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题名:穿到1983   作者:少予   文案   舒然睡前听了个知青的故事。   某某大商人年轻时下乡生了个儿子,后来这个儿子成了大恶人,名字叫做徐慎。   舒然一觉醒来穿到1983年,成了徐慎的准小舅子。   啊不,最新消息,他成了徐慎的媳妇儿QAQ!   徐慎到了年纪,本意是想娶周家姑娘生儿育女。   结果小舅子搂了两次他的腰,他变了。   正好姐姐不想嫁给他,那就小舅子顶上。   年代甜文,文艺美人受×深情大佬攻,无敌宠受   小舅子变情人,从交易到沦陷,不虐纯甜!   PS:攻这辈子是正经人,积极向上,不干坏事!   PPS:发家致富日常文,不涉及时代敏感问题,一些配角人物的发言为人设需要,不代表作者观点。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励志人生 甜文 年代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舒然,徐慎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从契约到沦陷   立意:心中有灿烂阳光,不畏风雨 第1章   流水浅浅的稻田里,一群半大小子挽着裤脚在那摸田螺改善伙食。   在物资贫乏的1983年农村,肉很稀缺,平时想吃点荤的只得自己想办法。   舒然忽地被邻居小伙伴田二娃撞了一手肘,对方指着大路上缓缓而过的自行车:“看,那是不是你姐夫?”   “啊?”舒然抬头瞅了一眼,对,是徐慎没错。   青年二十左右,长得高挑俊朗,穿着一件敞开的短袖白衬衫,里面是件汗衫,身下一辆凤凰牌二八自行车,在这年头可是稀罕物,更别说车头上还挂着一块肉,所有人都馋红眼了。   “哇,你姐夫好有钱啊,真羡慕你。”田二娃咽着口水:“你家晚上有肉吃了。”   “是啊,定子,好羡慕你。”   舒然在这里叫周定,小名定子。   作为被全村小伙伴羡慕的对象,舒然却面无表情,二八自行车也好,猪肉也罢,这些都吸引不了他,因为他是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新人类,穿到这里只想死。   唉,他什么时候可以一睁眼就回到自己的宿舍,哪怕是每天早八他也愿意。   就算他曾经大放厥词过,认为自己在八九零年代肯定也能混得很好,也不应该把他扔到这里呀,起跑线太差了,这时候的偏远农村哪来出头之日。   徐慎骑着车打田边过,无意中看了一眼稻田里,认出其中有一个是自己的未来小舅子,想了想就停下来,在路边朝稻田里招招手。   田二娃立刻推了推舒然:“喂,你姐夫喊你,快去快去。”   舒然也不知道对方喊自己干什么,有些不是很情愿地走过去:“什么事?”他没喊姐夫,前几天才说好的亲事,没领证也没办酒,凭什么喊。   徐慎长得剑眉星目,不笑的时候显得很高冷,他看了一眼未来小舅子的竹篓:“摸够了没,我带你回去。”   舒然也看看竹篓,分量不少,回家还得走一两公里,他选择坐自行车回去:“那你稍等,我洗洗。”   田坎边就有水,舒然踩进水里,弯着腰洗脚洗田螺。他身材高瘦,身上穿的衣服还是前两年做的,一弯腰露出半截雪白腰肢,在阳光下白得晃眼。   徐慎移开眼睛,握在自行车手柄上的双手紧了紧。   “好了。”舒然沥干水,准备往大路上爬,可惜他身手没有常年上山下河的小子们矫健,试了试还是伸长手向徐慎求助:“你拉我一把。”   徐慎便放斜自行车,伸手去拉舒然的手。   上来后,舒然小声说了句:“谢谢。”   徐慎:“快上来吧,再磨蹭你的田螺要晒死了。”   舒然一声不吭上了车,一手抱竹篓,一手搂住徐慎的腰;他也不想,可村里的路十分颠簸,没有足够的着力点,他害怕自己会被颠下去。   搂自己的未来姐夫嘛,其实也没什么,但舒然的手臂十分僵硬,始终放松不下来。只因他搂着这个人是徐慎,传说中的八零九零年代的恶人徐慎。   舒然是听着对方的故事长大的,在长辈口中,这人算得上一代枭雄,为人阴险狡诈,亦正亦邪,做过好事也做过很多坏事,最后年纪轻轻在抓捕行动中丧生。   如无意外,对方现在已经开始在外面跑生意。具体是什么生意不得而知,只能肯定是来钱快的生意,老实巴交的村里人想都不敢想的那种。   但应该涉得不深,赚到钱就回乡娶老婆了。   舒然真没想到,徐慎说的亲事竟然是自己穿越这具身体的姐姐,然而据他所知,姐姐并不想嫁给徐慎。   十里八村都知道,徐慎小小年纪就开始混社会,没干过一天正经事,哪里是什么好对象。   况且徐慎家庭也不好,是以前下乡的知青生下留在村里养大的,等于无父无母,谁敢跟着他。   原主家孩子七八个,特别穷,看见徐慎肯拿五百块钱出来当彩礼,咬咬牙就同意把大姑娘周惠嫁过去。   这年头普通人家娶个媳妇顶多两三百,徐慎一口气就拿出五百,想必也知道自己条件不好钱来凑。   周惠的样貌和性情在村里都是拔尖儿的,还读过书,会算账,想娶她的小伙子也不是没有,就是家庭都不怎么样,没有徐慎出手大方。   徐慎载着舒然来到周家,邻居大娘是个嘴碎的,老远就拉长嗓子喊:“周国栋,你家姑爷来了!”   屋里头,周惠听了这话,立刻咬着牙躲到屋后的菜园里去了。   她不喜欢徐慎这种混混,她想嫁给铁骨铮铮的军人。   可惜父母已经收了人家的彩礼,这桩婚事就等于板上钉钉,不嫁也得嫁。   要是他们家敢反悔,徐慎这种混混随便叫几个人过来,就能把他们家弄得很惨。   篱笆墙外,徐慎停下车,把车头那块肉取下来递给舒然:“我还有事要忙,就是特地过来送肉的,你拿回去吧。”   舒然惊讶地看着他:“你,你不进去歇歇脚,喝口水?”   今天天气挺热的,虽然不喜欢徐慎,但也不至于……舒然自作主张:“你等着,我进去给你倒杯冷茶。”   这个点父母还在干农活,家里只有一群小孩,舒然噔噔地跑进屋里,用自己平时喝水的茶缸倒了满杯,端出来给那名千里迢迢送肉的青年。   对方看了他一眼,接过把冷茶喝了,茶缸还给他:“我走了。”   舒然抓抓头,心情复杂:“你来一趟,就没什么话要跟我姐说吗?”   还是说这年头大家都含蓄,不到结完婚都不会热络起来。   其实他很想知道,这个徐慎对自己姐姐究竟是什么态度?   非常喜欢,非卿不娶,还是年龄到了,凑合凑合?   “……”徐慎沉默了一下:“你就跟她说,我是诚心求娶,以后会对她好。”   舒然以为他喜欢周惠,也不好再说什么:“哦,我会帮你转达的。”   “嗯。”徐慎调转车头就走了,背影十分潇洒。   在这种穷乡僻壤能看见这么个精神的年轻人,真是不容易。   但舒然知道,徐慎不是好对象,如果他能做主,他真想把那五百块钱还给徐慎,可惜他现在才十八岁,家里不是他当家做主,他也没本事短期内赚到五百块钱,把这个窟窿给补上。   舒然心事重重地回到屋里,周惠摘了一把青菜回来,看见那块肉,一屁股墩坐在椅子上生闷气。   “哼,爸妈就是被这些好处迷惑了!”照她说,这跟卖女求荣有什么区别?   那徐慎能是个好东西吗?   周惠自己长得不错,又读过点书,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看书,她跟那种混混可处不到一块去。   “姐。”舒然肯定是站在她这边:“那你自己怎么想,认命还是抗争一下?”   周惠对大弟叹气:“怎么抗争?爸妈是什么德行你还不了解,他们不会觉得徐慎在外面混有什么不好,反而还觉得有面子。”   以后村里就没有人敢惹他们家。   是这样,老一辈的观念,舒然也没办法,就拿着田螺和肉去处理了,让周惠自己好好想一想。   晚上周国栋和媳妇胡金花回来了,看见盘子里有肉就知道徐慎来过了:“大丫,怎么没有留徐慎吃饭?”   周惠都没见着徐慎,就看向舒然。   “爸,慎哥有急事要去忙,我没敢留他。”舒然帮姐姐解围。   大哥周强大筷子吃着肉,满嘴油光地说:“这妹夫真好啊,上回送了那么多粮票布票,这回又送肉过来,大丫有福气。”   还说:“就送了这么点吗?还有吗?回头我给雪花她家送点。”   周强的对象叫林雪花,周国栋这么急着把周惠嫁出去,也是为了给大儿子攒彩礼钱。   林家只收两百块钱彩礼,绰绰有余,省下来的还能给老三舒然娶媳妇,老四老五都是丫头,老六老七牙都没长全,倒是不急。   嫁一个周惠就能包圆两个儿子娶媳妇的彩礼钱,也难怪周国栋二话不说就同意。   “……”周惠心里本来就憋着气,听大哥这么说,当下就一撂筷子,发出啪的声音。   还是胡金花当妈的敏感一点,立刻瞪着大儿子说:“有你吃你就吃得了,人家这是徐慎给大丫送的,凭什么拿给林雪花家?”   周强说话不过脑子,被老妈说了就鹌鹑似的低着头。   周国栋也说道:“自己家都穷得揭不开锅了,还打肿脸充胖子,就林雪花家要吃的,你弟弟妹妹不要吃?”   舒然暗暗翻白眼,对这个大哥他是一点期待都没有,媳妇还没过门就这样了,过了门肯定是怕老婆的。   虽然爸妈说了周强一通,但周惠还是咽不下这口气,看他们欢欢喜喜地吃着肉,自己一扭头回了房间里哭。   周家人面面相觑,良久,周国栋幽幽说了一句:“大丫就是心气高,高嫁哪有那么容易,能嫁给徐慎就不错了。”   胡金花有点担心,放下筷子要去看看,可她怀里还抱着娃,舒然吃得快,忙说:“妈,我去看看姐吧,你继续吃。”   舒然很同情这个时代下的周惠,明明有自己的思想,却身不由己。   “姐。”简陋的小屋里,油灯散发着昏黄的光亮,舒然走进去,看见周惠捧着一本书,却并不是在看,而是泪流满面。   听见弟弟进来了,周惠连忙把书合上,不过舒然已经看见了,里面是周惠攒下来的私房钱。   失意难过的时候,估计只有这些东西才能给她安全感。   “你怎么来了?”周惠抹抹脸上的泪,不想让弟弟看笑话。   “他们太过分了。”舒然说:“我不会拿你的彩礼钱娶媳妇,要娶媳妇我自己会打算。”   周惠低着头,默默泪流。   舒然说:“徐慎确实不是什么好对象。”主要是死得早,三十多岁就死了,周惠嫁过去十几年就得守寡。   “你……”周惠没想到,大弟会这么说,不过也是,她看全家就这个弟弟脑子灵光,比大哥强多了。   舒然一咬牙:“要不这样吧,我去跟徐慎谈谈,500块算借他的,以后连本带利地还上,你不嫁过去了。”   也不是舒然爱管闲事,周惠救过他的命。 第2章   周惠忘了哭,一脸惊讶地望着弟弟:“你去跟他谈?”   不知道为什么,周惠觉得弟弟最近变了很多,以前精明狡猾,只顾自己一个人好,对她没这么好。   “嗯,我去跟他谈。”舒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周惠这么鲜活的一个姑娘被推进火炕。   “可是,你拿什么跟他谈?”那可是个混混,不讲道理,周惠就担心起来:“算了,你别去。”   舒然知道她担心什么:“姐,没事,就算谈不拢我也会全须全尾地回来,你相信我。”   周惠就不说什么了,没准弟弟真能成功呢,她真的不想嫁徐慎。   其实舒然心里也没底,只是经过两次短暂的相处,让他感觉徐慎也不是完全不讲道理的人。   “那你要小心点,别跟他起争执。”思来想去,周惠惭愧地叮嘱了一句。   舒然:“行。”   这几天农活不是很忙,第二天,舒然找了个由头,就出门去找徐慎。   不同于他们都住在村里,徐慎在村里本来就没有家,据说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后来赚了钱才在县城安了家。   村里去县城,靠走路要走三个多小时,真走过去脚都要废了。   舒然找到隔壁村,一个跟着徐慎混的年轻人王东:“东哥,我是隔壁村的周定,周惠的弟弟。”   徐慎要结婚的事,他们这些做小弟的应该都知道了吧。   “哟,小舅子!”王东果然知道,一个劲儿地拍着舒然单薄的肩膀,热情招呼:“来来来,进来,吃了吗?”   舒然连忙摆手:“吃了,东哥,你去县城吗?我有事找慎哥,你要是去就捎我一程呗。”   “去啊。”王东说:“行行,我正准备出门呢,你找慎哥什么事?”   舒然:“就结婚那些事,比较繁琐。”   王东已经娶媳妇了,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那是,婚姻大事,这得好好商量商量。”   这年头手机还不普及,有什么事只能见面谈,王东也不疑有他,直接骑自行车载上舒然,就出发去了县城。   路途遥远,也不平坦,颠簸得舒然屁股都要开花了,但他没有理由抱怨,因为骑车的王东比他还辛苦。   舒然也想载对方一程,可是看看王东那身腱子肉,又看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他默默放弃了这个想法。   “小舅子,你可抱紧点,别半路把你落下了。”经过一段比较崎岖的道路,王东善意提醒。   虽然他跟着徐慎混,也是见过血的血性汉子,打架是一把好手,但对待自己乡里人,还是徐慎的小舅子,态度没得说。   “哎,知道了东哥。”舒然听话地双手抱住王东的腰。   “不是我说,你姐嫁给我们慎哥不亏,你看十里八村的,谁比得过慎哥,年纪轻轻就在县城安了家,虽说无父无母,但姑娘进了门不是落得清静吗?”王东说:“不像我们家,我媳妇跟我妈吵起来没完没了。”   他还有空唠嗑,说明骑得不辛苦。   舒然的罪恶感减少了一点,应声:“哦,也是。”   王东咧着一口白牙笑:“你还小,你不懂,等你以后娶媳妇你就知道了。”   舒然穿过来之前也只是个大学生,远没有想过娶媳妇的事,来到这里,他估计自己多半也不会结婚了。   “东哥,你能跟我说说嘛,慎哥是个什么样的人?”一会儿要谈判,秉着知己知彼的想法,舒然问清楚。   “慎哥是个讲义气的人,血性,汉子!”王东赞不绝口,然后滔滔不绝地说起徐慎以前帮他的事:“我知道有人看不起在外面混的,但是这年头,慎哥不混哪还有他活头,又不像你,生下来就有家庭有父母。”   舒然抿抿嘴,又问:“他脾气好吗,难相处吗?最讨厌什么?”   王东:“嘿,你小子替你姐打听的吧?”   然后说:“慎哥脾气还可以,不过别惹着他,他最讨厌不讲信用的人,所以千万不能骗慎哥。”   舒然想到自己要做的事,不由咽了咽口水,啊这,他马上就要成为那个不讲信用的人了,怎么办?   “放心吧,慎哥上你们家提亲时也是打听过的,你姐性情好,是个能干的,娶你姐回家肯定能帮慎哥把家里操持得井井有条。回头再生两个大胖小子,嘿嘿,这家不就红火起来了吗?”王东打开了话匣子:“慎哥吃百家饭长大的,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个自己的家,我只希望嫂子千万别嫌弃他,好好给他生儿育女。”   舒然越听心情越沉重,总感觉今天这事谈不拢。   王东听他不说话,忽然来了一句:“周定,你小子不会是去退亲的吧?”   舒然心头一跳,连忙说:“不是,哪能啊,我挺喜欢慎哥的。”   王东乐了出来:“你喜欢有屁用,你姐喜欢才有用。”   轮到他打听了:“怎么样,你姐现在对我们慎哥什么想法?喜欢吗?”   徐慎长得好又有钱,其实外头很多姑娘都喜欢他,不过他只想找个老实本分知根知底的乡里姑娘,从来不乱来。   “没问。”舒然理直气壮:“我哪敢问我姐这些问题,她不得抽死我。”   “哈哈哈。”王东说:“咱们乡里的姑娘是彪悍了点。可是能干啊,持家有道。”   两人说说笑笑就到了县城,王东直接把车骑到徐慎家,是个独门独户的小二层,不是新建的,估计是买的二手楼,院子里有颗石榴树,六月天叶子绿油油的。总体打理得有些简陋,在这个年代已经很不错了。   “慎哥!慎哥!”王东在铁门外叫唤。   舒然从车上下来,揉揉自己的屁股。   “慎哥,我把你小舅子带来了,快开门!”   楼上,徐慎在屋里算账,刚才已经听到了王东那个大嗓门的声音,却慢条斯理的,打算等会儿再下去开门。   结果对方又来了一句,直接让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账本和笔都搁下了,拿起椅背上的衬衫穿上,迅速下去开门。   徐慎隔着镂空铁门,远远就看到舒然站在王东身边。按理说都是村里长大的小子,但是这个小舅子有点不一样。   人长得皮肤白,五官好,气质尤其与众不同,徐慎去周家提亲的时候,就注意上了。   “慎哥。”舒然心虚,嘴上挺甜地打了声招呼。   徐慎三步做两步,赶过来把铁门打开,看着舒然:“怎么来了?进屋里说。”   “好。”舒然走进去。   徐慎也跟着。   “哎,你们……”王东完全被忽略。   徐慎闻言才记起他,又倒回去,从兜里给他拿了点钱和票:“去买点吃的回来做饭,七八个人吃。”   他这边兄弟多,开饭人都不少。   “行。”王东骑上车走了。   徐慎回到舒然身边,领着他上了楼,来到自己的房间:“坐,吹电风扇。”   舒然才发现,徐慎屋里有台电风扇,正在转着,而舒然确实热,就不推辞地坐了过去。   “喝水。”徐慎又给他倒来了一杯水。   “谢谢慎哥。”舒然双手接过。   徐慎哂笑,终于确定这小子不是装的,确实是太有礼貌,每次帮了他点什么就说谢谢,一秒钟都不带思考的。   “你哪里学来的毛病,姐夫给你倒个水有什么好谢的?”徐慎也在小舅子对面坐下。   舒然低下头,开始心虚。   “什么事,是不是你家里让你带话?”徐慎问道,估摸着是周家想提些什么条件,只要不是太过分,他都会想办法。   舒然喝了大半杯水才鼓起勇气,抬头看着徐慎:“慎哥,这次是我自己要来找你的,我家里人都不知道。”   “你?”徐慎挺诧异地看着他。   这确实出乎意料,小舅子单独来找自己能有什么事?   舒然:“嗯,我就是跟你商量商量,如果你觉得不妥,就当我是放屁,千万别生气。”   徐慎挑眉,被吊起了胃口,想想就大度地颔首:“你说。”   舒然咬咬牙,真说了:“其实,我不想我姐嫁给你,我看不惯父母为了给我们兄弟攒彩礼钱,就自作主张答应了婚事,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应该自由恋爱才对,而我姐跟你一点都不熟,这是包办婚姻,封建糟粕。”   屋内一时安静,只有电风扇打转的声音。   “所以你是来退亲的?”徐慎面无表情,怪不得,这小子从来没有喊过他姐夫,只怕从头到尾都不满意他:“是你姐的意思吧?”   “不是,是我坚持的。”舒然努力解释:“我姐那个性子哪敢,都是我自作主张,我就是看不惯家里这种卖女儿的做法而已。”   徐慎没说话。   舒然硬着头皮:“慎哥,你是个有血性的汉子,应该不会为难一个身不由己的小女子。”   “你倒是心疼你姐。”徐慎被人退了亲,心情不爽肯定是有的,周惠怎么说也是他花时间筛选出来的人选,至于名声那些,徐慎倒是不在乎,他的名声早就是那样了:“不过这事你能做主吗?”   周定在家只是个半大小子,父亲还身强力壮,再不济他前面还有大哥周强,怎么也轮不到周定说话。   “所以,这不就是来跟你商量吗……”舒然万分不好意思,在膝盖上搓搓掌心的汗:“那彩礼钱,我拿不回来,不过你给我一年时间,我连本带利地还给你。”   徐慎正要发火,又听舒然说:“这一年时间我跟着你,就当我替我姐抵个人在你这,还清了你的钱我再走。”   舒然极力推销自己:“我会很多东西的,你肯定用得上我。”他瞥了一眼桌上的账本,连忙说:“我算术很好,也会做账,还会策划,写文案,你做正经生意,有我事半功倍。”   但如果是灰色生意,他就不干。   “你替你姐,把自己抵给我?”徐慎拧着眉,一种比怒火古怪的情绪在心里蔓延,他又看了舒然几眼,说实话,他现在已经记不起周惠的长相,只记得眉清目秀,个子挺高的。   但小舅子的形象却很清晰,昨天去送肉回来还想了一路。   “嗯,我能做很多事。”舒然知道自己的要求挺过分的,低着头:“你行行好,考虑一下行吗?找个跟你两情相悦的媳妇儿,岂不是更好?”   徐慎:“我这个人最讨厌别人出尔反尔。”   舒然心里一紧,想着会被拒绝,但徐慎又说:“你可考虑清楚了,真的要替你姐?过来干什么都行?”   “是。”舒然点头,踌躇:“只要不犯法就行。”   徐慎颔首:“不犯法,也不用你做什么。”   这下轮到舒然狐疑,徐慎这么好说话? 第3章   徐慎不是什么活菩萨,这事本来就是周家不对,要么还彩礼,要么给人,他就不客气地跟小舅子说了:“我不缺小弟,我只缺媳妇儿,你自己想清楚,要么你姐嫁给我,要么你嫁给我……”   说到这,徐慎严肃注视着舒然的眼睛,相信舒然能理解他的意思。   “什么,这……”舒然身为二十一世纪来的新人类,自然知道徐慎的潜在意思,娶男娶女都行,他是双插头吗?   这不是重点,舒然赶紧清清脑子,惊悚地看着徐慎:“可是……”   徐慎不喜欢勉强人:“要么把五百块钱和这些天给你们家的东西还给我。”   这是不可能的。   舒然立刻憋红了脸,靠,怎么会这样,徐慎不会是故意说来耍自己的吧?   “我暂时没有这么多钱。”他小声。   徐慎:“等你什么时候有钱了,我不拦着你走。”但他心里不以为然,根本不觉得对方能靠自己赚到五百块钱。   小年轻连县城都没出过,刚才那些自我推荐的话,在徐慎看来也是大放厥词。   嘲笑没必要,只是也没当回事。   还了钱就能走,那还好,不至于让舒然太绝望,不过给徐慎当媳妇儿这个事,属实是震惊到了舒然。   他还以为这个年代不会有太多gay,就算有也憋着,谁敢往外泄露啊,更别说找男朋友处起来了。   而徐慎……舒然偷偷地抬头看徐慎,对方在社会上摸爬打滚久了,完全不避讳地直视他,给人的感觉就一个:成熟世故。   “怎么样?”对方问。   舒然低下头:“我考虑考虑。”   顺便摸摸自己的脸,他来到这边还没仔细照过镜子,只知道自己长得挺好的,皮肤摸起来也光滑,不曾想会被男的看上,还是自己的准姐夫。   “行。”徐慎说:“到日子我就去接亲,接到谁就是谁,反正得有个人跟我走,不然……”   他名声摆在那,剩下的不用说,谅周家也不敢耍花样。   “嗯。”舒然低低地应。   王东买菜回来了,一大箩筐,同时跟着他回来的还有几个年轻人,想必就是徐慎的兄弟们。   “慎哥在楼上,他小舅子来了,你们上去见见?”   几个小年轻却摇摇头:“估计谈事情呢,别上去打扰。”   徐慎不喜欢别人咋咋呼呼,反正一会儿饭桌上能看见。   王东:“那哥几个收拾收拾做饭吧,哎呀,要是嫂子嫁进来就好了,到时候兄弟们就等着吃嫂子做的饭。”   徐慎从楼梯上走下来,闻言骂道:“做你的春秋大梦,我娶媳妇回来又不是给你们做饭的。”   年轻人里边,一个叫陈凯的痞痞地笑了,上来就一把搂着徐慎的肩膀,眼睛却看着后面的舒然:“慎哥,这就是你小舅子?叫什么名字?”   徐慎首先将陈凯推开,力道一点都不客气:“滚边去。”然后才回头介绍舒然:“这是周定,你们少欺负他。”   “瞧你说的。”陈凯说:“你的小舅子我们怎么会欺负。”讨好还来不及呢。   “过来。”徐慎对舒然说:“给你介绍一下。”指着陈凯:“这个花衬衫叫陈凯,比你大两岁。”   舒然礼貌喊人:“凯哥。”   徐慎指着叼着卷烟蹲在院子里处理鱼的寸头,说道:“陈森,陈凯他哥。”   听见自己的名字,陈森站起来,夹着烟冲舒然点头:“小舅子!”另一只手拎着把刀锋发亮的菜刀,配上滴汗的额头,很有古惑仔的味道。   舒然立刻肃然起敬:“森哥你好。”   “江帆。”徐慎带着舒然进客厅,指着一个翘起二郎腿吹风扇的青年:“江帆,这是我小舅子周定。”   “小舅子你好。”江帆懒洋洋点了头。   “帆哥你好。”舒然也点点头。   接下来还介绍了其他人,只不过舒然已经看出来了,这里边最重要的就是前头介绍的那几个,其余的都是些小弟。   舒然去帮王东洗菜,打听情况,免得以后两眼一抹黑。   王东嘴碎,立刻跟舒然交头接耳:“老弟啊,哥跟你说,这几个可都是大人物,他们谈话我平时都插不上嘴,要不是跟着慎哥,我根本没机会认识人家……”   舒然听得聚精会神,根据王东说,江帆的家世很好,家里头都是体面人,小老百姓够不着的那种。   江帆这人挺叛逆的,家里的老小,上头哥哥姐姐一堆都宠着他,可他偏偏不走正道,要不然也不可能跟徐慎混在一起。   而陈家兄弟的父辈几十年前就开始在南市混了,现在进去了,但面子还是有的,所以路子广,也很厉害。   舒然脱口而出:“照这么说,慎哥又靠的什么?”   王东看看左右没人,凑近舒然耳朵:“你姐夫人聪明,手段狠,以后你就知道了。”   “王东,你跟周定叽咕什么?”徐慎的声音忽然出现在后面。   王东身子一僵,回头赔笑:“没什么,慎哥,我没说你什么。”   徐慎没理他,对舒然说:“你是客人,你进来,让他们自己弄。”   王东:“是啊,小舅子,你快进去喝茶,外头热死了。”   相比起进去里面跟徐慎待一块儿,舒然宁愿待在这里晒太阳,就说:“没事儿,我帮忙干点活,不然我心里不踏实。”   王东给他逗笑了:“脸皮怎么这么薄?”   徐慎没笑,又说了一声:“进来,让他们自己弄,我跟你说点事。”   这下舒然没办法了,只好放下手里的东西,跟着徐慎进屋里去。   刚坐下,陈凯拿了根烟递到舒然面前,不是卷的那种:“小舅子,会抽吗?”   舒然立刻摆摆手:“谢谢凯哥,我不抽烟。”   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把大伙逗笑了,包括懒洋洋的江帆,也特地瞅了舒然一眼,问徐慎:“你家小舅子是不是留过洋,我咋看着这么熟悉。”   跟他那些留过洋的表姐表哥很像。   “没有。”徐慎对周家的家底一清二楚,周家哪有那个钱给周定留洋,估计就是爱看书,跟他姐一样。   舒然坐在这群人中间浑身不自在,赶紧问徐慎:“你要跟我说什么?”   而徐慎说:“不说什么,就是看你在外面傻杵着,怕你晒出个好歹。”   舒然的表情写满无语,但又不敢表露,只好低着头。   “哈哈哈。”陈凯小声和徐慎吐槽:“你小舅子怎么跟大姑娘似的,有点别扭。”   被笑话的舒然再一次确定,自己不适合跟这些人待在一起,脸色黑了黑说:“那我出去帮忙了。”   他刚要站起来,徐慎把他按下,扭头骂了陈凯一句:“不会说话就少说两句。”又对舒然说:“别出去了,就那点事用不着一堆人干,你歇着。”   话说的都挺强硬的,但舒然知道对方是好意,倒也没有继续对着干。   江帆的视线在徐慎和舒然身上打转,好像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要笑不笑的。   “小舅子不抽烟,那吃点水果。”江帆把一块切好的西瓜放在舒然面前。   这年代这是稀罕物,要是同村的田二娃见了,肯定直流口水。但是舒然的反应就很平淡了,说了声:“谢谢。”   他穿到这里也才一个月,一个月没吃好喝好,暂时也馋不到哪里去,西瓜也是可有可无。   徐慎以为他脸皮薄不好意思吃,就拿了放他手里:“还挺甜的,尝尝。”   “谢谢慎哥。”舒然哭笑不得,但也只好捧起来吃。   那斯文的样子,看得陈凯直犯牙酸,不是他说,就这么巴掌大点的一块西瓜,他两口就吃完了。   而舒然愣是吃了五六七八口,手指都没弄湿,嘴角也没沾上西瓜籽,还是那副干干净净的样子。   在陈凯看来,不免有些装模作样。   农村的生活水平谁不知道,周家的生活水平,怎么着都赶不上徐慎这里吧?   还能把儿子养的跟个少爷似的?   徐慎倒是没觉得舒然装,接触了几次,他感觉舒然就是这样的。   斯文爱干净,有礼貌也有距离感,好像跟他们格格不入。   饭做好了,舒然帮忙收拾了桌面,盛饭端菜,江帆见状,小声跟徐慎说:“真贤惠,这样的男孩子不多见。”   徐慎:“他家兄弟姐妹多,大的要照顾小的,可能习惯了。”   落了坐,一个小弟惊呼:“今天的菜好丰盛,这么多肉?”一个红烧鱼,一个五花肉炒菜,还有一个扣肉,其余都是素的。   八零年代,这样的便饭不常见。   多少人家过年也就这样了。   王东笑道:“今天是因为我定子兄弟来了,你们沾了光。”说着热情地把一大块鱼头夹到舒然碗里:“定子,鱼头最好吃了,你吃。”   桌上好几个人看了都眼馋,但这是徐慎的小舅子,贵客,他们哪能跟客人抢东西吃。   “鱼头是好吃,但没肉,你就不能挑点有肉的?”徐慎也动了筷子,挑了鱼腹那块夹给舒然。   “够了。”舒然赶紧说:“我吃不了这么多,大家紧着自己就好了。”   一桌子都是男的,各位吃得狼吞虎咽,只有舒然还是慢条斯理,吃到最后都没夹几次菜。   实在秀气。   下午他们要去办事,王东也去,本来徐慎也要去,他拜托江帆:“下午你领头去吧,我不去了。”   陈凯惊讶:“怎么不去了,没你怎么成?”   江帆:“可以。”然后说陈凯:“慎哥最近忙结婚呢,有事我们先对付着。”   “那行。”陈凯想想也是,一切等徐慎把媳妇儿娶回来再说。   这群人呼啦呼啦地出了门,徐慎对舒然说:“你想去县城走走,还是现在就回去?”   舒然这才明白过来,徐慎要送自己回家,所以才推了下午的事,他有些蒙。   然后说:“现在回家,家里还有农活要干。”   “行。”徐慎去装了点今天剩下没吃完的水果饼干,顺便打趣舒然:“你能干农活吗?”   瞧着也不像,太斯文了。   舒然:“你瞧不起谁?”   虽然一开始不适合,但好歹有两把子力气,干农活还是可以的。   徐慎准备好,叫舒然:“走吧。”   舒然坐上他的车,搂住他的腰。   “……”徐慎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回头盯着舒然白净的脸庞,问:“你今早来的时候,也这样搂住王东?” 第4章   舒然都给问蒙了一下,然后回答:“嗯,是的。”   路上这么颠簸,他当然要搂住王东的腰,有什么问题吗?   自行车骑了出去,徐慎拉着脸问:“你什么时候跟王东关系这么好了?”   他知道王东早前跟周家人也不熟,怎么忽然就热络了起来?   舒然感觉徐慎这问题就很奇怪,说:“我跟东哥没有关系很好,他看你的面子才带我一程。”   “是吗?”徐慎追根究底:“那你们今天在院子里交头接耳叽咕什么?”   舒然老实说:“没什么,东哥见我谁都不认识,给我交交底,开开眼界。”   徐慎又问:“都说什么了?”   舒然特别不想喜欢他审问犯人似的语气,用沉默抗议了一会儿,才继续说:“就吹牛呗,你自己想象。”   徐慎笑了笑,似乎被舒然逗乐了,整个人都震动了起来,透过手臂传递给舒然。   “都吹我什么了?”他还问。   这人怎么还要刨根问底,舒然坐在后面偷偷翻白眼,嘴上说:“你自己的传说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王东说他好,但在外人口中都是一些不好的话。   偶尔还会扯上抛弃他的知青爹妈,说父母人品不好,生的孩子也一个样。   只有舒然知道,徐慎的爹妈后来都是成功人士,也想过找回徐慎,可徐慎好像不乐意,情愿继续混社会,越混越大。   被挤兑了,徐慎又乐了,起初他还以为舒然是个内向胆小的个性,没想到还挺有攻击性。   “听起来你对我的传说很有意见?”徐慎骑车骑得挺慢,看见有点坑都绕了过去。   “没有。”舒然抿嘴,语气有点冲:“我哪有资格点评你什么,没有意义,生活是你自己的,又不是我的。”   “文化人啊。”徐慎笑:“可你这话不对,不管是你姐嫁给我,还是你嫁给我,你的生活跟我的生活,不还是息息相关吗?”   那是,但是舒然不想这样,所以他选择还钱了事,最多最多将自己抵给徐慎一年。   “怎么不说话了?”徐慎用余光往后看,担心自己惹恼了小舅子。   舒然闷声:“不知道说什么。”   徐慎一针见血:“我看你是不想跟我说话。”   舒然噎了一下,又垂着脑袋当蚌壳。不是不想跟徐慎说话,只是不想一直被寻根问底,这些问题有什么好知道的?   都很无聊没有营养。   说多了他会不耐烦。   徐慎也不勉强他,这很正常,两个不同世界的人能聊到一块去才怪。   车后座上的小年轻脑瓜里在想什么,徐慎再清楚不过。各人有各人的坚持,徐慎也未必看得起舒然这种穷还理直气壮要别人行行好的人,凭什么?   舒然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等他回过神,感叹了一句:“你的车技比东哥好。”   要是坐王东的车,脑浆都颠散了,根本没空思考。   “嗤。”徐慎高冷地回了一声,暂时也没有想要跟舒然说话的欲望。   就这样,舒然也沉默下来,诡异的气氛一直延续到家门口。   “慎哥。”舒然心里不是滋味,也觉得自己挺不是东西,干嘛挤兑徐慎:“你留下来吃饭呗。”   “不了,没时间。”徐慎一下子拒绝。   谁还没点自尊心,知道周惠的态度后,他留下来周家吃饭做什么,不仅周惠不欢迎,周家姐弟都一样,怕他又看不上他,关键是钱也还不回来,真是操了个蛋。   “慎哥对不起。”舒然为自己的阴阳怪气和不耐烦道歉。   徐慎面无表情,把一袋水果饼干塞到舒然手里:“少说这些没用的,过几天我来接人。”   他骑着车走,舒然追了几步:“好,我会跟我姐说清楚的。”   这意思就是,八成是弟弟自己嫁过来。   徐慎忍不住回了下头,那个倔强又别扭的小子正看着自己,满脸的复杂表情,似乎知道嫁过来是怎么回事。   知道最好,徐慎心想。   徐慎早就知道,自己对女人的想法一般般,这才是他这么多年没碰过女人的原因,不然常在外面走,早就不是雏儿了。   王东说得对,他吃百家饭长大的,想有个家,这才是他花大钱求娶周惠的原因。   可惜冒出个莽撞的小舅子,正好撞在徐慎那不好宣之于口的秘密上,于是就顺水推舟,成全了自己的真正欲望。   虽然舒然的态度不怎么好,但其实,徐慎都没放在心上,这年头,找个愿意跟着自己的男的,还得自己瞧得上眼的,他之前想都没想过。   舒然提着东西进了院子,一边想,徐慎每次都不进来,估计没时间是假的,不想跟周家人假惺惺才是真的。   毕竟他自己也知道,都是看在钱的份上,人家根本看不上他。   弟弟妹妹一下子就围了出来,要舒然手里的水果饼干吃,舒然不敢都给他们敞开了吃,先锁在菜柜里让大人自己去分配。   “二丫,姐呢?”   二丫周兰十四岁,小小年纪就没上学了,在家专职带三个小的,舒然看不过眼,帮忙把她背上最小的接过来自己背。   “姐挑粪水浇园子去了。”周兰拿着一包饼干,分外珍惜地吃起来,同时还有点怕被父母看到。   舒然去找周惠,姐弟俩在路上远远遇到,周惠倒是想快点知道结果,不过肩膀上的担子很重,脚下还是不停地往园子里走。   到了地方放下担子才问舒然:“怎么样?”   “他同意了。”舒然只报好消息,隐瞒了一些事:“不过这事不能告诉爸妈,我们先斩后奏。”   周惠一阵惊喜:“怎么个先斩后奏?”   舒然就跟周惠说了自己的计划,出嫁那天周惠还得装装样子,而舒然负责送亲,就说自己以后跟着姐夫干活。   “到了县城,你就去找个媒婆,看能不能帮你说个你喜欢的军人。”舒然说得容易。   周惠苦笑:“只怕军人瞧不上农村姑娘。”   家里的条件弟弟又不是不清楚。   舒然:“姐,别妄自菲薄,你个子高样子也好看,还读过书,仔细找找还是能的,总比在乡里随便配出去好。”   好姑娘找不到好婆家,一般就是没有介绍渠道,家里的父母也不上心,稀里糊涂差不多就嫁了。   周惠勉强有了点信心,点头:“那你呢?你真的跟着徐慎干,他……”   舒然:“你放心吧,我不干犯法的事。你弟聪明着呢,一年内保准把钱还给他。”   周惠想起什么,又忧心忡忡:“那后面爸妈知道了,不得揍你……”   舒然撇嘴,从兜里拿出一包饼干塞给周惠:“我人都不在他们跟前了,怎么揍?”再说,徐慎的威慑力摆在那,动他还得问过徐慎。   “你又拿了徐慎的东西?”周惠不想要。   “我以后会加倍还给他,你别这么轴,这是甜的,快吃。”舒然劝道。   女生干活出汗多,容易低血糖。   周惠瘦巴巴的,平时有好吃的都让着弟弟妹妹。   家里的生活太苦了,这也是舒然愿意付出代价也要跳出去的原因,他不想和别的农村男丁一样,守着土地过日子。   去外面才有机会。   周惠的婚事也是,跳出了这个闭塞的圈子才能找到更好的。   如果舒然自私点,一个人能在这个社会过得很好,但他不想那么自私,他想快点成长起来,成为可以让姐妹依靠的对象。   计划姐姐另嫁这件事,就是舒然为姐妹做的第一件事。   周家夫妻俩对于舒然去县城和徐慎走动挺支持的,以后都是亲戚,虽说徐慎的名声不太好,但有用就行了。   “爸,等姐结婚后,我也去县城。”舒然说:“慎哥给我在县城介绍工作,以后就能领工资,比在家里种地好。”   “真的?”周国栋大喜过望:“你姐夫真的给你介绍县城的工作?”   舒然:“嗯。”   周强抹抹嘴,忙问:“什么工作?工资高吗?”   这年头能上县城工作是好事,机会难得,没人介绍根本不可能,徐慎还有这样的路子?他不是混混吗?   舒然:“那得去了才知道,反正不会差。”   “对,定子能去县城工作那太好了。”胡金花没什么文化,只知道村里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在县里工作,都神气得跟什么似的,要是他们家定子也去县城工作,那不得了。   “那能给大哥也介绍一个吗?”周强也眼馋。   舒然:“工作岗位就那么多,这还是慎哥找关系好不容易谈下来的,到时候看看再说吧。”   周国栋连连点头:“不急不急,等定子安顿下来再说。”   一下子让人介绍两个,就算是周国栋也觉得吃相太难看。   周强又开始说话没把门:“他肯定会同意的,我这么好的妹子嫁给他,算他小子祖坟冒青烟,要是他敢拒绝……”   “大哥,你说什么呢?”舒然打断:“一家子亲戚说这些干嘛,结亲又不是交易。”   虽然差不多,但他决不能助长周强这种吃姐妹血馒头的观念继续巩固下去。   “现在徐慎哪点做得不好了?你不能让人寒了心,到时候坏了关系你负责?”   周强结巴:“我……”   周国栋用烟斗敲了一下大儿子的手:“狗嘴吐不出象牙!要不是定子会说话,哪来的县城工作?你再这么胡说八道,谁给你介绍县城工作?”   听着父亲教训大哥,周惠暗爽。   今天早上她去河边洗衣服,遇到大哥的对象林雪花,对方明里暗里地瞧不起她跟徐慎订婚,还拿出来取笑她。   真是很有意思,难道林雪花不知道,她的彩礼钱还是从徐慎那里拿来的,有本事别要。   距离婚期没几天,周惠不再出去干活,白天就在家里做新衣服。用徐慎送来的布,做了两套夏装。   周惠琢磨着也给舒然做一套,以前买的都穿短了,穿着不像样。   给舒然量尺寸的时候,周惠这才发现,弟弟个子高皮肤白,长得不是一般好看,十里八村的小伙子都比不上她弟。   以后得娶个什么样的姑娘啊? 第5章   夜里,周强和对象林雪花见面,说起周惠结婚的事,林雪花说:“这么急?你们家都快农忙了,不是等农忙后再出嫁吗?”   要不周强多累。   周强又说:“唉,不止是周惠要走,我大弟定子也要走,徐慎给他介绍了县城的工作。”   “什么?”林雪花也很羡慕,这么好的事怎么没落在自家兄弟头上,她推了推周强:“那你呢?回头给你介绍一个,让你也上城里工作。”   “那肯定。”周强嘿嘿一笑:“不过现在不急,等定子在县城安顿好再说。”   “你们家怎么偏心着周定?”林雪花不得劲。   “因为是定子去走动的,他那张嘴能说会道,我跟徐慎不是很熟……”周强不好意思说,其实他有点怂徐慎。   “啧。”林雪花翻白眼。   周家也想到了农忙的事,就问周惠,到时候回不回来帮忙?   舒然说:“姐结婚没在村里办酒,到时候正好,割点肉请人吃顿饭,顺便把活给干了。”   这都是招呼一声的事,只要周国栋不吝啬那点吃的,还怕没人手干活么?   周国栋觉得也是,两全其美,笑道:“还是定子聪明,读过书就是不一样。”   周定和周惠姐弟俩都读完了初中,是家里学历最高的。   到了周惠出嫁那天,徐慎从县里弄了一辆汽车来接亲,惹得整条村的人都出来瞧热闹。   林雪花看到小姑子这待遇,酸死了,忙问周强:“这么大阵仗,你们家给多少陪嫁?”   周强:“没多少,就几身衣服,两床被子。”   周惠穿上新衣服,头上盖着红盖头,由舒然背着出了闺房,周强负责提行李,其中还有舒然的行李。   徐慎等在外面,看见舒然背着新娘子出来,脸上顿时沉了下去,不是说弟弟嫁过来吗?   姐还是弟都行,是他自己说的,有个人跟他走就成了,可是经过周家小子三番几次的接触,徐慎早已认定,是弟弟嫁给他,不是他就不要。   “周定。”徐慎站到前面拦着他,眼神死死盯着他。   舒然抬头,朝他暗示地眨了眨眼:“我姐怪沉的,先上车再说。”   接收到暗示,徐慎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不过还是将信将疑,生怕舒然耍什么花样。   “慎哥,快去开车门,杵着干什么?”舒然催促。   “你姐也去县城?你没跟你爸说?”徐慎凑近舒然的耳朵,谨慎问清楚。   舒然没好气,只得解释:“嗯,我爸妈还不知道,先去县城再说,一起去。”   这么说还是弟弟嫁过来。   徐慎得到准话,转身打开车门,将周惠扶进去。   也是,弟弟是男的,总不能光明正大地出嫁,只能借姐姐的光。   舒然和周惠坐在后排,前面还有座位,徐慎本来可以坐前面,但他偏偏挤到舒然身边,跟舒然说悄悄话:“你穿新衣裳了?”   今天的舒然,穿着合体的衣服,显得更好看了。   “你不也穿了?”舒然说,但想想人家是新郎官,穿新衣服很正常。   “我结婚。”徐慎扯扯领口,不是很习惯一扣到底的穿法。   在鞭炮声的欢送下,汽车开上了乡间的宽土路,扬起一层黄沙。   “周定他姐,你自己把盖头掀了吧。”默了默,徐慎开口。   舒然瞪大眼,赶紧看向司机。   “没事,是江帆。”徐慎自然而然地握住舒然放在膝盖上的手。   舒然一惊,下意识地想抽回来,却想起徐慎如今已经不是自己的姐夫,准确地说,徐慎娶的是他,自己才是今天结婚的当事人之一。   暗叹一声,舒然劝自己赶紧适应角色。   “嘿,周定!”司机转过头来,果然是带着墨镜的江帆。   想必汽车也是他弄来的,这会儿江帆笑得晃眼,就跟看什么稀罕似的。   “帆哥好。”舒然知道对方看什么稀罕,肯定是徐慎跟江帆交了底,不然江帆应该还会继续喊他小舅子,而不是周定。   舒然默默红了脸。   周惠听出来了,车上都是熟人,于是犹豫了一下,自己把盖头掀开。   这次舒然抽回被徐慎握着的手,希望徐慎能理解,他不想让周惠知道这种事。   徐慎没恼,温和对周惠说:“周定他姐,别紧张,我跟周定都说好了,你不用嫁给我。”   周惠一直没怎么正眼看徐慎,这回才终于把对方看清楚了,倒是一表人才,她怔了怔,忙说:“好的,多谢你,慎哥。”   “那你到了县城是什么打算?”徐慎问。   舒然趁机帮姐姐说:“这事还得托你打听打听,县城里有什么靠谱的媒婆吗?我姐想嫁给军人。”   江帆在前面噗嗤笑了:“你们姐弟俩可真有意思。”   一个巴巴地跑来县城跟姐夫勾搭,撬了自己亲姐的男人,一个指着说过亲的男人给自己找婆家,要不是亲眼所见,江帆都不敢相信这事发生在一对农村姐弟身上。   真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找什么媒婆,你帆哥有路子。”徐慎看着舒然:“到时候你姐打扮打扮,让江帆直接领她去单位相亲。有的是单身汉,想媳妇都想疯了,随你姐挑。”   舒然一听是有单位的,摇头:“我姐的条件,有单位的恐怕够不着。”   江帆慢悠悠地说:“别担心,男人都是视觉动物,第一眼对上了,能为你赴汤蹈火。”完了吹了个口哨,回头对徐慎笑:“是不是,慎哥?”   徐慎:“好好开你的车,别开沟里去了。”   跟三个大男人讨论自己的婚事,周惠红了脸,不过徐慎竟然愿意帮忙,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我条件不好,条件放低一点都成。”周惠说。   江帆:“你条件这么不好,到底都还是没看上我们慎哥,唉。”   周惠连忙看徐慎的脸色,磕磕巴巴解释:“我……”   舒然:“帆哥,你就别笑我姐了。”他接过话茬:“我姐跟慎哥不是一路的,本来就不应该结婚。”   徐慎明显是更想娶男的,应该是gay,而不是双插头。   江帆笑着起哄:“弟弟,那你是?”   舒然也不觉得自己是,但他知道怎么说话不会吵架:“至少应该能过到一块去。”   “哟。”江帆不停地笑,从后视镜打量徐慎:“哎呀,听见没?”   这年头不兴说甜言蜜语,能一块过日子就是承诺。   徐慎微笑,也看了舒然好几眼:“嗯,能过日子就行。”这样的徐慎,真有几分当新郎官的意气风发。   那是,此时他心里的滋味儿,比当初去周家提亲美妙多了,是不可言喻的。   原来对和不对的感觉,相差这么大。   周惠觉得气氛有点儿古怪,但是又说不出哪里古怪。   为了不说错话,她接下来就没怎么说话。   舒然也闭上了嘴,他害怕这两人嘴上没把门,说多了会吓着周惠。   一路无言,到了县城。   徐慎的家,竟也是装扮过一番。   噼里啪啦,鞭炮在门口响起,烟雾散去,露出一群人来,男的都是徐慎的朋友弟兄,女的是他们的媳妇亲眷,听说徐慎今天结婚,都来帮忙。   样子还是要做一下。   徐慎先下车,接着是舒然,他负责背姐姐上楼。   和舒然的关系,徐慎没有跟谁都说,和江帆说,是因为江帆自个瞧出来的,于是他就干脆拉着江帆去接亲,反正一块红头盖遮住,也没人瞧得出是男是女,谁知情况有变,到底还是把周惠迎了回来。   陈凯放完鞭炮说:“新郎官,怎么不是你背新娘子?”   徐慎这个新郎官,反倒在后边提行李,漫不经心说:“我跟新娘子还不熟。”   “哎,过了今晚就熟了。”陈凯挤眉弄眼,真心替徐慎开心,这个雏男终于要开荤了。   “滚。”徐慎踢了陈凯一脚。   忽然他好像想起什么,赶紧把行李一放,冲到前面去,好在舒然背着周惠只走到一半,还没有进房间。   徐慎在前面带路,把舒然领进了二楼另外一间客房,而不是他自己的卧房。   正想说两句,外边陈凯在喊:“慎哥,行李放哪?”   徐慎只好出去:“放外边就行了,我来收拾。”   看见徐慎从客房出来,陈凯一脸狐疑:“你怎么从那屋出来?”   徐慎:“啊,她弟住这屋里,姐弟俩要说会话。”说着瞪了陈凯一眼:“你少管,去干活。”   陈凯是个单身汉,也不懂这些,徐慎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放下行李就下去了。   “那我端点吃的喝的上来。”   “嗯。”   徐慎正想问,周家姐弟俩的行李是怎么分的,舒然走了出来,指着少的那袋:“我的,剩下的都是我姐的。”   “这么少?”徐慎看着他说:“那你自己拎到我屋里,我给你姐送这些进去。”   “嗯。”舒然避开这道视线,接过行李去了徐慎的屋里。   对方门上贴着大红喜字,推开门一看,里边焕然一新,看得出打扫过卫生,家具有些也换了新的,床单被子什么的都是崭新的……   还有那个大红木柜子,之前来不是这个。   舒然不知为什么脸皮发烫,撇撇嘴,又不是正儿八经结婚,搞得真像那么一回事。   徐慎送完行李快步赶过来,看见这一幕也放慢了脚步:“杵着干什么,放到柜子里去。”说罢自己拿过来:“我来吧。”   柜子是新买的,里边没放多少东西。   一转身,徐慎发现舒然不见了,原来是陈凯又端着东西上来了,舒然出去接。   陈凯抱着舒然的肩膀:“小舅子,以后咱就是一家人,有事找你凯哥,别跟你凯哥客气,来来来,喝汽水。”   “谢谢凯哥。”正好舒然渴了,小心接过黄橙橙的汽水。   “干什么呢?”徐慎夺过陈凯手里的零食托盘,推开这个不要脸的,警告:“别搞那一套,人家正经人。”   陈凯抢了一杯汽水过来喝,不爽地龇牙:“徐慎你什么意思?难道我不是正经人?”   而徐慎只是凉凉看他一眼。   这个眼神的意思陈凯懂,再闹就要吃排头了。   徐慎的警告他也懂,就算结了亲,周定跟他们也是不一样的,不会跟着他们一起混。   这方面还是要分清楚,特别注意。   “你们聊,我给我姐送去。”舒然喝完一杯,识趣地接过托盘离开。   今天这个日子,徐慎跟陈凯能聊什么,他交代一句:“去干活。”然后跟着舒然的脚步也进了房间。   陈凯看着他们俩,抓抓头,总觉得哪里不对。   下去跟江帆说,觉得徐慎和他小舅子怪得很,江帆笑了:“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徐慎跟他小舅子这事儿,估计瞒不了几天。 第6章   三人在屋里商量,中午吃饭怎么办?   徐慎说:“就说你姐晕车,起不来吃饭。”然后看着舒然:“你代替你姐,跟大家喝一杯。”   周惠也不想演徐慎的新娘,觉得这主意可行,便询问弟弟的意思:“行吗?”   舒然颔首:“倒是可以。”   周惠当然不能出面,到时候还要嫁人,让左邻右里传了出去,将来还怎么找婆家。   “嗯。”徐慎也不多待,起身说:“那我下去了,有事喊我,你们姐弟俩聊聊。”   他走得潇洒,惹了周惠的侧目,压低声音:“哎,定子,他人还不错。”   舒然心想,那是因为徐慎有所求,一切都是交易。   徐慎怎么可能是好人,那是真正的恶人,如果不如他的意,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舒然不敢托大。   “姐,你别这么天真。”想了想,舒然又把多余的话咽下去,跟周惠说这些没意义。   “也是,咱们看到的只是皮毛。”周惠拿起一杯汽水解解渴,早上没吃东西,她喝完又剥零食吃:“反正以后你自己小心点,跟外面的人相处机灵点,多做事少说话。”   舒然笑了:“姐真聪明。”   周惠傲娇地理理鬓角:“姐好歹也是出门读过书的,唉,要不是家里不愿意送,我考大学也不在话下。”   确实,周惠聪明好学,没考大学可惜了。   “姐,接下来你就先在这屋住下,放宽心,好婆家会有的。”舒然说:“我给你找本书解闷,然后我去找徐慎去,将来咱们过得怎么样,还真就得指望他。”   周惠郑重地点头:“嗯。”   那天舒然不经意在徐慎的屋里看到一垒书,现在回去翻了翻,有武侠小说,还有一些艳情小说,光看封面就让人害羞,也不知道徐慎是打哪儿弄来的。   舒然给周惠拿了武侠小说,爱看书的姑娘立刻两眼放光。   有了书在手,什么也不想了。   舒然到了一楼去,女眷们在张罗午饭,大部分男的在闲磕牙,吹牛逼,看见舒然来了,连忙招呼他:“小舅子!过来过来,说了你一早上了,怎么跟个大姑娘似的,躲在楼上害羞呢?”   舒然跟徐慎的目光对上,对方往旁边让了让,空出一个位置,意思很明显。   这么多陌生人,哪怕徐慎没表示,舒然也只想坐他旁边。   等舒然坐下,徐慎笑了,今天他穿得正经,一笑就跟言情电影里的男主角似的,自带滤镜。   饶是舒然这个见惯了俊男美女的新人类,也不得不承认,徐慎长得好,美男这两个字搁在他身上,一点都不过分。   “还以为你要躲到开席才下来。”徐慎垂眸剥着花生,语调不紧不慢,剥的花生仁倒在舒然手心里:“吃一个,看生的还是熟的。”   舒然闻言,抬手狠劲儿掐了徐慎的手臂一下,这人寻他开心呢,欺负人。   周围人只当徐慎开小舅子玩笑,立刻哈哈大笑起来:“哈哈,慎哥你真有才,把你小舅子惹急了,晚上有你好受。”   “就是,小舅子一打小报告,让你睡外边。”   舒然低下头,不能浪费食物,他默默吃了花生仁,是炒的,很香脆。   “跟你开玩笑的,别生气。”徐慎摸了摸挨掐的手臂:“晚上我不想睡外边。”   徐慎的开心只有江帆懂,看得嘴里直啧啧,瞧那不值钱的样儿。   舒然也不能被压着欺负,说:“是不是睡外边,那得看你自己表现了。”   大伙没想到小舅子也会开玩笑,气氛更火热了,连忙喊徐慎表现表现。   “慎哥,还不快讨好着点。”陈凯拿出刀和苹果递过去:“给咱小舅子削个苹果,说好了,不能削断皮,讨个吉利。”   “行啊。”徐慎接过水果刀盘了盘,手指灵活地就削起来。在他手中的小刀很听话,被玩得出神入化,又很随意。   苹果皮果然从头到尾都没有断,徐慎切了一块果肉,送到舒然嘴里去:“吃了这块苹果,晚上让我睡屋里。”   舒然脸红耳赤,但也不能下徐慎的面子,就张嘴叼过来吃了:“好了,这个话题打住,别老说屋里那点事。”   大伙又被他逗笑了:“哈哈哈。”   小年轻脸皮薄,陈凯他哥陈森说:“小舅子还嫩呢,怎么样,回头跟哥出去玩玩?”   徐慎立刻瞟了他一眼,说道:“要玩带你弟去玩。”   陈森咧着嘴笑:“我弟用得着我带?他自己就轻车熟路的。”   还是王东实际,笑着说:“我定子兄弟也十八了,要不找媒婆相看相看,年底正经娶个媳妇儿回家?”   舒然:“谢谢你好意了东哥,我想先立业再成家。”他们这么胡说八道,不是戳徐慎的肺管子吗?   还要舒然救场:“就跟我慎哥一样,有了出息再结婚。”   听他们胡扯蛋,徐慎确实挺郁闷,听了舒然的话,心情瞬间好转,忍不住抬手搂着舒然的肩膀:“还是你会说话。”   舒然暗地里翻白眼,都是人情世故。   处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中,人生地不熟,对这些人更不熟,怎么可能不会说话。   笑着闹着就到了中午,大伙问:“新娘子怎么没下来?”   徐慎说:“她晕车,现在起不来,没事,让她弟代替她跟大家喝两杯。”   他们时时刻刻提醒舒然,楼上还有个姐要护着,不能让这些人动歪心思。   这边,舒然找了个借口出去,把饭菜端上去给周惠,叫她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下楼。   周惠明白的,光听楼下的声音她就怕了,那么多看起来不像好人的男人,她应付不了这种场面,怎么可能敢下楼。   舒然回来就被徐慎拉了过去喝酒,而且还是白酒,他惊恐地扯徐慎的袖子,小声说:“我不会喝酒。”   徐慎侧目:“那你还会点什么?”   舒然瞪了他一眼,他笑:“行,那你意思意思抿一口,回头吐了就是。”   怎么说也是结婚酒,吐了又说不过去,舒然也不是一丁点都不能喝,只要不灌他酒就行。   见他真喝了,徐慎扬了扬眉。   也是,年轻人学烟学酒那都是很快的。   徐慎点了根烟,凑过来,一口烟雾洒在舒然脸上:“不是说不能喝吗?”   “滚。”舒然当即一巴掌过去,拍掉了徐慎手里的烟。   大伙看着地上的烟,都愣住了,下一秒就是去看徐慎的脸,只见徐慎也是蒙了,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若无其事地伸脚踩灭地上的烟,然后飞了个眼神给围观的王八蛋们:“看个屁,喝你们的酒。”   舒然也是愣了,感觉自己是喝多了白酒飘了,怎么敢!   想了想他拿起酒瓶给徐慎满上:“抱歉,我姐没下来,交杯酒这环节还得是我,你不介意吧?”   舒然暗着把歉给道了,不是他怂,都是人情世故……   徐慎被人扇一巴掌又给颗糖,心里挺郁闷的,但也顺着台阶下了:“不介意。”   俩人把交杯酒给喝了,没人觉得有什么问题,都是爱看热闹的年轻人,觉得这样挺有趣的。   这一杯下肚,舒然立刻两颊绯红,少不得要往徐慎身边靠着点,不然他身形有点飘。   徐慎搂着舒然细瘦的腰肢,心里升腾起一种难言的满足,哪里还记得刚才的小插曲,直接就不当回事了。   年轻人爱起哄,有人带头喊了一声:“既然都代替喝交杯酒了,那亲一个!”   舒然听出来,这是江帆的声音,肯定是故意的!   徐慎笑起来,看舒然,似乎在等舒然自己决定。   主要是这事挺难为情的,他不勉强。   舒然表面看起来晕乎乎的,心里却在飞速计较,他知道这桩交易的本质就是这样,迟早都要付出代价,忸怩作态没有什么好果子,让大家都痛快点才是明智的选择。   大伙想闹小舅子,却见小舅子也不是很慌,反而说道:“亲也行,但是得有彩头吧,总不能白亲?”   陈凯:“也是,小舅子怎么说也是男的,不能白亲。”他嘿嘿一笑,从兜里掏出钱来:“你浅浅亲你姐夫一下,我就输一张给你,你要是敢跟他亲个狠的,这些都是你的。”   那叠钱可不少,小弟们都看直眼了。   纷纷起哄:“小舅子,跟他赌,赢了他的钱!”   舒然的自尊心被刺了一下:“我要你的钱干什么?”他十分看不惯陈凯拿钱开自己玩笑,就说:“赌点别的,你输了来我姐夫家收拾卫生怎么样?这一个星期都归你收拾。”   “噗!”认识陈凯的都知道,他这个人最不耐烦做家务,不像他哥陈森什么都干,所以他们怀疑小舅子是故意的。   陈凯抓了抓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放着钱不要来为难他?   他看向徐慎,希望徐慎管管这事。   “陈凯,是你先挑衅的。”徐慎这时,竟然帮着小舅子。   一个星期的卫生,那不如直接杀了陈凯,他退缩了:“不赌不赌我……”   “陈凯你个孬种,怂逼!”   男人最怕别人说自己孬,为了证明自己不孬,陈凯蹭地一脚踩在凳子上:“赌就赌!谁不敢谁是孬种!”   陈森看着有趣:“那我也赌,我来你姐夫家做饭,保证一个星期不用你姐进厨房。”   舒然瞅他一眼:“行啊。”   陈森叼着烟笑咪咪:“但你得跟慎哥亲个狠的,两分钟怎么样?”   话音刚落,一屋子人都笑惨了,两分钟,这是哪个天才想出来的玩法?   女眷们感觉他们玩得太过分,纷纷抗议:“这是干嘛呢?”   这些男的太不要脸了。   真这么玩她们就躲出去。   江帆懒洋洋举起手:“那我也来,给你们家买一星期的菜,五分钟。”   舒然心里也是怂,但表面上不能怂,淡定问:“还有吗?”   各位面面相觑,感觉这小舅子不是一般人,真牛逼啊,他是不是喝多了才这么狂?   陈凯也是这么想的:“周定,你是不是喝多了?”   舒然:“你才喝多了,我很清醒,需要给你背九九乘法表吗?”   江帆打趣道:“快点吧,五分钟还不够你亲的?”   舒然也就表面狂,要兑现了还是不自在的,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包括徐慎,充满不敢置信。   要的就是这种不敢置信,不能让他们看扁了,不能一开始就被压着气焰。   舒然清清嗓子说道:“咳,妇女儿童咱们先回避一下。”   屋里又响起一阵爆笑声。   徐慎自己也是笑得不行,感觉舒然喝了点酒之后,整个人都不一样了,是他匪夷所思的有趣。   在一片起哄声中,舒然真就凑过去亲徐慎的唇,然而五分钟太长了,这样肯定会累:“慎哥,你坐下。”   徐慎听话地坐下,舒然跨坐上去,双手抓着椅背,只有这样好着力,比较不累人……   屋里一片安静,舒然低头亲徐慎,由浅到深,一开始彼此试探,眼神来回交流,后来就闭上眼,专心投入到亲吻中。   周围人都看得目瞪口,小舅子这是喝多了发酒疯吗?   这样摁着徐慎亲,他真敢!   而徐慎也由着他胡闹,哪有这样宠小舅子的。   江帆吹了个口哨,很看好舒然,怪不得徐慎被迷得五迷三道。   徐慎抱着舒然的腰,酒力在这一刻挥发到极致,他整个人要飘起来般愉快。 第7章   五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反正看得大伙儿脸红耳赤。   舒然离开后,拿开徐慎握在腰上的手,坐到旁边椅子上去。而徐慎还没回神,本能地舔了舔嘴角,后来发现舒然不在怀里了,扭头去找。   双方视线对上,他笑得像只占了便宜的野兽。   灼热的目光烫到了舒然,于是舒然赶紧盯着桌面,端起一杯白开水若无其事地喝了半杯。   徐慎朝那几个打赌的抬抬下巴,说道:“愿赌服输,都给我留下来干活。”   没参与打赌的王东大笑:“哈哈哈哈,我定子兄弟是个狠人啊!叫你们惹他!”   小弟们:“就跟你们说,十八九岁的小年轻惹不得,惹急了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   陈凯想到自己要干一个星期的活,气得往旁边红木沙发上一躺,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这有啥,反正一向都是我做饭。”陈森给自己挽回一下面子。   江帆:“我不太服,这明显是徐慎放水,哪有这么由着小舅子胡闹的?你怕媳妇也不能怕成这样。”   “就是!”陈凯一下子爬起来,找到了同盟似的说:“我也不服,我最多输一半。”   舒然最看不惯陈凯了,撩火说:“凯哥,要不你和慎哥亲一个,你的活我都帮你干了。”   “滚!”两个人异口同声对舒然说,是徐慎和陈凯。   江帆他们险些笑岔气:“哈哈哈哈。”   想象一下徐慎和陈凯亲的画面,他们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太恶心了也。   但不知道为什么,徐慎和他小舅子就没这种感觉,只会让人觉得脸红耳赤。   估计是因为小舅子是个生面孔,新鲜,大家爱看他的热闹。   婚宴的后半场,屋里的男人们吞云吐雾吹牛逼,   徐慎也想抽一支,不过看见舒然皱着眉,就忍住了。   “周定。”趁大家不注意,他压低声音凑近。   舒然皱着眉,有点不乐意徐慎叫这个名字,毕竟和徐慎的关系是他自找的,跟人家周定无关,却让周定背上同性恋的头衔,怎么想都对不住人家。   舒然压低声音纠正了一句:“我小名叫舒然,舒展的舒然,自然的然。”   徐慎笑了:“这么有文化的小名?”   舒然想想也是,村里的小名都叫狗娃子、栓子,于是重新定义:“是表字,我爷爷是读书人,老人家取的。”   徐慎点头,表示明白。   “你的名字是哪个字?”舒然先入为主,以为是胜利的胜。   结果徐慎说:“是慎重的慎。”   “挺好的。”舒然诧异,那跟周定的名字还挺般配,一个定,一个慎,都是家人的美好期望。   不过,舒然想起徐慎没有家人,也就不讨人嫌地往这一块说了,转移话题道:“你刚才要跟我说什么来着?”   徐慎也忘了,就光顾着看舒然的脸,想了想说:“我刚才想问你,我嘴里有烟味儿吗?”   舒然默了片刻:“一点点,平时抽得不凶吧。”   “嗯,烦了才抽两支。”徐慎跟那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老烟枪不一样,他做什么都不上瘾,没酒瘾也没赌瘾,而且也看不上那些动辄就上瘾的人,跟个没脑子似的。   “挺好的。”舒然也怕徐慎是个烟枪,每天家里烟雾缭绕就挺烦的。   “你要是不喜欢我抽,直接不抽了也行。”徐慎说:“省下钱给你花。”   舒然不领情地说:“我还差你那两支烟的钱花。”   有人说过,一点爱好都没有的男人很危险,舒然不想堵住徐慎发泄情绪的宣泄口,否则到时候倒霉的会是自己。   徐慎笑:“王东娶媳妇之后,花哨大,烟酒都戒了。”   舒然看向王东,那家伙正在吞云吐雾,面前还摆着白酒,给他看乐了:“你管这叫烟酒都戒了?在你这有烟有酒我看用不着戒。”   徐慎沉默了下:“你介意吗?我这里每天兄弟吃吃喝喝,这笔花哨少不了。”   这是徐慎的生活,舒然有什么好介意的,但话不能这么说,得圆滑着点:“你的事我不懂,你看着安排就行。”   这么善解人意?   要不是这里人多,徐慎真想把舒然抱腿上,再亲他个五分钟。   他俩交头接耳,嘀嘀咕咕,江帆都看不过眼了,懒洋洋说:“小舅子是不是醉了?慎哥,你把人带上去休息吧。”   进了屋随便他们怎么亲热,这里还是太打眼。   “估计是有点。”徐慎领了江帆的情,站起来搂着舒然去楼上:“走,送你上去躺会儿。”   在外头是一回事,进了屋又是一回事,舒然是有点怂的,但现实已经由不得他,只能靠着徐慎被带上楼。   进了屋,徐慎那带着少许酒气的气息靠近过来,舒然下意识地挡了一下,不过脑子还算清醒,两只手很快就变成搂住徐慎的脖子,倒显得像是欲拒还迎。   被挡了一下,徐慎还以为舒然不愿意,想着要不算了,他也不是流氓,结果情况很快又变了,舒然主动搂了他。   徐慎不曾多想,他压住舒然的唇,就跟婚宴上那五分钟一样,深深地亲,这样才能缓解自己周身的燥热。   舒然闻着淡淡的烟草味,还有淡淡的酒味,在他们的呼吸中来回流转,除此之外还有一股男性的气息,想必是独属于徐慎自己的气息,也不是很讨厌,比他现象中容易接受得多。   可能是因为徐慎不粗鲁,亲也亲得光明磊落,没有猥琐的感觉,总之,舒然庆幸是徐慎,否则换成别的男人,陈凯,或者王东这些,他绝不会走这一步。   “唔……”舒然的小鼻音勾动着徐慎的心脏,果然进了屋比在外面更勾人了。   亲了不止五分钟,徐慎这才念念不舍地稍微退开一点点,又亲了舒然白皙的脸颊一口,心跳如雷,笑道:“真想现在就跟你洞房。”   “呸。”舒然偏过头去,看着艳阳高照的窗外:“天还没黑,你正经点。”   “你撇开脸干什么?不乐意看见我?”徐慎想看着舒然的眼睛,抬手轻轻把舒然的脸摆正过来,忽然问:“是不是不喜欢我?”   “没有。”舒然抿唇。   双方僵持了片刻,舒然伸手碰了一下徐慎的眉眼:“你长得好,我没见过比你长得更好的男人了。”   徐慎眉毛一挑,试探问:“你刚才害羞了?”   舒然便顺水推舟垂眸:“嗯。”   “真的假的,刚才在婚宴上……”徐慎可不觉得一个害羞的人能做出那种事。   “别说了,都是酒坏事。”舒然捶了一下徐慎的胸口,一下子捶到了徐慎的心里去。   “好,我不说。”徐慎笑得跟什么似的,握住舒然的拳头,恨不得他再捶个两下。   “你兄弟们都在等你呢,你不下去?”舒然推了推徐慎。   “我上了楼要看新娘子,他们能理解。”徐慎说着,又凑近舒然的脸庞,这回干脆把舒然抱起来,跟抱小孩似的,在屋里站着。   舒然靠不着边,只能紧紧攀着徐慎,微微向后仰着头,接受这个炽热的亲吻。   “你太瘦了。”徐慎亲够了,可怜地颠着媳妇儿的重量。   “少年抽条都这样。”舒然小声:“我困了,你放我下床睡会儿。”   徐慎答应,念念不舍地将舒然放下床,又给抖开一张薄薄的被套,盖在舒然的肚子上:“给你开个风扇,盖着肚子别着凉了。”   舒然凉快地躺着,却想起周惠那屋好像没有电风扇。   那也没办法,电器比较稀罕,家里好像只有徐慎屋里有,总不能把徐慎这台拿过去。   舒然睡下,徐慎就出去了。   周惠在自己屋里看书,看得入神,外面的一切都跟她无关。   男人们喝够了酒,收拾了一下桌面竟然打起了牌,看来晚上还要在这里对付一顿。   江帆手里拿着牌,见徐慎站在自己背后,笑说:“伺候你宝贝小舅子睡了?”   徐慎立刻摁了一下他的后脑勺。   “打不打?”江帆想把牌让给徐慎。   “不打,你打。”徐慎没想法,拉了张椅子在旁边看。   “也是,你的心哪里在这儿。”江帆笑得像猫。   同性恋他知道,以前在老家那边的大城市见过一些,只是没想到徐慎是同性恋,而且还找着了对象,真不容易。   那个小舅子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挺有气质挺细腻的一个人,跟徐慎还挺般配。   就是让人琢磨不透,江帆还挺替徐慎捏把汗。   徐慎从果盘里抓了一把瓜子磕起来,瓜子壳随便往地上扔,然后喊陈凯:“凯子,地这么脏没看见,起来扫一扫。”   “妈的……”陈凯从沙发上起来,龇牙咧嘴瞪着徐慎,他完全有理由怀疑徐慎和小舅子合起来耍他。   “快扫。”徐慎随他瞪。   陈凯没办法,只好敞着花衬衫去拿扫把,动作非常不熟练,看起来非常痛苦地扫起来。   “我能不能花钱请个大婶来帮忙?”他从出生到现在,就没干过这个活。   徐慎幸灾乐祸:“不行,你还不明白么?”   “一对二。”江帆接茬:“凯啊,人周定就是看不惯你的损样才跟你打赌的,老实干吧你。”   陈凯咬牙切齿,很冤枉:“我什么时候得罪他了?我对他挺热情的。”   今天周定他姐结婚,他跑前跑后好吗?   “不知道。”徐慎洒着瓜子壳说:“估计是因为你看起来不像个正经人。”   陈凯:“……”   陈凯半天才憋出一句:“周定什么眼光,明明你们几个才不是正经人。”   就不说他哥那个活阎王,打人都往死里打,在座的徐慎,江帆,哪一个是好人。   跟他们比,陈凯觉得自己无敌善良。   *   舒然一觉睡到傍晚,徐慎上来喊他吃饭,顺便问问:“叫你姐也一起?晚上人少,就陈森陈凯和江帆。”   其他人都被徐慎给轰走了。   “行,那我去喊她。”舒然坐起来,徐慎的脸就凑了过来,他连忙推开:“别亲,我去洗个脸。”   “没事,干净着呢。”徐慎想要亲。   舒然没办法,拉着脸不动了。   徐慎见状,不敢再弄他:“行行行,你去洗脸。”   等舒然走了,徐慎反手摸了摸脖子,总觉得自己有一点点怕媳妇儿的征兆,不是好事。   他暗暗决定,下回舒然再甩脸色,他也不妥协。   舒然到二楼的洗手间,洗了一把脸,然后去敲周惠的门:“姐,姐,你睡着了吗?”   周惠很快就来开门:“没,我还在看书。”   “走,下去吃晚饭。”舒然说:“没事,人不多,都是徐慎信得过的兄弟,王东也不在。”   “那行……我先上个洗手间。”周惠就怕王东回去乱说话,不在就没事了。   “走。”徐慎过来牵舒然的手,打算一会儿在饭桌上,就把这事给公开了。   “你先下去,我等我姐。”舒然考虑到女孩子脸皮薄,一个人下去多不好,但也不能冷落了徐慎,就主动亲了亲徐慎的嘴唇:“好不好?”   徐慎哪能说不好,舔了舔被亲过的嘴唇,就配合地先下去了。 第8章   一楼客厅,饭菜都摆好了,四个年轻人说话喝茶,一边等周家姐弟俩下来。   舒然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周惠,他们进来时屋里安静下来。   半晌陈凯说:“哎哟,终于见着咱嫂子的面儿了!”   刚说完就被徐慎拍了一巴掌脑袋,气得他回头瞪眼:“慎哥,你老打我干什么?”   不止徐慎打他,江帆也给他一脚:“二愣子,喊谁嫂子,眼瞎了,今天那五分钟白看了?”   “啥?”陈凯一头雾水。   倒是他哥陈森扬起眉毛,好像听出了点儿猫腻,视线当即就在舒然周惠和徐慎三个人之间来回流转,然后一脸的若有所思。   “来了?过来坐。”徐慎抬眼招呼了一声,也不知道他具体招呼谁。   舒然点点头:“让大家久等了,不好意思。”接着他走到徐慎身边坐下,拍拍自己隔壁的椅子招呼周惠:“姐,你坐这儿。”   “哎。”周惠说。   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顺序不对。   “你们坐反了吧?”陈凯好心提醒一句。   尴尬的是没人搭理他。   “有件事要跟你们说。”人都到齐了,徐慎冷不丁宣布:“其实我跟周定他姐的婚事,是假的。”   陈凯震惊得不轻:“什么,假的?”   “是的。”舒然怕徐慎说得太多,就接过话茬说:“是我央求慎哥把我姐从村里带出来的,并不是慎哥真的要娶我姐。”又看着江帆说:“以后还要劳烦帆哥牵个线,给我姐找个好婆家。”   江帆颔首,表示小问题。   他们怎么能这么淡定?   陈凯挠头:“怎么就是假的呢?徐慎你不是要娶媳妇才去提亲的吗?”   他记得之前张罗得热火朝天,还到处打听谁家姑娘好,这能是假的吗?   徐慎看了舒然一眼,解释:“本来是的,但后来发现,我不想娶周定他姐了。”   说到这,陈森已经明白了,徐慎不想娶周定他姐了,因为看上了周定,这才是徐慎想娶的人。   今天这婚宴与其说是徐慎和周惠的婚宴,倒不如说是徐慎和周定的婚宴。   了解了真相,陈森看向舒然:“好你个小舅子,你耍我们。”   两口子接个吻还要他们兄弟出彩头,阴险不阴险?!   “什么?”陈凯还是没明白。   “驴脑袋。”江帆瞥了他一眼,干脆拿起筷子吃东西:“就是说徐慎不娶周惠了,不过婚姻不成仁义在,以后还是一家人,明白了吗?”   舒然也拿起筷子给他姐,一边说:“是的,不管我姐以后嫁给谁,慎哥都是我慎哥,以后我就跟着慎哥过了。”直到那笔钱还清为止。   这下陈森就笃定了,事情真相就是自己刚才猜测的那样,徐慎跟周定才是一对儿,周定他姐只是个幌子。   他瞅着徐慎,露出一抹简直无语的笑,这兄弟太会玩儿了,竟然玩起了男男恋。   难怪以前大伙儿一起找女人,徐慎从来不掺和。   原来是性别不对口,小舅子这种长相好看青涩的男孩子,才是徐慎的菜。   陈凯也大概、约莫、算是懂了,嘴巴逐渐张成O形,震惊的他正想发表点高论,就被江帆及时踹了一脚:“好了,有姑娘在呢,你收着点。”   这事不能让周定的家人知道。   徐慎倒是想公开,周家人知道又怎么样,这条路是周定自己选的,不过生米还没煮成熟饭,周定还有反悔的余地,徐慎就觉得周惠暂时不知道也好,省得周惠大惊小怪,节外生枝。   不得已,徐慎只好安静地吃饭,也没有对舒然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该说的话他们都说完了,周惠也不知道说什么,就说:“多谢大家的照顾,以后还请各位多多关照我弟周定。”   江帆笑道:“这你放心,徐慎对你弟好着呢,用不着我们关照就挺好的了。”   陈凯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小眼神受了惊似的,不停地瞅舒然,又瞅瞅徐慎,妈的,照这么说,这俩臭男人才是一对儿,那他今天输得不是很冤?   “周定,今天的打赌你使诈!”陈凯拍桌气愤的样子,顿时逗笑了一桌子人。   舒然也笑了,这陈凯这么这么逗呢?   他说:“行吧,算我使诈,那又怎么样?”   陈凯指着他:“你……”   看见舒然笑了,眼睛跟外面天上的星子一样亮,徐慎也微笑起来,他本来就长得俊,笑起来特别好看。   “徐慎,这事你管不管?!我输得多冤啊?”陈凯看着大哥和江帆:“你们不觉得吗?”   徐慎慢条斯理夹着菜:“我管不着。”   陈森捧着碗:“做饭还好吧,反正都是我做饭。”   江帆漫不经心:“出点钱罢了,我平时也没少出。”   陈凯:“!!!”   这群王八犊子!就看他一个人的笑话是吧?!   舒然给周惠夹菜:“姐,快吃,吃饱了早点休息。”   周惠:“今天人来人往,家里弄脏了不少吧?晚上我收拾收拾。”   不知道为什么,她这话一出,就听见所有人都笑了,除了陈凯。   “不用姐。”舒然笑着说,指了指陈凯:“有人打扫卫生,轮不上你。”   陈凯狠狠瞪着舒然说:“你小子蔫坏,我以后再也不相信你,枉我对你这么好。”   周惠一头雾水,低声扯扯弟弟的袖子:“定子,你怎么人家了?”   “没有啊,就是打赌赢了,谁输了谁打扫卫生。”舒然解释。   “哦。”周惠这才放心。   周惠不习惯待在男人堆里,吃好就提前告辞了,又上楼看她的书去。   周惠走了,徐慎就不再藏着掖着,直接把手搁在舒然肩膀上:“接着说刚才没说完的话。”   “……”大家都有心理准备,同时看着他俩。   “虽然我不娶周定他姐了。”徐慎说:“但我娶了他姐的弟弟,以后这就是我媳妇儿。”说着亲了舒然的嘴角一口,脸上满是笑容。   江帆是早知道的,吊儿郎当地说了句:“恭喜,百年好合。”   陈森点点头:“我就说中午看着你俩有点怪怪的,原来是这么回事。”说着笑了:“慎哥,藏得太深了你,以前怎么不早说,害我们老是猜你那方面不行。”   “对啊,为什么不早说?”陈凯对打赌那事儿耿耿于怀:“你早说了我中午就不赌了。”但还是端起杯子,祝福了徐慎一句:“百年好合,祝福我慎哥找到真爱!”   他们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也不是没见过同性恋。   也知道同性恋在社会上是个什么待遇,反正说出去会被人戳脊梁骨,骂变态的那种。   而他们的兄弟徐慎,名声本来就不好,如今又添一个同性恋的头衔,想想就觉得很艰难。   那些徐慎不在乎,身边的几个兄弟朋友理解他就行了,还有舒然,他说:“我没有家人,这几个兄弟就是我的家人,算是见证了咱们的婚事,你以后踏踏实实地跟着我,我……能听你的都听你的,赚的钱都给你花,保证对你好,舒然。”   前面那些话,舒然都心无波澜地听了,直到最后,徐慎喊了他的名字,多少让他觉得,自己的心无波澜是罪恶的,不知好歹的。   要真这么能耐,就自己硬气点奔生活去,少在这里得了便宜还摆谱儿。   舒然教训了自己一顿,抬起脸来笑了笑,不知道该说什么,就主动亲了徐慎一口。   承诺他给不起,毕竟说好了的,还清了钱就两清。   舒然只能保证,没有两清之前他都听徐慎的,尽量不扫徐慎的兴,尽量做好自己的本分。   徐慎被亲了很高兴,但舒然没说什么,不免有点小失望。   他知道,舒然心里还是有点不情愿的,也不是讨厌,就是没那么喜欢。   “好了,吃饭吧。”徐慎说,体贴地给舒然夹菜。   就是没那么喜欢又怎么样,才认识多少天,感情都是处出来的,他不急。   舒然不排斥跟他亲热,已经相当给面子了。   江帆好奇地问:“你刚才喊人家周定什么?”   徐慎:“舒然,我媳妇儿的表字,舒展的舒,自然的然,怎么样,有文化吧?”   陈森:“哎,还真是,跟笔名似的。”他也跟着喊起来:“舒然,听说你读不少书,你会写文章吗?”   舒然:“算是会吧,我上学那会儿还发表过文章。”确实是真的,在青春杂志上,舒然那会儿才十几岁,一篇能有两三百稿费,就当赚零花钱。   “是吗,这么厉害?”陈凯脸上写着我不信。   真这么厉害,周定还用得着在农村混?   舒然本来不想较这个劲儿,但是让陈凯服气很有趣,于是扭头问徐慎:“慎哥,这里有纸和笔吗?”   徐慎捏捏他的肩膀:“别跟他一般见识。”难道舒然还能当场写一篇文章不成?   “有的话给我拿一下呗。”舒然看见了,旁边柜子上就有,不远。   徐慎受不住舒然对自己撒娇,赶紧起身拿过来给他:“陈凯就是个大老粗,你写了他也不会看。”   没事,舒然写的这个有眼睛就会看。   他大学是书法社的骨干,毛笔和硬笔都很溜,这会儿拿着普通的纸和笔,随手一写,首先是陈凯的名字,然后是两句诗:凯风自南,吹彼棘心。   舒然这字写得颇具有观赏性,不同行的也能看出功力来。   “给。”舒然递给陈凯:“这是隶书,我还能写出好几种不同的写法。”   文艺青年嘛,有空就倒腾这些。   几个读书少的文盲看着这幅字,什么什么隶书,除了江帆还懂点,其余人都没概念,只知道好看。   徐慎瞟着舒然写的那幅字,笑容淡了几分,看到这儿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舒然不情愿。   估计在舒然眼里,他们这些人都是大老粗,不值得来往。   “服气。”陈凯冲着舒然竖起大拇指,然后撕下这一页揣在兜里:“嘿嘿是我的了,我头一次看见我的名字被写得这么好看。”   “小才子啊。”江帆想说给哥也写一个,然而无意间看到徐慎的表情不怎么样,瞬间就歇了这心思,赶紧低头吃饭。   舒然也感觉到了徐慎好像不高兴,估计是不喜欢自己在他兄弟面前卖弄,就把纸和笔放到一边去了。   也是,这样显得好像他在嘲笑人似的。   但他没这个意思,就是单纯觉得逗陈凯好玩。   徐慎不是说不高兴,他在想事情,完了勾勾舒然的下巴:“才子配佳人,配我这样的委屈吗?”   舒然好像明白了徐慎不开心的点,笑笑说:“才子都是肤浅的,长得好看就行。”   就算不是为了逗徐慎开心,这个误会也必须解开,他真的没有卖弄才学高人一等的意思。 第9章   短短的一天接触下来,徐慎这帮朋友都觉得舒然很会说话,他们刚提起心来,想着不会是要吵架吧?   结果舒然一句话就把矛盾给化解了,还说得挺幽默。   大伙笑了,江帆说:“那确实,你们看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哪个才子看中的是人家小姐的才学?明明看中的是美貌。”可不就是肤浅吗?   被他们一笑,徐慎也笑了,摸摸自己的脸:“那我是不是得庆幸,长了一张才子喜欢的脸?”   扭头看舒然,舒然确实三番两次地说过,他长得好。   “身材好也很重要。”舒然实话实说。   大伙:“哈哈哈。”越说越荤了这是,当事人怎么还自己带头说?   徐慎也招架不住地笑着,都被舒然调戏得不敢说什么了,毕竟这人可是当众亲他五分钟,彪悍得很,“说不过你,我认输。”   陈森上下打量舒然,感叹道:“还以为你是个害羞的。”   舒然矜持地端起杯子喝水:“我是挺害羞的。”   陈凯也插一句:“你算害羞的话,天底下就没有脸皮薄的了。”   他们插科打诨,徐慎在旁边听,偶尔给舒然夹点菜,递个水果,直到舒然摆手说自己饱了,再也吃不下了。   收拾了桌子,陈凯从徐慎家的院子里找出一堆抓鱼工具,说:“我出去弄点好东西,明天给你们加餐。”   舒然一看就知道他去干什么,很有趣地凑过来,说:“凯哥你去抓什么?泥鳅还是黄鳝?”   他是城里长大的孩子,说实话,穿到这里来才第一次接触农村。   不是说农村有趣,人民群众的苦难并不有趣,只不过上山下河这些,舒然确实很喜欢。   陈凯:“你喜欢吃什么?凯哥给你抓。”   吃倒是其次,舒然主要是想上手体验,回头瞅了瞅在屋里的徐慎,他小声说:“我能跟你一块去吗?”   “不能。”陈凯摇头:“今天你们结婚,你大半夜跟我去抓鱼,你疯了?”他要是敢带舒然出去,徐慎立刻杀了他。   那倒是也,舒然问:“那你明晚还去吗?明晚我跟你去。”   “也不行。”陈凯痞痞笑道:“你看不起我慎哥吗?你确定你明晚还能活奔乱跳?”   舒然瞪了开黄腔的陈凯一眼,今天这鱼他还就抓定了:“我去问慎哥。”   现在时间还早,不到九点,哪里有这么早睡觉。   舒然进了屋里,走到徐慎身边去:“慎哥,时间还早,我想去看凯哥抓鱼,你跟我一起去吗?”   徐慎长臂一伸,搂住舒然的腰,往门外看了眼:“想看?那带你出去走一圈,正好消消食。”   江帆都乐了:“新婚就是不一样哈,蜜里调油的。”   “你羡慕?”徐慎亲了一口舒然的嘴角,眉梢都是喜意。   舒然的手抵在徐慎的胸膛上,肌肉起伏的丘壑顶着掌心,令人羞涩又不过分夸张。   徐慎拿了一把手电筒,牵着舒然的手出门。   听说他俩也要来,陈凯龇牙咧嘴:“行,我去干活,你俩负责谈恋爱。”   “少废话。”徐慎笑着踢了他一脚。   现在的县城在舒然看来,就是城乡结合部,房子后面仍然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稻田,虫子青蛙的叫声此起彼伏。   这年头生态环境好,水质也好,稻田边的小水沟里都有小鱼小虾栖息,青蛙更是随处可见。   走过逼仄的田坎,不时就有青蛙从稻田里跳出来,掠过人的脚面,甚至趴在脚面上。   “啊。”舒然不怕普通的青蛙,但是他害怕背上长疙瘩那种,被尿了会烂手烂脚。   “怎么了?”徐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舒然:“有癞蛤蟆趴在我脚上。”   徐慎闷笑:“你还怕这个?”   舒然:“当然怕,被它尿了烂手烂脚,你不怕吗?”   “还好。”徐慎犹豫地问:“要我背你吗?”   “那倒不用。”这里的路并不好走,时而还遇到独木桥和小水沟,舒然说:“万一你没走稳,我俩一起摔进稻田里……”   “你老公没那么挫……”徐慎说道。   舒然抿嘴:“谁老公,我又不是女的。”   徐慎:“你嫁给我,我不就是你老公?”   舒然沉默。   气氛一下子就尴尬住了,徐慎总是能感觉到舒然的不乐意,尽管对方有意掩饰,但偶尔不经意还是会流露出来。   静默片刻,徐慎妥协:“没事,你不喜欢我就不说了。”   但气氛已经回不到之前那么自然。   舒然说服自己,不就是一个称呼嘛,以后更过分的事还有,就说:“也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害羞,不习惯。”   害羞真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是吗?”徐慎知道不是,但也没有拆穿舒然,两人继续默默地走着。   前面的陈凯对新婚夫夫之间的激流暗涌一无所知,到了地方就停下来说:“就是这儿了,我先放个笼子在这里抓鱼,明天早上来收。”   舒然有心想缓和一下和徐慎的气氛,问道:“慎哥,明早会不会被别人收走?”   徐慎:“不会,没这么缺德的人。”   舒然想想也是,这年头基本上大家还是很淳朴的,一般不会干这种小偷小摸的事情。   “我去帮凯哥照手电筒。”   “我来吧,你小心摔水里。”徐慎握住舒然的手,后来干脆搂着舒然的腰,两个人一起给陈凯打手电筒。   舒然暗想,这人还真是给点台阶就下,不知道真生气了会是什么样子,还能这么好哄吗?   不多时,陈凯放好了笼子,拿起网兜去捉黄鳝泥鳅。   舒然手里的手电筒也到处照,找到目标就喊陈凯过来,结果陈凯一动,目标就跑了。   徐慎怪他:“你动静这么大干什么,不会轻一点?”   “在水里怎么轻,都是淤泥,你来试试?”陈凯不满,就他这技术,已经很不错了。   “嘘,小声点,我又看到泥鳅了,凯哥快过来网。”舒然说。   “哪呢?”陈凯过来,泥鳅又跑了。   徐慎骂:“哎,你会不会?”   “……”   三番几次过后,陈凯分外恼火:“我自己来,不用你们帮忙找了,你们边上谈恋爱去!”   “……”   于是徐慎拉着舒然到小山坡上去,他脱下自己的衬衫,给舒然垫着:“别管他了,让他自己折腾。”   舒然坐下,眼睛不敢看隔壁穿着汗衫的青年。   以前大家觉得汗衫挺土的,不过时尚是一个圈,后来汗衫又成了酷guy们的时尚单品。   说真的,舒然还没见过穿汗衫穿得比徐慎更帅更有味道的了,很自然有魅力,充满纯天然的男人味,不是强行凹的那种。   “舒然,有蚊子咬你吗?”徐慎往自己肩膀上扇了一下,打死一个蚊子。   “没有,我不吸蚊子。”舒然说着,把屁股底下的衬衫拿起来,重新给徐慎披上:“你穿上吧,裤子脏了明天洗就是了。”哪里用得着这么讲究。   徐慎一怔:“嗯。”顺从地把衬衫披上,眼睛不时看向舒然,仿佛想从对方脸上看出点什么。   “今晚的星星好漂亮,看来明天也是个艳阳天。”舒然抱着膝盖,仰望星空,好久没看过这么漂亮的星空了。   闻言,徐慎也看着星空,心想,文化人就是文化人,眼里头都是风景。   “嗯,是很漂亮,但是没你好看。”徐慎朝舒然靠近了点,坐在微微靠后的地方,双手从后边环抱着舒然,呼吸有些紊乱。   但他只是抱着舒然,什么都没干。   舒然僵住了,都是男人,他自然知道徐慎在想什么,舒然的嘴巴张了又合,最终他还是保持沉默。   记得徐慎今年好像是二十二岁,比他大四岁,这个年纪的男人,确实动不动就进入状态。   “我想亲你。”徐慎在舒然耳边低声,寻求舒然的同意。   自己都两只脚踏上徐慎这条船了,舒然还能不同意么,就点点头,然后嘴唇迅速被徐慎占领,对方长驱直入,显得有几分霸道。   夜色下的男人,明显比白天更具有侵略性,很快就让舒然招架不住,舒然的小鼻音频繁地往外冒,他的本意是求饶,结果却不小心成了徐慎进攻的号角,让徐慎更加失控。   “慎哥……”   这种气氛也带动了舒然,渐渐地他也放松下来,双手架在徐慎的肩膀上,完全不闪不躲,任人鱼肉。   徐慎往他脖子上种了几颗草莓,红艳艳的,觉得还不够,又在耳朵后面也留了一片。   光是这样,徐慎就觉得自己飘在云端上,要是今晚回去一起睡,舒然愿意给他抱,岂不是要成仙了。   “舒然,媳妇儿。”徐慎紧抱着怀里身形清瘦的少年,温柔喊了两声:“晚上你肯给我抱吗?”   舒然咬了咬唇,疼痛使他找回两分晴明,说:“你现在不就抱着我吗?”   徐慎掐掐他腰间的柔软:“不是这种抱,你不懂么?”徐慎的舌尖,在舒然的耳朵里,模拟着他要表达的意思:“是这种抱。”   “下流。”舒然浑身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抬起手往徐慎肩上捶。   “你懂了么?”徐慎压着嗓子,摆正舒然的脸庞,四目相对,就是下流他承认,哪个男人对自己的媳妇儿不下流?   除非是个孬种。   被徐慎抱是迟早的事,舒然早就知道,但一想到马上就要……他还是一口气梗在心里,眼眶急得发热,不想看着徐慎。   “你不愿意?”徐慎静静看着舒然。   但其实心里也没有那么平静,舒然以为他真是那种随时随地耍流氓的下流货色么?   还不是因为喜欢,换个人来他看都不看一眼。   舒然冷静了下,把脸埋进徐慎的怀里,说道:“我怕疼。”   只要舒然态度一软,徐慎就拿他没办法,顿时也温柔起来,安抚着舒然的背:“不会的,我又不是粗鲁的人。”   “嗯。”舒然这才小声应。   徐慎笑,低头亲了舒然的额头,两情相悦和强迫是两码事,他希望舒然是自愿跟自己好的。 第10章   陈凯专心网泥鳅,偶尔抬头看一眼小山坡上抱成一团的俩人,只觉得牙酸得厉害。   夜深了风一吹有点凉,舒然推推徐慎:“你跟凯哥说一声,我们先回去,有点冷。”   徐慎:“好。”   现在的人出来搞鱼,搞到三更半夜都是有的,陈凯挥挥手让他们赶紧走,别妨碍他干活。   田坎逼仄无法并排走,也就牵不了手,徐慎走在前面开路,让舒然跟着自己:“要不我背你?”他总是回头看。   舒然无语:“真的不用。”   走回去大约十点出头,周惠看他们回来了,说道:“我烧了水,你们快去洗澡吧。”   徐慎立刻回头说:“你先洗,我给你打水。”   周惠擦手的动作都停了停,呆滞地看着舒然,这……徐慎也太客气了?   “姐,你洗了吗?”舒然拉开周惠的注意力。   “洗了,就剩你俩。”周惠说:“森哥和帆哥不知道你们啥时候回来,刚才都回家了。”   “好。”舒然就跟周惠一起上了楼。   周惠捅捅他的胳膊,小声:“你真让人家慎哥给你打水,你好意思吗你?”   “没事,慎哥人好,不计较。”舒然只能这么说。   周惠:“要不你去楼下的卫生间洗也行。”她懒得提水,就在楼下洗的。   舒然却不是很乐意,楼下的卫生间人来人往,有得选他还是选二楼的卫生间:“楼上干净。”   周惠也知道啊,可弟弟怎么突然间讲究起来了,家里的条件还没有这里好,差远了。   “随你,对了。”周惠问:“你晚上住哪间?”   二楼有三间房,另外一间没有床,是个杂物房。楼下倒是有客房,可是徐慎经常收留兄弟们,那些枕头被套都是别人睡过的。   舒然怔住,总觉得和徐慎的事瞒不住周惠,嘴里含糊地说:“哪里都行,我怕热,我蹭慎哥的电风扇去。”   周惠:“……那也行。”   人家徐慎都愿意,她能说什么?   “嗯。”舒然准备进屋,周惠哎了一声:“你脖子上怎么了?斑斑点点的。”   舒然反手捂住脖子,支吾:“蚊虫咬的,咬得比较厉害。”   好在周惠没多想:“那一会儿好好用肥皂洗洗。”   舒然没什么衣服,都是白天穿的,布料不怎么柔软,他打开衣柜,一眼看中徐慎的汗衫,正好徐慎上来了,他就问:“我晚上能穿你这个睡觉吗?”   然后再穿条短裤就完事了。   徐慎点点头:“你随意,这屋里的东西你都能用。”   舒然对他笑笑,就拿着汗衫短裤去了洗手间。   “……”徐慎回味着那个笑,完了揉揉脸,免得自己露出傻了吧唧的表情。   大床中午舒然睡过,被套凌乱地堆在床上,徐慎看了把被套叠起来,倒是没觉得舒然不爱收拾。   想了想,徐慎从一个矮柜里翻找出一块新的肥皂,送到卫生间去:“舒然,舒然?”   “干嘛?”舒然打开点门,探出脑袋来。   “肥皂。”徐慎递给他:“那块旧的别用了,你用新的。”   “哦,好。”舒然接过白色的肥皂,把门关上。   徐慎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才回屋里去。   坐在他平时算账的书桌前,翻了几页草稿纸,拿起笔却不是在算数,而是在写舒然的名字。   字挺端正的,但跟舒然那一手好字相比,徐慎越看越觉得自己的字丑。   卫生间里,舒然拿着新肥皂,洗了头洗了脸,终于感觉自己洗了个干净的澡。   周家条件差,根本不用肥皂,这些天舒然洗澡洗得很不习惯,总觉得自己身上还有一层脏脏的东西。   如今洗完澡,身上皮肤滑溜溜的,闻起来香香的。   舒然清清爽爽地出来,回到徐慎的屋里,擦着头发说:“你去洗吧。”   “嗯。”徐慎合上写满舒然名字的草稿纸,往抽屉里一塞,拿了换洗的衣服就出去了。   舒然头发短,擦一擦晾一晾,在阳台吹吹风,很快就干了。   徐慎洗完澡路过阳台,走过去从后面抱住舒然,湿润的嘴唇往耳朵上亲:“你身上香香的。”   “那是肥皂的味道,你身上不也有?”舒然担心被周惠撞见,连忙推开徐慎:“别在这里,进屋里去。”   “好。”徐慎放开他,转身回屋里,期间还不时回头,似乎担心舒然没跟上来。   舒然手心出汗,进了屋关上门那一刻,心跳频率达到了顶峰。   俩人没有多说什么,他很快被徐慎抱住,独属于徐慎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和他身上相同的肥皂香味,充盈了他的口鼻,闻着倒也不讨厌。   一时间舒然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不讨厌年轻的躯体,还是不讨厌徐慎这个人。   横竖他也没有时间细想,就顺着本能攀上徐慎的肩膀,两个人在昏黄的灯光下,拥抱着彼此亲吻起来。   徐慎湿润的头发,蹭在舒然的下巴上,舒然伸手摁住他的后脑勺,似乎有些受不了这种进犯:“别,别留印子,我姐会看到……”   “好吧。”徐慎的音色很惑人,温柔地喊着他:“舒然,媳妇儿。”   “嗯……”舒然发现,自己一情动就会出现这种勾人的小鼻音,果然惹得徐慎更加稀罕他。   “今天我俩结婚,你也喊我一句……我会很高兴。”徐慎亲着舒然的脸,言语间有些央求意味。   也就是舒然没见过徐慎在外人面前的样子,总以为这就是徐慎,还蛮好对付的。   他拿乔偏了偏头没喊,徐慎的嘴唇追着他的眼角低声:“求你了,好媳妇儿,喊我一句。”   只有舒然承认了,徐慎心里才踏实。   明知道没有意义,可就是犟。   舒然一开始咬着牙就是不喊,偏偏徐慎硬的不来来软的,一直拿最温柔的语气哄他,亲他,还用滚烫的掌心伺弄他,逼得他受不了,只好小声地喊了句:“老公。”   徐慎听到了,也没有得寸进尺,只是低低笑了两声:“嗯。”   然后拿掉对舒然来说本来就过于宽松的汗衫,往铺上走去。   慢慢地褪去彼此的阻隔,在有点昏黄的灯光下,徐慎万分珍惜地亲向舒然的心窝,每一下,喉结就不由自主地滚动一下。   “舒然,宝贝儿……”对方的声音充满诱惑,跟白天正常说话的声音完全两个样。   果然看起来严肃正经的男人,有可能会带给人意想不到的反差。   舒然微微扬首,任由徐慎痴迷地膜拜自己,把自己当成真正的爱人供着哄着。   尽管这样,但舒然知道,自己任性的范围有限,谅徐慎再珍惜他,今晚肯定也会不余遗力地折腾他。   “慎哥,你对我好点儿……”舒然轻轻颤抖着嘴唇,小意温柔地示弱几句,只为了让自己好受点。   “嗯,放心。”徐慎说:“我又不是洪水猛兽。”但的确要辛苦一点,他微微皱眉,温柔哄道:“开始肯定会有些不好受,我也不骗你。”   “你跟别人试过吗……”舒然现在反倒希望他身经百战,到底也比新手更好。   “没。”徐慎没试过,但想象得到。   舒然还要问到底,徐慎拉着他的手带他去找答案,他顿时闭上嘴,也闭上了眼睛,想死,这么……那不得折腾死他。   “呜……”舒然给徐慎的反馈,是一声绝望的呜咽。   夜已经很深了。   徐慎满头热汗,各种摆弄自己刚娶回来的媳妇儿,好似一头不知餍足的原始野兽。   舒然的眼睛红红的,满脸可怜兮兮,一直偏着头不想看徐慎的脸,偶尔眼前晃过几帧徐慎的脸庞,舒然总会被对方那张布满情动的年轻面孔惊艳到。   或许这才是他不敢看徐慎的原因。   徐慎以为舒然害羞,并没有勉强舒然一定要看着自己。   现在的一切他都已经很满足,舒然不仅肯跟他做,还喊他老公,此时此刻,两个人的手更是十指相扣,掌心对着掌心。   徐慎感觉神仙也就这样了,他一辈子都不会忘了今晚。   电风扇在床尾咿呀咿呀地转着,送来的风根本吹不熄屋内的火热,舒然脖子后面的枕头依旧一片汗湿。   凌晨两点过十分,同一层楼的周惠起夜,发现他们屋里还亮着灯,摇摇头,不能理解男人们的世界。   周惠那屋的门有点坏,一开门就有点动静,徐慎听见声响就不动了,轻轻捂住舒然的嘴巴,嘘了声:“你姐。”   二人屏住呼吸,等周惠回了屋,才放下警惕。   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并没有让热情消退,当时间到两点半的时候,舒然哑声叫停,说了一堆好话。   这会儿不用徐慎求他,好哥哥,老公什么的,张嘴就来。   “好了,知道你难受,听你的。”徐慎听得很欢喜,也是心疼舒然头一回,就鸣金收兵了。   不同于舒然去了半条命似的,徐慎的精神头仿佛不受影响,先去楼下打了热水给舒然洗洗,然后还换了寝具。   “怎么就三点了?”徐慎弄好一切,无意中看了眼时间,很诧异。   “……”舒然翻了个白眼,软趴趴地说:“你自己来了多少回,你没数么?”   “我真没注意。”徐慎从后边抱住舒然,伸手把灯关了。   舒然想说抱着热死了,但很累,懒得说话,就这样闭上眼睛继续睡着了。   徐慎睡不着,满脑子还是刚才的翻云覆雨,虽说来了三回,但就跟猪八戒头一回吃人参果似的,囫囵吞枣,感觉还是不够尽兴。   下回,下回他一定仔细要个满足。   次日早,周惠习惯了早起,一早就起来收拾家里。   徐慎家的厨房里什么都有,周惠手巧,很快就做了早饭。   正好陈凯去收笼子,带回来一些巴掌大的鲫鱼,洗干净扔进粥里,再撒点儿葱花和姜,鲜美得不得了。   陈凯饿了,很快就捧着碗吃起来,周惠说:“我喊他们起来吃早饭。”   “别。”陈凯知道徐慎和舒然是怎么回事,这会儿估计还抱着难分难舍,要是被周惠撞见了还得了,于是自告奋勇说:“我去就成了,姐你先吃着。”   陈凯捧着大海碗慢悠悠上了楼,来到徐慎卧室门前,敲敲门:“喂,太阳晒屁股了,你俩醒了没?”   舒然昨夜三点才睡,被吵醒眼睛火辣辣的疼,他一身起床气骂道:“妈的……”   徐慎也醒了,头一回听舒然骂粗话,他闷笑,然后连忙起来去阻止陈凯那个傻逼。   “你睡,我轰走他。”徐慎小声,亲了亲舒然的脸就下了床。   他下边还是空档,这会儿随手捡了条短裤穿上,打开门瞪着陈凯小声骂:“你是傻逼吗?”   陈凯也瞪着眼,视线在徐慎身上巡逻:“兄弟,这么激烈?”   徐慎顺着陈凯的视线,往自己胸前和背后看了看,有舒然留下的一些抓痕,零星还有几枚浅淡牙印。   是有点小激烈。 第11章   这身印子不能让周惠看见,不然周惠得疯。   徐慎进屋穿好衣服,又问过陈凯确定不会露馅,这才和陈凯一起下楼。   “我弟呢?他还没起吗?”周惠皱眉问。   现在时间不早了,这个点还赖床像什么话?再说了,这里不是自己家,哪能这么没规没矩。   “不用喊他。”徐慎说:“昨晚他过床不习惯,睡得晚,就让他睡吧。”   周惠无语,说道:“定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娇气了,在家时好好的。”   平时这个点都起来干活了。   现在一屋子人就只有他自己没起,像什么话。   “没事。”徐慎再三表示:“反正又没事做,不急。”   周惠实在不好意思:“慎哥,你太惯他了,回头我铁定说他。”然后说:“你坐,我给你盛碗鲫鱼粥,我还烙了葱油饼。”   看见有面粉,她就忍不住手痒了,葱油饼烙出来松软可口,层次分明,馋得她自己吃了好大一个。   家里兄弟姐妹多,平时难得吃上一顿油水满足的。   “好吃。”陈凯咬了一大口葱油饼,笑眯眯地瞅着徐慎,满脸揶揄。   徐慎反手摸摸脖子,上头还残留着舒然啃他的感觉,想起来浑身火热,他只能强迫自己不想。   这顿不算早的早饭一直吃到十点多钟。   江帆和陈森也从家里晃了过来,问周惠还有没有吃的。   “有,有,你们坐,我给你们盛去。”周惠正勤快地给徐慎家擦窗户,闻言赶紧放下抹布去厨房了。   “别忙活,让他们自己去。”徐慎说。   “没事。”周惠爽朗说。   徐慎瞧着江帆挤兑道:“人陈森单身汉家里没人,江帆你家有保姆,还好意思蹭我家饭吃?”   “我不受待见呗。”江帆说:“我一觉起来,保姆连个馒头都没给我留,我家旺财都吃得比我好。”   江帆是跟着他哥嫂过来的,他哥江航三年前调到这里任职,顺便把他这个不听话的小弟也带过来了,一待就是好几年。   到现在二十了也没个正经营生,就天天跟着徐慎这群人混,家里也不管他,别作奸犯科就成。   陈森饿极了,跟到了厨房自己动手,发现是鲫鱼粥,吃了一口竖起大拇指:“周定他姐,粥做得很鲜美。”   周惠不好意思道:“是材料好,我随便做的。来,这还有葱油饼。”   陈森端着大海碗出来,左右看看,问:“周定呢?”   周惠就更不好意思了,把碗交给江帆就要去楼上喊人:“我喊他去!”臭小子,哪能这么没礼貌!   现在都几点了?   徐慎的动作比语言快,见状人已经挡在楼梯口,张开两手撑着墙壁:“不忙,就让他睡会儿。”   “噗……”陈凯实在憋不住笑了出来。   陈森挠挠头,反应过来也感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补救:“对,对,不忙,让他睡。”   江帆看着徐慎,暧昧地挑挑眉尾,仿佛在问:欺负人家了吧?   周惠:“你对他太好了,不行,哪能这样呢!”   拦着周惠的徐慎心说,那是我媳妇儿,我对他好不是天经地义。   楼上,徐慎的卧室里边,舒然勉勉强强睡了七个小时,醒来不再觉得眼睛火辣辣,只是腰酸腿胀,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   勉强爬起来,到洗手间里刷牙洗脸,完事了他往镜子里一照,自己嘴唇肿肿的,眼尾红得不像话,他皮肤白,耳后和锁骨这些地方,到处都是徐慎给弄的痕迹,大白天根本不能见人。   “靠……”舒然抿嘴,就自己这副凄凄惨惨的形象,想瞒着周惠根本瞒不住。   听见周惠在楼下跟徐慎拉锯,舒然来到阳台,朝下面说了句:“姐,我起来了。”说完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也是哑的,听着怪惨烈。   周惠愣了愣,一眨眼的功夫,她发现挡在楼梯口的徐慎不见了踪影,好像是上了楼?   看见徐慎,舒然没好气地撇开眼,道:“我这样子怎么出门见人?”   此刻的他,套着一件宽松的衬衫,还有短裤,两条长腿光溜溜的,画面很吸睛。   徐慎觉得媳妇儿很养眼,小半辈子没享过这种眼福,不由直勾勾看了许久,被舒然瞪了才理亏地笑笑,憋出一句:“我给你找找别的衣服。”   青年去衣柜里给舒然找了一件领子比较高的衣服,虽说六月天穿这个很奇怪,但也没辙,幸亏舒然长相好,穿什么都好看。   至于耳后那片痕迹,舒然找了红药水,让徐慎给自己涂了点,就说是虫子咬的。   “一直都不告诉你姐吗?”徐慎慢慢拧上红药水的盖子:“什么时候才能告诉你姐?”   周家人不知道没关系,但周惠走得这么近,一直偷偷摸摸的让徐慎不得劲,好像他见不得人似的。   舒然打着哈欠,缓缓说:“先看看吧,反正现在不行。”   他带头下楼去。   徐慎默了默,在后边跟上。   终于看见弟弟起来了,周惠原本想数落他几句,忽然看见他这么憔悴,又舍不得说重话:“真是的,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过床睡不着的毛病?昨晚两点多我看见你们屋里的灯还亮着呢,你不睡就算了别影响人家慎哥休息。”   舒然无奈笑笑,不知道说什么好:“……”   周惠:“屋里坐着吧,姐给你端吃的来。”   几个男人都知道这么回事,但是人家当姐的教训弟弟,他们半句也插不上话,只能在心里默默同情舒然,顺便强烈谴责徐慎这个大渣男。   等周惠走了,几个男人立刻给徐慎甩眼刀子,说道:“徐某人,你过分了啊,以后可不兴这样。”   半夜两点多呢,岂止是过分!   看把人舒然折腾成什么样了,跟被妖精吸走了半条命似的,难道这就是老处男的火力?   徐慎:“……”   确实是自己不在理,徐慎摸摸脸,招呼舒然:“走,哥给你拿张软椅子。”   舒然顿时捶他后背,拿就拿,说出来干什么?   舒然恼火道:“显摆你有张嘴了不起,你就不能多做事少说话?”   “……”徐慎挨捶了还笑得一脸荡漾,忙说:“知道了,媳妇儿。”   舒然赶紧看向厨房那边,看见周惠还没走近才松了一口气。   大伙:“啧,你们注意点影响!”   徐慎给舒然拿的椅子,就是八九十年代那种带皮垫的折叠椅,一张买下来不便宜,家里统共就两张,徐慎为结婚新买的,还有一张在卧房里,摆在书桌面前就是。   舒然也不想搞特殊,但是又不得不承认,被人捧在掌心里关照的滋味,挺好的。   “江帆。”徐慎站着一边给舒然倒水,一边问:“你什么时候去单位打听打听,他姐这事不能拖。”   刚吃饱想坐下休息的江帆,只好又站起来说道:“行,我现在就去走动走动,晚上回来给你们汇报消息。”   舒然一脸感激:“谢谢帆哥,帆哥您辛苦。”   周惠的婚事,确实是他的心头大事,不解决就一直压在心里边。   “小事儿。”江帆摆手:“对了,回头你给我写幅字,我拿回去跟我哥显摆显摆,省得他老说我认识的都是些猪朋狗友。”   “好的没问题。”舒然立刻答应,回头疑惑地看着徐慎道:“慎哥,猪朋狗友是不是说的你?”   徐慎:“……”   这忽如其来的挤兑,嘲得他回不了神。   江帆:“噗嗤,我先走了,你们聊着。”   大家平时在一块儿也喜欢开玩笑,但是很少有人拿徐慎开玩笑。徐慎身上也没有什么笑点,不像陈凯,一个浑身都是漏洞的男人。   徐慎挺严肃的一个人,大家都觉得他的心理年龄比生理年龄成熟多了,毕竟遭遇摆在那了。   舒然的到来,好像给徐慎底色灰暗的人生,注入了一道阳光。   反正现在瞧着挺好的,希望不会有什么变故。   陈森喝过茶,跟徐慎说:“既然你婚事办完了,我和凯子出去把赖大那事了结了,这多天了,再耗着也不是事,你说呢?”   徐慎看了眼坐在自己身边吃早饭的舒然,含糊说:“去吧。”   见状,陈森也不多说,领着陈凯走了。   舒然知道自己不该管,就该装聋作哑当什么都没听见,因为徐慎他们干的事,水深了去了,自己一个外人也管不着。   可是……   人心都是肉长的,自己嘴里还吃着陈凯抓的鱼,舒然做不到不闻不问,就道:“慎哥,他们没危险吧?”   徐慎一愣,笑了:“用不着担心。”   但别的也不说了。   徐慎娶了舒然,什么都可以对舒然坦诚,甚至这些年赚的钱都可以交给舒然,但有些事瞒着比较好。   一来徐慎不想舒然听那些事,二来,徐慎觉得自己名声本来就不好,真全盘托出了,还不知道舒然怎么嫌弃他。   “你平时也一起吗?”舒然却偏偏向他打听。   “啊。”徐慎感觉舒然脸色都变了,又说:“比较少,我昨晚光着你没看仔细吗?身上没什么伤疤。”   是没有看见伤疤,也没摸着,说明徐慎一般不跟人动手斗狠,但舒然还是多管闲事地说了句:“你人聪明,应该知道卖力气是最笨的活,做不长久,应该早点转行。”   徐慎玩弄着手中打火机,闻言高兴地笑着道:“媳妇儿,你在担心我吗?”   哪怕舒然再也不说了,徐慎还是一直笑,最后特温柔地承诺道:“放心吧,你老公不会让你守寡的。”   舒然暗自腹诽,也不知是谁年纪轻轻就死了,享年才37岁。   他确实不会守寡,因为到那时候,他百分百已经不跟着徐慎过日子了吧。   --------------------   作者有话要说:   舒然:我拎得清(实际上心软感性)   徐慎:我很温柔(实际上心狠理性) 第12章   半天功夫,周惠把徐慎家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遍。   虽然弟弟说陈凯会收拾,但周惠觉得,男人哪有女人干活细致,陈凯一看就不是干活的料。   不止陈凯,这群人里边除了陈森还能干点家里的活,包括她弟在内都是眼里没活的主,信不过。   周惠太勤快了,舒然阻止不了她,只好由着她去。   舒然吃完东西就上楼去,不是他懒,是徐慎在旁边虎视眈眈,老想着碰一碰他。   周惠在这屋里进进出出,舒然哪儿敢任由徐慎放肆,只好回屋里去,随便对方怎么亲怎么抱。   要说刚开荤的男人就这样,对那事稀罕得不得了,估计等到以后日子长了自然就腻了。   男的都是这德行……哪怕舒然自己没实践过,但他看得多,信息时代,看得太多了。   什么七年之痒,左手牵右手,那都是老黄历,夫妻不用到中年,刚谈没两年,那股新鲜劲儿就没了,都不用等到结婚以后。   舒然自己的父母,也是早早就感情破裂离婚了的,不是没有轰轰烈烈地爱过,但可能爱会消失吧。   反正长大后,舒然的感情观也很淡,不向往爱情,也不向往婚姻。   却没想到老天跟他开了个玩笑,让他走进了一段跨越时空的男男婚姻,而且自己还挺适应的,那就……走一步算一步。   进了屋,舒然立刻身子一腾空,被徐慎抱到身上,浑身重量都压着他自己,仗着舒然并不重,他丝毫不觉得是个负担。   “慎哥。”舒然惊悚地喊了一声,抱住对方的脖子,难以启齿地要求道:“你亲亲就得了,今天不做了行吗……难受。”   “我也……”徐慎闷笑: “没想做,我就是抱着你。”   “哦。”舒然脸热,又松了口气。   看着他,徐慎想说自己不是天天都想那事儿的禽兽,大可不必这么惊慌,然而一抱一搂,自己的呼吸确实不正经了,就没好意思自证。   徐慎结实的长臂,搂着舒然的腰身,凑近吸了一口男孩身上的气息,干净好闻,令人心动。   以前怎么没觉得十八九岁的男孩子这么勾人呢?   这些年来只有舒然,能让徐慎有眼前一亮的感觉,然后就挪不开眼了,一直想。   回头想想,徐慎不禁害怕,要是舒然没有主动来找自己退亲,结局会怎么样?   他娶了舒然他姐,然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小舅子,过几年也跟他一样,结婚生子,双方当亲戚来往?   想想就可怕。   “幸亏你及时来找我退亲。”徐慎抱住舒然低声说:“不然……”   他没往下说,舒然帮他总结:“就是个悲剧。”   周惠好好一姑娘当了同妻,以后还得丧偶,不是悲剧是什么?   “嗯。”   “你这样是不对的。”舒然嘴闲,忍不住说两句:“明知道自己喜欢男的,还娶人家姑娘,就为了传宗接代,这不是糟蹋人吗?”   舒然也没说错,要说那时候徐慎自己也没多想,只是朦朦胧胧察觉自己喜欢男的,并不确定,是后来舒然出现了才有点儿苗头,让他开始后悔跟女人定了亲。   可能舒然不知道,当初舒然坐在他自行车后座抱着他的腰,那一小段路程中,他都经历了什么样的煎熬。 第一回 是压制下去了,回来只是想了半宿没睡好,后来又抱了一回,那滋味儿烙印在心里,再也挥之不去,徐慎就彻底决定,他要么就娶弟弟,要么就退亲。   “所以你赔我姐一门亲事也不为过。”舒然扬了扬下巴,配上生动的神态,显得眉眼飞扬。   徐慎:“江帆不是去打听了吗?很快会有消息吧。”他让舒然说得,都觉得自己十恶不赦了,笑说:“你放心,我负责到底。”   稍后还补了一句:“我给你姐出嫁妆。”   舒然摇头:“那倒是不用。”   如果周惠最后找个家庭条件一般点的,其实也不用什么嫁妆,他们本来就欠徐慎的钱,哪还能让徐慎往里面贴钱,没这个道理。   徐慎揉了揉他后颈:“要的,你姐就是我姐,一家人客气什么?”   舒然真没有算计徐慎的嫁妆,但人家有这份心,他也不再说什么,到时候再说吧。   他不反对,徐慎就当他同意了。   两人这么和和气气地说话,倒真有几分新婚两口子的气氛。   徐慎心中微动,便凑过去,寻着舒然的嘴唇亲起来,说好了今天不做,他就只是温柔细致地亲,就像只是要点甜头,解解馋。   这样舒服是舒服,却总有一种不上不下的尴尬,硬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隔靴搔痒。   越亲越不满足……   舒然觉得不能再这样腻歪下去,终于受不了地推开扣住自己腰身的健硕青年,从人家腿上起来擦了擦满脸的口水:“我带我姐逛街去,给她添点东西,她连个像样的头绳都没有。”   之后要相亲,还是得打扮打扮。   “我陪你们去,我掏钱。”没亲满足,徐慎又粘了上来,双臂抱住舒然的腰,细得很,仿佛一用力就能折断,徐慎也爱得很,昨晚没少亲这索魂的腰身。   “不成。”舒然推他:“你跟我姐一块儿出现,坏我姐名声,到时候不好说婆家。”   是这个道理,但是舒然说话的方式也未免太不客气了,徐慎无奈,捏捏他的腮帮子:“那我不去了,给你钱。”   舒然点头,自己现在手头上没钱,还就得拿徐慎的钱花。   想着以后要连本带利的还钱,舒然倒也没有很大的心理负担。   “这次是真不适合,下回我俩一起逛。”舒然握住徐慎的手,撒娇般地晃了晃。   “嗯。”徐慎哪受得了,心里边甜甜的,虽说舒然有时候很气人,态度忽冷忽热,但甜起来也是真的沁甜。   “就听你的。”他答应了,松开手臂去给舒然拿钱去。   “拿点毛票就成了,花不了多少。”舒然看见徐慎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盒子,家里的钱和票应该都放在里边。   徐慎:“拿点吧,你也给自己添点东西。”   那天看见舒然的行李就那么点,他心疼,还有,头一次见面时舒然脚上的鞋都破了两个大洞,衣服裤子全都不合身。   但奇怪,徐慎当时留意的不是这些细节,心神完全被别的吸引了注意力,就觉得,披着麻袋或西装革履,对舒然都没有影响,对方骨子里压根没把这些当回事。   穿着破洞鞋还是那么自信,该干嘛干嘛,让人忍不住多偷看他几眼。   舒然:“我算了,下回跟你一起再添吧。”   徐慎笑:“也行。”但还是管不住手,给舒然拿了两百块钱,这已经很多了,抵很多人小半年的工资,舒然来到这里,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二十张大团结拿在手里,让他感觉自个儿很富有。   “慎哥,这么多钱拿在手里,我怕走在街上丢了。”舒然没见过这年代的十块钱,拿起来仔细端详。   徐慎勾勾他下巴,忒不正经:“带上你家男人,保证丢不了钱。”   舒然拍他一下,说道:“下回。”   简单收拾了下,舒然揣着钱下楼找周惠,说道:“姐,别干活了,我们逛街去!”   听说去逛街,周惠眼睛发亮,连忙取下身上的围裙,理理自己的头发:“你等我,我上去拿个包!”   这年头的包是粗布做的,偶尔出门才挎上。   周惠爱俏,自己做的粗布包还绣了花,纯手工的艺术品,现在看来别有一番风味。   “就我俩吗?慎哥不去?”周惠这两天,完全对徐慎改观了,言语间也亲近了不少,哪里还有以前那种偏见。   一个人是好是坏,要真正相处了才知道。   周惠近距离接触了徐慎的为人处事,才发现人徐慎根本不是传言中那样,就……她原先觉得自己配徐慎太亏了!   如今却觉得,徐慎还未必看得上她呢!   当初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脑子糊涂了,竟然诚心诚意地想跟她家结亲。   “他不去。”舒然说:“他昨晚也睡得晚,在家睡个下午觉挺好的。”   再次说起这事儿,周惠掐了弟弟一把:“看你给人家添了多少麻烦,晚上姐给你收拾收拾楼下的客房,你到楼下睡去,别影响人家慎哥休息。”   蹭什么电风扇,在家没有电风扇还不是照过?   舒然苦笑,自己倒是乐意住楼下的客房,但徐慎肯定不愿意。   现在是1983年,南市县城算是比较大的县城了,但基础建设也就那样,最繁华的街道看起来也很朴素。   当然这是对舒然来说。   对周惠来说,这就是新世界,以前没钱根本不敢逛,现在她手里多少有点,一些是自己攒的,一些是出门时父母给她的。   舒然:“走,挑点好看的东西去,我掏钱。”   周惠:“你哪来的钱?”   舒然:“慎哥给的零花……别瞪眼,我会赚回来的。”   要周惠说,弟弟也太自信了,老说自己能赚钱,就跟村里过年喝多了酒吹牛逼的那些叔叔似的,让人忍不住翻白眼。   “你自己留着吧,姐有钱。”   舒然没办法,寻思着一会儿抢着付钱就是了。   这年头的商店,还叫供销社,多数卖实用的东西,花俏的东西还真不多。   那些比较时尚的衣服,洋装,在舒然看来也很过时,周惠却很喜欢,一会儿摸摸这个,一会儿摸摸那个。   “喜欢吗?喜欢就买。”   周惠摇头:“买小件的,咱们不买衣服。”成衣价格贵,没有自己买布做的便宜实惠。   要是手头有台缝纫机就好了。   周家有一台,周惠在家还能做衣服,以后也不知道婆家有没有。   “定子,这个头绳好看!”   “那就买。”   “可是颜色太艳了,平时不适合。”   “……”舒然无奈。   穷惯了的人,都忍不住货比三家,买东西很纠结,一会儿考虑性价比,一会儿考虑实用性,好看的说不常用,普通的又看不上。   舒然他姐就是这种性格,多少有点儿小家子气,但这不是周惠的错,都是环境所迫。   “姐,不是每件事都需要考虑这么多的,你就放纵一回吧。”舒然拉着周惠回去,把对方看中又舍不得买的东西,全都买了,然后一个劲儿地夸好看,什么仙女下凡,姝色无双,重点是建立自信。   有时候女孩子好好打扮自己,不是为了给男人看,是为了更好地认识自己,爱自己。   周惠活了二十年,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夸,心中百感交集。   回来的时候,她的笑容明显都不一样了,好像充满了能量。   “哟,姐弟俩逛街回来了?” 江帆说。   时近黄昏,蜻蜓在空中低低飞过,预示着晚上可能会下雨。   江帆刚到不久,和徐慎聊了几句,看见舒然姐弟俩回来了,打趣道:“要是再不回来,慎哥该急了。”   刚才江帆还嘴贱撩闲,笑嘻嘻地问徐慎:“你怕不怕你媳妇儿跑了?”   差点没被徐慎摁在地上踹。   “帆哥,你来了?”舒然露出一抹笑来,从包里拿出从街上买的小吃给他们解馋:“我们在街上买的炸灌肠,还热乎呢,快吃。”   “哎,有吃的?”江帆笑了:“那敢情好,我正饿着呢。”   这个点还没吃晚饭,可不正饿着吗,现在的人又不讲究下午茶。   “慎哥,你也吃。”舒然招呼完江帆,也拿了一块送到徐慎手上,比刚才整包送到江帆面前,要显得随意亲近。   徐慎笑着接了过来,问江帆:“怎么样?他姐那事儿有眉目吗?”   江帆美滋滋地吃着炸灌肠,一边吃一边说:“那肯定有,我跟一个单位的领导打过招呼了,明天直接过去,看中了他直接批报告结婚。”   如今小伙子不稀缺,缺的是姑娘,哪个单身汉不想结婚?   有媳妇儿和没媳妇儿的生活质量,那是两码子事。   舒然笑起来,回头看着周惠:“姐,快谢谢帆哥。”   周惠羞涩地一笑,摸摸头上新买的头绳,说道:“谢谢帆哥,那我明天早点起来准备。”又看着弟弟:“你陪姐一起去吗?今晚别睡太晚了。”   舒然:“啊,行。”   想到什么,他飞快瞟了徐慎一眼,对方正在吃他给的炸灌肠,吃得挺认真。   晚上下了一场中雨,把气温降了下来,让人神清气爽。   周惠吃过晚饭继续忙碌,片刻功夫就收拾出了楼下其中一间客房。   她的声音高高从屋里传出来:“定子,房间已经收拾好了,你看你以后就住这儿吧,别跟人家慎哥挤了。”   外头,徐慎听了差点一口茶喷出来,扭头看着舒然,用眼神询问怎么回事?   “不要紧,我晚上还是睡你屋。”舒然暗叹,小声承诺道,哪能让徐慎埋怨周惠,这梁子肯定不能结下。   “那就行。”徐慎松了口气。   刚才徐慎还以为,自己昨晚折腾得太过分,舒然要跟他分床睡,不是就好。   他倒是对周惠没什么意见,反而觉得他们这样背着周惠乱来,挺对不住人家。   “嗯。”舒然安抚好徐慎,回头大声答复周惠说:“哎,知道了!”   晚上洗了澡,他还是悄悄地进了徐慎的屋里,这回学乖了,先把灯关了。   徐慎早就在屋里了,见舒然进来,正想说话,对方却直接关灯,这就像一个信号,于是他把话咽下去。   “慎哥。”舒然说:“我把灯关了,免得我姐盯着这屋。”   “嗯。”徐慎声音低低地应了声。   屋里陷入一片黑暗,人的听觉变得越方敏锐起来,舒然说话都不敢大声了,当徐慎的呼吸声靠近,他连忙低声轻呼一下。   以为徐慎要如何,心里直打鼓,那不成,舒然今晚想安生休息休息,就小声跟徐慎说了自己的诉求和打算。   徐慎轻笑,其实也没有那个想法。   这媳妇儿怎么把他当成洪水猛兽似的,他在黑暗中摇了摇头。 第13章   室内很黑暗,舒然又因为害羞垂着眼帘,并没有看见徐慎点头,他又问了一遍:“慎哥?”   舒然的声线本来就清越好听,似乎没有遭到变声期的摧残,有点偏软。   刚才徐慎还能强迫自己点头拒绝,这会儿压着软软的媳妇儿,他只有口干舌燥,喉咙里一个字儿都蹦不出来。   他吸了口气,问道:“你不嫌弃吗?”   一般人都受不了这个吧?   更何况,徐慎知道舒然其实不喜欢自己,喜欢一个人是很明显的,眼睛总想看着他,总想碰碰他。   “洗过澡……应该就不脏吧?”舒然讷讷说,可能是他被荼毒的太厉害了,感觉这是亲热的基操。   每个片子几乎都有这个环节出现,当然也不排除样本太少……反正舒然不觉得这是脏的,要这么说的话,接吻也脏。   听听自己的回答,好像上赶着要似的,舒然脸红地撇开脸:“你不要就算了。”   “要……”徐慎还是没守住自己的坚持,哑声说道:“你不嫌弃的话,就随你。”   没看舒然的脸,说罢他就翻身躺平。   主要是这件事,徐慎真是想都没敢想过,哪怕舒然肯跟他做那事,但绝对没敢想过这事。   说天上掉馅饼……也不为过。   “……”舒然又有点退缩了,心理上能接受,但生理上很难啊,徐慎那么……一会儿嘴角恐怕都要破了。   房间里响起舒然情不自禁咽口水的声音,就像一滴水落在滚烫的油锅里,炸得徐慎脑子哗啦啦一片空白。   同样都是男人,舒然都有些嫉妒徐慎的条件,这也太优越了,平时自己怎么处理的?   倒真是有些后悔自己瞎揽活,一不小心就给了徐慎一把打开新世界大门的钥匙,假如他不提,人徐慎可能都不知道还能有这样的方法。   “慎哥。”舒然想拖延会儿时间,无聊地问道:“如果我不说,你知道还有这种玩法吗?”   “嗯?”那肯定知道,和舒然一本正经的讨论这些问题,徐慎又吸了口气,闭着眼睛说:“这很偏门吗?”   舒然被反问,忽然想起那垒艳情小说,靠,如果徐慎都看了,那别说这个,再复杂的都有。   “应该吧?”舒然含糊说,是自己想岔了,他低下头,该干嘛干嘛。   徐慎是看过不少艳情小说,看的时候也曾浮想联翩,但看一百本,都不及切身体会一秒钟,他感觉,舒然现在轻轻地就能要他的命……   “舒然。”徐慎这一声,喊得分外低沉荡漾,握住舒然肩膀的那条手臂,青筋狰狞暴起。   然后半天不说话,屋里只有他的呼吸声,盖过了舒然闹出来的那些动静。   “嗯……”舒然皱眉,冒出来一点小鼻音,抽空跟他说:“别掐肩膀,疼。”   徐慎立刻松开手,寻找别的着力点。   一切戛然而止后,舒然好似在雨中打了一场仗,起身去洗脸。   “……”徐慎失神地看着门口,过了那几秒钟空白期,他长舒了一口气。   起身想追出去,又怕被周惠撞见,手伸向烟盒,又想起舒然不喜欢烟味儿。   徐慎就什么都没做,靠在枕头上平复呼吸,等着舒然回来。   舒然在卫生间待得比较久才回来,脸颊冰冰凉凉的,估计洗了挺久。嘴角也红红的,但看不出伤了没有。   “舒然?”徐慎想起自己做的混蛋事,将他抱进怀里,小心检查:“对不住,疼吗?”   “没事。”这种事本来就尴尬,舒然扭着脸不让他看:“明天我姐要去相亲呢,快睡了。”   “我看看。”徐慎不依他,皱着眉自己认真看清楚,确定真的没事才松手:“这么辛苦,下回不这样了。”   “嗯。”舒然困困地向着墙壁那边躺。   本来徐慎还想问他,要不要也帮他这样弄一回,但不忍心打扰他睡觉。   再就是,舒然在长身体,没有自己这么火力壮,常言道一滴()十滴血,徐慎不敢消耗他太多,还小呢。   天气凉快能睡个好觉,舒然一觉睡到天亮,手脚都跟徐慎缠在一块儿,不分你我。   他微微皱眉把自己挪出来,转过身再睡个回笼觉。可惜没多少会儿,徐慎的胸膛就跟了过来,分外地粘人。   “……”舒然本来想回头教训教训对方,结果一回头,对上一张剑眉星目的帅脸,给他造成了不小的视觉冲击力。   靠,长得好看果然有特权,舒然都舍不得揍他了。   只好悻悻地转了回去。   两个人睡到八点,周惠终于忍不住来喊人,然后数落舒然,说道:“昨晚挺凉快的,你怎么又睡人慎哥屋里来了?”   被周惠盯着瞧,舒然紧张了一下,解释:“昨晚跟慎哥聊事情,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好在周惠今天满心都是相亲的事,尽管感到狐疑,也没有多想:“快去收拾。”   江帆也很勤快,早早开着汽车过来接人:“喂!你们准备好了吗?”   “帆哥,早!”周惠当然准备好了,一早就收拾得精精神神,笑着问道:“你吃了吗?”   江帆笑:“今天起得早,吃了。”家里一天三顿每天都有呢,就是他平时起得晚,卡在两顿之间饿得难受。   今天徐慎不去,他交代江帆:“早去早回,好好把人给我送回来。”   “行了。”江帆点头,难道徐慎还真怕舒然跑了啊,周家一家子就在村里待着,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再说了,舒然不也挺喜欢徐慎的,两情相悦还跑个屁。   知道江帆在想什么,徐慎一哂,有一点是要感谢舒然,至少表面上根本没让大家瞧出来,他们私底下还有过那种约定,谁看了不说一声真爱。   连他自己都觉得,说不定舒然还真挺喜欢自己的。   舒然又是最慢最不利索的,餐桌边上只剩下他自己,紧赶慢赶吃好收拾好,临上车前,他过去跟徐慎道个别:“慎哥,那我们走了,办完事我们就回来。”   “嗯。”徐慎帮他打开了车门,示意他上去:“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舒然:“好,谢谢。”   车子开出去好几米,舒然回头往后面看,透过后面的窗户,看到身量修长的青年站在门口,似乎在看着远去的汽车。   “定子?”   “哎。”舒然回过头来。   周惠看着他,原来是想问他:“我今天这个辫子扎得怎么样?会不会太花俏?”   “不会,我看着不错。”舒然帮着调整了一下,好歹他的审美也是在线的,经过简单的调整更好看了:“就这样,自然比较好。”   这年头大家还是喜欢朴素的类型,不过第一面嘛,来点惊鸿一瞥也不错。   有了弟弟的肯定,周惠的笑容就自信多了。   相亲什么的,她还是第一回 。   跟徐慎那回不能算,那回人她还没见着,家里就已经给定下来了。   为了周惠这事儿,江帆昨天直接去找的他哥江航,就说有这么一个姑娘,看能不能介绍介绍,也是好事一桩。   江航险些都惊掉了下巴,自己这个招猫逗狗的弟弟,竟然还给人保媒?   这是好事呀,江航就问了:“你上哪认识的姑娘?”   “下乡认识的。”江帆口若悬河一顿夸:“虽然姑娘家里穷,兄弟姐妹多,但人很好,个高好看读过书还能干勤快,谁娶了都不亏!”她弟也很好,但江帆不是陈凯,不会满嘴跑火车,该说的不该说的都收不住一气说。   江航听乐了:“这么能干你怎么不给自己留意留意?”   当然只是开玩笑,有这么个姑娘肯定是好事,他们下面单位多的是单身汉,都快成为领导的一块心病了。   江帆难得做一件正经事,江航哪能不给面子,立刻就给弟弟走动去了。   按照江帆说的条件,问了问,就有好些适龄的青年才俊表示,自己要参加相亲。   领导给专门批了假,有意愿的上午都来看看,没准人家姑娘就看上了呢?   周惠长得端正,身材窈窕,穿着得体的衣服,往操场上一站,老远就让人觉得是个好看的姑娘。   连没有意愿参加相亲的,都趴在窗户上瞧热闹。   “是个漂亮姑娘,哎,早知道我也参加!”   “肤浅!人姑娘才看不上你!”身边的人嘻嘻哈哈,你推我搡。   江帆招呼道:“走,领导把会议室都空出来了,人都在那了。”   他们仨一路走进去,随着看见周惠的人越来越多,许多单身青年都后悔没参加相亲。   主要是周惠条件差,又是农村的,大家一听都觉得不相配。   现在想反悔也不行了,显得肤浅。   走进会议室,里头果然有七八个穿制服的青年,看见周惠他们进来,众人眼前一亮。   竟然是个漂亮姑娘!   提到乡下,他们都默认了相亲的姑娘肯定皮肤黝黑!   没想到一点都不黑呀,还挺白净。   当然了,这屋里的青年能站在这里相亲,说明并不在乎那些,所以周惠的形象才会让他们出乎意料。   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笑着拍拍江帆的肩膀说:“小帆,等你们一早上了,快介绍介绍!”   “刘叔叔好。”江帆尊敬地喊道,鞠一躬,笑着介绍自己带来的两位朋友:“这是周家姐弟,周惠,周定。”又对舒然和周惠说:“这是刘副团。”   舒然还好,和江帆一样尊敬地鞠躬问好,反正是来相亲的,又不是来搞工作的,不卑不亢即可。   周惠就显得有点怯场了,这跟她想象中的不一样啊。这单位太好了,自己哪能配得上这里的青年才俊,有人瞧得上她才怪。   不过弟弟这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倒是给了周惠莫名的鼓励,蒙了片刻也笑着问好。   “你们好!姐弟俩长得真不错,一表人才。”刘副团夸赞道,他性格平易近人,微笑着跟周家姐弟俩握了手,然后朝那帮单身汉喊话:“人家姑娘来了,小子们,你们快给人家自我介绍一下!”   刘副团不愧是部队里的,作风就是生猛!   话音落,立刻就有看中周惠的,积极地站起来做自我介绍,身板那叫一个笔直,声音那叫一个洪亮。   这位一马当先的青年,叫杨勇,二十五岁,邻省人,在这里是个办事员,家里父母健朗,也是农村人,有个已嫁人的妹妹。   杨勇因为工作的问题耽误了婚事,导致二十五了还没结婚,这个岁数搁这年代就算晚婚了。   舒然小声跟周惠说:“可以啊,长得也端正。”   周惠羞红了脸,有来有往地说道:“杨勇同志你好,我叫周惠,今年二十岁,家里情况基本和你一样,就是兄弟姐妹比较多,有七个,我是老二,今天陪我来相亲的是我家老三,条件不太好。”   杨勇一听有七个兄弟姐妹,挠挠头,确实有点为难。之前只听说比较多,但没想到这么多!   杨勇只能尴尬笑笑。   周惠见状也不好意思地低着头,舒然鼓励她:“姐别灰心,你继续介绍自己。”   “嗯。”周惠又重新抬起头来:“虽然我家庭条件是差了点,但我认为自己还不错。”腰板挺了挺,周惠的声音都洪亮了几分:“我读书还行,爱学习爱看书,是初中毕业生。做农活家务活也很利索,比较会照顾人。我希望找一个有责任心,上进心,跟我观念一致,脾气相投的伴侣。”   姑娘腰板一挺,嗓子一亮,显得神采飞扬。而她身边站着一名俊逸端正,气质很不错的少年,让人不免觉得,周家的教育应该很不错。   啪啪的掌声在会议室里响起来。   随后青年们陆续进行自我介绍。   条件比较好的,周惠都没往心里去,觉得肯定不成。   “周惠姑娘,我叫张云生……”一把稳重的声音响起。   室内最后一个男人自我介绍,他二十三岁,长相清俊,家庭条件……跟徐慎差不多,没有亲眷了,目前住在单位分的宿舍,可以说是什么都没有。   舒然瞧周惠直勾勾盯着那位没父没母的哥们,挠头,不至于不至于,他认为周惠值得更好的。   “姐,你是不是看中人家长得俊了?”舒然小声提醒周惠:“长相不能当饭吃啊姐。”   周惠小声回他:“你姐没那么肤浅,要是看中长相,我早就嫁给徐慎了。”   论长相,谁比得过徐慎。   舒然一怔,摸摸鼻子,总感觉自己被骂了:“……”   他就是肤浅的那个,但凡徐慎长得丑点,他都不走这条路……   其实张云生来参加今天的相亲,就是抱着试试的心态,他知道自己条件差,人姑娘一听他这样的都不会选。   当看见周惠本人,那就更加不抱希望了。   他除了还有个人以外,真是什么也没有。   周惠却走到他面前,问他能不能单独出去聊聊。   张云生惊讶得嘴巴都合不上,认真确定了周惠是对自己说的后,这才在大伙羡慕的眼神下,巴巴地跟着周惠走了出去。   周惠把张云生喊出来,主要是说明家里的情况,以及之前定过亲的那事,一五一十她都说了。只要张云生不介意,她就跟张云生继续接触。   “你不必急着决定。”周惠说:“你要是想了解清楚点情况,可以先见一见当事人,看看是不是我说的那样,不急的。”   张云生看着眼前能说会道的姑娘,郑重地点了点头:“行,明天休息,我上门拜访。”   他没有被那复杂的情况劝退。   周惠笑笑:“嗯。”她拿出随手带的纸和笔,手写了一个地址给张云生:“这是地址,很好找。”   “好的。”张云生双手接过,姑娘的字迹很娟秀,字如其人,他不禁又多看了姑娘两眼,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周惠:“那我回去了。”   张云生:“这么快吗?你们要不留下来吃午饭,我们单位食堂饭菜还不错。”   “不了。”周惠忙说。   “这都中午了,就一起吃吧?”   他要去喊周惠的同伴,周惠连忙拒绝了好意,说道:“真的不了,云生哥,家里还有人等着回去,下次我来探你再一起吃。”   一声云生哥,喊得张云生愣住,心里泛起别样的滋味,他向来严肃的脸庞也变得腼腆起来,回答:“也成……”   周惠回到舒然身边,告知张云生明天上门拜访的事,舒然不是很乐意,说道:“真的定了?这么快?你确定不再多接触几个看看?”   结婚可是一辈子的事,周惠没有第三次机会试错了。   周惠:“哪能呢,就是去家里看看,不近距离接触怎么知道成不成?”   舒然点头:“没错,近距离接触才知道人怎么样。”他还以为周惠这么快看上人家了,不是就好。   “是啊,当初我还觉得人家慎哥不好呢。”周惠感叹,看着舒然:“将来你也是,娶媳妇不能光图人家好看,过日子还得知冷知热会疼人。”   这话让舒然想到了徐慎,确实知冷知热会疼人,还长得好看,就是有点压迫感。   今早那样盯着汽车看,好像怕他逃了似的。 第14章   从单位里出来,已经是饭点,赶回去做饭明显太晚了。   江帆说:“回去把慎哥接出来,我们在外边下馆子,帆哥请你们吃饭。”   “这怎么好意思?”周惠不同意,说道:“帆哥今天出人又出力,别花这个钱了,要花也是我来花。”   “姐。”舒然喊了声:“帆哥计较的不是这个,你就别争了。”   江帆不差钱,是真很高兴想花这钱请客,周惠的推辞无疑等同于泼冷水。   大家注重的点不一样,再说下去难免会不高兴。   “行吧。”周惠这姑娘也不是一根筋的人,弟弟说了她就通了:“那以后我再请。”   “就是。”江帆一高兴,哥俩好地搂着舒然的肩膀,说:“哎哟,怪不得咱慎哥稀罕你,我是我也稀罕。”   “帆哥你说笑了。”舒然不着痕迹地滑了一下肩膀,其实他还是不怎么习惯跟别人勾肩搭背。   “嗯,跟你开玩笑呢。”江帆搂了一下就赶紧松了手,舒然可跟平时的弟兄们不一样,再熟络也不兴抱,有人会吃醋的。   汽车开得快,不到三十分钟回去,接了徐慎去下馆子。   半天没见着徐慎,被对方看着那一秒,舒然的心脏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   这徐慎的眼神,也太有侵略性了,哪怕是笑着也叫人难以忽视。   “慎哥。”舒然喊。   “嗯。”徐慎坐进后排,高大的身躯瞬间让后排变得逼仄起来。   “森哥……”今天陈森兄弟俩不在,舒然有点儿担心,等徐慎凑过来,他先摁住对方的手:“他们没事吧?”   “没事,他们忙去了。”徐慎说。   舒然还要问,徐慎轻飘飘地就转移了话题:“怎么样,咱姐相中了吗?”   在前座都看不见的视角盲区,后排两人的手扣在一起,其中一只手显得宽大些,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淡淡的青筋环绕在小臂与手背上,瞧着很有力量感,是一只成熟男人的手。   另一只单薄些,没什么肉,骨感得令人心疼。大手摩挲着那只小点儿的,舍不得松开。   “相中了,明天对方来家里瞧瞧。”周惠坐在副驾驶座上,听见徐慎跟着喊自己姐,忍俊不禁,其实她比徐慎还小两岁。   “那不错,家里条件怎么样?”徐慎一边问,一边低头亲舒然的手。   舒然也不阻止他腻歪,但是怕周惠随时会回头。   江帆默默把后视镜调整一下,尽量不让周惠看见后排的勾当。   做兄弟的,他只能帮到这儿了。   周惠一无所觉,滔滔不绝地说着相亲对象,听说对方是这么个条件,徐慎和江帆都有点儿意见,寻思着,周定他姐怎么千挑万选挑了这个?   “条件是不是差了点?”徐慎踢了踢江帆的座椅:“你怎么保媒的,没有条件更好的吗?”   “有啊,好几个条件不错的。”江帆冤枉,当时他就在现场看着呢,周惠没看中他有什么办法。   “好是好,但我条件摆在这儿呢。”周惠有自知之明,找个有单位还长得不错的,已经很好了:“帆哥给介绍的人都不错,是我自己选的。”   “反正又没有定下来。”舒然笑着打圆场:“明天人来了家里再看,不行就换一个。”   虽然他也不太同意,但有一点必须承认:“你们想啊,其实没有亲眷也挺好的,我姐嫁过去就当家做主。”   徐慎瞅了媳妇儿一眼:“天真,以后有小孩了,帮带小孩的人手都没有,你姐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自己抱着,想想就辛苦。”   那倒也是。   家庭条件好还能请个保姆,关键张云生只是个单位里的办事员,一个月工资50块左右,反正不过百元,保姆肯定是请不起的。   “别说一个孩子了,我一个人带俩都行。”周惠倒是自信满满,没觉得有多困难,她在家又不是没带过。   徐慎闻言,小声跟舒然咬耳朵:“你姐是看上了,劝都劝不动。”   舒然无奈点头:“她自己还不承认。”   “相亲对象长得很好?”徐慎很好奇,当初周惠可是连他都看不上,今天的相亲对象是有多么惊为天人?   “还行。”舒然想了想,压低声音实话实说:“我看中等偏上吧。”   “嗯?”徐慎问:“什么叫中等偏上?”   “就是十分里得七点五分这样,优秀,良好。”舒然主观认为,光凭外貌条件,张云生可以得到这个分数。   “还能这样打分?”徐慎听了,心里像住进了一只小猫,挠得心痒痒的,然后问:“那你觉得我呢?能得几分?”   舒然:“……”   说不好就得罪了徐慎,老实说又有点不甘心。   他不觉得徐慎是帅而不自知,那么就是想要别人夸夸罢了。   诡计多端的1。   “舒然?”徐慎小声催,目光帮舒然留意着周惠的动静。   舒然只好回答:“也就满分吧。”   徐慎听前边两个字还挺平静的,听完就笑了,无语地望着舒然,这人总是冷不丁地调戏他。   “你逗我?”他用口型表示。   舒然笑而不语,懒得再回答了,留徐慎自己一个人瞎乐。   前面的江帆都好奇极了,舒然究竟说了什么,把徐慎逗得这么开心,回头他一定问问。   八几年的老式酒楼,并不豪华,目光所及之处全是浓浓的复古感,舒然看着新鲜。   “人真不少。”他感慨。   改革开放后,老百姓的日子渐渐变得好起来了,城里到处都是一副蒸蒸日上的模样。   到城里以后,舒然的感想就是,人多,人很多,人真的特别多。   怪不得从去年起,国家就开始控制人口增长,实行那个大家都知道的政策。   “这家师傅做的羊肉很不错,我和慎哥都挺爱吃。”江帆介绍道:“还有酱大骨!烤羊排!咱今天吃吗?”   “羊肉就算了,大夏天的吃这个干什么?”徐慎觉得舒然应该不爱吃,虽然羊肉挺补的。   “对,你们爱吃你们吃。”舒然就是徐慎观察的那样,不吃味道大的东西,他承认自己挺事儿。   周惠说道:“我在家倒是做过几次羊肉,用了去膻的办法还是一股子膻味儿,也不知道外边的师傅是怎么做的。”   “人家师傅有独门秘方,咱也不知道。”不吃羊肉就不吃羊肉,江帆回头冲着徐慎挤挤眼睛,这家伙新婚燕尔,不补都这样了,再补舒然可就遭罪了。   徐慎懒得理他,侧头问舒然:“折腾了一上午,你累不累?”   “慎哥,我也折腾了一上午,”江帆贱兮兮地插一嘴:“你怎么不问问我累不累?”   “滚。”这里有个打岔的,徐慎无奈,就不说了。   “还好。”舒然瞅了徐慎一眼,笑着小声回答。   几人要了个包间,进去坐下了。   等上菜的期间,闲着也是闲着,江帆找人服务员要了纸墨笔砚,央着舒然给他写字。   “来来来,大才子,我觊觎你的墨宝很久了!”江帆夸张地说,其实大家拢共认识也没几天。   “大才子?谁啊?”周惠疑惑。   大家都看着舒然,她也看过去,不会吧,难道大才子是说的她弟?!   江帆说:“你弟写字可好看了,你不知道?”   周惠确实不知道,很好看吗?她弟的字她见过,也就称得上一般好看。   “我在家里很少写字。”舒然连忙说:“每天忙农活,哪有那个闲情逸致。”   周定的习惯还是从周惠嘴里听来的,把这些信息拼拼凑凑,也了解得七七八八,大概就是周定人很聪明,不怎么学习也考得不错,是个挺滑头的人。   舒然刚穿过来的那天,周定干完活去河里洗澡,结果抽筋溺水了,是周惠发现把他背上来的,发了好多天高烧才好过来。   也算是……周惠救了他一命,不然穿过来也是个死。   “你就是懒学习,不然可以考大学。”周惠叹了一声。   “那还得先熬个高中,在城里上高中,生活费就够呛。”舒然实话实说。   他不是周定,但他觉得周定当时就是这么想的,父母太偏心了,有那笔钱应该会留着给周强娶媳妇。   “你们家大人……”江帆想说什么,被徐慎踢了一脚,成功阻止了他发表高论。   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在座的谁不是各有各的难处。   不是说不差钱就高枕无忧,就算有钱了,也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也挺难的。   “写字吧。”舒然只是替周定惋惜,自己是足够幸运的,他问江帆:“帆哥,你想要什么内容?”   这倒是把江帆给问住了,作为一个学渣,他不爱武文弄墨,哪里知道该写什么内容?   “天道酬勤?”江帆弱弱地抛出一句。   “噗嗤……”大家都笑了,笑得江帆很不好意思,显得他像个文盲。   虽然他的确是个文盲。   “能不能有点文化?”徐慎笑着嫌弃。   “你有文化,你帮我想一个?”江帆看着另一个文盲。   “又不是挂我屋,自己想。”徐慎靠着椅子,事不关己。   “写一篇易经里的天行健怎么样?”周惠也出主意。   “我哥屋里就是挂这个。”江帆望天。   舒然听到这里真忍不住了:“哈哈哈。”   天行健确实是爆款,40年后也还流行:“其实也挺好的,不过时。”   江帆磨蹭了半晌还没想出来:“要不你自己决定,你觉得什么好?我裱起来挂卧室。”   “裱起来?”既然江帆这么看得起,舒然还真得好好想想,太容易撞款的就算了。   “定子,你什么时候练习的毛笔字?”周惠是看着弟弟长大的,都没听说过,就很诧异。   是她太不够关心弟弟的生活了吗?   也是,其实周定以前对她不是很亲,一家子里面出了两个成绩好的孩子,总会互别苗头,暗中较劲。   再加上父母重男轻女,不免也给了周定一种自己比姐姐要强的姿态。   周惠记得,后来自己照顾了几天高烧不退的弟弟,弟弟醒后就对她很好。   “在学校练习的。”舒然回答。   说着心里也有了主意,送江帆的,可以写首观沧海,跟江帆的名字也相得益彰。   周惠正想说,就你在学校学的那几手,也敢班门弄斧,结果舒然一下笔,她就看出了门道。   运笔丝滑随意,笔走龙蛇,显然是真的有功夫在身。   “嘶……”江帆让舒然写,也没想要舒然写得多好,只要能过得去就行,谁知舒然一出手就把他给镇住了。   这何止是过得去,简直就是大师风范好吗?   “这是草书吧?”江帆在他爹的书房见过,他哥的书房也有,感觉舒然写的也不比那些大师差。   “是的,见笑了。”舒然知道自己写得还不错,但跟真正的大师比,那还真不敢。   只能说每个人的字都有自己的性格,不能单纯以好坏来评判。   就像艺术作品,看得上就是好。   看不上就一文不值。   徐慎一手撑着脸,时而看看字,时而看看舒然,不知道在想什么。   舒然写完字,又用小毛笔写下年月日地点,上款:江帆学兄斧正,下款:舒然敬书。   就差个私印。   周惠默认舒然是周定的笔名,就没有问,这年头大家很流行取笔名,交笔友,谁没几个笔名。   大伙儿津津有味地看完,围着舒然异口同声,说道:“没印。”   这么好的作品没有印,可惜了。   “回头找人刻几个。”徐慎记得有这种店,就在菜市场那边,离他家大概两三公里路。   江帆笑得合不拢嘴,恨不得马上捧回去给他哥看看,这可是专门写来送给他的。   “没干透,别乱碰。”徐慎眼疾手快,拍了一下江帆躁动的手。   “定子。”周惠一脸惊讶:“你这字也写得太好了,那姐结婚的对联就交给你了。”   舒然满口答应:“没问题。”   刚才服务员也在这儿,看见顾客字写得这么好:“哟,字写得真不错!同学,给我们店也写一幅呗?”   直接挂墙上就很好看!   新式的店面都喜欢挂风景海报,明星海报,他们这饭店比较老式,还是喜欢挂老祖宗流传下来的书法。   给店里……写一幅?   舒然呆滞,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觉得挺羞涩的,现在是八几年,会书法的比四十年后多了去了。   “不好吧……”真的尴尬,送朋友就算了,舒然还真没有在外面公开张贴过自己的字。   “有什么不好。”江帆说:“你写得很好啊,不介意就送人家一幅呗,反正都开笔了。”他现在是觉得舒然很牛逼,别说贴在饭店里,出字帖都行。   舒然还在犹豫,徐慎说:“看你自己,想写就写,不想写就不写。”   他以为舒然脸皮薄,抹不开面子拒绝,正在帮对方拒绝,就听舒然说:“行,那我就献丑了。”   真的没这么操作过,舒然认真写了幅对联,送出去之后脸皮滚烫。   “哈哈哈,你怎么这么……”江帆说:“要是我有你这本事,我尾巴早就翘到天上去了。”   徐慎说:“所以老天爷没给你这本事,怕你捅破天。”   “滚。”江帆不在意,给舒然满了杯茶送过去:“这杯是凉的,压压脸上的害臊。”   “谢谢帆哥,我自己来就成。”舒然摸脸,确实有点发烫,赶紧喝了一口冷茶。   他们笑笑闹闹,周惠看着变了很多的弟弟,心中有欣慰,还有一缕说不清的惆怅,她也不知道这股子惆怅是怎么来的,就像在告别从前。   外边,老板瞧着舒然写的内容喜欢,字也不错,立刻找了个适合的位置就贴上了。   回头还乐呵呵给他们送了道菜,说是主厨特意做的拿手菜。   一副墨宝换一道主厨做的拿手菜,这事甭提多风雅了。   江帆在桌子底下踢了踢徐慎,挤眉弄眼地表示:你媳妇儿太拿得出手了,可看紧点。   徐慎瞟了他一眼,没作声。   今天这场景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上次他就问过舒然,配他会不会觉得自己亏了?   既然舒然自己说了,不在意他是不是文化人,那这事就过了。   徐慎挺看得开,偏头小声问:“给咱自己卧室也写一幅?”就挂在床头上。   舒然无语,小声:“那显得我多自恋。”在自己卧室挂自己的字,没谁了。   “我爱看,挂给我看。”徐慎小声说:“你不爱看可以无视。”   见周惠正在专心给大家盛饭,舒然说道:“等以后,我弄点好纸好墨。”   他答应后,徐慎反而陷入了沉思:“你这么花心思,倒显得我那房子有点配不上。”   他想换更好的房子了,带花园小洋楼什么的。   这是什么土豪发言?   年纪轻轻都能在县城里买院子了,还说配不上?   舒然低头喝茶,忽然脑回路跟徐慎撞到了一块儿去,他脸色骤变,不会吧?   舒然唰地扭头,估计自己脸色挺不好的,徐慎问:“怎么了?”   “你……”舒然没头没脑地,低声警告徐慎一声:“别动什么歪心思,老实做人。”   别为了换房子去挣黑钱,那是死路一条。   徐慎一怔,刚才还真动了点歪心思,来钱快的活儿都不怎么干净,一旦沾了就洗不白了。   所以也只是想想,他侧头望着舒然白净的脸庞,笑着澄清:“没动什么歪心思。”   周惠把两碗米饭搁他们面前,招呼道:“你俩嘀嘀咕咕说什么?还不饿呢,快吃饭。”   徐慎趁着周惠不注意,讨好地给舒然夹菜,甚至还想偷亲舒然的脸,没得逞,惹得对面的江帆肆意嘲笑。   没想到徐慎还是个怕媳妇儿的,太好笑了!   吃完午饭,江帆就把他们一家子送了回去。   傍晚,江帆捧着舒然送自己的墨宝,巴巴地跑到他哥江航面前显摆,说道:“瞧瞧,今天相亲那姑娘的弟弟送我的。”   顺便把饭店老板邀字的事情绘声绘色地讲一遍,正面说明他不是吹牛逼。   最后江帆得意洋洋地问道:“哥,你觉得怎么样?”   江航看了一眼,漫不经心点评:“写得不错,基础打得好。”   至少有十几年功底吧,又一看落款,笔者年纪竟然比江帆还小,就觉得有些出奇。   学书法需要良好的环境熏陶,需要良师指点,江帆拿回来这字,应该不是流水线老师指导出来的。   那确实不是,舒然家里就是书香门第,家学渊源。   字也好,那副有点高傲文艺的别扭性子也好,都是这么养出来。 第15章   徐慎家一直很热闹,大伙儿都爱在这里扎堆,但今天晚上很清静,只有三个人开饭。   “你那些兄弟们呢?”害得舒然都有点儿不习惯。   徐慎说:“在陈森他们家。”   陈森家还有老娘,脾气凶得很。   这几天估计是看在他新婚燕尔的份儿上,人都识趣地没往他家里跑。   徐慎笑了笑:“回头带你去认认门。”   舒然也想到了新婚这点,筷子一顿,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夹菜。   “对了,慎哥。”周惠想起来问:“定子什么时候去上班?”   现在她的婚事也有眉目了,当姐的就开始操心弟弟的前途。   “不着急。”这事儿徐慎也听舒然提过,没掉链子:“等你结婚了再去。”说到这里他怔了怔,难道舒然真的要去工作?   他看舒然,对方也抬了抬眉,干嘛?   周惠嫁给张云生,大概率是住在单位宿舍,姐弟俩隔得又不远,以后两家有点儿风吹草动肯定是一清二楚,难不成还要一直瞒下去?   “?”舒然努力理解。   徐慎摇摇头,瞄周惠表示不方便说话。   算了,看不懂……眼神交流太累了,舒然放弃。   “也成。”周惠给弟弟夹了一筷子菜:“多吃点。”   “你也是。”舒然顿了顿:“慎哥也是。”人情世故。   徐慎低着头笑,很想说一句,不想说可以不用勉强。   至于上班那事儿,他决定晚上回屋了再问清楚。   晚饭后,俩人一前一后进了屋里,徐慎就坐在床边,开门见山说道:“媳妇儿,你给我个准话,什么时候跟你姐说?”   “跟我姐说什么?”舒然坐在书桌前的折叠椅上,手里拿起一本小说,翻到之前看过的地方继续看。   “我俩的事。”徐慎看着他。   舒然陷入思考:“……”   一会儿要去洗澡,徐慎把手腕上的表摘下来,随意放在床头,接着打开旁边的收音机,听听新闻。   “等我姐结婚后吧,现在住在一起,说了难免尴尬。”主要是怕周惠尴尬,徐慎的朋友们对同性恋的接受度高,不代表所有人都高。   万一周惠反应过激,没准会跟徐慎闹矛盾,想想就还是等对方结婚了再说。   “成。”徐慎对这个答案可以接受。   只要舒然有打算公开,而不是一直藏着掖着,他是能接受的。   “在看什么书?”徐慎还不打算走,靠在床头歇着。   是在跟自己说话?   舒然把书翻过来看了一眼封皮:“武侠小说,指剑……为媒。”   经典都看过了,这套没看过。   “怎么看这个?”徐慎想了一下,竟然忘了剧情,说明这书写得一般:“别的好看点。”   “哪本?”舒然脱口而出:“黄易的吗?”动辄就摸个小手,掐个小腰的荡漾写法。   室内静默一秒钟,接着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成年人的默契。   就,黄易写书确实挺荡漾的。   “不是。”徐慎瞅着他:“金庸的。”   然后想起自己那一堆见不得人的小说,估计舒然翻他的书架已经翻过了,他也不害臊,这很正常。   “哦。”舒然装模作样:“那我回头看看。”   看了两行字,他忍不住问:“你那些小说……都是特意买的吗?”   徐慎应该知道他指的是哪些,就是不正经的那些。   “那些?”徐慎果然心领神会,哦了一声:“偶尔看看,打发时间。”   舒然心想,你一个gay看什么BG小说?   但他觉得自己更有病,为什么要跟gay讨论这个问题,但他还真就想问:“就是,里面都是男女,你看着有趣吗?”   看那啥书,不就图个想象。   舒然很好奇,徐慎看书的时候脑子里想的是什么?把女主换成男的?   徐慎一怔,估计没想到舒然会跟自己讨论这个,他笑得有点意外。   “不方便说吗?没事,这是隐私,”舒然说:“我就随便问问。”   “没有。”徐慎轻咳一声,如实回答他的问题:“以前有趣,现在应该没有了,我很久没看了。”   舒然:“?”   眼睛从书上抬起来,看着徐慎:“此话怎讲?”   “你很好奇吗?”徐慎也看着他。   “不好奇我干嘛问?”舒然状似不经意地移开视线:“就聊聊嘛。”   室内安静了片刻,徐慎才继续说:“我以前,不知道自己喜欢男的。”   以前不喜欢,那就是现在才喜欢咯?   舒然聪明,立刻想到前因后果,脸色有点古怪,不是吧,徐慎是被自己掰弯的?   那他不是造了大孽了?   舒然歇火了,徐慎反而来劲儿了:“怎么不问了?”   舒然心想,问你的大头,我已经知道了。   不就是一见舒然误终身嘛……   有人看上自己,舒然不奇怪,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你还不去洗澡?”他随口转移话题。   “你催我?”徐慎扬起眉,笑道:“那我真去洗了。”   舒然:“……”   舒然轻轻在心里嘀咕了一句:靠。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还没来得及挽回,徐慎就出门去洗澡了。   天气热洗得还挺快,不久后,他回来催舒然:“早睡早起,快去,热水给你打好了,你自己兑点冷水。”   舒然抓抓耳朵:“我再看会儿。”现在也太早了,才七点多。   徐慎看着他:“一会儿水凉了。”   “催这么紧干嘛,不急。”舒然还是头也不抬。   徐慎的心思太好猜,无非是想那档子事。可是舒然不想啊,夜还这么漫长,早早就……那也太可怕了。   徐慎说:“你要是懒得动,我抱你去?”他很乐意,如果舒然愿意,他帮舒然洗澡都行。   “那又不用。”舒然哪能答应,磨磨蹭蹭地拖延到八点,还是去洗了。   水还热乎着,兑了点儿冷水,淋在身上分外舒服,想想这是徐慎给他的待遇,舒然又有点儿别扭,毕竟人家是实打实地对自己好。   舒然也不讨厌这种相处,不然他可以编100个谎言,用来躲避徐慎的亲近。   身体不适……就是最简单的一个谎言。   而自己最终没有选择撒谎,已经说明了自己对徐慎的接受度,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高得多。   舒然在卫生间洗澡,徐慎在屋里心神不定地等着,说不清楚为什么,每次舒然不在他眼皮底下,他就莫名地慌,感觉双方离得十万八千里远,甚至更远。   直到舒然回到眼皮底下,被他抱在怀里,不安的心才能踏实。   有点儿没出息,不,是非常地没出息。   舒然回到屋里,徐慎见他洗头了,很自然就拿着毛巾过来殷勤地帮忙擦头发。   他要帮忙,舒然也没有拒绝,就坐在椅子上,垂下眼帘任他动手。   这种明明彼此还挺陌生,却又是有‘夫妻’之实的气氛,令人有一种想要握紧手指的不自在。   “好了,去睡了?”徐慎问。   “好。”舒然说。   舒然不讨厌徐慎的亲近,偶尔甚至会情不自禁地沉醉,会贪恋人家的温存和真心,会享受自己稍微给点儿笑容,对方就激动的那种掌控感。   舒然很唾弃自己,觉得自己很心机。   也许徐慎根本没把这段婚姻当成交易,对方完全把他当成媳妇儿捧在掌心上疼。而他只要装装样子,徐慎就拿他当宝贝,小心翼翼地对待他。   感觉媳妇儿不讨厌自己,徐慎忍不住对舒然说肉麻话,满满的一肚子,但他只挑一两句含蓄的说:“舒然,我好喜欢你。”   舒然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哼唧道:“嗯……”   *   张云生看中周惠了,早上起来将自己收拾得清清爽爽,又去商店购买了一堆拿得出手的东西,就顺着地址来到了徐慎家里。   听着楼下的动静,舒然拍拍身边的徐慎:“家里是不是来人了?你快起来。”   家里来人很正常,但今天可不是一般的人。   徐慎不爽地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埋怨道:“他怎么来得这么早?生怕媳妇儿跑了不成?”   舒然也起来穿衣服,心里吐槽,他觉得徐慎完全是五十步笑百步。   俩人都想上卫生间,就一块儿挤了进去,各干各的事儿。   徐慎今年二十二,已经到了长胡子的年纪,每天早晨起来都要仔细刮一遍。   以前偶尔也懒得刮,但现在娶了媳妇儿不一样了,要是一天不刮就长出了胡渣,会扎脸。   徐慎对着镜子一边刮胡子,一边从镜子里边悄悄偷看舒然,对方正在用脸盆洗脸,挂毛巾的动作非常细致,他看着看着就笑了,无心认真弄自己的脸,他迅速刮完,洗洗干净回头去亲舒然:“还扎脸不?”   “扎。”舒然推他,然后摸摸自己现在的下巴,还是光溜溜的,估计到了徐慎这个年纪才会猛长。   徐慎见状也伸手去摸,感受了一把媳妇儿光滑白嫩的脸。   “还没长胡子?”   舒然:“嗯。”这身子天生体毛就少。   徐慎叹息:“珍惜现在,每天刮也挺烦的。”再就是,光溜溜的舒服。   舒然现在不就嫌弃他扎吗?   下一秒,徐慎赶紧闪出了卫生间,因为周惠忽然上楼。俩人在卫生间动手动脚,被堵个正着就完了。   不多时,周惠领着徐慎先下去见张云生:“云生哥,这就是徐慎,昨天跟你说过的!”   张云生唰地站起来,看过去,这就是徐慎?   差点跟周惠结亲的那个?   长得真是出众,那周惠怎么没喜欢他呢!   “慎哥,这是张云生。”周惠又对徐慎介绍。   “徐慎兄弟,你好。”张云生昨天听姑娘陈述时,还曾想过,是不是徐慎本人长得比较一般,如今一见发现,原来自己才是那个长得一般的人。   “云生哥,你好。”徐慎跟着周惠喊,过来和张云生握手:“坐,喝茶了吗?”   “哎,周惠姑娘给我倒了。”张云生笑。   “果然一表人才。”徐慎打量他,怪不得舒然说人家有七点五分,模样还真挺俊的。   “你说笑了。”张云生心想,你才是一表人才,末了又看着周惠,是周惠说他长相了吗?   周惠被看得很不好意思,笑说:“你们聊,我去煮饺子。”她可没有跟人说张云生一表人才,都是她弟说的。   两人坐下说话,先是互相寒暄了一下各自的情况,其实通过周惠的传达都已经基本清楚了。   接下来徐慎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他姐那情况,都跟你说了吧?”   张云生反应了下,明白过来徐慎是说周惠,显然徐慎跟周惠的弟弟关系好,是站在弟弟的立场说话。   “说了。”说起这事儿,张云生还挺尴尬的,毕竟眼前这位,现在算是周惠的丈夫,虽然没有那个试试,但村里边就认了他。   “你真的不介意吗?”徐慎说:“如果你真的想娶他姐,就要忍受暂时不能正名的委屈,当然,迟早是要回去她家说清楚的。”   张云生认真想了想,摇摇头:“我真的不介意,如果介意我就不会来了。”   徐慎往厨房那边看了一眼,说:“你是真的喜欢他姐,还是只是想娶个媳妇儿?”   这两个是有区别的。   张云生立刻说:“我是真的喜欢小惠,她……怎么不一样。”怕徐慎不信,他想解释,但徐慎点点头:“我明白了,我支持你。”   “谢谢你。”张云生松了口气,现在轮到他打听:“你当初……肯定是想结亲的,心里一点怨言都没有吗?”   “没有。”徐慎毫不犹豫。   张云生忍不住再次打量他,一点怨言都没有,那还真是条真汉子。   “那行。”张云生也不是婆婆妈妈的人:“周家收了你的彩礼,我这边还给你……”   “用不着。”徐慎立刻打断他:“那彩礼不用你管,你只管娶你的媳妇儿。”   张云生错愕:“这……”什么意思?   但是徐慎这副态度,算了,到时候让周惠转交也是一样的。 第16章   “好吧。”张云生听周惠说,徐慎跟自己一样,都是孤家寡人一个,反倒宽慰起对方来:“媳妇以后会有的,找个跟你情投意合的。”   徐慎笑了笑:“嗯。”   “来,吃饺子!”周惠把自己做的饺子端上来,平时年节才吃这个:“有白菜馅儿的,鸡蛋韭菜馅儿的,定子喜欢吃韭菜,我就做得比较多。”   “这么巧?”张云生笑吟吟地看着周惠:“我也喜欢吃鸡蛋韭菜馅儿。”   “那你尝尝。”周惠立刻给他夹了一个。   张云生吃完赞不绝口:“真好吃,小惠,你的手艺真好。”   周惠都被他夸得羞涩起来。   “我爱吃白菜馅儿的。”徐慎夹了个白菜饺子扔进嘴里,心中却存疑,舒然真的喜欢吃韭菜馅儿?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一块儿吃的饭也没几顿,但是凭徐慎的仔细观察,他知道舒然不太爱吃味儿大的东西。   芹菜姜葱,他媳妇儿都不吃。   舒然很快也下来了,跟张云生打招呼:“早啊云生哥,你来得这么早?”   “早。”张云生轻咳:“是来得太早了,打扰你休息真是抱歉。”他是军人出身,作息非常标准,来了才发现人家还没起床呢。   “没有没有。”舒然乐了:“是我们起得太晚了。”看了看:“我姐呢?”   “应该是去厨房端东西去了吧?”徐慎拉了张椅子在身边:“坐。”   舒然坐下,看到徐慎给自己夹了一个韭菜饺子,立刻皱眉,又夹了出去:“我吃白菜的。”   徐慎就说自己观察得对:“你姐非说你爱吃韭菜……”   周惠端着一盆黄鳝粥又过来了,今早她做了两样,就怕这些男人们吃不饱。   “姐你真能干。”舒然连忙站起来接过,拿碗给大家伙盛:“以后你嫁人了我们可怎么办?”再也吃不到这么有滋有味的饭菜了。   “你学啊,怎么办?”周惠说:“慎哥还没娶媳妇呢,你跟着人家慎哥住,至少厨房的活儿得学一学吧?”   不然指着谁做饭,人家陈森会做饭,但又不是每天都来伺候他们。   徐慎赶紧打圆场说:“不用他学,陈森会做饭,我也会点。”   周惠发现又是这样,每次数落弟弟,旁边就有人护着,这像话吗?   周惠忍很久了,这次不管旁人说什么,她都得说两句:“不是姐说你,定子,今天我要好好说你两句。我发现你在慎哥这里变得特别懒,这几天什么活也没干,还好意思管人家慎哥要零花钱,你快反省反省自己,都懒成什么样了?你起过一天早吗?每天让人三催四请。”   “……”舒然讪讪地一笑:“是,我以后注意。”他把黄鳝粥端给张云生:“云生哥你喝。”   张云生忙站起来接过:“多谢。”   一屋子三个男人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徐慎沉默地吃了个饺子,觉得媳妇儿没必要挨骂,这些都没什么,想想自己都没舍得说过一句重话……   不过俗话说长姐如母,人家周惠骂弟弟很在理,他没立场管。   就算管了也没用,越说越给舒然招骂。   周惠骂完弟弟才反应过来自己在相亲,不过那又怎么样,她就是这个脾气,早点了解清楚比较好。   “小惠,你也坐下吃。”张云生忙把自己那碗粥端过去给周惠,想想说了句:“别劳气,男孩子都有这么一段时间,以后就好了。”   “嗯。”周惠理了理鬓角,这才笑起来。   她还不是担心弟弟到了城里就放纵了,俗话说学好三年,学坏三天,徐慎和徐慎那些弟兄们,不知为什么都太惯着她弟了。   这不让做,那也不让做,做姐的说弟弟几句还要被拦着,周惠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弟弟原先在家里多勤快一个人。   