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la)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星河枸杞茶》 作者:吴漾   文案:   六年级那年初夏,宋杞在小卖部遇到一个买.烟的漂亮少年,眼睁睁地看他把自己手中的一块钱抽走,震惊不已:“一块钱你也抢?”   少年愣了下,轻笑道:“积少成多。”   却在下一秒把钱塞回她口袋里,请她喝了两瓶饮料。似乎还发现了什么,抬手把她停到腰间的校服拉链,拉到了锁骨位置。   遮住了被汗水打湿后透出皮肤的白袖衫。   *   六年后,她填写高考志愿。   在景大校园贴吧里忧愁地问:   【枸杞茶】【大家好,想来景行大学,但不想见到的人还要在景大读大四,请问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有人回答:【这种情况肯定要来景大呀!大一和大四根本不在一个校区,只要你不想见,那就基本不会见到他/她,甚至能老死不相往来。】   谁知道报道第一天就遇见了。   那位漂亮哥哥靠在椅背上,审视着她,气到舔牙:“我就是你不想见到的那个人?”   ——   【孤独敏感】的少女 X 【温柔阴郁】的哥哥   【晚熟早恋】的矛盾 X 【靠近远离】的纠结   暗恋是浮沉的欢喜,稍微冒个头就想赶紧把它按回心底。   ——   内容标签: 花季雨季 情有独钟 青梅竹马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姚星河,宋杞 ┃ 配角:许鹤周,孙茹,乔唯一,刘森雨 ┃ 其它:萧时光   一句话简介:暗恋的人好像有点烦我   立意:前18年好好学习,恋爱到了大学再谈。 第1章 冰可乐   四月初,棠溪市迎来一波大幅度的升温,天气变得十分燥热,但棠溪联小的家长们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把自家孩子跟倒春寒时一样打扮。   周五下午最后一节是全校大体育课,六年级的这群小家伙运动完刚回到一楼教室,代理班主任梁老师就进来,看到这些头顶冒着热气的小脑瓜,宛如看到一群蹲在炉灶上直冒雾气的小高压锅。   他忍住了笑,布置完作业后又严肃地警告了一句:“不要让我看到你们去小卖部买雪糕和冷饮,不然下周的语文课就去教室后面站着听。”   这句话刚落,教室内就出现一群叽叽歪歪的声音,小高压锅们仿佛开了限压阀,瞬间泄了气。   宋杞往讲台上看了一眼,随后慢慢回头抿紧了唇。   “小七,你收拾好了吗,我们一块回家吧?”   宋杞把语文课本塞进书包,沉默了一会儿,抬头对云小悠说:“不了,我想先去卫生间把毛衣脱了。”   小女孩儿热情不减:“我等你吧,脱毛衣不需要多久。”   宋杞抬头往窗外望去,看到摇着蒲扇往校门口小卖部走的胖乎乎的身影,于是十分不满地嘟囔了一句:“他果然去守着了。”   云小悠不急不躁,笑嘻嘻地凑到她耳边:“小七,明天我能去你家写作业吗?”   宋杞收回视线,认真说:“小悠,你不能总看我的作业,对你不好,要自己想。”怕伤了身旁小姑娘的自尊心,又补了一句,“你先自己写,到时候我们再对答案。”   云小悠思索了一会儿,也没觉得不开心,点了点头:“行,那我们回家吧。”   可宋杞根本不想回家,她想去小卖部买一瓶冰镇可乐,这是今天支撑她跑完八百米的动力,但她又不想让云小悠陪她去买。   因为梁德春狡猾得很,当代理班主任的这段时间,抓了不少犯错误的学生,错因五花八门,其中就有“知情不报”这一项。   宋杞不想把云小悠拉下水,让她陪着自己犯错。   眼珠骨碌碌地转了转,她抬头面不改色地对云小悠说:“我爸妈吵架了,我心情不好,不想这么早回家,你自己先回去吧。”   云小悠很惊讶:“叔叔阿姨春节那会儿不是还被评为小区的‘模范夫妻’吗,他们为什么还会吵架?”   宋杞想到宋长亭做过的那些不靠谱的事,便心安理得地扯着谎:“这些都是表面现象,大人们很会装的,尤其是爸爸们。”   “啊……叔叔是犯了什么错了吗?”   宋杞环视四周,看到教室只剩她两个了,于是放心大胆地说:“嗯,我爸犯了大错,他之所以不着家,是因为在外面有私生子了。”   这句话把云小悠吓得一哆嗦:“那、那阿姨知道吗?”   “她知道。行了,你快回家吧,”她催促了一句,末了还是决定给宋长亭留点面子,于是又嘱咐云小悠一句,“别跟其他人讲。尤其是梁老师。”   “那你……那你要是很晚了还不想回家,就去我家吧。”   宋杞点点头:“嗯,你快回去吧。”   从窗户里看到云小悠走出校门,她掏出作业本写了十五分钟作业,兴奋地转头往外看,结果发现梁德春还站在门口小卖部那儿。   宋杞心情更差了。   也更想喝一瓶冰镇可乐了,想得近乎疯狂。   把作业扔进书包,拽着它去了卫生间,把毛衣脱掉塞到书包里。   低头看到贴身穿的白色长袖衫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于是不情愿地把校服穿上,但实在太热,就把拉链拉到腰间。   出了校门,宋杞看到梁德春那胖状的身体就倚在小卖部放着冷饮的冰箱上,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气不打一处来。   但她还是弯腰鞠躬,乖巧地跟他打了招呼:“梁老师不下班吗?”   梁德春悠游自在地摇着蒲扇,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老师再等会儿。”   “那梁老师再见。”   等宋杞走出几十米,梁德春才后知后觉:刚才好像听到了磨牙的声音?   接二连三的打击没有击垮宋杞,反而让她越挫越勇。   她抬头,望着头顶茂盛得几乎要盖住整条街道的梧桐叶,暗暗发誓:我今天一定要喝到冰可乐。   棠溪联小是棠溪市谷口、新苗、青楹三家小学合并成的联合小学,这三家小学也都有初中部,市教育局为了整合资源,原本想把这三家学校的初中部也一起合并,但三家初中在高中升学率、重点率等指标上明争暗斗了十几年,积怨已深,都不同意整合,所以至今还独立存在着。   其中,青楹中学是几所中学里最好的。   这个学校的老师很厉害,学生很努力。   这个学校离棠溪联小最近,走一条街过个十字路口就到了。   这个学校门口的小卖部超级超级大。   宋杞重新选定了目标,早忘了体育课后的精疲力竭,背着书包马不停蹄地冲到青楹中学的小卖部,生怕梁德春追上来。   书包一跃一跳地从她瘦削的背上飞起,像极了少女此刻,欢喜雀跃的心情。   *   “老板,我想买一瓶冰镇可乐。”说完这句,宋杞不由地心神舒畅,迫不及待地从口袋里掏出钱递给老板。   老板本来还在跟旁边大人讲话,听到有人买可乐便接过钱,打开瓶盖放上吸管递给她。   然后转头,一刻也不耽搁地又跟旁边的大人说:“你别不信啊,那孩子出生后他的亲生父母就死了,姚警官夫妻俩领过来后把他当亲儿子一样养着,谁料到这孩子命这么毒,竟然又把姚夫妇给克死了。”   身旁的大人有点半信半疑:“真有这种事?”   小卖部老板讲得更加卖力:“千真万确,这孩子命犯孤煞,姚警官夫妻出事后,孩子爷爷就把他接到了棠溪这边来,就住你们小区。”   大人慌了慌:“怪不得我上周出门被自行车刮倒了,”说着还把裤腿揪起来,“瞧这磕的,到现在还没好呢。”   “哎哟,这么严重,以后可记得离他远点儿!”   “恩恩……”   宋杞本来都打算走了,可听到这段话后,还是回头,皱着眉头说了一句:“在背后这样讲别人是不是不太好?”   老板听到轻柔软糯的声音后愣了愣,低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小姑娘,正要说一句关你这小丫头什么事儿,就看到两个初中生风风火火地跑进来。   抱着可乐瓶转身要走的宋杞,刚挪动步子就被其中一个学生撞了一下,本来就滑不溜秋的玻璃瓶从手中脱离,咕嘟咕嘟的气泡水大半都洒在她贴身穿的那件白色长袖衫上,她这衣裳瞬间惨不忍睹。   宋杞极其沮丧地抬头,先看到了青楹中学蓝白相间的校服,又看到了一张面色很不耐烦的男生的脸,这男生还剃着和宋长亭一样令人讨厌的寸头。   正要同寸头理论几句,就听到身后一个因为含着笑而显得极其温柔、极其悦耳的声音:“老板,我要一包玉溪。”   那时候还没有“温柔暴击”这个词,宋杞只记得当时的自己,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心脏不受控制,隔着胸腔砰地一跳,传出声响。   她回头看着身后那个买烟的少年。   他也穿着蓝白校服,比寸头瘦一点,比寸头高一些,头发也比寸头长许多,发色有些偏棕,蓬松细软,摸着很轻柔很适手的样子。   那少年似乎也听到了方才玻璃瓶落地的声响,接过烟后便朝她这边看过来。   是个极其漂亮、极其耀眼的少年,有一双含着光芒、又蕴着雾气的眼睛,睫毛细长柔软,在冷白肤色的映衬下,那睫毛像极了停驻在雪地里,缓缓开合着的,蝴蝶的翅膀。   宋杞看到他干净清爽的校服和澄澈无暇的眼睛,又低头,看着被汗水、可乐交替浸染后一塌糊涂的长袖衫,忽然有些烦躁。   想喝个冰可乐怎么这么难。   本来想让寸头赔的,可看到寸头满脸不耐,而且这两个初中生好像是一伙的,让他赔了的话,保不齐这俩人会合伙打她。   于是决定不计较了,从兜里又掏出一块钱,准备再买一瓶。   漂亮少年轻笑了一声,眸光明媚,姿态潇洒,走到她面前,把她手中的一块钱抽走了。   宋杞有些惊讶,下一秒就看到他右手指骨上狰狞的血痂和手中的烟盒。   判断出他不良少年的身份后,愣了两秒抬眼:“一块钱你们也抢?”   漂亮少年也怔了怔,把烟揣进口袋里,又笑了一声,比方才还要明媚:“积少成多。”   长成这样为什么偏偏要当混混。   宋杞感慨之余又有些绝望。   这是她最后一块钱了。   面前的少年把钱折了折,就在宋杞以为他要揣进自己口袋的时候,那一块钱调转了方向,最后落在了宋杞的校服口袋里。   少年的目光跟随着动作停了会儿,似乎发现了什么,抬手把她停到腰间的校服拉链给拉到了锁骨位置。   遮住了被打湿后微微透出皮肤的白袖衫。   “陈亦,给人家小姑娘道个歉。”他回头对寸头说。   寸头先是不可思议地一顿,然后溢出一声稀奇的笑:“老大,不过一个小学生,用不着给她道歉吧,她……”   漂亮少年没理他,走上前递给老板两块钱:“一瓶可乐,一瓶橘子汽水,”回头看了一眼宋杞,想到什么,又补了一句,“常温的。”   寸头不情不愿地低头,看了看宋杞的校服,又看了看她的脸,说出的话不知道是威胁还是道歉:“行,对不起。小姑娘长得挺好看啊,棠溪联小的是吧?我记住了。”   漂亮少年拍了拍寸头的后颈,“别吓唬小孩儿,”另一只手捏着两瓶饮料,递给宋杞,“拿着。”   突然赔给她两瓶饮料。   这本该是一件令人重新高兴起来的事。   可宋杞从难熬的体育课想到难缠的梁德春,从不想道歉的寸头想到不冒冷气的可乐,突然觉得委屈起来,沉默了很久才勉强没有哭:“可是我那瓶是冰镇的。”   好像没有人发现她的委屈,寸头买完自己的东西就走了,小卖部老板目光瑟缩,战战兢兢地看着漂亮少年不敢说话。   世界好像安静下来,空气变得有些灼热。   漂亮少年先开口:“想喝冰可乐?”   “……”   “从棠溪联小跑了一条街过来专门买它?”   “……”   “今天周五吧,最后一节课是全校大体育?”   “……”   少年见她不说话,自顾自地笑了笑,把两瓶饮料塞进她手里:“明白你的心情,但是上完体育课不能喝冰的。”   宋杞握着两瓶不称心、不如意的饮料,一点喝的心情也没有。   见他并未跟着寸头离开,于是问了一句:“你怎么还不走?”   漂亮少年捏了捏口袋里的烟盒,似有顾虑,想拿却没有拿出来,“等人,”见宋杞也没走,就挑起眉毛,“你呢,怎么还不回家?”   宋杞想了想,打算把下午对云小悠扯过的那个现成的谎再给他扯一遍,抬头却看到路那边开过来一辆熟悉的黑色小轿车。   7837的车牌,好像就是……就是宋长亭那个车吧?   她之所以不确定,是因为宋长亭去外地跟了个案子,这几个月几乎没见到人。   去年也是有几个外地的案子。   前年也是如此。   过去这些年好像都是如此。   他这样总不见人的,跟在外面有了小老婆、养了私生子有什么区别。   正想着,那车便停在路边了,穿着警服戴着墨镜的男人降下车窗,向小卖部这边招了下手,喊了一句:“小伙子,上车!”   宋杞目瞪口呆地往车里看——   他刚才说什么?   小伙子??   漂亮少年没发现她的不对劲,低头嘱咐了一句早点回家,就跑过去,打开车门,冲里面的男人笑嘻嘻地喊了一句:“爸。”   然后上车,7837的黑色轿车在宋杞震惊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可乐和橘子汽水应声落地,摔成碎片。   真……真有私生子了? 第2章 私生子   宋杞到底没有喝上冰可乐。   这消息属实爆炸,将她那无论如何也要喝上冰可乐的愿望早给震没了影儿。   小卖部的老板叮嘱她离刚才那些大孩子,尤其是那个漂亮小子远点儿的话她也没理,背着书包一颠一颠地走进小区。   先到云小悠家敲了门,对来开门的兴高采烈的小姑娘虔诚地许愿:“小悠,我想有数不清的零花钱,想天天喝冰可乐,想体育课永远取消800米,想老师每天都不布置作业,想梁老师也跟班主任老师一样回家生孩子,想期末考试每一科都能考满分。”   略过初中高中,直奔了最高学府去:“想考上景行大学。”   盯着云小悠困惑的眼睛,咽了咽口水,说出最后两个愿望:“想做自己喜欢的事儿,想每天都有人陪我。”   云小悠彻底懵了:“小七,你……没事吧?”   活了十二年,宋杞的心情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激动过,她努力克制住继续对云小悠许愿的冲动,故作镇定地摆了摆手,“我回家了。”   下楼梯的时候果然还是没稳住,跌了一跤。   哪怕是摔了心情也还是很激动:世上竟有这种神奇的事。   *   宋杞在自家楼下空了许久的车库里发现了宋长亭的黑色小轿车,仔细确认了车牌上7837的数字,余震未消之际又忍不住想竖大拇指:   宋长亭果然无所畏惧啊,居然敢把私生子领回家给陶然和外婆看。   她一口气爬到三楼,敲了自己家的门,生怕错过这种名场面。   开门的是陶然,出乎意料的是,宋杞没有从她脸上看到任何不愉快,反而发现她一改往常的神经大条,变得十分温柔和蔼、极其贤惠体贴:“小七回来啦,妈妈今天休班,给你做了晚饭,有你最爱吃的风味茄子。”   一听到陶然做了饭,正在换鞋的宋杞差点没站稳:“外婆不在吗。”   否则为什么让你下厨?   陶然取下她的书包,弯腰扶着宋杞的小细胳膊,笑盈盈地说:“外婆回老家啦,这几天妈妈不算忙,可以天天给你做晚饭。”   宋杞今天第二次感到了绝望。   喝不到冰可乐也就算了,竟然还要吃那么难吃的饭。   她长舒一口气,正想问一句爸爸呢,就听到书房里传来几声清晰的训斥——   “跟着谁学的打架斗殴?有本事啊你,还打成了全校的老大?”   “怎么不学好,偏要学着当混混!”   “听老师说你在厕所抽烟?趁着还没成瘾,赶紧戒掉!”   宋杞顿时来了精神,眼里放出光来:“爸爸在骂谁呢?”   陶然摸了摸耳垂上的痣,模样比她还兴奋:“你爸的儿子。长得还真是挺漂亮的,看着根本不像坏孩子。”   宋杞的睫毛颤了颤:“妈妈?”   “嗯?”   “你不生气吗,不想打爸爸吗?”   陶然低头看她:“妈妈为什么要生气?”   宋杞:“……”   宋杞:“妈妈,医生在神经内科呆久了的话,神经会不会变得不正常?”   陶然哑然失笑:“妈妈怎么神经不正常了?”   “爸爸他……他在外面有儿子了,你为什么还笑?”   陶然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终于明白女儿在想什么,被逗得笑出声来:“是你爸的干儿子。”   宋杞愣了七八秒,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蔫儿了下去。   期待中的宋长亭挨揍的场面没有出现且不可能出现了,她十分失望道:“居然只是干儿子。”   陶然不知道女儿为什么失望,捏了捏她的耳垂,哄她:“你这哥哥长得很漂亮,待会儿出来你看看呐。”   宋杞满脸哀愁:“我知道。”   “哎?你见过?”   “我在……”宋杞眸光一亮,瞬间想到了报复宋长亭的办法,“我去青楹中学小卖部买橡皮的时候看到他了,爸爸开车过来,只看到了他却没看到我,就只把这位哥哥载回来了。”   说完怕陶然不动容,把校服拉链拉下来,挺了挺小胸脯:“我自己跑回家的,衣服都被汗给湿透了。”   陶然的脸色果然不如方才那么好看了。   她转身往书房走去,可又忽然顿住脚步,回头,抱着胳膊打量起宋杞的白袖衫来:“小七,不是汗。是可乐。”   宋杞抬起头,想到了二年级时学过的那句俗语——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砸得还挺疼。   书房的门就在这时候打开了,宋长亭带着漂亮少年走出来,一边寻找着女儿的身影,一边还故作严肃地念叨着:“小七又喝可乐了?”   漂亮少年看到宋杞后就停住脚步,微微抬起眼睑看她。   少年原本就白的皮肤,被黄昏时候恰好穿过的阳光染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像西游记里腾云驾雾从深渊升至凡间的小白龙一样。   全身都发着金灿灿的光。   宋杞却无暇顾及他了,她发现几个月不见的宋长亭还是和印象中一样令人讨厌,不着家也就算了,一回家就不分青红皂白地冤枉人。   “爸爸,”她抬头看着宋长亭,酝酿了一会儿,眼眶逐渐红了起来,嗓音也逐渐柔弱起来,说着宋长亭可能不信的大实话,“我今天没喝可乐,你又冤枉我了。”   宋长亭半蹲在她面前,指着白袖衫上的可乐渍,笑道:“你当爸爸这么多年的刑侦警察是白干的吗?”   宋杞的眼泪眼看着就要掉出来:“可我就是没喝,真的没喝。”   漂亮少年开口了:“宋爸,妹妹她没喝可乐。这是别人不小心洒在她身上的。”   宋长亭回头:“你小子怎么知道?”   “我在小卖部……”   宋杞怕说漏了嘴,赶紧把话抢过来:“放学后我去青楹中学小卖部买橡皮的时候,遇到了他。”   宋长亭眯起眼睛:“什么样的橡皮非得去青楹中学小卖部买?”   “是一种擦得很干净的橡皮,云小悠就是从那儿买的,”怕宋长亭不信,她捏着衣角又加深了语气,“擦得可干净了。”   漂亮少年看着她,也眯起眼睛,嗓音却是带着笑的,真诚且温柔:“是的,妹妹去买橡皮,我同学买了可乐,转身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她,可乐就洒她身上了,”然后指了指宋杞的裤脚,“妹妹裤脚上也有可乐渍。”   可乐危机就这么过去了。   陶然笑吟吟的看着三个人:“长亭,你过来帮忙,小七你带着哥哥去洗手吧,待会儿过来吃饭。”   吃饭。   唉。   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宋杞忍不住叹气。   看到漂亮少年还站在旁边,想了想,抬头对他说:“要不你回家吃吧?”   少年神色微怔,似乎有些尴尬,嗓音却还是保持着惯有的温和:“不想让哥哥在你家吃饭?”   宋杞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救命恩人”,只能实话实说以减小伤害。可到底是有些难以启齿,于是她咬了咬下唇,用气音小声说:“我妈做饭太难吃了。”   漂亮少年神色缓和了许多,轻应了一声,拉过宋杞的手到盥洗台,先给她打湿后涂了香皂冲洗干净,又给自己冲了手。   水流就这样打在他右手的血痂上,也不知道还疼不疼。   正想问一句呢,就听少年小声呢喃:“哥哥已经没有家了。”   宋杞的小身子,就这样僵住了。   很想看他一眼,却又怕看到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流出眼泪来,于是连头也没敢抬。   *   少年最后还是没有在她家吃饭,礼貌地跟一家三口道别,说爷爷一个人在家,他不放心。说着这些的时候,他的右手不自觉地揣进口袋。   宋杞知道那里面有一包烟。   陶然很遗憾没能留住他吃晚饭,心情也沮丧起来,手肘拐了拐宋长亭:“你去送儿子回家吧。”   少年笑着拒绝了:“不用麻烦宋爸了,就几步路。”   宋长亭拍了拍他的肩膀:“成,都长得跟你宋爸差不多高了,应该能照顾别人了。”   想到什么,又更大力地拍了拍,语气变得严肃:“我这儿可有你班主任的电话,回去不好好学习的话,小心爸揍你。”   说了这些还没完:“还有不到三个月就中考了,好好考,别让爸失望。”   少年很是乖地点了点头。   宋杞的心情却不是很好。   今天一整天都不太好。   少年走后,她跟着爸妈到餐桌上扒了几口饭,吃到一口酸得掉牙的风味茄子,竟忍不住想哭:“妈妈。”   陶然尚不知发生了什么,听到女儿嗓音里的哭腔就抬起头:“怎么了宝贝?”   宋杞的眼泪就这样滚出来,想着哭的话至少得事出有因吧,于是沉默了会儿就转向宋长亭:“今天,我也在青楹小卖部,不知道爸爸是没认出我还是没有看到我,你没把我一起载回家。”   宋长亭浑身一抖,筷子从手里掉下来,他颤巍巍地看向陶然,发现陶然也停下了筷子,抱着胳膊看戏一样地望着他。   宋杞自顾自地哭了好几声,情绪才好了一些,可这饭是真的不想再吃了。趁着宋长亭给她道歉的时候,她捏着口袋里被少年还回来的一块钱:“我想去楼下买个鸡蛋糕。”   宋长亭赶紧摸出十块钱递上去,神情虔诚宛如进贡:“好孩子,想吃几个买几个。”   *   小区每座住宅楼对面都有一排车库,五楼的张阿姨把自己家的车库改成了手工蛋糕坊,常年卖鸡蛋糕。   宋杞不想吃陶然做的饭的时候,就会来这儿买鸡蛋糕,一块钱两个,她饭量小,吃一个就可以饱。   但想到明天晚上还要吃陶然做的饭,就买了两个,心力交瘁地说:“张阿姨,麻烦给我装到两个袋子里好吗?”   张阿姨哈哈一笑,很是知根知底地说:“你妈妈又做饭了吗?”   宋杞不想回答,捏着两个塑料袋准备回家。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宋杞抬头看了一眼,有一片梧桐叶落下来,转转悠悠的,掠过她的头顶,最后落在了她身后。   她转身想去捡,却在低头的时候,突然发现前面一个废弃的空车库里,好像发出了忽明忽灭的微光。   好奇心促使她走到车库门口。   然后就这样猝不及防地看到,那个本该回家陪爷爷的漂亮少年,此时正靠坐在墙边,默默地吸烟。 第3章 在犯错   觉察到有人在门口,少年周身的气息瞬间冷冽了起来,似乎因为被打扰所以十分不快,根本没想要去看外面的人是谁,就无所顾忌地嘲讽说:“怎么,没见过别人吸烟吗?”   宋杞被这冷漠的声音吓了一跳,不由捏紧了手中的袋子想离开。   可迈了几步又折回来,想了一遭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一边懊恼自己忘了问宋长亭少年的名字,一边试探地喊了一声:“是……漂亮哥哥?”   少年蓦然转头。   黑暗的车库中,微弱的光亮了几秒后就被按在地上。   火光骤熄。   少年低头浅浅咳了几声,在地上捡了些什么揣进口袋里,然后吸了一口气,好像是给自己加油打气一般,冲外面的宋杞招了招手:“妹妹过来。”   声音有些哑,却温柔得不像话,如细雨落在软沙上,仿佛刚才语气冰冷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他。   宋杞走到他面前,手中的塑料袋发出的轻微摩擦声,在黑暗中很是明显,像是她这一天一直被紧攥着、怎么也放松不下的心情。   他微微抬头,笑着问宋杞,像是嗔怪,又像是打趣:“这么晚怎么还出来?”   宋杞就这样看着他。   即便在黑夜,少年的眼睛里也有亮亮的光,以及薄薄一层水汽。   她知道少年在难过,因为自己的心情也不好,所以更能感受到他人此刻的不快乐。   “是因为宋长亭……我爸骂你了吗?”   少年没有回答,只是抬头,默默地看着她。   她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看到这身早就脏了的校服,准备跟他一样靠坐在墙上。   少年拦了她一拦,把自己的校服外套脱下来铺在地上,语调上扬,问她:“坐这儿?”   宋杞犹豫了会儿,还是坐了过去。   “我爸那人就这样,”宋杞一边自我宽解着,一边安慰他,“总觉得别人是罪犯。我喝个可乐他都说我,你吸个烟他肯定也要说你。你别理他。”   少年低笑出声:“喝可乐对小学生来说,可能确实不怎么好。尤其是体育课后的冰可乐。”   宋杞讶然:“我们不是同一条战线上的吗?”   少年侧头看她,眼睛里像是有星光:“是。我觉得吸烟对初中生来说,也确实不好。我们都在犯错。”   宋杞有些忧郁:“那你会听宋长……听我爸的话,把烟戒掉吗?”   少年想了会儿,低头认真地跟她探讨:“你会戒掉体育课后的冰可乐吗?”   宋杞坚定地拒绝了:“让我戒我肯定也能戒掉。但我不想。我跑完了800米,已经这么辛苦了,为什么还不能放纵一下。”   少年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似乎在琢磨什么,语气变得怅惘:“嗯,也对。但最好还是不要喝,会伤害肠胃,骨骼,牙齿。”   “吸烟也会伤害肺。”宋杞提醒他。   少年仰头,看着车库外那一方深色的天空,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眼中的水雾渐渐明显起来,过了好久才轻飘飘地说:“可我也已经……这么辛苦了。”   宋杞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她把手中的鸡蛋糕分给少年一个:“你肯定还没吃饭吧?这个好吃,比我妈做的饭好吃多了。”   少年摩挲着指骨上的血痂,最后没有拒绝,把鸡蛋糕接了过去。   两个人在车库里默默地啃了一会儿鸡蛋糕,像躲在车库里偷吃东西的两只老鼠。   宋杞忽然想起下午的小卖部和他手里握着的烟盒,想到那句即便被误解却依然带着明媚笑意的“积少成多”。   于是眸光躲闪着,像小偷一样,从口袋里摸出宋长亭给的那十块钱,悄悄地塞进身下的校服口袋里。   然后又是猝不及防地,在那个口袋里摸到了一支冰凉刺骨的钢笔,以及好几颗还微微烫手的烟蒂。   她缩回手,抬头认真地看了少年一眼。   依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最后还是用了方才那个:“漂亮哥哥,我该回家了。”   少年闻言后起身,把她拉起来,再捡起自己的校服:“走吧,哥哥看着你上楼。”   从体育课下课到现在。   宋杞的心情终于好了一些。   *   回到家,经过一番打听,宋杞知道了少年的名字叫姚星河,他爸妈跟宋长亭是一个警校毕业的,以前在棠溪当过武警,后来因为公务调动,他们去了西洺。去年底,夫妻二人在一场暴.乱中因公殉职。   因为父母工作的原因,姚星河从棠溪联小转到西洺实验小学,又从西洺第五中学转回了棠溪青楹中学,现在在爷爷的看护下读初三。   由于转学留过级,所以虽然他比宋杞高三级,却是大了四岁。   就是这样寒来暑往着,姚星河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他原来的地方,只是像他说的,他没有家了,因为他爸妈不在了。   宋长亭说:“下次星河再过来,你要认真地喊他哥哥知道吗,你下午都没喊过。”   明明很久不见,她也很想宋长亭的。甚至他刚出差的时候,她还天天给他打电话,盼着他早点回家。   但回到家他就这样,总是用这种命令的语气跟她说话。   叫宋杞觉得有点生气,又有点委屈。   还没回答呢,就听陶然也跟着附和:“宝贝乖哦,确实要认真叫哥哥,懂礼貌的小孩儿才让人喜欢嘛。”   宋长亭职业习惯上身:“星河哥哥跟你去洗了个手就说要回家,你是不是对他说了什么,让他伤心了?”   宋杞垂了眼睑,彻底失望:“你什么时候出差?妈妈什么时候加班?外婆什么时候再过来?”   宋长亭和陶然面面相觑:“……”   孩子昨天不还说想我们了吗,怎么现在好像有点讨厌我们?   *   转眼又到了周五,全校大体育课那固定的800米慢跑,并没有如宋杞的愿,永远取消掉。   她扯了个要跟爸爸的私生子一起回家的谎,支开了云小悠,去卫生间洗了把脸,走到校门跟梁德春说了再见,然后不慌不忙地朝青楹中学的小卖部走。   天气越来越热了。   她必须得喝一瓶冰可乐了。   中学比小学多一节课,她到小卖部的时候,初中生们还没有放学。   宋杞忽然想起上周,她过来的时候,初中校园也是安安静静没下课的样子,可两位少年却冲进了小卖部。   他们应该是逃课了。   隐隐有些佩服:果然是不良少年啊,光明正大地逃课,还在自己学校门口买烟,都不怕被班主任逮住吗。   她这样想着,掏出一块钱递给老板,心情依旧是欢悦舒畅的:“我想要一瓶冰可乐。”   钱没有送到老板手里,而是被背后的个子很高的一个人给抽走了,抢走了钱还不算完,那人还笑嘻嘻地跟老板说:“以后别卖冰可乐给这小朋友。”   老板惶惶不安地答应了。   宋杞仰起头,看到了灿烂明快的一张笑脸,看到了耀眼夺目的一个少年。   “小朋友?”她没顾得上冰可乐,而是皱起眉头,先问了一句,“你是不是以为我还在上幼儿园?”   姚星河看了看小姑娘这刚到自己胸口的个头,眯着眼睛佯装困惑:“难道上一年级?”   宋杞有点无奈。   她在班里不算高,但也不算特别矮,怎么在听他话里的意思,是她当八九岁的小朋友了。   想到上周姚星河说的“积少成多”,她也没打算把那一块钱要回来,又从口袋里摸出两个五毛的硬币,“老板,我想要冰可乐。”   老板颤巍巍地看向姚星河,姚星河轻轻地揉了揉宋杞的头发,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两块钱:“给我两瓶橘子汽水。常温的。”   说完低头,把刚才抢的一块钱,连同上周那张十块钱,一起塞进了宋杞的书包里。   *   “为什么要往哥哥口袋里塞钱?”此时此刻,少年跟她一块靠在梧桐树下喝橘子水,想到这件事就笑着问了她。   “你不是说……”   见小姑娘没再往下讲,少年就更好奇了:“说什么?”   宋杞沉默了会儿:算了,他自己也忘了积少成多这回事了。   但还是抬头问姚星河:“你打架斗殴当老大,是为了抢钱买烟吗?”   姚星河的神情很是意外,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问。   他下意识咬了咬舌尖,唇角微扬露出一个痞笑,过了很久后,才望着头顶的梧桐叶,点头承认:“嗯。吸烟的话,开销还挺大的。别跟哥哥学。”   宋杞想说:要是不够,可以找我要。   但又觉得这样说好像怪怪的,就没再开口。   她此刻的心情不算特别好。   因为天气这么热了,外婆还不许她穿短袖;因为体育课流了这么多汗,少年还不许老板卖给她冰可乐。   但好像也不算太差。   虽然常温的橘子汽水比冰镇的可乐差远了,但还有个漂亮哥哥陪她一起喝,而且他跟自己不在一个学校,梁德春就没办法以“知情不报”这种罪名骂他。   他们两个,都不会被罚站。   她这么漫无边际地思索着,也抬头看了看方才姚星河望过的那一大片梧桐树叶,看到阳光被枝叶缝隙剪碎,从刺目变得斑驳,从灼热变得柔和。   思绪渐渐飘远,不由就多幻想了一些。   如果每个周五都能有他陪自己在这里的话,喝橘子汽水,好像也挺好的。   那天下午,她回到小区,先去敲了云小悠家的门,对蹦蹦跳跳来开门的小姑娘说:“小悠,我想他每个周五都能陪我喝橘子汽水。”   许是表情太庄重,语气太虔诚,愿望太强烈,云小悠被她感染到了,同情地看着她:“叔叔又去外地出差了吗?”   *   可橘子汽水的愿望像800米消失的愿望一样,没有实现。   宋杞在后来的好几个周五都去了青楹小卖部,却再没有遇到姚星河,不过好像是姚星河的余威犹在,老板很听他的话,真的不敢再卖给她冰可乐。   青楹中学的老大,竟然也能管得住门口的小卖部吗?她捏着钱,有些惊讶。   喝不到冰可乐。   也见不到漂亮少年。   宋杞渐渐地就不再去青楹小卖部了。   不过也没有太过伤心,因为她从很小就懂得不能强求这个道理。   比如不能强求陶然不加班,不能强求宋长亭不去外地办案,不能强求外婆明白她不冷,也不能强求一个本就没有那么亲近的哥哥,在每个周五都陪她喝橘子汽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   奔波忙碌,各司其职。   大家无暇顾及她也是正常的。   最后,她也渐渐忘了这个愿望。   天气越来越热,到了六月初,她穿上了短袖校服,外婆没再阻止她。   时光就这么清淡地,安静地向前流淌。   七月中,棠溪联小六年级的学生们参加了升学考试。出考场后,她先去找了云小悠,得知小悠考得不错后,她也开心起来。   到了月底,梁老师打电话给宋长亭,说小升初的成绩公布了,宋杞考进了全市前二十,被青楹中学重点班录取了。   得知这个消息后,宋杞第一时间跑去了云小悠家。   云小悠打开门后给了她一个紧紧的拥抱,几乎要抱着她跳起来:“小七,我也考进青楹了!”   宋杞也抱住她,乐得不行:“太好了,我们还可以一起上学。”   云小悠笑得甜甜的:“你今天还有什么愿望吗?”   她晃了晃神,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跟云小悠许愿了,一时还真没准备好,于是随口说:“就,还是上次那个吧,橘子汽水那个。”   云小悠捏了捏她的手掌,神情比她还要虔诚:“一定能实现。” 第4章 高三级   过了几天,宋长亭特意请了假赶回棠溪,说要庆祝。   宋杞也是开心的,她给陶然打了电话让她早些回家,然后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电视上在放《哈尔的移动城堡》。   她第一次看这个动画片。   哈尔金色的短发被风吹起来的时候,温柔的眼睛睁开看着苏菲的时候,因为受伤表情颓丧地回到城堡的时候,她都想到了姚星河。   陶然新买的空调在旁边静静地吹着冷气,外婆把洗好的桃子端过来,先走过去把冷气调小了一些。   回头看到外孙女弯着嘴角乐呵呵的模样,就好奇地问:“小七今天这么开心啊?”   宋杞就指着电视上的哈尔,声音里有隐藏不住的欣喜,像是把自己珍藏很久的宝贝拿出来给外婆看:“外婆,我有个漂亮哥哥跟哈尔很像。”   外婆一下就猜到了:“是你爸爸那个干儿子吗?”   宋杞还没来得及点头,敲门声就响起来,是宋长亭回家了。   她欢喜雀跃地跑去开门,第一次体会到她去云小悠家、云小悠给她开门时候的心情。   盼望着的人来敲门,原来会这么开心呐,叫人嘴角都忍不住上扬。   门开了,她如愿地看到了穿警服戴墨镜还拎着一个蛋糕的宋长亭。   接着就看到了宋长亭身旁,穿着蓝白条纹T恤和浅蓝牛仔裤的姚星河,目光澄澈地站在门口。   阳光暖媚,他的眼睛像哈尔的一样好看,跟她笑的时候露出整齐的牙齿:“小七妹妹。”   宋杞就这样呆住了。   心脏又发出砰的一声响,大力地好像真的会撞出胸膛。   她也是第一次发现,比起期待的愿望实现,意外之喜的降临竟然会快乐这么多。   “你星河哥哥也考进了棠溪一中的重点班,今天爸爸给你俩一块庆祝。”宋长亭说着,先一步换上鞋进了家,把蛋糕放进冰箱里。   宋杞向厨房里看了一眼,然后压低声音跟姚星河说:“你今天可一定要留下吃饭呐。”   正在换鞋的姚星河神色一滞。   宋杞以为他站不稳,就扶住他的手臂,然后顺势踮了踮脚,凑到他面前。   姚星河低头。   少女额前的碎发轻轻地扬起来,圆圆的眼睛里是掩不住的璀璨光芒,嗓音比夏天的糯米糍还清爽甜糯:“我外婆做饭可好吃了。”   *   宋长亭放下蛋糕就去接陶然下班了,外婆从厨房里端来切好的西瓜,看到沙发上的少年,开心得不得了:“是星河吧?”   少年很是有礼貌,起身唤了声:“外婆。”   外婆就让他坐下,指了指电视开始夸:“刚才小七说你像动画片里面的小王子,外婆还不信,这么一看,真是比小王子还漂亮啊。”   宋杞咽下一口西瓜,认真地纠正她:“不是小王子,他叫哈尔。”   外婆依然笑呵呵的:“我年级大咯,以为这种叫外国名字的,都是小王子呢。外婆还有几个菜要做,小七记得让哥哥吃水果啊。”   等外婆走后,姚星河才低头问她:“觉得哥哥像哈尔啊?”   宋杞骤然抬头,若有所思地眨了下眼睛:“嗯,感觉很像。”   姚星河就笑出声来,这样的笑声里,好像什么烦恼都不再有,他抬手替宋杞拢了拢额前细软的碎发:“小朋友眼光不错。”   宋杞有点自豪。   “那哥哥也努力让自己有个城堡。”他说。   *   这大概是宋杞长这么大以来,吃过的最丰盛的晚饭了,外婆炒了八个菜,每一个,真的每一个都那么好吃,连白米饭都是香的。   陶然看到宋杞这样,突然就想起上一次姚星河过来的时候,于是挑眉问宋杞:“小七,上次星河哥哥没留下来吃饭,是不是真的因为你?”   宋杞赶紧摇头:“你怎么跟爸爸一样了,什么事儿都赖我。”   “总感觉有什么阴谋。上次我也炒了好几个菜呢,”陶然挑起眉毛看了看宋长亭,“我炒的菜真的那么难吃,让咱儿子都这么避之不及?”   宋长亭就是讪笑,不敢说话,加了块椒盐小排放在姚星河碗里,悄无声息地转移着火力:“星河多吃点儿,你这个头不矮啊,但还是有点儿瘦。”   “谢谢宋爸,”姚星河又望向陶然,笑容阳光而灿烂,“上次确实是想早点回家陪爷爷,跟妹妹没关系。没能吃到陶妈做的菜我也很遗憾,下次一定要尝尝。”   这句话刚落,宋杞就被蛋花汤给呛到了。   姚星河轻缓地给她拍着背:“怎么呛到了?”   宋杞满脸通红,莫名其妙地看着姚星河:这位哥哥,你疯了吗?   满桌只有陶然一个人在傻乐:“好儿子,妈妈听到这句话真是太开心了。”   外婆瞅了自己女儿一眼:“怎么快四十了还没个正形,小七这么瘦都是你给耽搁的,你做的那些饭孩子根本没法吃,我要是不过来照顾她,孩子早就给饿没形了,你还好意思提。”   姚星河好像怔了会儿,再去看宋杞的时候,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些复杂的目光。   好像,有些同情她。   *   吃饭完,分了蛋糕,宋爸就把给两个孩子准备的礼物拿出来。   两个人的礼物一样,是有拍照功能的手机,只是颜色不同。   宋杞选了蓝白色那个,姚星河则态度鲜明地拒绝了,他说自己不能要,最后还是在宋长亭的强迫下才勉强把黑白色的那个拿走了。   坐在沙发上继续看动画片的时候,姚星河突然问了一句:“妹妹,你喜欢蓝色?”   宋杞盯着手机外壳看了几秒,然后郑重地点了点头:“蓝色和白色我都喜欢。”   因为你今天的T恤就是蓝白条纹的。宋杞就这么牵强附会地想着。   夜幕降临,到了姚星河道别的时候。   宋长亭还是没打算送他,又站在玄关处开始了他那种审犯人一样的教育:“到了高中要好好学习知道没?别仗着自己聪明就肆无忌惮了,能进一中重点班的可都是聪明孩子。”   瞪了瞪眼:“虽然你宋爸目前没发现什么证据,但凭直觉觉得你还是在吸烟,给我戒掉听到没。”   说了这些还不够,抬手又拍了拍少年逐渐挺阔的肩膀:“到了高中也不能打架斗殴,你要知道校园里没有什么学生能当老大,能当老大的只有你的老师,要虚心求教。”   见他还要说,宋杞忍不住揪了揪他的衣袖阻止他:“爸爸,你别再讲了好吗,挺烦人的。”   宋长亭闻言低头,抬手胡乱揉了揉宋杞的头发,面色哂然:“你哥哥还没嫌烦呢。”   又抬头去看姚星河,见到少年已经比他还高了一点点,忍不住感慨起来,语气也变得慈祥了一些:“有时间多到你爸这儿坐坐,虽然我跟你妈可能不在家,但是外婆和小七都在。”   少年乖巧地点头:“好啊。”   宋长亭想到了什么,啧啧两声喟叹道:“说起来还真是有点不凑巧,小七在联小的时候,你在青楹;她刚要到青楹中学上初中,你就从青楹升到了一中;等到小七上了一中,你正好从一中升到大学。平时好像不怎么能见到,不然你们放了学一块回家吃饭该多好。”   宋杞第一次发现这奇妙的关系,考虑到了这件不凑巧的事,便是那天在宋长亭不经意的喟叹下。   好像真的是不巧啊,从六年级到高三,在接下来的六年里,她好像不会有机会跟姚星河在一个学校上学。   他不多不少,恰好比自己高了三级。   想到这里,宋杞的情绪就变得有些低沉,连同姚星河告别的心情都没有了。   她忽然觉得今天他不期而至的陪伴,很像夏天随时就降落的大雨,在人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它又骤然停止。   姚星河倒是没有在意这些,捏了捏她的小脸,笑容温和又干净:“哥哥有空的时候再来找你玩。”   宋杞想到了上一次他根本没回去,而是躲在车库吸烟,于是皱着眉头问:“要不我送你下楼?”   姚星河细密的睫毛就这么颤了颤,果真像蝴蝶的翅膀,轻飘飘的不着痕迹:“不用,哥哥自己回家。”   不让我送,那他应该是想自己一个人去车库吸烟,不想让人打扰吧。   宋杞这么想,竟也能体谅他的心情,于是没再坚持,点了点头。   *   姚星河走后,她就躺在自己房间,盘算着怎么才能打破现状,和姚星河在一个学校上学。   想来想去就想到跳级这种办法,于是马上起身,上网去查棠溪市的跳级政策。可最后却发现从2000年开始,棠溪市教育局就不再允许初中及以上的学生跳级了。   也就是说——   只能在小学的时候跳级。而她,就刚好错过了这个时候。   宋杞看着电脑上这不近人情的跳级政策,忽然觉得心里一空。   可失望的情绪没有持续多久便迎来了转机,她继续推算下去的时候,就发现大学是有四年的。   她读大一那一年,姚星河读大四,所以她有整整一年的时间,可以和他在一个学校学习。   思及此处,宋杞那纠结拧巴的心情突然就被释放开,重新舒畅惬意起来。   她拿起手机,认真地编辑了一条短信——   【大一和大四。】   想了想却还是没有发给姚星河,而是小心谨慎地把这条短信藏在了收藏夹里。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一条崭新的短信跃上屏幕,她看到来信人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再三确认,发现果然是姚星河。   就在她还没点开的时候,手机屏幕侧边又推进来两条信息。   宋杞开心地打开:   【哥哥已经到家了。今天没吸烟。】   【天太黑了所以没让你送。】   【哥哥会做饭,有机会的话做给你尝尝。】   宋杞打了一大段话:陶然在开玩笑,她做的饭一定不能吃;宋长亭一直就很烦人,你不要理会他;外婆夸他比小王子好看是真的,亲戚朋友家的小孩儿都没有比他更好看的……   最后忽然发现自己话太多了,比宋长亭还烦人。   于是删删减减,末了只回复了一个字:   【行。】 第5章 小神仙   可接下来的半个多月,姚星河没有一点消息了。   最初的时候,宋杞还会时不时地去看看手机,看有没有姚星河发来的短信,后来在失望中沉浸久了,就慢慢地不再惦记着去看了。   反正不会有的。   再看也不会有。   这种释然的心理过程,宋杞已经有过很多次。   你瞧,宋长亭也不是每次都能请假回家,陶然也不是每天都能准时下班。   周五体育课后,青楹中学小卖部的门口,也不是每次都能见到漂亮少年。   她再一次告诉自己,每个人,哪怕是跟她关系很近很近的人,也会有他们自己的事情要忙,不可能一直照顾着她。   就连早就退休的外婆,也要时常回老家给外公扫墓的。   更何况,是个就见过两三次的没什么血缘关系的哥哥。   *   在家实在无聊,而云小悠去上初中预习班了没办法跟她玩,宋杞就打电话给陶然,让她给自己报个培训班。   但当陶然问她想学什么的时候,宋杞倒不是那么确定了。   挂了电话后,躺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想了会儿。   电视里重播着李亚鹏和许晴演的《笑傲江湖》。还在小学的时候,她就很喜欢里面的任盈盈,她戴着斗笠使出剑招的飒爽劲儿,让宋杞一见倾心。   所以考虑了半小时后,她又拿起电话,语气有些期待:“妈妈,棠溪市有武术培训班吗?可以教耍剑的那种。”   陶然:“……”   陶然:“……妈妈去给你打听打听。”   果真叫陶然打听到了一个,是开在怡和商场五楼的“赵行远武术培训班”。据说这赵行远老师是从武当山上下来的,已经跟山上的老师父学了十五年的剑,耍得很是不错。   已经学了十五年了啊,那就跟令狐冲耍得差不多了啊,听着挺厉害的。   于是宋杞就怀揣着满满的期待,去怡和商场学耍剑了。   到了那儿才发现赵行远和自己想象中有些偏差,他虽然才三十岁,但已经蓄了胡须,身材精瘦精瘦的,瞧着根本不像令狐冲,捋胡子的样子倒是很像岳不群。   但这并没有打消宋杞学剑的积极性。   令狐冲也是岳不群教出来的嘛,所以赵行远长这样也没什么关系,我好好学就行了。宋杞这样想。   来学耍剑的孩子加上宋杞总共就五个,两个初二的男生,一个五年级的女生。   剩下一个男孩子居然和她同级,名字叫许鹤周,虽然不是从棠溪联小毕业的,但很巧的是,他也考上了青楹中学,而且也分到了宋杞所在的初一1班。   虽是同一级的人,但许鹤周却比宋杞高了近一个头,性格也比宋杞开朗不少。   许鹤周嘿嘿笑了两声,跟她打招呼:“你叫宋起?是起立的‘起’吗?”   宋杞面色平静,因为出门的时候外婆帮她总了个丸子头,穿着这身白色练功服,像是刚从武当山下来的小道士,所以显得她很是淡泊名利宠辱不惊:“枸杞的‘杞’。”   许鹤周是个话痨:“那你这名字还挺新奇的。对了,我叫许鹤周,是许久的‘许’,仙鹤的‘鹤’,夏商周的‘周’,”好像还没解释完,喝了口水,转着骨碌碌的大眼睛,又补充了一句,“我爸姓许,我妈姓周,所以我的名字也可以叫‘许和周’。”   “你好,许鹤周。”   还没来得及问宋杞她妈姓什么,赵行远就宣布了上课,开始教大家耍剑了,于是他就冲宋杞眨了眨眼:先上课,下课后我们再聊。   宋杞因为那个眼神,生出一阵恶寒。   虽然只有五个学生,可老师却很负责,短短几天,就从招式、发力方法等方面,将武当剑法十三式:抽、带、提、格、击、刺、点、崩、搅、压、劈、截、洗,给教了个差不离。   至于耍的力道,赵老师说这个因人而异,但要想耍得更好,需要把身体发出的力更多、更迅速地转移到剑身上——因此,学剑术到了一定程度就要修内力。   这就有些玄妙了。   当然,修内力是长年累月的功夫,赵老师也不打算给这群就学几个月的小孩儿们培训这个,于是开始教一些听着很是花里胡哨、耍着却很是漂亮的复杂招式,什么“八面玲珑”“石破天惊”,什么“玉女浣纱”“嫦娥奔月”,什么“飞鸟出林”“一鹤冲天”。   许鹤周用胳膊肘碰了碰宋杞:“你听到没,‘一鹤冲天’,我名字里那个鹤。”   宋杞哭笑不得:“大哥,已经过去八天了,你怎么还在介绍你的名字?”   许鹤周蓦地睁开眼,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你刚才叫我什么?”   宋杞:“……大哥?”怕他不开心,就说,“我随口一喊,你别当真,要是觉得我把你叫老了,我以后就不这么叫了。”   许鹤周的眼睛里仿佛出现了光:“愿意,我可愿意了,你以后都这么叫吧,要是觉得‘大哥’叫着显老,喊我哥哥也行。哎对了,咱俩算是师出同门,你叫我师哥也行。”   按理说应该早就没什么期待了的。   可听到那个称呼的宋杞,还是恍惚了一下。   许鹤周继续兴致昂扬地说:“你前几天推荐的那个《笑傲江湖》,我回家看了,岳灵珊也叫令狐冲师哥,他俩也在一起学剑,正好和咱俩差不多。”   宋杞沉默了会儿,从地上爬起来,跑到墙边从书包里翻出手机,然后蹲在地上检查起短信信箱来。   还是那三条短信。   并没有再多一条。   许鹤周也跟过来,发现宋杞在看手机后格外欣喜,赶紧从书包里掏出自己的,生怕过了这个村没了这个店:“原来你也有啊,我们互相存一下对方的手机号码吧?”   宋杞想了会儿,最后抬头看着他:“不可以。”   许鹤周不知道少女为什么看起来不开心,摸了摸鼻子,小心地问她:“为什么呢?”   宋杞挑了挑眉,很是强势、不容旁人玷污半分地说了一句:“我只有一个哥哥。”   虽然这个哥哥已经不太联系我了,甚至有可能把我给忘了。   但我还记得他一天,旁人就不可能是我哥哥。   许鹤周也没生气,笑嘻嘻地哄了宋杞:“你别不开心,”又陪她蹲在地上,歪着头看着面前总了丸子头的小姑娘,“虽然你生起气来也挺可爱的。”   宋杞:“……?”   “小七,”相处了这么多天,许鹤周当然也知道了宋杞的小名,“马上就下课了,我请你喝奶茶吧?商场三楼有一个奶茶店,那儿的茶特别好喝。”   宋杞想到刚才自己拒绝了他添加电话号码的请求,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说:“我请你喝吧。”   *   下午四点多,两个身穿白色武术服,后背封刃表演剑的小少年到了怡和商场三楼,他们看着对面的“麦茶得”奶茶店,却一时无法进去。   可能是这身打扮太惹人注目,又或许是两个小少年长得太过漂亮耀眼,以至于从五楼到三楼这短短的路程里,不断地有人过来,问他们能不能合影。   宋杞不知道怎么拒绝陌生人的诚恳请求,许鹤周又是个无比热情的自来熟,最后竟然变成了来者不拒。   其中有几个人拍得挺随便,还被许鹤周喊了回来:“这样,我跟我小师妹摆个厉害剑式,你们再拍。”   宋杞已无瑕顾及自己什么时候成了他的小师妹,就被身旁的男孩儿带着,摆了剑招,当了模特,在商场三楼,把自己这几天学的成果展示了个遍。   赵行远老师要是知道自己的学生在课后还这么卖力,大概会很欣慰吧。   来合影的人里还有几个高中模样的学生,其中一个留着齐刘海、长得很俏丽的姐姐特别喜欢小宋杞,合完影后还从不同角度给她拍了很多张照片。   就这样,两个耍剑少年到“麦茶得”点上奶茶的时候,已经五点半了。   宋杞有点心累。   *   怡和商场三楼新开的“悠莱”披萨店被一群青春洋溢的学生给包场了,他们正在进行毕业餐会。   孙茹看到坐在窗边卡座上,慢条斯理地吃着披萨的俊美少年,捏着手机给自己打了好一阵子气才走了过去。   少年见有人过来,便缓缓抬头,看到一个齐刘海的女生坐在了他对面。女生瞧着有点眼熟,但又不太清楚她是谁。   身旁的陈亦比他反应迅速,当即碰了碰姚星河的胳膊:“哇!老大,班花都来找你了啊,你俩聊,我先去那边吃。”   姚星河放下手中的叉子,想了一会儿却还是没想到对面女生叫什么名。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对面的少女耸了耸肩,先笑着开了口:“陈亦开玩笑的,我不是班花,我叫孙茹。你转学过来还不到半年,可能……还不认识我。”   姚星河从脑海里搜索了会儿,确实没搜索到关于班花的任何信息,仿佛这是凭空出现的一个人,但还是礼貌地回复:“你好,我叫姚星河。”   孙茹盯着他,笑容逐渐放大,最后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姚星河你真的好厉害呀,虽然经常不来上课,但还是能考到一中重点班哎,”少女轻轻地抓了下头发,表情困惑,“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经常逃课啊。”   听到“经常不来上课”这句话,听到“为什么经常逃课”这个问题,姚星河就沉默了,眼睑低垂着,眸光也变得黯淡了几分。   孙茹注意到他轻轻搓了搓手指,注意到他黯然的神情,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   为什么逃课,因为他真的很讨厌现在的班级。   这里的同学好像不知道,有些话是刀刃,听到耳朵里是会叫人流血的;也没有一个人在乎,如果心里的伤疤被刀刃揭开后,他该怎么继续活下去。   他在西洺的时候,也是一个温朗平和懂礼貌的少年。虽然最后的时光里,也因为在他身旁时不时上演的“交头接耳”和“窃窃私语”而不愉快,甚至因为某些话而失眠,不得不去看心理医生,但好在是没过太久他就被爷爷接回了棠溪。   他是怀揣着期待来到这里的。   心理医生告诉他,等到了新的环境,他就可以试着抛下之前的事,重新开始。   为此,他还和爷爷讨论了,该如何结交新朋友,融入新班级。   可刚转到青楹中学没几天,班里的同学就开始传他亲生父母和养父母的事,用的字眼让他愤怒暴躁,又令他胆寒心悸,比他在西洺五中听到的那些,更可怕。   后来被污蔑得多了,就会忍不住去想,姚之光和夏晴朗的死,有没有可能真的不是因为歹徒暴.乱,而是因为他们领养了一个会把人给“克”死的孩子。   于是,在西洺经历过的那些、本以为摆脱了的那些,又追过来、缠上他,让他一点也挣脱不开。   他又变得整日整夜地睡不着觉,打开电脑一遍一遍攻击着自己学习计算机时跟着老师搭起来的网站,又一次一次把它重建,试图用虚拟世界的破坏,去纾解内心的躁动与不安。   可重新回到学校的时候,还是会再次坠入血淋淋的现实。   深夜,爷爷好像被他的键盘声吵醒,过来敲了敲他的门:“星河,少玩电脑,早点睡觉哦。”   他轻声应着,却在爷爷重新入睡之后,一个人走出小区。   坐在公交站牌下的公共长椅上,点上人生第一支烟的时候,手指都是颤抖的。   他曾经问过姚之光烟到底有什么好抽的,明明味道这么难闻。   姚之光勾起唇角看着自己的儿子:“等你成年后,你就知道它味道的好了。有些时候啊,还真得靠着它挺过去。”   姚星河就想着那句话,慢条斯理地抽完了它。   他觉得姚之光骗了他,烟的味道明明味道就是不好的,他被刺激得恶心干咳,并且,眼睛滚烫。   新的环境不会给他带来新生的感觉,他逐渐接受了这个结果,然后开始有意识地远离学校这个令他恐惧的环境。   逃课在不要身份证的黑网吧打了几次游戏后便百无聊赖,对着屏幕思考,最后去把学校的教务系统、学生的个人空间一一黑掉,终于尝到一些乐趣的时候,却因为年龄不满18岁,很倒霉地被警察给抓到了。   被动“交流”了几句才发现,这警察竟然认识自己的老爸姚之光,还认识自己小时候认的干爸宋长亭。   甚至还很了解他的遭遇,当着他的面给宋长亭打了个电话,交待了几句后,然后把听筒递给他。   他抬手拢了拢已经长得遮住眼的碎发,摸着兜里的烟盒,本来还有些不耐烦,可下一秒,就听电话那边的人说了一句:“儿子,咱们真没必要因为学校那群人,把自己糟蹋成这个模样,你说是不是?”   那声“儿子”,从语气和声调,都跟姚之光那么像。   甚至有一瞬间,他都快笃定了,电话那边那个人是姚之光,姚之光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他敬佩的老爸从来就没有死。   可不多久,他的脑海里就开始出现西洺烈士陵园的墓碑。   “你爸爸一直把你当做他的骄傲,他经常跟我炫耀,儿子又帅气又聪明,别人家的小孩儿一个能比得上你的都没有。”宋长亭说。   他知道这些话。姚之光生前也经常当着他的面这样讲。   既然自己是姚之光的骄傲,那墓碑和墓碑之下的英魂,就不能因为他而蒙羞。   他感谢了宋长亭,然后挂掉电话,开始思考解法。   就像攻破一个网站那样,只要熟悉它的搭建架构,理清它的防御手段,那再复杂的网站,也有攻破的可能。   然后他就发现,这个学校里,有很多人都是欺软怕硬的,只要跟他们打一架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厉害,那他们就不敢再这么说了,之前被欺负,都是因为自己太好脾气了。   *   思绪重回此时此刻,当传说中的班花坐在他面前,问他为什么不来上课还能考得很好时,他突然就想感谢这群人。   是青楹中学初三的这群混蛋,教会他不必折磨自己,不必讲礼貌,不必暗中报复,能在太阳底下用拳脚解决的事情就不要带进网吧。   而今天之所以来参加聚会,不是因为他想和这群同学们交流感情、化解仇怨。来参加聚餐,纯粹是因为他唯一的兄弟陈亦想来。   陈亦跟他说:“你也知道我没考上一中,我明天就要回奶奶那边上护理学院了,你就不想陪我去吃个饭吗?”   他就陪着过来了。   *   孙茹面前的少年眉头皱得很深,他已经沉默了很久,却还是没有继续跟她讲话。   她有些苦恼,不知道再怎么跟他交谈起来,转了会儿手机,突然想到了下午在披萨店对面拍到的耍剑少女。   出于找个话题的目的,她打开手机,把下午拍的照片翻出来,想逗他开心:“姚星河你看,这是我下午拍到的小姑娘,她好像在这边学武术呢,穿着练功服、扛着剑的样子,特别认真,特别可爱!”   姚星河有些不耐烦了,但他觉得孙茹好像确实没有恶意,就忍住,往她递过来的手机上看了一眼——   小朋友白白嫩嫩,头发都松松地拢至头顶,变成了一个软萌的丸子,前额还有些碎发,细细软软瞧着很适手的样子。   恰逢下午的阳光穿过商场的玻璃洒进来,照在她有些宽松的白色武术服上,留下一身光晕,衬得她像一个刚刚从天上下来的,对人间事还很是无知的,漂亮小神仙。 第6章 来找茬   宋杞隔着奶茶店的玻璃墙,看到突然靠近的,穿着奶白色衬衣、深黑色中裤的少年,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直到少年轻绕过玻璃墙,走到她身侧,拉开一个椅子懒散地坐下,还把一只胳膊搭在她的椅背上,宋杞才回过神来。   但可能真的太久没联系了,感觉都有些陌生,陌生到她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了。   是漂亮哥哥,星河哥哥,还是……直接叫他姚星河?   许鹤周瞪大眼睛,嚼完嘴里的珍珠,然后指了指左手边:“哥们儿,那边有空位子。”   衬衣少年低笑了一声,却没理许鹤周,而是侧过脸,盯着宋杞的眼睛,扬起唇角问:“我坐这里行不行?”   宋杞两手捧着奶茶杯,似乎在开小差,听到这句话就呆萌地点了点头,默许了。   许鹤周却觉得不可思议,继续跟衬衣少年讲道理:“不是吧哥们儿,店里这么多空座,你为什么非坐我小师妹旁边?”   衬衣少年没理许鹤周,后背惬意地靠在椅子上,右手食指勾起,修剪得干净利落的指甲轻轻敲了一下桌面,目光一直盯着宋杞,笑容很是玩味:“小师妹?这是你什么时候认的师哥?”   许鹤周放下奶茶,挑衅地看过去:“拜师第一天就认了啊。”   衬衣少年点了点头,笑得很平和,却说着不着调的话:“是哪种关系的师兄妹啊?”   许鹤周把立在墙边的剑抽出来,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表演剑都是没开刃的,他们学的时间又短,所以除了好看以外几乎没多大杀伤力,却愣是被他拍出来了一种“犯我者杀无赦”的气势。   “就是令狐冲和岳灵珊那种关系的小师妹,怎么了?”   衬衣少年终于肯把视线从宋杞身上收回来了。他勾着唇角,眼睑微敛,像只酝酿好了什么坏事的狐狸:“那你知不知道,岳灵珊根本不喜欢她令狐师哥啊,”觉得还不过瘾,又补了一句,“小师妹把她师哥甩了。”   许鹤周恍惚了一下,将信将疑地问:“他……他俩不是一对吗?”   他在家的闲暇时间几乎都拿来搭乐高了,根本没看过什么电视剧,就连《笑傲江湖》也是前几天听宋杞提起来,他才回去看了几集。   到目前为止,他只知道令狐冲天天“小师妹”长“小师妹”短的,根本不知道令狐冲其实这么不中用,居然被小师妹给甩了。   但他迅速反应过来,对着这个比他高半头、还比他好看两分的小哥皱起眉头:“关你什么事儿?”   姚星河也不想跟这小孩儿闹了,他把宋杞的剑从地上拿起来,又拎了她的双肩背包和大水杯,神色明快又温暖:“走吧小朋友,快六点了,哥哥送你回家。”   许鹤周眨了眨眼,有些不太相信,凑过去问宋杞:“这是你哥?”   宋杞点了点头:“嗯。”   许鹤周还想往前凑,却被姚星河用剑鞘隔开。   他也不恼,转身就抱了抱姚星河,还煞有介事地拍了姚星河后背:“对不起了嘿大哥,不知道你是小七哥哥,还以为你来找茬呢。”   姚星河捏着他的胳膊把他从自己身上提下来,眉峰挑了挑,睥睨着许鹤周道:“我还真是来找茬的,以后想跟别人拍照你自己去拍,别拉上我妹妹。”   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像是要把许鹤周踹死。   许鹤周挠了挠后颈:“……哦。”   *   怡和商场离宋杞家不算远,坐两站公交就到了。   但是回去的时候姚星河没有带她坐公交,而是低头问她:“累不累?”   “不累。”   “那跟哥哥走回去?”   宋杞爽快地点头:“行。”   看到自己的剑、书包、水杯都被姚星河拎着,想到书包里还有外婆给她收拾进去的零食,觉得这些东西有些太沉了,就想把书包接过来,“我自己拿吧。”   姚星河摸了摸她的后脑勺:“哥哥不至于连这点东西都拎不动,”想到什么,笑得还挺开心,“就是再拎一只小宋杞也没什么问题。”   宋杞好像还没从梦中惊醒过来,显得有些呆楞楞的:“哦,行。”   “是不是不管哥哥跟你讲什么,你都只会说‘行’?”也不知道是夸还是损,只听他喃喃道,“还真是听话啊。”   宋杞就不说话了。   姚星河想到那些照片,又想到许鹤周,突然觉得情况有些严峻:“小七,你是不是跟谁都这么听话?”   这话问得很奇怪,让宋杞忍不住抬眸:“当然不是。”   “那怎么随便跟别人拍照片?”   宋杞有些疑惑,姚星河到麦茶得的时候,自己和许鹤周早就在店里坐了好一会儿了,按理说不应该看到啊,于是问:“你怎么知道我跟别人拍照了?”   姚星河语气不善:“哥哥神通广大,知道你不但拍了,还来者不拒,还极其配合。”   宋杞愣了一下,堵在心窝上的那口气慢慢上涌,不知不觉就红了眼眶。   她一开始根本没想拍,是许鹤周非要拉着她,而且也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明明也满足了很多人的心愿,为什么姚星河变得跟宋长亭一样,还没调查清楚,就这么严肃地冤枉她,批评她?   姚星河却没觉察到宋杞的情绪,继续说:“你怎么能判断那些来拍你的人是好人还是坏人,要是拐卖小孩儿的人注意到你了怎么办?他们觉得这小孩儿这么漂亮,说不定就会拿着你的照片回去,琢磨着怎么跟踪你,怎么把你骗走。”   宋杞声音有些哽:“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不就是上完课想跟许鹤周去喝杯奶茶吗。”   姚星河这才发现小姑娘委屈得要哭。   他停下脚步,撑着膝盖,半蹲着看她。看到小姑娘眼角红红的,细长的睫毛上还沾了一层水雾,模样有些可怜,本来想哄一哄,但一想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就忍住了。   “觉得哥哥不该批评你?”   “……嗯。”   “但哥哥也觉得自己说得没错。”   他想到自己看到照片时候的震惊,想到质问孙茹:“你怎么拍了她的照片?”   孙茹怔住:“啊?很多人都拍了啊……”   “多少人拍了?”   孙茹有些不安地眨了眨眼,认真回忆了下:“四五十个?”   忽然被气笑了。   这小孩儿可真行。   果然不知世间诸事,不知人心险恶。   思及此处,他就板起一张脸叮嘱宋杞:“下次再有这种情况,你不知道怎么拒绝别人的话,就给哥哥打电话,哥哥帮你拒绝。”   “可你不是很忙吗?”   “哥哥不忙。”   “……”不忙为什么没有再联系我……   “还有,刚跟你一起喝奶茶的那个,叫许和什么的……”   宋杞怕他念错,所以一本正经地提醒他:“许鹤周。许久的‘许’,仙鹤的‘鹤’,夏商周的‘周’。”   面前的少年神色一滞。   宋杞:“怎么了?”   姚星河的睫毛蓦然扑簌了几下,下一秒,他就勾起唇角,脸上出现了一种吊儿郎当的审视表情:“喜欢那小子?”   宋杞眼睛睁大几分:“你说什么?”   姚星河笑着看她:“小师哥和小师妹?”   宋杞认真地解释:“他自己非要这么叫,根本没经过我同意。再说了,他确实比我大五个月,叫我师妹也对。”   姚星河暗自琢磨了会儿,忽然想到什么,问她:“你知道令狐冲为什么对岳灵珊好吗?”   宋杞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弱智,所以回答得有些不耐烦:“因为岳灵珊对令狐冲也很好,令狐冲被关起来的时候,岳灵珊给他送过饭。”   姚星河轻敛了眸子,眼底的笑意飘忽忽的:“是这样吗?”   宋杞不看他,气鼓鼓地踢开脚边的小石子,又补充道:“岳灵珊她爸妈收留了令狐冲,令狐冲要报答她。”   好像听到了满意的答案,姚星河终于不再像一开始那样凶巴巴的了,隔着武术服的衣袖牵住了宋杞的手腕,嗓音又恢复了惯有的温柔:“嗯,你说得对。走吧,回家。”   果然还是小朋友啊。   还不明白喜欢这种事,是发自内心,源于本能,不是因为恩慧,或者施舍。   她还不懂这些,就挺好。   姚星河又低头看了一眼宋杞,晚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吹得她头顶的小丸子摇摇欲坠。   忽然觉得心情畅快起来。   准备回去上网搜一下,手笨的爸爸们,是如何给女儿梳头发的。   *   把宋杞送回家后,他回到自己家。想到什么,拿起手机给陈亦打过去。   那边的人接到电话的时候好像有些不开心:“老大,你怎么不打招呼就走了。”   姚星河转着手上的打火机,沉默了会儿,然后说:“你有没有孙茹的手机号?”   陈亦惊喜万分,似乎听到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消息:“不是吧老大!你俩真看对眼儿了?”   姚星河声音沉了下去:“没有。你知道的话就发给我。”然后挂了电话。   那边倒是火速发过来一个号码。   他编辑了一条短信,照着陈亦给的那串号码发过去。   【你好,我是姚星河。回家后可不可以把今天拍的学剑小孩儿的照片发给我?我的邮箱是1**********@163.com。谢谢。】   女生很快就回了消息。   【嗯!好呀!我这儿还有很多今天聚会的照片,你要吗?】   他看到这句话,眼里的光芒就尽数暗下去。   但还是回了一句——   【不用,谢谢。】 第7章 是真爱   次日中午,宋杞吃完午饭,照例要去学耍剑。外婆帮她收拾打扮的时候,想起点儿什么,跑到自己房间,不多会儿就拿出来一个白色藤条编制的斗笠。   宋杞眼睛一亮:“你从哪儿买到的啊外婆!”   外婆拢了拢她的鬓发,帮她把斗笠戴上,语气里也很是得意:“为了给你买这种帽子,外婆可是跑到了很远的一个市场,”退后两步仔细看了看面前白衣飘飘的“小道士”,啧啧两声,十分满意道,“你别说,还真是挺俊俏。”   宋杞赶紧跑到玄关穿衣镜前,仿佛看到了一个缩小版的“任盈盈”,忍不住捂嘴傻乐。   外婆把东西拿过来,嘱咐了几句:“路上注意看路,耍剑可累了吧,多喝水。”   宋杞点了点头,背上沉沉的包和和长长的剑,左手拎着又变大了一号的水壶,本来想告诉外婆她喝不了这么多,但又觉得可以不讲。因为不管怎么说自己不渴,外婆还是会觉得她需要多喝水,就像春天不管怎么说自己不热一样,外婆还是会让她穿长袖一样。   于是冲外婆笑了笑,右手扶着她头顶的斗笠,乐呵呵地出门了。   *   宋杞本以为戴上期待中的斗笠,是今天最开心的事。   可下楼后,看到靠在梧桐树上,头戴黑色渔夫帽、穿着蓝白格纹衫的少年,就愣住了,缓了一会儿才恍然觉得:这一天属实梦幻,竟然会发生这么多好事。   少年看到她也是一愣,从梧桐树下离开,走到她跟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然后抬手,指骨按了按唇角,好像在极力忍笑。   宋杞有些茫然:“你怎么在这儿?”   少年把她背着拿着的行头都接过去,然后隔着衣袖拎住她的手腕,气息有些颤抖,好像憋笑憋得很辛苦的样子:“哥哥今天也要去怡和商场,顺路送你去上课。”   她抬手摸了摸斗笠檐儿,用不太确定的语气问他:“你是不是觉得这个斗笠有点儿……不好看?”   姚星河赶紧否认:“好看,特别好看。像个——”想着该用个什么词儿形容这一身仙风道骨的打扮,最后还是说出了昨天想到的那个,“像个小神仙。”   宋杞:“那你笑什么?”   “哥哥笑了吗?”   “嗯。”   “可能是没想到,这世界上还会有这么漂亮的小神仙,有些……喜不自胜。”   宋杞不太确定他说的是真是假,嘟囔道:“好吧。你去怡和商场做什么?”   “送个朋友,他要离开棠溪,下午三点的车,我们找个地方再聊会儿天。”   宋杞抬头:“我能陪你去吗?”   姚星河:“你几点上课?”   “一点半。”   其实是一点上课,但宋杞有点儿想跟他多呆一会儿,所以扯了个谎。   姚星河很爽快地答应了:“那好啊。”   然后低头看了一眼,发现小姑娘正捂着嘴偷笑。   又看了看她头上戴的这个小斗笠、身上穿的这身武术服,忽然觉得今天送她去上课是无比正确的决定。   不然这么可爱的打扮,得引来多少人过来跟她照相啊。   *   怡和商场三楼麦茶得,宋杞捧着一杯蜂蜜柚子茶,看到寸头拎着旅游包进来、坐到姚星河对面的时候,有些错愕。   更加错愕的是,寸头身边还跟着一个齐刘海的女生,女生坐在了她对面,看着还有点儿眼熟。   宋杞缓缓抬头去看姚星河,发现他脸上也有相似的困惑。   女生先认出了她,露出可爱的小虎牙,语气很是兴奋:“你是昨天那个耍剑的小姑娘,”注意到她头上的斗笠,眉眼就弯成了月牙形状,“斗笠很漂亮哦!”   宋杞认真地点了点头:“谢谢。”   寸头显然没有认出宋杞来,看看她又看看姚星河:“老大,这小姑娘是谁?”   姚星河没有回答,目光转向孙茹,语气淡淡的,也没笑:“你怎么来了?”   孙茹的脸颊骤然一红,神情变得有些尴尬。   寸头赶紧解释:“我把班花给喊过来的,”目光来回乱飘,眉毛也一挑一挑的,像是要把什么隐藏着的秘密给挑破,“你昨天不是还问孙茹手机号码了吗?我怕有些话你电话里不好说,就把人给你带过来了。”   姚星河觉得陈亦实在愚蠢,但也不好发作,因为宋杞还在旁边,他怕自己发起火来吓着小孩儿。   想来想去,只能跟孙茹说:“抱歉,陈亦胡说八道,你别听他的,去忙自己的事吧。”   孙茹轻轻咬了咬下唇,很小心地看着姚星河:“我不忙。听说陈亦要离开棠溪,我也想过来送送他。”   姚星河就沉默了,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起身:“你们坐会儿,我去买茶。”   就当是,感谢孙茹昨天把照片发给自己吧。姚星河这样宽解着自己。   看着少年的背影,孙茹突然有些黯然,蹙了蹙眉头,悄悄问身旁的陈亦:“姚星河是不是不想让我来?”   陈亦赶紧摇头,像是听到了什么大笑话:“怎么会!相信我,老大他特别想见你,他可从来没存过女生的手机号码,昨天却主动来问你的,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对你是真爱啊!”   斗笠下的小脑袋突然探出来,眼珠子瞪得硕大,像两颗圆溜溜的还沾着水的葡萄。   孙茹却不好意思了,脸颊比方才红了一些,嗓音柔柔软软的,带着不确定:“你……别胡说了好不好。”   却又暗暗地回头,往料理台那边看过去。   在等奶茶的少年,穿着蓝白色的格纹衬衫,整个人像是晴好天气里的蓝天白云那样,干干净净,悠悠远远,只望一眼,便觉得无比惬然。   “姐姐。”   听到小姑娘唤她,孙茹赶紧回过头来,笑盈盈地问:“怎么了?”   小姑娘抠了抠奶茶杯,犹豫了会儿才又抬头问她:“你跟星河哥哥一个学校吗?”   孙茹点头:“对呀。”   “也在一个班?”   “对,初三时候是的。”   小孩儿执念还挺深:“高中还在一个学校吗?是不是也一个班?”   孙茹摸了摸刘海,有些惭愧:“是在一个学校的,但是我没考进一中重点班呢。”   陈亦突然开口了,目光如炬,似乎看透了世间万物:“听说第一学期结束后,会按成绩重新分班,班花你学习这么用功,肯定能考进老大那个重点班!到时候你们就可以克服阻碍,再续前缘。”   孙茹讪讪地笑着,没接话。   可斗笠下的小姑娘,却迅速蔫儿了下去,低头的时候,宽大的帽檐把整个脸都遮住了。   陈亦伸出胳膊,拍了拍小姑娘的斗笠檐儿,好奇地问:“小家伙,你几年级了?”   少女声音有些不对劲儿,但还是认真地回答了:“初一。”   陈亦没心没肺的,继续笑着:“看着不像啊,感觉像三四年级的小孩儿啊。”   宋杞就觉得难以忍受了。   她扔下没喝完的柚子茶,背上书包,拎起水壶,扛上剑,也不想跟任何人说再见了,直接朝门口跑去。   拿到奶茶的姚星河刚转头就看到宋杞往门口冲,一副远离是非之地的模样。   他一把把她拉回来:“怎么了?”   宋杞也不想抬头看他,怕自己忍不住哭出来,就望着自己的鞋尖,哽着声音说了句:“我想去上课。”   姚星河在她面前蹲下,仰起头凑近了去打量斗笠下的小脸,就发现她眼底红红的,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于是试探着问:“那个哥哥欺负你了?”   说着就回头看了那边的陈亦一眼。   陈亦觉察出少年眼里藏着的刀,赶紧摆手,用口型示意他:“不是我。”   姚星河用指背替她把鬓角的头发拢至耳后,小声又耐心地问她:“告诉哥哥发生什么了好不好?”   宋杞偏了偏脑袋,躲开了他的手,把眼泪尽力收回去,故意不去看他的眼睛:“跟那个哥哥没关系,”怕姚星河继续追问,于是说,“我记错了上课的时间,应该是一点上课的,我迟到了。”   “那哥哥送你过去。”说着就要去接她身上的行头。   她又躲了躲:“我不想让你送。”   姚星河蓦地抬起眸子:“为什么?”   宋杞也不知道该说个什么样的谎话来拒绝,脑子里有些乱,最后哭丧着脸,胡乱扯谎:“因为你昨天训了许鹤周,他看到你的话应该会生气。”   许是怕姚星河找出她这句话的破绽,说完就推开门,一刻也不停地跑走了。   *   姚星河不知道许鹤周生不生气。   他自己倒是有点被气到了。   气着气着又想笑,小朋友的世界还真是难懂,昨天她没埋怨自己训许鹤周,今天为什么埋怨起来了?   倒也没多想,拎着奶茶回到陈亦对面。   孙茹有些不知所措,怕姚星河生气,先道了歉:“我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哎,小妹妹好像有些不开心了,对不起。”   陈亦也举起手来对天发誓:“我真没欺负她,就说了一句她看着像三四年级的……”说到这里就有些惶恐不安起来,语气弱了一些,“是不是小孩儿都不愿意被别人说自己小?”   姚星河把奶茶递给他们,看了门外早就没影儿的小人儿,笑得有些惆怅,又有些不确定:“好像是记错了上课时间,怕迟到,所以急哭了。”   陈亦觉得十分新奇:“啊,这也会急哭?却说,这真是你妹妹?你这种逃课逃学从来都不眨眼的,怎么会有一个这么愿意按时上课的妹妹?”   姚星河轻敛了眼睑:“干爸家的。”   “哦,那也是挺亲的。”   “嗯。”姚星河浅浅应着,等了几秒,觉得还是不放心,于是放下奶茶杯,起身往门口走。   陈亦敏捷地捕捉到了男生紧抿着唇、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惊了一跳,以为他要去找人干架:“老大,你要干嘛?”   姚星河:“去看看她进教室了没有。”   陈亦:“……”   孙茹:“……”   陈亦:怎么突然感觉打架不眨眼的绝情老大,变成了被女儿牵着走的……操心老父亲? 第8章 叫姚杞   下午的剑术课,毫不意外地,宋杞学得很糟糕。   真的从来没这么糟糕过,赵老师教的新招式她一个也没记住。   课间休息的时候,许鹤周凑过来问她:“小七,你怎么了?”   宋杞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糟糕的心情,靠坐在墙边,眼神有些迷茫,想来想去问了许鹤周一个问题:“你有没有,特别想跟一个人在一个学校、一个班上学?”   许鹤周看着她,眼里露出浅浅的欣喜和愉悦,迅速点头:“有啊。”   宋杞也没管是谁,继续问:“但最后就是没有办法在一个学校怎么办?”   许鹤周想了会儿:“我可能会觉得很遗憾吧,”顿了顿,看向宋杞,“但是生活中不止上学一件事啊,你还可以通过做其他事情,和那个人保持联系。”   宋杞喃喃道:“其他事情啊……”   许鹤周继续解释:“比如看那个人比较喜欢干嘛,你就跟他一起呗。”   喜欢干什么?   宋杞又皱起眉头,内心渐渐纠结:不知道,打架斗殴算不算?   *   送走陈亦和孙茹,姚星河又返回怡和商场,在五楼“赵行远武术培训班”对面的儿童乐园交了十块钱,坐了半小时,终于看到宋杞下课,赶紧跑了过去。   宋杞看到他的时候觉得很不可思议:“你还没走呀?”   姚星河极其自然地接过她身上的行头,包括那个小斗笠,揉了揉她的额发,没回答她,倒是先跟旁边的许鹤周说:“许鹤周是吧,对不起啊,昨天哥哥不该训你。”   许鹤周摸了摸后脑勺,羞涩地笑了笑,还露出一排白牙:“没事儿哥哥,我都忘了。”   忘了?   姚星河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但不知道为什么,许鹤周觉得那笑挺瘆人的。   少年语调慢条斯理的,极尽关切和蔼:“那哥哥再温柔一些嘱咐你一遍,以后上完课别带着小七乱逛,也别跟别人合影,记住了吗?”   这语调让许鹤周如临大敌:“……记住了。”   姚星河这才低头,看着宋杞,眸光似静水流淌,话里带着哄:“哥哥道过歉了,能不能别记仇了啊。”   宋杞还在状况外,根本不知道姚星河怎么回事,只是听着这和风细雨般的声音,就不由自主地点头。   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姚星河拉着走出了怡和商场,迈入日光前一秒,姚星河手中的斗笠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她的头上,又从自己口袋里掏出渔夫帽随意盖在了自己脑袋上。   回去的一路,这位哥哥看着心情都很好,话也有点多,问了老师今天教了什么招式,问了招式难不难厉害不厉害,问了她是不是学得很好,问她什么时候给他耍一遍,他都还没看过。   “哥哥,”闷了一路的宋杞终于开口,“你是不是没存我的手机号码?”   所以才好长时间没联系我。   姚星河倒是诚实地点了点头:“是没存。”   宋杞怔了一下,就暗自失望:果然像陈亦说的那样,从来不存女生的号码,就只打听了孙茹的。   身旁的少年好像看出了她的不高兴,就给她解释:“你的手机号哥哥背过了,所以没有存。”   宋杞咬了咬牙,又一路沉默着到了小区门口。   最后好像真的忍不住了,把雪白宽松的衣袖捏攥出折痕来,抬头看着他,小模样纠结万分:“还是存一下吧,万一以后忘了呢。”   姚星河没想到她这一路不说话是在琢磨这个事儿,就笑出声来:“行,哥哥回去就存。”   *   之后的每一天,姚星河都有接送宋杞去怡和商场学剑。他们又遇到了好些想和宋杞过来合影的,还遇到很多过来跟姚星河要电话号码的。   这些都被姚星河拒绝了,无一例外。   宋杞很是开心,这种开心,比外婆每天做她想吃的饭菜,还要强烈一些。   只有在想到开学、想到孙茹的时候,才深深叹一口气,提醒自己,不要太沉溺于姚星河的陪伴,不然分别的时候,会怅然若失。   像是坏预言成真那样,姚星河的陪伴持续到八月中旬就戛然而止了。   起因是,赵行远老师在家练功的时候,不小心从高处坠落,摔断了腿,他主动退了一个星期的学费,把课给停了。   宋杞躺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   电视里在播《笑傲江湖》的大结局,令狐冲解决掉岳不群后,选择跟魔教圣姑任盈盈走了——她却要和姚星河道别。   不由想到了决定去耍剑的那个中午,难过了一阵子后宽慰自己,学耍剑依旧是一个正确的决定,至少,他真真切切地陪了自己这么多天。   宋杞打开手机,第一次主动给姚星河打电话,那边响了两声就接了。   “妹妹?”他似乎有点惊讶。   “嗯,是我。”   “再等哥哥会儿,我马上就出门了。”   “哥哥,”她感觉自己鼻子一酸,眼睛有些烫,“赵老师受伤了,课停掉了。”   那边沉默半晌,然后响起温柔的叹息声:“真遗憾,以后不能送我们小七去上课了。”   她揉了揉眼睛:“嗯,我也有点遗憾。”   *   在家宅居几天,预习了初中课程,时间就很快到了八月底,宋杞和姚星河都要开学了。   姚星河选择了住校,所以八月三十一号就要去一中报到。   那天,宋长亭再次破天荒地从外地回来,陶然也跟同事调换了休假日,准备送姚星河去学校。   他俩原本没打算带上宋杞,一来车里放了姚星河的床铺和行李就没那么多空了,二来她年纪太小,去了也不能帮上什么忙。   但宋杞早早地收拾好了自己,强烈要求一起去:“我以后不是也要读一中吗,你不能让我提前去看看吗?”   宋长亭犹豫了会儿才点头,但是很严肃地叮嘱了她一句:“要是遇到星河哥哥的同学问你叫什么名字,你就说自己叫姚杞。”   一旁的陶然听到后,眸光骤亮,搂住宋长亭的脖子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姚长亭你可以啊,办事滴水不漏。”   宋杞知道他们是什么打算:姚星河的爸爸妈妈都不在了,宋长亭和陶然要像姚星河的亲爸妈一样,送他去学校,给他在那么多同学中壮胆,让他不那么孤单。   她也觉得宋长亭这次做对了,于是跟着陶然一块竖了大拇指,还破天荒地主动抱了抱宋长亭:“爸爸,你这次真的太棒了。”   宋长亭戴上墨镜,捏了捏女儿的脸,装酷道:“才知道你老爸棒吗?”   *   好多天未见,再次看到姚星河的时候,就发现他换了发型。   原来蓬松舒软的中发不见了,变成了利落的短寸,眉毛和眼睛因此变得更加清晰,发色看着也比原来的深了一些,配上他之前穿过的奶白衬衫、黑色中裤,像是刚洗完澡穿着白衬衣、染回黑头发走下楼来的哈尔一样,整个人显得干净清爽又潇洒俊朗。   宋杞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宋长亭:原来不是寸头不好看,是某些理寸头的人不够好看啊。   姚星河似是没想到宋杞也回来,好看的眉毛往上挑了挑,露出一个赞赏的笑:“小七也要去送哥哥啊。”   “我就是先去一中考察考察,”宋杞掩藏着自己的小心思,抬头假装看梧桐叶,“毕竟我以后也要考那里。”   再低头的时候,就看到姚星河从书包里拿出来了一个精致的礼物盒。   “本来打算让宋爸转交你的,”他说着,却没有把盒子递给宋杞,而是避开后备箱的行礼,放在了一个安稳的角落,“你回家再看。”   “为什么不能现在看?”宋杞问。   姚星河摸了摸头发,似乎还不习惯这样短的头发,莹白的手指被发茬给扎到了,条件反射般迅速缩回来。   顿了几秒后,笑声轻快又好听:“哥哥怕你打开后不喜欢,当场哭出来。”   宋杞听他这么说,咬了咬下唇肉,有些气虚:“我也没有经常哭吧。”   然后暗暗下决心:以后再也不在姚星河面前哭了。   *   棠溪一中是要求学生尽量住宿舍的,方便统一管理,但离家近的学生一般会选择晚自习后回家睡,毕竟每个宿舍要住四个人,大家习惯不相同,睡眠质量就不如在家好。   姚星河和爷爷住的那个小区离一中并不远,甚至还有好多高中生的父母在那个小区租房陪读。   是以陶然有些不解,就问了一句:“星河怎么不申请走读呀?”   姚星河回答道:“晚自习后就十点半了,爷爷睡眠不好,我回去洗漱会吵到他。”   陶然似乎想到一个好点子,立刻从副驾探过头,兴高采烈地跟姚星河说:“要不你来宋爸家住,咱们家书房还空着呢,有床,有书桌,还有电脑,而且想吃什么就让外婆给你和小七做,比吃食堂要好。”   听到这句话,宋杞忽然挺直身子,目光灼灼地看着陶然,仿佛看到了从天而降、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   开车的宋长亭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你妈说得没错,咱们今天去学校办个走读证,以后回来住。”   宋杞无比期待姚星河能答应,等他回复的空档,连大气都不敢喘。   可姚星河还是没多想就笑着拒绝了:“谢谢爸妈,我想把这三年的时间,都花在学校里。”   宋杞又一次感到了失落,像是即将靠近的宝物又长了翅膀飞走那样。   她缓缓抬起眸子去看姚星河,发现少年舒长的眼睫,因风吹进窗,在轻轻地颤着。   *   去学校主楼广场找到高一一班班主任,领完校服、校牌、饭卡和宿舍钥匙,一家四口就拎着床铺和生活用品进了宿舍楼。   姚星河的宿舍在四楼402,进去的时候其余三个同学已经在了。   宋长亭和陶然跟早就商量好了似的,刚放下东西,还没等姚星河跟同学打招呼,就抢先做了自我介绍。   先是宋长亭摘下墨镜,笑声爽朗道:“孩子们好啊,我是姚星河的爸爸。”   接着陶然就开始微笑:“我是星河的妈妈,你们以后就是一个宿舍的兄弟了,要互相帮助呀。”   说完,从包里取出四个长条形的盒子,挨个递过去:“阿姨也不知道你们都喜欢什么,想着高中的时间要精打细算,就买了这个当你们的开学礼物。”   三个男生接过去的时候都很开心,只有姚星河像是处在惊异之中还没缓过神来,直到陶然拍了拍他的手背,他才恍惚地接过去。   其中一个胖胖的男生立刻就把礼物给打开了,紧接着就发出一阵惊呼:“妈耶!居然是卡西欧的G-SHOCK手表!”   抬头再去看姚星河的时候,像是在看偶像,脸色是通红的,声音是颤抖的,“哥们儿,你妈妈也太大方了吧!”   姚星河却紧抿着唇角,低头盯着手中的盒子,没有说话。   陶然就凑过去,搂住他的肩,温温柔柔地替他回答:“这牌子是星河帮我选的,他说男孩子一般会喜欢这种,比较酷又比较耐用的手表。”   三个舍友听到这里,又是鞠躬,又是道谢,甚至主动上前来,帮着姚星河铺床叠被,扫地擦桌。   是一个黑框眼镜男孩儿先注意到了站在姚星河身后的宋杞,他略夸张地喊了一声:“哇!怎么还有这么好看的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姚星河回过神来,摸了摸她的头发,微微笑着:“她叫……”   “姚杞,”小姑娘拽了拽他的衬衣,甜甜糯糯地回答,“我叫姚杞。”   姚星河身形一僵,怔怔地低头,就听见那孩子又开口:“是姚星河的妹妹。” 第9章 还疯狂   一家四口在棠溪一中的食堂吃了午饭。   分别的时候,姚星河主动拥抱了陶然。他已经比陶然高很多了,可抱她的时候,还是像一个投入妈妈怀抱里的孩子。   少年眼睑低垂着,黑色的眸子前泛起一层薄雾,像细雨落在黛色的山峦:“谢谢陶妈。”   陶然抚了抚少年的背,满脸幸福,像是抚着一块宝:“好儿子,加油学习哦,但也别太累,好好休息,好好吃饭。”   宋长亭一如既往地拍了拍少年的肩:“报到的时候我可留了你班主任电话了,要是听说你小子再打架,老爸就来揍你。”   “好。”少年答应着,摸了摸头发,再次被扎到手,盯着指尖露出一个青涩又干净的笑。   *   回到家,宋杞跑到卧室,深深呼吸了几次,才小心翼翼地拆开礼物盒。   一座金属城堡,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黑色短发的哈尔和灰蓝长裙的苏菲,站在城堡前,逼真得像是从动画片里走出来的一样。   童话幻想,似乎在这一刻,变成了现实。   她忽然想到了姚星河说过的那句话——   “那哥哥也努力让自己有个城堡。”   他把城堡给了宋杞。   *   初中生活比想象中更加枯燥,老师总是提醒他们,初中是一个全新的开始,不要把小学里学的那一套带进初中;可又在学生犯了某些错误的时候,冷嘲热讽地训斥他们,这么简单的问题你小学没学过吗,是不是白瞎了六年时间。   宋杞和许鹤周是两个例外,他们很少因为学习问题被批,毕竟几次月考,他俩都稳稳占据着前两名:许鹤周第一,宋杞第二。   但他们两个做的事却更让老师头疼,比如晃晃悠悠地去门口小卖部喝橘子汽水,到上课了还不回来。又比如屡次三番在数学课上看《漫画Party》,讨论着《阿衰》里的情节,还笑出声来。   数学老师忍无可忍,偏偏两个人不听课也能考高分,于是气得胡子乱颤地去找班主任,强烈要求让这两个人去最后排“隔离”,好叫他眼不见为净。   两个人极其赞同数学老师的提议,自此像彻底脱了缰的两只羊,许鹤周干脆把《阿衰》单行本买回来,伙同宋杞,一遍一遍地翻看。   但《阿衰》带来的快乐,仍不及姚星河在课间偶尔打来的电话。   一般是问她学习如何,问她吃饭怎样,问她长高没有,问她在看什么书,问旁边在笑的那个男生是不是许鹤周。   偶尔还会让许鹤周接个电话,警告许鹤周不要把宋杞带坏,也警告他认清形势,放弃幻想,专注学业。   宋杞就问许鹤周:“你幻想什么了?”   许鹤周也不在乎,总是笑嘻嘻地回答:“哥哥开玩笑呢,根本没什么啊。”   但也越来越能拿捏住分寸,在某些关键课节上,提醒着宋杞要认真听课,课间还会拉着宋杞一起写作业,理由也很充足:“我们在学校里写完,回家就能放松玩了。”   初一第一次期末考试,他两个再次取得了前两名,只是名次有了变动。   宋杞给姚星河打电话的时候,就说起这件事:“哥哥,这次我是第一哎,数学考试最后那个题许鹤周之前给我讲过,但很奇怪,他自己却没做对。”   那边的姚星河在低声地笑着,过了好久才说了一句:“哥哥倒是小看他了,居然还能用这招来追……”顿了两秒,重新琢磨了个词,“来讨女孩子欢心。”   宋杞不知道他如何得出来的这个结论,望着教室外突然落下的雪片,赞同地说:“许鹤周啊,他做了好多事情都挺让我开心来着,尤其是,他把《漫画Party》借给我看。”   电话那边突然响起一个女孩儿的声音:“姚星河,下周期末考试,我会努力,考进重点班。”   宋杞愣了片刻,觉得这声音很熟悉,好像是……   那个叫孙茹的班花?   过了几秒,姚星河的声音才再次出现:“我在讲电话。”   女孩儿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宋杞就突然想到半年前在麦茶得,陈亦说过的,一中第一学期结束,成绩好的还可以再进重点班。   所以……   他们两个果真要克服阻碍,再续前缘了吗?   “哥哥,”赶在沮丧的情绪出现之前,宋杞抢先说,“我先挂了,要回家了。”   许鹤周拎着她的书包走过来。为了方便儿子上学,许鹤周的爸妈在宋杞隔壁小区又买了一套房子,所以他俩回家很是顺路。   看到她情绪不佳,许鹤周就戳了戳她的胳膊,笑得没心没肺的:“小七,为什么你考了第一还不开心?”   宋杞把手机放进口袋里,无奈地望了望天:“好像考了第一,也没有办法完成一些愿望。”   比如像孙茹这样,跟姚星河在一个学校,时不时跑到他面前,跟他面对面地说话。   许鹤周挑了挑眉:“要不要跟师哥说一下你的愿望,看我能不能帮你实现啊。”   宋杞摇头:“算了,我小学的时候,经常跑到一个同学家跟她许愿,但好像都没有怎么实现。”   说完,忽然想起什么,扯着许鹤周又跑到贴着成绩单的公示栏下,找了一圈,终于发现了那个名字。   但表情却变得有些遗憾,喃喃自语着:“103名啊,云小悠是不是没有认真学习。”   *   寒假来临,宋杞在商场见到了孙茹,还跟她聊了几句。得知孙茹考得不错,年后就可以进一中重点班学习了。   她回到家,沮丧了一阵子后觉得哪里不对劲,抓了抓头发,思索着为什么没听到姚星河放假的消息。   突然不想自己去问,于是假装自己私下从来没跟姚星河联系过那样,怂恿宋长亭去关心一下自己的儿子。   宋长亭问过之后告诉她:“你哥哥成绩太好,被一中那个寒假奥赛班给截留了。”   “那他还有寒假吗?”   宋长亭手中的茶杯抖了抖:“说是除夕才放假,大年初二就得回去。”   陶然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得把孩子累成什么样?”   宋杞就开始皱眉,嘟囔着:“一中怎么管得比监狱还严。”   但也像姚星河警告许鹤周的那样,听到这个消息的宋杞瘫在沙发上,彻底认清了形势,放弃了幻想。   回不来就回不来吧。   见不到就见不到吧。   她又不是跟他同校同班的孙茹,对见一面这种事,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   谁让她就这么倒霉地,比姚星河低三级呢。   *   除夕那天下了很大的雪。   陶然打电话问姚星河要不要来家里跨年,姚星河再次礼貌地拒绝了,他说很久没回爷爷那儿了,要回去跟爷爷一起守岁。   宋杞听到他在跟陶然的通话里提到了自己,于是就知道,他应该不会再单独给她打电话了。   倒是下午五点多,接到了许鹤周的来电。   毕竟是朝夕相处的伙伴,所以后来许鹤周以同学名义,想跟宋杞互存手机号的时候,她没再拒绝。   电话里的许鹤周说他找到一个放烟花的绝佳地点,就在这附近,问宋杞要不要跟他一起去。   宋杞眼睛一亮,立刻答应下来。   *   青楹门口小卖部的老板本来要关门回家了,但看到那个高挑漂亮的大男孩儿走过来的时候,还是把拉到一半的卷帘门又推了回去。   只不过茫然了好一会儿。   半年不见,男生虽然还是有点清瘦,但却又长高了一些,又帅气了一些,皮肤又白了一些,整个人像是出挑挺拔的白杨。   但想到这孩子诡异的命数,心里还是削微有点怕。   “放假了?一包玉溪?”老板小心翼翼又有些笃定地开口。   男生摇了摇头,摘下帽子,抖落上面的雪,摸了摸刚理完、又短又扎手的头发。   走到报刊架前面,盯着上面的杂志看了会儿,最后拿起一本封面花里胡哨的漫画期刊,问他:“老板,这个《漫画Party》,你这儿总共有多少期?”   老板有些懵:不……不是来买烟的啊?   但还是实话实说:“我这儿只有最近半年的,这是半月刊,所以是12期。”   男生好像有些不太满意,但还是说:“我每期都买一本。”   老板赶紧说:“好嘞!一共六十。”   “五块一本?”男生眉睫微抬,递过去400块钱。   老板不知道他为什么递过来这么多钱,顿时如临大敌:“你这是?”   他淡淡地开口:“加上未来两年半的。”   老板惊奇不已:“可你不是不在这儿上学了吗?”   男生耐心地解释:“给家里小孩儿买,她爱看这个。”   老板没听说他家里有小孩儿,但又不好意思细问,于是就说:“那这小孩儿怎么过来拿呢?”   “她在这儿上学,叫小七,到时候我告诉她让她过来取。连同这12本,等开学的时候一块给她。”   “剩下的钱拿包烟?”   “不了,存你这儿。天热的时候送她一瓶橘子汽水就行,要常温的。”说完,男生笑了笑,戴上帽子走回雪中。   就在此时,一束烟花“嗖”的一声,从青楹中学后方的操场升起,在天空炸成一朵硕大的梨花。   男生驻足,回头望了学校一眼。   关门走来的老板,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揣着口袋上前,哭笑不得地跟他解释:“刚才有两个小鬼,从这铁校门上爬了进去。我就觉得他俩在一块准没什么好事儿,原来是趁着放假老师们不在,溜到学校放烟花了。可真有他们的。”   顿了顿,忽然想到了以前也经常爬校门的他,试探着问了一句:“你要进去看看吗?”   男生摆摆手:“不了。”   