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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茶A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作者：三秋桂花
　　文案：
　　剑修林澜渡劫失败，穿书了。他成了一篇ABO星际文里衬托主角，身败名裂的豪门草包。
　　根据小说，因装备突发故障，原身在考核中不敌外星怪物，险些丧命。
　　在高度依赖科技的星际世界，林澜的武力值可谓降维打击。他正准备解决怪物保护任务目标，不料却反被这个原作里的炮灰护在了身后。
　　这感觉实在新奇。
　　于是林澜收起剑诀，可怜兮兮：“学长，我好害怕QAQ”
　　*
　　顾未棠是一本小说里的炮灰受。
　　重生后他努力自救，却仍旧身负骂名，饱受不公。
　　直至遇见林澜，这个看似无害的少年不顾流言蜚语，与他组队，助他摆脱主角，救他于死生一线，如光驱走无尽黑暗，为他照亮前路。
　　顾未棠心怀感激，纵使心动也警告自己绝不可对林澜有非分之想。
　　林澜抱着他入睡，顾未棠：算了算了，他是怕黑。
　　林澜亲吻他的唇，顾未棠：没事，他还是个孩子。
　　直到被标记结合，彻底属于林澜，顾未棠：“？”
　　【食用指南】
　　1、林澜x顾未棠，表面天使绿茶攻（A）×表面冷酷美人受（O），1v1，HE。
　　2、身体年龄差2岁的年下，前期因为穿书攻比受略矮，后恢复长大比受高。请注意避雷。
　　内容标签：这重生这星际这未来架空这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澜，顾未棠这┃这配角：这┃这其它：[预收文]主角受，别太爱了
　　一句话简介：剑修穿进星际文装柔弱
　　立意：真正的强大是心灵的富足


第1章 
　　密林之中，怪物徘徊不去。
　　一人合抱不住的大树在怪物面前犹如无力反抗的杂草，轻而易举地被连根掀翻，訇然倒地。
　　大敌当前，银色头发的少年却全无丝毫危机逼近的紧迫感：“好神奇，这手环就是防护装甲？看起来好像是透明的，但怎么左边肩膀好像在漏风呢？还有这个叫粒子炮筒的东西，真的只要按一下就能起效了？这也是法术的一种吗？”
　　【收到宿主提问，开始查询……】
　　【无法识别的内容。】
　　【情况说明已全部完成，请宿主林澜停止与任务无关的行为，尽快完成新手指引，正式开始任务。】
　　“哎呀，你看我都这么快入乡随俗了。任务归任务，反正开心不开心都得做，还不如好好享受乐趣……”
　　【无法识别的内容。】
　　【请宿主尽快完成新手指引，开始任务。】
　　“唉……成。”
　　估计这‘系统’和长老们驱使符箓、撒豆成兵类似，只能做出一些预设好的反应。
　　眼见它化身复读机，林澜不胜其扰，只好依依不舍地停下了对新鲜事物的探索。
　　结合系统，目前的情况他也了解得差不多了。
　　林澜本是修真世界的一名剑修。渡劫失败后，按系统的说法，他“穿书”了。
　　这个世界的“林澜”，是一本星际ABO文里衬托主角的豪门草包、废柴Alpha，性格自以为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他的任务，是拯救小说里一个叫做顾未棠的炮灰受。林澜必须帮助对方改变既定的悲剧结局，才能离开这个世界。
　　——指引者、战斗、历练。
　　翻来覆去到底是这几个关键词。总而言之，大概这就是渡劫前，修真界长老们所说的，“给他的考验”吧。
　　【警告：根据小说剧情，宿主正在进行实战考核。但因武器突发不可预料的故障，导致无法战斗。数分钟后，宿主的防护装甲会被破坏，宿主将在怪物袭击中受重伤。】
　　“嗯嗯，知道。”林澜研究着半透明的操作面板。
　　【检测到宿主￥％&*】
　　【￥％&*异常，无法评估。】
　　短暂的电流音后，系统才恢复正常。
　　【已跳过部分错误程序，为宿主开启新手福利。】
　　【提示：主角会在宿主受伤时救场，解决怪物。主角只是需要一战成名的机会，建议宿主反其道行之，利用小说剧情，直接向主角示弱求援……】
　　然而回应它的，是防护被关闭、武器被随手丢弃的声音。
　　【警告！警告！】
　　林澜活动了一下四肢，看向发狂一般朝他扑来的怪物。
　　【请宿主立刻停止危险行为！】
　　林澜在系统的警报中发力空翻，单手轻轻借力，以不可思议的柔韧踩到一旁的树枝上。
　　他既不紧张也不害怕，反倒有那么几分跃跃欲试：“如此迂回曲折利用剧情倒也是个方法，不过求救多没劲？而且……”
　　而且，系统对他的实力好像多少有些奇妙的误解。
　　袭击他的是令星际人闻之色变的外星生物。目测有两米多高，并不敏捷，却力大无穷，地上的炮筒只一瞬间便被破坏。
　　反正根据原作，他的任务目标目前并无性命之忧。按部就班多没意思？比起当个无聊的保镖跟着剧情走，林澜更好奇：如果把怪物全部清剿干净，是不是也算改变了故事的结局？
　　也不知道长老们是怎么想的，居然会为他安排这样的一场历练。
　　在穿书的世界中，星际人面对这些来历不明却十分强悍的神秘外星生物，并没有再执着于个体的实力，而更多地选择借助高度发达的科技——搭载在手环上的最最基本的力场贴身防护装甲，还有诸如枪、弹、炮等等，与之抗衡。
　　但林澜不同，他来自修真世界。他不需要这些。
　　林澜足下剑阵初现，银色寒芒有如撕破黑暗的月光。
　　凝结的剑气欲出之际，系统忽然发疯似的刷屏。
　　【检测到任务目标顾未棠正在接近……预计1分钟后到达宿主附近。】
　　【提醒，任务目标性格认真，不好糊弄，且因受剧情毒害，有一些消极主义倾向，不建议宿主做出太出格的行为，否则容易引起任务目标怀疑。】
　　【叮咚！新手指引已完成。】
　　【教程结束，任务正式开始。】
　　【请宿主努力拯救任务目标，改变剧情，获取奖励。】
　　【恭喜亲爱的宿主，我们下个剧情点再见。】
　　“嗯？”林澜捏着剑诀的手不由一顿，偏偏系统却再没了动静。
　　正在此时，一道清冷又坚定的声音冲破雨声，凛然而至：“下来！往三点钟方向的树后跳！”
　　砰！砰！砰！
　　林澜刚落地，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便立刻被发射了出去。虽然视野里并未捕捉到什么，但他隐约感觉空气中传来古怪的气味。
　　林澜正欲回头查看，却被人拉着手狂奔起来。
　　“别回头。虽然是针对影子怪研制的气味弹，但实验数据不足，不能确保对人体完全无害。”
　　书里绝对没有这段情节，此情此景对林澜而言也相当陌生。
　　修者那么多，最终得道的凤毛麟角。同门之间感情淡薄，并不会互相庇护，因为不够强大本应自然淘汰。
　　至于父母……
　　总之，历练也罢，渡劫也好，没有人保护过林澜，林澜也觉得自己不需要保护。
　　林澜边跑边想，他有十足的信心击败刚才的怪物；但抓着他的这个普通的星际人，看起来远没有那么强，稍有差池只是死路一条。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尽管完全没把刚才的怪物放在眼里，但好奇驱使林澜改变了随性而为的想法，假装成走投无路无辜弱小的被搭救者，任由对方带他在林中穿梭，直至钻进一个隐蔽的山洞才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
　　“……这里应该暂时安全了。”大约是跑得急了，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怕人跑了，林澜没顺着他的动作立刻松开手，装作满脸的不安：“你好，我叫林澜，那个……”
　　对方挣了一下没挣脱，这才冷着脸道：“顾未棠，三年级。也是来坎特星参加考核的。”
　　“顾……”
　　顾未棠？林澜一愣，那不正是他的任务目标吗？
　　按照原书设定，顾未棠是对主角爱而不得的炮灰，他心思歹毒，各种打压欺凌主角受，最终恶有恶报，下场凄惨……
　　他明明被主角利用，应该等着林澜出手相助，怎么反倒跑来救他了？
　　而且根据原作，Omega并不如Alpha擅长战斗，这么独自行动是很危险的。
　　——他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解放出来的顾未棠脱下了滴水的斗篷，仔细地布置好洞口，正用应急装备生起火。
　　借着昏暗的光，林澜也终于看清顾未棠的脸。
　　这是个非常好看的Omega，几乎令人费解原书里他怎么会走到哪儿都招人嫌。
　　顾未棠黑发黑眸，骨相精致，睫毛也长，低低垂着，在白皙的脸上投下一道阴影。但有别于书里描述Omega时通常反复出现的“气质柔和”，顾未棠给人以凌厉的感觉。他嘴唇很薄，唇色也很浅，嘴角不知是因为紧紧抿着还是天生下垂，看起来态度很差，相当不好亲近。
　　不论是小说描写的心狠手辣，还是原身过去知晓的不堪入耳的传闻，顾未棠似乎都算不上什么好人……
　　他似乎有些不耐烦，林澜于是乖乖回答：“我一年级的……刚刚多谢学长。”
　　“不谢，我不是特意去救你的。这里是临时休息点，你可以待在这里等学校救援。”
　　“我吗？那学长呢？”
　　“你管好自己就行，我还有事。”
　　有事？有什么事？
　　林澜立刻表示：“我和学长一起。”
　　“别胡闹。”顾未棠立刻否决。
　　他再次确认好洞口的简易防护，就要准备出发。
　　见他要走，林澜下意识地伸手扯了一下顾未棠的斗篷：“可是学长，我害怕……”
　　难道只能用武力制止他了吗？
　　可是系统提醒过他，如果任务目标引起怀疑，可能会导致穿书世界崩塌，他的任务就此失败……林澜正纠结要不要采取些不太温和的手段，没想到，顾未棠却真的停下了脚步。
　　他居然吃这一套？林澜一愣。
　　林澜不知道的是，顾未棠其实也有些犹豫。
　　顾未棠回过头，林澜的斗篷在最开始的缠斗中就已经不翼而飞，少年狠狠淋了雨，看起来十分无助，像一只惹人心疼的宠物犬。
　　他说着害怕，眼神也可怜兮兮的。
　　林澜虽然是Alpha，因为年纪尚小，还没经历完蜕变期，身量与顾未棠相仿，甚至隐约还要稍矮上两三公分。
　　以Alpha而言，他的容貌有些过于可爱了——类似那种会被巨大的画框装裱珍藏起来的天使肖像。林澜少年感很强的娃娃脸稚气未脱，及肩的半长头发湿漉漉地粘在脖子上，末端微卷，配上那双水晶般剔透的紫色眼睛和更进一步弱化了Alpha气质的泪痣……
　　怎么看都无害极了、无辜极了。
　　“你……”
　　外面狂风骤雨，他们境况糟糕。
　　顾未棠张了张嘴，还是迟疑着停下了脚步。
　　顾未棠死后才知道，自己是一本小说里的炮灰受。
　　他的青梅竹马宋萧然是真正的主角，而妨碍了主角与正牌受感情的他，身负骂名处处讨嫌，最终死得大快人心。
　　重生后，即使顾未棠已经知道真相，改变剧情却不容易。不是因为他不努力，也不是因为他不优秀，而是他“必须得是坏人”。
　　——否则，主角要怎么名正言顺地除掉他呢？
　　如前世那般，主角宋萧然指责他故意伤害正牌受，把他赶到怪堆里，要求他“为小队做点贡献”。
　　顾未棠知道再解释也无济于事，何况他向来是辩不过宋萧然的，索性强行解除组队跑路。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想好目的地就出发。大雨似乎将他的血都浇冷了，婆娑的树影像是旁观者不坏好意的嘲笑。
　　他改变不了什么。
　　——他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吗？
　　顾未棠在脑海中不断逼自己复盘每一个细节，也就是这时，他想起了林澜。
　　他是知道林澜的。
　　林澜也是书里的一个配角，出身豪门。顾未棠同他没有过什么接触，听闻他是个仗势欺人的“刘阿斗”，但如今看下来，这传言倒是无稽之谈。眼前的林澜年纪尚小，看起来明明涉世未深，性格单纯，还特别讲礼貌。
　　前世的考核中，宋萧然为了出人头地，偷偷对林澜的装备动了手脚。书中并未言明此事，顾未棠也是很久之后才推断出来真相。
　　前世悲剧已经追悔莫及，但这一世，真的就无法挽回了吗？
　　顾未棠拼命赶往记忆中的地点，终于在最后一刻抓住了林澜的手。
　　林澜或许永远也不会知道，他的存在给予了顾未棠怎样的希望。
　　也正因此，顾未棠比谁都明白自己是什么处境，他不想连累林澜。
　　偏偏这三言两语说不清也不能说。
　　顾未棠试图解释：“我出去是为了拿考核积分，这对我很重要。你不在乎这些，没必要冒险，再怎么样还是待在这里更安全。至于其他……”他顿了顿，“你怎么说也是个Alpha，有点出息，克服一下。”
　　“那，我就更要和学长一起了呀！学长刚刚救了我，现在应该我报答学长。”
　　“不需要——”
　　顾未棠话音未落，只见少年沮丧地耷拉下脑袋，整个人似乎瞬间失去生气，蔫了吧唧的，仿佛即将枯萎凋零。
　　“呜……”林澜泫然欲泣，“我也知道我很没用。”
　　“……”
　　“但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要好吧？”
　　顾未棠简直不知如何反应。旁人向来对他只有厌恶，他也知道自己风评一直不好，从没见过有谁上赶着要和他凑在一起的。
　　此时，洞外一阵风吹进来，裹挟着雨水的寒气，冷得钻心刺骨。
　　而正要发表豪言壮语的少年，因此没能忍住轻轻颤抖了一下。
　　——然后低头小小地打了个喷嚏。
　　“……”
　　“……”
　　“咳咳。”他的耳朵好像都有点红了，但还是十分坚定，“不管学长怎么说，我肯定都会跟着的。”
　　“……行了。”
　　伴随着这句冷冰冰的话语，林澜只觉视野猛地陷入黑暗。等他手忙脚乱地钻出来，才发现那是一条不太柔软的压缩毛巾。
　　顾未棠板着一张脸，嘴唇紧紧抿着，语气有些不耐烦：“你先收拾一下，别真感冒了。我可不想等会儿负重前行。”
　　作者有话说：
　　系统：#查询林澜武力值。
　　系统出错。
　　林澜：我好柔弱啊.jpg


第2章 
　　“湿衣服都换下来，去重新找一身，然后来火堆边上取暖。”
　　顾未棠背对着林澜，直到他三两下胡乱倒腾完走到边上，才终于瞥了他一眼。
　　不过顾未棠很快又皱起眉毛：“来坐下。”
　　他面色不善，林澜担心他是否发现什么端倪，谁知顾未棠气势汹汹地靠近后，却只是抓过了他手里的那条压缩毛巾：“头发这么长也不擦干，像什么样子？”
　　林澜不由抬起头。
　　洞壁上的人影半长的头发乱七八糟地堆在脑袋上，有一簇甚至高高反翘着，在火光中摇曳。
　　顾未棠的语气算不上好，但为他擦拭头发的动作却异常轻柔娴熟，恰到好处。
　　修真界人均长发及腰，身体巅峰时期，林澜的头发也比现在要长……但这种体验还是第一次。
　　挺舒服的。
　　他不觉眯了眯眼睛，懒洋洋地随着顾未棠的手势晃悠脑袋：“嘿嘿，学长人真好。”
　　顾未棠的手明显停顿了一下：“……”
　　“说起来，考核的这个积分，学长和我一起拿没关系吗？”林澜眨了眨眼睛，满脸无辜，“学长的搭档要是知道了，不会生气吧？”
　　顾未棠抿紧了嘴唇：“……没这个人。”
　　嗯？没有吗？
　　林澜记得，根据原作的设定，顾未棠和宋萧然是在一颗偏远荒僻的人造星上一起长大的。
　　宋萧然只把顾未棠当成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两人之间清清白白。谁知顾未棠却不死心，仗着名存实亡的临时伴侣关系，各种打压欺凌正牌受，阻碍主角二人感情。最后他多行不义必自毙，在一次任务中害人不成，反而自己送了命……
　　原作明明是那么写的，顾未棠怎么会说没有呢？
　　林澜隔着毛巾用脑袋蹭了蹭顾未棠，软软说道：“也好，这样就没人跟我抢学长啦。”
　　“！”顾未棠触电般猛地把手收了回去。他狠狠瞪了林澜一眼，然后生硬地说道，“好了，说正事。”
　　林澜自然是满脸的乖巧听话：“哦。”
　　“我们还是去找刚才那个G级影子怪，我会使用道具辅助你……”
　　伴随着顾未棠并不温柔但相当好听的声音，外面的狂风骤雨似乎也渐渐变得遥远。山洞内火苗噼里啪啦地跳着，驱走阴冷潮湿的黑暗。
　　令林澜意外的是，顾未棠的计划十分周详，并没有破罐破摔，而是具有相当可行性的。
　　林澜本来觉得打什么怪都一样，万事有他。可没想到顾未棠前前后后考虑的都是林澜的安危……
　　不会到时候他又想冲出来保护林澜吧？
　　林澜眼泪汪汪道：“我之前还担心自己做不好……没想到学长这么为我着想，安排这么简单的任务给我。”
　　“？”顾未棠半信半疑，“很简单吗？”
　　“是啊！我只是武器坏了而已，学长安排的，只要是个Alpha都能做到，也没什么难度……”林澜面不改色地扯谎，“学长是Omega，又没有Alpha搭档，所以不知道也很正常啦。”
　　“……我当然知道。”
　　“嗯嗯，所以学长大可放心～”
　　听到他轻快的回答，顾未棠瞪了他一眼，又扯过林澜的衣领，用力收紧系带，面无表情地替林澜整理好斗篷和兜帽。
　　他朝林澜伸出手：“走吧，该出发了。”
　　这是一双骨节分明、修长好看的手。
　　是这双手刚才替他擦干头发；也是这双手，明知危险，却主动现身试图保护他。
　　究竟是为什么呢？
　　林澜这么想着，抓住了这只手。
　　洞外依旧大雨倾盆，世界像是被镀上了一层磨砂玻璃，连视野也变得朦胧起来。
　　糟糕的天气此刻是顾未棠口中攻坚G级的助力，也成了林澜隐藏实力最好的保护色。
　　原身的防护手环其实也坏了，林澜修不来他们星际人这些新鲜玩意儿，也懒得折腾，索性一上来就关了。不过他有修为傍身，而且顾未棠又不知情，离得远了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总之，只要结果是“在顾未棠的帮助下，二人合力击败了怪物”就行了。
　　他们顺着顾未棠的记号返回，很快就看见了目标。G级的行动路径几乎与顾未棠预料的分毫不差。
　　顾未棠也不扭捏，当下轰出几发道具。
　　与此同时，林澜也按照计划，转瞬如利刃般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G级行动迟缓的原因，指导手册上没有写。根据我的推测，它们没有视觉，是通过嗅觉和听觉来感知敌人存在的。大雨会阻碍他的听觉，而嗅觉……”
　　——“我会向怪物投掷气味弹。我在里面放入了G级会产生较明显反馈的一种植物，理论上它对人体无害。”
　　——“那不是很好吗？”
　　——“但我不是真正战斗的人，不能保证你一定不会受到影响。”
　　林澜轻盈地攀到附近的树上。
　　他抬起右手，虚空中一道寒芒闪过，化作一柄细身长剑。
　　修真界一直有一个传闻：林澜资历尚浅，听长老们的要求按着排行一路打上来，剑光所及，百战无不胜。
　　林澜正面接敌，谁知眼前那只G级睁着那双铜铃似的大眼睛晃了晃，最后居然在离林澜几米远的地方堪堪调转方向——
　　转身离开了。
　　“呵，学长太谦虚了。这也不能保证、那也不能确信，结果明明全都是有效的……”
　　林澜浅笑，挽了一个利落好看的剑花，长剑如碎雪般消散。
　　然后，他从背包里摸出了顾未棠给他的另一样道具。
　　“反正是个无聊的对手，光这么打也没意思……就当是顺手帮学长采集实验数据了。”
　　——“G级表面坚硬，我们没有武器很难对其造成致命伤害。不过我制作的这个腐蚀剂，应该一定程度上能够软化它的表面……”
　　——“效果没有明确数据，而且若我从远处射击，也可能会打折扣。”
　　林澜足尖轻点，随即手腕一转，三枚腐蚀剂间隔着寻常人无法做到的、完全一模一样的距离，化作飞刀破空而出。
　　刀光之下，是林澜的剑诀。
　　他与G级交身而过，轻盈地落在另一边的树干上。
　　下一秒，G级在一声凄厉巨啸中重重摔倒在地。
　　“表皮确实弱化到了普通Alpha用冷兵器也能造成伤害的硬度。”林澜从树上跃下，“就是本来还想装装弱的……”谁知解决得如此不费吹灰之力。
　　任务明确说了顾未棠是需要人去拯救的炮灰，林澜原本没指望他能帮上忙，没想到他却屡屡带来惊喜，甚至居然还有出乎意料的才能。
　　林澜想起过去遇到的那些器修、丹修。这么一想，他的洞府里好像也有那么一本秘籍来着……
　　思索间，守在附近的顾未棠也赶到了。
　　他并没有马上说话，大概是跑得有点急，胸口明显地起伏着。
　　两人站在G级的残骸边上对望了一会儿，林澜歪了歪头，顾未棠这才仿佛大梦初醒，蹲下去用手环处理积分。
　　林澜凑到他边上：“学长，我们成功了！”
　　“嗯。”顾未棠应了一声，“手伸过来。”
　　嘀。
　　手环提示林澜已取得积分，达成通过考核的条件。
　　“好了。现在可以直接去出口的营地集合了，我标一条安全路线给你，我们最好还是分开走。”
　　“嗯，我懂。”
　　“那就……”
　　“我知道的，学长这么优秀，被人看到和我这样的家伙在一起，确实不合适……”
　　“……”
　　“呜呜呜。”林澜吸了吸鼻子，飞快地转过头，“虽然树林里黑漆漆的好可怕，打雷也好可怕……不过我没事的啦。”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他们身上，应和着林澜小声的呜咽，令顾未棠愈发心烦意乱。
　　他忍无可忍地强行捂住林澜让他闭嘴，恶声恶气道：“先回营地。”
　　林澜感受到自己手腕上拉扯的力度，他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角，然后顺势回握住顾未棠。
　　对方僵了一下，强装镇定地背过身，带着他冒雨赶往营地。
　　恶劣的天气没影响顾未棠的判断，他们相当顺利地到达了目的地。
　　因为一路经历太多，这会儿考核已近尾声，营地里也聚集着不少已经通过的学生。
　　顾未棠和谁都没话，林澜和谁都不熟，两人默默找了个角落休整。
　　顾未棠把他们换下来的物资收到边上，刚在暖炉旁坐下，手里就被塞了一杯热气腾腾的东西。
　　他一回头，果然看见林澜也捧着杯子对他笑。
　　“尝尝呢？我看他们都在排队。”
　　顾未棠默默低头啜了一口，又烫又甜，饶是他也不由松解眉头，缓和了表情。
　　那么大的地方，林澜偏偏非要和他挤在一张长条凳上，叽里呱啦地说着话：“嘿嘿，这次真的多亏了学长，否则我真不知道会怎么样。学长……”
　　“顾未棠！你耍什么花样！”
　　林澜话没说完，忽然被人气势汹汹地打断了。
　　他抬起头，来人怒目圆睁的，一看就是个暴脾气。
　　这人大步流星地冲过来，猛地留意到边上的林澜，脸色猛地一变，更是大发雷霆：“好你个顾未棠，枉我还担心你的安危，结果你就在这儿和Alpha调情呢？”
　　这人怎么一上来就泼脏水？林澜皱了皱眉：“学长没有……”
　　“这是我们俩之间的事，外人少插嘴！”
　　啪！
　　林澜倒是不怕他动手，没想到他正盯着这个家伙呢，旁边的顾未棠却忽然将他拦到身后，硬生生替他挨了这一巴掌。
　　对方力道狠，顾未棠半边脸几乎是立刻肿了起来，嘴角也破了。
　　“学长！”
　　顾未棠挡住了林澜，冷声道：“宋萧然，有什么事冲我来，别迁怒无关的人。”
　　作者有话说：
　　林澜：学长，我们俩一起拿积分，你搭档不会生气吧？他不会打我吧？他好可怕哦……不像我，我只会心疼学长～～


第3章 
　　他就是宋萧然？
　　林澜记得他明明是一个挺热血、挺正面的主角，怎么不由分说上来就打人？
　　这边动静大，也引起了周围的注意。大家嘴上不说，其实都伸长了脖子偷偷往这儿看热闹。
　　宋萧然倒一点儿不介意，在众目睽睽之下开了口：“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问你！我们是不是一组的？”
　　“……是。”
　　嗯？
　　宋萧然咄咄逼人：“然后刚才非要解散组队，一声不吭就丢下同伴和任务自己跑了的，是不是你？”
　　“没错。”
　　嗯嗯嗯？等会儿等会儿……什么没错？
　　林澜惊了。他还以为顾未棠是有所准备才和宋萧然正面对线呢！这都说的什么鬼话？就算真的是这样，也不能这么实诚啊！
　　眼见宋萧然又开始说着什么“我这一巴掌，是担心你出事才打的，谁知你居然在这里没心没肺和Alpha玩得开心……”，林澜不顾顾未棠的阻止，赶忙插到了二人中间。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学长是为了救我才……”
　　“啊？顾未棠是什么性格我不知道？你瞧瞧他这张上辈子欠他的晦气脸，他能有这么好心？再说难道为了救你，就可以不管其他队友了？”
　　“呜呜呜对不起对不起，你们不要吵了，都怪我不好！学长不该救我的，我就应该死——”
　　顾未棠猛地捂住他的嘴巴：“瞎说什么！”
　　林澜实在哭得楚楚可怜，周围也都是差不多年纪的校友，见状小声议论起来。
　　“哎呀，不至于不至于。”“林澜听起来没传闻那么糟啊，倒是顾未棠……”
　　“我也没和他说过话，不过林澜实力本来就很一般，大家都知道的事。”“确实，再说你瞧瞧林澜这水灵得……也说不准就是救人要紧，没想那么多？”
　　“咳咳！”宋萧然清了清嗓子，“我又没说你死有余辜什么的……好了好了你别哭了，怎么像个Omega似的？再怎么说你也是个Alpha，真遇到什么情况，顾未棠一个Omega还能救你？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本来差点出事，就是他的问题……”
　　差点出事？
　　林澜心中有些怀疑。他浅色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更衬得一双紫色的眼睛仿佛水晶般剔透而易碎：“怎么会？学长研究的那些道具可厉害了呀。”
　　“哈。”宋萧然不屑一顾，“他又跟你提这个了？就他那些来路不明的小玩意儿，他是找不到实验对象，拿你的命当小白鼠呢！”
　　顾未棠垂下眼睛，宋萧然冷笑一声正欲讥讽，林澜挺胸挡在二人中间，表情认真：“说我没关系，但请你不要说学长的坏话。”
　　“呵呵，你别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拿积分是我非要缠着学长搭档，他好心帮我而已。”林澜看向宋萧然，“而且学长的道具超级有用，帮了我很大忙……”
　　“哼，恐怕也就你这样凡事有人摆平的……大少爷，才会这么觉得吧？”
　　“是吗？那连我都行，你总不会不行吧？”
　　“你说什么呢！”宋萧然气急。
　　林澜十分真诚：“哎呀，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想那么多。没冒犯到你吧？”
　　“……”
　　周围传来小声窃笑，而林澜与风评中的跋扈不同，他一脸的无辜无邪，宋萧然怼又不好怼，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怎么品都觉得不是滋味。
　　宋萧然心有不甘，似乎还想再说什么，结果另一道柔和温婉的声音打断了他：“萧然？发生什么事了吗？”
　　“噢，小瑈啊。没啥。”宋萧然狠狠瞪了顾未棠一眼，不等他们说话，在几人照面之前，宋萧然匆匆揽着对方背身离开，“是顾未棠，我之前不是说他害你崴了脚之后，忽然丢下我们一个人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吗？”
　　“萧然，其实我……”
　　“哎呀，你就是太心善，被人坑了还替人家说话。放心，我知道他是Omega，所以担心他别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呢，这不来就看看吗？”
　　“那他……”
　　“他好着呢，刚才还和一个Alpha在谈笑风生，我们就别打扰了。而且，我的防护装甲大概需要你再保养一下……”
　　宋萧然的声音渐渐远去。
　　“……多管闲事。”顾未棠也转过头来，他凶巴巴地瞪着林澜，紧抿的嘴唇看起来更加没有血色了。
　　林澜抬起手，到底是没敢真的触碰他：“别说我啦，学长的伤更要紧。疼不疼？”
　　顾未棠闻言，似乎才终于想起有这么件事。他后知后觉地摸了一下，眉毛不由自主地蹙起。
　　但他仍坚称：“没事。”
　　“哪里没事了！我都快担心死了……”林澜把他按到座位上，又火急火燎地抱来医药箱。
　　“不用。”
　　“这点小事也不让我帮忙，我晚上都要睡不着觉了……”
　　“……”
　　林澜不由分说地单膝跪在顾未棠身前，抬着头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唇角的伤口。
　　从这个角度看去，林澜的泪痣使他看起来格外无害，而银白色的头发软软地勾在精致好看的锁骨边，末梢微卷，小尾巴似的扫得人心尖痒痒的。
　　“对不起，都怪我。否则学长也不会受伤……”林澜低声道，“刚才那位是宋萧然同学吧？他好像是学长的朋友？我是不是害你们吵架了……”
　　“……”顾未棠的指尖不自觉地蜷了蜷。他捏紧了拳头，半晌才道，“不是你的错。他本来就……”
　　“宋同学怎么了吗？”
　　顾未棠顿了顿，说：“他这人很记仇，你今天……总之你少接近他，免得吵起来你又打不过他。”
　　“宋同学那么可怕的嘛？”林澜腼腆一笑，“嘿嘿，学长这是在关心我吗？我从来不和人打架的，放心放心～”
　　“……”顾未棠强调，“我就是提醒你一下，没别的意思。”
　　“好好好，知道啦。”
　　说话间，林澜已经替顾未棠上好药，贴好纱布——他甚至无师自通，用一次性手套灌水自制了冷敷袋。
　　“刚才连头发都擦不好，怎么弄这个倒熟练……”
　　“我习惯了呗。”
　　顾未棠问：“你……经常受伤？”
　　“哈哈。”林澜趴在他手边的椅子上，冲他眨了眨眼睛，“这是秘密～～”
　　“……”
　　林澜枕在自己手臂上，歪头看顾未棠：“想知道的话，学长今后就和我组队吧？”
　　顾未棠张了张嘴，头顶的广播却忽然响了起来——
　　“本次考核已结束，现在将开始收尾和救援工作。请所有已经完成任务的考生，立即离场，根据手环提示前往指定队列，一起搭乘飞船返回学院星。”
　　“重复一遍……”
　　林澜还想抓紧时间说话，结果手环点名跟催命符似的狂震，他鼓捣了半天，本来就不熟系操作，一时半会儿想关都关不掉。
　　“你可以走了。”顾未棠没怎么用力地拍了他一下。
　　“好吧……”
　　“嗯。”
　　林澜一步三回头：“唉，真舍不得……”
　　“别磨磨蹭蹭，有什么好舍不得的。”
　　“当然是舍不得学长啊。”
　　“……”
　　他耽搁了太久，眼见负责的导师气势汹汹就要过来抓人，林澜连忙点了点顾未棠的手腕：“学长！那我走啦！回去之后我会想办法加你联系方式，记得通过！”
　　“……”
　　“一定哦！”
　　“……”
　　林澜说：“否则我肯定一晚上都睡不着觉……”
　　“……知道了。”
　　林澜借刚才的动作施了个简单的法术。如此一来，顾未棠真有什么危险他也好知道。
　　他按要求排在Alpha实战系的队伍里。刚一站定，后面就有人凑上来用胳膊肘撞了撞他：“行啊林澜，出发的时候还说考砸就考砸了反正不在乎资格证，结果还是过了？”
　　林澜回忆了一下。
　　此人名叫李耀华，家里经商，和原身关系尚可。两个人都是家里送来混日子镀金的，成绩五十步笑百步，都游走在及格线边缘。
　　“没有，是多亏了学长啦。”
　　李耀华大惊：“卧槽，你怎么回事？你被人夺舍了？这变化也太大了怎么不仅通过了考核，还连谦虚这种不应出现在你身上的美德都学会了？”
　　他嗓门大，引来周围侧目。
　　林澜不慌不忙，朝他甜甜一笑：“没有啊，我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
　　“以前多谢你处处照顾我，考核中我受益良多，也觉得自己以前那样太幼稚了。跟你道个歉，你别放在心上。”
　　林澜说完便没再搭理他，倒是李耀华愣了一会儿，又喋喋不休地跟了上来：“哎，那么见外呢？好吧你说是就是吧。话说刚你说的那个学长是顾未棠？好家伙，这士别三日……你连他都勾搭上了？他不是出了名的目中无人，浑身上下除了那张脸之外一无是处吗？”
　　他这么积极，林澜索性也就顺水推舟收集一下情报。
　　“学长很有名吗？”
　　李耀华指天发誓：“啊对对对，是我僭越了！对不起！是比不上你家有名。”
　　“……”
　　“你是不关心，他一直挺有讨论度啊，长得好看么——啊当然，你也很有人气，毕竟咱们林小少爷不仅好看，家里还有钱有势嘛。”李耀华耸耸肩，“他一开始也不缺追求者，不过一来他那个性格……二来他被曝出来和宋萧然是临时伴侣。你懂的，虽然按宋萧然的说法他们之间没什么，这东西又是临时的跟口头婚约一样不代表什么，取消起来也没成本，但Omega这样总归名声不好。”
　　两人看向Omega那边的队列。来参加考核的Omega本来就少，其他人都三三两两聚着聊天，只有顾未棠一个人孤零零吊在末尾。
　　“为什么？”
　　李耀华摆摆手：“啧啧，林弟弟，你还是天真了！来来来让我来给你上一课。这种事对Alpha是都没啥影响的，但是Omega么，肯定要被传闲话啦，一般都不会很好听。你想想，有前任的Alpha和有前任的Omega能一样吗？”
　　“不都一样吗？”林澜回忆着书里的设定，“要是真的标记了，对双方都有影响，信息素改变了大家都看得出。”
　　何况这本小说设定主角对正牌受一心一意深情不移，没有过其他人，和顾未棠之间清清白白没有什么，都是顾未棠反复纠缠。
　　“但是……”
　　“有什么问题吗？”
　　“这还真不像是你会说出来的话……”
　　李耀华抓了抓头发：“好吧……其实也对。那这么说来，信息素大家有目共睹，他们之间没什么，这临时伴侣现在对顾未棠有害无益啊，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就是不肯去取消……”
　　“他不愿意取消吗？”
　　林澜倒是也想知道。原作从主角的角度展开，只写了宋萧然是因为成了顾未棠的临时伴侣才不得不来到学院星就读，由此邂逅真爱正牌受，跨入不同的世界，改变命运开始崭新人生。但顾未棠始终不愿意取消的原因，是只字未提。
　　“不愿意呗！宋萧然都大庭广众之下一点儿余地没留，直接说觉得他俩不合适了，顾未棠也还是没答应。不知道都这样了为什么还这么执着……难道真的是爱得深沉？”
　　“没人劝劝他？”
　　“他哪儿有朋友？”李耀华觉得离谱，“再说劝要有用，他俩这点爱恨纠葛也不会闹得全帝高上下尽人皆知、全民吃瓜了。”
　　看来得想办法弄清楚其中的原因……
　　林澜思索间，李耀华又凑了上来：“哎，不说这个了。考核通过了有假放，我们也不那么急着要接任务拿积分，怎么样，你之前不是一直嚷嚷着帝高太无聊，想去首都星玩吗？”
　　林澜眨了眨眼，一副乖宝宝的样子：“啊？我充分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之处，所以我不玩的，我要去接任务。”
　　“啥你啥时候这么上进了？不是你这……你家不是不指望你混出什么名堂么……”李耀华下巴都要掉了，“哎算了算了我这人讲义气，舍命陪君子了。到时候跟你一起接任务！”
　　林澜体贴道：“没事，不麻烦你。”
　　“？拉倒吧，你一混日子的，除了我还能找谁？谁搭理你啊？”
　　林澜腼腆一笑：“学长啊！”
　　“？”
　　“这个我弄不来，你先帮我操作一下加他好友……”
　　作者有话说：
　　宋萧然：我吵架从没输过
　　顾未棠：我吵架从没赢过
　　林澜：我从来不和人吵架（*？▽？*）


第4章 
　　“OK，搞定！”
　　林澜颇感神奇：“这么简单？”
　　“不就是加个好友么？这还能有假？”李耀华胸脯拍到一半，忽然又贱兮兮地补充，“哦不过话又说回来，我就是帮你发送了好友申请，人顾未棠要是不愿意通过，那是你的问题，可不能赖我——”
　　“啊，好像通过了哎。”
　　“不可能！”李耀华脱口而出，“你不看看飞船回来这都几点了？再说那可是顾未棠，我从来没听说过他对谁有好脸色，态度差得很。你有钱砸他脸上也不好使，他不吃那套！”
　　林澜把半透明的显示屏转到他面前，问：“其实我也不懂，你看看呢？”
　　“卧槽。”李耀华腾地一下跳到了椅子上，“秒过！？他不是守着手环在等你申请吧？有点子吓人啊！不会要世界末日了吧？”
　　“那我现在可以联系他了？”
　　虽然林澜有法术在，不过顾未棠再怎么说也是个星际人，林澜担心太……不科学的东西，对方反而有戒心。
　　再说，这东西好像很有趣的样子。
　　“发发发。”李耀华立刻挤到林澜边上，“我还就真不信了。”
　　发什么好呢？
　　林澜其实也没想到顾未棠会这么轻易就通过他的好友……总不会，真的因为他一句“会睡不着”就这么守着吧？
　　他调出输入面板，上面默认是什么‘拼音’模式，都是林澜不熟悉的字符。
　　林澜摸索了一会儿……结果戳出来一行乱码。
　　李耀华在旁边忍笑忍得肚子疼：“这是什么我家宠物脸滚键盘打乱码……林小少爷您真的是什么都不会啊！以前家里都有人帮你操办是吗？”
　　他十分慈爱地问：“那我给你改手写？救命什么年代了居然有人是用手写的，你让我写个汉字我都费劲！要不这样，你直接发语音？”
　　“太晚了。”林澜不知怎么点到了一个笑脸，打开里面全是各种各样的动图，有些还挺可爱的。
　　他想了想，选了个头顶着晚安的大眼睛棉花糖小狗发了过去。
　　消息显示已读，不过林澜等了一会儿，并没有收到回复。
　　倒是李耀华又哇啦哇啦地大叫起来：“卧槽，他居然真的开着对话框等你消息啊？不然的话，上面是不会直接出现‘已读’的，应该是先显示‘未读’，再变成‘已读’……你给他下什么迷魂药了？你和顾未棠不会真有什么吧？”
　　“没有啦。学长人好帮了我，我们只是普通的前后辈而已。”
　　“啧啧，要不是我知道顾未棠是什么魔鬼性格，我就真信了你的邪以为他是个温柔好学长了。”李耀华摇摇头，忽然语重心长道，“不过这话也就说给我听听，我感觉你还是尽量和他保持距离，否则有你后悔的。”
　　李耀华说着，打开手环：“我给你看最新的热帖，有人传你俩在营地里举止亲密。按顾未棠那个名声，估计再这么下去你就成了被心机Omega诱惑的冤大头了。”
　　“都是子虚乌有的事。”
　　“子……哎我咋老觉得你讲话变得文绉绉了？”
　　“……”林澜回忆了一下自己先前的发言，分明再大白话也没有了。他有一瞬间的无言以对。
　　“你最近性格大变，不会就是为了追他吧？不至于的林弟弟，林子这么大你何必想不开……”
　　这事儿欲盖弥彰，林澜直接没理他：“对了，我还有件事要请教你。我想换个新的装甲，这个可以直接买吗？”
　　李耀华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咋啦？你把老的送回去让家里给你重新置备一个不就行了？”
　　“嗯，不太方便……”林澜觉得自己的装备坏得蹊跷，不过原书里没写，他也只是猜测。
　　“你们家也真是复杂……话说是不是家里又有什么情况你才——哎算了，我不问。”李耀华自己先摇了摇头，“你说的，可以啊，那直接网上下单呗，明早就能到吧。我直接来给你操作吧，老的帮你换下来，你是想买哪种？”
　　装甲依据使用者能力的不同，也有细分，但主要是两大类。
　　一种较为轻便，启动后会覆盖全身展开透明的防护力场。它功能虽少，一般也不搭载额外的战斗模块，但是重量小、灵活度高，对使用者的负担也小，多为Omega及后勤人员使用。
　　另一类则是宋萧然目前正在使用的，有着明显的装甲外形，搭载战斗程式，可以作为武器对怪物造成伤害。这类装甲重量惊人，不好驾驭，一般只有Alpha才能使用。在Alpha内部，它算是一种比较常见的选择。
　　林澜本身不需要装甲，但为免麻烦又不得不假装佩戴，自然要选第一种。
　　李耀华点点头：“行呗，我们也不是拼命的那块料，功能太多的你没准也用不了，安全第一。”
　　“谢谢！”
　　被林澜那双紫色的眼睛凝视的杀伤力太强，李耀华用力地清了清嗓子：“客气啥，以前也没见你这样……再说也不能真放着你不管啊。有什么你尽管问。”
　　“那，开关功能可以放在最外面吗？”否则他关个装甲又得找半天。
　　“可以啊，快捷方式是吧？我都帮你弄好，省得遇到怪物了，一点儿准备都没有，那多可怕。”
　　所谓的“怪物”，是某天忽然出现在星际人面前的。
　　每当它们降临之时，周围一定范围内会形成“领域”，并将身处其中的一切生物拉入另一个古怪的空间。只有当其中的核心怪物被完全消灭，才能离开这个领域。
　　这场突如其来的浩劫中，星际人伤亡惨重。
　　在经历了漫长不堪回首的黑暗时代后，局势终于随着‘装甲’这一概念的诞生而得以改变。
　　星际人凭借装甲及衍生科技与“怪物”抗争百余年，如今，也已形成较为完善的应对体系。
　　其中最为成熟的，当然就属林澜就读的这所帝国高等学院了。
　　帝高隶属帝国官方，专注于培养相关战斗及支援人才，每年还会安排特殊的领域开设实战考核。学生通过后，方可接取学院发布的不同难度的清剿任务，并得到相应的积点。
　　积点可以兑换星币，同时也是各大家族博弈时展现声望和地位的重要筹码。
　　所以像原身这样的草包，即使没什么能力也会被送来镀一层金。
　　三天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去。
　　终于到林澜他们这一批正式可以接任务的日子，一大清早，帝高的任务大厅内就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顾未棠后来没有再回复林澜，林澜没硬找话题，而是直接过来蹲顾未棠。他慢悠悠地跟在队伍后头，没像其他人那样拼命往里头挤。
　　偶尔有火急火燎冲上来的学生，林澜还好脾气地笑着让人排到他前面。
　　“天使……”
　　“？”
　　对上林澜困惑的反应，对方立刻转身装作若无其事，目光却还是暗搓搓地往他这里瞥。
　　讲道理，林澜虽然被系统灌了一堆这个词典那个百科的，对穿书世界并非一无所知，但他一时还真不太明白这个称谓和他有什么关系？
　　于是他只能继续保持微笑。
　　谁知这反而好像火上浇油。对方忽然着了魔似的手舞足蹈一番，林澜看不明白，只好默默往后挪了一步避开。
　　这一退就正好退到了大厅的仪表镜边上。
　　倒影里的少年穿着帝高制服外套，扣子敞开。里面没着衬衫，而是套了一件浅色帽衫，抽绳垂在胸前，两边对得不太整齐。他脸上还有没能完全褪去的婴儿肥，轮廓因此不太硬朗，身板看起来也不够结实；及下巴的头发在脑袋后面半扎了个丸子头，露出漂亮的耳朵和眼下的泪痣。
　　林澜揪了揪锁骨边上的碎发，心中暗叹一口气。
　　随着头发一起严重缩水的，还有他长大后鹤立鸡群的身高和体格。
　　林澜其实并太喜欢这个样子的自己。但按系统的说法，他得完成任务才能进一步取回力量。
　　只不过，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头发应该还是黑色。如今顶着一头银发，看起来比过去还楚楚可怜……
　　“请三年级的顾未棠同学、一年级的宋萧然同学、林澜同学、文瑈同学，听到广播后立刻到一楼的指导办公室来。”
　　“重复一遍——”
　　林澜记得，原作里并没有这则广播，顾未棠和宋萧然是直接领了同一个任务出发的。莫非是因为原本没有通过考核的林澜，这次通过了，所以剧情也发生了改变？
　　林澜不太熟悉路，顺着指引耽搁了一会儿才找到办公室。待敲门进去，其他三人已经到场了。
　　林澜进去先向老师问了好，而后十分自然地站到顾未棠身边。
　　对上顾未棠的目光，他十分认生地笑了笑。
　　“……”顾未棠没搭理他，但也没退开。
　　“人齐了，那我们就开始吧。”办公桌后戴着黑框眼镜的老师直截了当，“喊你们过来，主要是因为你们这次在考核中似乎有一些争议行为……”
　　他先是看了一眼顾未棠：“顾未棠和宋萧然本来是队友，但是顾未棠你在考核中单方面解散了组队。”
　　宋萧然一听这个可就不困了，他立马附和：“对啊老师！他忽然就丢下我和小瑈跑了，完全不顾队友啊！这不合适吧？”
　　“他是你的队友，你后来也没有去找他，或者询问是否需要帮助，而是直接和文瑈一起结束考核，回到营地。”
　　“老师你听我解释！那是因为……”宋萧然说，“那是因为小瑈脚受伤了，我想快点送他来营地接受治疗。本来就是顾未棠害小瑈崴脚的。”
　　宋萧然理直气壮，而被直指的顾未棠又是冷着一张脸，似乎默认了一切罪名，且丝毫没有歉意。林澜赶忙状似不经意道：“不要怪学长，都是我不好。当时我的装备好像忽然碰到故障了……”
　　宋萧然猛地看向他，林澜见状面露不安：“啊，这个不可以说吗？”
　　“……我又没说什么，你问我干什么？”
　　“我不太懂嘛。”林澜摆出一副天真模样，故意问道，“这应该是可以查的吧？其实我也不知道原因。”
　　“查……”宋萧然清了清嗓子，“你意思是有人不好好专注考核，故意要害你咯？”
　　“不是啦！大家都是同学，怎么会有人要害我呢？我是觉得，这总能证明学长是真的帮了我吧？你们都是好人，不要因为我这种人吵架……”
　　“谁吵架了？我是就事论事——”
　　“好了，都安静。”老师拍了拍桌子，“喊你们过来，不是为了让你们互相甩锅。”
　　他调出一个半透明的大屏幕：“本次考核中，宋萧然和文瑈获得了最多的积分，而顾未棠和林澜，仅凭二人便击败了本次考核中难度最高的G级。”
　　老师的目光环顾在场的四人。
　　宋萧然昂首挺胸，文瑈低头不语，顾未棠面无表情，林澜乖巧认真。
　　“从结果上看，你们表现得相当出色，因此学校保留考核结果不变，最终还是判定你们通过了。但是在开始接任务之前，考核中的相关争议也需要有一个结果。”
　　叮咚。
　　四人的手环一齐响了起来。
　　“学校决定让你们四人参与支援K5377星的任务。具体资料已经传送给你们了，尽快准备一下，今晚就出发。”
　　作者有话说：
　　林澜今天的发型是Half-up，在避免头发遮挡视线的同时，扎起来也很简单。是林澜较为喜欢使用的发型。


第5章 
　　“如果没有什么问题，你们就尽早回去准备吧。”
　　“是我一意孤行离开队友——”顾未棠忽然开口，“整件事和林澜没关系，他也必须参加任务吗？”
　　没想到第一个发问的，居然是打从进来起就没说过一句话的顾未棠。老师推了推眼镜：“名单是学校的决定。也不强制，不参加的话考核结果保留……你们明年再战。”
　　“什么？！”宋萧然惊呼。
　　一旁的顾未棠也是拧紧了眉心。
　　“学校也有学校的考虑，任务不算难。”老师瞥了顾未棠一眼，“我还以为你会先问问任务的细节。”
　　顾未棠道：“……我只是怕他会拖后腿。”
　　“那到时候你也可以不管他。”
　　“……”
　　见几人没有其他问题，老师拍板解散。
　　话多的宋萧然也难得不再啰嗦，慌忙拉着文瑈离开去为这次任务做准备。
　　顾未棠则沉默着独自走出了一段距离，才似乎是有些犹豫地回过头。
　　林澜本来就跟在他身后，这时对上他的目光，立刻回以一个明媚的笑容。
　　顾未棠皱着眉毛扯了扯林澜帽衫的抽带。他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随意摆弄了那么几下，变魔术似的，林澜胸前没对齐的抽带就被他整理好了。
　　“学长的伤看起来好些了？幸好没留下什么痕迹……”
　　顾未棠的脸色却不太好：“这下你也不得不参加了。”
　　“能和学长一起，其实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林澜浅色的睫毛眨了眨，他小声道，“有学长在，我就不怕啦。”
　　林澜的声音很好听，语调软软的，还带着一点鼻音，像是在无意识地撒娇。
　　顾未棠眸光微闪，正欲说话，忽然发现这会儿正热闹，走廊上人来人往，不时有学生回头看他们。
　　被传和他顾未棠关系好，对林澜可不是什么好事。
　　顾未棠别过头，说道：“你最好还是别太靠近我。”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嘴角微微向下垂着，隐约让人有他好像很不耐烦的感觉。
　　林澜双手背在身后，侧弯了腰去寻他的目光：“但是任务都已经定下来了……去的就我们四个，学长不是让我少和宋同学说话吗？”
　　“……嗯。”
　　“学长的嘱咐我都好好听着呢～”
　　顾未棠有些烦闷。他很难真的对林澜说一些太重的话——要是林澜哭了就麻烦了，他对自己解释。
　　况且他本来也不擅长说服别人。顾未棠想了想，主动后退试图拉开距离。
　　偏偏面前的林澜带着天真的表情，完全对他的想法无知无觉。他退一步，林澜就立刻跟上一步。
　　无奈，顾未棠只好转身加快速度：“你抓紧回去收拾……”
　　谁知话音未落，他感觉胳膊忽然一沉——林澜干脆上来挽住了顾未棠的胳膊，亲昵地与他并肩而行。
　　周围顿时爆发出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林澜怎么会不知道顾未棠是在躲？他状似不经意道：“我就是想请教学长来着，我以前也没有怎么出过远门……学长可以帮我看看吗？”
　　“你简单收拾下就行。”顾未棠没忍住，还是提醒道，“除了装备和必需品之外，基本上什么都不需要。”
　　“装备我平时都准备好的，学长放心！”林澜假装不懂，“不过必需品是什么呀？吃的算吗？点心之类的是不是不可以带？”
　　“……别带，要带顶多备点营养剂。”
　　“啊？我那里好像没有这东西哎……好吧，那就不带了。”林澜偷瞄着顾未棠逐渐变得阴沉的脸色，继续道，“哎呀，K5377星天气不知道怎么样？应该带什么厚度的衣服好呢？”
　　“……带作战服。”
　　“其他的呢？难道只带作战服吗？那多难看啊……”林澜不好意思地用指尖拈拈自己的发尾，“对了，我头发有点长，不带些发绳发夹什么的好像也不行……”
　　顾未棠额角绷起青筋，终于忍无可忍：“……行了。”
　　林澜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哦，这些就够了吗？我的同学说天热了要涂防晒霜，这个要不要带呢？”
　　“不要，具体我列单子给你。”
　　“哇，谢谢学长！”林澜说，“那我现在去买两个30寸的箱子够装吗？”
　　“……”顾未棠的耐心终于耗尽，“……走吧，去你那里。”
　　“嗯？”
　　“不许多话，我准备什么你带什么。省得你带了一堆用不上的垃圾，到时候拖累我。”
　　林澜眼睛一亮，仿佛按捺着激动又努力克制：“但会不会太麻烦学长了？”
　　“……磨磨蹭蹭的。”顾未棠板着脸推他，“别浪费时间，快点。”
　　林澜的房间看着就不太像正经学生的宿舍——床头堆了卡通抱枕，桌上放着香氛蜡烛，柜子里全是各类食物，甚至连墙面都全部被清理出来，弄了个投屏。
　　顾未棠一进去就知道无需多言，否则就没完没了了。他效率奇高，丝毫不纠结，很快就筛选好了必需品。
　　林澜倒是还想垂死挣扎，但卖萌也没用，事关任务，顾未棠相当一丝不苟：“那边有小型基地提供住宿和补给，非必要都不带。我们是去执行任务，不是去玩的，你怎么那么开心？”
　　林澜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想到是和学长一起，就情不自禁……”
　　“……”顾未棠匆匆把背包塞进他怀里，“还差个信息素药剂，你去拿上就都齐了。”
　　“啊……好的。”
　　顾未棠不提，林澜都差点要忘了这个ABO设定了。
　　原书中，随着信息素药剂的迭代和Omega颈环的问世，信息素已不再那么被妖魔化。Omega受到相关规定保护的同时，也可以经常地参与到社会与工作中。
　　不过说是这么说，信息素对于Alpha以及Omega产生的影响依旧客观存在且无法被消除。
　　发情期、标记、结合……按系统加载给林澜的内容，剧情需要嘛，ABO文喜闻乐见的老几样，反正一个都不少。
　　林澜看着冷若冰霜、不苟言笑的顾未棠，觉得实在有些难以想像他也会有那样一面。
　　至于林澜自己，没经历完蜕变期的Alpha对信息素没有那么敏感，他又是个剑修。
　　即使没有药剂，信息素也无法左右他的行动。在他看来，这一缕的欲念倒有点类似他们修真之人口中的“心魔”——但还要更弱一些。对林澜而言，只要不刻意放任，就几乎没什么影响。
　　林澜不太清楚这药剂的具体成分，保险起见，穿书以来他并没有真的吃过。但样子总还是要装的，顾未棠让他备着，他当然不反对，乖巧照做。
　　这边告一段落，顾未棠又跑了一趟他长期申请的实验室。
　　等他赶工完道具，天色已经不早了。林澜没通行证进不了实验楼，只能坐在门口的长椅上等顾未棠。有几个眼熟的高年级学生正围着他，似乎是在往他手里塞吃的和饮料。
　　林澜相当为难的样子，远远瞥见顾未棠出来，眼睛一亮，仿佛见到饲主的宠物犬，可亲又可爱。
　　顾未棠不由有些走神，呆站在边上看了一会儿。直到林澜眼泪汪汪几乎要哭出来，频频用目光向他求助，顾未棠才恍然回神，径直上前面无表情地把手提箱往长椅上一砸：“都没事干？”
　　“怎么，实验楼门口的花园也归你管？我们找学弟聊天，有你什么事？”
　　“学校指派了我们出任务，真耽误了，你们最好能负责。”
　　“啧，好好的小可爱怎么沾上这东西……”
　　尽管顾未棠只是个Omega，但他的坏名声在外，几人还是一边小声咒骂着晦气，翻着白眼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学长！”林澜开心地站起来。他的帽子又被刚才那些人扯歪了，领口耷拉着，露出一截精致的锁骨。
　　顾未棠伸手替他整理好衣服，语气还是很冷淡：“有空聊天，不如早点去集合。”
　　“哪有，学长就别笑话我了……”林澜委屈。
　　“不愿意就拒绝，你好歹也是个Alpha，他们不敢拿你怎么样。”
　　“他们也不是要害我……”
　　就没见你觉得有谁坏，顾未棠心想。世上要全是好人，那倒好了。
　　林澜献宝似的把一个纸袋推到顾未棠面前：“锵锵～学长忙这么久该饿了吧？”
　　顾未棠没什么反应，还是那张死人脸：“不是给你吃的么。”
　　“不是啦。”林澜鼓了鼓嘴，“这是我帮学长买的，刚刚才送到呢。”
　　“……”顾未棠这回卡壳了一会儿，半晌才别开视线，说道，“不用，我带了营养剂，等会上了飞船喝就行。”
　　“营养剂好喝吗？”
　　顾未棠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迷茫：“……挺管饱的，也方便。”
　　“好吧。”林澜收好纸袋，作势要丢进旁边的垃圾桶。
　　顾未棠下意识地伸手拦了一下：“你不要了？”
　　“学长不喜欢，那只好扔掉了。”
　　“我没……”顾未棠说，“那给我吧，别浪费。”
　　“学长不喜欢就不要勉强……”
　　“……我没说不喜欢。”
　　在笑容盈满林澜的眉眼之前，顾未棠又飞快地说道：“别废话了，赶紧走吧，集合时间快到了。”
　　“好！”
　　这么一折腾，顾未棠似乎也暂时忘记了要和林澜保持距离。
　　到达任务指示中的九号机库后，顾未棠和林澜就直接上了飞船。
　　K5377离学院星十分遥远，中间要经历十几次跃迁，单程总计12小时。
　　参加任务的四人怀着不同的心思，各自踏入了休眠舱。
　　作者有话说：
　　掉落人物卡一张。
　　姓名：林澜
　　身体年龄：18
　　身高：177cm（成长中）
　　外貌特征：中长银发，紫色眼睛，左边泪痣
　　信息素：冰、雪的味道
　　最近正享受星际世界新鲜的同时，顺便完成任务。


第6章 
　　飞船缓缓降落的同时，林澜也睁开了眼睛。
　　他没强制休眠，据说那样身体反而会很难适应跃迁，需要更长的时间休息调整。刚刚结束了打坐凝神的林澜，这会儿状态正好。
　　周围传来休眠舱被打开的声响，林澜也戳了几下面前的透明面板，直到舱门打开，露出顾未棠略显冷淡的倦容。
　　顾未棠向林澜伸出手拉他，林澜搭了一把，没敢太使劲。
　　他刚起身，便听见宋萧然的阴阳怪气：“哎哟，真爱巴结，怎么人家晚几分钟开休眠舱你也要贴上去服务？我怎么不知道你顾未棠平时有这么温柔友善呢？”
　　顾未棠面无表情压根不搭理，倒是林澜十分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起，是我第一次出远门没经验……”
　　“其他的互相帮助也就算了，你也不至于这点小事都要人帮，这搞得你多尴尬。”
　　“哎呀……”林澜说，“李耀华也说我在家里被伺候惯了，有点日常生活不能自理呢……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还劳烦宋同学多多指点，我会改的。”
　　“……”宋萧然被他噎了一下。
　　他总感觉怎么听都不太舒爽，指责顾未棠也没得劲，还想再怼两句，一看林澜满脸的温顺乖巧，一双紫色的眼睛剔透得跟水晶似的，要多无辜有多无辜，任谁看了也不像是故意要跟宋萧然顶嘴。
　　再说林家的这个背景……人家倒也真是个金枝玉叶的少爷。
　　宋萧然一口气哽在胸口，只得忿忿然转身离去。
　　文瑈期期艾艾朝他们这儿望了一眼，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低头快步跟上了宋萧然。
　　“你少跟他搭话。”顾未棠板着脸，还是这句，“他这人……”
　　“我知道我知道。”林澜点头如捣蒜，“我是打不过他啦，不过我不是有学长嘛～”
　　“……”
　　林澜又茶里茶气地说：“开玩笑的啦！大家同学一场，宋同学脾气好像是比较急一点，肯定也不是什么坏人，不会伤害我的。”
　　他伤害得了才有鬼了。
　　“你……”顾未棠眉头紧锁，但最终还是作罢了，“算了，这个下次再说。拿好东西，我们已经到K5377了，得下去和基地这边的人汇合。”
　　“好！”
　　原作里，主角宋萧然和正牌受文瑈、还有顾未棠执行的也是这个任务。只不过当时没有原身参与，也并非帝高直接指派，是他们自己机缘巧合接到的。
　　K5377是个没什么人口的轻工业星，生产基本都是全自动化流水线，又正好与一个小型基地离得近，平时压力不算太大，鲜少发布任务，其实也算是主角光环的一种。
　　虽然林澜改变了原身本来落榜的命运，但主角团的K5377之行仍旧发生了。这应该就是系统称之为“主线剧情”的东西，林澜心想。
　　假若按照剧情，那么K5377的这次任务，其实并不如出发时老师所说的那么轻松……
　　思索间，飞船舱门打开。
　　在通道里等待的是三个看起来与他们年纪相仿的年轻人，一个金发碧眼人高马大，一个戴着无框眼镜，最后的是一位黑长直飒爽美艳的女性。
　　金发的夸张地吹了声口哨：“哇塞，可以啊，怎么这次任务来了两个……嗯？三个？Omega？”
　　他旁边的人嫌弃地扶了扶眼镜：“数数都数不来瞎跟着起什么哄？明明是两个。”
　　“咋了？又不能怪我，那我们这种偏僻的小型基地，没Omega来不是很正常？”金毛十分热情地迎上来，目光在四人之间逡巡了一下，最终锁定在林澜身上。
　　“？”被他注视的林澜还没反应过来，金毛已经眼疾手快地夺过他的背包，殷勤道：“绅士礼仪哈。别跟我客气，帮美丽可爱的Omega拎包是我们Alpha的天职！”
　　他旋即又朝眼镜的方向努了努嘴：“严玖，这不还有一位呢，愣着干啥，赶紧的啊！”
　　“菲利诺你这个弱智……”
　　金毛的菲利诺闻言提着林澜的背包就要下去揍他：“干啥？嫉妒我先你一步和人家Omega搭上话了？”
　　“严玖的意思是，你拎的是人家Alpha的包。”黑长直冷笑。
　　菲利诺人都傻了：“这不可能！”他飞快地看了一眼其他人，然后看了一眼林澜，又看了一眼林澜。
　　林澜穿的还是出发时的衣服，他本来就是银发，深色的外套衬得他整个人像是透明的。
　　进冷冻舱的时候他把发带拆了，及下巴的头发服帖地垂在脸颊边上，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这是天使啊。”菲利诺斩钉截铁，“我是Omega他都不可能是Alpha。”
　　“原来你是Omega。”
　　菲利诺不信邪，他指着宋萧然：“这个先排除……”
　　宋萧然抱着胳膊冷哼：“本来的事。我这么英武伟岸，怎么看也和Omega沾不上边儿吧。”
　　菲利诺又看向文瑈：“这肯定也是Omega。”他顿了顿，落在顾未棠身上的目光有些迟疑，“本来我觉得他肯定也是Omega的，但既然你们说Omega只有两个，那他好像高了点儿。”
　　顾未棠本来就比旁边的文瑈高了半个头，他还总是挺直背脊一副跟谁都针锋相对的样子，文瑈又经常低眉顺目缩着肩膀，看起来差距比实际更大。
　　菲利诺坚定信念：“而且他自己拿着包，所以我押他一定是一个那种……最近流行的漂亮美A！”
　　“顾未棠，挺好呢，有人夸你不像个Omega。”宋萧然说，“虽然不是因为你有本事，而是因为你长得不像。”
　　这种程度的挑衅顾未棠自然是不会搭理的，倒是菲利诺闻言愣了愣：“啊？你就是传闻中的那个顾未棠？”他小声嘀咕，“感觉不像啊……我还以为……”
　　严玖走上来照着他的屁股踹了一脚：“你是不是忘了Omega都必须佩戴颈环？哦，对了，可能单身久了是这样的，不怪你。”
　　“对哦……不对！卧槽严玖你是不是找打！”
　　严玖转身去刷基地那边的密码门，黑长直则上前朝顾未棠伸出手：“叫我大宇就行了，金毛是菲利诺，他叫严玖。”
　　“顾未棠。”顾未棠报完自己的名字，冷淡地摇摇头。
　　“我叫宋萧然，Alpha。他是文瑈，他有点内向。”
　　大宇点头，又瞥了文瑈一眼，见文瑈的行李早就全在宋萧然身上，便也没再说什么。
　　“我叫林澜。那个……我自己来吧？”林澜慌忙追上菲利诺。
　　菲利诺本来还想抱怨，结果真对着林澜的脸又没了脾气。他苦大仇深地提起背包：“尼玛长成这样是不是太犯规了……哎你是客人，这点小事就别啰嗦了，我说了算！”
　　“好吧，那谢谢菲利诺……学长？”
　　“学、学学学——”
　　“学长。”严玖凉飕飕地补充。
　　菲利诺立刻就追着严玖去撕他了，本应空旷安静的小型基地内到处都是菲利诺一个人的回声。
　　他闹到大宇给他们四人全安排好了房间、登记好了物资、约定好第二天正式作战会议开始的时间，才终于被得闲的大宇揪着耳朵骂消停。
　　林澜环顾着这金属机械风格非常强烈的小房间，一回头看见菲利诺提着他的包，从门口鬼鬼祟祟探出个脑袋。
　　“那啥，抱歉啊……”
　　林澜摇摇头，刚一张嘴，菲利诺又怪叫起来：“啊啊啊，学长就不必了。我暂时对这个称呼有心理阴影……你就叫我菲利诺吧，反正他们也都这么叫，都差不多岁数，咱俩就都别客气了。”
　　“好。”
　　“对了，那啥……”菲利诺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你们一起的那个宋萧然，他和那个顾未棠是不是……有仇啊？”
　　原作里顾未棠喜欢宋萧然才对，至于宋萧然对顾未棠，那是顾未棠多行不义必自毙。不过就目前林澜感受到的，顾未棠对宋萧然有没有他不能确定，但林澜觉得宋萧然对顾未棠不像是没仇的样子。
　　只不过这话他来说也不合适，只好茫然装无辜：“有这种事？我也不知道……”
　　菲利诺想拍林澜的肩膀，手都伸出去了又忽然生硬地锤到墙上。他说：“唉，也是，你看着就很乖。我听家里长辈也提起过你，既然不知道的话，那我就更要多嘴一句了……你别和顾未棠发展什么太深的关系。”
　　林澜有点脸红：“啊，我和学长不是那种关系啦。”
　　“谁、谁和你说那个！我是那种人吗！”菲利诺急了，他手舞足蹈了一番，然后夸张地清了清嗓子，半晌才自以为深沉地说道，“我是说，一起执行任务就够了，就算他接近你，你最好也还是保持距离。他这个人一直有些不好的传闻，连我在K5377这么荒僻的地方都听到过一些，我怕你被他坑了还替他数钱。”
　　菲利诺补充：“我可不是因为自己是Alpha就瞧不起人啊，你看严玖是Beta我不就对他挺好的？”
　　“是我高攀不上学长才对。学长人很好，考核时还救了我呢！你……菲利诺！？”
　　菲利诺的眼泪瞬间飙了满脸：“什么性格不好相处……妈妈我看见了天使！”
　　“……”
　　“呜呜呜，对，你这样是对的啊林澜！是我龌龊了！不打扰你休息了我我我——”他破门而出，“晚安！”
　　“……”林澜一时有些无言以对。
　　房间里没什么陈设，单调得有些乏味。
　　根据原书，林澜知道顾未棠必然休息不好。但这段时间是留给他们几人调整身体状态的，林澜即使想过去，也不能突然闯进顾未棠的房间。
　　无聊的他只能先去洗了个澡。
　　少年平时看着单薄，脱了衣服却显露出紧致流畅的肌肉线条。用毛巾擦干身体后，林澜不经意间抬头，看见雾气缭绕的浴室镜子里的自己——
　　和还在滴水的头发。
　　他好像忽然找到事做了。
　　作者有话说：
　　掉落人物卡一张。
　　姓名：顾未棠
　　身体年龄：20
　　身高：179.5cm
　　外貌特征：黑发黑瞳，冷白皮，不笑时嘴角下垂，看起来很凶
　　信息素：玫瑰花香
　　本来应该担心自己的死亡剧情，但有时候觉得林澜更让人担心。


第7章 
　　破门而出的菲利诺胡乱擦着眼泪，朦朦胧胧却在拐角处瞥见顾未棠离去的背影。
　　他皱起了眉毛，若有所思：“……”
　　顾未棠不知道这么一会儿功夫，菲利诺已经把他当成鬼鬼祟祟要伤害林澜的坏人。
　　他本来也是不放心林澜，见他和菲利诺聊得还算平和，当然也不去打扰。
　　只是，顾未棠猜到了别人恐怕不会对他有什么好印象，却没想到林澜居然会那么直白地维护他。
　　哪怕可能只是随口一说。
　　顾未棠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
　　他习惯了别人当面背后指责他，即使很多事情都是莫须有的。
　　他没再继续想下去。有些东西不适合他去期待，毕竟到时候难过也无人在意，浪费的是他自己的时间。
　　12小时的航程和冷冻舱对Omega而言不算轻松，顾未棠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就打算休息了。
　　他还惦记着之后的作战会议。前世这个任务里是没有林澜的，而且也不如学校说得那么轻松，还会发生变数。这事儿谁也料想不到，林澜又是因为他才无辜被卷入，他必须设法保护好林澜……
　　想着想着顾未棠又有些精神了。
　　前世他因为没调整好状态，在之后的任务中不慎失误，也因此被宋萧然揪住，将后来发生的一切危险和意外都归咎到他身上，声讨他为人阴狠，是故意要害宋萧然和文瑈。
　　顾未棠不想再重蹈覆辙。他揉了揉眉心，匆匆披了件外套，打算去基地的医务室再拿点助眠的药品。
　　谁知一打开门——
　　外面居然站着林澜。
　　他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穿着基地制式的纯色T恤，怀里抱着一个白枕头。
　　林澜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手：“啊，学长……”
　　他根据原作剧情得知顾未棠还醒着，正愁要怎么开口才自然，谁知顾未棠居然自己开了门？
　　顾未棠皱起眉毛：“不去休息，又在瞎忙什么？”
　　林澜揪了揪枕头的一角：“没什么……”
　　“别浪费我时间。”
　　“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明天就正式开始执行任务，我有一点点睡不着……”
　　“……睡不着你在这儿乱晃。”
　　林澜低下头，小声道：“没，就是觉得离学长近一点安心……”
　　“怎么，还想睡走廊？”
　　“总不能影响学长休息……”
　　嗒。
　　一滴水从林澜的发梢落到地板上。
　　“……”
　　顾未棠冷着脸强硬地一把将林澜拽进房间，按到椅子上，又从浴室扯了一条毛巾。
　　林澜的视野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他感觉有人十分轻柔耐心地帮他擦干头发上的水。
　　林澜舒服地眯起眼睛，情不自禁勾了勾唇角。
　　胸腔细微的震动隔着毛巾传到顾未棠掌心。他没好气地问：“笑什么？头发都不擦，生怕自己不会感冒？”
　　“哦，就是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顾未棠的手顿了顿，又听见林澜说：“学长对我真好。”
　　“……我只是怕你感冒了耽误任务。”
　　这句也似曾相识。林澜心想，真神奇。
　　顾未棠明明是系统钦定需要他去拯救的炮灰，短短几天的相处，带给他的意外却远比他想象中还要多。
　　也的确比仗剑打怪有趣。
　　基地的条件怎么也比考核时的临时据点要好得多，顾未棠甚至拿了个吹风机出来。他的手指温柔地在林澜的发丝之间穿梭，细致又小心，很难想像它的主人平时居然会摆着那样冷酷又拒人千里的表情。
　　咔哒。
　　随着电源被关闭的声响，吹风机产生的噪音消失了，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
　　一切缓和如梦醒般结束，只留和顾未棠的眼神一样冷冰冰的白炽灯，似乎要驱尽皮肤上残留的余温。
　　顾未棠沉默地卷着电线。他没说话，也没有主动赶林澜走。
　　林澜的头发被吹得又蓬松又暖和。他微微抬眼，看向顾未棠：“学长，那不打扰你休息啦？”
　　顾未棠没什么表情：“你早点回去睡，之后的作战会议不要迟到。”
　　“好的，不会迟到的啦。”他状似无意道，“我等下睡门口，学长起来我就知道……”
　　见顾未棠立刻皱起眉毛，他马上一副不小心说漏嘴被抓包的样子，慌慌张张地跳起来：“那我走了！学长晚安！”
　　“停。”顾未棠一把揪住他的后衣领，“你睡哪儿？”
　　“我睡……其实我有时候会梦游来着！”
　　顾未棠冷笑一声，林澜可怜兮兮地僵在那里不动，像一只犯了错试图萌混过关的小动物。
　　半晌，顾未棠忽然说：“基地房间挺大的，应该够打地铺。”
　　“哦。”林澜应了一声。
　　顾未棠又问：“你睡哪儿？”
　　“我睡走……”林澜一下子反应过来，紫色的眼睛闪闪发光，“我打地铺！”
　　这回顾未棠终于松了手。
　　林澜像粘人的宠物犬一样抱着枕头蹭到顾未棠边上：“嘿嘿，谢谢学长。”
　　顾未棠冷淡地别过头，只留给他一个背影：“好了，抓紧点。”
　　林澜从自己房间抱了一床铺盖过来，顾未棠一翻身就能看见他。林澜把自己整个卷进被子，吹好的头发都被弄得毛茸茸的。
　　“睡吧。”
　　“嗯，学长晚安。”
　　因为林澜可怜兮兮地说怕黑，顾未棠就没有关灯。
　　他以为敞亮的房间和林澜的存在必会让他如前世那般继续无眠，然而伴随着鼻息间若有似无、令人心神都仿佛宁静下来的冰雪气息，这一觉居然出奇地安稳。
　　顾未棠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直到手环上设置的定时响了，才再次睁开眼睛。
　　好久没有睡得这么沉，他茫然地看了一会儿天花板，然后起来洗漱。
　　顾未棠灌了几片信息素药剂，又洒水似的喷了大量专用消除剂，确保一切万无一失，才重新带着一身寒气出来叫林澜起床。
　　少年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道阴影，闭着眼睛的林澜比平时少了一分亲近，多了一些距离，更像是一幅精美的肖像画。
　　而眼角的泪痣就是炭笔不小心落在上面的独特记号。
　　林澜能感觉得到顾未棠在看他，不过他不太清楚顾未棠究竟在想什么。
　　他适当地撒撒娇磨蹭了一会儿，两人踩着用餐时间线离开了房间。
　　“学长休息得怎么样？我没发出什么奇怪的动静，打扰到你吧？”
　　“还行。”
　　林澜能有今日的修为全靠一柄剑磨砺出来，过去他觉得安神诀这类法术是一点儿用处都没有的鸡肋，这是他第一次施法，对象是顾未棠。
　　他的本意只是想改变剧情。
　　此时看着顾未棠的气色，和原作不同，他应该确实休息得还不错。
　　林澜头一次觉得，战斗之外的法术，原来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其存在价值。
　　他伸了伸懒腰：“睡了一觉外面天还是黑的，感觉好错乱啊……”
　　顾未棠闻言望向舰桥之外：“K5377是轻工业星，没有模拟人工天气，基地外面看出去就是太空。”
　　“太空……”林澜重复着这个词，“没想到还会有这么近距离看星星的一天。”
　　什么历练考验任务之类都是老三样，但穿书世界本身也算是一种新奇的体验了，虽然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
　　林澜不由有些感慨：“小时候有人告诉我天上的每颗星星都代表一个神仙，所以虔诚许愿必有回报……”
　　一些记忆闪回。
　　有父亲仿佛融于黑暗的影子，母亲无声滑落的泪水；有当他在血之河中安静地闭上眼睛，却用剑柄将他捞起来的仙君。
　　“我很幼稚吧？居然会去信这种话。”
　　“这有什么，还有信圣诞老人的呢。”顾未棠抬起头，他黑色的眼睛里盛着基地通明的灯，像是闪烁的夜幕。他说：“反正长大了早晚会知道。”
　　“梦碎得晚一些还会有人夸你天真和浪漫。”不知是想起了什么，顾未棠冷笑，“什么星星，人造金属上的人造金属块罢了。”
　　林澜一怔：“啊这……倒也是事实。”
　　回过神来他越想越好笑，不由得再次点头：“嗯，确实没错。”
　　顾未棠一脸的你这不是废话。
　　林澜走到他身边，撑在栏杆上歪了歪头，故意问：“不过，圣诞老人是真的存在的吧？”
　　“……”
　　“是吧？”
　　顾未棠哪知道林澜根本不信这些，看林澜楚楚可怜的，他只有无言以对：“……”
　　林澜假哭起来：“呜呜呜，感觉我幼小脆弱的心灵被学长用现实狠狠打醒了……”
　　“哭什么……”顾未棠拿他的眼泪没办法，“怎么能寄托在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上。”
　　“如果是很想要，却不太可能得到的，那不是只能这样了嘛……”
　　林澜虽然不是嫡系继承人，但这个出生也算得上金枝玉叶，走到哪儿都是不会碰壁的。
　　“你还能有什么得不到的。”
　　“学长啊。”
　　顾未棠愣了一下，又听到林澜说：“我想以后都和学长搭档、组队……”
　　“不……”
　　林澜低下头：“嗯，我就知道。其实那次在营地，没有等到学长的回复，我大概就猜到了。学长那么优秀，人又那么好，就算只为了任务，也肯定不会考虑我这样的人吧？”
　　顾未棠咬了咬嘴唇：“别胡说，我没这么想。”
　　“学长不用刻意安慰我了，我明白的……”
　　“那是因为——”顾未棠垂下了眼睛，“因为我和人登记过临时伴侣，不能只和别人组队出任务。”
　　“可学长之前不是说没有搭档吗？”
　　“虽然办过手续，但不是搭档。”顾未棠用力抓着栏杆，连指尖都微微泛白，“只是被规则束缚着而已。”
　　“可是，我听李耀华说，临时伴侣其实很好解除的？是学长不愿意吗？”
　　“我……”
　　“哟，怎么两个人单独说话呢？”林澜正切到关键问题，背后却忽然传来宋萧然阴阳怪气的声音，“顾未棠，你这是终于巴结上人家林澜了？”


第8章 
　　“……走吧。吃完还得开作战会议。”
　　这么一打断，顾未棠果然不再提及刚才的话题。他没搭理宋萧然，拉着林澜进了基地的餐厅。
　　“……”
　　眼看着差点就要问出顾未棠不愿意解除临时伴侣的原因，结果就这么不了了之，以顾未棠这个半天闷不出一句真心话、挨打都能默默忍受不知道掉眼泪的性格，下次再有这样的机会不知道要什么时候——
　　偏偏罪魁祸首宋萧然还一点不知收敛，一边在自动点餐机上帮已经找好位置的文瑈张罗吃的，一边倔强地一人唱着独角戏：“一个Omega和人家Alpha同进同出的，像什么样子。”
　　虽说人设如此，林澜实在有些好奇他都不会累吗？
　　而且这说的又是什么屁话？
　　林澜越生气，笑容就越灿烂。
　　他放下面前半天没折腾明白的点餐机，惊讶道：“啊……这样其实不好吗？我看宋同学和文同学也经常同进同出，我还以为这样才是正常的呢？”
　　“……”宋萧然感觉自己被内涵了，但看林澜可爱的笑容又不像是成心的，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半晌才憋出一句，“……你懂个屁。”
　　林澜满脸虚心受教：“我确实不懂啊，所以应该怎么做才好呢？李耀华说宋同学是一年级Alpha们的榜样，我才偷偷向你学习……”
　　“……你是好好学着点。总之我可以，但是顾未棠不行。”
　　这宋萧然看来也是摊牌不要脸了。林澜很怀疑，作为小说的主角，设定上热血开朗一根筋的少年，真的可以在双标这方面也这么……呃，“坦坦荡荡”吗？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在场的顾未棠和文瑈似乎早就接受了这一切，并不觉得这是不合理的。
　　就不觉得奇怪吗？
　　林澜可不会和宋萧然一样那么难看。他眨了眨眼睛，用十分崇拜的口吻赞美道：“宋同学是真的关心学长。”
　　“瞎说什么！？”宋萧然一脸吃了虫子的表情，“谁对他——”
　　林澜隔着宋萧然朝文瑈的方向瞥了一眼。
　　原作里的正牌受文瑈同样出生在一个大家族，是个内向怯懦的Omega，对外向直率的宋萧然是一见钟情。只是碍于顾未棠的存在，起初才不敢对宋萧然袒露心迹。
　　此刻他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也对这里的骚动充耳不闻。
　　那么，他真的就不在乎吗？
　　林澜十指交叉在胸前，佩服地望着宋萧然：“感觉学长的一举一动，宋同学都特别关心，我要是也能像你这么细心就好啦。”
　　宋萧然腾地跳了起来：“你别血口喷人！”
　　“啊，这是不可以说的吗？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
　　不过宋萧然这会儿已经顾不上林澜了，他火急火燎地说道：“小瑈，别听他乱说，我和顾未棠能有什么？”
　　文瑈看看宋萧然，又瞥了一眼把他们当空气的顾未棠，似乎欲言又止，但最终也只是小声应道：“……嗯。”
　　“不是，你听我解释……”
　　林澜挺高兴能给宋萧然带去这个麻烦。
　　他说完，若无其事地回到顾未棠身边坐下，任由宋萧然自己焦头烂额。
　　“你……”
　　前世顾未棠从来都是辩不过宋萧然就干脆放弃了的，但与林澜相识以来，几次都是宋萧然挑衅过后悻悻收场。
　　顾未棠想问林澜是不是故意的，可话到嘴边，看见少年睁着一双紫色的漂亮眼睛，就连泪痣都写着乖巧，满是无辜无害毫无心机。
　　“什么？”
　　“没什么。”顾未棠难得不那么一丝不苟地坐着，他单手撑着头，不经意朝宋萧然的方向瞥了一眼，“……觉得你说的挺好。”
　　林澜腼腆地笑了笑：“学长心情好像不错？”
　　顾未棠没说话。
　　林澜顺着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和宋萧然说话的功夫，顾未棠已经帮他将他刚才没能琢磨明白的取餐机处理好了，餐盒放在桌上，热气腾腾的。
　　顾未棠自己则只拿了几支营养剂。
　　林澜问：“学长不吃吗？”
　　顾未棠指指营养剂。
　　“总吃营养剂也不好吧？”
　　“还行。”
　　几句话的功夫，顾未棠就已经对付好了他这简单的一“餐”。
　　林澜也不是第一次从顾未棠口中听见营养剂，他回忆着小说里的描述——营养剂是快速补充身体所需能量和营养的方便食品，对星际人而言，应急情况下它确实是常见的替代食品，而且体积小，易入口。
　　但现在明明有条件吃正常的饭菜。林澜还是不太理解：“营养剂的味道这么好吗？”
　　“吃的东西有什么好不好，管饱就行。”
　　这点林澜不敢苟同。他正想说连美食都不能吃，人活着还有什么乐趣？结果顾未棠不耐烦地用指节叩了叩桌板，示意林澜抓紧时间。
　　于是他也只好结束这个话题。
　　基地餐厅的味道在林澜看来一般——不如他自己。比起任务，林澜这会儿倒是更想亲手料理美食，只可惜除他以外好像没有人这么想。
　　所有人在椭圆形会议桌前坐定。菲利诺和大宇也是刚起来没多久的样子，倒是严玖一身制服，只是神色略显疲惫。
　　严玖按了个开关，桌子中央跳出来一块透明的显示屏。
　　“就我们几个人，也不浪费时间在寒暄和开场白上，过一遍就出发了。资料都发过，你们应该知道基地恰好就在K5377边上，这段时间都由我们这个三人小队驻守。”
　　他切出两张照片和几行说明：“这次发布任务，是探测器在K5377上检测到了两个新出现的领域。幸好K5377是一个全自动化的轻工业星，没有人口，因此目前未造成伤亡。两个领域一个是D级一个是G级，后者难度不高，是你们这次的任务。”
　　星际人研发的探测器可以根据领域生成时产生的能量和范围，来大致估算其等级。一般而言，G级是一个非常安全的等级，只要防护装甲完好，其实没什么危险。
　　但偏偏剧情里就是出了意外。
　　按照原作，任务途中顾未棠因不满宋萧然处处照顾文瑈，心生嫉妒。歹毒的他竟然故意将怪物引向保护圈内的文瑈。
　　后方遭遇袭击导致场面一度失控，文瑈也陷入危险。幸好宋萧然力挽狂澜，最终英雄救美。
　　罪魁祸首顾未棠则没那么幸运。身上的伤可以治，但他的恶行不胫而走，本就糟糕的风评变得更加惨不忍睹，救都救不回来。
　　后来他不论做什么，旁人都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忖度，就连这次事件中他因没休息好而面露疲态，都被歪曲成故意演戏。最终，这种恶评也成了顾未棠悲剧结局的导火索之一。
　　在心里过了一遍剧情，林澜也很快有了自己的对策。
　　在林澜看来，避免这个结果最简单的方式，既不是为顾未棠辩解，也不是想方设法看住宋萧然——而是由他一个人把领域里的怪物全部解决掉。
　　他知道怪物的总数，这方法简单粗暴好执行。而且断绝了源头，届时宋萧然爱怎么说任他去说，反正只要怪物不出现，宋萧然嘴皮子磨破了都没用。
　　于是现在林澜唯一的苦恼，就只剩下如何在任务中瞒过顾未棠的眼睛。
　　要是能找借口合情合理地把顾未棠支开就好了……
　　林澜不知道的是，坐在他旁边的顾未棠这会儿也是这么盘算的。
　　顾未棠从未想过要加害文瑈，更何况他也不可能在任务上挟私，拿正事开玩笑。
　　明明是宋萧然将怪物引来，明明是宋萧然在保护圈上动了手脚……
　　前世顾未棠问心无愧，始终不理解为何事情会变成那样。直至死后知道自己不过是个炮灰，才终于懂得这一切本没有道理可讲。
　　只是宋萧然需要这样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而他必须得是那个坏人——那样才名正言顺。
　　对此顾未棠早就麻木了，生气也没有任何意义，他甚至非常冷静地反过来分析：既然宋萧然是为了文瑈才把引来，既然最终总要将罪责归咎于他，那么林澜只要远离他们三个，有剧情作保，林澜就一定是安全的。
　　得想办法在任务中支开林澜……
　　思索间，顾未棠下意识瞥了一眼林澜。而察觉到他目光的林澜，也立刻回以笑容。
　　——总之，到时候支开他。
　　严玖要说明的不多，这会儿也到了尾声：“从进入领域起算，你们这次任务的时效是5小时，超出即视作失败。真遇到危险，就想办法拖到这个时间，我们到时候也会想办法来帮忙。”
　　“我们是配合的时间久了。”大宇点点头，补充道，“你们出发之前最好全都再过一遍，彼此分工安排好，有什么也好提前准备，不要等进去了又耽误时间。”
　　短暂的沉默过后，是向来寡言的顾未棠先开了口：“我们这里配置多一个人。战斗员全挤在一起，遇到突发情况就没有后手了，加之K5377上遍布生产流水线，便于隐匿，因此我建议，两人分开。”
　　“……你打算怎么分？”宋萧然难得没有听见顾未棠说话就开怼。
　　“林澜和你分两路。他要护着别人可能够呛，我和文瑈都和你一起行动。”
　　文瑈万事听宋萧然的，而顾未棠的这个提议对宋萧然来说可算是求之不得——有林澜在，即使这Alpha再草包也会担心被他抢去风头；没顾未棠在，到时候出了事又不好甩锅。
　　宋萧然没理由反对：“行，难得从你嘴里听到句人话。”
　　这种程度的挑衅，顾未棠从来都是充耳不闻的。他点点头，又看向林澜。
　　他正愁要怎么说服总是很粘人又爱撒娇的林澜，没想到这次林澜居然非常爽快：“好啊，我听学长的。”
　　——他不是前面还说想和我搭档吗？
　　顾未棠冷哼：“……那最好。”
　　林澜呡了一口手边这个叫“咖啡”的饮料。
　　……一点儿也不甜。
　　虽然这安排对他来说是正中下怀，但顾未棠就这么想和宋萧然呆在一起吗？
　　——昨天还处处关心，现在居然要把我这么柔弱的学弟丢在一边不管了？
　　作者有话说：
　　正中下怀，但又没完全中。


第9章 
　　临进领域，他又强迫症似的，里里外外把林澜的背包和装备重新检查了一遍。
　　“遇到情况打不过就跑，反正我们也没指望你。”顾未棠说。
　　林澜点点头：“好。”
　　“……真的没问题？”
　　“不是学长说的吗？我听学长的。”
　　“你……”顾未棠欲言又止。
　　虽然结果是林澜想要的，但话从顾未棠嘴里说出来，林澜莫名不是很开心。
　　是因为主动权没在他手里吗？
　　事有轻重缓急，目前的做法对林澜来说是最好的。他虽然心情不太畅快，但也不能让顾未棠继续深挖下去，反而弄巧成拙了。
　　林澜瞥了一眼宋萧然，垂下眼皮露出伤心表情：“嗯，我知道，我总是拖后腿……学长不想和我这样的家伙一起，也很正常。”
　　“那你刚才——”顾未棠话到一半，才发现这句指责好像有些太亲近了。
　　不过他确实不明白林澜为什么忽然转变了态度。
　　顾未棠没说完的话林澜却听到了，可单纯的林澜似乎完全没能察觉到他复杂的心情，小声咕哝道：“学长都那么说了，我也知道我比不上你们，总不能让学长为难……”
　　“……”
　　明明是为了保护林澜才做出的选择，此刻看着少年视线低垂，浅色的长睫毛盖住了那双明亮的眼睛，委屈又乖巧听话的样子令顾未棠居然觉得良心有点疼。
　　但什么重生什么小说什么炮灰的，这种事情要怎么说？他既不可能告诉林澜真相，也不能因此改变计划让林澜承受风险。
　　林澜轻轻叹了口气：“唉，我明白的，我没有怪学长的意思。都是我实力不足……”
　　“……”
　　“我不是对学长有意见，我是对自己伤心……”林澜低着头，似乎忍耐着伤心不愿被人发现。
　　要怎么办？怎么才能……
　　有没有什么能够吸引林澜的——
　　“除了这件事和搭档的事。”顾未棠忽然说，“你想怎么样，可以提要求。”
　　“真的吗？什么都行吗？”
　　“除了我说的这两件不行。”
　　林澜已经小声欢呼起来。
　　顾未棠觉得有些不自在。他冷冷地强调：“我没能力和你家一样事事满足你，但我会尽力。”
　　“可别这么说。我的心愿，只有学长能替我满足。”
　　见林澜重新恢复精神，也不再纠缠刚才的话题，顾未棠的眉头也终于不再拧得那么紧。他板着脸，语气却不再那么冷硬：“别胡思乱想，专心任务。”
　　“知道啦。学长也小心，千万不要受伤了。”
　　“你当我是你？”
　　“嘿嘿。”
　　林澜的空气眼泪得逞了。
　　他抬起头。K5377上没有风，一眼望去没有想像中荒僻之地应有的开阔田园风光，只有毫无温度的金属机械生产线。即使被怪物的领域侵占，它们也依旧孤独地、寂寞地、不知疲倦、不停歇地工作着。
　　放在过去，林澜恐怕顶多当成新鲜玩意儿多看两眼，此刻心中却隐隐居然升起一些难以名状的情绪来。
　　对着一些死物？连林澜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
　　他收回目光，看向顾未棠身后探测器生成的投影警戒线。
　　“出发！”宋萧然在边上大声宣布。
　　他拉着文瑈迈入领域，顾未棠也按下手环，对林澜道：“走吧。”
　　“好。”
　　顾未棠跨过警戒线，背影如漩涡般扭曲，而后消失不见。
　　林澜也立刻跟上。
　　他感觉视野被不见天日的混沌遮蔽，他似乎在冗长的通道中步行了一段距离，但当黑暗散去，林澜发现自己仍在原地。
　　身体没什么异样，目之所及也和投影警戒线之外看到的如出一辙。
　　不过，明明穿书世界说好了是ABO星际设定，为什么星际文里怪物创造的领域，展开的方式却竟然更像修真界的秘境？林澜心中腹诽。
　　顾未棠紧紧盯着着林澜的方向，直至他的身影彻底变得清晰，才似乎是稍微放松了神经。
　　星际人不像林澜，与怪物战斗需要进行复杂的准备工作。根据剧情，背后就是领域的边界，他们三个会在这里设置保护圈。
　　那么怪物就在另一头了。
　　周围都是K5377上的生产线，金属器械泛着令人目眩的冷光，一不留神就会丢失同伴的踪影，稍微有一点距离，恐怕就根本分辨不清了。
　　在顾未棠给他的计划里，给他在地图上标注的也是个离得很远的地点。
　　林澜对此乐见其成——顾未棠他们看不见他是最好的。
　　简短地打了声招呼后，林澜很快消失在生产线的仪器设备之间。
　　原书所写，此次任务中有共有十一只怪物，生成领域的怪物虽然在手册上被认定为G级，但个体实力比不上之前考核时林澜他们所遇到的那只庞然大物那么强。
　　不过也正是因为体型小、杀伤力又不强，混在另外十只相对难缠的I级怪物中反倒具有相当高的迷惑性，任谁都会误以为领域不在它身上。
　　原作里，宋萧然陷入苦战也有这方面的原因。据说是因为顾未棠从中作梗，本想辨明领域所在谨慎展开战斗的宋萧然被逼无奈，不得不迎战所有怪物，最终以惨烈的方式完成了这次任务。
　　林澜隐蔽气息，赶往书中描写的领域的中心，果然远远就看见聚集在一起的怪物们。
　　要是误伤到那个G级，直接解除了领域就好解释了。
　　林澜身随意动，左手一个剑诀故意劈空，银光在怪物面前一寸的距离将水泥地板撕裂出一道沟壑。
　　哗啦啦——！
　　被惊动的怪物们发出无声的怒吼，耳朵明明捕捉不到，音浪却以骇人的气势迅速荡开，连带将周围的生产线震得粉碎。
　　金属碎片仿佛被定格般停留在林澜身前，他一挥手臂，它们便如纸屑般纷落。
　　这些东西伤不了林澜分毫，他勾了勾唇角，足尖轻点，跃至怪物们面前。
　　如林澜所料，G级迅速后退出战圈，十只I级则立刻凶猛地扑了上来。
　　这刹那，时间仿佛静止。
　　林澜脚下剑阵闪现，随即剑气交织，犹如遮天的白光，吞没视野。
　　然而这一切比刚才还要静。
　　下一秒林澜右手挽了一个华丽的剑花，长剑如雪花消融于风中，留下若有似无的淡淡薄雾。
　　随着十只I级应声倒地，世界的齿轮又从停止之中重新开始转动。
　　I级的尸骸在缠绕的黑气中渐渐变得透明。
　　林澜抬头，看向那只瑟瑟发抖的G级。
　　短暂的对峙后，G级终于耐不住恐惧，飞起逃窜，然而林澜却先它一步，在它动作的瞬间，以剑气为仙索瞬间制住了它。
　　G级拼命挣扎，它的轮廓如被火焰灼烧一般在空气中扭曲。
　　但只是徒劳。
　　“乖。”林澜缓步踱近，食指在自己嘴唇上抵了抵，“那样，还能死得体面一点。”
　　看着地上犹不放弃的G级，林澜似乎有些为难，他叹了口气，忽然忧伤道：“太不经打了……我本来还想着故意受一点伤，好在学长那里增加一点说服力……”
　　他翻了翻手腕，仙索提着G级漂浮到空中，有些失望。
　　“谁知道这么弱……”
　　让他连战，都没有战尽兴。
　　——还不如在顾未棠面前扮演小天使有意思呢。
　　林澜意兴阑珊地打了个哈欠：“接下来你就跟着剧情，被主角他们消灭掉吧。”
　　他捏了个剑诀，一股剑气化作无形的剑，勾着仙索将G级带去顾未棠他们的方向。
　　这只G级本身几乎没什么战斗力，宋萧然就是再划水也很难搞不定。消灭掉它，领域自然解除，他们会回到真正的K5377。
　　林澜舒展了一下身体，计算着从指定地点到保护圈所需的时间，估计不等他和顾未棠几人汇合，这次的任务就该结束了。
　　而他真正要打起精神应对的，也在此之后。
　　果不其然，G级身上的仙索松开没多久，林澜的手环轻轻震动了一下——领域解除，信号恢复。
　　顾未棠的消息也很快进来，言简意赅地让他立刻返回。林澜装作不知情，到了之后对着三人是一顿赞美：“哇，大家都好厉害，这么快就完成任务了呀。”
　　他们神色各异，却无一例外都没有什么如释重负的轻松表情，倒显得无忧无虑在高兴的林澜更加没有心机。
　　宋萧然不可置信：“这只G级是落单了吗？怎么会这么简单就……”
　　“简单不好吗？”林澜眨了眨眼睛，明知故问。
　　“这可是G级的任务。”
　　林澜走到顾未棠边上，满脸的乐观：“没准就是我们运气好呢？”他看看面色凝重的众人，又开心地补充，“我从小时候开始运气就很好的啦，做什么事情就算开始有困难，到最后都莫名其妙就成功了。”
　　“那是因为你家——”宋萧然抱着手臂，“呵呵，没什么，真羡慕你林少爷什么都不用担心。”
　　林澜一副听不懂他弦外之音的样子，茫然歪了歪头：“担心？可是领域不是已经解除了吗？任务应该就是完成了吧？”
　　“……”宋萧然不屑，“说了你也不懂。”
　　“那个……”文瑈怯怯地开口，“我们还没离开过保护圈，但当时好像隐约听到很大的动静，是不是林澜你……”
　　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林澜。
　　“我？我还以为是宋同学在和怪物对战呢。”林澜一面装无辜，一面又故意提议，“这么严重吗？要不我们再沿着我的路线回去看看？”
　　此话一出，宋萧然被气得不行：“你是不是傻，领域解除了，当时战斗的痕迹也不会剩下！”
　　“对哦！差点忘了。”林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哎算了算了，小瑈你看看他这样子，也不像是能打的。而且他一个人出去，半点准备都没，怪物是说干就干的？也不看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
　　“嗯……”
　　“哎呀，小瑈你就是人太好了，你管他干什么——”
　　宋萧然也没打招呼，拉着文瑈准备回基地了。
　　而沉默许久的顾未棠此时终于看了他一眼，问道：“真没事？”


第10章 
　　前世的经历摆在那里，顾未棠当然不会觉得这是林澜一句“运气好”就可以解释的。
　　怪物不可能无缘无故就这么凭空消失。
　　可领域确实被解除了，这是事实。
　　顾未棠不由得抬眼看向林澜。倒也不是怀疑，只是他们三人设置保护圈半步未离他的视线，这顾未棠可以确定。宋萧然又是巴不得真的出事的那个，更没理由背着他们偷偷去解决怪物，这不符合他的初衷。
　　面对他的问题，林澜倒也没表现出什么异样。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朵：“没事……有点累算吗？”
　　前世袭击他们的怪物有十只，饶是宋萧然别有用心，但也颇费了一番工夫，挂彩是实打实的，并非演技。这话由顾未棠一个Omega来说有点不合适，但林澜……
　　少年今天把及下巴的头发在脖子后面绑了个小揪揪，因为长度不够，有那么几缕没能全收进去，软软地内扣着，落在他白皙又漂亮的后颈上。林澜白发白皮，就连眼睫毛的颜色也浅，配上那双紫水晶一样的眼睛和泪痣，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似的，可爱精致得过分。
　　他还是个没有经历完蜕变期的Alpha。
　　他还是个小孩子呢。
　　……他能有什么坏心思？
　　顾未棠实在没法想像林澜真的会动什么手脚。但排除了所有可能，确实只剩下这一个。
　　究竟是中间哪里出了问题？
　　虽然从结果而言，林澜毫发无伤，确实是好事……
　　“比起独自撑起一整个领域，那只G级的行动模式更像是遇袭之后落单。”顾未棠揉了揉眉心，“你一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情况？”
　　林澜也是不明白任务成功，顾未棠为什么反而追究起了真相。他自忖没有露出任何马脚，I级未能接触他们，G级又是宋萧然亲手断送的——结果原来，顾未棠竟是从怪物的行动模式上看出不同来了？
　　林澜没想到顾未棠居然这么认真、这么不好糊弄。
　　他做出思考的样子，随后才露出恍然表情：“啊，学长这么说的话，好像是有看到几只别的怪物聚在一起来着。”
　　“几只？”
　　“好几只？我想着学长叮嘱过我，它们离保护圈又挺远不像是要有动作的样子，远远看了一眼没敢惊动它们。”
　　倒也合理。
　　顾未棠看着林澜：“这事，刚才宋萧然问你，你怎么不说？”
　　林澜赧然：“那什么，我怕宋同学笑话我呢。”他小声补充，“感觉他好像很优秀的样子……我也是要面子的呀。”
　　“他也就是在保护圈里躺赢罢了，又有什么了不起。”顾未棠冷笑。
　　“说不定就是运气好啦，学长别担心那么多了！”
　　“真是那样，倒好了……”
　　“嗯……”林澜想了想，“学长真的在意的话，那我也只能说实话了。其实领域里还有其他怪物，但都被我一个人干掉了。”
　　“……”顾未棠说，“那你可真厉害。”
　　他明显没信。
　　林澜在他背后看不见的地方浅浅露出笑容。
　　他几步追上掉头就走的顾未棠，小声道：“任务都结束了。那么学长，出发之前答应我的事，现在可以兑现了吧？”
　　“……”顾未棠顿了顿，“嗯。”
　　一言既出，顾未棠没打算逃避自己答应过的事。不过，他有什么能给林澜的呢？
　　林澜出生豪门，从小到大什么都不缺，物质条件不是顾未棠这种从荒僻的人造星长大、还要靠奖学金和任务积分维持生计的Omega能比的。有什么轮得到他来给？
　　直到回到基地简单休整完，林澜敲响了他的房门，顾未棠都没有想出答案来。
　　“学～长～”林澜双手神秘兮兮背在身后，“手借我一下。”
　　“？”
　　林澜笑眯眯地把一个冷冰冰的东西放进他掌心，顾未棠低头一看——是一小罐冰淇淋。
　　“时间还早，菲利诺他们的任务好像还没有结束。我问了李耀华K5377基地的点餐机里有没有什么推荐的，他说这个在帝高学生里广受好评。”
　　顾未棠被他的笑容闪到，但还是下意识地说：“不用……”
　　“总要庆祝一下嘛。来来来～”他推着顾未棠进了房间，“学长快吃啦，好像很容易化的。我已经试过毒了，感觉味道确实还行，起码比之前的饭菜要好。”
　　顾未棠被他催着尝了一口。
　　他对食物向来没太大的追求，不过不得不说，入口即化的甜味确实恰到好处，不会太腻。
　　丝丝缕缕的甜味停留在唇齿间，将顾未棠拉回了现实。K5377的任务确实已经完成了，前世的噩梦并未重现，林澜也安然无恙。
　　林澜手里足足叠了七八个空壳，见顾未棠的眉头稍微松解，他往自己嘴里送进最后一口，然后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
　　顾未棠沉默地等待着林澜说话。
　　林澜稍稍正了神色：“说是要求……其实是想学长回答我一件事。”他看向顾未棠，“学长之前说过，没法和其他人组队是因为学长有一个临时伴侣，但那个人算不上学长的搭档。既然如此，我想知道学长不愿意解除临时伴侣的原因……是有什么苦衷吗？”
　　“你……”顾未棠垂下眼帘，“这不关你的事。”
　　“学长帮了我许多，所以，我也希望我多少能有点用，能帮得上学长一点。”
　　林澜的眼神清澈而坚定，顾未棠却如被阳光驱散到角落的影子，更不敢直视他。
　　“……帮就不必了。”顾未棠道，“至于你的问题……”
　　“我今年二十，根据帝高的规定，Alpha没有限制，但为保证Omega的安全，年满二十的Omega必须有临时伴侣陪同才能参与考核和任务。有特殊贡献和大功奖项的除外。”
　　“还有这种规定……”林澜一愣。
　　确实，他又差点忘了还有ABO这个设定在了。原书里文瑈后来被家族要求联姻的时候似乎隐约提起过这么个事儿，但在顾未棠这里并没有涉及。
　　好像他天生就这么恶毒。
　　所以事实上，其实顾未棠并非自愿，而是不得不夹在主角中间？
　　“Omega是这样。”
　　保护与照顾之下，是没有选择的死路。
　　顾未棠道：“我必须接任务，不能因为这个被取消资格。”
　　“两次都在场的Alpha，就只有……”林澜装作刚刚猜到，立刻为他鸣不平，“那宋同学怎么能总是围着其他人，对学长不管不顾呢！？”
　　“当初是这样说好的，互相利用罢了。”
　　顾未棠和宋萧然说的是一年半，达成约定的时候，宋萧然还没有意中人。后来有了文瑈，顾未棠并不是在感情上非常敏锐识趣的人，一开始问过宋萧然之后，宋萧然表示没关系，加之两人之间也确实清清白白井水不犯河水，顾未棠自然以为宋萧然打算遵守约定，等到期满。
　　直至死后，顾未棠才知道，宋萧然其实根本等不下去。他迫不及待地要和文瑈这个出身好、性格好、长得好的Omega尽早确定关系。
　　但毕竟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同乡，解释的时候也说了是有苦衷，如果由宋萧然主动提出的话，就太“渣”了，传出去也不好听。所以必须得是顾未棠的错，所以宋萧然必须得是“正义割席”。
　　“我和他相处得不融洽，这没什么，本来关系也不好。”顾未棠说，“我必须留下来，没有别的选择，所以有困难和不便都可以接受。”
　　“有别的选择啊！不是还有我吗？我可以和学长成为临时伴侣，那样学长就不必担心——”
　　“我只答应了你回答问题，这些不在讨论范围。”顾未棠冷冷地打断他。
　　他确实急切地想摆脱宋萧然，且并没有找到更好的方法，但这不能建立在把林澜拖下水的基础上。顾未棠不会忘记前世林澜本就差点被宋萧然害死。
　　他们之间的联系越少越好。这次任务是无可奈何，不会再有下次了。
　　“学长帮了我这么多忙，我也想报答学长，我绝对不会有什么别的想法的！”林澜可怜兮兮地望着他，眼角的泪痣充满了哀伤，像是被无情丢弃在纸板箱里的小动物，“学长是对我哪里不满意呢？我都会努力的。”
　　“是你就不行。”
　　面对林澜的关心和真情流露，顾未棠吐露出残酷的拒绝，随即避开他的目光，漠然地将林澜赶出了房间。
　　桌上还有林澜吃剩下来的冰淇淋外包装，甜味消失后，只留下冷冰冰的空壳，再难觅其踪影。
　　顾未棠沉默地将它们丢进垃圾桶，当作看不见，当作没来过。
　　而一墙之隔的外面，林澜双手交叉在脑后，也短暂地陷入了沉思。
　　好消息，顾未棠并非执着于宋萧然才不愿与他一刀两断；
　　坏消息，顾未棠拒绝与林澜结为临时伴侣。
　　是因为他表现得太柔弱吗？
　　乍一看这似乎是最合理的解释，不过林澜却并不这么认为。顾未棠要是真的这么想，考核的时候就根本没必要管他——林澜至今也没弄明白顾未棠一个炮灰没有按照原书走向，出现在那里，并对林澜出手相助的原因。
　　林澜伸了个懒腰，心中已经有了新的主意。
　　既然顾未棠不认为自己需要林澜，那就让顾未棠知道林澜需要顾未棠吧。
　　就再让顾未棠来救他一次——
　　毕竟他这么弱小可怜无助，顾未棠总不能真放着他不管吧？
　　作者有话说：
　　林澜：其实我很强的，真的！
　　顾未棠视角的林澜：小猫突击.jpg