自己换下来的衣服都不让她帮忙洗,如今,她记得昨天的衣服都是徐慎洗的,那一刻她觉得弟弟是要上天。   张云生趁机说起自己小时候的故事,替舒然引开了话题:“我小时候也调皮,那会儿我父亲还在,他以前也是部队出身的,打我打得特别狠,哎,都是抡圆了膀子打的……”   “这么狠?”周惠皱着眉,部队出身的,那力气得多大?   “是啊。”张云生笑笑:“以前很害怕他,现在却很想他。”   大家都知道张云生家里没人了,不由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所以有人骂挺好的。”张云生这句是宽慰舒然的。   “对。”舒然给周惠夹个饺子:“姐快吃,凉了。”   “行了,不说你了。”周惠笑嗔。   又同情张云生,年纪轻轻就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老天爷的心是真的狠。   就是说这年头,苦命的人到处都是。   论起身世凄惨,徐慎的身世也很惨,那是从小就被爹妈抛弃,活到今天不容易。   就冲着张云生会维护舒然这点,徐慎对张云生的印象也很不错,是个会和稀泥的,将来舒然和他姐爆发了问题,希望这个姐夫也能管管。   “给,你爱吃的韭菜饺子。”周惠给舒然碗里塞饺子。   舒然才知道,原来周定是爱吃韭菜饺子的,可是他不爱吃。   幸好也没人盯着他,等周惠和张云生说话,他就偷偷地夹出去,做完坏事却撞上徐慎那似笑非笑的眼神,舒然若无其事地看回去,干嘛?   不干嘛,徐慎又不会揭穿他,不爱吃就不吃。   在饭桌上聊过后,张云生帮着周惠在厨房收拾碗筷卫生,两人接着聊。   现在张云生已经知道周惠和她弟的情况,并且不介意,他是真心看中周惠,想娶周惠为妻。   “你父母这样做太没道理了,好在徐慎兄弟是个讲道理的,没让你难做。”张云生怜惜地看着周惠。   “嗯。”周惠苦笑:“要不是我弟支持我,我都不敢走这一步,慎哥确实是个好人,外面传他不好的都是瞎传。”   说到这个,周惠就特别义愤填膺:“嚼舌根嚼得那么起劲,不知道的还以为慎哥把他家怎么了。”   不知情的人听着听着就以为是真的,包括她们家以前也是道听途说,才导致对徐慎产生这么大偏见。   张云生点头:“要不怎么说谣言猛如虎,这点在县城就还好,没有人有闲心去管别人家的事。”   又说:“那彩礼钱我就直接给到你手里,不给你父母了,你拿去还给徐慎兄弟。”   周惠没想到就这么定下来了,错愕了一下点点头,说道:“你刚参加工作也不久,就不要一下子拿太多钱出来了,可以以后慢慢还。”   要是结婚后没那么快有孩子,她想做点成本低的小生意,努力赚钱还给徐慎。   张云生望着心仪的姑娘,笑道:“积蓄还是有一点的,我父母早就帮我攒了彩礼钱,只是可惜没见着我娶媳妇。”   周惠认真看着他:“咱俩结婚了肯定去看看二老。”   “好,对了,小惠,彩礼钱我已经带来了……”张云生是真的怕娶不上媳妇,今天来拜访就把彩礼钱给揣兜里了。   “啊?”周惠都愣住了。   张云生没经验,也不知道该给周惠多少,恰好就带了五百块钱!   “给。”确定周惠愿意嫁给自己,他二话不说把钱塞到周惠手里:“拿去还给徐慎兄弟。”   周惠看着躺在手心的500块钱,心里百感交集,热乎乎的,她对张云生笑道:“好,云生哥,咱们以后好好过。”   婚期的事他们做不了主,要看领导怎么批,不过应该也很快,现在就可以准备采买结婚的用品了。   舒然和徐慎听了这个消息,也不反对,总归两个人互相喜欢才是最重要的。   而且张云生给他们的感官也确实不错,是个实心眼的男人。   送走了张云生,很快周惠就把五百块钱偷偷给了舒然,嘱咐弟弟去把钱还给徐慎。   这事一直压在心里,她特别的不好意思。   “我姐夫这么快就把彩礼钱给你了?”舒然无比震惊,原来男人想媳妇真的可以想到这种程度,佩服。   “嗯。”周惠笑:“你姐夫说了,让你拿去还给慎哥,他是个通情达理的男人,你姐这辈子就认定他了。”   “姐夫这么有钱吗?”舒然讷讷道:“让他别勉强。”人人都能一口气拿五百,他都快弄不清这时代的物价了。   周惠嗔怪:“你姐夫只是家里没人了,又不是没钱,他家里不穷。”   人家爹妈之前都是部队的,张云生又是独生子,爹妈攒下的积蓄全都给他了。   再说,部队里的办事员一个月也有50块钱工资呢,一年纯工资六百块钱,那也不少。   张云生是个单身汉,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总归能存点钱吧?   “……”舒然自闭了,原来只有周家穷,拿五百块钱都跟要老命似的,而其他人赚五百块钱是不难的。   嗐,想到自己为了五百块钱委身给徐慎,后悔倒是不后悔,就是有点儿缺心眼。   不对,不是有点儿,是太缺心眼了,舒然都臊得慌。   但仔细想想,假如没有徐慎从中牵线,周惠也不可能找到现在的如意郎君,所以终归还是托了徐慎的福。   不管是理性还是感性上,舒然都不后悔认识了徐慎,现在的情况是,五百块钱马上就能还清,徐慎那边会这么想呢?   真的,现在要去把钱还了吗?   舒然闭上眼睛,昨晚徐慎死死握住自己腰身,碰撞的感觉还历历在目,想起来就腿发软。   “定子,你跟人慎哥还钱的时候态度好一点。”周惠叮嘱他:“也别太公事公办,现在已经不是钱不钱的事儿了,慎哥是咱们的恩人,别以为还了钱就撇清了,你以后还是要听慎哥的话,他真的很照顾你。”   “哦。”舒然心不在焉地应着,是的,周惠说得很对,别以为还了钱就撇清了,哪有这么简单。   “那你去吧,我去干活了。”周惠手里拿着一把锄头。   “你去干什么?”舒然问。   “屋后水沟积了些叶子,我去弄一下。”周惠说。   “我跟你一起。”舒然也想要去拿工具。   “别,就那么一点功夫。”周惠说:“你去找慎哥,快去。”   “好吧。”舒然无奈。   周惠就扛着锄头走了,之前下了一场雨,屋后的水沟被雨水冲了不少树叶下来,堵得有点儿厉害,而且太久不处理还会有味道。   舒然拿着钱,心不在焉地上楼,跟下楼的徐慎撞个正着。   “媳妇儿。”徐慎见周围没人,顺势拉住他,往怀里揉搓,接着看见他手里的钱,挑眉:“这是?”   舒然被揉得浑身发软,如今嗅到徐慎身上的气息,他都反射性地害羞。   舒然吸了口气,站好说:“姐夫给我姐的彩礼钱。”   “那怎么给你了?”徐慎问。   “……”舒然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   徐慎不傻,很快就想明白了,这钱应该是张云生给的周惠,然后周惠给了舒然,舒然来还给自己,他看着舒然说:“你要还给我吗?”   被他这样看一眼,舒然不受控制地心虚,就好像自己过河拆桥似的,但这钱肯定要还:“嗯,我姐让我还给你,当初你聘她给了我家的,不还她心里难受。”   “我能理解。”徐慎考虑了一下:“那我接了这钱,再转手给她添妆。”钱他不缺,舒然他姐嫁人总不能两手空空地过去。   添个屁,舒然直接把钱塞他手里:“我姐还给你的你就拿着,一码归一码。”   是一码归一码啊,徐慎觉得自己说得挺明白的:“那我自己拿给她。”   说罢就要去找周惠。   舒然拦住他:“不许去,我姐什么都不知道,你拿给她干什么?”   徐慎怕撞到舒然,也不敢强来,就站着说:“这钱你还给我了,我也收下了,然后相识一场,我给你姐添妆,逻辑清晰了吗?”   “清晰……啊呸,不是这个问题。”舒然无语:“你别花钱了,不需要。”   好不容易还清了钱,现在又添一笔,那以后怎么算?   他已经欠了徐慎这么多,再这么欠下去恐怕真的只有以身相许,一辈子给人当老婆的命了。   那可不行。   “你做我的主?”徐慎停下脚步:“也行,家里的钱你管,给你。”他把钱塞回舒然口袋里。   不是,谁要管他的钱!   舒然被他弄得挺烦,又按捺住郁闷:“给你你就收着行不行?不然像卖身懂吗?”   舒然拿着这钱跟徐慎睡,总有种被嫖的错觉。   “有吗?”徐慎塞钱的手一滞,不情不愿地收回来:“那我就先收着,明天出去一趟,给咱姐买点嫁妆,电器家私什么的。”   舒然一口就拒绝了:“不用。”   徐慎说:“要的。”   这人也太烦人了。   欠钱,还钱,天经地义。   为什么要这么婆婆妈妈的?   沉默了下,舒然提醒他一句:“慎哥,花钱不是万能的,不是花得钱越多就能留住人。”   好吧,他懂徐慎的心思,但他真心希望徐慎别再为自己乱花钱,免得将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人财两失。   “花钱留不住,”徐慎一本正经地摸摸自己的脸庞:“那满分可以吗?”   “?”舒然瞬间无语,绕过他上楼:“你有点儿自恋。”   “这不是你说的?”徐慎跟上楼。   “我不说你就不知道自己帅吗?”舒然翻白眼。   “知道,但没有这么直观。”徐慎每天被舒然花式夸一次,夸得他都不好意思了。   但是有用吗?   徐慎不知道,以前他觉得自己还不错,能给舒然想要的生活,但接触过后他发现错了,舒然很优秀,是他完全摸不到底的那种优秀,跟周围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这样的人怎么肯跟着他。   徐慎不想猜了,干脆直接问:“舒然,你会走吗?”   舒然脚步一顿,回头盯着徐慎的脸看:“啊?”   “没听清吗?”徐慎在想要不要说第二遍。   “额,听清了。”舒然说。   只是问题有点儿突然,好吧,搁现在这个情况也不突然,顶多算有点直接,不过舒然很意外,徐慎看起来这么云淡风轻的吗?   好像他说走也可以似的。   被舒然盯着,徐慎暗暗吸了口气,再次问:“你会走吗?”   没有云淡风轻,他很紧张,只是习惯了用云淡风轻的态度面对一切,不然早就被压垮了。   舒然也很紧张,他几乎就要反问出声:如果我想走,你会不会让我走?   他走不走是一码事,徐慎让不让走又是一码事,对,文艺青年就是这么磨叽。 第17章   到最后,舒然也没问出那个问题。   不想吵架,他挺有自知之明的,他知道徐慎挺稀罕自己的,要走必然会带起一番腥风血雨。   这是其一,其二,舒然自认为做不到提起裤子不认人,假如真走了,自己也恐怕有一段时间走不出来。   那就……好好再想想。   两人位置一上一下,形成一种仰望和被仰望的关系,这一刻,舒然彻底摆脱了被嫖的束缚感,不存在金钱关系后,他其实不讨厌和徐慎在一起。   “你很希望我留下吗?”舒然问。   “当然很希望。”徐慎立刻表示,眼睑却是下垂的,嘴角带着一点自嘲的笑容。   他看得出来舒然在思考,天秤并不偏向自己。   但徐慎也不敢催,就屏住呼吸等待,比他经历过的任何一次等待都要煎熬,不夸张。   舒然是在思考:“……”   还了钱心里确实舒坦多了,但他也不认为自己马上就能跟徐慎撇清关系,就像周惠说的,这已经不是钱的事儿了。   不如……就当和徐慎谈一场恋爱好了,走到哪算哪。   反正总不可能是一辈子,他很悲观。   专家说爱情的保质期只有18个月,先信专家一次,如果18个月后徐慎还是这副离不开的样子,那就证明……   专家在放屁。   舒然想着这些,都快把自己逗笑了。   继而又想,自己还能笑得出来,没准18个月后失恋的人不一定是徐慎。   这个方向很危险,舒然赶紧打住危险的思绪。   “也成。”舒然深吸了一口气,说:“那我不走了。”还人情也好,眷恋徐慎的温情也罢,他不多想了,就一鼓作气地决定吧。   “嗯?”徐慎看起来有点儿呆。   “没听清吗?”舒然说着,感觉这对话好像有点儿熟悉……?   “听清了。”徐慎轻咳一声,笑了:“那你留下来,跟我好好过,我……不会让你后悔的。”他看着舒然的眼睛,八辈子没这么认真过:“我会对你好。”   舒然做了这个决定,心情也挺复杂,无声地点点头。   他特别想加一句,能在一起走多久他也不确定,这个时代,有太多不确定因素了,但最终想想还是没说出来。   一错眼的功夫,徐慎竟然来到了他眼前,一把打横抱起他。   啧,干嘛?显摆自己力气大?   “媳妇儿,你怎么吃不胖?”手臂下清瘦骨感的身躯令徐慎心疼。   舒然望了眼上空:“才吃你家几顿饭,你就想我胖?”   也是,徐慎安抚了一下自己心有余悸的小心脏,笑着说:“那还钱这茬就翻篇了,以后不许再提钱不钱的,好好过日子。”   舒然靠在他怀里,小声应了一句:“嗯。”   徐慎抱着人往上走:“咱姐婚期估计也快了,明天去买一些电器和家私,让咱姐风光大嫁。”   这人,舒然抬头睨了徐慎一眼,敢情之前在给他铺垫下套呢?   诡计多端的男人,以为花钱多了就可以留住人了是吧?   但是怎么说呢,大方的男人确实很有魅力。   想当初舒然对徐慎的第一印象就是豪,然后才是帅炸天……   进了屋,徐慎心情有点儿激动地亲舒然,摁在枕头上亲,舒然知道他激动,也由着他放肆。   “唔,喂,行了……”再亲下去恐怕会收不住,舒然挣扎着坐起来,擦了擦嘴角的痕迹。   徐慎也舔着嘴角,一脸认真:“媳妇儿。”   “……”舒然不想搭理,但还是看了他一眼。   “没事,喊喊你。”徐慎笑起来。   “无语。”舒然望着别处,傻子。   “舒然,你不走了,我很高兴。”徐慎一直笑,笑得好像捡了大便宜。   “哦。”舒然本想严肃点,留下来的决定怎么看都很傻逼,好好一男的给人当媳妇儿,比徐慎花500娶他还傻。   但怎么说呢,今朝有酒今朝醉吧,自己也不亏……最后舒然也忍不住笑起来。   可能傻子症状会感染,传播途径就是眼神对上。   “家里的财务情况,我跟你说说?”徐慎稍微平静了一下,走到柜子边拉开抽屉,取出了那个盒子。   “这是部分的钱。”徐慎坐到床边,一只手还搂着舒然的腰,给舒然说说盒子里的东西:“现金不多,大概有三千块钱。”然后拿起两张存单给舒然:“这是银行存单,每张有两万元。”   这年头的一万元相当于后世的二百多万,徐慎足足有四万多,那就是好几个二百多万,妥妥的有钱人。   “这么多?”舒然张大嘴巴,不是说他没见过钱,他自己家境也不错,没为钱发愁过,只是惊讶于徐慎这么有钱。   舒然的反应在徐慎的预料之中,他说:“这还算少的,我不会攒钱。”赚的很多都给兄弟们分了,自己没拿什么大头。   还有一部分投资出去了。   “不少了。”舒然说。   “对,所以你别再省钱了,该花就花,该用就用。”徐慎捏了捏舒然表情吃惊的脸蛋,手感好,忍不住又亲了两口,稀罕个没够。   舒然任他亲够了,直白打听:“慎哥,这年头赚这么多钱不容易,你老实告诉我成吗?这钱是怎么赚来的?”   不打听清楚,他心里不踏实,总害怕忽然有公安来家里抓走徐慎。   一夜夫妻百日恩,舒然现在完全接受徐慎这个人了,他希望对方好好的,别再重复他知道的那个悲剧结局。   “啊?”徐慎愣了愣。   “别装,你听清了。”舒然说。   徐慎有点儿不想说,含糊其辞:“你放心,不是什么犯法的事儿。”   舒然摇晃他的手臂,追问:“那究竟是什么事?”   “就一些小生意。”徐慎把舒然的五百块钱也放进盒子里,收起来,明天要用再拿。   “什么小生意?”舒然推了他一把:“快说。”   可千万别涉及黄赌毒,舒然真的害怕。   徐慎:“我们做的事情顶多算是投机倒把,帮人运运货,放心吧,公安不会半夜来抓我去蹲号子。”   除了他说的那些还会放点贷,利息都符合国家标准,这是正规的,公安来到面前他也不怕。   舒然十分狐疑:“真的?”   他不信,徐慎不可能没做过一点儿犯法的事情,但明显,对方目前还不想跟他交代。   徐慎感觉不被信任,咬了舒然手指一口:“还能是假的?你想想,江帆是什么背景,他哥都肯睁只眼闭只眼,我们能坏到哪里去?”   江帆他哥都能睁只眼闭只眼,只能说他们做的生意不黑,但也绝对不完全白,算是钻空子。不犯法,不提倡。   那些舒然没什么概念,任徐慎说破天去,他对徐慎的印象就是黑的。   不然那些报纸上登的事都是哪儿来的?   “你还不信?”徐慎高高挑起眉,似乎不满舒然怀疑自己的人品。   “不是。”那算了,以前的事儿就此翻篇,过去了舒然也管不着,但从今开始……他必须得管:“我只说一句,你要是进去了,我立刻跟人跑,不会等你。”   这警告够狠的,徐慎立刻被镇住了。   “过去的我不管。”舒然说:“以后你老实点,不要让我担惊受怕。”   徐慎在考虑,舒然的嘴唇就印了上来,亲得他五迷三道,他受不了地郑重点头:“行,我都答应你,以后做什么事都让你知道。”   亲得迷糊间,舒然冷不丁问:“你真没做过犯法的事儿?”   徐慎浑身一僵,等他回神,看见舒然像只小狐狸一样贼笑,似乎把他整个人……包括灵魂都看穿了。   “……”徐慎苦笑,装傻。   他的灵魂,并不好看,反正没有皮囊这么好看。   回头舒然和周惠说:“那钱慎哥收下了,不过他说要买些东西给你添妆。”   相识一场,周惠也没拒绝,估计就是添点被子日用品什么的:“那谢谢他了,说来我和云生的婚事还是慎哥牵的线,回头得给人家慎哥和帆哥送个红包。”   也怪舒然没说清楚,第二天三人一起去街上,徐慎一出手就是看电器,把周惠惊得不行,连忙扯着弟弟问:“定子,慎哥这是给他自己家买,还是……”   “给你结婚当嫁妆。”舒然知道她的心情,叹气说:“我也拒绝过,但他不肯改主意,我说不收就跟我急。”   再扯下去就得闹矛盾。   舒然不喜欢那种吵架的气氛,但最终收不收还得看周惠的意见。   周惠很震惊:“给我当嫁妆?那怎么成呢,这些不是小件,全都是大件!”   她跟弟弟算了算,就刚才徐慎说要买的那些,加起来都值几百上千块钱了,她推搡弟弟:“不成,你跟慎哥说去,我不能收。”   哪能收人家这么贵重的东西?   舒然也是这么想的,硬着头皮过去扯徐慎的袖子,说道:“慎哥,你别忙,要不咱们买个电风扇就行了?”   这年头的电风扇也不便宜,一台菊花牌落地式电风扇九十多块,相当于两三个月的工资,很多人家都是结婚的时候才置办。   “不是已经说好了,怎么又反悔了?”徐慎说道,昨天因为这个事,他和舒然商量了半天,好不容易才达成共识。   “结婚的是我姐,咱们得听她的意见吧?”舒然无奈地看着徐慎,让人拿他没办法。   徐慎想抬手摸摸舒然的头发,但店里人多就忍了:“加个缝纫机,你去问问她,以后结婚了家里肯定缺这个。”   都是实用的东西,买了确实也是好。   舒然回头去问周惠,果然周惠一听缝纫机,就抿着嘴唇纠结起来,哪个女人结婚的时候不想要一台缝纫机。   舒然做主:“姐,你就要吧。”   不然僵持下去大家都不开心。   “那太贵了。”周惠还是过不了心里那关,他们本来就受人恩惠,哪还能这样:“慎哥不容易,咱不要花他的钱……”   听着周惠心疼徐慎的遭遇,舒然心头可谓是五味杂陈,假如周惠知道他和徐慎搞在一起,怕不是要生吃了徐慎。   想了想,舒然说:“他硬要送,你也别拒绝,大不了以后他结婚……你送回去。”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舒然也不想算计周惠……也是为了徐慎到时候少挨点骂。   “这……”   “慎哥一片心意。”舒然继续劝:“你就收吧,别搞得这么客气。”   周惠这才点了头,小声:“行,就要这两样。”以后徐慎结婚,她也送份礼就成了。   很快就选好了周惠的嫁妆,这么大一件,得有人给他们送回家。   商家到时会安排伙计送,就是需要一个人指路。   周惠说:“我跟师傅一起回去!”   就这样,周惠跟随伙计一起回家了,剩下徐慎和舒然,俩人就自己逛去了。   县城的街道虽然不华丽,人却很多,稍微不小心就会被人群冲散。   这时候人们的穿着没有五颜六色,最多的还是颜色朴素的粗布衣裳。   男人们最常见的穿着就是衬衫,同样是穿白衬衫,徐慎却显得鹤立鸡群,让人一眼就能看见。   徐慎拉着舒然说:“上次你说的,有机会跟我一起逛逛,给你添点东西,你看你想要什么?”   怕他害羞张不开嘴,徐慎一个个地问问:“想要电视机吗?”   这年头有黑白电视机,最小的9寸,大点的14寸,价格还挺贵的。   徐慎家里没买,因为他觉得自己用不上,没准舒然喜欢就问问。   舒然赶紧摇摇头,现在的电视机很贵,上千块钱呢,而且就那么几个台,还有雪花。   后世电视都看腻了,买这玩意儿干什么。   “冰箱?”徐慎又问。   幸亏周惠不在这儿,否则得吓坏,徐慎问的这些东西都不是他们一般老百姓敢想的。   “用不着,不实用。”舒然还是摇摇头,这些都是可有可无的奢侈品,他不稀罕,倒是指着徐慎的手腕说:“要不给我买块手表。”这个还实用些。   徐慎还在绞尽脑汁想着给舒然添点儿什么,闻言点头:“好,看表去。”   表和首饰不分家,都搁在一块儿卖,进了店,徐慎看到一对年轻人正在挑戒指,不由多看了两眼。   心里一动,然后问舒然:“媳妇儿,想不想要戒指?”   “不想。”舒然毫不犹豫。   徐慎就不提了,专心在柜子里寻找跟自己这只同款的表:“舒然,你买个跟我一样的成吗?”   戴同款表?   舒然想想也没意见:“哦,那就买一样的。”   表不算贵,这年头领工资的年轻人,大家人手一只,是标配。   出了表店,徐慎继续领着舒然去逛书店,买了些笔墨纸砚,说道:“你爱学习,在家无聊就练练。”   毛笔不贵,但是钢笔贵,舒然摆手:“钢笔就不买了,又不是什么大老板要签字,买钢笔没用。”   “但是我想给你买。”徐慎坚持。   看见有刻印章的师傅,顺便找师傅定做了两枚印章,一个是舒然的私印,一个是俩人的合印。   舒然又说:“要合印干什么,都用不上。”就看着好玩,白花这个冤枉钱。   “是用不上,拿回家放着我也乐意。”徐慎笑道。   最后就全都买了,不仅是这些,还有舒然的衣服鞋袜通身行头,都焕然一新。   都是舒然不让买,而徐慎非要给他买。   舒然实在拗不过,觉得当街拉拉扯扯还挺丢人的,只好妥协了。   逛到最后,两人提着一堆东西去国营饭店吃面。   桌子是八仙桌,长条凳子,地方很宽,徐慎却非要跟舒然挤同一张,指着墙上琳琅满目的牌子,跟媳妇儿说:“你想吃什么面?”   舒然瞧了瞧:“要碗阳春面吧。”这年头的阳春面肯定很地道,他很期待味道怎么样。   “那多素。”徐慎说:“吃牛肉面?”   舒然还真不馋肉:“你想吃你自己吃,我就吃阳春面。”   徐慎看着他,确定他真的想吃阳春面,而不是为了给自己省钱:“行。”   两碗面上来了,徐慎第一个举动就是把牛肉夹到舒然碗里。   舒然看看毁了的阳春面,又看看徐慎:“……”   牛肉味道重,混到阳春面里不就串味儿了吗?   舒然翻了个白眼,也没办法,他知道徐慎只是好意,想让自己多吃点肉。   可他真不馋肉,吃了两块剩下的给夹回去:“你自己点的自己吃,我吃不了这么多。”   徐慎也不馋,但他食量大,舒然吃不下的肉他都吃了个精光。   舒然看见那些一家子来吃面的,忽然想起周家,就和徐慎商量道:“我姐不方便回门,我姐夫昨天送来的东西,要不我给送回家?”   “可以啊。”徐慎无所谓:“我陪你回一趟。”他想到什么,忽然暧昧地笑了:“就当你回门。”   舒然瞪眼,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   警告某人不要占便宜没够啊。   什么回不回门?他又不是新嫁娘。   徐慎也用膝盖碰了舒然一下,表面上却一本正经地低头吃面。   “干嘛呢?”舒然无语,再次踢回去。   “不干嘛。”徐慎说:“才发现你挺好胜的。”   “你不好胜,那你别碰我。”舒然吃下最后一口面。   徐慎暗叹,想说:我碰你难道是因为好胜吗? 第18章   提出送东西回周家,不是舒然对周家的感情多深,主要是可怜那些小的弟弟妹妹们,每天都吃土豆红薯,油水都不多一点,日子过得实在艰苦。   周惠算是脱离了苦海,以后不用回农村干农活了。   俩人回去跟周惠说了拿东西回周家的事,她表情复杂,来了句:“这些东西肯定有一半落入大哥手里。”不用想也是拿去他对象家,弟弟妹妹根本落不着。   舒然觉得也是,但怎么办?   小的就是没有话语权,吃点东西都要看大人脸色。   明知如此,该拿的还是要拿。   舒然说:“姐,你就别回了,我和慎哥回去一趟,免得你演不来戏。”   “行。”周惠考虑了一下,快结婚了忙着呢,手里还有两个床单被罩要做,她寻思着做完自己结婚用的,也给弟弟和徐慎各做一床。   以后两家离得近,什么缝缝补补的活儿她都包了。   张罗完自己结婚的事,等弟弟找到单位上个一年半载的班,也该娶媳妇儿了,周惠一边干活一边想着。   最后还把做被套剪出来的碎布头,连夜做了两对袖套,让弟弟带回去给父母干农活用。   徐慎平时自己出门,跨上自行车就走,这次跟舒然一起出门,为了舒然在路上舒服点儿,他找江帆借了汽车。   这年头不查驾驶证,爱怎么开就怎么开。   六月天的太阳很大,徐慎出门给自己戴了个墨镜,白衬衫松松垮垮地穿着,坐在车上朝舒然招手,很有几分富家子弟的范儿。   不过徐慎的基因本来就公子哥基因,只是他自己不知道罢了,后来知道了也不屑回去。   “你怎么穿这身?”徐慎看见舒然的打扮,还是穿着乡里旧衣服,手腕上也没有戴上昨天买的手表。   舒然扯扯自己的衣服:“穿这身有问题吗?”   他信奉财不外露,让人家知道自己过得好没必要,只会给人家招来负面情绪。   “之前买的新衣服怎么不穿?”徐慎只是不想亏待媳妇儿,没想到那一层。   “我才刚出来没几天呢,这么快就改头换面地回去,村里得传得风风雨雨了。”舒然说。   “……”徐慎想想也是,万一周家人朝舒然要钱,舒然不好做,就没有再勉强:“好吧,随你喜欢。”   “慎哥,你开车技术怎么样?不会开沟里吧?”舒然收拾了全部东西,清点一遍觉得没落下,就上了副驾驶,系上安全带。   “胡扯。”徐慎倒完车,迅速亲了舒然一口:“你老公开车技术一流。”   这年头,开车还只是一个纯洁的词,谁也不会想歪,除了舒然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新人类,他的思想早已被各种网络词语荼毒,回不去了。   舒然心想:你开车技术确实一流哈。   下了公路,乡里的泥土路亢亢洼洼地很难开,舒然坐在旁边鉴定了一番,确认徐慎没吹牛,一看就是经常开这种路的老司机,经验十足。   对了,他说过自己是搞运输的,估计也没少开车。   “颠得难受吧?”徐慎绕过一个大坑,侧头关注了一下副驾驶,不是他喜欢吹牛,实在是路太不平整了。   “还好。”舒然说:“这路也就这样了,庆幸已经快到家了。”   “嗯。”徐慎点点头。   路越难走,就说明离周国栋家已经越来越近。   乡里小孩很少见汽车,沿途一路追赶着过来。所以舒然他们还没回到周家,那边就知道徐慎来了。   村里的地都不远,周国栋和胡金花夫妻俩,立刻从地里赶回去。   周强在对象林雪华家帮忙干活,听到消息也决定回去了:“我家来亲戚了,雪花,你中午要过来一起吃饭吗?”   徐慎为人大方,今天肯定带了好东西来,周强想带对象一起回去吃。   “不好吧,我都还没过门。”林雪花没少听周强吹嘘这个妹夫,看不起归看不起,但止不住嘴馋。   “没事,下周咱就结婚了,不差那几天。”周强牵着对象的手:“走,一起去。”   林雪花:“也行,那我换件出门的衣服,这件衣服多脏。”   既然是周惠回来了,她肯定不能邋遢。   都说周惠是乡里最好看的姑娘,林雪花不想被周惠比下去。   如今周惠嫁了个不入流的混混,曾经那些虚荣光环好像都暗淡了几分,但可恶的是,周惠嫁的混混真有钱。   舒然到了家,二丫周兰来迎接的他,说爸妈还在地里。   “没事儿,我们回来的消息一准儿传开了,他们会回来的。”舒然趁着家里没大人,立刻给弟弟妹妹们拿吃的。   不住在家里之后,舒然也不在乎周家夫妇会怎么看待他的做法,反正对方已经管不到他头上。   “姐夫。”周兰带着弟弟妹妹喊徐慎,神情怯怯的,似乎有点儿害怕。   也不怪,徐慎好几次过来都是严肃着脸,也没有跟他们说过话。   “哎,你是周兰对吧?”徐慎心想,我不是你姐的男人,是你哥的男人,不过还是笑笑:“你哥给你们带了很多吃的,快吃吧。”   周兰都看出来了,姐夫这次来很高兴,不像上两回都扳着个脸,怪吓人的。   “姐夫。”她疑惑问:“我姐呢?”   舒然回答说:“姐忽然身体不舒服,让我们先回来了。”   周兰也是知道周惠不想嫁,闻言以为周惠恨父母,所以没回来,周兰年纪小小就早熟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   回头徐慎不在旁边,周兰就拉着舒然悄悄问:“二哥,姐夫对咱姐好吗?”   舒然笑道:“那肯定好,别担心。”昨天才刚买了大件的嫁妆,再没有这么好的了,他对妹妹说:“你放心,我们在城里都生活得不错,以后等你再长大点,能工作了,二哥把你也带出去。”   周兰立刻充满憧憬:“真的吗?我也能去城里工作?”   可她没文凭,连小学都没读完。   “真的,能去。”舒然保证道。   周兰的眼睛都仿佛有了光彩,认真点头,她没有二哥姐姐聪明,但她也能干。   不多时,周国栋夫妻俩回来了,看见自家门口那辆大汽车,笑得合不拢嘴:“徐慎?来了?!”   进屋没看见周惠,周国栋下意识地要说周惠两句,但想想,周惠已经是徐慎的媳妇儿了,骂周惠还得顾及徐慎的面子呢,就生生咽了回去。   “岳父岳母,地里回来了?”徐慎爽朗地喊道,比之前热情很多,他娶了人家好好的儿子,姿态不得放低点:“还有很多农活吗?要帮忙吗?”   周国栋眉开眼笑:“哎,是快农忙了,不用帮忙不用帮忙,你哪能干这个。”   徐慎掏出烟递过去,给岳父点上。   “妈,进屋里喝口水。”舒然招呼胡金花,让他们岳婿俩在外头吞云吐雾。   “你姐是不是还生气?”胡金花挂心女儿,看见女儿没回来,心里不免难受。   “没。”舒然拿出周惠做的袖套:“这是姐做的,也是惦记着你俩的,是真的忽然不舒服才没回来,否则坐汽车得晕车。”   胡金花:“那倒也是,我听说很多人坐汽车都不习惯。”   大人回来了,小孩都躲起来吃东西,但还是被胡金花看见,胡金花张嘴又要说他们。   舒然说:“徐慎给他们拿的,就让他们吃吧。”   徐慎的名号现在比他有用,胡金花果然就不说什么。   门外,周强领着林雪花回家,看见自己老爸手里抽一根,耳朵上别一根,他也笑眯眯地上前:“妹夫,来了?”   徐慎点点头,没有烟可以给周强了,最后的半包他全都给了周国栋。   村里人都只听说过徐慎的名号,没有几个真正见过他本人。   混混嘛,周强对象林雪花一直以为徐慎是那种贼眉鼠眼麻子脸,反正不可能有周强这么身材高大,五官端正。   如今见了他,林雪花愣住了,这是徐慎?   身材不比周强矮,也是大高个儿,那五官可比周强端正了去了,跟海报上的明星似的,看得林雪花挪不开眼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就是周惠的男人,她怎么能找个这么出色的男人? 第19章   周国栋看见儿子回来了, 把手里半包烟往兜里一揣,介绍道:“徐慎啊,这是你大哥周强的对象, 林雪花,下个星期他们结婚, 你和小惠要回来吃结婚酒吗?”   “这个我做不了主。”徐慎说:“回头我和周定他姐商量商量再决定。”   林雪花一阵酸,这么好看的男人就算了, 还这么听周惠的话。   “哈哈,也成。”周国栋却乐得女婿和女儿感情好, 最好就是女儿在家里当家做主, 他招呼着:“走,进屋里去。”   快到饭点了, 也该做饭了,周强跟对象说:“雪花, 你去帮咱妈做饭。”   林雪花点了点头,去厨房一看,周惠她弟也在,正在洗一个大猪肘子, 看得她眼馋:“周定,中午吃猪肘子?这么大一个吃得完吗?”   周强说的没错,这个妹夫果然出手很大方,这么大一个猪肘子, 得花不少钱呢, 真是舍得买。   胡金花也觉得, 要不就分两顿吃, 多放点干菜吸油水。   舒然深知这个未来嫂子的心思,说道:“这么多人, 怎么会吃不完?”   不然等他走了,剩下的猪肘子肯定又被林雪花拿回娘家。   周强那个耳根软怕老婆的,根本不管自己家里的死活。   猪肘子做两个口味,一个蒸芋头,一个炖菜干,还在锅里烧着,孩子们就馋得不行了。   那飘出来的香味儿,别说小孩馋,大人也馋。   林雪花心思活络,早知道就把父母也喊过来,但是现在自己去喊,未免有些难看,于是就跟周强嘀咕:“我爸妈还没见过你家妹夫,以后都是亲戚,不如趁机见个面?”   周强心领神会,立刻跟父母说:“爸,要不我去把雪花父母喊过来,认识认识妹夫?”   周国栋也不是傻子,说道:“都快吃饭了喊什么喊,要见吃完饭再见。”   周强:“……”   舒然知道这事儿后,心里直翻白眼,这个嫂子可真能占便宜,什么都想弄点回娘家。   幸好周国栋还有几分清醒,现在还能摁得住周强。   菜端上桌,一屋子人吃得热火朝天。   只有舒然和徐慎收着,他俩只是意思意思吃了点。真饿了回家再吃也成,在周家看着狼吞虎咽的孩子们,真不想下筷子跟他们争。   放下碗筷,舒然小声问徐慎:“你吃甘蔗吗?想吃的话我去菜园里砍。”   他记得菜园子里有几颗黑皮甘蔗,周惠种的。   “你想吃吗,我去砍。”徐慎去厨房拎了把菜刀,领着媳妇儿出去了。   四下里没人,他立刻搂着舒然的腰,充电似的亲上两口。   “喂?”舒然没想到他来这么一下,连忙左右看看。   “没人,我看过了。”徐慎笑笑,半天没有搂媳妇儿,他就觉得浑身不自在,老想碰一碰。   “那也不行,你注意着点儿。”舒然说。   青天白日,舒然没跟着一起胡闹,心思都在甘蔗上,猪肘子油水太足,他吃两口就腻得受不了。   “你都不吃肉,怪不得你瘦巴巴。”徐慎走到甘蔗前,熟练地挑了一根好的,一刀利索劈下去,拉出来砍头去尾。   那么重的一条黑皮甘蔗,在他手里跟玩儿似的,听话得不得了。   “太腻了。”舒然说,这年头的肉猪都是天然养殖,不打瘦肉精,市面上卖的猪肉都很肥,瘦肉没多少。   “牛肉都是瘦的,也没见你爱吃。”徐慎说道,砍了一段甘蔗仔细削去皮,还贴心打了刀花,这才递给舒然:“小心点吃,别扎到嘴。”   “哎。”舒然接过来咬了一口,清甜可口,完了想起,自己是不是太理所当然了,就说:“谢谢慎哥。”   徐慎一顿,立刻凑过去勾住舒然的脖子,眯着眼很不高兴:“你跟谁说谢谢?我俩还要说谢谢?”舒然是想气死他?   “哦,那不说了。”对方反应这么大,舒然立刻意识到说了也不对,算了。   “你真气人。”徐慎盯了他一会儿,郁闷地放开他。   “慎哥,别生气,以后真的不说了。”舒然晃晃徐慎的手,还把自己的甘蔗给他咬一口:“你尝尝,甜。”   徐慎望着递过来的甘蔗,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给哄好了,他咬了一口后,也给自己削了一段。   他的刀工出神入化,看得舒然一愣一愣的,有点想学,但又明白自己肯定学不来。光是徐慎的手劲儿,就是他望尘莫及的。   “你大哥怎么那个孬样?”徐慎坐在田坎上,姿态随意地吃着甘蔗,顺便跟舒然唠唠周家人。   “长子嘛。”舒然皮笑肉不笑:“父母从小指望他,算是精神寄托吧,以后养老还得靠他。”久而久之就养成了周强自私自大的性格,对家里的一切支配欲很强。   教育真的是个大问题,特别是家里孩子多的,舒然深有感触。   徐慎:“靠他?你确定?”   如果真靠他,那舒然的爹妈挺可怜的,老了少不得要被儿媳妇磋磨。   连徐慎都看得出问题,可见一斑。   “不然,难道还能靠我?”舒然可没这个想法,以后顶多出钱,他不会付出情绪价值。   对弟弟妹妹也一样,能帮就帮,但不需要过于亲密,这就是他的原则。   周惠是个例外,对他有救命之恩。   “我头上没有爹妈,你要管也不是不可以,不过看你。”徐慎表示,对他来说都不是难事,多两双筷子吃饭罢了。   “还早,到时候再说。”舒然吐了一口甘蔗渣子,忽然提起:“慎哥……如果你爹妈来找你,你会怎么样?你想过吗?”   徐慎父母的具体情况,舒然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徐慎的生父,还是挺想认回徐慎的。当年主要是不知道跟自己好的女知青怀了孩子,二十几年后女知青重新跟他联系上,他才知道自己离开乡下后,女知青给他生了个孩子。   “没想过。”徐慎说:“二十几年都没出现过,忽然出现了有什么用?而且人都不一定活着,没准早死了呢。”   舒然咂舌,嘴真狠呐,看来这就是徐慎对自己亲生父母的态度。   “没准其中有误会,比如,男方根本就不知道你的存在,如果知道了他很想认回你……”   舒然的话被打断。   “这都是你编的故事,现实哪有这么理想。”徐慎揉揉舒然的头发,自己这个媳妇儿单纯天真得很:“人与人都讲利益,真想认回我也是因为有利可图,明白吗?”   舒然一想,竟然无从反驳,也是,他不知道具体情况,没准那男的是因为膝下无子才想认徐慎,总之肯定不是纯粹因为父子情。   是他想的太天真了。   “也是,反正你现在也过得挺好,以后各自精彩。”舒然收起自己的理想主义,说:“好好过自己的日子,管他是死了还是活着。”   徐慎搂住舒然的肩膀:“应该是好好过咱俩的日子,你老公以后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相信我。”   舒然还是不习惯听他老公来老公去的,但还能怎么样,只能忽略:“现在的日子就挺好的。”   徐慎爱怜地看着他:“那是因为你见的世面少,不知道还有更好的日子。”   “……”听见这话,舒然就不乐意了,他见的世面少?徐慎在说什么梦话,明明是知足常乐:“是,你见的世面多,你了不起。”   “别生气,我错了。”徐慎赶紧表示。   不多时,几个小孩也来到菜园里找他们,一个个地喊着姐夫,徐慎便把剩下的甘蔗削给他们吃。   看到这群衣服满是补丁的孩子,徐慎就想起小时候的自己,过得比这苦多了。   曾经为了一根甘蔗,被人追着打到躺地上。   也曾经为了一碗饭,受尽白眼。   没经历过的,永远不知道当乞丐的滋味。   舒然问他,如果爹妈来找他,他会怎么想,这个问题徐慎小时候经常想,活不下去的时候,挨打的时候,每想一次就失望一次。   后来年纪渐长,稍微懂事点儿就再也不想了。   最难熬的时候都过去了,在那之后遇到的任何人,徐慎都不会完全交心,也不是他刻意要保持清醒,只是本能。   “慎哥,回去吧。”舒然拍拍屁股上的草屑,领着几个小孩回去。   家里一下子少了两个劳动力,周强正不得劲,见他们回来就说:“定子,你现在上班没?要是还没就回来忙几天,忙不过来了。”   家里的活都落他一个人身上了,周惠和周定倒好,在城里躲懒。   徐慎皱着眉,本来就挺不喜欢周强的,这下子周强更是触了他霉头,他问周国栋:“岳父,真有这么忙吗?”   周国栋赶紧说:“没有没有,还没真正忙起来。”然后抽了口烟,看大儿媳妇不在,瞪着周强:“知道家里忙,你还有空去林雪花家干活?”   这周强的骚操作,舒然毫不意外,所以他才不想在家里忙死忙活给周强做嫁衣。   周强恶心人,他也恶心一下周强:“大哥,家里的农活就辛苦你了,我实在走不开。到时候要是真的忙不过来,你可以找大嫂家的兄弟来帮忙,都是亲戚,想必人家看你的面子也不会拒绝。”   周强哪敢吭声,喊林雪花的兄弟来帮忙,林雪花不得杀了他。   徐慎心里暗道:没卵用的孬种。   爹妈弟妹都过成这样了,还老想着拿自家的东西去补贴别人家。   “哼。”周国栋见大儿子不说话,心里也不得劲,但始终是长子,老了还得指望周强抬他两口子,也就没说什么。   喝了几口茶,舒然说要回城里,胡金花还是疼二儿子的,听说他现在跟着徐慎家里吃饭,就装了些大米和油,在周国栋的默许下,搬到徐慎的汽车上。   林雪花瞧见这一幕,心里在滴血,在她心里边,这些东西都是她的。   “城里买米买油不是挺方便的吗?怎么还从家里拿呢?”当然这话她只敢嘀嘀咕咕跟周强说。   “咱妈看好呗。”周强酸酸地说:“定子在城里找到工作了,爹妈眼里哪还有我这个老实巴交种地的儿子。”   但也不敢说得太大声,将来他要去城里找工作,还得靠弟弟或者妹夫,不能撕破脸。   林雪花:“那以后让你弟给你爹妈养老去。”   这话周强又不敢应,家里的资源究竟都倾向谁,他还是不敢装糊涂的。   午后开车最容易犯困,舒然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徐慎聊着:“等会儿汽车要开回去给帆哥吗?还是直接开回咱家?”   徐慎看了舒然一眼,嘴角带上笑,因为舒然说咱家,这点儿小事就值得他偷着乐:“啊,直接开回咱家,明天江帆自己要车会过来开。”   “哦,帆哥是真有钱啊,汽车说买就买。”舒然也不是真想打听,就是闲聊。   “不用羡慕他,回头我也弄一辆给你开。”徐慎说。   “没羡慕。”舒然无语,自己就是随便说说:“我不是那种物质的男孩子。”   徐慎闷笑:“对,我知道,是我想给你好的。”   这两年徐慎赚了这么多钱,彻底过上了好生活,但也没有觉得多快乐。   直到舒然出现,他终于觉得那个买来的二楼小院子是家,每天在外头忙完了回到家跟媳妇儿黏在一起,就很快乐。   回到家里,四点出头,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舒然挺关心地对徐慎说:“你今天开一天车也累了,上楼去睡会儿不,晚上我喊你吃饭。”   徐慎:“嗯,你不累吗?”他希望舒然也一起来,整个白天没有独处,心里想得慌。   舒然:“我得跟我姐一起做饭,不然她要在我脸上写个懒字,拉去街上游街示众。”   “哪有这么夸张?”周惠路过听到弟弟说自己,没好气地说:“累了就上去躺会儿吧,我又不是母夜叉,还管你这个?”   徐慎笑:“听见没,快谢谢姐,走吧。”他招呼舒然上去。   进了屋少不了要亲热,舒然先躲去洗手间洗个脸,去去身上的汗气,知道他很爱干净,徐慎也先洗了洗。   老式汽车没有空调,一路热回来,徐慎的衬衫早已汗湿,脱了之后一盆冷水冲下来,眉毛都挂上了水珠。   捋了捋额前的头发,徐慎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年轻的脸庞棱角分明,曾经桀骜不羁的眉眼,结婚后开始有了点温柔。   舒然穿着徐慎的汗衫,坐在电风扇面前直吹。   风的形状勒在他身上,勒出清瘦的身条。之前和徐慎亲热留下的痕迹,若隐若现,为他的青涩增添了几分反差。   而这种反差向来都最勾人。   徐慎一进门看见,舒然身穿自己的衣服,喉咙便痒痒的。   不止是喉咙,浑身都有种被撩拨了的酥麻感。   舒然也瞟了徐慎一眼,徐慎全身上下就一条长裤,裤头拉得很低,但不是他故意要拉这么低,只是从卫生间出来没系皮带。   跟那些强行凹性感人设的油腻男不一样,徐慎这样穿还挺有男人味。   “怎么了?”徐慎低头看自己的裤子,刚才忘了带换洗的裤子过去,身上这条是要换掉的。   “刚才忘了拿换洗的,我换一条。”徐慎去衣柜里翻找。   “下次可以喊我拿。”舒然欣赏了人家的美丽风景,感恩。   “行。”徐慎点头:“等以后咱姐结婚了,我喊你,你可别懒得动。”   “……”徐慎很期待周惠结婚,舒然却在烦恼,他暗叹了一声,出柜太难了。   2022年都难,1983年岂不是更难。   徐慎脱了换上一条裤衩,坐到舒然身边一起乘凉,轻声说:“有点挤,不如你坐我身上。”   舒然被抱着那一刻,立刻感受到了那份沉甸甸的存在,就在自己身下蓬勃跳动。 第20章   这样的一张人形‘椅子’谁消受得起, 那不是受刑吗?   舒然很快就不安地动起来,只听徐慎倒吸着气儿提醒:“媳妇儿,你别动。”   舒然羞红着脸:“这样坐你不疼吗?让我下去。”   “不疼。”徐慎缠着不让走, 笑道:“没事儿,你别动就成了。”   他还有这奇怪的嗜好!   “……”被警告了一把, 舒然就老实待着不敢动了。   徐慎光着膀子,静静地抱着舒然, 这会儿才知道他的身材有多健硕,胳膊足足有舒然的两倍粗, 平时衣冠楚楚的根本瞧不出来。   夜里光顾着关注别的事情去了, 舒然没认真欣赏过徐慎这身结实的肌肉,如今大白天随便看, 他竟有种冲动想上手感受那些泾渭分明的丘壑。   冲动是魔鬼,有些事情脑子里边想想可以, 但如果真付出行动今儿恐怕就不能安生了。   好在徐慎似乎没有想法,只是偶尔亲一亲舒然柔软白净的脸颊,等俩人都凉快了之后,一起躺下休息。   不干什么最好, 舒然还以为徐慎会想着要干点儿什么。   人安全了又有闲心思索,他这样真不难受吗?   不过也只是想想罢了,既然徐慎自己都没吭声,自己管那闲事干什么, 舒然赶紧闭上眼睛休息。   这样当然不好受, 但徐慎自己没当回事, 只是抱着媳妇儿纤瘦的身条睡午觉。   *   张云生一早骑着自行车将周惠接走了, 两人去街上采买结婚用品,顺便去张云生的单位宿舍走一趟。   单身汉的住房很简陋, 两室一厅房子面积并不大,可周惠却很激动,村里人可羡慕这种单位房了,他们家还是住在三楼,视野好,采光好。   听说张云生带媳妇儿回来了,左邻右里都凑趣来看周惠,比张云生条件好的单身汉真不明白,他们究竟输在哪了?   怎么周惠就偏偏看不上他们呢?   张云生也是疑惑的,看完单位房就带周惠去食堂吃午饭,顺便问问媳妇儿,怎么就瞧上了自个?   “就是看中了,觉得我俩就该是一对儿。”周惠哪能说实话,最开始是因为别人条件都太好,只有张云生自己还勉强够得着,后来肯定就不是了,周惠是真觉得张云生人好,自己一见他就害羞。   男人多好哄啊,张云生心里顿时美滋滋地冒泡:“媳妇儿,我也喜欢你。”   周惠羞涩地低下头,给男人夹菜:“我不在家,也不知道定子他们吃没吃?”   周惠不在家,早上是徐慎煮的面,这东西的上限和下限都相差不大,反正舒然吃饱了肚子。   那中午呢?   舒然先发制人:“慎哥,我不会做饭的。”   “又没让你做。”徐慎瞥他一眼:“中午上陈凯家吃。”顺便带舒然认认门。   在徐慎的强烈要求下,舒然穿上了新买的衣服鞋子,戴上了手表,就这么简单收拾一下,往那儿身姿笔直地一站,整个人的形象就不同了。   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但舒然的好看也不纯粹是因为穿了好衣裳,不管衣裳多好,最紧要是气质。   徐慎在旁边看舒然整理袖口,表情定格了几秒,直到舒然侧脸问他:“怎么了,哪里不妥?”   徐慎淡淡一笑:“没有。”没有哪里不妥,就是太好看了,徐慎目不转睛,觉得站在自己眼前这人,跟电视上走出来的明星似的,哪里像是头一次穿好衣服,完全不露怯。   那是,舒然什么好衣服好手表没戴过,人都说腹有诗书气自华,最好的奢侈品不是黄金珠宝,是学识和思想。   只要自个儿不受这些东西限制,不觉得黄金珠宝就是高自己一等,那就不会被压一头。   徐慎都开始有点后悔,不应该怂恿舒然打扮去陈凯家蹭饭,这么好看的媳妇儿,合该藏在卧室里自己一个人拥有。   但只是想想,每个男人对自家媳妇儿都是这种想法,想是一码事,做出来又是一码事。   想是人之常情,做出来就是变态。   “中午太阳大,带个草帽。”徐慎拿出两顶新草帽,一人戴上一顶,骑自行车过去。   舒然侧坐在后面,搂着徐慎的腰。   满大街都是自行车自由穿梭,更多的人们是走路,或提着满手的东西,或担着担子,人人都在忙碌着自己的生活。   “慎哥,咱去拜访就空着手不用带什么吗?”舒然觉得未免有点不合礼数。   “不用,跟他俩客气什么?”徐慎有力气,身材结实健硕,载个舒然很轻松,几下子就踩到了陈家住的那条街。   陈家早前也是大户人家,虽说这些年家道中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人家祖宅是个三进的老院子,门口非常气派。   徐慎指着门口:“以前这儿有对石狮子,被毁了,家里的好些东西,古董什么的,都没了。”   “那真可惜。”舒然切身感受到这事,最真实的感觉就是可惜,不然留下来多值钱。   徐慎笑道:“是可惜了,不过陈凯他爹聪明,在地里藏了不少金疙瘩,所以也还过得去。”   舒然冒汗,这事儿是能跟自己说的吗?   但算算现在都1983年了,距离那场浩浩荡荡的大运动也过去了六年。   “走。”徐慎把自行车直接停在门口,就领着舒然进去。   “放在门口没事儿吧?”自行车可是现在的重要财产,舒然有点儿担心。   “没事。”徐慎逗逗他:“放在别家门口可能有事,放在陈家门口很难有事。”   舒然听懂了其中的暗示,也知道陈家的底细是什么,自然就能够get到意思。   徐慎见他表情有异,怪自己多嘴,没事提这个干嘛?   “媳妇儿?”   “嗯。”舒然摸摸脸,寻思着:“我之前对凯哥态度挺欠的,他会不会记仇?”   徐慎噗嗤一声,摇摇头:“不会的,你担心什么都不用担心这个,我名声比陈凯还差,你放心好了。”   舒然没有概念,摆出洗耳恭听的模样:“怎么说?”   徐慎稍作停顿,确定舒然是感兴趣而不是害怕,才说:“我和陈凯是不打不相识,我先把他打服了,然后他喊了他哥来,当时好几十人看着呢,没死人算是奇迹。”   “呸!”陈凯大摇大摆地走过来,骂道:“专门上我家来吹牛逼,徐慎你有病啊?!”   徐慎嗤笑:“哪一个字儿是吹牛逼?”   那都是真的。   舒然笑起来,往日觉得这些人可怕,动辄就打打杀杀,眼下看他们拌嘴又觉得有趣。   他也嘴贱了一句:“凯哥,原来你被慎哥打服过,怎么打的?”   陈凯恶声:“听你男人瞎吹,不过是点到为止而已。打个架谁还拿出全部实力拼命?又不是傻。”   陈森悄无声息走到陈凯背后,抬起手来就是一巴掌:“你说什么?点到为止?你哥当初可是为你拿出了全部实力!兔崽子!”   现在陈凯他说什么屁话?   陈凯挠挠头:“不是,哥……”   吹牛逼惨遭翻车,陈凯只好承认,自己当初跟徐慎交手也是拿出了全部实力,被打蒙了,不服气才回家找陈森出手。   陈森看着舒然,笑道:“其实这事儿是这样的。”   当时陈凯被打了,陈森带着几十号弟兄去堵徐慎,铁了心要把徐慎这逼给做了。   结果见了面,徐慎语言刺激陈森,说他们两兄弟都是软蛋,要跟陈森单挑,问陈森敢不敢?   徐慎承诺,自己输了就跳河自尽,死都不用脏陈森的手。   陈森感觉这小子忒瞧不起人,自己怎么着也是南市有名的大哥,被单挑了怎么可能不敢迎战?   于是就答应单挑。   约战那天在一处水电站的桥上,桥下就是滔滔江水,人掉下去准没命。当时现场几十号人看着,徐慎这个名不经传的小子,愣是把凶名在外的陈森给打得还不了手。   徐慎打人那股子狠劲儿,看过现场的人,至今还觉得头皮发麻。   徐慎打服了陈森,又主动结交陈森,说自己孤零零一个人,无处可去,希望陈森能收留他。   满身是伤痕的两条汉子,在桥上就握手言和了,一度成为南市的地下佳话。   舒然听完故事,也觉得头皮发麻,原来报纸上说的都是真的,徐慎确实是个……大恶人。   “慎哥。”他倒吸着凉气,问了徐慎一句:“如果当时你输了,你真的会跳河自尽吗?”   大伙儿也看着徐慎,是啊,徐慎要是输了,真的会乖乖去送死么?   徐慎把手臂搭在舒然的肩膀上,认真思考了一下:“我会游泳,就算跳下去也死不了……吧?”   “操!原来你打的是这主意?”陈凯指着徐慎的鼻子骂:“你个骗子!”   “我那不是没输?”徐慎说。   “但你没安好心!”陈凯不服。   俩人说着,还在陈家院子里打闹起来。   陈森摇摇头,招呼舒然一声:“走,咱们进去喝茶。”   陈森老娘叫薛凤,脾气很彪,平时最讨厌陈森兄弟俩老带人回家吃饭。   今天又来人了,她出来就要骂,结果看见舒然长得斯文白净,唇红齿白,一身书卷气,跟陈森那些弟兄们大不相同,就不好意思骂了。   “森子,这是?”哪来的大学生?长得怪好看。   陈森介绍说:“舒然,这是我娘,你喊凤姨就行了。娘,这是徐慎的朋友,周定,文化人,我们都喊他的表字,舒然。”   “凤姨好。”舒然笑吟吟打着招呼。   “哟,是徐慎的朋友?”薛凤笑了,这么多年轻人里边,她对徐慎的印象最好,既然是徐慎的朋友,那应该差不了:“小然是吧,进来坐,喝茶。”   “哎,谢谢凤姨。”   “还读书吗?”   “没呢,毕业了。”   薛凤眼下做点茶叶生意,身上有股子天然的老板娘气场,长相也是很有福气的,鹅蛋脸柳叶眉,看得出来年轻时非常漂亮,怪不得生下陈家兄弟俩也是模样周正。   此刻薛凤摆着腰身把舒然领进会客的茶室,自己亲自泡茶给舒然喝。   “平时爱喝茶吗?”薛凤笑着跟舒然聊天。   “还行。”舒然自己没什么研究,但家里长辈爱喝,瞧了瞧薛凤手里的茶叶,就说:“您手里这撮是猴魁吧?”   “哎,你眼睛真尖。”这猴魁是薛凤花高价买来的,平时根本舍不得拿来随便喝,舒然认得出这猴魁,说明对茶多少懂点,她笑道:“没错,这猴魁给你喝算是对了,凯子他们只会牛嚼牡丹。”   舒然也笑了,陈森奇怪,舒然怎么还懂这个?   随后想想,读书人什么都知道是正常的。   殊不知周定也只是读完了初中,在学校学到的知识其实非常有限。   舒然喝着茶,看见陈家茶室架子上的茶叶外包装都很朴素简约,每种茶叶的文案更是简单粗暴,直接写上品种名就完事了。   “凤姨,您有没有想过,给每种茶叶写一段漂亮的宣传语,印在包装纸上?”   “什么宣传语?”薛凤问。   “哦。”舒然也只是随口一提,抬了抬杯子:“比如咱们喝的这口猴魁,包装上的宣传语可以写一个……云蒸雾汲沁兰香,六百猴魁宴客忙。”   灵感来自朋友圈卖茶的文案,想想,为什么卖茶的都写文案,因为茶客们买账呗。   徐慎和陈凯一起踏进屋里,就听见舒然在吟诗,顿时对视一眼。   “宣传语?”薛凤还真没想过,这年头卖东西都简单粗暴,摆在那爱买不买,哪有营销宣传这些手段。   可薛凤好歹是个做生意的,一听就觉得有意思,忙说:“挺好的,不就是加几句话的事儿吗?我立刻找人定做去。”   陈森:“娘,你知道要写什么吗?”   薛凤看着舒然:“这不是有小然吗?刚才那两句叫什么了来着,我记一下。”   “您真准备弄啊?”舒然好笑,自己只是提一嘴,没想到薛凤风风火火,还真是个急脾气:“那这样吧,我今晚回去,把每种茶的宣传语写一下,回头给您送过来。”   薛凤眉开眼笑:“行!那姨就不跟你客气了?”   舒然点头,想着连外包装也帮忙设计一下,这么一说薛凤更可意了。   “好的,你只管弄。”薛凤很捧场,一是对舒然印象好,二是嗅到了商机。   “嗯。”舒然也是的,现在个体经营刚兴起来,到处都是机会,没准自己可以打开一条经商之路。   是不是专门做设计,做包装那倒是两说。   他会的东西多了去了,各个将来会大兴的领域……都拥有比别人领先的知识,这样一来反倒是眼花缭乱,难以选择。   徐慎看着他们交流,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容,有点儿小小的骄傲,好像跟薛凤款款而谈的人是他自己似的。   “哎呀,你们坐,姨去买菜做饭!中午吃烧鸡!”薛凤风风火火,拿着钱包就出去了,家里有菜,但她觉得不够,要去买点好的回来。   陈森哥俩还挺意外,他们亲娘脾气彪悍,不太喜欢他们带回家的朋友,没想到跟舒然还挺投缘,他俩佩服地说:“还得是舒然,文化人就是不一样,出口成章。”   舒然窘迫:“别笑我。”活在满大街都是文案的时代,他那不叫出口成章,叫深受荼毒。   “我媳妇儿厉害。”徐慎捏着瓷白的杯子,在那喝茶,脸上笑得像是捡了大便宜。   “那是。”陈凯夸张地说:“我听江帆说,他哥都服你媳妇儿写的字。”   “什么?”舒然一听就不靠谱,肯定是以讹传讹,真相应该不是这样。   “别害羞。”徐慎说:“你就是厉害啊。”   他长臂伸过来想搂着舒然,反正这里又没有外人,都是知根知底的熟人。   “你正经点。”舒然无情地推徐慎的手臂,大庭广众,像话吗?   “就是,你烦不烦?”陈凯把零食盘子推到舒然面前:“炸的,可好吃了,吃点。”   “哎。”舒然拿了一块,东西裹着白芝麻,入口酥脆。   陈森也拿了一块吃起来,注意到舒然今天穿得挺整齐,笑了:“慎哥,你怎么把舒然打扮得跟公子哥似的,还带着满大街走。”   言下之意,小心舒然被别个看上了。   “我已经后悔了。”徐慎笑着说。   舒然懒得理他们,伸手的瞬间,手腕上的手表又被陈凯看到,再次遭到打趣:“哟,你们戴的同款表?”   陈森也瞧见了:“怎么不干脆买对戒指?”   徐慎说:“我提了,舒然不让买。”   舒然这才知道,原来那天徐慎说买戒指是指的婚戒,而他当时真的没转过弯来。   “为什么不买,银戒指又不贵。”陈森说:“你俩这辈子都打不了结婚证,心里不难受么?买俩戒指多好,没戒指算什么两口子。”   徐慎笑笑,被陈森说动了,但又怕再次被舒然拒绝。   他知道舒然心里边其实对他挺淡的,他人又傲,实在不想提第二次。 第21章   “再说吧, 不能让他姐知道了。”徐慎看似不在意,戴一样的戒指总归容易露馅儿。   舒然察觉到徐慎看了自己好几回,其实徐慎想买戒指, 只是在看自己意思。   大家都看着自己,舒然咽下嘴里的食物, 喝了口茶说:“你那天也没给我说买婚戒,我还以为你只是想给我买首饰。”   徐慎笑着说:“那今天去看看, 顺便拿印章?”   舒然还能怎么说,就点点头:“行。”   不多时薛凤回来了, 手里提着不少吃的, 陈森是个体谅老娘不容易的模范儿子,起身去帮老娘下厨:“你们喝着, 一会儿等吃饭。”   “森哥好男人。”舒然望着陈森的背影说。   没想到这么古惑仔形象的青年,会是一个肯进厨房又能上场厮杀的暖男。将来要是娶媳妇儿肯定也是个会疼人的。   “嗯。”徐慎点头肯定, 陈森确实好,他笑:“你男人也好。”   舒然可能脑抽,顺嘴杠了句:“你做饭有人家森哥好吃吗?”   徐慎:“……”   那确实没有,主要是一个人日子过得糙, 平时少做饭,要他学也行。   能不能到达陈森那种水平,他就不知道了。   “舒然。”徐慎注意到舒然进陈家时好像对陈家的宅子感兴趣,就问:“想不想去逛逛陈凯家的宅子?”   “可以吗?”舒然看陈凯。   “这有什么, 走!”陈凯特别爽快, 马上起来带他们去。   徐慎这人本来是不太爱说话的性子, 况且陈家宅子也轮不到他讲解, 奈何今天总得插上两句,毕竟陈凯这人没文化, 狗嘴吐不出象牙,自家东西有时候都叫不全名称。   所以下乡收古董这活儿,怎么都轮不到陈凯,否则得让人连裤衩子都骗了去不可。   陈家这宅子有点底蕴,是座很典型的四合院,少说传了好几代人,而舒然初见陈凯那会儿,对陈凯的印象就是满嘴跑火车的精神小青年。   其实陈凯长得不错,如果改一改穿衣风格,再改一改不正经的说话方式,妥妥的一个青年才俊。   舒然随口问徐慎:“森哥兄弟俩年龄也不小了,凤姨没给他们张罗娶媳妇儿吗?”   按理说薛凤这个年纪是很最喜欢做媒的,没道理两个儿子还打光棍。   “有。”徐慎听到这个问题,还没开始说就笑了:“你凯哥十八岁就开始相亲,凤姨把南市能跟他相的姑娘都张罗遍了,结果没有姑娘瞧上他。”   “操!”陈凯大步追上来摁徐慎的头:“你他娘的!又说我坏话!”   徐慎反手一挡,没让陈凯得逞:“陈述事实,怎么能叫说坏话?”   他要是不笑得那么欠,别人还能相信他是陈述事实。   陈凯怒目,那是他的黑历史,谁提他烦谁,偏徐慎拿来跟他媳妇儿逗趣,徐慎还是人吗?   “森哥呢?他又是为什么不娶媳妇儿?”舒然不想他们吵架,轻轻松松把祸水东引,反正陈森不在这儿。   ……对不起森哥了。   说到这个陈凯就来劲儿了,和徐慎一人一句唱双簧,把他哥陈森的伤心爱情故事拿出来分享。   原来陈森有段情,至今仍未忘怀。   事情还得从陈家没落魄时说起,那会儿陈森是名副其实的富二代,有个感情甚笃的初恋女友,原本打算谈婚论嫁了都,可惜陈家一朝发生了变故,当家的出事了,紧接着又是清算,一系列打击落下来,陈森的婚事也就泡了汤。   女友架不住家里的逼迫,分手后嫁给了别人。   但是婚后过得并不好,一直想离婚来着。   陈森也还惦记着初恋女友,一直在等人家离婚,等到现在初恋的孩子都三岁了,仍然没个结果。   “我老娘说了。”陈凯叹了口气:“拖油瓶要是个丫头片子倒还罢了,可惜是个带把的。”   那这事儿真是难办……   舒然既同情又疑惑:“孩子给前夫不行吗?”   假如真离婚了,这年头女方要带走人家男丁好像不切实际。   徐慎告诉他:“矛盾就在这里,女方舍不得孩子,不然早走了。”   那陈森的爱情故事确实挺伤心的,看起来女方也不是很爱他,第一次受不住舆论嫁给别人可以理解,第二次为了孩子依旧没有选择陈森,说明陈森的分量也就那样。   “哦。”舒然小声总结:“那你们兄弟几个的爱情路挺坎坷的,一个比一个坎坷。”   陈凯也觉得,不过他看着舒然和徐慎:“你俩不是挺顺利的?”   舒然看向徐慎,正好徐慎也看向他,灼热的目光一对视,舒然率先不敢接招,就错开了。   “走,吃饭去。”陈凯看见他哥来了,有点儿心虚地抹抹脸,刚才那段双簧没有被他哥听见吧?   跟他不能提相遍南市的黑历史一样,嫁做人妇的初恋也是陈森的逆鳞,谁提谁挨揍。   陈森没听见,隔老远招招手就完事儿了。   到了席上,薛凤给徐慎道歉:“徐慎啊,你结婚那天姨没去,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凤姨,森子和凯子都来了,你要是也走了铺子谁看?”徐慎笑笑,习惯地给舒然夹菜。   这人不爱吃肉,他偏想让他多吃点。   舒然想抽走自己的碗,又怕太突兀。   他有点儿紧张地抬头看薛凤,幸亏对方的注意力还在徐慎身上,没往他这边看。   “怎么没带你媳妇儿来?”薛凤还想见见徐慎的媳妇儿呢,给人送个红包道贺。   其余人都心里偷乐:媳妇儿可不就在这儿呢。   但徐慎没让公开,他们也不敢乱说。   徐慎:“媳妇儿害羞,现在还不想见人。”   薛凤笑了:“都结婚好几天了,那真是有点儿害羞。”   既然新媳妇儿不在这,薛凤说话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八卦地打听:“怎么样,徐慎,跟你媳妇儿合得来吗?啥时候当爹啊?”   瞧大娘那满脸的笑容,眼睛亮得跟过年的灯笼似的,肯定没有字面上的意思那么简单。   徐慎瞅了陈家兄弟俩一眼,心说这儿还有两个没结婚的呢,说这些干嘛呀?   “合得来。”徐慎笑笑,不着痕迹地瞄向舒然,对方雪白的耳朵都变粉了,他不由地感到心里一悸,立刻挪开目光:“当爹就随缘分吧,不强求。”   舒然哪能听不懂薛凤的弦外之音,诚然同辈之间他很狂,在长辈面前就臊红了脸,低头吃饭。   “你媳妇儿是胖还是瘦?在你屋里头也这么害羞吗?”上了年纪的阿姨在这方面堪称无所畏惧,唠起荤嗑来比年轻人还厉害。   徐慎都招架不住了:“咳,算瘦的吧。”在屋里不害羞。   薛凤笑得可乐了:“那你让她多吃点儿,把你媳妇儿喂胖点儿!听姨的,姨绝对不会害你!媳妇儿还是胖点儿好,抱着舒服!”   这磕唠得谁听了谁都脸红,陈森赶紧跟他老娘说:“别唠了娘,菜都冷了。”   “大热天地哪里就冷了?”薛凤利索地给舒然夹菜:“小然吃鸡腿,你头回来家做客,别客气。”   “谢谢凤姨。”舒然头都不敢抬,生怕自己脸上的异样被瞧出来。   可旁人怎么会瞧不出来,他的脸都快埋进碗里了。   “瞧我,小然才十八呢,不说了不说了。”薛凤到底还是瞧见了舒然的不自在,觉得舒然这个生瓜蛋子一定听蒙了。   其余人都偷偷笑了,不是,没有长辈在的时候,舒然可狂了,最荤的就数舒然。   吃完午饭没多待,舒然催着徐慎出门,听说他们还有事儿要办,薛凤也没拦他们,只是叫他们下次再来家里吃饭。   徐慎载着舒然去了那天刻印的地方,拿到两枚印章,又去首饰店看对戒。   过去首饰工艺都很不错,到近代没落了一阵,舒然就赶上了比较粗糙的时候,幸亏他俩是男的,决定选个没有任何工艺的素戒,就是两个银圈圈,还可以调整圈口的那种。   “会不会太素?”徐慎不知道舒然没看上那些花样才选的素戒。   “花样不好看。”舒然说:“先戴着,以后我弄个设计图找师傅打。”   徐慎挺诧异地侧目,没想到舒然连戒指也会设计,这人到底还有多少压箱底的本事?   “你很有主意。”徐慎说。   舒然也顺口回了句:“没有主意哪敢找你谈判。”   也是,徐慎遥想当初,自己都被吓得不轻。   俩人没继续说这件事,徐慎收起戒指就带舒然回家,现在先不戴,等舒然他姐结婚才可以戴。   家里有人在等徐慎,是徐慎的手下小弟。   “来结钱的,我等会儿要跟他出去一趟,可能晚点回来。”   “哦。”   徐慎回屋里拿了那本账本和一些钱揣上,回头抱着舒然的腰,深深亲了片刻,看着舒然:“你姐要是傍晚还没回来,你自己出去吃个面,别饿着了。”   “你不回来吗?”舒然双手抵着男人胸膛,温热厚实的肌肉下面是跳动的心脏。   “舍不得我?”徐慎轻笑着又亲了他两口,满心柔软:“我尽量,但不一定,有时候事儿很琐碎。”   “那行。”舒然点头:“我姐傍晚应该会回来。”   “嗯,你不出去也好。”徐慎始终是不放心的。   “你快去吧。”舒然推推黏糊的男人:“别磨蹭了,让人家好等。”   “好,我走了。”外边的弟兄们等得挺急,徐慎没空再多说,急匆匆就出了门。   舒然来到徐家好几天,还是头一回徐慎不在家,他也收收心做自己的事情。   二楼客厅有张闲置的桌子,舒然给收拾出来写字。   之前买的笔墨纸砚都没开动。   今儿第一次拿出来使用,不是练字,是做茶叶包装的设计,写文案。   现在的印刷工艺有限,做不了那么复杂的东西。   舒然做的设计主要以简约朴素为主,但也不能太朴素,还要有点巧思,力求让这个时代的茶客们耳目一新。   见得多了,舒然做起设计就信手拈来,很丝滑。他刷刷完成设计部分,接着开始给各种品种的茶叶写宣传语。   跟这个时代的文人比文采当然是比不过的,所以舒然写的宣传语还是以新颖为主。   那简单,喜欢文字的人对文字都很敏感,他头脑中储藏着不少素材,拿出来仔细编辑一下就可以了。   但又不确定大家的接受度怎么样,删删改改,不知不觉天就黑了。   张云生把周惠送了回来,准夫妻俩在门口依依不舍地道别了良久,周惠这才转身进屋,得知徐慎不在家,她问弟弟:“定子,你吃晚饭了吗?”   “没吃。”舒然回过神来饿得肚子咕咕叫。   周惠:“你不饿吗?我没回来你该自己去弄点吃点的。”   “正要去做……写东西写的太投入忘了。”舒然动手收拾废掉的纸张。   周惠又问:“早上和中午都是怎么打发的?”   舒然把纸团塞进一个竹编的垃圾桶里:“早上吃慎哥煮的面,中午在凯哥家做客。”   “哎,我就知道又是慎哥伺候你。”周惠已经不知道该对舒然说什么好了,只能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徐慎怎么就乐意惯着呢!她叹着气转身去厨房给弟弟煮碗面。   舒然心想:我也伺候过他。   很快,周惠煮了面端到客厅,上楼喊舒然下来吃。   她这才认真看桌上的宣纸:“这是什么?”   舒然:“哦,我帮凯哥他家做的茶叶包装设计。”   “设计?”周惠有趣地拿起来端详:“我弟真有才华,做得挺好看的。”   一张张看下来,周惠就不嫌弃弟弟什么也不干了,这双手合该用来写字画画。   “你和姐夫今天买了什么?”舒然笑着跟周惠下楼。   周惠在客厅数给他听,什么都有,拿起一些毛线团笑道:“这个用来打毛衣,现在打了冬天穿正好。”   舒然吃了一口面汤,见是灰色的毛线:“给姐夫打的吗?”   周惠:“不是,先给你打一件背心。”   “你还是先给姐夫打吧。”舒然说:“以前都没打过,先拿姐夫的练手。”   周惠想想也是:“好吧。”   姐弟俩都笑了,周惠说:“你姐夫他们领导已经批了婚假,29号是个好日子,我俩打算那天去领证。”   “29号?”舒然想了想,有点呆滞:“大哥好像也是那天办酒,那你不回去了?”   “这么巧?”周惠没怎么关心周强的婚期,没成想撞到了一块儿,那怎么办?   张云生的婚假肯定不长,好日子可能就这一个,总不能错过了。   “没事,到时我和慎哥再走一趟。”舒然舔了舔嘴角的面汤说。   周惠摆弄着线,闻言说道:“你跟慎哥这么不客气,好像人慎哥欠你似的,定子,做人不能这样。”   她们姐弟俩欠徐慎的已经够多了。   舒然:“我知道,但是人与人之间不是这么算的,大家都高兴就好。”   周惠垂着眼帘没说话,手里不停绕着线。   舒然静静吃完一碗面,端起空碗去厨房清洗。   他是真这么想的,人类的一生太渺小了,顾忌那么多干嘛,大家都高兴就好。   能让渡的东西,他尽量让渡,不争那些细枝末节,也没必要有太多激烈的情绪。   这种观念跟现在的人肯定有冲突,但就这样吧,舒然不想改变自己,也不想改变别人。   天已黑透,徐慎还是没回来,周惠有点担心:“慎哥说过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没说,可能晚点吧。”舒然回答。   周惠可能觉得弟弟的语气太不在乎了,有些不满:“你也不担心一下慎哥?”   “额,不用担心吧?”舒然是真不担心徐慎,吃饱喝足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姐,慎哥厉害着呢,不用我们操心。”   不是他铁石心肠,主要是很清楚……徐慎不是好惹的主,应该不会出事。   人家这么多年都自己过来了,哪里就用得着他们担心。   八点左右,徐慎还没回来,舒然给自己洗澡的时候,还是特地洗了洗,然后靠在床上翻看小说。   看的不是武侠小说,那些经典舒然都倒背如流了,看的是徐慎收集的艳情小说,不是舒然有需要,他只是抱着好奇的心态看看。   现在几乎每天都有X生活,舒然哪里需要这个作为纾解。   舒然打开书页一看不得了,还是武侠艳情,他蜷缩在床上笑了,开始在荤戏里找剧情。这一点以前的小说很强大,就算是艳情小说也有不错的剧情架构。   这名作者的笔力挺好的,本来都没有那想法的舒然,看着看着就情不自禁地呼吸绵长起来,脚趾收紧起来,然后忍不住手指往下边探寻。   也不用心,就是边看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照顾。   由于舒然看得过于入神,竟没发现徐慎已经回来了,还看到了他捧着那种书在把玩自己。   刚才徐慎在楼下,看见周惠打毛衣,周惠告诉他舒然睡了,所以他放轻手脚。   徐慎没想到打开门会瞧见这景象,自己那平时亲热一下都半推半就的媳妇儿,蜷缩在枕边,自己抚慰自己……徐慎瞬间有点蒙,嗯,是他开门的方式不对吗?   这一秒徐慎想了很多,媳妇儿这样,是在想念自己,还是没有自己在家,媳妇儿一个人更轻松快活?   但也就思考了那一秒钟,下一秒徐慎的脑子就转不动了,完全抛弃了那些复杂的东西,满脑子只剩下舒然给他呈现的画面。   “我回来了。”徐慎说:“你这是想我了?”   舒然:“……”   人在极度尴尬的时候,一时间会僵住,比如现在,舒然就体验了一把被下了定身咒的感觉。   徐慎走过去,从后面贴着舒然的同时,手也接过舒然的活儿,那刺激程度,一下子就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舒然哼唧一声,手里的书都拿不稳了,昂头浑身绷紧起来,喊了一声又甜腻,又长长的调子:“慎哥……” 第22章   徐慎刚从外面回来, 风尘仆仆,只洗了个手和脸,本打算进来亲亲舒然, 再去张罗洗澡。   结果进来就走不了。   徐慎和舒然在一起处也不久,还是头一回看见舒然这个样子, 别有一番滋味儿,看得他满眼柔情。   “想让我走吗?”徐慎低声问。   “……”舒然回眸瞪着这人, 这人在说什么废话?想骂人,但是只能调动眼神, 让他自己感受眼神里的脏话。   徐慎刚起的逗人贼心, 就给瞪没了,赶紧说道:“好, 我不走。”被凶了,他却还挺高兴的。   虽然舒然现在应该还不是很爱他, 顶多是不讨厌,能接受,但舒然会因为他而露出这副模样,这就够了。   那不是废话吗?   舒然这个时候怎么可能让徐慎走, 但是这并不代表什么。   不多时,徐慎低声笑着对他说:“媳妇儿,那你自己躺会儿,我先去洗洗。”   恢复正常对话后, 尴尬的感觉猛然回笼。   舒然一点儿都不想跟这人说话, 虽然人之常情, 也过去了, 但他还没从尴尬中走出来,被徐慎看到……实在是太尴尬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多那什么!   这时应该对徐慎解释一下,自己看那小说完全只是因为……无聊,不是借口,是真的因为无聊,但对方大概率不信,所以舒然就懒得解释了。   没有得到回应,徐慎恋恋不舍地看他一眼:“我真的去洗澡了,你等我一下。”   “……”舒然就这样错过了解释的最佳机会。   徐慎进了卫生间,冷静下来之后又开始思考,舒然为什么背着自己那样,是他平时照顾得还不够吗?   不可能,这点完全可以否认。   徐慎又十分不想承认,没有自己在身边,舒然一个人更开心。   越思考,徐慎越觉得心里有把火在烧,让他心情慢慢的,有点儿委屈。   洗完澡后,他回了屋,直接找对方问清楚,否则这个问题压在他心里太不得劲了。   “媳妇儿,你刚才在想我……还是?”徐慎来到舒然身边,小声问。   “……”这让舒然怎么回答,都不是,实际上是阴差阳错,但徐慎会相信吗?   “不说?”徐慎眯着眼:“好吧,那我就当是我做得不够好……”   舒然闻言,浑身立刻涌起一种危机感,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被野兽盯上的小动物似的。   不是,现在解释还来得及吗?   头脑风暴中,舒然闻到了一缕若有似无的烟味儿,就知道徐慎在外面铁定又抽了烟。   他想起徐慎说过的话,抽空问了句:“慎哥,遇到烦心事儿了?”   “嗯?为什么这么问?”徐慎没有。   “我闻到……”舒然皱皱鼻子,说:“你身上有烟味儿。”   原来如此。   徐慎很意外地看一眼舒然,这么细心的吗,连他无意中说过的一句话都记得?   这让他心里的郁闷,好像瞬间消失了。   舒然这么问,是关心他是否心情不好吗?   “嗯。”徐慎说:“就抽了半根,这样都被你闻到了。”   舒然:“什么事,可以说一下吗?”   “不是你想的那样。”徐慎靠近他说:“只是因为大半天没见你,走神的时候不小心点上了。”   这么离谱的理由,是舒然着实没想到的,他立刻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你在家里想我了吗?”徐慎顺着问了一句,不过好像不执着答案的样子。   而舒然确实没有想徐慎。   甚至对方不在家的私人时间里,整个人都是轻松享受的,好像恢复了自由一样,也不是说跟徐慎在一起就不自由,不一样的感觉。   一个人待在家里是私人空间,和徐慎在一起时间就是对方的。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徐慎轻轻笑了笑,不再说什么。   周惠在楼下专心打毛衣,期间会想想徐慎这么晚才回来,不知道在外面吃了没有?   虽然弟弟说不用操心,人家以前一个人生活也好好的,但她觉得那太冷漠了,未免对不住人家。   家里还有红薯,周惠把红薯放进烧水的火炉里头煨着。   深夜,已经困得熬不住要去休息的周惠,看见徐慎下来了,就说:“灶里煨了红薯,你俩饿了可以吃点。”   “哦,好的。”徐慎对周惠点点头,难得对人家感到有一丝内疚。   这两人都睡得晚,周惠猜他们在说生意上的事情。   交代了徐慎一声,她赶紧去休息了。   *   一大清早,徐慎起来轻手轻脚地收拾屋里。   家里边这些琐事,从来都是他去做的,浆浆洗洗的东西,从没让舒然动过手。   等他再回来,舒然打着哈欠靠在床头醒神,问道:“慎哥,你昨天做什么这么晚回来?”   徐慎过来,弯腰亲了他脑门一口:“出去拉货的车队回来了,给他们结钱,顺便点了点货。”   舒然哦了一声:“你们自己的货,都是些什么?”   “不是自己的货。”徐慎说:“合作老板的货,这次是些沿海批发来的衣服。”   说到这儿,舒然抬了抬眼皮,沿海批发来的衣服?   那这个老板不错,八十年代做这个生意是做对了。   舒然对未来的经济发展大致了解,78年改革开放后,个体经营陆续登上舞台,那时国内第一批富起来的商人都是靠批发生意起家,其中服装批发占比不小。   再就是电子数码行业,能一直红火到四十年后。   当然最赚钱的还要数房地产,似乎只要有钱,在这个时代闭着眼睛都能赶上趟。   舒然自个儿掌握了这么多金融信息,想要赚钱当富商一点都不难,就差个行动和启动资金而已。   但他没有被这些冲昏了头脑,有时候看似越手到擒来的东西,越容易让人栽大跟斗。   “慎哥,既然你们自己有车队,为什么不自己卖货?”   徐慎见媳妇儿有兴趣,就聊聊:“我们只管赚个运输费和差价,不管落地的事。”知道舒然有疑问,他笑:“南市铺货这块是有人垄断的,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舒然明白,赚钱的生意早就有人做了,而且还做得枝繁叶茂,后起之秀轻易插足不了。   徐慎只不过是个没有背景的普通人,想跟人家早已在当地盘根错节的大企业硬碰硬,完全不可能。   确实是自己想得太简单了,舒然点点头,不能用自己现代的思维来看待现在的市场环境。   别说去碰那些大老板了,就是徐慎他们现在东奔西跑混口饭吃,估计也没少遇到风风雨雨的事。   现在这处境,舒然就不想赚钱的事了,平安活着就行。   “是我太天真了,你好好干你现在的工作,千万别想一夜暴富。”舒然积极认错,再次提醒徐慎:“咱们现在的日子就挺好,你要珍惜。”   “年纪轻轻,说话怎么老气横秋。”徐慎好笑,过来摸了摸他的头。   舒然拍开他的手:“你管我老不老气,说的是道理就行。”   “是。”徐慎还想要再摸。   舒然给他一把挡住:“别摸男人的头,都让你摸矮了。”   “不矮。”徐慎回忆了一下舒然站起来到自己哪儿,那已经算很高了,想起周强也挺高的:“你们家基因不错。”   舒然想说:你的基因更不错。   但没敢提这茬,感觉得出来徐慎很抗拒提起抛弃他的父母。   徐慎今天也要出门,去跟合作的老板对账结钱,舒然也要去一趟陈家,他起来收拾好穿上衣服,带上昨天做好的设计和文案,叫徐慎先送一下自己。   “要不改天?”徐慎视线掠过舒然身上,顿了顿继续往下,回想一下昨晚,他担心坐自行车会不舒服:“或者我去送就行了。”   “不太行,你知道怎么跟凤姨讲解交代吗?”舒然这个是技术活,再说了:“你自己也还有工作要忙。”   “但是颠得你屁股难受。”徐慎瞄他。   “……”舒然才知道对方担心这个。   气氛好像一瞬间变得有点儿尴尬,过了片刻,徐慎关心问:“现在还难受吗?”   “还好。”舒然叹了口气,决定放下无谓的娇羞:“既然知道我难受,麻烦你以后尽量斯文一点。”   每回都跟要杀人似的,他怀疑自己哪天跟徐慎分手,一定是因为这方面不和谐而分手。   徐慎没说话,只是面有愧色。   “没事,垫个软点儿的东西也成。”舒然说   其实也就,早上起来会有异样感而已,一般到中午就好了。   难受的不是那,是浑身散架似的身躯,确实需要点儿时间缓缓。   舒然戳了戳正在骑车的男人后背,商量:“慎哥,要不以后咱们养生点儿,三六九这样就差不多了。”其实他想说初一十五,但想想太离谱了点儿,徐慎估计不肯。   徐慎一怔,过了半秒才明白过来,又是一愣。   不是,大白天的,非要讨论这个问题吗?   徐慎的车头差点没栽沟里去,他回头看了一眼罪魁祸首:“媳妇儿,咱晚上回家再谈这个,成么?”   舒然反应过来,男人骑自行车的时候谈这个,好像确实不太好,于是幸灾乐祸地笑了,嘴上乖乖回答:“好的慎哥。”   是他冒失了,抱歉哦~   徐慎把舒然送到陈家门口,下车想送舒然进去,舒然说:“不用了,我又不是第一次来,你去忙你的。”   徐慎仔细交代他:“中午你就留在陈家吃饭,我下午来接你。”   “不用吧,我记得路了,走回去也不远。”舒然说。   “天气热,晒。”徐慎的语气有点儿强硬,说:“听我的,别自己出来乱跑。”   舒然就有些不得劲了:“我又不是小孩。”自己一个人走回家怎么就是乱跑了?   过些日子他还想出去接点赚钱的工作。   看样子徐慎是不是也不肯?   “别犟,我知道你不是。”徐慎看着他,耐心分析利弊:“媳妇儿,我是怕有人找我麻烦,从你身上下手。”   舒然人生地不熟地一个人走在路上,万一被人套麻袋绑了他都不知道。   当然,徐慎也不是没有私心,他就是不想舒然自己走回去,他就是想过来接人一起回去,这是他应该做的。   “……”舒然差点忘了,眼前这个人以前可不是什么好人,没准树敌还挺多的。   徐慎低声保证:“我是为了你好,不是在控制你,我不是那种人。”如果他真是那种人,就把舒然锁在家里,不让出来了。   舒然看了眼自己并不发达的肱二头肌,确实没把握一打十,只好叹气妥协:“行吧,我等你来接我。”   “嗯。”徐慎松了口气,要是舒然坚持自己走,他肯定会退让:“我走了。”   “好。”舒然点点头。   徐慎没走,两人又待了片刻,最后他亲了舒然的额头一口:“再见。”   “再见。”舒然说。   徐慎这才骑着车走了,出巷口还回头看了一眼。   六月底的陈家大门口,舒然穿着白衬衫,一身书卷气地站在阳光底下,手中还抱着他写好的一沓宣纸,干净美好得像他头顶的湛蓝天空。   发现舒然也没急着进去,而是望着自己的背影,徐慎感觉自己的心脏怦怦乱跳,好像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似的。   感觉很难以言喻,比抱着对方滚床单时那种肾上腺素激增的快感,还要刺激。   目送徐慎的身影消失在街角,舒然转身走进陈家大门。   薛凤每天上午都会去巡铺子,眼下准备出门,见舒然来了,笑着迎了上来:“小然?你自己一个人来?”   她没看到徐慎的身影,觉得还挺奇怪的。   舒然:“凤姨,是啊,慎哥送我过来就忙去了。”他指指手上的宣纸:“昨天答应给您做的设计,咱们进去看看?”   “这么快?”薛凤很惊讶,她还以为舒然说明天是个客套话,再怎么着也要过个两三天。   “不快了。”舒然笑:“也没多少事情。”   “哎,来吧,咱们到茶室里去看。”薛凤笑说,步伐生风,看起来还挺心急的。   到了茶室里头,舒然摆出一晚上的劳动成果,给薛凤一一介绍起来。薛凤看得津津有味,竟然都十分喜欢,笑着说:“这全是你设计的,一晚上就设计好了?”   “是的。”舒然点点头。   “不错。”薛凤看着挺好,爱不释手:“市面上都没见过这样儿的,姨看着很顺眼。”   舒然见她喜欢,弯起嘴角:“您看能用得上?。”   “当然用得上。”薛凤笑说:“我今天就到印刷厂走一趟,跟师傅聊聊。”   何止用得上,简直设计得太用心了,瞧着不是随便画画。   薛凤要拿人家这份设计,肯定不能白拿,她说:“小然,姨给你设计费,以后有需要我还找你,你看成吗?”   舒然觉得第一次就收人设计费不好,说道:“凤姨,这次就不必了,要是这些用得好,下回还找我设计,到时候再收怎么样?”   薛凤挺爽朗的人:“行,那就听你的!”   又说:“走,跟姨一起去巡铺子,顺便带你去吃好吃的。”   现在太阳还不烈,俩人走着去。   五十出头的薛凤走得步履生风,倒显得旁边的舒然有些脚步虚浮,不太能跟得上年长者的节奏。   不是舒然小小年纪就虚成这样,都怪挨千刀的徐慎,昨晚足足盘了他三个小时,那人颇有一种吃了这顿没下顿的气势。   “嘶……”舒然暗暗捶着自己的后腰吸气。   幸好很快到了陈家铺子,看店的伙计倒茶招呼他们,在薛凤忙碌的期间,舒然自己坐着歇歇脚。   他看了下,这店面地段不错,三十来平,屋里堆满了各种茶叶,舒然看了看标价,都比较亲民,适合大众选取。   看着人们熙熙攘攘地进来买茶叶,很有生活气息。   停留了大概二十分钟,他们又去了下一间铺子。   这间店面就显得宽敞多了,陈设也很新,应该是这一两年才开起来的,毕竟国家允许个体经营也就这几年的事儿。   陈家店面大约有五十多平,隔了两间茶室,茶叶品种也较为高档,一看就是面向有钱的茶客。   看铺子的掌柜是个三十来岁的女士,长相出众,接待客人能言会道,叫孟霞。   “凤姐来了?”孟霞招呼完手上的客人,这才瞅着薛凤和舒然:“哟,这小帅哥是谁?长得真俊秀,是凤姐亲戚吗?”   舒然看孟霞刚才招待客人的场面,就知道薛凤为什么会选她担任高档店面的掌柜,因为圆滑精明,会做生意。   “哪能啊,我那些亲戚哪生得出这么灵秀的孩子。”薛凤对亲戚二字可没有好感,都是些趋利避害的白眼狼:“这是徐慎的朋友,叫舒然,是个读书人,跟凯子他们可不一样。”   “难怪了,我瞧着一身书卷气,倒像是个大学生。”听说舒然是徐慎的朋友,孟霞笑道:“徐慎也好久没来店里头走动了,也不知道他最近在干什么?”   “被追他的小姑娘吓着了吧。”薛凤一边忙碌一边滔滔不绝地唠嗑:“小然你不知道,徐慎在我们这片儿可受小姑娘欢迎了。”   她们噼里啪啦地说话,舒然都插不上嘴,听说有八卦听就哦了一声:“是吗?”   “是啊。”薛凤说:“去年的事了,去年孟霞回家探亲,店里人手不够,我让徐慎帮我看了十来天,结果你猜怎么着,这十来天买茶叶的小姑娘多得不得了,哈哈哈,全是来看徐慎的。”   她绘声绘色:“这些小姑娘也是长情,现在还有好几个,三五不时就过来打听徐慎的消息。”   “最近徐慎不是结婚了吗?”孟霞笑着接了话茬:“来人问了我就如实告知,想必以后都不会再来了。”   “哎呀,我也是不明白。”薛凤说:“喜欢徐慎的城里姑娘这么多,个顶个的样貌好,家世优渥,徐慎就愣是看不上人家。”停下来喝口茶,润润喉继续说:“听说娶的是个农村姑娘,家里条件苦,性格还害羞。也不知道徐慎图什么,难不成是小时候就认识。”   “长得怎么样?”孟霞问。   徐慎她知道的,长得万里挑一,谁见了不喜欢,真不怪爱慕者们发疯地打听。   “没见着人,结婚都好几天了,徐慎还捂着呢。”薛凤取笑道。   舒然作为被捂着的那位,笑容不减,听徐慎的花边新闻听得还挺津津有味。   吃什么醋,连这种醋都要吃,除非他疯了。   徐慎长成那样,很多人喜欢是正常的,别说薛凤不理解徐慎为什么不娶个城里姑娘,偏要娶一个农村姑娘,舒然也是不理解,周惠究竟‘赢’在哪了?   想来想去,没准是徐慎对自己的过去耿耿于怀,认为一个幸福家庭里长大的城里姑娘,绝对跟他过不到一块儿去。   还不如找个肯吃苦耐劳,知道生活不容易的,至少不会给他添乱。   舒然不知道自己猜得对不对,毕竟徐慎最后哪个姑娘也没娶成,而是娶了个男的。   孟霞最后说了一句:“徐慎他媳妇儿有福气,就是不知道啥时候带出来见见。” 第23章   说到长相好, 孟霞的目光落到舒然身上,姿态悠闲的年轻人,倚在沙发上喝着茶, 也没怎么地,但就是莫名地吸引人。   听老板娘介绍, 他叫做舒然。   名字和人真是对了味儿了,很适合。   舒展又自然。   倒和徐慎不是一个类型的好看, 徐慎是让人惊艳的类型,那张脸给人的视觉冲击很大, 舒然是让人舒服顺眼的类型, 好看得没有攻击性,越看越往心里去那种。   直到有顾客上门, 孟霞的目光才从舒然那张白净的脸上移开,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谁说大姐姐就不能看看好看的男孩子。   反正都唠开了,舒然顺着打听:“既然这么多姑娘喜欢徐慎,他之前谈过朋友吗?”就真的只是顺嘴问一句,听个八卦。   薛凤:“我是没听说过他谈对象了, 但有没有出去混我就不知道了。”   舒然好笑,看来薛凤对徐慎他们那些男的是什么情况了若指掌,不过据他听到的内部消息,徐慎是不混的, 但陈家兄弟俩好像多少沾点女色。   “小然, 你可别跟他们学坏了。姨知道你不一样, 你的手是拿笔杆子的。”薛凤忽然语重心长地对舒然说。   “知道了姨。”舒然领情地笑笑。   也是, 如果可以谁想让自己的孩子出去混呢?   舒然不用问都能猜到,陈家以前的生意肯定不止这两间铺子, 应该是陈森他爸进去后,家里没落得厉害,后来又经过一场大运动的清算,陈家就只保住了这两间小铺子。   而陈家兄弟俩小小年纪就出去混了,命运说是比徐慎好点儿,但也是跌宕起伏,酸甜苦辣。   现在带着一帮兄弟们四处找钱,不讲什么宏图大业,只是养家糊口罢了,谁都有谁的不容易。   *   昨天回来那批货,属于南市很有名的商人袁老板袁敏。以前和陈凯他爸是哥俩,好得同穿一条裤子。   相遇的过程就和徐慎跟陈家兄弟差不多,都是相识于微时,一起打拼过来的,总之陈凯他爸进去之前两家关系很不错。   后来人走茶凉,陈凯他爸判了二十年,直接等同于废了。袁敏吞了陈家大部分生意,所以陈家兄弟俩挺膈应这人的,虽说不是袁敏也是别人,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但就是膈应。   不过生意还是要做,徐慎去做。   他们的运输车队承接了部分帮袁家运货的工作。   袁氏公司,财务办公室。   徐慎和财务正在对账单,一个扎马尾辫的漂亮女孩推门进来,她穿着精致的洋装,描眉画唇,打扮得就是个富家千金,大大咧咧地走到徐慎身边坐下:“徐慎!我听说你来了。”   一听这把声音,徐慎很头疼,握笔的手指顿了顿,并没回头。   来找徐慎的女孩叫袁晓冰,是袁敏的第五女。   袁家是个‘传统’家庭,有三房姨太太,这位让徐慎头疼的袁晓冰出生在四房,颇受袁敏宠爱。   说起来也是孽缘。   徐慎帮陈家兄弟来袁家做生意,偶然被这位袁五小姐看见,惊为天人,当天就问他要不要当倒插门女婿,可以少奋斗二十年哟。   徐慎当然是一口拒绝了,但每次遇到还是躲不开袁晓冰的热情问候。   平时徐慎都是能不接茬就不接茬,但这回他一不留神没忍住,嘴欠:“哦,那你听说我结婚了吗?”   袁晓冰没想到徐慎会接茬,一愣,又一撇嘴: “听说了。”   徐慎的手下跟袁氏公司的人透露的,不少人知道她对徐慎有那么点意思,然后徐慎的婚讯就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袁晓冰是真的喜欢徐慎,但还没有到为了徐慎跟家里闹翻的地步,要是徐慎肯倒插门该多好。   “那就好。”徐慎转过脸去,继续跟财务对账。   “别这样,我知道你结婚了……早不惦记你了。”袁晓冰自诩新时代女性,还留过洋,绝不惦记别人的老公。   徐慎顿了顿,又说了一句:“那就好。”   “但是我很好奇。”袁晓冰眼巴巴地跟他商量:“你媳妇儿是什么样的,我能见她一面吗?”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间尤物,能把徐慎迷得原地结婚,她可太想知道了。   “不能。”徐慎说,除非他疯了,才会让舒然和袁晓冰见面。   他媳妇儿……应该是喜欢女孩儿的。   用男人的眼光看,袁晓冰这丫头片子应该还挺漂亮的。   “怎么?”袁晓说:“是不是不敢让你媳妇儿见我,怕她自卑?”   “我媳妇儿自卑?”徐慎扬眉:“说什么梦话?”   舒然看着就不是会自卑的人,哪怕穿着一双破洞鞋,也能让人觉得他很自信。   “那见见呗,你这么自信。”袁晓冰听他这么说就更好奇了,现在她对徐慎媳妇儿的好奇心都快赶上对徐慎的执着了,不对,是已经超过了!   已婚男不值得留恋,但已婚男的老婆让人很好奇。   “没必要。”徐慎后悔说那一嘴,都怪他没忍住炫媳妇儿:“我还有工作,袁五小姐,能否给我们一个安静的空间?”   “你不肯。”袁晓冰站起来抱着胳膊,马尾辫一扬,说:“那我去找陈凯。”   徐慎没说什么,因为陈凯不敢。   对完账,拿到钱,徐慎离开袁家公司,去了一趟郊区的修车厂。   他们车队有问题的货车都送到这里检修,徐慎经常会过来看看,该换零件的换零件,该花钱的花钱。   目前,他们手下有十八台货车,都是这两年买的,价格都不便宜,一台成交价在三万元左右。   哥几个几乎把全部钱都花在这些货车上了,有那么点孤注一掷的味道。   但好在运输生意做得不错,收运费加上倒货赚点差价,利润可观。   徐慎刚开始也跑车,去谈生意,那段日子还挺辛苦的,吃喝拉撒都在卡车上,后来跑通了才退下来。   所以开车技术好不是没道理的,毕竟大卡车都开过。   “老赵师傅!”徐慎招呼了一声,抛了根烟给修车师傅。   “小徐老板,来了?”老赵师傅接过烟,掏出火柴点着烟,享受地吸了一口:“够劲儿,还是你的烟好!”   平时他都抽的卷烟,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爱抽卷烟了,全是贵的香烟。   习惯使然,徐慎也顺手点了根,刚抽第一口,就想起了舒然……   “老赵师傅。”徐慎向那些货车抬了抬下巴:“卡车都没什么大问题吧?”   “没问题!”老赵师傅另一只手拿着一个扳手,佝偻着背边吐烟边说:“例行检修一下,换换油就好咯。”   “那行。”徐慎站在旁边抽了口烟,天气热得他汗津津,鼻梁两边都是汗。   也是,这趟是跑得沿海城市,南市去沿海这段路不是很远,一般不会出什么问题。   “老赵师傅,”徐慎说:“把钱结一下吧。”   “哎。”老赵师傅说了个数。   徐慎心里还有牵挂,干脆地付了检修的钱就离开修车厂。   手里的烟抽了一半,如果是以前,他会觉得扔了浪费,多少人想要一根烟都买不起,而现在他没有犹豫就掐灭烟头扔了。   徐慎先是去的陈家宅子,发现家里没人,只有陈凯在家里睡懒觉。   “起来。”徐慎不客气地踹人,问:“我媳妇儿呢?”   陈凯被徐慎揪起来,打着哈欠抹脸:“不在家里吗?那就是跟我娘去铺子里了。”   “那我过去找他。”徐慎拿出刚结的钱,一大垒用绳子捆着,装在牛皮袋里,抛给陈凯:“先放着,晚上回来算账。”   “真不少。”陈凯颠了颠这袋钱,打开看看全是崭新的大团结。   徐慎嗯了一声:“这批货利润比较高。”   “我慎哥厉害。”陈凯夸道。   一个月前徐慎自己去了沿海一趟,袁家这批货是他亲自去找的,为了赚点中间差价,嘴皮子都磨破了。   “快起来吧,我走了。”徐慎转身往外走,忽然想起什么,又回头交代陈凯两句:“袁晓冰要是来找你打听我媳妇儿的事,你别理她。”   “袁晓冰?她还惦记着你呢?”陈凯乐了,要说他和袁晓冰也算是青梅竹马,小时候俩人交情还不错,一起上下学一起过节日。   陈凯十四岁那年他爸进去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袁晓冰继续当锦衣玉食的富家大小姐,陈凯初中毕业就出去当混子,两人的命运不能说走到了分岔路口,贴切地说应该是转了一个U形大弯。   要命的是有时候袁晓冰还会来找他玩儿,就跟没事人似的,他很尴尬。   袁晓冰本人是无辜的,但陈凯恨她爹恨得牙痒,哪能继续跟大小姐来往。   后来不知怎的,袁晓冰见了徐慎几回,就喜欢上徐慎了,没少向他打听关于徐慎的事儿。   “不知道。”徐慎说:“今天在她家公司遇到了,她想见我媳妇儿。”   那不行,陈凯的第一反应也是这个,从床上跳起来说:“你放心,我保证打发她走!”   舒然的消息,他一丁点都不会透露给袁晓冰那个丫头片子。   男人和男人在一起,本来就经不起世俗的眼光,要是再被人从中搅和一下,他兄弟好不容易娶到手的媳妇儿怕是要飞了。   那徐慎不得发疯。   “嗯。”徐慎这回真走了。   对于自己那些桃花,徐慎从来没有仔细去想过,也不觉得对自己结婚有什么影响,现在却开始有点担心,要是舒然知道了会怎么想?   会委屈吗?   还是会觉得他这人靠不住,竟然在外头招惹这么多年轻女孩子。   徐慎想了一路,最后得出结论,舒然那性子,淡淡的,没准什么感觉都没有。   来到陈家茶叶铺子,徐慎在外头,没看见舒然的身影,他把自行车往路边一撂,进了店里边。   “霞姐。”徐慎说:“凤姨不在这儿吗?”   “徐慎?”孟霞见了他,一阵惊喜:“真巧啊,早上还念叨你呢!多长时间没见你了。”   “嗯,是好久没来了。”徐慎说。   “找你的朋友吗?”孟霞倒是想多说几句什么,然而见徐慎眉头紧皱,似乎有急事,就收了话头,指着里间:“在里边跟客人喝茶呢,你进去就能看到。”   徐慎点点头:“霞姐你忙,那我先进去了。”说着往里边走去。   里边茶室喝茶的人看见徐慎进来了,都笑了,薛凤招呼道:“徐慎来了?快坐。你都好长时间没到店里来了。”   “凤姨。”徐慎点头,视线掠过店里的茶客,都是半生不熟的面孔,算认识,但不想打招呼,他直接看着舒然,怎么坐在木头凳子上?   还自己拿着蒲扇扇风,位置就跟发配边疆似的。   “怎么坐在这儿?”徐慎走到舒然身边,抢了对方的扇子扇起来,不是扇他自己,而是帮舒然扇。   干嘛呢?   舒然撩起眼皮,瞪着这人,这么明目张胆也不怕被人瞧出猫腻。   徐慎用眼神安抚他,表示没事,自己有分寸。   看了看,薛凤拎着茶壶说:“人多不够凳子了,要不徐慎你去隔壁拿一张过来?”   “不用了凤姨,懒得去拿了,我和舒然挤挤,喝杯茶就走。”徐慎说。   薛凤正想说,那是单人凳子怎么挤,就见徐慎让人家舒然起来,自己坐下,把舒然抱到腿上。   刚才舒然还信了他有分寸,现在直接无语了。   有分寸个屁,他很想咬牙骂脏话,但也不好挣扎,只能装作很自然哥俩好的样子,免得被人看出端倪。   “嗐,你们这些年轻人,懒!”薛凤气笑了:“哪有这样的?”   舒然心想:就是啊,哪有这样的?   不过他坐在徐慎腿上,比坐木头凳子舒服了点,还有人给自己扇风,也好。   “不够座位了。”他这才小声慢悠悠回答徐慎:“沙发让给人家长辈坐。”   徐慎也小声说:“怎么不在陈家待着,爱凑热闹?”   舒然垂眸:“哪呀,陪凤姨去了一趟印刷厂,中午也是在外边吃的,还没来得及回去。”   “能者多劳,你本事儿大。”徐慎微笑,扇出来的风吹拂开舒然服帖在额头上的柔软头发,露出俊秀的眉眼,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让他挪不开眼。   “你扇你自己吧,全身都是汗。”舒然看了他一眼。   “嗯,今天跑了好些地方。”徐慎还是给舒然扇了好一会儿,才往自己身上扇,身上的衬衫被他扇得鼓了起来。   知道他是去结钱的,舒然脑海里浮想联翩,出现各种大老板为难打工仔的场面,就还挺关心地问了一嘴:“怎么样,还顺利吗?”   “你说结钱?”徐慎点头:“顺利,晚上回去分账。”   他们‘朋友’之间嘀嘀咕咕,薛凤拿了茶壶和杯子端到徐慎手边的茶几上,精明的双眼不停地打量这俩人:“你俩感情可真不错,徐慎,你什么时候认识的小然,以前怎么没见过?”   薛凤现在对舒然的兴趣可浓厚了,觉得舒然是个人才,所以开始对舒然的出身经历这些很感兴趣。   舒然的嘴又很严,问他什么问题都回答得滴水不漏,却没透露多少实际消息,薛凤只好跟徐慎打听打听。   “认识得不太久。”徐慎一怔,听薛凤这么问就是还没从舒然嘴里挖出什么消息,那他也很上道:“舒然以前不在这边,最近才过来,现在是跟着我。”   薛凤多精明的一个人,很快就听出了他们含糊其辞,倒是没有感觉生气。这世道都不容易,没准舒然的遭遇不太好,要不也不能来投奔徐慎。   “跟着你?”薛凤唏嘘。   “嗯。”徐慎应了一声。   “那不至于,小然很有才华……”薛凤认识徐慎也有好几年了,算半个长辈吧,有些话她就不客气地直说了:“你们做的那些事,不适合小然,哪能让小然跟着你们干。”   好好的一个孩子,干点什么都比跟着徐慎他们出去跑强。   说是能赚到钱,但也很危险。   总归没有单位里上班安稳。   “我知道,所以现在也没让他干什么。”徐慎说:“就先看看吧,不着急。”   舒然靠在徐慎的怀里,听这人胡说八道,不是舒然恶意揣测别人,他敢肯定,徐慎根本就没打算放他出去做事儿。   最好是每天乖乖地待在家里,反正养得起。   不过舒然没吭声,目前他也没有想好自己要做什么,就先什么都不做,把情况先摸索清楚再说。   “舒然有文化,要不找个单位去上班?”薛凤热心肠:“姨找人给你开介绍信,应该也能进去。”   舒然发呆,去单位?   这不就是周强最想要的工作么?   不过单位舒然还真不想进去,每天准点上下班,一眼望到头的生活,对他这个从未工作过的人来说,太不友好了。   没等徐慎说话,舒然就笑道:“凤姨别忙,我这个人自由惯了,进单位恐怕不适合。”真的,他个人主意太强了,说不定会做出什么叛逆的事情。   薛凤板着个脸:“难道你还真想跟着徐慎他们去干?”   “不是的。”哪能啊,舒然没想过跟着徐慎干,情急之下随便说道:“目前我想在家里写点文章,出版作品一直是我的理想,先拼一拼,不行再出去工作吧。”写文章真是家里蹲的好借口。   这话把薛凤给唬住了:“哎哟,也是,你是搞文化的,写文章好,肯定行!”   把店里的茶客们也唬住了:“出书啊,这个理想不一般,那得有真才实学。”   舒然暗自尴尬,徐慎小声说:“在家里写文章好啊,我支持你。”   淡淡的气息吹拂着耳廓,男人的声音仿佛夹杂着蛊惑。   舒然肯待在家里,那当然是最好了。   徐慎将蒲扇交给他,一只手臂揽了他的腰,一只手端起旁边茶几上的杯子,连着喝了几杯,解了渴,然后跟薛凤告辞道:“凤姨,我带舒然先回去了。”   “哎。”薛凤瞧着他们,忽地感觉有哪里怪,但又说不出哪里怪。   硬要说的话,就是舒然顶着那张白净俊秀的小脸儿,乖顺地靠在徐慎怀里时,怎么瞧着有点儿小媳妇的娇气。 第24章   徐慎结婚这事儿, 放在整个南市很渺小,根本不值一提,但放在认识徐慎的人里边, 还算是一件稀罕事。   徐慎结婚了,他媳妇儿谁啊?   袁晓冰来到陈凯家, 看见陈凯在院子里摆弄一辆摩托车,她嫌弃地看了一眼陈凯身上的花衬衫, 还有他满是机油的脏手:“凯子。”   陈凯听到这把声音,心里暗想, 来得真快, 嘴上却笑嘻嘻地喊了声:“袁小姐,好久不见, 稀客稀客。”   “少装。”袁晓冰说:“找你问点事儿。”   “什么事儿?”陈凯继续蹲在地上:“你问。”   袁晓冰穿着一身粉色洋装,手里提着精致的手袋, 也蹲了过去,小声问道:“徐慎结婚了,対吧?”   这事儿大家都知道,陈凯没否认:“嗯。”   “你见过他媳妇儿吗?”袁晓冰知道他肯定见过:“凯子, 跟我说说他媳妇儿长什么样儿呗?”   陈凯早就被徐慎交代过,不能乱说:“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我就是想知道我输在哪了?”袁晓冰也挺直接的:“如果不算我要他倒插门这块,就是比比样貌学识之类的个人条件,懂吗?”   陈凯沉默了一下, 真的不想打击她, 但既然她都问了, 那就如实告知:“其实呢, 不是你的错,你只是投胎投错了。”   哎, 没长成个带把的。   “这么说还是我家世太好的错咯。”袁晓冰就知道。   “噗嗤。”陈凯笑了出来,挨了袁晓冰一记眼刀子,他坦白:“屁,我的意思是,除非你重新投个胎,哪哪都长成慎哥喜欢的样子,不然很难,懂吗?”   袁晓冰终于听明白了陈凯在挤兑自己,气得要抡起手袋砸人:“去你的陈凯!”   但想到还要向陈凯打听消息就忍了:“所以他媳妇儿到底长什么样儿?”   “很好。”陈凯敷衍地说。   “有多好?”袁晓冰又问。   “十分好。”陈凯继续敷衍。   “我不信。”袁晓冰深知陈凯的脾气,很吃激将那一套:“你吹牛呢,南市还有比我好的姑娘?”   “袁晓冰,你真不要脸。”陈凯露出要吐的表情,见袁晓冰还是骄傲地抬着下巴,他果然就上当了:“你等着。”他起身回屋去拿东西。   “你有照片?”袁晓冰一喜,又一怔,不対吧,陈凯怎么能有徐慎媳妇儿的照片,那关系也太复杂了!   “想什么呢?”陈凯无语。   他拿的不是照片,是舒然给他写的字,但是,徐慎的媳妇儿为什么要写陈凯的名字和两句诗?   不是照片更胜照片,袁晓冰拿到手里一看,心情复杂:“徐慎他媳妇儿写的?”   陈凯:“嗯,当着慎哥的面儿写的,好看吧?”   “她为什么给你写这个?”袁晓冰的表情加倍复杂。   陈凯一看袁晓冰的表情就知道她脑补过度了,一把夺回纸张说:“因为我质疑他,就跟你现在质疑我的话一样。”   继而嘚瑟:“怎么样?还不赖吧?”   字是不错,袁晓冰瞪着他,不理解:“你瞎嘚瑟什么,又不是你媳妇儿……”照这么看,徐慎的媳妇儿也是个知书达理的女子。   “我兄弟的媳妇儿,我就嘚瑟怎么了?”陈凯说。   袁晓冰:“你还没说样子呢,别不是有才无貌吧?”   “样子也很好看,气质好。”陈凯回忆了一下舒然的形象,绞尽脑汁搜刮形容词:“幽默有趣,落落大方,如沐春风……哎呀,反正我慎哥被迷得是死死的。”   陈凯知道舒然还给他们家茶叶设计包装和宣传语:“还有出口成章,头脑聪明,反正哪哪都好。”   听到这里,袁晓冰的笑容早就收起来了,南市还有这样的人?   她更感兴趣了。   而陈凯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说得太多了,回头徐慎知道了非打死他不可:“袁晓冰,你可别说是我说的,不然以后我一句话都不跟你说。”   “嗯……”袁晓冰被吊足了胃口,抓心挠肺。   但是想也知道,如果徐慎不愿意,自己就没可能见到徐慎的媳妇儿。   “唉。”这种滋味不好受。   “死心吧。”陈凯可怜地看了她一眼:“我看慎哥这辈子也不可能离婚,忘了他,找个好男人过日子。”   “去!”袁晓冰瞪他:“我不惦记徐慎,我只想知道他媳妇儿长什么样。”看一眼就满足了。   “那我帮不了你。”陈凯继续埋头捣鼓自己的摩托车,再不理会失恋的袁晓冰。   袁晓冰在这里磨蹭了片刻,发现陈凯真的不理自个儿,只好一跺脚走了。   *   一辆眼熟的汽车拐进旁边的路口,徐慎扬了扬眉毛,载着舒然骑往反方向。   “去哪?”舒然发现这条街自己很陌生,以前应该没有来过。   “市场,去买点菜和肉,家里该没有东西做饭了。”徐慎说。   舒然还真没注意这些,忽然觉得自己挺不合格的,有点不好意思。   过了半晌,他迟疑地说道:“慎哥,我想出去接点活干,不是上班,就是自由交易那种……”   “没必要吧?”徐慎回了下头,打断他:“在外边干活,事多钱还少,你在家里待着就行了,出去吃这个苦干什么?”   徐慎这个反应,在舒然的意料之中。   “我又不傻。”舒然说:“不会给自己弄一些苦活干。”   “现在还有不苦的活儿?”徐慎対这块,觉得自己还挺有发言权:“无论是干什么都一样,只要给人做事就得受气,我不想你受这个委屈,咱家又不缺钱,没必要。”   舒然坐在后面,听完掐掐他的腰:“你这算是有感而发吗?以前受过很多气?”   “我?”徐慎说:“还好。”   舒然挺狐疑的,就徐慎那个成长环境,经历……能好?   徐慎自嘲了一声:“我脾气硬,谈不拢大不了不谈,又不指着谁活。”   是啊,舒然心想:这也是我做人做事的准则。   心有灵犀似的,徐慎回眸看了他一眼:“但你不一样,你脾气软,别人会欺负你。”   舒然差点呛到,是什么给了徐慎这种印象,他反省自己:“我脾气不软。”   顶多只是有时候很多事情懒得计较,能凑合就凑合而已。   “还不软?”徐慎好笑:“举个例子,就拿今天来说,你今天明明挺累的,想早点回家休息,但是你忍着没说,还陪凤姨跑了半天,你图什么?”   “……”舒然被他说得无言以対,不过,他只是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强行挽尊:“咳,也不是特别累。”   “嗯,但换我不行。”徐慎说:“我会优先考虑我自己,这才叫脾气不软,你,不是。”   跟徐慎比?   那舒然承认,自己确实比不过。   看徐慎和别人相处就知道了,这人一向以自我为中心,不太管别人的反应。   还有结婚这件事也是,徐慎一开始就知道人家不喜欢自己,但只要自己感觉対了,他就是要睡这个人,爱不爱的没关系。   一个狠人呐。   舒然只能这么说,不愧是几度登报的传奇人物。   “写文章吧。”徐慎觉得这个领域挺好的,很适合舒然发展:“你不是喜欢写文章吗?那就安心地在家写,外面的事儿有我。”   舒然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有人対他说,你安心地……外面的事儿有我。   挺感动的。   “也不能一竹竿子把我打死,”舒然捏捏徐慎的手臂:“有机会我还是要试试。”   不等徐慎反驳,他又说:“放心吧,我磨叽又难伺候,受了委屈跑得比谁都快。”   “是吗?”徐慎的思维也跑得特别快,挺突然地问:“你有机会跑却没跑,是不是说明,我没有给你委屈受?”   舒然啧了一声:“把你能的。”   到了菜市场,徐慎停下车,舒然就从后座跳下来,果然看到徐慎满脸嘚瑟,好像自己没跑,就是対他最大程度的肯定。   “舒然同志,”徐慎看着他笑:“你能不能正面回答一下问题?”   “是。”舒然说:“徐慎同志,你满意了吗?”   他挑眉尾那一下,看得徐慎心痒痒的,推着自行车跟了上去:“你瞧瞧要吃什么?”   这条街全是小摊贩,人民群众们推着小推车和担子,每天从周边农村把自家种的蔬菜水果运过来卖。   蔬菜水果全都是绿色食品,可能有些卖相不怎么好,但绝対无害。   品种还挺多的,土豆西红柿空心菜四季豆什么都有。自由市场里人也多,大家都拎着竹篮子熙熙攘攘。   里边还有排队买猪肉的,这就是城里和农村的贫富差距,在城里领工资的人家,隔三差五地吃肉很平常。   街上还有小吃摊,炸油条大饼什么的,看着这些琳琅满目的食物,舒然自己不馋,只是想起了周家的一群孩子。   “怎么不走了?”徐慎高大的身躯笼罩过来,几乎将他圈在怀里:“看上什么?”   “没有菜篮子,装不了西红柿。”舒然看中成堆红彤彤的西红柿。   徐慎自己也不常来市场,平时都是使唤手下的弟兄们来买:“没事,买一个。”地摊上就有。   “也只能买了。”舒然过去挑了个大的,装的东西多一点,纯手工编织,堪比艺术品:“老板,这多少钱?”   “大的一毛五钱,小的八分钱。”老板说。   那不贵,舒然摸摸口袋却发现自己什么都没带,只好眼巴巴地看着徐慎:“没带钱。”   “小迷糊。”徐慎微微一笑,过去给他把钱付了:“下次出门记得带点钱在身上。”   “好。”舒然惭愧地应声,自己确实是没出门带钱的习惯,他们那会儿有手机就成了。   “大娘,麻烦给我秤三斤四季豆,西红柿也要三斤。”舒然站在一辆带斗的自行车面前,他也不知道这种车叫什么名字,可能叫脚踏三轮车。   “好嘞。”大娘爽快地给他秤起来,完了让他看秤:“三斤!”   舒然很尴尬,他不会看秤,只能装模作样地点点头:“嗯,好的。”   买够了蔬菜,再买点儿肉。   猪肉比鱼肉贵点儿,七毛六一斤,也不知道算不算奢侈,反正徐慎做主要了一大块。   卖货员问:“家里来客人了?买这么多肉?”   买肉不仅花钱还花肉票,一般人家不是来客人了或办酒席,不会买这么多。   “不是,刚结婚,媳妇儿太瘦了,养胖点儿。”徐慎说得跟真的似的,惹得人卖货员还恭喜他新婚快乐。   听徐慎这么调侃自己,舒然望着案板上的肉,暗暗翻白眼。   一大篮子的食物,由徐慎提着,路过卖豆花冰粉的小吃摊,他问舒然:“媳妇儿,吃不吃?”   舒然摇头,下午在陈凯他家铺子里,喝了一肚子茶水,现在并不想喝汤汤水水的东西。   “不喜欢豆制品?”徐慎问。   “不是,只是现在不想吃。”舒然说,豆制品挺好的,健康有营养,还不贵。   嘶,舒然突然发觉,自从自己穿到这里之后,考虑任何事情都跟性价比挂钩。   徐慎:“那前面买点做好的兔肉,晚上凯子他们要过来。”   “好。”舒然点头。   南市经济挺发达的,路边的小吃摊都很有规模,有些还有崭新的玻璃柜,彩色的太阳伞,格外洋气。   “糖葫芦吃不吃?”徐慎看到一个老爹卖糖葫芦,忍不住又问舒然。   这回舒然没拒绝,点了点头:“来两根。”   “我不吃这个。”徐慎带他过去。   “给我姐一根。”舒然说完找补道:“这么大一根,我寻思着我俩吃一根就够了。”   徐慎笑而不语,买了之后给他。   菜篮子挂在车头,舒然坐在后座,一条手臂抱着徐慎结实的腰腹,一只手举着糖葫芦歪头吃,路边的小孩都馋哭了。   但舒然也没忘记给徐慎剩两颗,不爱吃归不爱吃,但心意得摆出来,男人都是要哄的。   “慎哥,给你吃。”到了家,舒然把心意塞给徐慎,自个儿提着菜篮子去厨房整理:“姐!我们回来了!”   徐慎拿着媳妇儿吃剩的两颗糖葫芦,笑了笑,往嘴里咬了一颗,外壳甜甜脆脆的,滋味儿不错。   “定子,你们去市场了?”周惠高兴地看着那一篮子菜,还有肉:“这么多,那够吃好几顿了。”   在徐慎家的日子真是过得奢侈,也让周惠看到了男人的花钱大手大脚,一点儿都不会过日子。   “姐,你看这是什么?”舒然把那串糖葫芦给周惠:“好吃,快拿着。”   “还买了这个?”周惠表情复杂,也想起了家里的弟弟妹妹,要是能吃上一串糖葫芦,肯定很高兴。   “嗯,慎哥买的。”舒然见她笑着笑着就不笑了,叹了口气,明白她在想什么:“以后咱努力赚钱,争取早点儿让家里过上好日子。”   “嗯。”话是这么说,但赚钱可不容易呢。   周惠犹豫了一下,跟弟弟商量:“定子,我结婚以后,想做点小生意,比如帮人做衣服什么的,我対这个有兴趣,也做得挺好的。”   “可以啊。”舒然面露诧异,周惠还有这个想法,他挺赞成的:“我还可以帮你画设计图。”   “你会吗?”周惠笑看着他,晚上吃猪油渣炒四季豆,周惠手里拣起了四季豆。   “会,你还不相信我的审美?”做点女装设计图,这対舒然来说太简单了。   “相信,怎么不相信。”周惠想起弟弟做的包装设计,那是真新颖好看。   “放心,保证让你很惊喜。”舒然小心把兔肉倒出来,这么热的天怕闷坏了,幸而是油炸过的,表面色泽金黄,应该不容易坏:“好香啊,姐你吃一块?”   “买了这么多?”周惠再一次觉得男人花钱就是大手大脚,太奢侈了。   “晚上凯哥他们要来谈事儿,慎哥特意买的。”舒然说。   “那等晚上吃。”周惠说,哪能躲在厨房里偷吃。   舒然笑笑,整理好食材他就回屋了,撞见徐慎光着膀子一身水汽地走出来,额前的头发还滴着水珠。   风景很好,但是他必须说一句:“慎哥,以后洗澡出来能不能披件衣服?”家里有女孩子,如果刚才是周惠上来,多尴尬。   再就是,徐慎怎么说也是跟自己有着亲密关系的男人,这么大方地把身材露出来,他心里有点说不明白的不爽……   “嗯?”徐慎捋了把头发,露出额头:“光膀子很正常,地里多得是穿裤衩干活的老汉。”他穿了裤子。   “嗯,你都说了那是老汉嘛。”舒然说:“但你不是老汉,你是长相勾人的俊俏青年,你还有媳妇儿。”   连夸带讲道理,把徐慎听乐了,微笑答应:“好,以后我都穿。”完了他凑过来,亲了口舒然的脸:“你是不是不想别人看我?”   这不是废话吗?   舒然点头:“难道你想别人看我?”   “不想。”徐慎明白了,忽然想到什么,回头盯着舒然的眼睛问:“真的吗?”   舒然确定是吃醋,而不是为了周惠着想?   “什么真的假的?”舒然疑惑反问。   盯了这人一会儿,徐慎摇摇头,管他真的假的,只要人在身边就行。   “没什么,我去打水给你洗洗。”这么热的天从外头回来,不洗洗难受,徐慎回屋披了件衣服,又下楼打水给舒然洗。   舒然摸了摸脸,没说话。   徐慎打了水,他就去洗了,天还没黑,自然光线从窗户外照进来,照在他身体上。   舒然拿着瓢,温热的洗澡水从头上淋下来,划过脸庞和肩膀,很舒服,好像皮肤都被安抚了一遍,喜悦的感觉油然而生。   真是没有対比就没有伤害啊,吃过苦才知道安稳的生活多么来之不易。   回头看了眼自己的腰胯,那儿还有没消掉的淡淡淤痕,点缀在白皙的皮肤上,让人看了浮想联翩。   “啧……”舒然移开视线,用手在上面抹过。   他没有开荤之前,対性的概念贫乏到不可思议的地步,没有探究欲,也不会対着随处可见的擦边信息浮想联翩,偶尔在寝室里背着室友的纾解,也不觉得很让人上头。   所以舒然不理解,室友和女友一起过个夜有什么好激动的?不就是那么回事吗?   直到和徐慎天天腻在一块儿 ,舒然才开始能理解室友和女友过夜的激动,因为感官上的确就是很刺激,能让舒然放下所有顾虑,全情投入地跟徐慎在一起。   想到徐慎那要人命的表现,舒然吸着气闭上眼睛,给自己脸上来了一瓢水。   舒然洗完澡,回到卧室,脸颊红扑扑的,眼睛也像哭过了一回。当然他没哭,只是气温太高,被热水熏的。   “我来。”徐慎接过他手中的毛巾,仔细观察他的脸:“媳妇儿,水太热了?脸红红的。”   舒然一副被欺负过才有的样子,坐在床沿上敞着腿,看得徐慎想入非非。   “有吗?应该是的。”舒然刚洗完澡,说话声音慵懒,头发贴在额头上显得很乖。   他本来就长得白净俊秀,头发一盖,乖得让人心头发软。   徐慎给舒然擦好头发,弯腰抬起対方的下巴,深深地索取了一个长吻,直到逼出了舒然眼角的泪水,他才松开手指,不是很满足地喟叹了一声。   分离的前一秒,舒然浑身都一颤,只因徐慎这混蛋很会勾他,舌根都麻了。   “你颤抖了?”徐慎低笑,吻他的眼角:“这么敏感?”   舒然的耳朵蹭地一下滚烫,感觉自己的外耳廓,肯定红得不像话。   “咳,我下楼跟我姐一起做饭。”舒然推开徐慎的怀抱。   没等徐慎说话,他就打开门下去了,就感觉,两个人待在密闭的空间里,太容易起化学反应。   徐慎也没有跟上去,只是坐下看着舒然离开的背影。   厨房里,周惠吩咐弟弟:“去抱点柴回来,你负责烧火,我要炒菜了。”   “好。”舒然应道,来到院子里放柴的墙根下,只见劈好的柴已经不多了,最多只够今天烧饭烧水。   舒然抱进去,问:“姐,就剩这么多了,还够明早烧吗?”   周惠瞥了一眼:“这么少,那不够了。”   “哦。”舒然很自然地走出去,対着阳台上面喊:“慎哥,家里没柴烧了,你下来劈柴!”   周惠哭笑不得,想出去揪着弟弟的耳朵骂一顿,吃住都在人家这儿打扰,就不能自己动手劈一下吗?   “来了。”可徐慎已经被召唤下来了,一点儿也没觉得哪里不対。   知道他很惯着弟弟,周惠也不好说什么。   徐慎没有家人,可能真的就看她弟投缘,当成自己的亲弟疼哩。   有这么个讨人喜欢的弟弟,周惠也挺自豪的,如果可以的话,她巴不得所有人都対弟弟好。   只是担心,人情会变,所以自己还是要表现好一点,不能全都指望别人。   平时夏天劈柴,徐慎一定会把上衣脱了,以免汗湿衣服,但这次想起舒然不准他光膀子的要求,他就没脱。   舒然给炉子烧了一把火,悄悄出来看徐慎劈柴,只见徐慎还真是个专业的,柱子粗的一大根圆木头,他一斧子下去轻松劈成两半。   那姿势也忒潇洒了。   怪不得有一群人专门喜欢看男人劈柴的视频……真挺好看的。   “你想试试吗?”徐慎竖起裂开的二分之一木头,看了一眼站在石榴树下围观自己的媳妇儿。   “不想。”被抓到偷看,舒然背着手摇了摇头:“我只负责烧火。”   徐慎笑了笑,想想也是,就舒然那细胳膊细腿,在家里估计都是周强劈的柴。   “这些柴是你去砍的吗?”舒然问。   “不是,市场上买的。”徐慎和他聊着。   “哦。”舒然好奇:“卖柴的百姓是可以随便找个山头砍树,还是自己承包的山头才行?”   “你不知道?”徐慎疑惑地看了舒然一眼,但还是解释:“一般都是生产队划分的山头,照分。”有些人家分的多就拿出来卖了。   好像问了不该问的问题,舒然赶紧闭嘴。   劈得差不多了,徐慎放下斧子,这么多暂时先用着。   见他停下来,舒然过去收拾劈好的柴,一垒垒抱进厨房备用。为了不弄脏新换的衣服,他还用一条蛇皮袋垫着。   陈凯要是看见他这么干活,八成又要牙酸了。   厨房里,周惠把切好的肥肉倒进锅中,一股炼猪油的香味儿立刻飘了出来。   这些猪油炼好了用一个带盖儿的菜盆装起来,每次煮蔬菜挖一勺,香喷喷的。   “定子,端过去。”周惠干活很利索,很快就炒好了一盘猪油渣炒四季豆,色泽油亮诱人。   “好的。”舒然帮着打下手,将三人的晚饭摆好:“慎哥,吃吧。”   “再等一下咱姐。”徐慎望着勤劳的小蜜蜂,给対方拉好椅子,特地离自己很近。   舒然发觉了,但没说什么。   “来了,西红柿蛋汤。”周惠笑着把最后一个菜端上来,虽然总共就俩菜,但吃得真不错了。   舒然:“辛苦姐啦。”   徐慎还在想,舒然慰问周惠,会不会又把自己捎上,不是他刻意去揣摩舒然的习惯,但想法就是从脑子里蹦了出来。   “慎哥劈柴也辛苦了。”舒然迟疑了一下,果然添了一句   “哦,谢谢你的雨露均沾。”徐慎笑说,没有生气,反而觉得很有趣,观察舒然很有趣,掌握対方的规律也很有趣。   “……”舒然有一点点尴尬,但发现徐慎好像不在意,就放松了。   别说,他们这一屋子奇奇怪怪的关系,氛围却意外地很和谐。   舒然分别去过自己亲妈和亲爸再组的家庭吃饭,那感觉真是……如坐针毡,还没有现在来得舒服。   不止舒然这么想,徐慎也是这么想的,现在的生活他很满意。 第25章   从徐慎有印象起, 自己就和一个瘸腿的老头住在一块儿,对方脾气古怪不爱说话,家里特别穷, 有一顿没一顿地养着他。   这样都没养夭折算是奇迹。   后来徐慎大点儿就自己出去找吃穿,一般都是自己想办法, 实在饿得受不了了才会上人家家里要点儿。   村里的大人都知道他情况,能帮都会帮一把。   徐慎受到最多的恶意来自跟他同龄的小孩, 嘲笑拿石头扔都是轻的,好在徐慎打架狠, 上他这儿撩闲的孩子都铩羽而归, 而他也成了禁忌,走到哪都不受欢迎。   尽管如此, 那时徐慎还有家,吃饱了就回去睡觉, 食物找得多了还给老头分一点儿。   他八岁那年冬天吧,一觉醒来发现老头死了,就死在他身边,死因很简单, 人老了身上有病,没有年轻人扛冻。   徐慎把老头背到树林里挖个坑埋了,又过了两年,老头留下的房子塌了, 就彻底没家了。   所以舒然问他, 如果亲生父母来找他, 他会不会认, 徐慎只觉得好笑,真的好笑。   笑完就想, 凭什么?   除非经历过和他一样的事情,能够理解他的一切,否则休想从他身上获取利益。   但徐慎愿意对舒然好,愿意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舒然看,也从不要求舒然对自己付出什么感情,只要人在身边陪着就行。就像现在这样。   有一点舒然猜他猜得很对,之所以没有想过娶城里的姑娘,也有城里姑娘跟他以前的生活差太远的原因。   哪怕是吃过苦的周惠,想要体会他的世界也很难。   徐慎想着往事,时不时看一眼舒然,那些考虑遇到舒然就废了,让他瞬间就放弃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理想。   他头一次,愿意把自己放在一个腾空危险的位置,脚下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汤泡饭?”周惠说了一下舒然:“小心晚上胃疼,下回别这样吃了。”   “这样有胃口。”舒然就喜欢这么吃,不过这样吃得快,米饭粒没有嚼开,确实容易伤胃。   “你怎么光吃番茄呢?”周惠给他舀了一勺蛋:“荤素搭配,长个儿。”   “嗯嗯。”舒然敷衍两句,小声对徐慎说:“看我姐烦不烦人,怎么吃都要管。”   “我听见了啊,这不是关心你吗?你看谁家半大小子吃得比你少?”周惠念叨:“人田二娃跟你同岁,胳膊比你腿粗。”   “田二娃?真的?”徐慎眼睛向下瞄着舒然的腿,那田二娃不得是个壮汉。   “假的。”舒然澄清:“田二娃你见过,跟我一起摸田螺那个,哪有这么夸张?”   “但确实比你壮。”周惠又给他舀了一勺:“你说你是不是该多吃点?”   “这点我赞同。”徐慎站在周惠这边。   “还有最后一点,都给你了。”周惠得到支持眉开眼笑,出手更狠了。   “……”舒然的碗堆得像座小山,愁得他不行,等周惠收拾空盆出去,舒然把多的往徐慎碗里倒:“快吃,别让我姐看见。”   徐慎捏了他的脸颊一下:“自己吃。”   舒然:“我吃饱了。”   “我也饱了。”徐慎吃得比舒然快,早就吃饱了,这会儿坐在旁边消食。   舒然是真吃饱了,但粮食很珍贵,倒掉天打雷劈,这天气留着又肯定会馊。   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舒然叹了口气。   “慎哥。”舒然一向不怎么主动招惹徐慎,那是要命的举动,这回是真良心上过不去。   “喊哥也没用。”徐慎说。   “真没用?”舒然端着碗,直接就往徐慎大腿上一坐:“喝不喝?”   徐慎都被舒然的骚操作惊到了,这一下很美滋滋,抬头看着舒然笑:“好吧。”   既然舒然同志牺牲这么大,他就不拒绝了。   徐慎搂着舒然的腰,就着舒然的手缓缓喝汤,舒然一边喂徐慎喝汤,还得时不时回头望风,以免周惠忽然走进来。   也没多大碗汤,徐慎喝完后,舒然说:“这不还喝得下么?”   没等徐慎再要点儿甜头,舒然已经从他腿上跳下去,拿碗去厨房洗去了。   徐慎舔舔嘴唇,压根儿没尝清楚刚才的汤是什么味道,只顾着摸舒然的腰。   没多久,陈家兄弟俩和江帆如期而至。   一袋子钱直接扔在桌上,没有人管它,都坐下该喝茶喝茶,该吹牛逼吹牛逼。   知道他们来了,舒然把今天买的兔肉和一些炒花生拿出来招待,还问:“你们要喝点儿吗?我去洗杯子?”   “不忙。”徐慎起来:“要喝我去洗。”   “就是。”陈凯说:“哪能可着一个人干活,舒然你坐下。”   瞧他们这样,江帆有趣道:“小日子过上了,多开心啊。”   “慎哥这里像个家了。”陈森笑笑,语气中还挺羡慕的。   “森哥,你也该考虑了。”江帆说,陈森在他们几个里年纪最大的,都快三十了吧?   “再说吧。”陈森摇头。   其实陈森曾经也差点儿就结婚了,可惜世事难料,现在一转眼也二十大几了,还是一条漂泊的单身汉。   “森哥。”江帆说认真的:“不是兄弟悲观,人都会变的,你等的人也许早就不是你记忆中那个了。”他知道陈森懂自己的意思,就不多说了,点到为止。   “我知道。”陈森叹了口气。   但就是犟吧,不愿意接受事实,与其说他坚守的是自己的爱情,还不如说他坚守着陈家繁荣的过往,以及那时候的自己。   哪天他真的彻底放下了,估计就能跟徐慎一样娶个媳妇儿踏实认真过日子。   “森哥怎么了,苦大仇深的?”徐慎拿着洗好的杯子回来,摆在他们面前。   舒然拿出结婚时喝剩下的半瓶白酒,给他们满上:“你们喝,我就不喝了。”   “不是吧,为什么不喝?你也喝点儿?”陈凯没忘记舒然喝了酒多有趣,话多人也浪,还喜欢呛他。   “舒然不喝。”徐慎瞟了一眼陈凯,让他没事别瞎起哄。   “对,我跟我姐吃点炸兔子。”舒然回头喊:“姐,你干什么呢?快来吃。”   “切水果呢,来了!”周惠端着一盘切好的羊角蜜:“刚从井里捞上来的,冰凉冰凉的。”   “咱姐真会过日子。”几个男人争相拍马屁,打听:“咋样,和咱姐夫谈得还顺利吗?”   “顺利。”周惠笑了:“29号去领证,酒席就不办了,云生家里就他一个,房子小,也摆不开。”意思就是不通知家里了,就跟和徐慎结婚那回一样,娘家人都不来。   大伙说:“那就吃顿饭得了,咱们去贺喜贺喜,闹闹婚房。”   “那当然。”周惠点头:“几位都是媒人,这顿饭肯定要吃!”   “嗯。”舒然说:“大哥29号在乡里摆,咱们就晚上吃吧?”   “周强也是29号?”徐慎那天听周国栋说了一嘴,忘了,他瞅着舒然:“那回去吗?”   “我是不想回。”舒然对周强没好感,但周惠不回去,他也不回去,势必会闹得很难看,虽说周国栋夫妻俩偏了点心,至少也是拉扯大了他们:“哎,还是要回去一趟。”   徐慎:“真不想回的话,我提前送点贺礼回去。”安抚周国栋夫妻俩很简单,钱给够了就行。   周惠一直没说话,想到父母卖了自己给周强娶媳妇,她心里仍然是难以释怀的。   最难过的是,后来她哭,妈还跟她说:“父母和孩子没有隔夜仇,再怎么样他还是你爸,你不能恨他。”   而周国栋面对她的泪眼,只说了句:“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个没投好胎,没有一个有本事的爸。”真是难以释怀。   周惠说:“定子,你要是实在不想回去,也不要回去了,以后赚了钱可以尽孝,在自己都没能力之前,先顾好自己。”   周家的家庭关系好像还挺复杂的,别人也插不上嘴,就看舒然自己决定了。   徐慎噗嗤一声,望着舒然:“还说自己脾气不软,这点小事都要犹豫半天,你算哪门子的脾气硬?”   “滚。”舒然听了恼羞成怒,在桌子底下踢了徐慎一脚,也没管周惠那不赞同的目光:“我是顾全大局,都跟你们一样任性,那场面得多难看。”   众人一想还真是,舒然挺会周旋的,当初他姐这事儿就是他大胆联合徐慎一手操办,一般人哪有这个胆子和脑子。   现在不仅徐慎被他治得妥妥帖帖的,周家那边也很平和,周惠就不用说了,顺顺利利找到了满意的对象。   “哎,还真是,还得是舒然。”江帆难得有文化一回,笑着说:“这就叫润物细无声,人格魅力。”   “少来。”舒然被夸得不好意思,这几个人吹牛能不能别净扯上他?   “江帆,你终于说了句人话。”徐慎说,一边笑,一边用余光去看舒然。   舒然也想笑回去,但周惠还在旁边看着,俩人只要一对视,那群知情人势必起哄,就还是算了,暂时让徐慎自己唱独角戏,反正他感觉……人家徐慎没有这些磨磨唧唧的情绪,潇洒得不得了。   周惠也没待多久:“我吃好了,你们聊着,我上楼打毛衣去。”   一方面是真要打毛衣,还是就是知道他们有事情谈。   至于弟弟,周惠管不了,徐慎已经把她弟惯得不像她弟了,更像是徐慎的亲弟。   但这点情商,舒然也是有的,见状问徐慎:“你们是不是要谈事儿,我回避一下?”   徐慎当地下情人当得一肚子郁闷,周惠走后,先报复性地捞起舒然的后脑勺亲一口,舒然都给他亲蒙了,反应过来,也主动安抚了一下:“委屈你了。”   “哈哈哈。”陈凯他们笑得不行。   一瞬间感觉徐慎和舒然角色调换了,怎么瞧着徐慎才是需要关注的小媳妇儿?   舒然又问了一遍:“需要我回避吗?”   “回避个屁。”徐慎气笑了:“我们又不是分赃款。”   “这我哪知道?”舒然对他们的生意又不了解,虽然徐慎嘴上说没有违法乱纪,但舒然可不信水很清。   “放心吧,真不是赃款。”陈森吹了口烟,给舒然透露一点:“早些年确实干过点偏门,现在早就不干了。”   “什么偏门?”舒然还是信陈森说的,陈森一看就不像是会撒谎的人。   陈森咧嘴一笑,瞅着徐慎:“问你家男人去,我怕说了他揍我。”   “森哥,你真怂。”舒然顺着陈森的目光,看向徐慎:“既然都不干了,有什么不可以说的?”   早前舒然就发现,他们这帮人还真挺怕徐慎的,连这个都要问过徐慎的意思。   “这么好奇?”徐慎不止一次听他问了,有点烦恼。   “嗯。”舒然点头:“当然好奇了”。   哪个男孩子对这个不好奇,活体的上世纪末古惑仔,很神秘好吗?   “那就浅浅说一个。”徐慎拿媳妇儿没辙,寻思着说点无关紧要的堵堵他的嘴:“看场子你懂吗?移动赌场,我们负责客源、场地、秩序。”喝了口白的,继续说:“赚钱的方式就是抽佣金,百分之十,很赚。”   舒然呆滞了一下:“多少年前的事儿?”   徐慎想了想:“四五年前。”   “那……”舒然飞速在脑子里计算:“你才十七八岁。”   “嗯。”徐慎点点头:“我十三岁就出来混了。”十七八岁已经是个老江湖,比很多成年人都见得多。   “……会有危险吗?”舒然不是读法律的,已经忘了赌博罪是什么时候开始实行的。   “那肯定危险。”陈凯接着说:“客源都是有限的,我们从别人手里抢客源,相当于断人财路,还有闹场子的,欠钱不给的,打架都是经常的事儿。”   他问:“你知道怎么打吗?”   舒然:“不知道……”能这么问,应该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   “这么长的砍刀,铁棍,”陈凯双手比划了一下长度:“背后一刀砍下去,从肩膀砍到尾椎骨那块儿,皮开肉绽,哗哗流血。”   舒然想象得到……   “那你们受过伤吗?”他只知道徐慎身上,好像没有刀伤。   “凯子被砍过。”陈森说:“差点儿被抹了脖子。”   “我命不该绝,慎哥飞过来救了我。”陈凯笑嘻嘻说。   舒然听得头皮发麻,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后来……怎么不干了?”   “公安要抓呗。”江帆说:“79年定了法,场子就干不下去了。”   那两年他们赚得多,日子也过得很奢侈。   “哦。”舒然喝口茶压压惊,可能脑子秀逗了,他忽然就问了句:“你们手上没人命吧?”   就这么地,整个客厅,瞬间被他的话弄得很安静,一种诡异到令人惊慌的安静。   靠,这就很吓人了好吗?   舒然一边后悔自己问了这个问题,一边又想赶紧得到答案,到底他妈的有还是没有?   “喂?”舒然声音微微颤抖,不是吧,大佬们?   陈凯他们面面相觑,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最后全都看着徐慎。   舒然:“?”卧槽?   “看我干什么?你们手上没有吗?”徐慎淡定地喝了口。   什……什么?   舒然感觉自己都要疯了,这帮人怎么回事?   “对啊,都有。”江帆看着自己的手。   “操!”最后不知道谁先憋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接着就是几个人爆笑。   他们笑个屁?   舒然蒙了一下,人命……等等,如果真有不可能笑成这样,那就是自己被耍了,舒然转动脑子,稍微往不正经的方向联想了一下,他也明白了这个梗到底是什么意思。   “操……”舒然低着头抖动肩膀,那确实是人命,一次得死好几亿呢。   他又好笑又无语,这帮人绝了,不分场合地玩梗,仗着现场都是男的是吧?   “正经点,你们别开玩笑行吗?”舒然笑着拍了一下桌子,表示自己很愤怒。   大家也很给他面子,徐慎最先正经起来,说:“没有,刚才跟你开玩笑的。”   “对,没有。”陈森点了根烟,回忆:“打架嘛,后果自负,有些残了伤了都是有的,但人命没有。”   那就好,舒然大大松了口气。   “把账算一下吧。”徐慎拿出账本搁在桌上。   几人安静下来,听徐慎报账。   徐慎做的账很清晰,很快就给他们念清楚了账目,扣除掉垫付的钱、已经结给跑车弟兄们的钱,剩下的分成四份。   几人拿了自己的那份钱,又从中分出来一部分,拿给徐慎:“你结婚了,以后你多拿点儿。”   “别拒绝。”陈森说:“你要养家糊口,跟以前不一样了。”   徐慎看了眼舒然,也没拒绝,接过钱:“那我就收下了,等你们结婚了再重新分配。”   “别废话。”大伙儿笑骂。   舒然一个局外人,忽然有点儿羡慕这群人的感情,真好。   他想起自己在现代,每天埋头努力变得更优秀,生怕别人赶超自己,到头来竟然没有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   等他们走了,徐慎把今天分的钱给舒然,有四千出头:“你要用吗?不用拿去存起来。”   舒然之前没把自己当徐慎什么人,并不想管徐慎的钱,但现在,他已经把徐慎当自己的男朋友,那就是自己人,这事儿他觉得应该管一管。   “现在银行利率是多少?”舒然拿过那捆钱。   “不多……”徐慎说了个数。   “那放银行还挺亏的。”舒然内心挣扎了一下,自问,真的要插手吗?   闭眼,睁眼,发现徐慎正看着自己,似乎很高兴他终于没见外,肯接受家里的钱了。   徐慎问他:“那,你有什么好主意?”   “我说有……”舒然有点儿无语:“你就信我吗?”   徐慎怕不是个恋爱脑,赚钱不容易,这些钱都是用命拼出来的血汗钱。   徐慎就不怕他卷款逃跑?   开着脑内小剧场,舒然庆幸徐慎遇到的人不是坏人,嘶,不对,徐慎自个儿就不是什么善茬。   “你又不会害我。”徐慎笑了:“听听看,太离谱大不了驳回。”   也是,吹牛逼不犯法,那舒然就随便说两句,顿了顿,他先卖个关子:“慎哥,这钱怎么用,首先看你想求稳,还是想求财。”   “怎么说?”徐慎搂着他,下巴抵在他肩膀上。   “求稳的话,你就听我的,手里有点闲钱就买四合院,闭着眼睛买。”舒然说,这样准没错,不久的将来房地产行业红红火火,那都是钱。   “嗯,求财呢?”徐慎还真没听过这种论调,闭着眼睛买四合院?   “求财的话,办工厂。”舒然靠在徐慎身上,侃侃而谈:“你去过沿海,你应该知道,那边的老板都在办厂子发财,现在批发是风口行业,服装也好日用品也好,自己办厂子利润很可观,你也可以在南市办一个,反正你手上有订单,不是吗?”   “嗯……”徐慎点头,有点儿道理。   “办厂子赚了钱,闭着眼睛买四合院。”舒然说。   又是闭眼买四合院?   徐慎差点儿呛到,好笑地问:“你是有多喜欢四合院?”   舒然翻白眼,不是喜欢四合院,那是钱。   “办厂子不难,人手我也有,技术什么的也可以去沿海跑一趟偷偷师。”徐慎皱眉,揉了一把怀里的心肝儿:“关键是机械,置办起来不容易。”   没错,这是最大的投入,舒然事业心不强,拎开他的手说:“那可以缓缓,以后赚了钱再办。”   徐慎却很上心,向后靠着椅子思考:“我再想想办法。”   他很认同舒然的分析,办厂子肯定是能赚钱的,光是赚运输费和中间差价就有这么高的利润,如果自己办厂子那就赚得更多了。   “别勉强。”舒然心里也没底,做厂子最怕资金链出现问题,拍拍徐慎的胳膊:“要不买四合院吧,稳。”   徐慎看着他笑,越想越好笑:“哎,我就喜欢你自信的样子。”说话口气狂得不得了,一点儿不带犹豫的。   “没办法,优秀。”舒然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只不过是占了穿越的便宜罢了:“那你想吧,真办厂子我可以当设计顾问,人事管理顾问,营销策划顾问……”   “真办厂子你就是老板。”徐慎打断他。   “纯纯技术入股的老板吗?”舒然自嘲:“我可一分钱都拿不出来。”现在吃的住的还是人家徐慎的。   “谁说的,我是你的,我的也是你的……”徐慎向他亲过来,彼此交换了一下气息。   犹嫌不过瘾,又稍微探得更深。   接吻的声响儿在寂静的客厅悄悄溢出。   “上去吧。”吻了片刻,舒然眸色有点儿深,声音有点儿哑地推开徐慎。   徐慎恨不得就地摁了他,但此刻只能忍住,小声:“等咱姐出嫁了,你敢在外头撩我……有你好受。”   “?”舒然都给整笑了,难道不是这人自己亲过来的?   他说上去,不是邀请,是害怕有人看见,懂吗?   “你先上去。”徐慎说:“我把屋里扫一下,免得你明天又要挨骂。”   陈凯他们走的时候,留下一桌面的花生壳和一地狼藉,没人扫就得明早周惠起来扫。   “行。”舒然也没跟徐慎客气,从人腿上下来,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徐慎收拾屋里的卫生,他就上了二楼。   现在时间还不算太晚,10:00不到。   舒然坐在徐慎的书桌前面,有些无聊,忽然好奇,这年头有夜生活吗?   歌舞厅夜总会什么的,应该已经有了。   徐慎这种从小在外头混的,一定去过吧?   酒肯定喝过,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搂过妹子……舒然天马行空地想着,打开书桌的柜子,拿出没开封的钢笔墨水,灌了一管,试试这只钢笔好不好写。   当时他本来不想买的,所以也没有试笔,徐慎就很莽地给他拿了,傻子,不知道买笔也要讲缘分的吗?   这么贵不好用就亏大发了。   舒然撇嘴,在纸张上写了几个字,意外地还可以。   大半夜的,舒然不是心血来潮想练字,他没这么刻苦,主要是刚才那一番高谈阔论,激起了他心中的……理想。   事业心什么的他没有,舒然觉得吧,自己就是一个典型的书生心态,要名不要钱。   一夜暴富对他真的没有太大的吸引力,因为本身家里不差钱,长辈更注重的也是口碑和名声,从小目濡耳染就受到了影响。   一个人对名声的执着能病态到什么地步?   曾经为了得到长辈们的认可,舒然的小半生都绷成了一根弦,读书、写字、做人处事,方方面面都做到极致。   大冬天的,练字把手都练出了腱鞘炎,却自我感动,觉得自己可牛逼了,说出去谁不夸一声优秀。   现在想想挺傻的,那时候舒然真的认为,只有足够优秀才能被爱。   最后那几年他才发现不是那样的,有些人平凡普通,可能不是那么优秀,仍然也会有人爱他。   反正,不被爱就是不被爱,再优秀也没用。   事实很残酷,几乎打碎了舒然对‘亲情’的幻想,也因此堕落过一阵子,但后来他兜兜转转想通了,自己只是不那么幸运罢了。   人没有十全十美,不能什么都要,除了没有父母的爱,舒然觉得自己也不缺什么,拿出去可风光了。   幼稚的小孩长大后,才知道任何人给的爱都是锦上添花,自己给自己的爱才是最踏实的。   不过有些观念已经深根蒂固,比如要名声这一点……舒然还是比较执着的,就是想要‘舒然’这个名字被知道,被认可。   就……想活在掌声里。   有点儿虚荣臭屁,他承认。   舒然在本子上,刷刷写着一本推理小说的提纲,速度快得不用思考似的。   徐慎早就回屋里了,看见舒然在写字一怔,没敢打扰,轻手轻脚地在一边待着。   写得还真快,徐慎都有点儿好奇舒然在写什么了,计划书?看起来不太像,实在好奇问一嘴也行,但徐慎知道自己不是一个讨论的好对象,乖乖在一边看得了。   写字中的舒然,表情端正严肃,眉头微微皱起,偶尔抬手撑一下额角,那种书生气质浓郁到了极致。   徐慎情不自禁地弯起嘴角,越想越乐,这么好的人,现在是他媳妇儿,每晚跟他同床共枕,能亲能抱……还挺替他着想。   等舒然暂时搁了钢笔,徐慎才清了清嗓子,问:“你在写什么?”   “小说,提纲……”舒然干脆拿给他看,怎么着徐慎也是个书虫:“推理小说,你看看剧情怎么样?”   现在国内推理小说这一块还不饱和,或者说比较欠缺,舒然还挺感兴趣的,但最终他目的肯定不止是小说,是剧本、电影,一个完整的作品孵化链。   上学那会儿他就想过,毕业后就干这个,可惜挂了……   现在的市场环境好像更好,就像一块没有人动过的荒地,舒然想想还挺激动。   “推理小说?”徐慎接过本子认真看,字数不长,一页纸,就是把主要剧情和人物关系写了一下,他看完一遍,抬头看着舒然,又低头看一遍。   “怎么样?”舒然都被他弄紧张了,不是担心故事不好,他试探:“慎哥,你看得懂吗?”他应该没有用太多专业术词。   “故事很精彩。”徐慎脸色凝重:“凶手是谁?”不等舒然回答,他又说:“算了,你把书写出来,我自己慢慢猜。”   现在解密就没劲儿了,看推理小说嘛,图个推理过程。   “?”舒然哭笑不得,不敢置信地看着徐慎:“你要不要这么快进入状态?”看个提纲就开始猜凶手。   “故事好,引人入胜啊。”徐慎夸赞说。   “过奖了。”舒然心想,也就你们现在的人看得少。   “别谦虚。”徐慎晃晃本子,眼神挺复杂的,他早就知道舒然很有才华,但没想到随手一挥就能成书。   每次都能刷新他的印象。 第26章   “慎哥。”舒然看着徐慎, 认真说:“虽然我很优秀,但是你也很强大,千万不要产生比较心态。”   他甜起来是真的甜, 处处考虑周到,很照顾对方的情绪。   本来徐慎确实有点儿比较心态, 结果舒然一打岔,他就只剩下忍俊不禁:“有这样夸自己的吗……”   “难道我不优秀?”舒然指着自己。   “优秀。”徐慎毫不犹豫。   “我是说真的, ”舒然主要不是夸自己,徐慎才是主角好吗:“你确实很强大啊, 方方面面。”   “哦。”徐慎点点头, 完了觉得不对:“媳妇儿,为什么要强调方方面面……”他越听, 越怀疑舒然又在说妇女儿童回避的事儿。   “有问题吗?”舒然问。   “没问题吗?”聊天对象是舒然,徐慎觉得自己应该没想多。   静默一秒, 舒然get到了徐慎的脑内小剧场,露出似笑非笑:“你想象力真丰富。”   “我说什么了吗?”徐慎却开始装纯。   “没,快睡吧你。”舒然抽过本子,打算再完善完善小说里的人物设定。   “挺晚了, 你也睡吧。”徐慎忽然提醒他:“答应咱姐的结婚喜联……你写了吗?”   “靠?”舒然一顿,抓头:“我忘了。”   “家里没有红纸,明天出去一趟,”徐慎说:“顺便买你大哥的结婚贺礼。”   “嗯。”后天就是二十九号了。   “过来吧。”徐慎拍拍身边的席子。   今天晚上什么也没有做, 也没有过多亲吻, 舒然被徐慎从后面抱着, 两个人安静纯洁地贴在一起, 却意外地产生了一种,比负距离接触还要有安全感的心情。   不知道徐慎现在是什么心情?   舒然略略往后看, 徐慎那张半阖眼帘的脸庞映入视野,二十二岁还很年轻,眉峰处依然流露着这个年龄特有的张扬不羁。   “看我干嘛,你想?”徐慎半阖眼,很享受这样静静地抱着舒然,结果舒然偏偏回眸看他,这个角度看起来很好……亲。   “想你的头。”舒然立刻转过去,安分地闭眼睡觉。   徐慎轻笑一声,抬手关掉灯。   怕周惠知道没写喜联的事儿,第二天舒然起了个大早,拉着徐慎出去外边吃早饭。   街上,五毛钱可以买五个大肉包子,加两杯豆浆,两个成年人吃得饱饱的。   由于包子个头太实在了,舒然撑死也只能吃两个不到,而徐慎吃完好像还能再吃一个。   “还要吗?”舒然佩服他的食量。   “不用了。”徐慎喝着豆浆,挺养生地说:“我又不是大胃王,吃撑了也不舒服,八分饱最好。”   “嗯。”这年头的豆浆是磨出来的纯豆浆,很香很浓郁,舒然一口一口地品尝,感恩。   回神发现,徐慎盯着自己,好像在心疼?   靠,不是……舒然觉得对方误会大发了,他没有吃苦,只是很少喝这么纯的手工豆浆,市面上都是科技与狠活。   两人来到上次买笔墨纸砚的店,找老板要了一些红纸,徐慎问:“你大哥也结婚,要不要给你大哥也写一份儿。”   “不写。”舒然干脆拒绝。   徐慎抬了抬头。   “就算写了也说是买的,不能臭显摆。”舒然的做事准则,炫也要在适合的平台炫。   “也是,他们又不会真心看你好。”徐慎是有心炫一下,但他发现舒然的眼光比他想象中的要高远得多,根本不在乎那一小撮人怎么看待。   买红纸很快,接着买了些适合结婚的贺礼。   “我还是觉得给咱姐的嫁妆买少了。”徐慎越逛心思越活络,看什么都觉得舒然他姐家里缺,那种爱屋及乌的情绪,不要太高涨。   “别,你会吓到我姐的。”舒然不计较,但他理解周惠:“她没我这么大无畏,那种生长环境,是扭曲的……你懂吗?”   能长成周惠这样没有太明显的缺陷,已经不错了。   “你总是为别人着想。”徐慎捏捏舒然的手,说得好像自己就不是局中人似的,这样一对比,舒然真的很强了:“那就算了,以后细水长流。”   舒然抽出手,放自己兜里:“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嗯,你说得对,给你鼓掌。”徐慎点头,坐实自己是个文盲,反正他接不上别的,只能接这一句了。   舒然也忽然想到,徐慎应该没正经上过学吧?那徐慎的知识都是哪儿学的?   自助扫盲还挺成功!   他想问,又觉得问这个不大好,就搁置了。   “慎哥。”舒然看着徐慎的头发,估计有段时间没有理了,长得还挺长:“头发长了,要不要去理一下?”   徐慎抬手摸自己的头发:“又长了,麻烦。”   舒然乐了:“你平时都去哪里理发?”   “街边。”徐慎说:“流动的那种摊位,三毛钱理一个。”   “……”舒然是00后,对这种流动剃头摊子实在毫无概念,直到徐慎把他带过去,就……惊了,这也能叫流动摊位?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师傅,在路边一棵树上挂了面不规则镜子,工具,再放一张凳子,就算完事了。   舒然表情扭曲,赶紧扯徐慎的衣服:“算了,咱能不能找个有店面的?”   他真不想坐在那张包浆的凳子上让老师傅摆弄自己的头发,万一老师傅一推子给他推坏了,哭都没地儿哭去。   对于自己的头发,形象,舒然还是挺在意的,要么不收拾,要么不将就。   “店里八毛理一个。”徐慎也不是省这个钱,就是习惯了,既然舒然抗议,他就带舒然去店面:“你头发不长,这样挺好看的,理吗?”   好看?   舒然严重怀疑徐慎的审美,这么呆的学生头,哪里好看了?   不过也是,徐慎这个老古董,有个鬼的审美。   今儿他让徐慎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好看,好歹上大学那会儿,他也是个众人关注的焦点,衣品审美没得说。   舒然和徐慎前后走进……芳芳理发店,老板娘特别热情地招呼:“哎哟,两个帅小伙,理发还是洗头啊?”   老板娘穿得特时髦,烫着一头大波浪,是舒然来到这个年代见过最时尚的女士,就是太热情了,徐慎连忙将他往身后拉:“理发。”   “谁先来啊?”芳芳理发店只有老板娘一个。   “他。”舒然指着徐慎。   “行,快坐。”老板娘用毛巾拍干净座位,眉开眼笑地招呼徐慎,等徐慎坐下就问:“想怎么剪?不是姐姐说,你这脸型和头型,怎么剪都好看。”   徐慎笑了笑,正想说剪短就行,却发现舒然凑了过来,指点江山:“姐姐,我可以提意见吗?你按照我说的剪行不?”   一声姐姐喊得老板娘心花怒放:“可以啊,你想怎么剪就怎么剪。”   “嗯,这样……”舒然每次去找托尼老师,都会深入交流一番,再决定怎么下剪刀,这方面的知识慢慢就累积起来了,他对着徐慎的头一通分析,越说越投入,说完眼巴巴看着老板娘:“姐姐,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吗?”   “哎,差不多。”老板娘若有所思,抖开围布给徐慎兜上:“弟弟,你挺有想法的,我觉得可以。”   徐慎都听蒙了,闻言点点头:“他确实很有想法。”   是徐慎见过最有想法,最有自信的人,好像浑身有用不完的能量,就很另类。   “那我开始剪了,哪里不对你及时说。”老板娘特别好说话。   “好,谢谢。”舒然认真盯着。   徐慎对这些一向不是很上心,也就是偶尔心血来潮会捯饬一下,反正他披个麻袋都好看,弄得太好还会被陈凯他们道德绑架,说他拉高了姑娘的眼光,杀人诛心。   舒然在旁边说,他就一直挂着淡淡的微笑,挺享受这种时光。   时间在舒然指点江山中一分一秒过去,这个头是徐慎有史以来剪过最漫长的头,也是老板娘剪过最细心的头,但她一点儿都不嫌弃舒然这个客人磨叽,甚至想跟舒然交个朋友,没事儿可以讨论一下头怎么剪。   成品出来后,徐慎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都惊呆了,这帅哥是谁?   “帅吧?”舒然满意地笑。   “你……厉害。”徐慎朝舒然竖起大拇指,表示五体投地:“你要是开个理发店,满大街的理发店都得集体失业。”   “有道理。”舒然摸着下巴:“你投资,我当首席设计师,开个然然理发店,三年做大,五年上市。”   徐慎噗嗤一声,然然理发店?还上市?   “投资没问题。”徐慎站起来,把位置让给舒然坐:“但为什么不能有我的名字?”   “那怪你,”舒然坐下:“你的名字不够亲民。”   徐慎在舒然原先坐的凳子坐下:“坐在这里有压力,我不会指点……”   “用得着你?”舒然想都不用想,几句就交代了老板娘自己要剪什么样的。   周定和他长得很像,头型也一样,他非常清楚自己怎么捯饬更适合。   老板娘佩服:“弟弟,你真是个天才,不会真的要开理发店吧?”   舒然和徐慎都笑了,那不可能,不是他们看不起理发行业,是真没有这个爱好。   “我只会说,你让我动手就不行了。”舒然说:“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干。”   “会说也很厉害。”徐慎看着他笑。   舒然一怔,赶紧移开目光,嘶,弄得男朋友太帅也不好,稍不注意自己就变成花痴了。   徐慎没注意舒然的小动作,虽说自己不专业,但也帮忙盯着老板娘的剪刀,可别剪坏了。   “慎哥。”舒然喊了他一声。   “嗯?”徐慎凑过来些许,看舒然的目光很温柔,嘴角含笑。   “没事儿,”舒然说:“我就是想问问,你的名字是你自己取的吗?”   “嗯,对。”徐慎一怔,说:“自己翻字典,自己去派出所上的户口,厉害吧?”那时候他八岁,倒不是特意去上户口,只是去上报老头死亡,顺便上个户口。   “厉害。”舒然也一愣,心里头忽然感到挺压抑的,就没有再多问什么了。   徐慎笑笑,也觉得自己挺厉害的,小小年纪就知道躲在学校教室的墙根下偷听老师讲课,用泥做成的‘本子’学写字,而且还学挺好。   回想起来只觉得特别庆幸,不然大字不识一个,媳妇儿给他看作品提纲他都有可能看不懂。   不多时,舒然的头发也剪好了,只见徐慎一早就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好像在看什么宝贝似的,非常直白的目光,让舒然一个大男人都觉得顶不住,被看得脸庞发烫。   “我知道我很帅,你轻点瞧。”舒然说。   徐慎笑了一声,移开视线,给老板娘把钱付了,由于老板娘是有技术在身上的,要一块钱理一个,算很高端的消费了,不过徐慎付得心甘情愿,要他是老板娘,早就被烦死了。   “下次还来啊,给你们剪新发型。”老板娘彻底记住了这俩帅哥,下次有年轻男孩子过来,她就给人这么剪。   “行,走了。”舒然和徐慎出了芳芳理发店。   新剪了头,骑着自行车慢慢打街上过,舒然总感觉自己回头率超高,但一时却分不清楚,那些人看的到底是徐慎还是自己。   昨晚他还劝人徐慎不要有比较心态,轮到自己经历才发现,能当第一谁想当第二,去他的平常心,他没有。   周惠看见他俩新剪的头,明显呆了一下,徐慎跟她弟,真是一个赛一个地花枝招展:“剪头了?”   “好看吗?”   “好看。”   舒然问:“我和慎哥谁好看?”   周惠笑嗔:“都好看。”   “瞧你问的什么问题,”徐慎说:“在咱姐心里,肯定是姐夫最好看。”   明天就扯证了,周惠满脸喜气:“对了定子,喜联……”   “收到。”舒然拍拍手里那捆红纸,跑上楼:“我现在立刻,马上写。”   他写字特别快,半小时不到就弄好,碰巧张云生过来送东西,回去顺带捎上,早早地张贴起来。   那么好看的喜联,路过张云生房门口的人都驻足端详一番,夸赞这字写得不错,很有水平。   张云生笑着显摆:“我妻弟写的。”   单位里的同事闻言就更羡慕了,当初真是失算了,咋就没竞争一下这个姑娘呢。   次日一大早,新娘子的嫁妆先送过来,被子日用品不少,还有电风扇缝纫机,这些都是张云生提前知道的,令他小两口惊讶的是,还有一台电视机。   别说他们惊讶,舒然也很惊讶,一问才知道,是陈凯他们几个联合送的。   “这回我没参与。”徐慎赶紧撇清自己:“你别算在我头上。”   舒然哭笑不得,还能说什么?   徐慎在一旁劝:“既然他们送了,你就收着吧,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都是为了庆贺,想他们日子过好点儿。”   “嗯。”舒然也是这么跟周惠说的,朋友的好意,别推辞。   中午周强在乡里办酒,他俩磨磨蹭蹭也出了门。   周强为了在岳家有面子,林林总总请了不少人,连王东都带着怀孕的媳妇儿从隔壁村过来吃酒席。   “周叔,定子他们还没回来吗?”王东之前跟周家人不熟,但现在关系可不一样了,他很自来熟地走到周国栋面前,给周国栋拿烟。   “别别别,应该我给你。”周国栋作为主家,哪能接王东的烟,连忙从自己兜里拿烟给王东:“应该快来了吧,不来会提前说一声儿。”   “对。”王东说:“我慎哥做事很周全的,说了来就一定会来。”   周国栋心里忐忑,毕竟女婿也没说一定会来,说的是回去跟闺女商量。对于自己那性格倔强的闺女,周国栋一开始也内疚过,现在却觉得,帮她找个这么好的男人,她心里还怨啥呀?   在穷人家谁的命不苦,家里对周惠已经仁至义尽。   周强很爱吹牛,来吃酒的乡亲们都知道他妹嫁得好,一个两个也爱问周惠。   他媳妇儿林雪花和林家人很不得劲,谅她周惠嫁得再好,林家也没捞着好啊,至今连块肉都没给他们家送,还抢了风头,于是周强一说关于妹妹的事,林雪花就掐他。   “你看得起人家,人家未必看得起你,”林雪花说:“你那好妹妹,到现在都没来。”   周强正想说什么,就看见一辆汽车远远地开来,不出片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嘶。”徐慎往前面看了一眼:“你哥结婚,人真多。”乌泱泱的,出乎他的意料。   “啊,是很多。”舒然早就看见了,正头皮发麻,估计把全村的桌椅碗筷都搬出来了吧。   他看了看倒后镜里边的自己,开始后悔昨天脑抽去剪了个头,后悔自己拗不过徐慎,臭美穿了身新衣服……   现在想退缩都来不及了。   幸好旁边的徐慎比他还骚包,估计能吸引走一大波关注度,给他留点儿喘口气的空间。   “我定子兄弟来了!慎哥!”王东大笑着过来帮忙开车门,乐得媳妇儿都暂时没顾上。   “东哥。”舒然下了车,指了指后备箱说:“咱们一起抬东西去,有一袋柚子比较重。”   “抬个屁。”王东拍了一下舒然的肩膀:“哥自己来就行,你动什么手,过去喝茶。”   徐慎凑过来:“就是,你动什么手?”   舒然:“……”   舒然倒是有心反驳两句,然而话到嘴边,看见王东一个人扛起一麻袋百多斤重的柚子,他服气地咽下去。   这他还真不行。   “我帮忙拿一些小的。”舒然识趣地说。   “喏,茶叶。”徐慎拿了俩最轻的茶叶礼盒给他,这是薛凤送的,家里喝不完这么多就拿了两盒出来。   徐慎自己拎了两只活鸡,这么多东西,乐得周国栋合不拢嘴,连声喊人来帮忙拿:“徐慎啊,你别忙,你坐下喝茶去,让他们来拿就行了!”   “好的,岳父。”徐慎乐得清闲,把手里的东西让了出去。   周国栋往汽车里边瞅:“徐慎,小惠呢?”   “她啊,”徐慎撒谎不眨眼:“家里有事,总得留一个人处理。”   周国栋嘿嘿笑了两声,以为有生意要看,之后别人问起闺女,他统一说闺女在城里看生意。   别人就一个劲儿地奉承他,大大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舒然拿着礼品盒送进周强的房里,遇到周强:“哥,恭喜。”   “定子回来了?”周强心情复杂,弟弟去城里住了一段时间,精神面貌全都变了,现在俊得跟个富家子弟似的,穿得好过得也好:“徐慎也来了?”   “嗯。”舒然点头:“也来了。”   “你姐呢?”周强接过礼盒。   “姐没来,家里忙。”舒然含糊。   “哦。”周强也不遗憾,彩礼那事儿当初闹挺难看的,不过他和周国栋一个想法,认为徐慎人不错,就抵消掉了对周惠的内疚:“那以后我们上城里看她去,还没去过她家。”   舒然心想:可别来。   “你已经在单位上班了吗?”周强瞟了眼舒然手腕上的手表,弟弟这一身行头,就跟坐办公室的白领似的。   “啊?现在还没……”舒然说。   “那你哪来的钱置办这个?”周强指了指他通身上下,眼睛都直了,难道也是徐慎买的?   “慎哥买的。”舒然本来不想说,但觉得说了也没啥。   “他对你可真好。”周强一阵酸,挑剔地看着弟弟:“你姐夫都跟你姐结婚多久了,你怎么还不改口?”   这能讨徐慎欢心吗?   但偏生徐慎就是喜欢他弟。   舒然正要回答,徐慎找了进来,见到周强也喊人:“强哥。”   “哎,妹夫。”周强乐开了花,变脸变得特别快,可惜徐慎和他聊不来,很快就领着他弟出去了。   徐慎把媳妇儿领出去:“找个偏僻的座位坐。”   “我觉得……”舒然说:“我俩坐哪都不偏僻。”   坐哪儿都是众人的焦点。   那可不,徐慎刚才已经在外头走了两圈,深有感触,轻叹:“你说得对。”   “慎哥!定子!这里!”王东在不远处站起来,积极向他们招手。   反正他们也不认识别的人,自然走到王东那一桌。   “东哥,这是嫂子?”舒然友好地看了一眼王东身边的人。   “对,我媳妇儿彩云。”王东介绍:“彩云,这是慎哥,这是定子兄弟,我经常跟你说的!”   “你们好。”王东媳妇儿叫杨彩云,见了自家男人经常说起的两位兄弟,腼腆一笑。   “嫂子好!”两道声音一块儿响起,舒然年纪小,这么喊没错,但徐慎也跟着他喊。   乐得王东像个傻子!   同桌还是有其他不认识的人……或许他们认识舒然,但舒然不认识他们,被盯着看就挺尴尬的。   而且舒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不,他很快就听到对面一个大娘说:“这是定子吗?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有出息了啊,娶媳妇儿没有啊?”   舒然尴尬飞了,不会是亲戚吧,他真不认识……   “他还小呢,”徐慎好像很适应这种场合,帮他接了话:“现在不考虑这些,忙工作要紧。”   “就是。”王东说:“定子才十八呢,二十岁再结婚都行。”   “二十也还太早了。”   王东看着他,舒然放松下来也跟着一起调侃自己:“现在国家不是提倡晚婚晚育,优生优育吗?我坚决响应国家号召,三十岁再结婚也不迟。”   乖乖,徐慎挑眉,看了眼满嘴跑火车的媳妇儿,这话可不兴乱说。   “三十岁才结婚?那怎么成!”大娘直接炸了。   紧接着桌上的其他人也炸了,压根儿没给舒然说话的机会,一个劲儿数落他。   “……”   舒然这才理解徐慎刚才那个眼神的意思,前方高能啊。   感谢徐慎疼他,很快就把话题转移到自己身上,舍己救男友。   那徐慎肯聊,大娘们可太乐意了,一个个被徐慎哄得见牙不见眼,巴不得认了徐慎当干儿子才好。   直到开席,大伙儿才没顾上说话。   “行啊,慎哥,”舒然扯扯徐慎的袖子,小声:“你还有这一面,怎么没听你哄过我?”   徐慎望着扯自己袖子那只手,又看看舒然凑近的白净脸庞,眼睛也跟大娘一样快笑没了,压着声音回:“这个怎么说,真有感情……反倒说不出花言巧语,只会用行动表示。”   舒然咂摸了一下:“我懂,全是演技,没有感情。”   “噗嗤。”徐慎头一次听这种网络沙雕金句,赞叹:“总结得真好。”   难怪陈凯都觉得舒然很有趣,是有趣。   隔壁,王东可劲儿给自己媳妇儿夹菜:“彩云,你多吃点儿。”   “是啊。”同桌的大娘们说:“你现在有身子的人了,要吃双份儿。”   “够了,碗里都放不下了。”杨彩云笑着说王东。   “东哥对媳妇儿真好。”舒然看见这琴瑟和鸣的一幕,情不自禁地弯起嘴角,他想王东的孩子肯定很幸福吧,不管富不富裕,最起码父母疼爱,是在整个家庭的期盼下降生的孩子。   “我也好。”徐慎飞快在他耳边说了一句,然后该干嘛干嘛。   “……”舒然搓了搓发麻的耳根,发现一个规律,每次只要自己夸了别人,徐慎这人就一定会凑过来自夸。   他想说,真挺幼稚的……   说好的不会甜言蜜语,用行动表示呢?   吃到一半儿,周强带着新娘子挨桌敬酒,轮到舒然他们这桌,徐慎一开始就说了开车不喝,一起来劝酒的林家兄弟俩都不敢强迫,就看着舒然。   “定子,你能喝吧?”   舒然端起茶杯:“我喝茶。”   “这么不给面子……”林家兄弟语气不满。   “以茶代酒就是了。”徐慎打断他们。   徐慎这么护着,害得林家兄弟也不敢灌舒然:“那行吧。”别人就算了,徐慎他们还真不敢硬碰。   唯有林雪花不高兴,以前有事只要哥哥们上就能解决,现在她发现,也不是谁都卖她哥面子。   向徐慎屈服无所谓,可周定算怎么回事儿?   林雪花耍脾气掐周强,而周强只能哄她去下一桌,对这个弟弟,他也是越发管不着了。   俩人吃完周强的结婚酒席,不太想继续待下去。   “我去辞行。”舒然喝了一口寡淡的茶,估计天大个茶壶里只放了一撮茶叶,是真寡淡。   “一起去。”徐慎嘴里叼着王东给的烟站起来。   “你烟不点吗?”舒然问。   