老板似是想到了什么开心事,嘿嘿笑了两声,也不知道是吐槽还是佩服:“那两个小鬼心眼儿可活了,把老师们都弄得不得安宁。他俩以前天天在走廊罚站,我经常看到他们。”   姚星河就笑了。   怎么还有孩子,比他当年还疯狂。   心里却有说不出来的开心和松快,连同这座给他留下过噩梦的学校,都变得不那么讨厌了。   目之所及,又一朵烟花升起,照亮苍茫的天空后,又迅速变成无数流星,璀璨又绚烂着,纷纷扬扬,坠落雪地。 第10章 缺考了   开学第一天,宋杞就得知了两个有点爆炸的消息。   一个是坏的,也不知道这个寒假发生了什么,全校都开始传她的八卦,传的还是一个滞后了大半年的八卦——   宋杞爸爸在外面有私生子,平时见不到人,就是因为在外地跟小老婆和私生子在一起。   作为这条谎言制造者,没有人比她宋杞更清楚真相,所以听到这件事后她根本没当回事儿。   另一个则是石破天惊、千载难逢、枯木逢春且旷日持久的好消息——   春节期间一直没出现的姚星河给她打了电话,说自己给她准备了新年礼物,让她去门口小卖部取。   她欢天喜地地跑到校门口,心想就算只给她准备一瓶橘子汽水都行。   老板看着她,似乎不敢相信:“原来你这小鬼就是小七?”   在她疯狂点头的时候,老板递给她13本《漫画Party》,说:“有人给你定了三年的杂志,这是前半年的。以后每个月5号和20号记得过来领。”   宋杞接过杂志,突然想去跑一下800米,释放一下内心的狂喜。   他没有忘掉我。   他还记得我喜欢什么。   他又一次买了我喜欢的礼物。   不由地举起杂志挡在脸前,傻呵呵地笑着:宋杞,你也太幸福了吧。   回去上课的时候,她手舞足蹈地跟许鹤周讲了这件事,还豪气地把杂志放在他面前:“以后我就可以请你看漫画了!”   许鹤周却有点心不在焉,转着笔琢磨着什么。   宋杞戳了戳他的胳膊:“你怎么了?”   许鹤周缓缓转过来,困惑,又有些不可思议地问:“你和云小悠是一个小学毕业的吗?”   宋杞笑着点头:“是啊,她是我的好朋友,我们家也在一个小区。”   许鹤周就皱起眉头来,有点气愤地说了一句:“你以后离她远点儿。”   宋杞愣了愣:“怎么了?”   许鹤周也没仔细解释,一脸不想提的样子:“她说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话,你也不用知道,记得离她远点儿就行。”   宋杞:“……哦。”   她这才发现,自从念初中以来,她已经很长时间,没和云小悠联系了,虽然也会关注她的近况,但到底因为不在同一个班,疏远了很多。   许鹤周看着她这副不打算当回事的样子,就有些无奈,但又不想再说起那个女生、那件事,于是帮她掏出课本,生硬地转着话题:“准备上课吧。”   *   可谣言却越演越烈,甚至被添油加醋、被改变主次,逐渐演变成宋杞是私生女,宋杞她妈是小老婆,因为宋杞她爸在外地的时间比在棠溪的时间长多了,因为外面那个儿子比宋杞还要大。   编这话的人还挺有逻辑。   宋杞一边在心中啧啧称奇,一边又有些遗憾,这么劲爆的八卦要是能让宋长亭亲耳听听该多好。   没几天,宋杞的愿望就成了真。   她在走廊和许鹤周以手比剑,耍得开心的时候,看到宋长亭警服都没来得及换,风尘仆仆地上楼,直奔办公室。   她就停下比划招式的手,神情松怔地看过去。   许鹤周看看远处又看看宋杞:“认识那个警察?”   “嗯,”宋杞茫然点头,“那是我爸。”   顿了顿后,眼放精光,兴奋地跟许鹤周招了招手:“走,过去听听。”   然后,她就如愿以偿地听到了迟来大半年的,宋长亭被骂的场面。   几位老师一个接一个地训斥他,说他作为人民警察,却做出这种荒唐事,根本不管自己女儿幼小的心灵是否承受得住。   而且,数平时总找她和许鹤周茬的数学老头骂得最凶,像是要把没能对宋杞发出的火气,全都撒在宋长亭身上。   里面的宋长亭好像不在状况,懵了很久,才低声下气地问了一句:“各位老师,能不能告诉我……我到底犯了什么错?”   数学老头气得声音发抖:“你是不是在外面,还有个儿子?”犹豫了下,拐弯抹角地求证,“比宋杞还大?”   宋长亭说:“是啊,那是我……。”   这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里面有人摔了茶杯。   数学老头的声音像连环炮一样:“你真是!不知廉耻!毫无道德!背叛家庭!枉为人父!”   宋长亭这才明白怎么回事儿,哭笑不得地解释:“老师您别生气,那是……我干儿子啊!小七和她妈妈都知道,都见过,我们关系很好。”   数学老头:“……”   数学老头:“……干儿子?”   数学老头:“哎哟!对不住对不住!”   后来宋长亭结束审问走出来,看着在走廊边等他的宋杞,观察了一下女儿不怎么失落的表情,琢磨了会儿事情的前因后果。   然后摸着冒汗的脖子试探着问了一句:“小七,你说着谣言会不会,是你自己传出来的?”   宋杞突然生出一阵恶寒:刑侦警察,还……还会读心术吗?   旁边的许鹤周像个大人一样,上前跟宋长亭握手,还拍了下宋长亭的手臂,那股子熟悉劲儿仿佛是看到自己爸爸一样。   “叔叔好!我是宋杞的同学许鹤周,我可以作证,这事儿不是宋杞传的,她也是受害者。是宋杞的小学同学,住你们小区那个云小悠。你以后别让宋杞跟她玩儿了,她这人不好。”   宋长亭和宋杞皆是一震。   宋杞也是到这时候才想起来,私生子这个话,她从头到尾只和云小悠讲过。   *   高一下学期,孙茹如愿以偿考进了重点班,终于可以和喜欢的少年在一个教室上课。   但不知道为什么,少年对她有些冷漠。   或者说,对所有女生都有些冷漠。   他自己选择坐在最后一排,靠着窗,仿佛把自己隔离起来了,只是偶尔能听到他跟周围男生的说话声,笑谈声。   也有几次,在课间走廊看到他打电话,笑容清澈而干净,嗓音温润带着几分宠溺,是跟周围同学说话时从来没有出现过的语气。   她再也没有一次上去跟他讲话,因为上次不小心打扰到他打电话,少年当场收起笑意,虽然没有发火,但是在挂了电话后,疑惑又冷淡地问了她一句:“考到重点班是你的事,为什么要跟我讲呢?”   她那时候才明白,陈亦的判断是错误的,他好像,根本没有喜欢自己吧……   但还是安慰自己,能在一个班学习的话,就可以时常看到他。   这样也挺好。   在一个班之后,她也逐渐发现少年周末不怎么回家,大部分时候是在学校奥赛班里度过,仿佛是一个不需要休息的机器。   可也会在一些课上悄悄回头的时候,发现他趴在课桌上睡觉,睡颜和煦又安稳。   当然也有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比如在3月16号那天,本该在月考考场的他,直接逃掉了下午的语文考试,拎着书包头也不回地走出校园。   也不知道是去做什么。   更令人震惊的是,后来成绩出来,缺考一门的他竟然是全校第九,跟第一名只差60分。   也就是说,他要是参加语文考试,只要考到61分,就是全校第一。   班主任林老师气得不行,在班会上把他一顿狂批,说他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说他目中无人目无法纪,并且质问他,是不是高考的时候,他也敢缺考。   语文老师更气,一上课就讽刺他,问为什么还是跟第一差了60分,有本事不考语文也能得第一啊,然后让他去教室后面站着听两个星期的语文课。   少年没反驳,拿着课本去后面站着了。   语文课下课后,孙茹回头看了一眼。少年瘫坐在椅子上,摆着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一边放松着,一边给舍友讲题,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笔在纸上随意地写写画画,时不时发出一些善意的嘲讽和调笑,气得舍友忍不住去蹂躏他的头发,去锤他的肩。   什么时候我也可以这样无所顾忌地,请他帮忙讲题啊。孙茹有些羡慕地想。   日子,在打铃声、讲课声、收发试卷声中很快溜走。   暑假前的文理分科考试,她发挥得不错,和姚星河一起进了理科重点班。   他依然坐在最后一排窗边,孙茹依旧会时不时地回头看,日子又好像跟以前没有什么不同。   转眼到了11月7号,她回头的时候,看到姚星河的位子上没有人。   一整天,他都没来上课。   11月8号,依然没来。   11月9号,还是不在。   虽然有他的手机号,但是孙茹不敢冒然发短信询问,于是走过去问他的舍友:“石瑞宁你好,我想问一下……姚星河为什么这几天都没来上课?”   男生推了推黑框眼镜,似是没想到她过来问这个,沉吟道:“噢,星河他请假了五天假,说是回西洺一趟。去年也是在这个时候回去了一趟,好像家里有事吧。”   孙茹摸了摸刘海:“原来是这样,”又想到什么,笑着问道,“你知道上半年,就是3月16号,他缺考那次,是去干嘛了吗?”   石瑞宁点了点头:“回去给他妹妹过生日,”说着就笑了,放下笔,喟叹着,感慨着,“也不知道他跟他妹是怎么长的,都这么漂亮,一家妖孽啊。”   孙茹就想到了那年夏天,在怡和商场见到的耍剑小姑娘,不由也笑了,露出俏皮的小虎牙,附和道:“是啊。” 第11章 小嫉妒   11月7日,由省教育局主办的“金苗”初中数学联赛开赛,考试场地设在了西洺市。   金苗数学联赛主要面向初三生,比赛获得一等奖的学生,可以直接保送到各市的重点高中。   许是觉得教室后排的两个家伙越来越目中无人,所以数学老头也给初二的许鹤周和宋杞报了名,报完名后还刺激他俩:“不是说暑假的时候就已经把初三的数学都自学了吗?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吗?哼,两只小青蛙,去金苗联赛感受一下天外有天的世界吧。”   于是,他二人结伴来到西洺,参加了金苗联赛。   考试时间是从上午9点到中午12点,到11点多的时候宋杞就做了个差不离,有两道填空题琢磨了一会儿,实在不会,也没强求,提前半小时交了卷。   走出考场,就看到许鹤周已经站在门口等她了。   宋杞也没觉得特别惊讶,毕竟是同桌,她知道许鹤周做题一向很快,于是问了一句别的:“我们是下午几点的车回棠溪来着?”   “下午五点半,”许鹤周接过她的书包,一起背在肩上,然后从口袋里掏出地图,指给宋杞,“你看,这附近有好几个可以玩的地方,春秋文化广场,西洺烈士陵园,饮安寺,西洺市博物馆……”   “等等,”宋杞打断他,盯着地图看了会儿,然后说,“我想去西洺烈士陵园看看。”   许鹤周眨了眨眼,似乎没想到她会选这个,但还是愉快地点头:“那我们就去,它对面正好是饮安寺,这个寺里的素斋做得一绝。”   宋杞觉得惊奇:“你之前来过?”   “没有,”许鹤周胸有成竹地笑了笑,指了指大门口,“我刚才跟门口的保安大叔都打听好了。我们先去吃个素斋,然后去烈士陵园瞻仰英雄先烈们。”   宋杞却纠结了一下,抬头对许鹤周说:“我想先去烈士陵园,你要是饿的话,就先去……”   “我不饿,”许鹤周赶紧说,“那我们就先去陵园,然后再去吃素斋。”   *   烈士陵园很大,他们穿过广场,绕过纪念碑,又沿着绿地走了好一段路,才到了英雄墓地。   宋杞虽然一直记着那两个名字,但这儿有几百块墓碑,且都错落着分布,所以找起来还是要花一些时间的。   她握着从门口买的两束向日葵,也没急躁,从下往上一块一块地找,许鹤周就跟在她后面,小心翼翼地开口:“这儿有你认识的人?”   宋杞点点头:“他们叫姚之光和夏晴朗,”顿了顿,语气里全是敬佩和尊重,“他们都是英雄。”   又过去半小时,他们终于找到了。   两位英雄合葬在一起,拥有共同的一块墓碑,照片上的两个人长得都与姚星河不是太像,但两个人坚定又温暖的笑容,却又与某些时刻的姚星河,重叠着。   宋杞把向日葵放在墓碑前,沉默了会儿,从许鹤周那儿拿过书包,掏出自己准备在车上看的三册《阿衰》单行本,又掏出包里的一包夹心饼干、两盒柑橘果汁,将这些悉数放在墓碑前。   “他们看到阿衰的话,应该也会开心吧。”少女喃喃道。   许鹤周点头,笑容灿若辉光:“当然会啊,阿衰是很多人的快乐源泉。”   *   11月8日,西洺,天气晴。   上午,身着黑西装、黑衬衣,打了黑领带,拎着一兜柑橘,瞧着年轻高挑又极其漂亮的男生,走进烈士陵园门前的鲜花店,买了一大束百合。   鲜花店的女店主看着眼前这令人惊艳的少年,上前搭讪道:“这两天的向日葵都很好哦,要再买一束吗帅哥?”   男生摇摇头,微微笑着:“不用了。”   却还是朝店里望了一眼:花筒里的向日葵,果然鲜活又好看。   离开花店,缓缓穿行在陵园里,脑子里一直浮现着他第一次来这里的情形。   两年前的11月10日,姚之光和夏晴朗的骨灰被战友带回来,在这里下葬。   那时候的天气可没有今天这么好,天空一直下着小雨。他站在雨幕里,却感觉神魂已跟着两个人的骨灰盒,一起埋入了地下。   不由地就浮起别的思绪。   他有些记不清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了,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只记得自己三岁还是四岁的时候,在满是警察的院子里待过很长一阵子,看着院子里所有人来来去去,匆匆忙忙。   后来,一个同样穿着警服的高大帅气的男人抱着他去某个地方签了些字,然后拿着几页纸,带着他回了家。   给他们开门的,是一个同样穿着警服的女人。   两个警察把他放在沙发上,然后各自搬了小板凳坐在他面前。   男人开始做自我介绍:“我叫姚之光,从今以后是你的爸爸。”   女人接着开口:“我叫夏晴朗,从今以后是你的妈妈。”   说完这些,两个人就相视一笑,也不管沙发上的小孩儿还处在茫然的状态中,两个人就抱在了一起。   女人兴奋得尖叫,嘴唇都没合上过:“啊啊啊!姚哥,好像在做梦!”   男人就抱起她转圈:“哈哈哈哈!我也感觉在做梦!”   两个人就这样了疯疯癫癫欢喜了很久,才又重新坐到他面前,一人一句、一附一合,说相声一样地夸他。   “姚哥,我还没见过谁的孩子比咱家这个漂亮的。”   “可不就是,谁能比得上我儿子。”   “你看他这皮肤,比我一个女人还白嫩。”   “你瞧他的鼻梁,比他老爸还挺。”   “这么好看,以后得有不少小姑娘喜欢他吧。”   “这种情况极有可能,你作为婆婆可要仔细斟酌。”   “我到时候肯定会对咱儿媳妇特别好。”   “我相信咱儿子,也相信你。”   姚之光和夏晴朗就是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把沙发上的他给逗笑了。   此后,年幼的自己竟也能渐渐感受到他们的快乐,进而跟着快乐起来,也深深地知道,姚夏夫妇把所有的爱和温暖,毫无保留的,都给了他。   后来长大一些,在学校里听到某些言辞的时候,他也曾疑惑,也回家问过夏晴朗:“妈,你为什么没有再给我生个弟弟或妹妹?一个……你亲生的孩子。”   夏晴朗捏了一下他的腰,好像不解气,又轻踹了他一脚:“生孩子多疼!妈妈有一个你还不够吗,就这么盼着让你老母亲受罪?”   他就无奈地闭嘴了。   夏晴朗却得寸进尺,肆意地瘫在沙发上,指挥着他:“去,儿子,趁着还没结婚,剥个橘子来孝敬一下你的老母亲,”然后开心地感叹着,像个没长大的人,“这个时节的柑橘真是超级甜啊,如果一年四季都能吃到该多好。”   这么边走边漫无边际地回忆着,就到了英雄墓地。   轻车熟路地走到那边,正要把百合花放过去的时候,却突然发现熟悉的墓碑前摆了很多东西:两束有些蔫儿的向日葵,一盒饼干,两盒果汁,还有……   三本红红绿绿的漫画书。   *   时隔一年,饮安寺的香火先生又看到了那孩子,笑着跟这年轻的香客打招呼:“来啦?”   虽然忘了他叫什么名字,但看到这模样就知道没认错。这孩子长高了不少,看着都一米八多了,这身西装比去年更合身了一些,只是他瞧着还是有些清瘦。   男生点了点头,一如既往地选了最贵的琉璃灯:“我要一对这个。”   香火先生把红色卡片递给他:“一共360元,麻烦把名字写给我哦。”   男生低头认真写了,然后把钱和卡片双手递给了他。   香火先生慈祥地道了句谢,低头把卡片系在琉璃瓶上,看到了上面的名字,觉得有些熟悉,于是拿起灯瓶端详起来。   “怎么了?”男生问。   香火先生推了推眼镜:“是——姚之光和夏晴朗对吧?”   “嗯,对。”   “昨天有个小姑娘也给他们添了琉璃灯哦。”   男生身影一顿。   香火先生放下灯,笑着给他讲:“那小姑娘手里的钱不够,我当时劝她买一对小的、燃一天的,告诉她心意到了就行。她却不愿意,跟旁边的同学借了钱,最后还是买了一对最大的,说一定要燃够三天。”   “她后来去哪儿了?”   “在寺里吃了素斋,说是下午还要回棠溪,就和同学匆匆忙忙地走了。”说到这里,香火先生就忍不住赞叹,“小姑娘长得很漂亮,心肠也好哦。你认识她吧?”   男生笑着应了一声,眸光温暖和煦,像能驱云逐雨,融冰化雪:“是我妹妹。”   *   拎着琉璃灯进了寺,走到功德塔前的灯架处找了会儿,就看到了灯架第三层中间,那对还在燃着的琉璃灯。   灯身系着的红卡片上,字体清秀又有力,厚厚的卡片都被这字迹给压皱了。字迹的主人在写下它们的时候,应该是怀了莫大的虔诚吧。   男生轻轻捏起卡片,认真打量上面那两行字。   【姚之光叔叔,夏晴朗阿姨:   两位了不起的英雄,希望你们在天堂也能快乐。   ——宋杞】   *   转眼到了第二年的3月16,好巧不巧,又赶上月考,下午还是语文,姚星河再次缺考了。   孙茹觉得这次月考的数学、化学和物理试卷都难得有些变态了,尤其是数学,150分的题,她只考了90,而全校平均线更是低到了76。   姚星河却以三门课都近乎满分的成绩,在缺考语文的情况下,拿到了全校第一。   班主任还是骂他,言辞却不如去年那般犀利了;语文老师冷笑几声,什么也没说,让他在后面站着听了一个月。   孙茹觉得又心疼又好笑,甚至还有一点小小的嫉妒。   真是的。   怎么会有这种人。   长得好看也就罢了,学习为什么还这么好。   但又觉得,这就该是他,是那个璀璨夺目的,无与伦比的,姚星河。 第12章 出大事   升入初三以后,数学老头才把扣押了大半年的金苗数学联赛的奖状发给两个熊孩子,顺便发下来的还有棠溪一中重点班的录取通知书。   他们一个满分120,一个112,都拿到了一等奖,所以提前一年获得了棠溪一中的保送资格。   明明上课的时候也没怎么认真听,总是躲在最后一排看漫画,甚至还把剑带到了学校,有一次都快上课了,他俩还在后面比划。让他们去走廊罚站,结果两个人直接跑去操场耍剑,还把校长给招了来。   就是这种熊孩子,拿到了省级比赛的一等奖。   你说气人不气人。   也曾旁敲侧击地问过两个人,他们是怎么学数学的。   许鹤周低头拍了拍他的肩膀,神态很是老成:“老师,哪有人不学习还能考得好的?上课看漫画是假象,迷惑别人的。我和宋杞,都是在课后背着大家偷偷用功。就比如刚过去的这个暑假,我们都在提高班里度过,没有浪费一天时间,没有缺过一节课。”   数学老头:“……”   数学老头:怎么感觉这货在骗我?   *   许鹤周没骗他。   宋杞和他真的在提高班度过了一整个暑假。   不过那个提高班全称是“赵行远武术培训提高班”。   断腿归来的赵老师还开辟了新课程,是他修养的这两年里学会的新手艺——篆刻。   于是两个人上午学耍剑,下午学刻章,课余生活丰富得,和民间杂艺团只差一个锣、一个鼓和一个收钱摊子。   宋杞很喜欢暑假时候的生活,上午刀光剑影,下午修身养性,每一秒都过得很充实,很满足。   尤其是,还会经常接到姚星河的慰问电话,他虽然远在学校奥赛班,却对她的生活了如指掌。   打电话也会根据时间来调整话术:上午打来的话,就问她渴不渴,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下去喝点水;下午打来的,就问她有没有戴好手套,脊背僵不僵,手指酸不酸,要不要活动活动脖子揉揉手再刻。   宋杞忍不住问他:“你怎么越来越像外婆?”   那边的姚星河就果真一副长辈模样,凄苦沧桑的,哀愁婉转的,言语间似乎在等着她的孝敬:   “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收到我家小孩儿亲手刻的章。”   “……”   “也不知道还看不看得到孩子给我表演耍剑。”   “……”   “几乎不主动给我打电话,短信也没几条,兴许跟着小师哥玩得很开心,早就把她远方的老哥哥给忘了。”   “……行了。”这人怎么这么没有自知之明,老哥哥这种词都出来了,“你今天怎么这么闲?”   那边大笑了好几声才收住,然后说他其实很忙,马上又要进教室做题了,过几天还要去别的城市参加考试,改天再打给她,挂之前还又嘱咐了一句:“别跟陌生人合影。”   真是的。   都过去两年了,他怎么还记得那件事。   却也因为他的提醒,想到了两年前的暑假,他天天接送她上下课的时候,防陌生人宛如防狼的样子。   想到这里就不由地轻笑,明明他长得更惹人注意,很多女生都来跟他要电话号码,可他却总觉得那些人是冲她来的。   也会在放下剑和刻刀的某些时刻,怅然地朝培训班的玻璃门望去。   然后幻想,那个人突然出现该有多好。   *   得知自己已经可以保送棠溪一中后,宋杞有些懵:那初三这一年该怎么过?会不会闲出病来?   许鹤周倒是很有主意,拿着全国旅游地图,给她介绍:   “现在这个季节,西北正是凉爽。咱们先去西安,去看华清池、兵马俑和始皇陵,再去大雁塔和附近的陕西历史博物馆转转,吃羊肉泡馍、肉夹馍和腊汁肉揪面片。”   “从西安去兰州,逛逛黄河大桥,吃兰州拉面、炒面片、冰锅羊肉和甜醅。”   “坐火车去西宁,尝尝那儿的牦牛肉,买些牦牛干当零食,稍作休整去看塔尔寺,之后继续前行,途经日月山,到茶卡镇住下。”   “去茶卡盐湖感受一下传说中的天空之境,听说那儿还有很多大型盐雕,很是壮观。”   “对了还有青海湖,那里有热气球的项目,还可以坐在白色牦牛上照相。”   “从这儿去阳关,就是‘西出阳关无故人’那个阳关,天黑前进入敦煌,次日去莫高窟,看壁画和泥塑。”   “再去嘉峪关市看嘉峪关,去张掖看七彩石头,看完石头就一路穿越祁连山大草原返回西宁,再去买些特产带回棠溪。”   一口气讲完这些后,目光炯炯地看着宋杞:“你觉得怎么样?”   看宋杞瞪着眼睛不说话,他就灌了口水,又指着地图说:“你要是不满意,我这儿还有一条去东北的路线——”   宋杞就盯着他笑出声:“你真是……”顿了顿,琢磨出一句话,“令人敬佩。”   许鹤周闻言挑了挑眉毛:“我做事一向认真。”   宋杞就跟他说:“但这事儿我还是得回去问问宋长亭,一来我压岁钱肯定不够玩这么多地方,二来我要是不打招呼就走他没准能打断我的腿。”   “你爸揍过你?”   宋杞没有错过任何一个抹黑宋长亭的机会,坚定地点点头,表情认真又透着可怜:“小时候天天打我,经常揍得我皮开肉绽的,整个小区都是我凄惨的哭声。”   许鹤周抖了一下:“……真的假的?”   怕他不信,宋杞又憋着笑补了一句:“所以我才想去学耍剑的。为了打败他。”   许鹤周:“……”   宋杞没有说第三条原因,关于她为什么暂时不想去旅行,这一条也是她刚刚想到的。   既然她有这么多的时间了,为什么不趁此机会,走进姚星河的世界?   不由就想起许鹤周曾经指导过她的:“比如看那个人比较喜欢干嘛,你就跟他一起呗。”   于是歪着脑袋思考着:也不知道他在一中上课做题之余,还有没有再打架。   算了,先别想着走进他的世界了,先找个方法走进一中的大门吧。   *   第二天宋杞没去上学。   这是班主任和数学老师默许且喜闻乐见的,说她和许鹤周还不如不来,过来又不认真学习,只会影响其他人,扰乱军心。   她换上上周刚买的蓝白条纹针织薄衫,穿上白色牛仔长裤,又戴了顶浅灰色鸭舌帽,站在穿衣镜前看了会儿。   觉得不是那么确定,就咨询了外婆的意见:“我这样像高中生吗?”   外婆看着已经长高到一米六三,但还是一张白嫩嫩的娃娃小脸的姑娘,本来想说不像,但又看到她眼里的光,于是迎合着她的期待说:“像呀,小七已经像一个大姑娘了。”   就见小姑娘对着镜子傻笑了两声,很满意地点了点头,摆出几个深沉又成熟的表情,企图把脸上的稚嫩赶走。   “出去见同学?”外婆问,“要不要吃了午饭再出去?”   宋杞摆了摆手,心情很好的样子:“不了,我带了钱,中午在外面吃,不用担心我。”   *   棠溪一中离小区也不远,走路的话二十分钟就到了。   宋杞过去的时候,正好是中午下课前,一中虽然大门紧锁,但门口的小摊却都沸腾着,摊主们争分夺秒地准备着食物,以应对即将到来的买饭热潮。   她就靠在大门旁边的墙上等。   等大门打开,她好混进去。   伴随着一阵地动山摇,中午下课铃终于响了,她立马直起身子,朝校门看去,只见呼呼啦啦的高中生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大门口狂奔而来,那场面不像是要来买饭,而像是要来抢劫。   却见大部分学生都涌到校门口了,金属栏杆的大门依旧没打开,小摊的老板们人手端着一个泡沫保温箱,走到校门口,一手收钱,一手递饭。   宋杞不由地震惊了。   她上次见到这个场面,还是古装电视剧里狱卒发牢饭的情景。   一中食堂的饭这么难吃吗,大家都跑到校门这儿买饭?她忧郁地想。   心里不由涌出大片的怜悯:姚星河这是过的什么苦日子。   又抬头看了看紧锁的大门:总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爬进去吧?   不甘心一般,再次抬头确认了一下大门的构造和高度,惆怅地皱眉:好像是有点难爬。   俗话说,天无绝人之路。   就在宋杞踌躇无措的时候,校门右边供教职工出入的侧门打开了,一个揣着裤子口袋、又黑又瘦的高个子男生,亮了亮胸前的校牌,就大模大样地走了出来。   看起来像是有特权。   宋杞眸光一亮。   *   石瑞宁攥着一个肉夹馍冲进宿舍,摇醒连午饭也没吃就回来补觉的姚星河:“星河!出大事了!”   姚星河浑浑噩噩,有些迷茫地抬了抬眼睑,嗓音沉沉的有些不清楚:“……怎么了?”   男生掀开黑框眼镜,用袖子揩了把汗:“你知道高三艺体级部那个练跳高的尚晋吗?!”   姚星河从脑海里搜索了一下,睡眼惺忪地摇头:“没印象。”   “和校里校外好几个女生搞关系,他绝对不是什么好鸟!”   姚星河神色倦倦地点头:“……嗯。”   石瑞宁重新戴上眼镜,一个大男生都快急哭了:“我刚才去校门口买饭的时候,看到了你妹妹姚杞!尚晋那个混蛋,对你妹妹勾肩搭背的!”   轰的一声。   说不清是怎么回事,好像是心里珍藏着的城堡突然崩溃,随着地面塌陷,在惊天巨响和滚滚尘雾中,坠入万丈深渊。   他猛的一下坐起来,顿时清醒万分。   就听石瑞宁继续说:“小妹妹好像是自愿的,对那个混蛋笑兮兮的,你说会不会是……早恋了?”   顿了顿,带着哭腔又问,“你说,妹妹跟他在一起多久了?”   他突然觉得无比暴躁又无比惊惧,伏身系鞋带的时候,手都抖得不像话,最后随便打了死结,就冲出宿舍。   一路心惊胆战。   一直在想石瑞宁或许看错了。   也根本不敢有半分念头,去顺着那句“妹妹跟他在一起多久了”往下想。   就麻痹着自己,暗示着自己,小朋友这样善良这样乖巧,应该会有好运气,被善待,应该不会受欺负,受委屈。   他想了那么多,宽解了自己那么多。   可当跑出学校右侧门,看到马路对面,脸色雪白一尘不染的小姑娘,本该在青楹校园里的小姑娘,此刻正被一个黑瘦的男生拉着手腕、堵在梧桐树下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一种天塌地陷般的崩溃感。 第13章 踹断腿   这边的尚晋正开心着。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啊,竟然有个漂亮小姑娘主动跑过来搭讪,问他能不能帮个忙,说着还掏出来二百块钱给他。   他倒是没在乎那钱,先凑近了几分问她:“什么忙啊?”   小姑娘眸光亮亮的:“你可以把我带进一中吗?我想去里面转转。”   尚晋一懵:居然是,这么低的要求?   和文化班的学生不同,艺体班的学生可以随时出入校园,尤其是体育生,很多训练场地都在校外,有时候还要外出参加比赛。   他笑了笑,看着小姑娘漂亮的脸,勾起唇角轻佻地笑:“当然可以。”   小姑娘睁大了眼睛:“每天都可以吗?”   “是啊,我说到做到。”   “那每天需要给你多少钱?”   “也不用多少钱,哥哥现在缺个女朋友。”   小姑娘微不可察地抿了抿唇,盯着他胸前的校牌看了会儿:“高3艺体2班,尚晋对不对?我有点不想叫你哥哥,直接叫你尚晋行不行?”   他点了头,又暗示她说:“跟我没关系的人,我是不会带进去的。”   她似乎不太想聊这个话题,于是开始跟他胡扯起来,两个人周旋了好长时间,最后他还是忍不住抓住她的手腕:“所以你不愿意当我女朋友呗?”   小姑娘眉头微蹙,但唇角却还残留着笑意,甚至在讨好他:“也不是不行……就按你说的吧,不过你先带我进去好吗?”   他有些得意,正要再跟她扯几句,就看到一个男生从对面走过来。   这男生他认得,也曾远远看过几眼。他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叫姚星河,说是身材出众长得漂亮学习还好,艺体级部好几个女生都喜欢他。   尚晋舔了舔唇角,就这么近距离地观察了一下。   我擦。   这小子果然有点帅啊。   *   姚星河脱下校服外套,走到小姑娘背后,抬手把她帽檐压下来、确认挡住她的眼睛后,想也没想,抡起校服猛抽了那个体育生两下,觉得不解气,又上前照着那张黑瘦又恶心的脸给了结结实实的一拳。   那人什么防备都没有,又因练跳高所以体重偏轻,于是被这一拳直撂倒在地上。   这恶心的家伙好像认识他,趴在地上吐了口带血的唾沫,然后龇牙咧嘴地回头骂他:“卧槽!姚星河你疯了吧?!”   身后的小人儿尚处在懵然之中,慌慌张张又极不确定地喊了一句:“……哥哥?”   姚星河指骨攥紧几次,才找回理智,收住手。   他无暇顾及这个滚蛋了。   虽然他真的很想把他揍到话都说不出来,但他更想马上把宋杞带离这里,离这个混蛋越远越好。   回头看到小姑娘把帽檐抬起来,似乎是想看清楚发生了什么。   于是上前钳住她的手,把她拉到怀里挡着不让她被别人看到,拍了拍她的背,温声细语地说了一句:“别怕,哥哥在。”   “哥哥,”小姑娘动了动手腕,却还是没法抽离他的手掌,于是小声求他,“你先把我放开好吗?”   地上的人又骂了他几句,内容不堪入耳。   他又把小姑娘的帽檐压下来,还捂住了她的耳朵,然后回头警告尚晋:“我现在有点事要去做,你最好不要追上来。”   尚晋满肚子怒火蹭蹭往上窜,竟爬起来,指着脸、瞪着眼珠子往他身上撞:“有本事再打啊,你他妈现在逃走算什么东西!”   姚星河带着小姑娘退后两步,看着他,阴森森地问了句:“听说你是练跳高的?”   “老子就是练跳高的,你想怎么样啊?你他妈就是个小白脸,靠这张脸皮混得全校出名而已,你以为真能揍得过我?”   男生眼底却是一片猩红,下颌微扬,舌尖舔了舔牙齿,逐渐露出一个瘆人的痞笑:“真巧,我打小跟着家里长辈学擒拿格斗,初二的时候练到跆拳道黑带,所以很知道,”   顿两秒,再开口的时候,语调是那样的漫不经心,仿佛在说吃饭和睡觉这样稀松平常的小事——   “怎么一脚把别人的腿踹断。”   *   走出那条街,姚星河才把手从宋杞耳朵上拿下来。   却又在下一秒迅速攥起她的手腕,沉默着,大步流星地带她进了附近的植物公园,把她安放在一张有大槐树荫庇着的长椅上。   可他自己却没有坐,而是蹲在宋杞面前,仰着头,仔细地检查着鸭舌帽下小姑娘的脸,语气是那样的小心,甚至带了微微的颤意:“告诉哥哥他欺负你没有?”   宋杞突然想到两年前在麦茶得,她被气哭想离开的时候,姚星河也像现在这样,蹲在她面前,仰头凑近着打量她的脸,温柔又小心地问她:“告诉哥哥发生什么了好不好?”   她觉得心里有些堵。   说不清为什么,觉得自己好像惹了什么祸,但又觉得自己也没干什么事。   这些情绪不敢在他面前显露出来,于是抓紧了针织衫,轻声轻气地回答:“我没事啊,他没欺负我。”   姚星河注意到了宋杞攥紧衣服的动作,误以为她在害怕,于是拉过她的手,轻轻地捏着她的指尖,一边替她放松,一边抬头安慰:“别怕,跟哥哥说,哥哥去……”停了两秒,琢磨了个轻巧的词,“训他。”   宋杞这才看到他指背雪白的皮肤下,由于毛细血管破裂而产生的突兀的红印,于是战战兢兢地问:“你刚才是不是打他了?”   姚星河不说话,依然一下一下地捏着她的指尖,不知道是在让她放松,还是在让自己放松。   “哥哥,你打他了对不对?我好像听到了。”   宋杞语气有些慌,终于明白他为什么把自己的帽檐压下来:“是我主动找的他,他是在帮我。”   见姚星河一直不回答,似乎没听进去她的话,于是就加深了语气,重复了一边:“真是我先找的他,他是好人。”   男生发出一声笑,连宋杞都听得出来,那笑声有点凄凉。   好像接下来的话很难开口,他深深呼吸了几次,才继续说下去,眼里全是失望:“告诉哥哥,你跟他在一块多久了?”   这句话一下就戳到了宋杞的心窝。   这是认识的第一天,她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有进出特权的学生,却连门都没进去呢,就被姚星河逮到了。   她觉得自己有点倒霉,觉得自己说出真相他也不会信,但还是吸了吸鼻子,忍住哭腔说着大实话:“我今天中午才认识他。”   姚星河果然不太相信,眉头皱得很深,不可思议地问:“第一天认识就让他……牵你的手?”   宋杞怕他再误会尚晋,回头再找人家打架,就撒了个谎说:“我觉得他长得高挑帅气,看着不像坏人,所以很想跟他做朋友。”   “高挑帅气?认识第一天就想跟他做朋友?”姚星河似乎越来越生气,胸腔都有些起伏,“他长得那个……那个样,你看上他哪里了?”   宋杞也有着急了,但更怕他迁怒于别人,于是梗着脖子,硬着头皮继续扯谎,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说不上来,我可能就是……”琢磨了会儿也没想出什么好词儿,宋长亭和陶然以及姥姥也没教过这方面的东西,别无他法就把电视剧里学的那套搬出来,嗫嚅着,“可能就是对他一见钟情了吧。”   就见姚星河睫毛猛的一颤。   然后缓缓地垂下头,前额就这样抵在她的膝盖上,连替她捏着指尖的动作都停止了。   像被抽筋剥骨,失了支撑一样。   “你怎么了?”   “……”   “哥哥,你没事吧?”   “……”   “哥哥?”   ……   过了很长时间,姚星河才重新抬起头来。   那时候他整个眼眶都是红的,看着她的时候,墨色的眼珠前慢慢浮起一层水雾,唇角费力地扯出一个笑,却显得那么勉强,那么叫人难受。   就连开口的声音都是低声下气的,一点也不像平时明媚张扬的那个样子,像是在跟她商量,又像是在央求她:   “小七,别气哥哥了行不行。”   宋杞怔了怔,抬手捧着他的脸,轻轻地揉了揉:“你别生气。”   姚星河点点头,蹲在小姑娘面前,手掌握着她的膝盖,还是那样小声小气的,连哄带商量的:“忘了这个人好不好,就当这个事儿不存在。”   小姑娘的鼻尖红红的,脑袋也茫然地垂着:“行。”   姚星河再一次听到了这个词,下意识觉得小姑娘是在委屈、在不甘心,于是耐着性子给她解释:“哥哥不是想控制你,纯粹是觉得你现在太小了,不应该这样。”   小姑娘的关注点永远那么奇怪,她眼睑轻颤了一下,带着哭腔问他:“我都初三了,身高都一米六三了,还是小吗?”   “对,”姚星河毫不犹豫地点头,“你在哥哥眼里,跟幼儿园的小孩儿,几乎没什么区别。”   小姑娘好像被这句话镇住了,好半天没说话。   他就继续痛心疾首地给她解释:“所以,根本不应该去跟一个陌生人,说什么一见钟情的话,你太小了,说这种话会显得很不正常。”   “……”   “而且,哥哥是男生,所以知道男生真的,没几个好东西。”   小姑娘终于回过神来,情绪似乎终于收不住了,眼泪就这样吧嗒吧嗒地往下掉:“那你呢,你为什么这么好?”   姚星河一脸愁容,勉强挤出一个笑,一边用指背替她把眼泪擦掉,一边揭露自己:“哥哥也不是什么好人。是因为我故意把不好的一面藏起来了,所以你才只看到了我好的一面。”   “真的吗?”   “嗯,哥哥隐藏起来的那面,很吓人,很恶劣,”他顿了顿,苦容变得极其苦涩,“你要是看到那样的哥哥,一定会被吓走。”   小姑娘抹了一把眼泪,固执地说了一句:“我不会。”   他捏了捏她的脸,怕她哭累了,就笑着哄他:“行,你不会。饿了吗,哥哥还没吃饭,陪哥哥去吃点儿?”   小姑娘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他,抽抽搭搭地回答:“行。”   *   吃完饭,姚星河在询问中才得知,宋杞不是逃课出来的,而是提前拿到了一中的保送资格,所以是可以不用去学校的。   他在接二连三的打击中终于找到了一丝安慰,就带她去了商场,让她自己选一个礼物当做保送的奖励。   小姑娘好像很不舍得花他的钱,最后转得有些累了,才选了一个印着星星的日记本。   他低头问她:“喜欢这个本子?”   小姑娘摩挲着上面的星星:“嗯,可喜欢了,我就缺一个日记本。”   看着小姑娘认真的模样,就很想笑。   她刚才这个语气,这个表情,跟第一次去她家里时、看着她撒谎说,青楹小卖部的橡皮擦得可干净了的时候,一模一样。   但也没有戳穿她,轻笑着说了一句:“妹妹喜欢就行。”   然后打算回头再跟许鹤周打听打听,她最近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买完礼物,愁又上心头。   觉得还不是很稳妥,就又跟宋杞讲了会儿道理,把自己以前特别讨厌的那些论调,什么“不要为了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什么“最美的风景是在高考后”,什么“到了大学后就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什么“最喜欢的人不一定是最合适的人”,都给她讲了个遍。   直到小姑娘摆了摆手,神色恹恹的,好像不是很想听了:“够多了啊哥哥,再说就有点儿烦了。”   他才叹了叹气,忧愁着把她送回了家。   回学校的一路上,心里还是惦记着这件事。他觉得这是小姑娘第一次喜欢一个人,还是一见钟情,肯定不会这么容易就放弃。   想到这儿就觉得匪夷所思。   那个叫尚晋的人渣到底有什么可叫人喜欢的,明明长得又老又丑又猥琐,看一眼都觉得恶心。小姑娘就是照着镜子跟自己谈个恋爱也行啊,为什么非得去喜欢这种玩意儿。   甚至还想去找许鹤周,质问他,以前不是挺上道的吗,为什么还是没有讨到小姑娘的欢心,让那种人渣给得逞了。   但很快就冷静下来,揉了揉额头,告诉自己要淡定。   小姑娘跟许鹤周谈恋爱,也属于早恋范畴。   就这么想着,不知不觉走到了校门口。   夜色好像早已降临,由于校长要求大家节能节电,所以校园和门口的路灯都没开,只有教学楼的窗户里,发出遥远的灯光。   他揣着口袋,心绪不宁地走入右侧门,可还没有迈进去,肩膀就被人从正面猛地推搡了一下。   不得不顺着力道后退几步。   抬眼看了看,就看到五六个黑瘦的男生吊儿郎当地走出来,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欠揍的横样。   定睛一瞧,走在中间的,正是中午被他揍趴下的那个尚晋。   仿佛看到了什么解压神器,心情忽然轻松起来,肩膀也舒展开,愉悦地笑出声:“正后悔中午没把你揍死呢,就这么了解老子的心情,在这儿等呢?” 第14章 早恋过   孙茹回头,担忧地看了一眼坐在最后一排的姚星河。   男生额角发际线处有块触目惊心的血痂,猩红得像是随时都能流出血来。   他眉头皱得很深,执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似乎在解题,又像在写信。好像一直不满意,不断把纸撕掉,团起来扔进身后的垃圾桶。   自从考进重点班以来,同班一年半了,孙茹还没见他用这么烦躁焦虑的表情来做什么事。   数学老师拿着试卷走进来,敲了敲桌子:“下午最后两节自习课都是咱们数学的,加上中间课间,100分钟,大家做这套卷子应该够了。”   窗边的男生抬头看向讲台的时候,两个人的目光突然撞上了,孙茹愣了一秒,赶紧收回了视线。   她也是今天早上才听说,姚星河昨天逃课出去打架了,打的还是一群体育特长生。说是打得很凶,双方都挂了彩,要不是姚星河的舍友及时冲出去拦着,他那样置人死地的打法,可能会坐牢。   孙茹觉得很震惊,转眼就替姚星河觉得委屈:他是一对多,是处于劣势的那一个,挺过来就不容易了,为什么还可能会坐牢呢。   整场考试都不在状态。   好不容易挨到考试结束,她长舒一口气,准备鼓起勇气,主动去问一下姚星河,到底怎么回事。   忽然觉得旁边走过来一个人,孙茹抬头,就看到姚星河苍白的脸色和阴郁的眼睛。   “你可以看一下手机吗?”他说,似乎很不好意思,眼里流出些窘迫,哑着嗓子补了句,“拜托。”   孙茹就怔在那儿了,心里更加酸涩。   近距离看过她才知道,姚星河这架打得有多严重。除了额角狰狞的伤口外,他整个唇都是血红的,唇角还有一大片深色的淤青。   虽然他在初中的时候也打架,但一向是他更厉害一些、伤都在别人脸上,而且也很知道分寸,从没打到若没人拦着可能要坐牢的地步。   他平时看着也温温润润的,对人虽然冷漠但也算有礼貌,尤其上了高中后,更是洗心革面,一副淡定平和的模样,几乎没跟别人发生过矛盾。   不知道体育班那同学怎么惹到他了,让他下这么狠的手,也受这么明显的伤。   好像迟迟没得到回应,男生抓了抓头发,面上浮出几分愧色:“要是不方便,也没关系。”   孙茹并不知道他找自己什么事,也没看短信,就立刻回答:“方便的。”   男生严肃又认真地说了句:“谢谢。”   目送他回到后排,孙茹才打开手机,小心翼翼地点开短信。   像是,在拆礼物那样——   【你好,我是姚星河。晚自习结束后能来操场找我吗,想拜托你一件重要的事。可以拒绝,谢谢。】   这是姚星河第二次给她发短信,上一次还是两年前,初中毕业餐会的时候。   因为珍藏着,时常翻看,以至于每个字,连同那个邮箱,她都背得分毫不差。   【你好,我是姚星河。回家后可不可以把今天拍的学剑小孩儿的照片发给我?我的邮箱是1**********@163.com。谢谢。】   同桌的女生好像暼到了什么,立刻变成星星眼,低声惊呼:“姚同学这是要跟你表白吗?”   孙茹手指一颤,僵僵地看向同桌,不知道她怎么会产生这种想法,但听她这么说,莫名其妙的,耳尖突然开始发烫。   同桌还处在狂喜之中,左手攥紧她的胳膊,右手推了推镜框,宛如柯南附体:“怪不得啊怪不得,两年多了,那么多喜欢他的女生,都没有一个追到他,原来他喜欢你!”   孙茹觉得喉咙一哽,想要去责怪同桌让她不要胡说。   可又在下一秒,想要通过局外人的视角,去判断这猜测是不是真的。   同桌还在说着类似的推测。   孙茹听到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没讲,只是小声嘱咐了一句:“别跟老师和同学说。”   同桌立起手掌,冲她挤眼:“放心,绝对不说,加油啊小茹!把这天神拿下!”   *   棠溪一中的操场离教学楼和宿舍楼都很远,在整个校区最北边,走过去要十五分钟的样子。校长说,就是为了杜绝男男女女大晚上不好好学习,去操场谈恋爱,才把操场设计在那个地方。   孙茹第一次看到姚星河吸烟,就是在那个夜晚,操场的看台上。   他周身都笼罩在巨大的郁气之中,倾着上半身,手肘撑着膝盖,吸得慢条斯理又温文尔雅。微弱的红光明灭交替,烟圈自他猩红的唇边散开,一次一次侵上他绝美的脸。   孙茹看了几秒,觉得坐在那里的男生,像一个武功绝学登峰造极却依旧迷惘着的,孤独剑客;又像一个打定主意要在人前撕下精致伪装的,人间败类。   *   直到孙茹爬上看台,坐到他旁边,姚星河才回过神来,当即把烟掐掉,很自责地说了句:“抱歉,以为你还要一段时间才能过来。”   孙茹没告诉他,看到他从后门离开后不久,自己也以腹痛为由,翘了十分钟自习课,提前过来了。   “没事,如果你不开心,可以继续。”她说。   男生摇头:“不可以让女生吸二手烟。”   孙茹心中一动。   他犹豫着,慢吞吞地开了口,声音一如下午时那般低哑:“我不太认识别的女生,所以想来想去,只能麻烦你。”   孙茹轻笑:“嗯,我很乐意帮你啊。”   不管什么事。   “就是……”好像很难以启齿,他又沉思了会儿,舌尖有意无意地戳了下脸颊内侧的口腔:“你……早恋过吗?”   孙茹当场呆住,不可思议地看着姚星河的侧脸。   这是什么意思?   突然问她这个,是要……   引诱自己跟他表白吗?   男生没有看她,眼睫扑簌几下,好像知道自己不该问这个,所以显得格外自责:“呃,问别人的隐私确实不好,你别误会。因为我没有经历过,也不太了解小女生的想法,不知道……该怎么跟小孩儿沟通,让她放弃……这些念头。”   孙茹有些了悟又有些疑惑,小心地问了一句:“是有小女生早恋了你,你不知道怎么拒绝?”   但话说出来又觉得不应该这样。   从青楹中学到棠溪一中,明恋暗恋眼前这位男生的,不计其数,就在上周,她还目睹了姚星河拒绝隔壁班王思诺的整个过程。   就是连情书也没接,连眼皮也没抬,表情漠然得仿佛整件事都跟他无关:“别再打扰我了,我连你叫什么都不想记住,好好学习比什么都强,有空写这种玩意儿还不如去做道题。”   想到这里的孙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旁边的姚星河也是身形一震,似乎也没料到她会这么想。   盯着她看了几秒,然后转过头去,有些不知所措地呢喃:“她怎么可能喜欢我。”   “啊?”   “是我妹妹,今年初三。小孩儿早恋了,喜欢上了一个,”顿了顿,似乎连提到都觉得恶心,于是低咒了一句,“人渣。”   孙茹终于明白了:“你想找我来帮你劝一下她?”   男生的目光真诚而谨慎:“你可以帮我吗?”   孙茹灿烂地笑了:“当然可以啊。”   于是看到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没有翻电话簿,而是熟练地输了一串号码进去,界面反应了半秒,“小朋友”三个字跃于屏上。   可男生又犹豫了。   下定决心去按播听键的时候,他的手指都是抖的。   几秒过后——   “喂……”一个甜糯的声音响起,那边的人儿似乎是被吵醒了,嗓音被浓重的睡意浸染着,显得缱绻又困惑。   磨蹭了半晌,才错愕地喊了一句:“哥哥?”   *   宋杞不知道,为什么姚星河已经给她讲了一堆不要早恋的道理后,又让一个女生打过来,再给她讲一遍。   这个女生,还是他唯一要过电话号码的、他现在的同班同学孙茹。   两个人一个接一个地告诉她早恋会后悔,要早点和那个男生分开,却又在月黑风高的夜晚,聚在一起,夫唱妇随般教育着她。   她真的,一个字也不想听,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忍不住生气,忍不住思考这算什么。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何况,她根本没喜欢那个男生,根本没想去点灯,那边就迫不及待地开始给她掐火苗了。   沉默着,听着电话那边女生温柔宠溺的声音,听到那边男生清晰可闻的呼吸,生气之余,逐渐涌出大片大片的无助。   就把头埋在被子里,去胡思乱想,去暗设条件。   如果她再大几岁,她就不必想方设法地去靠近,就不必兜这么大一个圈子,去构建,这么卑微的、脆弱的、被发现后还要承受训斥的联系。   如果她再大几岁,她就可以和孙茹一样,不用经历那些麻烦曲折,就可以跟他在一个学校、一个班级,在同一片夜空下,给随便哪个妹妹打什么关于早恋无用的电话。   可这些都不现实。   现实是,她就是比姚星河低了三级,就是没办法跟他共享同一个校园,同一片夜空。   电话那边还在说着什么。   可她真的不想再听到里面两个人的声音了,也不想去求证他们俩的关系,怕两个人就是她想象中的那样。   她想结束这通电话,想他再也不要打过来。   “姐姐。”她终于从被窝里钻出来,仅是喊了这么一句,眼泪就这样接二连三地掉下来,把枕头都打湿了一片。   知道他在听,于是攥紧了手指控制着,不让自己发出哭腔:“告诉星河哥哥,我不会再早恋了。让他也别再想着我的事儿了,高中好辛苦,你们都……照顾好自己。”   *   “搞定咯。”孙茹把电话还给他,笑了笑,露出可爱的小虎牙。   男生感激地看着她,很是郑重地说了一句:“谢谢你。”   她摆摆手,嗓音里都是愉悦:“不用呀,也不是什么大事。”   男生却说:“不,这对我来说是件大事。”像是突然放松了心情一样,他终于直起后背,看了看时间,对她笑道,“还有六分钟宿舍就要关门了,我送你回去。”   孙茹苦笑一下:“我跑得有些慢,可能赶不上了。左右要迟到,就慢慢走回去,让阿姨训我吧。”   男生想了会儿,隔着校服衣袖握住她的手腕,温柔又自信地说:“我带你跑回去。”   *   少男少女月下狂奔,惊动了守在操场外抓人的副校长。可还没看清是谁,两个人就疯狂地跑远了。   副校长挺着啤酒肚在后面边追边骂,撵了百来米,撵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没抓住。   次日棠溪一中出现了两则全校通报。   第一则是关于高三理科级部一班姚星河同学和高三艺体级部二班的尚晋、岳扬、李天程等6位同学校外打斗的处理结果,因双方拒不认错,所以都被记了严重警告。若再发生打架事件,他们就要留校察看。   第二则写得就很是模糊,大概是说有对学生早恋,大半夜不回宿舍在操场谈情说爱,被副校长发现后不但没主动停下认错,反而手拉手冲出操场,态度极其嚣张,行为极其恶劣。   两个通报一出,全校哗然。   大家一边对姚星河刮目相看:这么高高在上、冷漠疏离的天神,居然还会参与打架,还是一人单挑六个,听说还没输?   一边奉那对不知名的小情侣为神人:这是怀揣着什么样的大无畏精神,才能有勇气冲出眼毒手毒的副校长的封锁圈。   *   后来,孙茹无数次做梦,都梦到高三的那一个夜晚。   她喜欢了很久很久的男生,紧握着她的手腕往宿舍飞奔,她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男生精致绝美的侧脸和素白如雪的后颈。   被风扯起的校服衣角就停在她鼻端,清新的皂角气息里有细微的柑橘香,混着淡淡的烟草味道,舒适又好闻。   她很感激姚星河的妹妹,那个叫小七的耍剑小姑娘。   毕竟中学期间,姚星河对她仅有的两次靠近,都与那个小姑娘有关。 第15章 最信你   宋杞同意了许鹤周西北环游的提议,但是双方父母知道后都有些不放心,又都抽不出时间陪同,所以就给他们报了个旅游团。   许鹤周对这个结果很伤心,惆怅得不行,长吁短叹了好几天,望着教室窗户边琢磨边吐槽:“跟团游的话,乐趣就少了一半。大半的时间都花在集合和等待集合上,导游还特爱说你,让你自觉点儿,别浪费别人时间,可他给的时间根本不够玩儿。”   宋杞倒是觉得无所谓,反正都没法进去一中,也没法接近姚星河了,去哪儿打发时间都一样。   身旁的许鹤周像是吐槽吐累了,也知道团费都交了也不能再退,就瘫在椅背上认了命:“算了,还是怪我们两个年纪太小了。”   如今的宋杞,是真的听不得“年纪小”这三个字,像是应激反应一样,提起来就沮丧,脑袋瘫在桌面上:“我比你更郁闷。”   许鹤周听到她这么说,就立刻放弃立场,把自己刚才说的那些抛诸脑后,开始给她列举跟团游的好处:“别郁闷,也有好的方面,比如我们吃饭住宿都不用自己考虑了,行李也是随团工作人员帮忙搬运。”   讲到此处眸光突然大亮,从座位上来了个鲤鱼打挺,阴测测地跟宋杞说:“咱们就走到哪儿买到哪儿,把箱子里塞满,把他们给沉死。”   宋杞:“……”   这位同学,我郁闷的点好像跟你不一样哦。   他两个人无所事事,等待开团的日子里,每天来学校溜达一圈,在操场耍个剑,给同学讲个题,活得像两个无欲无求的道长。   那一天课间许鹤周去洗手间后,云小悠突然过来找她了,两个人真的是疏远了很多,以至于宋杞看到她都有些恍惚:她们两个上次说话是什么时候来着?   云小悠忐忑着把一个粉色信封递到宋杞手里,小声地说:“听说你和许鹤周要一起出去玩,麻烦你到时候帮我把它交给许鹤周好吗?”   宋杞茫然地点了点头,又认真地提议:“我其实今天就可以帮你交给他。”   云小悠赶紧拒绝:“不不不,一定要离开学校后给他。”   宋杞看出她眼里的紧张,于是说:“行。”   转眼就到了开团日。   许鹤周说自己做事一向认真,这话不假。宋杞没想到的东西、没想到的事,他都带了,都考虑到了。   到了第一天住的酒店,他还没进自己房间,就把箱子拖到了宋杞这里,一边拿东西一边介绍:   “这是防晒霜,我们现在还处在第二阶梯,紫外线还没那么强烈,等到了高原,你要记得天天涂这个。”   “这是脖套,堆在脖子里可以保暖,遇到风沙可以把它拉上去,挡住口鼻,到鸣沙山那边就用得到。”   “这是一些药,有治腹泻的,治感冒的,抗敏的,对了,到高原以后不要蹦跳更别快跑,会有高原反应。”   ……   事无巨细地介绍了十几分钟,最后拿出一个小巧的数码相机和一把内存卡,得意地说:“我买了10张内存卡,可以给你拍很多很多照片。”   宋杞哭笑不得,望着地毯上摆得满满当当的东西:“你待会儿是不是还得把他们都收拾进去?”   许鹤周挑了挑眉,不以为意:“我这不是先给你看看,让你知道师哥这儿都有什么,做到心中有数。”   宋杞突然想到了云小悠拜托的事,从书包里把那个粉色小信封递给许鹤周:“给你的。”   坐在地上收拾行李的许鹤周看到信封后蓦地一怔,手里的相机也没拿稳,直接掉在地毯上,缓了好几秒,才露出一个狂喜的表情,似乎不敢相信:“真是……给我的?”   宋杞点点头:“云小悠让我离开学校再给你,也不知道为什么。”   就见刚才还欣喜无比的他突然一僵,脸色变得不那么好看了。   宋杞怕他误会,所以举起手掌:“我发誓,我真没看。你相信我。”   许鹤周就低下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沉默了很长时间才把信接过去,略显勉强地笑了笑说:“我当然相信你。”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我最相信的,就是你了。”   *   晚自习的时候,班主任林升学让姚星河到办公室,把他参加的数学和物理奥赛的获奖证书递给他。   本来想夸他一下,但看了看他唇角尚未全消的淤青,最终喜怒两消,神色平静地说:“凭着这两张证书,不用参加高考,景行大学和青萧大学你都可以随便挑了。”   男生的神色比他还平静,看着两张证书,仿佛在看两张废纸。   他就又变得气不打一处来:“怎么着,想撕了啊?”   男生回了他一个勾唇笑,慵懒散漫道:“倒也没有,但是感觉用不上。”   林升学就来气了,压制住自己骂脏话的冲动,看神经病一样地看着他:“你在说什么鬼东西?”   “我就是有点想参加高考,你说过,没参加过高考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我那是跟其他学生说的。”   “那你先帮我收着吧,我怕自己弄丢。”男生说着,把证书放回他抽屉,把胳膊担在桌壁上。   林升学白了他一眼:“这奥赛班你也寒暑不分地上了两年多,这是你的劳动果实,怎么对它这么随便。”   男生就笑出声来,一边笑一边说着叫人吐血的话:“老师,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这几年寒暑假之所以在奥赛班里做训练,纯粹是因为找个理由不回家。”   林升学终于忍不住了,锤了他一拳:“别他娘的跟我扯这种鸟淡!”   此语一出,整个办公室的老师都往这儿瞅了瞅。   男生倒是真诚无比地看着他:“老师,我说的真的。”   林升学顾忌着其他老师的感受,不得不压低声音问他:“为什么不想回家,你父母不是对你和你舍友都很好吗?”   听说,你家还挺有钱,你妈开学第一天就送舍友一人一块价格上千的手表。   不由就有点愤慨,仿佛回到了自己年少愤青那个时候:这熊孩子长得还好看,是不是女娲造人的时候,其他人都是藤条沾着泥汤甩出来的,却单独把他给捏了出来?   妈的,怎么好事都发生在这种人身上。   “老师,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去看过我的档案,”男生冲他挑着眉,学着他平时批评学生的语调,说,“看问题只看一半,你真是个人才啊。”   林升学就又想说脏话了。   男生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也敛起笑容,变得认真起来:“反正也有这两张证书保底了,我就去考考看看,自己不靠保送也不靠加分的话,能不能进这两所大学。”   林升学冷哼了一声,纠正他:“注意,你只有保送资格,没有加分资格。”   男生也没反驳:“那我回去学习了。”   林升学看到他这样真的就忍不住想骂他:都能随便挑大学了,还回去学个淡!   但又怕他留在这里再把自己气出个好歹来,就赶紧挥挥手,送瘟神一样:“滚吧。”   看着他脸上那点青色瑕疵,忽然又来了气,站起来踹了他一脚:“再去招惹体育班那群人,我就不替你藏着掖着了,直接告诉你爸妈,让他们打断你的腿。”   听到这句话,那孩子瞬间服了软:“求你了老师,别跟他们说。”   *   男生走后,林升学想到他说的那句话,果断去了档案室,找到了写着“姚星河”名字的那份档案。   档案第一页,是他初中班主任给他填写的。   他本以为姚星河只是在说玩笑话,故意刺激他,骗他白跑一趟。   可他盯着那张情况表,不过看了两行,手就控制不住,开始颤抖。   后知后觉地发现:那孩子好像真的有……高考加20分的资格。   可为什么,从来就没听他说起过。   甚至看到他在奥赛班里拼了命地做题,寒暑假都不怎么回去,就想当然地以为,这孩子只是想通过奥赛拿到保送资格,为考上大学多找一条出路。   又低头看了看,也不过半晌,就突然理解他为什么从来不提。   因为家庭情况表里那两行是如此的醒目,又如此的沉重,把他一个老男人都刺激得眼睛滚烫——   【父亲】姚之光;【职业】武警(烈士)。   【母亲】夏晴朗;【职业】武警(烈士)。   *   姚星河并没有去教室,从办公室出来,就直接回了宿舍。   给爷爷、宋长亭和陶然分别打了电话,告诉了他们这个消息。   爷爷和宋长亭还算淡定,陶然则在那边哭出声,且哭得跟个孩子似的,和某些时候的夏晴朗很像:“我儿子可真棒,呜呜呜……”   他就想到开学第一天那一家三口给过自己的温暖与善意,那些让他想到就会热泪盈眶,转而就会自卑退缩的善意。   不由自主地去联想,从小到大发生在他身上的血光与巧合,恐惧着自己如传言所说的那样,给他们带来灾难与困厄。   甚至最后连爷爷家也不敢回,警告着自己:爷爷、宋陶夫妻和姚之光夏晴朗一样好,所以我应该离两个家庭远一些,这样他们可能就不会遭遇相同的伤痛和苦难。   就这样躲进了奥赛班,在学校里经历着寒来暑往和春秋更迭。告诉自己,一个人也可以把人生走完。   此时此刻,满室寂静。   他躺在床上,在黑暗中,看着贴在上铺床板、防止木屑掉落的贴纸,看着上面用荧光笔不断加深着的,一句土得掉渣却又指引他前行的英文——   “BY YOURSELF”。靠自己。   然后轻笑出声。   竟然做到了。   竟然真的做到了。   这过程兴奋又煎熬,充实又荒芜。   如梦幻泡影。   如露亦如电。   他缓缓坐起来,打开窗子,从床边书桌的抽屉里摸出一盒烟,抽出一根将它点燃。   又想到姚之光说过的那句话:“等你成年后,你就知道了。有些时候啊,还真得靠着它挺过去。”   他已满18岁,也已经挺过来。   可为什么还会在这个万籁俱寂的时刻,想点上一颗。   就这样慢而缓地吐出烟雾,站四楼窗边俯瞰这一方校园,回忆着这三年的日子,第一次生出疲惫又解脱的荒诞感。   像愚公放下了最后一担土,像精卫投下了最后一颗石子,像夸父迈出最后一步迎着夕阳倒下,像神农嚼下最后一株草药中毒离世。   忍不住仰起头,去看窗外那片浓墨一样的苍穹。有一瞬间竟觉得时光倒流,自己重新掉落进了最困顿,最焦虑,整日整夜睡不着觉的时候。   从宋长亭家感受过他们三口不同的性格与喜好,领略到一个家庭刚刚好的圆满与争吵,然后躲进废弃的车库里,一边吸烟,一边去望那方深色的天空。   在脑海里漫无边际地搜寻着姚之光身上的烟草味道,回忆着夏晴朗身上的柑橘清香。   然后摸着一直放在口袋里的钢笔刀,幻想着等吸完这盒烟,等忍受过这短暂的疼痛,就早日回到西洺,跟日思夜想的他们拥抱。   直到,那个小姑娘突然出现。   坐在他旁边,皱着小眉头拒绝着关于戒掉冰可乐的提议:“让我戒我肯定也能戒掉。但我不想。我跑完了800米,已经这么辛苦了,为什么还不能放纵一下。”   让他想到,除了流血和消失,世界上还有类似冰可乐的东西,能给累了的人带来慰藉与轻松。   突然明白自己此时此刻,为什么不想学习,而是想回宿舍吸一支烟了   回忆和现实重叠在一起,他看着窗外,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我真的已经这么辛苦了,可以放纵一下了。”   也可以花更多的时间,关心一下那个把我从死亡边缘,生生拉回来的小朋友了。 第16章 很倒霉   过完年,转眼间高考就要来临。   宋杞很早之前就觉得挺奇怪,按理说备战高考的这半年,应该是最紧张、压力最大的时候,可她明显地感觉到,姚星河在这半年里,给她打电话的次数越来越多。   后来跟许鹤周交流了一下,许鹤周跟她说:“有些人一紧张就容易话多,这是正常现象。哥哥马上要高考了,可能怕发挥不好吧,会有点慌。”   她恍然大悟。   *   课上无聊,姚星河掏出手机来,正琢磨着今天找个什么话题给那孩子发短信问候一下,就看到屏幕上的【小朋友】发来的新信息,心情渐渐愉悦,点开一看,发现这短信还挺长。   【   文王拘而演《周易》;   仲尼厄而作《春秋》;   屈原放逐,乃赋《离骚》;   左丘失明,厥有《国语》;   孙子膑脚,《兵法》修列;   不韦迁蜀,世传《吕览》;   韩非囚秦,《说难》《孤愤》;   《诗》三百篇,大底圣贤发愤之所为作也。   哥哥别慌。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教室最后排突然传来一阵灿烂无忧的笑声,高三理科级部一班的所有学生都在这笑声吓得虎躯一震,纷纷扬扬回头,就发现那个平日里高冷矜贵话不多的男生,此刻正靠在椅背上,笑得酣畅淋漓、无所顾忌。   讲台上的语文老师被这一幕给深深震撼了,原本端庄的表情就这样卡在脸上。   下一秒,语文老师就发出几声冷笑:“来,都停下来,让我们给姚同学五分钟,让他给大家笑个够。他停一秒就去后面站一节课,停两秒就站两节课。”   全班悚然:这招够狠啊。   就见那边的姚同学真的笑起来。整整五分钟,竟没有一秒的停留,笑得日月无光,笑得天地失色。   孙茹摸了摸耳朵,困惑地想着,他是因为什么这样开心。   但却慢慢发现,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此刻是开心的。于是也在那笑声里,感受到他无所保留的欢愉,就这样跟着笑起来。   然后就发现,整个教室的同学都暂时放下了高考之前的紧张心情,接二连三地参与进这爽朗的笑声里,就连讲台上一向冷言冷语的语文老师,也抽了抽嘴角,最后还是没忍住,把语文试卷挡在脸前,跟着笑出了声。   *   高考结束,宋杞才知道姚星河早就通过奥赛拿到了景大和青萧两所顶尖学府的保送资格,但这位哥哥好像无动于衷,潜心静气地参加了高考,最后拿到的高考成绩,竟也可以轻松进这两所大学。   许鹤周敬佩不已:“这大概就是天才吧。”   宋杞却突然想起来一中紧锁的大门,想到中午冲向校门的买饭人群,想到寒假暑假就只放两天的奥赛班,想到姚星河曾经打电话说自己其实很忙,马上又要进教室做题,想到他每年3月16日给自己过完生日又急匆匆地赶回去。   他这么努力,这么辛苦,所以这是他应得的。   姚星河最终选择了景行大学,选的过程极其随意,就打电话给宋杞,聊起来她以后的学习目标,问她以后想上哪个大学。   宋杞当时根本不知道那边的他在填报提前批志愿,躺在沙发上想到了小时候跟云小悠许过的愿,于是说:“景行大学吧,这是我小时候就有的愿望。”   那边的姚星河语调明快,嗓音温柔:“那哥哥就去景行大学,提前给你感受一下这学校怎么样,到时候要是觉得不好,还能劝你别来。”   宋杞当即从沙发上弹起来,不可思议地问他:“你在开玩笑吧?这种事情怎么可以试错?”   电话那头的男生不为所动,声音变得慵懒又惬意,甚至故意吐着气息说话,有些流里流气的:“这可是帮我们小宋杞去实现小时候的愿望啊,哥哥超级乐意。”   宋杞拍了拍额头:“哥哥……我劝你冷静一下。”   *   一个月后,中考也结束。一夜之间,各个商场、超市、KTV、电影院、辅导班都被大大小小的学生占领了。   姚星河却没给自己放假,而是趁此机会去了郊外的驾校学车。   宋杞不怎么能见到他的面,躺沙发上思索了几天,就和许鹤周又去了怡和商场五楼,进了“赵行远武术培训高阶班”,依然是上午学耍剑,下午学刻章。   少年少女经过三年断断续续的学习和课上课下的练习,已然耍得有模有样,甚至可以通过控制发力方式和节奏,来体会赵老师之前说的运内力注入剑身的玄妙说法。   也由于进行着如此修身养性的锻炼,两个人从身材到气质都变得更加出众夺目起来。   8月中旬,青楹中学初三学生举行毕业聚会的餐厅终于确定,餐厅的选择听从了一个漂亮学姐的建议,说是他们那一届就是选在了那里,餐桌多,环境好,价格也合适。   宋杞收到了班长群发的短信,发现餐厅的名字叫“悠莱”披萨自助,就在怡和商场三楼。   班长在短信里还说,漂亮学姐是一中重点班的,也会来参加聚会,顺便给大家分享一下高中的学习经验。   真是一个热心的学姐啊。宋杞想。   *   宋杞万万没想到,这个学姐会是孙茹。   虽然已经很久没见,而且女生把刘海给梳上去了,可宋杞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许是太过震惊,从五楼下课带出来的剑,都被她发颤的手给带得抖了抖。   许鹤周注意到了宋杞愣怔的表情,低头问她:“怎么了?”   宋杞还没回答,许鹤周就看到一个明显比他们成熟稳重的女生走过来,热情洋溢地打起招呼:“你们还在学剑呢,果然很认真!”   许鹤周愣了会儿,摸了摸后脑勺:“……”你哪位?   就见女生微笑着跟宋杞说:“你还记得我吗小七?我是孙茹,之前用姚星河的手机给你……”   “记得,”宋杞打断她的话,似乎不太想聊,但还是保持着礼貌,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学姐,我刚上完课有点儿饿了,先去吃点东西了。”   孙茹也没觉得不开心,眼睛弯弯地看着她,语气不自意地带着跟小朋友说话才会有的宠溺,甚至还摸了摸她盘在头顶的小丸子:“好哦。”   *   一下午,宋杞都坐在靠窗的卡座上,一个人默默地吃披萨,有好几个挺喜欢她的同学想过来跟她合影,她也神情恹恹地没有答应。   社交一圈回来后的许鹤周发现宋杞还坐在那儿,一点儿也没挪动,就赶紧凑过去,戳了戳她的胳膊:“小七,你怎么了?”   少女的眉头一点点皱起来,漂亮的葡萄眼里也渐渐发出些忧郁的光。她放下手中被啃成波浪边的披萨,慢而缓地说了句:“我好像明白了一些事。”   许鹤周:“……?”   许鹤周:“你说什么?”   少女盯着盘子,眼珠一动不动,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推理,接二连三地发出疑问:   “她为什么要捏我头上的丸子呢?”   “这个动作她是怎么知道的?”   “为什么连说话的语气都这么像。”   “是不是跟他在一起久了,总是能听到他跟我打电话,所以就潜移默化地学会了?”   说到这里,僵硬地、慢条斯理地点了点头,似在确认自己的猜测:   “一定是这样。”   “她和他原来都这么熟了。”   “甚至都已经是男女朋友了吧。”   “同校同班就是好啊。”   许鹤周被宋杞这状态吓了一跳,赶紧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喂,你这是在说什么?”   少女转过头来看他,眼眶泛出些不正常的红:“我有点事,先回家了,你慢慢吃。”   “那我也不吃了,我送你回家。”   “不,这儿不还有你好几个哥们儿吗,机会难得,留下跟他们说说话吧。我现在就想一个人回去。”   “……哦,好,那你注意安全。”   少女走出去好一会儿,许鹤周才发现她连剑都没带走。   *   宋杞走出披萨店,还没缓过神来,就望见了对面给她留下过巨大阴影的,麦茶得奶茶店。不可控制地想到三年前那次见面,想到寸头信誓旦旦地对孙茹说的那句“他对你是真爱啊”。   她摸了摸后颈,忽然感觉有些魂不附体:以后我再也不来三楼了。   提步正要逃下楼,就觉得手腕被拉住,那个万分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来,虽然柔柔软软却叫她感到头皮发麻:“小七妹妹,你也要走吗,我们一起吧?”   宋杞几乎要哭出来。   我一点儿也不想跟你一起。   但又深知自己这样敌对孙茹是在无理取闹,这个姑娘其实没有丁点儿恶意,也没有对她不好。   她处在排斥与自我排斥中,心脏像是被搁在了电饼铛里,两面地煎着。   最终理智和修养把她拉回来,她回头,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我跟你可能不太顺路,就先……一起下楼吧。”   孙茹一手挽住她的胳膊,一手捏了捏她头顶的小丸子,像是玩顺手了一样,开心地笑着:“好呀。”   虽然没有眼泪流出来,但宋杞还是忍不住抬起手背擦了擦眼睛。暗自想着,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怎么感觉这样倒霉。   可更倒霉的事情还在后面。   她俩从商场门口台阶走下来的时候,孙茹不小心踩空了一脚,因反应不及忘了松手,带着宋杞就栽了下去。   宋杞到底练了三年的武,耍了三年剑,知道怎么调整姿势来化解力道,于是用手臂护住脑袋滚了一遭。最后除了胳膊上擦出些血痕外,倒是没受什么重伤。   可孙茹却不知道怎么避免,摔下去的时候,脚踝触地,虽然没怎么见血,爬起来的时候脚却不敢着地了。   宋杞蹲下看了看,发现她的踝关节好像错位了。   孙茹应该是第一次经历这种状况,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觉得无法控制自己的脚就吓得哭出声来,但想到刚才那一幕,还是先低头给宋杞道了个歉:“妹妹对不起,是我把你带下来的,我连累了你。”   宋杞赶紧摆摆手,扶她坐在台阶上:“不用道歉,你伤得更重,”又低头认真看了看,再抬眸的时候眸光都变得严肃起来,“得赶紧去医院,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   孙茹的眼泪就又掉下来,恍惚地应了一声,从包里拿出手机:“那我……我打个电话让人来接我……”   宋杞身形一僵。   经过今天的刺激,她有些笃定,这通电话是要打给姚星河。   作者有话要说:   ——   今晚把文案改了,也会把前面的章节都修一遍。   感谢大家的等待,以后会日更的。   ——   .感谢在2020-04-10 22:35:04~2020-08-16 22:18: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权轻狂 3个;颜鸢wwl、江湖夜雨十年灯、小么么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iyo言若、李振洋、江湖夜雨十年灯、归临沐 10瓶;碧落宝珠 8瓶;鲸鱼 6瓶;纳兰朗月 5瓶;kurarara、QUIL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你弄的   “学姐,”她突然开口,目光执着,“找人过来可能会等很久,我对这附近很熟,从前面这个公园穿过去,就有一家医院。”   “那我、我打个车。”   宋杞微微皱眉,指了指商厦前面,给她解释:“这条路因为人流太大,只允许公交和行人通过。打车得绕开商场,去下个路口。”   孙茹就愣了愣,眨眼的瞬间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模样十分可怜:“我该怎么办……”   就见少女垂着眸子,思索片刻就转过身去,拍了拍自己微瘦却形状姣好的肩膀:“我背你过去。”   孙茹赶紧拒绝:“不行不行,你还小,背不动我。”   少女闻言,语气更加坚定,好像因为生气了,还带着微微凉意:“我一点儿也不小了。我跟你差不多高,还练过武术,怎么会背不动?”顿了几秒,回头看了她一眼,不容拒绝地说了一句,“快上来。”   孙茹被小姑娘这坚决的模样给震慑住了,缓缓地伸出手臂,红着脸说了声:“谢谢。”   宋杞却不敢接受这句谢谢。   她有自己的私心。   她一点也不想让姚星河过来接她。   光是想到那个场面,她就觉得分外难受。   *   终于到了医院,把孙茹送进骨科门诊,然后出来,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等着。   有护士小姐姐经过,看到了她白色武术服的衣袖上洇出的长长血渍,停下脚步关切地问道:“小姑娘,你为什么不进去处理一下伤口?”   宋杞恍惚地抬头,旋即摆摆手:“不用,是小伤。”   护士也有其他的事情要忙,嘱咐了她一句“最好尽快处理哦”就走了。   她忽然觉得有些疲惫。   将整个身子缩在椅子上,抱住膝盖,去回想今天发生的这些情况。   去反思,宋杞,你到底怎么回事。   脑子里全是孙茹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时委屈又害怕的模样,于是不由自主地去想象,如果姚星河接到这通电话会有什么反应。   应该会心疼,会紧张,会想方设法尽快过来,亲自把孙茹背进医院。   把她送进门诊后,会惆怅,会难过,然后因为心情不好,可能还要去外面吸一颗烟缓解一下心情。   但经此一劫,两个人的感情应该会突飞猛进吧。   她忽然想到了这个暑假,电视上重播的《情深深雨蒙蒙》里那个情节——陆依萍难过地跳下桥,何书桓也跟着跳下去,死里逃生之后,他们两个就重归于好。何书桓还因此发誓,以后再也不要跟陆依萍分开了。   想到这里,宋杞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缓缓抬起头来,后知后觉地开始讨厌自己:宋杞,你这样做,跟电视上拦着男女主、不让他们见面的雪姨有什么区别?   于是立刻清醒过来。   从口袋里掏出电话,颤抖着给姚星河打过去。   那边响了两下就接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小七,哥哥今天拿到了驾照,提前回来了,正在去接你下课的路上你就打过来了,”语调不疾不徐温柔和煦,甚至还在开着玩笑,“真是跟哥哥心有灵犀啊。”   宋杞的眼泪就这样落下来,平复了会儿,忍住哭腔,尽量平静地说:“哥哥,孙茹姐姐她脚受伤了,现在在医院……你快过来看看她吧。”   *   姚星河完全不知道宋杞为什么跟孙茹在一起,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让自己去看脚受伤的孙茹,但得知小朋友此时不在怡和商场,而是在附近的儿童医院,怕她也受了什么伤,就还是一刻也不停地往这儿跑。   拐进二楼就看到一个人坐在走廊椅子上的小姑娘,和她白色衣袖上晕出来的触目血渍,指尖当即涌上一阵颤抖,心也跟着凉了半截。   “告诉哥哥,这怎么回事?”   宋杞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姚星河跑到她面前,钳住她的手腕,把沾血的衣袖往上推了推。   破皮的手臂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露出来。   沉默了三秒,他就避开伤口,握住她的肩膀,把她提了起来,脸色很不好地训斥她:“受伤了为什么不进去处理?”   宋杞觉得茫然又无措,下意识地抬手阻止他,指了指旁边的骨科门诊室:“她在里面。”   姚星河觉得自己听错了,拧眉问她:“你说什么?”   小朋友神情忐忑地解释着:“孙茹学姐,她脚崴了,现在在里……”   姚星河打断她的话,疑惑道:“是你弄的?”   此话一落,小朋友的眼睛就瞪大了几分:“不是我。”   姚星河当场被气笑了:“那你管这些干嘛?”   看到小朋友惊异地盯着自己,脚也不挪动了,就干脆箍住她的腰,半提半抱地把她带到另一个门诊室。   感觉到她的挣扎,姚星河就忍不住想训她,又怕说话太重小孩儿会哭,就压着情绪说了一句:“你一小孩儿,你只要管好自己就行。”   怀里的小姑娘就不动了。   *   好在是伤得比较浅,医生给消毒后简单包扎了一下,就说可以走了。   他眉头紧锁地问大夫:“会不会留疤?”   医生温和地笑了笑:“这么浅的伤是不会留疤的。”   他却还是不放心,让医生开了两支祛疤膏。   小姑娘全程没说话,也没喊疼。   姚星河见她紧抿着唇,情绪很不好的样子,于是叹了口气,又把她带回到走廊的椅子上,像以前那样,蹲在她面前给她顺毛:“我刚才语气有点凶,对不起,你别生哥哥气。”   见她双唇紧抿着不回答,就用指背揉了揉她的唇角,轻声细语地说:“下次出现这种情况,别管别人,先去处理伤口,听到没?”   可小姑娘还是不理他。   姚星河就有些无措,思考片刻后捏住她没受伤的那只胳膊,凑近她几分,露出一个吊儿郎当的笑容:“要不,你打哥哥一顿?”   小孩儿的眼眶就红了,终于开口,却依然说着奇怪的话:“你就不能去看看她吗?”   “看谁?”   “孙茹。我跟你说好多遍了,她脚崴了,一个人在里面呢。”   他有些懵:“你不也一个人吗?”   小孩儿哭腔渐浓,眼里窝着一包泪,看着可怜兮兮的:“她跟我能一样吗?”   姚星河也不知道小姑娘今天怎么了。   不明白她为什么非要让自己去看看孙茹。   一副他要是不去看,她就准备嚎啕大哭的样子。   但怕她真哭出来,就赶紧答应,揉了揉她头上有些松散的小丸子,一边想着待会儿给她重新扎一下,一边顺着她的话说:“行,哥哥进去看看,你在这儿等会儿。别到处乱跑,待会儿我们一块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16 22:18:53~2020-08-17 21:51: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木兰litchi、小么么咪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归临沐 10瓶; 六尘。 5瓶;牛奶小蛋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告诉你   孙茹看到姚星河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你……你怎么来了?”   男生的眼里也有相同的困惑和不解:“我家小孩儿非让我过来看看你,”注意到她脚踝上的绷带,然后皱眉问了一句,“小七也受伤了,你俩这是怎么弄的?”   孙茹听到这话,脸色瞬间白了几分。   有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可能惹了麻烦。   因为男生的语气听着很像家长看到自家孩子受伤后,对罪魁祸首发出的指责和质问。   但这件事确实是她错了,于是抬头,非常羞愧地道歉:“是我拉着小七下楼的时候,不小心踩空了台阶,把她给带倒了……对不起。”   男生皱了皱眉,倒是没有骂她,但能明显感觉到他周遭的气息变得冷冽了一些。   她心里特别不好受,用手背蹭了蹭要掉下来的眼泪,再次轻轻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男生看了看她的脚踝,沉默了会儿,语气才重归温和:“现在能走路了吗?有没有伤到骨头?”   她愣了愣:“啊……还不能,刚扭到就不能动了。但是拍过片子了,骨头没事。”   男生放心地点了点头,但很快又想到什么,抬眸问了一句:“怡和门口没法打车,你们怎么过来的?”   孙茹如临大敌,怔了半晌,最后万分歉疚地把实话说出来:“是小七,她把我背过来的。”   男生的脸色果然不好看了,眼里全是不可思议:“……你让一个孩子背你?”   “对不起,小七她当时一定要背我,我拒绝过,但是她有点生气,我就……”   “她傻你也……”说到这里男生立刻顿住,看着病床上的脸色苍白的孙茹,拧着眉头叹了口气,“抱歉,不该这么说。但以后下楼梯最好不要拉着别人,不然就会像今天这样把我家小孩儿带倒。”   孙茹缓缓低下头,第三次道歉:“嗯。对不起。”   “需要陪你吗?”他忽然问。   她惊得一哆嗦,赶紧摆手:“不用不用,我给我爸打了电话,他马上就过来了。你快回去吧,”顿了顿,举起手臂指了指,嗓音怯怯的,“小七这儿受了伤,你记得带她处理。”   男生点了点头,走出门诊病房。   可过了十几分钟,就见他拿着两瓶冰水和一个千层蛋糕盒子走进来,放到她面前,语调虽然还有些生硬,但说出口的话却令孙茹心头一暖:“24小时内可以冷敷,能稍微减轻点儿痛感,”停顿片刻,又说,“吃甜的心情可能会好。”   “……谢谢。”   就在男生转身要走的时候,孙茹鼓起勇气喊住他:“姚星河!”   他回头,微微愣住,“怎么了?”   孙茹就这样看着他。   看着这个在日光暖媚的春天,突然走进青楹中学初三二班,自此在她眼中常驻不离的少年。   脑海中走马灯一样过着,那些拼命学习的日子,与深夜不熄的灯光,那些胆怯渺茫的期待,与走出考场后突然涌上心脏的荒唐。   3年零5个月12天过去了。   如今我们都已18岁了,一起备战了高考,也都经历了高考结束。   是不是现在就可以,把我的喜欢告诉你了。   *   宋杞拎着一个芒果千层、一个草莓千层,正茫然着,就看到姚星河从骨科门诊走出来。   “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她站起来,有点不可思议地问道。   姚星河觉得小姑娘整个下午都不太对劲,联想到她屡次三番对孙茹的关切,终于挑起眉问她:“你喜欢这个姐姐?”   宋杞蓦地睁眼:“什么?”   不是你喜欢吗?   他又注意到她头顶那个松垮的小丸子,于是走到她身后,左手拢住她柔软的长发,右手轻轻地拆下皮筋,思考着之前从网上学习的方法,慢悠悠但却还算熟练地给小姑娘重新扎了一个丸子头。   宋杞感受到再次利落起来的头发,都懵了,转过脑袋想去看他:“你怎么还会这个?”   就听到那人在背后发出不正经的笑,得意道:“你姚哥哥不会的,大概只有生孩子了。”   宋杞:“……”   低头看到自己手上这两个千层小蛋糕,终于找到机会问出来:“你刚才为什么要塞给我两个蛋糕?”   扎完头发的姚星河又走到她面前,勾着唇角跟她说:“因为别的姑娘有一个,我们小宋杞就应该有两个。”   “……”   还没问他这是什么逻辑,就见姚星河背对着她半蹲下,指了指自己的挺阔的肩:“上来,哥哥今天背你回去。”   宋杞用忍不住胳膊肘戳了戳前面这人,仿佛看傻子一样地看着他:“哥哥,我腿脚好着呢。”   那人却还是反手握住她的肩膀,把她扛背上,语气特别坚定,仿佛跟她杠上了:“别的姑娘享受过的待遇,我们小宋杞也得享受一下。”   宋杞:“……”   宋杞:“你是受什么刺激了吗?”   *   孙茹躺在病床上,看着男生离去的背影,虽然没有落泪,但还是忍不住抬起手背挡住自己的眼睛。   就在刚才,她有过这样的机会,去跟他表达自己潜藏多年的欢喜。   可看着姚星河漠然的神情,最终还是让胆怯占据上风,生硬地转了话题,语气苍白地问了一句她早就打听到的消息:“听石瑞宁说,你报的是景行大学?”   男生点点头,却没有问有关她高考志愿的任何事,甚至连问的打算也没有。   所以她也无从告诉他,为了能靠近他一些,自己本来能去更好的学校,最终却还是选择了现在这所大学。   可到底还是有些不甘心,于是弯了弯眼睛,故作平静地说:“我报了景行师范大学,”顿了几秒,看着他的眼睛,“就在景行大学的对面。”   姚星河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语气也十分随意,好像压根儿就没去琢磨她为什么会报这一所学校,只是轻声开口:“那挺巧的。”   孙茹就沉默了。   可能真的不该告诉他,也就不用坠入这样的尴尬。   许是确实不明白她讲这些话的意思,男生思索了会儿,又看了眼她受伤的脚踝,然后抬眼问了一句:“所以,既然顺路,那要不要跟我一块出发去景行?”   孙茹猛地抬头。   就听他又说:“你腿脚不方便的话,我可以帮你提行李,”男生站在门口的夕阳余晖中,双手揣进口袋里,对她微微笑了笑,“就当是感谢你,当初帮我开导小孩儿。”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17 21:51:38~2020-08-18 21:37: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纳兰朗月 10瓶;牛奶小蛋酥 6瓶;小月雅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想住校   高一开学前一周,赵行远老师的课程结束了。   那天中午,宋杞在家收拾开学行李,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接听后喂了好几声,都没听到那边的响动。   疑惑着皱了皱眉头,刚要挂掉,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个女孩儿的声音:“小七,我是小悠……我想请你吃个饭,你今天有时间吗?”   宋杞几乎没考虑,立刻就答应了:“好啊。”   两人从小区出发,一路上却没怎么说话。   走到怡和一楼麦当劳点完餐,找到楼上一个靠窗的安静小桌坐下,云小悠才嗫嚅道:“你应该是要进一中重点班的吧。”   宋杞点点头,捞过冰可乐嘬了一口,身心舒畅地笑了笑:“我跟班主任问过你的成绩,你也考进了一中,真好。”   面前的女生脸色微微红了一下,低下头,过了会儿才轻轻地说了句:“我好像应该跟你说句对不起。”   宋杞放下可乐杯,眼睑微颤地看着她。   “初一寒假,我跟好多同学,说了……”   宋杞接过话茬:“说了我爸有私生子这件事?”   云小悠身形一僵,眼底慢慢地浮出些雾气:“其实你都知道对不对?”   “嗯。”   “我好奇的是,你既然早就知道这件事,为什么一直都没有来埋怨我。”   宋杞就笑了,低头又嘬了一口可乐,葡萄一样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私生子这件事不是我跟你说的吗,所以我要埋怨你什么,”看云小悠还是一脸自责的模样,就又说,“你也知道,从我很小的时候,我爸就是不着家的,和在外面有私生子也没什么区别。”   女生执念还挺深,一直反省自己:“可宋叔叔被我害得,挨了老师的骂。”   宋杞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露出一脸得逞后的坏笑:“你根本不知道,他被骂的那天,我有多开心。”   云小悠惊讶地看了看她。   “所以小悠,忘了这件事吧。”   云小悠不再说话,低头默默地咬着苹果派,过了好长时间,才再次开口:“你还记得,我曾经让你带给许鹤周的信吗。”   “嗯,记得,”顿了顿,宋杞又补了一句,“你放心,我没偷看。”   “我知道你不会偷看,可你不想知道信里的内容吗?”   宋杞一愣:“信是给许鹤周的,我为什么要知道呢。”   云小悠眉头微蹙,放下手里的派,望住她的眼睛:“是给他的没错,可我在信中写的很多东西,都是关于你。”   “嗯?”   面前的女生鼻尖变得红红的,似乎要说出口的话让她自己也很难过,以至于眼里浮出泪光:“宋杞,我可能真的有点嫉妒你,这三年,想到你的时候,我总会不开心。偏偏你又没做错什么,你一直很好,所以我就很讨厌,这个嫉妒着你的自己。”   宋杞茫然无措地看着她:“你嫉妒我什么?”   “嫉妒……所有人都喜欢你,疼爱你。”   宋杞有些震惊,正要问一句“你从哪里得出这样的结论”,就听云小悠继续说:“我还嫉妒你从小不怎么学就可以取得好成绩,嫉妒每天都有许鹤周这样的大帅哥陪着你,嫉妒你考进初中重点班又保送到高中重点班,嫉妒你哪怕别人说你坏话你都可以轻松放下不去在乎,嫉妒你轻而易举地就能拥有别人努力也得不到的,很多很多东西。”   宋杞突然想到许鹤周对数学老头说过的那句话,几乎原原本本地把它说出来:“哪有人不学习还能考得好的?”   女生抬起眼睑,带着哭腔说:“你和许鹤周就是这样啊。”   宋杞轻声叹息着发出一声笑,认真道:“小悠,我从小就自己写作业,你是知道的。到了初中因为不在一个班,所以你可能只看到我和许鹤周保送,你不知道我们会在放学前把作业写完,不知道我们也会被某些题困住,连着好几天都想不出结果,不知道我们每一次痛痛快快地玩之前,都会先把手头的、未来的课业问题解决掉。”   云小悠还是执着:“可是你身边还有许鹤周,他天天陪着你。”   宋杞不由皱眉:“因为我们思维相近,兴趣相同。却说……你为什么老是提到许鹤周?”   云小悠的眼泪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掉下来,她看着宋杞,真诚又坚定地说了一句:“因为我很喜欢他。”   宋杞懵住:“啊?”   “你没听错,因为我很喜欢他,可他却一直陪着你,之前因为我说了你的坏话,他还特意找过来,让我跟你道歉,”云小悠抬手抹了抹眼睛,哽咽道,“你大概还没有体会过,自己费尽心思希望见到的人,天天出现在别人面前,是什么感觉吧。”   自己费尽心思希望见到的人,天天出现在别人面前。   这种感觉,我当然知道。   脑海里突然出现出现姚星河的身影,出现孙茹的笑容。   宋杞感觉有些待不下去了。   她忽然起身,吓到了对面的云小悠。   本来想直接就走,可想到那件事,尽管这是给她留下过苦涩、令她不想提起的一件事,但还是回头跟云小悠说了:“高一上学期期末考试,你如果发挥得好,还可以考进重点班,那时候就可以天天看到许鹤周了。”   而我,哪怕我再努力,却也不可能有机会跨越三个年级,追上姚星河的脚步。   而且,从小到大,你才是活在父母陪伴下的、所有人都喜欢你疼爱你,一直单纯无忧的也让我无比艳羡的小姑娘。   我有无数次去你家的时候,都看到你爸爸抱着你满屋子跑,你妈妈给你做好吃的饭菜,而这样的场面,我从很小的时候就不再有,又似乎从来就没有拥有过。   有时候甚至会想,宋长亭和陶然既然这么忙的话,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让我从小就孤单地写作业,看书,看电视,靠自己不多的知识去分辨是非对错,那些原本应该父母教给我的东西,我都要从电视里或者书本里去学习。   我清楚地知道自己性格有缺陷,思想不成熟,却又对此无能为力,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变得好一点儿。   而这些你都在父母的耐心教导下,早就学会了。   你明明就比我幸运这么多。   所以真的不必嫉妒我。   *   高一开学,宋杞也选择了住校。   得知这个消息的宋长亭有些震惊:“不是吧小七,你骑自行车从家到一中也就十分钟。既能锻炼身体,还能回家睡个好觉。”   陶然也不太理解:“宝贝,你为什么想住校?”   宋杞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高中生不配享受。我回家睡觉的时候,人家还在学校挑灯夜读呢。”   宋陶夫妇对望了一眼:竟……无法反驳。   真实的原因,宋杞自然没说。   她在心里默默地决定了:既然无法跟姚星河并肩前行,那就顺着他的选择和轨迹,去感受一遍他在这条路上曾经感受过的辛苦和快乐。   大学开学比高中晚几天,所以送她开学的那天,姚星河也一块去了。   三年一晃而过,棠溪一中的主楼广场又被各班的校服领取处给占据了,各个班的班主任也几乎没有大的变动,他们刚送走了一批高三生,就迎来一片新面孔。   宋长亭没想到三年前姚星河的班主任竟然又成了宋杞的班主任,激动地握着林升学的手,不吝言辞地夸奖道:“星河能考上大学,真的多亏林老师啊!他初中那会儿打架逃课是家常便饭,我训斥过无数次都没能降住这小子,可自从到了林老师的班级,我竟再也没有见他打过一次架,逃过一次学,可见林老师管教有方,他爸我真是自叹不如,真是难望项背!”   班主任林老师看看姚星河,又看看宋长亭,原本就稀疏的头发又被风给吹落几根。   他沉默半晌,才费力地扯了扯嘴角,把手掌从宋长亭那儿抽出来:“您别这么说,姚星河这三年取得的成绩,全是凭他自己的本事。”   姚星河就揣着口袋,温良纯善地看着他,完全瞧不出跟体育生打群架时的冷血暴戾模样。   宋长亭又不遗余力地夸了林老师几句,然后指了指今天的主角:“我们宋杞以后也要麻烦林老师多操心了。”   林老师早已拿到了班级名单,排在最上面的两个名字,一个是许鹤周,另一个就是宋杞,后面还备注着“金苗数学联赛保送”,所以早就记住这两个孩子了。   看了看小姑娘,发现她长得跟姚星河不相上下,但瞧着却是个沉稳乖巧的孩子,想来应该比姚星河这王八蛋听话多了,于是放心地点点头:“哪里哪里,每一个学生在老师眼里都是未来的栋梁,该指导的时候肯定不会有所保留。”   可林老师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做出“沉稳乖巧”那个判断不过才四天,就收到了来自宋杞的疯狂打脸。   那天上午,本来应该在操场军训的她,从宿舍出来,直奔学校右侧门,毫不费力地翻过后,向着街口走去,一路没有回头。   后来,他在校门监控里看到这孩子攀爬时的迅捷,看到她落地时的轻盈,看到她事了拂衣去的淡漠背影,被震撼得宛如遭到了雷劈:这姑娘,莫不是练过武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18 21:37:18~2020-08-19 19:24: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么么咪 2个;jaewook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月雅 4瓶;jaewook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逃学了   车站候车区。   