第11章 
　　“学……”
　　“林澜！”
　　林澜正要说话，却被迎面而来的菲利诺热情地熊抱住，强行拐向了另一个方向。
　　林澜勉强回过头，眼睁睁看着顾未棠一个人先上了飞船。
　　“你看啥呢？”
　　“学长他……”
　　“你管他干什么？他自己一个人偷偷跑了，也不知道跟大家打声招呼。”
　　依顾未棠的性格，肯定一上去就立刻进休眠舱，不会给林澜再讨论之前话题的机会。
　　不过正好，林澜此时也有其他打算。
　　林澜摇摇头：“学长只是不太会聊天而已。菲利诺你人这么好，我相信你肯定也只是被流言误导了，才会说这种话。不过下次这样，我就要生气啦。”
　　穿书世界里的人对宋萧然和顾未棠多少有一些根深蒂固却奇怪的认知和印象，虽非三言两语能轻易改变，林澜提总还是要提的。
　　他不说，就更没人说了。
　　听到这句话，菲利诺来劲了，他想拍林澜的背，又生怕自己太粗鲁，结果十分滑稽地将高高抬起的手臂——蜻蜓点水似的落在林澜肩膀上。
　　菲利诺说：“抱歉，下次有机会好好了解他！先不说这个了，听说你们马上要回学院星，我赶紧跑来送送！天哪我差点没担心死，还好你们任务顺利！”
　　大宇在边上十分嫌弃地扯着菲利诺的后衣领，想将他拖回来。她朝林澜点点头：“听说你们到任务完成没花多少时间，很厉害。”
　　“没有，运气好而已啦。”
　　菲利诺看起来比林澜还兴奋：“可别谦虚了，那可是G级难度的任务！光运气好有什么用？”
　　“真的只是运气好啦，当时保护圈里……”
　　“咳咳！”一旁的宋萧然忽然惊天动地地清了清嗓子，见成功吸引了众人目光，他状似不经意道，“当时也是千钧一发，幸好我及时出手斩杀怪物，保护了大家。”
　　他昂首挺胸，这话说出来倒是一点不心虚。
　　宋萧然这一套林澜在考核时就已经品鉴过了。不得不说，若是顾未棠在场，恐怕到最后又要被宋萧然断章取义，单方面扭曲事实。
　　只可惜，在他面前的是林澜。
　　林澜没有反驳，他十指交叉在胸前，用崇拜的语气大方赞美道：“就是啊，听说最后的怪物冲入保护圈，多亏宋同学出手，一击必杀。”他说，“真是太厉害啦。”
　　“你这……”
　　林澜眨了眨眼睛，无辜道：“啊对不起……这是不能说的吗？”
　　根据剧情，宋萧然这会儿在故事里的实力还不那么逆天。菲利诺等人心里也有数，这会儿听见林澜这话，自然能理解刚才宋萧然就是好面子在装逼。
　　宋萧然瞪了林澜一眼，林澜的长相就占便宜，乖巧可爱得像个天使似的，看起来十分真诚。其实林澜从来也没有阴阳怪气讽刺过他，但偏偏就是屡屡破坏了他的计划。
　　宋萧然心中更加烦闷，不由气恼这人怎么就没真折在考核里。
　　说来也奇怪，当初明明趁出发时偷偷对他的手环动了手脚，怎么他运气就这么好？
　　“嗨呀，这你道什么歉！又不是你的错！”不等宋萧然想出什么所以然来，菲利诺抢先开了口，“对了林澜，你们这次任务成绩不错，加上考核我觉得也够门槛了。怎么样？我想把你推荐给我哥弗林，参加这一季度他那里的Alpha班短期特训。”
　　帝高每季度都会由任务榜排行前列的高手和德高望重的导师，分别挑选Alpha学生开展三到七天不等的单人短期特训。
　　菲利诺的哥哥弗林正巧就是这么一位高手。
　　原身当时落榜，没有参加K5377的任务，与菲利诺结交的人是宋萧然。原作里，宋萧然正是借着这次机遇，通过特训提升了实力、升级了装甲，也正式开启了他逆袭上位的人生。
　　“这次特训后来成为了命运的转折点，少年英才崭露头角，不起眼的小星星走入大家的视野，最终成长为最闪耀的帝国希望之星。”
　　——林澜记得书里是这么写的。
　　按系统的说法，这就是剧情里挺常规的一个练级点。
　　他预想中的机会，果然来了。
　　因为剧情发生改变，菲利诺邀请的人从宋萧然，变成了他林澜。
　　而原本的主角宋萧然，在边上巴巴地望着这里，又不好发作，眼睛都气红了。
　　林澜先是受宠若惊地道了谢，又问：“真的可以吗？不会麻烦你吗？”
　　“我哥最近正巧有点事儿不方便选人，本来就说好了让我顺便留意的。再说最终还有校方把关，没通过考核或者实在不符合要求的，他们也会筛掉的，一切都是按照规矩办事，所以你不用担心。”
　　林澜瞥了宋萧然一眼。
　　他的长相明明那么精致无害，叫谁看了都不忍心说他一句重话，宋萧然却莫名有些发冷。
　　不及细思，宋萧然又听见林澜说：“那……你可以把我和宋同学一起推荐过去吗？”
　　“什么！？”
　　不仅是宋萧然和菲利诺，连一边的大宇也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不是，你为什么……”菲利诺象征性地压低了声音，“能去的就一个人，你这样，到时候评议会只能二选一……”
　　林澜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要高调地站在和宋萧然的对立面。
　　不是为了这个无关痛痒的特训机会，而是……为了让顾未棠担心。
　　而且，光菲利诺这边还不够，恐怕他还需要李耀华再帮他一个小忙。
　　既然顾未棠认为他自己不需要林澜，那就让顾未棠知道林澜柔弱可怜，不能没有顾未棠的帮助就行了。
　　不过，这些话可不能对着菲利诺说。
　　于是林澜解释：“大家一起参加G级任务，理应是一个整体。虽说在任务中做的事不尽相同，但也只是因为定位和担当不一样。所以，我觉得应该让宋同学也一起参加，这才公平。”
　　一番话让菲利诺哇地哭了起来：“天使！！妈妈，我看见了天使！”
　　“卧槽菲利诺！你正常点！”大宇受不了了。难怪严玖不乐意过来送别。
　　“呜呜呜，他真的，我哭死……”
　　“我知道这么说很任性，还请你能答应我……”
　　菲利诺胡乱抹着眼泪：“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好。”
　　大宇懒得理他，转而看向宋萧然：“当事人都这么说了，你呢？”
　　“谢谢，对我有利的事情，我没理由拒绝。”宋萧然尽管别扭，还是实话实说。不过，此等好事，他也不可能欣然接受没一点儿想法。宋萧然看向林澜，“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但林澜，到时候要没选上你，可别说是我欺负你。”
　　林澜十分干脆：“结果如何，是公平竞争，我没有怨言。”
　　“……”
　　在场几人一瞬间都觉得被他的光芒闪瞎了眼。
　　菲利诺是症状最严重的。
　　直到林澜一行人全部上了飞船，离开了K5377，他还在依依不舍地嚎啕着，坚持将林澜形容为当代天使下凡。
　　此番种种，早早进入休眠舱的顾未棠全不知情。
　　他设了定时，在抵达学院星之前就提前解除了休眠。返程不是任务，无须再集体汇合、点名。他趁着其他人还未醒来，靠港就独自下了飞船。
　　自K5477基地那次不欢而散，顾未棠表面虽能维持住一张死人脸装作无动于衷，心里多少还是觉得糟蹋了林澜单纯的善意，无颜面对。
　　好在离开的时候林澜不知怎么又被菲利诺缠上了，顾未棠得以趁机脱身。
　　如是过了几日，林澜勤于发消息，居然也没有当面来找他。
　　……不过今天稍有不同。
　　光脑正在处理台面上的实验数据，顾未棠一边等待，一边拨弄手环，不自觉地有些走神。
　　屏幕上是他和林澜的对话窗口，他没回复过，最后一条孤零零躺着林澜发过来的晚安表情包。那是只白色的卡通小狗，毛茸茸软绵绵的，大眼睛水汪汪还忽闪忽闪的，看一眼就令他仿佛看见了林澜本人。
　　往常这个时间，林澜应该已经来问早了。为什么今天忽然没了消息？是忘了、厌了，还是……出什么事了？
　　说不清自己究竟是想看到林澜，还是不想看到林澜，顾未棠拨弄着手环，眉头不自觉地拧了起来。配上他总是下垂着的嘴角，怎么看怎么像杀气腾腾地要找人寻仇。
　　同处一室的学生只觉气氛越来越僵，相当煎熬。好在这时候外面终于进来另一个支援科的学生，两人便站着小声聊起了天。
　　“对了，你听说了吗？这个季度他们Alpha的特训，弗林老师的候选人居然是一年级的哎！”
　　“啧啧啧，居然不是弗林老师的弟弟菲利诺学长，而是其他人……腥风血雨的预感。”
　　“可不是？我听说人就是菲利诺学长推荐的，看到坛子里扒的照片没？我觉得我可以。”
　　“你又可以了。”同学吐槽她，“不过确实，帅哥身边总是帅哥，菲利诺学长金发碧眼王子一样，那个宋萧然也剑眉星目看起来很有活力，妥妥的年下小狼狗。”
　　“还有林澜，哦！我的小天使——”
　　咵啦！
　　玻璃碎裂的声音在耳畔炸开，说话的同学被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听见顾未棠问她：“是谁？”
　　“什么谁……”
　　“林澜也是弗林老师的候选人？不是确定是宋萧然了吗？”
　　“哎哟，还摔杯子，这么凶干什么啦？要二选一又不是我们定的。”
　　“就是！不信自己上校园网看，干嘛在这儿发疯，摆脸色给谁看呢？神经病。”
　　“……”
　　两名学生大呼晦气，拿着数据骂骂咧咧地走了。
　　她们后面说的话，顾未棠已经听不进去了。校园网上的热帖连着几条说的都是这件事，截图都有了，不可能有假。
　　顾未棠呆立原地，几乎难以置信。
　　怎么会有两个人？林澜又怎么会牵扯其中？
　　作者有话说：
　　菲利诺：我宣布，我要举办一场主题为‘天使’的展览！
　　严玖：……所以？你准备了什么？
　　菲利诺：锵锵！
　　菲利诺（单膝跪地双手伸向林澜）：天使本尊！
　　严玖：……埋了吧？
　　大宇：嗯，埋了吧。


第12章 
　　前世宋萧然因为在K5377任务中没有保护好文瑈，他深刻体会到自己的弱小和无力，终于一改之前的淡泊和与世无争，主观上产生了变强的想法和动力。
　　正巧任务中结识的菲利诺豪爽义气，接触下来觉得宋萧然不错，又感动于他为保护弱者而做出努力的精神，便将他推荐为自己的哥哥弗林那里的候选人，让他有机会参与。
　　宋萧然运气好，没有竞争者，他的履历又挑不出什么毛病，最终顺理成章直接获得了资格。
　　可现在，为什么忽然多出来另一位候选人，又为什么偏偏是林澜？
　　前世不曾阻碍宋萧然的波折出现了。
　　帝高僧多粥少，对无权无势的宋萧然而言，这是一个不可或缺的重要机会。
　　身为小说里的炮灰，顾未棠比谁都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剧情需要”，仅仅因为这轻描淡写的四个字，林澜最后的结果都一定是不得不退出或落选。
　　而这个过程如果没有具体写出来，就更没有任何道理可言，如同顾未棠前世今生的每一次经历——比方说考核的时候，他推开文瑈明明是为了帮助他躲开怪物的袭击，最后却被歪曲成了故意害文瑈受伤。
　　小说的一切都是为了迎合那个目的和结果。
　　身处其中的他们不过只是好用的一个工具。
　　林澜今天迟迟没有发来消息，是不是已经出事了？
　　会不会就像当初的那场考核，宋萧然已经暗中……
　　顾未棠恍惚间看到了前世最后的画面。
　　他的身体被怪物撕扯得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怵目惊心的伤口带走了他的声音和力气，唯有剧烈的疼痛如自缢之人脖颈上的绳索，勉强拉住了他仅存的清醒。
　　他想要呼救，手环却随着他的断肢落在十几公分外的地方。
　　顾未棠匍匐在泥泞的土地上，努力想要去够——
　　却并没有成功。
　　有人踩住了他的肩膀，狠狠踢了他一脚。
　　顾未棠痛苦地不停咳出鲜血。
　　居高临下看着他的是宋萧然。
　　他的同乡。
　　在荒僻的人造星上，他们也曾有过互相扶持的童年。每当顾未棠本着自己年长谦让于他的时候，小小的宋萧然也曾拍着胸脯说滴水之恩将来定当涌泉相报。
　　但踏着他伤痕累累身体的宋萧然，却只是平静地向手环彼端报告：“很遗憾，顾未棠他……已经没有呼吸了。”
　　此时此刻，彼时彼刻。
　　顾未棠顿时心神不宁，匆匆切断了数据计算，边走边发消息问林澜现在人在哪儿。
　　林澜没回，对话框也显示未读。顾未棠直接播了视频通讯过去，漫长的等待过后，最终也是无人接听。
　　嘟嘟嘟——
　　忙音最终化为了顾未棠急切飞奔的脚步。
　　幸好上次任务之前他去过林澜那里，知道林澜的房间号。他拐上电梯，按下口令按钮。
　　幸好上次他帮忙收拾，林澜一边卖萌一边给他开通了权限。
　　叮咚。
　　清脆的提示音后，顾未棠顺利进入了林澜的宿舍。
　　“林澜？”顾未棠一眼没瞥见人，不由出声呼唤。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空荡荡、静悄悄的入口。
　　他的心跳变得更乱了。
　　帝高的宿舍开门是一条狭窄的走廊，一侧挖了个简单的灶台。再往里走一些拐进去是卫浴，正前方则是卧室的门。
　　此刻其他地方均不见人影，只有卧室房门紧闭。
　　然而，用力拍门也依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顾未棠拧了拧门把，不行，从里面反锁了。
　　“……”
　　他没有再做徒劳的尝试，而是冷静地从包里掏出了一个道具……
　　而一墙之隔的房门内侧，此时林澜正慢吞吞地和用手写和李耀华发着消息。
　　——“不是，小林少爷，我真就不懂了，菲利诺好端端推荐你去弗林老师那边参加特训，你不想去拒绝就好了，干嘛还故意请求菲利诺把宋萧然也捎上啊？你俩搁这再竞争一次有什么意义？”
　　林澜回复：“我自己的情况我了解，去参加弗林老师的课程意义也不大。但拒绝的话，不仅拂了菲利诺的好意，弗林老师那里传出去也不好听吧……”
　　——“这倒也是……天哪，你什么时候这么懂礼貌了？放以前，你这不得说‘弗林算什么东西，也敢对着我们林家人指手画脚’？”
　　林澜发了个问号过去。
　　——“开玩笑开玩笑。你说得对，这样挺好的，你家里知道了你现在这么会做人，不得感动死？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为什么要让我发帖专门，说有你们两个候选人竞选的事情？”
　　林澜心说当然是为了让你将我要和宋萧然对立的事情传出去，好让顾未棠担心了。
　　他一笔一划耐心写着字：“场面上总要让大家觉得是在公平竞争吧，否则哪个当选都要落人口实。”
　　——“那你和宋萧然也这么说了？”
　　“没呢。”
　　——“啊？那你这不是在玩火到时候万一出事怎么办？”
　　林澜回他：“怎么会呢？你别乱说，宋同学不是这种人。”
　　宋萧然要是真能折腾出什么花样倒也不错，省了他还要想办法在顾未棠面前卖可怜。
　　李耀华发了一串省略号过来。
　　——“你没事吧？真没被夺舍吧？十天前要有人跟我说你会讲这种话，打死我我都不信。”
　　林澜很淡定：“那你打算怎么办啊？找人来作法？”
　　——“要真是夺舍，麻烦你把以前那个关好了千万别放出来，我谢谢你了。总之，现在这样挺好，我都巴不得上中央广场放鞭炮庆祝！我可再不想过那种两边磕头的鬼日子了。”
　　忽然察觉到顾未棠的气息近在咫尺，林澜谢过李耀华，匆匆结束了闲聊。
　　他没想到顾未棠会来得这么早——照理说，网上拜托李耀华发的帖子出去也就那么一两天，顾未棠平时泡在实验楼应该也不看星网论坛。
　　虽说布好局之后，林澜又故意闹这么一出失联的戏码，本意就是要煽动顾未棠的担忧，以此软化顾未棠想法。但这只是高调站在宋萧然对立面之后，一个小小的推波助澜罢了。
　　危险毕竟是尚未发生的，顾未棠如此重视，林澜心底反而升起一种奇怪的紧张。
　　顾未棠在为我担心。
　　故意让他误会，他是以为我已经出事了？如果他知道真相，会生气吗？会对我失望吗？
　　其实过去林澜从不在意旁人对他的看法。纵使生死关头，仙君们、长老们也未必会多看他一眼，他早就习惯了。
　　无数曾经经历过的画面闪回，他的记忆里有抱着酒壶镇日不清醒，双眼迷蒙的父亲；有痴痴等着爱人，总将寂寞背影留给他的母亲；有教导他，却又憎恨着他，时常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的那位仙君。
　　起码在来到穿书世界之前，他总以为关心和侧目是需要用方法或者诡计骗来的东西。
　　但现在仅仅只是联系不上他，顾未棠就这么担心吗？
　　他甚至，还没有真正受到什么伤害。
　　林澜将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
　　窒息般的黑暗笼罩了他。
　　可就在这时，五感异常敏锐的林澜嗅到一丝古怪的气味。
　　林澜吸了吸鼻子。
　　怎么好像有点像是……过去修者们炼丹炉里的那种味道？但他不可能做这么没品味的东西……
　　哐当！
　　听见动静的林澜猛地从床上惊坐起，结果恰对上面若冰霜推门而入的顾未棠。
　　“……”
　　“……”
　　两人相顾无言了一会儿，然后是顾未棠先抬手打开了感应灯。
　　林澜眼睁睁看着他把什么东西从脚边踢开了。
　　顾未棠杀气腾腾的，本就不太有血色的一张脸在黑发的映衬之下更显得苍白如纸，连唇色都很浅，状态看起来非常糟糕。
　　是对他生气了吗？
　　“学长……？”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好像是……他卧室的门把手？！
　　“哦，敲门你不开，我只能用道具把锁融了，之后你找人报修吧。”
　　“融、融了？”
　　这还真不在林澜的预料之中。
　　他刚才正难得在胡思乱想呢。
　　“这个等会再说。”顾未棠的脸色非常差。
　　他不耐烦地把手里的道具和手套团在一起丢进边上的垃圾桶，大步走到还抱着枕头、可怜兮兮跪坐在床上的林澜跟前。顾未棠朝林澜扬了扬下巴，大有林澜回答错了下场参见那个融化的门把手的架势：“你怎么回事？消息不回通讯不接。”
　　林澜慌慌张张掏出手环，一副后知后觉的样子：“对不起对不起！我好像睡过头了。”他小心翼翼地问，“学长找我有事……？”
　　顾未棠一把提起他的领子。
　　林澜任由他动作。
　　虽然与宋萧然为敌的事情是传开了，但宋萧然还没有真的做什么。故意失联只是为了放大顾未棠的担心，现在看他人没事只是睡过头，顾未棠生气也是合理的。林澜想。
　　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见林澜真的安然无恙，顾未棠悬着的一口气偃旗息鼓，顿时也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只有他知道前世发生了什么。在林澜看来，他是不是像个莫名其妙、又大惊小怪的疯子？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


第13章 
　　很快，顾未棠意识到自己不该再沉默下去。
　　林澜怎么看他不重要，他的所作所为是否被误解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林澜的安危。
　　平静现状下的暗流涌动只有他一人知道。如果他过分执着于道理而不尽快采取措施，林澜轻则落选，重则……顾未棠根本不敢去想，也不敢去赌。
　　一路上，从得知林澜处境的那一刻起，他心中其实已经隐隐做出了决定。
　　“我看到消息了。你要和宋萧然竞选弗林老师那里的名额？”
　　林澜点点头：“是的。”
　　事态还没有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顾未棠心想，宋萧然总要维持表面的正派形象，所以他首先要做的，是巧妙地好好劝林澜放弃——
　　顾未棠说道：“你立刻写申请，说主动放弃。”
　　林澜有些意外。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也对，顾未棠这种性格的人，绝对是没考虑过用正规操作之外、任何“不公平”“不要脸”的方法对付宋萧然的——他要能做得出来，也不至于混到如今这般田地。
　　虽说有过心里准备，林澜也没料到顾未棠居然是想直接赶他走。
　　两全其美或许很难，但哪怕顾未棠再无情一些，都可以全身而退。但在这样一个有倾向的棋局之中，顾未棠最终选择了两面不讨好的结果。
　　他这么做，宋萧然不会感谢他，林澜也很可能误解他，以为他是坏人。
　　真有意思。林澜想。
　　此事牵扯范围内，顾未棠明明是看起来最薄情的那个。他一张好看的面孔从来没有半点笑模样，紧抿的嘴角下垂着，对谁都仿佛别人欠了他似的不耐烦。但偏偏这样的人……却是唯一一个在为别人考虑的。
　　当然，林澜做了这么多，可不是为了让顾未棠用这种方式来结束。
　　局已布好，接下来就靠林澜发挥了。
　　林澜装作难以置信，喃喃地重复了一遍顾未棠的意思：“要我……退出？”
　　“对。”顾未棠的语调有些生硬，但他偏偏又不解释，反而继续板着一张脸，并试图以此强调自己并不是在开玩笑，“或者嫌麻烦的话我帮你代笔，你等下签字就行。”
　　小小的学生卧室陷入片刻死寂，唯有头顶灯丝发出幻听般细碎的嗡鸣。
　　“学长，我能问一句为什么吗？”半晌，林澜垂下眼睛，然后朝他勉强地笑了笑，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其实结果，我是没关系的。只要学长一句话，就算是学长希望我把机会让给宋同学，那也可以。”
　　顾未棠狠狠咬了咬嘴唇。但很快，他又恢复那副全身包裹了坚冰的冷厉模样：“没有为什么，总之你照做就是……”
　　“我没关系，都听学长的。”林澜的话里带了一丝让人心疼的鼻音，“但菲利诺这么做毕竟是出于一片好意，我总得向他解释清楚。”
　　“……菲利诺如果问起来，你就和他说是我逼迫你。”
　　顾未棠紧了紧手中的力道，似乎在证明自己确实正在进行武力胁迫。
　　这是一双很漂亮的手。
　　五指修长，骨节分明，手背上几乎没什么肉，有着清晰的轮廓，像精心雕琢过的艺术品。
　　林澜轻声道：“学长的手可不是用来做这些事的手。”
　　他十分眷恋地歪了歪头，将面颊埋进了顾未棠的掌心。
　　柔软细腻的触感经由指腹传来……顾未棠有一瞬间忘了呼吸。
　　而后，顾未棠很快感受到令他手足无措的湿润。
　　“用不着这样，我也会听学长的。”林澜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慌张，坚强地继续说着，“我一直都说希望能帮上学长的忙，哪怕只有一点儿，这些全都是真心话。只要学长开口……”
　　林澜偷偷瞄了顾未棠一眼。
　　他这会儿已经说不出话了。
　　林澜泪盈于睫，那将坠不坠的水珠简直和他本人一样脆弱得让顾未棠不知如何是好。
　　他勉强地朝顾未棠露出笑容：“学长放心，我会让宋同学获胜的，到时候我会想办法败给他。”
　　“我是让你现在弃权！”
　　“那样就太对不起菲利诺——”
　　顾未棠勾起林澜的下巴，以此强行中断了他接下来的话：“菲利诺和我，你二选一吧。”
　　“我知道学长一定是有什么不能说的苦……”林澜似乎沉浸于失落之中，自说自话到一半才意识到顾未棠讲了什么。
　　他呆呆地‘哎？’了一声。
　　“我不管什么特训结果，我要的是你现在弃权然后跟我走。”顾未棠完全不给林澜拒绝的余地，“申请书现在就签字，然后你穿好衣服，陪我去一趟学校的管理中心。”
　　林澜还是没反应过来：“什么？”
　　顾未棠曲起指节，划过那颗蛊惑人心的泪痣，不轻不重地擦去林澜的眼泪。
　　他把手伸向了自己的颈环：“我要去办变更，把临时伴侣从宋萧然改成你，手续不麻烦，拍个照录个生物纹，但得你本人到场。”
　　林澜睁大了眼睛。
　　“你说过想帮我，那照做就是。否则，我会启动颈环上的应急模式，那是专门用来在紧急情况下拘束Alpha的，可没那么容易挣脱。”
　　林澜善良到会关心菲利诺的感受，自己并没有站得住脚的理由说服他。
　　这是无奈之举。顾未棠对自己说。
　　何况以林澜的性格，将来若是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不小心与宋萧然为敌，他真的还能像今天这样及时赶到吗？
　　哪怕是强迫，也得留在林澜身边。只有那样才能保护他了。
　　“学长的意思是……”
　　林澜想抓住顾未棠的手询问，顾未棠下意识要躲，林澜见他后仰，生怕顾未棠摔下去，条件反射地护着他的腰朝自己的方向带了一下。
　　这么一推拉，没能维持住身体平衡的顾未棠一下子和林澜一起倒在了床上。
　　顾未棠挣了一下，不过纠结的姿势使他没能立刻起来。
　　林澜的呼吸就落在他耳朵边上，牵动调皮的发丝挠得他痒痒的。
　　顾未棠隐约嗅到冰雪的味道，明明应该是非常冷冽的、严寒的，却莫名令他耳朵发烫，就连他那张万年苍白如纸的死人脸也多了几分血色。
　　是信息素……
　　可他刚想动，林澜忽然欢呼一声，兴奋地抱住了他。
　　“天啊天啊天啊！我没听错吧学长是终于答应和我成为搭档了吗？！好啊好啊当然好啊！”
　　顾未棠为自己刚才的动摇感到窘迫。林澜还小，他只是个孩子，看看他多单纯……
　　冷静，不要胡思乱想，这是和家养的宠物犬向自己撒娇没有什么区别的行为。
　　——虽然顾未棠根本想不起来上一次被拥抱是什么时候。
　　顾未棠努力放松自己紧绷得有些僵直的背脊，同时纠正他：“是需要先成为临时伴侣，才能固定成为搭档。”
　　“哦哦哦！对的，我就是这个意思。”
　　“我先前不是才同你解释过，怎么又混淆了？”
　　林澜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对不起，我太高兴了。”
　　顾未棠却因为这件事一下子认真起来，严肃道：“你这样不行，基本的概念要有……去之前，我们得先约法三章。”
　　他是个雷厉风行的性格，立刻进入状态，再无刚才的动摇，又变回那个一丝不苟、冷酷无情的样子，拉着林澜开始一条条地说明。
　　“临时伴侣登记时必须双方都在场，为保障Oemga的权益，解除是完全交由Omega决定的，Alpha不可以单方面解除。虽然是我强迫你，但公平起见，在这件事上你也可以立一些条件，我们彼此做个协议。”
　　林澜感觉有当年他被抓起来练剑，按头背秘籍诵心法的那味了。
　　其实他很聪明，记性也好，只是真的不喜欢这些条条框框。
　　在他看来明明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林澜说：“其实规则很公平啊。学长不是说过吗？超过一定年龄，没有临时伴侣的Omega无法单独接任务，对应下来，Alpha不能随意解除，也是合理的。”
　　“……”顾未棠顿了顿，半晌才像是终于找回了声音，“我承诺你办理登记只是为了搭档和任务方便，不会对外向别人透露，避免对你造成不良的谣言。时间最长不会超过一年，如果我攒够了积分还能提前。”
　　“没关系啊！反正都一起接任务了，有什么不能说的？还要偷偷摸摸藏着掖着。”
　　顾未棠不知想到了什么：“如果以后你有了喜欢的人，被他知道了不好，你会后悔的。”
　　林澜捂着耳朵：“学长说什么呢，什么谈恋爱的……人家还是小孩子，不懂这些啦。”
　　顾未棠大概是被他可爱到了，表情有那么点忍俊不禁：“小鬼，不是已经十八岁了吗？”
　　“真有的话及时告诉我。”他说，“说好只为任务，我不会纠缠不清的。”
　　“知道啦。”林澜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横生枝节，反正顾未棠说什么都嘴上答应，“我也不会纠缠不清的，学长放心！所以有什么意见也都可以和我说。”
　　顾未棠冷哼了一声，以此作为最后的回答。
　　——只是为了任务，没有其他。
　　彼此隐藏着真心，他们向对方这样宣布着。
　　“收拾一下，马上就出发吧。”
　　顾未棠说完这句话，就后退一步到旁边去等林澜。
　　眼见着他洗漱完毕，顾未棠还以为差不多可以走了，结果林澜却对着镜子怔怔发起了呆。
　　顾未棠勉强耐着性子等了三分钟，终于还是没忍住催促：“你磨蹭什么？”
　　林澜忧郁地叹了口气。
　　顾未棠心头一跳，种种纷乱思绪瞬间涌上——
　　结果林澜一副天都要塌了的样子，苦恼道：“学长，我眼睛好像有点肿……这样是不是很难看啊？”
　　作者有话说：
　　林澜：眼泪攻势虽简单但好用。


第14章 
　　“……”
　　顾未棠看向面前的少年。
　　林澜穿着一身浅色的卡通睡衣，一头银发还没来得及打理，犹带着尚未完全清醒的困意，末端微微反翘着。这些打扮放在旁人身上或许是不修边幅，但配上林澜那张脸，那就仿佛从画报里走出来似的，可爱得几乎有些不真实。
　　顾未棠出生在偏僻的人造星，条件不允许，他从来没养过什么宠物，顶多看看网图云一下。
　　但他其实是很喜欢的。
　　尤其林澜现在看起来整个人都毛茸茸、软乎乎的……
　　把这些话直说出来太羞耻了，顾未棠打死都没那个脸。只是这会儿林澜眼巴巴地等着，顾未棠也不想在这事情上耽误时间，不得已只好勉强板着面孔回答：“不肿。不难看。”
　　林澜那双紫水晶似的眸子顿时一亮：“学长觉得好看？”
　　“我没说……”
　　“哦，丑啊。”
　　眼见林澜黯然低下头，顾未棠只好说：“……好看。”
　　顾未棠前世今生统共这么多年，挖心掏肺说的话加起来也没今天多。
　　也太矫情了。
　　他越想越窘迫，正打算催促林澜，好快点揭过去。结果一抬头，又看见林澜嘴里叼着根发绳，开始收拾自己的头发。
　　林澜长手长脚，比例非常好。尽管现在仍是未经历完蜕变期的青涩外表，以Alpha的标准来要求有些过于可爱了，但隐约也已经可以看出将来优越的风姿。
　　林澜从耳后慢条斯理地撩起几缕头发，交缠着麻花和另一侧并到一起，用发绳绑住，扎成一个小揪揪。有它修饰，后颈上反翘的发尾也不再那么突兀，相得益彰。
　　林澜拨了拨自己的刘海，看起来挺满意的：“学长，这样可以吧？”
　　“可以。”顾未棠看了一眼手环，“走吗？”
　　“走什么，我还没换衣服呢！”
　　“……”
　　林澜打开衣柜，挑了几身对着镜子比划：“学长觉得哪件好一点？”
　　顾未棠已经忍无可忍：“随便穿什么。办手续而已，工作人员又不看你打扮下菜。”
　　“那怎么行！学长不是说了要拍照吗？我刚才偷偷查过了，是合照，还要留在资料上……不拍得好看点怎么行？”
　　林澜其实是故意的。
　　他看得出顾未棠这会儿不在状态，如果不找点事情转移，顾未棠说不准钻一路牛角尖，又拐到其他地方去。
　　更重要的是，林澜没拍过照——对于一个来自修真界的剑修而言，这是理所当然的。
　　所以这么有趣的事情，他怎么能不好好体验一下？
　　顾未棠不理解他：“少折腾。”
　　“我还没和学长拍过合照呢。”林澜可怜兮兮地眨了眨眼睛，“学长不想和我合照吗？”
　　怎么就变成他不想了呢？他只是……只是觉得林澜不需要刻意去做什么，就已经——
　　这话也不可能说。
　　他今天是怎么回事？
　　顾未棠沉着脸：“那就那件黑的，其他太花哨。快穿好走了。”
　　“确实，得选和学长一个颜色的，比较像情侣装……”
　　顾未棠差点被呛到：“什、说什么呢。”
　　林澜义正辞严：“那都是临时伴侣了，总不能看起来完全不熟、不搭吧？”
　　“有什么不行……”
　　“反正和我就不行！”林澜鼓起脸，“学长也太没有仪式感了。”
　　“你这样没效率。”
　　“哎呀，弃权之后那么多时间，等一下反正也就是去管理中心嘛。”
　　顾未棠抱着肩膀，冷哼一声：“教前辈做事？”
　　“没有，我在跟学长撒娇。”林澜眨眨眼睛，十指交叉在胸前，歪了歪头，“可以吗？”
　　“……”
　　他这样子，顾未棠当然没办法拒绝。
　　——而后，顾未棠付出了自他记事以来最没有效率的二十分钟。
　　林澜拉着他从头发到衣服都重新摆弄了一遍，上身是一件高领修身黑针织，米色休闲裤边沿卷起，再搭配一双高帮绑带靴。
　　衣服都是林澜的——K5377回来休息的时候，林澜抓着李耀华帮他疯狂购物了一番新鲜玩意。他们身量差不太多，只有上身稍稍有那么些宽松。不过用料到底好，舒服还是很舒服的。
　　但对于日常只在校服、作战服、当睡衣的旧衣服之间轮替的顾未棠而言，他哪儿哪儿都觉得别扭。
　　“差不多就行了……”
　　“等等！”
　　林澜心情好，还挺乐在其中的。
　　过去他没有穿衣自由，修者崇尚苦行，打扮是很出格的一件事。仙君点化他修炼，却不允许他拥有任何自己的爱好。她承担着师长和母亲的角色，为林澜安排一切，就连如何绑发、绳子绕几下、从哪个方向打结都要分毫不差——只为让林澜看起来更像“她”。
　　林澜若是懈怠了哪一处，等待他的便是毫不留情的责罚。
　　他绕着顾未棠走了一圈，忽然又找到了灵感，从抽屉里找出一对饰品。
　　顾未棠瞄了一眼，果断拒绝：“我不戴这个。”
　　“是耳夹，不用耳洞的。”林澜十分真诚地向顾未棠展示上面的暗扣。
　　“……这是那些女孩子戴的。”
　　“学长你搞歧视哦？”
　　“不是。”顾未棠说，“给我太浪费。”
　　“好吧，那我帮你问问它。”林澜装作侧头倾听，“嗯嗯，它说不浪费，能装点学长这么好看的人是它的荣幸。”
　　“……”顾未棠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林澜轻轻转着耳夹的小螺丝，一边说：“学长本来气质就太冷啦，感觉多用些饰品能缓和一下。”
　　“……又无所谓。”
　　“好啦！”
　　林澜将仍有抵触情绪的顾未棠推到镜子前面，同时把成对饰品的另一边扣到了自己的耳垂上。
　　林澜打底穿了件红黑格纹的衬衫，外头套了件黑色宽松长T恤，胸前印着一只卡通小狗——就是他经常发的那个表情包，下摆收了个角塞进腰带，搭配黑裤子和一双潮牌风休闲鞋。
　　镜子里的两个人一个冷酷一个可爱，风格气质截然不同，却因那个一模一样的耳饰巧妙地联系在一起，低调地诉说着二人关系匪浅。
　　这都是林澜不曾有过的体验，他不免意犹未尽，开心地抬起手环问顾未棠：“学长学长，教教我，拍照功能要怎么弄呀？”
　　换衣服对顾未棠来说已经是极限，他本来说什么都不会再奉陪了，但看见林澜这副两眼放光的样子，顾未棠话到嘴边，不知怎么就没说出口。
　　甚至鬼使神差，假借着给林澜示范，自己也偷偷拍了一张保存下来。
　　顾未棠怀着陌生的心虚，便也没阻止林澜。
　　谁知满足了林澜的这个要求，他却并没有消停，很快又有了新的想法：“学长学长，拍完我们换一套啊。”
　　顾未棠额角瞬间跳起青筋：“……再磨蹭我把衣服换回来了。”
　　等顾未棠终于把林澜拖出门，宿管已经午休去吃饭了，报修只能等他们回来。
　　计划被打乱，顾未棠的脸更黑了。
　　林澜仿佛一点儿不会察言观色，还是一口一个甜甜的“学长”，小尾巴似的跟在他后头。
　　他们两个长相本就出挑，站在一起反差还特别强烈，一路吸引了无数目光。
　　林澜的感知能力较普通Alpha还要更敏锐得多，他立刻发现这些目光大多是不怀好意的，对着顾未棠指指点点。
　　其中有Alpha也有Omega，甚至有一部分干脆不装了，用着大家都能听得到的声音明目张胆地戳顾未棠脊梁骨：“哎哟哟，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的，又是想勾引谁啊？”
　　“怎么说呢Omega吧，品行比外表可重要多了。有些人长得好看有什么用？把打扮的心思放点在做人上，也不至于看不住自己的Alpha……”
　　“小点儿声！你可别乱说啊，他人那么坏，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怕了怕了。”
　　林澜看着顾未棠的背影。
　　虽然身量在Omega中算是相当高挑了，但顾未棠这个三餐只吃营养剂的家伙本来就瘦，衣服修身，又是黑色，从后面看去，他整个人看起来都纤细得不堪一握。
　　但偏偏他气质凛然，给人的感觉比起脆弱可怜，倒更像是那种过刚易折的冷硬。
　　面对这么多恶意诽谤，他完全充耳不闻，连脚步都不带停顿一下的。
　　林澜小心翼翼地伸手扯了扯顾未棠的袖子，无动于衷的顾未棠这才回过头来，以眼神询问他怎么了。
　　“这些人一直盯着我们，好可怕啊……”林澜怯怯地说道。
　　他并不是忍气吞声的性格，本意其实也是想顺便帮顾未棠出出气。本来就是己方占理，林澜有无数种方法让这些人下不来台。
　　可惜顾未棠却完全没能领会他的意思。他冷冷环视一周后，反而伸手牵住林澜，让他走在里侧，自己则护在林澜外面，为他挡住所有窥探的目光。
　　“别理他们。”顾未棠说。
　　“……”
　　明明是想保护顾未棠的，怎么又反过来被他保护了？
　　林澜其实先前就隐隐有所察觉，顾未棠对他人的恶意反应非常迟钝。
　　若只是不在意，那倒反而是好事。可结合之前文瑈等人的态度，怕就怕顾未棠是承受惯了这些不合理，早已经习以为常……
　　作者有话说：
　　林澜：这个和这个……
　　李耀华（欲言又止）：这两件不是很适合你……
　　林澜：除了这两个，我全都要了
　　李耀华：fine，你开心就好


第15章 
　　林澜寻思归根结底，还是要找个机会让所有人知道这是不合理的。
　　上次在K5377与文瑈短暂交谈，林澜发现，估计是因为原作设定，大家多少对宋萧然的品行是带着点与实际情况不符的滤镜的。
　　不过，一两次的难堪或许能被美化过去，积少成多，林澜相信必有回报。
　　思索间，林澜跟着顾未棠上了直通管理中心的无人飞梭。
　　他的沉默大概被顾未棠解读成了其他意思，顾未棠瞥了他一眼，忽然说道：“你把菲利诺的联系方式推给我吧。”
　　这话题没头没尾的，起得相当不自然。
　　林澜十分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问：“啊？为什么呀？”
　　“弃权申请不是让你签字了么，我来替你和他说。”
　　“学长就放心吧！我不是那种没担当的Alpha，答应过的事情我可不会反悔的。”
　　顾未棠不自在地别开视线：“我没说你……”
　　“那为什么要问菲利诺的联系方式啊？”
　　“……”顾未棠冷着一张脸，“总之你给就是了。”
　　他的想法林澜还猜不到？不就是担心林澜对着菲利诺不好解释，又要上赶着将过错揽到自己身上，帮林澜背了这个“不识好歹”的锅？
　　林澜自然不可能让他如愿，再说菲利诺还不好拿捏么？林澜三句话就让他乖乖交出名额了。候选人这件事，林澜觉得还没让宋萧然吃够苦头呢，光这怎么能算完？
　　他可还得再在菲利诺那里做做文章才够本。
　　不过这些并不能告诉顾未棠。但直截了当拆穿顾未棠的话，多半他也只会凶巴巴地否认。
　　林澜想了想，很快故作生气道：“我不。学长该不会是对菲利诺有好感，借口发申请偷偷和他联系吧？”
　　“？”顾未棠眼神里露出明显的嫌恶，“谁？”
　　“那不然为什么呀！有什么不能我自己发的。”林澜哼哼，“也是吧，菲利诺长得挺高的，金发碧眼的算是有几分姿色……”
　　顾未棠正不知要怎么回答，又听林澜道：“可我比他年轻呀！”
　　“咳咳！”顾未棠被他呛了一下。
　　林澜十分幽怨：“学长你不能喜新厌旧，把我当成备胎……”
　　“我没……”
　　“呜呜呜。”林澜假装低头抹眼泪。
　　“好吧。”顾未棠一点儿办法也没有，“那我不说了，你别哭了。”
　　林澜猛地把脸埋进顾未棠胸口：“对不起，学长，我是不是太无理取闹了？只是想到菲利诺哪儿哪儿都比我好，我一时没有控制住……”
　　“……我没怪你。”顾未棠扭头，手抬了又抬，都不知道要往哪儿放了。他想了想，又补充，“再说菲利诺也没什么好的。”
　　“我才不信。他们都说菲利诺学长像个王子呢。”
　　“真的。”顾未棠冷哼一声，满脸的看不上，“他老乱释放信息素，性格也有点儿唯我独尊，开口闭口又是什么你们Omega就该被保护之类……而且太高了，傻大个似的。”
　　“……”林澜不由想起自己原本的身高。
　　菲利诺人高马大，一米九几快两米，自己正常状态的身高四舍五入还是稍微比他矮一点点的。
　　算是安全的吧？
　　林澜不死心地问：“学长不喜欢个子太高的？”
　　“长高也就是靠Alpha的体质，有什么了不起？将这当做炫耀和区别对待Beta及Omega的资本，简直可笑至极。”
　　他这么说，林澜觉得自己有希望：“那如果我以后也长那么高——”
　　“放心，不会的。”顾未棠生怕他一语成谶似的打断他，“而且你现在看起来就挺好的。”
　　“……”林澜挣扎，“万一呢？”
　　“不可能。”顾未棠斩钉截铁。
　　“……”
　　救命，他的学长只喜欢他可爱的外表，不能接受小可爱长大变大帅哥怎么办？
　　顾未棠自然注意不到林澜这细腻的心思，见他不再纠结刚才要联系方式的事情，只当是已经揭过了。
　　交谈间，窗外此时也重新亮起来——他们到达目的地了。
　　林澜跟着顾未棠下了飞梭。管理中心虽然大，许多业务都是自助办理，是以排队的人并不多。
　　他们取了号来到伴侣关系的窗口，里面是位笑容特别开朗的姐姐，一边操作，一边亲切地问：“来先录入确认一下信息啊。你们哪位是Alpha？”
　　“……”顾未棠立刻别开了头。
　　但从他微微颤抖的肩膀不难看出，他有在笑。
　　大多数情况下，林澜是半点儿不介意别人夸他可爱的。甚至他很乐意利用自己的这个优势，以更好地达成许多目的。
　　长相放在那里，林澜觉得对此讳莫如深是一种欲盖弥彰的自卑表现——只要你够强大，别人说你两句可爱漂亮，那又有什么呢？
　　但偏偏他刚和顾未棠讨论完这个事情，还知晓了他的这位任务目标审美十分单一，就只喜欢可爱的。
　　林澜走到智能屏幕前，十分严肃地强调：“我是Alpha。”
　　“好的。请知悉，我们只接受成年学生的登记申请哦。”
　　“上面不是有我的信息吗？”林澜觉得受到了质疑，“我成年了。”
　　“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流程上必须和你们确认一下……”
　　“……好的。”林澜尴尬地戳了戳屏幕上的按钮。
　　好在顾未棠这时候也终于走了过来：“我成年了，请确认信息。”
　　林澜有些郁闷，撒娇似的小声喊了一句学长。
　　顾未棠摸了摸他的头发，大概是觉得自己还挺体贴：“都说了你这样挺好的。”
　　“……”不好。林澜心想，这哄小孩的态度是怎么回事呢？这块木头根本不懂我的心。
　　“身份确认无误。顾未棠同学，收到你要求解除临时伴侣的申请，请问是否确认？”
　　“确认。”
　　“好的，请在指定位置录入生物纹。因为另一方没有到场，系统稍后会发送解除告知对方，请问是否需要给他留言？”
　　顾未棠摇摇头：“不用。”
　　“好的。请注意保护好自己，如有紧急情况可以及时利用Omega颈环的功能。”
　　顾未棠识别了指纹和人脸，完成确认。
　　“登记已解除。接下来开始登记新的信息，请两位先拍摄照片。”
　　二人走到工作人员指示的仪器后面。顾未棠天生嘴角有些下垂，是张不刻意做表情就很显凶的脸。他平时不爱笑，也不怎么会笑，在镜头下面总是很僵硬。
　　以前拍出来的东西总被宋萧然嘲讽说是一看就知绝非善类、不好惹。这会儿对着镜头，想起来的却是刚才林澜在宿舍里拉着他合照。
　　即使顾未棠没有多把拍照当成是什么重大的烦恼，这会儿表情还是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咔嚓。
　　伴随着提示音，画面定格。
　　林澜拉着顾未棠到边上回看成品。这里打光比宿舍亮，效果自然很好，两人相同的耳饰紧紧挨着，相映成辉。
　　原先的照片顾未棠没留，已经被系统自动销毁，以后留在他们个人信息里的会是这张新的。
　　顾未棠的目光落在自己舒展的眉头，和林澜灿烂的笑容上。
　　“接下来需要采集录入信息素。请将手指放在指定位置，取样可能产生轻微的疼痛感，请注意。”
　　仪器的探头刺破了林澜的指尖，取了一滴血后，立刻运转起医疗模式为他处理好这个细小的伤口。
　　“信息素已入库，系统将自动计算信息素匹配度，请问是否查看结果？”
　　“不了……”
　　顾未棠脱口而出的拒绝被林澜兴奋的声音盖了过去：“要看！”
　　工作人员保持着标准的营业笑容，林澜则扭头眼巴巴地看着顾未棠。
　　“……”顾未棠只好点头。
　　林澜又小声问他：“学长以前登记的时候，匹配度测出来是多少？”
　　“你问这个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做比较了。林澜事事都不甘人后的。
　　“我想知道，学长就告诉我嘛～”
　　“当时没问。”顾未棠拿他没办法，“结果直接销毁了。我和他又不是为了……”
　　他们不过是形势所迫、剧情所逼，不得不互相利用罢了。
　　这时，工作人员也已经将结果发到二人的手环上。林澜瞄了一眼，99.8%……居然不是满分？
　　他对这个匹配度没什么概念，原作里宋萧然表示真爱不应被数字限制，所以也没提过主角二人的具体情况。
　　林澜正有些不满意，没想到反而是顾未棠不可置信道：“99.8%？结果是不是错了？”
　　“都是由主系统光脑演算的，不可能出错，而且今天目前为止来办理登记的只有你们。”饶是业务十分过硬，从来不多话的工作人员也不由感叹，“不过这个数字……真的是中心设立有史以来的新高了。”
　　“高吗？”
　　“当然！一般来说，信息素有七八十匹配度的对象，基本上就会一见钟情、白头到老了。”
　　她这么解释，林澜也算是听懂了。
　　总之，这个匹配度，大概就是星际世界里的姻缘、红线之类的东西吧？
　　林澜觉得挺有意思，脱口道：“那怪不得我这么喜欢学长，原来是因为信息素啊。”
　　说者无心，顾未棠听了，只觉得心情复杂：“……”
　　作者有话说：
　　林澜：别和我说什么卦象、什么劫数，即使天命已定，我也要跟随自己的意志，绝不受摆布！
　　也是林澜：星座速配？让我看看……哇学长，上面说我们俩是五颗星耶。


第16章 
　　两人很快办完所有手续，离开窗口大厅。
　　林澜发现所谓临时伴侣，虽然与伴侣二字沾了半边，但确实如李耀华所说，实际上并不代表什么。
　　它其实更像是对Omega的一种保护措施。Alpha与Omega在生理上注定无法完全对等，所以这种手段理论上是能在一段关系中尽量保护相对弱势的Omega的。
　　本来这是一个很好的想法，但可惜或许因为临时伴侣这个称谓还是太正式，也或许是恋爱时人们往往不愿意被规则束缚，导致接受度并不高。
　　为了不被传一些不雅的谣言，Omega们甚至主动放弃了这种保护，即使与Alpha交往，也基本不会提出要去登记临时伴侣。
　　大家轻易都不愿意登记，于是登记后又解除的就更成了少数的异类，被人指指点点……如此恶性循环。
　　——思及此，林澜忽然有了个想法。
　　不知道文瑈对此又是怎么看的呢？虽然宋萧然张口闭口都是顾未棠在破坏二人之间的感情，但就K5377所见，林澜直觉没有那么简单……
　　说曹操曹操到。
　　伴随着标志性的一声怒吼，宋萧然又气势汹汹地杀到了。
　　“顾未棠！”他大叫，“你什么意思？”
　　管理中心门口就是个无人飞梭站点，人来人往很是热闹。宋萧然这一嗓子，果然将周围所有目光全都汇聚过来。
　　工作人员提醒过系统会通知，林澜对宋萧然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就是这个方式……
　　林澜实在是不能理解，宋萧然为什么从来不能好好说话？着实难看，一点儿不符合林澜的美学。
　　他往对方身后瞥了一眼，文瑈这次也在，照例低眉顺目，似乎宋萧然做什么他都永远支持，不发一语。
　　见宋萧然大步流星冲上来，林澜巧妙一个侧身，便十分自然地将顾未棠和宋萧然两人隔了开来——讲道理，他不怕这家伙动手，是怕顾未棠又冲上来帮他挡。
　　宋萧然是冲着顾未棠来的不假。但几番错身不知道为什么都撞上林澜，他脾气顿时也上来了：“之前不是死赖着不肯解除临时伴侣吗？怎么忽然又改变想法了？哈，是巴结上人家林澜，这才急着洗白上岸了？”
　　他一张口，林澜就瞬间猜到了他的来意。
　　宋萧然不想让解除临时伴侣这件事，最终默默低调收场。
　　考核时宋萧然对顾未棠的指责最终止于校方安排的任务，没有扩大化；同时，K5377之行的剧情也被改变。顾未棠之前的声名狼藉虽无法一笔勾销，但至少没有进一步恶化。
　　宋萧然这是嫌顾未棠的风评还不够“坏”，想要趁机再多泼一点脏水，再让这件事情发酵到尽人皆知，才好让自己的一切行为更名正言顺呢。
　　比起原书里“耿直正派”的男主宋萧然，林澜反而觉得看起来冷血又不近人情的顾未棠似乎更符合这个形容词。顾未棠太有原则且不愿意妥协，即使是面对诋毁污蔑，他也是不会说谎的。
　　若没有林澜，即使顾未棠千难万险终于走到解除临时伴侣这一步，多半还是很难不让宋萧然得逞，背上骂名。
　　但如今林澜在，自然不可能让宋萧然如愿。
　　对于自己的任务，此刻林澜心中隐隐约约也产生了一丝奇妙的感觉。
　　“没有呀……”林澜弱弱地开口，“宋同学不是说喜欢文同学吗？学长这下成人之美，你不是正好可以和文同学在一起了吗？”
　　他顿了顿，后知后觉地问：“啊，这是可以说的吗？”
　　“你胡说什么？！”
　　宋萧然觉得哪里都不对！他明明应该是来“抓奸”的，怎么到了林澜嘴里，就变成顾未棠“成人之美”了？
　　他急得都要跳起来了：“我和文瑈不是那种——不对，我和顾未棠之间本来就不是那种关系，我是被他强迫利用，才不得不和他成为临时伴侣。后来他见我喜欢上小瑈，居然对小瑈百般刁难报复……”
　　林澜眨眨眼睛，明知故问：“那现在学长主动退出了，不是好事吗？宋同学为什么这么生气？”
　　“我——”
　　周围吃瓜的学生们也窸窸窣窣加入讨论。
　　“我也觉得，那这不是皆大欢喜么？恶毒反派迷途知返主动退出，有情人终成眷属……”
　　“我以前就听人八卦过这事儿，但太一边倒我都有点听逆反了。按理说不是顾未棠先和宋萧然先好上的吗？文瑈是后来的，那顾未棠打他也没啥啊？天经地义。”
　　“你瓜没吃全。双方都说这个临时伴侣是形势所迫清清白白呢！所以不构成什么先来后到啊、小三什么的。宋萧然这个Alpha也是蛮有担当的吧，他好几次强调编排他不要紧，他是Alpha问题不大，但乱传的话顾未棠这个Omega吃亏。”
　　“哇，绝世好Alpha啊！”
　　“可不？要不然你以为这瓜为什么那么久了毫无反转？顾未棠每次都暴雷，宋萧然人又太好。”
　　“不过你话也别说太满，没接触过谁知道呢？他要真好，这事儿其实不要闹大，私底下解决的话对顾未棠更好吧？”
　　“那这不还是顾未棠不愿意解除关系么？拜托，你这是道德绑架！”
　　……
　　舆论向来都是一面倒，头一次这么起八卦，宋萧然简直方寸大乱。
　　都是顾未棠的错！
　　宋萧然气急败坏地想，顾未棠为什么要整出那么多幺蛾子？明明只要当个坏人老老实实挨骂就可以了，现在这样害得自己下不来台，还在小瑈这里丢了面子，简直太过分！顾未棠就一点儿不顾及同乡的情谊吗？
　　小瑈？对了，小瑈！
　　宋萧然慌忙回过头，发现文瑈目光落在林澜身上，欲言又止仿佛有话要说。宋萧然顿时紧张起来：“小瑈……”
　　偏偏林澜这时候也开了口。他看似十分好心地建议：“话说，宋同学为什么不趁此机会，干脆向文同学表白？在场大家都愿意衷心祝福你们，而且都走到这里了，这不直接进去登记一下？”
　　“登记！登记！”立刻有人吹着口哨起哄。
　　毕竟看热闹是人的天性，星际人也不例外。
　　自宋萧然出现，顾未棠便全神戒备，唯恐他对林澜不利。他几度伸手想要将林澜拉回来，却听见林澜无心的寥寥数语就将宋萧然堵得哑口无言。
　　顾未棠不禁感叹傻人有傻福，心地善良果然是有好报的，即使是宋萧然再不要脸，也很难污蔑林澜这么纯真的好孩子。
　　不过林澜这句话倒是提醒了顾未棠。
　　他看向宋萧然，也由衷赞同道：“的确，不如你们早点把事办了。”
　　主CP赶紧定下来，省得再祸害连累其他人。
　　只可惜顾未棠天生一张冷脸毫无说服力，而且这会儿对宋萧然谈什么，都是火上浇油。
　　“顾未棠！”宋萧然一下子就炸了，“你又在这里阴阳怪气、挑拨离间！”
　　他就要推开挡在面前的林澜，冲过去好好教训教训顾未棠。然而他的手拍到林澜身上，掌心却忽然传来诡异的刺痛。
　　宋萧然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腿瞬间就麻了，同时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下去——
　　“噗通”一声猛地双膝跪地！
　　对着的还好死不死居然就是顾未棠的方向。
　　宋萧然脑袋是懵的。
　　旁边的林澜似乎是好心拉了他一把，但没拉动的样子，他惊慌道：“宋同学你突然这是……这是要为了刚才的误会向学长道歉吗？”
　　这句话立刻唤醒了宋萧然，他本能地咆哮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没有啊……”林澜有些害羞，“呃，宋同学请放心，其实我比较喜欢学长那样的，对你这样的不是很有兴趣……”
　　“噗嗤。”
　　这场面实在太戏剧性了，有人没忍住笑了出来。
　　宋萧然在原作加持下立于不败之地的风评，第一次产生了裂痕。
　　“不是，瞧瞧人家这水灵的，也不像是能干嘛的呀？”
　　“而且他刚才忙着两头劝，简直人美心善！再急也不能这么冤枉好孩子啊。”
　　“就是，在场这么多Alpha，有谁看见他对宋萧然动手脚了没有？”
　　林澜出手，星际人自然没本事看出来。
　　在围观者，甚至是离得很近的顾未棠眼中，就是宋萧然话到一半忽然下跪，还非嚷嚷着林澜要害他。
　　可林澜是什么人？
　　他站在那里，只要稍稍露出一点为难的表情，任谁看了都只觉得他是朵无辜遭罪的小白花。
　　心疼怜惜都来不及呢！
　　当下就有人正义发声：“你们说，他是不是自己没站稳跌了一跤，赖别人身上啊？”
　　“啊这，也不至于这么阴险吧……宋萧然平时人挺好的。”
　　“真的吗？”
　　宋萧然急怒攻心，脸都气得通红，狰狞可怖。但不知怎么回事，他一时居然真的动弹不得，只能维持着这个难堪至极的姿势。
　　更可恨的是，旁边的林澜真真是一点儿不会读空气，居然还在那儿问他：“宋同学，你没事吧？难道是闪了腰……”
　　宋萧然抬头恶狠狠地瞪着林澜，如果目光能杀人，他简直恨不能当场将顾未棠和林澜碎尸万段！
　　然而银发少年的目光柔弱无害，眼下的泪痣将他的神色装点得更加脆弱，表情甚至是关切的，宋萧然只能迁怒，根本找不出一点破绽。
　　他这一下简直跪得莫名其妙。
　　可若他坚持林澜对他动手脚，则必会陷入技不如人——甚至是技不如这个花瓶美少年的窘境。
　　而且更要命的是，他现在根本起不来！
　　对于Alpha来说，关于实力的传闻可不比感情纠纷，实实在在会影响他的前途。
　　宋萧然丢不起这个人——虽然他今天已经出了很多丑了。
　　于是道歉这个平时从未纳入考虑的选择，似乎也变得勉强可以捏着鼻子接受了。
　　众目睽睽之下，宋萧然双膝跪地，朝着顾未棠的方向咬牙切齿道：“抱歉，刚才是我错怪你了。”
　　作者有话说：
　　林澜：你只是双腿暂时失去知觉，我和学长可是看见你就被恶心到了啊！


第17章 
　　接触的瞬间，林澜用修为攻击了宋萧然身上的穴道。
　　宋萧然的身体失去控制，看起来就像是直挺挺地忽然跪下。
　　林澜今天心情不错，是宋萧然自己送上门来。
　　此时宋萧然双膝跪地，磨牙凿齿从嘴里挤出一句：“抱歉，刚才是我误会你了。”
　　顾未棠冷冷地看着他。
　　林澜想了想，一边故作慌慌张张不知所措，一边自言自语：“这……这是要一直跪着说话吗？”
　　宋萧然闻言，简直气得要吐血！
　　林澜其实就是故意说给宋萧然听的。他知道宋萧然的腿动不了，现在根本起不来。
　　事情的发展完全脱离了宋萧然的想象，还想风风光光全身而退已是不可能。
　　宋萧然只得急急忙忙亡羊补牢：“大家不用担心我，是我误会了他，道歉要心诚，否则我心里也过意不去。反正Alpha身强体壮，多跪一会儿也不碍事。我这么做，是不想事情传出去到时候又有误解！”
　　他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难堪我一个就行了，顾未棠他毕竟是个Omega，传出去也不好听。”
　　林澜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啊，原来对Omega来说，做了好事却被人误解，如果对方为此下跪道歉的话，传出去了是很不好听的吗？”
　　他生得可爱，说再荒唐的话都不会有人认为他在阴阳怪气，只当他是纯真善良，不谙世事。
　　“……”
　　宋萧然犹如被人对着脸狠狠扇了两巴掌一般，面上火辣辣的。正要发作，又听林澜佩服道：“哎呀，宋同学果然很体贴！怪不得都说你很优秀，是一年级Alpha们的好榜样。我也要多多向你学习才行。”
　　他这么一通吹捧，宋萧然顿时骑虎难下，也只好硬着头皮强行继续：“做Alpha就要有担当，我是自愿下跪道歉的，这也是为了惩罚自己，给自己一点警示，过我自己心里的那道坎。你们不必在意我，等到我自己觉得反省够了，自然会站起来。”
　　顾未棠的脚步停在宋萧然面前，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宋萧然双膝跪地，再怎么努力也依旧不能与顾未棠平视。
　　光是这点苦头，其实远远不能消弭宋萧然曾对顾未棠所做的一切。但顾未棠不得不承认，现在他心里挺痛快的。就好像是长久的郁结，终于找到了一个小小的宣泄口。
　　遇到林澜之后，他似乎遇见了太多的好事。
　　不过顾未棠并没有放任自己在这种轻松情绪中太久。
　　不需要特意回忆，他可以非常确定，前世是没有这个情节的。顾未棠不知为何剧情产生了变数，他必须保护好林澜。
　　顾未棠薄唇轻启，冷冷道：“腿站不起来？活该。”
　　此话一出，就连林澜也心中讶异，不由侧目。
　　不过现在并不是深挖的时候。
　　宋萧然听了这话，眼睛几欲喷火，恨不能将顾未棠大卸八块。可偏偏有苦难言，只能咬牙切齿地说道：“没有的事，我只是自愿这么跪着而已，不用劝我起来。”
　　“没劝，跪断了最好。”
　　放在平时，宋萧然早就跳起来要叫顾未棠好看了。只可惜他这回是真的使不上力，只能相当色厉内荏地试图以眼杀人。
　　这对顾未棠而言实在不痛不痒。
　　他丢下这句差点把宋萧然气死的话，便不再看宋萧然，转身对林澜道：“走吧，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
　　林澜当然不反对，乖巧答应。
　　两人将将与文瑈擦身而过，林澜想了想，顿下脚步问道：“你不走吗？”
　　文瑈深深地望了林澜一眼。
　　然后他摇摇头：“我陪他。”
　　宋萧然闻言，感动不已：“小瑈……你真好。”
　　表面上，文瑈似乎只听宋萧然的话，对他爱得深沉。但若仔细观察二人之间的相处模式，不难发现实际上是宋萧然对待文瑈的态度更小心翼翼、更卑微一些。
　　宋萧然对顾未棠的敌视和厌恶从来都是写在脸上、又付诸行动的，可文瑈这个据说“遭到顾未棠百般刁难迫害”的苦主，却好像从来没表达过对顾未棠负面的态度。
　　文瑈的不表态，未必是宋萧然以为的那种“默认”。
　　比如现在，文瑈要留下来陪宋萧然，乍一看的确是他心疼宋萧然的表现，可选在这个尘埃落定的时机，其实吃亏的也只有宋萧然一人，文瑈在整件事中是隐形的。
　　林澜这下更加确定，他们两个并不完完全全是一条心。
　　其实这才更符合林澜的认知。他的父母也曾是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到头来却还是琴瑟不调，最终因林澜的出生几乎反目成仇。
　　只有当林澜的修为有所突破的时候，他或她，才会稍微多看他一眼。
　　林澜从此明白，爱是脆弱又不牢靠的东西，需要强者用实力来维持。
　　林澜的视线在二人之间短暂停顿了一下，说道：“你们感情真好，祝你们早日修成正果。我就不打扰啦。”
　　谁知林澜话音刚落，文瑈竟然低声问道：“你在关心我吗？”
　　原作设定文瑈性格内向，几乎不和宋萧然之外的人说话。
　　林澜一愣，又听文瑈轻言慢语：“谢谢你。”他顿了顿，朝林澜笑笑，“那，再见。”
　　他嗓音软软糯糯，神态也是我见犹怜。原书曾着重描写过文瑈的外表，算是很讨Alpha喜欢的那种典型的Omega，温婉、内向，个子也不高，整个人看起来非常娇小可人。
　　比起气质凛然、又总是冷冰冰板着一张脸、身高甚至还比林澜高出那么一点点的顾未棠，这会儿站在林澜身边的文瑈，似乎才与林澜更般配。
　　顾未棠却只觉得碍眼。
　　——明明当初宋萧然和文瑈在他面前卿卿我我的时候，他可从来都是熟视无睹、无动于衷的。
　　“林澜。”顾未棠忽然凶巴巴地喊道，“磨蹭什么。”
　　“来了学长。”林澜应了一声，很快转身跟上顾未棠的脚步。
　　顾未棠心中憋着烦闷，蹙眉抿唇面色不善，直到飞梭载着他们到达生活区，都始终一言不发。
　　林澜跟着顾未棠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小心翼翼地问道：“学长不开心吗？”
　　顾未棠这时才恍然回神，猛地发现林澜那双紫水晶似的眼睛萦绕着淡淡薄雾，可怜兮兮的，泫然欲泣的样子。
　　他立刻意识到，是自己糟糕的态度令林澜产生了误会。
　　林澜还是个孩子——而且是个善良的好孩子。顾未棠对自己说，成为临时伴侣也只是为了帮助他，并不代表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怎么能对林澜产生这种越界的错觉？
　　顾未棠自我反省，表情也越发冷若冰霜。
　　而林澜不知顾未棠是在为何纠结，只觉一头雾水。
　　明明宋萧然这次当众出丑贻笑大方，为什么顾未棠看起来却一点都不高兴呢？
　　林澜并不是内耗的性格。他这么想了，于是也就马上想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听到林澜这么问，顾未棠的脸色看起来终于和缓了些。
　　“没有。”顾未棠似乎是叹了口气，“……你不是说要来生活区的什么餐厅吃饭？”
　　林澜眼睛一亮，似乎是想欢呼又不好意思：“对对对，太好啦，我还以为学长生气了，没心情呢。”
　　“我有什么生气的。”顾未棠其实有点心虚，不过好在他平时都没什么表情，勉强能隐藏得住。
　　“就……因为宋同学？”
　　“他？”回忆起宋萧然刚才颜面尽失却又努力想要找补的狼狈模样，顾未棠只想发笑，“他恨不得我死，我为什么要为他生气？我幸灾乐祸还来不及。”
　　顾未棠瞥了一眼林澜，忍不住提醒：“他活该。你少可怜他，离他远点，省得反而被他记恨，引火烧身。”
　　“原来学长和宋同学之间有过恩怨？可恶，亏我之前还以为宋同学是好人……”
　　“我什么都没说，你又知道我不是坏人了？”
　　林澜吐了吐舌头：“我就是知道。”
　　看他这么轻易就接受，顾未棠不由疑惑：“那之前你还维护宋萧然？”
　　“当时学长只让我不要和他走太近，没说他和学长有过节啊！”林澜头顶翘起的银色呆毛随风晃了晃，似乎连头发丝也在诉说，任何情况下他都会站在顾未棠这边。
　　顾未棠不仅打消了怀疑，还觉得林澜实在太单纯善良，很容易被骗。于是他再次强调：“总之你离宋萧然远点。”
　　林澜闻言拍了拍胸口，相当后怕的样子：“说起来，当时宋同——呸呸呸，我不要这么客气地对他了！我是说这个宋萧然啊，他忽然摔倒的时候我真的快吓死了，还以为他……”林澜搜寻着系统当时教会他的新潮词语，“还以为他碰瓷呢！”
　　林澜仔细观察着顾未棠的表情，顾未棠如他所料，凝眉点了点头：“确实有些古怪。”
　　他果然发现了什么……
　　林澜其实挺意外的。顾未棠是星际人，还是不擅长战斗的Omega，可在场的Alpha们都看不出的端倪，他却异常敏锐。
　　和当时在K5377时一样。
　　林澜是身经百战的剑修，只看武力值，顾未棠毫无疑问是比不上那些Alpha的。可向来实力至上的他，却并不能理直气壮地断言顾未棠是弱者。
　　林澜觉得很有趣。
　　面上，他还是维持着一脸无辜、洗耳恭听的样子。
　　对宋萧然的表现，顾未棠大概是心里也有疑惑，他略一沉吟，仔仔细细开始复盘：“以宋萧然的性格，如果真是不小心摔倒，他必定会嫁祸给别人，闹得尽人皆知，反正肯定不是他自己的错。”
　　“后来我和他说话，放在平时，他早就应该跳起来动手，刚才竟然能忍住，这很不合理，他明显是想要隐瞒什么……最重要的是，整个过程中他的情绪这么激动，可说话时他的小腿以下居然纹丝不动。”
　　他摇摇头：“我看不出什么原因，直到忽然下跪之前他的肢体语言没有任何异常，但他的腿肯定有问题。”
　　此刻，真相仿佛是挡在顾未棠面前的水晶屏障。他分明不可能看见，却凭自己的能力触摸到了它。
　　作者有话说：
　　林澜（傲娇昂首）：学长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嘛？
　　顾未棠（恍然）：你离宋萧然远点
　　林澜：……


第18章 
　　困惑间，顾未棠忽然听见林澜轻快的声音：“那大概就是天谴吧。”
　　顾未棠一愣。
　　他抬起头，看着神色自若的林澜，脑海里不禁浮现出总是不惮对他施以最大恶意的宋萧然。
　　他们是同乡，也都是孤儿，在荒僻的人造星长大，背井离乡很是不易，遥远的过去里也曾有过互帮互助的时候。甚至当初宋萧然能跟着一起来学院星就读帝高，也是沾了顾未棠研究课题的光。
　　他不敢说自己有恩，也不敢说自己对宋萧然有多好，但至少他没有害过宋萧然，没有害过文瑈。
　　顾未棠是问心无愧的。
　　可最终换来的……
　　顾未棠勾了勾唇角，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太久没有真心笑过，这笑容带着那么点自嘲的味道。
　　他应和着林澜的这句话，说：“确实。”
　　“一定就是这样啦。”林澜露出毫无心机的天真表情，“我之前不是都说了吗？我运气很好的，经常莫名其妙就渡过不可能的难关了！这次肯定也是这样，他命中注定有此一劫，学长不用想那么多，就当是遇见一次小幸运～”
　　林澜信口就来，心都不带乱跳一下的。但偏偏他生得这么一张犯规的脸，让人想怀疑都难。
　　顾未棠不由回忆起相遇以来的种种。刚重生时他曾因剧情难以被改变而感到绝望，可阴差阳错同林澜一起走过的这段时间，虽有惊但无险，原作里围绕主角发生的悲剧竟然真的一个都没有发生。
　　他看向林澜，目光是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柔和：“认识你之后，好像确实是发生了不少好事。”
　　说不定光是遇见林澜，就已经是他所有的好运了。
　　“真的？”林澜紫色的眼睛水汪汪的，“那我把我的运气多分一点给学长——”
　　不等林澜说完，顾未棠就匆忙捂住他的嘴。虽然他不信这些，但还是听不得林澜这么说。
　　林澜不需要再给他什么。
　　他只希望林澜能平安幸福地活下去。
　　“别乱说。你自己留着吧，我又不信什么运气。”
　　“唔唔唔。”林澜似乎还想说话，温热的呼吸落在顾未棠手上。
　　顾未棠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掌心之下的柔软究竟是什么。他慌忙松开手，视线却情不自禁落在林澜的嘴唇上。
　　顾未棠的嘴唇很薄，天生给人以无情刻薄的印象；林澜则正好与他相反，嘴唇厚薄适中，相当饱满，唇形也很好看，嘴角似乎微微上扬着，不说话也好像带着笑。
　　这片嘴唇开阖了一下，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白色的……
　　顾未棠几乎是瞬间就想起了K5377上，仿佛令他置身美好梦境的那场雪。
　　是冰雪般清新，又冷冽透骨的信息素。
　　它外表柔弱漂亮得像易碎的艺术品，但同时也可以牢牢冻结，锋利无坚不摧。令他心疼，也令他安心。
　　顾未棠的信息素是玫瑰花香。他不喜欢自己的信息素，更觉得这种高调与华丽不适合他。
　　玫瑰并不适应冬天。刺骨的寒冷令顾未棠想要醒来，却又不自觉地沉醉其中。
　　嘀！
　　直到颈环发出警告，顾未棠才猛地回神。
　　幸好他平时有定期服用信息素药剂的习惯，才没有酿成大祸……
　　他怎么能沉溺其中，对林澜抱有这种不纯良的想法呢？
　　顾未棠松开手，林澜刚要说话，忽然嗅到了一丝花香。
　　这是一种张扬的芬芳，为自恃身份的仙君所不喜。林澜第一次接触它是在K5377，他不是仙君，比起淡雅，他更喜欢浓香。
　　然而不等他捕捉，这香气又在瞬间消失无踪，一切似乎只是他的错觉。
　　但他的感觉是不可能出错的。
　　林澜正欲寻找，却见顾未棠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忽然抬手重重拍了一下自己的脸。
　　“！”林澜被他吓了一跳。
　　顾未棠下手不轻，他皮肤本来就是那种不太有血色的苍白，这么一折腾，脸颊顿时红得有些吓人。
　　林澜还没来得及问，就被顾未棠抢先打断：“你是说想去哪家餐厅？”
　　“哦，校园网上挺有名的一家，就在前面。”
　　“正好人不多，先进去吧。”
　　一直对此不冷不热的顾未棠忽然变得莫名积极起来。林澜看他在服务机器人的带领下落了座，又急匆匆要了一杯水，从口袋里翻出几粒药片囫囵吞了下去，这才终于稍微舒展了眉头。
　　“学长？你没事吧？”
　　“……不用在意我，你先看菜单。”顾未棠指了指电子屏幕。
　　林澜不太熟练地对照着网上的图片，一边翻着菜单：“学长有什么想吃的吗？”
　　“我随便吃点营……”
　　“不许说营养剂。”
　　“……”
　　林澜想了想，着重把价格框了出来：“学长你看，外面才卖多少钱啊？跑到这里点营养剂不是上当么。”
　　顾未棠一看，倒也真是。连品牌都一模一样，价格却翻了五倍不止，他光是想了一下，就开始觉得亏了。
　　“那你选自己喜欢的吧，我没有忌口。”
　　“没有忌口，总有喜欢的吧？”林澜期待地望着顾未棠。
　　“……”问题他平时吃的都是营养剂，实在想不出啊。
　　见他为难，林澜也没有再强迫：“好吧，那这次先我，下次轮到学长来决定。先说好了啊，我是绝对不会再吃营养剂的。”
　　下次。
　　顾未棠觉得这问题比他实验室里没算出来的数据还棘手。但不知为何，他不仅不觉得讨厌或者抗拒，甚至隐约还有些许的期待和喜悦。
　　林澜见他默默点头，又把下单画面转到他这里：“我按网上的推荐大概选了这几样，学长看看可以吗？”
　　顾未棠瞥了一眼：“……这么多？”
　　“不多啊，我们两个人呢。”林澜不好意思，“我胃口有点大。”
　　他出发时扎了头发，低头时耳朵尖完整地露了出来，微微的薄红在银发的映衬之下更明显，令人看了不由心生怜惜。
　　顾未棠还能说什么呢？他只能问：“怎么还有一个鱼没勾上去？”
　　“我看这个评价挺高的，不过我不太会吃鱼……”林澜想吃又纠结。
　　卡骨头受伤倒是其次，他有办法解决，但关键是太难看了。
　　林澜是很爱美的。
　　“你先点吧。”
　　“哦。”林澜思忖着大不了他看顾未棠吃。
　　确认好下了单，屏幕上显示预计上菜时间还有15分钟，不过林澜选的奶茶倒是很快被机器服务生送了上来。
　　这东西林澜也是第一次见。修真界多得是上好香茗，修者们更注重泡茶的手法，什么加牛奶再加糖，说出来都会被仙君骂暴殄天物、不学好。
　　林澜就着吸管尝了一口。
　　甘甜瞬间涌上。
　　这并不是什么高大上的味道，糖精甚至带来廉价的黏腻口感。但林澜却觉得很新奇、很喜欢：“好好喝哦。”
　　顾未棠看他一边嚼着珍珠，腮帮鼓鼓的，一边暴风吸入，杯子一下子就空了大半。顾未棠忍俊不禁道：“没人跟你抢。”
　　林澜眼睛亮亮的：“真的很好喝嘛，学长也试试？”
　　他说着，就把杯子递到顾未棠面前。
　　“……”顾未棠看着那唯一的一根吸管，短暂地陷入沉默。
　　但他还是用惊人的自制力下单重新点了两杯。
　　“你以后可别这样了。”顾未棠想想还是觉得要说说林澜，不然实在是太危险了，他不放心，“和人共饮，万一上面有你残留的信息素，别人喝了到时候故意赖上你，怎么办？”
　　林澜眨眨眼，十分无辜：“学长又不是别人。再说学长赖我就赖我。”
　　“……我是举例子，不是说我要害你。”
　　“就是说嘛，我也就对学长这样啊。”
　　“……”顾未棠感觉又被他绕进去了。
　　他们点的其他菜品也陆陆续续上桌。
　　这回不是在K5377，没有任务在身，又刚刚解决了一些烦心事，顾未棠也没有催促林澜。
　　林澜于是开开心心地一边动筷子，一边和顾未棠闲聊：“说起来，幸好学长要我主动弃权弗林老师那里的特训，否则宋萧然和我在一起时出了事，到时候怎么都说不清了。学长真是有先见之明。”
　　顾未棠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也不可能未卜先知。误打误撞碰巧罢了，但结论还是一样的：总是在宋萧然身边没好事，你离他远点。”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原作剧情对宋萧然的一种特殊保护。
　　“我知道啦，学长都说了好几次了。学长的嘱咐我哪次不是乖乖听话的？”林澜鼓了鼓嘴，看起来还有点委屈，要哄。
　　顾未棠只道是自己一直啰嗦，林澜听烦了。他说：“那就好。”
　　“……”林澜忧伤地叹了口气。
　　“？”
　　林澜表示没什么，又感叹道：“那学长真是厉害。既然不是提前留了个心眼，真亏学长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发现宋萧然的不对劲……我刚才什么都没看出来呢。”
　　“习惯而已。”顾未棠摇摇头，“我支援科的课题就是怪物行为研究，所以看到什么都忍不住仔细观察，分析行为模式。”
　　原作里没有提及过顾未棠的课题，只说了文瑈专攻的是相当受欢迎的装甲改造方向，也算是宋萧然事业上的好帮手。
　　这还是林澜第一次听顾未棠提起这些。
　　作者有话说：
　　林澜：学长，我是你最喜欢的小福星吗？
　　顾未棠：……是吧。
　　林澜：好耶，我是小福星（*^▽^*）
　　顾未棠：（是最喜欢）……


第19章 
　　正巧这时候林澜纠结要不要点的网红鱼也上桌了。
　　这家店是他磕磕绊绊用李耀华教的上网技巧自己挑选出来的，摆盘很是有讲究。林澜有样学样掏出手环美美打卡，思忖着等回去了再让李耀华教他怎么把照片弄成网上那种闪闪发光的样子。
　　顾未棠对这些花里胡哨的不感兴趣，只是耐心等林澜拍完照，才开始动筷子。
　　“考核的时候，我记得学长也说了一些关于怪物的信息，是手册上没有写的。”
　　顾未棠拿了个空碗，埋头开始挑鱼刺：“那些也是我课题的内容。手册许多年没有更新了，信息不是很及时，我的权限目前也不能修改手册里的信息。”
　　林澜不解：“大家平时出任务不都会遇到怪物吗？不更新不要紧吗？不会出事吗？”
　　顾未棠的手顿了顿：“手册是很久以前的东西了，它由无数战斗员以生命汇成，曾对一次任务的成败起着决定性的作用……但那也是过去的事了。”他指指林澜的手腕，“因为防护装甲的出现。”
　　“学长觉得这样不好？”
　　顾未棠把剔除了骨头的鱼推到林澜面前，他的神情有些怀念，也难得有些怅然。这使他罕见地多说了很多话：“这就好像是吃东西，你吃六个饼饱了，不能说只吃那第六块饼就行了。如果当年没有这份手册，星际人也未必能活到顺利开发出防护装甲。”
　　“手册对学长而言别具意义？”
　　“……”顾未棠又开始挑新的一碗鱼，他似乎是陷入了一些回忆，不想让自己停下来，“收养我长大的人，曾经是手册的编纂者之一。”
　　他背井离乡来到学院星，为的确实就是手册。它承载着那个人未竟的夙愿，也是顾未棠自己的梦想和追求。
　　伴随着筷子有序的节奏，顾未棠说：“帝国很大，而人造星比起首都星，是个很落后的地方。那边没有这么好的手环，遇到怪物要么靠不知何时能来的救援，要么就靠一些比较原始的战斗手段，即使出现伤亡，也未必会上新闻。那时候我并不明白，既然人手并非完全不紧张，那为什么出任务的几乎所有战斗员都是Alpha？即使有Beta和Omega，也顶多是支援的后勤人员。”
　　林澜眨眨眼。
　　他不觉得这是个需要特别深思的问题。答案显而易见：因为Alpha战斗力比较强。
　　在修真界，弱者也是会被无情地淘汰的。
　　当初如果他没能觉醒，恐怕也早就已经死了。
　　林澜没有回答，顾未棠却一改往日的寡言，继续说道：“只有Alpha的身体才可以在维持装甲防护的同时，额外负担装甲战斗模块所需要的消耗。防护装甲对战局的改变是翻天覆地的，后来的任务中，渐渐就不需要Beta和Omega去战斗，当然也更不需要手册。”
　　顾未棠低垂着眼睛，长长的睫毛盖住了他的情绪：“既然防护装甲才是左右胜败的关键，那么与其花人力物力去研究怪物，不如将一切精力都投入防护装甲的研究。”
　　若是过去的林澜，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赞同这种方针。
　　可他亲眼见证过考核时顾未棠做出的努力，这个原作里的炮灰用实际行动在向林澜诉说着，即使没有很强的战斗能力，在怪物面前，他也不是只有绝望地等待死亡这一个选择。
　　Alpha当然比他能打，但那硬要说起来，似乎也只是因为防护装甲性能好而已。
　　可是强弱不就是看绝对力量的胜负吗？
　　他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啊。
　　林澜感觉自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些。”
　　他并没有刻意迎合顾未棠的观点，顾未棠却忽然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会觉得我不可理喻。”
　　这笑容很淡，像是总全副武装着铠甲的人，终于找到一个可以片刻小憩的安全之所，于是卸下了一部分即将压垮他的重量，由衷地流露出一丝轻松。
　　“是有人这么说过吗？”
　　“不，我没和任何人提起过。”
　　林澜觉得心里痒痒的。
　　顾未棠低声道：“我不是要Omega和Alpha竞争，也不是想要否定防护装甲本身，我只是觉得一味让Alpha去战斗，而将Omega和Beta排除在外，并不公平。依赖Alpha与防护装甲所得到的，也未必是最好的答案。”
　　“经历了漫长的战斗之后，人们已经习惯了怪物的存在，就连发布和接受任务都有了完善的框架和体系，它们似乎已经变成了生活中必然存在的一部分……总有一天，与怪物战斗会变成Alpha不可推卸的责任。到了那时候，没有价值的Omega和Beta又会如何呢？”
　　其实就连原作也没有提过这件事。
　　这是一本ABO星际文，讲的是主角宋萧然和他的正牌受文瑈的爱情故事，或许这个问题，其实连原作者也从来没有仔细考虑过。
　　但顾未棠却在探寻这个真相。
　　一个也许虚无，也许不存在，也许没有意义的真相。
　　这一刻，明明应该是弱小的，林澜却从顾未棠身上看见了耀眼的光。
　　幸好，当时没有以清剿所有的怪物来达成结局……幸好他没有错过和顾未棠相识。
　　“谢谢学长愿意告诉我这些。”像是读到了意料之外的有趣情节，林澜的唇角不受控制地上扬。
　　“……”顾未棠顿了顿，仿佛为了掩饰什么，他又开始加速挑他眼前的鱼刺，“只是作为搭档，需要及时沟通彼此的想法而已。你放心，我不会强求你使用我的这些道具，如果需要实验我也会自己承担风险，做好规划和方案……毕竟对你而言并不一定有帮助。”
　　“怎么会没有呢？考核的时候如果不是有学长帮忙，恐怕也不会通过得那么顺利。”
　　“不说是你运气好吗？”
　　“那学长就是我的幸运。”林澜认真地凝视着他，眼睛里像是盛了一汪水。
　　“……”顾未棠慌慌张张地别开视线，又开始挑新的鱼刺：“……也就只有你会说这种话。”
　　他说：“少说废话，菜都要凉了，快吃鱼吧。”
　　林澜甜甜应了一声，举起筷子一低头，这才忽然察觉不对劲。
　　“……学长，你这是……”
　　刚刚光顾着说话，没发现他面前堆了七八个碗，全是顾未棠刚才说话时给他去了刺的鱼片和夹的菜，桌上的盘子都被顾未棠清扫空了，他自己碗里反而只有一些挑剩下来的边边角角。
　　“……我怕你卡了鱼刺，到时候还要陪你去医院，折腾。”顾未棠口不对心。
　　他是不轻易表露真心的人，这些事情在他心中闷了太久，前世今生都从未向人诉说过。他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过于理想了，并不能实际提高任务的效率，在旁人看来或许只是钻牛角尖，因此要坦露这些并不容易。
　　即使清楚林澜有多好，说话时他难免心绪难宁，手里闲不住，脑海里闪过林澜想吃又不太会吃，就下意识地给林澜挑起鱼骨头……他只是习惯了，其实也不是故意的。
　　但示弱是不可能示弱的。
　　打死他也不会跟林澜讲实话。
　　“那也不能这样呀。”
　　修者们清心寡欲，餐风饮霞，爱好美食的林澜已经是他们当中常常被诟病的异类了。从小到大莫说是仙君，就是父母在世时也从来没这么体贴地对待过他，顶多他假哭装弱才能骗得一点关心。
　　林澜当然不是没有想法，换作是平时，他怕是还要卖萌撒娇，再多讨得一点优待才好。
　　但今天的顾未棠着实有些太夸张了，林澜哭笑不得地推了几个回去：“学长也吃啊。”
　　“你不是吃得多么？我吃什么都一样。”顾未棠倒也不是非要自虐，他只是不太在乎口腹之欲。菜总不能浪费。
　　“那也不能委屈学长呀！”林澜说，“学长再这样，我怕是要良心不安，晚上都睡不着觉了。”
　　脱口而出这句话，林澜自己都微微一愣。
　　他不是在故意装可怜，好像是真的担心自责。
　　他什么时候会有这种情绪了？
　　这一餐，两人都有了不同的收获。
　　吃完已经是下午。
　　顾未棠将林澜送回住宿区，又帮他去宿管那里报修了卧室门，本想再多叮嘱两句，但到底不想破坏了林澜的心情。况且他们已经是临时伴侣，将来可以名正言顺呆在林澜身边保护他……
　　顾未棠想想还是没多说，表示还要回实验楼，便和林澜道了别。
　　林澜这会儿心情也不错。他正寻思着稍微休息一下就申请个自习室练练，顺便和菲利诺联系，再好好利用一下弃权的这件事。
　　心念刚动，脑海里却忽然响起了一个久违的提示音。
　　【叮咚！检测到宿主成功改变剧情，积累的点数已达成第一阶段目标。】
　　【好久不见，恭喜宿主。】
　　——是系统。
　　确实挺久不见了。
　　林澜问道：“从考核算起，也过去好多天了，中间我消灭了考核的G级怪物，还有K5377的十只I级、一只G级，怎么当时你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已收到宿主提问。】
　　【可识别的问题。】
　　【开始为宿主解答。请宿主打开校园星网论坛，浏览今日热帖，或可联系宿主的好友：李耀华，让他总结说明。】
　　作者有话说：
　　林澜：@李耀华，太长懒看，吃完瓜给我总结一下
　　李耀华：。


第20章 
　　林澜摸出手环，一笔一划地给李耀华发消息。不过牵涉到系统，林澜还是留了个心眼。
　　“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感觉路上的人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李耀华秒回。
　　——“呵呵。我早劝过你离顾未棠远点，不要靠近他，会变得不幸。这下好了，你也变成修罗场当事人之一了，现在才想起我说的？”
　　林澜发了个哭泣小白狗的表情包过去。
　　“唉，可是大家都是好人……”
　　李耀华那边“对方正在输入”了半天，最后回了他六个点。
　　“不对呀，你当时又不在，我都还没有说呢，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是上个纪元的老古董吗？校园论坛上已经全都是这件事了，还需要我在现场才能知道？”
　　林澜回了个呆呆的小狗表情包。
　　李耀华噼里啪啦刷屏回了十几条。
　　——“得，我挑选一些发你，你自己感受下这个盛况。”
　　——【震惊！Alpha看了会沉默，Omega看了会流泪，不转不是帝高人！】
　　——【世风日下，Alpha当众下跪为哪般？人心不古，绝情Omega挥泪斩情丝！】
　　——【每天跪姿三小时，真的有助于提升核心力量吗？专家解答：无稽之谈。】
　　——【每日一个有用的冷知识：什么是临时伴侣？】
　　——【[水]*啊飞梭站点这里有个神经病跪了两个小时】
　　——【你想看的这里都有！总结宋顾之间的爱恨纠葛大瓜（今日更新）】
　　……
　　标题五花八门，说什么的都有。
　　林澜开始写字：“刚刚发生的事情，怎么已经闹得……”
　　【因为主角宋萧然一直有意在校园星网上传播自己的事迹。】
　　也是，林澜记得李耀华也提过这么一嘴。宋萧然一直致力于抹黑顾未棠，多半平时也是故意维持热度，好将顾未棠推至风口浪尖，让自己的各种行为更名正言顺。
　　普通学生闹点笑话，再离谱也不至于发酵得这么沸沸扬扬的。
　　不过系统这么一解释，林澜反而停下动作，委屈道：“你明明知道，为什么还特意要我去问？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让你不满意了吗？”
　　【宿主在面对系统时可以坦诚一些。】
　　“？”林澜十分无辜，“怎么会呢？我很真诚的。”
　　【以星际通俗用语来说，宿主很“绿茶”。】
　　【其他角色很吃这一套，但系统只是系统。】
　　【系统可以检测到宿主的各项数值，确认宿主情绪非常稳定。】
　　【请宿主停止不必要的玩乐，选择更高效的交流方式。】
　　“……好吧。”
　　系统还是考核时那个无聊的系统。
　　林澜觉得索然无味起来。
　　他想了想，问道：“其他人很吃这一套吗？”
　　【警告：请宿主专注于任务。】
　　眼见系统又要开始复读，林澜立刻打断它：“别……要是能了解别人对我的接受程度，对任务的帮助更大，不是吗？”
　　他才不是有什么私心呢。
　　【判定中……】
　　【宿主的提问有效。】
　　【但查看具体数值并不在宿主这次获得的奖励之中，仅可告知宿主排名。】
　　【目前对宿主好感度最高的角色前三位分别是：顾未棠、菲利诺、文瑈。】
　　【被宿主的“绿茶”蒙蔽最深的前三位分别是：菲利诺、李耀华、顾未棠。】
　　“……”
　　这个排名可以说，除了菲利诺和李耀华之外，林澜是基本没摸着边。
　　菲利诺对他那么狂热，好感度居然排在顾未棠后面？顾未棠对他的好感很高，也是因为受到了蒙蔽吗？
　　而且文瑈又是怎么回事？
　　林澜正欲探究，系统又一刻不停地响了起来。
　　【说明完毕。】
　　【另外，请宿主知悉：系统只能提醒，无法主动告知宿主未认知的情报的具体内容。】
　　“所以，这才是你直到现在才出现的真正原因？”
　　【这是一部分原因。】
　　【请宿主继续浏览相关回帖。】
　　林澜挑了几帖点开。
　　回复盖得极快，里面说什么的都有。
　　有骂宋萧然和顾未棠二人天天论坛上热帖，是哗众取宠的；有因为顾未棠平素的恶名，直接无条件站队宋萧然的；有探究真相的；有八卦吃瓜的；有因为宋萧然的丢人表现路人转黑，看他笑话的；甚至还有跳出来呼吁关注Alpha心理健康的……
　　应有尽有，难以简单用一句话来归纳总结。
　　这和现场的情况倒是差不多……
　　林澜点在屏幕上的手忽然顿了顿。
　　“以前李耀华给我看过，出什么事从来都是顾未棠一边倒地受到指责。不论是当事人还是看客们，都会自成一套扭曲的逻辑，甚至会有很荒谬不合情理的发言。”
　　比如考核时宋萧然不由分说地上来动手，在林澜看来分明是强词夺理，却并没有人站出来质疑。
　　【因为宋萧然是主角，剧情的逻辑是围绕他不断优化的。】
　　【原作剧情里，任务目标顾未棠是毫无争议的反派炮灰，他必然心思歹毒陷害主角宋萧然与正牌受文瑈，最终恶有恶报，不得好死。】
　　【在宿主的努力下，剧情发生改变。虽然还只是混沌状态，但舆论已经不是完全受宋萧然的言行控制。】
　　顾未棠的风评没有如原作那样进一步恶化。
　　“这是我达成的阶段目标……”
　　林澜立刻反应过来：“那么最开始任务目标里所说的：我必须拯救顾未棠，改变他的悲剧结局才能恢复力量，离开这个世界……指的难道并不是让我清剿害死他的怪物？”
　　【系统从来没有提出这样的指引。】
　　【系统甚至努力阻止过宿主。】
　　“……”
　　【宿主的新手任务是与任务目标汇合，并非清剿考核现场的怪物。】
　　【完成任务的方式并不仅仅是打怪升级。】
　　【宿主应该已经察觉到，有些角色并不与原作设定完全一致。】
　　【仅仅是清剿书中所有的怪物，也并不能拯救任务目标，无法完全改变他的悲剧结局。】
　　系统的话令林澜暗暗心惊。
　　他不是因为修为不济，才渡劫失败，来到这个世界继续修行和试炼，以提升实力的吗？
　　这个所谓的穿书……他的“任务”、他的“历练”，究竟是什么？目的何在？又是何人所设计？
　　他并没有傻傻地将这些话诉诸系统，而是将这些疑问暂时按捺于心底，换了一个话题：“你刚才说达成阶段目标，我记得你最早提过，是有奖励的吧？”
　　【宿主完成阶段目标，触发阶段奖励，并正式解锁兑换功能。】
　　【兑换功能，指宿主可以使用自身的特殊能量向系统兑换穿书世界内的道具或特殊功能，比如高级装甲手环。】
　　【根据内容的不同，所需能量也不同。】
　　“特殊能量？”
　　【特殊能量，是宿主让主角宋萧然腿部失去控制时使用的能量。经检测，判定为不属于星际世界的S级未知能量。】
　　那指的就是他的修为。
　　系统如此轻描淡写，林澜都有些好奇了：“你是怎么才能得出，我会愿意拿修为来换一个没什么用的防护装甲——这个离谱的结论的？”
　　【提醒宿主，兑换功能需要的是能量而非能力，兑换消耗后，随着时间的流逝是会逐渐恢复的。】
　　【并且如果宿主的能力有所突破，上限也会正常增长。】
　　林澜当然不换。
　　没有修为，就是将自己置身于完全不可控的不利处境。他不论如何都不可能这么做。
　　【除此以外，宿主也可以用特殊能量兑换功能。】
　　【比如可以让宿主打字变快，不用再龟速手写。】
　　“……”这是在干嘛？
　　林澜果断无视它的建议，问道：“那奖励呢？”
　　【宿主的最终奖励，是离开穿书世界。】
　　【过程中，为帮助宿主更好地完成任务，设有阶段奖励。】
　　【每完成一个阶段的目标，宿主都可以取回一部分被封印的力量。】
　　林澜忽然想起了顾未棠。
　　顾未棠喜欢的是林澜现在的样貌。
　　顾未棠受林澜“蒙蔽”的程度排第三……
　　明明按理说，他应该尽快取回自己的力量才对——
　　“我的力量对应我的不同时期。那如果取回力量，我的身体难道也会恢复到相应的阶段？”
　　【依宿主的情况，确实如此。】
　　明明没什么什么可犹豫的，尽快取回力量对他只有好处。
　　可林澜却听见自己问：“一下子长高，别人不会觉得奇怪吗？还是你有办法修改他们的记忆？”
　　【系统无法直接改变穿书世界。】
　　【检测到宿主少年期与成年体差异过大，系统建议宿主利用原作世界观的“蜕变期”设定来规避，暂时将力量储存于Alpha腺体中，全部积攒完成后再自行引导，一次性完成转变。】
　　原书中，蜕变期就像是Alpha的羽化。Alpha在经历完蜕变期后，力量会爆发式地增强，身体也会相应地迅速成长。用这种方式来解释林澜的变化，倒确实可行。
　　“需要的时候，我自己引导就可以了？”
　　【可以自行完成，也可以用传统方式，以信息素诱发。二者任意择其一即可。】
　　虽然不太清楚信息素诱发是什么，不过自己可以引导就行。林澜拍板：“那就先这么办。”
　　【奖励发放中……】
　　【提醒：因这部分力量已归还宿主，今后宿主在使用特殊能量时，身体也会短暂恢复到相应阶段，请知悉。】
　　“等等——”
　　那他以后用能力时，岂不是还会被人发现了？
　　【叮咚！奖励发放完毕。】
　　【奖励指引结束，请宿主继续任务。】
　　【请宿主努力拯救任务目标，改变剧情，获取奖励。】
　　【恭喜亲爱的宿主，我们下个剧情点再见。】
　　“……”
　　考核时的情境重演，系统刷完一连串提醒，留下个烂摊子给林澜，又再没了动静。
　　作者有话说：
　　李耀华（盯着手环）：草，林澜怎么聊到一半忽然不回消息了？
　　李耀华（释然）：算了，他用的是手写，打字慢，我要体谅。