虽然他不抽烟,但听说过烟民的口头禅,饭后一支烟,快乐似神仙。   “不点,”徐慎扔出一个爆炸性消息:“我戒烟。”况且刚有孕妇在。   “啊?”舒然懵逼,消化了一会儿:“真戒啊?”   “难道是逗你的?”徐慎睨他。   沉默地走了半晌,舒然说:“要不别戒,偶尔抽两支也没什么。”   既然这是徐慎解压的方式,那还是留着比较好,舒然这是为自己着想,不然徐慎遇到压力往哪儿释放?   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自己,危。   徐慎很意外,侧目:“我还以为你会积极响应我的决定。”   “……”舒然干笑,哪能让徐慎知道自己心里的小算盘:“随口说说,你真想戒也随你。”   舒然找到忙碌的胡金花:“妈,我跟徐慎先走了,回头您跟爸说一声。”   “这么快?”胡金花今儿太忙了,还没跟二儿子说上两句,更别说招呼女婿了:“徐慎,要走了吗?”   “嗯,岳母。”徐慎说:“我跟周定先回去了,等天气凉点儿,接您和岳父上城里走走。”   “哎,好吧,今天实在太忙了,也没空招呼你。”胡金花点点头,满脸褶子地笑起来。   据说生一个孩子就苍老几岁,更何况她接连生了七个,看起来比周国栋还沧桑。   回到车上,徐慎说:“要不给咱妈塞点儿钱?”   “有用吗?”舒然扯扯嘴角,靠在座椅上犯困:“给了她也舍不得吃穿,大概率也是留给儿孙。”   周定妈就是那种,典型的付出型女性,为家庭燃烧自己,不会有所谓的自我。   舒然想做点儿什么,但又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保持清醒是最好的,谨记别人不需要自己同情。   徐慎想想也是:“那就不拿了,下次直接买东西。”   刚才他对岳母说的那番话不是客气话,过阵子天气凉了,地里没农活干,他把周国栋夫妻俩接到城里逛逛,吃的穿的买点儿。   到底是舒然的父母,徐慎真没办法理直气壮地占了人家这么好的一个儿子。   “嗯。”舒然打了个呵欠:“回家吧。”   “你困了?”徐慎说:“那你睡,我慢点儿开。”   “哎,”舒然瞅了眼窗外:“这路怎么慢都像蹦迪吧,想快也快不来啊。”   “我说上了公路。”徐慎好笑,伸手摸了一把舒然的脸,无比眷恋指关节处传来的柔软触感。   舒然自己也摸了一把,很不错,很光滑。   车开上公路,摇晃幅度变得友好,不知不觉舒然就睡着了。   等他再醒来,热出了一身汗,感觉车子也停了下来,抬眼往外边一看,是一座气派的单位大门。   “接帆哥?”舒然揉揉睡僵的脸。   “嗯。”徐慎说:“醒了,出一脑门的汗。”他在裤兜里拿出一条干净的手帕,递过去。   “你怎么会有这玩意儿?”舒然接到一半,若有所思,又有点儿难以置信:“专门给我带的?”   “是啊。”徐慎点点头。   舒然受宠若惊,主要是徐慎这个体格和气场,带手帕真的……很反差。   “你买手帕的时候……”舒然一边擦拭脸庞,还发现手帕上锁着精致的小花边:“咳,店员看你的目光正常吗?”   徐慎明白他的意思,抖了抖肩膀:“挺正常的,我说给媳妇儿买,她说这款卖得最好……”还有一句,徐慎捏着嗓子学店员的腔调:“小媳妇儿都喜欢。”   “去你的。”舒然一个暴跳起来,想用手帕扔死徐慎这个玩意儿,但想了想最终没舍得,他还没擦好。   小花边就小花边,好用就行。 第27章   江帆家嫂子做饭, 江帆一觉睡到下午才跟嫂子说:“晚上不在家吃饭。”   “干嘛去呢?怎么不早说?”嫂子问。   “上回我保媒的姑娘结婚,”江帆说:“我得去吃酒领红包。”   “这么快就结婚了?”坐在沙发上看报的江航抖了抖报纸,笑挺乐呵:“去吧, 沾沾喜气。”   江帆穿上得体的衣服,又拿了一台相机就出门了, 他嫂子刘莉啧了一声:“小帆又认识了什么朋友?他也二十了,什么时候弄个正经营生?”   江航叹气。   刘莉:“我们单位新来了两个小姑娘, 条件都不错,长得好, 人也聪明能干, 小帆连个正式工作都没有,我也不好意思跟人家姑娘提。”   江航:“回头我再说说他。”   刘莉:“都是你们家宠坏的, 打小当宝贝养,现在知道急了?”   单位大门口, 江帆一上车,被舒然和徐徐两人新剪的头给镇住了:“卧槽,你俩?”   “你,操谁俩呢?”徐慎不爽, 回头。   “不是。”江帆指了指他俩的头:“这个……谁剪的,卧槽,太帅了吧!带我也剪一个?”   现在还不流行这样的款式,可不就把他惊艳到了吗?   哪个男人不爱俏!   舒然举起手:“我做的设计, 帆哥你要剪的话, 下回我带你去芳芳理发店。”   “哪个芳芳理发店?”江帆稍微消化了一下, 又是舒然做的设计?   这把舒然问住了, 看着隔壁的徐慎:“很多芳芳理发店?”   “啊。”徐慎和江帆点点头:“很多。”满大街都是,也不是跟风, 就是叫芳芳的老板娘太多了。   八十年代嘛,舒然理解:“……”   徐慎他们接了江帆就前往张云生的单位。   “不用去接凯哥他们吗?”舒然问。   “他们有摩托车。”徐慎说。   “哦。”舒然起初以为陈凯他们的坐骑是一辆普通的摩托车,到了姐夫单位门口,就看见陈凯兄弟俩已经到了,俩人坐在一辆进口的哈雷摩托车上等他们。   哈雷摩托?   舒然惊了,连忙下车过去瞅瞅,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现在进口的哈雷摩托贵吐血,不是真有钱根本买不起。   “帅吧?”陈凯拍了拍车头,他爱玩车。   “帅。”舒然给他竖了个大拇指:“无敌帅。”   莫名地还有种欣慰,陈家的故事听多了,他总担心陈家已经到了穷途末路,如今看来是他想多了。   陈凯笑了:“让你男……慎哥给你弄一辆。”   这家伙又差点儿嘴巴没把门,陈森拍了老弟的头盔一下:“说话注意点儿。”   “不了,自行车比较符合我的气质。”舒然摇头。   “什么……气质?”陈森就不明白了,骑摩托还跟气质挂钩的吗?   “文艺青年的气质。”舒然指指自己,又指指他们:“两位是大哥气质,玩摩托,绝配。”   徐慎和江帆停好车也过来了,当他俩站在一起,陈家兄弟俩这才注意到,这俩人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你们……头发是哪个师傅剪的?”他们看直了眼,这也太好看了,与众不同。   “芳芳理发店。”江帆抢答,搂着陈凯的肩膀:“回头咱们一起去剪个。”   陈家兄弟俩异口同声:“哪个芳芳理发店?”   不知道他们的话哪里戳中了舒然的笑点,只见舒然笑得莫名其妙!   舒然也不知道,就是觉得好笑。   集合后,五个人一起前往张云生的宿舍。   “几楼几号来着?”徐慎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媳妇儿的手臂。   “三楼,312”其实舒然也是第一次来,不知道自己带路带得对不对。   周惠在厨房做饭,从窗户看见弟弟他们来了,转头对男人笑说:“快去!弟弟他们来了。”   “哎。”张云生正在摆弄桌上的水果零食,听说妻弟和妻弟的朋友们来了,紧张地整理自己的仪表,然后出门去迎接。   两方人马在走廊上遇见。   “大家伙儿来了?欢迎欢迎!”今儿张云生当新郎,一身西裤配白衬衫,满面春风地抬手示意众人:“还在前面点儿,快请。”   “姐夫!”舒然笑吟吟地先喊了一声。   “哟,姐夫!”随后那几人也统一跟着舒然喊。   特别是陈凯这个人来疯,嘴甜得不行:“恭喜恭喜,新婚快乐!咱姐夫今天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容光焕发。”   “哎,谢谢你们。”张云生被喊得眉开眼笑,本来他以为结婚会冷清,没想到媳妇儿这边人挺多。   大家走进新人的住所,面积是小了点儿,但收拾得干干净净,正应了那句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很有小夫妻俩过日子的温馨感。   “家里收拾得真不错。”几人进门就夸赞:“姐夫娶了咱姐真是太幸福了。”   “谁说不是?”张云生笑吟吟的,给他们倒茶喝。   周惠笑着出来招呼:“大家伙儿来了?那我就开始炒小菜了,大菜都已经做好了,再等等就能吃。”   “辛苦姐了,大喜日子还得你亲手掌厨。”   “没事儿,我高兴你们吃我做的饭!”   今儿她结婚,一把浓密乌黑的辫子梳了起来,围裙下边穿着一套红色的衣裳,勾勒出窈窕的身材,和高大清俊的新郎官站在一块儿,十分登对。   几人真心感慨: “咱姐和咱姐夫真般配。”   江帆把相机拿出来,得意地晃了晃:“我还带了这个,一会儿菜都上桌了,拍一张。”   “还是你考虑得周到。”陈凯家里也有,但是忘带了,幸好江帆带了。   相机不便宜,很多人家都是结婚聚会的时候借来拍几张,徐慎结婚那会儿没想到这个,现在还挺遗憾的,他悄悄踢了一下江帆的脚,打眼色,表示一会儿给他和舒然多拍几张。   江帆跟他挺默契的,抬手比了个OK的手势。   “姐,有什么我能帮忙的?”舒然则是跟着周惠进了厨房,他姐夫在外边招呼客人,数来数去也只有他适合进来帮忙。   “都弄好了,没有什么要帮忙的。”周惠吩咐:“你端菜出去。”   “哦。”舒然早就知道周惠干活利索,每次看见周惠操持一大家子的饮食,都由衷地佩服。   端了一道菜出去他又走进来,小声跟周惠说两句体己话:“姐,以后你别什么活儿都抢着干,让我姐夫也干点儿。”   周惠噗嗤了一声,挺感动的:“你姐夫为人很勤快,不是我一个人干活。”   舒然抓抓头:“那就好。”   周惠:“我出嫁了,以后你好好照顾自己,一日三餐自己勤快点儿……”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   “姐。”舒然不知所措,拍了拍她的肩膀:“大喜日子,别哭。”   张云生进来看看,搁门口看见姐弟俩话说,又悄悄地退出去。   “怎么了?”徐慎问。   “在里边说话。”张云生轻手轻脚,指着厨房小声说。   大家不约而同地收起了笑容,表示理解,嫁姐姐还挺伤感的,姐弟俩心里肯定都舍不得。   “姐夫,以后你可要对咱姐好。”他们看着张云生。   “那肯定。”张云生连声表示:“我会对小惠好的,你们都放心。”   自己的媳妇儿,自己不疼谁疼。   入座后,大家都看见周惠眼睛红了,都识趣地不去提那些伤感的话题,一个劲儿地只说开心的事。   “对了,我们一起拍一张大合照纪念。”江帆把相机架起来,设置好延迟拍摄,连忙跑回座位上咧嘴笑。   镜头里边,新娘新郎笑得很开心,没人注意到的地方,徐慎和舒然在桌子底下握着彼此的手,两人微微靠近。   随着快门的一声咔嚓响起,第一张照片,由此诞生。   江帆站起来:“其余人散开,给新娘新郎单独拍两张。”   周惠和张云生坐在席前拍一张,又站起来恩爱地抱在一起拍一张,江帆还不嫌不够:“亲嘴拍一张!”   看着江帆安排新人拍照,舒然不由想起自己在徐慎婚宴上做的壮举,当时全凭一股字倔劲儿,现在想起来脸庞发烧。   他睨了一眼站在自己左后方的徐慎,发现对方正看着自己笑。   这次没有人盯着他们,舒然停顿了一下,也挺甜地笑回去,就见徐慎一怔,随即笑得更灿烂了,好像有星星不小心偷跑进了他的眼睛里。   拍完新人的结婚照片,大家这才重新回到席上吃饭。   “帆哥你可以啊,灵魂摄影师。”舒然看了成品,心服口服,江帆是有两下子在身上的。   “小意思罢了。”江帆笑得懒洋洋的。   徐慎说:“你帆哥是专业的,偶尔还会跑到荒郊野外采风。”   “对。”陈凯不客气地揭江帆的丑事:“这人为了拍个花骨朵儿开花被蚂蚁叮了一脸脓包!”   “呸!你才一脸脓包,只是红肿!”江帆伸手打他。   摄影这爱好挺好的,舒然可羡慕那些会摄影的潮人大佬们,他不知道的是,江帆的家人却认为江帆整天不务正业,给家里丢脸。   “别废话一箩筐了。”徐慎端起杯子,带领大家伙给新人敬酒。   张云生夫妻俩见状,连忙站起来:“应该是我们敬大家才对,谢谢大家能来!”   舒然也喝了,气氛这么好,舒然打从心里边感谢他们几个朋友。于是不喜欢喝白酒的他,也破天荒喝了不少,一直给人敬酒,徐慎都拉不住这孩子。   他说:“悠着点儿,一屋子人都喝多了,回头谁把你们一个个送回去?”   “没事。”张云生喝酒上脸,如今一片通红:“真喝醉了请我们单位的同事送也成的。”   “就是。”陈凯说:“姐夫都发话了,喝喝喝,不喝就是不给面子!”   徐慎拉不住他们,只好随他们去了。   今天也确实高兴,他自己也喝了不少,只不过他的酒量好,完全看不出来醉意。   喝最少的应该是江帆,第一他不嗜酒,第二他是舒然亲封的灵魂摄影师,要给大家拍……丑照。   这部分主要是针对陈凯的,徐慎和舒然长得好,怎么拍都丑不了,陈森则比较稳重,也拍不了陈凯那种龇牙咧嘴,东歪西倒大笑的丑照。   舒然喝多了确实话多人还浪,况且他有意活跃气氛,竟然开始讲段子和冷笑话。   整个互联网最好笑的段子都被舒然搬过来了,把大家伙儿逗得乐不可支,他们哪儿听过这些脑干残缺的沙雕段子,一晚上给笑够呛。   “你脑瓜子里头……”徐慎笑一段儿说一段儿:“都装着些什么?”这也太好笑了,他笑得肚子疼。   舒然自个儿也笑得不行:“我再想想,还有……”   陈凯差点儿笑到桌子底下去:“哈哈哈,神经病啊哈哈哈……”   一屋子欢声笑语。   周惠看见弟弟笑得这么开心,很感慨,弟弟从家里出来之后,好像整个人会发光,交朋友、做自己擅长的事,都如鱼得水。   她激励自己,婚后也要加把劲儿,两个人把生活过得有滋有味的。   热闹的婚宴喝到晚上九点钟,大家很识趣地退场,把良宵留给新婚小夫妻俩。   刚站起来的瞬间,舒然身形摇晃,徐慎立刻伸手抱住他:“我扶你。”   舒然想说其实不用,但想想,这是他们难得可以光明正大在人前拥抱的时刻,就点点头,往徐慎身上靠。   陈森也扶着他弟呢,这个画面很和谐。   “这么早回去吗?”今天晚上太高兴了,喝得微醺的众人并不想这么早就回家睡觉,一向爱玩的陈凯提议:“走,哥请你们去舞厅玩儿?”   陈森给他脑袋上糊了一巴掌:“喝了点儿马尿就当起哥来了,喝醉了你不得当爹啊?”   这里也就舒然比陈凯年纪小,怎么排都轮不到他陈凯当哥。   “嘿嘿。”陈凯酒醒了一半儿:“我跟舒然说的,舒然还没去过舞厅,带他开开眼界。”   “怎么说?”很久没去了,大家是挺想去的,这会儿全看着徐慎。   周惠出嫁了,徐慎一想到以后家里就自己和舒然,心里挺高兴的,搂着舒然的肩膀问:“想不想去,你说去就去。”   一个低头一个抬头,二人在昏暗中对望,舒然却觉得徐慎的眼睛很亮,看得自己心悸。   “那就去看看。”舒然对现在的夜生活,充满好奇心。   “走走走,去舞厅!”陈凯高兴得像只猴子一样,在前边带路。   “往哪儿走你,上车。”陈森拽住老弟的后衣领,把他提上汽车。   江帆没怎么喝酒,由江帆开车去舞厅,他转动方向盘,回头问各位公子:“去哪家?”   舒然一听,南市这地方出乎他的意料,还有这么多家可以选择的舞厅吗?   “去安静点儿的。”徐慎考虑到舒然可能不适应那种场合,吩咐江帆:“别去那种气氛乱七八糟的。”   偏生舒然好奇:“什么叫气氛乱七八糟的?”   陈凯嘿嘿两声:“就是不正经呗。”   徐慎想阻止陈凯这个大嘴巴都来不及了,舒然又问:“有多不正经?”他想对比一下,是现在更不正经还是以后更不正经。   “喂。”徐慎暗示,不该说的别乱说。   陈凯可能为人不敏感,也可能死都要吹牛逼,压根儿没管徐慎的眼刀子:“台上有跳艳舞的,塞的钱越多衣服越少,嘿嘿嘿。”   “哦。”舒然一脸淡定。   这回换陈凯不淡定了:“你不觉得很刺激吗?”   舒然怎么可以给他这种平淡的反应呢!   是啊,众人看着舒然,这人是什么反应,他不觉得刺激吗?   艳舞而已,互联网上看多了,舒然激动不起来。   又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的心若止水,只好拿自己调侃,摸着自己的下巴说:“我本人不比这个更刺激?”   “什么?”陈凯愣了一下,接着操了一声,爆笑起来狂点头,对对对,他长这么大,确实没见过几个人玩得比舒然还刺激。   徐慎快被他俩的对话给笑没了。   忽然,舒然扭头看着他:“慎哥,你经常出入舞厅吗?给舞娘塞过钱吗?跟妹子喝过同一杯酒吗?”   车厢内,变得死一样寂静。   连一向最能闹腾起哄的陈凯,都转动脑壳看向窗外,一副我暂时跟这个世界断联的怂样子。   江帆屏住呼吸开车,路面不平,车身颠簸了一下,他赶紧道歉:“不好意思。”   舒然没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看着还挺吓人的。   过了几秒钟,陈森受不了这种气氛了,说:“慎哥,做了什么你就老实招呗,还能瞒一辈子?”   “就是。”陈凯转回来。   徐慎回神,轻咳:“我不是心虚,只是忽然被你问蒙了。”他看舒然:“你真的……介意这些吗?”   “这么难回答?”舒然皱眉:“那你别说了。”   一车子人都急了:“慎哥,是不是男人?”   他们比当事人还急。   “闭嘴吧你们。”徐慎骂了句,真想脱鞋扔他们脸上,然后跟舒然坦白:“没有,没有给舞娘塞过钱,也没有跟妹子喝过同一杯酒,同一桌……还是有的,这个你介意的话,我认了。”   还好,情节不严重,各位替徐慎松了一口气,不是他们说,徐慎和舒然这恋爱谈得他们心情跌宕起伏,倍儿有参与感,就怕哪天一不小心掰了。   舒然噗嗤一声笑出来,抱着肚子说:“我诈你的,没管你这个。”   就是忽然想演,没想到徐慎的反应如此好笑。   “……”徐慎发现自己被媳妇儿耍了,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也跟着笑起来:“你耍我?”   “对不起啊。”舒然道歉。   “没事。”徐慎揉了一把他的头发,不过瘾,又抱过来亲了一口:“我倒希望你是真的介意。”   舒然推开徐慎的脸:“自找苦吃。”   难得看见徐慎被耍,陈凯他们也在偷笑,就是觉得吧,小情侣的热闹太好看了,徐慎对上他媳妇儿太没原则了,鄙视。   一车子年轻人笑笑闹闹,来到江帆选中的舞厅。   这是一条沿江路,深夜十点其他街道都黑灯瞎火,只有这条街最热闹。   舒然看了眼妖艳儿感十足的霓虹灯,闪烁着蓝天歌舞厅几个大字,门口挺气派的,停着不少汽车,还有门童迎宾。   其实就是夜总会的前身,现在也叫迪厅,是很多时髦年轻人的聚集地。   舒然下了车,跟着他们这几位常客走进去,传入耳里是一首时代感十足的英文舞曲,让舒然感受了一把这个时代的音响效果,很复古风味。   里头的灯光效果跟门牌一样妖艳,映照得每个人的脸庞都变颜色了;放眼看去,在舞池里跳舞的男男女女,男的大多穿着牛仔喇叭裤,女孩大多穿着时髦的大摆裙,小皮鞋,跳得可带劲儿了。   台上一群男男女女在领舞,应该是领舞厅工资的,妆容打扮十分鬼马个性。   舞池外围有桌子可以坐,他们要了一张大桌,服务员拎着大茶壶就过来倒茶了,格外接地气。   “要点儿啤酒和小吃。”服务员把菜单给陈森,陈森就扔给了他弟。   “好嘞,我来。”陈凯非常积极地接过菜单。   舒然端起热茶抿了口,猜测,这儿应该是全市最时髦的场所了吧?   他环顾周围,徐慎则独看他,看得目不转睛。   “脸都变颜色了,你看我干什么?”舒然收回东张西望的目光,也看了徐慎一眼。   徐慎笑笑,凑近媳妇儿的耳朵:“我爱看。”   “喂,你俩。”陈森指着他们:“别旁若无人,这里可能有熟人。”   舒然想想也是,瞬间拉开了跟徐慎的距离:“你们在南市很出名吗?”   以后徐慎会很出名他知道,但现在,这几人都还年纪轻轻。   “还行吧?”徐慎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总结了半天:“我不太关注这个。”   舒然还想说什么,就看见三四个穿喇叭裤的精神小青年,勾肩搭背地朝他们这桌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玻璃瓶装的啤酒,身上的花衬衫也挺眼熟的,估计和陈凯的衣服是属于同一个供应商。   “森哥。”   “森哥!”   几个小青年恭恭敬敬地喊人,看到其他人又挨个喊了一圈,最后轮到舒然卡壳了:“这位是?”   陈森挥挥手:“这位你们不用管,以后看见了别找茬就行了。”   “行。”几人爽快地应:“都是朋友嘛。”   正好服务员把啤酒和小吃送了上来,几人跟陈森他们一口气对吹了小半瓶,笑着说:“我们跳舞去了,几位喝好玩好。”   这一把子江湖气就出来了,舒然看得津津有味,如果只是单纯做旁观者的话,他很有兴趣。   陈凯的舞瘾也上来了,灌足了酒就说:“我去跳舞了,你们慢慢喝。”   “哦。”舒然看着他,很快就在舞池里……跟一个穿大摆裙的美女跳上了,还挺受欢迎。   也不怪,陈凯这张脸本来就长得端正。   要说到受欢迎……舒然看着周围,如果自己没感觉错的话,从坐下到现在,到处都是窥探他们的视线。   可能在别人眼中,他们也是妥妥的潮人。   思绪乱飞中,又有个青年过来问好,这次好像是跟着徐慎做事的弟兄,过来给徐慎散烟。   “慎哥,好久没见你们一块儿出来玩了。”来人说,转头给其他人也散了烟。   舒然跟前也递过来一根那人还喊他:“小舅子,给。”   靠,舒然受惊,一下子坐直身,原来是熟人,他傻乎乎地就接了烟,然后烟烫手似的,有点儿不知所措,就给了徐慎。   “无聊出来玩玩。”徐慎接了媳妇儿的烟,跟对方交待:“以后别喊小舅子了,人家有名字。”   “对。”江帆笑着说:“喊然哥。”   “别。”舒然感觉自己特尴尬,大约是不适应这种大哥小弟的文化:“喊我舒然就可以了。”   “哈哈。”那人笑了两声,跟他们扯了会儿皮,也去找姑娘跳舞去了。   “森哥,你也去啊。”江帆怂恿:“看你弟多浪,全舞厅就数他嘚瑟。”   舒然朝那边看了一眼,可不是,陈凯那屁股都快撅上了天。   “老了,不爱动弹。”陈森吹着烟摇头。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正笑着,舞池传来一阵动乱,是陈凯的声音,特别愤怒地咆哮:“我去你妈的袁峻!你他妈有种再说一次!”   “混子,怎么了?你就是个混子我有说错吗?”袁峻嚣张地冲陈凯指指自己的胸口:“有种冲这里打,送你进去跟你爹一起蹲号子!”   陈凯:“我干——你妈!”   听到这儿,陈森和徐慎嚯地站起来,一个拎着啤酒瓶就大步过去,一个想起自己身边有人,暂时没动。   “去看看?”舒然担心陈凯,也站了起来。   徐慎把他按下:“我去就行了,你别去。”   “要打架吗?”舒然看到陈森拿了啤酒瓶,眉头紧锁。   “没事……森哥去劝架了。”刚说完,舞池那边已经乱成一团,徐慎无语,让舒然待着:“我过去看看,江帆你看着。”   “行。”江帆往嘴里扔了颗花生。   舒然见他竟然还有心思吃东西,就很不可思议:“帆哥,你不担心吗?”   那边,正在,打、群、架。   “放心。”江帆说:“这是常有的事,他们会处理好的,你别掺和就行了。”   舒然点点头,又问:“你平时也……”指了指那边:“不掺和?”   江帆冲他一笑:“是啊,我打架不行,他们不让我下场。”   舒然笑不出来,勉强扯扯嘴角:“我还是……”   “真没事,你慎哥打架南市独一份的牛逼。”江帆一个劲儿地安慰舒然,生怕舒然傻乎乎地冲上去,那徐慎不得杀了他。   “好吧。”舒然手脚有点儿冰凉地坐回去,心一直提着,真的怕出事儿。   不多时,徐慎一脸严肃地提着怒意未消的陈凯回来。   “你放开我!妈的!”陈凯说:“让我揍死袁峻那个孙子!”   “你喝多了。”相比陈凯的愤怒,徐慎语气平淡。   被骂几句怎么了,语言是最无力的攻击,有本事就比人家强。   陈森留在那里跟袁峻交涉,很快也回来了。   “没让他讨着便宜吧?”徐慎问。   “没有。”陈森说:“他怂我。”   “哼!”陈凯不忿,又不敢反抗,就端起啤酒猛喝。   袁陈两家都曾经在南市有头有脸,这几年袁家的生意越做越大,成了正儿八经的商人,往来的也都是一些上流人士。   反观陈森他们兄弟俩,在别人眼中还是个不入流的混子。   “凯哥,别气了。”舒然挺担心他的:“喝闷酒伤身。”   一向活泼的陈凯,低着头没说话。   “别管他,让他自己想开。”徐慎小声和舒然说了句。   舒然暗叹,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今天本来挺高兴的,结果遇到这种事,几个人都没有心思玩乐,很快就打道回府了。   进了家门口,徐慎锁上院子里的铁门,第一件事就是跟舒然在这个院子里边接吻,他早就想这样干,今天终于可以实践。   黑灯瞎火四下无人,舒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很快就整个人被徐慎抱在了身上。   呼吸交融着,他感觉自己的肩胛骨碰到了墙面,凉凉的,正好抵冲了徐慎带给他的灼热感。   今晚两人都喝了酒,互相都尝到了淡淡的酒气,颇有新婚那天的滋味儿,只是今天吻得比新婚那天还要熟练,互相都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彼此屈服。   斗到最后,舒然红着眼眶求饶:“唔。”   徐慎收到信号,也很干脆地放过他,笑着将他抱上楼去。   “你躺会儿,我去烧热水。”徐慎把舒然抱进屋里,放到床上就转身想走,舒然伸出脚尖从后边儿勾了一下他的腿:“大热天儿,洗冷水就可以了。”   “不行。”徐慎觉得被勾的那块儿麻了一下,坚持说:“热水对身体好。”   舒然身上火气本来就不旺,再浇冷水就蔫了。   烧水也快,徐慎下去放了一把柴火就上来,拉着舒然的手揉了揉:“刚才在舞厅……没吓着你吧?”   舒然摇摇头:“倒是没有吓到这么严重,就是担心出事故,袁峻是谁?”   “陈凯他爹那个拜把子兄弟的儿子,不过现在两家关系已经不好了。”徐慎将情况大慨说了说。   那个袁峻一直跟陈凯不对付,两人当初还在学校的时候就没少发生冲突。   现在陈凯落魄了,袁峻欺负他欺负得更上瘾了。   “原来如此。”舒然也听懂了个大概,看见陈凯被欺负成那样不能反抗,心里挺难受的。   “你别担心。”徐慎说:“他自己会想开的。”   陈凯那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舒然摇摇头,遇到这种事,谁心里又能够真正想得开?   不争馒头争口气,他问:“凯哥他爸还有几年出来?”   徐慎想了想:“还有8年左右,怎么了?”   “那就用这8年时间东山再起。”舒然看着他:“慎哥,你带着森哥他俩办厂子,怎么样?”   “你原先不是……”不太支持办厂子。   “什么?”舒然等他说下去。   “没什么。”徐慎知道媳妇儿今晚受了刺激,被激发了斗志,正好自己也有办厂子的想法,就笑着说:“好,都听你的,咱们家你做主。” 第28章   两人又聊了几句, 舒然推推赖在自己身边不走的徐慎:“灶里还烧着火呢,快去看看,小心把房子给烧咯。”   “烧不了。”徐慎说:“灶口离柴堆很远的。”   “以防万一。”舒然说, 房子可是重要财产。   “拗不过你。”锅里水不多,烧得快, 徐慎摸摸媳妇儿的小脸就下去看火。   不多时,他打好水进来喊舒然:“媳妇儿, 可以了。”   舒然躺了会儿犯迷糊,不是很情愿地哼唧了一声:“哦。”   周惠已出嫁, 俩男人的屋门肆无忌惮地敞开着, 颇有种解放的感觉。   舒然贪凉已经去了长裤,大大咧咧地横躺在徐慎的床上。   “你再不起来, 我就直接抱你了。”徐慎倚在门边上,欣赏美丽风景。   “都说来了。”舒然光着腿爬起来, 路过徐慎时,忽然抓了对方一把就跑。   徐慎作为南市打架独一份儿牛逼的存在,反应肯定很快,一般人根本动不了他, 但他对舒然从来没有防备心,就这么被硬生生地抓了一把,抓得他顿时倒吸了一口气。   “喂?”他愣了,舒然也愣了, 这家伙也挺……敏感的。   其实舒然也就借着酒劲儿壮胆, 撒野过后赶紧跑进卫生间反锁门, 很害怕徐慎会破门而入, 把他折腾到半夜。   徐慎缓了缓,拿起床头柜上的手表看了一眼时间, 快深夜十二点了,不适合耍流氓,不然他可能真的会破门而入。   舒然洗完出来,看到门口放着一桶冷水,明显是徐慎给他自己用的。   “没有热水了吗?你不会就烧了这么点儿吧?”舒然问。   “就烧了这么点儿。”徐慎说:“水少烧得快,况且我又不用,洗冷水比较适合我。”   舒然心虚地点点头:“确实,那你去吧。”   刚才撩闲的事儿他可没有忘记,希望一桶冷水可以拯救自己的屁股。   今天真是奔波了一整天,舒然洗完热水澡,确实全身都松快了,还是徐慎考虑周到……舒然揉着额角轻轻喟叹,躺下想了会儿办厂子的事,他的脑子就再也转不动,睡着了。   “媳……妇儿?”   十多分钟后,徐慎凑过来,发现舒然已经睡着了,他笑了笑,亲了对方一口,关灯睡觉。   没有周惠在的第一天,二人无拘无束地睡到日上三竿,不约而同都有了一种获得自由的快感。   特别是徐慎,这辈子都没有被人管过。   不由庆幸……自己最终没有娶一个勤快的媳妇儿,而且娶了舒然,一个饭来张口的奇男子。   怪不得周惠说,男的没人管就无法无天,可不是,他们醒了还躺着消磨时间不肯起来,你对我动一下手,我对你动一下手,不知不觉就到了将近十一点。   “慎哥,起来吧,我饿了。”最终舒然下定决心,一骨碌地爬起来,在徐慎跟自己抢卫生间之前冲出去。   “你慢点儿,我去楼下。”徐慎慢吞吞的,没跟他急,起来整理了一下床铺,关了电风扇。   卧室的窗帘也拉开,让屋里变得亮堂起来。   家里没有养任何牲口,不吵,周围邻居也不多,院子里边静悄悄的。   徐慎在一楼洗漱后,往脖子上搭了一条擦汗的毛巾,进厨房给娇气的媳妇儿煮碗面。   看了看没什么菜,他烧着火,去屋后的地里扯了两颗邻居大娘种的小白菜。   刚搬来不久徐慎给那大娘帮了点儿忙,大娘让他没菜可以去地里摘,一般徐慎都不去摘,自己一个人过日子,没了大不了去买回来再吃。   为了家里那个,徐慎确实没原则,啥都可以干。   “我还说你人去哪儿了?”舒然到处没找着人,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徐慎手握几颗小白菜回来,笑了:“哪儿来的?”   “偷的。”徐慎也笑。   “……”舒然想了一下:“那你快点儿进来,别让人看见了。”   徐慎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惊讶的同时解释:“我逗你的,是邻居大娘种的,可以让我摘。”只是从前没摘过。   “哦,那拿给我洗吧。”舒然接过来。   “如果真是偷的呢?”徐慎家院子里有个水井,他移开井盖放下桶打水,看着舒然:“你会谴责我吗?”   “啊?”舒然摆弄着铝盆里的小白菜,一愣:“哦,不会。”   “为什么?”徐慎把一桶水提上来,倒进铝盆里,对这个答案很意外。   舒然掐掉小白菜的头,分析说:“我觉得是你的话……不到迫不得已不会干这种事。”顿了顿:“如果干了,我私心里也不会谴责你。”这是站在个人的角度。   徐慎笑了:“媳妇儿,听起来你还挺欣赏我。”   舒然正准备说‘废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瞪着徐慎笑:“一大早地找夸,你有毛病啊?”   “没。”徐慎被骂了还笑,放下水桶去放面条,只听舒然在他背后喊:“别这么早放面条,我喜欢吃青菜软一点儿的。”   太早放面条菜就煮不熟了。   “知道了。”徐慎倒是喜欢吃生一点儿的青菜,开水烫一烫就行,不过娶了媳妇儿就等于没人权了,家里全听舒然的。   让他吃生点就生点,让他吃熟点就熟点。   吃饱了,徐慎跟舒然说:“我去找凯子他们商量厂子事情,正好最近要去一趟沿海找生意,到时候顺便打听打听,你去吗?”   舒然收拾两人的碗筷:“你是问我跟不跟你一起去陈家,还是问我跟不跟你一块儿去沿海?”   徐慎想了一下:“两样都有。”   去沿海来回少则一个星期,多则半个月,徐慎舍不得把舒然独自留在家里。   “先去陈家。”厂子的事是自己建议的,舒然肯定要去当顾问,沿海……就再说吧,先看看和大家伙儿谈得怎么样。   大中午地过去,家里只有陈森在,听说陈凯还没起来,昨晚伤了自尊和面子,心情持续暴躁。   “回家又喝了二两白的,醉死过去了。”陈森看起来情绪也不高。   舒然踢了下徐慎,让他说。   徐慎点点头,和陈森说了办厂子的事,以前的老辈子做生意很粗暴简单,这里特指陈森他爸,根本没有遗传给兄弟俩什么生意经,否则也不至于。   所以陈森听了就说:“我不会,要做这个我只能出钱。”   “出钱就可以了,别的不用你操心。”徐慎说。   “谁说不用森哥操心,森哥认识那么多人,”舒然说:“厂子第一批工人,得用咱们自己人。”   陈森和徐慎他们认识那些弟兄,正好都安排到厂里上岗,这年头但凡能够争取一个正经的岗位领工资,舒然觉得,谁也不想当游手好闲的混子。   这么多人没有正经的工作,还不是因为岗位的紧缺。   否则八九十年代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南下打工,只因沿海地区岗位比较充足。   其二,南市现在的厂子不多,规模和岗位都很有限,他们的厂子要是办得起来,肯定会引起关注和一些眼红,所以用自己人最好。   陈森一听自己也有事情干,顿时来劲儿了:“这个倒是没问题,我可以管人。”   “对,森哥管人。”这块其实特别重要,舒然说:“把凯哥喊起来吧,他经常到处跑,让他去找厂址。”找到了再筛选合适的租下来:“办证件什么的让帆哥去。”   徐慎微笑地看着舒然发言,等对方说完了自己才开口:“买机器设备、请师傅,这些我包了。”   陈森点点头:“你们两口子能者多劳。”   最后一步就是看大家伙儿能拿出多少资金来办厂,股份怎么个占法,这要等江帆他们也到了才能谈。   “我手头也没有多少钱,不过我可以问我娘借点儿,对了舒然,”陈森说起老娘,非常高兴地汇报:“你给我家设计的茶叶包装,铺子里已经用上了,反响很不错,同样的茶叶,新包装就是卖得更好。”   “是吧?”舒然笑起来:“那就好,有需要还可以找我。”   陈森笑着点头,又皱眉:“我估计其他卖茶叶的铺子也很快会这么做。”   “放心。”舒然倒是自信满满:“如果被抄了我再设计新的。”   等陈凯起来了,他们一起去找江帆,众人找个茶馆聊聊,但一见面,江帆就央着舒然带他们去理发:“不能就可着你们俩个帅,我们也要帅。”   为了能让江帆安心谈正事,舒然只好答应了,跟徐慎咬耳朵:“我竟然不知道帆哥也这么臭美?”   “可不。”徐慎点点头:“江帆是闷骚,陈凯是明骚。”   “那你呢?”舒然顺嘴问。   “……”徐慎飞快看他一眼,笑得很欠地将皮球踢回去:“这得问你,只有你知道。”   舒然琢磨了一下,翻译过来不就是,只对你……啧,打住,大白天的!   一群人浩浩荡荡去了芳芳理发店光顾老板娘的生意,整个下午屁正经事儿没干,尽可着理发了。   陈凯换了新发型后整个人原地变得开朗起来,帅可以治愈臭男人的一切烂情绪:“嘿嘿,以后我就剪这样的。”   在茶馆提到办厂子的事情,大家都挺积极响应的,谁心里不是他娘的憋着一口窝囊气,都憋足了劲儿想干出点儿名堂来。   只是苦于不知道怎么发力,没有方向,他们又不像舒然,知道全球未来的局势发展。   “虽然我过挺好的,但我知道其实很多人打心眼里瞧不起我,”江帆自嘲一笑说:“我家京城的,但我爸嫌我丢脸不让我回去,再过两年我哥就调任了,我不想跟他走。”   因为嫂子也不喜欢他。   一提到家庭这块儿,舒然特别感同身受,吸了口气安慰江帆:“帆哥相信自己,你肯定可以的,咱们这个计划很稳,以后打个漂亮的翻身仗,让那些瞧不起人的家伙们看看。”   “嗐。”江帆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想起昨晚陈凯闹情绪也是舒然开口安慰,就挺感慨:“你这脾气混在我们当中,万绿从中一点红啊。”   其他人都不是会安慰人的性格,真心疼了说不定会给两拳让人振作起来。   那有舒然这么温柔小意。   徐慎嘴欠地调侃:“回去挑灯夜读了?”   江帆回怼了句:“彼此彼此,你都用上成语了。”   “好了,各位股东们安静一下,接下来我给大家分配任务。”舒然敲了敲桌面打断他们斗嘴,接着把每个人要做的事情仔细安排了一下,说完之后问:“可以吗?”   “没问题。”大家伙儿颔首。   “还有就是,”舒然想了想,郑重声明:“我只是统筹和策划,没有要独揽大权的意思,如果各位有什么不同的意见随时可以提出来商……”   四道统一的声音打断他:“别废话。”   “量……”舒然还算习惯办事有规有矩,继续说:“到时候肯定也会签一份详细的合同……”   “慎哥。”陈凯不耐地看着徐慎:“你快管管。”   他们不需要这个。   假如真发生了纠纷,那笔钱就当买断兄弟情。   “……”徐慎夹在中间也很为难,和陈森他们这么久了,这点信任还是有的,但也不想驳了舒然的做事章程。   江帆喝着茶说:“别为难他,你们看他敢吱声么?”   倒是弄得舒然很不好意思起来:“那,举手表决?不赞成签合同的举手。”他自己没举手,徐慎也没敢举手,其余人都举手了。   舒然叹了口气:“三比二,好吧,就按你们说的办。”两口子站在同一阵线都不顶用,那他没辙。   哪怕舒然知道,以后厂子绝对会大规模扩建,一定会越来越赚钱,但他骨子里也不爱财,大家一起随意咯。   舒然有这个信心是因为他是过来人,其余人敢这么博,完全是年轻气盛,全凭着一股子魄力。   从茶馆分手后,大家各自抓紧时间去干自己的任务。   徐慎再次跟舒然商量:“后天有车队要南下去拉货,我准备动身,你要去的话……是不是应该跟姐说一声?”   某人满满的话术,但是,沿海那边的厂子经营模式已经很成熟,去看看是很有必要的,舒然说:“明天再去,晚上我给姐画点儿女装设计。”   他们这一趟估计要出门好一阵子,再回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舒然还惦记着周惠说过婚后要开裁缝铺的事儿。   “嗯。”徐慎也不知道多久,去取经的话最低预设半个月,若非如此他不至于带上舒然去奔波。   徐慎想这些事,暗暗叹了口气,后天就要带着媳妇儿去奔生活了,心中有触动,更多是期待。   结婚那会儿他想着媳妇儿是养在家里的,没想到还能指点他做事,一起分担生活压力。   回去后,徐慎负责收拾南下的行囊,舒然坐在书桌前勾勾画画,记忆中一些简单又好看的服装款式跃然纸上。   稍显不太专业,到时候去了沿海,可以找个师傅学一学。   画画这个还算熟练的技能,是舒然为了以后当导演画分镜头刻意去练习的,那时只是他的小爱好,没有告诉任何人。   人体结构没白学……   相比起用来臭显摆的练字,舒然更喜欢勾勾画画,沉浸起来时间飞速流逝。   大才子再回神,是由于一股子香味儿飘进鼻子里,想必是徐慎在楼下做饭,舒然搁下笔伸了个懒腰,赶紧下去帮忙,哪怕是烧烧火这种琐事。   徐慎愿意照顾他是一回事儿,他自己不能理所当然,眼里还是应该有点儿活。   “怎么不喊我?”舒然一屁股坐在小马扎上,捡起树皮往炉灶里扔。   徐慎发现媳妇儿来了,急忙说:“这里很热,你出去。”烧个火而已,他自己就可以了。   “不。”舒然说。   “……”徐慎拿他没辙:“那你坐远点儿,一会儿烤得满头汗。”   这个提议舒然接受了,坐到门口有风的地方去,一直陪着徐慎把晚饭做好。   “菜做得很糙,你别嫌弃。”徐慎第一回 正儿八经地炒菜给舒然吃,以前都是周惠掌勺,他得提个醒儿,让舒然别期望过高。   “我不干活,有的吃就不错了。”舒然拿起筷子说:“哪还能挑三拣四。”那得是什么人。   “你可以挑。”徐慎目光温柔地看着他:“你挑我才有进步空间。”假如是陈凯他们吃了还嫌弃,那就不行了,徐慎非把碗扣他们脸上不可。   舒然笑了笑,吃了一口徐慎用猪油炒的青菜,说:“味道还可以啊。”还是炖过的,菜很软,细节满分。   “谢谢夸赞。”徐慎心里美滋滋的。   他真的很喜欢舒然了,不管舒然是不是他媳妇儿,越相处越发现,就算做朋友舒然也会让人很喜欢。   头脑聪明,性格也好,决定了的事情就不摇摆,给人一种坚定的力量感,这脾气很容易招人稀罕,挺爷们的。   也是,舒然为自己姐出头,最开始这做法就很爷们。   周惠出嫁了是件值得庆祝的事儿,二人虽然不动声色,但心里都痒痒的,有预感到要发生点儿什么。   昨晚是因为太晚了才没做成,今晚没有阻碍了,连舒然自己都早早不用人催,主动去洗洗。   徐慎望着那人率性坦然的行为,嘴角总是忍不住上扬,太可爱了着实是。   今晚很是热烈地亲近了一番,没有周惠在,更加如鱼得水了。   两个人都挺疯的,要不是害怕邻居听见以为他们在打架,还能更疯一点儿。   酣畅过后,彼此都无比满足。   舒然软绵绵地靠着徐慎休息,忽然想到,其实孑然一身未必不是另一种自由和拥有。   假如徐慎拥有一个幸福完整的家庭,那徐慎大概率不能辜负家庭而选择拥有他。   他们这样的人,厮守有罪,幸而都是孑然一身,谁也没有挂碍。   次日上午,徐慎载着舒然上门去看新婚的周惠,除了带着连夜画好的设计手稿,还带了一些菜和水果饼干,这年头出门走亲戚就是这些标配了。   张云生还在休婚假,两口子高高兴兴地招待了舒然和徐慎吃中午饭,气氛和乐融融。   现在徐慎有安全感了,也不再逼着舒然跟他姐说,反倒觉得说不说都无所谓,反正舒然不会走。   说了反而闹不愉快。   周惠屋里,舒然把设计稿给她:“姐,你说过要开裁缝店的,这是我的一些构思,你用得上就用。”   “瞧瞧。”周惠忙擦干净手,接过一看都很喜欢:“哎,虽然简单,但是很好看。”跟时下流行的款式很不一样呢,时髦极了。   她喜欢就好,舒然说:“今天还有另一件事想跟你说。”   周惠的眼睛都黏在稿纸上:“什么?”   直到她听见舒然说:“明天我就要跟着慎哥南下跑生意去了,可能迟点儿才回来。”这才抬起头来,惊讶:“你跟着慎哥跑生意?不进单位了?”   舒然嗯了一声:“我想帮慎哥。”   在外面跑生意很辛苦,三餐都不固定,周惠的第一反应是不赞同,但是想想,是去帮徐慎又不是别人,她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你都跟慎哥商量好了?”   “商量好了,姐。”   “那你在外面要小心,”周惠叹了口气,也不劝弟弟了,一一叮嘱:“要听慎哥的话,做事勤快点儿,不要娇气。”   “嗯。”舒然说。   “路上吃东西不容易,我给你们烙点饼。”周惠立刻放下手头的东西,紧着去厨房烙了饼,为了不容易坏,特地放了很多油,让他们带在路上吃。   啃干馒头不饱腹,还是得吃有油的。   舒然看到周惠和姐夫日子过得好,也就放心了,和徐慎拎着一大袋烙饼,转道去跟明天要出车的弟兄们接头。   和往常一样,出发之前他们得开个小会。   都是跑车的老生常谈了,还有一些事交代,徐慎说:“这趟我也去。”   立刻有人问:“慎哥和谁一辆?”他们自然都想跟徐慎一辆。   然而徐慎却说:“我开一辆,不用谁跟车。”   他只想带自己媳妇儿,有别人在的话连拉个手都不太方便。   “不用跟车?”说话的人是舞厅遇到过那个,叫李杰:“三十多个小时的车程,不跟车怎么成?”   现在的路不是高速,路况也没有那么好,要走得很小心,人和车得在路上摇摇晃晃三十多个小时。   “也不是没有。”徐慎指着舒然:“他跟我的车。”   李杰一看乐了,这不是小舅子嘛?   “原来你想带小……咳,舒然兄弟,好吧。”   既然徐慎要带自己的小舅子出车,他们还能说什么。   一般他们一台货车上都会有两名司机轮流开,这个知识舒然还是懂的,闻言也蒙了:“慎哥,你在说什么鬼话?我?我不会开货车……”   “小声点儿。”徐慎说:“没让你开。”   “难道你自己一个人开?”舒然想想头皮都炸了,坚决反对:“那不行,你再找一个人跟车。”   徐慎摇头:“不用,又不是一直开,中途会休息。”   “再休息也不成。”舒然瞪着他。   “……”徐慎见媳妇儿真来火了,软下声音解释道:“我俩待在一个小空间里,你觉得有多大概率不会被别人察觉什么?”   是有这个风险存在,舒然说:“那就尽量掩饰一下。”   “有些东西掩饰不了。”徐慎斜眼瞟着他,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太明显了。   可是一个人开长途车真的很危险,舒然任他说破天也不能答应,他提议:“要不我去跟别人的车?”   徐慎挑眉,猛地一下瞪着舒然,仿佛不相信媳妇儿那么温暖甜蜜的嘴,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不行,你只能跟我的车。”   “那就再找一个司机。”舒然瞪回去。   俩人互相瞪着,谁也不让步……这大概是他们婚后第一次,意见不统一。   假如头上有长辈,还能叫个长辈评评理,问题家里拢共就俩人,发现矛盾连投票表决的条件都不具备。   “要不,抛硬币决定?”徐慎从裤兜里摸出一枚五角钱的铜色硬币,看着媳妇儿:“字还是花?”   “花。”舒然毫不犹豫。   徐慎抛出来打开一看,是花,连老天爷都站在他媳妇儿那边,让他很后悔,哎,忘了说三局两胜。   “真的是花。”舒然得意一笑,伸手从徐慎手里抢走这枚幸运硬币,还踢了人家一脚:“快去,选一个你觉得适合的司机。”   这是舒然的最大让步,他说:“别多虑了,有些人真的没有这根神经。”其实稍微注意一下就好了。   “嗯。”徐慎知道啊怎么不知道,在车队里就有这样迟钝的人选,他一开始只是想争取跟媳妇儿独处的机会,累了可以说两句甜言蜜语。   谁知舒然比他想象中要懂得多,压根没给他这个机会。   徐慎没有选李杰,那是他的得力弟兄,人很聪明灵活,选李杰准完蛋,他选了王狗熊……这是个真名,舒然听到介绍的时候整个人都石化了,费了老大的劲儿才忍住没笑出来。   不是,真的有人会给自己的孩子取这种名字吗?!   没有负面的意思,只是觉得过分卖萌了。   事实证明,只有舒然一个人在那儿大惊小怪,别人都很习以为常。   “狗熊,”徐慎说:“那你明早就开车过来我家接我们。”   王狗熊眉开眼笑:“好嘞,慎哥。”   他是运输车队里边对一切风吹草动最迟钝的存在,本人非常崇拜徐慎,估计没想到自己这趟能跟徐慎的车,开心得不得了。   弟兄们听说狗熊跟徐慎的车也很羡慕。   李杰非常纳闷,不是说不用跟吗,怎么又选了狗熊?   出车会很早,除了上早八,舒然再也没有起过这么早的觉,感觉外边树上的鸟儿都还在做梦。   五点钟确实还太早了些,徐慎拎上行囊和干粮,手臂一伸,将媳妇儿搂在怀里揉了揉,哄道:“一会儿到车上睡,乖。”   “嗯。”舒然努力醒神。   被徐慎揽着腰下楼那一刻,他脑子里猛然响起了周惠的谆谆教诲,那句,出门在外做事勤快点儿,不要娇气。   舒然挺往心里去的,也不想自己变成那么娇气的人,他连忙站直身体,从徐慎手里接过干粮:“我来拿。”   “哪里就用得着。”徐慎好笑地看着他。   舒然脸热,这一下子瞌睡虫也跑得无影无踪了。   狗熊兄弟已经开着大货车在门外等,看见他们探头出来喊道:“慎哥,舒然兄弟,早晨好!”   “早啊,狗熊哥。”舒然指了指手里的干粮:“你吃过了吗?我这儿有烙饼。”   “嘿嘿,不用,吃过再来的。”王狗熊说。   “东西放这儿。”大货车的车头算是宽敞的,副驾驶可以坐两个人,中间有块儿地方也能坐人,徐慎身上背了两个军用水壶,取下来熟练地摆放整齐。   舒然和徐慎都没有吃早饭,等大货车上路,他们才拿出烙饼,拧开水壶就着吃。   天气热,饼还是挺软的,吃得满嘴香韧。   座位有限,两人毫不避讳地贴在一块儿,偶尔交流个眼神心里甜甜的。   徐慎体惜弟兄们跑车辛苦,斥巨资给每辆车都装了一把摇头风扇,不然大热天地出车非热出毛病来。   也是这个年代的夏季还没那么高温恐怖,舒然吹着窗口吹来的小风,吃着周惠烙的饼,觉得真还好,就是不知正午会怎么样。   吃了早饭,徐慎小声问媳妇儿:“你还睡会儿不?”   舒然看着他:“你轮班呢,还是你睡吧。”说罢,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然哥的肩膀借给你靠。”   同样是年纪小小自称哥,陈凯的下场是被他哥暴打,而舒然则是把徐慎给逗乐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三小时轮一次,徐慎也没有拒绝媳妇儿的好意,考虑了一下说:“行,那我眯一下。”   舒然只是说出借肩膀,结果徐慎直接靠在他怀里,就闭着眼睛休息去了。   舒然瞪眼,徐慎这人也太得寸进尺了……不过开长途大货车真挺辛苦的,舒然又没舍得推开对方。   王狗熊看到这一幕,根本没有多想,车上空间有限,弟兄们常常都是睡得东歪西倒,叠罗汉一般,没人计较这个。   舒然很快就发现,徐慎这货还真睡着了,他低头一看,这人睫毛还挺长,差点儿就能戳到他脖子。   这种环境都睡得着,只能说明人家徐慎真的不娇气,不挑。   出车路途上是枯燥的,舒然一开始无聊的瞪着眼,脑海里在构思自己的绝世大作,随着被晃荡晃荡,渐渐他也把头歪了过去,等他再次醒来,自己靠在徐慎怀里,和徐慎对调了位置。   “你可醒了。”徐慎让王狗熊停车,下车解手:“一起?”   舒然揉揉额头,手脚僵硬地下了车,感觉自己应该是睡了挺久的,他嗔怪:“一直憋着呢?怎么不叫醒我?”   徐慎找了个王狗熊看不见的位置站好,轻轻笑道:“看你睡着这么香,哪儿舍得喊。”恨不得抱在怀里摇着他继续睡。   “嘶,”舒然也站好了:“下次不许这样了,你憋出病来还得我伺候。”   “知道了。”徐慎回头看了眼路边的大货车,随后飞快亲了舒然的嘴角一下。   舒然侧目。   徐慎:“以前奔生活觉得很苦,从没想过还能是甜的。”   舒然看见徐慎嘴角的笑,也笑了笑。   太阳出来了,白天很热,他们出来一趟汗流浃背。   这次回到车上,徐慎和王狗熊换了座位,舒然说:“狗熊哥,你开车辛苦了,副驾驶给你躺下休息,我坐中间这块儿就行了。”   王狗熊开心地笑了,露出两颗雪白的门牙:“你真客气。”   “饿了没?”舒然拿出烙饼招呼他:“我姐烙的,可好吃了,你尝尝。”   放了很多油烙的,王狗熊之前就闻到了香味儿,这会儿也欣然接受:“好嘞,来一块。”   他怕自己手不干净,让舒然给他拿,舒然忙说:“没关系,哪讲究这个。”   王狗熊拿了烙饼,笑呵呵地吃了一口,看着舒然说:“我们是糙惯了,但你看着挺细致的,是斯文人。”   “哪里就斯文人了,都一样。”舒然回头问徐慎:“是吧慎哥,我斯文吗?”   徐慎笑说:“不算吧。”斯文人干不出有些事儿,但舒然干得挺顺手的。   “是吗?那是我看不准。”王狗熊很听徐慎的,承认自己看错了人有些腼腆。   舒然招呼完王狗熊吃东西,就盯着徐慎开大货车的技巧看,争取以后可以独自跟徐慎的车,那样就不用抛硬币闹矛盾。   “想学吗?”徐慎看出舒然的意图,接下来特意操作得很规范,还会给将他掰开揉碎地讲解。   不是王狗熊说,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温柔的慎哥,但他属实迟钝,没往歪处想。   甚至王狗熊偶尔也热心地插上两句,在王狗熊眼中,徐慎和舒然的关系再纯洁不过了,就是姐夫带小舅子学跑车而已。   就这样三小时一轮,三小时一轮,他们在天色擦黑之前来到聚集点,也就是服务区,晚上在这里边过夜。   现在的‘服务区’没有后世的服务区那么方便,只是提供给过路司机的一个聚集场地,可以招待一下茶水和便饭。   有个规模不大的修车铺子,以及公共厕所。   舒然一路都在大自然中解决,看见公厕想去,徐慎心疼地看了媳妇儿一眼:“最好别去,我带你去找个角落都比那好。”   舒然竟然秒懂,想起了自己在旅行途中上景区洗手间的经历,就赶忙听了徐慎的忠告。   二人回来后,去店里吃了碗热乎乎的云吞面,不愧是服务区,卖得贼贵。   徐慎还帮其他一起出车的弟兄们付了饭钱,他们也都是轮流过来填饱肚子的,因为车不能没人看着,有偷油贼会盯着他们的油箱。   晚上也会安排人手巡逻守夜,所以说,出车是个很苦很累的活儿。   守夜的弟兄们,直接在油箱旁边摊上一张席子,没轮到守夜的人就在车上吹着风扇睡。   舒然他们这辆车,上半夜是王狗熊守夜,两人吃饱就回了车厢里,等天黑了之后黑灯瞎火,要拉个小手还是亲个嘴儿都很方便。   “今天累不累?还吃得消吗?”徐慎抱着媳妇儿的腰身问,心情有些复杂,原本他以为自己已经够有本事,可以给舒然好点儿的生活,结果还是要对方陪自己奔波。   “我又没干什么,”舒然说:“应该我问你累不累才对。”   “真的不累?”徐慎贴着他的耳朵,仔细确认。   “嗯。”说实话,舒然觉得这样轻轻松松地跟车,还没有跟徐慎大战几场来得疲惫。   徐慎听了这个比较,低低地笑起来,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对比?   “事实。”舒然也笑,窝在座位上轻咳一声:“慎哥,你快睡吧你,下半夜轮到你守夜。”他说替徐慎,徐慎又不肯。   两个大长腿挤在这么小的空间里,一时很难睡着。   徐慎握住舒然的手,十指交扣在一起摩挲,缠绵悱恻得不行,哪怕不说什么也很带劲儿。 第29章   凌晨一点多, 挂在天边的启明星,星辉熠熠。   王狗熊爬上车头往里边看了一眼,只见徐慎和舒然叠罗汉, 睡得乱七八糟,放眼看去都分不清哪条腿是谁的。   叠罗汉没毛病, 所以王狗熊也没有想过,以前徐慎可没有跟弟兄们这么亲热地叠过罗汉。   “慎哥。”他小声拍醒徐慎。   徐慎很醒睡, 一下子就睁开眼睛,第一反应就是看自己怀里, 发现舒然睡得好好的, 抬手帮对方抹了一下出汗的额头……起来的话舒然绝对会醒,但没办法, 轮到他要起来守夜。   “好热。”舒然醒来了,感觉浑身都湿了。   “下去吹吹风, 到席子上睡。”徐慎起来,自己先下车,伸手接舒然,他不能放舒然和别人单独呆在这个小空间里边, 他会嫉妒吃醋。   舒然迷迷糊糊地下了车,躺到外面的席子上,瞬间感觉舒服多了,平躺加自然风比车上爽一百倍不止。   他不知道的是, 他之所以躺得这么舒服, 全赖徐慎拿着一根柳枝儿不厌其烦地给他驱赶蚊子飞虫, 不然身上早就被叮了满身包。   一觉睡到黎明时分, 舒然即使还很困也爬了起来,踢了踢徐慎:“你躺下睡。”   怕自己躺下睡着, 徐慎一直都是背靠轮胎坐着,闻言他看了眼发白的天际:“快出发了,睡不了多久。”   “能睡多久就睡多久。”舒然打着呵欠坐起来,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第一轮狗熊开车,没事儿。”徐慎看着舒然笑。   “喂,”舒然也看着他:“你能别废话吗?”是个爷们就爽快点儿,磨叽。   徐慎最怕媳妇儿绷着脸管自己了,当下无奈地轻咳一声,乖乖躺下,手里的柳枝儿还被对方抽走,往他身上抽了两下。   “你打我做什么,我都听你的了。”徐慎挨了打,却还笑得出来。   当天下午五点出头,他们七八辆大货车终于摇摇晃晃地开到了合作的厂子,等待上货。   徐慎和舒然没那么快离开,就把车交给别的弟兄们,嘱咐他们上了货就回去,不用等他们了。   有李杰在也不担心。   舒然双脚踏在未来一线大城市的土地上,放眼望去,依然还是很荒凉,没有想象的那么繁华,估计到了市中心会好起来。   “慎哥,我们现在去哪儿?”舒然背着一个牛仔布背包,里面装着日用品,还有他的本子和笔,感觉自己就像一名南下打工的打工仔。   估计别人看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先去招待所。”重物和钱都背在徐慎身上,他带着舒然挤上了一辆客车,人这么多,他不避讳地抓紧舒然的手臂,生怕别人挤掉了他媳妇儿。   看见有个座位空着,徐慎一把将舒然按过去坐下,气得晚了一步的大娘直瞪眼,还用方言嘀咕他们。   反正又听不懂,徐慎站在媳妇儿身边显得泰然自若,而舒然则是脸庞发烧,从小到大没干过这种事儿,想站起来让座了都,可座位是徐慎心疼他才争取的,还是不让了。   这么一对比,徐慎果然是个老江湖,深谙脸皮厚吃四方的道理。   徐慎发现媳妇儿不好意思,笑了笑,以后多跟他出来跑跑就熟练了。   招待所,登记处。   舒然看着柜台上那台白色的手拨电话,目光引起了徐慎的注意,给他解释道:“这是电话。”   舒然心想:我知道这是电话。   只是看见这种早已退出历史舞台多年的古董,比较感兴趣。   登记完毕,他们被招待所的工作人员领去找房间。这家招待所很不错,走廊宽敞干净,屋里也很明亮整齐,估计住一晚上费用不低。   “你要了这么好的屋子?”舒然放下背包,只见二十平左右的方正屋里,靠墙摆着一张床,旁边一套桌椅,带沙发垫还铺着蕾丝椅套那种,桌面上摆着两个暖水壶。   “好吗?”徐慎立刻倒了两杯水,还是滚烫的,先放凉了再喝:“这就是一般屋子。”   “逗我呢?”舒然朝徐慎翻白眼,欺负他‘没见过世面’是吧。   “别省钱,好好休息。”徐慎被拆穿了,讨好地笑了笑。   这两天累够呛,自己倒还算了,不能让媳妇儿跟着受罪。   “哦。”舒然也是怕自己拉高了徐慎的消费,算了,反正以后赚得回来,看见有独立的卫生间可以洗澡,他也很高兴。   “你之前来这里住过吧?”舒然看徐慎就是很轻车熟路的样子。   “一两回。”徐慎说。   这两年来了沿海很多次,不过不是每次都需要住招待所,很多时候直接在车上对付,或者在厂子里随便混一晚,他又不讲究。   喝了些水,舒然就迫不及待地说:“慎哥,那我先去洗洗。”   这两天窝在车上度过,身上很黏腻不好受,他觉得徐慎应该也一样,找出衣服回头又说:“你要不要一起来?”   这间豪华套间的卫生间还挺宽敞的,容纳两个人应该绰绰有余。   徐慎正在大口喝水,闻言差点儿呛到,估计没想过媳妇儿会邀请自己一起……洗澡:“嗯?”   “嗯?”舒然也跟他装。   “你刚才说什么?”徐慎的笑容,怎么看都有点儿欠。   “没说什么。”舒然可不惯着他。   “你说了。”徐慎听得一清二楚,舒然在邀请自己一起洗澡:“好啊,你先进去,我马上就来。”   “哦。”作为提出的人,舒然破天荒地感到脸热,在想,徐慎不会是误会了吧?   他提议一起洗,完全是为了让徐慎早点松快,完全没有那啥的意思,跑车两天这么累,鬼才会满脑子涩涩。   所以舒然特别加了一句:“就单纯洗澡。”   “啊?”徐慎抬头看他,眨着眼说:“是啊,不然呢?”   舒然知道这人又在装纯洁无瑕,说了句没什么,拿着自己的衣服进去了。   徐慎笑笑,其实他早就幻想过和舒然一起洗澡,只是一直都没有机会实践。   总觉得……应该是感情到了一定的地步才会有的待遇。   没想到舒然能乐意,那他也很乐意。   说是单纯洗澡,但平时分开洗都很利索的两个人,如今挤在一起,耗时立刻直线上升,男人的嘴果然是骗人的鬼。等他们洗得心满意足,窗户外边天都黑透了。   招待所不管饭,他们还得出去觅食。   舒然慢悠悠地跟在徐慎身边,刚洗完澡眉眼慵懒,穿着也怪随意的,但回头率还挺高。   弄得他自己都很好奇,还以为在徐慎身边自己只配当绿叶。   相比起舒然的大方,徐慎就很不乐意别人看舒然的,可惜这时候还没有打包带走的服务,他们只能堂食。   今晚吃的……煲仔饭。   舒然愕地想起煲仔饭的梗,低低笑起来,徐慎问他笑什么,他凑过去跟徐慎说了这个傻逼梗,逗得徐慎也无语地笑起来。   “不过他们这边的人确实会吃很多奇怪的东西。”舒然说:“比如沙虫这玩意儿,长得像蚯蚓。”可惜没有手机,不然他可以给徐慎看看照片,恶心一下徐慎。   “你又知道?”徐慎看着媳妇儿,其实一直都很奇怪,舒然为什么这么博学?   “看书看的。”舒然说。   反正永远也不会有人能猜到他的秘密,不相信也好,奇怪也罢,又不会因为这个事儿报警抓了他。   如果是徐慎的话,估计以后感情深了……会说吧,舒然不是很确定,走一步看一步。   “哦。”徐慎就不再多问,这些不重要。   两人点了两个口味的煲仔饭,想要吃点儿对方碗里的,可以直接伸勺子过去挖一勺,当然要避着点儿别人的目光。   幸好这个时间点已经算比较晚了,食堂里没有太多人。   唯一不时看他们俩的是一桌年轻姑娘,舒然几次望风都撞见了她们的视线,回头小声对徐慎说:“都怪你,长得张峰引蝶不安于室。”   徐慎也往那儿看了一眼,低声:“没准儿是在看你呢。”他哪里不安于室了?明明很顾家爱媳妇儿。   是有这个可能,舒然就不大好再继续指责徐慎同志了,他大口往嘴里塞着饭说:“赶紧吃,困死我了。”   “你在给自己加油呢?”徐慎都快吃完了。   舒然对比了一下两个人的小砂锅,不无尴尬地咳了咳:“……”   徐慎知道他食量有限,非常有爱地帮他分担一点儿。   回到招待所,两人利索地扒了自己,倒头就睡,睡到晌午,舒然醒了后,一脚掀开压着自己的徐慎,摸出枕头下的手表:“今天要起来做事吗?十一点了。”   “要的。”徐慎也醒了,凑到舒然这里抱了一下,这才起来,这么热的天儿,先给舒然倒点儿水喝。   “去哪儿?”舒然探头过去,就着徐慎的手喝了两口。   “之前合作过的制衣厂,参观一下。”徐慎喝完媳妇儿剩下的,发现舒然看着自己,他扬眉:“嘴都亲过了,有什么问题吗?”   舒然想了一下:“你说得有道理。”   徐慎一笑,两人起来收拾好,精精神神地出门。   舒然发现他们没带东西:“我们不退房吗?”   “不退。”徐慎说:“这里住着舒服,晚上还回来。”其他地方环境不好,他没有带舒然去看,那都是集体宿舍,大通铺,根本住不了人。   街道上,满满都是自行车流,铃铛的声响一直在耳边回荡,两人在路边对付了一顿,徐慎找了辆载客的三轮摩托车,跟司机师傅谈好价钱就出发。   招待所离厂子不远,二十分钟就到了,这一片儿全是隐没在村里的厂子,徐慎合作过的那间还挺好找,这会儿工人正在吃午饭,都端着碗蹲在公共区,边吃饭边闲磕牙,其中不少还是小年轻小姑娘。   舒然和徐慎的到来,受到非常明显的注目礼,两人都习惯了这种氛围,直接去管理的办公室在找人。   厂子负责人一见到徐慎就热情地给徐慎散烟:“徐老板,好久不见好久不见!”作为发单子的老板,对方非常欢迎他:“你大老远地过来,又有单子了?”   徐慎笑着接了烟,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这是一个大公司的采购员,”徐慎指指舒然给负责人介绍:“他想参观一下你们的厂子,可以吗?”   这话可一点儿水分都没有,舒然可不就是某个大公司的代表人之一吗?   只不过他们这个公司暂时还是个计划,还没正式办起来。   厂子负责人闻言,立刻爽快地说:“可以可以,走!我领你们去看看。”   大公司的采购员,不就是负责发单子的财神爷吗?   肯定得好好招待。   两人跟在后边,舒然悄悄朝徐慎竖了竖拇指,这家伙太会忽悠了,但琢磨一下也没说错,这就是最恐怖的地方。   徐慎笑笑,这都是正常操作,只是舒然还没习惯,多跑两年就习惯了。   接下来,舒然和徐慎光明正大地参观这个制衣厂,从流水线到师傅打板的过程,舒然都看得很仔细,还会一一上前跟师傅聊。   这态度落在负负责人眼里,就是认真负责,不愧是大公司的采购员。   每个工位的师傅都聊过后,这间厂子大体是个什么情况,舒然已经心里有数,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复杂。   后世有人评价这个年代,是猪都能飞起来的年代,比喻是糙了点儿,但很对。   徐慎这边向责任人打听了一下机器设备的事儿,对方滔滔不绝事无巨细地就他交代了,弄得徐慎还挺有罪恶感。   幸而大家不是竞争对手,他们在南市办个区区小厂也影响不了这边的生意。   这几天主要是就是跑厂子,多学习多吸收,不懂的多问问;然后又去农械厂看机器设备,看看批发机器是什么价格。   这里是一手市场,比南市便宜得多。   舒然看见这么多农用机械,有感而发:“其实包山头干农业也不错,还能养牲口。”   别说,这个百废待兴的时代真是干什么都赚钱,弄得舒然看见什么都想干。   徐慎看着想一出是一出的媳妇儿,认真问:“办厂子还是包山头,你还能反悔。”   “啥?”舒然无语地看着他:“我就是随口说说,开玩笑的。”   “哦。”徐慎说:“我也是。”   舒然呵呵笑了两声,心照不宣。   这个小插曲大家没放在心上,该干嘛干嘛,看完机械,没急着下单子,徐慎这货跟老板说太贵了,买贵了回头媳妇儿会揪耳朵,让他回去跟媳妇儿商量一下。   老板看他俩离开的目光,跟损失了一个大客户似的,分外痛心。   “我要是出来混两年,”舒然摇摇头:“会不会也变得跟你一样,满嘴谎话连篇。”   “这叫战术。”徐慎说。   “是是是。”舒然敷衍点头:“但我有个不情之请。”   徐慎笑看他:“什么不情之请?”   舒然:“你下次使用战术的时候,别扯我这杆大旗,如果一定要扯,请你结一下出场费。”   “多少?”徐慎挺大气,直接掏出钱。   “比较贵。”舒然瞄着那张最大的大团结,他以为徐慎会很上道。   “明白。”徐慎扯了张绿油油的两分钱给他:“我也很大方的。”   “啧。”舒然看不起归看不起,还是扯过钱塞兜里,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两分钱能买一杯炒瓜子吃。   今天收工早,回到招待所还没天黑,舒然吃了饭,拿出本子在屋里写东西,徐慎说:“我去登记处给江帆打电话,你要不要一起去?”   这些天的成果要打电话给他们汇报一下,顺便听听他们那边进展得怎么样了,能不能走下一步。   舒然:“你去就可以了。”   他知道的信息徐慎都知道,而徐慎考虑的不是这个,他问:“你对电话不好奇吗?不想试一下?”   媳妇儿盯着电话看的那一幕,徐慎记得牢牢的,但凡对方多看一眼的东西,他都留了心眼儿。   电话现在才走进普通人民群众的生活不久,怪不得徐慎会这么问,舒然摇摇头:“慎哥,我真的不好奇,你去就行了。”   徐慎只是想给媳妇儿科普知识而已,对方不感兴趣,他就歇了这心思,自己出去了。   “噗。”舒然感觉徐慎身上散发着一种安利失败的颓感,忍不住就笑了,他在想,要不下次还是顺着点儿?   舒然好几天都没有动笔写字,攒了很多片段在脑海里,如今对着本子刷刷走笔,纸张一页页地翻过去,连涂改的必要都没有。   南市那边,江帆家。   江帆一向不主动接打进来的电话,反正不可能是找他的,但是这几天他一直留意,以免错过徐慎的电话。   今晚终于接到了,他赶忙压低声音鬼鬼祟地跟徐慎聊起来。   “厂址找得怎么样?”徐慎问。   “凯子已经找到几个备选了,就等着你们回来决定。”江帆说。   “办证呢,你问过没?”徐慎又问。   “问过。”江帆迟疑了一下,挠挠脸说:“因为我不想让我大哥知道办厂子的事儿,所以没走我大哥的关系,如果真要办,可能花点儿钱。”   “那没关系。”徐慎说:“花呗,能办就行。”   “嗯。”江帆问:“你们那边还顺利吗?”   徐慎说:“挺好,工作完成了50%吧。”   江帆掰着手指头一算,都去了一个星期了,才完成50%,看来任务艰巨。   于是顺便关心一下舒然:“跑车那么辛苦,你媳妇儿还适应吗?”别生病了才好。   “看着还好。”徐慎说到媳妇儿,语气都变柔软了:“就是这几天跑来跑去挺奔波的。”   “他那体格子,看着就不壮实。”江帆笑笑,随后察觉自己可能说了不该说的,一慌张就连忙说:“那个慎哥,我嫂子出来了,先挂了。”   这怂货……徐慎根本没往那方面想,一个个的至于避嫌成这样?挂了电话又开始自审,难道他平时真的表现得很小心眼儿?   南市那边进展不错,徐慎回去和舒然一商量,打算明天再去一趟农械厂,把机器订下来,回头用自家的货车运输,除了机器还有布料,这边拿货便宜,一道运回去。   “是了,还要逛布料市场……人才市场……啊,”舒然整个人向后靠在椅子上发疯,揉揉绷紧了许多天的三叉神经:“创业好苦,创业好累,我年纪轻轻的,为什么要创业?”   徐慎知道他累,不说还好,一说心里揪着,就脱口而出:“明天我去就可以了,你留下休息。”   “……你说什么屁话?”舒然立刻回头瞪着徐慎,他只是随便喊喊发泄一下,并不是真的跑不动了:“一起去,没有我捧哏,你谈得下来价吗?”   “可以吧。”心理战术都拉满了,徐慎把乱七八糟的床铺整理出来睡觉:“明天再去老板肯定卖。”   舒然说:“没准还能再压点儿。”   徐慎说:“不能再压了,再压老板要杀人了。”   “那我不管。”舒然懒得跟他争论:“明天一起去。”见他不吱声,舒然又说:“花花世界迷人眼,你放心把我一个人放在这里吗?”   沿海的娱乐业也很发达,小发廊不要太多,跟芳芳理发店可不是一个性质。   就徐慎这么个心眼儿比针尖小的男人,能安心把他搁在这儿留守大本营才怪。   “你说得对,我不放心。”徐慎考虑了一下,理直气壮地承认:“我得仗着你才能安心做事儿。”没出息的真话。   “我就是随便喊喊,不是真累。”舒然耙耙自己的头发,继续伏案写作。   不多时,他感觉一双手在自己绷紧的斜方肌上揉按,不必看也知道,是徐慎站在后边儿。   “辛苦了,总策划。”徐慎说。   “对嘛,整点儿有用的。”舒然笔尖顿了一下,继续写,嘴角也慢慢翘起来。   跑了第六天了,每天早出晚归,铁人都会累,要不是舒然坚持要一起去,徐慎真不想带他去,是真心疼。   “你这做事态度,跟谁学的,跟个小老头似的,做事儿一板一眼的。”晚上,徐慎把媳妇儿搂在怀里稀罕够了,当然只是亲,他没这么禽兽,这时还要折腾舒然,俩人也不嫌天儿热地躺在一起说话。   舒然摁了摁男人丘壑起伏的心口:“你夸我还是损我?”   “夸你。”徐慎轻叹。   “那烦请说几句好听的。”舒然说。   他知道徐慎心疼自己,也有些后悔自己刚才发疯,徐慎心里现在指定不好受。   “我不是说了吗,”徐慎沉默了一下:“不太会说甜言蜜语,只会用实际行动表示。”   “给我拿两分钱?”舒然反应很快。   “……”徐慎腆着脸笑。   舒然推了他额头一下,也笑:“快睡吧,徐老板。”   “嗯。”徐慎亲了媳妇儿一口说:“你也睡,舒老板。”   听见徐慎喊自己舒老板,舒然心里毛毛的,总觉得……徐慎这人是不是知道点儿什么,然后在装傻。   想了片刻他就不想了,管他呢,徐慎不说他就当没这回事儿。   次日,舒然还是陪徐慎去了农械厂一趟,把机器订下来。   歇了没两会儿,他和徐慎继续像陀螺一样满城跑。   83年沿海这边的布市已经开放了,很快满城就会掀起制衣厂热潮,家庭小作坊和小厂子似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奠定了以后的服装王国基础。   舒然不想错过这个风口,再苦再累也抓紧时间干。   到了布料这一块,徐慎一窍不通,剩下的全是舒然的活儿,倒是不难,现在的布料品种其实很少,没有后世那么花样百出。   掌握几种基础类型,的确良、亚麻、平纹细布,差不多就已经可以了。   “这几样都贵些,还是老棉布便宜。”徐慎对比了一下价格说。   “现在年轻人谁还穿老棉布。”舒然说,七十年代很兴的那种老棉布,现在已经被市场淘汰了。   “也是,的确凉成衣卖得也贵些。”算算性价比,其实还是时兴的布料划算。   徐慎看到好料子也会问一嘴,知道价钱之后就沉默了,这成本太高了,做不成,买来做自己穿的还行,他问舒然:“买点儿给你做衣裳,喜欢吗?”   “不买,现在又不是没得穿了。”舒然劝他:“花钱的地方还很多呢,开源节流,别乱花钱。”   徐慎没说话。   舒然趁着没人看见,捏捏他的手:“听话。”他真的不缺两身穿的衣裳,现在是特殊时期,熬过去就好了,以后要啥都有。   考虑片刻,徐慎点点头,就放弃了那块摸起来很舒服亲肤的布料。   后来他每次想起和舒然这段儿,都是百感交集,十分后悔。 第30章   逛完布行, 拿下满意的货,他们双腿累得够呛。   特别是舒然,脚上穿着一双千层底手工老布鞋也不顶用, 回去脱了鞋子一瞧,双脚大拇指外侧和小拇指外侧都起了水泡。   “我看看。”徐慎瞧见媳妇儿低头端详脚, 人过来一提裤管就蹲了下去,握住舒然的脚查看起来。   几个红亮的大水泡映入眼帘, 他瞬间锁紧了眉头:“起水泡了。”   “没事儿。”舒然才没那么娇气,一会儿洗完澡戳破过两天就好了。   但徐慎很介意, 恨不得这几个水泡长在自己脚上, 他想说媳妇儿两句:就让你今天留下来休息,你非不听。   最终当然是没敢说出口, 自从结婚后,只有舒然说他的份儿。   等舒然洗了澡, 徐慎一声不吭端了盆热水过来。   “干什么?”舒然吃惊。   “把脚泡松快一下再戳水泡,好得快些。”徐慎很有经验,不然夜里睡觉舒然的脚肯定是火辣辣地疼。   “哦……”这个舒然还真不知道。   他磨破脚的经历有限。   一会儿戳水泡也是徐慎动的手,因为舒然自己怂, 对着自己的肉不敢下手。   徐慎好笑:“这是皮,没有疼觉神经。”   “道理是这样,”舒然摸摸鼻子:“但我感性上还是会痛。”   撇开头嘶地一声,就都完事儿了, 挤完泡泡里边的水, 会疼上一两个小时, 等到伤口干透了才会好转。   徐慎心中也跟针扎似的:“明天好好休息。”   “嗯。”舒然也不再逞强, 往后倒在床铺上,随着徐慎给他松泛绷紧的脚心和脚踝, 他发出悠长的小鼻音。   男人手劲儿大,摁着挺舒服。   看着媳妇儿挺享受的,徐慎也很贴心,不拘泥于只照顾这一小块范围。   大半个小时下来,舒然觉得自己骨头缝儿都松快了,脸儿也红扑扑的。   气氛正当好,可惜不是在南市,否则今儿非大战个几场不可。   次日,舒然被留在了招待所休息,徐慎自己一早出了门,去人才市场找熟手师傅去了,顺便打听打听现在各岗位的工资水平。   舒然慢悠悠地躺到十点左右,起来一边吃着徐慎留在桌上的肉包子一边写作,对方特别细心地用一盆热水保温着肉包子,吃起来还是温热的。   莲藕剁肉馅儿的包子,一口下去满嘴的莲藕香味儿,给人非常实在的满足感。   吃完包子还有两个煮鸡蛋,舒然吃了一个,剩下一个留着饿了再吃。   他不知道徐慎中午会不会回来,顺利找到师傅可能会回来,不顺利就要等到下午了。   在这边请师到南市上岗不容易,少不得要出很高的价钱人家才愿意,所以舒然才制止徐慎乱花钱。   徐慎做事儿谨慎周全,挑师傅很仔细,第一天看了很多个都不满意,他的理由是:“好师傅在市面上不流通,都是抢着要的,到现在还没找到岗位的,说明本身手艺不怎么样。新手才会在人才市场等着被挑。”   舒然就来了句:“那怎么办,难道去别人的厂子里挖?”   “是啊。”徐慎理直气壮:“无商不奸,都当商人了还这么老实,老婆本都要赔光了。”   “不至于吧,”舒然说:“你的老婆本也就五百块。”   徐慎乐了:“不光是我的老婆本,还有你森哥他们几条光棍儿呢?”兄弟几个这回真掏老本了,要真赔了,老婆都娶不起。   “行吧,那你去挖,这种事我做不来。”舒然还是抹不开抹面子,骨子里就不是块当商人的料。   他记得徐慎的亲爸也是个成功的大富商,别的不说,果然有些东西是刻进了DNA里的。   “嗯。”徐慎就没打算让舒然去,很多事情他自己都能做,但他承认,自己就是喜欢两个人凡事有商有量的感觉,他暗暗地希望舒然多多参与自己的人生,最好是紧紧交织在一起,分也分不开。   挖人厂里的师傅,确实是件缺德的事儿,徐慎也是有几分罪恶感的,但谁叫他要求高,轻易找不着让他满意的师傅。   之前他们跑过大大小小的制衣厂,也有几个印象比较深刻的师傅,徐慎循着记忆找过去,继续借着大公司采购员的身份为所欲为。   多亏他便宜爹妈给他生了一副好皮相,衣冠楚楚地往那儿一站,不用开口都是值得信赖的好人。   这事儿换陈森还是陈凯来都不成,江帆也犹嫌太嫩了点儿,也就徐慎最适合了。   第一个被徐慎盯上的是一名陶姓师傅,豫州人士,手艺很好,最重要的是陶师傅带着全家在制衣厂干活,儿子和儿媳都是熟练工,孙儿三四岁大,老婆子负责带孩子,一家人齐心合力赚钱回家造房子。   徐慎就跟陶师傅提了一下南市那边的工资水平,以及陶师傅这个手艺在那边能拿多少钱。   “这么多?”陶师傅一点儿没怀疑徐慎的话,现在打工潮刚兴起,老板和打工人之间还是处于互惠互利,双向奔放的美好年代,老板赚得多,工人也赚得多,不存在压榨劳动力一说。   徐慎点点头:“你们一大家子,一年到手能有两千块钱左右。”这数目非常可观了,老家造一座带院子的大平房也花不了两千块钱,造一栋豪华的二楼大宅院也就五千块钱左右。   徐慎家里那座院子不是很大,由于是县城临街的房子,当初足足花了五千。   农民种地二十年都未必攒得下来五千块钱,一家子手艺人打工赚钱造房子却是一条出路。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陶师傅这年头就敢拖家带口地出来讨生活,肯定不缺往上走的魄力和野心。   “徐老板,你别说笑了。”陶师傅说:“这样的工作上哪儿找去?”一年两千块钱,疯了吧?   见徐慎只笑不说话,陶师傅自个儿忍不住咽着口水问:“真的有这么多?”   “有。”徐慎颔首:“就看陶师傅肯不肯去南市闯闯。”   一来二去,陶师傅也听懂了,这位徐老板,他想挖自己一家子去南市开荒……   “不中不中……”陶师傅张口准备拒绝。   “签合同,先给三个月工钱。”徐慎特别大方:“到时候厂里还分给你家一套宽敞的宿舍,包吃住。”   陶师傅立刻把话吞回肚子里去,眼睛瞪得浑圆:“真的?”   “嗯。”徐慎直接从兜里掏出一把大团结,挥了挥:“有得是钱。”   陶师傅的怀疑顿时烟消云散,眼前这名年轻人仪表堂堂,从头到脚看起来一副不差钱的模样。   “要不你慢慢考虑,我再去看看别的厂子……”徐慎还真不是非要挖陶师傅不可,今天只是试试自己开出的条件没有吸引力。   “哎,徐老板,等等……”一年足足两千块钱,陶师傅哪能把这个机会让给别人,自己不干大把人抢着干:“你啥时候要人?我半个月后才结工资……”   “没关系,可以结了工资再来。”徐慎看见制衣厂的领导来了,匆忙给陶师傅塞了二十块钱:“钱上有电话号码,坐火车到了南市可以在招待所给我打电话。”   “中。”陶师傅匆忙将钱收好,在制衣厂领导面前装作若无其事。   “徐老板,你考察得怎么样了?”厂领导说着一口不标准的普通话,热情地招呼徐慎,压根没有注意到自家师傅的异样。   “师傅的手艺很精湛。”徐慎夸赞道。   “那单子……”   “哦,这个,我今天就打个电话回公司,和领导具体商量一下数量。”徐慎说。   “好哇好哇。”厂领导笑了:“中午去饭店吃顿饭吗?有没有时间?”   “那倒不用,”徐慎说:“我跟老婆一起来的,我老婆还在招待所等我回去,下次吧?”   “OKOK。”厂领导有些惊讶,这么年轻的后生仔就有老婆了?   陶师傅眼睁睁看着厂领导殷勤地将徐慎送出走,心情有点复杂地挠挠头。   不过有钱不赚王八蛋,给谁打工不是打工,当然是谁给的钱多就给谁打工。   晌午到下午这段时间,徐慎还跑了几间厂子筛人,自由潇洒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不要,有坏习惯的不要,脾气太极端的也不要,最好都像陶师傅那样拖家带口,老实忠厚。   最后筛下来只剩俩人了,徐慎觉得暂时也够用,以后师傅带徒弟,应该忙得开。   即将天黑时徐慎回来了,看见舒然不在,喊了一声‘媳妇儿’就坐在床上休息。   “累坏了吧?”舒然从卫生间出来,见状就挺关心地说:“机器人都受不了了,明天好好休息。”随后给倒了杯凉白开过去,还要去帮徐慎脱鞋。   “还成。”徐慎笑着接过水,随后被舒然给他脱鞋的举动吓一跳,连忙阻止:“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干嘛呢,还跟我客气?”舒然寻思着徐慎也帮自己洗过脚,也犒劳一下对方:“对你好点儿一惊一乍。”   徐慎亲了他的手一下,说:“你真要摸就摸点儿别的。”   “臭不要脸。”舒然笑骂。   “脚还疼吗?”徐慎懒懒地笑,脱掉鞋子又褪了长裤,很快就一身清凉。   “结痂了,不疼。”舒然在椅子上坐下。   “那就好。”徐慎喝了两口水,给他说说今天的劳动成果:“你猜我今天挖了几个大师傅?”   “几个?”舒然说:“别是一大堆吧?我们厂子也用不着那么多。”   “没有,三个大师傅,四个车衣工。”徐慎缓缓说:“熟手带生手,弄三五个月应该就能上正轨了。”   “差不多。”舒然点点头,三五个月是要的,还要看工人们的生产力怎么样。   “不说这些了。”徐慎说:“今天好想你。”   舒然回了他一个眼神。   这种反应徐慎早就习惯了,自己媳妇儿就是傲娇,他起来直接过去要一个亲亲,很绵长入骨的那种。   舒然夹在椅子和徐慎中间,感觉自己快被挤扁了,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其实他也挺想徐慎的,所以即使呼吸困难,他的手掌也是扣着徐慎的肩膀往自己这边带,而不是向外推开……   徐慎注意到了这个细节,想笑,但媳妇儿好像发现了他走神,咬了他一口。   “好,我专心亲你……”徐慎温柔说。   缓缓解了相思,彼此心满意足,徐慎这才放开软绵绵的媳妇儿,先去洗洗身上的风尘和汗气。   舒然平复了一下呼吸,抬头看着墙上的日历,不知不觉来沿海半个月了,他和徐慎也半个月没有亲近过,一方面是在外头奔波累,二是徐慎不想在招待所对他做这种事。   如今找师傅也告一段落,他们此行还剩下最后一个任务,去逛成衣批发市场,感受感受别人拿货出货的规矩。   也是在这儿,舒然重新见到了老外的身影。   八十年代起,欧美服装经销商,大量从国内订购服装成品,因为这个时候国内的劳工费对老外来说很便宜,许多耳熟能详的欧美服装品牌也都是在国内进行加工。   “看到那些老外了吗?”舒然戳戳徐慎的手臂:“他们手里的单量很大,到时候我们可以跟老外做生意。”   “你怎么知道?”他还没回答,徐慎帮他接:“看书看的?”   舒然瞪了徐慎一眼,既然对方这样他也都懒得敷衍了:“用眼睛看的,你看那些店主对老外多热情,无利不起早,不是吗?没单子谁乐意赔笑脸。”   是这个道理,徐慎说:“那不还得请个会洋文的翻译?”   不然他们也不会跟人家沟通啊。   舒然抓抓脸,很想说我就会洋文,请把翻译这份工资给我吧!可想想他还是不敢说,会洋文真的解释不清楚。   “你这表情真古怪。”徐慎凑过来看他,眯起眼睛审视:“就好像……”   “好像?什么?”舒然有点儿紧张。   “好像……”徐慎说:“好像瞒着我天大的秘密,在考虑要不要告诉我。”   舒然佩服徐慎的洞察力,这都能看出来,表面上却挺淡定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随你。”徐慎比他更淡定,一直都如此淡定,好像没有好奇心似的:“不想说就算了,不用勉强自己,你知道我支持你就行了。”   “哦。”舒然点点头。   不得不说,和徐慎这样的人相处很轻松,不干涉他的精神世界,也不探究有的没的,就是活在当下,注重看得见摸得着,想想还挺有哲理。   他大概清楚了自己为什么会考虑把秘密告诉徐慎,因为他知道,徐慎听了他的秘密,可能只会‘哦’一声,然后问他下顿想吃什么。   怎么感觉有点憨……?   舒然被自己的脑补逗笑了。   徐慎不知道他笑什么,但是也跟着笑。   “你知道我在笑什么吗?你就跟着笑?”舒然轻咳一声,害怕徐慎真的问自己笑什么,于是转移话题:“刚才说到哪儿了。”   顺便抬头继续看别人的版,通常摆在门面外的都是大众版,靠低价格吸引客户,店铺里面才有独家版,店家用帘子挡住了,不让同行看。   有些店主会办客户去偷版,没被发现是好事,被发现了可能会挨揍。   “说到请洋翻译。”徐慎说,他和舒然的形象很具有欺骗性,不管进哪个店铺都不会让老板怀疑他们是偷版贼。   事实上舒然也不屑偷版,现在流行的款式他自己闭着眼睛都能画,只是了解一下大家怎么出货罢了。   一个款几个颜色,哪个颜色卖得俏,做什么码子……细节很多。   “洋翻译,哦,洋翻译,”舒然看着前面,指了指一个店铺:“好像很有新意,过去看看。”随后才说:“先搁置吧,要不要跟洋人做生意还不一定。”   假如不做舒然又肉疼得厉害,这块蛋糕这么大,他恨不得自己一口全部吞了才好。   要不直接耍赖蒙混过关,反正徐慎肯定不会刨根问底……舒然想得头疼,算了,到时候再说。   男装成衣批发铺,舒然手持一件亚麻材质的上衣往徐慎身上比划,徐慎说:“你比划什么,你不买我也不买。”   舒然说:“谁给你买,我只是把你当模特,看看这个版型好不好看。”   老板在一边说:“老细,这个版型卖得很红火的,听我的,拿回去一定好卖!不好卖你拿回来给我!”   然后兴奋地指着镜子让徐慎自己看:“真的很好看的,不骗你,你自己看看是不是呀?”   舒然心里暗笑,就徐慎这个条件,披条饲料袋都好看吧,嘴上却说:“对,是挺好看的。”   “靓仔,你穿也好看啊。”老板不在乎是不是批发,蚊子再小也是肉,一个劲儿地推销:“一人拿两个颜色去穿咯,还可以给亲戚朋友买,很便宜的。”   徐慎都有点儿被说动了,看着舒然:“买吗?”   舒然翻白眼:“买你的大头。”   “不是你说好看的吗?”徐慎想跟舒然一人拿一件,在家里当情侣装穿……老板的洗脑还挺成功,沿海人做生意果然厉害,一下子就抓住了顾客的心理。   舒然小声嘀咕:“我是说人好看。”衣服一般般吧,自己马上就要开制衣厂了,用不着从外面买衣服。   以免徐慎冲动消费,舒然赶紧把衣服放回去,带着他去逛别的店。   他们是纯纯来考察市场的,不是来拉动沿海GDP的。   徐慎还能怎么样,只能被媳妇儿领着走了。   时间一晃到下午,算算李杰他们差不多也到了,这趟是下来运输机器设备和布料,来了五辆车。   徐慎让他们直接到招待所,把车停在招待所的停车场,有人看管,晚上就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再去上货。   俩人回去后,大家伙儿刚到,正在大厅里跟工作人员讨水喝,徐慎来不及跟他们打招呼,连忙在登记处要了五间房,两人睡一间比较宽敞。   “李杰,都回去洗个澡歇歇脚,晚上我领你们出去吃饭。”徐慎跟他们说。   “好嘞慎哥!”大家伙儿抬手表示,迫不及待地回屋里去了。   等他们都走了,徐慎看着舒然手里提着的一袋香烟:“忘了给他们了,算了,吃饭的时候给。”   “你这老板当得真好。”舒然在旁边看着深有感触,怪不得徐慎这么得人心。   “干的都是辛苦活儿,烟酒饭总要管够。”徐慎说。   “那是。”舒然点点头。   他们也回了屋里整顿,等会儿要跟大家一次聚餐,舒然挺担心地说:“一会儿我们要不要分开坐,免得引起怀疑。”   徐慎一听就抗拒,况且他认为:“分开坐才会引起怀疑吧?”   “那你一会儿在桌上老实点儿,别老是往我这边瞟。”舒然真的害怕被别人看出来,当初逢场作戏他不怕,现在真有点儿什么他反而很怕。   徐慎掂量了一下难度:“行吧,我不瞟。”   “也不要给我夹菜,管住自己的手。”舒然说:“我自己会夹。”   “告诉你什么好吃……”   “也不行,别表现出对我太与众不同。”   徐慎:“我跟你的关系本来就与众不同,他们看起来都是正常的。”   “天真。”舒然提醒他一下:“我姐一直不出现,相当于隐形人,大家迟早会怀疑,一年,两年……除非你没想要跟我过很久。”   “我想了。”徐慎打断他,忙说:“那就都按你说的办,都听你的。”   屋里就安静了。   在这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陌生城市里,过了半个月独处生活,虽然有些累,但也惬意得不行,猛然间又回到了熟悉的人群中,舒然倒是还好,徐慎恐怕不太适应。   屋里好久没人说话,直到徐慎说了句:“媳妇儿,从现在开始就要装不熟吗?”   舒然不可思议地看着徐慎,在思考,这人怎么能问出这么弱智的问题……   “不用。”   徐慎:“那你亲我一口。”   刚才舒然说‘除非你没想要跟我过很久’那句,弄得他心脏猛地拧紧,他才知道原来心痛这个说法不是意识流,是真的。   真的心痛。   舒然无语又好笑,但还是站起来,探身过来亲了徐慎的嘴唇一口:“你看起来跟受惊了似的。”   “谁说不是。”徐慎微微抬头看着他。   “?”舒然坐回去的动作一顿,伸手摸摸徐慎的耳朵:“那摸摸耳朵,吓不着。”   “真有效。”徐慎神奇地摸摸胸口:“立竿见影,现在什么事儿也没有了。”   舒然笑而不语,以为他演自己。   一个小时左右,弟兄们都洗漱完歇好了,李杰过来敲徐慎和舒然的门:“慎哥,你们好了没?”   徐慎和舒然整整齐齐地出来:“大家都在了吗?那走吧。”   弟兄们都饿狠了,徐慎没选太远的饭店,就在附近选了一家,点了不少肉,鸡鸭都有,架着一个小炉子一边煮一边吃。   “给。”徐慎把两条烟拆开,一人拿了两包:“这趟大家伙儿都辛苦了,吃好回去好好休息。”   “慎哥你也辛苦了。”李杰还不知道办厂的事儿,以为徐慎在沿海找生意:“明天的货咱们往哪儿送?”   徐慎:“明天是自己的货,回南市。”   大家伙儿挺错愕:“自己的货?”   “嗯。”徐慎这时候就不瞒大家了,正式通知各位:“咱们自己要办厂子了,以后估计只送自家的货,不用再去送别家厂子的货。”   “办厂?”各位更加愕然,还有惊喜兴奋:“慎哥,我们真的要办厂?”   “还能有假的?”徐慎点头:“真的。”   “哈哈,那太好了了!”全部人都很高兴,以后就不用送别家的货了。   给别人送货很遭罪,上下货都被压榨,倒不如送自己的货,多干点儿也心甘情愿。   “竟然要办厂了,哈哈。”李杰大笑着说:“恭喜慎哥,还是跟森哥他们合作吧?”   “是的。”徐慎微笑,新股东还有一个,他实在没忍住指着舒然介绍道:“除了森哥他们,占股的还有这位,他是总策划人,这半个月来我们一起跑市场选材料,他也辛苦了。”   听到这里,氛围一时变得相当诡异,大家用茫然的目光看着舒然,半点儿也没将他跟股东联想起来。   在众人的心目中,舒然这个小舅子其实跟他们差不到哪儿去,都是跟着徐慎干的,最多徐慎会对舒然客气着点儿。   现在徐慎却告诉他们,舒然也是股东,是他们头上的老板,这……   “很高兴以后跟大家一起共事。”舒然挺上道地笑着说:“我只负责跟客户对接这块,不管其他事儿。”真有什么问题让徐慎传达就成了,省得引起人际矛盾。   徐慎在心里反驳,胡说八道,明明是位大总管。   不过他能理解舒然的出发点,现在大家还没看到舒然的实力,不服也是有的,以后就会服服帖帖的了。   菜送上来了,大家伙儿再也顾不上说话,立刻狼吞虎咽地吃起来,顺便聊几句办厂的事儿,高兴高兴。   舒然就埋头顾着吃,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其他人都在轮流跟徐慎说话,他估计徐慎这么忙也没空想他。   李杰拆了一包烟,给徐慎拿一支:“慎哥。”   徐慎摆摆手:“不想抽。”这话是有考虑的,也不说自己戒了,引得舒然再次赞叹,这人真狡猾。   明天还要开车,今晚就没喝酒,吃完饭早早回去休息了。   进了屋,徐慎挺担心地说:“媳妇儿,刚才他们的态度你别放心里,都是一群糙老爷们,以后看见你厉害自然就对你服服帖帖的了。”   现在说再多嘴皮子都是白费。   “我清楚,也没往心里去。”舒然又不是小孩子,还争这口气:“你放一百个心吧,我巴不得在你的弟兄们面前存在感低一点。”   徐慎感慨:“你真成熟,我经常忘了你才十八。”   舒然心想,还真不止十八,他享年二十一。   “明天怎么安排?”舒然洗了个脸,回来躺下:“我带人去上布料,你带人去上机器?”   徐慎也挨着他躺下,手臂枕在脑后,考虑了一下:“行,然后他们自己回去,我俩坐绿皮火车躺着回去。”   “绿皮火车不会乌烟瘴气吧?”舒然侧过身来看着徐慎:“我听说牲口也能上火车,万一遇到一群猪……”   徐慎噗嗤一声,也看着他:“哪有这么离谱,顶多是一群鸡鸭鹅。”   “那还不是一样,你以为鸡屎鸭屎就不臭?”舒然皱着脸,几乎已经想象到了自己被一群鸡鸭鹅围着的场景,画面太美不忍直视。   “没有猪屎臭。”徐慎不知想到什么,笑了:“你不应该担心牲口,你应该担心旁边的人脚臭或狐臭。”   “打住。”舒然踢了他一下,难受:“你说得我一点儿坐绿皮火车的欲望都没有。”   “还有……”   “住嘴。”舒然说。   “好吧。”徐慎压制住自己旺盛的分享欲,他怕自己说多了,万一舒然真的不肯上绿皮火车。   “你这么懂,你以前遇到过哪些名场面?”舒然憋了一会儿,还是有点儿好奇心,就让他听听徐慎都遇到了什么。   “名场面?”这词真有意思,徐慎回忆了下,露出受不了的表情:“遇到过一晚上放屁的。”   舒然立刻噗嗤一声,不是,他为什么要听这些东西?   “好奇怪,为什么又恶心又想听你说。”   “是奇怪。”徐慎笑得脸都酸了:“又恶心又想说给你听。”   “我想了一下,还是你自己独自恶心吧。”舒然让他别说了,给绿皮火车留点儿美好的幻想。   次日一早,徐慎拿了一笔钱给媳妇儿,带着三辆车去上机器,舒然拿了钱,带着两辆车去上布料,以及采购一些必备琐碎物品,比如传真机,打印机等等。   徐慎担心他,把李杰给他带,于是舒然就带李杰去买这些东西。   李杰起初对舒然确实挺不服气的,论年龄资历,他跟在徐慎身边的时间更久,而舒然一来就似乎地位超然,很讨徐慎喜欢。   就因为舒然胆子大,会耍宝吗?   长得好当然也是一个原因,但李杰觉得,更多还是仗着‘小舅子’这个身份。   舒然才不管李杰怎么想,他只是缺个人拿东西,只见他熟练地试用自己看中的设备,顺便拿连文具也一起买了。   口罩帽子这些,看见需要的就买,那做事条理清晰,干净利索的风格,慢慢让李杰产生了改观,觉得舒然是个能做事儿的。   比如那些打印机传真机,给他都不会用。   “咳,办厂子需要这些吗?”李杰问。   “需要的。”舒然见他主动开口了,也热情地说:“传真机用来接客户的订单,白纸黑字,双方都不扯皮。打印机可以打印设计图,资料,用处多着呢,都是办公必不可少的。”   当然白纸黑字也有被跑单的风险,这个看运气,筛选客户的时候谨慎点儿。   “哦。”李杰似懂非懂,但他知道舒然很懂,而这些徐慎未必懂,于是心里就有了计较:“还是你们读过书的才知道这些。”   舒然笑笑:“都买齐了,咱搬回去吧。”   “好嘞。”李杰明显积极多了,还问:“你跟我们的车回去吗?”他想邀请小舅子来坐自己的车。   “不跟车。”舒然想说自己和徐慎坐绿皮火车回去,但猛地想起徐慎的说话艺术,就改口:“我们在这边还得收个尾,办妥了才回南市。”   “行。”李杰不疑有他。   大货车把舒然送回招待所,又扬长而去,舒然看见徐慎就问:“你兄弟有没有问你,跟不跟车回去?”   徐慎:“问了。”   舒然:“那你怎么回答?”   “怎么了?”徐慎看着媳妇儿:“我说这边还有事儿要办,稍后回去。”   果然,舒然露出满意的微笑,跟着以后的大人物还是可以学到点儿东西的。 第31章   舒然出远门要么高铁要么飞机, 从没坐过绿皮火车,他跟随徐慎来到车站,一首宝岛歌星罗大佑的《光阴的故事》飘入耳里。   对于车站里这些拎着大包小包的乘客们来说, 这是一首去年才新鲜出炉的新歌,而对于舒然来说, 这是一首经历了四十年光阴的老歌。   光阴的故事……他听起来特别地有感触。   他们的车次还没来,徐慎指着窗外的景致, 小声让舒然看:“媳妇儿,从远处看喷泉也很好看。”   “嗯, 真漂亮。”舒然真心夸赞。   以前他也是来过这座城市的, 坐车从火车站的高架桥上经过能看见火车站,可惜那时候已经改建了, 大广场和壮观的喷泉湖都拆了,毕竟是大城市, 寸土寸金,小半个世纪后整改得火车站倒是越来越小了。   “饿不饿,给你买点儿吃的?”徐慎看见路过的乘客端着食物,也想给舒然买。   舒然说:“不饿, 不过可以买点儿食物在火车上吃。”参照一下高铁,舒然觉得火车上的食物一定很贵。   其实车站内也贵,早知道就在外面买个够了……男人果然不会过日子。   两人在商店里挑挑选选,还买了茶叶蛋和煮玉米, 也不多, 怕在路上闷坏了。   来回走一趟, 时间过得飞快, 车次也就到了,别人听见广播都是急匆匆抢在前头, 只有他俩慢慢悠悠地走着,慢慢悠悠地检票。   急什么,反正都是要到点才开。   “票得收好,没准儿在车上会检票。”徐慎给媳妇儿科普,虽然他觉得舒然以后应该很少有机会独自坐火车出门,但世事难料,谁说得准。   “哦。”舒然拿着一瓶水,亦步亦趋跟着徐慎,仿佛点了一键跟随。   徐慎觉得这样的媳妇儿特乖,叫他有一瞬心痒。   俩人站在月台上等待片刻,火车嘟地一声缓缓驶进站,复古的车型令年代感扑面而来。   开盲盒的时候到了,走进火车究竟会闻到什么味道呢?真是叫人紧张又忧虑。   舒然一上火车先屏住呼吸,观察徐慎的反应。   徐慎这个试毒工具人,心甘情愿的帮媳妇儿试毒。   很快地他就告诉对方:“没事儿,你可以呼吸了。”他们运气好,没有遇到昨晚谈论的任何一种名场面。   “感恩。”舒然在心中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小心翼翼地换气,确实还好。   下一个等待开启的盲盒就是床铺了!   让他看看是咸菜干还是满枕头的头发丝儿!   可能真是开了绿灯,他们的卧铺也很整洁,空在那里没有被先上车的乘客们霸占。   徐慎买的上下铺,现在还不累,两人安排好行李,都坐在下铺休息。   对面是一对斯斯文文的父子,看见两个相貌出众的年轻人走进来,不禁多看了两眼。   可能是徐慎太高大,看起来也不好惹,斯文男子动了动嘴唇,竟然没有说什么。   舒然习惯了后世的社交距离,更加不可能问候陌生人了。   徐慎也不可能,他对待陌生人的态度,只差把冷漠两字儿贴在脸上。   “夏天坐火车太热了。”徐慎拿出蒲扇,给俩人扇风。   “心静自然凉。”舒然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车程太长了,没什么事儿干,舒然说:“把我的背包拿来。”   徐慎:“要本子和笔吗?”   舒然:“对。”   徐慎直接拿出来给他:“这样会不会很难写?”   “倒是还好。”舒然屈起一条腿试了试:“只是字写得丑些。”   徐慎看了一眼,顿时被颠覆了对‘丑'的认知:“你管这叫丑?改天应该让你看看陈凯的字。”重新定义一下什么叫丑。   “不了,我想象得到。”舒然皱眉嘶了一声,和徐慎俩人相视而笑。   接着就安静了下来,一个靠在车厢上屈起一条腿专心写字,一个摇着蒲扇休息。   不知写了多久,舒然转转脖子瞟着徐慎:“别给我扇了,累了就上去睡觉。”   “懒得爬。”徐慎就在下铺躺下。   “你以为自己还是个宝宝呢?”舒然无语,被徐慎这么一挤他动都动不了了。   对方不说话,舒然也没有再驱赶他,只是偶尔关注一下对面上下铺的乘客,有没有对他们露出异样的目光。   不过转念一想,大家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罢了,其实有还是没有,舒然倒不是很在乎,反正以后又不会再见面。   收回目光,舒然继续写。   写累了他也想躺下,发现徐慎已经在自己旁边睡着了,可能太热睡得不太安稳,舒然小心取出对方手里的蒲扇,难得贴心地扇起来。   对面的乘客盯着他们看,约莫是觉得这哥俩感情真好,舒然没在意。   不多时,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晃了过来,往他们头上空着的上铺瞟了两眼,似乎想上去休息,舒然和气地提醒道:“大哥,这铺位有人。”   那男的看了他一眼,还是伸手握住栏杆想往上爬。   舒然没遇见过这样说不听的人,他还愣着,徐慎这时睁开眼睛,踹了一脚爬梯:“耳朵聋了,没听见上铺有人吗?”   那男的被徐慎冷冷盯着,这才讪讪地松开手走了。   “你……”舒然想说点儿什么,一低头发现,徐慎的眼睛又闭上了,刚才好像是梦游似的。   等对方醒来,舒然问他记不记得吓走那男的事情,得到一句回答:“没印象。”   舒然还能说什么,只能说一句牛逼,以及想问一下:这是你们混社会大佬的特殊技能吗?好厉害哦。   徐慎听了过程:“以后遇到那种人,你凶点儿骂回去,不用太跟他们……讲礼貌。”他猜得出来舒然是怎么应付的。   “我不敢。”舒然实事求是:“骂回去也要掂量一下自己打不打得过,万一把对方激怒了暴揍我一顿怎么办?”   徐慎无言以对,确实,他看了看舒然的体格,叹了口气折中一下:“我在的时候你再骂回去。”   舒然:“你在还用得着我骂?”   这几句堪称打情骂俏,二人齐刷刷瞟向对面,下一秒又齐刷刷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我去洗手间。”舒然做好了心理准备,说。   “小心点儿。”徐慎要看行李,不能陪他去。   “嗯。”舒然说。   非年非节,北上的乘客不算多,没有让他们见识到那种人山人海的恐怖场景。   舒然回来后,徐慎问:“情况怎么样?”   二人都懂,舒然说:“还行。”   对面的乘客都不知道他俩在笑什么。   半天一夜很快就过去了,火车的路线比大货车还快许多,几乎是刚天亮不久,火车进站,舒然揉着惺忪睡眼,和徐慎一道下了车,回家。   “一会儿放下东西,我去趟陈家,快点把厂址定下来,否则货压在车上不行。”徐慎包了辆三轮摩托车,他坐着,舒然躺着,头枕在他腿上。   为了不让舒然摔着,徐慎一直揽着他的肩膀。   “选厂址我也去。”舒然闭着眼睛喃喃。   “你不去,你待家里休息。”徐慎做主说,握了一把舒然比之前更加骨感的肩膀,又瘦了。   “也行。”舒然声音越来越小,不是他这个股东想缺席,实在是熬不住了。   徐慎心疼得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摸摸他的脸颊;这次回来一定要找个老大夫给舒然瞧瞧,他们两个男的在一起,还行房,有太多的事项要注意。   先把厂址定下来吧。   舒然回到家就睡了去,徐慎几时走的他不知道。   备选的厂址好几个,南市这边早就等着徐慎回来,见了人问:“舒然呢?”   “太累,在家休息。”徐慎没接他们的烟,直接让他们带路。   “怎么,戒烟了?”陈森想了想,好像是有段时间没有见到徐慎抽烟。   “是啊。”徐慎在这里说话就直接多了,脸上带着微笑。   “啧啧。”看得人好一阵牙酸,不用想又是为了舒然戒的烟:“那走吧。”   “我媳妇儿说了几个租厂房要点,”徐慎骑着自行车和陈凯的摩托车并行,一脸自豪地笑着发言:“第一,能租公家的就租公家的,第二,能租多久就租多久,第三,交通方便远离住宅区,怎么样,有符合的吗?”   陈凯嘿嘿一笑:“有,那就直接去看公家的那间。”   是个老制药厂房,人家一年前搬了新厂址,老厂就空着,本来陈凯还嫌弃制药厂太破,门口小家子气不够气派,现在想想这些都是可以改建的。   都破成这样了,他们要是肯投钱改建一二,公家肯定也乐意,就看到时候怎么谈。   从徐慎家去制药厂七公里左右,距离不远但很偏,制药厂肯定是远离住宅区的,不然经常有一些中成药熬制过程中会散发出浓郁味道,人民群众会投诉。   “是真的破,我还以为你们夸大其词。”徐慎进去转了一圈,优点就是面积还挺大。   “一年都无人问津,你说呢?”陈森慢悠悠说:“破有破的好处,没准儿谈价钱能压低点。”   “除了这里是公家的,没有了?”徐慎问。   “没有了,其他都是私人的,价钱也更贵。”陈凯说,当初把这间留着备选,就是因为价格便宜。   徐慎想了一下:“那要这间?”   其他人没意见:“你看行就行?”   “好,不费劲儿再去找了,去人家单位问一下最长可以租多少年。”徐慎不知道未来通货膨胀速度惊人,地皮和房子都很贵,他却还是选择听舒然的,毕竟租公家的地方确实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这破制药厂搁置了一年没租出去,公家暂时也没有改建项目需要用到,就这么拖着,好不容易来了几个年轻人问,单位工作人员连忙热情招待,问问他们租来干什么,要租多久?   听说做制衣厂,对方就笑了:“很好很好,带动南市的经济发展,给南市的人民群众增加一些工作岗位,南市十分需要你们这样敢于拼搏的青年创业家!”   说了一堆场面话,终于谈到了价格和租赁年限,徐慎还没开口,对方就说:“租得越久,价格越优惠,如果能一口气给完租金,那就更优惠了。”   最久能租二十年,就以二十年为例,几人看了眼对方算出来的最终金额,都倒吸了口凉气,还挺贵的。   他们出得起,就是一下子拿出来太肉疼,创业的钱本来就不是特别充足,真一口气拿完就又少了一笔。   怪不得舒然老让自己省钱,徐慎陷入思考,陈家兄弟俩给他使眼色,几人出去商量。   “怎么样,要不先租个十年?”陈凯说,二十年金额太高了点儿。   “舒然说越久越好,”徐慎分析了一下:“我觉得也有道理,以后厂子会遍地开花,想再租到便宜的就不容易了。”   “十年后咱说不定赚了很多钱,也不在乎这个钱。”陈凯说的也有点儿道理。   徐慎也不好一个人说了算,加上预算确实不充足,考虑了一下就点头:“嗯,也行。”   这回听了陈凯的建议,先租个十年,做了这个决定,徐慎心里惴惴不安,总担心回去会被舒然骂。   弄完资料,签了合同,徐慎去了一趟菜市场,买了好些食材回家,准备做一顿好的给舒然补补身子。   他一个大男人,不懂怎么个补法,就到药店里问人家,补精力补气血怎么补?   这年头坐镇药店的都是大夫,有真本事在身上,也不会给客人胡乱推销暴利的药品,总之实事求是,该卖给客人什么药就卖什么药。   徐慎仔细买了大夫给他推荐的温补药材,配上大枣之类的,再去市场买只鸡,就提着回家炖去了。   舒然一觉醒来时近黄昏,院子里飘着一股子很浓郁的香味儿,闻着像是炖鸡汤,还有淡淡药材的味道。   “你炖什么?”舒然哑哑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吓了徐慎一跳,他把盖子盖回去,回头笑笑:“鸡汤。”   舒然饿了一天,食指大动,徐慎取了个大海碗,把两只鸡腿都捞给他吃。   “吃一个就够了。”舒然再去取个碗,把另一只分给徐慎:“别让我吃独食,两个人一起吃更香。”   不是徐慎的错觉,感觉去完一趟沿海回来,舒然对自己的感情更好了,他望着碗里的鸡腿,心里面涨涨的。   “厂址的事情怎么样,定了没?”舒然握着炖烂的大鸡腿,一口肉一口汤,鸡肉味浓郁,满嘴留香。汤也很好喝,就算有药材的味道也不令人讨厌。   徐慎没敢隐瞒,直接说了情况:“我觉得凯子说的也对,以后有钱了可以再续租。”然后小心观察舒然的反应。   “十年也可以了。”舒然点点头:“有钱了就不是续租那么简单,能买地皮就买下来。”   徐慎抬眸,深深看了媳妇儿一眼:“嗯。”   其实徐慎早就怀疑的,出生在小村庄,长于一堆兄弟姐妹的穷人家里,怎么养得出舒然这位钟灵毓秀的人物,根本不可能,但是舒然不说,他也不问,只要媳妇儿是他的就行。   “晚上李杰他们该到了,我会去接应,你就早点儿休息,别等我。”徐慎温声交代。   “哦,”舒然担心:“厂子那边现在能不能放东西?”   “能,给仓库换把锁就是了,”徐慎说:“不过改建起来还是挺费工夫的,交给森哥带人去搞。”   “看来我明天还是应该去看一下,出个装修设计,不然森哥不知道制衣厂应该怎么改建。”舒然考虑着。   “这块还是你擅长,”徐慎沉思了片刻,和舒然有商有量:“那明天带你去看大夫,顺便去一趟。”本来他是不想舒然奔波的,顺便的话就去一趟。   “看大夫?”舒然疑惑,他看么?   “嗯。”徐慎看着他白净的脸,目光内敛而温存:“我得问清楚,行房对你的身体负担究竟有多重。”   舒然:“……”   这句话的信息量有点儿复杂,不是那么容易秒懂,舒然理解了好一下,脸热,尴尬。   甚至他已经想象到明天对着大夫会有多不自在,真的要这样不可?   负担肯定是有的,男与男本来就不符阴阳之道,偶尔浅尝还成,长此以往肯定有问题,不过大夫说了不好,难道徐慎以后就不做了么?   以后不知道,反正今晚是没做。   重欲如徐慎,在沿海被撩急了就无数次跟他说,等回到南市要他等着,盯着他说话时……目光凶得要吃人似的。   舒然以为回了南市,自己就要遭殃了。   结果徐慎深夜放完货回来,只是抱着他亲了好一通,过了过手瘾罢了,没舍得折腾他,就让他好好休息了。   为什么没做,肯定不是因为徐慎不想。   舒然眼角潮红,浑身懒洋洋地躺在对方身边,脑子里毫无预兆地想到了一句文艺十足的话,说:喜欢是放纵,爱是克制。   爱?舒然自己想得心脏跳了跳,徐慎对自己……已经是爱了吗?   难道不是感官上的喜欢,他认为,假如自个没有这副好皮相,俩人也就那样吧?   舒然觉得爱需要精神交流,现在各自都还保留着很多事情,所以不是爱。   惊觉自己陷入了奇怪的问题当中,舒然赶紧打住思绪,不想了,索性闭上眼睛睡觉。   *   南市里有个很出名的老中医,不在医院里头坐镇,而是在家里接待求医者。   这位胡姓圣手七十多岁高龄,两撇白色的眉毛分外仙气飘飘,家里头只有他和老伴,子女都在外边工作。   舒然见到医生很是拘谨尴尬,一直都是徐慎在跟对方交流,他只负责点头摇头,把手腕放上去让医生把脉……   听说他们是那种关系,胡医生并没有显得很惊讶。   不难理解,胡医生都七十多岁的人了,男人喜欢男人肯定是见过的,只不过没有人会说出来,也没有人会主动带着对象来求医。   这是丑事,以前被发现还会让家人扭送去医院当神经病治,或者说现在也是。   徐慎敢带舒然来,只是觉得胡医生这么大年纪了,一辈子见多识广,应该能理解他们,就算不理解他们大不了不求医了。   胡医生看着更为高大的这名年轻人,笑呵呵地说:“别紧张,我不觉得你们是精神病,也不会告诉别人。”   这是医生的基本职业道德,不向外泄露病人事情。   “谢谢胡医生。”两人说了句,然后徐慎看着舒然的侧脸,舒然则不自在地低着头。   通过细心的把脉,胡医生说:“你爱人的身体底子不差,只是有些亏损,不久之前是不是生过大病,没有好好养?”   徐慎看向舒然,从他认识对方之后肯定没有生过大病,之前的事他就不太清楚了。   “嗯。”舒然清了清嗓子,回医生的话:“大概两三个月前在河里溺过一次水,差点儿就死了,回去发了几天烧。”   “是了,没好好养,身子虚了。”胡医生点点头。   “嗯。”舒然含糊应,周家那个条件怎么养,退烧后就开始干活了。   听说舒然溺水差点儿死了,徐慎立刻皱紧眉头,又听说事后没养好身子,他一股怒气堵在心里边发又发不出来,毕竟那会儿他还没认识舒然,帮不上忙,只恨周家不珍惜,怎么当的父母?   “你父母真气人。”徐慎寒着脸说。   “是我姐把我从河里背回家,照顾我到病好。”舒然小声说:“不然我也活不到现在了。”所以他感恩周惠。   那就解释得通,舒然为什么会奋不顾身地帮周惠替婚,徐慎想起往事,只有一个感觉,很心疼。随即不顾胡医生在场,他紧紧握住舒然的另一只手。   “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徐慎说,然后问胡医生:“老先生,那我爱人这身体应该怎么调?”   舒然走了走神,觉得老一辈‘爱人’这个称呼还挺有感觉挺浪漫的,是专属于那个年代的风味。   越到现代好像就越没有诗意了,咳咳,甚至流行起了猪猪,臭臭……这都是什么鬼?   “没事,开几服药调调,还年轻,会好起来的。”胡医生慢慢悠悠地说,从抽屉里张罗出纸和笔,写方子。   “老先生,那房事这块,请问您有什么建议?”徐慎直接问。   “房事啊。”胡医生沉吟了较久,写好第一张方子才慢慢说:“能少则少自然是最好的,要是不想禁欲,那就只能好好养护咯。”   “怎么个养护法?”徐慎赶紧讨教。   在一旁的舒然听得脸红耳赤,已经羞得不行了,感觉这应该是自己经历过最尴尬的场面吧,但事关自己的健康,他还是竖起耳朵悄悄关注。   “不难,女子千金方有个方子,给你爱人用倒也适用,”胡医生缓缓说:“等我写给你们,回去就按着方子养护就成了。”   不久之后,他们从胡医生手中接过方子,舒然探头看了两眼,当看到内置二字时,他的表情就不复平静,羞愤之余用力踩了一下徐慎的脚。   这么麻烦,要不以后还是禁欲好了。   见舒然不自在,徐慎连忙对他小声哄道:“晚上睡觉的时候用而已,白天又不影响。”又保证:“你放心,这事儿我一手包办,熬药什么的一律不用你动手。”   胡医生还坐在那里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舒然无奈地点点头,先不跟徐慎掰扯这个,他推推徐慎:“快看看诊金多少,给人老先生送上。”   徐慎这才看着胡医生,感激地问对方收多少诊金。   付了诊金,他们就离开了,去厂里走了一趟,舒然拿出本子和笔,将大概的格局画下来,回去看看怎么规划。   第二天,徐慎自己又出门一趟,去配药和买软木,顺便买了一份丰厚的礼品送到胡医生家中,以后舒然的身体还少不了过来求医的时候。   徐慎送的礼不少,胡医生的老伴收拾的时候嘀咕了句:“这孩子出手真是大方。”   胡医生笑呵呵地说:“我给他爱人看病又不是看中他大方。”   行医这么多年,胡医生很少看到有勇气带自己的爱人过来求医的,大多数都藏着掖着,宁愿委屈自己的爱人。   所以他蛮喜欢徐慎,是个会疼人有担当的男人。   另外一个虽然害羞些,但也光明正大,不觉得自己是下位者就低人一等,失了男人气概。要心气有心气,要貌有貌,怎么瞧着都挺般配的,没有哪里不合适。   徐慎将所需的东西买回去,马上在院子里搭起个煎药炉子,先给舒然熬一副补身体的内服药。   又开始动手打磨软木,将好几根手指粗细的软木打磨得光滑圆润,这种木头对人体无害,吸收性强,届时吸足了药就可以内置了。   每天晚上换一根,可以循环使用。   舒然自己都不想动手,但见徐慎毫不在意,还说以后会一手包办,那就……随便吧。   临睡觉前,徐慎把煎好的药端上来,另外还带了一大杯子白开水:“别画了,喝了药赶紧睡觉。”   舒然还在做厂房的设计,已经快好了,在修改中:“闻着就很苦。”   “药哪有不苦的?”徐慎说:“一口闷了,喝两口白开水,什么味道都没了。”   这话,哄小孩儿呢?   但舒然也不是磨叽的人,接过来就利索地喝……他还是高估了自己,喝两口就咳嗽起来,痛苦发言:“真的很苦,太苦了吧?这是放了多少黄连?”   真的有这么苦吗?   徐慎接过来,自己抿了一小口,也皱起了眉头,没想到舒然的药这么苦,但没办法,为了健康还是要喝完。   “给我吧。”都花了钱,舒然哪有不喝的道理,他缓了一下就接过来,捏着鼻子喝完了。   徐慎立刻把白开水送上去,见舒然喝了,再摸出一颗水果糖剥出来给舒然喂嘴边:“还好结婚的糖还没吃完。”   一通操作下来,舒然的眼角都红了,揉了揉似乎还残留着苦味儿的胸口,委屈含糖。   徐慎看他好几眼,端着空碗和杯子下去了。   药这么苦,舒然可不想以后都家中常备,所以他不用徐慎催促,自己很自觉地收起本子上床睡觉。   徐慎上来,看见舒然已经躺下了,唇边露出满意的笑,他也关了灯躺过去说:“知道药苦,不熬自己的身子了?”   舒然转过去面壁,不想理他。   “又不是我给你开这么苦的药,你怪我?”徐慎好笑,但也不再惹他。   过了良久,舒然自己问:“那个内置……”   “还在泡着呢,明天晚上再开始给你用。”徐慎说:“怎么也得用上一段时间我再碰你。”   年轻人恢复得快,就算之前有损害,用上一阵子应该也能养回去了。   舒然说他没有想过以后,这点徐慎一直比较介意,现在他就要用实际行动让舒然知道,他究竟想不想。   厂房装修设计,舒然早晨起来花了点时间完成手尾工作,然后跟徐慎交流讨论了一番,让对方拿去动工。   “其实我亲自监工是最好的,不会有盲区……”舒然迟疑地提出。   “你当自己是千手观音,这事我多看看就好了。”徐慎驳回了舒然的幻想,让他在家待着,中午自己回来给他做饭吃。   “好吧。”舒然点点头,徐慎跟他一起跑了那么多厂房,他知道的徐慎也知道。   厂房改建就这样动工了,很多琐碎的事情都是他们那群弟兄们在干,管饭管烟就行。   这是自家的厂子,办起来就在这儿上岗了,表现好的没准还能捞个管理岗位做做,不用徐慎他们开动员会,大家伙儿就很自觉地卯足了劲儿干活。   这边陈森哥俩管厂房,那头徐慎和江帆就跑证去了,还得花点儿钱打点。   最闲的就数舒然了,交出厂房设计图后,他去了一趟姐夫家里看周惠,问问她的裁缝铺开得怎么样。   周惠笑着跟弟弟汇报:“已经接了你姐夫同事家属的几个单子,都忙不过哩。”她拿出一套已经做好准备交货的,展示给舒然看:“这套收腰型,那位大姐穿上保证好看,到时候叫她给我介绍生意。”   “姐,你的裁剪手艺真不错。”舒然寻思着,到时候沿海的师傅来了,还可以让周惠去学几手。   “裁衣服哪家的姑娘不会点儿。”周惠谦虚地说,但也只能做点儿款式简单的了,其他的还要慢慢琢磨。   姐弟俩兴奋地说过这些,周惠上下打量舒然:“出去半个多月回来,瘦了点儿,我就说跑生意辛苦,还顺利吗?”   舒然点点头:“很顺利,姐,跟你说件事,你先别往外说,慎哥他们要办制衣厂,去沿海就是给办厂做准备。”   “真的?那太好了。”周惠的第一反应是替徐慎高兴,接着狡黠地笑说:“你放心,连你姐夫我也不说。”她嘴可严了。   “嗯,以后再说。”舒然也笑笑。   “下旬你姐夫休假,我和他回家一趟,祭祖。”也算拜见公婆,周惠笑着,和舒然说起了家常。   舒然在姐夫这里吃了顿饭才离开,寻思着出来都出来了,不如绕道去厂房那边看看改建进度怎么样了。   目前厂里是陈凯在监工,看见舒然可高兴了:“舒然!来了,正好正好。”他捏着舒然画的图纸,三步做两步地跑过来请教,问问有些细节怎么搞,他不是很清楚,万一弄错了他哥和徐慎非揍他不可。   “哪里不明白?我看看。”舒然立刻重视起来。   “很多,我都攒起来了,准备去你家找你来着。”正好现在舒然自己送上门来,陈凯拉着他不许走,今天得把这活儿给干完,谁知道舒然下次再来是什么时候。   一整个下午,舒然就待在厂房里和陈凯核对改建细节,没注意到窗外的阳光渐渐暗淡。   徐慎这边,证的事儿今天终于有了眉目,只等厂房改头换面后,那边派人过来考察一番,走个流程。   江帆:“哎呀,这事总算完了,我还担心弄不好呢。”   “我回家了。”徐慎家中藏着个娇娇媳妇儿,还等着他回去投喂,他没有心思跟江帆多说两句,就匆匆忙忙地赶着回家了。   担心舒然一个人在家会不会孤单,这个点饿不饿,虽然徐慎知道,舒然自己是个成年人了,没他围着转也不会饿坏自己,但就是不放心。   其实这样围着舒然转,未尝不是他的一厢情愿,以为这样就能营造一种,舒然离了他就活不了的氛围,满足一下自己,顺便骗骗媳妇儿。   目前来看,舒然还挺乐意被他骗。   徐慎回家一看,心心念念的人根本就不在家,比他还忙呢,应该是去厂房了。   徐慎调转车头,立刻就往厂房那边去。反正就一条路,在路上也不会错过。 第32章   目前家里只有一辆自行车, 舒然今天出门是租的摩托三轮车,十分奢侈,可是比自行车快得多。   这年头干活没有朝九晚五之说, 主要是厂里管饭,工人们都是干到天擦黑, 负责做饭的伙夫过来铛铛敲响饭盆,人们这才放下手头的工作, 洗手的去洗手,上厕所的上厕所。   “已经这么晚了?”舒然才反应过来天黑了, 心里马上一咯噔, 今天徐慎出门早,他似乎没有告诉对方自己今天要去干什么, 要是回去看见他不在家,不知会怎么想。   舒然记得徐慎还挺紧张自己跑掉的, 不过转念一想,两人经历了这些天的相处,感情基础多少有了一些,还一起创业, 徐慎应该不会认为他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走掉。   “是啊,要开饭了。”陈凯这几天都是跟工人们同吃同住,对舒然抬抬下巴说:“走,吃完饭我再送你回去。”   “可是……”舒然皱着眉想推辞, 不过都这么晚了, 除了让陈凯送他也没别的办法回去, 总不能让人家陈凯不吃饭先把他送回家:“好吧。”吃一顿饭也很快。   厂房最大的空地处, 伙夫在角落架起了两个临时炉灶,一个烧饭一个烧菜, 夜幕降临后,熊熊的火苗照亮了整个场地,人们端着大海碗或者盘子排队上前打饭。   今天还有菜汤,不少人都在白米饭上淋一勺菜汤,然后端到旁边的台阶上排排而坐,大口大口地吃饭。   一些人手里还夹着烟,吃得分外满足。   舒然也给自己洗了一只青花大海碗和一双筷子,过去排队打饭,陈凯急性子,抢过他的碗就到前面插队去了。   徐慎一路上没遇到舒然,来到厂里一看,大家伙儿都在吃晚饭,和陈凯坐在一堆砖头上的舒然特别显眼,正端着大海碗埋头吃饭哩。   徐慎把自行车放好就走了过去,在舒然旁边坐下来,他的到来吓了舒然一跳,差点儿没让汤饭给呛着:“咳咳,你怎么来了?”   “嘿嘿,八成是找不到你急了呗。”陈凯打趣说。   “你滚一边儿去。”徐慎伸出长腿越过媳妇儿给陈凯一脚,让他坐远点儿,别打扰自己和舒然谈恋爱说悄悄话。   “就不滚。”陈凯小声:“我这是给你们打掩护,不识好人心。”   舒然点火:“慎哥,他暗示你是狗,因为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徐慎就要去打陈凯,吓得陈凯赶紧端着碗坐远点儿:“你们都是一个屯的貉,就知道欺负我。”   一个屯的什么?   舒然笑飞了,这回是真呛到了:“咳咳。”   如此突然,徐慎也忍俊不禁,仗着这里光线昏暗,他斗胆抬手帮舒然顺了顺背部。   “凯哥,”舒然捶着胸口纠正陈凯:“你是不是想说一丘之貉?”   陈凯豪迈地说:“都一个意思。”   神他妈都一个意思……舒坦缓了片刻才缓过来,对徐慎说:“吃了吗?没吃去打饭。”   徐慎摇摇头:“回家看你没在,我就过来找你,还没吃。”   舒然笑:“那正好,吃完饭不用凯哥送我回家了。”   “怎么弄到这么晚?”徐慎打量舒然,不会是跟着一起干活吧?   “要核对的细节有点儿多,不知不觉就这么晚了。”舒然重新拿起筷子,用膝盖碰了碰徐慎的膝盖:“别闲聊了,还不饿?”   “饿。”徐慎停下来才发觉,肚子饿得不行,刚才一心只想找舒然,哪有心思管吃饭:“那我去打饭了。”   不多时,徐慎端了个媳妇儿同款的大海碗回来,饭菜的分量却比舒然碗里的多多了,堆得像座小山一样,但他吃得完。   舒然很佩服徐慎的食量,想想买补品那么贵,关键是苦,就叹了口气努力吃得比平时多点儿。   吃完饭的弟兄们,有些直接在厂里睡觉,制药厂原先的宿舍收拾出来还是能住的,比很多人家里条件好多了,而且他们很多不是住在城里,大部分是周边乡里的,住厂里宿舍挺高兴的。   有他们在,仓库也不怕丢东西,挺好的。   吃完饭,徐慎和陈凯打了声招呼,就载着舒然回家了。   起初舒然还担心摸黑走夜路会摔沟里:“咱不拿个手电筒什么的吗?”   “不用。”徐慎看了看天空:“今晚月圆。”   “哦。”舒然上了路,果然发现自己多虑了,今晚的月亮特别大,和徐慎这样回家也挺浪漫的。   远处的芦苇丛,在月光下随风摆动,再远点儿的河面,银色的波光点点闪动。   舒然还看到了一片硕果累累的玉米地,想想现在已经快到了收玉米的季节,回头上菜市场里买点儿尝尝。   徐慎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药给煎上,煤炉也很方便,安顿好就不用管了。   “我烧水。”舒然说。   徐慎从背后抱住舒然,一把将他从门槛的里面抱到门槛外面:“回去歇着。”   “你干嘛呢?”舒然抬起手捶了他一下,弄得自己跟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废人似的:“别安排我做事!”   “你的小说写多少了?再过两个月我能见着吗?”徐慎问。   忽如其来的催更……   “咳。”舒然也觉得自己的进度有点儿慢了,还是得抓紧时间写,不然很快又要做服装设计。   “两个月差不多吧。”舒然其实心里也没底,先给自己立个目标。   “期待,我要当你的第一个读者。”徐慎亲了口舒然的嘴唇,干活去了。   舒然舔着嘴角笑笑,转身跑上楼赶稿。   自从开始用那个……内置之后,如今每天晚上舒然最怕的不是吃药,而是放那个东西。   本来他想每天洗澡的时候自己放,结果放得总是不够好,行走坐卧都有异样感,只能让徐慎帮忙调整。   调整好了就什么感觉都没有。   毕竟只有手指粗细,真的是太没有存在感。   然而就是因为太没有存在感,以至于早上起来舒然会忘了拿出来,直到徐慎提醒他,帮他取……   想想其实真的很羞耻,专门为了那啥保养这里,很多次舒然都想提出不弄了,是徐慎无比严肃和上心的态度让他觉得,很正常啊,是为了他好。   今天晚上放置时,软木不小心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弄好之后,舒然已经脸红红地趴在枕头上,不想再起来动弹了。   徐慎少不了又要去洗个冷水澡,然后两口子才能心平气和地躺在床上复盘,说说今天各自都干了什么。   “上午我去了姐夫那儿一趟,吃了中午饭才去的厂里,你给姐买的缝纫机真不错,她已经给单位同事的家属做上裙子了,我寻思着等师傅来了让她到厂里熏陶熏陶,这样算不算以公谋私?”舒然戳戳徐慎的手臂。   徐慎亲了他脸蛋儿一口,握住那只手说:“怎么就以公谋私了?办厂不就是为了安置自己人?以后厂子里那些小管理小组长岗位上的不都是自己人,那是不也是以公谋私?”   “哪那么多反问句,臭毛病。”舒然要的是准话:“你就说算不算吧。”   “不算。”徐慎赶紧把臭毛病给改了,笑说:“你姐姐妹妹都没亏待你,我也不会亏待她们。”   记得周兰年纪也到了,到时来厂里工作,普工又不需要什么文化水平。   舒然点点头,学门手艺比种地强。   这日后,徐慎再也用不着去跑证,改为每天去厂里监工,舒然偶尔也会跟着去一回,更多是在家里画设计图,写作,日子过得分外充实。   徐慎每天回来跟他说点儿周围的消息,听陈凯说,他家茶叶铺用了舒然设计的包装不是卖得很俏吗?现在已经有其他店在效仿,几乎一模一样。   舒然听了,想起包装专利申请这事儿,就让陈凯去有关部门问问现在能不能办,能办就办。效仿就算了,一模一样真是太欺负人,自己不会请设计师吗?   陈凯也很生气,听说还有这种解气的操作,马上就去问问,结果不太理想,人家单位说现在专利法还没出台,不过已经在酝酿了,群众们再等等!   那舒然也无可奈何了,国家现在还有太多东西等待完善。再说句让人难受的话,盗版这件事吧,四十年后依旧猖獗,多少原创被盗版逼死。   舒然让徐慎帮忙带几句话安慰安慰受挫的陈凯,结果徐慎笑得很厉害,完了告诉他:“不用安慰,已经解决了。”   “哦?怎么解决的?”舒然问。   “凤姨又不是好惹的。”徐慎一边麻溜地忙家务活,一边告诉舒然:“走法律解决不了问题,凤姨就带着人上人家铺子里讨公道去了,听说还抬了一桶粪水……那家铺子连夜就撤掉了仿制的包装。”   粪……粪水?   舒然听得目瞪口呆,咳,好像以前的人吵架确实很流行带粪水上阵,他觉得很离谱,又觉得非常过瘾:“要是我在现场就好了,哈哈哈。”   徐慎也笑:“陈家还是有点儿威慑力的,一般人也不敢惹。”   “也是。”舒然同意,大部分人都是欺软怕硬的,轻易不敢跟人耍横。   陈家又是名声在外的主,谁不怕他家横起来鱼死网破呢,做生意嘛,讲究和气生财,这家的羊毛薅不得,那就换一家薅。   厂房在一群勤劳的弟兄们热火朝天地赶工下,顺利完工,由于用料都是原生态无害产品,不怎么存在甲醛的危害,硬装弄好马上可以进软装,又是一笔花销。   他们兄弟几个其实并没有把钱集中起来,而是各人拿一本账本,花了多少都记账,到时候再合计。   ……也就他们感情好,敢这样秀了。   舒然这个没朋友的选手,时时刻刻都被狠狠地秀到。   软装这块是陈家兄弟着手采购,手里不留钱的陈森找他娘要了一笔,买这买那,还给厂里买了广播器,电视机,一个放在厂里最高的那栋楼檐下,一个放在食堂的墙上。   电视机买了当下最大的尺寸,搬进来的那天犹如过年,大家小心翼翼安装,弄天线,当画面出来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看着墙上的电视机,笑眯眯地揣手听着新闻联播。   舒然在办公室摆放桌椅,机器设备,这间三十来平的办公室可以摆下八张靠在一起的办公桌。   徐慎要了跟媳妇儿靠头这张,坐下来就面对面。   暂时没人坐的桌子就放传真机,很大一台,打印机也很大一台,直接立在地上。   车间那些徐慎去安排了,舒然弄好办公室没事干,就去员工宿舍、食堂这些看看,只见员工宿舍很敞亮,一间住八个人,已经有一些人搬进来了。   还有几间留着没有做成多人宿舍,因为当初承诺了要给师傅一家单独住。   舒然来到车间问徐慎:“师傅还没打电话来吗?”会不会被放了鸽子?   “暂时还没。”徐慎也不敢说会不会被放鸽子,只能说:“再等等吧。”   假如真被放鸽子了,就相当棘手。   舒然自我安慰说:“毕竟是拖家带口出行,需要多点时间安排也是有的,别太担心。”   “嗯。”徐慎也希望如此。   眼看着厂房完善得七七八八,江帆他们也跑来问,师傅怎么还没到,一个个轮流问,最后把徐慎都问烦了,即将在恼火的边缘失衡。   舒然赶紧接过话回答:“大家别急,耐心等待,说不定已经在路上了。”   又见他们还是不乐观,就笑起来说:“就算师傅们真的不来了,大不了再找,毕竟我们该做的已经做了,问心无愧。不过我觉得,不可能一个都不来,那运气得差到什么程度?”   这段时间各位压力都很大,最是容易发生矛盾的时候,有苗头就要及时化解。   “也是,不可能一个都不来。”各位闻言松开眉头,心里轻松了不少,只要有一个师傅来了,厂里就能开工。   殊不知,师傅们已经拖家带口在路上了,就是这么巧,三家互相不认识的人,都坐在同一趟火车上,同一时间到站,江帆在半个小时内,接到三通电话,然后咧开嘴笑,赶紧开车去找徐慎:“师傅来了!师傅来了!”   徐慎也笑:“终于来了,是哪位师傅?”   江帆乐得不行,竖起三根手指:“接了三通电话。”   徐慎一顿,接着风风火火地上了汽车:“走吧,接人去!”   他的样子逗乐了江帆,赶紧提醒:“慎哥,乐傻了吧,你不跟人舒然说一声啊?”   是啊,忘了。   徐慎风风火火又下了车,上去和舒然交代一下情况,听说师傅们都来了,舒然也很惊喜,那太好了,他站起来亲了徐慎一下:“快去。”   “嗯。”徐慎也亲了一下舒然的额头:“媳妇儿,你是我的幸运星。”   什么鬼……舒然还在尴尬不已,徐慎已经步履生风地走了。   哪里学来的土味情话?   舒然缩着脖子,扫了扫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徐慎和江帆去南市火车站,顺利接到了三名师傅和他们的家人们,由于人太多,就租了车回去。   三名师傅和他们的家人都挺忐忑的,一度担心自己会被骗,直到他们被拉回焕然一新的厂房里,被安置在宽敞舒适的宿舍里,放下东西又参观了一圈厂房和设备,一颗心才终于落回到实处,不错,是真的,没被骗!   徐慎把他们的忧虑看在眼里,笑了:“各位先好好休息一晚上,明天上午我们的人事经理会过来打合同跟各位签约,我承诺过的三个月工资也会如数奉上。”   江帆:“各位如果需要购买生活用品的话,可以让我们这里的人带你们出去,到市区很近的,也就七八公里左右。”   “不要买什么。”陶师傅摆摆手,指着宿舍里边那堆大包小包:“啥都有,哈哈哈。”   原先厂里的东西通通都收拾过来了,有用的都没舍得扔。   “那行。”徐慎他们当初在火车站接人时,差点以为师傅们把沿海的厂子都搬过来了,确实也不用买什么了。   女眷们已经开始忙忙碌碌地收拾行李,收拾好了晚上就能睡个好觉。   对于新环境,师傅们看起来还是非常满意的,在沿海的时候是城中村,这里还现代化些哩,去市里也近。   另外两名刘师傅和唐师傅都是夫妻档,各自分到了一间夫妻房,看见隔壁陶师傅拖家带口,他们也不由想起了在老家的父母孩子,要是也能带到厂里其实也很好,就是不知老板同不同意……   把人安排好,徐慎就回了家。   次日带上舒然一起过来打合同签合同。当初在沿海师傅们都见过舒然一面,印象特别深刻,再次见到就倍感亲切,毕竟舒然顶着大公司采购员的身份,深入人心。   师傅们签完合同,拿到了实实在在的钱,没有什么不踏实的了:“厂长,那我们现在开始干活?”   舒然笑了:“嗯,咱们要开始打版了。”   陈凯他们今天也都来了,全围在旁边看,先前看见舒然熟练地操作打印机,将写好的合同复制成好几份,他们就挺头大的,再看见舒然拿出一整本的服装款式设计图,更是晕乎乎。   “这简单。”设计图一亮出来,几位师傅异口同声。   舒然心想,款式都是运动风格,当然简单了:“那我跟各位说一下细节。”   “好嘞。”师傅们点点头,听完舒然想要的效果、细节等等,就套上围裙和袖套,拿着大剪子干活去了。   还未正式生产的车间里,四个熟练的车衣工正在手把手教大家学缝纫机的使用方式,岗前培训进行得如火如荼。   陈森负责这块儿,严肃魁梧的他,把人管得服服帖帖的。   厂里岗位不少,要是真学不来车衣,还可以申请调岗。   只要有手有脚有力气就不缺活干。   江帆不知道该做什么,在办公室里闲坐着嗑瓜子感叹道:“这么看来,还是你俩最劳苦功高,什么都要你们来。”让他觉得自己是废物了都:“只有我在这里闲着嗑瓜子。”   “帆哥,只是还没轮到你忙的时候,”舒然给他打一支预防针,说:“真到你脚不沾地的时候,你可别喊累。”   江帆立刻收声。   是的,他会开汽车,以后肯定少不了他跑进跑出的,现在说闲着确实还太早了些。   徐慎在旁边笑,殷勤地给整理资料的媳妇儿端茶递水,帮忙拿东西。   这时陈凯忽然问:“舒然,你怎么懂得这么多?”   舒然想过他们迟早会问这些问题,但此刻真被问起来,他一时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像这个打印机,一般人见都很少见!”陈凯端详着这台大家伙说:“而你却懂得怎么使用,难道你去沿海学的?”   可是去沿海,满打满算也才半个月,哪能这么快就学会了?   在沿海学没学习这块,徐慎天天跟自己在一起,舒然可不敢睁着眼睛说瞎话,所以他一时陷入了语塞,而就在这时,徐慎帮他回答了句:“是的,在沿海参观过很多厂子的办公室,这些都是办厂的必须设备,看得多了自然就会了。”   那倒是没错,他们的确参观过很多厂子的办公室,不过说到看看就会,这话只能唬唬外行人。初代的传真机、打印机操作起来都会稍微麻烦一点,对于完全没有接触过这些设备的人来说,不手把手教根本学不会。   舒然不着痕迹地看了徐慎一眼,想知道对方是真心这么认为,还是在帮自己打掩护?   只见徐慎脸上和平常无异,发现他的目光之后,对他笑了笑,眼神总是带着恋慕灼热,蕴藏着一份能打动人心的真挚。   就这片刻的功夫,舒然也已经想好了周密的回复:“是啊,参观过,而且还有说明书,我去买的时候也问过老板。”   “对哦,有说明书和卖这玩意儿的老板,那看起来也不是很难,我们应该也能学会?”陈凯回过来头来满脸的求知欲。   “当然学得会了,我来教你们。”舒然笑着说,顺便再观察一眼徐慎的反应,有种扳回一局的小爽,但他目前并不确定徐慎是怎么想的,也只是自嗨:“来吧,大家都学一下,以备不时之需。”   “好嘞。”几个人凑在一起学打印机和传真机的使用方法,传真机是连着电话的,目前还没拉好电话线,感慨自己闲的江帆这不就有工作了嘛?   江帆抓了抓脸:“厂子刚办起来,看来要完善的细节还有很多。”   徐慎动员:“大家一起再努力努力。”   “对。”舒然给他们画大饼,啊不,画蓝图:“制衣厂只是一个开始,等我们赚到资金,更多更赚钱的行业等着我们翻牌。”   徐慎点点头:“三年做大,五年上市。”   舒然噗嗤一声,瞪着徐慎,这人抢了他台词,那他还说什么?   “话又说回来,”徐慎发现了一个被忽略得很彻底的问题:“我们的企业叫什么名字?”   众人:“……”   什么,这个问题还没解决吗?   “咳咳,之前我写合同的时候就想到了,现在正好商讨商讨,到时还要去刻几枚公章。”舒然说。   各位立刻说:“取名这种事情,干脆交给舒然吧。”他们这里拢共就一个知识分子。   舒然也不推辞,点头应下来:“这样行不,我写几个大家投票?”   “好啊。”大家以为需要过几天才投票决定,结果就看到舒然翻开一页新的空白纸张,提笔一口气刷刷写下十余个备选名称。   他们都看愣了。   这么厉害的吗?   “够不够?”舒然那神态,仿佛还能一口气再写十余个。   众人点头:“够了够了……”   舒然感觉自己把他们给吓着了,惭愧,他没有那么厉害!只不过是把后世那些常见的企业名字打乱重组,如此一番操作,别说十几个了,上百个也不在话下。   “我喜欢同心。”徐慎说。   “万恒也不错。”江帆指了指。   “没人喜欢华兴吗?”陈凯鄙视他们的审美。   舒然挠头:“你们兄弟几个怎么各有各的偏好?”   那只好去征集陈森的意见了,十分钟后,舒然从陈森那里得到‘名扬’回来,现在,只要舒然投谁一票,谁就能胜出。   “舒然!投我一票!他们的名字这么难听,你确实要选他们吗?”陈凯嘶声力竭地拉票。   江帆剐了吵死人的陈凯一眼:“我这个也不错啊,一听就能发大财。”   徐慎没说话,只是用眼神含蓄地勾引舒然来选自己。   旁人看见他俩眼神对上,立马高声抗议:“不行,舒然,你不能带私心投票!”   “对,你不能投给慎哥,胜之不武!”   他们却没想过,人家本来就是夫妻档,有天然优势怎么了。   舒然就很无奈,不带私心这票还能怎么投?   他考虑了一下,什么大家压力大注意内部关系和谐,此刻暂时先浮云,他要给徐慎明目张胆的偏爱。   “我也蛮喜欢同心的。”舒然顶着陈凯和江帆的抗议,投给一声不吭的徐慎宝贵的一票,弄得对方一脸惊喜。   毕竟徐慎对舒然的性格还是挺了解的,他媳妇儿这人爱端水,能不偏不倚就不偏不倚。   “真选这个?”徐慎得了便宜还卖乖,装模作样地说:“要不你再考虑考虑,不然大家觉得不公平。”   陈凯:“就是!”很不公平!   舒然:“不用考虑了,我有这票权利我肯定选你。”但为了不制造内部矛盾,他补充:“如果大家觉得这样不公平,那我弃权,你们自己继续商量。”   大家就安静了下来,那不行,剥夺舒然的投票权利,这事儿他们不能干。   舒然一个人干了这么多活,他们还要剥夺对方的投票权利,那还是人吗?   “啧,便宜你了。”陈凯指指徐慎,他也想要明目张胆的偏爱,可惜舒然是徐慎的媳妇儿,只会向着徐慎!   徐慎就这样获得了取名胜利,笑挺开心,被陈凯指指点点也没反弹,要平时他肯定给陈凯一拳头。   年纪稍大稳重一点的陈森,就完全没有这样的好胜心,而且他觉得同心挺好的,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舒然以名字为灵感,接下来又设计了一款简单大方的企业logo,他打印出来给大家看,大家都觉得有模有样,顺眼。   师傅们这边正在废寝忘食,埋头苦干,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完成了同心制衣厂第一套达到标准的版。   这一套是舒然的码子,做好后他立刻亲自当模特,穿上给大家展示。   舒适而又简约的运动元素套装,主打休闲大方,由舒然这种高高瘦瘦的身材穿出来,很是显得干净帅气,再好看也没有了。   “怎么样?”舒然问了一句,视线不自觉地看向徐慎。   只见对方的眼神早就锁定了自己,正直勾勾地看着呢,深邃的眼眸里满是欣赏和情意,倒叫舒然有些不自在。   “好看!”徐慎的声音隐藏在大家的异口同声中,为了庆祝制衣厂第一套成衣诞生,大家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   或许是从无到有太令人激动,掌声久久不散,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   舒然和大家一起鼓掌,等掌声稍微停下来,他笑说:“咱们同心制衣厂第一套衣服能这么快生产出来,要多谢几位师傅的配合和努力,还有在座的大家,这段时间你们都辛苦了。”   掌声再次起来。   舒然一气谢了好多人,总之在场的每个群体都被提了一遍,被提到的人们都很高兴,看得陈凯他们很佩服舒然的动员能力,可真会笼络人心啊。   只有徐慎在背后偷笑,端水嘛,他媳妇儿的特长。   舒然:“我身上的这个款式,接下来会批量生产,给厂里的每一位都免费发一套,然后新的款式也会给大家发,当做厂服穿。”   舒然早就看到,很多人都穿着很旧的衣服,来来去去都是那么两件。制衣厂有生产力之后,第一件事他觉得必须是解决大家的穿衣需求。   “好!”听说免费发衣服,大家伙儿都在笑,点头的点头,拍掌的拍掌,应该是挺期待的。   做厂服一点都不难,厂里现在总共只有五十八个人,并不多,四个熟手的车衣工一天下来都不止做五十八套,完了在衣服胸口处车上企业logo,一套工服就做好了。   翻过一天,这些衣服就按码子发放下去。   各位股东们也分了一套,拿回家洗了隔天就穿上,并不觉得和工人们穿得一样有什么不妥。   主要是这套衣服确实好看,穿上很显精神,所以帅就完事了还考虑那么多做什么。   工人们拿到崭新的工服,也十分高兴地纷纷穿上了,那一瞬间的集体荣誉感,油然而生。   或许舒然这名来自小半个世纪后的新人类不懂,这个年代的人们对工服……有种莫名的执着,似乎以穿工服为荣。   “媳妇儿,你太聪明了,我都没有想到工服这一茬儿。”徐慎也穿上了,握着舒然的手说道:“阶段性实现同款自由。”   这个句式是学舒然的。   舒然想笑,又觉得那样显得自己太没心没肺了点儿,于是也‘心酸’地点了点头:“是啊,明明是两个人的事儿,现在变成了全厂的事儿。”   如果没有全厂陪着他俩一起穿情侣装,他俩要光明正大地穿同款,可能还要很久以后。   这回是徐慎自己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无语,那么悲伤的事情能不能别讲段子。   “既然全厂都穿了,我明儿给我姐两口子也送两身。”舒然说:“反正我俩的爱情世界里面已经人满为患,也不差多俩。”   徐慎刷地扭头看着舒然,见对方毫无异样,十分自然,倒显得自己过于大惊小怪,于是他也若无其事,云淡风轻地点点头:“可以。”   ‘我俩的爱情世界’脱口而出那瞬间,其实舒然也蒙了一下,喵的,他是完全没有经脑子的。   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还好徐慎这个神经大条的糙汉似乎没注意到,对方依旧是淡定出天际,完全没有他这个文艺少男的烦恼。   以及,徐慎穿上自己设计的超时代款休闲服,再配上那个超时代款发型,瞬间让舒然有种自己回到了现代的错觉。   就感觉还挺有意思的,舒然自个儿怀揣着秘密偷乐。   同一时间,江帆穿着自家制衣厂里生产的新款休闲服在家里晃荡,立刻招了他大哥的眼。   “买了新衣服?”江航问。   “是啊,好看吗?”江帆憋足劲儿要做出名堂给大家看,此刻忍着得意不敢露馅:“要不要弟弟给你也整一套?”   江航笑了:“哥要整一套还用得着你?”   江帆也笑着心想:我是厂长之一,还真就得我。   --------------------   作者有话要说:   舒然也很宠慎哥   慎哥:开心~ 第33章   江帆嫂子刘莉也觉得小叔身上那套衣服挺好看的, 穿上很显干净帅气,不知怎么就想起娘家侄子和表弟来,穿上肯定也好看。   既然南市都能买得到, 没准儿京城早就流行开了,刘莉心想。   可是等刘莉改天上街逛了几圈, 即使有心留意,也没有在服装店里看见小叔身上那套一样的, 不由觉得奇怪。   不过这时她还没当回事,直到过两天看见某单位的领导夫人穿了一套同款的, 她就问了:“邓姐, 你这身儿是哪里买的?”   邓姐笑得合不拢嘴,自从她穿了这套衣服出来行走已经有好多人问她了, 但她只能告诉刘莉:“对不住啊,我也是别人送的, 听说是什么限量版,外边买不到。”   原来前几天舒然给周惠送衣服时顺手多拿了几套,周惠的婚事当初还得感谢单位领导撮合,几套衣服不值钱, 让周惠拿去做顺水人情。   刘莉一听蒙了,限量版?   邓姐能拿到限量的东西她理解,那江帆又是凭什么?   本来就是一套衣服的事儿,很小, 可‘限量’两个字儿挠着刘莉的心肝, 回去之后她在饭桌上好奇地问小叔:“小帆, 我今天看见刘副团他夫人穿着跟你那身一样的衣服, 你们究竟是在哪买的?”   “不是买的,大嫂, 是我朋友公司的产品。”江帆说:“要不我给你们拿两身?”   “好啊。”刘莉忙应,接着才惊讶出声:“你朋友开服装公司?”   江帆:“对,他公司的产品我随便拿。”   江航侧目:“开服装公司的朋友?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又新认识了朋友?”   这个弟弟干啥啥不行,朋友倒是挺多的,三天两头就有新伙计。   江帆笑了:“大哥你也认识,字如其人,见字如面。”四舍五入,他大哥也算见过舒然。   “原来是他。”江航恍然,立刻就想起来了,那幅观沧海还在弟弟的卧房里挂着呢,他感慨:“原以为是个文人,没想到还会做生意,小小年纪不得了。”   听江航夸舒然,江帆乐得像是自己被夸了似的,与有荣焉:“可不,我俩关系可好了。”   “那你多学学人家。”刘莉笑说。   会做生意还有文墨,儒商嘛,老一辈都喜欢这类青年才俊。   江帆心想:我们就是一挂的,平起平坐。   刘莉回头拿到了小叔给的衣服,穿到单位也被很多人问,她终于体会到了邓姐的快乐。   “小帆,好多人问这身衣服,你朋友的公司什么时候才开售啊?”刘莉帮人问问。   江帆:“不开售,这个款只出口。”   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南市铺货这块儿有本地的大老板垄断了,他们小小厂子哪敢硬碰地头蛇,正好外销利润高,就只好被迫闷声发大财,先赚到足够的资金再说。   八月上旬,舒然和徐慎带着厂里做的五个款,再次南下,直奔沿海成衣批发市场,租了个小档口。   二人在小得可怜的档口里打扫卫生,舒然偶尔偷瞄着徐慎身材很好的背影,时而走神,时而陷入沉思,该如何解释自己会洋文这件事儿呢……难道编个玄幻故事?   徐慎又不傻,假如真的编造个玄幻故事,舒然已经能够想象到徐慎那要笑不笑的表情。   所以不能这样做。   剩下的另一条路,花钱请翻译,也不行,现在翻译并不普遍,要请就要花大价钱,他们本来就穷,万一请不到靠谱的还白花钱。   耍赖皮,直接不给解释?   很硬核,其实只要自己那关过得去,也不是不行。   “唉。”舒然不自觉地叹气出声。   “怎么了?”徐慎立刻回头,放下手上的东西过来看他:“心情不好?”   “没有。”舒然摇摇头。   没有就好,徐慎又问了一句:“怎么突然就唉声叹气了?”   舒然没说话。   徐慎也不敢掉以轻心,最近忙创业,他俩都忙得脚不沾地,压力肯定很大。有时他想想也很害怕,害怕最后结果不理想,大家会很失望。   更何况舒然年纪比他小,经历的事情也比他少,又是创业主导人,假如结果真的不理想,对舒然的打击会很大。   “不要想太多。”徐慎说。   “嗯……”舒然有点蒙,那啥,他俩的频道应该没对上。   看门口没人,徐慎捞过舒然的后脑勺,用力亲了一下额头:“尽力了,问心无愧就好。”   舒然:“啊,哦……”这回对上了频道,他勉强笑了笑,这个他倒是不担心,事业一定会成功。   要说到压力大心情不好的人,应该是徐慎才对,这人可没有开挂,却还有余力来安慰他。   “慎哥。”舒然喊了一声。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徐慎瞟见有人,放开他低声说。   “嗯,你也一样啊,别担心……”舒然说:“会好的。”   有一件事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其实给自己最大底气的不是预知未来,而是,跟自己合作的人是徐慎,未来大佬啊,有徐慎在就像一座靠山,假如自己真的在哪个细节上跌倒了,舒然相信……徐慎能捞自己一把。   就是,最后一张牌那种感觉。   挺羞耻的心态,但是真的。   “嗯。”徐慎笑了:“我不担心,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四目相对了片刻,舒然眨了眨眼,话题很跳跃地开口:“不知道请洋翻译贵不贵?”   这年头会外语的人很少,推测一下都知道应该不便宜。   徐慎投入也挺快的:“去外语学院问问,学生兼职应该会便宜点儿。”   舒然轻咳两声,不忍地打碎徐慎的幻想:“学生那水平,应付书面考试还行,真的跟洋人谈生意,只怕有些勉强。”   “那就只能花大价钱了。”徐慎皱着眉。   “其实也可以不花钱……”舒然小声。   徐慎的听力倍儿好,闻言挑了挑眉梢:“不花钱?怎么说?”   “咳。”舒然望着天花板,豁出去了:“我说了你不要多嘴问,不然以后我就不跟你说这些了。”   徐慎望着这样别扭的媳妇儿,心痒痒的,很想拉下卷闸门,把对方抱在怀里亲个够。   “好。”他极力忍着那股子冲动,爽快答应:“我不多嘴,你说吧。”   舒然这才说:“我就会洋文。”随后用余光瞟着徐慎,看对方是什么反应。   只见徐慎说到做到,淡定出天际:“嗯?哦,厉害。”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好厉害。”   就这?   虽说是舒然让人家别多嘴的,现在对方不多嘴,只是浅浅地夸了他一下,他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归纳总结,自己真是个事儿逼。   “所以不用请洋翻译了。”舒然说。   “嗯,省了一笔。”徐慎点点头笑着说。   既然向徐慎坦白了这件事,舒然就不再藏着掖着了,档口的卫生打扫干净后,他取了一块干净的布平摊在地面上,用墨水写上招揽客户的信息,用英文……   在旁边帮忙的徐慎,虽然脸上很平静,甚至带着欣赏的微笑,但心里头其实没那么风平浪静。   一个小村庄出来的少年,怎可能小小年纪就会这么多不可思议的东西。   徐慎其实,早就察觉了不对的地方,只是每次都刻意绕过去。   说句自欺欺人的话,舒然会什么关他什么事儿,他只在乎舒然这个人在不在,会不会离开。   挺鸵鸟心态的,可这就是徐慎的哲学。   舒然何尝不是鸵鸟心态,只见他握着笔垂眸专心写,看似聚精会神很投入,其实只是不敢观察徐慎的反应罢了。   除了专心写字,他还在心里边吐槽,徐慎这人的性格到底是怎么形成的?   说了不问就不问,连个多余的表情变化都没有,也是牛逼。   估计这就是大佬的心理素质吧。   这么大一幅宣传单写完,舒然脸上都沁出了一层汗。   “擦一下。”徐慎把手帕给他:“知道你又没带。”   “感恩。”舒然接过来抹了一把额头的汗,长出了一口气。   “可以挂起来了吗?”徐慎指指地上的布。   “嗯。”舒然得意地笑了笑:“既可以遮挡门面又可以当招牌,太醒目了。”但凡是个老外肯定会被吸引!   “是很醒目。”虽然徐慎看不懂布上的鬼画符。   他和舒然两个人合力把‘招牌’挂起来,然后回到档口里开始挂版。   从南市带来的五个版三个码都是洋码子,尺寸特别大,中间那个码徐慎都能穿,而在国内,徐慎穿的码子已经是最顶的了,他边挂边问:“老外真的普遍这么高大?”   舒然:“主要是胖。”能购买这种休闲运动风格的群体那就更胖了。   徐慎:“哦。”怎么他媳妇儿一副见过很多老外的样子?   他好奇,但他不问。   以后真的有老外上门来谈生意就知道了。   正说着话,一个深眼窝高鼻梁的男老外掀开帘子,往里头看了一眼:“hello?”   舒然和徐慎对视一眼,俩人都在对方脸上读到了惊讶,这么快的吗?   看来他们的‘招牌’确实够醒目!   本来徐慎还做好了要等很久才有生意上门的准备,都想好了怎么安慰舒然,没想到版还没挂全,给他们送钱的老外就来了。   看一看身材,还真的挺高大壮硕的,怪不得洋码子那么大。   舒然迎上去跟对方攀谈起来,他一口流利的英语让找上门来的老外一脸意外,立刻叽里呱啦说了一堆。   那些废话不重要,舒然报以微笑。   老外那夸张的表情和肢体动作,让徐慎心里不是很爽地盯着对方,以免他碰到舒然。   这客人是个老美,他想找靠谱的加工厂做一批牛仔裤,舒然立刻拿自家的版给他看技术,用英文告诉他:“我们的厂子在南市,量大可以帮你做,从省码头走货,量少就做不了了,成本太高。”   不能参观工厂,老美露出了拒绝的表情,但是,这个小档口有吸引他的东西。   老美一边摇头一边被手中的衣服吸引,这种宽松休闲的衣服在他们国家很受欢迎,他直呼很不错。   “独家版,我们设计师很牛逼的,以后陆续还会有新款,你拿回去保证卖不亏,相信自己的眼光。”舒然想跟这个老美合作,不想放跑这只肥羊。   他们磨磨唧唧你一句我一句,徐慎听不懂,就在一旁帮忙递东西,媳妇儿说要本子和笔时,他感觉有戏。   舒然给老美算成本算单价,该说的东西事无巨细地说清楚,对方也很能扯皮,一个问题车轱辘地转,越是这样,舒然越相信对方是认真做生意的人。   谈话中老美说的牛仔裤品牌,舒然好像也有点儿耳熟,反正应该是听过吧。   不知道磨了多久,舒然都站累了,双方终于谈妥,老美说要去工厂看看再决定合作与否。   舒然和徐慎也爽快,把档口一关就带着老美回南市去了。   他们的工厂还可以的,工人都统一穿着厂服,也有正规的手续,不怕老美挑毛病。   也是舒然对自家工厂的要求高,老美见多了城中村的小作坊,乍见到如此整洁有秩序的工厂,十分意外,这在他看来是很规范的了。   而且这个合作对象可以无障碍交流,这样可以省掉很多麻烦,毕竟来这边做生意的老外其实也不是很相信这边的翻译,很怕被合起来骗。   “我想我可以给你们订单了,你们的工厂很棒。”老美不停地点头肯定,随后就在他们办公室当场下了订单。   那五个款式,每个款都要了一个不小的数量。   这些都谈妥后,舒然和徐慎再次陪同客户到沿海订购材料。客户要的面料比他们做版的面料档次要高一点,手感摸起来更接近舒然对运动服的印象。   这批材料是客户出的钱,并且肯先预付一部分加工费。   即便只是一部分而已,数目也十分可观。   他俩回南市后,立刻让江帆开车载着去银行取钱,取回来一大堆,一捆捆摆在桌面上那是相当地壮观。   这样做主要是为了激励人心,他们让全厂员工都来围观一下这桌子实打实的钱!   反正这一天,全厂上下的嘴巴都笑歪了,大家回到车间里干活贼有劲儿。   “你俩,牛逼!”工人都走了之后,陈凯对着舒然和徐慎两个竖起大拇指:“我还以为你俩去了沿海要好一阵子才能回来,没想到这么快就带了个老外客户回来。”他又说了一句:“牛逼!”   其他两人也看着他们笑,不服不行:“这下好了,可以安心投入生产了!”   舒然和徐慎也笑,其实他们自己也很惊讶,纯纯是运气好……加上自家的产品能打,确实戳中了对方的需求。   他们现在心里也很轻松:“嗯,等材料到位就可以生产了。”   李杰带人从沿海把材料运回来,已经是八月中下旬,厂里的车衣工也练习了这么久,通过考核的立刻上岗投入生产。   第一天下来,舒然和大家一起核算了一下报废率,控制在了理想的范围内,于是整个人的神经就彻底放松了。   “我要放假。”   算出结果的那一刻,大家看到舒然把本子和笔一扔,随后瘫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放放放!”几人嚷嚷着。   “这段时间舒然确实辛苦了。”他们看着徐慎:“你也放假,回去好好伺候着。”   徐慎点点头:“放到验货那天为止。”到时候客户来验货就没办法,还是需要舒然出面交涉。   舒然被徐慎带回家眼睛一闭,直接倒头就睡。   他和徐慎这两个跑生意的勤劳小蜜蜂真的太久没休息了,这会儿在家搂着彼此可劲儿睡,恨不得一气睡个十天八天。   但是说实话,这阵子忙碌归忙,却并不觉得苦,他们的真实感受是充实,每天一睁眼就有奔头,这种感觉是很美好的。   隔天下午,夕阳西下。   徐慎比舒然醒得早,醒了就在媳妇儿身上寻摸,那手势……大概就像农户摸自家过年的猪有没有长膘,到了年关能不能宰?   差不多……   即使这段时间再忙,徐慎也没有放松过媳妇儿的饮食和调养,可算没有让舒然继续清减下去,约莫还长了点儿小肉。   应该是中药的效果,舒然喝了中药胃口变得大了,一顿能吃下两碗饭,比原来增加了一半。   徐慎一边寻摸一边想着这些改善之处,没用多久,他听到舒然的呼吸微微产生了变化,抬眼望去,对上一双水汽氤氲的眼睛,还有薄红的双颊。   原来是舒然被他打扰醒了,眼神似嗔似怪地看着他。   静默了片刻,正当舒然感到不好意思的时候,徐慎回过神来滚动了一下喉结,然后凑到他耳畔征求:“我抱你去洗洗?”   舒然当然知道这个‘洗洗’是什么意思,素了这么些天,看来徐慎终于忍不住了,寻思着他们放假了就想折腾他。   “要你抱,我自己去。”舒然醒了醒神,目光恢复清明,自己懒洋洋地爬起来下床了。   其实……舒然自己也想徐慎了,毕竟年纪摆在这儿呢,谁又能一直保持清心寡欲。   徐慎笑笑,跟着起来:“等我,我去提壶热水上来。”   他们卧室里边也有一个暖水壶,但喝得差不多了,楼下有两壶没喝的,都提上来给舒然洗澡,没了晚上再煮就是。   舒然仔细用了热水,回到室内等徐慎过来,对方也洗漱了一下,特意刮干净了胡渣,以免扎到他的皮肤。   这段时间由于工作忙,又由于需要照顾舒然的身体,他俩满打满算有近两个月没有亲近了。   当舒然听到徐慎走进来的脚步声,他可耻地感觉到自己浑身绷紧,好像刚经历第一次的生瓜蛋子似的。   徐慎注意到媳妇儿的反应,却以为是紧张的表现,他花了更多的时间让舒然慢慢适应自己……   倒不是紧张,但舒然觉得,长久不接触确实会有一点儿陌生感,需要一点点时间找回熟悉感,后面就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舒然渐渐就不收着了,渐渐就放了,主动得让徐慎感觉灵魂都被牢牢抓住,无处可逃。   他的身心、感官、关注力,一切一切只能完全属于舒然,什么都给了舒然,毫无保留。   这场‘战斗’开始于一个不上不下的时间,徐慎原本打算浅尝一次就收兵,然后去做饭投喂媳妇儿,结果一旦开始就把计划忘到脑后,等他脑子离家出走回来,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舒然软绵绵地瘫在男人臂弯里,缓了小十分钟,哼唧:“好累,为什么这么累,比创业还累。”   徐慎乐了,笑了两声。   舒然想到一个问题,红着脸轻咳一声:“你感觉……有什么不一样吗?”   “什么不一样?”徐慎看着他。   “就是……”舒然瞪了疑似在装傻的某人一眼:“前段时间花的那些钱,有没有白花?”   “没有吧,”徐慎说:“你的胃口明显变大了,吃得多慢慢长肉。”   “谁跟你说这个?”吃得多这件事儿早就讨论过了,属于老调重弹,现在要说的明明是另一份花出去的钱。   “那是哪个?”徐慎看着他笑。   “去你的,你……故意的吧你?”舒然在这里认真讨论,结果徐慎这样取笑人,他顿时被笑得恼羞成怒,反手拎起脑后的枕头砸了徐慎一下、两下。   “喂……别打……饶命!”徐慎一边笑着一边说:“你不累吗?”还有力气打他。   “我就打!”舒然很气,扔了枕头直接上手揍徐慎这个耍人的玩意儿:“妈的!我跟你认真你却耍我?”   “对不起,我错了。”徐慎身手敏捷地爬起来,迅速退到床下去:“媳妇儿,我去做饭给你吃。”   “站住!”舒然指着他:“敢走就别回来了,给我过来!”   见舒然真的动怒了,徐慎哪儿还敢往外走:“媳妇儿,我真的错了,我只是害羞。”   舒然无语:“我都没害羞,你害羞个屁?你觉得我信吗?”   “你肯定信,”徐慎说:“你自己没感觉吗?”   “……”这次轮到舒然语塞:“什么,感觉?”   “就是……箍得难受的感觉。”徐慎说完后,光着膀子转身下了楼,模样好像还真有点儿害羞。   “什么?”舒然白净俊秀的脸庞瞬间爆红。   不行,他还要问清楚,究竟是箍得难受还是带劲儿。   可惜徐慎已经跑了,抓不到人问。   没事儿,吃饭再问。   徐慎做饭挺快,由于白天没有去买菜,他又去‘偷’了隔壁大娘的小白菜,跟鸡蛋一起煮。   回头给大娘说一声,送点儿鸡蛋过去。   “你又偷人大娘的菜了?”舒然前一句还特别正经,下一句就画风突变:“慎哥,既然这么难受……那以后咱还用吗?”   徐慎差点儿呛到:“也不完全是难受。”   舒然想了一下:“我懂了,痛并快乐着,但比快乐更深刻。”   徐慎:“……”除了笑他已经做不出别的反应了,拿筷子都手抖。   “干嘛呢?年纪轻轻就帕金森了?”舒然也笑,往嘴里塞了一大口小白菜煮鸡蛋:“可怜的慎哥。”   “不用可怜我,”徐慎也往嘴里塞了一口小白菜:“慎哥的快乐你不懂。”这句也是学舒然的。   舒然一怔:“你越来越舒然2.0了。”   这句徐慎没听懂,但已经习惯了,他媳妇儿嘴里总是蹦出来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闲下来了,你可以好好休息几天再出门,”徐慎说:“你那小说不是要写到精彩部分了吗?不如一口气写完它。”   厂子那边有人看着呢,也用不着舒然时时刻刻盯梢,最多偶尔过去把把质量。   “是有这个打算。”舒然点点头。   “我还是要每天过去看看,订单量太大了,厂里忙不过来。”徐慎觉得不能两个人都不在,不然估计舒然也不放心,他顿了顿:“要不把王东也喊过来帮忙?”   舒然当然不介意王东来帮忙,只是王东离周家近:“也可以,不过你要嘱咐好东哥,别往外说。”   “我知道。”徐慎心里有数。   舒然挺好奇的:“你和东哥是什么渊源?”据他观察,徐慎和乡里的其他人都不熟,唯独跟王东有联系。   徐慎说:“王东以前帮过我,我比较小的时候。”   舒然秒懂:“所以你就记恩到现在。”   徐慎笑笑,没有多说。   就跟徐慎不问舒然那些解释不清的问题一样,舒然也不去触碰徐慎小时候的那段故事,大家都挺有默契,相安无事。   吃完饭舒然要收拾碗筷,徐慎阻止他:“我来就好了,你今天累了。”   “还是我来吧,”舒然说:“你今天也难受了。”   趁着徐慎发呆,舒然快速拿了碗筷就走了。   在水井边洗碗的舒然,不用看也知道,徐慎肯定在客厅里笑得像个二傻子。   既然舒然去洗碗了,徐慎就把家里的卫生扫一扫。   忙得都让家里变成狗窝了,周惠要是来了肯定骂他们不会过日子。   说曹操曹操就到,第二天王东竟然自己送上门来。   