姚星河看到小姑娘朝他走过来的时候,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直到那身绿色的迷彩服越来越扎眼,他才反应过来,抬头不可置信地问宋杞:“你逃学了?”   小姑娘双手揣兜,镇定地点点头,许是因为早就打好了腹稿,所以此刻不见丝毫慌乱:“哥哥,你也不必太过感动,来送你是应该的,毕竟也受了你这么多年的照顾,应该知恩图报。”   姚星河闻言,唇角蓦地一抽。   捏住她外套的拉链把她往自己跟前带了带,抬头仔细打量着绿色迷彩帽下的那个小脑袋,企图看穿这脑袋里装的是什么:“哥哥没记错的话,这是高中开学第四天。”   小姑娘眼睑半垂,神色平静:“没错。”   姚星河被这副无所畏惧的模样给气到了,气着气着就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开学第四天就逃课,林老师要是知道,他会不会被你气死,嗯?”   宋杞就抬眼盯住他:“开学第二天我就问他了。”   “问什么?”   “问如果明年3月16号我有事,可不可以请假回家。”   姚星河神情一滞:“他怎么说?”   宋杞目不转视:“他说3月16号是他的雷区,别的时间都可以请,唯独那一天和高考的两天不许请假,不然他就炸死我。”   姚星河:“……”   宋杞下颌微微抬起,眼中闪着自信的光辉:“所以哥哥,你都可以逃学,我为什么不可以,”停顿两秒后,把他稳稳地架上了道德的耻辱柱,“况且,今天是为了送你,我才逃学的。”   不知道为什么,姚星河突然生出一种,家里小孩儿一夜成魔的惊惧感。   从脑袋里搜寻了一圈,却根本找不出什么话,能堵住她,更何谈制服她。   最后任命一般叹了口气:既然不能把她劝返,就先招呼她坐下来,免得她再生出什么别的想法,到处乱跑。   小孩儿看到他不再抗拒,这才卸下防备重回乖巧,坐在他身旁,把帽子摘下来,拿衣袖擦了擦汗:“可热坏我了。”   姚星河极自然地接过她的帽子放在怀里,挡了挡她的手,从背包里掏出一片湿巾拆开,轻轻地把她额上的汗擦掉;怕小姑娘渴,又拧开刚买了还没喝的苏打水,捏着瓶身喂给她喝;似乎这些还不够,从背包里抽出一本计算机技术期刊,开始给她扇风。   边扇风还边温柔地问着她:“还热不热?”   从洗手间回来的孙茹,看到的就是这种场景。   她万万没想到,平时这么高冷淡漠的、对女生天生不上心的一个男人,照顾起小姑娘来,竟然这么的得心应手,如此的心甘情愿,做着这些事的时候唇角甚至微微上扬着,似乎享受其中?   她在那儿愣了好一会儿,才渐渐从这震撼场景中回过神来。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女儿奴?   *   宋杞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连来给姚星河送个站,都能遇到孙茹。   但当孙茹拿起姚星河右边座位上的女士背包,推开旁边的行李箱,大大方方坐下的时候,宋杞好像就明白了她为什么会出现。   “小七这是在军训吗?”她笑着跟宋杞打招呼,一如既往地温柔可爱,小虎牙也露出来,“上次多谢你送我去医院。”   宋杞脊背僵住,怔怔地问她:“你和哥哥去了同一所大学吗?”   孙茹苦笑着摆摆手:“没有,我考不上景行大学的,最后选择了景师大。”   宋杞这厢刚刚获得一丝安慰,就听孙茹热情地补充:“跟景大是对面,妹妹以后要是到了景行,可以过来找我们玩。”   我们。   听到这个词,宋杞就靠在椅背上,抿紧嘴唇不想说话了。   怪不得会同时出现在车站。   怪不得会坐在相邻的座位上。   原来都去了景行市,连大学都是对门的。   姚星河看着她这样,就停下扇风的杂志,笑着问她:“怎么了,是突然饿了吗?”   宋杞摇了摇头:“我一点儿也不饿。”   甚至被气得有点儿饱。   我这边还苦兮兮地沿着你走过的路,艰苦卓绝地往前行进呢,你却和你的同班同学去了一个城市,还进了对门的学校,开启了轻松自由、天天见面的新生活。   “那怎么不开心了,”姚星河根本不知道小孩儿为什么不高兴,觉得这脾气有点摸不透又有点可爱,于是好笑地看着她,语调轻松明快,甚至还故意讲着玩笑话,“难道是舍不得哥哥走?”   宋杞垂下眼睑,没回答。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站起来,一本正经地跟姚星河说:“我刚才骗你的,我不是逃出来,而是跟林老师请了一小时假。反正现在在军训,他很快就答应了。”   姚星河神色微怔地看着她。   “就一个小时,所以我得赶紧回去了,”停顿片刻,目光越过玻璃门,看着室外空空的火车轨道,轻声地补充着,“过来就是看你一眼,不是非要等到你上车才走。”   她就这样没哭也没闹,平静而悠然地扯着此地无银的谎。   姚星河茫然地眨了下眼:“哦。”   小姑娘抬起手背揉了揉眼睛,那模样像极了稚气未脱的孩童,可又在下一秒,像一个大人那样嘱咐着姚星河:“孙茹姐姐的脚受过伤,你记得帮她拎行李。”   姚星河也站起来,眸光熠熠的,嬉皮笑脸的,像个没心没肝只知道用皮相勾引人的妖精。   他主动把宋杞拉进怀里,低头的时候,抬手拍掉她外套后腰处蹭上的铁锈:“行,不是逃课,是学校大门主动招惹你的。”   宋杞的额头就抵在他的胸膛上。   呼吸之间,就可以闻到男生身上干净的皂角味道,以及这味道里浮出的柑橘清香。   她觉得心上忽然落下一大片雨,眼睛也跟着泛潮。   但孙茹还在她面前,姚星河又不喜欢她哭,所以她不可以掉眼泪。   她艰难地控制着情绪,跟姚星河说:“我怎么会逃课?”顿了顿,怕他不信,于是在说下一句话的时候加深了语气,“我可听话了。”   就这样扯着如此得心应手的谎话。   却还是不敢回抱他。   双手因靠得太近无处安放,最后只能慌乱地把它揣进口袋。于是,左手指尖就这样触上那块在路上摩挲了无数遍、此刻还在微微发烫的寿山石石料。   石料顶端,是她从文化市场找了很久才找到的枸杞子串;石料下截面,是她花了很长时间,一刀一刀刻下的想念。   宋杞最后也没有送出去。   那个刻着“醉后不知”的印章。   *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作者有话要说:   ——   1.已经把前面都修改了一遍~   2.周六入V,更新3-4章。   3.周六那部分内容巨巨巨巨好看!会写到小宋杞上大学!   ——   .感谢在2020-08-19 19:24:21~2020-08-20 18:54: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雪朵 2个;小么么咪、颜鸢wwl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纳兰朗月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更要命   出乎班主任意料的是,除了开学第四天疯狂了这么一回,宋杞再也没有任性过,只是强烈要求去没人愿意过去的最后一排学习,同时提出这个要求的还有许鹤周。   高一上学期结束,最后排的这俩人成绩都在年级前二十,全年级有1600人的情况下。   班主任觉得很新奇,不免又想到了当初把自己隔离在最后一排的姚星河,暗暗地琢磨着:莫不是最后一排有什么了不得的风水?   寒假来临,两个人也没放假,奥赛班的老师还没通知他俩呢,这两个人就主动找过去,说革命尚未成功,自己绝不回家。   班主任摸了摸日渐光明的脑壳,不免心生疑惑:这两个孩子是不是受到了姚星河的荼毒?   *   宋杞以前就知道姚星河的高中生活过得辛苦。   但在亲身经历一遍之后,她才意识到居然还能苦成这个熊样。   身体的疲乏倒是其次,精神上的打击才是最致命的。   初中时候,数学老头总是说她跟许鹤周是两只井底的青蛙,根本不知道外面的天空有多广阔,外面的数学题有多厉害。   她当时还不以为意。   直到进了一中奥赛班才知道,原来数学题还能变态成这个样。   拿到试卷,一眼望去只有寥寥数题会做;和许鹤周花几天几夜思考,却依旧思考不出解题办法;在挫败感中反复沉沦,还没把心态调整过来,就听到老师开始讲新的题型和知识点了。   真的是,太难了。   无数次走出教室,想给姚星河打个电话抱怨一下。   可又在掏出手机的那一刻收回这样的想法,进行自我反省:当初他没有一次跟自己抱怨题难,抱怨新课听不懂,他靠自己撑过来了。   所以宋杞,你为什么需要安慰?   就又回到课桌前,眼神坚定地跟许鹤周说:“我们肯定也可以。”   每当这时候,许鹤周都赞同地点头,目光比她更加坚定:“小七,只要你能坚持下来,我就可以跟你一起坚持下来。”   少男少女像打了鸡血一样,整个寒假,就只在除夕和春节那天休息了。   除夕上午回到家,问了宋长亭一句,姚星河有没有回来,就听宋长亭说他留在景行市做兼职了。   “哥哥是缺钱吗?”她恍惚地问。   宋长亭微微叹了口气:“他不肯接受我和你妈给的生活费,也不肯接受爷爷给他的钱。但是他已经18岁,不再享有补贴了。”   尽管宋长亭说得有些模糊,但她还是瞬间明白,他提及的“补贴”是哪种补贴。   心中不免又泛起一些忧愁:他高中就过得辛苦,为什么上大学还得这么辛苦。   这么想着,就跑到自己卧室,拿出存折和存单,开始计算这些年攒下的压岁钱和零花钱。宋杞有一个很好的习惯,就是不乱花钱,每次攒够了五百,她就去银行里存上,所以从小到大真的攒下了不少。   可算着算着就又想到宋长亭刚才说的话——他连自己爷爷的钱都不肯要,怎么会接受她一个高中生的钱呢。   她垂下手去,躺在床上,望着房顶的灯,心中生出大片的迷茫。她不在他身边,所以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让姚星河好过一些。   *   除夕夜又下了雪。   晚上9点,许鹤周给她打电话,像往年一样,约她去青楹中学放烟花。   当炫目的光束冲破茫茫雪雾变成盛大的烟火,照亮整个雪夜,又绽放着、纷扬着落下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自己也是那无数光点中渺小的一颗,被这绮丽的浩瀚拥抱着。   就像一粒小小的枸杞,坠入了璀璨的星河,四周被光芒笼罩,明亮和自由都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忍不住掏出手机,在下一次烟火绽放时拍下照片,给姚星河发过去。   【哥哥,我们来青楹中学的操场放烟花了。祝你新的一年,平安快乐。】   不多久就接到了他打来的电话,温柔得像银河星水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还带了好听的低笑。宋杞听到这样的声音,就仿佛能穿越千里,看到他无可比拟的笑颜。   “原来当时是你们两个小孩儿啊。”   他说着宋杞不太明白的话,然后问她有什么新年愿望,想要什么新年礼物。   宋杞愣了愣。   有一瞬间忽然涌上一些冲动,想跟他说,让他先别跟孙茹在一起,让他先等等自己,她可以跟他一块做兼职,让他不必这么累。   可又发现这些话可能不会让他开心,因为只要他愿意,应该会有很多大学女生愿意跟他一块工作,跟他一起享受辛苦后的成果。   而自己还在高一。   如果跟他说的这些,他肯定又会说这样不正常,可能又要为她操心,连续不断地劝说她。   他已经这么累了,所以不应该把自己的执念强行加在他的身上,不应该再让他承受额外的负担。   于是看着雪花随着尘埃落下,深吸了一口气,笑着说:“想要你轻松自在。”   想要你不用太辛苦,也能赚很多钱。   而且,比起你的轻松快乐,你跟谁在一起这件事,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那边的人却很不着调,似乎是躺在什么地方,腔调慵懒又惬意:“那你多给远方的老哥哥打电话,听到你的声音,哥哥就轻松了,”顿了顿,笑声逐渐爽朗起来,“这是哥哥的新年愿望。”   *   宋杞也以为,她以后会脸皮厚一些,会多给姚星河打电话的。   甚至直到发生了那件事以前,她都保持着每周给姚星河打一次电话的频率。   毕竟,这是他亲口说的新年愿望。   *   初二回到宿舍,宋杞发现宿舍暖气片坏了。   跟阿姨报修以后,回到宿舍裹紧了被子,凑合着睡了一觉。本以为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可次日醒来,她就发现咽喉肿痛得厉害,进而咳嗽,流鼻涕。   总之就是感冒,不是什么大事。宋杞这样想着,也没请假,坚守在奥赛班做练习。   后来感冒是好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咳嗽却一直没停,且一直咳到了春暖花开的三月。   许鹤周再也受不了她这无所谓的态度,帮她请了假,强行带她去医院检查了一番。   医生说她有些支气管炎,给开了一些消炎止咳的药,然后嘱咐她,近期最好戴着口罩,因为这个时节,室外空气里有很多花粉,吸入的话会刺激呼吸道,加重咳嗽。   她倒是注意了花粉,却没注意到另一个更要命的东西。   3月10号星期六,全校大休假。   宋杞的咳嗽依然没好,但天气逐渐转暖,所以她就回到家,准备收拾一些换季的衣服带回学校。   晚上七点多刚洗完澡,就意外地接到了云小悠的来电。云小悠说棠溪联小的好多同学在联小后面的音乐饭店聚会,问她要不要过来。   宋杞不太清楚这不年不节的为什么要聚会,下意识想拒绝。   就听云小悠担忧地跟她讲:“我也是来这边的超市买东西突然遇到的,本来也没打算跟着过来,但同学们都知道一中今天放假了,而且咱们小区离联小又近,要是不来,他们肯定会说咱们高高在上,不打算跟老同学交往了。”   宋杞有些惆怅。   但又想了想,别人能在聚会的时候想到自己也不容易,就答应了。   赶到饭店的时候不到8点,大包间里二十多个同学已经吃吃喝喝,热热闹闹地吃过一轮,唱过一阵,开始中场休息了。   这些同学里有三四个在一中读书,其余的五六个男生去了职业技术学院,其余的则去读了卫生护理学校。虽然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但因为平时所处的环境不同,兴趣爱好和个人习惯就也不太一样。   但大家看到匆匆赶来的宋杞,都表现得很热情,尽管她穿着黑色运动套装也没有打扮,同学们还是一直夸她身材苗条,长得好看,甚至怂恿着让她上台上唱一首。   宋杞摆了摆手,指了指嗓子,苦恼地说:“我最近不太好,一直咳,你们唱就行,不用管我。”   于是几个人又拿起话筒,剩下的一群人就彻底放松起来,有几个男生几个女生还掏出烟来互相让着,不一会儿,包间里就烟雾弥漫,原本就不太流通的空气里全是颗粒性极强的烟草味道。   宋杞不是不能忍受吸烟,毕竟姚星河也是吸烟的。   但她有些不太能忍受在室内、尤其是在这种密闭环境里吸烟。   一开始状态还好,能跟旁边的女同学聊聊天,后来就觉得自己鼻腔转凉,眼睛开始发痒,连呼吸都有些不受控制,变得越来越短促。   她蓦地站起来,说自己还有事要赶紧回家。   同学们看她脸色不好,以为她家里出事了,就没再留她。   云小悠知道她不想参加聚会,自己却打电话把她叫来,所以有些愧疚,也不好再劝她多待会儿,正准备问她一句需不需要陪她回去,抬头就见她已经关门出去了。   旁边男生把话筒递过来:“小悠,你声音好听,唱一首呀!”   她接过话筒,浅笑点头:“好!”   *   宋杞几乎是逃命一样跑出来,以为在室外,没有烟雾刺激,呼吸就能好一些。   可到了外面,却发现还是无法控制呼吸的节奏,眼泪也开始大滴大滴地往下掉,肌肉逐渐发软,最后竟全身无力,连挪动几下都变得有些困难。   不得已扶着墙,背贴着墙面缓缓坐下,一边借助口腔努力地控制节奏,加深呼吸,一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搜寻了一圈没在街道上看到什么人,音乐饭店里面的声音又太大,自己即便是呼救他们也听不到,而再回去找人就根更不可能了。   颤抖着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到还剩5%的电量,慌了一下,就决定把这通电话打给120。   那边接通后,她也顾不上护士在提示什么,抢先讲了话。   但因为呼吸不畅,最后只能说出短促的单词,她思维飞转,想到宋长亭曾经给她普及的报警电话要素,尽量清晰大声地把关键词说出来:“棠溪联小后街……欢乐时光、音乐饭店……门口西边、100米……黑色运动服……女……16岁……呼吸受阻……烟、雾。”   护士用果断有力的声音回答她:“妹妹!我收到了,你做得很好!现在保持半坐位,控制呼吸节奏,我们马上去接你!”   作者有话要说:  ——   明天9:00发布入V章节——22章,是3合1的万字章。   订阅22可平分10000+晋江币,平台规则是需要评论才可以参与抽奖。   感谢大家!   ——   .感谢在2020-08-20 18:54:39~2020-08-21 17:28: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Florance 3个;叫兔子的猫咪、小么么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渚薰 76瓶;知否知否,胖了很难瘦 20瓶;第十二年的尾巴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不想见的   宋杞挂了电话。   看着还剩2%的电量。   那时候, 她是有这样的条件再给宋长亭、陶然、外婆甚至云小悠中的任何一个人打一个电话的,任何一个人能给她的帮助,都会比远在景行市的他更有效、更及时。   可她还是义无反顾地打给了姚星河。   她想再听一听姚星河的声音。因为她从未感觉离死亡如此近过, 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挺过去。   她想告诉姚星河一些事, 在时间和条件都如此紧迫的当下。   费力地按下了拨听键。   那边响了好几声才接。   接电话的人却不是姚星河, 而是个女生。   女生的嗓音青春洋溢又大胆热烈,跟语气柔软的孙茹完全不一样:“【小朋友】?你是姚星河哪个小朋友啊?”   宋杞愣住。   然后迅速捂住嘴巴, 不让自己发出奇怪的喘息声。   “怎么不说话了呢?”   “……”   “那我做个自我介绍?小朋友是吗, 我是他女朋友哦。”   “……”   “姚星河也真是厉害啊,竟然还存着一个小朋友, 我怎么都没听他提起过,”那边的姑娘语气有点不满,似乎想到一个猜测, 立马就开心起来, “是不是因为你太不重要了,所以他连提都不想提啊?”   “……”   “也对,他这么忙的人,又要学习, 又要考试, 还要做兼职,准备比赛,哪能顾及到什么小朋友。”   “……”   “嘿, 你还在听吗?怎么只有呼吸声, 都听不到你讲话呢?姚星河有我这个女朋友陪着就够啦, 他是不需要小朋友的哦。”   女生的笑声和通讯的沙沙声突然中止。   她低头看着屏幕黑掉的手机。   突然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坠入了暗无边际的太空,从脏器到皮肤, 都是失压产生的撕裂感。   *   在怀州市护理学院学习了三年,拿到毕业证后,陈亦又回到了棠溪市,在棠溪区儿童医院呼吸科做起护士来。   周六晚上是他值班,在病房里溜达了一圈,给几个孩子换了药,跟几个家长唠了嗑,就回到护士站。   百无聊赖,摘下口罩,决定再给姚星河打个电话。   响了快二十秒,那边才接通。   陈亦不满地问了句:“你干啥呢老大,这么晚才接?”   “去了趟洗手间,刚回来。”   兴许是因为姚星河长得顺眼,所以陈亦想到他就觉得心里舒坦,也因此经常想跟他聊聊天:“那你现在在干嘛?”   惯常的沉稳调子响起来:“在跟同学搞一个比赛。”   陈亦笑了,知道他到了大学还没女朋友,就故意刺激他:“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啊?”   就听到那边响起了推门声,不多久,夜风就传入听筒,打火机的按压声也随之响起。   陈亦眼睛一亮:“哟,看来是姑娘。要是跟大老爷们儿搞比赛,就不用非得跑到室外再跟我聊天了,”嘿嘿笑了两声,又继续分析,“出来就点上烟?怎么回事啊,跟妹子搞比赛太紧张了?”   姚星河沉默了会儿,呼出几口气后,冷笑道:“怎么还是跟以前一个德行,是不是太闲了?”   “是啊,姑娘们都下班了,一个大姐还在查房,现在整个护士站就只有我一个大老爷们儿。”   “你之前提到的,那个对你挺好的,”姚星河顿了会儿,故意用吊儿郎当的语气,说出一个暧昧的称呼,“医生姐姐,怎么不来陪你了?”   陈亦想到这件事就有点崩溃,瘫在椅子上望了望天花板:“昨天她跟我说,看到我她就想到自己的儿子,就不由自主地想照顾我。”   说着,深深吐出一口气,连声音都随之沧桑起来:“昨天,3月9日,星期五,是我这辈子的痛。”   姚星河愣了会儿,反应过来的时候,半点儿对兄弟失恋的同情都没有,反而发出一声由衷的赞叹:“医生姐姐保养得当啊!”   陈亦郁闷地皱眉,宛如一个被玩弄了感情的纯情少年:“可不就是,我后来一打听,她儿子就比我小三岁,可她看着也就二十七八。”   那边还在笑,丝毫没有要给他安慰的想法,反而说:“我以前只知道你有点儿脸盲,没想到竟然连眼神也不太好。”   陈亦不服气,瞬间端坐起来:“老大,不是我吹。你要是来看一看我的医生姐姐,你就知道我为什么会看不出她有儿子!她太年轻了!”   姚星河发出一声禽兽一般的笑,故意刺激着陈亦的神经:“那又怎么样,人家反正是拿你当儿子看,”却又想到什么,浅浅地说了一句,“今天3月10号了吧,我15号大概会回一趟棠溪,到时候就顺便去看看你那个医生姐姐。”   “……来看我笑话?”   “看笑话只是顺便的,我16号还有正事儿。”   陈亦阴测测地一笑:“老大,你能有什么正事儿非得回一趟棠溪?该不是要带那妹子回来见爷爷吧?”   刚打算深入八卦一下他跟这妹子是怎么认识的,如何好上的,妹子家在哪儿,今年多少岁,他俩啥时候结婚——就看到120急救中心那边的护士着急忙慌地朝他跑过来。   他赶紧结束了对话,戴上口罩:“大哥,你去陪妹子吧,我这儿来活了。”   护士推开门,喘了口气:“棠溪联小后街有个小姑娘,应该是哮喘发作,你赶紧带上东西跟个车。”   陈亦立刻打起精神来:“好。”   *   ——   哥哥。   我也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天,多少个小时。   或者多少分钟。   因为此时此刻,我正一个人靠在夜晚的墙边,等着救护车过来。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我现在有些,呼吸困难。   怕自己等不到救护车。   怕自己等不到18岁的时候,再告诉你。   就是那件事。   关于,我喜欢你。   不是嘴上说说的那种喜欢。   也不是妹妹对哥哥的那种喜欢。   我喜欢你。   在骨子里。   是书上说的那种。   一往而深,不知所起。   一日不见,思之如狂。   也知道这是不对的。   也因为你说的年龄太小这种话而沮丧过。   也因此去嫉妒孙茹,也知道这样很不好。   此前,没有人告诉过我,喜欢一个人是怎么样。   你知道的,宋长亭和陶然不怎么陪我,外婆很多时候都不能理解我的需要和想法,我很欠缺这方面的教育。   以至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甚至直到前一刻。   我想要的,都只是跟你在一个校园,一个年级,一个班。   看着你学习,或者我们一起学习。   在课后,陪你一起去赚钱。   没去想过,也不敢想。   成为你女朋友这件事。   但是,哥哥。   就在刚才,原本最轻松的呼吸我却掌握不了了,心脏拧巴着,眼睛痒着,眼泪一直往下掉。   我想到自己可能会死。   想到自己可能从此在这个世界消失。   于是才放纵自己这么一次。   去随便期待。   去大胆幻想。   就突然发现,我想要的不只有校园、学习和兼职。   我幻想着,此后每一天都能看到你。   在每一个醒来的清晨。   和回家的夜晚。   如果可以,我甚至希望。   和你在一起,每时,每刻。   每分每秒。   但是。   我却没有这样的好运气。   恭喜你。   你有了女朋友。   将来,她就是在清晨,午后,黄昏和夜晚,与你互相陪伴的人。   哥哥。   我现在有点庆幸,刚才接电话的不是你。   这样我就不用让你知道这件事。   我不必亲耳听到你有了喜欢的姑娘这件事。   而你也不会知道我的想法。   就不会,有额外负担。   这次我一点儿也没有嫉妒。   真的。   我想,你喜欢的女生,一定和你一样璀璨夺目。   也一定配得上你。   我现在只是有点遗憾。   你离开棠溪的那天。   我没有抓住那仅有的一次机会。   认真拥抱你。   ——   *   跟着救护车到了目的地,在噪音极大的饭店周围找了好一会儿,陈亦才发现靠坐在墙边,穿着黑色运动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哮喘患者。   那是个十五六岁的、模样很好的小姑娘,只是长得有些瘦,脸色虚白得吓人,因为长时间呼吸不畅,嘴唇已经有些发紫。   因为哮喘发作不能躺下,他果断抱着她走向救护车。   小姑娘缩在他臂弯里,急促地喘息着,看着他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尽管双手无力,却还是一次一次抬起来,企图抓住他的护士服。   这虚弱又顽强的求生动作,把陈亦看得眼眶一热。   忍不住安慰她:“别怕,哥哥保护你。”   小姑娘手指一滞。   忽然更用力地,像是要使出全身力气那样,紧紧抓住他的衣服,再也不松开。   他愣了愣,精准捕捉到“哥哥”这个词对小姑娘的精神状态有积极影响,于是又坚定着语气说了一句:“嗯,哥哥在,哥哥陪着你。”   小姑娘听到后,手指的力气又加重了一些,眼里迅速溢出大片的水泽,并在下一秒,疯狂地往下掉。   上了救护车,一边吩咐另一个护士准备氧气面罩,一边让小姑娘靠在自己胸膛前,使她保持半坐位,然后拿起提前拆好的沙丁胺醇气雾剂放到小姑娘嘴边,温柔而果断地提示她:“妹妹,咬住喷口。”   小姑娘很听话,尽管牙齿在打颤,却还是配合得咬住喷口,积极地吸入药雾。   只是不知为什么,葡萄一样的眼睛里像是存着一汪泉水,使她不受控制地,一次又一次涌上眼泪。   他觉得小姑娘可能是在害怕,于是又说:“相信哥哥,你一定会没事的。”   “……哥哥。”   “嗯嗯,哥哥就在你身后。”   *   *   3月16号上午,宋杞做完雾化后,跟宋长亭和陶然带着锦旗去当面感谢了那一夜及时救助过她的陈护士。宋杞还把自己的生日蛋糕送给了陈护士,因为他,自己才保住小命。   陈护士并不负责她的病房,所以后来也没怎么见过。   她想着今天一定要记住救命恩人的模样,可见到后才想起来,呼吸科不同于其他科,在这个科室工作的护士需要一直戴着口罩。   所以,宋杞只能透过他额前温柔的棕色头发,看到他温和的眉眼。   于是就很遗憾,没有看到陈护士的脸,还是一位不多见的男护士。   拿到锦旗的陈护士却很开心,给了她一个浅浅的拥抱,还笑着说:“妹妹长得真好看。”   宋杞想到那一夜,陈护士给过自己的支撑与安慰,就用力地回抱了他:“谢谢哥哥。”   回到病房后就看到了姚星河的未接电话。   本来没想回,最后在床上躺了半天,还是编辑了一条短信发过去。   【哥哥,最近课程学习很忙,可能以后都会很忙。林老师不让把手机带到教室,所以就不要给我打电话了。】   刚发送,就又接到他的来电。   她犹豫了会儿,最后还是挂断了。   在病房里无奈地叹息着。   姚星河可能不知道,他的一个无意识的动作,或无意识的话,经过她的大脑的时候,会像经过了信号放大器,她感知到的,比他释放出来的,要强烈很多很多。   所以,不要再联系了吧。   这样接收不到信号,她就不会产生某些错觉。   最开始的几个月,还会常常看到姚星河的未接来电和充满关切的短信,后来,因为她一次也没有回复过,渐渐的,手机就安静下来。   除了某些固定的日子,他会发来一些短信,比如除夕夜的“新年大吉”,比如端午节的“端午安康”,比如3月16号的“生日快乐”,又比如11月8日的“哥哥今天有些难过”。   每当看到这些短信,看到短信上那串长长的不再保存成联系人的电话号码,她都会生出短暂的恍惚感。   刻意压制着自己,控制住想要回复消息的手指。   然后像是要故意忘掉一样,突然跟许鹤周说:“努力学习,加油。”   许鹤周也发现,自从高一大病一场之后,宋杞比以往更寡言了,也更拼命了。   他有些隐隐的担忧。   姚星河也是,还曾过电话来问,宋杞是怎么了。   但少女曾经坚定地叮嘱过许鹤周,不要把生病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包括姚星河。   所以他只能替她瞒着:“好像是在高中呆久了,多多少少有些紧迫感吧。”   电话里的姚星河就发出几声疑惑,似是想到了什么,转而就信了:“大概是这样,那你多开导着她点儿,大学这么多,不必非要考上景大才行。”   说完这些又痞里痞气地笑起来,说了一句:“毕竟是你小师妹,你得上点儿心啊小伙儿。”   他就笑着跟姚星河说:“行了哥哥,你得记恨我到什么时候。”   *   转眼就到了高三,林升学把许鹤周和宋杞叫到办公室,从抽屉里拿出4张奥赛获奖证书递给两个孩子:“考得不错,可以不用参加高考,直接去景大或者青萧了。”   意料之外的是,两个人都没有接的打算。   幸好三年前经历过那么一个混蛋,所以这次他才没有被气得骂脏话。把证书挨个给他们展示了一遍,然后又放回自己抽屉:“既然不想要,那就搁在老师这儿吧。”   宋杞终于开了口:“我还是想参加高考的,”停顿片刻,看着林升学发光的脑壳,坚定地说,“这是我的人生理想之一。”   许鹤周就在一旁附和:“老师,我跟宋杞想法一样,”说着,还拍了拍林升学的肩膀,学着他的语调,说出那句让他脑壳生疼的话,“没有参加高考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他就再也忍不住,起身踹了许鹤周一脚。   等两个人被他撵走以后,不由瘫在办公椅上感叹:历史,还真他娘的相似。   *   转过年去,到了高三下学期。   3月15号日晚,高三理科级部一班在上生物自习。   这是林升学的自习课,但他破天荒地没来教室盯着。   生物课代表发下来一张A4纸大小的试卷,听到有人问班主任为什么没来的时候,抬头回答了一句:“班主任之前教过的学生回来看他了,”顿了顿,又道,“这位学长高考很厉害,班主任还说待会儿让他来给大家讲一讲考试经验。”   整个教室的同学都兴致缺缺。   大家都是经历过大大小小不下百场考试的人了,考试能有什么经验,会的就会,不会的蒙都蒙不对呗。   生物课代表摸了摸后脑勺,讪讪地补了一句:“学长还挺帅的。”   这句话惹得女生抬头,男生嗤笑。   最后排,许鹤周看到宋杞拿笔一下一下地戳着试卷,却没有答题,于是问了一句:“做不下去?”   少女以手支颌,百无聊赖地点点头:“这份试卷,一半多的题咱们已经做过两遍了,其余的做过三遍甚至五遍。”   许鹤周沉默了会儿,忽然想到什么,眸光一亮:“明天就是你生日了,过完生日,你就18岁了,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少女突然直起身来,唇角控制不住上扬,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似乎想搞个大动作。   过了半晌,她转头盯住许鹤周,目露精光:“想不想去操场耍剑?”   许鹤周听到这个建议,登时比她还来劲儿:“回宿舍换个衣服?”   少女疯狂点头:“提上家伙,半个小时后操场见!”   *   半小时后,少年少女身穿白色衣服,拎着银光长剑冲进操场。   守在操场门口的副校长,被眼前闪过去的两道白影给震慑住,手里刚点上的烟猛地掉下去。   再一抬头。   就见月光之下,操场中央,少男少女手握长剑,相向而奔,耍出凌厉的剑招,挽出漂亮剑花。   你一个前空翻,我一个后下腰,你一个前破刺,我一个侧身防。   身手矫健,剑声破空,生人丝毫不能近前。   副校长就这样呆愣愣地看了十分钟,直到在操场上训练着的体育生发出一阵又一阵叫好欢呼,甚至把场上的大灯给全部打开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这两个孩子是在逃课耍剑。   咬着牙抓住三个体育生问了问:“这两个玩意儿你认不认识?”   有个体育生疯狂点头,眼里都是星星:“男生叫许鹤周,女生叫宋杞,跟我一级的,是我男神和女神!”   副校长觉得名字有些耳熟。   思索半晌,突然想到去年经他的手、下发到各个班主任的奥赛获奖证书。   一般的学生,能取得一张证书就不错了,唯独那两个小变态,每人拿到两张,还都是一等奖。   他赶紧掏出手机给林升学打过去。   这边的林升学正翘着二郎腿跟荣归故校的姚星河扯闲淡,听到手机突然震动,他偏头一看:嚯?副校长?   赶紧接过来,满脸堆笑:“校长有什么指示?”   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就听那边劈头盖脸地训他:“你是不是没去盯自习课?你们班两个学生溜到操场上打架,你竟然还跟没事儿人一样?”   林升学眼珠子瞪得溜圆,摸了摸脑壳上的汗:“是……是哪两个学生?”   “就那个许鹤周和宋杞!别磨蹭了,赶紧过来领回去,”副校长极其生气,骂道,“这俩人不想在学校待着就滚回家,大晚上的不学习来操场打架像什么话!”   林升学匆匆忙忙挂断电话,站起来对姚星河说了句:“班里两个混蛋给我惹事儿了,我得去操场……”   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忽然想到什么,回头看了一眼姚星河,脸犯凶光,目露杀气:“其中一个就是你那宝贝妹妹。”   *   姚星河第一次看到宋杞认真耍剑,就是小姑娘18岁生日前夜,棠溪一中的操场上。   他庆幸自己在这一天赶过来,恰逢了这美不胜收的画面。   月光淙淙,灯影幢幢。   少女少年手握银色长剑,一个动作轻灵,身肢柔软,另一个英姿勃发,体态矫健。他们笑声清脆,面色欢愉,时而剑身互格横冲直撞,时而见招拆招你攻我防。   就这样似战似恋,凭神借意,于起承转合之处,留下年少的轻狂不羁与忘我恣意。   飒飒夜风吹着少女半束的发,吹着少年笔直的眉,他二人翻滚跳跃之时,无忧笑容堪比星月,白衣飘扬如雪化蝶。   不知要耍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累为何物,少年少女沉浸在这疯狂又酣畅的打斗之中,如痴如醉,纵意所知,似把天地抛诸脑后,几与星月同夜争辉。   那些在高中被要求背过的诗句,什么“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什么“秋霜切玉剑,落日明珠袍”,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用到了,却在此刻尽数浮上脑海,与眼前这景象莫名契合。   然后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放在她身上。   本以为她只是随便学学,从来不期待她会完全掌握,虽然开过那些玩笑话,像让她有机会的时候也给自己耍一段,但转念又觉得这样的做法,跟过年时候让小朋友表演才艺的长辈一样讨厌。   一直以来,他对她都无所求。   所以,虽然知道今夜这一段不是给他表演的,但看到她脸上的明媚,听到她自在的笑声,心里就被满足和骄傲占据。   她是如此的璀璨耀眼。   不愧是这些年,他疼爱过,也疼爱着的小姑娘。   忍不住掏出手机,拍下这千载难逢的场景。然后指尖微动,把收藏夹里,那条早在数日前就编辑好的短信发过去。   【宋杞,18岁生日快乐。】   *   *   又一年高考结束,宋杞和许鹤周都拿到了令学弟学妹们惊叹不已又倍感压力的好成绩,他们跟姚星河当年一样,凭高考成绩也能进那两所顶尖大学。   没多久,提前批志愿开始填报。   两所学校在同一个城市,但宋杞还是很犹豫。   虽然景大是她小时候的愿望,但想到那个人也在这个学校,就下意识想避开。   是真的长大了吧。   所以才会放下这么多年的执念,坦然地接受了无法在一个校园的现实,甚至在终于得到靠近的机会的时候,下意识想放弃,想躲开那个人。   她打电话问许鹤周选择了哪所学校,哪个学院。   许鹤周却不愿意讲,言语间还有些理直气壮:“小七,在志愿锁定之前,我是不会告诉你我的志愿的。”   宋杞疑惑不解:“为什么,我们继续在一个学校不好吗?有时间还能一块儿练剑,一块儿刻章。”   许鹤周却说:“我就怕你这样随随便便跟从了我的选择。这是人生转折,不同于以前按部就班的,只要认真学习就不可能出错的考试和升学。我希望你完全听从你的本心,我不想让自己给你任何干扰。”   宋杞忧心忡忡:“但以前你每一次都听从我的选择,我会不会对你太差劲了。”   电话里的许鹤周笑得依然没心没肺,但她却听出了少年为了让她放下愧疚,而故作轻松的语气:“刚才说过了啊,那是以前,只要用功读书努力学习就不会出错。这一次,我就不允许你干扰我了,所以不论你选了什么,都别提前跟我说。”   “嗯。行吧。”   挂了电话,宋杞又陷入了纠结。   两个学校,各有特点。青萧的理学、医学和建筑非常厉害,景大的法学、商学和工学超级无敌。   看网上说,青萧大学的食堂不错,但是景行的校园好像更漂亮,她小时候去过一次,是真的有点喜欢那里。   唯一的不安就是,姚星河还要在那里呆一年,读大四。   想到他就不由想到那年夏天,他填报提前批志愿的时候,好像完全没有这么纠结过,听到她喜欢景大,就直接选了。   她难以抉择,最后不得不向网络求助,在景行大学校园贴吧的新生广场里留了言。   【枸杞茶】【大家好,我在填志愿,想来景行大学,但不想见到的人还要在景大读大四,请问大家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暑期的校园贴吧很活跃,甚至有学长学姐天天在线,帮助新生答疑解惑,所以她发出去没多久就收到了回复。   【森林雨】【你好啊师弟or师妹,这种情况肯定要来景大呀!为了方便找工作,本校的学生在大四的时候都要搬到位于市中心的凤吾校区,只要你不想见,那就基本不会见到他/她,甚至能做到老死不相往来。】   宋杞指尖一僵。   本来以为自己会特别开心,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心上竟涌出无边无际的酸涩和荒唐。   沉默了好一阵子。   然后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早就被替换下来的,她人生中第一部 手机,充上电后,找到收藏夹里那条不曾发出的短信。   【大一和大四。】   就这么一遍一遍地,摩挲过窄小的屏幕。   直到夕阳西下,满室昏暗,才抬手揉了揉眼睛,自嘲地笑了笑:“缘分这种东西,还真是奇妙啊。”   直起身来,重新调出志愿填报的界面,放心而大胆地选择了“景行大学”“计算机专业”。   既然都不在一个校区,既然都见不到面,那我选择他读的这个专业,又有什么不可以。   宋杞有些赌气地想。   *   这一次的暑假,少年少女没有再去学耍剑,而是一起去郊外驾校学了车。   有时候,等着别人练车的空档,宋杞会跟许鹤周一起去驾校超市买冰镇的饮料喝,也会时不时地抬头去看一看头顶的大太阳。   虽然已经很久不见了。   但还是会时不时地想到他。   比如,当年姚星河是不是也觉得教练又凶又无情,是不是也觉得学车很累又很热,是不是也想找个地方去凉快一下,吃块雪糕,喝一瓶冰镇可乐或者橘子汽水。   就这样站在燥热的空气中,让体内所有的想念随汗气蒸发干净,才重新回到教练车旁边。   学车过程虽然辛苦,驾校教练虽然凶残,但好在是他们两个最后还是拿到了驾照。   临近开学,许鹤周才告诉宋杞,他去了青萧大学建筑系。   宋杞想到曾经去他家看过的,他亲手搭起来的那些巨大的、充满想象力的乐高模型,忽然觉得这个专业很适合他,于是笑道:“我们许鹤周模型搭得那么好,以后肯定能成为大建筑师。”   许鹤周却神色怅然:“玩乐高和搞建筑是两码事,要不是我外公极力建议,我大概是不会做出这个尝试的。不过,能学新东西倒也很好。”   宋杞:“你外公在建筑行业工作?”   许鹤周摸了摸后颈,浅浅道:“嗯,他在青萧大学建筑学院带了些学生。”   宋杞登时两眼放光,敬佩不已:“青萧的建筑超厉害的,你外公可真了不起。”   许鹤周笑声也轻松起来:“嗯,他很热爱这一行。”   *   转眼间,大学就要开学了。   两个人儿也没让两对繁忙的父母送,提前五天坐飞机到了景行市,把一些着名景点先游玩了一遍,在两天报到日的后一天,才去往各自的大学报到。   *   宋杞在学校体育馆新生报道处上交了报到证,领取了校园卡、新生手册和校园地图。   低头签字确认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学妹,我帮你拎行李吧。”   为了让新生感到温暖,每个学院都会有很多学长学姐来迎新,帮新生答疑解惑,带新生去学生宿舍,尤其是看到女生拎行李的时候,学长学姐就会立刻过来,热情地帮忙拎着。   宋杞却觉得有点不舒服。   可能是因为刚才那个嗓音怪怪的,带着一些不合时宜的亲昵暧昧的腔调,叫宋杞很不适应,于是就连头都没有回,冷冷地拒绝了那个人:“不用,我自己拎得动。”   男生还在笑,虽然声音好听,但说出来的话却像流氓一样:“如果我偏想给你拎呢?”   宋杞皱了皱眉,心想着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忍不住回头——   就发现穿着白色衬衣和黑色中裤的男生,从墨色渔夫帽下冲她笑,冷白的皮肤和俊美的脸像白色宝石一样晃着她的眼睛。   明明三年未见,男生却跟这三年曾刻意忘记、却依旧时常入她梦里的那个少年的样子,不差分毫。   男生从口袋里掏出一顶蓝白格纹的渔夫帽,撑开以后戴在她头上,还顺手用指背蹭了蹭她的脸,笑得勾魂摄魄:“脸怎么红粉粉的,是天气太热,还哥哥太帅?”   宋杞这才回过神来,目光从他微长的头发瞥向别处:“是热的。”   姚星河隔着帽子揉了揉她的脑袋,嗓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那我们赶紧去宿舍放下行李,哥哥带你去校外吹空调,吃东西。”   宋杞下意识拒绝:“我刚吃过饭不久。”   姚星河却还是像哄小孩儿那样哄她:“那哥哥带你去吹吹空调还不行吗。”   *   宋杞看着自己面前的这碗红豆芋圆烧仙草,又看了看对面那碗绿豆芋圆冰沙,试探着问他:“咱俩能不能换换?”   姚星河挑眉看她:“想吃冰的?”   她点点头。   那人立刻拒绝了:“不行,大热天的,小孩儿吃什么冰的。”   宋杞听到这话就有点来气:“你为什么还把我当小孩儿?我现在已经是大学生了。”   姚星河就低声笑了,认真看了会儿她生气的小模样,然后捏过她手里的勺儿,把她碗里的烧仙草拨开:“小朋友,你这碗里也有冰沙。”   宋杞:“……”   “要慢点吃,不然还是会刺激肠胃。”   宋杞低头翻了翻,怀着心事问他:“是宋长亭让你来找我的吗?”   “嗯?”   “不然你为什么知道我今天过来,还来帮我拎行李。”   姚星河突然发出一声轻笑:“我妹妹来我的大学上学,我难道要不闻不问,作壁上观?”   宋杞语气忧愁:“可你不是已经搬到凤吾校区了吗?”   姚星河就沉默了。   放下勺子,蹙眉审视了她好一会儿,有些笃定地开口问道:“我就是你不想见到的那个人?”   宋杞觉得他这句话问得……怎么讲,有点奇怪。总觉得这话里藏着什么事儿,但就是想不起来了。   虽然确实不想见到他,可还是担心实话实说会让他难过,所以摇了摇头:“怎么会。我可想见你了。”   听到这句话,姚星河就面色一哂。   又是这个语气,又是这种句式。   忍不住想笑:六年半过去了,小姑娘撒谎的样子竟然一点儿都没变,真是难得。   “小七,哥哥是不是什么方面做得不好,得罪你了?”他看着眼前干净白嫩已经出落得更加好看的小姑娘,终于问出困扰了他两年半之久的问题,“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也不回我的短信?”   小姑娘明明面色平静,却故意睁大眼睛,装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扯着拙劣的谎:“难道是通讯商那边出了问题,把你的电话和短信给截留了?”   他就被气笑了。   下一秒掏出手机,找出昨天没打通的那个电话,按了播听键。   宋杞放在桌上的手机,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响起来。恍惚着抬头的时候,看到了皮笑肉不笑的姚星河。   他幽幽地问:“通讯商又把我放出来了?”   宋杞:“……大概是吧。”   “嗯。真行。”   “嗯。通讯商确实会偶尔抽风。”   “偶、尔、抽、风?”他一字一顿地重复着宋杞说的这个词,不由靠在椅背上,遥遥地望着她的眼睛,指尖敲了敲桌面,“偶两年半,尔九百天?”   宋杞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只能生硬地转开话题:“你什么时候回去?”   姚星河哼笑一声,勾起唇角问:“回哪儿?”   “回凤吾校区。”   “就这么想让哥哥走?”   “也不是,我怕如果太晚,你会赶不上校车。”   “我晚上在这边还有事,况且,校车到晚上十点,”他指了指宋杞的手机,“现在才四点。”   “……行。”   彼此默然半晌,他又开口,强势地提出要求:“把我电话存上。”   “什么?”   “我刚才看到了,打给你的时候是一串数字。你没存我的手机号。”   宋杞微怔,然后骗他说:“你的号码我记住了,所以没存。”   姚星河冷冷一笑:“还是存一下吧,万一以后忘了呢。”   宋杞挖冰沙的手就这样顿住。   怎么感觉这句话有点耳熟?   作者有话要说:   ——   六年前,宋杞:“还是存一下吧,万一以后忘了呢。”   六年后,姚星河:“还是存一下吧,万一以后忘了呢。”   姚·复读机·星河。   ——   .感谢在2020-08-21 17:28:55~2020-08-21 22:01: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么么咪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阴魂不散   按照新生手册里的日程安排, 今天晚上7点,各班的班主任助理要在教学楼给新生开班会。   景行大学的班主任都是年轻教师担任,他们的科研任务和教学任务都很重, 人很繁忙, 时间也很紧张, 所以通常只在每个学期课程开始前,过来给大家开一次学术班会, 班级的其他事务和活动都是交由班主任助理来做。   班主任助理是从本专业优秀的学长学姐中间选拔, 一般是大二大三的学生,他们负责帮助新生尽快融入大学生活。   班助的聘任时间为半年, 但最主要的工作都集中在军训这一个月内。在这一个月里,他们没课的时候会陪同军训,召开班会, 选拔班委, 发放物品,协办手续。   总之是个操心的活儿。   但宋杞觉得,这个安排对大一新生来说,还真挺贴心的。   到了六点半, 她合上来来回回看了四遍的新生手册, 终于可以跟姚星河告别了:“我7点要去教学楼参加班会,你也快去忙你的事儿吧。”   姚星河抬起眼来,看了眼那本被翻皱的手册, 唇角一错, 随口问道:“你在哪个教室开班会?”   宋杞:“教-1301。”   “那我送你过去吧, ”许是怕宋杞拒绝,便说,“这边有6栋连通的教学楼, 你第一天来这儿,可能不好找。”   小姑娘却很执着地说,“还有半小时,我肯定能找到,”顺手翻到新生手册第17页,“这儿还印着教学楼的平面图呢。”   姚星河就有些不要脸地笑了:“那怎么办,哥哥也在教1有会,跟你顺路。”   还能怎么着。   宋杞把手册装在包里,恹恹地说:“那就一块走吧。”   姚星河终于找到了机会,一路上都在感慨着,困惑着,时不时发问,像一个被关了十几年,出来后跟不上时代变化的罪.犯。   “你小时候我接送你上下课那会儿,你不是挺开心的吗?”   “……”   “为什么两年多的时间,小孩儿性格变化这么大?”   “……”   “现在连哥哥也不叫了,甚至不想搭理我。”   “……”   “是不是哥哥对你关心不够多啊小宋杞?没有关注你的心理状态。”   “……”   他忽然想到什么,停住脚步低头看她,语气有些小心,眼神里也有些试探:“是因为许鹤周没来景大,所以你才不开心吗?”   宋杞不知道他为什么产生这种想法,不由地蹙眉:“哥哥,许鹤周有他自己的想法和打算,不来景大不是很正常吗,我为什么要不开心?”   姚星河唇角微扬,心情很愉悦的样子:“那是哥哥想多了,”轻叹了两声,压低声音道,“你叫哥哥真好听啊。”   “什么?”   “再多叫几遍。”   “……”   *   宋杞坐在教室后排,看着讲台上的男生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电话、班级QQ群,然后转身微笑着跟新生打招呼——   “学弟学妹们好,欢迎你们来景大,加入计算机学院大一5班这个大家庭。我是你们的班主任助理,姚星河。”   她眼神迷惘着。   神魂颤动着。   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阴差阳错”和“阴魂不散”。   事情好像跟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她想象中,应该跟姚星河根本见不到才对呀。可为什么一整天了,他一直在自己跟前打转。   不由地皱眉思索,甚至觉得很荒唐:一个大四的学长,不好好待在凤吾那边,上课,做毕设,写论文,找工作,为什么非要来丹诸校区,给新生当班主任助理?   还恰恰在她的班级?   *   姚星河为什么要来当班助?   这就要从某天晚上说起了。   他跟着学院教授,从位于郊区的计算机国家重点实验室回到宿舍,浑身疲惫地瘫在椅子上。   舍友刘森雨回头:“这几天实验进行得怎么样?”   “不太好,试算了三次,运算速度还是没有爬上去。”   “别灰心,超算这玩意儿就是比较难突破啊。再说你一个本科生,能被大佬带去做这些,已经很牛逼了。何况,还是大佬花钱雇你做。”   姚星河揉了揉太阳穴,声音有点低沉:“就是因为大佬给了不少工资,所以才不想拖后腿。”   刘森雨刚维护完校园贴吧,也有点累,拿起烟盒递给姚星河一支,也抽出一支给自己点上,然后盯着屏幕上的新生广场板块,故意捡着开心的事儿说:“你说这群新生脑袋瓜里都装的什么东西?怎么净问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姚星河勉强抬起胳膊,给自己倒了杯水,倦倦地问他:“今天又有什么问题让你印象深刻了,说来听听。”   刘森雨咬着滤嘴,囫囵着说:“知道开学每个班里会安排班助后,就有大批新生问班助帅不帅,漂不漂亮,能不能跟班助搞对象。这特么是一群还俗回来的吗,净惦记这个事儿?”   姚星河点点头:“高三可不就是全国连锁的寺庙吗,你一个大四的老男人找不到女朋友,就不许人家大一新生幻想爱情了?”   刘森雨皱起眉,胡子拉碴地回头看他:“咱俩都是大四的老男人,为什么还要互相伤害?”   姚星河摆摆手,轻笑了一声:“咱俩不一样。”   刘森雨本来想反驳,但看到他那张妖精似的面皮,就忍住了,愤慨道:“老子要是有你这张脸,早就去新生群里发自拍勾搭新鲜妹子了,还在电脑后面维护个毛线的贴吧。”   姚星河默默地吸了会儿烟。   也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又惦记起他刚才那句话了,转过身拍了拍他的肩,语气也正经起来:“你说,班助真的会跟新生搞对象吗?”   刘森雨摸了摸下巴,目光迷离,渐渐禽兽化:“怎么着,你也想竞聘啊?”   姚星河沉默片刻后边没再跟他说话,转回身去,打开电脑,鼠标滚轮动得很快,像是在搜寻什么东西。   刘森雨好奇地凑过去,看了一眼,就发现他在翻阅学院网站最近的通知。   “卧槽,姚星河,你不会真的想去勾引妹子吧?”   姚星河眉梢一挑:“我为什么不可以?”   “姚大爷,您老大四了,现在在凤吾这边,难道要来回跑?”   “丹诸那边有单身教师公寓,我到时候租一个就是了。”   刘森雨看着他不像是开玩笑,不由打了颤:“……你要是真想找对象,我现在给你开个帖子,置顶在新生广场上,为你征婚成不?”   姚星河眯起眼睛打量他,唇角勾起来,流里流气地问道:“为什么这么想拦着我——吃醋啦?”   “操,你别恶心我,”刘森雨踹了他一脚,“我就是觉得你这样很像神经病,哪里有大四学生去当班助的,还是跨越校区。”   姚星河却不以为意:“怎么办,我就是想去。”   刘森雨苦口婆心地劝:“别闹了,开学咱们还有两门重要的专业课,再加上几门选修课,还有大佬时不时安排你去郊区搬砖,你并没有多少空闲时间。”   “我心里有数。”   “你是不是……”刘森雨觉得事情越发不对劲,不由摸了摸发凉的脖子,试探着问,“被乔唯一给刺激了?”   听到这句话,姚星河指尖一顿,烟灰落在了手上:“……别跟我提她。”   刘森雨拍了拍他的背,兀自安慰着:“不至于啊哥们儿,谁没有被甩过啊是不是,你爹我,被形形色色的姑娘甩了十几次了,这不是还活得很坚.挺吗。”   姚星河终于正经起来,灭了烟,轻叹了一声道:“家里小孩儿要来上大一了,她以前审美就不行,我怕小姑娘刚到大学就遇上人渣。”   刘森雨长唔一声,觉得只要不是为了乔唯一就还有救,于是也不拦着他了,甚至主动帮忙:“妹妹叫什么名字啊?之前怎么没听你讲过呢。跟我说名字怎么写,我帮你看看她分到几班了。”   “宋杞。唐宋的‘宋’,枸杞的‘杞’。”   “哦,不是亲妹妹啊。枸杞,枸杞,名字怎么听着有点熟……”刘森雨喃喃道,也掐了烟,打开学院通知,两秒后突然想到什么,喊了一声,“卧槽,你先等等!”   “怎么了?”   “之前看到一个叫【枸杞茶】的新生在贴吧里留过言,我给你找找,问的问题有点儿意思,可能跟你有些关系。”   于是。   姚星河就看到了那个让他忍不住冒火,又忍不住冷笑的问题。   【枸杞茶】【大家好,我在填志愿,想来景行大学,但不想见到的人还要在景大读大四,请问大家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刘森雨回头,果然发现男生表情变得阴郁起来。   他颤巍巍地问:“我需要帮你查一下她的IP在哪个城市吗?”   男生好像已经确定了,睥睨着电脑屏幕——   “既然这么不想见我,那我就,”他顿了顿,舌尖舔了舔白牙,拖着凛冽的长腔,“今晚把班助报名表发给学院吧。”   刘森雨:“……”   刘森雨:我是不是闯了什么祸?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21 22:01:40~2020-08-23 01:22: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叫兔子的猫咪 2个;桃柒儿、小么么咪、木兰litchi、江湖夜雨十年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6076560 50瓶;某鱼 20瓶;牛奶小蛋酥 5瓶;乐乐乐之 2瓶;鲸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一无所知   全班新生听了姚班助对大学生活的介绍都变得热情高涨, 只有宋杞一个人兴致缺缺。   她有点觉得姚星河是故意的,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他这么缠人, 该不是对我有意思吧?   但转念一想就觉得不对。   他都有女朋友了。   而且自己跟他三年没见, 两年半没有联系过, 关系已经淡化了。他即便是对她好,应该也是看在宋长亭的面子上, 把她当家里的妹妹, 顺便照顾一下。   领完军训服,班会结束, 男男女女还都围着姚星河问这问那,不肯离去。   她看着这场景有点脑壳疼,就拎起包, 从后门撤了。   刚到一楼连通走廊, 姚星河就追上她,极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军训服和小包,抬眸问她:“怎么不等哥哥就走了?”   宋杞倦倦地打量了他一眼,拿出手机来给他看:“这位哥哥, 现在9点50了, 我劝你赶紧跑去赶校车。”   “刚才在教室怎么没提醒我?”   “刚才你在一群同学面前,谈笑风生,乐此不疲, 怎么跟你说?”   姚星河眯起眼睛:“你吃醋啦?”   宋杞惊悚地抬头:“你在说什么鬼话?”   “我赶不上校车了, ”姚星河像是耍赖一样, 转了转僵硬的脖颈,“我今晚不走了。”   宋杞身形一滞,看神经病一样地看着他:“你要在外面睡?”   姚星河就这样把她架上了良心的烧烤架, 来回炙烤着:“因为刚才在教室,你一副跟我不熟的样子,一个问题也没问,一句话也不说,一个提醒也不给我,所以我才错过了校车。”   宋杞懵了。   反应过来他讲了什么之后,从他手里扯过自己的包和军训服就往前走。   因为走得太快,衣角和发丝都被气流带起来。   她在心里不停地骂着姚星河。   怎么几年不见,他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种事不应该自己时刻注意着吗?   怎么还理直气壮地指望着别人的提醒?   真是不可理喻。   赶不上校车,他可能就回不去。   要是回不去,他今晚可住哪儿?   想到这里突然停下来,茫然无措地回头看了看。   那个人还在连通走廊,就在刚才跟她说话的地方站着,一点儿也没有挪动,整个人都被梁柱落下的阴影笼罩住了,她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他揣着裤子口袋,垂头沉默着,好像在思考事情。   宋杞不由地眨了下眼。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隔着那么远。   却觉得脉搏好像跟他连在了一起,以至于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此刻的无奈和孤寂。   *   姚星河怔怔地抬起头。   发现走出去好远的小姑娘又回到他面前,抬头看了他一会儿后,把五百块钱塞进了他的口袋。   小姑娘莹白的脸上浮出些难过和心疼:“我看校外面有宾馆,你先凑合着住一晚吧。”   郁闷了、堵塞了一天的心脏终于在这一刻,重归舒缓愉悦,他就这样轻轻地笑出声。   “说出来你不要打我。”   “嗯?”   “哥哥早就在这边租好了教师单身公寓。”   “……”   “而且,就算真的赶不上校车,哥哥还能打车回去。”   “……”   *   刚回到宿舍,舍友唐维维就凑过来,眼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嗨,宋杞,你跟星河班助什么关系呀?”   宋杞僵硬地转过脖子,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短发姑娘,心灵在震动着,灵魂也在颤抖:这一天是怎么了,为什么我都到了宿舍了,还要回答和姚星河有关的问题?   唐维维勾住她的肩膀,一副“我已看穿”的表情:“开班会的时候他就一直在看你,刚才我在阳台打电话,还看到他送你到了宿舍楼,你们身高很搭啊,”顿了顿,眉毛挑了挑,“长得也很般配。”   此话一出,其余两个舍友冯梦珂和谷谣也凑过来,神采奕奕地望着她,生怕错过什么大新闻。   宋杞拉过椅子坐下,捏了捏后颈,望了望上床板,思考着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冯梦珂温和地笑了笑:“你们之前就认识对吧?”   宋杞知道躲不过去了,就刻意隐去了宋长亭跟他的关系,也刻意藏起自己跟他曾经有过的交集,淡淡地说:“是我一个哥哥,”怕她们再问别的,就又补了一句,“已经很多年不见了,并不是很熟。”   “我看他对你挺熟的啊,”谷谣嘿嘿笑着,递给她一包小饼干,“那会儿他看到你从后门走了,就直接说自己有事儿,剩下的问题会在QQ群给大家解答,然后就追着你出去了。”   唐维维也跟着附和:“对,当时咱们班好几个女生还围着他呢。”   宋杞暗暗皱眉,说出了三个女生最关心的事儿:“他有女朋友。”   姑娘们当场愣住了。   唐维维最先反应过来,似乎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惨叫一声:“嗷呜——不是吧,班会那会儿,我还匿名在校园贴吧里问呢,他室友现身说法,说是没有啊。”   冯梦珂就说:“这你就不懂了,有些恋人为了享受这种暧昧隐晦的快乐,是不会把恋情告诉身边人的,他们就愿意偷偷摸摸地谈。”   谷谣嚼着小饼干:“对啊,而且贴吧用户都不实名的,他说是姚班助的舍友就真的是吗?”   唐维维赞同地给她们比了个两个大拇指:“有道理啊。”   贴吧……   宋杞被这个词击中,猛地想到一件事。   赶紧拿起手机点进校园贴吧。   从新生广场里翻了很久,终于翻出自己那条留言,紧接着,就在最后几条回复里,发现有一条格外扎眼。   【匿名用户】【小朋友,你对缘分一无所知。】   宋杞:“……”   *   次日6点不到,大家就起床换上军训服,准备集合去开动员大会了。   走下楼,宋杞一边揉着还未完全睁开且微微泛酸的眼睛,一边还在惦记着教师公寓里那个人。   不知道公寓里是不是也像学生宿舍这么热,不知道里面的床铺有没有提前准备好,也不知道他突然换一个环境能不能睡得着。   以前见不到的时候,就不会想到这些。   突然再相见,就发现之前的惦念并没有消失,她还是会忍不住去在意他过得好不好。   这么想着,便到了集合的地方。   抬头寻找了一会儿,就看见白衬衣、黑中裤、露着一截修长小腿的男生,正站在蔷薇树下,揣着裤子口袋,悠闲惬意地跟教官聊着天。   男生看上去状态不错,面皮干净白皙,嘴唇嫣红带笑,头发蓬松清爽——应该是没心没肺地睡了个好觉,所以看上去很像吸足了阳气的男妖精。   教官是本校机械学院大二的国防生,好像对男妖精很认可很尊敬的样子,跟他说话的时候,动不动就点点头,摸摸鼻子,偶尔还会脸红。   他们身旁还围着四五个女生,大家都笑呵呵的,看上去聊得超级开心。   宋杞微不可察地抿了抿唇,把目光收回来,故意站到了远离他的队伍外侧。   小姑娘这个暗戳戳的举动落在姚星河眼里,让他有点想笑,又有点无奈。   昨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自我反省了一夜,最后还是没搞清楚自己到底错在了哪里,没搞清楚小姑娘为什么看到他就像看到了吸人阳气的男鬼,总想躲着。   他盯着少女看了会儿,然后慢悠悠地绕过队伍,走到她旁边,从口袋里掏出一瓶防晒霜塞到她手里:“今天太阳挺大,记得涂,别晒着。”   旁边一群新生怔了几秒后,就开始嗷嗷嗷嗷地起哄。   宋杞耳尖一烫,从帽子底下皱眉瞪他,压低声音跟他说:“你别在大庭广众之下跟我说话。”   姚星河从没见过这个模样的宋杞。   小姑娘这是……在害羞吧?   心情就渐渐愉悦起来,笑容荡漾着跟她说:“这样也挺可爱的。”   宋杞咬了咬牙:“刚才告诉你了……别跟我说话。”   语气严肃得像个老干部。   *   军训比想象中累一些。   但这种累不同于高中和奥赛班里那种累,奥赛班里的累是落在心上的,压力会时不时地冒出来,像一把锤子一样,一下一下,敲得心脏钝痛,大脑麻木。   军训的累单纯而直接地作用在身体上,除了腿酸脚软,流泪淌汗,基本不会产生什么深层次的负担。   除了个别情况下,挨教官骂的时候,她才会产生一些压力。   挨骂倒不是教官的问题,是她个人的错误。   景行大学的军训是从早上6点持续到晚上10点半的,但校园的浴室只在下午5点到7点开放,而他们下午5点解散,6点就要集合,所以只能在一个小时的晚饭时间内,完成就餐和洗澡两项任务。   男生倒还好,听说很多小伙子在卫生间用凉水冲几下就解决了,但女生就没这么生猛,于是女生浴室每天都有非常多的人。   宋杞每次去都要花很久排队,以至于洗完澡回到军训队伍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开始踢正步了,唯独她在的那一排,还在站军姿。   为此,她被教官骂了好几次。   “为什么别人可以,你不可以?你的迟到,耽误了你们这一排的进度。”向来好脾气的白教官,被她这连续几天的迟到,给气得磨牙。   宋杞眼睛发烫,忍不住抬手去揉眼睛。   她也不是没被骂过,从小到大,梁老师,数学老头,林升学,每一个都骂过她,这些她从来不放在心上,因为她知道自己虽然犯了错,但没有连累过别人,心里就不会愧疚。   可现在的情况是,因为她一个人的迟到,这一排都没法正常训练了。   连累别人很难受,不洗澡也很难受。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甚至都想学习一下男生们,用凉水冲澡了。   *   上完课饭也没顾得上吃,就坐校车赶来的姚星河,看到的就是自家小姑娘被教官骂得不断揉眼还不敢反驳的场景。   作者有话要说:   ——   宋杞:“缘分这种东西,还真是奇妙啊。”   姚星河:“小朋友,你对缘分一无所知。”   姚·逆天改缘·星河   明天晚上9:00更新~   ——   .感谢在2020-08-23 01:22:46~2020-08-24 01:04: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江湖夜雨十年灯、叫兔子的猫咪、小么么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5101347、晒干的比目鱼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不挑不拣   他上前拍了拍白教官的肩膀:“嘿学弟, 消消气,我跟她讲会儿道理。”   于是就这样把小姑娘领到了操场主席台下。   他掏出一包湿巾,撕开一张给她轻轻地擦了擦眼周, 慢声细语地跟她说:“军训流很多汗, 不要用手揉眼睛, 容易发炎。”   把剩下湿巾的都放进她口袋里,然后开始给她顺毛:“别难受了, 哥哥想到一个好主意, 让你以后既能洗澡,还不会迟到, 想不想听?”   小姑娘低垂着的眼睑这才慢慢抬起来,睫毛还沾着些水汽,嗓音也有点哽咽:“你能有什么办法?”   他低声地笑着, 眼里露出得意的神色:“你忘了哥哥在这边还租了个教师单身公寓吗?”   小姑娘微愣。   “里面有淋浴间, 可以洗澡。”   “可是,”她眼睑轻颤着,神情有些不安,“别人知道的话, 会不会不好?”   姚星河就戳着她的痛处说:“那你想继续迟到, 耽误大家的训练进度吗?”   小朋友咬着下唇,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委屈地答应:“那你要记得跟她解释, 我怕她会误会。毕竟……我也是一个大姑娘了。”   姚星河没明白:“嗯?跟谁解释?”   就见宋杞瞪了他一眼, 咬着小白牙说:“你知道为什么还装作不知道。”   然后戴上帽子, 一刻也没停留地跑进队伍里。   姚星河:……   姚星河:我到底知道什么?   *   趁着晚上没事,他打车去了校外一个大型的进口超市,准备买一些清洗剂、消毒液把公寓彻底清洁一遍, 然后再给小姑娘买一些洗护用品。   前者倒是好买,后者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就完全拿不准了。   看着满当当的货架,和叫不上名字的瓶瓶罐罐,姚星河陷入了茫然。   于是不得不去求助导购,问她女生洗澡一般会用到哪些东西。   导购小姐姐是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看到长得这么好看的男生,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抑制住自己狂喜的表情,温柔又平静地说:“用到的东西很多,您跟我来,我直接帮您选。”   于是,姚星河才知道女生洗澡要用到浴花,沐浴露,洗发水,护发素;洗完澡还要用到身体乳,护肤水,护肤乳,护发精油;当然还要有适肤的毛巾,以及干净的内衣内裤。   导购小姐姐说到这里,就故意抬头去看他,果然看到男生耳尖开始变红。   但还是很快地接受了建议:“那麻烦你,都帮我选一下。”   导购小姐姐:“好哦。但是后面的这些要去二楼买,咱们商场二楼有一次性的内衣,比较卫生呢。”   “你……能带我去买吗?”   “不好意思哎,我们跟那边不是一个品牌的,而且那边是自助区。我倒是可以给您介绍几个牌子,比如xx和xxx,是纯棉的,很亲肤。”   “嗯,那就帮我选前面这些,”他妥协道,尽管语气和面色还是如常,耳尖处却像是沾了一片血,在雪白的耳廓映衬下显得又妖又艳,“剩下的我自己去看看吧。”   “好哦。”   男生感激地笑了笑:“多谢。”   这笑容让导购晃了晃神,她愣了几秒后,开始酸酸地羡慕:为什么长得好看又温柔体贴的男人,都是别人家的。   *   晚间训练了一小时,白教官宣布大家原地坐下休息十分钟。   兴许是姚星河今晚出现了,所以他就聊起了关于姚星河的话题。   “大家觉得你们班助怎么样啊?”他看向学员们。   班里的同学没有商量,就整齐划一、气吞山河地回答:“帅——!”   真的,连站军姿、踢正步、喊口号都没这么齐过。   白教官就无奈地笑了笑:“还有呢,除了帅,你们还知道什么?”   下面就开始随心所欲地自主发言,主题却还是围绕着姚星河的长相,什么“帅惨了”“美爆了”,什么“星河天仙”“星河天神”,什么“北方有星河,遗世而独立”,什么“教1班会初相遇,一见星河误终身”。   说得很夸张,且说这些的人里,有男生也有女生。   “你们说的也太流于表象了,”白教官摆了摆手,终于开口道,“那我给大家讲一讲你们的班助吧,我虽然不是你们计算机学院的,但是你们班助实在有名,所以我也了解一些。”   男男女女的都来了兴致,盘着腿,倾着身,生怕错过什么重要情节。   白教官笑着,语气里全是敬佩:“他在你们计算机学院,连续三年,绩点第一,而且已经连续两年拿到了国家奖学金,不出意外今年还是国奖,过一阵子会有校长奖学金答辩,他是资格名单里,唯一一个本科生。”   这段话一出,全班震动。   就听白教官又说:“他很刻苦,大一到大三的寒暑假,他都是晚上做兼职,白天读双学位,而且是应用数学专业的双学位,超级难。”   讲到此处,他故意顿了顿,调子逐渐上扬:“这两年,他在数学院所有科目,每一门考试,都拿到了90分以上的成绩,甚至有超过一半的科目拿到了满分,虽然双学位的题简单一些,但他是目前唯一一个拿到这种成绩的人。”   大家茫然了几秒,忽然有人开始鼓掌,耳边全是“这还是不是人”“怎么如此牛逼”的感慨。   “大四现在还在核算学生三年的成绩,以确定最终的保研名单,但是听说,研究生院里已经有好几个不同领域的大佬在抢他。并且,有个大佬已经带他进了国家实验室,做很一些关乎国家战略的技术研究了。”   “哇——!”   “对了,他大一那会儿就很厉害,曾经和商学院一个学姐、机械学院一个学长合作,拿到了创新创业大赛的国家级金奖。”   “大一就是金奖!了不起,了不起!”   说到这里,白教官掀了掀帽子,看着他们的时候眼睛亮亮的:“所以,你们班助真的很优秀,他能跑到丹诸校区来带你们非常难得,你们要多跟他交流,多向他学习。好!休息到此结束,现在全体起立——!”   宋杞说不清楚自己什么心情。   她不像身边的同学们那样,激动,振奋,敬佩,或者赞叹。   而是控制不住去想,这三年,姚星河是怎么过来的。   从18岁后,他就不能再领取补贴了,他也不肯接受任何一个大人的帮助和爱护,而是选择一边打工一边读书的生活。   那他晚上会不会累,白天会不会困,饿了会不会即时吃饭,生病了会不会有人送他去医院。   想到这里,宋杞忽然能理解姚星河有女朋友这件事了。   他的女朋友,应该会对他很好吧。   应该能在他累了的时候安慰他,在他饿了的时候陪他吃饭,在他生病的时候陪伴在他身边。   真的,这样也挺好的。   她甚至还在内心暗戳戳地感谢了那位姑娘。   感谢在那位姑娘的陪伴下,姚星河变得这样优秀,继续散发着璀璨夺目的光。   *   乔唯一做梦都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会在超市的女士自助专区看到姚星河。   而且,还是在女士一次性内裤货架前。   他并没有看到自己,而是专心致志地看着包装盒背后的尺码说明。   乔唯一冷笑一声。   下一秒,迈出雪白的长腿,挤到他和货架中间,挡住他面前的商品,勾起红唇笑道:“一开始,听说你在丹诸这边当新生班助我还不信。”   说到这儿就捏过他手中的盒子,随意地举在半空打量,用极夸张的语气说:“天呐,这才几天,就对大一的小女生下手了,你到底算不算个人啊。”   姚星河并没有理她的打算,推开购物车往旁边的货架走去。   乔唯一这才发现,他购物车里满满当当的都是女士洗护品和护肤品,且都是同类型里价格最高的那种。   有两样护肤品她之前也买过,是纯天然配方,作用很温和,敏感肌和儿童也可以用。   这样的阔绰和心细俨然超出了她对姚星河的认知范畴,或者说,她从来没有见过姚星河对任何一个女生这样过。   甚至是对他自己,也从没有这般大方和舍得。   心脏被不满和执念占据,喉咙里堵着一口气,她忍不住抱起胳膊嘲讽他:“呵,暑假白天黑夜,累死累活工作两个月,就只够买这些东西吧?对小姑娘挺舍得花钱啊。”   男生对这些嘲讽充耳不闻,不断往购物车里加东西。   乔唯一走上前,把他刚放在购物车里的盒子拿出来,看着上面XS的尺码,瞬间笑得张扬又肆意:“这种身材的女生,你也睡得下去啊?还真是不挑不拣。”   她以为两年多过去,他依然没有找女朋友,真的是他讲过的,他是独身主义者。   可当看到他为其他女生选这种东西的时候,就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和相信很可笑。   男人都是些什么东西。   凭什么可以对自己不搭不理,说不想谈恋爱、也不想结婚,装出一副女人不能靠近的清高样子,转眼就扑在这种身材的女人身上。   她就捏着这盒商品拍了拍姚星河那张精致又孤冷的脸,红唇微启,吐息如兰:“你要是喜欢这种,那我真的没办法了,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变得如此廉价又普通。”   说完,垂眸扫了一眼,不出意外地看到握着购物车横杆的那双手,青筋暴起,似乎要挤破皮肤,挣断在她眼前。   她心里终于畅快了一些,笑了会儿,随手就把那盒东西扔回购物车里,就着他雪白的T恤擦了擦手,然后抬头盯住他的眼睛,捏着腔调勾魂摄魄地说:“生气了?想打我?”   男生忍耐力超乎想象,他并没有动手打她,而是又照着那个尺码,把商品加进购物车里好几盒。   “我这么贬低那个女生,你都不眨眼的哦?”她愉悦地笑出声来,说着让自己更加愉悦的话,“所以你对那个女生也没有很上心啊。还是说,她就是我说的那个样儿,所以你无法反驳?”   他连眼皮都没有抬,仿佛她不存在,继续选着货架上的一次性浴巾。   “还买呀,你卡里还有多少钱?作为同学和曾经的队友,我其实很想提醒你一下,一次性把钱花光了的话,小姑娘以后就不跟着你咯。”   她坐在姚星河的购物车上,伸出修长的腿:“水要一点一点地流,柴要一点一点地烧,不然她发现你根本没钱后,会把你甩掉的。”   见姚星河不答话,便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悠悠道:“我有钱。你亲我一下,你这一车东西,我就帮你刷。怎么样啊,姚同学?”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24 01:04:53~2020-08-25 18:40: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长鸣啾啾 2个;旺仔大礼包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要好好学习 3个;月月攻、叫兔子的猫咪、小么么咪、零零洛洛、长鸣啾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想改个名儿 15瓶;南玖、歪歪 14瓶;段嘉许老婆 5瓶;云中凉秋、叶岚的话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还有宋杞   回到教师公寓, 姚星河把盥洗盆、马桶、淋浴室全部擦洗消毒了一遍,把买回来的东西区分后分别放在了淋浴室和洗手台。   其他的,怕自己看到尴尬, 就放在了洗手台上方的柜子里。   做完这些, 才允许自己去烦闷, 去释放情绪。   他关掉灯,提着椅子走到阳台, 瘫靠着椅背坐下, 听着校园里无处不在的喊口号的声音,慢悠悠地点上了一支烟。   他已经很久没有, 这么难受过了。   额角紧绷着,太阳穴清晰地跳动着,胸腔也随着吐息的动作, 剧烈起伏着。   因为太过憋闷, 于是在淡淡的晚风中,扬起下颌,吸一口烟,再深深吐出来。   一次看着烟圈在眼前消散又盘踞, 心里想着自己为什么会招惹到这种东西, 把自己变得如此,烦闷暴戾。   如此,不像平时里伪装得很好, 甚至能自如地开着轻松玩笑, 好像一切烦忧都没有的, 那个自己。   他无比清楚,乔唯一是怎样的一个人。   于是无数次劝诫自己别理她,也时刻提醒自己不要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但再一次不小心遇见, 却还是能被那个人恶心到想吐。   以往这人碰见他,说的那些话,什么贫穷啊、下贱啊、忘恩负义啊、小白脸啊、包养他啊,他还能忍受,左右不过是骂他自己,没有牵连过别人。   可今天她说出来的这些话,让他瞠目结舌,也让他愤恨焦躁。   甚至想放弃夏晴朗给他定下的“不能对女生动手”的原则,照着那张脸狠狠地,给她一拳。   大脑里甚至充满了报复她的想法。   想抽完这颗烟就去校园贴吧开个实名的帖子,把这些年收到的来自她的侮辱和逼迫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列它个百八十条,让商学院乃至整个景行大学看一看,他们奉为月光、视若珍宝的“小乔女神”,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可是在烟燃到尽头,灼热的气流燎过手指的时候,他看着远处那些迷彩小人儿,还是把刚才这个想法从大脑里摘了出来,然后随着烟蒂,一起丢入垃圾桶。   他不是怕自己跟着沉入泥沼,也不怕同学和老师知道这些后如何看待自己。虽然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女生辱骂逼迫两年多还没反驳,确实不会留下什么好的名声,甚至还有很多人根本不会相信他的话,会先入为主地认定,他这样做是因为得不到景大女神就想毁了她——毕竟,乔唯一家里的条件比他好太多了。   而且从小到大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受到了这么多刺激,听到那么多诋毁,他早就百毒不侵了,甚至在高中时期就产生了自己一个人生活一辈子、不去打扰别人、也不去给别人带来厄运——这种独身主义者才有的想法。   但是,他还是放弃了报复的念头。   因为这个校园里,还有宋杞呀。   此时此刻,她就是远处那些迷彩小人里的一个。   他想到她,就觉得不应该这样做。   宋杞才刚刚上大一,才来到这里没几天,他不敢想象,如果她看到那个帖子的话,会对这个新的环境产生多少负面的判断,对成年人的感情产生多少惊慌和抵触。   她是天真的,纯粹的,纤尘不染的,明媚璀璨的。   她值得拥有温暖包容的生活环境,也值得拥有甜美欢悦的爱情期待。   他不愿意,这个世界包括他自己,向她展示阴暗可怖又不得体的一面。   所以,这一次,就当是为了宋杞,不要再去想关于乔唯一的任何事了吧。   这种货色,根本不配。   他胡乱揉了一把脸,准备起身去冲个澡。顺便把身上这件衣服扔掉——乔唯一碰过,他再也不想穿了。   可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他怔了会儿,从阴郁的情绪中抽出身,眨了几下被烟雾刺激得有些酸痛的眼睛,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然后笑着接起来:“今天不是周六吗,没值班?”   那边的陈亦特别激动地喊了他一句“老大”,就开始没心没肺地忘我狂笑,“我来景行参加培训了!这会儿刚下飞机,反正今晚也来不及见面了,所以明天晚上,八点,你务必务必抽出空来,跟我吃饭!后天一大早我就得回棠溪了!”   他对着夜空发出一声清浅却悠扬的笑:“我要是没空呢?”   陈亦的语气变得阴森森的:“你要是没空,我就穿着白大褂钻进你宿舍跟你索命。”   却在下一秒,声音重归欢快明朗:“老大,别跟我开玩笑了,为了争取这个培训机会,我连续两个月主动加班,天天给小朋友送关怀、给家长送温暖,甚至把我珍藏多年的锦旗都上交了科室,别提心多累了。”   姚星河对着苍茫夜色绽开唇角:“听着确实牺牲很大,那就勉强见你一面吧。”   *   次日,等新生吃完晚饭后,姚星河就带宋杞去了教师公寓。   路过宿舍楼,宋杞火速冲进去,把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装在小篮子里带了出来。   那个篮子是仿藤编的白色塑料篮子,姚星河看着少女拎着它的时候,就想到了她小时候去练剑,头上戴着的那个白色藤编斗笠。   克制了很久,最后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   宋杞不知道姚星河为什么笑,疑惑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姚星河伸手准备去接过她的小篮子:“没什么。”   就是想起你小时候跟小神仙一样的可爱模样了。   宋杞却没给他,眼神飘向别处:“这个你不能碰。”   他刚要问为什么不能碰,就蓦地想到了自己昨天在超市买的东西,耳尖莫名其妙地灼热起来,最后收回手指去,浅浅应了一声:“嗯。”   于是一路上都在思考,该怎么在不吓到小姑娘的情况下,告诉她,自己给她准备了这些东西,以后都不必提着篮子过来了。   *   把小姑娘领进公寓里他租住的那一间,带她去看了一下盥洗台和淋浴室,叮嘱了一句:“刚打开水有点凉,要先流一会儿再洗。”   正想往外走,好让小姑娘安心洗澡,就发现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昨天放进来的那些瓶瓶罐罐上。   也不知道在思考什么,眸光暗暗的,不似刚来时那般有精神。   姚星河摸了摸后颈,低头问:“怎么了?”   回应他的是一个微微发颤的声音:“没事。”   姚星河抬眸看了一眼室内的空调:“觉得冷?”   小姑娘恍惚地摇了摇头,下一秒却捏着篮子,像是逃难一样,转身就往外跑。   姚星河就懵了。   赶紧把她拉回来,低头慌乱道:“怎么回事?你要回去?”   就看到宋杞眼里浮出些雾气:“哥哥,”许是不想在他面前哭出来,所以抬起手背挡住了眼睛,却没挡住嗓音里的哭腔,“对不起,我一开始……不知道她会……会来陪你……如果知道另一个女孩子在你这里洗澡,她一定会不开心。”   姚星河陷入了震惊与茫然之中:“你……你在说谁?谁还会来这儿?”   “你的女朋友,”小姑娘回头看了看那边的瓶瓶罐罐,唇有些颤,眼眶也开始变红,“都是女士的,是她用的。”   “女朋友?”   姚星河忽然明白了昨晚主席台下,宋杞咬着牙跟他说的那几句话,他从未觉得如此冤枉过,于是哭笑不得地看着她:“我怎么不知道自己有女朋友?”   宋杞猛地抬头。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连哭都忘了,攥紧手指瞪大了眼珠子看他,仿佛在看神经病。   他不知道小姑娘从何时从何地获取来的假消息,怕她真的夺门而出,就耐着性子,一点一点给她解释:“这些洗护用品,都是我昨天晚上出去选的,是给你准备的,是新的。”   想到什么,又赶紧补充:“因为我是男生不知道怎么选,所以麻烦导购帮我找了这些,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用得惯……”   看着小姑娘惊慌不已的表情,趁机豁了出去,把她拉到洗手台,打开了上面的柜子:“导购还推荐了这个,说是女生洗完澡后会用到,我怕你有时候忘记带,就帮你准备了一些。都是一次性的,用完就可以扔掉。”   宋杞彻底懵了。   她长这么大。   也脸红过那么几回。   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脸颊烫得像是血液在下面沸腾了一样。   她从摆放整齐的盒子上收回目光,小心翼翼地跟他确认:“你什么时候分的手?”   姚星河表情认真,看着不像撒谎:“从来没有过,你让哥哥怎么去分手?”   她满眼都是错愕不安和难以置信。   姚星河缓缓皱起眉头来,虽然没有大声讲话,但最近这些天里说话时时常带着的温柔轻松的语调全不见了:“所以你是听谁说的?”   宋杞的睫毛扑簌了几下,似乎那件事让她不是很想提,所以就听到她用惯常的那个语气和句式扯了谎:“我自己想的。你可能不知道,有时候我的想象力……可丰富了。”   姚星河沉默半晌,没再逼问她,揉了揉她的额发,轻声道:“快去洗吧,待会儿还得去集合训练,”怕她不好意思,又道,“我去门外等你,你把门锁上。”   出门的时候,宋杞看到他把手揣进了口袋,这动作她很熟悉——   姚星河在捏里面的烟盒。   *   刘森雨觉得这是他过去22年岁月最高光的时刻,因为景大女神乔唯一坐在他对面,准备请他喝咖啡。   还是大晚上的。   几杯咖啡下肚,去哪儿睡觉,还睡不睡得着,睡不着会做什么,做完了之后要还是睡不着该怎么办——这些都是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   从明天开始,调整到每天上午9:00更新,这样大家晚上就可以早休息,不用等太晚了。   ——   .感谢在2020-08-25 18:40:51~2020-08-26 15:02: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么么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未落风 6瓶;扶苏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四分之一   刘森雨紧张兮兮地抬头看了看近在咫尺的美女, 在产生更大的幻想之前,赶紧把自己徜徉在黄色海滩上的浪子之心拽回来:别多想,乔女神肯定看不上你。   虽然他本着“有备无患”的想法, 为了本次约会, 特意洗了澡, 刮了胡子,还从里到外换上了全新的衣服, 连脚上的袜子都是刚从学校教育超市买的。   乔唯一倒是没他这么紧张, 把菜单递给他,轻松自然又风姿绰约地问:“你喝什么?”   刘森雨看着上面一串串的, 虽然自己过了六级也认识26个字母,却还是看不懂的文字,强装淡定地回了一句:“你喝什么我就喝什么。”   女神大方地笑了笑:“成, ”然后指着菜单第二行跟服务生说, “麻烦来两杯这个,再来两份黑森林。”   黑森林。   不知道名字是不是跟黑土地里长出来的森林有关系。   刘森雨挠了挠下巴,灵魂不由自主地飘向了他的家乡——东北。   正犹豫着要不要跟女神讲一讲,黑土地上出产的口感绝佳的白大米, 就看到服务生端上来两盘巴掌大的黑乎乎的小蛋糕, 又摆下他们点的咖啡,然后微微弯腰说:“请慢用。”   他突然意识到,女神的世界和他的世界, 隔着海洋, 不接壤。   乔唯一温和地望了他一眼, 声音好听得与他曾在深夜拨打过的情感电话女接线员的如出一辙:“你怎么不吃,怕胖呀?”   刘森雨赶紧说:“没有,”剜了一勺放进嘴里, 再次警告自己放弃幻想,然后抬头笑道,“还真挺好吃的。”   就是份量有点儿小,味道有点儿苦。   “你今天为什么要请我啊?”赶走废料后的刘森雨,终于问出一个正常的问题。   乔唯一将乌黑的波浪长发拢至耳后,露出光洁的脖颈和精致的耳垂,像极了香港电影里撩一下头发都能电死路人的女明星。   其实刚接到她的电话的时候,刘森雨也思考过自己跟她的联系,但想来想去,只找到“女神两年前甩过的男人之一是他的舍友”这么微弱的联系了。   但他没想到,女神竟然没有丝毫地迂回盘旋,直接又爽快地回答:“就是想跟你聊一聊姚星河。”   刘森雨决定喝完咖啡后如果睡不着,就回宿舍拆了姚星河的床。   但又一想,如果不是姚星河,自己也不可能在这月影迷离的夜晚,跟这样一个大美女喝咖啡,吃蛋糕。   于是就原谅了姚星河的不忠不孝。   乔唯一捏着茶匙搅了搅咖啡,笑着问他:“他怎么想到去做班助了?”   刘森雨:“可能是因为你……”的刺激吧?   乔唯一指尖一顿,抬起眼睑:“因为我?”   刘森雨点了点头,信誓旦旦:“我觉得有四分之三的原因是因为你。”   乔唯一却更疑惑了:“为什么这么说?”   刘森雨突然感觉成年人的世界很无力。   自己一个十八线小配角,不如两个主角漂亮帅气也就算了,还要被他们两个的恩怨情仇蹂/躏过来蹂/躏过去,夹在中间给两头当发言人。   “就是,你可能不知道吧,为什么姚星河长成这个样子,却不谈恋爱。”   女神的浓密的眼睫毛缓缓垂下,在眼底投下一片暗色:“他说自己是个独身主义者,享受单身的快乐,不想谈恋爱。”   “享受个屁,”刘森雨口不择言,忽然觉得这个氛围下不适合说脏话,赶紧挽回了一下,“他并不享受,他明明很孤独。”   “真的假的?”女神挑了挑眉,明显不信。   刘森雨正襟危坐:“真的,自从你把他甩了,他就再没谈过恋爱,说明什么。说明他对你念念不忘。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女神好整以暇地看他。   他搓了搓下巴颏,想了一会儿也没想起来,就自己现编了一句:“自从领略过真正的美,人世间其他的风景就再也无法入他的眼。”   话音刚落,就见对面的女神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被笑出来。   缓了很久,她才重新坐直,用纸巾触了触眼角:“你讲话怎么这么好笑。”   刘森雨有点激动:“真的吗,那我再给你讲两句?”   女神摆了摆手:“不要了,再讲我就笑出皱纹来了。”   刘森雨:“哦。不过你这么好看,即便是有皱纹也是美的。”   女神莞尔:“所以,照你的说法,他去给大一新生当班助,是因为我把他甩了,他就想去新生里找女朋友?”   刘森雨点点头:“是的,虽然他不想承认,但是作为他的舍友,我早已洞穿了他的想法。”   可是乔唯一却轻笑了一声,盯着他的眼睛,问道:“那剩下的四分之一原因是?”   这句话把刘森雨问懵了。   他在这时才发现女生思维与男生思维的不同。   当你对男生A说他有99.99%的地方超过B,A会拍着你的肩膀,勾着你的脖子说,儿子长大了,爸爸没白疼你。   但当你对女生A说她有99.99%的地方超过B时,A不会感动,反而会问你,那0.01%的不如是体现在哪里。   他有些隐隐的不安。   就像上次在姚星河面前提到【枸杞茶】的留言那样,感觉自己在闯祸。   早知道就直接告诉她:姚星河坚持不搞对象,全部都是因为你,100%都是因为你。   见他没说话,乔唯一就叹了口气,撑着下巴,低头看着黑森林,留给他一副风情万种却暗自憔悴的模样。   刘森雨最怕美女难过。   女神一叹气,他就觉得那意思是在说他不行。   男人怎么可以被否定。   于是认真琢磨了会儿,自我安慰着,这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就说:“那四分之一,大概是因为他的妹妹。”   “妹妹?”   “对,他家里的小孩儿考到景大来了,今年刚入学。姚星河怕她被人拐走,就申请去给她当班助了。”   女神终于缓缓抬起头来,眼睛里泛出些惊讶:“之前没听他提起过呢。”   刘森雨附和着:“是的,我跟他同宿舍三年,也是才知道他有个妹妹。”   “是……亲妹妹?”   “不是,那小孩儿姓宋,听他说是干爸家的。”   “哦——那全名是什么你知道吗?”   刘森雨又擓了一勺蛋糕放进嘴里,嘿嘿笑了两声:“宋杞,枸杞的杞。是不是还挺新奇,挺好听的?”   *   白教官吃完饭正准备回宿舍一趟,路过教师单身公寓的时候,发现楼外浓浓暗影之中,有个熟悉的人坐在门侧台阶上吸烟。   那人正是姚星河。   他发现姚星河跟平日里温和开朗的样子不太像,整个人被阴沉笼罩,瞧着分外颓靡。   还有半小时才集合,白教官便走过去跟他打招呼道:“学长怎么不进去?”   姚星河睫毛颤了一下,然后抬头缓缓道:“宋杞在里面。”   白教官有些懵:“宋杞?”   他勉强笑了笑,把手里的烟掐掉,恢复了一些往日模样,半开玩笑说:“昨天小姑娘不是让你训哭了吗?”   白教官的脸红了一红,轻咳了几下,在他身旁坐下,跟他解释:“学长,我真不是找茬,是因为她确实迟到了……”   “你训得对,”他指腹轻搓着下颌角,目光落得有些远,“要不是你训了她,我还不能想到让她来这里洗澡,也就还不知道……自己在她那儿,成了有女朋友的人。”   