第21章 
　　林澜走到镜子前，抬手捏了个剑诀——
　　很好，他腿上的九分裤立刻变成了七分裤，穿在里面的衬衣肩膀位置也紧绷得难受。
　　这个时期成熟了一些的林澜，脸上的婴儿肥已经基本褪去，五官变得更立体深邃，给人的第一印象已经不再是可爱，而是令人移不开眼的俊美了。
　　身高、体型、容貌，这些方面勉强还能用李耀华陪他购物时，教他的什么内增高鞋垫啊、显瘦爆款之类的解释，最大的问题还是他的头发——一下子从下巴长到及锁骨，这只要不是瞎子都能一眼看出来。
　　林澜粗略尝试了几次，发现使用不同的剑诀或法术时，依据力量的强弱，外貌变化持续的时间也不一样。且不幸的是，按照星际世界的时间度量计算，最短也起码要三分钟。
　　取回的这些力量尚未起到什么切实作用，反倒是让事情变得更加麻烦了。
　　林澜都要怀疑，是不是系统经由这次事件，发现他教训宋萧然太容易，生怕他直接出去秒了宋萧然，又整出一个非预定的结局，因此故意给他设限制、增加难度。
　　系统怎么能这样想他呢？
　　虽然这种做法确实简单高效，但太无趣了，他也不一定真的会这么做嘛。
　　林澜抱着枕头在床上打了个滚，无视又发了个问号给他的李耀华，在手环里戳开和菲利诺的聊天窗口。
　　算了，找系统算账暂时也找不到，那还是先给宋萧然找点麻烦再说吧。
　　林澜先发了个表情，又点了撤回。
　　菲利诺果然立刻发来了消息。
　　——“怎么了我的小天使！”
　　——“刚才没开聊天软件，错过你消息了！”
　　——“你难道是发错了？发错也没关系！这么多人里偏偏点错到我，说明有缘分啊！我们也可以趁机聊聊天！”
　　林澜开始一笔一划地回复：“没有没有，我是想找你的。只是我也有点不知道该不该说……”
　　——“没事儿我的天使。自从知道你是Alpha，再大的风浪也不能打击到我了。你说吧，我什么都遭得住。”
　　“其实，是关于宋同学的事情。刚才管理中心发生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嗐，他那个事情都上学院星快讯了！据说他莫名其妙给一个Omega跪了两个多小时，谁喊都不起……卧槽，这个Omega不是你吧？”
　　“……你不是知道我是Alpha吗？”
　　——“噢，没有，你这么可爱，连我当初都看走眼了，我这不是担心别人误解嘛……”
　　——“对对，你一提醒我想起来了，我哥说现在Alpha保护协会拿宋萧然精神出现问题在做文章，说是要呼吁关注Alpha精神健康问题来着。我估计我哥那儿的特训，你是稳了。”
　　林澜慢悠悠地手写：“我就是想和你商量这件事……宋同学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所以，我想弃权这次的候选。”
　　菲利诺立刻发来一连串的问号刷屏。
　　——“不是怎么是你退出？这事儿和你又没关系，怎么他自己说跪就跪还赖上你了？不是他自己的问题吗？难道他用这个道德绑架你了？这人心怎么这么坏呢？！”
　　面对菲利诺的问题，林澜却故意避而不答，只是说：“大家都是一起去K5377出任务的同伴，菲利诺你也是出于好心，愿意给我们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变成这样……”
　　林澜发了个伤心小白狗的表情包。
　　“我本意绝非如此，如果会给宋同学造成伤害，那还是我退出吧。”
　　菲利诺急了。
　　——“不是，他自作自受，和你有什么关系？自己状态不好，评议不合格也是他的事情。他要是敢乱说，我和我哥都不会放过他的！”
　　林澜谢过菲利诺的好意，又表示：“宋同学这个样子……听说他腿脚也出了问题，我怎么能落井下石，再和他竞争呢？这样也不公平。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你们都没错，要怪就怪我辜负了你的一片好意。”
　　这段消息发出去，菲利诺的头像边上“对方正在输入”了老半天，才终于吐出来几条回复。
　　菲利诺用表情包表演了一个原地爆哭，等情绪终于稍微稳定，他又开始刷屏。
　　——“呜呜呜，林澜你真的太善良了，我哭死！我就知道你是天使！”
　　——“而且你说这话就见外了，我怎么会怪你呢！我当然不怪你啊！这事儿就放心交给我去办，我哥那儿我会去说的！”
　　——“不过弃权虽然是你的权利，但这不一定就代表宋萧然一定会被选上。”
　　——“就算你再要帮，我也不可能会答应了，你知道吗？你不要老替别人着想，多为自己考虑考虑吧！”
　　——“咦等等，宋萧然的腿出啥事儿了？刚没留意。”
　　“我也不是很确定，就是看他好像不怎么站得起来、不太舒服的样子……你千万别告诉其他人啊，我怕万一到时候宋同学又受到二次伤害……”
　　——“知道知道，我是那种到处乱说的人吗？不信的话严玖也在呢，你等着，我现在就和他说一遍，你让他监督我保密！”
　　这个菲利诺真是……
　　林澜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林澜确认了弃权的事，又重新打开和李耀华的对话窗口。
　　经由这次领取奖励的机会，林澜重新从系统那里明确了自己的任务。既然光靠清剿怪物是治标不治本，无法真正达成拯救顾未棠的任务，那他也需要通过菲利诺和李耀华，再来试一试其中的必要条件……
　　等待结果的过程中，林澜也没闲着。
　　他和顾未棠如今已经是临时伴侣，不需要再像以前那样刻意寻找借口，才能迫不得已捆绑在一起。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林澜便假装迫不及待地给顾未棠发消息：“学长学长，我现在才想起来，我们登记了临时伴侣，但是没有绑定任务搭档呀？这个是不是还要再去申请一下？”
　　——“接任务的时候顺便办一下就行了，是临时伴侣就不会卡手续，很简单。”
　　通讯彼端，顾未棠这会儿正在光脑边上。
　　他发了消息过去，显示对方已读，等了一会儿却迟迟没得到回复。顾未棠下意识地刷新着对话窗口，谁知就是这时候，林澜一个视频通话打了进来。
　　顾未棠一不小心就点到了接听。
　　屏幕上很快出现了林澜满怀期待、兴致勃勃的脸庞：“学长，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接任务呀？”
　　顾未棠急忙起身，离开房间找了个四下无人的僻静角落。
　　大概是看到画面不断变化，林澜没有贸然说话，而是等到顾未棠站定了，才小心翼翼地问：“对不起，我是不是打扰学长啦？”
　　顾未棠回忆着自己这两天糟糕的课题进度……
　　不怪林澜，是他自己总是胡思乱想。顾未棠面色不佳地摇了摇头：“没。实验楼公共区域不方便接通话而已。”
　　“对不起，我写字太慢，本来想着发语音信息的，不小心点错了……”隔着手环，林澜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有些不一样。
　　顾未棠心中不由微微一动。
　　但不及这情绪发酵，便立刻被他按捺住了。他压下所有表情：“笨手笨脚……下次我教你。”
　　林澜眼睛亮亮的：“真的吗？好耶！”
　　“……我只是为了提高沟通效率，减少不必要的浪费时间罢了。”
　　“我知道～所以平时我也不好意思多发消息，只能发发表情包……”
　　“哦。”顾未棠面上仍旧十分冷淡，眉头却不自觉地舒展了不少。
　　林澜也笑，眉眼弯弯的，泪痣使他看起来更加无害。他十分憧憬地说道：“我看李耀华给我发的戏里，主角们还会趁着手把手教写字增进感情呢……那教打字是不是也算啊？”
　　“少看点乱七八糟的东西。”顾未棠狼狈地避开他的目光，“……说正事，你是问接任务？”
　　“嗯嗯。我现在身份可不一样了，我也想快点和学长一起出任务啊。”
　　顾未棠算了算自己的余额。其实他紧着积分，本来也有尽快接任务的打算。
　　“可以。一会儿我抽空去任务大厅看一下，找个明天一早或者今晚出发的吧。”
　　这时林澜拍拍胸脯，主动表示：“学长不是还有课题要忙吗？这些小事就都交给我吧！总是依赖学长可不行，是时候展示一下我的稳重可靠了。”
　　他面嫩，这话说出来实在有些故作成熟的孩子气，反而看起来更加可爱了。
　　林澜双手合十，甜腻腻地跟顾未棠撒娇：“学长～你就听我一次嘛。”
　　对此，顾未棠当然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他说服自己，反正原作剧情里宋萧然这时候也要去参加特训，这段空暇算是林澜带给他的意外收获，让林澜做主好像确实没什么问题。
　　两人就算这么说定了，林澜带着点小骄傲的表情，让顾未棠只管放心。
　　顾未棠刚想叮嘱两句，林澜就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学长是不相信我吗？”
　　“……”
　　于是顾未棠也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没过多久，林澜就告诉他已经找到合适的任务。
　　“还有件事要拜托学长，麻烦尽量多准备一些学长自制的道具。”
　　顾未棠本来也是要带的，便问道：“要多少？”
　　“有多少带多少，重没关系，我来拎。”
　　“你接的什么任务？带太多也有可能反而影响行动。”
　　林澜却只神秘兮兮：“明天早上7点，我来接学长，我们去任务大厅办好手续，就出发。”
　　顾未棠是个一丝不苟的性格，平时做事巨细靡遗，这回难得被迫当甩手掌柜，简直是浑身不自在。
　　他睡眠质量本来就很一般，是心里有事就没法放松的类型，结果就是照旧辗转反侧。K5377任务前的一夜无梦，现在回忆起来简直就像假的一样。
　　好不容易熬到了时间，顾未棠准备好下楼，一看手环甚至还提前了一刻钟。
　　这会儿太早，路上没什么人，顾未棠一眼就看见了花坛边上的林澜。
　　他上身是T恤搭配宽松的插肩无袖针织背心，下面穿了一条休闲裤，裤腿卷了几层折起来，脚上是一双板鞋。
　　林澜的精神明明看起来不错，但不知怎么却给人一种漫不经心的感觉。
　　“来这么早？”
　　“学长！早啊！”林澜眼睛一亮，乖巧地凑到他身边，接过顾未棠放到地上背包，又给顾未棠递了一个还冒着热气的纸袋，说是顺路买的早饭。
　　林澜像只热情的、毛茸茸的宠物犬：“终于要和学长一起出任务，我太开心了嘛。”
　　“你是春游前的小学生吗……”
　　“小学生有我这么帅吗？”
　　顾未棠瞥了他一眼。
　　顾未棠今天穿的是黑漆漆的作战服，整个人本就不太柔和的气质变得更冷冽了，目光都跟刀子似的。
　　林澜却跟没事人一样：“说起来，学长怎么不穿我搭的衣服？是不喜欢吗？”
　　“又不是去玩的……”
　　对此，林澜回以与他非常不相衬的、高深莫测的表情。
　　顾未棠的疑问很快就被解开了。
　　因为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人造星。
　　——人造星F953，顾未棠的故乡。
　　【小剧场（与剧情无关）】
　　林澜（脸红）：学长，电视剧里的人教写字的时候，要包着对方的手拿毛笔耶……你教我打字的时候也会手把手教吗？
　　顾未棠：噢放心，我不会吃你豆腐的。你学好了这个就行。（掏出《绘本识拼音》）
　　林澜：……


第22章 
　　人造星离繁华的学院星十万八千里，没有直达的线路，林澜和顾未棠办好手续从任务大厅出发，除开跃迁，中途还得再转三次飞船。
　　大清早的，他们第一程就没去休眠舱。这个点的飞船很空，两人很容易就找到一个没人的包间。
　　刚一坐定，顾未棠便问道：“你怎么会想到要接这个任务？交通不便，报酬也低。”
　　林澜正在折腾登机后手环跳出来的自助点餐，闻言，他好奇地眨了眨眼睛：“我还没说呢，学长就知道具体了吗？”
　　“人造星经费紧张，不能像K5377那样雇佣小队常驻，又太荒僻包不起专机，不到万不得已，一般只会发布定期清理这一种任务。”
　　定期清理顾名思义，不是立即安排人员出动，而是每隔一段时间才去清剿怪物。
　　林澜佩服道：“学长真是见多识广。”
　　见顾未棠不耐烦地皱起眉毛，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道：“那天听学长说了那么多关于防护装甲、关于手册的事情……我当然也会想看看学长出生的地方啊！”
　　“……”顾未棠垂下眼睛，“破破烂烂的地方，有什么好看的。”
　　“好吧，我以为学长也想去呢。”林澜耷拉着肩膀，看起来有点沮丧，“对不起，是我自作多情了。”
　　“……我没那么说。”
　　房间里太安静，即使顾未棠刻意压低了音量，这句话也还是传到了林澜耳朵里。他脸上顿时像是阳光破除乌云，驱散阴霾：“嘿嘿，那就好。”
　　顾未棠别开目光，十分生硬地为自己辩解：“毕竟也很久很久没有回去过了。”
　　“啊，是因为最近刚刚才通过了考核，可以接任务吧？”
　　“……算是一部分原因吧。”顾未棠含糊其辞。
　　通过考核前，路费是最大的原因。往返的花费对他这个要靠奖学金精打细算的穷学生来说，实在是个天文数字。
　　通过考核后，虽然有任务可以抵掉这部分钱，但身为临时伴侣的宋萧然不愿意，顾未棠也没法单独接任务。
　　宋萧然是非常抗拒回人造星的。前世顾未棠到死，都没能再回一次人造星。
　　根据原书的说法，就读帝高、结识文瑈之后，宋萧然为自己贫穷的出身自卑，故意隐瞒了自己的身世，不愿意将人造星和自己关联起来。
　　人造星的往事也好，和顾未棠的同乡之谊也罢，这些都是宋萧然心中恨不得舍弃的，不堪的过去。
　　但在顾未棠看来，把这些都丢掉的宋萧然，也并没有变得高贵到哪里去。
　　林澜捧着脸，晃了晃脑袋：“那，我是不是也算立功了？”
　　“别高兴得太早，等会儿可别后悔了。”顾未棠口不对心，板着脸故意指指他的手环，“你想点什么趁现在赶紧点吧，再往后的飞船上未必有那么多品类，可能只有休眠舱和营养剂了。”
　　“啊？条件那么艰苦的嘛？”林澜不太熟练地摆弄起自助点餐。
　　看他费力，顾未棠干脆坐到林澜边上，凑过去帮他：“人造星是荒僻的小地方，又不是旅游星，根本没有人愿意去的。你喜欢的那些零食饮料，哪样不要保鲜？到时候放坏了全都是成本。不像营养剂……”
　　顾未棠低头盯着林澜的手环屏幕，露出一截线条优美的后颈，在黑发、作战服和颈环的映衬之下显得尤为白皙。
　　原书设定中，这是Omega最为敏感脆弱的地方，不应轻易示人。顾未棠却似乎毫不在意，也不知道他是没有身为Omega的自觉，还是压根没把林澜当成是需要防备的对象。
　　说话间，顾未棠的头发滑落到脸侧，林澜看见顾未棠抬手将它们拨到耳后。
　　“这个页面里你自己看，确认了点那个下单。”
　　“啊……”林澜应了一声，“好的。”
　　他上下翻了两次菜单，才总算开始挑选。
　　飞船上有一些什么汉堡、薯条、蛋挞之类的西式快餐，林澜把没试过的都点了一遍，最后惯例还要了一杯奶茶，才把屏幕转向顾未棠，询问他有没有什么要加的。
　　顾未棠摇摇头，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道：“不是刚出发？怎么点这么多。”
　　“多吗？也还好吧……”
　　顾未棠看看他。
　　虽然顾未棠没说话，也似乎没有什么表情，但林澜总觉得自己大略读懂了他的意思。
　　其实对于美食，喜欢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林澜身体消耗大。除了普通食物之外他可还是需要修炼的，所以他吃再多也很难胖起来。
　　林澜清了清嗓子：“我这是储备能量，给以后长高用的。”
　　“那还是多长点肉吧。”顾未棠说。
　　“……”
　　就这么不喜欢他长高吗？
　　林澜难得十分生硬地岔开话题：“学长不是说接下来都只有营养剂了嘛，我抓紧最后的机会……”
　　“不仅仅是飞船，人造星上的食物也很有限。”
　　林澜呆呆地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不会吧……”
　　“连这么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人造星那么多，你是怎么确定F953的？”
　　当然是原作设定——
　　但林澜必不可能这么回答。
　　一时放松，林澜差点忘了顾未棠性格相当认真，且有着一些悲观倾向，凡事只喜欢自己扛。如果他表现得太无所不能，顾未棠非但不会安然接受从天而降的好事，反而是会起疑的。
　　不过幸好，此时顾未棠只是提问，眼神中并没有责怪和防备。
　　他应该可以糊弄得过去。
　　林澜立刻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对不起，我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学长能先答应我不要生气吗？”
　　顾未棠心中顿时咯噔了一下。
　　林澜能做什么不好的事情？连拆个宿舍的房门都把他吓成那样……是违反了校规？但他都这样说了，事情一定很严重。
　　结合这两天发生的事，顾未棠回忆起前世宋萧然的所作所为……难道，是又被报复心极强的宋萧然诬陷了？
　　不，不能乱了方寸。顾未棠对自己说，实在不行，大不了想办法帮林澜顶包——
　　林澜目光游移，似乎想偷瞄又没勇气直视顾未棠。
　　顾未棠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但他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让林澜不安。他沉声道：“你先说。我不生气。”
　　“其实……”
　　顾未棠屏息。
　　林澜的手揪着自己的裤腿，又松开，和自己的衣服有仇似的。如此反复了几次，终于犹犹豫豫地开口：“其实……我拜托菲利诺找他哥哥去调阅了学长的个人信息。”
　　“……”
　　见顾未棠瞬间黑了脸，林澜慌忙解释：“我发誓我没有查什么不该看的！顶多、顶多就是……”他小声道，“就是查了一下学长的出生地啊……”
　　“……”
　　“还、还有生日……”
　　顾未棠面色不佳，林澜一副豁出去的样子：“还有身高体重……信息素什么的。”
　　“还干什么了，一次说清楚。”
　　“还、还查了一下网上很火的那个星座速配。”
　　“……”
　　林澜蜷起身体，把脸埋进双手之间：“其他没有了！呜呜呜，对不起！学长你骂我吧！”
　　“……以后别做这种事了。”顾未棠试图抓住他的手腕，林澜却非常抗拒，坚决不让顾未棠拉下他的手。
　　林澜隐约听见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林澜，松手看我。”
　　“……”
　　林澜迟疑了一会儿，才慢腾腾地露出自己的脸。他浑身紧绷着，似乎一有不对劲他就要马上缩回去。
　　顾未棠抓住机会，果断强硬地拉下林澜的手，强迫他看向自己。
　　林澜浅色的睫毛上挂着将坠不坠的泪珠，眼睛像是浸了水的紫水晶一般，剔透又脆弱。
　　顾未棠一下子就心软了。
　　林澜还是个做这种事都会良心不安的小孩子呢。
　　“这些你直接问我就行了，何必去找菲利诺。还……”还害他担心。
　　林澜乖乖任由顾未棠抓着他的手，似乎有些不信：“真的吗？”
　　“嗯。”
　　“真的可以随便问？”
　　“……”现在说的是这事吗？
　　话音刚落，林澜便感觉手腕上的力道松开，随即眼前一黑，什么东西被蒙到了他脸上。
　　他后知后觉地拿下来，发现是一张纸巾。
　　“擦擦，动不动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哦。”林澜委委屈屈。
　　“……想问就问，我没说不可以。”
　　看来这件事算是过去了。
　　林澜露出笑容，顾未棠正要说话，门铃却突然响了。
　　“叮咚！亲爱的乘客，您点的餐到了。”
　　刚才情急之下没管那么多，顾未棠几乎是把林澜推到了墙壁上。这会儿虽然松开了手，两人还是离得极近，他的膝盖贴着林澜的大腿，姿势暧昧，林澜体温隔着透气性极佳的作战服传递过来……
　　“！”
　　顾未棠腾地一下就要慌忙站起来。
　　“学长小心！”
　　顾未棠还没反应过来，只感觉头顶撞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是林澜的掌心。
　　他站得太急，脑袋差点直接撞到上铺的金属支撑架，幸好林澜眼疾手快，替他垫了那么一下。
　　顾未棠拉下林澜的手，仔细察看：“你没事吧？”
　　林澜的手背有些红。
　　他只是皮薄而已，当然不可能因这种小事受伤。
　　刚才他明明没事，倒装无辜装可怜流着虚假的眼泪蒙混过关；这会儿事实真的摆在面前，他却巴不得什么都看不出来，好让顾未棠不要担心。
　　林澜摇摇头：“没事。”
　　林澜觉得自己现在很奇怪。
　　同情、怜悯、关心都是要靠欺骗的——这一认知根深蒂固，林澜明明从小到大都是这么骗过来，早就应该不在乎这些东西是真是假，只管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就好，但此刻，他心里却居然空落落的。
　　都是故意做戏骗来的，倘若有朝一日顾未棠知晓他的真性格真面目……想来，一定会很失望吧。
　　作者有话说：
　　送餐机器人（疯狂挥舞机械臂）：尼玛，我可以进来了吗？订单要超时了！！


第23章 
　　林澜登上飞行器，周围都是紧凑排列着的货物箱，他勉强找了个地方转身放下背包，感觉有些束手束脚的。
　　“坐这里吧。”顾未棠把斗篷脱下来，又折叠了一下，想给林澜垫在下面。
　　林澜表示不用，他抱着膝盖，好奇地东张西望：“这里的飞梭……好像和学院星的不一样？”
　　“因为这也不是飞梭。”顾未棠抓着斗篷的手顿了顿，“这是定期往返于站点和人造星之间的货运飞行器。”
　　他们单程光路上就折腾了三天，现在好不容易到了终点站，却也不是直达。到人造星的最后这段距离，甚至只能委屈林澜和他一起挤在这逼仄的货舱里。
　　“学长，我能坐你边上吗？”
　　“太挤了。”
　　林澜说：“可是这里好黑，我有点害怕……”
　　“……”顾未棠于是勉强往箱子边靠了靠，让出一点位置，“过来吧。”
　　地方太狭窄，林澜只能肩膀贴肩膀地紧挨着顾未棠坐下。
　　太近了。
　　顾未棠背脊一僵，感觉浑身不自在。
　　这时林澜感叹道：“还好有学长在。”
　　“……”顾未棠蜷起腿，没有看林澜，“你要没接这个任务，就不必遭这份罪了。”
　　林澜却好像没有听懂：“那学长是要一个人回来吗？那多可怕啊……”
　　“我又不怕黑。”
　　虽然嘴上不留情，幽暗之中，林澜却捕捉到顾未棠的眉头舒展了不少。
　　“公共交通就到刚才那个终点站，人造星上大家很少出入，所以没有直达线路，往来一般就只能靠这班定期运输物资的货运飞行器。”
　　“这样啊……”
　　林澜小声问着顾未棠人造星上的风土人情，少年的声音很清爽，没有多数人成长期时常出现的公鸭嗓，声质温润饱满，说再多的话也不会让人烦。
　　人造星的条件摆在这里，顾未棠也不会刻意去美化，自欺欺人。对曾经的他而言，这段路是最后的忍耐。可和林澜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因为他偶尔冒出来的纯真发言心中忍俊不禁，这一趟，他竟然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
　　飞行器经由通道，穿过人造大气。
　　破开层云，他们终于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这里就是学长出生的地方吗？”林澜从飞行器蹦下来，双脚踩上实地，他伸了个懒腰舒展筋骨，然后好奇地东张西望起来。
　　周围的街道有些老旧，路上看得到人们晾晒的衣物，空中也没有五花八门的私人飞梭和专用通道。虽然都是林澜没见过的风格，但比起学院星而言，实在是不带有什么星际色彩。
　　没等顾未棠回答，背后忽然传来一道欣喜的声音。
　　“未棠哥？”
　　这个称呼令林澜不觉皱了皱眉。
　　他回过头，看见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T恤和运动裤，头上反戴着一顶鸭舌帽，身上不嫌重似的挂了一堆五花八门的金属饰品，举止神态趾高气扬还有点浮夸，一看就是个鼻子对着天花板的轻狂叛逆少年。
　　“怎么是你？”
　　顾未棠还是面无表情，不过林澜发现他的眼神和缓了不少。
　　“我驾驶证考出来了，今天第一次上岗，没想到就碰到未棠哥了。”鸭舌帽少年欢呼一声，“太好了！未棠哥，我好想你啊！你是特意回来看我们的吗？”
　　“你有什么好看，当然是为了任务。”顾未棠敲了一下他的头。
　　鸭舌帽被打了，却反而很高兴。他嬉皮笑脸地从小飞艇上跳下来，从顾未棠手里接过他的行李：“哎哟，人造星的任务才多少报酬呀？承认想我们又不丢人……对了，萧然哥呢？他不在吗？这个拎包的小白脸又是谁？”
　　拎包……
　　这林澜可不能装作没听到。
　　“学长……”他扯扯顾未棠的衣摆，似乎是有些怕生，“不介绍一下吗？”
　　“顾文，你可以叫他阿文。”顾未棠指指鸭舌帽，又安抚地拍了拍林澜的手，很是耐心，“阿文不着调，他话听一半就行了，别放心上，可以不理。有什么我替你揍他。”
　　“哇！”顾文大叫，“他又是谁啊！为什么未棠哥对他这么温柔啊？不觉得有点偏心吗？”
　　顾未棠被呛了一下，林澜则接过话头，十分礼貌地招呼：“你好，我叫林澜，双木林，波澜的澜。”
　　“这次接任务的就是我和林澜。”顾未棠道，“你别贫嘴了，先出发去大厅吧，我们还要交接任务。”
　　“这次情况还好，老师说先接人直接去休息的地方，然后具体再讨论。”
　　顾文口中的这位“老师”，是顾未棠曾经提到过的收养人，也是林澜此行的目的之一。
　　他并未直接出现在原书中，只存在于宋萧然的回忆描写里。据说他对宋萧然十分严厉、毫不留情，宋萧然也是深受他的贬低，才会在故事开始时显得有些随波逐流、浪费天赋。
　　林澜在菲利诺和李耀华身上做了个实验，现在正是验证答案的时候。为了达成任务目标，林澜需要从这里挖到被小说剧情所掩盖的，关于宋萧然的一些“真相”。
　　不过顶着原作的主角滤镜，还能对宋萧然不假辞色的人……林澜不确定是不是真的那么好对付。
　　顾文进了驾驶室，一边还在喋喋不休：“哎未棠哥，萧然哥不回来吗？那这个小白脸行不行啊。”
　　林澜闻言，没急着反驳，而是可怜兮兮地看着顾未棠。
　　“怎么这么没大没小？”顾未棠皱起眉毛，狠狠瞪了顾文一眼，“林澜是Alpha，也通过考核了。而且人家接了任务过来，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顾未棠越是帮着林澜，顾文就越是不服气。他哼哼：“那看不出来啊，他竟然是Alpha？”
　　“顾、文。”
　　见顾未棠沉下脸，顾文反应更大了：“哇未棠哥你也太偏心了，开个玩笑而已嘛，至于为了他凶我吗？”
　　“顾文！”
　　和这个叛逆期嘴硬少年不同，林澜手段就高明得多。他表现得十分楚楚可怜，轻轻拉拉顾未棠的袖子，体贴道：“学长不要怪阿文，都是我不对，你们不要吵架……”
　　他这么一说，顾未棠顿时更心疼了。
　　“顾文，你对待战斗人员就是这个态度？做不好，就换人。”
　　“别别别！我错了！”顾文急了，他可是好不容易才央来这个机会的！他从后视镜里瞄了顾未棠一眼，不情不愿道，“对不起，我道歉。我不应该出言不逊，随便开玩笑。”
　　“态度……”
　　顾未棠还没说完，就被林澜制止了。
　　林澜相当大度，他朝顾文笑笑，眼神却不免有些勉强和苦涩：“没关系的，我不在意，反正大家都那么说我……而且阿文还小。”
　　这下顾未棠哪还在意顾文？他想安慰又没有讲真心话的厚脸皮，结果说出来的话十分拐弯抹角：“你是我选的，你要妄自菲薄我不管，别说得好像是我没眼光。”
　　“可是学长当时好像也是迫不得已……”
　　“谁强迫谁？你不会觉得你能逼我做决定吧？少胡思乱想。”
　　林澜眼泪汪汪：“呜呜，学长……”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听得顾文差点没把操纵杆掰断了。
　　顾未棠从来都是个嘴硬心软的别扭性格，他把顾文当弟弟，对顾文其实是相当不错的。但好话基本就不太可能听见了，顾文打有记忆起，还没见顾未棠这么“耐心”地哄过人。
　　顾文气得要死，却也只能默默骂了一句“绿茶”。
　　受不了的顾文一路飙车，三人比预计时间早了一刻钟到达。顾未棠不需要接待和引路，他将小声发泄不满又不敢大声说话的顾文打发走，拉着林澜进了会议室。
　　随着金属移门缓缓打开，林澜也看见了里面等候已久的人。
　　那是一个坐在轮椅上，两鬓斑白的老者。
　　而且出乎林澜意料的是，他面容含笑，慈眉善目的。
　　对方看看顾未棠，又看看跟着进来的林澜，似乎也很惊讶：“小棠？我还以为你会和萧然一起回来呢？”
　　顾未棠讲话也不留情：“你还是趁早死心，他不可能回来了。”
　　老者招呼他们落座，一边问道：“你旁边的这位是？”
　　顾未棠有点顾左右而言他：“他叫林澜。我接了任务回来的，现在情况怎么样？”
　　“这我当然知道。傻孩子，报酬这么低，明明不用回来的……”
　　顾未棠嘴比他还硬：“那你年纪不小了，也应该老老实实去主星上养老，在这里给人添什么乱？”
　　“我知道你关心我。你先别急，这次运气好，领域没影响到人，看管着没让人靠近呢。”他让辅助机器人给两人端上水果，又说道，“既然回来的终归不是萧然……那我们还是先来说说你旁边这孩子的事吧。”
　　顾未棠还是老一套：“林澜是我这次出任务的搭档。”
　　搭档……
　　林澜瞥了顾未棠一眼。
　　是要隐瞒什么吗？
　　老者这时也开了口：“林澜，你好。我叫顾子丰，算是看着小棠长大的。”
　　顾子丰出乎意料地客气，林澜乖巧道：“顾伯伯。”
　　顾子丰笑眯眯应了一声，这他喝了口茶，忽然十分淡定地问道：“你是小棠的临时伴侣吧？”
　　作者有话说：
　　顾文在星网上发帖。
　　——求助，我哥带了个绿茶回家要怎么办！？
　　顾未棠：哦，这是我搭档。
　　顾子丰：搭什么档，我看着你长大的还能不知道？你对象吧？
　　顾未棠：……


第24章 
　　“！”
　　顾子丰的话让两人同时一愣。
　　顾未棠先反应过来，干巴巴地否认道：“没有的事，还是宋萧然，当初不是当着我的面去登记的吗？”
　　“小棠今年20了，没有临时伴侣怎么接任务？除非我是骗你的，我没接到任务，是被学校赶回来了。”
　　“……”
　　“这话呀，我大概拿去糊弄阿文还行。”顾子丰无奈地摇摇头，“都是Omega，我真当你老糊涂啦？”
　　“……”顾未棠又不说话了。
　　“好了，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你看林澜就很不错，长得也好看。再说一般人，谁闲得没事愿意陪我接人造星的任务？”
　　“你和林澜……”顾未棠想说顾子丰误会了，自己和林澜不是他想的那种关系。
　　他和林澜当初也是约定好不会越界的，他不能……仗着林澜心善，就得寸进尺。
　　可真这么说的话，保不齐顾子丰又误会什么，反而拖累了林澜。
　　顾未棠正纠结，林澜却十分大方地承认：“顾伯伯没猜错，你们确实是临时伴侣。”他很自然地替顾未棠圆了一句，“只是才刚登记没多久，学长可能觉得你还在考察期吧，也没来得及告诉顾伯伯。”
　　“我……”顾未棠愣了愣，表情难得有些无措。
　　顾子丰挺高兴：“哎呀，这孩子就是嘴硬心软，什么考察期，真要不喜欢的，他什么时候拿正眼看过人家？就装。”
　　喜欢吗？
　　林澜想起了系统给他的好感度排名，顾未棠确实是第一位。
　　他不由望向顾未棠。
　　顾未棠红着耳朵，神情凶狠得吓人：“谁——他这么笨手笨脚的，你关心他也只是不想被他拖后腿而已。”
　　他语速极快，好像生怕顾子丰误会似的。
　　好吧。
　　林澜马上又想起了系统给他的另一个排名。顾未棠受蒙蔽的程度也排第三来着，他喜欢的、放心不下的……应该是自己伪装出来的那个小天使“林澜”吧。
　　林澜的表情不是很明媚。
　　顾子丰摊手：“自己弄哭的人，自己负责哦。”
　　“……”
　　顾子丰按了一下开关，辅助机器人推着他的轮椅往外面走：“老头子就不打扰我们咯，任务的事情休息好了明天再说。对了，小棠就住回自己的房间啊，房间号不用你说了吧？”
　　顾未棠正帮他挡着金属移门，防止他被磕碰，闻言不由问道：“林澜呢？”
　　顾子丰给了他个眼神：“当然住我的房间啊。”
　　“……”顾未棠整个人一僵，“也不至于没有空房间吧？”
　　“好房间留着以后给不认识的任务者用呢，资源要用在刀刃上。等下搬个折叠床进去，林澜不介意哦？”
　　林澜自然连声应道：“不介意不介意。”
　　正主都发话，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嗯呢，那有什么就找小棠啊，别跟你们客气。”
　　“好的，谢谢顾伯伯。”
　　林澜对着顾子丰离开的方向笑眯眯地挥手，顾未棠看他如此乖巧好说话，没好气道：“老师抠门得很，我是不是傻，他说不住我就不住了？怎么老是自己吃亏……”
　　“对不起，你是不是麻烦学长了呀？”林澜不好意思地说，“你想着反正你认床还怕黑呢，一个人说不定睡不着……”
　　顾未棠想起K5377，神色微微松动：“……算了，随便我。”
　　顾未棠喜静，独自住在别馆三楼走廊的尽头。人造星没有什么太高端的资源，但胜在地方够宽敞。
　　他扫了指纹开门，泛着冷光的白炽灯下，是一个整洁干净，却没有太多生活气息的房间。
　　入目皆是黑白灰色调，几乎没有什么能缓和这种冷清的装饰。起居有个书架，堆得倒是整整齐齐，内容林澜光看名字就不感兴趣，全都是科研学术类的，没一本闲书。
　　“真不愧是学长的房间……”
　　连仙君都知道在洞天里放点插花之类的点缀，真不知道顾未棠一个星际人，又不用像修者一样抵御心魔邪念，是怎么把内心装搞出这股子无欲无求、看破尘世的风格来的。
　　顾未棠把背包收拾到专门的架子上，闻言冷哼：“不满意就找他们再要一间。”
　　“怎么会呢。你是在想，你在学长的房间里睡一天，醒来是不是就能变得很会收拾了？”
　　“……我少买些乱七八糟的，能省心很多。”
　　“都是喜欢才买的呀。”林澜也打开自己的行李，“学长，你可以用一下衣架吗？”
　　“在柜子里，我自己拿吧。”
　　次行李都是林澜自己收拾的，没经过顾未棠整理，从衣物到盥洗再到饰品，林林总总带了不少有的没的。
　　他挂好衣服、放好杯子牙刷，竟然还从包里拽出来一个毛绒小狗玩偶……等林澜将所有东西拿出来，顾未棠的房间顿时也变得五颜六色起来。
　　眼里容不得一点杂乱的顾未棠原本以为自己会不习惯。但兴许是因为出发那日辗转反侧，也或许是长途跋涉耗尽了他的体力，这一夜，伴随着似曾相识的冰雪的气息，他竟然休息得出奇地好。
　　再次醒来已是第二天。
　　好久没有睡得这么好，顾未棠睁开眼睛的时候甚至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
　　他难得迷迷糊糊地摸到窗边，伸手掀了掀帘子。人工白昼从层层叠叠的罅隙中挤进来，令早起惯了、从小到大几乎都是清醒平静地迎接清晨的顾未棠难得有些面容扭曲。
　　“……”
　　他愣了一下，理智回笼，不由朝后望去。
　　模拟的阳光照在林澜身上，将他银色的发丝镀成了白金色。林澜半睁着眼睛，被子仿佛洁白的羽毛，令他看起来像一幅精美的天使肖像画。
　　顾未棠几乎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因为宋萧然，因为他是恶毒炮灰……他以为这辈子自己都不会有机会再回到人造星。
　　顾未棠深受剧情毒害，纵使竭尽所也不会有好结果，常常万事到头一场空，平心而论，他其实很难相信会有凭空而来的好事。但自与少年相遇开始，他既定的悲剧人生确实慢慢在向着好的方向改变。
　　只有在林澜身边时，他好像不再是一个小说里的工具，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可与此同时，林澜的命运也变得与原作不同。
　　是他的责任。
　　他会保护林澜。
　　此刻，林澜正抱着他的那个玩偶，突如其来的强光使他皱起了一张好看的脸，不情不愿地揉着眼睛。
　　顾未棠的影子被投在他肩膀上，仿佛亲昵地互相依偎着……
　　顾未棠瞬间困意全无。
　　他哗啦一声猛地拉好窗帘，为掩饰自己的情绪，故意凶巴巴地道：“醒了就赶紧起来。”
　　林澜带着软软的鼻音轻轻“嗯”了一声。他顶着昨天被顾未棠吹得十分蓬松的银色中短发，慢悠悠伸了个懒腰，睡衣下面若隐若现地露出初具线条的腹肌。
　　居然还有腹肌？
　　“……”顾未棠冷道，“你去洗漱，我先换衣服，动作快点别浪费时间。”
　　“哦，好的。”
　　收拾完，林澜跟着顾未棠下了楼。
　　他正说着要展示一下自己的厨艺，结果大老远就听见顾文哇啦哇啦的声音：“老师，你跟我讲哦！凭你丰富的经验和毒辣的眼光，你可以确定这个林澜就是个绿茶！我要么和未棠哥说说，把你也捎上呗，你负责看着他！”
　　顾子丰十分淡定：“我哪里来的经验？”
　　“昨天刚一见面他就在挑拨你和未棠哥了，超级心机的……”顾文话音未落，抬眼便对上顾未棠冷若冰霜的一张脸。
　　完了。
　　“！”顾文飞似的躲到顾子丰背后，只探出个脑袋，狐假虎威地小声嘀咕：“干什么，你童言无忌。”
　　“还能自己这么说自己的？”顾子丰抢在顾未棠之前，照着顾文的手背抽了一下，“差不多得了，每次有人来出任务我都要点评个没完。我不嫌累，你都嫌烦了。”
　　顾子丰揪他耳朵：“我不服气也没用，人家是正正经经的帝高学生，通过了考核接了任务过来的。我这次要是想参加，就收收没意义的自尊心，态度好点看人家愿不愿意答应让我跟着去。”
　　顾文正是叛逆的年纪，被戳穿心事，也还是死鸭子嘴硬，支支吾吾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
　　也不知道顾文这次为什么这么纠缠不休，顾未棠沉下脸正要说他，结果反倒是一旁的林澜先开了口：“大清早的，大家消消气，不要为了你吵架。”
　　他轻声细语的，这话说得实在茶里茶气。顾文当即就要跳起来，却听林澜道：“大家一定是饿了吧？你看这里也有食材，不介意的话，让你借用一下厨房可以吗？”
　　“我还会做饭？”顾子丰也有些意外。
　　林澜腼腆地笑笑：“是兴趣啦。不过烘焙甜品之类的不太会，最近刚刚在学。”
　　“不学点有用的。”顾未棠看他忙前忙后，生了火之后鼻尖微微沁出汗珠，不由皱起眉毛。
　　“干嘛，谁规定Alpha不可以学这个？”顾子丰道，“小小年纪就搞歧视。”
　　“……”顾未棠当然不是歧视，他只是心疼。
　　再说林澜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学这些是为了什么呢？可说又不好说，顾未棠只好别过脸生闷气。
　　顾子丰似乎很喜欢林澜，心情颇好地和林澜聊着天。不一会儿，一桌简单却香气扑鼻的早餐便上了桌。
　　“希望合我们胃口。”
　　“辛苦了辛苦了，我这说得好像你们才是客人。”顾子丰尝了一口面条，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小棠学学人家。”
　　“没关系，你也是自己喜欢。不过学长总是用营养剂对付三餐，也不好吧？”
　　顾未棠的筷子顿了顿：“我听听自己在说什么。营养剂能提供身体所需的所有……”
　　“但不是不好喝嘛。”
　　“……”这是事实，顾未棠可以不在乎，但没法反驳。
　　顾子丰听得忍俊不禁：“就是啊。营养剂便宜管饱，但顶难喝，他们这些小孩子以前谁都不乐意喝这个，都抢着吃偶尔才来的那些零食。当时就数小棠最能忍，从来不跟他们抢，还说他们没出息，好好的营养剂不喝为了这点小事打破头，有空不如好好学习。”
　　“学长小时候就这样吗？”想像着顾未棠小小年纪就一本正经的样子，林澜心中涌上一种陌生的情绪。
　　那是原书中不曾涉及、他所不了解的，关于顾未棠的过去。
　　“哎哟，可不是吗。”顾子丰回忆着，“不过我也知道他的脾气，吵到后面他就烦了，就说他按菜谱来做做看。”
　　“这有什么好多说的……”顾未棠面色微变，试图阻止。
　　顾子丰才不理他：“太有趣了，真后悔没拍下来。他跟做实验似的一本正经穿着白大褂，戴防护镜防护帽，拿着精度很高的电子秤一点点地往里头加……看着明明没什么问题，结果差点没把厨房烧了。”
　　“那学长……”
　　“人倒是没事，就是我知道他的脾气，劲都上来了，就非要折腾出个三四五六来。但你哪里敢再让他试。”
　　“学长明明研制道具很有天赋的，怎么会这样……”
　　“就是啊。”顾子丰也说。
　　林澜托腮捧着脸：“没事，还好有你。”
　　“就是，还好有我。”
　　“……吃饭说这么多干什么，也不担心呛到。等会儿还有正事呢。”顾未棠耳朵尖都快烧起来了，为了不被发现，他只能狂戳碗里的荷包蛋。


第25章 
　　顾文看着他们有说有笑，顿时感觉手里的营养剂不香了——其实本来也没香过。
　　他巴巴等着其他人问他吃不吃，这样他就可以高姿态地下台阶。结果等到顾子丰把面汤都干完了，顾文也只等到一句：“阿文，我去洗一下碗啊。”
　　顾文哇啦哇啦地大叫起来：“你吃都没吃！凭什么还要洗碗！”
　　“人家小澜是客人，怎么能让客人做事。快点的别磨磨蹭蹭，我什么时候弄好了什么时候自己来机库，你们还要准备出发，不等我了啊。”
　　好家伙已经升级成小澜了。怎么才一碗面的功夫，连顾子丰也沦陷了！？
　　绿茶不好对付！
　　顾文气得不行，但也只好骂骂咧咧地收拾餐具。
　　旁边的两位没有半点搭把手的意思。顾子丰餍足地眯起眼睛，就连顾未棠吃完这口热气腾腾的，也浑身暖洋洋，气色看起来竟难得有些红润。
　　顾文的声音最终被流水声冲刷着，渐渐模糊成为生活噪音。
　　林澜的厨艺是为了自己学的。
　　仙君救下他后，曾说过他无心无情，说他待人接物仿佛戴着一张假面，对什么都不真正在乎，像个漂亮的玩偶，而不似活人，长此以往必会栽跟头。为了堵仙君这句话，林澜故意表现得馋嘴贪吃，爱好美食，还专门去磨炼了厨艺。
　　也就是在那个过程中，林澜发现每当他故意示弱——比如卖惨说自己从未尝过热气腾腾的饭菜，向来严厉的仙君大概是惦念着他母亲的情分，才总算会给他一些好脸色。
　　是林澜的生存方式……他从来也不认为自己是真的喜欢这些。
　　林澜有些茫然地歪了歪头。
　　说到底，顾未棠吃得好，他为什么会觉得高兴呢？
　　因为顾未棠是任务目标？
　　顾子丰似乎是误会了林澜的沉默，对他说道：“没事，不用管阿文。你们先去机库吧，等下他自己会过来的。”
　　林澜恍然回神，应了一声跟上他们的脚步。
　　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探测出来的领域是F级，位置比较偏，运气好没影响到任何人。”顾子丰将探测器检测到的数据传送到两人的手环上，“阿文会带我们过去。不过，你们这里能配合援助的人手不多。”
　　林澜闻言，也好奇道：“说起来……好像确实没有看见其他人？”
　　“人造星上发布的都是定期任务，救援没那么及时。反正人口不多，这里装备落后，也不可能单打独斗，所以平时大家都是聚集在一起，出事也好有个照应，非特殊紧急情况没办法介入我们的任务。”
　　林澜表示明白。
　　其实他倒不在乎没有帮手，怪物对他构不成威胁——问题在于顾未棠。因为系统那个烂摊子一样的奖励，他现在如果随随便便动用修为，很有可能就会被发现。
　　K5377的时候因为他提前知道剧情，所以能选择分头行动。可人造星上的事情书里几乎从未涉及，林澜还是得守在顾未棠身边才稳妥。
　　不过不能被发现变化，所以最好是暗中进行。而且他们此行谁看起来都没特别强，如果任务完成得太轻易，也必须有一个说得通的解释才好……
　　林澜忽然想起什么，瞥向后视镜里的顾文。
　　也许，他可以利用一下这个不靠谱的“队友”。
　　林澜摆出无辜善良的表情，绝口不提自己，一副全心全意为了顾文着想的样子。哪知他这边还没搬完预设好的所有论据，顾未棠就立刻同意了顾文加入他们的任务。
　　顾未棠做事严谨，每个细节都要较真，以他的脾气而言，答应得实在是太过容易了些。
　　容易得让林澜都有些怀疑。
　　怀疑他……
　　——就那么关心顾文吗？平时明明更关心你的安危，怎么一听到对顾文好，就这么迫不及待、不假思索？
　　林澜不太开心。他幽幽地望着顾未棠：“学长，阿文和你掉水里我先救谁？”
　　“……瞎说什么！”
　　“好的，没有关系。阿文毕竟是从小和学长一起长大的弟弟。”林澜加重了最后两个字，“学长更在乎家人，你都理解……”
　　“……”
　　顾未棠不懂林澜为什么忽然这么问，但他此刻确实问心有愧，不敢再在这个问题上深究。
　　他是有话瞒着林澜没说。
　　前世顾未棠虽然因为宋萧然和原作剧情的缘故，没能回过人造星，也更没有接过相关的任务，可这毕竟是顾未棠的故乡。尽管书里从未言明，但放心不下的顾未棠其实是会定期查阅人造星的任务记录的。
　　里面大部分只提交了关于怪物与任务流程的信息，少部分偶尔会提及人造星的一些近况。比如接待任务员的那位老者，或者是陪伴着他的那个年轻人。
　　他们都是报喜不报忧的性格，也知背井离乡有多不容易，彼此不想成为对方的拖累。
　　结果就是，最终能让顾未棠对故乡、对没有血缘的亲人是否安好这件事放心的，也只有这些冷冰冰的文字和报告了。
　　其实也是他任由林澜接下这个任务，没有提出撤销的原因之一——比起其他未知的任务，确实是知己知彼更有胜算，也更稳妥安全。
　　当然除开这些，回来也是他的私心。
　　只是，什么因为他重生了，所以他知道会发生什么，也知道任务的细节——这种听起来就神经兮兮的胡话，想也不可能真的告诉林澜。
　　至于顾文，反正他是自愿要去，让他试试也可以。他自保没太大问题，顾未棠心中有数，也不担心他的安全……
　　所以其实，林澜分析的利弊顾未棠根本没听进去多少，他只是怀着不可言说的愧疚，单纯无法拒绝林澜罢了。
　　两人各怀心思，结果就是不约而同地略过这个问题，专心讨论任务的具体安排。
　　随着顾文的一通风驰电掣，他们很快就到达了这次任务的目的地——人造星上的一座海岛。
　　海岛也是人工建造的，最早是想吸引一些旅游资源。只可惜不仅没能如愿，现在就连人造星上土生土长的居民出于安全考量也不会涉足，设备最终停止运转，变成了野蛮生长的荒岛。
　　顾未棠再次确认好一切，说道：“那么就按说好的顺序，你第一个，阿文其次，林澜最后。”
　　见他们点头，顾未棠没忍住，强迫症似的将林澜的斗篷又重新系了一遍：“真的没问题？”
　　林澜摇摇头：“在外面只有安全，倒是学长，万事小心。”
　　“那你走了。”
　　“嗯。”
　　两人谁都没有先动作，短暂地对视了片刻。
　　“不是，你呢”顾文十分没眼色地大声嚷嚷起来，“怎么回事呢这里是只有林澜一个人吗？还是看不到你啊？怎么光问林澜不问你？你就不用关心？”
　　“……”顾未棠闻言，猛地松开手，“中间的前后有照应，有什么好多问的。不说了，你在里面等我们。”
　　他丢下这句话，没再回头，毫不迟疑地朝前迈了几步。
　　一阵如漩涡般的扭曲过后，顾未棠的身影消失在了空气中。
　　外面终于只剩下林澜和顾文两个，林澜瞥了一眼有些犹疑的顾文，忽然感叹道：“每次看都觉得，别人进领域时的样子，就好像四肢被折断，揉成肉团……”
　　“啊啊啊！”顾文尖叫，“我一定要说得这么栩栩如生吗？！我是不是又想害你！”
　　“对不起，这是不能说的吗？只是你每次都会觉得有点害怕，又不好意思和学长讲，还以为……”
　　顾文一听，想想也对：“确实，反正未棠哥不在。”他这会儿也顾不上自己那个人设了，“哎，我进去时候都是什么感觉啊？”
　　“感觉的话其实还好，没有什么特别的……”
　　“既然人没感觉，那进领域就不能直接消失吗？为什么还得整一个这样的特效，搞得人心里毛毛的。”
　　“就是啊。”林澜也配合着他，假装忧愁。
　　顾文一咬牙：“要不我把你推进去算了。”
　　“那可不行，万一摔倒了怎么办？”
　　顾文狂抓头发：“那咋办？也不能等着不进去啊，耽搁久了可不得被未棠哥骂。”
　　“或者我闭上眼睛试试呢？”
　　“哦，这个行。”
　　见顾文死死闭上眼睛不敢睁开，林澜轻轻一笑，手中捏了个剑诀。
　　如果此时顾文睁开眼睛回过头，他就会看见林澜身上令人震惊的变化。
　　随着林澜能力的发动，他的四肢变得更修长，肩膀变得宽阔，脸上的婴儿肥褪去，露出精致深邃的轮廓。
　　林澜的头发从下巴长到了锁骨，挣脱了发绳，缓缓飘落。
　　可爱惹人怜惜的脆弱少年感消失，此刻的林澜变成了青年模样，俊美得反而有些许压迫感。
　　为了能在顾未棠面前更好地掩饰自己，他要趁着进入领域的这个时间差，在顾文身上施加一个小小的法术。
　　半透明的法阵随着林澜的意念浮动，缓缓没入顾文的后背。
　　林澜所使用的这个法术，是将他的一部分修为强行注入给顾文使用。尽管只是一小部分，但其中蕴含的力量对顾文而言可能还是有些霸道，难免造成一些小小的后遗症。
　　顾文是个Alpha，顶多也就是全身肌肉酸痛，事后几天无法行动……林澜觉得问题不大。
　　他只是忍受后遗症而已，总好过你被学长怀疑吧？
　　林澜心安理得地想。


第26章 
　　林澜等了三分钟，待身体恢复原状后，他穿过边界进入领域。
　　混沌散去，眼前景象再次清晰起来。
　　顾未棠已经简单设置好保护圈，正面朝林澜的方向等待着。
　　他照旧冷若冰霜，脸上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倒是顾文一边蹲在地上调试装备，嘴上也没闲着：“嗐你就说嘛，进个领域那么小的事情，毛毛雨啦，能遇到什么情况哦，未棠哥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要不是刚才见过这人畏首畏尾的德行，林澜差点真要信了他真的有这么勇。
　　林澜算是有点能理解为什么顾文话那么多，顾子丰和顾未棠却很少当真了——他大概就是有那种不口嗨一下，就浑身不舒坦的毛病。明明顾子丰和顾未棠都不是那么跳脱的性格，也不知道他到底从是哪里学来的这些。
　　不过，最重要的是……
　　“对不起，让学长担心啦。”
　　顾未棠没说什么，他面对着林澜，抬起手探到林澜脑后。
　　个姿势……
　　差一点就像是拥抱。林澜无端觉得心跳漏了一拍，怔愣之间，听顾未棠道：“好了。”
　　他后知后觉地摸了摸，发现顾未棠是替他将刚才因为身体变化而散开的头发重新绑好了。
　　林澜眨了眨眼睛，正要说话，却被旁边的顾文啦哇哇啦地打断了：“你呢你呢？怎么就帮林澜不帮你啊？你难道就不是我的好弟弟了吗？未棠哥我是不是偏心？”
　　“……”顾未棠瞥了一眼他确实有点长长了的板寸头，随即不耐烦地从腿袋里抽出一把泛着银光的作战用小匕首，“可以，你现在就帮我削干净。”
　　“哈哈哈。”顾子丰不在，顾文没地方躲，只好十分生硬地干笑两声，转移话题，“那什么你们就不多废话了吧，任务要紧啊。”
　　顾未棠瞪了他一眼，这才没有继续追究。
　　对于这次任务，顾未棠的作战安排得非常细致。
　　他清晰且明确地替林澜标注出了一条据说是绝对安全的路线，由林澜利用防护装甲和气味弹，将怪物引至他们布置好的区域，再配合顾文和顾未棠准备好的陷阱，多管齐下，确保万无一失。
　　对此，林澜自然没有异议。因为顾文的加入，他成功得到了单独行动的机会。
　　只要能合情合理地暂时离开顾未棠的视野，林澜就不会被发现，想干什么都行。他可以守在暗处，完成许多事。
　　“那，你就先出发啦？”
　　“自己小心。”
　　“未棠哥我今天话好像特别多啊？我以前啥时候这么贴心过哦……喔你懂了！原来未棠哥我也会心里没底吗？哈……嗷！”顾文话没说完，就被顾未棠照着屁股狠狠踹了一脚。
　　“放心吧。就算不相信你，也要相信学长的道具啊。”
　　“真的假的？”顾文正捂着自己的屁股，脱口而出，“可是以前萧然哥说……”他猛地反应过来，立刻不知所措地住了嘴，不安地频频偷瞄顾未棠。
　　顾未棠并不争辩，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似乎并没有什么情绪。
　　看来这个宋萧然在人造星的时候，也没少诋毁顾未棠。不过与原作中明确出现的人物不同，顾文的态度并不是一面倒地偏向宋萧然。他对宋萧然确实有莫名其妙的信任和好感，但对顾未棠并没有太大的恶意。
　　事儿不难办，再说，顾文身上还有他设下的法术。
　　林澜朝顾文笑笑：“学长的道具究竟有没有用，等下我亲自试过就知道了。”
　　顾文有些跃跃欲试：“那、那你……”
　　“别担心，你看起来也没有很厉害吧？相信你，对Alpha来说再简单不过了。”林澜总算想起在系统那里看到的那个词，“有手就行。”
　　少年期的林澜生得可爱，怎么看怎么有说服力。
　　解决了顾文，林澜发现顾未棠不知何时抬起了头，目光怔怔地看着他。
　　些都是事实，林澜不觉得自己讲的话有什么惊世骇俗。
　　该交待的都清楚了，他向二人示意，也正式朝着目标出发。
　　拉开一定距离之后，林澜踏着枝干轻盈地跃上一棵树，确保他能凭借非常人的眼力盯着顾未棠他们的同时，顾未棠和顾文看不见他。
　　随后，伴着身体产生的变化，他足下泛着银光的剑阵流转，一柄散发着寒芒的半透明细身长剑出现在他面前。
　　林澜指捏剑诀，挽了一个利落的剑花，剑锋所及，连树叶上都薄薄凝了一层霜。
　　“去吧。”林澜低吟道。
　　应他号令，长剑犹如破风贯日，直射而出！
　　林澜控制着自己的剑飞向顾未棠指示的地点，果然很快找到了目标。
　　如顾未棠所说，是与他们考核时遇到的G级同种类的怪物。
　　虽然是更强大的F级，但林澜感觉得到，它在自己面前仍旧不堪一击。
　　对林澜来说，秒杀这个怪物易如反掌，其实是最简单的事。如果任务只是让他清剿怪物，怕是许多事情都不用纠结。
　　可偏偏还有顾未棠、还有顾文，林澜也只好舍近求远，再多费一点功夫来善后。
　　林澜心念一动，一片、二片……
　　看不见的远方，雪花飘落。
　　而他的剑，也化作了剑气拧成的仙索。
　　林澜再次凝神，这次，竟把这个庞然大物一下子抓离了地面！
　　怪物疯狂挣扎着，但好在海岛上到处是丛生的树木与杂草，还有崎岖不平各式各样的小坡，就算有什么动静，听起来也只像是呼啸而过的风。
　　林澜将怪物拖拽到自己面前，他不敢下手太重——生怕怪物万一不小心被消灭了，领域忽然解除，林澜也不好解释。他想了想，没有用剑，而是折了一根枝条，象征性地在怪物身上留下几道冒着黑雾、暂时无法完全愈合的伤口。
　　他退后几步，打量片刻，又打开背包，不要钱似的往伤口各处丢上腐蚀剂。
　　哗啦——
　　怪物顿时爆发出无声的音浪，顷刻间便冲断了一片还不够粗壮的树。周围被夷为平地，然而站在中央的林澜却毫发无伤，脚边一簇柔弱的杂草奇迹般地存活下来，在余韵中摇曳。
　　个大招似乎耗尽了F级的力气，他的挣扎也变得虚弱了一些。
　　下林澜总算满意。他装模作样地丢出几发气味弹，又将怪物朝着顾未棠和顾文陷阱的方向丢出去。
　　F级狼狈地一路翻滚，远远看去倒也有那么几分拼命追逐的样子。
　　仙索解开，但林澜还需要几分钟时间等待身体回复原样。
　　他巧妙地让怪物冲到他前面，用这惊天动地的响声掩饰自己，对顾未棠和顾文大喊道：“你没拦好，它冲过来了！”
　　林澜的声音似乎比平时更低沉……
　　顾未棠心中不由自主闪过这个念头，但重要时刻，顾未棠无暇去深究。
　　他大声道：“没关系，路线可以，我自己注意安全！”
　　话音刚落，F级已经七荤八素地滚到他们面前。
　　虽然觉得怪物的状态好像不太正常，顾未棠还是果断启动了地面上的麻痹陷阱——
　　一瞬间电光闪烁犹如漫天的网，怪物猛地抽搐了一下。
　　就在此时，顾文将腐蚀剂一股脑泼到怪物身上，然后高高跃起，借着下坠之势，奋力将手中的短兵狠狠捅进了怪物的身体！
　　随即他用力一蹬腿，反向扑出去。顾文落地时踉跄了一下，但也顾不得自己这难看的姿势，兴奋地大喊：“成了！”
　　与此同时，刀刃引爆，怪物被从内部炸了个稀碎。
　　“咳咳！”
　　明明给了好几种方案，顾未棠没想到顾文选了最轰轰烈烈的那个。他离得太近，又没有Alpha那么好的体质，虽然在保护圈里，顾未棠还是不可避免地被余浪掀翻出去——
　　正当他以为难逃此劫，腰间却忽然一紧，被一条手臂牢牢环住。飘摇的体势因此被停止，顾未棠的后背撞入了一个柔软的怀抱。
　　呼吸间，萦绕的满是冰雪带着寒意的香气。
　　“学长，我没事吧？”
　　因为姿势的缘故，这句话带着呵出来的体温，羽毛似的落在他后颈上。
　　柔软的，缱绻的。
　　顾未棠只感觉浑身一麻。
　　他张了张嘴，可爆发出来的却竟是一阵刺耳的警报声。
　　嘀嘀嘀嘀！
　　顾未棠猛地迈出两步逃离林澜，相当狼狈地捂住了自己的颈环。
　　林澜只觉怀中蓦地一空。他伸着手臂，有些茫然：“怎么了？”
　　“别响了，可以了。”顾未棠小声说着，有些咬牙切齿。
　　——“检测到用户瞬时信息素活跃异常，请问是否需要帮助？”
　　“不需要。”
　　——“为确保用户未受胁迫等特殊状况，请立即登陆手环，开启视频模式，并签署确认书，方可停止警报。”
　　“……”
　　“这不是Omega信息素警报嘛。”顾文走了过来，他有些灰头土脸的，但人很精神，“一般只有情绪激动或者受到匹配度很高的Alpha信息素影响才会这样的。”
　　顾文摇摇头，觉得自己简直太聪明了：“未棠哥平时看起来处变不惊，一点表情都没有，老师还说他稳重，结果其实消灭了一个F级不也激动到颈环发警报吗？哎呀，和你没差！哈哈哈哈。”
　　“……”
　　仿佛上天有眼，随着顾文的笑声，地上F级的残骸化作灰烬消失，领域收缩、解除。
　　劈头盖脸的暴雨，瞬间倾盆而下。
　　轰！
　　与此同时，三人都听见了下方传来的一声巨响。
　　顾未棠凝神听了一会儿，忽然脸色一变：“不好，这个海岛的中枢可能出问题了。”


第27章 
　　狂风骤雨无情地打在三人身上，甚至连彼此的声音都仿佛隔着层层阻拦，勉强才能听清。
　　“刚才不还好好的吗？怎么会忽然……”
　　“你们刚才是在领域里，进入领域之后，海岛的情况谁也不知道。我应该听老师说过，这座海岛只有中枢区域是完整的舰体结构，岛屿其他部分都是人工填出来的，最坏的情况是解体……你们不能继续在这里干等着了，必须马上动身去中枢。”
　　前世人造星的任务记录上并未提到海岛的情况。但考虑到这次任务难度并不高，成熟有经验的团队花费的时间应该会比他们要少很多，可能没有等到中枢出问题就已经完成了任务。任务结束之后，人造星上一个小小海岛的情况，也的确并不值得特意花费笔墨，不写进任务记录是很正常的。
　　是他大意了。顾未棠紧紧咬住下唇，事情进行得都太顺利，不知不觉间，他似乎也变得和以前不同了。但这是不对的，他应该像过去那样怀疑一切、警惕一切的。
　　那样，就不会……
　　顾未棠懊恼至极。
　　正当他几乎被悔恨淹没之际，却忽然感觉自己垂在身侧的手被人紧紧抓住了。
　　雨太大，就连身体的感知也变得异常迟钝。顾未棠过了一会儿才清晰地体会到这个温度，慢了一拍转过头。
　　林澜浑身也都湿透了，银色的短发黏在脸颊边上，雨水顺着额角在他的眼眶打转，然后顺着那颗泪痣滑落。
　　林澜看起来可怜极了。
　　他小声说：“学长，你好害怕……”
　　句话瞬间将顾未棠从自责的深渊拉了出来。
　　你不能慌。顾未棠用力地回握林澜，他想，你还得保护好他们。
　　“放心，有你在。”顾未棠用手背狠狠抹去脸上的雨水，他没有Alpha那么好的体质，暴雨带来的低温令他的嘴唇已经几乎没有什么血色，但神色却依旧坚定而沉稳，“中枢在的地方离这里稍微有一点距离，千万注意安全。阿文，我认识路吧？”
　　“认识。”
　　“我走最前面，只管往中枢去，任何情况都不要停。我能安全到达中枢，并联系老师来救援，就是对你们最大的帮助。能做到吗？”
　　顾文对事态有多严重其实并没有太明确的概念，但他从小就知道关键时刻应该听谁的。顾文难得没有多废话，郑重地点了点头：“你知道了。”
　　顾未棠回过头，一边走，一边再次紧了紧林澜的手：“我跟着你，我不熟悉这里的路，抓紧了，千万不能走丢。”
　　“好。”林澜用力回握住他。
　　座海岛的中枢设在一个山头，据说当初是为了方便飞行器停泊。可现在这种情况，大雨使绳索和山路不断打滑，顾文简直是边爬边骂。
　　“卧槽这什么坑爹的鬼地方，这是个鬼的旅游景点，你看人生终点差不多。”他很快又呸呸呸，“海岛的终点关你顾文什么事呢！”
　　顾未棠则是已经没有力气抱怨了。
　　好在体力耗尽之前，他们总算是抵达了中枢某个入口附近的一条河。
　　但这条看起来并不太宽、平日里轻易可以踩着石头过去的河，此刻因暴雨和不稳定的中枢变得湍急异常。
　　顾文身上绑了绳索，接连呛了好几口水，才总算有惊无险地摸上了对岸。
　　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他们甚至已经分不清隐约传来的隆隆轰鸣，究竟是雷声，还是正摇摇欲坠的人工岛体。
　　顾文手脚并用地爬上河岸，他一面将身上的绳索牢牢捆到周围最粗的一棵大树上，一面不放心地抓着它朝顾未棠招呼：“你这里ok了！我们快过来！”
　　顾未棠立刻推了林澜一把：“我先。”
　　“学长！”林澜道，“都这个时候了……”
　　“就是因为都这个时候了。”顾未棠冷静地打断他，“这条河连通大海，水流太急，到时候你可能没有力气拉我上岸，反而需要我再帮你一把。”
　　“……好。”林澜再次拉住顾未棠的手，“但你们可以一起。”
　　争分夺秒的重要关头，顾未棠也没再和林澜矫情。他们用力攥住绳索，一起趟到水中。
　　如顾未棠所说，河里的情况非常糟糕。几次顾未棠都差点站立不住被卷走，幸好有林澜帮助，才勉强化险为夷。
　　雨滴如石子，河流没到了腰间，吞噬天地般磅礴而来。短短的距离，此刻仿佛被生生拉长了几十倍。
　　林澜的一只手正要摸上河岸，却陡然横生变故。
　　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上游忽然冲下来一截断树，乘着湍急的水流朝顾未棠和林澜径直飞来！
　　林澜是最先反应过来的。
　　他立刻回头想帮顾未棠上岸。顾未棠却毫不犹豫，根本不给他任何冒险的机会，果断松手。
　　几乎是一瞬间，顾未棠就迅速被河水吞没了。
　　“学长！”林澜的大脑一片空白，声音中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和惊慌。
　　他平生第一次体会到害怕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但心沉得越深，林澜也变得更加冷静。他当即也松开绳索，随着倾泻而下的水流，他一下子就窜出很远。
　　“未棠哥！林澜！”顾文感觉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两个人就都不见了。他急得在雨中浑身发抖，不知道应该跳下去帮忙救人，还是应该前往中枢求援。惊慌失措间，顾文非常不可思议地听见了林澜的声音。
　　“我别下来，你去找学长。我听学长的话，先去中枢，想办法联系救援，让我的老师想办法。我现在跟下来，如果我为了找学长出事，就更麻烦了。而且你们三人要是都被冲去下游，恐怕未必还有机会再上来。”
　　林澜说的确实很有道理，可顾文还是有些不放心：“那、那我怎么办？”
　　“你的防护装甲搭载的模块挺多的，还有水里可以用的，问题不大。”
　　“好，你现在就去！”他最后大喊道，“林澜，未棠哥就交给我了！我俩都别有事！不然你可不放过我们！”
　　顾文其实隐隐约约也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
　　林澜不是已经游到河里了吗？自己是怎么听到他的声音、甚至和他对话的？声音还特别清晰，犹如近在耳畔。顾文算数不好，但按河水现在的流速来说，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吧？难道这就是小说里讲的什么，打通了任督二脉的感觉吗？
　　——不不，现在是想这些的时候吗！顾文！我也要靠谱点！
　　顾文定了定神，毅然转身，加快速度向中枢飞奔而去。
　　顾文看不见的水底，林澜迅速在激流中保持住了平衡。
　　若仔细观察，甚至会惊讶地发现河水并没有真的冲刷在他身上，而是稳稳被隔绝在了两三公分外的地方，不能近身。
　　林澜闭上眼，伴随着漂浮起来的发丝，一柄细身长剑幻化出形体，犹如水中翻滚的银浪。
　　河底，冰追逐奔流，以仿佛要劈开水面般惊人的速度向前蔓延。
　　但这条河与海贯通，现在又几乎是洪水爆发的状态，即使是林澜，也不能完全冻结这一切。
　　顾未棠为什么要为了他做到这个地步呢？
　　林澜承认自己当时的做法在顾未棠看来或许很冒险，但正常人的本能难道不就是求生吗？如此凶险的环境中，顾未棠这样没有什么战斗力，也用不了什么逆天防护装甲的Omega，被激流冲走几乎是不会有生路的。
　　可面对林澜伸出去的手，他为什么就能毫不犹豫地推开？
　　命是自己的，为什么要为别人牺牲呢？
　　林澜想起自己的母亲。她以自己的生命为林澜换得了千年难得一见的绝品根骨天赋，条件是，要林澜作为剑修出人头地，当一个“令父亲骄傲的孩子”。
　　可顾未棠呢？他纵使牺牲了自己，又能从林澜这里得到什么？
　　明明顾未棠是书中需要被他拯救的炮灰，是弱势的一方才对……
　　因为顾未棠的果断，林澜现在其实很安全。
　　他甚至能非常理智冷静地分析，他施加在顾未棠身上的法术没有失效，系统也没有出现，说明任务还没有失败，顾未棠的情况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那么他在怕什么？又在急什么？
　　一片、二片……
　　不知何时起，雨里开始夹杂雪花，还未被摧残殆尽的枝叶上凝起了薄霜，水滴变成冰渣坠落在地。
　　狂风变成了冰风，酝酿着即将到来的冰天雪地。
　　那一瞬间，洪流中剑光暴涨！
　　细剑化作一张缠绕的网，冰雪褪去锋利的棱角，终于稳稳地将一人抬出水面。
　　林澜立即飞身上前，双手小心翼翼地将顾未棠抱起。
　　值得庆幸的是，或许是因为当时松手松得太果决，顾未棠一下子被水流冲开，反而逃过一劫，没有被那截断树砸中。他当时哪怕是多犹豫一秒钟，恐怕现在的结果都不堪设想。
　　顾未棠双目紧闭，此时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
　　林澜探了探他的脉搏，脸色一变，连忙将人安置到平地上。他再一抬手，二人瞬间被包裹在坚冰之中，为顾未棠挡去所有风雨。
　　顾未棠身上有一些擦伤，但主要是溺水。林澜并不迟疑，立刻开始急救。
　　他拨开顾未棠脸上的湿发，浅色的头发滑落到顾未棠身上。
　　随着气息沉入，彼此的柔软不可避免地相碰触……


第28章 
　　“咳咳！”
　　顾未棠终于将呛进去的水咳了出来。
　　雨声不知何时离他远去了，朦胧间，顾未棠感觉到似乎被人轻柔地抱了起来。
　　海岛上只有他们三个人，顾文在岸上，那下来的也只可能是林澜了。
　　林澜……自己明明就是不希望他冒险，才努力推开他的。
　　顾未棠的意识有些模糊。他勉强想睁开眼睛，却看不清林澜的脸，只隐约瞥见林澜仿佛长长了不少的银色头发，感受到林澜好像变得宽阔结识了一些的胸膛。
　　他都开始产生幻觉了不成？
　　不行，这样会拖累林澜的……
　　顾未棠努力想要保持清醒，可耐不住终究还是沉沉被拉扯进黑暗之中。
　　等他再次猛地惊醒，周围已经变成了完全陌生的样子。
　　顾未棠盯着被火光染成暖橘色的洞壁发了几秒钟呆，片刻后忽然反应过来，只是身体不答应，终究还是眼冒金星地倒了回去。
　　“学长放心休息，这里是下游的其他小岛，暂时应该挺安全的。你已经用手环和顾文报过平安了，他没事，也和顾伯伯顺利取得联系了。”不远处的阴影里，传来林澜似乎比平时更低沉许多的声音，“不过，据说是中枢那边遇到了一些问题……你不太懂，总之你们可能要稍微等一段时间，顾伯伯他们才能过来接。”
　　“应该是中枢出问题，也影响上面的人工气候系统，导致……”
　　“你听不懂没关系！学长不用解释，还是好好休息一下。”林澜听起来有些委屈，“刚才都吓死你了。”
　　顾未棠没回答这个问题，他侧过头，望着他的方向：“不怕黑了？怎么躲在角落里？”
　　林澜缩了缩腿，整个人裹着斗篷，连脸都看不清。
　　“啊……这不太合适吧？”
　　顾未棠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严肃道：“我受伤了？”
　　若非身体情况确实不理想，他一副立刻就要冲过来扒林澜的斗篷仔细检查的样子。
　　“没受伤。”
　　“那为什么躲躲藏藏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昏暗的环境中，顾未棠觉得林澜包裹在斗篷里的影子似乎比平时要更高大一些。就连偶尔从兜帽里滑落的几缕发丝、随着摇曳的火堆一闪而过的下颌脸庞的轮廓……都好像有所不同。
　　林澜答得有些隐晦：“里面的衣服不防水，还没完全干呢。”
　　“……”
　　哧哧。
　　山洞里一时只有柴火燃烧的声音。
　　林澜的语气羞涩，显得顾未棠简直像个强迫他的坏人。
　　顾未棠触电般地收回了手。
　　“所以让我不要带乱七八糟的东西，好好穿防水速干的作战服。”他生硬地试图岔开话题，“我的喉咙怎么了？声音听起来好像……”
　　林澜这次一时没控制住，修为倾泻而出，最后为了能让顾未棠恢复得更顺利，甚至还给他渡了一口真气。其中花费的心力并非随随便便被应付的顾文能相提并论，也因此，林澜身体变化的时间也持续得更久了。直至顾未棠醒来，居然都还没有恢复。
　　次任务出发前林澜特意做好了准备，过程也非常顺利，却没想到突逢变故，反而在这里差点被顾未棠发现……
　　可不能让顾未棠再深究这个问题。
　　“对不起。”林澜假装垂头丧气。他似乎更努力地在把自己团起来，“都怪你，如果你早点将怪物引来，早点完成任务，或者早点摸到河岸，学长就不会……”
　　“中枢出问题，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有那么大本事，还能影响中枢吗？”顾未棠顿了顿，他非常专注地盯着跳动的火焰，“……要不是我，你可能早就葬身水中了。”
　　他清了清嗓子，然后说：“谢谢。”
　　林澜勾了勾唇角：“学长就不要跟你客气啦～这都是搭档应该做的。”
　　“谁和我说这是应该的？”顾未棠瞪了林澜一眼，他可并不赞同林澜的做法，“一码归一码，我知道当时的情况有多危险吗？你没追问我怎么到这里的，不是你觉得理所当然，是你知道我一定也稀里糊涂说不清。我能有什么办法？全靠奇迹发生。这次侥幸运气好你们两个都没死而已，我最正确的做法应该是马上上岸和顾文汇合……”
　　“你才想知道，学长当时为什么要松手？学长根本不知道你当时有多害怕……”
　　顾未棠张了张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是因为你看起来太不可靠？”
　　林澜脱口而出这句话的同时，猛然想起在系统给他的排名里，顾未棠的受蒙蔽程度非常高。当他真的变回长大后原来的样子，顾未棠真的还会对他处处怜惜、处处相信吗？
　　他不自觉地抬头瞥向顾未棠。
　　“不是……”在林澜的目光里，顾未棠干巴巴地说道，“我现在这样就很好。”
　　顾未棠并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林澜——他实在是太不擅长这些了。而且作为重生者、作为年长者，应该由他来保护林澜才对，怎么能反而让林澜感到负担呢？
　　闻言，林澜有些失望地垂下眼睛。
　　“……”
　　往常顾未棠虽然话少，但林澜活泼可爱，多少可以弥补缓和他的寡言。这会儿顾未棠词穷，连林澜都缄口，山洞里的空气顿时有些凝固。
　　但林澜确实有些意兴阑珊。
　　他的母亲是修真界赫赫有名的绝色佳人，继承了母亲大部分美貌的林澜少时就生得很可爱。这事他心里清楚，外加他的童年实在凄惨不幸，所以在仙君或其他人面前，林澜也会故意利用这些来换得好处和优待。林澜认为这是他本人的一部分，并不觉得可耻，也从未感到自卑，当然就更不会于心有愧了。
　　可偏偏在面对顾未棠时，一想到顾未棠其实更喜欢那个他伪装出来的柔弱小可爱……林澜的心情就会变得不太明媚。
　　林澜把脸埋进斗篷，一边想故作可怜好让顾未棠来哄哄他；一边又觉得如果那样做的话，顾未棠哄的也不是真正的他。他想保护顾未棠；却害怕顾未棠知道他不需要保护。他一面希望顾未棠靠近；一面又怕真的被他看清。
　　顾未棠没有说话。平时他即使不说话，林澜也很容易能猜到他的心思。顾未棠虽然表情很少，但为人其实相当正直有原则，所以他的想法其实挺好懂的。
　　可现在他在想什么，林澜却不敢确定了。
　　孤岛上逼仄的山洞里，相隔不足两米的距离，彼此的心意却不知为何迟迟无法走到一起。
　　在双方都感到不自在的空气里，林澜的身体终于恢复了原状。
　　他慢悠悠地从斗篷下面伸出一只手想去勾衣服，抬头望向洞口时，忽然瞥见夜空里一闪而过的强光。
　　“学长，刚才那是……”
　　“应该是控制这一片海域气候的人工卫星信号恢复了。估计老师他们很快就会过来。”顾未棠显然也看到了，他的状态稍微好转，正试图摸着山壁挪到洞口来看。
　　林澜身体快过大脑，很自然地站起来扶住顾未棠。
　　掌心抓紧顾未棠手臂的时候，林澜感觉到顾未棠仔细端详了他一眼。应该是因为他刚才坚持躲在暗处，多多少少让人觉得奇怪。
　　反正现在已经完全恢复，林澜也就装作不知情，大大方方任由顾未棠看。
　　顾未棠到底没发现什么，他借着林澜的帮助在洞口坐下。林澜跑到山洞深处重新换好上衣，又将斗篷严严实实盖在顾未棠身上，多少替他挡住外面吹进来的海风。
　　洞口并不很宽，林澜席地而坐，肩膀离顾未棠只有几公分的距离。
　　他们就这样并排靠在一起，抬头看着人造星这处孤岛上的天空。
　　幽蓝的夜幕像是一块巨大的画布，银砾闪闪烁烁，隐约好像还能看到一点彩虹。
　　风浪过后看到如此景色，林澜心中涌上一丝奇妙的感觉。
　　“发光的星星居然也不少呢，学长是怎么分清楚的？”
　　“功能不同的卫星当然有固定的轨道和坐标。”
　　林澜愣了一下：“啊……现在看得到的每一颗都是卫星吗？”
　　顾未棠瞥了他一眼，似乎是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奇怪：“也有星域里其他人造星、或者其他卫星。”
　　“好吧。”林澜又问，“那里面哪颗是学院星呢？”
　　“跃迁都那么多次，这里怎么可能看得到学院星。”
　　林澜侧过头，脑袋枕在手臂上，一双紫水晶似的眼睛望向顾未棠，“你现在好像能理解为什么当时在K5377，学长会说那些都是人造金属块了……”
　　星星令人憧憬，却触不可及。对于在人造星上长大的顾未棠而言，遇到危险的时候祈求它们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顾未棠就是这么不浪漫。
　　过去看到星星，林澜总不可避免地回忆起那些过去、想起他母亲最后留下的话。此时此刻，那些重担似乎变轻了一些。
　　他感觉他再次看到星星的时候，可能也只会觉得它们是“人造金属块”了。
　　顾未棠再次露出和当时如出一辙的、“我这不是废话”的表情。他大概是觉得林澜的想法很幼稚：“本来不就是事实？”
　　于是林澜也笑起来，用和当时一模一样的话撒娇道：“好吧，虽然这个梦想被学长破坏了……不过圣诞老人是真的存在的吧？”
　　“……”
　　林澜想起系统给他的关于圣诞节的资料，心中忽然有了主意。他用期待的眼神望向顾未棠，可怜兮兮地说道：“今年过圣诞的时候，学长陪你一起等礼物吧？这样就可以证明真的有圣诞老人了！”
　　“今年……”
　　“对，今年，还有一段时间呢！”
　　林澜浅色的睫毛眨了眨，在昏黄的光线里显得尤为脆弱。
　　看来今年圣诞节得提前准备礼物了。
　　真麻烦。顾未棠心里这么想，目光却不自觉地再次柔和下来。
　　正在此时，远处传来飞行器的声音。
　　没等停稳了顾文就从窗口探出头，扯着嗓子兴奋地朝他们呼喊着：“未棠哥！林澜！你们来接我们啦！”


第29章 
　　顾文虽然满身泥泞看起来很狼狈，精神却相当地好，返程路上一刻没消停，兴奋地向顾子丰诉说着自己在任务中的精彩表现。
　　“未棠哥的那些道具是真的厉害！林澜，我之前说我们这次特意带了很多可以留下来，是真的没骗你吧等会记得带你去看啊！”顾文手舞足蹈的，嘴上又开始不着调，“一开始林澜说他都能行你还有点半信半疑，觉得是不是林澜自己偷偷用好的防护装甲不告诉你……”
　　顾子丰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说了多少次，人家是正经通过考核的帝高学生！”
　　“可是他长成这样哎！穿个高领遮一遮脖子，说是Omega肯定都有人信！”
　　“还没结束蜕变期的Alpha不都半斤八两？我也就是没他好看，但照样是小鬼一个。”顾子丰拧顾文的耳朵，“也算是同生共死过的人了，我这是什么态度。”
　　“没有没有！你没有别的意思啦，你是想说林澜虽然看起来有那么点绿茶，仗义还是很仗义的！”
　　顾文巴巴地看着林澜，林澜却只好脾气地笑笑。他比划口型说自己不介意，然后有些无奈地用食指抵住自己的嘴唇。
　　——顾未棠不知什么时候靠着林澜的肩膀睡着了。
　　他紧紧皱着眉头，仿佛梦里也并不安生。
　　顾文差点就就又要嚷嚷，好在及时反应过来，捂着嘴巴把声音压回肚子里：“天哪，你还以为未棠哥是逐渐进化达到生物学奇迹，不需要睡觉的新品种Omega呢……你从来没看见过他睡觉的样子。”
　　“小棠没事都经常失眠，别说在外面睡觉了。”顾子丰道，“你也是头一次见……小澜，多亏有我在。”
　　林澜不敢轻易动弹，只谦虚地小幅度摇了摇手。
　　倒是顾文闻言，忽然悟了：“哦，是不是林澜的肩膀特别助眠？”他盯着林澜狂看，简直好奇得不得了，“这么牛逼吗，要不让你也试试？”
　　“……阿文差不多得了。”顾子丰扶额，赶紧阻止他，“一会儿要到了，我帮忙先去联系一下医生。”
　　“噢！”
　　顾子丰说完，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林澜。
　　林澜心中隐隐有了某种预感。
　　顾文被安排了活，总算是暂时消停了一阵子。
　　不过他十指如飞地打字，说是联系医生，看起来倒更像又是在自夸他这次在任务中的丰功伟绩。
　　也总比继续大吵大闹好。
　　度过了安静的后半程，飞行器终于缓缓降落在机库。
　　见顾未棠醒转过来，顾子丰主动说道：“小棠，你让阿文约了医生，他先陪我去治疗伤口，我好好休息一下。”
　　顾未棠当时被激流冲走，身上留下不少细小的擦伤。但非常神奇的是，伤口并不严重，他本人也只是因为受凉有些低热，在经历了生死一线之后，这几乎可以说是没什么事了。
　　顾未棠揉了揉太阳穴：“不用，你回去自己处理一下就……”
　　“好了，逞什么强？医生都等着了。”
　　“……”
　　“要出了什么事，总不能到时候还麻烦人家小澜照顾我吧？他给我上药？”
　　林澜被点名，立刻积极表态：“不麻烦不麻烦，怎么会麻烦呢。”
　　“……”
　　顾未棠算是被顾子丰彻底拿捏了痛处，简单嘱咐了林澜几句，他想着早去早回，便跟着顾文离开了。
　　目送走他们二人，顾子丰抬头看向林澜：“小澜，不介意先陪你一下吧？”
　　他没猜错，顾子丰果然是有话要和他单独说。
　　林澜此行的目的之一本来就是顾子丰，自然微笑道：“好啊，顾伯伯。”
　　顾子丰这次没带他去会议室，两人在基地里七拐八弯绕了一会儿，最后进了一个需要识别顾子丰生物纹的房间。
　　里面的陈设看着像是书房，红木套件，颇有一些古韵，是自穿书以来林澜久未见到的风格，令他不由有些怀念。
　　顾子丰请他坐下，辅助机器人为林澜端上热茶，然后一骨碌关上门离开。
　　“听阿文的意思，小棠连手册……连他总结研究出来的一些怪物规律，也都和我说了？我还自己试过他制作的那些道具？”
　　件事上，林澜倒没有什么可隐瞒的：“是的，考核的时候多亏有学长帮助，还告诉你这些，否则你都不知道要怎么办呢……其实这方面你了解得并不多，学长说，修正和补完手册就是他的梦想。”
　　“我是怎么看的？”顾子丰忍不住问，“你是指……我就不排斥小棠的这种想法吗？”
　　林澜眨了眨眼睛，没理解他的意思：“学长有学长的想法，你有什么资格干涉？”
　　顾子丰闻言，忽然高兴地笑起来：“难怪小棠会这么喜欢我。”
　　“喜欢……”
　　不是林澜第一次听顾子丰这么说了。其实按系统的说法，顾未棠确实是喜欢的吧——喜欢那个善良又可爱的林澜。
　　林澜不觉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覆盖住了他的思绪。
　　“喜欢啊。他的性格我还不知道吗？对不感兴趣的人，看一眼都嫌多。他嘴笨，又不喜欢表达，有时候可能让人感觉他不好相处……”
　　“学长只是没有什么表情而已。”林澜摇摇头，“至少他很有原则，而且从不说谎。”
　　他并不觉得顾未棠很难理解。硬要说的话，他更不能理解好像总是在发疯的宋萧然。宋萧然又不知道自己是主角，他怎么能就那么理直气壮地觉得所有人都应该为他考虑呢？
　　“对对。幸好我是个懂他的人。”顾子丰顿了顿，说道，“所以有的事情，他可能没意识到我会误会，又事先已经答应了别人……只好你来替他解释了。”
　　“你老担心他这个破性格，千里迢迢去学院星无亲无故的，进了帝高也遭人排挤，日子不好过。当时也是鬼迷心窍，就犯了个不该犯的错。”顾子丰看向林澜，“我和他能成为临时伴侣，应该也大致听说过关于萧然的事吧？”
　　林澜点点头：“学长说，当时他和宋同学是为了互相……”他斟酌了一下措辞，“互相帮助，所以不得已才登记的。”
　　“他果然……”顾子丰沉沉叹了口气，“你就知道他可能不会说实话，这件事还请我不要怪他，也不要觉得他答应在先，后来又反悔。”
　　“当初是你逼他和萧然去登记的，小棠当时收到了帝高的邀请，作为特招生加入怪物行为相关的课题研究；而萧然因为没有什么好的防护装甲，几次预选都没通过。你当时不知怎么就魔怔了，一心一意认定这是最好的办法，非要让小棠和萧然登记，让他作为临时伴侣，也能拿到入学资格。”
　　顾子丰看起来很后悔，他似乎对自己做出的这一系列举动非常不理解。
　　也只有林澜知道，这多半也是因为原作剧情的关系，身在其中，他们无可避免。能产生反感，已经是托了顾子丰没有正面出现在小说里的福了。
　　“然后又因为萧然是Alpha，没法主动解除关系，他说是他吃亏。所以登记的时候萧然提出让小棠对外绝对不能说这件事……小棠也答应了。”
　　顾子丰移动到书桌前，打开抽屉，拿出了一块长方形、半透明的储存板。他郑重地将其打开，然后交到了林澜手中。
　　里面展示了一些证明。
　　顾子丰道：“你到底也是他名义上的监护人，这是萧然当年报考帝高时候留下的成绩单，他参加了好几轮，最终都没有通过帝高的预选。”
　　林澜确是为此而来，但原作中从未提及，他也没想到顾子丰手中居然还藏有这么重要的东西。
　　他虽然需要，却并没有立刻接过。他必须知道顾子丰的用意：“顾伯伯，为什么要把这个给你？”
　　“这两个孩子很早没了父母，都是你看着长大的。对他们的性格，你再清楚不过。萧然这孩子活得很现实，小棠脾气又倔，这次他们没有一起回来，你大概都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顾子丰再次将数据板按到林澜手中：“答应过的事情，小棠就是被污蔑也不会食言的。所以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你想小棠的日子一定很不好过，你希望我能拿着这个，代你弥补这个错误，保护好小棠。”
　　是一份足以颠覆原作里宋萧然一切谎言根基的证据。
　　它并不存在于明确的剧情之中，此刻却终于被林澜抓住，并经由顾子丰托付到了他手中。
　　顾子丰既然这么说，林澜确实派得上用场，也不再推拒，认真接了过来。
　　但他还是有些疑惑：“可是，顾伯伯把这么重要的秘密交给你，就不怕你对宋同学不利吗？”
　　顾子丰说：“怕啊，怎么不怕？但这件事本来就不公平，他本没有入学的资格，这是事实，又不是造谣。再说……”他看了林澜一眼，“我能冒死救小棠，你相信我不会伤害他。”
　　对林澜而言，取得一个人的信任并不是很困难的一件事。他的外表令他看起来永远是最无辜的那个，况且，他也确实在顾子丰面前表现得很乖巧。可不知是不是他多心，顾子丰给他的理由，竟然不是林澜听惯了的“因为我是个好孩子”，或者“因为我不会伤害任何人”。
　　林澜并没有压抑自己的困惑。他以退为进，谦虚害羞道：“顾伯伯把你说得太好了。”
　　“虽然和我没有太多的接触，但我能接受并认可小棠的理想，还能在那种情况下不顾自己的安危去救他，这就足够了。”
　　顾子丰为林澜打开房间的门，仿佛不经意地说道：“真心的付出是可以被感觉到的。你认为，其实一个人也可以不必精心伪装，不如试着放松一些，坦诚一些，以真实的态度示人。这未必是一件坏事。”
　　话听着有些耳熟。系统当时向林澜摊牌，说他大可不必这么绿茶的时候，好像也让他“坦诚一些”。
　　莫非顾子丰也发现了什么？
　　林澜心中意外，面上却还是乖巧懵懂：“你比较笨，顾伯伯是指什么呀？”
　　顾子丰眯起眼睛，喝了口茶：“没什么，有感而发，随便说说而已。”


第30章 
　　次任务没有强制返航的时间，林澜知道这一趟机会难得，干脆借口说需要好好休息，和顾未棠在人造星上多停留了几天。
　　自海岛回来后，顾文和顾子丰对他的态度似乎也有了一些变化，心照不宣地默许林澜和顾未棠一起出入人造星上的居民基地。
　　人造星上的人口并不多，相当一部分大都没有血缘关系。
　　此刻顾文召集了一帮半大的小鬼，正在广场上手舞足蹈地讲述着自己在任务中的精彩表现：“只听当时天空一声巨响！一只三十层楼高的怪物拨开树影向你扑来……”
　　“人造星上没有三十层楼高的树吧？”“就是啊，老师给的课本里讲过，人造星上没有雨林气候！”
　　被当场拆穿，顾文面红耳赤地大喊：“我们懂什么？我们懂什么这叫修辞手法！没学过吗？重点是什么，重点是我文哥你没靠防护装甲，光凭借未棠哥的道具，成功战胜了可怕的怪物！看见探测器没有？看见结算没有？那可是F级！”
　　“那不是只能证明是未棠哥的道具厉害吗？”“本来就是嘛，未棠哥可是得到了帝高发来的特招邀请函的人耶！”“而且未棠哥答应的就一定能做到，做事从来都不掉链子……”
　　小鬼们叽叽喳喳地围着顾未棠夸：“未棠哥这次好像带了很多道具回来呢，是不是以后你们也可以试着参与到任务里了呀？”
　　“果然还得是未棠哥！”“果然还得是未棠哥！”
　　他们开开心心复读了几句才停下来，片刻的安静之中，有人小声迟疑地问道：“说起来，萧然哥呢？他没有回来吗？”
　　顾未棠在边上整理道具，闻言不自觉停下了手中动作，这才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但他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这件事。他不想撒谎，可若说实话，小鬼们估计会伤心。
　　“不知道萧然哥在学院星过得怎么样呢？他是Alpha，能用到很好的防护装甲的话，F级的怪物应该也是小菜一碟吧？”
　　“……”顾文飞快地偷瞄顾未棠，假装没听见不敢说话。
　　小鬼们则围上来，眼巴巴地看着顾未棠。
　　“未棠哥，萧然哥现在在哪里呢？”“要是真的有什么困难的紧急任务，萧然哥也一定会回来帮你们的吧？”
　　顾未棠被他们问得哑口无言。正不知所措，一旁的林澜却忽然开了口：“我们为什么非要指望一个不在的人呢？”
　　感受到瞬间凝滞住的空气，顾文倒吸一口凉风，捂着嘴巴目光在几人之间逡巡。
　　“怎么不在了！萧然哥又没死。”
　　“哦，那我知道人造星离学院星有多远吗？真出了什么事，先不说他想不想回来，他回得来吗？”
　　“可是、可是……”
　　林澜吃掉顾未棠削的最后一块苹果，尖锐地问道：“学长的道具明明提供了当前状况下最适合人造星的解决方法，为什么还要去指望一个不在这里的人呢？”
　　“那、那是因为……”
　　林澜今天把半长的头发在脑后绑了个小揪揪，看起来很是青春。他叼着牙签，笑容罕见地有些恶劣：“噢，莫非我们都偏心宋萧然，不喜欢学长啊？学长，他们说不喜欢我呢……这是可以说的吗？”
　　“你们没有说！”小鬼们说不过林澜，急得哇哇大哭起来。
　　“林澜！”顾未棠瞪了他一眼，目光扫过掉金豆豆的小鬼们，凶巴巴地表示，“好了都别哭了，为了这点小事至于吗？你找林澜谈谈，我们要闲得没事干就让阿文陪我们研究道具，你刚才临时弄了几个试验品。”
　　他警告：“等下你回来再看到有人哭，今天就罚抄书二十遍，抄不完没饭吃。”
　　“……”
　　林澜眼睁睁看着被他弄哭的小鬼们立刻擦干了眼泪，一个个都憋得面色凝重——虽然但是，他学长这哄小孩的方法是不是太硬核、太魔鬼了一些？
　　“学长，我好狠的心啊，他们在哭耶。”
　　“我还好意思说……”
　　林澜刚才挺有攻击性的，表现得太反常。顾未棠一把拽过他的衣领，冷着脸将他拉到走廊里无人的角落，才皱着眉毛问道：“我怎么回事？”
　　林澜身后就是墙壁，去路被顾未棠伸长的手臂堵死。他微微别过脸低着头，灯光打在林澜头顶，在他脸上投下一道阴影。
　　顾未棠看不见他的表情。
　　林澜问：“学长生气了？讨厌你了吗？”
　　他说话时带着软软的鼻音，即使顾未棠确实觉得林澜有点奇怪，这会儿还是不由得心软了：“没有什么讨厌不讨厌的，我说的是事实……但就不能换种方式吗？我和小孩子较什么劲？”
　　“从学长嘴里听到这句话，总感觉很神奇。”
　　“……”
　　林澜抬起手，将顾未棠拦在他身侧的手臂轻轻贴到自己脸颊上。他在撒娇：“对不起，学长。其实你是故意的……”
　　顾未棠只觉掌心触到一片柔软，思绪不由一荡：“……什么？”
　　林澜歪了歪头，故意放低了姿态，眼神自下而上地仰视顾未棠，显得柔弱又可怜：“学长好受那些小孩子欢迎啊，你吃醋了。”
　　“……”顾未棠的耳朵一下子就红了。他试图抽回手，但林澜并未松开，于是他只能继续维持着这个姿势。这使他接下来的话显得相当色厉内荏：“别胡说！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我和小孩子争什么？”
　　“学长之前明明还说你是小孩子。”林澜不满道。
　　“……”顾未棠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林澜的耳朵，将手抽回来，藏到另一只手中，“那怎么一样……”
　　他刚一脱口而出其实就有点后悔了，果然林澜眼睛一亮，立刻追问道：“那就是说，你是特别的？”
　　林澜当然是特别的，他的存在对顾未棠而言别具意义——但顾未棠是没这个脸皮去说的。而且在他看来，林澜不过是小孩心性不服输，若他顺着承认，反倒像是别有用心了。
　　他不能仗着林澜好，就得寸进尺。
　　顾未棠定了定神，勉强使神色重归冷淡：“你们毕竟是搭档。”
　　林澜“哦”了一声，似乎有些失望。
　　顾未棠到底还是不忍心，一边面无表情地替林澜整理好有些被他扯乱了的衣领，一边低声道：“不过也好，我那么一说，他们估计以后都有心理阴影，也不会再问关于宋萧然的事了。你也就不用刻意去解释。”
　　林澜腼腆地笑了笑：“你还没有办法站在学长的高度来理解这一切，不过，你觉得至少学长的做法并没有什么问题。”
　　林澜确实执着于自身实力的强大，也尚不能完全弄清楚其中绝对的对错。但至少现在，他已经不会认为顾未棠的追寻与执着毫无意义。
　　“……嗯。”
　　顾未棠的手指抚过林澜的领口，将衣褶拉平的同时，目光也渐渐变得柔和下来。
　　“学长之前不是说要带你去西面看看吗？好不容易没人缠着我，你们现在偷偷出发吗？”
　　“……我真要去？”
　　“？”林澜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去啊！为什么不去？学长不会反悔吧？”
　　“你还以为……”还以为他是客套，以为没有人会对这个贫瘠的地方产生一丝一毫的兴趣。
　　“什么？”
　　“没什么。”
　　两人说着话，身影渐渐远去。顾子丰的轮椅从走廊拐角露出来，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们……
　　对于顾子丰的忧虑，林澜与顾未棠自是毫不知情。
　　此次故乡之行的最后几日，顾未棠过得非常充实，他用一半的时间和顾子丰完善道具的配方，用另一半时间陪着林澜游览人造星。
　　在顾未棠看来，林澜的性格明明非常好，又可爱精致得不似活人，照理说应该很受小鬼们欢迎，偏偏相处得却很不融洽。
　　顾未棠一面不理解林澜怎么会和小孩子较真，一面又出于私心……觉得会争“宠”的林澜非常惹人怜惜。
　　一怜惜，顾未棠就不自觉地开始偏心——何况他的心，好像从最开始就是偏的。
　　等到顾未棠和林澜准备出发离开人造星的时候，就连小鬼们也都发现顾未棠的偏袒了。
　　他们开始加入顾文，人小鬼大地说林澜“绿茶”。
　　林澜很委屈，可怜兮兮地问顾未棠他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大家好像都不是很喜欢他……
　　顾未棠听了，很是哭笑不得。
　　而林澜则撒娇卖萌：“你伤心了，要学长哄哄才行。”
　　顾未棠摸了摸林澜的头，将他落到脸颊边上的头发轻柔地拨到耳后。
　　“咳咳。”顾子丰清了清嗓子，等他们望向自己，说道，“下次见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我们照顾好自己，出门在外，有什么记得互相帮助……关系又不差，有时候大可以坦诚一些，不好吗？”
　　两人愣了愣，都以为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一时没有马上回答。
　　此时，货运飞行器完成了装卸，即将出发。
　　顾未棠和林澜与顾子丰进行了最后的道别，林澜半只脚登上飞行器，忽然想起什么，半侧过头，对顾子丰笑了笑：“顾伯伯放心，有你在，只要学长想，他什么时候都能回来。”
　　狂风将银色的头发吹散，林澜看着脚下的这片土地。
　　人造星说不上有多美，但一想到这是顾未棠出生的地方，似乎就变得亲切起来。
　　此程虽有惊险，但结果圆满。纵然发生一些变故，可林澜回想起来，却首先是孤岛的星空，是顾未棠带他到处游览时，牵着他的那双手。
　　他有了比预想中更多的特殊收获。
　　待重回学院星，林澜也将开始自己的计划。


第31章 
　　等再回到学院星，又是三天之后。
　　顾未棠带着林澜去任务大厅做好结算，出门没两步，他感觉身后的林澜忽然停了下来。
　　顾未棠回过头，见林澜叹了口气，似乎有些忧郁。顾未棠不解：“？”
　　“又要和学长分开了，感觉好不舍得啊……”
　　林澜看起来依依不舍的，顾未棠被他看得别扭，不由别开了目光：“……什么分开，不就是各自回宿舍么。没接任务之前不也都这样？”
　　“话是这么说，可是任务时天天和学长在一起，你都已经习惯每天睁开眼睛就能看见学长了。”顾未棠感觉林澜紫色的眼睛忽闪忽闪，剔透得像水晶似的，“想到明天就不能见了，一下子感觉好舍不得……啊，你不是想要耽误学长的研究来着……学长，我不会嫌你烦吧？”
　　顾未棠哪忍心说他什么。
　　次去人造星任务周期比较长，回来前又和顾子丰探讨过，顾未棠在道具的研究上有了点前世没得到的新启发，这几天估计都得泡在实验室里，确实脱不开身。
　　顾未棠想了想，尽可能体贴地说道：“不嫌烦，算数据和研究道具的时候没工夫惦记别的。”
　　“……”这是安慰吗？林澜想，他要不要说谢谢？
　　“再说，还有下次任务。又不是见不到了。”
　　话一出口，顾未棠自己都不觉一愣。从什么时候起，他不再小心翼翼计算着自己的死期，居然也开始期待将来了？
　　“也不用非等到任务啊。”林澜拉长了声音，委委屈屈，“呜呜，学长就那么不想见你吗？”
　　“你没……”
　　“学长有时间就联系你嘛，你肯定有空啊！没有想好去哪里也没关系，哪怕一起逛逛，吃吃东西也好嘛。其实你没怎么逛过学院星，也还没去首都星外面玩过呢。”
　　顾未棠低低地“嗯”了一声，而后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严肃地板起脸来：“不对，我怎么会天天有空？Alpha班不是经常有防护装甲的相关课程吗？我一次都不去听？”
　　坏了，这不是他完全没必要听，就从来没放在心上嘛——林澜自知失言，立刻开始装可怜：“呜呜，你知道你成绩不好，学长一定嫌弃你了……那你不打扰学长了！”
　　说完，不待顾未棠反应，林澜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等他回宿舍收拾停当，菲利诺和李耀华的消息也到了。
　　上次与系统交流过后，林澜意识到穿书世界的特别之处，许多事情并不能想当然。他特地留了个心眼，出发去人造星之前，他分别让两人帮了自己一个小忙。
　　两边截然不同的结果，也确实非常耐人寻味。
　　首先是菲利诺这边。
　　林澜自己完全没有介入，只摆出一副单纯发自善意的样子，欲言又止地表示：他好像听到有那么些不好的传闻，其实他觉得宋萧然也是好人，中间或许有什么误会，但毕竟牵扯到了菲利诺，他觉得菲利诺待人热情真诚，实在担心菲利诺遭到陷害……如此种种。
　　林澜中途还特意撤回了几次，似乎对是否应该说出来感到非常犹豫。
　　那边菲利诺收到消息，感动得眼泪汪汪。他先是惯例刷屏大吹特吹林澜人美心善，不仅关心他还关心宋萧然，简直是天使下凡；然后让林澜不要太担心，他会通过他哥的关系好好去查证。
　　菲利诺藏不住什么秘密，林澜没追问，他也跑来噼里啪啦地找林澜吐槽。
　　根据弗林查到的信息，宋萧然的资料还真的有古怪：他的档案里没有通过帝高入学考试的成绩单，情况说明那一栏备注的是特招，里面却没有附他的特长证明。不过入学之后，他成绩尚可，老师评价也不错，在同龄人中的人缘更是极好。
　　——“也是怪了，为什么会完全查不到啊？特招都是有邀请函的，你让你哥找校方核实，校方居然回复没有异常！可是明明少了资料！”
　　由菲利诺起头、弗林调查，林澜没有参与任何过程、也未被他们提及的情况下，这就是菲利诺所能做到的全部了。
　　原作没有涉及宋萧然在人造星的过去，对于他会来帝高的理由，也只用简简单单一句“因为被迫成为顾未棠的临时伴侣”一笔带过。即使有什么怀疑或者发现了什么问题，大抵终究会走到菲利诺这一步，得不到什么真正有价值的结果。
　　就好像穿书世界里的人——尤其是在剧情中被正面描写过的人，大都对宋萧然和顾未棠天生存在一种不合理的偏见一样。
　　至于李耀华这边，林澜则说是生怕大家误会宋萧然，让李耀华代他在校园网上发了个帖子。