徐慎见他状态不对,一问才知道,他媳妇儿跟他老娘前两天吵架,严重到他媳妇儿动了胎气,第二天媳妇儿回娘家了,说不解决问题就不回去。   王东一脸苦相:“我媳妇儿还有两个月生产,我娘却一点儿不体谅我。”每天都是为了鸡毛蒜皮的事情为难他媳妇儿。   也管过,但他还要出门干活,总不能天天在家里守着当拉架的。   听到这里,徐慎终于理解了舒然为什么对张云生还挺满意,看来婆媳矛盾真挺可怕的……那徐慎觉得自己头顶上没人还挺好,不然他家的婆媳关系应该更难处。   “东子,要不你到县城里工作,然后把你媳妇儿接过来?”徐慎考虑了下说,婆和媳见不着面,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来县城工作?”王东愕然,指着自己:“我成吗?”   看见徐慎点头,他满眼都是惊喜,又挠挠头:“可是,你之前不是说我不适合……”   “跑车你确实不适合。”所以那会儿徐慎没同意,但现在厂里有的是岗位:“我办厂子了,不过你别往外说,明白吗?回去把你媳妇儿悄悄接过来,厂里能安排住宿。”   再者去医院也近,王东媳妇儿可以在县里医院生孩子,那不比在村里找接生婆安全多了?   而且徐慎替王东担忧啊,照王东老娘这个脾气,万一杨彩云生的是个丫头,又有得闹了。   “哦,好,好。”王东消化了一下徐慎办厂的喜讯,嘴巴咧到耳后根:“那我现在马上就回乡里接我媳妇儿去!”   徐慎从兜里掏出一张钱塞给他:“嫂子都快生了,你请辆摩托车回去,记得给岳家送点儿礼。”   “哎,谢谢慎哥。”王东感激地笑。   徐慎送走王东,转身辙回楼上,舒然说:“你不是去厂里了吗?”   “刚才东子来了。”徐慎坐下,把王东家发生的矛盾告诉舒然:“我现在也觉得咱姐夫挺好的。”   “是吧。”舒然庆幸,幸好王东知道来找徐慎支招,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不知道他们夫妻俩什么时候会来,要是来了你先招呼一下。”徐慎交代。   “好的,你就放心出门吧。”舒然看了眼手表:“再耽搁就下午了。”   “嗯。”是不能再拖了,徐慎过来亲了亲舒然,出门去。   大约傍晚时分,三轮车摩托车载着王东和他媳妇儿风尘仆仆到了徐慎家,恰巧徐慎也刚回来,手里提着一只鸡和一个猪肘子。   他是这么想的,假如王东两口子来了就招待客人,假如没来就给舒然炖着吃,反正浪费不了。   “东哥,嫂子,你们来了?”舒然迎出来的那一刻,王东稍微愣了愣,好像一段时间不见,他印象中的定子兄弟又更加俊了一些。   “哟,定子兄弟,你长高了,还长俊了。”王东热情地逮着舒然一顿打量,眼看着要上手勾肩搭背的趋势。   徐慎从旁边走过,不满地踹了他一脚:“看个屁啊,快把嫂子领进去歇歇脚。”然后对舒然说:“你来厨房帮我打下手。”   “啊?”第一次听到这种要求,舒然愣了一下,然后忙说:“哦,来了。”   为什么会愣呢,因为平时徐慎根本不肯他进厨房,只有往外撵的份儿。   等人过来了,徐慎指指凳子:“不用干什么,烧个火。”   “收到。”舒然坐下,忍着笑打趣对方:“厨房不是你誓死捍卫的领地吗,今天怎么肯让我进来啦?”   “忙不过来。”徐慎一本正经。   “我信。”舒然点点头。   俩人对视一眼,接着无事发生地移开目光。   舒然把火烧起来,接着终于忍不住笑起来,把脸埋在膝盖上,手里还抓着一把铁钳子,随着他的动作在地上一点一点。   “不许笑。”徐慎轻轻踢了一下舒然的凳腿儿。   看见舒然半天还没消停的迹象,他绷着脸,压着不满的声音说:“你俊关他屁事。”   舒然小声:“他惹了你,你朝我这里撒气干什么?”   也没有惹到那么严重,只是无法光明正大地宣誓主权,无法告诉所有人舒然是自己的对象,徐慎略感到郁闷罢了。   “没对你撒气。”徐慎揉了一把舒然的头发。   “哦。”舒然说,炉口火光映照着他的脸,俊秀干净,眉眼如画,养得越来越好看了,徐慎挺有成就感。   吃饭的时候王东问:“慎哥,我嫂子呢?”   徐慎挺淡定地回答:“上学校学习去了,星期天才回来。”   这谎撒得……舒然十分庆幸今天不是星期天。   幸好王东也没多问,晚上他们夫妻俩住在楼下那间房,周惠收拾出来还没有被人睡过,正好给他俩住。   第二天早上舒然还没起床,徐慎就带着王东两口子去厂里了,这个举动让舒然感觉,徐慎一刻也不想别人在家里多待。 第34章   徐慎他们办厂的初衷, 除了赚钱就是安置出生入死的弟兄们,所以并不禁止在厂里干活的大家把老爹老娘接过来。   已婚人士也可以把带娃的媳妇儿领来一起生活。大不了就是压缩一下其他空间,扩建员工宿舍。   这样一来, 厂里很快就人山人海,热热闹闹的, 每到饭点食堂里都挤满了人,休息时间也都是人, 在看电视!   再说了,手脚利索的大爷大娘也能帮忙做事情, 不白吃厂里的饭。   陈森管人管得挺好, 大家都尊敬他,他说什么不能干, 什么就不能干,否则要给赶出厂里去。   男人们也会叮嘱自己家的亲人, 仔细遵守厂里的纪律,不要让厂长们为难。   杨彩云随丈夫住进厂里,和其他年轻小媳妇们串串门,说说话, 手头又有事情做,心情很快就开朗了,比在村里待产时开心一百倍。   现在王东在工厂里做普工,她希望自己孩子大点以后也能当一名普工。   舒然不用忙厂里的事情了, 在家里闭关写作, 一个星期把结尾给写完了。篇幅不长, 推理小说十五万字左右很适合, 如果出版后反响好还可以写成系列文,他自个心里有成算。   自己通读一遍没问题, 舒然就把手稿给徐慎看了。   徐慎早早就囔着要当舒然的第一个读者,当他从舒然手里接过厚厚的本子,心里充满了不真实的感觉。   就是……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当初给出去五百块钱,就得了个比田螺姑娘还要神奇的媳妇儿,如今媳妇儿还马上要出书了。   舒然见他捧着本子发呆:“你不看吗?”   “看,但我想一口气读完。”徐慎珍惜地摸摸本子说,这可是他媳妇儿几个月的心血,期间一边忙碌还一边挤出时间来写:“先把琐事完成,晚上我安安静静看。”   没想到徐慎会这么重视自己的作品,舒然还挺感动的。   其实还好,这篇小说对舒然自己来说就是一个尝试之作,假如取得不了什么成绩也无所谓,有些东西就是用来娱乐自己的。   不多时,徐慎把家里的事都忙完,两个人换下来的衣服也洗了,趁舒然抢着去晾衣服,他回到卧室捧起了舒然的手稿,逐字逐句地阅读起来。   白天的徐慎很忙碌,没有多少时间娱乐和关注自己的内心,而夜幕降临后回到和舒然的家,他就很放松,如今读着舒然的文字也是甜蜜幸福的。   这本小说的文字一贯继承了舒然的小幽默,明明是悬疑推理故事,读起来却分外轻松有趣,又不失哲理,十分经得起思考。   其实在这本书里,舒然没有写太多假大空的东西,更多是贴近生活,以细节见长,引起读者共鸣。   徐慎之所以喜欢这本作品,在看完还抱着书回味,是因为他从文字里边,感受到了舒然对生活的热爱,那份儿踏实,他很喜欢。   “看完了吗?”舒然戳戳他,三个小时都过去了,审阅卷子也用不着这么久吧?   “看完了。”徐慎把本子还过去。   舒然伸手去接,对面却没松开,他又扯了一下,表情古怪地看着徐慎:“慎哥?”   徐慎发现自己没松手,这才尴尬地放开手。   “你不会是舍不得还给我吧?”舒然好笑,觉得不可思议,第一,他写的也不是什么旷世奇作,一放出来就能艳惊四座那种。   如果是因为爱屋及乌,他人就在这儿,何必稀罕一本书。   “是啊。”徐慎说。   “真的有这么喜欢?”舒然不大信:“那你说说为什么喜欢,总结一下优点,我去给人出版社自荐的时候好吹牛逼。”   “优点就是好看,非常好看。”徐慎被媳妇儿瞪了,连忙绞尽脑汁水字数:“剧情很精彩,人物很丰满,最后的反转也很带劲儿,我没看过这样的,当然,我读书少,这点不具有参考意义。”   舒然眨了眨眼,问:“还有吗?”   如果他这样跟人出版社自荐,怕人家会大扫把将他打出去,写作的谁不认为自己能得诺贝尔奖呢!   “以上是作为纯读者视角的感受,你还非要问的话,我可以说说作为你家男人的阅读感受……”徐慎先观察一下舒然瞪不瞪自个儿。   舒然本来没瞪,被暗中观察就恼火:“要说就说,别磨叽。”老公都喊过了,他还计较这个不成。   徐慎笑,沉吟片刻:“我看你的文字,不由自主地觉得你是个……很善良细腻,热爱生活,心很踏实的人,但是又不缺少理想主义,浪漫美好。”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读完之后感觉又认识了你一回,嗯,就是这一种感觉。”   跟媳妇儿更贴近了。   他无法形容那种舒心的感觉,没有心悸那么强烈,是淡淡悠长的安然。   屋里安静了一下,舒然还在体会,然后点点头:“第一个读后感,谢谢徐慎同志的贡献,以后我成了大作家一定不会忘记你的。”   徐慎看着他的眼睛:“那我说得对吗?”   舒然沉默了一下,说:“差不多吧。”   被看透的感觉真羞耻。   南市这个地方,人文气息还是很浓厚的,舒然带上手稿出去打听了一下,有好几个出版社。   再一打听现在的流行版物统一是诗抄、知青小说、伤痕文学,舒然都蒙了。听了半天没听到推理小说的踪影,而且他的文字也跟这个时代的文艺风格有所不同,难道要凉了吗?   “小伙子,还去不去出版社?”被他咨询的三轮车司机师傅问他。   “去吧。”都写好了,舒然忧心忡忡地上了车,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大不了被退稿。   退了也就退了,以后有钱自己出钱印书,认识的每人送一本,这是最坏的打算了,他觉得自己的书没那么差。   三轮车跑挺快的,十多分钟就到了离家最近的出版社,付车钱那会儿舒然跟司机师傅调侃:“师傅先别走,没准儿我很快就被赶出来了。”   司机师傅也是耿直:“好的,我等你!”   “……”   舒然走进去,出版社的人都在忙忙碌碌,走路速度特别快,有种干劲儿,不过他的到来还是引起了一些些关注,毕竟是个时髦摩登的小帅哥,往那儿一站感觉很不一样。   舒然也不怯场,直接找进去人家办公室,看见里边有人,就直接敲门打招呼:“您好,打扰一下,请问贵出版社收自荐小说吗?”   办公室里头,这家出版社的社长抬头一看,一个俊秀帅气的年轻人站在门口,看穿着和气质非富即贵,也是这名社长见多了富裕人家的孩子,所以有点儿分辨经验。   这名社长却并不喜欢富裕人家的孩子,觉得他们养尊处优,没吃过苦,年纪轻轻能写出什么好东西来?   “不好意思,我们这里不收,你去看看别家出版社吧。”社长都不想翻看对方的手稿,无非又是无病呻吟的酸文。   “哦,好的。”舒然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还真以为人家不收,就原路返回,让司机师傅送他到别家出版社。   第二家出版社的门口比第一家气派多了,听说是南市最大的出版社,舒然祈祷它的包容性会强一点儿。   舒然依旧是毫不怯场地找进人家办公室,看见哪间有人就敲哪间的门,一不小心他又敲了社长的门。   吴社长六十多岁,正戴着老花眼镜欣赏各位作者投来的稿子。一上午看了诗歌、散文,还有几篇小说的开头。   这些稿子能到他手里已是最终审了,但他并未看到令自己惊艳的作品。   这时一个小年轻敲响了他的门,非常有自信地说自荐自己的作品。   “是什么文体呀?”吴社长感觉自己估计是看稿子看麻木了,想被毒打一下,就笑咪咪地招呼舒然进来:“拿来我看看。”   舒然尊敬回答:“是部推理悬疑小说。”   吴社长一愣:“那还挺少见的。”然后接过舒然递过来的本子。   推理悬疑小说这个类型在十九世纪中期兴起的,国外比较流行,国内很少见。主要是这个时代背景下,大家都追捧严肃文学,纪实文学,如宗璞,陈世旭等等,比较受到欢迎。   推理小说是通俗的,只能算是娱乐产品,并不受重视。   先不说内容好坏,吴社长翻开舒然的手稿,马上就被舒然那一手漂亮的钢笔字给吸引住。   他不禁抬头看了一眼舒然,发现对方还杵着,笑呵呵说:“坐下,别着急,我慢慢看。”   “好的。”舒然坐下了。   对方一边看一边问了几个问题,舒然一一回答,完了就安静着。   最后舒然舔了舔嘴唇,终于忍不住问:“老先生,我这种通俗的写法,是不是不受欢迎?”   吴社长看得津津有味,闻言笑了:“你自己也知道啊?不过没关系,我认为故事很有趣,通俗小说也是群众需要的嘛。”   舒然一听,这是有戏的意思吗?   “您说这书能出?”他问。   “能。”吴社长光看个开头就确定地说道,原来自己不是看稿子看麻木了,而是需要娱乐一下,比如先把这本语言幽默的推理小说看完。   这下轮到舒然蒙了,这么儿戏的吗?   真的不用再审审?   “您自己能做主?”舒然还是不放心。   “能。”吴社长又看了他一眼:“哎呀,小作家,放心吧,我是社长。”看到舒然那震惊的表情他笑了:“如果后文质量不错这书肯定能出。”   这下舒然彻底放心了,感激地笑笑,虽说出不出无所谓,但出了真的很高兴:“行,那这书您慢慢看,我回家了?”   吴社长诧异:“你不问问稿费怎么算?”   “这个……”舒然刚想说无所谓,能出就行,话到嘴边改成:“听社长给我安排。”   吴社长赞许地点点头:“留个地址,回头把样书和稿费给你邮过去。”   “好的好的。”舒然抓起桌面的笔写下地址。   “你这字练得真不错。”吴社长夸了一句。   舒然笑笑。   出了出版社,舒然心情有点激动地叫了一辆车,当司机师傅问他:“去哪儿?”   他向司机师傅脱口而出:“去老制药厂。”   舒然这会儿不想回家,得到喜讯后,他脑子里第一个想法就是和徐慎分享结果。   所以一冲动就来到了制衣厂,不过这股子冲动在车间见到人山人海就被浇灭了许多,唉,厂里到处都是眼睛,来了也不能多说什么。   徐慎正在安排人做事,他工作的时候很严肃,即使是面对熟悉的弟兄也是就事论事,说完事再说交情。   舒然很少这样旁观徐慎,瞬间情不自禁地放慢脚步,甚至躲在一旁暗中偷窥。   他家男朋友高大的身材在人群中特别显眼,哪怕穿着和众人一样的工服,他还是第一眼就看到对方。   逆着光的侧脸轮廓帅呆了,撑在工作台上皱着眉和别人说话的样子酷毙了,真是有魅力呢。   可惜这样的画面并没有维持多久,站在徐慎对面的人好像看到了舒然的踪影,往舒然这边指了一下。   徐慎立刻回头,惊得舒然下意识往旁边的工位躲,但徐慎还是看见了他,表情立刻从严肃零过度到笑容满面。   哎,我家男人真帅。舒然在心里赞美,同时自以为隐秘地躲起来。   徐慎大步地走过来,笑吟吟地看着自以为躲很严实的媳妇儿:“你在这里干嘛?”   舒然略尴尬,而且由于做贼心虚,他感觉徐慎的到来也带来了漫天的基佬气氛,将他们团团包围。   他指了指外面:“到外面说。”   到了外面发现,外面也是人来人往,舒然麻了,看着徐慎:“办公室……现在应该没人吧?”   “有,他们在办公。”徐慎读懂了舒然的诉求,笑挺荡漾的,然后想了想跟对方说:“走,跟我来。”   舒然被他笑得不好意思,但还是麻溜地跟了上去,小声问:“去哪?不会是洗手间吧?”在洗手间宣布好消息,不太适合吧?   “你在想什么?”徐慎回了下头,他怎么可能带舒然去洗手间幽会,抬手指了指:“只是去厂子后面。”   他拐进一条窄道,通过这条路绕到楼后,这里是视野死角,没人看得见他们。   “怎么了,你要说什么?”徐慎笑吟吟地看着舒然。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舒然咳了一声,别扭地说:“我稿子过了,出版社社长看了个开头就要了。”他笑起来,拍拍徐慎的胸膛:“所以想过来告诉你,你的眼光不错,徐慎同志。”   “恭喜。”徐慎一直笑看着舒然,静静听对方说完才说:“我就知道可以的。”   “同喜。”舒然也笑。   俩人静静对视了几秒,接着自然而然地吻到一起,从起步零过渡到汹涌滂湃,像火一样烧着两个人的心,灼热到微痛,却舍不得慢下速度。   舒然觉得……腰身都要被徐慎箍折了,平时在家也不至于渴求成这样,难道是因为换个环境特别带感吗?   不过他也一样,不舍得松开对方。   那就继续闭着眼睛,疯狂吧。   不对,等等……一会儿嘴唇还能见人吗?   “慎哥……”舒然赶紧推开徐慎,让这人清醒过来:“咱们克制点儿,外边都是结过婚的,一看就露馅儿了。”   “好吧。”徐慎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头一次觉得弟兄们有媳妇儿也不是一件完全有利的事。   不过今天能在工作之余忙里偷闲跟媳妇儿幽个会,亲个嘴儿,他已经很满足了,现在心情无敌好。   “你先出去,我一会儿再出来。”徐慎说。   “为什么不是你先出去?”舒然垂眸,意味深长地瞄:“难道你想在这里干坏事儿?”   “说什么呢?”徐慎好笑地敲敲媳妇儿脑瓜。   “好吧,我先出去。”舒然拐去洗手间,那里有供大家整理仪容仪表的大镜子,他看看自己脸上有没有可疑的痕迹。   庆幸目前并没有,如果他刚才不制止可能就要有了。   舒然磨叽了一通,回到办公室跟大家说话,顺便看一看最近的数据情况。   紧接着徐慎也回来了,在厂里人多眼杂,他就跟舒然平常普通地处着。   “到饭点了,走,去食堂吃饭。”徐慎朝舒然招呼。   “好嘞。”舒然放下记录本,跟着一起去,平时他不来厂里,徐慎中午会回家吃饭休息,毕竟不远。   今天他来了,就在厂里吃完再回去。   没有小灶,大家都吃一样的,徐慎怕舒然没吃好,回去又问:“媳妇儿,还吃点儿吗?”要吃他就去做。   “你当我是猪啊?”舒然寻思着,上顿吃完还没一个小时。   徐慎笑笑,抱着香香的媳妇儿睡午觉。   *   吴社长连夜看完了舒然的悬疑小说,发现故事比他想象中还要精彩反转,惊艳得他想马上分享给朋友。   可惜书还是手稿,不能泄稿,只能给社内的工作人员看,然后加紧校对印刷。   隔两天,舒然再一次来了出版社,问问社长看完了自己的小说没有,是不是真确定要出。   吴社长见了他笑眯眯的:“来了?”   没等舒然开口,吴社长就迫不及待地问:“舒然啊,像这本《楼梯》一样架构完整,反转巧妙的故事,你还能写出来吗?”   舒然点了点头:“能。”   他这次是来问吴社长最终审的:“您看完整本了?那……”   “看完了。”吴社长热情地说:“故事后半部分比前面更精彩,属于后期发力,当然前面的铺垫也不错,只是没有那么紧凑。”   这些问题舒然自己也知道,因为前半部分是陆陆续续挤出时间写的,后半部分是他专门窝在家闭关写的,质量当然有所不同。   “舒然,”吴社长说:“以后你还有作品就拿到我这里来,我给你拿10%的版税,卖多少给你算多少,你看行吗?”   “可以。”舒然直接应了,5%还是10%,他不是很在乎,他看中的是其他衍生价值,说:“但我有一个要求,这些作品的其他衍生版权还是我自己的,比如拍电影,出漫画等等……”   吴社长哭笑不得:“你这孩子,想得真远,有自信。”   这些东西太虚幻了,吴社长没多想就答应了舒然,因为这本来就是作者的权益。他们出版社只是出书,而不是买断了作品。   人家出版社有排期,本来没那么快轮到舒然,奈何社长格外喜欢舒然的故事,恨不得马上印出来跟大家分享,所以就把他提到了前面。   “大约两个月后就能上市。”吴社长说:“你回家等好消息吧。”   舒然:“好的,谢谢您!”   厂里今天发工资,工人们拿到钱还被放了半天假,不少人结伴到街上购置生活用品。   穿厂服戴工帽的一群人,引来不少羡慕的眼神。   甚至有人上前问:“你们厂子是个什么厂子?要怎么样才能进去工作呢?”   同心制衣厂的工人们想起厂规来,都三缄其口,半分不透露厂里的任何内容。   几位厂长说了,他们要闷声发大财。   舒然在街上看到了放假的自家工人,回到家一看,徐慎果然也回来了,正光着膀子在水井边打水给自己物理降温。   秋老虎的威力不亚于正夏,中午还是很热。   “刚回来?”舒然走过去,拿起毛巾帮徐慎擦背。   “嗯。”徐慎回头笑:“你去干什么了?”   舒然满面笑容:“又去了一趟出版社,你猜社长说什么?”   “说什么?”徐慎来了兴趣。   “社长说,”舒然一边欣赏着男人结实的肩背,一边回答:“以后我的作品都可以直接给他,还给我提前了排期,两个月后就能看到成书上市。”   “那太好了了。”徐慎撑在旁边的椅子上,让媳妇儿擦得更省力,他说:“我也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咱们的工期不是两个月吗?现在才一个半月,已经在收尾了。”他回了下头:“你明天给那谁……打个电话,看他什么时候来验货。”   舒然:“行,人家叫罗斯福。”这确实是个好消息。   徐慎继续说:“我和江帆要去省里码头走一趟,熟悉了一下情况,到时候走货顺利。”   “什么时候去?”舒然问。   “明天。”徐慎想了一下:“反正越早越好。”   “好。”舒然擦累了,把毛巾塞到徐慎手里:“你自己洗。”   舒然走后,徐慎端起水桶,举过头顶直接倒在头上,这样就凉快了。   南市去省里,开汽车两个小时吧,顺利的话早上去傍晚回。   江帆:“幸好去省里不远,不然你晚上回不去,人家舒然不得独守空房?”   “开你的车,嘴咋那么闲呢?”徐慎倚在车窗边笑骂,确实,自打结婚之后,他和舒然就没有分开过夜过。   “哎,终于要出货了,”江帆兴奋地说:“我滴个心激动得呀,好久没赚过这么大笔的钱了。”   上一次赚大笔的钱,还是可以捞偏门的时候,那会儿钱拿到手也激动,同时伴随着提心吊胆。   这次就不一样了,这次完全是光明正大赚来的,可以大胆地……也不行,财不外露,暂时还是不能跟家里说。   江帆:“等着,等我成了大富豪我再跟我大哥显摆。”   徐慎笑笑:“嗯。”   江帆絮絮叨叨:“凯子他俩成了大富豪,就可以风风光光地接他爹出来了,到时恐怕还能跟袁敏那个老冤家别别苗头,啧啧,多有面儿。”   徐慎也插一嘴:“是啊,森哥风光找个好媳妇儿,以后继续子承父业。”陈家就又起来了。   江帆年纪还小,暂时不考虑婚事,不过他看了眼徐慎:“以后你俩赚那么多钱,给谁花啊?不如抱养个孩子,喊你和舒然一声爹……”   说着他自己声音小了下去,因为不切实际,屋里头喊喊还行,在外头哪敢啊?   更何况舒然姐弟和徐慎目前还是一团乱官司,哎,急不来,还得从长计议。   “哎,不说这个,先赚钱再说,有钱什么都好说。”江帆表示,有了钱就是天王老子,谁管得着谁敢管,用钱砸死他。   “你说得对。”徐慎非常赞同。   他也没急,现在和舒然的日子挺好的,一步一步来,就像舒然说的,会好的。   他俩在码头打点,舒然一早去工厂给罗斯福打电话,对方常驻于沿海,有自己的办公室,接到电话表示尽快上来。   罗斯福看中舒然的厂子和设计,还有他们的运输能力,这团队非常棒,他相信可以长久合作。   一个星期后,同心制衣厂终于盼来了罗斯福和他的助手玛丽,厂里开始了令人紧张的验货时刻。   舒然对自家厂子的品控很有自信,车工肯定经得起最严苛的检查。   平时大家为了保持质量,日以继夜地付出了百分之两百的精力,假如这都应付不了老外的要求,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罗斯福一边看,一边和自己的助手讨论,最后给出一致结论:“质量很好,我们很满意,希望你们继续保持。”   舒然松了口气,笑着和对方握了握手:“一定。”   周围的人看见这个画面,也笑了。   舒然回头和徐慎说了一声:“全部抽检完毕,可以装车了。”   徐慎点点头,喊李杰他们,还有厂里全部力气大的汉子,都帮忙装车去。   舒然和罗斯福交代了一下运输流程:“罗斯福先生,我们这边都打点好了,两天后就会到沿海码头,你准备好对接就可以了。”   罗斯福:“OK.”   这次的货物他很满意,为了让合作更愉快,他没有故意拖着尾款,而是主动提出:“我们去银行,我把尾款付给你,舒。”还贴心地问了一句:“是付给你现金还是……”   如果是现金,可以免税。   “谢谢,不必。”舒然笑了:“直接转到我们的公司账号就可以。”   舒然去找江帆,笑容满面地说:“走,载老外去银行。”   江帆一个激灵跳起来:“走!”   陈凯耳朵尖,也想跟着一起去,被他哥拽了一把:“你凑什么热闹?你开车还是会洋文?”   陈凯怎么可能跟江帆抢方向盘,洋文他就更不会了!   陈森:“滚去上货。”   徐慎他们都在热火朝天地装车,争取明天早上发船之前把货运过去。   整个厂子忙到夜幕降临,这时舒然也回来了,顺带拿回来一袋子钱,准备给工人们发奖金,购置消耗品等等。   大家伙儿累得灰头土脸,忙完就去开饭了,目前只有徐慎坐在门口敞着腿休息,等着舒然过来坐到他身边。   徐慎看看周围没人,摸舒然一把:“招待老外吃饭了吗?”如果招待了,那舒然也就吃了。   “啊,”舒然笑着说:“咱赚人家这么多钱,不得请顿饭。”   “也是。”徐慎这才问:“尾款都到了?”   舒然揉了揉笑僵的嘴角:“到了,真不少。”   徐慎就安心了,笑了笑然后站起来:“走吧,给大家发奖金去。”   今天出货,全厂上下都很高兴,大家伙儿吃完晚饭还领了奖金,并且还放假五天……是不是有点儿太长了?   这假期长得大家害怕放完假回来厂子就不要他们了!   舒然只好跟大家解释道:“新订单的材料还在沿海,咱们需要等材料到了才能开工。”   工人们才放下心。   舒然给大家发奖金的期间,江帆这个大嘴巴,早就将公司账户里有多少钱告诉了其他人。   “他娘的……”陈凯兴奋得直摸头:“外销真的有这么赚钱吗?那咱们不是发财了?”要知道老外走的时候又给了新单子。   江帆:“当然,人家老外赚的是美刀,现在的汇率你自己算算。”   舒然回到办公室,听见他俩在激烈讨论,徐慎和陈森就挺淡定的,正在泡茶喝茶,两边的心理年龄差距泾渭分明。   舒然毫不犹豫地走到喝茶那边,徐慎拉了张椅子给他坐下,忒殷勤,陈森则给他倒茶,招呼道:“大总管,喝茶。”   舒然好笑,说了声谢谢,端起茶抿了一口润润喉。   “各位,回头把你们的账目总数给我,我好去给你们转钱。”   “好嘞。”大家积极地应道,这时陈凯又算了算:“我们下张单子两个月后又要出,那两个月后是不是又有一笔?”   屋里其余人看着陈凯,异口同声地说:“你真聪明。”   陈凯被他们笑了,恼火,绞尽脑汁想点儿真聪明的发言:“我们厂子规模这么小就能赚这么多钱,那扩大规模不是赚得更多?”   这次大家不笑他了,而是认真考虑起了扩产的问题。   舒然敲了敲桌子,给各位股东们提个醒儿:“不要贪心,先筹到足够的资金再考虑扩产。”   届时等他们做成了大厂,日进斗金不在话下。 第35章   放假了, 徐慎懒得早上起来做饭,睡到很晚才骑着自行车出去买吃的。   “卖报了!卖报了!南市日报,今日有大新闻!”卖报员骑着自行车打身边经过。   徐慎平时其实不看报纸, 只是他想起舒然之前说过一嘴:“咱做生意的人,要特别留意上头的政策, 跟着上头的政策走才能吃饱饭。”   于是徐慎一提车头,快速倒回去追那名卖报员, 买了一份报纸塞进车篮中。   离家不远处有个包子铺,舒然爱吃他们家的小笼包和炸油条, 每次徐慎过来都要买这两样, 还有现磨豆浆。   听到楼下院门外传来自行车铃响,舒然爬起来洗漱, 几分钟后打着呵欠下楼来:“慎哥,今天吃什么?”   很意外没听到回应, 舒然一看,徐慎正在那儿捧着一份报纸看得出神,表情是舒然很少见到过的凝重,眉头锁得紧紧的, 让人不由也对报纸的内容好奇起来。   “醒了?”徐慎回过神来,对着已经走到身边的媳妇儿笑了一个:“瞧我,看报纸看得入神,都忘了上去喊你。”   “发生什么事儿了?”舒然问。   “你看。”徐慎直接把报纸递给他。   舒然拿过徐慎手中的报纸,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占据半个版面的黑白画面, 图中身穿警服的两名执法人员, 押着一名罪犯在台上示众, 罪犯脖子上挂了个牌,白纸黑字写着名字。   示众台后边, 还密密麻麻站着一群等待示众的罪犯,全都被反绑双手,脖挂姓名牌,精神面貌颓然,低头。   再一看大标题:全国严厉打击刑事罪犯!   随着社会发展,国家会越来越加紧对扫黑除恶的力度,仔细看报纸的内容,显然现在已经开始在各地大张旗鼓执行。   “这是好事啊。”舒然说了一句,严厉打击罪犯,人民才能安居乐业。   “嗯,是好事。”徐慎郑重点头。   舒然看着徐慎:“慎哥,刚才见你表情凝重……我还以为你不乐意呢。”当然这是开玩笑,他知道徐慎肯定不是那个意思。   “哪能啊。”徐慎立刻否认,他没有不乐意:“不过是看到了认识的名字。”   他不熟,单纯就是认识而已。   舒然一怔,也是,徐慎以前在社会上混,恐怕认识不少这些出来混的人。   有些人没管住自己,真犯了不可饶恕的罪,天网恢恢,国家真下力度打击还能逃得了吗?   “能登报示众的,估计得是死刑。”徐慎说,刚才就是有点儿感慨而已,不是同情这些人。   沉默了一下,他叹了口气:“不说这些了,快吃。”   “唔……”舒然张口,接过徐慎送到嘴边的小笼包,手里还是抓着那份报纸阅读,是的,这年头的判刑力度很强,情节严重就死刑。   照这么一推算,陈凯他爸判了二十年,其实情节也不是特别严重,放到后世,可能判不了这么多。   但判了就是判了……老老实实改造,以后出来踏踏实实过日子。   舒然看着还没走错路的男人,暗暗庆幸对方已经改邪归正,以后也绝不会行差踏错……了吧。   其实他很想知道,那时究竟是什么契机让徐慎最终也迷失了方向?   这么久接触下来,他总觉得徐慎应该不是那种人。   但这个问题,估计永远也不会有答案,那就不去探究了。   舒然看完头版头条,又接着往下看,另一个版面的头条是一篇……鼓励当代年轻人自恋恋爱,抨击包办婚姻的先锋派文章。   舒然乐了,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这位笔者的文笔非常精炼犀利,叙事能力跃然纸上,让舒然这个刚刚过稿的小作者瑟瑟发抖。   “慎哥,这个有趣。”舒然说。   “我看看。”徐慎也凑过来一起看,读完大标题就笑了:“估计以后相亲的男女会越来越少,大家都倾向于自己找对象了。其实我也觉得自然恋爱比较好,不过那会儿真不知道,所以啊,这样的文章太稀缺了,应该多多登报,让年轻人都能受启发。”   当时徐慎是真的没有这个意识,关于婚姻他的所见所闻,全是包办婚姻,只要父母同意能过日子就行,压根没想过什么情情爱爱,说一句封建保守不为过。   是舒然的出现激发了徐慎所有的叛逆,如今他觉得,除了舒然其他都是虚的。   “不,相亲不会少的!”舒然嘎嘎直笑,差点儿被豆浆呛到:“这种优良传统……”四十年后还是很流行呢。   徐慎古怪地看了一眼舒然,疑惑:“媳妇儿,你不是先锋派吗?”   细数舒然的所作所为,妥妥地就是一个新自由主义者,又怎么会认为相亲是优良传统……   “我是先锋派,”舒然说:“我肯定以及坚定地反对包办婚姻,不过相亲是个中性词,如果父母把相亲权利让渡给子女,其实也不是那么坏。”   人们讨厌相亲,更多还是因为父母过度干涉罢了。   看到这篇报纸给了舒然新想法,他说:“要不咱们在厂里办一个读书角?”   徐慎:“读书角?”   “嗯,让大家平时能看书读报,比如抨击包办婚姻这篇文章就很值得宣传,为你和我姐的解除婚姻关系做个铺垫。”舒然说:“不然拖着也不是办法,与其被别人疑心,还不如自己说出来。”   徐慎听了觉得有道理。   “可以啊。”要说谁最想澄清这份关系,那非徐慎自己莫属了,他猜张云生那边也差不多,是该找个时间办了这件事,说到这个,徐慎突然想起:“转风头了,上次跟你爹妈说过,等天冷了带他们上城里转转,要不就趁这个机会给办了?”   正好最近厂里放假。   时间过得很快,现在已经是十一月,南市的深秋,天气已经转凉了。   舒然想想也是,不然带他们来城里还得演,四个人都不自在,他认真考虑了一下:“可以,先跟姐和姐夫他们商量,看看怎么说?”   “别担心,姐夫的成分比我强上天,你爹妈一听准乐意。”徐慎说。   “哪有你这样说自己的?”舒然听着不顺耳:“不许你这样说自己,在我心里边你成分最好。”   徐慎摸摸耳朵,感觉被夸得有点儿耳朵发烫:“你在我心里也成分最好。”   互相喂了几句甜言蜜语,把人哄得心花怒放后,俩人赶紧吃了早饭,出门去姐夫家做客。   “回来的时候记得提醒我去趟银行。”舒然掐掐徐慎的腰腹,发现掐不动,不忿的他反手掐掐自己的,手感令人越发不忿,还不如不对比。   “行。”徐慎说。   周惠的婚后生活过得很温馨充实,平时男人去上班,她就在家里做衣服,等男人下了班一起做饭打扫,有说有笑,反正没红过脸。   他们的婚姻,没有复杂的人际关系,没有生活压力,她感觉自己很幸运。   今天弟弟带着徐慎上门做客,说了一直压在心里的那件事,周惠肯定支持。   “拖了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她对徐慎说:“到时候我爹妈来了,就说是我的主意,他们要是有意见,我也不怕。”   现在都结婚了,她怕个什么。   唯一怕的就是爹妈假如闹起来,会波及到张云生的工作,不过根据周惠对父母的了解,他们没有这个胆子敢闹。   “姐,没那么严重。”舒然安抚了一下,给她分析:“就咱爹妈那个性子,一听说你嫁给了姐夫,估计要乐晕过去了。”   周惠一听,赶忙去看徐慎的反应,顺便踢踢弟弟:“怎么说话的呢?”现在就别说这个了,言下之意好像衬得徐慎多么不好似的。   “没关系。”徐慎一点儿不在意地说了句,反正媳妇儿说了,他的成分最好。   “那我需要准备什么?”张云生挺紧张地问,早前他已从媳妇儿嘴里听了很多关于岳父岳母的情况,心情尤其复杂。   “不用,”舒然说:“姐夫到时候最好不苟言笑,别对我爹妈太讨好,他们就吃这套。”   “没错。”徐慎慢悠悠加了一句:“最好是穿着制服。”   舒然忍俊不禁,点了下头:“可以安排上。”   “明白。”周惠两口子连忙答应,之后乐不可支。   这边四个人商量好了,徐慎表示:“那我明早就出发去乡里接……他们。”平时跟舒然说惯了咱爹咱妈,他差点儿就说漏嘴。   “需要我也去吗?”周惠问。   “不用。”徐慎指了指舒然:“我俩去就可以了。”   “嗯……”周惠当下有些异样情绪在心里一闪而过,但没抓住,只是觉得有种惆怅,好像弟弟不是自己的了一般,她也不知道这种感觉从哪里,没细想:“也行,我和云生在家里准备午饭。”   舒然今天单独和徐慎来做客,还挺紧张,就害怕自己和徐慎之间那种隐约的氛围感太强烈,会让人看出来。   幸而周惠夫妻俩对他们的关系已经先入为主,轻易不会发生改变。   从姐夫家出来,俩人都沉默着,舒然在想解决父母那边的事情后,要不要干脆也对周惠两口子出个柜?   巧了,徐慎也在想这件事,他俩太有默契了,想来想去,最后都一致地选择没有吭声。   饭要一口一口吃,事情要一件一件做嘛。   “对了,去趟银行。”徐慎说。   “嘶,你不说我都忘了。”舒然从思绪中回到现实,甜甜地夸赞男朋友:“你记性真好,以后把你当备忘录得了。”   徐慎叹了口气:“年纪轻轻就健忘,我媳妇儿真可怜。”   “?”这人报复自己呢?舒然拍了一下他的后背:“健忘怎么了!我有人形备忘录,你有吗?”   徐慎失笑:“我确实没有。”   人形备忘录?又学到了一个有意思的新词汇。   舒然在后座翘起嘴角,笑得挺得瑟,打嘴仗他怎么可能让徐慎赢,除非是另一种形式的嘴仗……   俩人去了一趟银行,把该分给其他股东的钱都转出去,剩下的两份就是他们的,也转到徐慎的户头里。   “都放我这儿?”徐慎迟疑地问:“要不,你开一个户头,给你存着。”   舒然又不是见钱眼开的人,摇摇头拒绝:“用不着,我懒得管钱。”   其实公司现在的钱他也没有很想管,但是好像给谁都不够适合,陈森对账目不感兴趣,陈凯是个马大哈,江帆也是漫不经心吊儿郎当,只有徐慎最细心,但徐慎太忙了,自己不管又是落到这个人身上。   徐慎看了他一眼:“好吧。”就没再提。   合股第一次分钱,没有计较谁干更多的活儿,谁更清闲什么的,大家都一样平均分。   剩下在公司账号里的部分钱就继续存着,用于日常开销。   明天要接舒然的爹妈进城,徐慎绕去江帆家拿了车,第二天一早就去乡里。   深秋地里已经不忙了,周国栋两口子早上出了趟田里,不到近午就回来了。   “爹,今天村头有人卖猪肉。”林雪花迎上来:“您拿点儿票给我买猪肉呗。”   周国栋:“让二丫去买。”   周兰背着弟弟洗衣服,闻言站起来擦擦手:“好嘞。”   有肉吃大家都高兴。   拿着钱去买猪肉的周兰,觉得大嫂的脸一定气绿了,这怪不了谁,要不是上回爹给了票子买肉,大嫂偷偷给娘家顺了一半,家里也不会防贼似的。   林雪花是气,等她男人回来了,把她男人揪进屋里撒气:“你们全家人防着我,嫁进你家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咋了媳妇儿?”周强忙问。   “我让爹拿票买肉,他让二丫去买。”林雪花声音委屈。   “……”周强一阵尴尬,不敢跟自个媳妇儿说:还不是因为你有前科,大家才防着你。   外面忽然有动静,原来是徐慎开车来了,要接他们爹妈进城里做客。   林雪花本来也想去,但去的是周惠婆家,哪有嫂子去探小姑的道理……   本来舒然也没打算邀请他们就是了,直接招呼了周国栋两口子,还有周兰:“小兰也一起去吧。”   至于两个七八岁的小妹还不太懂事,不方便带上一起去听周惠这件事,这次就没有带她们。   胡金花很疼爱最小的儿子,早就抱在怀里了:“还是老七有福气,这么小就能坐汽车进县城。”   舒然表情扭曲了一下,这是什么结论?   如今天气一夜之间转凉,大家都换上了长袖长裤。   难得进一次城里的周家几人,翻出了自己最体面的衣服,平时在家里都不怎么穿的那种。   马上就要见到出嫁好几个月的大闺女了,胡金花踌躇片刻,到底忍不住向二儿子打听:“老二,你姐她还生气吗?”   知女莫若母,周惠两次都不肯回来,胡金花哪能相信那些编造的理由,无非是还闹脾气。   舒然:“您也知道姐会生气。”   胡金花被噎了:“……”   不过当着女婿的面儿,她也不好说什么。   “都过去这么久了,现在不也过得挺好的。”周国栋声音不大地说了一句,怎么着,还真的要恨他们一辈子不成?   舒然没说话,现在的他很明白,说服别人或者让别人认错都是一件很傻逼的事情,最有效的方式就是直接用行动争取自己的利益,情绪先抛到一边。   还有,他觉得向别人索取爱也是傻逼,谁也没有义务天生就应该爱谁。   他以前就是个大傻逼。   徐慎一路上没怎么说话,关于周家的事情他能插手,不过是在舒然需要他插手时他才干涉。   主要是徐慎觉得,他媳妇儿自己就很能打……特别能打。   舒然不是被牵着鼻子走的角色,他可会控制谈话节奏和争取主导权了。   像现在他不接茬,周国栋夫妻俩保准在心里直打鼓。   进了县城,徐慎直接把车开到张云生的单位里去,进大门时特意跟周家人介绍清楚,这是某某某单位,做什么的,分量多重,一通事无巨细。   周家人一时觉得很蒙,不知道徐慎为什么要跟他们说这个?   “那个,女婿,咱们来人家单位做什么?不是上你家吗?”周国栋问。   而且还有点担心,这里是无关人员随随便便能来的吗?!会不会惹上麻烦?   “您女婿就在这个单位上班。”徐慎说。   “什么?”周国栋和胡金花惊讶出声。   那个,徐慎不是做生意的吗?   蒙他们呢,这种大门上挂五角星的单位,徐慎绝对绝对不可能在这里上班。   舒然:“您二老不用太惊讶,慎哥说的话是真的。至于是怎么回事儿,等会到了姐家里再细说。”   “这……”周国栋的嘴巴张开半天合不上,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灵魂出窍的状态,是真的?   特别是当他下了汽车,看见一排排穿制服的青年昂首挺胸走过,他越发不相信徐慎会在这里上班。   十里八村谁不知道徐慎是混出来的,打死周国栋都不信,徐慎能进这种光荣单位……   舒然一看就知道周国栋的心理活动,当下摇摇头,倒是没有什么情绪:“走吧,姐应该在做饭了。”   周兰第一次来这个宏伟又陌生的地方,很没有安全感,她想了想,悄悄越过父母跟在二哥身边,相对而言,她觉得二哥更能给她一点庇护。   “走。”舒然揽住大妹的肩膀,手掌下的薄棉衣洗得发硬,是一种压了大半年的手感,他一顿,寻思着回头上街给小姑娘买两身过冬。   一行人到了张云生家门前,徐慎敲敲门,里头很快就有人来开门,是周惠,她穿着一身崭新秋装,样貌本来就长得不错,婚后幸福的生活养人,现在显得越发好看,父母妹妹都不敢认她。   “爸妈,兰兰,都来了?快进来。”周惠笑着让开身子,把错愕的家人们迎进去,再招呼弟弟和徐慎,小声:“辛苦了。”   舒然朝她弯弯嘴角。   周家人在这套二室一厅的单位房里坐了下来,三个人眼花缭乱地观察四周,很快就感受到周惠到底过得有多好。   这里什么都有,甚至还有电视机……   这下子周国栋终于相信徐慎是在这里工作了,因为这是单位房,假如徐慎不在这里工作,他怎么可能住得进来。   这时,一个身穿制服的高大青年从厨房走了出来,走到周惠身边问:“小惠,这就是咱爸咱妈?”   周家人一看到张云生的出现,立马就从座位上笔直站了起来,那紧张的样子,紧张到反应不过来对方说了什么。   “是的。”周惠给张云生介绍道:“这是咱爸,这是咱妈,这是大妹周兰。”接着给自己的亲人们介绍张云生:“爸妈,兰兰,这是张云生,我丈夫,其实我根本就没有嫁给慎哥,我最后是和云生结婚了。”   从周惠说完这席话后,整个屋子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周国栋惊讶了半天,磕磕巴巴:“你……你说什么……”   舒然出来解释:“让我来说吧,事情是这样的,那天慎哥把姐接到城里,姐跟慎哥说了自己不想盲婚哑嫁,当初是家里包办的婚姻,她不同意。所幸慎哥也没有勉强,最后还帮姐介绍了现在的姐夫。”顿了顿:“爸妈,有哪里不明白的,您可以问姐夫。”   “嗯。”张云生眉头一锁:“您二位对我和小惠的婚事有意见吗?”   他体格高大,早上特意没刮胡子,一皱眉头还挺有威严。   “没,没意见……”周国栋夫妻俩这辈子都没见过几个穿制服的,此刻站在张云生面前,他们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困难,而且整个人就像在做梦,是……是个美梦。   怎么会这样呢?   但不管了,徐慎还是张云生,他们当然毫不犹豫地选择张云生!   舒然拍拍周兰的手臂:“大妹,快叫姐夫。”   周兰看到姐姐幸福的样子,真心替姐姐开心,对着张云生脆生生地喊:“姐夫!”   张云生给她一个笑脸,颔首:“周兰妹妹,欢迎你到姐夫家里做客。”   顿了顿,他走到周国栋面前,伸出双手:“岳父?”   周国栋赶紧把自己的手伸过去,眼角的鱼尾纹都笑出了一大把:“哎,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呢?还一直瞒着我们。”   “是我们不对。”张云生说。   周惠走到胡金花面前:“妈,您对云生这个女婿也没意见吧?”   “没,没意见。”胡金花一脸复杂地看着大闺女,忽然就有些不敢对视了:“你们过得好就成了,妈还求什么。”   周惠知道妈为什么这样,曾经她跟妈说自己想嫁给军人,妈说她读了点书就异想天开,敢做那种梦。   “大家坐。”说开了,张云生招呼大家坐下,否则他估计周家人见他站着也会一直站着。   舒然和徐慎两个早就坐下喝水了,周国栋坐下之后,再看对面的徐慎,竟然有一种奴隶翻身把歌唱的气势:“那个,徐慎啊,这件事真是委屈你了。”顿时爹气十足!   徐慎好笑,没跟他计较:“没关系,虽然没结成亲家,但我跟周定关系好,大小也是自家人。”   周惠笑了:“可不是,慎哥很照顾定子,跟拜把子兄弟似的。”   “那徐慎现在还单着吗?”胡金花觉得挺对不住徐慎的,以及想起了那五百块钱,暗示地看了周国栋好几眼。   周国栋也想起了彩礼钱,很肉疼,但这钱没有不还的道理,他咬着牙说:“那五百块钱……”   “不用还给我了。”徐慎说。   他们一愣,不用还?   管他呢,周国栋很高兴,马上又听到张云生说:“是的,我已经替小惠还给徐慎兄弟了。”   “哦哦,好的。”周国栋点头,反正不用从自己口袋里掏就行了。   “徐慎,要不要大娘给你介绍个对象?”胡金花忽然问。   “啊?不用。”徐慎一口拒绝。   舒然正看不惯周国栋对徐慎又怕又嫌弃的态度呢,借此机会开口狂吹一波徐慎的身价:“慎哥现在水涨船高,哪里还敢娶咱们乡里的姑娘。”   “那是。”张云生还挺会捧哏,上次舒然来家里送衣服,早已经把办厂的事告诉了他:“徐慎兄弟开着大公司,赚着大钱,哪里用得着担心娶不上媳妇儿。”   “开大公司?”周国栋睁大了好奇的眼睛。   “是的。”舒然继续吹:“不说你们不知道,慎哥两个月就能赚十套县里带院子的楼房。”   屋里一片安静。   因为他们都被两个月赚十套楼房给吓蒙了,特别是周国栋这个精打细算的人,也就是说,他们家本来有机会发财,却跟有钱的女婿失之交臂?   十套楼房啊,随随便便分给他一套就能当城里人了!   想着这些,周国栋感觉自己呼吸都不畅快了。   “哎,慎哥太有钱了。”舒然说:“我现在就给慎哥打工,每个月领点儿工资。”   听着媳妇儿在那胡说八道,徐慎忍笑忍得相当辛苦,哪有那么夸张,那是他和舒然两个合起来赚的钱。   舒然说到这里就闭嘴不说了,不然他害怕周国栋晚上睡不着。   “那徐慎确实是出息了。”周国栋讷讷地说,早他就看出来徐慎非池中物。   这件事就这么落幕了,皆大欢喜……也不是,周国栋应该挺纠结的,恨不得自己的女儿能劈成两半,一半嫁给徐慎,一半嫁给张云生……   十套楼房啊。   看见周国栋走路都恍惚的样子,舒然暗自偷笑,看见周国栋不爽他就爽了!   “爸,姐这事儿暂时别在村里说。”舒然过来叮嘱他两句:“过个一两年再说,就说和平离婚再嫁。反正我姐也不回乡里,随便别人怎么想。”   见周国栋还恍惚,他暗笑着又说:“有这么个好女婿,您得到的是实打实的好处,要捂着点儿,小心别人嫉妒给您搅黄咯,特别是大嫂家,天天都怕您盖他们一头呢。”   周国栋提起林家就恨:“就是,你放心,我不说。”   舒然:“嗯,走,上街去,我发工资了,给您二老买两身过冬。”   舒然领着周家人到街上,拿出点儿钱,给他们买吃买穿。这点儿钱他不心疼,怎么说也顶着人家儿子的名头,能照顾就照顾。   这里边不包括周强,舒然只照顾对周定有恩的人。   周国栋:“你一个月多少钱工资,这么大花。”   舒然:“四五十块左右。”   “有这么多?那徐慎的公司还要人吗?”周国栋巴巴地问:“你看你大哥……”   舒然立刻打断他:“爸,您想想家里农活这么多,大哥走得开?”   舒然婉拒了周强,说起安排家里人进厂,他首先想到的是周兰,这个年纪正是学东西的时候,不能放在村里蹉跎,于是又给周国栋一个好消息:“可以让大妹来,公司只缺女工。”   周国栋不喜欢儿媳妇林雪花,徐慎公司缺女工,他当然只想安排自己的闺女进去:“行,让你大妹来。”   “大妹的工资相对会低点儿。”舒然说,免得周家会没收掉周兰的全部工资。   “嗯。”周国栋天然认为这是合理的,丫头片子就是不如男人挣得多。   说起这个他又想起了徐慎的十套楼房,唉!   晚上,周家众人在徐慎家里留了一宿,第二天上午才回家,毕竟放不下家里的农活,而且还怕大儿媳妇有意见。   到家后,周国栋把城里买的东西都搬进了自己屋里,气得他儿媳妇直翻白眼。   周强也没办法,那毕竟是人家徐慎买的,自己还能去跟爹抢不成?   听说周兰要去城里上班,林雪花第一个不同意:“家里这么忙,周兰走了谁看孩子?妈,您自己看啊?”   胡金花:“城里工资高,有机会当然要去。”那可是好几十块钱呢,至于孩子:“我看就是了。”   林雪花一想不对,假如婆婆在家里看孩子,那地里的农活不就少了一个人干?   “多高的工资?是妹夫介绍的吗?”周强忙问:“爹,不是说也给我介绍一个吗?”   徐慎就在外边车上,周强怂恿:“爹,您快去说说。”   这年头当工人多光荣,有钱又有面儿,周强真的想去!   周国栋叹了口气:“我说了,不过他们公司好像暂时不缺男工,现在只缺女工。”怕儿媳妇有意,他特意补充:“只有一个岗位。”   “啧。”林雪花听懂了公公的暗示,她才不乐意让周惠的男人介绍工作,就跟谁稀罕似的。   她甚至不信徐慎一个混子能开得起大公司,也就周国栋两口子乐意捧着。   “不缺男工?”周强狐疑。   “哼。”林雪花说:“我看是周惠生你的气,不想你好。”   周国栋知道情况,但他不能说,他只能偷着乐,以免林家搅黄了他的好女婿。   不过想到徐慎,他又是一阵心疼,为什么不能都是他的好女婿呢?!   周兰很快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心情激动地上了汽车,直到从汽车尾巴玻璃窗看到越来越小的家,她才真正地感受到,自己真的离开了那个家,要去开始自己新的生活。   每天带孩子,做饭洗衣服,并不是周兰想要的,她也想跟姐姐一样,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二哥。”   舒然回头:“怎么了?”   “没事儿。”周兰不好意思地笑笑,只是想喊一声,二哥出去太久了,她都有点儿陌生了。   “睡一觉吧,”舒然笑了:“到了我再喊你。”   “好。”周兰点点头。   现在厂里还没恢复工作,他们把周兰带回家先住一晚,依然是安排在周惠之前住过的房间。   家里老是招待自己这边的人,舒然觉得十分对不住徐慎,晚上和徐慎待在屋里,他对徐慎道歉说:“真是对不起,好好的一个假期让你忙进忙出,都没休息好。”   徐慎把他抱过来,坐在自个儿身上亲了亲:“说这个干什么?你跟我还要分彼此?”   舒然:“心疼你。”   徐慎笑起来,如今两人都洗好澡了,他伸手把灯关掉。   “媳妇儿。”男人感性地低喃。   “嗯……”屋里陷入黑暗的瞬间,他们立刻默契地寻找彼此的嘴唇。   诚然目前在白天还不能光明正大地牵手,但回到家里边关起门来,他们纠缠得密不可分,犹如两个被高温融化在一起的泥人,不成形状地连结着。   今晚家里边有人,只好压着点儿声音,将声音压得特别低沉,特别小心翼翼,仿佛回到周惠还在时的偷偷摸摸。   最后实在不行,徐慎再次打开收音机混淆视听,这才获得了想要的满足。   完了舒然躺在徐慎臂弯里笑,徐慎低头亲亲他汗湿的额头,天气凉了,但每次还是浑身都湿透,就怪运动量太大了。   “笑什么?”按照他媳妇儿的个性,肯定又是想到了什么幽默的事情,徐慎懒懒问。   舒然:“想到学生早恋,家长和老师越是拆散他们,他们越是要在一起,后来家长同意了反而很快分手了。”   担心徐慎理解不了他想表达的涵义,他解释说:“我的意思是,越遭到反对的感情,越是像有毒一样地吸引着人们。”   徐慎摸摸他的眉:“你是在说我们吗?”   但是徐慎不同意,徐慎声音轻柔:“我喜欢你,跟别人同意还是反对没有任何关系,他们反对关我什么事?同意又关我什么事?”   舒然笑起来,手指尖尖在对方的心口处,亲昵流连。   “我把我俩的关系藏起来,本质上不是害怕别人不同意,只是害怕有人伤害你。”徐慎说。 第36章   只要自己够强大, 就不会被伤害,舒然想说。   虽然自己年纪不大,但经历的事情多, 自认为心智还挺碾压同时代人的。   话到嘴边发现,在徐慎面前说这些未免班门弄斧, 要知道徐慎的经历更精彩,目前对方展现在自己眼前的, 可能只是冰山一角。   不管怎么样,舒然始终对徐慎有一种大佬滤镜, 哪怕自己拥有一肚子超前的知识见闻, 也从未认为自己就比徐慎神气。   “不用担心太多。”他依偎着对方,口吻中满满的信赖:“我相信你会保护好我的。”   徐慎闻言就笑了, 这一刻,很难不感到幸福……虽然他不是那么明白, 为什么舒然这么优秀的人,最后真的会喜欢上自己。   “是的。”徐慎说,保护好媳妇儿,那是肯定的。   只要舒然愿意相信他, 两人一定会,长长久久。   梦里都在笑的徐慎,早上被周兰叫醒,说有个袁氏公司的人来找他, 现在在门口等呢。   周兰勤快惯了, 早上不习惯睡懒觉, 早早就起来收拾家里的家务, 刚才门口来了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说是找徐慎, 她也不敢开门。   袁家公司的人……徐慎真不想招呼,他慢吞吞地起来,给还在睡的宝贝媳妇儿掖好被子,披上一件自家小量生产的夹克外套下了楼。   开了制衣厂就没再穿过旧衣服了,他媳妇儿做主,把他以往的旧衣服都捐了出去,说是长这么高挑帅气不能浪费了好身段,得天天穿好看的衣服。   徐慎很听舒然的话,让他穿什么就穿什么,媳妇儿喜欢就行。   门口那人是袁氏旗下服装经销公司的孙经理,等徐慎等得他心生不满,偏徐慎还慢吞吞的,要不是指着徐慎干活,他一准发飙。   “可把你等来了?”孙经理说:“刚才那个是谁呀?半天不给我开门。”   “孙经理,原来是你啊。”徐慎懒洋洋地笑着,把门打开:“不好意思,她不认识你。”   孙经理压着不满,掏出烟给对方散了一支:“小徐老板,好几不见了,最近怎么没来我们公司转转?”   “最近不抽了。”徐慎挡回去:“年底了,比较忙,你们公司不忙吗?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关照?”   孙经理有种微妙的感觉,但还是说:“你们运输队很忙吗?我们公司想找你拉一批货。”   徐慎点点头:“很忙,只怕腾不出手,要不孙经理你找别的运输队?”   孙经理:“有这么忙?给南市哪个大老板运货?”南市还有比他们老板更大的老板吗?   这段时间,他们不是没有找过别的运输队,但是一对比还是徐慎的运输队效率更高。   “这个就不方便透露了。”徐慎歉意地笑笑。   “也是干服装的?”孙经理好像听不懂人话似的,继续打探,还盯着徐慎上下打量,刚才他就觉得徐慎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如今仔细瞧了瞧,这身穿着还真是好看,衬得徐慎这个衣架子更耀眼了,怪不得五小姐瞧得起:“不会就是你身上穿的这些货吧?”   敢在南市做这个生意,等他回去跟大老板汇报一声。   “孙经理误会了。”徐慎懒懒笑着:“谁说我们只能给南市的老板干活?没准是外地的老板。”甚至是外国的。   “那还能有利润赚吗?”孙经理狐疑地看着徐慎:“你们宁愿去外地找食,也不肯帮袁家运货?”   这话徐慎不爱听,皱眉:“孙经理,你今儿是来找不痛快的吧?什么叫做不肯帮袁家运货?我弟兄们要吃饭,袁家一年到头给我多少钱?饿死了你负责?”   眼前的青年一皱眉头,孙经理的心里直打鼓:“瞧你说的,没那个意思,别误会。”   徐慎的名声可不好,或许徐慎会怕袁家,但绝对能整死他姓孙的。   被徐慎拒了,孙经理回到公司越想越不满,到底是跟大老板提了徐慎这个事儿。   大老板袁敏过了六十岁这个坎,只想享享清福,大多事情都交给自己的长子袁峰处理。   袁家饭桌上,袁敏说:“那个运输队,不是陈家小子办的吗?之前都合作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合作了?”   袁峰看着父亲:“怎么说?”   袁敏:“刚才服装公司的孙经理给我打电话,说有人在南市做服装分销生意,那些货从外地来的,负责运货的正是陈家小子的运输队,你看看是谁在做。”   “好。”袁峰说。   “爸爸,你说陈凯的运输队突然不跟公司合作了?”袁峻啧了一声:“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所有人都看着袁峻:“你说。”   平时袁峻在家是个透明人,如今还挺享受成为焦点的滋味儿,他轻蔑笑说:“两三个月前我在歌舞厅遇到陈凯,看他窝囊的样子没忍住说了他两句,他立刻就跳脚了要打我,啧,可能是受了打击呗,看他能有骨气到什么时候。”   话音落,却发现全家人都拧眉看着自己,包括自己老妈。   袁峻感觉大事不妙:“怎……怎么了,我这样做有错吗?我只是说他两句……”   袁敏一向知道四儿子蠢,只是不知蠢成这样:“脓包,丢人现眼,以后少给老子出去惹是生非!”   一双筷子扔到袁峻脸上,砸了个正着,袁峻捂着脑门,低头不说话。   “四弟。”袁峰说:“陈家怎么说也是世交,你不能做落井下石的事情,特别是在大庭广众,传出去你让爸爸的脸往哪儿搁?”   现在袁家不缺钱,缺的是脸面,不能让人看笑话。   袁晓冰听到这里,微微皱起了眉头,她放下碗筷后就悄悄去找陈凯了。   所幸今天还是放假,袁晓冰没有扑个空。   陈凯见了她说:“你怎么又来了?”   袁晓冰无语,什么又来了,她明明好几个月没来了!   “不识好人心,我来给你通风报信。”   “什么通风报信?”陈凯问。   “你们的运输队是不是正在帮别的老板运货?”袁晓冰担心地皱着眉:“我爸已经知道了,正在喊我大哥去查查是哪个老板,胆儿这么肥敢在南市抢袁家的生意。”她看着陈凯:“你们运输队赶紧撇清关系吧,跟着那个老板没有好下场。”   陈凯听完,郑重地点点头说:“谢谢你的通风报信,袁晓冰同志。”   “陈凯!”袁晓冰怒目:“这是件很严肃的事情,你能不能正经点?”   陈凯也很恼火:“我不正经吗?”他刚才明明很正经:“我是真心谢谢你。”   袁晓冰:“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做?”   “我?”陈凯指着自己:“我打算笑一笑。”袁家哪来的消息,笑死个人了。   “喂!”袁晓冰发现自己又被陈凯耍了,他有没有脑子:“死到临头,你还笑得出来?”   陈凯笑得更厉害了。   “我去找徐慎!”袁晓冰转身要走。   “哎,”陈凯赶紧拉住她,这个不行:“你别去,我,我告诉你怎么回事儿。”   “说。”袁晓冰转回来。   “是这样的,”陈凯叹了口气:“南市被你家把得牢牢的,谁敢在这里做大生意?我们服务的是外地老板,你大哥能查出来个屁。”   原来如此。   袁晓冰稍微放心了:“我还以为你们要倒霉了呢,担心死我了。”   陈凯:“谢谢谢谢,下次还有消息麻烦照旧。”   “滚!”袁晓冰砸了他一手袋,走了。   *   舒然想做读书角,吃过午饭和徐慎一起上街采购材料和书籍报纸,由于他觉得书籍没必要买新的,两人一起去二手书店选购。   徐慎:“家里那些书也可以拿去厂里。”反正他们都看过了,留着也没用。   舒然一顿,想起了那——种书:“那些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徐慎笑:“我又没有说那些……”真是的,媳妇儿怎么想象力那么丰富,说什么都能联想到少儿不宜。   买好了东西,他们回去接了周兰,一起去厂里。   明天才上班,却已经有很多工人回来了,听说舒然要布置一个读书角,大家伙儿都来帮忙。   “你们先搬东西,我去安排一下大妹的宿舍。”舒然跟徐慎说。   “好。”徐慎应了一声。   “大妹,走。”舒然帮对方拿着厚厚的被褥,从周惠那里拿的,不过很快就被工人帮忙接过去:“厂长,我来拿!”   他们舒厂长斯斯文文的,一看就不是力气干活的料。   周兰瞪大了眼睛,人们叫他二哥厂长?   她实在好奇,跟上去扯扯舒然的衣服:“二哥,他们为什么……喊你做厂长?”   二哥不是个打工的吗?   舒然望着妹子,他也不想撒谎,但是可以免去很多麻烦,只好继续瞒着了:“因为二哥管的事情多,大家尊敬我罢了,你记住,真正的厂长还是慎哥和他的朋友们。”   有徐慎这个活阎王做招牌,周家永远也不敢越雷池半步。   “哦。”周兰懂了,不再多问,她很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工作机会。   舒然很照顾妹子,特地把她安排在人少的年轻姑娘宿舍,对比起家里,这里的条件已是相当不错。   周兰坐在铺好的床上,听着二哥向回来的室友们介绍自己,只见大家都对自己露出了热情友善的笑容,瞬间就消除了周兰初次出门工作的紧张。   她们小姑娘在一起叽叽喳喳说话,舒然识趣地退出宿舍,到阅览室看看。   “安排好了?”徐慎这边也搬好了,就看舒然想这么摆放。   “对,我想……自己动手钉个书架,”舒然看着徐慎:“这活你能干吗?”书架应该挺简单的,当初装修剩下的木板,钉子可以废物利用起来。   徐慎颔首,书架多么简单,他马上和工人们去搬材料来来,工具都是现成的,而且不止他一个人会做木工,那些有经验的人才也跃跃欲试,动手做桌子,做椅子。   徐慎弄热了,脱掉外套,只穿着一件薄背心,弯着腰专心摆弄木板,舒然在旁边帮忙递个东西什么的,偶尔看着徐慎出神,咳,他就是觉得,徐慎一手拿铁锤,嘴里叼着钉子的模样,好他妈帅。   第N次犯花痴后,舒然轻咳一声:“慎哥,钉钉子会有捶到手指的情况吗?”   他看徐慎捶得挺丝滑,好像不用看位置似的。   “我没试过,”徐慎想了一下:“脑子和手不协调的会?”   舒然:“……”   他感觉自己就是那个脑子和手不协调的。   徐慎好像看穿了媳妇儿的心思,迟疑地问:“你要试试吗?”   舒然:“不用了,谢谢。”   徐慎颔首:“也是,你的手不适合干这个。”   小作家的手,是用来握笔的,或者……在他身上流连,徐慎回味了一下,低着头继续敲钉子。   舒然感觉他这一下敲得特别狠,好像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可怜的钉子,都深深地陷进去了。   为了不然别人怀疑他们有情况,舒然时不时也去看其他工人做木工,然后不要钱地吹几句彩虹屁,做得真好,手艺真棒,不错!   徐慎侧目:“……”   被舒然夸赞的汉子,也是高大结实类型的,一身蜜色的肌肉,鼓鼓囊囊。   斯文白净的舒然往对方身边一站,画面让徐慎咬紧后牙槽,心里闷闷的:“舒厂长。”   舒然听见了,朝他递了个眼神:“嗯?”   徐慎轻咳:“你过来看看,这个间隔大小合不合适。”   “你照旧不就行了?”舒然回来,不是很懂徐慎的操作:“每层都一样,或者宽点窄点也没关系,咱这个又不是售卖品。”   “嗯。”徐慎说:“你别到处乱跑了。”   舒然:“?”   回头看了一下刚才自己站的位置,他好像悟了什么,抓了抓脸:“哦。”   啧,徐慎不是吧,这样都要介意……恕他直言,再这样下去,大佬滤镜要碎的。   “慎哥,”舒然小声:“我也不能这样傻傻地看着你吧?”他指指雪白的墙:“我去写字。”   这个是可以的,徐慎点头:“踩桌子小心点。”   “好。”舒然拿出买的红漆,在墙上分出荣誉墙、文采飞扬、我想说,几个供大家发挥的区域。   荣誉墙主要是用来张贴表彰信息,比如每月先进员工,好人好事等等。文采飞扬就是张贴作品的,鼓励大家多多展示才华,我想说就是留言区,可以随意发挥。   这个用来休闲放松的阅览室,还没完工就吸引了众人的关注,一些爱看书的员工已经拿起报纸和书籍,坐下来看得入迷。   舒然偶尔会听到,有人询问身边的工友,这个生僻字该怎么读?   舒然会心一笑,这就是他办读书角的意义,不管生活再累再苦,人们永远都需要一点精神粮食。   或许是一本武侠小说,或许是一本游记,反正生活里,文字不能缺席。   收工了,徐慎穿上外套,朝舒然眨眨眼:“等你的书上市了,也放到这里来。”   “好啊。”舒然倒是不介意。   徐慎满眼自豪喜悦,比舒然还要期待那一天降临,这种好消息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的感觉,太煎熬了,他都不知道舒然是怎么做到这么低调的,可能习惯了吧。   要是别人年纪轻轻这么优秀,早就摆几桌了。   但目前为止,好像只有他知道。   “你不想……告诉凯子他们吗?”徐慎问。   “啊?也不是,我只是觉得没必要特意说?”舒然给徐慎说是因为徐慎看他的书,其余人跟这件事好像关系不大:“上市了一人送一本,这个流程比较适合。”   徐慎明白了:“你是觉得现在说没有什么实际用处,他们也理解不了这意味着什么。”也是,陈凯一年都不看一本书,字写得像驱鬼符。   “可以这么说吧,说到底,”舒然抓头:“这只是对我自己有意义的事,你不一样。”   “懂。”徐慎理解舒然,那个词儿怎么说的,距离感。   也不是,舒然只是不想把自己的喜悦强加给别人,让别人也必须跟自己一起庆祝,没准儿人家对这件事不感冒。   第二天工厂恢复上班,舒然正式给大家介绍阅览室,鼓励大家看书之余也可以秀秀文采,说说心里话。   全厂人早就知道阅览室的存在了,放工后立刻就有很多人到里面阅读,但是大家比较羞涩,竟然没有人愿意张贴自己的作品和留言。   可能是缺少第一个带头示范的人?   舒然想了想,自己换着笔迹弄了好几张,悄悄贴上去,在那之后,果然就有野生的纸张敢于贴上去了,很好。   办公室,很晚才晃过来的陈凯,把袁晓冰那个消息跟徐慎说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孙子瘪三,泄露了我们厂的消息。”陈凯说:“让我知道非弄死他不可。”   虽然是个假消息,对他们没有实际伤害。   “还真是个孙子。”徐慎阴沉着脸,稍微思索了一下,就已经知道是谁干的。   “谁?”陈凯握着拳头问。   “梳大背头那个姓孙的。”徐慎说。   “操,他大爷的!”陈凯站起来。   陈森也阴沉着脸,往嘴里叼了根烟:“我叫几个人问候问候他。”   徐慎看了他一眼。   “我有分寸。”陈森说。   徐慎嗯了一声:“别太过分。”   “人这么齐,商量什么?”舒然打开门进来,随口问了句,只见大家都看着自己,气氛还挺奇怪的,他……问了什么不该问的吗?   “没什么。”徐慎说。   “对,我哥痔疮犯了,想先回去休息。”陈凯说。   陈森瞪着他,想抡巴掌,但是又碍于舒然在,只能忍着。   痔疮?   舒然看着陈森,尴尬地说:“哦哦,那赶紧回去吧。森哥,厂里刚复工不忙,你可以多休息几天再来。”   年纪轻轻得这个耶太难受了,也不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马应龙,可以用一下。   “没事。”陈森硬邦邦说,然后回去了。   徐慎要笑不笑地,瞥了一眼陈凯,口嗨一时爽,晚上回去小命不要了?   这不是还没到晚上么?   陈凯继续嘚瑟地笑。   徐慎懒得理他,目光落到舒然身上:“忙半天了,快过来歇会儿。”   陈凯从家里拿了喝不完的茶叶过来,徐慎动手泡给舒然喝,正喝着,办公室的电话就响了,在座的各位都是一顿,安静望着电话。   之所以会有这种反应,是因为他们办公室的电话很少人知道,几个月都不会响一次那种。   “可能是罗斯福。”舒然走过去,接起来:“Hello?”   电话那边的袁峰一愣,怎么是个洋人?   他以为自己打错电话了,也用洋文说了句:“对不起,可能打错电话了。”   舒然一听就知道,这是个国人,但他没解释误会:“没关系。”   他挂了电话跟徐慎他们说:“打错电话的。”   大家就没在意。   袁峰去问自己的秘书小林:“你确定是这个号码?”   小林点头:“在安装电话机的单位那里问到的,应该不会弄错。”   “接电话的是个洋人。”袁峰说。   他已经打听到,陈家兄弟跟朋友合股开了制衣厂,只是打听不出来,他们生意做得怎么样,跟哪个经销商合作,只知道不是在南市。   既然不是在南市,那就没得说了。   他们总不能拦着不让人在南市开制衣厂,毕竟又没有抢他们的生意。   袁峰此次打电话过去,只是问候一下,让陈家小子知道,他们的事情瞒不住袁家的耳目罢了。   小林:“大少,要不我亲自去一趟?”   袁峰:“不用了,那厂子又不是陈家兄弟自己开的,还有江先生的小公子,人家哥就在南市看着呢。”   弄得太难看就得罪人了。   离开厂子后,陈森在外面吩咐了两名弟兄,帮忙去堵个人:“套着麻袋把他打一顿,不用太狠。”就是让人吃个教训罢了,让他以后敢再多嘴。   “收到,森哥。”两人抬抬下巴。   傍晚,孙经理忙完下班,在回家的必经之路被人套麻袋打了一顿。   他知道是谁打的自己,却再也不敢乱说话。   毕竟自己只是替袁家打工而已,真的没必要搭上性命和家人的安危……孙经理后悔地想,早知道就不得罪徐慎了。   第二天早上,徐慎骑车去给舒然买早饭时,顺路绕到孙经理上班的必经之路,把车靠在树下,徐慎一边叼着豆浆吸管,一边笑眯眯地跟孙经理打招呼:“孙经理,上班啊?”   孙经理见了徐慎就像见了鬼似的,勉强打了声招呼就快步走了。   “有空一起吃饭啊,孙经理。”徐慎看见对方吓跑了,啧了一声,既然这么不经吓,还敢背后搞小动作。   他扶起自行车回家去。   舒然在家看见徐慎回来了,真是十佳男友,他笑着上前去,得到一个温柔的笑容:“饿醒了?”   “嗯。”叼上吸管喝豆浆的舒然,哪里知道,十佳男友刚才跑去做了件,古惑仔才会做的事情。 第37章   孙经理被敲了闷棍, 心里十分不爽,他暗戳戳地等着徐慎他们倒大霉。   然而左等右等,根本看不到上头有大动作。   他去打听才知道, 徐慎根本不是在本地做生意,人家合作的老板在外地发财, 所以袁家根本不管。   或者说管不了。   成品分销还能通过挤压市场空间,打价格战等等手段逼走对方, 人家直接搞生产销往外地,根本不是一条路子。   袁峰跟父亲汇报结果, 经商多年的袁敏说:“服装生产这块, 沿海占尽天时地利,早已把生意垄断, 他们怎么敢在南市办制衣厂?没有优势。”   “嗯,我也觉得没有优势。”袁峰说:“要是制衣厂在南市有出路, 大家早就办了。”   硬要办也行,成本会比在沿海高得多,还不如直接在沿海办厂。   “看吧,搞不了几天。”袁敏预测了句, 语气挺感慨的:“做生意这块,陈家就没这个脑子,他爹都不成,儿子怎么能成?”   袁峰笑着附和:“这厂子也不独属陈家兄弟, 我估计他俩只是出钱, 真正办事的另有其人。比如那个徐慎, 本事还不错。”   徐慎这个名字, 袁敏听说过,之前他宠爱的小女儿疑似看上人家了, 所以袁敏就稍微打听了一下,得到的印象是出身不好,和他以前一样是混社会出身,脑子可能比陈家兄弟强点儿,但应该也强不到哪里去。   后来徐慎拒绝了袁晓冰抛出的橄榄枝,倒是省了袁敏棒打鸳鸯的功夫,如今他自己混出来了,只想跟上流人士结交,绝不会允许子女跟不入流的人联姻。   在袁敏口中蹦跶不了几天的小厂子,迎来了第一次报季度税,这事儿本来很适合江帆去跑,可江帆怂:“我在税局太多熟人,我不去,你们看看谁去?”   “我也不去,我不懂这个。”陈凯很有自知之明说。   剩下的陈森摸摸头,觉得团队里应该没有人会认为他是最佳人选吧?没有吧?   果然大家都直接掠过他,看向舒然和徐慎,舒然早就知道是这种结果,伸了个懒腰,比徐慎早一步先开口:“我去吧。”   徐慎没抢到,补了句:“我去也行。”   “你觉得自己还不够忙?继续忙你的吧,工期快到了。”舒然扭头看了他一眼,拉开抽屉准备材料,这会儿报税要去局里:“我打个摩的来回半天就完事儿了。”   徐慎不是很放心,考虑了一下,这时李杰进来,说货卸完了:“慎哥,有没有什么要拉出去?”   “有有有,拉我。”舒然立刻举起手,一边翻东西一边说:“杰哥等我一下,我出去办事儿。”   “好嘞。”李杰坐下来等舒然。   徐慎就不好说什么了,因为自己确实也挺忙的,喝口水等会儿还要去处理今天回来的材料。   那是春节前要出的下一批货,老外给他们的订单越来越多了,估计第一批货拿回去卖挺好的。   厂里争取春节前再出一批货,好让大家拿了钱过个肥年。   这个年也是徐慎和舒然在一起的第一个年,他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舒然,心里已经开始期待起来。   “李杰,自己倒茶,我先去忙了。”徐慎拍拍李杰的胳膊,起身出了办公室门。   舒然抬了下头,走神一秒钟,继续整理文件袋,带齐东西就招呼李杰:“杰哥,走吧。”   税局,给舒然办税的是位大姐,看了看制衣厂的账目,这还是个新厂子,一个季度的账目就有这么多?   算完账后,大姐说:“你们是新开的厂子,第一年有优惠。”   舒然:“好呀。”还有这种好事?   可能是地方政策,毕竟办厂子可以带动经济,增加就业岗位。   等舒然走后,大姐就在单位里唠开了:“现在办制衣厂这么赚钱吗?”账目看得都让人心动了!   “不赚钱啊,我经手的厂子都业绩平平,他们财务天天囔着做不下去。”隔壁的同事立刻现身说法。   “那是不会做生意,人会做的,一个季度就有这个数。”大姐用手指比划。   “这么多?”单位里的人都一脸惊讶:“那确实赚的挺多的。”   平时单位里的人不可避免会讨论一下这些情况,甚至跟自己的亲戚朋友说。   一传十十传百,最后连江航都听了一耳朵,‘制衣’二字让他想起弟弟那个开服装公司的朋友,不会就是这个吧?   这还是妻子刘莉说给他听的,刘莉说:“幸存者偏差罢了,一听说制衣厂赚钱就蠢蠢欲动,不知道办倒闭了的大有人在。”   “也是。”江航笑着同意:“做这行还得看沿海,我听那边的朋友说现在这行很热火朝天,如今南市这边还有人能办起来实属厉害。”   “小帆,你朋友的服装公司效益怎么样?”刘莉问。   “啊?听说还行。”江帆笑笑。   曾经,江帆最想的就是被哥嫂认可,如今哥嫂真的在讨论他们的厂子,他却无动于衷,真正赚钱了之后他觉得舒然说得对,思想层次已经比原来高了,不再是为了出一把风头而努力。   当知道自己有能力踏出第一步,心中想的是更广阔的天地,而现在,还早,还没有到沾沾自喜的时候。   江帆想到这里一愣,感觉自己一夜之间长大了似的,这种灵魂升级的变化,不得不说有点儿爽!   如今天气转凉,他们厂子接的单还是夏装和秋装,人家合作老板只要这个。舒然倒是挺喜闻乐见的,要是罗斯福想做冬装他还得考虑考虑,成本太高利润就有限。   少量做的冬装只供应自己人穿,有棉服、长款大衣等等,舒然的私心嘛,都是设计给自己男朋友穿的,怎么帅怎么养眼就怎么来。   五个年纪轻轻的股东们个顶个都是大帅哥,每次看他们花枝招展的样子,舒然就会暗暗可惜不能在南市开个直营店,否则让徐慎这个男妖精担任直营店的头牌,门槛保准被踏破。   “在想什么?笑成这样?”徐慎进来就看到媳妇儿在傻笑,也笑着拿起椅子上的外套穿上:“下班。”   “没,”舒然摇摇头,问:“成品都入库了?”   “都入了。”徐慎说。   年底赶货忙,下班晚,最近他们几个几乎都泡在厂里,舒然已经很有段时间没有吃住家饭,都在厂里对付。   舒然收好手头的办公资料,也穿上棉衣外套,跟着徐慎一起走出办公室门,寒风袭来,他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好冷啊。”   “裹严实点儿,别冻着了。”徐慎仔细叮嘱他。   “嗯。”舒然闷声应。   现在是晚上八点多钟,十二月的夜晚挺冷的。   徐慎感觉媳妇儿今天把脸埋在自己身上,双手也塞进自己棉衣兜里,估计是冷得够呛。   回去之后,他心疼地重新提出:“我们还是得买一辆汽车。”   天刚冷下来那会儿他就跟舒然提过,但舒然没让,说没必要,现在有钱先备着,准备明年扩展事业蓝图。   刚开始徐慎还听得进去,毕竟听媳妇儿的话是他婚后的做人原则。   现在看见舒然冻得鼻子发红就不一样了,去他娘的事业蓝图,徐慎不在乎这个,他现在只知道,媳妇儿大冷天地待在他自行车后座受冻。   “我不是说……”舒然刚要开口驳回,结果话说到一半打了个喷嚏,他尴尬住了,这个喷嚏打得真不是时候……   他之前说,先不要买汽车,把钱备着等明年确定一下事业发展方向再决定,只不过徐慎好像不太接受这个提议。   “你说个屁。”徐慎脱掉手套,温热的双掌捧起舒然的脸,凑过去给对方冻得失去温度的唇上,增加一点温度。   舒然一路吹冷风回来,本来浑身确实冷得直哆嗦,如今被徐慎拥进棉衣里亲两下子,驱寒效果一级棒。   “暖和了没?”久久之后,徐慎才放开他,额头抵着他的额头,手指搓着他的耳朵。   舒然不好意思地说:“暖……和了。”这真是……   “没想到老公还能这么用吧?”徐慎看他的表情,笑着猜。   “时间不早了。”舒然直接绕过这个问题说:“我去烧水。”   “我煎药。”徐慎仗着自己火力壮,敞着外套好像不冷似的,走两步回过头:“明儿去买汽车。”   等舒然看过去,对方已经去忙了……霸道的臭毛病。   舒然站着想了想,也没有再次反对,买就买吧,自己不知道南市的冬天究竟有多冷,万一真的冻出病来,得不偿失。   煤炉烧着了就不用再管,徐慎和舒然一起挤在炉门口,静静烤火。   “那个汽车……你要买就买吧,我同意了。”舒然清了清嗓子,忽然说。   徐慎没说话,拉起他的手温柔地亲了一下。   当然要买了,赚钱本来就是为了改善生活,拼命赚这么多钱,媳妇儿上下班还要吹冷风,那赚钱就没有意义了。   买车对一般家庭来说是件大事,肯定要重视一些,而对徐慎他们来说,只是花笔钱买一辆代步工具罢了。   “厂里忙,我自己去?”徐慎也不知道媳妇儿对车的外形什么的执着不执着,反正他只看中性能和性价比。   “对。”舒然还真不执着这个:“买个车而已,难道还要全家一起出动?”   “买车?”江帆也在,拍拍大腿:“早就叫你们买车,拖到现在才买,上下班可冷了吧?”   他是最早用上汽车的,没少催这几个人买汽车,但陈凯他们不怕冷,比起汽车更爱摩托车;徐慎这货更绝,可能之前开大车开吐了,对自行车情有独钟。   单身倒是可以任性潇洒,可舒然那身子骨看着就挺娇气的,徐慎也不知道疼着人家点儿。   徐慎不敢透露,是媳妇儿一直卡着不让买,不然早提回来开上了。   “好,你放心,”徐慎说:“我会尽量选个好看一点儿的款。”他知道舒然的审美一向比较挑,选得太丑可能会挨骂。   “别废话了,快去吧。”舒然催,南市本地没有成规模的汽车行,要去省里提。   徐慎点点头,开着江帆的车就走了。   到了省里的汽车行,正好来了一批新车,徐慎看中一个款,试了试感觉不错就买了辆蓝色的。   如果还是单身汉,他会选黑色的。   这年头,汽车行会给新车挂上大红绸缎,负责给车主运到家里,服务一流。   徐慎刚回到厂里不久,新车也跟着屁股后面送了过来,得知厂长买了新汽车,全厂工人都出来瞧瞧这辆漂亮的大宝贝。   舒然也出来看,映入眼帘是一辆对他来说比较复古的车型,配上很有感觉的蓝色,还挺文艺的,像是七八十年代法国文艺片里的配角,拍照片肯定好看。   他走过去,笑着对徐慎说:“要你挑个好看的,你也不能尽可着外观买。”   “你觉得好看吗?”徐慎笑了起来。   舒然点点头:“好看,我喜欢。”   “我也喜欢。”徐慎靠近了一点儿,小声说:“晚上就开着回去。”还有:“不是可着外表买的,性能也不错。”   也是,徐慎不是那么不靠谱的花架子,肯定平衡着来。   “哟,买新车了?”陈森和陈凯也站在新车旁边端详,笑着恭喜了一句:“恭喜恭喜,家里添大件了。”   江帆:“是挺好看的,哎哟,忽然我也想买新车了。”   陈凯热情地搭着人家肩膀:“买了新车把旧的给我。”   江帆瞥了他一眼:“你这么说我忽然又不想买了。”   陈凯:“?”   舒然笑眯眯围观他们把兄弟情摁在地上摩擦,忽然压着声音,跟徐慎打听:“添大件要不要请客?”   “怎么了?”徐慎也压着声音:“你想请客?”   舒然是有这个想法:“自从办厂以来大家都辛苦了,我想说要不要趁机出去轻松一下?”   徐慎恍然,摇摇头:“不用,他们有的是轻松的方式,不用心疼他们。”媳妇儿连买个车都舍不得,请什么客:“不过我俩可以提前下班,开新车带你去兜风。”   “嗯。”舒然摸摸下巴,觉得有道理:“甜谁不能甜兄弟,苦谁不能苦自己,我俩独自去轻松。”   徐慎被逗得乐不可支,只有猛点头的份儿。   第二张单子成品都入了库就等着验货收钱,徐慎迫不及待要跟媳妇儿去拉风一下。   冷天天黑得早,舒然坐进副驾驶,已经是黄昏时刻。不过他们这辆骚气的蓝色汽车在街上开过,还是吸引了无数回头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富家少爷出行。   舒然透过窗户看着路人的注目,心想,这里不是什么富家少爷哟,而是苦哈哈的创一代。   “今天太晚了,我明天再开去车管部门办手续挂个牌。”徐慎说:“媳妇儿,你有什么要去的地方吗?”   “……没有。”舒然低调惯了,这么炫还挺……不自在。   徐慎想了想,自己也没有什么要去的地方,他叹了口气:“那就只能开着豪车去买菜了。”   “豪?车……”舒然捕捉到了他话里的信息量,忽然瞪大眼,说:“我一直没问你,这车买成多少钱?”   “还挺贵的。”徐慎如实说了个数。   “嘶,败家爷们儿。”舒然先是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肉疼得直抽抽。   他眼中挺贵的跟徐慎眼中挺贵的,根本不是一个级别。   “还好吧?”徐慎拐了个弯去菜市场,没在市区开习惯,他有点儿束手束脚:“一张单子就赚回来了,主要是你喜欢。”   “早知道价格我肯定不喜欢。”舒然揉着心口说,脑瓜子嗡嗡的。   “那买都买了,”徐慎笑了:“舒老板,咱格局大一点儿。”   “别跟我说格局!这两个字儿太讨厌了。”舒然想起了那些卖课的成功学博主,成功把自己气到。   徐慎单手开车,在自己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表示闭嘴。   “下两张单子的钱,”舒然指着他:“你一分钱都别给我动。”   “我说给你开户存着你说不要,”徐慎收起笑:“现在花了又骂我。”   “你还有理了?”舒然怒目。   “我错了,我下去买菜。”徐慎认错一向很麻利,主要是感觉再说下去自己要遭殃:“你要来吗?”   “不……”话是这么说,舒然最终还是跟着下了趟车,回头看一眼路边漂亮的古董车,这是他跟徐慎一起赚的第一笔钱,行吧,买了就买了,他确实喜欢。   那什么,舒然想到一个问题,自己和徐慎这样,算不算炸街行为?   反正他俩回来时,很多人在围观他们的漂亮汽车。   舒然再一次感到羞耻。   幸好自己也有份儿赚钱,不然就是傍大款的既视感。   夜幕降临,冷风呼啸,坐在车里密不透风,徐慎望着不用受寒的媳妇儿,很满意。   次日上午,这辆漂亮的蓝色汽车又出现在南市街头,徐慎开着它去上牌。手续办得不慢,可能是因为工作量少的原因。   徐慎坐在休息区等候,忽然听到一把熟悉的声音传来,他暗道晦气。   “同志,我赶时间,能不能过先把我这事儿给办了?”   是袁峻,他最近从他妈那儿要了笔钱,也弄了一辆汽车过来上牌。   工作人员跟他说:“同志,前面就一个人了,已经办了一半,你坐下来先等等,很快的。”   袁峻走进来,扭头问工作人员:“前面那个人就是他?”   “是的。”工作人员指着外面的车:“那辆蓝色汽车就是这位车主的。”   大家都喜欢漂亮车,工作人员口吻中饱含欣赏,袁峻顿时觉得自己的白色小轿车失了格调,不如那辆蓝色的好看。   “徐慎,买车了?”袁峻走过去打招呼。   徐慎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爱答不理。   “别啊,我俩又无冤无仇,”袁峻在徐慎身边坐下,态度还挺好:“我大哥挺欣赏你的。”   徐慎:“那谢谢他了。”   袁峻:“你来袁氏做事,我大哥肯定给你很好的待遇,不说别的,”他指着外面那辆汽车:“反正不至于让你这么久才买得起汽车。”   原来是来挖墙脚的,徐慎就说这厮怎么态度这么好,他皮笑肉不笑:“不用了,我现在的待遇就很好。”   袁峻不信:“嗤,蒙谁呢?就陈家兄弟那两下子,能给你多少待遇?”努努嘴:“那车省吃俭用才买下来的吧?”   “那倒没有,”徐慎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打发时间地说:“我跟了新老板。”也努努嘴:“那车就是新老板赏的。”   袁峻瞪大了眼:“新老板?谁?”   “说了名字你也不认识,是个年纪轻轻就很厉害的老板,”徐慎闭着眼睛吹:“不说你不知道世上还有这种人,才十八岁,既会舞文弄武,还会做生意,懂吗?”   袁峻本来被唬住了,听到才十八岁就嗤了声:“你就吹吧。”   “真的。”有些东西憋在徐慎心里太久了,早就想炫一下舒然了,可惜一直没有适合机会和适合的对象,袁峻自己送上门来算他倒霉:“你会写书么?能出版么?他的书这两天就要上市了,他才十八。”   袁峻愣了一下,接着说:“那不是有钱就能出,嘚瑟个屁。”   “是出版社给他稿费抢着帮他出的,”徐慎可怜地看了袁峻一眼:“你不知道吗?稿子不过关的才需要自掏腰包。”   那又怎么样,袁峻不屑:“会写几句酸文有什么了不起。”   徐慎心想,至少你不行,又说:“他会洋文,和老外交流跟说母语一样流畅,你行吗?”   袁峻在家也跟家教老师学洋文,提到这个他立刻脸庞扭曲,为什么出门上个车牌也有人跟他比洋文?   徐慎笑:“他半年就能做近百万的流水,你行吗?”   袁峻闻言,整个人定格住,然后盯着徐慎看,仿佛在质疑徐慎有没有说谎,而徐慎看起来不像说谎:“近百万?”   袁峻刚买的汽车,也才几万块钱,但他自己恐怕十年都赚不来几万块钱,否则也不用苦苦向他妈要钱。   徐慎的新老板半年就能做近百万的流水,听起来跟神话故事一样,让人很难相信。   “嗯,不然我哪里买得起汽车?你觉得陈凯他哥俩能给我买吗?”徐慎心想,对不住了兄弟,先借你们给我媳妇儿垫一下脚。   袁峻觉得不能,他宁愿相信徐慎的新老板很厉害,也不愿意相信陈凯哥俩发财了。   可是徐慎的新老板也让他很酸:“那恭喜你了,找了个好老板,估计人家家里本来就很殷实。”袁峻还是有点儿脑子的,不殷实的家境哪里能学洋文,还舞文弄墨呢。   这点徐慎不否认,其实他察觉得出来,媳妇儿真实家境应该是挺好的……   言行举止,审美,这些都藏不住。   吹了一通牛逼,徐慎的车牌手续也办完了,袁峻这个临时解闷工具人被他用完就扔,袁峻只能眼睁睁看着徐慎开车走了。   袁四公子满脑子都是徐慎口中那位十八岁的牛逼新老板,一面觉得不可能,徐慎撒谎的吧,一面又觉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没准儿是真的。   他纠结不定,渴求一个答案,希望有人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   于是袁峻到家,先跟自己遇到的五妹问了这个问题:“晓冰,你相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能出书会洋文又很擅长做生意的人?”   “相信啊,为什么不相信?”袁晓冰点头,世界上就是有这么优秀的人,自己做不到不代表别人做不到:“四哥,你又在外面受打击了?”   袁峻瞪了她一眼:“如果这个人才十八岁呢?”   “这……”袁晓冰迟疑了起来,十八岁还有点儿小。   “是吧,我就说徐慎在撒谎!”袁峻松了口气,幸好这不是真的。   “关徐慎什么事?”袁晓冰问。   “他找了新老板,还跟我吹牛他的新老板才十八岁,又会洋文又会写书,还很会做生意。”袁峻啧了一声。   “嘶,”如果这是陈凯说的,袁晓冰打死不信,但这是徐慎说的:“我觉得他应该没有撒谎。”   袁峻面露鄙视:“你喜欢他,你当然这么说。”   “是喜欢过,”袁晓冰拍着桌子纠正:“他结婚了,我现在不喜欢了,麻烦你以后说话放尊重点儿。”   袁峻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别扭地透露:“不过他人确实挺精神,今天出门碰了个面,穿得好还买了新车。”   简直比他看起来还要像有钱公子哥,他说完就去找袁峰,问了同样的问题。   “还有这样的人?”袁峰反问。   “谁知道啊,可能徐慎在吹牛罢了。”袁峻从大哥这里也得不到答案,闷闷不乐地回屋去了。   袁峰这边却陷入了沉思,徐慎的新老板,会洋文?   忽然他想起那次打错电话听到的声音,确实很年轻悦耳,条件对得上,可是,那间厂子应该是徐慎等人合股,不存在谁是谁的老板一说。   袁峰拿起桌面的电话,拨了个号:“小林,江先生那个小儿子是什么年纪?”   这个问题有点儿偏,小林去问了一下才打回来说:“大少,应该是二十一左右。”   果然对不上,其实袁峰一点儿不意外,因为早就听说了江帆不学无术,要不也不可能跟徐慎他们混在一块。   那这个十八岁的神秘老板,究竟是谁?   袁峰被吊起了一点儿胃口。   *   舒然的书在这两天就要铺货,出版社已经把成品送到各个书店,将会和其他作家的最新一批作品,一起摆在最显眼的地方。   为了更好地销售这些书,书店的工作人员都会看一看新上市的作品,但他们不是对所有新书都感兴趣,很多时候是硬着头皮通读,写总结。   这次有一本新书很好阅读,文字幽默,内容有趣,几乎是拿起来就能一口气读完,然后两眼放光地夸赞一声:“妙啊,这个反转很精彩!”   也是这年头悬疑小说不多见,舒然这本《楼梯》吃了红利,还没开售就被工作人员买了不少,想要赶紧分享给同好。   舒然一早就收到了邮递员送过来的样书和稿酬,一并寄回来的还有他的手稿。   那不算厚的小信封,舒然没有拆开看,他率先打开纸皮里面的样书,有五本,封面就是黑白色的楼梯元素,还挺有悬疑感。   翻开看了看,纸质和字体的质感也挺好,舒然总体还是满意的,毕竟这年头的书籍确实没有那么多花样,都比较简朴。   舒然拿上去,趁着徐慎在卫生间捯饬,他坐在书桌前翻开一本书,用钢笔想给徐慎写个TO签……提着笔却不知道写什么,脑子一时没有主意。   素材他有,很多,要暖心的有暖心的,要励志的有励志的,甚至还有很多搞笑段子可以发挥,但是这是给徐慎的,他疯了么,给男朋友TO签搞笑段子……   那他真是够秀的。   所以写什么?   想不到……舒然抓头,想了一个,烂大街,不行,又想了想,有点油,不行,他烦躁地抓抓头,再一次验证自己是个事儿逼转世。   不就是一个TO签嘛,不就是送的对象有点儿特殊嘛,舒然觉得,不管自己写什么徐慎都会乐呵呵地收藏起来,绝不会在乎烂不烂大街油不油的。   “媳妇儿。”徐慎一天天在家没事儿就喜欢喊他。   舒然听见声音,不再犹豫了,手腕飞速走笔,刷刷地写完然后合上,自己都没敢看一眼,生怕被油到。   “你……”徐慎刚想说什么,忽然看到桌面的样书,愣了一下,笑起来问:“样书?”   “嗯。”舒然把手里那本写好TO签的给他:“拿着,作者第一本亲笔签名。”   徐慎一把接过来,笑看了舒然一眼,然后走到床边坐下,这才慢慢翻开……   这时舒然打开了第二本,默默装作专心给其他人写TO签的样子,其实并没有,他正专心竖起耳朵听徐慎的动静。   很快他就听到了徐慎的笑声,不含什么乱七八糟的情绪,就是开心的笑。   “咳。”舒然到底没忍住,回头对上徐慎那双发亮的眼睛,假装淡定地说:“我写给你的TO签,最好不要被别人看见了,不然我俩会有麻烦。”   徐慎点点头:“我不给别人看。”   他垂眸又盯着扉页,舒然写给他的TO签是两句诗,并不冷门,还挺烂大街的,也挺肉麻的,但是他喜欢得很,一看就笑。   舒然对他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这算是舒然送给徐慎的第一份礼物,这份礼物无疑很好,徐慎抚摸着封面,笑得嘴角都有些发酸。   捧着这书,他忽然想起前两天跟袁峻吹的牛,那真没吹牛,句句都是发自肺腑好吧?   舒然转过去,心情也是滚烫的,先婚后爱什么的,他大爷的有点儿上头,他撑着下巴缓了缓才继续写其他人的TO签。   这个就简单多了,根本不必思考,按照每个人不同的性格,给他们写上一句诚挚的祝福。   他写完之后,徐慎还在那儿欣赏扉页,他看不下去了:“您一页书要看这么久的吗?”   徐慎被抓到也不害臊,大大方方地表示:“是的,我还没看够。”   宝贝媳妇儿写的情话,怎么都看不够。   “快九点了,徐老板,”舒然看了下时间,强制勒令:“把书收起,穿衣服上班。”   是的,要上班了。   “马上。”徐慎最后看一遍,宝贝地将书本收起来,打算晚上回来再继续欣赏,现在先跟媳妇儿去奔生活。   徐慎眼尖,还看到了舒然的手稿:“媳妇儿,把手稿也送给我成吗?”   “不成,”舒然说:“这个我得自己留着。”   徐慎笑笑,没事儿,可以徐徐图之。 第38章   剩下的四本样书, 舒然给其他股东一人送出去一本,还有一本放在阅览室供大家借阅。   “给我们书干什么?”陈凯他们大早上收到书,都是一脸蒙地看着舒然。   舒然正在组织语言介绍自己的书, 纠结如何显得高兴又不装逼,奈何他还没开口徐慎就抢先回答:“你们仔细看看作者署名。”   陈凯他们低头一看作者署名, 赫然写着舒然的名字。   “我,操?!”几双眼睛瞪着作者名, 确认一下自己没看错,又抬头瞪着舒然, 这也太牛了, 真·才子啊!   陈森还算比较淡定地问:“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这两天刚上市。”舒然抓抓脸说,早窘得不行了, 希望大家别太吹他:“就是一本通俗小说,并不高大上, 娱乐娱乐。”   “谦虚,”作为舒然的头号书粉,徐慎立刻反驳:“写得很好。”让他想想怎么夸:“嗯,喜剧的外壳之下, 藏着引人深思的哲理,反正我觉得比那些从包装到标题都流露着‘老子要教你点做人的道理’那种书强一万倍。”   神他妈的老子要教你点做人的道理,舒然笑麻了,赶紧做了个拒绝的手势:“别拉踩, 咱不搞踩一捧一那套。”   “又不往外说。”徐慎扭脸瞅着媳妇儿, 神采飞扬地笑, 任谁都看得出来他贼嘚瑟。   “行, ”陈森他们平时不怎么爱看书,但既然是舒然的书, 肯定要给面子:“等我们下班了回去好好看看!”   舒然尴尬地点点头,希望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然而放在阅览室那本很快就被工人们抢着看,都轮不过来。   中午食堂吃饭时,一名工人来到舒然面前说:“舒厂长,你昨天带来的那本书能不能多买两本?”   舒然:“啊?”   工人:“听说很好看!但是轮到咱得排到年后去,所以……”他就厚着脸皮斗胆向舒厂长提出请求了!   这么多位厂长里边,大家一致认为舒厂长性格最好,最平易近人。平时除了督促他们工作,还会跟他们聊聊生活,聊聊心里话,反正就是很好。   “哦,可以,”舒然蒙了一下,又说了一句:“没问题!”自己的书真的有这么受欢迎?想想还挺高兴的,这是对他最好的肯定。   一向自家员工有什么诉求,他都是能尽量满足就尽量满足,多买几本书这种小要求只是举手之劳。   本来舒然也准备去买一本来自己收藏,于是就跟徐慎说了一声:“晚上下班去一趟书店,捧捧自己的场,顺便看一下书卖得怎么,有没有让出版社赔本儿。”   “不可能。”徐慎信心满满:“肯定卖得很好。”   要真卖得不好那就是出版社和书店的问题,肯定跟舒然写的内容无关。   舒然:“……”   别说,身边有一个无脑吹,这种感觉还挺好的,让本来就自信的他接近于膨胀。   不知道书店开到多晚,赶在天黑之前,徐慎开车和舒然来到南市最大的国营书店:“这里应该有你的书卖吧?”   “进去看看。”舒然下了车,心情有些微妙地站在书店门口,等了片刻,停好车的徐慎从后面碰了碰他的肩膀:“怎么不进去?难道还近乡情怯?”   “是有点儿。”舒然左右看看没人:“徐慎同志,注意保持社交距离。”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蹦出来一个人,还是注意点吧。   “矫枉过正了,”徐慎振振有词地笑着说:“小书粉见到大作家,搂个肩膀握个手天经地义。”   “你可不小。”舒然可能脑子抽了,脱口而出。   徐慎飞快看他一眼,小表情有点被惊吓到的意味,也看了看四下里:“说我,你自己怎么不注意点儿?”   “我,”舒然打脑壳:“脑抽了。”   “我说真的,”徐慎笑起来:“你没看过大作家开签售会吗?那书粉都跟疯了似的,恨不得挂在人家作家身上撕都撕不下来。”说是握手,但跟熊抱有什么区别?   “是有这种的……”舒然往里边走,那现象不就跟追星族见到明星一样,疯狂贴贴。   可是某人别偷换概念,追星族疯狂贴贴明星大家能理解,他俩疯狂贴贴只会被扔臭鸡蛋骂变态。   “嗯,所以你以后出名了别开签售会,”徐慎来到最显眼的展示台前寻找舒然的书,一边说:“我不同意。”   “呵呵,”舒然看到了自己的书,拿起来一本遮住自己的半张脸,小声说:“只能跟你贴贴是吧?”   “不然呢?”徐慎一口气拿了五本,理直气壮:“首周销量还是很重要的,关系到接下来的铺货量。”   “咳,哦。”舒然诡异地有种在刷单的感觉。   他们拿着书去结账,本来以为店员会惊讶他们一口气买这么多本,结果店员很平静,舒然没多想,徐慎则是乐得不行了。   “同志,这本书很好看,你看了吗?”他直接跟人安利起来。   舒然:“!”   别这样,亲!   这一刻他只想拉着这人赶紧走,太丢人了,啊啊啊!   “看了呀,”店员笑着说:“书还没上架就看了,好看!”   徐慎立刻看向隔壁的作者本人,只见作者本人窘迫万分,眼神凶巴巴地瞪着他,一字一字地从嘴里说了句:“赶时间,搞快点。”   徐慎听不懂人话似的,舒然越催他越是慢吞吞地掏钱付钱,继续问店员:“请问这书销量怎么样?”   “很好!”店员喜悦地说:“喜欢这本书的读者都太有分享欲了,有些买了一本还来买两本三本,就像你们一样!”   徐慎惊讶:“买五六本的也有吗?”   “是的!”店员说:“有些单位组织一次性买的,比这多多了。”   徐慎听得心满意足:“他们真有眼光。”然后终于龟速地付完钱,被不耐烦的舒然拉着离开书店。   “丢人。”舒然深吸了一口气。   “我高兴。”徐慎笑眯眯的。   舒然没想到,这本跟时代气质格格不入的小说,会有这么好的开局,看来不用再担心出版社会赔本儿了。   他也跟着徐慎一起笑,最后两个人傻兮兮地在车上笑了一路。   不奇怪,这个时代人们对书本的渴求其实非常大,然而当代的出版市场还是由传统文学占据,缺少娱乐性,受众面不那么大众。   到了九零年代左右,娱乐性强的小说才百花齐放,一时涌现了很多大家耳熟能详的作家。这些作家的书后来也占据了电视剧领域,一直被翻拍又翻拍。   舒然这本故事结构很新鲜的小说一旦面世,受到欢迎很正常,让大家很有分享欲也很正常,悬疑小说本身就自具讨论性和神秘性,就像剧本杀一样,刺激的体验感能让人快速上瘾。   不用担心销量问题了,舒然就把这件事放下了。   吴社长那边的问题却才刚刚开始,原来有读者看完书之后,带着读后感投到出版社,希望他转交给作家。   这……不奇怪,其他作家也有这个待遇,区别在于量多还是量少,读者的精神状态是平静还是狂热。   吴社长亲自整理这些信件,很惊讶地发现,竟然有作家写来的信,请求他转交信件的同时,引见一下这位令人惊艳的舒然作家,交个朋友。   吴社长记得,这位作者都四十来岁的人了吧?年纪相差这么大,和舒然交朋友不太好吧?   那不成了忘年交!   信他可以帮忙转交,引见还是问问舒然自己的意思再说。   怕去晚了舒然不在家,吴社长一大清早来到对方留的地址登门拜访,给他开门的人却不是舒然,而是一个长相出众惹眼的青年,吴社长在对方身上,隐约看到了某种和舒然一样的东西,让他感叹老祖宗说‘人以群分’果然是真理。   “您是?”徐慎不认识吴社长,只觉得对方看起来是个文化人,他现在特别尊重文化人这个群体,因为他媳妇儿也是其中之一,爱屋及乌嘛。   “你好,我找舒然。”吴社长笑着说:“我是南市出版社的社长,请问这里舒然的家吗?”   “原来是吴社长,是的,”徐慎一听对方是出版社的社长,赶紧把门打开:“这里就是舒然的家,您请进来。”   “好的,谢谢啊,你是……”吴社长挺好奇眼前这个年轻人和舒然的关系。   “我是他的书粉,”徐慎灿烂地笑,出版社社长嘛,肯定很理解这种关系:“他还没投稿我就看他的书了,很喜欢,所以……交个朋友方便催稿。”   吴社长笑了:“明白明白,哈哈哈。”   他也想催稿,可惜这把年纪应该跟舒然交不来朋友了,只能拍拍徐慎的胳膊:“催稿重任就交给你了,最好尽快把新书催出来!”   “我尽量。”徐慎眯着眼笑。   最近舒然的心思都在事业蓝图上,可能短时间内不会再写第二本书了。   虽然他也很想看新书,但不想媳妇儿太累太赶。   等舒然下来,看到的就是徐慎跟吴社长和乐融融的一幕,就挺佩服的,徐慎这人怎么跟谁都能聊上几句?   “吴社长,您怎么来了?”舒然问。   “哎,你的读者写了很多信给你,我来送信。”吴社长把那一大袋子……没错,就是数量这么夸张的信送到舒然手里,特意叮嘱:“放在最上面那几封一定要看,是其他作家给你寄的。”   “哦……”舒然一脸蒙,其他作家?言下之意就是,有其他的作家看他的书,能被吴社长记住名字的,难道是什么出名的大作家?   舒然的脑子里,立刻膨胀地闪过一些教科书上的名单,膨胀了,真是膨胀了。   “他们还寄了自己的书,放在最下面,你看到喜欢的可以回个信,”吴社长交代:“对了,信是回不完的,抓紧时间写新书才是正经事儿。”   “行……”舒然先应着。   等吴社长走了,徐慎的目光瞟着最上面那几封信,明明挺正常的一个举动,愣是让舒然感受到了虎视眈眈的意味。   “你想看?”舒然干脆拿起来给他:“那就看吧。”   徐慎还回去:“不好,这是人家作家写给你的。”   “没什么不好的,”舒然又塞过去,有理有据:“我知道他们想交流的对象是我,但我中有你,绕不开的。”   徐慎笑起来,最后没拒绝,帮着媳妇儿一起处理这些信件,看了他就发现,自己吹嘘的功力还是太浅了,舒然这些读者们才是个中高手,让他这个老公甘拜下风。   “他们真会写,夸得真有文彩,”徐慎看一会儿笑一会儿,有时又严肃起来,问舒然:“媳妇儿,我头号粉丝的地位会变吗?”   舒然好笑:“不是,你还担心这个?”他扭头,凑过来,贴着徐慎的唇,亲了一下,想退后又被捞了回去,信件和书什么的先放到一边,免得被他们乱来给压皱了。   “他们这么喜欢你,”徐慎说:“我肯定担心……”   舒然垂着眼睑没空用语言承诺,他只能用热烈的行动去告诉徐慎,不用担心,什么都不会变,一切会照旧。   大约十分钟后,俩人磨磨唧唧地坐起来,继续处理信件,互相瞄了一眼,彼此的嘴唇都是湿润的,带着不正常的嫣红。   天儿还早,太冷不准备出门,等太阳大点儿再出门。   舒然看了几个来信作家的名字,可能在后世不够出名……他并不认识人家,也是,小破书哪里就那么大的面儿,能惊动教科书上的作者。   舒然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给作家们回个信,当然是婉拒了交朋友的橄榄枝,就是觉得……没必要,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喜欢交朋友的人。   现在的圈子维持住就够了。   而且不想一些新加入的关系,冲击他和徐慎的关系,手里握着这么段特殊的感情,还是跟外界少点儿交流比较好。   徐慎看着舒然写回信,看见内容挑了挑眉,但也没说什么,他……疯了才会劝舒然多交朋友。   “是不是很高兴?”舒然问。   “我一直都挺高兴的。”徐慎懒洋洋说。   太阳出来了,不能继续在家里窝着,他们收拾收拾出门去送信,再回到厂里。   刚到厂门口就听见争吵声音,一个徐慎挺眼熟的中年妇女站在那儿骂人,骂得特别难听。   “我儿子在这里干活!凭什么不让我进去!看门狗,让我儿子出来!”   舒然听见这熟悉乡音,皱眉:“谁啊?”   “好像是……”徐慎也不是很确定,只是看着有印象:“王东他妈。”   “……”舒然飞速思考,王东他妈应该也是认识徐慎的,就说:“那你别下车,我去交涉。”   徐慎有些担心:“你别跟她靠得太近。”   “放心。”舒然下了车,走过去先吩咐门卫说:“去喊王东出来,就说他妈来了。”   其实一般工人的亲属都能放进去,王东他妈是王东自己交代门卫不让放进来的。   “你是谁,你认识我儿子?”王东他妈瞪着舒然,瞬间仿佛找到了倾泻渠道,哇地哭诉:“王东他没良心,有了媳妇忘了娘!我不过就是说他媳妇几句,他就带着媳妇不要家了,我命苦啊!”   舒然看她越走越近,想退后,却被一把抓住手臂。   “他不仁我不义,要是敢不听我的,我吊死在他单位门口!看还有哪个老板敢用他!”   徐慎看到王东他娘靠近舒然的瞬间,已经飞速打开车门下来,伸手去扯开王东他娘,脸色阴沉:“大娘,有话好好说,你可别动他。”   徐慎力气大,一把子就将对方扯开,高大的身躯挡在舒然面前。   “你,你是徐慎?”女人看清楚拉开自己的人是谁之后,瑟缩了一下,猛地记起很多年前,自己为了不让王东跟徐慎来往,用滚烫开水泼徐慎的事……   现在徐慎竟然长得高大结实,还开得起汽车……看样子混得很不错。   “是。”徐慎回了一个字,然后就懒得看她。   既然都找到了厂里来,只能王东自己解决。   女人又怕,又忍不住质问了徐慎一句:“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怂恿我儿子不回家?”她自问自答:“肯定是你,你小时候就喜欢带坏我们家王东!”   舒然听了十分无语,严重怀疑这位女士是不是有精神方面的问题?   “这位大娘,请你别乱冤枉人,你儿子是个成年人,他回不回家别人管不了。”舒然站出来微微挡着徐慎,忍不住怒怼:“其次,你儿子为什么不回家难道你自己心里没数?动辄就要吊死在别人家门口,你儿子真可怜。”   王东出来,恰巧听见舒然的话,就知道自己的妈又说了用性命威胁人的话,在自己家就算了,在这里他感到很惭愧,走出来怒道:“妈,你在人家的地方闹什么?!”   女人看到王东就冲过去揪着王东骂,还动起手来,一个个耳光扇过去:“你这个白眼狼,挨千刀的!白养你了,我白养你了!”   王东也没由着她扇,一把就给摁住了:“你再闹,信不信我立刻把你送进精神病院!”   女人还闹,王东说:“慎哥,帮我打电话叫精神病院的人来。”   “好。”徐慎很配合地说,拉着舒然向厂里走去。   “徐慎,你敢!”女人骂道:“你个没爹没妈养的杂种,小时候要不是吃我家剩饭你早饿死了!”   舒然听了这话,脑子嗡嗡的,瞬间就把他点燃了。   “你现在混得人模狗样的,他们都不知道吧,你……”女人的话被一声暴怒打断。   “闭嘴!你说什么呢你?!”舒然暴怒地骂了一句,想冲过去让女人闭嘴,徐慎一把拉住他,几乎把他抱离地面:“别管她,舒然,别跟她计较。”   “骂谁呢你?!你个乱咬人的疯子!要发疯回你家去,别在我的地盘哔哔!”舒然指着那个女人,死命地挣脱徐慎的牵制,奈何徐慎抱得太紧,他只能骂人。   “我不在乎,没必要,”徐慎一边把舒然往门里面拽,边吸着气,在舒然耳边劝:“真的,这种小意思伤害不了我,你动气干什么啊?”   头一次看见舒然这么生气,徐慎被吓得不轻。很没出息,当时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受宠若惊……   他一路将舒然拽进办公室,关上门,舒然得到自由又要去开门,他整个人堵在门板上张开手,情急之下低吼了声:“媳妇儿!”   “……”舒然被这一声震醒,才反应过来在别人眼中那个女人骂的是徐慎而不是他,是啊,刚才他那个反应很不应该,可他生气啊,是个人就不能忍受有人这么侮辱自己的爱人!   “她凭什么能在这里骂你,这里是咱们自己的地盘,凭什么忍她?!”舒然也低吼。   “你,”徐慎见他这样,既心疼又感动,连忙表示:“我真的没事儿,心里没有任何波动,她拿个大喇叭去全世界喊我都不在乎。”   语言伤害算什么伤害,都是虚的,徐慎早玩儿明白了。   就算他要恨,也是因为对方惹了舒然难过才产生的恨。   “而且你也看出来了,她有点儿精神不正常,”徐慎叹了口气:“你跟这种人计较什么,不觉得白费力气吗?”   “……”   “乖,别生气了。”徐慎慢慢靠近。   舒然沉默着冷静了一下,相信徐慎确实是不在乎这个,但徐慎他肯定不是天生就不在乎,一开始肯定也会难受,只是后来遇到了更多比语言伤害更过分的遭遇罢了。   徐慎过来抱住他:“冷静了吗?”   咬牙切齿地僵持了片刻,舒然最终选择把自己的战斗欲收起来,也叹了口气,无力地靠在徐慎肩上,点点头:“但是,你要允许我在乎。”   那个女人凭什么这么说徐慎?   没爹没妈又不是徐慎的错,明明是可怜的身世为什么要成为被侮辱的理由?   舒然真的很生气,他一直没有问徐慎小时候的事,就是为了避免勾起那些不快的回忆,他积极热情,陪徐慎努力踏实地生活,让日子越来越好,就是为了创造美好回忆,试图抚平一些东西。   与其说那个女人几句话揭开了徐慎的伤疤,不如说是揭开了舒然所知道却不愿意面对的悲剧,毕竟他已经不是旁观者,而是参与者。   有时舒然会想,在自己不爱徐慎之前,这个世界上有人爱徐慎吗?   他感觉没有,这么想可能有点过于矫情了,毕竟惨的人千千万,没人爱真的不是最惨的,但他在意,知道得越多就越在意。   “好。”徐慎一怔,抬手摸摸他的脑袋:“你可以在乎,但是要在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下,刚才就很危险,真的吓到我了。”   万一对方发起疯来真的伤到了舒然,徐慎不敢说自己会出做什么来,反正应该会挺……严重的。   就算对方是王东的妈,徐慎也不敢保证自己还能维持理智。   舒然点点头,又吸气冷静了下,然后从徐慎怀里退出来,毕竟是在厂里,不能太放肆:“我没事了,你出去……不,你别出去,就让王东自己处理吧。”   “他估计处理不好,从小就是个耳根软的,”徐慎叹气:“我去接他爸过来吧,他妈应该是偷跑出来的。”   舒然听出了涵义,问道:“他妈怕他爸?”   “嗯。”徐慎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睑:“他爸喜欢喝酒,喝醉了还会打人,所以……”都是可怜人,本来就是一个不健康的家庭。   舒然也明白了徐慎没说出口的内容,板着脸:“但这不是她骂你的理由。”   徐慎无奈地笑了笑,再次摸摸他的头:“那我去乡里了,你就别跟着奔波了,也别出去蹚浑水,不管她说什么……明白吗?”   “嗯,眼不见为净。”舒然刚才心绪起伏大,现在懒洋洋的。   徐慎走了,吩咐王东先周旋着,他去接王东他爸过来,女人一听很害怕,嘴上却死不悔改地继续骂徐慎:“杂种!你故意报复我,是不是?”   徐慎已经懒得跟她计较,就算是报复又怎么样,难道不应该吗?小时候那锅滚烫的开水迎头泼下来,要不是他躲得快,早就活不成了。   那些久远的事情,徐慎平时很少去想起,没有什么好想的,也没想过要告诉舒然,否则就是刚才那样的结果,他知道舒然会在乎,只是不知道……这么在乎。   徐慎感叹自己隐瞒舒然的决定是对的,同时心底深处,某些不易察觉的细小神经,却暗暗享受着被人在乎的喜悦。   去乡里来回三个多小时,徐慎把王东他爸接过来已经下午了,王东他爸不喝酒的时候很正常,也能讲道理,听说徐慎现在发达了,还给王东安排工作,他挺感激的,一个劲儿地说徐慎是个知恩图报的。   他老婆做那些事儿,徐慎也没提,只是叮嘱:“想让东子在这里安生工作,您以后就仔细管着点儿,不然东子哪能专心赚钱养一家老小?”   “是是是。”王东他爸点头。   他来了之后就把女人带回去了,王东花钱请的车,然后王东回来特别歉意地给徐慎道歉,道完歉烦躁地撸着头说:“慎哥,她没救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救他。”   “不用救,你过好你的日子就行了。”徐慎无所谓地摆摆手,其实王东他妈也没说错,他确实没少吃她家剩饭,都是王东偷偷带出来的。   “不知道她以后还会不会再来,要不我……”王东不想连累徐慎的厂子。   “要不个屁,”徐慎扬扬下巴:“快回去干活吧,工期快到了,早点出货早点放假过年。”   王东沉默一下,感激地点点头:“好,那我回去干活了。”   走了几步,他想起什么:“我定子兄弟没事儿吧,我看他气挺狠的,你跟他……”   “嗯?”徐慎心里一咯噔,但很快就恢复平静,摇摇头说:“他没事儿,我小时候那些……他不知道,第一次听比较生气也是有的。”   “也是。”王东惭愧,人家小舅子肯定护着姐夫,他妈闹这一出,他都感觉有点儿无颜面对周定了。   今天比较晚才来厂里的几位,听说了这事儿,正在办公室安慰舒然。   “那什么,舒然,你不用太生气,”陈凯说:“慎哥他大场面见得多了,这点儿小事算什么,分毫都伤害不了他。”   陈森颔首:“就当她放屁。”   江帆也说:“过去的都过去了,现在不有你心疼他么……那些都不算事儿。”回头看着走进来的徐慎,他问:“对吧,慎哥?”   徐慎刚才没听到,不过也猜得出这几个家伙会对舒然说些什么,他谢谢他们了,拉了张靠近舒然的椅子坐下来:“嗯,解决了,你……好点儿没?”   舒然没说话,准确地说他陷入了呆滞,问他做什么,怎么搞得受害者好像是他一样?   “走走走,去车间帮忙干活,”江帆站起来招呼:“工期快到了,早点干完早点放假。”   “走!”他们呼啦啦地走了个干净。   人都走了,徐慎看着舒然,心里软软的,轻声问:“真的有这么生气吗?”   废话。   舒然点了下头。   “我还挺不可思议的,”徐慎欲言又止,就:“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喜欢我的?”其实收到TO签那会儿他就想问了,但那时候太高兴,忘了。   舒然被问住了,是啊,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喜欢徐慎,好像不知不觉就这样了,答应留下来那会儿?   不是,那会儿还是能处就处,不能处拉倒的心态。   那是什么时候?   舒然自己都蒙……完全没有概念,怎么会这样?   徐慎也不催他,就在旁边待着。   “……”舒然张着嘴,又闭上,也不是舞厅回来那晚,虽然那晚很激烈……但只是因为周惠出嫁了,他心里一下子很轻松。   这时陶师傅敲门,说有事找舒然过去一下。   “咳。”舒然看着徐慎,不无心虚地指着门口:“那我……先去忙了?”   “嗯,快去。”徐慎颔首,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快。   也是,这种问题什么时候都能讨论,没必要非在工作时间探讨。   舒然一溜烟地跑了,先搞工作吧,白天搞不清楚的东西,没准到了晚上会比较有灵感?   他以为晚上回家就有机会慢慢跟徐慎捋清楚,结果天有不测风云,刚准备下班,王东急匆匆地跑来说,他媳妇儿要生了!   错愕了半秒钟,舒然本能地安排他:“别急,赶紧准备东西,送医院。”大概是在网络时代接受的信息多,这种情况他竟然不陌生,扭脸继续安排着:“慎哥,去开车!到宿舍门前接人。”   “嗯。”徐慎点点头,也没迟疑地行动起来。   一群人手忙脚乱,半个小时后把孕妇送到了医院。徐慎和舒然也没有走,他俩自觉地留下来帮忙办手续等等,不够的物品等会儿还要帮忙买一下。   等孕妇进了产房,他们就没啥事儿了,徐慎和焦急等待的王东说:“我们出去买饭,你自己先待着。”   王东胡乱地点头,一心系着产房呢。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事情都赶在一块儿了。”等出了医院,舒然对着已经黑下来的天空叹气说。   徐慎回想了一下这一天发生的事儿,也赞同:“其实都是好事儿。”他说得很小声,不知道舒然听见了没。   反正对他来说就是好事儿。   没有王东他妈的出现,徐慎真不知道,舒然对他的遭遇是这种反应,没有嫌弃也没有继续深挖的打算,好像接受他的一切。   这样说起来他俩还挺有默契的,徐慎也不打算深挖对方的秘密,无论是什么……他都毫无压力地接受。   晚上卖饭的地方不多了,他们开车去夜市,那里有卖吃的,不是什么正经饭菜,但也能填饱肚子。   “咦,我竟然不知道这边有夜市。”舒然瞧着这边还挺热闹,小摊内容很丰富。   “好像以前没有吧,”徐慎说:“这块儿以前是荒的,应该是最近才兴起的。”   南市这边每天的变动都不少,新花样层出不穷。   “挺好的。”舒然笑着说,随着社会发展,人们搞钱的方式会越来越丰富。   很多人就是通过夜市摆摊赚到第一桶金的,其实让厂里的工人们来夜市摆摊,不一定赚得比工厂少。   外面风挺大,他们买了吃的就回到车上。   “你也吃点儿,回去再给你做。”徐慎拿着一袋馅饼,撕下一块带馅儿的喂给舒然吃。   “还挺好吃的,”舒然尝了尝,拿过来一整个自己吃:“吃饱了回去就不用做了。”   “这个哪能当正餐吃,”徐慎看到前面有卖炒面的,说:“我再去买两份炒面。”   “慎哥,”舒然在后面喊:“多放点儿辣!”   徐慎回头,无情地拒绝了舒然同志的请求:“休想,咱不吃辣。”   舒然现在还吃着中药,用着中药,人家胡医生说了,不能吃刺激性的食物。   --------------------   作者有话要说:   慎哥:要好好保养,吃什么辣! 第39章   舒然在车上吃了徐慎买回来的豪华炒面, 之所以说豪华,是因为徐慎要的配菜比较夸张,有蛋有肉还有绿豆芽儿, 吃起来不是一般的满足。   加上馅饼,舒然吃小半份炒面就饱了, 剩下的徐慎全吃完,然后他们带着食物回医院找王东。   头胎生孩子没那么容易, 回去之后产房里头的准妈妈还在努力呢,徐慎把晚饭给紧张的王东:“你先吃点儿, 一会儿才有力气照顾嫂子。”   “哎, 谢谢慎哥。”是这个道理,王东接到晚饭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徐慎和舒然对视了一眼, 两人都没吭声,很有默契地坐在椅子上陪王东候着, 王东吃完才注意到他俩没走,连忙说:“慎哥,定子兄弟,你们可以回去了, 不用陪我在这儿等,明天还上班呢。”   “现在还早,我们陪你待会儿,”舒然看了眼手表, 才八点左右:“反正闲着没事, 慎哥是吧?”   徐慎点点头:“对, 反正也没事做。”   怎么说呢, 妇女生孩子是件攸关性命的大事,万一有什么不测, 他们留下来能给王东有个商量的人。   “那行。”王东讷讷说,满脸感激,又看着舒然:“那个,今天我妈的事情真是对不起。”   舒然马上说:“没事儿。”   王东低下头,有点儿感触地说:“看见你这么护着慎哥,我挺高兴的,哎,我没能力,不过现在好了……你们都这么厉害。”   大家看着他。   “东哥,别这么说,”舒然把手从兜里抽出去,拍拍王东的肩膀:“你也很好啊。”   王东挠挠头一笑:“真的,看见慎哥有自己的家,还有人这么护着他,我真的太高兴了。”   听王东这么说,徐慎也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没有太多的语言,因为不需要。   舒然靠在椅子上,终于知道徐慎为什么永远不忘记拉王东一把,因为王东确实是个实心眼的人,只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无奈,人人都挣扎在不同的水深火热里。   舒然觉得,所以才更应该珍惜那些出现在生命中的美好,于他而言,徐慎就是美好,于王东而言,老婆孩子就是余生的命根子,可能要拼尽全力才能守护好,但……义无反顾。   他们陪王东等着,看王东这么坐立不安,时不时就站起来踱步,朝里边张望什么的,舒然不无感慨,自己和徐慎这辈子,百分之百不会有机会体验王东的心情了吧。   他眼尾余光朝徐慎那边倾斜过去,发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是巧合吗?   舒然若无其事移开视线,过了片刻,他再斜,徐慎又有雷达似的跟他完美对上。   “怎么了?”徐慎忍不住笑问。   既然这样,那就来聊个五毛钱的天吧。   舒然坐过去一点儿,戳了戳对方的手臂:“徐慎同志,采访你一下,你兄弟要当爸爸了你羡慕吗?”   “……”徐慎认真考虑了一下,也往他那边靠过去些许:“说实话不羡慕,你羡慕?”   “我也不羡慕。”舒然确定以及肯定,自己没有当爸爸的欲望,但他对徐慎的回答表示很怀疑,说道:“你没骗我吧?”   “我骗你干什么?”徐慎反问。   “啧,”舒然用手掩住嘴巴,压低声音:“你不想当爸爸,你当初急吼吼地娶老婆干什么?”   徐慎一噎,接着苦笑,如果舒然要翻这笔旧账,他是解释不清的,谁叫他当初确实想娶老婆。   到这里,他们今天就达成了互相灵魂拷问这个成就,俩人一致决定回家再说,现在先好好想想怎么交卷。   晚上十点钟左右,王东他媳妇儿生了,母亲和孩子都平平安安,把王东乐得喜极而泣。   舒然和徐慎说:“恭喜当爹啦,好好伺候着人家娘俩!厂里那边你就等嫂子出了月子再来吧。”   王东嘿嘿直乐,让他们赶紧回去休息。   自己是不用上班了,但两位厂长明天一早还要继续工作。   回家路上,舒然的心情很轻松,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新生命的诞生让人感到喜悦,至少对他来说是这样,扭脸看隔壁的徐慎,他看到了跟自己一样的轻松微笑。   本来还以为徐慎会触景生情,是他狭隘了,徐慎比他想象中的要强大了去了。   而徐慎此刻脑子里想的是,自从舒然出现在生命中,周围的一切都好像变得越来越好,幸运到令人不敢置信。   “喂,慎哥。”舒然的声音突然响起。   “嗯?”徐慎立刻转过脸。   “问你的问题有答案了吗?”舒然已经想好自己的答案了,交卷之前他想先听一下徐慎的答案。   “哦,答案……”徐慎的轻松微笑一下子变成苦笑,那就好好回答吧,这事儿总得交代,今天不说以后也会说:“其实呢……”   “其实呢?”舒然洗耳恭听。   “与其说我想当爸爸……不如说我想要个家,而构成家庭的条件就是有老婆有孩子,但他们是谁我没考虑过,”徐慎停顿了一下,忐忑不安:“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理解啊,很多男人就是跟你这么想的。”舒然想起自己的父母:“结婚只是义务,孩子是必需品,爱不爱的先放一边,但不能没有。”   徐慎感觉这段话暗含伤感,伸手摸了一下舒然的头发:“但这就是普遍情况,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幸运,可以跟喜欢的那个人在一起。”   徐慎想说,舒作家你确实是有点儿文艺的,对很多东西的要求都很理性化,很高。   舒然侧头亲了一下徐慎的手指,对,是普遍情况,他现在也已经没有那么不食人间烟火了,对此徐慎的影响作用不可谓不大。   “到你了。”徐慎严肃起来,声音低低沉沉的:“说吧,什么时候爱上了风流倜傥的慎哥?”   这人!还风流倜傥呢,要不要这么自恋?   舒然翻着白眼儿说:“您的风流倜傥,少说有一半是我的功劳,我给你捯饬的。”   徐慎:“那不还有一半吗?我底子好。”   沉默了片刻,舒然还是没开口,徐慎说:“好了,你想说就说,不想说……”   “有权保持沉默,对吧?”舒然插科打诨。   “对。”徐慎点头。   “其实呢……”舒然想想还是说吧。   “其实呢?”徐慎飞快斜了旁边一眼,耐心等待。   “我认真思索了一下,发现,这个事儿它是找不到一个准确时间点的,”舒然铺垫了这么多,只想说一句:“喜欢没有数据可以追踪,慎哥,我就是喜欢你了,不知不觉的时候。”   徐慎浑身蹭地一下,温度自我可感地提升了上去,让他脑子发晕,耳边有呼呼的声音,但其实车里很安静,窗户也很严实,所以这些种种感觉,一切只是因为舒然那句‘我就是喜欢你了’而起。   “我也喜欢你。”徐慎缓了片刻,拉开让他觉得呼吸有点受阻的领口,散散热气。   “嗯……”舒然咽了咽口水,换了个坐姿:“怎么还没到家,感觉开了很久了。”   徐慎笑起来,轻咳:“我也觉得,怎么还没到。”有点等不及了。   舒然吸了口气,动手把窗户打开一条缝隙,让冬夜的凉风灌进来些许,扑在自己刚告白完毕变得滚烫羞耻的脸上,寒风很快就吹凉了他的皮肤表面,却吹不灭心头的火。   果然还是太年轻呐,稍微撩一下就蠢蠢欲动,舒然不相信只有自己这么荡漾,他立刻伸手去感受一把徐慎现在的心情,听到徐慎倒抽气之后,他心满意足地低笑,原来不只是他一个人荡漾……   “你这样会出车祸的。”徐慎压着声音说。   “呸,童言无忌。”舒然反应很快,接着迟疑:“那我撤了?”   “不用,我吓唬你的,我车技好。”徐慎不让他撤,反而拿了条小毯子盖上去,以免他的手露在外面冷:“这样手背就不凉了,你爱搁多久搁多久,我,们都很欢迎。”   我,们什么鬼,舒然忍笑,嘶了一声:“是的……不然手心热手背冷。”简称冰火两重天。   徐慎噗嗤笑起来,控制着呼吸,感叹说:“我刚和你在一起那会儿,心里想着,我爱你,你随意。”   舒然立刻看他:“心里不会难受吗?”   “还好,”徐慎说:“我容易满足,你对我笑一笑我……能开心到你想象不到的程度。”   “那还真是没太看得出来。”在舒然这里徐慎的大佬滤镜太厚,人就是游刃有余的代言人。   “我会装。”徐慎自爆。   “这句也跟假的一样,表现跟嘴里说的压根对不上。”舒然说。   “唉,那没办法了,快到家了,”徐慎握住他的手:“只能到家再仔细告诉你真假。”   想到回家后的事情,舒然的脖子立刻条件反射地起了一层细腻的小粒子,反手一模,引起浑身战栗。   汽车开进院子里,锁门,跌跌撞撞上楼。   今晚的暖水壶又被舒然用光了,因为等不及烧水,现在就要,马上就要。   舒然开始想念现代的热水器,冬天干这事儿,有热水器真的太爽了,可惜还得再等等,   倒是不冷,毕竟两个火炉烧在一起,温度加倍,只是烧水繁琐还得等而已。   “相信了吧?”徐慎抵着媳妇儿的额头,低声笑问。   “信什么……”舒然回不过神来,现在让他思考,真的太为难他了,只想放空好吗。   “信我会装。”徐慎亲他,笑容懒洋洋地,拉起被子把两人裹住:“你看到的,再乘以无数倍就好了。”   舒然想了想,捋了一把自己额头的头发,心脏怦怦地笑着:“明白了,徐装装。”   他没告诉徐慎,其实他也一样会装,咳。   *   小说《楼梯》在南市卖挺好,不停有读者自发宣传,累积口碑,销量稳步上升,随着一位作家针对此书的书评登上报纸,销量达到了小巅峰。   这时隔壁市的书店也打电话到出版社问这本书,能否给他们一批现货。   吴社长说:“在印了在印了。”   当初没想到书能卖,印量很一般,上市第二天,吴社长就开始安排加印。   只能说这本书的自来水太强了,太夸张了,弄得天南地北的书友们都想一睹庐山真面目,他们等不及当地的书店售卖,纷纷先托人邮递几本过来。   给舒然写信的几位作家,得到婉拒的回信感到挺遗憾,不过也是,一举成名的优秀作家,骨子里都会清傲一些,无可厚非。   对于这本书引起的热度,也有几名作家很看不惯,公开表示这是庸俗之作,上厕所时打发时间尚可,实在登不上大雅之堂。   要不就是:哗众取宠之作,只为享受追捧,没有艺术价值。   更过分的是还有人说,‘舒然’这个笔名其实是某位作家秘而不敢宣的马甲号,虽然他们不知道是谁的马甲,但肯定不是新人。   舒然从出版社听到这些消息,都快笑飞了,果然无论什么时候,文人都是这么地,有趣。   和而不同,不行吗?   世界需要高大上,也需要接地气啊。   舒然这本书更吸引年轻人和学生,在追逐潮流这件事上,大城市的年轻人和学生更为有行动力。   江帆他嫂子刘莉就接到了京城那边的电话,娘家侄儿托她邮寄一本《楼梯》过来,什么楼梯?   刘莉在饭桌上说:“《楼梯》哪个大作家的书,你们听过吗?我侄儿还说只有南市卖,叫我给他邮递。”   江帆噗地一声,在喝汤呢他,赶紧擦擦嘴:“我知道。”回头他从屋里拿出那本《楼梯》摆在桌面上:“应该说的是这本。”   刘莉诧异:“你也看?”   江航瞄了一眼作者署名,觉得眼熟,再略一回忆,他恍然大悟,然后面露惊讶:“了不得啊,书都出上了。”   “看。”江帆翻开扉页,露出舒然给自己写的TO签,笑得一脸嘚瑟。   刘莉:“还有作家签名?”   江航看着妻子笑:“这不是普通签名,你看称谓,是送朋友的。”见妻子还是不解,他直说:“这位舒然作家是小帆的好朋友。”   “是的。”江帆点头。   “你们是朋友?”刘莉很是惊讶,消化了一会儿说:“那……你能请你的朋友签个名儿吗?小华想要一本。”   江帆想了想:“成,我问问。”   刘莉笑起来:“那就麻烦你了,回头我买好书给你。”   回过神来,刘莉暗暗感叹,这段时间小叔变化真大,自己对他越来越有一种摸不透的印象,不再像以前那样小看。   舒然在厂里收到江帆的签名请求,都愣了神,惊讶,小破书已经火到京城去了吗?   “我大嫂的侄儿,你要是乐意就多写两个字儿。”江帆说。   舒然:“没问题。”   听说对方还是个学生,那就写一个学业进步,金榜题名。   晚上江帆拿着签好的书回去交差,快过年了,哥嫂问他最近早出晚归都在忙些什么,要不先回京里陪着爸妈。   “不回,我还没忙完。”江帆拒绝道,再两天就出货了,完事儿他们要搞一个年会,听起来很有趣的样子,他不能缺席。   再说了,爸妈又不想他,老家有的是小孩承欢膝下,他这个混世魔王最好别回去。   “怎么,你是不是还怕别人嘲笑你?”江航叹了口气,看着弟弟:“都过去多久了,你现在也长大了,别人没那么无聊。”   江帆:“我真忙,大哥,我不是无所事事。”至于忙什么呢,他就是不说,等翻过了年,他们厂里的流水直破百万。   “好吧,那随你。”江航想想,这大半年弟弟一直很乖,已经很好了。   过两天,年前最后一批货出库完毕,陈森拿了这笔钱,翻了两倍把当初向自己娘借来的那笔还上。   “这么快就赚回来了?”薛凤拿着钱很吃惊,当初儿子说拿去办厂,她就没想过今年能拿回来,更何况是翻倍:“乖乖,你们厂子真的这么赚钱吗?”   “嗯。”陈森内敛地点点头,也不多说。   “没错,娘,”陈凯笑得见牙不见眼:“我俩能赚钱了!你以后不用担心家里没钱了,该退休就退休,有我们呢。”   年前分的这笔是之前的翻倍,现在他们哥俩手里钱不少。   开股东会时舒然说了,明年拓展事业新蓝图,回报更丰厚!他现在就摩拳擦掌,迫不及待起来了。   “那敢情好。”薛凤听了也很高兴,笑眯眯摸了摸小儿子的头。   “娘!”陈凯躲着她的手掌抗议。   “臭小子。”薛凤笑骂道:“你们什么时候放假,让徐慎带他媳妇儿过来吃饭。”   “快了,”陈凯说:“后天开年会,完事儿就放假。”   陈森说:“人徐慎挺忙的,不一定有空过来。”   其实忙倒是不忙,不过就算有空,徐慎也不想带舒然到长辈眼皮底下晃悠。   那也太不自在了。   出完货后,全厂员工用大半天的时间做好卫生工作,布置好年会场地,高高兴兴地等着开年会。   舒然和徐慎忙完厂里的事儿,在家睡午觉,一觉醒来下午四点多。   舒然说:“我想邀请我姐和姐夫也来,反正……东哥一家子已经回去了,不说的话没人知道那是我姐。”   “可以啊,”徐慎说:“我支持。”   反正年会就是吃吃喝喝,抽抽奖,人越多越热闹。   “喂,”舒然看着徐慎,忽然说了一句:“要不你直接在年会讲话上,宣布你离婚了。”   徐慎也看着媳妇儿,眼神滚烫的,爽快地点头说:“好。”   “?”舒然就是一时冲动,说出来主要是希望徐慎能劝着点儿自己,怎么说徐慎也比他年长,更加成熟稳重。   好吧,是他高估了徐慎。   “哎,”舒然握住他的手,手指扣起来:“你离婚了,我也不是你的小舅子了,关系却还是这么好,你说别人会怀疑吗?”   “这有什么?”徐慎也扣紧舒然的手,手指缠缠绵绵:“拜把子兄弟不行吗?”   也是,舒然把头靠在徐慎肩膀上,安静享受彼此依偎在一起的时光。   躺了片刻,舒然小踹了徐慎一下:“那你起来,去姐夫家一趟。”   “好吧。”徐慎嘴上说,却继续躺着:“我再赖一会儿。”   舒然很意外地侧目:“你也会赖床?”   “为什么不会?”徐慎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笑着说:“手头上没事儿了,我比你还懒。”   “啧,我听出来了,”舒然提前膝盖怼他:“好啊你,拐弯抹角说我懒。”   “啊……”徐慎叫了一声,叫到了舒然心坎里去,他迷醉了一下,然后念念不忘。   “真好听,再来一声?”舒然想要继续调戏徐慎,对方逃也似的一翻身滚下去。   徐慎一边穿衣服一边幽怨地瞪着舒然,没给对方调戏自己的机会:“咳,我出门了。”   “去吧。”舒然抱着被子坏笑。   外边现在冷得不行,下午四点钟就没了暖和的太阳,徐慎穿着厚棉衣,把围巾和手套也戴上。   他出门前,过来俯身亲了一下媳妇儿。   “早去早回。”   “嗯。”   徐慎难得去一次舒然他姐家里,往车里塞了好些东西,吃穿都有,反正就是突出一个大方。想了想,又干脆把胡医生的年礼也一并捎上。   年底各单位都有一些东西往回拿,张云生他们单位也发了,周惠看着数量不少的鱼和肉罐头,也想着给弟弟那边分点儿。   “他们俩男的张罗起饭菜来不方便,罐头热一热就能吃。”周惠看了下,还有水果罐头,都是不容易坏的。   张云生点头:“哎,你弄好了我去一趟。”   刚说着徐慎就来了,也带了不少东西,两只手都拿不完,把他们惊得不轻。   “慎哥,怎么拿这么多?”周惠两口子赶紧帮忙,这……有成箱的水果,有礼盒,还有活物,关键是数量还不少。   但想想也不奇怪,徐慎本来就大方,今年生意做得也好。   “不多,过年吃得完。”徐慎简单说,然后开门见山地转达舒然的意思,问问他们两口子有没有时间来参加厂里的年会:“就吃吃喝喝,抽抽奖,大家伙高兴高兴。”   周惠倒是想:“我去成么?”   徐慎点头:“可以啊,为什么不成?王东媳妇儿生了,已经回乡里去了,厂里又没有人认识你。”就说是朋友来凑个热闹,多么简单。   “那咱就去凑凑热闹呗,”张云生笑着说:“沾沾徐慎兄弟的喜气,没准儿明年我也可以升个职。”   周惠笑:“那就去吧。”   “嗯,对了,”徐慎通知他们一下:“到时我可能会宣布离婚的事儿,不然大家老想见一见厂长夫人。”   “哦哦。”周惠也觉得应该如此,反正家里那边也过了明路,等徐慎这边再宣布一下,他们之间这笔就算清楚了,以后也不妨着徐慎说媳妇儿了。   徐慎喝杯茶就说要走,还要去送别家的年礼,周惠连忙把罐头给他捎上。   “行。”毕竟是舒然他姐的心意,徐慎欣然地拿上。   等他走了,周惠看着一地的年礼,感叹:“慎哥这人太好了,真是没想到。”   张云生帮着媳妇儿一起整理这堆东西,却有些疑惑地喃了一句:“弟弟怎么不来,让徐慎兄弟一个人来有些不妥了。”   “嗐,”说起这事儿,周惠一肚子牢骚跟丈夫说:“弟弟以前挺勤快的人,自从进了城认识了慎哥,他就上天了,这不干那不干。”   周惠苦笑:“我也不是没说他,回回都说。”   张云生点头,有次他也在场,还替小舅子说了两句。   “现在倒好,还让人慎哥一个大老板给他跑腿,究竟你是他姐夫,还是徐慎的姐夫。”周惠唠叨。   张云生整理东西的手一顿,找找合理的解释:“呵呵,弟弟招人喜欢,假如他喊我做点啥我也愿意。”   周惠:“你是他姐夫,这说得过去。”   那张云生就不知道能说什么了,转移了话题:“明天去厂里,把妹妹接过来住两天再送回去?”   周惠想到妹妹在家里的处境,点点头:“嗯,我俩也好久没说说话了。”如今家里有了嫂子,她要教妹妹一些照顾好自己的方法,第一点就是不能把工资全上缴。   补贴家里多少都不够,还是要多为自己着想着想。   舒然早就替周兰考虑到了这点,周家现在根本不知道周兰具体有多少工资。加上他平时也有意补贴些许,让周兰早点攒些私房钱傍身。   等徐慎送年礼回来,舒然已经起来在家里弄饭吃,脚边摆着一个烤火的炭盆,他问:“姐没说什么吧?”   “没说什么啊。”徐慎在旁边的小马扎坐下,高大的身躯让空间立刻显得逼仄起来。   “哦。”两人都是大长腿,一下子把小炭盆围得严严实实,舒然说:“我猜你前脚走,姐后脚就跟姐夫嘀咕我懒。”   确实送年礼他应该也跟着去一趟的,但忙了这么久松懈下来就不想动。   徐慎暖好自己的手才去握舒然的手:“没事儿,你又不跟他们一起生活,管不着。”   也是,舒然笑笑就不管了。   他已经把饭快煮好了,等着徐慎回来炒菜,今儿吃腊肉炒莴笋,他洗好了莴笋但没有切腊肉,论刀功这块还是徐慎厉害,切得薄如蝉翼。   薄还是厚真的挺影响口感的,舒然试过后就不想将就了,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年会对现在的工人们来说是个时髦的节目,他们没听说过哪家单位放假前会请大家伙吃一顿,还能抽奖送礼物,这得花多大一笔钱!   其实也还好,摆个七八桌而已,股东们今年赚了钱,拿出些许就够工人们吃顿油水足的,再抽点儿家用品小电器,氛围肯定很不错。   周惠两口子如约而来,看了眼席上的菜,不由暗暗咂舌,徐慎果然赚挺得多的。   还有那些价值不低的奖品,别说工人们想中奖,周惠两口子看见奖品都想中奖,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运气。   他俩坐在主桌,周惠小声问弟弟:“中奖率高不高,我跟你姐夫也想抽一个。”   舒然也小声说:“四分之一的机会,挺高的,咱家四个人,总不能一个都不中。”   周惠笑:“那是。”   舒然心里嘀咕,其实是五个人,不会这么非一个都不中吧?   饭吃到三分饱,江帆和陈凯这两个鬼马搭档就上去做司仪了,开始给大家伙抽奖。   工人们吃得满嘴油光,还要留意着有没有抽到自己的号码,抽到的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赶紧抹抹嘴上去领奖。   有人抱走了录音机,有人抱走了家用吹风机,还有人中了大奖,直接骑走一辆自行车。   周家加上姐夫四口人,一直在等中奖,终于周惠领了个手电筒,这个也很实用了,小妹周兰中了个小闹钟。   舒然和徐慎撑着下巴,眼睁睁看着陈森都中奖了,他俩愣是没有。   舒然看着自己的号,这个号还是他利用职权特意挑选的幸运号码!   “唉,都是命,”徐慎叹了口气,自我安慰:“没事儿,再不济椅子底下还有个安慰奖。”   是的……这个还是舒然的想法,抽奖嘛,肯定有人欢喜有人愁,为了弥补有人没抽到奖的失落,他体贴准备了安慰奖,没想到自己和徐慎都在被安慰的行列中。   黏在椅子底下是两双厚厚的棉袜子,让大家伙过年的时候穿上,暖呼呼的。   等各位钻椅子底拿到了舒厂长贴心准备的安慰奖,舒然踢了踢徐慎,让他趁此机会,可以开始表演,啊不,宣布了。   徐慎点点头,给自己倒满一杯白的,站起来,他的号召力还是可以的,大家对他就跟对陈森一样服,现场不约而同就安静了。   徐慎抬了抬杯子,笑:“辛苦大家了,明年更好。”他仰头喝掉,大家给他鼓掌,正高兴得很,就听他冷不防地宣布:“对了,跟大家说一件事,我离婚了,现在是……单身。”   现场一片寂静。   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离婚了,有一阵子了,”徐慎说:“不好意思啊,今天才跟大家宣布,因为一直没有找到很好的机会。”   鼓掌的弟兄们立刻集体傻眼了,笑容僵在脸上,毕竟这年头,离婚是件大事,代表着不好。   “你们都什么表情呢?”徐慎气笑了,赶紧给他们解释解释:“这是好事儿,当初不成熟,贸然选择盲婚哑嫁,后来还是觉得自由恋爱比较好,所以双方和平离婚!一点儿都不可惜。”   大家面面相觑,可能没想到,徐慎离婚的原因竟然这么时髦,抵制包办婚姻难道不是是那些先锋派们的口号吗?!   他们自己有几个真的就去离婚?   总之跟老百姓们没啥关系,但徐慎竟然真的因为一句‘抵制包办婚姻’就离婚去当弄潮儿了……   只能说一句,不愧是慎哥?   徐慎坐下,伸手搭着旁边舒然的肩膀,说:“看我俩合作得这么好,你们就知道是平和离婚了,不然还能同台吃饭?”   这个倒是的,徐慎和舒然一直没红过脸,彼此都客客气气的。那……众人一想,算了,离婚就离婚了呗,现在大家一起赚着钱,也挺好的!   舒然清了清嗓子,觉得自己也有必要说两句:“是的,慎哥说得对,虽然我俩不是亲戚了,但情谊还在,”他看了隔壁一眼,尽量表现得坦坦荡荡说:“我们以后还是会一起合作赚钱,带大家过上越来越好的日子。”   办厂以来,舒然的能力大家都有目共睹的,各位也服他,服得透透的,李杰带头鼓掌支持,虽然他们真的惊讶得不轻,看这样子徐慎早就离婚了,只是一直没宣布消息,哎,这个消息就挺离谱的。   等掌声稍减,徐慎说:“那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以后不要再问我媳妇儿怎么不露面,什么时候当爹,”说到这里,他深吸了口气,很无奈:“你们都不知道你们有多烦。”   “哈哈哈哈哈……”大家伙儿笑起来。   徐慎也跟着笑,余光瞟着也在笑吟吟的舒然,这件事说出来之后,心里真无法言说地轻松。 第40章   丰收的喜悦冲淡了‘坏消息’带来的不愉快, 大家就这么接受了徐慎离婚的消息,反正按照大多数人的观念,有钱就不愁找不到媳妇儿。   等工人们都心满意足地离厂了, 他们几个留下来,喝喝茶散散酒气。   陈森知道舒然讨厌烟味儿, 刻意坐得离对方远远的才叼上了烟:“我娘问你们到不到家里吃饭,我帮你们拒了。忙了这么久, 难得闲下来还是在家里待着吧。”   “嗯,”徐慎说:“节前再去一趟周家, 可以安生过年了。”然后看着江帆:“你什么时候回京?”   江帆靠在椅子上, 懒洋洋说:“爱回不回,看情况。”   哟, 这态度?   “嘿嘿。”陈凯调侃起来:“翅膀硬了,谁还管他们呢。”   大家笑起来。   舒然喝了些许白的, 也有点儿微醺状态,他姿态放松地坐着,一手搁自己兜里,一只手被徐慎握着, 那种游离于时代之外的放肆和自若气质,也许正是陈凯说他喝了酒浪的原因。   只有徐慎知道,哪怕平时不喝酒,舒然的特别也掩饰不住。   每每让人感叹, 然后情不自禁被吸引。   结束了热闹的年会, 股东们各回各家。   1983年在阳历日历上, 也早在忙碌中热热闹闹地过去。   一月份都来临好久了, 舒然和徐慎才闲下来,两人一起把家里的卫生弄好, 换上新的日历。   “你以前是怎么过年的?”舒然冷不丁问。   一个人过?还是去陈家凑凑热闹?   反正他的脑海里浮现出的,是一个孤孤单单的身影,假如自己不动手,只有冷锅冷灶等着。   比他以前还惨,他至少跟着爷爷,家里也有保姆厨师,还有一条大狼狗。   “你是不是想象了什么很惨的画面?”徐慎一看就知道舒然在想什么,赶紧解释,免得对方多想:“你没来的时候,这里天天人来人往,很多事都不用我做。”   弟兄们来了自然会动手。   自从有了舒然的存在,徐慎就勒令他们不许再来了,事实真相是这样的。   舒然尴尬,哦了一声:“照你这么说,还是我拖累了你?”   今天搞卫生大部分都是徐慎在做,累得够呛,往年有兄弟们在,徐慎应该是翘着二郎腿当大爷就行了吧?   徐慎笑着摇摇头:“别这么说,你看我不是乐在其中吗?”   如果让他选的话,当然是选择跟舒然在一起过。   想了想,徐慎问:“你家又是怎么过的?”今天卫生做完了,他要准备给周家送年礼,顺便去一趟王东家。   一下子把舒然问卡壳了,他这个半路来的幽魂,哪里知道周家往年是怎么过的,甚至连一般村里人家是怎么过年的他都不清楚。   “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舒然好歹也是个能过稿出书的作家,多少会点儿糊弄学:“就吃的比平时好点儿,不用一早就起来干活,能闲上一阵子,然后去串串门,跟同龄人聚聚吹牛打屁。”   徐慎点点头:“你那发小田二娃,回去了顺带看看人家?带点儿礼?”   “哦。”舒然说:“也行啊。”   他们第二天中午去的,上午买东西,接周兰,以及捎带一下周惠两口子给周家准备的年礼,反正周惠肯定是不回家的。   要过年了,她这边生意做得比平时还忙。   大老远看见徐慎开了辆新车过来,周国栋乐坏了,果然是开大公司的大老板,乐着乐着就想哭,因为这已经不是他的女婿,但不知道为什么,人家还是对他们客客气气的,比真女婿走得还勤快。   他们送完周家的礼,去王东家走了一趟,问问看这段时间家里还好不?   王东苦笑着跟他俩说:“大事没有,小事不断呗。”   舒然安慰他:“反正过了年就回厂里。”   “对。”王东点头,他媳妇儿就盼着回厂里,在厂里生活比家里开心多了。   “你俩还要去哪里?”王东看他们手里还提着东西。   “还去一趟田二娃家。”舒然说。   “不早了。”徐慎催:“早去早回,我怕晚了又要下雨。”   昨天就下了雨,弄得村里的路很不好走,王东说:“哎,那你们赶紧去吧,他家不好走。”   徐慎:“嗯。”   俩人又去了田二娃家一趟,舒然发现周定的发小田二娃正在相亲,准备翻过了年结婚,他都惊了,田二娃才多少岁啊?   既然人家在相亲,舒然放下礼寒暄几句,赶紧拉着徐慎撤,毕竟有徐慎这货在,他真害怕搅黄了人家的好事儿。   “干什么,跟有老虎在后面追着似的。”徐慎被舒然拽着,走在乡村泥泞的小路上。   这边不好开车过来,他俩走着过来的。   “不是老虎,但比老虎还可怕,”舒然抽回手塞兜里,扭脸问:“你没看见人家在相亲吗?没眼力见的,要是姑娘瞧上你了,我拿什么赔二娃。”   不管什么时代,找人介绍都得花红包,这可都是沉没成本。   徐慎也笑:“怎么就不能是瞧上你了?”他媳妇儿今天穿得跟杂志模特似的,可养眼了,他怎么都看不够。   “行了,咱们要点儿脸,不要商业互吹了。”舒然笑说,嘴里呼出一阵阵的白气,太冷了,他整理好围巾,加快步伐想快点回去烤火。   他和徐慎在田二娃家的闪电露面,不成想引起了媒婆的注意,媒婆颠颠儿地追到周家来,问周国栋两口子,要不要给他家儿子说媳妇儿,现在就有几个姑娘找婆家。   舒然不可谓不傻眼,他本尊就在这儿,媒婆竟然问都不问他的意思,而是直接越过他去问周国栋两口子。   嗐,果然是封建糟粕思想。   怪不得先锋派学者们要写文章抨击!   不说别的,家长成为婚姻主角这块确实要抨击。   给舒然介绍姑娘?   徐慎一下子沉下脸来,虽然他知道肯定不成,谁都不会答应的,但就是让他感觉很被冒犯到,心情很郁闷。   没等舒然开口拒绝,周国栋率先摆摆手:“不用,我儿子在城里工作哩,以后会娶个城里的姑娘。”   媒婆就是看中他儿子在城里工作啊,否则也不会来了,不过人家现在眼光高了,她也没奈何。   徐慎啧了一声,轻不可闻地嘀咕:“势利眼也有势利眼的好处。”以后舒然的身价越来越高,按照周国栋这个思想,非得千金小姐来配不可了。   这个小插曲不止弄得徐慎不痛快,舒然也不舒服,所以没待多久,他就提出告辞了。   主角是徐慎,周家人也不敢拦。   在路上,舒然抓了抓徐慎的手:“慎哥,别不开心,这种情况肯定避免不了,咱们别放在心上,坚持自己就好了。”   “嗯。”徐慎勉强一笑。   是的,这种情况肯定避免不了,随着舒然的年龄逐年增长,以后的压力会越来越大,他一个人能做自己的主,不用顾忌任何人的想法。可舒然终究不一样,他不知道舒然以后会不会变。   一年不会,五年十年呢?   那太久远了,问题在徐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他就没有继续往下想。   舒然认为这事儿就过了,在他心里边反正不是什么大事儿,到了晚上才发现,过个屁,徐慎的不痛快并没有因为他的三言两语就消失,而是需要宣泄出来。   以前他不让徐慎戒烟,给徐慎留个宣泄压力的出口是对的,现在这货又不抽烟了,心里有点儿风吹草动,就拉着他玩命地大战几场,人都要废了。   次日舒然起来,扶着腰,在心里边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让徐慎有机会被刺激到,不然倒霉的还是自己……   下楼都难受,舒然叹了一声。   假期还这么长呢。   “慎哥,要不你把烟抽回来?”   “嗯?”   徐慎一开始发愣,等他弄明白舒然为什么让他把烟抽回来之后,他立刻笑得不行,就是……舒然怎么有这种天真的结论,哪里来的逻辑链?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澄清一下:“为什么,你不会认为,我单纯就是心里不痛快才这么……”   “猛。”舒然帮他接了最后一个字儿。   “对。”徐慎喜欢这个形容词,不愧是舒作家,用词就是大胆。   “难道不是?”舒然说,记忆中他俩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么不节制,最疯的时候还是新婚那会儿,隔天就要死去活来一回。   “当然不是。”徐慎无语地看了媳妇儿一眼,目光中充满怜爱:“挺聪明的一个人,老是会错意。”   “说人话。”舒然瞪着他。   “好吧,”徐慎说人话:“之前忙,我心疼你,没舍得放肆。”很多时候就过个瘾而已,跟过足瘾是两码事。   “……现在放假了就不心疼了?”舒然反应了一下,四下里找趁手的家伙,今天他必须揍扁徐慎这个不懂怜香惜玉的玩意儿。   找了一圈发现还是脚上的千层底布鞋最趁手,既可以近身攻击,又可以远程攻击。   “英雄,饶命!”徐慎嘴上说,实际却是意思意思跑一下,很快就被舒然摁着躺平任打,见他首先抬手护着脸,舒然差点儿笑场:“你觉得我会拿鞋底儿扇你的脸?”   徐慎竟然思考了一下,露出眼睛傻笑:“也是,你舍不得扇我的脸。”   “滚。”舒然笑了。   假期就是吃吃喝喝,滚滚床单,舒然觉得这样太堕落了,不符合他对自己的要求,所以他每天会抽出时间,写写工作计划,构思构思新书。   往年……过年他也是不松懈的,习惯了,不是在学习就是在学习的路上,退步一点点就会焦虑,做得再好也感觉不够,因为没有人会像徐慎一样,为他取得的成绩而发自内心地高兴。   今年特别轻松,感觉滚滚床单一闭眼一睁眼,就迎来了除夕夜。   又能上厅堂,又能下厨房,还被他捯饬得别帅的男朋友,为了让他过个有口福的年,大上午就在灶前埋头弄吃的。   每道菜做好的第一口,徐慎先自己尝尝味儿够不够,觉得不错才送到舒然嘴边。   “好吃吗?”徐慎抬手,用指尖帮舒然抹去嘴角的酱汁。   “嗯,”舒然品味了一下,点头:“好吃。”又说了一句:“有天赋,继续努力呀。”情感博主说男人越夸越勤快,试试又不赔本儿。   “你吃得高兴就行。”徐慎挺受用的。   其实他觉得自己手艺一般吧,没有陈森好,也就舒然不嫌弃。   他也不想想,舒然自己不会做,嫌弃就得饿着。   俩人慢吞吞准备好年夜饭,时间正好下午三四点,舒然瞧着紧密相连的两张椅子,还有胳膊碰胳膊的距离,说:“你要不直接把我抱腿上得了。”   “你认真的?”徐慎惊讶地看着他,笑了:“也不是不行,来吧。”   “……”来吧个头!舒然望天,听不出来是反讽吗?   “不来吗?”徐慎拍拍自己的腿。   “你够了啊,”舒然拿起筷子,捧起碗来吃饭:“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徐慎。”   “为什么这么说?”徐慎也拿起筷子给舒然碗里夹菜:“这才哪到哪。”   舒然一顿,匪夷所思:“不是吧,难道还有更夸张的?”   “废话。”徐慎说。   “比如?”舒然想想就好笑,那不纯纯恋爱脑吗:“有多夸张?”   “很夸张,”徐慎沉吟了一下:“非常夸张。”听得出来他没有形容词了。   “哎。”舒然还要挖掘一下有多夸张,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徐慎立刻喂他一口吃的:“咱就别在饭桌上聊这种问题了,容易非常夸张。”   好不容易咽下嘴里的食物,舒然无语地笑骂:“是谁先聊的?!你不吊我胃口,我也不会在这里问东问西啊。”   徐慎笑笑,不再说什么。   舒然也沉默,想起徐慎说过的那句‘你想象不到你对我笑一下我能开心到什么程度’,心中一动。   “慎哥,除夕快乐。”舒然看着徐慎,要多甜就笑得有多甜,还给对方夹了好吃的:“爱你。”   这样会不会有开心加倍的效果?   “爱你。”徐慎笑得脸酸,就卧蚕下来那块肌肉,也回了句:“除夕快乐。”   又问了一句:“你真不来吗?”   “你是认真的?”啊,舒然受不了。   “是啊。”和媳妇儿过的第一个年,徐慎就差把对方抱在腿上一口一口地喂了,舒然乐意的话。   “真,挺夸张。”舒然仰天评价。   徐慎又笑着重复了一下那句:“这才哪到哪。”   就挺无聊的,他们俩。   除夕夜外头挺热闹的,会有一些传统的祈福活动可以看,天黑以后,徐慎和舒然全副武装地出去,在人挤人的街道上,徐慎从背后拥抱着舒然,俩人光明正大地贴贴。   毕竟舒然全身裹得只剩下一双眼睛,完全看不出来是男是女,这就是冬天的好处。   “翻过了年你就十九了,”徐慎忽然说:“你是哪个月份生日?”   “啊?”舒然不是不知道周定的生日,巧了,他之前听周惠提过,只是在犹豫,是告诉徐慎真实生日,还是为了避免麻烦就说周定的好了,想想他还是说了周定的:“三月十三,你呢?”   问题刚问出来,舒然就想抽自己嘴巴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徐慎是弃婴,上哪去知道自己的出生日期?   “不记得了,”徐慎想了一下:“听说是七月。”   他看着舒然,失笑:“怎么了,我没事儿。”   “哦……”舒然愣神,七月,那跟自己一样。   “舒然,”徐慎认真说:“别把我想得太脆弱,你跟我相处可以不用那么……敏感。”   “瞧你说的,”舒然搓了搓脸:“我敏感不是便宜你。”   徐慎差点儿呛到,咬牙笑着说:“陈凯真没冤枉你,你是真的荤。”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你不荤你能听懂?”舒然用手肘撞了他一下。   “……”徐慎无言以对。   “不记得哪一天是吧?”舒然笑吟吟:“那七月二十二怎么样?以后七月二十二就是你的生日。”以前是他的,现在给徐慎。   “二十二?可以啊。”徐慎没问为什么非要这个日子,不是他不在意,也不是盲目听话,只是若有所思,然后翘起嘴角,二十二啊。   看完祈福活动,买了两个红灯笼,俩人就回去了。   徐慎把红灯笼挂在大门口上,红红火火,十分有意头。   家里暂时没有买电视机,也不看春晚,俩人在屋里腻歪了一番就睡觉了,年初一早晨起来放鞭炮,继续闲着。   屋里的收音机,播放着电台主持人给全国人民的春节祝福,祝大家鼠年万事如意,幸福美满。   接着播放起了当代歌坛女神邓丽君的歌曲《甜蜜蜜》,舒然沐浴在柔美动听的旋律中,披着赶时髦买的军大衣,写下了新书的第一行正文。   不远处,徐慎坐在一张能摇动的藤编躺椅上,手里拿着一份报纸正在看,脚边放着一个精致的炭炉,外边套着一层竹制编织筐。   舒然脚边也有一个更大的,手边还有暖手炉,都是徐慎给他张罗的。   “南市今年也即将全面停用一切票,”徐慎小心翻着报纸,轻声分享自己看到的新闻:“自由买卖是趋势啊,以后做生意的人会越来越多。”   “是的,”舒然抽空感叹:“不过没关系,我们赶上的是头班车。”   “你好像不惊讶这件事?”徐慎问。   “额,值得惊讶吗?”舒然说:“自由交易是迟早的事,参考沿海,这才多久经济就这么好了。”当然沿海经济好的因素很多,除开自由交易还有其他很多方面的原因。   只有个体经营起来,经济才会起来。   哪个城市不想发展经济,当然是争相想办法推进改革啊。   “也是。”徐慎笑笑,目光落在舒然的背上:“确实没什么值得惊讶的。”   舒然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不由反手摸脖子,但他没多想,只以为是自己这次写的故事比较惊悚恐怖的原因。   他的新书是无限流,打算一个副本出一本书,连载他个七八年,要玩就玩一局大的……   元宵节后,全国人民群众们基本复工复学,舒然也要复工了,他复工的第一件事,准备去学校招聘。   今年上半年,他们计划要开五个新厂,其他场地设备什么的都好说,唯一的缺口就是人,说到要去哪里找人,舒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学校。   南市的学校有不少,高中很多所,大学也有三所,再加上职业学校,很有筛选的余地。这年头不是非要大学毕业才能出来工作,很多人初高中毕业就上岗了,读大学的只是少数。   陈凯他们几个,年初几就在外面准备新厂事宜,算起来舒然是复工最晚的那个。   他打听到几所学校的电话,先跟校领导联系联系,问问人家有没有这个意向。   不出意外,大学都拒绝了他的招聘请求,只有高中接受,可以让他来学校宣传一下自己的单位。   舒然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有说服力,穿上了西装,这也是他第一次穿西装这种贴合体型的衣服,勾勒得腿长腰细,十分惹人注目。   “好看。”徐慎帮着他整理好细节,却见他一脸不适应,笑了:“也有你扛不住的衣服?”   “不是扛不住,”舒然暗暗嘀咕,自己不自在是因为感觉像个卖保险的,不过这个年代还是以穿西装为贵,仿佛穿上西装人就能立刻变得优雅:“怎么说呢,还是松弛的休闲服更适合我。”   徐慎也不喜欢西装,就他见过的而言,没有一个穿得好看,有种不符合国人的别扭,感觉人都被衣服给框柱了。   舒然却不会给他这种感觉,穿上西装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行走坐卧都很自然。   “你穿得很好看。”徐慎真心夸赞,特别是那腰身,让他有搂过去的冲动,他也确实搂了,而且不想放人出去:“这衣服太贴身了,腰在哪腿在哪,一目了然。”   “没办法,”舒然整理了一下领口:“嘴上无毛办事不牢,本来就脸嫩,要是再穿得年轻点儿人家怎么信服我?”   是的,徐慎摸了一下舒然的下巴,现在还是干干净净的,显得整张脸学生气十足。   “走了。”舒然推开徐慎的手指,扭脸贴过去,亲一下嘴唇,然后拿起个公文包,里边装着他特意做的招聘宣传单,正面是宣传,背面是个人简历空白表格。   今天徐慎当他的司机,把他送到要洽谈的学校里边。   舒然:“慎哥,那我进去了。”   这种场合他自己就行了,知识分子们都比较敏锐,没事儿也给你察觉出事儿来,他俩还是避免站在一起比较好。   “行,我等你。”徐慎抬了抬下巴说。   “嗯。”舒然下了车,这背影,这举止,徐慎能回味一千遍。   大学拒绝了舒然的橄榄枝,高中却很欢迎他,现在城里的高中毕业生太多了,岗位供不应求。   而且这位老板开的工资还不低,校领导哪里有不欢迎的道理。唯一担心的问题就是,这位老板靠不靠谱,单位是不是真的那么好。   校领导见到舒然的第一印象,心生好感,第二印象,这位年纪轻轻的单位领导气质真好,一看就是富裕家庭出身。   两人在办公室内寒暄几句,舒然把公司介绍给对方看,一边介绍:“我们新厂预备四月份开工,贵校有就业意向的学生们可以先预填一下背面的履历表,通过审核的话一毕业就可以上岗了。”   “哎,好,”校长手里这份资料排版做得很好,一看就很高大上,他笑呵呵:“你们这单位真不错,我看大把人抢着要进!”   是的,有单位来校里招聘的消息在毕业班都传开了,人人都在讨论这件事情。   有些个聪明伶俐的学生,眼看西装革履的舒然进了校长办公室,立刻跑回班级里报信:“大家,招聘的来了!”   同学们便去趴校长办公室的窗户……舒然偶然扫到那一张张青涩朝气的脸庞,朝他们笑了笑。   一大半的学生都立刻躲了下去,显得羞涩而内向,等缓了片刻,他们又继续偷看舒然。   校里停车场,徐慎坐在车上等待舒然,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过来,他一怔,赶紧弯腰躲起来,吓死个人了,怎么会在这里碰到袁晓冰……   “徐慎?”袁晓冰已经看到他了,躲也没用,就是冲着他过来的:“喂?”   车窗被敲响,徐慎只好坐直腰,把车窗打开:“袁五小姐。”   “这么客气做什么?”袁晓冰打量他的车几眼:“我四哥说你买新车了,原来是真的,你发财了?”   “没有,省吃俭用买的,”徐慎想起她刚才直直地走过来,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袁晓冰:“我听学生说有人开着汽车来招聘,我来看看是哪个单位。”她看着徐慎:“没想到是你,你真的跟了新老板,加入了大公司?”   新老板?   “又是你四哥说的吧?”徐慎一琢磨,这事儿只跟袁峻吹牛逼说过。   “嗯。”袁晓冰声音上扬:“你老板呢?”   “在校长办公室。”徐慎指了指方向。   “他怎么没带你一块去?还让你在这里干等,”袁晓冰略微皱眉,虽然不喜欢徐慎了,但也看不惯徐慎的老板这么欺负人:“还不如我大哥对下属好。”   “哦,”徐慎说:“我觉得我老板最好。”   袁晓冰诧异地一愣,说:“你变了。”   徐慎没说话。   变了很正常,人都会变。   “你以前……”袁晓冰形容:“特别目中无人,跟谁说话都冷得要死,一点儿不正常。”感觉没有人能焐热他,又独又冷硬,所以听到他结婚的瞬间,袁晓冰不信,假的吧,要不就是没感情的表面婚姻。   “你在学校干什么?”徐慎说。   “我是这里的音乐老师,”袁晓冰听出他在转移话题,却不打算结束话题:“是你媳妇儿改变了你吗?”   徐慎想点头,但是考虑到,自己离婚的消息迟早会传开,就改口:“是我老板。”   “什么?”袁晓冰痴呆。   “你不用上课吗?”徐慎的意思很明显,让她去忙自己的。   “哎,搞得谁想跟你说话似的,”袁晓冰也是知识分子,果然对一切都敏锐,她一转身说:“我去校长办公室。”   那还得了。   徐慎也立刻下了车,遭到袁晓冰的侧目:“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又不会跟你老板乱说话。”   徐慎:“不是,如果可以的话,请你不要跟他说话。”   袁晓冰:“?”   徐慎没理她,大步地走到校长办公室门口,敲门。   看到是他,舒然笑着说:“等烦了,进来吧。”然后跟校领导介绍道:“这位是徐先生,我们公司另一位股东。”   “校长你好。”徐慎过来打招呼。   “徐先生,你好你好,”校长和他握手,笑了:“请坐。”   徐慎刚坐下,门又被敲了三下,徐慎眉头一皱,赶紧低声和舒然交代清楚:“外边是袁家五小姐,袁峻的妹妹,她认识我……”   “哦,”舒然应了一声,抬眸撞上徐慎的眼睛,莫名嗅到了不一样的东西:“还有呢?”   徐慎疑惑:“还有……什么?”   “你,”舒然压低声音:“还有什么没交代?”   “啊?”徐慎说:“没有了啊。”   “……”这时一个漂亮的女孩儿走了进来,舒然再也顾不上和徐慎说话,有种直觉告诉他,徐慎和这个女孩之间可能有一些故事。   “你看哪?”徐慎靠近,绷着脸悄悄拧了一下舒然的腰。   “嘶……”腰上的肉一疼,舒然无辜地说:“有人进来,我看一眼,不行?”   “不行。”徐慎霸道地说。   “呵。”舒然直接给他一个白眼,拉开距离。   袁晓冰跟校长说完话,终于可以好好看看徐慎的老板是哪位,然后她就愣住了,这位徐慎的老板……看起来竟然比徐慎还要年轻,顶多二十岁有没有!   额,不过倒也对得上,徐慎说过自己的新老板才十八岁,没想到是真的,而且长相各方面,看起来竟然不比徐慎逊色。   这在南市还挺出奇,要知道袁晓冰交游广阔,要是南市有好看的男人,她不可能不知道。   她打量舒然的同时,舒然也在打量她,很快产生印象,典型的八九十年代富家女,甜美淑女风格。   “你好,我听说你是徐慎的老板。”双方视线对上,袁晓冰转过来笑着说:“我是徐慎的朋友,我叫袁晓冰。”   舒然没想到她会跟自己打招呼,也说:“你好,我叫舒然,也是徐慎的……朋友,兼合作伙伴。”   “合作伙伴?”袁晓冰看了徐慎一眼:“你不是说他是你老板吗?”   徐慎颔首:“也算是吧,事情都是他在管,我们都听他的。”   “你们?说是陈凯他们吧?”袁晓冰挺诧异的,陈凯那人也会服管?   不过也是,连徐慎这个最不可能服管的人都服管了,陈凯才哪到哪,所以袁晓冰钦佩地看着舒然:“你很厉害,看你斯斯文文的,我还以为你是个搞学问的,没想到能跟徐慎他们玩到一起。”   徐慎给舒然解释:“袁五小姐算是陈凯的发小,小时候就认识的。”   “哦,原来如此。”舒然了然,怪不得这种口吻,他迟疑说:“还好吧,大家都很好相处。”   袁晓冰瞪徐慎,但也懒得纠正对方的称呼,继续跟舒然说了句:“我四哥因为你郁郁寡欢了好几天。”   舒然瞪大眼:“什么?”   此话又从何说起?   “咳。”徐慎一阵尴尬,他在外面到处吹舒然的事儿,他还没告诉舒然,也不打算告诉,谁知道会发生这种概率很小的碰面。   太尴尬了。   袁晓冰的视线在他俩身上来回打转,终于相信,徐慎可能没说谎,他的改变确实是因为新老板,她怀着异样的感受说:“我四哥听说你才十八岁,会洋文还会写书,做生意也特别厉害,他深深受到了打击。”   舒然愣了一下,继而脸庞发热。   不是,他眯眼睨着徐慎,这人一天天都在外面瞎嘚瑟什么? 第41章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 舒然也不敢盯着徐慎太久,否则他俩眼神一对视,周围都是挥散不去的浓稠气氛……也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明显, 根据身边的朋友反映。   本来舒然还反驳人家,那是因为你们心里有数才觉得, 直到后来他和徐慎一起照镜子,发现人家是真的没说错, 不管他看徐慎还是徐慎看他,那眼神都拉丝了。   “他过奖了, ”舒然记得那个讨人嫌的袁峻, 帮陈凯说了句:“能被我打击到说明还有救。”至少知道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这点是一个人向好的下限。   在场的各位都惊了, 这人怎么这么说话呢?   徐慎低头暗笑,这些人都没感受过舒然的性子, 估计一时半会儿难以适应。   “……”袁晓冰特别尴尬,袁峻那人是浑了点,但好歹是她四哥,这位徐慎的朋友真敢说, 问题是她无言以对。   “招聘的事谈得怎么样了?”徐慎轻咳一声,看着校领导:“我们可以去毕业班走走吗?发一下招聘宣传。”   “对,趁着现在是大课间,免得耽误同学们的时间。”舒然说。   “光看宣传单体现不了我们招聘的诚意。”徐慎和舒然一唱一和。   “是的, 员工和老板应该是双向选择, 我们要让员工知道我们的创业理念和初衷。”舒然看着校领导, 简单阐述几句:“比如, 我希望我们的单位赋予每一位加入的成员,有更多高于领工资之上的意义。”   “说得好, ”校领导非常赞赏地看了他们一眼,为这个理想鼓起掌来:“你们的创业精神很好,很认真,是我心目中青年企业家该有的样子!走吧,我带你们过去。”完了对袁晓冰说:“袁老师,你也一起来?”   舒然那几句掷地有声的话,给袁晓冰也听愣了,回神说:“哦,好的,那我也去看看。”   她想到了同样做生意的大哥袁峰,但好像,她从来没有在大哥身上看到这种,令人产生精神共振的追求。   两相比较她竟然觉得,眼前这位气质斐然的有志之士,才称得上新时代的优秀青年企业家。   她大哥不过是继承了父辈的资源,在父亲和大哥眼里,流水的员工铁打的企业,他们永远不是一体的。   唯一习以为常的就是徐慎了,他媳妇儿会这么想太正常了,那理想是高高的,明明做着生意,双眼却清澈纯粹,手上一点儿铜臭味都没有。   徐慎是能理解的,毕竟他自己也是这么做的,不多爱钱,找出路只是为了让身边追随的大家,都过上好日子而已。   走在学校回廊,他小声跟舒然说:“你说了我想说,但一直不知该怎么总结的道理。”   “那我是你的嘴替。”舒然说。   “嘴替?”徐慎咂摸着这个新词,笑了。   舒然也笑了:“嗯。”   两人一起并排走的感觉太好了,都步履带风,却没落下谁,不过这样还是太亲密了。   舒然吸了口气,让自己压抑一下那份儿想靠近的欲望,硬生生拉开距离:“徐老板,办正事。”   “好。”徐慎也压抑着汹涌的感情,敛声屏息地稍微落后几步,从这个角度看自家媳妇儿的背影真爽,就是哪哪都容易上扬,因此他也没少吸气缓缓。   舒然在几个毕业班即兴宣传了几句,除了介绍自己单位,重中之重他想表达:“同学们,想考大学的请继续认真考大学,不要被外面的喧嚣影响,工作并不着急。”   “读书一定有用,在犹豫的在退缩的请坚持住,不要被眼前的艰难绊住高飞的脚步,熬过去就是胜利。”   倘若真的熬不过去,不想熬了,那就可以来他们企业,也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老师在课堂上也经常说这些话,如今舒然换汤不换药地说一遍,依然获得了学生们认可,大家纷纷站起来鼓掌,然后踊跃找他要履历表格。   哪怕想继续考大学的学子们,也被舒然勾起了对他们单位的好奇心,想了解了解。   “他可真会动员啊……”袁晓冰一边鼓掌,一边小声说:“徐慎,你上哪认识的才子,又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看着像是大城市来的,一看就有一种自信果敢,感觉小地方养不出来。   徐慎也在看舒然,别人是光明正大盯着看,他还得悠着点儿注意分寸看:“他自己找上门的,要跟着我……一起合作。”   “那你真是走运。”袁晓冰匪夷所思。   “是啊。”徐慎心想,可不是嘛,一辈子的运都走这上面了,希望运气还能持久一点儿。   舒然一个眼神扫过来,徐慎立刻过去帮忙发表格,双方交接表格的瞬间,徐慎手指勾了一下舒然的掌心,舒然反应快也摸了他一把。   双方错身而过,去往不同的方向给学生们发表格。   很快给这所高中准备的一百份表格都发完了,两人再解答一下同学们的问题,就向校领导告辞,他们下午还要去下一所学校宣传。   “就,这么走了?”舒然回头看了一下,那个陈凯的发小。   “嗯,不然呢?”徐慎也看了一眼,伸手拿过媳妇儿手中的公文包,这样显得他更像个打下手的称职司机:“不用在意,我跟她其实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熟。”   舒然搓了搓自己微凉的手指,嘀咕:“我也没有想象你们有多熟啊。”   “那就好,我挺怕你误会的。”徐慎见周围没人,低声说了句:“你刚才扫过来的眼神,吓得我心惊肉跳。”   “刚才?”   “嗯。”   舒然回忆:“我误会什么?”等等,徐慎该不会是误会他吃醋了吧?   他无语:“我刚才那样看你,是因为你没有眼力见光杵着不干活好吗?不是不许你跟异性说话。”那他成什么人了,比恋爱脑还恋爱脑。   “是吗?”徐慎说。   “怎么,看起来你还挺……失落?”舒然脸上爬满不可思议的神态,他真感觉徐慎还挺希望他吃醋发癫的:“嘶,你真绝了。”   “谢谢夸赞。”徐慎翘着嘴角微笑,来到停车场,先一步帮舒然打开车门:“舒老板,请上车。”   “我不是夸你,麻烦你搞清楚。”舒然上车后,拿起毯子盖住自己腿,虽然里面穿了秋裤,但冬天还是穿棉衣更暖和!   棉衣YYDS!   “慎哥。”舒然喊了一声。   “嗯?”徐慎绕过车头坐上驾驶座,系上安全带:“什么事,媳妇儿?”   “我真的不会乱吃飞醋,所以,”舒然说:“你有什么情况最好老实交代。”不然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   “……”徐慎心里滋味百般,一半甜一半无奈:“好吧,那我说实话了。”   舒然傲娇地抬抬下巴,等着。   “一个实话,你今天真好看,看得我都……”徐慎用手比划,自己会意去。   “这个我知道,不用你说,”舒然啧了一声,他又不是不照镜子,这么穿外人都会多看他几眼,更何况徐慎这个饿狼:“快赶紧交代下一个。”   他也用手势表示,赶紧的,你知道我要听哪方面的实话。   “你别误会,我没有拖延时间的意思,”徐慎顿了一下,老实说:“其实你猜到了对吧?就是……她确实喜欢过我,但只是很浅层面的喜欢,有回应就试试没回应拉倒那种,不执着。”   舒然点点头,是猜到了,所以毫不意外:“别紧张,你的风流韵事我早就听凤姨说过。”   徐慎无奈:“什么风流韵事,我哪来的风流韵事?”真要说唯一的风流韵事,有,就是跟舒然这段,又香又艳。   “说你去铺子里看店,吸引了无数的爱慕者,至今还对你念念不忘。”舒然撇撇嘴。   “我没留意,我也不在意,”徐慎侧头看着他,感到新鲜:“你不会真的吃醋了吧?”   “是要吃一下的,不然怎么体现出我紧张你。”舒然说。   “好吧。”徐慎笑得特别灿烂,不管是真的假的,反正他被哄到了。   下午,气温好像又更低了些,舒然换了一件更厚的大衣才出门工作。   徐慎陪他走完了剩下的几所学校,宣传工作告一段落,时近黄昏,双方都懒得回去起锅烧饭,就顺道在街上解决。   刚坐下来听到旁边的人讨论,国家又有了新政策,即日至满16周岁的群众要去办理身份证,流程还挺复杂,又要照相又要交资料的。   倒真是个重要的事情,原来第一代身份证是今年推行的吗?   “你今天没看报,这么重要的情况都忽略了。”舒然问。   “今天没看,光顾着看你了。”徐慎给舒然捞了个汤圆,其实不是,昨天光顾着跟舒然一起张罗今天招聘的事,起来没顾上去卖报纸,也没开收音机听新闻:“感觉我们还是得买个电视机。”   舒然没反对,现在买电视机对他们的存款来说已经不算肉疼,随便买。   “怎么了?”徐慎一直关注身边的人,瞬间发现了舒然的心不在焉,很上心:“烦工作还是……”   “不是,”工作没什么好烦的,按部就班,舒然拿起徐慎送他的小手帕,擦擦嘴角的汤汁:“慎哥,要弄身份证了,这是个改名的好机会。”   “你想改名吗?”徐慎无条件赞同:“那就改,你高兴就行。”   舒然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既然要弄身份证了,他想身份证上面印着自己的名字,所幸徐慎没有问他为什么要改名。   舒然不仅想改名,还想把自己的户口迁出来,和徐慎一商量,两人找江帆去相关单位问问,是怎么个流程?   “这简单。”江帆还没问就觉得挺简单的,回去找哥嫂问了一下,第二天告诉舒然他们:“在城里有房子就可以落户了,慎哥,赶紧给舒然买个小洋楼。”   舒然立刻拒绝:“不要小洋楼,买个老破小就可以了,我们现在住的就挺好。”   徐慎现在手里有钱,还真想给舒然买栋小洋楼,想象一下穿西装大衣的舒然,走在小洋楼里边,那画面很养眼,不过这得舒然同意。   “马上要办四五个新厂,哪有钱挥霍?”舒然打碎徐慎的美好愿望:“听我的,以后的楼房会更好。”   他不要,徐慎也不能硬买:“好吧,听你的。”   然后马上去找适合落户的老破小,这倒是提醒了舒然,拆迁也是一门生意。   “与其砸钱去买新建的小洋楼,还不如砸钱去买城里的老房子,”舒然说:“能买多少买多少,闭着眼睛买。”   “好,都听你的。”徐慎说。   他早出晚归了几天,是打听到了一些便宜又地段不错的老房子要卖,其中还包括给舒然看病那位胡医生住的附近,最近都在成片出售。   舒然跟着去转了转,对比一下价格,心花怒放,只差把买买买三个字儿写在脸上:“慎哥,这是个大便宜,我们几个都把这片老房子包圆了,以后铁定很值钱,你相信我。”   “行,”徐慎笑看着媳妇儿放光的脸庞,是不是大便宜他不知道,总之舒然开心就够了:“对了,胡医生也想把老房子卖了,他们家的年轻人都在外边,分的房子住不过来,加上房子也破了。”   “你让他……留着别卖吧。”舒然劝道:“反正现在卖也值不了几个钱,给后辈子孙留个地儿。”以后会庆幸这个决定的。   “那我劝劝他。”徐慎说。   听说舒然要买那么多老房子,江帆他们几个都有些蒙,他们又不用落户……   “是投资,”舒然说:“以后城市会扩建,你们别看现在位置偏,迟早能建设到那里,买了肯定不亏。”   “反正现在又不贵,长期投资我觉得也可。”徐慎帮着媳妇儿说话。   众人寻思:你当然可,你满脑子都是你媳妇儿,说的话已经没有一点点参考价值了!   “这么一说其实也是的,”陈森说:“各地的发展趋势总是靠拢大城市,以后城里吸纳更多的人口,地图肯定扩展,房子肯定贵。”   “是这样。”舒然给陈森点赞,顺便解释一下自己目光超前的思路:“我们没少去沿海,那边就是这么发展的,慎哥对吧?”   “是。”徐慎死心塌地地给媳妇儿打掩护。   反正投资这个也没有什么风险,比开厂子风险更小,不存在坑弟兄。   最后大家伙想了想,还是选择相信舒然的独到眼光,毕竟现在手里的钱也是跟着舒然莽出来的,何妨再莽一次。   于是大家把钱凑了凑,把那片老房子都买了下来,办完手续,舒然就可以去迁户口了。   徐慎陪舒然回家拿资料,说法是迁到单位里,家里很同意,没有受到任何阻碍,甚至很羡慕。   现在城里户口比农村户口值钱,大家都想往城里迁。   “那二丫的户口是不是也可以往单位迁?”周国栋恨不得把全家的户口都迁出去,能迁一个是一个,说出去他面上有光。   舒然一怔:“当然,可以。”   其实他不清楚,还得回去问问才知道。   反正自己迁出去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到时候,户口换了,名字换了,一下子感觉跟周家的关系就没有了。   还会不会回头看看,取决于他自己,而不是任何外物的绑架,这样反而更轻松,就连周国栋那张脸也顺眼了许多。   莫名地感觉心情挺好的。   出来后,舒然深呼吸了一下乡村的空气,胸腔里弥漫的是自由的芬芳。   穿过来那天,他绝对没想过自己有当人生赢家的潜质,现在却好像唾手可得,票子,名气,爱人。   “明天要去拍证件照,要不要去剪个头?”徐慎往倒后镜看了一眼自己,这两年内地年轻人受港台明星影响,开始流行比较长的头发。   在舒然眼里,那叫阿姨头,他并不喜欢,每隔两个月他就会和徐慎去剪个潮到没朋友的发型,全南市数他俩最潮了。   陈凯老说他偏心,好看的全往徐慎头上招呼,舒然无比冤枉,那是偏心的原因吗?明明是硬件条件的差别。   “我觉得不用,这个我还没看腻,”舒然说,晚上徐慎顶着这个潮里潮气的形象爱他,他还是很有感觉,酷死了:“等我没感觉了再换。”   “好,等你没感觉了再换,”徐慎说完觉得哪里不对,赶紧强调:“发型随便你换,不换人就行。”   “当然不换人,”舒然白了他一眼:“只有你我才有感觉,你以为随便谁都可以吗?”   “哎,别说了。”徐慎嘶了一声,叫停这个话题。   “来感觉了?”舒然笑得咯咯的。   徐慎都被笑得有点儿不好意思,弄得他整天想这事儿似的,其实他不是这种人。   现在春耕过了有段时间,外面一片绿油油,把徐慎说自闭后,舒然望着窗外的田园风光养养眼睛。   农村,对有钱人来说是远离喧嚣的世外桃源,而兜里没钱时,这里对很多人来说是束缚。   “顺道去照相馆拍个照?”徐慎缓过来,问舒然。   “好啊。”舒然想了想,现在全国政策刚下来,照相馆可能会……有点儿挤。   这个情况他猜到了,但没想到这么挤,简直人山人海,他都吓傻了,看着徐慎:“要不……”   “只有三个月时间,已经过去小半个月了,”徐慎也吓到了,真挤,估计其他照相馆也一样,他叹了口气:“要不,来都来了。”   舒然苦笑:“那就挤挤吧。”   就摄影师五秒钟拍一个的情况,徐慎还说要捯饬个美美的形象,啧啧啧,领子不歪歪斜斜就不错了。   “你挤我前面。”徐慎把舒然拉到自己怀里来,心安理得圈着自家的心肝儿大宝贝,偶尔下巴还抵人家后脑勺。   “显摆你高呢?”舒然捏了捏常在棉衣大口袋里交缠的手指。   “什么?”人潮拥挤,又不敢大声说话,所以徐慎没听清,他低头凑过来点儿,被舒然赶紧推了一把,这个姿势太暧昧了,当人民群众瞎呢!   徐慎笑笑,老实地排队。   等了半个小时左右,终于排到他们,俩人一前一后地轮流进去拍完,七天后领了照片就可以去派出所办理了。   周期这么长,怪不要赶紧的。   “回去组织大家轮流来拍照吧,务必在一个月内都提交完资料。”舒然说。   徐慎点点头:“好。”   他们那些弟兄们文化水平都不高,对这些政策不敏感,没有人带头张罗就很茫然,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弄。   舒然总是考虑得很周到,跟他在一起,直线拉高了徐慎对文化人的好感。   接下来一周,厂里的工人们分批去拍照,不影响开工。   徐慎领他们去的,最后一天顺便拿到了证件照,由于当时跟照相馆说他们是兄弟,徐慎一并拿到了舒然的证件照,然后迫不及待拆出来看看。   很小的一张,黑白色,但无损风采,照片中的舒然还是一如既往地自信飞扬,嘴角带着微笑,很帅。   黑白照还掩盖了脸嫩的‘缺点’,让徐慎仿佛提前看到了二十多岁的舒然,更加英气耀眼了。   徐慎找个没人的机会,亲了亲照片,然后小心翼翼放进兜里,自己的倒是没怎么看。   而回去后,舒然第一时间要看他的证件照,然后跟他一样拿着小照片欣赏个没完。   “你当时怎么没笑,怪严肃的,”舒然看到成品,心动,这是什么民国风美男子,眉眼太俊了,连气质都流露着一股子宁死不屈的那味道:“看这嘴唇抿的,谁动你蛋糕了?”   “不是,”徐慎也看了一眼,回忆:“我当时都没准备好,摄影师就说好了,我都惊了。”   “哈哈哈。”舒然明白了,那就是抓拍了,灵魂摄影师啊,抓拍也能抓出这么有感觉的一张:“还好,不笑有不笑的味道。”   “什么味道?”徐慎不是自恋狂,他没多看自己的,反而拿着舒然的:“我拿一张贴身带着。”   “让人想扑倒的味道,”舒然啧啧:“我倒要看看这张板正的脸浪起来是个什么样。”   徐慎笑了:“你又不是没看过。”   说罢将舒然的小照片放进自己的钱包里,隔着透明的软塑摸了摸,又亲了亲。   舒然真受不了他:“真的在这里你亲假的?”   还有:“放了这照片,以后你在外边还怎么掏钱包?用个硬币挡着点儿。”   “不挡。”徐慎说:“我不让人看见不就行了。”   “那我也要一张。”舒然没收了自己手上这张,打算做一个怀表,玩一把复古风。   俩人整理了一下照片和资料,第二天去派出所办理,顺便问问农村户口能不能迁到单位的集体户口,答案是可以的。   舒然:“那就先迁出来……以后嫁人也好,自己买房子落户也好,反正就一道手续的事儿。”   徐慎:“对。”他想起:“你姐也没迁吧,趁这次也把户口迁了。”   “是啊,都办一下。”舒然总觉得,在这个父权统治的社会,女性自己拥有独立的户口,其实会提升安全感吧。   在舒然的张罗下,周惠和周兰姐妹俩的户口都迁出来了,舒然的也迁出来了,挂在那片老破小其中一户,和胡医生倒是成了邻里关系。   通过徐慎的劝,胡医生的子女也没有出售手里的几套老房子,反正卖了那点钱,暂时也改善不了现在的生活多少,还不如留在手里再看看。   舒然得知消息还挺欣慰的。   这场热火朝天的身份证改革进行到尾声时,时间来到了四月份,清明前后,大家都有祭祖的习惯,厂里就放了三天假期。   周家也要祭祖,但舒然肯定不回去,叫周兰捎带点儿东西回去就算了。   徐慎没有祖宗,别人放假他继续跑新厂子开厂事宜;江帆翅膀硬了,也快要欺师灭祖了,无论京城怎么叫唤就是不回去。   陈森兄弟俩要去隔壁城市的……监狱一趟,看望他们老子。   “额,清明节去看望……伯父,是不是有些不适合?”舒然听了他们的计划,担心他们去了会不会被老子扇嘴巴子。   “没事儿,我俩天天忙得跟陀螺似的,除了清明也没别的空闲了,”陈凯抖着腿说:“我爸不计较这个,他要是知道我们出息了,没准儿能高兴得多吃两碗饭。”   舒然就笑了,想想还真有可能,听说陈爸爸也是个性格好玩的人,是俩儿子的中和高配版,有勇有谋,当然,是陈凯自己吹的,舒然持观望态度。   大家都有安排,只剩下舒然自己。   他再跑了学校一趟,表示新厂房都已经准备好,工人到位就可以接受岗前培训;另外还去一趟人才招聘市场,想找几名文员,做做出纳和跟单等等文职工作。   在舒然的印象中,这些工作会更倾向于女孩子来完成,可是来到人才市场问一问,中介给他推荐的都是男的,倒也理解,他不理解的是,自己开口要女员工时,中介那诡异的眼神。   咋地了?   舒然不管他:“麻烦给我看看女求职人员的简历。”   中介只好把资料给他翻看了。   他们四月下旬一下子三间新厂开工,至少需要增加九位文职人员,因此舒然不拘泥于人数,看见还不错的就是让中介去联系,假如都应聘成功可以先待着熟悉工作,以后继续开新厂子再调过去。   见他一下子就招聘这么多人,中介差点儿以为自己遇到了骗子,可是看穿着派头又不像,光是手腕上那块表看起来就价值不菲。   是了,舒然三月份过生日,徐慎给他送了块好表,刚戴上没多久。   这名中介是有眼力见的,按现在的消费水平来说,确实是块奢侈品。   舒然挑完了人就回去等着,那些求职人员接到通知,节后会到单位来面试。   这年头自由岗位竞争相当激烈,被舒然挑中的那些人接到通知都很激动,节后第一时间就赶来面前。结果看到这么多人,心都凉了,好在老板很快又告诉她们,岗位有很多个,不用担心。   经过面试,这些求职者大部分都留下来了,舒然亲自培训她们熟悉工作,于是画面就变成……每天都有一堆女孩子围绕着他。   陈凯见此情况,立刻自告奋勇:“慎哥,要不我每天过来帮你盯着点儿?”   徐慎要笑不笑地看着他:“是帮我还是帮你自己?”   “好吧,是双赢,”陈凯厚着脸皮小声说:“你不要掉以轻心,没有我来帮你盯着,你小心真的后院起火。”   “真要后院起火,一百个陈凯也不顶用,”徐慎瞪着他:“你管好你自己吧,别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不然你哥削死你。”   “唉,好吧。”陈凯挺可惜。   但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跟女下属有什么牵扯,不然他哥削不死他。   徐慎撵走了陈凯,换个坐姿继续待在角落里看报纸,目前能获取信息的渠道就是这么少,除了报纸,新闻,就是各处打听来的小道消息。   因为有江帆在,他们消息都还算是比较灵通的,政策方面,金融方面,得到消息都比较快。   徐慎注意到,每次江帆一说新的消息,他们这些人都还没反应过来,舒然就通透了,然后给他们讲得头头是道。   这样的舒然,浑身都发着光,让徐慎感到很骄傲,同时也会得到一些启发,自己应该输入更多的知识,哪怕不是文学方面的,至少是跟生意相关联的。   舒然那边跟员工们说完,才发现徐慎来了,已经坐在一边等自己很久,他瞬间有些小小的心虚,毕竟他也知道自己被一堆女孩子围着呢。   “今天就先到这里,大家下班吧。”舒然拍拍手掌,然后拿起椅子上的薄款风衣穿上。   如今室内暖和,室外还是比较冷。   “慎哥,等我很久了?”舒然声音都变甜了起来。   “没事儿,在看报。”徐慎笑笑,收起报纸站起来:“教得怎么样?”   “很好啊,”舒然说:“大家聪明着呢,这个又不难。”等室内最后一名员工也走了,舒然过去把门关上,转过身双臂就吊在了徐慎肩膀上:“有没生气?亲亲你。”   徐慎的手隐没在风衣里,狠搓了一把舒然的腰,这劲儿说没生气狗都不信。   舒然哼唧了两声,手指抓住徐慎的发根,对方让他痛他也不客气,就这样较劲着互相啃了一通后,把彼此都啃得扬了起来,那股子战斗欲才终于消了一点点。   “慎哥……”舒然收了力气,从狠劲儿抓头发,变成了用手指温存地缠着徐慎的头发。   本来想放开他的徐慎,因为这一声又抱了良久。   “都怪你,出不去了。”徐慎轻叹,想出去就得等会儿,冷却一下。   “我还好。”舒然说。   “你还好个屁。”徐慎抓了一把,顿时引起舒然的疯狂反击:“你干嘛,我说我穿风衣还好!”   “哦……”徐慎会错意,面带微笑和歉意,但不后悔摸了媳妇儿。   “无语。”舒然把风衣一系,留给徐慎一个潇洒的背影:“你慢慢来,车上见。”   舒然自己在车上待了十多分钟,才等到徐慎也坐进来:“今天去一趟书店。”   “怎么,”舒然扭脸看他:“终于知道自己很离谱,要买点儿修身养性的书看看了?”   “那倒不是,”徐慎说:“是要买书,只不过不是修身养性的书,我需要那玩儿吗?”   舒然笑着瞟他:“你不需要吗?”   是谁刚才在里边待了十多分钟才敢出来。   “不需要,”徐慎斩钉截铁。   “相信我,你需要的。”舒然说。   “只需要你,”徐慎一手倒车一手摸着舒然手感很好的耳垂:“我只是觉得自己的知识储备量不够,多看点儿书不坏,你说的,人不读书就会落后。”   舒然一怔,立刻占便宜:“喊我一声舒老师,你要学什么我都教你。”   --------------------   作者有话要说:   舒老师:带你飞 第42章   这小一年以来, 徐慎在舒然身上学到不少东西,闻言并不觉得舒然有意调侃为难自己,而是特别认真地喊了一声:“舒老师。”   他的声音性感好听, 每次喊舒然时都特别温柔低沉,在车上密封的小空间里, 这声传到舒然耳朵里,舒然一下子就脸红了起来。   他反省, 自己竟然想到了邪恶的东西……   要不得。   “舒老师教教我,”徐慎注意着前面的路况, 并不知道自己一声‘舒老师’在伴侣心中引起的涟漪, 他表情挺严肃的:“关于金融方面的知识,你擅长吗?”   舒然一愣, 想说,以‘我’的出身背景和经历, 擅不擅长金融方面的知识还用问吗?   但徐慎问了,让他心情复杂。   感觉徐慎距离他的终极秘密只剩下一层窗户纸没有捅破。   捅不捅破取决于徐慎的分寸,这种在门外徘徊磨蹭就是不进来的感觉,有一丢丢磨人。   “还好, ”舒然想了想,回答:“大方向有所了解,可以从旁协助你学习。”   “那就够了。”徐慎弯了下嘴角。   俩人来到书店,徐慎先去看一眼舒然的书, 还是摆在最显眼的地方, 依旧热卖, 他心满意足地挪开眼, 去实用书分类的书架上寻找有用的书籍。   不一定就是金融学,碰到感兴趣的都要。   舒然也帮忙筛选, 对这个时代而言,哪些书有用没用,他有个大概的判断。   “舒然。”徐慎喊。   “嗯?”舒然回头,书架与书架之间的距离比较窄,他几乎被徐慎笼罩在怀里。   “你有没有想过回学校读书?”徐慎高抬着一只手,手指一边浏览最上层书架的书籍,一边问舒然。   “没有。”舒然摇头。   “为什么?”徐慎挺诧异,垂了下眼睑:“我还以为你挺爱读书的。”没上高中是因为没条件,现在有条件,他想支持舒然继续读书,如果舒然想的话。   “因为我不需要,”舒然说,感觉自己接下来说的话挺颠覆性的,不过是徐慎他就直说:“说句大逆不道的,我说读书有用,不是指在学校学到的知识有用,只不过是学历有用,对于没有背景和积累的人而言,读书是条不错的出路,但对我不是,我不需要走这条路也能安身立命。”   徐慎都忘了找书,眼神直勾勾盯住舒然,这年纪小小的人,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舒然上辈子一路成绩优异,二十一岁就是top2名校硕士生,学霸光环伴随了他小半生,他觉得自己已经不缺那张证书带来的荣誉。   “我已经有能力安置好自己的肉身和灵魂,”舒然平静地说:“在我自己心里,我已经毕业了。”   舒然那句‘安置好肉身和灵魂’,着实令徐慎反复回味了数次,很惊艳。   徐慎回味的过程中,不自觉地吸气,曾经他觉得能抱着舒然入睡已经很幸福,不需要精神契合也行,如今发现肉身和灵魂都契合才是极致享受。   光是想想就让人满身起鸡皮疙瘩。   “好的,舒老师,”徐慎嘴甜,笑笑继续找书:“我也会努力,争取早点毕业。”   舒然摸摸微热的耳朵,这人是为了不被自己落下,所以忽然发奋学习吗?   “那你加油。”舒然心里一甜,他想说徐慎,你努力靠近我的样子帅毙了,我特么想在书店扑倒你。   理想很丰满,两人买了一堆书回去,把家里原来小书架上的艳情小说搬走,摆上专业书,打算每天有时间就看看。   该说不说,舒然十分担心这批书会落灰,啧啧啧,都是难啃的大部头,他都不敢保证自己看得进去。   “慎哥,专业书都比较枯燥晦涩,你要是实在不喜欢看也不用勉强。”舒然真的不计较自己男人懂得多还是少,而且十个金融男九个渣渣。   徐慎挺担心,真的有那么晦涩吗?   回去赶紧拆开一本看看,也还好,除了有些词汇不理解,找舒然问清楚他就融会贯通了。   “也没有多晦涩,差点儿被你唬住了。”徐慎懒洋洋地捧着书本,靠在床头慢慢看。   “你觉得不晦涩?”舒然问:“你理解得来吗?”   徐慎点头:“不晦涩,能理解。”   这不是能认得全字儿就行?   舒然不信,凑过来和徐慎一起看,他就本页提出一些问题:“那你阐述一下对资本市场的理解。”   徐慎:“所有关系到提供和需求长期资本的机构和交易,就是资本市场。”   嘶,是这样没错,舒然又提出下一个问题:“股票筹资怎么理解?”   “这不更简单,”徐慎打着呵欠:“发行股票筹集资金,以后我们的企业做大了也能这样干,有了资金就能继续做大,资金源源不断,用别人的钱来给自己做实业。”   舒然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徐慎:“好吧,那你继续看。”   天呐,这就是强大的基因吗?   果然虎父无犬子,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   如果徐慎生在一个正常完整的家庭中,一定会是别人家的孩子,学霸,才貌兼修的校园男神。   当然现在也不错,无拘无束,狂野生长,导致性格有棱有角,迷死谁了他不说。   舒然边撰写新书边想,等过段时间闲下来,可以去认识认识几位这方面的专家教授。   双双努力到夜深,期间偶尔说几句话,氛围令人觉得安心踏实,有种别样的滋味。   忽然徐慎打了个呵欠,然后丢开手中的书本,起身去洗了个脸,回来后,用光滑的下巴蹭了蹭舒然的耳朵:“我刮了胡渣,滑不滑?”   “滑。”舒然手指夹着钢笔,反手摸了一把。   “想亲你。”徐慎手往下而去。   今天太晚了,不适合折腾,但可以互相‘亲’一下。   舒然咬着嘴角,指尖流连帅哥的下巴:“你先亲我还是我先亲你?”   “不可以一起吗?”徐慎拿开他手中的钢笔小心放好,抱起他过去,先亲个嘴儿热个场子,不然多少还是有点儿尴尬的。   结婚小一年,他俩互相‘亲’的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不是因为滋味不好,是因为太羞耻了,连舒然这种荤王之王都会脸红心跳。   “今天玩儿这么大啊。”还在准备中,舒然已经感到心跳如擂,嘴上这么说,但他很自觉地找自己的位置。   真的羞耻,但快乐啊……   就堕落吧。   互相‘亲亲’唯一的缺点,就是看不到彼此的脸庞,舒然很遗憾,他真的挺喜欢看徐慎那张脸,从克制到失控的全过程。   假如有电脑,舒然感觉自己的硬盘里,一定全是徐慎的小视频,时不时拿出来回味一下下。   亲完了,俩人挤洗手间,互相都有几分钟不看着彼此,缓缓才恢复正常。   “慎哥,”舒然不解:“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过了,为什么每次这样,我们还是会害羞?”   “我也不知道。”徐慎笑着说。   舒然揉揉无比酸涩的脸颊,想不通的问题就不想了,睡觉。   *   在南市,舒然他们的单位恐怕是第一家直接带着空白履历表格去高中招聘的个性单位,听说可以去试岗了,老师们大清早组织学生前往参观。   这件事不知怎么就惊动了日报记者,记者也扛着摄影机和话筒前来。   陈凯他们见状,连忙通知一下江帆:“兄弟,有记者来了,你要不要躲一躲?”   江帆点头,只好躲到天台上面去蹲着。   以目前的情况他并不适合露面,或者说他自己不想露面,假如被有心人扒出身份,影响不太好。   舒然这个背景清清白白的小老百姓无所谓,很适合面对镜头,他在记者和摄像机面前从容淡定,回答问题谈吐自信。   比如记者问他:“你们年纪轻轻就办了这么多厂子,资金是从哪里筹集的呢?还是本身就家境富裕?”   记者想看到草根创业家,这样才更有可报道性,更加具有正面和激励群众的意义。   “不是的,”舒然说:“我们都是出自普通家庭,白手起家,启动资金是通过几位合作伙伴多年的累积而来,过程非常不容易。”   记者点点头:“可以请你们描述一下为此做过哪些努力吗?”   徐慎把话接过去:“两年前我还是一名跑车司机,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拉货,上下货,干的都是体力活。”   舒然垂眸偷笑,没错,就是这样说,记者可喜欢了!   不过确实是干的体力活,不然也练就不出那一身迷人的肌肉……舒然赶紧打住,清清嗓子回答:“一年前我还是一位农民,少少读过几年书,毕业后在家里务农,却时长感到有些迷茫,感谢我的合作伙伴们信任我,给我这个机会和他们一起创业。”   从农民到厂长,记者狂喜,仿佛看到了明天的头版头条是自己的了。   采访了片刻,舒然和徐慎带领记者去参观工厂,车间里,陈森哥俩正在安排熟手工人,在一排排整齐有序的工位上,指导一群青春朝气的高中毕业生们作业。   记者欣然地拍下这些画面,认为这很有新闻价值,别说南市日报,群众日报也能上去!   “舒厂长,我们采访过很多厂子,我认为你们的厂子非常合规范,非常现代化,”记者朝舒然竖起大拇指:“如果南市今年要评选一个民企先进单位,你们厂子肯定能拔头筹。”   听到自家厂子被夸了,周围人都兴高采烈地鼓起掌来。   舒然笑着说了句:“谢谢认可,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徐慎在身边微笑着为他鼓掌,甘愿当一名沉默内敛的陪伴者。   大家也看得出来,这次的采访以舒然为主,他俨然是企业的发言人,但是没有人觉得有何不对,包括最早追随徐慎的那批弟兄们,并不觉得舒然抢走了徐慎的风头,只会为他们的领导是舒然而感到自豪高兴。   好像无论什么情况,舒然都能站出来面对,而且做得特别好。   不仅手下的人跟着舒然有安全感,合作伙伴也有安全感,像这种需要面对镜头的情况,陈森哥俩早早躲进了车间装忙,千万别抓他们出来讲话啊!   报纸第二天就登出来了,确实是占据了南市日报的头版头条。   这一日全南市人民群众都知道了同心制衣厂的存在,也通过记者的文字描述认识了这个神仙单位,看完的感想就是:想进!   发报当天就有不少求职者来到单位自荐,正好新厂还真缺人……干脆来一个面试一个,适合就留下。   今天的报纸徐慎早早就去买了好几份,看着报纸上自己和舒然并肩亲密地站在一起,虽然是以合作伙伴的名义被群众看见,但他还是很开心。   就是很开心。   南市别的办厂企业家也看到这份报纸,也承认报道的厂子确实比他们先进,怀疑这是照搬大城市最新的模式。   那位被打击不轻的袁四少,看到这份报纸又遭打击了,不是说只是一间小厂子而已,怎么一夜之间变成了大企业!   “这位就是徐慎的老板?”袁峻仔细端详站在徐慎身边的青年,哪怕只是黑白色的照片,也不难看出青年相貌出众,风采翩翩,很像是富贵人家的少爷,半点儿对不上文中的描述:“一派胡言,这记者怎么能为了博眼球乱写?”   袁峻的想法正是很多人的想法,没有半点儿背景,哪里可能这么快就把厂子做大。   还有一批看到报纸的群众,不在乎记者有没有乱写,他们只在乎报纸中介绍的舒然厂长,是不是写书的那个舒然,还是撞名了?   书迷们认为撞名的概率比较大,作家写书一般都会用笔名署名,没有几个会用自己的真名,再说了,作家跟厂长这两个身份,八竿子打不着。   只有出版社这边的吴社长知道,舒厂长就是舒作家,他啧啧,还说舒然最近怎么不给他新书稿子,原来是掉进钱眼里去了!   一位写书的青年企业家,这个噱头不错,吴社长打算说服舒然,下次发售新书的时候就这么宣传,赶一趟时髦。   属实这份报纸吸引了很多眼球。   江航记得徐慎的样子,看到报纸,惊讶地拿去向江帆确认:“难道这位就是舒然?”   听说了这么久,如今终于见到了庐山真面目。   倒是长得一表人才,有书生气。   得到弟弟的确定,江航不禁多看了几眼,忽然问:“小帆,这个企业……你不会也有股份吧?”   他知道这个厂子做得很不错,眼下更是连开三间新厂,势头猛不猛就不用再多赘述了。   “是有份。”江帆就不瞒着了,声音平静:“现在我们只是小打小闹,为正正的事业筹集资金,目标是征服星辰大海。”   “有志向。”江航立刻说,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严肃地注视着弟弟,越看越感慨:“不知不觉间,你已经长大了。”   这会儿大嫂不在,江帆拜托大哥:“别说出去,我要偷偷优秀。”   他哥乐了一声:“行,我不说出去。”   其实优秀与否都是他的好弟弟,只不过弟弟这么上进,他心里也高兴死了。   新厂子头半个月都在做岗前培训,年轻人头脑聪明,手脚利索,技术上的问题教教就会了,剩下就是熟能生巧。   意外地高调开业后,舒然和徐慎把厂子扔给合作伙伴们打理着,俩人又去了一趟沿海,不仅是谈生意,还得留意沿海日新月异的发展。   年初时,上面某位同志也来了一趟沿海的三个经济特区,指导对外开放工作,为这三座城市未来的繁荣兴旺谱写了美好开头。   那位同志目前还在活跃在报纸上,每每看到他不高却伟大的身影,舒然就觉得很亲切温暖。   今天结束一天的工作,舒然和徐慎出来自由走动。   舒然站在夜风吹拂的大江渡船上,看着现在还没有太多看头的夜景,忽然对徐慎说:“等忙过这一阵子,不如我们去一趟首都。”   那里不仅是江帆的家乡,也是舒然的家乡,他想去看看现在的首都是什么样子。   “好啊。”这里没人认识也没人在意他们,徐慎胆大包天地靠自己的媳妇儿很近,几乎挨着:“你想去游玩还是去做生意?”   舒然也微微靠着他:“是想玩的,但也不能白去一趟,顺便做生意呗。”   徐慎低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闭着眼睛买四合院。”两人忽然异口同声,然后对视着笑出声。   舒然赶紧看周围,甲板上其他游客没空理他们,都在看夜景,他说:“大城市真好,时髦又前卫。”主要是没有人多管闲事。   徐慎勾勾他的手指:“以后我们搬去大城市定居,看你喜欢哪里?”   “嗯。”舒然点头。   他是有这个想法,等重点事业从实业转型成其他行业,就搬去京城,搞互联网和娱乐业。   “这边四五月份的天气真舒服,”徐慎对比一下小声说:“不像南市还那么冷。”   “是很舒服,不冷不热,可是夏天会很恐怖。”舒然回忆起去年夏天和徐慎一起坐火车就害怕。   “学乖了,以后适合的月份再过来。”徐慎说。   “当时也是身不由己,”现在有钱了当然就可以挺直腰部说话了,舒然感慨:“时间过得好快啊,马上一周年就要来了。”   “还有两个月左右。”徐慎轻轻嗅着舒然的发香:“马上就跟你一周年了,好快。”   渡轮到了对岸码头,他们也享受完了一毛钱带来的快乐。   “慎哥,下船了。”舒然元气满满的声音,传进徐慎耳朵里。   明明周围那么嘈杂,他却对舒然的声音敏感到心悸。   “回去还坐一次,一毛钱真便宜。”徐慎在昏暗中,轻拧了一下舒然的腰。   “你喜欢坐船啊?”舒然抬头,感觉自家男友在昏暗中轮廓也很优越,笑容有种难得的孩子气。   “还不错。”徐慎很快恢复稳重,正经走路。   而舒然在心里计划,以后一定要和徐慎出海游玩,去体验更多的美好生活。   沿着河堤这条路,有人摆摊卖当地小吃,之前他们总是匆匆忙忙,根本没有闲心去品尝,这次舒然看到了,立刻上前要买点儿尝尝。   跟老奶奶挑好口味,舒然摸摸口袋又发现:“没带钱。”   “我早知道。”徐慎从自己兜里掏钱付钱,笑着说:“感觉你这辈子都不可能记得带钱。”   反正到哪儿都带着他。   舒然皱皱鼻子心想,再过……好多年,扫码付款就出来了,那时候大家连现金都不用!   “闻起来很清香的样子。”徐慎提着小吃,背过身给舒然喂了一口。   舒然一口咬下去只吃了三分之一个,剩下的全进了徐慎的嘴里,急得舒然呜呜叫:“这个口味我只要了一个!”   他才尝一口啊,就被徐慎这货给吃了!   “让你咬这么小口,这么斯文。”徐慎说。   “我嘴巴小。”舒然咽下食物说。   空气忽然安静了一秒钟,舒然若有所感,用手肘撞徐慎:“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憋着不难受吗?   徐慎也咽下了食物,看他一眼:“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臭不要脸。”舒然又撞了他一下。   “不是,”徐慎拿起单个小吃,认真说:“你看它确实挺小的,你完全可以一口吃掉,相信自己。”   舒然咬牙:“我相信你的头!”   不是他说,徐慎真的很不要脸……纯纯大色魔转世,吃个小吃都能发挥,也是服了。   “你好双标,”徐慎一口吃掉一个,撑得腮帮子鼓起来:“你调戏我可以,我调戏你不可以。”   “都一周年了,您才认清这个事实啊?”舒然呵呵。   “……”徐慎无言以对。   “还我。”舒然把小吃抢过来,挑自己喜欢的口味吃,免得全被徐慎给嚯嚯完。   “媳妇儿,一口一个,你可以的,加油。”徐慎在旁边欠欠地说。   “滚!”舒然气笑了。   他们今晚出来逛的目的是想看看最近都在流行什么生意,什么商品,顺便买了些当前最为流行的商品,拿回去给朋友们当手信,反正就是看个热闹,图个新鲜。   白天接触筛选客户,这时徐慎才知道,优质客户是多么难得,好比相亲市场,有人头一个就相中好的,就以为全市场质量都好,其实一言难尽。   又送走一个不靠谱的海外客户,舒然和徐慎吐槽:“有些老外真把我们当傻子,占便宜没够,我呸。”   “趾高气扬的。”徐慎说。   “你也看出来了?”舒然在小档口里坐下,喝口水。   “嗯。”徐慎动手整理被老外翻乱的版,用手掌扇扇风:“香水味儿好浓,都呛人了。”   “……”舒然苦笑,看了眼手表:“我去买饭,咱们中午吃白切鸡好吗?”   “好。”徐慎对他笑一个。   舒然跑出去买饭,两份白切鸡饭,加两杯凉茶,说:“被老外弄一肚子火,降降火。”   他不吃葱姜,把白切鸡上的葱姜都拨给徐慎,而徐慎把鸡翅给他:“这个最好吃。”   “好吃你吃啊。”门口有帘子遮住,舒然夹起来喂到徐慎嘴里:“赏你。”   “谢陛下。”徐慎只好被迫享受美味。   “斯哈斯哈,这边的烧鹅也好吃。”舒然满嘴油地说:“明天吃烧鹅。”   徐慎感叹,第一次来他们省吃俭用的,这次来却每天吃香喝辣,下了班就想着去哪里玩,有钱真好。   说到有钱了改善生活质量,徐慎忽然凑到舒然耳边低声:“上次见胡医生说,有条件可以给你置换药玉,下班了去药房问问,这个效果更好。”   “吃饭呢,说这个干什么?”舒然抬眸瞪他,脸颊很快就红起来。   “你还嫌弃自己?”徐慎望着他白净的面容轻笑,这算什么,吃饭的嘴巴都互相用过了。   “下班再说。”舒然低头吃饭。   好几个月了,每晚都戴着那玩儿入睡,反正不用他操心,效果也是有的,徐慎不嫌累就随便吧。   下了班,徐慎拉着舒然跑遍这座城能买到药玉的地方,给媳妇儿买了质地最好的一套,有大有小,花了点儿钱。   这套东西放在包里,回南市路上成了徐慎的重点保护对象,轻易不能磕着碰着,反正很宝贝。   “啧。”舒然简直看不过眼,所以他选择眼不见为净。   这次在沿海待了大半个月,每天吃香的喝辣的,他感觉自己高低胖了得有三五斤。   徐慎也觉得媳妇儿胖了些些,肩膀握起来都没那么硌手了,但还要再胖点儿才好,他……挺想试试凤姨口中的,胖媳妇儿的好处。   肉多一点能有什么好处,其实想想就知道的,徐慎情不自禁地动了动手指,对未来充满畅想和憧憬。   慢慢来吧,等新厂上了正轨,不愁媳妇儿养不胖。   如今新厂接单工作告一段落,其他事务可以交给别人去做了,舒然到家就歇着,重现第一次从沿海回来就闭关写书的历史,将他的无限流小说第一个副本写完。   对于这个时代的读者来说,舒然在写一个很新的东西。   还没拿成稿给徐慎看,他就已经能猜到徐慎会有什么反应。   舒然十分纠结,这本写得很吊人胃口,看了之后肯定抓心挠肺骂作者是断章狗,他不想给徐慎看的原因是,不想有个书迷天天在枕边疯狂催稿……   想来想去,舒然决定绕过徐慎,偷偷去出版社交稿。   但他也不想想,徐慎满心都是他,哪里会放过他的一丝丝变化,在他完稿那天就看出来了。   “写完了?”徐慎贴过来,伸手朝媳妇儿要手稿:“拿来吧。”   “其实……还没,”舒然说:“还要再稍微润色一下下,我过两天再给你。”   徐慎不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唉,这可是你自己要跳的坑,”舒然怜悯地看着对方,咬牙把本子拿出来,交到对方手上:“别说我没有拦你,到时候掉坑了别怪我。”   徐慎挑眉:“你不知道,你越是这样说我会越感兴趣吗?”   他拿着本子瞟了一眼,究竟是什么内容,能让舒然说出这种话来。   “你要看就看吧,我已经提醒过你了。”舒然甚至萌生了出门旅行几天的念头,让徐慎看完顺便帮自己交个稿。   但这是不可能的,徐慎很粘人。   徐慎被舒然狠狠地吊起胃口,拿到手里的稿子当然要看,于是他吃完晚饭把专业书仍在一边,然后细嚼慢咽地将舒然的新书看完……完了?   徐慎往下翻,没有下一页了,他整个人猛地从躺椅上蹦起来,吓舒然一跳。   “你这个故事,写完了?”徐慎瞪着媳妇儿。   “嗯,写完了。”舒然打了个呵欠,伸懒腰:“我让你别看,你不听。”   “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说的是啥?”徐慎把最后一页给他看:“这叫写完了?”   舒然:“这是个系列书,分无数个小单元,这个单元确实写完了,不过后面还有很多内容,最大的秘密也会在后文揭晓……”所以,他抬头甜甜地看着徐慎:“这只是个开头。”   “……”徐慎定格片刻,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忽然他捧着冲自己甜笑的脸庞,狠狠地亲一顿,问:“最大的秘密是什么?”   舒然舔了舔唇,一脸不好意思:“对不起啊,我自己也还没编出来。”   徐慎看着舒然,表情呆滞,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可能需要缓缓忽然断粮带来的打击。   过了良久,舒然戳戳他:“慎哥,新故事好看吗?”   “好看。”徐慎怀疑人生归怀疑人生,听到问题还是毫不犹豫地回答,他放下本子,一把抱起舒然:“你是天才,你的人也好,你的文字也好,我被你迷住了。”   “彼此彼此。”舒然也用力抱住徐慎的肩膀,呼吸着对方身上的独特味道,迷醉地说。   “不,没有可比性,”徐慎虽然有点小失落,但他看着舒然的眼睛,摇摇头:“我比你差远了,是你在兼容我。”   舒然快速捂住他的嘴,隔着手掌亲了一下:“别这么说,你有很多优点,慎哥。”   “唔唔?”什么?徐慎用眼神问。   “很多,”舒然开始数:“人帅腿长身材好,腰也好,车技也好。”   嘶,舒然扶额,自己脱口而出的这些,好像充分暴露了内心。   最后一个画风不对吧?   徐慎眯眼,偏头躲开舒然的手掌:“车技好也能算优点?看来我真是没有优点可以数了。”   “算的,”舒然觉得这个梗不能自己独享,否则以后只有自己一个人乐多孤单,他决定要带坏徐慎,于是科普道:“其实开车还有另一层意思。”   “什么意思?”徐慎疑惑。   “做,”舒然在徐慎的左耳边说了一个字,再转到右耳边说另一个字:“……爱。”   徐慎高高挑眉。   舒然咬着嘴角忍笑,挤眼:“所以你懂了没,车技好是什么意思?”   “懂了。”徐慎浑身热,给说得。   他琢磨了一下,又低低地笑了一声:“你真离谱。”   很离谱。   这么一搅和,徐慎掉坑的痛苦大大缓解。   “媳妇儿,你明天去交稿吧,不能我一个人不上不下。”徐慎说。   “好吧。”舒然笑应了一声。   为了让广大书迷一起分担男朋友掉坑的痛苦,舒然第二天高高兴兴地去交稿。   吴社长看到他很热情:“总算等到你来了!”   舒然哪敢多待,留下稿子就告辞:“吴社长,我还有事要忙,就先走啦。”   也是,吴社长笑呵呵道:“我知道你忙,所以一直没敢去家里催你。”青年企业家嘛,他想起来说:“对了,这次的书我想印上一篇你的作家简介,你能不能把你的资料写给我?”   “我的资料?”舒然摸摸鼻子:“不用了吧,我的资料没有什么可写的。”   “有啊。”吴社长说:“你别瞒着我了,那份报纸我早就看了,你是个青年企业家。”   舒然张口想拒绝,吴社长说:“你想想,你的两个身份可以互相带动影响,增光不少,何乐而不为?”   第一本书销量虽好,却被主流作者认为庸俗,不值得一顾,舒然也并非不在意,想想就说:“好吧。”   吴社长得寸进尺:“那改天拍张正装的上身照给我。”   舒然瞪眼:“还要照片!”   “要的,有人写阴阳怪气的信暗示你肯定长得丑,”吴社长说:“我咽不下这口气。”   舒然苦笑,您咽不下这口气就要拿我的照片去打脸,战斗欲咋这么强呢?   不过报纸都登了,好像也不在乎这一张。   “那我回去准备准备。”舒然讷讷说,寻思着让江帆给自己拍一张凑合用。 第43章   舒然走后, 吴社长立刻放下手头的工作,先把热乎乎新鲜出炉的稿子品读一番。   他十分好奇时隔小半年后,舒然会交出一份什么样的稿子, 依然是悬疑推理题材,还是其他别的题材?   翻开本子, 舒然的字还是一如既往地矫若惊龙,铁画银钩, 题目写着……《迷失纪元Ⅰ》。   吴社长看了一遍简介,大概是说这本书的主角, 忽然有天发现自己, 可能只是一团数据,被更高维度的文明控制着, 拥有着虚假的自由意志,生活在虚拟世界中。   主角于是踏上了寻找真相之路, 在路上遇到一群志同道合的觉醒者,他们浴血奋战,一次次地冲破虚幻,找到事关全人类存亡的真相, 或者,真的有全人类吗?   也许这个概念也是假的,连觉醒都是假的,不过又是一场无休止的迷失游戏。   那到底什么是真的?   “真的有全人类吗?”吴社长读完简介, 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个舒然怎么这么会搞氛围!   如此怪诞的题材, 吴社长很惊艳, 他一口气读完了这本小说, 看完之后反应和徐慎一样,盯着最后一页纸发呆, 没了?   “他……”吴社长站起来瞪眼,抓抓头上为数不多的头发,不得不接受就是只有这么少的事实。   “哎!怎么这么少!”他拍了一下大腿,恨不得马上冲到舒然家问问:文章断在这里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除去字数比较少以外,其他都很好。   架构宏大,剧情荒诞,又令人诡异地有代入感,就是发出去容易坑了书迷朋友。   这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看完全部。   良心被狗吃掉的作家舒然,很庆幸这个时代网络不发达,不会收到读者们的信息轰炸,但凡有网络和电话,舒然都不敢搞这一套。   不过有电话还是比较方便的,比如这一刻,他想知道江帆在哪个厂子忙碌都没有途径。   现在兜里不差钱,舒然一气之下去相关部门拉了电话线,弄好就到下午了,他拿出之前记下的电话号码,悠悠闲闲地坐在软椅子上,挨个给工厂办公室打电话。   江帆大概率不在老厂待着,所以先打去三个新厂。   舒然刚拨通第一个电话号码,那边接起来之后,传来一声他很熟悉的声音:“你好。”   舒然笑起来:“怎么是你啊?”   徐慎在那头听到舒然的声音,也是一愣,话说这还是他们第一次通过电话说话,笑了:“你在哪里打电话?”   “家里,”舒然懒洋洋,手指有规律地扣着桌面说:“交完稿子出来,干脆去拉了条电话线,方便。”   “嗯,辛苦了。”家里早就想安装电话了,只是一直忙着没时间张罗,徐慎轻笑:“吃了吗?”   舒然感到耳朵痒痒,第一次在电话里听到徐慎的声音,真是要命,不知道徐慎那边又是什么感觉,他觉得自己的声音也挺好听的,可甜可盐:“吃了,在街上随便对付了碗面。”   在办公室的徐慎换了个坐姿,把电话抱在腿上说:“你打电话不是来找我的?那你想找谁?”   “我想找帆哥,他在这个厂里吗?”舒然说:“如果他在的话,你帮我传句话。”   “什么话?”徐慎问。   “让他明天带相机来上班,帮我拍张照片。”舒然说。   “忽然拍照片干什么?”徐慎诧异,可不认为自己媳妇儿忽然想臭美了,不过他说:“知道了,我会跟他说的。”   “出版社要呗,”舒然手指不知不觉地缠绕着电话线:“就吴社长,打算在新书印上我的简介。”   “带照片?”徐慎觉得这操作就挺骚的。   “怎么,你不乐意吗?”舒然笑起来。   “还好吧。”徐慎自问,也没有不乐意这么严重,介于乐意和不乐意之间?   就是,他不乐意和别人分享舒然,但又希望全世界都知道舒然很优秀,非常矛盾。   “其实印上也好,”徐慎想了想,柔声:“明天让江帆多拍点儿,留念。”   也是,人生有几年青春,舒然说:“那你也来,我要跟你拍合影。”   “行。”   他俩搂着电话,说了好一阵子。   办公室的文员们见状不无吃惊,毕竟她们对徐慎的印象就是严肃内敛,不苟言笑,太有威严了,怪不得年纪轻轻就能坐拥多家厂子。   如今无意中听到看到徐慎和人通电话的模样,简直如同换了个人,一时变得温柔和煦,比冬日的暖阳还亲切。   大家非常好奇是谁打的这个电话?   徐慎和媳妇儿挂了电话,很快又拨出去一个号码,对接电话的文员说:“找一下江帆。”   原来江帆也不在这个厂子。   摄影是江帆的副业,听说舒然需要他露一手,他立马就答应下来。   “放心,明天我带好几卷交卷,拍到你们满意为止。”江帆说。   “嗯,”徐慎关心了句:“你那边厂子怎么样?”   江帆:“没什么大问题,挺好的。”   徐慎说完事儿就挂了,对媳妇儿和对兄弟的态度差别一目了然。   完了他琢磨着,拍照总得找个好看的地方拍,比如带花园小洋楼什么的,于是又打电话跟江帆约了一下,问他认不认有小洋楼的人,借个方便。   “这得问我大哥,我大哥人脉广,”江帆说:“放心,我大哥可欣赏舒然了,他肯定会帮忙。”   “你大哥欣赏舒然?”徐慎心想,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江帆不好意思地说:“我这不是……就显摆过几次。”   “……”徐慎能理解,毕竟他自己也没少显摆,不过他还是说了句:“跟自家人说可以,在外面少说点儿。”他媳妇儿喜欢低调。   下班后,江帆到家跟他大哥说了舒然的事儿。   带花园的小洋楼?   江航想了想,拿起电话问了一下,就跟江帆说:“我跟一个朋友说好了,你们明天直接去吧,或许需要我带你们去?”   “你在场打个招呼当然最好了。”江帆说。   “也行。”江航正好想见见弟弟一直挂在嘴边的朋友,看看真人是否比报纸上看到的还要惊艳。   舒然知道徐慎的安排也没反对,虽然他觉得在厂里拍也挺好的,重点在人不在景观,只能说徐慎对小洋楼真的好执着,心心念念的样子弄得舒然在考虑,要不今年赚得多就真的买一栋小洋楼来住好了。   舒然侧头看了眼在身边看书的徐慎,自己不在乎这些物质享受是因为感受过,不代表徐慎也不在乎,事情要这么想。   他不知道的是,徐慎想要小洋楼也是为了他,其实自己也不太注重穿衣住宿这方面。   徐慎老早就隐隐感觉,自己媳妇儿应该是养尊处优小少爷那一类的角色。   住小洋楼只是标配,他得给配上。   等年底吧,最迟年底,徐慎一定把小洋楼给媳妇儿配上。   舒然早上起来洗漱好打开衣柜,里边全是制衣厂那边定做的私人订制款衣服,有日常的有出门的,全都一式两份,因着俩人错开日子穿,目前还没有引起过关注。   很可惜今天去拍照也不能穿同款,舒然给徐慎挑了一身很帅气的休闲西装……为了配小洋楼得穿得正式点儿。   “这是给我的?”徐慎洗漱出来,亲了一口舒然的嘴唇,拿起那身衣服穿上,那种又禁欲又骚气的感觉顿时扑面而来。   “还是咱家设计的西服衬人。”徐慎对着镜子整理领口。   “这不算西方标准的西服,算是改良款吧。”舒然也给自己挑了一套,穿上后两个人立刻显得花枝招展:“嘶,穿上这身我都不敢跟你站一起了。”   “什么?”徐慎立刻皱着眉。   “不是,”舒然的意思是,站在一起容易被磕CP,当然这个年代可能被磕的概率很低,大部分人都不会把俩男的拉郎配:“我的意思是太登对了,怕别人看出我俩是一对儿来。”   徐慎立刻笑起来,吓他一跳,还以为舒然又要夸张地捧他,不是就好。   “咱们尽量不让别人看出来。”徐慎搂着舒然的腰,低头缠绵地来上一吻,然后才放开彼此,两人一前一后地下了楼,开车前往江帆给的地址。   “南市的富人们都住在这边。”徐慎看望着视野尽头那些错落有致的小洋楼,跟媳妇儿说道。   “环境挺好的。”舒然也看着窗外:“那袁家也住在这里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徐慎不厌其烦地撇清:“不熟。”   舒然看了他一眼。   其实舒然不在意,但徐慎的做法令人很有安全感,堪称二十四孝好男友。   车开到入口,江帆朝他们挥挥手,然后领着他们最终来到一栋漂亮的别墅花园里。   “我大哥和他的朋友在楼上寒暄,不用打招呼,”江帆拍拍挂在脖子上的相机:“直接拍了,等他们出来再打招呼。”   江帆都这么说了,他们就听江帆的,首先在客厅把舒然要交差的那张拍完。   “坐在椅子上就可以了对吧?”舒然搬了张椅子坐下,自己调整角度:“面光还是侧光,你有没有要求?”   “你先坐下我看看。”江帆立刻大师附体,和舒然两个人琢磨起来。   徐慎被他们晾在一边,干脆坐下来围观,暖意融融的视线一直跟随着舒然转。   “好,这个角度的光感不错,就这个角度,”江帆定好位置,眯着眼睛调整架构:“舒然,你别拽行吗?表情能不能谦虚点儿?”   “……”舒然冤枉:“我看起来拽吗?我只是不做表情,寻思着正经点儿。”毕竟要印在书上,嬉皮笑脸肯定不行。   “你要不自己照照镜子?”江帆抬起头说。   舒然看向徐慎,对方朝他点点头:“拽的。”这间富丽堂皇的别墅大客厅都压不住舒然的气势。   “那我还是笑吧,”舒然搓搓脸,微笑看镜头:“这样呢?”   江帆:“……很好看,但印在书上可能不够严肃,显得没有格调。”   舒然的笑僵在脸上,那到底要怎么样?   “你,”江帆想了一下:“试试眼睛笑嘴巴不笑,让自己显得柔和就可以了。”   啊这,什么叫做眼睛笑嘴巴不笑?   舒然试一下感觉自己的脸在抽筋……   “哈哈哈!”江帆和徐慎都在笑。   “你俩,快闭嘴吧……”舒然被笑得恼火,跟江帆说:“再笑剥夺你灵魂摄影师的头衔。”   “我想想,”徐慎止住笑,来到江帆身则站着:“你看着我试试。”   舒然照做,很快就听到江帆咦了一声:“对对对,就是这种效果,很好!”   在江帆的镜头里,舒然目光深情柔和,即使整张脸很严肃,看起来也很有格调,很有故事,完美。   二楼栏杆前,江航和自己的友人站在那里,安静地看着楼下那群年轻人们拍照。   “那两位就是你弟弟的朋友?”别墅主人挺惊讶,没想到过来拍照的客人长相这么出色:“都是人中龙凤啊。”   “是的,”江航笑了:“坐在椅子上那位是名作家,叫做舒然,他的书很受时下年轻人们喜欢,京里那边都传过去了。”   友人点点头:“那真不错,这下你不用担心你弟弟了。”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老一辈的人觉得,跟什么样的人玩最终就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人家还是个企业家呢,”江航透露:“去年大家讨论的那家一枝独秀制衣厂,就是他们弄的。”   “是吗?那迟早成大事,”江航的朋友说:“年纪轻轻就势头这么猛,呵呵,我等着他成了名人给我这栋宅子增增光。”   “哈哈。”江航笑起来。   他们没有下去打扰年轻人们拍照,只是打算让江帆传句话,那位舒作家的新书要是出了的话可以给他们送两本。   徐慎注意到楼上有人在看,一直克制住自己没太做出格的举止,和舒然的几张室内合影都拍得中规中矩。   舒然不知情,还以为这个年代人们拍照就这样,有那种相敬如宾的味儿了,其实他也很喜欢时下独有的含蓄矜持,这样拍出来的照片适合公开展示和传家。   谁知出了室外拍外景,看周围没人,徐慎就搂上了,直接扣着腰当连体婴,亲密无间。   “这能送去洗吗?”舒然担心地推了推他,别闪瞎了人家负责洗照片的店员。   “江帆玩摄影的,”徐慎一勾手臂将媳妇儿搂回来,腰与腰,贴得比刚才还亲密:“洗照片都不会他还玩儿什么摄影。”   舒然靠着他笑:“你说得好有道理。”   江帆已经在抓拍了,哎妈呀,这俩男的牙酸死他了。   “帆哥不说话了,是不是被我俩甜齁了?”舒然坐在徐慎的腿上,徐慎坐在一块圆润的石头上,大长腿霸占了满屏。   徐慎笑起来:“我觉得是。”   江帆:“……”   在他牙酸的注视下,坐大腿的,打横抱的,在背上背着的等等,这俩西装男都玩儿了一遍。   1984年初夏,舒然十九岁,徐慎二十三岁,留影。   *   过了几天,舒然从江帆手上拿到了一沓厚厚的照片,他拿回家和徐慎一起看,感觉每一张都拍得好好,看得他和徐慎两人一脸傻笑。   “帆哥挺够意思啊,还给照片过了塑,这样方便保存,”舒然说:“如果保存得当,可以放四十年。”   “底片也在这儿了,这个要怎么保存?”徐慎拿着一张举起来,透过光可以看见清晰的轮廓。   保存好底片就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洗出照片来。   “适当的温度呗,以及不能受潮。”舒然抓抓脸,到时候让他想个办法,有心保存当然可以成功。   第二天,徐慎去厂里上班,舒然这个负责策划统筹的,已经很少去一线干活。他上街买了一本相册和几个小相框,挑了几张适合的照片摆在书桌上,床头柜上。   周惠结婚那天也拍了几张,很少,这次一起放进相册里。   有几张特别喜欢的,舒然还在相片后边写了他们文艺青年特有的牢骚,啧啧。   看着照片里的徐慎和自己,舒然想到了生意上的事儿,目前三间新厂开起来了,他们把一厂原来的单子都挪了过去,一厂都是自己人,以后准备做国内直销款。   舒然想弄一个属于自己的品牌,直接在京城开直营店,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但是现在完全可以想。   等他们三间新厂的第一批货出完,他立刻和徐慎上京踩点。   京城以后最繁华的商场,一定要有他们的品牌直营店。   舒然想到这里,感到热血沸腾,他一骨碌爬起来,拿起铅笔继续搜刮自己脑海里那些可以运用的素材。   这是个耗脑力的工作,比撰写他的无限流小说还要烧脑。   徐慎今天说了要回来给他弄午饭,上楼就看见,舒然生无可恋地瘫在椅子上转笔,头发抓得像个鸡窝,嘴里还喃喃:“太难了太难了,难道我这么快就江郎才尽了?”   “怎么了?”徐慎听了这话,立刻过去抱起他,让他趴在自己肩上待会儿:“什么江郎才尽,别自己吓唬自己。”   “做设计好难啊。”舒然把脸埋在徐慎颈窝上说。   最近天气变暖和,这男人穿得很清凉,往哪儿贴都很爽。   “这不很正常?”徐慎抱着他在屋里转,有理有据地跟他分析:“你最近干了多少事情你自己没数过吧?弄新厂出新书谈单子,三个脑子都不够用,歇一歇灵感就回来了。”   听起来似乎有道理,不过徐慎不懂,他是焦虑型人格,现在已经好多了,但多少有点儿后遗症。   “如果回不来呢?”舒然用力抱着徐慎,尽自己最大的力气勒紧对方。   徐慎被舒然这个神经质的拥抱,勒得呼吸都有点儿困难,但他发现自己竟然很享受这一刻,恨不得舒然再勒紧几分最好把他骨头都勒断,他轻声:“那也没关系,就算你什么都不干了,我也能养你。”   听到这句,舒然很神奇地感觉自己放松了。   对,徐慎是他的底牌。   不管发生什么事,徐慎一定会捞他一把。   “我知道了。”舒然小声说:“谢谢你。”   “谢个屁。”徐慎抬起他的下巴,狠狠亲了一下,本来还准备多亲两下,结果咕咕的声音打断和谐气氛。   舒然一阵尴尬,摸摸肚子:“我饿了。”   “等着,马上给你做饭去。”徐慎放下他,转身去厨房。   都说以形补形,最近舒然用脑太多,徐慎下顿给他买了一副猪脑花,用药材炖了给他吃。   由于炖得已经不成样儿了,舒然没认出来是猪脑花,吃完才问的徐慎:“那个滑溜溜嫩嫩的是什么东西,挺好吃的。”   徐慎知道自己媳妇儿吃东西挺挑三拣四的,考虑了下含糊地说:“猪身上的一部分。”   舒然一下子还没想到:“哪部分?”   “反正好吃,”徐慎说:“你问那么清楚干什么?难得糊涂。”   “??”舒然摸摸自己的胃,瞪着徐慎:“你大爷的,徐慎,你究竟给我吃了什么?”   这个潜台词就让人很惊悚好吗?!   徐慎看着他,心虚地笑了笑。   “快说!”舒然扑上去,一把摁住徐慎的肩膀,一副不老实交代就锁喉的架势。   在他的严刑拷问下,徐慎只好老实交代:“好好好,我说。”顿了顿,先问:“你吃动物脑花吗?”如果不吃他就改口说鱼白,一口咬死是鱼白。   “猪脑花?”舒然问。   这么聪明的吗?一下子就猜出来了……徐慎点了点头。   “但挺好吃的不是?咳,”他小心翼翼问:“你应该不讨厌这个吧?”   天!真是猪脑花!   舒然以前不吃,甚至觉得吃这玩意儿的人是不是变态,但现在,好吧,他觉得还挺好吃的。   “以形补形,说不定多吃两副灵感就回来了。”徐慎轻声说。   原来是为了这个……   那就原谅他了。   舒然捂住心口做感动状说:“好感动。”   “哦,是谁让你这么感动?”形势好转,徐慎开始嘚瑟。   舒然知道他要听什么,笑了笑,大大方方地对他抛媚眼:“我老公。”   “咳。”徐慎全身蹭地就舒爽,很爽。   他这一爽,舒然连续吃了一星期脑子……   舒然说:“不吃了,再吃下去猪该有意见了。”   “哦。”徐慎这才收回魔爪,打算以后隔三差五再炖一副。   可能脑子真的发挥了作用,舒然休息了个把星期,感觉自己那离家出走的灵感貌似有了回归的趋势。   舒然这边状态慢慢好转,新厂的第一批货也要出了,这块是徐慎顾着,这几天就忙得不怎么见人影。   早前就有不少人暗中盯梢着他们厂子,想知道他们究竟跟谁 在做生意,如今终于看到一车一车的货物往外拉,却是直接运到省码头,上了去沿海的船,抵达沿海又中转上了去海外的船。   盯梢的人把消息递到各自的老板耳朵里,终于解开了老板们的疑惑,原来是跟老外做生意,怪不得制衣厂能在南市做大!   这么说跟老外做生意很赚钱……可是那又如何,他们不知道怎么做啊。   同心制衣厂办公室的电话,忽然成了热线,文员们一天接好几个电话,说要找他们厂领导接听。   徐慎接了好几个,都是请他吃饭的,顺便聊聊生意合作什么的,他婉拒了几个,之后交代下属,以后凡是这种电话就说领导不在。   徐慎知道有人盯着厂子,做事都很小心,隔三差五就去打点一下,问候问候,以防有消息自己很晚才知道。   特别是临近出货期,可害怕有人举报查货,那不仅耽搁出货还惹脏水。   袁峰也听说了他们在搞外销,顿时就把线索串联了起来。   原来如此,如今他总算是明白了,这场悄无声息的崛起,主导者既不是陈家兄弟也不是徐慎,更不是那位不学无术的江家小公子,而是那天接他电话的声音主人,一个年仅十九岁,自称读过几年书,来自乡村的青年。   “看来外销才是趋势,”袁峰呢喃:“我们也该抓紧了。”   正当袁家开始搞销路变革时,舒然已经走在打造品牌,开创直营店的路上。   就算其他老板们摸到了外销的门槛,一时也要在这里面兜兜转转交上些许学费,在八零年代末期,整个市场才算真正成熟起来。   拿到新厂第一批货的回款,舒然和徐慎准备带着部分钱进京踩点儿,剩下的江帆他们继续开新厂子筹集资金。   细节得开会再商量一下。   大家伙最近都在各个厂子忙碌,很久没有聚会,这次下了班专门买菜过来徐慎家吃晚饭。   趁着大家都在院子里一起弄饭吃,舒然就在旁边给他们汇报一下这次回款的数目。   “五月份,咱们四个厂子总共出了一百三十多万件货,”舒然说:“回款扣除成本,还剩净利润五十六万元,毕竟建厂花了钱,也不少了。”   大家听到这个数,都还挺平静的。   舒然:“下个月出货数量就会上去,净利润能突破百万。”   这时几个人才嘿嘿乐了起来。   “嘿嘿,这两个月可把我忙坏了。”陈凯大喇喇地坐在地上削莲藕,意气风发地说:“到了年底,咱们每个人是不是都能分到百万?”   “按理说是有的,”舒然坐在徐慎身边帮忙剥毛豆,说:“可是钱放在手里会贬值,手里留着够用的钱就行了,剩下的还是得拿出来,投入市场。”   “怎么投?”正在杀鸡的陈森问。   “一部分买地买房子,”舒然瞟了徐慎一眼,对方果然看着自己笑:“其余做咱们自己的品牌。”   “过两天我和舒然去京里盘铺子,”徐慎接过话头:“老外给我们干的活是最累又最不赚钱的活,不是长久之计。”   “去京里开店?”江帆问:“那新厂子要开到京里了吗?”   “不,开在京里太容易搞砸了,还是南市好。”舒然掰着手指头数:“地价便宜,人工便宜,关系也在这了,成为南市龙头老大指日可待。”   去了京里别说老大了,尾巴都够不着。   “对,就在南市。”陈凯不知想到什么冷笑起来说:“没有成为龙头老大之前,我就在这里死磕到底。”   徐慎拍拍他的肩膀,无声表示支持。   “帆哥,”舒然看着江帆:“等直营店开起来,我打算找一批模特,在国内办一个时尚杂志月刊,摄影这块你能挑大梁吗?”   “没问题。”江帆自信地抬了抬下巴。   剥了一会儿毛豆,舒然抬起头:“那这回进京,咱们就一人先搞一套四合院,以后当邻居?”   “都听你的。”各位颔首,现在哥几个都对舒然信服得不得了,只差没嫉妒徐慎,这娶媳妇儿的眼光也太好了。   这哪里是娶的媳妇儿,分明是位财神爷,啧啧,要好生供着!   徐慎在一边听着他们说话,脸上笑意盎然。   他和陈森都是不爱说话的人,就听着舒然他们仨叽叽喳喳个不停,一直说到散席才罢休。   说太多话,舒然嗓子都刺刺的。   “我给你煮个梨茶。”徐慎看见陈凯他们买来的东西里边有梨,收拾了东西就去煮了。   “不用吧,我直接啃。”舒然说。   也不是那么严重,说不定明早就好了,哪里用得着徐慎这么麻烦。   “生啃没效果。”徐慎动作快,直接用煎药的炉子就安置好了:“这玩意儿润肺生津,反正喝不坏。”   “好吧,暖男慎哥。”舒然捧着脸,最近又是炖脑花又是煮梨茶,暖叽叽的。   徐慎长臂一伸,把媳妇儿捞到自己腿上稀罕,不一会儿,舒然的领口就散得不能见人。   白皙的底子,开出了一朵朵嫣红的花,蔓延到深处。   “喂,在院子里呢。”舒然终是受不了地推开徐慎的脸庞,从人怀里跳下来,抓着散开的领子上楼去了。   徐慎笑着煮好梨茶,一会儿端上去继续厮混。   今儿晚上这碗甘甜清香的梨茶,舒然咽下去的,全是从徐慎嘴里渡过来的,他也是不解,这货怎么这么多花样!   慵懒满足的清晨,一串自行车的铃声吵醒了他们。   “他小舅!起来了没?!”张云生的声音带着喜悦兴奋,一听就是有喜事临门。   “来了。”徐慎飞快来到楼下,隔老远就看见张云生满脸喜色,他笑了:“云生哥,发生什么喜事了?”   “哎,”张云生激动地说:“小惠怀孕了,我特地来告诉弟弟一声。”   徐慎一怔,接着说:“恭喜恭喜!”想了想:“那我们今天去家里一趟,我收拾点儿东西,你先回去。”   “不用不用,人去了就行了!”张云生赶紧说。   “你先回去吧!”徐慎不理他,转身就回楼上去,叫舒然别懒床了,要当舅舅了。   周惠怀孕了?   舒然睡得正迷糊,忽然听到这个消息,有点茫然,然后就挺高兴的。   又是一条新生命的到来,出生那会儿估计得是85年深春了吧。   他和徐慎收拾了一下,开车到街上买了一堆东西,送到周惠家里去。   周惠这会儿都有妊娠反应了,张云生特别紧张,让她躺在床上休息,给人做衣服的事儿更是全部中断了。   “来了?”周惠坐起来,打量着好些天没见弟弟,看他最近忙工作胖了还是瘦了。   “姐,你这孕吐不严重吧?”舒然也打量她的脸色。   “还成,不是特别严重。”周惠回答他一句,跟丈夫说:“云生哥,我和弟弟说几句话。”   “哎。”张云生立刻识趣地退出去。   舒然心神一凛,有些不安的感觉:“怎么了姐,是不是姐夫欺负你了?”   周惠瞪着他:“我看你才是被欺负了。”然后没好气地指了一下他的领口里边:“别跟我说又是虫子咬的?”   是不是虫子咬的,结过婚的都知道。   舒然一怔,连忙拉好自己的领口,今天出门比较着急,没有注意到昨晚留了些印子,不应该穿领口宽松的衣服。   “我找了对象,”如今既然被周惠看见了,舒然干脆说:“一直没找到机会告诉你,因为目前还不方便结婚,怕你催婚。”   室内安静了一下。   周惠表情复杂地看着他:“这种痕迹,慎哥接咱们进城的那天晚上,你身上就有了,你别说那时候你就处了对象。”   那时候她还没结婚,不懂。   后来徐慎无条件对他们这么好,如今也是隔三差五来送东西,一切都是有迹可循,并不是无缘无故。   舒然没说话。   “你别瞒我了,我又不是没出嫁的小姑娘,”周惠绷着脸看他:“我知道你俩现在处挺好,那当初呢,是他强迫你的吗?”   “不是。”舒然立刻否认:“我看他长挺好,挺喜欢他的脸。”   周惠无语:“……”   记得弟弟当初陪自己去相亲那会儿,还告诫自己挑男人别看脸呢。   --------------------   作者有话要说:   舒然:我肤浅,我承认! 第44章   周惠发现得太突然, 舒然回答完问题,整个人愣住,那什么, 周惠发现他和徐慎有私情,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激烈反对, 而是问他当初是否被强迫。   “姐,你……”舒然难得羞涩, 抓了抓耳朵:“什么时候知道的?”   看样子不像是今天才发现,否则不可能这么平静。   他猜对了, 那确实不是。   “年后这段时间吧, 也不是特别确定,就是隐约猜到。”周惠干巴巴地说。   如今倒是得到了弟弟亲口承认, 一直压在心里的石头,分不清是移开了还是更重了。   “怎么猜到的?”舒然更羞涩了, 都怪徐慎太孟浪,说了多少次不要在他身上留痕迹,就是不听。   以至于舒然都怀疑,徐慎他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怎么猜到的?也就你们自以为藏很好, ”周惠没好气地回忆:“就慎哥一个月来两三回的殷勤样子,我能不知道吗?”   舒然笑容僵在脸上,听到这里越发确定,徐慎那个心机男很有可能就是故意在周惠面前刷存在感的……真是可恶, 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吧?   “姐, 你别动气, ”舒然小心看着周惠:“你现在怀了孩子, 不管你是怎么想的……千万别因为我们的事情烦心。”   这个节骨眼上还真挺让人担心的!   “我不烦……”周惠欲言又止,从怀疑到现在时间线拉得太长了, 现在情绪倒是还好,她叹气:“已经烦过了,你姐夫没少开导我,说你俩有情,谁也拦不住……”   张云生给她说了太多,说两个男的也好,两个女的也好,他们也有可能相爱,那不是他们的错。   “谢谢姐夫。”舒然轻声,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周惠勉强笑笑,其实一开始她也不能理解,既然不是他们的错,那为什么一经发现就会被社会谴责,还要抓去治病坐牢……   张云生跟她说:“其实说起来也是他们的错,不管是异性也好还是同性也罢,没有能力保护好爱人,自由恋爱就是错的。”   周惠明白张云生的意思,也是,被拉去定罪都是无力反抗的小老百姓,自古以来,看看有哪个有头有脸的人物遭这种罪?   张云生开导自家媳妇儿说:“弟弟和徐慎兄弟都是人中龙凤,比普通人优秀得多,厉害得多,他们的命运是不会被别人摆布的,这个别人也包括我和你。”   是的,周惠也早已有感觉,弟弟已经飞得很高了,而且未来还会飞得更高,直到没有任何人能置喙半句。   那她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你俩喜欢就在一起好好过吧,我没别的意见。”周惠说:“除了担心你们遭罪没别的。”   舒然赶紧说:“不会遭罪,我俩有钱有人,大不了出国,还能吃了我们不成?”   “你们有数就行。”周惠安心不少,然后看着舒然:“慎哥一开始还要娶妻生子呢,怎么就跟你混偏了?”   舒然挑眉:“什么叫跟我混偏了?这叫遇到真爱,一见钟情。”   周惠笑:“臭美。”   不过也是,当初徐慎对弟弟的那份儿殷勤,她历历在目,深有体会。   舒然也跟着笑了会儿,迟疑说:“那我去告诉慎哥,说你们知道了?”   “别说,”周惠轻轻哼了一声:“我好好的弟弟给他当媳妇儿,让他继续小心着点儿。”   舒然好笑,不过很快笑容就僵在脸上,不是,周惠怎么一口咬定他就是媳妇儿呢!   难道他表现得很受?   好吧,其实他自己心里有数……这玩意儿看体型就能看出来了。   问100个人100个人都会跟周惠这么想。   “还是说吧,慎哥心里不好受,”舒然给爱人求求情:“他真的很重视你们同不同意,要是你们同意了,等于他多了几位亲人,你知道的,慎哥孤零零的一个……”   周惠就点头了,其实刚才也是气话:“说起来你俩在一起,比我和云生在一起还久呢,就是差张证的事儿。”   “对,”舒然说:“就是差张证的事儿。”   “那你跟他说吧。”周惠摸摸还平坦的肚子。   舒然笑着讨好:“要不姐你亲自说,给他一个惊喜?”   周惠笑骂:“就你会疼人。”   显见徐慎就是喜欢她弟这股子暖人心的劲儿。   “我喊他进来,”舒然快乐地起身出去,打开门对着徐慎勾勾手:“进来,看看你外甥。”   徐慎先是笑,然后一怔,赶紧刷地一下扭头看着张云生,还好对方反应如常,对这个不敏感。   他媳妇儿可能今天太高兴了,一时没把握住分寸,于是徐慎几步来到舒然身边,小声说:“你刚才说漏嘴了,要注意。”   舒然但笑不语,把他扯进来,然后反手就把房门给关上了。   “喂……”徐慎想对媳妇儿说,今天你是不是叛逆期到了?   但他没说,只是紧张抬头去看周惠,没成想对上的不是一双质疑的眼睛,而是一双笑吟吟的眼睛,周惠对他笑说:“慎哥,来看外甥了?”   “啊……?”徐慎完全傻住,一时琢磨不清楚周惠的意思,是把他当成舒然的拜把子兄弟了?   那么说是来看外甥也是对的,他点点头:“恭喜贺喜,明年家里就添丁了。”   “同喜。”舒然一把勾住徐慎的脖子,把他的脸掰过来,贴在嘴唇上亲了亲:“咱俩一起升级当舅舅。”   这姐弟俩一唱一和,徐慎又不傻,瞬间就明白了情况,当下不可置信地看着周惠。   对方朝他点点头:“你俩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徐慎着实被这个消息惊讶到,立刻扭脸看着舒然,他动了动嘴唇:“你说的?”   这么突然的吗?   为什么不跟他商量一下?   徐慎十分不满地瞪着媳妇儿,他想象中这种时刻是两个人一起面对的,而不是舒然独自坦白!   “你别瞪我,是姐自己看出来的,我也很意外好吗?”舒然解释完觉得不对,瞪着徐慎:“其实这还得怪你,都怪你隔三差五就过来晃悠,姐和姐夫又不瞎。”   徐慎一阵心虚,不敢再瞪着舒然了,是的,他隔三差五就过来晃悠,早就存了要个名分的心思,被周惠看出来真不冤枉。   “那……”他看着周惠,略显紧张。   “我姐不反对。”舒然抢着说。   周惠点点头。   “姐夫……”徐慎又问。   “就是咱姐夫看出来的。”舒然都有点儿心疼他了,认识他这么久,还是头回见到他这么束手束脚的样子。   “这样,那就好。”徐慎整个人都松了下来,表情有片刻的空白,随后才慢慢笑起来。   握着舒然的手乐了片刻,徐慎回神,赶紧对周惠说:“惠姐,我俩是真心相爱,我会一辈子好好对他,你们放心把他交给我就是了。”   看着弟弟和徐慎依偎在一起的身影,虽然是俩男人,但彼此之间温情脉脉,不比那些光明正大的男女爱侣差什么。   周惠收起那份担忧,笑笑:“你对他好,我知道,以后好好过。”   徐慎认真点头。   他们在屋里说了许久,出来后,张云生朝他们亲切地笑笑:“都说开了?”   “说开了。”舒然看着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姐夫,感激地笑笑:“谢谢姐夫,我姐的思想工作,多亏你了。”   张云生摆摆手:“少说客气话,坐,一会儿吃午饭。”   这回一家人吃饭,徐慎终于不用再刻意和舒然保持距离,在家里黏糊惯了,在外头刻意保持距离就是不习惯。   徐慎光明正大地给舒然夹菜,不时端个水,剔个骨头,被周惠反映道:“我和云生哥新婚期都没你俩能黏糊。”   舒然不好意思道:“他是被憋狠了,报复性秀恩爱呢。”   “胡说。”徐慎立刻拆台:“我们在家也是这样。”   “哈哈哈。”张云生两口子很无语。   周惠对他俩在家的生活还挺好奇的,感觉自己猜到了全部真相:“我走了之后,是不是有人懒得连被子都不叠了。”   徐慎说:“他就没叠过。”   “住嘴。”舒然扭头瞪了一眼,如此温馨有□□聚会,能不能说他点儿好话?   “我就知道。”周惠呵呵。   估计自己每回叮嘱弟弟要勤快的那些话,也是被当耳旁风的。   区别在于,以前她觉得是弟弟的错,现在就不这么想了,明明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徐慎自己愿意惯的,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次分别,周惠就不叮嘱弟弟勤快了,而是叮嘱他:“小心行事,在外头别太招摇,被别人发现了还是不好。”   “知道了,姐。”舒然答应。   回头他在车上叹气,捋了把头发自言自语:“我也不想招摇啊,但是实力不允许。”   徐慎笑得,差点儿把车甩沟里:“要点儿脸。”   不过也是的,舒然越长大越好看,到了青年时期肯定很俊,不,前阵子送去出版社那张照片就很俊了,哪里是他说不招摇就不招摇的,明儿新书发售肯定招摇死了。   “我算算,你七月初发新书,那会儿咱们应该还在京里,”徐慎对京城有点儿小小的憧憬:“你的书要是在京里售卖,销量肯定更好,销量也更高。”   舒然笑笑:“没事儿,你不知道吧,书是可以经久不衰,一版再版的,等我以后功成名就,还愁没有销量吗?”   现在正是厚积薄发的时候,要耐得住寂寞。   “也是。”徐慎满面笑容,很爱他家媳妇儿骄傲自信,不急不躁的从容。   出来一趟,大半天又过去了。   俩人到家收拾了下东西,准备明儿一早去赶火车。   今天是双喜临门的好日子,本来怎么着都该亲热一下,可是舒然担心消耗太多精力明早起不来,而且还要坐长途火车,还是算了。   南市去京城的距离,约等于南市去沿海的距离,两人奢侈地买了软卧票,在这个不算特别热的六月上旬,摇摇晃晃地进了京。   沿海也是大城市,那基础建设,城市景观,却跟现在的京城却没法比。   舒然双脚一踏上故土,就感受到那股熟悉的厚重感扑面而来,仿佛连空气都变得不一样,是的,这里的天气会更加干燥。   当然,厚重感也不是胡说八道的。一会儿到了主城区,只怕这种感觉会更加明显。   “慎哥,你以前来过吗?”舒然一身布料垂感很好的运动服,双手随意地揣在兜里,肩膀上挂着一个自家定制生产的背包。   “没来过,第一次来。”徐慎也是情不自禁地瞭望,他今儿穿着也十分休闲,像是一个出门度假的社会精英,隐隐还流露着职业带来的精明干练。   徐慎手里提着一个行李箱,里头装着俩人的大部分行李,这样的他俩出现在人群中,尤其显得时髦吸睛。   他俩坐汽车去主城区,到了车站,又坐上一辆出租车去宾馆,84年的北京已经有出租车了。   徐慎的感想:“不愧是京城,太大了。”   光是从火车站回城区的路途,就长得不得了。   舒然心想,以后从机场到城区会更远。   “帆哥他们家住在几环,你知道吗?”舒然问。   “不知道,没问过,”徐慎想了想:“应该挺气派的,他们家。”   但江帆平时不怎么提。   和他家里吧,纯纯是两看相厌。   “没事儿,我也只是随口问问。”舒然说。   甭管住几环,以后他们的房子会遍布二三环。   此次进京他俩是来游玩加考察市场的,直接让司机拉他们到二环内的繁华地段,找落脚的酒店。   徐慎望着窗外说:“原来京里也是满大街自行车,我还以为都是小轿车。”   “怎么可能呢,”舒然说:“小轿车多贵啊,我们绝对是很富有的那批人了。”因为赚的是美刀,胆子还大,一般人就是赚了钱也不敢扩得这么疯狂。   他们几个都不是年轻气盛可以概括的了,直接就是疯狂。   “照这么说,京里百姓的购买力也不怎么样,”徐慎收回向外的眼神,不无担忧:“咱们做的直营牌品,是不是要做好不那么赚钱的心理准备?”   舒然叹了口气:“前期是这样的。”   不过也不用担心,国内经济发展飞速,人们很快就会富起来的。   到时候全球最大的购买力,差不多就是这个时期富起来的人民群众。   司机师傅依照他们的要求,把他们拉到一家装潢高级的酒店门口。   “谢谢您。”舒然拿过徐慎的钱包给师傅付钱。   师傅愣是没听出来他是个外地人,不过他的确是个假外地人。   这年头每天上京的游客已经有很多了,酒店业还挺发达。   舒然没有big胆要大床房,乖乖要了间标间。   “饿了,京里有什么特色的东西吃吗?”徐慎懒懒地靠在沙发上,敞着坐车坐累了的腿歇着。   “……”舒然下意识地要回答,好险咽了下去,说:“一会儿可以到前台问问。”   休息了片刻,两人来到前台。   工作人员推荐他们去吃烤鸭……   舒然就知道会这样,本来想婉拒,但见徐慎一脸兴致勃勃,他只好将话头打住,没准儿84年的烤鸭好吃呢?   “怎么了,兴致不高?”徐慎笑看着隔壁的人:“你不是最喜欢吃烤鸭一类的吗?在沿海天天吃。”   舒然:“那是人家沿海的烧腊做得确实好吃。”   “嗯。”徐慎说:“今儿试试京里的好不好吃。”   “好的。”舒然心想,你要干什么我都陪你。   到了那座主打卖烤鸭的大酒楼,一看菜单,一只鸭子才买八块钱左右,舒然乐了,但是换算一下如今的购买力,就嘶了一声:“真贵。”   果然不是小老百姓消费得起的,假如一个月工资三十块,一只鸭子就去了四分一还多。   听舒然嫌弃八块钱贵,徐慎低低发笑:“我俩吃一只应该够了。”   “行。”舒然翻了翻,再点了几样其他的小菜,豌豆黄什么的。   四十年前的师傅手艺可能真是不一样,舒然尝了感觉还可以,他没失望,徐慎却咂着嘴疑惑:“味道也没有很惊艳,八块钱确实贵了。”   舒然喝了口茶:“这就是品牌溢价,人家销售的不是商品本身,而是名气,效应,这些可以统一称为包装,做任何生意都可以效仿。”   “理解。”徐慎点头。   有些概念他确实是第一次接触,但只要舒然说了他就懂,还会举一反三:“你想把咱们的品牌也做成这种效果吗?”   “如果可以的话。”舒然心想,奢侈品最好赚钱了。   但不知国人会不会买账,同样的款式,同样的质量,还得拼品牌价值……   徐慎一个人吃了大半只被过分包装的鸭子,一边吃,一边琢磨着鸭子带来的启发。   他发现,要经历的东西太多了。   过去他以为自己丰富的经历,其实还只是在圈子里打转呢。   饱餐一顿,然后两个人慢慢地溜达回去。   徐慎觉得,有舒然这样陪在自己身边,一起慢慢去探索这个世界的感觉太美好了。   自己何其幸运。   何其幸运。   “慎哥,你刚才在路上想什么?”回到酒店房间内,舒然一把扑到弹簧床上,好久没有睡过这么软的床了,他决定,回去给家里整一张,听说弹簧床滚床单省力气,主要是攻省力气……不过徐慎好像也不缺力气。   “我在想,”徐慎也趴上来,手臂横过舒然的腰:“小时候我总以为我是来受罪的,不懂自己为什么要出生……”   舒然侧脸看着他。   “现在改观了,”徐慎微笑,伸手描绘着舒然的唇线:“我是来享福的,有你在我就幸福。”   “那我,一直陪你,给你幸福。”舒然亲亲徐慎的手指。   今天累了一天,俩人懒洋洋躺了片刻,起来洗漱休息。   “明天早上先去一趟长安街,然后去胡同里转转,看四合院。”舒然问:“这样安排可以吗?”   徐慎亲亲他带着薄荷味儿的嘴唇:“都听你的。”   抱着媳妇儿躺了一会儿,徐慎忽然叹了口气:“这床太软了,我睡不习惯……”   “那完了,”舒然说:“我还想给家里弄一张。”   徐慎笑看着他:“你喜欢?”   “挺舒服的,”舒然凑到徐慎耳边透露:“听说做起来省力气,会回弹。”   徐慎吮着舒然的唇尖儿:“你老公不缺力气。”   舒然莫名被这句话戳中了笑点,他就知道徐慎会这么说。   “那你今晚不会失眠吧?”舒然还挺担心,实在不行可以换个酒店。   “应该不会,”徐慎闭上眼睛,下把抵着媳妇儿的头顶:“我努力,你不要再撩我说话了,咱们睡觉吧。”   舒然闭上嘴。   他倒是挺习惯软床的,很快就睡着了。   次日晨起,舒然看到徐慎已经把他俩的脏衣服洗好挂了出去,他想到什么,关心地问:“慎哥,你不会是一夜没睡吧?”   “怎么可能,”徐慎看着他:“我也才刚起没多久。”   舒然就放心了,只是觉得有些心疼,徐慎再恶劣的环境都能呼呼大睡,却反而不适应软床。   他俩捯饬了一下,带着背包就出门了,先去长安街转一圈,这个点儿,升旗早就错过了,只意思意思远远地在路边瞻仰一下。   宽敞平坦的道路上,一辆辆军用吉普车开过,也不知道里头坐着谁。   瞧了会儿热闹,舒然和徐慎打车离开,去找房屋中介了解现在的房屋交易市场。   价格当然是很便宜的……对舒然他们这些手头有钱的人而言,一套地段很好四合院,只要两三万元,地段不好的,可以低到一万块钱一套,这简直就是白菜价,很梦幻。   谁能想到如今两三万块钱一套的四合院,在40年后会卖几亿呢。   舒然想了一下就倒吸凉气儿,太刺激了,他需要扶着徐慎。   以为客人觉得贵,中介苦笑:“贵是贵了点儿,但你要想想,这可是皇城根下,没准儿以后值老钱了。”   但现在说实话,不太好卖。   舒然心想,您说得对,以后值老钱了。   现在的人还没有炒房的概念,连富人都不搞这个。大部分四合院就是一手的,人家祖上传下来的,轻易也不怎么流通。   当中介听到舒然要一口气买下好几套四合院时,惊讶得不得了。   这客人年纪轻轻的,这么有钱!   舒然和徐慎看中的四合院,坐落在一条距离紫禁城比较近的胡同,这里的四合院比较贵,价钱高至六七万的也不是没有,但机会难得,舒然当然是咬紧牙关买下来。   那几套看中又实在没钱买的,等他们赚了钱继续买。   办理过户手续时,中介发现他俩是外地人:“现在买房可以落户,二位要不将户口迁过来?”   是的,舒然记起来,以前京城人口少,为了促进发展,有过一段时间买房落户的政策,很多人就是从那时候涌入的京城,成了新京城人。   “慎哥,”他看着徐慎:“你说……咱们要迁吗?”   京城的户口自然是值钱的,机会可遇不可求。   后世很多人北漂奋斗半辈子,就是为了在京城安家落户。   京城户口就是国内的奋斗尽头了,再远就到国外,但这个,如无特殊情况,舒然并不考虑。   就像他跟周惠说的,只有遇到最坏的情况才会选择出国。   考虑了片刻,徐慎颔首:“反正以后大家都要到京里来发展,能落户就落户。”   舒然感叹,自己的户口刚从农村迁到县城,还没当几天城里人,这马上又要当京里人了?   “行,那咱就迁吧。”舒然说。   现在的房屋过户还没有那么多这样那样的手续费,几套四合院就先均分在他俩人名下,到时候再过户给陈凯他们,把他们也迁进京,当新一代京城人!   这么多套等着过户的四合院里边,其中有一套的房主人特别磨叽,还要见一见买主聊聊,才决定要不要售买。   在价钱没有异议的情况下,徐慎还挺不理解这个要求。   房屋买卖讲究的是真金白银,人有什么好见的。   “怎么说也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舒然倒是理解:“人家怕我这个不识货的,买来糟蹋了就不好了。”   所以舒然就去见了,对方是个年轻学者,卖了这四合院准备出国求学,现在出国留学很贵,否则他也不会卖房子。   见到舒然的瞬间,房主就答应卖房子了,后来聊了几句,就更加高兴房子落在了舒然手里。   “把房子交给你,我就可以安心出国了。”房主人说:“希望他日我学成归来,咱们还有见面的机会。”   “祝心想事成。”舒然祝福他,然后问了句:“请问你读的是什么专业?”   年轻人笑笑:“建筑。”   舒然也笑了:“未来栋梁啊,建设祖国就靠你们了。”   术业有专攻,舒然没有一头扎进某个领域呕心沥血的冲动,如果他还是孤身一人,可能也会追随前辈的脚步,在这个特殊的年代远赴海外学习更多的技术,回来报效祖国。   但他手里握着一份特殊的爱情,就这样吧,他们这几个人专心赚钱,只要钱够多,总有用上的时候。   办完过户的事情,舒然又拜托中介帮忙留意商铺信息,他们要租商铺,租仓库,一切紧锣密鼓,越快越好。   来京后住酒店住了有些日子,越发觉得哪哪都不方便。   徐慎和媳妇儿说:“不想住酒店了,四合院又住不了人,我们还是买套正常的房子吧。”不大不小的那种,去一些人气较旺的小胡同里看看。   是的,四合院太大了,两个人住进去瘆得慌。   而且那本来就不是买来住的,而是买来等升值的。   “哎,是有这个必要。”现在的酒店服务不够人性化,舒然也同意先买套‘正常’的房子来住。   他掰着手指头算:“要离商铺近的,出行方便的,采光也要好,最好是闹中取静,周围不要有噪音源……这么一算找房子还真繁琐。”   徐慎点头:“自己住的地方,那不得仔细着点儿么?”   “那你去找,全权交给你处理。”舒然当甩手掌柜,也不是,他还忙别的事情:“我看商铺和仓库。”   虽然已经快落实了,就租在最繁华的地段,如今铺租倒是还白菜价。   “行,交给我去办吧,”徐慎笑着摸摸舒然的头发,把事情揽下来:“我会尽快把咱家落实下来,让咱们住得舒服点儿。”   舒然点头:“好的。”   他也不想跟徐慎分开行动,不过双管齐下的办事效率更高,也是事实。   接下来的几天里,舒然和徐慎早出晚归,整个白天都在外头奔波,只有晚上回到酒店才碰着面。   倒是没有什么不习惯,在南市很多时候也是徐慎去厂里坐班,舒然自己在家里待着。   以后有手机就好了,不在身边也能随时发个消息,弹个视频什么的。   徐慎花了两三天时间,在二环内老胡同里找着了一套心仪的房子,带院子百来平左右,是小了些,这边都是这么小,这个算大的了,俩人住凑合。   前房主是位独居的女绘画家,将房子打理得很好,她离开时小院花团锦簇,屋里还留了一些自己画的装饰品。   徐慎看中这房子浓浓的艺术气息,觉得舒然肯定会喜欢才买下来。   然后自己添了点儿东西,电话电视机,生活用品和寝具等等。   还有一辆徐慎钟爱的二八大杠,他总觉得有自行车方便,特别适合在胡同里穿梭。   一切准备都到位了,徐慎才接舒然过来,舒然一走进院子,看见庭院里开得正好的醉蝴蝶和马兰花,他笑起来:“慎哥,你怎么买了个娇娇气气的院子?”   徐慎跟在他后边,笑说:“人家女绘画家留下的,你进屋里去看看,我感觉你应该会喜欢的。”   “好,那我进去看看。”舒然进去看了一圈,新家装潢审美在线,确实挺有艺术气息的,难道,徐慎为了这点就心动买下来了?   他不放心地问:“慎哥,成交价多少钱,你没有被坑吧?”   “我看起来有这么蠢吗?”闻言,舒然刚要松一口气,又听徐慎继续说:“比市场价略高两成,那也不算坑,就当设计费了,反正咱们喜欢。”   舒然:“……”   算了算了,艺术是无价的,人家前屋主人还留下许多实用的东西。   比如徐慎很喜欢用的煤气灶,在南市一直没有买这件家用品,现在他用了感觉还挺好。   对于他俩来说,这套房子最无关紧要的一个附加价值,可能就是这条胡同里住着不少各领域的名人。 第45章   舒然本人不追星, 也不在乎名不名人的,要说八十年代等着名气遍天下的人物,可太多了些。   舒然的愿望非常朴实无华, 就是和徐慎两个人关起门来过好自己的小日子,顺便再捡漏赚点儿两人将来的养老钱。   “咱来京里这些天花了不少钱。”晚上, 舒然盘腿坐在新居的床上,摸着质量好的大花床单念叨。   徐慎坐在他旁边捧着账本专心计较, 看看钱都花哪儿了。   “嗯。”察觉刚才媳妇儿好像说了话,徐慎抽空点点头, 来京后每天都在花钱, 他翻到账本的最后一页,结余已经没多少钱了。   舒然从背后抱住徐慎结实的后背, 脸庞也搁在上边,这一刻显得挺有小媳妇儿那味儿了。   “哎, ”徐慎握住他的手,回头看:“虽然你说咱们已经是很富有的那批人了,但还是穷。”   “那也没办法。”舒然对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满意了,趴在男人背上说:“钱投出去才能生钱, 再熬熬,总会有成为大富翁的时候。”   徐慎放下账本,将人从背后抱到前面来,轻笑:“瞧你粘人得, 是不是想我了?”   “嗯。”舒然抓住徐慎的肩膀, 静待他给自己调整位置, 然后毫无预兆地就这么抱着来一场。   “慎哥……”舒然的小鼻音不停地往外冒, 哼唧得徐慎心都要化了,在京里住酒店这些天不方便干好事, 他极度思念这滋味儿。   “缠死我了。”徐慎低哼。   灯光下的俩人,身上都穿挺好的,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是这勾当。   完了将衣服拉好,一顿快餐品尝完毕。   徐慎用手帕给两人接的,舒然连洗都不想起身去洗,等徐慎给他弄了湿毛巾擦擦就行。   出门在外不方便,没带药玉过来,舒然空着入睡有一段时间了,想到这个问题,舒然愕地看向徐慎放松的眉眼,这不会就是徐慎吃快餐的原因吧?   徐慎安顿好媳妇儿,心里边想着行程,如今商铺和仓库已经租好了,等着一笔钱找工人装修,这得下个月出货了才能进行,他看过舒然的图纸,对比一下目前简陋的商铺,简直是改头换面。   徐慎琢磨着:“先回南市,下个月出货了再来装修?”   舒然也知道装修工程浩大,现在已经没钱了,他脱口而出:“你买院子高出去的那两成就是装修钱。”   怎么还翻旧账呢?   徐慎飞快地看了舒然一眼,好吧,还没隔夜,其实也不算旧账:“你言重了,不高出那两成也不够装修,你那图纸可复杂了。”   “至少够泥水工吧,泥水工便宜。”舒然说。   这么说不太好,但泥水工确实就是便宜的,都是外地过来找食的老一辈北漂族们。   他们就是最初代的北漂,都是干的体力活。   做一些脑力工作,下海创业等等,还得等以后几年才渐渐兴起的热潮了。   舒然隐约记得,中国的初代企业家们马上就要崛起了吧。   那是,84年被称为中国企业元年,很多优秀的民营企业自这一年如雨后春笋,纷纷冒尖儿。   这一年并不止是舒然他们默默忙碌赚小钱,一些后世耳熟能详的企业品牌,也正在以不起眼的小作坊模式悄然诞生,而后迅速一飞冲天,如TCL、万科、联想、健力宝等等。   跟这些真正的鬼才创始人们相比,舒然只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每一步都迈在大家前面。   六月底,两人回到南市。   徐慎没空休息,在家转了一圈就立刻上厂里帮着出货,不然哥几个该有意见了,三个人忙四个厂子真忙不过来。   刚到家不久,书桌上的电话铃铃铃响起,舒然接起来:“您好?”   “终于找着你了!”那边传来吴社长激动的声音:“我的好作家,你这阵子上哪儿去了,你的样书出来了,再找不着你我就要登报寻人了。”   “抱歉,出去玩儿了一趟,”舒然歉意万分:“辛苦您了吴社长,样书出来是要上市了?”   “等你回来发个报呢。”吴社长说。   舒然现在已经不是小作家了,有前面那本书的销量和口碑,吴社长敢肯定,全国一定存在着一大批数量不少的书迷朋友,正在煎熬地等待着舒然发售新书。   舒然很诧异,在他印象中,发新书上报提前打个招呼是大作家们才有的待遇吧。   “我可以吗?”他不太自信,屁大点儿的事上报会不会被批评?   “记者都联系好了,他们很愿意登你的消息。”要知道,舒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登报了,如今他在南市还是挺有存在感的,报纸抢着登他的消息很正常。   “哦,那行!”舒然答应下来。   知道他此刻在家,吴社长很快叫人送样书过来,这次的制作明显精良了几个档次,工艺肉眼可见的好。   舒然翻开印照片那面,天呀,这是哪里来的宇宙级帅哥,爱了爱了。   不多久记者就带摄像机和录音设备来了他家里,带录音设备很好理解,为啥还要扛摄影机?   此处引起了舒然的一点儿小小疑问:“记者同志,新书发布稿也要拍照片吗?”   记者笑了,说话也很直:“嗐,上回登你们的报纸,报社收到很多群众热情来信,希望多多刊登像你们这样赏心悦目的照片!”那天的报纸卖得很好,买很多份的也有,说明大家着实很喜欢。   舒然真是没想到:“……”   但想想也能理解,无论哪个时代的群众们都是颜控,可惜能看到帅哥美女的机会太少,内容严肃的日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能给两个帅哥看简直够意思。   “那行,”舒然笑了:“为人民服务。”   他很是配合,记者想怎么拍就怎么拍。   二人浅浅聊了一个小时,日报记者带着采访稿素材心满意足地告辞了。   这事儿舒然没有告诉徐慎,等着对方自己去发现。   徐慎有看报纸的习惯,次日偶然翻到媳妇儿的采访稿,他蓦地笑了,就十分惊喜,立刻对着报纸上的笑脸亲了几口。   “你疯了?”舒然笑得不行,这是什么鬼反应?   “我亲他,不亲你,”徐慎说:“叫你瞒着我悄悄上报。”   舒然呵呵:“那你晚上搂着报纸睡呗。”   “我错了,媳妇儿,”徐慎服软得特别快,立刻用脚尖在桌子底下勾舒然的小腿:“晚上还是得搂着你睡。”   一个上午过去,这份报纸就去到了很多人家里,养眼的帅哥大家都乐意看多几眼,顺道再瞧瞧内容。   采访稿里特意提到一句,新书里边印有舒然作家的彩色上身照、个人资料。   人民群众有没有心动徐慎不知道,反正他是心动了,笑着说:“如果是我,我会去买个十本八本回来收藏。”   看他笑得这么开心,舒然竟然有些不爽:“人手一张你媳妇儿的照片,你竟然笑得出来?你是不是傻?”   “所以呢?”徐慎嘚瑟地摸了舒然一把,继续笑:“只有我抱得到亲得到,我为什么笑不出来?”   舒然还能说啥,只能给徐慎竖大拇指:“心胸豁达,男菩萨!”自己的媳妇儿这么大方给人看,人民群众会感谢他的!   还好吧,徐慎可以接受,不接受,钻牛角尖,痛苦的不是两个人吗?   他早就知道舒然是一颗闪闪发光的明珠,迟早会被更多人看见,他不会阻止舒然发光,只会站在最近的距离陪着舒然,为对方而骄傲。   七月一日,徐慎起了个大早,骑车去巡南市各大书店。他很满意地看到今天逛书店的人特别多,更满意地看到,舒然的书一本本地卖出去。   “啧啧,人真多啊。”徐慎光是看还不过瘾,他还假装逛书店的客人,挤进人群里:“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这么多人来书店?”   一个挤在他旁边的青涩面孔立刻说:“你不知道吗?舒然作家发新书,今天来的都是他的书迷!”   大家都是提前看了报纸,知道新书发售的日子才专门而来的。   “哦。”徐慎翘着嘴角,心里偷着乐。   “你要买别的书还是改天再来吧,朋友,”那人非常好心地说:“或者你也可以看看舒然作家的书,好看!我真心推荐给你,他的书不会让你失望的!”   “是吗,那我得买一本看看。”徐慎说。   “我跟你说,新书有他的照片,他本人又年轻又帅气!”跟徐慎说话的人很激动,又说了句:“长得可俊了!”   听到别人猛夸舒然,徐慎可太开心了,低不可闻地接话:“我知道。”   他每天一早睁眼醒来都被俊哭了。   出来挤了一早上,徐慎买了本舒然的新书,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你再不回来,我都要登寻人启事了。”舒然饿着肚子坐过来吃早饭,发现旁边的新书,抬眸笑看了眼徐慎:“你就为了这个饿着我?”   “啊。”徐慎笑了笑。   舒然也没多问。   不问他自己心里也有数,而且才刚开始呢,等发酵一段时间再看才能作准。   他这个当事人从容不迫,紧张的都是周围相关的人,比如吴社长,恨不得动手把时间线调到一个星期后,看看大家的反响。   还有其他城市的分销店,这次花大价钱囤积了舒然的新作,多少有点儿担心能不能卖出去。   写作是件很吃灵气的事儿,文坛中昙花一现的作家太多了,再加上舒然这么年轻,才十九岁,很难保证这口仙气儿能否稳稳当当地续下去。   如今圈内好些作家都在默默旁观这位高调的新秀,等着看他的新书是什么反响,再考虑要不要去买一本来看。   新作序言由吴社长贡献,写了一下关于这本书的后续制作,好让那些看完不过瘾的书迷朋友们千万别抓狂,还会再出续作。   真是一篇求生欲满满的序言。   但好像不起什么效果,当头批书迷看完书,就已经有人到书店和出版社催稿。   各地书店也纷纷打电话给吴社长,眼看要爆销量了,得加印,以及问一下第二部 计划,最好下个季度赶紧上新。   吴社长呵呵了,安排得挺好,那也得人家舒然同意才行。   不愁销量,书店和出版社开始愁怎么安抚掉坑的书迷朋友们。   大家看完书真的沉浸到舒然描述的世界里面去了,仿佛主角是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存在,他独自觉醒,在人群中暗暗潜伏,以沉默冷静之姿注视这个世界。   去年舒然摸不清当代读者们的接受度,犹犹豫豫地扔出一本入门级别的悬疑,感觉还行,他接着反手一本烧脑级别的《迷失纪元》炸出去,炸得书迷们癫狂。   估计也会炸开很多作家的思路,让大家知道,原来小说还可以这样写。   再就是舒然的照片和资料,引起了点儿轰动。   他竟然这么年轻,这么俊秀,还是一位草根出身的企业家,这些条件叠加在一起,真是太出风头了。   先前大家只是喜欢他的书,现在还爱上了貌,仔细一咂摸,被迷得不轻。   回去翻一翻舒然的采访稿,人家说写作是个人爱好,曾经想过被退稿就自费出书,然后送亲戚朋友……各位去搜刮这些信息津津有味看一遍,越看越喜欢。   啊,真的好迷人啊,身上有股子四两拨千斤的从容高深,好像随手干点儿什么都那么出色。   作家圈子里边,围观此事有感,好像一夜之间,有什么新的东西在萌芽,有新鲜血液注入是好事,但过犹不及啊。   纪实性文学才是中国文坛的根基。   假如年轻一代都去追捧一本站不住脚跟的幻想类作品,那境况实在令人担忧。   因此,舒然的书一边在年轻群体中销量爆棚,备受追捧,一边被各路大佬写文章批评,有些登在报上,有些登在杂志上。   徐慎最近格外留意报纸,等着看有没有作家写书评夸夸他媳妇儿。   按理来说应该是有的,这书写得到底好不好,看销量就知道了。   七月五号的早晨,徐慎终于在报上看到了一篇关于书的文章,却不是夸的,而是批评的,看得他火冒三丈,什么叫做劣币驱逐良币,什么又叫做不良价值导向,还有说舒然登照片是媚书迷的行为,风尘低俗……   “放他大爷的狗屁,”徐慎冷笑着骂了句:“你不低俗你能写出这种酸不拉几的文章?”   徐慎骂完还看了一眼作者署名,把这个放狗屁酸他媳妇儿的孙子记住,以后有机会招呼回去。   徐慎看完报纸,烧掉了,不想让舒然看见。   考虑了下,他觉得还是直接跟舒然交代一声比较好,内容可以不看,但不可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你最近别看报纸。”   “为什么?”舒然最近还真没看报纸,他在做直营品牌服装的策划案,要考虑的问题非常多,头都想爆了。   不等徐慎回答,他自己稍微琢磨一下就恍然大悟:“是不是,有人批评我?”   “嗯。”徐慎臭着脸,一脸不高兴。   “啊,还真有啊,”舒然想了想,又觉得不奇怪,就想得挺开的:“慎哥,书发出来本来就是任人评判的,你也别为这个生气。”   徐慎想着那些尖锐的批评,心想,怎么能不生气?明明舒然没做错什么,只是跟书迷分享自己的作品。   登照片这件事情,也不止舒然的书这样做,怎么没见其他登照片的作家被骂呢?   这里头包含了多少私心,也只有那群人自己知道了。   “言之有物的批评当然可以,但他们只是因为你销量好才批评你罢了。”徐慎冷声。   他直说了,这书要是销量差,根本没人会在意。   “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呀?”舒然被勾起了淡淡的好奇。   “你别关注,”徐慎伸手一拉,将媳妇儿抱腿上,摸摸那张迷倒万千书迷朋友的俊脸:“继续做你的事情,管他们怎么个说。”   “好,那你也不许关注了。”舒然抚抚掌下的心口:“消消气儿。”   “嗯。”徐慎也亲他一下作为回应,完了俩人对视,停顿了两秒钟又默契地贴在一起,一不小心发展成几分钟的长吻。   舒然那安抚的动作也蓦地变了味儿,纯纯已经变成了占便宜,不得不说,找个身材好的男朋友很重要,手感真不是一般的好。   结束后,俩人嘴唇是分开了,眼神还黏糊在一起。   在徐慎的注视下,舒然久久没合上嘴巴,舌尖调皮张扬。   要不是还要出门工作,徐慎就亲死他,让他再也不敢这么狂。   “我去厂里了。”徐慎抓了他一把。   “早点回家。”等徐慎站起来,舒然也抓了人家一把,较劲儿似的比谁力气大。   做的时候没感觉,等徐慎走了,舒然搓搓脸,离谱,他俩的告别方式好离谱!   徐慎前脚走,舒然的设计也做不下去了,出去买份报纸看自己的热闹。   担心上街会被认出身份,舒然戴了一顶帽子,买了报纸立刻回家看。   他就发现骂自己的笔锋还真挺犀利的,怪不得徐慎那么生气,他自己倒是还好,深知不符合时代气质的东西横空出世,肯定会招骂。   而且有一点人家其实骂对了,如果他不是帅而自知,肯定不会刊登这张照片。   看完了。   舒然把报纸扔到一边,娱乐时间结束,苦逼的创业人继续劳作。   上次想到哪儿了来着?   脑子一片空白……   舒然好想把徐慎抓回来做策划,自己去一线冲锋。   搞品牌是一个全新的开始,舒然前面想了几个日夜,拟定了一个概念,所谓奢侈品,即好的,贵的,非必须的,牢牢记住这三要素,其次,视觉感、个性化、专一性、距离感。   做到以上,鸭子……啊呸,品牌就可以立起来。   从市场角度出发,做女装肯定更好,但是……舒然很想做男装,想让徐慎穿自家的高定拍大片……   这么好的身材不利用真的太浪费了!   但是男性奢侈品市场这块非常难做,舒然将做大的念头先掐掉,可以做小部分,占比分低一点,或者直接就是专供,打造最神秘男装的概念……过过瘾。   女装奢侈品在舒然脑海里有成熟的形象,有很多已有的模式可以参考,很省力气了。   第二天,批评舒然的文章和同心制衣厂招聘服装设计师的招聘信息,同时出现在一份报纸上。   书迷们正义愤填膺呢,凭什么他们喜欢的作家要被上报批评,结果伤心没两天,看见舒然这个企业家正在努力搞事业,不知为什么气就消了。   哎,兼职写个书而已,作家自己都不在意,他们也跟着大气一点儿。   当天写批评文章的作者:“……”   不得不怀疑舒然是不是故意的,是在讽刺他们吗?   那真不是,舒然根本不知道六号还有批评自己的文章,他只是按计划行事,以后自己没有太多的精力管外销设计这一块,于是想招聘几个有灵气的设计师。   闭门造车要不得,还是要跟专业的人保持沟通交流。   不过他也确实烦那些批评,想了想就打了一个电话给吴社长,宣布将《迷失纪元》的稿酬捐出去办学校。   百废待兴的八十年代,孩子们非常需要学校,舒然写作本来就不是为了赚钱,捐出去就捐出去。   吴社长惊讶得好几秒没说话,半晌才问:“你确定?”   “是的。”舒然语气坚定:“我的文字可能没有那么具有文学性,但我的心一定向着人民群众。”   “你……要不再考虑一下?”吴社长咽了下口水:“这本肯定会卖得很好,特别好,舒然,你知道你的稿酬能有多少吗?”   “管它多少,”舒然爽朗地笑了起来说:“我不差钱,捐吧,找个靠谱的团队去落实。”   隔着电话,吴社长默然了半晌,也笑了一声:“嗐,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给你落实!”   这么大的一件事情,值得发一篇报!   上边还收录了舒然的那句,心一定向着人民群众的表态。   不是喊口号,他真的拿出了数目不少的真金白银为人民群众做事。   效果那叫一个立竿见影,从这天开始,各刊各报再也没有批评的声音,因为批评了这本书就等于跟人民群众作对,损害人民群众的利益。   批评舒然的作家:他太狗了!鄙视!   书迷朋友们:啊啊,他好潇洒!爱了!   人民群众:这位作家很大方啊,人真好!   徐慎头天晚上知道的消息,虽然很心疼舒然付出这么多心血,最后自己却没拿到半毛钱稿酬,但自此之后那些烦人的声音通通不见了,他也挺解气的。   想象一下那些人看到消息的表情,徐慎能乐得多吃下两碗米饭。   “没事儿,”徐慎放下报纸跟舒然说:“我努力工作赚钱,以后你想捐多少就捐多少。”   不是他说,他媳妇儿的风骨无可指摘,是个脚踏实地做实事的人,拿放大镜都找不到缺点好吗?   舒然还以为徐慎会心疼呢,感叹:“你是真不心疼钱啊。”   他俩之间徐慎绝对是那个花钱最大手大脚的。   “谁说的,还是有点儿心疼的,”徐慎笑了起来,老实交代:“不过你都说了,为人民群众,我虽然没有你的发心,但肯定支持你。”   徐慎承认,自己只关心想关心的人,从没想过要为人民群众做点儿什么,那不关他的事儿。   可是舒然这么想,他也不反对,还挺佩服的,那是自己没有的积极精神。   这就是他跟舒然本质上的不同,一个独善其身,甚至相信人性本恶,对什么都只有三分真;一个永远炽热,天真勇敢,徐慎真心觉得,舒然的存在对这个世界而言就是一种美好。   “别担心,”舒然说:“这本书的价值远不止是稿酬,以后会有更大的价值,给我赚更多的钱。”   徐慎笑起来:“你这样我连安慰你的机会都没有。”   “那就不用安慰。”舒然朝他抛了一个媚眼儿。   畅销书作家豪捐稿酬这事儿,在作家圈子里沸沸汤汤,南市文化局都惊动了,为人民服务这是好事儿,文化局那不得表彰一个。   徐慎一清早接到文化局打来的电话,转告舒然让去局里领表彰,接受表扬采访。   舒然对徐慎苦笑:“我讨厌应酬啊,早知道就不捐了。”   他皱巴巴的脸蛋逗得徐慎直笑,这种应酬有什么好讨厌的,做了好事儿就是要通报出去,徐慎巴不得舒然一天参加八个表彰会。   “去,快把自己捯饬俊点儿,我送你去。”徐慎催促。   “捯饬不捯饬都俊。”舒然没有心思捯饬,想直接穿身上这套家居服出门。   徐慎不肯:“我昨天带回来的新款,穿上。”他自己直接去拿,然后将舒然利索地扒了,穿上新的。   “看来你是一心想着表彰啊。”舒然声音拖得老长。   徐慎看着他的脸,感觉他话里有话,于是挑眉:“嗯?你想说什么?”   舒然说:“给我换衣服的过程中,你竟然目不斜视,一秒都不耽搁,也没有占便宜,啧啧,这不是你平时的作风!”   “谢谢你提醒我,”徐慎笑起来,摁住自投罗网的媳妇儿,把该占的便宜给占一遍,才说:“对我的手法满意吗?舒然同志。”   舒然气得说:“我比较喜欢你的嘴。”   “晚上给你,”徐慎站起来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道貌岸然,睨着表彰会的主角:“走吧。”   二人春风得意地出了门,舒然以为徐慎送自己到文化局就走,没想到他说:“应该要不了很久,我在旁边看着。”   “那我该怎么介绍你?”舒然准备开门下车。   被徐慎叫住:“拿着你的书,我带了十套,给人送一下。”又说:“合伙人呗,咱俩都上过报了。”   “你还带了书……”舒然想想也是,人情世故该如此,还是徐慎周到,他取出随身带的钢笔:“那我赶紧签个名。”   徐慎看着他签名,眼神柔和:“当初给你买钢笔,你还说用不着。”   “那谁能想到呢。”舒然感触良多。   只能说世事无常,签完名他就自己抱着这些书下去了,徐慎倒是想帮忙,但不适合。   文化局的同志们收到舒然的签名书,果然很开心,对他们也很热情,见了面就一通夸。   “咱们南市的畅销书作家捐稿酬这事儿,都报到京城去了,好样儿的!”有人说。   “舒然小同志,给县里争光了,年轻一代需要更多你这样的表率!”   其中一人不停地拍舒然肩膀,看得徐慎都心疼了,想说叔轻点儿拍,不是您养的您不心疼。   “应该的,都是为了人民群众,”舒然和各位挨个握手,笑容满面,哔哔:“真没想到局里还给我争取个表彰,等会儿通报出去,该又挨骂了。”   这波卖惨炉火纯青……   徐慎在旁边低着头笑,为了不暴露自己是个看热闹的闲人,他拿起一本刊物挡住脸,假装在看。   “不会的,”局里给舒然颁奖的同志说:“给你争取表彰的意义就是给众人做表率,有谁敢骂你这个表率?”   反正在南市应该是没有的,这类言论肯定不给发。   “你可以放心了,”舒然的肩膀再次被拍:“回头京里那边肯定也会通报表扬,不会再有人指名道姓地批评你。”   这件事围观下来,文化局的大伙儿其实觉得人家这小作家挺冤枉,登个照片真的不算什么,古往今来很多作家都这样干过。   只是这位长得太出色了点儿,书迷们反应也太狂热了点儿,一时间大家对作家的相貌产生了多度关注,比来比去难免会让有些人不快。   所以才会有作家在报上对人民群众喊话:“少关注作家的脸,多关注文学作品本身。”   就脸的问题被前辈们安慰,舒然一脸豁达:“这个其实我真不是那么介意。”   大家看着他。   舒然摸摸自己的脸:“批评的言辞越犀利,说明大家越认可我的脸。”   是好事啊。   徐慎把脸躲在刊物后面,笑得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怎么感觉他媳妇儿的脸皮,越来越刀枪不入。   舒然太看得开,搞得大家没机会安慰他,发了表彰录了采访,就让他回家了。   还让他有空多来文化局走走,倒也不是因为他书写得多好,就算拿掉会写书这一项,大家还是很喜欢他。   无论是40年前还是40年后,长辈喜欢的类型就是这么单一,学霸,长相端正,为人处事。   表彰是个大红证书,内容写着某某因某事被表彰,盖个文化局的印,朴素的样子很有时代感。   回到家,徐慎将证书拿了过去,看好几遍笑着说:“这字儿没你的好看,不过也不错了。”   舒然白他一眼:“又不是书法比赛,这是荣誉。”   “嗯,拿真金白银换来的荣誉,”徐慎合上证书,帮媳妇儿仔细放起来:“回头进了京里,我们去京里的文化局也转转?”   “咋地?”舒然好笑:“你还想让人家也给我颁个奖啊?”   “钱都花出去了,那不得颁一个?”徐慎笑着说,都这个点了,他也不去厂里了,今天给自己放半天假陪媳妇儿。   “要去你去,”舒然说:“我没这个脸。”   徐慎笑笑,没说话。   其实这事儿还真不是他脸大,到街上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他媳妇儿这书销量奇高,最后肯定能赚不少钱,全都拿去建学校呢,这在整个文化圈里都是大事儿。   像这种积极向上的例子,一天表扬三遍都是少的。 第46章   见徐慎屈着一条腿, 赖在床上不起来,舒然说:“你今天不出门了?”   “不出门了。”徐慎说:“放假。”   舒然啧了一声:“我还以为你永远也不会给自己放假。”   “啊,你老公又不是铁打的, ”徐慎端起茶缸喝了一口,盖上盖儿, 闭着眼睛假寐:“今儿休息半天,晚上给你露一手。”   “做什么?”舒然问。   “红烧鲤鱼。”院子里边的大水缸养着两条大鲤鱼, 徐慎寻思着晚上吃一条。   平时工作忙,俩人的饭菜都做得简单, 能清蒸就清蒸, 能一锅炖就一锅炖,也就是舒然好养活, 除了不吃的种类挑一挑,对手艺并不挑。   舒然吸溜了一下口水:“期待。”   男人越夸越勤快, 亲测有用。   在舒然日以继夜的闭眼吹之下,徐慎的厨艺真的有一点一点在慢慢变好。   不过他那句‘你老公不是铁打的’,像细针似的忽然刺痛一下舒然的神经。   也是,徐慎也不过是血肉之躯, 不能因为他一直表现得像个超人,就觉得他真是个超人;超人还能经常脱下制服休息,徐慎这陀螺却已经很久没休息了。   舒然想着这些,放下笔, 反正自己也沉不下心来做设计, 他将椅子往后一挪, 听见动静的徐慎立刻说:“需要干什么, 我帮你?”   “不用,你就好好休息吧, ”舒然服了他的服务精神,走到床沿就坐下了。   舒然用手掌盖上徐慎的眼睛:“闭上眼。”   徐慎顺着媳妇儿的手掌乖乖闭眼,然后感觉温柔有力的手指在脑袋上揉按,力度恰到好处,舒服。   “舒服。”徐慎喟叹。   “舒服吧?”舒然笑了:“按脑袋超级舒服,脑袋上神经遍布。”他按着徐慎的三叉神经处:“这块痛起来不得了,平时多按按。”一会儿又摁着太阳穴及周边:“放松。”   “你真好。”徐慎露出享受的微笑,双手自然地搁在腹部上感叹。   舒然笑着帮他按了头部,也不觉得累,就手手脚脚,身上也按了个遍,细致周到,美得徐慎如在云端。   “是真舒服。”他哼哼着,浑身都松快了,酥软了,只一个地方不软。   “睡吧。”舒然按完说。   “……”徐慎垂眸瞟着自己的腰腹以下:“你就不管了?”   “那是全套,”舒然说:“是另外的价钱。”   既然劳累就好好养生。   舒然还想跟他细水长流,争取五十岁还能偶尔来一发,重温青春梦!   被抛下的徐慎,闭着眼睛苦笑,但是也没管,不用舒然说他也挺珍惜精气的,平时除了耗在媳妇儿身上,他从不浪费。   不仅珍惜自己的,也分外珍惜舒然的,反正用后面又不一定要泄气。   但舒然很烦他的控制,认为他变态!   ……抬举他了,他顶多算是封建刻板。   想着这些,徐慎睡了过去,等他醒来是傍晚了,看到媳妇儿不在屋内,他赶紧耙耙头发起来,下去杀鱼烧饭。   “醒了,睡得好吧?”舒然说:“我已经把饭烧好了,不会杀鱼。”   “我杀。”徐慎飞快亲媳妇儿一口,开心地去捞鱼杀鱼,发现媳妇儿凑上来看热闹,他回头说:“今天睡得真好,要是隔三差五地给我来上一套,我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是半套。”舒然纠正他。   “……”徐慎叹气:“所以我现在还不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他低头杀鱼,手起刀落,剔鳞去内脏,一气呵成。   几串血点子不小心溅到脸上,他抬手抹了抹。   舒然屏气凝神,默默围观,啊,为什么有人连杀个鱼都这么帅,他感觉自己的审美在遇上徐慎后,逐渐变得狂野,并且在狂野的路上一去不复返。   遥想当初,舒然还是喜欢跟儒雅斯文的人打交道,比如书法社的那一群骨干们。   “所以全套是什么价钱?”认真杀鱼的帅哥,显然并不是那么认真。   舒然无语,毛骨悚然地盯着他的刀说:“这种时候,您能不能专心注意着您手中的菜刀,别聊这么花?”   “这用得着专心吗?闭着眼睛都能耍,”徐慎好笑地剁了鱼尾,把菜刀砍在砧板上,舀水洗鱼:“不过对你而言确实难。”   “会不会聊天?”舒然翻白眼儿。   “那你拍个蒜?”徐慎说。   舒然从墙壁竹篓里拿了两颗独头蒜下来,想拍个蒜证明一下自己,结果菜刀拔不出来:“你好猛,嵌进去好深。”   “什么好深?”徐慎看过来。   “刀,嵌进砧板好深,”舒然瞅了他一眼:“你不要多想。”   “这个家只有你会多想。”徐慎调侃。   “呵,”舒然拿起刀,往蒜上一拍:“这个家没有一个是清白的。”   两菜一汤……鱼头剁下来煮汤了,放了萝卜丝,舒然吃撑了,徐慎也挺撑,一向能不浪费就不浪费的人都放弃干完剩下的。   “我发现,”舒然盯着他的腹部:“咱俩的吃撑不是一个概念。”   “嗯?”徐慎也看着舒然的肚子,发现能看见弧度,顿时抖着肩膀笑了起来:“这起码得是三个月了。”   “是啊,你的。”舒然还摸了起来。   “是就好了。”徐慎柔情脉脉:“可惜都是些鱼鱼菜菜。”   “住嘴!我要锻炼,争取早日练出八块腹肌!”舒然受了些刺激,立刻站起来走动消食。   平时也没有很看见徐慎锻炼,真不知道对方的漂亮腹肌是怎么来的,舒然为了保持腹部没有赘肉,上学那会儿都需要很努力晨跑打卡才成功。   “现在也很好。”徐慎目光追随过去,落在舒然的身材上,腿长腰细,皮肤白皙细腻,他就很喜欢现在这样:“不用刻意炼肌肉,健康就行了。”   “不让我练,你自己偷偷练是吧?”舒然瞪他说。   徐慎冤枉:“没有偷偷练,就是正常锻炼一下,劈柴打水这些……”家里的活都是他的,他想想:“还有上下货,你干不来。”   上下货的确是体力活,舒然歇了火。   *   文化局的通报表扬很快就出来了,广大人民群众爱看的那张俊脸,又又又上了报,和文化局的同志们一起,握着手谈笑风生。   他泰然自若的样子,都快让人忘了他的年纪其实还不大,不知道的还以为从小就接受待人接物的熏陶。   看到通报的书迷朋友们可太开心了,这下子他们钟爱的舒然作家成了南市名人,头顶优秀青年作家表率的光环,看还有谁敢往他身上泼脏水。   一时,舒然的新书卖得更加红火,连老书也得到了更多关注。   老书没有捐稿酬,爱他的书迷朋友们都想给他挣俩钱,虽然他自己就是个企业家,不差钱。   可能外地的书商也听说了这件事,出版社很快就接到很多外地书店的订单,希望大江南北的人民群众都能买到舒然作家的作品。   舒然被打上人民义士和表率的标签,狂热追捧他就不再是一件值得抨击的事儿,反而是一件积极正面的事情,喜欢他的书迷朋友们特别以追捧他为豪。   这种风潮正在慢慢扩散,一副迟早会吹遍年轻一代的趋势。   紧接着,夸赞舒然的文章这才出来了,不少作家言真意切地写信给他,且不论作品者怎么样,反正信中大半的笔墨都是夸他有风骨,值得吾辈学习看齐。   舒然翻了翻名字,这些作家有些还是耳熟能详的!   哪怕现在不出名,以后也会出名……如今却纷纷写信夸赞他,还寄来了自己的散文,诗歌,啊,这才是和谐有爱的文坛。   来信太多,舒然的回信相当简短,还挺怕人家生气。   哪能啊,实际上能得到他回信的作家们都很高兴,还拿出来给朋友欣赏:“不愧是他,字和人一般有大家之风。”   看的人说:“是啊,长得秀秀气气,没想到是个做事大刀阔斧的脾气,真想见见本人。”   “他现在是红人,能交上笔友就不错了。”拿着舒然回信的作家轻叹。   这些个文人骚客们很有意思,从大江南北寄来信和作品倒是没什么,徐慎不介意,但是他十分不理解,为什么还会有人给舒然寄照片?   并且寄照片的这几个作家们,都还长得挺年轻好看,知道的是交笔友,不知道的还以为争奇斗艳。   徐慎瞧着有意思:“你们作家都这样吗?”   舒然也不理解,不过他试图分析一下:“人家可能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帅是一种优势,也许我会更愿意跟好看的人来往,他们向我展示自己的优点,很正常。”   “看来作家们也肤浅。”徐慎说,记得前阵子不还有作家在报上愤怒喊话,让少关注点儿作家的脸,作品才是最重要的。   “谁说不是呢。”舒然摸了一把徐慎的脸庞,两人眼神勾勾缠缠的,很快便把作家们抛到脑后。   随着关注舒然的人一多起来,关注他们企业的人也就变多了,之前没有引起水花的设计师招聘信息,迅速传开,不少有真才实学的服装设计师们动了心。   假如没有舒然,他们不可能看中一个根基薄弱的稚嫩企业,但是想想,应聘成功就可以和舒然一起工作,朝夕相处,这是多么好的一件事情。   好些人开始惋惜自己怎么不是服装设计师,不然就可以上门自荐了。   服装设计师也不敢太自负,看看舒然的招聘信息上写着呢,不要保守派设计师,要大胆个性有特色的,中规中矩的别来。   这,做设计的都认为自己挺有特色的。   有意应聘者,想找几件同心制衣厂的服装参考一下,却发现找遍全国……竟然找不出一件?!   不,也不是没有。   大家很机智地立刻去翻舒然的全部照片,分析他的穿着,发现一个事情,就是舒然的所有服饰都很简单,没有过多的繁琐设计,但是每一件都很好看,非常符合他的气质,。   也不知道同心制衣厂的现任设计师是哪位,水平确实高,弄得想去应聘的设计师们心里开始打鼓,自问自己能拿出这种水平的设计吗?   不自信的人还在犹豫,自信的人已经开始上门应聘,或者寄出了自己的设计手稿。   这几天每天有设计师会来,舒然干脆恢复了跟着徐慎一起上下班的生活。   待在老厂工作的周兰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二哥了,今天听说舒然来了厂里,她抽空过来办公室见见:“二哥。”   舒然闻声望去,长高了一截的大姑娘跟他印象中的大妹已经重叠不上了,如今亭亭玉立,扎着两条乌溜的大辫子,气质也越来越自信大方了。   “小兰,”舒然继而看见她的胸牌和袖章,笑了:“你升职了?”   “是的,森哥把我提干了。”周兰摸摸自己的袖章,不好意思地笑着:“你最近在忙什么?”   “哎,写书,做设计,刚忙完一段落呢!”舒然说着,从一堆书里拿本自己的新书给她:“给,你独享一本。”其余的是这些天收到的礼物,拿到阅览室摆放也很有意义,比束之高阁更能体现价值。   “我看报了,”周兰抚摸着二哥送自己的书,满脸崇拜地说:“二哥,你真厉害。”   舒然摸摸她的头,很快收回手,差三四岁并不是很大,摸头很诡异:“你最近有回家吗?家里有没有为难你?”   周兰摇头:“没有为难,我户口迁到厂里,又领这么多工资,爹妈都哄着我。”   大哥和大嫂也一样,半点儿不敢再对她横眉竖眼。   “那就好。”舒然最近没怎么回去,就偶尔寄点钱,制造一种他每个月都领工资的假象,他笑了笑:“你已经独立了,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对了,放假就多去姐那里走走,她怀孕了,正需要人陪。”   “嗯!”周兰点头。   周兰捧着书回了岗位,舒然这边开始翻看设计师们寄来的设计稿,五花八门,各式各样,舒然看得眼花缭乱,倒真是看中了几位,想接触看看。   很多设计师寄来的作品就是他们最有灵气的那几张,可能上岗后就灵感枯竭了,这是舒然这几天面对面,跟求职设计师们接触后得出的结果,所以稳定输出很重要。   舒然反复看自己挑出来最满意的几个,其中有一个地址来自京城,笔触和表现力独具一格,很有个性,又不失柔软,简单说就是雌雄同体感……   这个概念拨弄了一下舒然的神经,很带感。   就先接触这个看看。   正好他们也要进京了。   思忖着,徐慎又带了两名求职设计师进来,对他说:“你好好招呼着,我去忙了。”   “好的。”舒然和他的眼神在空中一触即离,很快各自又投入到工作中去。   今天来厂里面试的两设计师从邻市来的,是好朋友兼搭档,她们在港地学习进修过,聊起服装来十分专业。   八十年代港风服装穿搭确实甩了内地九条街,既时髦又耐看,即使拿到21世纪也不过时。   舒然蛮喜欢这两位设计师的,她们够自信张扬,有自己的想法。   能去港地学习进修,说明家境本身很不错,工资这一块,舒然经过考虑决定跟她们签提成制工作合同:“采纳一个款式就给你们算一个款式的设计费,销得好还有奖金,怎么样?”   设计师们对视一眼。   舒然靠在椅子上微笑:“我们厂每个款的外销量很大的,按很小的比分给大家发奖金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大概一年到头能在南市买两三套院子的这样。”   两位当过港漂的时髦设计师一个叫朱琳,一个叫何芮,她们的家境其实都很好,做设计只是爱好和梦想。   今天来到这里大半是为了舒然,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像报纸上一样光芒四射!   又究竟能够接受多大胆和个性,于是就组队来了。   见到舒然本人,二人依旧感觉很惊艳,活生生会笑会动的人,比报纸上的黑白照片好看多了!   再就是气质好,谈吐令人感到舒服,在她们滔滔不绝比较激动的情况下,没有打断,也没有用异样的目光看待她们。   说实话,工厂对两位设计师的吸引力其实很小,但是舒然开给她们的合约实在是很特别,闻所未闻。   “你,”吃惊的俩人问:“为什么要给我们这么优等的待遇?”   “我觉得死工资会扼杀设计师的灵感。”舒然说。   “你真是个大方的老板。”怪不得会豪掷自己的畅销书稿酬!   “要加入我们吗?”舒然一脸期待。   朱琳和何芮异口同声:“好。”   她们愿意加入这个团队,钱多,设计自由,同时能得到老板的尊重,为什么不!   “欢迎。”舒然点头笑起来。   “老板,”比较活泼的何芮问:“你身上的衣服是哪位设计师的作品,快介绍给我们认识,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对吗?”   “你说这个,”舒然拉拉自己的衣服:“老板本人设计的,特供独家款,非卖品。”   “……”二人再次惊讶得张着嘴,她们在想,还有什么是老板不会的吗?   他们谈得略久,徐慎敲了几下门进来提醒:“饭点到了,各位,吃完饭再谈?”   “来了。”舒然说了一声,招呼两位新伙伴:“走,老板请你们吃工作餐。”   徐慎闻言挑眉,知道这是谈好了。   陈森今天也在这个厂,听说厂里新招了两名优秀的设计师,他特别过来打招呼,然后坐在徐慎身边闷头吃饭。   朱琳跟何芮坐下才发现,这桌一水儿全是各式各样的青年帅哥,屡次登报的舒然就不必赘述了,帅得特立独行,从头到脚都跟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很有个性。   旁边和舒然一起登过报的那位徐老板,外形十分吸引人,看起来和舒然有相同的地方,都是那么出挑特别,也有不同的地方,比如舒然的气质很和煦明媚,徐老板的气质就显得不那么好靠近,令人难以琢磨。   两位设计师的视线从徐慎身上一扫而过,最终落在陈森身上,这位就很沉默,理着短短的头发,可能看起来有点儿凶,但是如果一定要交流的话,两个女孩子宁愿选陈森也不会选徐慎!   “你们需要安排住宿吗?”舒然问。   “要的,”两名女孩赶紧收回目光,朱琳说:“不过我们不想住在厂里,想住在城区,比较方便,可以吗?”   “这样啊,”舒然看着陈森:“森哥,你家附近有适合住的地方吗?住得近以后上下班可以稍一下。”   陈森抬起头,想了一下,言简意赅:“有。”   “那交给你去张罗成吗?”舒然又问。   “可以。”陈森颔首。   “嗯,”舒然笑着跟两位新同事说:“吃完饭你俩跟森哥一起去看看,最好晚上就能落实下来。放心,森哥人很好很靠谱,住在他附近可安全了。”   “好的。”朱琳跟何芮点点头。   吃完午饭,陈森用摩托车载着两个女孩子去找房子,整个下午都在帮她们安顿,完了一看天色,他摸摸头:“你们……上我家吃饭?”   “好啊。”朱琳跟何芮异口同声。   到了陈家一看,哟呵,一座大大的四合院,敢情是大户人家。   陈凯早到家片刻,忽然看见他哥带着两个女孩回家,眼睛瞪得浑圆:“哥,你……”   弟弟向来狗嘴吐不出象牙,陈森没等他说完就扣一巴掌:“厂里新同事,设计师。”指着朱琳:“这是朱琳,喊琳姐。”   陈凯干巴巴:“琳……姐。”   “这是何芮,”陈森说:“芮姐。”   陈凯认命了:“芮姐。”   她们看起来也没有比他年纪大啊!   “这是我弟,陈凯。”陈森介绍道。   “哎,你好。”两个女孩笑了起来,咋说呢,掉进帅哥窝里了啊。   陈凯这一年经过舒然的熏陶和努力改造,整个人变挺多,衣品好了,脾气收了,言谈举止开始有了企业新贵的味儿,其实还挺招人稀罕!   “两位姐,屋里面坐。”陈凯热心地招呼她们说:“你们不用害怕,我家就我娘一个长辈,她很好客的。”   “哦哦,多谢你。”两个女孩点头说。   不同于时下很多腼腆内向的女孩,其实她们不害怕见长辈!   长辈有什么可怕的呢,又不是洪水猛兽,可怕的是不够自信大方,害怕受到一个否定的眼神,作为见过些世面的前卫女子,她们是不害怕的。   舒然和徐慎也下了班,一起回他们的爱巢。   一个问题被徐慎憋在心里半天,闲下来终于忍不住询问:“你想撮合他们?”   “什么?”舒然反应片刻,摇摇头:“不是。”他没有想过这方面的事。   “我还以为……”徐慎笑起来。   “那我还能拜托谁呢?”舒然也很无奈啊:“只有森哥最适合,他办事我放心。”   过了一会儿,徐慎感叹:“要是能谈上也好啊。”   “嘶,”舒然看着他:“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对森哥的婚事是真操心啊?”   “都三十了,你说呢?”徐慎笑了笑。   就陈森那个事儿吧,徐慎自己遇到了舒然之后就老觉得,要是有人主动去拉一把,没准儿就可以了。   舒然觉得三十不结婚怎么了,很潇洒啊。   “你别瞎操心了,”舒然说:“森哥有想法会自己去找的,不能因为你现在很幸福,你就觉得所有人都想结婚。”   时代的鸿沟摆在这里,三十岁不结婚在舒然眼里不是问题,但徐慎不是这么想的,否则他也不能二十出头就给自己张罗结婚。   “他当然想,”徐慎侧目:“你以为单身的日子很好过吗?”   “那就顺其自然,”舒然说:“缘分这个东西说不好,有缘跨越千山万水都能在一起。”   他看了眼徐慎,自己这段姻缘何止是跨越了千山万水,是跨了40年呢。   “嗯。”徐慎点头。   新设计师入职,舒然还是要去厂里带她们熟悉工作,争取尽快把这边的设计问题交出去,自己专心在京里展开新领域。   七月中旬,南市的天气到了炎热的地步,一直忙工作的舒然忽然想起来,自己的生日要到了,啊不,现在是徐慎的生日。 第47章   俩姑娘如今安顿在陈家四合院那条巷子, 平时上下班由陈家兄弟俩顺道稍一程。   她俩会做饭,但薛凤喜欢招呼姑娘,总让人到家里来吃晚饭。   薛凤笑眯眯说:“我呀, 周围一堆全是小伙子,好久没有跟年轻小姑娘说话了。”   倒也不是存着什么心思, 就是纯粹喜欢小姑娘。   人家背井离乡的出来工作不容易,无论谁见了都会照顾着点儿。   “可不, ”陈凯咧着嘴凑趣:“哎,我娘做梦都想生个闺女, 可惜只生了俩臭小子。”   “陈凯, 说谁臭小子呢?”陈森皱眉。   “……”陈凯立竿见影地收起笑容端正吃饭。   不是他怂,只是他哥揍起人来真的疼!   朱琳跟何芮都捧着碗咯咯笑了起来, 觉得他们兄弟俩人特别有趣,哥哥总是一本正经, 弟弟总是没个正经。   “别管他们,”薛凤忽视俩儿子,热情招呼姑娘们:“咱们多吃点儿菜。”   “哎,大娘。”俩姑娘笑着说。   吃完晚饭, 沉默寡言的陈大老板送她们回巷尾的住所,这活儿从没让陈二老板接手过。   回到家,何芮哎了一声,问闺蜜:“你说是不是因为陈大老板觉得他弟弟不靠谱儿, 所以才坚持亲自送咱们回来?”   朱琳若有所思:“我觉得是, 他弟弟一跟我们说话, 他老打断。”   “也不必这样, ”何芮想想就笑了起来:“我看陈二老板就是想活跃活跃气氛而已,也没别的意思。”   一个男人看女人的目光究竟是坦然还是不轨, 女人自己就能感觉得出来,她们没有感觉到任何不舒服。   人常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相信能和舒然玩儿到一块的朋友,都是值得信赖的。   明儿就要交第一批设计稿拿去审核,俩人入职后才知道厂子搞外销,怪不得需要个性的设计师。   她们挺害怕过不了稿子,下班后还在努力吸收知识,多看看书籍找灵感。   这是大家一起挠头的一天,舒然正在挖空心思,考虑送什么生日礼物给徐慎,第一次过呢,对方以前从没过过生日。   说到生日礼物,很多人第一时间就会想到蛋糕,可那东西需要烘焙工具,舒然不考虑,他想给徐慎过中式生日,比如吃碗长寿面。   他不会做。   但陈森肯定会,挑个没人的机会,舒然问陈森:“森哥,你会做手工面条吗?”   陈森点头:“会。”然后问:“怎么了?”   “我想跟你学做面条,”舒然抓抓脸:“但这事儿你不能透露出去,特别是不能跟慎哥说。”   “行。”陈森琢磨了下,看了舒然一眼。   既然要跟人家学手艺,舒然就直说了:“二十二号慎哥生日,我想给他下碗长寿面。”   “是二十二?”陈森疑惑,以前徐慎不过生日。   “我俩定的,”舒然笑了:“反正也不知道是哪个,就选这个。”   陈森心中一动,一种羡慕之情油然而生:“好的,那到我家里去学。”   他一直以为是徐慎单方面疼着舒然,捧在手心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眼看着舒然越来越耀眼出众,陈森稍微代入一下徐慎的立场就觉得慌,如果是他这个曾经被抛弃过一次的人,大概真的会灰心。   没想到舒然也这样疼着徐慎,陈森心中一阵替兄弟高兴,到时吃到面,徐慎一定高兴疯了吧。   俩人找了个借口离厂,一起到陈森家里偷偷练习厨艺。   舒然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厨房新手,那双修长的手指在面团上努力的画面,逗得陈森一阵乐:“你用力点儿,面团揉不坏,要是实在没劲儿还可以举起来摔。”   他摔给舒然看:“像这样。”   “哦,我懂了!”看了陈森的示范,舒然学会了摔面团。   做面条真学起来也不难,就是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   舒然耗在陈家厨房虚心学习了一下午,感觉自己已经可以出师了。   煮好一锅他做出来的面,陈森尝了一口:“还行,给慎哥煮的时候记得少放点儿盐,味道就差不多了。”   “那就好。”舒然松了口气,又说了一句:“谢谢森哥!”   陈森摆摆手:“不用谢,你记得告诉我一下他吃到面是什么反应就行了。”   “哈?”舒然傻眼,陈森也这么八卦的吗!大佬滤镜咔呲碎裂了啊,不是:“他吃到面肯定就是高兴呗,还能有什么反应?”   “那不一定,”陈森咧嘴一笑:“也可能是感动得哗啦啦地流眼泪。”   谁流眼泪?徐慎?   舒然哈了一声,斩钉截铁地摇头说:“你想多了,我自我感动得流眼泪他都不会流泪眼。”   徐慎就不是那种感性型的人。   小年轻谈恋爱那些小情绪人家通通没有,偶尔吃个醋都跟例行公事似的,心态稳得爆炸。   “可能吧,”陈森说了句:“我也只是随便猜猜。”   舒然心想,您这随便确实很随便,完全猜得不着边际啊。   “他们该下班了。”陈森看了眼时间:“你自己走回去,我去厂里接人。”   “接谁?”舒然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他。   “设计师。”陈森说。   “……”舒然真是没想到,自己会被陈森重色轻友的一天,不过他竟然还挺喜闻乐见的。   啊,春天到了,万物复苏。   好吧,走回去就走回去。   舒然走在路上,很快就出了一身汗,他恨这个世界还没有移动电话,不然一个VX发过来,男朋友就飞车过来接了吧。   如果是徐慎,不管发生什么情况,都不会让他一个人走去。   等以后就有了,想到以后和徐慎互相发VX的场面,舒然勾勾嘴角,有些期待。   “你上哪儿去了?”舒然中午说回家待着,徐慎回来没看见他人,心情下沉了好几个小时:“可担心你了。”   “出去了一趟,对不起啊,”舒然看见徐慎这样,越发想去催催科技创始人们搞快点:“下回我留个便签,免得你担心。”   “嗯。”徐慎看到他人就安心了,拉过来亲一下,上下揉搓一顿,还是觉得爱不释手:“下回把脸遮着点儿,我放心。”   “遮,”舒然也亲徐慎:“只给你看。”   夏季的衣服很薄,互相管不住手地这样戏弄一顿,低头都看到了彼此胸膛上那平时不招摇的小小存在……在怒刷存在感。   啊,它们大概想不到,长在男人身上也会时常被拿来调戏。   闷热了整个白天,夜里又下起了一场噼里啪啦的急雨,最近的天气都这样。   舒然早晨来到办公室,眉眼有些慵懒地坐下,顿时轻轻吸了一小口气。   设计师们也来了,把稿子拿过来跟他一起讨论。   “舒老板,早!”朱琳跟何芮俩人怀着紧张的心情坐在对面,一边打招呼一边在心中咦了一声,舒老板今天显得……特别艳。   像是那喝足了水的盛放花朵。   “两位早,”舒然接过她们设计稿,笑道:“一周的劳动成果,让我来仔细欣赏欣赏。”   “可能作得不太好,你指点指点。”俩人说。   “别谦虚,你们才是专业的。”舒然认真看起来,嘴边带着微笑,然后笑容渐渐越来越明显,看得朱琳跟何芮悄悄松了口气。   老板说要去繁化简的设计,姑娘们下笔时简约了很多!   却担心太过简约而不过关。   如今看样子是满意了。   “我拿笔圈出来的几个都行,很好,”舒然夸赞说:“其他的也不是不好,改改也许还可以用。”   能有这么多款被选中,她们觉得可以了:“行,那这几个我们拿去跟师傅沟通!”   “好的,去吧。”舒然点头。   打样板,试面料,加紧一点很快就可以挂板了,然后寄到沿海的各个办公室,那边满意就会下单子。   他们的款销得红火,合作过的老板拿货十分大胆。这一块已经不用担心没有单子了。   甚至还会有人找过来主动要板,但舒然一般婉拒,他现在又不缺客户,小老板的小订单他看不上了。   南市现在也有人在做外销,一般是外销中转商,也就是厂子和老外中间还有一环,主动来找舒然的单子全是中间商,那些单子就留给同行吧。   舒然歇了会儿,感觉自己好多了,也跟过去看师傅打板,不一会儿徐慎也来了,舒然可以感觉到,俩姑娘瞬间就紧张起来,似乎担心徐慎质疑她们的工作能力,于是更加努力地表现。   舒然说得对,死工资会扼杀设计师的灵感,假如设计师以提成合作关系存在,她们会卯足了劲儿要证明自己的价值和优秀,心态更像是一名合伙人,而不是下属。   何芮问:“徐老板,你也精通设计吗?”   徐慎站在舒然身边摇摇头:“我不精通,只是看个热闹。”   舒然暗笑,你明明是粘人,他跟设计师们说:“你们不用紧张,他确实不懂这块,我拍板了就可以了,他的意见不重要。”   徐慎立刻看了舒然一眼。   对方挑衅地飞了一个眼神过来,干嘛,不服气?   没有,徐慎微笑着用口型说。   他确实就是过来瞧一下热闹,顺便跟舒然待一会儿,充好电就去忙了。   他不在气氛都活跃了起来,何芮吐了吐舌头:“徐老板真严肃,我还挺怕他的。”   “有吗?”舒然回忆了一下初次见面,嗯……确实是挺严肃的。   “是啊,”朱琳也说:“森哥也长得一般高大,但是没有徐老板的压迫感强,他太神秘了。”   俩姑娘很少看见他跟谁交流。   是这样的,她们的感受就是舒然刚认识徐慎那会儿的感受,压迫感强,浑身被危险气息笼罩,反正气氛令人很不安。   “因为你们跟他不熟。”舒然说,不过他感觉徐慎也很难能跟别人熟起来,除非有目的。   朱琳很快就不说徐慎了,说起陈森:“我们昨天才知道,原来每天吃的晚饭竟然是森哥做的,太意外了。”   “做得还好吃。”舒然吸溜一下口水。   近距离看到名人做这个动作,两个女孩都愣住了,然后噗嗤笑出来。   “书迷们知道你这么可爱,”朱琳说:“一定会更喜欢你。”   舒然连忙表示:“不用更喜欢,浅浅的喜欢就可以了,毕竟他们注定得不到我。真的,浅浅的就可以了。”   “这话说得。”何芮笑了起来。   女孩子的第六感一向很准确,朱琳说:“这么说,已经有人得到你了?”   问完她有些后悔!这是私密的问题,万一对方感觉被冒犯了怎么办?   舒然笑笑:“你问得我都要害羞了。”   “好的,我们明白了。”她们心照不宣,就不再问了。   原来舒老板心里有人了啊。   那必定是个风华绝代的大美人。   没花多长时间,师傅和设计师一起加班加点,终于打好了样板,拿给舒然看看。   “你们的设计更专业,需要修改的地方并不多。”舒然看完之后赞叹地说道。   他的设计就不够专业,每个新款都需要反复修修改改无数次,师傅都怕了他了。   现在好了,这边的事情都交给朱琳跟何芮去跟师傅磨合,感觉她们可以胜任,舒然可以安心和徐慎进京。   再两天到徐慎生日,舒然想要不要待南市过完再出门,但徐慎拿到款子就催得紧,恐怕不肯无所事事多待两天,舒然害怕提前说了打草惊蛇,惊喜就不叫惊喜了!   虽然他不确定,一碗长寿面究竟算不算惊喜,挺普通的……   要不进京再逛逛能给徐慎添点儿什么,舒然想着,收拾行囊。   京里有房子,他们这回带的东西多了不少,是一副要常住的样子。   舒作家忽然有感而发:“在我印象里,收拾行囊出远门这件事,总是自带一种惆怅……”   徐慎停下手中忙碌,抬眸看着他。   “就是,”舒然停了停,组织语言:“想起那两句诗,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慎哥,我们都是人间的匆匆过客而已。”   “我在你身边,你还惆怅吗?”徐慎搂过舒然的腰,在他眉心上亲了亲。   “也许正是因为有你才惆怅啊,”舒然小声说:“有留念才怕死。”   “嗯。”徐慎摸摸他的头。   雨季就是意外多多,火车在湿漉漉的天儿里开着,远处一片雾蒙蒙,显得田地梦幻如画,山色空蒙。   水汽让天气凉快了几分,午后的车厢里边很安逸。   舒然靠在徐慎的肩膀上,两人的手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亲密交握。   “还是冬天坐火车好啊,”舒然低声和徐慎咬耳朵:“被子一盖,谁都不知道我们在干什么。”   “大庭广众,”徐慎勾勾他的手心:“盖着被子也做不了什么啊。”   “是啊,顶多牵手自由。”舒然叹气。   “那又不至于,”徐慎低声:“还能打个枪啊。”   舒然也勾勾徐慎的手心:“别说了,我害羞了。”   “我信你。”徐慎瞥他一眼。   “必须信。”舒然正直脸。   “好的,”徐慎坐直身,放开媳妇儿的手:“那从现在起咱们的谈话内容必须健康,必须纯洁。”   舒然的脑袋没了依靠,斜眼瞅着冰清玉洁的徐老师,冷笑,就让他看看徐老师能纯洁多久!   徐慎也斜眼,舒然在他身边抱着双手,一脸冷淡地不知道在想什么,徐慎早就发现,舒然不笑时确实挺……不能说拽吧,是傲,优秀的人特有那种傲慢。   其实他俩都是,只是表现方式不一样,舒然是那种没吃过苦一尘不染的心气高,他是被踩在尘埃里还是不服输的倔,俩人碰在一起没有闹僵就算了,反而干柴烈火,烧得叫一个天崩地裂。   “笑什么?”舒然看到徐慎在笑,侧目。   徐慎轻轻:“想我的爱人,他好可爱啊。”   这次舒然是真害羞了,脸热乎乎的。   京里也下雨,阔别了大半个月的院子被淋得可怜兮兮,好些花受到摧残,惹得舒然心疼:“好可怜,花头都垂下去了。”不然还能再开一阵子吧。   “明天扶一扶。”徐慎也看了一眼,很把他的话当一回事儿。   二人身子淋湿了大半,回屋换了衣服,徐慎去开煤气灶用大水壶烧水,一次能烧两个人洗的量。   “慎哥,我发现有个房间漏水。”舒然拿盆过去摆好,才回来跟徐慎说。   “天气好了我去修。”徐慎立刻说。   “你可以吗?”舒然挺担心地眨眼:“要不还是请专业师傅,咱不差这俩钱。”   “小事一桩,有工具就可以了。”徐慎光着膀子,抓起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擦头发,走到放杂物的房间看看,没找着爬梯。   舒然看出他在找什么:“你要梯子吗?雨停了我上邻居家借一把……哈,哈嘁!”   徐慎立刻皱起眉头,立刻转回厨房兑了一桶热水,提到卫生间:“快去洗洗,小心别着凉了。”   “哦。”舒然赶紧去洗,大夏天感冒是热伤风,很难受。   徐慎记得之前收拾院子,看见院子里有个桶,装了半桶沙子,姜在里面发了芽,他去挖出来一块,拍碎了三下五除二煮好一碗姜汤。   “什么?”舒然手里被塞了一碗,有点儿蒙。   “姜汤,喝了防感冒。”徐慎说。   “我谢谢你……”舒然准备捏鼻子。   一般情况下,徐慎听到谢谢两个字会应激,除了一些特殊情况,他知道舒然不是真心谢谢他,而是烦他,他就笑。   “快喝。”徐慎催促道。   “唔。”舒然捏着鼻子喝下姜汤,热乎的姜汤顺着喉咙一路辣到胃里,刺激!   “你喝了吗?”他关心地看着徐慎。   “我身体好,用不着。”徐慎特骄傲自满地看了他一眼。   “喂?”舒然瞪着这个人,但不得不承认,徐慎的身体是很好,都没有见他生过病。   大抵是徐慎的姜汤起作用,舒然喝了浑身发烫,捂在被子里出了一身汗,最后没有感冒迹象了。   他捂被子时徐慎帮他们整理带来的行李,一件件拿出来,首先徐慎最关心的就是他的私人用品,那个小心。   “挑一根?”徐慎见他看过来,便送到他面前去。   舒然嗔了徐慎一眼,伸手随便指了一根。   “你不挑战一下别的吗?”徐慎问。   “少废话。”舒然轻哼着心道,我连你的都挑战过,还怕这些个虾兵蟹将?   徐慎笑笑不再逗他,手法娴熟地给他用上。   睡前他们把接雨水的盆换成桶,以免半夜水漫金山,躺下后徐慎看着媳妇儿,欲言又止:“我还以为你会唠叨我,花高价买了个漏水的屋。”   “不唠叨,”舒然闭着眼睛说:“我学乖了,男人越唠叨越叛逆。”   徐慎笑起来,温柔地凑过去亲亲他的眼皮:“睡个好觉,宝贝儿。”   徐慎很少喊宝贝儿,舒然躲在薄薄的被单里,耳朵一阵发烫。   清晨阳光照在滴水的屋檐瓦背上,徐慎起了个大早,他身下的二八大杠车轮子,碾过京里老胡同的青石板地,风吹得他雪白的衬衫在身后飞扬。   “那是谁?”这条胡同的住户们看到一个惹人注目的新面孔,不由地被那道洒脱的身影吸引住。   对徐慎来说,不管住在南市还是住在京里,他的生活都是一样的,除了工作攒钱就是照顾媳妇儿。   “小伙子早啊,要来点儿什么?”早点铺穿着围裙的大爷一口京片子问他。   “您早,来两碗豆泡汤,五个烧饼夹肉。”徐慎一条腿撑在地上,把车头篮子里带盖儿的盆拿过去,大爷接过去,徐慎从兜里拿出钱包付钱,顺便再看看还买点儿什么。   “小心洒咯。”大爷装好递给他说。   “洒不了。”徐慎想说您甭担心我车技不错,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托舒然的福,他现在已经不能直视车技这俩字儿了。   旁边是个点心铺子,徐慎想起舒然的叮嘱,提了几盒回去。   吃了一顿京味儿十足的早饭,舒然提着盒点心去隔壁拜访,靠着嘴甜借来一把梯子,对方还叫自家男主人来帮忙,着实热情,舒然笑着说不用。   真不用,他家男人也会修房顶。   “真是挺烦的,这边野猫特别多,”面善的邻居阿姨说:“晚上总爬到屋顶打架,修屋顶是经常的事儿。”   “原来是小猫捣乱啊。”舒然点点头,准备在家里常备一把梯子。   徐慎也在,过来扛梯子,舒然说:“要不咱们等晒个两天再修,我怕瓦片湿漉漉的会打滑。”   “不用,”徐慎摇摇头:“我大概知道是哪片瓦,用棍子捅一下就行了。”   “这么厉害的吗?”舒然佩服,这得是个技术活了。   徐慎回头看他:“没错,就是这么厉害。”   俩人搬着梯子回了自家院子,找好位置把梯子架上去。   徐慎拿着一根长竹竿,上了梯,舒然站在下边小心帮他扶着:“慎哥,你当心。”   “没事儿。”徐慎提起竹竿。   他数了一下瓦片,把移位的那一块推回去就行了。   舒然只听徐慎忙碌了好一阵,然后说:“行了。”   “就是不知道修完的效果怎么样。”舒然说,修房顶就是这点不好,必须等下一次下雨才能检测到。   “相信我吧。”徐慎朝舒然自信地一笑,他觉得可以就是可以,不会出岔子。   还完邻居家梯子,徐慎骑自行车带舒然一起出去,去市场上请装修工人。   谈了几个领队,终于选定了一个老乡的队伍,当天可以带队过去开工。   要做的木工活不少,师傅预计完工得一个月左右。   仓库比较简单,一周能搞定。   白天俩人就耗在商铺里,下午回家,舒然说:“家里头缺东西,去一趟商店买点儿糖油面粉什么的回去。”   “好。”徐慎说。   如今粮票取消了,买卖东西比以前方便了不少,想怎么买都可以。   晚上过了零点就是二十二号,舒然的心脏怦怦跳,很怕徐慎提前看出什么来。   徐慎当家惯了,很快就挑了一堆家里缺的东西,面粉只是其中很普通的一件,他肯定不会多想。   其他发面的配料也一样,都是该买的。   徐慎买完东西还说了句:“明天给你蒸馒头吃。”   舒然哦了一声:“好呀。”   他怀疑徐慎都忘了,二十二号是自己的生日了,也是,毕竟是个陌生日子,以前都没过过。   “煤气灶真好用,火力猛。”徐慎吃晚饭时提了一句。   舒然暗暗记下了,火力猛,自己煮面的时候得注意火候,别煮糊了。   今天在外头累了一天,舒然早早就洗澡躺床说自己困了,其实他一直努力保持清醒,根本没睡。   徐慎没怀疑,他也挺累的:“我也早点儿睡,明天还……”还工作吗?   他没往下说,感觉舒然已经睡着了。   明天是二十二号。   今天一天都没有听舒然提,徐慎还犹豫过要不要提一嘴,但来来回回没说出口。   等明天再看。   舒然干躺着,一直到深夜,感觉徐慎睡着了,并且睡得很沉,他轻手轻脚起来,去了厨房。   感谢厨房离卧室很远,他可以偷摸和面,等醒面,拉面,过程中祈祷,徐慎别醒,别醒,就让他成功吧,真的很想计划成功……   舒然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蹦出来了,一分一秒地熬着,面拉好了,开始下锅煮。   稳住,情况不错。   今天拉出来的面发挥超常,根根分明匀称,爱了爱了。   二十二号凌晨一点,舒然紧张地望着门口,那边没有动静,他大气不敢出地盛起面,拿了双筷子,向客厅那边端过去。   他们八点钟躺下来的,算算徐慎也睡了五个小时,现在去打扰也不算打扰了吧!   舒然摆好面,拿出白天买的一个小巧玲珑的八音盒,搁桌上,感觉有点单调,他又到院子里剪了几枝花插瓶摆在桌上,这样比较有氛围感。   一切准备就绪,他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发现自己背上居然出了一层汗。   计划的最后一步,舒然走进卧室,先欣赏一下睡颜帅到爆炸的男朋友,接着吻醒对方……居然睡得太沉没醒,猪吗,舒然服了,早知道这样他就不必那么轻手轻脚了:“慎哥。”   “嗯?”徐慎睁开眼睛,睡眼惺忪地问:“媳妇儿,怎么了?”忽然被喊醒,他以为有什么急事,神情慢慢严肃起来。   “慎哥,我们说好今天你过生日,你忘了没?”舒然拉拉他的手,说了一声:“生日快乐。”   “……”徐慎本来还不清醒,这下完全清醒了,瞬间握紧舒然的手,生……日,原来舒然还记得,他脑子有点空白,下一秒立刻蹭地坐起来:“天亮了吗?”   扭头看窗外还是一片黑。   “还没,现在是半夜,”舒然贴了一下他的脸:“一般过了零点就可以庆祝了,快起来,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啊……”徐慎都愣住了,这会儿终于明白,舒然白天不提是在预谋啊,他笑了:“你什么时候准备的?”他穿鞋站起来,跟着对方到客厅。   “就刚才,偷偷爬起来折腾了俩小时,”舒然得意地说:“厉害吧?”   徐慎听说他大半夜不睡觉起来折腾,皱眉,但想到他是为了自己,又矛盾地松开眉头,心里既酸又甜。   “很厉害,”徐慎被摁在椅子上,看着那一碗热腾腾的面问:“你煮的?”   煮个面花了两小时?   不愧是他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媳妇儿……   “嗯,”舒然在旁边坐下:“今天买回来的面粉,过生日吃的面叫长寿面,吃了寓意好。”他把筷子塞徐慎手里:“愣着干什么,快尝一下啊,难道你怕我做得难吃?”   不会难吃的,他试了一根味道还不错。   徐慎再次愣了愣,自己和面做的?   他看了舒然许久,又看了看面,在对方的眼神催促下,终于还是挑起一筷子,送嘴里。   “不难吃吧?”舒然拄着下巴问。   “不难吃。”徐慎说,就是跟家常做的面条一样味道,他一口接一口地吃进肚子里。   舒然看乐了:“你真的饿了?”   也是,距离吃晚饭都好几个小时了。   徐慎点点头,没说话。   舒然打开桌上的八音盒,清脆悦耳的旋律叮叮当当响起,这首bgm虽然很俗,但不能没有。   “白天趁你不注意抽空出去买的,烤漆面儿,有点儿贵,不过声音确实是更好听,比那几个便宜点的都要好听,我……”舒然看向徐慎,发现对方根本不看这边,只一心埋头吃面,好像在吃什么山珍海味。 第48章   舒然也不是迟钝的人, 这时他闭上嘴,留点儿空间给徐慎自个儿消化一下。   感觉差不多了,他温柔递了一张手帕过去:“给。”   “嗯。”徐慎接过手帕, 擦好看着他:“我长这么大,没吃过长寿面。”   舒然看见他眼眶红得跟兔子似的, 也鼻子一酸:“没事儿,以后我每年都给你煮一碗。”   上辈子三十七就没了, 这辈子长命百岁。   “好。”徐慎说,把剩下的面和汤一块儿吃了。   稍微平静下来, 接过八音盒:“这也是送给我的?”   舒然:“是啊, 你瞧瞧。”   徐慎端详起来,会奏乐的玩意儿, 上头有俩小孩在转,转到一块就亲嘴, 他噗嗤笑了:“是你的风格。”   舒然也笑了:“可爱吧?”   “可爱。”徐慎收下这礼物,夸赞:“很可爱。”   他拿到卧室摆在架子上,旁边是俩人从南市带过来的相框。   好生端详了一下礼物,感受了一下过生日的喜悦, 徐慎打横抱起舒然,往铺上走去,耳鬓厮磨了片刻,徐慎将媳妇儿的药玉取出来, 自己上阵。   