白教官觉得这个因果关系有些跳跃,摸了摸后颈,看向身旁的人:“学长,你在说什么?”   姚星河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听到他的话,而是自言自语着:“所以,到底是从哪里听到的消息……”   “学长?”白教官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你说的是什么消息?”   姚星河终于回过神来,怔怔地看向他。   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事,于是试探着问了一句:“你有没有跟宋杞提过,”停顿片刻,舌尖轻戳着脸颊内侧的口腔,眼神也变得冰凉了几分,把刚才那句话又重复了一遍,“你有没有跟5班的孩子们提过乔唯一?”   白教官认真地点头:“提过。”   话音刚落,就见姚星河拧起眉头来,一脸的不悦。   他赶紧又说:“我是在5班所有学员面前提到的,但是没说姓名,只是说你和商学院的学姐曾经获过创业比赛的金奖,”顿了顿,脊背挺得笔直,语气变得严肃,像是在发誓一般,“其他的我什么也没提。”   姚星河的脸色才缓和过来。   可没过几秒,神情却比刚见时更加惆怅和萧索了,撑着下巴喃喃道:“不是从你这儿听的,那是从哪儿呢?”   白教官犹豫着开了口:“学长,你说的听到……是指听到了什么?”   姚星河眉头皱得更深了:“听到我有女朋友,我说没有之后,这小孩儿还问我什么时候分的。”   “其实,我也想知道,”白教官轻咳了两声,掀开帽子抓了抓头发,嗓音里充满疑惑,“小乔学姐和你很般配啊,你们当时为什么要分开?”   姚星河侧过脸来凝视着他,像是在澄清,所以语气格外郑重:“我们从来,从来没有在一起过。”   说完这句话他自己都觉得不对劲了:以往听到这种言论,自己都不想搭理,为什么今天老想着去解释。   可身旁的白教官却震惊了,眼睛眨了好几下才开口:“不是吧学长,我听说……”   “听说什么?”   “听说……你当时是被小乔学姐甩了,然后感情受伤,所以这两年才没有再谈恋爱。”   “以后不要把我跟她联系起来。”说完这句,姚星河没有再继续解释。一些看法已经根深蒂固了,他越解释就越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就越需要持续不断地解释,就越会跟那个人继续产生攀扯。   况且,她多少也算个女生。   还是给她留点面子。   于是拍了拍白教官的背,最后叮嘱道:“千万不要在宋杞面前提到这个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   1.看到最近几章里的评论,说大学后,姚星河刚见宋杞那会儿有点跟前面不一样。   相信看到26和27后应该能明白,他其实没有怎么变化,只是看到宋杞沉闷,就去做一个主动讲话的人,好让气氛活跃一些。在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或者跟除宋杞以外的人在一起的时候,他就还是以前那个样子。   2.另外,乔唯一不值得大家这么气哈,这比起高阶绿茶来,手段其实很低阶、很粗.暴,就当做长腿美女给大家表演人格分裂嘛对不对,让她演~   新的一天快乐呀~   ——   .感谢在2020-08-26 15:02:18~2020-08-27 07:29: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么么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uki 11瓶;森森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单向喜欢   单方面地喜欢一个人, 是什么感受。   最初是希望偶尔能遇到他,远远看到的那一眼,好像就胜过这些年目睹过的, 所有美好的画面。   可校园那么大, 班级那么多, 六栋教学楼里教室不胜枚举,六层图书馆中/共计一千二百个位子, 所以遇到他的次数, 是如此的寥寥无几。   于是开始主动创造机会,假装自己对计算机专业很感兴趣, 去旁听他的专业基础课,买了相同的书,把那几门艰深难懂的课程, 也记录在自己的课表里。   在某一堂课上, 老师看到这个新面孔,觉得很惊奇,听到她来自商学院,就笑着问:“商学院的同学也对这个感兴趣吗?”   她不知道最后排的那个人是否也与其他同学一样注意到她, 可她回答的每一个字都是在说给他听:“技术赋予商业生命力。”   而你赋予我生机。   老师很满意这个回答, 当着全班学生的面夸奖了她。   工科学院女生本来就少,听到这样的问答,全班同学当即赞叹不已, 又看到这样漂亮的姑娘, 顿时惊为天人。   她坐下的时候偷偷往后面看去, 期待着他的反应。   却发现那个人似乎在发短信,连头都没抬。   再后来,就觉得远远地看着他, 并不是自己想要的。   想要跟他坐近一些,想要在他旁边上课,却发现每一次过去问:“同学,这个位置有人吗?”   都听到他如实地回答着:“我舍友待会儿过来。”   偶尔还会诚恳地建议她:“前排有位子,那儿听课方便,板书也看得清楚。”   她内心忍不住想笑,他竟然有些刻意地赶她走。   是自己长得不够漂亮,还是意图不够明显?   也有过寻常女生都有的羞涩,也劝过自己隐藏锋芒,不能太主动,也听过堂姐乔不厌的话,不要天天追着他跑,让他烦自己。但还是忍不住去跟一切可能了解他的人,打听他的喜好,性格,状态,以及课下在做什么。   就这样知道了他在积极投简历,为即将到来的寒假寻找兼职机会。   告诉她这些的是一个男生,这男生的妈妈跟她老爸还是合作伙伴,因为自己家境殷实,所以言语间有些瞧不起他:“看那哥们儿长着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看着很像富家子弟啊,原来居然这么缺钱的,过年都不回家。”   听到这句话的她面色一哂,上下觑视了那男生一遍,勾起唇角微微笑:“长得漂亮,没有钱倒是还可以赚。长得不行,整容大夫看了都得摇头,说你这钱我不敢收哎。真可惜呀,你投胎时错投成了人,所以长成这样,都没办法回炉重造。”   因为这段话,她被老爸叫回家,骂了两个小时。   本来打算介绍他到自己家公司实习的想法,就这样泡了汤。   好在是她大伯的公司也不错。   于是在那个下着雪的周五,翘了自己的专业课,一路滑了好几脚,跑到了他上课的教室。   这一次也没问,也不管他怎么想,直接坐在他旁边,碰了碰他的胳膊,笑着说:“同学,帮个忙呗?”   男生茫然地看着她。   她做出认真的模样:“有个公司,跟我们商学院有战略合作,他们最近想招寒假实习生,但要求是计算机专业的,可能需要加班,所以最好能在景行过年,你有推荐没?”   他神色微微一怔。   她乘胜追击:“要不我加一下你QQ,把招聘信息发给你?你转发到你们班级群里,看谁愿意去?”   男生沉思了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   好友申请通过的那一刻,她忽然觉得这半年的关注和靠近,都是值得的。   【你好,商学院大一2班,乔唯一。】   【你好,我叫姚星河。谢谢你提供的信息。】   这是他发给自己的第一条QQ消息。   男生一定不知道,他的名字,早在这之前,就已经在她心里过了千百遍。   寒假的时候,给大伯打了几次电话,大伯对他很满意,说他比一些正式的员工还要厉害,听到这些话,她就无比自豪。   也有几次,她没有忍住,在大伯公司楼下打转,然后看到那个人出来,就追上去,笑着打招呼:“姚星河,好巧啊!”   男生很有礼貌,每一次都说:“感谢你提供的兼职信息,这份工作帮了我很大的忙。”   偶尔还会请她喝杯奶茶或者咖啡,以作答谢。   大一的除夕夜,全国大范围降雪,她在大伯公司楼下再一次“偶遇”了男生。男生把公司发的新年礼盒送给了她。   “为什么给我?”她隐藏着内心的巨大的喜悦,抬眸看他。   “里面有个氛围灯,适合女生用。”他揣着口袋,望着纷纷扬扬的雪,清淡地回答。   回到家,她立马把那只灯放在自己卧室,按下开关的时候,灯身嵌着的雪花随着光影变换,呈现出蹁跹摇曳的效果。   她瞬间满足。   准备去QQ空间留言板给男生留言拜年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从来没有发过说说的他,发了一张烟花的照片。   照片拍得一般,烟花也没有那么好看,但流光混杂着飞雪,瞧着却有些浪漫。   他配的文字也让她有些动容。   【你与烟花,一样璀璨。新年快乐。】   就等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下面就闪现三四十条评论,一眼望去全都是一模一样的两个字——   【是谁?】   她丝毫不怀疑姚星河的人气,毕竟他来景大报到那天,就被学校新闻中心抓拍到,然后被评为20xx届最美新生面孔。   没错,一个男生,被评为了最美面孔。而她就是看到了校报上刊登出来的照片,记住了他在渔夫帽下的笑脸和眉眼,然后再也忘不掉。   思及此处便会心一笑,也跟风评论了这两个字:【是谁?】   然后在心里隐隐地期待着,他说的这个人是她。   毕竟,他把雪花和光芒送给了自己。   转眼间大一下学期就开始了。   商学院每年都有创新创业的比赛,先是学院初选,然后是学校评选,获得校级一等奖的项目可以直接被推选到国家级比赛中。   技术赋予商业生命力。   她忽然想到了自己上学期,在计算机学院的课堂上回答的那个问题,然后连夜写了一份初期策划,带着它找到了男生,那时他和萧时光正在教5五楼会议室讨论问题。   本以为他会拒绝,可没想到他看完策划书,思忖片刻后就点了头:“你想做的话,我可以帮你,”说着还问了萧时光一句,“里面有机械的东西,你要不要一起?”   萧时光跟她都在校学生会工作,没多想便答应了:“行啊。”   她欣喜若狂。   要知道,他因为大一上学期期末考试计算机语言这门课的成绩太惊人,被商学院无数同学甚至学长学姐盯上,很多人都带着策划书邀请他加入自己的队伍,但他无一例外都拒绝了。   只有她,他只同意了跟她合作。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也有那么一点喜欢她?   是不是除夕夜那个关于烟花和白雪的照片,就是在说她?   让她加深这个猜测是在一个晚上。   那一晚,她赶到教学楼会议教室跟他讨论比赛,看到他在露天连廊上吸烟。   这是她第一次见,于是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心情不好?”   他指尖微顿,迅速把烟掐灭了,然后冷着声音说:“下次再看到不要走过来。”   她愣住。   就看他扯着自己的衣襟迎着夜风抖了几下,似乎想把味道冲散:“不然你会吸到二手烟。”   这句话,满足了她对爱情的一切幻想,也印证了她对他的所有期待。   甚至比听到“我爱你”,更感动。   她忍不住扬起唇角:“好啊。”   经过两个人的共同努力,以及萧时光的帮助,他们设计加工出了实物产品,用程序实现了产品功能,又通过了稳定性测试,所以这个参赛项目一路过关斩将,拿到了国赛入场券。   确定能参加国赛的那一晚,她终于忍不住,跟他表白:“姚星河,我喜欢你。”   她以为他能帮自己是因为爱慕,她以为他也在喜欢着她。   可没想到他根本不是那个意思,没有接受她的表白,甚至惊诧万分:“我帮你不是因为你想的那些,而是因为你提供了寒假兼职的消息,这算是答谢。”   她不太相信这个解释,苦笑一声问道:“连着两个月准备比赛,课余时间全部用来帮我做这个,你说这是为了答谢?”   男生的语气极其严肃:“对,因为这份工作,我赚到了未来一整年的生活费,以及接下来的双学位课程学费。确实很感谢你,所以才跟你一起参赛。”   她气结:“你对我一点别的想法也没有?”   他皱起眉头,眸光里布满了郁色:“你可能不了解,我是独身主义者。从来没想过恋爱,也根本不想结婚,更不想拥有家庭。”   这个回答,让她彻底愣住。   五月份,男生把产品带到了寒假实习的公司,希望把“市场应用”这一部分注入他们的参赛成果。   她接到了大伯打来的电话:“你寒假介绍来实习的这位姚同学真的才大一吗,怎么会做出这么厉害的产品?你能不能帮我问问,他愿不愿意暑假继续来,然后跟我们这边签一个定向合同,大伯每年给他出学费、生活费和5万元奖金,让他毕业后来我这儿工作。”   她当场就拒绝了:“大伯,你公司不够大哦,我都不好意思跟他提。不过暑期实习应该可以,我到时候帮你问问。”   那时候,她的内心被骄傲充斥着:她看上的人,就是不会错。   六月底,萧时光有事,他们两个带着策划书和成果去裴也市参加全国大赛的答辩,因为具备完整的战略规划、创新性实物产品以及市场应用,所以不出意外地获得了全国金奖。   颁奖典礼结束后,两个人一起回到了入住的裴野市名人酒店。   不知是那一晚月色太过撩人,还是因为拿到了金奖而太过兴奋。   想到了他那些独身主义的论调,然后有些好笑地猜测:他之所以不想拥有,是因为没有拥有过,一旦领略了美好,他就会食髓知味,彻底沦陷。   于是没怎么思考,就去敲了他的门。   那时候男生刚洗完澡,头发都是湿的,蓝白格纹的衬衫似乎被匆忙穿上,以至于肩上全是水渍。没有来得及扣上的领口,将他脖颈上微微泛着粉色的肌肤显露无疑。   他一脸懵然地看着她:“有事吗?”   她把目光从男生的脖颈往上移,悠悠地望住他的眼睛:“我想借用一下你的洗手间洗个脸,我那边的盥洗盆有点漏水。”   他眉心微蹙,想了会儿,但还是答应了:“那进来吧。”   她进了门,贴着门背反手把它锁上,然后说了一句:“我很快就好哦。”   男生走到了窗边,背对着她点了点头:“嗯。”   就在洗手间,与他一墙之隔的地方,对着镜子,慢慢地把外层的衣服脱下来。   看着镜子里高挑又完美的身材,忍不住去想待会儿他会有什么反应,去想今夜会有什么样的景象,去想以后他们会不会依旧像参加比赛这般,默契地,度过每一天,每个月,每一年。   然后自信地一步一步走出来,走到他背后,对他说出那句早就在她心里过了无数次的话:“姚星河,我很爱你,我们在一起吧。”   男生回过头,毫无防备地看了她一眼。   她没有从那双漂亮的眸子里看到任何惊喜,或者丝毫暖意。   而是看到他满脸暴躁地转回身去,第一次在她身旁骂出脏话来:“操!大晚上的你发什么神经!”   说着把床上的凉被扯过来扔她身上,将自己本就不多的东西胡乱抓起来丢进背包,然后——   “砰”的一声,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   直到第二天退房,他也没有再出现。后来才得知,他从酒店出来,连夜飞回了景行。从此,打他的电话他就不再接,发他的消息他就不再回。   单方面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的下场。   思及此处。   她不由又想起今夜刘森雨说的那句话:“自从领略过真正的美,人世间其他的风景就再也无法入他的眼。”   竟还是忍不住想笑。   刘森雨这是在,故意讽刺她吧。   作者有话要说:   ——   乔不厌暗戳戳地出场了,大家发现没?   ——   .感谢在2020-08-27 07:29:26~2020-08-27 19:44: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泠月一 22瓶;凉拌仔姜 5瓶;叫兔子的猫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已接来电   夜晚10点, 吃饱喝足的陈亦和姚星河,从凤吾校区北门老街的“江湖夜雨”烧烤店出来。陈亦强烈要求姚星河带他去景大转转,说是想感受一下国内顶尖学府的文化氛围。   可能是长期值夜班的原因, 陈亦一到这个点儿精神就特别好, 一开始还是姚星河带着他转, 后来就成了他扯着姚星河转。   就这样沿着蔷薇路到教学楼,踩着海棠路的小石子到实验室, 穿越子衿桥到图书馆转悠了一圈, 最后沿着沉吟湖走到圆形的鹿鸣广场。   陈亦终于累了,拉着姚星河在广场坐下休息, 四肢舒展半躺在台阶上,视线掠过广场圆弧形的边缘,看着天上的星辰。   时间如白驹过隙, 一晃六年半过去。   曾经站在姚星河身旁, 老大长老大短的不良少年,变成了干净清爽,笑容和蔼且能独当一面的温柔护士。   曾经打架斗殴,逃课逃学的老大, 也变成了沉着温朗, 努力上进且在学业上越来越厉害的大四学生。   时间,有着把人变温柔的强大力量。   姚星河抽出一支烟递给陈亦,陈亦看了一眼, 就摆手拒绝了:“戒啦, ”然后从背包里掏出两瓶菠萝啤, 递给姚星河一罐,“喝这个。”   姚星河轻笑出声:“什么时候戒的?我记得你读卫校的时候还抽得很凶。”   陈亦将胳膊担在身后的大理石台阶上,半撑起身, 嗓音淡淡地回答:“到儿童医院做护士之后,目睹了太多小朋友呼吸道出问题,看着他们一边痛苦着一边努力地接受治疗,就觉得自己作为一个成年人,享受着身体健康带来的便利,却不好生珍惜……反正挺愧疚的。”   姚星河捏着烟卷,听他这么讲,便又塞回烟盒里,打开陈亦给的那罐菠萝啤,轻抿了一口。   陈亦用发现了,用胳膊肘戳了戳他:“老大,我也想嘱咐你一句。”   “嗯,你说。”   “以后千万不要在密闭空间里吸烟,这样不止害你,还可能会害别人。”   姚星河抬眸看他,心里生出些不好的预感:“你是遇到什么事儿了吗?”   陈亦摇了摇头,呵出一声笑,语调上扬着:“我身体好着呢,能出什么事儿啊。”   “那你今晚怎么多愁善感的。”   陈亦默了半晌,坐直身子,认真地看着姚星河:“你知道吃饭那会儿,我为什么过去跟后面那桌人说不要在室内吸烟吗?”   姚星河也想起这茬来了,就问他:“是因为左边那桌有个小姑娘?”   陈亦缓缓点头,目光落在广场中心的灯柱上:“嗯,你记得我珍藏已久、这次不得已上交科室的那面锦旗吗?”   姚星河弯起唇角:“你说过,是一个小姑娘送你的。”   “是一个很漂亮的小姑娘送我的。”陈亦纠正他。   姚星河有点想笑:“行吧,多漂亮啊,让你不遗余力惦记了两年多。”   陈亦抬手,把被夜风吹散的头发拢至头上,许是因为换了复古偏分发型的原因,这动作瞧上去竟也添了许多优雅潇洒,只是回忆起什么,开口的时候便有些伤感:“一直记着那个妹妹不仅仅是因为她好看,而是她遭遇的事情,太典型了,让我一直忘不了,这两年每次去给学校的孩子们做呼吸道讲座,我都会拿出这个例子来讲。”   姚星河也好奇起来:“那你也给我讲一讲?”   “那小姑娘是寒假的时候感冒了,感冒结束后一直咳嗽,来医院的时候发现有些支气管炎,又赶上春天嘛,很多花粉啊、灰尘啊、杨絮啊,在空气里飘,她也在注意着这些东西。但是有天晚上,大概是跟同学聚会,在棠溪联小后面那个音乐饭店。”   姚星河点点头:“我知道那儿。”   陈亦继续道:“当时她有几个同学在里面吸烟,小姑娘慢慢觉得呼吸有些不对劲,就赶紧跑出来了,但是,急性哮喘发作起来很快,周围也没什么人,她自己打了120。”   姚星河灌了一口酒:“听着是个很机灵的小姑娘。”   陈亦却忍不住有些惆怅:“我跟同事赶过去的时候,她就一个人靠在墙上,穿的还是黑色的衣服,差点没找到。你知道哮喘发作什么样吗?”   “不知道。”   “那么好看的一个小姑娘,脸白得跟纸一样,嘴唇也发紫,喘得话也说不出来,好像骨头都没有,浑身都是软的。我跟她说‘别怕,哥哥在’,她就疯狂地掉泪,努力用手抓着我的衣裳。”   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此处的姚星河,蓦然涌上一个心悸。   “好在是后来她撑了过来,但是我如果再迟一些赶过去,她肯定就死在那个夜晚了。后来听她爸说,小孩儿手机快没电了,只够打一个120的,连家里人的电话都没打。”   “嗯。”他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劲,手指下意识地捏了捏啤酒罐,好让自己缓和一些。   “老大,做我这行也好也不好,”陈亦眸光哀伤,“有时候看到小孩儿能好起来,会很快乐,觉得再辛苦也值得;有时候看到那么可爱那么漂亮的小孩儿却活不下去,就觉得不知所措,也会去想人生的意义在哪里。”   姚星河就这样默默地看着他,本来想安慰几句,却发现每个人的人生都是如此。   人生的意义在哪儿。   他自己也不知道。   在校的时间,就这样努力地,疯狂地学习。毕业之后呢,按部就班地工作,生活。   他好像走出了少年时期的阴影,但也因此变得对爱情和家庭没有任何向往和期待,所以根本没有寻常男生都有的,关于这两方面的人生打算。   更何谈人生意义。   这些年,他好像都是这样过来的,生活中只有学习,考试,兼职,编程,试验。   想到这些就不由想到那个小姑娘。   他蓦然发现,宋杞好像是他枯燥生活中,唯一的色彩与光亮。   只有想到她的时候,自己才有强大的信念和乐此不疲的动力,才会想到松开紧绷的神经,让自己暂时地自在和放纵。   陈亦想到了什么,灌了一口酒,勾住姚星河的脖子,嘿嘿笑着:“对了,那小姑娘的妈妈和我的医生姐姐还是同学,在棠溪市中心医院工作。听医生姐姐说,小姑娘学习可用功了,今年考上了景行大学,这么算的话,她就是你学妹哎。”   这话刚落,姚星河的脊背就蓦地僵住。   小姑娘的妈妈在棠溪市中心医院工作。   小姑娘今年考上了景行大学。   一个不好的念头像魔鬼挣脱地狱一般,以狞恶的姿态,从他心底挣扎出来。   明明一句很简单的话,他却废了很大力气才能开口,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那小孩儿……叫什么名字?”   陈亦发现了他的变化,无措地眨了下眼,轻轻道:“好像是叫什么杞来着,枸杞的杞……你认识?”   说完,就见姚星河手中的菠萝啤“啪”的一声掉落,沿着石阶乒乒乓乓地滚落下去,溅出无数雪白的泡沫。   *   20xx年3月9日,星期五,陈亦知道了自己喜欢的医生姐姐原来有儿子,且还只比他小三岁。   3月10日,星期六,姚星河跟乔唯一在教学楼准备创新创业的院级比赛,中间他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正好接到陈亦打来的电话。   电话里的陈亦告诉他:“昨天,3月9日,星期五,是我这辈子的痛。”   聊了没一会儿,陈亦突然说他来活了,于是结束了通话。   他在露天的连通走廊上看了一眼手机,忽然发现通话记录里有一行很奇怪。   【已接来电—小朋友—20:33】   回头看了在讨论区写策划书的乔唯一一眼,几乎可以确定是她接了这通电话。   他隐隐不悦,但还是克制着微怒的情绪,立刻给小姑娘拨回去,听到的却是“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他打过去的时候,小姑娘的手机正好没电所以无法接通。   可他没想到的是,从此以后,他打过去的所有电话,都不再被接通。   3月16日,是小姑娘的生日,他被试验拖住,无法赶回棠溪,遗憾地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棠溪市,往一中送蛋糕的人也打电话来告诉他:“您好,您给的这个号码,没人接呀?”   他怔了许久后,说:“嗯,抱歉,我再发你个别的号码,你打给他。他姓许。”   挂完电话,就收到了一条略显冷漠的短信。   【哥哥,最近课程学习很忙,可能以后都会很忙。林老师不让把手机带到教室,所以就不要给我打电话了。】   认识这么久,他大概也了解小姑娘的脾气,虽然看着乖乖巧巧,但是很有自己的想法,她要是想做什么事,大概谁也拦不住。   以为她忽然开窍,下定决心把所有时间放在学习上,就跟他当年那样。所以即便没看到她,心里还是有些欣慰的。   只是到后来,短信也没有了。   他也觉得不对劲过,专门挑了周六周末休息的时候,给她打过几次电话,又专门在某些重要的日子发过几条短信,可无一例外,都没有回应。   除夕夜,他握着手机一刻也没松开,期望着她能把今年放烟花的照片发过来,或者不是烟花也行,随便什么小花小草都可以。   可等到了初一,却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最后,无奈地去QQ空间看了一遍去年他发的说说,心想我家那耀眼的小姑娘,是不是已经被许鹤周拐走了,所以彻底把她哥哥给忘了?   纠结了一阵子,还是去跟许鹤周打听了打听。结果这小孩儿跟他说,宋杞上了高中以来,就很有紧迫感。   他一边疑惑着,她紧迫到连电话也不能接、短信也不能回这种地步了吗?   一边又觉得好像是这样,如果不是这样忙,向来乖巧的妹妹、怎么可能把她哥哥给抛诸脑后。   只是苦笑着想,她这抛得未免太干净了一些。   许鹤周宽解他:“哥哥,等小七上了大学就好了,她就能放松一些了。”   “嗯。”   于是,开始克制自己联系她的冲动。每一次刚拿起手机,下一秒就告诉自己小孩儿现在在高中艰苦拼搏呢,不能打扰她。   就这样再把手机放回口袋里。   那段时间,他真的相信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种事,好几次在梦里听到手机铃声响起,看到“小朋友”三个字在屏幕上闪烁。   于是从梦里挣扎起来,摸过枕边的手机,费力地睁开惺忪又酸痛的眼睛。   然后盯着空无一物的屏幕,陷入长久的恍惚和迷惘。   等她上了大学就好了。   那时候她要是再不接她哥哥的电话,就太没良心了。   他这样宽慰着自己。   终于等到了小姑娘上大学,还是抛弃了她的许鹤周小师哥,选了景大。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心中浮起难以形容的开心,这种开心有点儿像得逞,又很像是欣慰。   可却在某一个试验归来、疲惫不堪的夜晚,从刘森雨的电脑上,看到了那条给他沉痛一击的贴吧留言。   为什么不想见我。   我哪里做错了。   这是从他看到留言开始,直到今夜,都在思考的问题。   如果不是从陈亦口中听到,他这辈子大概都没办法把“宋杞”和“死去”联系在一起,甚至连想都不敢想,这两个词之间的关系。   陈亦说,当时小孩儿手机快没电了,只够打一个120,连家里人的电话都没打。   两年半过去了,他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把那通“20:33”打来的已接来电记得那么清楚。   兴许,是因为小姑娘打完这通电话再也不理他了,兴许是冥冥之中觉得不对劲。   但他就是记住了那通来电。   也就因此,发现了陈亦那句话里的漏洞——   她在手机快没电的情况下,给他打过电话。   是在播完120以前打的,还是在播完120后打的,他不敢去想。   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拨了这通电话,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挂断,他也不敢去想。   像是在折磨他一样,他的脑海里不断地出现,陈亦说的,小姑娘缩在黑夜里,面色惨白、唇角发紫、无法喘息的画面。   于是经过两年半的时间,终于了悟了,小姑娘为什么不想见到他,为什么不想跟他说话。   耳边,陈亦自责地说着:“老大,对不起……你也知道我有点儿脸盲,又只在她小升初的暑假里见过一次,那会儿她还戴着斗笠,一副天真活泼无忧无虑的模样……所以根本没想过,当时那个可怜人儿,会是你妹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27 19:44:47~2020-08-28 18:36: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长鸣啾啾 2个;小么么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8015716 10瓶;叫兔子的猫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就是混蛋   接到姚星河的电话是在晚上十点五十, 还有十分钟,宿舍门就要关了。   他只说了一句话:“我在丹诸校区教5五楼会议室,有些事要跟你谈谈。”   说完就干净利落地挂了。   乔唯一看着手机不由气笑了:凭什么你要跟我谈谈, 我大晚上的就要跨越校区跑去找你?   你算什么东西。   站在阳台上望着无边夜色, 陷入长久的沉默。   心里骂了姚星河千百遍, 却还是忍不住思索,他到底要找自己谈什么。   自从大一下学期发生那件事之后, 她屡次三番想找他谈谈, 每一次他都拒绝。甚至后来,不论她说什么, 即便是故意侮辱他的那些话,这人都不答话,甚至连看都不看她。   就这样, 完全无视她的存在。   所以他今天晚上抽的什么风。为什么会主动打电话过来, 说要谈一谈。   心绪不宁,胡思乱想,心里什么章法都不再有。   攥紧手指抵抗了一会儿,最后却还是没有坚持住, 抓起钥匙赶在宿舍楼关门前一刻跑出去, 开车直奔丹诸校区。   不为什么,只因为她突然想起来,姚星河提到的那个地方, 是他们大一准备比赛时一直待着的地方。   她能记得的关于他所有的温情, 几乎都在那个地方。   一路灯火通明, 车水马龙。   景行就是这样一个不分昼夜的城市,忙碌,慌张, 一切都是快节奏。   此刻她开着车却难得地静下来,车上交通广播频道在播放的歌曲,是许嵩的《幻听》。   //   在远方的时候,又想你到泪流   这矫情的措辞结构,经历过的人会懂   那些不堪言的疼痛,也就是我自作自受   你没有装聋,你真没感动   ……   如今一个人听歌总是会觉得失落   幻听你在我的耳边轻轻诉说   夜色多温柔,你有多爱我   //   乔唯一回味着这歌词,忽然发现,歌手用清润慵懒的嗓音唱着的,是很残酷的一个故事,而故事的每一句,都与她这两年的经历莫名契合。   等红绿灯的时候,甚至拿起手机又检查了一遍通话记录。   以确认,刚才那个人真的打来过,真的跟她说了话,而不是她出现了幻听。   就在这歌声里,看着建筑和行道树在灯光下迅速地撤退。   听到最后那几句——“爱已不在这里我却还没走脱,如果你回头,不要放下我”,乔唯一忽然生出些期待来。   忍不住跟着歌手的声音,在心里暗暗地期待着:   姚星河,如果你回头,请你也不要放下我。   我是如此如此地,爱着你。   如此不顾一切地,想去找你。   *   把车子停在教学楼后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了,电梯早已停运,她一路跑到了教5五楼,还没推开会议室,就发现外面露天的连通走廊上,那个令她朝思暮想又令她无比抓狂的男生,正靠坐在玻璃门上吸烟。   白色的烟雾一圈接着一圈,从他耳后漫上透明的玻璃,这雾气将他的背影映得虚幻又凄迷。   就这么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不是两年半以前。   于是打开另一边玻璃门,靠近他坐下来,平复了一下呼吸,然后问:“你要跟我谈什么?”   男生没有看她,也没有停止吸烟,仿佛当初说“下次再看到请不要走过来”“不然你会吸到二手烟”的人,根本不是他。   男人都是会变的,姚星河也是如此。   她早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并不觉得有多失望。   尽管当初,她是因为这两句话才对他产生更深刻、更热烈的喜欢。   坐下半晌,依旧没有听到男生开口,反而见他发泄一般,把烟吸了一颗又一颗,最后大半盒烟都被他挥霍掉,乔唯一忍不住哼笑出声:“你特意把我叫过来,就是让我来吸二手烟的吗?”   男生终于转头看她。   乔唯一这才发现,他眼眶猩红可怖,在雪白肌肤的映衬下,鲜艳得近乎妖异,像极了《暮光之城》里渴血时候的男主。   男生又转回头去,看着苍茫夜色,指尖动了动,敲去烟头上细碎的火光与灰烬,眉梢缓缓地扬起来。   开口的时候明明是含着笑音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场景下,她觉得眼前这个人的一颦一笑都宛如杀人不眨眼的变态。   就连说出的话都很像:“乔唯一,你有没有产生一些,窒息的感觉。”   她猛地僵住。   男生轻快地笑着,又把指尖的烟送进自己嘴里,咬着滤嘴含糊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把你叫来这里吗?”   乔唯一咬了咬牙:“我们曾经在这里讨论过比赛。”   他点点头:“不错。”   下一秒,却把所有可怖的笑声收起,捏出烟卷,呼出烟雾,慢条斯理又无比精确地提醒她:“20xx年3月10日,周六,晚上20点33分,你在这边的会议室,用我的手机接过一个电话,”停顿片刻,啐出一口唾沫,盯住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强调,“没-有-经-过-我-的-允-许。”   因为这段话,乔唯一脊背生出一阵冷汗:这人把时间记得这么清楚,是要来跟我算账吗?   她早就忘了20XX年自己有没有接过他的电话,于是实话实说:“我不记得有这回事。”   男生沉默了一会儿,像是顾忌着什么,把烟按死在石阶上,才继续开口道:“我给她备注的名字是【小朋友】。”   乔唯一眉心一跳,她忽然发现一个让她揪心的细节:即便那个小朋友不在身边,他在提及她的时候,也会把烟掐灭。   在这样的震撼里,她也终于想起来一件事。   自己好像确实拿姚星河的手机接过一个电话,就在那年初春。那时候,她对姚星河正有信心,因为他只接受了她的邀请,也只跟她合作参赛了。   所以,看到他手机上出现的【小朋友】三个字,才觉得格外刺眼,趁他去卫生间不在旁边,就替他接了电话。   本想问一问她是谁,可那边一直不讲话,只有很重的呼吸声。   想来一定是一个软弱怯懦的人,打过电话来却不敢开口说话。于是她才兴致盎然地跟她说了那些话,后来那个小朋友好像听不下去了,匆匆把电话给挂断了。   她当时还看了手机一眼,内心满是嘲讽。   本来打算删掉通话记录的,但是又很想拿这件事,来试探这位小朋友在姚星河心里的位置,毕竟这个备注瞧着还是挺亲昵的不是吗。   于是就把记录留着了。   她都想好了:如果姚星河生气,那就代表他很在乎这小朋友,她就不能轻敌;如果姚星河没有生气,那这小朋友就也不必当回事儿了。   后来,她果然没有听姚星河提起这件事,她也就没把这人放心上。   以至于刚才他突然提到接他电话这个事儿,自己竟完全没有印象了。   “所以,你现在想起来了吗?”姚星河微抬眼睑,冷冽道。   乔唯一看着他这副阴森狠厉的模样就很想笑,忍不住扬起下巴:“记得又怎样,不记得又怎样?”   说完这些,还伸出手去拍了拍他的脸颊:“接你一个电话,你还要把我弄死吗?”   他半张着嘴,舌尖重重地扫过下排的白牙,两秒后,忽然捏紧了她近在咫尺的手腕:“告诉我,你跟她说过什么。”   乔唯一第一次产生手腕会被人生生捏碎的感觉。   她几乎不敢相信,从来不主动跟女生产生肢体接触、更不会跟女生动手的姚星河,有朝一日会用这么大的力道捏住她的腕骨,质问她一件已经过去两年半的事情。   “如果我不想告诉你呢?”她勾起唇角,尽管内心惶恐不安,却依旧装出轻松模样道,“或者,你亲我一下啊,我就告诉你。”   男生听到这句话,突然扯着她的手腕把她拉进自己怀里。   两个人从未如此靠近过,他们的唇角相距不过两厘米。   此时此刻,乔唯一分不清内心是愉悦更多还是失望更多,就盯着他猩红的眼眶,笑着调侃:“你真打算为了那个小朋友献身啊?”   男生就在这样一个危险又暧昧的距离中,慢条斯理地开了口:“凑近了看,果然发现你更恶心了。”   她被这话激怒,抡起另一只手想甩他一个耳光,但这只手也被他迅速钳住了。   “乔唯一。”   “你混蛋。”   他勾起唇角,凑近她耳廓,幽幽道:“是啊,我本来就是混蛋。跟你不一样,家,父母,钱,这些我都没有,一穷二白,无所惦念。所以我拉着你一起死,根本不会觉得可惜,反而觉得自己这波赚了。”   这话吓得她瞳仁皱缩,脊背也远离他几分。   但他又凑过来,用这种瘆人的语气继续在她耳边说着:“倒是你啊,你要是死了,还怎么拿着这些资本,在别人面前耀武扬威。”   说完,猛地甩开她的手腕。   她有些猝不及防,整个人都跌向玻璃门,碰撞出不大不小的声响。   男生站起身来,睥睨着她:“私自接别人的电话,就是错的。不计较,不代表我没有放在心上。”   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   乔唯一忽然想到什么,克制住剧烈的心悸,扶着玻璃门站起来,对着那个背影大喊道:“所以,你的小朋友就是宋杞对不对?!”   男生就这样停下脚步,回头看她的那一眼,仿佛已经把她千刀万剐了:“你根本不配,提到这个名字。”   他扬起下颌。   五楼的夜风吹乱了他的头发,发丝垂落额头遮住了他的眉目,却未遮住他鲜红的唇角和森白的牙齿:“要是敢找她的麻烦,咱们就一起下地狱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28 18:36:24~2020-08-29 18:45: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齐昱燚、颜鸢wwl 10瓶;Jessica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干嘛打他   军训中途休息的时候, 唐维维扯了扯宋杞的衣袖说:“小七,你有没有感觉星河班助今天有些奇怪?”   “嗯?”   “今天不是周一吗,我记得他上周一的时候, 白天都在凤吾校区上课, 怎么今天一直呆在这儿看我们军训啊?”   宋杞回头望了一眼, 看到他正靠在绒花树下垂眸思考着什么。似乎昨夜没有睡好,他眼底有一片很深的阴影。   唐维维又说:“星河班助以前过来都会跟大家乐呵呵地打招呼, 你记得吧?我们中间休息的时候, 他也总过来跟大家聊几句。但是今天他一句话也没说,脸色也不太好看。”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宋杞有些担忧, 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他不是你哥哥吗,你要不要去问一句?”唐维维眨了眨眼,递给了宋杞一个鼓励的眼神, “星河班助平时这么照顾你, 到了你去关爱他的时候了。”   宋杞有些犹豫:“我看他好像在想事情,可能不太想让别人打扰。”   唐维维缓缓点了点头:“也有道理……哎,你说会不会是跟女朋友分手了呀?”   “他说没有啊……”   “没有什么?”   宋杞骤然停住,跟唐维维摆了摆手:“没什么。”   心里却依然觉得奇怪, 昨天他亲口说自己从来没有过女朋友, 可她高一给他打电话的时候,那边的女生亲口说自己是姚星河的女朋友。   怎么说法都不一致的。   但她还是更相信姚星河多一些。   只要他说的,自己都愿意去信。   *   按照新生手册里的日程安排, 本周一晚六点半, 校学生会要在丹诸校区主报告厅进行纳新宣讲, 因此他们有了一晚的休息时间。   宿舍其他三人都去听宣讲了,宋杞却惦记着姚星河,去学校浴室里排队洗完澡就跑到教师单身公寓下面, 一边踮着脚、仰着脑袋往三楼他的窗户瞧,一边掏出手机来给他打了电话。   过了十几秒那边才接起来,嗓音沙哑得不像话,甚至还抑制不住咳了一小会儿,似乎没想到是她,所以声音里带着些微的颤抖:“小七?”   宋杞登时愣住,心脏像是被揪了一下,试探着问他:“你生病了吗?现在在哪儿”   电话里响起翻身带出的床被摩擦的声响,“在单身公寓这边,”说完这句他就沉默了,过了好久才发出一声缥缈的笑,“感觉不太舒服……你能来,看看我吗?”   宋杞吓了一跳,赶紧挂了电话。   *   姚星河躺在床上,望着白色的天花板,陷入了长久的茫然。   在听到他说生病的那一刻,小姑娘把电话挂掉了。   是不是意味着,他真的很让她失望,她都不愿意见到自己了。   该怎么办呢。   如果她一直不想见自己该怎么办呢。   他觉得眼睛有些烫,不知道是生病引起的,还是方才那些猜测引起的。忍不住抬手捂住它,在这一刻才体会到小姑娘每次想哭的时候,为什么会先抬手挡住眼睛。   大概是因为,太过慌张和无措,而情绪会最先从眼睛里逃脱。   也怪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想去质问乔唯一,然后混混沌沌地过了两年半,才知道当初那通电话对小姑娘意味着什么。   她不原谅我,也是对的。姚星河这样想着,翻过身,强迫自己入睡。   睡着就好了。   就不用想这么叫人心慌的问题了。   可就在此时,寂静的环境里响起急促的敲门声。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怔怔地往房门看了好一会儿。   门外响起甜软温柔的声音:“哥哥,你在里面吗?”   这句话,宛如一场大雨,把他原本荒芜的心一寸寸浸润。   他翻身下床,连鞋也顾不得穿就走过去,打开房门,果然看到小姑娘站在门外,似乎是跑上来的,此刻还微微喘着。   “是哪里不舒服?”她就这样皱着眉头望着他,眼里全是焦急和关切。   刚才还躺在床上觉得头昏脑涨、眼眶酸疼的姚星河,蓦然觉得自己好了一半。   但怕小姑娘抛下他,就故意装出虚弱的模样,低头倦倦地开口:“可能是感冒了,头疼,胃里也有点恶心。”   小姑娘听到这句话,长而软的睫毛轻飘飘一颤,下一秒,就见她抬起手背,贴上他的额头,认真感受了几秒钟,然后忧愁道:“确实很烫。”   姚星河点了点头,把她拉进来,轻轻带上房门:“渴不渴,你先坐会儿,我给你倒水。哦对,你是不是过来洗澡的,我先把水烧上……”   “哥哥,我洗过了,”宋杞反握住他的手腕,眼眶收紧,目光变得严肃起来,“我觉得你应该去校医院看看,感冒不能拖着,会出问题。”   感冒不能拖着,会出问题。   这句话让姚星河有些黯然。   他知道小姑娘为什么会这样说,陈亦告诉他,她是因为感冒咳嗽没好,最后引发了严重的哮喘。   本想借此机会问她当年那件事,可转念一想,就觉得不应该再把这件事拿出来——这对他来说,不过是后知后觉的澄清,但对小姑娘来说,却是真真切切的伤痛。   于是低头看着她,轻声细语地说:“校医院的水平有些一般,但别太担心,哥哥今晚睡一觉就好了。”   小姑娘却立刻摇头,坚持道:“那我带你去校外看。”   “你带我去?”他微不可查地笑了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喃喃道,“真是长大了啊。”   宋杞闻言,又盯着他,认真地补了一句:“你是不是还没吃饭,我可以顺便带你去吃饭。”   顿了顿,抬手赶走脑袋上的大手,似乎对他这个动作有些不满,所以语气里生出些埋怨:“我早就不是小孩儿了,你为什么还总是摸我头发。”   姚星河暗暗抽了抽唇角,但很快又恢复了一副孱弱模样,凄凄惨惨地说:“哥哥有些走不动了,你能不能扶哥哥一下?”   小姑娘没有多想,马上点头:“行。”   低头的时候忽然发现他还光着脚,就到把他扶到床边坐下,然后弯腰准备去拿他的鞋袜。   姚星河陡然一震,赶紧拦住她:“你还打算给我穿鞋吗?”   宋杞的表情很是自然,语气很是顺理成章:“你不是病了吗?”   他讪笑一下,自己把鞋袜穿上,然后说:“哥哥就是手残了脚废了,哪怕雇个人,也不会让你做这些事。”   宋杞对这句话有点生气,拧眉看了他一眼:“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   带姚星河打车去市区的医院门诊打了退烧针,许是姚星河看着太过憔悴无力,所以大夫也没手软,给开了好几盒的药。   宋杞不放心说明书上标注的用量,去药房取完药后又返回来,跟大夫确认了服用的量和频次,然后把这些一项一项记在了药盒上。   姚星河看着她细心又负责的样子,就觉得心头一暖。   果然没有白疼她。   有个妹妹可真好。   “饿了吧,你想吃点儿什么?”宋杞问他。   姚星河:“想吃麻辣火锅。”   宋杞:“……是不是烧糊涂了,换一个。”   他费力地压住自己嗓音里的笑:“要不麻辣香锅。”   少女匪夷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像看着撒泼打滚的顽童,嗓音也提高了半分:“你怎么回事,感冒发烧嗓子都哑成这样了,怎么还一直想吃麻辣的东西?”   姚星河瞬间乖巧:“你训得对。”   小姑娘气鼓鼓的,把药装进自己的小包里,然后咬着牙说:“就喝粥吧,刚才在车上看到有个粥铺,就在这附近。”   姚星河抬手摸了摸鼻子,顺便把扬起的唇角遮住:“行,都听小宋杞的。”   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生出些变态的想法:小姑娘生气起来,跟平时安静乖顺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还挺有意思的,真想经常看到她这种精神百倍、生龙活虎的小模样啊。   低头看到她那个因塞满了药而鼓起来的小包,开心地去接:“沉不沉,我给你拿着。”   宋杞又拒绝了,语气也很果断:“不用,你都病成这样了。”   姚星河摸了下发凉的后颈:是不是装病弱装过头了……   跟宋杞走进凤吾校区南门附近那熟悉万分的“明德粥铺”,看着她点上一碗菠萝山楂冰粥,一碗山药百合热粥,几份小菜。   正要掏钱包,就见她瞬间警觉起来,抢在自己前面把钱递向收银台:“说好我带你吃的。”   他知道明德粥铺的价格不贵,于是低笑了一声:“行。”   然后就又想起她刚到大学那天,为了让他有个睡觉的地方,而往他口袋里塞过的五百块钱。   小朋友是不是觉得我很穷啊,总想着救济我。姚星河这样想着就欣慰得不行,唇角忍不住往上窜。   直到两个人端着粥和菜在一楼靠窗的位置坐下,姚星河才发现坐在他旁边那桌,举着勺子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俩、神情宛若智障的刘森雨。   姚星河温柔地示意了宋杞一下,然后走到刘森雨身边,拍了拍他的背:“真巧啊,来喝粥啊。”   刘森雨语气里都是惊异:“才发现你爹?我盯着你看了至少十分钟了。”   “噢,不好意思啊,没注意。”   刘森雨没去思考他今天为什么这么懂礼貌,而是侧过头看了看旁边那桌的小姑娘,眼珠子都快掉出来,压低声音捅了他一拳:“卧槽不是吧?!这才多久,你就勾搭上妹子了……看着还这么好看这么嫩,大一的?”   谁知道姚星河还没啥反应呢,旁边的小姑娘就腾的一下站起来,挡在姚星河面前,跟个炸毛的小花猫似的,瞪着滴溜溜的大眼睛,咬着小白牙,一脸怒气地训斥他:“你谁啊!干嘛打他?”   作者有话要说:   ——   周一快乐!   顺便预告:明天刘森雨同学会继续挨骂哦~   ——   . 第32章 怎么可能   刘森雨被这场景深深地震撼了。   这三年, 他跟姚星河不说互殴上瘾吧,大家都是对方的爸爸,教训一下儿子本就习以为常了。刚才不过轻飘飘的一拳, 怎么小姑娘看着自己, 跟看着家暴儿童的王八蛋一样?   他忍不住抬头去审视姚星河。   结果发现这不孝子站在小姑娘后面, 还笑得花枝乱颤,跟勾引到唐僧的女妖精似的。   “你不打算跟这位小美女解释一下吗?”他看着那妖精, 发出来自灵魂深处的疑问。   小姑娘眉间的郁色还没消失, 尽管身板有点儿瘦弱,但还是用强硬的语气, 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说:“你先跟他道歉。”   刘森雨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小姑娘。   然后把目光锁在姚星河的笑脸上,内心万马奔腾:你他妈是不是仗着自己有妹子就在这碰瓷?刚才是不是下手太轻了?怎么没一拳把你这不孝子给捶死?   姚星河终于收住笑容,轻抚着小姑娘的背, 像是在给她顺毛:“这是我舍友, 刘森雨,他没恶意,就是好几天不见了,跟哥哥开玩笑呢, ”怕她不信, 又补了一句,“男生之间都这样,哥哥也打过他。”   宋杞这才稍微收了些火气, 只是开口的时候语气还是有些不满, 脸颊都鼓起来:“可是你还在生病。”   姚星河又小声安慰了她一会儿, 小姑娘才委屈巴巴地回到自己位子上坐下。   刘森雨也不是没见过姚星河生病,但以他对儿子身体素质的了解,他除非得了绝症, 不然不至于连一拳都受不住。   于是皱了皱脸,沧桑地问:“你得了啥病?”   怎么小姑娘这语气这么严重?   姚星河虚飘飘地看了他一眼,眼神很是做作,甚至还故意摸了摸额头,刻意压着嗓子说:“没事,就是感冒发烧,有点虚。”   “操,你能不能别装了,一个感冒你至于……”   姚星河终于恢复了正常,声音分外低沉,甚至还给了他一个凉飕飕的眼刀:“小孩儿在呢,你说话注意点儿。”   刘森雨:“……?”   这是什么家规,脏话也不能说?   本来都坐回去的小姑娘跟弹簧似的又站起来,表情严厉得像他高中班主任:“怎么不至于?他感冒可严重了,你又不是他,你怎么能知道他的难受?”   刘森雨腮部肌肉抽搐了好几下,还是没想到怎么回答。   索性彻底服输,在胸前比了个大拇指,对姚星河说:“你可真棒。爹……我对你关心不够,我错了。”   姚星河明显在憋笑,拍了拍他的肩,俯身把他的餐盘也端到自己那桌:“我们点了好几个小菜,过来一块吃啊。”   尽管刘森雨很不想跟他挨着,但看在对面小姑娘长得赏心悦目的份上,还是跟过来了。   宋杞失落地把那碗热粥推给姚星河:“你吃这份。”   姚星河看着她面前红红黄黄的冰粥,开玩笑地问了一句:“我能不能吃你那一碗啊?”   小姑娘愣了愣,不过一小会儿,目光就变得分外柔软,还带着些怜悯。   可能姚星河的语气太过委屈,让少女不知道怎么拒绝了,于是就看到她拿过小碗,把里面的果肉挑出来,放到他面前,纠结万分地说:“你要是实在想吃,就尝尝这水果吧。但医生说了,发烧也会让肠胃不适,所以还是不要吃凉的呀。”   刘森雨咬着勺子,看畜生一样地看着姚星河。   你还要不要脸?   咱俩来这儿吃了无数顿饭,你他妈最讨厌这个红红黄黄带颜色的粥,说是看到就生理不适,自己不点就算了,还从来不让老子点。   身旁的姚星河根本没去接他的目光,而是温和地看着小姑娘,笑得甜软又乖顺:“那也行。”   然后主动夹起一块果肉放进嘴里,嚼了嚼,吞了下去。   刘森雨:“……”   姚星河:“嗯,这个冰粥果然好吃啊。”   刘森雨忍不住了,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你要不要给我介绍一下,我还不认识这位小美女。”   “哦对,”姚星河这才想起来,“这是我妹妹。”   刘森雨对这个解释很不满,因为心里提前有了猜测和预判,所以他下意识觉得姚星河在敷衍。   “你段誉啊,好看的姑娘都是你妹妹……”说到这里突然想到什么,猛地顿住,盯着小姑娘仓惶开口,“你就是……宋杞?”   小姑娘缓缓抬眸,细长的睫毛在灯光下投出阴影:“你认识我?”   “当然!我还给你解答过问题,”他就这样激动起来,拖着椅子靠近桌沿几分,身子也朝对面探过去,精神抖擞地套近乎,“你还记得吗,就咱们校园贴吧那个新生广场,你不是叫【枸杞茶】吗,我就是【森林雨】啊!”   此话一出,桌上另外两个人都不说话了,不约而同地低头吃粥。   尽管他们面色都还算平静,但空气中却浮现出几丝明显的尴尬。   过了会儿,小姑娘才重新抬头,却没看他,而是看着姚星河,语气弱弱的,却又乖又暖:“那个【枸杞茶】……不是我,你别信。”   姚星河就点点头,语气里藏着着明显的欢愉,似乎下一秒就能笑出声:“嗯,哥哥相信不是你。你可听话了,可乖巧了,怎么会发那种帖子让哥哥难过。”   刘森雨受到了震撼心灵的一击。   当初站在他背后,盯着屏幕像盯着血,舔着白牙像舔着刀子,说着“既然这么不想见我,那我就,今晚把班助报名表发给学院吧”这种流氓话的,到底是不是现在这个眼神带水、语气含笑,温温润润、软软糯糯的姚星河?   *   整顿饭,刘森雨都不舒坦,好在是那盘柠檬味的脱骨凤爪还不错,可聊以慰藉。   跟着两个人走出粥铺,宋杞就先去路边打车了。   刘森雨惆怅上头,从口袋里掏出烟,递给姚星河一支:“你打算跟她回丹诸校区吗,明天还继续翘课?”   却意外地发现姚星河没有接,甚至比了个拒绝的手势。   “我戒了,”顿了顿,然后肃凛地说,“你等会儿再吸。”   刘森雨感觉自己听错了,忍不住笑出声:“你刚才说啥?前几天咱俩在宿舍的时候,你不还主动递给我过?”   “我戒烟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碰它。”   “啥玩意儿?”   姚星河往路边看了一眼,眉头皱得很深,好像是怕小姑娘看到,直接抬手把刘森雨手里的烟盒抽过来塞回他口袋里,语气凛冽得叫人听着都打哆嗦:“那小孩儿不能闻到烟味,你以后注意点儿。”   刘森雨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苍茫地看着他:“说戒就戒,牛逼啊。”   姚星河别过脸去:“这有什么牛逼的,本来就该戒。”   刘森雨无语地望了望天,忽然想到还没关心他,于是随口问:“却说这大热天的,你怎么还感冒了?”   男生垂着眸子,淡淡地回答着:“发现身上的烟味老是洗不掉,后来热水不够了,就用凉水又冲了几遍。”   刘森雨:“你……强迫症啊?”   姚星河:“嗯。不想让她再闻到。”   *   送姚星河回到教师公寓,看着他吃了药,宋杞就回到自己的宿舍。   冯梦珂看她回来,把校会发的宣传单和报名表递过去一份:“小七,你也看一下,兴许有你喜欢的部门。大学课余时间挺多的,可以参与参与。”   宋杞怔怔地接过来:“谢谢。”   拿着一张张的宣传单,从秘书处、体育部、文艺部、新闻中心看到外联部、科技创新部、就业创业部,她第一次感受到大学生课余生活的多彩多样。   其他三个舍友今晚都去听过宣讲,看到的、了解的都比宋杞多,这会儿还处在兴奋当中,讨论着该进哪个部门。   唐维维说:“我还是喜欢新闻中心哎,可以学摄影,还能经常出去参加活动。就是单反相机好贵啊,暂时买不起。不过据说做到部长,就可以借用校宣办的相机。”   说到这里,转头看向宋杞,眸光大亮:“小七,新闻中心的萧部长真的好帅啊,跟你哥哥不相上下!你要不要一起报这个部门?”   听她这样讲,宋杞就抽出新闻中心的传单,找了一圈,看到角落里“萧时光”三个字,心里不由自主地冒出些敌对的念头。   唐维维肯定是夸张了,怎么可能有人能跟姚星河一样好看呢。   姚星河是无与伦比的。   于是不太积极地开口:“让我想一下。”   谷谣拿着外联部宣传单,认真地安利:“外联部真的好厉害啊,宋杞你看到没,拉到赞助后,能给你30%抽成当做奖励呢。对了,今晚那个女神学姐说她就是从外联出来的,人家现在都是学生会主席了,说明外联很有前途啊。”   冯梦珂微微一笑:“外联是要跟校外的公司打交道的,而且,你知道为什么小乔学姐能拉到赞助吗?”   谷谣的语气里满是憧憬:“长得漂亮,身材超棒,性格开朗,成绩也好。”   冯梦珂忍住笑,故意剜了她一眼:“你也就知道这些了。我不是复读过一年吗,所以现在才跟她低了三个年级。其实,我高一的时候是跟乔唯一一个学校的,她当时在高三。那个时候她就很出名了,会弹钢琴,会跳舞,家里开着很大的公司,亲戚也都是商人,她是真正的白富美。所以她能拉到赞助,不代表我们也能哦。”   这话没有打击到谷谣,反而让她更激动了:“小乔女神不愧是女神!有才有颜有家世,身材还好到爆炸!”   唐维维也忍不住喟叹:“这样的人生,会少多少忧愁啊,”忽然想到什么,坐直了身子,语气从艳羡模式无缝切换成八卦模式,“你们听说没,小乔女神曾经和星河班助在一起过。”   宋杞猛地回头。 第33章 不是那样   谷谣也瞬间来了精神, 冯梦珂则看了看宋杞。   就听唐维维又说:“好像大一的时候就好上了,他们还合作参加过一个比赛,就是之前白教官提到的那个。结果比赛完他们就不联系了, 听说是小乔女神提的分手。他们在一块还不到半年哎。”   本来还对乔唯一充满了好感的谷谣, 听到这个就瞬间来了气:“什么意思?就是利用完星河班助之后, 就把他给甩了?”拧眉思索了会儿,又觉得不可信, “你听谁说的呀?”   唐维维指了指手机:“校园贴吧无所不有。只要你想知道, 就能翻到两年前的帖子。这件事在当时还挺火的,毕竟郎才女貌又都很出名, 很多学长学姐都关注了。甚至还有人总结了他们从认识,到恋爱,再到分手的整个过程, 连细节都有。”   冯梦珂拍了拍唐维维的背, 温和又不失严肃地嘱咐她:“别跟别人乱讲,毕竟都过去了这么久了,当事人都不怎么提了。”   唐维维捣蒜般迅速点头,但好像意犹未尽, 所以又暗戳戳举起手掌:“我能不能再多说一句?”   “……”   见没人反对, 她就眨了眨眼睛,继续说:“学长学姐们分析过,他们觉得星河班助是真的爱过小乔学姐。帖子里说, 他们合作的那个项目, 明明是星河班助完成了核心内容, 理应是第一作者,但他主动让给了小乔学姐,自己排在第二, 萧部长排在第三,就连技术成果都无偿转给了小乔学姐大伯的公司。”   谷谣轻倒吸了一口凉气,搓着耳垂幽幽道:“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啊。”   唐维维仰起脑袋看房顶,忧伤总结:“星河班助实惨。”   两个人就沉浸在姚星河一厢情愿、爱而不得的凄惨爱情里,长吁短叹着,只有冯梦珂注意到宋杞推开门,轻轻走出宿舍。   冯梦珂这才拍了拍唐维维的胳膊,又气又笑:“让你不要讲了嘛,星河班助毕竟是宋杞的哥哥,虽然她自己说跟这哥哥不熟吧,但我看她还是蛮在乎星河班助的,听到你讲这些,她多多少少会有点儿难过。”   “啊对对对——”唐维维立刻直起身子,拍了拍腮肉,悔恨且懊恼地说,“我以后再也不讲这个了!下次要再在宋杞面前提这一茬,我就当场卸载校园贴吧!”   *   宋杞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然后抬起头望着镜子里的姑娘,看着淅淅沥沥的水从脸上滑落到脖颈里。   有一瞬间,不知道是该心疼自己,还是该心疼姚星河。   控制不住地去想,姚星河是不是真的有过女朋友。   是不是真的就是那个叫乔唯一的学姐。   是不是因为在感情里受了伤,所以才不想提,才说从来没有过。   原来那个叫做乔唯一的学姐,也没有对他很好啊。他似乎只短暂地快乐过半年的时间,然后就孤单地度过了后来的两年。   想到这里,宋杞就觉得心脏又被揪了起来。   她有些想不明白,也有些酸涩,为什么自己视若珍宝的人,会被另一个女生这样肆无忌惮地伤害着。   虽然也知道感情这种事说不清对错,也没办法勉强,但她却依然觉得姚星河很可怜,比她更可怜。   甚至完全站在了他的角度去考虑,去替他委屈:男生明明那么好,乔唯一为什么还要把他甩掉呢。   *   周二上午,军训中场休息的时候,校文艺部的学长学姐拖着音箱来到大操场,一边现场纳新,一边问大一的新生们有没有会才艺的,可以在校迎新晚会上表演。   谷谣古筝弹得很好,马上跑过去跟那几位学长学姐聊了起来。   宋杞拿着宣传单看了会儿,又默默地把它折起来揣进口袋里。   姚星河看到她这动作,就走过来坐到她旁边,温声建议:“你不是学过耍剑吗,不想到迎新晚会上展示一下?”   宋杞却没回答这个问题,将手背贴上他的额头试了试温度,然后自言自语道:“好像不烧了。”   这话惹得姚星河的眼睑颤动了几下:“嗯,幸好有你带哥哥去医院。”   “你想看吗?”她收回手,望了一眼远处的谷谣,又回过头来看着他的眼睛问。   姚星河神色微怔:“看什么?”   小姑娘盘腿坐着,手肘撑着膝盖,手掌捧着脸,像打坐累了暗暗偷懒的小道士。   嗓音也倦倦的,掺着些难以形容的小委屈:“你以前不是总想看我耍剑吗,你要是想看,我就去。你要是不想看,我也不想去给别人表演。”   姚星河忽然想起她18岁生日前夜,在棠溪一中操场上,小姑娘忘情舞剑的自由模样。那是他珍藏着不敢轻易回想、却总能悄悄潜进他梦中的美好景象。   于是轻快地笑出声来:“哥哥特别想看,从来没有见过你耍剑的样子,很期待。”   像是瞬间有了动力一样,宋杞嗖的一下站起身来,嗓音里还带着鲜明的雀跃:“那我去报个名儿。”   姚星河看着她的背影,油然生出一种老父亲才有的欣慰感。   小姑娘,好像在很用心地实现他的愿望。   她怎么这么好。   *   自此,宋杞每天晚上都有了一个小时的自由时间,用来准备节目。   在某个晚上,谷谣灵光乍现,忽然跑过来兴奋地跟她说:“小七,我这次弹的曲子是许嵩的《宿敌》,你听过吧?这首曲子那意境就是刀光剑影、危机四伏的,你正好表演舞剑,咱们完全可以合并成一个节目!”   宋杞眼光一亮,当即同意了:“好主意啊。”   可不知道是因为好几个月没拿剑手脚生疏了,还是因为她没了搭档所以少了耍剑的感觉,总之几次排练下来,效果都不是很理想:招式和歌词搭配不好,动作和拍子也和不太上。   就这样忧愁着,在回宿舍的路上,蹲在路灯下,一边拨着花坛里的小石子,一边给许鹤周打电话。   “我现在耍剑的状态很不对,这样下去,节目肯定要被淘汰掉,”说到这里,负罪感就涌上来,“我倒是无所谓,但很怕连累到舍友,让她也上不了晚会。”   电话那头的许鹤周笑得清澈爽朗,甚至还有些得意:“是不是终于发现,离不开你师哥了?”   宋杞忧伤地叹了一口气:“我就是发现,你不在旁边跟着耍剑,我眼里就没有目标,找不到方向,耍得很凌乱,没有章法,所以一点也不好看。”   “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办?”   宋杞把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像个收起所有刺后蜷缩成球的小刺猬,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格外孤单格外可怜:“你知道的,中途放弃也不是我的性格。这周六晚上我们休息,我到时候去找你好吗,你帮我想想招式,顺便陪我练一会儿行不行?”   许鹤周拒绝得很干脆:“当然不行。”   这有些出乎宋杞的意料,愣了半会儿才想明白,拍了拍额头:“我差点忘了,我们已经不一个学校了,我休息的时候,你说不定还在军训。”   说完这句话,就听到许鹤周呵出一声笑,用一副朽木不可雕的语气跟她说:“宋杞,你都已经成年了,怎么还是没学会大胆许愿,大胆幻想?”   “什么意思?”   “你这想法太渺小了。什么周六休息,跑过来找我,陪你练一会儿,这能算是愿望吗?你应该直接问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排练,一起去迎新晚会上表演?而且,应该是我去找你才好。”   “啊?”宋杞压根儿没想到还可以这样,听到许鹤周说的办法,精神瞬间振奋起来,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行,忧郁地说,“你还在军训,怎么能过来跟我排练。”   “谁的大学还没个迎新晚会啊!宋杞,你师哥长得帅气耍剑又好,当然不可能错过在迎新晚会上展示的大好机会,早就给自己报了名儿。咱们就一块儿排练,我陪你在景大演完,你再陪我到青萧演。怎么样,是不是个好办法?”   宋杞彻底放下担忧,从地上蹦起来:“好啊!”   *   许鹤周做事一向认真,效率一向很高。   第二天晚上他就过来了,来的时候还买了好几盒切好的水果,热情地跟谷谣打了招呼,然后把水果递给宋杞:“我去换下衣裳。盒子下面有牙签,你跟你同学先吃着。”   谷谣都看呆了。   直到许鹤周走进教学楼,她才回过神来,攥着宋杞武术服的宽大衣袖:“这就是你说的耍剑小师哥?天呢,他怎么可以这么帅?!眼睛也好看,跟你的有一拼哎!”   宋杞的内心生出小小的自豪,笑得也格外得意:“是吧?他学习还好,从初中到高中,几乎每次考试都是班里的第一。”   谷谣疯狂点头:“说话也很温柔有没有?声音也好听啊,还买这么多吃的,又绅士又大方!也太完美了!”   “他一直特别好。”宋杞坚定地说。   谷谣的眼里浮出些羡慕的泪光:“为什么你认识的人都这么好,星河班助是这样,许美男也是这样。”   “哈哈。”   谷谣想到了什么,看向宋杞,眼里写满了不可思议,“为何身边有这么优秀的男生,你还是单身?”   宋杞:“……这有什么关系。两个人对我都不是那样的喜欢。”   谷谣摸了摸下巴,目光又飘向教学楼,喃喃道:“不一定哦。我看他俩对你都挺上心的。”   “上心,也不代表就是喜欢啊。”宋杞垂下眼睑,踩了踩石砖缝里的小草,嗫嚅道。 第34章 万敌不侵   自从许鹤周过来之后, 宋杞耍剑的感觉一天比一天好,甚至找到了高三时候在操场耍剑时的巅峰状态。   谷谣也很厉害,又从隔壁信息学院找来一个吹笛子的女生, 和音更丰富了一些。   至此音乐和招式终于配合起来, 许鹤周支起相机录过几遍, 跟宋杞回看的时候,宋杞都忍不住傻乐。   宋杞拍了拍他的肩:“你就是厉害啊!”   许鹤周得意挑眉:“那是当然, 你师哥无所不能。”   *   9月18日, 晚上6点,各个学院的大一新生在教官和班助的带领下陆续进了体育馆就坐, 20xx届迎新晚会将于今晚7点开始。   宋杞和许鹤周已经在后台化完了妆,男生女生长得本来就赏心悦目,这一化妆便更出众了, 何况他们还穿着仙飘飘的衣裳、提着银闪闪的软剑在走廊处比划, 于是来来往往的学生忍不住驻足看他们,还有好几个学长学姐过来想跟他们合影。   许鹤周摸了摸头发,低头问宋杞:“星河哥哥现在允许你拍照了没?”   宋杞哑然失笑:“当然,我现在都成年了。”   于是许鹤周才放心大胆地拉着她摆剑招, 跟所有想合影的学生都拍了照, 拍的时候还忍不住指导人家。   “嘿哥们儿,你可以从左边拍,注意黄金分割线, 这样构图会好看。”   “学姐, 你站这儿, 这儿面向光源,显得人皮肤好。”   “小哥,你握着两把剑比个交叉的姿势, 我俩在你旁边打拳,会很酷。”   宋杞揪了揪许鹤周的衣袖,小声吐槽:“你怎么又变得跟小时候一个样儿了?”   许鹤周扬起下颌,目光深邃地望向远方:“这就是我的本性,从来没有变过。只是这么多年,被星河哥哥给压制住了而已。”   “你刚才说的构图,光源,好像很专业,是从哪儿学的?”   许鹤周掏出手机,打开一个摄影专栏指给宋杞看:“有个叫【萧条】的大神开了个摄影和修图的专栏,写得很详细,你要是想学,我就把专栏地址发给你。”   正想再跟许鹤周聊两句摄影的事儿,却猝不及防地听到背后有人说:“乔唯一,我们要不要再对一遍串场词?”   宋杞愣怔片刻,恍惚着回头朝那边看去。   一个高个子、长得漂亮又有气质的女生,正捏着提词卡跟男主持人顺开场词。   她穿着雪白的连衣长裙,裙子瞧着是绸缎质地,柔滑得像一汪雪水从她肩头洒下来,一路漫过玲珑妙曼的身段,最后溅落在细细的脚踝上,好看得叫人心惊。   好像有一句台词不够妥帖,女生便探着身去看男主持人的提词卡,挽起的长发恰在此时散落了一缕,轻飘飘地落在她修长皓白的脖颈上,称得她整个人温婉又静美。   宋杞甚至想到了《诗经·卫风》里的一句诗——肤如凝脂,领如蝤蛴。   许鹤周顺着她的目光也瞧了几眼,似乎看穿了她在想什么,于是用胳膊肘碰了碰她,一本正经地说:“我觉得她没你好看。”   宋杞耷拉着眉眼,嗓音里浮出浅浅的无奈:“你也不用昧着良心说话,我跟她谁更好看,我自己心里也是有数的。”   许鹤周的语气就严肃起来:“我是认真的。你也就身高比她低一些,但你也不矮啊,是她太高了。”   宋杞轻笑:“行,你是认真的。”   她没时间顾影自怜了,心里控制不住去想别的事:比如乔唯一为什么会不喜欢姚星河,比如姚星河是不是还喜欢着乔唯一。   “宋杞!”谷谣从化妆室出来,一边喊她,一边往这边跑,看着她盘起的丸子头,举起手中那排小发卡,兴奋地说,“你不是怕头发散开吗,我给你找来了这个!”   宋杞刚要回头说谢谢,就见本来在不远处对词的乔唯一倏忽抬头,往她这边看过来。   两个人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视线相撞。   宋杞发现她在审视自己,于是目光也没有收回来,而是淡定地望过去,观察着她的眼神和表情。   就发现乔唯一缓缓勾起红唇,迈着长腿,腰肢款款地朝她走来。   “你就是宋杞?”她垂眸笑着,语调张扬热烈,满是自信,“姚星河那个小朋友?”   这声音,连同“小朋友”三个字一起出来,惹得宋杞身形一滞,心脏骤然瑟缩,身体也不受控制地产生筋脉撕裂才有的痛感。   她就是那个,替姚星河接电话的女人。   原来乔唯一就是她。   许鹤周觉察出宋杞的不对劲,默默地把她拉到身后挡住,嬉皮笑脸地跟乔唯一说了一句:“你谁啊大姐?”   乔唯一被这句话逗笑了,饱满的红唇绽开来,清爽的笑声洋溢在走廊里:“哈哈哈哈哈,大姐?”   许鹤周面色哂然,勾起唇角:“你收着点儿啊,别笑岔气。”   乔唯一抬起手腕,柔柔地搭在男生肩上,身子也靠近了一些:“真是个不会说话的弟弟,白瞎了这么好看的脸了。”   许鹤周反手握剑,用剑柄把肩上的手挑下去,笑得比乔唯一还招摇:“还行吧,比说话不好听,长得还不好看的大姐你,强那么一些。”   谷谣被这对话和场面惊呆了。   什么叫,说话不好听,长得还不好看?   她忍不住怀疑许鹤周的审美:你的眼神是不是有问题?这可是小乔女神,景大校花,顾盼生辉,摇曳生姿,真正的高富美!   乔唯一没跟许鹤周计较,而是绕过他,又打量起宋杞来,好像顾忌着什么,所以言语间并没有攻击她,只是眯起眼、勾着唇,一副欣赏小动物的模样:“小朋友瞧着有点瘦小哦,性格也有点软软的,是不是我吓着你啦?你怎么不说话呀。”   许鹤周又想开口,宋杞却抢先说:“这位大姐,分手后还这么关注着姚星河和他身边的人,是不是一直单恋姚星河,压根没忘记他啊?”   乔唯一蓦地僵住,浓密的睫毛向上戳着,原本不可一世的张扬气场明显地弱下去几分。   宋杞暗暗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前半句虽然是胡诌的,但后半句我肯定猜对了,她这样针对我,就是因为根本没忘掉姚星河。   许鹤周有些不可思议,低头问宋杞:“这是星河哥哥的前女友?”   宋杞没说话。   乔唯一却从方才的震惊中抽离出来,又换上那副风情万种的模样,看着许鹤周说:“姚星河是我的前男友,”顿了顿,眉目流彩,“之一。”   许鹤周嗤笑了一声,也没理她,而是看着宋杞,发表了自己对于这件事的看法:“哥哥的眼光可真够差劲的。”   宋杞精准地接收到许鹤周传递过来的信息,也用同样的表情看着他,像是说相声,彼此配合得天衣无缝:“可不就是呢,改天你可劝他劝吧,如果每一个女朋友都这样,那他这辈子还有指望。”   “确实得劝劝,他要是再找这样的女朋友,咱俩就合伙把他打醒算了。跟这样的人谈,还不如对着镜子跟自己谈。”   乔唯一:“……”   谷谣:“……”   谷谣:许美男好像有点毒舌哦,宋杞也不像平时那么温软哦。   *   时隔半年,姚星河又看到了宋杞耍剑。   他依旧是远远围观的那个人,陪她在灯光下,跟她挥剑相向见招拆招、同她比肩携手互相配合的,也依旧是那个高挑帅气的白衣少年。   若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他曾经领略过的美,此刻正被四千多双眼睛一起领略着。   场馆里发出无数惊呼和掌声,就在他身旁坐着的5班的男生们,还不约而同地赞叹着:“我们宋杞也太美太好看了吧!”   听到这话,他就骄傲得不行。但却在内心暗暗反驳了一下:宋杞什么时候成你们的了。   按理说应该是我家的。   连她小时候去学剑,都是她哥哥我送的。   两位伴奏的同学弹的曲子也很好听,姚星河之前没听过,但是能从少年少女分分合合,时而狠厉、时而缠绵的表演里,看出这大概是一个男女相爱相杀的武侠故事。   本来以为大家都跟他一样,没听过这曲子,全靠两个人的表演来意会,后来却很意外地发现,这曲子好像大家都很熟,应该是一首很火的歌,以至于整个体育馆有一多半的新生都跟着哼哼。   到了副歌部分,观众席上有个男生抑制不住起了个头,整个体育馆的人就都放下矜持,跟着轰轰烈烈地唱了起来。   唱得很整齐,但一些歌词他并没有听清楚。只有一句他不但听清了,还蓦地一颤——这句歌词,戳到了他心里某些地方。   //   三月春花渐次醒,迢迢年华谁老去。   是劫是缘随我心,除了你万敌不侵。   //   除了你,万敌不侵。   他就这样看着舞台上的小姑娘,看到她盘起的丸子头在翻腾中散落,看到她柔软顺滑的长发贴着着银色剑身洒下来,看到白衣少年揽着她细软的腰肢旋转,看到他们四目相对,眸光纠缠。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就觉得心头,莫名其妙地一酸。   像是有人拿着针尖往上面戳了一下,虽然也没有持续地疼着,但那一下子就是让他无所适从,而且长久地摆脱不掉。   然后恍惚万分地,又去看舞台上从动作到表情都无比默契,从长相到神韵都分外般配的两个人。看到宋杞脸上的笑,看到许鹤周眼里的明朗,突然觉得心尖又被针扎了一下。   这一次的酸疼,直接从心头传到到了手指上。   他忍不住掐了掐指腹,好缓解这突如其来的不适。   到底是怎么了。   这节目,这场景,明明是美的,为什么他总觉得难受。   姚星河有些慌,却不知道为什么在慌。   反复思索过,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小姑娘在他身边的时候,从来没有笑得这样恣意、这样自在过。也忽然发现,小姑娘最热烈、最洋溢的时候,是跟许鹤周在一起的时候。   而自己,虽然也毫无保留地对她好着,却从没有在她脸上看到过这种没心没肺、什么都不担忧、什么都不在乎的笑。   少年少女动作渐快,弹奏者的指尖也拨得越来越快,曲调渐急,体育馆大屏幕上显示出高潮迭起时的歌词,以及这首曲子原本的名字。   //   当天上星河转,我命已定盘。   待绝笔墨痕干,宿敌已来犯。   我借你的孤单,今生恐怕难还。   ——《宿敌》   //   歌中有“星河”两个字。   这是他的名字。   但是星河于这整首歌来说,应该是意象,是陪衬。   男女主也不是宿敌,而是故友,是挚交,是互相陪伴直到大学的朋友,甚至,也会是互相陪伴直到白头的爱人。   他就这样看着那段歌词,在盛大的欢呼声中,悄悄地宽慰自己:   如果小姑娘是跟许鹤周在一起的话,好像也很好。   是他能接受,也很满意的结果。   思及此处,他长舒了一口气,看着舞台上牵手谢幕的两个人,浅浅地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   ——   周四快乐~   明天起改成早上6点更新。   —— 第35章 这样软吗   没过两天, 青萧大学的迎新晚会也确定了时间,宋杞要去给许鹤周助演。   经历过上一次的难受,姚星河决定这次不再跟着去了, 但是宋杞在电话里是这样表达自己的困惑的:“哥哥, 你才看了一遍, 就腻了吗?”   姚星河听她这样讲就赶紧打起精神:“怎么可能,你就是表演100遍, 哥哥都不会看腻。你在哪儿, 我现在去找你。”   于是他就陪着宋杞来到青萧。   许鹤周已经换上武术服、化完妆了,把宋杞带进化妆室之后, 他就出来陪姚星河聊天。   两个人靠在体育馆三楼的栏杆处,望着馆内忙碌着搭建舞台和屏幕的工作人员,聊着这些年的经历和变化。虽然大多数时候, 都是许鹤周在说, 姚星河在听。   默了很久,姚星河终于看向他,把那件事问出来:“高一的时候,小七急性哮喘住院, 你是不是知道?”   一直侃侃而谈的许鹤周, 听到这句话便突然停住,眉心抽搐了一下,好像很不愿意回答, 最后却还是硬着头皮说:“哥哥, 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   “是小七不让你告诉我?”   许鹤周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而是压低声音说:“已经过去两年多了哥哥,并不是值得回忆的事情,所以还是不要再提了。”   语气里劝解的意味很浓。   只是不知道是在劝姚星河, 还是在劝他自己。   “所以我才避开小七来问你,”姚星河有些固执,“她是不是真的遇到过这种危险,差点活不下去?”   许鹤周垂下眼帘:“是。”   彼此缄默了很久,姚星河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有些艰难地开口:“谢谢你陪着她,这么多年。”   “这是我愿意的,遗憾的是,我俩最后没填一样的志愿。”   说到填志愿的事,姚星河就顺着他的话问道:“你们两个小孩儿为什么没选同一个大学?”   许鹤周揣着裤子口袋,低头思索事情的时候,清爽的额发浅遮着俊朗的眉目,遮住了些明媚的少年气,平添了些郁闷愁苦的小情绪:“哥哥,不是我吹牛,如果我提前告诉宋杞,我要来青萧大学读建筑,她肯定会选择跟我一块来青萧。”   这话惹得姚星河眼睑微动。   他观向别处,说不清心中什么滋味:“我没觉得你在吹牛。”   “我也想过告诉她我的选择,让她跟过来,或者也想知道她的选择是什么,最后继续跟她一起走。但是,前者让我道德上过不去,后者让我胆怯着不敢跟过去。”   姚星河侧过脸看他,错愕不已:“为什么胆怯?”   许鹤周摸了摸头发,轻快又自嘲地笑了一声:“怕她不喜欢我呗。”   “你错了,她很喜欢你。”   不然跟你在一起的时候,脸上不会出现那样无所顾虑的、纯粹又极致的欢快。   “哥哥,”许鹤周扯出一个大大的、震惊的笑容,“你不是有过女朋友吗?怎么还不懂我说的是哪种喜欢。”   这次轮到姚星河震惊了:“我什么时候有过女朋友?”   许鹤周收起笑,迷茫地眨了眨眼睛:“景大迎新晚会那天,就那个穿白裙子的女主持人,在后台的时候,宋杞说那是你前女友。那人还过来跟我们说了几句话。”   姚星河立刻直起身子,嗓音里带着警觉:“她欺负小七了没?”   许鹤周嗤笑了一声:“有我在,怎么可能让宋杞受欺负?不过哥哥,你眼光不太行啊,虽然那个大姐长得凑合,但她说话的样子有些咄咄逼人,我跟宋杞都不大喜欢。”   姚星河脸上每一个毛孔都堆满了抵触,平日里的温和全不见了:“她不是我前女友,我从来没有女朋友。”   “这就奇怪了,那个大姐当时怎么没反驳我们?”许鹤周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你俩怎么回事,怎么一个抢着承认,一个拒绝承认。”   姚星河不想提到,也不想再解释,于是草草总结:“她脑子有问题,以后见到别搭理就行了。”   许鹤周望向远处的化妆室,哑然失笑:“你得跟宋杞说一声才行,我又不在你们学校,几乎见不到那大姐,”说到此处就叹了口气,“我要是跟宋杞在一个学校就好了。”   姚星河藏起自己的不快,故作轻松地说:“对啊,要是你们一个学校就好了,你不是喜欢她吗,大学有的是机会来追她。”   就见许鹤周笑了笑,眼睛亮亮的,像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样,还用胳膊肘碰了碰他的手臂:“可是哥哥,喜欢一个人不就是这样吗。”   “嗯?”   “看着她没有负担地,无所顾忌地往前走,如她所愿,如她所求。”   *   如果不是来青萧大学耍剑,宋杞还不知道许鹤周在这所大学里如此出名。   他们刚上场,全部新生就都在喊许鹤周的名字。到后半部分,放出许嵩的歌声来的时候,整个体育馆都开始了《宿敌》大合唱,跟在景大表演时一模一样。   于是各种因素加起来,这个节目成了全场热度最高的一个节目。   表演结束一打听才知道,许鹤周在过去的这二十天里,救人、捡钱、当方阵护旗手、在操场表演耍剑、去主席台唱团结就是力量、请全院同学吃雪糕喝饮料……   总之,他一刻也没闲着,以一己之力混得举校闻名。   当然长得好看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打车回去的路上,宋杞还是很激动,比在景大表演的时候还兴奋,话也比平时多了不少,一时心血来潮,还拿着手机一边看歌词,一边给姚星河介绍在这一句的时候,她耍的剑招叫什么,许鹤周耍的又叫什么。   姚星河就这样唇角含笑地看着她,听她兴高采烈地讲着这些东西。   小姑娘讲着讲着,突然想起什么,倾了身子过来,手背探上他的额头:“一点儿也不烫了,看来已经完全好了。”   说完这话,正要坐回去,却正好赶上车子行至减速带,车身毫无预兆地剧烈颠簸了一下,她便猝不及防栽到姚星河身上。   脑袋眼看就要撞上车门,宋杞就感觉一个有力的手掌捂住她的额头,另一只手稳稳地揽住她的腰,把她按进了结实又温暖的胸膛。   她又一次闻到了记忆中清新的柑橘气味。   只是这次没有淡淡的烟草香了。   姚星河就这样抱着小姑娘。   混着些香甜的奶糖味道飘进他的鼻腔,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小姑娘和他离得这样近——他的左手紧贴着她光洁白白皙的额头,右手牢牢地握着她的腰。   宋杞似乎也愣住了。   在他怀里僵了十几秒,直到车子行到下一个路口,她才恍然回神,撑着胳膊直起身子,从他怀里慢慢挪腾出来。   然后跟蜗牛一样,微不可查地往另一边的车门挪动,到了车门边边了,也不敢回头看他,眼神缥缈地落向窗外,脸也开始发烫。   幸好是晚上,他应该看不到自己脸红了。宋杞这样安慰自己。   可下一秒就听到旁边那人发出压抑不住的,且有点儿舒畅的笑声。   她转过头,疑惑又有些难堪地问:“你为什么笑?”   声音小小的,细听之下还有些委屈。   姚星河看向宋杞。   恰逢高楼的灯光越过车窗,落在小姑娘带着水汽的眼睛里,像极了静谧的夜晚,无数星光跨越亿万里,落于海天之际。   内心浮出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为了不让小姑娘看出来,所以尽量控制着声音和节奏,轻声说:“就是突然觉得你长大了。”   修长的手指却不由自主地摩挲着,似乎还在留恋刚才那真切的触感。   脑子里也控制不住地好奇:小姑娘的腰,都是这样软的吗?   想到这里,脊背忽然颤了一下,赶紧把手指揣进口袋。   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刚才那荒唐的想法也揣起来,不被人发现。   好在是宋杞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在车门旁坐了会儿,又悄悄往他这边挪了几寸,小眉头悠悠地向上蹙着。   似乎接下来的话很不好问出口,所以见她踌躇了好几秒才说:“哥哥,你觉得……我跟乔唯一,哪个更好看?”   这句话落在狭窄的空间里,宛如一只鱼/雷穿过无边水泽,撞入狭窄的船舱,耳朵出现长久的失聪,眼前也显现泡沫翻飞,风浪骤响的景象。   一个名字,就把这难得的静谧和温情,弄得支离破碎。   就这样看着宋杞纤尘不染的脸,和她沾着清澈水泽的眼睛,慢慢地涌上带着涩痛的心悸。   小姑娘看他默然许久却没有回话,神色渐渐黯淡下去,身子又缩回去几分,像小蜗牛缩进了壳。她转头看向窗外的高楼,喃喃着,像是在安慰自己:“不用回答了,我大概猜到了。”   如果宋杞回头的话,就能看到姚星河颤动的睫毛和紧绷的神情。   可她没有回头。   似乎有些不甘心,所以她抱起胳膊认真生气,言语间颇为姚星河打抱不平:“可我觉得乔唯一怪怪的。她如果对你好的话,不应该抛下你,更不应该看着你一个人伤心,却还不回来找你。”   姚星河望了望车外的街道,确认过这里离丹诸校区的位置后,哑着嗓子跟司机说:“师傅,麻烦靠边停下吧。”   宋杞这才转过头来。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见姚星河付了钱,然后招呼她一起下了车。   “从这里走到丹诸,差不多十五分钟,”姚星河低头跟她解释着,“我怕师傅开太快,我来不及告诉你我和那个人所有的事情。”   宋杞木讷地点了点头:“哦,行。”   把她带进步行道的内侧,两个人各怀心事地走了一小段路,姚星河才开口:“小七,你刚才问我谁漂亮那个问题,”顿了几秒,嗓音里裹着显而易见的自豪,“哥哥至今,还没有见过比你更漂亮的姑娘。”   宋杞忍不住抬头,似乎觉得姚星河在说谎:“她可是公认的景大女神,连续三年了,唐维维还找到了投票的帖子。”   姚星河错了错唇角,极其自然地接过这句话,低头看她的时候,语气顺理成章还带着鲜明的骄傲:“那是因为这三年我们小宋杞不在景大,她才得逞了。”   作者有话要说:   ——   你们看到今天的标题了吗?   这是阶段性进步啊朋友们!   ——   .感谢在2020-08-29 23:15:18~2020-09-03 21:22: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饿了啃点五花土、长鸣啾啾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么么咪 5个;虎眼看棱gi、长鸣啾啾、Lamborg、姽婳莲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6988592 101瓶;26076560 59瓶;饿了啃点五花土 40瓶;38947917、风眼乐园 20瓶;是洛伊呀! 8瓶;未落风 6瓶;Aki、piupiu 5瓶;叫兔子的猫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在你眼里   宋杞睁大了眼睛, 骤然想到什么,就问:“是因为我是你妹妹,所以你才这么觉得吗?”   姚星河就笑了, 且笑得很是没心没肺:“是因为我家的小姑娘本来就好看, 所以哥哥才这么觉得。却说, 你为什么要跟她比?”   宋杞别过脸去,看向路边的玉兰树:因为她是你前女友。   但这理由却不好说出来, 就垂下眸子:“没什么, 就是突然想问一下。”   心里闷闷的,还泛起一些自己胜之不武的烦躁与羞愧。   就听姚星河严肃地开口了, 仿佛知道她刚才想了什么:“哥哥从来没有女朋友,你说的乔唯一,跟我什么关系都没有。我之前好像就跟你说过。”   宋杞就这样停驻在原地。   晚风吹过街边的白玉兰, 吹拂着她柔软的额发, 轻抚着她迷茫的眼睛。   姚星河也跟着停下来,低头问她:“不相信哥哥?”   宋杞无措又恍惚地摇摇头:“相信。”   姚星河看到她这纠结的小模样,就忍不住捏了捏她头顶的丸子,哂笑道:“相信我, 然后转头就跟许鹤周介绍, 那是我前女友?”   “我也没有特别介绍……”   “嗯,是她先来找你茬的对吗?”   宋杞又摇头:“也没有找茬,只是说了几句话。”   “她说什么了?”   宋杞不想提, 就朝天呼出一口气, 捏着他的衣袖继续往前走, 强行转了话题:“我就很好奇为什么大家都说你们在一起过。”   “大概是因为我以前没怎么解释过,总觉得没必要且浪费时间。”   “好吧。”   他跟着宋杞的步子走着,突然认真起来, 像是在保证着什么:“但我很想跟你完整地解释一遍,所以带你提前下车。”   宋杞心下一动。   姚星河便真的开始解释了:“高一寒假前,因为她提供的消息,我进入一个公司做兼职,在那个寒假里赚到未来一整年的生活费和双学位学费,让我可以在大一下学期只想着学业,不必再考虑赚钱。下学期开学后,她拿着一个比赛的策划来找我,因为她帮过我,所以我就答应了。这个比赛周期很长,很多东西要做,商量的次数就会很多。这样的相处可能让很多同学、包括她产生了误会。”   “嗯。”   “她性格外向,总是自信满满,而且某些时候不太……不太顾忌别人的感受,”讲到这里,他忽然低头看向宋杞,眼里光亮全无,“哥哥记得,有一天晚上,我们在教5讨论策划书,中间我去了趟洗手间,她没有经过我的允许,私自接了我的电话。我不知道她说了什么,但是……”   他顿了顿,语气有些沉闷,像夏日暴雨来袭的前夕:“从此以后,我家小朋友,就再也不接我的电话了。”   宋杞觉得自己听到了,两年半以来听过的,最好听的话。   如果姚星河没有用“我家小朋友”这个说法的话,她应该能激动到跳起来。   她第一次体会到喜忧参半的心情,开心着姚星河真的没跟乔唯一在一起过,且那一夜他不是故意让乔唯一接电话;烦扰着自己是他的妹妹,宋长亭是他的干爸——所以,自己是姚星河家的小朋友。   所以,他才重视自己胜过乔唯一,才会觉得自己比乔唯一漂亮。   但这,根本不是她期望着的、姚星河的立场。   他好像从来没有把她当做成年人看,就连他每次说“小七长大了”,都带着不正经、不严肃的笑,那语气就跟过年时候,亲戚们夸小孩儿“长高了”“长胖了”“懂事了”“乖巧了”一样的,带着长辈特有的和蔼,但也就是随口一夸,夸过就忘了,甚至心里根本不是这样想。   “所以……你能告诉哥哥,她当时说了什么吗?”   “没说什么,”宋杞觉得有些疲倦,于是捏了捏耳垂保持清醒,好让自己不要因为想到那次的经历,而变得太过难受和委屈,“我也不是很记得了,都过去好久了。”   “真的不记得?”   “嗯。”   姚星河陷入沉默,良久之后才继续说他跟乔唯一的事:“她似乎想跟我在一起,但是我并不喜欢她,尤其是她某些……某些性格和行为举止。我觉得她也没有很喜欢我,大概是因为过惯了大小姐的生活,从小得到什么东西都易如反掌,所以才不习惯被拒绝。”   “为什么他们都说……你是被乔唯一甩了。”   “她是女生,”姚星河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温柔地跟小姑娘解释着这件事,“哥哥一直觉得女孩子应该被照顾多一些。如果她这样说能让自己面子上过得去,哥哥一个大男人,也不至于非要去戳穿。况且,她确实也帮过我。”   宋杞觉得姚星河的想法有点不对:“可是女生和女生是不一样的,女生有很好的,也有不好的。”   “但是哥哥一想到我们小七也是女生,就觉得应该这样做啊。”   宋杞被姚星河的这句话击中,看着面前漂亮得、温柔得不像话的男生,不由恍惚起来。   “因为你,愿意相信这个世界还有明媚的光亮,也愿意不去计较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浅笑着,眼睛像是银河,满载熠熠的辉光,“谁让我家小孩儿这么好。”   今夜的心情好像是驾着冲锋舟在海浪上颠簸啊。   忽上忽下,忽缓忽急。   洁白的牙齿咬了好几次下唇肉,她才看着姚星河问出口:“哥哥,我在你眼里,还是小孩儿吗?”   姚星河弯腰,半蹲在她面前,凑近她笑道:“那是长大了的小孩儿?”   “……算了。回学校吧。”   *   回到宿舍,宋杞从抽屉里把三年前刻的印章拿出来,看着上面“醉后不知”四个字,暗暗咬牙:姚星河不止无知,还很愚蠢,指望着他能像喜欢女朋友那样喜欢我,这辈子大概都不可能,要不……   要不,我就直接拿着这个去跟他挑明了吧?   思忖了一会,觉得这个办法可行。   他在高中那会儿不是说过想看自己耍剑,也想要一个刻给他的印章吗,已经实现了他一个愿望,再把这印章给他,他一感动,说不定就答应了。   宋杞这样想着,把印章放进专门搭配的星空色小盒子,然后把它装进了军训服的口袋。   可有时候计划就是赶不上变化快。   这之后,宋杞接连三天都没再见到姚星河。   就连下午去他公寓洗澡,也没见他在,而且床上的被子还是三天前叠起来的那个样子,没有动。   第四天上午,军训中间休息的时候,她掏出手机犹豫着该不该给他打个电话问一下,就听现在的代班长奚柳跟白教官问了这个问题。   她赶紧竖起耳朵听了一听。   白教官拿起帽子,一边扇风一边推测:“大四现在在核算三年的绩点和加分项,确定保研名额,要提交很多材料,你们班助应该是在凤吾那边忙这个事儿吧。”   奚柳:“哦哦。”   “也有可能是去实验室那边,那实验室在郊区,听说一个测试的周期很长,有时候需要住在那边。”   宋杞闻言,抚摸着口袋里的印章,像是在安抚自己的心一样:没事儿,他忙完就会过来丹诸了,到那时候你再表白也不迟。   奚柳又问:“教官,你之前不是说好几个大佬在抢他吗,你觉得班助最后会去哪个学院读研?”   白教官琢磨了会儿:“这不好说,可能继续在计算机学院,现在带他进实验室的教授很厉害,如果能做出成果,是会改变国家这一领域现状的。不过也有可能去别的学院,甚至还可能去青萧,就算申请出国的话,他那个成绩也能拿到很好的offer。”   奚柳抓了抓马尾辫,似乎没被这个回答触动,所以没再继续追问,只是喃喃道:“班助这么忙的话,不知道今晚的班会他还过不过来,今晚要组建班委呢。”   可白教官的话多少惊了宋杞一下。   她至今还没有想过,也没有问过姚星河以后的打算。   如果他最后去了青萧,或者去了国外,那跟她的距离就远了去了,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再追上他的脚步。   就这样忐忑着,终于等到了晚上,等到了姚星河来教室开班会。   只是没想到,他身旁还有一个人。   是一个长得俏丽又可爱的女生。   全班同学看到这对人同时出现,就开始起哄,一边嗷嗷地叫着“班嫂”,一边嚷嚷着让姚星河赶紧介绍。   姚星河把女生带到讲台上,笑着说:“这位是景行师范大学的孙茹学姐,她从大一到现在都是班里的团支书,还兼任着院会秘书长。咱们今天不是组建班委吗,让她帮忙听一听你们的竞选演讲,顺便给新班委们分享一下学生工作该怎么做。”   孙茹捂着额头清甜又腼腆地笑了笑:“大家好,我正好在校门口遇到你们班助,然后就跟着来听一下你们的班会。景大比我们景师大厉害好多,你们都很优秀,我很羡慕也很佩服你们。”   说完,姚星河就顺势补充了一句:“景师大大四的保研名额已经出来了,你们孙茹学姐是专业第一,可以免试到景大读研了。”   作者有话要说:  ——   阳光总在风雨后!   梅花香自苦寒来!   现在两个人有多傻,以后就有多甜!   大家莫慌,周末愉快!   ——   .感谢在2020-09-03 21:22:11~2020-09-05 00:07: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要好好学习 10瓶;叫兔子的猫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别的姑娘   这段话宛如一盆冰水从宋杞头顶浇下来, 不多会儿,她就感觉到了彻头彻尾的凉。   原来在校门口遇到。   对门就是好啊。   他不仅知道孙茹在班里做团支书,还知道她在院会做秘书长, 甚至知道她是专业第一, 可以保送景大。   了解得可真多。   这三年肯定没少联系, 也没少见面吧。   