正文内容是一张图片，拍的是林澜亲笔手写的文字。
　　他通篇明里暗里没有指责宋萧然一句不是，反而还帮着去澄清了特训的事情，坚称自己是由于个人原因主动退出，与宋萧然无关，表示很对不起推荐他的菲利诺，希望不要给宋萧然带去不好的影响。
　　据李耀华说，他这封信不仅没把宋萧然摘出去，还给宋萧然带去了不小的麻烦。
　　当时李耀华发出去没多久，帖子就很快上了首页热帖。一来是因为这封信实在“茶里茶气”，堪称当代典范；二来是这里头的当事人太有名。
　　提到这件事，李耀华作为资深吃瓜群众兼发帖人都很震惊。
　　——“他前些天不刚丢脸丢大发了么，本来就有人在质疑他的能力。我知道特训本来就僧多粥少，多少人眼红着，下面还有人猜这次弗林老师特训会选上宋萧然是闹黑幕呢……搞得基本上不太露面的弗林老师都出来紧急辟谣，表示一切结果由学校评议会来判定，他绝不干涉。”
　　——“判定的结果暂时还没下来，说是要保留等待核实。宋萧然现在也只好老实等着。而且他名声最近算是超级大反转，连他当初说顾未棠的那些事情，都有人开始发帖讨论和质疑了！”
　　——“不过大家主要还是因为反感宋萧然，并不是真的有多认可顾未棠……”
　　林澜对此并不意外，这只是他的一个试探。
　　毕竟在他看来，宋萧然远没有到尽善尽美的地步。可偏偏这么个浑身是缺点的人，却竟然从来没有人会说他的不是，甚至还会被包装成“耿直”、“热血”之类与他本人毫无半点关联的优点。
　　多亏菲利诺和李耀华，林澜现在确认了改变剧情，尤其是改变所有人在剧情影响下，会忽略逻辑矛盾，对主角宋萧然产生错误认知的必要条件——这个条件，就是林澜自己。
　　如果一件事没有涉及林澜，或没有林澜参与，那么不论过程和发展有多合理，最终的结果还是会归于原书剧情；反之，若是有林澜参与其中，则或多或少能发生一些改变。
　　如果没有其他修者进入穿书世界，那么林澜就是穿书世界里唯一能修改剧情的变数。
　　当然，能否颠覆剧情，还是取决于林澜究竟做了什么。仅仅是在校园网揭露宋萧然的真面目之类，或许会有人讨论，但终究是杯水车薪，不可能真的逆转宋萧然的风评。
　　不过，他现在有了顾子丰给的这份关键证据。
　　若不是他和顾未棠一起回学院星，换做其他任何人拿到它，恐怕最终也都只是不了了之。
　　林澜用指尖转了转数据板，心中便打定了主意……
　　两天时间很快过去。
　　静待事情开花结果的过程中，林澜也没干等着。这日他正打算去赴顾未棠的约，谁知刚一踏出宿舍楼，迎面便有一人气势汹汹地扑了上来。
　　“林澜！我什么意思！？”
　　标志性的大嗓门，不用猜也知道是宋萧然。
　　林澜朝他身后瞥了一眼，文瑈果然不在。
　　个时间宿舍楼门口人来人往还是挺热闹的，宋萧然又是校园网上最近八卦的中心，当即便有人停下脚步，拉长了耳朵往他们的方向偷看。
　　“哎这不是宋萧然吗？”“哦，就那个靠着当Omega临时伴侣才混到入学资格的？”“Alpha菜即原罪捏。”“啧啧啧……”
　　林澜似乎丝毫完全不介意他有些恶劣的态度，甜甜浅笑着招呼道：“宋同学，早上好啊。”
　　宋萧然自己送上门，就不要怪他不太客气了。
　　宋萧然气急败坏道：“别特么装了！网上那些东西是不是我搞的鬼？”
　　林澜缩了缩肩膀，柔弱地垂下眼睛：“对不起，你只是不想大家误会宋同学，所以自作主张出来解释了。特训的事情，你真的是主动退出的，你和宋同学之间绝对没有什么……”
　　周围看热闹的立刻窸窸窣窣议论起来。
　　“哎我说这叫什么事儿啊，林澜不也是好心帮他解释吗？”“怎么还倒打一耙呢。”“妈耶你好心疼林澜。”……
　　过去面对顾未棠的时候，宋萧然很是享受这些流言蜚语替他攻击顾未棠的感觉。但这几天一时打击过大，他有点神经过敏，怎么听怎么觉得刺耳。
　　而且最关键的是，这个林澜长得实在是太不像个正经Alpha了，带着点婴儿肥的脸只有巴掌大，那双水汪汪的紫色眼睛就快占了一半。他皱着眉毛泫然欲泣，好像真的被宋萧然威胁了似的。
　　不能和平时一样大庭广众之下兴师问罪了。
　　宋萧然忽然反应过来。他大步上前，一把就拽住了林澜的胳膊。
　　林澜呆在原地躲都不躲，似乎是被吓到了，有些惊慌地看着他。
　　果然是个草包。宋萧然心中不屑，要不是仗着出身好，能有好的防护装甲，就这种水平的Alpha，还能考进帝高？
　　他拿什么和自己比？他凭什么和自己比？
　　“过来！你有话单独和我讲。”
　　宋萧然死死抓紧林澜的手臂，试图强行将林澜带去僻静处。
　　他压根没把这个豪门小少爷放在眼里，自然也就错过了低着头的林澜，嘴角勾起的一抹笑容。


第32章 
　　“有什么话，你们就在这里说吧？你还在等人，不太方便走开……”
　　宋萧然拽了林澜一下，居然没拽动。他本来按照自己的节奏去激林澜，谁知道林澜完全不上套。
　　僵持之中，围观人群又窸窸窣窣议论起来，宋萧然也不好表现得太强硬，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松了手。
　　但气势上他还是死要面子不认输：“林澜，当时你就说过，我不要玩不起！既然舍不得特训的名额，当初何苦要假惺惺装好人，现在又反过来拿入学资格的事情陷害你！？”
　　林澜揉了揉刚才被宋萧然抓住的地方——不疼，他就是嫌脏。林澜无辜道：“没有啊。宋同学大可以找学校求证，你已经签字申请退出，不论宋同学是否当选，你都不能再参加这次特训的。”
　　宋萧然一愣，特训机会难得，即使是林澜应该也挺珍惜这次机会。他没想过林澜真的会放弃：“什么？不是我故意……”
　　“宋同学在管理中心门口都那样了，你实在不忍心……”
　　“什么那样？都说了那是个误会，我特么看不起谁呢！？”宋萧然习惯性地就要暴力相向，要给林澜一点颜色瞧瞧。可没想到林澜居然正好弯腰整理了一下裤腿，宋萧然动作落空，反而自己因为惯性向前倒去，十分难看地趔趄了两步才停下来。
　　当即就有围观的学生笑出了声。
　　宋萧然面色铁青。他现在对摔倒这件事有些心理阴影，总担心下去了就起不来，那种身体失控的感觉几乎印刻进了他的骨髓里……他非常谨慎地抬手扶住墙壁站稳了，才有些惊疑不定地转过身。
　　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和当时在管理中心门口太像了！可宋萧然看了看林澜，少年比他矮了一个头，身高和顾未棠相仿，长相更是精致可爱，跟油画里走出来似的，没有半点攻击性。
　　难道真是他太疑神疑鬼了？
　　“空口无凭，我怎么能证明我没为了特训名额，故意让家里搞你？”大庭广众的，宋萧然张口就来，“你也不是今天刚入学的，之前好好的都没事，怎么一到你们两个要竞选特训名额了，网上就忽然开始谣传你没通过入学考试？凭我家的背景，想冤枉一个无权无势的学生，那可真是太容易了吧？”
　　众目睽睽之下这么多见证，林澜并不废话。
　　他直截了当打开手环，调出提前拜托李耀华帮他设置好的后台，将签了字并通过审核的申请书直接糊到宋萧然脸上。
　　谁没事真的会放弃特训这么宝贵的机会呢？宋萧然被林澜猝不及防打断常用的套路，准备好的抨击特权阶级的演讲全部胎死腹中，一时也有些懵：“……”
　　本来网上的风言风语就偏向林澜，两人对峙时，对比林澜礼貌的态度，也更显得宋萧然无理取闹。现在这么铁的证据都搬出来，大家纷纷站好了队，当即就有人咕哝着开始发帖子爆料新八卦了。
　　宋萧然不理解，这些路人明明应该帮着他说话才对，怎么现在忽然就变了？
　　林澜倒表现得非常大度，他不仅不介意宋萧然的质疑，甚至反过来安慰他：“可能是宋同学最近压力有点大，导致精神身体状态都不太好吧。没关系你不怪我，都能理解的。”
　　宋萧然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我胡说什么！？”
　　“这种时候约会散散心就好啦，比如你和学长等下就要……咦，说起来，文同学呢？今天怎么不见他在？”
　　宋萧然正被林澜乍一听关心、仔细一琢磨又总怀疑是阴阳怪气的发言气得不轻，冷不丁听他提起文瑈，宋萧然顿时犹如被当头棒喝，一下子清醒过来。
　　“小瑈有事，一会儿就会过来的。”他表情凶狠，声音却没什么底气，“你和小瑈好着呢，用得着我多管？”
　　“哎呀，你就说嘛，文同学和宋同学的感情这么好，肯定是有什么急事抽不开身才没陪在宋同学身边的。他怎么会不相信宋同学呢？“林澜故意说道。
　　顾子丰的那份关键证据足以颠覆宋萧然对顾未棠的污蔑，但林澜觉得，光这么点苦头，对于宋萧然而言属实是太轻了些。
　　只是风评跌落谷底而已，比起顾未棠经历的一切，那怎么够呢？
　　所以林澜选择了另一条道路——一种将文瑈也牵扯进来的方式。
　　几次观察下来，林澜几乎已经确信二人感情并不如宋萧然说的那么牢靠。既然宋萧然话里话外最关心这位原作中的正牌受，那么想必来自这位他最重视之人的惩罚，才更刻骨铭心吧。
　　宋萧然果然上套，他急得脖子都红了，偏偏这么多人在，他又不愿在争执中落了下风，只好硬着头皮道：“那是自然，小瑈怎么可能会怀疑你呢！你本来就是上了顾未棠的当，才……小瑈，小瑈心疼你、关心你还来不及——”
　　他话音未落，就被远处传来的一道声音打断：“关于这件事，宋萧然同学是吗？还请我不要继续造谣了。”
　　只见一个西装革履、梳着背头的男子拨开人群大步走近。然后他微微一欠身，很是恭敬地将他背后的文瑈迎了出来。
　　宋萧然一愣。
　　林澜眨眨眼，他预感好戏将至，乐得把戏台子让出来，又赶紧给正在路上的顾未棠也发了个消息，希望他不要错过这最精彩的时刻。
　　西装男打开手环给宋萧然看：“鄙人为文家工作，这是你的名片。”
　　上面写着是私人律师，宋萧然看是看了，脑子却还没跟上，痴痴呆呆有些不在状况。
　　“这次是老爷生怕少爷又被人骗，特意安排你来处理这件事。我的入学考试成绩单被曝光之后，现在到处都在传是你们文家动用关系，让我混进帝高，甚至成为弗林先生的特训候选人。此事严重损害了文家和少爷的名誉，请我停止造谣，并配合你们澄清。这样的话，事后你们可以酌情少追究我应当支付的赔偿。”
　　周围一片哗然。
　　落在宋萧然身上的目光也渐渐从吃瓜变成了鄙夷。
　　“赔偿”宋萧然这会儿却顾不上解释，惊慌失措地看着文瑈，“小瑈，他在说什么啊？”
　　“是你哪里没有表达清楚吗？如有需要，你可以再重复一遍。”
　　“你没问我！”
　　宋萧然急切地上前，试图去抓文瑈的肩膀，却被西装男轻而易举地拦住了。西装男扭着宋萧然的手臂就将他按在了原地：“请注意我的言行。”
　　宋萧然脸都被摩擦到了地上，狼狈至极，却管不得那么多，犹不死心地追问：“小瑈，我说句话啊小瑈！他在说什么你怎么完全听不懂啊？这一定不是我的意思，对不对？你对我是真心的，你从来没有利用我，没有要我为你做这些！你怎么对我，我是知道的！这全都是误会，是陷害！”
　　顾未棠赶到时，听到的便是这撕心裂肺、字字泣血的剖白。
　　情况与他预想中截然不同，宋萧然被人以极其难看的姿势摁在地上，颜面全无——前世今生加起来顾未棠都没见宋萧然这么落魄过。
　　“学长。”林澜悄悄将有些疑惑的顾未棠拉到一边，还贴心地给他抵了一块手帕用来擦汗，压低了声音解释，“他们好像有什么不愉快。”
　　“不是说被宋萧然堵了？嗯？”众人注意力这会儿都在宋萧然身上，顾未棠顺手将林澜帽衫的抽绳整理好。
　　“刚才是，然后宋萧然又被文同学堵了……”林澜朝他甜甜一笑，“学长来得好快啊，对不起，让学长担心啦？”
　　顾未棠瞪了他一眼，林澜却笑得更开心了。
　　两人简短地说了几句小话，都没注意到那边沉默的文瑈正死死盯着林澜。他看了一会儿，忽然移开视线，开口道：“顾学长的事，我没有跟你说实话。明明我能入学是他对我有恩，却被我说成他纠缠不休……我对他尚且如此，对你呢？我把你当什么？一个好骗、好利用的傻白甜吗？”
　　宋萧然矢口否认：“小瑈，我误会了，这件事你还可以解释！”
　　“如果有朝一日我遇到更帮得上我的人，你是不是就也成了那个‘纠缠不休’的人？”
　　终于有人听不下去，谴责声也渐渐爆发出来。
　　“哇，这宋萧然真不是东西。”“顾未棠你不了解，文瑈多好一对象啊，他怎么能这样？”
　　“反正不管是前任还是现任，他都是个吃软饭的呗。”“没本事还敢软饭硬吃？真不要脸。”
　　“啥啊，他不就是文瑈的舔狗嘛，讲得跟真的一样。”
　　“感情纠纷也就算了，主要是压根儿没实力啊，上次管理中心那事儿我们忘了？他不是有什么病吧……”“有病还占名额，祝早点退学。”
　　宋萧然也顾不了体面不体面了，他凝视着文瑈，语气卑微，眼神中甚至带着从未有过的恳求：“可、可是，我也没有怎么利用家里的关系帮你，不是吗？”
　　“是啊，幸好没有，否则整个文家都被你连累了。”文瑈一改往日的怯懦优柔，腰背都挺直了很多，“但你没有少送我防护装甲配件吧？都是一些我平时不可能负担得起的零件，对你来说都是小钱，所以你不想计较而已……”
　　“你们分手吧——虽然其实好像也没有正式在一起过。”文瑈的态度十分坚决，“以我的条件，家里其实本来就不同意，只是你坚持为我担保，父亲宠你，才说愿意接受我。你不想给文家添麻烦。”
　　听到他这么说，被按在地上的宋萧然突然情绪失控，崩溃大叫：“有那么严重吗？至于说的那么难听吗？你只是因为没有钱买很好的防护装甲，所以无法通过帝高的考试而已！你这样入学也是合规的，学校都不能让你退学！我们这些有钱有权的人根本不理解你付出了多少的心血和努力！为什么要因此抹杀你的全部？”
　　“这人是不要脸的吗。”有人忍无可忍地啐了一口。
　　“不好意思，很严重哦。”西装男推推无框眼镜，笑眯眯地拦住宋萧然，“事关文家的声誉，如果我继续冥顽不灵的话，说不定确实会因为赔偿金额负债，然后交不起学费，被迫退学呢。”
　　西装男道：“哎呀，按照帝高的规定，退学的话我就没有留在学院星的资格，要回我故乡……那个偏僻的人造星了吧？”
　　“……”
　　“怎么样，宋同学。现在可以冷静下来，和你好好谈谈后续处理的方案了吗？”
　　西装男看起来文质彬彬，嘴上也很表面客气，却自始至终没有松过手。宋萧然根本挣脱不得，这会儿也顾不上再去惦记林澜等人，只得咬牙切齿道：“……好。”
　　“那走吧，你们找个地方好好把这件事彻底处理好。”
　　西装男向文瑈打了招呼，总算放开宋萧然，将他拉上了一架飞梭。
　　路人们看完了这场好戏，也哄笑着四散而去。
　　有文家在背后推波助澜，相信不多时，宋萧然的“真面目”很快就能传遍整个学院星。
　　“谁让他以前欺负学长，哼，真是活该！”林澜后半程就在人群里吃瓜，他看得津津有味，还找顾未棠点评。
　　见他鼓着腮帮气呼呼的样子，顾未棠有些忍俊不禁，正要说话，却发现文瑈并没有跟着西装男一起离开，而是直直向着他——向着林澜走了过来。


第33章 
　　或许是害怕暴露什么，过去还没有完全闹掰的时候，宋萧然也会有意识地排挤孤立顾未棠，不让他和文瑈有交流。所以，顾未棠同文瑈其实接触得并不多。
　　顾未棠对文瑈没有太深的印象，他对宋萧然本来也没有什么同乡之谊以上的感情，真要算起来，他和文瑈确实是没有什么仇怨的。
　　文瑈性格温和，外表娇柔，又总是低眉顺目的，看起来比总是挺直背脊的顾未棠矮了将近一个头，很是你见犹怜的样子。他这么径直走过来，顾未棠不自觉往旁边让了一步——他挺怕不小心碰到文瑈，这家伙受伤了怎么办？
　　不过他刚一动，林澜就立刻跟了上来。
　　他用手指轻轻揪住顾未棠的衣角，似乎很是紧张。
　　顾未棠蹙起的眉心缓和了不少，他伸手回握住林澜，一边无声地望着文瑈。
　　顾未棠的意思很明确：别担心，凡事有你在。
　　感受到对方掌心传来的温度，林澜眼睛里多了一丝笑意。他当然不怕文瑈，也压根不在乎文瑈想说什么，但总之，他很喜欢这种再小的事情都会被顾未棠认真对待的感觉。
　　文瑈在林澜面前停下脚步，怯怯地开了口：“谢谢我……要不是我，你恐怕直到现在也还在被宋萧然的谎言蒙蔽，无法认清他的真面目……”
　　林澜听得有些迷糊，连忙打断他：“文同学太客气了，你没有做什么啊。”
　　“在管理中心的时候，我不是专程关心过你吗？后来你就听说我放弃了特训的机会，你想我一定是在提醒你这当中有问题……”
　　“？”林澜心说还有这种事？他怎么不知道？他立刻纠正道，“不不，文同学，我误会了，你并不是为了提醒我才放弃特训的。”
　　他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又说：“你之所以放弃特训，是为了学长。所以如果有人要感谢你的话，那应该是……”他笑眯眯地看着顾未棠。
　　“……”顾未棠瞪了他一眼，不过杀伤力并没有平时那么强。
　　文瑈闻言，面色似乎有些难看。但他并未像往常那样很识趣地离开，而是继续说道：“确实，顾学长与宋萧然的渊源比你更深，想来因他遭的罪也比你多多了。若你早些醒悟过来，多和顾学长沟通，可能也不至于被骗这么久。”
　　“……”顾未棠想了想，觉得自己没法反驳，因为没想着介入宋萧然和文瑈之间，所以他确实没有做到经常提醒文瑈。顾未棠道：“抱歉。”
　　“也不怪学长啦。宋萧然那时候到处抹黑学长，学长又不擅长和争论，那种情况下，说再多也没有意义，只会被人当成狡辩……文同学肯定也理解的啦，他一定不是要责怪学长，对吧？”
　　“那当然，你怎么会恩将仇报，责怪顾学长呢。你感谢我们还来不及。”文瑈一改刚才的犹豫，抢在两人拒绝前，又说道，“不论有意无意，对你来说，都是多亏了林澜，你才能醒悟过来。如果我方便的话，你想请我简单吃顿饭表示感谢……”
　　“吃饭就不用了。而且被冠上莫须有的感谢，你也是会有负担的，不会觉得开心。”林澜抬起和顾未棠相握的手，在文瑈面前晃了晃，“再说，今天本来你就和学长约好了。”
　　“咳咳！”顾未棠被呛了一下，想抽回手已经来不及。
　　文瑈勾了勾嘴角，笑得有些勉强：“我们感情真好。对了，你记得当时……就是考核的时候，宋萧然指责顾学长说是他害你受伤，但其实只是有怪物向你冲过来，顾学长为了救你，才不得已推了你一把。后来摔倒崴脚，是你自己不当心……当时都怪你太胆小，没有勇气说出真相，希望顾学长也能赏个脸，让你赔礼道歉。”
　　“原来……”林澜恍然。
　　件事林澜当时也觉得挺奇怪的，在他看来，顾未棠根本不可能主动去伤害别人，更别提还是“为了宋萧然争风吃醋”这种荒唐的理由。
　　若不是文瑈今天旧事重提，恐怕顾未棠还要继续背着这个黑锅，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了。
　　但怎么说呢……这种别别扭扭又笨拙的处理方式，确实“很顾未棠”。他若是能圆滑地处理这一切，甚至事后还挟恩图报，那才不对劲呢！
　　林澜忍俊不禁的同时，隐约又觉得有些心疼。
　　他暗叹一声，转头看向顾未棠。
　　文瑈邀请林澜，林澜好拒绝，但事关顾未棠，林澜就不好替他做决定了。
　　文瑈用满含期待的目光恳切地望着顾未棠，顾未棠却只是摇摇头：“没事，不用了。”
　　“你希望顾学长能接受的你的道歉，否则你也过不了心中这道坎……你可以去校园网实名发帖，或者联系学校再澄清这件事。”
　　“都过去那么久了，你也没放在心上。”
　　“但是……”
　　顾未棠揉了揉眉心，他不笑的时候嘴角微微下垂，看起来既冷酷又没耐心：“好吧说实话，你不是很擅长和我相处，我说的那么多，你也不是很想听。所以如果我愿意为你着想，这些就都免了，我不来找你就是最好的。”
　　“……”文瑈小脸煞白，整个人如遭雷殛，看起来摇摇欲坠：“顾学长就这么恨你……”
　　顾未棠打断他：“不，我想多了，你只是不想浪费时间。你说完了，那你先走了。”
　　林澜在一旁忍笑忍得内伤，闻言勉强压下表情，小声替顾未棠解释：“学长说到做到的，他说不计较就是不会计较，我别放在心上。”
　　他说完也果断跟文瑈道别，小跑着追上顾未棠。林澜亲昵地勾住顾未棠的胳膊，撒娇道：“哎学长，怎么不等你？”
　　“……我自己磨磨蹭蹭。”
　　“对啦，学长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这不得庆祝一下？”
　　顾未棠一时没理解：“庆祝什么？”
　　林澜想说庆祝宋萧然恶有恶报，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再让顾未棠提这三个字也是晦气。这个名字，此生都不要出现在顾未棠口中才好。
　　于是林澜故作任性，道：“庆祝你今天心情特别好～”
　　他紫水晶似的眼睛笑得弯弯的，被泪痣点缀得更加惹人怜惜。林澜拿脑袋蹭了蹭顾未棠的肩膀，一头半长的银发被折腾得乱蓬蓬的，还差点不小心缠到纽扣里。
　　顾未棠心里有些忍俊不禁，一面勉强板着脸骂他幼稚鬼，一面温柔地用手指替他整理好头发。
　　一餐吃得很开心。
　　饭后，顾未棠还有课题要处理，林澜陪他到实验楼下，自己也约了一间空练习室活动筋骨。
　　等他洗漱完回到宿舍，已经是晚上。
　　林澜捞了个玩偶到怀里，惬意地靠在柔软的床铺上，又给李耀华发了条消息，然后打开手环浏览网页。
　　半天的时间过去，在文家的推波助澜之下，宋萧然的事情果然已经闹得沸沸扬扬。
　　Alpha内部对花边新闻能一笑置之，但硬实力是不可动摇的底线，所以宋萧然的做法可说是人人唾弃。他这次算是彻底臭了名声，而且文瑈也公开抛弃了他，两人之间再无可能。
　　当时捏着顾子丰给的这份关键证据，林澜没有迫不及待就这么原模原样地爆出去。
　　校园网林澜玩得不太熟练，没有完全掩人耳目的把握。这件事又不适合透露给菲利诺或者李耀华……所以在思索和准备过后，林澜最终选择了一些非常手段。
　　住宿区的广场上有个24小时滚动的超级屏幕，一般用于播放一些帝高的重要通知或社团、课程宣传。为避免意外，这类屏幕统一是不联网的，只能由专人手动操作。
　　出入控制室需要识别生物纹，门口还有监控，在星际人看来，可以说是相当万无一失。
　　但偏偏林澜并不是普通的星际人。
　　他将法术附着在操作人员身上，神不知鬼不觉地用他准备好的数据板，替换了操作人员的数据板。
　　于是那一天，那一刻。
　　住宿区广场上的学生们都亲眼看见了宋萧然惨烈的成绩单，看见了他和文瑈形影不离的照片，看见了上面血红大字的质问——是不是文家暗中徇私，给了宋萧然不应享受的优待？
　　尽管校方很快修复了大屏幕播放的内容，但遍查监控也始终没有找到嫌疑人，有问题的那块数据板更是在此后凭空消失，根本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站在宋萧然的角度，整件事实在离奇，确实很像是什么权贵动用了一些特别的手段。
　　校园网上一传十十传百，传闻迅速发酵，也就有了宋萧然怒气冲冲找林澜兴师问罪的一幕。
　　事实证明，林澜的判断没有错，文瑈和宋萧然之间的感情确实没有那么坚不可摧——至少他不会为了宋萧然去反抗自己的家族。
　　而像文家这样的大家族不见得有多清白，却一定注重声誉。因此真到了自顾不暇的关键时刻，文家不仅不会力保宋萧然，甚至可能为了明哲保身，再狠狠将他踩进土里。
　　林澜很清楚——因为过去在修真界，那些大世家、大门派也都是这样的。
　　像他的母亲，当初背弃了门派与他父亲私奔，最终死得凄惨，也只换来一句冷冰冰的“师门不幸”。
　　林澜对自己母亲的感情很复杂，回忆起来时，大多都是压抑的窒息，并不令他愉快。他怔怔抚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却摸到了一个细细的发圈。
　　是一个和修真界完全不同款式的发圈，是刚才顾未棠为他整理头发时顺手替他绑上的。
　　思及顾未棠，林澜感觉心情忽然变得轻松了一些。
　　林澜喃喃自语：“能解开这个误会，应该也算是帮到他了吧……”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林澜忽然意识到——如果这是顾未棠命运的转折点，是不是意味着，当他完成任务，他也即将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第34章 
　　刚来到星际世界的时候，林澜想的是暴力破关，想的是干脆除掉所有怪物，早日完成任务离开。可真到了这个关头，他却无法忽视心中涌上丝丝缕缕的不舍。
　　明明他渡劫失败来此历练，其实本来也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对林澜而言，这也是一种十分陌生的情绪。
　　未待他理清，系统的提示音忽然在心识之中响起。
　　【叮咚！检测到宿主成功改变剧情，已完成任％￥&*#@】
　　【任务目标％￥&*#@】
　　“系统？”
　　系统并没有立刻回答林澜。它似乎是陷入了什么卡顿，直到好几分钟之后，才终于恢复了正常。
　　【叮咚！检测到宿主成功改变剧情，达成阶段目标。】
　　【恭喜宿主。】
　　【是否立即兑换奖励？】
　　“我先等等……刚才是怎么回事？不是已完成任务吗？”林澜五感远超常人，是不可能听错的。他确信系统第一次提醒的后半段和第二次不一样。
　　【计算出现未知错误，已重新运行检测。】
　　【请宿主以最新结果为准。】
　　“所以意思就是，任务尚未完成，你现在只是达成了阶段目标？”
　　次，系统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林澜按捺下心中复杂的情绪，问道：“但宋萧然污蔑顾未棠的一切都已经被证实是子虚乌有，他也已经身败名裂，被文瑈当做弃子——”话到嘴边，系统还没回答，林澜自己就忽然反应过来。
　　任务尚未完成，也就代表着结局尚未改变——顾未棠还是会死于怪物之手。
　　是宋萧然吗？林澜的直觉告诉他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可真要算起来，顾未棠的社交圈子窄得一只手就能数过来，林澜一时也想不出其他值得怀疑的对象。
　　他不怎么抱希望地问：“虽然上次我解释过了，你姑且还是再问一下，进阶后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规则？现在这个阶段，如果你问我害死顾未棠的罪魁祸首是谁……”
　　【宿主的猜测是正确的。】
　　【系统只能提醒，无法主动告知宿主未认知的情报的具体内容。】
　　【系统无法干涉穿书世界，需要宿主亲自改变剧情。】
　　好吧，果然如此。
　　【系统只能帮助宿主，不能代替宿主。】
　　林澜没忍住：“……倒也没有帮上什么忙。”
　　不仅没帮上忙，甚至还挖了个坑给他，害他使用修为也要受限制。
　　【任务困难重重，请宿主加油！】
　　【建议宿主保持良好的心态，积极乐观面对任务呢～】
　　行吧，他就不该对这个系统还有什么期待。
　　说到底，他会产生期待本身就很奇怪。作为剑修，林澜经历过不少生死关头，而他向来只靠自己。即使是渡劫失败的时候，他也从来没祈求过别人的帮助。
　　是因为和顾未棠待久了，习惯有人会为他考虑？从什么时候起，他竟然会有了这么天真的想法？
　　林澜道：“……好了，说吧，这次的奖励是什么？我还有什么能说的就直说，没用的话就不必浪费时间了。”
　　【宿主达成阶段目标，本次剧情大幅改变，宿主获得极高评分。】
　　【评分可以在兑换功能中使用，兑换星际世界的稀有实物道具奖励，如高级防护装甲，或手环；也可以叠加在阶段奖励上，取回更多被封印的力量。】
　　【请宿主选择结算方式。】
　　“选叠加奖励吧。”
　　林澜真想对系统说，别推荐我那个鸡肋兑换系统了，道具对他而言是一点用都没有。
　　【奖励计算中……】
　　【系统为宿主争取到了丰厚的奖励！】
　　【叮咚！恭喜宿主，检测到领取本次奖励后，宿主即将取回被封印的所有力量。】
　　【是否需要系统帮助宿主激活蜕变期，将身体恢复为穿书时的状态？】
　　林澜的身体形态与力量息息相关，一旦融合就无法再压制。他还要呆在顾未棠身边，现在显然不是合适的时机。
　　更何况，其实他从一开始就有能轻松击败怪物的能力。林澜渐渐察觉到这趟“历练”，重点也似乎并不是要让他的修为变得更强。
　　真等到任务完成的那一天，他会怎么样呢？
　　林澜摇摇头：“算了，还是用上次的方法吧。”
　　【奖励发放中……】
　　【叮咚！奖励发放完毕。】
　　【奖励指引结束，请宿主继续任务。】
　　【请宿主努力拯救任务目标，改变剧情，获取奖励。】
　　【恭喜亲爱的宿主，你们下个剧情点再见。】
　　一片、两片。
　　随着系统声音的消失，窗玻璃上凝结出白色的薄霜，密闭的房间里不知从哪儿飘来了晶莹剔透的雪花，柳絮似的在空中飞舞。
　　充盈的修为润泽着四肢百骸，林澜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更轻了。
　　他抬眼，瞥向宿舍中央的镜子。
　　镜中人约莫一米九，一头银色长发及腰，在月光下熠熠生辉，从被崩开的卡通睡衣前襟里露出一片线条分明、结实瓷白的胸膛……和若隐若现的腹肌。他的面部轮廓非常立体，五官深邃，完全褪去了青涩与柔和，即使被泪痣点缀着，依旧美得极富攻击性。紫色的眸子流转之间，尽显凌厉，让人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
　　林澜还是很好看。
　　但在长大的林澜身上，已经几乎完全找不到过去那个小可爱的影子。
　　他要是就这么出现在顾未棠面前，别说是不是会被怀疑，恐怕对方都压根认不出自己吧？
　　就像系统曾经告诉他的，真正让顾未棠心生怜惜处处维护的，是那个他刻意表演出来的、可爱善良的林澜……
　　嘀嘀。
　　手环的震动打断了林澜的思绪。
　　看清上面的备注，林澜也不由得一愣。
　　……冯奕霖？这是谁？
　　不过林澜勇得很，管他是谁，反正接起来就知道了。至于会不会被人发现破绽——只要不是被顾未棠发现就行。
　　他刚点了接通，对面便传来一道高昂的女声：“怎么又这么磨磨蹭蹭的？不是跟我说了很多次，父母长辈的通讯响三下之内就必须要接吗？”
　　她矜持地停顿了不过三秒钟，又不耐烦地说道：“哎算了算了，你懒得浪费时间在我这个倒霉儿子身上。你说了那么多，我连声‘母亲大人’都不知道要叫，简直蠢钝如猪！”
　　托对方这么开门见山的福，林澜算是知道她的身份了。
　　个冯奕霖，是原身的生母。
　　原身在书中是个出了名的豪门草包，再结合李耀华实际透露给林澜的信息，基本可以确定原身在林家并不受重视，是个妥妥的边缘人，属于是反正也不指望他能有出息，就凡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混混就过了的。
　　林家对原身基本上就是放养状态，林澜往上拉了一下和冯奕霖的消息记录，最后一条还是一年多前原身确定要来学院星的时候，冯奕霖让原身缺什么不用和她报备，联系管家打钱就行。
　　“听说我最近在学校表现居然还不错，连弗林那边的特训都混到候选了——后来没进是吧？我没进也正常，能进才有鬼了。反正我浑身上下，也就继承了你花容月貌的这张脸，勉强算得上是有点用处。”
　　林澜甚至还没回答冯奕霖，她就算关心过了，象征性地完成了任务。冯奕霖很是雷厉风行地宣布：“总之，家里给我这个花瓶谈好了一个很不错的相亲，地址和联系方式你等下发给我。人家家里和你们林家一直有合作，我自己拎得清一点，聪明一点，别怪你没提醒我。我这要是表现得好，说不定也能借此机会让我父亲多看我两眼。”
　　“你……”
　　“我知道就好，挂了。”
　　手环彼端传来嘟嘟嘟的忙音。
　　林澜托腮看着被挂断的通话，慢悠悠地补完了被打断的后半句话：“……你早都有临时伴侣了，相什么亲啊。”
　　就挺荒唐的。
　　不过即使没有登记过，林澜也对这种事情并不感兴趣。
　　至于什么他能不能受林家主人的赏识、林家的生意往来与合作……和他有关系吗？林澜就更不在乎了。
　　林澜花了一秒钟时间愉快地决定放鸽子，然后花了整整半个小时来思考他要怎么跟顾未棠说件事。
　　——拜托，弱小无助可怜的他，竟然惨遭家族迫害，沦为交易的筹码，被逼着去和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相亲了哎！
　　天哪，简直是太可怕了，得马上找学长哄哄他才行。
　　不过一条消息写了又删，酝酿了半天，林澜冷静下来，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去。
　　林家也算是星际社会的名门望族，顾未棠的性格林澜是知道的，他能为了不让林澜冒险宁愿自己送死，真要有什么……林澜还真怕顾未棠反而因为他而遭遇危险。
　　顾未棠干得出来，他勇敢得很。
　　林澜倒不是想隐瞒，只是反正他也不打算赴约，再说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除了林家和林澜自己，还有那个相亲对象之外也没有人知道。林澜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算了吧。
　　林澜略去相亲一事，只向顾未棠撒着娇说自己今天自助训练累着了……


第35章 
　　林澜走到实验楼底下，远远看到顾未棠面色不善地站在那里，他正要扬声招呼，却忽然捕捉到了另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
　　“顾……咳咳，未棠哥，以前的事是你年轻气盛，咱俩再怎么说也是同乡，我就当看在老师的面子上，再帮你一回吧……”
　　——好家伙，这不是宋萧然吗？
　　他居然还有脸出现在顾未棠面前？林澜生怕顾未棠心软，就要走上去教训他，刚一迈出步子，就听见顾未棠冷道：“答应我的事情你都遵守了，你不欠我什么，更不可能为了我去说一些违背原则的谎话。你和我没什么好说的。”
　　林澜勾了勾唇角，心情莫名有些好——他的学长也不是对谁都那么心软的。
　　见顾未棠自己就可以处理好，林澜也就放下心来。
　　他等着顾未棠走过来再给顾未棠一个惊喜，可没想到宋萧然竟比他想像的还更不要脸。
　　啪啪！
　　看顾未棠态度坚决，宋萧然反手就狠狠扇了自己两个耳光，趁顾未棠怔愣功夫，再次开口道：“是你以前误会我，才会说那种混账话！该打！现在你已经知错了，我若不解气，你可以扇到我满意为止！”
　　“……”
　　见顾未棠转身就要走，宋萧然急了：“我只要帮你解释一下入学的事情就行了！我要是不答应，你就一直扇下去！”
　　顾未棠只冷笑一声：“随我。”
　　“我！”宋萧然忍不住就想动手。可实验楼门口人来人往，这会儿已经有人在边上举着手环拍照围观了，他不能再让自己的名声变得更糟，只得咬牙切齿地忍下来。
　　顾未棠则根本没看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宋萧然不明白，从前顾未棠明明很好拿捏，怎么忽然就变成这样了？
　　他双目血红，死死瞪着顾未棠清瘦的背影。
　　“哎，不是说一直扇到他答应为止吗？”有人幸灾乐祸地问道，“这就不扇了吗？”
　　宋萧然此时简直是个一点就炸的炮仗：“有我什么事！？黄泉路人管好我自己！”
　　“啧啧，什么素质……”那人低头飞快地开始在手环上打字。
　　“我干什么！”
　　“我才干什么呀，怎么动手动脚的。”
　　宋萧然抢了半天没抢下这人的手环，反而又被拍了几张面容狰狞难看的照片，等他意识到不对，对方已经噙着胜利的笑容一溜烟跑没影了。
　　他等于白白打了自己两个耳光，还被人拍了去，不知道接下来校园网上又要怎么编排他……宋萧然情绪崩溃，忽然大吼一声，面若癫狂地奔了几步，不放弃地想再去堵顾未棠。
　　周围人直呼神经病，纷纷避之不及。
　　宋萧然伸着脖子东张西望，总算在实验楼花坛边上找到了顾未棠。
　　顾未棠正在和林澜说话，他手里被塞了一个纸袋，看包装是附近一家口味不错、性价比却极低的早餐店，反正这种价格的东西，宋萧然是舍不得买的。
　　顾未棠还是万年不变的那张死人脸，但光是他愿意站在这种地方耐心地听人说话本身就是一种奇迹了。
　　宋萧然记忆里的顾未棠，是他们人造星这一批孩子里的老大，开口闭口都是数据、研究，稍微贪点口腹之欲都要被他阴阳怪气不务正业。他这种一点都不享受人生的态度，一看便知是来自穷酸地方的，宋萧然才不想和他一样。
　　而且顾未棠这人很搞笑，一个Omega，总惦记怪物的事情干什么呢？他配吗？他有那个能力吗？
　　宋萧然越想越气，心说也就那傻子似的林澜愿意搭理他了。
　　思及此，宋萧然忽然愣了愣。对啊，好像自从林澜出现起，一切就忽然开始变得不对劲了。
　　顾未棠和林澜应该是在考核时认识的，当时顾未棠为了保护文瑈推了文瑈一把，宋萧然将计就计，干脆就说他是故意害文瑈——反正顾未棠这人嘴笨，解释不清楚的。
　　他本想着给顾未棠一点下马威，结果顾未棠居然就自己跑了，还顺带大概是帮了林澜一把，两人一起通过了考核。
　　要是没有林澜——要是林澜和当初他计划的那样，因为防护装甲出故障折在考核里，是不是就没有后面那么多狗屁倒灶的变故了？
　　宋萧然越想越对劲。
　　没有林澜，顾未棠为了留在学院星也根本不能摆脱自己的控制，只能老老实实地当自己的工具人。
　　对啊，只要没有林澜不就好了？宋萧然想，没有临时伴侣，顾未棠就没有办法继续接任务，到头来，他还是得来求自己。
　　宋萧然的目光阴恻恻地落到林澜身上，不就是个空有家世没有能力的豪门草包么，没了防护装甲屁都不是！林澜发育得比普通Alpha要晚，甚至连蜕变期也没过，柔柔弱弱，跟个Omega似的。
　　还不好对付？
　　宋萧然心中嗤笑。
　　他甚至不屑于另外再做任何计划。等顾未棠进了实验楼，林澜看着是要去练习室，宋萧然尾随其后，趁四下无人，便一个箭步上前堵住了林澜。
　　林澜顺势向后退去，嘴角微微上扬。
　　不等宋萧然理解清楚他这个笑容的含义，宋萧然感觉胫骨被人轻轻点了那么一下，然后身体骤然一麻，宋萧然在惊恐之中向前倒去——
　　砰！
　　练习室的门在他背后关上。
　　“怎么回事？我动了什么手脚！？外面有人？”宋萧然没有立刻爬起来，他警惕地伏在地上，抬头四处寻找着什么。
　　“放心。”林澜在宋萧然跟前站定，然后蹲了下来，托着腮笑眯眯地看着他，“想说什么就说吧，你特意约的保密练习室，这里没有监控的，发生的一切绝不外传……规矩我应该比你清楚？”
　　以林澜的实力，自然不可能察觉不到宋萧然跟踪他。不过宋萧然纠缠他总比纠缠顾未棠要好，因此林澜干脆就放任他行动，想看看他究竟意欲何为。
　　“呵呵，既然我这么说，那你就放心了。”这会儿的宋萧然脸上再无往常假装出来的热情单纯，眼神之中闪过一丝阴险，“这是我自找的！”
　　随着他话音声落，他便一跃暴起，一脚照着林澜面门就这么踹了过去。
　　他这脚既狠又毒，本是算准了林澜这个草包绝对躲闪不过，谁知林澜单手点地后翻，轻盈优美至极，宋萧然这一招连他的头发丝都没碰着。
　　“！？”宋萧然愣了一下，然后不死心地再次扑上去。
　　可无论他怎么挥拳，偏偏就是连林澜的衣角都摸不到。
　　他干脆把心一横，启动防护装甲，抽出迷我粒子炮——
　　轰！
　　电光石火间，被击飞的却是宋萧然。
　　林澜行云流水般卸下他的武器，将他直接踢到了墙上。
　　“咳咳！”
　　宋萧然被撞得头昏眼花，幸而有防护装甲才不至于受内伤吐血。
　　他回过头，发现背后练习室特制的墙壁都被砸出了一个坑！宋萧然顿时愣在原地，面上惊疑不定。
　　林澜明明连防护装甲都没开，怎么会有如此大的杀伤力！？
　　而且林澜这一动作看似简单，却非常考验基本功，是有技巧和练习在里面的。星际人在有了防护装甲之后，其实对拳脚功夫并不太重视，大多都是仰仗防护装甲的战斗模块来与怪物对战。唯有少数注重传统的大家族尚留有一些相关的传承。
　　宋萧然已经算是跟着顾子丰带来的资料学过一点了，在Alpha之中也算是高手，所以才能看得出林澜这一简单动作里非同寻常的门道。
　　林澜哪里知道，这对他而言连招式都还称不上的动作，居然就已经震慑到宋萧然。不想暴露真身，他根本都没动用修为……他本来只是想搞清楚宋萧然又在打什么算盘，没急着揍宋萧然来着。
　　虽然他看不起宋萧然，也想替顾未棠出气，不过他觉得有点太欺负弱小了，其实原本没打算用这种方式……
　　但，好吧，他自找的。
　　见宋萧然呆在原地不说话，林澜张开五指在宋萧然眼前晃了晃：“我好？”
　　宋萧然面色一变，情不自禁地想躲，可后脚跟踢到墙壁——他发现自己已经退无可退。
　　“我究竟是什么人！？”
　　林澜眨眨眼，很是无辜：“宋同学这是怎么了？”
　　“草包怎么可能有我这身手，我为什么要故意装弱？对了，对了，那次在管理中心，一定也是我——”
　　“嗯？宋同学在说什么呢，当时我不是想给学长道歉，才故意跪下的吗？虽然你当时确实怀疑过宋同学是不是腿脚不便……啊，这是可以说的吗？”
　　“事已至此，我还装什么装！我以为你是白痴吗？！”
　　林澜瘪了瘪嘴，似乎是有些遗憾：“好吧。”
　　随即他便想开了：也没什么好纠结的，反正顾子丰不是说……偶尔也可以试着以真面目示人吗？
　　林澜觉得顾子丰一个穿书世界的星际人，能对着自己说出这种话，必然是有一点真本事在身上的。所以这个建议，听听也无妨。
　　就在宋萧然身上试试吧！林澜愉快地决定了。
　　“我究竟有什么目的你们无怨无仇，好端端的我为什么无缘无故要陷害你？！对了，是了，小瑈！我是不是为了接近文瑈——”
　　“？”他真的有脑子吗？林澜很怀疑。
　　林澜有些无言以对，宋萧然却误会了他的意思，顶着满头的冷汗提议道：“反正你和文瑈也结束了，我想怎么样都可以，今后你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井水不犯河水。你还可以帮我解决顾未棠……”


第36章 
　　“嗯？我说要解决谁？”
　　林澜收起了笑容，宋萧然却一点儿没有意识到不对，自作聪明地分析道：“你懂，你听说我在林家一直就不受重视，挺边缘人的。文瑈就不一样了，他在文家很受宠。你猜，我本来也是想通过顾未棠挤进你们这个小圈子，然后接近文瑈吧？到时候我们强强联合，我也就有了能和其他继承人拼一拼的筹码。”
　　一通猜测居然能和实际情况完全沾不上边，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本事。
　　林澜决定耐着性子先问问清楚：“所以呢？这关学长什么事？”
　　“都到这个份上，我跟你还装什么。”宋萧然说着说着就忘了现下的处境，摆出一副心照不宣的表情，“我总不能是为了顾未棠……天天板着那张死人脸，我看了心情也好不到哪儿去吧？再说他可没有文瑈的背景。你本来也是找他有事，对我没恶意……”
　　他脸皮向来很厚，瞎话睁着眼睛就能随便说出来：“现在文家要搞你，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我去和顾未棠说一下，让他弄几个他那个课题研究的成果署名记到你名字下面，就说你也是因为这个课题被特招进来……”
　　宋萧然想得倒是挺美。能不要脸到这个地步，林澜也是平生头一次见。宋萧然不会觉得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该围着他转吧？
　　林澜挺想知道他这自信是哪儿来的：“这些东西转给我，那学长怎么办？”
　　宋萧然奇道：“他可以拿新的成果出来啊！拿不出来就退学嘛！”
　　“学长好端端的，为什么要为了我这么做？”
　　“总不能对你见死不救吧？现在就你们俩，那你也就明人不说暗话了，是因为我授意，他才没答应帮你的吧？不然他一个Omega追求这些干什么呢？有意义吗？你理解我也是想利用他再交换点对我自己有利的条件……”
　　宋萧然自信满满地提议：“或者这样，我不放心的话，署名的事情搞定之后你们一起出任务，你找机会替我解决他。这样我也好不用担心临时伴侣没法解除的事儿。”
　　“所以，我想怎么解决？”
　　“一个Omega哎，这还不容易？设保护圈的时候随便留个口子，让怪物来不就行了？被怪物攻击的伤口一般都比较吓人，手脚整个被撕下来那种，普通人模仿不了，不会有人怀疑的。而且他风评一向很差，什么锅我甩他身上就有人信。”
　　“原来……”原来书里的顾未棠是这么被宋萧然害死的。
　　光是想像一下，林澜都觉得心如刀绞。
　　宋萧然能如此云淡风轻地谈论这些，可见他早就对此习以为常，也不是一次两次这么做了。
　　林澜并不是个感情很丰富的人。
　　仙君曾说他像个精致漂亮的人偶，说他没有真心，迟早要栽了大跟头。
　　林澜的母亲为了留住他的父亲生下了他，却将两人的矛盾推到更不可调和的地步。林澜的父亲经常对他暴力相向，而他的母亲永远只会要求林澜谅解他的父亲，让他乖一点，表现得好一点。
　　他们离世的时候，所有人都认为林澜该哭，所以他哭了。
　　但林澜其实并没有很难过。
　　林澜以为是他自己天性凉薄。
　　不过他很容易地就接受了自己的这个缺点，也并不在意，因为反正这都不影响他变强。
　　在来到穿书世界之前，若有人告诉林澜，将来他的情绪会因为他人而激烈起伏，恐怕林澜只会故作无辜地表示：“没有啦，其实你平时也挺多愁善感的，只是不希望大家担心，才努力忍住的。”
　　然而此刻，他真实地感受到几乎从未体会过的愤怒。
　　那是一种灼心的感觉。
　　也是真实鲜活的感觉。
　　林澜越生气，就越冷静，笑容也愈发灿烂。
　　宋萧然见他笑，正以为自己说服了他，哪知下一秒，他都没看清林澜动作，就感觉一记重拳狠狠砸在他的腹部！
　　喀啦。
　　宋萧然眼冒金星，口中涌上一股腥甜，捂着肚子不由自主地软了下去。但这些都不是重点，他惊恐地发现，他的防护装甲竟然没有起作用！
　　没了文瑈帮助，宋萧然现在对防护装甲宝贝得紧，生怕出了一点差池，他连维修费都掏不起。他着急忙慌地手动关闭了防护装甲，不及他站起来，又感觉被人狠狠一脚踩在背上——
　　“啊！！”宋萧然登时惨叫一声。
　　没有防护装甲的保护，林澜这一脚又是用力了的，宋萧然面朝下被狠狠按着摩擦，鼻子都被撞歪了，在地上留下一道鲜红的痕迹。
　　“咳咳咳，我……”不止是脸，宋萧然感觉自己的肋骨好像也断了几根，饶是身体素质超越常人的Alpha，他也花了一些时间才勉强缓过神来，能发出奄奄一息的声音，“我为什么……”
　　练习室的白炽灯打在林澜身上，浅色的睫毛被投下阴影，令他紫水晶似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光。
　　林澜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宋萧然，宋萧然登时毛骨悚然，感受到一股不可名状的恐惧。
　　“这是你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告诉我：别再动顾未棠的脑筋，也别靠近他。否则……”
　　宋萧然脑中一片浆糊，还有些没搞清楚状况：“我威胁你？我完蛋了！虽然这是隐私房没有监控，但学校如果查到发生恶性伤人事件的话……”
　　林澜脚下又加重了几分力道，见宋萧然被折磨得面容扭曲，他歪了歪头，问：“……的话？”
　　“我也逃不掉的！”
　　“是吗？你们只是在切磋而已，稍微受点小伤小病也很正常吧？”
　　“检查下来如果超出友好切磋的范畴，你也可以举报我！”
　　林澜叹了口气，宋萧然好像是横惯了，他一点都不明白自己的处境。于是他好心解释：“既然如此，你已经动手了，好像就更没有必要放过我了？”
　　宋萧然吃痛，再次惨叫。
　　“住手！我就不怕你告诉顾未棠我的真面目吗！？”
　　林澜笑了笑，面若桃李：“我可以试试，他信你，还是信我。”
　　“我、我……”
　　林澜叹了口气，似乎有些烦恼：“其实，你这个人是很不喜欢使用暴力的……”
　　满口鲜血的宋萧然：“……”
　　我这话有任何说服力吗？
　　宋萧然这时终于反应过来，林澜并不如他表面看起来那样是个软弱好欺的花瓶。
　　他有着与外表截然不同的另一面！
　　那些都是伪装，不是他的真实本性——宋萧然惊恐地意识到了他的言下之意。小命要紧，他哀求道：“你、你瞎说的，你不会跟他讲，也不会举报……”
　　“也没关系，反正我无权无势，你家有权有势。”林澜按照宋萧然之前的污蔑，信口把林家搬了出来，“反正一不做二不休……真有什么总是保你不保我。”
　　“你发誓！”宋萧然急了，生怕林澜真的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你可以补签练习室的切磋声明给我！保证不会追责，有了这个学校就不会再管了！”
　　林澜对这些并不熟悉，反手就写了条消息找李耀华求证。
　　只不过，他把问题的对象调换了一下。
　　——“卧槽啥啊，谁骗我签这个了？哎哟你的小祖宗，我可千万别被骗了，别签啊！到时候出了事真的没法追责的！！”
　　林澜回了个小白狗乖巧点头的表情给他。
　　嗯，那看来是真的了。
　　林澜踢了踢宋萧然：“行，我弄吧。”
　　弄好声明，林澜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练习室。
　　至于宋萧然？谁在乎呢，由他自己想办法吧。
　　他走到室外，学院星上的环境很好，四季如春草木葳蕤，空气被人工设备彻底过滤好，干净得没有一丝味道。
　　好虽好，不过林澜似乎还是更喜欢花香一点。
　　——要是玫瑰花香，就更好了。
　　浓郁而华丽的芬芳，仿佛能把冰雪的寒冷也驱走。
　　明明在宋萧然身上狠狠发泄了不快，这会儿林澜却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因为剧情被他改变，原作中的悲剧此刻并未发生，但一想到书里的那个顾未棠曾经被宋萧然那样对待，受尽污蔑下场凄惨，林澜就觉得很难过。
　　身为剑修，原来他其实并不能平等而平静地对待一切死亡。
　　如果可以，林澜甚至希望也能去书里的那个时间再走一遭，他想陪着顾未棠……
　　林澜忽然就很想和顾未棠说话，尽管他们其实并没有分开太久。
　　他没有压抑自己。
　　林澜找了个露天的位子，坐下来打开手环给顾未棠发消息。
　　顾未棠大概是在忙实验数据，林澜发过去几个表情，他都没回复。但今天的林澜不是那个体贴的小可爱，他有些固执、有些任性地继续打扰顾未棠。
　　“话说学长，刚才你看到宋萧然了哎……”
　　句话百试百灵，林澜看见顾未棠的头像边上马上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然后没过一会儿，他直接打了个视频通讯过来。
　　“我在哪里？他走了没有？”
　　林澜笑了笑，有些答非所问：“学长好关心你啊，你好开心。”
　　“……你嫌我手写太慢，说不清事。我上次说要学，后来怎么又没声音了。”
　　林澜跟他撒娇：“你忽然想到，要是一直手写那么慢，学长就会经常跟你通视频了～”
　　“……”
　　今天的林澜，好像糖度有些爆表了。
　　顾未棠有些不知怎么回答这句话，只能硬邦邦地转移话题：“我说宋萧然怎么了？”
　　“噢，你刚才看到他鼻青脸肿的，好像是被人打了？”
　　顾未棠想起宋萧然在实验楼外面发疯的样子，了然地点点头：“可能发生什么事了吧。”
　　林澜捧着脸，软软地说道：“哎呀，你好坏啊，你想到他对学长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你居然觉得有点幸灾乐祸，觉得他被打是活该……呜呜，你这么坏，学长不会讨厌你吧？”
　　“……”顾未棠拿他根本没办法，用十分支离破碎的逻辑安慰他，“就算是我打的，那都是他活该。”
　　林澜忽然眼睛一亮：“那你现在去——”
　　“去什么去，不许去。就我那个小身板……”
　　“呜，学长又嫌你是小孩子？”
　　“你没……”
　　“学长。”林澜凝视着屏幕里的顾未棠，眼波如水，“我晚点有没有空啊，你可以来找我吗？”


第37章 
　　林澜都这样说了，顾未棠哪还有办法拒绝。
　　刚出实验楼，顾未棠大老远就看见了林澜。他换了一身和早上不同的打扮，白色卡通印花T恤配苏格兰格子的长袖衬衫，下装是一条浅色牛仔裤，露出有小狗刺绣的袜子，脚上蹬着休闲鞋。
　　再配上林澜那张走在路上都让人忍不住想多看两眼的那张脸……总之就是非常引人注目。
　　“我怎么……”
　　林澜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了看自己，然后露出恍然的表情，解释道：“噢，就是刚才在练习室碰到脏东西了，就回去换了一下。哎呀，你没来得及好好打扮，有点仓促了，学长不要介意啊。”
　　顾未棠接受了这个解释，点点头没说什么。倒是有路人听到二人对话，不由露出震惊目光，在心中腹诽：好家伙，这还叫没打扮啊？
　　相比之下，顾未棠还是穿着万年不变的帝高制服，深色外套修身长裤，里面是一丝不苟扣子扣到最上面的白色立领衬衫。虽然因为长相出众反而撑出一股子禁欲气息来，但确实略显严肃了一些。
　　林澜其实拿诸如“想和学长穿得成双成对”之类的借口送过顾未棠好几套衣服，不过一来顾未棠觉得穿去实验楼有点太高调了，二来……就是莫名有些舍不得。
　　顾未棠被林澜拉去了一家据说是一直想打卡的网红餐厅。不知是不是顾未棠的错觉，林澜平时就很粘人了，今天更是尤其地甜。
　　一口一个“学长”不说，还附带可爱迷人的笑容，像只软乎乎的家养小动物，顾未棠几次都差点克制不住想揉他的头发。
　　虽然不知道林澜具体是为了什么在高兴……但林澜开心就好。
　　“学长，这个很好吃哎，我尝尝看嘛。”
　　走神间，顾未棠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轻轻碰了碰他的嘴唇。瞥见林澜期待的表情，他张开嘴，然后就迅速被塞了一口什么甜甜的东西。
　　“怎么样，学长觉得好吃吗？这个听说好像是招牌来着。”
　　顾未棠瞪了林澜一眼，不过他吃相很好，还是等全都咽下去了才说道：“是还可以。我……”
　　林澜忽然‘啊’了一声：“学长，这里。”
　　他点了点自己的嘴唇。
　　顾未棠闻言，下意识看向他手指的地方。
　　林澜的嘴唇很好看，厚薄适中，相当饱满，形状像是网上说的那种猫猫嘴，嘴角似乎微微上扬着，不说话也好像带着笑。
　　不知怎么，顾未棠总觉得它应该就像它看起来一样那么柔软。
　　明知不该做这些越界的臆想，顾未棠却莫名总有种奇妙的熟悉。
　　就好像曾经真的被这嘴唇……
　　“学长……？”
　　“！”顾未棠恍然回神。
　　林澜再次点了点自己的嘴唇，道：“学长这里沾到碎屑了。”
　　“……”顾未棠立刻抄起纸巾，胡乱地抹了一通。
　　他都在对着一个孩子想入非非什么啊！？顾未棠越想越觉得尴尬，恨不能原地找条缝钻进去。为了掩饰自己的狼狈，他更加恶声恶气地说道：“还不是我非要硬塞。”
　　林澜鼓了鼓嘴：“因为学长都不怎么吃啊。”
　　“你不挑食。都是我点的，怎么自己不吃？”
　　“就是想嘛。”林澜想到什么，忽然又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再说，点多少你都能吃完！特别可靠，请学长放心，和你出来，想吃什么都可以点～”
　　是哪门子的放心啊？没见过有Alpha是这么跟Omega许诺的。
　　顾未棠有点忍俊不禁。
　　不过他还没出声，林澜已经开始控诉：“很好笑吗？难道不觉得很可靠、男友力十足吗”
　　“好了。吃我的吧，吃这么多也不见长肉。”顾未棠拿指节敲了敲桌子。
　　“这是在给你以后长高储存能量！”话到一半，林澜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忽然变得很严肃，“如果，你是说如果啊，你度过蜕变期之后一下子长得又高又帅，学长不会讨厌你吧？”
　　“……”
　　“上次学长说讨厌菲利诺那样的，但你和菲利诺肯定还是不一样的吧？学长就闭上眼睛，认真想一想嘛。”
　　“我和他比什么……”顾未棠没跟上林澜的思路，都快想不起来此处为什么会有菲利诺了。
　　不过他终究还是在林澜的眼神中败下阵来，依照他的要求闭上眼睛开始想像。
　　说来也奇怪，林澜在他心中一直是个柔弱善良、需要照顾和保护、令他放心不下的孩子，这会儿不知道是不是被林澜的误导先入为主了，脑海里居然还真的开始浮现出一个轮廓。
　　没有任何根据，但他就是觉得林澜会把头发留长。等林澜再长大一些，那丝缎似的银发可能会长到腰间；他可能会比顾未棠高上不少，结实不少，然后声音也变得更低沉……
　　他脑中的影子开始渐渐变得清晰，那个人有着深邃的五官，好看得相当有侵略性；左边眼下有一颗泪痣，是一张顾未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不对，怎么能这么具体？好像他真的在什么时候见过似的。
　　顾未棠猛地睁开了眼睛。
　　面前的林澜还是他所熟悉的少年模样，银发到下巴的长度，在脑袋后面扎了个小揪揪，脸部线条柔和，精致可爱得甚至不太像个Alpha。
　　“学长？”林澜捧着脸，浅色的睫毛闪了闪，有些期待地望着他。
　　顾未棠对上他的目光，顿觉无地自容。
　　他今天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顾未棠在心里默念了十几遍没出结果的数据公式，才总算是摒除杂念，勉强绷着脸道：“想不出来，我长不长又不靠你想。”
　　“哦。”林澜耷拉下肩膀，搅了搅奶茶的吸管。
　　“……”顾未棠紧抿着嘴唇，看起来有些不耐烦，“好了，不是说还想去什么地方吗？我再磨蹭该关门了。”
　　兜兜转转还是让林澜达成了原本的计划。他假装惊喜，开心道：“哇，你就知道学长对你最好了～”
　　自从上次提起要和顾未棠一起玩遍学院星和首都星，林澜就在李耀华的帮助下特意做了一些功课。里面大都是修真界没有的新鲜事物，林澜本身也很好奇。
　　比如这个排行第一的这个叫‘摩天轮’的设施，据说是什么古老而神秘的恋爱玄学，传说中只要在摩天轮的最高点表白，就一定能受到神仙的庇佑，最终两情相悦、修成正果。
　　来自修真界的剑修林澜表示：很古老吗？很传统吗？为什么他从来也没听说过这种仪式？
　　而且这铁皮、这金属架子，和所谓神仙又有什么关系呢？感觉不如供奉鲜花……雅致。
　　不过这都不影响林澜‘跟风’。
　　他们验了电子入场券，旁边的工作人员叮嘱道：“摩天轮是不停的，请边走边上轿厢，过程中请注意当心脚下，有晃动都是正常的，如果实在感觉不适，放开手让轿厢过去就好了。”
　　林澜听完说明，抓着顾未棠的手瑟瑟发抖：“哇，听起来怎么有点可怕。”
　　“不是我自己要来的吗？现在知道怕了？”嘴上是这么说，林澜却感觉顾未棠用力地回握住了他。
　　黑暗中，林澜不由勾起一个浅浅的笑。
　　“两位请准备。”
　　随着工作人员的声音，一节轿厢慢悠悠地转到了他们面前的平台。
　　“学长先吧。”林澜立刻小声说道。
　　顾未棠点点头，稳稳迈步登上轿厢。不过他没马上坐下，而是退到深处，朝林澜伸出手：“上来吧，你拉着我。”
　　林澜搭上顾未棠的手，一只脚刚踏上轿厢，正巧一阵风过，轿厢因为气流小小地颠簸了一下。
　　“！”林澜似乎是被吓到了，有些惊慌地朝前扑去。
　　哐。
　　工作人员关上了轿厢的门。
　　林澜大概是没站稳，不小心倒在顾未棠怀里，脸还贴着他胸口。顾未棠双手向后撑着身体，一双长腿有些不自在地挤在林澜身体两侧。
　　林澜的头发落在顾未棠脖子上，蹭得他有些痒痒的，后背都酥酥麻麻。狭小而密闭的空间里，顾未棠好像又闻到了本不该存在的冰雪的味道。
　　顾未棠顿时感觉十分不自在。他正欲推推林澜让他起来，结果手刚落到林澜肩膀上，就听见林澜带着点鼻音的抽泣声。
　　“呜呜，学长，你好害怕……”
　　“……”顾未棠只好改成圈住林澜的肩膀，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这有什么好怕的？上都上来了，不看看外面的夜景？”
　　顾未棠感觉胸前的那颗头用力地摇了摇，然后箍在他腰上的手臂收得更紧了。
　　好吧。顾未棠想，下面的游客须知里好像也没规定必须坐在座位上，那么坐地板也是可以的吧……
　　个角度，顾未棠也看不见下面的江景，轿厢里忽明忽暗，只有外头闪烁的霓虹。
　　约莫快升到最高处的时候，林澜的情绪好像是终于稳定了点。他扯了扯顾未棠的衣服，赧然道：“对不起都怪你，学长不会讨厌你了吧？”
　　“我又……”
　　“呜呜。”林澜哭。
　　顾未棠拿他没办法：“……不讨厌。”
　　结果林澜立刻破涕为笑：“嘿嘿，你也最喜欢学长啦～”
　　趁着轿厢内看不清彼此的脸，顾未棠正想冷酷地回应过去，谁知提示音却抢先一步：“嘀嘀嘀嘀！检测到用户瞬时信息素活跃异常，请问是否需要帮助？”
　　——他颈环的警报又响了。
　　顾未棠徒劳地按住了颈环，好像这样就能阻止它继续发出声音一样。他勉强绷着脸，解释：“其实是因为你恐高……”
　　林澜可不是顾文，他很知分寸，乖巧安静体贴地靠在顾未棠身上等他处理颈环。
　　从摩天轮上下来的时候，林澜已经开始有点信了这个‘古老而神秘的恋爱玄学’了。
　　趁着宋萧然把自己折腾进了医院，林澜和顾未棠难得清净，度过了一段没有人打扰的愉快时光。直到李耀华一惊一乍地找上门，林澜才总算想起被他抛诸脑后的什么相亲……


第38章 
　　“哎哎哎，林澜！等等你！这么巧正好碰上呢。”
　　天林澜刚走到宿舍楼的电梯口，正好撞见拖着箱子的李耀华。他从走廊另一端狂奔过来，万向轮哐啷哐啷地响。
　　看他这身行头，林澜也有些意外：“我也去参加这次任务？”
　　李耀华钻进电梯，先是做贼似的向着四周打量了一圈，才偷偷摸摸小声解释：“咳咳，家里安排的，这不是联合任务比较好浑水摸鱼混积点么……我呢？”
　　联合任务由学校发布，并统一分为不同的组别，规模比林澜之前的几次任务都要大。
　　“学校说最近你和学长任务的表现还可以，给你们发了邀请函。”
　　李耀华‘哦’了一声：“那我们大概是有战斗任务安排的，积点结算的系数也高点。可以啊林弟弟，和当年刚入学的时候判若两人，我这是终于支棱起来，有点争取在林家话语权的野心了？啧啧，怪不得你听家里说，我最近挺受重视的，连订婚都给我安排好——”
　　林澜被他雷到：“什么订婚？”
　　“啧啧，这就不上道了。你俩谁跟谁啊，哥你平时没少为我操心受累，这距离你担心我被骗签切磋声明也没过去太久吧！怎么这事儿还想瞒着你？”
　　林澜瞥了他一眼，没心思和他开玩笑。
　　林澜面上明明没有什么表情，还是一贯的精致好看，可李耀华却莫名感觉寒毛倒竖。他不由打了个激灵：“不是……等等，我不知道？”
　　林家平时对林澜基本上是完全不管不顾的放养状态，唯一能称得上联系的，也就是前段时间冯奕霖的通话。
　　林澜立刻猜到二者之间或许有什么联系，不过他对星际社会的规则了解得并不透彻，想了想，还是简单将来龙去脉告诉李耀华。
　　“你没去相亲，难道他们能不经过你同意，帮你订婚？”
　　李耀华抓狂：“哎哟你的祖宗！我怎么就没去呢。”
　　“你和学长已经是临时伴侣了啊，为什么要去？”不如说，在林澜已经有临时伴侣的情况下，还会提出要他去相亲本身就很荒唐。
　　“你的意思是，我知道我‘被订婚’的对象是谁么——”李耀华快疯了，“是文瑈！”
　　“？”怎么会是他？
　　“对，就是他！”李耀华打开手环开始翻找，“之前不是因为宋萧然的事情，文瑈也受牵连了么。后来宋萧然主动出来道歉揽责任，对文家的指责才稍微减少了一点。然后就是文家突然宣布说其实文瑈一直是和我好的，是后来宋萧然横插一脚，我气不过才和宋萧然对着干，退出特训也是为了文瑈。现在我们俩已经解开误会，要订婚了……喏。”
　　他把屏幕转向林澜：“我看网上现在都讨论起来了。”
　　林澜随便瞥了两眼。其实网上对他和对文瑈向来都挺客气的，甚至还有排楼祝福说他们两个般配的，说丢掉扶不上墙的垃圾渣男大快人心，一溜儿下来基本都是夸。
　　但这些都不是事实，莫名其妙被造谣和文瑈成了一对，他也并不觉得高兴。
　　“没我本人同意手续应该是办不了的，不过你们这些仰仗家族的混子，这种事情自己说了也不算啊。我说要是我家里非逼我订婚，我总不能真的拒绝吧……林澜？”李耀华正替他犯愁呢，一抬眼发现林澜不知什么时候都要跑没影了。
　　“你先去找一下学长，你们一会儿再见。”
　　虽说顾未棠平时基本不太看校园网，不过这事儿如果真的闹大了，难保他不会知道。他得先去和顾未棠解释清楚才好。
　　林澜和顾未棠本来是约好了在指定的机库附近碰头，眼看着那条透明通道就在对面望得到的地方，偏偏怕什么来什么，林澜忽然被人叫住了。
　　“林澜……”
　　——而且这人好巧不巧，居然就是文瑈。
　　不过林澜没打算在他这儿耽搁，点点头打了招呼便要走。
　　可谁知，文瑈张口的第一句就是：“林澜，对不起，订婚的事情希望我别放在心上……”
　　林澜几乎不太会有按捺不住的时候，但听见这句话，他还是没忍住脚步一顿：“……你要怎么不放在心上？”
　　“你是说，我别担心，给你一点时间，你会去和家里沟通的。这次因为宋萧然的关系，文家受到很严重的影响，家里也是病急乱投医，急着挽回声誉，这才——你其实劝过了，但他们还是……你也是被逼无奈，相信你，你真的对此不知情。”
　　林澜不着痕迹地躲开他欲抓上来的手，正要说话，余光却瞥见对面通道里的顾未棠。
　　更糟糕的是，顾未棠一转身，林澜发现顾未棠身后居然跟着宋萧然。
　　下林澜再也顾不上听他解释，匆匆丢下他去找顾未棠了。
　　两条通道虽然能隔着防护玻璃相望，但受限于机库的结构，跑过去七拐八弯其实还有段距离。林澜赶到的时候，宋萧然已经不见了，独留顾未棠一人。
　　林澜没多纠结，开门见山：“学长，订婚那件事我别信，是他们瞎传的，根本就没经过你同意……”
　　“好，你知道了。”顾未棠点了点头。
　　虽说顾未棠平时就不是大吵大闹的性格……但宋萧然刚刚才找上门，他总不能是帮着林澜在说话吧？说他挑拨离间还更有可能一些。
　　林澜小心翼翼地确认：“学长没生你气？”
　　“气什么，我不是解释了？”
　　“嗯……”林澜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顾未棠能理解他明明是件好事，他本来的目的也就是不希望顾未棠误会——可为什么顾未棠不生气，他却反而觉得怪怪的呢？
　　“快到时间了，你们走吧。”顾未棠说道。
　　“好的。”算了，以后再想吧。
　　此程有一定距离，当中要跃迁几次，他们登上飞船之后，便被安排进了休眠舱。
　　等再次睁开眼睛，就已经到达了任务地点附近的基地。
　　次联合任务囊括附近星域一片不小的范围，不同组别各有不同的职责。
　　比如李耀华是家里安进混来的，通过考核之后也没有独自完成任务的经历，最后压根没让他上前线，而是被丢去了补给组，主要干些跑腿之类的杂活。
　　而林澜他们则是要进入领域的。稍事休息后，手环提示他们被安排到了主力小队，要先去找其他成员汇合，林澜刚一踏进去，就听见一个似曾相识的浮夸的声音：“哦天哪林澜！你的小天使！怎么这么巧！”
　　林澜看清来人，朝他笑了笑：“菲利诺，好久不见。”
　　“苍天啊，这就是真爱唤起的奇迹吗……”
　　“呕，差不多得了菲利诺！”严玖给了他的屁股一脚。
　　“卧槽严玖我是不是嫉妒你能和小天使说话？！”
　　“那我倒是说点人话。”
　　“我好。”
　　大宇也在，她和顾未棠互相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菲利诺和严玖撕扯了一会儿，最终败下阵来——按他的说法，是礼让Beta——他坐在地板上东看看西看看，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鲤鱼打挺一个轱辘翻了起来：“哎对了小天使，你看到网上说我不是和文瑈订婚了吗？那孩子人呢？上次在K5377任务，你觉得他吧性格温柔体贴不争不抢，也门当户对的，和我挺般配……唔唔唔！”
　　大宇死死捂着菲利诺的嘴巴，朝林澜和顾未棠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他脖子上顶了个棒槌，间歇性抽风，别在意他说的。”
　　“没关系，菲利诺也是关心你嘛～你才想起来你好像忘记和我们说了。”林澜亲昵地挽住顾未棠的胳膊，“K5377任务结束之后没多久，你和学长去登记过了，现在你们是临时伴侣啦，也是任务搭档。”
　　“……”顾未棠抽了下手臂没抽动，只能红着耳朵尖默默扭开脸。
　　虽然也只有一次任务之谊，大宇和严玖还是十分客气得体地表达了恭喜。
　　反倒是菲利诺那边，强烈的吃瓜欲让他挣脱了大宇的钳制。菲利诺一边和大宇掰着手腕，一边又趁机开始动他那张嘴皮子：“啊？和顾未棠？那文瑈怎么办？”
　　“你怎么了吗？”说曹操曹操到，菲利诺话音刚落，摆弄着手环的文瑈也走了进来。
　　虽然之前在机库附近见过文瑈，林澜没想到他居然也在这个组。他还以为和宋萧然拆伙之后，文瑈就算要参加这次任务，也会和李耀华一样去补给组呢。毕竟他和顾未棠还是很不一样的。
　　严玖抢在菲利诺之前开了口：“没什么，欢迎。现在等人集合呢。”
　　正说着，宋萧然居然也默默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这次没有像往常那样自来熟地打招呼，神情阴翳而戒备地盯着林澜；那边的文瑈一改过去的低眉顺目，仿佛和宋萧然不认识似的，看都不看他一眼，眼睛反而朝着林澜的方向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而顾未棠皱着眉毛，面色不善地护着林澜；林澜则看起来无忧无虑毫无戒心，正揪着顾未棠的衣角，嘴角带笑小声和他说着话。
　　人员配置……简直是腥风血雨的预感，这任务没事吗？
　　大宇看了直皱眉。
　　“哎哟你去，我怎么也在？”菲利诺看见宋萧然，一骨碌从地上跳了起来，脱口而出一句，“我还没被退学呢！”
　　宋萧然面色铁青，偏偏又不好在这个问题上发作，只好尴尬地赔笑：“菲利诺学长说笑了。”
　　都怪顾未棠。宋萧然怨毒地想，还有林澜……
　　他感觉被打断过的骨头又隐隐作痛起来。


第39章 
　　宋萧然之后，又来了几个陌生面孔，最终形成了一支十五人的小队。
　　里面除了顾未棠和文瑈两个Omega之外，就只有严玖和另外一个Beta，其余全都是Alpha。这也算是比较常见的，以Alpha作为绝对主体的经典战斗配置。
　　林澜几个现在也算是帝高的风云人物了，其他队友对他们早有耳闻。这会儿组了队，不免窸窸窣窣议论起来。
　　“你滴个乖乖，网上看八卦的时候还觉得这个林澜讲话好像有点子茶里茶气的，现在见到真人……长成这样茶个屁呀！你宣布他说什么都是对的！”
　　“他就是小天使啊！”
　　“呃太看脸也不行吧，顾未棠不就是个反例，长得是好看，性格……”
　　“咋了，不都反转了么，都是那谁倒打一耙。”
　　“哎呀你不是说这个啦，你是说性格好像有点太强势、太冷了，美则美矣，但Omega的话好像还是文瑈这样的好一点……”
　　严玖好不容易才拉住了想冲上去认亲的菲利诺，他给大宇使了个眼色，大宇用力拍了拍手打断众人议论：“好了，人都到齐了，赶紧开始说正事吧。”
　　此次任务的目标是清理某个废弃星域里的小型基地。这个星域是过去黑暗时代的遗留之一，星际人当初因无法与怪物抗衡而不得不放弃了这片土地，而在防护装甲与任务体系已经健全完备的现在，星际人也开始逐步筹划收复事宜。
　　作为第一批参与的小队之一，他们这次任务的过程和结果，也会成为今后长期夺还作战的重要参考。
　　“大家也已经知道了，这次的任务和平时不同，需要清理多个领域。小型基地被封锁很长时间了，具体遇到什么情况谁都说不准，所以也没办法设立保护圈。正式出发前，你们还是先再确认一下具体的分工吧。”
　　主持的是大宇。
　　在场的三年级中，菲利诺的脑子属于偶尔会忽然失去响应的，顾未棠和严玖都不是战斗人员，在这个问题上不太方便发言，于是领队的重担只能落到了大宇这个优质靠谱学姐身上。
　　“没法设立保护圈的话，那非战斗员是跟着你们一起行动吗……？”
　　保护圈其实说白了就是一种范围更大、无法移动的防护装甲，由外置的笨重设备供能。
　　平时在任务中，非战斗员一般是呆在设置好的保护圈内的。毕竟他们并不能像Alpha那样使用防护装甲额外的战斗模块，这样既可以充分保证安全，也方便为Alpha提供后续支援和补给，减少战斗人员的后顾之忧。
　　“不说十五人一起行动，至少要确保非战斗员身边要留战斗人员。人数倒不用很多，分两三个人就行，主要是以防意外。小型基地里现在有好几个领域，领域一旦进去了没那么容易出来，万一落单可能就有些麻烦了。”
　　二年级和一年级的几个Alpha们我看你、你看我，显然都不是很乐意，最后终于有一个大块头被推搡了出来。
　　是个非常典型的Alpha，已经度过了蜕变期，长得五大三粗很是健壮。
　　他大着胆子问道：“那既然这样，是不是趁着还没到小型基地，再减少几个非战斗员比较好啊？人多了还得分心保护，这不是反而增加任务难度嘛……防护装甲维护什么的，留一个人是不是就差不多了？”
　　“我们这么多Alpha，要是真遇到问题，一个非战斗员哪里顾得过来？难道一个人调试，剩下几个就排队干等着？没有保护圈，我们拿什么等，和怪物请假？”
　　大宇揉了揉眉心：“联合任务既然做了这样的人员安排，一定也是有道理的。任务里有那么多个领域要清理，说句难听的也是消耗战，这不像以前，很难保证过程中不出一点意外，一旦失去防护装甲，我有信心能战胜怪物吗？”
　　“你唔唔——”
　　菲利诺慷慨激昂的一声“你可以”还没说出口，就被严玖眼疾手快地捂住了。
　　见Alpha们不再有异议，大宇主动表示：“你们三个搭档得比较久了，也熟悉，严玖跟着你和菲利诺就行，我们不用管。至于其他人……”
　　“你和学长也是搭档。”林澜举起手，紫色的眸子亮晶晶地望着顾未棠，“你和学长一起。”
　　怎么能有人对着这样的林澜说“不”呢？
　　顾未棠嗯了一声。他的眉头不由舒展开来，意识到这点的顾未棠为了掩饰情不自禁浮现的笑意，假装冷酷地别开了视线。
　　偏偏林澜却故意和他作对，他蹲到顾未棠面前，手臂搭在顾未棠膝盖上，忽闪着他浅色的睫毛，撒娇似的抬头执着地凑过去追顾未棠的眼神。
　　林澜转动脑袋的时候，连头顶翘起的银色呆毛也柔软地随着他轻轻摇晃。
　　菲利诺受不了了。他一边捂着心脏，一边暗搓搓地捅了捅大宇：“要不你也……”
　　大宇冷漠：“不，我不想。”
　　“那个……你和其他人不熟悉，你也和我们一起。”文瑈怯生生地道。
　　林澜可不想单独带上文瑈，想想就觉得麻烦。总之要么别和他们一起，要么就再多来几个人，干脆堵了文瑈的口。
　　于是林澜眨眨眼，露出比文瑈还楚楚可怜的表情，“文同学，其实你也很想帮助我啦。但就你一个人，不太好吧，你怕你能力不足……”
　　“怎么会呢。”文瑈倒是不放弃。
　　“要不这样，还是让文瑈跟着我们，然后他不是和其他人不熟嘛，我让宋萧然一起，这样不就都解决了？”菲利诺看来还是没放弃自己乱点的鸳鸯谱，马上一拍脑袋，想出一个绝顶聪明的办法。
　　林澜倒是没意见，文瑈现在和宋萧然算是一拍两散，有宋萧然在，文瑈应该就不会又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了。
　　那边宋萧然盯着林澜，也不知是在盘算什么：“可以，你没问题。”
　　文瑈闻言一僵，脸色顿时变得更差了。
　　“哇！那岂不是修罗场？也太带劲了吧。”严玖之外的那个一年级Beta情不自禁脱口而出。
　　见众人齐刷刷地看向自己，Beta清了清嗓子，尴尬道：“干嘛，吃瓜之心人皆有之，我们能说我们就不好奇哎要不这样吧，反正都两个了，也不差第三个啊，你也和我们一起行动吧。”
　　“……”
　　“其实好像也不是不行……或者这样，林澜和宋萧然就当是归入非战斗员那边了，遇到怪物我们就负责当好最后的防线，不要离开他们三个。”大宇想了想，然后有些无奈地看向Alpha们，“第一个领域里先试试看吧，主力输出就交给我们，只要我们能迅速解决怪物，非战斗员这边就能减少很多压力。任务中大家注意保持好队形，不要离得太远，有什么情况宁可及时归队，也不急于突破领域。”
　　确定好分工，飞行器也已经架起通道，停靠在了小型基地的一个入口边上。
　　严玖设置好探测器，警报声很快响起，显示第一个领域就在基地内部离入口很近的地方。
　　所有人立刻组织好队形，由菲利诺打头阵，依次进入了领域。
　　见众人都严阵以待，纷纷启动防护装甲、拿出惯用武器、加载战斗模块，林澜也装模作样地启动了一柄科技感十足的光刃。
　　是他让李耀华帮忙购置的，也是为了掩人耳目，毕竟赤手空拳实在离谱，怎么都不太好解释，林澜可不想一开场就因为过于格格不入而被怀疑。
　　林澜架起光刃，浅色的眉毛认真地蹙起，连总是微微上扬的嘴角也紧紧抿了起来，一副斗志昂扬的样子：“学长放心，你会保护好我的！”
　　顾未棠正不放心地替他再次检查斗篷的扣子，闻言眼神不由一软：“先保护好自己再说吧。”
　　Beta名叫莉莉安，她看了看其他人手中五花八门的大炮装甲，又看了看林澜手中细细的光刃，欲言又止：“啊这，你不是要探听我们家装甲的秘密啊，咱就是说我这个光剑，它靠谱吗？”
　　“话不能这么说，你相信林澜。”林澜自己还没说什么，倒是文瑈抢先表态了。
　　“是啊，他可厉害着呢。”一旁的宋萧然阴阳怪气地开口，“别说是我们非战斗员，连你都指着他一会儿保护你呢。”
　　林澜无辜地眨眨眼：“怎么会呢，宋同学太谦虚了吧。”
　　“呵呵，你是谦虚吗？进了领域遇到怪物，一会儿真动起手来，你就不信我还能藏得住，能不露出马脚。”
　　林澜一副被他恐吓到的样子，缩了缩肩膀，可怜兮兮地往顾未棠边上蹭：“我在说什么？你怎么听不懂。”他扯了扯顾未棠的衣角，瑟瑟发抖地小声道，“学长，他好奇怪啊……”
　　顾未棠安抚地摸了摸林澜的后颈，转头看向宋萧然时，眼底只剩一片冰寒：“我管好自己，要是敢动林澜，你不会放过我。”
　　宋萧然脸都要被他气歪了：“我还护着他？！真是不识好人心！你和我多少年的交情，他呢？我懂不懂谁是自己人？我最好知道林澜是什么样的人，别到时候自己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你需要我假好心？”顾未棠冷笑。
　　“我！”宋萧然被他堵得说不出话，一根手指点着顾未棠，半晌没能找回自己的声音。
　　更气人的是，林澜从顾未棠背后冒了个脑袋出来，在宋萧然气急败坏的目光中，对他俏皮地眨了眨眼。


第40章 
　　宋萧然试图揭露林澜未果，反而自己被气得不轻。他悻悻退到边上，没成想抬起头却对上菲利诺满含警告的凌厉目光。
　　些人凭什么装作正义凛然地指责他！？他们自己不也是被林澜天使的外表骗得团团转，连林澜的真面目都不知道？宋萧然恨得发狂，但以他现在的风评，即使辩解也不会有人替他说话，只得咬牙切齿地忍着。
　　他绝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他一定要找机会揭露出这一切！
　　无人在意宋萧然的想法，那边林澜从顾未棠那里得到摸头安慰，心情正不错，趁这会儿周围并未发现怪物的踪迹，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顾未棠聊着他的道具。
　　莉莉安听他们把顾未棠的道具吹得神乎其技，她和文瑈一样都是主攻防护装甲维护的，没忍住就插了一嘴：“好家伙，这不是帝高出名的冷门课题嘛，你听说这两年都已经没人在做了，我居然是研究这个方向的？”
　　顾未棠只简单嗯了一声，倒是林澜在边上替他骄傲：“那是。学长可厉害了，当初就是凭着这个收到了帝高的特招邀请……”
　　“哇，原来真的有特招啊，你还以为……”她的目光落在宋萧然身上，结果立刻被狠狠白了一眼。莉莉安吓了一跳，赶紧钻到文瑈背后，想想又觉得委屈，小声抗议道：“什么臭脾气哦，活该被甩。人家林澜小天使不比我乖？”
　　文瑈十分体贴地拍了拍她。
　　林澜正专心夸赞着顾未棠：“有啊，怎么没有。而且学长研究的道具可厉害了呢，连你这样的人在道具的帮助下都可以轻易战胜怪物。”
　　顾未棠刚张了张嘴，结果却被文瑈抢了先。
　　文瑈柔声道：“怎么会呢，不要妄自菲薄，我也很厉害的，道具终归只是辅助而已。”
　　文瑈这么一开口，顾未棠也就干脆没有再说话了。
　　反正文瑈总比他懂说话的艺术。
　　“可不能这么说。”林澜道，“上一次的任务里，学长的道具可是帮助一个只有基础防护装甲的孩子，成功击败了G级的怪物呢。”
　　顾未棠不禁瞥了林澜一眼，没成想却落进他带笑的眸子里。顾未棠正有些不自在，又立刻感觉斗篷的下摆被林澜轻轻扯住了。
　　林澜跟他比口型，可怜兮兮的，说你紧张。
　　明明还在闲聊呢，哪里紧张。顾未棠不声不响，面无表情地抓住他的手，刀子似的目光满满都是警告。林澜忽闪着浅色的眼睫，正要寻找托词装傻，没料到顾未棠的手却一直没有松开。
　　不知道他是试图以此阻止林澜继续“作乱”呢，还是……
　　林澜没去探究，他勾了勾嘴角，回握住顾未棠。
　　莉莉安不知他们私底下的互动，还在惦记着刚才的话题：“啊，但我说的这个孩子，应该也是Alpha吧？”
　　林澜和顾未棠拉着手，简短应了她一声。
　　“那才对嘛，就算没有太好的防护装甲，但Alpha终归是Alpha，真的对上怪物，还是得靠Alpha才行。我就算是给你道具，再厉害你也不敢乱往上冲啊……”
　　“注意！后方保持队形！前方三名进入战斗！”
　　莉莉安话音刚落，随着先头正式进入基地，最前方的菲利诺等人正面遇到了一只怪物。大宇一声令下，小队开始交战。
　　是任务开始的第一场，大家这会儿斗志昂扬、精力充沛，开启战斗模块便直接朝着怪物招呼上了。
　　林澜护着顾未棠躲在队伍后方，热武器掀起的风浪一个不留神几乎要把他们掀翻出去。他们互相依靠着，都想替对方多挡去一些灰尘。
　　狭窄的通道很快在战斗中被夷为平地，烟雾渐渐散去，他们也听到了大宇传来的捷报。
　　“第一个目标已排除，第一个领域已成功清理完成。”
　　领域自四周开始收缩、解除。
　　“啊啊啊啊！！！”
　　正在所有人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队伍后方忽然传来尖利的惊叫声。
　　林澜倒是没察觉到有什么危险，不过他还是和其他人一样，立刻朝着声音来处架起了武器。
　　“别乱了队形！怎么回事？”大宇问道。
　　“探测器显示的领域还在你们前进路线的前方，后面是安全的，没有探测到领域反应。”严玖推了推眼镜，十分冷静地摆弄着手中的仪器。
　　“不、不是怪物！”莉莉安踉踉跄跄一路窜到了队伍前列，她躲在大宇背后，头都不敢抬，颤颤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我们看那里……那里有个死人！”
　　“卧槽真的！”被派去查看的大块头也火烧屁股似的跳了起来，“真的有一个死人，你确定刚才经过时还没有的！”
　　众人顺着大块头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具身上衣服都基本上腐烂了的白骨，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它倒在领域解除后完好的通道里，距离小队进来时领域的边界不过数米之遥。
　　只差一点点，它就不在领域之内了。
　　“等等，还会死人的吗？”
　　“卧槽你突然发现你们人数不对啊，不是15人小队吗，你数下来怎么是14个？”“白痴，我没数我自己！”
　　“不是闹鬼吧？刚刚还没有的啊！”“领域里也会有冤魂索命吗？”
　　“安静！不要乱！”大宇抬高了声音，却一时并没能阻止。
　　刚刚还勇敢大战怪物的学生们因为一具白骨彻底失控。
　　就在这时，林澜忽然感觉身后的顾未棠动了一下。
　　“学长？”
　　“我捂住耳朵。”
　　“哦……”
　　林澜乖乖照做，就看见顾未棠把什么东西向着天花板扔了过去。
　　叮铃铃——
　　刺耳的铃声猛地在狭窄的走廊里炸开，所有人一时都懵在原地，直到铃声停下，脑子里都仿佛还回荡着那尖锐的余音。
　　顾未棠冷冷地环视一圈：“冷静了？”
　　一、二年级的那些陌生面孔似乎还有些没反应过来，顾未棠道：“都不是第一次接任务的新手了，一具骸骨而已，至于慌成这样吗？”
　　“可、可它是忽然出现的……”大块头结结巴巴。
　　“领域解除后，所有的痕迹都不会影响现实世界。你们进来时这里已经遭到破坏了，我们击败了怪物，解除了领域，一切恢复原状，所以连带着被爆炸不知道冲到哪里去的尸骨也跟着归位了而已。”顾未棠难得耐心解释清楚原委，末尾还不忘放一句嘲讽，“基础课上不都学过，脑子忘记带来了？”
　　“顾学长也不用这么凶嘛！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怎么会死人呢……任务里不是一般都不会死人的吗？”莉莉安颤抖着问道。
　　大块头等人咽了口口水，显然也和她有一样的疑惑。
　　顾未棠啧了一声，满脸写着“这种白痴问题我都问得出口”。
　　“都别自己吓自己。”见气氛又有些火药味，大宇主动说道。她也挺头大，平时和严玖他们搭档惯了，没想到其他人居然会因为这种小事恐慌，“出发前不是说过，这是黑暗时代遗留的小型基地吗？当时防护装甲还没有普及，何况这个小型基地是当初被放弃的沦陷地之一……”
　　“被放弃是指……？”
　　宋萧然闻言，没忍住冷笑一声：“主星域的少爷小姐真是命好，连这都不知道，还能平平安安长到这么大。果然投胎最重要，有钱置办防护装甲才是硬道理。”
　　会儿不是吵架的时候，大宇也就无视了宋萧然，解释道：“就是能走的人全部撤离这里。已经在领域里的人……就不管了。”
　　“怎么能不管？那不是见死不救吗？”
　　“怎么救呢，那个时期，进去了就未必还能出得来了。”大宇揉了揉眉心，“但我们没必要为了这个恐慌，今时不同往日，现在防护装甲发展得已经很完善了，即使不能马上脱困，大家起码有能活下来的能力。我们也都不是第一次参加任务，这点道理还不懂吗？专心任务，尽快完成，不会有事。”
　　见众人不再有异议，大宇给了他们十分钟时间整理情绪，并重新恢复队形。
　　顾未棠没说什么，他面无表情地靠墙而立，小型基地里白炽灯的冷光打在他身上，使他看起来更像是仿佛被笼罩在冰雪之中，浑身都凝了一层白白的霜。
　　但林澜知道那只是表象而已。正如宋萧然说的那样，大宇口中的这种窘境，直至不久之前还存在于人造星上。那里没有很先进的防护装甲，每出现一次怪物，都非常艰难。
　　“学长……”林澜挪过去，用小指卷了卷顾未棠的手。
　　顾未棠瞥了他一眼，似在问他怎么了。
　　林澜其实有挺多想说的，顾未棠一路走来并不容易，吃了那么多苦，原作却仍旧没有给他一个好的结局，甚至在不久之后还要强行夺去他的生命……林澜头一次为一个人感到心疼。
　　按照小说剧情，原身没有通过考核，自然也没有资格参加这次的任务。但现在有林澜，他不会再让一切重蹈覆辙。他会改变顾未棠的悲剧结局。
　　林澜对着顾未棠乖巧地笑了笑，说的却是：“刚才学长朝着天花板扔了什么呀？”
　　“没用的金属零件而已，主要是为了触发基地的自动警报，刚才七嘴八舌，谁都不听谁的，吵死了。”顾未棠顿了顿，“他们都那样了，我……不害怕？”
　　林澜用脸颊蹭了蹭顾未棠的手背，紫色的眼睛亮晶晶的：“有学长在，你当然不怕啦。”


第41章 
　　小队重整旗鼓，再次出发。
　　莉莉安磨磨蹭蹭地重新回到非战斗员这边，她紧紧贴着文瑈，一副躲躲闪闪看都不敢看顾未棠、怕又被他训的样子。
　　文瑈轻声细语安慰着她，反观顾未棠本人——他看都没多看莉莉安一眼，根本没放在心上。
　　在知道这个小型基地上可能发生过什么之后，整支队伍的气氛变得有些压抑，大家都卯着一口气，希望能尽快完成任务离开这里。
　　如法炮制又顺利清理掉两个领域后，众人沿途找了房间停下稍事休整。
　　严玖、文瑈和莉莉安要替战斗员检查防护装甲，宋萧然趁此机会各种提要求，等待时看见一旁站着的林澜，盯着他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林澜自然不会给宋萧然这个机会，主动表示：“托大家的福，你进来之后都还没有战斗过呢，不用为你多操心费神啦，还是把时间留给其他更需要的人吧。都辛苦啦，谢谢我们。”
　　菲利诺抹着眼泪：“哎哟，你说什么来着，真的是天使下凡。”
　　“可不是吗。”大块头也附和。
　　“他真的……你哭死。”
　　没几句话功夫，林澜的信徒就又多了几个。
　　宋萧然看得不爽，偏偏又找不到林澜什么破绽，只能小声逼逼赖赖：“啧，有毒吧，都是Alpha，也不嫌恶心……”
　　他们这边忙着，顾未棠这里也没休息。严玖腾不开手，就由他在操作探测器。
　　“学长不是主攻怪物研究的吗？连这个都会啊。”
　　顾未棠闻言一扭头，就撞上林澜的星星眼。
　　“……”他不太自在地别开视线，“又不冲突，这个没什么门槛，只要想学花点时间就都能学。”
　　林澜很是崇拜地看着他。
　　“我想学，你也可以教我。”
　　林澜瞥了一眼上面满屏幕的数据和公式：“……不了不了，你还是负责给学长加油鼓劲吧！”
　　他有那个脑子，但是他不想背书，太无聊了，这是原则问题。
　　话要是顾文竟然胆敢说出来，必定是要被顾未棠揪起耳朵一顿臭骂没出息、不上进的。
　　但这是林澜。
　　顾未棠无奈地看看他，目光中带着点拿他没办法的宠溺。
　　还能怎么办呢？要真有什么，他多留心照顾着一些就是。
　　顾未棠感觉平日里坚持的原则，到了林澜这儿忽然就变得灵活起来了。
　　说话间，探测器上很快有了结果。结合着前世曾经排除掉的错误信息，顾未棠面色凝重，转给已经调试好防护装甲的大宇：“情况稍微有些复杂。从能量数据上看，这不是一个高等级的领域，而是三个领域的入口叠在一起了……”
　　“什么意思？领域不是一般不会重合的吗？”
　　“没有重合，它们是垂直堆叠在一起。”
　　“……”大宇太阳穴突突地跳，“还能这样？你还以为领域都是立体的。”
　　顾未棠道：“目前的信息，只能猜测可能是三个领域同时产生，互相挤压造成了这个现象。”如果条件允许，他倒是都想进去看看，不过……
　　“关于领域的研究记录上是有过这种先例的，数据显示和单个的领域会有微妙的差别。这种情况下，一起进去的话大概率是会被分开到不同的领域，不过也不能完全排除进入同一个领域的可能，目前尚没有足够的样本支撑你分析进到同一个领域所需要的确切条件。”
　　“这样的话，只能改变策略了。”
　　“是的，你们最好还是别跟着我们一起进领域的好。”严玖处理完手头的防护装甲，也加入了讨论。
　　“毕竟我们要是落单了，很不好脱身。”队伍里最靠谱的几个都在这里了，大宇也不废话，直接征询他们的意见，“我们有什么想法？”
　　“之前不能设置保护圈，是考虑到必须一起行动，外加以防忽然有新的领域产生，小队内部失去响应。现在这种情况，即使保护圈不是最好的选择，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进了领域就没法和外界联系，不消灭生成领域的怪物就出不来……不可能去赌。”
　　顾未棠点点头，表示赞同。
　　“那还是设置保护圈吧，你们进去，随机应变。林澜，我和宋萧然就按照原来的安排，跟严玖他们呆在一起，这样万一真的出什么事，也好照应。”
　　林澜本就不打算与顾未棠分开，自然不会反对。
　　再说按照原书剧情，这时候宋萧然与文瑈感情渐入佳境，实力也已经在特训之后开始飞升了。顾未棠的处境更艰难，虽然也被拉来了任务，压根就没任何话语权，还因为宋萧然带节奏，被明里暗里讽刺是混进来的累赘。
　　他几度遭遇危险也没人愿意帮助，最终还是靠道具才勉强自救。
　　原作里没有顾未棠把关，其他人没有看出这是三个领域的入口垂直垒在了一起——也或许根本只是情节需要，总之宋萧然和文瑈手拉手进了领域，就这么失散了。
　　紧要关头，心系文瑈安危的宋萧然爆发出惊人的实力，直接杀穿领域，成功救出文瑈，也就此一战成名。
　　尽管现在的宋萧然铁定是要比原作里那个弱的，但在林澜看来反正都是菜鸡互啄，谁也强不到哪儿去。能被宋萧然轻松解决掉的怪物，应该也没多厉害，放小队里这些人去解决也没什么问题。他只要安心守在顾未棠身边就好。
　　设置好保护圈后，林澜和宋萧然跟着非战斗员留在外面，其余Alpha则全部出动，以消灭怪物、解除领域为首要目标。大块头几个低年级咕哝着还是这样的作战方式更顺手，跟着大宇依次进入了领域。
　　一下子少了十个人，周围顿时显得有些冷清。
　　莉莉安抱着肩膀瑟瑟发抖：“我们可要保护好你啊，小命就交给我们了……呜呜呜，你才十九岁，你还没找到对象呢，你不想死。”
　　可能因为离得最近，目击白骨之后，莉莉安的精神状态非常糟糕。
　　严玖担心她真的做出什么不理智行为，剩下四个人又是腥风血雨，光凑在一起都要出幺蛾子，照顾不了其他人。于是严玖也只好赶鸭子上架，勉强充当这个知心学长，安抚莉莉安的情绪：“我能被学校选中，说明还是很优秀的，足以胜任这次任务。别被第一个领域给影响了，黑暗时代已经过去一百多年，我不是第一次参加任务，应该知道其实近年来没有过帝高学生在任务中丧命的例子。再说现在你们不是在领域外面嘛，除非忽然有怪物出现……”
　　嘀嘀嘀嘀！
　　严玖话音未落，手里的探测器忽然发出了警报。
　　顾未棠眉头一皱，道：“当心，是新的领域。有怪物出现。”
　　“完了完了完了。”莉莉安面色苍白，摇摇晃晃。
　　严玖看她整个人好像都快晕倒了，只好继续劝道：“没事的，就算有怪物，你们这不还有保护圈呢。而且一般也没人脸那么黑，正好刷在怪物面前吧，没准儿等他们回来，怪物都还没发现你们呢！”
　　他刚说完，空气中便传来怪物无声的尖啸。
　　气浪瞬间将几人冲击得东倒西歪，若不是顾未棠早就叮嘱他们寻在重物边上安身，怕不是早就被掀飞翻滚出保护圈了。
　　轰！
　　与此同时，前面的走廊传来一声巨响。
　　烟尘散去之后，断壁残垣之中露出怪物被雾气萦绕的硕大头颅。
　　莉莉安脸色惨白，已经要吓死了。
　　严玖见状，忙道：“没关系的，其实……”
　　莉莉安快窒息了：“你求求我了严学长，收了神通吧，快别说了。”
　　“……”
　　面对正在拼命把自己从窟窿当中挤进来的怪物，林澜想了想：“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还是你和宋同学去把这只怪物解决掉吧？”
　　话音刚落，他就立刻感觉到顾未棠抓住了他的手。
　　林澜回握了他一下，道：“别担心，你有防护装甲，还有学长的道具，就一只怪物而已，你和宋同学应该能处理好的。”
　　顾未棠其实知道他说得有道理。
　　他只是条件反射地担心林澜。
　　顾未棠深吸了一口气：“……嗯。”
　　“别磨蹭了，快让他们去吧！这本来不就是Alpha该干的事么！这时候要还不站出来，算什么Alpha！”莉莉安啃着手指甲，情绪越来越急躁。
　　“或者这样吧，林澜留下来保护你们。”文瑈提议，“派一个人去就可以了吧？”
　　宋萧然闻言嗤笑一声：“哦，我们说得倒轻松，自己怎么不去？”
　　文瑈一改过去的怯懦，讽道：“轻松？有的人以前骗你用最好的零件帮他改造防护装甲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当时没有豁出性命保护过我吗？就当是雇保镖也应该付工钱吧，怎么就说得好像什么大恩大德一样？哎哟你都不知道我原来是这种性格呢？委屈我以前在你面前装内向了。呵呵，有钱人的嘴脸。”
　　“都什么时候了，不要吵架！也没什么该不该的，只是分工职责不同罢了。”严玖推了推眼镜，“不过你也同意林澜说的，讲不准接下来还会遇到什么情况，趁有选择，还是尽量解决掉的好这。”
　　“嗯，还是你和宋同学一起过去吧。两个人也好有个照应。”
　　“噢哟，我那么厉害，一个人就够了吧？何必要你去当炮灰。”宋萧然阴阳怪气。
　　当事人还没说话，倒是文瑈勇敢地站了出来：“队友一场，我别总是针对林澜。”
　　“队友一场，那我干嘛拉偏架护着林澜？”
　　混乱之中，顾未棠道：“那你和林澜一起去吧。”
　　“不行。”“不行！”
　　严玖瞥了一眼和他异口同声的林澜，头大地揉了揉眉心：“都这时候，顾未棠我就别把事情搞得更复杂了！情况不用你多说，我也明白，室内环境我跟过去反而是添乱。”
　　“……”
　　严玖道：“大家都别吵了。应急情况下学校是有规定的，Apha必须站出来，所以宋萧然，还是我和林澜一起去解决怪物。当然，如果觉得情况不妙就优先保护好自己，回来保护圈你们再从长计议。”
　　下终于无人再反驳。
　　“万事小心，保护好自己。”顾未棠压下情绪，叮嘱林澜。
　　“嗯，学长也是。”
　　紧要关头，也没时间让他们慢慢说话。简单交流过后，林澜和宋萧然便匆匆向着怪物冲去。
　　里实在不方便战斗，林澜丢出一发道具，打算将怪物引到远一点的地方。
　　他和宋萧然刚将怪物拐出去没几步，后方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轰隆！
　　另一侧的墙面瞬间崩塌，三只体型更大的怪物从后面窜了出来，距离保护圈的边沿不过数米之遥。
　　“啊啊啊啊！！！”莉莉安直接崩溃，她疯了似的窜起来，尖叫着慌不择路往后退去，不想却撞到墙壁，一个趔趄滑坐在地。
　　她已经听不见周围其他人的声音，脑中一片空白。
　　莉莉安抄起身边的东西拼命砸向怪物，三两下丢完之后，她手一伸，摸到了一个拿不动的东西。
　　莉莉安想也没想，直接将这个拉闸推了上去。