舒然在颤抖, 徐慎眼神朦胧地亲着他光洁的额头。   “生日快乐。”不知道过了多久, 徐慎叼着舒然的耳朵, 呢喃了一句。   舒然这会儿已经快意识模糊了,闻言他猛地瞪大眼睛……徐慎他说什么, 生日,舒然脑子一崩,接着一塌糊涂。   “你……好激动……”徐慎经不住他的激动,也完了。   舒然大口喘着气,同时一阵心虚,心脏怦怦地狂跳,他不敢问徐慎,为什么要说‘生日快乐’啊,好在对方也没有进一步的试探。   算了,那他就若无其事地继续装傻子!   “你想睡觉吗?”徐慎凑过来低声问。   “不想,”舒然抵着他的心口,小声:“弄到天亮吧。”   难得过生日,任性一下下。   “你说这话,”徐慎吸了口气:“我立刻就……”   舒然笑了,他懂。   离天亮还早,徐慎备了一条湿毛巾在旁边,冰凉的触感,隔段时间会带给舒然短暂的冷静,但只是短暂的。   更多时候,他陷落在漩涡中。   “媳妇儿,你想现在直接睡觉,还是吃点儿再睡?”天亮后,徐慎坐在舒然身侧,手臂撑在对方身边,声音特别温柔地询问。   舒然回忆了一下他俩的战绩,闭着眼睛有气无力:“你还站得起来弄吃的吗?”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十分惨烈,完了,他担心隔壁邻居昨晚被打扰了一整晚,那也太丢脸了。   不过在兴头上,真的不会注意这些细节……   “也是,”徐慎轻叹了一声:“腿都软了。”   舒然差点儿没笑出来,这个1好诚实:“咳……你躺吧。”   “我开玩笑的,”徐慎笑看着媳妇儿:“虽然软,但站起来的力气还是有的。”   “真不用,”舒然闭上眼睛说:“我没力气也没胃口吃饭,晚上见。”   损耗太大了,这一觉起码得睡到晚上才满足。   “好吧,”徐慎就不再勉强他,也在旁边躺下了:“晚上见。”   两人果然一觉睡到晚上,舒然醒来时,徐慎在厨房做晚饭,他爬起来,披上男朋友的衬衫,想到今天凌晨发生的事情,心脏阵阵悸动。   没想到徐慎真的会哭。   舒然角度刁钻地想,自己这个男朋友,竟然还没有陈森来得了解徐慎。   真汇报出去徐慎多没面子啊。   可答应了陈森的事情也不能反悔,舒然趁着徐慎还没忙完,到客厅给陈森拨通电话,找了好几个厂子才找着人。   “森哥。”舒然喊了一声。   “嗯,有事儿?”舒然千里迢迢从京里打电话回来找人,陈森以为他有事情吩咐。   “也,也不是什么事儿,我给慎哥做完面了。”舒然说。   “怎么样?”陈森立刻好奇地问。   舒然小声汇报道:“厉害啊,森哥,真的被你猜中了。”   “他哭了?”陈森的声音顿时平地拔高了八个调,带着喜闻乐见的喜庆感。   舒然赶紧说:“轻轻轻,轻点儿声,这是秘密,不要告诉任何人,说出去咱俩就完了。”   “行。”陈森答应下来,又说:“以后你还要学什么,尽管跟我提。”   有徐慎哭的。   “不学了,”舒然笑着嘚瑟:“一碗面我可以吃一辈子。”   听着徐慎出来了,他赶紧挂电话:“我们吃饭了,森哥再见。”   徐慎把菜端到桌上:“你给森哥打电话了?干什么?”   “问一下样板寄了没。”舒然回答说。   “这些琐事他们自己能处理的,”徐慎不是很乐意地说:“你把自己搞这么累,哪还有心思享受生活?”   这么忙这么累,赚再多钱又有什么用?   “是,是,你说得对。”舒然坐下,虚心接受批评。   前期他确实想着多做点儿事,把基础牢牢打下来,让大家的工作展开顺利一点儿,后来他不就退下来了吗,连厂里都很少去了。   要不怎么说徐慎胆大心细,他忽然来了一句:“是森哥教你做的面条?”   舒然感觉身上的寒毛都竖起来了,支吾:“嗯。”   徐慎哦了一声,似笑非笑,好像看穿了一切,就在舒然紧张得不行时,他漫不经心说:“无所谓的,被自家媳妇儿感动哭,又不丢人。”   舒然诧异地看他一眼。   “我还挺想别人知道的,”徐慎慢悠悠吃着饭说:“最好全世界都知道,你这么爱我。”   舒然想了想:“也不是实现不了,我以后写本自传,一定一定着重描写,你被我感动哭了这个场面。”   梨花带雨的慎哥,也很帅啊。   昨晚吓到了,没来得及认真端详,现在回忆一下,那不就是破碎感美男。   徐慎笑起来:“好啊,你记得写。”   他心想,舒然要写自传,那就不叫自传了,是他们的恋爱日记。   生日休息了一天,徐慎第二天又去铺子里带师傅工作,舒然那些磨磨叽叽的装修要求,暂时只有他看得懂。   舒然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他要顺着地址,去拜访自己看中的设计师。   对方住在美术学院,不知道是不是在校生,这个舒然不介意,能输出就行,在不在校并无所谓。   去见潮人,自己也应当穿得潮一点儿。   托徐慎不怕麻烦的福,从南市给他收拾了两大行李箱衣服鞋袜,不愁不够穿搭。   今天搭了个淡盐系,干净利落,看起来也足够休闲松弛。   舒然到了美术学院,挺担心自己进不去,事实上他很顺利就进了美术学院。   顺着门牌号找过去,来到了一间职工宿舍门前。   舒然敲敲门,不多时,一个扎着辫子的青年打开门,看起来二十出头,端正的脸上沾着些许油彩,双方一愣。   “你是?”对方问。   舒然说:“你好,我找谢原。”   “我就是。”谢原又问了一句:“你是谁?”   舒然赶紧介绍自己:“你好,我是同心制衣厂的老板之一,舒然,看了你的设计觉得很喜欢,想跟你聊聊……”   谢原满脸茫然,好一会儿才哦了一声:“舒然,我记起来了。”   舒然尴尬地笑了:“贵人多忘事啊。”   谢原笑笑:“随手投的,当时只是一时冲动。”稿子都还是随手从速写本上撕下来的旧作,就冲着舒然那句,要大胆个性。   “啊?”舒然有种白跑一趟的预感,不会吧?   “你先进来吧。”谢原邀请他,说:“没想到你会看中,我很吃惊。”   舒然现在可是文化圈的新星,神秘又耀眼,满校园都是他的书迷,走到哪都有学生讨论他的书。   不仅是书,还有他的豪举,样貌事业,穿衣打扮等等,人们恨不得他天天登报呢。   “你的设计很好,”舒然走进谢原的宿舍,里头全是有关于画画的东西:“看来画画才是你的主业。”   “是的,”谢原找出一张还算干净的椅子请舒然坐下,介绍自己:“我是个末流小画家,靠给人临摹谋生。”   “你不是老师吗?”舒然诧异,对方住在职工宿舍,他还以为是老师。   “不是,”谢原随便席地而坐,手指转着一根画笔:“我也不是学生,住在这里只是因为……我父母是老师,我没考上,哈哈。”   “哈哈。”舒然也跟着笑,笑完就闭上嘴。   “没事儿,”谢原笑得更开心了,一口整齐的牙齿特别白:“没考上不代表没出息,你不就给我机会来了吗?”   舒然严肃地点点头:“没错,如果互相理念能融合的话,我希望请你担任我们品牌的设计师。”   “你要什么风格?”谢原直接问,虽然只是随手一投,但既然被选中了,他很珍惜这个工作机会。   “你给我的稿子就很好,可柔可刚,有一种……雌雄同体的神秘魅力,”舒然眯着眼睛回忆:“我很少看到有设计师,能把这个概念表现得这么好。”   说到雌雄同体,多数设计师会用软硬交替、剪裁、颜色几方面来呈现,很容易造成生搬硬凑的割裂感。   谢原的创作就融合得很好,是天生的感性,灵气萦绕。   “你已经接触过很多设计师?”谢原惊讶,又觉得正常,这段时间应该有很多设计师争相给舒然投稿吧。   谢原看这位年纪轻轻,却同时在两个圈子崭露头角,意气风发的……弟弟,不无钦佩。   但他也知道,这样的人是极少数,自己不应该拿来做对比。   “挺多的。”舒然看得也多。   谢原随手拿起一本速写本,从耳朵上取下铅笔,刷刷开始画了几笔,一个身影立刻勾勒出来,接着是服装线条:“你很敏锐,其实……我最开始做设计就是给男的穿的。”   舒然脱口而出:“不会就是你自己吧?”   说完自己都愣了,他发誓,他真的是不过脑子脱口而出。   谢原沉默了一下,试探:“你会觉得给男人设计女装是变态吗?”   “不觉得。”舒然立刻说道:“男人喜欢穿女装和女人喜欢穿男装都一样,很正常。”   谢原哪曾听过这种论调,顿时呆愣地看着舒然,要知道,现在男的穿女装上街是耍流氓,他要是真敢穿女装出去,会被抓起来关牢房的。   舒然却说很正常。   “真的吗,你真的觉得正常吗?”谢原不可思议。   “是的,很正常,”舒然了然,看样子谢原喜欢女装,他笑起来:“太正常了,你要不要跟我分享一下,你珍藏的小裙子?”   谢原听着舒然大胆的言语,失笑,他是很想有人欣赏自己的女装没错,但第一次见面不适合吧!   “下次,”谢原压下分享的欲望,羞涩地说:“先谈谈工作吧。”   听了舒然的话,谢原更加想要这份工作,他一口气画了很多创意,阐述起来滔滔不绝,这个状态舒然很喜欢。   “你很有才华,”舒然认可地说道,接着看了一眼他屋里,这些味道很重的画画工具:“不要再临摹了,这样会断送你的才气,来我们公司就职吧。”   “好的。”谢原点点头,又郑重地说了一句:“谢谢你。”   舒然看得出来谢原现在挺需要钱,本想豪气地塞给对方五十块钱,结果摸摸口袋,只有几张坐车的毛票。   他窘迫,为了完成这个想法,他第二天又来了一趟,终于把五十块钱豪气地塞给了谢原,让对方收拾收拾,准备入职。   “要搬出去吗?”谢原昨天把画画的东西清理一空,今天身上很干净。   “你住在这里不好沟通,还是近一点比较好。”舒然说。   “好的。”谢原乍看是个叛逆型艺术家,相处后是个小兔子性格,很随和,让他挪窝就挪窝。   家里,昨天徐慎知道了谢原的事儿,寻思着租个大杂院,以后要是还有人来就搬进去住。   找中介还得出中介费,不划算,徐慎最后找的邻居阿姨打听,一问就知道胡同尾有个大杂院可租,通过邻居阿姨的热心帮忙,大杂院很快就租下来了。   “慎哥好厉害啊,动作这么快的吗?”舒然回来就听说租好了,吹彩虹屁道,他要把夸男人的信条贯彻到底。   “邻居阿姨帮的忙。”徐慎说。   “明天我和谢原去打扫一下。”舒然找他要了钥匙。   “我也去。”徐慎把钥匙交出去,顺便摸了一把舒然的手。   “你不去监工?”舒然可没那么含蓄,他直接想念哪摸哪:“工作量应该不大,我俩就够了。”   “啊,这几天要做的活儿都交代好了,我去那也是干坐着,”徐慎搂了搂他:“怎么,你不想我一起去?”   “想想想,”舒然的手到处占便宜:“我巴不得天天跟你连在一块儿。”   “连……”徐慎压着声音低笑:“你们作家用词真精准。”品了品:“十分精准。”   “慎哥你确实好纯洁。”舒然亲了他一下。   “为什么这么说?”徐慎看着媳妇儿。   舒然凑到他耳边笑:“如果是我们老色胚就会油油地接上一句,哪里连在一块儿?”   这,有画面感了。   “……”徐慎被调戏得不好意思,除了笑得脸酸,他找不到一句可以媲美舒作家的骚话:“你就一天天的吧……”   谢原上午要来,舒然让徐慎去巷口等,顺便帮人拿一下东西。徐慎在巷口等了半个多小时,终于看到了符合舒然描述的艺术家。   长发,大红大紫的衣服,紧身牛仔裤,听描述徐慎脑补了以前的陈凯,见本人发现,比陈凯强。   “你是谢原吧?”徐慎骑车过去停下,打招呼:“我是徐慎,舒然的朋友,来接你。”   谢原在路边早就看到徐慎了,大高个,帅气俊朗,腿特别长,乍看只觉得很帅,细看觉得真帅,酷酷的:“慎哥对吧?我听舒然一直说你,你好。”   “你好,”徐慎冲他点头,指指自行车后座:“行李放上面,推着回去。”   “走进去远吗?”谢原说:“要不你骑车载我进去?”   “不太远,走着吧,”徐慎笑着说了句:“不好意思啊,我自行车后座不载人。”   “哟?”谢原笑笑表示明白,看不出来啊,徐慎还有这种坚持,挺好的。   “你应该比我们年纪大吧?”徐慎说:“我二十三,我……舒然十九。”   “没有,”谢原咬牙说:“我才二十二,看起来年纪很大吗?”   “哦,那可能是你穿得成熟。”徐慎听他们说多了也知道,饱和度高的颜色显成熟。   “你也懂设计吗?”谢原看着他这身:“打扮得真好。”风格还蛮独特的,他没见过类似这种。   “舒然给我打扮的,”徐慎也看了一眼自己:“我不懂设计,他让我穿什么我就穿什么。”指指头发:“连理发都是他做主。”   “不是吧?”谢原一脸迟疑地问:“那他会不会也干涉我的穿衣自由?”   徐慎看了他一眼,心想,你想得美。   “不会,你可以随意。”   “那就好。”谢原松了口气。   他俩一路聊回来,舒然在门口说:“哟,看来你俩聊得还挺好。”   “舒然,”谢原对舒然改人造型的事儿耿耿于怀,说:“你怎么能干涉人慎哥的穿衣自由呢?”   他对这个比较敏感,他觉得每个人都应该捍卫自己的穿衣打扮权利,于是问一嘴。   “我……”舒然看着徐慎:“没有干涉他的穿衣自由啊,只是接管,你问他自己乐不乐意。”   徐慎很配合地点头:“乐意,很乐意。”穿衣打扮而已,这有什么,他笑着心想,就算想在他身上纹身都行。   谢原顿时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了。   可能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不同,他是打死也不可能让别人来做主的。   舒然心里暗笑,结了婚的男人还想要穿衣自由?   做梦,媳妇儿让穿什么就穿什么,媳妇儿让盖什么就盖什么,有就不错了。   放下谢原的行李,喝了口茶,他们一起到大杂院打扫卫生;院子还挺大,听说自己一个人住,谢原面露为难:“这么大院子就我一个活的,我害怕。”   徐慎:“可以去捉两只狗看院子。”   这个提议正中谢原下怀,他还挺喜欢狗的,以前没条件养:“行,最好是狼犬。”   徐慎没意见,舒然说:“想得美,狼犬不要钱?捉田园犬。”   “什么是田园犬?”徐慎和谢原一同问。   “土……狗。”舒然说。   徐慎笑了:“行,那就捉田园犬。”作家就是作家,用词好文雅。   暂时没有话语权的谢原寻思着,回头等自己有钱了去捉一只狼犬。   舒然不是舍不得那俩钱,狼犬是大型犬,要溜的,艺术家能有时间遛狗才怪。田园犬就不一样了,可以放出去溜达。   出租的大杂院里没有什么好家具,住起来未免寒酸,徐慎这个花钱大手大脚的说:“把旧家具拉出去,进一些新家具。”   谢原下意识地看舒然,抠门的舒老板会同意吗?   “可以。”舒然不抠门,以后谢原就知道了,他们都是有钱就乱花。   打扫完卫生,回家做饭吃,谢原望着徐慎进了厨房的背影说:“是慎哥做饭吗?”   “嗯,厉害吧?”舒然小声说:“上得了厅堂,入得了厨房,慎哥妥妥的绝世好男人,谁嫁给他祖坟冒青烟。”   谢原很认真地说:“厉害啊,你们都好厉害,让我自惭形秽。”   同样是二十左右,有人已经走上了人生巅峰,而他几天前还在为生活费发愁,还在为前途跟家里吵架,日子过得一塌糊涂。   理想和生活,总是差得很远。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谢原难以相信,有人真的可以随心所欲,把日子过成理想中的样子。   舒然拍拍他的肩膀:“你也会厉害起来的,假以时日。”   “我尽力而为。”谢原笑了笑,忽然很感谢自己随手投出去的设计稿。   一会儿吃饭,舒然捧着碗继续吹:“原哥你有口福,别人都没有吃过慎哥做的饭,以前只有我独享的。”   徐慎眉心一跳,立刻观察谢原的反应,他现在对这个人还不够信任,不想暴露自己和舒然的关系。   谢原的反应是一脸感激:“谢谢慎哥,慎哥辛苦了。”他很久没有吃过家常饭菜了,自己的手艺也不怎么样,吃完就自觉去清洗碗筷。   徐慎趁机拉着舒然进屋里,把他圈在怀里哄着说:“跟你说多少次了,在外面不能说那么暧昧的话,你又不记得了?”   舒然刚才跟谢原说过的话太多了:“哪一句暧昧了?”   徐慎亲亲他:“你说我做的饭菜是你独享的。”   “这句暧昧吗?”舒然觉得也还好。   “以你自己的标准……没当面亲到我脸上都不算暧昧,”徐慎无奈:“但对别人来说就是暧昧。”   舒然反省自己:“好吧,我知道了。”   其实也还好,他也知道谢原的秘密,大家都是见不得光的,见了光要拉去坐牢的,应该会替彼此保守秘密吧。   “嗯,忍一忍,”徐慎抱着他叹息:“我知道你的心情,我也一样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晚上,谢原住在他们家客房,舒然忽悠人不眨眼:“这是我住的,为了让给你住,我今晚去跟慎哥挤挤。”   “太不好意思了,那你可以一直跟他住吗?这个房间让给我?”谢原这个大弯拐得人猝不及防,他可怜兮兮地说:“我真的害怕一个人住。”   舒然无情地拒绝:“不行,明天去给你捉狗,你跟狗子住。”   “好吧。”谢原说:“那就只好多捉几只狗了。”   为了哄住他,舒然点头:“给你捉一窝都行。”   次日,舒然到隔壁借了一辆自行车给谢原骑,他们要去市场看家具,捉狗。   谢原想起徐慎自行车后座不带人的毛病,朝舒然拍拍自己的自行车后座招呼道:“来,原哥带你。”   “不用,”舒然往徐慎的自行车后座一坐,说:“慎哥带我。”   谢原瞪眼,瞅着徐慎:“你不是不带人吗?”   徐慎也看他一眼:“不带人就得带狗,你会怎么选?”   谢原看着他们已经发车,咬牙心想,我还有得选吗?   家具店,舒然让谢原自己选自己那屋的家具:“你随意,价钱不用考虑,看中就行。”   虽然他这么说,谢原还是不敢随意选。   徐慎没说话,直接点了一通自己看上的让老板算总价,谢原一看价格,倒吸了一口气,这两人究竟多有钱?   舒然叹了口气:“真的,你随意选,慎哥有钱。”   话都说到这份上,谢原就真随意了,比着徐慎的眼光买。   “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会把稿酬捐出去了,你根本就不在乎。”谢原唏嘘地说,跟他们出来买了一趟东西,金钱观受到了一点冲击。   舒然笑笑:“你也要提前适应一下,以后花钱花到你手软。”   如果今天之前有人跟谢原说这样的话,他肯定不会当真,可是现在,他满怀憧憬。   置办好大杂院的东西,三人又去自由市场看看,有没有卖狗的。   卖狗的还是很常见的,人家一担子挑过来卖,都是刚断奶的小狗。   谢原看中了一窝三只小花狗,既然是陪他的,那就由他自己说了算。   舒然还给他置办了做设计需要用的工具,以前想要的,买不起的,通通给他拿。   “你还是喜欢画画的吧?”舒然说:“你拿点儿颜料呗,没关系。”   谢原想了想,没拒绝,这趟出来大丰收,回去之后他就开始关起门来搞创作。   他悄无声息地从美术学院消失了,估计大家都以为他去别的地方继续堕落了吧。   出来前跟父母吵了一架,没有成功是不会回去的。   这条胡同里,怀揣着斗志和梦想的年轻人不止谢原一个,他斜对面那个大杂院,是一群玩摇滚乐的,偶尔就能听到搞音乐唱歌的声音,门口也总是一群时髦年轻男女,来来去去。   还有玩拍摄电影的,清晨的胡同里,能看到他们抽着烟,在墙根下发呆。   可能在想剧本,也可能在想经费。   这群梦想家们,不修边幅,穿着随意的多,像舒然和徐慎他们那样光鲜亮丽的少,久而久之,经常进进出出的他俩也成了胡同里特殊的存在,每次出现都吸引一波关注。   听说是有钱的企业家,立刻会收到一些啧啧的反应。   也是,这年头很多人对企业家还是干投机倒把的印象,不入流。   徐慎载着舒然出门,飞车经过时发现这些目光,说:“这里的邻居八卦传得不专业,他们怎么没有传你是畅销书小说家呢?”   虽然在京里一天天很忙碌,但是徐慎仍然继续关注着舒然新书的销量情况,早就一骑绝尘,窜到了很高很高的排名。   “你这么意难平,”舒然捏了捏他的腰:“要不你亲自下场去传?”   “行啊,”徐慎回了下头笑着说:“等着,我闲下来就去替你正名。”   “你这个大忙人,闲下来就好好休息吧,别一天天就知道在外面炫。”舒然也是偶尔去商铺验收才发现,装修师傅们看他的目光不对劲,一问才知道,这群老乡们可崇拜他了,觉得他是家乡的骄傲。   “你没炫我?”徐慎感觉,谢原迟早会看破他俩的关系。   “情不自禁,情不自禁。”舒然保证:“我以后在别人面前少提你。”   “嗯。”徐慎轻叹:“实在忍不住,你可以跟小花说。”小花是大杂院的其中一条狗,那小狗挺喜欢舒然的,每次去都受到热情待遇。   “不了,恋爱的酸臭味,狗都嫌弃。”舒然低着头笑:“就不虐狗了。”   徐慎也笑半天:“狗哪懂得这个,人家还小。”   商铺装修进度喜人,也许可以提前完工,八月中旬左右。   舒然看完成果,冲回大杂院催谢原,叫他搞快点。   “汪汪。”小花蹦出来迎接,除了它还有大花二花,长得都胖嘟嘟奶唧唧的。   舒然抱起小花进了谢原的屋:“原哥,你状态怎么样?需要我给你一点灵感吗?”   谢原向后靠去,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用不着,在你这里好吃好住,我灵感过剩好吗?”   “我看看。”舒然放下小狗坐过去,边看边说:“你没来的时候,我还想过自己亲自操刀。”   “噢?”谢原看着他。   “但我不擅长女装设计,没有太多的灵感。”舒然翻着稿纸:“我对男装比较感兴趣。”   谢原知道,他们自己穿的衣服都是舒然出品:“其实很不错,但是比较挑人,条件好才穿得出彩,不适合大众。”   舒然点点头,本来就是照着人定做的:“你真是个天才呀。”   “给你看看我做的裙子。”谢原眉尾飞扬,笑着打开自己的衣柜:“我试给你看?没关系吧?”   “当然没关系,”舒然重申一遍:“我真的很能接受男性穿女装,虽然我自己不穿。”   受到鼓励,谢原第一次在别人面前穿了女装,长发也披了下来。   “我幻想过自己走在T台上,受到认可。”他羞涩笑笑,仿模特的步伐走了两步,裙摆在修长的小腿上飞舞。   很好看,看得舒然有点儿惆怅,现在是不可能的,等以后环境允许,谢原已经老了,都六十了。   舒然说:“你可以找一个欣赏你的伴侣。”   谢原摇摇头:“有哪个女人会乐意自己的男人爱穿女装。”   有,舒然心想,不过不是在这个时代,四十年后有不少霸气的小姐姐,就喜欢谢原这一款。   可是谢原有这样的运气,遇到一个四十年后穿过来的小姐姐给他幸福吗?   机会太渺茫了。   谢原自己都看淡了,好不容易有个人看他穿女装,他兴致勃勃地去换第二套,只有舒然还在为他遇不到良人的事情而耿耿于怀。   从大杂院回到自己家,舒然仍然还有些怅然若失,心事重重,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那些数不清的人。   “怎么这副表情?”徐慎看见舒然回来了,却满脸恍惚,脸上有种少见的脆弱感,他心一揪,关心地拉着舒然的手问:“谁给你委屈受了?”   “没有。”舒然摇摇头,人没有给他委屈受,是这个时代。   他只是觉得,不管是同性恋也好,还是女装子也好,都是被时代抛弃的少数派,想要获得幸福太难了。   徐慎有事没事就琢磨枕边人,对舒然的脾气还是摸得挺清楚的,可能又是多愁善感了,他搂着对方,脑袋摁自己肩上:“有事就跟我说,别自己瞎想。”   “嗯。”舒然安心地靠在徐慎怀里,既庆幸又感慨,至少自己和徐慎是极其幸运的。   在花样年华,他们就拥有了彼此。   --------------------   作者有话要说:   梨花带雨的慎哥,每年看一次,吸溜.jpg   女装子的意思是:喜欢穿女装的男子,性取向仍然是女子 第49章   时下流行的期刊都是文字故事类, 如《故事会》、《今古传奇》、《大众电影》等等,很少有以图片为主题的杂志。   《中国摄影》算是一个,时尚杂志就更少见了, 几乎是块空白市场。   舒然打电话叫江帆带俩师傅进京打板,拍摄模特图。   “找好模特了没?”江帆在电话里问。   “还没, 就是让你进京来选,”舒然说:“你是摄影师, 挑什么模特得由你拍板。”   这块对味儿了才能激发摄影师的创作灵感。   “行,我过两天就带师傅上去。”江帆说。   “你……来京没问题吧?”舒然挺担心江帆对进京有抵触情绪。   江帆:“能有什么问题?我正儿八经地搞工作, 哪有心思想那些?”   现在他是个大忙人呢。   每天赚钱都嫌时间不够花呢, 以前那些小情绪现在看来,他觉得幼稚极了。   “哦, 好的好的,那等你。”舒然心想, 有了事业心格局就是不一样。   过两天,江帆带着俩师傅风尘仆仆地进京,住进了大杂院,把谢原乐开了花:“太好了, 欢迎欢迎,终于有人跟我一起住了。”   江帆握住谢原的手:“谢设计师。”   “不客气,喊我谢原就可以了。”谢原笑着说。   “你俩江帆小点儿。”徐慎给他们介绍。   “那我跟着舒然喊原哥。”江帆非常礼貌地说。   现在这副模样,跟他当初那副浑身懒洋洋吊儿郎当的样子相差甚大。   “今晚大家一起过去我们那儿吃饭。”舒然在一边看得直乐。   “行。”大家应声。   徐慎往外走:“那我准备去了。”   陈森不在, 只能他当伙夫。   “买点儿煮火锅的材料。”舒然在他身后喊。   徐慎抬起手表示听到了。   回头谢原在自己屋拉着舒然偷偷说:“啧, 你们这群合伙人, 怎么个顶个的年轻有魅力?”   舒然笑着说:“帆哥确实挺招人稀罕的。”   以前是个玩世不恭的纨绔公子, 现在脚踏实地,整个人变得沉稳庄重。   “另外两个呢?”谢原做设计烧脑累了, 八卦地打听:“不会也这么出众吧?哎,那我在你们当中不是只能当绿叶了?”   “也很帅气。”舒然概括了一下:“森哥是个英气十足的酷哥……”   谢原摸着下巴:“比慎哥酷?”   “是的,”舒然说:“不过森哥很反差萌,怎么说呢,狮子外表,心里是个小猫。”   “哦,他弟弟呢?”谢原又问。   “他弟弟是老虎外表,心里住着小花。”其实舒然想说哈士奇,但害怕谢原听不懂。   “哈哈。”谢原笑起来,觉得舒然可真是特别有趣的一个人:“我从来没有听过别人这么形容别人,很直观。”他好奇说:“那你觉得我呢?”   “你呀?”舒然看了他一眼:“你是孔雀外表,内里小兔子。原哥,等你什么时候真正自信起来,就不会觉得自己是块绿叶了。”   谢原被看穿内心,咧着嘴笑笑:“嗯。”   晚上在徐慎院子里吃饭,人太多做饭繁琐,舒然不想徐慎太辛苦,所以才弄的火锅吃。   “八月天吃火锅,”徐慎笑得不行:“你是不怕他们上火。”   “好过你辛辛苦苦炒菜,”舒然在配火锅底料,也笑:“放心,我这弄得肯定好吃。”   见他一把把地放辣椒,徐慎摁住他的手:“少放点儿,你还吃不吃了?”   “我涮两遍清水再吃。”舒然舍己为人,这样配真的好吃,他想让大家伙尝尝。   “可怜的,”徐慎掐了一把他的后座儿:“我也是为了你好。”   舒然回头看了眼门口:“嗯。”   他理解,普通人都容易十人九痔,更何况他这种经常用那地方的特殊人群,不养护着点儿太容易生病了,他问:“森哥好点儿没?”   “啊?”徐慎稍微愣了愣,过来半晌想起来,撇过脸去笑。   “你笑什么?”舒然撞了他肩膀一下。   “其实,”徐慎告诉他一个事儿:“森哥没有那毛病,凯子瞎说的。”   真相令舒然相当无语,不过一会儿他也笑了起来,陈凯果然是哈士奇,难怪那么讨打:“我支持森哥一天打他弟三顿。”   火锅很好吃,舒然涮着清汤吃都吃得很满足,就是天气太热了,大家都一边吃一边用毛巾擦汗,跟电风扇相比还是开空调吃火锅更快乐。   “这味儿真好吃啊,嘶呼,麻麻的。”江帆大口吃着肉说。   有个师傅是渝州的,笑着说:“这是花椒,平时炒菜也可以放的,用热油炸一下特别香。”   “你怎么涮清汤吃?”谢原也吃得很高兴,看见舒然这么吃法他吃惊地说:“你不能吃辣吗?”   “对。”舒然点头。   这一屋子外人里边只有江帆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舒然不是不能吃辣,明显是徐慎不让人吃。   徐慎对上江帆的眼神,挑眉,有事儿?   江帆没说什么,问舒然:“你上哪儿找模特?”   “登报,”舒然吃了一口涮过清汤的蘑菇:“明天在商铺那边面试,看看能来几个人。”   蘑菇煮软了很入味,涮过清汤还是有点儿微辣,舒然偷偷过嘴瘾。   徐慎也吃出来了,蘑菇特别辣,他侧目,好笑。   吃了一顿满足的火锅,大家伙回去洗洗早点休息。   第二天早上,除了谢原和师傅们留下来做板,其余三人都去了商铺等模特。   “哇!”江帆第一次看到装修成果,很惊讶,他搞摄影的对色彩也很敏感,立刻朝舒然竖起拇指:“你的主意吧?色彩搭配很好看。”   “也让谢原来看过,提了点儿意见。”舒然笑笑,指着徐慎:“监工这块儿全程是慎哥的功劳。”   江帆立刻朝徐慎鞠一躬:“辛苦辛苦,徐总监。”又问:“招牌还没挂吗?”   “在定制了。”徐慎拉了张椅子给舒然,自己也在旁边坐下来说:“要不是舒然一直纠结品牌名,早就定制好了。”   “你们有脸说我,”舒然坐下来一顿发牢骚:“每次要取名全指着我,我给你们哪个都说好,可别忘了咱是高端品牌,哪能随便对付。”   “云裳就很好啊。”徐慎和江帆一起开口。   云想衣裳花想容,多有意境多有文化。   当初提出来,大家都一致赞同,只有舒然觉得还差点儿意思。   差哪儿了?   他们不懂,舒然以后还想做其他配饰,云裳就显得不太够意思,不过已经拍板就不纠结了。   要知道,不少高奢品牌都用创始人的名字命名,那岂不是更随便。   由于他们店装潢设计太特殊,坐下来不多时就来了好几波人围观,问他们卖什么货,几时开店。   还有夸他们电装很好的,忍不住要进来参观一下,进来了就舍不得走了,一个劲儿说好看,咋弄的啊?   走过路过的人们光是看到装潢就一脸期待的样子,让三个年轻人都露出了迷之一致的笑容,等人走了以后,大家都看着彼此笑了起来。   “哎,”江帆说:“我们店肯定可以!”   “是的。”舒然和徐慎一起说:“肯定可以。”   下一波来的人终于不再是瞧热闹的路人,而是一名年轻漂亮的高挑女孩子,她看到店里的三人,愣了愣,才局促说:“这里……需要模特吗?”   三人看过去,异口同声回答:“是的。”   这一天他们总共面试了十几位模特,有三个还不错的留下来试镜,效果好再签约。   “没有男模吗?”江帆问。   舒然指着徐慎:“这不就是,再不济还有森哥和凯哥。”   他们家全是帅哥,还需要花钱请别人?   “也是。”江帆点头。(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8 0 8 0 t x t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徐慎指着自己:“我,男模?”得到肯定答案后,他调侃地看着舒然:“你真大方。”   “彼此彼此。”舒然说。   江帆进京了,南市那边打电话过来诉苦:“回个人,这边忙死了。”   仓库商铺弄好,舒然还要留下创刊,徐慎没什么忙的,他说:“我回去吧。”   舒然脱口而出:“那咱俩不是要分开了吗?”   徐慎一怔,眼神凝重地看着舒然,也是,自从结婚到现在,他俩还没有分开过,光是想想嗓子眼就发堵。   但四个厂子,陈森哥俩确实是忙不过来。   徐慎艰难地说:“就几天,回去帮忙发完货我就回来。”   “好,”舒然见徐慎这样,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会让徐慎误会自己不想他回去,于是立刻说:“也不用太赶,你慢慢来,几天不见面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大家都在努力创业,他俩怎么能婆婆妈妈,儿女情长。   徐慎没说话,认真观察着舒然的表现,确定舒然真的没有特别舍不得自己,才点头:“嗯。”   “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舒然问。   “明天一早吧。”徐慎说。   “行。”舒然得到准话,心里有了计较,那就是说,俩人还有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相处的时间,那得珍惜啊。   估计徐慎也是这么想的,这一个下午,目光都在舒然身上打转了,颇有一种见一面少一面的架势。   看得舒然差点儿受不了,要提醒他一下,徐慎同志,注意影响。   下午回到家,舒然拉拉徐慎的手:“不忙着做饭,咱们做了再吃晚饭。”   吃饱了不好发挥。   徐慎点点头,给媳妇儿烧水去。   回南市也不用怎么收拾行李,徐慎跟着媳妇儿进了卫生间一起洗,主要是他帮助对方,洗了个柔情蜜意的澡。   舒然在卫生间就缠上了徐慎,想做什么都赶紧做个够,不然好几天见不着人。   徐慎不住地吸气:“你这劲儿,跟要吃了我似的。”   “我怕我想你。”舒然在他隐秘领地留了个红印子,这一次下令徐慎猝不及防地闷哼,然后笑了:“咬得真狠,这得流血了吧?”   “没有,只是紫了。”舒然自下朝上抬眼看着徐慎说:“打个印记,免得你在外面偷吃。”   徐慎低头看着舒然,两人眼神缠缠绵绵的,分也分不开:“你觉得我会吗?”   舒然没有回答他,只是用行动引起他的种种迭荡,然后慢慢欣赏。   徐慎也在仔仔细细欣赏自己的媳妇儿,对方在报上矜贵迷人,在自己面前却甘愿做这些,光是想到这一点,他几乎站不稳。   幸好是夏季,不在乎热水会不会变凉,否则依照他们这种磨磨蹭蹭的玩法,早就冻生病了。   舒然本着好好给徐慎践行的态度,今晚都特别愿意出力气,否则他平时都很懒,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就绝不坐着。   “你好勤快。”徐慎抱着他轻笑,满足极了。   但一想到好些天见不着这个宝贝儿,心里沉甸甸的,亲着说:“真想把你分分秒秒带在身边。”   舒然挡住他的嘴唇:“你这样说我就舍不得你走了。”   “好,不说了。”徐慎把心里话咽回去。   “但是晚了,”舒然搂着他哼唧:“慎哥,我已经开始想你了,真的,哎,你说怎么办?”   徐慎低低地笑:“我也不知道。”   如果他说不走,那会不会显得太婆婆妈妈。   “你不想我吗?”舒然磨他。   “想,”徐慎捏了捏他的腰:“所以今晚让你搂个够。”   自己也是,搂着媳妇儿稀罕个够。   徐慎第二天一早就去火车站了,舒然没有去送他,甚至都没起床,因为徐慎不肯他送,让他休息。   也是,火车站那么伤感的地方,要是俩大男人红了眼睛就不像话了。   现在舒然知道徐慎也是个会哭的人,投鼠忌器,可不敢乱来。   等男朋友走了,舒然抱着满是对方气息的枕头又睡了个回笼觉,再醒来时日上三竿,屋子里安安静静的,静得让人心里空落落。   舒然继续抱着枕头,他知道,让自己空落落的其实不是安静,而是徐慎不在家这个事实,徐慎不在家了,回南市了,这会儿应该在火车上摇摇晃晃。   一个人坐火车出门,舒然心想,他一定想我想极了。   目光巡视了一遍卧室,舒然发现自己挂在墙上的背包不在了,应该徐慎背走了。   不止,徐慎还拿走了舒然的渔夫帽,现在坐在火车上,脸上正盖着它。   其实南市家里也有舒然东西,但就是想带上,这样感觉对方还在身边陪着。   回到南市老家的第一时间,徐慎给京里拨了个电话,这个点儿他猜舒然应该在家。   舒然今天出去咨询创刊相关事宜了,骑着徐慎钟爱的二八大杠去的,到家门口就似乎听见电话铃响,他在院子里迅速丢下自行车,冲进去接电话:“喂?”   “怎么喘着呢?”徐慎问。   “我刚到家,”听见真是徐慎的电话,舒然笑了,拿起桌上的茶壶对嘴喝了一大口:“今天出门忙去了。”   “我也刚到。”徐慎对着话筒里亲了一口:“想你。”   舒然也亲他一口,然后两人都笑了,特别不好意思,幸好都在各自屋里打的电话,没人看见:“那你饿了没,快弄点儿吃的。”   “我也想问你呢。”徐慎说:“我不在家了,你怎么吃饭啊?”   是啊,舒然都没考虑这个问题:“中午在街上吃,晚上,我去大杂院看看……”   “行,”徐慎温柔说:“那快去吧,九点钟我再给你打电话。”   “嗯。”舒然应了一声。   大杂院现在成了一个小工作室,师傅们在日以继夜地忙活,到了饭点还要渝州的刘师傅做菜,都是辣辣的,他们吃得香,舒然只能涮着吃。   “慎哥回去了?”江帆问。   “嗯,回去了。”舒然点头。   谢原立刻关心地说:“你那院子那么大,你一个人住怕不怕?”   将心比心,他怕。   “怎么,你要来陪我住?”舒然开玩笑说。   “呵!谁管你呢?你当初都不管我死活,我会管你?”谢原用一块菜逗小花过来摸摸说:“顶多把小花让你带回去。”   江帆挺担心地看着舒然:“凯子他们也真是的,厂里弟兄们那么多,也不是非得慎哥才能干活吧?”   舒然摇摇头没关系地说:“咱们出一次货那么多钱,不能出岔子,还是慎哥回去比较放心。”   就像定海神针一样,有徐慎,他们都放心。   江帆懂,虽然他们能力都不差,但确实没有徐慎那种镇场子的效果。   平时没事的时候不显得徐慎有多重要,有事儿让他上准行。   舒然惦记着徐慎九点钟给自己打电话,吃完饭就回去了……带走了小花。   两家离得不远,三只狗子平时都是来回跑,哪里有吃的就去哪里,小花进了院子就自觉地守着。   舒然很久没有自己做家务了,今晚自己烧水洗澡,等到九点,接到了徐慎的电话,忽然间就有了异地恋的味道,而且还是座机时代的异地恋。   “说一个小时,然后就去睡觉了,好吗?”徐慎的声音格外温柔,一听就是刚洗完澡靠在床上,说不定头发还是湿润的。   “好的。”舒然笑笑。   一个小时,并没有说什么有营养的话,基本上全是废话。   光是‘想你’就占了不少电话费。   说完电话,舒然就心满意足上床去睡觉了。   明明昨晚在这张床上,他和徐慎折腾得筋疲力尽,应当没那么快又渴望才对,可是躺下去之后,他总想有一双温热的手臂,从后面抱住自己。   “唔……”舒然面向一侧闭上眼睛,想象着徐慎的呼吸就在自己耳后,但于事无补,他还是难受地抓了一把床单。   明晚打电话,他就问清楚徐慎,没有他的孤床冷枕,刺不刺激?   晚上不知几点睡着的,舒然正在做梦,一阵铃声吵醒他,眼睛火辣辣地疼,他爬起来接电话,叹气道:“做个人行吗?我刚睡着不久。”   “羡慕,”徐慎也叹气:“我都没睡。”   安静了几秒,舒然一点都不同情他:“哦,那祝你今天不打瞌睡。”   “嗯。”徐慎亲他一口:“我忙去了,你继续睡吧。”   “我、也、忙。”舒然挂了电话,洗漱去买了一堆早餐到大杂院。   既然自己被吵醒了,那大家都早点起来!   “这么早的吗?”江帆打着呵欠表情无语。   “我也不想啊,”舒然吃着烧饼夹肉嘟囔:“怪慎哥,我是被他吵醒的。”   “他有病啊。”江帆也拿了一个吃起来,还是他小时候的那个味儿:“为什么这么早?”   “因为他昨晚没睡着,咳,”舒然说:“失眠了。”   江帆啧了一声,满脸的幸灾乐祸。   成品已经做好几套,江帆正琢磨怎么拍出效果,舒然提醒他:“灯光很重要,各种色调和瓦数的灯光,还有补光板。”   “室内是可以这么拍,”江帆用手指遮住眼睛看外边:“室外只能看天了。”   “现在秋高气爽,应该蛮好出片的。”舒然说。   “嗯,走吧,咱店里装修这么好,先去拍一组。”江帆看着舒然:“你给我当助手。”   “你约好模特了?”舒然帮忙拿东西。   “约了。”江帆带上自己的摄像机,最近手头有钱,他买了很多专业的镜头,而且舒然说了可以报销,他更是可劲儿地买。   到了门店,模特们已经在那,舒然拿衣服给她们进去换,江帆一边调试镜头一边问:“刊号下得来吗?”   “估计快了。”舒然说。   “办个期刊要花多少?”江帆举着镜头,先拿舒然当模特试光:“往墙边站点儿。”   “两万块钱差不多。”舒然站在刷了颜色的墙边说。   “好贵。”江帆咂舌。   “这是创刊,”舒然笑着说:“又不是买猪肉。”   模特换好衣服出来,舒然拿着一套新的化妆用品给她们自己做妆发:“先看效果,不行找化妆师。”   其中一个模特说:“我会化妆,我是学戏剧的。”   江帆笑夸:“怪不得身段气质那么好。”   那模特羞涩地抿起嘴,然后拿着舒然买的化妆用品给其他人化妆。   时尚杂志在这年头是很新的东西,姑娘们都没有概念,只知道是给衣服做广告。   本来就是试试的心态,面试看到时尚华丽的门店装修,以及几位年轻俊帅的创始人,她们隐约觉得,这份差事不简单,被选上都很高兴。   学戏剧的模特叫薛燕,其他两个是学舞蹈的,分别叫吴娟和苗俊,都是要身材有身材,要样貌气质有样貌气质的美女,她俩毕业后没有选上舞蹈团,抱着试试的心态来接活儿来的。   工作怎么先不知道,反正老板很大方,面试那天都给了车马费,还不少。   那是,舒然只是觉得不能让人白来一趟,他没这个脸。   江帆给模特拍照,舒然拿着自制的补光板听使唤,这活儿可太累人了,好在视觉效果不错,成品应该比时下很多照片强。   由于现在技术有限,回头印杂志上效果肯定没有照片好,不过照片可以多洗一些,放大当海报,找广告位张贴。   三名模特表现力十分好,收工前舒然问她们:“三位要不要跟我们签长期合同,以后当我们品牌的专属模特?”   三人面露惊讶。   “合约从优,一年至少可以赚万元。”舒然说道:“加入我们团队,我保证要不了几年,各位都能成为有车有房的小富婆。”   今天的工钱已经拿在手里,确实是一笔很大方的酬劳,对她们太有诱惑力了。   舒然看出她们的犹豫:“不着急,我把合同给你们,可以回去慢慢考虑。”   “好。”三个女孩接过合同,心情有点儿澎湃。   舒然这边收了工,回去还要给衣服写杂志文案,从衣服材质到设计灵感事无巨细,反正要突出这是一件有故事的衣服。   写到九点钟,接徐慎的电话。   舒然一边转着笔,一边笑着问:“慎哥,白天打瞌睡没?”   “没打,”徐慎低笑:“其实熬夜不可怕,可怕的是熬夜做……”   “爱。”舒然笑着接。   “对。”徐慎轻咳,生日那回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   “今天工作还顺利吧?”舒然翻开一页新的纸张,在上面随手写着徐慎的名字。   “顺利,”徐慎说:“你呢?”   舒然:“也顺利,拍了好些照片,在写文案呢。”抓抓头:“想破脑袋怎么吹嘘咱们家的衣服,嘶,好难啊。”   “要不,花钱找找专业的人?”徐慎听他这么说,心里也怪难受:“我也帮不上忙,不想你太累。”   “嗯,如果实在不行的话。”舒然暂且应着,但他知道,这活儿最后肯定是自己干完。   “娘的。”徐慎忽然来了一声。   “啊?”舒然说:“怎么了?”   那边安静了一下,问:“你还记得我们屋书桌上的仙人掌吗?”   “记得,”舒然说:“我种的,怎么了,它死了?”   “没死,活挺好的,”徐慎噗嗤笑了一下:“我不小心把它,拔秃了一个脑袋。”   “……”舒然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笑骂了一声:“你有病啊,干嘛拔人家的刺。”   “没注意,回过神来就……”   “没事儿,应该不影响。”   “嗯。”   顿了顿,俩人又止不住地笑了起来,舒然吩咐:“你赶紧把它放窗台,好歹是一条小生命。”   “好。”徐慎把他媳妇儿的小仙人掌挪过去。   “说电话就是这样,手里总想干点儿啥,”舒然揉了揉脸颊,问:“我猜我在干什么?”   “猜不到。”徐慎想了想说。   “我在写你的名字。”舒然说话的时候又写了一个。   “那肯定很好看。”徐慎想象得到,舒然的字好看得像艺术品。   “舒然出品,质量保证。”   “是的。”   不知说了多久,舒然一看时间吓一跳:“慎哥,一个小时好快。”   “那……再见?你去睡觉,别熬夜写东西。”徐慎担心地叮嘱道,他媳妇儿那身子骨,跟他这副硬朗的身体不能比。   “嗯,那你也睡觉。”舒然惦记着徐慎昨晚也没休息好,想让他早点儿休息。   “好,我也睡觉。”徐慎隔着电话亲亲他:“晚安,宝贝儿。”   “晚安,慎哥。”舒然说。   挂了电话,徐慎靠在椅子上待了一会儿,身体是挺累的,但是刚跟舒然说完电话,精神比较亢奋,躺下肯定睡不着。   徐慎挑了一本书,发现这本书之前看过,还放了书签,这书签舒然做的,徐慎笑了笑,喜欢这种生活被舒然填满的感觉。   哪哪都是舒然,短短的一年多,他都快忘了以前的自己。   这次短暂的分开,自己一个人在这间卧室待着,才稍微想起以前来。   但也只是想一下十几岁那段,闪过几个画面就打住了,徐慎拿起书签亲了亲,安静地看书,看到困了才伸个懒腰,上床睡觉。   白天上了很多货,今晚徐慎一躺下床就睡着了。   早晨九点多,卧室的电话响起,徐慎才醒来,他揉揉头发,起来接电话:“媳妇儿?”   那边安静了一下,传来陈森硬邦邦的声音:“来上班。”   然后咔一声挂了。   徐慎尴尬:“……”   陈森比他更尴尬,娘的,原来徐慎跟舒然说话这么骚,声音跟平时不一样!   平时是一本正经的,冷冷的,刚才那三个字儿,除了用骚来形容,陈森找不到别的了。   到了厂里,徐慎见陈森瞪着自己,他抱歉说:“起晚了,昨天太累了。”   “慎哥,”陈森上下看他一眼说:“真看不出来。”   徐慎没理他,不过一直被揶揄的目光打量很难受:“别琢磨,等你有了对象你才懂。”   “啧。”陈森这才移开目光。   反而徐慎看着他,淡淡提醒一句:“森哥,你要是看中谁,就直接跟人家说,免得造孽。”   说完就转身忙去了。   陈森的事情,他也不好多说,得陈森自己解开心结,相信有些人的离开不是自己不够好,也不是每个人都会离开,只是不幸遇到了,跨过去就行了。   “我……”陈森想说,我造什么孽?   但徐慎已经走了,他讪讪闭上嘴。   他没有看中谁,不过也不再执着于谁,已经走出来了。   京里这边,三位姑娘回去认真思考了一晚上,都决定同意这份工作,高昂的薪酬吸引了她们,舒服的工作环境也是重要因素。   第二天她们就签了长约,正式成为了云裳品牌的专属模特。   为了方便工作,几人也搬进了大杂院。   不久前还稍嫌冷清的大杂院一下子就变得热热闹闹的,最重要的是姑娘们厨艺好还不嗜辣,舒然终于吃上了不用涮清水的菜。   下一次通电话,他就把这件事告诉徐慎:“娟子和燕子她们厨艺非凡,你不用担心我吃不饱饭了。”   “担心的,”徐慎抬头看一眼日历,叮嘱:“我三十号回来,你乖一点。”   --------------------   作者有话要说:   舒然:哪里,不乖了? 第50章   舒然挂了电话, 看了看日历,还有两天。   这两天江帆拍到足够多的素材,邀请舒然和他一起泡在暗房里洗照片, 看看哪些能用上。   舒然不吝啬地夸赞道:“帆哥,你果然是个天才啊, 摄影被你玩出花来了。”   “瞧你说的,”江帆一边弄照片, 一边好笑地说:“在你眼中整个大杂院都是天才。”   “……”舒然估计是自己夸谢原被江帆听见了,尴尬地笑笑。   他只是觉得, 夸夸会让人心情变好, 他自己也喜欢看报上和杂志上有人写文章夸自己,他都暗戳戳地在看。   “你平时也这么夸慎哥吗?”江帆嘴闲地问了一句。   “对, 夸得他找不着北,拼命对我好。”舒然弯着眼眸笑起来。   “你不夸他, 他也拼命对你好,真的,”江帆以自己的人格担保:“慎哥爱你爱得都要忘了自己了。”   舒然看着他。   “真的,”见舒然不信, 江帆信誓旦旦:“慎哥以前不是这样的人,他以前……很警惕的,睡觉都不放松,有点儿风吹草动就醒的。”   “很绷紧。”舒然接了一句。   “对, 感觉谁都不是好人, 谁都有可能随时给他一刀, 你琢磨琢磨。”江帆说。   “有体会。”舒然说。   “但是他, ”江帆扭脸看着舒然:“很快就信任你了,从一开始就没防着你。”   “那是因为我看起来很菜吧。”舒然帮忙夹起一张照片说。   江帆懒懒摇头:“那肯定不是, 可能这就是爱情吧。”   挑出能用的照片,舒然对着这些照片写文案,灵感很快就来了,写好后,他匆匆拿着手工排版完毕的第一期时尚杂志送审。   创刊人舒然?   这个名字不陌生,如今他的书还卖得很红火呢!   书迷都在催他出新书,大家发疯了似的想看《迷失纪元》第二部 ,可这人不紧着写新书,竟然办起了期刊!   审核的同志还以为这也是主打故事的期刊,忙不迭地打开拜读,结果翻开一看,并不是什么故事,而是文图并茂的……   “时尚杂志。”舒然介绍说。   那是什么东西?   负责审核的同志翻了片刻,立刻就明白了,这是一本专门介绍女同志服饰的杂志。   他真是没想到,但是挺新鲜有趣的,感觉小孩老人都能看,上面的衣服也好看得体,处处透露着不寻常。   他疑惑问:“怎么没有男装?”   舒然笑着回答:“这一期还没有,下一期估计就有了。”   眼下发行的款式是冬装,长裙内搭什么的,也有呢子外套,带着logo的围巾、手帕等等小物件。   下一期发行的是春装,可以做一点男装。   等待杂志发行期间,舒然安排其中一个师傅带着板回去投入生产,而江帆还没回去,他需要留下来包揽广告这一块。   三个白天后,徐慎要回来了。   舒然没有去火车站接,这年头联系不方便,贸然去了也很容易错开,若是提前打电话沟通……徐慎肯定不乐意,舒然就懒得折腾了。   徐慎也没想过要舒然来接,这阵子不用想也知道,对方在京里忙得跟陀螺似的,有那功夫不如多歇歇,回去跟他好好干几场。   九月了,日头偏西后天气稍微凉快了些。   道路两旁的梧桐叶已泛着黄。   徐慎叫了辆车送到巷口,下了车背着舒然喜欢的包在青石板上慢悠悠地走。   身后忽然传来一串自行车铃铛声,他若有所感地回头,只见舒然笑容灿烂地看着自己:“我远远看背影就知道是你!”   毕竟身材比他慎哥好的不多,近了一看背包果然真是。   徐慎惊喜地笑起来,逆着太阳光,平时帅到没朋友的脸,这会儿显得有点儿傻。   “傻了,快上来,”舒然招呼道:“我带你。”   “你成吗?”徐慎一边跳上媳妇儿的自行车后座,边担心:“我挺重的。”   “你看我成不成。”舒然自信地说。   徐慎就不说话了,笑吟吟地单手搂着舒然的腰,唯有坐自行车的时候,他们可以不顾世俗的目光,爱怎么抱就怎么抱。   经过家门口,舒然没有进院子,直接骑了过去。   徐慎不解地捏了捏他的腰:“还去哪儿?”   都说小别胜新婚,徐慎心想,难道这时候不是应该回家里大战三百回合?   舒然:“去趟大杂院,快抱着我,带你炫一圈。”   听见徐慎在自个身后笑,似乎在颤抖的样子,舒然也笑了:“笑屁啊,我巴不得这条路再长一点儿。”   徐慎小声说:“我也想啊。”   他不是在笑舒然的做法,而是高兴,俩人都是分分秒秒想着彼此的。   舒然尽情地骑车,衣角飞扬。   落日融融给老胡同染上了一层金光,小风吹着很舒服,徐慎将下巴搁在舒然的肩膀上,心情很放松。   舒然也很放松,他骑得尽兴还张开了手,感觉下一秒就能飞起来。   “喂?!”徐慎被他吓一跳。   “没事儿,”舒然笑着把手放回去:“我车技贼好,摔不着你。”   徐慎不知想到什么,低低笑起来:“嗯,你车技贼好。”   舒然回头:“你涩涩。”   “看路。”徐慎把他的头正回去,确保两人的人身安全,才说:“我懂你带着我很兴奋,先收一收。”   “嗯。”舒然深吸了一口气。   自行车拐进大杂院,铃铃铃的声响提醒大家他来了。   薛燕和吴娟在厨房里做饭呢,听见声音出来瞧瞧,不出所料是舒然的身影,很快她们发现还有另外一个,不算生面孔的帅哥,面试的那天见过,印象深刻,长得又高又帅。   舒然看见她们,拍拍徐慎的手臂:“慎哥回来了,过来蹭饭吃!”   徐慎朝她们颔首:“你们好。”   薛燕和吴娟笑道:“徐老板回来了,我们正做饭呢,一会儿就能吃了。”   “好的,辛苦了。”徐慎朝她们说。   然后拉着舒然,去了江帆那屋。   薛燕驻足看了看,和吴娟感叹:“徐老板帅是帅,就是这性子太冷清了,跟舒老板一点儿不像。”   “可能人家天生性格就这样呢,人是很好的。”吴娟说:“要不舒老板也不会天天夸他了。”   “也是。”薛燕说。   “回来了?”江帆跟徐慎打招呼。   徐慎点头,没空理江帆,他跟舒然说:“男男女女地住在一起不太妥吧,你得想办法告诉人家你结婚了,免得……”   “免得?”舒然问。   “你这么聪明,你还要问?” 徐慎不信他听不出意思。   “好了,你俩别打哑谜了,”江帆看不惯他们两口子磨磨唧唧,直接帮他们说出来:“舒然,他怕你被漂亮姑娘看上。”   徐慎点点头。   他还真好意思点头?   舒然蹭了一下脸颊就发烫,赶紧抬手搓了搓,在墙上靠着说:“我也想说啊。”   “那就说。”徐慎看着他。   “怎么说,没机会,”舒然摊手:“我总不能冷不丁地提一句,其实我结婚了,好傻。”   “是有点儿傻,”徐慎想象了一下,同意。   “是吧?”舒然无奈。   “那要不这样,回头你把戒指带上?”徐慎想了想:“咱俩的戒指我带进京里了,搁家里,回去给你拿。”   “那你呢?”舒然想想也不是不行。   徐慎指着自己的脸庞,问媳妇儿:“我天天冷着张脸,你觉得会有人看上我?”   舒然露出赞赏的笑容:“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嗯,也只有你看得上。”徐慎凑过去,一手撑着墙壁,低头亲舒然。   “啧啧啧。”江帆赶紧转过去把风,他还是个孩子,不该看这些。   “帆哥在呢。”舒然小声,不过还是搂住了徐慎的腰。   “嗯。”所以徐慎只是浅浅亲了一下舒然,眼神暖洋洋的,小别胜新婚,离开了几天真是想了。   不只是身体上的想,他们之间的感情绝没有这么肤浅,是由内而外地想念,哪怕有朝一日没有了年轻的躯体,还是想。   门被敲响,外面传来谢原的声音:“几位,出来吃晚饭。”   舒然注视着徐慎的眼睛,赶紧答了一声:“来了。”   徐慎笑了笑,也还是看着舒然:“真可爱。”   舒然脸一红,徐慎又亲了一下他的唇,和他一起陷入热恋中的舒然,真的很可爱。   “喂!”江帆受不了了,这间屋子里的气氛让他头皮发麻。   “咳咳。”徐慎被江帆的抗议声惊醒,赶紧笑着结束这场对视。   舒然也收回了眼神,抬手摸摸滚烫的耳朵,他知道这样很离谱,但还是忍不住把视线投在徐慎身上……呼,怪不得恋爱的酸臭味惹人嫌,他自己想想都觉得嫌弃。   “过去吃饭。”徐慎和舒然说了声,走在前面。   房门打开的瞬间,江帆立刻夺门而出,他发誓,以后再跟这两人待在一起,他就是狗。   大杂院有个屋做客厅,宽大的八仙桌上摆满了饭菜,一屋子人吃饭很有气氛。   两名师傅喜欢喝酒,还整了点儿白的。   徐慎也陪他们喝了点儿,唠唠家常。   他侧头问身边的舒然:“期刊弄得怎么样?”   “今天送审了,”舒然分享道:“审核的同志是书迷,还以为我弄故事刊呢,一看全是女同志的衣服,他都傻眼了。”   桌上大家伙儿都笑了,他们都知道舒然的另一层身份——畅销书作家。   “嗯,顶着你的名号,这刊肯定能过。”徐慎看着他笑。   “谦虚点,谦虚点。”舒然吃了一口烧茄子:“娟子手艺太好了,素茄子也能烧得这么好吃。”   吴娟都被夸习惯了,这几天没少挨夸。   “是好吃,”徐慎说:“我看以后我就不做饭了,来大杂院蹭就是。”   “要是我家那口子能做这么好吃就好了。”舒然冷不丁地说。   大家伙都看着他。   舒然演技爆棚地一怔,说:“我没有告诉过你们,我有对象吗?”   大家伙摇摇头:“没有!”   别说新来的姑娘们不知道,早就认识他的两位师傅也不知道:“舒厂长,你啥时候有对象了?”   “啊,也就去年的事儿。”舒然感觉徐慎正看着自己,他撒谎不眨眼地编故事:“不过没在我身边。”   “在哪?”   “搁国外留学。”   江帆差点儿喷饭,这人也太会吹牛了,但还得坚持帮着作证:“对,在国外留学。”   “没那么快回来呢。”徐慎也说了句。   “是啊,想得不得了。”舒然又往嘴里塞了一口烧茄子,心里挺尴尬的,搞得好像人家真的会青睐他一样,不过为了给徐慎安全感,尴尬就尴尬一回。   “果然好男人都有人下手了。”薛燕感慨道。   “这里也不是没有单身汉,”舒然指着江帆:“他单身!”   江帆天天刺探小情侣的相处日常,一看就是想脱单。   “喂!”江帆瞪着舒然,让这人别扯自己,他才不要这么年轻就成家。   “除了他也还有俩,”徐慎吃了一口饭:“我们的合伙人,还在南市,回头介绍给你们认识。”   “那你呢?”大家伙瞅着徐慎,难道他开口说八卦,机会不容错过!   “我心里有人。”徐慎面不改色地吃饭。   “对,他是个大情痴,追他心上人很久了。”舒然二话不说给徐慎编了个舔……啊不,痴心人设。   “啊,”苗俊看了眼十分出色的徐老板,实在想不通:“徐老板这样的人,都追不到心上人吗?”   “当然了,”舒然笑着点头:“他的那位心上人也很优秀,他老是担心追不上,所以也在努力变优秀。”   没有假话,句句都是真的。   “那得多优秀。”大家想象不到。   “很优秀,好像不属于这个世界。”徐慎捧着碗说了一句。   舒然眼皮子一跳,目光迅速斜了斜。   在大杂院吃了饭,俩人回了自己家,徐慎似乎一直惦记着戒指的事情,回去就把戒指找出来,亲自给舒然戴上。   “我也想给你戴上。”舒然垂眸看着自己指间的银色素戒说。   “可以戴,不过明天还是要摘下来。”徐慎摸摸舒然的头发,最终舒然还是过了回瘾,拿起他们的婚戒给徐慎戴上了:“礼成。”   徐慎笑出来:“洞房。”   “来呀。”舒然爬到铺上,用徐慎从未见过的热情奔放招呼着。   徐慎过去抱他,一摸低声笑道:“你没取出来?”   “代替你。”舒然猖狂地挑衅。   “……”徐慎的目光瞬间变得瘆人,再没空说话,他要叫舒然知道,什么也代替不了他。   戴了婚戒的两只手掌,紧紧地缠握在一起,那只小点儿的在大手上卸力,抓得指关节一片白。   徐慎看着舒然的脸,看到滴滴汗珠在上头湿透了,脸色时而苍白时而泛红。   全看他收着劲儿还是不收着,蛮横还是温柔。   *   云裳时尚杂志顺利拿到刊号,创刊人迅速将之送去印刷发行。   同时进行的还有江帆的贴广告任务、以及其中一名师傅送板回南市投入批量生产。   舒然要给自家品牌和杂志打广告,他又又又上报了,不仅上了京里的一家报纸,还上了各地的好几家报纸。   他是名人,报社也爱登他的新闻,条件是必须露脸。   这没什么,舒然一点儿也不吝啬自己的美色,很快书迷们就在报上看到了他的最新消息。   知道他九月十五日发刊,都高兴地等着。   文化圈里看热闹的人,都挺诧异的:咋地,这位不写书,跑去做期刊了?   对舒然有好感的人,心里边想着:回头定要买一本来看看,支持一下。   没好感的可能就不买了,平白给他送钱。   一般的新刊都得试刊,才知道发行量怎么定,但舒然是名人,不用试,各地商家一听说是他的刊,都愿意盲订。   九月十五日,云裳时尚杂志正式发刊。   自第一本杂志去到读者手里,这本杂志的销量就开始了火爆的增长,不停地有人慕名购买。   这是一本偏向于女同志群体的杂志,也是第一次有人做这个杂志,所以杂志很快就成了女同志们人手必备的一本,哪怕不买衣服呢,看看人家时尚主编的穿搭艺术,大家也看得津津有味,非常神往。   可惜杂志上的衣服太贵了,看来看去只有小物件比较便宜。   这个定价是舒然决定的,当初拿给大家看,把大家看得目瞪口呆,怀疑他是不是多写了两个零。   江帆现在不差钱,也觉得贵得离谱,这么贵的衣服,真的有人会买吗?   “有的,买得起的人就会买,”舒然说:“我们要抓住的群体,就是有钱的那一拨人,给她们极致的购买体验,她们会觉得这钱花得值的。”   这杂志出来,就有讨厌舒然的人在报上点名批评他不知所谓,以名气圈钱夺利,有辱斯文。   舒然以前再怎么被骂,都没有下场正面回应过,但这次不一样,这是做生意呢,任由这些人骂下去就会败好感,那品牌声誉就好不了了。   所以他做了一期专题采访,阐述品牌定位,以及创立品牌的初衷,然后问一问那些骂他的人,除了在报上指指点点,可有真正为这个社会做出什么贡献吗?   而他有。   提供岗位,带动经济,做公益,推动文娱时尚这方面的发展,一直在努力。   舒然反骂了好些人。   采访文章报道出来,广大人民群众对他的印象又多了一个,毒舌。   文人骂人大多含蓄,比较阴阳怪气,含沙射影,而舒然觉得,既然都花钱登报了,那字数多值钱,搞含蓄那一套没意思,怎么着也得骂回本。   现在的报纸杂志就是后世的围脖,大家伙自由发挥。   徐慎瞧见自家媳妇儿在报上和人吵架,乐得不得了,天天去搜刮谁谁谁又臭不要脸登小报了,然后往他媳妇儿跟前一送,收集起来下回点名骂回去。   舒然这火辣辣的性子,不说少见,但也挺突出的,很快大家都知道他了,不差钱,有才华,爱吵架。   杂志上写了店铺开业时间,九月三十号。   不过开业之前,很多电话就打了进来咨询,主要是问问尺码,搭配。   眼看着店铺的电话成了热线,作为主设计师的谢原,匪夷所思地喃喃:“还真有人要买?”   之前他还担心一件都卖不出去呢。   “放心吧。”舒然说:“有的。”   这是前人走过的路子,不会不行的。   除了打电话过来订购衣服的,还有人打电话过来询问,这些衣服一直都卖这么贵吗?   过了季会不会减价销售?   舒然嘱咐店里的客服……现在暂时由几位姑娘轮流担任,不降价,过了季仍然是按原价销售。   一些经典款,没准儿还卖得更贵呢。   外地的顾客想要衣服的,也行,给他们一个账号,汇款过来,收到款子就邮寄出去。   各位再次异口同声:“有人这么傻,真的会汇款过来吗?”   还真有。   舒然这边收了款子,打电话回南市,让厂里那边直接发货,千叮万嘱,发货之前一定要检查清楚,不能出现瑕疵品,包装一定要高大上,用他设计出来的包装盒。   九月底,李杰带着车队终于进了京里的仓库,云裳直营店准时开业。   京里也有很多要送货的订单,总价达到了一定的地步,老板们亲自去送货。   舒然心想,老板们个顶个地帅,这钱花得老值了。   而且他的想法特别骚气,专门买了辆豪车,用来送货……   也有不需要送货的客人,开业那天,客人的秘书什么的,会过来取货。   开业首日销量,虽然不是很高,但是他们单价贵,单看营业额,舒然很满意。   连他都满意的地步,其余人已经是快要呼吸不畅了,原来这么多有钱人,是他们没想象到的!   当然有这么多有钱人。   只是普通人根本了解不到这个圈子,也就不可知人家的生活过得究竟有多奢靡。   这本时尚杂志在南市也很火,毕竟舒然本来就是南市的名人,这下子南市的有钱夫人小姐都盯上他了,一个男人,还是个年纪轻轻的男人,怎么能弄出这么多精致的女装。   但是真的贵,南市可没有那么多有钱人。   袁晓冰也看了这本杂志,她娘买的,时尚杂志上的衣服也不是买不起,就是没有习惯花大价钱买一件衣服。   袁晓冰犹豫良久,还是打电话给陈凯,最近陈凯可是风生水起,前阵子见了一面,感觉已是变了个人,既斯文又得体。   “袁晓冰?”陈凯听说这丫头片子找他,过来接电话:“找我什么事儿?”   “陈凯……你家衣服真漂亮。”袁晓冰开门见山说。   “你看了?”陈凯嘿嘿一乐:“看在咱俩从小认识的份上,给你打八折,再多没有。”   袁晓冰赶紧对着杂志上的价格算了算,打八折也还是很贵:“嘶,你家衣服怎么这么贵?贵得简直离谱。”   陈凯也觉得贵得离谱,但事实证明,跟着舒然有饭吃:“那你别买了,你买了我也替你心疼钱。”   “还好,只是没见过这么贵的,真的。”袁晓冰咬咬牙,还是订了一件自己很喜欢的长裙。   陈凯也没见过,但是他现在从头到脚穿的都很贵,舒然说了,男装定价会更贵。   与此同时,江帆也接到了大哥打来的电话,他大哥苦笑说:“你们弄出来的这个衣服,把你大嫂惦记得心痒痒,但你哥可没这么多钱,你能弄两身回来吗?”   “我大嫂知道了?”江帆皱眉。   “不知道,正犹豫要不要买呢。”江航说:“那么贵,我心疼钱。”   这个时尚杂志,把女同志们都快迷晕了,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大风潮。   “那行,我给弄两身。”江帆笑着答应。   回头就打电话给南市,让人直接送家里去。   能够免费享受所有款的,大抵只有薛凤了,她不说俩儿子也会主动拿回家孝敬她。   还有设计师们,模特们。   享受老板大方给的福利。   南市的两位设计师是有奢侈品概念的,得知老板要做奢侈品,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得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沉淀才能做起来吧。   那倒不必,只要懂得营销,不停地输出品牌概念,再弄点儿故事加深背景,很快就可以起来了。   徐慎开着豪车去送货,好几次被问,如此年轻优秀,为什么要当送货的,是不是缺少工作机会?   徐慎只好告诉对方,自己就是老板之一,不缺工作机会,也不做倒插门,他,不差钱。   回来跟舒然说了这事儿,舒然乐了半天。   “挺好的,”舒然遗憾:“怎么就没有富家小姐看上我,让我当倒插门呢?”   从他出名到现在,确实没有什么疯狂的爱慕者。   反倒是徐慎总有一些桃花。   这一题徐慎会:“因为你离大家太远了,大家想象不到和你在一起是什么样子。”   舒然思忖,是吗?   想了一下,又觉得挺对的,可能吧。   自己年纪轻轻,十几岁的小姑娘,根本想象不到和他谈恋爱会是什么样子,只会拿他当崇拜的对象看待。   年纪比他大的,估计会喜欢年长稳重的,适合当结婚对象的,对,破案了,他不适合当结婚对象,还太小了。   “所以还是你吃香。”舒然摸了一把男朋友的俊脸,唏嘘。   徐慎捉住那只调戏自己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只因为我是够得着的罢了,那些喜欢也没见得有多深。”   有谁真正因为他的本质而喜欢他,又有谁略过这副皮囊还想去了解他。   “还真是,”舒然想了想:“就是因为觉得自己够得着你,所以才敢对你抛橄榄枝。”说到这里,他郑重其事地宣布:“所以我要努力赚钱,免得哪天有大人物看上你,我没能力保护你……”的贞操。   “说什么呢?”徐慎好笑地拧舒然的鼻子,抱着亲了一口说:“真有那么一天,我就是跟他拼死也不让人得逞。”   “呸,打住。”舒然捂住徐慎的嘴,警告他:“真有那么一天,你要做的就是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懂吗?不管怎么样,我只希望你人平安无事。”   贞操算什么,只要人活着就行。   舒然真的不在乎那些,这样的心情,他觉得以前的自己完全不会理解,但现在真的很理解。   徐慎眨了眨眼。   “再说了,不会有那么一天。”舒然说。   “是的。”徐慎附和,不会有这么一天的,他一个大男人,真遇到情况还能任人宰割不成。   不过这倒是提醒了徐慎,出来混总归是要小心点儿,他要叫舒然以后少在报上招摇,万一惹了极端的人就不好了。   舒然的听了劝,当下确实在想,以后要收敛一下口舌之快,不与人争长短。   总归直营店首战告捷,舒然在大杂院弄了个庆功宴,可惜南市的大家不能一起参加,但庆功宴是要弄的,犒劳一下最近很辛劳的各位。   南市那边就让他们自己办一个,该吃吃该喝喝。   在庆功宴上,谢原吃着酒,忽然稀里哗啦地哭了,大家伙被他脸上流成河的眼泪吓一跳。   “哥们,你……”舒然错愕。   “没事儿,我就是,太高兴了。”谢原声音哽咽。   “哦,理解理解。”大家伙轮流拍拍首席设计师的肩膀,夸夸:“原哥,你太棒了,咱品牌的首战告捷离不开你鬼斧神工的设计!”   “是的,原哥很厉害,超厉害!”江帆把大拇指竖到谢原面前去:“这一回你名满天下了,还能拿不少分红,回去扇在那些看扁你的贱人脸上。”   “帆哥,你连这个都知道?”舒然震惊。   “那是,我是大杂院的树洞。”江帆得意地笑笑。   “嗯,回头我算算九月十月的入账,”徐慎微微笑着:“给你们发分红和奖金,然后放几天假,要休息的休息,要衣锦还乡的衣锦还乡……”   “等等,衣锦还乡?有这么夸张吗?”舒然打断徐慎。   “有,”徐慎笑着点头:“分红加奖金是一笔不少的钱了。”他们可能不觉得,已经见惯了,但对普通人来说不少了。   “那挺好。”舒然替大家高兴。   大家都赚到了钱,这就是他创业的初衷。   从几十人的小厂子,到今天上万人的规模,他静下心来想一下,也觉得胸口发烫。   “我从戏班里出来当模特,我师父说我不会有好果子吃的,”薛燕也忽然红了眼睛,絮絮叨叨说着:“可我觉得戏班才是要没落了,一个月下来也挣不了俩钱,我几个师姐,都是迫不得已草草嫁了人,男的并不是什么好对象。”   本来她也要觉得自己没有好下场,谁知还能赶上这活儿。   “谁不是呢。”吴娟和苗俊叹息着。   没选上舞蹈团的姐妹们都为前途愁哭了,年纪一天天长,事业和婚姻都没有着落,反正最终逃不过草草嫁人的命运。   兴许能嫁给一个大家都觉得还不错的男人,可那就真的不错吗?   如今流行自由恋爱,新时代的女子都想拥有一段不受束缚的爱情。   舒然口中‘有车有房小富婆’的憧憬她们很向往,只有自己自由独立,才能选择自己喜欢的对象谈恋爱,否则依然只是条件交换而已。   舒然想不到,自己挂在嘴边的那些话,会被姑娘们听进去……不过也好,看见大家生活恣意潇洒,他喜闻乐见。   庆功宴后,舒然回去到倒头睡觉,而徐慎正在连夜算账,虽然他也很困,很想到床上搂媳妇儿。   现在不算,明天就不能一早把钱送到大家伙手里,他当‘出纳’有好几年了,最清楚大家伙等着发工资的心情。 第51章   这一个不寻常的秋天, 贵得离谱的服饰品牌云裳,被它那高调得离谱的创始人带入民众视野。   同时期国内的电子行业和食品行业,也迈入了一个新纪元。   用蒸蒸日上来形容这个百花齐放的时代不为过。   电影业这边也是佳作连连, 一部由小说改编的战争片《高山下的花环》火遍大江南北,还有武侠题材《南拳王》、《少林小子》等等, 如今成为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   轮到舒然和徐慎休息这一天,他们相约去看个电影;这么长时间脚不沾地地忙碌着, 回过神来才发现俩人一次都没有好好约会过,太不应该了。   这次终于可以完全放下工作, 好好地享受假期。   “慎哥, 你想看哪一部?”电影院门口,舒然穿着十分低调的秋装, 还仔细戴了口罩帽子,以防有人认出自己。   怎么着也是个名人。   不久之前还毒舌地骂过人呢。   他抬头盯着今日公映的大牌子问徐慎:“打仗还是武侠?”   “看打仗吧。”徐慎今天也穿着很低调, 一身颜色暗沉的长衣长裤,但挡不住是个衣架子,站在这里片刻功夫就惹了不少注目。   “行。”舒然点头:“反正有的是时间,看完打仗你还想看武侠咱们再买票。”   “好。”徐慎没意见, 他也很少看电影呢,以前是没有这个闲心,后来是没时间看,好像原因都差不多, 今天跟舒然一起来看电影, 他也很期待:“你想吃什么呀, 我去买。”   这年头看电影也很流行带点儿吃的进去, 什么炒瓜子炒花生煮菱角,还有带烧鸡腿的, 那香味儿小孩都馋哭了。   “不久前刚吃好,不想吃了,”舒然看了看,指着一个卖凉茶的摊子:“买两杯凉茶解渴。”   “我去买。”徐慎点头。   “人好多。”电影院里头满场,舒然不想挤前面去,拉了拉徐慎的手腕:“慎哥,咱俩个子高,不如坐后面。”   到了后排,发现不少年轻人都跟他们一个想法,有些甚至直接在旁边站着,不想跟大家挤。   “我俩还是找个位置坐吧,不然站着太累了。”徐慎扶了扶舒然的腰,昨儿他挺狠的,哪能站着呢。   好一通摸索,俩人总算找到了相邻的位置坐下来,舒然靠着椅子轻叹了一声,放假的感觉真好,和男朋友一起放假的感觉更好。   “喝一口?”徐慎揭开凉茶的盖子,送舒然眼前。   要是搁家里边舒然就直接凑嘴喝了,可惜是在人声鼎沸的电影院,他这个饭来张口的奇男子只能自个端着杯子喝。   “听说,这是一部小说改编的电影哎。”徐慎笑着说:“这样看来,你的第一本小说也很适合改编拍电影。”   前面的观众可能听见了他的话,不由回头看了一眼。   舒然赶紧拉上口罩,等人家转回去才说:“不急,等以后电影市场更好了咱再拍。”   现在拿再高的票房也赚不到什么钱,这时间先用来做别的实业会更好。   “嗯,反正你有主意。”徐慎说。   自从娶了媳妇儿,他的日子过得很轻松,不必再自己掌舵,只需要脚踏实地去执行就可以了。   不像以前,总是担心自己的决定対不対,万一走错了一步,后面跟着的几十上百号人,都得挨饿。   压力很大。   反观舒然总是那么自信,好像从来不会担心自己的决策是対是错,或许舒然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举重若轻的模样,有多么迷人。   拿娟子她们来说,其实挣扎在这个世上的人们,大多都深陷在水深火热中呢,哪有那么多幸运和顺遂。   対未来的迷茫和焦虑,才是现状。   徐慎稍一走神,电影就开始了,大标题打在银幕上,接着出现了电影的第一幕画面。   他扭头看了一眼舒然,发现舒然看得很认真,于是忍下了讨论的想法,也认真看电影。   舒然看得很专注,这部经典的老电影后来又被公映过,只不过他没看,想不到最后在出品当年看到了。   电影确实拍得牵动人心,没多久两人都投入进去,再回神的时候已经来到电影尾声,尘埃落定。   “拍得真好。”徐慎夸赞了一声。   “是的,所以它能火遍大江南北。”舒然说。   “你也可以。”徐慎凑过来飞快地说了一句。   “慎哥,”舒然借用他的一句话,还回去:“我知道你看到这些文艺作品会很兴奋地想到我,可大庭广众呢,收一收。”   徐慎笑:“哎。”   电影结束后,大家还在听片尾曲,他们担心一会儿人太多会挤,所以提前离场。   但没想到,走出电影院还是被人追了上来,几道年轻兴奋的声音问道:“舒然!你是舒然吗?!”   那一刻,舒然整个人都僵了,和他站在一起的徐慎感受特别明显。   由于自己不是主角,徐慎的心情倒是喜悦的,骄傲的,他顶着一种舒然不能理解的兴奋状态,刷地一下,対人家露出灿烂笑容:“你们是书迷吗?”   舒然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这个人怎么回事儿?   那几位青春洋溢的学生,疯狂点头:“是的是的,我们是书迷!可以给我们签名吗,舒然——我们太喜欢你的书了!”   “你什么时候出新书呢!”   “期刊我们也买了,真的非常喜欢你的美学!”   “还喜欢看你在报上跟别人吵架——”   舒然头都大了,先是看一眼将事情闹大的男朋友,只见対方满脸的骄傲自豪,仿佛被追捧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心中一动,舒然就咽下煞风景的话,转过脸看向热情的书迷们,同时也取下了口罩笑道:“大家好,没想到这样都被你们认出来了。”   近距离看到自己的偶像,活的,五官清晰还笑着,书迷们简直要高兴得都要晕过去了。   一时间除了喊舒然的名字,他们竟是想不出别的话来!   舒然也是第一回 遇到这种情况,说实话他一时不在状况内,没有一丢丢自己是名人的实际感觉,可能是因为,如今的追星途径太少,没有直观的数据可以看见。   除了能看见实打实的销量,以及小报対自己的关注以外,平时活得和普通人差不多。   如今在大街上遇到热情的书迷,一下子就给了舒然‘自己很出名’的实际感,他大大方方地拿出钢笔,以及随身带着记录灵感的小本子,给各位书迷朋友签了名。   又挨个地与大家拥抱了一下,显得风度翩翩。   书迷们只恨没有相机,若是能留下一张珍贵的合影就好了!   “舒然,你会举办个人签售会吗?”一位书迷期望地问。   舒然看了眼身边的男人,想起当初这人说的那句‘以后你红了可不许开签售会’的戏言。   徐慎感觉到了舒然在看自己,但他抱着手臂作壁上观,微笑着并未说话。   “这要看我伴侣的意思,”舒然举起戴戒指的那只手晃了晃,脸上带着幸福的微笑说道:“我有爱人了,我答应过他以后成名了不会开签售会。”   “为什么?”书迷们既震惊舒然这么年轻就结婚了,又震惊舒然的爱人竟然不允许自己的丈夫开签售会,怎么会有这样不支持丈夫事业的妻子!   “他……善妒。”舒然说。   既然徐慎不顾他的‘死活’把他暴露在书迷面前,那他也不顾徐慎的‘死活’,把徐慎喜欢吃醋这事儿暴露给人民群众。   留下几位表情错愕的书迷朋友,舒然拉着徐慎离开。   “喂?”徐慎出声抗议。   “你先坑我的。”舒然理直气壮说。   “坏我名声。”徐慎轻轻撞了舒然一下。   “你活该。”舒然也撞了回去。   人群中,这样的肢体交流不算个事儿,两人都喝了蜜似的偷着乐。   看电影的地方跟他们的商铺都在同一个繁荣的地段,两人买了些吃喝,上去店里慰问值班看店的江帆。   “京里有钱人多,沪上那边的有钱人也多,”舒然自言自语:“年底咱们店要扩展到沪上去,放完假又要开始面试职员了。”   “哦,你想让谁去沪上驻守?”徐慎手里拎着下午茶,有点心和烧鸡腿等,很是丰富。   舒然:“还是咱俩过去拓展,然后交给底下的班子。”   徐慎点点头:“我发现你更喜欢招聘女同志。”   放完假要面试的也是一批女同志,不是说女同志不好,他只是观察到这么一个现象,觉得有点意思。   “做销售这行,当然倾向于女同志啊,”舒然想了想:“其实别的行业也是,你会发现女同志做事情绝対靠得住。”   论调很新鲜,就像有过大量数据调查似的。   徐慎若有所思地说道:“也好。”   “你会不会觉得我,太激进,让你太忙了?”舒然顿了顿,忽然停下脚步,看着徐慎问。   対于很多人来说,现在他们现有的事业已经够吃一辈子的了,完全可以放缓脚步当一个富贵闲人。   “不会,你怎么会这样问?”徐慎不解,想摸摸媳妇儿的脸,但是在外边,他只能按捺住冲动:“我以前也很忙,现在好多了,至少忙得很充实,压力也不多。”   “看你说的,”舒然问:“难道你以前压力很多?”   “多的……怎么会不多,”徐慎说,脸上闪过一抹心有余悸的表情:“那么多人指着我吃饭,走错一步,大家就得饿肚子。”   也是,一个弟兄背后就是一个家庭,这么说……舒然忽然很庆幸,自己给徐慎分担了很大一部分压力。   “现在没有了,我媳妇儿太能干了,现在什么压力也没有。”徐慎翘起嘴角,舒展了一下双臂,整个人看起来很轻松。   两人边走边聊,很快就来到店里。   他们店的东西太贵了,人流量其实真的不多,就算有也只是进来瞅瞅。   江帆主要是接电话订单,接了单子就打电话调货,妥妥的一个网店客服。   “你们可算来了,”江帆异想天开问:“是过来帮我看店的吗?”   “想得美,”舒然把吃的给他:“我和慎哥刚看完电影,顺道过来慰问慰问你,等会儿还要去约会呢。”   “什么电影,好看吗?”江帆拿起一杯凉茶喝着,另一只手拿起点心往嘴里塞:“等明天我也去看。”   “好看是好看……不过你自己去看?那也太可怜了。”舒然対江帆面露同情。   江帆差点儿呛到:“我,怎么就可怜了?”   “两个人看电影才有滋味儿。”徐慎在旁边插了一句:“成年人还一个人去会显得很傻帽吧?”   “放屁。”江帆烦他们得不得了,蔑视着他俩说:“不是来帮我看店的,那赶紧走吧,别挡着我做生意。”   “走可以,”舒然环视店里,指着桌面上江帆的宝贝说:“把你相机借给我们玩玩行不?”   这可是江帆的‘老婆’,得仔细问问。   江帆挥挥手:“拿去吧拿去吧,赶紧走。”   讨人嫌的舒然和徐慎被赶出店里,俩人看着対方笑了好一会儿。   “慎哥,咱接下来还约会対吧?”舒然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音量说话,搞得跟地下党接头似的。   “约啊。”徐慎拿着相机笑了起来,很喜欢约会这个词,也很喜欢和舒然一起约会。   “京里有没有你特别想去的地方?”舒然都熟,虽然熟的是三四十年后的。   “还真没有,”徐慎想了一下,如今他们户口已经迁进来了,严格来说已经是京里人,但他対这个城市还是很陌生,平时顶多是出去送货跑材料,倒是去过不少富人住的地方:“要不去颐和园转转?”   “行。”舒然记得那边风景很不错。   他看了眼俩人的穿着,后悔今天为了低调穿得不够骚气,不过算了,有脸有身材还挑什么衣着!   整个下午,俩人就泡在了颐和园,看看风景,拍拍照片,享受悠闲的时光。   每次有路人看过来,舒然和徐慎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忐忑,两个大男人一起游颐和园,会不会被看出什么来?   直到他们看到类似的组合还不少,人家也是大大方方地把臂同游,就稍微放下了心,追根究底还是自个儿心里有鬼,看谁都怀疑人家在怀疑自己。   “时间真短暂,一天就这样过去了。”舒然坐在湖边的长椅上,眺望空中飞过夕阳的飞鸟。   他和徐慎的腿,坐没坐相放松地敞着。   “是啊,能爱你的时间,又少了一天。”徐慎举起相机,把路过的鸟儿拍下来。   “你也这么多愁善感的吗?”舒然挺意外地侧目。   “偶尔吧。”徐慎笑笑。   他不是多愁善感,只是有了舒然之后,开始珍惜时间了。   忽然徐慎似乎明白了,舒然说的那句‘正是因为有你的存在才惆怅’是什么滋味儿。   互相理解并靠近的感觉,真好。   舒然站起来:“走,咱们去大吃一顿,为今天的约会画下完美句点。”   “吃,”徐慎也站了起来,扭脸问:“咱们下个月还是有两天假期対吧?”   “是。”舒然看着他:“你想怎么过?”   徐慎摇了摇头:“还在想,不过已经开始期待了。”   “是啊,”舒然夸张地揉了揉眼睛假哭:“有假期有盼头的日子真好,创业人感动得快哭了。”   然后听到摁快门的声音,他侧头怒目,这人又在偷偷拍他丑照:“喂!”   徐慎拍完拎着相机就跑,回头还朝着舒然挑衅地笑。   “徐慎!你信不信我脱鞋扔你?”舒然指着他笑骂。   明天也还是放假,但俩人都不打算出去玩了,只是窝在家里处理一些琐事,诸如修屋顶、弄院子、修家具什么的,算算好像全都是徐慎的活儿。   俗话说能者多劳,舒然想了想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自己‘啥也不干’的人设。   想了想,舒然拿昨天拍的胶卷去压榨江帆的时间,还挺不好意思的,昨天他俩掌镜,都拼了命给対方怼脸拍……   舒然不想挨江帆骂,送过去就赶紧走了。   因此不知道,回头江帆在暗房里骂了好几句有病,谈恋爱的人都他娘的有病啊,跟鬼上身似的!   各种角度的怼脸拍,这不纯属浪费胶卷吗?   有病,真的有病——   *   云裳的招聘广告就还挺惹人关注的,舒然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这个创始人之一比较有人格魅力?   反正想加入这个时髦品牌的精英多得不得了。   放完假后,一大批人才涌入店里面试,老板们挑得眼花缭乱。   尽管徐慎说忙点儿好,生活充实,舒然还是不希望工作占用这人太多时间。   这次公司一口气招聘了二十多人,经过他们手把手地培训一段时间后,分派到各个岗位去发光发热。   老板们的时间就空出来了,可以专心研发春季新品。   由于现在上班的职员变多,大杂院明显不能当长期作为工作室使用,各位一合计,还是得在写字楼里边有个正式的公司,不然挤在大杂院里太转不开了。   徐慎去张罗的,在最洋气的大厦里边,花大价钱租下了一整层。   江帆首先要了一部分场地做摄影棚,这简直是太奢侈了,在高级写字楼布置摄影棚。   其他区域,原就是一个公司搬出去的,硬装这块不用怎么改动,就刷了下墙,做吊顶,换灯饰,其余的用软装来凑。   用舒然的现代化审美来布置,奢靡高端上档次的氛围感,瞬间就出来了,很适合用来拍摄男装大片。   春季男装只有四五个款,还是决定让徐慎来拍。   徐老板忙完自己工作上的事儿,就被媳妇儿拽过来换衣服。   “在哪儿换?”徐慎拿着衣服问:“就在摄影棚里换?”   “是啊,反正关着门,也没别的人,”舒然扭头看江帆:“帆哥你介意吗?”   正在调试摄影机的江帆抬头说:“你都不介意,我介意啥?”   舒然対徐慎抬抬下巴:“来吧。”   摄影师不介意,自己媳妇儿也不介意,徐慎觉得自己的意见似乎没人在意,他哦了一声,行吧,先扒了上衣,换上,再换裤子。   舒然被他这个娇羞的换衣服方式给逗乐了,请问这是背了男德吧?   这是徐慎刚想到的骚操作,上衣衣服下摆还挺长,可以遮住不该露的,也不是背了男德,就是觉得应该如此。   换好后,舒然夸了一声:“按着码子做的就是服帖。”   要他说,徐慎这腰臀腿的比例太绝了,穿上做工精良的高档正装后,一股子成熟男人的荷尔蒙扑面而来,把舒然看得脸红耳赤,又忍不住心痒痒的,他帮徐慎整理衣服时,终是没忍住摸了两把。   “好看,很有感觉。”   这是他俩的暗语,有感觉等于很性感。   徐慎笑了起来,凑到舒然耳边轻轻吹气,流氓了一句:“哥哥穿这身跟你干。”   舒然啧了一声,揉揉自己发麻的耳朵:“徐慎同志,请你摆正工作态度。”   等他说完话,发现人徐慎已经道貌岸然地换上了正经脸,乍一看还挺有职业模特的范儿,可能这就是皮相优越的好处,老天爷赏饭吃。   舒然暗暗嘀咕,暴殄天物,明明可以靠颜值吃饭,却偏偏要去过刀尖舔血的日子。   “需要我怎么做?”徐慎问。   “去沙发上坐着,来一组。”舒然指着花大价钱买来的高档沙发。   徐慎随意坐过去,柔软的触感令他一开始还有些不适应,后来跟随着舒然的指导调整了一下姿势和表情,他总算能够放松了。   就是吧,衣服真的很合身,一绷就身线毕露,什么都显现得一清二楚。   徐慎还没穿过这么修身的衣服,低头看了一眼自个,抬眸问:“你确定这能发行?”   负责审核的同志真的不会指责他穿着不得体,有辱斯文吗?   看看,顺滑的高档西服面料紧贴着大腿,显化出来的线条简直流氓极了,估计人家翻开杂志看了会脸红。   徐慎十分怀疑,有钱男人应该不会喜欢这种骚气的穿着打扮吧?   舒然顺着徐慎的视线看去,也是沉默了一阵子,略微心潮迭起地安慰他:“咳,没事儿,我让帆哥注意着角度拍。”   到时候印在纸面上的效果也肯定没有拍照好,细节不明显就没什么。   “那样能行吗?”徐慎扯了扯自己的裤子,问舒然:“你真的确定,要我这样子出现在全国人民面前?”   而且还是一本面向女同志的杂志。   舒然是犹豫了那么一刹那,他当然可以把徐慎藏起来,选择用别的男模,但是,说他幼稚也好虚荣也罢,他就是想让大家知道徐慎很好。   “你不想吗?”舒然说:“你要是真的不想,我尊重你的意见。”又说:“不过慎哥,你穿这身真的太好看了,销量肯定会很好。”   徐慎也不是不肯,就是有点儿不好意思,还有,舒然都不吃醋的吗?   “你确定有销量?”他们这书只有女同志看吧。   “当然有啊。”舒然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说:“你要知道,很多男同志的衣服都是女同志置办的,就像我给你置办一样,我要你穿啥你就穿啥。”   徐慎受教:“我懂了。”这个例子可太直观了。   舒然対他笑。   “行吧。”徐慎放弃挣扎,把自己的主导权完全交给舒然,媳妇儿让他坐就坐,让他躺就躺。   这种放弃挣扎的状态很好,有点点漫不经心,还有点点欲望得到满足后的慵懒。   就目前的徐慎而言,他确实没有什么得不到的了。   有事业还有爱情,在乎的人都过得很好,他被舒然的爱意包围着,就像一只吃饱后脾气温顺的野兽,哪怕是张嘴露出獠牙,也不会让人觉得有攻击性。   现在这样的徐慎,一点儿都不绷紧。   显得跟普通的居家男人没什么区别。   “帆哥,你注意着角度拍,别拍慎哥的……胯。”舒然收回视线,转脸跟江帆交代了一声。   江帆点头,会心一笑说着:“还是拍几张吧,给你珍藏。”   “帆哥懂我。”舒然立刻対他抱了抱拳:“好人一生平安。”   徐慎半躺在沙发上,瞬间就被他俩的対话给逗乐了。   这一动,却立刻遭到了舒然和江帆的呵斥:“别动!”   江帆嫌弃地说:“破坏画面感了,你给我保持高冷。”   徐慎揉揉脸说:“我也想保持高冷啊,你俩倒是说点儿正经的,再说我就拍不了了。”   什么珍藏不珍藏的,太羞人哒哒的了。   俩人只好闭上嘴,不再讨论人家徐慎的劲爆身材。   四五套春装也不多,要不了一个上午就拍完了,徐慎立刻换回自己的衣服。   接着动手把那几套收拾起来,都是按照他码子做的,穿是不可能穿出去的,但可以在家里穿给舒然看。 第52章   收工回家, 徐慎洗完澡后穿上了白天拍摄的春装,不仅是衣服还有皮鞋腰带,完整的一套。   舒然看了傻笑:“你怎么知道我惦记了一天?”   徐慎坐在床沿上也笑了:“就你那眼神跟火炬似的, 我感觉屁股那块的布料都快被你烧穿了。”   “胡说!”舒然赶紧嗔怪一声,却没忍住一直盯着西装革履的徐慎, 从人家的眉骨、下巴,一路顺下来, 到有料的肩腰,大长腿, 最后落在澄亮的皮鞋尖儿上。   他竟然, 连皮鞋都配套穿上了。   舒然暗想,真是个男妖精。   “不喜欢, 那我换了。”徐慎手掌一撑身侧,作势要起来。   “别, ”舒然诚实地阻止道:“喜欢啊,你坐着别动。”   “好吧。”徐慎坐回去,双臂往后撑着,摆出白天拍摄时舒然叫他呈现的样子, 他寻思着,这应该是最能挑起舒然感觉的表情吧。   舒然是喜欢的,喉结都不由自主地滚动了好几下。   他走过去,把送到眼前的礼物, 慢慢剥开吃了, 但这身衣服不能全扒, 只剥开一点点, 能办事儿就成了。   “你这爱好……”徐慎闷笑。   “我这爱好怎么了?”舒然并不害臊,随徐慎说去, 稀罕自己男朋友有什么可害臊的,他乐意。   “我是让你满足了,”徐慎今晚纯纯当了一回工具人,试探着问玩得很高兴的媳妇儿:“你什么时候也让我享享这福气?”   舒然心情好,认真想了一下,他脑袋瓜里装着很多花样百出的玩意儿,可以拿出来增加一下屋里的乐趣:“唔,你要是对变装有兴趣的话,我下回,给你弄一套学院风,抱男学生什么的,你想想开心不?”   徐慎跟着舒然熏陶多了,也知道学院风是什么样子的,短裤配长筒袜呢,也打领带,他咽咽口水:“那你,快点儿准备。”   “好,不会让你等太久的。”舒然凑过去亲徐慎一口,继续专心地享用这份奢侈高档的礼物。   好好儿的一身衣服,最后被舒然弄得乱七八糟,洗都不知道该怎么洗。   “好在也不用穿出去。”徐慎看着自己这一身,被他俩折腾得,真是脏得不成样子了。   舒然脸上挂着分外满足的笑,已是不想多说什么,赶紧睡觉,明天还要忙碌呢。   公司定下的春节销量目标,跟冬季可不是一个层次的,必须得卖力点儿才能达到。   徐慎的时装大片洗出来效果特别好,除了养眼还是养眼,舒然天天亲真人,此刻拿到手里还是有种想亲烂照片的冲动。   杂志排好版拿去审核时也是,审核的同志都看直了眼:“好俊的男人,这世上真有这么出彩的男人吗?”   舒然心想,有啊,就在我家!   脸上笑眯眯地说:“当然真有啊,照片就摆在这儿呢,做不了假。”   当代人都没有感受过精致奢华的氛围感时尚大片,初次领略当然会很惊艳,后世看多了也就还好,观众们会稍微比较挑剔。   舒然送审完回到写字楼,目前已经开始正儿八经上班的徐老板问他:“回来了,人家有没有说我有碍观瞻?”   “那倒没有,人家只夸你俊呢。”舒然说,此刻徐慎专用的办公室里没有别人,舒然就坐在他大腿上,俩人柔情蜜意地亲起来,亲得有来有回,恋恋不舍。   直到有人敲门为止,舒然这才离开徐慎的怀里。   如今有了成规模的职员,好些事情只需要自己盯梢一下就行了,舒然坐到另一张办公桌上,打电话了解各处的情况。   心里都有数以后,再看看报,打听打听外头正在发生什么,免得成了井底之蛙。   手头上有余钱,舒然都投到了稳赚不亏的房地产市场,目前他自己也数不清,自己手中和朋友们手中,究竟有多少房和地。   偶尔吴社长会打电话给他汇报办学校的进程,有一次他问:“钱够不够?”   不够他这里还可以再拨款。   吴社长都被他豪气的口吻吓到了,忙说够了,卖书的版税真的不少。然后催催舒然,别顾着弄时尚杂志,也好心瞧瞧那些等着看新书的书迷朋友吧!   舒然也想写,想说自己最近真的很忙,话到嘴边又有些心虚,其实时间挤挤还是有的,只是他宁愿用来放空休息,以及跟徐慎调情,也不愿意翻开空白本子写作。   这时候舒然想,要是有电脑就好了,有电脑自己一定更加积极写作。   距离舒然偶遇书迷已经过去了一段时日,小报这才开始写他有妻子的事情,这就是网络不发达的时代,消息发酵得很慢很慢,索性他也没理会。   最好大家都知道,作家舒然有家室,还是个对伴侣忠贞不二的情种,这样可以挡住一部分极端的爱慕者。   过几日,小报上出现一些人帮他骂小报记者乱写,这些‘好心人’积极帮舒然澄清,他并没有妻子。   帮他澄清?   舒然都傻眼了,怎么还有人来管这事儿?   而且这些不知道打哪冒出来的人还澄清得有理有据,角度全面,让人找不到反驳的漏洞。   太魔幻了。   以及违背了舒作家的心意。   舒然就做了一件事,给伴侣写了一封肉麻至极的情书登到报上。   等报纸上街了,亲自买一份送到徐老板的办公桌上。   此刻已是冬天,徐慎吃了午饭,将双腿架在办公桌上,靠着椅子慢悠悠地看报。   翻完了几分大报,终于开始翻小报。   翻着翻着,他笑出声音来,扭头看着隔壁桌的舒作家:“媳妇儿,今天是什么好日子,怎么忽然给我写情书?”   还登到报上去,怪难为情的。   “没什么日子,写就写了,还得挑日子啊,”舒然也转过脸来笑:“咱俩在一起,哪天不是好日子?”   “也是,”徐慎看着那些文字甜蜜了一下,轻声说:“但以我对你的了解,肯定是有什么事儿,不然你挺懒的。”   登报这种事儿还要去联系报社,想给他惊喜直接塞给他就行了。   “既然被你识破了,那就告诉你吧,”舒然感叹自己被徐慎了解得透透的,也不瞒着:“前阵子,不是被书迷遇到了,我有对象这事儿终究还是传开了,还上报了,”说到这里,舒然一拍大腿:“本来是好事啊,还省得我宣传,结果有人跑出来替我澄清,愣说我单身,什么玩意儿?”   他骂完,笑了起来,就想不通。   徐慎也想不通,觉着这事儿也挺好笑的,什么玩意儿,他笑了一会儿,说:“所以你就……”   “是啊。”舒然点头,揉揉有些发烫的脸。   “好高调。”徐慎又看着报纸说了一句。   “什么都能低调,”舒然清了清嗓子:“慎哥,唯独爱你这件事不能低调。”   “……”徐慎沉默片刻,看着舒然:“等我也给你发一篇回应。”他也要高调的爱着舒然。   以舒然伴侣的名义,不让人知道他是男的……应该可以吧?   “不用吧,”舒然担心:“要是你文笔不好,我怕有人说你,最好,还是不要露面,不能让他们有攻击的对象。”   “媳妇儿,”徐慎打断他:“你又忘了,我说过很多次,我不在乎别人。”   舒然还要说什么,徐慎再次打断他:“你把我想得太脆弱了,什么都想挡在我前面,你发现了吗?”   这一年来,帮他分担压力,把他藏在身后,包容他过去的阴影,不仅如此,还要稍上他的朋友们,仿佛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是责任。   徐慎是过来人,他知道这副担子有多重。   而舒然却义无反顾,还做得那么好,他被保护的同时,会开心,但也会心疼对方。   舒然哑口无言,但是,这很正常,哪个男人面对是自己喜欢的人,都会想尽办法给对方最好的,如果这种保护欲让徐慎反感,他很抱歉。   “我不是觉得你脆弱,慎哥,”舒然解释道:“我只是情不自禁,想对你好。”   徐慎放下报纸,过来抱住他:“我知道,而且非常开心,然后也和你想对我好一样想对你好,明白吗?”   舒然舔了舔嘴唇,点点头。   “乖。”徐慎抬起舒然的下巴,深深地吻他。   舒然也一把抱紧徐慎,俩人都跟要吻服对方似的,从没有试过这种变态的吻。   若非这是办公室,他俩估计就干上了。   当天晚上,徐慎在家里洋洋洒洒地写了一篇回应的情书给舒然:“你修改一下。”   “这么快?”舒然拿到手都惊了。   “爱你的话写不完,我都收着了,不然五页纸都装不下。”徐慎笑笑说。   “厉害。”舒然看了几行,拿起笔给他改大白话,忽然觉得不对:“慎哥,你给我写情书,还要我自己来润色?”   “其实我无所谓,”徐慎抱着他腰说:“不是你害怕我被骂文笔差吗?”   也是,舒然叹了口气,只好任劳任怨地修改。   徐慎在一旁笑,估计也觉得,给舒然的情书还要舒然自己修改,太逗了。   “啧,你这写的,全是大白话,”舒然看着看着就罢工了,往他身上一靠:“不改了,李白在世都救不了,就这样发吧!”   “有这么差么?”徐慎自己直乐,拿过来又看了一遍,没有啊,他觉得还不错。   “不改了,直接发。”舒然说。   “行。”徐慎问:“那我用什么名字发?”   “我想想,”舒然说:“要不你也取个字?”   “可以啊,”徐慎抱着媳妇儿琢磨,忽然灵光一闪:“不如把慎字拆一下,真心。”   真心。   确实挺好的。   “嘶,你这么怎么聪明?”舒然抱住他的头,往脸上亲了一大口:“明天我就送报社。”   隔日,徐慎写的大白话情书,顶着‘真心’这个笔名发表,坐实了作家舒然有爱人这件事。   徐慎还挺关心后续,连着好几天买小报看新闻,看到有人说他文笔差,他就安心了。   “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舒然也看到了,不出所料的反应,但徐慎的反应很出乎意料。   “他们嫉妒我,我为什么笑不出来?”这可是在全国人民面前打情骂俏,徐慎以前想都没敢想过,他当然笑得出来。   “……”舒然无言以对。   十二月下旬,春季新刊正式发刊,一上街卖得很火热。   人们惊喜地发现,这本漂亮的时尚杂志不仅介绍女款,这次还有男款……上边的男模,样子太好看了。   读者们翻到那页,不小心盯上几秒钟,竟然就觉得脸红耳赤。   也不知是杂志上这名年轻男模太俊,还是衣服太合身导致的,总之,仅有的七八页男款介绍,被人们翻来覆去地看。   他们看到了页面上的模特介绍,这位俊得令人脸红耳赤的男人,竟然是云裳的创始人之一,而不是什么花钱请来的模特。   设计师还说,灵感来自于模特。   是专属定制款。   价格,一如既往地贵,比女装还贵!   但是衣服款式和质感真的很不错,显得非常矜贵有气质。   新刊刚上街不久,立刻有电话打进来问男装,顺便问问男模的情况,结婚没有之类的。   舒然暗想,慎哥果然是富婆的心头好,这也太明目张胆了。   新刊销量很高,暂时不知道是品牌知名度扩散的效果,还是有帅哥加盟的功劳。   舒然算是尝到了美男计的甜头,立刻打上了其他几位帅哥的主意,他有点儿想出一期男装刊,四个帅哥全给他上。   “那你自己呢?”徐慎可不想跟陈森他们拍,他笑看着舒然:“要拍就跟你拍,一款两个颜色,情侣装。”   “我跟你一起拍,”舒然推推他的胸口:“你是不怕别人看出来。”   两人同框,柜门锁得再紧都拦不住了。   徐慎也知道,所以只是笑笑亲他一口。   俩人本来还说好,年底要去沪上一趟的,但算下来计划太赶了,他俩都犯了懒瘾,便推迟到年后再去。   发了刊之后,倒是没有什么可忙的,想想也快过年了,舒然和徐慎就安排好京里的事情回南市……再不济还有江帆看着,反正江帆家就在京里,他也不可能回南市。   舒然和徐慎就回去了。   说不清,虽然都成了京里人,有户口有房产,但总觉得,南市才是根,才是故事开始的地方,过年回来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再者,家人朋友都在这边了。   舒然半年没回来了,一落地就收拾东西给周惠家送去,看见周惠已经显怀,肚子大得吓人,人也胖了一圈,很是富态。   周惠看见他俩很高兴,留了吃饭,又拉着说了很多家常,无非是问他们在京里过得好不好,俩人感情顺不顺,有没有吵架之类的。   舒然心里暖呼呼的,忙说:“我俩感情好着呢,就没吵过架。”   “哪能啊,”徐慎也忙说:“我哪里舍得跟他说一句重话?”   “那你呢?”舒然瞟了一眼在厨房忙碌的姐夫:“我姐夫一直都对你挺好吧?”   周惠幸福地点点头:“你瞧瞧他,一天五顿地把我双下巴都喂出来了,也不怕我生了瘦回不去。”   “也不能太瘦了。”舒然说:“身材这事嘛,顺其自然。”   他自己也放弃了身材管理,该吃吃该喝喝。   可能是因为忙吧,一直就没怎么胖起来。   接着说起他们办的杂志,周惠这边也买了,直夸好看。   舒然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看我,只记得你怀孕了穿不上,其实备着以后穿也行的,不过时。”   徐慎也怪自己:“我也忙忘了,没记得着给咱姐送一批。回头我会去厂里拿,亲自送过来。”   转完了周惠家,又去陈凯家。   好久没见了,不过每天都电话联系着,跟见面也没差,见了还是谈工作,舒然就很服气:“大过年的,聊点儿轻松的成吗?”   “想聊轻松的,那我跟你们说一件,”陈凯瞟了一眼陈森,乐了:“前阵子,我哥在街上遇着他初恋了。”   “陈凯,你住嘴。”陈森立刻说。   “你们猜猜怎么着?”陈凯并没有闭嘴,他很勇地往下说:“他初恋大着肚子,我瞧着起码五个月了。”   “滚!”陈森一巴掌扇过去。   舒然和徐慎则是表情严肃,这事儿哪里轻松了?   陈凯果然讨打,专门喜欢在他哥伤口上撒盐。   “是遇见了,”陈森看见他俩神色紧张,不想引起误会,连忙自己解释:“我还打了招呼,送给她两本杂志。”   “噗……”舒然和徐慎同时喷茶。   “森哥,你……”舒然寻思着,要送就送衣服,送杂志算什么事儿!   “都过去了。”陈森拿起毛巾擦擦桌子,重新给他们到上茶:“就跟老朋友一样,我心里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哦。”舒然随口提了一句:“那你要认识一下姑娘吗?我给你介绍。”   “行啊。”陈森竟然点了头。   舒然和徐慎面面相觑,不过这是好事儿,舒然说:“就给咱家当模特的姑娘怎么样?你人好,我们才敢介绍,不然人家那样貌身段……”   “行,改天我去京里见见。”陈森说。   陈凯听见他哥竟然要相亲了,一阵恍惚,然后巴巴地看着舒然说:“那我呢?”   “你还小,急什么。”舒然记得,这人才二十一呢吧?   “你不是喜欢芮姐吗?”陈森老是被陈凯调侃,他也八卦一下陈凯的感情故事。   “可是芮姐不喜欢我啊,只把我当弟弟。”陈凯挠头说。   舒然暗笑,何芮当然不喜欢陈凯了,那俩姐妹都是新时代前卫女子,家境又好,哪里会想这么早结婚。   “你真的认真喜欢人家?”徐慎比较了解陈凯的性子:“认真表达了吗?”   “那倒没有,”陈凯不好意思地摸摸脸:“只是看出来她不喜欢我。”至于他自己:“我也只是有好感,觉得她很能干,有个性。”   “找对象可不看这个,”徐慎白了他一眼,指点道:“你等吧,以后遇到了就明白了。”   他俩跟陈家兄弟聚完,又给乡里的周家送年礼去了。   周家人知道他们生意做很大,都客客气气地招呼着,没什么敢说的,毕竟舒然每个月都让周兰带钱回来。   舒然结婚的事儿,当然也不敢提,就怕舒然生气,然后一声不吭远走高飞,到时候人财两空。   见周家人这么识趣,徐慎挺满意。   否则他真的想带舒然远走高飞,他肯定舒然不会反对,不知哪来的自信,反正就是肯定。   俩人带了一些周家给的东西,回到县城里的小院子收拾卫生,打算干干净净地过年。   他俩不知道,正在热销的新刊,竟然还引发了一系列故事。   京里,徐慎的脸到处刷存在感,几乎每个女同志手里都有那么一本云裳时尚杂志。   在大学当教授的夏芸,从学生手里收缴了一本,她最近看到不少学生在课上偷偷翻这本杂志了,起初以为是故事会一类的,还不怎么来气,后来发现是介绍衣裳的。   上边服装模特,女的美男的俊,而小姑娘们的目光全被男模吸引了。   夏芸教授随便瞧了几眼,翻到男模那一页便怔了怔,倒不是和小姑娘们一样被迷住,只是觉得这男模有些眼熟。   这眉眼轮廓,跟她的初恋太像了,一下子将她拽回了二十多年前的时光。   那会儿夏芸年纪还小,十六岁,性子天真稚嫩,下乡热潮兴起的时候,便不顾家人反对,一意孤行要去下乡插队。   她去了,不久就喜欢上了高大俊朗的初恋,叶衡。   对方是个家道中落的穷书生,也喜欢她,叶衡走的时候俩人情不自禁,发生了关系。   叶衡说三个月内就回来找她,结果三个月过去,也没见叶衡的踪影,她却怀了身孕。   后来,夏芸生下孩子送到了一户没有孩子的人家,她就离开了。   只是她不知道,这户人家养了孩子没几天,女人怀孕了,就把孩子又送走了。   兜兜转转,夏芸看到杂志上的年轻人,立刻想起了那没有缘分的孩子,当时她年纪太小了,害怕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破鞋,骂臭婊子,更害怕家里人不接纳。   假如当时有今天的能力,她哪怕终身不嫁,也愿意把孩子拉拔大。   夏芸陷入往事里,等回过神来,泪流满面。   她抱起杂志,想到了那个孩子,这些年她挺想回去看看的,又怕惹出是非,毁了两个家庭。   夏芸家境不错,自己是大学教授,已有了美满的家庭,育有一个女儿,她的先生和哥哥都是航空领域的精英,父母也是高知分子。   当年的事她一直瞒着没说,至今也不敢说,   可是杂志上的年轻人勾起了她的冲动,学校这几天就放假了,她一时冲动跟先生说,自个儿出去玩两天。   夏芸跟家里说好,不多时就坐上了去南市的火车,循着记忆中的路线,直奔当年□□的那个村子。   二十多年了,那家人倒是还在,当年夏芸托付的女人,比她年纪大七八岁,如今老了许多,但是夏芸还认得出来。   夏芸样貌没怎么变,还是那么年轻好看,那人一眼就认出来,夏芸就是当年那个抱着孩子送养的女知青。   “大姐,我只是来看一眼,”夏芸忙说:“就是看一眼,没别的意思,您别误会,真的没别的意思。”   那中年妇人哭道:“对不起大妹子,我没养你的孩子了,你走没几天我就怀了,家里这么穷,实在养不起第二个啊。”   “你说什么?”夏芸定在原地。   “孩子不在我家,送给别人养了。”   夏芸一阵错愕,忙问:“送给谁了?你把孩子送给谁了?”   中年妇人愧疚地说:“放村口了,他是男孩,很快会被人抱走的。”   夏芸瞬间脸色煞白,握着颤抖的拳头,死死瞪着中年妇人问:“你为什么……”说到这里,她又生生咽了下去,别人为什么不可以,连她这个亲妈都可以送养亲生孩子,别人为什么不可以?   “他被谁抱走了?”夏芸缓了缓,颤声问:“你肯定知道,你告诉我成吗?”   “听说在隔壁村,你可以去打听打听……”   夏芸立刻转身就走了,在隔壁村打听到了一个叫做徐慎的孩子,听说了对方的遭遇,她已经哭得快晕倒在路边田地上。   恰巧王东回乡过年,听说有个四十左右的城里女人,挨家挨户地打听徐慎,他出来瞧瞧。   一看不打紧,他发现这名女同志的面相,跟他慎哥,隐约有那么点儿神似。   王东一怔,接着心里惊涛骇浪,他怀疑,这名女同志可能就是当年生下他慎哥那名女知青。   那现在还来干啥啊?   难道是打听到他慎哥事业有成了,回来相认?   王东想了想,上前问:“女同志,你来这里打听徐慎做什么?”   夏芸抬头看着王东,她刚才哭了好一阵子,稍微缓过来了:“你认识徐慎这孩子吗?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听说现在过得不错,她稍微安心了,可还是想多听一点儿。   王东乐了:“我问你呢,你怎么反问起我来了?”   他为什么要把他慎哥的消息告诉这个人呐。   “……”夏芸一顿,讷讷地说:“听说他现在事业有成了,在城里做生意。”   王东心里啧了一声,果然是来沾光的,呸。   他等着夏芸张口,谁知夏芸却说:“知道他现在过得好,我就安心了,你要是认识他……请你别跟他说我来过。”   夏芸爬起来,整个人恍恍惚惚地走了。   王东就蒙了,这,这算什么事儿?   “喂,你,你是不是,”王东咬牙:“你是不是我慎哥的妈!”   夏芸背影一颤,挺住脚步,眼泪又开始往外涌,她想说是,但不能开这个口,停了停,就又抬脚走了。   “等,等等,你等会儿!”王东哪能让她走,吼了一声说:“慎哥在城里,你要不要去见见他?”   夏芸知道自己该继续走,但是听见这话,她的脚步就挪不动了,她很想去看看那孩子现在长成什么样了,听说他孤零零的一个,她心里疼。   这会儿,舒然和徐慎正在家里打扫卫生,厨房锅里炖着晚上要吃的菜,有冬笋焖猪蹄子和牛尾巴汤,补气养血,强筋健骨,徐慎专门给舒然炖的。   临近傍晚,王东竟然来了,还带着一个陌生的女同志。   徐慎正好在门前打扫,看到那位女同志的瞬间,愣了愣,有种异样的感觉。   “慎哥。”王东分外局促地喊了一声。   他知道自己这次太冲动了,可能会挨骂,可是,这有可能是他慎哥的亲妈,他觉得无论如何还是应该来一趟的。   徐慎连王东的声音都忽略了,只见那素未谋面的女同志,眼睛发红地看着自己,满眼都是内疚和专注,弄得他皱起眉头,十分奇怪。   “慎哥?”舒然从院子里边走过来,看到王东笑了:“是东哥啊,你怎么这么晚过来,天都要黑了。”   王东看见舒然就像看到了救星,咽着口水说:“定子兄弟,你,你来招呼这位女同志,她是来找慎哥的。”   “来找慎哥的?”舒然也看过去,看到夏芸也愣住了,再结合一下王东的表现,他了然,心里当下如狂风过境,但表面上还是保持淡定:“那就先进来吧,进来慢慢说。”   当年是怎么回事,他也想知道。   徐慎好像也回过味儿来了,他看了舒然一眼,似乎有点儿抗议,但现在的舒然可不是从前那个顺着他的乖媳妇儿,根本不怕惹他生气。   “看什么,你也进来。”舒然说,有些事儿总要搞清楚的。   徐慎的抗议立刻咽了下去,因为他媳妇儿把脸板起来了,瞧着怪瘆人的。 第53章   徐慎那高大的身影和俊朗的五官, 跟杂志上的年轻人一一重合,把夏芸看愣了神。   直到两个年轻人进了院子,夏芸这才不无紧张地跟了进去, 目光一会儿瞅瞅徐慎的背影,一会儿看看井井有条的院落, 最后移到走在最前面的那名年轻人身上。   夏芸好像认出了对方是谁,并不是她爱追时尚, 只是女儿喜欢这名作家,书桌的玻璃下总是贴满了对方从报纸上剪下来的照片。   如今人家看起来和徐慎关系匪浅, 一句话就让徐慎听他的, 弄得夏芸也不敢轻举妄动,只等着对方先开口。   舒然把他们领进屋里, 察觉出徐慎的抵触情绪,就对他说:“慎哥, 你和东哥先上楼去,该问的问一下,我和这位女士聊聊。”   徐慎立刻点头,招呼着王东就上去了, 期间一眼都没往夏芸身上瞟过。   等他们离开,舒然瞧着视线跟随徐慎背影的夏芸,说:“请坐,我们聊聊吧。”   夏芸这才恍恍惚惚地收回眼神, 在桌边蔫蔫地坐下来。   看她这么狼狈, 又是大冬天的, 舒然给她倒了杯热茶:“喝点儿吧, 暖暖身子。”   “谢谢。”夏芸抬头看着舒然,勉强笑笑:“我认得你, 你是作家舒然吗?”   舒然颔首:“我是。”   顺便着重介绍一下自己和徐慎的关系:“我是慎哥的好朋友兼合伙人,关于……你和慎哥的事情,我怕影响他的心情,所以全权由我出面沟通,你觉得有问题吗?”   夏芸摇摇头:“没问题,我知道他不想见我。”   同时她也看出来了,徐慎很信赖舒然,甚至于她觉得……假如没有舒然的从中交涉,可能徐慎连看到她都觉得反感。   “没问题就好,”舒然点点头,表情始终是严肃的,此刻他就是徐慎的代言人,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分表态都必须贴合徐慎的内心:“首先我想请问一下,你为什么在这个时机来找慎哥?”   夏芸是个聪明人,闻言苦笑:“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家境不错的,不需要借孩子的光,你不要误会。”她顿了顿,叹气:“我确实是在杂志上看到他的照片才来的,当时并没有想过就是他,只是想起我在乡下送养的孩子,估计也长这么大了,从前也一直都有想,但不敢做出什么,那天实在是忍不住了……”   想到孩子二度被遗弃,夏芸又低着头呜呜哭:“我没想到那家人会遗弃他,呜呜呜……”   “什么?”舒然皱着眉:“你慢慢说,从头开始说。”   “嗯……”夏芸缓了缓,哽咽着把当年发生的事情一一说出来,包括她回城后又发生了什么事,过了多少年结婚,如今的家庭子女情况等等。   舒然静静听着,从一脸的平静,到手指尖有些发凉颤的,他心里只有一个感受,那就是心疼!心疼徐慎,他现在特别想上楼去抱抱徐慎。   “我知道我没脸见他,也不是来相认的,”夏芸说完往事,擦着眼泪呜咽:“看到他过得好,我就心满意足了。”   对于她的做法,舒然不予评判,毕竟徐慎受过的苦不是谴责她两句就能挽回什么的,舒然更多是冷漠,仿佛她是个不想干的人。   “你说那个男知青,叫什么名字?”舒然问。   “叫做叶衡。”夏芸说。   “叶衡?”舒然疑惑了,这跟他在后世听到的名字对不上,也许是改换姓名了,也很正常。   “嗯,我不确定他会不会看到这个孩子,假如他找来了……”夏芸欲言又止。   “找来了也没用,”舒然毫不客气地打断她:“慎哥谁都不认。”他说真的,盯着夏芸苍白的脸庞叮嘱:“你来过的事情,最好自己烂在肚子里。”   “是的,我明白。”夏芸攥紧手帕点头。   “如果来看他过得好不好就是你的目的,”舒然绷着脸说:“我可以告诉你,他以前过得并不好,不过现在很好,以后会更好,但这些都跟你无关 ,他永远也不会认你。”   夏芸闭上眼睛,落下一串眼泪来:“嗯。”   舒然看着她,抿唇说了一句:“我只能做到让他心里头没有怨恨,轻轻松松过日子。”   “谢谢你。”夏芸泣不成声。   想了想,舒然站起来说:“我去问一问,他要不要见你一面,如果他不见,我就送你去招待所,明天你就回去吧。”   “嗯,好。”夏芸连忙擦擦眼泪。   舒然上了楼,发现徐慎和王东各坐在一边,围着炭盆沉默着,他看了看炭盆里,还煨了几个红薯,好家伙,还有心情煨红薯。   看到舒然来了,他俩齐刷刷地看着舒然,一个满脸紧张,一个还算平静。   “慎哥,你来屋里一下。”舒然直径走向他们的卧室,在里面等着。   徐慎看了眼王东,放下翻红薯的火钳,跟了进去。   “媳妇儿……怎么了?”徐慎刚进来,舒然就一把抱住了他,状态把他吓了一跳。   “没什么,我就是想抱抱你。”舒然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感觉自己抱住徐慎的手也在颤抖,脑子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反刍着夏芸的话带来的痛苦。   徐慎出生好巧也是在夏天,那么无助无辜的小婴儿,被当做皮球一样踢来踢去,最终竟然没能落到一个可以保证他吃喝的人手里。   舒然想到这个就很愤怒,就很难受,恨不得自己穿到那一天将徐慎抱走好好抚养。   “你还骗我,你都颤抖了,”徐慎也用力搂紧舒然,眉头深深皱起来:“是不是她说什么了,你别理……”   “慎哥……”舒然的眼泪顺着徐慎的脖子,一路滑进衣领。   发现舒然哭了,徐慎顿时脑子都空白了,然后骂了一声脏话,摁住舒然脑袋哄:“别哭别哭,你哭得我六神无主……”   他止不住迁怒起那个忽然出现的女人来,二十多年不出现,凭什么一出现就轻而易举地影响着他俩的情绪?   “我下去找她去。”徐慎沉声说。   “等会儿,”舒然抱着徐慎哭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夏芸还在楼下等待,他吸了吸鼻子,让自己冷静下来:“慎哥,我跟她谈完了。”   徐慎担忧地看着舒然:“她说什么把你惹哭了?”   谈了什么他不关心,只希望舒然别哭了,没有必要为这件事而难过。   “我简单跟你说一下……始末,”舒然依旧抱住徐慎的腰,整个人有些低迷地靠在徐慎身上,把刚才从夏芸那里听来的故事慢慢说出来。   徐慎听完十分平静,‘嗯’了一声。   “你想下去见她一面就去,不想见的话,我就送她去招待所。”舒然声音闷闷地开口。   徐慎抬起舒然的下巴,亲了他一口:“我并不想见她,不过大冷天的,我更不想你去送她。”   “没关系……”跟徐慎的情绪比起来,舒然真的不怕那点寒风。   徐慎用手指挡住他的嘴唇:“我知道,我们之间不该计较这个,只是这次轮到我了。”   “那,好吧。”他坚持要去,舒然也不再拦着。   徐慎放开他,好生亲了一下他的额头,转身出门去。   徐慎到了楼下,脸上已不复面对舒然时的温柔爱恋,只板着一张冷峻严肃的脸。   他语气生硬,跟夏芸说:“我送你去招待所,希望你以后别再打扰我的生活。”   夏芸看到他一阵惊喜,闻言便是一阵羞愧。   “我……”   “不要跟我说话。”徐慎声音冷漠地打断她。   夏芸闭上嘴巴,她坐进徐慎的汽车后座,从这里到招待所短短的路程,就是他们母子俩这辈子最靠近,也是最后一次这么靠近的独处。   到了招待所门口,夏芸欲言又止想说句什么,但徐慎终究没有给她这个开口的机会。   送夏芸到地方,徐慎调转车头一踩油门,只想快点儿回家,刚才来的路上他什么都没想,满脑子都是舒然。   因为这件破事而哭的舒然,他记得,舒然不爱哭,特别坚强的一个人,平时除了会在床上流两滴眼泪,连眼红都很少。   徐慎当然知道,舒然那是心疼自个儿,但其实他真的无所谓,已经过去了,是一次遗弃还是二次遗弃,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了,现在只想跟舒然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徐慎也知道,有些细节上的事不拿出来说清楚,舒然肯定过不了这个坎儿,会一直一直耿耿于怀。   “唉……”徐慎打开车窗,让窗外的寒风灌进来,吹一吹他火热的身心。   舒然的爱,和自己对过去的纷杂情绪,造就了这股子热,让很少情绪起伏的徐慎脑子乱哄哄。   回到家里,徐慎发现王东不在了,用眼神问舒然。   “他怕你揍他,躲厂里去了。”舒然说,好些员工带着一家子在厂里安家,过年也乐意在厂里过。   “算他跑得快。”徐慎说了一句。   “你还真想揍他啊?”舒然坐在炭盆前抱着手,笑过之后说了一句:“其实了解清楚情况,说开了也好,免得稀里糊涂的,以后扯不清。”   “嗯。”徐慎在他身边坐下,冬天出去一趟,手有点儿凉。   “菜热好了,我去端上来吃。”舒然摸了徐慎的脸庞一把,起身去端饭菜。   很快徐慎也跟上来了,两个人一起张罗,楼下大厅吃饭太冷了,还是二楼暖和舒服。   俩人挤在二楼的小桌子吃晚饭,都没说什么。   舒然不是不想问,只是他觉得,应该给徐慎一点儿时间消化,等徐慎自己想说了再说。   他不问,徐慎也没有提,在犹豫呢,好不容易他媳妇儿现在的心情平静了,没准儿说了还得哭一场。   “这牛尾巴汤挺不错,”舒然喝了一大口:“你不给我张罗,我都不知道这东西还能炖汤。”   想想,他跟了徐慎后,吃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好东西呢,轻易买不着,”徐慎笑了笑,轻咳:“找熟人留才弄到一根。”   “哦,怪不得你在京里炖得少。”这么紧俏的好东西,估计赶去菜市场就没了吧。   “这边容易买,你喜欢喝的话,以后每天都给你备上。”徐慎说。   “也……喝不了几天,不到元宵咱们就要出门。”舒然算算,现在都年二十八了:“假期真短啊。”   “是啊。”徐慎点头。   接下来又开始沉默了,一直到吃完饭,徐慎问:“你今晚洗澡吗?”今天好像温度创新低,都跌破零度了吧,洗澡容易受凉。   “洗。”舒然说,今天打扫了卫生,肯定要洗啊。   “那我先洗,舍己为你,”徐慎蹭了蹭舒然的脸:“我对你好吧?”   “好,超级好。”舒然不吝啬地夸赞道,以前孤陋寡闻,只听说过暖被窝,和徐慎在一起后学到了新知识,暖浴室,他搓搓徐慎和自己一起烤火的指尖:“要不一起?”   “会感冒的。”徐慎摇头拒绝,他疯了才会冬天和舒然一起洗澡。   勇者慎哥先去洗完澡,舒然这才快乐地进去享受暖呼呼的浴室。   可能是今天哭过的原因,舒然把热毛巾摁在脸上,感觉眼睛有些酸涩发胀。   舒学霸发现,带着负面情绪的哭泣会伤身,这点从他切身体会就可以对比出来,爽哭是不伤身的,哭得再狠也淋漓畅快,绝不会有往下坠的感觉。   “媳妇儿,洗快点儿,别磨蹭,赶紧出来。”徐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一下子将舒然的感性全给憋了回去。   舒然拎起水桶把最后一点儿热水往身上一倒,用干毛巾胡乱在身上擦一遍,赶紧吸着气儿穿上棉睡衣。   这也是他们厂里做的,选的好料子,冬天穿着特别舒服。   “慎哥,”舒然出来就看到徐慎站在门口,他表情复杂:“干嘛呢?你是怕我掉坑里吗?”   “是怕你感冒了。”徐慎拿起厚外套往舒然肩上披:“虽然你挺娇小的,但也,不至于能塞坑里。”   “娇……小?”舒然瞪眼。   “跟我比,不是?”徐慎反问。   舒然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你先进去,”徐慎说:“我拿炭盆。”   不一会儿,他咦了一声:“我红薯呢?”   “东哥……吃了。”舒然乐了,徐慎现在才发现红薯没了,说明刚回来那会儿,情绪确实挺不平静的。   “本来我还不打算揍他的,”徐慎握了握拳头:“一个都不给我留,下次见了我非揍他不可。”   进了屋里,两人坐进被窝里,舒然很自然地问:“路上你俩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徐慎搂着舒然,也很自然地打开话匣子:“桥归桥路归路,我只能做到不怨恨她,做不到去理解她。”   “这样就够了,”舒然靠着徐慎,抬头和他对望:“我其实……决定要跟她交流,也只是不想这件事留下空白,惹人猜想,现在好了,一切都明明白白,然后让它过去吧。”   “然然……”徐慎开口。   “打住,”舒然打断他,表情无比怪异,吃惊:“你什么时候给我起了个新昵称?”   而且还是这么肉麻的新昵称!   “啊,一直都有,只不过在心里喊,”徐慎自己挺满意这个昵称似的,笑得可欢乐:“是不是很甜?”   “甜过头了。”舒然翻了个白眼儿。   他以前的家里人都不这么喊他,顶多爷爷喊一声小然。   “我刚才说到哪儿了……”徐慎面露思考。   说到‘然然’了,但是舒然不想回答,真的很肉麻,比喊他媳妇儿还要令他抠脚趾。   “想起来了,”徐慎躺下,把舒然抱到自己身上:“我刚才想说,这件破事在我心里过去了,但是,在你心里还没过去,别急着反驳我。”   舒然想说话,立刻被一只手霸道地摁住脑袋,他瞪了瞪眼,只好先把自己的输出欲给按捺下,且看徐慎怎么说。   徐慎继续说:“你一直惦记着,你一直很在意,然后可怜我,心疼我,生活中不管有什么风吹草动,你就想起它,然后开始渲染,深挖……严重到要将我标签化的地步,我一直想跟你说,其实没必要,你一直把我脑补得过于悲惨了。”   可能是有点惨,但真的不至于。   “……”舒然脸皮顿时发烫,有一种被徐慎剥开了衣服,公开处刑的尴尬:“不是,我……”   “但这也不是你的错,”徐慎摸摸他的脑袋,满脸自责:“媳妇儿,是我给你留下太多空白,让你无休止地去想象,越想越严重,越可怕。”   “但确实就是可怕。”舒然倔强地小声说。   “我告诉你细节,你以后就不会无休止地想象,”徐慎说完这句,沉默了良久,舒然不敢催他,屏住呼吸等待,终于听到徐慎说:“我是被一个孤寡老头抱走的,虽然我不知道,那是第几次转手。”   舒然想要躺到旁边听,徐慎不让,继续紧紧抱住他不让他走:“小时候留给我最大的印象,就是饿,每天睁开眼就是饿。”   “那个老头养不起你,为什么要抱走你?”舒然拳头猛地握紧,心里疯狂地骂脏话,真的,为什么,但凡流落到正经人家也不至于这样……   “不知道,”徐慎蹭蹭他,意带安抚:“你不是好奇我怎么扫盲的吗?去学校墙根下听的,当时也不懂知识的好处,只是觉得……我应该跟他们一样。”   舒然听到这儿,觉得眼睛酸胀的感觉忽然又来了,他没吭声,徐慎想起什么说什么:“我最惨的,也就是吃过人家狗碗里的饭,其他好像没了?长大点儿老头死了,我十岁出头到城里混,开始不挨饿了,最多受点儿小伤,有过几次死里逃生的经历,大伤真没有,否则你也见不到好手好脚的我。”   舒然没说话。   徐慎摸摸他的脑袋:“也不是很惨,无非是遭人白眼和不体面了些。”   “屁……”舒然一开口就暴露了自己在喉咙不正常的情况,他努力咳嗽了几声掩饰,缓了缓才说:“不愧是扫盲过的,避重就轻的能力就是强啊。”   “可事实就是这样,真的,”徐慎无奈地叹气:“不然你觉得还能惨到什么程度?”   “被人砸石头,被人扔河里,被人泼开水……”舒然细数,而这只是一部分。   徐慎沉默了一下:“王东说的?”   舒然点点头,又歉意地看着他:“是我问的,不怪东哥。”   “就这些了,没有更惨的了。”徐慎保证。   “最好真的没有了。”舒然点点头,也不想再问了,虽然有些丢人,但他决定抱着徐慎哭着消化一会儿。   “那么……现在我在你面前,已经没有秘密了。”徐慎看了眼情绪激动的舒然,他估计如果分开说,下回还得哭,不如干脆一起剥光光,他翻个身,一把将舒然笼罩在底下:“你……是不是也有一个秘密,可以对我说吗?”   舒然不由浑身一僵,不敢看徐慎的眼睛,但躲避了几秒钟,他又重新看着徐慎的眼睛,如果是平时,他肯定会继续装傻,但今天比较特殊,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人家徐慎也把自己凄惨的过往交代清楚了,他好像没有理由继续瞒着。   舒然的心态变化,以前是不想说,后来是不敢说,现在是说了怕徐慎不信,别的乱七八糟的担忧倒是没有。   其实俩人都相爱到这个份儿上了,他半点儿都不担忧徐慎会害自个。   “哎……”他发出一个单音。   “不想对我说吗?”徐慎低声问。   “不是,”舒然抹了一下眼角,深呼吸:“我在组织语言。”   “好,”徐慎语气温柔:“不急,你慢慢组织。”   “那你躺下吧,这样被窝的热气都散了。”舒然抖了一下,徐慎连忙躺下抱着他,捂紧。   舒然被一个火炉抱着,很快又暖和了,小声说:“那我们先说好,我告诉你,你不要太惊讶,这个世界上无奇不有,其实真的没什么。”   “行,”徐慎摸摸媳妇儿的脸,眼神专注:“只要你是真的,什么我都能接受。”   不知为什么,舒然一下子有被这句话戳到泪点,徐慎以前肯定没少琢磨吧?   忽然他就后悔了,应该早点向徐慎坦白,免得这人自己瞎琢磨。   “我当然是真的,”舒然把手覆盖在徐慎手背上,吸了口气,说:“你其实早就猜到,我不是周定了对吧?”   舒然说完,鼓起勇气去看徐慎的眼睛,只见对方目光灼灼,点头:“嗯。”   果然,徐慎这么聪明细心,猜得到不对劲太正常了。   舒然心情复杂地苦笑,同时不无感激:“但是你一直没有拆穿我。”   “我拆穿你干嘛?”徐慎亲他鼻子一口,笑吟吟:“我不在乎你是周定还是舒然,我只在乎你是我的谁,会不会离开我。”   “不害怕吗?”舒然故意压着声音说:“但这副身体确实是周定。”   徐慎还是笑:“我也死过几回,你说我还害不害怕?”   好吧,舒然摸摸鼻子,不能跟大佬比胆色:“确实没什么可怕的,我觉得周定就是我的前世,我俩长得一样。”他看了眼认真聆听的徐慎,继续说:“周定去年四月……应该就在河里溺水而亡了,然后2001年我投胎转世,一直活到2022年,我忽然就来到了周定身上,继续他的生活。”   “所以,你是未来人?”徐慎面露诧异。   “对,没想到吧?”舒然嘚瑟地笑起来,终于有种‘这才对’的感受,不然徐慎淡定得让他觉得这事儿很烂大街,好像一点儿都不值得惊讶,笑了一会儿他继续说:“我从四十年后过来的,并且挺关注时事的,所以……国家怎么发展,经济怎么发展,我都知道,赚钱对我来说,就很简单。”   “那也是因为你优秀,”徐慎指指脑子:“一个脑袋空空的人,把他送回四十年前,他也未必能立起来。”   “还行吧,”舒然笑笑:“也就有那么点儿饱读诗书,从小就是别人的模范。”   “家境肯定也好。”徐慎满心喜悦,牵着媳妇儿修长白皙的手指亲亲。   “还不错,算是书香门第,读的也是好学校,马上要毕业了都,我论文都写好了,哎。”舒然报喜不报忧,没有说自己打小爹不疼娘不爱的那点事儿。   跟徐慎的遭遇比起来,那点儿青春期阵痛,简直大巫见小巫。   出来社会上混了快两年,舒然领悟,生活是自己的,把幸福寄托在别人身上很愚蠢,包括父母也一样,没有人有义务给谁幸福,怨天怨地没用,自己创造才是道理。   “哪个好学校?”徐慎就知道,他媳妇儿肯定是优秀的。   “全国最好的那个。”舒然说。   “哦,”徐慎感觉自己现在,应该笑得有点儿傻,他嘴里念叨着:“怪不得,你果然是个文化人,祖上都是。”   这点周定再会读书也比不了,读学校里的书和读家里传下来的书那是不一样的。   “那倒没有那么夸张,”舒然说:“也就打两百多年前有祖先入了仕途,到我爷爷这辈捞了个作协成员,我爸就不行了。”   那也很厉害了,正儿八经的书香门第。   “所以说,”徐慎目不转睛,爱恋地看着舒然:“我初次见到你,就是你了?”   “是。”舒然回答。   “真好,”徐慎忽然紧紧握住舒然的手:“我害怕,你还会再回到四十年后,那怎么办?”   “别想没影的事儿。”舒然也吃不准,但他心态好,按照小说的套路,很少有穿来穿去的:“你以为逛菜市场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也是,”徐慎稍微安心了点儿,随后脑洞大开地问:“你说,周定会不会去了四十年后?”   舒然笑了:“也不是不可能,那有他受的,四十年后社会竞争可大了,每天输入累得像条狗一样,哪像现在,遍地都是机会,咳,希望他没这么倒霉吧?”   徐慎也笑:“捡回一条命,哪里倒霉了?”   周定在四十年后,徐慎就不怕舒然会忽然离开自己了。   而且听舒然的口吻,似乎更喜欢现在的生活,并不太喜欢四十年后的生活。   肯定是有原因的,他以后再多问问。   “也是,好死不如赖活着。”舒然说。   “难怪,我一开始就觉得你很不一样,”徐慎想起初次见徐慎的场景,笑了:“当时看了你好几眼,心想,这个男孩有些特别。”   “哪儿特别?”那么久远的事儿,舒然已经不记得了,他对徐慎视角的自己还挺感兴趣。   “可能你没注意,”徐慎说:“村里孩子见陌生人,多少都会有点儿腼腆内向,但你那天,穿着补丁和破洞布鞋,依旧光芒四射,好像只是一个造型,而不是贫穷……”   “哦,明白。”舒然点头。   “嗯,”徐慎想起什么似的笑起来:“打量我也特别大方,被我发现了也不躲,我那时候就挺把你当一回事儿了,就是,对等的位置。”   “懂。”舒然也笑了。   “我眼光真好。”徐慎有感而发。   “我眼光也好。”舒然继续抛出劲爆消息:“我来到这里的前一天晚上,正在听你的故事。”   “?”徐慎露出了今晚最惊讶的神情。   “可能这就是缘分吧,听完睡一觉我就来到你身边了,”舒然勉强笑笑:“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不能直接穿到你出生的那一天,我一定,把你养得白白胖胖……”   “别哭。”徐慎亲着舒然的眼睛,感觉嘴唇之下是滚烫的热意:“我不要,我就要现在,你哪儿也不去,我们现在这样就好。”   “我听到的故事里,你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应该做了很多触犯法律的坏事儿吧,”舒然忍住泪意,说:“你他娘的也是有本事儿,三天两头就被登报通缉,愣是躲到三十七才拿下。”   “啊,蹲号子了啊?”徐慎错愕,这是真没想到。   “蹲个屁,”舒然笑骂:“没等进号子就直接枪击了,你不投降,没办法。”   “那还真是我。”徐慎翘起嘴角笑。   “你还嘚瑟?”舒然瞪着他。   “我懂了,”徐慎又想明白一个地方,看着舒然:“怪不得你刚开始那么害怕我。”   原来他在后人眼里是个坏蛋。   “可不。”舒然说。   “我真坏成那样?”徐慎不太相信:“我前年都洗手不干了,老老实实过日子。”   “我也不信,但事实如此,”舒然猜测:“可能是之后发生了什么变故吧,你也说了,上百号人吃饭,你压力很大。”   “也许。”徐慎想想也是,又问:“那你有听说过凯子他们的消息吗?”   “没有,”舒然摇摇头:“就你一个人出名。”   想了想,又说:“还有你亲生父亲,他混得挺好。”   徐慎挑眉问:“有多好?”   “实业大亨。”舒然想了一下:“做煤矿生意起家的,后来长居富豪榜前二十,他还找过你,想让你认祖归宗。”   “让他想去吧。”徐慎不屑地一笑。   “对,你没认。”舒然心想,认了也不至于被通缉了吧。   “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可怜我,”徐慎叹了口气,苦笑说:“我的一生你都知道,看起来好像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没事儿,都过去了。”舒然说:“咱们今天讨论得这么彻底,什么事儿都该能放下了。”   “是啊,够彻底的,”徐慎感慨万千,他不是不觉得离奇诡异,只是主角是舒然,他心中更多的是庆幸,他万分珍惜地搂着舒然:“你放心,以后我好好做人,绝不会年纪轻轻丢下你。” 第54章   这话舒然信, 能赚正经钱,谁也不想去赚卖命钱。   说了一堆掏心窝子的话,还哭了好几回, 舒然松懈下来就觉得很累,不知不觉就靠着徐慎的肩膀睡着了。   徐慎有些睡不着, 后来模模糊糊睡着了也在做梦,内容竟然就是舒然跟他提过的故事, 逃命……枪毙什么的,醒来后他心有余悸, 扯开衣服查看自己完好的胸口。   “虽然我也爱看, 但是……”舒然也醒了,在旁边瞅着他, 目光怪异:“你自己看自己,就显得有点儿……变态了。”   徐慎完全清醒过来, 揉了揉稍显萎靡的脸:“做了个梦。”   “什么梦?”舒然也没睡好,一脸困倦地打呵欠:“不会是……我昨天说的故事吓到你了吧?”   “我没那么胆小,”徐慎捏捏舒然的脸:“我也解释不清楚,但真的做梦梦到逃命, 感觉还挺真实的。”   “没事儿,”舒然安慰道:“咱们的人脑构造就是这么有意思,明明很多不在意的事情,不熟的人物, 但有时却冷不丁地出现在梦里, 他要是不出现我都快忘了有这号人。”   “是这样。”徐慎也有过类似的经历, 很能理解舒然说的例子。   徐慎看到舒然也没睡好, 自己爬起来煮了两碗面,吃了继续睡, 得亏放年假,没人管得着。   等缓过劲儿来已经是除夕那天,全国人民都热热闹闹地准备年夜饭,而他俩刚从床上爬起来,人还有点儿恍恍惚惚的。   所以说,人真的不能遇到事儿,遇到事儿就懵了。   徐慎记得今天除夕,他准备今天才开始好好张罗自己跟舒然的年夜饭,做什么菜都在脑子里想好了。   结果一大早张云生就骑车过来问他俩,两家人少,要不一块儿吃年夜饭得了,省得还得忙活半天。   现在都出柜了,舒然想想也成啊,反正他们也没有准备……原本食材是准备了一堆,谁能想到临年了被搞心态,闹得徐慎没爬起来做。   正好张云生过来邀请,俩人就屁颠屁颠地提着一些年货去了姐夫家蹭年夜饭。   “世上只有姐姐好,有姐的孩子像块宝~”舒然在车上快乐地扭动。   现在还不流行改歌词乱唱,徐慎头一次听,觉得还挺有意思的:“继续。”   “投进姐姐的怀抱……”   “打住。”徐慎说:“歌词改一改,投进哥哥的怀抱。”   舒然笑着答应:“好吧,那我重新唱一次。”   下一个版本,姐姐改成了哥哥,唱得徐慎心花怒放。   85年就这样到来了。   周惠肚子里的小牛宝宝,预计二月底三月上就要临盆。   舒然心疼姐,和徐慎商量一下,要不从弟兄们家属里找一个有经验的月嫂,坐月子过来搭把手。   “行,我去找。”徐慎爽快地答应下来,周惠是舒然的救命恩人,也是他的恩人。   等这孩子出生了,他们少不了要给孩子送份大礼。   厂子年初八开工,舒然和徐慎准备了很多红包过去发,然后召集各个厂的管理层开了个会。   安排今年的主要工作,以及人事调动等等,该提拔的提拔,该调岗的调岗。过去半年,提拔名单上的人早就在岗位上练手了,如今也能独当一面,以后陈森和陈凯就不用这么累了。   年初十,陈森收拾行李,和舒然他俩一起进京。   他老娘知道大儿子去京里相亲,谢天谢地,恨不得抱着舒然亲两口。   这些年陈森的婚事愁得她睡不着觉,今年总算开了窍,肯娶媳妇儿了。   哥们三个在火车上晃了一天,江帆开着徐慎送货的豪车来火车站接他们。   “大杂院做好饭了,就等咱几个回去。”江帆朝好久不见的陈森扬扬下巴。   “在京里过得滋润啊你,胖了。”陈森坐进副驾驶,瞅了江帆一眼。   “胡说什么呢。”江帆照了一下镜子:“没胖啊,还是这么玉树临风。”   “嗤。”后排传来一声笑。   “慎哥,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笑个屁啊,”江帆回了下头说:“森哥取笑我可以,你取笑我就是有罪。”   “咋还区别对待呢?”舒然在火车上觉得挺暖和,结果下来没多久开始哆嗦:“慎哥,包里给我拿件衣服。”   “刚才让你穿你非耍酷。”徐慎立刻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媳妇儿裹上,自己再去行李箱里慢慢找。   “我哪知道京里这么冷,这是在融雪呢吧?”舒然哆哆嗦嗦说。   “是啊。”江帆说:“前几天狂下雪,今天才开始融化。”   “……回去看看咱院子里的植物死光了没有。”舒然忽然想到这个,有些不抱希望地说。   “还用看。”徐慎穿上衣服,拉链一拉到底。   他们院里的植物都是一年生的,就是每年天儿暖和了再播种那种,长得快死得也快。   “哎。”舒然在心里默哀。   “没事儿,回头天暖了慎哥给你种。”徐慎说:“要红色的给你种红色的,要黄色的给你种黄色的。”   “喂。”舒然抬起拳头打了徐慎一下。   “……”徐慎一愣,然后反应过来忍着笑说:“你反应不要这么快成不成,本来没什么事儿,现在……”   “我们都沉默了。”江帆和陈森无语地说。   “……”舒然抓抓脸,好吧,这回他承认是自己的错,红色和黄色的花朵都是比较常见的颜色,人家徐慎总不能举例说白色的,那多不吉利。   江帆载着他们回到巷口,几人下车,江帆把车停在巷口的车库,买的,有钱就是这么豪气,然后跟大家伙一起走路进去。   路过自家院子,舒然和徐慎进去了一趟,放下行李再去大杂院找他们。   “要不要把衣服换一下?”徐慎指着舒然身上那件明显不合身的外套。   “不用换的。”舒然扯了扯身上的衣服:“慎哥,这在以后是个潮流,衣服越宽松越好。”为了表示自己没骗人,他说:“大街上还有裹着棉被出街的。”   徐慎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裹着棉被出行,他想象不到那是一个怎么样的时代。   “未来人审美真奇怪。”   舒然指着自己说:“我还算保守的。”   “那就穿着吧。”徐慎思考着,自己应该没有经常穿这件衣服出去,希望别人最好不要认出来。   舒然不想换,一来是懒得换,二是穿徐慎的衣服有一种说不清的舒服,嗅着属于徐慎的淡淡气息,四舍五入等于被对方拥抱着。   大杂院这边,江帆把陈森介绍给大家伙认识,都是互相听说过的人,很自然就跟熟人一样相处。   “森哥,老早就听说你了,今天终于见着人了。”谢原上下打量陈森,笑着说:“舒然说得对,你果然比慎哥还酷。”   徐慎刚踏进大杂院门口,就隐约听到谢原的声音,他看了舒然一眼:“你竟然还跟谢原说过这种话?”   “啊,好像是说过。”舒然说:“怎么了,我说森哥比你酷你不高兴了?”   徐慎摇头:“没不高兴,森哥确实比我酷,我是温柔款的。”   舒然啧了一声:“这话只有我信。”   “你俩走快点儿,饿死了。”江帆在门边,朝他俩吼了一声,等人进来立刻把门关上。   舒然作为老板,开年了初次见面,立刻掏出红包给大家发:“大吉大利,大吉大利。”   他给姑娘们发红包的时候,顺便指着陈森说:“这就是我们上回说的那个单身的合伙人,你们要是有谁瞧上了,尽管开口,哈哈,我来做媒。”   姑娘们顿时都害羞地瞅了陈森一眼,不管有没有那个意思,这种话题都很让人害羞。   被姑娘们瞅了,陈森稳重地点了下头,表示自己也是有意找媳妇儿的。   见他这样,舒然都无语了,还真是沉默寡言到底啊,酷哥有酷哥的香,但也太酷了吧。   就这样,双方都挺含蓄的,在饭桌上愣是没说上几句话。   舒然只好自己帮着打开话匣子:“这次将森哥请进京来,主要是接替我和慎哥的一些工作,过几天我和慎哥要去沪上开新店,以后这边的大多数事情就由森哥接手。”   “好的,我们会好好配合森哥的工作。”大家都点点头表示。   “嗯,各位以后有什么问题,多多跟森哥交流。”舒然说:“别看他一副严肃的样子,其实为人很亲切。”   陈森被看着,点点头:“初来乍到,不对的地方请大家多指教。”   舒然等着他继续说,结果又没了。   徐慎在一旁埋着头笑,主要是,舒然卖力当媒人的样子太好笑了,跟操心亲儿子似的。   陈森这个不上道的,连他看了都急上火。   “你要不要说一下,自己平时是怎么个做事风格,工作之余喜欢干点儿什么?”舒然还没放弃。   “哦。”陈森说:“我是务实派,做事情比较按部就班,不是舒然想一出是一出那种。”   舒然:“?”   陈森继续说:“工作之余,我喜欢玩摩托车,上山下河地走走,露营,喝茶,会烧饭,根据大家伙反应,应该还挺吃的。”   “是的,森哥做饭好吃,”舒然不计前嫌地推销着:“做家务也是一把好手,以后洗衣做饭带崽肯定样样都行。”   姑娘们本来就脸红,听到这里更加娇羞。   当下倒是没表态,还得私底下姐妹几个商量商量再说,免得大家因为这事儿闹不愉快。   大家伙都在看陈森相亲的闹热,倒是没人发现舒然今晚穿着徐慎的衣服。   他俩吃饱喝足,把陈森留在大杂院就回去了。   不多时,舒然接到了薛燕的电话,原来三个姑娘私底下一商量,薛燕最想跟陈森处处,她喜欢这种看起来沉稳内敛的男人。   “好,我跟他说,让他主动约你出去玩儿。”舒然还挺惊讶的,没想到最终看上陈森的会是薛燕这姑娘。   也好,薛燕聪明能干,落落大方,显然也是持家的一把好手。   说来也有缘,薛燕跟陈森娘还是本家,要是真成了好事儿,薛凤肯定要乐坏了。   “什么情况?”徐慎瞅着自家媳妇儿:“你嘴角都咧到耳后根了。”   舒然坐回床上跟徐慎说:“刚才燕子给我打电话了,说看上森哥了,看来咱几个里头又要办喜事了。”   “那挺好。”徐慎替陈森开心:“要是今年能结婚,赶明年可以生个兔宝宝。”   “回头你就有侄子了。”舒然也畅想着。   “没准儿先是个姑娘,”徐慎看着舒然,发现这人嘴唇有些干,连忙倒了杯热水叫他喝:“你说咱姐肚子里是龙还是凤?”   “那得生了才知道,怎么都好吧。”舒然喝了口热水:“反正都是宝贝疙瘩。”   “你是我的宝贝疙瘩。”徐慎亲了一下舒然的额头。   舒然笑笑,哎了一声:“每次看别人当爸爸,我都在想,你这张脸不生个孩子可惜了。”   “你想要孩子了?”徐慎沉默了一下,决定说:“那行,咱俩要一个。”   “怎么要?”舒然以为他说真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   “别人怎么要咱们就怎么要,”徐慎进来被子里,拉开彼此的一点点衣服,这样不会着凉:“我努努力,咱也怀个兔宝宝。”   舒然一怔,笑了:“现在才二月上呢,要是一次中了,赶赶咱还能生个牛宝宝。”   “我没那么自大。”徐慎低笑,当真的一样努力耕耘起来。   舒然心想,要自己是个姑娘,就徐慎这个体格子,一次中真不夸张,哪里就自大了。   嘴上说要造宝宝,到底徐慎还是没敢弄在里头,不然洗起来遭罪。   “这样怀得上才怪。”舒然看着他拿出手帕,幽幽地说。   “你还没出戏啊?”徐慎被他逗得,嘴角也咧到了耳后根去,哄着说:“等天暖的,哥哥一定弄里面让你怀。”   天暖起来洗就不会受凉了。   “好羞涩。”舒然嘴里这么哼唧着,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徐慎弄脏手帕的过程,不管看多少次他还是爱看这个画面,会让他瞳孔不自觉地扩大。   “好看吗?”   “好看。”   徐慎笑,给媳妇儿表演完了,起身去弄热毛巾来清理残局。   次日,舒然一大早裹得像个球,去大杂院找陈森。   “昨晚睡得好吗?森哥。”他走进陈森屋里,这里现在比较简陋,只有一张床,一张书桌,一个衣柜。   不过单身汉,有这些也够了,陈森倒是不挑。   “还成,怎么这么早?”陈森看了看:“只有你自个吗?”   “是啊,”舒然在椅子上坐下,双手揣在袖子里:“你去约燕子,出去玩儿。”   “嗯?”陈森看着他。   “嘿嘿,她给我打电话了。”舒然问:“你知道哪个是燕子吧?鹅蛋脸,扎一条大辫子,穿粉色花袄那个。”   “我知道。”陈森想了想,朝舒然感激地说:“谢谢。”   “说那个干什么,”舒然说:“我俩都希望你成家。”   “那我就约她去了。”陈森笑着说。   “行,抓紧时间啊,过几天我俩走了。”舒然叮嘱。   陈森约薛燕今天出去吃饭看电影,还给姑娘买了份礼物,回头找了个暖和的茶馆聊天,通通彼此的信息。   甭管成不成,这些是礼节。   陈森头一件事要说的就是,自个爹在狱里这件事儿。   “薛燕姑娘,我也不瞒你,还得六七年才能出来,不过也不是因为什么杀人放火的事儿,他是,经济犯罪。”   薛燕是还挺错愕的,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陈森见状,还以为不成了呢,心里头也有些苦涩,他一直没找媳妇儿也有这个原因。   他爹这种情况,人家姑娘多多少少总会介意。   “没关系,”陈森大方地说:“咱们就当处个朋友,以后工作上还是好伙伴。”   “啊?”薛燕回神,忙说:“不是,森哥,我只是不知怎么安慰你。”   这个,二十年,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家里剩下孤儿寡母,也不知多难过。   “哦,”陈森有点儿意外,既然这样,他就继续说:“我爹进去后,家里生计艰难,我和我弟也混过一段日子,不过那都过去了,现在撇得干干净净,不碍事儿。”   薛燕点点头。   “回头把我娘接到京里来,更是清静。”陈森看看她:“你要是介意我以前混过,也没关系,舒然老板当得挺细心,回头给你找个更好的。”   “倒是不介意,浪子回头金不换嘛。”薛燕摇摇头:“我师父说过,看人得看他身边的人,身边的人都好,我嫁过去了也肯定好。”   陈森出来混,也是为了身边的人,不是本身骨子里坏。   “你不介意就好。”陈森端起茶壶,给姑娘添了茶。   “那,你有过女人吗?”薛燕红着脸问:“我不想跟别的女人掰扯。”   现在公司有多赚钱,薛燕比谁都清楚,陈森虽说年纪大了点,但也是有钱有貌的青年才俊,估计不少女人喜欢。   “十年前有过一个,断了十年,她早就嫁人了。”陈森说:“没有感情纠葛,这块你放心吧。”   又说了一句:“要是我谈了,肯定是专心认真的,做不出辜负人的事儿。”   薛燕想了想,又问:“那你喜欢我吗?假如不是我,是其他姑娘,你也乐意处?”   “这个不瞒你,”陈森斟酌了一下说:“要说一见钟情,肯定没有这么绝对,只能说,我很中意你给我的感觉。”   薛燕没说话。   “我兄弟和他对象都是这样开始的,不妨碍现在爱得死去活来。”陈森说。   “是徐老板和舒老板吗?”薛燕问:“他俩都有对象,也是这样开始的?”   “是的。”陈森赶紧点头。   “也是,”薛燕没谈过恋爱,就信了陈森的话:“一见钟情都是看中外表,比起这个,我更相信品行和责任感。”   陈森夸赞道:“你一点儿都不幼稚。”   薛燕嗔他一眼,这是夸人的好话吗?   她当然是个有主见的姑娘,不然也不会来应聘模特这个工作。   “嗯,那咱俩就处处吧。”薛燕羞涩地说。   “好。”陈森笑起来,给姑娘夹了一个茶点:“光顾着说话,你尝尝这个。”   “咳,”薛燕低着头,说起其他话题转移尴尬:“俊子和娟子也挺想找对象的,又怕找到不好的,咱这职业,不知道的还以为不是什么好女人。”   “都什么时代了,”陈森喝了口茶:“我倒是还有个弟弟,但是他不成器。”   “你是说陈二老板吗?”薛燕也听说过对方。   “喊他凯子就是了,”陈森点点头:“才二十二,整日没个正形,娶了媳妇儿也怕过不好。”   薛燕说:“舒老板也是二十左右,我看就很好。”   陈森说:“他是好。”   所以徐慎也过得好,就像他娘说的,娶对了媳妇儿旺三代。   陈森和薛燕决定要处对象,舒然是第一个知道的,同时陈森还转告了薛燕想给姐妹们找对象的事儿。   “你给留意留意?”陈森说。   “我尽量留意留意,但不敢打包票。”舒然叹了口气:“都怪凯哥不争气。”   陈森深有体会:“嗯。”   可不是这样,不是好的也不敢胡乱给人介绍,万一过得不好,媒人良心不安。   随着舒然知道了,周围人也知道薛燕跟陈森处对象了,顿时大家伙都被勾起了脱单的念头。   估计只有谢原还纹丝不动,反正又不会有人喜欢他,就算有好感,再深入了解一下肯定就不喜欢了。   再说了,他也不敢被人了解。   谢原内心那排解不出去的孤芳自赏,就化为了灵感,疯狂做设计。   “原哥,”春天快到了,大家伙都张罗着处对象,舒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谢原,只好找他说说话:“我有个灵感不知道怎么具现,咱聊聊不。”   “什么灵感?”谢原问。   “想弄一套穿上比较性感的学生装,咳,”舒然说:“你结合一下性感和学生,有没有难度?”   “谁穿?”谢原说:“不难,这是我的强项。”   “我穿。”舒然说。   “哈?”谢原不可置信地看着舒然,一秒钟之内,他脑子不知道闪过了多少故事:“你……”   “别瞎想,我跟你不一样。”舒然赶紧说。   “穿这个会上瘾,”谢原看着他:“别说我没警告你,变装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你不懂,只管设计就行了。”舒然不想对他多解释,这不是变装,这是情趣。   “好吧,这个太简单了。”谢原拿起笔在白纸上迅速勾勒起来:“要性感,就必须加一点中性风,纯男性风……也不是不能性感,但你的身材撑不起,慎哥那样的男人才能走纯男性风的性感。”   “是啊,他披个麻袋都性感。”舒然说。   “给你加点儿薄纱,制造空间感。”谢原不愧是专业的,很快就画好了:“大概这样行吗?”   “这个,太保守了吧?”舒然犹豫了一下说:“反正是自己屋里穿的,你不妨,放下三观……”   “噗……”谢原直接笑喷,然后瞪着他,看看他是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   “嗯,你没听错。”舒然给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放下三观的,倒也有,”谢原犹犹豫豫:“但是画给你看了,我在你心里的形象就毁了。”   “我还穿那玩意儿呢,”舒然指着自己:“难道我在你心里就有形象?”   谢原想想也是,他上下打量着舒然:“舒老板,没想到你玩得这么花,怪不得当初老神在在。”   跟这个比起来穿女装算什么?   “……”舒然想说自己不是,但又咽了下去。   如果不是为了让徐慎见识见识,还能这样玩,他自己是打死都不碰这种东西的。   谢原又画了好几版,一版比一版热辣,一版比一版放飞,终于到最后一版时,俩人都觉得不好意思了,再改下去真的没有三观了,就这样定稿吧。   “这是咱俩的秘密,”谢原咬牙说:“你要是敢说出去,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就这玩意儿传出去,可以毁掉他的整个职业生涯。   “我傻吗?”舒然翻白眼。   虽然谢设计师很娇羞,但是瘾头不小,他感觉和舒然偷偷设计这个还挺快乐的,定稿后就自己手工缝制起来。   跌破三观的学生装,花一天一夜就做好了,舒然拿到手,用一个黑色布包装着:“谢了,我带到沪上去。”   “天气暖点儿再试,”谢原好心提醒:“这布料太少了,大冷天穿冻僵你。”   腰腹那块直接就没有布料,上衣短得只能面前遮住不雅处,哎,至于下半部分的设计谢原不承认是自己的灵感,他没有这么开放。   “知道。”舒然说。   沪上是个国际化大城市,最高档的酒店应该已经用上了空调,再不济也有暖风机。   假如没有,只能委屈徐慎等等,等到春暖花开再享用这份礼物。   徐慎负责收拾的行李,看到一个自己不眼熟的黑布包:“媳妇儿,这是什么?”   “学生装。”舒然也看了一眼。   徐慎笑笑,没拆开看。   沪上确实是国际化大都市,一到站就感到了不一样,这里比京里更加时髦摩登,灯火璀璨。   旧沪上又称十里洋场,到处充斥着纸醉金迷,声色犬马。   有钱人,可以在这里得到最好的享受。   舒然和徐慎就算有钱人,两人都穿得很精致,身上披着加绒大衣,头上戴着绅士的帽子,手里提着做工精良的小皮箱子。   两人现在大小算是名人,除了帽子,出门还会用围巾遮着点儿脸庞。   在宽敞的车站里走着,忽然听到人声鼎沸,伴随着疯狂的呐喊声,那是一种舒然很熟悉的场景,估计是有明星到站了。   “人家追星呢,咱走快点儿。”舒然说。   “好夸张。”徐慎仗着个子高抬头看了一眼,没看到明星本人,只看到一块高举的牌子:“确实是个男影星,小报写过他是时下最受女同志欢迎的俊男头名。”   “时下最受女同志们欢迎的,”舒然说:“那肯定长得浓眉大眼。”   “是的。”徐慎想想对方的长相,嚯,还真是浓眉大眼。   “我喜欢你这样的。”舒然说:“剑眉星目,但不过分粗犷。”   徐慎笑笑,心里憋着一句话,一路憋着和舒然上了出租汽车,来到下榻的酒店,又走进了房间里,才说:“你慎哥不过分粗犷,该粗的地方粗,不该粗的地方不粗。”   “是的,心不粗,”舒然笑着抓他一把:“这儿粗。”   “你在研究什么?”徐慎站在旁边看。   “研究屋里的空调。”舒然说:“要是暖气够暖和,你就有福了。”   “是咱俩有福了。”徐慎也听说过制暖的空调,最近才新出的,可能以前也有,但是昂贵又不好用。   舒然调好之后静待效果,他记得某个著名的空调品牌,好像就是在今年成立的,希望能搞快点儿,造福人民群众。   舒然洗了个澡出来,发现制暖效果还不错。   见他去翻那个黑色布,徐慎说:“坐了一天火车,你不累吗?”   “你累吗?”舒然回头看着他:“那我等你休息两天。”   徐慎哪能听这话:“你当我刚才没说话。”然后去洗洗,路过舒然身边还拍了一下人家后座儿。   “嘶……”舒然瞪他。   但也知道自己并不无辜,刚才那话问得可太不地道了些。   徐慎洗完出来,好好儿欣赏了一下穿学生装的舒然,他笑着说:“你这叫学生装,那铁定是我见过最不像学生的学生。”   “可我就是啊,还没毕业呢。”舒然朝他飞媚眼。   “什么也遮不住,真的是……”徐慎认真端详,看够了才开始搂大学生。   “慎哥,我穿这身好吗?”舒然也搂着他,小声问。   “好,”徐慎压着嗓子说:“我努力不给你撕了,下回还穿。”   “撕了也没事儿,”舒然轻声说:“下回设计一个更有看头的,每天不重样。”   徐慎低笑:“那你就休想50岁还想跟我好了,我铁定坚持不到那时候。”   “真的假的?那我少整点儿花样。”舒然真担心了起来。   “假的,”徐慎亲着他说:“你尽管弄,我坚持不到50岁算我没用,你尽管换了我。”   徐慎的豪气冲天,惹得舒然眼神如丝,徐慎废话也不多说,用实际行动让媳妇儿知道,自己有没有用。   俩人说是来沪上考察市场,结果到地方第一天晚上就净想着男学生那点事儿。   完了徐慎去洗俩人的衣服,才深刻认识到这套衣服究竟有多么伤风败俗,都不敢挂出去晾晒。   否则非被唾沫星子淹死不可。 第55章   这一天一夜, 舒然每回上洗手间就能看见自己穿过的情趣小套装挂在洗手间里招摇。   造作的时候不觉得羞涩,反而是事后这样挂起来时,让人倍感脸热。   搁酒店歇了一天, 舒然和徐慎穿得西装革履,坐车去某单位社区, 拜访一位未来财经领域的有名教授。   舒然指着外边那一排高高的洋楼说:“这里是以后的著名景点,来沪上的游客都爱来这块儿转悠。”   徐慎也往外看了一眼:“还是咱自己的八角老楼好看。”   “你以前不是总稀罕小洋楼吗?”舒然抱着手臂扭脸瞅他。   “看多了也就那样, ”徐慎笑笑:“那会儿没见过世面,看什么都新鲜, 总觉得老外的东西就是好, 其实咱们自己的也很好。”   “是的。”舒然点点头,很感慨, 西化大热潮的期间遗失了多少咱自己的东西,过了很多年才开始张罗各种复兴。   他们现在做的时装, 虽说剪裁设计上很时髦,但总归还是中国风元素更多。   国风重工起来,那华丽璀璨程度,岂是一般能比的。   过了这片儿洋风建筑, 到里边就没有这么花里胡哨了,房屋大多数还是矮矮的,道路倒是挺宽敞,偶尔的高楼就是徐慎口中的八角老楼, 在以后是保护文物, 如今还照常营业, 不少百姓在楼上喝茶嗑瓜子, 人挤人,热闹得很。   “以后这里是全球瞩目的金融中心, ”舒然说:“等咱有钱了,买地皮办事业。”   “好,努力赚钱。”徐慎点头说。   有他媳妇儿这个未来人在,他们这群人算是占尽了先机,要是这样还赚不着俩钱,那也太笨了。   也不是多爱钱,只是像舒然说的,有钱可以办成很多事情,没钱只得束手无策。   徐慎听说未来的很多资本家,赚了钱就都去国外了。   假如他是有钱人,不说有多么高尚吧,但肯定不会去当外国人。   司机师傅听了一耳朵二位的豪言壮志,忍不住回头看这俩穿着不凡的乘客一眼,默默猜测他们的身份来历。   听口音是外地人,总之肯定非富即贵,否则也坐不起刚兴起的出租车。   那位未来财经领域的人才,住在单位宿舍里,目前其实也不是什么很出名的人,只是个普通的青年教师。   舒然刻意打听到对方的住所和情况,又招揽人才来了。   他们要分金融的蛋糕却没有相应的能力,自然是趁着人家还没出名的时候交个朋友。   现在的教师和以后的教师定位很不一样,二十世纪末教师是各领域的人才输送储备,有的下海经商,从政,转文娱方面,毕竟教师是最先获得知识的那批人,脑子灵活。   二月多的沪上空中蒙着一层雾,几乎把屋顶都给笼罩在雾里边。   舒然走在一条湿漉漉的走廊里,看到有个眼熟的清瘦身影端着盆出来倒水,上前问:“请问你是涂老师吗?”   三十左右戴眼镜,梳着三七分头发的涂文志,审视着两名资本家打扮的年轻人,语气严肃清冷:“我是。”   舒然要是知道自个的精英式穿搭,会被认为是资本家,他今天就干脆穿个棉服来拜访得了。   这年头的资本家在大众眼里是剥削阶级,人民的公敌!   舒然双手递上一张名片笑着说:“涂老师你好,我俩是京城来的国风文化推广志士,这是我的名片。”   国风文化推广志士?   别说涂文志感到诧异,连旁边的徐慎也暗暗扬了扬眉毛,他媳妇儿在说什么呢?   暗戳戳地给自己弄了新头衔,都不跟他打声招呼的吗?   舒然也是忽然心血来潮,觉得这样更加有格调。   涂文志讶然地接过名片:“你们来找我做什么?”   都不是一个阶级的人,他想不通怎么会来找自己呢?   徐慎是看出了涂志文身上淡淡的抗拒,他想到什么笑了起来,然后指着舒然说:“他是个作家来着,很多学生都爱看他的书,涂老师可能也听说过的。”   涂志文又看了一眼名片上头的名字,有印象了,原来是个作家,那跟他们老师其实也是一挂的,他立马就推着眼镜笑了起来:“原来是你,久仰久仰。”   俩人亲切地握手,涂文志十分热情地说:“两位,请到屋里坐。”   舒然提醒一声:“涂老师,你的盆……”   “哦哦。”涂文志连忙捡起来盆,然后哎了一声:“我夫人还在等着我打热水哩!俩位先稍等,稍等!”   “没关系,你先忙着,我们自己招呼自己。”舒然赶紧说。   职工宿舍很窄小,一帘子之隔的屋里传来婴儿啼哭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刚出生不久。   舒然和徐慎坐在小小的客厅里,打量着别人平凡又不失盼头的生活,心里头也是百感交集。   “媳妇儿,你觉得涂老师会下海吗?”徐慎小声说。   就刚才那反差,他觉得悬。   “下不下海,那得看咱的嘴皮子溜不溜。”舒然说。   “那你来说吧,”徐慎提醒:“我觉得这位老师心气很高,听说你是作家,态度马上就不一样了,应该不会吃我那套。”   “你哪套?”舒然问。   “用钱砸。”徐慎笑了笑。   “简单粗暴,”舒然也笑了:“不过这套确实有用,对大部分人都有用。”   徐慎点头,就怕涂文志是那小部分人。   不多时屋里的婴儿止住哭声,涂文志将襁褓抱了出来:“不好意思两位,这孩子刚吃饱不肯睡,我夫人累了,我得抱着他。”   “没关系没关系。”舒然说:“孩子多大了,我家姐姐也快生了,不是月底就是月初。”   “才两个月哩。”涂文志笑笑,身穿军大衣的他,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站在屋里:“可不敢坐下,坐下了他就要哭。”   “有这么灵?”舒然觉得才两个月不至于吧,犹豫了下伸手说:“可以给我抱抱吗?”   “可以,让这小子沾沾作家的才气。”涂文志笑笑说,将自家儿子放到舒然怀里。   舒然抱过月龄小的孩子,没有手忙脚乱,否则他也不敢乱朝人家爹伸手,只见他动作娴熟,轻轻拍着臂弯里的襁褓,孩子竟然没哭。   “真可爱。”徐慎凑过来瞧了瞧孩子的脸。   “哎?这小子……”涂文志笑骂了一声:“那我赶紧给俩位倒茶去。”说着就进了厨房,杯子热水茶叶都在里头。   舒然心想,这爹也真是够信任他们的,就不怕他们抱着孩子溜走了。   可能这就是当代人互相之间的信任吧,觉得你是个好的,就掏心窝子地信任你。   “谢谢。”徐慎脱下手套,接过涂文志递过来的热茶喝起来。   舒然还抱着人家孩子不肯撒手,涂文志乐得轻松,在旁边坐下弄起了炭火给客人暖暖手,一边说:“我名不经传的,两位怎么找到我这里来了?”   “涂老师谦虚了,”舒然说:“你去年冬发表的两篇文章我都看了,写得非常有见地,这次我和朋友来沪上考察市场,特地过来拜访你。”   涂文志就知道是那两篇文章吸引来的,心情顿时飞扬,毕竟认可他的不是什么普通群众,而是大名鼎鼎的舒然,这位年轻作家的壮举和传奇,他们当老师的没有不知道的。   “你过奖了。”涂文志欣喜的同时,又有些心酸,他自认为怀才不遇,发了两篇文章又怎么样,还不是籍籍无名,跟舒然这种一炮而红的作家没法比。   “涂老师想过转行吗?”舒然拍着孩子说:“你的才华在教育这个行业发挥不了更大的价值,毕竟你知道,咱们没出名的时候,说话并没有什么分量,哪怕是对的别人也不认可。”   就像他今天过来一样,要不是仗着畅销书作家的光环,涂文志未必肯理他。   涂文志惊讶地看着舒然,试探说:“你是来招揽我的?”   舒然点头。   “谁说没想过,”涂文志沉默了一下,对他们露出苦笑来:“身边的师兄弟有能耐的都转行了,……而我只是个草根教师,祖上没什么积累,想转也无从转起啊。”   