坐在最后排的宋杞,酸溜溜地想着。   又抬头向讲台上那对人看过去, 发现姚星河在讲着班委竞选的流程和规则, 孙茹就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给予眼神鼓励, 时不时还帮着补充两句。   就忽然觉得两个人搭配得很默契,性格也很互补,连现在做的事都很相似:一个是在当班助, 一个在当团支书, 都在做着学生工作。   而她觉得这些好麻烦,所以从始至终连当班委的想法都没有。   是如此地,不求上进。   趴在桌子上把头埋进臂弯里,想到口袋里的印章, 再次没有了送出去的念头。   说不委屈是不可能的。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每一次想送出那枚印章的时候,都能遇到孙茹。她甚至还有点焦躁,心里对孙茹升起强烈的抵触。   比对乔唯一的抵触更甚。   但又觉得这样不对。   人家不过是遇到了老同学, 过来帮个忙、选个班委, 也没做错什么。甚至她还可能压根儿没打算过来, 是姚星河非要请她过来帮忙。   想到这里,一个不好的念头从心里抽出来,像藤蔓一样迅速攀升缠绕, 把她的心脏束缚得几乎无法跳动。   宋杞脊背一僵,不由晃了晃神。   姚星河说他不喜欢乔唯一,尤其是她某些性格和行为举止。   那是不是就说明,他喜欢跟乔唯一相反的,喜欢温柔可爱的,乖巧懂事的女生?   那这……不就是孙茹吗?   这个发现,让宋杞更加难受也迅速萎靡。   她就这样趴在桌子上,再也没有抬头。   *   班会节奏很快,一个小时之内,候选人就完成了所有竞选发言。大家投完票,新班委每个人说了两三句感谢的话,班会就结束了,而时间才刚过七点。   宋杞浑浑噩噩的,投票的名字也是按着唐维维的抄的,最后只知道奚柳做了团支书,其他的班委是谁都不太清楚。   她戴上迷彩帽,拿起军训包,把水杯塞里面,满脸失落地往后门走,结果出来就看到在后门等她的两个人。   女生抬手打了个招呼,标志性的小虎牙露出来,嗓音还是一贯的温雅宠溺:“小七妹妹,你还记不记得我?”   宋杞机械地点点头:“记得。孙茹学姐。”   姚星河隔着军训帽摸了摸她的脑袋,担忧道:“你不舒服吗,怎么今晚一直趴在桌子上?”   宋杞抬起手臂赶走那只手,还挪了半步,同那人站远了一些:“没有,可能是……今天军训有点儿累。”   姚星河信了这句话:“正好今晚也休息,你早点回去睡觉。我跟你孙茹学姐还没吃饭,先出去吃点东西。”   宋杞转过脸,看向连通走廊:“行。”   *   因为难过,所以一路走得很慢。回到宿舍的时候,宋杞发现三个姑娘已经换好了常服,化了淡妆,一副准备出门的样子。   冯梦珂看到她,立刻过来跟她说:“刚才给你打电话你怎么没接?”   宋杞懵了会儿:“可能静音了吧。”   正要掏出手机看一下,就听冯梦珂开心地催促她:“快换衣裳,我们去吃烧烤。”   唐维维用一种惯常的八卦语气补充着:“你不知道,这家店的烧烤可好吃了,我看贴吧美食广场板块有好多学长学姐都推荐了。”   谷谣认真规划着:“咱们打车过去,吃完大概九点半,然后去它附近的凤吾校区转转,再打车回来,时间刚好。”   宋杞想到烧烤店烟熏火燎的环境,本来是想拒绝的。   但考虑到自己那次是本身呼吸道就有炎症所以才犯病,而且已经两年多都没有再犯了,就提起精神,点了点头:“好。”   说完,心里还产生了一一种底层州官也敢放火的快感:那两个人都一块去吃饭了,我去吃个烧烤能怎么着。   *   夜晚8点,凤吾北门老街,“江湖夜雨”烧烤店。   四个小姑娘坐在靠窗的一桌,点了一些烤串,几个凉菜,还有四大杯1000毫升的扎啤。   唐维维如数家珍,仿佛是这儿的常客:“这扎啤必须得点,听说是菠萝味儿的,一点也不苦,很多人都是喜欢这个扎啤,才来这儿吃烧烤的。”   在这之前,宋杞还没喝过酒,大概是因为今晚心情不好的原因,所以看着这一大杯的扎啤,就生出些电视上演过的那些买醉人特有的兴奋,整个人都跃跃欲试。   另外三个人也是她这副表情,等着厨房做烤串的功夫,每个人已经对着吸管嘬了好几口。   原来啤酒是这种味道,还真挺好喝的。   宋杞嘿嘿笑了两声,又喝了好几口。   *   在丹诸校区附近的江南菜馆吃完饭,正准备送孙茹回宿舍的时候,姚星河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他看了眼来电的人,吊儿郎当地接了电话:“才几个小时没见,就想我啦?”   “操,你恶不恶心?”那边的刘森雨啐了口唾沫,本来想骂他几句,但还是先捡了要紧的事说,“你现在在哪儿呢?”   姚星河正经起来,看了看孙茹:“我在丹诸校区这边,刚跟同学吃完饭,怎么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会儿,再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些低沉,还带着些试探:“你上次说你妹妹,就是宋杞,不能闻到烟味……是为什么?”   姚星河额上青筋猛地一跳。   跟孙茹示意了一下,就走到路边,严肃地说:“她之前得过急性哮喘,烟雾会刺激她的呼吸道,可能会再犯。”   “卧槽,”刘森雨吓了一跳,整个声音都紧绷起来,“那她为什么还来吃烧烤?这满屋子都是吸烟的,厨房里还生猛地拿木炭烤着串儿!”   姚星河彻底懵了,嗓音颤抖着确认:“你会不会看错了,她已经回宿舍休息了。”   刘森雨有些激动:“你妹妹长这样,我怎么可能认错!她应该是跟舍友一起来的,还喝了不少酒,我刚才叫了她好几声,她都没抬起眼皮来。”   “在哪个烧烤店?”姚星河已经来不及跟那边的孙茹打招呼,招手拦了一个出租车就钻进去。   “就凤吾北门这个,江湖夜雨。”   “师傅,去景行大学凤吾校区北门!”说完这句赶紧对刘森雨说,“你先把她带出来,不管用什么办法,把她弄出来再说。”   “行,你最好快点过来,我跟她非亲非故又是个男生,她还喝醉了,很不方便。”   就这样一路嘱咐师傅快点开,一边疯狂地给宋杞打电话。但不知怎么回事,电话怎么也打不通。姚星河又想到了她的舍友,给其他三个人打,也一样没有回应。   可能是因为烧烤店噪音太大,她们都没听到。   于是又给刘森雨打,可刘森雨这王八蛋也不接了。   他差点在车上骂出脏话来。   完全不敢去想小姑娘如果再犯了哮喘该怎么办,一想到江湖夜雨那个烟熏火燎的环境,就感觉整个心脏都被吊起来,被人用鞭子狠狠地抽打着。   手指也开始抖,看着手机,慌了好一阵子,最后绝望地给陈亦打过去。   “老大?你怎么主动找我了?”   “如果……犯了哮喘的话,应该怎么救治?”   陈亦惊了一跳,迅速反应过来:“是宋杞吗?她又犯了?”   “你先告诉我该怎么办。”   “让她保持半坐位,不能躺下,旁边有没有药店,买沙丁胺醇吸入式气雾剂,先救急用,打120说明地点和症状……”忽然想到什么,电话那边提高音量强调,“对了,‘哥哥’这个词对她的精神状态有积极影响,告诉她哥哥在,她求生欲就会变强!”   姚星河就这样僵住了。   电话也从手中滑落,“啪”的一声砸在车里。   *   宋杞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一直在她旁边,不断地劝她出去。   也不说原因,也不说理由,反反复复一句:“我是刘森雨,你哥哥的舍友,我不会坑你,你跟我出去行不行?”   她觉得匪夷所思:“为什么你是姚星河的舍友,我就要跟你出去?”   姚星河这混蛋,他都、他都跟别的姑娘出去吃饭了,我来这儿吃个烧烤,有什么不行呢?   “你不是……你不是嗓子不太好吗……这儿空气不行,咱们出去好不好?”   她觉得更奇怪了,拍了拍有些涨的脑壳,气得咬牙:“我嗓子怎么了,有什么不好?”   刘森雨也急得跺脚:小姑娘才刚上大学,舍友还在,如果在这时候说她犯过哮喘,不知道算不算把她的隐私给宣扬出去。   他设身处地地想了一下,毕竟是病啊,肯定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   于是就一直拐弯抹角地提醒她,但是这小孩儿的脑子似乎不转了,完全不能体会他的良苦用心不说,连自己得过什么病都给忘了。   旁边三个小姑娘,有一个比宋杞醉得还厉害,直接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另外两个一脸警觉地看着他,她们手里还紧紧攥着他的校园卡和身份证,以防他图谋不轨。   于是他一边在心里骂着,姚星河这个不孝子怎么还不过来。   一边又用沧桑老父的心态和语气,劝着小姑娘:“妹妹,你跟我出去的话,我给你买糖吃行不行?”   谁知道这句话把小姑娘刺激得炸毛了。   “你当我是小孩子对不对?”小姑娘气得眼眶通红,黑葡萄一样的瞳仁前全是水雾,“你们为什么,都拿我当小孩儿?我多大了,我从10岁就不喜欢吃糖了!”   顿了两秒,扬起头来看头顶上呼啦呼啦转着的风扇,默默淌泪:“你这是在侮辱我。”   刘森雨:“……”   靠。   你知不知道什么是侮辱?咱能不能别乱用词?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05 00:07:07~2020-09-05 22:56: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虎眼看棱gi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么么咪、要好好学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要好好学习 20瓶;38947917 10瓶;云中凉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不算早恋   刘森雨满腔怒火, 但对着这样一张脸想发脾气也发不出来,于是用更软的语气跟她商量:“这儿太多人吸烟了,小姑娘吸二手烟肯定不好对不对?”   看她开始抹眼泪揉眼睛, 就抽出一张干净的餐巾纸, 轻手轻脚地把她手腕捏下来, 然后给她擦眼泪。   小姑娘伤心得不行,尽管脑子一团浆糊, 嘴里却还在念叨着:“我已经18了, 马上就20了,你为什么还给我买糖?你怎么可以这么侮辱我。”   “对不起, 我错了,20的人怎么能吃糖呢,”刘森雨附和着, 突然灵机一动, “那我请你去个别的地方喝酒行吗?”   小姑娘瞬间收住哭腔,但鼻子还是一抽一抽的,沾着水的睫毛缓缓地眨了一下,莹白的手指伸出来, 指甲盖戳了戳扎啤杯:“有这个菠萝味的酒好喝吗?”   刘森雨终于看到一丝希望, 点头如捣蒜:“比这个好喝多了。”   旁边坐着的两个小姑娘却赶紧制止:“你不能带她走。”   刘森雨也顾不上自己被扣留的身份证和校园卡了,握住小姑娘的肩膀就把她往外拎,一边走还一边扯谎:“那个酒特别好喝, 它的味道是——你最喜欢哪种水果?”   小姑娘唇角向下耷拉着, 抽抽搭搭的, 一脸委屈的模样:“橘子汽水。”   刘森雨也不想纠正她了,点头哄她:“那个酒啊,就是橘子汽水味的, 好喝得不得了,我这辈子都没喝过那么好喝的橘子汽水酒。”   *   姚星河攥着沙丁胺醇气雾剂赶到江湖夜雨的时候,发现小姑娘坐在门口的路沿石上,一手攥着一瓶橘子汽水,嘴里嘬着两根吸管,眼泪不住地往下淌。   她脸色苍白,鼻头通红,但耳朵粉粉的,脖子也粉粉的。   像个受了欺负,落魄又委屈,但是可爱到爆炸的,小狐狸。   看到她没事,一直被吊起来抽打的心脏,终于落了回去。   只是伤痕和后怕还在。   刘森雨满脸沧桑,看到他跑过来,苍凉凄苦地站起来,摸了把一夜长出来的胡茬:“你可算来了,你这妹妹要把我给折腾死。”   姚星河看到唐维维也醉得不轻,已经靠着冯梦珂睡了过去。虽然冯梦珂和谷谣还算清醒,但他依旧不放心,于是就跟刘森雨说:“你打车,送三个女生回丹诸吧。”   刘森雨脸颊的肌肉猛地一抽,似是没想到姚星河这么不要脸,整个人都跟着哆嗦了一下:“……你说啥?”   冯梦珂把身份证和校园卡还给了刘森雨,然后对姚星河说:“不用,我跟谷谣可以带维维和小七回去。”   谷谣揉了揉被酒精刺激得有些发红的脸,轻轻点头:“嗯,我们可以。”   姚星河看了一眼还在喝橘子汽水,丝毫没发现他过来的小姑娘,嗓音沉闷地说:“我带宋杞回去。你们照顾好唐维维。”   又上前拍了拍刘森雨的肩:“都是一个学院的,作为老学长,你怎么好意思让学妹们自己回,赶紧去送。”   刘森雨在心里唾骂了姚星河八百遍,然后望了望天:“……行。”   等到所有人散去。   姚星河上前,坐到宋杞身边,轻缓地抚着她的背:“为什么还在哭,难受?”   小姑娘咬着吸管,好像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嗓音里浸满了难过:“小悠,我想他每个周五都能陪我喝橘子汽水。”   说完这句话,眼泪像是珠子断了线,一颗接一颗地往下掉。   姚星河心头微颤,看着她红红的鼻尖,小声询问:“你想让谁陪你?”   说不期待是不可能的。   甚至在某一瞬间,觉得她口中的那个人,可能是自己。   面前是夜晚寂静的街道,身后是喧嚣吵嚷的餐馆,脑海里却是穿过梧桐树叶的斑驳阳光,和落满光辉的莹白小脸。   那一天也是周五。   所以,会不会真的是,他以为的这样。   姚星河就这样想着。   等待她回答的时候,世界是这样的安静,安静到呼吸可闻。   小姑娘却缓缓地摇了摇头,像是在自我否定,又像是在否定他的想法。   “许鹤周,”她放下汽水瓶,抬起手捂住眼睛,水泽却从掌下滑落到她嫣红的唇瓣,“只有许鹤周会陪我,可他……可他也去了青萧,不能再陪我了。”   噢。   原来是许鹤周。   巨大的失落若一记重锤砸落姚星河的心脏。   却又在下一秒反应过来,小姑娘本来不就应该喜欢许鹤周吗,所以这个回答有什么不对?   算起来,他只在某一个周五,陪小姑娘喝过一次橘子汽水。而许鹤周,应该在过去六年的无数个周五里,都陪她喝过吧。   舌尖戳了下齿背,他忽然想点一颗烟了。   拿过她的包,把在手里攥出汗的气雾剂放进去,目光被里面一个星空图案的小盒子吸引了几秒,然后拿出了包里的小纸巾,把拉链给拉上。   他起身,像以往那样,蹲在她面前,轻轻地给她擦眼泪:“别哭了好不好?再哭眼睛就该难受了。”   小姑娘依旧没有看到他一样,扬起脑袋,望向天空,固执地寻找着什么:“这儿怎么没有梧桐叶。青楹中学的小卖部门口,就有好多梧桐叶。阳光落下来,落在他脸上,BlingBling的,光漂亮,他比光还漂亮。”   姚星河有些不忍听下去。   但还是安安静静地,听完了她对许鹤周的如此美好的描述。   见小姑娘不再说话,他才抬手,把她散落的鬓发拢至她耳后,耐心地给她讲:“我们小宋杞长大了,来到了大学,所以就没有梧桐叶了。”   小姑娘低头,慢慢地把视线移至他的脸,似乎反应了很长时间才看清楚他的模样。   “哥哥。”   “嗯?”   她无措地眨了下眼,一行泪从左眼眶滚落:“你为什么总是说我长大了,但又从来不拿我当大人看?我明明是个大人,可以谈恋爱了,我现在已经……已经不算早恋了。”   姚星河的眸子就这样黯淡下去,怕被她看到,于是把小姑娘拥进怀里,手掌抚了抚她的后颈:“对,已经不算早恋了。喜欢许鹤周就告诉他,哥哥一直在你身后支持你,好不好?”   *   景师大女生宿舍。   孙茹拿着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姚星河打个电话问一下今晚发生了什么。他走得太匆忙了,当时的脸色也很不好,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不知道,他需不需要她过去帮忙。   眼看着时间快要到十一点,宿舍马上要关门了,她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手机上早已打开的他的电话号码,按了拨听。   那边响了几秒后就接起来,姚星河还没有说话,电话里先响起了难受的呻/吟声,且这呻/吟声又软又糯,还带着幽微挠人的哭腔,明显是女生的。   她被这声音惊到:“姚星河?”   他终于开口:“抱歉,今天没跟你说一声就走了。”   孙茹赶紧道:“没关系啊,你那边……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就听姚星河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无奈地说:“是妹妹,她喝醉了。”   “小七?”   “嗯。”   她镇定下来,设身处地地想了想姚星河现在的境况,然后看了看时间,试探着问了一句:“需要我过去帮忙吗?”怕他拒绝,又赶紧补了一句,“我明天正好没课。”   “啊?”男生似乎有些犹豫,轻声问道,“你……真的方便过来吗?”   “方便啊,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丹诸校区这边的,教师单身公寓,三楼,305。可能不太方便接你,你可以找到吗?”   孙茹立刻答应:“可以,我知道那儿,”想到什么,于是问他,“需要我带一身干净的衣服给小七吗?”   姚星河的语气里充满感激:“谢谢,麻烦你带一身吧,她穿我的衣服不合适。”   *   天刚蒙蒙亮。   宋杞翻过身来,茫然地看向四周,思索自己为什么会躺在教师公寓,姚星河的床上。   隐约记得自己在烧烤店喝醉了,记得刘森雨一直在跟她说话,后来似乎还看到了姚星河的脸,但是完全不清楚后来发生了什么,不知道自己怎么回来的。   也不知道自己现下穿着的这身星云图案的睡衣是谁的,又是哪个人给她换的。   但看款式和尺码,好像是个女生的。   还没来得及继续往下思索,就听阳台的门忽然响了一下。   她条件反射一般,立刻撑着胳膊盘腿坐起来,怔怔地朝外面看去,就发现熹微又朦胧的天光之中,男生和女生轻手轻脚地走进室内。   宋杞反应了好长时间,才发现两个人是姚星河和孙茹。   她抬手揉了揉额角,又看了看自己这身衣裳,就这样明白了个大概。   “醒了?”姚星河走过来揉了一把她的头发,“饿不饿,我去给你们买早饭?”   她打掉那只手,语气不是那么好:“我一点也不饿,你带孙茹去吃吧。”   这排斥的动作和带刺的语气,让姚星河和孙茹都愣住了。   孙茹坐过来,轻声细语地跟她解释:“小七,是这样,你昨晚喝醉了,是你哥哥去凤吾把你接回来的。他很怕没人照顾你,你吐出来呛到自己,也怕你难受,所以一夜没睡,就一直守着你。刚才才出去吹了吹风。”   这些话,宋杞一句也不想听。   从昨晚到现在,连续的刺激,让她变得前所未有的冷漠,对姚星河是,对孙茹也是。   她揪起自己身上的衣服:“是他让你来的?我穿的这身衣裳也是你的?”   姚星河不知道小姑娘怎么了,但听到她话里鲜明的敌对,就忍不住皱眉:“你也知道哥哥是男生,很多事做不了。所以你孙茹学姐来帮你洗澡,给你换衣服,她自己也很瘦,力气不大,还要照顾你。”   顿了顿,眼里的光也跟着冷下去:“所以,你是不是该说一声谢谢?”   “为什么要说谢谢?”   宋杞整个人都有些炸毛,但想到现在天还没亮,怕吵到隔壁的人,就压低声音,跟他们两个人讲道理:“我有让你们两个过来找我吗?我跟舍友去吃饭也好,喝酒也好,都是我自己的事,哪怕喝醉了吐自己一身,就这么邋遢着我也愿意,谁允许你们自作主张给我换衣服了?”   作者有话要说:   ——   给大家讲一下这本书的情况,体量大概是35万字左右,暗恋明恋各一半,不会出现虐恋,目前这个阶段,就是酸酸的暗恋。很理解大家想看甜的心情,但是,这才刚上大学还没一个月,而且前面出现了两年半的“不联系”,所以立刻在一起是不现实的,两个人需要经历各自抑制到敞开心扉的过程。况且,一个还是小敏感,一个还是觉得自己家庭不好的美强惨。   此外,今天也很想跟大家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大家平常在晋江看书大概也能了解到规律,其实枸杞茶这本书,是很凉很凉的一本书,所以很感谢还在继续看的你,你们给了我动力。然后,因为数据不好,估计后续很难继续得到榜单,如果大家也喜欢这本书,希望多多帮忙安/利推荐~   我也会努力按照自己之前的计划,不删不砍地,写一个完整的故事。   感谢大家。   ——   .感谢在2020-09-05 22:56:29~2020-09-06 21:32: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么么咪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没心没肺   姚星河凝视着他, 脸色愈发难看。   宋杞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你们非要过来照顾我,没有经过我的同意,还一定要让我说谢谢, 到底为什么?”   孙茹第一次见宋杞这样凌厉, 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转过头去无措地看了姚星河一眼,发现姚星河也变得阴郁可怕, 像极了高三那年跟体育生打完架后的他。   捏了捏掌心, 还是决定继续劝一劝相对温和的宋杞,这次的语气更加小心了:“小七, 我其实……我其实很羡慕你有一个这样关心你的哥哥。他昨晚听到你去那儿吃饭,特别着急,打上车去凤吾找你了。”   宋杞想到这个就更忍不住了, 气汹汹地跟小老虎一样:“我吃去吃个饭, 有什么可着急的?只允许你们去吃饭,不允许我去吗?”   “你为什么去烧烤店?”姚星河的声音陡然响起,是不带任何笑意,也不带任何温度的, 平铺直述却让人心上骤慌。   宋杞拧起眉头:“我为什么不能去烧烤店?”   姚星河将手插进裤子口袋里, 可紧攥着的手指连同无法消解的怒气,却还是隔着口袋显现出来。   他垂着眸子看过来,面上表情全无, 声音低沉还带着清晰的压迫, 让人喘不过气来:“因为那个环境里有烟, 而你患过哮喘。”   这句话惹得宋杞浑身一震。   她僵僵地抬头,脖子像是生了锈的机械一样,似乎每动一下, 都能听到关节的响动。   眼睛就这样大大地睁着,直到眼眶酸疼,睫毛颤动,都不知道该如何去接那句话。   他知道了。   他知道自己患过哮喘了。   哮喘不是什么特别恐怖的病,但是很奇怪,到现在还是没有找到完全治愈的办法。两年多来,她没有再犯过病不假,可出院的时候医生就告诉过她,哮喘是个定时/炸/弹,很难说以后会不会再犯。   两年前,在犯病的那一瞬间,她是真的真的很想让他知道,因为怕来不及,所以很想把心里的想法告诉他,也因为他的鼓励,能让自己生出勇气挺过去。   但是后来出院,却最不想让他知道。不想让他因为自己而戒烟,不想剥夺他辛苦之后的慰藉和快乐,也不想再执着地维持着跟他的关联,不想打扰、也不想去思考他和女朋友的相恋与陪伴。   不想知道他的一切。   也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一切。   到了大学,她更是讳莫如深,对谁都不讲,尤其是他。因为生病不是什么好的事情,有病就代表有缺陷,他长得好看,身体也好,学习厉害,每一方面都那么完美。所以,他怎么会找一个患过哮喘、且还可能再犯的女朋友呢?   可他还是知道了。   她一点也不想问,他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也不想问谁告诉他的。这样就不会自取其辱了。   可心里、眼里还是酸胀得不像话,仿佛有血要流出来。   她废了好大的力气,才重新抬头去看面前那样高的、有着压迫感的身影,是真的忍了很久,才把哭腔压制住,让声音显得很镇定——   “我患过哮喘,关你什么事儿啊?”   姚星河的睫毛猛地扑簌了一下。   孙茹也被这话吓了一跳:“他是你哥哥哎,他……当然会心疼你。”   宋杞依然直勾勾地看着姚星河,沉默良久之后,冷漠又不屑地笑出声来:“你该不会真的把我当你妹妹了吧?你又不是我亲哥哥,你跟宋长亭有关系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我叫你哥哥是因为我懂礼貌,但你真的就拿我当你妹妹,当一个一直长不大的小孩儿,就大错特错了。”   她收回目光,不去管两个人的表情,从床上下来,控制住颤抖的手指,费力地穿上鞋袜,然后别过脸去,平静地说:“从今天开始,我跟你什么关系也没有,所以以后别管我了。”   临走的时候,看了一眼孙茹,“你的衣裳我找时间还给你。”   顿了顿,咬牙强调道:“我不是他妹妹,所以你也不要同样拿我当小孩子。”   *   9月26日,大一军训结束。那一天的方阵表演中,计算机学院拿到了“优秀方阵”,整个学院的新生都处在兴奋当中。   晚上,白教官和姚星河在5班开了最后一次班会。   白教官总结了军训期间大家的表现,并鼓励他们继续保持昂扬的精神面貌,不要浪费这四年珍贵的好时光。   姚星河则介绍了一下大一到大三的主要课程,讲了一些自己的学习方法和各门课的考试方式,回答了许多课业上的、生活上的问题。   奚柳和好几个女生都有些不舍得,偷偷抹了好几次眼泪。   唐维维也有点不舍,悄悄戳了戳宋杞的腰,失落道:“小七,你哥哥要回凤吾去了,也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再过来,看不到这样漂亮的帅哥,感觉生活乐趣少了一半。”   宋杞盯住她,眉毛拧成波浪状:“开学第一天我就讲了,我跟他并不熟。哥哥什么的,都是长辈让我这样叫。”   唐维维怔了会儿,嗫嚅道:“你最近几天都好严肃啊。”   “对不起,但是以后不要跟我提到他了。”   宋杞看向后门,等着班会结束,就准备冲出去。   这环境太难熬了。   单是跟他在一个空间里,她都觉得呼吸不畅。   “我和白教官的工作到这里就基本上结束了,白教官还跟大家在一个校区上课、生活,大家也知道我平时是在凤吾校区的,过来多少有些不方便。以后有问题可以在群里找我,只要我看到就会给大家回复。”姚星河说。   奚柳悄悄举了举手:“班助,你保研选择去哪里呀?”   这问题,惹得宋杞心尖一滞。   她下意识想逃离,于是把目光放得更远,不去看讲台。   “还没有确定。”   姚星河看了一眼后排,看到那个小孩儿漠不关心、甚至还想早点结束的表情,忽然觉得来做班助这个决定,极其错误。   既然她不愿意看到自己,那不如成全她,于是清凉地笑了笑,继续回答道:“可能会去其他学校吧,在景大呆得太久了,可能会烦。”   尤其是,被她烦。   宋杞垂下眼眸,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心思藏了起来。   贴吧里,他的留言宋杞还记得。   【小朋友,你对缘分一无所知。】   于是不由生气。   缘分这东西她确实不了解,但是没缘分这件事,她真是太了解了。   六年级时遇到他,自己在棠溪联小,他在青楹中学。   她进青楹中学读书的时候,他已经到了棠溪一中的重点班。   之后,她也进了棠溪一中的重点班,连班主任都曾经是他的班主任,但他已经到了景行市读大一。   也努力读书过,也寒暑不分地参加奥赛班,用虚无缥缈的期待和幻想,激励着自己像他一样优秀,跟他一样耀眼。   终于有了到景大的机会,却在纠结忐忑中得知,两个人根本不在一个校区,只要不想见就能老死不相往来。   现在,她到了景大读大一,他却准备去读研了,还说可能去其他学校,因为在景大呆太久,会烦。   到底是烦景大。   还是在烦她。   宋杞想到这里便有点生气,然后就觉得眼睛有些烫,忍不住抬手揉了揉。   这动作落在姚星河的眼睛里。   他也有点生气。   明明已经跟她说过很多遍,不要用手揉眼睛,为什么她总是记不住。   算了,反正明天就不来了,再也看不到这个小混蛋了。   眼不见为净,她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   晚上,刘森雨回到宿舍,一打开门差点被呛死。   “啥时候从郊区回来的,这次试验结果怎么样?”忽然想起什么,拍了下脑壳,“对对,差点忘了你之前就说今天回来先去丹诸开班会。不是说最后一次班会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没跟那群小孩儿多交流交流感情?”   说着,拂去面前缭绕的烟雾,拍了拍姚星河后背,嘲讽起来:“前一阵子不嚷嚷着戒烟吗,还信誓旦旦地说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碰它,这还不到半个月吧,就重新投胎到下一辈子了?”   姚星河没有回他,一边疯狂地抽着烟,一边疯狂地点着鼠标,专注地玩自己编的解压小游戏。   刘森雨搓了搓下巴,居高临下地观察了他一会儿:“你这个状态不对啊。以前也吸烟,但没这么凶过。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姚星河还是不说话,点鼠标的频率快得可怕,照这个速度下去,都能把鼠标左键给戳出洞来。   刘森雨拍了下他的肩:“我看你上次说得挺认真,挺是那么回事儿啊。这回不担心妹妹闻到你身上的烟味儿了?”   姚星河喉结动了动,掐灭了烟,开口的时候嗓子哑得不像话:“以后就见不到了。”   “你说啥?”刘森雨浑身一震,“上次不是没犯哮喘吗,怎么……就见不到了?”   “不是那个意思。”他靠在椅背上转了转脖子,缓了一会儿才沉着嗓子,悠悠道,“是她很讨厌我,不想见我了。”   刘森雨就懵了:“怎么可能?上次在明德粥铺不还挺护着你吗,怎么就讨厌你了?”   他唇齿间溢出一声笑,目光落在房顶上,有点怀疑人生:“因为我不让她去吃烧烤,她就说我不是她哥哥,以后跟我没关系了。”   “不让吃烧烤不是为她好吗?”刘森雨挠了挠头发,觉得这个事儿有点蹊跷,“你确定是因为这个?”   “嗯。”   “有点匪夷所思啊,你妹她……特别爱吃烧烤吗?”   “可能吧,谁知道呢。”   刘森雨啧啧两声:“你这妹妹脾气还挺大,你为了她这么操心费力,她为了个烧烤就要跟你断绝兄妹关系?”   提到这个姚星河就觉得头疼,闭上眼揉了会儿额角:“小孩儿就是没心没肺的小混蛋。”   “为什么,我总感觉这里面有误会,”刘森雨坐回自己位子上,下巴垫在椅背上认真回忆了半晌,然后拍了拍姚星河的肩膀,“那天晚上我在,我觉得她喜欢那个扎啤胜过烤串,而且,喜欢橘子汽水胜过扎啤。”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06 21:32:41~2020-09-07 19:32: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5102879、泠月一 2个;tinadd、小么么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冷静心 120瓶;阿初脸不圆 15瓶;饭袋如也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不可告人   不提橘子汽水还好。   一提到姚星河就觉得心里堵得难受。   她之所以喜欢喝橘子汽水, 是因为许鹤周曾经陪着她喝。   就连她从上大学开始就沉默寡言闷闷不乐,也是因为许鹤周没有来景大,不能陪她喝橘子汽水了。   忍不住又掏出烟盒, 发现一整包都空了, 就朝刘森雨伸出手, 表情烦躁得不行:“你还有吗,给我一根。”   刘森雨起身打开阳台门和所有窗户:“行了啊, 你看宿舍都被你糟蹋成啥样了。”   看姚星河一副颓丧模样, 就又劝道:“也不是你亲妹妹,你对她再好, 你俩也没有血缘关系这种纽带拴着,所以小孩儿生起气来就不想见你也很正常。退一万步讲,本来你俩就没那么熟, 我跟你同学三年多了, 也没见人家联系你。要不是你非得去丹诸当班助,你俩连见都不可能见,现在这种情况就是最正常的情况,你们都回到了各自的轨道上。”   姚星河半垂着眸子, 沉默不言。   好像在认真思考他刚才说的这段话。   怕他想更多, 刘森雨就换了个话题:“却说保研名额都确定了,你打算选哪个学院哪位导师啊,我看看你选的大佬, 能不能也把我给收了。”   姚星河的指尖动了动, 像是刚才玩解压游戏时留下的肌肉记忆还没有完全释放掉。   “我可能去青萧。”他说。   “卧槽, 你他妈发什么神经?”刘森雨听到这个回答差点跳起来,“研究生院那几个大佬为了抢你都快打起来了,你居然想去青萧?”   “这样她应该会比较开心吧。”   刘森雨倒吸了一口凉气:“谁开心?不可能是乔唯一吧, 难……难道是宋杞?”   就看到姚星河又不说话了。   “老子刚才白劝你了?不过是干爸家的小姑娘,即便是她长得好看些,但真不至于为了照顾她的心情,去做这种不明智的选择。”   姚星河靠在椅背上,仰头望向天花板:“你不懂。”   刘森雨气急了,抬腿就踹了他一脚:“我特么一个正常人,确实有点不懂你们神经病的想法!当时被乔大女神甩了,都没见你这么消沉过。这次是咋了,你跟你这妹妹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最后这句话说出来,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姚星河猛地转头看他,眼里血丝密布,不知道是熬夜做试验熬出来的,还是被烟雾给刺激的,眼白红得像是要渗出血来。   刘森雨僵了半晌,后背生出一大片汗:“对不起,我这个人你也知道,一着急就口不择言。”   迅速抛弃了刚才那个想法,神情变得格外端庄,语气也变得格外正经,甚至把之前说过的话都推翻了,像是劝姚星河,又像是劝他自己,讪笑了两声:“你俩能有什么关系,干爸家的妹妹,肯定是从小看着长起来的,那不就相当于亲妹妹吗。总不至于……”   总不至于要跟她谈恋爱吧……?   “给我一支烟。”姚星河舔了下齿背,皱眉道。   *   国庆前的最后一个周六,青萧大学一年一度的“百团大战”开始了。   在这一天,学校各种社团在校园大大小小的道路旁摆摊纳新,每个摊位前还有节目表演,许鹤周觉得特别有意思,就打电话邀请宋杞过来看。   因为上次吃烧烤那件事,宋杞这几天心情都不好。听到许鹤周在电话里生龙活虎地给她介绍“百团大战”的情况,还时不时发过几张照片来,没多想就答应过去。   来了才发现,青萧大学的社团质量都很高,场面比她想象中更热闹。   首先是梅花桩社团,他们表演的功夫很有水平,许鹤周兴高采烈地报了名,还拿着社团前辈的剑跟宋杞当街比划了几招。   再就是糕点社团,他们把家伙都带到了现场,当面做蛋糕分给大家吃,宋杞虽然不爱吃甜,但也吃完了满满一小盒,上面的奶油香而不腻,一抿即化,还有淡淡的香橙味道。   其他的社团也很有心,比如动漫社准备了很多海报,宋杞在一堆海报里一眼就发现了《哈尔的移动城堡》,本来打算付钱买走,但社团的学长好像认识许鹤周,所以把海报直接送给了宋杞。   “小鹤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说完这句,那学长推着了推眼镜,冲许鹤周挤了下眼,“妹子超漂亮啊,以后记得带来动漫社参加活动。”   许鹤周拍了拍学长的肩,笑着跟他解释:“这是我从小到大最好的同学和朋友,但不是咱们学校的,她现在在景行大学读大一。”   就这样逛逛吃吃玩玩,就到了中午。   许鹤周本来打算带宋杞去校外的餐馆吃饭,但宋杞想尝一下青萧的食堂,所以许鹤周就带她去了学校的自选餐厅。   自选环境比学生餐厅好一些,菜品精致一些,价格也贵一些,不过菜都是一小份一小份的,所以他们可以选很多样,许鹤周又格外热情,最后拿的菜品、甜品、水果、饮料加起来,竟然把一张餐桌给摆得满满当当。   就是这样,一切都很好,一切很满足。   如果不是在这里看到那个人,就更好了。   *   宋杞捏着勺子,望着餐厅入口的姚星河,震惊了好一会儿,在心里努力盘算着,怎么才能不动声色地避开这个人。   还没想明白呢,就见身旁的许鹤周跟弹簧一样蹦起来,冲着姚星河身旁那位七十岁左右、温文尔雅的高个子男人喊了一句:“外公!你也来吃饭呀!”   又喜气洋洋地冲姚星河招了招手:“星河哥哥,过来坐这边啊!”   宋杞头痛无比。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怎么会……这么巧,又这么复杂。   还没想明白该怎么面对那个人的时候,许鹤周已经殷切无比地跑过去,把两个人领过来了。   “外公,这是我的同学宋杞,现在在景大读计算机。小七,这是我外公,青萧建筑系教授,周伯雅。”许鹤周冲宋杞挑了下眉,介绍道。   宋杞起身,乖巧地喊了一句:“周教授好。”   许鹤周碰了她胳膊一下,笑得阳光灿烂:“你随我喊外公就行呀。”   宋杞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断片了,看着周教授和蔼的目光,就听了许鹤周的建议,微笑着喊了一句:“外公好。”   周伯雅跟宋杞握了握手,然后示意她坐下,脸上的笑容跟许鹤周一样,明朗又温暖,一点教授的架子也没有,就跟邻家爷爷差不多:“我听小鹤提起你好多次啦,说宋杞聪明,漂亮,心地好。今天看到你啊,就觉得他说得不错。他能考到青萧来也多亏你,不然这小子没这么大的上进心。”   许鹤周就狂点头:“外公说得对。”   周伯雅呵呵笑了两声,然后拍了拍旁边男生的肩膀:“这是景行大学计算机学院的高材生姚星河,我看小鹤刚才打招呼,你们是不是都认识?”   宋杞没去接这句话,低头看着自己面前那碗芝士土豆焗饭,本来还空荡荡的恨不能吃下一头牛的胃,忽然变得满满当当。   一点胃口也没有,就思考着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她想赶紧走。   许鹤周还是跟刚才那么激动:“外公,星河哥哥我之前也跟你提到过,就是那个‘天才哥哥’,高考前就拿到了景大和青萧的保送资格,但凭高考成绩也一样能进两所大学。他对我跟宋杞来说,就是指路明灯。我们在高中取得的所有成绩,都是在他的辉煌战绩激励下达成的。”   “喔!原来如此,”周伯雅赞叹着,“你这个哥哥到了大学也很厉害啊,你们两个要继续跟哥哥学习。”   “所以外公,你和星河哥哥怎么认识的?”   周伯雅认真地回答着:“外公现在做的课题,跟计算机专业有学科交叉,所以很想招一个计算机专业的学生过来,我在景大那边的老友哇,就推荐了姚星河,说他连续三年专业第一,我就约他过来聊一聊。”   许鹤周眯起眼睛狡黠一笑:“我听说星河哥哥在景大也很抢手,你能不能抢过来啊外公?”   周伯雅分外开心,又拍了拍姚星河的肩,再看许鹤周的时候,目光如炬:“那边的老家伙们哪有你外公魅力大。”   姚星河一句话也没说。   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小姑娘,早就确定了的那些打算,就这样逐渐崩解,分散,最后消弭殆尽。   他决定到青萧读研,在很大程度上就是为了不再出现在宋杞面前,但他确实是没想到,建筑界的大师、青萧大学着名教授,竟然是许鹤周的外公。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于是忍不住想,自己要是跟周伯雅读研的话,会不会因为这个关系的存在,到了青萧以后反而会经常见到宋杞。   毕竟,她和许鹤周在一块是早晚的事。   毕竟,她现在连“外公”这个称呼都跟着叫了。   还叫得这么温顺,这么乖巧。   跟那天晚上小老虎似的她完全不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07 19:32:59~2020-09-09 05:49: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长鸣啾啾、小么么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牛奶小蛋酥 12瓶;竹枝 10瓶;已巳己啊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贴吧预言   晚上八点, 刘森雨在明德粥铺吃柠檬鸡爪的时候,接到了姚星河的电话。   电话里那人声音又低又哑,还分外阴沉:“回来的时候帮我从超市买个鼠标。”   刘森雨就想到这两天姚星河玩解压小游戏时候的样子, 于是嘲讽着建议:“你要不要考虑买十个, 照你这个玩法, 鼠标三两天不就坏了?”   那边的人精神恹恹的:“也行。”   “行个淡,”刘森雨忍不住想骂他, “你今天不是去青萧找周大佬聊天了吗, 怎么心情还不好?大佬不招你啊,还是你没看上大佬啊?”   “早点回来, ”男生顿了顿,语气有些不耐烦,“急着用。”   刘森雨挂了电话, 气得又点了一盘鸡爪, 明明是脱骨的,但是却被他吃出了未脱骨的速度。他一边啃还一边在心里诅咒姚星河:祝愿你去了青萧,再也没人给你带鼠标。   话虽这么说,但是还是念在多年的父子情份上, 给他买了两个鼠标回去, 顺便还多买了一盒烟,心里盘算着他如果不够就给他,如果不开口就自己留着。   一推宿舍门, 发现室内没有那么呛的烟味, 正欣慰呢, 就看到那不孝子孙靠在椅子上,抽得比上次还凶,只是提前把阳台门和窗户都打开了。   不甚灵敏的鼠标在他手里被迫工作着, 每承受一下点击就发出吱呀一声响,刺耳得很。也不知道那人是在释放压力,还是在制造压力。   刘森雨过去,把鼠标甩到他桌上,然后捏住他的脖子,像是打算把他掐死:“你今天这样又是因为啥?”   姚星河把旧的鼠标扯下来,扔进垃圾桶,然后接上新鼠标迅速点起游戏来。   刘森雨茫然地猜测着:“是不是确定要跟着周大佬了?你这个样儿,难道是因为舍不得你爹我?”   “不是。”他终于回话了。   “那是咋回事儿,怎么今天看着比之前还郁闷?”   姚星河终于停下点鼠标的动作,沉默了会儿,掐掉烟,望着房顶缓缓开口:“我决定不去青萧了。”   这句话让刘森雨始料未及。   几乎以为自己前两天跟他讨论过的东西,是一场梦。   忍不住捶了他的背一拳:“怎么又变了?我特么这两天一直在打听青萧收计算机学生的教授,你还是不是人?”   瘫在椅子上的那个人没心没肺地笑了一声,但不知道为什么,刘森雨却从这笑声里听到了些许凄凉。   像是失恋了,且是被甩了的那种,凄凄惨惨,凉彻心扉。   如果再具象一点儿的话,就是树叶被秋风吹下来在冷空气里呼啦呼啦转了三圈后,落在地面积雨里,被路过的电动车车轮碾碎,又被匆忙走过的路人踩了一脚的那种——凄凉。   “咱俩继续在景大相依为命吧,多好。”姚星河说。   刘森雨摸了摸长满胡子、日渐沧桑的下巴,有点不可置信:“你这个成绩的,大佬都拒绝吗?”   就见男生舔了舔白牙,一脸杀气地说:“没有,是我不想跟他读了。”   刘森雨把椅子拖过来坐到他旁边,好奇得不行:“为什么呢?”   “因为——”他拖着长腔,似乎在努力思考,好几秒后却又突然摇了摇头,“说起来太复杂,你听不懂。”   “我有什么听不懂的?”刘森雨照着他肩膀给了他一拳,“你不是说去青萧就见不到你妹妹了吗,现在又决定在景大读研,是不怕让她见到了?”   姚星河听到这句话就笑了。   刘森雨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但是依然觉得他笑得像失恋了一样。   “要不要去看一下心理医生。”刘森雨犹豫着,还是开了口。   男生的细长的睫毛,就这样扑簌了一下,像是蝴蝶被骤起的风给惊到了,不由地抖动了一下翅膀。   过了很久。   男生才摆摆手,睁开眼睛笑望着刘森雨,说:“没到那个地步。”   “那是到了什么地步?”   他目光空洞:“就是突然发现,那小混蛋可能要谈恋爱了,男朋友在青萧。我要是去了那儿,她过去找男朋友的时候说不定就能碰到我。所以……”   “所以还不如在凤吾校区待着?这样只要她不来,只要你不去,你俩就老死不相往来?”   “嗯。”   刘森雨琢磨着,忽然觉得有些可怕:“我当初在贴吧里的预言,该不会要成真了吧。”   男生幽幽地笑了一声:“是,成真了。森林雨。”   *   傍晚,宋杞拒绝了许鹤周送她回来的提议,坚持自己坐公交回了丹诸。   没有回宿舍,而是去教育超市买了三罐水果预调酒,然后拎着它们到了操场。   坐在操场的看台上,看着在操场上跑步、练拳、弹吉他、聊天的大学生们,慢条斯理地喝着酒。   就这样给自己一点时间,来消化今天的遇见。   姚星河这个混蛋啊。   他今天,一句话都没有跟她说。哪怕是吃完饭后,自己跟他说了再见,他也没有搭理,转头就跟周教授走了。   好像连看她一眼,都觉得很多余,很浪费时间。   但喝了一罐酒之后,就觉得能理解他了。他这样做好像也没错,毕竟是她先发火的,她先不要这个哥哥的,姚星河不过是听了她的话,跟她断绝了关系而已。   只是,这也断得太干脆了一些。   是不是因为他早就不想管自己的事儿了,所以听到她讲了那些话后,就果断地,甚至开心地接受了。   这么一想就想通了。   自己好像有意无意地给他添过一些麻烦,比如初三时候想混进棠溪一中,连累他翘了课,还打了那个叫尚晋的同学;比如这一次的烧烤,连累他跑到凤吾去接她,晚上还不敢睡,一直看着她。   而自己给姚星河惹麻烦的时候,孙茹在干嘛呢。   前一次,她和姚星河在同一片夜空下,帮姚星河劝妹妹不要早恋;后一次,她陪在姚星河身边,帮姚星河的妹妹洗澡换衣服。   宋杞想到这里就觉得惆怅而无望。   设身处地地想了一下,她要是姚星河,估计也会喜欢孙茹这样的姑娘,她温柔,乖巧,善良,不会惹麻烦,还总能体谅他、帮助他。   以前只觉得自己和孙茹的差距是年龄小,跟姚星河不同校、不同班。   现在才发现,自己跟她差的远不止这些。   有了孙茹,夫复何求。   她要是个男的,也会喜欢孙茹。   又喝了一罐酒,想到今天买的海报,就拉开包,把那张《哈尔的移动城堡》拿出来。但不知道带出来些什么,只听到啪的一声,有个东西落在脚下。   她愣了会儿,弯腰捡起来,冰凉刺激地手指颤了颤,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是个金属小瓶子。   可能是喝了酒眼神不好,也可能是操场环境太昏暗,她瞧了一会儿却没看清上面的字。   于是不得不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亮。   瓶身上面那行小字,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眼前。   【沙丁胺醇吸入气雾剂】。   手指一点点收紧,慢慢想到最近一次背这个包,是去吃烧烤那晚。所以很快就明白了,是谁把这瓶东西放进她包里的。   这几天她几乎又忘了,自己不是一个很健康的人。她体内有个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引爆了。   这下好了,又比孙茹差了很多。   宋杞用海报把脸挡住,在无边的黑暗和热闹的喧嚷中悄悄掉泪。   喜欢一个人,为什么会这么难受啊。   *   国庆七天假期,宋杞考虑回家一趟,毕竟这是她第一次一个人在外省呆一个月,家里人应该多多少少地有点想自己吧?   可是打电话给陶然的时候,她说有一台跨省合作的重要会诊,没办法休息;又打电话问宋长亭,宋长亭说一个案子很棘手,跟同事还在外市处理,不确定哪一天能回家。   她心如止水地挂了电话。   也没有不开心,反倒觉得轻松了不少:省下机票钱吃喝玩乐不比回家强吗?   正打算问一下许鹤周有没有空呢,就先一步接到了他的电话。   “小七,你国庆回家吗?”   “不回。”   “那我们去看海吧!”许鹤周难掩兴奋地介绍着,“我们就去云海市,那儿人少一些,我小时候去过,那边的海岸线超级长,沿海公路美到爆炸,还有好几个海水浴场,沙滩又细又软,你一定会喜欢。”   宋杞眼放精光:“好!”   于是两个人收拾行李,乘坐了九月三十日最后一班飞机,到了云海。   宋杞很好奇许鹤周是怎么做到的。   在这样的黄金周里,没有任何计划的前提下,一天之内搞定了机票,订好了酒店,就连到云海机场后来接机的车都预约好了。   许鹤周和宋杞坐在车后排,听到这个问题后,就把胳膊搭在宋杞的肩上,嘿嘿笑了几声,眼神狡猾得像狐狸一样:“当然是提前一个月把这些订好啊。”   “提前一个月订的?”宋杞有些震惊,轻轻拍了拍他的额头,“你是不是疯了,要是我回家怎么办,那你这些还能退吗?”   许鹤周唇角上扬着,回头把车窗打开,让海风尽数吹进来,轻快地说:“我也订好了咱们回棠溪的机票。”   风吹得宋杞额头一凉,她怔了怔,问他:“那去棠溪的机票不是浪费了吗?”   许鹤周一本正经地纠正她:“怎么是浪费呢,师哥这算是双重准备,为了更加自由放松地玩。”   宋杞点点头,认可了他的做法,转身也把自己旁边的车窗降下来:“成吧,你先垫着。等回去后我跟你平摊费用。”   许鹤周笑了笑没答话。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09 05:49:14~2020-09-10 06:04: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么么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中凉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有点般配   更让宋杞震惊的却还在后头。   第二天吃完早饭, 宋杞还站在酒店门口,拿手机查着去海水浴场的公交路线的时候,就发现一辆红色JEEP缓缓开过来, 停在她身前。   原本说去洗手间、让她等自己一会儿的许鹤周同学, 就坐在驾驶座上, 一边鸣笛一边对她笑,然后在下一刻, 打开车门跳下来, 围着宋杞跑了三圈,然后欢呼:“小七, 这个车漂不漂亮?”   宋杞无意识地抓了抓头发:“嗯,超漂亮……”   “很难租的,幸好师哥下手早, ”他得意地看了宋杞一眼, 然后帮她把副驾的车门打开,好像还有什么不太满意,嗓音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等大二, 我们的驾照满一了年, 就可以上高速,到时候我们就可以跨省自驾游。”   宋杞就这样看着他。   也不知道此时此刻,该能用什么样的词语去评价, 夸奖, 或者赞美眼前的少年。   他似乎把什么都安排好了, 可真是太让人省心了。   转念一想,这些年来,许鹤周好像一直这样, 从没有一刻让别人为他担忧过,他把每一件事,连同她时常敏感的情绪,都照顾得稳妥又恰当。   *   你说,旅行的意义是什么。   是迎着潮湿的海风,驱车沿着海岸线疾驰,空气里的海盐和鱼腥味道穿过车窗,冲入沉闷的肺叶,一呼一吸像是无边海洋上的浪花一涨一消,清爽畅快,不急不躁。   是踩在沙滩上,等着下一片浪涌过来,细得不像话的沙子被海水浅浅地浸润着,低头的时候,会从海水沙滩结合体上看到自己的倒影,那一刻,忽然觉得自己踩在了一面绵软的镜子上。   是在夕阳即将隐没海后时,在人行道上自在地奔跑,冰冰凉凉的风吹起鬓上的头发,消弭额上的汗水,你回头的时候,想喊身后的人跟上来,然后发现那个人正站在那里,拿着相机,恰好地拍到你笑得最无忧,最灿烂的样子。   是两个人坐在车顶,在路灯亮起前的前瞬,一起喊“3——2——1——”,然后看整座城市的灯光,次第闪烁亮起,两个人拿着玻璃瓶的橘子汽水,互相干杯,在喝下第一口的时候,看他掏出相机举到眼前,然后两个人十分默契地,一同弯起眼睛,一同亮出白牙。   旅行的意义,是和志同道合的朋友在一起,跨越山海,互相自在。   然后,在这段时间里,暂时放下那些让你烦恼着,委屈着,又纠结着的事情,暂时放下那个让你想念,想见,也想哭的人。   *   景行大学计算机实验室。   三个没有回家也没有出去玩的少年,在电脑前处理着自己的事情。   萧时光终于把汽车发动机的三维模型建好了,捏了捏脖子,转头看了眼姚星河,就觉得他有点不对劲。   姚星河看着手机QQ空间里的四张照片,偶尔点开那图片看一眼,又再迅速地点掉,重新盯着屏幕陷入空洞茫然。   另一边的刘森雨也觉察到了:“这四张照片,你来来回回看了一个小时了。”   萧时光轻笑了一声,拖着椅子,靠过去看了眼他的手机:“到底是什么照片啊,给我也瞧瞧?”   乍一眼,没看出什么特别。   不过是普普通通的旅游风景人物照。   第一张是清晨的日出,第二张是上午的沙滩海浪,第三张是一个小姑娘在黄昏中奔跑着回头,第四张是夜晚路灯下,少男少女坐在大红色的吉普车顶,攥着橘子汽水,对着镜头自拍傻笑。   但不得不说,这几张照片构图都很讲究,图片质量很高,尤其是色彩丰富度和虚化程度非常不错,以他多年的经验来看,拍照的人可能专门学过,而且用的是价格不菲的全画幅相机。   经过多年贫穷生活的锤炼,萧时光早已不知羡慕为何物,只是瘫在椅子上抽笑着喟叹:“老子什么时候才能拥有这样的相机啊。”   刘森雨却没注意这些。   他聚精会神地看了看发这照片的人的昵称,忍不住皱起眉来:“【期望喝粥】?这什么玩意儿?这人男的女的,很喜欢喝粥?”   见姚星河一动不动地盯着手机屏幕,仿佛石化了一样,就觉得这人和这照片不是他想象中这么简单。   于是当着他的面,戳开第三张,仔细看了看里面穿着蓝白格纹吊带裙回头看的姑娘,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不是你家妹妹?这么暗的光线都……”   都这么漂亮啊。   又戳开第四张,红色JEEP牧马人上的男生女生都穿着纯白体恤,脸上是明亮的治愈的笑容,女生无疑是宋杞,于是就指着男生问姚星河,“这是你说过的宋杞可能要谈的男朋友吗?长得还行,车也不错,跟你妹有点般配啊。”   姚星河揉了揉眉心,神色看上去很疲惫,开口的时候声音很轻,如同被风载着兜兜转转好几圈依旧不能落地的毛絮一样,且不像是回答刘森雨,喃喃的像是在说给自己听:“这么快……就在一起了啊。”   看到他这个反应,刘森雨的心里就控制不住,又冒出一些邪恶的念头,于是倾着身子凑近,试探着问他:“为什么一牵扯到宋杞,你就反应这么大?平时也没见你对哪个女生这么上心过。”   姚星河就又沉默了。   萧时光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耳廓:“这是——有情况了?”   刘森雨冲他挤了个眼,示意他别问。   但看到姚星河这消极的模样,就还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劝说了几句:“我感觉吧,你得尽快想一想,到底是把宋杞放在什么位置上在对待,不然以她这长相、这性格,以后难受的时候可多着呢。”   这话好像略微刺激到了姚星河,他板起脸来,纠正刘森雨:“她长得好看,人又善良,性格乖巧,没任何问题。”   刘森雨:“……妈的,我就不该多嘴劝你。”   姚星河抿了抿唇:“是我自己的问题。”   说完这句话,就立马调整了状态,坐回电脑前,继续刚才的工作。   七天的假期,对姚星河来说是一个很难得的空闲,暑假的时候,他就在专业课老师的介绍下拿到了一个兼职,为一个小公司编写一套OA办公系统,对方开的价格是16万,国庆假期完成后,他就可以拿到尾款了。   再加上之前攒的一些,好像绰绰有余。   “森雨,”他淡淡开口,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过两天,陪我去买辆车吧。”   “这时候又想起你爹来了,”刘森雨嗤笑一声,但还是答应下来,只是随口问了一句:“自行车还是电动车?”   “汽车。”   刘森雨:“……卧槽。”   萧时光:“……卧槽。”   *   国庆假期结束后,班主任老师终于出现了。   他过来给大家开了学术班会,从一个年轻学者的角度,讲解了计算机学院的专业基础课及专业课的构成,阐述了在计算机学院学习应获取的能力,以及大家很关心的,计算机技术的发展现状、应用前景及毕业后的工作去向。   每个人都充满了学习的动力,大学生活,好像从这一刻,真正开始了。   经过班助和班主任的介绍,大家早就知道了大学数学是理工学科的基础,也知道了高数一直是大一新生最头痛的课程,因为高数课节多、学分高、挂科率高。   不少学长学姐也以过来人的身份给新生们建议,让他们务必学好高数,得高数者得天下。当然C语言和电路电子技术也是重要的专业基础课,要认真听,用心学。   高数老师也想当“负责”,每节课都留很多练习题,大家苦不堪言,但宋杞因为经历过奥赛训练的荼毒,在限定时间内计算过大量的难题,而且提前学过部分大学中的微积分课程,所以数学老师留下的课后练习,她总是做得很快,做完后去跟课本后面的答案对照,很少出错。   她这项突出的能力一开始只在宿舍内部闻名,三个舍友争相参考她的解题步骤,后来也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整个班都开始借她的作业。   有好多很认真的同学,还特意打听她在哪儿上自习,每次都跟过去,利用她休息的间隙,请教她数学问题。   宋杞觉得挺开心的,一方面是因为帮到了同学,另一方面是因为充实起来,就不用花太多的时间去想姚星河那个王八蛋了。   这着实是一件一举两得的好事,于是更加喜欢起高数课和练习题来。   不久,团支书奚柳和班长赵星越也加入了宋杞的自习小组,跟她一起学高数,队伍渐渐壮大,班级的学习氛围也越来越浓。   明明这是一件好事,但宋杞却越来越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而问题就出现在奚柳和赵星越身上。   先说赵星越吧,他似乎对宋杞太照顾了一些,晚自习总是给她带零食、水果、酸奶,宋杞每次都拒绝,但是他总是以给班里同学讲题很辛苦为由,坚持不懈地送着。   虽然她没谈过恋爱,也不知道怎么谈,但是以她看过的电视剧和动漫来推测,这个班长,大概喜欢上她了,现在应该是处在追求的阶段。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10 06:04:01~2020-09-10 23:11: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长鸣啾啾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不要告诉   在某个回宿舍的晚上, 宋杞同意了赵星越送她回去,并且利用教学楼到宿舍的这段路程,同他谨慎地交流了一下。   “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 我性格上稍微有些问题, ”宋杞的声音像穿越暮夏夜的一阵风一样, 温和中掺着些清凉,“我有点敏感, 所以有时候你可能并不是那个意思, 但我因为性格原因,就会想多。”   为了不伤害对她关爱着的人, 所以她先把问题往自己身上揽了。   赵星越听到这里,其实已经明白她要说什么,但还是被身旁对一切好意都妥善对待着的女生触动, 心头溢出又甜又涩的感觉。   就见她睫毛在风中扑簌了一下, 把手揣进口袋里,又说:“如果我也跟你有同样的想法的话,那我应该会接受你送的东西,但我没有接受, 所以……”   “所以你没有我这样的想法?”赵星越略尴尬地笑了笑, 把手揣进裤子口袋,还把肩舒展开来,试图用动作上的洒脱掩饰内心失落, “没关系啊, 我们, 各有所好嘛。你不必有什么压力。”   “你不送我东西的话,我就不会有压力。”宋杞补充着。   “好啊。”赵星越笑道。   但后来她才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赵星越虽然没有再送零食给她, 但自此天天给她占座,还都是前两排的、正对黑板或投影幕的座,方便她听课、看板书——就这样从别的方面给予她小恩小惠,或者说好听些,小关心,小爱护。   宋杞觉得有点心烦,再上课的时候,干脆捏着书到教室后排去找唐维维了。   再说奚柳,宋杞是姚星河妹妹这件事,军训期间班里的同学们也都知道了,且产生了她和姚星河非常熟识的认知,所以奚柳就经常过来跟宋杞打听姚星河的事儿,从他少年的经历打听到他未来的计划,又从他日常的习惯打听到他特有的爱好。   很多问题宋杞都没有考虑过,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无数次重复自己跟姚星河不太熟,企图搪塞过去。   但奚柳却比赵星越还要执着,执着到设计了一份《关于姚星河的二十个问题》的问卷,交给宋杞,让宋杞有空的时候帮她想一下,并且以十二顿饭作为报答。   “求你了宋杞,帮帮我呗。你就是我的恩人。”奚柳说这话的时候,眸光亮得跟LED灯珠一样。   宋杞觉得无比头痛。   为了躲开这两个人,连着好几天下课后直奔宿舍,连自习都不想去了。   坐在宿舍书桌前,从课本里拿出那份问卷,扫了一遍后就开始气呼呼地想:姚星河你怎么回事,怎么到处沾花惹草,来当个班助就把团支书的魂儿给勾走了?   但是生气之余,却发现奚柳做的这份问卷,有好几个问题很值得了解。   比如,姚星河的生日是哪天?   比如,姚星河最喜欢的食物是什么?最讨厌的食物又是什么?   宋杞不由想起来,初中的时候,她每个生日姚星河都回来给她过,本来以为请假很容易的,结果到了高中去问林升学,林升学差点气炸,那时候她才知道他是逃课来给她过生日的。   姚星河的生日,她以前也问过宋长亭和陶然,但是两个人都讳莫如深,一点也不透露给她,只是说姚星河不想过,也让她不要去跟他打听。所以宋杞至今不知道姚星河的生日是哪天。   其他两个问题,因为她这些年跟他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从认识到现在不过才在一块儿吃了两三次饭,所以真的不知道他最喜欢吃什么、最不喜欢吃什么。   只在记得上次他发烧那会儿,听他说过想吃麻辣火锅和麻辣香锅,好像冰粥里的菠萝和山楂他也有很喜欢,还夸它们很好吃。   因为这份问卷,宋杞发现,自己其实对姚星河知之甚少。   想到这里,就变得有些自责:我跟姚星河认识六年半了,却还不如一个认识他一个半月的姑娘考虑得多。   这样可怎么行。   别的姑娘都这样积极地去了解他,自己如果不加把劲儿,他迟早要跟别人谈恋爱的。   想到这里,就拿过电话,思考着给他道个歉,然后把问卷上的东西挨个问一遍,假奚柳之手,深入了解他一下。   可按下第一个号码,就骤然把手缩回来。   她忽然想起那瓶沙丁胺醇气雾剂,想起上一次对他说出的狠话,想起自己怎么也比不上的孙茹。   顺便想到的,还有至今没把她的睡衣还回去。   于是,按灭手机屏幕,把这份问卷也放回了课本里。   宋杞有些难受地揉了揉眼睛:怎么办,我就是一个有缺陷的人,即便是了解了他又能怎么样,他选择谁也不会选择跟我在一起,况且,他从小到大都拿我当妹妹、当小孩儿来着。   而且他上次确实很气人。   明明是他和孙茹自作主张还道德绑架,我道个什么歉。   从衣橱里拿出洗干净的睡衣,想了一圈怎么不通过姚星河联系到孙茹。最后想起来初中毕业聚餐的时候,班长有邀请她过来,于是从QQ上找到初中班长,跟他打听到了孙茹现在的电话。   *   【孙茹学姐,你好,我是宋杞。感谢你那天借我衣服穿,我想今晚把衣服还给你,请问你现在在学校吗?衣服已经洗干净了。】   孙茹看完这条短信,便把手机递给餐桌对面的姚星河看,嗓音里有掩藏不住的雀跃:“小七好像不生气咯,她说今晚把衣服还给我。”   姚星河看着那串熟悉的电话号码,看着短信上那礼貌的措辞,不知道为什么,心头上像是架了口沸腾的醋锅,咕嘟咕嘟地冒着酸泡。   这小白眼狼倒是想到了感谢孙茹,怎么就没想到感谢把她从烧烤店一路抱回学校的哥哥?   而且别说感谢的短信了,从那天之后,这家伙连普通的短信都没再给他发过一条。   哪怕是骂他一句都没有,跟前两年半不联系他那会儿没什么区别。   孙茹看到了他不甚开心的表情,就温声劝他:“毕竟是妹妹啊,你做哥哥的不要太计较嘛,”然后看了看时间,把手机放进包里,抬头笑道,“感谢你今天请我吃饭,我已经吃好了,要不就先回去,不好让小七等太久。”   姚星河沉默了半晌,然后起身:“我送你回去吧。”   孙茹没摆了摆手,赶紧拒绝:“我从这儿坐公交也挺方便的,你去送我还要回来,多麻烦呀。”   他淡淡道:“不麻烦,我前一阵子买了车,来回挺方便的。”   这让孙茹着实震惊了好一会儿,在椅子上僵坐了好久才问出一句:“是……是我想的那种‘车’吗?”   男生点头:“嗯。”   *   跟他去了学校,上了一辆崭新的黑色轿车,孙茹才捏着包,错愕地问出口:“为什么想到要买车啊?”   姚星河边启动车子,边回答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开去别的城市放松一下。”   这个回答让孙茹有些心疼:“你经常……心情不好吗?”   “也没有。”   “如果,”孙茹轻咬了一下下唇,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我是说如果你有想去的地方,也恰好需要人陪的话,可以随时找我……我们这学期课挺少的,很多同学都去初中高中实习了,我在学校里没什么事儿,几乎每天都有时间。”   说完这段话,就抬头去看姚星河的反应。   可他专注地开着车,似乎没有去留意她话里的暗示,所以很自然地拒绝了:“不用,我舍友也有时间,我如果想出去可以直接带他一起,两个男生出去更方便一些。”   她低下头,指腹搓了搓拇指指甲上绘着的小星星,隐藏起那一份早就习以为常的遗憾,然后轻声笑道:“嗯,确实挺方便的。”   快到丹诸校区的时候,孙茹给宋杞打了个电话:“小七,我快到校门口了,你现在出来吧?”   电话里的小姑娘乖巧地说了声好,让孙茹稍等一下,她马上出来,然后挂了电话。   车又行了一会儿,最后停在了距离校门口一百多米的地方。   姚星河关掉了车内的灯,对孙茹说:“我今天下午吸过烟,身上有味道,所以就不下车了。”   孙茹有些不太明白,正想问一句吸过烟怎么了,忽然就想到那天清晨,他对宋杞说过的话——“因为那个环境里有烟,而你患过哮喘。”   这才弄清楚他话里的意思,原来是怕宋杞闻到啊。   似乎是在情理之中又有些在意料之外。她以前就见过姚星河对小姑娘细心照料的模样,只是没想到他会细心到连衣服上可能残留的烟味都注意着。   哪怕这烟味她根本没闻到。   “那我要跟小七提到你也过来了吗?”她问道。   男生摇了摇头,整个人靠在座椅上,面色有些疲惫,声音也有些低沉:“不要告诉她了……她不太想见我。”   孙茹看着身旁被黑暗笼罩着、以至于都快看不清容貌的人,就这样明白了他为什么把车内的灯关掉。   于是弯了弯唇角,轻声说:“好,那你回去的话注意安全。”   作者有话要说:   ——   终于把这一段写过去了,明天就稍微甜一些啦~   周末愉快!   ——   .感谢在2020-09-10 23:11:19~2020-09-11 22:58: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么么咪、要好好学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泠月一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这么年轻   宋杞觉得门口那辆崭新的黑色轿车有些不对劲。   一开始她看到孙茹从上面走下来, 以为是送孙茹回学校的朋友,等人下车后他就会走。可是孙茹拿着衣服都进了景师大的大门好久了,那车还停在原地, 没有动弹。   车内没有开灯, 宋杞完全看不清里面坐着谁。   但却在跟孙茹聊天的时候, 发现孙茹时不时就往那个车看一眼,脸上还露鲜明的关切和不舍。   所以她越来越好奇:里面到底是谁啊?   算了, 不管是谁, 都是孙茹的事儿,跟自己没什么关系。   宋杞放下念想, 准备回学校,但转身时却不受控制地看向校门外的那些小店和小摊,就琢磨着好不容易出来一趟, 应该买点儿东西再回去。   环视了一圈, 蓦然想到那个烤肉拌饭还不错。   谷谣之前买过,肉都是现烤的,很大串,烤完之后直接撸下来, 在辣椒面和孜然粉里滚一遭后放到米饭上, 再铺一层新鲜的黄瓜丝和胡萝卜丝进去,挤上甜咸味的沙拉酱,吃的时候把它们拌进饭里, 一口下去, 好吃到原地飞升。   而烤肉拌饭离那个黑色轿车不远。宋杞到了烤肉拌饭跟前的时候, 还特意往五六米外的车内面看了一眼,照例没看出什么来。   不过脑子却峰回路转冒出个邪恶的念头——她有点希望孙茹谈了新的、有钱、有车的男朋友,这样她跟姚星河是不是就有机会了?   想到这里, 就转头,喜滋滋地跟老板说:“你好,我想要一份烤肉拌饭,多放沙拉酱。”   说完,把钱叠成小方块,跟投币许愿一样,虔诚地投进了老板收钱用的小纸箱里。   老板立马拿起蒲扇,把烤炉里的木炭重新扇旺,热情地说:“等一下,马上给你做。”   就在这时候,旁边忽的传来一阵刺耳的汽车鸣笛声,在这静谧的环境里无异于平地惊雷,宋杞和老板毫无准备,都被这动静吓得一哆嗦。   她惊异地转头,发现不远处黑色轿车内的灯骤然亮起来,驾驶位上那个穿着白色T恤的男生,正顶着一张漂亮到不像话的脸,满目震怒地望着她。   居然是。   姚星河?   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车上的人就走下来,大力地关上车门,迈了几步到她身边,给老板撂下了一句:“她不能吃这个,钱留下,别做了。”   说完就扯住宋杞的衣袖就往校门走。   只不过好像很不愿意跟她挨在一块儿似的,胳膊伸得老长,也把她的胳膊扯起来,两个人中间隔得有两米远。   快到校门口的时候,宋杞终于忍不住了,甩开了他的手,困惑地问他:“你怎么回事,我买个饭你把我拉走干嘛?”   也不知道姚星河哪儿来得那么大火气,虽然顾忌着校门口其他的学生,压低了声音训斥她,眼睛像是被蚊虫叮了一下,红得有些可怖:“你以为我想管你吗?”   这话像是一把利刃,稳稳当当地扎到了宋杞心里。   她以为自己会像平常那样被气哭,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这个样子,竟骤然冷静了下来。   只是心也跟着凉了半截。   大概是太习惯于他温柔体贴的模样,所以都忘了,他也是会生气,会发火,会有讨厌的食物,也会有不喜欢的人。   她回头看了一眼停在烤肉拌饭旁边的车,想到了从上面走下来的孙茹,把前因后果理了一遍。   应该是专门租了车,一起去了很远的地方,然后担心孙茹一个人回学校不安全,于是把她送了回来。   思及此处,抬起头来,盯着那双阴郁无比的眼睛,抑住涌上心头的沮丧,缓缓开口:“我也很纳闷啊,我吃个东西你为什么也要管我呢。乔唯一也好,孙茹也好,你去管她们不行吗,我跟你又没什么关系。”   “为什么跟我没有关系?”   “因为宋长亭只有我一个孩子,我根本没有哥哥。”   姚星河神情紧绷着,似是极力压着怒气,喉结上下动了好几次才重新开口:“你还没出生的时候,我就是你爸的干儿子了。我是你哥哥这件事,你不承认就不是了吗?”   这难受的表情、这无奈的语气,惹得宋杞喉咙有些哽,眼眶也有点酸。   怕自己哭出来惹他心烦,就赶紧结束这个话题:“我不想跟你讨论这个问题了,之前在教师公寓,我都已经说清楚了。”   撂下这话就转身,想再回去拿自己的烤肉拌饭。   都付过钱了,凭什么他说不要就不要了。   谁料这想法被身后的人给看穿了,手腕又被他钳制住。   那人看着她,阴沉的眸光终于柔和了一些,语气里也浮出几丝疑惑:“没吃晚饭?现在很饿?”   宋杞想把手抽出来,却发现他力道很大,根本挣不开。   下一秒,手腕、连同她整个人,就被这他带着,往他停车的地方走,她以为他是要带自己去拿烤肉拌饭的,谁知道他竟然打开车门,把她按进了车里,然后弯腰给她扣上了安全带。   “你到底怎么了?”   姚星河坐到驾驶位上,没有理她,而是锁上车门发动车子,把所有的车窗全都降下来,然后掉头往市区开。   夜风从车窗里灌进来,宋杞有些冷,也有些懵:“你要带我去哪儿?”   “宋杞,”他终于开口,语气是温融轻柔的,态度却是严肃正经的,“上次是哥哥不对,哥哥跟你道歉。你是已经成年的姑娘了,确实也有自己的隐私。哥哥以为找女生过来帮你换衣服应该可以,但没有考虑到,排斥跟别人的亲密接触这件事,与性别没关系。下次就不会了,会等你清醒过后,再听你自己的选择,让你自己去洗澡换衣服。这样行吗?”   “……”   宋杞是真的想了好半晌,但还是没想到该怎么回应他的道歉。   她生气,根本不是因为这个啊……   但真实的原因又不好讲,而且姚星河这段话说得太真诚太恳切了,甚至掏心掏肺掏感情,跟请罪的廉颇就差一麻袋荆条那种。   所以万般无奈之下,就只能顺着他这段话,点点头:“嗯。行。”   “还有,哥哥上次,不是故意想提你生病的事。之所以那么说,是因为……真的很害怕。包括今天晚上也是,也很怕。”   宋杞不太明白:“今晚你怕什么?”   “怕你再生病。”   她蹙眉:“我吃个烤肉拌饭能生什么病?”   姚星河额上青筋鲜明,拧着眉心,一副头疼的模样:“刚才那个老板,是用拿木炭在烤,油滴下去就会出现很多烟雾,你一点儿也没有意识到对吗?”   宋杞这才反应过来,长吸一口气,觉得有必要给他认真解释一下了:“我不知道你从谁那儿听说的,但是我那一次是因为本身呼吸道就有点炎症,所以才……”顿了几秒,把那两个叫她介意又叫她难受的词给遮过去,然后故作轻松道,“是普通的生病,没有那么严重,一周就出院了。而且,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有犯过。”   说完这一段话,暗暗抬眸,去等待、去期待他的反应。   想知道,他是不是也不再介意,她生过病这件事情。   但期望中的反应并没有出现。   姚星河的态度反而变得更加强硬:“小七,你应该注意着才行,因为没有人能时时刻刻在你身边,帮你注意到这些。宋爸陶妈和外婆不在这儿,许鹤周不在这儿,”缓了几秒后,嗓音有些低哑,“哥哥也不在……而且,我虽然不是医生,但也知道不是你说的这么轻巧,一旦出现,会很痛苦。”   宋杞就不说话了。   低头掐着自己的指腹,好分散一下心里酸涩又尖锐的痛感。   风呼呼地往车里灌,她打了个哆嗦,然后把车窗调了上去。   开着车的姚星河突然问了一句:“现在能闻到烟味吗?”   宋杞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没闻到啊。”   听到这句话后,他终于把所有车窗都调回去,并打开了车内的暖风,缥缈地笑了笑:“下次哥哥见你前,得认真准备一下。”   她纳罕:“准备什么?”   他微微叹息,虽然笑着,但语气里却裹着明显的自责:“哥哥今天吸烟了。下次见你前,得洗个澡,换身衣裳。”   宋杞觉得他有些夸张了。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得再解释几句,虽然这样的解释很像垂死挣扎,但她真的真的很想消除他内心的偏见:“我真的没有那么娇气,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大病,真的,我不是老年人,我很年轻啊,身体恢复得很快,所以不要紧。”   身旁的姚星河没有看她。   喉结动了下,嗓音有点儿哽:“哥哥之所以生气,就是因为我们小宋杞……还这么年轻啊。”   *   姚星河把宋杞带到了市中心的一个西餐厅,点了一份碳烤羊排,一份鹅肝炒饭,还有一杯鲜榨的橘子汁。   宋杞看了看结账单,就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来。   姚星河愣了一下:“你干什么?”   她如实道:“有点贵,不想让你掏钱。”   一晚上情绪都不佳的姚星河终于露出了明亮一些的笑容,替她把钱包塞回她口袋里,又把桌上的湿毛巾拆开放到她掌心:“哥哥确实不如许鹤周有钱,但是请我们小宋杞吃个饭的钱却还是掏得起的。”   宋杞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许鹤周比,但是经他这一提醒,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于是指了指停在餐厅外面的车,问他:“这车是你租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11 22:58:11~2020-09-12 20:57: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么么咪、长鸣啾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6465611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我家小孩   姚星河敛起眼睑, 轻描淡写地回答:“不是,前一阵子买的。”   宋杞闻言瞬间瞪大了眼睛,葡萄似的目珠溜圆溜圆的:“为什么想到要买车?”   我的天。   这得花多少钱啊, 买了车你还有钱吃饭吗?   姚星河就不再说话了, 好像不是很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但是宋杞很快就联系到从车上下来的孙茹, 不由就觉得姚星河这个消费观有些问题。   问题还想当严重。   拧着眉头抑制了好一会儿,但还是没忍住, 把毛巾拍在桌面上, 挺起腰来一本正经地教育他:“你即便是要经常到丹诸这边见孙茹、接送孙茹,也不必非得买一辆车吧?”   姚星河的眉睫颤了下, 恍惚抬眸:“见孙茹、接送孙茹?”   就听短促的呼吸声从少女嫣色的唇畔呵出来,她像是被气得不轻,搭在桌面上的白嫩手指都攥紧了:“打车坐公交都行啊, 何况凤吾到丹诸每天有8个班次的校车, 到了周末甚至有10个班次,已经很方便了。你少做一些兼职,多休息,留着买车的这些钱慢慢花不好吗?”   姚星河满脸不解地看着她:“为什么觉得我买车是为了孙茹?”   宋杞被他气笑了:“不为了她, 难道是为了我吗?”   “为什么不能为了你?”   宋杞懵了一懵, 看着冷白色的氛围灯映衬中,姚星河坦荡又磊落的目光,努力了很久才让自己不往别的方向思量, 怅然地把目光收回来, 放在窗外的夜色中, 轻嗔了他一句:“别胡说了。”   姚星河却来了兴致,语调也上扬起来,似乎觉得逗她很有趣:“你怎么脸红了?”   宋杞忿忿地瞪了他一眼:“因为你长得太帅。”   对面那人听到这个回答后, 笑得千娇百媚,跟春天来了在枝头争奇斗艳的花骨朵儿一样:“这话说得真让人开心。如果多说些这种话,哥哥也不至于被你气得七窍生烟。”   这般说着,饭菜和橘子汁就上来了。   姚星河拿着刀把羊排上的肉一条条地剔下来,切成一块一块的,然后堆放在那份鹅肝炒饭上,推到了宋杞面前,温柔地说:“吃吧。”   “这是个什么吃法……还有,你全给我,自己不吃?”   “我今晚吃过饭了,”他忽然觉得好笑,靠在椅背上审视她,“你不是非要吃烤肉拌饭吗,拉都拉不回来?”   宋杞这才明白过来,他为什么要点这两样,还把羊排给切成这个模样堆在饭上。   她攥着勺子嗫嚅着:“我不是非得要吃,只是觉得那个给钱了,不能浪费掉。”   姚星河看着她,收起笑容来,小声询问:“是不是宋爸给你的生活费不够?”   “啊?”   “你好像很节俭。”   “没有,”宋杞摇了摇头,想到什么,很认真地说,“他跟陶然都给我很多生活费,我自己从小到大也攒下了不少,存款我自己其实花不完。你刚买车,如果再买什么东西不够的话,可以告诉我,我帮你买。如果吃饭也不够的话,我可以帮你充校园卡,或者买其他的吃的。”   怕他不信,又望着他,加深了语气:“我真的攒了可多可多钱了。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带你去ATM机上看。”   灯光落在姚星河脸上,原本就白的皮肤变得亮闪闪的,像落满了星星那样熠熠生辉,衬得他整个人,真的很像是西方神话里,沐浴着月光,却比月光还漂亮的天神。   只是他说出来的话却极其不正经:“你打算包养哥哥啊?”   “不是这个意思,”宋杞立刻反驳,她觉得这个词不好,有点侮辱人,尤其是对姚星河来说,于是放下勺子,有些着急地解释,“每个人都会有缺钱的时候,这很正常,我们在一个大学,照应起来方便一些。说不定以后我也需要你帮我买东西,或者充饭卡呢。”   不知道那人有没有听进去,只看到他笑得更开心了一些,洁白的牙齿都露出来:“行啊,等哥哥山穷水尽了,就去投奔小宋杞。”   宋杞也有点开心了:“嗯,行。”   *   乔唯一跟堂姐乔不厌吃完饭,从二楼往下走的时候,目光无意识地扫过一楼餐厅,发现一楼人很少,只有两桌人在吃饭,不像二楼每桌都有人。   缓缓收回目光,却又在下一秒蓦地驻足,站在楼梯台阶上,不可思议地往窗边的那桌看去。   男生认真地切着羊排肉,然后把它堆到炒饭上,自己一口也没吃,全给了对面的女生。即便这样,似乎也很开心,脸上一直有笑容,偶尔还会笑得明朗又灿烂。讲话的时候,还故意露出妖冶而勾人的笑容,似乎在逗面前的人开心。   乔唯一从没见过姚星河这般笑过。   这种,像日出霞彩,像的月夜银辉,干净纯粹又绚烂夺目的笑。   即便是当年一起准备比赛,一起讨论问题,一起去餐厅吃饭的时候,她也没有见过这样的笑容出现在姚星河的脸上。   他在自己面前,一直是冷静的,沉着的,礼貌温柔,但也有刻意的疏离与淡漠。   这让乔唯一真的非常好奇:背对着自己的这个姑娘是不是宋杞?如果是的话,这小姑娘到底哪里好,为什么能把姚星河变成这样?   于是让乔不厌先走,说自己看到了同学,想过去打个招呼聊个天儿。   乔不厌是认识姚星河的,那年寒假他在她爸的公司实习过,她对姚星河印象很深,因为那是她20多年来,头回见到长得漂亮到,能跟她的前男友姜初照比一把的男生。   当时跟乔唯一吃饭的时候,还夸过她审美在线,祝他们长长久久。后来才知道,人家男生根本没那个心思,乔唯一自始至终是单相思。   现在过去两年多了,乔唯一还是时不时抽风,想追人家,这让乔不厌十分看不上。   思及此处,就用看泰剧女二一样的眼神看了乔唯一一眼,还不嫌事大地嘻嘻笑了两声,好像很期待她去送人头:“想做恶毒女二,给男女主平淡的生活当催化剂,让他们因为你的出现而窥探到彼此的真心,自此两个人感情突飞猛进?上啊乔唯一,姐姐我是真的喜欢这种场面。”   乔唯一明知道堂姐在说反话、以劝阻她不要上去打扰两个人,但她还是想过去——她自己也知道这是不好的,走过去的结果就是自取其辱,但她就是不想躲着姚星河走。   乔不厌已然看穿了她的想法,知道她堂妹什么脾气,便也不劝她了,甚至拍了拍她的肩,眯眼淡笑:“我去楼下休息区点个果盘边吃边等,姐姐我最近生活太枯燥了,迫不及待想看戏。”   乔唯一拧眉瞪她:“……你怎么不叫服务生给你买袋瓜子来呢?”   乔不厌作恍然大悟状:“哇,感谢提醒,确实也很需要一袋瓜子呢。”   *   那两个人聊得着实投入,以至于乔唯一走到他们餐桌,拉过姚星河身旁的椅子坐下,两人才把目光放在她身上。   乔唯一看着对面的小姑娘,确认过她就是宋杞后,不由放松起来,有一种还没过招就胜了的感觉:“小朋友怎么不吃了,姐姐吓到你啦?”   本来以为姚星河会在人前的时候,会继续坚持他的态度,哪怕她说再过分的话,做再过分的事,他都冷漠处理,对她不理不睬,不闻不问,权当她不存在。   但这一次,姚星河的反应却很迅速:“你打扰到她吃饭了。”   乔唯一撑着下巴,瞥了一眼宋杞盘子里的饭菜,然后勾起红唇看向姚星河:“给这小朋友点完东西,就没钱给自己点了?所以她吃着,你看着?你都这么穷了啊。”   “大姐,”宋杞抢在姚星河开口之前开了口,放下勺子,靠在椅背上,神色比她还闲适,语气比她还阴阳怪气,“姚星河又没打算娶你,你为什么这么在乎他有没有钱啊?”   姚星河看着宋杞,似乎没想到她也会这一套,于是眸光骤亮。   乔唯一风情万种地撩了撩头发,也没生气,笑着说了一句:“你和你那个小男朋友还真是沆瀣一气啊,都叫我大姐。”   说完这句,就去观察姚星河的反应。   果不其然地看到他眉尾抽搐了一下。   按住心头涌上的不甘,手肘碰了碰身旁的男生,看戏一样地看他:“听到你家小朋友有了男朋友,所以不开心啦?”   姚星河没有回这句话,而是轻声跟宋杞说:“你在这儿慢慢吃,我跟她出去说。别到处走,哥哥待会儿回来接你。”   乔唯一被这句话逗乐了,唇角绽开,贝齿莹莹:“咱俩有什么事儿,不能当着宋杞的面说啊?”   姚星河喉结动了动,侧过脸看她的时候,眼底都有些压抑不住的怒色:“我之前就告诉过你,别提我家小孩儿的名字。”   “为什么不能提,你这副样子让我很好奇。之前不是告诉我你是独身主义者吗,还信誓旦旦地说这辈子都不打算谈恋爱,不打算结婚,更不打算成立家庭。怎么现在看你天天纠缠着人家小姑娘,不像是打算单身的样子呀?”   “独身主义”四个字落入耳中,像滚滚天雷都兜头落下,把宋杞震得不轻。   作者有话要说:   ——   乔不厌:果盘瓜子安排上,我想看戏。   ——   .感谢在2020-09-12 20:57:58~2020-09-14 00:09: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西早 110瓶;anna 20瓶;小猫眼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没那本事   她惶惶不安地看了看姚星河, 想听他反驳,却发现他紧抿着唇,什么也没说。   于是, 就这样毫无准备地发现, 自己之前对姚星河的判断都是错的。   他说自己从没有过女朋友, 是真的没有。   他不喜欢乔唯一,也没有想过跟孙茹在一起。   至于自己, 本来就是给他添麻烦的妹妹, 就更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心脏一下一下地被敲击,接连不断的钝痛, 带来长久不散的无措。   所以……   他是从什么时候决定一辈子都不谈恋爱、不结婚的。   片刻的空白过后,脑海里就出现,他第一次到她家里, 给她洗手的时候, 轻轻说的那句“哥哥已经没有家了”。   有一个不太好的猜测出现。   是不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仍然没有从少年时期父母过世的阴影里走出来,所以才恐惧着也逃避着,恋爱和家庭?   宋杞很想当场问一问。   可乔唯一还在这里, 纵然心里那么多疑惑, 却一句也问不出口。   忽然觉得这个突然闯过来的女人很讨厌,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里都是对姚星河的嘲讽, 根本没有去在乎他听到这些会不会伤心, 会不会难受。   “我们出去说。”姚星河揣着裤子口袋, 起身冷漠道。   乔唯一眉睫微挑:“被我说中,所以着急啦?还真是可笑啊,你一没钱二没势, 我不过给你发个兼职消息,你就上赶着回报我。我对你稍微有点儿意思,你就说自己是独身主义,不想拥有家庭。你到底,算个什么东西。”   宋杞忍不了别人这么侮辱姚星河,站起来呵斥她:“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关你什么事儿?”   “哟,她还挺维护你的,”乔唯捏着姚星河的手臂站起来,顺势拍了拍他的肩,“你这一套,也就能骗骗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了。”   宋杞气得牙痒:“他没有骗我,你根本不了解他。”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乔唯一笑得身子都晃了晃,妩媚的眼睛扫视过她落在姚星河的脸上:“喂,你目的达到了,她被你成功洗脑,说不定一感动还愿意不要名分,陪你上床。但是你跟这小孩儿乱-伦——你们爸妈知道吗?”   姚星河被那个恶毒的词震了一震,全身寒毛轰的一下炸开。   身上所有的细胞就叫嚣着,想狠狠地扇她。   就这样控制不住扬起手掌,本来都打定主意了要让这一巴掌落下去,却在接触到那令人憎恨的脸的前一刻,想到了此时此刻,宋杞就在他旁边。   手指控住力道,停下来缓了好长一会儿,最后才收紧成拳,舌尖舔过一排白牙,啐出来一句:“你真让人恶心。”   “啪——”   极响的一巴掌落在姚星河的脸上,女生扬起下巴,妖艳的红唇向上挑着,目光里全是不屑:“连动手都不敢。懦夫,垃圾。”   宋杞从来没有见过姚星河被打。   这场面惹得她浑身骤凉,想也没想,便大力地拖开椅子,走到姚星河面前把他拉到身后,然后不待所有人反应,便半转了身子,一个迅捷的后旋踢,脚背穿过空气,直奔了乔唯一刚才打人的那只手。   姚星河没来得及阻拦。   他就这样看着少女朝乔唯一踢过去。   但就在最后一秒,看到少女把腿抬高几分,错开了乔唯一的手,一脚踹飞了桌上的橙汁杯。这一脚力道很大,杯身落地摔碎前,掠过了三张餐桌。   乔唯一后知后觉地把手缩起来,略慌地看着她:“你这是想打我?”   “是想踹你,”宋杞收回脚,好像心烦意乱着,所以面色很差,“对你这种人,我跟哥哥都不愿意脏了手。”   *   “心满意足了吧乔唯一?”乔不厌放下水果叉,像太后一样伸出葱白一样的嫩手,等着旁人来接应她,还半点儿同情也没有地笑问,“还抱有幻想吗?”   乔唯一递上手去把她拉起来,笑得却比方才找茬时更欢畅:“没有了。我保证,这是……”停顿的片刻,破天荒地掉下一行泪来,“最后一次了。我再怎么样,他也不会喜欢我。他喜欢那个小姑娘。”   “真不容易,恭喜你,也恭喜姚星河,”说到这里,乔不厌就画风突变,拽上乔唯一往门口走,也不管接下来的话身旁的人听到生不生气,就自顾自地开心道,“姚星河家的小朋友长得真不赖呢!姐姐我太喜欢这种长相了,要我是个男生,我也愿意把她当小心肝儿捧着。快快,再陪我远远地看一眼。”   乔唯一把她扯回来:“……你先说清楚,我跟她哪个好看?”   乔不厌举起手掌来:“那我投姜初照一票吧。”   “呵,分了四年了,还想着前男友呢?”   乔不厌并不气,望着蔚蓝的夜空,笑道:“可不得想着吗,我就要给当后妈了。”   “虽然恨他,倒也不至于用自损一千的方式报复他。”   “我有什么自损的,”乔不厌搓了搓珍珠耳坠,狡黠无比,“他爹姜界快不行了。我嫁过去,房子,车子,儿子,就一下子都有啦。年纪轻轻,家财万贯,丈夫过世,继子好看,明明是人生赢家。”   “……”   *   赔了钱,出了餐厅,姚星河还沉浸在欢喜当中,唇角控制不住,一抽一抽的。   低头的时候,看到小姑娘的鞋带开了,就极其自然地蹲下去,给她把鞋带系上:“鞋带都被踹开了啊。”   宋杞拎着打包的饭菜,心情根一摞枯草似的,一把火就能点着。   所以看到他这乐呵呵的模样就很困惑:“你为什么还笑得出来?”   姚星河起身,扬眉吐气地笑了几声:“哥哥想踹她很久了,但囿于自己是个男人,打女人不好,就一直忍着。虽然这次你没踹她,也吓到她了。”   说到这里,自豪地拍了拍宋杞的肩膀:“你身手可以啊,哥哥以前小看你了,这一脚踹得,要是落在人手上,估计得疼好一阵子。”   宋杞觉得自己给他留下了暴力的印象,不是很开心,就蔫蔫地说:“我也是第一次这样。要不是看到她先打人,我肯定就不会发火。”   “却说,为什么最后一刻改变了注意,没有踹她?”   她听到这句话,睫毛轻微地颤了颤,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就是突然觉得……乔唯一也挺可怜的。”   “不必可怜她。下次遇到她,如果她要是对你动手,你千万别心软,该揍就揍,别让自己吃亏。”   宋杞望着街边的路灯:“我几乎遇不到她,倒是你,你俩一个校区,她下次见到你肯定还会说你这说你那的,”说到这里,叹了口气,“你又不能动手,早晚会被她气坏。”   姚星河打开车门,把小姑娘按进车里,俯身系安全带的时候,眸光澄澈,笑容温柔:“你别气哥哥就行,别人还没那本事把我气坏。”   正要起身,却发现胸前的衣料被小姑娘揪住了。   姚星河有些错愕,被她这动作带得差点栽到她身上,好在是赶紧把手掌抵在座椅靠背,才勉强撑住胳膊,不至于压到清瘦的小人儿。   清淡又香甜的奶糖味道幽幽探入他鼻端,浅浅的呼吸过后,他喉咙变得有些哑:“怎么了?”   近在眼前姑娘,手指攥得紧紧的,把他的T恤都攥皱了。   似乎急于求证某件事,以至于没有意识到这个动作有多亲昵。   她眼眸微抬,面露忧色,目珠前湿漉漉的,过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嗓音轻柔地像绒羽,撩得他心窝有点痒——   “是因为什么才决定一个人走完一辈子呢,哥哥?”   *   陈亦又一次接到了姚星河的主动来电,以为宋杞又出什么事儿了,慌张地接起来,正要开口问呢,就听到那边传来的轻快的笑声。   他揉了揉额角,十分无奈:“老大,你怎么了?”   “问你点事儿。”   他觉得稀奇,学霸怎么还来跟他一个学渣请教问题了,于是呵笑两声说:“你先讲,我也不一定知道。”   “你应该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轻咳了几声,可嗓音里的愉悦却依然在,“你之前跟我说,‘哥哥’这个词,对宋杞的精神状态有积极影响对不对?”   陈亦怔了一怔,没想到他是问这个,但还是确定地说:“是这样。上次不是没发病吗,你怎么又问起这茬了?”   姚星河语速很慢,像是在思索,又像是在推测:“是不是因为,她很在乎某个哥哥,或者在哪个时刻,很想跟这个哥哥相见,所以这个词才对她有积极的影响?”   尽管姚星河看不见,陈亦还是点头表示了赞同:“兴许是这样,有可能是此前,某个哥哥曾经给过她帮助,所以潜意识里就会信任他,坚信只要他在,自己就能渡过难关,挺过去。”   “哦……也就是说,不一定是在乎或者是想念,有可能只是单纯的对长辈的信任?”   陈亦觉得姚星河这句话有点好笑:“老大,小姑娘当初接受这个词然后坚定求生意志,这就够啦,你为什么非要弄得这么清楚?”   男生沉默了会儿,然后收起笑意,坚定道:“这对我很重要。”   陈亦更不明白了:“啊?在乎也好,信任也好,总之是对自家亲人的,这不都差不多吗。”   那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冷漠:“她没有亲哥哥。”   “哦好吧,那有可能是堂哥哥,表哥哥……”陈亦就本来还在无奈地敷衍着,说着说着却突然灵光乍现,想到一件事,“我去!