第42章 
　　变故发生的同时，顾未棠也没有干站着发呆，他立刻将道具紧紧捏在手中，随时准备好把握机会自救。
　　有保护圈在，其实他们暂时还算是安全，但到时候折回来的林澜可就不一定了。面前三只怪物的等级都不低，他必须设法……
　　“啊啊啊啊！！！”
　　顾未棠的思考被莉莉安的惊叫打断。莉莉安的声音太凄切，顾未棠回过头，看见她手中动作，他顿时神色一凛，厉声道：“住手！”
　　然而已经晚了。
　　莉莉安两眼一闭，根本什么都听不进去，毫不犹豫地就将那个拉闸推了上去。
　　呜——呜——呜——！
　　房间内顿时亮起刺眼的红灯，警报大作。
　　“怎么回事？！”
　　严玖还没弄明白情况，只听轰然巨响后，一阵地动山摇，四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升起数道几十公分厚的防护门，一眨眼便牢牢将几人封死在里面。
　　天花板上扑簌簌掉着不知从哪儿来的灰，三人被震得东倒西歪，好不容易才勉强贴着墙面维持住平衡。
　　顾未棠手边的对讲器里立刻传来林澜紧张的声音：“学长？发生什么事了？”
　　“林澜我发什么疯！他们自己都没说什么呢，能有什么事！？”隐约还能听见宋萧然的怒吼。
　　顾未棠明显迟疑了一下。情况其实有些复杂，他不想让林澜担心。
　　就是这么一停顿的功夫，文瑈抢先回答道：“林澜，你们都没事。我那边危险，千万要保护好自己。”
　　“你们没事。学长？我还好吗？”
　　没想到自己的犹豫还是被林澜察觉到了。顾未棠怕他胡思乱想，应道：“嗯。”
　　一旁的莉莉安这会儿醒过神来，左右张望了一下，发现他们虽然被关在密闭空间之中，但怪物也全都被隔绝在了外头。她欣喜道：“这道门是不是比墙壁要厚实一点，怪物一时进不来？得亏你急中生智，你们这是得救了？”
　　顾未棠这会儿正心系着外面的林澜，闻言，不由冷冷地看向她：“得救？”
　　他虽然长得好看，但气质过于凛然，本来就是看起来很不好相处的类型。这会儿穿着黑衣黑裤黑斗篷，冷冰冰这么一眼厉过来，更是显得目光如刀，只把莉莉安吓得差点没跳起来。
　　“怎、怎么了？你说错了吗？你可不怕我啊，任务中不能随便伤害队友的！”
　　“顾学长，莉莉安误打误撞也算是救了大家，功过相抵，也没必要这么凶地指责她吧。”文瑈拍了拍莉莉安，站到二人中间劝解。
　　顾未棠冷笑：“是吗？那我们想过要怎么出去吗？”
　　“那还不简单？到时候大宇姐姐他们从领域里出来，对讲器就能接通了，让他们把外头的怪物清理掉，你再把刚才那个拉闸——”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莉莉安摸了半天什么都没找着，才发现防护门一样的东西升起之后，那根拉闸自然也被隔在了外面。现在他们四周的墙面上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
　　“说、说不定有其他机关呢？万一本来就是设计成里面关、外面开的呢？”
　　顾未棠曲起指节敲了敲防护墙，从声音就能判断出厚度：“不会有的。这应该就是传说中旧式基地里的……‘英雄的房间’。”
　　“英雄的房间！？”严玖的脸色登时一变。
　　莉莉安东看看、西看看，简直一头雾水：“什么英雄的房间？那是什么？”
　　“基础通识课上不是都说过吗？我没去听？”严玖没好气。
　　“那个又不考。不是说讲的都是防护装甲出现之前的老黄历了吗？你是防护装甲维护方向的学生啊，去听那个干嘛……”。
　　“英雄的房间是黑暗时代的糟粕。主要是以人当诱饵，将怪物引进来，然后连人带怪物关在里面。因为进去的人必然有去无回，好比英雄葬身之处，所以得名‘英雄的房间’……”严玖无语，“我到底是怎么被选进这次任务的？没搞清楚就敢随随便便乱碰基地里的东西？”
　　莉莉安闻言立刻跳了起来：“那三只怪物谁都看得出来等级不低，被吓到了也是人之常情啊！再说了，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就算被困在里面，也好过刚才那样等死吧？”
　　严玖太阳穴突突地跳，他没想到这位队友居然能不着调到这个地步：“不是，就算等级再高，保护圈又不是摆设，没有那么轻易被突破的，基本常识也没有吗？”
　　“但这次任务不是和以前都不一样吗？而且一上来就碰到死人，本来就很可怕好不好！”见矛头对准自己，莉莉安磕磕巴巴地解释。
　　“……”不生气，气也没用，被她气死就不好了。
　　严玖痛苦地揉了揉眉心。
　　他现在觉得顾未棠好帅，好可靠，好神仙。
　　见气氛僵持，文瑈也帮着劝道：“莉莉安也就是一时情急……她也在后悔的，大家都被困在里面，就不要太责怪她了。”
　　“先不说这个，出去了再和我算账。”严玖没顺着文瑈给的台阶下。他不和莉莉安吵，是情况不允许，并不代表他真的是非不分。
　　莉莉安勉强自你安慰：“其实应该也没那么糟糕吧？呆在这里总比外面安全，虽然没法再从里面开门了，但大不了就等到大部队从领域里出来再想办法……”
　　“……”
　　文瑈看着顾未棠，此时忽然说道：“顾学长有话不妨直说。”
　　所有人的注意力这下子都集中到了顾未棠身上。
　　严玖皱了皱眉。本来这件事都是莉莉安闯的祸，被文瑈这么一说，反倒显得好像是顾未棠故意隐瞒了。
　　是他多心了吗？
　　顾未棠的目光在对讲器上停留了一下：“未必有那个时间。”顾未棠道，“我们仔细看保护圈的边缘。”
　　严玖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登时脸色惨白：“防护门一直在挤压保护圈！？”
　　“‘英雄的房间’可能比资料记载的还要残忍。若不是你们恰好在开启保护圈的状态下进来，恐怕早就被压成肉泥了。”
　　严玖不是笨蛋，他立刻理解了顾未棠的言下之意：“不能一直就这么等下去，保护圈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不会的不会的，一定还有其他的……”莉莉安忽然想到，“对了，林澜和宋萧然现在不是还在外面吗？”
　　一直默默听着他们商量的林澜立刻说道：“学长，你可以……”
　　“不行。”顾未棠立刻打断他，“太危险。”
　　眼看莉莉安情绪又要不稳定，文瑈赶忙拉住她解释道：“现在的情况主要是，现在外面起码还有三只高等级的怪物，而且这防护门是设计出来困住怪物的，单凭防护装甲的战斗模块应该破坏不了。贸然让林澜他们冲过来确实危险不说，成功率其实也很低，还不如让他们在外面指引大部队接应。”
　　听到成功率不高，莉莉安总算是勉强听进去了一些。
　　“不过……”文瑈话锋一转，“就不知道顾学长是不是这个意思了。”
　　种废话顾未棠向来是懒得多费口舌的，直接未作理会。
　　“……”严玖简直心累，这顾未棠看起来明明很不好惹的，怎么就这么不省心呢？他可不想这边再闹起什么莫名其妙的修罗场。于是连忙插一嘴替顾未棠补充道：“顾未棠也是这个意思，没错吧？”
　　“？”顾未棠不明白严玖怎么想到问他，但总算是点点头，“嗯。”
　　严玖道：“大家都冷静点。你们先好好想想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话虽如此，在场四人其实都对目前的情况束手无策。
　　他们出不去，凭林澜和宋萧然的防护装甲也进不来，又不能一直这么干等下去，因为保护圈会被破坏……
　　绝境当前，众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此时，对讲器里忽然传来了林澜的声音：“其实，你想到了一个可以让防护门消失的办法。”
　　顾未棠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忽然变得非常难看：“我……那一样很危险。”
　　“学长猜到了？既然学长都这么说，那它确实是有可行性的吧？”
　　“……”
　　文瑈虽然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但见顾未棠不语，便主动说道：“你相信我，林澜。”
　　“总之，我先说说看吧。”严玖烦闷地推了推眼镜。
　　“其实也是任务开始的时候听学长科普，你现在才想起来。领域解除的话，是不会对现实世界造成影响的——也就是说，只要领域解除了，学长我们就会回到现实世界。回到现实世界的话，那个房间应该就是尚未启动的状态。没有启动，就没有防护门，我们自然就能脱困……”
　　顾未棠抓着对讲器的手指因为过分用力而发白：“我要想清楚，外面还有三只高等级的怪物。”
　　“嗯，你知道。”
　　“……”
　　“哎呀，顾学长，我就别担心啦。战斗是Alpha的天职，他们生来就有可以使用战斗模块的身体素质，任务守则上规定这种情况下他们就应该保护你们……”
　　“我可快闭嘴吧。”严玖瞪了莉莉安一眼。
　　接着他叹了口气，对顾未棠道：“你理解我的担忧，这话你来说可能有点道德绑架……不过再怎么说他们外面也有两个Alpha。现在你们出不去，林澜他们也进不来，那就意味着无法进入保护圈，拉长战线对他们也不利。我那么聪明，道理不用你说，我其实都懂。”
　　顾未棠当然懂。
　　所以才更煎熬、更痛苦。
　　自己明明发誓要保护他，关键时刻却反而拖了林澜后腿。
　　他白重生了。
　　倒不如，索性被关进来的只有他一人，那他还可以自你了结，好过让林澜陷入这种左右为难的境地……
　　胸口钝痛难当之际，他听见了林澜的声音：“学长，等你。”
　　不知是不是对讲器信号受到了干扰的缘故，林澜的嗓音似乎比平时更为低沉，也因此略微显得有一些陌生。
　　但奇妙的是，顾未棠却又莫名觉得它似曾相识。仿佛在过去的某个时刻，他也曾经听到过这个声音——这个属于林澜的声音。
　　犹如一道强光刺醒了他不愿睁开的眼睛；
　　犹如一双手，抓住了渐渐沉没水底的他。
　　林澜明明是可爱的、单纯的、柔弱的，需要他保护的……
　　可为什么此刻心底涌上的，却竟然是无法否认的安心呢？


第43章 
　　对讲器里传来顾未棠清冷的声音。
　　明明听起来没有太大的起伏，甚至容易让人误解成是对他实力的轻视，但偏偏林澜就是知道这片拒人千里的冰面之下，他所掩藏的真正情绪。
　　他在担心你。林澜有些苦恼地想。
　　而苦恼这件事本身，也更令林澜苦恼。
　　不过，现在并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以顾未棠的性格，若是担心过了头，林澜还真怕人造星海岛上的惊魂一幕会再次上演。
　　所以他得尽快把事情解决才行。
　　林澜收起假装出来的柔弱。他没有再撒娇，而是低声道：“学长，等你。”
　　他关掉对讲器，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宋萧然——是的，在听到顾未棠他们遭遇危险、宋萧然又喋喋不休吵嚷个不停的时候，林澜没忍住一记手刀就把宋萧然劈晕了。
　　林澜对此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再说这么做反而方便他行动，先前若不是顾忌着马上要回去不好解释，他其实一开始就想这么做了。
　　以他的力道，宋萧然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林澜意念一动，用冰牢将宋萧然安置在墙角，便不再管他。
　　打晕宋萧然之后，林澜也不必再隐藏实力。他一个剑诀直接秒了最开始袭击他们的那个怪物，任由身体恢复到巅峰时期的外表。
　　及腰的银色长发缓缓散开，露出林澜好看得极具侵略性和压迫感的面容。他的个子拔高到了约莫一米九，肌肉的线条也更明显，藏在斗篷下面大得宽松的衣服此刻也终于被撑了起来，挺拔而优美。
　　他不再令人见之心生怜惜，而是更令人见之忘神、心生畏惧。
　　风华无双的剑修将长发拢到耳后。他看起来应该摆出高雅绝尘的姿态，然后被画成水墨像，供奉在庙观之上受人香火……但那些仪态、那些叮嘱、那些规矩，所有无聊又无意义的一切此刻都被林澜抛在了脑后。
　　他只是弯腰仔细捡起落到地上的发绳。这是顾未棠给他的，款式简单，看起来也不怎么值钱，远远比不上仙君给他那些稀罕货。
　　但林澜就是喜欢。
　　他抬起手，不再按照仙君的要求，而是随意地将长发挽成一个低马尾。
　　整理好头发，林澜挽了个剑花。与世隔绝的领域里气温骤降，墙面凝起白霜，室内飘起不知从何而来的雪。
　　漫天的晶莹折射出他微微上扬的唇角。
　　不必担心过程被人看见，领域解除后结果也不会留下痕迹。这是来到穿书世界之后，林澜第一次可以毫不顾忌地尽兴地使用自己的力量。
　　其实顾未棠他们说的不对，这里并不仅仅三只怪物。
　　黑雾不断从周围成形，乌泱泱地包围了林澜，放眼望去，密密麻麻挤作一团，数都数不清。
　　但这种会让顾未棠担心的话，也没有必要说，不是吗？
　　只要他不说，那外面就是只有三只怪物。林澜愉快地想。
　　按照原作，这次任务本并不算困难。加之没有人留在外面，也就压根没有受困于‘英雄的房间’的这个意外。剧情里的宋萧然救出文瑈之后，小队很快就完成了任务。
　　过去的任务中，怪物的出现规律都是完全按照小说来的，这次也不知究竟是哪一环的问题，居然出现了这么大的变数，让任务的难度被拔高到了对于星际人而言几乎九死一生的局面。
　　——虽然，这对林澜而言算不上什么威胁。
　　冰风所至，尽数冻结。
　　他挽了个漂亮的剑花，负手收招。
　　下一秒，坚冰碎裂，一切化为虀粉！
　　一眨眼的功夫，林澜就轻松消灭了令星际人闻之色变的众多怪物。
　　仅余一缕带着冰雪气息的寒风，轻轻吹拂他银色的长发。
　　碎雪落在林澜身上，犹如闪闪烁烁的星子，令他整个人都仿佛泛着淡淡的冷光。
　　才是林澜的杀招之一。
　　那日宋萧然惊为天人，并为之忌惮和害怕的，其实根本都算不上什么。
　　林澜走到刻意被他留下的最后一只怪物面前。
　　它是生成领域的怪物，消灭它后，领域就会解除，顾未棠他们便能脱困了。
　　林澜小小纠结了一下。他总觉得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回去有点不合适，主要是宋萧然已经被他打晕了，以林澜平时的人设，大战三只高级怪物还毫发无伤……听起来好像不太现实。
　　他得想办法找个合理的说辞，顺便做做样子受点伤。
　　受伤。
　　林澜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
　　若放在过去，有谁跟林澜说他会为了别人而伤害自己，林澜只会一边在心中嗤笑着，一边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说：“哎呀，你也想自私一些，可是总是忍不住就太为别人着想了，真是个坏习惯。”
　　来到穿书世界，遇见顾未棠之后，不仅仅是剧情，似乎连他本人，也变得和以前不同了。
　　他的实力在此处足以荡平一切，这里似乎并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让他不断磨砺自身、增强修为的历练。
　　它究竟是出自谁的手笔？又希望林澜如何呢？
　　林澜提起剑，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旋即他想起来，怪物并不使用武器，所以利器造成的外伤很假。顾未棠那么较真，这多半骗不过他。
　　宋萧然之前提到过的那种骇人的撕扯伤也不行。那太过了，学长会受不了的，刚才他的情绪就很不好了。
　　除此之外，还得考虑到理论上应该存在于他身上的防护装甲……
　　待伪造完合情合理的伤痕，等使用能力的副作用完全过去，身体恢复原状后，林澜才将宋萧然拖至困住顾未棠他们的房间外，用那柄拿来装样子的光刃消灭了最后那只怪物。
　　怪物残骸化作黑雾渐渐消散，与此同时，领域开始收缩、解除。
　　仿佛一层幕布被慢慢烧毁，掩藏其后的一方世界显山露水。
　　厚重的金属色防护门就这么凭空不见了，被林澜破坏的走廊如今完好无损，面前的房间大门敞开着……林澜终于见到他想见的那个人。
　　顾未棠黑衣黑发黑眸，全身上下都是黑色，衬得那张脸更加苍白。看到林澜，他紧紧抿着嘴唇，眼睛里涌动着复杂而澎湃的情绪。
　　千言万语到了嘴边，最先脱口的，还是那句：“没受伤吧？”
　　林澜心中微动。
　　他准备好了许多说辞，但果然顾未棠的第一句话不是其他，而是关心他。
　　对顾未棠而言，他的安危比什么都更重要。这一认知令林澜有些高兴，因为使用了剑诀而不得不变得波澜不惊的心，也重新柔软了一些。
　　林澜迫不及待想和顾未棠撒撒娇了。
　　“林澜，你们都担心死了，幸好我没事！”这时，后面的文瑈越过顾未棠迎了上来。
　　林澜却看都没看文瑈。他丢弃杂物似的松开手中拖着的宋萧然，快步上前。
　　然后用力抱住了顾未棠。
　　“！”顾未棠一惊，他抬着手，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文瑈有些尴尬地站在边上，这时宋萧然脑门磕到地板，也眼冒金星地醒了过来：“嘶……”
　　看清面前的林澜，他当即捂着脖子大叫起来：“林澜，我为什么偷袭你！？”
　　“什么偷袭？”正在此时，身后忽然传来大宇困惑的声音，“不对，我们几个怎么回事？怎么这个德行，而且还不呆在保护圈里？”
　　——大宇他们此时也顺利解决怪物，离开了领域，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在走廊另一头。
　　跟在她后头的菲利诺急匆匆东张西望：“什么？你刚怎么听到林澜的名字了？小天使怎么了？”
　　……场面简直一片混乱。
　　偏偏小队所有成员终于汇合的这个时候，众目睽睽之下，林澜好像一点儿都不觉得不好意思。他整张脸埋在顾未棠颈侧，手臂箍紧了顾未棠的腰，任凭顾未棠轻轻拍拍他的肩膀，都始终没松手。
　　不知是不是错觉，顾未棠隐约又闻到那沁人心脾的冰雪气息，萦绕在呼吸间，像是落到掌心就消融不见的雪花，令他担心下一秒自己的颈环又要发出警报。
　　于是顾未棠只好勉强支棱起来，努力忽略自己已经开始发烫的耳朵尖，板起脸凶巴巴地道：“好了，要抱到什么时候？大家都看着呢，不嫌丢人……”
　　“呜呜，可是学长，你刚刚真的好害怕……”带着软软的鼻音，林澜轻轻蹭了蹭顾未棠的胸口。
　　“……”
　　顾未棠并没有回答，但林澜感觉到耳畔的心跳声明显变得更快了。与此同时，那双迟疑不决的手，也终于落到了自己后背上。
　　顾未棠轻轻拍了拍林澜的肩膀，又安抚地捏了捏他的后颈。
　　“害怕还去冒险。”
　　“顾学长，也不能这么说得这么难听吧。是林澜冒死救了你、救了你们。”一旁的文瑈出声替林澜鸣不平。
　　“学长才不是那个意思呢。”林澜微微侧过头，一双紫色的眸子亮晶晶地看着顾未棠，“你知道学长是担心你～”
　　顾未棠根本不敢看他，半晌才低低闷出一声：“……嗯。”
　　林澜笑得更甜了。
　　“嗤。”宋萧然翻了个白眼，“恶不恶心。”
　　“停停停。”大宇看着明显状态不怎么好的几个人，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一样一样来，先告诉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偷袭又是怎么回事？”


第44章 
　　一听到大宇询问，宋萧然永远是带头叫得最响的那个。
　　“我们走后，你们被忽然出现的怪物袭击，困在新的领域之中。本来说好是其他人呆在保护圈内，你和林澜去解决怪物的，谁知道他不打怪物，反而偷袭你！他根本居心不良，是故意要趁机害你！”
　　林澜揪了揪顾未棠的衣摆，旋即便感觉到顾未棠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
　　林澜顿时心情不错。他正要解释，没想到文瑈却先替他开了口：“我胡说，他没事害我干什么？当时情况危急，我们的目标应该是那只袭击你们的怪物，我总不会说林澜是要帮怪物吧？这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呵呵。”宋萧然露出意味深长的目光，“也别这么急着讨林澜欢心了，我又了解他多少？他当然巴不得你死了。”
　　林澜靠在顾未棠肩膀上，低垂眼睫楚楚可怜：“对不起，宋同学，当时我心系学长他们的安危，说要去找大部队求救，你也没阻止我，谁知我半路遭遇怪物袭击晕倒……”
　　“哈？”宋萧然简直不可置信，“我瞎说什么！？”
　　“哎呀对不起，这是不能说的吗？”
　　“什么能不能说，收收我那假惺惺的绿茶嘴脸，你不吃我这套！我这是胡编乱造！你什么时候一个人去找大部队了？被困在领域里又出不去，你找得到大部队么？你明明是被我打晕的！”
　　文瑈反驳：“原来我也知道我这个借口多蹩脚啊？”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不是你找的借口，而是林澜污蔑你！”
　　“算了吧，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无利不起早，拼死拼活救你们又危险又没好处，还不如苟活到大部队回来，我再假装担心。”
　　宋萧然一点儿不心虚，反而怒道：“我不要血口喷人！”
　　“停停停。”大宇被他们一个接一个吵得太阳穴都开始突突地跳，“我们三个都先别说话了。严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大差不差，细节有些不同。林澜和宋萧然那里的事情你没亲眼看见，你也没法判断，只能说反正结果如我所见，一个人都没少。其他说来话长，最好别在这儿耽误时间，你建议立刻中止任务，先回飞船补给，具体路上边走边解释。”
　　大宇一怔：“这么严重？”
　　严玖肯定地点点头：“就是这么严重。”
　　“好，你相信我的判断。”都是老搭档，大宇二话不说，压下所有队员的疑问，在手环上操作了中止任务，随即带着众人朝着飞船方向撤离。
　　路上，严玖将大部队走后，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大宇。
　　“英雄的房间？！”大宇也是脸色骤变。
　　菲利诺走在他们边上，听到这里有点儿懵圈：“英雄的房间是什么？听起来还蛮帅的。”
　　“……”莉莉安本来想搭话，结果刚一张嘴就被大宇瞪了一眼，立刻老老实实闭上了嘴，再也不敢乱说话。
　　她刚刚被大宇用队长权限进行了退队处理，此程回去之后，会被永久取消任务资格。
　　此外，如果受牵连的小队成员发起投诉，学校还会视情况对莉莉安追责，赔偿小队成员在任务中受到的身体伤害和精神损失。
　　不过大宇和严玖操作的时候也奇怪，这莉莉安的履历看下来完全没有问题，帝高在任务上卡得还是很严格的，就算要塞人进来混分，顶多也只能被送去不太重要的后勤组，不可能来主力小队。
　　但她又确实表现得非常外行，几乎没帮上忙不说，还差点酿成不可挽回的大错。
　　就不知道，这其中是否又有其他的隐情了。
　　严玖想想就觉得烦，于是他照着菲利诺的屁股狠狠来了一脚，黑着脸给他科普。
　　“卧槽，还有这么可怕的东西呢！？把人关进去送死，还好意思美其名曰英雄？卧槽卧槽，那我们岂不是差一点就……”
　　文瑈一脸后怕地道：“是啊，所以真的是多亏了林澜。要不是他聪明，你们几个关在里面的，谁都没想到领域消失之后可以回到现实世界这件事。”
　　大宇闻言，和严玖对视一眼，两人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到了面无表情的顾未棠身上。
　　同是队伍里的靠谱担当，一次任务下来即便不能窥得顾未棠的全部，也足够他们了解顾未棠的能力。
　　顾未棠那么聪明细致、滴水不漏，他真的会想不到这个？
　　恐怕，是不希望林澜冒险，才故意没有主动提及的吧？
　　大宇看向顾未棠身边的少年。
　　大约是尚未经历蜕变期的缘故，这个留着半长银色头发的少年，确实看起来可爱得有些不像个Alpha。连站在顾未棠身边，都隐约比他矮了那么几公分。但再怎么说，林澜也确实是Alpha，即使是还没有度过蜕变期，在战斗方面总是要比Omega更胜一筹的……
　　顾未棠这完全是有色眼镜啊。大宇心想。
　　听见有人夸奖林澜，菲利诺可就不困了。
　　回严玖倒是没阻止，反而真诚道：“这次真是要谢谢林澜。说起来，你们都不知道当时宋萧然半路跑了，还以为他一直和我一起行动呢。那我最后是怎么对付外面的怪物的？那三只等级可不低，我若愿意分享，今后也好作为重要参考。”
　　察觉到顾未棠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林澜腼腆地笑了笑。
　　他知道这一点也必须有个合理的解释，因此动手的时候就早就有了准备。林澜指了指自己的手环，送上早就想好的说辞：“没有，你的实力大家也知道，没有那么厉害啦，一个人确实对付不了那些怪物。不过防护装甲不是可以设置自爆模式吗？你也是急中生智，正好走廊环境比较复杂，也是你运气好，追逐的时候它们不知怎么就卡到一起，你解决掉之后就顺利脱身了。”
　　是原作中后来交待的一个设定，将来也是剧情里某次扭转战局的关键，林澜想到，就干脆拿来用了。
　　顾未棠闻言，脸色骤变：“我……”
　　“大英雄，别谦虚了！”小队里立即有人起哄，“厉害厉害，防护装甲太贵，你都忘了有这个模式了。这波极限自爆妙啊，学到了——”
　　“学会了学会了！”(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Ｃo Ｍ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8 0 8 0 t x t 。Ｃ  o Ｍ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不，没什么好学的。防护装甲本身是一种造价相当高的珍贵资源，不应有任何形式的浪费。任务中随意破坏、丢弃防护装甲，并不符合任务守则的规定，严重的话可以直接扣积点。”
　　小队正沉浸在劫后余生的轻松氛围之中，谁都没想到顾未棠会忽然说出这种话。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都未做声。
　　宋萧然倒是挺想煽风点火抹黑林澜的，不过这会儿跳出来就变成给顾未棠挡枪了，他也没那么傻。
　　良久，文瑈忿忿不平地打破了沉默：“顾学长，林澜是为了救你们才以身涉险，要不是他挺身而出，包括顾学长在内，恐怕大家都凶多吉少，我怎么能这么说他？”
　　“就是啊，生死关头谈什么规则不规则，又没人盯着，我不说谁知道？装正直给谁看呢！”
　　林澜感觉到顾未棠忽然攥紧了自己的手。
　　而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个行为。林澜想，顾未棠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镇定。
　　他口口声声说着心疼防护装甲，但林澜知道他明明没那么在乎这东西。
　　顾未棠冷冷地说道：“你们离开领域之后没多久就碰到了大宇，所以事实证明，其实即使林澜不使用自爆模式，你们再等一会儿应该也能等到小队的救援。他这样违反规定，确实欠考虑。”
　　他这么一说，马上成功将所有仇恨值全都拉到了自己身上。
　　菲利诺听不下去了：“不是，顾未棠，我这话就太白眼狼了吧！？小天使救了我，我倒好，还要这么说他？”
　　“顾学长，不管我是出于何种目的，总之恕你不能理解我的这种说法。林澜是你们几个的救命恩人，再感谢都不为过。”文瑈也气愤道，“你没想到我竟然是这样的人！”
　　宋萧然左看看右看看，果断加入战局搅混水，落井下石：“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你以前又没少揭露他的真面目。”
　　“你只是陈述事实。”顾未棠道，“任务守则中规定了Alpha在任务中应当主动承担责任，不得有故意破坏、丢弃防护装甲等行为。自爆模式威力巨大，会完全破坏防护装甲，连返厂维修都做不到，所以从结果上来说是一样的。”
　　他毫不留情地道：“我们不能因为结果好，就无视这个事实。”
　　“顾学长，我这……”
　　“我这又瞎说什么呢！？”菲利诺直来直去的，瞪着眼睛便要收拾顾未棠。
　　是原书中完全没有发生过的情节，林澜并不太清楚顾未棠真正的意图。
　　可是刚才的拥抱之中，林澜相信他听见的心跳不是假的。顾未棠是感情不外露的类型，有时候看起来很冷血，讲话也很难听，但他对林澜的关心却一定是真的。
　　何况顾未棠虽然确实有些死守规矩，但并不是会颠倒黑白的性格，他忽然这么做，恐怕也有自己的道理在。
　　只不过相信归相信，不代表林澜就完全无动于衷。
　　他才十八岁，有点小情绪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林澜挣脱开顾未棠的手，主动走到中间。
　　他红着眼睛，看起来有些难过：“你知道大家都是好意……但是千万不要为了你吵架，要怪，还是怪你能力不足，没有做到让所有人满意吧。”
　　“你不是这个意思……我已经做得很好了。”
　　见他伤心，菲利诺顾不上吵架，连忙改口劝慰。
　　文瑈也围了上去，很是关心的样子。
　　而一旁的顾未棠，只觉得掌心空落落的。
　　看着林澜泫然欲泣的表情，顾未棠情不自禁伸出手，不想却竟然被林澜躲开了。
　　“……”看着林澜留给他的背影，顾未棠捏紧了拳头，张了张嘴，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反正他是小说里的炮灰，本来就是做什么都会被歪曲成恶意，现在这一点能派上用场，那最好。
　　他必须保护林澜……无论如何。
　　会儿小队已经走到小型基地门口，穿过通道，飞船近在眼前。
　　大宇安排众人各自回房间，没成想林澜一走，文瑈立刻出声指责，于是小队里的成员又重新将矛头对准了顾未棠。
　　林澜不在，顾未棠反而没了顾虑，态度愈发坚决。再加上他那张总是冷若冰霜、看起来很不耐烦的脸，和尖锐带刺毫不留情的话语……简直是火上浇油。
　　眼见越吵越凶，顾未棠因为宋萧然事件没好转几天的风评瞬间又再次跌落谷底，被添油加醋成了要私吞林澜功勋、刻意打压抹黑功臣的白眼狼恶毒学长。
　　严玖和大宇无奈地对视一眼，不得不亲自动手赶人回去。
　　临走，看着顾未棠在灯光下苍白如纸的面孔，严玖到底还是没忍住叹了口气：“规矩是我说的规矩。但好好的非要争个对错跳出来唱反调，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我到底是在急什么？”
　　他在急什么？
　　前世悲剧浮现眼前，林澜作为Alpha恐怕不能幸免。顾未棠心想，事关林澜，他怎么能不急呢？


第45章 
　　林澜故意表现出受伤的样子，他知道只要这样，顾未棠必然放心不下他。
　　林澜打好了算盘，没想到刚丢下背包，敲门声居然就响了。
　　嗯？这么快吗？
　　他停下手中准备工作，起身按下开关。
　　飞船的金属门缓缓移开——露出了文瑈的脸。
　　“……”
　　林澜眨了眨眼睛，这还真是个意料之外的不速之客。
　　他找自己又有什么事？
　　文瑈一米七还差点，整个人比林澜都娇小了一圈。他手里捧着个看起来相当高档的医药箱，对林澜腼腆笑道：“看我刚才的样子，你想我是不是受伤了？我一个人也不方便处理……”
　　他说着说着，目光就顺着缝隙朝林澜的房间里钻去。
　　“没关系，你没什么大碍，还是不劳烦文同学了。”林澜不动声色地挡住了他。
　　“订婚的事情是你没有和家里说清楚，害我莫名其妙被牵连进来，这次又蒙我救命之恩……我就别跟你客气啦。”文瑈柔声道。
　　有一说一，自打文瑈彻底跟宋萧然决裂之后，不论是之前的任务中抑或是现在，文瑈对待林澜都相当是温柔，关心体贴。再配上他十分无害的标准Omega长相，看起来很是真诚的样子。
　　他用比顾未棠更圆滑的态度，做着和顾未棠有些相似的事。照理说林澜的感受也应该差不多……但神奇的是，林澜偏偏就是没有任何想法。
　　原来你并不是只想得到学长的关心。
　　林澜想，那么，你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他一时没能得出一个确切而具体的答案，不过有一点林澜倒是挺清楚：顾未棠不知什么时候会来，他目前不想把时间花在和文瑈周旋上。
　　于是林澜摇摇头：“没事，真的不用。”
　　“林澜，你知道顾学长那么说很伤人，但那不是我的错，我别难过，不要放在心上。这件事，你……你们一定会替我讨回公道的。”
　　嗯？
　　林澜收起笑容：“你知道文同学是好意。不过这是你和学长之间的事，还是不要波及其他人比较好。”
　　“我真善良。他都那么对我了，我还为他说话……好吧，那你不提了。”嘴上这么说，文瑈却没有完全放弃，“但你很担心我的伤，还是让你看看吧。要是不及时治疗，拖延之后恶化了，那可怎么办？”
　　林澜听出文瑈言语间带刺，却又故意伪装成滴水不漏，叫人不好指摘。
　　只可惜，他面对的是林澜。
　　“你知道学长的为人，你不想听这些。”林澜露出失望的表情，“没想到文同学会在背后说这种搬弄是非的话。”
　　“林……”
　　不等文瑈辩解，林澜已经关上了门。
　　文瑈抱着医药箱，头顶的白炽灯在他脸上投下一片晦暗不明的阴影。
　　他沉默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再敲门。正准备转身离开时，余光却忽然瞥见走廊尽头的一片衣角。
　　“——顾学长。”他唤道。
　　顾未棠动作一顿。
　　他刚才看到文瑈站在门口和林澜说话，文瑈轻声细语，看起来十分娇小柔弱。顾未棠不知怎么就想起菲利诺说的那句“般配”，想起……宋萧然告知他订婚事宜时，口中的“门当户对”。
　　他并不害怕文瑈，但就是鬼使神差地躲了那么一下。
　　此刻听见文瑈的声音，顾未棠知道自己被发现，便停下脚步，从拐角处走了出来。
　　他总是波澜不惊的冰山表情难得显露出一丝裂痕。顾未棠有些不自然地将手负在背后——那其实也是个医药箱，是他自己按需置备的，胜在实用。只是终究比不得文瑈的那么高档，老旧的外壳在对比之下显得有些寒碜。
　　文瑈径直向着顾未棠而来，走到他跟前才堪堪停下脚步。他需要仰头才能直视顾未棠，这使他显得有些弱势，但近来的文瑈身上，已经很少看到怯懦的影子了，与过去相比，更是判若两人。
　　四目相接，是文瑈先开了口：“你不知道顾学长刚才听到了多少，但是即使林澜说没关系，你还是认为顾学长欠林澜一个解释和道歉。”
　　“这是你和他之间的事，与我无关。”
　　“不是没关系。也许像我这样的人根本无法想像，能摆脱宋萧然对你而言有多重要。”文瑈道，“这都多亏了林澜。所以如果林澜遇到了困难，你也想像他当时帮助你一样帮助他——你愿意为了他做出改变。”
　　顾未棠面无表情：“我怎么想，何必对你说。”
　　“反正，顾学长应该比你更明白，临时伴侣其实也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关系。”与顾未棠擦肩而过的同时，文瑈似乎是意有所指地丢下了这句话。
　　顾未棠回过头看他的背影，抓着医药箱的指尖因过分用力而泛白……
　　而这时的林澜，正在房间里进行着准备。
　　他看看镜中的自己，揉了揉眼睛，努力在白皙的皮肤上折腾出一些泛红来，显得更加楚楚可怜。
　　然后林澜拆散了头发，将其打乱，又换了一件宽松好穿脱的衬衫，扣子象征性地随便扭了几粒，露出精致好看的锁骨，和低头就隐约可见的一点点胸膛……意图很是昭然若揭。
　　他坐在床边，心想，学长什么时候来呢？他不会真觉得你伤心了，无颜面对你，所以就找别人来看你吧？不……等等，他好像干得出来。
　　回忆起任务中顾未棠屡次被文瑈打断了就放弃表达的样子，林澜觉得还真不是没有可能。他的学长本来话就少，错过他开口，林澜是挺不开心的。
　　不知道是不是吃了太多身为原作炮灰的亏，顾未棠即使是在面对的林澜的时候也很少袒露真心。他似乎已经放弃了被人相信或理解，万事只想着靠自己解决，从不向人求助，也不跟人解释，被误会就被误会……
　　叩叩叩。
　　不知过去多久，终于响起了敲门声。
　　林澜一边故意用略带疲惫迷茫的嗓音问“谁呀？”，一边飞快按下按钮。
　　“是你，顾未——”
　　顾未棠一抬眼，呼吸一滞，顿时忘了自己本来要说什么。
　　林澜半穿不穿着一件宽松的衬衫，扣子就扭了两三粒，锁骨之下隐约看得到一片白皙的胸膛。他的手缩在长了点的袖子里，只露出半截，可怜兮兮地相互对戳着。
　　“我……”顾未棠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紧张兮兮地把林澜拉进房间，迅速关上门，然后解下自己的斗篷严严实实地披到林澜身上，一眨眼功夫就把所有扣子都系得一丝不苟。
　　简直和变魔术似的。
　　精心打扮过的林澜：“……”
　　“怎么穿成这样？万一着凉感冒怎么办？”顾未棠责备道。
　　林澜垂下浅色的睫毛，半挡住那双漂亮的紫色眼睛：“对不起。”
　　听见林澜这句话，顾未棠显然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的手抬了又落，一副根本不知道要放在哪里的样子，这么犹豫了半天，才十分纠结地把藏在背后的医药箱拿了出来。
　　“我……是不是受伤了？处理过了吗？”
　　林澜眼睛一亮，故意摆出想和好又委委屈屈的样子，轻轻哼了一声：“你还以为，学长已经不关心你这个违反任务规定分子了呢。”
　　“别胡说，让你看看。”
　　见林澜躲闪，顾未棠一颗心瞬间悬了起来。
　　他扯下林澜外面那件斗篷，猝不及防又看见林澜没好好穿着的那件衬衫——对了，他忘了这斗篷本来就是自己亲手替林澜披上去的。
　　你这都是什么前后矛盾、支离破碎的行为。顾未棠有些懊恼。
　　冷静，冷静……
　　结果这时，林澜拢了拢滑到肩膀的衬衫，羞涩道：“学长……哎呀。”
　　“……”
　　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禽兽”，这下顾未棠也彻底炸了。
　　林澜还是个孩子，他没有戒心，毫无防备……
　　你怎么能这么对林澜？
　　顾未棠的耳朵红得要滴血，几度想要维持住表情，终究还是失败了。他低声说了句“抱歉”，一时连看都不敢再看林澜。
　　他哪里知道林澜根本就是故意的。
　　顾未棠的愧疚和心疼越多，也就更无法拒绝林澜。
　　……何况，他其实莫名挺喜欢看总是面无表情的顾未棠，因为他而手足无措时的样子的。
　　就是仙君曾告诫过他的邪念和心魔吗？林澜心想，嗯，确实可怕。
　　林澜装作不知顾未棠的心思，爽快地转身脱下衬衫：“学长要看，直说就行了嘛，你总不会拒绝学长的。刚刚只是学长忽然对你出手，你心里还没有准备好，所以吓了一跳而已……”
　　“你不是……”顾未棠不是不想解释。但关键是，他对林澜确实并不是没有想法——这还要怎么解释？
　　他没法解释了。
　　顾未棠屏蔽掉所有心声，干脆自暴自弃地抬起头。
　　只一眼，他便心疼几乎得说不出话来。
　　林澜背后有一整片的紫色淤青。他皮肤本来就白，两相对比之下更显得怵目惊心。
　　顾未棠几乎不敢想林澜是在怎样的情况下受的伤，简直恨不能代林澜受过。他伸出手，指尖停留在两三公分之外，不敢贸然触碰。
　　他轻声问道：“……疼吗？”
　　“其实也没什么。受了伤才好证明自己，总好过被学长误会成故意违反规定……”
　　林澜故意用上赌气的语气，话音刚落，果然听见顾未棠的呼吸明显地一僵。


第46章 
　　从顾未棠的角度，只能看到林澜低垂的浅色睫毛，遮盖住了总是水汪汪的紫色眼睛，看起来满是失落和委屈。
　　结合那怵目惊心的伤口，顾未棠简直心疼得无以复加，恨不得受伤的是自己才好。
　　“对不起。”
　　千言万语涌到嘴边，结果顾未棠最先脱口的还是这一句。
　　他做错了吗？可还未发生的事情，他要怎么说服别人呢？何况凡事是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更没有人相信。
　　其实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故意用恶劣的说法指摘，林澜今后才不会以用这种方式冒险。
　　顾未棠不介意当林澜心中的坏人。
　　只要可以在可能来临的困境之中保护好林澜，他不奢求其他……
　　顾未棠的眼神渐渐冷下来。
　　是的，他只是一本小说里的炮灰，被人误解是很经常发生的事情，他没有必要再浪费时间去解释什么。
　　只有他知道可能降临的危险，只要林澜没事，那怎么都好——
　　【你愿意为了他做出改变。】
　　就在顾未棠即将说服自己的时候，他的脑海里忽然没由来地蹦出文瑈的这句话。
　　见他迟迟没有说话，林澜也已经开始思忖着要不要再套路他……但没想到的是，沉默的顾未棠却竟然在长久的沉默之后，破天荒地主动开了口。
　　“对你来说，我若能平安，规则根本不重要。”
　　“！”是什么令顾未棠改变了想法？
　　头一次从死板又别扭的顾未棠嘴里听见这么直白的话语，林澜不由得想转身看他，却被似乎有些慌张的顾未棠阻止了。
　　“等等……我还没穿上衣。”
　　“没关系啊，你又不介意。难道学长介意嘛？”
　　顾未棠有些顾左右而言他：“……我是Alpha，万一出事被人赖上怎么办？不能这么大意。”
　　“你知道啦，不过学长是特别的嘛。”林澜感觉到肩上的手轻轻颤抖了一下，他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角，继续说道，“放心，你只会对学长这样啦。”
　　“……”
　　良久，有人轻柔地将衣物披到林澜身上。
　　“你安排好辅助机器人送冰袋来了，这样子的瘀伤没有立竿见影的特效药，只能先暂时冰敷一下。在此之前，你有话想和我说。”顾未棠的声音还是冷的，却很罕见地并没有往常那股子毫不动摇的底气在。
　　他说道：“我可以不原谅或者不相信你。不过，我先答应你一件事。”
　　林澜不假思索：“好，你答应学长。”
　　“……你还没说呢。”
　　“学长又不会害你。”
　　听见林澜这么说，顾未棠又不吱声了。
　　短暂的停顿过后，他总算是走到林澜面前。
　　顾未棠单膝跪地，却并未抬头看坐在床边的林澜的眼睛，只是默默替他扭上前襟的扣子。
　　林澜顺势拉住了他的手，顾未棠的动作一顿，到底是没有挣脱。
　　顾未棠美则美矣，对外总是既冷酷又强势，令人感觉非常不好相处。这会儿他长睫低垂，看不到总是很凌厉的眼神，难得生出几分柔软和无助来。
　　“你要我答应你，今后只要还有别的选择，就不要再碰那个自爆模式。”
　　林澜愣了愣。他没想到顾未棠的要求竟然是这个？
　　自爆模式这个词林澜在原书中是看到过的，但并未很在意，他认为这只是一种战斗方式而已——这下他倒是更好奇顾未棠想说什么了。
　　林澜道：“好的，你保证。”
　　“真记住了？”
　　“真的。你什么时候骗过学长啦？”林澜眨眨眼，良心并没有很痛。
　　谎言只要不被拆穿，那它就是真相。
　　顾未棠这才如释重负般舒展了眉头。
　　不过没过几秒钟，它们很快又被蹙了起来，中间拧成沟壑。
　　“规则很重要，但你不觉得规则比我更重要。我是救了所有人的大功臣，我没有任何错。只是，这种方式最好不要被宣扬出去。”
　　“我也听见‘英雄的房间’的来历了吧？它是黑暗时代的糟粕，每个被启动的英雄房，都代表着一个永远无法回来的‘英雄’。”
　　林澜轻轻嗯了一声。
　　“但谁又能保证，每个‘英雄’都是心甘情愿的？时间过去太久，你无法考证一开始只在房间内部设计拉闸，是不是为了防止有人被迫成为这样的‘英雄’。哪怕一开始都是出于好意，但到了危急关头，这些都是没有办法控制的。”
　　“当这种行为被歌颂成了英雄，就会有人效仿，就会产生更多的‘英雄’。于是牺牲不再沉重，会变成本应为之的分内之事。”
　　他抬眼看向林澜：“我记得和你们一起进去的那个Beta么？”
　　“啊……那个莉莉安？”林澜气愤道，“要不是她，学长也不会遇到危险了。”
　　“你说的不是这个……”
　　“不是吗？学长难道就不生气？”
　　“你当然没那么大度。你是说她对我……”
　　“对你？”林澜问，“她对学长才过分啊。”
　　怎么反而惦记着他呢？
　　“你更生气她对我的态度——好了，我先听你说。”
　　“哦。”林澜不情不愿。
　　“我或许会觉得她得寸进尺，不过这其实是非战斗员的普遍心理，她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遇到危险时，Beta不会认为自己应该尝试自救，她只觉得战斗是我的事，我应该做出牺牲，冒险救所有人。”顾未棠道，“因为我是Alpha。”
　　林澜眨了眨眼。
　　作为曾经被父母揠苗助长的孩子，他并不是特别理解顾未棠的顾虑。
　　林澜也曾背负过很多期待，他们都说他“应该”如何，做不到就是林澜的错，从来没有人提出过异议。
　　他们在他身上寻求着“特别之处”，却独独不在寻求林澜本身。
　　“而像她这样的人，是绝大多数。”
　　顾未棠难得在交流上拿出十二万分的耐心，巨细靡遗地解释道：“自爆模式乍一看没有什么缺点，操作简单威力巨大，但顾名思义，它会完全破坏防护装甲。启动自爆模式之后，若没有及时脱身，很可能被波及受重伤，又或者自爆后失去防护装甲，却没有消灭所有的敌人，无法脱离领域，反而令自己陷入绝境。”
　　“自爆模式也是战斗模块的一种，对使用者也有要求，虽然只要是个Alpha就都可以启动，但Omega和Beta却是无法使用的。帝国现在要收复废弃星域，情况应该多半与今天类似，和过去的任务大不相同，一旦开始，战斗压力只会越来越大。”
　　“真到了那时候，如果自爆行为也和英雄房一样被追捧，那么久而久之，它就会变成一种默许的规则，最终在实际任务中，Alpha也不可避免地会被要求启动自爆模式——就像那个Beta会要求身为Alpha的我冒着生命危险去救她一样。”
　　“当遇到同样的危险时，所有人都会理直气壮地高喊着，‘只要让Alpha去开自爆模式消灭怪物就好了！’。”
　　是前世真实发生的现象。
　　在夺还废弃星域的过程中，因为Beta和Omega无法战斗，导致战斗力不足。因此，不仅仅是实力出众的Alpha，就连不那么能打的Alpha，也被套上设置好的“自爆模式”，强行送上前线。
　　每个人都觉得他们是英雄。
　　而不论他们是否愿意，他们的牺牲也成了‘英雄的行径’。
　　说完这些，顾未棠神情凝重地看着林澜。
　　林澜……林澜眨了眨眼。
　　他总结：“所以，学长是为了保护你，才故意说那种话……”
　　顾未棠被他噎了一下：“你要说的重点不是——”
　　“这对你来说才是最重要的。”林澜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紫色的眼睛亮亮的，“太好了，原来学长不是对你失望，而是在担心你啊。”
　　顾未棠垂下眼睛，耳朵隐约有点红：“所以你不是都说了……”他轻声道，“总之，我能明白就好。下不为例。”
　　“你知道啦。”
　　顾未棠的眉头总算是舒展了一些：“嗯。”
　　“不过学长出发点是好的，其实刚才没有必要那么说吧？搞得大家反而误会学长……不行，你得替学长去解释清楚！”
　　“没必要。”顾未棠按住林澜的手，“他们对我都很有好感，如果能让他们认为自爆模式违反规则，自然会帮我隐瞒。人人都知道防护装甲的重要性，这种思想早就根深蒂固，非一朝一夕能够改变，从你口中说出来，就更没人会信。说也是说不通的，没意义。”
　　除了林澜，谁会愿意相信他？
　　“那也不能让学长平白被误会啊！”
　　“别冲动，这是最快的解决办法。”
　　“那怎么能叫冲动。”林澜回握住顾未棠的手，“你当然也想保护学长啊！”
　　顾未棠闻言没忍住，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什么保护……等我长大再说吧。”
　　“明明之前还说不想你长大……”
　　“确实。”他不希望林澜对此有任何负担。顾未棠想。
　　“什么嘛！”就那么不喜欢他长大的样子吗？林澜想。
　　总之，找机会再想办法就是了。
　　不过，或许是作者根本没想那么多，顾未棠所说的这些，原书基本都没展开，林澜并不知道那些使用了自爆模式的人后来怎么样了。
　　但正如顾未棠曾经在提到梦想与手册时所说的那样，他依旧追寻着这个或许已经被遗忘了的真相。
　　他在思考，也在守护。
　　尽管这一切并不是凭借强大的战斗能力来实现的，但……那也很厉害。
　　“学长希望完成‘手册’、不断研究道具，也是为了避免这样的局面吧？”
　　顾未棠神色微动：“……我还记得？”
　　林澜捧起顾未棠的手，撒娇似的用脸颊蹭了蹭它：“学长说过的每一句话，你全都记得。”
　　他心情不错。
　　他想亲近顾未棠。
　　于是他也就这么做了。
　　“……”顾未棠的耳朵更红了，“我最好是。”
　　“你当然是啦！”
　　“……那还不好好穿衣服？”
　　“你不是故意的。”林澜委委屈屈，“因为背上的伤真的很疼嘛。”
　　下顾未棠哪还顾得上其他。他立刻就心软了：“冰袋估计快到了，我今天就不要洗澡了，等下你帮我冰敷。”
　　林澜福至心灵，鼓了鼓腮帮，抱怨道：“可是这次任务还蛮折腾的，要是不洗澡，身上好难受呀。”
　　“我现在怎么洗——”
　　顾未棠没好气地要瞪他，结果对上林澜亮晶晶的眼睛。
　　“……”顾未棠勉强板着脸，“……不行。”
　　“学长～”
　　“不行。”
　　林澜叹气：“好吧，你也不想麻烦学长啦。那你自己简单冲洗一下吧。”他作势撑了一下膝盖打算站起来，然后马上又软软地哼了一声，“哎呀，好疼啊。”
　　林澜这一声并没有很真，顾未棠其实听出来了。
　　但是听出来也没用，面对林澜，他根本没法真的有脾气。
　　“……去浴室。”他凶巴巴地说道，“你帮我简单擦一下背，洗个头。”
　　林澜欢呼：“哇！你就知道学长最心疼你啦～”
　　他的声音甜腻腻的，顾未棠耳朵尖都红了，却非要板着脸辩解：“娇气鬼，你只是不想被我烦。”
　　要真是那样，丢下他转头离开房间不就好了？
　　林澜忍俊不禁，但这时候还是顺着顾未棠比较好。于是他勾了勾唇角，没有拆穿顾未棠。


第47章 
　　飞船的房间里只有个很小的淋浴室，顾未棠让林澜坐到椅子上，自己拿了毛巾，又仔细试过水温，同时非常严肃且不容置疑地按下林澜的手。
　　——不，我不想。
　　顾未棠用眼神警告他。
　　林澜害羞道：“你也觉得不合适啦，可是等下冲洗的时候难免会有水嘛，裤腿湿了很难过的。”
　　“……知道了。”
　　林澜闻言眼睛一亮，谁知下一秒，顾未棠俯身——然后把他两边的裤脚管卷了起来。
　　“……”
　　么厉害呢？林澜幽怨地看着顾未棠。
　　顾未棠完全不知他心思，拿花洒沾湿了手，轻柔地为林澜清洗头发。
　　林澜从卫浴的倒影里看向顾未棠。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似乎很冷淡的样子，动作却异常温柔仔细。
　　已经不是顾未棠第一次碰他的头发，明明是那么小的一件事，却总是能得到顾未棠的认真对待。
　　林澜的心情有点好。
　　“你发现，学长真的是什么都会哎。”
　　“别撒娇了。”顾未棠拆穿他，但声音听起来却难得轻松，“这有什么会不会的，以前在人造星……”
　　林澜警觉：“在人造星？等等，不会是阿文吧？”
　　“以前老师顾不过来的时候，会帮帮那几个没到五岁的小鬼。”顾未棠莫名其妙，“阿文这么大个人了，自己还不会洗头？找打呢。”
　　林澜开心了：“就是就是。”
　　“至于我么……”顾未棠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生硬，“受伤是特殊情况。”
　　“嗯嗯。”
　　“咳。”
　　可你以前没受伤，我也会帮你擦头发、吹头发啊。
　　林澜心想。
　　不过这句就不必说出来了。
　　“头稍微往前低一下。”
　　林澜乖乖照做的同时，视野里出现了顾未棠的裸足。
　　他也把裤腿卷了起来，露出一截匀称的小腿，腿很直，腿型也很好看，跟腱纤细，如果是恢复所有力量、长大的林澜，大概一只手就能抓住他的脚腕。
　　随着花洒的移动，水珠落到脚背上，蒸汽将白皙的皮肤氤氲得粉粉的。
　　两人之间的地板上，水渍一块接着一块，逐渐积蓄起连滩的水。
　　林澜动了动腿，有些调皮地把脚轻轻放到顾未棠脚背上。顾未棠大概是有些无语，往边上挪了挪，结果林澜又把另一条腿凑了过去。
　　“！”顾未棠颤抖了一下，失手把水淋到了自己身上。
　　“玩什么呢，嗯？”顾未棠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林澜的脸颊。
　　“对不起，你不是故意的。”林澜态度十分诚恳，但拒不改正。仗着顾未棠不会真的跟他生气，继续着这没什么意义的小游戏。
　　怎么像小动物似的，碰到水还要动来动去……帮小动物洗澡就是这种感觉吗？
　　顾未棠感觉相接触的地方痒痒的，酥麻的感觉顺着皮肤窜上后背。
　　但林澜的道歉听起来非常无辜，乖乖巧巧的，毫无心机，估计也没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于是顾未棠也只有无奈。
　　在林澜的帮助下，最后等顾未棠把洗漱干净的他从浴室里送出去的时候，顾未棠自己身上也差不多全湿光了。
　　“……”顾未棠扶额，“你帮我先冰敷起来，你回去洗个澡。”
　　林澜被顾未棠押着好好穿上了衣服，浑身散发着暖洋洋的热气。闻言，他不解道：“干嘛还要折腾一趟，学长在这里洗就好了啊。”
　　“你没带衣服。”
　　“穿你的啊！”林澜热情地打开自己的行李，期待地看着顾未棠，“你带了换洗衣服，里面一定有学长能穿的。啊，内衣也都是新的。”
　　不行。那像什么话？他不能……
　　顾未棠看着林澜那双紫色的眼睛，因为刚打理完，林澜整个人看起来都软蓬蓬的，像一只很好摸的浅色宠物犬。
　　“……好吧。”他听见自己说。
　　林澜立刻贴心地递上衣物，开开心心将顾未棠重新送回了浴室。
　　顾未棠动作向来很快，林澜在床边坐了没十分钟，水流声就停了。
　　不过门并没有马上被拉开，而是传来顾未棠隐约带着点迟疑的声音：“林澜。我这个衣服……”
　　“怎么了吗？”林澜走过去。
　　“……我没事买这么大的衣服干什么？”
　　啊。林澜眨了眨眼睛，对哦，因为考虑到任务中可能会遇到身体变大的情况，他这次是特意准备了适合他原本身材尺寸的衣物的。
　　哎呀，他真的是忘记啦，才不是故意没提醒顾未棠。
　　林澜假装无辜：“啊，不是大，是宽松风来着。学长是不是不太看那个什么……穿搭网站啊？”
　　“……”顾未棠当然不看，他都不买衣服，永远制服、作战服轮着穿。因此林澜这么说，他自然也没什么不信的。
　　“衣服有扣子啊，腰带啊什么的可以调整的，学长先出来吧，你帮学长弄。”
　　“……”顾未棠似乎有些犹豫。
　　林澜道：“嘿嘿，没想到你也有能帮上学长的一天，感觉好开心啊。”
　　“……今天不是才刚救了你么。”
　　顾未棠这么说着，总算是打开门走了出来。
　　只不过，姿势相当地不自然。
　　他穿着林澜的衣服，但上下两件都大了太多。上衣的肩宽是林澜按照自己原来身体的尺寸买的，对顾未棠而言太宽，他那个瘦子身板实在撑不起来，袖子垂下肩膀夸张地耷拉着，把他整只手都盖住了。顾未棠倒是努力扣上了所有扣子，但衣服太大，反而显得像是没穿好。
　　林澜原来约莫有一米九，因此裤子对顾未棠而言也长了不少。腰身相差倒不是太多，但还是被顾未棠谨慎地提在手里。
　　他的脸色非常地臭，目光如刀，整个人杀气腾腾的。
　　但湿漉漉的黑发侧边，露出来的耳朵尖却是红红的。
　　林澜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顾未棠。
　　心头莫名痒痒的，感觉却并不坏。
　　他勉强按捺住笑意，用纯良的表情说道：“哎呀，学长是真的不擅长穿搭啊。”
　　“……”顾未棠黑着脸，“让我来出任务不是来玩的，怎么带这种衣服。”
　　他倒是一点儿没多想。
　　过去仙君要林澜穿的衣服可更繁复，是里三层外三层地要裹；加之来到穿书世界之后，林澜本就很喜欢折腾穿搭，因此把这两件整理到看起来合身，对林澜而言并非难事。
　　林澜从包里拿出腰带和夹子，很快帮顾未棠收拾出一股子宽松休闲风的味道来。
　　自上次去管理中心登记临时伴侣之后，顾未棠就没有这么穿得这么花哨过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有些不自在：“等会儿帮我弄好冰敷你就回去了，没必要……”
　　林澜啊了一声：“学长要回去吗？”
　　顾未棠瞥了一眼飞船上并不宽敞的单人床，意思是：你难道不回去？
　　林澜扭了扭自己的手指，露出有些失望的表情：“哦。没什么，就是飞船上的装修风格和小型基地有点像……就，都是那种金属风格。”
　　“……”
　　“所、所以感觉有点害怕……”
　　“……”
　　“那，还是算了吧。”林澜揪着顾未棠的衣角，露出可怜兮兮的眼神，“再怎么说你也是个Alpha，很有攻击性的，学长留下也不合适的啦。”
　　顾未棠的目光落在林澜那修长漂亮的手指上：“那我倒是松手。”
　　“哦。”林澜委委屈屈，紫色的眼睛里不知道是落了灯光还是什么，看起来水汪汪的。
　　“先过来趴好，帮我看着时间，冰敷一会儿再睡。”
　　“哦。”
　　“伤成这样还不太平。”顾未棠在拿到的冰袋外面又裹了一层纱布，小心翼翼地敷在林澜怵目惊心的背上。
　　林澜小小地吸了一口凉气。
　　“……床这么窄，等下不小心碰伤我，你可不负责。”
　　林澜一下子抬起头：“学长是说……”
　　“嗯。”总不能，放着会害怕的林澜不管吧？半夜要是一个人哭了怎么办呢？受伤也不能没人照顾。
　　林澜嘴角都要咧到耳朵了，还装得假惺惺的：“咳咳，但你是Alpha，学长是……”
　　“我是什么是。”顾未棠故意说，“幼稚的小鬼。”
　　话虽如此，林澜却在他黑色的眼睛里捕捉到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林澜的伤是他自己下手的，看着吓人，其实并不严重。顾未棠计算着大概，也没让他冰敷太久。
　　然后终于，到了睡觉的时间。
　　林澜是乖乖听话趴在靠墙的里侧的，他努力给顾未棠腾地方，不过飞船上这房间本来只是应急，不是专门用来住宿的，床到底还是窄。
　　顾未棠看了一眼：“算了，你在地板上凑合一下吧。”
　　“那怎么行。”林澜爬起来，拍拍床板，说道，“学长先上来吧，我到里面。你有办法了。”
　　顾未棠将信将疑地照做。
　　“然后侧一下，朝外面……”
　　“！”顾未棠刚一转身，冷不丁就对上了林澜近在咫尺的脸。
　　他惊得就要后仰，好在林澜眼疾手快，伸手替他垫了一下，才避免顾未棠的后脑勺狠狠磕到墙壁。
　　“学长小心呀。”林澜说道。
　　么近的距离，连林澜的浅色睫毛好像都一根一根能数清楚了。
　　顾未棠感觉心率有些失衡。
　　他也太好看了。
　　顾未棠简直七荤八素，好不容易算是调整过来，糊里糊涂又感觉脖子肩膀上多了一双手臂——
　　原来是林澜侧过身抱住了他。
　　“！？”顾未棠大脑一片空白。
　　偏偏林澜还将脸埋到他锁骨处，亲昵地用鼻子蹭了蹭。
　　温热的呼吸使顾未棠止不住地颤栗。
　　“侧过来睡就不怕碰到后背了。”林澜用毫无心机的声音软软地说道，“而且抱着学长，感觉好像就不害怕了。”
　　他只是害怕而已。
　　他还是个孩子。
　　没有什么好多想的。
　　没有……
　　嘀嘀嘀嘀——
　　顾未棠的颈环再次发出了刺耳的警报。


第48章 
　　顾未棠于是只好先处理颈环的这个警报。
　　明明就在不久之前，他对这项保护措施的印象都还停留在生理课的课本上，并且觉得这个常识只要知道一下就够了，反正也是用不上的。
　　——毕竟前世顾未棠到死这东西都从来没响过。可谁能想到遇到林澜之后这才多久，它居然已经不要钱似的闹了三次了。
　　顾未棠从震惊到认栽再到熟练。
　　“颈环本来就是这样的。”顾未棠绷着一张脸解释，“误报也很正常。”
　　如果顾未棠的耳朵不是那么红的话，或许这句话会更有说服力吧。
　　林澜心想。
　　不过他本来也不打算表现得对这些过分了解。于是林澜依从顾未棠声影的辩解，用乖巧的语气顺水推舟道：“哦，原来是这样呀。”
　　顾未棠立刻说就是这样。
　　因为林澜看起来毫不知情，顾未棠大概是觉得瞒过去了。
　　如此一来，为了不显得心虚，他也就不好再提出要离开，只能默默接受了这个别扭而暧昧的姿势。
　　“今后总出错也不方便。”顾未棠装作若无其事地说，“我摸一下你的颈环。”
　　“好，这样行吗？”林澜的手指扣上顾未棠的脖子。
　　顾未棠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可以了。你刚才把我设成颈环的特殊关联了，我知道就好。”
　　“特殊关联是什么呀？”
　　“没什么，就是让它不乱响。”
　　林澜眨了眨眼，似乎还要追问，顾未棠赶忙板起脸道：“好了，别磨磨蹭蹭的，快睡。”
　　管理中心登记临时伴侣时采集的信息素和生物纹其实就是派的这个用场，只不过顾未棠觉得对着林澜提这些不合适，实在没那个厚脸皮说出口，所以明明只是一个操作的事情，才拖拖拉拉到了现在。
　　总之这样一来，只要接触到林澜，顾未棠的颈环就不会再发出警报了。
　　就这么会功夫，林澜嘴角噙着安心的笑容，很快发出均匀而平稳的呼吸声。
　　见他这个样子，顾未棠心情多少有些复杂。
　　自己好歹也是个Omega，林澜是不是太没戒心了一点？如果他趁林澜睡着，对林澜……
　　——他那是相信我。
　　——他还是个孩子，没有那个意识，撒娇罢了。我别老胡思乱想，辜负他的信任。
　　——不能越界，要约束自己。
　　顾未棠心里的小人严肃地谴责他。
　　头顶的白炽灯亮着，房间里一时只有林澜的呼吸声，和头顶排风扇发出的轻微响动。
　　次任务中变故接踵而至，直至此时此刻，在普通而熟悉的生活噪音里，顾未棠一颗悬着的心总算着陆，终于有了劫后余生的实感。
　　他抬起手，轻轻拨弄了一下林澜头发，露出他那张精致好看的脸。
　　顾未棠静静盯着林澜看了许久，只觉心头百般滋味翻涌，情不自禁喃喃道：“幸好……我没事。”
　　大概是发梢碰到皮肤有点痒，林澜发出小小的咕哝声，带着鼻音也听不清究竟是在说什么，不过并没有醒来的迹象。
　　像只软蓬蓬的小动物似的。
　　顾未棠有些忍俊不禁，不过更多的还是心疼。
　　也是，这次任务危险重重，他又是当之无愧的大功臣，应该确实是累着了。
　　“晚安，林澜。”顾未棠低声道。
　　不会再让林澜受伤了。他想，他会保护林澜的。
　　无论，付出任何代价……
　　感受到胳膊上的脑袋终于支撑不住渐渐变沉，林澜这才睁开了眼睛。
　　他知道顾未棠的睡眠质量非常差。此番生死一线，还有后来自爆模式这个意料之外的风波，引得顾未棠又重新成为众矢之的。林澜本来是担心他又休息不好搞垮身体，还想着要帮助顾未棠睡个好觉……
　　却没想到，他都还没来得及做什么，顾未棠竟然枕着他的胳膊，就这么睡着了。
　　他还以为，顾未棠之所以能在他身边睡个好觉，完全是因为法术的作用呢。
　　睡着的顾未棠倒是比醒着的时候更坦率。他不再僵硬地紧紧贴着身后的墙壁，而是不自觉地追寻着林澜的体温，就这么埋进了林澜的怀抱。
　　林澜感觉到鼻息间隐约蔓延着玫瑰花香。
　　修真界无人不知，林澜虽然笑起来很美，却是个出了名的独行客，看似好相处，可从来也没有真正亲近之人。对林澜而言，这还是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和人同床共枕。
　　感觉么……挺新奇的，也不讨厌。
　　思及此，向来随心所欲的林澜也索性收了收手臂抱住顾未棠，不再刻意伪装成其他。
　　闭着眼睛的顾未棠少了平时的凌厉和冷酷，多了几分莫名的易碎感，看起来没有那么凶了。只不过依旧眉头紧锁，也不知道是在担心着什么。
　　林澜贴着顾未棠的额头，轻声道：“晚安，学长。”
　　他们紧紧相拥而眠，度过了这个似乎终于风平浪静的夜晚……
　　因为任务中止，飞船直接回了学院星。只不过，刚一落地小队就接到学校通知，需要他们配合询问，帮助学校还原本次任务中的全貌。
　　几个Alpha那边没出什么异常还好说，除了大宇这个队长必须留下，其他人只要简单报备了信息就可以走。只苦了林澜和顾未棠这边，因为发生了特殊事态，全部都要单独说明情况。
　　场合也不能多说什么。顾未棠闲不下来地替林澜又收拾了一下衣服和背包，借着这个机会，林澜听见他生硬地安慰道：“别太紧张，问到什么我如实说就好。Alpha无非都是用防护装甲战斗。”
　　“好。但是学长那边……”
　　“小孩子少操心大人的事。”
　　林澜耷拉下脑袋，哦了一声。
　　“……”于是顾未棠不得不补充道，“用不着担心，你又没犯什么错，问也是了解重叠领域，和‘英雄的房间’。”
　　“啧啧，跟这儿串口供呢？反正你人老实，肯定是会如实交代所有情况的。”宋萧然站在边上阴阳怪气，意有所指，“特别是揭露有些人的真面目。”
　　“你当然也会说实话呀！啊，难道宋同学要你帮我隐瞒那件事吗？嗯……可是、可是这样不太好吧？”林澜为难道。
　　“什么那件事，我胡说什——”
　　“哎呀，宋同学好可怕哦。”林澜抓着顾未棠的衣摆瑟瑟发抖。
　　顾未棠轻轻摸了摸林澜的头发安慰他，然后扭头冷冷地瞪着宋萧然：“管好我自己。”
　　“呵呵，我又想怎样？”宋萧然在顾未棠面前横惯了，哪儿受得了这个破气，当即便举起了拳头——
　　就在这时，林澜从顾未棠背后探出头来，十分甜美地朝他勾了勾唇角。
　　个笑容好看是好看，却没有一点温度，仿佛在一瞬间将宋萧然浑身的血液都冻结起来。
　　他被打断过的骨头好像又开始疼了。
　　对此毫不知情的顾未棠眼睁睁看到宋萧然居然一反常态地收了手，骂骂咧咧地道：“哼，Omega而已，你绅士得很，不跟我一般见识。”
　　宋萧然飞快地冲到前头，逃也似的进了一个单间。
　　么会儿功夫，问询正式开始了，众人也陆陆续续地被叫走。
　　如顾未棠所猜测的那样，学校关注的重点还是在重叠产生的领域，以及顾未棠他们遭遇的那个‘英雄的房间’上。
　　对于他是如何战胜领域里的怪物的，老师并没有深究。
　　林澜这里没多久就结束了。出来门口不让逗留，林澜也只好和顾未棠约定了第二天找时间再联系。
　　他一边走，一边思考着。
　　顾未棠担心的，是自爆一事宣扬出去之后，林澜这样的Alpha会彻底沦为触发防护装甲自爆模式的工具人。为了避免这种可能，顾未棠用了个笨办法，主动吸引仇恨来转移视线。虽然效果立竿见影，但却让他好不容易有所好转的风评又有了跌落谷底的迹象。
　　他似乎无所谓，但林澜却不能不在乎。
　　不过好在，这目前还仅限于参与任务的小范围里。只要能阻止这个消息扩散，事情还是完全能控制住的。
　　林澜这么想着，重新打开手环，这才发现收件箱里差点没被消息撑爆了。
　　首先是这次任务的队友们发来的好友申请。Alpha内部最崇尚实力，林澜这次的表现让他们心服口服，这会儿也十分热情，学着菲利诺的口气，一口一个地称呼林澜为“小天使”。
　　林澜一一通过，但高冷地没回。
　　他接着往下翻：菲利诺说他们三个这次会在学院星上呆几天，问林澜要不要一起出来吃顿饭；李耀华还在任务星域漂泊，前几条是问他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后面却忽然换了态度，对着林澜发出了真羡慕我能回去的声音。
　　再有……是文瑈。
　　林澜划拉屏幕的指尖顿了顿。
　　个原书的正牌受自打和宋萧然决裂，就一直对他表现出非常积极的态度。现在发给林澜的这条消息，看起来也是长篇大论的小作文。林澜将手指移上去，居然提示他“还有592字未显示，打开即可查看全文”。
　　也太恐怖了。
　　林澜默默左滑删除对话框。
　　不过他虽然对文瑈一点儿没有兴趣，但这个人的存在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意义。任务里相处得比平时更多了，才让林澜意识到，原来自己并不单单只是想得到顾未棠的关心这么简单。
　　他原先还以为‘顾未棠的关心’这个词，重点在后面两个字呢。
　　但去掉这两个字，又该填上什么才好呢？
　　关于这个，林澜暂时还没有完全想明白。
　　林澜没有放任自己纠结。
　　他想了想，切回和李耀华的对话窗口，问他：“我知道你回去了？”
　　李耀华回复得很快。
　　——“这还能不知道吗？我都上好几个热搜了。你们林同学这是真的出息了啊，衣锦还乡了是。”
　　“热搜？”
　　——“对啊。现在全星网头条都是：年少的林家小少爷虽遭恶毒队友污蔑，但不惧危险，面对怪物英勇自爆，最终化解危机，成为拯救所有人的大英雄……网上现在都叫我自爆小王子了！里头不止佩服我实力的，还有垂涎我美貌的，混在一起，热度越刷越高！”
　　——“还有啊，这回我亲身体会过了，总该知道你没胡说了吧？这顾未棠，可不是什么好人！”
　　嘀嘀。
　　正在这时，林澜的手环响了。
　　“看见热搜了？”按下接听后，通讯彼端传来冯奕霖趾高气昂的声音，“你正好有事在学院星，位置发给我，我明天上午过来一趟吧。”
　　她没等林澜答复就先挂断了通讯，好像她拨冗做这些，就已经是对林澜莫大的恩赐。


第49章 
　　冯奕霖约定的地方是个外观相当古朴的亭台小楼，与星际社会的建筑风格多少有些格格不入。环境看起来挺幽静，林澜刚走到门口，就立刻有侍者迎了上来。
　　他跟着拐上二楼，侍者毕恭毕敬地替他推开门，林澜也终于看见了原身的这位生母。
　　冯奕霖的面孔与林澜记忆中自己母亲的长相相去甚远，是个彻彻底底没见过的陌生人。
　　她保养得非常好，看起来也就二十后半的样子，打扮雍容，细眉高高扬起，对林澜没有几分笑模样，反倒是挑三拣四：“怎么穿成这样就过来了？像什么样子！我老是这么拎不清，别怪我父亲从来不用正眼看我。”
　　林澜知道这顿饭冯奕霖必定另有所图，摸清她意图的同时，林澜也想弄清楚关于那个‘热搜’的事情。
　　没等林澜说什么，冯奕霖自己就先不耐烦起来。她朝林澜勾勾手：“好了，知道我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别傻站着发愣了，还不快点坐下？还要你抬头看我吗？”
　　侍者恭敬地替林澜拉开椅子。
　　林澜落座后，忽然发现桌面上另摆着第三套餐具。
　　冯奕霖朝他抬了抬下巴：“在林家，一切都是靠自己实力打拼。我以前太废物，家里也就没管我。听说这次任务我的表现差强人意，家里自然也不会平白埋没了我。”
　　林澜故作感动：“你刚回学院星，还没跟任何人说起任务中的经历，就马上听说了这件事，原来家里这么关心你的消息呀。”
　　“这点小事还值得家里费心？我们小队里那么多人，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打听到？我也别太得意忘形了，这次安排的这个热搜就是家里正在考虑给我的信号，现在网上关于我的评价勉强还行，自己抓住机会，好好表现。”
　　冯奕霖看起来是完全没把原身当回事，说话间倒是不经意透露了许多情报。
　　除了林澜来之前就已经在琢磨的几个疑点之外，里面还传递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林家对原身本来是没有期待、完全放任自流的，但最近因为林澜声名鹊起，就想到要‘重视’他了。
　　在没把他当人这点上，冯奕霖和林家倒是与他真正的父母很像。林澜想。
　　不过如此看来，他们在热搜中抹黑顾未棠也只是歪打正着，而非有意为之。
　　虽然顾未棠的处境再次变得艰难，但不是刻意对准他，情况就比林澜设想的要好一些。
　　“话都听不懂，真是蠢钝如猪！”见林澜没有感激涕零、立刻表忠心，冯奕霖一脸嫌弃，“上次我是被喊去参加任务也就算了，这次别怪你没提醒我，一会儿人来了，机灵点主动点，给人家留个好印象。”
　　次？
　　叩叩叩。
　　冯奕霖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了敲门声。
　　她瞪了林澜一眼，再次确认了一遍自己的仪容，然后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掐出一道端庄动人的声线来：“请进。”
　　房门被缓缓推开，林澜见到了一张他暂时不太想再看见的脸。
　　“哎呀，小瑈来了。快坐快坐。”冯奕霖热情地招呼。
　　林澜若有所思，而文瑈则十分乖巧礼貌地应道：“伯母好。”他又看向林澜，“林澜，早。”
　　“哎呀，什么伯母，还不早点改口适应起来了？以后就是一家人……”冯奕霖眉开眼笑，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她根本没给林澜说话的机会，好像请林澜来也不过是名义上走过场。
　　文瑈面红耳赤，就要答应。
　　林澜看了看他们，忽然用天真的语气问道：“为什么要改口呀？难道文同学和你也有什么血缘关系吗？”
　　“？胡说什么！”
　　林澜故意选了个最离谱的说，冯奕霖果然上钩，抬手就要拍桌子，余光瞥见文瑈，才堪堪收回巴掌，悻悻地改为捋自己的头发：“咳咳，我都十八岁了，考虑问题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似的这么单纯？”
　　“对不起。”林澜黯然地垂下眼睫，“许久未见面，你还以为今天只是家庭聚餐来着，所以一时忘情，也没顾上问到底是什么事。您……没有生气吧？”
　　他都这么说了，冯奕霖再发火就显得没气度了。她只好勉强和颜悦色道：“好了，怎么这么可怜？我母亲你是那种没有涵养的人吗？你也是刚才看到我比较激动，才没来得及说。之前忘记通知我，家里已经答应了我和小瑈订婚，今天把人请过来，也是当面商量着，你们早日将时间定下来，把事情办了。”
　　“可是文同学他……”林澜犹豫地瞥了文瑈一眼，最终咬了咬嘴唇，豁出去一般说道，“文同学说过，他并不想订婚。”
　　“什么？！”
　　“不是，这当中有误会……”
　　林澜不赞同道：“你怎么样都没关系，但你们不该强迫文同学。作为林家人、也作为一个Alpha，你实在不能默许这样罔顾他人意愿的事情。”
　　冯奕霖笑容一僵：“我这孩子，又胡说什么呢？！家里都谈好了，怎么能说是强迫？”
　　文瑈立刻表态：“你没有不愿意，你是心甘情愿的。”
　　“是家里谈好的，并不是你和文同学谈好的。”林澜摇摇头，“订婚的事情，你是不会答应的。你希望文同学也能收获幸福，享受到这人生中独一无二的美好……所以要怪就都怪你吧，不要怪文同学。”
　　“林澜……”不知是不是被打动了，文瑈的神色看起来有些复杂。
　　“怎么是强迫呢？啊？我这孩子怎么就……”冯奕霖可没那么多琉璃心思，她简直要被林澜气死了，可偏偏话都被他说完了，根本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冯奕霖这边不好说什么，只能让文瑈来，“小瑈，还是我说话顶用，快劝劝这死脑筋的孩子。”
　　“林澜，我真的误会了，你其实……”
　　“我私下对你说的话，难道会是假的吗？”
　　文瑈一惊，连忙否认：“当然不是，你怎么会骗我呢！”
　　林澜道：“嗯，你知道。所以我不用勉强自己，你知道什么才是我的真心话。”
　　“……”
　　“那你就先告辞了。”林澜推开椅子，从餐桌边站了起来，苦涩道，“惹您不快了很抱歉。但反正，除了这桩事，您其实也并不想见你吧。”
　　冯奕霖被他说得难堪，余光瞥了一眼文瑈，不由扬声道：“林澜！怎么说话的！”
　　“反正，家里也根本不在乎你。倒不如，干脆趁此机会，大家彼此眼不见心不烦。之后你就会去提交申请的。”
　　林澜看都没看二人，状似失魂落魄地推开包厢门走了出去。
　　作为浪费了他一个美好早晨的报复，林澜挺高兴能给他们两个带去这个麻烦的。
　　外头有一个正在等待的侍者，忽然听见动静似乎是愣了一下。
　　林澜朝他笑笑：“你有事先走，我们继续上菜吧。”
　　当然，他们还有没有心情吃就是另一回事了。
　　毕竟林澜把事情搞成这样一走了之，他们却还得留下收拾残局。
　　林澜一边打开手环，一边给顾未棠写消息。
　　他们本来就是约好了今天见面的，事情解决得顺利，时间正好够林澜回去找顾未棠吃午餐。
　　至于其他，他心中也有了主意。以他的人缘，想抓出冯奕霖套消息的人并不难。
　　“林澜！”没成想刚走到门口，背后却又传来了文瑈急匆匆的声音。
　　倒是有一点出乎林澜的意料。
　　倒不是他还觉得文瑈会善罢甘休，而是以冯奕霖表现出来的性格，林澜以为两个人还有得好掰扯的呢。
　　而且这会儿就他一个，冯奕霖也没跟出来。
　　“林澜，请我相信你，你没有要骗我……”
　　林澜表现得十分体贴：“你明白的。那种情况下，她那样问我，我也没办法明着拒绝，只能虚与委蛇。”
　　“……”林澜这么一说，文瑈反而就不好再说什么了。他只能勉强地勾了勾嘴角，“那就好。总之，我不要担心，你会和家里再沟通的。”
　　林澜说好。
　　他没指望文瑈会真的去解决这个事情，不过，能将文瑈也拖下水就够了。
　　从冯奕霖的态度可以看出，她是有把自己在林家的将来赌在这位文家最受宠的小少爷身上的。所以林澜才在刚才的饭局上故意强调文瑈的存在，避免冯奕霖醒过神来去查林澜的身份关系，到时候找到顾未棠，反而给顾未棠带去危险。
　　只是不知道，文瑈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他真的有他说的那么无奈无辜吗？
　　“所以，我也不要冲动，和家里断绝关系的事，还是再考虑一下，不要为了你……”
　　“文同学不要自责，这件事和我没关系。”林澜可不想又生事端，“是你不接受家里的做法罢了。这是你的事。”
　　他本来就有这个打算——开玩笑，他可不想在穿书世界被虚构的家人控制。
　　见林澜态度坚决，文瑈也只好换了话题：“话说，时间不早了，作为赔礼，你们重新找地方吃饭吧。”
　　“不用客气了，又不是我的错。”林澜不着痕迹地躲过他的手，“你已经有约了，而且你们现在不适合私下接触，否则徒增了误会，更解释不清楚，对我影响也不好。”
　　话虽如此，文瑈还是跟了林澜一路。
　　他解释说是因为这个地方只接受vip预约，并不对外经营，环境十分幽静，要回帝高住宿区只有一条飞梭线路可走。
　　林澜倒是真没仔细研究过，于是也没法赶他走。
　　他们搭乘专用的接驳飞梭到达公共站点，刚一开门，林澜却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学长？”
　　顾未棠闻言抬起头，目光不自觉在林澜和文瑈之间逡巡了一下。
　　“学长怎么来了？”林澜倒是没什么顾忌，旁若无人地上前挽住顾未棠的胳膊，“学长一定还没吃午饭吧？说好了要一起的，你正要去找学长呢。”
　　他打开自己编辑到一半的消息框：“我看！”
　　顾未棠没什么表情，不过眼神明显变得柔软了一些：“嗯。你也是来找我的。”
　　“找你？”林澜歪了歪头。
　　“有人给你发了这个。”顾未棠也不隐瞒，直接将手环上的画面给他看。
　　顾未棠神色平静，不像是要质问的样子，但他展示的这条消息却令林澜十分意外。
　　那是两张照片。
　　地点都是刚才的餐厅门外，但一张是林澜，一张是文瑈。
　　下面还附了一行字：“我真的不想知道他们两个为什么偷偷见面？”


第50章 
　　“这是……”林澜愣了一下，照片配上煽动性极强的文字内容，意图可以说是昭然若揭。
　　顾未棠出现在这里，证明这条匿名消息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一半。只不过，顾未棠看上去似乎并不是在生气的样子，也没有摆出那种戏剧话本里常见的兴师问罪的态度。
　　林澜想起上次他担心宋萧然添油加醋，找顾未棠解释的时候，他好像也十分干脆，没有多说什么。
　　虽然顾未棠总能保持清醒理智是一件好事……林澜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
　　“是暗示我和文瑈单独见面的照片。”顾未棠回答。
　　不等林澜说明情况，倒是边上的文瑈先变了脸色：“林澜，我别误会，这不是你发的。”
　　顾未棠瞥了他一眼：“你没说是我发的。”
　　“顾学长特意当面拿出来，不就是想表达这个意思吗？”文瑈面色苍白，“何况顾学长还撞见了你们一起出来，不知道是谁故意陷害，但这样你确实有口难辩。”
　　“学唔……”
　　林澜正要开口，不想却被顾未棠用食指抵住嘴唇制止了。
　　“你拿出来，是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更没必要为了无谓的误会和猜忌浪费时间。”顾未棠看向林澜，表情十分认真，“林澜，我说过不会对你说谎，你相信我。所以如果发生了什么，我直说就好，不必为了顾虑你的情绪而找什么借口，只要是我说的，你就都会当成是真相来听、来信。”
　　说完这些，顾未棠才松开手，同时轻柔地将林澜落下来的头发拨到耳后：“你想申明的就是这些。我想说就说。”
　　“学长……”林澜心头一动。
　　林澜的母亲是修真界赫赫有名的绝代佳人，更是名门之后。她与出身寒门的林澜父亲相识相恋，不久便不顾阻拦为爱私奔，最终被逐出师门，沦为笑柄。
　　然而这位出身高贵的仙女并没能为林澜的父亲带来他所设想的美好，反倒是带来了许多意想不到的麻烦和问题，甚至让他本就坎坷的前程变得更加昏暗。
　　于是，他后悔了。
　　林澜的母亲指望着林澜的到来能挽回他父亲的心，结果事与愿违，他们最终都成了父亲喝醉酒时拳脚相向、横加虐待的对象。
　　她太出名，这件事整个修真界尽人皆知，谁都能轻飘飘地踩上两脚，然后装模作样地说要引以为戒。
　　所以当林澜的父亲一朝惨死，林澜理所当然地被推上风口浪尖。一时之间，人人都怀疑他是不堪折磨、愤而弑父的凶手。
　　虽然林澜被仙君捞上来时的样子太凄楚，修者们嘴上还是说着情有可原、无可奈何，但其实仍旧在背地里指指点点，言之凿凿。
　　没有人询问真相，也没有人相信他。
　　后来不胜其扰的林澜假装可怜，用柔弱的外表伪装成没有实力的受害者，才总算是渐渐抹平了这个谣言。
　　只不过说到底，修者们其实相信的也不是林澜，而是林澜捏造出来的，那个合情合理的借口。
　　见得多了，林澜也早就习惯了。
　　刚来到穿书世界时亦是如此，他假装柔弱假装害怕，好让顾未棠不会起疑，好让顾未棠相信他。
　　然而此时此刻，面对如此容易引人误解的状况，顾未棠却说会无条件地相信他。
　　林澜胸口感觉被温暖充盈的同时，又反而产生了几分负罪感——毕竟，他确实隐瞒了顾未棠许多事情，甚至为了让这些秘密不被拆穿，编织了更多的谎言和假象。
　　若有一天顾未棠发现他并不是那个单纯天真、毫无心机的小可爱……
　　林澜头一次没有了那种“只要不被发现，就万事大吉”的底气。
　　不过现在还不是担心这些的时候。至少眼下，在面对文瑈的问题上，林澜确实没说过谎，也没做什么可能会被误会的事。
　　“还是你来说吧。其实，你是接到了母亲的联络，让你一起吃饭，才过来的。”林澜解释，“谁知到了之后却是在说什么两家要订婚的事情，不仅根本没有问过你的意愿，还把文同学也牵扯进来……不过最后因为你们两个都反对，所以也没谈成。”
　　顾未棠听见他这么说，倒是若有所思地瞥了文瑈一眼。
　　“你实在生气，一路跑到这里，正好碰到学长……后来的事情，学长也都知道了。”
　　林澜故意美化了一下文瑈明显有些前后矛盾的表现，显得自己既大度又善解人意。于是文瑈果然不好再多说什么，也只能表情复杂地跟着点头。
　　“呜呜。”林澜一副不堪忍受的样子，伤心地扭头扑倒顾未棠怀里，“你好伤心哦。你又不是他们用来交换利益的工具，怎么能这么罔顾你的个人意愿呢？”
　　“别哭……”顾未棠本来就没有要怀疑和指责林澜的意思，现在见他难过，更是手足无措，只能慌慌张张地任由林澜埋在胸口撒娇。
　　“还好学长愿意相信你。你都害怕万一学长要是误会了，不要你了，你该怎么办啊……”得了顾未棠的许诺，林澜自然更要得寸进尺一下。
　　顾未棠显然并不怎么擅长安慰人，他紧绷着身体，捋了捋林澜柔顺的银色头发，才有些迟疑地拍拍他的后背，轻柔地回抱住他。
　　“……好了。”他酝酿了半天，结果居然也就憋出这么句干巴巴的话，“不是要去吃饭吗？”
　　不过林澜也不介意。顾未棠本来就是这种性格，他要是哪天忽然变得会甜言蜜语了，那才吓人。
　　“嗯。”林澜蹭了蹭顾未棠，发出软软的鼻音。
　　顾未棠垂下眼睛，目光不自觉变得柔和。
　　“其实刚才走得匆忙，你也还没有吃饭。如果不介意的话，不如你们一起……”一旁的文瑈终于忍不住开口。
　　“……”林澜没说话，逃避似的往顾未棠怀里钻，显然是不情愿的样子。
　　顾未棠安抚地捏了捏林澜的后颈，对表情变得僵硬的文瑈道：“……还是不了，给林澜一点空间吧。”
　　文瑈不死心：“顾学长不愿意你能理解。但是至少应该问问林澜的意见吧？”
　　“嗯。是你独断专行。”顾未棠并不否认。
　　若是平时，他不会干涉林澜的选择。不过现在是特殊情况……所以，他出面也没有关系吧？
　　“可是……”
　　“是还要你赶我走吗？”顾未棠冷冷地道。
　　话到了这个份上，文瑈总不能真的和顾未棠吵起来，也只得悻悻作罢，在顾未棠刀子似的目光里，十分不甘心地被请上了回住宿区的飞梭。
　　“学长刚刚好帅哦。”
　　顾未棠拍了拍林澜，但他没有放手，顾未棠也没有办法，只得无奈道：“站好，等下飞梭就来了。”
　　“还好有学长在，不然文同学可执着了……”
　　顾未棠沉默了一下，道：“你还以为我不算讨厌他。”
　　“一开始是因为觉得他和学长一样，是宋萧然做了那么多坏事的受害者嘛。因为学长，所以你才不讨厌的。”
　　“……”
　　“后来家里非要瞎传谣，你就也想和他保持距离嘛，有误会的话对他也不好。”
　　顾未棠的冰山表情终于融化，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忍俊不禁：“哦，还知道要照顾别人。”
　　“那当然啊，你可是漂亮可爱、优秀靠谱、会照顾人的好Alpha。”
　　话音刚落，林澜就感觉自己的脸颊被掐了一下：“这么靠谱，刚才还哭。”
　　“咳咳。”林澜假装说不过他，然后顺理成章地卖萌，“干嘛呀，学长又不是外人，你那是真情流露。”
　　顾未棠笑了一下，用手指勾起他的下巴：“除了可爱，可能没一句是对的。”
　　林澜眨眨紫色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顾未棠。
　　顾未棠看起来心情不错，他牵起林澜的手，等待到站的飞梭停靠。
　　“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给学长发的那条消息。而且位置信息给的还是飞梭站点，不是你们真正吃饭的地方……”
　　“嗯。我最近也小心为上。”
　　林澜点点头，又问：“说起来，学长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好像距离那个匿名消息过去的时间也没有很久……”
　　“……”顾未棠明显一僵，“……谁知道是为了什么给你发的消息，你总要确认我的状况。”
　　林澜一副听明白了的样子，浅色的睫毛忽闪忽闪：“哦～所以学长是担心你。”
　　“……”顾未棠憋了半天，直到耳朵都红了，也没能顺利找到什么巧妙的说辞。
　　他凶巴巴地瞪了林澜一眼，动作却很温柔，拉着林澜上了去往餐饮区的飞梭。
　　飞梭发出轻微的轰鸣，载着乘客缓缓启动。
　　通道彼端，远处的树林里，镜头闪过森冷的光。
　　宋萧然通过探头，死死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面容扭曲，咬牙切齿。
　　枉费自己花了一番功夫，找了个这么好的机会，他们居然就这么散了，也没有吵起来？
　　是因为林澜吗？
　　顾未棠和文瑈也是蠢，他们知道林澜是什么样的人么？傻乎乎地就被那个披着天使皮的恶魔骗，居然就敢相信他？
　　宋萧然憎恨着刚才那三个人。
　　他坚信自己本该拥有更好的人生，却因为他们，竟然阴差阳错沦落到如此地步。
　　他要报复他们。
　　——报复他们每一个。


第51章 
　　收到消息的时候，林澜正在思考要怎么帮助顾未棠。
　　他倒是愿意直接站出来替顾未棠辟谣，至于什么自爆模式可能导致Alpha被迫成为战斗工具人之类的问题……以林澜的实力，他根本也不在乎。无奈顾未棠不管这些，他在海岛上能为了不让林澜冒险就果断牺牲自己，林澜要是真有什么可能危害自己的行为，顾未棠怕不是又要采取什么极端措施来保证林澜的安全。
　　如果林澜如顾未棠所要求的那样，“自私”一点，他大可以就默默接受这一切，什么也不做。顾未棠用笨拙的方法帮他承担了那些负面的东西，好让林澜没有损失，也不用担惊受怕。
　　换作从前，林澜只会心安理得地享受。如今却居然会为了顾未棠而主动做这些没有收益的事情……真是神奇。
　　提示框正是此时从屏幕最上方弹出来的。林澜一看见那个名字，不由得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是宋萧然。
　　居然是宋萧然？
　　宋萧然找他干什么？应该说，宋萧然居然还有胆子来找他？
　　莫非是上次断了骨头的苦没吃够，又想再重温一次？
　　林澜没通过宋萧然的好友申请，他是从之前联合任务的小组里戳林澜发起的临时会话。林澜点开详情，顿时目光一凛。
　　——“顾未棠说他有事找我。”
　　文字内容的下面还附了一个位置信息，比较荒僻，怎么看怎么可疑。
　　似曾相识的操作配上这个不对劲的发信人……
　　林澜二话不说直接发动了他留在顾未棠身上的法术。但感知到的情况却令他心底一沉：顾未棠目前确实是在宋萧然发给他的这个方向，且，他并不清醒。
　　林澜匆匆出发的同时，也马上顺着消息回拨过去。
　　通讯果然立刻被接了起来，对面传来宋萧然得意洋洋的声音：“噢哟，急了？”
　　哪怕是一分一秒也好，在到达之前，林澜必须尽可能多地争取时间。这会儿也没有伪装的必要，林澜开门见山：“我想想清楚，往来消息也是证据。倒不如各退一步，你也可以先不报警。”
　　“顾未棠现在的状态，可能不太适合我报警……我要赌一把吗？反正后悔的不是你。”宋萧然假惺惺道，“哎呀，顾未棠和你怎么说也是老乡，曾经还有过临时伴侣这层关系，我又知道他不是心里有你，自愿跟着你来的？”
　　“那我可能高估了自己在学长心中的地位。而且学长不是那么没脑子的人，轻易更不会上我的当。我一定做了手脚，而这些必然留下蛛丝马迹，不可能查不出来。”
　　宋萧然阴阳怪气：“平时的顾未棠确实滴水不漏，不过嘛，这两天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你看他倒是有点心不在焉呢。”
　　林澜瞬间会意，语气变得森冷：“果然是我。”
　　“他嘴上说相信我，原来心里也没那么坚强哦？这不是也会像个普通人一样觉得不安吗？我那么厉害，倒也不见他真的和我诉苦。”
　　顾未棠确实没把任何不好的情绪传递给他……心底涌上酸涩的同时，林澜也更冷静了：“我进不了照片上的地方，东西一定是别人送到我手里的吧？我就这么傻乎乎地跳出来实名替人家当棋子，我知道背后是谁在操纵吗？”
　　“我！”宋萧然气得差点破音，半天才憋出一句，“呵呵，我少瞧不起人，谁利用谁还说不准呢。你有什么好怕的？你敢出面，是因为我逃不掉！你得让我清楚谁是我得罪不起的人，得让我死得明白啊林澜，是不是？”
　　他似乎是觉得光这么说底气不足，不够解恨，又怪笑道：“不如，你们还是来说说顾未棠吧，他魂不守舍到了什么地步呢？平时顾未棠做事谨慎，再精心布置也很难骗过他。但钻研课题的时候就比较心无旁骛了……而且顾未棠这两天又魂不守舍的，哎呀，我真该看看他那个样子，有人在他水里放了东西他都没发现。以他的人缘，出事也没人在意，你肯屈尊扶着他去休息，怎么看都已经是你善心大发了吧？有什么问题？”
　　“那你倒要谢谢我让你领教了自己的不足之处了。”林澜越生气，笑容就越灿烂，“不过，你很好奇……”
　　林澜的外表和声音都极具迷惑性，隔着通讯传过来就更甚。宋萧然马上就得意忘形起来：“哦，不是很厉害吗？现在倒知道要问了？不过嘛你人好，回答我一两句也没什么。”
　　“我难道以为抓了学长当人质，再把你单独引过来，我还可以全身而退？”
　　星际人最强的武器和防护装甲也快不过林澜的剑。
　　更何况是宋萧然这个草包，哪怕顾未棠就在他手里，当着林澜的面，宋萧然也根本不可能伤得到顾未棠分毫。
　　说话间，林澜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地方是因为设备陈旧已经不在使用的旧校舍，周围杳无人迹——也好，方便他施展。
　　林澜毫不犹豫地直接进了宋萧然标示给他的房间，随着厚重的移门在背后层层锁上，林澜听见了宋萧然满怀恶意的声音：“我很自信嘛。不过林澜啊，没想到我不只是看着清纯，原来考虑问题也那么……呵呵，天真。”
　　“谁说你得在场了？我是不是装弱装久了，已经忘了自己是Alpha，而顾未棠……是个生理上存在发|情|期的Omega呢？”
　　林澜猛地顿下脚步。
　　宋萧然幸灾乐祸道：“要是你们林家少爷强迫一个发|情|期Omega的事情传出去了，不知道大家会怎么看我呢？文瑈恐怕会气死吧？林家也会巴不得马上和我断绝关系吧？”
　　“哦当然，我也可以说我是无辜的，是顾未棠故意诱惑陷害我。反正他名声不好……”
　　林澜倏地一抬眼，冷冷看向门上的挂牌。
　　——那里有什么正在反光。
　　“！”
　　陡然对上林澜的目光，即使隔着监视器，宋萧然还是结结实实被那精致外表之下汹涌的冰冷杀气吓了一跳。
　　下一秒，这个隐蔽探头就被破坏，画面顿时陷入黑暗，再也无法捕捉房间里的状况。
　　一切来得太快，宋萧然感觉林澜砸的不是监控探头，而是他本人。他被打断过的骨头又隐隐作痛起来。
　　别怕，宋萧然。不要担心，今时不同往日，这次准备充分，是自己胜券在握。
　　“我要说的就只有这些？”
　　宋萧然努力按捺下瞬间涌上心头的慌张和恐惧，继续挑衅道：“可别只有了，难道光靠信息素还治不了我？我与其跟你嘴硬装逼，倒不如祈祷自己失控的时候别太难看。”
　　他阴恻恻地道：“现在，药效差不多到发挥的时间了。”
　　嘟——
　　通讯中断，手环也彻底失去信号。他们被困在房间里，和外界断了联系。
　　宋萧然虚张声势，对林澜还是很忌惮的。监控探头失效，宋萧然肯定不敢马上进来，他会小心等待，直到确保林澜已经完全受到发|情|期的影响，失去理智。
　　但不会太久，毕竟听宋萧然的意思，他还要当场“揭穿”林澜的“暴行”，要他们两个好看。
　　是个仓库间一样的地方，顾未棠被丢在中央的一张垫子上，此刻他并不清醒，呼吸正逐渐变得凌乱而急促。
　　林澜没有贸然冲过去。
　　正如宋萧然所说，发|情|期Omega的信息素会对他产生影响。若林澜只是个普通的Alpha，恐怕早就顺遂了宋萧然的心愿，在信息素和发|情|期的作用下，丑态百出，酿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幸好，他并不普通。
　　然而神奇的是，即使能摒除杂念，保持理智，但林澜的身体还是不受控制地忽然恢复成了长大后的状态。
　　是林澜没有料到的，不过暂时也只能先不深究。
　　他刚才同宋萧然周旋，是为了弄清宋萧然是否另外还动了什么手脚。
　　宋萧然又坏又蠢，三言两句间就将自己的整个计划透了个精光：他给顾未棠下药诱导他进入发|情|期，又把林澜引来关到一起，打的就是一次毁掉他们两个的阴毒算计，顺便似乎也还报复了文瑈。
　　事儿其实没有宋萧然炫耀的那么简单，星际社会非常注重对Omega的保护，宋萧然做的事情哪一项都是重罪。理论上来说，一环扣一环，单凭宋萧然自己是很难轻易得手的，他可能只觉得是自己运气好，林澜却几乎可以断定暗中必然另有助力——果然，他刚走近，就看到了被随意丢弃在地上，已经彻底损坏了的颈环。
　　林澜心中有了一些猜测。
　　不过，现在更重要的是顾未棠。
　　“林澜……”大约是察觉到了他身上散逸出去的丝缕信息素，顾未棠不自觉地低声呢喃他的名字。
　　顾未棠的黑发汗涔涔地贴在白皙的脸颊边上，显得本就瘦削的脸更小了。他整个人都泛着不自然的薄红，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看起来再无平时的高冷，既柔软又脆弱。
　　空气里的玫瑰花香更甚。
　　林澜将手贴到顾未棠额头，想先检查一下他的状态。谁知刚放上去，顾未棠居然一反往常的疏离克制，主动迎合着他凑了上来。
　　甚至，还十分眷恋地用自己的手反抓住了林澜。
　　与此同时，顾未棠也终于微微睁开了自己仿佛蒙着一层雾气的眼睛：“林澜……？”
　　“是你，学长。”
　　顾未棠半开着嘴，他抓着林澜的手和自己的比划了半晌，才慢腾腾地眨了眨眼睛：“怎么好像变大了……”
　　林澜现在的手自然比顾未棠要大——他整个人都高出顾未棠不少，顶灯投在他身上的阴影完完全全将蜷缩着身体的顾未棠笼罩住，林澜散发着惑人银辉的漂亮长发从肩膀边上滑落，垂到垫子上，与顾未棠的头发纠缠在一起。
　　黑白分明。
　　顾未棠似乎对此非常困惑，但他的理智被信息素侵蚀着，无法支撑他做出冷静而符合逻辑的分析。
　　林澜正思索着要如何回答，却忽然感觉手背一疼。
　　顾未棠咬了他一口，在大拇指边上那块留下一排整齐的压印。
　　他的脸都被烧得通红，偏偏还硬要皱着眉毛沉思过，才自觉严肃认真地下了判断：“嗯……确实是林澜的味道。”