去别的行业不说有熟人带领,起码得有封介绍信吧,就是那封介绍信对普通人来说都难于上青天。   “不成你就跟我们一块儿干吧,”舒然颠了颠孩子,笑容真诚:“我组织的企业,肯定不是什么剥削劳动人民的黑心企业,你应该信得过我。”   涂文志讷讷说:“……自然信得过,你,你那书到现在还热卖呢,也不知一共捐出去了多少钱。”   要是他有一本这样的畅销书,哪里舍得捐出去。   单单是这胸怀,就够他敬仰的。   “这个,各地有十几座学校已经完工了,其余还在建,”舒然保守说:“估计能建好几十座学校呢。”   “我辈楷模。”涂文志赞叹了声。   “你也可以,”舒然拍拍他的手臂:“涂老师,咱们一起做新一代企业家,以后甭说几十座学校了,就是几百座也不在话下。”   涂文志推了推眼镜,闻言心情不无滂湃:“哎,你就这么看得起我吗?”   舒然说:“当然了,难道你自己没有自信?”   涂文志心说,当然有啊。   只不过这几年,他已经被生活消磨得没有了丝毫锐气,一心只想着安安稳稳养活妻儿。   不像年轻时那样一心想着干大事,现实是毕业后发现能进单位教书就是最好的选择了,再后来发现能娶上媳妇儿就花光了所有力气。   人就是这样慢慢认命的。   不过现在面对舒然的招揽,涂文志凉下去的那颗心又活泛了起来,   “你信得过我,我当然也有自信。”他说。   “那就行了。”舒然说。   眼看着快到饭点,徐慎很自然地站起来:“我看你们一时半会儿聊不完,这样吧,我出去买点儿硬菜,咱们中午就在涂老师吃一顿。”   “这怎么使得,我去买,我去买,”涂文志立刻站起来抢先要走:“你们是客人,哪有你们去买的道理。”   “你坐下,我去就成了。”徐慎一把将涂文志按回椅子上,自己潇洒地走了。   “涂老师,让他去,我们接着聊。”舒然也说。   涂文志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心想,这位徐老板的力气可真大:“嘶,你们北方人的体格子真好,我还是文弱了些。”   “哈哈,我也文弱,咱不能跟他比。”舒然说。   “你看起来倒不像北方人。”涂文志瞅着气质温润令人如沐春风的青年,想想对方才二十岁,他心里就是一阵五味杂陈。   但这就是命,各人有各人的命。   “我确实不是,我是从南市迁到京里去的。”舒然问:“涂老师是哪里人?”   “安县人,考了学校就留在沪上了。”涂文志说。   “很厉害了。”舒然真心说,能从村里走出来立住脚跟,一步一步做到知名教授,没点儿真本事哪能呢。   “乡亲父老们都以为我混得很好,”涂文志摇摇头,叹了口气:“其实也就这样。”   看看这窄小得转不开脚的小房子,连老婆生了都没办法接母亲过来帮把手。   舒然轻拍怀里睡着了的小婴儿,也叹了口气。   徐慎在街上一气买了好些菜回来,有鸡有鸭还有鸡蛋等等,大概是看出了涂老师家的窘迫境况,都是照着坐月子的需求买的。   舒然随意瞅了一眼,心想,慎哥还是细心会体贴人。   涂文志则是很不好意思,其实月子里也这样吃,现在两个月了,顿顿是肉实在消费不起。   小婴儿饿得很快,刚吃了没两个小时就在舒然怀里哇哇哭起来,涂文志连忙抱进去喂奶。   西装革履的徐慎挽起袖口,在人家家里下厨做了顿饭,这操作叫涂文志对他有了新的认识。   看徐慎的模样他还以为徐慎是个派头很大的大老板,没想到其实没有什么架子,脾气也平和,只是看起来冷峻了些。   “劳烦徐老板了,”涂文志端起给媳妇儿吃的那份感激地说:“你这手艺比我好得多。”   “不客气。”徐慎掀起嘴唇笑笑,天天伺候家里那位饭来张口的,不好才怪。   饭后,舒然给涂文志留下点儿钱和酒店的地址,叫他好好处理一下学校的事情再来找他们,他俩要去考察市场去了。   所谓的考察市场,就是去逛逛如今最纸醉金迷的各种场所,开开眼界。   什么吃喝玩乐的,商铺百货,看得人眼花缭乱。   舒然倒是还好,都是见惯了的,什么都能给徐慎讲讲,这样一剖析徐慎也觉得没什么,本质还是那一套逻辑罢了。   次日他俩去拜访的人不再是个籍籍无名的小人物,对方已经是金融领域的泰斗,因此没有怎么给他俩面子,匆匆见了一面就送客了。   也不奇怪,在很多人眼里他俩就是暴发户,懂什么金融,三句话不到就露馅儿了。   挺无奈的,但也没办法。   “他很厉害吗?”徐慎坐在酒馆里端起碗喝了口老酒问:“比我们更有钱?”   街边的小酒馆很热闹,大家伙喝酒还是用碗。   舒然也喝了口热乎乎的老酒暖身子,迟疑地说:“未必就比我们更有钱,但人家是体系里的人才,说话有分量,咱们只是暴发户。”   “也是,读书的看不起经商的,”徐慎笑笑:“没关系,他不肯跟我交流,届时我跟老涂多交流交流。”   舒然不说了吗,老涂以后也是个非凡的人物,成就不比他们今天见的人要差。   “来,干了。”舒然和他撞撞碗沿。   “我给你剥个鸡蛋,”徐慎喝完一擦嘴角放下碗,老酒配鸡蛋冷天大补:“吃饱了去看房子,免得老涂从学校出来没地方住。”   “这一出来就回不去了。”舒然剥着煮花生,一扔一个准地扔进嘴里:“档案上留了这一着,以后想再回学校,难。”   “那就不回去。”徐慎说,他也明白舒然的意思,是说老涂有魄力,孤注一掷。   教书可是个铁饭碗,寒窗苦读十多年只为它,多少人求而不得。   只能说老涂的抱负不止于此。   85年的沪上已经有很多居民小区建成,五六楼封顶那种,大多是两室三室的小户型,很适合小家庭居住。   舒然和徐慎去看了下,价格也不贵,俩人眼睛都没眨直接一栋一栋地拿下,作为以后的员工福利。   他俩过惯了朴素的生活,打算自己布置一套三居室自住。   也不是舒然不想住大房子,大房子难打理,请保姆又容易暴露他和徐慎俩人的关系,想想就还是将就着住吧。   没过几天,涂文志晚上来酒店找他们,白天来怕他俩不在扑空,就是通知一声,他将学校的工作交接完毕了。   学校对他要辞职的举动很不理解,但他一心要走,也不留他。   第二天,舒然和徐慎请了辆三轮车去帮忙搬家,搬到新买的楼房里,这年头的社区楼房出售时都做好了水电工作,是统一风格,各家各户买了家具就可以入住。   涂文志对新住所万分满意:“有地方住了,我可以将我娘接过来照顾孩子了。”   徐慎给自家张罗家具电器时,顺手也给老涂张罗了一份,回头他跟老涂请教知识,老涂积极地像是一时半会儿没有脱离老师的身份,恨不得一天给徐慎上八小时课。   舒然就说了吧,徐慎想要讨好一个人是很细心的,没有目的的事情这人不做。   搬完家没几天,涂文志决定回安县老家接母亲过来,有母亲在这里照顾妻儿,他才能全力开展新工作。于是他就把妻儿托付给了舒然和徐慎帮忙照顾。   说来大家伙认识也不久,他却特别放心地回乡了。   舒然有什么办法,只好不时过去帮忙抱孩子,而徐慎负责他们的一日三餐,好在舒然本身就挺喜欢孩子的,小涂这孩子也不难招呼。   这样一忙活就到了三月头,南市那边打了个电话来报喜,周惠一号顺产了,是个姑娘,他们夫妻俩很高兴,紧接着就是发愁。   张云生在单位,按规定只能生一个,他俩这辈子估计只能有这一个孩子。   张云生是父母双亡的独生子,家里人丁都不是用单薄可以形容的了,周惠想多生几个,可是政策不允许啊。   “你说怎么办?”舒然接完电话就转头问徐慎:“要孩子就没了单位,要单位就没孩子。”   “那就看在姐夫心里,单位重要还是孩子重要。”徐慎皱着眉,代入一下张云生的处境也觉得很难办,听说对方今年有机会提升一下,这么好的单位丢了确实可惜。   “哎,”舒然想起政策还得实行很多年,叹了口气:“我以前听老一辈的说,有些夫妻为了要孩子假离婚,生了之后能复婚的自然好,但其中不知道有多少人,离了就真的离了。”   “姐夫倒不是那种人,不过离婚不好听。”徐慎自个儿还背着二婚男的头衔呢,虽然他无所谓,外边又没多少人认识他,知道的人只是少数。   “那肯定是不能离婚,”舒然看了眼徐慎:“我姐对服装很感兴趣,自个也能干,要是能把沪上的分店交给她看管,我挺放心的。”   前提是张云生肯从单位里出来。   “你敢跟姐夫提吗?”徐慎问了一句。   “我不敢,”舒然戳了戳自家男朋友的手臂:“要不你去谈?”   “你不敢我就敢了?”徐慎好笑地戳回去。   “怎么,给你好脸不要,”舒然说:“非得我命令你去是吧?”   “……”徐慎无言以对地看着媳妇儿,除了赔笑脸还能说什么呢。   舒然也不是非要徐慎现在就去谈,距离能要二胎也还早得很呢,看张云生他们夫妻俩怎么决定再说吧。   乍暖还寒三月天,气温时不时就倒回大冬天去,这不是最难受的,最难受的是阴雨连绵,连着半个月都看不到阳光。   今天一早起来又是下毛毛雨。   “没想到沪上的天气是这样的,”徐慎看了眼阳台说:“费裤衩子。”   是的,衣服晒不干,真穿没了只能搭在椅子上用炭盆烘干。   他们这边尚且这样,老涂家就更是了,围着炭盆的全是尿布。   “这样算煮好了吗?”舒然指着窝里浮面的鸡爪粉,其实就是一段段小手指粗细的米粉:“我先弄一碗,然后你们加点儿葱花。”   徐慎弄了一大海碗给媳妇儿,鸡蛋比粉还多,放了葱花又盛了一大海碗,舒然端起来送过去给涂嫂。   回来的时候怀里多了个吃饱了不肯睡觉的小调皮蛋,徐慎笑着说:“我来抱吧,你安心吃。”   “行。”舒然本想自己赶紧吃完轮到徐慎吃,结果人家效率高,一只手抱一只手吃,孩子还愣是没哭,他竖起大拇指:“厉害啊慎哥。”   “这算什么?”徐慎得意地笑笑。   “牛,有天赋。”舒然一边吃,一边逗逗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小涂:“哫哫哫,看这里,看这里。”   “你逗狗呢?”徐慎压着声音一通乐。   “不然逗小孩应该怎么说?”舒然认真犯了难,逗猫是喵喵喵,逗狗是哫哫哫,其他动物也有专属的声音,唯独小孩没有。   “我也不知道,”徐慎也陷入了奇怪的问题中,望着地面思考,想不通就说:“反正不能跟狗混用吧,你放尊重点儿。”   “行吧。”舒然吃了一口米粉。   “他看着我吃,”徐慎问:“小孩几个月可以吃别的东西?”   “你是说辅食吧?”舒然也不是很确定:“好像是五六个月,反正太小不行。”   现在才两个月肯定不行。   “那没办法,”徐慎一脸歉意看着小涂:“你太小了,别惦记大人的食物。”   “他太小了,他也只是好奇看看。”舒然说:“小孩不是惦记大人食物,而是惦记一切可以往嘴里塞的……”   “比如鸡屎。”徐慎不知怎么就想到这个,然后脱口而出。   屋里顿时安静了一下。   舒然瞪着他:“喂?”   脑子里有画面了:“咱吃饭的时候就别说这么恶心的东西了行吗?”   “其实,你不强调是没事儿的。”徐慎本来没深想,被舒然这么一说他也开始觉得遭不住。   舒然心想,活该,让你乱说话!   俩人磨磨蹭蹭半天才把早饭吃完。   这下徐慎不能帮他抱孩子了,要出去工作,跑新店铺装修,跑营业执照。   “多穿点儿,我看外头风挺大的。”舒然瞅了一眼窗外斜着的毛毛雨。   “穿不少了,”徐慎站过来掀给他看,最底下是自家生产的保暖衣,带绒的,保暖效果非常不错,外边还穿一个皮风衣:“下毛毛雨,我穿这个当雨衣。”   “还是得带把伞。”舒然指了指立在鞋柜边的黑色雨伞。   “行。”徐慎本来是不想带的。   出门前,俩人黏黏糊糊地来个告别吻,都很有默契地遮住小涂的眼睛。   “走了。”徐慎放开媳妇儿,拿起帽子戴上,他手里拿着一把黑伞的样子,显得挺拔又风度翩翩,让舒然看得目不转睛,真好看。   “中午见。”舒然说。   徐慎忍不住又回身亲舒然一口,害得舒然又亲回去,来来回回好几次终于消停了,徐慎这才终于下了楼去。   把徐慎送走不久,舒然把小涂抱回去给涂嫂照看,自己拿回碗筷洗了晾起来,然后开始写点儿东西,回回信件。   出版社会定期把收到的信寄给舒然,他一直有陆陆续续地回,如今摆在书桌上这些未拆封的信都是从京里带过来的。   舒然看见有沪上的地址,干脆就先挑出来回信。   因为他想……吐槽一下沪上的鬼天气,大家都在同一片天空下待着,吐槽起来阅读信件的人应该比较感同身受。   涂文志一来一回奔波了好几天,终于带着母亲来到了沪上。   老家还有一个老父亲,照顾着家里的牲口和庄稼,不然也想来沪上看看刚出生的孙子。   老涂回来了,舒然终于不必再抱孩子了,这几天频繁地抱孩子,徐慎那个狗鼻子说他身上沾染了一股子奶味儿。   “舒老弟,”涂文志扛着半麻袋东西过来说:“这是我和我娘从家里带来的农作物,有黄豆花生这些的,不值钱,你别嫌弃!”   “哟,这么多?”舒然摆摆手:“不嫌弃不嫌弃,这些东西好着呢,都是绿色食品。”   黄豆可以煲汤煮粥,花生熟着吃生着吃都好吃,营养又健康,舒然看了看还有南瓜:“哎呀,难为你们大老远地背过来。”   以前就是这样的,大包小包不辞辛苦,连牲口都往火车上带。   涂文志笑了笑,看出来舒然是真的喜欢这些。   “徐老板呢?”他问。   “出去跑生意了。”舒然给他倒杯水:“我在家里写点东西。”   “哦?是新书吗?”涂文志接过水:“那书迷们有福了。”   “是啊,”舒然挠头:“太烧脑了,我想打死写第一部 的我自己,怎么能写出这么难接的结尾。”   “哈哈哈。”涂文志笑起来。   当然他知道,人家舒作家这是谦虚的说法,能写第一部 就能写第二部。   聊了两句,涂文志说:“我也要回去努力了,整理一下徐老板要的笔记,都是我在校的时候自己没事琢磨的。”   舒然点头:“他对这个感兴趣,拜托你跟他多传授传授。”   “客气了。”涂文志说。   徐慎回到家,看见厨房里多了半麻袋的东西,朝书房说了一声:“老涂回来了?”   “是啊,他们回来了,”舒然饿扁了,连忙搁下钢笔过来指点江山说:“快给我做五花肉焖南瓜,我半个小时之后就要吃。”   “把你骄横得……”徐慎轻轻说了一句,却没耽搁,飞速撸起袖子去弄五花肉焖南瓜给这个祖宗吃。   “你惯的。”舒然笑着说。   “是。”徐慎的样子看起来还挺骄傲。   舒然心痒痒,凑过去往他脸上亲了一口。   “别撩我,”徐慎说:“还想不想半个小时后吃饭?”   “哎,”舒然摸着肚子想了一下:“那还是先吃饭吧。”   他歇火后,徐慎侧目而视:“看来我的魅力比不上一顿饭。”   舒然笑而不语,只是先后顺序的问题罢了,又不是不能全都要。   两人蹲在一块儿,一起挑了个大小适中的南瓜,大概两顿能吃完,其实过餐的南瓜更糯更好吃。   “花生可以做盐水的,吃饱饭再做。”徐慎说。   一会儿他俩开饭,老涂拿着笔记又来了,手里还提着一壶老酒:“我给你们放到炭盆里煨着,一会儿就能喝。”   “你吃了没?”徐慎站起来,接过笔记,翻了翻:“忙不忙,晚上咱们讲讲?”   “刚吃了呢,”涂文志笑呵呵地看着他们的饭菜:“你们就吃上南瓜了?”   “嗯,这南瓜特别粉糯。”舒然夸赞了一声,当着老涂的面儿香喷喷地吃了一大块。   徐慎还站着问老涂:“你真的不要再吃点儿?”   “真不用。”老涂忙摆手。   吃完饭,徐慎把盐水花生安置下去,拜托在屋里来回散步消食的舒然看着点儿火候,他和老涂一边喝酒,一边学知识。   俩人那股子认真努力的劲儿,舒然看着还挺感慨的。   徐慎认真做事的样子,舒然真的很喜欢,小到切个葱花,削个甘蔗,大到光着膀子劈柴,做木工活儿,又或者是穿得人模人样上镜头……   他看了一会儿,听见煮花生的水开了,连忙去把火关小。   “我来看看你会不会弄。”徐慎的声音出现在身后。   “我,”舒然翻着白眼儿说:“好歹也是个名校高材生,不是智障,谢谢。”   徐慎笑笑,回去跟老涂继续讨论。   看他们那个劲头今晚估计是秉烛夜谈,舒然弄好花生端了些出去给他们下酒,自己也到书房里披着大棉衣写作。   果然到了深夜,徐慎才舍得把涂文志送出门。   聚精会神写作的舒然被亲了亲脸颊才抬头,伸着懒腰问他:“谈完了,还行吗?”   “受益匪浅。”徐慎感叹了声,摸摸舒然有些凉的手,连忙将他的钢笔放下:“别写了,爪子冷冰冰的,我给你暖暖。”   “脚也有点儿冷。”舒然缩了缩棉鞋里的脚趾头,长时间静止不动血液不循环,不只是双脚,屁股也是凉凉的。   “你等着,我弄热水来。”徐慎动作利索,立刻就去弄了一桶热水。   舒然坐在矮凳子上,手脚一起泡着,泡暖和了徐慎给他擦干,抱床上去。   “每天这么伺候我,你会不会觉得累?”舒然扭头看着正在脱厚衣服的徐慎。   “不累,”徐慎躺在他身边说:“我还能动的一天都这么伺候你。”   舒然服气,真是简单又粗暴的徐式情话,但是他好爱听。 第56章   舒然给沪上几位作家的回信, 很快就送到了本人手中。   他们一瞧见回信的内容都乐了,是啊,这鬼天气够呛人的……等等, 舒然在沪上?   能给舒然写信的作家都爱他写的书,自然心心念念地想看第二部 。   以前山长路远只能写信催, 如今知道舒然就在沪上,他们怎么能错过这个绝佳的催稿机会。   不多时, 舒然这边再次收到了几封沪上作家的来信,他们在信中诚挚地邀请舒然出来喝茶看电影, 或者骑骑马打打牌, 总之是一些休闲的娱乐活动。   骑马?   舒然对这项运动很有兴趣,可惜他不会, 也没有准备骑马的相应装束,只能望洋兴叹。   他想要回绝对方, 倒不用继续手写回信那么麻烦,人家在信中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   也不知道作家们是不是都约好了,全都有留下电话号码。   由此可以看出来,长居沪上的作家们都挺有钱的。   “你好, ”舒然靠坐在自己平时写作的椅子上,慢吞吞对着信纸拨通了一个电话:“我是舒然,请问是芦笛先生吗?”   那边安静了一下。   接着响起一个年轻醇厚的男人声音:“是我,我是芦笛, 你竟然真的给我打电话了, 哈哈。”   一听就是个敞亮爽快的人。   舒然也受到感染般笑了起来:“还是电话沟通方便, 不然手都要废了!”   他一天要写好几千字呢, 又是大冷天的,每天晚上睡前都必须泡一泡热水才能去除疲劳损伤。   “也是, ”那边说:“每天给你写信的人应该多如牛毛,我只是其中的一根罢了。”   “是啊。”舒然开玩笑道:“如果不是为了抱怨抱怨天气,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说上话呢。”   “哈哈哈。”芦笛闻言直乐。   就觉得舒然这个人挺有意思的,和他的书一样不走寻常路,不是千篇一律的人。   “出来玩吗?”芦笛说。   “玩什么?骑马?”舒然才想起来自己打电话的初衷,拒绝了:“不了,我不会骑马,也没有马靴。”   “凡事都有第一次,没人生下来就会吧?”芦笛怀疑:“你是不是怕我催稿,不想跟我会面才这么说的?”   “……”要说完全不怕催稿,也不是,舒然还真有点儿怕,还有就是照顾徐慎的想法,徐慎天天在外面忙活,自己出去见笔友娱乐不太好。   “不会被我猜中了吧?”芦笛的声音都提高了几分。   “没有没有,”舒然不想对方误会,话赶话就说了句:“那我可以带一个朋友吗?”   “朋友,是徐先生吗?”芦笛问。   “你怎么知道?”舒然一阵诧异,还心惊胆战,难道自己和徐慎已经打包出名了?   “猜的,”芦笛说:“和你一块出现过的就这位徐先生了,他最近在沪上可火了。”   “火吗?”舒然好像没有什么感觉。   “嗯,他也在沪上吧?”芦笛打趣地说:“可别被家里的姐姐妹妹们知道消息,否则都要一窝蜂地过来瞧他。”   “你说笑了。”舒然谦虚地说,会被私底下讨论他相信,但肯定没有达到风靡的地步。   “那就这么说好了,你一定要带他来,”芦笛问:“咱们定在什么日子?星期天可以吗?或者别的日子也行。”   “哦,那就星期天吧,假如不下雨的话。”舒然说。   徐慎忙活了这么多天,出去活动活动挺好的,骑马听起来就很适合徐慎。   两人定好时间地点,挂了电话。   舒然继续给其他作家回电话,一同抱怨抱怨天气,又说了些写作相关的东西,倒是没有继续约定见面,因为暂时安排不过来,可以以后再安排。   “骑马?”徐慎回到家,脱下大衣挂起来。   舒然送上一件适合家里穿的棉衣给他,嗯了声:“要是不下雨,能够骑马去户外溜达溜达,那多好啊,你忙活了这么久,也该放松放松了。”   “行,听起来挺有趣的。”徐慎被说动了。   其实他小时候看别人骑过马,骑过牛,后来看见路边的猪,都蠢蠢欲动想骑一骑。   徐慎没试过,只是看见村里很多小孩都这么操作过。   “学骑马貌似也不难,我在景区骑过,”舒然回忆着说:“温顺的马一下子就能上手,咱只要不骑烈马,可以随便耍威风。”   “瞧你说的,那是不是得带上相机?”徐慎想象了一下舒然骑在马背上的画面,只想到翩翩年少,意气风发,他心动,他想记录下来保存欣赏。   “带,明天去买一身最俏的骑马装。”舒然笑着说。   做了这个决定,俩人就祈祷着星期天别下雨。   第二天是星期六,舒然也好久没有出过门,事实证明,他真的是宅男,再怎么枯燥无味的创作生活他都坐得住,并且乐在其中。   好不容易出一趟门,舒作家将自己捯饬了一下,最近徐慎看惯了他头发乱蓬蓬披着军大衣的样子,忽然间这么精致俊俏,就是老是想看看。   一次两次还好,四五六七次就太过分了。   “慎哥,你那火热的视线骚扰到我了。”舒然提醒某人一声。   徐慎自认脸皮挺厚的,继续笑吟吟地看着媳妇儿:“我看我媳妇儿,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那也不带这么变态地看,”舒然说:“眼珠子都快黏在我脸上了。”   这么说,徐慎就有些不服气了:“舒作家,要不要我告诉你……其实你瞧我的时候更变态。”   “别胡扯,什么时候?”舒然侧目,寻思着,他有吗?他有很变态地看过徐慎吗?   “你忘了吧?每回我拿手帕给自己接那玩意儿的时候,但凡挡一下你都要拍开我的手。”徐慎回想起那个画面,忍不住笑了起来。   “……”舒然瞬间表情扭曲,面露尴尬。   如果徐慎不说,他是真的没意识到,不,那不是舒然,那只是被欲望控制之后的假舒然。   两个初到沪上不久的人,花了点儿功夫才打听到买卖骑马装的地方,这是一个有些名望的老店铺,支持定制,他俩明天就要穿,定制来不及。   也有现货,款式中规中矩,但衣架子怎么穿都好看吧。   舒然先给徐慎穿,虽然他……也不是很懂,有些繁琐:“哎,你老说我什么都懂,今天就遇到我的盲区了。”   “还好吧,”徐慎笑着说:“长袖穿在保暖衣外边,这个领口怎么系我就不知道了,马甲肯定是穿中间……”   这套骑装还挺复古的,领口有个华丽的领子,系法确实挺讲究。   “算了,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舒然试了几个打结方式,最后决定好看牢固就行。   “这裤子……”徐慎刚穿进去一条腿就说:“太合身了吧,骑马难道不是应该穿宽松好活动的?”   “你扯一扯?”舒然说。   徐慎真的扯了一下,发现弹性很好,但是,贴身就是贴身,线条一览无余:“算了,反正今天也不是我一个人穿。”   他麻溜地穿好自己的骑装,开始给舒然换上:“然然。”   “嗯?”舒然手忙脚乱系扣子,抬眼。   “腿真直。”徐慎赞了一句。   “……你一本正经的就是跟我说这个?”舒然也是服了,拍了他一下:“彼此彼此,真翘。”   “喂?”徐慎轻咳一声:“明天可不许这样。”   可能连老天爷也感觉到了他们想撒欢的心情,星期天并没有下雨,还出了点儿太阳。   徐慎一早起来看天气,看完伸着懒腰回屋里开心地通知舒然:“晴,快起床。”   “天佑我也。”舒然打了个哈欠,用比平时快两倍的速度爬起来洗漱。   今早吃的开花馒头,不久前老涂她娘蒸了一大锅给他们送来,每天早上慢慢吃,平时饿了也可以蒸两个吃。   “骑马耗体力,你多吃点儿。”徐慎操心地说,这年头什么都在涨,只有他媳妇儿的食量不涨。   舒然跟小鸟一样张开嘴,一口吃掉徐慎递过来的一块馒头。   上边沾了炼乳,时下价格还挺贵的,三十多块钱一斤。徐慎就爱买这些东西给他吃,只要听说有营养就买,跟老太太喂孙辈似的。   “你也吃。”舒然也撕了一块馒头沾炼乳,送到徐慎嘴里。   “好甜。”徐慎不惯吃。   俩人吃完早饭,由徐慎开车出行。   他们近来又新买了一辆车子,花了二十万的巨款,开出去倍儿有面子。   芦笛还曾打电话询问,要不要派车来接送他们,由此可知芦笛很富有,舒然说不用,对方笑着说:“我猜也是,你的事业可不小,只是觉得你初来乍到,出行可能还不方便。”   舒然夸了一声芦笛兄真细心。   徐慎今天的心也不在工作上了,一心想着骑马撒欢,车开得飞起,很快就到了郊外的马场。   工作人员远远儿瞧见一辆汽车矫健地蹚过泥泞道路,最近,下了好长时间雨,进马场的泥道有些坑洼。   “应该是徐先生和舒然来了。”芦笛一身骑装,年纪三十五左右,是个戴眼镜的斯文男人,他身边带着自己的秘书。   “不知是谁在开车,这车技真不错。”秘书说。   答案很快就知道了,汽车开到前面来,大家伙都看清楚了驾驶室的年轻男人。   杂志上的男模照进现实,一看还真不假,那张俊脸的确让人过目难忘,并且活生生的真人看起来更立体,更灵动,让人非常想上前跟他搭个话。   “可算把你们给盼来了。”芦笛笑吟吟地上前给舒然打开车门,秘书都稍微慢了他一步。   “谢谢。”舒然下了车,笑着和芦笛握过手:“芦笛兄。”然后立刻指着另一边的徐慎介绍说:“这位就是徐慎,我的朋友。”   “徐先生。”“芦笛先生。”   两人异口同声,握着彼此的手说:“你好你好。”   今天是出来消遣的,不谈别的事情,寒暄过后,几人跟着工作人员去马厩里挑选马匹。   舒然和徐慎都是初学者,由工作人员挑了两匹温顺的马,带去场地里学习。   主要是练习上下马,以及骑马的注意事项与技巧,确实不难,徐慎学得挺好,练习了两次动作就很规范了。   “徐先生学得真快。”负责教他的工作人员不禁赞叹。   “过奖。”徐慎握住缰绳,自己在场中慢慢跑起来,老马识途,他几乎不用看路,于是抽空看了眼舒然,发现舒然还在练习上下马。   他笑了笑,骑着马到旁边去转悠:“你说得对,学骑马确实不难。”   舒然看着马背上的帅哥,一边欣赏一边咬牙,也阴阳怪气地一句:“好看是好看,可惜长了张嘴。”   唯独徐慎听懂了舒作家的毒舌,笑容越发灿烂。   芦笛热身完毕,也骑着自己的马过来,和徐慎并排停下:“徐先生……”   徐慎身板笔直地坐在马背上,笑着说:“咱们都一起出来玩儿了,不该这么客气,我也跟着舒然喊你一声芦笛兄可行?”   近距离观看徐慎的一笑,芦笛都愣了愣,心下暗道,怪迷人的,接着哈哈笑起来:“可以啊,你说得对,都一块儿玩了不该客气。”又说:“我一见你就知道你不是那种文绉绉的人,而是有股子……匪气,你不建议我这么说吧?”   “不介意,”徐慎还挺诧异的,这位芦笛作家看人还挺准:“我也一样,感觉你的身份不止是作家这么简单。”   “确实不止是,”芦笛笑了笑:“我是做生意的,典当和古玩生意,怎么样,是不是跟作家八杆子打不着?”   “也不是吧,”徐慎说:“爱好古玩的作家多了去了,要说八杆子打不着,舒然写着惊悚离奇的文字,却做着精致的女装,才叫八杆子打不着。”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芦笛看着舒然上马背的身影说:“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徐慎笑笑不说话,舒然是咋想的?   纯粹就是……舒然记得住那些衣服的款式,又会洋文可以做外贸,其他的生意在这个当口都没有这个生意来得简单适合罢了。   以及那个什么,国风文化推广,也有一点儿关系。   但这些话可不能说出去,说出去舒然就没面子了。   “对了,”芦笛问:“他在写新书了吗?”   “我还以为今天就是玩儿不催稿呢。”徐慎说。   “意思意思地催一下,没写……也没关系。”芦笛言不由衷地叹气。   徐慎不开玩笑了,点头透露:“写了,我偷偷瞅了两眼,估计再写个把星期,他最近很努力,头发都掉了一把。”   “那就好。”芦笛一脸期待:“我小时候是听各种离奇古怪的故事长大的,古玩嘛,你知道的,听多了觉得也就那样,再也找不到毛骨悚然的感觉,直到我看了舒然的小说,过后好久都没缓过来,总怀疑他说的就是真的。”   “是的。”徐慎也有这种感觉,特别是舒然的经历告诉他,这个世界应该确实没那么简单,这么想想……他才是最毛骨悚然的读者。   “你们在聊什么?”舒然终于成功地征服了温顺小红枣马,骑过来跟他们一起并排站。   “没什么。”俩人异口同声,都不想被舒然知道,他们在聊他写稿写到头发大把地掉。   “走。”芦笛说:“去外边草地上跑跑,不要太快就没关系。”   这周遭都是马场的地方,地势十分平坦,马儿都熟悉。   “驾。”徐慎和舒然轻轻挥夹了一下马腹,马儿就慢慢跑起来,别说,这种感觉还真不错。   三月的郊外一片新绿,偶尔出来放松一下,十分解压。   离开时,彼此交换了名片,芦笛让他们有空去自己的古玩店坐一坐,一起喝茶。   舒然想到自己即将新店开业,也友好地发出了邀请:“芦笛兄有空来参加剪彩仪式吗?”   这个剪彩,他犹豫几天要不要举行了,因为人太少,只有他和徐慎两个撑场子,似乎有点儿可怜兮兮。   芦笛立刻答应:“当然有空,什么时候你说,我一定到。”   舒然便跟他说了时间,还叮嘱了一声:“人到就行,千万别送礼,我这不是客气话。”   “你说笑了,开业哪能不送礼!”   芦笛没有答应他,回头就吩咐秘书去准备花篮之类的,还通知了自己的七大姨八大姑等,想看美男子不,想看就和他一起去捧场。   既然决定了要办剪彩仪式,舒然就去联系报社记者了,送上门的新闻乐得报社记者连忙答应,保证那天自己一定全副武装地到场。   有了芦笛也还不够撑场子,舒然就把老涂打扮打扮也抓去凑数,四个人一起剪彩,看起来就好看多了。   剪彩当天清晨,芦笛和秘书一道亲自来送花篮,他们看了云裳品牌的直营店装修,直呼豪华壮观,怪不得还没开业就被为人围着玻璃橱窗欣赏,也怪不得消费者喜欢这个奢靡的调调儿。   这店弄得太好了。   “舒然,你这店窗明几亮的,对比一下我的古玩店,简直是明珠和鱼目。”芦笛不愧是作家,张嘴就来。   “那能一样吗?”舒然想也没想地说:“古玩最忌讳灯光直射,我要是现在说给你张罗几根灯管,你不得拍死我?”   “……”芦笛瞬间噎住,无言以对。   徐慎闻言暗笑,他媳妇儿就不是那种你捧我一下,我捧你一下的人。   “各位,记者来了。”老涂今儿个也穿得精神百倍,将头发梳起来还挺英俊:“咱们,开始剪彩了吗?”   就是有点儿不习惯这种需要面对记者的场合,他紧张得都有些结巴。人是需要历练的,距离老涂功成名就,还有至少二十年的时光要走。   “对了,把胸花戴上,”舒然想起这茬儿来,连忙拿出两朵胸花交给他们:“互相戴,别戴歪了,要上报的!”   “哦哦。”他们谨慎地接过胸花。   徐慎手里拿着一朵胸花,含笑着给舒然仔细戴上,而舒然也帮他细心戴上,轻轻抚平褶皱。   这本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他俩愣是吹毛求疵,摆弄了又摆弄,看得隔壁俩人也不敢大意,多次检查自己的胸花合不合格。   哪知道这俩人,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互相玩儿情调呢。   “好了,开始吧。”   偌大的店面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有路过的,有专门来看的,但无一例外,他们都被这精致好看的店面装修吸引住了目光。   当几位戴胸花的老板们排排站在一起准备剪彩后,人们的目光就落到了这几位身上,穿正装的帅哥,还一下子出现好几个,大家都爱看这个,看得目不转睛!   记者也在拍,拍得手指都快僵了。   舒然和徐慎站在中间,被记者拍照期间他忽然意识到,这样带着胸花站在这里,也太像结婚了吧,老涂和芦笛就是伴郎,记者是他请来的记录婚礼摄影师,路人是来祝福婚礼的亲友……   想着这些,舒然的笑容很幸福灿烂,拍出来的照片效果也相当地好。   眼神中仿佛有星光点点在闪烁。   碍于目前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他不能立刻跟徐慎分享,这个甜甜的想法。   能说会道的司仪说完话后,宣布剪彩开始,几人郑重地剪开彩带。   司仪带动得做场的人们都鼓起掌来,舒然和徐慎带头给大家鞠躬:“谢谢。”   店铺正式开业了,店员是从京里调过来的精英,无需舒然和徐慎帮忙也能应付得来。   “芦笛兄,”舒然说:“感谢你大老远前来助威,你看看店里有什么你能看上的,不妨挑一些回去?”   芦笛:“客气客气,我的七大姨八大姑已经在你店里转悠了。”   舒然:“……”七大姨妈大姑?   嗐,得亏没说全场免费!   舒然和芦笛说完话,放眼去找徐慎,发现徐慎正被一群顾客围着问问题,或许是问他男装的事儿,或许是问他挑衣服的诀窍,舒然没有什么可吃醋的,这些都是正常交流。   他这边很快也有顾客过来找他说话,于是三三两两地站着,像极了一个时装沙龙。   笑容得体的店员们,穿着精致的工服,端着一托盘幽香的花茶,穿梭在客人们当中,如鱼得水。   徐慎一边招呼着客人,时不时也找一下舒然的身影,看他几眼才安心继续工作。   偶尔视线在空中相遇,便轻轻地眨了眨眼,有种瞒着全世界偷偷恋爱的甜蜜。   “徐老板,贵店会出夏款男装吗?夏款的杂志什么时候发行?”一位太太问。   “估计要到四月份。”徐慎收回和舒然眉来眼去的眼神,忙说。   “有男款吗?想给我家先生准备两套。”另一位客人问。   “少量,大约也还是四五款。”徐慎心想,舒然说得对,已婚男同志果然没有择衣权哎。   开业这天,他们忙得挺晚才下班,徐慎拿出自己偷偷藏的一篮子花递给舒然:“拿着,好在我今天手疾眼快,不然就没了。”   是的,摆在外边的花篮都被拿走了。   “你真机智。”舒然目瞪口呆地接过花篮,等等:“送我的?”   “是啊。”徐慎说。   “你,拿芦笛兄送的开业花篮,送我?”舒然说了句:“你真是个人才。”   “这么好看,为什么不可以?”徐慎还挺冤枉的:“你不是常说,绿色又环保吗?”   “好吧,你对浪漫过敏。”舒然认命地抱着花篮,不过有一说一,确实挺好看的,可以放在书桌上欣赏。   “……”徐慎不是很懂浪漫过敏是什么含义,但又不是完全不懂,他约莫是懂了的,步伐一转向:“走,去买新的。”   “买个屁,可以了,回家!”舒然把他扯回来。   “真没那个意思,你别误解。”徐慎开车回家时,还一直观察舒然的脸色,跟他解释。   “我知道你没那个意思,”舒然闻着花朵,骂了声:“傻子。”   “哦。”徐慎看着前面笑。   回到家脱了外套,舒然看见对方身上的胸花又想起了今天的脑补,笑着说:“你看咱俩的胸花,像不像新郎戴的那个?”   徐慎低头看了一眼,还真是,便回答说:“像。”又顺着这个思路想了想:“感觉咱俩今天又结了一次婚。”   舒然笑了,原来不止是自己有这种感受,徐慎跟他也想到一块儿去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就像又结了一次婚。”他点头。   徐慎挂好衣服过来,抱住媳妇儿,先亲一个绵长深切的,解了那股子‘馋’才放开,好好说话:“就冲着你这句话,今晚必须再洞房一次。”   说着就将舒然打横抱起来,抱到屋里去:“今天穿着皮鞋站了一天,脚疼不?”   “还行?”舒然靠坐在床头,顺手就拉过棉被盖住自己。   “那我去烧水了,洗澡洞房。”徐慎说。   他记得第一次时,舒然不是那么心甘情愿,也就是说他俩的洞房花烛夜不是那么圆满。   “洞房个头啊,今天开业那么累呢。”舒然懒洋洋地瞥他。   “又不用你动,你也好意思喊累?”徐慎坐在床边,仔细把身上的配饰摘下来。   “我怎么不好意思?”舒然靠在床上,抬起脚轻轻踹了踹徐慎:“瞧你说的,不用动就不累了吗?”   “是爽累了吗?”徐慎问。   “对。”舒然笑着说。   耍了几句嘴皮子,徐慎弄好洗澡水叫舒然去洗,舒然还是听话地去了。   就像徐慎说的一样,反正又不用他动。   *   第二天,某报上就登了云裳新店剪彩的头条,舒然又一次和徐慎双双同框上报,他拿起大剪刀,和很多书迷一样,咔咔把照片剪下来收藏,另外将一份没剪去照片的收藏起来。   这报发出去,大家伙都知道舒然在沪上活动,第二日,立马就有沪上文学的人员找上门来。   “舒然先生,我们是沪上文学的,”人家递了张名片过来,笑呵呵地说:“您可以考虑一下,把书交给我们公司出版,版税可以谈谈。”   舒然的新书确实即将完稿,可是,他从来没有打算把新书交给其他出版社,新书他仍然想交给吴社长去操办。   便拒绝道:“实在不好意思,我有长期合作的出版社了。”   对方不放弃地问:“那您有其他的文体要出版吗?诗歌,散文,杂志都可以啊。”   “没有,”舒然挺不好生意地说:“我不会写诗歌,也不会写散文,真的没有更多可以出版的……”   等等,也不是没有,舒然抓抓头:“书迷写给我的信可以吗?他们文笔优美,言之有物,还写了人物小剧场,如果可以的话,我整理一下!”   对方连忙说:“可以。”   “好的,”舒然说:“那我回去整理一下,然后问问书迷的意见。”   于是舒然回到家,挑出一些适合出版的书信,挨个回信询问,有电话号码的直接打电话,其中有些是纯读者来信,有些是作家。   被问到的作家都很同意,还问何时出版,一定去买一本珍藏。   舒然说:“我的新书不日也要上市,估计这本书信录,会乘着东风也发。”   沪上文学确实是这么想的,还挺怕赶不上舒然的新书,所以催得挺急。   舒然将新书送出去,才开始整理书信交给沪上文学。   这时他和徐慎已经回了京城,准备夏季新刊。   “你们谁做封面模特?”舒然在会议室里问。   新刊款式都敲定了,现在轮到敲定这个问题。   这次的男装谁来拍?封面谁上?   春季刊是三个女模特一起上的,徐慎当内页,这回需要换个新花样了。   “森哥,你上?”舒然看了眼陈森。   陈森立刻瞥了眼薛燕,前阵子薛燕还跟他说,徐慎上个杂志,被人民群众看光了,要是她男人这样,她肯定吃醋。   “?”舒然心想,你们哥几个的传统还真一致,媳妇儿说啥就是啥。   “看我干什么呀?”薛燕被看得脸热:“我又没有什么意见。”   她自己还上了封面呢。   “我上还是不妥,”陈森摸摸自己的脸:“我没有慎哥上镜,万一让大家失望就不好了。”他自认为挺中肯地说:“上本慎哥这么受欢迎,不如这次就让他当封面,大家肯定很喜欢。”   “也不一定,”舒然说:“一口气把大家的新鲜感耗没了,就没有后续了,如果压一压慎哥,神秘一点儿,反而能帮他稳固支持者,你们相信吗?”   徐慎不是职业模特,不宜经常露脸,否则就失去了老板的威严。   大家想想好像还真是这样。   “这叫维护价值感。”舒然把重点写在黑板上。   “要不请明星?”江帆提议。   “那多费钱,”舒然说:“咱们创业期间呢,还是省省吧。”   众人翻白眼,心说你俩在沪上买车买房一通瞎花钱,还在乎这俩钱!   “森哥要是害羞独自上镜,可以抓凯哥一起来……”舒然出了个馊主意。   陈森却听了进去:“那我打电话让他来一趟。”   舒然一整个被震撼了,不是吧,森哥真的是害怕自己独自上镜……也对,森哥的性子就是不外向的,实际上根本不霸气也不侧漏。   就这样,陈凯被他哥一个电话召进京城,江帆拍他俩时笑得七歪八扭,不过笑完就开始打寒颤,壮丁看起来都被抓完了,等秋季新刊……谁上?   江帆紧紧地抱住自己的相机,不,摄影师应该不会被抓壮丁。   不放心,江帆还是去探探舒然的口风:“大总管,秋季新刊谁上?”   “你想上吗?”舒然问。   江帆指着自己惊惧交加的脸:“你看我是想上的表情吗?”   舒然叹了口气:“那就抓谢原吧。”   “我同意。”江帆点头,喜滋滋地走了。   四月中下旬,夏季新刊姗姗来迟,好险赶在立夏前发行,而五月份天儿还不太热时,店铺上了一批夏季新货。   从年初到初夏也有段日子了,舒然这天工作闲暇时问陈森:“森哥,你和燕子谈得怎么样?”   “挺好的。”陈森说。   “就三个字儿,没了?”舒然调侃地看着他。   陈森笑了起来,这才多说几句:“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等忙过这阵子,我陪她回老家看看。”   “回回回,”舒然说:“我和慎哥回来了,你尽管放假吧,跟人家长辈有商有量,千万别把想法闷心里,不然人家不知道你咋想的。”   “你说的话跟我娘一样,”陈森也调侃回去:“你今年才二十。”   “我好心提醒你。”舒然瞪着他。   “谢谢。”陈森真心说,其实他想表达的是,舒然跟亲人一样操心,这世上没几个对他这么好的了。   “谢什么,”舒然说:“我没在那些年,你也照顾慎哥很多。”   “咱们非得扯慎哥吗?”陈森侧目。   也是,舒然笑了笑:“是我口误。”   若非舒然是徐慎的宝贝媳妇儿,陈森非得搂着舒然联络联络感情不可,但现在还是免了,徐慎要打人的。 第57章   和舒然打过招呼, 陈森带着女朋友薛燕,收拾收拾去了薛燕老家见家长。   订婚什么的都很顺利,回头把两家的父母接到京里, 一群人热热闹闹地操办了喜事。   陈森主动掏钱出来,让岳父岳母回乡里摆流水宴, 让大家伙知道薛燕风风光光嫁人了。   岳父岳母自然很高兴,不过流水宴是不是太夸张了?   他们都是普通小老百姓, 没有干过这么奢侈的事情。   好在薛燕劝住他们:“爹娘,森哥让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那个钱真不值什么, 她自己的小金库都能掏得起。   然后小两口就从大杂院这个大家庭搬了出去, 也不远,就在隔壁胡同买了个小院子, 过起了新婚生活。   “森哥,如今我都结婚了, 以后还当模特不太好吧?”薛燕犹豫着和丈夫商量:“怕人说闲话,対你的名声不好,不如我回后勤工作?”   “这看你自己,”陈森倒是不介意:“你要是喜欢模特这份工作就继续做, 喜欢后勤也很好,就是后勤比模特还要劳心多了。”   “可不就是看你们劳心才想转后勤的吗?”薛燕坐在梳妆台前,笑着拆开辫子:“虽然我能力可能不怎么强,学呗。”   她戏班子出身的, 没读多少书, 但思想不守旧, 接受新鲜事物比较快。   陈森笑了:“那我手把手教你。”   “嗯。”薛燕拆了辫子, 看看镜子中风华正茂的自己,满眼都是幸福的光芒。   次日早上, 舒然提着吃的过来找他夫妻俩,发现俩人果然没起早,陈森被他打扰起来,还犹带起床气的样子。   “森哥,”舒然将吃的往桌上一放:“你真是不够疼媳妇儿,都这个点儿了还不给弄点儿吃的。”   “这不是才醒吗?”陈森抓抓头尴尬地笑起来。   “哦。”都是已婚的过来人,舒然非常懂,他笑着说:“明天你要上班了,我过来跟你交代点儿工作,我和慎哥明天就出门。”   “去沪上?”陈森坐下来给他倒水。   “是啊。”舒然点头。   “好,你说吧。”陈森认真起来。   听见外头的动静,薛燕也醒过来了,她起身洗漱收拾屋子,然后陈森喊她出来吃早饭:“燕子,不用张罗了,你出来吃吧,舒然给咱俩买了早饭。”   “哎,舒老板这么早?”薛燕这会儿是盘着头发的形象,笑容甜甜的,让人一眼就瞧出来她跟结婚前的气质变化。   “别喊舒老板了,跟森哥一样喊我的名字就成了。”舒然赶紧说。   “好嘞。”薛燕笑笑。   他俩说话,薛燕就坐在旁边吃饭,也竖起耳朵听一耳朵。   陈森也是老板之一,薛燕跟陈森结婚了,身份就不单只是一个员工那么简单,怎么说也是个老板夫人,所以必须得学习更多的知识。   舒然说完就匆匆走了,不敢打扰小夫妻俩的新婚生活。   到了公司。   谢原正対着一封美院发来的信件犹豫不决,他出名了,隔三差五就收到不少来自各地的邀请,有些希望他去当讲师,开讲座,有些希望他去参加活动,还有花重金挖角的。   一门生意火了,必然会引起跟风。   就像他们之前带动了外销生意一样,现在国内也掀起了做服饰品牌的热潮,谢原这个主设计师,立刻成了香饽饽。   其他就罢了,再重金谢原也不屑一顾,他怎么会是那种白眼狼呢。   但美院邀请他去参加活动,他还挺想去风光一把的。   目前父母和亲戚朋友,対他的态度已经截然不同了,提起他都是骄傲自豪的,同时还会经常问问,他们这个企业还要不要人。   八杆子打不着的表亲戚都找他要介绍信,要岗位。   谢原自己拿不定主意,因为他实在不是一只会咬人的兔子,心里再多的耀武扬威也只是默默地在心里过把瘾,说出来可不敢。   “去啊,为什么不去?”舒然毫不犹豫地说:“请你去演讲呢,你现在是名成功人士,别怕。”   “我,算吗?”谢原一时半会儿没有什么实感和底气。   “算的,可算了,”舒然使劲儿地点头:“去吧,就去讲讲自己的心声,讲讲自己的设计,顺便宣传宣传咱们的国风文化,带动大家支持国风。”   “行,那我去。”谢原得到任务分派,气势立马就不一样了起来。   之前是个人行为,现在是出公差,还是出公差给人长胆。   这个暑假有两件事情值得一说,一个是舒然的新书发行,沪上文学果然借着这阵东风把那本书信录也出了,稳稳赚了一笔。   新书口碑依然很好,怎么说也掉了舒然很多头发,花了他很多心血去创作。   书迷们対内容没有任何不满意,唯一的不满意就是大少了,二十万字左右几个小时又看完了。   小报不关心舒然的新书究竟写得好不好,只关心这本书的稿酬还继续捐吗?   不知哪个报社知道舒然的电话号码,直接就打电话采访。   “捐。”舒老板対这种行为有些不爽,回答了一个字就挂了电话。   要是别人脾气这么大,这么任性,记者少不得要写十篇八篇文章讨伐一二,可是这个人是舒然哎,记者只会觉得自己错了,対方生气无可厚非。然后拿着这一个字的素材,去写一篇洋洋洒洒的赞美文章。   就连舒然为什么只说了一个字儿就他撂电话的行为,也描写成有性格,真性情,不搞虚的那一套。   这篇发报,大家竟然是喜闻乐见的。   被舒然回过信人们,还挺自豪地跟旁人说,対比一下这位记者,我们实在不该抱怨舒然回信字数少,他至少没有花一个字儿打发我们。   顺便谴责一下记者贸然打电话采访的行为。   但如果他们知道舒然的电话号码,估计也会厚着脸皮拨一下。   知道舒然会收录书迷来信出版,给他写信的人数一夜之间暴增。   芦笛就十分用心地写了一篇,特地打电话叮嘱舒然一定要给他登。   “我还有个小小的要求,”芦笛笑嘻嘻地说:“如果可以的话,请将在下的文章放在第一篇。”   舒然皮笑肉不笑:“这还真是个小小的要求呢。”   好不容易给舒然打一次电话,芦笛说:“我们再聊几句,别挂。”   他也是看了小报的。   “你说。”舒然确实是想挂的。   “夏刊怎么没有徐兄了?我家里的七大姨八大姑都很不满,听说我俩是朋友,叫我问问。”芦笛说。   “我还以为你要聊我,原来是聊他。”舒然郁闷,这么多女同志惦记着徐慎的吗?   不过‘出卖’徐慎色相是自己的决定,舒然抚抚自己的心口,不气不气:“年底再看看,最近他很忙。”   “忙什么啊?”芦笛问。   “开公司呢。”舒然说。   这个暑假的第二件大事,他们在沪上注册成立了一家投资公司。   名字就从当初大家喜欢的,但没选上的名字里边挑选,这次选择的是江帆喜欢的万恒,把江帆乐得见牙不见眼。   投资公司在这时候比较少见,就算解释一通投资公司是干什么的,时下很多人也理解不了,为什么没有任何实体的经营性业务,还能这么赚钱。   也不是完全没有实体,目前国内市场能投资的项目不多,他们还是做了点实体——在工业城市建大型工业园招商。   以现在的建筑材料物价和工资水平,建厂房招商亏不了,很快就能赚回来。   工业园也是个新概念,没揭幕之前,大家都不知道舒然在干什么,也只有跟着他干的那一帮人大约知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老涂在投资公司被按了个经理的职位,实际上他目前的工作主要是……招商。   从一个清高的教师,到梳着大背头夹着公文包,整天走街串巷地寻找客户,这个落差,其实也不是很大。   主要是现在,涂文志二十万的桑塔纳开着,大房子住着,丰厚的工资领着,他后顾无忧,自然做什么都愿意。   看到老涂这么卖力,徐慎和媳妇儿说:“其实这样跑,没什么效率,等工业园揭幕了,登个报宣传一番,我想应该有不少老板愿意入驻。”   他们工业园的配套设施优势很大,说不定老板们会抢着入驻。   舒然知道是这个理儿,掀了掀眼皮子:“老涂的毛病就是不够接地气,你想啊,他刚毕业出来就一直待在校园里,接触过社会吗?知道社会上都是些什么人吗?让他多去碰碰壁挺好的,不然一路顺风顺水,以后受挫了怎么办?”   徐慎一想,不得不佩服舒然想得全面:“还是你想得周到。”   也是,他们几个都是经历过人情冷暖的,老涂可未必,老涂接触过的人太少了。   “我只是害怕一手捧杀了一个人才。”舒然说。   假如没有他的干涉,老涂一定会经历很多挫折才能成长起来,如今他什么都给老涂配套好了,很难说不会改变历史轨迹。   是的,老涂心气儿高,特别容易受挫。   受了挫的老涂,每天回家都要提着半斤酒过来,找徐慎骂骂那些奇葩的客户。   徐慎安慰他:“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老涂,以后飞黄腾达了,你且回去看他。”   “没事儿,”老涂自个儿笑了起来,哪还有刚才的愤慨:“我就是嘴闲骂一骂,其实无所谓,谁在乎呢。”   以前可不,他敏感,经不起别人一个不対劲的眼神,他会猜人家是不是嫌弃他穷酸,看不起他。   现在想想,都是自己想多了。不是别人素质好,而是别人没有空闲搭理他这个不相干的人。   见他自己能调整,徐慎就放心了,笑笑说:“対,咱目光放长远,理会这些做什么。”   “是啊。”老涂说:“看看舒老弟,一天天地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他这么忙……他还要操心我。”   徐慎看了老涂一眼。   老涂笑笑,端起碗开心地喝了一口酒。   别人怎么样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舒然是真的欣赏自个,舒然看他的目光总好像他很厉害一样。   “这么些年,只有舒老弟懂我。”老涂感叹一句。   知道真相的徐慎,见老涂自己美,也低低笑了,但他不会告诉老涂的,舒然只是老早认识你罢了。   不过按照舒然的性子,対自己的朋友肯定不会差,不管这个朋友有没有本事,比如陈凯这个拖后腿的货,舒然也不曾嫌弃过。   远在南市的陈凯忽然感觉鼻子发痒,就好像有人在念叨他似的,最终还是重重地打了个一个喷嚏。   正在讲话的市领导,顿了顿往他那边看了眼,眼神还挺温和的,似乎没有怪罪他的打扰。   陈凯连忙回了个歉意的表情。   他今天代表公司参加市里组织的会议,此时此刻坐在前排最中间的位置,就还挺众星捧月的。   只因在过去的一年里,他们公司为南市创造了惊人的收益。   往年如果有类似的会议,这个位置一定是袁家的,不是袁敏亲自来,就是他儿子袁峰来。   而如今,袁峰也只能坐在陈凯边上,屈尊第二。   没办法,大几万人的厂子在南市真的很厉害,南市的经济因此飞速攀升了一截。   那领导能不喜欢这样的企业家吗?   要是这个企业搬走了,整个城市都得伤筋动骨。   散会后,袁峰笑着跟陈凯搭话:“陈老板,恭喜恭喜,今年恐怕要创下神话佳绩了。”   “啊呸,你别咒我。”陈凯说:“一年更比一年高。”   今年就神话了,那明年算什么?后年又算什么?   袁峰噎了一下,内心暗骂了句兔崽子,好狂,不过没办法,现在陈凯是牛上天了:“我听说,南市就你一个人坐镇,你哥和徐慎都到外地去了,不知现在在干什么?”   “还是做衣服呗,能干什么?”陈凯哪能告诉袁峰,公司正在搞工业园,落成后可以震惊全国。   “是吗?”袁峰问:“晓冰那丫头总念叨你,你可以赏光来家里做客吗?”   “免了,我哪里高攀得起,”陈凯说:“还有,别拿袁晓冰做幌子,恶心人。”   袁峰一阵气闷,因为他也没撒谎啊,他五妹确实天天念叨陈凯家的衣服抢钱。   陈凯嘲了袁峰一顿,心情美滋滋地走了。   外边还有大把记者等着采访他呢。   以前陈凯总是在想,等自己出人头地的那一天一定狠狠报复回去,各种耀武扬威。   但实际上是,如今飞黄腾达,他们却不一定会有闲心去管以前的対头,比如面対现在的袁家,陈凯只有不屑一顾。   假如在公共场合遇到他爸那个渣渣拜把子兄弟袁敏,没准儿他还能笑着喊一声袁伯伯好,问问他近来身体怎么样?   要争取多活几年等他爸出来哈。   至于那个不成器的袁峻,早已被陈凯甩了十八条街不止。   如今他只需往袁峻身边一站,一个字儿都不必说,袁峻自个就会很难受。   沉默是给対手最好的蔑视。   今晚他们哥几个的经历都一样,都被银行行长设宴请去吃酒。   不过气氛和结果就截然不同了。   徐慎在工业园视察工地,身边跟着一大帮下属,项目经理、总工程师、造价员安全员等等,听说老板来了,全都跟过来一起走工地。   刚开始徐慎一点儿都不习惯这种大排场,其实有个熟悉工地进度的人带他一起走就行了,但后来……他就习惯了,因为他发现,这些人是打从心眼里惧怕他,好像他随时都会让大家伙下岗一样。   “徐老板,舒老板来了,让您回一趟办公楼。”一个小伙子骑着自行车过来通知。   “嗯。”徐慎扑在工作上的心,一秒钟就收了回来,毫不耽搁地返回办公楼。   一群人闻言也呼啦呼啦地跟着他回去,那位舒老板向来很神秘,他们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今天难得対方来了,要好好见一见!   “怎么来了?”徐慎一见到舒然就笑了起来,整个人一下子就有了二十四岁的模样,不像刚才视察工地般冷峻。   “朱行长请咱俩去吃饭,他夫人亲自下厨,”舒然把视线从墙上的国家地图上收回来,落在徐慎身上:“既然人家都这么有诚意地三催四请了,要不就去一趟。”   要不面子上过不去。   “他真是锲而不舍,”徐慎的笑容淡了下去,看起来不是很耐烦这个朱行长:“那我还得换身衣服。”   “工作嘛,也是为拉客户。”舒然说,低头看了眼徐慎脏兮兮的裤脚:“其实也可以不换,用刷子沾水刷两下就干净了。”   外边就有水龙头和工人们刷鞋的刷子,舒然対徐慎勾勾手指:“你跟我出来。”   舒然领头走出徐慎的办公室,顿时看见外头一堆人站着等他。   “舒老板好!”由项目经理带头,一堆人齐刷刷地给他鞠躬。   “各位同事们好。”舒然笑着点点头,又说了一句:“工作辛苦了。”   “不辛苦!舒老板辛苦了!”大家伙又是齐刷刷地喊道。   舒然觉得挺无奈的,也挺可爱的,这是时代的特色。   徐慎当初也是这种待遇,此刻瞥见舒然的表情,他暗里偷笑,连他这种常年在外面混的人都不习惯,更何况是天天宅家里的舒然。   “愣着干什么,快来!”舒然朝徐慎催了一声。   大家伙浑身一震,第一反应就是:舒老板不是在吼他们吧?!   仔细看了看,不是,舒老板在吼徐老板,等等,文质彬彬的舒老板,在吼高大严肃的徐老板?   “来了。”徐慎赶紧收回看热闹的心思,乖乖跟了上去。   大家伙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十分想不通,为什么不是徐老板吼舒老板,毕竟舒老板长得斯文白净,气质文弱,看起来才是被欺负的那个。   “我自己来。”徐慎发现媳妇儿要帮自己刷裤脚,他连忙弯腰去接刷子。   “你给我站好,有些位置你自己刷不着。”舒然拍开徐慎的手,打开水龙头把刷子冲洗干净,随意甩了甩多余的水,就扯着徐慎的裤脚刷起来。   “刷得到。”徐慎还想去抢。   舒然抬头瞪了他一眼:“多大点儿功夫的事,你能不能别磨叽?”   就帮着刷一下怎么了?   平时徐慎帮他干这干那的也不少,怎么调换一下角色就不行了?   “……”徐慎只好站着,不跟他抢了。   但是旁边的人都看得出来,徐老板被舒老板服务着,浑身上下哪儿有一丁点享受的意思,倒是满脸的不敢当。   周围人都看得愣愣的,原来徐老板……也有这种生动情绪。   他们还以为这位年纪轻轻就定力非凡的老板,天掉下来都不会变脸呢。   现在看见対方和舒老板相处才知道,原来不是没有情绪变化,只是情绪变化只対舒老板。   舒然专心致志,很快地将徐慎两只裤脚上的水泥印子刷干净,西裤布料表面上,也没有留下水印。   他干脆又给徐慎刷了皮鞋。   “得得得……这个我自己来了。”徐慎一把蹲下来,夺走媳妇儿手中的刷子,自己刷起了皮鞋。   “什么毛病?”舒然笑骂,然后把自己的脚伸出去:“也给我刷一下。”   “刷刷刷。”徐慎立刻放弃刷自己的鞋,马上给媳妇儿认真刷起来。   直到把舒然的皮鞋刷得反光,才继续清洗自己的。   “各位,我们先下班了。”舒然站起来,跟大家挥挥手。   “舒老板再见!”一群人将他们送到停车的地方。   上了车,徐慎说:“他们看起来很喜欢你。”   “啊,我人见人爱。”舒然靠在椅子上笑。   徐慎也笑了,是啊,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看见不喜欢舒然的人,也许有,比如在报上活跃的那些,见都没见过,只凭一些片面的认识就好像解读完了一个陌生人似的,然后写文章抨击。   每次看到这些徐慎都很想笑问一句:“你要不要看看自己的小作文,未必是在解读别人,而是在解读自己,把自己的内心暴露得一览无余。”   那位朱行长家住在市区里,回去的路还挺远,徐慎的车开得不快,天擦黑才将车子开进人家单位停车场。   対方在门口安排了人,可能是下属之类的,舒然和徐慎一下车就有人过来开车门了,然后将他俩迎上去。   舒然也饿了,刚进门嗅到香气其实还挺高兴的,但是,他和徐慎一进门,就看见了一屋子人,少说也有十好几个。全都是他不认识的,这会儿他的脸色就变了。   徐慎的脸色也是倏地一沉。   毫无疑问,他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迫成了朱行长的资源。   这就很让人恼火了。   “哟,舒老板,徐老板,可把你们两尊大佛给盼来了!”朱行长立刻上前来握手,却看见舒然和徐慎的脸色都不太妙,连忙解释:“误会,都是误会,撞巧了。”   “朱行长,”舒然躲开了対方硬要握手的举动,笑了笑:“既然你有这么多客人要招呼,那我们就下次再来拜访。”   徐慎听了舒然的决定,第一时间用自己高大的身躯挡在舒然面前,替他拦住朱行长的挽留:“対,我们下次再来拜访。”   “两位来都来了,”朱行长说:“来了又走不是下大家面子吗?”   “是啊,留下来大家认识认识嘛。”有人插了一句。   “就是。”朱行长看着他们。   这两人可知道,今天来的这一屋子人都有谁,朱行长觉得自己千辛万苦组了这个局,这俩年轻人应该感谢他才対啊。   谁还嫌弃人脉多呢?   “你有没有面子我管不着,”徐慎冷冷说:“我只在乎我有没有面子。”   他生得高大健硕,出色的脸庞硬朗冷峻,还被芦笛评价过一身匪气,如今这样强横地来一句,顿时压迫感十足。   朱行长张着嘴巴,愣是没想出什么下文来。   而屋子里的其他人,脸色顿时都非常难看,似乎没想到他们这么不给面子,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要走。   “走。”徐慎揽着舒然的肩膀,用身体将舒然护着出去,因为他害怕这群人玩阴的。   可不奇怪,别以为正儿八经的行当里就没有土匪,有些甚至比土匪还黑。   如今看这个朱行长的行事作风,明显就是带点儿流氓气。   舒然也隐约察觉到了气氛不対劲,他被徐慎揽着出去的时候,感觉脚步有些轻飘飘的,掌心也出汗了。   “没事儿。”徐慎捏捏他的肩膀,低声安抚:“我在呢。”   真叫打手来打他们,有多少他放倒多少。   “嗯。”舒然努力淡定下来。   不是他胆小怕事,只是想到,现在不是到处都有监控的社会,他们很容易挨闷棍。   徐慎対这种场面很有经验似的,上车前还仔细检查了一遍车子,确定没有什么不妥才叫舒然上车。   “没想到他竟然是这种人,”等车子顺利开到路上,舒然气笑了,抱着胳膊说:“前面装可怜骗我,还说什么温馨家宴,他爷爷的。”   他气朱行长无耻,也气自己容易上当。   “消消气,”徐慎伸手摸摸舒然,他知道舒然气的是感情被欺骗了,但没办法,这个世道上有些人就是不值得:“吃一堑长一智,以后人家邀请你,再有诚意也要掂量掂量。”他叹了口气:“如今咱们身份已经不同了,接触的人不会再那么纯粹。”   “我知道。”舒然也叹了口气。   以后不仅要注意来往的人,还要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   “想吃什么?”徐慎开始张罗吃的,好像没把这件事放心里。   “都行吧。”舒然被气一气胃口都消失了:“他会不会记仇,给我们穿小鞋?”   一个银行行长倒是翻不了天,就怕他有一堆难缠的小鬼祭出来。   “不怕,你忘了我以前是干什么的?”徐慎心里有计较,给了舒然一个安心的笑容,专心在街上找吃的。   “好。”舒然也看着徐慎,忽然安全感满满。   嘶,好像找个混过的男朋友其实也挺好的。   还有,刚才那一屋子人,现在想想没有一个比徐慎高大。   就算动起手来,还真不一定谁输谁赢。   徐慎领着媳妇儿在外边吃了一顿水饺充饥,然后回家,将一窝乱炖安置下去,就到屋里打电话回南市。   陈凯接的电话:“慎哥,咋了?”   “在沪上差点儿让人给阴了。”徐慎说。   “他娘的,”陈凯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高声问:“谁?”   “暂时没事儿,就是怕他耍阴招,”徐慎吩咐:“你找几个弟兄过来守一阵子,我先盘盘他的底细。”   “好。”陈凯立刻说。   第二天,陈凯从各个岗位上调了十几个弟兄出来,都是信得过的,陈凯跟他们说:“慎哥在沪上遇到了点儿麻烦,需要你们过去守一阵子。”   大家伙一个个地捏起了拳头:“凯哥,什么麻烦?”   “哎哎,别这样。”陈凯抬手压了压,表示文明一点儿:“咱都是正经人,又不是去打架,只是去当保镖。听明白了吗,人家没动手之前咱不能动手,不过丫的要是敢使小动作,尽管招呼回去,医药费算我的。”   “明白!”弟兄们一个个响亮地应声。   又要去跟着慎哥干了,他们还挺兴奋的,要是不用回来就好了。   咳,也不是凯哥不好,最近凯哥也很威风,跟着凯哥南市横着走。   不过,听说沪上的生意更大,他们想跟慎哥了。   没过几天,这十几个年轻人来到了沪上,徐慎把他们接回社区安置,一栋一栋都是他们买下的楼,有的是地方住。   “慎哥,这些全都是咱的楼?”南市来的青年们,一个个见识过沪上的繁华,就更加不想回南市去了。   “嗯,你们都住这一栋吧。”徐慎安排说:“以后每天留俩人在社区放哨,不要让可疑的人进来。”   “明白。”大家伙点点头。   “工业园和店铺那边也要安排人看着,有可疑的人立刻盘查。”徐慎想了想:“银行那边,也盯一阵子,最好弄清楚他没有跟……来往,懂吗?”   “是。”大家都懂,有些人表面职业正儿八经,谁知道暗地里是人是鬼。   这朱行长还是私人银行的行长,不得不防。   舒然都不知道大家来了沪上这事儿,直到吃晚饭听徐慎提了一嘴巴,他错愕:“那怎么不让一起出去饭店吃顿饭呢?”   徐慎说:“十好几个呢,这种场合你又不喜欢。”还容易暴露关系。   “那你带去呗,好不容易来沪上一趟,吃点儿好的,”舒然说:“我自个儿在家里吃一顿又不是不行。”   “那以后吧。”徐慎没拒绝。   “现在也可以,”舒然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吩咐说:“等会儿就去买些吃喝回来,给大家伙送过去,水果烟酒什么的。”   “来做事儿呢,喝个什么酒。”徐慎走的时候也留了钱,需要什么他们自己就会去买。   “家里喝点儿怎么了,不高就行,去。”舒然又催了一声。   徐慎颔首:“嗯,你这大嫂当得真好。”   徐慎快速吃完饭,喊了两个弟兄一起下楼开车出去商店,拉了半车东西回来,烟酒水果副食品都有,够他们造很久。   “慎哥,你真惦记我们。”弟兄们都感动得不行:“其实你也别觉得我们来一趟辛苦,一点儿不辛苦,我们还想着就在这里混了。”   徐慎心想,还真不是我细心给你们张罗这些:“留在这里?待在家乡不好吗?爱回家就回家。”   在这里一年回不了几趟。   “好男儿志在四方,”大家伙说:“咱们可不想一辈子窝在家乡,有机会还是想跟着你出来闯闯。”   那倒也是,徐慎就不劝他们了:“先待上一段时间再说吧。”   陈凯那边人本来就少,他还挺怕陈凯发现人少了之后电话轰炸他。   --------------------   作者有话要说:   陈凯:我是大冤种呗? 第58章   徐慎完成了媳妇儿分派的任务, 回来汇报邀功:“听你的话,送完温暖了。”   “慎哥真棒。”舒然捧着他的脸庞,亲了好几口。   徐慎扬眉心道, 把你男人当小宝宝哄呢?   “这些天,你神经都崩得紧紧的, 这下子能睡个好觉了。”舒然能察觉得出来,徐慎这几天为了保护他的安全, 又回到了以前那种警惕醒睡的状态。   徐慎内心惊讶,好好看了舒然一眼, 观察得这么仔细吗?   他认为自己应该表现得不明显。   “还好, 没有绷紧,只是比平时警惕了一点儿。”徐慎纠正说。   “还说没有, ”舒然抬起双手揉揉対方的太阳穴:“都绷得紧紧的。”   “好吧,”徐慎无奈说:“那就算我有, 现在……放松一下?”   “这不是正在帮你揉了吗?”舒然対上他的眼睛,领悟出了暗示,笑着说:“好吧,你想怎么放松?”   徐慎笑而不语, 单手搂住舒然的腰,俯身又亲了良久,分外缠绵,然后抬起另一只手解开自己领口的扣子。   舒然见状, 手指也来到対方的皮带金属扣上……   外边弟兄们在放哨巡逻, 他俩倒好, 动静大得屋里的家具都要散架了。   完了徐慎去收拾那些狼藉, 舒然懒洋洋地歪着,拿着条汗巾在身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擦着。   如今屋里用起了空调, 做起来也不像过去那么热了。   “媳妇儿,别贪凉。”徐慎瞅他肚皮朝天,迅速扯了条毯子盖过去,还特别细节地掖好。   “可是……”舒然翻身吐气:“热。”   徐慎佯装生气地板起脸说:“你再这样,我就把空调关了。”   舒然掀开毯子的动作僵在半空中,抬眸瞅了瞅徐慎的脸色,确定対方不是开玩笑后,他妥协地将毯子放回身上。   徐慎什么都能听他的,唯独対他身体不好的事情特别坚决反対。   好不容易空调自由,舒然可不想回到吹电风扇的日子。   徐慎的表情这才恢复温柔,笑吟吟地俯身亲他一口:“明天我给你买冰淇淋吃。”   这东西寒凉,平时徐慎不怎么给买,偶尔拿来哄一哄舒然,特别好使。   “哼。”舒然气他管得宽,又高兴明天能吃一口冰的。   自从这天后,白天夜里,几个地方都有弟兄们盯梢着。   果不其然,发现了一些形迹可疑的人,逮过几个来盘问,却不全是朱行长的眼线。   也是,他们这几个外地来的企业家,一来就弄这么大的生意,上上下下的肯定有很多双眼睛盯着。   只怕以前没有请弟兄们来放哨时,早已隔三差五有眼线探子在附近留意,看看他们住哪,平时都去哪里。   前几天舒然和徐慎给朱行长等人撂脸子的事情传出去,给大家伙一个信号,这俩年轻人一点儿都不好搞,是个软硬不吃的脾气。   没多久人们又发现,人家也不是省油的灯,到处都安排上人了。   有些真正有诚意想结识舒然的人,瞬间恨上了朱行长,觉得这人真是个没脑子,以为人人都跟他一样满脑子钱权人脉,可就是有些人不吃这套。   搞得现在草木皆兵,人们想去结识那位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还卖书捐款赚名声两不误的舒作家,都不敢轻举妄动了。   最起码也要等这一波风头过了再说。   这期间徐慎也摸清了朱行长的底细,背地里是有些见不得人勾当的,不过也碍不找他们。   就为了那一次下面子対他们这俩公众人物大动干戈,也不至于。   到了八月下旬,云裳家的秋刊都出来了。   由于是谢原被抓壮丁当男装模特,秋装男女款都是由他自己亲自设计,舒然便全程没有参与。   还是出门扔垃圾时,在社区门口的报亭买了一本来看。   首先第一眼,封面拍得不错,谢原当了成功人士后,更加勇于展现自己的中性美了,几乎把长款风衣穿出了长裙的感觉,仰拍效果让他显得很女王范儿。   其次手把手带出来的编辑把文案也排版得不错,打开内页,介绍衣服的文字也比他这个主编文笔好,舒然满意至极,看来以后可以继续当甩手掌柜了。   舒然将杂志拿回家:“慎哥,你看看。”   “出来了?”徐慎笑着接过来,一边搂着舒然一边翻看:“挺可以啊,你还担心人家弄不好,这不挺好的。”他牵起舒然的手亲了一口,高兴地说:“你以后可以歇歇了。”   “是啊,弄得真好。”舒然感慨:“我真的很高兴看到大家都能独当一面,尽情发挥自己的才华。”   徐慎微笑:“这就是你说的,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他还记得,他们很久之前在南市的小巷子里,就曾经讨论过这件事儿,当初的一无所有还历历在目,如今就走到这一步了,真的叫人挺感触良多。   “像做梦一样。”徐慎说。   无论是跟舒然结婚,还是事业有成这些种种。   “此刻距离像做梦一样还早呢,等工业园一期完工揭幕,我们就真的要出名了。”舒然看徐慎一眼,意气风发地预言着。   徐慎被他说得也期待起来,是的,他们耗资巨大的工业园,一定会震惊举国。   不过工期没那么快,至少要年底一期才能完工。   “不少人盯着咱们,”徐慎将媳妇儿搂在腿上,闲聊着:“盯梢的人三五不时就来转悠,可能碍于你是公众人物,倒也不敢做得太明目张胆,不然你这里有些风吹草动,全国人民都知道。”   “这时候我到希望自己出名了,至少有记者随时跟着,”舒然点点徐慎的下巴,眼神柔柔看着自己喜欢的男人:“被拍到和男人厮混,也总比悄无声息地被人……”   “乱说话。”徐慎笑骂,轻轻地堵住他的嘴。   门外响起敲门声,打断了这个缠绵的亲吻,舒然麻溜地从徐慎腿上下来:“准是老涂又来找你了,你俩聊,我去打电话。”   “嗯。”徐慎被挑起了温度的目光追随着舒然,直到舒然进了书房,他这才起身去开门。   舒然打电话回京城总部,告诉大家自己看到秋刊了,做得非常好,他挨个夸赞了一顿。   没有舒然参与,大家都挺忐忑的,如今听到夸奖总算安心了。   江帆抢过谢原手里的电话:“壮丁都抓完了,冬季刊你们谁回来拍?”   “都抓完了吗?”舒然抓抓头。   “抓完了。”江帆懒洋洋地说:“可别抓我,我想要低调。”   “好吧,不勉强你。”舒然叩了叩桌面:“再招聘几个女模特,男模……”   “你自己来?”江帆语气兴奋,还挺期待的,想看看舒然拍封面是什么表现。   应该跟其他人都不一样,会更有艺术感一点儿。   忽然发现,他们几个都各有各的特色和气质,竟然没有一个是重合的。   能玩到一起,真是一种奇迹。   “没有,我让慎哥回去吧。”舒然说。   “那咱俩就是钉子户呗。”江帆替徐慎默哀,又要被舒然推出来出卖色相了。   “哈哈,钉子户。”还挺形象的,舒然有一个想法:“咱俩也做不了钉子户,过年我想出个贺岁刊,贺岁你懂吗?团员。”   另类的全家福,留个纪念挺好的,以后岁月变迁,再拿着翻一翻,肯定非常感动。   “大合照啊,那无所谓。”江帆说。   有一部分杂志的忠实书迷,连着两期都没有再看到当初那个令他们惊艳的男模,心里头有些小小的失望。   还有一部分人,就是为了看徐慎才买的这本刊物,比如夏芸。   可惜再也没有看到了。   她只是偶尔在报纸上,看到徐慎意气风发的样子。   薛燕退到后勤岗位后,接手的第一件工作就是招聘女模特,从几百个应聘者里边,挑选出候选人,最后大家一起商量决定。   他们家最近太出名,前来应聘的模特非常非常多,挑得眼花缭乱。   还有不少男模主动求职,可惜公司不需要啊,薛燕只好歉意万分地告诉対方:“不好意思,我们目前还没有招聘男模的需求。”   男装是镶边板块,那几位只想自己内部轮着来,想砍掉随时都可以砍掉。   陈凯这边少了十几个人,倒也还能正常运转,一开始后他觉得没啥,但是过了两三个月了,他慎哥是一点儿也没有把人还给他的意思,他就只能打电话过去问问。   “事情解决了吗?”陈凯问。   “嗯?”没头没尾的,徐慎还想了一下他在表达什么,才说:“他们在沪上待得挺好,工业园也需要人……”   “什么意思啊?”陈凯是有些不懂了,就是说他好不容易培育起来的精英又没了呗:“我这里总共就这么些用顺手的弟兄,你分一拨我哥分一拨,合着我又是提供资金又是提供人才,你们就不能考虑考虑我?”   “主要是他们自己也想出来闯闯,”徐慎好声好气,解释:“你再招聘多点儿人手。”   “他们自己要留的?我不信。”实际上陈凯是信的,弟兄们确实想跟着徐慎,但他要面子!   坚决不信。   “是真的,”徐慎强忍着不耐哄他,一般来说他只会哄媳妇儿,対别人没什么耐心:“南市人才也不少,你慢慢再重新培养一批,以后就是你自己的心腹。”   “你少哄我!”陈凯怒目说:“回头培养好了,工业园一开业你又给我弄走,我跟你说,我这里没人了,你想用人自己招聘!”   “怎么可能呢?”徐慎向他保证:“以后我绝対不会跟你要人。”   陈凯一个人照顾四个大厂子,确实挺辛苦的,要是培养的人才再被他们挖走,肯定气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年底很忙,能回来个人吗?”陈凯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说。   “要不我打电话问问森哥,让他回去帮你?”徐慎问。   “别……”一提到陈森,陈凯的气焰立刻就消停了,这么小的一件事儿,跟他哥说干啥呀?“没有人就算了,不指望你们!”   “行,那你忙着。”徐慎微笑着挂了电话。   “凯哥生气了?”舒然在旁边笑问,陈凯在电话里大声抗议,他在旁边都听到了。   “生气了。”徐慎点头。   接着和舒然两个人一起笑起来,合伙做生意这几年,股东们之间头一次发生争执,哎,太激烈了。   立冬前,徐慎要回一趟京里,他不是很放心将舒然自个儿留在沪上,于是将舒然也带回去。   “有什么不放心的呢?”舒然推推坐在自己旁边的男朋友:“这么多弟兄们看着。”   徐慎摇摇头,没说话。   舒然自说自话道:“知道了,你舍不得我。”   “反正你留在这里又不是必要的。”徐慎握着他的手说。   如无必要,何必要分开。   能够在一起,那就一直在一起。   *   86年一月下旬,工业园一期竣工,举办了盛大的揭幕仪式。   舒然他们这帮子人的大合照,第一次登上了全国报纸的头版头条,一眼扫过去,一个个全都是意气风发,风华正茂的年轻人。   工业园?   看到报纸的人民群众,第一次听说这个名词,仔细看了报纸内容,才约莫明白是个什么意思。   有商业嗅觉的老板们,已经开始行动起来,给工业园的办公室打电话咨询,约时间入园参观。   老涂拉回来的几位客户,如今已经开始走合同流程,很快就可以入驻园区开工了。   正如舒然所言,他们已经走在了名声大噪的路上,电视台记者和报社记者争相采访,一夜成为众多青年企业家们的先驱,让整个民营市场为止瞩目和艳羡。   “这下子,建工业园的老板又要多起来了。”徐慎放下报纸,叹了口气,届时就是物价上涨,当然人工也会跟着上涨。   “挺好的,经济飞速发展是必然趋势,”舒然笑着说:“咱们的企业也不是最牛的,你向外看看,电子行业,副食品行业等,这些都发展得如火如荼。”   徐慎知道,他每天都在关注新闻。   是的,做生意的人都爱关注新闻。   已经改名叫做郑硕的叶衡,就从电视报纸上看到了徐慎这名……跟自己长得很像的年轻人。   为了対比,郑硕还买了印有徐慎清晰照片的杂志来看,结果越看越像。   “这是谁?”他的妻子郑太太也看到了杂志封面上的年轻人,惊讶地发现,対方竟然长得跟丈夫十分相像。   “我也不知道。”郑硕嘴上回答,但心中已经暗暗心惊,想到了二十多年前,自己下乡时曾经跟一个女知青好过,那是他的第一个女人,当时确实是很喜欢,但出来之后,他就遇到了现在的太太,一名千金小姐,対方痴迷地喜欢他,所以他就没回去找初恋了。   跟现任太太结婚多年一直没有孩子,所以郑硕也没想过,女人一次就会怀上,直到他看到了徐慎的身影。   “他长得跟你这么像……”郑太太幽怨地说:“难道你嫌弃我生不出孩子,在外面鬼混生了私生子?”   “夫人,你可别冤枉我,”郑硕皱眉打断她:“人家年纪都二十好几了,像是我的私生子吗?”接着他放平声音又说了一句:“就算有也是结婚之前的,我有个知青初恋,你也是知道的。”   郑太太:“就是说有可能真的是你儿子……”   郑硕也感到口干舌燥,谁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假如这个出色的年轻人真的是自己的孩子,他想想就觉得激动。   “我先,求证一下。”郑硕面容深沉地说。   如果是真的,他倒是想认回来,当年他的确是靠着岳父起家没错,但经过二十多年打拼,身家早已比岳家丰厚,也不怕対方跟自己撕破脸。   求证?   郑太太有些不高兴地拉下脸来,可话到嘴边,又不敢多说什么。   以她如今的处境,丈夫认一个现成的儿子回来,总比现在出去生一个好。   郑硕打电话托人打听徐慎的消息,听说対方来自南市,他的脑子立刻嗡嗡的,瞬间就百分百确定,徐慎就是自己的孩子。   他根本没多想,立刻就动身前往沪上。   工业园揭幕以来,每天都要招待很多客户。   但今天这位客户,舒然一见到対方的长相就眉心直跳,心中警铃大作,不仅仅是他自己有这种感觉,在场所有认识徐慎的人都面露愕然。   这个人长得跟徐老板很像。   面容俊朗气质冷峻,身材高大挺拔,简直就是二十多年后的徐老板本人。   舒然很庆幸,今天自己让徐慎出门办事去了,然后自己过来坐镇办公室,不然猝不及防来这一下子,徐慎的心情应该会很糟糕。   “舒老板?”郑硕很满意这些人惊诧的反应,说明自己和徐慎确实相似得惊人。   “你好,我们到里面说吧。”为了不引起骚乱,舒然很快就将郑硕请进自己办公室。   坐下后,郑硕开门见山地说:“徐老板在吗?我想见见他。”   “我知道你是来见他的,”舒然坐在老板椅上,脸上皮笑肉不笑地问:“不过你凭什么见他?他又为什么一定要见你?”   郑硕一愣,自从他发迹以来,身居高位,已经很少有人这样対他说话了,不过他很快就笑笑忍了下去,毕竟这里是沪上,不是他的地盘,面対的人也不是一般人,这位徐慎的合伙人,很厉害的。   “你应该看出来了,我和徐老板关系匪浅,可能存在血缘关系……”郑硕一开口的语气,就让舒然十分不爽,真以为自己当爹来了?   “可能?谁能正明?”舒然打断他:“而且徐老板现在过得好好的,不缺什么血缘关系,也不想去多此一举证明什么,闲杂人等还是少来认亲认戚。”   郑硕立刻给气笑了:“我不差钱,不是来沾他的光。”   看不起人的小子,以为他是哪来的穷亲戚吗?   “不差钱最好,”舒然一脸的傲慢,用下巴対着他说:“那就打哪来回哪去吧,他不会见你的。”   “你是谁,凭什么替他做决定?”郑硕沉着脸问。   “我是他老板,我说了算。”舒然笑眯眯地胡说八道,手指在胸前交叉着,一副很欠揍的样子。   老板?   凭着这个身份就能拴住徐慎了吗?   郑硕甚至觉得有点儿好笑,一个成功的企业家,怎么会说出这幼稚的话来。   “你给他的,我也可以给他,”郑硕有些惋惜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能力是有,但是太狂妄了,用这种态度対待合伙人,不会长久的:“如果要比较谁更有钱,我的身家有多少,你究竟知道吗?”   “我管你的身家有多少,”舒然笑笑:“你就算倾家荡产,也休想人家搭理你一下,叶衡先生。”   被人道破曾用名,郑硕眉心一跳,这才重新审视眼前的年轻人,沉声说道:“你知道多少?”   舒然连回答都不想回答。   “因为他恨我吗?”郑硕怔了怔,为自己开脱:“可是我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   “所以,”舒然说:“现在知道了就要来摘别人的果实?”   郑硕笑了,让舒然愣了愣神,因为真的很像,但气质不像,眼前这个中年男人一看就是心狠手辣,自私自利,不择手段的人。   “我没有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小年轻,你対我敌意太重了,小心适得其反。”   “你担心自己吧,”舒然说:“其实你知道吗,你连谈论他的资格都没有,不是每个人都稀罕你,你把自己看得太高了,照照镜子吧。”   “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到嘲讽和指责,郑硕终于忍不下去了,站起来绷紧着脸警告道:“看在你是徐慎的朋友份上,我不跟你计较,但是请你放尊重点儿,我好歹是你的长辈。”   “我可没有这种喜欢想给人当爹的长辈,”舒然也站了起来,虽然他没有対方高挑,但气势上不能输了,他抬起手指着门口表示:“要尊重就出门左转,谢谢,没人逼迫你来这里找不痛快。”   “好,咱们等着瞧,”郑硕扶了扶帽子,面容阴沉:“我会亲自去见他,哼!”   目送郑硕轻哼一声离去,舒然站在原地握紧拳头,脸上的表情也挺难看的,他知道自己不应该一时意气用事和郑硕结仇,但他就是不想给郑硕一丁点好脸色瞧。   走着瞧,可以啊,走着瞧。   以后谁才是富豪榜上名列前茅的那位,还不一定呢。   郑硕走了没一个小时,徐慎就在外面办完事回来了。   徐慎踏进办公楼就敏锐地发现,气氛有些莫名,大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老熟人,怎么今天却跟第一回 认识他一样,好几双眼睛対他各种打量。   进了他俩的办公室也是,舒然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坐在椅子上扶着额头。   “在烦什么?”徐慎拎着好吃的,放到桌面上,发现自己一心进来找舒然,竟然忘了把吃的分开大家。   舒然被他吓一跳,然后就是结结巴巴地问:“你回来了?”   路上没遇到叶衡吧?   “嗯,你怎么了?”徐慎回头看了一眼门外,又转回来担心地看着舒然,表情若有所思:“你们大家都怪怪的。”   看样子是没有遇到,舒然松了口气,迟疑地说:“也没什么,就是刚才有个人来找你。”   “谁?”徐慎慢条斯理地脱下皮手套,拎起暖水壶往杯子里倒水,这是舒然的:“冷天多喝热水,嘴唇皮都干了。”   舒然接过水,说:“是叶衡,我已经打发走他了。”   徐慎倒第二杯水的动作一顿,然后继续,喝了一口才说:“打发走了就行。”   “嗯。”舒然小心地观察他有没有情绪。   “干嘛?”徐慎微笑,心知媳妇儿在担心自己,他说了句:“不相干的人,対我没有什么影响。”   “哦。”舒然点点头。   “又把我当小娃娃了,是不是?”徐慎凑过来,捏起舒然的下巴亲了亲,短暂地交换了一下气息。   这个短却深的吻,竟然叫舒然有些脸红。   “你这算打一枪就跑了啊。”   “那你还想要我打多少枪?”徐慎闻言低笑,坐在办公桌上又凑上去亲了一下,毕竟是办公室:“好了,你想多亲亲我,回家再继续。”   “难道不是你想多亲亲我?”舒然嗔了他一眼,坐回椅子上去,拿起徐慎买的东西吃起来。   “是,”徐慎温柔说,拿起其中一部分食物:“我拿出去分给大家。”   职员们得到徐慎分的食物,一点儿都不意外,每次只要舒老板在这儿,他们就能分点儿好吃的。   徐老板対他们舒老板,细心体贴到令人羡慕。   郑硕几经周折,不太容易才打听到了徐慎家中的座机号码,在清晨対方还没出门的时间点,将电话拨了出去。   徐慎这时确实还没出门,他正在厨房给舒然做早饭。   刚才说舒然说嘴巴淡,想吃流心蛋,他此刻便专心致志地盯着锅里的煎蛋,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火候,自然没有空闲去接书房的电话。   “然然,接一下电话。”徐慎的声音不大,要是舒然听见了起来接最好,要是没听见不想起,错过就错过。   舒然是起了,他打着呵欠晃到书房,抱着电话坐在皮椅上接起:“你好?”   电话那边対舒然这把声音并不陌生:“怎么是你?”   舒然対这把声音也不陌生,他顿时睡意全消,一瞬间想把电话挂了,但是想想,换电话号码挺烦的,不如永绝后患:“这是我家的号码,为什么不能是我?”   “这难道不是徐慎家的电话号码?”郑硕问。   “很显然,这是我家的电话号码,”舒然啧了一声,嘲笑说:“你真够差劲儿的,连电话号码都打听不対。”   郑硕才不想听这个毒舌的年轻人讽刺自己,他脸色阴沉沉地挂了电话,继续去打听。   顺便打听一下徐慎会出现在什么场合,总会让他找到和徐慎见面的机会。   然而年关在即,郑硕的算盘注定要落空,舒然和徐慎哪儿都不去,他们给员工们放假后直接回南市去了。   *   京里下着小雪,江帆背着背包最后一个离开公司,到了门口发现,他哥正站在门口等他。   “哎……你别跑啊!”江航一看弟弟调头想跑,连忙追赶过去抓住対方:“江帆,干嘛呢!”   “你又在干嘛呢?”江帆反问。   “抓你回去过年啊,怎么着,有家都不回,你现在翅膀硬了就不要我们了是吧?”江航气喘吁吁地说。   “回去被人当猴看,”江帆说:“我不回去。”   江航气笑了:“现在你都出息了,还有谁把你当猴看?”   “你装傻呢?”江帆白了江航一眼:“就是因为我出息了,来看我的七大姨八大姑更多了,你信不?”   江航沉默了一下:“那就让他们看呗,让你哥显摆显摆不行?我都快憋疯了。”   弟弟这么优秀,偏偏这么低调,江航恨不得拿大喇叭告诉全世界,他弟出息了。   江帆考虑了一下:“好吧,看在你养我这么多年的份儿上。”   “走走走。”江航哪管他态度好不好的问题,只要肯跟自己回去就很高兴了。   江帆跟着他哥回了阔别了两三年的家,一进家门,感觉整个家族都在这了,三十好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他。   “爸,妈。”江帆过去喊了自己爸妈,又喊了其他人,跟以往没什么两样,然后说:“饿了,大嫂,能开饭了没?”   刘莉忙说:“开,可以开饭了,小帆你快坐上来吧。”   有这个小叔子在,刘莉这一年来各种新款穿都穿不完,她现在対江帆好得不得了。   “小帆公司放假了,放多少天啊?”江妈妈做到小儿子身边,亲自给他盛了碗汤。   母子俩好久没见面了,她想亲近亲近。   “十天左右。”江帆接过亲妈端过来的汤,真稀奇,终于不是数落他了!   那当然了,以前数落是因为他不务正业,现在都是正经公司老板了,谁还数落他呀。   “咳,小帆,”江爸爸坐到首位之后,拿出一份报纸摆在桌面上:“你不跟大家伙说说你的事业吗?让你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学习学习。”   “啊?”江帆说:“这没什么好说的啊,我就是随便干干,不务正业地干干,玩玩相机。”他摊摊手:“跟以前没什么两样,一点儿我都没改变。”   整个家都安静了。   江爸爸江妈妈脸色难看,这不是他们以前经常骂江帆的台词吗?   这小子……   江帆说:“哎,是真的,我没撒谎。我以前是怎么样,大家都知道。”他看着江航:“不信问大哥。”   江航笑瞪了他一眼,给他夹了一块鸡腿肉:“行了,好好说话,知道你以前受委屈了。”   “没受委屈,说得挺対的。”江帆捧起饭碗吃起来,发现大家还在等着自己说话,没好气地说:“好吧,那我就传授一下创业的经验,其中有一条最最重要的就是,找好合伙人,没了。”   屋里又是一阵诡异的安静,他们还以为江帆要说什么高论呢!   江航连忙帮弟弟解释:“这倒是真的,小帆交了靠谱的朋友,事业运就开始好起来了。”   江爸这才开口说话:“嗯,我知道。你那位朋友确实很厉害,小小年纪不得了。”   朋友被夸,江帆好心情地対老头子笑了一下,但马上又听対方说:“什么时候请到家里来做客,介绍给大家伙认识认识。”   “不介绍,”江帆一口回绝:“我的朋友跟我处就行了,为什么要介绍给你们认识?”   “……”江家人总算发现了,江帆确实跟以前一点儿变化都没有,还是那么的气人!   江帆扭脸跟江航说:“最多介绍给大哥认识。”   因为大哥対他最好。   “成啊,有机会的话。”江航也不是非要认识人家不可,但是听了心里高兴,没白疼这个弟弟。   江爸调整了一下心情,和和气气地说道:“你们这一年的生意不错,收入应该突破千万了吧?”   江帆:“几千万吧。”   众人脸色都变了,说到生意有多大,没做过生意的哪有什么概念,但是直接说赚了多少钱,那就是很直观的感受了。   这何止是大生意,明明是天文数字。   是流水,江帆默默在心里补充了一句,他们赚得多花的也多,所以留在手里的存款其实没多少。   舒然那个胆大包天的,有时很抠门,连个男模都舍不得花钱请,有时又花钱不眨眼,动辄就几十上百万地扔出去。   徐慎也是这种德行,所以跟他们两口子一起做生意,江帆觉得自己的金钱观早已扭曲得不成形状了。 第59章   南市乡里, 人们结束了一年的农忙,穿着笨重的棉袄,三三两两地立在墙根下, 抽烟的抽烟,闲聊的闲聊。   还有打工回来的年轻人, 在空地里烧起了火堆取暖。   周国栋拿着舒然上报的那份报纸凑过来,缝人便跟人说报纸上是他儿子周定。   “你们瞧瞧, 这是我儿子,我儿子上报了, 看见没?”   常年听周国栋显摆儿子的村里人, 早已习惯了他这做派,如今都扭开头不搭话, 周国栋混不在意,拿着报纸又去跟打工回来的年轻人显摆:“你们从大城市回来的, 在外面听说过我儿子吗?他做大生意,当大老板了!”   年轻人们脸上笑着,但都觉得不太相信,一个农民的儿子在外边做个体经营还有可能, 但是大生意……   “呵呵,国栋叔,你还好吧?”他们瞅了一眼报纸上的名字,根本没看见周定两个字儿:“这上边有哪个是你儿子?”   “这个。”周国栋连忙指着舒然的照片说道。   “呵呵。”没有人相信。   毕竟不是每个村里人都见过周定, 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 报纸上的青年比几年前早就长开了, 如今俊秀斯文, 自信大方,又穿得那样贵气, 谁都不认为这会是周国栋的儿子。   “你们笑什么,他真的是我儿子!”周国栋顿时激动地表示。   “你吹牛的吧?你哪能生得出这样的儿子?”有些人看不惯周国栋的疯癫模样,句句犀利地问道:“再说了,你儿子要是成了大老板,你家怎么还住破瓦房啊?啊?你家的大老板儿子,怎么没把你们接进城里呢?”   周国栋不以为意,和人呛声道:“你懂什么?!他过年就回来了,我家老二是个孝顺的孩子,每个月都拿钱回家你知道吗?!”   舒然每个月拿钱回家孝敬父母这事儿,周国栋早就在村里吹牛吹得满天飞,十里八村都知道他家里有好几个领工资的。   “嘿!给人打工我信,当大老板就是吹牛!”   “我没吹牛,报纸上写着呢,我儿子就是大老板!”   “你吹牛,失心疯了。”   “我没吹牛!”   舒然和徐慎今年回来得晚,年二十八九才带着年礼送到周家。   令舒然没想到的是,周国栋竟然卧床不起。   乍听到的瞬间,舒然还以为周国栋不行了,结果胡金花解释说:“不是生病,他就是跟人打架,不小心把腰给扭伤了,现在起来不床。”   周兰点头:“是的二哥,他没事儿呢,就是腰扭着了起不来。”   周国栋跟人打架?   舒然听得甚是无语,他去周国栋床前看了一眼:“年纪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跟人打架?”   “定子,你总算回来了……”周国栋总算把二儿子给盼回来了,立刻哎哟了好几声,躺在床上叭叭叭地诉苦:“还不是那群人眼红我,他们就是眼红我……”   舒然在这里听了十好几分钟,眉头皱得紧紧的,随后出去喊家里的小孩过来问话:“小五,爸经常在外边吹牛?”   “嗯。”小五已经十岁了,二哥一问就点点头,回答问题条理清晰说:“周围有人他就说,一跟人见面他就说,现在人家都不喜欢跟他来往了。”   那肯定啊,臭显摆,谁喜欢这种人。   “怎么样,严重吗?”徐慎搬完东西,在外边洗了个手,然后回到屋里来,准备也进去看看周国栋。   “没事儿,就是扭着腰了。”舒然连忙拉了张椅子,让徐慎坐下把手烤干。   “上了年纪,伤筋动骨的都很难受,”徐慎想到周国栋的年纪,有些话想说,但又怕说了不妥,他小心看了看舒然,最终提议道:“要不让他们别干农活了。”   舒然点点头,其实也正在考虑这件事,听了小五的描述和周国栋跟人打架的事儿,他觉得把周国栋留在村里迟早是个隐患,就怕被有心人利用。   “你觉得怎么做比较好?”他问。   “要不,接到南市去吧,”徐慎挨着他小声说:“然后还和以前一样,每个月给抚养费。”   小五在旁边听他们说话,眼睛睁得圆圆的。   “先分家,再接去南市。”舒然对周国栋夫妇没有意见,但不想被周强夫妇占便宜,假如把周强夫妇也一起接过去,不就等于他养着周强一家,没准还要带上周强的岳父一家。   “行,听你的。”徐慎点点头顺着舒然说,到时候就由他来开口当这个坏人,免得周强夫妻俩出去乱说话败坏舒然的名声。   不多时,去岳家送年礼的周强夫妇回来了。   “定子,徐慎,你们回来了?”周强特别热情地拿出烟招呼徐慎:“来一根?”   “不用,不抽了。”徐慎拒绝了周强。   他面容冷峻,气势压人,周强讪讪地笑了笑,不敢说什么。   “大哥,你们回来得正好,”舒然说:“跟你商量件事。”   “什么事?”周强问。   “爹妈年纪大了,我想接他们到城里养老。”舒然说。   周强夫妇俩一愣,林雪花顿时说:“你把爹妈接城里了,那家里田地谁管?”   “随你们,”徐慎说:“村里的地和房子都分给你俩,你弟弟不要,他还给你们爹妈养老,你们占便宜了。”   “什么?”周强听出了不对劲,忙瞪着舒然问:“这是要分家吗?”   舒然闭着嘴吧没说话。   胡金花被儿子囔囔的那句‘分家’给吸引了进来,她擦着手紧张地问:“你们兄弟俩在说什么呀?”   徐慎看着她:“就是问问,你和周叔愿不愿意搬去城里生活。”   徐慎坐得四平八稳,说话稳重有力,周强竟然不敢质问他凭什么管别人家里的事。   “啊?”胡金花当然想啊,她男人天天念叨着去城里养老,不过她心里放不下孩子们:“只有我俩去吗?那小孩……”   “小孩也可以带上,在城里上学比村里更好,”徐慎说:“至于家里的地和房子,就分给你家老大,舒然不要,你觉得这样合理吗?”   当然合理,胡金花心里乐开了花,点点头:“那我去跟他爹说一声。”   “妈……”周强结结巴巴说:“我们……”   他们也想去城里啊!   凭什么把他们留在村里种地……   胡金花已经进了屋里,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丈夫,果然,周国栋听了也觉得很合理:“我就知道,老二肯定不会不管咱们的。”   如今他们年纪也大了,干活干不动了,能去城里养老是最好的结果。   “爹!”周强进来,往床沿上一坐说:“你们都去城里了,我们也不想留在村里种地。”   周国栋看了眼大儿子:“那家里的地和房子给谁?你弟弟现在当大老板了,他也看不上这点东西。”   “……”周强支吾了一下,厚着脸皮说:“爹,不如我们也去城里,你让二弟给我俩弄份工作。”   周国栋想了想,到底没答应:“他要是愿意给你介绍工作,早就给你介绍了,要说你自个去说。”   周强灰头土脸,又看着胡金花:“妈,你去说?”   “我也不好说,”胡金花低头,避开大儿子的眼神:“不是妈不肯帮你说,之前你姐那件事,他还一直记着我呢。”   老二跟他姐关系要好,就那件事自个没做好,胡金花一直抬不起头来。   周强囔囔:“那不就是变相的分家了吗?”   “分家就分家。”周国栋最开始想跟着老大养老,现在明显跟着老二更舒服,他立刻叛变了:“你弟弟替你接了养老的担子,你还想怎么样?难道你还想算计我们的养老钱?”   老二每个月给的钱他都抓在手里,老大一家虎视眈眈的,他哪能不害怕。   周强哑口无言。   没过几天,全村人都知道,周家老二把周国栋一家接去了城里养老,只剩下老大周强夫妻俩还在村里,听说是分家了。   周强媳妇儿在村里破口大骂了好几天,但大家都听得出来,她只是眼红公婆和小姑子小叔子能去城里过好日子。   给周家人住的房子是舒然买下的老房子之一,收拾收拾也过得去,反正周家人很高兴,今儿一跃变成城里人了。   周惠两口子听说舒然把爹妈接到了城里,夫妻俩就抱着白白胖胖的孩子过来走走,气氛倒也平和。   周惠最了解家里的情况,小声跟弟弟说:“大哥大嫂心里肯定很不痛快。”   舒然笑说:“你以后偶尔就过来转转,给爹妈吹吹耳边风,让他俩别心软。”   他怕周强两口子会强行住到城里来。   “嗯,肯定得这样。”周惠明白弟弟的意思。   舒然抱过一周岁大的外甥女,在人家白嫩的脸蛋儿上亲了一口,这可是个小富婆,一出生就有房产和存款傍身。   “给我也抱抱。”徐慎考热自己的手掌,从媳妇儿怀里抱过外甥女,这也是他的外甥女呢:“瞧瞧,这眉眼长得真俊。”   “瞧着跟她小舅还有些像呢。”张云生在旁边逗女儿,一边笑着说。   周国栋笑呵呵地说:“外甥似舅,这可不是白说的!”   等徐慎抱够了,周国栋也抱到了外孙女:“小惠平时要是忙,可以把孩子放这儿我们帮你看。”   “带得过来,不忙。”周惠说。   别说她真不忙,丈夫也一起带孩子,就算她真的忙,也不敢把孩子交给爹妈养。   舒然和徐慎饭后先回去,周国栋目送他俩的汽车离开,跟身边抱着孩子的周惠说:“他俩咋老是在一起呢?徐慎都二十五了吧,也没见找个媳妇儿给他持家。”   周惠说:“人家俩人是合伙人,一起做生意赚钱,这层关系比兄弟夫妻还亲,为什么不能老是在一起?”   周国栋一听也是,在他心里,合伙人是很神圣的关系,好像怎么着都正常。   反正现在,无论是舒然的婚事还是徐慎的婚事,他都管不着,也不敢插嘴就是了。   *   锲而不舍的郑硕,终于打听到,徐慎会在元宵节参加一个市里组织的公益活动,他花钱走了关系,也混进现场来。   郑硕远远儿就瞧见,两名出类拔萃的年轻人,衣冠楚楚地站在人群中,和市里的领导谈笑风生。   最近他们的工业园大出风头,没有谁不爱这两个年轻企业家。   郑硕第一次看见徐慎本人,只觉得像,太像了,简直跟自己年轻时一模一样,看得他十分激动。   其实一模一样有些夸张,最多七分相似,看得出来有血缘关系这样。   徐慎比较敏锐,发现有一道不寻常的目光盯着自己,于是扭头看了过去,发现是谁之后,他视若无睹地移开了目光。   这不免令郑硕心中一凉,难道真如舒然所言,自己这个儿子非常憎恨自己?   郑硕倒是不灰心,毕竟他掌握着这么多财富,徐慎作为生意人,很难不动心。   重新恢复自信心的郑硕,扶了扶自己的帽子,向徐慎走了过去。   这时舒然也看到了郑硕,皱眉心道,阴魂不散。   然后扯扯徐慎的衣服。   “我看到了,没事儿。”徐慎小声跟他说。   恰巧市领导跟他们说完了话,移步去招呼其他人。   郑硕一个大跨步,插到徐慎面前:“徐老板,借一步说话?”   周围人来人往,渐渐有人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你是谁?”徐慎上下打量了一番郑硕:“我为什么要跟你借一步说话?”   “我是……”郑硕从大衣内的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给徐慎:“你看看就知道了。”   徐慎漫不经心瞟了一眼,果然是个煤老板,但他没有接名片,反而将双手插到裤兜里,嗤笑一声:“所以呢?”   “你……”郑硕直接说:“我现在的生意不小,如果你肯认祖归宗,以后家产就是你的。”   “认祖归宗?”徐慎嘲笑道:“连你自己都改名换姓了,你有什么资格让我认祖归宗?你不嫌害臊。”   郑硕忍住不快,软声说道:“孩子,我知道你恨我,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   “停,”徐慎打断他,脸色因为他那一声孩子变得相当差:“这位先生,别这么高看自己,你在我心里什么也不是,听好了,什么也不是,还不如一条狗有分量。”   “你!”郑硕不明白,自己好声好气地说话,为什么徐慎就是不给好脸色?   “我说了,”舒然看完戏,在一旁幽幽开口:“没有人会搭理你,何必自取其辱。”   徐慎对舒然笑了笑,仿佛在认可舒然的话。   “劝你一句,从哪来回哪里,不要再打扰他的生活。”舒然说。   “是你,”郑硕指着舒然咬牙切齿:“你在煽风点火,阻止我们父子相认!”   “你指哪里?”徐慎立刻挡在舒然面前:“最好现在把你的手拿开。”   被警告的郑硕面容阴沉得可怕,他发现对方竟然比自己高上半个头!气势不是一般的压人,他不由自主地就将手指放下去了,但他内心是不甘的!   “你们……”郑硕看见徐慎挡在舒然面前的样子,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十分古怪难看,好像连嘴唇都在微微颤抖。   舒然心里微微一紧,故作镇定地从徐慎背后走出来:“我们什么?”   “哼,”郑硕看到了徐慎对舒然的紧张,也见过舒然紧张徐慎的样子,他想到了那个令人唾弃的猜测,眼睛里顿时爬满了鄙夷:“你们这样是要坐牢的。”   他说出来了,舒然反而冷静了,笑着说:“不是吧,你抛妻弃子吃软饭都不用坐牢,我们要坐牢?”   听到‘坐牢’两个字的瞬间,徐慎眉心紧皱,无论是夏芸还是叶衡,果然都是来给他们添堵的。   “怎么?攀亲认戚不成,开始想给我们泼脏水了?”徐慎说:“那你就要好好地去清扫一下自己的尾巴,确保自己的矿井没出过事儿,不然……”   “可能就要全国出名咯,”舒然说:“毕竟给我们扣帽子没证没据,而我手里的笔杆子一挥,你那点儿破事不就昭告天下了吗?”   郑硕深知他们说得对,脸色一阵精彩纷呈,握着手中的手杖敢怒不敢言。   舒然笑笑,拍拍徐慎的手臂:“慎哥,走吧。”   “嗯。”徐慎深深看了郑硕一眼,移步跟着舒然离开。   郑硕怎么都没想到,为什么他们会那么清楚自己的事情,连矿井出过事故都知道!   拿自己好不容易拼下来的身家,去跟徐慎斗气,明显不可能,郑硕只能眼睁睁看着徐慎像匹忠心耿耿的狼一样,跟在舒然身边离去。   舒然来到放置酒水的地方,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喝两口压压惊。   “没事的。”徐慎看见,媳妇儿的手好像在抖,他担心地安抚了一句。如果是在家里,他此刻已经抱住了对方。   舒然勉强笑笑,毕竟郑硕一个外人,这么轻易就看出他和徐慎是那种关系,有没有可能,其实看出来的人还不少,只是人家没必要说出去跟他们作对。   “这种事情很难拿出证据来,如果真有人议论,你上报发个申明,大家都会支持你。”徐慎小声地安抚舒然,生怕他想不开,造成心理负担,顿了顿又说:“都怪我,总是给你惹麻烦。”   “不怪你。”舒然这才回神,抬眸看徐慎一眼,赶紧打断他那种想法:“说什么呢,你再这么想我就生气了?”   “好好好,我不这么想了。”徐慎立刻说。   “现在是八七年,”舒然掰手指手数:“一二三……我记得大约还有三年,咱们就不算神经病了,再有十年,国内也不算犯罪了。”   “你之前念叨过了,”徐慎笑了:“我等着呢,十年也不远,一眨眼的功夫就过去了。”   “嗯,”舒然点点头:“我来的时候八三年,现在一转眼就四年了,十年也很快的。”   “我现在就靠着你说的未来,心里充满期待。”徐慎知道自己和舒然的未来是光明的,这条路上他们是不会分开的。   两人相视一笑,眼神坚定,是啊,一起携手慢慢熬吧。   八零年代的最后三年,舒然记忆最深刻的就是手机和电脑的出现,手机终于入驻了国内市场,虽然机型有限,款式也比较笨重,但是能用就行。   电脑是外国进口的,几万块钱一个笔记本,舒然只是买来写稿子,解放自己的双手。   初次与这些电子产品见面,徐慎并不会用。   舒然手把手地教会他操作。   但其实他俩也不怎么用得上手机,联系外面有座机就够用了。   不过有个好处就是,现在的电话号码可以挑,他俩花了些钱,挑了两个非常般配的情侣号。   进入九零年代之前,舒然以每一年出两本的速度,还完成了《迷失纪元》系列书的书写。   他这套书火遍全国,全篇完结后立刻有外国出版社,想翻译他的小说出版,目前正在接洽中。   除了出版社的邀约,还有外国某知名科幻片导演投来的橄榄枝,如今的国外影视行业已经非常发达,特效也很不错了,但舒然肯定不答应,他的书是留给自己拍的。   虽然他知道,交给名导演的团队来操刀可能会拍得更好,赚得更多,但是他乐意。   毕竟他现在也不差钱,这些年的到处投资、做实业,他们各个都已经富甲一方了。   与之相应的就是整个团队越来越差,人际关系越来越复杂,所以九一年这一年,由舒然提出,做出一部分财产分割,让各位股东之间的股权占比更加清晰。   这次请了一个律师团队,清算了整整一个月,才将所有数据理清楚。   开会也开了很久,倒不是谈不拢,只是比较复杂。   其实至今大家都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分割得这么清楚?   每个季度算一算总收入,然后平均分不就可以了吗?   十分省事儿!   舒然给出的理由是:“你们年纪都不小了,马上结婚的结婚,生子的生子,到时候人多了肯定会更加复杂,倒不如现在分清楚。”   “我们还以为,你俩要跟我们分家了呢。”大家伙听了舒然的话,这才松了口气。   在一起搭档这么久了,忽然要分开的话,大家会很不适应。   “我们不会分家的吧?”最担心分家的就是陈凯了,大家都成双成对结婚生子,他这个单身汉如果被丢下,那显得多可怜!   江帆也是单身汉,这么说起来……他们的感情状态其实都没有变化,只是像舒然说的,要开始考虑了是真的。   陈森孩子都上幼儿园了,他们也渐渐靠近三十岁,却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遇到真爱。   这跟舒然的潜移默化不无关系,舒然整天说他们是年纪轻轻的钻石单身汉,这点儿年纪就这么有钱,剩下的顶级享受只能是一份真挚的爱情了。   亲眼目睹了身边两对有情人的恩爱,他们也非常渴望遇到自己的意中人。   “应该不会吧?”他看着舒然,好像舒然是主心骨。   “在想什么呢?”舒然笑着说:“分家了我还这么奴役你们做事儿?”   他自己又不怎么参与干活,分家了就得逮着徐慎一个人干活,他才不干呢。   徐慎笑看着媳妇儿,的确,舒然就是他们的主心骨。   “快放学了。”陈森看了眼手表:“继续谈事儿吧,我一会儿去接孩子放学。”   “接孩子啊,你俩留一个人在这儿就行了,接孩子不用两个人一起去吧?”舒然看了眼薛燕。   “那我去接吧。”薛燕笑着说,起身朝丈夫要车钥匙:“你继续开会,我们娘俩等你回来吃饭。”   “也成。”陈森将车钥匙送到媳妇儿手里:“开车小心点啊。”   “知道了。”薛燕跟大家说:“那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谈。”   剩下的事情也不多,聊完后,徐慎问陈森:“什么时候去接陈叔,记得叫上我们。”   八年了,被关了二十年的陈青山终于要出狱了。   “还得个把星期,”陈森点点头:“我肯定叫上你们。”   “期待那一天。”舒然笑着说。   这么多年过去,袁家在南市一直被他们压着,由于不太跟得上时代的发展,现在已经不是数一数二的龙头了,甚至连前三都排不上号。   陈青山出狱看到这些,应该会很高兴。   监狱里,陈青山正在经历服刑的最后几天,他的心情很平和,这些年外面的变化,还有家里的变化,每次家属来探视都会告诉他。   最开始,家人来看他并不会多说什么,只说家里一切都好,叫他不要担心,但他知道,怎么可能好呢?   陈青山都猜得到自己入狱后会发生什么。   那时他的孩子们都还太小了,怎么可能守得住家业,要是判三年五年还好,别人至少会顾忌着他这个刺头,不敢怎么样,可是二十年呢,等他出来整个世道都变了一遭,谁还会怕他!   陈青山一直等着两个儿子吃苦吃够了,能有朝一日东山再起。   终于,在他服刑十几年后,陈森开始跟他说一些家里的变化,坦言过去的十几年确实过得不好,听到这里,陈青山的心情并不是往下沉,而是往上扬,因为他了解陈森的脾气,现在陈森肯说出这些,说明那已经是过去式,如今他们东山再起了。   从儿子口中听到的事情,陈青山一个字儿都没有跟身边的狱友说,连他要出狱了,监狱里的人才堪堪知道。   星期一的早晨,监狱门口。   无数辆汽车排成一条长龙,缓缓地开过来,停了一辆又一辆,还仿佛看不到尽头。   在监狱工作的同志们,看得大为震撼,连忙问:“今天谁出狱,这么大阵仗?”   有人连忙查看名单,看哪个都不像能出动这么大排场的。   “看不出来啊。”   “可能是人家子孙后代发迹了。”   “那得判得够久的。”   “这里有个二十年的,陈青山。”   “陈青山——”监狱里,狱警来接人。   “到!”陈青山身上还穿着囚服,在牢房里站得笔直。   狱警打开门,给了他一套新的衣服鞋袜:“你家人给你送来的,他们已经在外面等你了,换上衣服走吧。”   “谢谢同志。”陈青山摸摸手中的衣服,眼角笑出了满满的鱼尾纹。   外边,大家伙都来了,下车后各个都精神抖擞,面貌不凡,引来无数人围观议论。   “咱爹怎么还没出来?”陈凯急性子,看见陆续走出来了几个,里头没有他爹的影子。   “反正是今天,耐心地等等。”陈森说,他和薛燕两人牵着孩子的手,翘首以盼。   舒然和徐慎也在旁边,江帆倒是没来,不然全都走了,就没人管事儿了。   薛凤也来了,坐在车上没出来,如今她上了年纪,一吹风就犯头疼。   终于,陈青山在里头走完了流程,被送了出来。   当看到门外面接自己出狱的一群人,已经六十多岁的他,瞬间老泪纵横。   “你的家人都在等你,过去吧。”狱警说。   “谢谢同志。”陈青山和人握了握手,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大门,快步走向家人。   薛凤从车上下来,分隔二十年没有拥抱过的夫妻二人,抱头痛哭。   离别时风华正茂,再相见已是两鬓斑白,身形佝偻。   这一幕相当地有感染力,在场的众人都红了眼睛,上前安慰他们。   “好了,大喜的日子,咱们都不哭。”   等他俩哭过了,陈森又介绍大家挨个见过,然后上车回家。   迷信的说法是不能直接回家,否则会给家里带来霉运,不过他们不迷信,顶多在家里弄个火盆跨一跨,用柚子叶洗个澡,再去吃顿好的,接风洗尘。   晚宴上,陈青山双手托着杯子,站起来给儿子的两位朋友敬酒,还没说话先闪泪光,弄得舒然和徐慎分外不好意思,也连忙站了起来:“叔,咱不说那些客套的,千万别说!”   主要是两个大男人,不想哭。   “好,哈哈哈,不说客套的,”陈青山满面激动地笑笑:“那就走一个,大家都好。”   “哎,行。”两人一口喝完,把杯子倒过来。   “你俩小子,交朋友的眼光比我好,”陈青山对俩儿子感叹,沉默了片刻又说了一句:“我终究还是比袁老贼强的,他现在难过坏了吧?”   “改天您亲自回南市看看。”陈森说。   “嗯。”陈青山笑呵呵。   “今晚喝完这杯就不喝了吧?”薛燕笑吟吟地,一边给孩子夹菜一边说:“多吃点儿菜,公公年纪大了,再喝婆婆就要说你了。”   陈青山看着老婆:“好,不喝了不喝了,吃饭吃饭。”   “快吃吧。”薛凤给丈夫夹了一堆肉,满眼的心疼,里面吃得不好,瘦得像个猴子。   薛燕又对舒然和徐慎说:“你们喝了酒,不便开车,回家也挺远的,不如在这里住一晚?”   “肯定住一晚啊,今天开车开了一天,累。”陈凯也挽留说。   大家看着舒然和徐慎,他俩只好点头:“行。”   薛燕给安排的房间,就安排了……一间。   舒然心里暗暗吃惊,心想,难道陈森已经跟薛燕说了他俩的关系吗?   可是他们不知情,这不是陈森的做事风格。   舒然去找陈森,把他叫到偏僻处说话:“森哥,你跟嫂子说了……我和慎哥是一对儿这事吗?”   “没。”陈森立刻摇头,要说的话他肯定会问过舒然的意见才说。   “嫂子刚才给我俩安排了一间房间。”舒然说。   “那就是……她猜到了。”陈森抓抓头:“那也不奇怪,都多少年了,她又不笨。”   舒然看着他。   “你和慎哥这么黏糊,有眼睛的应该都看得出来。”陈森又说了一句。   他媳妇儿,他娘,只是大家都默契地不说什么,都在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地保护这段会犯罪的爱情。 第60章   晚上和舒然躺在一块儿, 徐慎也心知肚明,自个和舒然的关系,在周围人眼里应该已经不是秘密了。   他没说什么, 默默地将舒然搂进怀里,心里头很平和。   这段关系能得到大家的理解, 是锦上添花,然而就算不能, 也无损于他们之间的圆满。   舒然幸福地窝在男朋友怀里,低声感叹着:“现在好了, 森哥一家团聚, 要财富有财富,要天伦之乐有天伦之乐, 我咋感觉自己功成身退了呢?”   感觉自己是那个摆渡人,已经成功地将朋友们送到了对岸。   当然, 朋友们也是他俩的摆渡人,也送他们俩蹚过了很多暗河。   “退到哪里?”徐慎扣着舒然的手轻笑。   “退到你怀里。”舒然的土味儿情话张嘴就来。   想想,最近由于忙碌,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写情书登报表白伴侣, 等他养精蓄锐数日,好好地写一篇热辣辣的情书。   徐慎低头和舒然交换了一个吻,才看着对方,眼神深邃温情:“然然, 你是我的情人, 我的朋友, 我的老师, 我的孩子……”   “你也一样。”舒然甜蜜地笑起来,他懂徐慎的表达, 完美地共鸣。   “说起来,我好像还没有跟你说过我父母的事儿?”   “你要说吗?”徐慎轻抚着爱人的发丝。   “其实也没什么,是个很俗套的故事,”舒然笑了笑,云淡风轻地开始描述:“我父母都是公职人员,类似于江帆他大哥那样,职位还挺高的。”   “原来你和江帆是一个出身。”徐慎没想到。   “也不一样,帆哥还有航哥待他如珠如宝呢,”舒然想起往事,撇了撇嘴说:“我父母虽是大学时自由恋爱的结合,但婚后不久就感情破裂了,我也从爱情的结晶变成了一颗被遗弃的石仔儿,跟着爷爷长大。”   徐慎听得心疼,虽然他自己身世也不好,但还是为舒然的遭遇感到不公:“这样的父母太不负责任了。”   “嗯,我从小勤奋上进的原因,就是想让他们看到我,爱我。”舒然顿了顿,继续说:“结果无论我有多好,都比不上他们各自再婚之后生的孩子,这让我的青春期一度堕落,直到我遇到你的之前不久,我才忽然间顿悟了,想开之后就像脱胎换骨一样,变成了现在这样,开始爱自己,无条件支持自己,管他什么处境,遇到什么坏事,就想……去他大爷的,有什么大不了。”   “没错,就是要这种态度,”徐慎摸摸他的头笑起来:“所以我才会说,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光芒万丈。”   天真又勇敢,无论落到什么境地都从不沮丧,也从不自我怀疑。明明自己的处境都不怎么样,却还会去关心别人,为别人着想。   “好神奇,有一句话说,你有的东西会越来越多,没有的东西永远也不会有,当我觉得我不缺父母那一份爱的时候,”舒然用脑袋蹭蹭徐慎的手掌:“你就出现了。”   徐慎的出现补全了他对所有感情的渴望。   就像徐慎说的那样,情人、朋友、老师、孩子、父母……   都有了。   不是单方面,而是互为。   徐慎需要的时候,他也会冲在最前面,举着火把当那个引领的人。   “嗯……”徐慎心想,那是因为你这么好,我才有机会变成更好的人。   否则,以他的底色,只会是个大混蛋罢了。   “说来说去,我俩活该在一起。”徐慎翻身压着舒然,笑吟吟地总结。   去年,世卫组织向全世界宣布,同性恋被剔除出神经病的范畴,同性相爱不再是需要治疗的神经病,但在国内,仍然是犯罪。   好些高知分子在私底下讨论这个问题,大多数人认为,这是一种文明进步的表现,只不过明面上还是不可以讨论,也不能在纸刊上发表相关的文章。   众人瞩目的大才子舒然,和他那位英俊合伙人徐老板之间,那份昭然若揭的暧昧,其实很多人都看出来了,但又如何呢?   以这两位今时今日的社会地位和影响力,一些没有实际证据的捕风捉影,只会被人民群众视为泼脏水。   自从舒然成名至今,给他泼脏水的人络绎不绝。   人民群众:“一切都是诋毁!”   在他们看来,舒然作家隔三差五就在报上登一封给伴侣的情书,一登就是这么多年,浪漫且深情。喜欢舒然的人们,决不允许有人诋毁这份光明坦诚的爱。   舒作家的神秘伴侣回信不多,但每次回信都能娱乐到大家,那样直白,那样热情,估计也只有这样大方的脾气才能吸引住才貌双全的舒作家。   有人说,假如有一天舒作家不再给伴侣写情书,他们会心碎的。   人常说最是负心读书人,舒作家是个勇敢的男人,毕竟要是他有朝一日负心了,一定会被唾沫星子淹死。   徐慎看了小报才知道,自己竟然是弱势群体,大家伙都担心舒作家发迹后,会不会抛弃糟糠之妻。   “瞧见没,”徐慎好笑地踢踢隔壁的青年,神情非常嘚瑟:“你要是敢抛弃我,全国人民都饶不了你。”   “呵呵。”舒然喃喃:“人家群众支持的是弱势的妻子,你比我还强势,还有钱,单手就能把我撂床上,所以我才是弱势群体啊。”   “浑说,你都不用撂我,我自己主动就倒床上了,我才是弱势群体。”徐慎说。   “那不叫弱势群体,叫色胚。”舒然笑骂。   徐慎笑笑,端起红茶喝了一口:“走吧,早点儿过去给芦笛兄贺喜。”   芦笛的孩子今年考上了著名学府,今儿办升学宴。   “嗯。”   以他俩今天的身份地位,能请得动他们出席的,也就是亲戚朋友,其余的都很难了。   俩人现在住着一套带林园的清静院子,里头装修得古香古色,每一帧都像一卷古画。   家里大了必然需要请人打理,这些人也是经过精挑细选的,才敢往身边放。   芦笛的生意本来就不小,这些年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着舒然做投资,身家翻了个倍。   他的脾气喜欢热闹,朋友众多,舒然和徐慎到时,就看见他长袖善舞,招呼宾客。   “芦笛兄,你的朋友来了。”宾客注意到两位气质不凡的贵客,连忙提醒芦笛一声:“没想到舒老板和徐老板也是你的座上宾,怎么样,给我们介绍介绍?”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他俩喜欢清静,不喜欢应酬,我看算了。”芦笛对人家面露歉意,然后拱手先告辞,快步去迎接舒然和徐慎。   “芦笛兄,恭喜啦。”舒然从徐慎手里拿过贺礼,送到芦笛手上:“是一副文房四宝。”   “有梅香墨吗?”芦笛喜上眉梢:“那孩子心心念念。”   “有,写了给我瞧瞧,写不好我要批评的。”舒然笑着说。   “当然了,你可是老师,你不批评谁批评?”芦笛又看着徐慎:“欢迎欢迎,徐兄,咱们到楼上去。”   “请。”徐慎随心一笑,点点头。   他今年,正好三十岁,面容还是那么年轻,没有什么变化。   唯一变的是气质,三十岁的徐慎,身上有了二十出头时没有的沉淀。   又或者说是匪气淡了,贵气上来了。   毕竟现在已经不用跟人逞凶斗狠,日子过得养尊处优,气质变化是自然而然的。   芦笛感叹:“徐兄真是走到哪都受欢迎,让人艳羡。”   他记得自己当初第一次见到徐慎也是这样,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同样都是男人,别人怎么能长得这样英俊。   这样英俊也就罢了,还这样好运气,能找到一个同样出色,并且才气冲天的……合伙人。   “被我这张表象给迷惑了。”徐慎摸摸自己的脸庞,笑道。   “难道芯子就不迷惑人了么?”芦笛看向舒然问。   “……”舒然给问一愣,心想你是不是问错人了,然后又再一想,嗯,爷爷的,确实个个都是人精,他笑了:“也迷惑人,但一般人没有那个耐心去了解,只能看到表象。”   “哦,那舒老弟肯定不是一般人。”芦笛自个儿摇头晃脑地下结论。   舒然恨不得给他老小子一脚,又觉得好笑。   往旁边看,徐慎也看着自己笑。   “舒老师好。”芦笛的孩子过来拜见自己的书法老师。   “恭喜,之前在电话里听说你考上了就很高兴。”舒然笑着说:“今儿当面过来恭喜你。”   “谢谢您。”小孩开心地抱着舒然送的升学礼物,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大人们。   “舒老弟,有件事为兄想请教一下你。”芦笛为他们续上茶水。   “哦?你说一下?”舒然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他不喜欢应酬最大的原因就是,在别人面前无法随心所欲。   “泉市有个温泉度假区开发项目,你说可以投吗?”芦笛拿出一沓资料来,让他们看看:“徐兄你也看看,你最近在弄房地产呢吧?这方面你应该很擅长!”   “怎么忽然想投资度假区开发呢?”徐慎说:“费时费力,回款周期还长,没多大意思,不如买地划算。”   “这个,因为风景好啊,弄好了自个儿也能享受,我也四十好几了,国内还没有看得顺眼的度假区,就想自己投资一个养老呗。”芦笛说:“要是能捎带着赚点儿钱那就更好了,舒老弟你说呢?”   “你要是闲着没事儿干愿意折腾,有什么行不行的,反正应该也亏不了。”舒然对这个度假区有印象,多少应该是能赚到,大钱就算了:“想赚轻松钱,我站慎哥,多买地就是了。”   “好吧,我明白了。”芦笛总结,折腾,费时费力,赚不了大钱。   “除了买地,还可以投资一下拍电影。”舒然说,九零年代是港地电影的黄金时代,去那边投资电影也很赚钱。   “哦?你有路子吗?”芦笛可没接触过这个行业。   “目前还没有,”舒然说:“过阵子我和慎哥过大海摸两把,去玩儿,顺便看能不能认识点儿人。”   “这样,那多带些人。”芦笛赶紧叮嘱俩人。   “放心吧。”徐慎他们平时出门都会带保镖,今天其实也带了俩,在外边守着呢。   真的要去别人的地盘上找生意,保镖肯定会带够。   江帆不知从哪得知他俩要过大海摸牌,立刻举手报名:“带上我,我也去!”   “我们都要出发了,你又没有证。”徐慎不是很想带江帆这个电灯泡,三个人出去玩,一点儿都不好玩。   “我可以现在就去办,等我!”江帆对过大海充满兴趣,老早就囔囔着想去,可惜没人带他。   “算了,”舒然看不过眼,拍拍徐慎:“让帆哥一起吧,叫他赶紧准备。”   徐慎没办法,只好把这个电灯泡给一并捎上。   “别告诉凯子。”他吩咐。   “OK!”江帆麻溜地去办理手续。   九零年代说到过大海,有钱人都懂,购物,摸牌,男人的天堂。   这会儿那位何先生,已经是一位闻名的人物了。   很多后世著名的影星歌星,也已经在混出头的路上,而内地的煤老板们,也正在往娱乐业砸钱,捧自己的情人。   这一时期,出现了很多优秀的影片,不得不感谢一下钱多审美好,且不会对剧本指手画脚的可爱煤老板们。   度假游轮的甲板上。   “你俩真不够意思,出来玩儿竟然不打算通知我。”江帆一身花衬衫加短裤,躺在椅子上看美女杂志,一边抨击舒然和徐慎。   “我们不是单纯来玩。”徐慎戴着墨镜,也是一身短袖衫,他结实的长腿和英俊的模样,惹来不少比基尼美女看他,然后猜猜这位帅哥有没有注意到自己。   答案是没有,徐慎墨镜下的眼睛多数时候闭着,偶尔看看他和江帆中间躺椅上认真晒太阳的舒然。   “还是人家这边儿开放……”江帆用杂志遮住半边眼睛,不太敢正视那些来来往往的比基尼美女,咳咳,他们内地的女同志可不敢这么穿。   然而在这边,人家不仅穿还上电视上杂志。   “社会风气不一样嘛。”舒然说。   “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徐慎看着媳妇儿笑:“要不要给你补一点儿防晒油?”   在这里,他给舒然抹防晒油是正常的,没有人会认为这是变态。   听舒然说,这里的富人们私底下玩得很花,他们听都没听过,何况见识。   “来。”舒然呈大字型躺好。   徐慎立刻翻身坐起来,旁边的江帆翻白眼儿,连忙转过身去,继续欣赏美女姐姐们的好身材和大长腿,只是纯粹欣赏,他绝对是很尊重的,有美女给他抛媚眼,他也假装没看见。   这几个年轻人,周围守着那么多保镖,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他们兜里有钱。   要不是保镖虎视眈眈,很多人已经上前来搭讪。   “喂,”舒然拍了一下徐慎的手,笑着说:“你哪里是帮我涂防晒,明明是在占便宜。”再这么摸他,就要丢人丢到海外了。   “没占便宜,我很认真在涂好吗?”徐慎说,他涂得这么仔细,只是害怕不涂好一些,舒然的肤色会变成大熊猫,一块黑一块白。   “才不信你。”舒然小声说。   一位服务生捧着一托盘香槟过来,问他们需不需要香槟,保镖立刻过来阻止对方靠近,说不需要。   已经开瓶的饮料,不是在自己眼皮底下处理的,还是不喝比较好。   他们以前混的时候就这么谨慎了。   “我去游泳。”江帆终究受不了他们在旁边亲亲我我,收起杂志起身就走。   “帆哥,小心点儿。”舒然叮嘱一句。   “知道了。”江帆笑笑。   舒然看见,很快就有金发碧眼的美女搭讪江帆,他暗笑,这可没用,他们帆哥的词汇量只有一个,那就是OK。   “慎哥,你想下去游两圈吗?”舒然问。   “不想,”徐慎看了一眼泳池那边:“游泳池太小了,下次去沙滩边玩。”   “也好。”舒然翻了个身,笑吟吟地看着徐慎:“我也帮你涂。”   “这里不会有记者吧?”徐慎心动了,摸了两把自己的心口。   “怎么可能有,我们花了多少钱才上来,你忘了啊?”舒然接过防晒油,也推了一把徐慎的胸膛,叫他躺下。   “怪不得有钱人都喜欢出来。”徐慎用手臂枕着后脑勺,表情无比享受。   阳光,海风,温柔的伴侣。   “当然了。”其实呢,有钱人在这边玩得比他们花一万倍,可变态了,他们这些正常人,不带保镖根本就不敢过来,怕被变态盯上。   “徐老板,这防晒涂得还满意吗?”舒然笑着问:“办不办卡?”   “咳,”徐慎陪他演:“年卡多少钱?”   “你全副身家。”舒然嚣张地摁他一下。   徐慎被摁得闷哼了一声,笑着问:“这么狠,你工号几号?我要投诉你。”   “投诉我?你吃了豹子胆?”舒然继续嚣张。   晚上,几个人吃了一顿海鲜大餐,在旁边看着厨师做的,每道菜的分量都不多,大家都觉得没吃饱,又要了个炒饭。   舒然觉得不是人家分量不多,是他们的食量略大,舒然食量普通,手臂粗的龙虾,单单一个就很占肚子了,别说还有其他的。   “你真的不吃了吗?”徐慎想让舒然再吃一小碗饭,海鲜炒饭炒得挺好吃的。   “不想吃饭。”舒然说:“我再吃两个海胆吧。”   他们住在内陆,平时也不太能经常吃得到这玩意儿,以后运输方便了就可以随便吃了。   “你的口味真怪,炒熟的不吃吃生的。”徐慎生吃过,又甜又腥,觉得还是炒在饭里好吃。   “这东西,”舒然凑到徐慎耳边:“壮阳哦。”   徐慎:“那给我来两颗。”   “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江帆抗议,三个人出来玩干嘛说悄悄话要拉下他!   徐慎只好凑过去跟他说了一嘴:“来两颗吗?”   “我,壮那玩意儿有什么用?”江帆很后悔,早知道就不听这个悄悄话,不过:“还是来两颗吧。”   未雨绸缪。   三个吃海胆的男人,笑得一脸诡异。   厨师很费解,挠头。   等他们仨进了房间修整,保镖们也轮班去享受游轮上的服务,这种出公差,隔三差五地来上一趟爽呆了。   主要是老板比较大方。   表面上他们是订了三个房间,但其中有一间,完全是保镖在住,徐慎都挤在舒然的房间里。   “宝贝儿,你说得对,海胆真的壮阳……”徐慎洗过澡,往床铺上一趟,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喊舒然过来:“亲亲我。”   “你咋这么自然地要求呢?”舒然嘴里嚼着口香糖,对着镜子正在打理头发,抓一抓然后上牌桌威风。   “求你了。”徐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难受。   “行吧。”一会儿还要出门,舒然偏头对着垃圾桶吐掉口香糖,舔着嘴唇问:“薄荷味你受得了吗?要不要我再嚼一个别的味道?”   “我试试……”徐慎挺有兴趣挑战一下的。   “那我来了,凉到了可别怪我。”舒然说。   “哪有那么夸张?”徐慎笑得不行。   事实证明,只有开头凉了一下,效果不明显。   “我下回吃风油精,你就嘚瑟不起来了。”完了,舒然重新嚼了一粒口香糖,今晚嘴里的味道过于复杂,他已经忘记了海胆是什么味道。   “听起来就很可怕。”徐慎打了个哆嗦,起来换上衣服出门。   江帆穿着一身白色西装,在外头等他们,舒然出来说:“帆哥好适合这样打扮,就是上衣口袋少了点儿东西。”   “什么东西?”江帆看看自己的胸前。   经过一处装饰花篮,舒然从花篮里取下一朵山茶,折掉多余的花枝插到江帆胸前:“好看。”   一个抽着雪茄的西装男,在走廊另一端,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舒然看见后,礼貌地跟对方点了点头。   没想到这么巧,一会儿在牌桌上,他们又遇到了这个人。   对方身边还陪着一名长相美艳的美女,是那种典型的港风美女,看起来年纪也不大。   发现舒然的视线,那位雪茄先生拍拍身边的女郎:“过去陪舒老板他们坐坐。”   女郎是冷艳型,没有笑模样,看起来不太想应酬的样子,不过她看了眼舒然那一边,还是起身坐了过去,由于舒然在中间,她只是坐在江帆旁边。   “这位先生,你认识我们吗?”舒然疑惑地问。   “当然认识了。”对方说:“你们在内地很出名,我偶尔也会看内地的报纸。”   “原来如此。”那确实不奇怪。   “认识一下,我叫黄文祈,”对方站起来,跟舒然他们仨挨个握了握手,又拿出三张名片给他们:“不知三位对电影有兴趣吗?”   名片上赫然写着,某某电影公司。   “原来黄先生是个电影人,”舒然笑了:“我们对这行不太了解,到时向你取取经。”   “好说。”黄文祈的笑容更加热情了:“那现在先玩牌吧,我们到时候约时间详聊。”   “可以。”舒然说。   “这位小姐,”江帆把玩着手中的筹码,低声问旁边的女郎:“这个怎么玩?我还没有玩过。”   女郎一怔,然后帮他看牌,手把手指导他玩。   江帆为了感谢人家,说:“输了算我的,赢了分你一半。”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新手上桌,运气特别好,女郎每次看牌都瞪大眼珠子,然后建议他不要命地推筹码。   “摸牌这玩意儿,”舒然小声和徐慎说:“果然还是童子手比较旺。”   “你说得对。”徐慎心想,下次如果要摸牌之前,他绝对不跟舒然鬼混,如今运气都被舒然吸走了,三个人里边他的牌运最差。   “徐先生,您需要来根雪茄吗?”黄文祈的助手收到指示,拿着一整盒雪茄过来问问输得心烦的徐慎。   徐慎摆摆手。   也不是心烦。   这点儿小钱还是输得起的,就当输给了江帆。   “江先生手气很好啊。”黄文祈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还行,黄先生你也不错。”江帆懒洋洋地笑笑,端起酒保现场做的鸡尾酒喝了一口。   “看起来你很喜欢佳仪,”黄文祈的视线在他们二人身上来回打转:“这样的话,不如让佳仪当你一晚上的女朋友好不好?”   叫佳仪的女郎,脸色立刻显得很难看,抬眼瞪了黄文祈一眼。   江帆说:“黄先生,你这样对女士很不尊重。”   黄文祈耸耸肩,摊手表示自己很无辜:“我只是提议,随她自己愿意咯,毕竟我现在还不是她的老板。”   众人的脸色很古怪,难道这个人的意思是,他是人家的老板就可以随便……   “黄先生别再说这种话了,我们不喜欢。”舒然直接说。   被这么一搅和,跟这个黄先生玩乐的兴致也没有了,舒然和徐慎说:“慎哥,我们去玩别的。”   “嗯。”徐慎扔了牌,拿走自己和舒然的筹码,一点面子也不给这个黄先生。   江帆面前的筹码比较多,他喊了个服务员过来,给他用盒子装起来,然后侧过脸跟幸运女神说:“我拿去换成钱,一会儿分给你。”   江帆换完钱回来,却发现女郎和黄文祈都不见了,他有些担心,连忙问问保镖他们去了哪里。   “好像是……去了吧台那边。”保镖说。   吧台边黄文祈坐在那里喝酒。   面容冷艳的女郎站在他身边,指着他怒斥:“你好无耻,你刚才太过分了!”   “我过分吗?我不过分啊,是你太天真了,”黄文祈扭着肩膀:“你以为穿条漂亮的裙子陪我玩一把牌,就有约可签了?拜托小姐,你真当自己是粒珍珠,会发光啊……”   “发你老母!”一杯酒从黄文祈头上倒下来:“你不想签可以不签,但这不是你侮辱我的理由。”   女郎啪地一声放下杯子,临走之前还给他竖了个中指。   “喂!”黄文祈气得跳起来,一边骂一边追赶:“死八婆,你竟然敢用酒泼我?你给我站住!”   “黄先生,生这么大气干什么?”江帆把钱往兜里一塞,叉腰挡在女郎面前笑嘻嘻地说:“你头上这杯酒难道不是你应得的吗?”   假如黄文祈之前侮辱的是他的朋友,啧,那就不是一杯酒可以解决问题的了,至少得扔进泳池里泡一泡。   黄文祈掏出手帕,胡乱擦了擦脸上的酒水,指着江帆的背后的女郎呛声道:“江先生,你在内地混,我劝你不用多管闲事!毕竟这女人以后可还要在港地混,你明白吗?”   “什么明不明白?”舒然和徐慎走了过来:“黄先生,你在唬我兄弟啊?”   他俩齐齐站在江帆身边,紧接着他们的保镖也跟了过来。   这下子让黄文祈的脸色很难看。   在他的预料之中,这几个人在内地再强,在这里也不敢怎么样,可没想到竟然这么嚣张。   “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你们想清楚了。”黄文祈警告了一句。   “是啊,想得很清楚,怎么样?”舒然并不害怕这个黄文祈,对方只是一个普通的电影公司老板,不是什么主要势力。   就算是主要势力,也是看人下菜碟,像他们种富豪,合作才是明智的选择。   黄文祈是个外强中干的货色,早已看出来,这三个人当中最沉默的那个,也不是什么纯粹的商人,他不怕但也惹不起,只能自认倒霉,瞪了一眼惹事的女人:“八婆,你等着!有你好死!”   然后就走了。   女郎再次面无表情地给对方一个中指,大不了不混娱乐圈,又不会饿死。   “他以后会不会找你麻烦?”江帆把钱分给人家一半:“喏,这是答应给你的。”   “谢谢。”女郎犹豫了一下,小声收下了,她挽挽耳边的头发:“随他,我不混这行了。”   对方说得其实也对,想要出名是要付出代价的,她确实是太天真了,当明星不是有才有貌就可以。   “我叫江帆。”江帆对她伸出手。   “我叫梁佳仪……”冷艳的女郎,终于露出了一抹羞涩的微笑。   舒然和徐慎交换了一个眼神,舒然说:“既然没事了,那你俩聊聊咯,我们继续去玩了。”   “梁小姐,”江帆说:“这里气氛不好,我们到外边去喝点东西。”   “好啊……”梁佳仪应了声。   “那个,你先把钱放进手袋吧。”江帆看出来对方有些局促。   “哦。”梁佳仪解开手袋,把钱放进去。   在外面,两人拿着一杯东西靠在栏杆上吹风,江帆问:“那个黄什么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惹上他了?”   “那个人是做电影的,”梁佳仪皱皱鼻子,精致的五官在夜色里显得非常立体:“我刚参加完选美比赛不久,没拿到好名次,他主动联系我说可以给我一个电影角色,那个角色是某某类型的,他叫我打扮成那个样子,跟我接触一下看我适不适合……”   江帆嘴角抽搐:“这不是老男人骗小姑娘的套路吗?你几岁了?怎么还上当?”   “二十,这次确实是我蠢了。”梁佳仪低头说:“不过,你也别担心他会怎么样,他只是装作自己很厉害,其实没有什么背景。”   不然她也不敢来,不过她没想到,这样一个普通电影公司的老板也这么不把人当人看。   聊了一会儿,江帆就打听出了这姑娘的情况,是个大学生,还在上学,才情挺好的,怪不得会去参加选美比赛。   “回去好好上学吧,”江帆好心劝了一句:“别进娱乐圈,你长得这么漂亮,只要别人有机会欺负你都不会放过的,你又没有什么背景……总之你会后悔的。”   “我知道了,我刚才也是这么决定的。”梁佳仪点头。   “你明白就好。”那江帆也不多说了。   “你是内地人,”梁佳仪看着他:“那我们以后是不是不会再见面了?”   “大概率是。”江帆点头。   “今晚谢谢你。”梁佳仪勉强笑了笑,说不清心里为什么怅然若失,可能是因为,长这么大没有喜欢过哪个男孩子,唯一碰上心动的,却隔着一片大海。   “不客气,这不是应该的吗?”江帆来到这里才见识到这么流氓的男人,他当时都惊了,想了想,他拿出手机问:“可以记一下你的电话号码吗?”   梁佳仪一愣,连忙说:“哦,好啊。”   然后报了家里的座机号码。   “天亮以后就要下轮船了,”江帆记好号码说:“我送你回去休息?”   “你还要去玩牌吗?我……”梁佳仪说:“不困,我陪你玩。”   “啊,我打算去玩不用看牌的,”江帆脱口而出,很快又说了一句:“不过你要来也行,我估计你在运气比较好。”   梁佳仪抱着手臂笑了。   “有点冷。”江帆将外套脱给对方:“这个你穿吧,走。”   “谢谢。”梁佳仪披着江帆的外套,发现口袋还有朵山茶花,散发着淡淡的花香。   舒然和徐慎换了个桌子,运气就好起来了,两人满眼都是转运的光芒,但很快,他们就看见江帆带着幸运女神回归,直直往他们这桌走过来。   “干嘛?别沾我们,”徐慎不客气地挥挥手说:“你们去玩别的。”   “慎哥,你手气不好关我什么事儿啊?”江帆无语说。   舒然暗暗翻白眼,帆哥是什么宇宙级直男啊,慎哥明明是给你们制造独处机会!   但他们真没想到,江帆竟然还会带着人家回来玩。   事实证明,江帆果然是冲着玩儿来的。   好不容易有人手把手的教他,他把自己不会的全都玩了一遍才罢休。   于是今晚玩到挺晚,大家才结束,也不是江帆宇宙直男,他只是觉得自己运气好,想给人家分多点儿钱。   分了钱,江帆把人家幸运女神送回房间,关上门后他才想起来忘了问问人家,明天要不要坐他们的车从码头离开。   算了,明天再问。   次日上午下船,江帆敲了敲梁佳仪的房门,等对方出打开门他问:“梁小姐,你要不要坐我们的车离开码头?”   “好啊。”梁佳仪今天卸了妆,穿上了运动服,一头长发也绑了起来,十分青春洋溢。   “还是这种打扮适合你。”江帆评价。   “平时都是这样的……”梁佳仪苦笑,昨晚那种盛装打扮,平时的环境也不适合吧。   “也是。”江帆领着人家一起走。   到了甲板上汇合后,梁佳仪才发现,这几位内地来的富豪先生们,排场有多大,他们三个人,带了十几个保镖,行李箱也是一人好几个。   下了轮船,一排豪车过来接…… 第61章   豪车是这边的房产经理人麦经理安排的。   很久之前, 内地的几位富豪大老板,通过电话联络拜托他在港地置办了几处房产,全都是非常奢华的半山别墅, 带泳池还带停机坪,可以坐直升飞机游览整个港岛。   港地的房价那么贵, 舒然他们当然会趁着现在便宜多多入手,住地商地吗, 拿到手软。所以他们几个在港地,早已不是什么隐形人, 消息灵通的各路人马都知道他们的大名。   对他们的印象:有钱, 很有钱,非常有钱。   内地大富豪来投资, 他们当然非常欢迎了。   “分出一辆车送梁小姐回家。”江帆嘱咐一名保镖跟着人家,然后对梁佳仪说:“你别怕, 他们都信得过,会把你安全送回去。”   “太感谢你了。”梁佳仪不记得自己说了多少次谢谢了,见对方摆摆手,她坐进车里, 心情有些复杂,原来这位江帆先生是内地的大富豪,跟她这种普通人家的女孩家境悬殊。   江帆自己也是单独坐一辆车,哪怕他可以去舒然他们那辆挤, 规矩就是这样, 避免所有人扎堆坐交通工具, 游轮这个就没办法了, 出事的概率还是比较小。   到了半山别墅,舒然打趣江帆:“怎么没有直接送人家一程?我还以为你对梁小姐有那么些动心?”   “慢慢来嘛, 又不是相亲,”江帆连忙解释:“我没有说森哥和嫂子相亲有什么不好啊,只是比较喜欢循循渐进的接触方式。”   徐慎拍了一下他的后背:“就你最先锋。”   “昨晚没睡好,”舒然打着呵欠,跟上搬行李的保镖们:“我先上去补个眠。”他回头看着徐慎:“慎哥你要一起来吗?”   “我倒是不累,”徐慎走到二楼窗口往下看看着后花园:“我托人在这里养了两条杜宾犬,我去游泳撸狗。”   “人家跟你又不熟,小心点儿。”这两年闲下来之后,这些人的爱好他是看不懂了。   “玩玩就熟了。”徐慎追上来亲了舒然一口。   白色系的豪华卧室里,舒然脱光了躺在柔软的床垫上,由于阳光太好,他只能戴上眼罩入睡。   徐慎穿着一条泳裤在游泳池里跟狗玩飞盘,菲佣端上来一杯红酒和港式点心:“先生……”   徐慎立刻挥挥手,不在舒然面前,他一向惜字如金。   外面,很多人已经收到他们来港的消息,都在想怎么联系上他们的助手,约个时间出来喝喝茶。   麦经理下班后,被一辆面包车请上车,送到一间茶餐厅。   “麦经理,别紧张嘛,”男人低头咬了一口煎至五成熟的荷包蛋,拿起餐纸擦了一下嘴角的蛋黄:“我只是奉命向你打探点消息,那三位老板明天有什么安排?”   “好,好像要去看马赛,”麦经理咽了咽口水:“还有,打高尔夫。”   “哪个球场?”   “最大的那个……”   吃完晚饭,江帆在房间里拨通梁小姐家里的座机号码,接通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他笑着说:“晚上好啊,梁小姐。”   梁佳仪抢在爸爸妈妈之前接起电话,没想到真的是江帆,她也笑了:“江先生晚上好。”   “我是来约你出去玩的,”江帆说:“明天上午去看马赛,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嗯……”梁佳仪沉吟:“你这样我会觉得,你只是想赢钱才带上我。”   “没有没有,没有那回事,只是碰巧了。”江帆想了一下:“那你来制定计划怎么样?你是本地人,我客随主便。”   “我开玩笑的,你竟然当真了,”梁佳仪的笑声一连串传到电话那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好啊,其实我也很喜欢看马赛。”   “我去接你。”江帆赶紧拿起笔和本子,记下地址。   次日,舒然和徐慎见到江帆邀请来的幸运女神,点头打招呼:“你好啊,梁小姐。”   “嗨!”梁佳仪笑着回应。   今天看马赛的位置很好,她从来没有在这个角度看过马赛,周围依然守着多名保镖,完全没有人挤人的旧印象。   很多人对他们投来窥探的目光,最后总是会落在她身上,仿佛觉得她是内地富豪包养的情人。   “我感觉,”梁佳仪小声对江帆说:“那些阿伯阿婶已经在心里给我编排了一场八点档,还是情节狗血的那种。”   江帆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微微皱眉:“听说你们港地的狗仔很厉害,如果登报了会不会对你有影响?”   “可能会写得很难听吧,不过谁在乎呢。”梁佳仪嗤笑:“我是读法律的,以后又不靠狗仔给我饭吃。”   “不用担心,”舒然听见了他们谈话,偏头安抚了一句:“不会登报的,敢乱写就杀鸡儆猴。”   按事实进行报道是正常的,故意抹黑造谣扭曲事实,欺负到头上了肯定不能忍让。   “赛马开始了。”徐慎从椅子上坐直腰背,专注看着自己下注的那匹马。   “我买的七号哎,起步不错。”舒然的注意力也一下子收回来,紧张地盯梢:“七号宝贝,冲呀!”   大家下注的对象都不一样,所以各人支持各人的号数,一时间气氛有些不和谐,毕竟不可能大家一起高兴。   “一号,一号!”江帆买了好几注,目前一号很有机会夺冠。   然而这匹是马王,回报率不高。   经过一阵激烈的人声鼎沸,冠军出来了,是徐慎买的黑马后半程反超了马王,他对各位笑:“承让了。”   梁佳仪挥挥手里的票:“幸好我们也买了一点,虽然不赚,但也没亏钱。”   “多亏你刚才坚持说要买。”江帆面露佩服。   舒然刚才听见了梁佳仪算赔率:“梁小姐,你算法好厉害啊。”   虽然玩得不大,但是态度超级认真。   “过奖了。”梁佳仪笑容明艳。   几个人正说着话,一个三十出头敞着西装外套的男人,在几名小弟的跟随下走了过来,他梳着锃亮的头发,鼻梁上架着一副茶色的眼镜,看起来就是一个有钱的痞少。   “三位老板,来港地玩啊,欢迎欢迎啊。”他的声音引起大家的关注。   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他。   “哦,我叫高成,”对方勾起嘴角,一手拿烟一手比划:“大家给面子,在港地混得还不错。”   听见这个名字,舒然就笑了起来:“高先生,你好啊。”   这位高先生目前在港地,确实混得很不错,三足鼎立中算嚣张的那个。他们想在这边投资,肯定绕不过这些人,既然是送上门的合作对象,舒然也没拒绝。   双方握过手,高成说:“看完马赛,我请各位吃饭?怎么说也是东道主,尽地主之谊嘛!”   舒然和徐慎无所谓,他俩看向江帆:“你们有别的安排吗?如果有的话,我俩去赴高先生的约也行,高先生对吧?毕竟有女士,跟着我们一群大男人委屈了。”   高成的目光看向梁佳仪,笑了:“江先生真是有福气,这么快就找到了佳人陪伴。”   “高先生说笑了,我们是朋友,”江帆又看向舒然:“那好,你们去吧,我和梁小姐另行安排。”   看完马赛,等他们一起离开了,梁佳仪才吐了口气,对江帆说:“那是大哥成,在这边很嚣张的,你提醒一下你的朋友,千万要小心他。”   江帆拿出手机,立刻给舒然和徐慎发了短信。   他很快就收到舒然的回复:“安心,我心里有数。”   江帆挥挥手机:“不用担心,他们来之前都了解过这里的事情。”   梁佳仪点点头,这三位年纪轻轻就打拼成了富豪,肯定不是什么软柿子,她只是提醒一声。   “接下来我们去哪里吃饭,你介绍一下?”江帆问。   “那就要看你想吃高档的,还是想吃好吃的咯。”梁佳仪说。   “当然是好吃的。”江帆明白她的意思:“走吧,去吃当地特色。”   “那我带你去渔船上吃。”梁佳仪开心地笑笑,抓着包包的肩带走出赛马场。   在外面看到有卖花的小女孩,江帆随意从口袋掏出一张面值很大的港纸塞给小女孩,买下整个花篮的花。   “谢谢叔叔!”小女孩拿到钱,把花篮塞进梁佳仪手里就跑走了。   “……”梁佳仪呆滞,接着脸颊慢慢红起来:“这个……”   “送给你。”江帆笑着说。   梁佳仪的脸更红了,低头嘟囔:“哪有送一整蓝的。”   “本来想送一朵的,但是小小年纪出来卖花也很可怜,”江帆说:“干脆就买了,让她回家早点休息。”   梁佳仪看着身边这名善良正直的青年,眼眸深处有些涟漪泛起。   俩人上了私家车,去水边吃饭。   各种海鲜是这里的特色,江帆这个内陆孩子,吃着也挺习惯的。   舒然和徐慎就是去吃所谓的高档午餐,从落地窗看出去,外边一片绿意盎然,是个高尔夫球场。   “舒老板,徐老板,请。”高成亲自将热毛巾送到俩人手里,笑容满面:“这个球场我有股份的,两位以后常来玩,写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谢谢啊,高先生生意做得真大,”舒然擦完手将毛巾扔到托盘上,端起清水喝了一口:“内地的经济跟这里不能比。”   高成翘着二郎腿,想点根香烟,看见徐慎的视线落在自己手上,眉头紧皱,他立刻笑了一声把香烟放回去:“或许吧,不过内地经济再怎么比不上港地,几位还是混得风生水起,赚了不少钱。”   舒然也低低地笑起来:“好像全世界都知道我们兜里有两个。”   “啊哈哈哈。”高成笑完,看着他俩:“两位对港地哪方面感兴趣,这里我熟,我可以为你们做咨询的。”   “目前没有什么想法,就吃喝玩乐,花点儿钱,不然呢?”徐慎看着对方:“高先生觉得我们能做什么吗?”   “花钱。”高成拍了一下手掌:“花钱好啊,就花钱,然后钱生钱,花出去再赚回来,你们觉得怎么样?”   “愿闻其详。”饭菜送上来了,舒然戴好餐巾,拿着餐具开始享用美食。   这顿饭,高成没怎么吃,一直在滔滔不绝地说话,舒然和徐慎倒是吃得挺饱的。不仅吃饱了饭,找生意的目的也达到了,高成给出的投资项目,眼看着有钱赚的,舒然都很大方地投钱。   比如做电影、金融这些,触线的都不干。   “两位真是爽快!”高成笑着想说什么,有人敲门进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他阴下脸:“好好招呼,说我不方便。”   等人走了,舒然问:“怎么了?”   高成说:“哦,没事,有朋友来找我,可能顺便想见见两位,但是这样太不礼貌了,两位说是不是?”   “哦。”舒然懂了,抢生意。   “两位,”高成说:“我们这些人出来发财讲的就是义气,但是我告诉你们,不是每个人都讲义气,有些人听说你们是内地来的,心里当你们是水鱼。”   “我相信高先生是真心想带我们发财的。”舒然笑笑。   “当然了。”高成说:“来,干杯!”   饭后,俩人在这里的酒店套房休息。   徐慎解开衣领躺在沙发上说:“这个高成,看起来还行。”   不是什么心术不正,阴险狡诈的人。   “是有点儿耿直的,所以后来,他被二五仔背叛了。”舒然躺到徐慎身边去,马上被对方搂住,色胚往他衣服底下种了好几处草莓:“……好像四十出头就死了,在街头被崩了。”   “因什么原因?”徐慎眯着眼睛问。   “仇杀,其实最初事情很小,滚雪球越滚越大,”舒然叹了口气:“你说,咱们出现会不会改变这件事儿?”   徐慎摸摸他的头,一语道破:“要说改变的话,你已经改变很多事情了,多这一件也不多,顺其自然。”   “确实。”舒然想想也是,自己改变的事情可太多了:“吃饱饭好困。”   徐慎笑笑抱着他,轻拍他的背:“睡吧。”   舒然枕着徐慎的手臂安心午睡。   两人下午起来,在高成的陪同下,打了两个小时的高尔夫球。   不经常打,技巧比较生疏,所以嘛……   以练习为主。   玩这个球的乐趣,舒然觉得是静心,享受大草坪的辽阔,享受小白球在草场上飞的快感。   “两位晚上想开个party吗?”高成体贴地问:“我去请一些模特和女明星来玩玩,怎么样?”在他的印象中,男人有点钱都喜欢这个。   “不用了,我们不好这个。”舒然笑着拒绝道,出乎高成的意料。   “那开游艇出海?”高成又问。   “晚上没有什么好玩的,不如明天再去,”舒然指指徐慎:“这个人想带狗去海滩上玩,不知道有没有私人海滩?”   “有,我来安排。”高成立刻说。   江帆这边,被本地的梁小姐带着玩了一天,晚上在另一个小岛上度过,玩海钓和水上摩托什么的,玩得挺开心的。   还可以玩冲浪,但是江帆不会,他打算以后好好学一学。   梁佳仪也不会,每到夏天,她的一些同学朋友都热衷于常驻在海滩上,把自己晒成深蜜色,但她不太喜欢这样玩。   “你真的可以不回去吗?”江帆坐在民宿的屋顶上问,他倒是没关系,发个信息告诉舒然他们一声就行,但梁佳仪一个女孩子,爸妈会担心的。   梁佳仪托腮看着天上的星星,海风吹动她的长发和裙子,她想了想:“按理说是不可以的,我还是第一次跟男孩子在外面逗留,但是,”她看着江帆,眉目含情:“你留岛的时间应该不会太长……我很珍惜。”   这跟表白没什么两样了,江帆心想,人家一个女孩子都这么勇敢,他怎么也得拿出点儿男子气概来。   “佳仪。”江帆喊了一声。   “嗯?”梁佳仪对上他的目光,若有所感,眼睫毛眨了眨。   气氛不知为何,忽然间变得令人心跳加速起来。   “我们在一起吧,”江帆向她伸出手:“我对你一见如故,想保护你,想给你一个幸福的家。”   梁佳仪在校内校外有很多人追的,其中不乏富豪和富二代,但是他们追她的时候,目光都赤裸裸地想占她便宜,哪有这种……   “你追女仔的方式真特别……”梁佳仪咬着嘴唇笑起来,没有考虑多久,她羞涩地将手掌交到江帆手中:“其实我也对你一见如故,你穿白色的西装……看起来真的很像白马王子。”   江帆一笑,握住梁佳仪的手,把对方拉进怀里:“我就是你的白马王子。”   “嗯。”梁佳仪没说,除了很像白马王子以外,还很干净,有一种孩子气。   “那……你会介意嫁到内地吗?”江帆这个人就是实在,老实说:“可能大多数时候你要跟我在那边住,不过这边应该也会有生意,隔三差五也可以过来住一住。”   “都可以的,”梁佳仪开心地靠在他肩上,然后问:“你们要在这边做生意吗?”   “看他们的意思,应该是吧。”江帆不确定,其实他可以一直保持这种不食人间烟火公子哥的状态,全赖合作伙伴顶在前头,团宠了算是,陈凯都比他辛苦多了。   静默了一下,梁佳仪喜忧参半地问:“会不会有人反对我们在一起?毕竟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仔。”   “你还普通?”江帆摸摸她的头:“你自信点儿,我们不是那种看条件娶老婆的人。”   森哥家嫂子一开始也比较普通,现在还不是老板娘当得威风八面,要手腕有手腕,要声望有声望。   “听你的咯。”梁佳仪抱住男朋友笑起来。   江帆抬起女友的脸庞,他们在海边的屋顶上,星空下,发生了第一个吻。   第二天早晨,梁佳仪依偎在江帆身边醒来,用发尾弄醒对方:“帆哥,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傻?”   “早安,”江帆伸了个懒腰,赶走了睡意才搂着女朋友说:“如果对象是我,不傻,如果不是我,那确实很傻。”   “你好自恋。”梁佳仪弄他的痒痒肉。   “我说实话呢。”江帆笑着爬起床,看看床头的闹钟:“不早了,起来,我带你回去。”   “回哪里?”梁佳仪捂住胸前的被子问。   “回你家啊,见见你父母,”江帆对着她穿衣服,穿鞋子:“你不愿意吗?不想对我负责?”   梁佳仪躺在床上笑,乌黑的长发散了满枕,衬托得面容像灼灼耀眼的芙蕖。   说起来,他们兄弟几个的姻缘都是这么快,喜欢就是喜欢,然后光速结婚。   舒然打电话给江帆问:“要不要来私人海滩玩耍?开游艇哟。”   江帆是很心动:“下次还去吗?我今天没空。”   “干嘛呢?”舒然摸着徐慎的爱犬问。   这狗毛真顺,跟缎子似的!   “去提亲,”江帆嘚瑟地说:“我要娶老婆了,你快准备好份子钱吧。”   “啧啧,前天还说慢慢来呢,男人。”舒然嘴上吐槽着,心里却很高兴:“那你去吧,下次再大家一起来。”   “你们谈得怎么样?”江帆问。   “你现在还有心情管这个?”舒然不想耽误他的时间:“快去吧,不要让人家等急了。”   一般来说,这些事情江帆也插不上手。   “好吧。”江帆挂了电话,舒然和徐慎对他一向这么照顾,要求低低低低低。   梁佳仪的父母均是私企高层,企业虽说不大,也算是中产家庭,对子女都倾注了百分百的心血。   “我爸爸妈妈不是那种保守的人,你不用担心他们不喜欢你,”梁佳仪拿出钥匙一边开门,一边介绍:“我姐是医生,选择跟一个葡萄牙人谈恋爱,他们也觉得OK。”   “嫁到国外去吗?”江帆问。   梁佳仪摇摇头:“看她自己咯,我们家很尊重小孩的决定。”   江帆买了很多东西,让保镖帮忙搬进来,是他执意要买的。   见岳父岳母都不花钱,那留着钱干嘛?   梁佳仪的父母下班回到家,看见满屋子的奢侈品都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进错了家门。   “搞什么啊,又是哪个富豪在追求佳仪?”梁妈妈说。   “都送到家里来了,”梁爸爸说:“肯定就不是追求啦,肯定就是追到手啦。”   房间里,正在翻看相册的小情侣听见动静,连忙出来见长辈。   刚才梁佳仪的父母还挺担心,会看见女儿领回来一个年纪不相配的男朋友,他们见到江帆之后,才知道自己想多了,小女儿的眼光特别高。   “爸妈。”梁佳仪搂着男朋友的手臂说:“这是我的男朋友,叫做江帆,他是内地人,来这边度假,我们就认识了。”   “伯父伯母好。”江帆微微欠身打招呼。   “哎,你好你好……”梁佳仪的父母愣了一下,回过神来说:“那你们以后不是要异地恋吗?”   “其实不用,”梁佳仪笑看了江帆一眼:“我还有一学期就可以离校了,念书的话帆哥会在这边陪我。”   “是的,佳仪不上学我们就可以结婚了。”江帆另一只手搂着女友的肩膀。   “哦哦,好哇。”梁爸爸示意沙发:“先坐,我们坐下慢慢聊。”   “好的。”江帆拉着女朋友一起坐下。   通过聊天,双方对彼此的情况都知道了大概,这让梁爸爸梁妈妈觉得不可思议,他们第一反应就是担心:这桩婚姻真的可以成吗?   江帆的家庭太好了,哪怕他们是中产,差距也还是很大。   还有就是担心,女儿去那边生活,会不会不习惯?   江帆耿直地表示:“现在我也不敢说,如果不适应再想办法,反正不会委屈佳仪的。”   “应该不会不习惯吧,我也去外地旅行过,”梁佳仪说:“我觉得这边的气候已经够难适应了……”   正是江帆这种态度,让梁爸爸梁妈妈觉得他很踏实,不像那些口花花的少爷仔,说的比唱的好听。   “也是的,”梁妈妈笑着说:“你们互相喜欢,就是最重要的,别的问题都可以商量嘛。”   梁爸爸也点点头,看了看时间:“竟然七点了,不早了,我先去做饭!你们再聊聊。”   “家里是伯父在做饭吗?”江帆小声问女朋友。   “都会做,轮流吧?”梁佳仪笑笑:“我也会做饭,跟爸妈学的,还会一点点西餐。”   “多才多艺。”江帆说。   江帆在准岳父岳母家吃了晚饭:“明天是周末,两位有空吗?可以去我现在住的地方看看,也算是我和佳仪以后在这边的家。”   “也好。”这个流程是对的,知根知底嘛。   江帆晚上回去,就叫人收拾了舒然他们隔壁那套别墅,明天准备迎接岳家。   而梁家这边,梁佳仪的父母打完电话,双双都陷入一种将信将疑,又有一点儿恍惚的状态,他们刚才问了对内地比较了解的朋友,了解到的情况就是,女儿交往的男朋友,在内地真的厉害,不比港地的豪门差。   梁佳仪的姐姐梁佳敏比较理智,并没有太相信江帆的承诺,毕竟真的没见过几个有钱的男人可以对老婆从一而终。   第二天她陪同父母和妹妹一起出门,发现,两辆豪车早已等在楼下。   “梁小姐,请。”江帆派来的保镖非常礼貌,替未来的老板娘打开车门。   “谢谢。”梁佳仪朝对方点头微笑。   和她同一辆车的姐姐皱眉说:“你们才认识几天……”   “那不是重点吧,”梁佳仪说:“姐,不用劝我,就算没有好结果我也不后悔,我承担得起。”   那姐姐就不好说什么了,妹妹一向很有主见。   半山别墅区。   舒然和徐慎也过去江帆那里充人场,毕竟他们三个一起出现,身份就毋庸置疑,不然他害怕人家怀疑江帆是假的。   两辆车开进来,车上的人看着豪华的别墅,大草坪,泳池,以及带着狗在草地上玩的年轻人,最后一丝也被打消了。   徐慎看见人来了,连忙把狗拴起来。   “嗨!”舒然远远地挥手跟嫂子打招呼。   “嗨~~”梁佳仪一袭一字肩长裙,明艳动人,没选上前三名,绝对不是身材样貌的问题。   江帆也走过来了,抱着女友亲了下脸颊,然后笑着招呼对方父母亲人:“几位,欢迎来做客,里面请。”   进去之后,菲佣立刻送上饮品和点心。   “这是我在港地的其中一处房产,”江帆介绍说:“一会儿带大家参观一下,如果伯父伯母喜欢这里的话,我可以再买一套送给你们,以后和佳仪住得近,也比较好。”   他们对岳家,都是比较大方的。   陈森也送了岳家不少房子和地皮。   “……”大家好像都很吃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送半山豪宅?   这个女婿未免……太豪气了。   梁佳仪的脸色也微微一怔,扯了扯男朋友的衣服:“这样好吗?”   “当然好啊,”江帆拍拍她的手背:“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不必见外。”   两人都发生那种关系了,就是事实上的夫妻,哪里还需要见外。   在外面的两个人,很快也晃了进来跟大家打招呼。   “各位好啊,我们是江帆的朋友,住在隔壁。”舒然指着自己:“舒然。”指着男朋友:“徐慎,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   “舒先生,徐先生,你们好啊。”几人点头回应。   他们当然听说过,昨晚打听得很清楚!   “几位在内地很成功,生意做得很好,我们都是有所耳闻的。”他们说。   假如不是亲自见到真人,很难相信就是他们,这毕竟现在内地最有钱的几位富豪,不仅有钱,还年轻英俊。   尽管姐姐梁佳敏有男朋友,可是看到养眼的帅哥还是情不自禁地多看两眼,然后就是不可思议,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终结在某一个女人手里呢,她完全不敢相信。   “我给你们介绍一下,”江帆立刻站起来,将女朋友的家人们介绍了一遍,然后问舒然:“这边还有多余的房子吗?你手里有就不用买了。”   “为什么不买?”徐慎说:“买了又不亏。”   “好吧,那我打电话给麦经理。”江帆说。   “你真的要送房子给我们?”梁爸爸连忙摆手:“不太好,不如等你们结婚后再说吧?”   他害怕对方觉得,自己家是贪图物质才嫁女儿。   “没关系的,伯父,我在港地待不了多久又要回去一趟,既然现在有时间,还是办妥了比较安心。”江帆想给女朋友安全感,依旧把麦经理叫了过来。   午饭后,江帆果真带岳父岳母一家去看房子,展现什么叫做挥金如土,花钱不眨眼。   房子送出去,他估计女朋友的家人就没有什么疑虑了,自己和对方也能相处得光明正大。   是的,在这边很讲究下聘,收了房子婚事相当于成了大半。   身家一下子增加了这么多,弄得梁爸爸和梁妈妈,周一去上班都精神恍恍惚惚的,有点不太真实。   夫妻二人商量,不如把亲朋好友叫来吃餐饭,宣布一下这件事。   找到这样的女婿还是很自豪的,一般人都希望快点定下来,免得发生什么变故,他们也一样。   可是又害怕女婿觉得他们太着急。   “这样吧,我打电话跟帆仔沟通一下,不知道他肯不肯。”梁妈妈说。   江帆接了电话觉得可以啊,问一下:“在家里办好了?