老大,该不会是你吧……干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14 00:09:42~2020-09-14 21:16: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么么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北= 10瓶;giang 2瓶;叫兔子的猫咪、4663282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没有西装   姚星河却也想到了什么, 倒吸了一口凉气,怅然道:“她还有个小师哥,从小升初的暑假就天天陪着她, 是真心实意地对她好, 应该帮过她无数忙。”   “她叫那个小师哥‘哥哥’还是‘师哥’?”陈亦认真地分析, “处在那种状态下的人,几乎把这两个字当做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着, 但凡我说错一个字, 都可能对她没有效果。”   男生的声音变得沉闷:“不清楚。他们两个人的事儿……我没参与过。”   “老大,你希望她那个‘哥哥’是你吗?”陈亦不怀好意地笑了几声, “今晚打过来,半句话不关心我,一直跟我讨论这些, 还计较着人家小姑娘到底是在乎你, 还是信任你。你对她是不是不单纯啊。”   姚星河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他:“所以,你觉得她是在乎我,还是信任我。”   陈亦:“……”   陈亦:“……我哪里知道, 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电话里的男人冷笑了几声, 似乎对他的电话服务很不满意:“还不如不给你打电话,本来只以为她在乎我才惦记着我,你这一提醒, 我才想到原来还有信任这一茬, 甚至那个哥哥可能不是我。”   然后丝毫不留恋地挂了电话。   陈亦从黢黑的手机屏幕上看到了自己匪夷所思的表情, 和震惊惶恐的眼睛。   老大,这么关心这个问题。   该不会是……   真的看上人家小姑娘了吧?   *   挂了电话。   姚星河靠在车座上,缓缓地转头, 朝副驾驶看去。   小姑娘早就下车进了学校。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还是能闻到来自她身上的奶糖味道。   今晚,他和她靠得那么近,本来就很慌张,又看到她忧伤的神情,和软嫩的嘴唇,听到她问:“是因为什么才决定一个人走完一辈子呢,哥哥?”   脑子骤然一空,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从内到外地,心猿意马着。   怕她久等,也怕这个距离会让自己犯错,就一边回忆着自己跟乔唯一说那些“独身主义”的话时的想法,一边暗不可察地抬起脊背,想把距离拉开一些。   就这样,T恤都被扯起来。   为什么决定一个人走完一辈子呢。   因为看到了人生的难以预测和复杂多变,因为已经承担了两次灾难般的失去,因为听到太多刺耳又刺心的攻击谩骂,所以,一直都害怕自己是个不详的人,害怕自己的靠近会给别人带来噩运。   所以不敢轻率地,参与到别人的人生。   这是他在经历过无数个日夜的思索后,给自己选择的出路。而小姑娘的出现,是他唯一的动摇。   但却担忧这样说出来会让小姑娘替自己难过。   也很害怕,她知道自己对她的感情并不是兄妹那般的,干净纯粹。   心绪杂乱,荒草丛生。   思来想去,最后只挑了最轻巧的、只针对乔唯一的原因,对宋杞笑着讲出来:“可能是不习惯自己的生活节奏被打乱吧,哥哥总是处理不好这种关系,所以会觉得麻烦,比如今天遇到的这个人,一直摆脱不掉,又不能动手。”   小姑娘愣了愣,手指却还是紧紧攥着他的衣裳。   仿佛一松开,他整个人都会消失一样。   “哥哥,我是不是……也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听到这话,他就笑了。   但经她这一提醒,便想到了这段时间她说的那些断绝关系的话,想到了她对自己的不搭不理,也想到了日夜相伴他的刺鼻烟雾和解压游戏。   于是心里微微酸涩着,小声开口:“你跟她不一样。”   小姑娘点了点头,但眸光却还是暗暗的:“嗯,因为我是你妹妹,所以你对我会耐心一些,是吗?”   “……嗯。”   但也不全是。   因为你是你。   因为你是宋杞。   但此刻两个人的距离靠得实在太近,他怕自己再说出这样的话来,会让这本就狭小的空间,变得更加难以呼吸。   又想到乔唯一说出的那个恶毒的词语,就更加努力克制着,让自己保持在“哥哥”这个设定下,不让自己有半分的越界。   小姑娘又抬起眸子来,眼里渗出一层薄薄的水汽:“买车不是为了孙茹的话,真的是为了我吗?”   姚星河侧过脸,看向窗外,不敢去与那双含着水雾也清澈无比的眼睛对视,便轻笑着,说了那个给孙茹讲过的理由:“是为了出去玩方便一些,哥哥有时候也会心情不好,想出去散散心。”   “哥哥,我周六和周末都有空,还有周二和周五的下午也没课,”她就这样真诚地自荐着,“如果你心情不好,可以打电话告诉我,我陪你出去散心。”   他怔怔回头。   小姑娘长而软的睫毛,轻轻地颤了一下,好像很怕他拒绝,所以更加卖力地说:“你可能不知道,我旅游攻略做得可好了。真的。”   明知道她在说谎,但听到小姑娘这样讲,却还是无比开心,于是顺着她的话说:“好,哥哥知道,你很厉害。”   她受到了鼓励一般,终于松开了紧攥的手指,T恤也终于脱离了钳制。   他准备挪开,喉中不受控制地溢出了尴尬的咳声:这离得也太近了些。   可身子刚要直起来,就发现小姑娘探出胳膊,牢牢地圈出了他的腰。   这动作让他浑身一僵。   柔软滑嫩的脸颊顺势贴在他脖颈,就在他震惊无措的时候,温热的液体滴落下来,撞入他的肩窝,然后顺着紧绷的肌肉,一路滑到胸膛前。   仿佛一粒火种从云端掉落,沾云带雾,携风沐雨,却未曾熄灭,沾染到他皮肤的那一刻,变成一道烈烈的荒火。   整片皮肤被灼烧着,却也知道此情此景是真实的。   “我以后尽量不给你添麻烦。”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哥哥从来没觉得小宋杞麻烦,”他轻抚着小姑娘的背,温声哄道,“不哭了。”   “哥哥,你也别听乔唯一胡言乱语。不想恋爱、不想结婚、不想有家庭,都不是什么大事,我支持你。你只要……你只要过得开心就行。”她哽咽着说。   *   10月28日晚,计算机学院的国家奖学金答辩在丹诸校区举行,为了让大一新生们也感受一下候选的学长学姐的风采,所以院会专门申请了报告厅,能容纳300人。   答辩的人里有姚星河,所以宋杞提前二十分钟就跟舍友去了。本以为她们去得已经很早了,结果还是低估了其他新生的积极性,她们四个到了才发现,偌大的报告厅,只剩最后两排有座了。   大二到大四每个年级有4位候选人,总共12位,会淘汰6位。候选人都坐在报告厅前排左侧,方便上讲台答辩。这些师兄师姐都穿着黑色西装,是很正式的模样。   宋杞站在后排过道上梗着脖子寻找了一会儿,却没有发现姚星河的身影。   “小七,星河班助怎么还没来,该不会放弃吧?”谷谣有点担忧。   宋杞刚要回答呢,就觉得左肩一沉,惯常的温柔嗓音于头顶响起:“在找我?”   她放下心来,回头催促他:“你快去准备准备呀,那边的学长学姐刚才都拷完PPT,还都试了一遍呢。”   姚星河笑问:“这有什么可准备的?”   宋杞觉得不太对劲。   从头到尾打量了他一遍,看着这人穿的是运动外套和休闲裤,完全不像其他人那样西装革履正正经经的。   她隐隐担忧,戳了戳他的衣袖,小意地说:“你就穿这样吗?”   男生微怔:“这样不行?”   宋杞很纠结:“可他们都穿了西装。”   听到这句话,男生就沉默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叹息着扯出一个笑容,顺便捏了捏她鼓起的脸颊:“哥哥没有西装,这样就挺好。我先过去了。”   “嗯。”   目光一路追随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拷完PPT后,也坐进了那些候选人里。   这样一看,便更觉得突兀了。   某个念头像丝线一样从她乱成一团的心里一点一点扯出来,扯得她有些心疼——他没有西装,是不是因为,买了车后就没有钱买别的了?   唐维维也发现了姚星河的着装问题,也跟宋杞一样有些纠结,只是纠结的方向有点不同:“星河班助又高又白又好看,要是再穿上西装,打个领带就好了……啊,如果再加一个金框眼镜,那妥妥的是影视剧里帅到爆炸的斯文败类。你知道吗,前阵子微/博有组很火的图,网友在一个学术会议上拍的,里面的男生叫‘姜初照’,就是这个打扮,那组图被转了一万多次。”   冯梦珂扯了扯她的衣角,唇角抽了一抽:“醒醒,流口水了。”   唐维维当即回过神来,尴尬地擦了擦嘴,却发现根本没流口水,于是哭丧着一张脸说:“你骗我……”   “哈哈哈哈哈哈。”   “梦珂,”宋杞微微蹙眉,“你说,没穿西装,会不会影响他的答辩结果?”   冯梦珂哭笑不得:“你对你的哥哥有什么误解,他是靠皮相的那种人吗?我觉得他这成绩,即便是穿着白背心大裤衩老拖鞋来答辩,都能拿第一。”   事实证明,冯梦珂说的是对的。   即便是不靠衣装,姚星河在讲台上也是发光的。PPT里海量的成果和惊人的绩点,让其他候选人望尘莫及,然后,他顺理成章地成为本次国奖答辩得分最高的学生。   宋杞终于放下心来,甚至开始骄傲:“他果然是最厉害的。”   冯梦珂眯眼审视她:“听见我们宋杞夸班助可真是难得啊。”   宋杞:我都是在心里悄悄地夸来着。 第48章 回老家了   来丹诸之前, 姚星河提前给宋杞打了电话,让她先少吃点儿垫一垫,今晚答辩结束后带她出去吃饭。   “你知道哪个商场的衣服比较好吗?吃完饭我想去逛一逛。”宋杞系上安全带, 问他。   姚星河琢磨了一会儿:“市中心那几个都还可以, 咱们吃饭的蓝府广场也不错。想买衣服了?”   她点点头:“最近换季, 没衣服穿了,想买一身。”   姚星河从车内镜里看了小姑娘一眼, 很赞成地说:“哥哥刚好拿了奖学金, 可以给你多买几身,换着穿。”   “不用, 你别乱花钱了,留着吃饭。”   姚星河就又想笑了。   带小姑娘吃了粤菜,结账的时候, 她却率先掏出手机, 兴奋地说:“哥哥,我开通了支付宝,想试试能不能真的用手机支付。”   他知道小姑娘是不想他花钱,所以比她还快地打开支付宝的界面, 抢先付了这笔钱。付完, 还在小姑娘错愕的目光中,得意地笑了笑:“昨天刘森雨推荐我下载的,说是最近支付宝的手机支付处在大力推广期, 买单有优惠, 我就也下载了。”   “……行吧。”   本来打算带着她去女装楼层选衣裳, 可下楼路过男装区的时候,小姑娘却突然停住,抬头跟他说:“哥哥, 你能不能陪我去看看男士的西装?”   他微微一怔:“你看男士西装干嘛?”   这么问着,小姑娘已经扯着他的衣袖,往店里走了,边走边解释:“10月3号是许鹤周的生日,今年他生日那会儿,我们在云海旅游,我也没给他送礼物。刚才正好看到了西装,你瞧那模特穿着还挺好看的。”   姚星河听到她的话,就这样停下来。   “怎么停下了?”宋杞回头问。   他轻飘飘地笑了笑,问道:“所以,是打算送许鹤周一身?”   小姑娘点头承认了,看着他,眼里亮亮的,似是充满了期待:“我不想让他提前知道,你俩身高差不多,你能不能帮忙试一试?”   “嗯,行。”   他推着小姑娘往前走,手掌控着她的脑袋不让她转头,怕她看到自己因为巨大的失落砸落心里,而笑得极其勉强的脸。   许鹤周在她心里,确实是不一样的。   这几天小姑娘重新理他,这失而复得的欢悦差点让他忘了,小姑娘心里最喜欢的那个人,是曾经跟她朝夕相处的小师哥,而不是他这个并没有怎么陪伴过她的干哥哥。   这感觉就像是错失了对抗的良机,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城池被割走,然后永生永世都要不回来了一样。   于是整个试衣服的过程都恹恹的。   但西装店的店员却完全没有看出他低落的情绪,反而好像看他试衣服看上瘾了似的,一身一身地给他拿过来。   宋杞也是满脸期待地看着他,还时不时掏出手机给他拍几张照片。他从来没见过小姑娘这么积极地给他拍照的模样,实在是不好意思打击小孩儿,于是不得不一身一身地试穿。   最后在试衣间里,都忍不住低声骂出脏话来。   想着下次再见到许鹤周,非得踹他几脚不可。   穿上今晚最后一身要试的衣服,他在试衣间对着镜子调整了好一会儿表情,才走出来,尽量和蔼地提醒小姑娘:“你还没给自己选衣裳呢,咱们买完赶紧去楼下看看?”   宋杞却抬手给他把西装的扣子扣上,眼里有藏不住的喜悦:“不要紧,我过两天跟舍友逛街的时候再买也行。哥哥,试过的这些里,你最喜欢哪一身?”   他忽然有些头疼。   小姑娘完全没有看出他根本不想试穿,这里面的每一身他都不喜欢。   一时心塞,差点说出“又不是送给我,我喜欢有什么用”这种话。   小姑娘似是也想到了这一点,于是眨了下眼睛,肯定他的审美:“你喜欢的,许鹤周一定也喜欢。帅哥的眼光应该差不多。”   这句话把旁边的店员小姐姐给逗笑了。   于是,他不得不硬着头皮替许鹤周做了决定,款式选了简洁的单排二粒扣,颜色选了普通的黑色。   店员小姐姐拿着面料簿过来,热情地介绍:“咱们店的西装都是定制的,布料的话有很多选择哦,你们可以看看具体的颜色呈现和面料成分,选一个料子。”   说着,还招呼量衣师过来。   量衣师放下小本子,拿起卷尺温柔地说:“先生,麻烦您脱一下外套,我先给您量量肩。”   姚星河就这样看着宋杞,无奈到了极点:“要不哥哥现在去接许鹤周过来?我跟他还是有挺多地方不一样的。”   可小姑娘却还是固执己见,眸中的笑意满满当当似乎要溢出来:“我觉得挺相近的啊。就是你可能比他瘦一些。”   量衣师听到这话,笑着问了一句:“那我要给那位先生留两公分的宽余吗?”   宋杞马上摇头,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转,看着他的时候,眼神狡黠得像个小狐狸:“就按哥哥的尺码来,让许鹤周减肥就好了。”   姚星河:“……”   定制西装真的太繁琐了,姚星河量完尺码,又被催着去试了一遍衬衣,最后敲定了样式,才算结束了。   从试衣间换完自己的休闲服出来,看到宋杞站在收银台旁边,就掏出手机准备过去替她付了,却发现小姑娘已经接过订单和收据,把它们叠起来小心翼翼地收进了包里。   她问店长:“衣服大概什么时候能做好?”   “七天后来取就行。”   姚星河走过去:“这一身多少钱?”。   “咱们是一件外套,一件衬衣,一条裤子,三件一共是5800。”店长如实回答着,“店里最近做活动,可以免费送您一条领带。”   宋杞眸光一亮,立马拉着姚星河到了放着领带的橱窗前:“哥哥,你再帮忙选一条。”   他随便指了一条深黑色的:“就它吧。”   *   那一夜,宋杞有点失眠。   她摸过手机,缩在被窝里,一张一张地翻看姚星河穿西装的照片,然后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感喟,男人为什么也会长得这样好看。   不知道以后哪个姑娘能有机会,在他上班前,给他拿来西装,帮他系好领带。   但想到这里,几乎瞬间反应过来,他是独身主义者,是抗拒着恋爱、婚姻和家庭的,所以这样的场景,只能出现在她的想象里。   她轻轻地叹了声,呼出的雾气落在屏幕上,将照片中的人变得模糊又渺远。   宋杞收起手机,又合上眼,忽然想到了那天跟姚星河说的话——“哥哥,你也别听乔唯一胡言乱语。不想恋爱、不想结婚、不想有家庭,都不是什么大事,我支持你。你只要……你只要过得开心就行。”   姚星河一定不知道,她说出这句话有多么不容易。   是年少到成年,虽然不常见,但一直占据着她的心房的人呐。   是当初靠在深夜的墙边,在生死未卜的时刻,幻想着有一天站在他身旁,一起度过清晨和傍晚的人呐。   以前以为只有年龄和孙茹两个障碍,却在知道那件事的瞬间,发现靠近他的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   说不难过是不可能的。   可他选择了这样,那喜欢他就尊重他,不要强迫他改变,不是吗。   她从被窝里探出脑袋来,长长地呼吸着——   姚星河,我真的真的很想要你轻松自在。   不困于流言蜚语,也不被任何人束缚。   我会永远在你身后支持你,陪着你。   *   11月6日,晚上没课,宋杞坐公交去了蓝府广场,取了做好的西装。   衣服包装还算精美,只是盒子有点大,大约一米见方,宋杞带回去不方便,于是出了商场干脆打车去了凤吾校区,想直接送给姚星河。   可到了凤吾门口,接连打了两个电话都没人接,她沉思了会儿,怕打扰到他,就没有再打第三个电话。   调出通讯录,找到刘森雨的电话。   上次在烧烤店喝醉,冯梦珂不信任他,就强行记了他的电话号码,然后发到了宿舍群里,她后来看到聊天记录,就顺手也存了。   刘森雨倒是接得很快,只是有点冷漠:“喂,请问你是?”   “学长好,我是宋杞。”   那边愣了好几秒,才重新开口,语调也变得热情了一些:“是妹妹啊,你找我什么事儿?”   “姚星河在吗?我打他的电话没有打通。”   “不在,他回老家了。”   宋杞有些恍惚:“老家是……西洺吗?”   “对。”   “什么时候走的?”   “就今天早上,开车回家的,”说到这个,刘森雨就刹不住了,明褒暗讽地说,“你知道吧,你哥是个人才,他买了辆车,花了二十多万。”   宋杞却在意起别的来了:“西洺到景行得开多久啊……”   “八个小时吧,这会儿应该到家了。”   “嗯,谢谢学长。”   刘森雨见她要挂,就赶紧问了一句:“你找他什么事儿,我待会儿也给他打电话,顺便帮你问问?”   “没什么,就是有点东西要给他。”   “你现在在凤吾吗,要不先放我这儿?”   “不用,”宋杞看了看怀里的大盒子,抿了抿唇拒绝了,“等他回来,我自己给他就行。”   刘森雨长唔了一声:“他每年这个时候都回老家一趟,要呆个四五天的样子。你可能一时半会儿见不着他。”   宋杞微怔:“你知道他回去是干什么吗?” 第49章 要紧的事   刘森雨诚实回答:“不知道, 问了几回他也没说。不过也正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不想让人知道。”   “哦哦。那我先回丹诸了。”   挂了电话, 宋杞走到路边, 掏出手机看了看, 距离下一辆班车发车还要四十分钟。她决定不等了,抱着大盒子不方便坐人挤人的公交, 就从校门口打了个出租车回丹诸。   在车上一直琢磨着, 姚星河回西洺是做什么,还是每年这个时候都回去。   掏出手机来看着日历, 11月6号,7号,8号……   看到8号的时候眼皮蓦地一跳, 忽然想起来, 他好像在某一年的11月8日,给自己发过一条短信——“哥哥今天有些难过。”   当时她正处在打算跟姚星河再也不联系的阶段,于是没有回复,也没有去考虑他为什么会在这一天感到难过。   但此时此刻, 她好像明白了。   姚星河之所以在今天难过, 是不是因为……这一天,是姚之光和夏晴朗的忌日。   所以,他才要在这一天之前赶回西洺去。   宋杞觉得心口有些空荡。   慌张着打开订票软件看了看, 然后跟司机说:“师傅, 不去丹诸了, 麻烦送我去机场。”   *   晚上10:50,宿舍都要关门了,可宋杞还是没有回宿舍。   冯梦珂也不好直接打电话给辅导员, 于是纠结着给姚星河打了过去,铃声响了好长时间,却没人接听。   “要不给森雨学长打一个电话?”谷谣回忆着,“他不是星河班助舍友吗,好像跟小七也很熟。”   冯梦珂也顾不得上次发生的不愉快,拨通了刘森雨的电话。   “喂,你谁啊?”   “学长好,我是冯梦珂,宋杞的室友,”她对上次的事还有些愧疚,所以语气有些弱,“我们上次在烧烤店见过。”   刘森雨想起来了,轻快地笑了一声:“对对对,我记得你,你还扣了我的身份证和校园卡。”   冯梦珂无奈地捂住额头,在电话这头诚恳道歉:“对不起。”   他没计较,而是关切的问了一句:“你找我什么事儿?”   “星河班助在吗?”   “他不在。”   冯梦珂听到这话,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儿:“啊……小七没回宿舍,是不是跟星河班助在一起?”   “卧槽,她没回宿舍?”刘森雨也惊了一跳,“她八点多那会儿给我打过电话,我说姚星河不在,她就回去了啊。”   “她到现在都没回来,”冯梦珂看了看时间,不安地说,“已经11点了,我给她打电话她手机一直无法接通。”   刘森雨倒是镇静下来,一边安抚她,一边锁门往楼下跑:“别着急,我去外面找找。大晚上的,你们小姑娘别出去了。有事电话联系。”   十一点的校门口,已经没有多少学生了。   十一月初的夜晚,空气都是萧肃清冷的。   刘森雨一路跑到门卫那儿:“大哥,你今晚看没看到一个小姑娘,她可能在大门口这边打过电话,”手也跟着话来回比划,“大约这么高,长头发,眼睛很大。”   大哥抓了抓帽子,为难地说:“这一晚上来来往往的,很多小姑娘,我还真没注意。这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刘森雨无奈地望了望天,忽然发现大门口上的两个监控摄像头,当即来了主意:“大哥,我这边有个妹妹可能走丢了,你让我看看监控,”说着掏出手机,找出通话记录来,“就是晚上20:17左右这段!”   大哥一听到走丢了人,赶紧把他带到监控室,调出晚上的监控录像。看出他的害怕和召集,就安慰他:“咱们这摄像头一个冲校内,一个冲校外,她要是在校门口打车什么的,冲外的摄像头能拍到司机的车牌号。”   刘森雨道了句谢,然后坐在监控前,一帧一帧地看。   果然叫门卫大哥说对了。   刘森雨从20:28的画面里,看到跟宋杞很像的一个女生。她抱着一个巨大的盒子,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打完电话后看了看手机,就走到路边,招了一辆出租车。   他记下车牌号,给出租车公司打了电话。   *   姚星河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捏了捏脖子。   他第一次开这么久的车,又经过了这么多高速路段,一直没有休息,从内到外地疲惫着,到了西洺家里,饭也没吃,就躺床上睡了一觉。   这会儿身体的疲劳稍微缓和了一些,也感觉有些饿了。   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夜光电子时钟,23:50,想到附近有个24小时的连锁便利店,然后纠结着,要不要下楼去买点吃的。   就这么思考了一会儿,才摸过手机,准备看看地图上有没有这个店的电话,他们能不能送外卖过来。然而唤醒屏幕后,还没点地图呢,就看到界面上16个未接来电和7条短信。   短信都是刘森雨发的,他疑惑着点开,从最新的往前看上去:   【完事儿了记得务必给我回个电话,我现在还没联系上她。】   【你能不能接一接电话啊?你真是我爹啊。】   【你他妈怎么不接电话到底在干嘛?就是在做/爱现在也该停了吧!】   【今晚她来凤吾找你了,你不在,我跟她说你回西洺了。你说她会不会去找你?】   【也不知道最后去了哪个城市,跟司机打听也打听不到。】   【你妹妹大晚上的不回宿舍,去了机场!现在估计还在飞机上,手机关了机,也打不通。】   【接电话啊姚大哥!】   这几条短信看完,姚星河跟被泼了冰水一样,立马清醒了。   翻身下床,穿衣穿鞋,边往外走边给宋杞打过去。   她的手机确实还在没服务的状态。   于是就给刘森雨打。   “卧槽!你终于接了!”刘森雨在电话里劈头盖脸地骂他,“你他妈到底在干啥啊?怎么到了这个点才回我?”   他胡乱抓了抓头发,尽量让自己镇静下来,抓起餐桌上的车钥匙,关门下楼:“她是从凤吾直接去了机场?”   “不是,我找到那司机问了问,她本来让司机送她回丹诸的,半路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改了主意,让司机送她去机场。”   “她有没有跟司机说飞哪儿?”   “没有,司机说他问过,但小姑娘好像心情不好,没回他。”   “嗯,我知道了。我待会儿开车可能不方便打电话,你先别睡,一直给她打,打通了就让她给我回个电话。”   “行。你现在是打算去西洺机场吗?”   “对。”   刘森雨叹了口气:“万一她不是去西洺呢,你会不会白跑一趟?”   姚星河关上车门,望了一眼漆黑的夜色,轻声说:“没关系,我去看看。万一……她真的来了西洺呢。”   *   飞机终于落地了。   宋杞揉了揉眼睛,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又看了看窗外航道旁橘黄的灯光,思考着待会儿是继续在机场等到天亮,还是找个地方先住一晚。   把头发重新扎起来,然后在空姐的提醒下,抱着大盒子跟在他乘客后头走下飞机,乘着摆渡车到了航站楼,浑浑噩噩地向国内到达的出口走去。   姚星河已经在出口站了很久了。   在一波一波的人里,终于看到熟悉的身影走出来,心脏这才落到实处。   小姑娘迷迷糊糊的,离他越来越近,却完全没看到他,神色困倦得不像话,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手臂却紧紧抱着一个巨大的盒子。   他就这样看着宋杞,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该生气。   这小孩儿可真行。   竟然真的来了西洺。还是大晚上的,什么招呼都没打,不管不顾地跑来了。下了飞机还一直跟着前面的乘客走,自己像是看不清道似的,就连路过他身旁,也没停下来,神色木然,目光也呆滞,像是失了魂。   他顿时气笑了,一把捞住她的胳膊,把她拽离人群:“告诉哥哥,你准备去哪儿?”   宋杞这才发现他,抬头的时候,眼睛逐渐瞪大:“你……你怎么来了?”   他板起脸,觑了觑她的口袋,语气冷肃:“你看看你的手机,这一晚上有多少人不敢睡觉,到处找你?”   听到他的提醒,宋杞才茫然地掏出手机,把飞行模式关掉,几秒钟延迟后,无数未接来电、短信、QQ消息都涌出来。   姚星河看着她的手机屏幕,想到她一个人,大晚上的不回宿舍,自己打车到郊外的机场,又坐最晚的航班到西洺,下了飞机不看路只知道跟着别人走,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先按捺着满肚子的火给刘森雨回了个电话,告诉他这边的情况,想到了冯梦珂的未接来电,又嘱咐了刘森雨告诉冯梦珂她们。   然后拉着小姑娘到墙边,皱着眉头跟她说:“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前一阵子国内还出过这种新闻,就是大晚上的,司机把小姑娘载到郊区,先把她……”   说到此处突然后怕,不敢再往下讲这那个案件了,就警告自己别心软,咬牙训斥她:“有什么要紧的事,非得半夜来这儿呢?”   宋杞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手机放进口袋,颓丧地望向航站楼后的飞机。   “抬头看着哥哥,说话。”   小姑娘就听话地抬起头,但眼眶变得有些红,在凌乱的额发映衬下,显得狼狈又可怜:“你别骂我了行吗?” 第50章 有点饿了   这话像是一颗切开的柠檬, 跋山涉水跨越千里,撞入他胸膛,把他一颗心脏撞得酸疼不已。原本冰起来的神情, 倏忽间就都化成了水。   这小孩儿太犯规了。   明明是她犯了错, 怎么还先委屈上了。   但看到这可怜兮兮的模样他就再也不忍心说重话, 妥协地叹了口气,伸手想接过她抱着的那个大盒子。   小姑娘却瞬间警觉起来, 立刻扭过身去不让他碰。   “这里面是什么?”他好奇地问。   宋杞目光躲闪着, 嗓音弱弱的,因为染了困意还变得有些沙哑:“现在还不想让你看。”   他揣着口袋, 轻哼了一声:“行吧,不让我看我就不看。”   “我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宋杞有些难过地开口。   姚星河有些不明白小姑娘的脑回路,觉得这个词有些拿他当外人然后故意疏远的意思:“添麻烦?”   她耷拉着眉, 兀自道着歉:“对不起, 我登机那会儿时间太赶了,就忘了告诉舍友她们。到了这儿,本来也没想让你大晚上过来接的,我自己……”   姚星河打断她的话, 哂笑:“不让我接, 想让谁接?”   宋杞的睫毛蓦地一颤,抬头看着面前一直在生气的人,就也控制不住有些着急了:“反正现在都快一点了, 我本来打算的是在机场休息区坐一会儿, 或者找个酒店先住下, 等天亮了再去找你。不知道为什么,你提前知道了……”   他听到这话,喉结动了好几下, 才把火气咽下去,看着小姑娘这副又慌乱又难受的模样,心头转而涌上些心疼。   弯腰,抬手,替她把碎发拢至耳后,然后用指背蹭了蹭她的脸,温柔道:“别说这种话来气哥哥了,你都到了西洺,当然要跟哥哥回家啊。”   知道她还在迷糊着,就连拉带抱地把她带到了停车场,打开副驾驶的门想让她坐进去,小姑娘却挣脱开,抱着大盒子,打开后排车门坐过去:“我现在可困了,想躺在后排睡一觉。”   姚星河知道她在扯谎,她过去坐就是为了能抱着那个宝贝的大盒子。   不过还是没有拆穿她:“行,在后排也要系上安全带,待会儿要走高速。”   “嗯。”   但小姑娘这次好像确实没扯谎,她真的困了,刚上机场高速,就合了眸子睡过去。   姚星河轻声叫了她一句,见她没答应,就把车内灯关上,把暖气打开。   此时此刻的夜晚,温融又安宁。   耳后是浅浅的呼吸,眼前是彤彤的车灯。   到这时,他才有时间去回想今夜发生的一切。许是尘埃落定,劫后重生,他那些怒气和着急也消散得差不多了。   于是唇角向上勾起,通过车内后视镜看了眼熟睡着的人儿,去想这小孩儿连夜去机场,没到别的城市而是赶来西洺,是不是真的想他了。   思及此处,欢愉就从喉咙里往外冒,他费力压制着,才没笑出声。   一路心情飞扬地开到了家附近,看到小区临街楼那个24小时的便利店,缓缓把车停下来。   小姑娘还在睡着。即便是这样,也没有松开手里那个盒子。   他无奈地笑了笑,摇下前排车窗,关上车门,走进便利店。   守着便利店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绿发小伙子,姚星河进门的时候,小伙子还趴在收银台前打游戏。见到有人来,才抬起头来看了看。   姚星河跟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先去日用品区买了一次性的内衣裤,然后到食品区拿了两袋非油炸的面、两块清水蛋糕、一个方火腿,琢磨了一会儿,又到零食货架前拿了几袋零食、几包奶糖。   过去结账的时候,小伙子才放下手机倦倦地起身,打了个哈欠抬头扫了他一眼,顺手往身旁货架上拿过一个蓝蓝粉粉的小纸盒,放在他选的一堆东西上头:“一共129块5。”   姚星河看着那强行加进来的避/孕/套,怔了一怔:“这是?”   小伙子指了指墙上的挂钟,满脸写着“我已看透”四个大字:“哥们儿,这个点儿来买东西的,不就是缺这玩意儿吗?”   “嗯?”   小伙子看着他选的那堆吃的,露出一个痞笑:“都快两点了,难不成还真饿得睡不着?都是男人,谁还不知道谁啊。”   姚星河领悟到了他的意思,于是再也压制不住,低笑出声。   小伙子看到了他选的其他的东西,便更加自信了,吹了吹额前的绿头发:“哥们儿可以啊,还知道给女朋友买换洗的内衣裤,比那些光知道买套其他啥也不准备的男的强多了。”   姚星河没有反驳小伙子的夸奖,手机支付了这些东西,拿起那个小纸盒,把它塞进了口袋:“其他的帮我装进购物袋里吧,”指了指衣物类的,“这几个单独放一个袋子。”   小伙子看到了他揣进口袋里的小动作,觉得很有意思,于是边放东西,边冲他挑眉挤眼:“这大半夜的,藏不藏兜里都一个样儿,没人看见。”   他看了看外面的车,再开口的时候,声音明显有些哑:“怕吓到小孩儿。”   小伙子哟了一声,把装好的东西递给他,嘿嘿笑了两声:“看你还挺年轻的,没想到孩子都有了,”拍了拍他的上臂,“厉害呀哥们儿,原来不是女朋友,是媳妇儿啊。”   *   宋杞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腿悬空着没了支撑,费力睁开眼,才发现姚星河正抱着她进门。   而她抱了一晚上的大盒子,早就就没了踪影。   宋杞当即清醒过来,扒住他的衣领:“哥哥,我那个盒子呢?”   姚星河低头看了她一眼,笑道:“醒啦?”   “那个盒子……”   “先在沙发上坐会儿?”   他当然看到了宋杞的紧张和着急,但就是想逗一逗她,所以故意不回答,自顾自地把她放沙发上,俯身把她的鞋袜脱掉。   她执着得不行:“哥哥,盒子在车上吗?”   姚星河终于忍不住了,好奇地问她:“里边到底装了什么东西,你怎么宝贝成这个模样?”   小姑娘突然不说话了,眼里满满当当的都是失落,似乎下一秒就能掉下泪来。   他彻底败了,笑着哄她:“没丢,在车里呢,哥哥现在就下楼给你拿。”   她这才缓过来,语气软软的,像是在求他:“你先别打开行吗?”   他越发好奇了,但想到小姑娘也是有隐私的,于是就答应道:“行,我不看。”   在沙发上没等多久,姚星河就拎着东西抱着盒子回来了,他确实没打开,包装还是完好的。   “哥哥有点儿饿,先做点东西吃。你先去洗个澡,要是也饿了待会儿就一块吃点儿,要是不饿,就去睡觉,”说着把一个小袋子递给她,“便利店就只有这种,先凑合着穿。”   宋杞大概猜到了里面是什么,不像第一次时那么尴尬,很淡定地接过来后,用求助的眼神看他:“我也没有换洗的衣服穿,”然后低头,“也没有拖鞋。”   姚星河闻言,去玄关处取了一次性的拖鞋,这是家政阿姨买的,她每个月5号都过来打扫卫生,为了方便就屯了一些。   然后又去自己卧室,翻出去年回家时买的只穿过一次的睡衣,走回客厅:“衣裳是干净的,但是很久不穿可能有螨虫,我先用熨斗烫一下,待会儿给你放浴室门口。”   宋杞就听话地捏着盒子、踩着拖鞋进了浴室,但还是忍不住暗暗回头:姚星河真的比陶然、比宋长亭细心多了啊。   然而宋杞不知道的是,姚星河对他自己都没这么细心过。   回到家别说烫螨虫了,他直接瘫在床上,盖上被子就睡了。要不是每次回来都付一年的家政费,让阿姨每个月上门打扫卫生、换洗床单被罩沙发套,他这几天自己在西洺家里,怕是也就这样跟螨虫过了。   但是对她却不行。   姚星河看到小姑娘细皮嫩肉的模样,就觉得这贴身穿的衣服不能大意,拿着熨斗里里外外来来回回烫了三遍,才把它放在浴室外的架子上。   浴室的水哗啦啦地流着,这声音落在他耳朵,惹得他耳廓有些痒。   忍不住抬手搓了搓,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隔着门问了一句:“水热吗?”   小姑娘乖巧地应了一声:“嗯,热。”   他才放下心来,往厨房走。   但是那淋浴的水声一直在耳边回响着。   姚星河有些恍惚,不自觉地把手揣进口袋。   于是,就这样猝不及防地碰到一个小纸盒。   错愕了几秒,然后把那东西掏出来看了看。像是被针扎到了一样,耳尖蓦地一烫,心就更乱了。   赶紧走到自己卧室,四面巡视了一遭,打开书桌抽屉,塞进了最里面,还从书架上抽出巨厚的五本《中华上下五千年》放在了抽屉里,严严实实地挡住那个小纸盒。   千万不能被宋杞看到。   不然会把她吓走。   就这样心猿意马地想着。舌尖无意识地戳了下齿背,脑子断了片一样,忽然忘了自己接下来要干什么了。   是真的想了好久才想起来:哦对,去煮面条。   确实是……有点儿饿了。 第51章 别人有的   宋杞洗完澡, 跟他凑在餐桌上吃了一小碗面条,然后满足地摸了摸胃,回到沙发上靠那儿傻乐:“哥哥, 你煮的方便面都这么好吃。不像我妈, 一包面放半锅水, 太寡淡了,根本尝不出调料的味道。”   姚星河便想起来他第一次去宋杞家, 她咬着下唇肉, 说着“我妈做饭太难吃了”的纠结小模样。   于是笑道:“便利店只有这些东西,等天亮了哥哥去个大一些的超市采购一趟, 做一桌菜给你尝尝。”   她眸光骤亮,直起背来:“我跟你一块儿去。”   “行。”抬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发现还有些水汽, 就找来吹风机递给她, 指了指客房,“床铺给你收拾好了,把头发吹干刷完牙就赶紧去睡,哥哥去洗个澡。”   她乖巧点头:“好。”   虽然这么答应着, 但他洗完澡出来后, 却发现小姑娘还抱着腿坐在沙发上,盯着茶几上的大盒子,一动不动地发呆。   她骨架小, 撑不起他这身灰色的睡衣, 即便是扣上了最上面的口子, 可领口还是滑到锁骨下方,露出她光洁若玉的一片脖颈。   他擦着头发,尽量避开那一处, 把目光放在她的小脸上,轻声地问:“怎么还没睡?”   小姑娘这才抬起头来,眸子明亮而清澈,如存着一汪静水:“我有些睡不着。”   他坐过去,故意笑她:“折腾了一晚上,把自己折腾精神了?”   小姑娘仰起脖颈,脸颊一翕一张的,那模样很像金鱼在水里吐泡泡,好似是在思考什么事,良久之后才说:“哥哥,这是送给你的。”   姚星河没反应过来:“什么?”   她跳下沙发,踩着过长的裤脚,从茶几抱过那个盒子放在他腿上,就势蹲在他旁边。仰头看他的时候,眼睛亮得像是盛满了星星:“这个,是给你的。”   姚星河心头一动。   缓了缓,才问:“所以,我现在可以打开了是吗?”   膝侧的宋杞,轻轻地点了下头:“可以。”   他按捺住满怀的喜悦和不断溢出心尖的悸动,拆开盒子,撕开包装用的朦朦胧胧的硫酸纸。   叠得整整齐齐的二粒扣黑色西装,就这样出现在他面前。   “上次骗了你,是怕你知道后不肯去量尺码。你也看到了这盒子有点大,我今晚取了想着直接去凤吾给你,但是听说你到西洺了。”   “所以你就连夜飞到西洺?”   小姑娘就这样蹲在他面前,白皙的手指扒着包装盒,像只小白猫把爪子搭在纸盒上一样,轻声轻气地解释着:“我不是想来麻烦你,就是……脑子一热,想早点让你看到它。但我现在冷静下来,也知道其实天亮后过来是一样的,还不用让你大晚上地去机场接我。”   “怎么能一样呢?”姚星河突然开口。   宋杞闻言,恍惚地抬眸,细软的睫毛像是遇到了风,轻微地抖了一下:“啊?”   他伸出手臂把她从地上捞起来,放在沙发上,凑到她面前,认真地回应小姑娘送出的心意:“晚一秒看到你的礼物,哥哥都不会这么开心。”   她怔了两秒才露出笑容,嗓音雀跃得不行:“所以你也喜欢是吗?”   姚星河点头:“我当然喜欢。”   小姑娘的眼底缓缓溢出些水泽。   他紧张起来:“怎么了?”   她摆了摆手,“没事儿,”低头摩挲着盒子角上的领带,轻声道,“下次答辩你就可以穿上它了。别人有的,哥哥也要有。”   *   16岁生日前一个月,姚星河被夏晴朗强行带去了西装店。   夏晴朗兴奋不已:“儿子,昨夜妈妈做了一个梦,梦见你结婚了,你在婚礼上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帅得天地失色人神共愤。”   姚星河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所以,你今天帮我请假,就是为了带我来买西装?”   夏晴朗的理由很充分:“下个月10号就是你生日了,毕竟要量体裁衣嘛,我怕他们时间不够。”   “我一个初中生,结婚还早呢,穿不到这个。”   夏晴朗理直气壮地说:“你们不是还学过《二十四孝》里那个‘戏彩娱亲’的故事吗,人家老莱子70岁了还穿着五彩衣逗他老母亲开心呢,你就不能穿个西装圆一下你老母亲的梦吗?”   于是,在夏晴朗的坚持之下,姚星河量完了衣裳尺寸,即将拥有人生第一套西装。   走出西装店,夏晴朗还在不断地夸赞着,也不管周围熙熙攘攘的人:“我儿子怎么能这么好看。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姑娘这么幸福能跟你结婚,然后近距离地观赏你穿西装的模样。”   他看着阳光下身姿挺拔的女警官,忍不住把胳膊担在她结实的肩上:“妈,我这些年听你说这种话,听得耳朵都生茧子了,你怎么还没习惯你儿子的美貌,就一直夸?”   夏晴朗挑眉一挑,下一秒就双手钳住少年的手臂。   少年登时警觉起来,赶紧把胳膊抽出来,嬉皮笑脸地说:“夏警官,你刚才还夸我,这会儿就要我一个过肩摔?”   她哈哈笑了两声,拍了拍少年的背:“老娘我怎么舍得,我儿子这么好看,可不能摔坏了,”说到这里,忍不住抬头看着他,目光里满是骄傲,“当初还是那么小一个人儿,转眼间都175了,真快啊。”   “自然是你跟我爸养得好呗。”他笑道。   11月3日,姚之光和夏晴朗被紧急抽调去缅洲市执行任务,他们出发前天还没亮。   姚星河把厨房里仅剩的三个柑橘剥好,装进保鲜盒里递给夏晴朗:“就这么点儿了,你路上吃。等回来,我再去给你买。”   姚之光哼哼了两声,吃醋道:“怎么没见你给你老爸准备点儿东西路上吃?”   夏晴朗使劲儿地抱了抱少年,客厅都被她愉快的笑声填满:“妈妈爱你!如果不想自己做饭,就去楼下买,虽然没有你做的好吃,但是方便呀。”   忽然想到什么,欢快地嘱咐道:“记得去取西装,10号就是你生日了,那时候我跟你爸可能就回家了。穿上它欢迎你的老母亲吧!”   他们走后,姚星河就去店里取了西装。   回家后特意试穿了一下,还专门去网上学习了怎么打领带。   看着镜子里的少年,也有着那个年纪都会有的自恋,想着以后会不会迷倒很多姑娘,想着姚之光和夏晴朗看到他后,会不会欣喜若狂。   可他再也没有等来两个人的夸奖。   尽管那天,他就穿着这身西装,去迎接了他们,又目送了他们。   此后的每一年,他都在回西洺的那几天里穿着,且只在这几天穿着。直到渐渐长高,衣裳再也穿不下。   他也曾看着墓碑,在心里默默的想过,要不要再去做一身呐。   可身旁已经没有不断赞赏着他的夏晴朗了,他连进西装店的念头都没有,甚至看到那一排排黑色的衣裳,就想到那久等未至、最后长眠地下的人,心中总会泛起一阵接一阵的抽疼。   后来他就发现,自己再也不想穿西装了。   *   次日醒来已经十二点了,宋杞从客房走出来,就看到姚星河在阳台,拿着吹风机吹袜子。   那袜子边上绣着小西瓜,瞧着像是她的。   她打开阳台门,无措地抓了抓头发:“你帮我洗了?”   姚星河点了点头:“昨晚忘了给你买新的。”   她捏着睡衣,有些难为情:“……我自己洗就行了。”   姚星河从垂落的额发下抬眸看她,唇角抽了一抽:“放心,你的袜子又不臭。”   “……”   两个人稍微吃了点东西,准备一块去超市,临走的时候姚星河看到玄关处的购物袋,于是把昨晚买的糖拿出来递给她:“路上吃。”   宋杞眉心跳了跳:“专门买给我的?”   “对,”姚星河看她没接,神色也不太对劲,就问了一句,“怎么了?”   她有些烦躁:“我都快二十了,你别拿糖来哄我行不行。”   这话惹得姚星河笑出声来:“不还没到十九岁吗,怎么就快二十了?”   宋杞被这话气了一下,打开门先走了:“你自己吃吧。”   姚星河看着手里的糖,有些不太懂:她这是……起床气?   好在是小孩儿气来得快,消得也快,所以超市逛得还算是开心,只是在付钱的时候,她那种包养老哥哥的心态又冒出来,挡在他前面把钱递过去。   姚星河虽然有些感动,但还是觉得得找个时间好好地跟小姑娘解释一下某些事情。   比如,他真的没有这么缺钱。   虽然赚钱也很辛苦,但是他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况且又没谈恋爱,除了偶尔请刘森雨和萧时光吃个饭也没给别人花过钱,所以这几年也攒下了一些。   大概是买车这件事,震惊到了她,让她觉得自己已经倾家荡产了。   但是想到车,就又想到那小姑娘跟许鹤周坐在红色吉普车上喝橘子汽水的照片,心里便觉得空荡荡的,像是已经失去了什么。   于是,开车回家的路上,故作轻松地跟她聊起这件事:“国庆那会儿你和许鹤周去了海边?”   宋杞转头看着他:“嗯。怎么突然提到这个了?”   他轻笑道:“没事儿,他那车挺好看的。”   宋杞点点头:“确实挺好看的。想租那一辆的人特别多,许鹤周提前一个月才租到。”   听到这句话,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就收紧了一些:“……租的?” 第52章 不会抛弃   “嗯。不过他计划着明年买, 明年就可以上高速了。”   姚星河默了很久,开出去好几里路,才斟酌着开口:“明年还是打算跟他一起出去旅行吗?”   听到旅行这件事儿, 宋杞就忍不住想夸赞许鹤周:“他在这方面特别认真, 我没想到的事儿, 他都能想到,而且总会提前准备好, 我太佩服他了。”   “嗯, 他做的确实很好。”   姚星河就这样收起某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然后又一次地劝诫自己, 她跟许鹤周是般配的,许鹤周能把她照顾得很好。   比他还要好。   可不知道为什么,身旁的小姑娘却揪起安全带, 给自己揪出了一些挪腾的空隙, 朝他凑近了一些,像是在很怕他拒绝一样,所以语气很小心,嗓音也是怯怯弱弱:“哥哥, 明年……我可以跟你一起出去旅行吗?”   因为这句话, 姚星河立刻换道,靠边停了车。   他实在怕自己高兴到油门踩过头而追尾。   “怎么了?”宋杞不知道他为什么停车,看到他紧握着方向盘、连骨节都变得清晰的手指, 喉咙骤然一哽, “……你是不是又要骂我?”   “为什么会觉得哥哥要骂你?”姚星河匪夷所思。   “我好像又有点自作主张地烦你了。你不喜欢被打扰……”   姚星河凑近了盯住她, 粲然一笑比最当时的春光还明亮:“我真想让你立个字据啊。”   “什么意思?”   “立个字据,明年你要是抛弃哥哥跟小师哥去旅行,那哥哥就翻出字据来给你看看。”   宋杞别过脸去, 小声嘟囔:“我不会抛弃你的,”顿了顿,用更幽微的声音说,“只要你不烦我。”   *   到了家,宋杞本想进厨房帮他洗菜刷锅什么的,可姚星河却把她推了出来,说厨房里有油烟,让她去外面看电视,书房还有一些他小时候买的电影和动漫光盘,可以拿出来看。   于是,百无聊赖的宋杞,就去书房里转了转。   姚星河家的书房有一个七层的书架,下面四层都是小说,且看书装设计和书名,都是年代十分久远的言情小说,什么《霸道总裁xxx》《王爷,妾身xx》《误惹xx老大》《拐个xx去种田》……   宋杞挠了挠耳背,多少有些惊讶:夏警官私底下原来都是看这些书啊,她……原来这么可爱的吗。   余光却扫过放在书架最里侧卧放着的几本尺寸很小的书,愣了会儿,把它们抽出来,然后猝不及防地看到那封面上印着阿衰和大脸妹。   夏晴朗也喜欢看《阿衰》?   这样疑惑着,翻开漫画,几页过后,黄色花瓣突然出现在她眼前,遮住了阿衰没心没肺的笑脸。   她轻轻地捏起来看了看,虽然花瓣已经干枯,但纹理和色泽都还是漂亮的,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花瓣细长的形状好像是……向日葵?   宋杞愣怔片刻后,忽想起来,初二那年,她跟许鹤周去西洺烈士陵园瞻仰两位烈士的那天,是11月7日。   今天也是11月7日。   看着手中三本完好无损的漫画书,打开最后一页,不出所料地在倒数两格漫画中间的空白缝隙里,看到了她当时在每本漫画书里都画过的浅蓝色小星星,就觉得眼眶一热,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   把向日葵的花瓣又放回册页里,顺着缝隙把它们推进书架。   抬起手背抹去眼里的潮雾,轻声告诉自己:阿衰一直和夏晴朗的书待在一起,所以,一定也会被她看到的,她应该会被阿衰逗笑,应该会觉得开心。   *   姚星河做了四道菜,山楂小排,番茄牛腩,菠萝虾仁,以及两根烤得外皮焦酥的羊小腿。   宋杞还没反应过来呢,他就把羊小腿上的肉给切了,堆在米饭上递给她:“吃吧。”   她瞬间想起来上次的事,觉得姚星河有点儿认死理了,就一本正经地给他解释:“我当时买那个烤肉拌饭就是恰好想吃了,但也不是所有的烤肉都想拿来拌饭吃。”   虽然这么说,但还是有些开心地剜了一勺放嘴里,羊肉外层的酥脆焦香和内里的软嫩多汁都恰到好处,混着解腻除膻的孜然颗粒,只一口就让她惊呆了:“你做饭这么好吃吗?”   姚星河抬眸:“真觉得好吃?”   宋杞眼珠子瞪得溜圆:“真的,比我这二十年来吃到的所有烤肉都好吃!”   姚星河就这样看着她,陷入短暂的茫然。   上一个用这种语气这么夸他的,还是夏晴朗。   姚之光夏晴朗跟宋长亭陶然差不多忙,所以他从六年级开始,就一边看电视上的做饭节目,一边折腾着给自己做吃的。   但与宋陶夫妇不同的是,姚之光和夏晴朗只要在家,就会倾尽所有温暖与关爱来陪伴他。而且,从小到大,用所有美好的、正向的形容词不遗余力地夸奖他。   小孩子大多都是越被表扬、越想好好表现的,反正姚星河是这样。   吃过他做的第一顿饭之后,夏晴朗便用一种惊为天人的目光看他:“儿子,你怎么能把普普通通的蛋炒饭做得这么好吃?真的绝了,胜过老妈之前吃过的所有炒饭!”   年少的姚星河自此信心大增,越发喜欢起做饭来。   直到离开西洺前,他还是一直自己做饭的。   “喜欢吃的话,哥哥以后经常给你做。”他笑着说。   宋杞闻言,抬眸看他:“多经常?”   “嗯?”   “是一年一次,半年一次,还是……”   他被小姑娘这较真的模样给逗笑了:“你想多经常?”   宋杞盯着碗里的羊肉,有些怅惘。   我倒是想天天都有,但你又是独身主义者,不愿意跟别的姑娘在一起,那我再想有什么用。   于是拌了拌米饭,轻声道:“就一年一次吧。明年你回西洺的时候,叫上我行吗?”   姚星河缓缓地点了下头,看着她的时候,目光温和而平静:“你是不是知道了,所以才连夜赶到西洺?”   她脊背一僵:“知道什么?”   “明天是我爸妈的忌日。”   宋杞放下勺子,有些无措地看着他。   “怎么这么紧张,”他探过手捏了捏小姑娘的脸,温柔地安慰着,“别怕。”   “我不怕。”我只是担心你会难过。   “嗯。”   宋杞反握住那只冰凉的手,捂在手里暖了一会儿,“明天我跟你一块去,”忽然想到什么,开心地跟姚星河说,“陵园对面有个饮安寺,你知道吧?那儿可以请琉璃灯,特别好看,而且很灵验。对了,寺里素斋做得也不错。”   姚星河勾了勾唇角:“是吗?那我们明天也去看看。”   *   吃完饭,宋杞正要去刷碗,姚星河却又把她支开了,说洗洁精伤手,让她去看电视。还把今天买的柑橘剥好放在玻璃小碗里,给她端过来。   宋杞坐在沙发上,吃了会儿柑橘,百无聊赖之际猛然想到自己从学校跑出来,到现在还没请假。   从手机里翻出课表看了看:今天白天有专业导论,晚上有形势政策课,都是考查课尚且能逃过去,但明天后天既有高数又有C语言,考试难,学分高,老师经常点名,怕是不好翘掉。   于是切换到通讯录,犹豫着是跟奚柳请假,还是跟辅导员请假。   正思索着,手机突然响了,是赵星越打来的。   她犹豫了会儿,但还是接听了。   “宋杞?”   “嗯,班长。”   “你今晚没来上课,我问冯梦珂她说你去西洺了?”   “对。”   “是有什么着急的事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谢谢,没什么急事,不需要……呃不对,可能需要你帮个忙。”   那边的声音变得欢快起来:“什么忙,你说。”   “我从学校走的时候没请假,之前辅导员是不是说过,要事离校必须去找他开假条?”   赵星越超级热情:“没事儿,明天我去学院帮你请。”   “谢谢!”宋杞认真地道了谢,然后开心道,“回学校的话请你吃东西。”   正准备挂电话,却听赵星越轻咳了两声后,又迟疑又探究地问:“宋杞,你到西洺,是去找星河班助吗?”   宋杞愣了会儿,觉得他这语气跟唐维维讲八卦的时候很像:“嗯,怎么了?”   果不其然就听到赵星越吞吞吐吐地问出他的疑惑:“你们两个真的是……兄妹关系吗?”   她的心情就这样沉了下去,连声音也变得低了一些:“……是。”   “你别误会,就是我突然听到一些事,想跟你聊一聊。”   宋杞眼皮一跳:“你听到了什么事?”   “可能是他们乱传的,说你……在军训期间就去星河班助的公寓过夜了,大清早看你穿睡衣跑出来……”   “……”   许是发觉自己表达有问题,赵星越又赶紧道歉了:“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是兄妹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如果不是的话……”   宋杞忍不住皱眉:“如果不是怎么了?”   赵星越微微一怔,听出了她语气里的不快,但还是担忧着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宋杞,我也知道星河班助很优秀,但是他现在大四了,你才刚上大学,对某些事还不太懂,可能会被一些表象迷惑。”   这句话把宋杞给气笑了:“我刚上大学怎么了?对哪些事还不懂?他大四又怎么了?大四的男生都是混蛋吗?”   作者有话要说:   ——   朋友们,问个问题:   为什么开始甜了,大家反而不评论了?   难道是……不喜欢甜?   (那我明白了,咳咳。)   ——   .感谢在2020-09-14 21:44:26~2020-09-21 00:08: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百香果、木木雨欣然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无枝可依 4个;长鸣啾啾 2个;27887210、叫兔子的猫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纳兰朗月 10瓶;该眠 9瓶;46632827 6瓶;百香果 5瓶;雨哥别吃了 3瓶;云中凉秋 2瓶;阿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是什么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 ”赵星越也沉了嗓音,尽管他努力克制着,但却还是没能忍住心中的不快, “你知道星河班助上个女朋友是谁吗?”   宋杞严肃地纠正他:“他从来没有女朋友。”   “他告诉你的?”赵星越呵出一声笑, 言语间充满了对姚星河的不认可, 或者说不屑,“他大概是骗了你。事实上班助他不但有女朋友, 而且这女朋友还为他打过胎。”   打/胎这个词把宋杞震得脑子都空了几秒, 转眼间心头就窜出一阵邪火,连嗓音也提高了几分:“你当这是电视剧呢!胡编乱造也得有个限度吧?!”   “我没有胡说, 是小乔师姐的朋友亲口跟我说的,他当时还去医院看过她。”   “那就是他们串通一气在撒谎!”   赵星越觉得宋杞拼命维护姚星河的样子很诡异:“你怎么能这么说,这种事有什么好撒谎的?小乔师姐是那么大方的一个女生, 如果不是真的发生了这种事, 她怎么可能两年多了还是跟星河班助针锋相对?”   “为什么不可能?”宋杞气得手指都开始发抖,“她本来就不正常,这人之前就一直撒谎,说什么她把姚星河甩了, 但事实根本不是这样!”   “你好像不明白, 那我再说一遍,这消息不是小乔师姐说的,而是她朋友说的, ”赵星越像是跟她较上劲了, 还有点教育她的意思, “而且,她之所以说她把姚星河甩了,是因为这样说能让她好受一些。你想, 两个人发生了这种事,小乔师姐怎么可能说出这么痛苦的实情。用甩了他这种理由,既是遮住这种叫她痛苦的过往,也是间接地维护姚星河的形象。”   话说到这个地步,宋杞已然认为赵星越无可救药了。   她不打算再跟他掰扯下去,于是冷笑了几声,说:“那就这样吧,你愿意信你就信,但别把你相信的强加给我了行吗。”   “宋杞!”赵星越气到极点,低吼出声,但转而就有些绝望,“我告诉你这些没有别的目的,甚至冒着你以后永远不搭理我的风险也想跟你说这些,就是不想让你被星河班助的外表欺骗。乔唯一已经那么完美了,他依然能对她做出那些事,然后再抛弃她。你想想你,你比乔唯一单纯多了,他要是这样对你你该怎么办?”   宋杞越来越想不明白了。   这人到底怎么回事?   为什么总用一种对她好的语气来诋毁她最珍视的人?   为什么自己已经明确表示不相信后,他还不遗余力、声嘶力竭地继续强迫她让她相信?   她几乎要摔电话了:“你是我什么人啊?你管我做什么?”   “我是喜欢你才想告诉你这些!”   “用不着你喜欢!你既然这么听乔唯一和她朋友的,为什么不去喜欢她啊?!”   说完这句,宋杞就扣开手机后盖,推出电池,然后想也没想,就把手里这些玩意一股脑地摔了出去。   但不知道为什么,情绪一点儿也没随着刚才的动作发泄掉,反而还堵在心窝处,一下一下刺激着心脏,她甚至能听到传出胸膛的,大声到不能忽视的声响。   过去十八年里,从未有一次像今日这般,焦躁、愤恨、恼怒、疯魔,满腔的火气四下乱窜却没有一个出口能让她发泄,她紧紧咬住牙齿,牙龈都咬得酸疼,却还是觉得那股激烈的情绪压抑不住。   开始觉得摔手机都不解气。   甚至想从沙发上起来,再照着那堆散开的零件踩两脚。   可就在这时候,身后却传来温柔平易的声音,带着暖融的温度,宛如秋日落在橘黄树叶上的日光——   “刚才打电话的是谁?”   宋杞没有回头。   因为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眼泪就控制不住,疯狂地往下掉了。   姚星河从她背后走过来,捡起地上的东西放在茶几上,抽出纸巾,把碎了的手机屏幕的玻璃一点一点捏起来扔进垃圾桶里。   做完这一些,才走到沙发前,蹲在她膝盖旁,笑道:“不是都快二十了吗,怎么还哭成这样?”   虽然在笑话她,但还是拿过纸巾,又轻又柔地把她脸上的泪擦掉。   宋杞拿睡衣袖子挡住脸,不想把自己这个模样给他看,但喉咙里的啜泣声却还是藏不住:“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出来好一会儿了,”他握住她的衣袖,把她的手从脸上拿下来,轻声细语地哄着,“告诉哥哥,刚才打电话的是谁?”   “……我不想说。”   姚星河思索了片刻,挑了挑眉:“是喜欢你的人?我听你刚才说用不着他喜欢。”   “……”   “还跟乔唯一有关系对不对,你说让他去喜欢乔唯一。”   宋杞本来不打算说,但想到赵星越说的那些话,就觉得得提醒姚星河一下,于是抽了抽红通通的鼻子:“是赵星越,我们班长。”   姚星河眼睫一颤,有些惊讶:“怎么是这小子?他说什么了,让你发这么大火?”   宋杞低头掐了掐掌心:“他说的那些我又不信,你知道他这人不好就行了,”   姚星河看到了这动作,捏住她的手指,指腹浅浅地搓着她的指甲,以缓解她紧张又焦躁的情绪。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才眯起眼睛笑问:“是关于我的吧?那还是说给我听一听,万一是真的呢?”   “不可能是真的,”宋杞眉头紧皱,倔强又骄傲,“我同他同乔唯一认识还不到三个月,可我跟你认识六年多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他们清楚多了。”   姚星河望着她。   认真体会着,她刚才这句话。   看到她连问都不问,就选择相信自己,宁愿自己去消化这愤怒,也不愿意把那些话转述给他听,不愿意让他跟着生气。   就……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一瞬间,对自己产生了莫大的怀疑。   怕自己真的做过什么过分的事,然后忘记了。   怕自己不是小姑娘以为的那么好,辜负了她对自己无条件的相信。   “哥哥,我没事了,我去洗个澡,明天我们一起去看叔叔阿姨。”起身的时候,目光瞥到茶几上的柑橘,就用袖子抹了抹眼眶,轻声说,“柑橘好甜啊,明天我们给叔叔阿姨也带一些吧。”   愣了会儿,他浅浅笑了:“好啊,他们吃到宋杞送的柑橘,一定会非常开心。”   *   犹豫了一整天,冯梦珂终于下定决心给刘森雨打了电话。   那边的人已经存了她的电话,所以这回接起来就很熟络地跟她打招呼:“嗨,学妹,找我有事儿?”   “对,”一向淡定的她略微有些心慌,看着窗外的被秋风吹得七零八落的树叶,浅咳了两声才继续说,“不知道学长有没有空,我想……请你吃个饭。”   “请我吃饭?”   “嗯,上次在烧烤店多谢学长送我们回来,还有就是感谢你帮我们找到宋杞。”   “嗐,这个呀。这不是应该的吗,哪里还得着请客?而且我在凤吾这边,你过来也不方便,所以不用了哈。”   冯梦珂想了想,然后开口:“我今天下午没课,本来打算的就是,上午上完课去凤吾校区盖个章,所以就……挺方便的。”   电话那头的人想了一会儿才答应:“那行,你知道南门这个明德粥铺吧?就它吧。”   冯梦珂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开心道:“好的学长!”   *   11月8日,景行气温骤降了七八度,适合吃暖的,所以明德粥铺里的学生多了起来。   冯梦珂虽然是景行本地人,但却是第一次来这儿,看着点菜单上谷物、干果跟排列组合似的粥,天秤座的选择困难症就发作了,愣了半晌也不知道该点哪个。   刘森雨注意到了她的纠结,笑了声,露出一排白牙:“要不我给你选?”   她迅速点头:“嗯嗯。”   于是,他就点了一碗红枣枸杞赤小豆热粥,一碗山楂菠萝冰粥,一张荠菜鲜肉饼,一份脱骨柠檬凤爪,还有半份卤菜拼盘。   一共68块钱。   冯梦珂觉得太少了:“这些够吗,我们再点一些?”   “够了。”刘森雨拿着等餐牌带她去靠窗的地方坐下。   本来按照他的性格,对面好不容易坐着个女生,他应该跟她天南海北不着四六地扯几句的,但想到对面这姑娘才大一,就掐断了那些念头,一本正经地问她:“大学的上课方式还适应吗,有没有觉得什么课特别难?”   冯梦珂抿了一口大麦茶,回答道:“高数啊,一开始的还都会,上了几节课就感觉跟不太上,老师越讲越快,捡个笔帽的功夫,就啥也看不懂了。”   刘森雨点点头,下意识地摸了摸下巴,却意外地没有摸到乱七八糟的胡子,这才想起来临出门的时候特意刮了一下。   “学长,你当年高数考了多少分?”   他想了一下:“高数一好像是93,高数二86。”   冯梦珂蓦地睁大眼睛,手里的茶杯都抖了抖:“这么高?”   刘森雨被她这模样给逗笑了:“这有什么高的,你们星河班助高数一98,高数二满分。”   作者有话要说:   ——   恭喜赵星越,助攻任务达成,进阶为“助攻Level1”。   希望他再接再厉,奥利给!   ——   .感谢在2020-09-21 00:08:28~2020-09-21 23:29: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中凉秋、叫兔子的猫咪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要送给谁   冯梦珂在心里悄悄吐槽, 姚星河真是个货真价实的变态。   但开口时还是装出好奇的样子:“学长,你们考得这么好是怎么做到的?”   “那时候宿舍里还是四个人,其他两个人一上大学就去谈恋爱了, 我跟你班助两条单身狗就相依为命, 天天去上自习, 他高中又参加过奥赛,做起题来飞快, 所以上学期我被他带着, 考得还行。”   说到此处,刘森雨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也灌了一口大麦茶:“下学期,他忙比赛,也见不着人了, 我几乎没跟他上过几天自习, 最后就只考了86分。”   冯梦珂突然想到了宋杞,觉得这事很神奇:“我们宋杞也这样,她做起题来超快,而且几乎不出错。我们班有一半的同学, 都跟她对照解题步骤。一问才知道, 她在高中的时候参加过奥赛。”   刘森雨倒吸了一口凉气:“卧槽,这两个变态。”   刚说完这句就愣了,赶紧跟对面的冯梦珂道歉:“不好意思啊, 我不应该在女生面前说脏话。”   冯梦珂抽了抽唇角:“没事儿。”   噗, 我又不是没听过你说过, 上次在烧烤店,你一边苦口婆心地劝宋杞,一边转过脸去痛心疾首地骂姚星河, 我差点以为你在表演精神分裂。   点的粥和菜都上齐了,男生把那碗热粥递给她,然后自己喜滋滋地捞过那碗冰粥。   她稍微有点担忧:“学长,今天降温哎,你吃这么凉行吗?”   就见对面的人攥着勺子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龟儿子姚星河,他在的时候从来不让我点这个,趁他不在我非得尝尝不行。”   “……”   他忽然又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赶紧道歉:“对不起,嗐,又说脏话了。你学长就这个熊样儿,别介意。”   冯梦珂摆摆手:“没事儿。”   却忍不住在低下头的时候偷笑,这人的气质,真的好像哈士奇呀,又二又傻。   但是她最喜欢的狗的品种,就是哈士奇来着。   “星河班助为什么不让你点冰粥啊?”她撑着下巴,笑问。   刘森雨哂笑:“他说看到就生理不适。再往下问这玩意儿有啥生理不适的,他就不往下讲了。变态就是矫情。”   *   昨夜降温,风吹了半宿。   怕宋杞冻着,姚星河提前找出了自己初中那会儿穿的外套,照例用熨斗烫过之后才递给她。那衣服穿宋杞身上还是有些大,不过,她却因为这大大的黑色外套而显得分外可爱,走起路来像一只瘦版的企鹅。   而姚星河则穿上了宋杞送给他的那身西装,只不过在里面穿了一件黑色衬衣。   小姑娘看着这一身,满意地点头,眼睛也亮亮的:“很帅。”   今天虽然比昨天冷一些,但天空湛蓝,万里无云。秋高气爽这个词,就这样从纸面跃然现实。   姚星河开车到烈士陵园,拎着一袋柑橘下车,带宋杞走进旁边的花店。   店里的老板还是当年那位,只是已经结婚生子,见到姚星河还颇熟络地跟他打了个招呼:“回西洺啦?还是一束百合吗?”   姚星河笑了下:“是。”   老板欣喜地打量了着宋杞,还没说话呢,宋杞就走到店深处盛满向日葵的花桶。   “这位是?”老板压低声音,冲姚星河挤了下眼。   “我妹妹。”他回答。   “嗨呀,原来是妹妹,本来还想再推销给你一束玫瑰花的。”老板一边剪百合花茎一边说,虽然语气里失望,但面上却依旧欣喜得不得了,“小姑娘蛮漂亮的哦,跟你一样。”   “嗯,”姚星河看着远处弯着腰认真挑向日葵的小姑娘,轻声笑,“做完这束百合,麻烦再给帮我做一束玫瑰吧。”   老板惊喜抬头:“哎,是送给谁?”   姚星河没有把目光从向日葵那边收回来,有点儿骄傲地说:“给我家漂亮的小姑娘。”   话到这里,忽然想到墓地的环境不适合鲜红的玫瑰花,就小声同老板说:“等中午我们吃完素斋后过来取。”   *   两个人一个捧着百合,一个抱着向日葵,走到英雄墓地。   从进陵园到墓地这一路,姚星河的话都很少,到了墓碑前才开口,只是用一种近乎自言自语的声音,说:“妈,宋杞给我买了西装。你还记得宋杞吗,她出生那会儿你跟爸爸还带我还去看过她。”   宋杞就乖巧地站在姚星河身旁,不去打扰他。只在听到他提到自己的时候,才有些紧张地对着墓碑打了个招呼:“夏阿姨好,姚叔叔好。”   姚星河转头看向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浅浅问道:“前几年,哥哥回来的时候,还看到墓碑前放着三本红红绿绿的漫画书。”   宋杞脸色一红,怕姚星河觉得自己幼稚,就望了望天,假装不知道:“还有这种事吗?”   姚星河被她这扯谎的模样逗笑了,低头道:“是某个小朋友特别喜欢的《阿衰》。”   她眸光躲闪着,就是不承认:“喜欢《阿衰》的可多了。”   他唇角抽了抽:“嗯,可多了。”   “阿衰特别逗,所以我猜,”她轻声强调着,“夏阿姨和姚叔叔看到他,也会很开心的。”   他抬手,用指背触了触宋杞的鼻尖,温声道:“他们看到宋杞的向日葵,也会很开心。”   *   饮安寺。   这是香火先生在这儿工作的第十年。   因为在这儿呆久了,所以已经很熟练地记下了某些香客,尤其是那些每年都在同一个日子过来的香客。   姚星河便是这些人里的一位。   想到这孩子,香火先生就忍不住喟叹。   虽然没有具体询问过他的遭遇,但看着这孩子在卡片上写的两个人的名字,想到他每一次都形单影只的模样,就大概猜到了这孩子经历过些什么了。   所以香火先生格外心疼姚星河,对他比对别的香客更亲一些,每年到了11月8日,他都提前准备好一个平安福袋,等姚星河来寺里添灯的时候送给他,希望他平平安安,喜乐顺遂。   但今年好像不太一样。   这孩子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旁还跟着一个小姑娘。   还没问一句呢,小姑娘已经把添灯的钱递过来了:“爷爷,我要一对琉璃灯,最大的,能燃三天的那种。”   香火先生有些惊讶,看看帅气的男生,又看看漂亮的女生,开心得不得了:“小姚,这是你女朋友吧?小姑娘长得真漂亮哦,你也到了年龄了,打算什么时候领证呐!”   姚星河把香火钱双手递过去,笑着回答:“不是女朋友,是妹妹。”   宋杞木楞楞地看着姚星河:你们早就认识?   香火先生已经把两对琉璃灯和卡片拿过来,听到这话笑得胡子都颤了颤:“哦哈哈哈,你瞧我这老头子,总是乱点鸳鸯谱。不过你也到了找女朋友的年纪哦,我记得没错的话,你明年就毕业了对吧?”   “您没记错,”男生礼貌地回答,“不过我打算继续在学校读研了。”   “还是在景行大学?”   “对。”   宋杞猛然抬头,眸光骤亮。   “景大可了不起哦,好好读书肯定不会错的,”香火先生把今年的福袋递给他,“这个月初一开过光的,放在身上,岁岁平安哦。”   男生道了谢,接过福袋却没放进自己口袋里,而是拉过宋的手,放在了她的掌心,笑起来的时候好像此刻的天光一样明亮绚烂:“听到没,先生说这是开过光的,希望我们宋杞岁岁平安。”   *   在寺里吃过素斋后,姚星河走到花店取了上午订好的玫瑰。   坐在副驾驶的宋杞,看到姚星河抱着满怀的玫瑰花走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点儿失神。   直到姚星河拉开车门,把花束放进她怀里的时候,宋杞才僵僵抬头,嗓音有些发颤地问:“这么大一束玫瑰……是要送给谁?”   这话逗笑了姚星河,他摸了摸宋杞的后脑勺:“怎么回事啊小朋友,哥哥都把花送你手上了,你怎么还问送给谁?”   宋杞有点不敢相信:“真是给我的吗?”   “当然。”   “但是,我记得玫瑰花是要送给……”她停顿片刻,神情逐渐困惑,声音越来越小,“是要送给女朋友的吧?”   姚星河理所当然地说:“哥哥没有女朋友,所以送给妹妹啊。”   宋杞沉默了会儿,拢了拢心里又狂喜又失落的复杂小情绪:“……行吧。”   “不喜欢?”   怕辜负了他的心意,宋杞赶紧否认,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是喜欢的,”她牢牢地抱住怀里的花,“我可喜欢了。”   *   两个人去了商场。   宋杞的手机被她自己摔碎了屏幕,她本来打算换个屏,但姚星河执意要给她买个新的。   她之前就觉得姚星河的消费观有点问题,也不好直接批评,就努力地劝说着:“哥哥,我这手机也才用了不到半年,我觉得换个屏就行了,根本没必要再买个新的。”   姚星河什么话也没说,就这样面色平静地看着她。   宋杞怕一直提钱伤到他自尊心,就换了个借口:“我手机里面拍了很多课件,换了还要重新导进去,超麻烦。”   他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你是不是觉得哥哥很穷啊?”   “没有!”她眉头皱起来,眼睛瞪得溜圆,像是在自证清白那样,语气带着些急迫,“我就是觉得不能浪费,丝毫没有觉得你穷……”   “哥哥比起很多人来,确实不够有钱,但是买个手机还是绰绰有余的,而且给你花钱,哥哥会很开心啊,”他用指背轻轻地刮了一下小姑娘的紧绷的脸颊,“照片我给你导进去,你不用管这些。”   宋杞咬了咬牙,退而求其次:“那换屏的钱你帮我出吧,如果觉得还不行,就多请我吃几次饭。”   姚星河苦笑起来,觉得自己大概是拗不过这小孩儿了,不得不退让:“行吧。”   却还是在数码区认真地看了看,决定过年的时候,送她一个别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   姚星河:“你是不是觉得你哥哥很穷啊?”   宋杞:“我丝毫没觉得你穷!”我就是觉得你已经倾家荡产了。   ——   .感谢在2020-09-21 23:29:08~2020-09-23 00:13: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长安小狐狸 20瓶;小猫眼 10瓶;百香果 5瓶;叫兔子的猫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禽兽不如   回到家, 姚星河又下厨做了几道菜,照例没有让宋杞进厨房。   等待晚饭的过程中,宋杞把玫瑰花束拆掉, 一枝一枝地放进花瓶里, 做完这些后, 看到姚星河还在厨房里忙碌,慢慢地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两天在西洺, 各种事情都在麻烦他, 他已经够难过了,却还给她做饭, 收拾床铺,准备换洗的衣物,以及……给她洗袜子, 买糖买花哄她。   就这样开始重新思索, 自己到西洺来,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虽然姚星河说过少一秒看到她的礼物都会遗憾,但她知道,他很可能是在安慰自己, 并不一定是真实的想法。   于是, 忐忑又沉闷地吃完了一顿晚饭,她抬起头来,终于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哥哥, 我准备明天回学校。”   男生蓦地抬眸, 好像被这句话惊了一下:“明天就走?”但说完这句就意识到什么, 恍然道,“哦对,大一上学期课还挺多的。”   宋杞隐藏着自己的愧疚和不安, 装作真的是为了课业回去那样,点了点头:“嗯,是啊。”   “订票了吗?”   “还没有,工作日的票挺多的。”   “那你准备几点回?”   “就……六点那个班次吧,兴许还能回去上两节课。”   “嗯,我明早送你去机场,”说完这句,他就迅速起身收拾了桌上的碗筷,“我去刷碗,你先去洗澡吧,今晚早点睡。”   *   姚星河跟宋杞说着早点睡,可到他自己的时候,却毫无预兆地失眠了。   躺在床上,望着卧室房顶上的星空彩绘,心里空荡荡的,好像被挖空了一块,身体也仿佛置身外太空,轻飘飘的跟失重了一样。   脑子里净是些负面的念想。   她要回去了。   她才陪了自己两天就要回去了。   急匆匆地来,又毫不留恋地走。   到底是怕耽误学习,还是为了昨天晚上那个电话,或者是跟他在一个空间呆久了就烦了。   他说不清楚。   但不论哪种理由,都让他感到低落,以及,无所适从。   按说,两天不足以形成习惯。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快速适应并愉悦地接受了,宋杞出现在这原本空荡荡的房子里。   他甚至想强行把她留下来,再陪自己几天。   这想法很像是在耍流氓。   不过自己本来就不算什么十全十美的好人,以前是觉得小姑娘单纯善良,不想让她看到自己不好的一面,所以一直把阴郁灰暗的一面藏着。   但现在她都长大了,是不是也应该让她见一见这世界偶尔会出现的邪恶了。   这么想着,让她继续翘课、留在西洺陪自己的念头就占据了上风,甚至还心安理得地劝服了自己:   她哪怕耽误了几次课,我也可以给她补上,小孩儿又聪明,不至于跟不上。   只是在翻身下床的时候,又被残存的几丝理智给扯回来。   怔怔地坐在床边,问自己:姚星河,你这是在干嘛。   为了让她陪自己再呆两天,就让小姑娘翘课?   即便是能多留她两天,回到景行不还是要分开吗?   即使这一次得逞了,可到了她谈恋爱的时候,你还能再强迫她跟别人分开,跟你在一起吗?   她跟你都不一个校区,而且也不是那种喜欢你,早晚有一天,你二人之间会有长久的离别。   *   宋杞根本睡不着。   她趴在枕头上,沮丧得不像话。   姚星河听到她说回学校,竟然一点挽留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还催着她早点休息,可能真的是自己想的那样,早就不耐烦了,只是不好意思说。   所以。   自己确实应该走了。   再不走的话,就会更让他心烦。他可是独身主义者,本来就不喜欢身边有人的。   就这么一边体谅着他的情况,一边宽慰着自己,心里才稍稍好受一些。   合上眼,强迫自己放下这些念想,好快些入睡。可就在这时,略带急切的敲门声响起。   “小七,你睡了没?”   宋杞睁眼,愣了一下:“还没有。”   “哥哥有件事,想跟你聊一聊。”   她闻言腾的起身,跳下床去开门。   那人揣着裤子口袋站在门口的星星灯下。   头发还是微微潮湿的,好像刚洗完澡不久。穿过卧室的柔和的月光落在他脸庞,沾在那长长的睫毛上,落下一片朦胧暗影。   宋杞抓了抓头发,有些不知所措:“怎么突然找我?”   那人语气有些严肃:“我想起来一个事儿。”   这语气让宋杞有点紧张:“什么事儿?”   该不是。   要连夜赶我走吧?   男生眉头微皱:“后天是我生日。”   宋杞瞬间懵住:“你说什么?”   “你不信是吗,”他似乎早有准备,从口袋里掏出身份证,指着上面的一段号码,气定神闲道,“199x1110。”   “……”宋杞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大脑一片空白,过了好久才勉强说出一句,“那……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男生好像是失了魂一样,眼里流出些不可思议:“提前祝我生日快乐?”   “我明天不是要走吗,所以……”   他叹了一口气,脸上神采全无:“哥哥不想听提前的祝福,没有诚意,”说完这些还没完,语气又丧又哀伤,“已经好多年,没有人陪我过生日了。”   宋杞就这样想明白一件事。   为什么宋长亭不让她打听姚星河的生日。   因为,两个日子靠得这样近。   对他的同情更多了一些,心脏跳动的时候,像是醋汁煮开了锅,每动一下,都冒着酸溜溜的泡泡。   “唉,就这么……无动于衷呀?”见宋杞没反应,他默了半晌后便笑出声,刚才的严肃和丧气不复存在。抬手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耳垂,柔声说,“去睡觉吧,明天……”   “哥哥,”她抬头,捏住他的衣角,眼底氤起一片潮雾,好像接下来的话很难开口,连累得她骨节都有些泛白,“我能不能在你这儿再多住两天?等你过完生日,我再走行不行?”   姚星河被这句话、这个表情猛地击中。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脑子里却风云变幻:刚才演戏是不是演太过了?   不过小姑娘也……太好骗了吧?   明明是他借着过生日这件事故意耍赖想让她留下来,怎么她还小心翼翼地跟自己商量?   “行不行?”小姑娘又问,这次还带了哭腔。   卧槽。   怎么又是这种落魄的小模样,让人忍不住想欺负。   他忽然觉得自己禽兽不如。   居然连她都骗。   但唇角和眉梢都被喜悦刺激着,忍不住抽搐,他怕再聊下去就绷不住了,于是见好就收,赶紧点了头,镇定自若地回答:“好,等过完生日,我们一块回景行。快去睡吧。”   *   宋杞真的很拿姚星河的生日当回事,坚持要给他通宵庆祝,这样就可以在10日零点的时候,第一个祝他生日快乐。   下午,他们去店里订了蛋糕,然后去超市采购了火锅食材,因为宋杞说吃火锅有热闹的氛围。   本来她还打算买麻辣火锅底料的,姚星河想到那滚滚而上的辣椒雾气,虎躯一震,坚持换成了番茄的。   路过罐装水果预调酒的时候,宋杞乐呵呵地拿了四罐,觉得不太够,又拿了四罐。   姚星河接过来看了看,有点犹豫:“4度?你喝扎啤都能醉,这个行不行?”   小姑娘不假思索:“怎么不行呢,我上次在操场……。”   说到这里突然顿住,目光飘向远方,强行把话茬掰断嫁接到别处:“要不要再买些菠萝罐头,山楂罐头什么的?放冰箱里冰一下,和冰粥里的果肉应该差不多。”   “在操场干嘛了?”他勾起唇角,呵出一声笑,看戏一样看着她,“怎么不说完?”   她安静片刻,然后看着购物车里的酒,面不改色道:“在操场跑步啊,看到别人在喝这个,感觉挺好喝的。”   他实在忍不住了,脸上挂着很直接的嘲笑:“是你看别人喝,还是别人看你喝?”   “我看别人。”   “行。你觉得好喝的话,那回去我也尝尝。”   带上所有东西回到家。   两个人洗菜、装盘、布置了好长时间,吃上火锅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了。   宋杞很惦记着那水果酒,火锅刚吃了没一会儿,她就喝了一整罐,还时不时半眯了眸子发出畅快和满足的呼气声。   姚星河看着她这模样就想起江湖夜雨门前那可怜兮兮的“小狐狸”,忍不住想笑:“少喝点儿。”   不然喝多了会哭。   这回她倒是没哭,只是不听劝地连喝了三罐,然后整个人儿就被酒气浸染得粉粉嫩嫩睁不开眼了。   “要不先去睡会儿?”   宋杞木讷地点点头,举起手指头:“我先去躺会儿,”撑着桌沿站起来,还不忘今晚的流程,喃喃道,“到十二点……我就起来,然后,关灯,许愿,切蛋糕,祝你生日快乐。”   实在是醉得不轻,说到最后那句都快唱起来了。   *   11:40。   宋杞被手机闹铃唤醒,脑子里还是晕晕乎乎的,面皮一阵接一阵发烫。   室外一片安静,室内只剩她的呼吸声。   她头脑空白着,望着天花板,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为什么订这个闹铃。   还有不到20分钟,就是姚星河生日了。   她去丹诸,他在凤吾,两个人有各自的学业忙碌,那他们见面的机会,就很少很少了。   虽然丹诸和凤吾只有三十分钟的车程,虽然工作日有8班校车,但是如果没有要紧的事,姚星河就不会过来,她也不会过去。   更可惜的是,他们两个之间还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   期待下一章吧朋友们!!   ——   .感谢在2020-09-23 00:13:54~2020-09-24 06:08: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长鸣啾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纳兰朗月 5瓶;锦莉?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洪水猛兽   想到这里, 就想起自大学以来,她跟姚星河之间断断续续的联系,瞬间觉得很要命——她不但没有与他保持距离, 反而深陷其中, 更加想见他, 更加喜欢他了。   蜜糖砒/霜。   糖衣炸/弹。   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怎么回事,好像中邪了一样, 明知道前面是南墙, 明知道结局不会好,但还是很想往上撞, 还是很希望,能跟他在一起。   11:45的闹铃又响起。   她握拳揉了揉脸,起身走出房间, 把蛋糕从冰箱里拿出来, 蹲在茶几前,一根一根地把蜡烛插上。   看着手机上还有空余的时间,尽管余醉未消,却还是抱着一罐酒, 窝进沙发里慢条斯理地喝起来, 企图浇灭内心的疯长着的混乱,和弥散着的不安。   不知多久后。   次卧的门从内侧传来咔嗒声响。   颀长的身影向她靠近,遮住一片朦胧的月影。   温朗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怎么还偷偷喝酒?”   这声音穿过这静谧的空间落在她耳朵里, 耳廓像被羽毛挠到了, 变得微痒。   她捏了捏预调酒的瓶罐, 垂着眸子,边思索,边道:“在想要不要去叫醒你, 想得有些无聊了,所以开了一罐酒。”   姚星河走过去,看着茶几上已经插好蜡烛的蛋糕,有些歉疚地问:“等哥哥很久了吗?”   “没有,刚出来。”   她拿过手机正要看一下时间,可手指却因为酒精麻痹,变得没什么力气,以至于手机刚抬起来,又骤然掉落沙发上。   姚星河坐到她旁边,帮她按亮手机屏幕,“现在是11:56,”然后拉过她的手,一下一下轻柔地捏着她的指尖,想笑却没笑,声音压得很低,“这是喝了多少?”   “我给蛋糕点上蜡烛。”她说。   “你坐着,我来点。”   就这么等着,今天最后的三四分钟。   她不说话。   他也很安静。   零点终于到来,比想象中还要快。   她抬起头来,扯出一个笑,尽量开心地望着他:“哥哥,生日快乐。许愿吧。”   姚星河看了看身旁粉粉嫩嫩的小姑娘,又望向暗夜里与空气纠缠的烛光,许了一个不甚要脸的愿望:我希望宋杞每一年都能陪我过生日。   “许完了吗?”   “嗯。”   “那吹蜡烛吧。”   他听话,吹灭。   “哥哥去切一下,你等我会儿。”   正要起身,却听到身旁的人儿轻飘飘地说:“哥哥。我反悔了。”   他又坐回沙发上:“反悔什么?”   “我不想一年跟你回西洺一次了。”   他挑眉轻笑:“那你想一年来多少次?”   来多少次都行。   甚至寒暑假住到这儿都行。   姚星河感觉心里有朵花,挣脱泥土束缚,熬过疾风骤雨,最后在日光下恣意绽放——好像一切都向着光明的暖媚而去,向着蓬勃和茂盛而去。   却在下一秒,毫无准备地听到宋杞说:“哥哥,我们再也不要见了吧。”   *   ——   哥哥。   我想过很多次,该怎么告诉你,关于暗恋你这件事。   最后却都没能讲下去。   这种话是真的很难讲,这个过程也非常非常难受。   整颗心脏像是停驻在瓢泼的大雨里,被冲刷着,被拍打着,无处躲藏。   我不知道大雨什么时候停息,也不知道这种喜欢什么时候是个头。   更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在漫长的、单方面喜欢你的日子里,时常会觉得整个世界的光亮、色彩与欢快喧闹都与我无关。   却又在你无意识的一个拥抱,或者专门给我的一个微笑中,觉得之前的等待都值得。   这种时候啊,会觉得大雨骤停,荒芜的原野又开始抽芽吐绿,枯竭的银河也开始星光莹莹。   这些年,我就这样反反复复,在偶尔的欣喜和长久的否定中浮沉,随着你的出现和靠近欣喜着,也因为长久的见不到你绝望过。   时常去琢磨,如果那年暮春你没有赔我汽水,如果那年仲夏你没有送我学剑,如果那年开学我没有收到你给的城堡和杂志,如果你没有为了我去打那位体育生。   或者如果我们的父母互不相识,如果你不是宋长亭的干儿子,如果你从未在我生命中出现,也从未给过我比宋长亭和陶然还耐心还温暖的陪伴。   如果你没有这么漂亮。   如果你没有那么好。   那我现在是不是过得更开心一些,不会这么患得患失,不会这么难受绝望。   是不是没有交集,就不会有这样疯狂的念想。   但就是没有如果。   我看到了漂亮的你,体会过你带给我的欢喜。   从年少到现在还在纠结和失落,为什么不能跟你在同一个年级,同一个班。   在最痛苦、最接近死亡的时刻不可抑制地喜欢上你。   也隐藏过,躲避过,两年半不联系,还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   再相逢才知道想念如洪水猛兽,见你一面,便山崩地裂,浩浩荡荡,不可收拾。   明知道你喜欢一个人待着,却还是轻率地来到西洺,闯进你家。   明知道在打扰你,麻烦你,却又很享受被你照顾着的过程。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回景行,又在知道你生日的时候,想留下来,继续跟你在一起。   我就是这样一个没有原则的人。   我也很讨厌这样一个自己。   ——   *   姚星河觉得血都凝滞了,是真的缓了好一会儿,才搓了搓僵麻的手指,小心询问:“是喝醉了……在跟哥哥开玩笑吗?”   也不知道是在骗自己,还是在给宋杞找台阶下,换上不太正经的笑容,捏了捏她的脸,问:“或者,这是你们棠溪的风俗?在生日当天说些什么吓唬人?”   宋杞躲开他的手,摇头,喉咙哽了哽:“不是。”   姚星河收起笑,声音更轻了,如在梦境:“那告诉哥哥,你为什么……说这种话。”   她把手缩进袖子里,隔着衣袖捏了捏手指,动了好几次唇,才说出下面的话来:“你不了解我,我超级自私。就赶在你讨厌我之前,我们不要再见面了。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他错愕万分:“你哪里自私?我为什么会讨厌你?”   “你讨厌别人打扰你,你不希望身边有人。”   姚星河摸着渐渐发凉的脖颈:“但那是对乔唯一,你跟她不一样。”   听到这句话,方才还算镇静的宋杞睫毛清晰一颤,眼睛里浮出鲜明的红色,嗓音越来越缥缈,自责的意味却越来越浓:“你错了啊哥哥。我跟乔唯一是一样的,我明知道你想一个人生活,但我就是控制不住,想见到你。”   他怔住,机械又懵然地重复着方才听到的话:“想见到我?”   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酒精和果汁混合的味道在空气里流动,刺激得她额头和眼睛都浮起一层水雾。   费力地眨了下眼睛,试图缓解压抑了一整天、一整夜的情绪,但收效甚微。   即便没有落泪,但她整个人像是浸在了大雨里,湿漉漉的。   再开口的时候,语气里都裹满了愧疚和忏悔:“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但控制不住去喜欢你,总是异想天开地想跟你在一起,见到你就想抱你,看到你跟别人在一起就生气,很想拥有你,很想独占你。”   讲到这里,她就跪坐起来,探着身子,盯住面前的人,眉心难受地往上蹙起,她整个模样又纠结又认真:“哥哥,你知道上次在餐厅,我为什么没有踢乔唯一吗?因为我忽然想到,乔唯一可能就是我将来的模样。她只是做了我还没有做的事,我以后可能会变得跟她一样的讨厌。”   姚星河什么话也没说,他整个人都被巨大的迷茫笼罩着。   黑暗之中,有月光,有烛影,有奶油的甜腻,有玫瑰花的香气,还有两个人顿挫不齐的呼吸。   宋杞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她觉得自己现在无比阴险,无比邪恶,却又觉得很释然,很痛快。   终于把这些话说出来了,姚星河终于要意识到她不是一个好姑娘了,这样,他就不会再对她好了,她也就不必再产生哪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两个人就不会再有什么纠缠了,就能回到各自的生活中了。   只是不晓得为什么,她却有点想睡过去——睡过去就不会再面对,此时此刻的失落和难堪。   想到这里,她又拿起旁边的酒,企图醉得更厉害一些,好入眠。可正要往唇边送的时候,手腕被一只大手钳住,紧接着,酒罐被姚星河抽走又放回了茶几上。   烛火映照中,他喉结清晰一动,眉心微微皱,声音也沙哑:“你方才说……控制不住喜欢我?”   “……嗯?”   “想拥有我?”   “……”   “还想独占我?”   “……”   确认完这些,他的眉心已然舒展,嗓音悠悠淡淡,像微雪又像轻风,窸窸窣窣的很撩拨人:“所以,你是在——暗恋哥哥吗?”   宋杞被那个坠入现实的词给惊了一跳。   自己不敢提到的两个字,就这样被他轻而易举地挑破了。   下意识错开他的目光,慌乱又木讷地观向别处,连身子也微不可察地往后倾了半分。   姚星河眉睫低垂着,语调不疾不徐,气息又温又软,还带着些不确定:“能不能告诉哥哥,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哥哥的啊?”   宋杞被吓坏了。   她根本不敢回答这个问题,攥紧了衣袖,像是遇到了杀手,怕被杀掉所以慌乱无章地求情一样地,自顾自地地说着“杀手”根本不想听的事情。   “等过会儿,我自己打车去机场就行,你不用送我。”   “独身主义不是什么大问题,我看网上好多人都是这样呢,大家好像也都很快乐,你应该也一样。”   “我以后,一定自觉,一定控制住自己。”   “不出现,不打扰你,不会让你再生气。”   越到后面,声音越稀薄,像是棉絮一样,一片接一片游离,荡在空气里轻飘又孤寂。   姚星河想笑却笑不出来,他觉得小姑娘好像很怕,好像觉得自己知道她的暗恋之后,会讨厌她、嫌弃她、把她赶走。   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抚这孤单敏感的小心思,也不知道现在该说些什么才能让她觉得安全一些。   不敢碰她,怕她吓得跌到沙发下磕着碰着。   最后别无他法,便撑着胳膊靠近,凑到她耳边小意询问:“如果,哥哥喜欢被你打扰呢?”   作者有话要说:   ——   暗恋是在偶尔的欣喜和长久的否定中浮沉,随着那个人的出现和靠近欣喜着,也因为长久的见不到他绝望过。   恭喜我们小宋杞,她要上岸了~   ——   . 第57章 回头拥抱   宋杞的身子陡然一僵。   就在她努力思考着自己方才是不是出现幻听了的时候, 沙哑却也笃定的声音又响起,连同微微烫的气息,一同落于她耳侧:“如果我喜欢被你打扰呢?”   她转过头来, 看着相距不过两厘米的眼睛。   脑子里明明是天地塌陷、山海颠覆的景象, 可不知道为什么, 这浩荡轰然的景象里,却听不到任何的声响。   有一刻, 她怀疑自己失聪了, 怀疑方才姚星河根本没有说那两句话,怀疑那些都是虚景, 都是幻象。   可姚星河好像已经看懂了她,已经听到了她的想法,所以在两次询问没有回应后, 他依旧愿意用耐心的、温柔的语气, 说第三次:“宋杞,哥哥是喜欢被你打扰的。你不理我的时候,我很生气,也很难受。”   她终于开口, 慌乱到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你这话, 是真心的吗……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越问越急促,“而且,你不是跟乔唯一说你是独身主义者, 不想谈恋爱, 不想有家庭……”   姚星河捏了捏宽松的睡衣衣袖下, 她软乎乎的掌心。   