第52章 
　　因为发|情|期的影响，顾未棠整个人都有些迷迷糊糊的，遵从所谓的本能，做出了一连串平时根本无法想像的大胆行为。
　　他抓着林澜的手抱在胸口，甚至亲昵地用脸颊蹭了蹭。顾未棠的额角沁出汗水，脸上因热度泛着异常的薄红，却仍固执地渴求着林澜进一步的触碰。
　　但对这个状态下的Omega而言，光靠这些是远远不够的。
　　穿书时，系统塞给林澜的科普资料里当然也有关于ABO设定的详细内容。因为信息素药剂的普及，Omega的发|情|期不再那么不可控。不过毕竟它还是客观存在的，也没办法纯靠硬熬，一种处理方法，就是找医院急救，注射紧急强效抑制剂。
　　外头的这扇门当然困不住林澜，他想出去就能出去。但抑制剂不比信息素药剂，是用以在非常状态下强行中断已经爆发出来的发|情|期症状的，副作用很大，是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使用、相当损害身体的紧急措施。
　　而且顾未棠的颈环被故意弄坏了，一路上不知道到哪里手环才能恢复信号，总不能让顾未棠的信息素就这么不受控制地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不仅危险，还可能引发许多难听的流言蜚语。
　　当然，也还有另一种方法。
　　——标记。
　　其实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毕竟发|情|期本质就是促进Omega与Alpha结合，标记是这一生理现象产生的本质目的……
　　但林澜的出生是一场荒诞的勉强，任何强迫得来的东西，林澜都没法喜欢。
　　只可惜，眼下也没有别的选择。
　　更令他感到困惑的是：他明知这件事违背了他一贯的原则，但为了救顾未棠，他并没有太多的犹豫。
　　是为什么呢？是因为他继承了他母亲的血脉，和她是一样不理智的人吗？
　　“学长……对不起。”林澜叹息。
　　“……？”听见他的声音，顾未棠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茫然地试图看清林澜的表情。
　　林澜从他黑色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长发及腰，身姿挺拔，肩膀宽阔，不再是少年模样。
　　他拦腰揽起顾未棠。
　　恢复原状的林澜比顾未棠更高大。他从背后抱住顾未棠，将他整个人都圈在自己怀里。
　　身体紧密相贴，顾未棠的呼吸变得愈发凌乱，皮肤也滚烫得像是要烧起来。他低声呢喃着林澜的名字，林澜能感觉到滴落在自己手臂上的水珠……但他已不能分辨这究竟是汗还是泪。
　　他解开顾未棠领口的扣子，用鼻尖蹭了蹭他修长漂亮的后颈，然后在上面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在顾未棠不自觉的轻颤中，林澜咬住了他的腺体。
　　玫瑰花香被冰雪洗刷……延绵不断，直到彻彻底底、由内而外地染上另一种气息。
　　“！”顾未棠发出一声极小的呜咽，他的身体因为涌进来的信息素抖得更厉害了，垫子被他抓得皱起，顾未棠几度试图挣脱逃离，却无奈被林澜紧紧环抱，动弹不得。
　　林澜能确信自己并没有失控，仍足以保有理智、维持思考。但神奇的是，此时此刻，身为一名修道者的他，也感受到了经由信息素交融带来的某种亲密又特别的联系。
　　他的身体并未得到实质意义上的满足，心灵深处却前所未有地充实，洋溢着温暖、欢愉、平和……仿佛分别的灵魂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空壳，终于合二为一。
　　原来标记是双向的。
　　它是占有，也是彼此拥有。
　　不能让宋萧然得逞，林澜也有自己的坚持，所以选择了临时标记的方式，暂时安抚顾未棠的发|情|期。
　　临时标记的效果毕竟不比彻底结合的完全标记，这导致整个标记过程不得不拉得更漫长，等顾未棠的体温终于平稳一些，林澜只觉手臂一沉——顾未棠就这么彻底失去了意识。
　　标记持续太久，顾未棠的后颈这会儿一片狼藉，已经根本不能看了，衣服也沾染上泥泞的痕迹。
　　但这个房间里几乎什么都没有，林澜也只能用法术尽可能地处理了一下衣物，然后单手捞起顾未棠，撕了一截布条小心替顾未棠包扎。
　　做好这些，林澜脱下外套披到顾未棠身上，将他抱在自己怀里，让顾未棠枕在自己肩膀上。顾未棠因为他的动作皱了皱眉毛，但可能是因为消耗太大，睡眠质量一向很差的他这一次却没有立刻醒来。
　　林澜没忍住，抬手试图抚平他眉心的沟壑。
　　信息素真可怕。林澜想，发情期能让总是一丝不苟的顾未棠完全失去理智，失去自保能力，变成这副模样。难怪如此拙劣的一个计划，宋萧然却能那么胸有成竹。
　　不过，刚才他明明没有调动修为，身体却在信息素与发情期的影响下变回了长大之后的状态。宋萧然不可能知道这个秘密……会是巧合吗？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必然是不能就这么算了的。林澜心中有一些想法，但他还是想征求过顾未棠的意见，一切也就只有等到他醒来。
　　林澜屈膝靠坐在墙边，让顾未棠倚在他怀里。顾未棠浅浅的呼吸落到林澜的发梢上，一下一下地在林澜颈侧起舞……
　　再一晃神，不知过了多久，身体慢慢恢复，耳畔传来一声低咛。
　　“！”顾未棠迷迷糊糊睁开的眼睛在接触到林澜的一瞬间瞠大了——顾未棠的眼睛是末端有些上扬的内双，平时因为总是皱着眉毛一脸不耐烦，看起来老像是眯着，林澜还真没见过他把眼睛瞪得那么圆过。
　　他差点就要跳起来，身体却并不听使唤，软绵绵地倒向另一边。
　　幸好林澜眼疾手快地揽住了顾未棠的腰，才让他免于狼狈地摔倒：“学长，小心。”
　　个姿势使顾未棠猝不及防间贴到了林澜胸口，隔着薄薄的衣物传来微热的温度，连带顾未棠整个人也都跟着烧了起来。
　　他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了。
　　——更何况，不通风的房间里满是信息素交融之后的味道，让人想装傻都难。
　　“刚才……”顾未棠脸颊发烫，但他知道这事儿还是得他来提。
　　林澜简略交代了事情的原委，顾未棠脱口而出：“我太冒险了。宋萧然只发了一条消息，让我来我就来吗？这明显是陷阱——不，还是怪你不该大意，着了宋萧然的道。”
　　总不能说，他是用法术确定了顾未棠的状况之后才和宋萧然周旋的。林澜索性也不去正面解释，十分狡猾地垂下眼睛，泫然欲泣道：“知道学长有危险，你一着急，就……对不起。”
　　顾未棠本来就不是是非不分的性格，刚才那些话，说白了也只是担心林澜因他受害。再说……他哪里见得了林澜这样？简直心疼都来不及。
　　“别这么说，是多亏有我才对。要不是我帮忙临时标记，你恐怕……”
　　一个连颈环都被拆了的Omega能有什么好下场呢？
　　察觉到顾未棠隐秘的不安，林澜没有声张，他只是紧紧地拥住顾未棠，说道：“看到学长那样，你都担心死了。要是学长真出了什么事……”他低低呜咽了一声，于是顾未棠拍了拍林澜的背。
　　“嗯，你没事。谢谢我。”
　　“还好学长没事……你心里也很害怕啦，你没有标记的经验，没有弄疼学长吧？”
　　疼？疼是不疼的。不仅不疼……还很上瘾。
　　被充盈的余韵仍残留在顾未棠的神经和身体里，稍一触及仿佛就会被再次点燃，深刻骨髓，令他背脊发麻。
　　但这种话顾未棠是不可能有脸皮说的。他只能勉强冷着脸，道：“咳，还、还凑合吧……”
　　“学长，有哪里不舒服的话一定要告诉你哦，你下次改进。”
　　下、下次？
　　顾未棠的脸彻底红了。
　　但饶是心底的小人对他进行了严正的批判和谴责，顾未棠仍十分卑劣地没有反驳，也没有纠正：“……嗯。”
　　被林澜有意这么一引导，向来一本正经的顾未棠果然不愿再往这个问题上有所牵扯。他慌张到连林澜为什么在那种情况下选择临时标记？为什么没有被发情期影响失去理智？这两个往常很可能根本糊弄不过去的事情都没有再深究。
　　林澜还是个孩子，心思单纯，可以无所顾忌。
　　林澜只是好心帮他，他不能、也不应该……
　　顾未棠清了清嗓子，十分生硬地转移道：“算了。先不提这些，还是来说正事吧，现在的情况……”
　　真正思考起来，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总算被从脑子里赶了出去。
　　顾未棠道：“估计等不了太久你们应该就能出去了，宋萧然又不是为了把你们关死在这里。以宋萧然的性格，我忽然把监控弄坏，他自信得很，肯定没有备用方案。”
　　林澜支支吾吾地装柔弱：“哎呀，你是被吓到了嘛，也不是故意破坏公物的……”
　　顾未棠没忍住，抬头揉了揉林澜的头发：“你是说，我做得好。”
　　林澜乖巧地蹭了蹭他。
　　“现在宋萧然大概正一边慌慌张张找补，一边准备赶过来想‘抓现行’。不过因为我，他的阴谋其实已经彻底失败了，再强词夺理，在事实面前也折腾不出什么大的水花。所以，你想干脆借这个机会……”
　　顾未棠顿了顿，大略说了说自己的计划。
　　“可是这样一来，学长会……”
　　顾未棠心中微动。林澜的态度，反而坚定了他的想法：“这是难得的机会，你想抓住。”
　　四目相接，林澜看到了顾未棠的认真。
　　他坚定而冷静，没有因为陷入发|情|期，差点万劫不复而自怨自艾。
　　“好，那就听学长的。”林澜抓着顾未棠的手，浅色的睫毛忽闪忽闪，“不过，也请学长答应你一件事，可以吗？”


第53章 
　　嘀。
　　伴随着这一细微的声响，林澜与顾未棠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并肩而立，共同面对即将打开的大门。
　　“就是这里！”
　　“我没看错？确定是林澜？确定是发情期？真如我所说，观众朋友们，那可真是个大新闻啊。”
　　“不会有错的！你是亲眼看见林澜把那个失去意识的发|情|期Omega带进去的！那个Omega连颈环都不知怎么被林澜弄没了，他们这会儿肯定已经搞在一起——”
　　宋萧然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林澜和顾未棠这会儿都神色清明，并没有因为发|情|期失去理智，做出不堪入目的行为，显得他刚才的一番话简直荒谬得可笑。
　　“怎、怎么会……”宋萧然难以置信。
　　他是兴师动众大老远带着安保人员和节目组的人一起过来“抓现行”的，节目组的其他人估计也是见怪不怪了，没什么太大的反应，领头那个外景主持人甚至几乎没怎么停顿，就流畅地把话接了下去：“瓜田特急，实时直播还原真相，带我了解帝国八卦最前沿！观众朋友们，太好了，看样子你们的‘小天使’是完全没有崩人设啊！”
　　随着他的声音，浮游摄像机立刻涌进房间，十分不客气地包围了所有人。
　　“不管怎么说，林澜平时拒绝接受一切采访，这次误打误撞能拍到，也是节目组赚到了。不瞒大家说，他还是不上镜的类型呢，你这儿肉眼看着可比镜头里好看太多。”
　　宋萧然闻言，立刻抢着大言不惭地替自己洗白：“是啊是啊，你也是林澜的忠实粉丝，才会一时情急……咳咳，幸好大家都没出什么事，节目组也托你的福得到一个拍摄林澜的机会，现在误会解开了就好啊！”
　　“……”饶是向来八面玲珑的主持人，听了这段话也不由得多看了宋萧然一眼。
　　“总之，你也是关心则乱。我们忙，你就先——”
　　“是吗宋萧然，事情好像不是我说的这么简单吧？”顾未棠按照计划，冷声打断了宋萧然，“警察还没来，我怎么倒想先逃跑了？”
　　节目组闻言，立刻眼睛一亮：难道有大新闻？
　　浮游摄像机应和着焦灼的气氛，紧张地绕着三个人转。
　　宋萧然瞥了一眼镜头，咬牙切齿：“顾未棠，我说话前最好想想清楚，节目在直播呢，全帝国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我好歹也是个Omega，有些事情误会一场，闹出去传得难听，对我也没好处。林澜我也不劝劝他？”
　　Omega、发|情|期、下药……这三个关键词叠加就是流量密码，任何一个Omega都不愿意沾上。不论事后如何澄清，被记住的总是“发情期的Omega”如何如何……最终成为洗脱不掉的不雅玩笑。
　　所以遇到类似情况，Omega基本甘愿息事宁人，也不想在追究的过程中反而将事情闹大。
　　更何况当事人是向来风评很差的顾未棠，他是个在舆论看来不完美的受害者，到了最后，传闻大概会变成“那么多Omega就我出事，肯定是我本来就有问题”云云。
　　宋萧然也是仗着这一点，才敢肆无忌惮。
　　毕竟，谁会相信顾未棠呢？他哪来的底气把这件事拿到台面上说？顶多也就是吃哑巴亏，宋萧然稳赚不赔。
　　察觉到顾未棠的情绪，林澜默默抓住顾未棠垂在身侧的手。
　　或许是因为临时标记建立的特殊联系，双手接触的瞬间，顾未棠心底涌上了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他用力地回握林澜，毫不退缩地与宋萧然对峙：“发|情|期而已，正常的生理现象，又不是你的错。倒是我，又是给你下药，又是弄坏你的颈环，把这里布置成一个没有信号的密室，还故意把林澜骗过来——”
　　“卧槽……真的假的？这特么是犯罪吧？！”
　　下不仅是宋萧然，就连节目组众人的脸色也一下子变了。
　　标记是终生的，以目前的医学水平仍旧没有彻底洗去的方法。因此星际社会非常注重对Omega的保护，顾未棠的每一项指责，都是绝对翻不了身的重罪。
　　“我！顾未棠，你劝我想想清楚，不要血口喷人！”宋萧然急了，“这种事情空口无凭，我——”
　　“当然不是你说了算，现在有信号了，你正想报警呢。”说出这句话的同时，顾未棠心底涌上一股奇妙的感觉。
　　作为书中的恶毒炮灰，他已经习惯了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给他的公平。放在过去，他一定会以接受这个结果为前提，不把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挣扎上，不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期待，做好最坏的打算，有备无患——因为唯有这样，才勉强能为自己争取到一线生机。
　　可遇到林澜之后，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个看似柔弱的少年不顾流言蜚语，与他组队，助他摆脱宋萧然，救他于死生一线，愿意相信他、站在他身边，如光驱走无尽黑暗，为他照亮前路。
　　所以顾未棠才更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他要彻底解决掉宋萧然。
　　为林澜，也为他自己。
　　“你身上的信息素残留、我和林澜的消息记录、今天这块区域的信号覆盖情况、还有这里的网络监控……我那么‘聪明’，你想证据不会少的，真相一定能水落石出。”
　　“够了！别拍了！拍什么！”宋萧然忽然爆发出一声怒吼。
　　他发了疯似的抄起手边工作人员的补光灯架挥舞起来。有那么几个浮游摄像机闪避不急，被他一下子打落在地。
　　趁场面一片胡乱，宋萧然转身就要逃。
　　“我干什么！”“卧槽什么神经病！”“别让他跑了，快报警！”
　　节目组反应过来，也和安保人员一起冲上来按住他。
　　一世的宋萧然没了那些量身定制的升级经验包，不过是个战斗力十分普通的Alpha。他脸朝下被他喊来的安保人员摁在地上，挣又挣不脱，只得双目赤红地大叫：“顾未棠！你还说这件事都是我授意的呢！你也算是帮了我和林澜一把吧？否则凭我这种货色能和他发生什么关系吗！？都得了便宜了，我还想你怎样！？”
　　眼见宋萧然嘴里脏话一句比一句难听，死到临头还不忘要毁顾未棠清誉，林澜忽然道：“我不反驳自己下了药啊，那就是承认了？”
　　“……”宋萧然的声音戛然而止。
　　“至于其他……好吧，宋同学。我是想听你说谢谢吗？”林澜在众目睽睽之下牵起顾未棠的手，放到唇边轻轻落下一个吻。
　　因为他的这个举动，所有人的目光都一下子被吸引了，也无暇在意宋萧然嘴里又在说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顾未棠的耳朵嗖地一下红了，发梢轻颤着，连反应都来不及。
　　“你和学长是合法的临时伴侣关系，一直没有发生什么，是因为你想要珍惜学长。硬要说也是你配不上学长，请我不要诋毁他。”
　　宋萧然一计不成，又换了个角度开始乱咬：“得了吧林澜！我特么也少装无辜，不是在抱文瑈大腿吗？怎么现在又在这儿装深情、装无辜呢？我这么说话我家里知道吗？”
　　“谢谢我提醒你。”林澜看向主持人，“不好意思，请问你可以借贵节目几分钟时间，澄清这件事吗？”
　　场大戏太精彩，主持人吃着瓜都站在边上摸了一会儿鱼了。听林澜这么一问，他忙不迭应道：“当然当然，你们节目收视率和播放量还是可以的，全帝国都能看。”他小声嘀咕，我这今天闹那么大，估计还有别的台和网站转载，不用担心传播效果。
　　“跟文同学订婚这件事是谣言，纯属子虚乌有，过去没有这个事实，将来也没有这个打算。再说，其实你早就心有所属……”林澜看向顾未棠，紫色的眼睛里不知是不是因为落了灯光，看起来水汪汪的，映衬着左眼下的那颗泪痣，很是动人，“今天你临时标记学长，与其他无关，单只是因为你对学长怀有特殊的感情。情到深处嘛，当然没办法克制，你也很肉食系的哦！”
　　因为他最后的这句话，现场的节目组都传来忍俊不禁的笑声。
　　林澜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那个……总之，你也想当一个可靠的好Alpha，对学长负责。你辜负了家里的期待，可能也对文同学的名声可能造成损害……”
　　“所以，你决定和林家断绝关系，放弃一切财产和继承权。至于申请，你之前就已经提交上去了。”
　　“等等，我不必……”
　　林澜佯装伤心：“啊，难道学长会嫌弃你嘛？”
　　“当然不是！”重点是这个吗？
　　“那你就放心啦～”林澜立刻展颜一笑。
　　“……”顾未棠哪里说得过他。他只好无奈地瞪了林澜一眼，让他回去好好解释清楚。
　　林澜挽着他的胳膊，小声说知道啦。
　　其实是林澜计划中的一环，他上次就提交了申请，只不过迟迟没有通过，才干脆借此机会施加压力。林澜除非是傻了，才没事给自己找个“家长”出来给自己添麻烦。
　　而且，他也大概猜到了宋萧然背后是谁，这么做其实是借了多方势力为己用，一举多得。
　　果然，一听到断绝关系，宋萧然再笨也意识到自己可能彻底失去利用价值，成为弃子。
　　他惊慌失措地伏在地上，涕泪横流，十分难看地哀求道：“林澜，大家同学一场！顾未棠，你们是同乡吧？知道我们心善，求我们可怜可怜你，帮你一把，你保证下次不会再犯了。我要是还不解气，你保证打不还手！我总不能看着你死吧？”
　　前世今生的仇，顾未棠是不可能对宋萧然心软的，这都是他咎由自取。
　　顾未棠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冷冷道：“挺好，死了清净。”
　　见顾未棠说不通，宋萧然又大声哭喊道：“你都已经道歉了，大家也说句公道话呀！就像以前那样……”以前舆论不都对他很宽容吗？他做什么都是对的。
　　“确实，这你就算被投诉不专业也得开麦说一句……”主持人在宋萧然期待的目光里站了出来，道，“呸，活该！”
　　“呕，恶心！”“别臭不要脸了，有力气去监狱哭吧。”
　　宋萧然的所作所为，光一项都能在星际监狱呆到死，他还傻乎乎地、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全都亲自动手全都做了……数罪并罚下来，可能他化成灰牢底都坐不穿，再无翻身搞事的可能。
　　本来这件事到他受法律制裁差不多也可以落幕了，但谁也没想到宋萧然居然叫了个节目组过来，凭实力成功把自己作成全帝国眼中的小丑。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最为星际社会所唾弃和不齿，往后余生，宋萧然怕是干脆死了还痛快点。
　　不过这下歪打正着，反倒是间接能拯救一下作为受害者的顾未棠的风评。
　　宋萧然还想挣扎，伸出去的手却被拷上了电子镣铐。
　　——他的丑态传遍帝国的同时，警察也终于到场，开始了调查。


第54章 
　　“学长！”
　　顾未棠结束检查从诊室里走出来，便听见林澜开朗的招呼声。少年靠在墙边，手里提着一袋吃的和一杯饮料。他把外套披给了自己，这会儿只着了一件衬衫，最上头的两颗扣子好像是崩没了，于是他就干脆大大方方敞着领口。
　　露出精致又好看的锁骨。
　　“……”顾未棠强迫自己不去看，只好干巴巴地转移话题，“去买吃的了？”
　　“对呀。”林澜牵起顾未棠的手，把热饮放在他掌心让他捂着，又从包装袋里拿出点心，凑到顾未棠嘴边，“你想学长应该饿了也累了吧？赶紧先吃一点，啊～”
　　走廊里这会儿零零散散时不时还有人经过，顾未棠皱起眉毛正想说像什么样子，没成想林澜手里的点心已经戳到了他嘴唇上……总不能让林澜就这么举着手，顾未棠也只好先咬了一口。
　　林澜收回手，很自然地把剩下半截送到了自己嘴里。
　　“……”顾未棠简直头晕目眩。
　　“还挺好吃的呀。”林澜神情自若地道，“怪不得排队那么长。”
　　“……你进去了很久吗？那我可以先走的。”顾未棠闻言愣了一下，抬起手环看时间。
　　“没有没有。”林澜又拿了一块出来，“你本来还担心赶不上学长出来呢，结果前面的好心哥哥不知怎么就说要把位置让给你，其实没等多久。”
　　“……”几分钟啊，怎么就有好心的哥哥了？但林澜这会儿吧穿得是有点单薄，配着那张阎罗王看了都狠不下心的脸……
　　顾未棠一边说着吃我自己的，一边就想把外套脱下来还给他。
　　“学长穿着吧，还有奶茶是热的，趁热喝。”林澜按住他，又投喂了他一口，“学长的手特别凉。”
　　“正常，一般……”顾未棠其实没什么发|情|期羞耻，他也不是非常在乎Alpha或者Omega身份的人。但对着林澜，偏偏总觉得说不出口那么带有暗示意味的话，莫名就问心有愧，“咳。反正标记加上信息素药剂调节，体温暂时下降正常的，检查也没说有什么问题。”
　　“对哦，医生怎么说呀？”林澜紧张兮兮。
　　“都挺好，标记也很……很完美。”
　　“真的？太好了！你没有经验嘛，总担心哪里没做好……医生还说什么了呀？你都要好好记下来才行。”林澜鼓起嘴，“刚才学长就该让你一起进去的嘛……”
　　医生还说什么？
　　说，他们信息素匹配度极高，好久没有见这么完美的临时标记了？
　　说，要是林澜完全标记他，顾未棠可以干脆不要再用信息素药剂，靠林澜的信息素就够了？
　　说，效果会很好的？
　　顾未棠能跟林澜开这个口？他只好板着一张脸说麻烦请给你开点信息素药剂。
　　林澜又不是……林澜只是个孩子，遇到危险，好心帮他度过难关而已。
　　哪有什么……
　　顾未棠猛地灌了两口奶茶，说医生没讲什么，一切照常就行了。
　　林澜看他耳朵都红了，便也没有再追问。
　　反正回去再撒撒娇，顾未棠有什么不跟他说的？
　　——是的，回去。
　　宋萧然被带走接受调查，因为事件性质非常恶劣，学校方面考虑到安全问题，主动为他们安排了专门的二人宿舍，两个单间和卫浴，客厅共用。
　　肯定比原来分开住要安全，算意外之喜，林澜是挺开心的。
　　一天下来实在是足够折腾，顾未棠也需要好好休息。两人也决定今天暂时先就这样凑合一下，翌日再回去收拾行李。
　　宋萧然落到这种下场，再无翻身作妖的可能，二人心中难免都油然而生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尽管还有一些没能完全解决的问题，但……今夜忘记一切又如何呢？
　　“晚安，学长。明天见。”
　　“嗯。明天见。”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莫名让林澜心情变得很好。
　　是因为标记吗？真神奇。
　　目送顾未棠关上门，林澜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打开被他设置成勿扰模式的手环，消息果然一条接一条跳了进来。
　　林澜大致扫了一眼，先挑出来回复了火急火燎的李耀华：“是的，你已经提交解除关系的申请了，看进度，之后去一次管理中心就能正式通过了。”
　　——“卧槽我真的啊？万一真的通过了怎么办，我真的想清楚了！？我最近风头正劲，还有文瑈带着文家作为筹码，明明很有争夺林家未来家主之位的希望的！这些我真的都要放弃吗？”
　　李耀华反手一个视频拨过来，他整个人上蹿下跳的，一副急得快从屏幕里钻出来的样子。
　　林澜肯定是想清楚的：“当然。我以为凭宋萧然的本事，真的能做到这个地步吗？一连串的事情，就是因为有人不想让你坐上这个位置。那个家里，并没有你的容身之地。”
　　不论是照片还是颈环，都远非宋萧然一个无权无势、只是心坏的学生能做到。最早应该可以追溯到冯奕霖让他去相亲的时候——冯奕霖那么气势汹汹地打过来，结果林澜未作理会，她竟然也就那么算了，明显是因为背后另有隐情。
　　“你递交申请之后，家里可根本没有来联系过你，我觉得理由是什么？先前申请进度迟迟卡着不动，今天流程忽然就走得那么快？注意事项那里写着每个步骤都要好几个工作日呢。”
　　说没有人推波助澜，林澜肯定是不信的。
　　“我这么一说还真是……”李耀华接受起来很快，“行啊林澜，原来我是扮猪吃老虎呢！你就说相处下来，我哪儿有他们说的那么不成气候，明明又上进又聪明！看我不声不响的你还怕我吃亏，这看得比你通透多了啊！你之前都没多想……”
　　“反正你对林家也没兴趣，该说是你利用对方让自己更轻易地脱身才对。”林澜道，“总之放心，这是林家的事，不会影响我什么的，反正今后你也不会打扰我。”
　　“不是，林澜，我等等。”李耀华的表情忽然扭捏起来，“好吧，的确，一开始接近我是因为家里让你和林家人搞好关系来着……但反正你也是家里的边缘人，本来也没人指望你在这个上面能混出头啊！”
　　林澜眨了眨眼睛，他有些意外。
　　预想之中，话题应该在不打扰之后结束的。
　　李耀华十分做作地清了半天嗓子，道：“那什么，你以为你们早就……就，咳咳！朋、朋友一场，怎么说这种话呢！”
　　“……朋友？”
　　对林澜而言又是个新奇的词。
　　他有把李耀华当朋友吗？作为修道之人的林澜没有朋友，他不知道。
　　大概是林澜的反应太冷淡了，李耀华有点恼，恨恨地开始跺脚：“怎么了，你说错了吗？卧槽你讲这种话也好羞耻的好不好，我别讲出来了又不承认啊！不然我干嘛大费周章跟你掰扯这么多？以前我可从来不跟你解释的！我当你是菲利诺学长那么傻呀，看到我的脸就完全找不着北了。”
　　的确，他是为了什么解释呢？
　　“你该说实话吗？”
　　“呃，好像也没什么必要骗你？”
　　也对。林澜道：“你觉得不说清楚的话，我脑袋不灵光，好像真的会误会……”
　　“你不比我聪明，但怎么也不算笨吧！”李耀华要被他气死了。
　　其实即使不解释，林澜也不会有损失。
　　以前的林澜随心随意，只要达到了目的，肯定是不会在乎李耀华是怎么想的。
　　至少，刚穿书时想仗剑杀光所有怪物，快速通关的那个林澜，不会。
　　穿书那会儿，他渡劫失败，一心只想快点通过试炼，变强离开这里。如今修为战斗力上明明没有什么变化，却莫名感觉是有收获的。
　　原来改变的不仅仅是顾未棠的风评。
　　在这个过程中，不知不觉间，林澜自己好像也变了。
　　“好吧，你没有朋友。那就按我说的。”
　　“什么没有啊，干嘛说得那么可怜！菲利诺学长不是吗？还有他们小队的严玖学长、大宇学姐……”
　　“你有那么多朋友吗？”林澜紫色的眼睛瞠得大大的，发出了今天最真情实感的一句惊叹。
　　“这还不叫朋友吗？”李耀华也震惊，“那我倒是说说，我心里菲利诺学长算什么？”
　　林澜不假思索：“好糊弄的热血笨蛋。”
　　“……”李耀华想起几分钟前自己的发言，不知为何觉得竟然无法反驳。但这时候沉默就输了，于是他勉强总结道，“不可以这么说！都一起经历过任务，怎么也算同生共死了，我冒险救了大家也是事实啊！这些事大家都会记在心里的，哪有我说得那么冷漠……总之，他们都很关心我的，一定也都联系我了吧？”
　　林澜翻了翻消息列表，还真是。
　　菲利诺因为临时被调走参与一个紧急任务，没法杀过来找宋萧然算账，但那个窗口已经“99＋”还有红色小字提示“有未接视频通话”了；然后不仅是大宇，就连严玖都发来消息问他需不需要帮忙。
　　他与林家断绝关系，他们不是应该也跟他划清界限才合理吗？林澜其实有些茫然。但……这种感觉并不令他讨厌。
　　“你没说错吧？”看林澜的反应，李耀华又打起了精神，觉得自己还是有点用处的，“总之，这方面我还青涩着呢，听你的没错！朋友之间就是这样的，不用计较那么多。”
　　见林澜“从善如流”，李耀华放下心来，越品林澜的操作越感慨：“反正这么复杂的局面，我不仅能处理好，还显得特别无辜，你觉得是挺厉害的……哇这么一想，林澜我好绿茶啊！好难想像，我在顾未棠面前也是这样吗？”
　　“学长怎么了吗？”林澜露出和善的笑容。
　　“…………什么也没有。”李耀华说道。


第55章 
　　挂断李耀华的通讯后，林澜花了一些时间来回复菲利诺他们那边的消息。
　　其实李耀华不说，林澜本来也就是这么打算的。只是真的说出来，他才忽然意识到：若是以前的他，恐怕只会觉得这些毫无意义，也根本不会这么做。
　　既然如此，关于今后，林澜心中也有了一个新的决定。
　　林澜简略解释清楚后，打开李耀华发来的链接。
　　因为铁证如山，宋萧然被带走没多久就出了一个进一步调查的通告，事情迅速发酵，宋萧然也被骂得狗血喷头。案件因为性质恶劣，关注度刷新了近年来的最高记录。
　　除此之外，林澜和顾未棠也激起了不少热议。且神奇的是，几乎没有任何负面评价，有也会很快被其他讨论压下去。
　　李耀华说是因为一面倒向宋萧然太久了，所以产生了大规模的逆反心理。
　　[网友评论]怎么说呢，你真的好佩服这个顾未棠的勇气……Omega碰到这种事情就是不好处理，闹大了虽然能将犯人绳之以法，但真的有点两败俱伤，到头来自己说不定会被造谣清誉，说被人标记过、说什么不干净云云……为了不被说闲话，受害者也只能息事宁人。
　　[网友评论]是的，所以你这次反正无条件站顾未棠。只看数据这类案件近年来几乎没有……但其实只是很少有人愿意站出来说而已，不是真的没发生。
　　[网友评论]＋1他肯站出来真的不容易，他要是不说，林澜其实也不好开口，到最后宋萧然又能逍遥法外了。虽然以前听了顾未棠挺多负面八卦的，结果宋萧然这一翻车回头再看，好家伙没一个是有证据的，全靠一张嘴造谣！无语死了，你以前怎么会信的？
　　[网友评论]还好有林澜在他身边！不得不说小天使是真的天使，说话也很照顾着顾未棠的处境，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顾未棠不是一直风评不好嘛，你当时都在想肯定有人要说是他自己犯贱勾引林澜，结果小天使说是因为他喜欢顾未棠才忍不住的……就，不开玩笑，你当时真的表演一个爆哭，什么神仙爱情。
　　[网友评论]最可爱的是他还说他是肉食系。天啊，肉食系！长这个样子说自己是肉食系！[截图][截图][截图]可爱死你算了……
　　[网友评论]这么说来，林澜是不是太好了点啊？顾未棠你查过他资料，冷门研究方向、孤儿、穷，Buff都叠满了。林澜放着好好的富家少爷文瑈不要，非跟家里断绝关系，跑去和顾未棠在一起，不觉得亏吗？而且之前不是还上过热搜，说是林澜在任务里孤身涉险救了大家，结果回头却被顾未棠指责说他违反任务守则规定嘛？感觉完全是林澜单方面付出……
　　[网友评论]呃呃呃，别的你不知道，你只是觉得长相很配。我们说的那个文瑈你去搜了一下，你们小天使本来就长得很可爱了，文瑈虽然很小只但是长得没有林澜精致啊！文瑈有种被比下去的感觉，画面太不和谐了……还不如顾未棠这种有点凶的冰山美人呢，压得住，而且还反差萌。
　　[网友评论]就……我们是不是忘了前不久文瑈和宋萧然撕逼，撕出来宋萧然能入学完全是因为抱了顾未棠的大腿啊？真相水落石出之前，校园星网上可一面倒都是骂顾未棠死缠烂打的，结果搞了半天，是宋萧然利用完顾未棠，又想洗白自己，才故意污名化他。你当初也不知道为啥情况都不了解就跟着骂，那次之后忽然下头了，感觉特对不起顾未棠……现在忽然想起来这件事，觉得走向有点像？
　　[网友评论]还真是……而且你印象很深，当时有个热帖，是楼主当面质问顾未棠是不是故意害宋萧然，结果顾未棠的答复是凭他也配（……），那会儿骂顾未棠的楼可高了，而且顾未棠这个态度……你特么是真的完全没想到真相还能是那样的。顾未棠明明一点儿理亏的地方都没有啊？
　　[网友评论]怎么忽然感觉他是个没长嘴的属性……他但凡解释一下？
　　[网友评论]笑死，看过直播之后忽然能想像得到顾未棠说“凭他也配”时候的表情了[截图]。
　　[网友评论]看猪眼神好耶！
　　[网友评论]所以，为什么不解释呢？
　　[网友评论]我们这么一说你也去回放了，你发现直播里宋萧然喷脏的时候顾未棠也没解释[截图][截图]，甚至是林澜看不下去站出来维护的……
　　[网友评论]你急了，解释一下会死吗？
　　[网友评论]你有个大胆的猜测，那么有没有可能，热搜里他之所以会说林澜违反规定，也是另有隐情啊？
　　[网友评论]还能有啥隐情？总不能是顾未棠爱林澜爱得要死了，林澜救了人还被他说，是因为他担心林澜受伤——卧槽，是他担心林澜，但又没长嘴不会好好说话？！
　　[网友评论]感觉……不像假的。
　　[网友评论]也不是没有可能啊！我们显微镜一下看看直播里林澜说要和家里断绝关系的时候，顾未棠的那个反应！就是很在乎！兄弟，眼神骗不了人[狗叼玫瑰.jpg]而且怎么说，你有种补偿心理……就，以前那么多空口无凭的恶评你都信了，还帮着骂顾未棠，现在帮着他说两句怎么了？道歉也得有点诚意不是？
　　[网友评论]你也……其实感觉以前特魔怔，你到底是为啥就坚信他一定是坏人啊？除了他和宋萧然的事情之外，平时你完全不吃瓜不八卦的。
　　[网友评论]＋1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有种忽然清醒的感觉？而且事实上，能证明他人不坏的论据反而更多一点。
　　[网友评论]对对对，之前只要一思考这个问题感觉脑袋里一团浆糊，反正就是认准了肯定是顾未棠的错。今天感觉好像一下子解开封印，你好了。
　　[网友评论]我们不是一个人……
　　……
　　从评论区也能看出人们态度的转变，至此，宋萧然的“主角光环”彻底破碎。
　　锒铛入狱后，宋萧然无法作为主角继续剧情，穿书世界的逻辑也就不再因他的存在而扭曲。解决了顾未棠所遭遇的一切不公不幸的根源，在林澜看来，这次总该算是完成任务目标了。
　　然而奇怪的是，他耽搁了这么久功夫，却迟迟没有等来系统的提示音。依过去的经验，早在他回到房间的独处的时候，它就该迫不及待地跳出来催促林澜看帖子了。
　　“系统？”
　　系统果然没有回应。
　　虽然平时林澜也无法主动联系系统，但事关任务引导和结算奖励，系统可从来没有缺席过。系统总是嫌林澜对任务不够专注，更不可能故意和他开玩笑浪费时间……
　　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澜走到浴室，看向镜中的自己，仍旧还是少年模样——系统给他挖的这个“坑”还在。
　　他翻了翻手腕，掌心雪花飘落，凝结成一柄剔透的细身长剑——修为也没有异常。
　　再抬起头，镜中的他恢复成了长大后的模样。
　　一切照旧。
　　林澜挽了个剑花，长剑如碎雪融化在空气中。他思考着，到底是系统消失了，还是他估算错误，现在的状况并不足以触发系统来结算奖励？
　　应该不会。证据是刚才看的帖子。
　　宋萧然和文瑈决裂的那次，网上风评是慢慢改变的，中间也有争议，不像这次一面倒得几乎有点诡异。那种破除桎梏的感觉非常鲜明，否则星网上这会儿也不至于阴谋论成这个样子，都有人歪打正着，怀疑他们没有活在完全现实的世界了……
　　种异常的现象，足以证明穿书世界已经彻底脱离原作。
　　想不通，也就只有暂时走一步看一步了。
　　林澜在顾未棠房门口设置好了法术，再次确认过他的安全，才收拾好自己，关上灯休息。
　　天大的烦心事也不能影响林澜入眠。这一觉再醒来，就已经是翌日早上了。
　　林澜晃悠了一圈买好早饭，上来才遇见刚起床的顾未棠。
　　顾未棠虽然睡眠质量不好，但因为总是挺直背脊，一般给人以干练利落的感觉。不过或许是昨天消耗太大，他这会儿眼神不太锐利，整个人看起来难得有些懵懵的。
　　顾未棠的后颈处贴着一块纱布，外面老老实实佩戴着新的颈环，映衬着雪白的肤色，散发出奇妙的吸引力。
　　是临时标记的后遗症吗？
　　令林澜产生一种想要亲近和恶作剧的心思。
　　他于是也就这么做了。
　　林澜凑过去，单手撑在沙发背上，嘴唇轻轻碰了碰顾未棠的脸颊。
　　“！？”顾未棠一下子就清醒了。
　　林澜朝他甜甜一笑：“学长早呀。”
　　“我干什么……”
　　“啊对不起！你没有别的意思！”林澜看起来很是惊慌失措，“你不知道学长讨厌早安吻……”
　　“……”孩子亲近我，留个早安吻怎么了，又没别的意思！顾未棠心底的小人谴责他，林澜是纯洁的好孩子，我不要老是乱想！
　　林澜看见顾未棠的耳朵红了，偏偏还硬要板着脸，说：“哦，没什么……早安吻么，很正常。”
　　“真的？”林澜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立刻高兴起来，“太好了……你还担心学长嫌你幼稚呢。”
　　“确实是小鬼。”顾未棠掐了一把他的脸颊，眼底划过一丝忍俊不禁，“反正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总不能今天才开始嫌。”
　　“嘿嘿。”林澜拉住顾未棠的手，开始撒娇，“既然学长不嫌弃，以后每天早上，你都来找学长交换早安吻～”
　　“？”
　　林澜浅色的睫毛颤抖了一下，他垂下眼睛，失落道：“不行……吗？”
　　“……”半晌，林澜才听见顾未棠凶巴巴地道，“你又没说不行。”
　　林澜勾了勾唇角。再抬起头时，脸上只剩下乖巧：“对啦，你刚刚下去买好了早饭……”


第56章 
　　除了双人宿舍外，因为这次事件，顾未棠还得到了三天的病假。
　　说是假期其实也不太准确——顾未棠平时都是自愿泡在实验楼里的，相关领域断代太久，去上通识课也不会有任何收获。但这回学校是直接停了顾未棠的出入权限，勒令他必须休息够了才允许返回继续课题。
　　林澜本来正故意和顾未棠挤在小沙发上吃早饭，只看见顾未棠打开手环后脸色一沉，随即恶狠狠地开始狂戳屏幕。
　　“怎么了吗？”林澜环着顾未棠的腰，下巴架在他肩膀上，好奇地问道。
　　顾未棠简单说明了情况，然后解释：“所以，你现在正在点申诉。”
　　咘。
　　下一秒，他的申诉立刻被系统驳回了。
　　林澜枕着他的肩膀，眨了眨眼：“休假不好吗？”
　　“你又没生……”顾未棠下意识回过头，他似乎被不知何时离得这么近的林澜吓了一跳，眼神非常明显地躲到了其他方向。
　　他的耳朵迅速变得通红。
　　“你又没生病，为什么不让你去。”顾未棠说。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还不让休息才有问题了吧？学长又不是铁打的身体……”
　　“不是检查过了么，临、咳咳，我的临时标记也挺完美的，医生都说已经没事了。”
　　林澜问：“医生真的让学长不用休息吗？”
　　“……”顾未棠无法反驳。
　　医生当然总归是让他有条件就好好放松放松的。毕竟归根结底，信息素药剂可以很好地调节Omega的信息素状态，但药品本身是不能在精神上安抚人心的。
　　“我不用那么抵触，这并不代表Omega天生离了Alpha不能活。”当时见顾未棠执意要开药剂，医生放下数据板，温和地说道，“生理上的需求我可以通过信息素药剂来解决，但精神上不是。你们是人，不是机器，我不能觉得给够了科学上的理论剂量就足矣……我是营养剂当饭吃的那类人吗？”
　　“……”他是。虽然最近不是了。
　　“或者，我可以这么想：并不是Omega一定需要Alpha，而是我作为顾未棠这个个体，需要林澜。”
　　他需要林澜，这确实是事实，也与林澜是不是Alpha无关。
　　林澜是Alpha也好、Beta也好，甚至Omega也好，都不影响他对顾未棠而言别具意义。
　　“难得有机会，学长就当陪陪你嘛。今天不是还要去宿舍搬东西吗？你还顺便想去买些日用品，有些正好用完了。”林澜见他似乎有些松动，立刻蹭了蹭他的手臂，软软地道，“平时学长总是课题、课题的……学长，课题和你，到底是哪个比较重要啊？”
　　顾未棠有些无奈地看着他：“撒娇鬼，又是哪里学来的这种话？”
　　林澜吐了吐舌头，说网上的连续剧里学的。
　　“少看点乱七八糟的。”顾未棠说，“先松手吧，你不换衣服怎么出门？”
　　林澜飞快地亲了一下顾未棠的脸颊。
　　“！”
　　“看来还是你比课题重要～”
　　“我干什么又……”
　　“早安吻呀，学长之前不是答应了吗？”
　　“我刚才不是已经……”顾未棠实在没有说出那个字的脸皮，“……过了？”
　　林澜看起来十分无辜：“啊，你以为早安吻就是晨间问候，可以做很多次……”
　　“……”
　　他不好意思地扯扯顾未棠的袖口，紫色的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对不起，是你没弄清楚……”
　　林澜这样子，顾未棠哪还忍心再计较。
　　林澜还是个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顾未棠于是不轻不重地掐了掐他的脸颊：“下次知道了，早安吻就是一天一次……先抓紧去收拾一下吧。”
　　林澜乖巧地点点头：“知道啦，一天一次。”
　　“……”嗯……总觉得哪里被绕进去了，是他的错觉吗？
　　衣物还没搬来新宿舍，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先回了一趟各自原来的住处。
　　林澜回到房间，无精打采地扒拉着行李，心中纠结着是不是干脆全扔掉算了。
　　虽然与林家断绝了关系，但一来林澜做任务也会存积点；二来他这个想法不是心血来潮，早就从生活费的账户上转移了不少资金；三则是李耀华帮忙。林家家大业大，体面和派头看得比什么都重，网上说两句他们抠门小气放着刚成年的孩子不管，林家立刻就晒出了一份协议，表示林家不吝这些小钱，且念及血脉亲情，还是会提供生活费林澜的日常开销。
　　总之，林澜现在其实并不怎么缺钱。
　　“不是说是可靠稳重的Alpha吗？怎么还没收拾好行李呢？”林澜转过头，看见了倚在门边的顾未棠。
　　“学长已经好了吗？”林澜看了一眼自己塞满的衣柜，又看了看顾未棠放在地上的双肩包，实打实是有些震撼。
　　“嗯，又没多少东西。”顾未棠顺手将手边的东西都整理好，“之前是谁说大话要帮你搬行李的？”
　　“呜……”林澜难得无话可说。收拾东西他是真不擅长，也没那个耐心。
　　顾未棠有点忍俊不禁，眼神里带着淡淡的笑意：“行了，还是你来吧。”
　　“要不别麻烦了，这要弄到什么时候去呀？有些扔掉也没关系……”
　　“去门口等着。”
　　“可是……”
　　“别碍事。”
　　“噢。”
　　结果，林澜眼睁睁看着顾未棠变魔术似的，居然就真把他好像有一屋子的东西全都整理进了三个行李箱。
　　大概是林澜的反应太可爱，顾未棠没忍住，又动手揉了揉林澜的头发。
　　林澜暂时没再去思考系统的事。他想着有三天的空闲，林澜不想顾未棠太累，安排了无人飞梭将所有东西送回双人宿舍，两人今天也就没有其他行程了。
　　他们顺路简单吃了饭，准备慢悠悠地散步回去。
　　街边正好有新开业的奶茶店，是和什么人气吉祥物联名……顾未棠看不懂，但是林澜要买，熙熙攘攘吵吵闹闹，顾未棠有点晕人，便和林澜说了一声，去拐角的长椅上等他。
　　“那要不你也算了……”
　　“去买吧，来都来了。你正好也坐一会儿。”
　　“好吧……”
　　虽然不太想和顾未棠分开，但左右宋萧然已经被解决掉了，现在也没什么危险……而且林澜无法抗拒甜食。这种充满了添加剂的不健康食品，对于曾经被仙君严格管理饮食的林澜而言极具诱惑力。
　　“那学长要哪个呀？你一起带过来。”
　　“你不用，撑。”他皱起眉毛，眼神都在嫌弃林澜怎么居然还能吃得下的。
　　近来的顾未棠在林澜的软磨硬泡之下，已经基本上很少用营养剂对付三餐，连带着整个人也没有之前清瘦得那么过分了。
　　最令林澜开心的是，顾未棠对食物不再像以前那么无所谓，而是偶尔也会冒出那么一两句自己的态度了。
　　会儿看见顾未棠的表情，林澜立刻活学活用他新看到的一句话：“奶茶是在另一个胃里的。”
　　“食量不小，也没见长肉。”顾未棠戳了戳他的脸颊，少年浑身上下也就只有脸蛋有点婴儿肥了。
　　不过最近好像也消了点。顾未棠有些遗憾。
　　“都说了是要以后长高的！”
　　“有梦想是好事……”
　　“是真的啦！”
　　“好了，我快去吧，队伍又更长了。”
　　林澜这才鼓着嘴离开了。
　　顾未棠望着林澜的背影，唇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
　　“咦，是顾学长吗？”
　　听见这个声音，顾未棠收起表情。他转过头，看见从另个方向走过来的文瑈。
　　顾未棠瞥了他一眼，没有搭理。
　　“你看见新闻了，没想到居然会在外面遇到顾学长……顾学长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吗？怎么不多休息几天呢？”
　　街边人来人往的，这件事又正闹得沸沸扬扬，其实早就有人认出了顾未棠，只是迫于他的冷脸没敢上来搭话。这会儿听文瑈这么一说，周围的人群明显变慢了速度，立刻有人忍不住偷偷竖起了耳朵。
　　上次任务走廊里针锋相对的交谈之后，顾未棠再迟钝也明白文瑈起码对他是没有什么好感的。因此在顾未棠看来，也就更没有什么假意寒暄的必要了，反正也是浪费时间。
　　他垂下眼皮，对文瑈的关心置若罔闻。
　　文瑈苦笑道：“看来顾学长对你还有误会……你只是关心顾学长的身体，没有别的意思。顾学长去检查过了吗？听说药物影响的发|情|期与平常不同，处理不当也会留下后遗症，导致信息素和发|情|期不稳定，会变得特别易感……”
　　“特别易感是什么意思？”
　　“我傻呀，那不就是很容易……那个的意思嘛！”
　　“哇我这人！怎么能这么说一个Omega？太没礼貌了吧！”
　　“有啥不能说的，不是事实么。都临时标记了，还装什么纯。”
　　“太典了，合着当时林澜说了那么多，到我们Alpha这儿都是白费口舌。为什么出事了每次都要传受害一方的绯闻？”
　　“开个玩笑嘛，干嘛这么认真？”
　　……
　　随着窸窸窣窣的讨论声起，原本被刻意避嫌的话题又再次被文瑈点燃，落在顾未棠身上的目光也不可避免地多了几分耐人寻味。


第57章 
　　“请问这又是哪里来的说法呢？”
　　林澜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走到顾未棠身前，不着痕迹地挡住了所有窥探的目光。
　　“之前陪学长去检查，医生都没提到过还有这种后遗症呢。”林澜露出单纯无害的笑容，感叹道，“这是文同学本人的经验之谈吗？那倒要谢谢我特意提醒你，你会好好留心，照顾好学长的。”
　　“对哦，你也头一次听到这个说法，这是文瑈本人的亲身经历吗？”
　　“也不是没可能。毕竟医生都说没有了……”
　　“你说林澜也太单纯了，人家又不是因为关心我的Omega才讲这种话，明显就是故意……唉，我说这孩子都被人害了好两次了，怎么还是这么天真呢？”
　　周围再次窸窸窣窣起来，文瑈却恍若未闻。他紧紧盯着林澜：“林澜，我……我为什么不回复你的消息？发生那么大的事情，你一直很担心我，生怕我出事……我是为了你才和家里断绝关系的吧？”
　　“不是，与文同学无关，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林澜已经说得那么直白，文瑈还依旧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一句都听不进去，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人真好。我是为了不让你担心才这么说的吗？你其实没关系的，更不在意他们说订婚的事情。我不必为了你牺牲这么多……林澜，我如果还想回林家，你可以帮助我。”
　　“……”看来和文瑈好好讲话是说不通了。林澜索性装作伤心欲绝，“林家？原来，文同学是他们故意派来的说客吗？亏你还以为文同学是念及队友情谊，才……对不起，请我走吧，你不想听这件事。”
　　“你不是——”
　　“也对，这里是公共场合。那就你走。”林澜转身，紧紧抓住顾未棠的手，“学长，你们走吧。”
　　“好。”
　　“林澜！”
　　林澜对文瑈的挽留置若罔闻，拉着顾未棠闷头不管不顾地走出很远。直到放眼望去的景色彻底变了样子，周遭渐渐安静下来，顾未棠也放慢脚步，林澜才终于停了下来。
　　顾未棠绕到林澜面前，微微躬身，担忧地捧起林澜垂下的脸：“林澜，我……别太难过。”
　　林澜当然不难过。刚才那段话纯粹都是他瞎说的。假装生气，也只是为了名正言顺地摆脱文瑈的纠缠。
　　林澜的外表欺骗性极强，所以效果也确实很好。他们走的时候，那些围观的人已经从闲话顾未棠，变成八卦文瑈是不是在讨好林家、顺便为心地善良的林澜干着急了。
　　但顾未棠都这样安慰他了，林澜又不傻。他立刻发出委屈的呜咽：“呜呜，他们怎么都这样，你太伤心了……你现在可以抱抱学长吗？”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自己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顾未棠是Omega，虽然长得比较高挑，可终究瘦了点，身量挺单薄，肩膀其实并不比这会儿还是少年样貌的林澜宽阔多少，但这个怀抱却出奇地令人感到安心。
　　林澜趁机伸长手臂圈住顾未棠，加深了这个拥抱。
　　过去的林澜并不喜欢这样亲昵的肢体接触。记忆中的拥抱大都来自于他的母亲，她对他身上的伤痕视若无睹，只会说着诸如“好好表现，让我父亲满意”之类的话，语言远比体温要冰冷得多。
　　但顾未棠不一样。
　　林澜感受到平静和安宁。
　　顾未棠就这么默默任他抱了一会儿，良久见林澜没有松手的意思，才不轻不重地扯了扯他的后襟：“好了可以了。对了，我不是要买奶茶吗？奶茶呢？”
　　“听到队伍里有人说文瑈找上学长了，那你哪儿还能放心排得下去……”
　　“又没什么，下次不用管。你不怕他，他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这还没有什么吗？”林澜忿忿地挥舞拳头，“都瞎造谣起学长了！说的都是什么话呀……气死你了，学长明明可以反驳的啊！”
　　“无所谓，这些人总要找个茶余饭后的乐子，不是你，那就有可能是我。你不在乎，说就说了，也没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反正前世今生来来回回，他早都习惯了。
　　林澜脱口而出：“可你在乎啊！”
　　“……”
　　“？”林澜眨了眨眼，他不觉得自己说错什么，于是又重复了一遍，“你在乎啊。”
　　“……”顾未棠垂眸，用微不可查的音量喃喃道，“也就只有我会在乎了。”
　　“那学长就当是为了你嘛！要是以后要是再有人乱说学长，学长可一定要反驳啊，不要再任人造谣了。”
　　顾未棠说哦。
　　林澜顶着一张稚嫩的少年面孔，十分深沉忧郁地叹了口气，然后抓着顾未棠的肩膀重新抱住了他。
　　感受到怀中人的僵硬，林澜却只是更用力地收紧了手臂。
　　“……林澜？”
　　“你很担心学长啊。学长人未免也太好了，真想把学长关起来，锁在房间里，哪儿也不准去，每天只能见你一个人。这样，外面这些乱七八糟的家伙就伤害不了学长了。”
　　“瞎想什么呢。”
　　“你就是这么坏的哦，吓到学长了吗？”
　　顾未棠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他的脸颊：“好了，小孩子别乱操心大人。”
　　或许是因为身为书中炮灰平白遭受了太多不公，顾未棠面对恶意总是一副懒得浪费时间解释的态度。林澜希望顾未棠能不要对此习以为常，但看他现在明显没有太放在心上的态度，看来今后还有挺长的路要走。
　　不过没关系，他可以陪着顾未棠慢慢来。
　　宋萧然锒铛入狱后，林澜本来已经决定要再多停留一段时间，谁知系统却并未遵循以往的规律出现。
　　今天再次遇到文瑈纠缠不休，林澜厌烦的同时，也不由思忖着，这会和文瑈有关吗？因为文瑈一直不死心，时不时会冒出来刺那么一下，所以任务目标不算完成？
　　但文瑈不比宋萧然有主角光环，舆论会有争议，并不会那么一边倒，就算矛头直指顾未棠，也掀不起过去那样的风浪。比如刚才，不怀好意的声音中也同时夹杂着一些为顾未棠说话的人，已经不是过去那种非林澜无法改变的糟糕境况了。
　　如果不是文瑈，又会是什么原因呢？是因为剧情里顾未棠的死亡时间还没有真正到来？
　　可害死顾未棠的人已经不可能再生是非……
　　种种猜测，暂时也无法验证。为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林澜本能地觉得，系统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此间事了，林澜和顾未棠又花了半天时间收拾二人的新宿舍。
　　顾未棠的东西少，整理好了也没什么人味，冷冰冰像是样板间。他除了必需品之外唯一的东西也就只有一个数码相框，是他离开人造星时的“全家福”——万幸是宋萧然没在里面，他看不起人造星，更不想留下这种屈辱的“黑历史”，顾未棠也省了找人把他的脸扣掉的功夫。
　　林澜则截然相反，他没有什么关于家人的留念，但上至服装配饰，下至毛绒玩偶，简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加之他还拉着顾未棠去进行了一番采购，全部摆好之后，整个宿舍顿时五颜六色，充满了暖洋洋的生活气息。
　　看到顾未棠的照片，林澜也撒娇缠着他去制作了一个数码相框。林澜期待又兴奋地挽着顾未棠的手臂，闭着眼睛手一挥就说要选大号的，最大号的！直说等拿到了成品，就要挂在床头的墙壁上炫耀。
　　“这样你也有相框了！以前从来没有拍过呢，好开心～”
　　“……”可是，常理而言，挂在床头的那是结婚照吧。
　　顾未棠欲言又止，不说吧，他实在不好意思；但说吧，又怕打击了林澜。孩子那么可怜，从小到大过的什么糟心日子，连家族合照都没有过……他怎么开得了口啊？
　　还没纠结出个答案，第二一大早，林澜已经接了快递，兴冲冲地把特别定制超大号数码相框迎回宿舍了。
　　还顺带给顾未棠捎了一份，和“全家福”一起摆在他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杂物的书桌上。
　　事已至此，顾未棠也只有选择掩耳盗铃了。
　　反正不会有人来，反正只要他不说……林澜就不知道。
　　但他哪里知道，林澜挑选相框种类时的那个产品手册上，下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各个不同类型都推荐在哪些场景使用呢！
　　嗯，反正只要林澜不说……顾未棠就不知道。
　　三天休假的末尾，顾未棠接到了来自顾子丰的通讯。
　　虽然宋萧然已经成年了，顾子丰作为监护人的义务也已经结束，但毕竟是这么大事情，他还是接到了通知，也看到了闹得沸沸扬扬的新闻。
　　他上来就又为当初一时糊涂逼迫顾未棠带宋萧然一起来帝高的事情道了歉——林澜现在发现，越不是罪魁祸首的人，就越爱主动揽责任道歉，比如李耀华，比如顾子丰；像宋萧然这样坏事做尽的，反而不见棺材不掉泪，临死了才不情不愿地说两句对不起，并以此要求我原谅他们。
　　顾未棠本来也不怪顾子丰，难得联系，一开始就老老实实安安静静听他说话。
　　结果顾子丰笑眯眯地什么都往外说，还对着坐在边上的林澜嘱咐：“谢谢小澜，幸亏有我在未棠身边……对了，关于标记，你这儿有一些相关科普书籍，我可以提前了……”
　　嘟！
　　顾未棠面无表情地选择了挂断。
　　“……学长？”
　　“哦，看来人造星信号是不好。”
　　“哎？可是……”
　　“什么可是。不是还要见我那个朋友吗？时间差不多了，快准备出门吧。”
　　好吧。林澜心想，那就暂时先不告诉顾未棠，其实他也有顾子丰的联系方式这件事了。


第58章 
　　李耀华刚从任务星域返程的时候就催着林澜，远远还没降落就急吼吼地找林澜说是要履行上次的约定，请他和顾未棠好好吃一顿，并为以前误解顾未棠当面致歉。
　　自从上次坦诚布公说了矫情话之后，李耀华油然而生一种‘娘家人’的使命感和责任感，腰板也直了，觉得作为林澜的朋友，应该在顾未棠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再说林澜这回和家里断绝了关系，自己必须得支棱起来，好好给他撑撑场子！
　　只不过林澜找的这个地方……是真没和他客气。
　　李耀华推门进去，林澜和顾未棠早就已经提前到了。
　　林澜和顾未棠坐在一边，正十分无辜地对他说道：“是呀，你也说来这里太破费了，但李耀华就是很坚持，还说不来就是不给他面子……啊，这个是他自己约的菜单，不是你点的啦，你也不知道要怎么改……”
　　“……”还有两幅面孔呢？李耀华真想给他扣个“666”。
　　李耀华和顾未棠之间没有什么实际的仇怨，只是李耀华单方面有些误解，顾未棠又根本不会将这种事情放在心上，在林澜的帮助下，两人也很快把话说开了。
　　可尽管解开了误会，李耀华还是觉得这顿饭吃得异常痛苦。
　　把他当空气也就算了，甜甜蜜蜜秀恩爱也就算了，吃狗粮他都能忍，但架不住——在顾未棠面前的林澜实在是太绿茶了！
　　明明他是精心算计、主动利用幕后黑手脱离林家，一举三得；结果到了林澜的嘴里，就变成他不堪忍受家人的冷血和利用，悲痛难过孤苦无依，被逼无奈不得不断绝关系，如果学长不要他，他就真的无家可归了……
　　说到伤心处，林澜楚楚可怜、眼泪汪汪。
　　顾未棠当即心疼不已，虽然脸上还是那副拒人千里的样子，却默默任由林澜搂搂抱抱贴贴毫不拒绝。
　　他甚至还轻柔地摸了摸林澜的头，安抚他的情绪，哪有一点传闻中的高冷不好相处？
　　李耀华都看傻了。
　　再这么下去自己怕是要憋不住露出马脚，李耀华于是只好主动转移话题：“对了，各区域的联合任务结束之后，帝国现在好像要正式启动星域夺回作战，最近帝高还要专门安排集训，我们是不是已经接到任务通知了？”
　　“嗯。难道我也……”
　　“对。”说到这件事，李耀华愁得头都快秃了，“天知道你上次明明去的补给组啊？放你在后勤削土豆不好吗？你和那个有感情！听说这次不论成绩好坏，所有Alpha一视同仁，所以也给你分了个什么前线预备组……通知里让你好好学习自爆模式的正确使用方法，也可以合理利用旧基地中留存的‘英雄的房间’，争取在战斗中发光发热。”
　　顾未棠闻言，眉心的沟壑蹙得更深了。
　　如顾未棠所担心的那样，热搜发酵后，因为整体战力严重不足，自爆模式在实战中的使用终究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提上了日程。
　　帝国更新了任务守则，明文将自爆模式相关的内容列了进去，并由帝高德高望重的校长召开了一场十分慷慨激昂、鼓舞人心的誓师演讲。
　　最终，就连李耀华这样被家里塞进帝高混日子、从来没有正经出过任务的Alpha，也被征召进了队伍。
　　原书里虽然也有预备组这个概念，但因为与宋萧然无关，所以相关设定自然也没有太展开，自爆模式正式进入大家视野的契机也未说明，只简单提了个概念。
　　有过顾未棠的提醒，现在林澜自然已经明白，这冠冕堂皇背后，说得好听点是一视同仁，让每个Alpha都有机会发挥才能；说得难听点，这些战斗力不强的Alpha，不过只是作战计划中弥补战力不足，用以触发自爆模式的工具罢了。
　　自怪物出现以来，帝国经历了不堪回首的黑暗时代。直至防护装甲日趋成熟为止，不过只是勉强苟延残喘。
　　如今，时机似乎已经成熟，帝国这次是铁了心，要彻底结束这场漫长的浩劫。
　　——从收复废弃星域开始。
　　李耀华叹气：“好家伙你都没正经和怪物战斗过呢，这不是生怕学不会，所以赶紧来请教请教我这个有经验的嘛！”
　　林澜抓了抓顾未棠的手唤起他的注意，顾未棠看见林澜的笑脸，表情才总算是缓和了一些。
　　林澜想了想，对李耀华道：“操作其实不难，不过……你建议我不要学会。”
　　顾未棠若有所思地瞥了林澜一眼。他立刻会意，可惜李耀华还一头雾水：“啊？不学？那到时候不会挨骂吗？”
　　林澜安慰他：“没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
　　“呃，对不起？”
　　“真是，我就不能在顾学长面前给你留点面子吗。”李耀华伸了个懒腰，双手背到脑后，索性也开始心安理得地摆烂，“好吧，我说的也对。反正你也是强行被编进队伍的，没人指望你能有啥作为，划水就划水了……又不是第一次挨骂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李耀华不算聪明，但贵在有自知之明，得过且过不求甚解，反而活得挺逍遥。太复杂的东西，他懒得想，也没那个本事深究，总之林澜都这么说了，他听就对了。
　　顾未棠没多说什么，事后李耀华却收到了他寄来的一些针对怪物特性研制的道具，里面还详细说明了使用方法，让他有备无患带在身上。
　　李耀华一边收拾着，蓦地就想起林澜提到顾未棠时的表情。
　　原来林澜说他人其实很好是真的啊……可老这么面无表情的一副冷冰冰的样子，除了林澜谁还能知道？
　　顿饭过去没多久，很快就到了林澜他们出发的日子。
　　原书中，顾未棠会死在这个任务里，死在宋萧然的面前。但如今因为林澜，剧情已经彻底被改变，宋萧然也锒铛入狱，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他只要保护好顾未棠，不让他靠近任何怪物就可以了。
　　到了那个时候，系统系统会正常出现吗？林澜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次的任务要前往离首都星域十万八千里、前线受怪物灾害最严重的废弃星域，同行浩浩汤汤，有导师也有专门的总指挥，是规模最大的一次。作战基地就是他们搭乘的这艘大型飞船，载着所有人一起跃迁到目标星域。
　　到达的第一天，都是些最基本的准备工作。大家都有杂活，林澜也被分配了一小片区域，需要独自完成清理。
　　顾未棠也有任务脱不开身，但他一路把林澜送到出入口，都还皱着眉毛满脸的不放心。
　　“学长是想和你同行吗？”林澜苦恼又得想办法隐藏实力的同时，又觉得心里甜丝丝的——顾未棠很看重自己的任务和课题，但显然，林澜比这些都重要。
　　顾未棠明显眼睛一亮，扭头看向跟在他身后试图抓人的负责导师：“可以吗？”
　　“想什么呢，当然不可以！”导师受不了地推了推眼镜，“我的任务没人能替，也要抓紧时间完成。哎呀我别急，我想想林澜上次任务里表现得那么好，网上都怎么夸他的？他也是可以独当一面的Alpha了……”
　　顾未棠本来正摸着林澜的脸颊，闻言手中不由一顿：“他还小呢……”
　　“不小了，听老师劝一句，我老这么过度保护，一点信任都不给，当心人家林澜嫌我烦哦。”
　　“……”
　　顾未棠看向林澜。
　　林澜乖巧地蹭了蹭顾未棠的掌心：“你才不会呢。不过如果学长愿意认可你的进步的话，你也会很高兴的～”
　　导师在边上说半天都没用，林澜卖卖萌撒撒娇，总算把顾未棠一步三回头地哄了回去。
　　导师表示：“。”
　　飞船上毕竟更安全，而且林澜孤身一人，战斗时大可以放开手脚，不必再瞻前顾后隐藏实力。
　　也不算坏。
　　林澜信步踏进领域，漩涡般的扭曲过后，几只庞然大物尖啸着迎面扑来！
　　眼看怪物的利爪就要将他撕成碎片，林澜却只是漫不经心伸出手，接住一片慢悠悠飘落下来的雪花。
　　再抬头时，刚才还肆虐的怪物们已经彻底冻结。
　　呼。
　　林澜轻轻地吹散掌心的碎冰。
　　随着他的动作，怪物凝成的冰雕在顷刻之间化作齑粉。
　　弥天冰风吹动了林澜的长发，在空中摇曳起舞，划出好看的弧度。他随意拢了拢，便继续走向下一个领域。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剧情被改变的缘故，和之前在小型基地时一样，林澜这次遇到的怪物尤其多，等级也高得有些离谱，几乎都是原书里没有出现过的难度。若是普通星际人，恐怕根本没命招架。
　　仅仅是巧合，还是与系统没有及时出现也存在某种关联？
　　是意外，还是这次任务中他们会遇到的普遍现象？
　　穿书后林澜未曾有过生死一搏的时候，怪物与他相差悬殊，自然应该也无法增进他的实力。
　　然而林澜却隐约能感受到自己的剑变得更快、也更自由了。
　　时至今日回想起仙君当年说过的话，他才懵懵懂懂有些明白：原来为了变强而挥剑，与为了他人而挥剑，真的似乎有所不同。
　　——快点处理完，赶紧回去找学长吧。
　　林澜心想，久了，他可就要担心你是不是遇见危险了。


第59章 
　　林澜花了比预计更多的时间，才扫荡完自己负责的区域。
　　他报告好任务回到飞船上，正要和顾未棠打招呼，远远抬起手，却发现顾未棠这会儿居然不是一个人。
　　有个陌生的少年手里抱着仪器，正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说话。
　　“那是刚刚派来给顾学长打下手的一年级Beta。”
　　林澜闻声回头，无言地看着忽然冒出来的文瑈。
　　就挺阴魂不散的。但偏偏文瑈是自由身，真要跟着，林澜也只能一次一次地想办法赶。
　　有点烦。
　　“好巧，你也是接到学校通知，来参与这次任务的，没想到你们居然分在一组，真是上天注定的缘分，不是吗？”
　　林澜假装听不懂，露出单纯的笑容：“确实，帝国那么大，战线那么长，飞船上的大家也都是有缘相识。”
　　“……”
　　“等等，我先别走。”文瑈急忙叫住林澜，给他看手中的数据板，上面确实标注着林澜的名字，“你有维护战斗员防护装甲的工作，我刚刚从任务中回来，他们让你帮我检查。”
　　“谢谢，不过你运气好没有遇到怪物，就不麻烦我了。”
　　见林澜还是要走，文瑈看向顾未棠他们所在的测控室，忽然扬声道：“顾学长，林澜找我。”
　　抱着仪器的Beta顿时像被吓到的兔子一样窜到后头去了，顾未棠皱着眉毛朝他的方向瞥了一眼，目光停顿片刻，才转过头来。
　　看到林澜，顾未棠的神色终于和缓了些：“回来了？没受伤吧？”
　　林澜走上前，旁若无人地牵住顾未棠的手，乖巧地答道：“没有，你都说你向来运气好呢，正巧分配的那片区域里没有怪物。”
　　顾未棠摸了摸他的头：“那最好。”
　　“学长在忙什么呀？你是不是打扰我啦？”
　　“没什么……”顾未棠侧身打开门。
　　林澜一进去，就瞥见了那个一会儿摸摸设备、一会儿偷瞄他们几眼、还自以为天衣无缝，看起来十分坐立不安的Beta。
　　林澜扯了扯顾未棠的衣角，用怯怯的语气小声问道：“学长，他是谁呀？”
　　Beta背脊一僵。
　　他一副害怕被人吃了的样子，同手同脚地走了过来。
　　顾未棠言简意赅地道：“帮手。”
　　Beta眼观鼻鼻观心，看也不敢看他们，只点头如捣蒜。
　　反倒是跟进来的文瑈开口介绍道：“顾学长在探知领域和怪物研究方面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这次收复废弃星域工作量大，导师刚才就找了这位伊恩同学来帮忙。”
　　Beta冷不防被忽然点名，慌慌张张地抬起头，发现林澜和文瑈都看着自己，半晌憋出一句细若蚊呐的：“我们好，你叫伊恩……”
　　“一开始顾学长还说不需要人帮忙呢，现在看到我们相处得还不错，你也放心了。”文瑈道，“伊恩好像和顾学长研究的课题方向也确实差不多来着，是不是比较有共同语言？”
　　说到课题，伊恩眼睛一亮，声音也大了起来：“对！你也是研究怪物行为方向的，之前因为课题冷门，实际运用少，没有小队要你，考核也没通过，也就没有资格参与任务。上次顾学长辨别出重叠领域之后，学校对此引起重视，也就破例让你跟过来学习……虽然这是几条战线中的一个试点，但顾学长真的很厉害！你在考进帝高之前很崇拜顾学长了，没想到这次居然能和顾学长共事，呜呜呜……”
　　他说着说着，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停。”顾未棠拍了张纸巾给他，“会弄坏仪器。”
　　伊恩感谢地接过，慌忙擦着眼泪，嘴里还嘟嘟囔囔着不愧是顾学长，真是细心！
　　文瑈偷偷瞥了林澜一眼：“看来顾学长也很关心伊恩呢。”
　　顾未棠一愣。
　　“之前在联合任务的时候你就这么觉得了，顾学长是天生就这么迟钝吗？还是根本就不在乎林澜的感受，无所谓他是不是有可能误会或者伤心？”
　　顾未棠面色一沉：“与我无关，哪里不对你自会和他道歉，用不着我来插手。”
　　“有关无关，你也只是替林澜不平罢了。你若不说，顾学长想必根本意识不到吧？到时候委屈的也是林澜。我真的懂他吗？”
　　两人剑拔弩张，伊恩被提了一嘴，这会儿想道歉又不敢，小小的测控室内气氛一时凝固。
　　“没有啊，学长一直都对你很好的呀。”林澜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硬要说的话都是你不好，该你道歉才对。学长那么辛苦，课题上的东西你却分担不了什么。现在伊恩能帮忙，减轻学长的负担，应该是你要谢谢他才对。”
　　他轻描淡写一句话，引得在场三人又是心疼又是感动，安慰还来不及，一时也就没有功夫继续刚才的争论。
　　文瑈很快被任务叫走，顾未棠看了看明显情绪不高的林澜，也放下了手中的仪器：“算了，今天先到这里吧。伊恩，我可以回去了。”
　　伊恩抬头又低头，低头又抬头，检查了两遍数据板，有些难以置信：“啊？可是之前顾学长不是说今天必须完成进度，否则不许睡觉吗？”
　　林澜悄悄凑到顾未棠边上。
　　“……”顾未棠面无表情，“让我走我就走。”
　　“好的，顾学长！”
　　不得不说顾未棠的冷脸震慑作用还是挺足的，伊恩问也不敢多问，简单收拾了一下就打招呼离开了。
　　“学长～”林澜扑到顾未棠背上，“那你们接下来干什么呀？”
　　顾未棠下意识反手扶了一下林澜的肩膀，生怕他掉下去，结果自己一时没撑住，被林澜的重量压到了桌子上。
　　林澜眼睁睁看着顾未棠的后颈一下子红了，他皮肤是那种不带什么血色的苍白，因此被映衬得尤为醒目。
　　林澜故意用鼻子蹭了蹭顾未棠的后背，抱着顾未棠软软地撒娇：“嘿嘿，好开心啊，在学长心里还是你重要一点的嘛。”
　　“……”顾未棠顿了顿，忽然说道，“我在意的话，你申请看看能不能转到别的任务。”
　　他在意吗？
　　林澜扪心自问，然后不得不承认，尽管很不可思议、尽管完全没有必要、尽管根本不能相提并论……但他居然真的还有点在意。
　　平心而论，在林澜的看来，伊恩确实非常符合顾未棠的取向：比顾未棠小，需要顾未棠照顾，成天眼泪汪汪可怜兮兮，和顾未棠的课题方向一致、有相似的梦想，还是个不会乱释放信息素的Beta……
　　而且伊恩和林澜不同，他似乎确实就那么单纯，没有心机、没有伪装。
　　可即使如此，林澜还是想不通有什么好在意的。
　　他和顾未棠有过同生共死，他知道顾未棠对他有多好，也清楚顾未棠根本不可能因为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小子丢下他不管。
　　可他就是有点在意。
　　为什么？林澜想不通。
　　太怪了，这没有什么道理。也因此，林澜破天荒地没有随心而为——也许他该再想想。
　　而且……
　　“准备阶段，也没有比这个更适合学长的任务了吧？好不容易除了防护装甲之外的研究内容终于受到重视，放弃的话，可能以后都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你可不想成为学长的阻碍。”
　　“……”
　　“再说，学长不是单独陪你了嘛。这就够啦～”
　　根本不够。
　　还想再更进一步。
　　顾未棠低低“嗯”了一声。
　　他的衣服因为刚才的动作稍显凌乱，少了往常一丝不苟的冷硬，多了几分放松和柔软。
　　“文瑈说的不全是错的，你对这些事情好像就是不够敏锐……”顾未棠看向林澜，“你之前和我说过，不想产生不必要的误会，所以我说的话你都会信。现在你也还是这么想的。我不说的话，有些事情你或许不一定能察觉到……所以我有什么和你直说就好，没必要有什么顾虑。”
　　他们这会儿挨得近，林澜抬起头，就能看见顾未棠眼睛里自己的倒影。
　　林澜垂眸：“也许，你并不如学长所以为的那么好……”
　　“……”顾未棠的胸口明显地起伏了一下。半晌，他似乎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你不那么觉得。林澜，我是……是你遇见的最好的人。”
　　可这句话却让林澜脊背发凉。
　　顾未棠是那么相信他……
　　他真的该如此仓促地坦诚一切吗？就现在？在这里？
　　不。或许，这并不是合适的时机。他想，再等等，或者……或者至少等到原作中存在死亡威胁的时间线过去……等他做好充分的、精心的准备。
　　比如受点伤，找好角度，哭得可怜一点。
　　林澜狡猾地逃避了这个问题。
　　他牵起顾未棠的手，轻轻印上一吻：“对你来说，学长也是最特别的人。”
　　顾未棠的耳朵腾地一下红了，他生硬地转移话题道：“……咳，不早了，走吧，吃完早点去休息。”
　　交握的手传来暖暖的温度，纷乱的思绪在一瞬间被压了下去。
　　也是，老纠结那些就不像他了，应该享受当下的美好才对。林澜不禁露出笑容：“好。”
　　顾未棠拉着他的手走在前面，眼看着正要踏出测控室，林澜忽然面色骤变，猛地拽住顾未棠。
　　轰——！
　　来不及有任何疑问，不远处传来剧烈的爆炸声。林澜只来得及匆匆将顾未棠护进怀中，便一道被气浪掀翻了出去。


第60章 
　　林澜抱着顾未棠重重砸到墙上，意识到不对的他当机立断，冰刃迅速破坏了位于测控室的总闸，周围顿时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林澜单手撑地用身体护在顾未棠上方，回头看向被他冻结成冰的那只怪物。怪物的利爪凶悍地攻袭，距离林澜的后心不过短短一公分的距离，再差一点点，他就要被撕成碎片了。
　　按星际人的评级，这是A级的怪物。不论是按照原书的剧情，还是按照剧情改变后这次任务制定的战术方针，它都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结合之前任务中不合理的难度，林澜心中不免升起一种古怪的感觉：怪物究竟是偶然出现在这里，亦或是……冲着本该在不久之后迎接死亡的顾未棠来的？
　　林澜捏了个剑诀，怪物顷刻灰飞烟灭。
　　一切不过发生在数秒间，滚得七荤八素的顾未棠这时才缓过劲来，有力气问道：“林澜？”
　　“学长别担心，你没事，有防护装甲呢。”
　　碎冰如雪花飘零，林澜银色的长发也从背后不受控制地滑下来，顺着耳侧落在地上，团成一个小圆圈。
　　极近的距离，但凡是有一点点光，林澜就无所遁形了。
　　林澜看见顾未棠睁着那双黑眼睛，目光却有些难得的迷离，并未能够成功聚焦在他身上。
　　“真没受伤？刚刚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到你脸上……”顾未棠没有林澜那么敏锐的五感，这个环境里他其实什么都看不清。他向着声音的方向抬起手，担忧地试图确认林澜的状态。
　　那应该是落下来的雪花……林澜抢先抓住了顾未棠的手腕，他这会儿已经变成长大之后的样子，真被顾未棠碰到，估计马上就会发现不对劲了。
　　再说，手环刚才好像震了一下，最好能阻止顾未棠开手环。
　　虽然手的大小明显不同，但……也只能赌一把。
　　林澜害羞道：“哎呀，学长要摸你吗？好吧，也、也不是不行啦……”
　　顾未棠明显地一僵。
　　“学长？”
　　“算了……”
　　看到放弃的顾未棠摸瞎开始动作，林澜用力把有点找不着北的顾未棠拉了起来。
　　顾未棠在他的引导下终于起身背靠墙壁坐好，两人的肩膀隔着一拳头的距离，将将没有碰到，只有垂在地上、佩戴着手环的手腕被林澜攥在掌心。林澜枕着自己的膝盖扭头凝视着顾未棠，顾未棠却并不知道。
　　会儿他什么也看不见。
　　“我声音怎么了？”
　　“……”差点忘了这个。
　　林澜试着掐着嗓子在脑海里模拟了一下，但现在的声音太低，还是失败了。他只能含糊道：“太黑了，你可能有点害怕吧。”
　　顾未棠看起来并没有接受这个解释，但因为他说害怕，也就没有反对，默默任由他抓着。
　　回想起来，当初林澜刚穿书时，也是用这句“你害怕”留住了顾未棠。顾未棠总是因为他的这句话，毫无原则地心软。
　　只可惜，它根本是谎言。
　　短暂的沉吟后，顾未棠说道：“不用太害怕。刚才手环的震动，是遇到紧急情况，让暂时等待救援的加密信号。爆炸时没有警报，还直接停电……这都不是飞船运行遇到故障时报错的正常流程。飞船应该是遭遇怪物袭击了，且怪物有问题，它大概率是有史以来第一只没有生成过领域的怪物……”
　　“总之，你们先等着吧，还有信号，证明情况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只不过不知道飞船被破坏的程度，摸黑瞎晃容易出事。”
　　“……学长真厉害，这都能分析出来吗？”这句是林澜的真心话。变故发生在数秒间，他也没有考虑那么多，完全是仗着强大的实力才能化险为夷。
　　刚才林澜还连带着糊弄了一通，可偏偏顾未棠就是能从这么一点点的蛛丝马迹里复原出事情的真相。
　　顾未棠却摇了摇头：“厉害什么？知道也没用，身体反应不过来，刚才若不是我，你恐怕不死也是重伤。”他垂下眼睛，几乎与浓重的黑暗融为一体，声音也带着满溢出来的懊丧，“上次也是这样，不仅没能保护我，还拖累我。”
　　他说的应该是被困英雄的房间，后来又阴差阳错，没能阻止自爆模式被帝国官方采纳推广的事情。
　　林澜觉得这些根本都不怪顾未棠。仔细想来，顾未棠似乎一直都对自己太苛责了，但凡遇到什么，他总是先反省自己的问题，并试图以在林澜看来并不强壮的身躯保护林澜……哪怕代价是牺牲自己。
　　林澜紧了紧手中的力道，唤回顾未棠的注意：“你们是搭档呀，为什么一定要学长保护你呢？互相帮助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顾未棠怔了一下。
　　“所以学长，也多依赖你一点吧。”
　　“……”顾未棠把脸埋进了曲起的膝盖之间，仿佛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漫长的沉默过后，顾未棠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却忽然又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
　　——“请全体人员注意：目前已确认飞船脱离危险，并启动备用电源。飞船将在一分钟后恢复所有照明设施，请各位提前做好准备。”
　　——“重复一遍……”
　　细碎电流声过后，飞船内部的广播终于响了起来。
　　手环接到推送设置，开始自动报数。
　　但林澜的身体尚未完全恢复少年状态，眼见倒计时即将到达尽头，灯光就要亮起来，千钧一发之际，他忽然抬手遮住了顾未棠的眼睛。
　　“林澜？”顾未棠倒是没挣扎，长长的睫毛扫过林澜的掌心。
　　“啊，就是，你怕一下子亮起来伤眼睛……”
　　顾未棠似乎有些无奈：“你不会自己闭眼吗？”
　　“咳咳，哎呀。你也是想着学长，就一时情急……学长就意思意思，稍微数十个、不，数二十个数嘛。”林澜用这会儿明显非常低沉的声音撒着娇。
　　“……”他呼出的气息落在颈边，暖暖的，痒痒的，声音虽低却非常饱满，一字一句仿佛令顾未棠心尖发颤。顾未棠的耳朵一下子红了，根本拿林澜没办法。
　　二十秒过后，林澜松开手，顾未棠眯了眯眼睛才慢慢睁开，回头看见已经恢复少年样貌的林澜。
　　似乎因为灯亮了，他不再害怕，连声音都重新变得清越。
　　“学长，我的眼睛怎么红红的……”
　　“没什么。”顾未棠打断他，飞快地扭头用袖子胡乱蹭过眼睛，确认过脸上这会儿是干的，他才十分不自然地强行找补，“太亮了，有点流眼泪而已。没别的。”
　　“啊，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生怕林澜纠结真相似的，马上又说道，“这里有飞船的总闸之一，估计很快会有人过来。”
　　他看向林澜，忽然抬起手：“我的头发……”
　　林澜心头一跳，表面上却不动声色，装作茫然：“头发？怎么了吗？”
　　“都散开了。而且……”顾未棠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是发现了什么吗？也对，刚才那么多破绽，他什么都没发现才奇怪。
　　其实没有解释清楚的问题还有很多。顾未棠应该，是在等他自己说吧。
　　林澜顿了顿，最终也只是朝顾未棠笑道：“哦，可能是刚才摔倒的时候弄散了吧。”
　　顾未棠还没来得及回答，紧急救援组就正好赶到了。他们与顾未棠沟通简单了解大致情况，林澜用法术破坏的总闸因为看不出任何人为的痕迹，也就被认定成了怪物所为。
　　“幸好只是破坏这一部分电源引起的停电，修复应该不会花太久的时间。不过下一阶段任务开始之前，你们还需要再对飞船进行一次全面检查，麻烦我们先回自己的房间，并且暂时不要离开，耐心等待一下广播通知。”
　　交谈被打断，林澜却不觉松了一口气。他平生从未逃避过什么，如此掩耳盗铃还是第一次。
　　林澜目送着同样沉默的顾未棠进了隔壁的房间，顾未棠还是照常和他说着晚安……一切一如既往，可林澜却忽然没有了安心的底气。
　　顾未棠很可能已经发现了什么。林澜想。
　　林澜梦游似的走进房间。
　　心不在焉的他，自然也就没有发现跟随他的脚步缠绕着的缕缕黑雾……
　　天晚上，林澜做了个梦。
　　上一次做梦还是他父亲死的时候。他的父亲只会在醉酒后对他暴力相向，所以林澜并不那么伤心，也不难过。
　　他只是有些茫然。林澜安静地躺在血泊之中，以为闭上眼睛就能做一场生动的美梦，但梦里梦外都是一样，雪花飘落进血之河里，终究也只是悄无声息地被融化、吞没，化为虚无。
　　但这次不一样。
　　不再是一片静谧的死寂。
　　黑雾之中，林澜先是远远看见了顾未棠。他正要上前打招呼，旁边又蓦地多出来一道影子。
　　林澜定睛望去，发现是伊恩。伊恩怀里抱着设备，亦步亦趋地跟着顾未棠。两人有说有笑，气氛看起来很好。
　　林澜喊了一声“学长”，顾未棠转过头，眼神却出奇地冰冷。他说你不是我的学长，你是伊恩的学长。至少伊恩单纯诚实没心机，不像我，表面楚楚可怜，却一再说谎骗你。
　　随后，他搂着伊恩的肩膀，消失在漫天的黑雾里。
　　下一秒，林澜忽然感觉掌心黏黏的。
　　他低下头，发现自己满手是血，伊恩倒在他脚边，已经没有了呼吸。
　　不远处是冰锥筑成的水晶牢笼，顾未棠的脚踝上扣着粗重的玄冰锁链，将他囚禁其中，不得脱身。
　　顾未棠看着他，笨拙的温柔不见了，生硬的关心不见了，为他而流的泪水化作坚冰……目光里全是戒备和怀疑。
　　他说林澜，我果然是骗你的。你不该相信我，认识我是你今生最后悔的事。
　　黑雾瞬间暴涨蔓延，被吞噬的林澜如同从高处坠落，骤然惊醒！
　　头顶的白炽灯刺眼地亮着，广播正重复播放着通知。林澜坐起身，发现刚才的一切不过是噩梦一场。
　　林澜感觉胸口闷闷的。
　　他用冷水洗漱清醒，出门正撞见顾未棠。顾未棠刚问了他一句怎么了，林澜摇摇头还来不及说话，便有人火急火燎地找上顾未棠——说是探测出来飞船周围的数据不太对。
　　飞船要是出事，谁都无法幸免。
　　“情况不好就先不要接受任务，挂伤病条，等你回来。”顾未棠匆匆丢下这句叮嘱，也只得先跟着对方离开。
　　看着顾未棠的背影，林澜觉得心底有什么正在生根发芽。
　　而他的脚边，缠绕的黑雾融在隐秘的阴影里，变得愈发浓稠。


第61章 
　　虽然顾未棠那么说了，但因为此刻胸中翻涌着的陌生情绪，林澜还是选择了立刻接受任务——至少清剿怪物，对他而言也是一种形式的宣泄。
　　身为剑修，林澜过去也曾有过类似的感受。仙君说是因为修者也有欲念，所以才要淡泊心性，锤炼意志……
　　不过林澜采用的方式一般都是战至精疲力竭，待到失去意识再醒来，心中的一切仿佛都被清空，自然就浑身舒畅了。
　　仙君一开始极力反对，但偏偏传统的方法都不如这种野路子效果好，戾气积累久了又容易形成心魔，在想到更好的解决方法之前，仙君也只能暂时由着林澜去了。
　　路上，他抽空看了一下手环，发现昨天李耀华和菲利诺他们给他发了消息，问他是否安好。
　　林澜简单回复了一下，李耀华反应很快，倒是菲利诺那边迟迟都未读，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任务太忙，无暇分神。
　　目前飞船具体的情况其实不得而知，只说是降落在了星域内一个废弃的中型基地。运行修复程序需要时间和平稳的场地，Alpha们当下的任务，就是将已经被探测出来的领域尽快清理掉。
　　林澜从延伸出去的专用通道来到任务区域，却在集合点边上又看见了一个不太想看见的人。
　　他倒是想随着人群快速经过，怎奈对方依旧纠缠不休。
　　文瑈跟着他的脚步上前打招呼，顿了顿，又问道：“是顾学长又说了什么吗？林澜，我看起来状态不太好……需不需要再好好休息一下？”
　　林澜麻木地勾了勾嘴角：“不，你挺好的。学长是你的临时伴侣，有什么你自会和他说。总让文同学这个外人操心，你也过意不去。”
　　“可他也未必真的懂我……”
　　看似无心的一句话，犹如尖刺直击林澜心底。
　　他不应该被这种话挑拨的。
　　林澜揉了揉眉心，此刻他也察觉到自己的状态似乎有些异常，勉强压下忽然翻腾而上的负面情绪，一言不发地继续向前走去。
　　黑雾在他的脚边偷偷打转。
　　偏偏文瑈还是不识趣，扬声道：“等等，你还没有帮我检查防护装甲。”
　　“不用。”林澜猛地顿下脚步，此时此刻，他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少说这些，互不打扰就是对你最大的帮助。”
　　林澜生得精致好看，外表无辜无害，平时说话得体举止得当，几乎是人见人爱，从未将厌恶表露得这么明显过。文瑈不可能没有察觉，可他却还是执着地看着林澜：“我只是一时被顾学长迷惑……没关系，你相信我总还是会来找你的。”
　　林澜没有再理会文瑈。
　　穿过通道，视野一下子亮堂起来。
　　林澜在入口处见到了同样被分配到这个区域的队友。虽然是素未谋面的陌生Alpha，但大概是因为之前热搜和直播的效应，他们不仅知道林澜的名字，对他的态度也相当友好。
　　情况紧迫，三人简单商定分头行动的方针后，就果断进入了领域。
　　林澜压抑着胸中烦闷开始顺着路线搜索，没多久便发现了矗立着的一只接近三米高的怪物。
　　林澜瞥了一眼出发前领到的迷我探测器，上面数值不断跳动，最后定格在鲜红色底的B级字样上，危险警告顿时铺满了小小的屏幕。
　　好吧，那就希望它耐打一些。
　　B级仰天长啸，无声的音浪震碎了周围成片的设施。
　　面对怪物猛烈的攻击，林澜足尖一点，轻盈翻身躲避，同时掌心向上，欲挥剑出招——却猛地一怔。
　　怪物自然不会因为林澜露出破绽而和他客气，利爪的影子瞬间笼罩了林澜，下一秒，巨响接连爆发！
　　地面被发狂的怪物拍得四分五裂，林澜堪堪躲过，在间隙中丢出一发气味弹，然后趁着混乱重新隐入旁边的设施之中。
　　他的衣服上沾了不少灰尘，看起来难得有些狼狈。林澜却顾不得这些细枝末节，反复捏着剑诀。没有长剑，没有玄冰……什么也没有发生。
　　——他忽然无法动用修为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林澜感觉脑袋嗡的一响，眼前一会儿是中型基地的任务区域，一会儿是幽暗不见五指的禁地深处，不断闪回，扎得他头疼欲裂。
　　恍惚间，是他母亲的自言自语：“你会给他子嗣的。这样一来，孩子就有了。他不能再找那些借口……”
　　声音戛然而止。
　　一道法印从林澜眉间浮上，强行中断了林澜的回忆。
　　林澜认出这是仙君的法印，可是为什么……
　　轰！
　　怪物的攻击擦着林澜的鼻尖飞过去，风刃在他脸颊上留下几道细小的划痕。
　　被彻底打破的墙垣背后，怪物狰狞可怖的巨大脑袋探了进来。
　　在它张开血盆大口撕咬之前，林澜灵巧翻身，利用地形再次掩藏好自己的身形。
　　——想不清楚的问题太多了，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这只蠢蠢欲动的B级。
　　区区B级，过去的林澜压根不放在眼里，可如今无法使用修为，饶是林澜也不可避免地陷入苦战。
　　他打开了几乎没怎么使用过的防护装甲，但B级力量更强、速度更快，也更刀枪不入。林澜提着那柄只能用来装装样子、空有威风的光剑，即使在顾未棠腐蚀剂的帮助下可以对其造成重创，但依旧无法立刻达到一击毙命的效果。
　　林澜正思索着破局之法，忽然一声异响破空而至，怪物被突如其来的光束轰了个趔趄，身体向一边倾倒。
　　“你们来帮我！”不远处的空地上，扛着迷我粒子炮的Alpha朝林澜喊道。
　　林澜却是脸色一变：“小心！”
　　哐！
　　他话音未落，怪物的尾巴瞬间横扫过没有任何遮挡的空地，两名Alpha一下子被狠狠拍飞出去。
　　——它刚才明明是没有尾巴的！
　　对星际人而言，B级本就是如此未知而可怕的存在。
　　防护装甲虽然能保护他们不受外伤，但这种剧烈的冲击之下，失去意识或者受内伤都是在所难免的。眼见两人暂无还手之力，怪物却并不罢休，林澜当即三两步跳到最高处，双手持剑直直跃下。
　　他的头发被狂风掀起，露出饱满而精致的额头，也露出他无畏而果断的眼神。
　　借着下坠之势和顾未棠的腐蚀剂，林澜成功狠狠将光剑扎入了怪物头顶！
　　吼——
　　怪物发出凄厉的尖啸，音浪瞬间爆发，将周围的一切夷为平地。
　　“林澜！”
　　惊呼声中，林澜以常人难以企及的敏捷，在炸出去的断壁残垣间勉强借力化解冲击力，最终才在二三十米开外处惊险地受身落地。
　　他轻咳了一下，然后抬手抹去嘴角溢出的血。
　　骨头肯定是断了。
　　“光剑”在刚才的一击中已经彻底碎成了渣渣，两名Alpha手持的战斗模块也因为先前被突然攻击时来不及收回去，这会儿已经七零八落地洒在地上，看起来不像是还能用的样子。
　　林澜还能战斗，但这只B级的表皮太坚硬，就算有顾未棠的道具，没有武器，很难马上完全消灭掉它。
　　现在要么东躲西藏拖时间等外头觉得不对再来救，要么……
　　林澜心中很快做出了决定。
　　怪物的注意力现在都在他身上。不等烟尘散尽，怪物果然已经迫不及待地扑了上来。
　　正中林澜下怀。此时手中已经没有了勉强能用的武器，他只能凭借着顾未棠制作的各种道具，一路且战且退，将怪物引到离那两个Alpha足够远的地方。
　　他果断启动防护装甲的自爆模式，设置倒数计时。
　　光丢出去是不够的，B级的怪物没有那么笨拙，多半能躲开。
　　防护装甲只有一个，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危急关头，相较于命悬一线的紧张感，情不自禁浮现在林澜脑海里的，却是顾未棠的脸庞。
　　虽然不是故意的，但这次伤成这个样子，他会担心吧？
　　旋即，心底却又想起另一个恶魔般的嗓音：我不是已经猜到了吗？也许他已经发现了我的谎言，不会再多看我一眼了。
　　心如沉入黑暗的泥淖，越陷越深。
　　林澜深吸了一口气，从工具包里拉出绳索。他直面怪物而上，引其自投罗网，顺利被绳索缠住。
　　林澜一个借力堪堪避开怪物狂暴的攻击，在颠簸之中抓紧绳索，几番腾跃，终于再次落到了怪物脑袋上，那个刚刚被他捅穿的地方。
　　怪物不断地挣扎跳跃着，林澜几次险些被甩下去。现在没有了防护装甲最基本的保护，他的身上脸上都多出了许多血淋淋的擦伤。
　　缠斗良久，林澜终于在时限之内把自爆模块捆死在B级伤处。他立即用另一只手抓紧早已准备好的另一道绳索，足下发力，奋力往远处跃去。
　　现在他必须离怪物越远越好，否则光自爆模式的冲击，不再有防护装甲缓冲、又失去修为的他现在就很难完全承受得住。
　　幸好怪物感受到伤处的异物，再顾不上逃脱的林澜，只发狂般地试图挣脱。可奈何自爆模块的体积实在太小，怪物巨大的爪子根本无法将其解开。
　　嘀，嘀，嘀！
　　轰——
　　倒计时结束，自爆模式启动。
　　剧烈的爆炸化作刺眼的白光，瞬间吞噬了周围的一切。
　　而后，随着领域的解除，又重归平静，仿佛从未发生。
　　余波在身体中激荡，林澜吐出一口血来，只觉五脏六腑翻江倒海，剧痛不已。
　　顾未棠的担心是对的，自爆模式确实很危险。
　　无法使用修为，也联系不上系统的现在，接下来……又该怎么办呢？