我把酒店的总厨请过来掌勺。”   “好,那就听你安排。”梁妈妈满意地挂了电话,跟老公说:“哎,佳仪找到这样的老公,真是命好。”   “缘分咯。”梁爸爸说。   一个在内地,一个在这边,这样都能遇到。   这件事通知亲戚朋友,那梁佳仪的朋友同学也会知道,一爆料狗仔也会知道。   前几天狗仔还在娱乐报刊上刻薄地嘲笑:落选港姐陪内地客游港,小岛亲密过夜,豁得出。   不少圈内人看到报纸,多多少少也会在心里嘲一下这位落选港姐,但只是一点点,毕竟报纸上几个内地富豪都年轻英俊,就当交个男朋友也不亏吧?   结果,没多久爆出内地年轻富豪和落选港姐订婚,富豪大方送岳父半山豪宅,震惊众人。   第二天报纸出街,头条:上一届身价最高的港姐,竟然不是前三名,而是最上镜小姐。   都被狗仔写出去了,梁佳仪接到不少电话,是以前一起参赛的佳丽:“佳仪,你订婚怎么不叫我们啊?”   富豪的订婚宴,有很多女孩子会想参加也不奇怪,没准也能够像梁佳仪一样,遇到自己的真命天子,想想就激动。   关系不错的,梁佳仪早已主动邀请,至于其他另有打算的,她就拒绝了。   估计高成是看到了报纸,舒然很快接到了对方的电话。   “恭喜江老板,娶了我们港地的老婆。”高成笑着说:“我有幸可以去喝杯喜酒吗?”   对方都这么说了,舒然哪能说不可以:“欢迎之至。”   江帆娶了港地的媳妇儿,给他俩介绍多点人脉也好,没准以后这边的生意就靠他俩坐镇。 第62章   借着一场喜事, 打开港地的人脉圈子,理性上来说有利无害,但这始终是江帆的家事, 不能什么都向利益看齐。   所以舒然还是决定跟江帆谈谈。   对方白天很忙,正在陪同媳妇儿挑戒指挑礼服吧, 到了晚上才等到他俩回家。   “买了这么多东西?”徐慎看见保镖不停地从车上搬东西下来,扬眉, 不过他倒不是觉得这俩人花钱厉害,只是有点儿感慨, 自己娶媳妇那会儿, 跟现在比起来可太拮据了。   “都是我买的,佳仪的反应也跟你一样。”江帆连忙说, 他觉得这次花钱很过瘾啊,以前孤家寡人根本花不动钱, 好不容易有个人帮他花钱,他当然不吝啬。   “就叫你别买这么多。”梁佳仪嗔了江帆一眼。   “不多不多,赚钱就是用来花的,不花赚钱还有什么意义, ”舒然晃着一杯百利甜笑眯眯说:“你们是吃过饭才回来的吧?那先上楼收拾一下,等会儿我们到书房谈谈,有些事想跟你们商量。”   “好啊,那我们先上去, 换身舒适的衣服。”江帆牵着女朋友的手上了楼。   进了房间, 梁佳仪放下手袋说:“舒老板好厉害, 年纪轻轻的, 气势好足,我每次都有些忐忑。”   不知道一会儿要说什么?   “他?”江帆笑了:“你忐忑错人了, 他脾气最好了。”   江帆脱掉衣服,从衣柜里拿出居家服穿上:“要说值得忐忑的人,难道不是慎哥吗?你不觉得他很冷淡?”   梁佳仪摇摇头:“看得懂的不需要忐忑,你和徐老板都是直白明了的人,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根本不需要猜心思。”   “啊,你观察得还真准,这是律师的天赋吗?”江帆回过头来:“这也怪不得舒然,你可能不知道,我们这几个人里边,只有舒然会应酬,其他的都是又冷又硬的臭石头,三句不合就能打起来。”   跟别人应酬就不能显露真实的脾气,否则容易被人拿捏得死死的,想到这些,江帆越说越惭愧:“说是合伙人,但我真的没帮上什么忙,多亏了他们不嫌弃我。”   “原来如此。”梁佳仪若有所思。   很快她也换好了一套面料舒适的居家服,和江帆一起去书房。   由于两个人都很珍惜在一起的时间,所以她就住过来了,行为很大胆,但她就是这样的人,否则也不会在游轮上泼别人一脸酒。   “来了,先等我一下吧,我甩完这把。”舒然站在书房里玩飞镖,徐慎在他后面手把手地教他甩,两人贴得很近,所以梁佳仪进来的时候,愣了一下子。   徐慎没有管江帆夫妇的到来,此刻他眼中只有自己的媳妇儿。   “你的手腕别僵硬,”徐慎声音温柔地指导说:“先把手腕放松,用腕劲儿投出去,不是整条手臂用力投,这样不甩出靶才怪。”   “这样吗?”舒然按照徐慎给自己调整好的姿势,信心满满地投了一下,结果还是脱了靶,比他之前还要不如!   旁边传来噗嗤一声,舒然转头说道:“闭嘴。”   “没学好,学得四不像。”徐慎也笑起来,拿起手中最后一支飞镖:“看我的。”他就这么随手一投,飞镖正中靶心。   “可恶,我也想要这个技能。”很帅。   “先谈事情吧,”徐慎捏捏舒然的肩膀:“以后我再教你慢慢写。”   几个人坐下来,江帆开口问:“要跟我们商量什么?”   “哦,是你们订婚有关的事情,高成……”舒然问:“你们还记得他吗?”   “记得。”两人点点头,江帆问:“他怎么了,他为难咱们了吗?”   “最近你们忙,没有跟你们细说,”徐慎喝了一口茶,跟他们交代:“我们跟高成正在合作,他只是想要钱而已,怎么会为难我们呢?”   舒然笑笑:“别紧张,高成不仅不可怕,还是我们打开港地市场的跳板,他势力大,但做生意的眼光还差了点,我们先给他点甜头尝尝,以后自己开公司,让他出面摆平障碍。”   “你都想好了。”果然不是单纯来玩的。   舒然点点头:“过几天你们订婚,他也过来,两边认识一下。”然后目光看着梁佳仪:“梁小姐是本地人,对这边比较熟悉,以后要拜托你多多协助帆哥,所以呢,你也要学学做生意,可以吗?”   “好。”梁佳仪郑重地说。   内地人在这边做生意真的不容易,她的确在心里为他们担心,如果自己能帮上忙,那当然最好不过了。   “不知道是哪方面的生意?”她问。   “现在的港地,当然是娱乐业和金融最赚钱。”舒然说。   “这两个行业我还是比较熟悉的,应该能帮上忙,”梁佳仪闻言,心理压力瞬间小了很多:“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就尽管开口好了。”   这几天,江帆不时感叹自己在团队中没怎么出力,很想也成为独当一面的人,梁佳仪觉得这是个机会,以后港地这块的生意就交给他们去处理吧。   “行,那我就不客气了。”舒然欣然地笑道。   谈完事情,舒然和徐慎就回隔壁去了,看着他们双双离开的背影,梁佳仪总觉得自己想多了。   “佳仪,会不会有压力,你可以吗?”江帆对未婚妻的印象,还停留在船上被人欺负那一幕,而出来做生意,会有很多危险。   梁佳仪回神,抱着胳膊:“你不相信我啊?”   她好笑:“我在校内是女仔篮球队的队长,内心可不是娇滴滴的小女人,我喜欢胜利的快感。”   被人欺负,是因为没有背景,底气不足。   如果有底气能和高成那样的人平起平坐,做什么都行吧?   “那试一下吧。”江帆摸摸梁佳仪的头发。   “帆哥,”梁佳仪欲言又止,十分迟疑地问:“舒老板和徐老板……他们关系好好,是情人吗?”   江帆一怔。   “你不要怪我直白,只是我觉得……”梁佳仪说:“我心里想什么都应该跟你说,而不是自己胡思乱想。”   江帆也想起了刚才他们走进书房看到的情景,其实不是梁佳仪多心,是那俩人根本就没有避讳,越来越放肆了……   这让人家怎么可能不猜测他们的关系啊。   “明天我带你过去吃午饭,你自己去问问吧。”江帆决定,把这个问题交给舒然他们自己回答,毕竟是他们自己惹出来的事情。   “哦,明白。”梁佳仪笑笑。   “你太聪明了。”江帆摇摇头。   “当然了,我上幼儿园开始就一直是头名。”梁佳仪弯弯嘴角。   “你都这么优秀了,为什么要去参加选美?”江帆承认自己的思想有点儿保守,在这方面。   “谁不喜欢当明星,”梁佳仪说:“唉,没有入圈的女孩都会把明星生活想象得很美好,我也是一样的啊。”   江帆搂着她:“以后不当明星了,当明星的老板。”   时间还早,舒然和徐慎回到家,一起泡在偌大的浴缸里,享受超大浴缸带来的满足感。   “帆哥给我发消息。”舒然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说。   “嗯?”徐慎闭着眼睛懒洋洋地哼了一声。   “他说梁小姐看出来我俩有关系了,明天过来吃饭应该会直接问我们。”舒然摸了徐慎一把:“都怪你不避嫌。”   “难道这不是你默许的?”徐慎轻笑,拿着媳妇儿的手摁下去,揉了两把。   “臭流氓。”舒然说。   那倒是的,被人看出来这个结果是他默许的。   这些年随着身份地位的高涨,随着看见别人心知肚明却选择闭嘴,不得不说助长了他们很多威风。   平时出双入对,根本就没有怎么避人耳目。   “那你准备怎么说?”徐慎抢过舒然手中的酒杯,喝了一口,凑到对嘴边。   “直说。”舒然一开口,就被徐慎吻住了。   一口酒两个人瓜分,互相争夺。   红酒杯在托盘中倒下,鲜艳的酒液倒进浴缸里也无人在意。   徐慎抓过浴巾铺在台上,紧接着舒然的肩膀抵在上面,他哼出一声鼻音,一头黑色头发动荡起来。   换个场景还是挺有滋味的,不过始终不够舒适,徐慎心疼舒然,尝个新鲜就把人带回卧室。   次日菲佣去收拾大浴缸,发现一片狼藉,弄得太乱了。   而且浴巾上,还有实战留下的痕迹。   舒然一觉醒来,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徐慎早已不在床上,估计已经在招呼江帆他们了。   嘶,舒然起身时心想,不是说男人三十过后就雄不起来了吗?   为何徐慎还是那么凶。   床头边,徐慎已经把他要穿的衣服准备好,拿起来就能穿。   “舒然呢?不会还没醒吧?”江帆陪着未婚妻撸了一下狗,就走到徐慎这边问。   绿茵茵的草坪上,洒水器安静地转着,梁佳仪和狗狗们在远处奔跑玩耍,江帆微笑着看着她。   “怎么总问这种低智商的问题?”徐慎斜他一眼。   这不是很明显,舒然就是没起来吗。   “……”江帆无语。   他怀疑徐慎在显摆自己能。   舒然好歹还是赶上了中午饭,今天是中餐和法餐一起上,桌面上的甜点没有人碰,只有梁佳仪吃了一块:“太甜了,吃这个很快就会胖成球吧。”   “让厨师下次做少点儿糖。”江帆扯了一张纸巾给未婚妻擦手。   “老外厨子很死理的,人家做甜点就要放这么多糖,”舒然吃了一块水果说:“就像咱们川渝的厨子,不放辣都不懂这个菜该怎么炒了,那不是没有灵魂吗?”   “你说得对。”江帆想起大杂院的生活,笑了。   “好想试一次正宗的渝菜啊。”梁佳仪说。   “你可以开学前跟我们回去一趟。”江帆建议。   “好啊。”她也是想要去见见江帆家人的。   “对了,”正在帮忙处理蜗牛的江帆,用手肘撞撞梁佳仪:“你不是有问题要问他们吗?”   “哦,”梁佳仪看着舒然和徐慎:“舒老板……”   “喂,你们好客气,”江帆打断说:“不是老板就是小姐,改口改口。”   “那有点乱,按江帆算我得喊嫂子,”舒然说:“按年龄算我终于可以当哥了。”   徐慎:“那就各论各的。”   “哈哈哈,那就各论各的吧。”梁佳仪说:“然哥,我只是想问你,你和慎哥是情侣吗?”   舒然朝徐慎肩膀上靠了一下:“是的,我们在一起九年了。”   “哇。”梁佳仪双手合十在面前,面露艳羡:“好好啊。”   徐慎也搂着舒然的肩膀,亲了一下舒然的额头:“我媳妇儿十八岁就跟了我,那会儿我穷得叮当响。”   “胡扯,”舒然捶了一下他:“你当时算有钱人了,是我穷得叮当响,连500块钱都拿不出来。”   江帆笑着说:“你要是拿得出来,慎哥就没媳妇儿了。”   “好幸福,”梁佳仪真的羡慕了,挽着江帆的手臂说:“我们也要顺顺利利地走下去。”   “会的。”江帆把处理好的食物送到未婚妻嘴边:“奶油焗蜗牛。”   舒然斜眼瞟隔壁:“慎哥,我也要吃奶油焗蜗牛。”   徐慎立刻低笑着说:“好,马上给你弄。”   看见他们这么恩爱,梁佳仪和江帆都捂嘴笑了起来,什么啊,九年老夫老妻还要跟新婚夫妻打擂台。   “他们是这样的,”江帆低声跟未婚妻诉苦:“这些年我不知道受了多少伤害,憋死我了,回头跟你讲讲他们有多过分。”   “有多过分?”舒然说:“我们没有吧。”   “你们当然有。”江帆立刻放大招:“记不记得你俩接吻让我放风,我脚都快站麻了你俩还没亲完。”   舒然想想,好像真有这么回事儿。   “那真是不好意思,下回你们要亲我也帮你们放风。”他叹气说。   大家都笑了。   *   内地富豪在半山豪宅的订婚宴,如期举行,受到邀请的宾客们,盛装打扮出席。   梁家人是由专车接过来的,亲戚朋友都被梁佳仪夫家的豪华晃花了眼,而梁妈妈还跟他们说,女婿买豪宅就跟买菜似的,人家在这边房子多得是,朋友手里也好几座。   “真是没想到咯,佳仪会嫁得这么好。”亲戚们一路上感叹了好多遍了,听得梁家人心生欢喜,合不拢嘴。   江帆穿着未婚妻最爱的白色西装,搂着一身银色晚礼服的未婚妻一起招呼岳家这边的人,寒暄了没多久,他俩就被舒然叫走。   “高成来了。”舒然说。   俩人立刻打起精神来,跟着舒然一起过去。   徐慎看见他们,指了指和高成说:“他们来了。”   “江老板,梁小姐,恭喜恭喜!”高成轮流跟两位握手,满面笑容:“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啊。”   “多谢,欢迎高先生来参加我们的订婚宴。”夫妻俩一起说。   “大家熟悉一下,”舒然笑着说:“我们的生意大部分始终在内地,以后这里的事情,就交给我这位兄弟了。”   “OKOK。”高成连声说没问题:“江老板是我们港地的女婿,那就是自己人啦,我非常之看好。”又看着梁佳仪说:“梁小姐是我们港地的好女人,绝对事事都掂,江老板有福啦。”   “承你吉言,大家合作愉快。”江帆和对方握着手,相视一笑。   “今晚你们要招呼的人客多,就不阻住你们了,我和舒老板他们聊聊。”高成体贴地说。   “好的,回头我们邀请高先生一起吃饭。”梁佳仪自信大方地笑笑,银色的礼服很大气,高高挽起的卷发也很贵气利落。   过去的朋友看到她这样,都不太敢像以前那样随便。   “怎么了,不认识我了?”直到她露出熟悉的笑容。   “佳仪——”一群姐妹才扑上去。   江帆陪了一下,就将空间让给她们,自己去招呼其他宾客。   “你老公生得好英俊啊。”   “是啊,看起来也很温柔,不是说内地的男人都很大男人主义吗?”   “没有的事,你们才见过几个内地的男人。”梁佳仪说。   “佳仪,你的钻戒好大啊。”一个站在外围的美女说:“花了不少钱吧?”虽然关系不错,但真的有点嫉妒。   “老公送的,我也不知道。”梁佳仪看了一眼自己的戒指,甜蜜地微笑。   “你老公的朋友也很英俊,能不能介绍给我们认识认识?”长得蛮漂亮的港风美人们蠢蠢欲动。   可惜梁佳仪兜头给她们泼了一盆冷水:“不是我不愿意,老实跟你们说,他们并不想认识美女,真的。”   大家不信,哪有富豪不想认识美女的。   但今非昔比,她们也不好勉强梁佳仪答应。   这一晚过后,外人称呼梁佳仪,就不再是梁小姐了,而是江太。   毕竟他们新婚,舒然做不出马上把工作丢给他们的事来。   第二天,高成带着两名导演和几个剧本,过来找舒然,让他看看有没有兴趣。   俩人翻了翻本子,又问了一下导演的名字。   舒然心血来潮,决定考考徐慎:“慎哥,你觉得哪个本子会好?”   一个是无厘头鬼片,一个功夫片,一个是爱情喜剧。   以现在的港片市场而言,徐慎毫不犹豫地选了功夫片:“题材有优势,至于鬼片,我看像闹着玩。”   “哈哈。”但是据舒然所知,嘻嘻哈哈的鬼片也要流行起来了。   其实三个本子都可以,舒然说:“我选鬼片,那我们就来赌一赌,最后哪个本子票房最高。”   “行,输了怎么说?”徐慎笑看着他。   “还没想到,到时候再定。”舒然显得信心满满。   高成高兴极了:“那两位的意思,这两个剧本都立项吗?”   他本来就打算做一个本子,拉个几百万投资就够了,没想到舒然这么大方:“不是两个,是三个都立项。”   “好!”高成一愣,接着拍起手掌来:“两位大气,有眼光。”   但其实这几个剧本都是小成本电影,他自己其实也没有多少赚大钱的心理准备,赚点儿小钱差不多。   “到时候演员表给我看一眼。”舒然将本子还了回去说。   “可以可以。”高成点头,顿了一下:“两位有喜欢的演员吗,如果有的话,我负责去叫来。”   “不用。”舒然喜欢的演员,是打算签到自己公司的,不想这么快就被高成挖掘,不然就弄不到手了:“只要导演不换就行了,我相信两位导演的实力,一定可以把本子拍好的。”   两位导演终于有机会说句话了,连忙受宠若惊地表态:“多谢舒老板和徐老板认可,这几个本子,我们一定会好好拍的。”   徐慎点头,拍拍高成的肩膀:“省着点钱花,不必要的开支让剧组别浪费。”   据舒然跟他说的,这场风气不怎么好,整个剧组上上下下有点权力的人,小动作特别多。   高成看着导演们:“听见了?”   “是是,我们明白的。”两位目前还没有什么名气的青年导演,不由捏了把冷汗。   真是不明白,都是差不多的岁数,他们却感觉到跟这些内地来的年轻富豪们,中间有一层跨越不过去的屏障。   面对舒然和徐慎,高成又笑眯眯起来:“晚上一起去夜总会玩玩?”   去那个对方,无非就是酒色,他俩对这个不感兴趣,不过可以去看看现在发展得怎么样。   “好啊。”就答应下来。   “夜总会也很赚钱的,可惜你们不想干这行,”高成满脸遗憾地笑起来:“不然凭两位的财力,还有我的势力,一定可以在港地开一间最豪华的夜总会。”   “还是不要了,我的小心脏受不了每天被查。”舒然笑着说。   “也是,两位毕竟是正经的生意人。”高成不再勉强。   晚上,舒然和徐慎去高成的场子转了一圈,当然带上了多名保镖,虽然高成说没事儿,在他的地盘不会有危险的。   “还是谨慎一点的好。”徐慎可不想把舒然的安全交给别人。   “徐老板,”高成探究地看着徐慎说:“你在内地的势力也不小吧?”他在徐慎身上,看到了一些熟悉的东西。   “你说笑了。”徐慎说:“我是正经的生意人。”   舒然暗笑,不过也是,没说错。   复式二楼上,几位喝酒闲聊,忽然一个敞着衬衫的寸头年轻人走进来,找高成的,高成听了消息好像要出去。   舒然多嘴问了一句:“成哥,什么事?”   想了想,高成就没有隐瞒:“有个店被查了,还带走了我的人,我要去处理一下。”   舒然瞅了一眼衬衫搭背心的寸头年轻人:“好端端的怎么会被查?不会是有二五仔吧?”   其实他也不确定什么,就是嘴闲炸了一句。   “不排除这个可能,”高成阴着脸说:“回头我会好好查一查的。”   “是他吗?”等高成带人走了,徐慎问了一句。   “不确定,再看看吧。”舒然说。   内地富豪砸钱投资港地电影的事情,传到了外面,一直没有机会见到他们的港地生意人,直接将电话打到半山豪宅,约两位出来喝茶。   “不好意思啊,”舒然礼貌地拒绝:“我过两天就要回内地了,没有太多的时间出去应酬。”   挂了电话,他嘀咕:“高成至少还亲自出动,打个电话就想约我了?”如果真的被约出去了,那多没面子。   “现在骚扰你,以后就是骚扰江帆他们,”徐慎捏捏他的后颈:“你不担心吗?”   “不管,他们始终要自己去周旋的,”舒然说,当老母鸡不能当一辈子,大家总归要自己去面对老鹰:“真的搞不定再跟我说吧。”   他相信是可以的。   外面,高成被人搞了一顿,回头又听说有人跟自己抢生意,得亏是没抢到,心里才舒坦了一些。   “妈的,不会是眼红我,所以暗中搞我吧?”他们几个表面看起来,都是河水不犯井水的,随着几位内地富豪的到来,显然打破了这个局面。   被人背后搞,还被人抢生意,高成十分不爽,这时舒然给他打了一个电话,主动约他吃饭。   “我们要回内地了,之后可能会很长时间不过来。”舒然说。   “不是吧?”高成还挺喜欢跟这位爽快的舒老板交流,换个人他可能会很不习惯:“有空就过来玩玩嘛,内地应该没有港地好玩。”   舒然叹了口气:“要照顾生意,没时间。”   接完电话,高成的心情就好起来了,舒然他们回内地其实也好,不用时刻担心被人截胡。   这一次见面的地方,是高成新买的豪华大游艇,容量很大,二三十个人在上面开Party都行。   在游艇上玩,少不了比基尼美女。   但由于舒然他们不喜欢有外人,高成就放弃了带美女上游艇,他还挺委屈的,一手端着香槟,一手搭在舒然肩膀上:“舒老板,你究竟喜欢玩什么?唉,想要给你送点好玩的真难。”   雪茄不抽,美女不爱,酒也不喝,黄金珠宝也不戴……   “高先生,”徐慎凑过来,动作自然地拿开高成搭在舒然肩膀上的手,并且将舒然搂进自己怀里:“不必送什么礼物给我们,都是自己人,那样太客气了。”   高成目瞪口呆,上下打量他们,最终终于恍然大悟:“你,你们……哎呀,我早该想到了。”他哈哈笑起来:“原来如此,怪我怪我,真是对不住。”   原来人家是一对有情人,那当然不喜欢美女啦。   “没关系,”舒然把手臂搁在徐慎肩膀上笑起来:“高先生,是自己人才没有瞒着你。”   高成又是一愣,连忙说:“没错没错,都是自己人。”   高成才不管人家是不是同性恋,他高兴极了:“两位放心,我会保守秘密的,这船上的所有人,包括一只蚊子都会保守秘密!”   一起做生意呢,还是互相知根知底比较亲,现在他就很放心了。   “来,喝一杯。”舒然靠在徐慎怀里,笑吟吟地举起香槟。   三个人站在船上碰了碰杯。   这时,高成打响指叫了个小提琴乐手过来,拉琴。   梁佳仪和江帆待在最顶层谈恋爱,看见他们和谐共饮的画面,也笑了起来。   “佳仪,明天就要回内地了,紧不紧张?”江帆握住太太带着钻戒的手掌。   “有一点点的。”梁佳仪挽挽吹到脸颊边的头发,笑着说。   “这首曲子挺好听的,”江帆搂住她:“不如我们跳一支舞?”   梁佳仪笑了:“好啊。”   在游艇的顶层,看着海上的日落,和喜欢的白马王子跳舞,这是多少女孩的憧憬。   她觉得很幸福。   下船之前,舒然忽然拍了拍高成的肩膀:“高先生,要小心身边的人。”   高成不是第一次收到暗示了,忙说:“谢谢你提醒。”   高成心里有点窝火,他打算送走这几位老板,就着手彻查一下身边的人。   其实出了这种事,他最害怕的就是会让合作伙伴觉得自己没卵用,窝囊废。   舒然在船上喝得微醺,回去的路上一直靠在徐慎的怀里,徐慎把玩着媳妇儿指间戴着的一枚银色素戒,轻轻叹了口气。   因为明天,就要离开港地回内地了,意味着他们不可以再这样放肆亲密。   “干嘛叹气?”舒然捏捏男朋友的手问。   “没什么。”徐慎低声用下巴蹭他的头发。   “撒谎,是不是因为要回去了,心里头有点不舒服?”舒然哪能没有感同身受。   “一点点。”徐慎笑笑,两人的手指继续勾勾缠缠。   这段时间,在这边自由地亲吻拥抱,确实挺快乐的。   舒然柔柔地说:“我也一样的,不过快乐总是短暂的嘛。”然后抬起拳头:“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加油。”   “加油。”徐慎碰了一下媳妇儿的拳头。 第63章   舒然给陈森打电话, 说了一下江帆即将带港地媳妇儿回京城见亲友的事儿,拜托陈森好好准备一下接风宴。   “菜色就按照咱们八大菜系最好吃的上,不拘辣不辣, 反正尝个鲜,总不能全部都吃不惯。”舒然细心交代。   前几天京里这边就听说了江帆的喜事, 但没想到这么快就带回来见亲友。   这是好事儿,陈森忙说:“放心吧, 我会准备的。”又问:“大概几点落地,我安排人去接你们。”   “下午五点左右吧, 回来正好吃饭。”舒然说。   “行。”陈森挂了电话, 立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家里其他人。   如今他们全家,已经从南市搬到京城居住, 那边的生意早就交给其他兄弟们看顾,最近一年半载才回去一次。   “小帆要带媳妇儿回来了?”薛凤高兴地说:“那太好了, 这孩子都二十九了,终于有着落了!”   江帆和陈凯同岁,又都打光棍,她记得特别清楚。   “好事好事, 那我赶紧订菜去,不然明早再订就晚了。”薛燕在书房陪孩子学习,闻言出来转了两圈,真心替江帆开心。   “啧啧, 臭小子动作还真快, 他才去多少天啊, 这就把人家港地的媳妇儿拐回来了。”陈凯也挺替兄弟高兴的, 但他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全家人都瞅着自己, 他郁闷:“看我干什么?难道是我不想娶吗?”   “那你倒是娶一个回来啊。”大家伙满脸嫌弃地说。   “实在不行,你就去给人当上门女婿吧,”陈青山说:“反正家里还有你大哥。”   陈凯:“……”   “对,把凯子送出去联姻,”陈森半真半假地插了一句:“我认识一个食品集团老总,对方家里就一个独女,最近想找个上门女婿。”   “你认真的?”陈凯略微惊悚地瞪着他哥。   开什么玩笑,让他去当上门女婿?   陈凯感觉这个家当真要待不下去了,一个两个对他如此残忍,就因为他没结婚也没对象,越来越不把他当人看了。   “开玩笑的。”陈森笑笑。   “呵呵。”陈凯感觉他这句更像是开玩笑多一点,之前那句才是真心话。   他真相了,陈森属实动过这个念头。   但怎么说呢,就算是倒插门,他也觉得陈凯入不了人家女方的眼,人家女方各方面条件都挺好的,做生意也很厉害,如无意外将来就是集团接班人。   这样好的条件,看得上陈凯才怪。   港地这边,由于登机时间比较充裕,几位要出门的乘客,睡到自然醒才慢悠悠地起来准备。   八月底的天气,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舒然端着一杯清水,站在别墅的阳台上,今天最后一次俯瞰整个港岛。   不知道看了多久,一双手从背后抱住他那从未胖起来过的窄腰,紧接着细密的吻落在肩膀上,对方低声控诉:“你,偷穿我的衬衫……”   舒然猝不及防地哼了一声,抬高下巴,方便对方的嘴唇四处巡逻,蔓延:“穿你的衬衫……需要偷吗?”   他穿得光明正大。   “确实不需要。”徐慎亲了亲那颗可怜小巧的喉结,内心不无奇怪,媳妇儿今年都二十七了,胡子不怎么长,喉结也不突出,眼看着快到三十,也还是这副俊秀干净的模样。   感觉他在走神,舒然趁机推开他的下巴,将衣领子拉好,遮住一片白皙的皮肤:“要出发了是吗?我去换衣服。”   “好。”徐慎顶了顶舌尖,回味了一下那粒小巧喉结的滋味儿。   午后,离港的飞机划过湛蓝的天空,留下了两道雪白色的凝结尾迹,从地面上看就像云一样。   三个小时的航程并不久。   当双脚踏上祖国的土地,舒然离港时的怅然若失已经消失无踪了,此时他心中只剩下满满的归属感,毕竟这里才是自己的家乡。   陈森安排的司机,将他们直接送到陈森家里。   没来过内地的梁佳仪,首次看到京城的四合院,面露震惊,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地方好大啊,不管是公共场地还是私人庭院,通通都宽敞到没人性。   “哇,家里竟然不止一个院子?”梁佳仪跟着大家走过一进进门,脸蛋上早已爬满不可思议。   “四合院就是这样的。”江帆说:“森哥家这是一座三进的院子,其实也还好。”   “还好?”梁佳仪压低声音,免得自己看起来很大惊小怪。   “我也有几套,不过,我们两个人住就太大了,不聚气,在风水上来说不好。”江帆记得,港地人最讲究风水了,太太应该懂。   “是啊,我知道的。”梁佳仪点头。   舒然和徐慎也是住在林园里,活动面积看起来是很大,不过屋子比较小,特别是卧室和书房都不大,这两个经常待的地方,很讲究生气。   家里还养了其他增加气场的小动物,比如鱼龟鸟,猫等等。   但是江帆觉得,舒然就是单纯喜欢养,而且都是捡来的,他听徐慎说的,舒然隔三差五就往家捡东西。   徐慎表示,只要不给他捡个大活人回来就行,他都给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陈家全家都等在家里了,看见他们回来,立刻热情地招呼,一时屋里你一言我一句,热热闹闹的。   “好漂亮的姑娘啊。”互相介绍过后,薛凤和薛燕婆媳俩,稀罕地拉着江帆他媳妇儿瞧个不停:“真的好漂亮,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姑娘?”   梁佳仪被夸得脸红,连忙向江帆求助。   谁知道江帆不仅不解救她,还跟着一起笑她:“当然了,佳仪可是参加过选美比赛,还拿了最上镜小姐的称号,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喂?”梁佳仪瞪着眼珠子,这人怎么这样啊?   “哦哦,原来如此,怪不得了。”大家伙点点头,那港地的评委真是有眼光,没有看走眼:“这个称号太适合了!”   他们都在说话,舒然撞了撞陈凯,笑着小声问:“凯哥,你羡慕吗?”   “我?”陈凯立刻指着自己的鼻子,嗤笑了一声:“单身挺好的,你看你们这些有媳妇儿的,哪个活得有我潇洒?”   个个都是媳妇儿的应声虫,跟屁虫,看着就令人害怕结婚。   “哦,不羡慕就好,我怕你晚上越想越睡不着。”舒然点点头。   “放屁。”陈凯撇着嘴。   “佳仪,咱们吃饭去。”这位港地来的媳妇儿,被家里的女人们热情地领走了,剩下男人们自己招呼自己。   倒不是她们不想招呼舒然,主要是徐慎那人,平时盯人盯得紧紧的,从来不让人将舒然从他身边领走。   有时看他不注意,薛凤想趁机跟舒然说上两句家常话,结果一句话还没说话,就发现徐慎的眼睛盯了过来。   就跟有人要弄走他媳妇儿似的。   久而久之,谁也不敢在徐慎眼皮底下碰舒然。   就让他自己领着吧。   “跟凯子说什么悄悄话呢?”徐慎靠近,揽着舒然的肩膀:“走,你不是在车上就说饿了?”   徐慎当然会领着自己媳妇儿,反正陈森家都知道他们在一起,也就不避讳地亲近了。   不过还是挺收着的,毕竟有孩子在。   “我只是关心一下,凯哥现在是什么心情。”舒然眨眨眼小声说。   “嗯?”徐慎略回头,瞥了陈凯那张郁闷的脸一眼,笑笑。   “你叫关心吗?”陈凯咬牙切齿:“你明明就是幸灾乐祸……”   “人家说的就是事实,什么叫幸灾乐祸,”陈森哈哈笑了两声,指着自己:“这才叫幸灾乐祸。”   “滚。”陈凯看了眼门口,再这样他就夺门而出了。   “人家帆子去港地旅个游就娶了最上镜小姐,你说你要怎么样才能长点儿脸吧?”陈森说:“要不考虑一下去上门得了。”   “滚!”陈凯这次直接上脚踹他哥,太烦人了这个人。   是羡慕又怎么样?   他不仅羡慕,他还嫉妒呢。   谁不想娶个漂漂亮亮的媳妇儿,他们哥仨,谁的媳妇儿都很优秀,他确实打着灯笼都找不着这样的。   这顿晚饭,大家都吃挺好的,唯独陈凯吃得叫一个胃疼。   要不他明儿也收拾行李,去港地度个假。   正好江帆说,他就是带着媳妇儿回来走一趟,回头还得远赴港地发展那边的生意。   陈凯不得不猜测,这些人不会是为了吃下港地市场,才娶了人家那边的姑娘吧?   但想想又觉得无稽之谈,他们如今这身价,哪里还用得着为了钱把婚姻搭上……   饭后,陈凯找准江帆落单的机会,一把揪着人家的衣领,掼到墙角边去:“你这个叛徒,不是说好哥俩一起当钻石单身汉的吗!”   “那爱情来了,”江帆也很委屈:“我能怎么办?”   “叛徒!”陈凯瞪着这个突然闪婚的男人,娘的,他看起来很幸福。   也是,搂着漂亮媳妇儿,能不幸福吗?   “凯子,对不起,是我错了。”江帆的道歉毫无诚意,唇边甚至还带着一抹嘚瑟的微笑。   “哼。”陈凯想了想,放开对方的衣领子,还体贴地帮忙抚平:“那什么,帆子,你们回头还得过去是吧?”   “嗯。”江帆应了一声。   “把我也捎上呗?”陈凯能伸能屈,刚才还凶神恶煞,现在就谄媚讨好起来了:“问一下你媳妇儿,还有没有什么闺蜜小姐妹之类的。”   “这我可不敢安排,我得问问森哥。”江帆说。   “我的终身大事,你问他干啥?”陈凯不爽地瞪眼。   “娶妻娶的是好女人,不是某地的漂亮女人,不然娶回来跟你家不合拍怎么办?”江帆拍了一下陈凯的脑子:“我一点儿都不相信你的眼光,也不相信你能处理好这种关系。”   “滚。”陈凯一挥手怒斥了句。   江帆很担心陈凯受了自己的刺激,一时冲动之下会做出什么傻事来,于是还真把陈凯想去港地找老婆的念头告诉陈森。   “我知道了。”陈森觉得江帆的担心是对的,陈凯那狗脑子,能自己找着好媳妇儿才怪。   在陈家聚餐完毕,哥几个各回各家。   次日,大家都有自己的安排,江帆肯定是带梁佳仪回父母家见面,徐慎早上九点多出门去工作了,本来舒然也想去的,但徐慎觉得舟车劳顿,没必要一回来就工作。   至于陈凯……舒然听说他被他哥抓去相亲了。   不知会是个什么结果,晚上他打电话问问。   没有去工作的白天,舒然也没有什么可忙的,他就在林园里悠闲地待着,喂喂鱼龟鸟,撸撸猫,手边拿着一本《电影导演的艺术世界》慢慢看。   这种闹中取静的生活,他很喜欢。   当事业越做越大后,舒然总是害怕,自己会被这些外界的东西主导,最终变得失去自己。   他和徐慎之间,总有一个需要跳出来,而不是两个人都完全沉入进去。   “然然,在干什么呢?”晌午时分,徐慎往他的手机里发来一条短信。   “看书,中午回来吗?”舒然回。   一会儿徐慎回:“正要跟你说这事儿,中午和老涂在外边吃,你记得吃饭。”   “哎,我这儿应该也快做好了,吃饭这事儿还能忘记吗?”舒然说。   “就是怕你忘记。”徐慎笑笑,他没选择打电话,不是不想听舒然的声音,只是他觉得偶尔发短信也很有意思,以后无聊了可以翻一翻,他俩的废话可多了。   “知道了,你也快去吃吧。”舒然回完消息,起身回屋里吃饭去。   他也喜欢和徐慎发消息,有时候对方在忙,并不能及时回他,但只要忙完了就会给他回一大串。   明明对别人恨不得不说话就能完成必要交流,在他这里却是个话唠,满嘴的废话,想想就挺有意思的。   下午时,谢原知道他回来了,特意来了一趟家里做客,还带了手下的两名徒弟,现在也是云裳品牌的得力设计师。   随着产业越来越多,做服装已经不是主要产业,现在几乎都交给谢原打理了。   外国的奢侈品牌,近年来对内地市场造成了不小的冲击,但没关系,他们依旧坚持走少而精的路线。   反正也不是靠它赚大钱。   “那个,徐慎不在家吧?”谢原坐下来,第一时间先问清楚这个问题。   舒然好笑:“不在,你怎么这么怂他?”   “嗐,我不是怂他,”谢原松了口气,表情生动地解释:“我只是懒得挨他的眼刀子,自从他感觉我俩有秘密,就一直看我不顺眼。”   本来呢,谢原并不知道舒然和徐慎有那种关系,更不知道舒然要做的那些情趣装,就是穿给徐慎看的。   是徐慎自己的防贼行为露了馅儿!   谢原现在回想一下,甚至怀疑是徐慎自己刻意让他知道真相。   这么一想,徐慎真是个有心机的男人。   幸而他俩的秘密,至今仍然互相稳稳保守,没人知道他俩看起来正正经经的人,私底下却两眼放光地设计着那么‘伤风败俗’的衣服。   “哈哈,其实慎哥,不是针对你……”舒然想解释一下。   “是,不是针对我,”谢原说:“他只是针对一切跟你走得近的人,我说对了吧?”   舒然尴尬地轻咳,想想确实好像是这样。   “算了,你自己甘之如饴就行。”谢原心情复杂地说。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大家要见舒然一面都挺不容易的,所有工作都慢慢地不需要舒然再经手,就算徐慎偶尔带着舒然一起到公司,人们对接的对象也不是舒然,因为都是徐慎在管了,理所当然地跟徐慎汇报就行了。   “是我默许的。”舒然点点头。   生活就是生活,哪能两个人都一头扎进工作里了呢?   他要给徐慎留一个舒适的空间。   再说了,舒然确定徐慎不是那种会算计自己的人,哪怕下意识地造成温水煮青蛙的局面,也不可能,但凡有一丝这种念头,都是对他们这份感情的亵渎。   大家来做客,下午少不了下午茶,舒然吩咐家里的厨房,帮他们布置做烧烤的炉子,几个人围着炉子自己动手烧烤,香得猫咪在脚边转来转去。   “能给它们吃吗?”谢原的徒弟们都是小姑娘,看见猫咪很可怜心软软,想它们吃点。   “不给呢,他们有猫饭,吃这个会不消化。”舒然其实也不太被支持吃这些,但管他呢,徐慎六点钟过后才回来,天黑之前他们把炉子收起来就可以了。   “谁想出来的孜然烤鸡翅,斯哈斯哈,太好吃了。”谢原热得一头汗,还满脸幸福。   “烤牛油才是天神之作。”舒然也吃得斯哈斯哈地,嘴巴都是油光。   才下午四点多,徐慎踏进自家院子里,远远儿嗅到一股……霸道的孜然和辣椒面的味儿,他眉毛一挑,不用说,肯定又是他媳妇儿,躲在家里偷吃重口味的食物。   只是徐慎没想到,今儿还有三名共犯。   谢原瞧见徐慎大步走来,顿时都愣住了,表情裂开地转头问舒然:“你不是说他六点过后才回来吗?”   舒然看见徐慎今天提前回来了,也惊悚了一下,不过只是一秒钟,反正事情都发生了,继续吃呗:“没事儿,等会儿你看我的。”   “你不怕?”大家一起大杂院吃过饭,谢原很清楚徐慎管舒然,管得可严了。   “不怕。”舒然说。   “好吧。”谢原觉得也是,徐慎那么疼舒然,不过就是偷吃个烧烤嘛,撒撒娇就完事儿。   撒娇?   舒然翻了个白眼儿,他从来没想过要用这种方式获得徐慎谅解,偶尔吃一回咋地了?   “舒然同志,吃什么呢?这么香辣?”徐慎走过来,瞅瞅使用痕迹还不少的烧烤炉子:“惯犯了吧?炉子都五成旧了。”   “瞧你老大不愿意的,”舒然用嘴巴撸掉一串牛油,理直气壮地看着徐慎:“我就吃了怎么着?”   徐慎:“……”   谢原都看呆了,给舒然竖起大拇指,但很快又怂怂地收了回去。   徐慎不敢对舒然干点儿啥,但绝对敢对他谢原干点儿啥。   “我说什么了吗?”徐慎摸摸鼻子,在舒然身边坐下来:“我也饿了,闻着怪香的,给我烤两串?”   “行。”舒然一边动手,一边嘚瑟地看看谢原。   大家伙好笑地看着他俩。   “原哥,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徐慎看着谢原说。   “在写字楼待着闷了,”谢原指指俩徒弟:“带年轻人出来采采风,这不你家园子好看吗,还好吃。”   “哦,好不容易来一趟,大家吃了晚饭再走吧。”徐慎说。   “不用了吧,那多不好意思?”谢原说。   “那随你们。”徐慎很干脆。   “哎,我就知道你在说客套话。”谢原啧了一声。   徐慎露出假惺惺的笑容。   听他俩你一句我一句地打机锋,旁边的人都在笑。   晚上出入总归不好。   最终他们还是赶在天黑之前就告辞了,反正吃烧烤也吃饱了肚子。   送走了客人,舒然想起什么来,兴致勃勃地打电慰问陈凯:“怎么样,凯哥,今天相亲还顺利吗?”   “别提了,”在家里瘫着的陈凯,唉声叹气地说:“头个两年还能捞着跟小姑娘相亲,现在倒好,唉,凯哥的行情江河日下。”   “这,难道森哥给你介绍了……二婚带孩的?”舒然问。   “那倒也不至于!”陈凯跳起来:“咋地,看你眼里我都开始相二婚带孩的了?”   舒然噗嗤了一声:“那你倒是说啊,什么情况?”   陈凯支吾了一下:“其实也没什么,比我大三岁。”   “那不挺好吗?”舒然说:“女大三,抱金砖,森哥能给你介绍的,肯定老有钱了。”   “我缺钱吗?”陈凯没好气地问。   “也是,咱也不缺钱,”舒然寻思着:“那你不喜欢,你回绝了就得了呗。”谁还能硬逼着陈凯,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媳妇儿。   “你不懂,”陈凯说:“除了比我大三岁,其他都挺好的,身材长相,能力,嘎嘎好。”   “哦?那你处一处。”舒然吃着徐慎喂过来的水果,嘴唇上沾了果汁,对方还拿纸巾给他擦擦。   “比我大三岁呢。”陈凯立刻摇头说。   “那你拒绝完事了。”舒然还是那一句。   “长得挺合我心意。”陈凯叹了口气。   “处!”舒然一拍桌子说。   “大三岁……”陈凯不甘心地纠结着。   “你,你滚!”舒然给他来来回回地整毛了,冲着手机骂道:“那你想怎么样嘛?让你处不行,让你拒绝也不行,活该你打光棍!”   然后气得挂了电话。   无效沟通,真的很恼火好吗?   “干嘛呢,生这么大气?”徐慎顺顺舒然的背问。   闻言,舒然把手机扔给徐慎,想着不能自己一个人气:“凯哥今天不是去相亲了吗?遇到了点儿困惑,你打电话帮忙参谋参谋。”   “行。”徐慎点头。   陈凯这婚事,徐慎也挺上心,虽然猜到了舒然为什么生气,但他还是打了电话过去,打算好好跟陈凯分析分析,参谋参谋。   “那你们慢慢聊,我看书去。”舒然也觉得徐慎这冷静的人,应该可以让陈凯定下来。   舒然在书房待了十分钟左右,渐渐听到徐慎的声音开始隐隐约约传来,然后越来越大声,听着就挺窝火的。   嗯,也只有陈凯有这本事儿。   比起陈凯这边僵持不下的局面,江帆小两口见亲友就顺利很多了,江家人见到梁佳仪,都开心得不得了。   江帆找的这个媳妇儿,实在漂亮大方,难怪江帆这些年挑挑拣拣,原来眼光这么高。   这些年,江帆成了同辈中,最令人拍马都赶不上的那个,他唯一能令人诟病的方面,就是一直没有对象。   现在好了,三十岁之前终于有了着落,还是这么好的漂亮媳妇儿,实在又令人眼红了一把。   “原来家里这么多公职人员啊?”梁佳仪看了江家墙壁上的照片,才知道这件事,江帆都没跟她说。   “可不是,家里的老传统了,”他们今天留在父母这边过夜,江帆在以前的屋里和媳妇儿说话:“我以前混不吝,什么都考不上,爸妈看我像看废物似的,仿佛没考上公职这辈子就玩完了。”   “怪不得你不提。”梁佳仪一想就明白了,在这个环境下长大,没有跟大家一致,就会显得很叛逆。   “心里抵触呢。”江帆点头说。   那会儿真的不好过,说是误入歧途,其实他自己也承认的,但好歹是大家一起纠正过来了,谁也没有继续堕落下去。   “想过不一样的人生没有错,”梁佳仪握了握先生的手,轻声安慰:“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人生轨迹,任何人都没有权利替别人决定做什么不做什么,哪怕打着为他好的旗号也不行。”   “还是你有文化。”江帆开心地抱住另一半。   说起来,他很相信自己的感觉,能让他喜欢的,相处舒服的,都是会尊重人,思想不狭隘的人。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嘛,”梁佳仪靠着先生说:“想象一下自己是□□涉的那个人,会觉得很被冒犯,首先我是我自己,其次才是某人的谁。”   “对,我会尊重你的,”江帆笑道:“你的先生誓死捍卫你的自由。”   梁佳仪怔了怔,感动地笑起来:“嫁给你真的很自豪。”   返港前这几天,江帆打算带另一半好好游历一下京城值得去的地方,留下一点儿纪念照,他拜托舒然跟他们一起去,当摄影师。   “你看得上我的摄影技术吗?”舒然倒也不是不愿意,但他有种被恶意报复的感觉,如果他真去了,狗粮管够吧?   “那能怎么着?我总不能自己拍自己?”江帆说。   他见过舒然给徐慎拍的照片,还好吧,虽然没什么技术,可效果和氛围感意外地还不错。   那当然了,拍自己喜欢的人,能差到哪里去。   “你不嫌弃就行。”舒然痛快地接下了这份工作。   回头跟徐慎说了一声,徐慎问:“哪一天去?”   “干嘛,你……”舒然惊讶地说:“不会也想去吧?得好几天呢,要去别的区转悠……”   “你都说了好几天,”徐慎捏捏他的脸:“那我能不去吗?”   独守空房,三十岁了,那不得成了空巢老人。   “也行,”舒然看着他笑,拿起手机:“那我跟帆哥发个通知,徐老板赏脸加入,问他高不高兴,惊不惊喜。”   “我看是惊吓吧。”徐慎还挺有自知之明,相比起舒然,自己这个性不太受欢迎。   也不是说不喜欢他,就是这些生活上的琐事,大家会更喜欢跟舒然分享。   “帆哥回消息了,他表示对您的紧迫盯人很震惊,我给你读读原文,”舒然对着手机屏幕清清嗓子:“咳咳,真是的,不就是借用他媳妇儿几天嘛,感叹号,感叹号。”   “呵呵。”徐慎说。   舒然给江帆回:“慎哥对你呵呵。”   江帆:“……”   这两个人是共用一个脑子吗?   这么快就互通消息了。   江帆挺纳闷的,虽然自己也有了媳妇儿,但怎么感觉,还是秀不过这俩男的呢!   听说他们四个人,要组队去别的区旅行,陈森想着,自从带孩子后,自己和媳妇儿也很久没有放下孩子出去玩玩了,就厚着脸皮,也申请加入人家江帆的蜜月旅行。   “抱歉啊,不是故意要挤进你们的二人世界,”陈森轻咳:“我寻思着反正你们都四个人了,再加两个好像也不多?”   “挤不挤的倒是没什么,”江帆为难地想了想:“就是我们打算一起打麻将,你俩来了就多俩,要不你再喊俩?凑够两桌?”   陈森心想,还是我哥们大气,啥也没想到,就想到了这个!   “我喊凯子来。”他立刻说。   “那也还差一个。”江帆说。   陈森挂了电话,来到弟弟房间,照着对方的脑袋,浅呼了一巴掌:“要不是你不争气,能凑不够两桌麻将?”   冷不防地又挨打,陈凯暴跳:“哥,你发什么癫?”他指着陈森:“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打我的理由!”   陈森说:“我们四个人去爬长城,你去不去?”   “……”陈凯把自己的手指放下来:“出去玩啊,那我去。”   这次可别再拉下他了。   没准儿去一趟能捡个媳妇儿回来。   “单数不方便,你想想再喊个谁一起来?”陈森说。   “……”陈凯的脑海里,瞬间闪过那天的相亲对象,不过他已经决定放弃了,咬牙说:“你去喊吧,我没有想喊的。”   “那我喊了。”陈森说。   “嗯,随你。”陈凯没太在意,感觉他哥会喊个大家都认识的人,没准是谢原,管他喊谁呢,反正保证他能去就行了。   不,陈森决定要喊的,是使得陈凯优柔寡断,挨了好几顿骂的相亲对象,那个大陈凯三岁的姐姐,叫方婕,平时也很忙,以及性格强势,不苟言笑。   可能就是因为性格的原因,方婕工作这些年都没有花心思去经营生活上的朋友,平时私生活挺少的,如今听陈森邀请自己去玩,去打麻将,还挺心动的。   “有七个人,五男二女,不用担心尴尬。”陈森体贴地说清楚。   “好的。”稍微一琢磨,方婕大概就知道这些人里头有谁,就算是为了拓展人脉,她也得去:“那我就打扰了。”   “客气了,你能来我们很高兴。”陈森倒真是挺欣赏方婕的,这姑娘要是能成为自己的弟妹该多好。   就这样,出行阵容雷厉风行地定下来了,一共八个人,明天出发。   不清楚梁佳仪能不能适应这种人多的社交活动,江帆不放心地问:“你会不会觉得人太多了?”   “不会的,”梁佳仪说:“你想一想,你接下来要离开大半年喔,跟大家聚一聚很好啊,再说了,”她带笑的眼睛顾盼生辉:“我也很想融入你的圈子,大家一起旅行就是一个很好的决定。”   “好,你这么说我就安心了,”江帆低头亲了亲媳妇儿的嘴唇:“把你娶回来我也很自豪,江太太。”   大家都收到了人员变动的消息。   舒然看到最后的名单,目瞪口呆,竖起大拇指:“牛还是森哥牛。”   明明是小两口的蜜月旅行,愣是组织成了八人团,这也太丧心病狂了。   “是我的错吗?”徐慎难得反思自己:“感觉我就是破窗的那块石头……”   “那既然都破了,想那么多干嘛?”舒然倒是没有什么心理负担,机会难得嘛,以后小两口有的是独处时间。   “你说得对。”徐慎的反思坚持不到五秒。   两人默契地看着彼此,然后笑起来,管他呢。   “正好,”徐慎庆幸地说:“从港地带回来的行李箱还没开,直接带去就行了。”   “懒有懒的好处。”舒然唏嘘。   两人再次笑起来。   主要是,徐慎一向不让别人动这些私人物品,他就要自己收拾。   --------------------   作者有话要说:   把凯子送出去联姻   凯子:呔! 第64章   后世出门旅行, 富豪们有许多舒适豪华的交通工具,可供选择。   现在就没有那么方便。   舒然大手一挥,做主弄了一辆旅游大巴车, 司机加助理,加上他们八个, 还有很多空余位置。   路途中,想休息的就到后排睡觉, 想聊天就到前面来,跟大家闲聊。   出发的时间很早, 陈凯打着呵欠上了车, 乍一看见座位上明艳动人,却严肃清冷的方婕, 他整个人一震,瞌睡虫立刻飞到了爪哇国。   陈凯下意识地瞪着他哥, 这这这,这就是陈森喊来凑数的人?   呸,他感觉自己上当了,绝对是上当了。   如果只是为了凑人数打麻将, 随便拉个助理不就完事儿了吗?   “干嘛呢,这么没礼貌,看见人不会打招呼?”陈森抬起巴掌,又想盖他弟一脸, 但是想想方婕看着, 怎么也得给陈凯留点儿面子, 不能太窝囊。   那倒也是, 来都来了。   “方小姐,早啊, 很高兴见到你。”陈凯端正态度,有点儿忐忑地对方婕笑着说,他是心虚的,因为前天见面后,他根本没有主动跟对方联系,他是个怂货,想着对方也不联系自个,那这事儿就算完了。   谁能想到,陈森还来这一出。   “早。”方婕露出公式化的微笑。   “喂,”下面传来舒然的声音,也是困困的:“上面在干什么呢?怎么堵起来了?凯哥是不是你?”   “你都看见我帅气的背影 ,还问是不是我?”陈凯回了下来,看见舒然就乐了:“我以为我是最晚到的,没想到你俩比我还晚。”   “比我早到两分钟,把你能的。”舒然笑骂。   徐慎先上车,把他拉上来,俩人一起跟方婕打招呼:“嗨,方小姐,不好意思啊,我们来迟了。”   “两位早。”方婕的笑容明显柔和多了,手中的杂志也合了起来:“没关系,我也刚到不久。”   “那我们就坐在……”舒然看了一下,指着隔壁说:“方小姐对面的位置。”   “行。”徐慎坐在里面,舒然挨着过道。   陈凯坐在很后边,打算隐身当透明人,但是很快,他嫂子薛燕给他一盒东西,吩咐道:“凯子,这是防晕车的话梅,你拿去问问方小姐要不要?”   陈凯脸色微变,垂眸瞅着那盒话梅,老大不愿意地嘀咕:“不是,嫂子,为什么非得我去?”   陈森看着弟弟,慢悠悠说:“你嫂子吩咐你做事,还需要理由?”   “这……”陈凯刚开口想要反驳,他哥说:“怎么着,这点儿小事都使唤不动你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陈凯愤愤地把话咽下去,不情不愿地接过话梅盒子,起身到前面完成任务。   薛燕把剩下的话梅盒子分给其他人:“没有核的,也不太咸,含一片生津开胃。”   “谢谢森嫂。”梁佳仪双手接过来说。   “我也来一片。”舒然刚吃完早饭,很久没有坐过大巴了,他怕自己会晕车。   舒然打开盒子,给自己拿了一片,又给徐慎喂了一片:“酸酸甜甜咸咸的,泡水也好喝。”   “嗯。”徐慎看看舒然,又看看对面。   舒然顺着他的视线也看过去,只见陈凯捏着一个话梅盒子,朝方婕期期艾艾地递出去:“我嫂子让我给你的。”   方婕扭脸看了一眼,伸手接过来说:“谢谢。”   “不客气。”陈凯这怂货,一下子就逃回后排去了。   奔三的大男人还这么娇羞,让对面偷偷围观的俩人,扶额的扶额,捂眼的捂眼,陈凯到底行不行啊?   平时都挺正常的,一到关键时刻只剩下搞笑。   “方小姐,你在看我们家的新刊吗?”大巴车在路上开动,舒然和方婕搭话。   “是的,我平时也会穿贵品牌的衣服。”方婕抬起头微笑。   她不是第一眼美女,但是气质十分好。   “是吗?真没想到,”舒然挺吃惊的:“我们家的衣服都比较花里胡哨,也很重工,我还以为你会比较喜欢干练风。”   方婕笑了:“那只是工作的时候,谁不喜欢漂亮的衣服?”   “那倒也是。”谁说女强人就不能穿花里胡哨的衣服。   “是啊,”薛燕感同身受地说:“工作就习惯了穿工作装,不是我想要形象干练,而是不干练就没有威严,别人会以貌取人地认为我不行。”   职场环境将女人都逼成了男人,否则连属下都会认为,你穿个蕾丝裙子来当管理,你肯定性子软好糊弄。   “说得太对了。”同为职场上的女强人,方婕感叹着认同薛燕的话。   “燕子,辛苦你了。”陈森闻言,不禁搂着媳妇儿心疼地亲了亲额头,这些年,薛燕家庭工作两边都没落下,给了他很多很多的支持。   “说啥呢,你更辛苦。”薛燕摸摸丈夫的鬓角:“四十不到,你白头发都长出来了。”   “他那是从小就有的少年白。”陈凯插了一句,好好的气氛,瞬间给他这个不识趣的家伙搅和得稀碎。   大巴车里一阵安静,没人说话。   陈凯这才意识到,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   诚实也有罪呗!   “无语……”舒然忍着笑,小声地吐槽着。   徐慎也很无语,虽然他不是陈凯,但情不自禁地生起了替别人尴尬的心情。   江帆两口子握着手在看风景,说悄悄话,不是他们不够关心陈凯的终身大事,主要是关心也没用,这得陈凯自己努力才行。   一个小时过得很快,感觉才上车没多久,说说话很快就过去了。   旅游大巴车开进景区,大家下车活动身体,去洗手间的去洗手间,助理排队买票去了。   暑假的最后几天,游客有,但不多。   大家带好东西就向长城出发,每个人都雄赳赳气昂昂的,发誓绝不当最快躺下的人。   “哇,壮观。”站在长城脚下往上看,一群人开始担心:“我们真的可以征服这么长的长城吗?”   “问得好,”徐慎估计了一下各位的实力:“你们能爬完这段算不错了,别想后面的。”   景区这段长城,大约需要爬三个小时吧。   “我体力不是很行的,我先说了。”舒然一边做热身运动一边说。   “没事儿,你爬不动我背你。”徐慎立刻承诺道。   江帆有样学样,也对梁佳仪说:“你爬不动我背你。”   “好啊。”梁佳仪身穿一身玫红色的健美运动服,正在做热身操,争取不需要老公背着走。   “我也背你。”陈森搂着媳妇儿说。   “……”陈凯抱着手臂,眼睛不由自主地……看着热身中的方婕。   方婕发现他的目光,开玩笑地说了句:“怎么,你想我背你?”   “我,怎么可能!”陈凯瞪眼,立马炫出自己的肱二头肌:“我需要你背?”   “……”   “大家,在长城上记得不要真喝水啊,渴了漱漱口就行了。”舒然提醒一声,然后就带头出发了。   他和江帆都带了相机,一路上负责给大家拍照片。   前面爬得很轻松,陈凯一直囔囔:“这也太简单了,如履平地。”   “那只能说明你身体素质好呗,”舒然说:“别秀优越感,小心我拍你丑照。”   “呵,你凯哥没有丑照,怎么拍都贼帅。”陈凯说。   “我从下往上朝着你的鼻孔拍,看你帅不帅。”舒然当真蹲了下去。   “滚!”陈凯立刻跑开。   “别跑。”徐慎提醒了一声。   陈凯回头,满眼委屈地控诉:“你们想两个欺负一个吗?”   徐慎愣了愣:“我不是说你,我让舒然别跟着你跑,摔了谁负责?”磕着碰着,那他不得心疼死了。   陈凯:“……”   那还不是两个欺负一个,欺负他单身没人疼!   “哦。”舒然朝徐慎笑,乖乖听话。   前面大家都爬得比较轻松的,一个小时后就开始吃力了。   舒然来到体力不支渐渐的方婕身边:“方小姐,还成吗?要不休息一下?”   “平时太少锻炼了,”方婕喘着气,撑着膝盖苦笑:“我以为自己体能挺好的,没想到这么差。”   “没事儿,以后注意锻炼就行了。”舒然笑笑:“你歇着,我给你拍几张照片?”   陈凯不知什么时候神出鬼没地蹭了过来,小声指指点点:“我觉得不是体能不好的问题,是方法和呼吸没有用对。”   “哟,你观察了?”舒然说:“那你一会儿,给人方小姐传授点儿秘诀。”   方婕也看了陈凯一眼,相比起自己的脸红气喘,挥汗如雨,陈凯看起来轻松自如,确实比她强。   “那就麻烦了。”方婕主动开口。   “不客气。”陈凯不自在地咳了咳,在对视中,率先移开目光。   舒然拍完照,把空间让给他俩,自己找徐慎去了。   “你厉害啊,怎么把他俩组到一起了?”徐慎面露佩服地说。   “是凯哥自己过来的,”舒然笑着说:“有贼心没贼胆,还拿什么大三岁当幌子,我呸。”   “哈哈。”徐慎也觉得,陈凯就是看上人家了,但不敢追:“怂货。”   “不过,你还真别说,”舒然看了徐慎一眼,有感而发:“谁遇到自己喜欢的人都是这样的,不信你问问自己。”   “我怎么了,”徐慎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偷偷掐了一把舒然的腰,小声说:“我追你的时候可没有那么怂,流氓都没我流氓。”   舒然一想,好像还真是的,月下无人的小山坡,这混蛋就开始在自己耳后种草莓了,骚话一箩筐一箩筐的。   现在想想都还觉得脸红。   “那我就找不到什么理由替凯哥辩护了。”舒然叹了口气。   “不用辩护,”徐慎肆意地嘲笑陈凯:“他就是怂啊。”   “等等,”舒然想起一件事儿来,越想越觉得不对:“凯哥好歹以前也是花天酒地过的浪子,不应该这么怂才对吧。”   难道是他对陈凯的花天酒地,有误解?   “这不难解释,”徐慎和舒然并肩走,看着相机重,他帮忙拿过来自己拎着:“出去喝花酒是花了钱的,人家主动给他倒酒和他说话,又不用他开口,这能比吗?”   舒然看着徐慎,徐慎也看着他:“怎么了?”   “你的意思是,喝花酒就真的是纯喝酒?不干别的?”如果是的话,那他真的是误会了陈凯。   “也不是,”徐慎说:“搂搂腰摸摸手,这些应该是有的,亲没亲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宽衣解带应该是没有的。”   “哦。”舒然刷新了对陈凯的印象。   “他真敢那么放肆,以后娶不到好老婆活该。”徐慎还是比较传统的,他觉得吧,想要经营好家庭和夫妻感情,就应该洁身自好。   “嗯嗯,最好没有。”舒然也觉得,管好自己比较好。   说着话,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领先人群很多,爬到了整段长城最高的位置,往下看风景很好,往上看是蓝天白云,崇山峻岭。   “嘿——”舒然朝后面的朋友挥挥手:“快点儿上来,你们演蜗牛呢!乌龟都没有你们爬得慢!”   这话大家可不爱听,纷纷抬头瞪着他。   第二对上来的是陈森夫妇,两人都比较务实,互相打气着专心爬;第三对是江帆两口子,慢是因为谈恋爱拍美照去了;陈凯带着方小姐练习正确的爬长城方式,乍一看有点儿像健身教练和美女客户。   “好了好了,先别练了,”舒然说:“这里就是最高点了,咱们来拍一张大合照。”   “那是必须的,”大家伙问:“怎么站位?”   “前面站四个,后面站四个。”舒然说。   女士们闻言,就纷纷站到自己先生前面去了。   “方小姐,你站我旁边行吗?”舒然说,自己站在最边边上,后面是徐慎,这样一来,方婕就站在陈凯面前。   助理说一二三的时候,有媳妇儿的男人们,都把手放到了媳妇儿的肩膀上,笑得叫一个灿烂。   只有陈凯背着手,笑容倒是也挺灿烂的,四舍五入就是占了大便宜。   方婕也很大方,并没有因为自己是外人就拘谨着,任谁都看得出来,她真的是个做大事的性格。   接下来,那些成双成对的鸳鸯,都去拍双人照了。作为单身人士,方婕自告奋勇地接过相机,帮大家掌镜。   主要是帮陈森夫妻俩拍。   舒然和江帆那边,互相消化了。   “陈凯,要不要帮你拍一张?”拍完后,方婕看向独自站在一边,很久没人搭理的陈凯说。   挺落寞的陈凯,闻言眼睛微微一亮,像是只突然被招呼的流浪小狗:“咳,好啊。”   自己立刻就找位置站好了。   见状,舒然小声对徐慎说:“看来方小姐也挺心疼凯哥的。”   果然是姐姐型的女生,见不得身边出现被冷落的小可怜儿。   由于种种因素,大家都没顾得上陈凯,反正这是常态了,一般来说陈凯皮糙肉厚神经大条,也不会闹情绪。   没想到方婕注意到了。   “我发个消息通知大家,这几天都别理陈凯了。”徐慎心机地说。   “我觉得不用,”舒然说:“你就算不发,也没有人理凯哥。”   “是吗?”徐慎侧目,他真……没关注过。   “你看,你一点儿都不关心凯哥。”舒然感叹了一句:“他好惨。”   “你要是不笑着说这话,我会信你心疼他。”徐慎笑着说。   走到长城的后半段,大家都开始吃力了。   “要我背你吗?”徐慎问舒然。   “我觉得我,还能再坚持一下……”舒然喘着气说,脸颊汗津津红扑扑的。   “别勉强,晚上回去腿肚子会疼的。”徐慎在他面前弯下腰来:“上来吧,爬了这么久已经是条好汉了,没人会笑话你的。”   “其实真不用。”舒然嘴上说,不过还是趴了上去,一个合格的男朋友,应该懂得给另一半表现的机会。   徐慎心满意足地背着媳妇儿,慢慢走完最后一段。   他们开了个好头,剩下的男士们,也不许自己的媳妇儿再坚持了,得给他们一点儿表现的机会。   “上来,我背你。”陈森对媳妇儿招呼道。   薛燕身材苗条,属于纤细类型的美女,当真是身轻如燕,所以她也不怕陈森背得太辛苦,开开心心,就趴到了自家男人背上去。   “孩子爸,加油呀!”   这边,江帆也把太太背了起来,还回头朝陈凯,抛了个‘学着点’的眼神。   陈凯见状,害羞了一下,这多不好意思啊?   可是大家都背了,他不背就显得有点说不过去。   想了想,陈凯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朝方婕说:“我也背你。”   姐姐型的女人,蛮喜欢会害羞的小弟弟,别说陈凯长得还挺乖的。   “好啊。”方婕大大方方地笑着说:“谢谢你了。”   上次只是一起吃了顿饭,了解有限,如今出来一起旅行,参加户外活动,方婕仿佛重新认识了陈凯一遍。   出乎意料的可爱。   陈凯为了争口气,背上方婕后,渐渐赶超了江帆小两口,他憋足了一口气,最后又超过了他哥嫂,前面的障碍只剩下徐慎和舒然,这他就赶超不了,徐慎走得又稳又快。   “……”方婕待在陈凯背上,目睹着陈凯这种暗暗较劲的行为,只想笑。   “咳,他俩太快了,咱们之前落后太多,追不上了。”陈凯给自己找理由说。   “没关系,又不是比赛。”方婕说。   “嘿嘿。”陈凯笑笑。   爬了整整三个小时,大家回到大巴车上,全都累得不轻,不过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不到长城非好汉,今天戴上好汉勋章了。   司机载着他们去饭店吃饭,吃完饭再次出发,天黑之前,抵达第二站度假区酒店,过夜。   “好累好累,好想要一张床马上睡觉!”舒然叫道。   “别睡,晚上吃火锅呢。”陈凯说。   “那我吃完再睡。”中午那个饭店的饭菜不合胃口,没吃饱。   下车时,徐慎连扶带抱地将媳妇儿弄下来,因为大家的腿肚子都开始痛了,一个个走路颤抖。   “哈哈,人家一看就知道我们从哪儿过来的。”江帆自嘲地说。   “我都特意用了绑带缠小腿,还是痛。”梁佳仪苦笑。   “让你们平时不锻炼,我就不痛。”陈凯说:“连我日常运动量都比不上。”   大家闭嘴,集体忽略这个浑身优越感的男人。   “锻炼还是有好处的。”方婕打破了冷场的尴尬,同时目光在徐慎和舒然身上一扫而过。   今天出来玩,方婕强烈地感觉到了这两位之间的暧昧,似乎对方也没有打算隐瞒的意思就是了。   原来大家私底下的猜测,都是真的啊,风流才子舒作家,和自己那年轻英俊的合伙人,关系真的不一般。   可舒然,不是结婚了吗?   他手上戴着的戒指,隔三差五就登在报上表白伴侣的情书,难道都是障眼法不成?   不像,方婕跟着大队人马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否了这个猜测,以她目前对舒然的了解,觉得舒然不是那种做戏假惺惺骗群众的人。   毕竟还要另外找人,来演他的伴侣写回信,这大大增加了暴露的风险,除非这个人非常信得过,或者干脆就是徐慎本人……   “嘶……”方婕一怔,忽然想到了那些回信的署名,真心……那不就慎吗?!   她整个人瞬间就豁然开朗了,原来如此。   方婕暗暗吸了一口气,这两个人可真是,明目张胆,一个敢写,一个敢回啊。   “方小姐,怎么了?”陈凯注意到了方婕的异样,关心地问了一句。   “没事。”方婕收回视线,笑着说:“别叫我方小姐了,直接喊名字就是了。”   “那多不礼貌。”陈凯迟疑说。   “你要是觉得不礼貌,喊姐也行。”方婕看着他。   “啊……”陈凯一阵脸红,那怎么行呢,他还想跟方婕发展关系了,喊姐不就没机会了吗?   晚上吃完火锅,大家各自就回屋里休息去了。   陈凯在床上辗转反侧,根本睡不着觉,他酝酿了一下,又酝酿了一下,最后不知酝酿了多少下,终于是鼓起勇气,给方婕发了一条消息:“那个,婕姐,明天还要出门走路,你腿疼吗?”   紧张等了片刻,对方回:“……除了你们少数几个,大家都疼吧。”   陈凯摸摸鼻子:“我会一套除痛的手法,那我给你摁摁?不然明天还遭罪。”   过了好一会儿,方婕才将答复发出去:“也好,那劳烦你了。”   今晚,别的房间都早早睡觉了,只有陈凯,不在自己屋里乖乖待着,而是扭扭捏捏,去人家方小姐的屋里,献殷勤。   用恰当的手法,确实可以消除一部分肌肉酸痛,但也只是起到缓解的作用,该痛还是会痛的。   徐慎就给舒然摁了半宿,第二天,舒然还是浑身酸痛。   他估计其他人也一样,就发个消息说:“要不……上午不出门了,咱们吃点儿,然后打麻将?”   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一致赞同。   浑身酸痛,真的不适合出门,坐下来打麻将倒是很适合。   两桌麻将都在同一个套房客厅里,专门喊工作人员,给他们搬过来的。   几个人都很有默契,直接把陈家一家子安排在一起。   “内地麻将跟港地麻将的规则不一样,”江帆说:“我先教佳仪熟悉规则。”   “其实也没变多少……”舒然他们一人一句,很快就将区别给讲清楚了。   “明白了。”梁佳仪点点头。   “先说好了,”舒然说:“不可以互相放水,要打就全力以赴地打。”不然就没有什么意思了。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徐慎说:“到时候我全力以赴,你别说我手下不留情。”   “你随意。”舒然无所畏惧地说。   现在还没开局呢,到时候也不知道是谁给谁手下留情。   隔壁,方婕这个座位,正好斜对着他们,视力良好的她,发誓自己看到了舒然和徐慎眉来眼去的,不是她故意盯着人家看,完全是偶然看见的。   陈凯顺着她的视线,也往那边看了一眼:“他俩就这样,你别见怪。”   “是啊,”薛燕打圆场:“他们哥几个都是一起长大的,好得能穿同一条裤子。”   “哦。”方婕笑笑,心里有数,却没有说什么。   以自己现在的身份,装聋作哑才是最好的选择。毕竟又没有什么利益关系,她也不会在外面说。   这两位没有刻意回避自己这个外人,其中还有一个原因,方婕不傻,也猜到了大家想撮合她和陈凯的意愿。   如果成功了,那她也成了自己人,对自己人,自然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只是现在事儿还没成呢,方婕只能感叹一句,两位爱得有恃无恐,同时,又令人有一些隐隐的羡慕。   同样都是三十左右的年纪,一直单身至今的方婕才更加清楚,年纪轻轻遇到爱情有多么不容易,能一直恩爱如初,那就更不容易了。   “杠。”徐慎伸手,将媳妇儿刚刚出的那张牌捡回来,笑了笑:“我听牌了,你坐稳一点,这把要是爆胡了,你就完了。”   “……”舒然脸色难看,万分紧张地盯着徐慎摸牌的手,别啊,千万不要爆胡,要大出血的。   徐慎摸了摸牌,面露可惜,看着舒然说:“不是我要的牌,便宜你了。”   “瞧你这话说的,”舒然刮了他一眼:“你跟我有仇吗?这么想爆胡我?”   “不是你说不放水的吗?”徐慎说:“如果你有机会爆胡我,你会不会把胡牌扔出去?”   舒然想象了一下,乐得咧开嘴直笑:“我又不傻,把胡牌扔出去干嘛?当然是收钱啊。”   “你看,你都不心疼我的荷包,我为什么心疼你的荷包?”徐慎说着,又摸了一张牌:“胡了,给钱。”   “我们给多少?”梁佳仪不会算数,拿着一把票子问。   “你们给的少,”徐慎动手抽了一张,指着舒然说:“他给得多。”   “呵!”舒然含恨抽了好几张出去:“我下一把胡回来,你给我等着。”   徐慎捏住媳妇儿递过来的票子,微笑:“松手。”   “哼!”   他们那桌约定好了的,打不放水的,气氛非常紧张。   陈家这边截然相反,一家子都有意地给方婕喂牌,毕竟……把人家一个人拉过来旅行,就希望人家能玩得开心点儿。   自己胡不胡牌的,倒是无所谓。   被喂牌了,方婕当然也是知道的,于是也投桃报李,给大家喂回去,所以他们这一桌,打得分外和谐,开开心心。   不像隔壁那一桌,打一局能吵三架,谁也没让着谁。   他们几个的口头禅:“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要不是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都睡同一条被子了,还争那几张毛票是谁的。   至于吗?!   当然至于,太至于了,打麻将要是没有点儿胜负欲,那还有什么意思呢?   舒然卯足了劲儿,要把徐慎兜里的一个钢蹦儿都赢过来。   打麻将什么都好,就是有一个缺点,一不留神就容易打一天。   本来,他们只打算玩一个上午,结果中午吃了饭,稀里糊涂地又上了麻将桌,谁也没提出门的事儿。   大概这就是默契吧。   各位休息了一天,身上的腰酸背痛,好的七七八八,第二天早上都精神抖擞地出门。   “舒领队,今天的行程是什么?”陈凯问。   舒领队倒着走,跟大家通知说:“上午逛景区,下午徒步去看瀑布,网鱼、烧烤、露营,反正也是挺累的,因为要爬山路。”   “又有爬山?”大家伙嗷嗷叫。   舒然叹了口气:“那能怎么办,好看的风景都在山沟沟里。”   他也想有个缆车什么的坐进去,但现在还没有这个条件。   确实,上午的景区风景虽然也好看,但总觉得,差了那么点儿意思,没有灵魂。   这帮从村里走出来的人,还是喜欢上山下河的乐趣多一点儿。   说是爬山,其实并不陡峭,慢慢走了一个多小时,就抵达了那处长相清秀的瀑布。   其实清秀点儿也好,他们晚上还要在这边露营,如果太粗犷的话,声音就太吵了。   “这水,一看就知道有很多鱼。”陈森说。   “怎么看出来的?”舒然问。   “看水色。”徐慎显然也懂。   “废话少说,让凯哥给你们抓鱼吃,”陈凯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亲自在水里抓鱼了,拿着崭新的捕鱼工具,他怀念又激动,不禁看着舒然说:“还记得你刚到慎哥家里那天晚上吗?”   “记得啊,”舒然感慨:“你觉得我会忘吗?”   陈凯傻傻地笑了笑,也是,那可是人家的新婚夜,怎么可能忘记。   “那会儿你抓鱼的技术差死了。”徐慎吐槽了一句。   “放屁,”陈凯极为不忿地说:“那是因为你俩一直在旁边干扰好吗?你俩不在的时候,我抓得可多了。”   臭屁的陈凯,回头招呼人家方婕:“走,我带你抓鱼去,巴掌大的小鱼烤着最好吃了。”   “在这么急的水流里,真的可以抓到鱼?”方婕问。   “能。”陈凯点点头。   方婕从小家境好,是个实打实的富二代,没有经历过上山下河,她看见陈凯这副在山间自如又开心的样子,竟然觉得挺可爱的。   “好,那我帮你拎着桶。”方婕也放松地参与进去。   不管她和陈凯之间,最终会怎么样……这群人的相处氛围,让她感觉很舒服。   那是一种,比财富和权力还要珍贵的东西,有些人可能一辈子都不曾拥有。   “哎,行,你最好站在石头上,别下水。”陈凯叮嘱说。   这时,其他人都在水边挖灶眼,将带来的木炭倒进去,烧水煮茶。   这里周围全是鹅卵石,距离树林草丛很远,也没有明火,不具备起火的条件。   弄好这些,把折叠椅放下来,往上边一躺,美滋滋地享受大自然。   “帆哥,你看这个是什么?”梁佳仪穿着凉鞋,踩在下游一处布满沙子的溪水里,她忽然捞到了一枚贝壳,个头还不小:“能吃吗?”   “这要问问森哥才知道……”江帆也不是村里长大的,不太清楚。   拿过去,陈森夫妻俩看了一眼,就异口同声说:“是河蚬,可以吃的。”   溪水里长这玩意儿,说明水质很好,不然它还不爱长。   “小时候我经常去河边的沙子里挖河蚬炒着吃,现在都不大看得见了。”薛燕唏嘘地说。   舒然心想,现在情况还算好的呢,以后河边的软体动物,只会越来越少,水质都受到污染了,像这么清澈的小溪,也是难得一见了。   “好好珍惜现在的自然环境吧。”舒然捧了一把溪水,泼在自己脸上,感觉很凉快。   徐慎闻言,立刻抬手摸了摸舒然的头发,然后若有所思起来。   按照舒然说的,以后的自然环境只会越来越差,水质差,空气差,噪音大,还有,据说食品质量也不怎么样……   假如这就是高科技社会带来的副作用,那么,徐慎的心情是很矛盾的,他甚至不那么期待三十年后的生活了。   当然,徐慎不那么期待三十年后的生活,不完全是因为这些问题,更大的原因是,他不想那么快老去。   他宁愿,时间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让年轻的自己和舒然,留在时光里久一点。 第65章   陈凯抓了很多鱼, 够大家吃两顿饱饱的。   烹饪一向是几个家庭煮夫的强项,他们满头热汗忙活时,媳妇儿们负责在旁边观摩。   偶尔给他们擦擦额头的汗水, 说几句赞美之词,家庭煮夫们就忙活得美滋滋的。   方婕从他们的聊天中得知, 原来他们各自的家庭里边都是男人做饭,她还挺惊讶的, 同样都是家财万贯的富豪,方婕说:“我父亲就从没进过厨房。”   陈凯动作娴熟地翻动着烤鱼:“那也很正常啊, 会做饭的男人只是少数, 我们这里也只有他俩每天给媳妇儿做饭。”   他说‘他俩’的时候,指了指陈森和徐慎。   说完自个还没察觉出什么问题来。   其余人猛地绷紧神经, 纷纷惊悚地瞟着陈凯,生怕他那张不过脑子的嘴巴, 继续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最难做的就数方婕了,按理说她应该惊讶地问一句,徐老板有媳妇儿吗?怎么没听说呢?   可这样问气氛肯定会特别奇怪,但不问也很奇怪。   所以说, 陈凯真的是……   想了想,方婕还是叹了口气,问:“徐老板有媳妇儿吗?我怎么没听说过呢?”   “他有啊,”舒然很自然地帮忙回答, 不愧是老油条了, 脸上根本看不出一丝异样:“而且还很恩爱呢, 都在一起好几年了, 只是暂时没有公开,外人不知道罢了。”   “……”方婕就猜不透了, 对方是已经默认,她心里有数,还是明目张胆地在她面前走钢丝,无论是哪一种,都叫人很佩服,她笑笑:“真羡慕。”   “羡慕什么啊,他天天围着他媳妇儿转,”陈凯看着徐慎,不要命地嘲笑道:“以前多威风八面的一个人啊,现在变得,我都快想不起他以前是什么样儿了。”   “你能耐,”徐慎垂眸用筷子,细心挑着鱼肉里的鱼刺,慢吞吞地说:“以后娶了媳妇儿,有本事你让对方围着你转,不然……”   “不然,什么?”陈凯盯着徐慎手中那块煮好的鱼肉。   “不然,”徐慎把挑好刺的鱼肉,放到舒然面前的酱碗里,才看着陈凯嘲笑:“算了,你没媳妇儿。”   大家伙噗嗤一声,都低着头不敢笑出来,这也太损了。   “你……”陈凯恼羞,不敢怒。   毕竟是他嘲笑人家徐慎在先。   “能围着媳妇儿转,很幸福啊。”方婕打圆场,不忍看到陈凯一个人尴尬,随后她无奈地转移了话题:“鱼熟了吗?”   陈凯赶紧点头:“熟了,我把肉剔给你吃。”   只见他两手各持一根筷子,很灵巧地分离了鱼肉和骨头:“刷上酱汁,小心着点儿鱼刺。”   “谢谢。”方婕迫不及待地想尝尝,陈凯烤出来的鱼。   味道很好,山泉水养出来的鱼,没有泥腥味儿。   方婕边吃,在脑海里边回忆,捕鱼青年那结实的小臂,专注的眼神,还有狩猎成功后,刹那之间绽放出的喜悦笑容。   大家各自聊天,关注自己的爱人,偶尔招呼一下方婕,可就是没有人搭理陈凯,方婕只好一直搭理落单的他……   私底下沟通好的几人,暗暗看在眼里,乐在心里。   吃饱喝足,大家都面露困倦。   舒然戳戳徐慎的腰,小声说:“去搭帐篷,我想睡觉。”   “嗯,我马上去。”男人立刻就起身去搭帐篷。   陈森他们见状,也动起手来,赶紧搭帐篷给媳妇儿休息。   “那个,我去帮你搭。”陈凯扭头跟身边的方婕说了一声,爬起来飞快地走掉了,也不给人家拒绝的机会。   这片空地很辽阔,几人随心所欲,选择心仪的位置。   徐慎选了边上,没有别人扎堆。   “这么明目张胆,你是怕方小姐看不出来嘛?”舒然远远儿瞧见徐慎的骚操作,连忙过来提醒一声。   “你怕?”徐慎挑衅地看他一眼。   明目张胆怎么了,出来玩还要顾忌这顾忌那,他就不。   “也不是怕,”舒然望了望天空,表情复杂:“我只是不太相信凯哥那个家伙能追到人家。”   万一追不到呢?   他俩的秘密压在陈凯的手里,真是一点儿都不放心。   “这么多人助攻都追不上,呵。”徐慎笑了笑,没往下说,但是微冷的目光已经言明了一切。   如果陈凯真的不争气,少说也得摁着打一顿狠的。   舒然情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在心里替陈凯的未来感到担忧!   表面上,徐慎还是搭了两顶帐篷,其中一顶用来放行李,毕竟不知道晚上会不会忽然下雨。   舒然躺进去其中一顶,空间很宽敞,睡两个人完全足够。   “哎……”爬山使人疲惫,躺下之后浑身舒坦。   紧接着,徐慎也钻了进来,坐在那儿,先是拧开水壶喝了几口水,随后扭头温声问舒然:“口渴吗?要不要喝?”   “刚喝了。”舒然摇头。   “嗯。”徐慎放下水壶,脱掉已经汗湿背部的上衣,露出结实的体魄。   “这么热,怎么不去洗洗。”舒然问。   “外边有人,还是天黑了再洗。”徐慎不在意地笑笑,直接就这样躺下挨着舒然,自从他答应过舒然,有人的时候绝不脱衣服,他一直都遵守,再热也不光膀子给外人看。   其他人就没有这个顾虑了,舒然躺在帐篷里,都听见他们在外边戏水的声音,有说有笑的,他就想,自己和徐慎是不是有点儿太过于保守了?   其实……也可以偶尔破破例,凉快凉快嘛。   “慎哥,”舒然蠢蠢欲动,戳戳徐慎的胳膊:“我也想出去玩水。”   徐慎顿时睁开眼睛,漆黑的眼眸看着他。   “不行吗?”舒然哼了哼。   “晚上再去。”徐慎凑过来亲他一下:“你不是犯困吗?先睡觉。”   “好吧。”互相对视了片刻,舒然乖乖地收起反骨。   “乖。”徐慎的嘴唇印在他额头上,满眼含情脉脉。   想了想,舒然也脱掉自己的上衣,和徐慎抱在一块儿睡。   “我汗流个不停,都是你的错……”徐慎低声控诉,却紧紧抱住一身皮肤细腻白皙的宝贝儿。   夜幕降临后,那群人可算是玩累了,纷纷回到帐篷里换衣服。   这时,舒然和徐慎才慢吞吞地出来。   “你们醒睡了?”陈森说:“我们澡都洗完了,准备弄篝火会喝酒谈心呢,你们快去洗。”   “好。”徐慎应了一声,领着舒然去了瀑布。   篝火的能见度,照不到水潭里。   下了水后,舒然的手臂立刻,缠上了徐慎的脖子,徐慎的手臂,也圈住了舒然,两人在瀑布边,忘情地亲吻。   渐渐的,清凉的溪水,也消灭不了心中那团燃烧的烈火。   徐慎炽热得,像是刚从火山口出来的熔浆,和围绕在周围的凉水,形成鲜明的对比,给舒然带来了更加的强烈的感觉。   假如没有凉水的比较,根本不知道这份温度的可怕。   可怕得差点儿让舒然以为,自己要跟徐慎在这里发生点儿什么,不过那太疯狂了,如果徐慎真的想,他肯定会拒绝。   幸好徐慎还有理智的,搂着他亲了好一阵后,把他送到石头边坐着休息,自己返回瀑布下,接受水流的冲刷,冲去那份燥热。   舒然轻笑,两条长腿在水里缓缓玩耍,时而并拢浮出水面,时而用脚尖撩起一捧水花。   哪怕能见度不高,他也猜得到,徐慎此刻肯定正在盯着自己看。   果然,不多时,徐慎重新把他抱进水里,又亲了起来。   “你勾我。”徐慎吸着气,低低地说。   “是又怎么样?”舒然小声哼唧了一句,他背后靠着石块,幸而这里的石块,经过水流多年的冲刷,全部都表面光滑,没有一丝不平整。   “我会忍不住的。”徐慎滚动了几下喉结,叹气说。   “那也得忍,”舒然忍笑,亲了徐慎的嘴唇一下:“咱们不能,污染水源。”   “你说得对,”徐慎艰难地说,低头苦恼:“这么凉的水,它们怎么还起得来?”   “火气旺啊,没办法。”舒然一本正经地说:“男人三十一枝花嘛。”   两人抱着笑起来。   为了能上岸见人,徐慎自觉地挪到旁边去,俩人不做肢体接触,不进行眼神交流,也不发出任何能令人浮想联翩的声音,嗯,这个法子很有用。   出来勾勾搭搭了半小时,他俩一身清爽地回到篝火边。   “给,喝碗鱼汤暖暖胃。”陈森他们已经煮好了鱼汤,用碗盛着给两人送到手里。   “谢谢。”舒然和徐慎各端了一碗,刚泡完冷水澡,喝上一碗热乎乎的鱼汤,那滋味儿难以形容地畅快。   “好喝。”两人用余光扫了一眼对方,都暗暗笑了。   这个鱼汤怎么说呢?   奶白奶白的。   “你凯哥抓的鱼,当然好喝了,”陈凯殷勤地给方婕再添半碗:“别说什么减肥啊,能吃就是福,再说了,你一点儿都不胖,再胖二十斤都好看!”   大家伙感叹,陈凯这浑人终于说了一句中听的人话。   “胡说。”方婕难得不好意思地笑道。   “我是说真的。”陈凯较真地看着人家。   方婕不再说话了,只是笑。   大家伙在心里边感慨,莽有莽的好处啊,陈凯可算支棱起来了。   “好多年没有这样放松过了。”陈森握着一罐啤酒喟叹。   “忙啊,”舒然说:“你结婚生子忙事业,还要照顾家里,最忙就是你。”   “森哥要操心的事情比谁都多。”徐慎点头。   “你们看我干什么?”陈凯说,他哥忙又不是他造成的!   “其实,”薛燕忽然说:“我对森哥的初恋一直挺好奇的。”   大家伙竖起耳朵,咦,难道结婚都这么多年了,陈森还没跟媳妇儿交代过吗!   “这我知道!”陈凯回答得比谁都快。   当然,他哥落下的巴掌也很快:“你少添油加醋,夸大事实。”   “没有,我说的就是事实,”陈凯指着他:“你当初难道不是没了半条命,后来还惦记了十年?”   舒然笑倒在徐慎身上,神他妈的没了半条命,惦记了十年,陈凯真是他哥的好弟弟!   “没了半条命?”薛燕看着陈森,杏眼瞪圆。   “别听他瞎说,不全是因为失恋,”陈森澄清:“明明是因为所有事情堆一块儿了,我一时没想得开。”   那会儿很年轻,没有受过挫折,正是容易一蹶不振的状态。   “对,我替森哥说句公道话,”江帆说:“与其说惦记了十年,不如说森哥自责了十年,心里的坎儿没过去,他怎么可能去碰感情。”   又看着薛燕:“跟嫂子结婚,是因为一切都好了,这明明是负责任的表现,凯子你个猪脑子,活该你找不着媳妇儿。”   “我也站森哥,”舒然盘腿坐在地上,浅抿了一口啤酒说:“成熟的男人都应该明白,自己没捋明白时,别贸然拉上另一个人跟自己一起扛,森哥好样的。”   “我不会说话,你们都替我说了。”陈森咧嘴笑,抬起啤酒敬大家:“干了。”喝完了扭头亲媳妇儿一口:“你拿自家男人出来当乐子,你可以啊你。”   “你都说了你不会说话了,你又没给我仔细说过。”薛燕笑道,以前是不在意,都过去了,但现在心里更舒坦了。   “你们都不长嘴……”舒然想说,还是慎哥好,但碍于方婕在,就及时闭上了嘴巴。   徐慎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转过脸来,扬眉笑了笑。   “大大方方表白真的很好啊,”梁佳仪捧着脸:“我被帆哥表白的那天晚上,真的很惊讶,没想到内地的男仔这么直接,也没有很保守啊。”   “可能是物以类聚?”舒然说句公道话:“其实大部分都是保守的,很难说出我喜欢你之类的。”他指了一圈在场的男人,不包括陈凯:“我们都比较直接,喜欢就是喜欢,不像有些怂包,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他话最多。”   “哈哈哈!”句句不提某人,但句句都直指某人。   陈凯脸红耳赤:“……”   这帮混蛋!   就知道一起欺负他!   八个人,今天晚上一起围着篝火,看着星星,聊了很多。   大家都希望,以后还能经常有一起出来玩的机会。   如今,都不再是年纪轻轻的时候了,现在空闲时间对他们来说,真的太奢侈了。   陈凯的帐篷和方婕靠在一起,晚上睡觉,大家都成双成对,只有他俩是独享一顶帐篷的,陈凯特意跟人家说了一句:“别害怕,我就在你隔壁,有事就喊我。”   方婕:“哦,好的。”   晚上很平静,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第二天,一群人从山上营地离开,去了这趟旅行最后一站,是个风景很美的地方,拍下了很多漂亮的照片。   至此,几位工作繁忙的老总们,心满意足地结束了全部行程,要打道回府了。   下一次再一起出来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结束的时候,还挺惆怅的。   回到城市,一直被嘲讽的凯子仿佛开了窍,直接当面向方婕表明心意,然后正儿八经地开始追求人家。   这才是找媳妇儿的正确打开方式。   大伙们都希望他早点抱得美人归……或者跟人家回家也行。   反正陈家很乐意。   开学在即,江帆和梁佳仪不能再逗留下去了,他们要回港地。   舒然根据自己的印象,细心写了一份名单,去送机时交给江帆夫妻俩,贴心嘱咐说:“黑名是可以用的人,要是有机会签下来就签下来,红名是要防备的人,最好敬而远之。”   “你……哪来的名单?”江帆惊讶极了。   “哦,派人打听过。”舒然只好这么说。   “消息都是可靠的,放心吧。”徐慎也说了一句。   江帆就不再问什么了,他不无感动地说:“好的,还是你们细心,什么都考虑周到了。”   舒然笑笑:“你们自己在那边,万事小心。”   “嗯,大家保重,”江帆表情严肃,和他们拥抱告别:“我们可能要大半年后才能回来了。”   “好的,保重。”   彼此一一拥抱过,舒然和徐慎目送他俩,转身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徐慎揽着舒然的肩膀,握了握肩头:“回去吧。”   “好奇怪,”舒然笑了笑说:“明明平时也不怎么见面,各忙各的,但这一刻,还是充满了离愁。”   “因为你在心里牵挂着大家。”徐慎温柔地说。   “但其实也是很高兴的,”舒然眨了眨眼:“大家都要真正开始自己的人生了,不再是被谁领着往前走。”   这真的会让舒然很感动,无法言喻的开心。   自己幸福满足了,也想要朋友们也找到自己的幸福和目标。   “聚散是常态,只有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徐慎摸摸舒然的头发。   是这样的,舒然很庆幸,徐慎会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嗯,”他看着徐慎:“我们回去吧。”   江帆夫妻俩到了港地,第一时间给大家报个平安。   随后,江帆送太太去入学,而自己也正式展开了在港地的工作。   三个月后,舒然和徐慎打赌的那三个剧本,在港地电影院陆续上映,取得票房竟然都不错,出乎意料的是,其中票房最好的一部,竟然是徐慎看不上的无厘头鬼片。   “我赢了。”舒然哈哈笑着说。   “愿赌服输,”徐慎虽然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但输了就是输了,他爽快地问:“说吧,你想要什么彩头?”   “这可难倒我了,”舒然望着这个对自己百依百顺的男人,绞尽脑汁:“我竟然想不出,有什么事是需要赢了你才能要求你的。”   “你自己知道就好。”徐慎的语气听起来还挺得意。   平时他对舒然,有求必应,舒然当然想不到还有什么是他没满足的。   “所以呀,跟你打赌一点乐趣都没有。”舒然嗔了他一眼。   “我就不一样了,”徐慎说:“我觉得不管跟你做什么都有趣。”   这三部片子,很快也引进了内地电影院,播得很火热。   舒然和徐慎去看了,看完之后,徐慎评价了一句:“快餐式电影,毫无逻辑和实际意义可言,经不起细看。”   “商业电影就是这样的啦,又不是为了拿奖。”舒然倒是习惯了这个时期的港片,还是他熟悉的那个味儿。   徐慎所谓有意义的那种片子,也有导演在拍,不过受众不广罢了。   “你天天看书学习,也试试自己拍点儿东西吧。”徐慎鼓励说。   “嗯,正有这个打算,”舒然和他闲聊着:“等天暖了,我组织拍一个公益纪录片。”   他们投建的学校啊什么的,很多,也不知道现在各地的情况,具体是怎么样?   舒然打算天暖后,带团队去走走,拍一部关于这个年代,乡村孩子们的记录片。   徐慎笑了:“别人都是拿微电影练手,你倒好,一上来就拍记录片。”   “谁叫我有这么好的条件呢?”舒然笑笑。   “你打算带谁去?”徐慎在琢磨,自己能不能抽空参加,但他真的忙,忙着赚钱给媳妇儿捣鼓,他媳妇儿有太多各种想捣鼓,又特别费钱的事儿。   “组织有志之士呗,等我慢慢发消息。”舒然说。   不久后,好些人都收到了舒然的号召。   首先是已经退休在家的吴社长,这些建学校的资费,都是经过他手出去的,他接到消息,激动地连声答应:“哎,好!算我一个!”   他现在才不到七十岁,身体还很硬朗,跟着走一趟不在话下。   芦笛啊,其他交好的作家啊,也收到了舒然的诚挚邀请,众人的反应,都是比较积极的。   很快报纸也登出来了,好让大家知道知道,舒作家又要搞事情了。   大家都知道,舒作家这个人没有什么大爱好,唯一的爱好就是喜欢给人民群众花钱,花在孩子们身上,花在老人妇女身上,花在退伍老兵身上,哪哪都有他。   他这些年是名声在外,一呼百应。   好些学生自告奋勇,要同去当志愿者,不过舒然给拒绝了,因为不是寒暑假出发,会耽搁学生们的学习。   被拒绝的学生们,便恨自己不是毕业生,没法参与这件有意义的事情。   这些学生,大多也是舒然的书迷,都是从小看舒然的书,听舒然的故事成长起来的,他们俨然将舒然当成了自己的偶像。   每次收到这些学生们的来信,舒然总是百感交集,因为在不知不觉中,他的影响力已经不可估量,一举一动都受到万千学子的效仿。   压力很大。   毕竟总有一天,他要公布自己和徐慎的恋爱。   不奢望得到群众的谅解,只希望自己带来的影响,永远是正面的。   又是一年三月,他俩都记得外甥女生日,今天也送了礼物,估摸着日子,应该在生日前一天送到了。   果然,外甥女收到礼物就打电话来了,来人轮流着说了好久的话。   顺便从外甥女嘴里得知,最近她爹的单位,在裁员,闹得人心惶惶,不止是她爹的单位,据说全国都这样。   幸而张云生现在是科级,倒是波及不到。   挂了电话,徐慎不解地感慨:“怎么单位还会裁员呢?”   国企单位号称铁饭碗。   闹这一出,实在击碎了很多人的铁饭碗梦。   “时代在发展,国企也在改革啊,”舒然说:“没有什么饭碗是一定铁的,世界变化太快了,所以人要学学兔子,狡兔三窟,不然遇到变故了,措手不及。”   “居安思危。”徐慎点头。   “所以我不干跟你一样的活儿。”舒然老谋深算地笑笑,哪天生意砸了,还有他这个舒作家呢,靠着名气也能重振旗鼓。   “这话说得,”徐慎捏捏他的脸:“你老公窝囊不到那份儿上。”   “居安思危。”舒然抢了徐慎的台词。   九十年代那波恐怖的下岗潮,舒然可是记得呢。   所以当时就在想,要是姐夫升不上去,干脆就辞职下海得了,免得人到中年还要被裁员。   现在也好,小家庭日子过得安安稳稳的,无需他们担心。 第66章   人间四月芳菲尽, 经过一个月的准备,舒然组织的纪录片团队,马上就要出发了。   经过深思熟虑, 徐慎最终还是决定留守大本营,给他们做后勤。   这也是舒然的意思, 毕竟他们一去就好几个月,徐慎这个大忙人, 真的走不开。   可是徐慎担心啊,把舒然这么个斯文单薄的文弱书生, 放在穷乡僻野, 万一出点儿什么事情,真的很难说。   “保镖带上, 随行医生带上,常用药物带上……”舒然一口气数了很多, 无奈地发现,自己就差把整个家搬过去了,而这些都是徐慎给他准备的,他叹气:“徐慎同志, 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人家来一句:“不在我眼皮底下,怎么都不放心。”   舒然好笑:“那你把我拴在裤腰带上得了。”   他都二十七……啊不,前不久刚过完生日,二十八了, 这么大岁数的人, 这些年愣是没有单独出去干过什么, 以前还在村里干农活呢, 越活越娇气。   “我也想啊,”徐慎想想那个画面, 就很舒坦,把媳妇儿挂在身上什么的,他坏笑:“但你肯定不愿意。”   “你知道就好,”舒然戳了一下他的脑门:“好了,别念叨我了,跟祥林嫂似的,你再怎么念叨,我也还是要出门放风的。”   “你真狠心呐。”徐慎幽怨地斜着他。   “这句话,你这个月说了不下百回。”舒然翻白眼儿说。   “我要是想你想得不行了,”徐慎说:“我就放两天假过去找你。”   他这个想法,一下子就被舒然拒绝了:“别来,交通不方便。”一来一回,那多么折腾啊。   再说了,见个一两天又分开,平白惹相思。   “也是,好不容易适应了,”徐慎叹了口气:“到时候见了要走又难受。”   “可不是吗?”舒然说。   屋里陷入安静,像这样的对话,他们这几天,已经来来回回经历了好几回。   每回谈到最后,都是以这种沉甸甸的氛围收场,真应了那句话,还没到来的未知,最折磨人。   还没分开就这样了,到时候真的分开了,那得多想啊。   俩人被自己想象的离愁折磨得受不了,接着抱在一起,大做一场,就跟最后的狂欢似的。   但其实,只不过是因公出差三五个月而已,可能用不着五个月吧,顺利的话,可能有三个来月也足够了。   恩恩爱爱地做完了,徐慎帮着一滩泥似的舒然清理完毕,重新换上药玉,担忧地说:“你在外边,这个就不方便了。”   没有他在身边帮着张罗,就舒然这个懒胚子,估计也不想动手。   舒然哼唧:“那就暂时不弄了呗,反正也不做。”   要是没有徐慎这个家伙在那折腾,也没听说过别的异性恋男人,需要每天都护理的。   言下之意,都是徐慎的错。   “是,”徐慎狠狠咬他一口:“没有我你更快活。”   “啊。”舒然冷不防,被咬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立刻皱着眉骂道:“你咬哪儿呢,好疼。”   “哪儿嫩就咬哪儿。”徐慎笑着舔舔牙尖,回味那可口弹性的感觉。   “懒得理你。”舒然并拢腿,转到另一侧睡觉了。   那一口是很痛,可痛上一两秒钟也就过去了,比不上徐慎接下来,要承受的几个月思念折磨。   徐慎默默清理好现场,也躺了下来,过了良久,他从背后抱住舒然,亲吻着对方的耳朵,蛊惑般低声询问:“小没良心的,你真的不会想我吗?”   舒然被他弄得痒痒的,缩着脖子笑出声,接着又被问了一句:“快说,想不想?”   “你说呢?”舒然和徐慎十指交扣,回头描绘对方的唇线:“我肯定想,每晚都想你抱我。”   他已经习惯了徐慎的陪伴,没有对方胸膛的温度,只怕很难睡个安稳觉。   “嗯……”徐慎和媳妇儿黏黏糊糊地抱在一起,一想到明晚就亲不到了,今晚扣着腰,亲个够。   舒然当然也舍不得徐慎,相伴十年,这个男人就像一棵茂盛的大树,已然在他心里扎了根,和他的血肉也好,灵魂也好,都分不开了。   舒然出门的行李,都是徐慎一一帮着收拾好的,足足收拾了两大车,都是他自己的,应有尽有,所以舒然才觉得,自己只差把整个家带上了。   两人告别,徐慎今天也还是个祥林嫂,仔细叮嘱舒然:“在外边吃好睡好,到点儿就收工,回来别让我看见你瘦了。”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否则以后,你哪儿也别想去。”   “那晒黑了呢?”不瘦舒然可以保证,晒黑这个就没办法了。   “黑一点儿可以,太多不行。”徐慎还真敢要求。   “我尽量。”舒然压力很大。   为了以后还能自由地出去放风,他向徐慎保证,自己每天都涂防晒,戴防晒护具。   舒然上了车,俩人挥挥手告别。   开始的时候并没什么感觉,可能是今天起得太早了,舒然的精神头还不太抖擞,他上了车就开始睡觉。   真正感觉到徐慎真的不在自己身边了,是一觉睡醒之后,沿途都是陌生的风景,当舒然下意识地回头,去看身边的位置,看了个空的时候,他心里倏然一紧,那种思念的滋味缭绕弥漫,铺天盖地。   舒然立刻拿出手机,看了看,上午十点半,这时徐慎应该在公司工作,他发了个消息:“慎哥,忙吗?”   对面很快就回了:“睡醒了?不忙,刚开完会。”   “嗯,”舒然看了眼窗外的连绵青山,笑着回:“山上有雾,风景好漂亮。”   “清明时节嘛。”徐慎说:“要是你没出门,我都想跟你去踏青。”   “你自己也可以去啊,周末放松放松。”舒然提议。   “打电话吗?”徐慎问。   “不了,听见你的声音,我怕我会让司机调头回去。”   徐慎收到舒然这条消息,笑了,原来舒然也这么想自己。   “你继续忙吧,我到了再给你打电话。”舒然将消息发出去,把手机收起来。   短暂的几句交流,好像缓解了一些思念。   载着舒然的车,在路上行使了一整天。   天擦黑时,抵达了跟大家约好的第一站,汇合地点。   舒然和自己的人提前到,给大家打点住宿和饮食,等人齐了就可以开展工作了。   舒然既是导演,也需要出镜,很多时候需要由副导演掌镜头,只不过,这片子具体怎么拍,拍什么内容,由舒然来做主导。   要拍摄的第一个学校,坐落在深山里,车子都不好进去,他们只好在外边的村里落脚,条件真是,十分艰苦,比周国栋待的那条村子还要不如。   时代的发展,仿佛遗忘了它们……   小学的校长知道舒然来了,连夜翻山越岭出来,准备给大家伙带路,顺便迫不及待地想见一见,他们的荣誉校长舒校长。   他到来时,舒然正在村里的一处高地上,和徐慎通电话,因为村里没信号,只有这个山坡上有信号。   徐慎知道没信号后,隔着电话开始心疼媳妇儿,那得是多偏僻。   “小学的校长来了,不跟你说了。”舒然匆匆挂了电话,小跑下去见人。   双方亲切地握过手后,商量好,第二天他们就开始运送一部分物资进去。   次日白天,团队里的其他人也陆续抵达当地,其中很多人,跟舒然都是第一次见面,以前只是神交,从未真正交流过。   这回见到了真人,想想之后还要一起共事,还怪激动的。   大家短暂的寒暄过后,都严肃起来,对着大山发愁。   他们这些人里边,不乏家境优渥的富家子女这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贫穷的地方。   面对那些皮肤黝黑,满身补丁的群众,大家情不自禁感到沉重。   舒然的心情也一样,有时甚至怀疑,知识也不能改变命运,但是,假如什么都不做,那就真的认命了,不会再有任何希望了吧。   从各地来的其他人,多多少少也都带来了一些东西,大家一起用人力背进山里去。   年轻人不必说,每人身上都有几十斤负重,没干过这事儿的还真不习惯。   吴社长年纪最大,也不甘示弱地背了一袋。   “吴社长,你能行吗?”舒然十分担心地看着他,劝了句:“要不你拿少一点儿?”   “没事,”吴社长笑呵呵地拍拍自己的包:“我包里装的都是衣服,不重。”   手里还特地拿着一根登山杖呢。   “主要是你年纪大了,这么长的山路呢。”舒然抬头看了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山,身为年轻人,他瞧着都有点儿腿软。   “我身体好着呢,”吴社长上下打量舒然一眼:“咱俩还指不定谁先喊累。”   舒然这些年,身材还是没变样,高高瘦瘦的,一身书卷气。   确实会给人一种……体力不太好的印象。   后边也背好了行囊的芦笛说道:“舒老弟,我瞧着人家吴老先生腿脚利索着呢,倒是你啊,整日窝在屋里不见阳光,先担心担心自个吧。”   “咱俩都是写作的,”舒然回头看着芦笛:“你不也是整日不见阳光?”   “哈哈,那我可不是。”芦笛说:“我好歹还爱骑马,只要天气好,我都在外边跑马。”他问:“你就不爱运动了吧?”   舒然无言以对,也不好说,自己唯一的运动量就是……骑徐慎。   打住,舒然赶紧甩甩脑袋,甩掉脑子里那些不正经的想法。   “那行,大家要是走累了,咱就歇一歇,别硬抗!”舒然的声音传遍整个团队。   副导演扛着摄影机,从这里就开始记录起来了。   听见队伍中有人感叹这里的道路崎岖险阻,看过很多纪录片的舒然说道:“这才哪到哪呀?能用两条腿走过去的路,已经算是好路了。最起码不用心惊胆战地爬悬崖峭壁,也不用惊险万分地从钢缆上吊过去。”   队伍里的其他人都听傻了,纷纷怀疑:“还有这样的地方,你怎么知道?”   “当然有,”吴社长接过话茬:“舒领队说的都是真的,咱们今天来的这个学校已经算好了,孩子们不用跋山涉水地上学。”   有些地方真的很难走,材料运不进去,学校只能建在外边。   大家听了,都沉默了,有些东西若非亲眼所见,真的不敢相信。   这群从没下过乡的有志青年们,走了两三个小时,把脚底都走破了,进了山沟沟的村里,看到山里贫困的孩子们,吃的穿的用的,居住的环境,脸上都找不到轻松的笑容了。   舒然十分理解他们的心情,作为城里长大的人,哪曾见过这些呢?   网络不发达,报纸也不怎么关注,再者,站在远方听闻,总没有亲眼所见来得震撼人心。   进来一趟不容易,这支队伍,在深山的村里进行了两天拍摄工作后,才跋山涉水回到外边的村子里整顿休息。   经过两天的辛苦,大家都累得不想说话了,晚饭端上来,也只是默默地吃,显得气氛很低迷。   一方面是心情低落,一方面是累的,走了两趟山路,又忙了两天,肩膀和脚底现在还是火辣辣地疼,从城里来的各位,从前哪曾吃过这样的苦。   怎么说呢,吃些苦头倒也没关系,敢来就不怕吃苦,可是这些苦真的有意义吗?   觉得他们的突然造访,做了这点儿事情,做了也没有意义,没有帮助。   有个姑娘红着眼眶问:“舒领队,我们这样做真的能够改变什么吗?”   她并非态度消极,只是感到有些无力,想要发发牢骚,个人的力量扔到社会上,真的渺小脆弱。   舒然很能够理解她的心情,可能大家的心情都一样吧,毕竟他们做的这些事情的确就是杯水车薪,根本无法改变什么。   那还有坚持的意义吗?   想了想,舒然暂时放下碗筷,站起来说几句:“各位同志们,其实我也不敢说,我们此举真的能够改变什么,但如果什么都不做,那就更加无法改变了啊。”   大家不约而同放下碗筷看着他。   沉默了下,舒然继续说:“有句话叫做但行好事,莫问前程。相信大家能响应我的号召出这趟门,都是怀着为群众做事的心而来。趁我们现在还年轻,还有力气和热血,不妨放下顾虑,只是去做!”   “你小子说的……”吴社长开口:“难道年纪大了就没有力气和热血了吗?”   “不不,我没那个意思。”舒然苦笑着赶紧解释说。   吴社长笑笑,环视一圈大家:“小伙子们,姑娘们!等你们年纪再长一点就知道啦,不是做了什么都会有回馈的,也不是付出了汗水就会有收获,你们要坦然接受这个事实!然后,一而再而三地去坚持自己的热爱,想得多没有用,做才有用——”   这席话铿锵有力。   “不错,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芦笛也身板笔直地站了起来说,他是团队里第二年长的,给大家伙们打打气。   “一帆风顺是不能磨练人的。”其中一位小伙子,也说了一句总理的名言。   紧着着,其余人也你一言我一句地说起了伟人的名言,屋里的气氛,就这样渐渐变得热血起来。   “我相信,我们做的事情是有意义的!”有人吼了一声。   话说到这里,围绕在大家心头那份短暂的迷茫,不见了,即使身体很累,但各位又充满了干劲。   最后,舒然说道:“之后的拍摄工作,肯定会很累,也很艰难,但无论如何,请大家一如既往地坚持初心,互相鼓励,不要放弃!”   “好!”现场响起热烈的掌声。   等他们再次端起饭碗,饭菜都已经冷掉了,不过无人在意,发完牢骚的大家,都吃得有滋有味。   要说辛苦,有当年的长征苦?   现在只不过是为人民群众做点事情。   如果连这点子苦都吃不了,还来干什么呢,不如趁早灰溜溜地回城里去,以后再也不要标榜自己是什么有志青年,也不要再写些酸溜溜的文章试图叫人欣赏。   有什么可欣赏的呢!   由于条件有限,大家不仅吃的简陋,住宿也很简陋,舒然昨晚就没洗澡,直接睡在车上的。   今天出汗了,不得不洗。   好心的村民给他们烧了热水,借出卫生间给他们洗澡。   舒然洗好又去了小山坡上打电话,他给徐慎说了今晚的事情,说着说着,就感慨地笑了:“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坚定,是大家给了我勇气。”   “总得有人带头,不要慌,”徐慎说:“就算这个世上没有一个人支持你,还有我呢。”   “得了,我还没混到那个份儿上。”舒然笑道。   “大家都指着你,你有压力,”徐慎不管他,自顾自地表达:“迷茫的时候就想想我,还有咱们的那么多钱,都是你的底气呢,所以,想做什么就尽管去做,一点儿也不必担忧。”   “好感动。”舒然说。   嘴上说不至于,只有他自己知道,徐慎一直是他的底牌,有徐慎在,他才敢天马行空,有徐慎在,他才敢肆意妄为。   可以说,大家看到的发光发热的舒然,有一半是徐慎的功劳。   “感动就亲我一下。”徐慎在电话那头要求道。   舒然好笑,对着手机亲了一下,然后立刻回头,看看附近的保镖听见没。   这么远肯定听不到,只是他自己心虚,这也太肉麻了。   “山上蚊虫多,快回去吧。”徐慎很想舒然,想多说会儿话,但是为了对方着想,他每次都是催结束通话的那一个。   “行,”顿了顿,舒然说:“那我回去了。”   “好,下山坡的时候小心点儿。”徐慎叮嘱一句。   “知道了,爱你,徐慎同志。”舒然压低声音,最后再说一句。   “徐慎同志也爱你。”徐慎心中甜丝丝地说。   晚饭时大家的低迷,也只是累了发发牢骚罢了。   第二天起来,各位瞧见伙夫做了好吃的早饭,又开开心心地吃起来,吃饱之后精神抖擞,继续干活。   日子就这样慢慢适应了。   苦和累都是能适应的,唯一不能适应的,估计就是思念。   舒然和徐慎都很思念对方,能通话的地方还是好的,听听声音也能解解相思,后来,舒然去了一些没有信号的地方,连打电话都成了奢侈。   连着三天都无法通话那会儿,徐慎在家里发誓,以后他要是再批准舒然出去待这么久,他就是傻X。   拍摄工作确实很辛苦,越来越辛苦,但各位都很自豪,中途没有一个人退出。   包括途中不小心受了伤、生了病的队友,也坚持没有走。   这多亏了舒然带的物资和人手足够,加上徐慎时不时派人送东西来,大大增援了整支拍摄队伍。   对比一下当代其他团队的工作难度,他们的团队,已经算是十分豪华的那种,最起码各种物资和人手都是充足的。   谁叫他们有个强大的后勤,要啥就给啥,毫不含糊。   再说了,不蒸馒头争口气。   不出意外,有很多双眼睛都盯着这个拍摄团队。   他们出发那会儿,那么高调地上了报,外界不少人猜测,这片子也就囔囔得好听,但肯定拍不成。   就算拍成了,内容也很浮躁。   舒然虽然是农村出身,但毕竟养尊处优了这么多年,又是个文弱书生,还带了一群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少爷兵,拍得成才怪。   但没想到,还真拍成了。   七月下旬,走访完最后一所学校,这支拍摄队伍全须全尾地回了城里。   忙了好几个月的舒然,回到城里后,继续投入到忙碌的片子剪辑中。   同年十一月,他们拍摄的纪录片在各地公映。   不久后,纪录片得到地方认可,又被拿到各村各镇,循环播放。   舒然这个名人,又出了一次名。   跟着他干的团队成员们,那一张张真挚的面孔,也被全国人民反复地看在眼里。   面孔之下那颗火热的心,更是被看到了。   可是对于各位来说,当大家真正一起努力去完成这件事后,外界的评论是怎么样的已经不重要。   在自己心里,自己有没有问心无愧,才是最重要的。   *   再次成为名人后,舒然不停地接到各地学校打来的电话,都邀请他去学校演讲,鼓励学子们。   舒然都……全部拒绝了。   “为什么不去?”徐慎还挺不解的:“外地的学校你不想去也就罢了,附近的学校你也不去?”   说完不等舒然回答,他就搂着舒然笑了:“是不是之前出去太久,现在一刻都不想离开我了?嗯?”   “是啊。”舒然亲他一口。   “少敷衍我,”徐慎知道不是,让他猜猜:“是不是因为,你不想误人子弟?”   “……”舒然闻言,吃惊地看着这个人,借用江帆的一句话:“你和我共用一个脑子吗?”   徐慎状似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可能是吃你的口水吃多了,心有灵犀。”   “我确定了,你真的对浪漫过敏。”这么浪漫的一件事,竟然能被徐慎说得这么地……   那两个字舒然不想说出来,总之就是服气!   徐慎笑笑。   “不过你是对的,”舒然沉默了片刻,抬手抱着徐慎,一阵叹气:“我现在哪里敢去学校演讲,哪里敢去当别人的榜样,我不觉得我是谁的榜样,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事情……”   “嗯。”徐慎也搂紧他,眼含心疼:“不用有压力,你没错。”   “我在等那一天,”舒然捧着徐慎的脸亲,看着徐慎的眼睛:“我知道你也在等。”   所有人都期待舒然继续当一个没有瑕疵的好榜样,但是有一个人,他在等待九七年的到来,到了那一天,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使用自己的本名,给舒然写回信。   写一封热辣辣的情信。   --------------------   作者有话要说:   慎哥:快给我安排出柜:) 第67章   近来的第二个喜讯, 那就是方婕终于答应了陈凯的求婚,俩人接触了大半年后,终于打算在春节期间结婚。   “这日子定得好啊, ”江帆在电话里说:“正好我和佳仪都回来过节,用不着再专门回一趟。”   “春节办婚礼啊?”梁佳仪的声音隐隐传来:“不会冷吗?那还怎么穿婚纱?”   “办的中式婚礼, 不会冷的。”舒然笑着说。   陈方两家都是殷实人家,方婕又是方家唯一的掌上明珠, 这个婚礼办得空前盛大,备受瞩目。   他们这几个人里边, 只有徐慎対外是未婚, 本来陈凯要抓他去当伴郎,结果他听说伴郎和伴娘有接触, 就不愿意去了。   陈凯也不勉强,毕竟徐慎长得这么出挑, 让他上台岂不是抢了自己的风头?   婚礼上不能抢新人的风头,这是规矩。   所以,舒然给两人准备了两套中规中矩的衣服,免得陈凯有意见。   即使是这样, 他们肩并肩一起出现的时候,仍然像是伴随着两盏聚光灯,总能吸引四面八方的关注。   一个是常年低调内敛的集团总裁,给人的印象非常神秘, 难以接近, 一个是常年活跃在报纸上的风流才子, 他的采访、动态什么的就可多了, 两人一静一动,却同样被人牢记于心。   毕竟坊间还流传着一个荒唐的猜测, 说他们表面上是合伙人,实际上是対同性鸳鸯,早就睡到一块去了。   这个传言就很香艳。   每个人听到都会面露惊讶,继而恍然大悟,认为有迹可循,肯定是事实没错了。   也有唾弃的,认为两个男的这样实在可耻,应该揭发,惩治。   可是谁也不傻,这两人可是身居高位,要财富有财富,要名望有名望,去揭发之前,不得先垫高枕头想想利弊?   不是深仇大恨,又有谁肯冒着风险去対抗。   而且还不一定能成。   毕竟揭发也要讲证据的。   没有证据光凭一张嘴,国家就将这两个人拉去坐牢了,那怎么可能呢?   所以就变成了看热闹的人多,至今也没有人敢把这件事拿到台面上讲。   还有另一部分人,骨子里也是风流的,觉得两个人样貌出挑的人中龙凤,睡在一块是佳话。   舒作家那样的风流人物,要真的有这么件风流韵事,想想就很般配,若不然就太中规中矩了,现实中哪有这样‘完美’的人。   他万事都符合群众的要求,那就总得有一样是叛逆的,这是定律。   如今这两人又一同出现,有心人少不了仔细观察他俩,穿的戴的,动作神态,一会子功夫看対方多少次等等。   都不用非常仔细,稍微跟那位徐老板接触过的人就知道,他対外人那叫一个惜字如金,严肃冷峻,很难感受到他的温度。   如今対着舒作家就不同了,给细心开路,给拉椅子,给倒茶,给递纸巾,举不胜举。   徐老板和舒作家说话时,眼神也一点不冷漠,或者说是含情脉脉,温柔得都要掐出水来了。   要说这是好友之间的特权,徐老板又不止一个好友,対其他的合伙人,他怎么没有这般殷勤呢?   所以心照不宣。   两位都是万里挑一,大家想都不敢想的人物,假如他们在一起是真的,好像也情理之中。   主桌特别大,舒然和徐慎都坐在上边了,隔壁就是江帆夫妻俩。   婚礼要进行一段时间,估摸着还没有那么快可以上菜开席。   “然哥,你饿不饿?”梁佳仪递过来两块巧克力,小声说:“我饿了,能不能吃东西啊?”   “能,藏着点儿吃。”舒然接过来,也小声回了一句,然后两个人像小仓鼠一样,用手掩着嘴巴偷偷吃。   徐慎和江帆看着他俩,无奈地摇摇头,不过婚礼确实太冗长。   “擦手。”徐慎等媳妇儿吃完了,还递一条热毛巾过来帮忙消灭罪证。   舒然就这么自然地接过来,连声谢谢都不说。   这一幕又被有心人看在眼里,更加笃定他俩是那种亲密关系。   终于开席了,好几双眼睛还看到,徐慎给舒然夹菜,也只给舒然一个人夹菜。   更过分的是他的手,有大半的时间都搭在舒然的椅背上。   不管怎么看,他俩都跟真夫妻无疑。   但这样又如何,仍然构不成证据,人家一句好兄弟就搪塞过去了。   再多说几句,拥护舒作家的人民群众就要生气了,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揭发者淹死。   舒然吃着喜酒,小声跟徐慎讨论:“咱凯哥……这算是嫁出去呢,还是娶进来呢?”   “我也不知道,”徐慎瞧了两眼去敬酒的新人:“好像没说,管他们呢。”   两家都势均力敌,倒也没有人会认为陈凯需要倒插门,然而方家要找上门女婿,又是大家都知道的消息。   看他们内部怎么商议呗。   反正陈家肯定是不在意的,陈凯能找着媳妇儿就不错了。   那是,舒然瞅了眼陈凯的父母,两人都笑得见牙不见眼,肉眼可见地开心。   今儿个很多名流和商人来参加婚礼,人家都把这当社交场,待新人敬过酒后,这些人各自花蝴蝶似的在宴席上穿梭。   徐慎他们跟前也来了不少人,想与他们认识认识,可惜徐慎这人不热衷社交,回应始终冷冷淡淡。   若来人搭讪的是舒然,他就不只是冷淡了,还有眼刀子伺候。   殊不知这中间,有几个促狭鬼是专门来试探他的,试完之后回去,拍着大腿跟同伴们绘声绘色,说得乐死了。   亲自挨过徐老板眼刀子的人,确定以及肯定,非常坚信,这两人要是没点儿关系,他姓名倒过来写。   徐慎却不认为那是试探,如果他不甩眼刀子,舒然也乐意结交,対方肯定顺杆爬,说不定就成为了第二个芦笛。   芦笛许是更年期来了,隔三差五地就给舒然打电话,也不知一天天哪来那么多话可说。   难道他没有自个的媳妇儿吗?   这个问题,芦笛也曾回应过徐老板的疑问,他笑笑:“人到中老年还有啥悄悄话可跟媳妇儿说的?等你到了这个年纪,你就知道了。”   徐慎没放在心上,他们怎能跟芦笛夫妻俩比,他们不是一般的夫妻,徐慎相信,即使再过几十年,自己和舒然仍然会是対方倾诉的不二选择。   新人回到主桌,兴高采烈的陈凯,逮着几个兄弟朋友灌酒。   “终于喝完了,这回轮到咱哥几个好好喝两杯,”陈凯指着舒然:“你也要喝!”   舒然参加了这么多婚礼,还是头一次看到新郎这么凶残的,别的新郎都是能不喝就不喝好吗?   “凯哥,大喜的日子你喝这么多不好吧?”舒然劝一句。   “少废话,喝!”陈凯好像根本没明白舒然的意思。   舒然:“……”   “别诧异,”徐慎笑着说:“他可是陈凯。”   舒然噗嗤一声,対,这样一想就合理了。   陈凯结婚后,他们兄弟几个就都成家了,以后各自过自己的小日子。   舒然想想挺开心的,今晚就喝了不少。   他喝高了后,也频频去碰徐慎的杯子,拉着徐慎一起喝,徐慎被他弄得没辙。   大家伙都笑了,徐慎还就得舒然来收拾他,不然谁都奈何不了。   “再来一杯,咱俩喝个交杯酒。”舒然媚眼如丝地瞅着徐慎的帅脸,眼神那叫一个热辣。   徐慎甜蜜又无奈,耐心说道:“这是人家凯子的婚礼,不是你的婚礼……”   “咱俩亲一个……”舒然嘟着嘴囔囔。   “你喝醉了,”徐慎笑得难得害羞,高兴归高兴,但也不能由着舒然乱来:“我送你回去。”回去想怎么亲就怎么亲。   “対対,他喝醉了,”大家伙说:“你快把他送回去吧。”   “舒然就是这样,”陈凯作为屹立不倒的那个,嘚瑟地跟长辈们解释:“他喝醉酒就是这样的,十年都没变。”   一喝醉酒就浪得不行,徐慎哪里招架得了啊!   徐慎半扶半抱着舒然,带出酒楼,弄到了车上。   司机早已习惯了他们之间的亲密,不管后排发生什么,只一心开车。   后排逼仄的空间,挤着两个高挑的成年男人,不管他们抱得如何紧,也再没有一丝多余的空间可以动弹。   舒然的口鼻间,全都是徐慎的气息,甚至感觉自己的肺部里,也都是徐慎的气息,対方已经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密不可分了。   在席上不方便回应的亲亲,徐慎在这里给舒然一个热情似火的,毕竟他有求必应,从来不会拒绝媳妇儿的要求。   不知这个长达10分钟的吻够不够?   感觉自己快缺氧的舒然:够了!   再这样下去,他真的要被亲晕过去了。   半醉的状态,令舒然的抵在徐慎胸膛上的手掌很无力,対方也许根本没有把他的推开视作拒绝,没准以为他在调情呢?   “……”嘴唇分开后,两人看着彼此,一个充满怨念,一个含情脉脉,由于司机就在前排开车,他们不方便说骚话,只能用眼神眉来眼去。   舒然瞪他一眼。   徐慎対着干似的,低头再亲一口。   这是红果果的挑衅。   “……”舒然不敢瞪了,不是怂,他只是觉得两人好幼稚。   加起来都60岁了,不应该呀。   回到家,徐慎先下了车:“来,我抱你回去。”   “我自己可以,”舒然说完,就发现自己连起都起不来:“対不起,我刚才说的太大声了。”   徐慎笑笑,把媳妇儿抱回去。   “你歇会儿,我给你弄碗解酒汤。”   他到厨房一看,发现家里的阿姨竟然已经煮了,于是直接盛了一碗端过去。   舒然喝了解酒汤,又被徐慎抱着去洗了个澡,酒气就散得差不多了。   听说喝了酒触感会变得很迟钝,但舒然没感觉自己哪里变迟钝了,和徐慎做的时候,还是很敏感。   “还来?”就在舒然以为可以休息的时候,徐慎又来摆弄他。   “大喜日子嘛。”徐慎兴致高涨地说。   “那是人家凯哥的大喜日子,”舒然气笑了,瞪着他说:“跟你有关系吗?”   “同喜,再说了,”徐慎摁着舒然,不给走:“我想和自己的媳妇儿亲热,难道还要找什么理由?”   横竖他有理,舒然熬不过软磨硬泡,陪着対方疯了半宿。   快乐是真快乐,第二天腰酸腿疼也是真的腰酸腿疼。   身为男人想要享受男色,不付出点儿的代价都不行。   第二天,陈方两家的婚礼登上了报纸。   舒然靠坐在床上,一边喝着热牛奶,一边拿着报纸看,赫然发现自己和徐慎也上报了,俩人的照片和文章单独占据了半个版面。   “哎呀,写的这么暧昧。”舒然看完说道。   徐慎闻言瞅了一眼,笑着说:“这份报纸还是挺正经的,算好的了,你看这一份。”   他拿来一份娱乐小报,上边的照片是徐慎一手搭着舒然的椅背,和舒然说话的场景,正好两人脸対着脸,距离不超过10厘米,比正经报纸所登的照片还要暧昧100倍。   文字内容就更加露骨了,什么情意绵绵,心意相通,所幸只是描述和猜测,没有使用不堪和指责的字眼儿。   “不知大家看了是什么反应。”舒然倍感脸红,小报编辑这么喜欢写他俩的事,是真的怀疑,还是流量密码?   这是一个问题。   “还能有什么反应,他们又不是第一次看,”徐慎不在意,这些年他和舒然的谣言满天飞,隔三差五就上小报,估计大家都习惯了:“再这样下去,估计有朝一日咱们主动承认了,也不会有什么大水花。”   舒然点点头:“狼来了。”   一件事情反反复复说了太多次,就没有什么意思了。   “估计也是人民群众爱看,他们才爱写。”徐慎将心比心,自己也挺喜欢去买这些小报和杂志来看的,感觉人家小报编辑笔下的‘徐慎’比自己还要浪漫。   是的,人们很爱看这两人的故事,每次要是能附上照片就更好了。   只因有他俩登报的娱乐报纸卖得好,所以小编才特别爱写。   而且小报编辑发现了,这两位根本不计较报纸写他俩的故事,反正单位从来没有收到当事人警告和澄清。   倒是一些书迷会反映一下,让他们不要乱写。   同时还有一些书迷,向他们求证事情真假,听起来也不像是抗拒,态度很迷很古怪!   小编也只是想赚点儿眼球罢了,一个舒作家养活了多少娱乐小报,只不过他的照片实在太难拍了,很多时候只能炒冷饭,将他和徐慎那点儿暧昧的事情拎出来,反反复复地炒冷饭。   如今婚礼上的一系列照片,又够他们发挥很久的。   所以说除了书迷対舒然有好感外,媒体人対舒然也特别有好感,从来只提供素材和流量,不提供麻烦。   偶尔遇到了,还会特地给他们拍两张,甚至还能握手要签名,儒雅温和就像是天生为他而生的词语。   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的舒大才子。   可惜至今他都不开签售会,据说是当初答应过自己的爱人,出名了以后绝不开签售会。   现在大家不得不怀疑,那个霸道善妒,不允许舒大才子开签售会的人,就是徐慎本人。   很快,各位搞到了新的证据,也不能说新的证据,这个证据其实早就存在了,只是他们竟然一直没有发现!!   这个证据就是舒大才子他爱人的回信署名,真心,那不就是慎?   明目张胆啊!   这两人真是太敢了,在全国人民眼皮底下你来我往,暗度陈仓,玩得真开心。   而且一玩就这么多年,好像笃定了,别人拿他们没辙似的。   不过,也确实拿他们没辙。   就算知道真心就是徐慎,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在报上互诉衷肠。   文人対文字都很敏感,徐慎也知道自己的笔名暴露了,但那又怎么样呢?   有人找他求证,他就说不是呗。   难道还能摁头他承认,自己就是真心?   被揭露笔名的徐慎,反手就写了一封情书登出去,让看热闹的人们闹心去吧。   人们没有揭露徐慎笔名之前,大家対他的印象,冷峻严肃,揭露了他的笔名之后,回去读一下那些直白热情的情书,顿时感到不忍直视,还他们冷峻深沉的徐老板,这个黏糊糊的家伙绝対不是徐老板!   这期间,他俩也不是没有被找去谈过话,不过形式很温和,非常温和。   得到他俩的否认,这事儿就算完了。   “这算不算,阶段性胜利?”回去的路上,舒然笑吟吟地靠着徐慎说。   感觉大家都被他俩温水煮青蛙了,而且距离那一天,也越来越近了,心情不由自主地飞扬啊。   “大家喜欢你啊,対你总是格外宽容。”徐慎握着他的手说。   是的,人们听说他俩被叫去谈话了,竟是替他们捏了一把冷汗。   一时间小报编辑也消停了许多,等过了这阵子风头,看到舒作家和徐老板什么事儿也没有,嗯,他们就写得更大胆了。   毕竟官方都认定是假的,再怎么写也变不成真的。   舒作家和徐老板的暧昧故事,就这样一直断断续续地流传在小报编辑笔下、人们口中,从没间断过。   他们一直都是焦点,被无数人关注着。   官方否定了又怎么样,他们在一起的秘密,已经是个公开的秘密,哪有人真的相信,他们真的清清白白。   同时代之下,其实像他们这样的人有很多,只是很悲哀,没有一个人敢像他们这样,有机会和勇气表达自己的与众不同,他们实在太令同样与众不同的人群所羡慕,所钦佩。   别说身居高位才敢这样,毕竟他们也是白手起家,从无到有。   没准俩人一步一步携手走到今天,就是为了守护这份有罪的感情呢?   只是高呼我要爱,我不同,却不去为之付出努力,甚至举止卑劣,做出拉低整个群体声誉和口碑的事情,又怎能怪别人不理解!   94年,国内首次有一位作家,出版了一本讨论同性恋的书,这是国内第一本关于同性恋问题的学术著作,其中谈到了同性恋和异性恋一样拥有平等权利。   95年,世界妇女大会前后,国内陆陆续续出现了许多同性恋酒吧。   越来越多的文人作家,通过写作的方式,关注这群数量庞大的群体,指出国内対同性恋问题的认识正在进步。   96年,港地举办彩虹大会,国内派代表前去参加。   97年,一个平常的工作日,国家颁布新刑法,删除常用于同性恋的流氓罪,实现同性恋非刑事化。   这是一条没有多少人关注的新刑法,却是舒然和徐慎,期盼已久的。   等到尘埃落定后,两人反而很平静,一时除了每天都有的拥抱亲吻,不知道应该做点儿什么。   “不是罪了,”舒然笑着说:“慎哥,咱们要牵着手出去溜一圈吗?”   “不好吧?”徐慎也笑了:“国家才刚颁布的新刑法,咱就这样做,那也太高调了。”回头准上报。   “那缓两天?”舒然嘴角的笑容收不起来。   “行,缓两天。”徐慎点点头,他也一样笑得找不着北,瞬间感觉空气清新了,天儿也蓝了,到处都是自由的空气。   电话响了。   舒然未卜先知:“肯定是那帮家伙打电话来恭喜咱们。”他不用接都知道。   接起来一听果然是,这一天陆陆续续下来,他俩就光接电话了。   “请吃饭,请吃饭,请吃饭。”陈凯像复读机一样,在那边不停地囔囔着。   “你都当爸的人了,能不能稳重点儿?”徐慎说。   “慎哥?”陈凯看了一眼屏幕:“我打的不是舒然的电话吗?”   “我俩还分这个?”徐慎翻白眼。   “请吃饭!”陈凯管他是谁,都一样!   “怎么了?在方婕家饿着你了?”徐慎嘲笑说。   不过呢,饭还是要请的。   毕竟这是大喜事儿,不仅值得请大家吃饭,还值得放两串鞭炮。   请吃饭舒然没意见,跟大家热闹热闹嘛,也很久没有聚在一起了。   不过,徐慎这货真的去买鞭炮?   “啊,找着事儿做了,你去不去?”徐慎问。   “好傻!”舒然想想就觉得脚趾头扣地。   “不傻。”徐慎一直笑。   行吧,舒然也跟着一起去了,真的买了鞭炮,还买了不少,不过不是立即就放完,剩下的带去酒店放。   于是记者发现,国家颁布新刑法之后,舒然和徐慎立刻请亲友吃饭,还放了鞭炮庆祝!!!   实锤了,实锤了。   舒然和徐慎还在席上陪亲友们吃着饭,保镖就过来低声告诉他们,外面守了一圈记者,问他们等会儿要不要安排从后门走。   “不用,”徐慎摆摆手:“那不是做贼心虚吗?”   “是啊,就从正门走,咱什么时候走过后门。”舒然态度特别狂。   桌上大伙儿都笑了,既然现在都不犯罪了,那狂一点点又有什么所谓,这两人现在家财万贯,又不靠别人吃饭,真不被群众理解,日子还不是照过。   “哟,慎哥?”江帆注意到,徐慎手指上戴了戒指:“这么快就把戒指带上了?”   “可不,”正在夹菜的徐慎,也瞅了一眼自己的手:“当时就戴上了,舒然给我戴的。”   “感谢国家,陈森说:“国家要是再不开放,慎哥就憋坏了。”   “行了,”舒然笑起来:“桌上还有孩子呢,咱们不多提这件事儿,大家开开心心,吃好喝好就成。”   “嗐,那就不说别的了,恭喜恭喜,喝酒,”陈凯端着酒站起来,这种场合向来他最得劲:“大家一起来,恭喜舒总和徐总终于可以自由恋爱了!听着真凄凉,可怜见的。”   “话真多!”舒然笑骂,然后开心地站起来跟大家一起喝酒。   散席后,他俩让大家先走,免得被记者堵住出去的路。   “那我们就先走了,你俩看着办。”   “好的,放心。”   大家陆陆续续地走了,剩下舒然和徐慎坐在原位,慢条斯理地喝着茶。   这一刻的心情,没有词语可以形容,除了轻松就是轻松,浑身都有些飘飘然的。   喝完两杯茶,徐慎笑着対舒然说:“舒然同志,你准备好了吗?咱们要出去了。”   “准备好了,”舒然将手交给徐慎:“徐慎同志,带我出去吧。”   他俩今天穿得花枝招展,俊到没朋友,三十出头,风华正茂,入眼皆是风流。   徐慎扣住舒然的手,唇边噙着笑意,一同春风得意地走向自由。   “新主厨做的新菜式还挺好吃的,过几天请朋友来吃。”舒然和他商量着,今天是兄弟局,还没请朋友。   “听你的。”徐慎点点头。   说话间,门口到了,门外一群记者早已期盼已久,看到他俩牵手出来的那一刻,感到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此刻来不及多想,各位的手指不停地摁动快门!   舒然和徐慎就这么大大方方地站着,让他们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发布会,这表情也太到位了,照顾了每一个机位。   “大家别挤,慢慢拍,”舒然甚至还控场:“小心摔倒,小刘你们维持一下秩序……”   他侧头対保镖说。   “徐先生,你们为什么牵着手?!”其中一名记者已经采访上了许慎。   “你们不是早知道了吗?”徐慎先是调侃了这些常年写他们风流韵事的记者一句,才正经地回答人家的问题:“因为是伴侣。”   人群中好像有人在尖叫。   这两个人也太配合了,也是,他俩想要公开的急切都快要溢出来了。   没有颁布新刑法之前都拦不住他们,现在颁布了新刑法,更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拦住他们。   “请问你们在一起多久了?!”一名记者问出了大家心中最好奇的问题。   “14年。”这一次回答的人是舒然。   每一句都是重磅消息,炸得记者们回不过神来,这个数字是他们万万没想到的,竟然是整整14年!   “徐先生,请问报纸上的真心是你吗?!”   “是我。”   “不让舒作家开签售会的人也是你?”   “是我。”   “请问二位是谁追的谁?!”   “没有谁……追谁吧,”舒然说:“我俩是先结婚后恋爱。”   记者们心想,你俩不是男的吗?!哪来的先结婚后恋爱?!   “嗯,”徐慎说:“但准确地说是我追的他,他还没喜欢我的时候,我就一天三遍说喜欢他了。”   舒然推了徐慎一下,臭不要脸的,这种细节就不要拿出来说了!   但显然记者朋友们很喜欢他多说点,恨不得当场给他做一个详细的采访,将他们的恋爱细节通通挖出来。   “舒作家,你这样公开恋情不怕书迷失望吗?”   这是一个很尖锐,但又必须面対的问题。   舒然笑笑,握紧徐慎的手:“恋爱是我的个人取向,喜欢他我问心无愧,対于书迷,我也问心无愧,我尽力做好了我该做的事情。”   徐慎用另一只手摸摸他的头,记者拍下了他护着他的这一幕。   “我知道会有很多人唾骂我们,那又如何?”   那些唾骂的声音不是说给他们听的,最终受到影响的,只是说话的那个人自身罢了,対他们没有任何影响。   今晚,舒然和徐慎被记者堵在门口,采访了很久。   最后徐慎以累了为由,结束被采访,然后护着舒然上了车,回家。   “比我想象中好多了,”舒然坐在车上,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会有恶言相向。”   “怎么会呢?”徐慎捏捏他的手:“谁舍得対你恶言相向?”   舒然和各位媒体人关系一直不错。   “我只是个例,”舒然摇摇头:“我见多了前一刻还各种亲亲抱抱举高高,下一秒就翻脸的事情。”   纵然千般好,只要有一件事做错了,就立刻被人摁入深渊,接受人们各种负面情绪的反扑,人性就是如此。   幸好,他和徐慎很幸运。   不过现在这么说还为时过早,一切还得等明天报纸上街了才知道结果。   最坏也就那样了,舒然心想,大不了自己以后也学徐慎一般,低调起来。   徐慎却打定主意,最近的报纸都不看了,没有什么好看的。   管外界怎么评论,怎么看待,那都是那些人个人的情绪,跟他们没有什么关系。   “不知道会不会有过激的人找麻烦,”谨慎起见,徐慎说:“要不我们出去玩儿,过阵子再回来?”   “去哪儿?”舒然说。   “找个漂亮又不需要签证的地方走走。”徐慎说。   “好啊,你最近都没放假,”舒然笑着说:“就当出去度蜜月。”   --------------------   作者有话要说:   慎哥:海豹鼓掌.jpg,终于有名份了! 第68章   舒然和徐慎的新闻, 太大了。   拿到第一手资料的记者们,恨不得连夜就做一份报纸出来,抢在别人前头先发出去。   但显然不可能, 他们只能在照片和文章上下功夫,争当最博人眼球的那一家。   第二天早上, 当大家在不同的报刊上,看见舒然和徐慎那张大大方方的牵手照片, 都惊得回不过神。   无论是对于舒然的书迷来说,还是单纯关注他们二人的群众来说, 亦或者是对于广大的路人来说, 这都是一件引起他们内心轰动的大事件。   一时间,舒然和徐慎站到了浪尖风口, 成为众矢之的。   在大多数人心中,还是不能接受的, 两个男人怎么可以在一起,这是变态!并且还有脸公开示爱,这是对整个社会底线的挑衅。   指责大多集中在舒然身上,因为他更出名, 更活跃,一直以来都是众多学子的偶像。   今天过后,要有大批人咬牙切齿地恨上他了。   人们的偏见,不会因为他过去做了多少好事, 而抵消他是个同性恋的罪孽。   不仅是偏见, 还有愤恨, 恨舒然毁了他们心目中完美的偶像。   过去有多喜欢, 现在就有多难以启齿,周围人的风凉话, 让这群人觉得,仿佛自己也跟着一起变脏了。   他们唯一能挽回尊严的方式,就是对舒然破口大骂,表明自己坚定的立场。   这种恨是可怕的,好像舒然欠了他们一条命。   如果手中有把刀,他们也许真的敢。   可惜这时舒然正在温暖的地球另一端度假,忙着和自己的爱人享受时光,无瑕理会别人内心的情绪起伏。   徐慎让他不看报纸新闻,他就没看。   但徐慎自己却偷偷地看,徐慎不在乎别人怎么说自己,他只在乎……勇敢和自己公开恋情后的舒然,是不是已经成为了大众的弃子。   在他们出国后的几天内,国内针对他们恋情暴露的反响,已经演变成了焚书运动,抵制舒然的作品等。   由于太多人抗议,书店抵不住压力,只好下架了舒然的书籍。   纪录片也暂时下架了。   徐慎皱眉,看到这个消息后,连忙拿起电话,打给有份参与纪录片的各位,一一致歉。   毕竟这不是舒然个人的功劳,是大家都付出了辛勤的作品。   “没关系没关系,”吴社长说道:“反正来来回回已经播出了那么多回,该看的都看了。”   还安慰了声:“暂时下架罢了,等过了这阵风头没准儿就好了。”   “多谢。”徐慎说。   “舒然没事吧?”吴社长关心地问。   “没事……他还不知道,”徐慎说:“先看看情况。”   “哎。”吴社长叹了口气,不禁替他俩人感到发愁。   徐慎挺沉稳的一个人,怎么就那么冲动呢?   但吴社长也没有说什么,因为他不是当事人,理解不了这俩年轻人那种……明知会粉身碎骨,但还是为了正名而不顾一切的坚勇。   今天,徐慎打了很多个电话,令他感到欣慰的是,这群和舒然一起共事过的人们,都向着他的舒然,没有落井下石。   事业方面倒是没有受影响,商人做生意,哪管同性恋还是异性恋,有利润可图即可。   所以,受到最大影响的只有舒然一个人。   徐慎这个素来低调的商界人士,倒是不怎么被提及,大家对他的情绪不大,想想也是,群众除了骂他几句,好像也奈何不了他。   徐慎一天不在跟前黏糊着,只是叫保镖陪着自己在海边玩,舒然就知道他去干什么了。   铁定是背着他打听消息去了。   舒然玩累了回到豪华宽敞的套房中,笑问沙发上的徐慎:“情况怎么样?”   “嗯?什么情况怎么样?”徐慎一怔,还想装一下。   “别装了,”舒然走过去,往他身上一坐,环住他的脖子:“实话实说,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徐慎拿他没辙,抱着亲了一口说道:“有一部分人反应比较激烈,所以……你的作品可能会下架一段时间。”   “猜到了。”舒然窝在徐慎怀里说。   “你难受吗?”徐慎垂眸温柔看着他,抚摸他的头发,满眼心疼。   舒然摇摇头:“我做这些之前就想好了后果。”   话虽如此,可毕竟是一夜之间跌下神坛,徐慎还是心疼:“真的不难受?”   “嗯,生死之外无大事,我活着又不是为了名和利,这些都唾手可得,”舒然抬头,满眼深情地望着徐慎:“除了你以外,我做别的事都是顺手而为之,不强求,不执着。”   在他说完后,徐慎无声地吻住他,掐住他下颌的手指格外用力。   徐慎不知道怎么安慰舒然好,虽说舒然的觉悟很宏大,别人在乎的世俗东西,舒然根本就不在乎,几乎不需要他安慰。   “我是你唯一的执着,对吧?”徐慎一手掐舒然的下颌,一手箍着舒然的腰。   “是……”舒然被这个霸道激烈的吻,弄得有些晕乎乎的。   “那就给你。”徐慎喃喃。   那就用身体抚慰对方吧。   其实也没什么,他们当初本来就一无所有,不,是一开始就拥有了全部,别的都只不过是锦上添花,比不上和爱人的一场尽欢。   豪华套房内,一片狼藉。   俩人待在里边根本不出来,舒然都一整天不着寸缕了,饿了徐慎给他喂饭吃,喂水喝,其余时间,彼此不知疲倦,缠在一起肆意尽欢。   舒然起初还有好胜心,想着徐慎怎么说也三十好几了,自己这个小四岁的弟弟,总不能输,加把劲儿没准能榨干徐慎,结果就是……他被徐慎榨干了,哭着喊着申请休息。   “你就这点儿出息。”徐慎拍着他笑骂。   自个这个媳妇儿,为了不吃苦头,从来求饶都很丝滑,一点儿不服输的骨气都没有,徐慎倒是希望舒然有骨气一些,好让他尽情发挥发挥。   否则对方委屈巴巴地一求饶,他就心软了。   “又不是二十出头了,经不起嘛。”舒然说,享受的时候是快乐,第二天腰酸背痛怎么说?   “哪里经不起,我检查一下。”徐慎说着便去检查。   “倒不是那儿。”舒然也不忸怩,大大方方地给对方看。   “没什么事儿,”徐慎笑着亲他膝盖一口:“我养得好。”   要不是他养得好,也不敢这么造作。   “别骄傲,再接再厉。”舒然笑着,轻轻踹了男朋友的肩膀一下,而对方立刻抓住他,佯装要给他一口,惹得屋里响起一声甜腻的抗议声。   “我还没动口呢,你就先喊上了。”徐慎取笑说。   “哼……”舒然用另一只脚踹掉他的手,夺回自由。   一周后,徐慎的假期结束了,他带着被自己滋润得容光焕发的媳妇儿,慢悠悠地回到国内。   下机前,徐慎问:“媳妇儿,要戴口罩帽子吗?”   “不用。”舒然说:“就不戴,就要上报。”   徐慎噗嗤笑了一声,感觉自家媳妇儿被激起了逆反心理,跟个小战斗机似的。   “怕不怕被扔臭鸡蛋?”   “那你帮我挡着点儿。”   “行。”   舒然挽着徐慎的胳膊,到了出口,还真挺怕有臭鸡蛋的,但是好像想多了,围观他们的人并不多,况且还有保镖围着。   “慎哥,”舒然摸摸鼻子:“咱们太高估自己的知名度了。”   显得自作多情。   “继续挽着,”徐慎将舒然的手拿回来,搁手臂上:“慎哥现在很快乐。”   “嗤……”舒然笑了。   前几天才引起轩然大波的俩人,如今又公然在机场秀恩爱,他们不上报谁上报。   抵制的那群人看了,气得肝疼,但好像也拿他们没办法。   就算市面上不卖舒然的作品,他依旧过得很好。   而且他们都忘了一件事,舒然的作品稿酬,一直是用来做公益的,这笔钱定期源源不断地汇到各地做公益的单位。   现在作品和作品周边不卖了,这笔庞大的收入就没有了。   舒作家自己不再出来营业,就没钱捐款,很多群众就收不到善款。   那群疯狂抵制舒然作品的人,根本不知道,这些钱对那些需要帮助的群众来说,究竟有多么重要。   等着舒然拨款的各个单位,眼看着情况糟糕,现在都急得上火。   对于他们来说,他们才不管舒然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他们只知道,舒然每年拨来的善款,可以救助成千上万的人,这些都是实打实的帮助,比光会喊口号强多了。   说罢坚决抵制的一群人,再说说支持的人。   他们同样数量庞大,很多都是知识分子,总体来说比较理智、平和,没有太激烈的情绪,因此没有在第一时间出来表态。   毕竟那时乱糟糟的,临急临忙表态了也没用。   不是怕事,既然是有理智的,那自然就是有组织有纪律的。   他们都在找资料、写文章、连结各位同志,一起打个漂亮的保卫战。   不是为了具体哪一个人的恋爱自由,而是为了每个人的自由而战。   一个平常的早晨,许多笔者就像约好了似的,一同在各地报刊发表文章,内容很丰富,但总归是围绕着近日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   他们有些整理出舒然这些年的捐款清单,摆事实,论功绩,有些替舒然打抱不平,呼吁舒然和舒然的作品,继续回归大众视野,有些冷静地阐述,假如舒然不营业后,会造成哪些后果。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文章,无疑是舒然十几年来积累下来的捐款清单,一条条,一桩桩,那是一个需要整个版面才能放下的恐怖数据。   以及他带来的改变,每项数据读起来,都令人头皮发麻。   笔者写道:“我从银行那里了解到,舒作家名下账户里,没有一分钱存款,他所有的收入都流到了各地,成为善款。”   笔者写道:“依我看来,舒作家随时都可以抽身离开喧嚣的人群,不是他需要我们,而是我们需要他。”   与此同时,一向支持舒然的书迷,也纷纷集中到书店,要求书店重新上架舒然的作品,他们没有错,不该受到如此不公的待遇!   那占据了一整个版面的捐款清单,实在太震撼,让人感觉,自己轻飘飘说出来的话,实在太没有分量,自惭形秽。   至此,抵制事件闪电落幕,舒然的作品继续热卖。   经过那么多笔者的隆重介绍,他比以前更出名了,就像徐慎说的,没有人在了解过他的事迹后,仍然会讨厌他。   一向以舒然为荣的书迷们,也很庆幸自己护住了他。   以及,舒作家什么时候写新书!   曝光恋情后,他就没有正经露面过了,被记者拍到和恋人甜蜜出行,倒是不少……   书迷们只能从杂七杂八的小报上,看见他的身影。   一次性看俩帅哥,看着看着,也挺上头的,慢慢也就接受偶像有个男朋友这件事儿了。   主要是,徐慎个人条件好,脾气好,对他们的偶像更好!   俩人出个门,总是手牵手,对外温润如玉的舒作家,不少被拍到朝人家徐老板发脾气,动不动就瞪眼,戳人家徐老板的脑门。   舒作家赋闲在家的第二个月,天气都暖了,他跟周末放假的徐慎一起出去逛市场。   记者在街边,拍到他俩在报亭买自己的小报看,徐老板那手,一直圈着舒作家的腰,好不亲密。   为了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记者小心再小心地靠近点儿。   即便如此,还是被徐慎看到了,不过徐慎没有让保镖去处理,反而还挥手跟人家打招呼,看起来心情不错。   记者越发大胆靠近,终于听到了他们说话。   “大家都在呼吁你创作呢,你都闲好几个月了,真不干活了?”徐慎捏捏舒然的腰问。   “没有灵感,我也没办法啊。”舒然一边翻报纸一边说。   “是没灵感还是犯懒?”徐慎问了记者朋友想问的话!   “是真没有灵感,”两人向市场走去,舒然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要不我出一本图册,出咱俩的照片,写写照片的故事?”   他就是心血来潮,随口一提,也不一定就出。   可是记者听到了,第二天舒作家要出图册的消息就暴露出去了。   舒然:“……”   舒然就显得很蒙:“为什么,我随口一提的话也会暴露出去!”   看了下配图,徐慎说:“因为那天有记者。”   “那你怎么没告诉我?”舒然怒目掐着徐慎的脖子摇晃:“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告诉我啊!万一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咳咳,大街上,你能说什么不该说的……”徐慎一点儿不反抗,任由媳妇儿折腾他。   “这下好了,赶鸭子上架,不出也得出了!”舒然真的只是随口一提,毕竟这个图册太挑战群众的神经,估计出了……也赚不了钱吧?   “出呗,就当留念。”徐慎还挺支持。   舒然给他拍了这么多美好的照片,他想……让大家看看舒然视角的自己,借此体会一下被舒然爱着是什么感觉,会招人嫉妒吧?   嗯,那就嫉妒去吧。   “那我……整理一下。”舒然说,他们的照片可太多了,从很旧的老照片,到最近拍的,好多好多。   舒然一边整理,一边回忆照片的故事,顺手用笔在本子上写下来,有些太久远忘记了,就拿去问徐慎。   对方记性好,竟然全都记得。   舒然花几天时间整理好了一看,这不就是变相的恋爱日记吗?   记得当初他俩还商讨过这事儿呢,想着出一个恋爱日记什么的,现在也算是完成心愿了。   翻开整理排布好的照片,随着照片的当事人,容貌气质从青涩到成熟,他们俩人之间的故事,也从懵懂试探,渐渐到瓜熟蒂落。   如今是一个全然满足的状态。   考虑再三,舒然一鼓作气,将整理好的图册拿去出版了。   现在还是可以出版的,过些年就开始限制了,所以早出早好。   至于销量,他觉得应该会很一般。   出书的次数多了,渐渐地就不会再关注新书卖了多少。   直到工作人员来电汇报,说卖得不错,舒然还以为是安慰,最后听说加印了,才相信真的卖得不错。   也是,都是帅哥嘛,就算不关注恋情,只关注颜值也很值得收藏一本。   徐慎何止收藏了一本,他简直收藏太多了,舒然怀疑,这人给销量贡献了不少数据。   是这样的,徐慎听说以后会限制同性恋题材出版,但是又有很多读者想要看,他担心别人没得看。   “咋地,你以后办展览馆啊?”舒然说。   “有何不可,我办一个我俩主题的展览馆,”徐慎笑了,煞有介事地说:“免费参观。”   “你真是……想一出是一出。”舒然无言以对。   不过想想,操作骚归骚,但是甜啊。   于是他也笑了。   只希望以后的人们,不要被这个秀恩爱狂魔创到。   曝光恋情半年后,他们出这本挑战神经的图册,骂声已经不多了,只有零零星星的一些,有徐慎和周围的亲友们刻意挡着,也到不了舒然的面前。   于是舒作家和徐老板,打这以后,就跟两匹脱缰的野马似的,拉都拉不回来了。   肆意地出双入对,秀恩爱,不管记者在哪儿拍到他俩,都是十指紧扣,要不就是勾肩搭背,羡煞新婚小夫妻。   都说七年之痒,这俩都十四年了还这么黏糊,人民群众没少被秀到。   这年纪念日前后,也就是六月份,老家那边周惠打来电话,说周国栋病了,问舒然回不回去看看。   左右舒然也没事儿,就回去了。   徐慎哪能让他自己回去,也跟着出门了,俩人回去一看才知道,周国栋哪里是什么大病,这些年养得白白胖胖,称病不过是想舒然回来看他。   老人老了就像小孩,有时候就是有点儿作,得让子女哄他几句心里才舒坦。   “不是什么大毛病……”周国栋说:“我都让小惠别麻烦你们了,谁知道她还是给你们打电话了。”   平时的话,一年也就见他们一次。   那一次还很短暂。   “体检报告我看了,确实不是什么大问题,”舒然说:“以后多注意点饮食,最好吃清淡一点。”   “哎。”周国栋心里就舒坦了。   “该花钱的地方也别省着,”舒然估摸着自己和徐慎的事情,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所以这一次回来,他就直接指着徐慎摊开明说:“虽然我名下的钱都捐了,但是慎哥有钱,他也算你半个儿子。”   周国栋是知道,不过现在听了还是表情复杂,鹌鹑似的没说什么。   “对,舒然就是我媳妇儿。”徐慎就没藏着掖着,他就这样公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喊舒然媳妇儿,然后恶意满满地欣赏周国栋精彩的脸色。   好叫周家人知道,舒然这些年不找媳妇儿,都跟自己在一起呢。   但周国栋到底没说什么,依旧一副闭口不提的样子。   他哪敢提啊,要是这俩一气之下再也不回来了,吃亏的不还是自己!   徐慎还挺遗憾的,要是周国栋闹起来多好啊,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独占舒然,以后再也不搭理这些人。   其实事情刚发生那会儿,周家人也受到了一些闲言碎语,比如还住在村里的周强,没少骂舒然这个招灾的,好事轮不上他,做了坏事却连累他一起挨骂。   后来事态反转,人们又开始说舒然是个好的,可好话依旧没轮得上周强,他心中万分怄气。   但好在,他娘心中始终有他这个儿子,时不时地会接济他俩一些。   舒然和徐慎这番回老家,还是住在原来的老院子。   久而无人居住,这座承载了他们许多回忆的家,已经旧得灰扑扑的了。   “屋子没人住果然破得快。”舒然感叹一句。   “没有人气支撑,确实容易破败。”徐慎点头。   不过他俩没嫌弃,还是认认真真地打扫干净。   在舒然眼里,这里到处都是徐慎年轻时的身影,在院子里劈柴,煎药,在水井边打水,杀鱼,在厨房里做饭,抱着他烤火。   回忆最多的当然还是卧室,想想就不好意思地笑出来。   在徐慎眼里,这里也到处都是舒然少年时的身影,站在石榴树下偷看自己,坐在圆桌边言笑晏晏,趴在阳台栏杆上等早饭,以及身板笔直地背对着床铺写字,太多了。   明明他就在身边,却依然很想很想他。   “慎哥?”舒然被猛然一把抱住时,表情错愕了一下,然后也抱住徐慎的背,二人静静地在院子里相拥而立。   “好想你。”徐慎闷声说。   简单的三个字,但舒然好像明白了徐慎此刻的感受,他笑笑:“我也是。”   想念二十二岁的慎哥了。   也想念十八岁的自己。   那时年华正好,他遇到了他。   (正文完) 第69章   国内的第一家网吧, 诞生于95年的沪上。   自此之后,大大小小的网吧如雨后春笋,陆续在国内兴起来了, 这也意味着网络时代的来临。   99年2月,大家熟知的一款交友软件横空出世, 也许就是这个时候,网民开始大量激增, 人民群众的网络生活也开始变得丰富多彩。   要说现在网络上最火的网络红人,依然还是从纸媒时代就一直备受关注的舒作家和徐老板, 这两个秀恩爱狂魔, 进入网络时代之后更猖狂了!   以前还只是被动刷屏,现在嘛, 两位很会玩网络。   别的网民还在摸索期间,他俩的情侣个人网站已经火遍全网了, 任何一个学会上网的年轻人,都被他俩有关的照片、文字、音乐,狠狠‘辣’过眼睛。   这年头网络,流行忧伤明媚的非主流文化。   要论非主流, 没有什么比两个有钱有颜的大帅哥谈恋爱更非主流,更何况他俩的故事那么‘惊心动魄’‘跌宕起伏’‘传奇魔幻’,感觉是小说里才有的梦幻故事。   这些元素组合在一起,可不就吸引了大量年轻男女, 顺着刷屏的图片、文字、音乐, 最后一定会掉进这组男男CP的大坑里, 然后很多人都出不来了, 每天反复地逗留在网站里,看照片, 看故事,听音乐,为别人的绝美爱情流泪。   舒然和徐慎弄这个网站,起初只是为了存放东西,记录生活,算是给自己的一个网络空间。同时也是为了让喜欢他们的朋友,更加贴近真实的他们。   初衷就是这样的……舒然有预料到自己和徐慎的网站会很热闹,但没预料到会那么热闹。   自从网站上线后,每天的浏览人数多得吓人。   留言也非常多,大部分都是友好的,不友好的已经被他俩删除加拉黑了。   舒然会定期更新照片,写写日记,放一些网友给他们创作的音乐,此举无意中……还捧红了不少有才华的网络歌手。   总之他俩,稀里糊涂成了网络红人top,粉丝攒了一批又一批,其中还特别多小姑娘,弄得舒然隔三差五,就写个劝学篇,让大家别沉迷网络,多多学习……   他知道这样很扫兴,但必须的。   徐慎也是上了网才知道,原来两个男人谈恋爱,会有这么多人支持,而且还大多是女同志。   真是令人费解,同时又惊喜。   这位大方的徐老板,一高兴就喜欢给粉丝们送福利。   福利的内容也很丰富,大部分是他和舒然的周边,海报,双人封杂志,恋爱图册什么的,T恤枕头杯子这些也不少,偶尔也送文具,都是好的。   他不红谁红呢。   粉丝们可太喜欢他了。   网吧老板也喜欢他们,每回他俩的网站有内容更新,网吧客人都变多了。   距离这对粉丝量多到惊人的大帅哥情侣上一次更新日常,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天,上一条动态的留言区,全是催更。   [啊啊啊,好甜!]   [更新更新更新更新——]   [刚学会上网就垂直入坑出不去了,等了三天都没更新,谁懂!]   [呜呜呜好喜欢好喜欢,我好爱呀,mamuamua!]   [流连在图片区出不来了,两位先生都好帅,TAT]   [没有更新的日子,反复从头看你们的故事,每次笑得像个傻子,要一直在一起哦~~]   [反复看你们的照片,反复读你们的故事,反复听关于你们的歌,我大概是中毒了。]   [这里是我的避风港,累了就来看一看~]   ……   这几天不在网上更新日常,是因为舒然和徐慎出门玩儿了,有累积不少素材,但是每天都玩得很累,没时间去编辑,索性等回家再一起更。   徐慎是很少更新内容的,因为他觉得,写日记和编辑,这方面还是舒然比较擅长,他……只提供素材,偶尔回回留言,发发福利,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每次出门回来,精力没那么旺盛的舒作家,都会大睡特睡地睡上一天才能恢复正常生活,不像徐老板,无缝上班,还特别精神抖擞。   那当然了,徐慎出门玩儿是真的度假放松,不累,舒然……那叫渡劫,连轴转很累的,哪有窝在家里吃喝喝舒服。   舒然一觉睡到下午,徐慎都下班回来了,把他挖起来准备吃晚饭。   “中午有没有起来吃?”徐慎查看了一下厨房,没看出来。   “你中午问好几遍了。”舒然无语地揉着眼睛,睡觉被电话吵醒他真的会暴躁。   “我不是怕你撒谎吗?”徐慎撸撸他的头发。   “吃了,阿姨做的广式菜。”舒然嘟嘟囔囔地下了床,洗漱顺便洗个澡。   和徐慎一起吃完晚饭后,他到书房整理素材。   这是个情侣书房,俩人共用一张超级大的桌面,舒然这边东西比较多,因为他日常都在这里写东西,隔壁是徐慎的桌面,很干净整洁,偶尔还要帮舒然放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徐慎洗完澡也坐了过来,喝着自己动手煮的咖啡,凑到舒然身边:“晚饭吃了肉,喝一口解解腻。”   舒然停下打字的手指,就着徐慎的投喂喝了一口,说了句:“慎哥手艺好棒。”然后又继续盯着屏幕打字。   徐慎动着鼠标,登录上自己和舒然的网站看了一眼,想了想,他拿起相机拍了一张,舒然穿着睡衣正在电脑前整理素材的照片,上传到电脑上,再更新到网站上。   徐慎:“大家别着急,这几天是出去玩了,素材比较多,我家宝贝正在卖力给大家整理。”   徐慎的出现,激起千层浪。   主要是他少出来更新。   [哦,看这是谁?!然然他慎哥,好久不见哦~~]   [慎哥视角下的然然好可爱,隔着屏幕亲一下然然脸蛋muamuamua!]   [我家宝贝,QAQ]   [又被秀到了,谢谢TAT,好嫉妒两位……]   [期待旅游照,希望有泳装(羞涩!]   [好喜欢你们哦~~]   [看到有更新终于放心了,一天看不到更新就担心你们吵架了!]   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有这种感觉,一天看不到舒作家和男朋友的恋爱日常,就会开始提心吊胆,担心他们会出什么问题。   徐慎今天不忙,没事儿做,顺手回了这条担心的留言:“我俩吵不起来,别担心。”   立刻有人凑热闹回:“是的,然然一瞪眼,他慎哥立刻跪[滑稽/]。”   徐慎:“……”   调侃他的人还不肯放过他:“你们别看他慎哥高冷高冷的!其实是个应声虫,里里外外都是媳妇儿说了算!他敢造次吗?他不敢!”   好不容逮着徐慎出现,促狭的粉丝朋友们肆意嘲笑:“他慎哥别生气,这可不是我们说的,是然然写的,你要是不服气就去改文。”   “他哪敢啊。”   徐慎:“是啊,我哪敢啊。”   舒然整理素材的期间,徐慎泡在网上陪大家聊天,偶尔看看资讯和邮件,时间过得很快。   晚上九点多,舒然终于整理好了,心满意足地发出去。   之所以整理这么久,是因为他干脆写了一篇出游攻略,文字穿插着图片,废了点儿排版的功夫。   图片太多,攻略里边放不下的,都更新在相册中。   大家立刻打开看,舒作家视角的男朋友,还是熟悉的怼脸拍,跟拍,男朋友配合地拍好姿势让他拍,笑得一如既往地温情,灿烂。   被舒作家这样爱着,怎么能不灿烂呢。   徐老板视角的媳妇儿,多了很多偷拍,抓拍,显得镜头下的舒然很随意,放松,好像……文艺电影的氛围,从侧面告诉大家,徐老板的眼睛时刻都在关注着谁。   舒然喜欢大自然,常常和植物、山水一同出境。   [然然和花在一起是文艺风,我和花在一起是中老年风,为什么!!?]   [好多照片,可以慢慢欣赏一阵子了,满足吸溜口水~~]   [呜呜呜,三十多张照片只有不到十张双人照,保镖大哥你不行啊!跪求下次多拍点——]   [慎哥背着然然看热闹,是然然站得不够高吗?]   徐慎:“别说出来,他生气了要打我的。”   嗯,这条发言又被嘲笑了几千条。   明明是两张熟悉的脸庞,但每次更新都有不同的感受,这种一起记录时间流逝的感觉,让人感觉他们就在身边,令人上瘾。   [哇,拿今天的照片跟十年前的照片对比了一下,他慎哥的身材好像一直没有变呢,还是那么好!]   舒然看见了,笑着敲字回:“是的,慎哥的身材倍儿好,吸溜~”   不同于徐慎总是被大家嘲笑怕媳妇儿,舒然的发言一向被大家轻轻对待,这条底下全是:“他应该的,不然怎么留得住媳妇儿!”   粉丝朋友们明晃晃地双标,但是徐慎一点儿不介意,他也喜欢看大家伙宠着舒然,一点儿委屈也不给舒然受。   [他慎哥,你还在不在?记得勤快锻炼啊,小心然然抛弃人老珠黄的你!]   今天徐慎出现,让大家有点儿情绪激动,聊嗨了。   舒然:“慎哥别介意,就算你人老珠黄了我也不会抛弃你。”   徐慎捞起媳妇儿的后脑勺,不由分说地狠狠亲一个,完了舔着唇瓣说:“你应该更新一张我的健身照。”   舒然更新的这些都穿得严实,看不出真正的身材,大家光看他的年龄,会担心情有可原。   “不,那是私人福利,我的。”舒然皱着鼻子说。   “穿着健身服呢,又没露胳膊露腿。”徐慎好笑。   “露线条了。”舒然想起徐慎过分结实的身材,也情不自禁舔舔唇。   “我就发一张,让大家体会一下舒作家的快乐。”徐慎说干就干,打开了图片文件夹。   “不行!”舒然扑过来,用上身压住徐慎握鼠标的手:“不许发,那我的独家快乐!”   “就一张,”徐慎笑着把他抱起来禁锢住,单手操作:“我挑一张保守的,不然他们给你换老公怎么办?”   徐慎可听不得大家说他给不了舒然激情了,他俩可激情了好吗?   “他们说他们的,”舒然嘟嘟囔囔:“我不换就行了,不许发。”   “你就乐意看我被欺负是吧?”徐慎低头,咬了媳妇儿脸蛋一口:“坏蛋。”   “没你坏。”舒然嘶了一声,狗东西真咬啊。   “天天跟着欺负我,我要为自己发声。”徐慎趁着舒然不注意,将照片更新出去了。   “哼!”舒然立刻抬头看看,如果发得太性感他就删掉。   “从头裹到脚,是很保守吧?”徐慎握住舒然的两只手,以免对方作妖。   “……”是很保守,但大家还是一眼就可以看出来,舒作家的快乐究竟能有多快乐!   徐慎今年三十八岁了,时间却好像从来没有在他身上留下过痕迹,他的身材和脸庞还是那么年轻有活力,没有谁看了这种怒发的状态会认为,他满足不了小四岁的舒作家,而是应该担心,舒作家那略显清瘦的身子骨,受得住吗?   [QAQ对不起!刚才我的声音太大了,身材好好啊!]   [我的天,看傻眼。]   [然然好幸福,哈哈哈哈,傻眼+1]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再来一张,再来一张~~]   [两位好像下线了,嘿嘿嘿,是去恩爱了吗?]   [擦鼻血,他慎哥这身材好替然然的腰担心啊,嘿嘿嘿。]   他们猜得对,徐慎自证清白后,打横抱起舒然回卧室里亲热去了。   徐慎心理素质好,无论在网上看到什么言论,都不在乎,但是只有一个,他不喜欢看见别人说他年纪大了,满足不了媳妇儿什么的,这是大忌,他唯一的爆点。   被点了会很严重,比如舒作家会被摁着折腾一顿,然后老老实实地乖一阵子,不跟着大家一起起哄了。   次日舒然‘虚弱’地爬起来,按照惯例登录网上的爱巢看看,他郁闷地发现风向果然变了,各位看了徐慎的健身照,就在讨论他累不累的问题了……   这就是舒然阻止徐慎发健身照的原因!   舒然瞪着眼睛,正在考虑要不要删掉,远在公司上班的徐慎就跟长了千里眼似的,及时用聊天软件给他发消息。   “不许删照片。”   舒然磨牙,这混蛋肯定在看网站。   “你得意了?”   “是有点儿,[微笑/]”   “笑你的头。”   “舒作家,累不累?”   “你下午别回来了。”   徐慎弹了个视频过来:“帅哥,看看。”   “嗤……”舒然气笑了,好笑又好气地打开视频,就看见徐总春风得意地靠在椅子上,手里转着一支钢笔,他笑骂了句:“把你能得,快点工作。”   “那你干什么?”徐慎问。   “花钱。”舒然说着,打开了股票交易网站,在网上买A股:“我负责花钱,你负责赚钱,徐慎同志,有意见吗?”   “没意见,你多花点。”徐慎笑笑,开着视频一边工作,偶尔抬头看两眼媳妇儿,这是他最喜欢的工作模式,可惜舒作家经常犯懒,根本不起来开电脑。   今天也是,陪了他一个小时就回去躺着了。   这样不好,徐慎担心舒然四肢不勤,下午回来,拉着人出去探店。   听说有家店好吃,顺便走动一下。   “大家都担心你的身体,你多锻炼锻炼。”徐慎圈着舒然的腰,带着他往店里走,前面俩保镖开路,后面也有俩。   徐慎这个人谨慎,总担心舒然会有危险,所以走哪都带人。   “我运动量挺高的。”舒然瞅了他一眼。   徐慎轻咳一声:“在外边别聊涩涩。”   “假正经,你不涩你抱着我走一路?”舒然嗤笑。   “我一向这样,”徐慎说:“哪天出门不抱你,大家就要炸了吧。”   那倒也是,徐慎一向这样。   哪天记者拍到他出门不粘着舒然,情变的新闻就纷至沓来了,那不得闹得人心惶惶,不得安宁。   路人都觉得离谱,出门并排走,不牵着、抱着就等于情变了吗?!   那天底下的夫妻情侣都不合格算了。   嗯,这个,别人是别人,徐慎是徐慎,别的夫妻情侣不能以此为判断标准,但是他俩可以。   徐慎,一个吃饭也要跟媳妇儿坐得很近的男人,不黏糊只能说明情变,或者舒作家在给他甩脸子。   但是大家都知道,舒然的脾气其实很好,生活里也很宠爱他慎哥的,几乎没有真生气的时候,所以没有甩脸子不让碰一说。   根据徐老板自己透露,他媳妇儿平时不仅宠爱他,还特别喜欢调戏他,让他脸红耳赤……二人一同描述的恩爱生活,可以让人失眠。   什么时候,老天爷才会赏赐一名这么契合的爱人和自己谈恋爱啊?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