他眼中似有水光闪烁,眉稍和唇角却轻轻挑起,嗓音压得很低, 但也因此变得更加撩人、更具蛊惑:“跟乔唯一说这些的时候,我确实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打算的。可后来,小宋杞来了我的学校读大学,我重新见到了三年不见却还是跟以前一样温暖的小姑娘。”   说到这里,停顿了片刻,似是在认真思考接下来的话怎么讲,连脊背也挺起来,态度正经又严谨:“是真的喜欢你,想到以后身边是宋杞,就觉得可以重新考虑以后的生活。”   “所以……你是怎么考虑的?”   姚星河眸光灿烂:“如果是宋杞,那哥哥还管什么独身主义。”   这话把宋杞震得眼泪刷的一下掉下来:“这也能、说变就变吗?”   姚星河目光流转,开心笑着的时候,像在男妖精在勾魂摄魄:“怎么是说变就变。我其实也偷偷想了很久了,”好像这样说还不够,就又凑到她耳边,还故意用气音挠她,“从你上大学开始,做梦都经常梦到你,每一天都很想见到你。”   她眼皮跳了一下,下意识往后躲,眸子里满是谨慎:“你是不是在骗我?”   姚星河轻笑:“没有骗你。”   喉咙那处似是堵着什么东西,惹得她无意识地吞咽了几下,可什么都没有咽下去,反而有抑不住的哭腔涌上来,有大片的水泽漫上眼。   她看着面前的人,从发梢到眉眼,从唇角到鼻尖,像是在看最漂亮的、最喜欢的宝物一样,有些难以适应眼前的宝物开始属于她的事实,最后呜呜咽咽地说:“我是不是在做梦啊?”   他眼底蕴出点点红色,虽然在笑,但却哽咽着:“是你在做梦,还是哥哥在做梦?”   宋杞像是卡顿了一样,一帧一帧地眨着眼睛:“我为什么一点也没有感觉到……你想我,想见我?”   “真是白眼狼和小混蛋啊,”他含笑叹息,“要是不想见你,谁愿意跑那么远去丹诸当班助。”   “……”   “你对我爱答不理的,跟我走一块儿都得都得隔着三米远,还跟别人说你和我一点儿都不熟。”   “……”   “还要听你说什么断绝关系、再也不联系了这种话,天天被你气得头疼。”   “……”   “你也不告诉我你在想什么,更别说想见到我,想独占我这种话了。”   “……”   “你多少给个暗示。哥哥前22年也没谈过恋爱,确实不知道你们小姑娘的心思。”   “……”   “怎么又不说话了?”他挑眉,笑得花枝招展,却也带着鲜明的埋怨,“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不跟哥哥说你的想法?等咱俩七老八十走不动了,你才跟我说18岁那会儿喜欢过我?”   宋杞终于反应过来,听到他最后这几句,也稍微有了些理直气壮:“你不也没跟我说吗?我也没谈过啊,不知道你们男生的心思。”   没谈过?   那就是跟许鹤周从没有在一起过?   姚星河控制住内心的喜悦,接着方才的话故意哂笑:“行,我没说,我表现得不够明显。都怨我,怨我没摆花、摆蜡烛、拿大喇叭跟你表白。”   “别这样,”宋杞皱起眉头,嗫嚅道,“这样挺招人恨的。”   姚星河更开心了:“即便什么都不做,光谈恋爱也挺招人恨的,你想想那些喜欢你的人,尤其是那个赵星越,他知道你成了我的女朋友,会不会被气得牙痒?”   宋杞脸红了一红:“我还没想跟你谈恋爱。”   姚星河虔诚发问:“那哥哥想跟你谈怎么办?”   宋杞想到这些年的暗自失落,就抿了抿嘴,傲娇道:“那你先想着吧,我要考虑考虑。”   男生也没个正型,到这时候还在开玩笑:“考虑到八十?”   “……也没有那么久。”   “那等你考虑的这段时间,哥哥除了等你,还能做些什么呢?”   “可以……对我再上点儿心,多来丹诸看看我,”好像觉得这样有些欺负他,便补充了一句,“或者让我多去凤吾看看你也行。”毕竟你有点儿忙。   男生没有把她逼得太紧,轻松惬意地同意了她的打算:“嗯,好。”   宋杞忽然想起什么:“你当初买车,真的是为了我吗?”   他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哥哥跟孙茹在丹诸这边呆了三年,学校都是对门的,要是能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都等不到我们小宋杞上大学。”   “……那你和乔唯一之间还有没有别的事?”   “我跟她的事情,能记起来的都给你讲过了,想不起来的或者没有讲的,应该也都是无关紧要的事。你不相信哥哥?”   她赶紧摆手:“没有没有,我特别相信你。”   又哭又笑地折腾了一夜,两个人都有些累了,略微吃了点蛋糕,分别洗漱后就准备回到各自房间睡觉。   走廊的灯光被姚星河提前打开。   初一的时候,家里装修,姚之光特意让人弄了很多星空的装饰,其中就有十几盏嵌在走廊顶部的星空灯。   姚星河就这样看着小姑娘迈入灯影里,蔚蓝/灯幕和璀璨灯火落在她身上,星光以静谧模样在她柔软顺滑的长发上流淌。   “宋杞。”   小姑娘愣了愣,回头:“怎么了?”   “今天是我生日。”   她恍惚地摸了摸额头,睫毛缓慢地开合,有些怀疑自己:“我是不是忘了,在零点的时候跟你说生日快乐?”   “我想要别的。”   小姑娘身形一滞,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耳尖突然变得又红又嫩,像是被嗜血的怪物咬了一口。   她含糊又小意地问:“你想要什么?”   他被这模样可爱到,低低地笑出声来,整个人都欢愉得不像话:“我就想要你抱抱我。”   她迅速放下心来,走到他身边,抬起胳膊环住他的腰,温暖的手掌还一下一下地,轻抚着他的后背。   姚星河闻到了少女身上甜甜的奶糖味道,还有清凛的水果酒香。   听到她糯糯地开口:“哥哥,生日快乐。”   忽然觉得像在做梦。   又觉得这场景,即便做梦都不会出现。   捂着怀中人儿的后颈,在她刚刚吹干还留着洗发水甜橙香气的发上,自作主张地落下一个吻。   即便小姑娘没有感觉到,但他心里已经被巨大的满足占据了。   想了好一会儿,也想不出一个词来形容此刻,这种真实又虚幻,沉静又癫狂的感受。   是苦尽甜来,还是美梦成真。   他说不清楚。   只是很感慨——   姚星河啊,你这种什么都没有的倒霉蛋。   怎么也会有一天,得到小宋杞情真意切的喜欢。   *   回到客房,宋杞像是还没有从方才的拥抱中走出来,她感觉全身还是暖烘烘的,忍不住抬手闻了下衣袖,然后嘿嘿笑了笑:没做梦,是真的抱到了姚星河,睡衣上还有他的柑橘味道。   趴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几次,依旧兴奋地睡不着。   拿过手机,记录下了这个日子,调整了会儿呼吸,强迫自己放下手机早点睡觉,可就在这时,屏幕上信箱图标闪烁了一下,一条短信出现在她眼前——   【你终于成了我的小朋友了。】   像是被电到了一样,宋杞赶紧撂下手机,用被子捂住笑得腮都有点泛酸的脸,却怎么也捂不住葳蕤生长的窃喜和近在咫尺的思念。   虽然心里还是小小地嗔怪着。   这个人怎么回事。   我还没答应呢,怎么就成他的了。   *   “我的妈耶!姚同学有情况了啊!”商学院女生宿舍406发出一声惊呼。   因为自己和姚星河已经双向删除,所以乔唯一是从舍友手机上看到姚星河在今天凌晨一点发的说说的。   紧接着就发现,这条状态无比眼熟。   配图还是三年前那张雪花烟火,当时还能看出浪漫的照片,透过今天越来越高的屏幕分辨率,显得陈旧又模糊。   他配的文字,也一如当年那样的水准,字字句句透露着拙劣的文艺....   【感谢你身处璀璨,依然回头拥抱我。】   只是后面还很扎眼地跟了一句大白话...   【201x年11月10日,我有女朋友了。】   下面有一百多点赞,七八十条评论,跟三年前几乎一样。大家参考最顶楼的【森林雨】,默契地保持着同样的队形。   【卧槽!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   填空题:   表白都来了,______还会远吗?   ——   .感谢在2020-09-24 21:46:29~2020-09-25 22:30: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叫兔子的猫咪、长鸣啾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该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对手太弱   舍友看出了乔唯一脸色不好看, 就赶紧劝了一句:“别放心上啊,小乔,虽然姚同学长得好看,但是家庭条件一般, 还是有些配不上你的。”   乔唯一没有说话, 整个人都紧绷着。   另一个舍友跟她素来不和, 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当时不是你甩掉他的吗?看到人家找了女朋友,就不开心???”   乔唯一听到这话, 才勾起唇角:“我就是好奇而已, 我玩剩下的,谁这么上赶着接手, ”转过头,看着那个舍友,浅浅微笑, “你不是也暗恋过他吗, 看到这条状态,作何心情呀?”   “……”   她走过去拍了拍女生的肩:“我至少拥有过,又把他甩了。你却到现在还没跟他说上一句话。真可怜。”   说完这句,就拎起包, 体面又绰约地走出宿舍, 仿佛姚星河有女朋友了这件事,不存在一样。   *   “介绍一下,这是我现在的男朋友, 许鹤周, ”戴着银光闪闪大耳环的美女靠在椅背上, 摇着杯中的红茶,捏着慵懒的嗓音补了一句,“今年19岁, 年龄是小了点儿,但别处可不小。”   许鹤周面色一哂,看着对面脸泛绿光的男人:“大叔你好啊。”   男人推了推眼镜,一脸的不可思议:“你才回国三天,就……有了新的男朋友?”   美女笑得轻佻,看不出丝毫伤心:“怎么办,老娘就是这么厉害。这位弟弟上赶着追我,我也不好意思让人家难过,尤其是这么好看的弟弟。”   许鹤周握住她的手,望着她,温柔地笑:“我就只是长得好看吗?”   美女抽出手摸上男生的胸膛,红唇凑到他耳边,大耳环轻微碰撞着男生的脸。   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意识的,她慵懒散漫的嗓音里,像是藏了无数把小钩子,落在空气里挠人得很,让人忍不住抓耳挠腮:“身材不是已经讲过了吗?”   对面的男人,还真被这话勾得,挠了挠耳朵。   许鹤周心中万分鄙视,面上却纯良无比,笑问身旁的人:“那我厉害吗?”   这语气波澜不惊,认真虔诚,像是做出来了一道复杂的微积分题然后跟美女邀功一样,带着搞学术才有的正儿八经。   美女听到这话就半眯了眸子,笑起来的时候,明艳得不像话:“不厉害,我能答应跟你在一起吗?”   对面的男人有些听不下去了,捏着茶杯的手分外苍白,也因为如此,说的话非常刺耳:“真行,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一直用性冷淡当借口,装纯得连碰都不让碰,换了一个立马跟荡/妇一样。”   许鹤周眉心一跳。   下一秒夹起盘中绿油油的韭菜丝放在男人面前的小碟里,招手让服务员过来:“你好,筷子脏了,麻烦帮我换一双筷子。”   做完这些后,再次对对面的男人露出灿若辉光的笑:“大叔,凡事得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多吃点儿,食补也是补。”   男人望着碟中的韭菜,整张面皮都皱起来:“你他妈骂谁呢。”   许鹤周不怒反乐,拍了拍他的手腕,然后拿起湿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垂眸:“别灰心,现在医学进步非常快,民间偏方也很多,相信科学,相信运气,有些病也不是太难治。”   “……老子没病。”   许鹤周眯起眼,笑容很是玩味:“姐姐让我看过你前天晚上在盛雅酒店的视频了。怎么讲呢,”像是真的在琢磨,修剪整齐的指甲轻轻敲着玻璃桌沿,最后剑眉一挑,发表结论,“不论从规模上还是技术上来看,都很欠火候啊。”   男人瞪着大耳环美女,震惊得目眦欲裂:“你把那个给他看了?”   美女抿了一口茶,根本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值得惊讶的,撑着下巴优哉游哉地说:“奇观共赏,资源共享。而且是你那位小心肝儿,主动邀请我去看的,就连视频也是她选好机位,架好机器,录下来发给我的。”   “……”   许鹤周很不满意,叹息着:“姐姐,这种资源以后还是不要分享了吧,被扎得眼睛疼。”   男人咬牙切齿,骂骂咧咧:“你闭嘴!”   且不说许鹤周本来就是话痨,就说现在他渐入佳境,正是疯狂输出的时候,莫说是一个不太行的男人,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不可能闭嘴。   于是就听他又开口:“即便是我不讲,你作为大老爷们儿,也得有点自觉,有点担当对不对。不行没什么丢人的,丢人的是知道自己不行,还纠缠人家女生。”   男人气急了眼,抬高声音骂道:“操!你他妈给老子闭嘴,我跟宁檬的事儿,你来掺和什么?”   这一吼,整个餐厅的人都朝这边看过来。   叫“宁檬”的美女正要直起身子,下一秒肩膀就被许鹤周按住,不得已便顺着他的力道,又靠回椅背上。   “大叔,”许鹤周搓了搓耳朵,目光平静地像一汪冰住的潭水,他不紧不慢地扯起唇角,“你这嗓子还不错哦,很适合去卖/肉。”   旁边的美女听到这话,红唇中溢出悦耳的笑声:“卖/肉这个词是不是有点儿歧义?”   许鹤周温润一笑,抬手抚摸着她的长发:“别多想,我说的是去菜市场卖/肉。”   男人:“……”   “哎——对了,还没给你介绍这位男士,”美女勾起食指,撑着白嫩的脸颊,“这位是我前男友,康健,32岁,景行科技大学在读博士。”   “‘康健’真是个好名字啊,尤其是对这位大叔来说,真是充满了美好的寓意,”话及此处,许鹤周敛起笑容,正襟危坐,看向对面,“不过,32岁博士还没毕业有点勉强啊,要不就及时止损吧,这辈子在学术上大概不会有出息了,不如多花点时间寻医问诊,早点把病治好。”   康健面色狰狞:“你他妈先考上大学再说!你这种小白脸老子见多了,智商低得出奇,也就靠脸皮和嘴皮吃饭了,还好意思说别人。”   许鹤周和和气气地从口袋里掏出校园卡,修长的手指捏住卡片边缘,立在康健眼前:“青萧大学,许鹤周。虽然提前拿到了奥赛保送的资格,但是高考还是一不小心考到691,全省理科排名第十一。”   康健被面前的校园卡和方才这段话镇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勉强装出不屑:“穷人家的孩子吧?想靠高考改变命运?那我告诉你,老子在景行市拥有的房产,你学习再厉害,工作再努力,这辈子都奋斗不来。”   许鹤周却没接他的话,而是看向旁边的美女,目光流转,温柔如斯:“确实忘了跟你交待一下家里的情况。”   女人把鬓发挽至耳后,目光散漫,语调也是不疾不徐的:“那你现在给我讲一下,我看要不要重新考虑。”   许鹤周又握上她的手:“就先从爷爷奶奶说吧。爷爷奶奶之前在国外做生意,不过他们过世早,大部分的遗产都捐给国内各个大学了,就剩下了十几个连锁酒店,两三个餐厅给我爸。但我爸搞基建的,常年在工地上、铁路上奔波,对这些完全不上心。爷爷留下的东西全靠各地的经理打理,也不知道能不能盈利。”   康健:“……”   “外婆以前是歌唱家,但很早就不演出了,偶尔去景行音乐学院讲讲课。外公身体健壮,现在在青萧大学建筑系当教授,也在一些建筑公司做技术顾问,赚了钱就投到自己开的公司里。不过他那个公司以公益为主,给一些贫困山区做文化产业和旅游开发设计,不赚钱,要倒贴。”   康健:“……”   “我妈写小说的,打我上初中她就满世界跑,说是为写作积累灵感,但我现在也不知道她写的书叫啥名儿。估计就是借口,她就不想好好养我,只想到处玩。”   “……”   “至于景行的房子,大概也有那么四五套,都是在市中心的老房子,虽然地段好,但是已经很多年了,楼还挺破的。”   “……”   “不过来上大学之前,我小姨送了我一套,在北部山区,说是独院别墅,去年交房的,年初已经装修完了。我还没去过,你要是想去看看北部风光,咱俩就抽个周末过去住几天。”   说到这儿,捏了捏美女的指尖:“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你要是跟我在一起呢,我就把这套新的别墅转赠你,当然你要是看上那几套老房子了也给你,只要你开心就成。”   美女轻轻地点了点头,宠辱不惊道:“好像条件还行哦。”   康健:“……”   许鹤周:“那你别考虑了好吗,你长得这么好看,我有点怕你变心。”   说完这句,就见对面的男人拿起外套,踢开椅子,转身走了。   背影很是寂寞,很是萧条。   处处显示着不行。   从窗子里目送着男人走出这条街,宁檬才肆无忌惮地笑起来,笑得一颤一颤的,杯子里的茶水都洒出来:“可以呀小鹤,多年不见,你这怼人的本事又见长啊!”   许鹤周长叹了一口气,抽出纸巾替她把皮质风衣上的茶水擦掉。   然后靠在椅背上,恹恹开口:“小姑姑,下次找个能打的好吗,对手太弱了,感觉自己在挥霍才华。”   “以前觉得他还挺能打的,长得也可以,脑子也不笨。不过,可能是这六年没什么进步,所以相比就弱了不少。”   “何止是弱了不少,是弱穿地心了,连你一根头发丝都配不上。”   宁檬赞同地点了点头。   片刻后,忽然意识到什么。   撑着下巴,指尖敲了敲唇角,半眯着眸子审视他:“不对。你以前虽然也毒舌但没这么不留余地。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顺手把康健当出气筒了?”   作者有话要说:   ——   许鹤周X小姑姑,配合满分,毒舌DOUBLE!   你喜欢吗?   《仙鹤柠檬水》   主角:许鹤周,宁檬   简介:许鹤周【经常给买玩具的漂亮姑姑,好像从来没有把我当男人看?】   宁檬【在线求教:睡了老爸朋友的小孙子该怎么办?小孩儿从小叫我姑姑的!】   属性:时而阳光时而毒舌大学生 VS 人前冷艳人后寡淡女高管。   伪姑侄,姐弟恋。   专栏进入,可以预收~   ——   .感谢在2020-09-25 22:30:02~2020-09-26 14:10: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知否知否,胖了很难瘦 120瓶;叫兔子的猫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考虑好了   许鹤周没有遮掩, 轻声叹息着,整个人显得更疲惫了一些:“我喜欢的女生,好像跟别人在一起了。”   宁檬很快就想起来:“是那个小七?”   “嗯。”   “她跟谁在一起了?”   “一个哥哥。”   她眉心跳了跳:“哥哥?比她大几岁啊?”   “三四岁吧, 现在在景大读大四。”   听到这话, 宁檬就忍不住哼笑, 目露寒光,杀人无形:“那得让她当心点儿。姑姑不介意你把我这六年的悲惨故事转述给她。有些老男人, 可是渣得很, 前脚说着爱你宠你等着你,后脚就跟别人滚床上去了。”   许鹤周抬起眸子, 无奈地笑了笑:“那哥哥人很好,对小七也很好。”   宁檬不信:“还能比我们小鹤好?”   男生垂下眼睑:“在小七心里,他应该是比我好吧。”   宁檬拍了拍男生的肩:“别难过, 咱们虽然不能去做那些撬墙脚的事儿, 但是可以坐等他们分手啊。”   “……”   “小姑姑可是过来人,大四和大一是最容易分的。”   男生还是惆怅:“他们从小就认识,比跟我认识还要早。感情很好,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分开的。”   她勾起红唇, 眯着眸子, 一副要把许鹤周的情敌剖心挖肺、仔细审视的模样:“为什么认识这么多年,他们到现在才在一起?这个男生该不是因为看到小姑娘长大了、长开了,变得挺漂亮的, 就决定放弃之前的打算和原则, 祸害人家小姑娘了?”   怕宁檬为了袒护他而说出更不好的揣测, 许鹤周就低声笑着替姚星河解释:“虽然没跟这个哥哥见太多次,但他确实不是这种人。应该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决定和小七表白的吧。”   “那姑姑就想问了, ”宁檬冷冽起来,也是刹不住的,“他大四,小七大一,姑姑算了一下,他们这么多年了,应该也没在一个学校读书。你明明有这么多时间和小七在一块儿,明明有这么多机会跟她表白,为什么一直不下手,让别人把她抢了去?”   实不相瞒,这个问题许鹤周也在思考。   跟宋杞在一起的时候,他总会不由自主地去关心她、体贴她、维护她、帮助她,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跟她表达过这种超越朋友关系的喜欢。   按理说,自己也不是那种担心被拒绝的性格,更不是那种被拒绝后就颓丧到不行、觉得这辈子都不愿意再见面的人。   但就是,从来没产生过直接又热烈的冲动去跟宋杞表白,从年少到现在,最想看到的事情,就是看着宋杞自在、轻松、无忧、大胆地向着光亮美好的未来往前走,他也没有很在乎、甚至一点也不介意她会不会回头来看看他。   今天早上,确认了她人在西洺、跟姚星河在一起的时候,虽然失落,虽然难过,虽然不欢快,但并没有觉得天塌下来了,并没有觉得他的人生不会再好了。   再往深处探寻的话,他就发现自己有点儿宋杞亲哥哥的心态——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妹妹跟别人在一起了,他不适应、不高兴,但理智地想一想,又觉得她长大了,是到了该谈恋爱的时候了。不能跟他谈,那跟一个很优秀的男生谈,他也是能接受的。   宁檬不知道许鹤周在想什么,见他沉默不语,以为他沉浸在失恋的沮丧之中呢,就揪了揪他的耳朵,嗤笑一声:“小鹤,你有点自信好不好呀。你想啊,这男生还有半年就毕业了,即将面临各种选择,怎么可能跟大一的小姑娘长长久久不离不分?别说他们现在只是刚在一起,就是马上要结婚了,也有可能发现彼此不合适而分手。”   许鹤周唇角错了错,精神提起来了一些,虽然不认可她的话,但还是顺着她给出的心意,挑眉笑问:“那按小姑姑这种说法,即便是结了婚也没什么,两个人还有可能离婚不是。”   宁檬赞赏地点头:“没错。所以别不开心啦,姑姑我这次还意外买到了乐高05年出的那套死星,两万多个零件,够你拼一阵子了。就在后备箱里,你待会儿抱走。”   男生终于开心起来:“我是不是真的要把房产转赠给你,才能抵得上你这些年给我买的玩具啊。”   美女又靠回椅背上,抿了口红茶,灿烂笑着的时候凌厉的气息消失不见,反而充满着温暖向上、沉和静美的力量:“倒也不必,你把北部山区那套大别墅给姑姑住几天就行。我要泡泡温泉,健健身,修养调整,出来之后彻底忘了康健这个王八蛋。”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l a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从西洺到景行,8个小时的车程,宋杞因为前一夜喝了太多酒,以至于昏昏沉沉睡了一路,期间路过休息站的时候,在姚星河强迫下吃了点东西,去了趟洗手间,被他连扶带抱坐回副驾驶后,勉强说了两三句话,就又睡了过去。   记得上车的时候,天刚破晓。   清醒过来的时候,已月上东天。   路边橘色的路灯透过车窗洒进来,将姚星河的半边脸都上暖色的光,连他蓬松细软的头发都沾染上光影,变得温雅柔和。   他放下手中的咖啡杯,话里带着笑音:“醒了?”   宋杞点点头,看了眼不远处丹诸校区的大门,又看了看姚星河眼底疲惫的暗影,有点自责:“等我很久了吗?怎么没叫醒我?”   “想跟你多呆一会儿,”他凑过来,替她理了理额前鬓角杂乱的发丝,虽然长吁短叹,却话中却是带着柔和笑音的,“想到你要回宿舍,就觉得心里有点空荡。跟你在一起的时间还是太少了。”   这话有点儿好听,但宋杞还是说:“你开了一天车,赶紧回去休息吧。我走了。”   姚星河直起身来:“我送你回宿舍。”   “不用。”   宋杞下意识去解安全带,却发现安全带早被解开了。就这样想到睡梦昏沉之际突然闯入鼻腔的柑橘香味,脸颊隐隐有点烫。   “我自己回去就行,你赶紧回凤吾吧。”她推开车门,说。   下车后却发现姚星河也跟下来,他还去后备箱拎出来四大兜东西,里面装着瓶瓶罐罐、袋袋盒盒——虽然各式各样,但定睛一看,全是零食。   夜风吹过,灯影绰绰,宋杞被动地眨了下眼:“你买这么多零食干什么?”   姚星河:“给你吃啊。”   宋杞懵了懵,反应过来后迅速计算了一下,抬头看他,难以置信地问:“买了一千多块钱的零食?”   姚星河笑:“买都买了,你不吃也没人吃。”   宋杞沮丧了会儿,最后还是无奈地接受了,“行吧”,可还是有些困惑,“你什么时候去买的?”   他如实回答:“今天凌晨,小区门口有个24小时便利店。”   她记得那个店,那天从超市买东西回来,她还看到里面恰好换班的绿色头发的店员,站在门前冲姚星河挤眉弄眼。   心里不大舒服,好像自己的宝贝被别人觊觎了一样,恹恹地说:“行吧。”   两个人慢悠悠地走到宿舍楼下,宋杞把零食从姚星河手里接过来。   低头看着这四大兜,还是忍不住微微叹息。   怎么说了这么多次,他的消费观一点没改,反而变本加厉。幸好她有存款,如果她也这么大手大脚地花钱,姚星河以后可怎么吃饭。   男生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揣着口袋,神情松快,语气耐心:“哥哥现在已经可以不用做很累的工作,靠技术就能赚到不少零花钱了。而且这些零食,也有给你舍友的,那天晚上她们为了找到你也很辛苦啊。”   这番劝解是有用的,宋杞开始觉得他想得有些周到,确实该感谢舍友她们,于是听话地点点头:“嗯,对。”   “回去吧,哥哥看着你上楼。”   宋杞抬起眼睑,小声说:“你先走,我看着你。”   姚星河心头一暖,怕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两个人都没法回去休息,就低笑着,说:“行,那我先走了。”   正要转身,却听到她喊了一声:“哥哥。”   他低头:“嗯?”   小姑娘放下手里的东西,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眸光似有亮晶晶的水在悠悠缓缓地淌,似跟从天而泻的月光融为了一体:“我考虑好了。”   姚星河没听明白:“什么?”   面前的人儿,葡萄一样的眼睛里,又漫上一层薄薄的水雾。   也不知道是什么体质,她认真起来就很容易哭。   “哥哥,我考虑好了,我想跟你谈恋爱。”   虽然姚星河早就发了那样的说说,早就把她当女朋友看了,可听到这话,他还是愣了一下:“还不到一天,你就……考虑好了?”   小姑娘嗓音里带着些委屈:“我怕考虑太久,你就不喜欢我了。”   他赶紧反驳:“怎么可能?”   是真的很想把她抱进怀里,小心翼翼地安慰,用爱护的动作明确地告诉这小孩儿:他不可能不喜欢她。   但这是在女生宿舍,怕动手动脚的对她影响不好,就克制着,俯身平视着她。   像是在发誓一样,眉目间的肌肉都是用力且认真的:“哥哥一辈子都会喜欢你。除非,你长大了,遇到了更好的、更喜欢的人,然后不要哥哥了。”   也不知道怎么了,忽然想起她不理自己的那一阵子,心头有点涩,后面的话就讲不出来了,于是就在心里跟自己说——   即便真的到了那时候啊,哥哥应该也还会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26 14:10:59~2020-09-27 22:22: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长鸣啾啾、额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猫眼 10瓶;一样YQ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分我一片   他的回答惹得宋杞眼中的雾气渐浓, 像是清晨时分,月色仍未去、日光也未起的海面,浩盛白雾凝聚不散很长时间, 他知道, 这些雾气再浓一些就会凝结成雨降落下来。   从口袋里找纸巾的时候, 小姑娘已经忍不住抬手摸了一把眼泪,然后揪了揪他的衣袖, 抬头坚定地说:“我不会。”   他又听到了这三个字。   那年九月, 他蹲在她面前,有些绝望地提醒她不要被尚晋坑骗:“嗯, 哥哥隐藏起来的那面,很吓人,很恶劣……你要是看到那样的哥哥, 一定会被吓走。”   那时候啊, 她一边抹泪,一边固执地强调:“我不会。”   五年过去了。   时间疾驰狂奔,抵达现今。   小姑娘不仅没有被吓走,反而说想跟自己谈恋爱。   心里温情四溢, 却不知该怎么回应她, 才配得上她信誓旦旦又如此执着的喜欢,于是用比她更坚定的语气说:“嗯,哥哥知道你不会。”   小姑娘整理了一会儿情绪, 重新拎起那些零食, 催促他:“你快回去吧, 今天开了一天车,你太累了,要早点休息。”   姚星河点头。   转身走了百来米。   回头看的时候, 却发现小姑娘还拎着那些零食站在宿舍门口。   他有点担心,不知道这些东西会不会太沉,她能不能拎上去。   这么想着,脑袋里突然浮出今天凌晨下楼买东西的场景,紧接着就浮出便利店绿毛小伙子流里流气的笑脸——   进而清晰地记起来,笑脸下,收银台边,再次被强行加进来的小巧纸盒子。   他瞬间僵在原地,大脑宕机三秒。   卧……槽。   小伙子好像……好像把那盒东西连同跟零食一起给我装进了袋子里?   姚星河惊慌不已,赶紧掉头往会跑。   宋杞就这样看着男生走了又回来,着急忙慌的,脸色还很惶恐。   她有点懵:“怎么回来了?”   男生低头辨认了一下,接过她左手中的那个袋子,转过身去,从里面拿走一个蓝蓝粉粉的小方盒,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它揣进了裤子口袋。   “这是什么东西?”宋杞疑惑。   姚星河扯出一个纯良的笑容,把袋子递还给小姑娘,面不改色,心如山崩:“口香糖,”怕她继续追问,就主动补充,“戒烟用的。”   “其实不用戒烟的,我对开放环境里的烟雾没那么敏感。但戒掉也可以,对你的身体好,”小姑娘这么说着,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耳垂,像是还是很好奇,所以把目光落在他口袋上,嗓音软软糯糯:“没见过这个颜色的包装,是最近出的新口味吗?”   操。   新口味。   这种词,谁能扛得住。   更要命的是,他已经有点绷不住了,偏偏听到小姑娘用雀跃的语气继续问:“能不能分给我一片尝尝?”   他的脑神经直接被这句话刺激到,自动调出来闲来无聊的时候,刘森雨跟他分享过的某些“动作”视频,于是,嗓子都变得有点痒,握着小纸盒的手指也骤然收紧。   喉结滚了好几遭,才开口催她,连他自己都听得出来,声音哑得不正常——   “快上楼吧。哥哥看你上去再走。”   *   宋杞万万没想到,回到宿舍,迎接她的会是一场深度盘问,且这盘问句句致命。   三个舍友搬着小椅子坐在她身旁,连瓜子、果脯和爆米花都准备好了。   “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大半夜的往星河班助老家跑?”   “……”   “你俩其实不是单纯的兄妹关系对不对,你俩之前就很熟吧,他来当班助就是为了你对吧?”   “……”   “是什么时候确定关系的,军训期间,还是高中时候就情定终生了?你选择景大是不是也因为他在这里,他这两年没找女朋友是不是也因为在等你?”   “……”   “那一阵子为什么心情不好,是不是跟星河班助吵架了?因为什么事吵架,又是因为什么和好了?”   “……”   “今天凌晨你俩在做什么,星河班助为什么会突然发一条这么神情款款的说说?”唐维维问出这个问题后,往嘴里扔了颗爆米花,又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不过班助发的说说,遣词造句可真是……太肉麻了,叫人起鸡皮疙瘩。”   冯梦珂却对此表示理解:“直男能写出这种话来,也算可以了。写得要是让女生都觉得好,那他离弯也不远了。”   宋杞晃了晃神,从方才的狂轰乱炸中抬起眼睑,呆愣愣地问了句:“什么说说?”   唐维维的眼,逐渐瞪成偷奶酪被Tom发现的Jerry模样;谷谣的眼,也逐渐瞪成听说香妃变成蝴蝶飞走了以后的乾隆的模样。   她俩震惊了几秒后,匪夷所思又异口同声地问道:“你该不会还不知道吧?”   冯梦珂也没好到哪儿去,捏瓜子的手都停住:“你手机是静音了还是关机了?”   宋杞机械地拢了拢额前的碎发,到了此刻才意识到:“我好像没有加他的QQ……”而且,开学那会儿他好像加过我,而我没通过。   三人认知坍塌:“啥?”   宋杞尴尬地捏了捏耳垂:现在去加也不好,他还在开车。   于是问唐维维:“你能给我看看吗?”   就这样,当事人在隔了近20个小时之后,才在舍友不经意的提醒下,发现姚星河发的说说。   【感谢你身处璀璨,依然回头拥抱我。】   【201x年11月10日,我有女朋友了。】   配图是高一那年除夕夜,她在青楹中学操场上拍了发给他的烟花照片。   从高一到大一,转眼间三年过去。   又见到烟花穿越雪雾,又遇到光芒温暖苍凉。   她一点儿也不觉得姚星河这句话肉麻,只是不太清楚姚星河为什么感谢自己。   明明他才是璀璨夺目着的那个人。她不过一粒渺小的枸杞,机缘巧合下遇到他,又被他的光亮与绚丽拥抱笼罩,坠入永不枯竭的漂亮与温良。   谷谣拍了拍她的腿,把她从失魂的状态中叫回来:“所以,你们昨晚在做什么?”   宋杞看着面前三个人刨根问底、还色眯眯的八卦模样,不由想笑。   明明是单纯的拥抱,这些人……都想到哪儿去了。   “他过生日,我就抱了抱他,没做什么。”   但说完这句,忽然想到一件事。   今天早上刚上车,许鹤周也打电话来问她昨天晚上跟谁在一起,在做什么。   她当时脑子还不太清醒,大概给了一个跟刚才差不多的回答。   许鹤周:“所以,真的是……跟星河哥哥在一起对吗?”   她觉得许鹤周的语气有些奇怪,好像有点低沉,但也没多想,诚实地说:“对,我到西洺来了,今天跟哥哥一起回景行。”   许鹤周在电话那头笑了下,但能听出不太精神:“那路上注意安全。”   直到挂了电话,那边也没有出现以往打电话时的清朗笑声。   宋杞意识到了什么。   但又有些无法确定。   耳边,谷谣发出啧啧两声轻叹:“却说,你们看到今天奚柳的样子没,沮丧得快哭了,还挺叫人心疼的,大家都知道她喜欢班助。”   唐维维举起手掌补充:“还有赵星越。哇塞,今天上课时见他捏着手机一直在看星河班助这条说说,脸上风云变幻,可太精彩了。”   冯梦珂温和地笑了笑,带着鼓励捏了捏宋杞的肩:“别听她们的。小七,跟你姚哥哥好好在一起,千万别被其他人影响。你们在那么多人里喜欢上对方,是非常难得的缘分。而且,你们真的非常般配。”   *   大晚上的,赵星越没想到姚星河会打电话给他,更没想到白天听说还在西洺的这个人,此刻会出现在男生宿舍楼下等他当面聊。   他先前认为,以姚星河的“人品”,确定关系第一天应该会和宋杞在一起,把宝贵的时间用在“祸害”宋杞上,而不是浪费在跟他聊闲天上。   但他还是出来了,因为他也很想知道姚星河找他到底是聊天,还是算账。   男生靠在宿舍楼临着花草树木的那面墙下——一个不挨着路所以不会有人走过来的地方。   赵星越看到他选的这个地方就很想笑:原来他还要脸,也害怕别人听到。   “宋杞是不是把我在电话里讲的事说给你听了?”他语气不太好,还带着一股子瞧不上,“所以你才来找我?”   姚星河扬起下颌,额前的发丝垂落下来,融于夜色,将他的眼睛遮住一半,明明什么话也没说呢,整个人已经摆出一副打完了一场真枪实弹的仗后,以胜利者傲慢又不屑的姿态,睥睨手下败将的模样。   “把宋杞拐到手很开心是不是?”赵星越看着眼前人这副拽了吧唧的样子就气得牙痒,“真以为别人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还发个说说显摆?”   男生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露出洁白的牙齿,拖着慵懒的长腔,说:“先回答你第一个问题,宋杞没有跟我说你在电话里讲给她听的东西,一个字都没提。”   这有点出乎赵星越的意料:“为什么?”   男生揣着裤子口袋,露出明快的笑:“我家小孩儿说,你讲的东西她根本不信,而且提醒我,你这个人不好,让我当心。”   赵星越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得这么大的火气,瞬间冲上去,双手揪住姚星河的衣领就把他推撞在墙上,咬着后槽牙问:“你到底怎么骗的她?坑了乔唯一还不够吗,还要继续祸害宋杞?”   男生一点儿也没紧张,反而很感兴趣:“所以我是怎么坑的乔唯一?宋杞怕我难受不想讲给我听,但你可以讲一讲。”   说到这儿,还垂眸看了看衣领上的手,用轻松的语气说着骄纵的话:“没有学过打架吧?用两只手揪住我的衣领是真的很蠢。我只要趁你不注意,往你下巴上顶一拳,你下巴很可能就会错位。”   说到这儿,还真的攥起拳往他下巴比量了比量,给他示范:“下颌,是人体非常脆弱的部位,”顿了顿,眼往下瞥,扯了扯唇角,“下面比下颌更脆弱。你现在很危险。”   作者有话要说:   ——   1.   这是女子防身术里的两招。   女生们可以学起来!   2.   乔唯一:“字字句句透露着拙劣的文艺。”   舍友:“姚星河这条说说真肉麻,叫人起鸡皮疙瘩。”   宋杞:我一点儿都没觉得肉麻,哥哥写什么都是最好的。   【宋·资深河粉·无脑河吹·杞】/呵~   3.   想和刘森雨做室友,并不是很想看什么“动作”小视频。   主要是想和他一起上自习,嘤。   —— 第61章 跟她抱过   赵星越懵了一懵。   理智告诉他, 姚星河绝对练过,他应该放手;情感却不允许他这样做,一旦松手就代表他在怕, 那就真的输了。   赵星越错了, 姚星河压根儿没有动手的打算。虽然是为了宋杞才来做5班的班助, 但军训那一个月的相处,他对这群小孩儿还是生出来了些感情的, 何况赵星越还是他亲眼看着成长起来的, 对同学很关心、对集体有担当的班长。   当然,自私一点想的话, 他主要是担心自己揍了这位班长后,班长恼羞成怒,开始找宋杞的茬, 甚至做出更过分更不理智的事来。他在凤吾校区倒是清净, 可他的小朋友还要跟赵星越在一个班呆好几年呢。   “今晚过来不是要跟你干仗,”为了宋杞能屈能伸的姚星河,满脸和气地拍了拍他的肩,“你刚才说我坑了乔唯一, 你听谁讲的, 怎么个坑法,说给我听听?”   赵星越自然发现了姚星河态度不错,是想跟他好好聊的样子, 于是放了手, 但还是唾弃道:“做了什么你心里没数吗?”   男生理了理皱成一团的衣领, 笑:“确实没数。”   赵星越听到这句就又想动手了。   但转念一想,如果姚星河真的做了这些事,应该不至于这么坦荡, 这么松弛。于是微微皱眉,直接了当地问:“你让小乔学姐怀过孩子?”   姚星河瞬间抬眸:“孩子在哪儿?”   “她为你打掉了?”   “乔唯一亲口跟你说的?”   赵星越不想供出告诉他这些的人,便摺过去:“你就回答是不是就行了。”   “我有些好奇啊,她是怎么做到的,”姚星河对着11月里早过了花期的月季,发出一声瘆人的冷笑,“隔空受/精,还是无性繁殖?”   赵星越:“……是假的?”   “假得离谱,我跟她啥事儿都没有,连男女朋友都不是。”   “不是吧?我听说……”   “又是听说听说,”虽然提到这些就觉得厌倦不堪,但姚星河还是坚持着澄清了,“你也是考进景大的,按理说智商也不低,信誓旦旦地说这些前,能不能稍微去找找证据?说她怀孕又打/胎,起码有个医院的报告吧?哪怕你拿个假的报告出来,也比现在空口无凭就想动手强。”   “我以为没人会拿这种事扯谎。”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   “既然你跟乔唯一这么熟,那劝劝她让她去看看心理医生吧,”姚星河直起身离开墙,顺脚踢开月季旁的土块,“再这么下去,离疯就不远了。”   走了两步,又回头拍了拍赵星越的肩膀:“以后有什么问题都来找我,我尽量在医学和科技允许的范围内,给你明确的解答。所以,别再拿这种乱七八糟的事去打扰我家小朋友了。”   “……”   *   晚自习结束回到宿舍的刘森雨,终于见到了姚星河。   虽然才短短五天没见,但他感觉像是过了五年。   这龟儿子却没完全没正眼瞧他,正瘫在椅子上,翻着空间里的评论和无数QQ消息,唇角抽搐,笑容紊乱,宛如患了癫痫。   从凌晨看到他发的空间状态到此刻,晚上十点,一整天了,刘森雨的心一直被吊着,期间给姚星河打过一个电话,他说在开车,晚上回去再说。   刘森雨把书包放桌上,拖过椅子坐在他旁边:“说吧,是谁?”   男生眯起眼睛看他,语气又暧昧又放荡:“别人不知道,你也不懂我吗?”   刘森雨被这表情刺激到面皮一僵:“姚星河,你他娘的可真行。她可是你妹妹。”   姚星河放下手机,轻松惬意又慢条斯理地说:“并不是亲的,我俩没有血缘关系这种纽带拴着。你之前就是这么劝我的,真是感谢你。”   “操。”   姚星河笑得悠悠晃晃的:“别说脏话啊,森林雨。”   继乔唯一之后,刘森雨再一次感受到了这个世界混乱的男女关系。   本来不打算管了,提着椅子准备坐回去,可垂眸的时候却猝不及防地看到了姚星河口袋鼓起的方方楞楞的角,就忍不住唾弃:“都跟小姑娘在一起了,怎么还买烟?”   说着就往他口袋里掏。   于是,粉蓝相间的小纸盒以及其上印着的知名商标,明晃晃地映入刘森雨眼睛里。   一个猜测在他脑袋里轰然炸开,他忍不住一拳抡在姚星河肩膀上:“你他妈是不是人,那小孩儿大半夜去找你,你是不是直接带回家把她给那什么了?”   姚星河望着他手里的东西,抽笑了几声,模样欠揍得不行:“店员拿给我的时候,我倒是也想过。但是,这样好像有点太快了不是,”发现面前的男生还是一脸懵样,就稍微正经了一些,提醒他,“看清楚,塑料膜还没拆呢。”   刘森雨颤颤巍巍,握着那纸盒像是握着个点了引信的炮仗:“那是……进行到哪一步了?”   姚星河琢磨了会儿,思考的时候,从齿缝里吸了几口凉气:“我跟她——抱过了。”   “怎么个抱法?在哪里抱的?穿没穿衣服?”刘森雨瞳仁皱缩,“即便是没进去,你这样也很恶劣!她才刚上大一啊!”   男生听到这话就抬头瞧他,过了几秒后笑出声来,靠椅背上,右脚踝搭在左腿膝盖上,像退休的大爷观猴儿一样地观望着他:“刘森雨,你这脑子一天到晚,不想黄色的时候很少啊。”   “所以就……只是普通的,隔着衣服抱了抱?”   “不然呢?”   “操!那光抱一抱有什么值得说的!”   “我觉得你很矛盾,”姚星河哂然,“一边说我不是人,一边又幻想着我跟小姑娘这样那样。”   刘森雨哼笑一声,把没拆封的东西扔他怀里:“算了,反正是你俩的事儿,想怎么搞就怎么搞,想什么时候搞就什么时候搞吧。反正不听劝,早晚的事儿。”   起身,提着凳子坐回自己桌前。   忽然想到什么,重新拾起操心老父的角色,回头问了姚星河一句:“你干爸和干妈知道这件事了吗?”   姚星河眉心动了动,直起身来拢了拢额前的头发,神情变得严肃了不少:“是得找个时间,跟他们说一下。”   “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他们不同意怎么办?”刘森雨的脸都皱起来,很是替他担忧,“小孩儿刚上大一,半年还没到,就跟你在一块了,他们会不会觉得你把小孩儿骗走了。”   说到这里,就顺其自然地想到了更坏的情况:“甚至,也有可能觉得在大学以前,你就对小姑娘怎么样了。毕竟在不了解的人眼里看来,你俩这实在是有点快啊。”   姚星河沉默了好一阵子。   最后捏了捏后颈,以缓解这突如其来的紧张:“寒假我跟她回棠溪,这种事好像得当面说。”   刘森雨点点头:“确实当面说比较好,”转过身去,从书包里拿出刚借的《PS操作大全》,蓦然想到今天的事,于是又回头提醒姚星河,“19号,你校长奖学金答辩完,萧时光说请咱俩吃个饭。”   想到萧时光的经济状况,姚星河就说:“我请吧,我有奖学金,还有点儿零钱。”   “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但是他不愿意。他说大三考得不错,前一阵子拿到了机械学院的国奖。”   “那,”姚星河思索了会儿,说起另外一件事,“应该可以保研了吧?”   刘森雨难得地有些伤感:“放弃了。今天刚签了放弃承诺书。”   这有些出乎姚星河的意料:“为什么?”   刘森雨叹了口气:“说是想早点出去,早些赚钱。秋招的offer下来了,他决定回家乡工作。太可惜了,他那么聪明,应该继续读研的。”   *   11月19日,凤吾校区思学堂,校长奖学金答辩如期举行。   姚星河作为唯一一个本科生参加答辩,最后以总分第三的排名,从景行大学校长手里接过校长奖学金的证书。   一个小时之后,他就出名了。   出名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他学业上的牛逼和在颜值上的出众,还因为两张西装照片。   有个叫【维维豆奶】的人,拍到了姚星河从台阶走下来时,勾起手指扯领带的瞬间,然后把这照片,连同一张P上金丝眼镜框的照片,一起发到了校园贴吧。   配的标题是【斯文败类姚某河】。   然后这个帖子火了。   有无数人跟帖,把他今天从在台下打领带、系衣扣、捏袖口、起身准备上台、答辩结束后和舍友轻笑虚抱,总之是从答辩开始到结束的无数个西装照片,统统上传。   一时间,校园贴吧美照纷飞,盛赞不绝。   什么流风回雪。   什么星沉月落。   什么身材与智商齐飞,什么皮肤共白雪一色。   接着,后台的处理容量跟不上大家围观美男子的热情,贴吧被挤崩溃了。   无数新生老生往网络管理中心打电话,催促他们快点儿修,搞得刘森雨刚跟着那三个人到饭店,菜还没点上,就被迫跑去校网络管理机房去扩容。   边跑边骂边诅咒那罪魁祸首。   狗日的姚星河。   幸好他活在宽容的21世纪。   这要是搁在古代,他这姿色非得弄得天翻地覆,山河跌宕。   然后遇上部下哗变,他就是第一个被君王勒死祭天的祸水。   *   “这就是你女朋友?”   “嗯,这是宋杞。这是机械学院跟我同一级的,萧时光。”   宋杞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好像在某个地方看到过。   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是哪里见到的,于是放弃搜寻,看着对面的男生,乖巧地喊了一句:“学长好。”   男生身形清减,神情慵懒,瞧着很是禁欲,但却有一双含情脉脉的丹凤眼,是放在人群里,一眼就能让人捕捉并记住的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   今天也是想做刘森雨舍友的一天。   并不是很想采访他脑子里出现的姚星河和小宋杞的拥抱方式。   主要是想跟他上自习,噫。   —— 第62章 不会勉强   “学妹好, ”他跟宋杞打了个招呼后,主动动手给姚星河和宋杞,还有跑出去的刘森雨分别烫了一次性餐具, 倒上大麦茶, 浅浅地勾起唇角, 说话的声音也晃晃悠悠的,靠在椅背上的时候, 浑身透露出一股“能躺不坐”的懒散劲儿, “刘森雨说得确实不夸张,小姑娘是真的好看, 你这波是赚了。”   姚星河骄傲地点点头,在桌子下悄悄捏了捏宋杞的手心,然后勾起唇角说:“姜岩长得也很漂亮。你这波也很稳, 而且还稳了一年。”   宋杞还是第一次见两个男人之间互相夸女朋友的样子, 隐隐地抽笑了下。   但下一秒就发现话锋有些不对劲。   先是这位萧学长懒洋洋地说了句:“大四还能找到对象不容易,记得多听人家小姑娘的话。”   接着就见姚星河露出坏笑:“所以,你能追到姜岩,是因为你非常听她的话吗?”   这句话惹得萧学长骤然抬起眼睑, 唇角噙笑, 语气坚定,但却说着不太正经的话:“怎么可能,哥们儿也是能靠脸吃饭的人, 你根本不知道有多少富婆想包养我。我跟姜岩可是她先追的我, 所以咱这地位可是, ”顿了两秒,终于琢磨出来了个词,眉心上扬, “一家之主。”   姚星河哂笑几声,捏起茶杯喝了口茶,话里的不信昭然若揭:“一家之主还天天去给姜岩买早饭、打热水,还陪着上自习?”   宋杞也跟着抿了一口茶,然后就见萧学长转移了目标,看着她问:“小宋杞你有点亏啊,你在丹诸校区,姚星河都不用给你买早饭、打热水,还不用陪你上自习,”话及此处,狡黠一笑,肆意挑唆,“要不要在丹诸校区再找一个男朋友帮你买饭打水?反正姚星河也不知道。”   宋杞抬头看向姚星河。   姚星河也看向她,笑意温暖,神态放松:“没事儿,大胆回答他,让他无地自容。”   宋杞转向萧时光:“你可能不知道,我可听话了。同时追姚星河的有那么多人,他就是看中我听话,才跟我在一起的。好不容易才成了他女朋友,我怎么可能不好好珍惜,再去找别人呢。”   姚星河摸了摸发凉的脖子。   小姑娘说得一本正经,要不是他对那个扯谎的句式了如指掌,不然还真以为她说的是真的。   但这些“情真意切”的话却成功骗到了另一个人。   只见萧某光嗤嗤地笑出声,瘫在椅子上,认命一般点点头:“行,我知道了。怨我,我就不该扯出这种话题来自取其辱。”   说完这些,眼风温柔地扫向后厨:“刘森雨跑得不够快啊,菜都快上了,怎么还不见他回来。”   话音刚落,刘森雨的电话就打来了。   萧时光懒得从桌上拿起电话来,于是就按了免提键。   刘森雨中气十足的骂声在餐桌上响起:“给老子点一罐瓦罐凤爪!混蛋玩意儿姚星河……再给我来一盆毛血旺!”   *   吃完饭,姚星河送宋杞回丹诸。   在车上,宋杞还一直想着饭桌上不太正常的刘森雨:“哥哥,你说刘森雨他今天怎么这么激动,为什么还让你以后不要在正式场合穿西装?”   姚星河吊儿郎当地笑了笑:“可能是怕哥哥太帅,给他增加负担。”   宋杞没想到他这么自恋,诧异转头的时候,就看到一身黑色西装、好看到让人神惊的男生,于是不受控制地,心脏剧烈跳动了一下。   她收回目光,安抚了会儿有些躁动的心,又接着方才的话问:“你帅不帅跟他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会有负担?”   “有关系啊,”姚星河靠着座椅背,唇角上扬,心神舒畅,“他在学校网络管理中心当管理员,校园论坛都是他在维护。要是有个人在贴吧里发了你哥哥的帅照,那要是火了,引起贴吧崩溃,他就得回去维护。”   宋杞面色一哂:“咱们学校的贴吧不会这么不中用吧,唐维维经常刷呢,也没见崩溃过。”   姚星河但笑不语,表情很是自信,好像对什么事情了如指掌。   宋杞暗戳戳地看了他一眼,隐约觉得某些地方不对劲,晃了晃神后,掏出手机,打开校园贴吧。   于是,时隔八小时后,她终于看到了贴吧自然置顶的热帖榜第一——   【斯文败类姚某河】。   手指颤抖地点开帖子,某人满屏的西装照就蹦出来,疯狂地消耗着手机流量。   她往下翻了几页,最后举着手机,怔怔地看向当事人:“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姚星河轻转方向盘,在离校门口还有一百多米的地方把车停下来。   解开安全带,倾过身子凑到她面前:“知道个大概,但还不清楚到底是发了什么东西,给我看看?”   宋杞把手机递给他,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担忧:“你自己看吧。”   他顺势揪住她的衣袖:“咱俩一块看。”   “……”   “【斯文败类姚某河】?”他挑眉,“这是在骂我,还是夸我?”   “夸你,”宋杞低头,把帖子重新点开,认真解释,“她们喜欢你穿西装的样子,拍了这么多,”顿了顿,语气有点闷,“还有不少女生想嫁给你。”   男生突然抬起眸子来,两个人的眼睛相隔不过三厘米,“那你呢?”   “嗯?”   他又靠近了一点点,嗓音低哑,言笑魅惑:“你喜欢吗?”   宋杞那不够淡定的心脏,因为这句话,又撞了一下胸腔。   “我听到了,还挺大声的。”他笑着,眼神往下移了几分,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眉心一颤,又迅速把眼神收回来。   宋杞觉得他这反应有点奇怪,也低头看了看。   就发现敞开的外套下,安全带勒着贴身穿的羊绒衫,于是轻薄的衣料被迫紧贴上胸膛,把里面的那件小巧衣物从轮廓到带子都给清晰地勾勒出来。   同时勾勒出来的,还有小巧衣物下的圆润的形状。   她脸颊腾的一下,变得滚烫。   大脑空白了三四秒,才想起来去按安全带的卡扣。可不知道为什么,越是慌乱,手指就越是没力气,卡扣越按不开。   修长又白皙的手指覆盖住她的手背,微凉的指腹紧贴她灼热的指尖,力道带着她下沉。   “咔哒”一声。   安全带终于开了,她赶紧把外套的扣子扣上。   耳边响起低低的笑声,还带着长吁短叹的感慨:“小朋友脸皮有点薄啊,才看了一眼就脸红,以后可怎么办。”   宋杞突然有点气。   咬了咬牙:“确实不如你,今天这么多人看了你,还给你拍了照片,你竟然一点也不脸红。”   “你这是……吃醋了吗?”   宋杞抿紧唇:“没有。”   男生笑了笑,重新盯上手机屏幕:“【维维豆奶】,看着有点眼熟呀——”惬意地拖着长腔,沉吟道,“该不会是唐维维吧?”   “……不知道。你别看了。”   男生神采飞扬,怕她抢走,所以干脆举起手机,还一边看一边念:“【毫不夸张,长到19岁,见过的最帅气的斯文败类,试问食指勾领带的这张照片,哪位小姐妹看到不想流泪呢。想象一下,他……】”   宋杞:“……”   他声音越来越低,但一字一句却念得愈发清楚,不知道是不是他故意的,宋杞竟从这声音里听出来了蛊惑——是引诱她犯错甚至“犯罪”的那种蛊惑。   “【他扯下这条领带,绑住你的双手,金丝镜框里的眼睛,冰冷嗜血又勾魂摄魄,你就这样看着他低下头,在你耳边说:‘害怕吗?’】”   “……你别念了行吗。”   可他没听,又去念了跟帖里的话,还是那种缱绻暧昧的语调:“【他扯下这条领带,解开衬衣最上面两粒纽扣,露出白雪一样的脖颈,把逃走的你按在腿上,领带也覆住你的眼,长长的獠牙刺破你脖颈的肌肤,微烫的液体卷入舌尖的舔舐,你听到他问你:‘是不是有点疼?忍忍就过去了。’】”   宋杞无奈扶额。   大家的想象力都这么丰富吗。   男生终于抬起头来,看着她的时候,眼里的审视意味特别浓:“你们小姑娘现在都喜欢这样的?衣冠禽兽,斯文败类?”   宋杞的喉咙有点干涩。   缓而慢地吞咽了几下:“那并不是我的想法。”   男生再一次妖精附体,笑得花枝招展人神共愤:“那你想怎么来?”目光从她的手一路上行,落至她的眼睛,“你喜欢领带绑手,还是绑眼?”   话音刚落,宋杞就听到脑子里轰的一声,像是炸开了一朵烟花,焰火腾空又落地,哪怕是不再亮的灰烬,都依然滚烫着、灼烧着整个的她。   好在是没过多久,男生就按灭了手机,把它放进她口袋里,然后轻柔地说:“别害怕。不会勉强你,也不会伤害你,在哥哥身边不要这么紧张,”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就像,在许鹤周身边一样。行吗?”   小姑娘乖巧又听话地点了点头:“嗯,行。”   姚星河笑了笑。   不知道为什么,她在自己身边总是压抑着什么,还带着显而易见的小心和敏感。即使听到她答应了自己,但他还是不确定小孩儿是不是真的听懂了,再一次面对他的时候,是不是真的能放松下来。   “我接下来这一个周都要在郊区实验室工作,”他看着宋杞,认真地给她解释,“有时候一个实验要做几十个小时,而且实验室涉/密,手机不能带进去,所以未来一周可能都没法及时接到你的电话,但我只要出来,就第一个联系你。”   “没关系啊,”小姑娘很体谅他,“你记得抽空休息就行,不用惦记我。”   作者有话要说:   ——   姚星河:“那你想怎么来?你喜欢领带绑手,还是绑眼?”   宋杞:“……”   吴小漾:我觉得都可!!!绑嘴好像也不错!!!   ——   .感谢在2020-09-28 23:57:45~2020-09-30 23:14: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江湖夜雨十年灯、长鸣啾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amborg、小猫眼 10瓶;0.0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申请加戏   景行大学校园贴吧, 前两天姚某河西装照的帖子热度还没消,一个新的帖子就悄无声息地窜上热贴榜。   标题很有针对性——   【扒一扒某校奖得主不斯文很败类的一面】。   马克思主义原理课上,宋杞跟着唐维维, 完整地把帖子看了一遍, 然后气得一阵接一阵冷笑。   写这条帖子的不知道是谁, 但帖子的大致内容宋杞之前已经从赵星越那里听到了一遍,只是这里写得更详细, 还列出了时间地点。   【20xx年6月, 某校奖得主和某景大女神去裴也市答辩,两个人一起入住裴也市名人大酒店, 孤男寡女共度一夜,然后在酒店里发生了某些事情。】   【从裴也市回来以后,女神连续一个月没来学校, 只在考试周的时候回来参加了考试, 9月开学的时候,整个人瘦了一圈,通过各种分析及当事人的默认,楼主推测女神是去DT了。这没出生的孩子的父亲是谁, 不言而喻。】   【20xx年9月, 某校奖得主大四,从凤吾校区跑到丹诸校区当班助,期间多次带某大一女生进出教师单身公寓, 二人甚至曾在公寓单独相处一夜, 在某天早上天还没亮, 该大一女生身着星云图案睡衣,从公寓跑回了宿舍。女生为何不回自己宿舍,她在某校奖得主的公寓做什么, 请各位自行推断。】   【据最新消息,大一女生已经和某校奖得主在一起。认识不到三个月就在一起,是该大一女生有点随便,还是某校奖得主就想玩玩,本人不做评价,看他们能坚持多久吧。】   宋杞全身紧绷。   唐维维戳了戳宋杞的胳膊,压低声音说:“你别生气,这一看就是胡说八道呢。”   宋杞却一点儿也没缓和,眉头皱得厉害:“可是你看下面跟帖的这些人,为什么都在骂姚星河,他们觉得这是真的?”   唐维维稍微有点惊讶:也有很多人在骂你哎小姑娘,你怎么先关心起姚星河来了?   不过还是轻柔地抚着她的背,小声安抚:“以我多年浪迹贴吧论坛的经验来看,跟帖的这些基本都是不了解内情、只想看戏的人,甚至,他们和前两天留言跟帖夸姚星河盛世美颜的人是同一拨,而且很多人就是两面三刀的,在自己的主页上岁月静好,到别人那里就肆意咒骂,非常恶心。”   宋杞有点惊讶:“还能这样?”   “当然,”唐维维眨了眨眼,顺手点开了一个昵称,嗤笑道,“你看这个,这人主页的签名是【我相信江海之上就是星辰万丈,静夜之下就是灯火辉煌。心中有美好,世界都是绚烂景象】。但你看看他刚才说的啥,这还是学校贴吧,屏蔽了不少脏词之后呈现出来的。”   唐维维退出那人的主页,重新返回刚才那层楼。   宋杞看着这人发出来的话,顿时血液倒流。   【姚同学还真是学习XX两不误啊,是不是对大一的小女生情有独钟,难道“太阳”起来格外爽?】   “不要因为他们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更不值当地为此生气。我也是看到很多互相矛盾的帖子之后才明白,大多数人并不了解实情,尤其是跟帖的这些,大家很容易被误导然后盲目跟风。但你说他们的心肠就是坏的吗,也不一定,兴许这里面还有扶老人过马路的,有捡钱上交警察叔叔的。”   宋杞平静了一些,但心里还有困惑:“即便他本人不坏,即便只是看热闹,可发出这样的话来,也很伤人啊。”   “这就是隔着网线的坏处呀。就像刚才这个人,你说他敢当着星河班助的面说这些吗。因为真实身份被马甲遮着,所以就肆无忌惮地说这种浑话。这其实很容易形成网络暴力,让当事人痛苦不堪。唉,有时候言语比拳脚更伤人。”   宋杞咬着牙说:“要是每个人在网上发东西之前,都能先在心里过两遍,都能先想一下这句话要是骂自己,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就好了。”   “这个想法好哎,”唐维维笑出酒窝来,“下次我发帖子之前,一定要先按你说的思考一下。”   *   帖子轰轰烈烈,楼层越垒越高,咒骂越来越多,一时间贴吧环境非常难看。   到了晚上,管理员【森林雨】不得不把贴吧公告置顶,劝诫大家理智跟帖,谨慎发言,对自己的言行负责,并且提醒大家,事情发展到现在,尚且只有一面之词,另一方没有发声,真相还需要等待。   发完这些,就在自己主页上更新了个性签名——【匿名无法掩饰真相,马甲无法遮住恶毒】。   晚上一下课,宋杞就回到宿舍,坐在电脑前,聚精会神地鼓捣着什么东西,键盘敲得很响,像是在跟贴吧里的人激情对骂,但她表情很淡定,所以又不太像是吵架。   唐维维知道盯着别人的电脑看不太好,就没过去看,拇指来回滑动,时刻关注着贴吧里的动态,于是,她就最先发现了那个新帖子,惊呼了一声:“天呐,我们新闻中心的部长也发帖了!”   宋杞听到这句话,愣了愣,一边回想着她部长是谁,一边最小化当前界面,打开校园贴吧。   谷谣好像也看到了:“萧部长人美心善啊,比我们外联的部长强多了。”   宋杞就这样看到了一个热度缓缓上升着的帖子,标题是……【我申请加戏】?   发帖人昵称叫【萧条】。   宋杞不由打了个激灵。   这个名字……这个名字许鹤周提过!   还是迎新晚会在后台和学长学姐合影的时候,许鹤周说:“有个叫【萧条】的大神开了个摄影和修图的专栏,写得很详细,你要是想学,我就把专栏地址发给你。”   忽然就确定了萧条和萧时光是一个人,因为萧时光在新闻中心,就是专门做摄影的。   【大家好,我是机械学院大四的萧时光,当年那个事儿,我也是当事人之一。但是这么火的帖子居然没有出现本人的戏份,我表示非常遗憾,我申请加戏。】   【20xx年6月3日,裴也的答辩我没参加,但是不妨碍姚某河丧心病狂,答辩还没结束就给我发消息,让一贫如洗的我给他订裴也到景行的机票。订票信息航空公司还给我留着,截了个图给大家瞧瞧。】   后面果然跟着订票截图,日期和时间清晰可见,关键是订票时间显示是下午的15:27——这意味着,姚星河在那天,根本没有留宿裴也的打算。   【不止如此,还非让我去机场接他,好像自己没长腿似的。再次感谢本人的贫穷,三年前的手机还没舍得扔,聊天记录也贴出来,各位主要是看一看某河的无耻,顺便看一下时间线。】   他贴出来的照片里,是一个翻盖手机,放大后才能看到古老的QQ界面,以及上面的聊天记录。   【20xx年6月3日15:40姚星河 票订好了吗?】   【20xx年6月3日15:44萧条 927,记得还钱。】   【20xx年6月3日15:46姚星河 给你1000,顺便来机场接我。今天这个奖杯也属于你。】   【20xx年6月3日15:50萧条 1100,少一毛都不去。】   【20xx年6月3日15:53姚星河 真行。你来吧。】   冯梦珂也看到了这个聊天记录,语气削微有点兴奋:“这俩人的对话哎呀呀,怎么有点基情满满的样子。”   宋杞:……???   【当晚去机场接他回来,某河良心发现,请我去丹诸校区旁边那个江南菜馆喝酒。但喝了□□瓶啤酒他就醉了,非要服务员过来给我们拍张合影。出于个人的新闻摄影习惯,我拍照都会设置日期水印。贴上图,主要给大家看看某河醉酒的样子,一点也不斯文,确实很败类。顺便看一看我们比赛的奖杯,和不太重要的时间。】   分辨率不太高的照片上,两个男生勾肩搭背,醉态迷离,同时扬着下颌,勾起唇,露出半边白牙,一起比着剪刀手。他们面前还放着一个金光闪闪的奖杯。   照片右下角的日期和时间是:20xx-06-04-02:19。   所以。   所以,姚星河答辩结束就回了景行,一直跟萧时光在一起通宵喝酒,白天那个帖子里“在裴也名人大酒店孤男寡女共度一夜”明显是在撒谎。   【以上就是我被删除的戏份,希望白天那个热帖的楼主看到后能给我一个解释。本人当年订票、接机,还陪酒、陪醉,这么敬业这么辛苦,为什么要删我的戏份?】   唐维维看完这帖子,整个人激动地都要跳起来了:“小七你看到没!我部长认识星河班助,他替班助澄清了!而且,你们快看那张喝酒的照片啊,他也超好看是不是,尤其是眼睛!”   谷谣的角度好像和大家都不太一样:“现在想想,那个帖子好恶毒呀,发帖的人为什么要用这种事来污蔑小乔学姐,是不是嫉妒疯了?”   冯梦珂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最近好像越来越在意小乔学姐哦,每天都有提到她。”   谷谣眉心一跳,脸也跟着红了一红,无所适从地放下小饼干:“有……有吗?” 第64章 就死不了   看到【我申请加戏】的帖子后, 刘森雨直接跑到萧时光的宿舍,把他连拉带拽,拖到了不远处的鹿鸣广场。   尽管四周没什么人, 但他还是压低了声音:“我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劲呢?就是江南菜馆那张照片, 不是我给你俩拍的吗?咱们喝酒那会儿, 好像不是6月4号,是10月份的时候吧, 当时是为了庆祝姚星河拿到国奖。而且, 谁他妈的喝酒的时候会把那么大个奖杯摆在桌子啊?”   萧时光实在不想站着,就坐在台阶上, 伸着大长腿,懒洋洋地笑:“这就是手艺啊,你还得多学习呐森林雨。PS的书你是借回去了, 估计也没认真看。”   “卧槽, 你果然是P的。”刘森雨搓着下巴磕,跟着他坐下,本来想捶他几拳,但考虑到他之前生过病、不像姚星河那么扛揍, 就放弃了, 连语气都变得赞叹,“可以啊你,我看着那几张图片, 甚至以为是我记错了。不过你这样, 真不怕别人看出是假的来吗?”   萧时光望了一眼头顶的月亮, 语气很惬意,压根没有弄虚作假者该有的惴惴样子:“那么扯淡的一个帖子他们都看不出假来,还指望着找出我作品里的错误?别开玩笑了。”   刘森雨彻底被萧时光的自信和手艺折服:“大神就是大神, 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萧时光笑了笑:“姚星河是不是还没从实验室出来?这个试验做得可够长的,等了一天也没见他露脸说两句。”   “所以你是等不及了,才替他说明情况?”   “我有什么等不及的,”萧时光眉睫微挑,神态虽然懒散,但眼里却亮着精光,“纯粹就是手痒了,想出出风头。”   毕竟认识这么久了,刘森雨当然听出他是故意开玩笑,于是配合着他发出一声奸笑:“有手艺可真了不起,不如你再搞一套他和乔唯一在一起的作品,咱俩合伙去敲诈姚星河吧。这狗日的,他要不就花枝招展地谈恋爱,要不就心无旁骛地搞工作,出了麻烦光让我们替他操心。这种不孝子留他何用。”   萧时光眯眼审视:“你该不是嫉妒吧,也想谈恋爱了?”   “可拉倒吧,”不舍得揍他,刘森雨就用自己的鞋子撞了撞他的鞋,“我这样的,哪有女生会喜欢啊。”   这话还真把萧时光某些记忆给唤起来了,转头看刘森雨的时候,笑容有点玩味:“我前阵子兼职回来路过明德粥铺,你猜我看到什么了?我们森林雨在和一个女生吃饭,那女生长得还挺好看。”   刘森雨耷拉下脸来:“别他娘的胡说了,就是之前给那女生帮了个忙,她请我吃饭。人家才大一。”   “这有什么,姚星河家的小朋友不也才大一。”   “我才不像姚星河这么下流,连自己看着长大的妹妹都不放过,”刘森雨有点愤慨,但同时也生一些担忧,“却说,他前一阵子就很消极,好不容易因为和小姑娘在一起,开心了不少,这要是看到贴吧里的东西,不知道会不会被气死。”   萧时光好像没那么担心,反而轻笑了几声:“不至于,两年多了,唯一骂他的话比这些可难听多了,他不照样活得好好的吗。只要他那个小朋友不气他,他就死不了。”   刘森雨有点牙痒,磨了会儿,才艰难开口:“唯一?你怎么叫得这么亲热?”   萧时光凑过来勾上刘森雨的脖子,笑容无邪,嗓音清甜:“这可是我在学生会三年,一起工作过的队友啊。”   “我特么就服你,”刘森雨受不了他这么肉麻,躲远了一些,拧眉打量他,“一边跟姚星河称兄道弟,一边还能跟乔唯一保持革命友谊,你竟然也不觉得尴尬,牛逼。”   萧时光抬头望天,整个人像是躺在摇椅上,连调子都晃晃悠悠的:“他俩互相看不惯对方是他们的事儿,我有什么尴尬的。却说,你今晚把我弄出来,就是为了说这些事儿?”   “姚星河不在,我一个人憋得慌,一想到贴吧里那些玩意儿就生气。”   萧时光眼睑动了动,直起身子来:“你知道发帖的是谁了吗?”   刘森雨皱了皱眉:“那个IP地址段是商学院的。”   “没对着之前的记录表继续查下去?”   “嗯。虽然能查到,但我不想这么做。我做校园网管理员来一直告诫自己,要尊重别人的隐私和言论自由,所以即便再生气,也不会去细查。不过,你说……会不会是乔唯一?”   “不太像她,”萧时光琢磨了会儿,“她非常要面子,别说是假的,即便是真的,她也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给自己抹黑,”忽然想到了什么,憋笑道,“按照唯一的性格,应该得发【姚某河自作主张怀孕,并以孩子为要挟,只要小乔女神敢分手,他就敢去打/胎】这种帖子。”   刘森雨额角跳了跳:“……那期待医学进步吧。”   “哈哈哈哈哈哈。几点了,我得回去睡觉了,明天早上还出去做家教。”   刘森雨先起身,拉了他一把:“要不你今晚睡姚星河床上,咱俩还能唠唠嗑。我自己在宿舍住了好几天了,快闷死了。早知道姚星河这不孝子天天这么忙,我当时选宿舍就应该选四人间。”   “可以,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   “你把我背回去吧森林雨?”   “……滚。”   *   跟萧时光从超市买了些啤酒、辣条、花生米,刚回到宿舍,刘森雨的手机就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接。   “是谁?”萧时光问。   刘森雨有点不安:“是宋杞,今天也挺多人骂她的,这小孩儿才刚上大学就遇到这种事,真是糟心。”   萧时光无奈地笑了笑:“我能解决那个混蛋帖子里关于他和唯一的事儿,但真是没法澄清他和这小孩儿的事儿,我一点都不了解。”   刘森雨:“她要是哭怎么办?”   萧时光:“哄啊,还能怎么办?”   刘森雨想到当初的江湖夜雨,就惆怅万分,给萧时光递了个眼色,然后颤颤巍巍地按了免提,挤出勉强的笑音:“妹妹,还没休息啊?”   出乎意料的是,电话那边的少女非常冷静,甚至还有点冷静过头了,语气都凉嗖嗖的:“学长,我找到那个人了。”   萧时光倏忽抬眸。   刘森雨懵了一懵:“哪个人?”   “发帖的人,是商学院大四2班严诺,男生,学号是20xx001602xx。”   “……”   “学长,你在听吗?”   刘森雨手机都要掉下去,有点不敢相信,努力克制着才没说出脏话来:“……妹妹,你是怎么查到的啊?你压根儿没有权限啊……”   少女默了一会儿才交代:“景大校园贴吧是我们计算机语言课的孟老师牵头开发的,你应该记得吧,姚星河说他也是你们的老师。今天下课后我去请教过他,然后就听他说,当初带着学生开发这个贴吧的时候,因为经费不足,有很多地方没有做好。”   刘森雨当即在心里怼出三个卧槽,然后才慌乱开口:“孟老师不会把漏洞也告诉你了吧?”   “没有讲漏洞。但我问了,如果我自己开发一个论坛交流类网站的话,应该怎么防止别人进后台篡改我的东西。孟老师就很开心,给我讲了最常用的方法。”   一直在刘森雨跟前听电话,但始终没开口的萧时光,听到这里目光大亮,当场比出一个大拇指:姚星河家的小朋友够聪明啊,还知道迂回着给孟老师下套!   刘森雨也觉得不可思议,盯着手机屏幕好半晌后:“所以你就……学会了进后台的方法?”   “嗯,不是特别顺利,所以又从网上搜了些资料,”好像是怕他误会,所以就解释了一句,“没给你修改什么东西,我就是想看看到底是谁发这种话来污蔑姚星河。”   “……好吧。”   “学长,严诺和你都在凤吾校区,我明天晚上没课,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去找他聊聊天儿?我怕自己忍不住。”   刘森雨心一提:“忍不住干嘛?”   少女嗓音更冷了些,像是带了开过刃的刀子:“忍不住动手。你可能不知道,我学过武术。”   深深呼吸了几次,刘森雨才坐下来,慢慢地给她讲道理:“妹妹,首先,你是女生,他是男生,你即便学过武术也不一定能打得过他。其次,这样虽然很解气,但却不是好的办法。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有个词叫‘人肉’。”   那边的人儿安静下来,好像有在认真听。   他就继续说:“通过网上的信息,搜寻到不愿意在网上公开身份的人,把网上的暴力转移到现实生活中,这就是人肉。实话说,作为姚星河的兄弟,我比你更想去找这个人,作为贴吧管理员,我也比你更容易找到这个人,但是我没有这么做,你知道为什么吗?”   少女发出浅浅的呼吸声:“你想保护这人的隐私。”   “不仅仅是保护隐私,而是保护贴吧这种自由发言的环境。如果每个人说了坏话,我们就要把他三次元的身份揪出来,那大家以后还会不会在贴吧里发言?”   “可能不会。”   “所以这个方法不太对。我下午把公告置顶,是想告诉大家要对自己说出口的话负责,而不是让人人自危,以后再也不敢发帖子。当然也有突破法律道德底线的言论,这种时候我们才可以去查他的IP地址,把他找出来。”   少女有点沉闷:“行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0-02 09:28:01~2020-10-02 23:22: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长鸣啾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中凉秋 8瓶;纳兰朗月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才在一起   刘森雨耐心哄她:“今天那个帖子虽然没有犯法, 但说出来的话确实很恶毒,我跟你萧学长还在考虑怎么解决,你别着急。”   少女好像也有点后悔自己的做法了:“学长, 我只跟你说了他的信息, 没有告诉别人, ”顿了顿,“连我舍友我都没有讲。”   “学长相信你。妹妹, 不要太去在意那些话。”刘森雨望了望房顶, 温声劝说宋杞的时候,也在劝着自己, “大家都是在高中拼命学习才考进景大的,所以绝大多数人其实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学习考试和毕业就业,贴吧只是大家正常生活中的一个调味品, 有了它, 可能枯燥的学习生活会多一点味道,但没有它大家也不会觉得少块肉,甚至很多人在这里呆了四年也没有注册过贴吧。所以啊,这些其实没有那么重要, 我们都要看开。”   萧时光在一旁, 赞成地点了点头。   “嗯,我知道了。对了学长,我忽然想到一个操作, 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刘森雨那不大坚强的心脏登时提到了嗓子眼:“你又想干什么?”   少女边想边道:“从后台把姚星河的校园网账号禁掉, 让他登录不了贴吧, 这样他就看不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不会生气,不会难受。”   “……”刘森雨揉了揉太阳穴, “妹妹,实话实说,他在这方面比你更厉害……不禁他还好,要是真发现自己被禁了,那他分分钟就能进后台给自己解封了。”   少女终于泄了气,恹恹地说了一句:“行吧。打扰学长了,早点休息。”   挂了电话,刘森雨目光瑟瑟地看向萧时光。   “我大概听到了,这小孩儿够厉害的,跟姚某河真般配。”萧时光不紧不慢地鼓了鼓掌,啧啧两声道,“你可以啊刘森雨,劝起人来一套一套的。我都被你说服了。”   “……”   本以为今天的事情,到这里就暂时偃旗息鼓,看戏的都明天再来。   可零点时分,好像从来没有在贴吧里现过形、但贴吧一直有他的传说的姚星河突然发了个帖子。   发帖的昵称还是【匿名用户】,点进去就看到他最近的一条动态还是暑假那会儿,在新生广场板块回复了一个叫【枸杞茶】的新生发的帖子。   内容是——【小朋友,你对缘分一无所知。】   一群不睡觉的围观群众,联系上下文后心旌摇曳:突然感觉有点甜是怎么回事?   当然更甜的,还是他今晚发的帖子:【我是姚星河,有些话想说】。   【   我是姚星河。关于昨天那个帖子,我有一些话想说。   可能同学包括我的朋友都不太清楚,我和小朋友到底怎么回事,所以那个人才发出漏洞百出的一个帖子来。   与其让大家看这么假的帖子,还不如我自己写一个。   大家信不信的我也管不了,我就是觉得小朋友会看到。   也确实很想借这个机会,让她看到。   除了她刚出生时候去看过一次,再遇到这位小朋友,是在初三下学期的春天,到现在已经6年零8个月了。   不是帖子里提到的,认识不到3个月就在一起。   而是,认识6年零8个月,才在一起。   也不是帖子里暗示的,因为小朋友年轻又好看,才草率地、轻浮地跟她在一起。   而是,经历了漫长的等待和持续到表白当天的自我否定后,才郑重地决定在一起。   这么多年了,很多人应该都和我一样,生活一直被枯燥晦暗的上课、高考、自习、兼职、编程和试验占满,只有在稍微空闲的时候,去考虑人生的意义在哪里。想来想去就发现,根本没什么目的,也找不到什么目标,所以只能继续忙前忙后又浑浑噩噩地往前走。   没有任何心思去考虑谈恋爱或者结婚,没有对任何女生有过超出同学的接触,或想法。   生活就是这么寡淡,无聊。   只有在想到小朋友的时候,才发现这个世界是有色彩和光亮的。   比如,太阳会从茂密浓绿的梧桐树冠中落下来,落在她白净的脸上,落在她蓬松微棕的头发上,她手中的橘子汽水金灿灿的,还冒着不断升起来的,细碎又透明的气泡。   跟着她走过两站路,看夕阳余晖落在她雪白的衣服上,身前有很可爱的白色的斗笠,浅蓝色的斜挎包和青绿色大水杯,还有轻轻摇晃着的,长剑剑柄上红色的穗。   但很不凑巧,我比她大了四岁,高了三级。从来没有机会跟她在一个学校,即便是现在都在景大,我俩也不在一个校区。   而且,等她长大,等她上大学,等意识到自己想跟她在一起,是个很漫长的过程。我一开始只是很想见到她,完全不清楚这是喜欢。   小朋友比我还迟钝,总不开窍,而且她一开始并不是很喜欢我,她身边有方方面面比我优秀得多的男生,我之所以能得逞,大概是因为自己脸皮厚。   是我上赶着追求她,她才勉强看到我。   同时追求她的人多到数不清,因为我很听话,而且我们从小就认识,她才答应跟我在一起。   但我至今仍然没法放心。   很怕这不是真的,怕有一天醒过来,发现自己其实是在做梦。   也怕有一天她突然后悔,选择一个比我好千万倍的人。虽然我也知道,再好的人都配不上她。   所以只能更加努力地让自己对她好一点儿,好让她别那么快放弃我。   今年是幸运的一年,我遇到了两件运气爆棚的事。   一件,是我喜欢的小朋友来景大念书了。   另一件,是6年零8个月后,她答应做我女朋友了。   】   被窝里。   宋杞捧着手机,看到这帖子最后还配了两张照片,都是她穿着白色武术服耍剑的照片。   一张是小升初的暑假,在怡和商场三楼,麦茶得奶茶店门前,被顾客围观。   另一张是高三时18岁生日前夜,在棠溪一中的操场上,人群熙攘,灯火璀璨。   还在困惑这些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手机QQ突然蹦出来一条新消息——   【应该睡了吧?哥哥刚从实验室出来,看到了那些,现在觉得有点对不起小宋杞。但别害怕,明天晚上哥哥就回学校了。】   想了好一会儿,连手机屏幕都被手指捏得浮起汗雾,但宋杞还是忍住了,没有立刻回复他。   刚从实验室出来应该超级累了吧,所以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耗费时间让他陪自己聊天,应该让他好好休息。   她按灭手机,到此刻,心里终于浮出来些欢喜。   只要你没有被气到就行,我其实一点也不怕——她有点儿傲娇又有点儿安心地想。   *   天亮后,姚星河凌晨发的帖子不出意外被顶上了热帖榜第一。   昨天还充斥着激情谩骂的贴吧,在萧时光和姚星河接连发声后,一改乌烟瘴气,呈现欢乐祥和状。   当然还有两拨执着的人在贴吧里跳脚,一拨去【扒一扒某校奖得主不斯文很败类的一面】下质问,到底什么仇什么怨,为什么这样污蔑姚星河;另一波则闰土附体,举着键盘去【我是姚星河,有些话想说】下找“猹”,“你发的这些虽然看上去深情款款,但其实一直避重就轻,尤其是没有解释你家小朋友为什么清晨穿着睡衣从教师公寓跑出来。”   其余的差不多都跟唐维维似的,仿佛过大年那么兴奋,在姚星河的帖子下疯狂盖楼。   【维维豆奶】【呜呜呜太甜了太甜了……悔恨!我为什么昨晚睡得这么早,到现在才看到这篇表白!】   【Kris汀】【跟姚星河同学三年多了,第一次见他说这么多话、写这么长的小作文。不容易啊,看来是真爱。】   【用线程调用线程】【楼上+1,跟姚同学同班3年,一直以为他清心寡欲一心求学,除了学习啥也不感兴趣(包括之前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小乔女神),今天才发现原来他也是凡人,而且还私藏着一个“小朋友”,哎呀呀~】   【今天背药剂了吗】【医学狗在线哭泣,为什么绝美的爱情都是别人家的?】   【无事小神仙】【校奖答辩的时候在观众席看过姚同学,西装照美哭我!看他不怎么笑,以为是性格很冷漠的那种人,没想到说起情话来这么温柔!这种酸酸甜甜的暗恋,谁能扛得住!】   当然大家的目光也没全放在姚星河哪里,也有通过两张照片注意到宋杞的,比如——   【萧条】【姚星河家的“小朋友”真是从小就这么漂亮呀。也见过本人,比照片还要好看。】   【森林雨】【楼上说得对。】   【南珂一梦】【楼上两位说得对。】   *   晚上八点半,严诺从美容院做完888元一次的精品美白嫩肤出来,随手抽出根烟点上。   自从三年前听到乔唯一拿他和姚星河比较,并且当面讽刺“长得不行,整容大夫看了都得摇头,说你这钱我不敢收哎。真可惜呀,你投胎时错投成了人,所以长成这样,都没办法回炉重造”以后,他时不时就来美容院“保养”一下。   本来他也想过整容,奈何他妈坚决不同意,最后两厢妥协了一下,他选择了定期护理——他妈出钱。   做出这个选择后,就一直怕其他同学看到,因为女生都没他这么讲究。所以啊,每次都是晚上来,甚至都把车停在1公里外的蓝府广场。做完了护理也很少回学校,而是开车回家住。   怕舍友从这张刚做完护理后、油光水滑的脸上瞧出端倪。   他一边吸烟,一边迈进人少的斜巷,抄近道慢悠悠地往蓝府停车场走。期间无聊便又打开校园贴吧,想看看热闹。   戳开“177条跟帖”,都准备好笑了,结果却发现风向很不对——   昨天还在他发的帖子下跟着一块骂姚星河的,今天怎么纷纷掉头来骂他了?   仔细看了看才从跟帖里了解到姚星河也发了帖子,回到主页,点开热一那条【我是姚星河,有些话想说】,内容还没看,先看到两张照片。   抬手把烟摁死在斜巷墙面,随意丢在脚下,嫉妒和愤慨同时涌入喉咙:“操,小女朋友竟然这么好看。”   不远处突然传来几声哂笑,一个高挑的身影离开紧靠着的墙壁,说着话呢还嚼着口香糖:“你嫉妒了?”   作者有话要说:   ——   姚星河:本来不想回应,但好像可以借此机会跟“小敏感”表个白?   ——   .感谢在2020-10-02 23:22:23~2020-10-04 00:28: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要好好学习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纳兰朗月、森mo.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读个大学   严诺猛地抬头。   就这样看着那人从暗影中走过来, 清冷的月光落在男生脸上,把那张脸照得冷白。而且脸上还没有痘印没有斑痕,比刚做完888护理套餐的他的皮肤, 还要好上几倍。   他真的被刺激到了, 碾着脚下的烟蒂, 鼻翼抽搐了一下:“这不是最近很火的‘斯文败类’姚星河吗,你想干嘛?找我干架?”   姚星河透过略长的头发平视着他, 点头:“这巷子人又少路又黑, 还没有监控,不动手干一仗太可惜了。”   严诺呵出一声笑, 捏了捏上臂因为经常健身所以非常扎实的肌肉:“你这身板儿可能打不过我,”想到对方的经济条件,就嗤笑着补了一句, “而且被我揍骨折了什么的, 可能没钱住院。”   男生把手从裤兜里抽出来,指骨活动了活动:“今天确实不是我最好的状态。工作了一天后还在这里等了你一小时。钱你不用担心,不让你付,只要你别告老师、别发帖子就行。”   “……”   他把口香糖吐进半人高的垃圾桶里, 扯开唇角, 笑出整齐的牙齿:“希望你下次做皮肤护理的时间别这么久,我真的等得不耐烦了。”   *   棠溪市,怡和商场三楼, 麦茶得。   店员小哥走过来, 看了眼一直落泪的姑娘, 便走到姑娘对面的男士身旁,弯腰,用手挡住唇, 歉疚地说:“这位先生,很不好意思打扰您,但我们晚上10点钟就要关门了……”   “哦哦,抱歉,”陈亦无意识地搓了下耳背,起身走到姑娘身前,半蹲下,捏着纸巾小意地替她把眼泪擦去,“班花,他们要关门了,我们走吧?”   孙茹赶紧收住眼泪,冲店员小哥点了点头:“对不起,耽误你们下班了。”   店员小哥赶紧摆摆手,从浅棕色围裙的口袋里掏出一把奶糖,还露出饱含暖意的笑:“这些送给你,难过的时候吃些甜的东西,能让心情变好。”   谁料这句话又惹得孙茹鼻尖一酸。   某年某月,某个下午。   她躺在骨科门诊的病床上,她喜欢的男生把千层蛋糕递过来时,也说着同样的话:“吃甜的心情可能会好。”   陈亦替她把包拎起来,避开她的手腕,捏了捏她的衣袖,小声问:“走吧?”   即便难过成这样了,离开的时候,她依旧礼貌地跟店员小哥说了“谢谢”。   陈亦没有松开她的衣袖,就这样捏着那片衣角,从即将打烊的商场里、三三两两离开的顾客中走出来,推开商场的门。   11月中旬的风已经很冷了,吹到脸上的时候还有微微的潮意,他记起来天气预报里说明天有雨,温度还要继续降下去。   想到这儿,就单手解下羊毛外衫,裹在了孙茹身上。   明明自己被风吹得打了个哆嗦,开口的时候却还笑着问她:“今天去了儿童医院,去了青楹中学,去了悠莱披萨,去了麦茶得奶茶,现在累不累,还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你累不累?”明明告诉自己不要在掉泪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抑制不住想哭,不得已捂住脸,很愧疚又很难受地说,“我占用了你一周仅有一天的休息日。”   “嗐,我一个大男人,累什么累,”陈亦把手揣进裤兜,站直了身子,瞧上去更精神了一些,“而且这些地方都挨得这么近,咱们这一天其实都没有走出这个圈呢。”   是啊,其实都没有走出这个圈呢。   这一天是,这六年半,好像也是。   孙茹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但目光路过景行大学的校园贴吧app时还是停了好一会儿,才强迫自己放进包里,不去想姚星河写给宋杞的那篇表白。   仰起脸,看向浓云密布的夜空,好让眼泪别那么快掉下来:“还有两个小时,今天就过去了。”   陈亦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嗯。”   她抽噎着:“能不能,再陪我去一趟……一中。”   他迅速说:“当然可以,”想到什么,低头询问,“现在这个点门应该锁了,你能爬墙吗,不行的话就踩着我的背上去。”   孙茹抹了把脸,顶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坚定点头:“我可以爬,有个侧门,是好爬的。”   他笑:“真棒。”   *   陈亦并不知道孙茹为什么要去一中的操场。   她和姚星河上在一中读书的那三年,陈亦没有出现过,没有进过一中,也不清楚两个人之间在操场上发生了什么值得纪念的事。   那三年啊,他在怀州护理学院,学着怎样做一个男护士。   起初是非常不满意家里人这个安排的,他记得初三最后一次模拟考结束不久,学校就开了班会,老爸把带回家的成绩单摔在茶几上:“打架斗殴,吸烟喝酒,三年了,什么坏你学什么,就是不把心思放在正道上!还上什么高中,明天就去怀州上卫校吧!”   他很抗拒:“我一个男的!我怎么当护士!当着当着就娘了,还怎么给老陈家传宗接代!”   甚至还指了指□□,梗着脖子吊着嘴,用十足的混混模样,不嫌事大地刺激着老陈:“你怎么不直接把我吊剁了!”   这句话引来了一场体力悬殊的殴打——当然啦,他是被殴的那个。   败者为寇,所以最后不得不服从老爸的命令,去读了卫校。报道那天才发现,这届班里里只有他一个男生。   他看着报道名单上的一排性别“女”中出现的“男”字,发出了真情实感的一句——   “靠。”   说完就闭了嘴。因为姚星河之前就跟他商量过,不要在女生面前讲脏话。   结果面前比他高一届的学姐,抬起紫色的眼皮,上下打量他一遭后,从鲜红的嘴唇里吐出个烟圈,发出比他更情真意切的感慨:“我日,竟然来了个男的。”   陈亦:“……”   军训结束后,也认真上过一天课,但还是拗不过心里对这个专业的抵触,所以第二天就开始自我放弃,伙同班里或者上一级不好好上课的女生们爬墙逃课,抽烟烫头。奶奶每次看到他就想把他头顶的白毛剃掉,把他膝盖的窟窿缝死,但他自己觉得很酷,一起在外面瞎混的女同学们也觉得很酷。   啤酒浇头啊,烟头烫手啊,什么脑残干什么。   但姚星河的电话却经常打过来。   “我从空间看到你的照片了,”男生笑得吊儿郎当的,讽刺的意味十分鲜明,“才上了两个月的学,怎么就矬成这样了?”   他气得啐出一口唾沫:“你这种笼子里的好学生,没见过外面的世界,审美跟不上趟也正常。”   电话那头却不再跟他胡扯:“陈亦,我们现在16岁。”   他不耐烦地哼了一声:“嗯。”   姚星河语气平淡,是把所有的劝诫和劝解都抛却后,留下的纯粹的疑惑,和平等的探讨:“是打算在街上,在KTV,在网吧,在酒吧,待到60岁吗?”   “啥意思?”   那边更加云淡风轻,细听之下,甚至能听到初秋尚且柔缓的风声,和更远处在讨论数学问题的争吵声:“这也是个活法。但是,我应该会好好学习,不管怎么样也得读个大学。”   他踩了踩别人停在路边的自行车的辐条,从鼻子里发出一声笑:“可以可以。”   “你一直看着很顺眼的班花孙茹学习好像也很认真,前天我在食堂看到她,她吃饭的时候还在背单词。”   他说不清自己当时什么感受。   生气,不屑,愤恨,嫉妒,这些都有。甚至觉得姚星河在炫耀,所以他很不客气:“那你俩好好学习呗,祝你们学业有成,最好是考上景大或青萧。”   挂了电话,带着他身边染着红红绿绿头发的女生们到了ATM机上,把老爸给他存卡里的生活费都取出来:“今天哥哥包房间请大家去唱歌。酒管够,烟也管够。”   于是夜夜包房,天天唱歌。   这样折腾了一星期,钱花光了,人却没得到半分痛快。   反而在刺鼻的烟雾和刺耳的歌声中,跟中了邪一样,一个劲儿地想到姚星河说的那些话,尤其是那句——“她吃饭的时候还在背单词。”   于是,就不受控制地想到,跟孙茹同学三年,初一的时候孙茹成绩比他还差,但人家就是努力,靠着勤奋,硬生生地冲进了班级前十。   虽然中考没有考进一中重点班,但他也相信孙茹能把握住接下来的机会,所以即便是在离开棠溪那天,对自己的人生感到迷茫的时候,依然替孙茹充满了信心,并给她加油打气:“听说第一学期结束后,会按成绩重新分班,班花你学习这么用功,肯定能考进老大那个重点班!   想到这里,就留下一群同学,从KTV的烟雾里走出来,去前台结了账,然后踩着明媚的霞光和清新的风,走到奶奶家。   门开后。   他抬了抬腿:“给我把裤子缝上吧,”又揪了揪头顶的白毛,“有推子吗?给我推个光头吧奶奶,现在这样太丑了,”停顿两秒,抿了抿唇,“我以后不住校了,住你这里替你干点儿家务活。”   奶奶扶着门框,倍觉惊奇:“怎么忽然懂事,知道陪我这老太婆了?”   他把手揣进空荡荡的口袋,嘿嘿地笑:“因为想你呗。”   当然了,更重要的原因是……没钱吃饭了。   作者有话要说:   ——   最近写的这几章,除了服务剧情,也借机表达了对两件事的看法:   一个是关于网络暴力。我最想说的就是宋杞那句:“要是每个人在网上发东西之前,都能先在心里过两遍,都能先想一下这句话要是骂自己,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就好了。”   一个是关于努力学习。从之前的书和留言里也简单了大家的年龄,应该有挺多初高中生的。大家不要被某些暂时的自由和快乐吸引,一定要在精力和脑力俱佳的年龄段,坚定、努力地完成学业。   祝大家都能考上很好的大学,看到更精彩、更灿烂、更自由的世界。   ——   .感谢在2020-10-04 00:28:00~2020-10-04 21:25: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猫眼 8瓶;DORA、38947917 6瓶;Venus、纳兰朗月 5瓶;森mo.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脸上有伤   孙茹在一中操场的看台上坐到了好久, 陈亦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当然,也不知道她今天去其他地方时在想什么。   没什么能做的, 所以就在她不说话的时候陪着她沉默, 在她哭的时候给她擦擦眼泪。   就这么等着她缓解, 等到操场的灯都关了。女生终于动了动手指,从包里拿出手机, 打开备忘录后复制了一段早就编辑好的字后, 又点开景行大学校园贴吧,在一个帖子下, 拇指长按,把那段话粘贴、发送。   停顿几秒后,又上传了两张照片。   “六年一场空欢喜, 也该走出这个圈了, ”她缓缓开口,语气轻得像棉絮一样,但这次没有再哭,甚至面向潮雾笼罩着的操场笑了笑, 然后转头看向他, 晃了晃手机,“谢谢你。”   “嗐,你今天可说了太多次谢谢了, ”陈亦靠在看台上, 神情松快, “如果非要这么客气,那我也得谢谢你。很多同学都把我忘了,但你还能想到我, 回棠溪还能来找我。”   