第62章 
　　领域解除之后，救援和医疗赶到得非常及时。
　　林澜被送进医疗舱进行了紧急处理。基本的包扎完成后，他这会儿也没有寒暄和闲聊的心思，于是谢绝掉挽留和帮助，沿着走廊扶手慢慢往自己的房间走。
　　他身上缠着厚厚的绷带，露在外面的皮肤上也贴了不少创可贴和纱布，就连嘴角都贴了一张。
　　林澜的体质本来就特殊，疼他能忍，伤本身也还好，况且再怎么样总有自然恢复的时候。问题是他的修为……
　　“林澜！”
　　顾未棠从走廊另一头急匆匆跑过来，临到面前，又生生止住脚步。
　　林澜看见他苍白如纸的脸庞、毫无血色的嘴唇、还有额头沁出的冷汗。顾未棠的手臂抬了又放，唯恐不小心碰伤了林澜，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我的伤……”
　　林澜苦笑：“对不起。你答应过学长不会再碰自爆模式的，连这个也没做到。”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当时情况危急，我……”顾未棠小心翼翼地帮着他进了房间，一边捏紧拳头，几乎将嘴唇咬出了血，“明知我状态不好，你却没有保护好我。”
　　他说着，忽然下定决心似的，迅速跑回隔壁拿来了自己的工具箱。
　　顾未棠牵起林澜的手，然后在林澜搞明白他要干什么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林澜的左手拷到了床头的栏杆上。
　　唰啦。
　　林澜发现手铐是货真价实的，他完全愣住了：“学长……？”
　　“可能会有一些不方便，不过你链条预留了足够的长度，不至于引起太大的不适，也避开了伤口。其他的我暂时忍耐一下，有什么需要，你会照顾我。”
　　“不是，学长为什么要……”
　　“状态不好，让我休息不要去任务，我也不听。”顾未棠黑色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幽深暗色，“这样我就不会乱跑了。我不用考虑其他……反正，也不需要。”
　　没想到原来顾未棠还有黑化的潜质呢？林澜哭笑不得的同时，竟感觉到了一股诡异的甜蜜。
　　但一连串变故太多，现在情况尚不明朗，谁知道还会不会遇到突发状况。林澜始终觉得这应该不是意外。
　　他试图劝解：“你答应学长，这次一定不会乱跑的。这样总还是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
　　“你还得换药呢。”
　　顾未棠不假思索：“你可以帮我。”
　　“衣服那么脏，身上也要清理……”
　　“我又不能沾水，其他你可以帮我。”
　　“哎呀，学长怎么能……你会不好意思的嘛。”
　　“……”顾未棠的耳朵腾地一下红了，令他总算看起来有了那么一点活人气，没那么杀意腾腾、像是地狱归来了。但他还是半点儿不让步，“我克服一下。又不是第一次了。”
　　都不行？顾未棠脸皮薄，在身体接触方面循规蹈矩比他这个剑修还保守，以前这招可是百试百灵的。
　　“那总不能就这么休息吧。”林澜晃了晃手腕，可怜兮兮地看着顾未棠，“磨得手好疼的。”
　　说话时，他一副不小心扯到伤口的样子，吃痛地皱了皱眉，紫色的眼睛雾蒙蒙的，仿佛泛起了些微水汽。
　　“……”顾未棠的眼神明显动摇，“我……”
　　有戏？
　　结果下一秒，顾未棠翻出一块手帕，变魔术似的垫在手铐内侧。
　　“只能这么将就了。链子的长度肯定是够的，反正我也只能仰睡。你会陪着我，不会让我再受伤的。”
　　“……”
　　下饶是林澜也想不出什么借口来了。他不满地嘟囔道：“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啦……”
　　“有备无患……”大概是发现林澜的目光不对劲，顾未棠赶忙解释，“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这是由特殊金属制成的，你是想战斗中面对怪物时万一发生什么情况，也许派得上用处。”
　　林澜用那种语气说，哦，你也没想什么呀。
　　幸好，顾未棠当时大概是被人拦住了，没能让他冲进领域。否则以他那个极端起来能不要命的个性，林澜想想就觉得后怕。
　　他现在无法使用修为，再出事恐怕无力回天。
　　被林澜这么一打岔，顾未棠的情绪总算稍微平复，抓着锁链的手也终于不再颤抖。
　　“对了，测控室那边……”
　　顾未棠摇摇头：“现在暂时不用回去。”
　　林澜于是往内侧挪了挪，给顾未棠让出一点位置。
　　“所有任务都暂时叫停了，现在总指挥在商量后续的作战计划。”
　　“暂停？发生什么事了吗？”
　　原书这段侧重的是宋萧然一步步打怪升级，任务自然没被叫停过。尽管剧情已经被改变了许多，但重大节点上出现偏差，总不能单单是因为缺了宋萧然这个战斗力，林澜觉得还是有必要留意的。
　　“我去的地方，仪器探测出来是没有高级领域的。那一片应该都是普通的低等级，危险程度不高。”顾未棠面色凝重，“都是最最简单和普通的数据，不存在误判的可能……但就是忽然一跃升级成为了B级。”
　　“领域不会升级吗？”
　　“我知道领域即使同时出现，也只会重叠，不会融合。所以领域一般不会升级，因为怪物的总数是一定的。”顾未棠说道，“不过资料记载，曾经有存在十年的领域，里面的怪物本身升级了，连带领域也跟着一起升级。目前怪物升级的条件也还是未知，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个过程一定是很漫长的，否则记录中不会只有那么一两个个例。我们进入的那个领域，仪器显示是从G级一下子变成B级的。若非如此，一开始也不会只安排我们三个人去。”
　　林澜立刻理解了顾未棠的意思：“如果不是正常升级……”
　　他对不同等级任务会安排多少人手没太大概念，但从上次任务开始，林澜确实觉得怪物的等级高得不正常，出现的频率也十分离谱——那不是普通星际人能应对的难度，可原书里的这个阶段，明明是没有出现大量伤亡的。
　　看来，这并不只是他的错觉。
　　“如果怪物等级会像这样突然暴涨，那就很可怕。而更可怕的是，如果它并非突然暴涨，而是用某种方式让你们误以为它是低等级……”
　　“那会推翻现有的一切探测体系……”林澜喃喃。
　　“对。”顾未棠揉了揉眉心，“现阶段对战斗员的安排基本仰赖探测结果，如果不能确定领域的等级，派多了浪费战斗资源自顾不暇，派少了会有危险。所以眼下只能暂停了。”
　　偏偏，就是在这个时候。
　　林澜暂时无法使用修为，原书里顾未棠的死亡时间将近，任务却又发生了未知的变数……
　　“不过，停也不可能停太久。飞船为了运行修复，本来就是强行降落在这里的，过程中一些没有人的地方已经不可避免地进入领域了，飞船现在也不能随意航行……所以，最后总还是得把这些领域全部清理掉才行。”顾未棠下意识地拨了拨林澜散开在额前的头发，“放心，这些和我没关系。我好好养伤，早点休息吧。”
　　“学长呢？”
　　顾未棠坐在床头，垂眸看着林澜：“你会陪着我的，有不舒服就叫你。”
　　林澜回望他：“真的可以吗？”
　　顾未棠果然听懂了。他的手顿了顿，才低声道：“你不问，我别多想，好好睡一觉再说。”
　　是“不问”啊。
　　也是，加起来那么多不合理的疑点，顾未棠要是真什么都没发现才奇怪了。
　　只要他不说出真相，这件事就如同锋利尖刺，永远横亘在他们之间。可若说了，也许一切就此结束。
　　林澜没有什么信心。
　　林澜闭上眼睛。
　　最后的光源消失，黑雾吞噬了他的心。
　　次不再有梦，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打不破，找不到出口，无法逃离。
　　“……澜，林澜，醒一醒。”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间耳畔忽然传来声声呼唤，林澜刚睁开眼睛，便是一阵地动山摇。
　　房间里红色警示灯疯狂闪烁，广播乌拉乌拉地叫着，手环也在不断跳动。
　　因受伤产生的困顿这下瞬间被扫空，林澜问道：“这是……”
　　“你长话短说。广播刚通知飞船受到来源不明的怪物袭击，你们所在的这片区域就立刻被卷入了一个忽然产生的领域。目前彻底失去联系，暂时无法得知外面的情况，但万幸房间的外壁经过特殊处理，有堪比保护圈的防护效果，所以眼下还安全。”
　　顾未棠单膝跪在床边，他身着战斗服和斗篷，已是一副准备完毕，即将出门的打扮。
　　看他的样子，林澜陡然生出不详的预感。
　　嘀嘀。
　　零时已至，墙上的电子钟翻到新的日期。
　　星历622年10月30日，原书中……顾未棠的死期。
　　接连的袭击和意外，真的只是巧合？
　　林澜顾不得其他，猛地抓住顾未棠的手腕：“既然安全，那么学长会留下陪你一起的，对吗？”
　　“那是建立在飞船和指挥部仍旧正常运行的基础上。你们被卷入领域之前，飞船的应急警报已经拉响，实际情况恐怕也不乐观。探测下来主控室和你们的房间正好在同一片领域，你认为不该放弃这个机会。”
　　“可学长并不是战斗人员，这太危险了！不如你——”
　　顾未棠打断他：“我不会想说，让我用你的防护装甲去使用自爆模式……之类的话吧？”他扯了扯锁链，勾起唇角，“想也别想。”
　　“学长！”
　　“放心，你对飞船的构造和操作比我熟悉，只要能顺利到达主控室，你就有办法困住怪物，利用飞船搭载的大型武器消灭它。危险无法避免，但你不是去送死的。”
　　说得轻巧，但问题是，要怎么“顺利到达主控室”？
　　“就算按学长说的，至少让你同行，也好保护学长。”
　　“我保护你还不够多吗？”
　　顾未棠定定看着林澜，目光专注得像是要把他印刻在心底。他用力紧紧、紧紧抱住林澜。
　　“林澜，保护好我自己。”


第63章 
　　以此作为告别，顾未棠试图结束这个拥抱。林澜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胳膊：“等等！”
　　“林澜……不要逼你。”顾未棠轻声说道。
　　林澜知道光这样是留不下顾未棠的，真僵持下去，他甚至可能用最极端的方法脱身，林澜总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伤害自己。
　　“学长不是说过会相信你说的话吗？再怎么样你也用自爆模式解决掉B级的怪物了，两个人总好过一个人，有你在，怎么也比学长单独冒险强得多。”
　　“……你们说的是一回事吗？我是不是不知道自己伤得有多重？再说你们两个加起来只有一套防护装甲。”顾未棠挣了挣，但林澜没松手，“是，我确实消灭了一只高等级的怪物，谁知道那是不是侥幸。我若真有那么无所不能，区区锁链自然也困不住我。”
　　顾未棠说的不错，他的判断是对的。
　　事已至此。
　　林澜深吸了一口气，道：“是不是侥幸，学长那么聪明，不可能真的看不出来。”
　　“我——”顾未棠显然也没料到林澜会在这种糟糕的场合下选择摊牌，怔愣之下，一时也就忘记了挣扎。
　　“学长不是已经有所察觉了吗？不论是之前那次袭击，还是这次消灭B级怪物。”
　　吹不散的郁结浮上心头，林澜想像平时一般表现得轻松，嘴角的笑容却不自觉地染上一抹苦涩：“一直以来，你都欺骗了学长。你只是为了博取学长的信任，所以故意假装善良和柔弱而已……考核的时候你是故意接近学长的，其实你根本不怕黑，也不怕怪物。李耀华和菲利诺他们不过是你的利用对象，呵，你还会梦见自己杀死了缠着学长的那个Beta——”
　　“你离开林家，并不是因为受到了迫害，只是你不想被他们摆布，所以故意利用家族内部的权力倾轧，达成自己的目的。”
　　“对了，宋萧然不是说过你装无辜吗？那是因为你确实把他揍进医院了，所以他恨你，也怕你。”林澜说道，“你不是学长以为的那个小可怜，一切都是谎言……学长一定对你很失望吧？”
　　“林澜……”
　　“学长想保护的那个人根本就不存在，为了你这个骗子，何必呢？”
　　“林澜。”顾未棠抬高了嗓音打断他，“你有话对我说，我先松手。”
　　“……”
　　仿佛等待最终的宣判，林澜深呼吸后，迟疑着，犹豫地松开了手。
　　顾未棠立刻避之不及般拉开距离……林澜心中抽痛的同时，看见他面朝自己向后退去，反手按住开关，打开了房门。
　　外面的走廊一塌糊涂，灰扑扑的空气瞬间涌了进来。
　　唰啦！
　　锁链被拉扯到极致，然而最终隔着几公分的距离，林澜没能触碰到顾未棠。他感觉心跳忽然变快了，不详的预感笼罩了他：“外面危险。学长若不想见你，大可将你赶出去就是了。”
　　“你知道我没说实话，也知道我藏有没有说出来的秘密。但你以为，至少我是需要你保护的，原来，其实并不需要。”
　　林澜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对，不需要。
　　可是，即使不是必需品，那却真真实实令他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与温暖。
　　他可以不需要保护，但他希望自己能需要顾未棠。
　　他还可以狡辩，但林澜觉得那都没意义了。
　　赢过口舌之争，他也注定要失去顾未棠——
　　“……说实话，你挺开心的，林澜。”
　　意料之外的话语，令林澜一怔。
　　“我说我都是骗你的，我说我其实没有那么脆弱，那也即是说，就算你不在，我也一定能够保护好自己吧？你觉得……那样挺好。”
　　顾未棠看着他，目光柔和，少了往常的凛然与棱角，总是隐藏在冷面的情绪几乎从眼神中漫溢出来。他朝林澜笑了笑：“谢谢我愿意告诉你这些。手铐5分钟之后自动会解开的，林澜，保护好自己。”
　　“学长！”
　　被锁链困住的林澜无法阻止，随着最后一个键被按下，房门瞬间合拢——
　　顾未棠离开了。
　　他用行动粉碎了林澜的一切忧虑与纠结。
　　林澜隐藏着真实面目，一向随心所欲、百无禁忌的他，因为害怕顾未棠知道了就会厌恶他，变得瞻前顾后，踟蹰不决。
　　原来……都是没有必要的。
　　哪怕他没有那么“完美”，原来顾未棠也并不会讨厌他，只会为他有余力自保而由衷感到高兴。
　　必须得去找顾未棠。
　　找到他，然后这一次，要告诉他自己的真心。
　　可没有修为的林澜，连挣脱顾未棠特制的手铐都是一桩难事。
　　有那么一瞬间，林澜的心头涌上疯狂的想法，比如干脆把手废了挣脱出来……但那样只会进一步削弱他现在的战斗力，何况顾未棠既然敢给手铐设倒计时，说明他认为林澜暂时没有办法离开房间。
　　冷静。再想想，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他的修为是一夜之间忽然无法使用的，这事情很蹊跷，林澜记忆里几乎没遇见过。常理而言，修为是他修行所得，应该是最受他控制的东西，除了刚来到穿书世界的时候，被系统……
　　等等，系统！
　　林澜蓦然想起，系统曾经说过，因为原书星际世界设定的缘故，为了让林澜继续维持少年样貌，修为平时是封存在Alpha腺体之中的。
　　林澜并不能确定系统突然消失的当下，他的修为能否通过这种方式恢复。
　　但，这已经是能想得到的方法中最具可行性的了。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再赌一把。
　　顾未棠不在身边，没有信息素，想刺激腺体没那么容易。林澜果断从包里翻出防身用的小匕首，稍微比划了一下不会造成太大危险的角度，随即便毫不犹豫地果断刺了进去。
　　“……”林澜发出一声闷哼。
　　他心想他真是疯了。
　　万幸剧痛过后，四肢百骸重新燃起熟悉的暖意。
　　他的修为又毫无征兆地回来了。
　　身体恢复成长大之后的模样，不再虚弱，充盈着熟悉而自如的力量。
　　林澜一抬手，轻易就震碎了刚才怎么都挣不脱的手铐。
　　“系统？”
　　系统还是没有出现。
　　林澜没时间纠结。不知伤口对修为会不会有影响，他只能草草处理了一下，而后捏了个剑诀，感应顾未棠的所在。
　　顾未棠如他所说的那样，正朝着主控室出发。
　　因为领域的干扰，很多路没法直达，顾未棠只能绕道而行。他对怪物的判断是很有一手的，但毕竟是室内环境，终究也还是不可避免地被追上。
　　林澜不敢耽搁，径直向着顾未棠的所在而去。
　　至于他现在的外表……反正和顾未棠已经说了那么多，该信不信，也不差再让他亲眼看见自己这副模样了。
　　他应该不会太惊吓的吧？
　　……大概。
　　林澜赶到的时候，顾未棠正利用布置好的道具，勉强与怪物周旋。
　　他一只手支撑着摇摇欲坠的墙壁磕磕绊绊地往前挪动，怪物利爪当时离顾未棠的脑袋只有一两公分的距离，即使他设下了不少陷阱，即使有防护装甲在，林澜还是狠狠为顾未棠捏了一把冷汗。
　　他的学长，真的打算在这种环境里，一个人设法消灭掉领域内的怪物？林澜相信他不是要去送死的，但……
　　林澜暗叹一口气，抬起手——
　　一阵寒风不知从何处拂过。
　　夹带着冰雪的气息，清新而令人迷醉……就好像是林澜信息素的味道。
　　顾未棠自然也立刻发现了异常。但不可能，林澜现在应该还在房间里。就算他有他自己说的那么深藏不露，他的链条是用足以困住怪物的新型合成金属特制的，没有防护装甲的战斗模块，不可能离开。
　　可身后的喧嚣骤然静止了。
　　顾未棠戒备着回过头，却看见了平生未见的神奇景象。
　　刚才还对他穷追不舍的怪物从足底开始漫上一层薄薄的霜，而后，凝结成冰。
　　冰天雪地，万物冻结，没了声息。
　　一刹那，时间也仿佛静止。
　　喀啦。
　　顾未棠还没想明白是哪里来的冰，伴随着清脆的龟裂声，他眼睁睁看着被冻结成冰块的怪物在一瞬间，化作齑粉！
　　领域开始收缩、解除，视野之中的走廊扭曲着，由废墟恢复原状。
　　冰风猛灌过来，呼啸而至，狠狠拉扯着顾未棠的头发。
　　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漫天纷飞的晶莹雪花飘落之后，顾未棠先是看见了似曾相识的衣着打扮，然后……是一张俊美无俦，完美得让人几乎无法直视的脸。
　　那人比顾未棠高了快半个头，约莫一米九左右，宽肩窄腰，四肢修长，比例极好；他有着一头及腰的银色长发，在碎雪之间摇曳，泛着皎月般柔和的光华；他的五官立体，轮廓深邃，眉骨稍稍有些压眼，令那双剔透的紫色眼睛看起来更气势迫人。
　　应该是陌生的。但……
　　左眼下方，是顾未棠熟悉的一颗泪痣。
　　顾未棠不可置信：“……林澜？”


第64章 
　　他款款走近，露出能够轻易蛊惑人心的笑容：“学长，是你。”
　　没事的。顾未棠对自己说。
　　不就是长大了点儿吗？林澜很好看这个事实不是一直都客观存在吗？淡定，平常心——
　　可迎上那双漂亮的紫色眼睛不到三秒钟，就心脏狂跳、不得不转开视线。
　　“这根本不一样……”
　　林澜闻言，再次确认道：“确实差别很大。可这才是你本来的样子。”
　　顾未棠发现不看他也没用。因为林澜现在的声音低沉而饱满，没有了软软的鼻音，也没有熟悉的稚嫩，稍微听一听就好像酥麻到了骨子里。
　　顾未棠已经说不出话了，偏偏林澜还问他：“学长不喜欢吗？”
　　顾未棠只觉大脑一片空白——因为伴随着这句话，林澜忽然牵住了他的手。林澜的手也变大了许多，这使得顾未棠很难再催眠自己“林澜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如此一来，好不容易已经渐渐适应的牵手行为再次变得陌生，顾未棠只感觉血液疯狂上涌，胸中躁动，根本控制不住。
　　至于么，多大的人了，这也太大惊小怪了点。顾未棠唾弃自己。
　　然后他还是不好意思看林澜的眼睛。
　　“还有……学长的腿怎么了？”
　　顾未棠一愣，扶着墙壁的另一只手不着痕迹地往后挪了挪：“也没什么。倒是我脖子上的伤……”
　　林澜叹息：“可惜你不会治疗法术。”
　　“什么？”顾未棠现在听什么都慢两三拍，人人羡慕的学霸脑袋是一点没在正常工作。
　　林澜朝他靠近了一步。
　　顾未棠正要退，却忽然感觉腰间一紧。他下意识扭头想去看，没成想身体蓦地一轻——他竟被林澜抱了起来。
　　慌乱间，顾未棠感觉脑袋撞到什么结实又软弹的地方。
　　触感有些陌生，他条件反射地抬手又确认了一下。
　　哦，是胸肌。
　　哦……嗯……
　　顾未棠头晕目眩。
　　“哎呀。学长～”林澜语带羞涩。
　　“你不是故意……”好吧。顾未棠百口莫辩。
　　摸都摸了，总不能抵赖，那也太耍流氓了。
　　他不想表现得像个白痴。他想像平时那样板起脸来、严肃一点，但此情此景……他根本做不到。
　　他的情绪，他的反应，他的一切都被林澜牵动着。
　　顾未棠深吸了一口气，道：“总之，我先放你下来。这里太危险，你们还是尽快去主控室。还有我的伤口必须处理，也要设法寻求救援……其他等之后再说。”
　　“嗯。事不宜迟，那你们就出发吧。”林澜抬头看向前方，“学长，等会尽量抓紧你。”
　　“不，你是说我先……”顾未棠话音未落，发现手中的探测器忽然开始疯转，他赶忙扯了扯林澜的前襟，“等等，那个方向上有一个B级的领域，你们应该绕开——”
　　“主控室不是就在那个方向吗？”
　　顾未棠自忖并不算笨，可这么紧要的关头，他却完全不在状态，只觉得林澜的每句话都变得不太好理解：“可是领域……”
　　林澜笑了笑，眉眼弯弯，动人极了：“没关系，把怪物消灭掉，不就好了吗？”
　　迈进领域的瞬间，怪物无声尖啸，音浪瞬间将一切震得粉碎！
　　顾未棠根本来不及反应，只感觉自己被林澜护进了怀抱之中。
　　天花板扑簌簌地一块块落下来，但林澜周围却奇迹般地安然无恙，连灰尘都规规矩矩地止步在一个完美的圆圈之外。
　　就好像那里有一堵看不见的透明屏障。
　　顾未棠从林澜的怀抱里抬起头时，震惊地发现眼前的B级怪物已经彻底被冻结成了一块巨大的冰柱。
　　它根本无力反抗、无法挣脱，便彻底碎裂，化为灰烬，消散在冰风之中。
　　领域随之解除。
　　而林澜神色如常，甚至连呼吸都依旧平稳，只有银色长发随着冰风轻轻飘扬。
　　从根本上颠覆了顾未棠的认知。
　　怪物，是那么脆弱不堪一击的东西吗？
　　还有，林澜这不可思议的“特殊能力”也是冰。一时呼吸之间全都萦绕着不知是信息素还是什么的冰雪气息……除了上次发|情|期之外，顾未棠感觉自己的脑子还从来没有这么一团浆糊过。
　　不断有新的怪物出现，然后将他们拉进领域，就好像是怪物忽然有了自主意识，有目的性地在袭击他们一样。
　　但一连串的事情让顾未棠根本无法静下心来好好思考。他被林澜抱着，眼睁睁看林澜披荆斩棘，不费吹灰之力击退了一波又一波的怪物，最终顺利站到了主控室的门口。
　　顾未棠催促林澜将他放下。林澜明明没有照做，顾未棠却一点找不回平时的强势来。
　　然后他就更退一步。
　　顾未棠调出面板，输入应急代码打开了主控室。
　　虽说距离飞船遭遇袭击尚未过去太久，但空无一人的主控室还是令顾未棠心下一惊。就算陷入紧急状况，这么大规模的任务，那么多经验丰富的战斗员，再怎么说也不至于一路都碰不到任何人。
　　种情况显然是很不正常的。
　　而且这几日的种种遭遇，前世都根本没有发生，让顾未棠生出非常不详的预感。
　　不管怎么说，还是不能贸然行事。
　　顾未棠打算利用飞船系统再次发出紧急求援信号。虽然因为路途遥远，除非之前就有人收到消息愿意白跑一趟，否则恐怕也不能太指望救援的及时性。
　　试总还是要先试试的，但问题在于，只有脱离了领域信号才能发出去。
　　“学长只管专心操作就好，不用担心别的。”顾未棠还没有说，林澜却已经懂了他的意思。
　　“可……”
　　林澜将他轻轻放到主控室的椅子上，空间扭曲，怪物出现，领域产生……而后怪物冻结，灰飞烟灭，领域消失。
　　一切只发生在眨眼之间。
　　而林澜消灭了怪物，还有余力牵起顾未棠的手，在上面轻轻落下一个吻：“学长有学长该做的，而你更擅长战斗。所以，就交给你吧。”
　　因为高度差的关系，林澜微微躬身，这使得他绸缎般的银色长发从耳畔滑落，垂了下来。长大的林澜非常完美，气场也很强，早没有小时候的可怜可爱了，但偏偏他这么抬着眼的神情，还和顾未棠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然后，顾未棠就有些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了。
　　在领域消失又不断出现的间隙，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布置一切。顾未棠偶尔借着屏幕的反光偷瞄林澜，便会立刻感觉自己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脑子又被揉成了一团乱麻。
　　大人模样的林澜，少年模样的林澜；
　　声线低沉的林澜，带着鼻音撒娇的林澜；
　　气势迫人的林澜，楚楚可怜的林澜；
　　轻松消灭怪物的林澜，柔弱需要他保护的林澜；
　　熟悉而又陌生的林澜。
　　全部交织在一起，成为眼前这个对他而言最最特别的人。
　　心跳躁动着，顾未棠根本没办法思考……
　　怪物和领域不知不觉没有再出现了。
　　顾未棠魂不守舍地拿着绷带要给林澜包扎，没成想沉默不语的林澜摇晃了一下，竟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顾未棠心中一惊，慌忙伸手环抱住他。
　　两人登时跌坐回了地板上。顾未棠顾不得腿上传来的剧痛，紧张地轻拍了拍他的背：“林澜？”
　　林澜发出一声有些含糊的呜咽。
　　顾未棠的心顿时悬到了嗓子眼，他立刻查看林澜的伤处，撩起长发的瞬间，却又是一怔。
　　刚才看见的那个有些骇人的伤口基本已经愈合了，只留下浅浅的白色印痕。
　　与此同时，顾未棠只觉手中一空，掌心的一缕银发也不见了。沉在自己怀中的身体变轻了——林澜又恢复成少年模样。
　　顾未棠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林澜身上的外伤甚至还愈合了，那为什么会忽然失去意识，又变回原来的样子？按林澜的说法，成长之后的，才是他的真正样貌。
　　顾未棠勉强硬扒着桌沿站起来，不能这么下去，等到真出事就晚了，他得想办法救林澜。
　　嘀。
　　就在此时，门口忽然传来清脆的提示音。
　　怪物是不可能规规矩矩输密码的，这只能说明——终于有人来了。
　　不论如何，多个人总多份力量。虽然顾未棠并不知道要怎么说服别人帮忙，但这种时候，他就算是求都会去求的。
　　金属移门降下，然而从外面缓缓走进来的，却竟然……是文瑈？
　　顾未棠下意识收紧了手臂，试图将林澜护在怀中。他戒备地看着文瑈：“我为什么在这里？”
　　“顾学长真是冷血，飞船遇袭，同伴好不容易逃到主控室，我不多多关心照顾也就罢了，竟然还用这种态度出言质问？呵。”文瑈这么说着，目光却死死盯着顾未棠怀中的林澜。
　　他眼神中的执妄令人毛骨悚然。
　　顾未棠用力将林澜抱得更紧，对文瑈冷道：“整艘飞船都没有第二个人顺利来到这里，我一个Omega，不仅毫发无伤，甚至衣服上连点灰尘都没有，我是怎么单枪匹马安全逃生的？你倒从来没听过哪个非战斗员有这能耐。”
　　更何况，是在见识了林澜拥有的特殊能力之后。连重生这下子都算不得什么了，顾未棠不傻，他不可能就这么相信浑身是疑点的文瑈。
　　“啊。那就算你不小心了吧。”文瑈满不在乎地说道，“毕竟你也没想到，顾学长会用这种怀疑的眼光来审视同伴呢。”
　　“别过来。主控室的操作权限现在在你手上。”
　　文瑈停下脚步，表情蒙上一丝阴翳：“顾学长真是不识时务。你都能毫发无伤地到这里，顾学长一个一无是处的Omega，连你的底牌都不清楚，是哪儿来的自信赢得了你？”
　　“你只知道，出于某种原因，我现在确实无法动手。否则，我有那本事，还会在这里和你费口舌？”
　　“我！”文瑈只感觉三言两语间就被顾未棠看穿，脸色骤变。
　　顾未棠却知不能大意。文瑈专在这种时间点找上门来，顾未棠不认为他会善罢甘休。
　　果然，文瑈听到顾未棠的话，不仅没有离开，甚至继续说道：“好吧，既然如此，那你也就有话直说了：把林澜交给你，现在只有你能救他。”
　　顾未棠心底猛地一沉——因为从这句话里，他瞬间就明白了现状之下隐藏的真相。
　　文瑈就是让林澜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
　　顾未棠假装没有察觉，反问道：“你凭什么信我？”
　　文瑈得意洋洋，“那当然是凭……你就是那个设下法术陷阱，让林澜无法使用修为的人！啊对了，你忘了，我连修为是什么都还不知道呢。哈哈哈我怎么这么自以为是？我知道林澜是什么人吗？你和他，并不是普通凡人！我根本不知道！”
　　顾未棠负手在背后，飞快地操作着面板。
　　粒子炮调整好角度，充能进入倒计时。
　　“你不管他是什么人，你会保护他。”顾未棠露出嘲讽神色，故意说道，“让人失去意识而已，随便什么药物……甚至是你的信息素都可以让他发狂，很难吗？现在医疗水平这么发达，总会有办法。”
　　文瑈被戳中痛脚，瞬间发狂：“我懂什么？我懂什么！？我不过是沾了历练任务的光，我以为林澜想接近我么？若非迫于无奈，他根本看都不会多看我一眼！信息素算什么，你只是不屑于用而已！我很了不起吗？我知道林澜之所以会被你的法术趁虚而入、会因为心魔侵蚀失去修为，都是因我而起吗？还在这儿一副义正辞严的样子，哈哈哈笑死你了。”
　　心魔……
　　顾未棠完全听不懂，但这不妨碍他继续激文瑈。情报越多越好，没准就有能帮到林澜的。
　　然后，只要拖到倒计时就好。
　　“你都不知道，我原来是这种性格？”
　　“林澜喜欢什么，你就是什么性格，和我有关系么？反正他给我好脸色看，无非也就是因为我假惺惺对他好而已，你只要愿意，照样做得到。我看你表现得不温柔吗？不体贴吗？外面哪个不说你和林澜比我更般配！”
　　“你从修真界一路跟着他来到这里，转生成讨人喜欢的Omega，甚至为此潜伏在宋萧然身边忍受那个草包！你还帮他解决了那个烦人的系统……林澜那么善良，等他知道了你的付出，一定会很感动的，有我什么事儿？”文瑈伸出手，“好了，快把林澜交给你。他的心魔是因我而起，我只会害了他！”
　　文瑈蓄谋已久，绝不是临时起意，还故意设计害林澜失去能力……顾未棠真是不用想都知道他居心不良。
　　嘴上说是要救林澜，可林澜真的落到他手里，难道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绝不能破罐破摔，让他得逞。顾未棠坚定道：“不，我休想。”
　　文瑈面色狰狞：“我想害他么？我有什么资格拒绝？！我不过是这个秘境故事线里的一个小炮灰，你说了那么多，我有一句能听懂么？林澜从未告诉我这些，无非也就是觉得我不配知道。可笑！”
　　“没关系，你只要知道，我确实很急就行了。”顾未棠紧了紧手臂，更用力地抱住林澜，“我拼命拿这些你听不懂的东西刺激你，无非也就是想离间你和林澜。这更证明你不把林澜交给我是正确的选择，也更让你确信，我没法直接除掉你。”
　　文瑈咬牙切齿。
　　顾未棠道：“看来，你猜对了。”


第65章 
　　“我找死！你不能亲自动手，也不代表我是安全的。”文瑈双目赤红，“我们这个世界，不是还有怪物存在吗？”
　　顾未棠心跳漏了一拍。但他并未被恐惧吞噬，仍旧冷静分析，寻找破绽：“只要怪物存在，领域就不会消失，那样我也无法离开。”
　　“好吧，你承认，作为凡人而言，我是有点小聪明。这种方法确实不可控，所以你也不爱用。但事已至此，只要我先死就行了，其他的损失你就勉为其难接受一下。”文瑈嗤笑道，“你体质特殊不怕，我虽然有防护装甲保护，但林澜现在不仅无法维持特殊体质，甚至连最基本的防护装甲都没有。我总不能看着他死吧？”
　　“……”顾未棠默默将背后的手放在操作台上。
　　预启动尚未完成，还需要再拖延一会儿。
　　“挣扎也没什么用。”文瑈掏出腰间的匕首，狠狠刺入自己掌心。鲜血溅到他脸上，随着他的动作汩汩流了一地，他却愈发兴奋，“我顶多就是比普通Omega强，真要和怪物打起来，我拿什么跟Alpha比？上次任务中，若不是有林澜出手，我早就在那个密室当中被碾成肉泥了。”
　　顾未棠努力寻找着破绽。他故意说道：“何必故弄玄虚？那次纯属意外，是Beta心理防线崩塌，才害整个小队陷入危机。”
　　“我不懂……哈，我当然不懂。普通人的眼界也就到这里了。”文瑈果然得意地大笑起来，“任务选拔审核严格，一个一无是处的草包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混进前线小队？呵呵，那个莉莉安不过是个受你控制的傀儡罢了。唯一可惜的，就是当时没能拖住林澜，让我万幸捡回一条命，否则哪还有我什么事呢？不过没关系，今天，就是我的死期！”
　　难怪严玖查那个Beta的履历查不出什么问题，原来，也是文瑈搞的鬼。
　　文瑈双指并在胸口，闭眼念念有词的同时，粒子炮的倒计时终于结束。
　　顾未棠毫不犹豫地按下射击。
　　轰！
　　飞船的粒子炮击破墙壁和保护圈，以石破天惊之势瞬间命中文瑈的所在。
　　爆炸掀起的气浪将顾未棠和林澜掀翻。
　　危急关头，顾未棠也只能用身体勉强保护住失去意识的林澜。
　　“咳咳！”他毕竟不擅长战斗，也没有什么受身的技巧，结结实实撞到墙边，顿时眼冒金星，感觉浑身都要散架了。
　　成功了吗？
　　顾未棠艰难地抬起头。
　　然而烟雾渐渐散去，里面却依稀出现了一道人影。
　　人影狠狠一挥手，漫天尘埃被风压破开，露出文瑈狰狞可怖的脸：“我怎么敢……我怎么敢！？我找死！我找死我找死！”
　　那不是战斗模块里的迷我粒子炮，这可是飞船上的大型武器！保护圈可都被撕出了一个口子……饶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顾未棠也还是没料到文瑈竟然只是受了点伤，甚至还有余力保持清醒。
　　文瑈发狂似的跺着脚，地板被他砰砰砰地砸出几个带着裂痕的坑。他双目血红，恨不能啖顾未棠血肉：“你已经成功请来了高等级的怪物。虽然不能直接伤害这秘境里的人，但救人总行吧？你会用法术吊住我的命，然后好好欣赏我一次次被分食死无全尸的样子的。”
　　脚边探测器的指针发生波动。
　　文瑈没有在虚张声势，这是高等级怪物出现的前兆。
　　“我完了！我完了！哈哈哈——”
　　文瑈忽然脸色一变，笑声戛然而止。
　　“就这儿了！我想想办法怎么降落！”
　　“简单啊，我一个Alpha皮糙肉厚摔一下问题又不大，拿好安全垫赶紧下去给你们开。走好～”
　　“卧槽我是人吗！”
　　伴随着一声钝响，金色头发的男子在地上利落地瘦身翻滚，同时打开应急安全垫，接应随后从天而降的两个影子平安着陆。
　　金色的那个拍拍手站起来，十分做作地撩了一下自己的刘海：“锵锵锵锵！天降正义！英雄登场！嘿嘿大家久等了！”
　　——居然是菲利诺他们！
　　文瑈的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飞船半夜遇袭，我们在其他星域，就算接到求援信号马上出发也不可能现在到，我们是怎么……”
　　菲利诺活动着关节，站到文瑈与顾未棠中间，朗笑道：“那也没规定一定要等接到这次的救援才出发吧。你和小天使什么关系？那可是天天发消息的关系！知道这边战线情况不乐观，你老早就主动申请要过来帮忙了。”
　　“更正一下，是我单方面天天发消息，林澜不一定回复的关系。”
　　“卧槽严玖这种时候我一定拆你台吗？好好的高光时刻——”
　　“加上飞船发出去的求援信号，大部队之后也会赶到。”大宇看着文瑈，“你倒是好奇，听我的口气，我是站在什么立场不欢迎你们的？”
　　“啧……”自知失言，文瑈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狠狠瞪了地上的顾未棠一眼，而后，居然就这么以异于常人的飞快速度扭头跑了出去！
　　菲利诺也“啧”：“看看，你一来，宵小之辈立刻就怕了。”
　　“他那是怕我吗，他是怕怪物。”
　　“啥怪物？”
　　菲利诺话音刚落，几人只觉视野一阵扭曲。
　　他们被困在了领域之中。
　　“E级、不对，A级领域……”严玖看着飞快变化的探测器，脸色骤变，“还能这么变的？它疯了还是你疯了？”
　　“菲利诺背林澜，顾未棠还站得起来吗？再辛苦一下，你们得去解决掉怪物。”
　　顾未棠简单解释了一下突然变化的原因，多半是文瑈搞的鬼。
　　好消息是探测体系还能继续使用，坏消息是……探测最终结果正确，A级领域是货真价实的。
　　顾未棠冷静地摇摇头：“所以不用管你。你的腿现在走不了，怪物等级太高，我们光带着林澜都不方便战斗……你留在主控室，好歹还能有点剩余价值。林澜就拜托我们了。”
　　“哈？我说什么胡话呢？”
　　“主控室的保护圈已经不能用了，放我在这儿，和让我等死有什么区别？”
　　“那也和我们无关。”顾未棠问道，“我们是林澜的朋友，并不是你的朋友，没有义务要帮你。你愿意留下，也只是为了尽可能发挥最大的作用，增加我们能够战胜怪物的可能性……因为那也是林澜能获救的希望。你知道，我们也并不喜欢你，只是碍于林澜的情面。”
　　“卧槽你受不了了！我这看不起谁呢顾未棠！”最先爆发出来的是菲利诺。
　　“？”
　　顾未棠还没反应过来，只感觉忽然一阵天旋地转——菲利诺一手一个，发力一口气扛起了他和林澜两个人。
　　当然不轻松。菲利诺憋得面红耳赤，青筋暴起，偏偏还要装作云淡风轻：“严玖，你们去哪儿？”
　　“跟你。”严玖立刻出发。
　　顾未棠不敢乱动，生怕害了正努力狂奔的菲利诺，却仍旧困惑：“为什么要管你？”
　　“我不是……”菲利诺气喘吁吁，但还不忘要怼他，“不是林澜的临时伴侣吗？那你和你们的朋友有什么区别？难道在我眼里，你们就是见死不救的那种人！？我就这么不相信你们！？”
　　“可你没有怀疑我们？”
　　“相信不是指不怀疑！人与人互相扶持、互相帮助，也是相信的一种！包括我和林澜之间也是一样！如果我总想着自己一个人扛，觉得什么都不说是为了他好，那就是我根本没相信他！因为就算强调再多，他都没有进入我心灵的桥梁！”
　　菲利诺在严玖的指示下，将顾未棠和林澜稳稳安置到标间的单人床上。他汗流浃背，还要摆酷耍帅，大声道：“以上！懂没？”
　　顾未棠一时犹如当头棒喝，心头巨震。
　　见他陷入沉思，严玖和大宇对视一眼，表情也终于变得轻松了一点。
　　严玖踹了菲利诺一脚：“好了，别只顾着耍帅。房间能起到保护圈的作用，但归根结底还是要消灭外头的怪物才行。”
　　“领域是A级，就不知道怪物是A级还是好几只B级或者什么……这次回去之后感觉你排名又能上升了耶，A级领域，就牛比，有没有？”
　　“打还没打就想着领奖了？唉要是乐观能变成战斗力，我一定会很强吧。”
　　“哎我个严玖怎么说话呢？不乐观难道哭丧啊？不对不对，你怎么觉得我在阴阳你呢？你现在不也挺强的？”
　　严玖说：“不算智商还能更强点……”
　　“？算了不也强……卧槽，我是不是骂你笨！”
　　“好了好了，我们两个什么时候能改了这个破习惯。”
　　“总要适当放松一下，才有思路嘛。”
　　“我！”
　　“……方便把探测器给你一下吗？”三人讨论了有一会儿，顾未棠才忽然下定决心似的，开口说道。
　　严玖没什么不乐意，爽快道：“哦，给。”
　　顾未棠拿着严玖的探测器，又对比着自己的和房间里应急的那个，凝眉研究了半天抬起头，却猛然发现三双眼睛都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自己。
　　他顿时有些犹豫。
　　“手册”早就已经过时的现在，怪物行为研究这方面不受重视太久了，资料要么太古早，要么就是他自己在任务当中收集的——新是新，可样本不够多。他们会相信他吗？
　　严玖道：“说呗，我有什么发现？”
　　“只是猜测……有98.67%的可能是对的，不能保证百分百准确，所以……”
　　“这还低吗？菲利诺选择题都能蒙四次才对了，也没见他不好意思说啊。”
　　“喂！几个意思啊？”
　　“说出来也是个参考。毕竟是A级领域，你们都有心理准备。”大宇也说道。
　　“不算坏消息。”顾未棠说道，“A级领域，但是怪物不是A级，而是好几只B级。消灭生成领域的那只就可以了……按照探测数据来说，98.67%的可能，这几只B级怪物是没有视觉、依靠嗅觉和听觉来判断和感知的类型。”
　　对，就是考核时，林澜和顾未棠遇到的G级的超级加强升级版。
　　“理论上说，你的道具对它能起作用。但等级较高，你并不能百分百保证效果。”
　　效果不能保证的东西也拿出来说吗？真是为了混学术成果和奖学金，连脸都不要了——这是前世他听得最多的一句话。
　　“卧槽牛比！”菲利诺第一个跳了起来，“还有这东西呢？你还是头一次听说！快快快来点，看你不分分钟教B级做人嗷！”
　　“我这是在凡尔赛吗……谁敢对着B级怪物大声说话啊。”严玖佩服。
　　大宇也舒展了眉头：“不需要太好的效果，这都已经是目前最好的消息了。”
　　不再凝重的空气中，顾未棠平生第一次，听到了来自陌生人——不，是来自朋友的，“谢谢。”
　　在遇到林澜之前，这都是无法想像的。
　　林澜……
　　必须快点消灭怪物，离开这里，去救林澜。
　　度过危机，然后，去告诉他，自己的真心。


第66章 
　　浑浑噩噩、沉沉浮浮，意识像是完全被打散了、融化了，浸入深海之中，再也不能凝聚成形状。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该挣脱，但下一秒，回归寂静的本能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缠住了他，吞没了他。
　　他理应无波无澜。
　　因为他诞生于此。
　　“林澜……”
　　直到，他忽然听见一句熟悉的呼唤。
　　声音明明是冷的，平仄起伏间却透露着焦急与恳切，巨大的反差犹如一道撕裂黑暗的光，直射他的灵台。
　　——是的，他想起来了，他是林澜。
　　回忆起名字的瞬间，灵魂深处被仙君赐予的法印绽放出耀眼的金色，他像是飘荡的幽魂被拽入捏成的躯体之中，感受到属于自己的身体和四肢。
　　随着知觉的恢复，鼻息间隐隐约约嗅到了一缕花香。
　　那是玫瑰的芬芳，是高调的、张扬的、华丽的，浓烈而不会轻易被冰雪的寒气覆盖掉的……
　　是林澜所怀念和喜欢的。
　　是顾未棠信息素的味道。
　　然后他想起了顾未棠。
　　顾未棠是个准时服用药剂，对自己信息素控制得很严格的人，发生什么事了吗？
　　伴随着担忧，记忆也回笼了，他想起接连不断出现的怪物和领域，想起顾未棠被崩塌的墙壁砸得鲜血淋漓的腿，想起幽幽泛着绿色灯光的主控室……
　　他忽然倒下，顾未棠一定很担心吧？他现在怎么样了？他们顺利脱困了吗？
　　林澜想要睁开眼睛。但身体就像是一块石头、一块玄冰……一件死物，任凭他努力也始终纹丝不动。
　　就在尝试依旧无果间，林澜忽然感觉有人牵住了他的手，停顿了几秒，又重新改为十指相扣。
　　另一道呼吸变得更近、更近了。
　　而后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触碰了林澜的嘴唇。
　　玫瑰花香融于冰雪霜寒，信息素彼此交织，而后骤然爆发出来。
　　腺体被温和的力量的包裹，暖意随即流向僵冷的四肢百骸——
　　林澜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们不在主控室了。顶灯明晃晃的亮着，周围很整洁也很安静，看起来暂时没有什么危险。
　　而近在咫尺的顾未棠双目紧闭，睫毛轻轻颤着，正俯身在林澜唇上落下一个轻吻。
　　他很小心翼翼，很视若珍宝。这个吻是克制的、点到即止的，但却因为明显的眷恋和爱惜，持续了好一段时间。良久顾未棠才半睁开眼睛，大概是打算结束这个吻，却没料到居然与林澜对视……
　　林澜看见他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目光中透露着前所未有的动摇。顾未棠撑着胳膊立刻就想起来，林澜却没给他机会，抬手轻轻揽过顾未棠的腰。
　　顾未棠是坐在床边吻林澜的，姿势本来就不太稳当，被这么一拉扯，当即便失去平衡，摔进了林澜怀中。林澜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牢牢环住顾未棠，加深了这个意料之外的吻。
　　信息素交融带来欢愉与快乐，但此时此刻，更多的却是心灵上的满足。
　　过去林澜不能理解这种亲昵的行为，感觉好像没什么意义，沉湎于这些的人被他和仙君视为无法自控的堕落者。可现在的林澜却不那么想了。哪怕只是牵手、拥抱、亲吻，好像只要能靠得更近，就算不特意做什么、不特意想什么，也会情不自禁地开心。
　　发生了太多复杂难解的事，由此而生的焦躁与烦闷被逐渐瓦解。代替不知从何说起的话头，这个吻连接了彼此的心跳，奇迹般地缓和了不安，成为最好的开场白。
　　直到顾未棠推了推他的胸口，林澜才总算结束了这个绵长的吻。
　　修为明明没有恢复，但他却并不觉得空虚。
　　林澜似乎终于有了一些耐心去理清头绪，好好处理眼下棘手的现状。
　　顾未棠有些气喘吁吁的，耳朵红得都快滴血了。知他脸皮薄，林澜赶在他试图站起身之前，得寸进尺地收紧了手臂，他把头埋在顾未棠肩膀上，轻轻蹭了蹭，软软地撒娇道：“哎呀，学长先别看你。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那我还……”
　　“难得学长主动亲近你，你也是Alpha，当然要好好表现啦！”
　　“还有心思开玩笑？知道你有多担心吗？我一直都不醒，医生也说查不出任何原因，你还以为……”
　　“学长不用担心，你体质特殊，反正也不是因为受伤才失去意识的。”
　　林澜打算先从这个切入点来讲自己的来历。毕竟什么修为啊，穿书啊……听起来实在有些离谱，顾未棠喜欢搞学术研究，性格又相当循规蹈矩，这些东西他应该轻易接受不了。
　　林澜甚至觉得，可能跟顾未棠说自己消灭怪物时所使用的特殊能力，是什么高等级宇宙生物入侵制造出来的高科技武器之类的，顾未棠可能还更容易相信一点。
　　不过他已经决定不再逃避了，那样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他不想撒谎，不想再隔着伪装出来的假面。这一次，他想说出自己的真心，想让顾未棠看到真正的他。
　　然而没想到的是，顾未棠闻言，却居然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噢，这个你知道。文瑈说我是因为被心魔侵蚀才会倒下的。”
　　“？”林澜一懵，“学长？”
　　顾未棠看着林澜。他戳了戳林澜的脸颊，眼神里隐约带着忍俊不禁：“别那么吃惊。你只是转述，现在还不清楚所谓‘心魔’又是什么。”
　　林澜“啊”了一声。
　　顾未棠道：“看来，你们都需要花一点时间，彼此好好把情况说清楚。林澜，你也有话想对我说。”
　　好的回忆太多了，与相遇之前完全不同。
　　它们掩盖了伤痛，让他们忽视了这场也许早该进行的谈话。
　　“嗯。”林澜翻身起来，抱着腿受伤的顾未棠让他坐在自己怀中。
　　他喜欢这样亲密的接触。隔着衣物传来的体温令人安心。
　　如今林澜知道，心灵确实是可以被填满的。
　　顾未棠轻拍了拍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详细地还原了林澜倒下之后发生的一切。
　　“……当时菲利诺他们赶到，文瑈立刻扭头跑了。有菲利诺他们帮忙，你们消灭怪物逃出生天，搭乘他们来时的飞行器，才总算和这艘飞船汇合。菲利诺他们已经跟着救援队重新出发了，听说现在情况控制住了，陆陆续续有人脱困，应该很快就会转移到这艘飞船上。”
　　当中的信息量太大，林澜听到这里，也忍不住心惊：“居然是文瑈？”
　　“听他话里的意思，他似乎知道我的过去，我对他有印象吗？”
　　“这个问题，恐怕还是要先从你自己说起……文瑈故弄玄虚说了那么多，想必学长大概也猜到了。你不是在这里诞生的，你来自这个世界之外的其他地方。”
　　林澜从渡劫到穿书，从修为到系统，一五一十地告诉顾未棠此间来龙去脉。
　　“所以说，你一开始接近学长确实是另有目的，也确实为了取得信任而故意装弱，欺骗了学长……后来害怕学长发现，更是几次三番故意隐瞒。”林澜垂下眼睛，“你没有学长以为的那么善良、那么没有心机。”
　　“可那也是我。你并不认识一个善良、没有心机的其他人……林澜，你认识的始终只是我。”
　　林澜没忍住：“那伊恩呢？他不是吗？”
　　顾未棠愣了愣，半晌才似乎是终于想起来：“噢，我说那个Beta。关他什么事？”
　　“他不是又善良，又没心机，还很可怜兮兮吗……”林澜一条一条地数。
　　“他很善良吗？”顾未棠疑惑，“我以前认识他？”
　　“不认识……”
　　“那怎么说起他？”
　　“……没什么。就是学长说认识的人，你就想到了嘛。”林澜胡乱搪塞。
　　你这是在干什么啊！为了一个顾未棠根本没放在心上的人胡思乱想……林澜捂脸，他感觉平生没有这么羞窘过。
　　稍微平复过心情，林澜睁开一只眼睛偷瞄顾未棠的反应。幸好顾未棠向来比较迟钝，这会儿只是单纯在不理解此处为何有伊恩，根本没意识到林澜究竟说了什么。
　　顾未棠没怎么纠结这个：“既然无关，那还是说回正事吧。”
　　“我的来历、我的修为都不寻常，不应掉以轻心，保密是正确的选择，我不必感到有什么愧疚。况且，你也没有资格说我。”顾未棠顿了顿，“其实，在遇到我之前，你已经活过一世了，就是我口中的……那本‘书’。”
　　林澜感觉心跳都都陡然停了一拍：“……难道原书里的情节，学长都真的经历过？”
　　“对。所以你也有责任。你自以为掌握了剧情，掌握了未来，你以为你能保护我……”
　　“不是。你是说，那学长是真的吃了那些苦、遭了那些罪，承受了那么多不公吗？那些痛苦，学长全都记得……”
　　顾未棠闻言，凝重的表情明显变得更平和：“你也会恨，也会怨愤不公，你曾以为一切都是注定，无法改变，更因此感到绝望。可重活一世，你遇到了我，看见过光明，你就不想总是活在阴影里。这些东西虽然不能消弭，但它们对你而言已经不那么重要了。比起这些，你更想和我一起活下去。”
　　“可那也……”
　　顾未棠是那种只把自己在乎的人放在心上的性格，但林澜不是。他默默在记仇名单里添了好几笔，又蓦地反应过来：“也就是说，学长明明知道自己在‘书’里什么时候会出事，当时居然还把你关在房间里，自己一个人跑出去了？”
　　顾未棠迅速扭头躲开了林澜追问的目光。
　　他清了清嗓子，勉强为自己辩解：“当时发生的一切和‘书’里差别都太大了。就是知道那段时间可能会遭遇危险，你才更想尽力保护我。”
　　“都怪你举棋不定，没告诉学长真相，才……”
　　“不，其实是你的错。因为重活一世，你总觉得自己应该承担起这个责任。”顾未棠顿了顿，“你总说要保护我，无形之间反而给我造成了压力，好像你们的关系是建立在我必须处于弱势一样……不是这样的。林澜，你想保护我，不是因为我是一个需要被保护的人，单纯只是因为对象是我，无关其他。”
　　“学长……”
　　“所以，我若是强大到不需要任何人保护，你只会觉得那样最好。”顾未棠捧着他的脸，让林澜看向自己，“我说过，我真实的样貌并不是现在这样？”
　　“是的。”林澜没由来地紧张，“就是走廊里学长见到的那个样子。差别很大吧？是不是一点也不可爱……”
　　顾未棠的目光变得很柔和，他摸了摸林澜的头发，然后抱住了他：“不论哪一个都是我，没有不同。我什么样子都好，只要是我，你都……”他缓慢而又坚定地说道，“你都很喜欢。”


第67章 
　　产生这份感情的时候，顾未棠以为自己此生都不会有说出来的机会……也根本没有说出来的打算。
　　毕竟林澜那么好，而自己不论前世今生，都远称不上一个完美的对象。顾未棠总觉得林澜值得更好的。
　　直至林澜遭遇危险，他被菲利诺点醒，才终于意识到，这种自卑本身就是对林澜的不信任——他没有对林澜敞开心扉。他说着为林澜着想，实际却只是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了林澜身上。
　　他凭什么，先入为主地觉得林澜会那样评判自己？
　　他凭什么，根据自己的主观臆断，替林澜做出决定？
　　压抑许久的感情终于抒发出来，将爱意宣之于口的瞬间，顾未棠感觉胸口都轻松了不少。
　　“我不必有什么负担。你只是想告诉我，我已经是你最重要、最特别的人了。”
　　哪怕只是一点点，他也希望能成为林澜心灵的支柱。
　　就像林澜一直为他做的那样。
　　“……”
　　林澜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然后……居然破天荒“砰”地一下地脸红了。
　　要知道林澜虽然平时天天装害羞装怕生，心里其实都是算计，哪会真的有什么不好意思。再说以他的容貌和处事手段，走到哪儿都是被人爱慕的，往日从来不乏追求者，里面什么甜言蜜语没有？林澜左耳进右耳出，根本无动于衷。
　　可偏偏就是顾未棠这么几句也没多浪漫的话，令林澜感觉热度从胸口一路烧到了耳朵。
　　大概是他的反应实在太出乎意料了，连顾未棠这个总是不苟言笑的正经人也捧着他的脸，明知故问：“怎么脸这么红？”
　　“……学长怎么能这样。”林澜哼哼唧唧地把脸埋进顾未棠怀里，委屈地控诉道，“呜呜，我欺负你。”
　　主动权忽然完全被逆转。顾未棠揉了揉他的头发，实在克制不住上扬的唇角：“对不起。看我太可爱了。”
　　林澜以为秘密能得到理解已经是最好的后果，没想到居然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能听到顾未棠这个闷葫芦亲口说喜欢他。
　　他为之纠结和害怕的场景并未出现。顾未棠的态度，就仿佛这些匪夷所思的东西，都仅仅是不足挂齿的小事。
　　林澜没由来地就想起他之前陪着顾未棠看的一个萌宠网剧。
　　他原本对这类细腻的故事并不感兴趣，也很难对弱者感同身受，现在却莫名能体会那种奇妙又忐忑的心情。
　　林澜觉得自己就像人人夸赞、却没人愿意伺候和了解的昂贵宠物，某天终于被当成迷我犬领回了家，谁知越养越大，远远超过了基本规格。直到被饲主送去医院检查，才发现根本货不对板，其实不是迷我犬，而是大型犬。
　　饲主没有立刻把他带回家，而是抓着医生巨细靡遗地询问着二者之间的一切区别，一字一句，都好像重重锤在他心上，强调着他们的不同。
　　使他意识到他们并非同类，注定无法理解，无法长久。
　　可就在他以为自己会因为不符合预期被抛弃时，饲主却只是抱住他，摸着他的脑袋，亲亲他的鼻子，疼爱地说：哎呀，你们林澜原来不是迷我犬型，真威风，那看来要多吃点，可不能营养不良啊。毕竟你们是要永远一起生活下去的。
　　林澜心中的郁结因顾未棠而起，此刻，也因顾未棠而散。
　　前路仍困难重重，但至少，他们有彼此相伴，能够共同面对。
　　所有问题说开之后，有了对整件事更全面的认知，两人讨论起来也更顺畅。
　　“只能说，你对现在的这个‘文瑈’没有印象。”林澜想了想，“不过还有夺舍等等方法，所以你暂时没有办法完全确定。一开始你只是觉得他很烦，没想到，原来这种烦也是故意算计好的，是要煽动你心乱，才好趁虚而入。”
　　“我有怀疑的对象吗？”
　　林澜摇摇头：“你的师门地位崇高，但从不收男弟子，你是唯一的例外。所以硬要说起来的话，看不惯你、认为你靠脸靠关系的家伙很多。但他们基本都是你的手下败将……那些人要不想除掉你，要不就是为了抢夺你的修为、血脉之类。”
　　些本没有任何意义。在林澜看来，仙君不过只是在自己身上寻找母亲的影子。尽管他通过了许多考验，修为一日千里，可仙君念念不忘的、遗憾惋惜不舍的，也始终只是他的母亲。
　　不论是仙君还是那些人，他们看到的、执着的，其实都不是真正的林澜本身。
　　“他等我失去意识才敢接近，看起来确实是对我有所忌惮的样子。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被他趁虚而入。”
　　“学长可能不知道，但对修者而言，心魔其实是一种宿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业障和劫难，不是学长，也会是其他。这件事是文瑈利用你的心魔，用法术设下陷阱诱发，才导致了如今的局面。所以罪魁祸首是他，和学长没关系。”
　　林澜牵起顾未棠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他朝顾未棠眨了眨眼睛，连那颗泪痣都无比动人：“一样要经历，你很高兴学长是你的宿命。你的心魔因学长而起，那也就是说，只有学长才能帮你战胜它。”
　　事到如今，林澜才总算是懵懵懂懂理解了仙君当初的话。
　　他自以为不需要而将真心丢弃，再捡回来的时候，就变作了劫难。
　　但林澜并不害怕。
　　与劫相伴，他也找回了属于自己的心。
　　顾未棠回握住林澜的手。话题被林澜巧妙地圆了过去，他只能无奈地道：“说不过我。”
　　“是真的啊。而且都到了这个份上了，再算是谁的责任也没有意义啦。”
　　顾未棠当然没法放心：“可如果真的已经克服了所谓心魔，我不是应该恢复力量——按我的说法，就是重新变成长大之后的模样？”
　　顾未棠还是那么一针见血。
　　不过这回，林澜倒不是在说谎：“你是真的已经不受心魔困扰了。按常理而言应该修为确实就应该恢复了才对……你不确定是不是系统的原因。文瑈既然提到过，那他可能也是瞄准了这一点，才会故意这么算计的。”
　　顾未棠也认同。他忧心道：“不管怎么说，文瑈蓄谋已久就是为了促成这样的局面，虽然先前逃过一劫，但失去修为的我，现在很危险。”
　　林澜懂他的意思。从当时的情况判断，文瑈无法直接用法术伤害像顾未棠、菲利诺这样的普通人，但林澜显然不在此列——林澜会因为他的法术导致心魔彻底爆发，也是这一猜测最好的佐证。
　　此番没能得逞，文瑈一定还会再出手。
　　“总之，当务之急还是要想办法找出恢复修为的方法。”
　　林澜自不必说，顾未棠也是亲眼见识过文瑈受了飞船武器攻击，都还只是受了轻伤的，现在的他们根本不是对手。
　　关于这个问题，林澜也向顾未棠解释了自己的猜测。
　　“传统的方法要么老老实实从头修炼——这肯定是等不起的，就算是你也得花上好几年；要么就是寻找高人用修为护法——这个在星际世界行不通。唯一能指望的，也只有系统留下的线索了。至少用这种方式，当时你确实短暂地恢复了一段时间。”
　　“你认为值得一试。”顾未棠按住他就要去比划匕首的手，“等等，刺激腺体又不一定要用那种伤害自己的方式，信息素也可以。”
　　“你明白学长的意思。可是刚才唤醒你的时候，学长明明没少释放信息素。”他说的是一开始的那个吻，“但你也只是醒转，并没有恢复。学长放心，其实只是看着吓人啦，你下手很有分寸的。再说正常状态下，你的自愈能力很强，学长应该也发现你连伤痕都没留一个了吧？”
　　“但伤口愈合之后，我就失去意识了。你不认为正确的方法会是这个结果。”顾未棠严肃地看着他，“我不会干那种扩大伤口、拿命去赌的蠢事吧。”
　　“从学长嘴里听到这种话，真的感觉很神奇。”林澜感叹，“之前根本不管不顾你的劝阻，一有事就立刻丢下你去拼命的，也不知道是谁……”
　　往常行事极端、不要命的都是顾未棠，林澜自恃修为，很少会有那种穷途末路的时候。如今立场逆转，林澜才总算是有点体会到了顾未棠平时的心情。
　　就是那种，不论付出任何代价，都迫切地想要保护对方的心情。
　　何况只是这么小的一个尝试。
　　因为从小到大的经历，林澜本不是个喜欢奉献的人，来到穿书世界之前，他也从不会想着要为了其他人而付出或牺牲什么。可如今面对顾未棠的时候，这种抵触轻而易举就消失不见了。
　　甚至，隐约还感到有些庆幸。
　　“……还有心情开玩笑？”林澜说的是事实，顾未棠也只能底气不足地瞪了他一眼。
　　他想了想，旋即抬起手果断解开了颈环。
　　后颈暴露在空气中，在黑发的衬托之下犹显白皙，玫瑰花香漫溢开来，弱化了顾未棠凛然的气势，平添了几分罕见的脆弱与克制到极点的诱人。
　　林澜的视线本能地被吸引。
　　临时标记是可以被覆盖的，但顾未棠显然不会有那种对象，上面依旧留有林澜上次留下的咬痕。
　　其实看咬痕的大小就知道，那并不是属于少年人的尺寸……
　　不，还是别看了。
　　林澜虽不至于会失控，但还是深深呼吸后，才静下心来问道：“学长……？”
　　顾未棠将额头贴在林澜肩膀上，后颈的腺体几乎就送到了林澜面前。
　　“你在想，也许未必是信息素不管用，而是剂量不够。既然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不妨一试。”
　　其实顾未棠说的对。
　　而且现在也不是客气的时候。
　　林澜没有扭捏：“好，那就听学长的。”
　　他从背后拥住顾未棠，先是落下一个轻吻，而后在释放出信息素的同时，咬住了顾未棠的腺体。
　　冰雪落在玫瑰花瓣上，融成深色的水渍，为它打上专属自己的印痕。
　　“……”
　　与上次的特殊状态不同，清醒时的顾未棠表现得十分克制。他捂着嘴，只隐约漏出几个轻微的气音。
　　但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和已经被抓皱得不成样子的床单还是暴露了他。
　　林澜用力紧紧抱住顾未棠，压下他不自觉的逃离，再次加深了对顾未棠的标记。
　　信息素交融，连林澜身上的冰雪气息都似乎变得不一样……
　　信息素是神奇的东西。
　　人与人无法合而为一，但信息素却可以。临时标记对双方产生的不仅仅只是肉|体上的欢愉，更有灵魂找到半身，仿佛被填满的餍足。
　　次没有什么陷害，没有什么迫不得已，也没有什么药物，建立在双方都清醒、自愿的前提下，信息素带来的浪潮来得比之前还要汹涌。
　　连林澜都不禁有些恍神。
　　直到四肢百骸再次涌上熟悉的暖意，他才蓦地惊觉：“学长……”
　　顾未棠眼角这会儿还沾着点朦胧的水汽，有些失焦，像是浸了水雾的黑葡萄似的。大概是模模糊糊看不太明晰，林澜看见他眨了眨眼，又用袖子反手抹了抹，然后那双平时总冷冰冰的黑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
　　林澜勾起唇角，朝他笑笑：“学长，你暂时恢复了。你们成功了一半。”
　　恢复之后的林澜整个人都大了一圈，银色的长发缠绕着，垂在两人的身上，铺开在病床上。他肩膀宽阔，四肢也变得更修长，刚才彼此依偎般的拥抱不知不觉变了味，看起来就像是顾未棠整个人都被林澜圈在怀里。
　　病房的床一下子就显得狭窄了起来。
　　林澜没忍住伸了伸腿——他感觉这张病床太短了，不舒服。
　　对上林澜的眼睛，顾未棠的目光明显变得有些躲闪：“暂时恢复？成功了一半的意思是指……”
　　“就是，你能感觉到封印着修为的枷锁还是没有完全解开，只是因为受到刺激，有一部分失控跑了出来。你估计持续的时间应该会和上次差不多，如果修为使用过度，还可能更短。就不知道到时候，是不是还会失去意识了。”
　　“说明这个方向不算错，至少是有效的。中间可能还有什么你们没有察觉到的问题……”
　　“播报一则通知……”
　　他们这边尚未研究出答案，头顶的广播忽然响了起来。
　　——救援队带着飞船上的第一批伤员顺利返航了。
　　顾未棠顿时皱起眉毛：“你们逃出来的时候飞船上已经布满了高等级领域，就算有救援，也根本不可能解决得这么快……应该是文瑈自己动的手。”
　　林澜以修者的角度，也赞同顾未棠的看法：“在他看来，谋划许久好不容易等到你失去反抗能力，他总不可能一直留在那边的飞船上不过来，肯定是想着越快见到你越好。况且，正如学长所说，如果救援队赶到后发现只有他一个Omega安然无恙，必定会觉得有问题。”
　　顾未棠当时是不得不点出文瑈的破绽，以拖延时间换得一线生机。不过这也并不全是坏事。
　　虽然文瑈因此吸取教训，知道要掩饰了，没能让他的可疑之处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但他们本来也没指望能用这种方法解决掉文瑈——这不现实，说什么星际社会无法理解的超能力之类的，也没有什么切实证据，除非亲眼看见，否则根本没人会信。
　　但好处在于，那么多危险的领域单凭星际人毕竟很难快速清理，从结果上来说，飞船上的其他人倒是因此多了一线生机。
　　“没受伤的话，按照任务守则多半要留在那边善后或者帮忙，所以文瑈肯定会混在伤员里回来，那样最快。”顾未棠面色凝重，“这里是医务室边上的单人病房，从入口处走过来也不要几分钟……你们恐怕没时间了。”
　　林澜想了想，他先掏出手环打开消息界面，然后对顾未棠道：“只是几分钟的话，你应该还撑得过去。学长，你知道我不希望你冒险，但你们现在也只有赌一把了……”
　　林澜将自己的计划告知顾未棠。
　　他们这边刚刚勉强准备好，背后便有人吱啦一声开了门——
　　“谢谢医生，你没什么大碍，就是实在担心林澜……好的，有什么问题你联系您，医生再见。”
　　闻言，林澜与顾未棠对视一眼，俱是神色一凛。
　　——是文瑈的声音。
　　他果然迫不及待找上来了。
　　文瑈关门落锁，狂笑着步步逼近顾未棠：“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回来吧？嘻嘻完了呀顾未棠，我死定了！”
　　他抬手便要扑上来掐顾未棠的脖子，忽然一点寒芒闪过，旋即文瑈便尖叫着捂住了自己鲜血直流的掌心。
　　“什么东西！？我又耍什么手段——不，我们的武器怎么可能随便伤得了你，这是……”
　　“滚远点。”出手的是林澜。
　　里没有第四个人，林澜也不必特意费心在医生面前掩饰。
　　他索性站了起来，将顾未棠护在背后，并借着巨大的身长差居高临下地看着文瑈。
　　文瑈捂着伤口，谨慎地后退了两步，不可置信道：“林澜……我竟然醒了，还恢复了？怎么可能……”
　　感觉到后襟被顾未棠轻轻扯了扯，林澜立刻会意，他对文瑈冷笑道：“不然呢？”
　　看来，文瑈原本是笃定了林澜不可能醒的，这是他预料之外的情况。
　　越是文瑈不知道的东西，现在就越是重要的底牌，他们当然不可能就这么傻乎乎地将真相说出去。
　　还有就是，看到他现在这般模样，竟还能毫不犹豫地马上叫出林澜的名字……文瑈果然认识——或者说至少见过过去的“林澜”。
　　文瑈按捺下眼神中狂嚣的阴翳，勉强挤出一个自以为温柔的笑容：“林澜，我别误会，你只是太担心我了……我知道你心里一向只有我的，我看你一落地，马上就赶过来看我。”
　　他居然还有心思在这儿装模作样？
　　是林澜没想到的。按理说，他们已经是完全撕破脸的阶段了，林澜本来也做好了文瑈会直接动手的准备……
　　林澜略一思索，心中也立刻有了打算。
　　他负在背后的手指轻点了两下，告知顾未棠一切继续按计划进行，而后皱眉露出厌恶至极的表情：“事已至此，我又何必再假惺惺？你之所以会失去修为、昏迷不醒，还不是拜我所赐？少来恶心你，否则，下场我知道的。”
　　恢复长大的林澜再没了少年时的可爱可怜，这一眼杀气腾腾，几乎冷彻骨髓。
　　“天哪，我怎么会那么想？你当然是为了我——你是为了让我恢复属于我的真正力量才那么做的！我那么善良那么无瑕那么好那么美那么强大那么特别，我怎么可以误会你？我怎么可能误会你！”文瑈发疯般大叫，忽又停下来，癫狂而迷醉地痴痴看着林澜，“我难道忘了，你们曾在仙君座下有过一面之缘……”
　　“有什么好记的？冲着你来的家伙们大抵都是为了相似的目的，一丘之貉罢了。”
　　“我怎么能把你和他们相提并论”
　　林澜抬手，剑气化冰，直直对准了文瑈：“你不关心有什么区别，反正在你看来都是一样恶心。”
　　“当然不一样——”眼见着冰刃更近了一分，文瑈脸色登时大变，连声道：“好好好，你不说了，我别冲动。”
　　话虽如此，他却依旧是一副尚未死心，仍想纠缠的样子。
　　嘀嘀嘀。
　　就在这时，文瑈的手环忽然响了。
　　是视频通讯的提示音，文瑈本不想理会，可余光瞥见上面的名字，却不得不又改了注意。
　　“好吧……我刚刚醒来，有点小别扭也是很正常的，你理解。看来今天不适合再谈这件事，你以后再来找我。”
　　“劝我别再出现在你面前。”林澜冷冷道，“下次，你未必还能控制住不脏了自己的手。”
　　文瑈欲言又止。他看起来真的很想再说，但最终还是不敢再忤逆林澜，只得在手环催命般急促的提示下，暂时灰溜溜地遁走了……


第68章 
　　待确认文瑈的脚步声彻底走远，林澜与顾未棠对视一眼，才总算是稍微松了一口气。
　　林澜用病房里所有能找到的东西勉强堵上门。虽然防不了文瑈什么，但在确认文瑈离开飞船之前，他们暂时不方便立刻转移，万一再有什么意外，只能拖得一秒是一秒也好了。
　　为今只有暂且等待。
　　林澜转身，随着他迈开脚步回到顾未棠身边，他的外表也慢慢发生了变化。
　　——站定在顾未棠跟前时，他再次变回了少年模样。
　　“我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你没事，只是因信息素刺激而散逸出来的修为耗尽了而已。”林澜牵住顾未棠伸出来的手，很自然地十指相扣，“恢复的时间和你的估计差不多，而且这次，你也没有失去意识。学长的猜测应该是对的，看来信息素才是影响你是否能够恢复修为的关键。”
　　顾未棠还是拧着眉毛，忧心忡忡：“但也只是找到方向，该试的你们都试过了，我却还是没有恢复……还是得尽快弄清楚问题的根源。”
　　“嗯，你也是这么想的。总归是要彻底解决掉文瑈。否则他总这么时不时来纠缠，也太烦人了。”
　　“这固然是一方面原因。”顾未棠叹了口气，没忍住抬手替林澜捋了捋因为身体变化，而落到额前的头发，“另一方面，这到底不是我的正常状态，万一落下什么后遗症……”
　　由于母亲的缘故，林澜曾经觉得自己的最大价值只有修为，只有出人头地。
　　如今有了顾未棠，他当然已经不会再这么想了。
　　林澜闻言，只觉得心里甜蜜蜜的。他没忍住扑进顾未棠怀里，把脸埋在顾未棠肩膀上蹭了蹭，软软地撒娇道：“好的学长，你知道啦～”
　　“还是太冒险了。万一当中哪个环节稍微出了纰漏，文瑈要是多耽误那么一两分钟……后果不堪设想。”
　　说是计划，其实也是阳谋。
　　林澜找人去想办法骗走文瑈，然后为防止文瑈不死心不愿离开，林澜故意高调现身，甚至不吝动用修为，好双管齐下，让文瑈被吓退。
　　正如顾未棠所言，说起来简单，执行起来却是惊险万分。
　　林澜不否认：“你知道，你也不是故意的嘛。”
　　“……”顾未棠瞪了他一眼。
　　林澜吐吐舌头装无辜，顾未棠看起来拿他没办法，只好无奈地戳了戳他的脸颊。林澜乖乖任他揉捏了一会儿，又听他问道：“那文瑈当时说的，在我看来有几分真？”
　　林澜明白他指的是文瑈宣称“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林澜好”。
　　“你直说了吧，根本不可信。”林澜果断摇摇头，“修为非一朝一夕能成就的，哪有什么一步登天的捷径？他的那些旁门左道，鬼知道是要把你变成什么，没有参考价值。”
　　“修为的事情你不懂，没有害我错过什么就好。”顾未棠皱眉，“他当时的言行实在古怪。”
　　“就是啊，你本来都做好了先交手一回合、震慑一下他的准备呢。他话怎么那么多？你都已经明说你知道他不是好人了，怎么还那么假惺惺？但要说装吧，装得又不是很到位，不见得是有多关心你，倒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讲了一大堆自说自话的疯言疯语。”
　　“他给人的感觉确实很不正常。”
　　林澜忽然好奇：“学长既然这么不看好，当时怎么没有反对这个粗糙的计划？毕竟李耀华到底能不能真的成功骗走文瑈，其实是个未知数。”
　　是的，林澜当时掏出手环，联系的正是远在其他战线的李耀华。
　　再找菲利诺他们，文瑈难保不会起疑。李耀华这个镇日游手好闲混日子的，反倒成了最好的人选。
　　林澜当时说的是：我就算是找他求婚都行，只要能让他走。生死攸关，这次就靠我了。
　　“情况紧急，你并没有比我更好的办法。况且……”顾未棠低声道，“况且那是我的朋友。以前你觉得求人不如求己，现在虽然也不觉得自立有什么错，但一个人能做到的事，总比众人齐心要少一些……当时在飞船上要不是菲利诺他们及时赶到，恐怕你们早就凶多吉少。”
　　“也是多亏了他们，才让你终于明白了这么浅显的道理。”
　　什么都不能依赖、什么都不能相信，因为即使是平时再亲切的人，也可能一夜之间毫无任何理由、鬼迷心窍地改变了态度。
　　连顾子丰这样从小看着顾未棠长大的，曾经也在关键剧情点上不受控制地偏向了宋萧然。
　　是原书剧情造成了顾未棠的这种性格。林澜心中涌上些许酸涩，他轻吻了一下顾未棠的手指，道：“不止他们，还有你呢。”
　　他们已经改变了剧情。而今，也终将战胜文瑈。
　　顾未棠轻笑了一下，说知道。
　　“不过，菲利诺就不谈了，学长也知道他99%的时间其实没有带着脑子的吧？然后其实李耀华平时也没有很靠谱的。”林澜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他觉得不行：李耀华这一下子在顾未棠这儿的评价抬得有些太高了，这不中肯。
　　不管是什么排名，他都应该是顾未棠心中的第一顺位才对嘛！
　　林澜指指点点：“而且再说了，李耀华也没什么出息，每天只想着什么什么‘摆烂’，顶多就看八卦的时候跑得比谁都快……”
　　正说到这里，好巧不巧手环一震——李耀华给林澜发来了消息。
　　因为当时情况未卜，他们就约定了以消息作为信号。现在文瑈暂时离开，算是已经成功了一半，林澜索性也就干脆直接回拨了一个语音通话过去。
　　李耀华接了起来，整个人都紧张兮兮的：“怎么样怎么样？文瑈走了没？”
　　“……”林澜挺好奇的，“要是没走，你还这样联系我？”
　　“对哦！”李耀华恍然大悟，“不过放心吧，估计过会就会有人来接他，我们有段时间可以不用见到他了。”
　　见识过文瑈的疯狂和执着，林澜和顾未棠实在没法那么乐观。
　　不过看李耀华倒是胸有成竹的样子，林澜也挺意外的：“你本来还担心我万一引不开他……我这么有信心的吗？”
　　“天哪，这话可就寒心了呀！快撤回！”
　　“呃，对不起？你不是故意要这么说的……”
　　“我真的很绿茶耶林澜……”李耀华幽幽地道。
　　不过他很快振作起来，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咳咳！总之，我不是说成败全靠你了嘛，那你也不能让好兄弟失望啊！但是！求婚是不可能求婚的，死也不可能求婚……你想了半天，家里最把你说的话当回事儿的时候，可不就是要你去讨好少爷小姐们的时候嘛！于是你赶紧联系家里，就说我们那个飞船遇袭了，情况超级无敌严重，好多人都受伤或者失联了，现在正是你们表达关心，抱上文家大腿的好时候！”
　　李耀华越说越神气：“你这么一说，家里马上就听进去了，还问你在哪儿，让你代表家里马上去给文瑈送温暖……”
　　“我该不会真的去了吧？”林澜忍不住问道。
　　“嘻嘻，你就知道好兄弟还是关心你的。放心，没有啦！你现在好不容易被安排到后勤组削土豆，舒舒服服不用去前线拼死拼活，你又不傻，你才不去找文瑈咧。家里虽然嫌你太菜太没用，但对这个消息还是很重视的，于是就另外派你的哥哥姐姐们去找文家示好。好家伙这下阵仗闹得比平时大多了，文家也怕这个宝贝苗子真出什么事嘛，现在直接派了人专门把他调去后方的飞船，估计再过没一会儿就该到了。”
　　“我之前不是说过他在文家地位还不错，很受宠？家里还能真的强迫他不成？”
　　“这我就有所不知了。其实文家本来就不支持文瑈来前线，是他自己一意孤行。所以文家当然怕文瑈拒绝，这次是先斩后奏，是打通关系下了调令的。如果现在文瑈不走，就要被当成违反任务守则，轻则关禁闭，重则今后永不录用……他不得不先回去一趟。”
　　“……”林澜与顾未棠对视一眼，峰回路转，原以为是绝境，却没料到居然最终是这样的展开。
　　不过，这倒也符合李耀华的性格。
　　千算万算结果偏偏因为李耀华这个无关紧要的人翻车，文瑈现在的心情恐怕不会好到哪里去。
　　但，管他呢。
　　林澜向通讯彼端的李耀华竖起了拇指：“这次还真是多亏了我，谢谢。”
　　寡言的顾未棠也稍微松解了眉头，真诚道：“谢谢我帮忙。”
　　“哎呀，你有自知之明。你不像菲利诺学长他们，能帮上的忙估计也有限，所以是朋友就别跟你客气！再说顾学长之前送了你那么多道具，你都还没来得及表示呢！”李耀华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转移了话题，“对了，林澜我什么情况啊，怎么感觉声音好像和平时不大一样？”
　　“有吗？”林澜看向顾未棠，但顾未棠也是一愣。
　　“有啊，好像比平时低了点儿，感觉跟变了个人似的，听起来有点儿成熟，还带着点迷之共鸣。”李耀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忽然露出促狭表情，“哎，咱们小林澜是不是和顾学长相亲相爱久了，总算是开窍了，开始要步入蜕变期了呀～”
　　“蜕变期……”
　　李耀华一手夸张地捂着嘴，另一只手上下摆了摆：“就是差不多该完全标记了啊，害羞什么，Alpha总要经历的嘛，总要长大成人啊！我看我现在才和顾学长差不多高，告诉我个好消息，一般Alpha度过蜕变期之后，还能长高哦～”


第69章 
　　李耀华一脸“姨父笑”，仿佛嗑神仙爱情上了头的催婚大队长。
　　“……”
　　顾未棠被李耀华这句猝不及防的调侃呛了一下，咳嗽了半天，耳朵都有点红了。但他不喜欢随便糊弄，就算觉得不好意思，还是十分认真地承诺道：“放心，身为年长者，你会对林澜负责的。不过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等等。”林澜却没放过这个话题，“关于蜕变期，我能再详细说说吗？”
　　“嗯？生理课上不是都讲过嘛？蜕变期是Alpha成长过程中必然经历的一个重要阶段，只有度过了蜕变期，Alpha才算真正意义上的‘长大成人’。”
　　李耀华补充道：“然后这跟Omega们的发|情|期似的，虽然现在医疗水平很发达了，很多人都选择通过主动服用药剂来度过蜕变期，毕竟这个也没有什么副作用，还可以自己一个人完成，耗费的时间也比完全标记要更少。但药剂终究只是药剂，起不到真正的安抚作用，一口药剂闷下去睡醒了变大人，感情上肯定不如有自己的伴侣陪着慢慢长大要好嘛！Alpha在经历蜕变期之后，外貌都会发生巨大的变化，与先前判若两人……”
　　蜕变期、成长、变化。
　　林澜犹如醍醐灌顶，瞬间感觉豁然开朗。
　　“你知道了。谢谢我，你和学长会看着办……”
　　“哎慢着！我不会就准备挂了吧？虽然你之前也说过跟你不必客气，那不必客气这种话不也是客气话嘛，也不带我这么对象领进门，媒人丢过墙的！”
　　“啊对不起。”林澜紫色的眼睛眨了眨，十分真诚地道，“上次我不是说不想当电灯泡吗？你还以为我不想听呢。”
　　“……”李耀华抱拳，“那你是不是还得谢谢我体贴？啧啧，茶里茶气。”
　　李耀华看出来林澜跟顾未棠另外有话要说，他也就是嘴上抱怨抱怨，马上就识趣地切断了通讯。
　　林澜关掉窗口，重新坐回顾未棠身边：“学长，你大概知道要怎么做才能恢复修为了。”
　　林澜一开始确实通过刺激腺体的方式短暂恢复了修为，有了这么个先入为主的前提，面对虎视眈眈、不怀好意的文瑈，急于寻找解决之道的他们不知不觉走入误区，思维也渐渐囿于“刺激腺体”这个关键词里。
　　李耀华不知道他们纠结的这些弯弯绕绕，从旁观者角度随口说出的无心之言，反倒歪打正着，帮助林澜跳出思维僵局。
　　来到穿书世界时的林澜，修为受到任务规则的束缚而被封印了一部分，他也因此变回了少年模样。
　　随着一个个阶段目标的达成，林澜从系统那里逐渐取回了一部分力量。但力量的恢复，也就意味着外表会发生相应的变化，这对当时懵懵懂懂、尚未对顾未棠敞开心扉的林澜而言，反而是拖后腿。为此，系统提出的折中方案，就是帮林澜将修为封存在腺体之中。
　　所以，他其实是搞反了。
　　不是修为无法恢复，所以始终保持少年姿态；而是他维持这个外表不变，修为自然就会受到限制。
　　没有系统修改规则的情况下，受到心魔侵蚀暂时失去修为的林澜，是没有特殊能力的普通Alpha。普通Alpha在穿书世界里当然不可能随心所欲变来改去，遵循穿书世界的规则，Alpha必须在经历蜕变期之后，外表才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巨大变化。
　　——简而言之，现在林澜只要度过蜕变期，应该就能突破穿书世界的规则限制，顺利成长，恢复真正的样貌，从而冲破禁锢，取回自己的修为。
　　兜兜转转竟是这个结果，林澜自己都感觉挺不可思议的。
　　“按照李耀华的说法，就算不请学长帮忙，你去找医生拿药剂，也能帮你顺利度过蜕变期。不过呢……”林澜眨了眨那双紫色的眼睛，特别地楚楚可怜，“不过呢，你还小嘛。服用药剂的话你肯定会不安的啦，还是得学长亲自陪伴你、安抚你才好。”
　　怎么能有人把完全标记这件带着强烈支配与占有意味的事，说得那么清纯、那么无辜呢？
　　“谁家的Alpha像我这样……”顾未棠小声咕哝。
　　林澜笑眯眯地抱住他：“当然是学长家的～”
　　“……”顾未棠能怎么办？顾未棠根本毫无招架之力。他半是无奈地说道，“不是说以后都不装柔弱了，要以真面目示人吗？其实，我不用说这些，你也会答应——不，你也会主动要求我这样做的。”
　　“你不是在装，是在跟学长撒娇啦。”
　　顾未棠戳了戳他的脸颊，少年模样的林澜脸颊上的肉还有些柔和的线条，看起来特别可爱，不像长大了之后，轮廓都变得深邃凌厉。
　　顾未棠问他：“有什么区别？”
　　“有哦，装是以前担心学长讨厌你；撒娇是知道学长会纵容你。不一样的啦～”林澜浅色的长睫忽闪忽闪的，用最纯真的表情说着最理直气壮的话。
　　“……恃宠而骄。”
　　“嘿嘿～”林澜甜甜一笑，很是清爽，“既然学长也觉得没问题，那么，你们事不宜迟……？”
　　“咳咳，等等。”顾未棠解释，“李耀华说是那样说了，但保险起见，总得确定文瑈已经离开了飞船……”
　　嗡嗡。
　　林澜的手环震了一下。他把消息内容给顾未棠看：“刚巧李耀华发来照片，他在家族群组里看到消息，文瑈刚刚已经走了。据说他很不情愿，但没办法。”
　　“看来他误以为我恢复，确实收敛谨慎了很多。你原本还担心他不把普通人放在眼里，万一要是不管不顾硬来……”
　　“随便吧。反正他都走了，先不管他了。”
　　林澜双目亮晶晶地看着顾未棠。
　　“等等。你是说……”顾未棠已经被林澜捉住了手腕，少年林澜看着身量和顾未棠差不多，顾未棠想动却居然动不了。他只好说道，“至少换个地方。这里是医务室的单人病房，伤员都返航了，万一排不过来，随时都可能有人进来。你们还是需要一点时间的。”
　　也对，林澜确实不想被打扰，完全标记也不是几分钟就能解决的事。
　　于是他果断横抱起顾未棠。顾未棠倒是还想再说什么，但林澜很快迈出病房，走廊里时不时有伤员和医护经过，他们两个都长得相当出众，举止也不寻常，一下子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虽然他们的态度看起来都比较艳羡、友善，但到底还是窸窸窣窣的。
　　顾未棠只得缄口不言，赶紧帮林澜找到登记给他们的单人房间。
　　顾未棠就这么被林澜一路抱回去。等他操作面板锁好房门，又挂上专用的伤病假条，林澜将他放到床边便要吻他，结果顾未棠又开了口：“等等。就是……对，就是你们都没什么经验，是不是应该先查查资料或者再……”
　　“学长。”林澜打断他，“你没有勉强学长的意思。学长是很不情愿吗？可以和你直说的。”
　　“啊，抱歉。”顾未棠目光中闪过一丝懊恼，“你没有不情愿。你不是这个意思，我别误会，真的。你也很想和我建立最特别的联系，只不过……”
　　林澜趴在他膝盖上，托腮看着他：“只不过？”
　　“绝对不是不情愿。”顾未棠顿了顿，他还是不希望林澜误会，最终一咬牙，豁出去般地说道，“你就是想知道，如果是以完全标记的方式帮我度过蜕变期，我……我是不是有可能中间就恢复成长大之后的样子？”
　　林澜‘啊’了一声：“可能会吧，你毕竟和普通Alpha还是不一样的。说到底蜕变期对于你而言，其实只是冲破‘书’中规则的一个途径，不是要你真的和普通Alpha完全一样。”
　　“那……”那就是完全标记进行到一半，林澜确实可能忽然变回来的意思？那、那也太——
　　顾未棠的脸一下子红了：“……”
　　“学长刚才找了那么多借口，原来是担心这个呀。”林澜遗憾道，“那好像就没有办法了，身体状态与你的修为息息相关，不是你能主观控制的。不过……”
　　“……不过？”
　　“不过你会尽量温柔的。”
　　“……”
　　林澜紫色的眼睛眨呀眨，连泪痣都流露着可怜兮兮：“可以吗？”
　　“……”顾未棠环住林澜的肩膀，仰面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黑色的瞳孔里只倒映着林澜的影子。他说，“是我就都可以……”
　　完全标记的过程持续了一天的时间。
　　如顾未棠所担心的那样，林澜中途就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
　　他身体的方方面面都比少年姿态的自己成长了许多，月华般的银色长发缱绻着二人的身体，铺散在床上，从耳侧滑落到顾未棠脸颊上，如冰如雪，最终与玫瑰的香气融为一体。
　　顾未棠腿上还有伤，林澜只能用手抓着他的腿弯。
　　顾未棠的腿很直，就算是他这样瘦削的体型，大腿上也还是有一点薄薄的肌肉，捏起来手感很好，林澜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可以轻微地陷在里面。
　　另一只撑在顾未棠脖颈边上的手后来被他无意识地蹭了蹭，于是林澜干脆抬起来，与眼神逐渐变得迷离的顾未棠十指相扣。
　　其实林澜这会儿已经彻底恢复了。他能感觉到修为冲破禁锢，四肢百骸充满力量，泛起熟悉的暖意。
　　至此，他们终于度过了这个难关。
　　但，林澜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因为这对于林澜和顾未棠而言，并不仅仅是为了恢复修为的无奈之举。
　　是包含爱意的、蕴藏真心的。
　　是灵魂正互相渴求。
　　双方合意之下，他们标记、结合，在彼此的身体里镌刻下专属于自己的、无法被抹消的印痕。


第70章 
　　最大的难关总算过去。
　　林澜的修为彻底恢复，危机解除，也就没有了之前的紧迫感与不安。
　　身体与交融的信息素一样紧密相贴，他们相拥而眠，放心睡到了自然醒。
　　林澜侧身看着臂弯里的顾未棠，忽然很难想像就在不久之前，自己还在为隐瞒真实性格的事情纠结……一连串的变故推动着他们，面对险境没有犹豫的时间，不得不尽快恢复修为，等林澜反应过来，居然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但仔细想来，自他们在考核的大雨里相识，一路已经共同经历许多，彼此坦诚心迹之后，似乎其实也就只是差一个真正进行完全标记的契机。
　　尽管不在计划之中，林澜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坏的意外。他们已经绕了不少远路，所以，这样也挺好。
　　林澜的心情还不错。
　　他没有去吵醒顾未棠，就只静静看着他，看他安宁放松的表情，看他不再紧蹙的眉头，看他因为标记的余韵仍旧泛着薄红的眼角……直到那双黑色长睫轻颤，顾未棠终于睁开了眼睛。
　　顾未棠愣愣地与林澜对视了一会儿，而后像是蓦地被惊醒，着急忙慌地移开了目光。
　　“我恢复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嗯，彻底恢复了。而且因为克服心魔，修为也更上一层楼，算是意外收获吧，你现在感觉很好。”林澜笑眯眯地说道，“学长早呀～”
　　长大的林澜声音不再像少年时那么软绵，即使语调依旧甜蜜，也还是低沉得惑人。
　　“……”顾未棠的耳朵有点红。
　　他垂下眼睛，也如释重负地舒展了眉头：“早。我恢复了就好……”
　　顾未棠脸皮薄，林澜大概能猜到他多半是害羞了，却偏偏不放过他。林澜故意凑过去，飞快地在顾未棠额头印下一个轻吻：“学长怎么不看你呀？”
　　“！”顾未棠的脸肉眼可见地更红了。
　　他试图以实际行动证明自己没有，但在与林澜对视三秒钟之后，还是情不自禁地移开了。
　　“以前学长都不会躲的，看你的眼神可温柔了。”林澜委委屈屈，“果然还是你现在的样子不好看吗？”
　　“……不是，我别胡思乱想。”
　　谁不好看？林澜吗？他天生和这个词就不可能有关系。
　　少年时是可爱，如今长大了，更是只能用完美来形容。
　　“那是为什么呀？”林澜明知故问。
　　“……”顾未棠哪里拗得过他，无奈只得承认，“我的样子变化很大，你需要一点时间来习惯……”
　　林澜现在的颜值，属实是对心脏太不友好了一些。
　　“这样啊……”林澜点点头，趁着顾未棠松懈，长臂一揽，索性将顾未棠抱到了自己身上。
　　“我……”顾未棠双手撑着林澜的胸口——他还来不及平复因为手中触感而狂嚣的心跳，就发现因为这个要命的姿势，他一低头，就不可避免地直直对上林澜的脸。
　　第一次看见林澜真实样貌的感觉又回来了。
　　顾未棠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大转了。
　　明知道这样不好，但是林澜真的很喜欢看顾未棠因他而动摇的样子。
　　反正学长都已经知道他不是单纯善良的小天使了，所以，有点坏心肯定也能被原谅的吧？
　　林澜朝他笑笑：“既然不习惯，那多看看就习惯了呀。天天见的，不习惯可怎么行呢～”
　　“……”
　　顾未棠沉默了好半晌，才不轻不重地推了推他的胸口：“……好了，别闹了，醒了就起来吧。”
　　“嗯嗯。”林澜这次应了一声，总算不再捉弄，“学长也饿了吧？你去飞船上的食堂找点吃的过来。”
　　“你和我一起。”
　　林澜笑着将他按回到床上：“学长现在应该还走不了路吧？”
　　“我瞎说什么——”顾未棠呼吸都几乎停了一拍。
　　“没有瞎说啊，你说学长的腿呀。不是还没有好吗？”
　　“……”顾未棠艰难地回答，“哦，对。”
　　“哎呀，学长想什么呢。”林澜满脸羞涩，“人家还小，不可以听这种话题的啦。”
　　“……”
　　次顾未棠没有那种不敢轻举妄动的心理压力了。
　　他面无表情地掐了一把林澜的脸颊。
　　嗯，手感还是那么好。
　　见他终于放松下来，林澜也勾了勾唇角。
　　私人行李都还在之前的飞船上，不过柜子里有备用的全新作战服。
　　林澜找了一套刚换上，又听顾未棠道：“等等，我不会打算就这样出去吧？”
　　“？”林澜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
　　作战服虽然不是他的尺寸，但胜在亲肤、弹性佳，所以其实挺合身的，也没什么不舒服，顶多就是漂亮的肌肉线条显露无遗，对没尝试过这种风格的林澜来说，稍微有那么点点不习惯。
　　“怎么了吗？”林澜是没发现什么问题。难道星际社会还有什么类似于……完全标记之后的Alpha不能穿深色的习俗？
　　“太招摇。”
　　“嗯？”林澜歪了歪头，“但也没有其他的衣服了呀？而且学长平时不也都这么穿嘛。”
　　“……不是说衣服。我拿一下抽屉里的生活物品包，然后过来坐下。”顾未棠翻身时拉扯到腰，表情微微一变。但他忍住了没太表现出来，只是默默靠坐在床头。
　　林澜乖乖听从他的指示，坐下之后，感觉到顾未棠仔细地撩起他的头发。
　　“还是稍微扎一下吧。”顾未棠轻柔地梳理着林澜的头发，“我以前都这么随意吗？”
　　林澜舒服地眯了眯眼睛：“以前你疏什么发型、用什么发饰都是仙君严格规定的，来到这里之后头发都变短了，也不用在乎那些条条框框，所以都有点忘了这回事儿了。”
　　顾未棠嗯了一声。
　　“其实你也不喜欢长发来着。”林澜忽然说道，“要不干脆趁这个机会，学长帮你剪了吧。”
　　顾未棠一愣：“我要剪吗？”
　　“你挺喜欢短发的呀。长头发多麻烦。”林澜比划了一下，“就普通的，和大家差不多的短发。学长帮你剪吧？”
　　“那么短？”
　　“嗯，学长觉得怎么样？会好看吗？”
　　“我肯定好看。只是……”
　　林澜好奇：“只是？”
　　“只是觉得可惜。这么漂亮的长发。”
　　林澜低笑：“学长喜欢呀。那你好像第一次觉得它也不是没有优点。”
　　“我很讨厌吗？”
　　“谈不上讨厌，就是觉得不自由。”林澜道，“仙君对你管得那么严，其实也就是透过你在寻找你母亲的影子，她最常挂在嘴边的，就是‘我母亲才不会这样’。仙君活了一两千岁了，你才多大呀，小时候你打不过她，就连这么一件小事都不能自己做主。”
　　“所以，我这是心生叛逆吗？”顾未棠的语气有些忍俊不禁。
　　“唔。”林澜想了想，觉得顾未棠的说法好像也不全算错。他撒娇道，“是吧，不行吗？”
　　“当然可以，头发而已，还不能自己做主吗？”顾未棠道，“但别只是为反抗而反抗，我自己喜欢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林澜也笑起来：“嗯。”他想了想，“那你确实挺想试试的，还从来没有试过短发，感觉有点新奇。而且，头发剪了，也还是可以再长的嘛，又不是就没了。”
　　“等回学院星了之后，找专门的理发店给我剪。你的水平帮顾文剃剃头还行，给我还是算了，暴殄天物。”
　　“哎？”对顾未棠亲自动手这件事，林澜其实还挺心动的，“为什么呀？其实板寸头你也不是不行……”
　　“不行！”顾未棠斩钉截铁。
　　“好吧。”林澜一副没办法的样子，“学长要管你，那就管吧。谁让你已经是学长的人了呢，没有办法。”
　　“……”
　　“对了，学长弄好了吗？去个食堂而已，也不用很复杂……”
　　刚才的气氛太好，光顾着说话，顾未棠手上都是下意识在动作。如今被林澜这么一问，他才发现：坏了。
　　“我先等等，你重新……”
　　“没关系的啦，你不挑。”
　　“别……”
　　林澜抄起旁边的镜子，镜中人轮廓深邃，五官完美，顶着一头……一头十分温婉的双麻花辫。
　　银色的，抽出几根发丝看起来很蓬松的。
　　林澜“啊”了一声。
　　“这……”顾未棠少见地手忙脚乱起来，他就要去拆最外面的那根固定的发绳，“这你可以解释。”
　　林澜却退了一步，笑眯眯道：“没关系的啦。你就这样出去也行。”
　　“不，你觉得……”
　　“最重要的不是你喜欢嘛？”林澜做作地扭了扭麻花辫的发尾，“学长特意帮你编头发耶，你要留着。啊，干脆先拍张照吧。”
　　“不林澜，我不想……”
　　仗着顾未棠不会真的生气，林澜跟顾未棠闹了一会儿才消停。
　　说话间，门口被顾未棠设置过的监控自动运转，通讯器内传来走廊外的交谈声。
　　“你知道我很急，但我先别急……”
　　“怎么不急哦，当时赶着去帮忙救援没顾上问，小天使这到底什么情况，不得好好关心关心？”
　　“医生不都说了人已经醒了，现在在休息吗？我一定要打扰人家？”
　　“你知道……不行，不说话也没事，你总要看一眼小天使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才放心！”
　　——是菲利诺他们回来了。


第71章 
　　当时千钧一发，能逃出生天还是多亏了菲利诺他们拼死相助。林澜与顾未棠对视一眼，其实也都想当面同他们好好道谢。
　　顾未棠于是换了一身作战服。他穿上发现领口不够高，又再套了一层斗篷，直到裹得严严实实才满意。林澜觉得顾未棠这样挺欲盖弥彰的——谁没事会在室内穿成这样呢？再说，飞船上通风不算好，现在房间里全是信息素……
　　不过林澜当然不会提醒他。林澜最好全世界都知道他们已经在一起了。
　　他还小啦，有点不太成熟的私心也是可以被原谅的吧？
　　在顾未棠的坚持下，林澜帮助他转移到了硬邦邦的椅子上。他有些遗憾行李落在之前的飞船上了，否则他塞进去的那两个玩偶还能当靠垫用用。
　　同样令他有一点点小纠结的，还有顾未棠的腿伤。要是他会哪怕一点治疗法术，顾未棠也可以减轻许多痛苦。
　　以前林澜看不上什么治疗法术。毕竟随着修为的精进，修者的身体自愈能力强得惊人，基本都是用不上治疗法术的。专注于研究治疗法术的人在修真界的地位普遍不怎么高，大家都默认他们是在修为上没法有什么建树，为了好下凡施点小恩小惠积累功德，才学习这些。
　　随着这一脉的逐渐没落，也就更没有人会站出来特意平反。
　　现在林澜却很难简单地再说他们的存在没有意义。即使没有很强的战斗力，他们一样可以救人。就算这对修者而言或许不值一提，但对于没有特殊力量的凡人而言，就是希望和奇迹——就好像当初顾未棠提到的，“手册”和防护装甲的关系那样。
　　何谓真正的强大？
　　过去林澜会不假思索地回答：谁能打谁就强。
　　而今，他也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新感悟。
　　边他们刚刚差不多收拾好，喇叭里就传来一阵门铃声——以菲利诺的性格而言，频率倒是明显已经很克制了。
　　林澜才打开一条缝，菲利诺便开始呜哩哇啦地大叫起来：“天哪当时都没机会好好问，我们俩这到底是怎么了啊？特别是小天使，现在好点了没有？你都快担心死了——”
　　苦水倒了一半，他才定睛看清眼前的人。
　　即使是从来对一米八以上的大块头不感兴趣的菲利诺，也不得不心服口服地承认，这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看的……Alpha。
　　对，虽然发型……发型特别了一些，但对方是个毋庸置疑的Alpha。
　　眼前的Alpha有一头银色的长发——但不知为何编成了相当温婉的双麻花辫。他人高腿长，比例极佳，只稍比菲利诺矮了一点，黑色作战服下的身材挺拔完美，肌肉线条清晰而漂亮。此人轮廓立体，五官异常好看，几乎让人无法直视，特别是那双仿佛画中才能有的紫色眼睛，和左眼下似曾相识的一颗泪痣……
　　大眼瞪小眼瞪了一会儿，菲利诺人傻了：“啊？我谁啊？”
　　“……”严玖和大宇相视翻了个白眼，对菲利诺感到十分无语。
　　严玖回答他：“是林澜吧。”
　　“哈哈哈骗谁呢，我以为你傻吗？”菲利诺一摆手，然后立刻动用自己聪明绝顶的脑袋，想出了自以为一个合理的解释，“哦你知道了，您是小天使的家人吧？哥哥或者叔叔舅舅之类的？”
　　“不是，我再想想？林澜都和家里断绝关系了，还家人呢？而且林家人是不是长这样，我心里没数吗？”严玖凑到他耳边，恶魔低语，“这就是林澜啊，应该是顺利度过蜕变期，所以长大了吧。真得不能再真了。我看看，银发很常见吗？银发配紫色眼睛很常见吗？银发紫色眼睛再加上这个位置的泪痣，又有这种颜值的，还能有谁？”
　　“你不信！”菲利诺一屁股跳起来，“你不信你不信你不信！不可能的！你放这儿那么大一小天使呢！？”
　　严玖憋笑憋得想死：“喏，现在不是挺大的？”
　　“这不是真的。你们小天使明明那么可爱……”菲利诺痛心，菲利诺震惊，菲利诺崩溃，菲利诺不能接受。菲利诺说：“你感觉你要过呼吸了。”
　　“那要不我站走廊里冷静冷静，平复平复，你和大宇先进去？”
　　“……”
　　最后菲利诺还是强行挤进了房间。
　　他满脸生无可恋地瘫坐在地板上，看一眼林澜，就一副憔悴到要晕倒的样子。但他深呼吸两三次，然后过一会儿还要主动再看一眼……循环往复。
　　“也不知道我们什么情况，来的路上正好经过食堂，稍微带了点东西，不介意就一起吃吧。”大宇嫌弃地把菲利诺赶到角落，将餐食摆到小桌子上。
　　菲利诺虚弱得像个两米的巨人。他把边上的空隙都占满了，缩着肩膀抹着眼睛哭哭啼啼：“呜呜，小天使，你那么可爱的小天使——没有我你可怎么活呀！”
　　“可以了菲利诺，差不多得了。我这样林澜也为难。”
　　“……”菲利诺一僵。
　　“没有，确实也不能怪菲利诺。”林澜道，“你的变化那么大，一时难以接受也是很正常的。”
　　话音刚落，林澜居然看到一旁的顾未棠也默默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林澜于是去勾桌板下面顾未棠的手指。顾未棠起初大概是下意识想躲，反应过来是林澜之后，他有些无奈地瞥了林澜一眼，也就放松力气任他去了。
　　“呜呜还是小天使人美心善……”菲利诺对这一切毫不知情，他就要像平时那样开始花式赞美，结果抬头对上林澜的脸，又捂着胸口头一歪躺了回去，“可是小天使为什么会长大呢？现在好大只，都快和你差不多高了……呜呜呜，你抑郁了！此生再无喜悲……”
　　“Alpha过了蜕变期不就是会长大吗？我小时候不也才一米六，小矬子。”严玖相当不客气地踹了他一脚，对林澜道，“算了，我也别安慰他了，让他去吧。”
　　见林澜看着菲利诺，严玖摆摆手：“真不用管他，反正不理他他过会儿就贴上来了，哄着他他还要闹，烦得很。”
　　“就是，给他脸了。你们先吃起来，等他饿了自然就过来了。”大宇也说道。
　　“我当你是狗吗！”菲利诺不服气，“你很有原则的！你是在为天使的陨落而流泪！才不会随便屈服。”
　　“哦，那随便我。”
　　每条战线非战斗人员的侧重都不一样，部分也带有实验性质。难得这艘飞船上的伙食不错，打包也很丰盛。严玖打开包装，香气扑鼻。
　　菲利诺十分明显地咽了口口水。
　　林澜给顾未棠舀了一碗鱼片粥，自己拿了个没吃过的什么芝士培根可颂。
　　四人于是边吃边交流。
　　蜕变期可以完美解释林澜身上发生的一切变化，自此，林澜也不需要再刻意假装弱小。顾未棠略去关于修为、系统等等的部分，告诉他们如今林澜已经完全恢复，不必担忧。
　　Alpha度过蜕变期的方式也就那两种，看他们二人现在的样子，严玖和大宇也能猜到大概，脸上不禁露出由衷的笑容：“发生了那么多事，总之我们都平安就好。也算是祸福相依吧？就先说一声恭喜了。”
　　接受祝福对林澜而言，也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感觉胸口暖暖的。林澜环抱住顾未棠的肩膀，开心地回了句谢谢。
　　“不止这个，你们该道谢的事情还有很多。”顾未棠抓着林澜的手臂，脸上少了几分平时的冷厉，尽管也还远远算不上表情丰富，目光却柔和了不少，“当时若非我们及时赶到，你和林澜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不用跟你们这么客气，朋友之间不谈这个，谢来谢去，帐算到天亮都算不完了。”
　　“……嗯。”
　　严玖露出欣慰表情。不过他顿了顿，终究还是没忍住：“对了，林澜我这个头发到底是……”
　　林澜的外表虽然变化很大，但毕竟脸摆在那里，他不管顶着个什么发型肯定都是好看的。只是现在的林澜比起软萌可爱，更多的是那种令人见之忘神的完美，再配上双麻花辫，这个反差……
　　严玖实在不好说。
　　“好看吗？是学长亲手帮你编的～”
　　“呃……”严玖瞥了一眼顾未棠，欲言又止。取向这个东西吧，确实，也不是外人能多管闲事的。
　　嗯，玩什么都不要紧，他们开心就好。
　　“不，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样……”
　　“没事儿，不用解释，你懂的。”
　　“……”但顾未棠还是觉得严玖一定误会了什么。
　　早餐吃得差不多后，几人交换了一下目前所知的情况。
　　严玖捏了捏眉心：“当时把我们送到这里，你们跟着救援队再回去，飞船上的情况忽然就变得很正常了，陆陆续续能遇见脱困离开领域的人——老实说，要一开始就是这样，飞船根本都不可能沦陷失联。不是亲身经历，你也很难想像这种事情真的会发生。虽然不知道文瑈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但可以确定的是，他绝对有问题！可偏偏你们救援队赶到、那么多人在场的时候，他又隐藏起来……”
　　与当时顾未棠的猜测基本一致。
　　能影响、甚至操控怪物和领域对星际人而言几乎是天方夜谭，就算是宣扬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文瑈只要不暴露，就能伪装成一个良民，依旧受星际社会的法律保护。
　　不过，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文瑈耍这些小聪明也没用。
　　林澜笑了笑，眉宇间皆是飞扬神采：“他会这样都是因你而起，放心，你会解决好这件事的。”
　　“就算他对我有非同寻常的执着，也不代表他一定会听我劝说……”
　　“啊，没关系，你不准备打算用说的。”林澜左手捏拳，同时露出一个倾倒众生的笑容，“总之，最后他一定会听你的。”


第72章 
　　严玖和大宇本来还觉得林澜的计划太冒险，并不是很赞成，但几次日常任务之后，他们就心服口服地认可了林澜的安排。
　　没什么复杂的理由，单纯是……林澜的战斗力实在是太强了。
　　本来林澜所有的假装柔弱都只是为了让顾未棠心软，如今已经把话说开，又有蜕变期这个合情合理的完美解释，林澜也就顺理成章地卸下伪装，展现出一小部分真正实力——不是他不想尽兴，而是的确不需要更多了，因为普通等级的怪物没那么抗揍。
　　于是众人看见的，就是林澜仗着一柄破烂光剑大杀四方，面对什么怪物几乎都是一招制胜，什么等级也半点没情讲。
　　一时之间，林澜再次成为飞船上的风云人物，Alpha们争相效仿，看也不看装备库里的好东西，只为了不值钱的林澜同款破烂光剑打得头破血流。
　　菲利诺倒是没去凑热闹。他站在人群外围，怀里抱着一柄光剑，十分高调地表示这有什么好抢的。
　　路过的Alpha问他：“那我出吗？”
　　菲利诺说不出，展示用。
　　“……”
　　林澜本来是挺想劝一句武器本身并不重要的，结果刚一张嘴还没来得及出声，就有Alpha给他搬了椅子架了扩音器，打开手环录音功能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他，一副要认真聆听他发表重要讲话的阵仗。
　　“……”感觉很麻烦的样子。
　　林澜想想还是算了，立刻脚底抹油回了房间。
　　他从背后抱住顾未棠，假装心有余悸：“虽然很感谢大家的热情，但你也没做什么，感觉压力好大，好害怕辜负大家的期待呀～”
　　林澜比少年时窜高了不少，长手长脚肩膀又宽，抱着顾未棠的时候几乎是把他整个人都圈在怀中，就连声音也变得更低沉饱满，一字一句仿佛拨动心弦……过去甜甜的撒娇在不知不觉中变了味。
　　气氛瞬间暧昧起来。
　　林澜看见顾未棠的耳朵连带着后颈的皮肤红了一大片。他似乎本想挣脱，但最后还是按捺住了。
　　他并不习惯林澜忽然的变化是真的，但在努力适应，也是真的。
　　顾未棠确实说到做到。
　　林澜勾了勾唇角。
　　一点小小的细节，就能让胸口暖洋洋的。
　　“没关系的。”顾未棠认真地安慰他，“反正就算有什么不开心，他们也打不过我，所以不必紧张。”
　　“……”好特别的角度，该说真不愧是顾未棠吗？
　　林澜的事情，顾未棠总是很上心。可能是觉得这还不算是明确的解决方法，顾未棠想了想，又道：“或者我也可以参考我以前，我们修道之人是怎么做的，放在Alpha身上应该也通用。”
　　“他们论资排辈的，你年纪太小，当然没有差五十岁以内的同龄人，没什么参考价值啦。”
　　“？”顾未棠忽然警觉，“所以其实我几岁？”
　　“你十八岁啊，不过来这里那么长时间，算起来也快要十九了吧。”见顾未棠明显松了一口气，林澜忽然委屈道，“呜呜，学长好过分哦。学长只是馋你年轻吗？难道说你不年轻貌美，学长就不要你了吗？”
　　“当然不是——”
　　“呜呜你不听。”林澜说，“除非学长亲亲你，不然哄不好了。”
　　“你的意思是……”
　　“你不听你不听。”
　　“……”
　　顾未棠急急忙忙转过身，没成想却撞进了林澜明显带着笑意的紫色眼睛。顾未棠这才猛然意识到：他又在故意装可怜了。
　　长大的林澜是那种不再会令人错辨性别的俊美，少了软萌可爱，即使蹙眉，也更多是带有令人胆寒的压迫感，其实和可怜这个词已经没有丝毫关系了。
　　可即使是这样与外表不符的行为，只要是林澜做出来的，顾未棠就没有办法。
　　他一边骂林澜小心机鬼，一边还是无奈地在林澜脸颊上印下一个吻。
　　“哎？”林澜不太满意地撅了噘嘴，“只是脸吗？学长在敷衍小孩子吗？”
　　“还会撒娇的小孩子只能亲脸。以下少儿不宜。”顾未棠冷哼。
　　林澜还想撒娇，于是暂时勉强接受：“那好吧。”
　　顾未棠瞪了他一眼，想想又哭笑不得。他摇摇头道：“都瞎想什么呢。星际社会的平均寿命都挺高了，也没有把五十岁当做同龄区间的，所以你才会问我。”
　　“这样呀。”
　　“不过，我之前不是还说，管着我的那位仙君都已经一两千岁了吗？我怎么这么小？”
　　“即使是名门之后，也没有百岁以前得道飞升的啦。这很正常，整个修真界只有你是例外，至今从未有人复现。”林澜不是很在乎地说道，“可能也和你的母亲有关吧，她好像是替你换过一次根骨，当时的事情，你记得没有那么清楚了。”
　　“……”顾未棠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之前说过，她希望我能出人头地，好让我的父亲回心转意……”
　　“嗯，她嫌你不够有出息，嫌你长进得太慢，最后拿命换来了这个结果。”林澜说到这里，浅色睫毛轻颤，忽然笑了笑，“学长不必太担忧，其实你没有很难过的。小时候是不懂，长大了一点其实是不在乎——连仙君都说你没有心，是天天装成有情有义为他人着想的样子，甚至连她那么评价你，你都觉得不痛不痒的。”
　　他道：“现在你也没有理得很清。但已经结束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现在你不再觉得拥有感情是一件坏事，往后将来，你是要和学长一起走下去的。”
　　“好。”顾未棠也终于舒展了眉头。
　　林澜把下巴搭在顾未棠肩膀上：“所以学长一定要好好对你哦，你现在很脆弱的，学长要是不爱你了，你会哭的。”
　　“嗯。”
　　林澜收紧手臂，低低笑着：“你也会好好对学长的～”
　　“少装哭更好。”
　　“知道啦～”
　　林澜虚心接受批评。
　　……并打算屡教不改。
　　闹了几句，两人重新聊回正事。
　　顾未棠因为腿伤未愈，暂时还不被允许继续参加任务，只能通过林澜来了解大概的情况。
　　“最近清理的领域，不仅等级大幅下降，几乎看不到C级以上的领域，就连数量都锐减许多。有些一开始探测标注出的领域，居然在没有人清理的情况下莫名其妙就消失了……”
　　“除非是探测出错，否则你可以很确定地说，至少有记录以来，从来没有发生过领域自行消失的情况。”
　　顾未棠与林澜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了一个猜测：“文瑈有很大可能不是凭空招来新的怪物，而是将已经存在的领域转移过来。”
　　“他不可能完全失去飞船上的消息，没再利用怪物试探，说明要么手里的领域数量已经不多了，要么太远无法控制，甚至……二者兼有。”
　　文瑈手里的底牌越少，也就越不可能轻举妄动，不敢再额外横生枝节。
　　虽然林澜与文瑈势必交手，但总好过再将星际人牵连进来，被文瑈当做威胁的筹码。
　　而只要能避免有人被卷入，对林澜而言就是最优势的局面。
　　确认文瑈目前无法再生事端，林澜和顾未棠安稳度日，静待了结一切的时机到来。
　　终于，在距离文瑈被调离的两周后，飞船接到了返航通知。


第73章 
　　一下飞船，林澜便看见出口处等候多时的文瑈。
　　他大概是觉得只要是众目睽睽之下，林澜就真的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听他胡言乱语吧。
　　但怎么可能呢？林澜又不是忍气吞声的性格。
　　他连好看的笑容也藏心思，怎么会有心甘情愿受制于人的时候？
　　顾未棠腿伤不方便行动，严玖就干脆给他申请了辅助设备。林澜不疾不徐地推着轮椅，长发随着他的脚步轻轻摇曳，银色的发丝飘扬，似乎折射出闪闪烁烁的晶莹光点。
　　会儿来来往往都是返航的帝高学生，他们走着走着，只觉忽然不知从何而来一阵凛冽寒风。
　　有人感觉脸颊凉凉的，伸手摸了摸，而后不由得一愣：“哎，下雪了？”
　　“卧槽，真的！”
　　“可是……可是这里不是室内吗？”
　　众人情不自禁地抬起头，目光皆被突如其来的雪花吸引，大家纷纷掏出手环开始拍摄这奇景，也就自然顾不上其他。
　　与此同时，人群不注意的角落，一道冰墙伪装成大厅漂亮精致的装饰镜面，悄无声息地矗立起来，将学生们隔绝在外。
　　坚冰爬上了文瑈的小腿，令他动弹不得。
　　文瑈运起修为勉强抵抗其蔓延，一边艰难地开口道：“林澜，都是误会。你知道我很善良，所以才会被蒙蔽，我听你说，你做这一切真的都是为了我——”
　　林澜并未理会。
　　他只温柔地脱下外套斗篷，轻轻盖在顾未棠的腿上，让顾未棠不要着凉。而再抬头时，林澜的眼神之中再无丝毫甜蜜笑意，冷厉如北风呼啸，直压得人喘不过气起来。
　　也是他们慎重讨论过后的决定。
　　林澜不认为自己有审判他人的权力，但同为来自世界之外的修者，明知文瑈所作所为，他不能坐视不理，听之任之。
　　文瑈肆无忌惮，仰仗是修为。没了修为，他自然也不能再生事端。
　　至于其他……就让他作为一个普通人，在星际社会的规则下好好偿还吧。
　　渗入骨髓的寒气令文瑈面色陡变。
　　是的，林澜确实就是这么厉害，若非他真的有这样的实力，自己也不会……
　　文瑈顿时领会林澜的意图，再不敢打轻飘飘的感情牌，咬牙道：“住手！你利用小秘境的世界规则吞噬了系统……我要是真废了你的修为，那我就永远也回不去了！”
　　“……”
　　顾未棠虽未出声表态，背脊却明显一僵，最终还是止不住担忧地望向林澜。
　　林澜大概猜得到文瑈多半是故意这么说的：这样一来可以稳住自己，二来也可以动摇顾未棠。他嘴上屡屡将顾未棠贬得一文不值，行动间却分明把顾未棠当做林澜唯一的弱点……实在可笑至极。
　　林澜坚定地抓住顾未棠的手，摇摇头让他别担心。
　　“呵，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算你心善，让我们赶紧趁着这最后的机会好好道别……”文瑈自觉得逞，一边冷嘲热讽，一边趾高气扬地等着腿上的冰融化。可谁知他刚松懈一口气，坚冰便立刻抓住破绽，又向上窜了几分。
　　他惊恐失声：“林澜？我疯了！？”
　　林澜很平静：“回不去，那就不回去了。”
　　“什……”文瑈难以置信。
　　“我既知道你，就该明白你对那里没有任何留恋。”林澜足下的剑阵散发着银芒，银色长发无风而动，在半空中扬起优美的弧度。
　　此刻的他目无波澜，真真是画卷之中才得见的仙人神祇。
　　“我怎么可以没有留恋？我凭十几岁的年纪得道飞升，放眼整个修真界，绝无仅有！为什么没有第二个人能做到，我不好奇当中的原因吗？而我有如此才能，却不得不接受那位仙君制定的规则、要求，事事都得听从她的指点，我真的甘心吗？我应该也看见过仙君留在我身上的法印，我就不觉得她有问题吗？我父亲死后，始终没有找到凶手，我难道不想知道当年的真相？！”
　　“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问心无愧，亦无力追究。你和你父亲之间没我想像当中的那种感情，离开他于你是一种解脱，如今也没有必要再去自寻枷锁。至于仙君，她后来收留了你，也许你也曾有过希望得到她认可的时候……但现在这些对你而言，都不那么重要了。她教导过你是非对错，但现在，你不只为评价而活，你也有真正属于你自己的愿望和想法。”
　　一番话，与其说是解释给文瑈，倒不如说是讲给另一人听的。
　　林澜垂眸，目光落到顾未棠身上，瞬间就变得无比缱绻，紫色的眼睛里都好似有粼粼水波流转。
　　他说：“学长在的地方，才是你的归宿。”
　　林澜的声音满是柔情，剑意却毫不留情。
　　随着寒气进一步入侵，文瑈感觉到一部分血液逐渐凝结，连带修为也开始难以循环运转。再这样下去，他的反抗会越来越艰难，百余年的修为道行即将被这股森冷寒气彻底撕碎。
　　林澜没有在诈他。林澜是真的无所谓能不能回去。
　　一认知令文瑈惊慌的同时，心底又猛地窜起无法遏止的愤怒。
　　“我有无数修道之人做梦也不敢肖想的天赋，如今说放弃就放弃，我把你们当什么了？把你们这些努力了那么久都入不了仙君的眼，被说成是一无是处、不适合修炼、没有仙缘的人当成什么了”
　　“你忍受百般磨难追我来到这个小秘境，为的就是让我恢复真正的力量，让我领头反抗仙君，我倒好，我说不想回去？我说不在乎这些？还‘归宿’……真是天大的笑话！我哪儿有什么感情，我懂什么真心？哈哈哈我也不想想我是什么——”
　　长久的怨念被点燃。
　　怒火催生了文瑈的心魔，邪念吞噬理智，意欲占据身体。这在往常是失控的征兆，此刻却反而暂时稍微压制住了林澜的坚冰。
　　“一半非人之物，只有躯壳是人，神魂都是不完整的，怎会觉得自己有‘心’？真正的人，血肉之躯，怎么可能以那个年纪得道飞升？天方夜谭！”
　　文瑈双目赤红，貌若疯癫：“都知收服法宝需要培养感情，我以为那就是法宝有自己的想法了？笑话！不过是经年累月后，修为融进了法宝之中罢了，哪可能真的有什么灵？死物何谈其他，不过是朝夕相处久了产生的自你感动！我和顾未棠之间当然也类似于此，全都是错觉。”
　　文瑈的话语焉不详，又匪夷所思。
　　林澜明知不该听信任何一个字，但如此遮遮掩掩反倒引他被迫陷入思考。而后，心底不由冒出一个声音。
　　那个声音说，我真的没有怀疑过吗？我也知道自己与任何一个修者都是不一样的。在那些支离破碎的回忆里；在仙君曾亲口说过的那句，“没有真心”里……
　　“不是错觉。”就在这时，顾未棠忽然开口，冷冷地打断了这诡异的沉默。
　　“我懂什么？有我插嘴的份么？我连你在说什么都不知道，哈哈哈笑死你了，想安慰人，也不多说点好听的话出来骗骗人家——”
　　“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你自己的内心。不论我如何找理由、找论据去否定，你对林澜的感情都是真的，不是错觉。”顾未棠的眼神嘲讽之中又带着一丝怜悯，“我总不会忽然又说，其实你也不是人吧？”
　　“我！”文瑈气急败坏，他就想要扑上来要顾未棠好看。
　　然而下一秒，伸出去的掌心却传来尖锐的疼痛——
　　“……你本非人呢，可能修为控制得也不是那么好吧。”林澜左手挽了个剑花，勾起唇角露出倾世笑容，“别乱动哦，否则刀剑无眼，你怕我受伤呢。”
　　才冒头的不安立刻就被顾未棠熄灭了苗头。
　　当时顾未棠坚持要同行，林澜其实并不是很放心……可现在看来，不分开才是正确的选择。即使顾未棠并没有很强的战斗力，却依然是林澜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林澜觉得心底暖洋洋的，重新萌生了知晓一切的勇气。
　　未必所有的真相都是好消息，但……至少顾未棠会一直陪着他、相信他。不愿回首的过往，也都瞬间变得不再孤单、不再可怕。
　　逃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一切困境只有真正面对了，才能跨越，才能战胜。
　　而后，再迈向更好的未来。
　　“别得意得太早，我们以为这就结束了？”
　　见两人在相视之后居然再次恢复冷静，眼神中奇迹般地重新点亮了光芒和希望，文瑈捂着汩汩流血的伤口，表情也越来越愤懑扭曲：“我们难道以为上次计划失败后，你就真的拿林澜没有任何办法，没有后招？林澜，你之所以对我那么温柔，那么一再退让，是不想点破我的真实身份……”
　　林澜抬起手，冰风再次呼啸而至：“事已至此，我该不会真以为这些故弄玄虚的话能伤害你吧？”
　　“对旁人确实没用，但我却不同。林澜，真相对我而言，就是最大的毒药！当我知晓一切，明白自己真正的本源，意识到自己与普通人的不同之处后，神魂与躯壳之间本就脆弱的联结也会更加难以维持……那么现在，关于这个真相，你们从哪里开始说起比较好呢？”


第74章 
　　当年林澜的母亲不顾阻拦叛出师门，和林澜的父亲私奔。
　　如同每一个神女动凡心的故事一样，理想很美好，生活很残酷，柔情蜜意随着时间的流逝被消磨变了味，最终凄惨收场。
　　林澜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她制造出来的。
　　——是的，制造。
　　因为她需要的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后代，而是一个聪慧的、漂亮的、完美的……无可挑剔的、令他能回心转意，令他对她刮目相看的孩子。
　　于是她潜入仙门禁地，盗取镇派之宝上古玄冰，用自己的生命作为媒介施展禁术，使玄冰精魄融合尚未出生的纯净灵魂，以人的姿态降生于世。
　　玄冰如铁，无波无澜，无坚不摧——故名林澜。
　　“我感情淡薄是很正常的事情，结果仙君用法印模糊了我的记忆和感知，给予我生而为人的暗示，督促我找寻真心，以此来加强神魂与躯壳的联系。”文瑈面露不屑，“她好像挺指望我真的能变成普通人的？呵呵，没想到堂堂仙君，也就那点格局了，肯定是觉得我弱一点才好控制。”
　　文瑈死死盯着二人交握的手，面容扭曲：“还一副决心共渡最后难关的样子，装给谁看呀，哈哈哈真是笑死人了！顾未棠区区肉体凡胎，仙君都没法彻底解决的问题，我以为有他陪着，就能改变什么吗？你一直没有主动说出来，是怕我神魂不稳，重归禁地陷入沉睡，错过这一次，以后不知是否还有能够唤醒我的机缘……”
　　“不过现在，你想通了。嘻嘻，顾未棠凡人命短，你修道之人命长，大不了几百几千年而已，他等不了，你等得起！”文瑈拍着手狂笑不止，“再见了林澜……你们会再见的。”
　　最后的真相浮出水面，心识深处的法印与之共鸣，而后变得黯淡，浅得几乎像是要消失。全神戒备的林澜上一秒还好好地抓着顾未棠的手，下一秒却感觉四周骤然沉寂下来，混沌包围了孤身一人的他。
　　此处像是封存他的禁地，但林澜奇迹般地并未感受到任何痛苦。目之所及雾气杳蔼，相较记忆中似乎少了几分无机质的森冷，多了一点朦胧的柔软。
　　某种归于寂静的本能侵袭着林澜。
　　但他只是感觉到有些困顿，不像是被心魔侵蚀时的动弹不得，这种疲惫是完全可以抵抗的。
　　因为想要离开这里，林澜四处探索了起来。
　　他以为这会很困难，可结果没有走出太远，林澜就忽然嗅到玫瑰的花香……是熟悉的，他所喜欢的，顾未棠信息素的味道。
　　林澜循着这个方向而去，不远处射进一抹光，他听见了交谈声。
　　先是菲利诺的，严玖的，大宇的，李耀华的……然后是顾子丰，是顾文，是他在人造星上听见的孩子们的喧闹嬉戏。
　　林澜穿过洞口，眼前豁然开朗——
　　里是帝高的任务大厅。
　　有许多见过的、没见过的帝高同学的面孔，熙熙攘攘，生机勃勃。
　　再往里走，林澜看见菲利诺三人挤在公告板前商量下次的任务；李耀华找了个沙发窝着玩手环；顾子丰带着一群孩子们，一手提溜着想乱跑的顾文的后衣领，笑眯眯地和孩子们讲解着什么。
　　他们看到林澜，有的笑着打招呼，有的颔首致意，还有像菲利诺那样的，一边哼哼唧唧假装没看见，眼神却时不时往他身上飘，一副痛心疾首生无可恋，但放不下走不出去的模样。
　　林澜正要开口，李耀华挤眉弄眼地跟他指了指休息室。
　　“顾未棠在里面呢，快去找他吧。”
　　林澜于是推开门。
　　房间里是熟悉而令人安心的信息素味道，玫瑰泡在冰天雪地里，芬芳却不腻人。
　　顾未棠正一丝不苟地在折腾他那堆数据，甚至没发现有人进来。林澜悄无声息地靠近，然后伸臂从背后抱住顾未棠。
　　“！”顾未棠明显吓了一跳，但感受到林澜的气息，他又很快放松了背脊。
　　他带着点无奈，又带着点宠溺地问林澜，又怎么了？
　　“求抱抱～”林澜说。
　　林澜感受到脸颊被顾未棠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怎么长这么大了还是撒娇鬼呢？嗯？”
　　顾未棠从他怀里脱身出来，然后林澜就得到了一个拥抱。
　　他把下巴搭在顾未棠肩膀上，很是粘人地磨蹭了一会儿，半晌，才恋恋不舍地道：“学长，你还有事，要先走了。”
　　“去吧。”
　　“学长不挽留你吗？”
　　顾未棠看着他，平时总是冷冰冰的黑色眼睛里带着温和而缱绻的笑意：“又不是诀别，我随时可以回来呀。”
　　“对哦，你随时都可以回来……”
　　“对。这里是我的内心世界啊。”
　　仙君赐予的法印完全消失了。
　　但心灵深处却不再寂静。一路走来，许许多多的人、事、物，美好的酸涩的，回忆长住其中，留下印痕。
　　远比林澜想像得还热闹。
　　沉睡的本能不知不觉不再叫嚣了。
　　精魄融进骨血，找到自己的归处。
　　四周不再一片死寂，空气重新流动，变得活泛起来。
　　林澜感觉自己就像是打了个瞌睡，做了个很短的梦。而今，他即将从梦中醒来。
　　他听见顾未棠焦急地呼唤着自己的名字，也听见文瑈得意洋洋的声音：“没用的，那可是上古玄冰精魄凝结出来的神魂，和普通人不一样的！普通人有心，有感情，有执念……这些东西会留下与众不同的独特印记，使每个人成为有别于其他的、独一无二的不同个体，从而加深灵魂与肉体之间的联系。”
　　“但林澜本不具备产生这些感情的能力，神魂和躯壳也根本不配套，联结非常薄弱。仙君本人如果在这里或许还有办法，但只靠法印是留不住林澜的神魂的，我别看他好像只是暂时没有反应、像是在神游的样子，其实神魂都已经不在了，我再叫都不会有用的！”
　　“我凭什么妄下定论呢？”
　　“这怎么叫妄下定论，这是事——”话没说完，文瑈忽然反应过来是谁在问，他面色骤变，不可置信，“怎么可能！？”
　　林澜只觉自己被顾未棠紧紧抱住了。他虽未多言语，落在背上的手指却止不住地轻轻颤抖。
　　虽然只是数分钟的间隔，但能在这种状况下选择相信并等待，而非极端地去找文瑈拼命，对顾未棠而言，也已经是很大很大的进步了。
　　“别担心，你没事。刚才就好像是有点困，所以站着眯了一会儿，听见学长说话，就醒了……”林澜眨了眨眼，又说，“不过对哦，学长今天好主动呀～你该不会还在梦里吧？要不学长亲你一西亚……”
　　顾未棠掐了一把他的脸颊，最后一个字都捏得变音了。
　　林澜鼓鼓嘴，顾未棠问他：“醒了？”
　　“呜呜，好疼哦，学长就不能对你温柔一点嘛？”林澜假哭。
　　顾未棠瞪了他一眼，手上却还是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林澜。
　　他下手哪里真的用过力气，林澜脸都不带红一个的。
　　“怎么可能！？不可能的！你明明看见仙君的法印在发光之后就消失了！我怎么可能醒过来？！我的神魂应该陷入沉睡，魂归禁地才对！难道法印之中还有什么你不知道的特殊机制！？”
　　他们这边旁若无人甜甜蜜蜜，那边被困的文瑈已经彻底疯了：“不，筹谋那么久，你不可能弄错的……你知道了，你知道了！一定是我用了什么手段在强撑！就像当时在医务室，我明明没有恢复，却设计把你骗走一样！哈哈哈林澜，我现在一定很痛苦吧？这次你不会上当了，你倒要看看，我还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可你没有感觉有什么不舒服哎。感觉我说了一段无聊的往事，你没忍住睡着了。梦里菲利诺他们陪着你走了一段路，然后指引你见到了学长。和学长道别之后，你就醒了。”
　　“这不可能！我没有心的，我怎么可能真的拥有感情呢！还是这么多的……要真这么容易，仙君当时怎么会做不到！？林澜，我连你最后的希望都要毁掉吗！？不！不——”文瑈胸口剧烈起伏。
　　“很遗憾，不过事实就是这样，怎么办呢？看来我所谓的计划，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注定要失败的啦……哦，硬要说有什么可圈可点之处的话，那就得说多亏了我孜孜不倦地搞事，你和学长才不得不加快速度解开心结、互通心意呢。”
　　“我！我怎么可以这么说？我为什么要这么说！这些事又何必告诉你！”
　　林澜歪了歪头，露出无辜笑容：“啊，当然是为了气我啦。”
　　“我——”文瑈一口气没接上来，竟当真被气得口吐鲜血，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是修道之人，这点小伤也不算什么，倒是你之前被我害得更惨呢。”林澜并指捏了个剑诀，寒风呼啸而至，坚冰加速蔓延，“事已至此，你们也就赶紧做个了结吧。此后，我就接受自己是个没有特殊力量的普通人的事实，好好做人，老实赎罪。”
　　筹谋多年，一朝破产，文瑈再没有能牵制林澜的底牌，自知输得彻底，再没有能反抗的手段。眼看胸口以下几乎都已被冻结，文瑈虽然怏怏不甘，但还是修为要紧，此刻唯有走为上策！
　　他用力咬破舌尖，唤醒被他吞噬的系统，打算利用规则逃离这个世界。
　　然而，就在打开小秘境的一瞬间，文瑈听到了一个令他恨之入骨、却又终生难忘的声音——
　　“找到我了。”


第75章 
　　听见这个声音，不仅文瑈仿佛被定身一般，露出无比惊恐的表情，就连林澜也是明显一愣。
　　他抬起头，看向停泊口极具科技感的天花板，略带迟疑地道：“……仙君？”
　　“是你。”
　　玻璃天顶忽然被撕出一道口子，无垢的白光涌进来，瞬间吞没了所有人——环境顿时变得安静异常，似乎连空气也凝滞了。
　　刺眼的光芒散去后，一名身着白衣、面容肃穆，看着十分严厉的女子出现在了正中央。
　　她环视一周，而后忍不住皱着眉毛，将目光放在林澜身上：“天天净想着投机取巧，怎么又只用冰墙骗人？万一发生什么意外，把外头无辜的凡人牵连进来怎么办？你早说过，我就应该潜心好好学习结界之术……”
　　“这里人来人往很热闹，又是大战之后好不容易能返航休息的时候，角落没什么人注意的，所以刚才情急之下，你才出此下策。不过仙君说得对，以后你会好好学的。”
　　“除了与战斗有关的东西，我这也不肯学那也没兴趣，哪像我母亲小的时候……”仙君说到一半，表情忽然有一瞬间的空白，“等等，我刚刚说什么？”
　　林澜抓着顾未棠的手，笑得十分乖巧：“你说，你要学。不仅是结界之术，还有治疗法术等等，这些你都想学。”
　　“……”仙君默默丢出一个探查法术，“我中邪了？”
　　“哎呀，仙君可不要欺负你啦。”林澜不着痕迹地瞥了瞥顾未棠，随即抬眸露出好看的笑容，“你从小到大都是特别特别听话的好孩子呀。”
　　“……”
　　太离谱了，无话可说。仙君勉强按捺住，沉默地转过身。
　　她并指一点，文瑈的定身总算被解除，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犹如蟒蛇般灵活的仙索，将他捆得严严实实。
　　文瑈这时才总算能开口，他不可置信道：“秘境世界自有规则，轻易不得出入，我怎么能——”
　　他眼珠子在二人之间转了转，忽然又大声道：“哦，好啊，你知道了，你知道了！我想来就能来，说明我其实是故意设计，想要借你、借这个秘境世界对付林澜！现在眼见计划失败，我才假惺惺跑出来当好人……林澜，可不要被她骗了！”
　　“不知道我对林澜到底有什么奇怪的误解……他只是脸好看，没我想的那么傻，可聪明着呢。如此低级的挑拨，就不必浪费大家时间了。”仙君拉紧仙索将文瑈缠得更牢，“至于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那其实是多亏了我自己。小秘境的规则很完整，连你也不能强行硬闯。要不是我为了逃脱打开了通道，你确实没法找进来。”
　　“修道之人，修的首先是心性。我总将错误归结于他人，凡事只想靠旁门左道一步登天，因此修为才一直毫无建树。”
　　地面凭空出现泛着金光的法印，将文瑈笼罩其中——这是秉公裁决、上告仙门的标志。
　　仙君说道：“你会废去我的修为，并将其用于对此次事故里伤者的治疗。至于其他，待回去接受仙门审判后，我再好好反省赎罪！”
　　随着她话音声落，文瑈只感觉浑身的修为瞬间被抽空，他立刻惊惶地大叫起来：“等等，你不接受！废你修为拿来补偿这个做法一点也不公平！我凭什么说有人受伤全是你的责任？林澜也是修者，他没有完美地保护好所有人，他难道没有哪怕是千分之一的责任再说你也被他重伤了！那他也是有错的吧？这我怎么不算！”
　　“不必狡辩。林澜的法印是你亲自种下的，遇到什么状况，你自然早就知晓。”
　　“就是就是。”林澜闻言，立刻小声告状，“你向来连架都不和人吵的，又怎么会轻易伤人呢？你根本没对他做什么，反而他又是诱导你的心魔，又是想害你神魂消散的……天哪，真是太可怕了！”
　　“……”仙君看了看仙索缝隙里隐约可见的坚冰。
　　随着她的目光，坚冰顷刻间便消散作飞雪，空气中只余点点晶莹。
　　而林澜从背后搭着顾未棠的肩膀，整个人恨不得都和他黏在一起，一副无辜无害至极的样子。
　　“……”
　　都是比顾未棠高出那么多的人了，长相也早就不是少年时的那种软萌可爱，不笑时甚至比仙君都威严得多，怎么还……
　　而且林澜自己不嫌丢人就算了，他向来那么理直气壮。但顾未棠怎么居然也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林澜现在看着哪里弱小可怜无助了？顾未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
　　仙君揉了揉眉心，长袖一挥，便将仍不死心叫唤着的文瑈收进法宝之中。
　　暂时处理好文瑈，她想了想，觉得其他可以不说，有一点还是得再提醒提醒林澜：“林澜，你说过好多次了。我杀伤力太大，使用修为时要尽量多控制……刚才若是按我的方法，他不止修为，身体经络也会受到重创，届时可就连路都没法走了。”
　　“哎呀，这么可怕的吗？”林澜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道，“你都不知道呢，还好仙君及时赶到。”
　　“……”看到顾未棠一脸明显信了的样子，仙君感觉头又开始疼了。
　　她朝二人走了几步，而后伸出手，掌心对准轮椅上的顾未棠。
　　顾未棠周身被柔和白光笼罩。
　　“少说两句吧，你还不知道我吗？”
　　“该道谢还是要道谢的呀～你在这里学会了一个词，叫论迹不论心。”
　　“……”仙君凝视他许久，半晌长长叹了口气，“我说得对。没想到你自诩是我的师长，这个道理却反而要我来教你。”
　　“我母亲和你没有血缘关系，但你始终将她视作亲生妹妹。因为不能接受她的结局，所以你一直都在逃避，就算生怕我的力量被心术不正之人利用，却宁可借助法印，也不敢面对我。”
　　“如今我没有法印亦能保持自你，事实证明，虽然我拥有非同寻常的力量，但我的的确确是真正的、完整的‘人’，感情淡漠是我小时候的经历造成的，那是你们上一辈的过错和责任，你该努力弥补，而我是无辜的。”
　　她舒展了眉心，总算露出一点欣慰的笑意来：“我的神魂不再需要寄托于法印，有心之人也无法再利用这一点，挺好的……挺好的。能真正走到这一步……也还要谢谢顾未棠。”
　　顾未棠显然没料到自己会被点名，他可以平静地面对一切恶意而无动于衷，却极不擅长应付真诚的赞美和善意。顾未棠看了看笑眯眯的林澜，又看了看神态温和的仙君，十分僵硬地回答道：“你其实……你也没帮上太大的忙。”
　　“学长还没有嘛？要不是学长，你可能魂归禁地，根本就回不来了。那文瑈就不会因为你害怕而逃跑，仙君也就更追不过来了。说到底，学长才是最大的功臣～”
　　“就是，多亏有我在林澜身边。”仙君点点头，“能打有什么用，林澜之所以陷入危险，难道是因为文瑈比他能打吗？心灵不够强大，才会被趁虚而入，差点从内部瓦解。”
　　话有点严厉了。林澜咕哝着反驳：“干什么呀，你以前不懂嘛。再说你还小了，肮脏的大人骗你，你上当也正常。”
　　“……”仙君欲言又止。
　　在来到穿书世界之前，林澜对任何事都抱持着不上心的态度，一切感情都是空白，如同冻结的湖面，投下去的石子被挡在外面，掀不起丝毫水花。
　　而今坚冰融化，哪怕是一点点风吹，也激起波澜涟漪，扣动他的心弦。
　　所以确实无可厚非。毕竟这些对林澜而言，全部都是前所未有的新奇体验。
　　也算是一个很可爱，又很符合林澜年纪的小变化。
　　顾未棠没绷住，忍俊不禁道：“脆弱玻璃心。”
　　“玻璃怎么啦？玻璃好看。”林澜哼哼唧唧。
　　“怎么老想着好看不好看呢？”仙君不满意。
　　么撒娇又粘人，顾未棠这看起来冷冰冰又很不耐烦的，他受得了吗？不会翻脸吧？
　　正这么想着，仙君就看见林澜不安分地弯腰凑到顾未棠面前，非要问他好不好看。
　　她张嘴刚要劝，谁知顾未棠看着面无表情，实际居然半点儿没生气，反而是无奈地说：“好看。”
　　“……”这都可以吗？
　　行吧。看来是不需要她瞎操心了……蛮好的。
　　仙君收回手，白光消失，她对顾未棠道：“我站起来走走看？”
　　顾未棠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刚才仙君是在替他治疗腿伤。
　　“谢谢。”他依言动了动，果然如仙君所说，已经痊愈了。
　　“客气什么，我也是那家伙——算了，他化名太多，就还是叫他文瑈吧——我是属于秘境世界的星际人，更是文瑈为非作歹的受害者，按照先前的约定，你本来就是应该帮我治疗的。”
　　“就是，这点小事，对仙君来说轻而易举，就是洒洒水啦～仙君本来就大慈大悲，人很好的，才不会斤斤计较。”
　　仙君脾气向来都不好。按林澜的说法，她绝大多数情况下是自恃身份，要面子，才勉强端着的。
　　不过她想这会儿也没有外人……于是她立刻就给了林澜一拳。
　　下畅快了。
　　仙君神清气爽地看着顾未棠，连带心中纠结的请求，也忽然变得没有那么难以启齿了：“顾未棠，你是说……我愿不愿意活得比普通人长久一些？”


第76章 
　　林澜被窗帘缝隙偷溜进来的人造阳光唤醒。
　　交融的信息素仍未散去，萦绕在鼻息间，诉说着昨夜缱绻动人的故事。
　　顾未棠枕在他手臂上，这个角度彼此贴得紧密，林澜舒舒服服地抱着他，也有些懒洋洋不想动弹。
　　嗡嗡。
　　就在这时，手环震了一下。
　　同样收到推送的顾未棠也被吵醒，林澜看见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水雾渐渐散去，倒映出自己的影子。
　　单论五官，顾未棠其实是很好看的，只是气质凛然，整个人都冷冰冰的样子。但与林澜给人的压迫感和神圣感不同，顾未棠看上去是不好相处，挑剔又不耐烦的样子。
　　可偏偏是这样的顾未棠，在自己面前却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番模样和态度。
　　林澜不自觉地勾起唇角，凑过去在顾未棠额头落下一个轻吻。
　　“学长早呀。”
　　“？早……”顾未棠迷迷糊糊就要起来，身体却唱了反调。
　　异样的感觉很难完全忽视，相拥时他的脸埋在林澜肩膀，怀抱的触感柔软而温暖，顺着这个再往上，一睁眼就看到虽然长发飘飘但特别“A”、魅力十足又性感的林澜，对心脏也特别特别不友好。
　　顾未棠知道要适应、要习惯……但真的很难。
　　信息素顿时又有些不受控制。偏偏林澜还故意捏着顾未棠的手放到胸口：“啊说起来，上次答应过学长，让学长摸来着的……”
　　顾未棠的手也是那种手指修长的手，并不那么娇小，但现在林澜的手已经比他大了，轻易就能抓着他，包覆着他。
　　林澜没穿衣服。
　　而锻炼完美的胸肌不仅充满力量感，拥有结实好看的线条，触感亦十分软弹……
　　“……”
　　顾未棠面无表情地脸红了。
　　但没松手。
　　林澜假装害羞：“哎呀，没想到我是这样的学长……”
　　“……”试图恢复理智未果，大脑一片空白，于是连顾未棠都难得理直气壮起来，“怎么？有什么是你不能摸的？”
　　“能摸能摸。”林澜笑眯眯地把自己送上去，“现在不管是‘书’里还是‘书’外，你人都是学长的啦～想摸哪里都随便摸～”
　　“……嗯。”
　　修道之人的寿命很长，远非凡人能及。而长生的根源是修为，以他们之间的差异，顾未棠从头再开始修炼也不现实。
　　于是当时，仙君主动提议帮助二人建立魂印。
　　“不必担忧，这可不是什么邪门歪道，而是道侣之间共同提升、印刻灵魂、独一无二的契约。”仙君说道，“要帮毫无基础的顾未棠提升修为，这是最合适也最有效的办法了。”
　　“我们要是能定下来，你这个做长辈的也就放心了。”她用力拍了拍林澜的背，“是吧林澜？”
　　林澜会意，紫色的眼睛顷刻间蒙上一层水雾，泪盈于睫，简直看得人心都要碎了。
　　“学长，你没关系的……事关重大，我还是多考虑自己，不用在意你……”
　　“……”顾未棠说，“我至少松开你的衣服再这么哭。”
　　林澜自然不可能松手，而顾未棠原本也没打算退缩。
　　道理他都懂，顾未棠没那么傻白甜，他知道长生意味着什么，也明白需要承担的后果远比听起来要沉重得多，简单放任内心欲望驱使是不负责任的行为，应该要慎重考虑未来可能遇到的困境再做决定……
　　理智告诉他应该好好想想，但感情不。
　　顾未棠很努力地试图思考——可是没用，心底浮现的只有林澜，这没法控制。而后小小的‘林澜’拳打脚踢，把其他杂七杂八的念头全都打下去了。
　　顾未棠是个只要下定了决心，就能很果断的人。
　　“都说过喜欢我了，还瞎担心什么？”
　　“……”每次讲到这个词，向来嘴甜又机灵的林澜反而就不那么能说了。
　　他忽然害羞起来。
　　林澜挪过去勾住顾未棠的小指，过一会儿又磨磨蹭蹭拉住顾未棠的手，才低声道：“嗯，你也喜欢学长。”
　　仙君见状，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双方合意，于是由她做主施法，联结他们之间的特殊关系更多了一层。
　　“魂印与秘境世界无关，是作用于本人的。然后关于我们的去留问题……”
　　“？”林澜立刻紧张地抱住顾未棠，“你是不会和学长分开的！”
　　“……”仙君感觉拳头又硬了，“平时不是很聪明吗？脑子呢？你要是想拆散我们，你还费那功夫帮我们订立魂印？”
　　林澜恍然，满脸天真地说：“对哦。你就说仙君才不是那种人呢～仙君人美心善，一定很乐意帮助你们的～”
　　“……”仙君很有理由怀疑他就是故意的，这样骗自己亲口说出来，话语有了言灵，也就不能轻易撤回了，得说到做到才行。
　　为免顾未棠一起被带跑偏，她解释道：“关于这件事，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坏消息是，顾未棠是这个秘境世界诞生的人，而秘境有规则。你们能出入，是因为你们本就是外来者，但顾未棠不是。所以按理来说，我将来可以离开这里，顾未棠却不能，我们注定要分别。”
　　仙君顿了顿，看向并肩而立的二人，表情和缓许多：“好消息是……我改变了属于这个秘境世界的顾未棠，他不再是纯粹由秘境世界制造出来的产物了。现在的他与秘境世界的关联变得异常薄弱，加之魂印的影响，顾未棠的存在现在九成是我，一成是秘境世界。”
　　“那也就是说……”
　　“剩下的一成，等我完成了这个秘境世界最后的委托，它愿意以奖励的方式回报给我。”
　　“委托……等等，是系统吗？它不是被文瑈吞噬了吗？”
　　“‘系统’只是它给自己取的一个名字，其本质是这个秘境世界的一缕意识。文瑈在我彻底改变秘境世界走向之前，都只顺应事态，老老实实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因此才骗过了系统，最终利用规则控制住了它。现在系统尚未完全恢复，只能由你代为转达。”
　　该说不愧是那个‘系统’吗？
　　林澜感叹：“之前就觉得它大部分时间都不靠谱，结果关键时刻掉线，居然是被文瑈算计……”
　　“……它说，如果我还是这个玩笑不认真的态度，说明性格不适合委以重任，他打算另求他人，奖励的事情也就权当没说过了。”
　　“文瑈真是太可恶了！系统真是太可怜了！帮助它你责无旁贷！”林澜义愤填膺。
　　顾未棠没忍住掐了他一把。
　　“闭嘴吧我。我就非得皮这一下……”仙君头疼，“说正事，这个世界受来历不明的怪物困扰……我应该也发现，怪物本身与秘境世界格格不入，反倒像是修真界的妖邪魔气。”
　　见林澜点头，仙君道：“它们也确实是外来的，这个秘境世界是禁地里的一个封印卷轴，过去曾有修者将其用来封印邪魔妖物……当初卷轴只是个封印空间，如今却竟然连通了别的机缘，构成了一个独立的世界。既然如此，此处的妖邪也就不能放任不管了。”
　　“它给我最后的委托，是彻底消灭秘境世界里所有的怪物。”
　　“可是即使不会再增加了，总数也还是不少吧？穿书世界那么大，就算兜一圈都要好几年了……”
　　“我总得付出了，才能有相应的报酬，不要总想着世界围着我转。”仙君意有所指地看向顾未棠，“再说，我现在应该也不急着离开吧？”
　　林澜抱着顾未棠，也勾起唇角：“是呢。那好吧，就当是和学长环星旅游，也不错。”
　　“如果是需要林澜帮忙的话，还涉及到一个问题。现在帝国颁布了作战任务……”这回是顾未棠开了口。
　　“放心，这个你会和‘系统’一起去解决的。牵涉到修改秘境世界规则，可能需要花费几天的时间，到时候……哦，系统说，到时候我们等手环通知就好了。”
　　下所有事情的得到解决，终于到了暂时告别的时候。
　　临走，林澜难得正色，和顾未棠一起认认真真向仙君道了谢。
　　他虽不惧文瑈，但顾未棠身上一系列的问题，却是并不擅长其他法术的林澜难以马上解决的。
　　“少来，以前也没见我这么客气，你消受不起。再说，当中也有你不可推卸的责任，欠下的孽缘总要偿还，了却这些事，我以后别找你哭鼻子。”
　　随着结界即将解除，仙君的身影也渐渐变淡。
　　即将消失的最后一刻，她似乎是忽然被提醒了什么：“啊对，有件事差点忘了说了，魂印光放着是不行的。提升修为还得我们双方好好努力，方法就和系统说的‘标记成结’是一样的。加油啊！”
　　“……？”
　　“哎呀，这个系统以前就是这样的。”林澜摆出一副同样很头疼的样子，“看来仙君也是被它带坏了，才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留到最后才说……而且弯弯绕绕，总归避不开什么Alpha和Omega，很执着的样子。”
　　顾未棠总归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看林澜……算了，林澜好看。
　　再说，以他们如今的关系，好像也确实没有什么抵触与拒绝的必要。
　　于是这么荒唐了两天，再醒来也就是现在了。
　　会儿手环既然推送通知，说明仙君他们也已经完成了修改。林澜于是挨着顾未棠，一起查看消息内文。
　　第一则是作战计划变更通知。总之就是收复作战暂告段落，全员返航，任务大厅恢复正常运行，一切照旧。
　　第二则，是帝高名义，对二人单独发起的长期委托。
　　“不止给的权限和优先级高，有特殊通行证，报酬也很丰厚……”顾未棠粗略看了一眼。
　　“那当然啊！总不能你们一边劳心劳力，一边还要为了生计犯难吧？”林澜对钱没什么概念，但他不是过苦日子的，“其实系统还是笨了点，反正都可以随便修改了，不如直接把你们的账户多加一串零……”
　　“那银行系统会跳警报的吧。”顾未棠掐了一把他的脸，“到时候我就被抓了，哪家的小笨蛋说这种话？”
　　“嘿嘿，学长家的～”
　　“好了，也别撒娇了。早点收拾收拾起床，任务都有了，早点开始，也能早点完成……”
　　“学长别急嘛。长期委托又不差那几天。”林澜拦腰抱住想起来的顾未棠，蹭了蹭他的后颈，低低笑道，“在出发之前，学长是不是应该按仙君说的……对你负责，先给你个名分呢？”


第77章 
　　“……林澜，我好了吗？”
　　“再等等啊，决赛圈了！学长我看，是左边这套好，还是右边这套更好？”林澜正拿着两身衣服在镜子面前来回比划。
　　顾未棠瞥了一眼，林澜本身的长相太招摇，身材又好，手长腿长的，服装于他真就单纯只是个点缀了。顾未棠本身对这些也不了解，说实话是真没看出来什么区别：“都挺好的。”
　　“一定要选呢？”
　　“那就左边……”
　　“为什么呀？你觉得右边也蛮不错的，是哪里不合适吗？”
　　“那就右边……”
　　林澜放下衣服，伸臂把顾未棠捞到怀里，然后故意用幽怨的语气说道：“这么重要的日子，学长我居然敷衍你哦……”
　　“就是去正式登记一下而已，手续都没多复杂。我磨蹭了快两个小时了……来回一趟都未必要这么久。这么臭美，嗯？”
　　那林澜可不答应：“怎么能这么说呢？你都在星网上查过了，这叫‘领证’，是伴侣之间最最重要的纪念日！而且不是还要拍照片吗？哇学长明明是个土生土长的星际人，居然这么老古板，真是太没有仪式感了……”
　　顾未棠被他抱着不好动作，只得象征性地用手肘推推他：“那我这个修道之人，怎么没清心寡欲、一切从简，净想着追求这种花里胡哨、华而不实的东西？”
　　两人相视，然后不约而同地舒展眉头，露出笑容。
　　“学长哦……以前还没确定关系的时候把人家当小宝贝，言语间都是怜惜。现在木已成舟，该做的都对你做过了，就会欺负你，呜呜。”
　　他顶着比顾未棠大了一圈的个子和低沉动听的嗓音，说起这种话来倒是脸不红心不跳，一点儿不觉得不好意思。
　　“……不是说不会故意装可怜了？”
　　“哪有装，你是在跟学长撒娇呢～不一样的啦～”
　　说不一样确实不一样。毕竟现在的林澜高挑完美，长相都和可怜可爱之类的词没有任何关系了，很难再让人觉得他柔弱。
　　可顾未棠就算知道，也还是会选择纵容。
　　怎么办呢？根本毫无办法。
　　顾未棠拍拍他的手臂，无奈道：“那也快点决定，我不是还约了什么发型师？你看时间已经过了。”
　　“不会吧，你们不是起了个大早吗？”林澜终于有了一点点紧迫感，他打开手环，这才发现预约的时段确实已经过去了。林澜倒是还想再约，但这家是口碑不错的网红店，当天全都排满了，现在根本约不到人。
　　“你还想剪头发做造型呢，就那种刘海全都抄上去的短发……”林澜单手撩起自己的长发，镜中人完全露出饱满好看的额头，俊美立体的五官没了银色长发的中和，锋芒毕露，气质也更加外放了。
　　虽然是截然不同的风格，其实也是很适合他的。
　　“头发招我了？就那么想剪？”顾未棠催促他快点换衣服。
　　“特别重要的日子，总想有点不一样嘛。就好像是给岁月做上一个记号，会记得自己剪过短发，然后就会想起今天，回忆起这个特别的纪念日。不过约不到就算了，你才不要记忆点是个丑头发……”林澜一边嘀嘀咕咕着自己的原则，一边脱下他那套浅色的卡通睡衣。他没遮遮掩掩，于是白皙紧实、线条分明的胸肌和腹肌大大方方暴露在空气中。
　　顾未棠刚瞥了一眼，就被林澜点名了：“哎呀，学长好|色哦，怎么偷看人家。”
　　“……”
　　顾未棠说不过他——主要是顾未棠也确实看了，他总不能撒谎。
　　……是蛮好看的。
　　他只好板着脸，生硬地岔开话题：“再磨蹭下去，管理中心都要关门了，我是要改天再去？”
　　“不行不行，今天日子好，宜嫁娶。”
　　“哦，我还会算啊？”
　　“算什么呀，你电子万年历上看的。”
　　“……”顾未棠没忍住戳戳他，“修道之人，嗯？”
　　“咳咳，有学长这么个对象，那你也要相信科学，与时俱进的呀。”
　　林澜这么说着，推着顾未棠也去换了一身衣服。
　　他们的外表本来就都很出众，穿着一黑一白反差极大，一路吸引了无数目光。照片传到星网上，李耀华很快闻着味儿就来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严玖的头像边上也有个红点，打开正文说林澜平平无奇，比蜕变期之前是严重长残了，简直令人痛心！而且身高比你差一点。
　　然后马上又进来一条：“刚才是菲利诺抢你手环发的，放心，已经在揍了。”
　　林澜忍俊不禁地收起手环，和顾未棠一起走进管理中心。
　　结为伴侣需求双方本人真实意愿，手续不苛刻，但挺琐碎。林澜被拉着这边确认生物纹、那边录入信息……直到被工作人员笑眯眯地发了小红本本，才后知后觉地有些紧张起来。
　　新鲜出炉的大红底合照印在正中间，而后是他们并列在一起的名字。下面有一段挺官方的话，大意就是他们的关系受到星际法律认可和保护。
　　“哇，学长我快看～”林澜抱住顾未棠，献宝似的把证举到他面前。
　　“看什么，你不是也有吗？”顾未棠嘴上这么说，语气却如冰山消融，声音也不那么冷淡了，黑色的眸子里全是笑意。
　　查攻略的时候林澜虽然期待，但毕竟没什么实感，预料到自己会高兴，总归无法想像那到底是怎样的心情。如今真的‘领证’了，林澜只觉心里甜甜的，看什么都顺眼，上扬的唇角怎么都压不住。
　　“学长学长～”林澜在顾未棠耳朵边撒娇。
　　“停。”顾未棠打断他，似乎是有些没好气道：“……领完证是会变笨吗？”
　　“那也不管。现在学长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
　　“真的笨。”顾未棠顿了顿，然后林澜看见他的耳朵慢慢红起来，“……还叫学长？”
　　林澜愣了一下。
　　他感觉面颊发烫，于是只好把脸埋进顾未棠的肩膀。半晌，林澜才轻声道：“学、咳咳。未棠……”
　　林澜的声音非常饱满而富有磁性，落在耳畔，像是拨动了乐器的琴弦，震动隔着皮肤直直传达到心底。顾未棠不自觉地因此轻颤了一下，他的后颈泛起一层薄红，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低低地应了林澜。
　　沉默地相拥了一会儿，还是林澜先恢复状态。
　　他虽然对包括表白在内、顾未棠偶尔的直球几乎没有抵抗力，但顾未棠毕竟是个行动派，也不喜欢常把话挂在嘴边，而林澜只要害羞劲过去了，就又立刻活络起来。
　　林澜松开怀抱，改为揽着顾未棠的腰，一边带着他往外走，一边嘴上不停‘未棠’、‘未棠’地叫着。
　　于是这下就换顾未棠受不了了。
　　“可以了……”顾未棠感觉心脏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结果林澜眨眨眼，十分无辜地道：“之前喊学长喊习惯了，未棠总要让你有个适应的时间呀～”
　　“……”就知道根本说不过他。
　　下一站是珠宝店。
　　林澜一进门就宣布要买个最大最闪的钻戒，他不差钱！好不容易被不想丢这个人的顾未棠制止住了，林澜马上以退为进：“那不买大钻戒可以，买个样式低调简单点的对戒，然后内圈刻个名字，这总不过分吧？”
　　已经拒绝过林澜一次，这下顾未棠确实不好再开口——再说这个要求也确实合情合理，于是从不戴饰品的顾未棠，也只能答应了这个小小的要求。
　　哪知他刚一点头，林澜就掏出数据板，笑眯眯地说：“那太好啦。你之前已经挑好了几个款式，未棠我从里面选一个喜欢的就行了～”
　　“……”套路真多。
　　等全部确定好，付款的时候，刚才声称“不差钱”的林澜又变了态度，开始纠缠刚领证的新人买戒指能不能打折。
　　“绝对没有骗人哦！”林澜掏出小红本本，“我看你们两个的合影，是本人对吧？然后我看上面的日期，刚刚出炉的！”
　　“能……”店员先是被他的颜值整迷糊了，幸而社畜的求生欲在最后关头唤醒了她，“……能才怪。不能！”
　　“好吧。”林澜放弃得倒干脆，爽快得像是从来不在乎价格。
　　顾未棠很怀疑：“我不会就是想晒吧……”
　　“怎么了呀？你把大家当成是好朋友才想着要分享的～他们人那么好，肯定也不介意你晒，都会为你高兴的～～”林澜摊开掌心摆在顾未棠面前，顾未棠刚把手放上去，就被林澜拉过去，仔仔细细套上了戒指。
　　而后他又伸出手，同样让顾未棠为他戴上。
　　简单的行为，让心底由衷涌上满足。
　　林澜抓着顾未棠十指相扣，来来回回还欣赏了一会儿，再以小红本本为底，咔嚓咔嚓又拍了两张照片。
　　后来，林澜这封图文并茂的精美邀请函受到了李耀华的高度谴责——
　　“有对象了不起吗？你没有对象但你有素质！！晒也就算了！什么绿茶文案！”
　　因为顾子丰还要照顾孩子们，考虑到让他们过来长途跋涉多有不便，这趟酒席林澜他们是打算喊上李耀华、菲利诺他们，到人造星上去办的——也当是放松放松，结伴一起旅行。
　　等所有事情都安排和交代好，终于到了出发前夜。
　　林澜抱着个枕头，爬进了顾未棠的被窝。
　　他穿着卡通睡衣，长发在侧面挽了个辫子，立体的五官被昏暗的床头灯中和了不少，表情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顾未棠于是没忍心说什么狠话，只委婉提醒：“明天要早起的，今天还是早点休息……”
　　“嗯嗯，你知道的。”林澜嘴上答应，同时抱着枕头挤上来，“难得又要出远门，还是去未棠的故乡……你有点紧张，睡不着嘛。”
　　他这么说，顾未棠生怕他掉下去，只好给他让出点位置来：“又不是没去过，紧张什么？”
　　“上次是任务，这次就是真的见家长了呀。”
　　顾未棠被这个词呛了一下：“咳咳。没事，老师很喜欢我的……”
　　“但你还是紧张嘛。”林澜低声道，“学长能不能给你一个晚安吻？那样你可能会安心一点……”
　　不是未棠吗？怎么忽然又变成学长了？
　　顾未棠隐约有些迷糊，但想想这个要求也不是很过分，于是凑过去，在林澜额头印下一个轻吻。
　　“学长～～”林澜撒娇。
　　“……”顾未棠只好吻上他的唇。
　　下总行了吧？
　　顾未棠正这么想着，又听见林澜说：“学长，你能抱着我睡吗？不然心里空落落的，紧张起来又要睡不好……”
　　算了，亲都亲了，也不差抱那么一下。表白的时候都会害羞，可能他也是真的紧张吧。
　　结果林澜才揽他入怀，相拥没过几秒，顾未棠就猛地嗅到了缕缕冰雪的气息，带动玫瑰花香漫溢得更甚。
　　彼此紧贴的二人，不可控制地受到信息素的影响……
　　身体有如浪涛中艰难沉浮的叶子。
　　顾未棠一边被拥抱，一边迷迷糊糊地想，林澜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行至最深处，结合消弭了距离。
　　林澜像是读出顾未棠的想法。他眯起漂亮的紫色眼睛，轻笑道：“你也不是故意的……你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第78章 番外一
　　上次来时还带着任务和目的，这次故地重游，一切却已经截然不同。
　　权限不用白不用，反正有长期委托，林澜干脆申请了专门的飞船，能直达人造星，不用再辗转挤在货运舱里。
　　等候许久的顾文见飞船着陆，立刻蹦蹦跳跳跑到舱门处，一个一个地仔细看过之后，发现居然只有顾未棠一个熟面孔。
　　他兴奋又激动：“未棠哥，老天有眼，我终于把林澜那个绿茶甩了啊！里面哪个是我新欢？这气派的大飞船是他弄来的吗？都是一家人了，你可不可以，就是……稍微开一下？”
　　顾文还是那个顾文，迎面上来一句话就把所有人弄得哭笑不得。
　　严玖摸了摸下巴：“我弟？和我画风相差有点大啊？”
　　顾未棠刚点了点头，顾文便凑上来：“我们说话了！未棠哥还答应我了！我看着挺有文化的样子，我就是你未来的哥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只是他的朋友。我没发现你是Beta吗？”严玖感到荒唐的同时，又觉得这个场景有些似曾相识。
　　性别不分的Alpha，他印象里好像还有一个……
　　“哼哼，是想考验你吗？这些都逃不过你的眼睛。”顾文得意洋洋，“据你观察，未棠哥可歧视Alpha了。所以以前那个绿茶兮兮的林澜，你就知道最后肯定没戏！林澜也就是占了那张脸的便宜，要不是长得够可爱，你未棠哥才不可能多看他一眼，毕竟说到底他总归还是Alpha嘛。”
　　“你跟我说哦，你这么讨人喜欢的弟弟，就因为是个Alpha，未棠哥竟然忍心揍你，还骂你笨！他以前唯一会看的娱乐只有萌宠视频……你是发现了，他就偏心那种需要人照顾的小可爱！”
　　林澜听到这里，没忍住勾了勾顾未棠的手指，无声用口型说道：小可爱？
　　顾未棠反手牵住林澜，而后维持着面无表情，一掌拍在顾文的脑袋上：“闭嘴吧我。”
　　“干嘛啦！你又没讲错！不然我怎么没把林澜那家伙带回来？”
　　“脑子呢？”
　　林澜这时上前一步，笑眯眯道：“这也不能怪阿文，蜕变期前后你变化太大，他没发现也是正常的。”
　　李耀华闻言撇撇嘴，小声嘀咕我怎么这么茶呢？对着一个小孩子我至于吗？
　　“就是就是，不能怪……嗯？”
　　林澜勾了勾唇角：“你是林澜啊，好久不见。”
　　“”顾文人傻了。他有些难以置信地比划着，“不是，林澜好像不长这样吧？他不是比未棠哥还矮一点，秀气得像个Omega似的嘛？蜕变期有那么夸张吗？”
　　“就是说啊！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事呢！天使不应该经历蜕变期，就好像小奶猫不应该长大！！”原本好好的菲利诺忽然被说中伤心处，大哭起来，“小天使，呜呜呜，你的小天使——”
　　顾文被吓了一跳：“你、你说错话了？”
　　“没，不关我的事。”严玖踹了一脚菲利诺的屁股，“我烦死了，再闹就回去！当初是说好了不惹事才带我一起来的。”
　　“那怎么行！这可是林澜人生的重要时刻！林家人不管他，你们做朋友的当然……呜啊，但是小天使，我为什么要长大……”菲利诺嚎是不嚎了，说到一半，又捂着嘴巴默默留下心痛的泪水。
　　顾文主动提出了问题：“什么人生的重要时刻啊？”
　　“就是你和学长已经正式登记过，领证了。今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你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我尽管说，请多多关照呀。”
　　林澜如今长手长脚，比顾文高大挺拔不少，即使长发飘飘，也依旧给人以极强的压迫感。
　　顾文感觉被他压了一头，这个年纪的小鬼最逆反，他情不自禁就要抬杠：“呵呵，你未棠哥人老实不爱上网才被我蒙蔽，领证怎么了？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火眼金睛，我那点小恩小惠花言巧语对你不管用，你必然揭穿我这个绿茶的真面目……”
　　“也是。”林澜苦涩一笑，“你申请飞船时，想着阿文我说不定喜欢，特意也让开通了一部分人工驾驶的权限……还是你唐突了，没有考虑到我的心情，以后你一定吸取教训，这件事，就当你没说吧……”
　　顾文听不下去了：“林澜，我和你未棠哥真的特般配！我俩能在一起你真的特高兴！我给什么你都要！真心的！林澜——不，哥！我以后也是你亲哥！！！”
　　林澜三言两语就摆平了顾文。
　　几人上了飞梭，顾未棠在林澜身边坐定，就听见他用带着点小骄傲的语气道：“怎么样，你处理得好吧？”
　　“其实我不用故意让着他，他真敢有意见，你揍一顿就老实了。”
　　“好歹他也是未棠的家人，这样不好吧？”
　　“孩子皮不能惯着。”
　　“哇，未棠好严厉哦。”林澜牵起他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飞船不用白不用。再说是我的家人，你对他好点很正常，爱屋及乌呀。你想让他们都能觉得，未棠和你在一起是一件好事。”
　　“不需要别人怎么想，对你而言，我已经……”
　　“不是为别人，是你希望未棠的人生，能成为令所有人羡慕的人生。”
　　顾未棠是饱受不公的原书炮灰，曾经所有人都觉得他的“坏”是必然的，“惨”是活该的，没人见得他好。在知道顾未棠重生过一次，真真实实经历过这些痛苦之后，林澜只觉心中怜惜更甚。
　　他要改变这种理所当然。
　　过去已成定局，但未来还有更长的路。
　　二人相视，不由都露出笑容。
　　而那边惦记着飞船的顾文一路风驰电掣，很快载着几人到达目的地。
　　因为文瑈和仙君，如今怪物不会增加，领域也不会再突然出现。顾子丰带着收养的孩子们，聚在门口等待他们的到来。
　　顾未棠简单介绍了一下。
　　顾子丰全程笑得嘴巴都要咧到耳朵根了：“谢谢我们照顾未棠，这孩子性格比较闷，你还以为他一辈子交不到朋友了。这边招待不周，有什么缺的就和你提，希望我们玩得开心。”
　　而后他转向林澜：“大概情况你都知道啦。反正你们平时也有联系，小澜就更不客气了哦，以后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尽管开口。”
　　孩子们总算得了顾子丰的允许，这时也蜂拥上来，有的抱着许久未见的顾未棠的小腿，有的抓着林澜的裤管，新奇地叫着林澜哥哥。
　　林澜哪里见过这种阵仗，简直动也不敢动了。小孩子那么脆弱，感觉随便一碰就要受伤。
　　他难得无措，求助地看向顾未棠。
　　林澜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顾未棠有点忍俊不禁。他对孩子们道：“别太热情了，林澜怕生得很，我们看他现在害羞了。”
　　“长这么大也会内向呀。”
　　“哎呀哎呀，真是拿我没办法。”
　　林澜只感觉腿上被一股微弱的力道推了推，然后有一个孩子拉着他的手，放到了顾未棠的手里。
　　“算啦，胆子那么小，那就只好让未棠哥牵着我走啦。”
　　顾未棠一愣，而林澜握紧他的手，也顺着这句话说道：“未棠哥，人家可紧张了，我一定不要松手啊。”
　　“……”
　　二人被孩子们包围着，一起跟着进了大门。
　　帝国颁布通知，怪物的威胁基本解除后，人造星上的气氛也活泛了不少，大家不再关在居民基地里，也都纷纷出来呼吸自由的空气。
　　顾子丰请原先开饭馆的师傅做了一桌子菜，在住处的大厅简单摆了宴席。
　　人虽然不多，气氛倒是挺热闹的。
　　顾文和菲利诺意外投机，两个人坐在一起叽里呱啦个不停。严玖实在没忍住凑过去听了一耳朵，立刻被那股浓烈的智障气息熏了回来，赶忙夹几口菜压压惊。
　　大宇心细，看顾子丰的神色，便主动和他讲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也好让他安心。
　　李耀华则是跟着大一点的几个孩子在闹，他客串司仪主持，一会儿说要新人上台讲话，一会儿说要新人深情拥抱，一会儿说要新人交换誓言之吻——
　　林澜大大方方环上顾未棠的腰，结果反而是李耀华紧急叫停：“哦这个算了算了，还有孩子在呢。”
　　“哎——”
　　“哎什么哎，都是未成年，不许瞎起哄！”
　　至于更小一点的那几个，就基本上都缠着林澜了——没什么别的理由，因为他是未棠哥的对象，还长得特别好看。
　　有的询问着二人之间的浪漫恋爱史想听故事；有的小大人似的板着脸问林澜家里条件怎么样，能不能对未棠哥好；还有的被顾未棠抱着，嘴里仍不断念叨着漂亮，伸长了肉乎乎的小手执着地想去捧林澜的长发……
　　直到散场了站在新房间门口，林澜都还有些恍恍惚惚的：“你从来没想到过在家吃饭还能这么热闹……”
　　仙君是个很讲规矩又很端着的人，平时要求林澜食不言寝不语。而再小的时候，就更不用提了。
　　如今习惯了有人陪伴，反而是无法再想像那种近乎孤独的寂静了。
　　“累了？”
　　“没有，你很开心。”林澜勾了勾唇角。
　　“那就好。”
　　“说起来，之前未棠住的好像不是这里啊？”
　　“人造星上地多人少，反正不差地方。”大宇和严玖帮忙送孩子，顾子丰也就最后再过来看一眼，“都是一家人了，总要给我也安排一个房间。你和孩子们一起收拾的，希望我喜欢……”
　　林澜打开门，入目所及皆是喜庆的正红色，连带被子枕头都不放过。
　　顾子丰说：“怎么样？是新房呢！”
　　“……还是去你的房间吧。”顾未棠艰难地说，“这房间不能要了。”
　　“怎么了吗？你觉得挺好的呀，谢谢顾伯伯，你很喜欢～”
　　“听听，又不是给我的，人家小澜喜欢就行了，我少管噢。”
　　顾未棠哪里说得过这两个人：“……”
　　“哎呀，新人就要有新人的样子，接受祝福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顾子丰说，“快点进去吧，你和孩子们弄了好几天呢，还以为我会喜欢，谁知道……唉……”
　　“……我那么大年纪了，行动还不方便，就不能老老实实待着，非要折腾。”
　　嘴上这么说着，顾未棠拉着林澜的手，主动迈进了房门。
　　而后红烛摇曳，墙上人影交叠……
　　自从改口叫名字之后，林澜现在一叫“学长”，顾未棠看他的脸听他的声音就有点迷糊。如此过了二三日，顾未棠才猛然惊觉，凭着强大的意志力醒转过来，发现不能再这么懒散度日了。
　　更重要的是，林澜如今已不再将目光局限于自身修为的强大，他也慢慢开始学习治疗法术。这下顾未棠有什么腰酸背疼很快就能好，于是连休息的间隙都被合理剥夺……
　　林澜身体能力比普通Alpha还强得多。
　　顾未棠很怀疑再这样下去，他怕是有段时间不能离开这房间了。
　　“快起来。别闷着了，趁着今天天气好，带我出去走走。”
　　林澜掀开被子，漂亮的肌肉线条在银色长发的遮掩下露出一部分，若隐若现反而更暧昧引人遐思。
　　看起来手感就很好的样子。顾未棠不由回忆起——
　　“……”为了阻止事态继续绕回原点，顾未棠立刻丢了两套衣服到他身上。
　　林澜低笑一声，懒洋洋地道：“未棠别骗你啊，这里不是人工天候吗？每天都是晴天吧？”
　　“……”
　　最后林澜当然还是和顾未棠一起出了门。
　　顾文据说是带着其他人一起出去疯了，只有严玖陪着顾子丰带孩子。他说内心一片宁静，和小孩子呆一起都比被菲利诺蠢到的频率低得多。
　　“你的心中只有感动……”
　　林澜说我们开心就好。
　　起初他们就是手牵手，漫无目的纯散步。
　　走着走着，顾未棠开始觉得出来都出来了，就这么闲逛好浪费时间——
　　于是他掏出仪器设备，干脆拉着林澜开始清理人造星上最后剩下的几个领域。
　　没了乱七八糟的限制条件，对现在的林澜而言，这当然不费吹灰之力。
　　怪物们甚至来不及挣扎，便在顷刻之间被冻结，而后如雪花般飘散，消失在空气中。
　　林澜站在那若有似无的点点晶莹之中，背身转过头来，冰风轻轻吹扬着他的长发，划出优美好看的弧度。
　　顾未棠不自觉地伸出手，指腹轻轻触碰他的睫毛。
　　“怎么了？”
　　“还以为是雪落在上面……忘了我睫毛本身就是浅色的。”
　　林澜于是反过来吻了吻顾未棠的睫毛，笑道：“好哦，你那么努力在做事，学长居然在发呆，还有心思想人家的睫毛，不正经……”
　　顾未棠却居然叹了一口气。
　　林澜心头正一紧，便感觉肩膀一沉——是顾未棠将额头靠了上来。
　　他很少有这么柔弱地依赖人的时候。林澜抬手拥住他，轻轻亲吻他的发顶，低声问：“未棠怎么啦？”
　　“就是……忽然觉得很不真实。”顾未棠说，“就算是做梦，你也不会梦到有这样的一天。”
　　知他心事，林澜加深了这个拥抱，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呀，你们之间还长着呢，这只是个开始。”
　　顾未棠“嗯”了一声。
　　二人就这么依偎了好一会儿。
　　感受到顾未棠的气息重新变得平稳，林澜才勾了勾唇角，重新开起玩笑，说未棠也给你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改变了你的人生，可别说一句做梦就要不管了呀～
　　顾未棠说管的，会负责。
　　林澜问，要怎么负责呢？
　　此时海水卷着浪花，飞鸥振翅向天边，远远只断断续续听见他们的说话声……


第79章 番外二
　　【注：本番外为if世界线，设定与正文有出入。】
　　“林澜！还不快跑起来！”一道身影越过他，飞快地向校门奔去，一边还紧张地冲林澜哇啦哇啦地大叫，“今天可是风纪委员里的那个大魔王——顾未棠在执勤，你要是踩线到，他肯定会算你迟到的！”
　　“未、咳，学长不会的啦，他人很好……”
　　“无语，我看谁不是好人啊？那你不管我了啊！”
　　人旋风似的冲进校门，而后果然被皱着眉毛的顾未棠拦了下来。
　　林澜慢了一会儿才走到，就听见顾未棠对他说：“校门口禁止奔跑，没有看过校规吗？”
　　挨训的同学显然不太服气，他想要争辩，又有点害怕顾未棠，只好小声反驳：“顾学长，你这不是害怕迟到嘛……”
　　“还有三分钟才关校门。”
　　“学长其实也是关心我啦。校门口人来车往的，要都像我这么横冲直撞，很容易出事的。”
　　“……”听见林澜的声音，顾未棠抬头望向他。
　　林澜笑眯眯道：“学长早呀。”
　　“早。”顾未棠点点头，然后又道，“林澜跟你过来一下。”
　　他低声跟其他执勤的人请了假，林澜跟上顾未棠的脚步，经过那名同学时朝他吐了吐舌头，意思是让他可以赶快走了。
　　两人沿着石子小道一路走进小树林，顾未棠才转过身，一边伸手替他整理衣服，一边无奈地道：“领带怎么打成这样的？袖口也没系好，等会衣服都缩进去。”
　　“你不太会嘛……所以你就说你早上应该和未棠哥一起上学呀！”
　　“在学校里——”
　　“好的，知道的啦，学、长～”
　　顾未棠这个岁数已经开始抽条了，比起林澜要高出不少。他面无表情地勾了一下林澜的下巴，让他抬起头，然后压平领子开始帮他系领带：“执勤六点就要到学校了，五点半就得起床，我掺和什么？不如睡觉。”
　　“学长不是风纪委员长嘛，按照前几届的惯例，都可以不自己来执勤了。”
　　“没正式规定过这种特殊待遇。”
　　“学长做事太认真啦，而且什么走开三分钟都要请假，也太卷了吧，这样别人很容易误会学长的！比如刚才你那个同学，都错把学长的关心当故意刁难……学长我知不知道我已经被他们传成‘大魔王’了啊？”
　　顾未棠打好了领带，轻轻拍拍林澜的胸口：“劝了没用还浪费时间，知道怕，下次就不会犯了。”
　　“……可是学长人明明很好，为什么要被人误会。”
　　时顾未棠的眼睛里总算有了一丝笑意，他摸了摸林澜的头发，道：“你不在乎别人。”
　　林澜忽然哼了一声，不满地鼓起嘴：“不在乎，还要你在学校里和学长装不认识，你们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那到时候，别人就该说我享受特殊待遇了。”
　　“哪有！学长做事那么公平公正，从来不偏心……”
　　顾未棠拍拍他的背，让他可以走了：“好了，是你问心有愧。”
　　哦，那就是确实偏心他咯？
　　林澜想，可有什么关系呢？他们一起长大，顾未棠一直都偏心他，这很正常。
　　当初林澜八岁的时候，家里一句话便将他丢来千里之外的这个陌生城市，让他“去好学校读书”。家长忙于事业，只有照顾他起居的管家叔叔同行，来来往往全部大换血，没有一个熟面孔。
　　家里拍板的霸道总裁拨冗十分钟出来送行，她揉着眉心，让林澜缺什么都可以提。
　　小小的林澜攥紧衣摆，他没问能不能不去这种废话，只是可怜兮兮地小声自言自语：“忽然转过去，不知道那里的同学会不会欢迎你……”
　　于是落地被带去新住处的第二天，林澜就见到了顾未棠。
　　他是被管家叔叔带来的，据说成绩特别好，又是孤儿院长大的，很会照顾人，现在正由林家资助。
　　顾未棠是大林澜两年级的学长，还是学生代表，家长的确算遵守了约定，设法让林澜的校园生活得到充分保障。
　　顾未棠寡言少语，第一次见面就没有什么笑模样，但即使如此，林澜对他的第一印象也依旧不差——因为他确实长得很好看。
　　有这么一个好看的哥哥牵着他的手，关心他、教他写字、陪他读书……这都是从未有过的体验。八岁的孩子哪有什么长久的忧郁，就连在陌生的城市上学也变得不再痛苦，林澜起初是很开心的。
　　然而过了一段时间，林澜又有了新的烦恼。
　　林澜的同桌有个亲哥哥，他哥并不很优秀，他们经常互相嫌弃，可彼此之间的亲近却是林澜从未体验过的。
　　时他再回头看顾未棠，顾未棠对他确实很好，很照顾。但他永远看起来冷冰冰的，满足林澜的一切要求，也似乎从来没有任何情绪和怨言。他们之间的这层关系依照约定是不公开的，所以林澜并不能像他的同桌一样，在学校里大大方方地管顾未棠叫“未棠哥”……
　　两相对比起来，顾未棠就好像是在完成任务。
　　他是不是根本不喜欢、也不情愿呢？
　　有了这个猜测之后，林澜忽然就没有办法面对顾未棠了。
　　撒娇鬼一下子不再粘人，即使迟钝如顾未棠，三番两次被拒绝，也察觉到了异常。
　　小小的林澜捏紧拳头，暗自决定如果顾未棠问的话，他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顾未棠……然而顾未棠还是什么都没有问。不仅如此，他甚至几乎不再主动和林澜说话了。
　　林澜于是也委屈起来，心想哼，我不理你，那你也不理我。
　　冷战就这么开始了。
　　孩子之间的矛盾没瞒过大人的眼睛，见林澜有些闷闷不乐，管家叔叔笑眯眯地走过来，状似不经意地问：“顾未棠是不是哪里不好？你可以找他单独谈谈，让他改正。”
　　当时尚且年幼的林澜没听懂他话里有话，但还是本能地拒绝了。他摇摇头，让管家叔叔不要插手。
　　即使让顾未棠表现得热络也没有任何意义。林澜觉得，那样的顾未棠好像就不是原来的顾未棠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顾未棠没离开，林澜也没吵着闹着要他走。但林澜开始和原本只是随便敷衍敷衍的同桌结伴，不再跟顾未棠一起上学、放学。回了住处倒还是天天见面，却依旧只是沉默以对。
　　其实没遇到顾未棠之前，林澜也差不多是这样，似乎这才是他应有的生活，而短暂的幸福只是一场容易醒来的美梦。
　　他们不是吵架，所以也没法和好。
　　林澜没有能够诉说心事的人，不过根据以前的经验，他告诉自己只要不去想，不去在乎，什么都会过去，时间长了也就不再伤心了。正在林澜努力试图这么做的时候，某天放学时分，天气预报之外的阵雨突如其来。
　　林澜和同桌都没带伞，不过同桌很快等来了他那个不怎么靠谱的哥哥。林澜婉拒了他的善意，其他没带伞的小朋友们也纷纷被赶来的家长接走，最终大厅里就只剩下林澜一个人。
　　他可以厚着脸皮让同桌送他回家，也可以让学校联系管家叔叔派人来接，但不论哪一种，终归总免不了被人探听家里的情况。
　　林澜不愿意过多解释，所以也不想被人知道这些。
　　雨总会停的吧？
　　林澜捏着书包肩带，发起了呆。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从楼梯上下来，脚步渐行渐近，然后停在林澜身后不远处。那个声音带着惊讶，连往常的冰冷都似乎被驱散了一些：“林澜？”
　　林澜回过头——是顾未棠。
　　他背着书包，穿着和林澜一样的校服和西短。不同的是，他手里拿着一把长柄伞。
　　看到这里，林澜想起来他们还在冷战，于是他转身，重新默默对着大门外。
　　“……”
　　顾未棠见状没说话。他朝着林澜快步走过来，然后抬起手——
　　把伞塞进了林澜怀里。
　　林澜一愣：“？”
　　“拿去。”
　　顾未棠丢下伞和这句话，便撑起校服外套，头也不回地就要冲进滂沱的雨幕里。
　　“等等！”
　　在想好说什么之前，林澜已经抓住了顾未棠的衣摆。
　　顾未棠猛地停下脚步，皱着眉毛看向林澜的手。
　　林澜飞快地抽回手，他垂下眼睛，小声说：“一起走吧。雨那么大，未棠哥就算再讨厌你，也没有必要……”
　　“不是我不想和你一起走么。”
　　“？”林澜抬起头，他觉得很冤枉，“明明是未棠哥把伞丢过来就要走！”
　　“……我一见你就躲，不是不想看你么？经常有大人说你性格不讨喜，不会说好听的话。我讨厌你也很正常，你不该总在我面前惹我烦。”
　　“”林澜也管不上什么冷战不冷战了，他抱住顾未棠的手臂，大声反驳，“天哪，你什么时候讨厌未棠哥了？你最喜欢未棠哥了！”
　　“你最喜欢未棠哥了！”
　　大厅里没有人，十分空旷。林澜的这句话绕了一圈，回音慢一拍地来到耳边。
　　他还没到变声的年纪，虽然语气十分坚定，但还是给人感觉奶声奶气的。
　　顾未棠的眼神明显变得慌乱起来。
　　他立刻别过头，有些无措地道：“你……我不是因为嫌你烦才故意躲着你的吗？”
　　“因为未棠哥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从来都不笑啊！有时候看起来还很不耐烦，你以为未棠哥很不情愿……”林澜告状，“刚才你拉我衣服，我还瞪你了！超凶的！”
　　“那是……那是我不应该从后面拉你。万一你跑得急没留意，我就摔倒了。”
　　“……”咦？其实只是怕他摔倒吗？林澜呆呆地眨了眨眼睛，“原来是这样啊。”
　　“……嗯。”
　　林澜问：“所以，未棠哥没有不情愿？”
　　“没有不情愿……你只是脸天生就长这样了。很不好吗？”
　　林澜闻言，背着书包啪嗒啪嗒地绕到顾未棠面前，抬头认认真真端详他的脸。
　　顾未棠确实长得很好看。他皮肤白，五官也精致，不过眼尾有些上扬，嘴唇也薄，整个人都没什么血色，又总是面无表情的，给人很不好相处的感觉。
　　“才没有不好呢，未棠哥那么好看。”林澜抱住他的胳膊，“不过你忽然发现，原来未棠哥的嘴角有点向下垂哦。所以不笑的时候感觉像是在生气，看起来好凶……”
　　“……”顾未棠说，“总不能没事就傻笑。”
　　“可是未棠哥笑起来好看呀！”
　　“……”
　　“你们快回去吧？家里的镜子大，你好指给学长看～”
　　顾未棠从他手里接过长柄伞，应道：“……嗯，回去吧。”
　　“冷战”莫名其妙地开始，又不知不觉地结束。
　　误会就此解开，隔阂与防备消失，他们的关系也变得更好了。
　　四季更迭，林澜一年年长大。岁月如流水，虽然看似抓不住，久了却也能积攒出汪洋。时间不是假的，形影不离的陪伴中，他们逐渐成为了最了解彼此的人……
　　——所以，帮未棠哥说说话也是应该的。
　　他总得有点用处，不能显得未棠哥的人生里，有没有他这个可爱的竹马弟弟都一样吧？
　　林澜走进教室，刚才被顾未棠拦住的同学立刻围了上来：“怎么去了那么久？大魔王没为难我吧？唉都怪你顶撞大魔王，我为了替你辩解，才惨遭他的毒手……”
　　“我想哪儿去啦？学长人很好的。”
　　同学狐疑：“不可能吧，真没给我记一笔？大魔王转性啦？”
　　“没有。而且学长不也没记我迟到嘛。”
　　“但他记了你‘在校门口奔跑’！”同学大叫。
　　“……”嗯……好吧。
　　林澜努力了。
　　虽然到了最后，大家都觉得林澜是个心地善良、看谁都是好人的小天使，而大魔王，还是那个大魔王。
　　顾未棠升上初三之后，因为时间对不上，他们挺久没有一起上下学了。周末天气好，林澜便缠着顾未棠出去陪他散散步。
　　“最近奶茶店出新品了，点单还送联名玩偶呢！”林澜把图片翻出来，“可爱吧？”
　　“我都是哪儿知道的这些……”顾未棠牵住他的手，“慢点，不要跑。”
　　周末大清早，街上人并不多，但奶茶店门口已经排起了夸张的长龙。顾未棠看起来十分不可思议，一脸有这时间我们干点什么不好的表情……不过他仍旧陪着林澜排起了队。
　　他们手拉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不过没等排到，店员便匆匆跑出来，道歉说联名已经售罄，后续是否复刻请关注官方主页。
　　林澜没说什么，只是稍微顿了顿，就又抓着顾未棠的手，笑道：“出来都出来了，未棠哥可不能反悔啊，陪你去另一家吧～”
　　顾未棠皱了皱眉，正要说话，背后却传来一道带着点惊讶的声音。
　　“……顾未棠？”
　　两人回过头，看见一个和顾未棠差不多年纪、手里提着好几个打包袋的男生。
　　林澜对他毫无印象，顾未棠没说话，只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男生却并不退缩，反而是十分热络地迎了上来：“哎，平时看我除了学习什么都不感兴趣，风纪委员会喊我活动也不出席，没想到我也会来这种地方啊？”
　　“嗯。”
　　“哈哈，我还是这么酷。”男生笑了两声，目光落在二人相握的手上，“你还以为我不喜欢跟人有肢体接触呢？都初三了还和人这么手拉手，也挺少见的……如果你没认错的话，旁边这位小弟弟是林澜？”
　　察觉到顾未棠的迟疑，林澜立刻摆出怕生的样子，抓着顾未棠的手藏到他背后，只从手臂边上露出半颗毛茸茸的小脑袋。
　　顾未棠虽然已经初三了，但林澜还没开始抽条，这不是还小吗？
　　顾未棠这下子也不纠结了，更用力地牵住林澜的手，而后看向那个男生：“我怎么知道他？”
　　他的语气明显比刚才更冷了，男生赶忙摇摇头：“啊，你没有别的意思。我平时不关注这些不知道，林澜长得这么可爱，在学生之中自然很有名，大家都说他像个小天使下凡似的。”
　　顾未棠冷哼了一声，却又点点头，说：“确实。”
　　“学长～”林澜软软地叫了一声，听上去有些不好意思，又好像是在撒娇埋怨。
　　虽然隐约还是觉得哪里不对，不过这声“学长”倒是提醒了男生。
　　“哦哦，对哦，顾未棠我是看到林澜一个人在外头晃荡，怕他遇到危险才陪着他的吧？”他举起手中的袋子，“林澜我是喜欢这个吗？你其实也是帮你姐代排队，这边正好多了一份饮料和一套联名赠品，我喜欢的话，就送给我吧。”
　　林澜把脸埋进顾未棠后背，默默摇了摇头。
　　“……按市场价是多少钱？”哪知顾未棠却说，“你买。”
　　另外二人显然都没想到居然是顾未棠开口，林澜抓了抓顾未棠的衣摆，男生也很快反应过来，笑道：“大家都是风纪委员，平时几乎天天见的，哪能收我钱呢？再说钱你姐已经给你了。要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你馋旁边的那家甜品店很久了，又不能打包，你一个人也不好意思去吃，要不我请你吃一个？顶多也就二十来分钟——”
　　“可以。”
　　男生眼睛一亮：“那先谢谢了！你要柠檬挞。你带着林澜先去占座？”
　　“好。”
　　男生朝林澜伸出一只手，林澜自然没接。他没强求，一边走一边小声对林澜道：“那什么林澜啊，顾未棠平时那么冷冰冰的，没想到对我倒是特别耐心……咳咳，所以能不能帮大哥哥一个忙？你想追他来着，我说话他肯定听，一会儿给你撬撬边……”
　　原来绕了半天，这是要追未棠哥啊？
　　林澜抬头打量他。
　　男生比顾未棠矮小一些，长得其实还可以，但放到顾未棠身边就有点不够看了，不仅脸会显得平凡，气势也被压了一截。
　　感觉不如自己……可爱。
　　林澜在心中判定自己获胜，面上却只露出乖巧的笑容：“好的。”
　　他们找了个卡座，没一会儿顾未棠也端着盘子走过来。
　　“哇。学长怎么知道你正好想吃草莓舒芙蕾……”
　　顾未棠把餐具递给他，面上虽然冷冰冰的，语气却透露着难以掩盖的温柔：“进门就盯着看了两次，你要怎么不知道？”
　　“嘻嘻。”
　　“……”看看他们，再看看自己手里的柠檬挞和没拆封的餐具，男生顿时觉得这温度差有点伤人了。
　　时，林澜也甜甜地开了口：“学长，刚才这个哥哥说要追我，他不好意思，就让你和我说～”
　　“咳咳咳！”男生被狠狠呛到，“不，你是让我……”
　　“啊对不起，这是不能说的吗？”林澜眼泪汪汪，连泪痣都可怜，“呜呜都怪你……”
　　“……”
　　男生自然没能得逞，还收获了一波顾未棠的警告，好感度直接变负。
　　结果不欢而散，连一开始说好的联名赠品顾未棠都没要。
　　回去的路上，林澜抓着顾未棠的手，一边小声问他：“对不起，你是不是搞砸了呀？”
　　“不是我的错。”
　　“下次……”
　　“下次有人拿这些骗我，我都不要理，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怎么还替人家担心呢？”
　　林澜软软地道：“那万一因为你，未棠哥错过良缘怎么办？”
　　“还知道这个词呢？”顾未棠说，“你没兴趣谈恋爱，有这个时间不如多看两本书，马上要考试了……我也收收闲心。”
　　“好～”
　　顾未棠渐渐长开之后，偶尔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最终也是相似的收场。
　　林澜太可爱了，谁对他都没戒心，而顾未棠本身也是铜墙铁壁。
　　那个联名赠品后来顾未棠托同学帮忙在交易市场收了高价，作为圣诞礼物送给林澜。
　　联名的吉祥物有两只，一只是和林澜一样紫色眼睛的白色小奶狗，另一只是快和背景融为一体的纯黑色刀疤猫咪。
　　林澜收了猫咪，又把狗狗挂在顾未棠的书包上。
　　于是学校里又多了一则恐怖传说，讲顾未棠这个大魔王居然会在书包上挂毛绒挂件，造孽啊，他是不是每处罚一个违反校规的学生，就会从人家身上收缴一个可有可无的战利品，以此作为勋章
　　林澜听闻，笑得不行，说学长不会做这种事的啦。
　　同学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孩子，我不能总这么善良单纯，这样今后出了社会是要吃亏的……”
　　等林澜也开始抽条，身高逐渐要追上顾未棠的时候，顾未棠也已经升入了高中。
　　他们本就是重点学校，课业压力大，顾未棠又是个较真的，于是放学越来越晚。
　　林澜等他等得无聊，干脆听从管家叔叔的建议，开始上专门的防身训练课。
　　他挺有天赋，连私教老师都说别看他长得楚楚可怜的，动起手来可一点儿不柔弱。
　　天林澜出来买奶茶，想着顺路去接顾未棠，走到校门口却没见到人。
　　翻消息记录也没见顾未棠联系，林澜原路返回，经过黑暗料理一条街时，逼仄小巷里的一声威吓让林澜猛地停下了脚步。
　　“顾未棠！这点钱我打发叫花子呢！？”
　　“刚拿到的奖学金全都给我了。”
　　“我骗谁呢！？我每个月给院长打钱，怎么可能真的穷？再说我不是吃住都在林家？随便找点值钱的东西卖了不就有了？”
　　“宋萧然，别得寸进尺。偷窃是犯罪。”
　　陌生的声音变得更加暴跳如雷：“哈，我也知道偷东西不对啊？我不是偷了你的人生吗要不是因为我，现在被林家资助的就会是你！你现在之所以要过这种苦日子，还不都是因为我！？”
　　“你告诉我，下个星期我不筹够钱，你就去我们学校大门口贴横幅，把这点破事全部说出来！你倒要看看，听了这些，谁还愿意正眼看我！”
　　“随便我，学生的评价不影响升学，也不影响奖学金。”
　　“你看我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眼看他就要对顾未棠动手，林澜赶忙在巷口大叫：“警察叔叔，就是这里！你看见有人打架！”
　　那个叫宋萧然的骂了两句脏话，踩着垃圾桶从另一头翻墙逃跑了。
　　林澜走过去，对顾未棠伸出手：“未棠哥，没事吧？”
　　顾未棠搭住他的手指，欲言又止道：“我……”
　　林澜发力拉起他，顾未棠因为惯性撞进他怀里。林澜于是干脆抱住他，问：“你？你怎么了吗？你出来买奶茶正好经过……”
　　“……”顾未棠摇摇头，“没什么。”
　　他知道顾未棠多半不会说，所以干脆假装不知道。
　　反正……事情只要能解决不就好了吗？
　　正巧顾未棠也不想林澜知道这件事，借口最近要期末考，晚自习延长了，让林澜不要来接。
　　林澜顺水推舟答应下来，却趁顾未棠不注意，偷偷跟在他后头。
　　没等几天，他就顺利抓到了鬼鬼祟祟蹲在校门口的宋萧然。
　　会儿顾未棠还在晚自习，林澜于是直接上前表明了身份，说是知道了其中来龙去脉，想和他谈谈。
　　宋萧然眼睛一亮，又看林澜长得跟幅画似的，顿时觉得没有威胁，毫不犹豫地就和林澜走了。
　　结果……自然是被林澜好好“教训”了一顿。
　　宋萧然满地求饶，赌咒发誓今后再也不会靠近他们一步——
　　“都现代社会了，要讲科学，发誓有什么用，都是屁。”宋萧然带着一身伤跑到校门口哭，指着林澜的鼻子说是他干的，让学校一定彻查此事，还他一个公道和赔偿。
　　“我说是林澜下手的？”
　　众人看向林澜，这会儿他正躲在顾未棠身后，一双紫色的大眼睛里满是不知所措……
　　“不可能的，林澜怎么会做这种事呢？我不要血口喷人！”“就是就是！”
　　宋萧然骂了一句脏话：“装什么装！”
　　“这人这段时间都在学校附近晃悠，感觉挺可疑的，查了监控发现他还翻过这里的防护网……”
　　保安大叔拿出视频，宋萧然却没实际证据；再说他看起来十分高大凶狠，反观林澜无辜可怜，两相对比，自然没人信他。
　　后来据说他又去学校撒泼了几次，但有前科在，所有人都只当他是满口胡言的小丑，说什么都没人信。
　　桩事情解决，没过多久顾未棠顺利通过高考，被知名大学的王牌专业录取。
　　顾未棠的性格虽然不怎么圆滑，乍一眼让人感觉脾气坏，但长时间相处下来，人品还是有目共睹的。管家叔叔也不由得为顾未棠感到高兴，送顾未棠上车时甚至不禁多说了一句难得的废话：“考上大学就可以好好放松放松了，争取早点找个女朋友，带回来你也能帮我把把关……”
　　那林澜可就不答应了。
　　管家叔叔说那谈恋爱是很正常的，就算他被林家资助，也不意味着少爷可以限制他的自由……
　　林澜说反正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呢？
　　小时候懵懵懂懂的独占欲，随着年龄的增长渐渐清晰，最终凝聚成型。
　　——原来，他是喜欢顾未棠的。
　　林澜本就不是压抑自己的性格，被顾未棠这么从小到大捧在手心里宠了十年，如今更是随心而为。
　　他和顾未棠撒娇，说快要高考了好不安呀；一边刻意控制成绩，显得还有很多题目不会做的样子。
　　顾未棠果然放心不下，时时和他通语音，周末还被管家叔叔派人接回来……林澜就不信这样了顾未棠还有时间谈恋爱。
　　管家叔叔没忍住，说少爷我这也太为难顾未棠了，协议里可没说不让人家有自己的生活……
　　“呜呜对不起，可是你舍不得未棠哥嘛……”林澜眼泪汪汪。
　　“没关系，你本来在学校也没别的事。”
　　管家叔叔叹了口气，心说这实在是救不了了，怎么有我这样自投罗网的？
　　异地的两年就这么很快过去，林澜也进入名校的管理专业，为继承家业做准备。
　　家长只给他挂了一通祝福的电话，没来参加林澜的毕业典礼，但如今的林澜已经不在意了——因为顾未棠在。
　　他们接下来要搬去大学所在的城市，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回到这里。
　　林澜现在已经比顾未棠要高出半个头了，体格也因为常年锻炼而结实挺拔，两个人光是站在一起都吸引无数目光。他拉着顾未棠拍了很多照片，将对他而言最有纪念意义的十二年定格。
　　成为大学生之后，顾未棠也不能再说林澜没长大。林澜正要按照管家叔叔当年的“叮嘱”，让顾未棠“好好谈个恋爱”，谁知计划尚未实施，家里却又起风波。
　　林澜的生父找上门了。
　　林澜资料上的“母亲”是林家现在的家主，她没结婚，也没暧昧对象，不过没人怀疑林澜的身世——因为银发紫眸的家族特征太明显了。
　　直到这位生父闹上门，众人才知道原来林澜的生母是当初莫名其妙消失的那位二小姐……
　　“难怪家主对林澜也从来没有好脸色……那毕竟不是亲生的啊！”
　　桩丑闻不仅成为圈内笑柄，林澜现在已经成年，也涉及到继承问题，在有心人推波助澜之下愈演愈烈。
　　股价下跌，人心惶惶。这时候家长来了电话，让林澜去相亲。
　　“那个是文家的少爷，虽然有过一些不太好的传闻……但现在人人都想分食林家的血肉，也就他们肯真心帮忙，我也少惦记别的，趁早和人把事情定下来，有文家帮助，我才好上位。”
　　林澜说不：“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句话却触到了家长的逆鳞，她勃然大怒：“我喜欢？我喜欢有什么用？和我妈一样跟人私奔，结果病死街头无人收尸吗？”
　　“我喜欢？我现在和文家谈尚且能换得最后的体面，否则林家倒了，我又拿什么去保护我喜欢的那个人？”
　　最后的这句话触动了林澜。
　　他在这样的家庭长大，享受了足够的优待，也更明白其中以金钱人脉堆积起来的力量。
　　他决定去找文家的那个少爷谈谈。他没打算接受这桩婚事，但生意嘛，也并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出发前，林澜找到了顾未棠。
　　他本意只是想最后撒撒娇，顺便把话说清楚，免得万一顾未棠误会……
　　“不愿意的话就别去，你来想办法。”
　　林澜正抓着他的手指在玩，闻言意外道：“你还以为未棠哥会劝你呢？毕竟比起想什么办法，好像还是听从这个安排更安全、也更稳妥。”
　　“但我不愿意。”
　　“嗯，你不愿意。你不喜欢他呀。”
　　“既然我不愿意，就再想办法。”
　　林澜故意说：“可是代价很高哦，不一定值得吧？万一你只是小孩子闹脾气，任性一下呢？未棠哥这次怎么不说你啦？”
　　“因为……”顾未棠的眼睫轻颤了一下，林澜抬起头，在那双黑色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因为你也不情愿。”
　　“哎？”林澜眨了眨眼睛。
　　“你有私心……”顾未棠突然说，“因为你喜欢我。”
　　猝不及防的表白打乱了林澜的一切步调。
　　他慢了一拍忽然开始脸红，然后猛地把脸埋进顾未棠的掌心：“哇，未棠哥怎么这样……人家都没有心理准备！”
　　“……是我问理由的。你没说我一定要答复。”
　　“不是，你是说，表白的话一般会选更加浪漫一点的场合吧？”
　　“……抱歉。”
　　“原谅我啦。”林澜低声说，“因为你也喜欢未棠哥。”
　　他们确定了关系，林澜也就更下定了决心。
　　林家家主难以处理，是因为她还想保林家完整，林澜没这个负担，自然就有别的选择。
　　文瑈品行不端，劣迹斑斑，干的许多坏事其实只是被文家强行压了下去。林澜带着证据直接找上文家，文氏的总裁吃了两颗保心丸，见他进来便威慑道：“有我这种心思的人很多，我要是知分寸，那大家都有好处，否则……你不介意再多压一桩案子。”
　　林澜却笑眯眯道：“文伯伯别担心，你不是来要钱的。正相反，你把这些双手奉上，是希望文伯伯不要给钱。”
　　“……我这是什么意思？”
　　“林家现在的情况明眼人都清楚，内斗占了大半。与其蹚这浑水来救，砸钱下去收不回多少，吃力不讨好，还不如分一杯羹更划算吧？”
　　“我想说什么？”
　　“你是希望文伯伯劝文瑈打消两家联姻的念头，这对文伯伯来说稳赚不赔，至于你手里的这些，就当是今天登门造访的见面礼。”
　　“……就这么简单？”其实文家也并不赞成这桩婚事——理由就是林澜所说，无利可图，还得赔本。他以为林澜上门是逼迫文家尽快把事情确定下来，谁知……
　　“就这么简单。”林澜道，“不过你劝不动文瑈，如果他用什么手段，你也怕你现在势单力薄，没法拒绝。所以他那边，还是麻烦文伯伯了……”
　　“放心。有我手里的东西，你会管好他，让他不再出现在我面前的。”
　　利益的驱使下，文家的动作很快。
　　联姻的危机解除，但与之相应的，林家仍旧是一团乱。
　　顾未棠忍不住问他：“……这样真的好吗？我不后悔？”
　　“不后悔呀，你又不是那个家里长大的。”林澜轻吻他的手，“你是和未棠哥一起长大的呀？你和未棠哥才有感情，所以有我在你身边，才是最重要的。”
　　“嗯。”
　　林澜抱着他，忽然又说：“未棠哥，其实你那天做了一个梦哎……”
　　“怎么了？”
　　“梦里是一个那种科幻世界，你一个人孤零零地长大，母亲只把你当成挽留父亲爱意的工具，旁人也只拿你当做一个笑柄，意思意思可怜你。你十八岁了才遇到未棠哥，但未棠哥小时候也吃了很多苦，被人欺负……”
　　“梦而已。”
　　“嗯，梦而已。”林澜笑起来，“没有这些遗憾真是太好啦。”
　　没遇到顾未棠的时间永远只会是八年。
　　而未来很长，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有许许多多有顾未棠陪伴的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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