而且,你可能不知道,不管学习还是谈恋爱,你都这么努力、这么用功,激励了当年那么瞎胡闹的我。   *   唐维维看到姚星河的帖子下,一个新的回复被点赞到靠前的位置。   发帖人是曾陪姚星河来5班开过班会的景师大学姐——【孙茹】。   【   我是姚星河初中、高中时候的同学,应该也算是,他为数不多的女性朋友之一吧。看到他很多大学的同学都替他澄清了,觉得真好。   但还是有人质疑他,说单身公寓那件事没解释清楚。这件事啊,我非常了解,所以就过来留个言。   当时我就在现场呀。   那天晚上,姚星河的小朋友第一次喝酒,不小心喝醉了。姚星河顾虑着自己是个男生,不太方照顾小姑娘,所以呢,我就过来帮忙洗漱、换换衣服什么的。   我只能说,他比任何人,都尊重小朋友的隐私。洗漱的期间,他让我把门锁上,自己去门外等着。   对了,星云图案的睡衣跟姚星河没关系,是我的,后来小朋友洗干净还给我了(照片1)。   偏个题哈:小朋友喝醉了的时候整个人粉粉嫩嫩、迷迷糊糊的,可爱到爆炸,让女生都喜欢。   他俩当时还没有在一起,但我这个外人已经能看出他的小心翼翼和温柔细致了。把小姑娘哄睡后,他担心她半夜难受,所以还是不敢睡,但又很困,最后天快亮的时候实在撑不住了,就去阳台上吹风。   只是还很担忧,所以跟我聊一会儿就回头看看床上的人儿。啊,这场面真是甜到人心坎儿里。不多说啦,我偷偷拍了他趴在阳台玻璃门上看他的小朋友的样子(照片2),大家自己“欣赏”吧哈哈~   祝福星河和小七!   6年零8个月,美梦成真,终见圆满。   】   唐维维看完的当下就爬上宋杞的床,戳开第二张照片递给她看,语气里的激动根本掩盖不住,要不是上铺离着天花板太近、空间太狭小,她大概能蹦起来:“嗷嗷嗷,你看看你哥哥,隔着玻璃看你的眼神真的太温柔了!你这个小傻瓜,你当时还不知道他喜欢你吧!”   今天晚上,迟迟没等到姚星河过来,最后只等到一条【对不起,哥哥今晚有点急事,后天再去找你】的短信,所以有点沮丧的宋杞,在看着孙茹充满善意的留言后,整个人都被治愈了。   在这降温的天气里,感觉遇到了暖气,从头到脚都被温暖熨帖了。   但也顺着她的留言,想到那天清晨自己噼里啪啦发过的一通邪火,想到自己气到极点后一点情面都不留的冷漠的话,感觉很羞愧,很歉疚。   恨不得当场打电话给孙茹道个歉,求她原谅自己的幼稚。   “孙茹学姐真的很好啊,都不一个学校,她还写这么大一段帮你俩澄清。”   宋杞点点头:“她从初中那会儿,就很好。”   是真的很好。   从来没有对任何人产生过敌意,也从来没有因为得不到而变得像乔唯一那样偏执,不管是不是她的错她总愿意先开口道歉,也会对别人给予她的每一个细小的帮助而真诚地致谢。   最嫉妒她的那一阵子,自己也曾费尽心思找过她的缺点。但就是找不到,并且认命一样绝望地想,自己要是男生,也会喜欢她。   要是世界上有另一个姚星河就好了,就可以把那一个给这么温暖这么好的孙茹了。宋杞望着床头蚊帐架上新挂上去的星星珠串,暗戳戳地假设着。   但怎么办,世界上只有一个姚星河。   是她喜欢了这么长时间的姚星河啊,她怎么舍得放手呢。   想到这里,便又开始患得患失了。那会儿还因为姚星河出尔反尔而赌气,故意不回复他的消息,这会儿就赶紧点开,积极主动道——   【不用来找我,明天我去找你吧哥哥。】   *   晚上快12点了,刘森雨着急忙慌地跑到景大附属医院烧伤门诊。   先看到了个换药的小护士,又看到躺在床上、亮着胸膛、唇角青紫的姚星河,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正打算捶他一圈呢,就看到他肩膀下、胸膛处血忽淋拉已经没了皮肤遮掩伤口。   “这就是你说的受了点小伤?”刘森雨盯着那片拳头大小、已经被糟蹋得不成样子的皮肉,尽管是个大老爷们儿,但还是被吓到了,“我了个大槽。你可真行啊。”   他想起二十分钟前自己给姚星河打电话:“不是说今天回学校吗,怎么还不见人,跟你家小朋友出去玩了?”   姚星河在电话里一边倒抽凉气一边丧气地笑:“没敢去见她,脸上有印子。”   “啥印子?”刘森雨的脑子里自作主张地蹦出来个不好的想法,“被其他女的亲了还是咬了?”   “……那会儿打了一架,嘴角出了点血。”   “……”   本来以为是小伤,没打算过来找他的,但听到电话里医生提到了什么“破伤风”,什么“植皮”,就觉得事情不对,赶紧问了一句他在哪儿,挂了电话跟宿舍阿姨求了个情后出来,骑上自行车奔向医院。   来了之后才知道,情况比他能想到的还坏。   男生从上到下都有伤。唇边有个拳印,皮下出血很厉害;胸前这处是被严诺用打火机烧坏的,刚做了创面清理;小腿上被钉子划了很长一道,打了破伤风后又缝了十五针。   明明身上这两处更糟心,但他在电话里只提到了脸有伤——他藏不住的、他家小朋友一眼就能看到的伤。   刘森雨也不想吐槽他了,提过一把椅子坐他旁边,看着小护士给姚星河涂上药、包扎完伤口后,才指着刚处理好的这片,问小护士:“这个面积需要植皮吗?”   小护士还没回答呢,就见姚星河摆了摆手:“不需要。你看着是一片,其实只有几道而已。”   小护士也帮忙说了几句话:“医生那会儿是看出他打架了,所以故意说得很严重吓唬他,这个是浅二度烧伤,应该能自己恢复,就是要注意别感染。”   刘森雨:“多久能好?”   小护士:“2到3周吧。”   “腿上这个呢?”   “两周后来拆线,再过两三天就能好了。”   “脸上这个呢?”   小护士没觉得刘森雨啰嗦,反而笑出酒窝来:“这么关心他啊?脸上这块怎么着也得一周半才能消。”   方才什么话也没问的姚星河,听到这儿却瞬间抬眸:“有没有快点儿的办法?”   “明天开始热敷,但也得一周多才能消,”护士还有别的病人照顾,临走前说,“我去隔壁看看,有事再喊我。”   护士走后,姚星河搓了搓唇边的瘀血,长吁短叹,非常不满:“太慢了。”   刘森雨被他这模样气得拳头一紧:“你也知道慢,跟严诺干仗的时候怎么没想到现在,没想到自己是被/干趴下那个?”   姚星河眸光骤凉,尽管躺在床上仰视刘森雨,但刘森雨却觉得自己被俯瞰着一样。   “你搞错了,”姚星河勾起唇角,发出凉嗖嗖的一声笑,“他才是趴下那个。我是自己开车到医院的,而他娇气得不行,给自己叫了个救护车,让人把他抬走的。”   刘森雨脊背一僵:“他咋了?”   姚星河眼睫缓缓打开,目光冷淡,语气阴郁:“没大毛病,就是胳膊脱臼了,脚崴了,留下了些皮外伤。我没动他骨头。”   刘森雨听懂了男生的画外音——他掌握着打架的节奏,控制着打架的力度,而且产生打揍断严诺骨头的想法,只是最后收住了,没这么做。   说起来。   这是同学三年多,刘森雨第二次见姚星河打架后的模样。   第一次是大三上学期,当时有个女朋友,但才谈了三个月就被景行体育学院一男的抢走了。抢了就抢了吧,结果有一天晚上他和姚星河去校外吃饭,正好碰到那男的来景大。   那人看见刘森雨后,就故意拥着女朋友的肩,对刘森雨挑了下眉,啐了口唾沫,顺便比了个中指。   刘森雨对这种行为很困惑,用胳膊肘拐了拐姚星河:“他是不是以为这样就能挑衅到我?好刺激我跟他打一仗?他错了,分都分了,我才不会……”   话还没说完,就见身边的姚星河丢下书包走过去,还没等那男生动手,抬腿就来了一个经典的横踢,直接把那个男生给踹地上了。   那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姚星河练过。   但体育学院的男生身体素质摆在那里,所以最后干完仗,他和姚星河还是受了点小伤。   “我最讨厌大庭广众之下对女生搂搂抱抱的人了,”姚星河看了看伤得更重的男生,掏出烟盒抽了一根点上,打火机幽蓝的光照在他倦冷的脸上,刘森雨听到他很阴沉地补了一句,“尤其是某些吊儿郎当还动手动脚的体育生。”   作者有话要说:   ——   看完最后这段,大家有没有想起前面某个角色?   姚·记仇小达人·星河。   —— 第68章 觉得我乖   想到这里, 刘森雨就觉得心里有点儿舒坦,也不想骂他了,反而拖了拖椅子, 靠近些问他:“嘿, 你们在哪片儿打的?没人来管你俩吗?”   “蓝府广场附近一个小巷子, ”姚星河奸诈一笑,“没路灯, 没监控。”   “真牛逼。你把他叫过去的?”   “我等他路过的。有人告诉我, 他去美容院做护理了。”   “操,看不出来啊, 他还挺精致。但是长成那样做护理有什么用?”刘森雨乐得不行,“哎,是谁给你提供的情报, 说他在美容院啊?”   姚星河垂下眼睑:“乔唯一。”   刘森雨懵住:“啥?”   “我去严诺宿舍没找到他, 出来的时候看到乔唯一在楼底下,她说严诺经常去美容院。”   “这是想借你的手收拾严诺啊,”但刘森雨仍然觉得不可思议,“你俩不是好几年不说话了吗?上次她还是通过我来打听你的情况。”   姚星河拧眉:“她打听什么?”   “打听你家小朋友叫啥。”   姚星河怔了几秒后, 当场气笑了:“我说她怎么知道宋杞的名字, 原来是你给说出去的?”   毕竟在一块儿呆了好几年,刘森雨最知道他生气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所以看着男生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瞬间心虚:“不……不让说啊?”   姚星河闭上眼, 面色看着平静, 但胸腔起伏得很厉害,“森雨,乔唯一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完美无缺, 你以后能不能长个心眼儿,”本来想再说他几句,但想到对方确实不了解他和乔唯一的情况,而且距离乔唯一找茬也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今晚她还提供了正确的“情报”,所以逐渐缓和下来,摆了摆手,“算了,以后注意就行了。”   刘森雨自知理亏,所以赶紧赔笑:“感谢大爷给我重新做人的机会,以后绝对保守秘密。”   说到保守秘密,姚星河立刻想到了宋杞,指了指自己的胸膛和腿,神情要多严肃就有多严肃,就差当场让刘森雨签承诺书了:“这两处伤无论如何也不能跟宋杞讲。她从小到大没见过这种场面,甚至都没看过别人打架……所以,我特别担心……”   担心给她留下心理阴影。   “担心啥?她都18了,没见过真的,也得见过电视上演的吧?”   “小朋友软软嫩嫩的,感觉很胆小。”   刘森雨用极其缓慢的速度把这两处伤口扫了一边,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目光突然变得非常怪异:“但瞒得了一时,能瞒得了一辈子吗?”   “……?”   “看样子得留疤,”刘森雨眯起眼睛,笑容淫/荡,“你跟小姑娘早晚要赤/身/裸/体相见的。到时候她看着这些不还得被吓到吗。”   “操。”   “呵。”   姚星河默好几秒,抬头:“你去问问护士,这种疤怎么去掉。”   *   宋杞也不清楚哪里出了问题。   姚星河既然已经从郊区实验室回来了,为什么没有来丹诸找她;为什么她主动说去凤吾找他,他也推三阻四,不愿意见面。   忍不住去想,那天晚上他到底遇到了什么急事。   在电话里问他呢,他就回答是实验数据处理上遇到了点问题,在加班加点地修正。   但是他回答得超级快,还超级详细,包括是什么样的数据,出现了哪些问题,已经用了哪些方法来解决,还有多少种方法没有尝试——说完这些后,就叹息着告诉宋杞:“工作量确实很大,可能这一周都没法见到你了。但是等哥哥做完这些,一定会去找你。”   沮丧的情绪从她心尖尖一直漫到手指头,她低头看着手里“醉后不知”那枚印章,难受地回答:“嗯,行吧。你注意休息,照顾好自己。”   那边的人听到了她语气里的失落,沉默了好一会儿,再开口时也不知道怎么了,声音有点低,还有点怀疑自己:“小七,哥哥好像对你不是很好……也不是一个很合格的男朋友。”   宋杞被这话刺激得手指一僵,印章差点脱手:“怎么会?你已经非常好了,你还知道给我打电话,还知道给我解释,”越说越急,但态度越发诚恳,像是很怕他不相信,所以加重了语气,“有很多人对我很好,但从来没有一个,像哥哥这样,方方面面都对我很好。”   也不知道姚星河信了没有。   她也说不出更好听的话来,但能讲出来的,都是真的。   是比给她打钱的宋长亭和陶然对她更关心的,是比给她做好吃的饭菜的外婆对她更了解的,是愿意接纳并回应她的喜欢、是愿意包容并保护她的敏感的人。   “小朋友总是对哥哥这么——”电话里的他琢磨了好久,才轻笑着说出一个词,“捧场。”   她脑子一抽,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问出一句话:“那你觉得我乖吗?”   那边好像懵了:“……嗯,非常善解人意。”   “所以,我能去陪着你处理数据吗?”她语气正经地不像话,“我保证,我不会打扰你,我就在一边看着你就行。我可以做高数作业,我做高数作业的时候可安静了。你刚才也承认我很乖。”   那头的人就又不说话了。   宋杞的心逐渐沉下去:这么犹豫,是不是就代表着,不太希望我过去。   但温柔的笑声还是从手机传来,“那过来吧,哥哥在景大附属医院,门诊楼四楼425病房,”好像在担忧什么,后面那句还带着哄的,“别怕,我那天晚上不小心磕了一下,不是大问题,只是脸上有点瘀血,明天就能出院了。”   宋杞:“……什么时候的事?”   姚星河:“咳咳……前天晚上。”   *   打车到医院的时候虽然才刚过下午5点,但在临近12月的月份里,天已经完全黑了。   因为已经被姚星河骗了一次,所以这回宋杞长了个心眼儿,到三楼的时候走向护士站,打算提前跟护士打听打听姚星河的伤是不是只有脸上这一处,是不是他在电话里说的这么轻巧。   结果还没到护士站,就在长长的走廊上,遇到一个眼熟的男人。   这人长得不太好看,但看着很健壮很结实,只是受了挺严重的伤,所以坐着轮椅。脚上缠着绷带,胳膊上吊着护具,脖子里套着颈托。   虽然这样想很不对,但宋杞一眼就想到了喜剧电影里一直折腾一直倒霉的反派角色,瞧着有说不出的滑稽。   那人见宋杞在打量他,也让身后推轮椅的护工停住。   彼此观察了几秒,这男的先开了口,唇角往上扯,语气有点差,还带着戏谑:“哎呦喂,这好像是——姚星河家的小朋友?”   宋杞眉心一跳,瞬间想起他来了。   她那天晚上费尽心思闯进校园贴吧的后台,找到了那个人混蛋的信息,为了打架的时候别认错人,她盯着系统里一寸证件照上,那张尖嘴猴腮还呲牙笑的脸看了十分钟。   差点看吐。   但没想到三年过去,这位变化还挺大,已经长得跟大一的证件照不太像了。好在是她记住了某些特征——比如他下牙中间两颗一颗向内凹,一颗往外凸,所以刚才这人一开口,她就认出来了。   她一点儿都没慌,甚至有点抓到犯罪嫌疑人的开心,学着宋长亭“审问”她的时候的样子,笃定又看戏一样地笑问:“你就是严诺啊。”   “哟呵,模样很乖巧,语气还挺狂。”   宋杞走上前,瞥了瞥他身上的支撑工具,笑得更加灿烂,发自肺腑地说了一句:“看到你这么惨可真好啊。”   “我惨?”严诺跟疯了一样,看着她还没放下的水果和书包,长笑几声,“刚来医院?是不是还没去看看你男朋友什么样了?”   宋杞忍住一阵心酸,尽量平静且好奇地问:“确实没去看,你要不要给我讲讲?要讲夸张点儿,最好能吓到我。”   “小朋友嘴皮还挺厉害。倒不用夸张,真实情况就是,他被我干趴下了,”抬起没脱臼的胳膊指了指胸前,笑成歪瓜裂枣状,“这儿有一大片伤口,烧伤,很难好的。”   她暗暗掐了掐掌心,缓缓抬眸:“还有吗?”   严诺发出一阵唏嘘:“这样还不够?看来姚星河说得不假啊,你确实没有很喜欢他,”抬起大腿,手指比出七八公分的宽度,“这里,有一道这么长的口子。啧啧啧,听说缝了15针。”   “你对他还挺了解,连缝几针都清楚,”宋杞语调轻柔,嗓音甜软,“这么关心的,该不是看上姚星河的美貌了吧?是,越缺什么越羡慕什么?”   轮椅后的护工小哥没憋住,当场发出一声笑,也不知道跟谁一伙儿。严诺想回头瞪他一眼,结果又猝不及防地扭到了脖子,顿时龇牙咧嘴,倒抽凉气。   护工小哥赶紧托住他的脑袋,道歉:“对不起,您别回头了,再伤着就更难好了。”   严诺大怒:“操!我才是给你开工资的,你还想不想拿钱了!”   小哥还想道歉,宋杞却接过话茬,抬起眼皮认真地问了一句:“这位哥哥,他给你开多少钱?”   “……一小时30。”   宋杞笑出小白牙,诚恳邀请:“那你跟着我吧?我这儿也有个人要照顾,每小时给你40。可能也不算很多,但你要照顾的那个人长得特别特别好看,应该比照顾眼前这个,心情舒畅不少。”   说到这儿,更加肆无忌惮地补了一句:“经常看恶心的东西,不利于身心健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0-04 22:35:54~2020-10-07 11:24: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木木雨欣然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长鸣啾啾、柿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要好好学习 8瓶;百香果 5瓶;朝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第一次见   得知小姑娘要来后, 姚星河强行赶走了刘森雨。然后在忐忑和愧疚中,终于等来了自己的小朋友。   可刚朝推门进来的小姑娘伸出手、做出拥抱的姿势,就见一个男生跟着宋杞走进来。   他有对待小姑娘的一套原则, 其中一条就是不能在外人面前对她动手动脚、搂搂抱抱。于是赶紧把手臂缩回去, 轻声问:“这位是?”   小姑娘走到他身边, 手指紧紧攥着水果袋,真的太用力了, 连手背青色的血管都清晰可见, “给你请了位护工,”说到这里, 舒长的眼睫就垂下去,咬了咬牙,又畅快又嫉恨地补了一句, “从严诺那儿抢来的。”   姚星河脊背蓦地一僵, 撑着胳膊坐起来:“你碰见他了?他欺负你没?”   宋杞身后的护工小哥听到这儿,悄悄指了指宋杞,冲着姚星河默默地比了个大拇指:她一点儿都没吃亏。   姚星河看到这动作才放下心来,拍了拍床边的小板凳, 轻声细语地和小姑娘商量:“坐这儿?”想到什么, 从钱包里掏出五百块钱给护工,“麻烦你去附近的木谙餐厅带一份鹅肝炒饭,一份炭烤羊排。”   护工领悟了他的意思, 冲他笑了笑赶紧接了钱关门出去。   室外月色涌起, 对街的路灯透过玻璃显得惨淡而凉寒, 医院门前常年堵车,鸣笛声也此起彼伏,让人心中乱糟糟。但病房内的空调却早早打开, 温差惹得窗内生出白色雾气,朦胧又温暖,恬淡且安宁。   见小孩儿不说话,姚星河就先开口了,嬉皮笑脸的,因为隔得很近,所以还用了很缠绵的气音:“想哥哥没?”   宋杞坐在小板凳上,看了看靠窗的那个病床和其上放置的私人棉衣:“另外一个病人去哪儿了啊?”   “在做手术,”见她不苟言笑,姚星河就摸了摸鼻骨,正经起来回答,“今天听说要做8个小时,估计得到晚上9点才能出来。”   话音刚落,小姑娘就探过身子,整个上半身都伏在他腰间。虽然有被子隔着,但姚星河还是被她突如其来的拥抱和无比亲昵的动作给惊了一下,整个人像是中了妖术变成石头一样,动弹都不能。   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把脸埋在被子里好一会儿,才歪过头来看他,但脑袋还是担在他腰/腹处,惹得他那处的肌肤骤缩。   “怎么了?”他开口的时候声音有点哑,缓了片刻后才揉了揉她柔滑适手的头发,很想弯腰把她揽进怀里安抚,但胸前有伤做不出这样的动作,于是只能更小心地问,“心情不好?”   从得知他在医院,到意外地遇到严诺,再到来到病房,一直很坚强、半滴眼泪都没掉的宋杞,到此刻终于忍不住了,攥住身下的被子,睫毛一颤就滚出两行泪来:“我不应该听刘森雨的。”   姚星河不明白:“刘森雨跟你说什么了?”   小朋友委屈得像是浸满了水的毛巾,随着她拧巴的心情,就有无数水珠往下滴:“他不让我去找严诺讲道理。”   姚星河笑出声,搓了搓她莹润的耳垂:“那哥哥站他这边,他终于做了一件对的事。”   她瞬间挺直身子,眉头皱得极深:“我学过武术,我去找严诺算账的话,你就不会受伤了。”   这个回答让姚星河忍俊不禁,但又觉得心头涩涩的,他再次撑着手臂坐高了一些,抽出纸巾一边给身边的小孩儿擦眼泪,一边认真地劝她:“我很明白你想保护我的心,但是小七,哥哥是男人,应该冲在前面才行。”   “可我练过……”   “你练剑是为了强身健体,是为了愉悦身心,或者说是因为喜欢,是为了自由和美,”他耐心纠正她的观点,“不是为了暴力。哥哥喜欢的是你开心耍剑的模样,不想看到你因为报复而耍剑。”   看得出小姑娘是真的难过,所以又把脑袋埋进被子里,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只是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悄没声儿地往下挪了挪。   姚星河捕捉到她的小动作,也怕她继续往下蹭,擦着碰着某处地方自己会受不了,于是赶紧控住她的脑袋不让她继续下移,清了清有点儿闷还有点儿紧的嗓子,尽量正常地问:“严诺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我看你……好像很小心。”   小姑娘却压根儿没意识到哪里不对劲,还贴着被子点了点头,力道不大但就是叫他感觉到……分外清晰的压力。   “你身上有其他的伤,但你骗我只有脸上这个。”   “对不起……哥哥错了。”   “我能看看吗?”   “嗯?”   小姑娘坐直身子望着他,眼神清澈得不像话,像是一只又软绵又天真的兔子,手指搭上猛兽的皮毛,在跟猛兽商量让它允许自己看看它怀里的胡萝卜那样,真诚谨慎又小意:“我可以看看被烧伤的地方吗?”   忍到现在,姚星河终于有些……抑制不住了。   明明,搭上来的手指还隔着衣服呢。   但他就是感觉一道电流越过布料燎灼着皮肤,还嘶嘶响着,烧往腹部。   “给我看看行不行?”她又问,这次还用了求的语气。   真的是太邪门了。   这两天里,胸前这个伤口,刘森雨一天能看八遍,护士一天能看六遍,他从来不会出现什么奇怪的反应。但小姑娘一把手搭上来说想看,他就撑不住了。   挣扎了一会儿,想到病房现在没人,也想到她已经是自己女朋友了,所以让她认识一下“世界偶尔出现的邪恶”的想法占据了上风。   于是,沉着嗓子,故意蛊惑:“哥哥一抬胳膊就疼,你自己解扣子。”   小姑娘完全没意识到他的坏,还真的动手了,一颗一颗,解得还挺认真。   直到整片胸膛露出来,她都没意识到哪里不对劲。甚至凑近了些,盯着敷在伤口处的纱布,心疼地问:“还很痛吗?什么时候才能好?”   说完这句还对着纱布轻轻吹了一吹气,红嫩的嘴唇就隔着他的胸膛两厘米远。   真要命啊。   “小七。”   “嗯?”   舌尖无意识地戳了几下口腔后,他听到自己浅笑着,用晃晃悠悠且吊儿郎当的语气,说了句超级流氓还不像人话的话:“小孩儿是不是第一次见,哥哥不穿衣裳的样子。还凑这么近,是不是打算亲上去。”   也知道自己这么说不对。   也清楚这是故意戏弄小孩儿。   但他就是想耍流氓,甚至劝服了自己:她都18了,都谈恋爱了,男朋友跟她说这些也没毛病。   小姑娘是真的被吓了一跳,眼睛猛地瞪大,溜圆溜圆的,因眼睫处太用力,连睫毛根部都显露出来。   他吞咽了几下,能清晰地感觉出喉结的滚动,可流氓劲儿还没耍完,所以继续吓唬她:“从来了就趴哥哥腰上,是不是忘了初中生物,不知道男生身体构造,”靠在床头像靠在刀枪棍棒上还无所畏惧的败类,腔调也是不怕死的散漫悠闲,“再在哥哥身上磨蹭一会儿,哥哥就变混蛋了。”   病房里出现了漫长的沉默。   在这样的空间里,两个人的呼吸都听得清清楚楚。   方才一直吓唬人还一直看戏的姚星河唇角错了错,实在憋不下去了,正打算开口再哄她哄,结果摸她头发的手还没抬起来,就见小姑娘把目光落在纱布旁边三厘米的一块皮肤上——   贴上唇去,轻轻软软地啄了一下。   盛大的烟花在大脑里炸开,焰火奔赴云层而去,在苍穹尽头,在脑壳之处落下清晰的滚烫和僵麻。   姚星河是真的傻了。   “我没想耍流氓,但是……是你让我亲的,”小姑娘好像在悔悟,好像觉得自己才是占了便宜的那个,所以别过脸去,只留一片嫣色的脸颊给姚星河,就连语气都是怯弱的,“我学过生物,我知道……你的构造。但刚才一着急就忘了,我以后注意。”   *   在宋杞的坚持下,姚星河又住了三天院,直到创面愈合得差不多才办了出院手续。   他不知道宋杞给了护工小哥多少钱,问也没问出来,但小哥临走前攥住他的手,特别真挚地说了一句:“哥们儿,请务必存下我的联系方式,下次你们如果有亲戚朋友同学住院,一定要联系我。”   姚星河:“……行。”   小哥走后,刘森雨忍不住了:“能不能把我的工资也结算一下,前几天可都是我形影不离地照顾你的。”   姚星河:“……滚。”   回到宿舍躺了会儿,接到宋杞的电话,正想问她今天什么时候下课,几点来凤吾,就听到小姑娘在电话里不太开心地说:“哥哥,宋长亭……我爸来景行出差了。今晚我要跟他一块吃饭,他一定要我叫上你。”   从小到大见过宋长亭这么多次了,他从来没有一次紧张,但这回却有点慌:“宋爸来了确实要一起吃饭。几点?定了在哪儿吃没?”   宋杞恹恹的:“晚上7点。还没想好带他去吃什么。”   “那带宋爸来凤吾这边的云尚食府吃吧,市中心的饭店好一些。吃完饭哥哥开车送你回去。”   “但你腿上刚拆了线,”小姑娘长吁短叹,“嘴边的淤青也没完全消,他看到肯定要说你。”   姚星河笑:“就让宋爸说吧,从小到大也说过很多次啊。”   “行吧。你别嫌烦就行,他这毛病是改不了了。”   “嗯。”他答应着,又讲了几句,要挂电话前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赶紧叫了宋杞一声,“小七,你告诉宋爸了没?”   “告诉什么?”   “我和你……谈恋爱了。”   作者有话要说:   ——   姚星河:见岳父,心慌慌。   ——   .感谢在2020-10-07 11:24:42~2020-10-08 10:01: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知否知否,胖了很难瘦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让我来说   “还没告诉, ”那边的声音变得有点小,“哥哥,你希望我跟他说吗?”   姚星河温声道:“那正好啊, 让我来说。”   “可我很担心他会误解你……也怕他说出什么话来, 让你伤心。你也知道他是有职业习惯的, 有时候不那么体谅别人,就容易揪住别人的缺点狠劲儿指责。”   不是害怕宋长亭不同意。   也不是害怕宋长亭生气。   而是担忧着, 他被误解, 被指责。   经历过几次事情之后,姚星河越发清楚地了解到宋杞有个特点, 就是总站在他的角度考虑,并用尽一切办法来保护他。   所以才不愿意跟宋长亭讲谈恋爱的事。   所以才在得知他打架受伤后,不像别人的女朋友那样批评他, 反而希望自己能替他报复严诺。   所以才像刘森雨说的那样, 根本没去在乎贴吧里对她的辱骂,反而想到后台把他的账号禁掉,不让他看到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让他生气。   每当他以为自己对小孩儿做出了一些保护, 就发现小孩儿正以更大的决心和能量在保护着他。   还是没有犹豫, 不计回报的那种。   “小七,”他沉默了会儿,柔声劝说她, “但这种事确实应该哥哥来说, 我跟你保证, 不管宋爸说什么我都不生气、不难过。”   “但他会一直说一直说,就……很烦人。而且前一阵子他还威胁我,”那边的人儿似乎在咬牙, 所以声音都有点紧,“让我到大三,满20岁后再考虑谈恋爱,现在还小。可我明明已经很大了,我为什么要听他的。”   姚星河想到她咬牙切齿吐槽宋长亭的模样就忍不住想笑,但还是维护了一下宋长亭:“哥哥其实能理解宋爸的心情,我要是有个这么乖巧漂亮的女儿,也很担心她被坏人坑了骗了。但是,时间会证明一切的。即便是宋爸现在不同意,那我也不会放弃小宋杞。”   小姑娘更是对他信任得不行:“嗯嗯,他同不同意不重要,我知道你很好就行了。”   说不上来是这是种什么怪异的心理。   但是听完这句,他就又想犯浑了。   比如,在未来某个时候把她挤在某个地方,里里外外狠狠欺负她一回,然后再凑到她莹白的耳朵上,问:“小朋友现在还觉得,哥哥很好吗?”   *   宋长亭看着餐桌对面的儿子和闺女,一时间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形容此刻心中升腾而起的骄傲和满足。   但他确实没打算先夸这两个孩子,而是先盯着姚星河嘴唇边上尚未消退的淤青,边哂笑边嘲讽:“小七说你前几天跌倒撞了一下脸。是跌别人身上、恰好撞人家拳头上去了?”   谁知道儿子还没说话呢,闺女就放下果汁杯,皱着眉头埋怨他:“爸爸,你好好说话不行吗?”   儿子倒是跟小时候一样,敢作敢当,从不掩饰:“就是遇到个混混,跟他讲了讲道理。”   宋长亭把胳膊担在卡座的靠枕上:“讲道理讲到脸上去了?”   “嗯,”姚星河眼睛明亮得不像话,充满着胜利者才有的自信的光芒,“宋爸别担心,我没输,也没惹出事儿来,”说着,主动夹起一块炖得软烂的带筋牛肉放进宋长亭碗里,“妹妹是怕你训我,才跟你这么说的。”   跟各式各样的纨绔打了小半辈子的交道,宋长亭最喜欢识时务的人了,于是语气也缓和下来:“过了生日都23了,应该是大人模样了,别动不动就干架,有什么事记得找警察。”   宋杞微不可查地抿了抿嘴。   但宋长亭却察觉到了,冲她哼笑一声:“小七不服气?”   她垂眸沉默两秒,换上天真烂漫的笑容:“服气。爸爸说得都对,但凡您讲的话,我们都应该听。这可是体现孝心的时候。”   “上大学就是好啊,竟然都形成这种觉悟了,”宋长亭当然听出了女儿话里的阴阳怪气,所以正好趁此把她支开,“既然爸爸说的你都听,那你下楼去旁边的烧烤店打包20串羊肉回来,刚才路过,闻着那味道可真不赖。”   命令一出,女儿面露不满,儿子倒是殷勤地站起来:“我去吧,让妹妹在这儿陪你说说话。”   宋长亭伸过手去捏了捏宋杞的小脸,憋笑道:“快去。再晚一会儿就体现不出你的孝心来了。”   宋杞捏着围巾不情愿地站起来,扯了扯姚星河的衣袖,在他小腿上扫了几眼后,把他按回座位上:“我去,你陪爸爸聊天儿。”   目送小姑娘下楼,宋长亭弯腰从桌子底下看了看姚星河的腿。   三秒后,收回目光,笑着盯住他的眼睛,用笃定的语气说:“小七看你腿了,所以,腿也受伤了?”   姚星河搓着耳骨无奈承认:“嗯。”   “还有哪儿?”   姚星河手指一紧,但面不改色:“没了。”   宋长亭靠在卡座上,手掌抚着寸头往上拢了一下,然后翘起二郎腿觑视他:“胸膛偏右,卫衣有点往外顶。里面有伤口,贴着纱布?”   姚星河:“……嗯。被那混混用打火机烧了一下。”   “跟你宋爸玩这一套你还得再学十年,”宋长亭得意地挑了挑眉,但下一秒就沉下脸去,“就这样了小七还护着你,你是给了她啥好处啊。”   “没有给什么好处,宋爸,我想跟你说明一下情况。”   宋长亭没有给他“坦白从宽”的机会:“不用说明了。两个小混蛋合起伙来骗家长,说再多也是给对方开脱,我也不想听。趁小七不在这儿,先听听宋爸这个事儿吧。”   这明显开始说正事的语气让姚星河愣了愣:“什么事儿?”   宋长亭拉开皮衣拉链,从内侧口袋里抽出一张银行卡来:“这是你爷爷给你留下的12万存款,他找到棠溪市警察局,要我们把这个给你,”说到这儿,怕男生不明白,就补充了句,“是那个爷爷,或者说叫外公更合适。”   姚星河果然没明白,压根儿没看银行卡,反而看着宋长亭,错愕道:“哪个外公?”   “你亲外公,但是他现在……已经过世了。”   来景行之前,宋长亭跟陶然商量了好久,这种话该怎么说才能让姚星河既接受这笔钱,还能不被年少事惹得难过。但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得大大方方地说,才能让男生感觉到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但姚星河还是懵了好一会儿。   宋长亭把卡往他面前推了推,目光坚定地劝他:“儿子,拿着。”   他缓缓抬起眼睑,餐厅的灯光投射下来,阴影顺着他的眼尾延伸得很长:“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一笔什么钱?”   宋长亭没有犹豫:“应该是老人家攒下来的退休金之类的吧。”   姚星河轻笑一声,下颌微微扬起,“宋爸,家长讲谎话的时候也挺明显的。”   “好家伙,都敢说你宋爸撒谎了?”   知道宋长亭不会承认,所以他撑着胳膊肘,指了指街道对面明德粥铺前硕大的广告牌,微笑着问:“你能瞧见上面印着的冰粥吗?”   宋长亭顺着他的指引望过去:“哪一碗?”   “红红黄黄的那一碗,里面是山楂和菠萝。”   “看到了。你想吃?”   “不,”男生半合着眼眸,摇了摇头,用镇静到有点发凉的声音说,“我看到这个就反胃。”   宋长亭恍然回头。   “倒不用骗我,虽然那时候我才三四岁,但也记得一些事情,”姚星河语调极缓,极沉,但却笑着,“比如,大晚上的,穿着警服的大人来敲门,那个女的慌了,她刚拿回家的一把药片没处藏,就抢过我的勺子把我面前的白粥拨开一个洞,把药都埋里头去了。”   宋长亭明白他说的话。   领养姚星河的时候,姚之光还在棠溪市工作,而且跟宋长亭从警校那会儿就是最好的兄弟,姚星河的身世,宋长亭无比了解。   甚至,姚星河亲生父母的案件记录,他还陪同姚之光逐字逐句地看过。   “做完这些,把勺子又塞回我手里。警察敲门进来转了一圈,没找见什么东西,在玄关那里警告了她几句就走了。但我碗里,白粥底下的药片糖衣泡开了,红的颜色黄的颜色都冒出来,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宋长亭拍了拍男生的手腕:“快二十年了,听宋爸的,别想了。”   男生用舌尖戳了下齿背,瞥了瞥腕骨旁的银行卡,从喉咙里呵出一声笑,压低声音问他:“是啊,藏了二十年,藏到追诉期都结束,然后把他闺女女婿赚来的毒/资送给他外孙,而且还敢托警察送过来,是知道自己活不长了所以才这么大胆吗。”   “……”   他端起鲜榨橙汁给宋长亭倒满,眼里瞧不出伤感,但却能从嗓音里听出不太精神:“虽然我爸妈从来没跟我讲过这些,但我还是了解到,一些人通过不断怀孕来躲避刑拘,并且在怀孕期间肆无忌惮,他们才不管小孩儿身体好不好。我就是这么来的吧,所以爸妈把我带回家后好长一阵子,经常带我去医院体检,”放下橙汁罐,嗤笑一声后,不屑地勾起唇角,“我才不要这个钱,你拿回去吧宋爸。看到这张卡我就想到那碗粥,很反胃。”   不远处,暖棕色风衣的小姑娘拎着刚烤好的羊肉串回来,原本还恹恹的面容,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就变得明媚绚烂。   “你们聊什么了?”她坐回男生旁边,放下羊肉串,揉了揉被风吹红的小脸,突然发现了一张摆在桌面上的银行卡,抬头问宋长亭,“这是你拿来的?”   姚星河也如她一样,灿烂地笑着,替她解下围巾,“宋爸怕哥哥生活费不够,所以带了银行卡来。但我才不要,”看着宋杞明亮又温暖的眼睛,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强调什么,“哥哥都能自己买车了。”   作者有话要说:   ——   抚摸一下那时候小小的星河。   ——   .感谢在2020-10-08 10:01:14~2020-10-09 15:00: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画画的北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百香果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挺不男人   六岁那年冬天, 棠溪一直下雪,未清扫的街道积雪厚重,行人走过后留下的小坑, 像极了“打地鼠”小游戏里的地洞。   尽管天气冷得不像话, 但姚之光的心情特别好。背着姚星河从医院回家的路上, 被深浅不一的雪坑给坑得跌倒好几次,连累着姚星河也跟着在雪地里打滚, 但爷俩两个却欢快得跟过年一样, 嘿嘿的笑声一直没停。   回到家,在暖气房换上轻薄的秋衣秋裤继续打滚, 夏晴朗就抱着胳膊看着两个人胡闹,不但不制止反而跟他们一块儿笑:“厨房的地板还没拖,你俩咋不进来给我滚干净点儿。”   姚之光闻言就来了个鲤鱼打挺, 在夏晴朗的惊呼声中抗住她就往书房跑, 边跑还边吆喝着小跟班:“儿砸!跟上!”   年幼的姚星河撑着胳膊站起来,追着爸妈欢快的身影跑进书房。   英朗帅气的男人,在妻子和儿子面前,拆开早在两年前就买好的碎纸机, 然后把攒了两年多的体检单、化验单和病例一一送进去。   在碎纸机工作时产生的嘶嘶声响中, 姚星河笑出了小白牙,但两个大人却笑出眼泪来。   夏晴朗单手把他抱起来,隔着秋衣的袖子摸了摸他的小细胳膊, 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我们小星河终于好了, 以后都不用再抽血了。”   姚之光也看着他, 眼里逐渐溢出水光:“确实都好了,等开春了老爸就送你去学散打,学跆拳道, ”说着抬手比了比自己的腰,“只要运动起来了,明年你这个头就能窜到老爸这儿。”   夏晴朗对这个提议很是赞成,捏了捏他的小脸,笑得如三月的春光一般灿烂:“老妈也希望你学这个,而且还可以教你。以后要是跟人打架就不会吃亏了,嘻嘻。”   姚之光和夏晴朗的培养方案很成功。   后来,他身体一直很健康,长得比印象中的姚之光更高了,跆拳道和散打也都学得很好,从初中到大学打架从来没输过。   一切都很好,比姚之光和夏晴朗期望的那样更好。   只是也会在某些时刻被沮丧浸满,然后在冬夜,在明月下遗憾地想:如果他们两个能亲眼看到的话,就更好了。   下沉式的鹿鸣广场把12月的寒风挡住多半,但却没把风声一起遮藏。   他在呼呼作响的气流中,放下啤酒罐,望向萧时光:“所以很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打算如何跟姜岩的父母讲,你想跟他们的女儿在一起这件事?尤其是,她方方面面的条件都挺好。”   萧时光裹了裹风衣,望着广场中央造型奇特的几何灯体,如实回答:“没想过。但感觉姜岩的父母很难同意我俩在一起,”他一直对自己有清醒且深刻的认识,所以也没觉得难为情,反而有些认命般的坦荡,“我就是没钱啊,所以人家父母不同意也正常。”   “要是,他们不看重钱呢?”   “你是说小宋杞的父母不是看钱的人?”萧时光轻笑,“那只看脸的话,你还是配得上小朋友的。”   姚星河面色一哂:“跟你讨论正事儿呢,你严肃点儿回答。”   “那我给你说一下我的打算吧,”萧时光还真的正经了起来,眼尾微微上扬着,露出温雅的笑,“虽然你和森雨都不信是姜岩追的我,但实情确实是这样。只是啊,我知道自己什么都没有,所以就一直很克制自己,除了偶尔牵牵手,拥抱一下,其他什么都没跟她做过。这样就不用担心她成熟后会反悔,也不用担心她从我这里吃亏。”   这个回答惹得姚星河骤然抬眸,身子前倾着,想看清他的表情是不是也如这个回答一般坦荡:“所以就是,没打算跟姜岩在一块儿呆一辈子?”   萧时光也看向他,捏起啤酒打开喝了一口:“我有预感。”   姚星河把啤酒罐从他手里抽回来:“太凉了。你有什么预感?”   “明年毕业的时候,姜岩可能就要跟我分手了。”   “……怎么得出的这种结论?”   “她家里不缺钱,所以她父母是打算让她继续读研、读博,以后留在景行或者去沪上这样的大城市的高校当老师,而我要回家乡这种七八线城市工作了。我一个车企小员工,就算要了我的命,也买不上景行或沪上的房子的。在一起也是浪费她的时间。”   跟一心求学、天天自习,沉溺学海无法自拔的刘森雨不同,萧时光现实得不像话,他把课余时间全用来打工赚钱了,但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赚了这么多钱还一直这么穷,不知道为什么他有时候胃疼得很厉害了却还不去看病。   在这样的现实里,摄影是他唯一的浪漫。   跟现实的萧时光也不同,姚星河像是湖里飘着的一条船,被或冷或暖的吹着,被或急或缓的雨拍着,来回晃荡。虽然沉不下去,但也常年困于此处,主动或被动地保持这样的状态。   他知道身体健康总没错,所以就一直保持着强壮的体格;他知道好好学习总没错,所以就一路用功学习考进了景行大学。   也兼职赚钱了,但赚够了之后就又回来继续学习了。   也学过一阵子击剑,曾想过把它当做/爱好,但在击剑馆里没看到几个技术高超的,倒是看到不少装逼的男生水平不怎么样,还惹得场外的妹子嗷嗷地叫,就果断放弃了。   浪漫呢也不浪漫呢,现实呢也不现实。   介于两者之间,所以他注定做不出和萧时光一样的选择。   尤其是,他做不来和宋杞分手。   萧时光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拍了拍他的背,认真道:“姚大爷,你跟我的情况很不一样,所以我的想法是没有什么参考价值的。尤其是,你家小朋友看上去是真的挺喜欢你,你可能等不来她主动说跟你分手。”   “但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她父母说,我亲生父母是无耻混蛋,而她父母,一个是为民除害的警察,一个是救死扶伤的医生。他们还都看着我长大,特别了解我的情况。所以,”很少自卑的姚星河,在今夜见过宋长亭和那张银行卡后,是真的为身世感到难堪了,以至于停顿好久,才在夜风中凄凉地笑了一声,“所以很不般配。我要是她爸妈,我可能也不同意。”   “那你就想一想该怎么对小宋杞吧,”萧时光又捞过啤酒喝了一口,“如果没有做好永远在一起的准备,建议不要对小姑娘动手动脚的。这样挺不男人的。”   姚星河望着子衿桥的尽头,落完了叶子后光秃秃的白杨树冠,捏了捏手中的铝罐,轻声回应:“嗯。”   *   一学期过得非常快,到了12月底,几门考查课率先结课并进行随堂考试之后,学校教务系统就出了元旦放假通知,及其后的1月考试月的考场及考试时间安排。   元旦假期从12月30到1月1日,考试月的第一门科目是大学英语,而英语考试定在了1月2日。   唐维维把洗干净的袜子搭在宿舍暖气片上,然后转身对冯梦珂哀嚎:“教务处用心险恶,这就是摆明了不让我们好好过元旦啊啊啊——”   冯梦珂笑了笑,摘下眼镜仰头滴了几滴眼药水:“即便没有考试,你能怎么过元旦?既没有多少钱,又没有男朋友,多枯燥啊。”   说到这儿,眼珠子就往宋杞那边瞥了瞥。   唐·景大八卦之神·维维迅速捕捉到冯梦珂的动作,赶紧凑到宋杞身后抱住她:“喂,小朋友,作为宿舍唯一一个有对象的,你打算怎么跟你姚哥哥跨年?”   自从好久前,姚星河在贴吧用【小朋友】称呼宋杞以来,整个宿舍、整个班都开始叫她“小朋友”,宋杞刚开始还认真地纠正,“我跟大家一般大,叫我宋杞就行”,但没任何人搭理她。   而且,数唐维维叫得最频繁、最欢快。   所以她就放弃了,甚至在唐维维八卦她和姚星河的时候,也不再跟以前一样又羞又急、又怯又愤,整个人对这段关系的态度变得平静祥和,大方自然。   补完了最后一个单元的网上听力作业,宋杞摘下耳机,捏住唐维维的手反过来问她:“还没想好呢,你要不要给我出出主意?”   谁知道话音刚落,电话就响了。   宋杞看到来电显示上的【许鹤周】,赶紧接了起来:“喂?”   电话里的声音跟往常一样兴奋,但又很奇怪地带着让人平静且安心的力量:“小七,我看到你们教务网站的通知了,31那天你和星河哥哥有空没?一起来我外公家吃饭怎么样?”   宋杞有点儿不好意思:“外公那么大年纪了,我们去打扰他不太好吧?”   许鹤周笑声舒畅:“你千万别在他面前提年纪大这件事,他觉得自己还有的是力气呢。来嘛,外公没有外孙女,那次见到你就很喜欢,经常让我带你去家里吃饭,我默默地替你拒绝好多次了。”   耐不住许鹤周的伶牙俐齿,宋杞点头答应了下来,可临挂电话的时候却想到什么,小意地问许鹤周:“外公现在知道我跟姚星河在一起了没?他总叫我去家里吃饭是不是误会了我跟你的关系啊……”   那边的人儿沉默了好一会儿。   叫宋杞都有点心慌了。   可没过多久,明快而轻松的笑声就响起来:“我跟外公讲过了,外公虽然因为我没有追到你而倍觉遗憾,但转念一想就觉得你跟星河哥哥特别般配。”   宋杞大胆揶揄道:“许鹤周小师哥,你好像没有追过我啊。”   许鹤周故意长吁短叹,但声音里却叫人听不出半点儿伤心的动静:“唉,确实没有,所以让星河哥哥先把你抢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   抱歉各位,最近有好几件事情要忙,更新时间变得不太稳定。   但是会尽量不断更~   感谢评论的大家,你们让我觉得自己不是单机码字哈哈~   ——   . 第72章 最绿的光   和刘森雨上完晚自习回来, 和宋杞例行打电话聊天儿的时候,姚星河听到宋杞问:“哥哥,31号那天你有空吗?许鹤周邀请咱们去他外公家吃饭, ”好像是怕他不记得, 所以提醒道, “就是青萧的周教授,你也认识的。”   他靠坐在椅子上, 没想好怎么回答, 就望着已经两个多月没换过的鼠标发了一会儿呆。   “你那天有事?”宋杞犹疑道。   他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 笑回:“确实有点事,刘森雨打算在31号请哥哥和萧时光吃饭。”   在一旁啃圣诞节过后的滞销苹果的刘森雨差点被这句话噎死,他回头盯住姚星河:卧槽, 老子什么时候说过请吃饭?   姚星河没抬眼看他, 继续用柔缓的语气跟宋杞说:“周教授家在哪儿?到那天哥哥送你过去,等你吃完饭后给我打电话,我再接你回来。”   虽然有点遗憾,但小姑娘体谅他已经形成了习惯, 甚至形成了条件反射, 所以根本没意识到他在扯谎,“等等,我那会儿记了一下, ”纸张翻动的窸窣声传过来, 随后清甜又雀跃的嗓音响起, “叫,四季雅郡。”   姚星河指尖微滞,旋即勾起唇角:“四季雅郡啊, 离凤吾两公里。”   不像姚星河这样淡定,听到这四个字的刘森雨苹果差点脱手,刚才还能憋住不出声儿,这会儿就完全控制不住了:“娘嗳,四季雅郡,市中心的别墅!差不多是景行房价最高的小区了吧?”   电话里的人儿听到刘森雨的话后也有点震惊:“是别墅啊?怪不得许鹤周说要在院子里烤肉什么的……我还以为周教授住一楼呢。”   “小七喜欢这样的大房子吗?”姚星河琢磨了一会儿,问。   小姑娘听到这个又是想都没想,就站在他的立场,替自己否定了:“不喜欢。我喜欢哥哥在西洺的家。”   这个回答应该算得上是寒冷冬夜里,一碗滚烫的梨汁了吧。   捂在手里,又暖又甜。   惹得姚星河都发出悠长而欣慰的笑声来。   但挂了电话后,他望着自己方才随手记在鼠标垫上的“四季雅郡”四个字,就还是不可抑制地生出一阵怅惘。   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把某件事扯出来讲一讲,尽管这件事后劲非常大,让他难受到现在才稍微恢复了点儿。   但他就是想在此刻重新提起:“森雨啊,前一阵子,有个人想给我12万,你说——”他瘫坐在椅子上,拖着长腔,还笑得一抽一抽的,“这些钱能不能在四季雅郡买到半个卫生间?”   刘森雨把苹果核投进垃圾桶里,果断摇头:“够呛。即便能买到半个卫生间是能拿来上厕所还是拿来洗澡?还不如拿这12万吃喝玩乐。”顿了顿,抬眼看他,“谁要给你这些钱?白送啊还是雇你干活?”   “一个长辈,白送。但我拒绝了。”   刘森雨瞬间僵在原地,匪夷所思地戳了戳姚星河的肩膀:“是什么长辈?你为啥不要?”   姚星河没有回答。   刘森雨看他垂着眸子,表情有点阴沉,就没再继续问他这件事。   突然想到他和宋杞刚才的对话,就把整个人都压在他后背上,还用胳膊别住他的脖子以此转移话题并活跃气氛:“妈的,跟小姑娘在一块儿还不到两个月,就学会扯谎了?谁要请你俩吃饭了!”   “我请你和萧时光吃,”姚星河低声笑了笑,“我也是,有那么一点点零花钱的人。”   *   12月31日那晚,景行市赶在201x年的尾巴上,下了一场小雪。   由于路上车辆行人熙攘不绝,雪在鞋底和轮胎的摩擦下已不见任何踪迹,只有路面上沁出冰凉的潮湿。但只要肯抬头,就能看到道路两旁的树冠上已被白雪默默装点,千姿百态,素裹银装,是想象中的冬天的模样。   送完宋杞,姚星河把车开出四季雅郡,回到凤吾门口载上刘森雨和萧时光,然后在说笑声中开到一个老旧小区的门面楼下,吃羊蝎子火锅。   这家火锅是刘森雨驾考学车时,在教练的安利下知道的。3斤炖的软烂脱骨的羊蝎子,连同锅底才99块钱,再点一些肥羊卷、肥牛卷、丸滑、青菜,三个年轻小伙子每次吃到腆着肚子走路,总共才花不到200块。   等锅底上桌的时候,萧时光把温好的椰子汁分了分,推给姚星河时随口问了一句:“你是真的打算把小宋杞让出去吗,所以才让她跟那位小师哥去跨年?”   “让出去?”刘森雨被这话惊得天灵盖一阵发麻,瞪着姚星河问,“这是什么时候的打算?我怎么不知道?”   男生灌了一口椰汁暖了暖胃,看了看室外已呈纷扬姿态的飞雪,慢条斯理地回答:“不是让出去。是想,再给小朋友一点时间,来做比较,然后做出一个明智一些的选择。她答应跟我在一起还是有点儿快。”   “我日,你这是谈恋爱,还是谈绿帽子?”刘森雨迅速回忆了下他这几天的状态,终于明白过来,“怪不得这几天一直逃避宋杞,感情在你这里早就觉得她要跟别人跑了?”   姚星河皱眉,条件发射般捏了捏杯子。这要是个铝罐在他手里,这会儿应该被迫缩成麻花了。   “宋杞不会。”他说。   在这方面,他对宋杞有相当大的信任,但也因此才头疼小孩儿在思想还不成熟的时候,就放弃另一个更好的选择,成为了他女朋友。   于是无奈又担忧着说:“她虽然成年了,但是还没长大。大概还处于情窦初开这个阶段,她上了大学,我正好去当了她的班助,帮过她几次,所以小孩儿可能才对我有了好感。但满打满算,这还不到四个月。”   这些话惹得刘森雨牙痒,他忍不住唾弃:“当初你爹我这么劝你的时候,你怎么一句也没听呢?现在全校但凡看过贴吧的,都知道小姑娘被你追到了,结果你又搞这一出。”   姚星河倦冷一笑,扽着刘森雨的耳垂腔调:“我再重复一遍,我不是要放弃她跟别人在一起。我是想给她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让她不被我束缚着。如果她有了更喜欢的、遇到条件更好的男生,那我就站在她背后支持她,”话及此处,又舔了舔牙用了狠劲儿补充,“我不可能有其他女朋友,即便小朋友不要我了,我也不会有其他的。”   刘森雨嗤道:“行行行,你牛逼,你伟大,你爹我真想化成最绿的一道光,照耀在你头顶上。”   看戏的萧时光被两个人逗得笑了会儿,突然想到什么,缓缓抬眸问姚星河:“你跟小宋杞不是认识6年多了吗,你怎么确定她是上了大学才喜欢你?万一以前就喜欢你呢?”   姚星河冷眼睥睨他:“怎么可能是以前,她今年3月才刚满18岁。”   萧时光放下杯子,好笑地问:“怎么着,不允许18岁以前的小孩儿对别人产生爱慕啊?又不是做/爱,喜欢一下有什么。”   听到这话,姚星河就靠椅背上呈头疼状:“她上高中的三年,我一次也没在她身边,她甚至没联系过我,所以怎么可能很早前就喜欢我?”   萧时光点点头:“行吧。那你这个打算也没毛病,只是准备等到什么时候啊?”   “等到……”   姚星河想了好久也没想清楚。   可能是很久很久以后,宋杞还是想跟他在一起。   也可能在今夜,宋杞就决定放弃他了。   贴吧的表白好像再次成了谶语。让她别那么快放弃自己的期待,是不是也会像不小心落在路面上的雪一样,被碾压几次就化掉了。   只剩一片暗色的潮湿。   *   “哥哥,这是周教授和许鹤周给我收拾的吃的,你过几天不又要去郊区实验室吗,就当是加班小零食,”宋杞打开后车门,把大包小包的东西放进去,坐回副驾驶时,怕姚星河想多,还凑近了些,小意地解释着,“我不是借花献佛,确实是吃不了这么多。”   男生探过身,帮她扣好安全带后回了一个十分明朗,甚至有些收不住的笑:“去别人家做客还要想着哥哥啊。”   宋杞也能听出他在故意开玩笑,但因为心情好所以就把这话当作是夸她勤俭持家了,于是身子没有靠回去,反而往外揪着安全带,朝姚星河凑得更近了些:“那你今天有多喜欢我一点吗?”   柔光笼罩下的车内,面前人的耳根因为这句话变得微微泛红,刚要启动的车子也跟着停下来。   宋杞觉得自己得逞了,浅笑了几声,这才坐回去,抬起毛巾一角擦了擦车窗上的雾气:“哥哥,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新的一年,你说我们会和今年一样好吗?”   身边的人声音有点低哑,但却好听得叫她想搓耳朵:“小宋杞觉得呢?”   “我觉得会。”   男生重新启动车子,语调缱绻温柔,像极了暖气房里一张一翕的毛羽:“你认为两个人怎么样,可以算是好的?”   “可能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宋杞看着男生漂亮的侧脸,轻声说,“在我这里,没有分手,就是很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   今天想抱抱没有安全感的两个小朋友。   ——   . 第73章 不是批评   “宋杞, ”他忽然连名带姓地喊她,且没在前面加上亲昵宠爱的“小”字,“你觉得许鹤周怎么样?”   宋杞微微晃神:“你也了解许鹤周啊, 为什么还要问我他怎么样?”   男生勾唇浅笑:“没什么, 随便问问。他的家庭条件好像很好, 人也非常不错。”   饶是宋杞神经再大条,也能听出这句话的风向有点不对, 更何况她本身就有些敏感。   所以拧眉, 看着姚星河认真表达自己的疑惑:“许鹤周的条件好还是不好,影响我跟他的关系吗, 影响我跟你的关系吗?”   姚星河没有看她。   打开雨刷器,看落在前车玻璃上的雪,一下一下地被清扫到车窗边界, 最后变成浑浊的水痕。   到此刻, 宋杞终于意识到他的不正常,语气也变得着急起来:“哥哥,你是不是到现在还觉得有一天,我会和许鹤周在一起?”   男生回了她一句温和的:“没有, ”但停顿几秒后, 又苦笑着补了一句,“跟小宋杞没关系,只是哥哥比许鹤周差得有点太多了。”   “哪里比许鹤周差?”她也不顾及自己和许鹤周的情谊了, 心想许鹤周也听不到, 就偏心地把姚星河一顿好夸, 还夸得特真诚,特坚定,“哥哥, 你比许鹤周漂亮,比许鹤周瘦,还比许鹤周厉害,你年纪轻轻就进国家实验室了。白教官说,你们现在做的事如果能成功,是可以改变国家在这一领域的现状的。”   “行吧,”也不知是安慰她,还是真的释然了这些事,但他终于笑得愉悦了一些,“哥哥真的很一般,但一想到宋杞,就觉得应该让自己变得再好一点儿。”   宋杞有点心疼了:“你已经够好了。我有时候觉得你很累,既要上课,做实验,准备毕业,还要……”   还要再拿出时间来陪我。   后面一句她没讲出口,但身旁的男生却低笑着说:“这些确实都很累,只有跟小宋杞谈恋爱是开心的,满足的。”   因为这句话的出现,宋杞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那天跟宋爸吃饭,我最后也没跟他讲我们的事,”男生叹息着,兀自反思,“很对不起小宋杞。”   “没关系啊,什么时候告诉他都可以,”她又用围巾擦了擦右侧玻璃上的白雾,好让他能看清后视镜,“或者,我过年的时候告诉他也行。是我想跟你在一起的,你只是成全我。”   “别这么说,”转到车少道宽的路上,男生才抬手抚了抚宋杞的头发,神情松快,还开玩笑道,“是哥哥死皮赖脸地把宋爸的女儿追到手了,我已经做好了让宋爸和陶妈打我一顿的准备。”   “他们不会打你的。”   即便是真的要打,我肯定拦住他们,保护着你。宋杞想。   “我看学校通知,1月21号上午你们就考完最后一门了,寒假什么打算?”   “没有什么打算,”宋杞如实回答,“你呢,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没?”   “哥哥也没想法。”   她却突然来了灵感,嗓音雀跃得不行:“哥哥,那天我说喜欢你在西洺的家是真的。我能不能跟你先去西洺呆几天?到除夕那天,我们再回棠溪一起过年。棠溪离西洺也近,三个小时就到了。”   姚星河听到这个就露出吊儿郎当的笑:“要跟哥哥过二人世界啊?”   虽然“二人世界”这个词……有点直男到不能再直男,土到不能再土,但宋杞就是在这个词的刺激下,感觉一阵热浪从脖颈处冒出来,还一路燎过耳根,点燃毛孔,冲向头顶。   可男生好像根本没发现她的异样,还在说着更土更流氓的话:“小孩儿真是太单纯了,你哥哥可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   “血气方刚”这个词叫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别说了,”她别过脸去,看车外飞雪,好让自己冷静下来,“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舒畅又肆意的笑声却在耳畔响起来,还笑了好长时间。   “吓唬你的,”他终于收起了方才的浑劲儿,温柔道,“是个好主意,但要跟宋爸和陶妈讲一下。”   “我来讲,”宋杞主动说,“他们本来就不是很关心我去哪儿,何况又和你在一起,他们最放心了。”   *   人在有期待的时候,会觉得时间过得格外慢。   这就导致考试月里,其他同学每天都在感叹复习时间不够用,只有宋杞时不时掏出手机看看还有多少天、多少小时才到21号。   后来她干脆去打印了张1月份的日历表,每次自习前都拿出来铺在书桌上,21号那个日期用蓝色记号笔标注出来,不小心看到的时候,都在心里偷偷地乐。   心思没有完全放在复习上,导致她前面几门课考得一般,虽然学霸的一般比其他人想象中的一般高出一大截来,但不少同学得知宋杞前面几科的成绩后,还是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英语89,大化89,马克思86,”赵星越听奚柳转述着宋杞的成绩,不由皱起了眉头,奚柳也说不上什么心情,但作为曾经的情敌,她对宋杞取得这样的成绩还是有点暗戳戳的高兴,“都没过90啊。”   而赵星越却更加看不上姚星河,所以听到这个成绩,立刻唾弃道:“班助对宋杞没起到半点儿引导的作用,他只知道跟宋杞谈恋爱了。自己成绩那么高,却不嘱咐宋杞要好好学习。这种一方进步、一方堕落的恋爱谈着有什么用。”   奚柳不太希望他这么讲姚星河,所以就在宋杞身上找了找原因:“听人说他俩在一起的时间也不太多啊……应该是宋杞自己没有把心思放在考试上吧。我看她最近上自习也不是很认真,经常掏出手机来看。”   赵星越没再接话。   但晚上回到宿舍却越想越气,刷了会儿高数题库后,又裹上羽绒服走下宿舍楼。   因为跟宋杞在电话里吵过架,到现在两个人的关系也没缓和,所以他没法直接去说宋杞,就掏出手机给姚星河打了过去。   慵懒又散漫的动静在电话里响起,还带着熟睡中被吵醒的懵怔:“赵星越?找我什么事?”   听到这个动静,赵星越就气不打一处来。   好家伙,这边宋杞因为和他谈恋爱,都没有考出正常水平,他倒好,竟然还睡得着觉。   “如果跟宋杞在一起就是拖垮她,让她门门课考不上90分的话,那你这个恋爱谈得可真够垃圾的。”赵星越点评道。   电话那头传来短暂的沉默。   过了会儿,被子翻动的窸窣声、脚踩床铺梯/子下床的吱呀声、套衣服的沙沙声一一传来。   “这是要下楼?”赵星越有点疑惑,但转瞬就明了了,嗤道,“不想让舍友听到,所以要出去说?”   “嗯,”抓钥匙声和推门声也响起,男生的嗓音变得清晰沉稳,好像在回忆什么事,所以语调有点慢,“今天是9号,考了英语、马克思和……大化3门课了对吧?都没过90,离90差得多吗?学分最高的高数是在14号考,应该能带一带绩点。”   听到姚星河完整地把他们已考过的学科复述出来已经很惊讶了,谁料他连14号考高数也记得。   知道他对宋杞还是关心的,赵星越就不像一开始那么咄咄逼人了,但态度也绝对算不上好:“英语大化89,马克思86。”   “那确实有点儿不够高,”男生无奈地笑了几声,“英语和马克思还行,我记得大化很简单啊,一多半的同学都能考到95。”   “是啊,”赵星越吐槽道,“宋杞现在上自习天天拿着一张日历表,在21号那个日子上圈了又圈。虽然21号就放假了,但也不至于现在就开始想着放假的事儿吧。”   “把21号圈了又圈啊……”姚星河悠悠缓缓地重复着,又笑了笑夸他道,“谢谢你跟我说这些,你这班长当得确实很称职、很棒,对其他同学也要多多关心。我开车了,先不说了。”   然后挂了电话。   赵星越看着黑掉的屏幕懵了半晌。   这就……挂了?   还有,这种表扬小孩子的语气是什么鬼啊操!   *   临近晚上11点,从洗漱间公用插座上吹完头发回来的宋杞,看到手机上多了七八个姚星河的未接来电。   她放下电吹风,怔了片刻回过去:“哥哥?”   电话那头的人像是站在户外,风呼啸的声音带着咔嚓咔嚓的断裂声,让她想到今夜回来时看到的宿舍楼前风吹枝折的场景。   结果姚星河还真的说:“我现在在你宿舍楼下,出来跟哥哥说句话?”   宋杞震惊:“你怎么来了?”   姚星河笑:“外面有点冷,穿厚点儿。”   怕他在外面冻着,宋杞赶紧套上羽绒服,踩着棉拖鞋冲下楼去。   凛冽的北风里,她看到姚星河靠在树下的单杠上。他穿着一件灰白色冲锋衣,衣服上的帽子罩在头顶,帽檐处的遮雨条几乎挡住了他的眼睛。   在这样的视野里,他竟然还看到了宋杞,冲她招了招手,露出皓白的牙齿。   “过来。”   她听话地跑到他跟前,虽然埋怨着,但声音里的欣喜却是一点儿也没藏住:“你怎么突然来了,也没跟我讲。”   他抬手把她背后的帽子拢到她脑袋上,还拉了拉抽绳,让帽子更服帖。   “还有11分钟就关宿舍门了,哥哥长话短说,”他弯腰微微蹲下,好看着她的眼睛说,“听说我家小孩儿三门课都在90以下?”   这句话惹得宋杞骤然抬眸,睫毛在风中抖得厉害:“谁跟你说的?”   他声音特别小,还有点哑,虽然是含笑的,但也充满了担忧:“还天天在21号的日期上画圈,心思是不是没放在考试上啊。”   像自己珍藏已久的秘密被无情戳穿一样,宋杞听到他把自己的事全部说出来,还说的对了,就……   突然觉得特别难堪,特别委屈。   这些事,她明明没跟他说过,也一点儿都不想让他知道啊。   “哎?怎么哭了,”姚星河慌了一下,隔着帽子摸了摸她的脑袋,赶紧补充,“哥哥不是来批评你的,是来跟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办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0-11 14:22:24~2020-10-12 14:16: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长鸣啾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纳兰朗月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赚钱娶你   这么多年的读书生涯里, 宋杞一直不是特别看重成绩的人。就连当年去西洺参加数学联赛这种关系到保送的考试,她也没有强求自己一定要全部做对,实在不会的她看了两遍后也就放过去了。   高中的时候参加奥赛培训的时候也是, 只在一开始的时候着急过, 因为试卷上多半的题都不会做。但后来她就找到了一个平衡——只要试卷上能做出来的题达到70%-90%, 她就不会焦虑。   这次她其实觉得自己已经达到了这个既定的目标,虽然也听到了舍友们的惋惜, 但她自己却没觉得发挥失常。   只是, 这个结果好像不是姚星河期望的。   他表达了跟舍友们差不多的遗憾,可她对他的看法却不像对舍友那般平静。   “哥哥刚才说话太严厉了?”他反思着自己, 掏出常备的纸巾来替她把眼泪抹去,语气更柔软了些,“没关系啊, 考过去的就不要再想了, 后面的考试咱们认真准备。尤其是高数,有5个学分,这门课容易拉开差距,而且我家小孩儿在这方面又很擅长。”   但她还是觉得难过, 想确认他刮着大风的夜晚着急忙慌地跑过来是为了什么:“我是不是给你丢人了?所以你才来找我。”   眼睑下, 姚星河捏纸巾的手指清晰一顿。   下一秒,用好笑的语气问她:“给我丢人?”   她捂住脸,知道他不喜欢自己哭, 就不想让他看到这副拧巴的样子, 但哽咽声却是捂不住的:“你这么厉害, 几乎每一门课都是90+,但你的女朋友却不够优秀。”   彼此默了半晌,姚星河小声吐槽:“小姑娘的心思, 有时候还真是有点儿难懂啊。”   宋杞本想回应一句,但捂脸的手却被他轻握住打开。   哭得睫毛都湿掉的眼睛就被迫露出来。尽管她自己看不到,但也能想象出自己此刻的狼狈。   耳畔是呼啸不止的风,面前却有缱绻惬然还带着嗔意的笑声。   “别说你这个成绩在一般人里已经很高了,就是考不及格又怎么样?”男生眸子亮亮的,在苍茫的冬夜里,还闪着细碎的光,“而且,你从小到大,一直都非常优秀。长得像小神仙一样漂亮,还很会耍剑,从小学那会儿就惹得整个商场里的人给你拍照,学习也非常棒,我之前问过林升学老师,他对你评价很高,说你属于天赋型学生,没有靠保送也进了景大读书。这些年,哥哥只要一想到小宋杞,就觉得非常骄傲。”   在这样饱满的夸赞里,宋杞终于恢复了一些自信,情绪也缓和了好多,但想到当前的表现,还是生出些名不副实的难过:“有什么可骄傲的。我这次没有……没有奚柳考得好。”   “为什么提奚柳?”他唇角上扬,轻笑着问,“这是又给哥哥安排了个绯闻对象?”   宋杞垂下眼睑,捏了捏脖颈下橙子形状的拉链:“没有。她是你军训期间一直一直表扬的团支书,班会的时候你说过她很优秀,所以我就跟她比一下。”   “嗯,但现在军训已经过去了,别人怎么样哥哥也不想了解,哥哥只想了解小宋杞,方方面面,包括学习和考试,”他握着宋杞的肩,把她放在器材凳上,自己则蹲下,单手撑膝用更低的姿态仰视着她,笑道,“小孩儿是不是觉得现在的成绩已经达到自己的预期了,所以才没把成绩当回事?”   宋杞委屈地点头。   他想了会儿:“怎么说呢,哥哥希望小宋杞再用功些。也不用太拼命,就是稍稍地用一下功就成,因为你本来就聪明。我也不是急功近利的人,只是因为在你之前经历过这些,所以才想让你少走弯路。前3年、共6次的期末考试的成绩,决定着能不能保研。这6次考试,你只要在考前一个月花费点儿力气,那3年后不用经历更加折磨人的考研,就能读景大的研究生了。这么一想,是不是觉得现在努力是划算的?”   “可我为什么一定要读研究生?”宋杞不解。   姚星河想了会儿,凝视着她,认真回答:“可以掌握更复杂的知识,可以了解更精深的世界,或者,可以晚一点儿进入社会工作,晚一点了解生活琐事带来的压力,让简单又珍贵的学生时期延长3年,”话及此处,用指背刮了刮她微红的脸颊,笑意甜暖,却勾魂摄魄,“也可以给哥哥留出3年时间,工作,攒钱,娶你。你要是不读研,那我们就要一块儿从景大毕业了。”   工作,攒钱,娶你。   原本已经止住眼泪的宋杞,在听到最后一个词的时候,莫名其妙地,眼眶又变得潮湿滚烫。   他怎么回事。   怎么突然说这么这么……直白的话。   但这句话又意外地好听。   方才还委屈、拧巴到不行的心脏,也被这句话抚慰,因这句话舒展。她甚至有点儿庆幸自己没有考到90分了,庆幸姚星河过来跟她聊天儿。   “不哭了,”他耐心哄着,“其实这个月,哥哥很想陪你上自习,但又怕过来后,会影响你复习。所以……”   “不用过来,”她收住哭腔,也把他帽子的抽绳往下拉了拉,让风吹不到他白皙的脸颊,“我后面会努力的,高数和大物我很有信心,C语言也可以。我以后也会用功一些,争取保研,”说到后面,声音小了好多,还不太有底气,“你别忘了你的话。”   他明知故问,还笑得轻浮:“什么话?”   宋杞:“……”   宋杞:“……工作,赚钱,娶……”   他真坏呀,都提示到这份上了,他竟然还搓了搓耳垂,凑到她唇边问:“娶谁?”   她气得咬牙:“娶宋杞。”   他笑得肆意:“行,哥哥记住了。”   说完还变戏法似的,拉开拉链,从内侧口袋里掏出个包了好几层的烤蜜薯,塞到她手里:“学校外面买的,还热着呢。知道你不爱吃糖所以买了这个,心情不好还是要吃点甜的。”   *   奚柳站在宿舍阳台上,就这样看着楼前健身器材区的两个人,自我发呆。一直在手中晾着的烤蜜薯都快冷透了,她也没打开。   目光之下,姚星河蹲在宋杞跟前好久了,他也没觉得累,也没觉得不耐烦,尽管听不到他们再说什么,但她从这样小意的姿态里,就能确定他对宋杞的喜欢和疼爱。   人啊,或多或少都有些不能拿到太阳底下让人看到的小秘密,小心思。   比如说,她虽然每次见到宋杞都主动打招呼,甚至还会亲昵地抱抱她,同姚星河、同班里其他人一样喊她“小朋友”,但其实,她很嫉妒宋杞来着。   此刻,这种嫉妒好像更深了一些。   不由想到今夜。   她在自习室呆到10点半,做高数题做到脑子发蒙、胃里空荡,出了教学楼在饥寒交迫中纠结了会儿,就想到了门外的烤蜜薯。尽管知道晚上吃了会发胖,但还是决定放纵一下考试月中每天都这么用功的自己。   然后,就在烤炉前,看到姚星河从车里走出来,尽管步态匆忙,但发现“她”的时候还是兴奋地跑过来。   她手都举到针织帽的帽檐了:“嗨,班……”   “爷爷,给我挑个红薯,”男生掠过她,跟老板笑嘻嘻地说,“要个小巧匀称的。”   老板看着他,略疑惑地笑了几声:“你长这么高,胃口也好吧,咋还要个小的呢?我给你挑个大的。”   男生又笑:“不,给小朋友吃,她胃口小,而且晚上吃太多容易积食。”   奚柳瞬间明白,他这是在给宋杞买。   而且,听到“小朋友”这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竟比贴吧里的文字更生动,更宠爱——只是这样的爱,有点刺痛到她了。   虽然有点尴尬,但她还是和凑近了一些,还弯了弯腰朝他身前探过几分,再次挥了挥手跟他打招呼:“嗨,班助。”   男生这才回头,却没见他多欣喜,语气近乎平铺直述:“奚柳也来买红薯啊。”   她点点头,弯起唇角,露出自然又大方的笑:“这个蛮好吃的。”   他倒比她更大方:“你也挑一个,我一块儿付钱。”   “班助要请我啊?”她故意指了指老板挑给“小朋友”的那个,看向姚星河的时候,神情充满了期待,连语气都是温温软软、带着商量的,让人不忍拒绝,“我也想要个小的,能把这个给我不?”   明知道这样做很不好,但就是忍不住去做这样的事。   甚至迅速说服了自己:不过一个烤红薯而已,宋杞吃什么样的不是吃啊,况且,是姚星河主动说要请我的,那我选一个喜欢的有什么不可以。   “这个不行,要给我家小孩儿,”他拒绝得比干脆面还干脆,“你重新选一个吧。”   奚柳哑了好几秒,整理心情后才又指了个比宋杞的胖一圈的,轻声道:“那我要这个吧。”   付过钱后,因为想跟他一起走,所以抢先说:“班助去找宋杞对不对,我也回宿舍,我们顺路,”怕他拒绝,赶紧补了句,“后面还有好几门重要的考试,很想跟班助取取经。”   姚星河压根儿没意识到她的小心思,把那小巧的红薯套了几层袋子后,顶着大风拉开冲锋衣的拉链,揣进内侧的口袋里好让它保温。   做完这些后,笑道:“明后天电话联系吧,我现在有点着急的事儿要跟宋杞讲。风大,你慢慢走回去就成,我要跑了。”   说完,还真的……跑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   给姚班助鼓掌,gua-ji gua-ji!   —— 第75章 好好自习   奚柳也不喜欢今晚的自己。   直到捧着烤蜜薯出现在二楼楼梯、宋杞回宿舍的必经之处的前一刻, 她都在考虑,要不就放弃吧,别去掺和人家两个的事儿了。   可一想到这儿, 就不可抑制地回忆起当初自己把《关于姚星河的二十个问题》的问卷交给宋起时, 低声下气、委屈乞求的模样。   “只要帮我打听出来, 我就请你吃十二顿饭可以吗,地点你随便挑, ”她把自己对姚星河的喜欢毫无保留地暴露到了宋杞面前, “求你了宋杞,帮帮我呗。你就是我的恩人。”   可那时候的宋杞是怎么说的?   若是她直截了当地讲她也喜欢姚星河就算了, 偏偏她用一种愁苦又为难的表情说:“奚柳,我跟他真的不熟。小学的时候虽然叫过他哥哥,但这几年没见过面, 关系已经很生疏了。而且军训结束后, 我们就没再联系过。”   就是编这种谎话来搪塞,拖延。   于是,她始终没等到宋杞交还回来的问卷,反而等到了姚星河在某个凌晨发出的情深款款的说说, 等到了他在另一个凌晨发出的卑微诚挚的帖子。   等到了今夜, 他大半夜地从凤吾开车过来,就为了给宋杞买烤红薯、跟她说十几分钟的话。   忽然就觉得把问卷交给“情敌”这件事很可笑。   所以你看,宋杞也不是那么单纯可爱的, 她装模作样起来都跟真的一样, 我当初差点信了她那些“真的不熟”的鬼话。我待会儿要做的, 不过是把她曾故意用在我身上的隐瞒还给她而已——奚柳就这样劝服了自己。   楼梯处,浅灰色羽绒服的衣角已经进入了她的视野。   “嗨,宋杞, ”她一边同上楼的女生打了个招呼,一边做出刚准备下楼梯的样子,在不经意间把目光落在女生手里的红薯上,略惊讶道,“哎?星河班助也给你送烤红薯了?”   这个“也”字说得格外清晰,如预料中一样,宋杞抬眸盯上了她手里的东西。   她举起来轻轻摇了下:“送了好一会儿了,现在有点凉了,我去一楼微波炉那儿热一下。”   故意隐去地点,故意模糊时间。   故意让宋杞以为,姚星河先到了女生宿舍、把红薯送给了自己。   楼梯处的宋杞又看看自己手中的这份,虽然不清楚她在想什么,但却看到她眉心微微动。   “其实我吃不了这么大一个,像你手中这个小巧的就蛮好的,”奚柳假装无奈,“回来要跟舍友分一下。”   明讽暗褒,欲扬先抑。   她其实就想表达如下的意思:你瞧,送我的都比送你的要大一些呢。   宋杞轻点了下头,很是礼貌地给她让了路。   奚柳没有从她的脸上看到太明显的不开心,反而听到了她热心的催促:“那你快去吧,过了11点10分微波炉就断电了。”   *   “班助给买的啊?”谷谣看着宋杞手中圆滚滚、还挺可爱的烤蜜薯,笑问。   谁知关上门后的宋杞,露出一个怀疑人生的表情,眼里还燃起几丝愠色:“你不觉得这个有点小吗?”   谷谣:“不小啊,正好够你吃。”   宋杞咬了咬牙:“可我上楼的时候发现,姚星河他……他送了奚柳那么大一个,奚柳跟我说她吃不完。”   谷谣抓了抓额发:“……啊?”   八卦之神唐维维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凑过来:“哎呀呀,小朋友这是吃醋了?”   宋杞没说话,脸颊气得有点鼓,拖开椅子坐回了书桌前。   然后同桌上的烤蜜薯瞪眼。   “奚柳告诉你是班助送的啊?”冯梦珂看到宋杞这模样就忍不住想笑,移开左眼睑上的消炎贴,问,“有告诉你为什么送吗?”   宋杞左手托腮,右手戳红薯皮,恹得像是到了外婆家吃饱喝足再也塞不下一口,但依旧被外婆追着赶着投喂的娃:“没有。”   冯梦珂便含笑替她分析:“我猜肯定不是送到宿舍,他俩应该就是买红薯的时候恰好遇到,班助觉得不过五六块钱的东西,就顺便帮奚柳付了。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这段话还真的劝到了宋杞的点上,她脖子瞬间挺起来,还觉得呼吸顺畅、没那么堵了。本来还想跟姚星河确认一下是不是根据她的饭量才决定买个这么小的,但转念一想,这种小事都要去争风吃醋,那是不是显得太计较、太不大方了。   于是在冯梦珂的劝说声里,积极主动地消化了这阵邪火。   抖擞了抖擞精神,用医用酒精湿巾仔细擦了一遍手,走到冯梦珂面前,盯着她肿得有点厉害的眼皮,心疼道:“我帮你敷药你快上/床休息吧,别盯着电脑了。”   “嗯嗯。”   “都快两周了还没好,要不去校外医院挂个号?我听说校医院的水平很一般。”   冯梦珂把药和棉布递给宋杞,仰头把脑袋担在椅背上,尽管眼睛生着病,但嗓音里却听不出半点儿消极难受:“看今晚能不能消下去,不行的话我明天去景大附属医院看看。”   宋杞点头:“明早叫上我,咱们早点去。”   虽然冯梦珂答应了,但次日宋杞睡醒后,却发现冯梦珂床上早就没了人儿。   她在懵怔中打开手机,果不其然看到冯梦珂6点不到那会儿给她发的QQ消息:【我自己去就成,快要考高数了,大家的每一天都很珍贵啊,加油小七,这次考过奚柳哈哈!】   心里默默气了冯梦珂三秒,宋杞就穿衣下床,想快点儿出门追上她,但姚星河的消息却突然蹦出来:【哥哥今天没事儿,要不要去丹诸陪你上自习?】   她在床梯下站稳后,立刻回复:【你真的有空吗哥哥?能不能去景大附属医院眼科一趟,帮冯梦珂挂号拿药什么的?她一大早自己出去了,怕耽误我复习也没让我陪。】   觉得还不稳妥,便又发了一条:【生病时候如果没有人陪,会很难受的。你要是没空,让森雨学长去帮帮忙行吗?】   【我和森雨都有空,十分钟就到了。你安心复习,看完病我送她回去。】   宋杞终于放心下来:【好。】   *   “呃……班助,学长,你们怎么来了?”正在自助挂号机前排队的冯梦珂,看到突然站在她左右侧的两个男生,发出了来自灵魂深处的疑惑,怔了半秒,退后两步,“你俩要是急的话就在我前头插队吧。”   姚星河没动弹,只是盯着她覆着纱布的左眼看。   刘森雨也没动弹,但比姚星河挨得近一些,观察得也更仔细一些,说话的时候眉头皱着,带动得整张脸也跟着皱:“卧……我的天,都快肿到颧骨了。这多久了,怎么这么吓人?”   冯梦珂被他硬生生憋回去的那个词儿逗得唇角抽搐:“十来天吧。”   男生不可思议地扫了她一眼:“不疼吗?你这姑娘咋回事,怎么还笑得出来?”   “还好,”虽然左眼睑又疼又痒又涨,但她并不是喜欢卖惨的人,就轻描淡写地回,“也没有很严重,只是眼皮发炎,眼睛里面还是好的。”   刘森雨揣兜望天望地又望她:“真行啊,都这样了还说不严重。”   “梦珂你把身份证给我,”姚星河看了眼手机后嘱咐向刘森雨,“刚看了网页预约平台上还有庄教授的专家号,我在这儿排队挂号,你先带梦珂去4楼庄教授那儿排队,到时候我拿号上去找你俩。这样能早点看上。”   好像是怕她看不清路,刘森雨隔着衣袖攥住了她的手腕。   直到被他牵着上了不用等的扶梯,冯梦珂才反应过来:“学长……你和班助,是专门来医院陪我看病的吗?”   “嗯,”刘森雨回头,眉心照例拧着,“女孩子怎么能一个人来看病,多孤单啊。以后要是没人陪你过来,你就给我打个电话吧。凤吾离这儿也就十来分钟。”   她忽然觉得心头一暖,进而眼眶变潮。   就连生病以来一直干涩着的左眼,也因为这句话生出些湿意。   “你们怎么知道我来看病了?”她迈上一层扶梯,同刘森雨站在了同一阶,轻声问。   男生另一只手虚扶在她后背处,似是怕她倒下去。   确认她站稳后才回答:“宋杞说的。那小孩儿还挺担心你,让她哥哥来陪你看病,我一听是你也跟着来了。”   她笑:“为什么听到是我就跟来了?”   “你不是请学长吃过饭吗,”他面色终于缓和了些,但却很快转头看向别处,小声吐槽,“想到这么漂亮的一双眼生了病,就……怪可惜怪心疼的。”   “哈哈哈。”   “你怎么又笑?”   冯梦珂笑出白牙:“不允许?”   刘森雨扶额:“……笑吧。”   姚星河一边挂号一边排队的方法很不错,节省了不少等待的时间。庄教授又在景大医学院任教,刘森雨和姚星河还选过他上的通识课,所以整个看病过程不像以往那般冰冷、急促,反而充满了温情。   最后确认是眼睑内发炎,并不算太严重,只是校医院开的是外敷的药,所以一直没见效。   “睡前啊,掀开眼皮,看到里面那个红点,用氧氟沙星眼膏涂,别害怕,涂完就闭眼睡觉;白天呢,就滴妥布霉素滴眼液,三天左右应该就能消肿。”庄教授耐心地讲解。   冯梦珂正要说谢谢,旁边的刘森雨就替她抢答了。   还给教授鞠了躬,谢得特正式,特虔诚。   到了一楼大厅,看姚星河从药房取完药过来,冯梦珂说:“谢谢班助和学长过来,你俩快回学校吧,忙了一上午了。”   刘森雨下午要跟导师见面,嘱咐了好一阵子才舍得离开。   姚星河却没动弹,也没把药递给她,反而淡淡道:“我送你回去。”   “哎?不用啊,我打车走就行。”   男生笑:“正好再去看看,宋杞有没有好好上自习。”   作者有话要说:   ——   明天晚上9点更新。   ——   .感谢在2020-10-13 18:07:23~2020-10-14 19:22: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百香果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明天还来   跟姚星河走到了停车的地方, 冯梦珂避开了副驾驶,坚持坐在了后排:“班助,我眼睛这样, 见光有点不舒服, 所以坐这儿了。”   “好, 你也可以系上安全带闭眼睡一会儿。”   见男生面色如常地启动了车子,似乎没有很介意她坐在哪儿, 冯梦珂就透过车内镜看着他说:“班助, 我想给你普及一个小知识点,很适合你这种有女朋友的人。”   姚星河愣了下, 旋即摆出洗耳恭听的模样:“好啊,我听听。”   冯梦珂指着身前的座位说:“副驾驶,最好只给女朋友坐。如果将来啊, 有位女士还没等你安排, 就主动往副驾驶上坐,那她要么是想勾搭你,要么是想气宋杞。除非这位女士是是长辈。”   男生果然不懂,眼睫动了动, 语气也是讶然的:“还有这种说法?”   冯梦珂一本正经地点头:“当然。”   “那我记住了, ”男生嗓音含笑,摆出求知若渴的模样,“还有其他的知识点吗?能不能多给我讲一讲, 我时常不知道小朋友为什么生气。”   “那你可问对人了, ”冯梦珂从座椅背上直起身来, 做好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准备,“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不要随随便便送其他女生东西, 也不要跟个中央空调一样到处给其他女生送温暖。”   姚星河缓缓点头,但很快就意识到什么,倒吸一口凉气,问:“你方才这段话是不是有所指?”   “你可太聪明了,”冯梦珂给他比了个大拇指,笑了两声说,“你昨夜给奚柳送过来的那个烤红薯比给宋杞的大一圈,奚柳还跟宋杞讲了,所以昨晚回宿舍,宋杞就有点不开心。”   “我没有给奚柳送过去,是恰好遇到给她付了钱,”姚星河微微皱眉,面色有点不快,“她当时想要宋杞那个小的,我拒绝了。宋杞那个多小巧多可爱,吃完还不会积食。”   冯梦珂在内心称赞了自己一句:我这算是料事如神了吧。   称赞完又接着这茬讲了第三个知识点:“你方才说她想要宋杞那个小的,没给她是对的。明知道这是你送给女朋友的东西,那她还想要,则说明她是故意这样。今天是抢红薯,明天可能就是抢走你了。那我们小宋杞知道的话能不生气吗?”   听完这三个知识点后,姚星河开车的姿势都变得有点僵硬了,好像很认同她的分析,所以回答得也很认真:“……谢谢,我记住了。”   说完这句,从车内镜回看了她一眼,整个人像是端坐在老师面前,有着不懂就问的好习惯的学生:“梦珂,你有以后如果还有什么知识点,可以随时发给我。我确实得学习一下了。”   冯梦珂答应得很痛快:“没问题。”   “还有,要是宋杞她生气的时候也可以告诉我。她总不喜欢跟我讲这些,每次都是自己排解。”   “这应该也可以。”   “谢谢。”   “嗐,谢什么。”   要谢也应该是我感谢你家善良温暖的小朋友,让你和森雨学长过来陪我看病呐。   *   同国内很多大学一样,景大有个约定俗成的事情:只要没有上课的教室,都可以作为自习室,包括但不限于教学楼、实验楼、报告厅、学生活动中心。而且,校学生会为了方便同学们提前收拾东西、避开上课时段,在每间教室的门外都贴了本学期内这间教室的课程表/活动表。   到了考试月,越来越多的教室课程结束,宋杞和舍友找到了一间位于实验楼的教室作为固定自习室,这样复习资料可以全部放在自习室而不必每天搬运。   下车时,冯梦珂主动把她们的根据地告诉了姚星河:“实验楼622。”   并且补充提示:“宋杞选的位子呢,靠近墙边的暖气片。”   姚星河从后门进去的时候,刚好看到小姑娘掏出一盒纯牛奶放在铺了纸巾的暖气片上,同时躺在上面的,还有一个柑橘,两个果冻,一包清水蛋糕。   他选了个位于侧后方但视野很广的位子坐下,望着小姑娘和暖气上摆得得整整齐齐的东西,唇角像是有了自己的想法一样,不受控制地往上扬。   这小孩儿还挺会享受。   但也对她放心了不少:知道选个暖和的位置,还知道给自己备小零食——冻不着也饿不着,挺好。   昨夜答应他的事好像也真的行动起来了,左手翻着那本4厘米厚的微积分题库,右手在一沓A4纸上写写算算。虽然旁边就有吃的,但他观察了小孩儿快一个小时,都没见她分心去碰那些。   只是偶尔会停下来思考,小眉头向上轻皱起,还用圆滑的笔尾一下一下戳着脸颊。   不过思考的状态不会持续太久,一般情况下她戳十来下脸颊就能想出解答方法;遇到实在不会的也没有见她太沮丧,反而很淡定地翻到题库最后,去看答案上的思路。   然后继续写写算算。   冬日上午的阳光越过朝南的窗,穿过教室7米的宽度离,落在小姑娘细软柔滑的头发上,毛绒绒的鬓角也被染上带着暖意的亮光。   这温融的模样,叫他想到了初三那年的暮春黄昏,挨完骂后跟着宋长亭走出书房门,看到站在客厅里的小姑娘被夕阳辉光包围着的时候。   突然间,觉得场景很相似。   回忆撞入此刻的现实,春和冬似乎没了界限,黄昏和正午也没了分别。   光好像有自己的意识,跨越了春冬和晨昏,跨越棠溪到景行的四百公里,一直照耀着这个小姑娘,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消失。   趁着等待产生的闲暇,他就这样遥望着小姑娘,把关于她的零碎的小事都回忆了一遍,然后越想越欢愉,越想越满足。   直到他前面的男生开始收拾书包,他才反应过来,掏出手机:11:50,到了该吃午饭的时候了。   他终于可以上前跟他家小孩儿说说话了。   可出去接热水从后门回来的唐维维先发现了他,在三三两两开始往外走的学生中间发出不大不小的惊呼:“星河班助?!你上午一直在这里默默看着宋杞自习吗?”   临近高数考试,这个教室里不止有宋杞的舍友,还有很多为了找宋杞讲题、就把东西搬到622来的同班同学。   所以,教室里但凡认识宋杞的,听到唐维维的惊呼后,都以极其一致的频率,朝姚星河看过来。   不管男女,个顶个的摩拳擦掌,目光炯炯,随之而来的起哄声也跟盛夏的浪头一样,一波接一波地往他这边涌。   这样的起哄声他在宋杞军训时就听到过好多次,他从未脸红过,今日亦如此。   倒是小朋友跟军训第一天那样,看到他走过来就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眼珠子滴溜溜的,脸颊微微泛红,耳朵尖尖粉粉嫩嫩。   他被这副可爱样儿逗笑:“饿了没,跟哥哥去吃饭吧?”   也不知道这句话有什么值得起哄的,但这群小孩儿就是嗷嗷叫,惹得他家的小姑娘跟个被吓到、整身毛都被炸起来的小猫似的。   “你怎么来了?”小猫缓和了好久,才伸出爪子,轻拽了下他的衣角。   “想你就来了,”他摸了摸她头顶暖绒绒的毛,弯腰翻了翻她厚厚一沓草稿纸,夸赞道,“小孩儿今天很用功啊。”   “我确实很用功,”小猫抬头,压低声音,小意询问,“那你……明天还来看我吗?”   他顺势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用同样小的声音回问:“你想让我来吗?我怕你知道我在后,会分心。”   她凝视着他,眼神特澄澈,特真挚:“你要是多来几次,我肯定就适应了,”但很快就想到了别的事,于是自我否定了这个提议,“算了,别来了,你还有自己的事要做。”   “哥哥陪你到考完高数怎么样?给你接接热水,烫烫牛奶,剥剥橘子什么的。”   她眸光大亮:“真的?”   他笑:“真的。”   教室不远处。   唐维维:“啧。”   谷谣:“啧啧。”   其他同学:“嗷嗷嗷。”   *   14日,大一进行了高数考试。   出了考场唐维维都傻了:“妈耶,我们真的学过这些东西吗?最后三道论证题直接把我干蒙了。完全没思路,我勉强写了几句理论,默写了几个公式。”   冯梦珂难得附和起唐维维来:“确实有点太难了,去年的考试题没有这么难。”   这俩还是心态好的,交完试卷,考场里有几个男生摔了笔,好几个女生掉了泪——其中就有谷谣和奚柳。   17号,教务系统发布了高数成绩。   冯梦珂76,谷谣72,她们纷纷表示知足了。   61分的唐维维则虔诚地举起手机,劫后重生般给高数老师发了个短信:“感谢老师不挂之恩!感谢老师给我重新做人的机会,高数2我会加油的!提前祝您新年快乐,万事如意!身体健康,阖家欢乐!好人一生平安!”   此刻,三个人聚在宋杞的电脑跟前,六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宋杞点下查询按钮。   系统反应2秒后,界面出现:【成绩 98】【班级排名 1】。   尽管自己刚刚过及格线,但唐维维看到宋杞的成绩后就叉腰狂笑,比自己取得这个成绩还高兴:“哈哈哈哈哈!我们小朋友真了不起!凭借一门课就能把前面三门带起来了吧!5个学分的课确实决定命运啊!”   笑完迅速切换成柯南模式,趴在宋杞背上,压低声音说:“你知道赵班长和奚书记考了多少不?”   宋杞摇头:“不知道。”   谷谣回答了,嗓音平淡,略带遗憾:“奚柳68,确实有点可惜。今天去她宿舍,看到她一直对着电脑掉泪。”   作者有话要说:   ——   来啦!明天大概也是这个时间~   下周大概能恢复固定时间更新,谢谢大家~   ——   .感谢在2020-10-14 19:22:56~2020-10-15 22:49: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长鸣啾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百香果 6瓶;纳兰朗月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打个招呼   “班长在空间晒了他的成绩, 88分,这样的难度能考到80就是真学霸了,”唐维维掏出手机对着屏幕, 嘿嘿笑道, “容我拍照收藏一下, 明年我一定跟着你好好上自习,高数2不能再这么惊险了。”   其实, 奚柳和赵星越的成绩如何, 宋杞并不是很关心。虽然这一阵子,冯梦珂她们经常给自己加油打气, 说些“超过奚柳”之类的话,但她并没有放到心里去。   大概是初高中的学习中只有许鹤周的成绩跟她不相上下,但许鹤周和她从来都没有把对方当过敌人, 反而是合作超级默契、互相不断鼓励的好朋友, 所以她的心态,真的好得不像话,以至于到了现在,她也没有觉得学习这件事上, 需要超过谁、打败谁。   但在唐维维不经意的提示下, 宋杞还是把成绩截了个图。等舍友各自回到座位上,才打开与姚星河的聊天界面发了过去。   对其他的事她并不在乎,但她是真的很想让他知道这个成绩。   真的很想得到来自他的肯定。   更重要的是想通过这个成绩告诉他:你来陪我上自习完全没有影响我, 反而让我学习更有动力了——所以你要不要考虑多来丹诸看着我?   但这么说好像有点直白, 还有点要求他经常过来的意思。于是停下来, 盯着电脑思索了会儿,把上边的想法加了些弯弯绕绕和理性克制后发了过去:   【如果按之前的状态,我大概只能考90分。】   过了五秒钟, 他的电话就打来了,腔调悠悠晃晃,闲散松弛,还有些不太正经的亲昵:“哥哥陪你上自习,你就可以多考8分,莫非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宋杞被最后这句话激得一抖:“……你说是就是。”   那边的笑声就变得更肆意了,但很快就恢复了认真,嗓音里还带着坚定:“那以后期末考试,哥哥只要手头没事就去陪小宋杞上自习。”   宋杞就等着他说这句话了,但听到男生真的作出承诺,她却没怎么犹豫就补充道:“就只在考重要的科目的时候过来吧,毕竟期末我在忙的时候,你也在忙啊。不要把我放在第一位,我……”   “为什么不把你放第一位?”男生打断她,但语气变得温柔又小意,还循循善诱,慢条斯理,“哥哥一直在这样做,但目前而言,做得还不够好、甚至没有达到基本的目标,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但我觉得你已经很好了。”   “这就很好了?”电话里传来一声无奈的笑,“因为小朋友太听话,太乖巧,总是站在我的角度替我思考,谈恋爱好几个月了几乎没提过什么要求,更别说设定什么具体的目标了,”吐槽了这么多,最后得出推测,“小七,你是不是还处在暗恋的状态里,没适应过来我们已经是光明正大的男女朋友了?是不是怕提了什么要求,哥哥就不喜欢你了?”   宋杞想反驳的。   可将要开口的时候,又把最后这句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遭,就发现姚星河说得好像是……有点对。   她轻咬了咬下唇内侧的肉,回答:“嗯。”   男生笑:“要不要考虑改一下?”   “……嗯。”   他笑得更惬意:“那你现在给我提个要求练习一下?”   宋杞:“……”   “又不敢了?”   她被电话里传来的坏笑刺激到,心一横,牙一咬:“以后给我买东西,不可以比别人的小。”   男生懵住:“……嗯?”   宋杞牙关又紧了紧,挺了挺腰杆儿补充道:“比如烤红薯什么的。”   *   为了照顾新生们的考试情绪和回家心情,教务处延续历年传统,把开卷的《军事理论》考试放在了21号,作为最后一门。   于是19号下午考完倒数第二门《电子技术1》后,5班的班干部们就在赵星越号召下聚在一起,商量着搞一个班级聚餐。   班委们初步讨论出来了3个地方,奚柳做了餐馆介绍和人均价格后发到群里,让大家投票。   【1是江南菜馆,以苏帮菜、杭帮菜为主,精致、甜口但分量不大,就在丹诸南门旁边,人均50;】   【2是东北春饼,分量很大,味道不错,餐馆装修不太好,距离丹诸两站路,人均41;】   【3是胖子烧烤,是新开的店,气氛好,装修好,烧烤种类丰富,人均70,凭学生证还能打8折,在丹诸西门对面的那条街上,走路10分钟;PS:开业活动还没结束,40人大包间免费送两箱啤酒。】   宋杞果断投了2一票。她不太爱吃甜食,又对烧烤店的环境不太有把握,其实也只能投2了。   但大家显然被烧烤店的气氛和打8折、送啤酒的活动吸引,纷纷给3投票。   最后全班42个人有35个投了胖子烧烤,5个投了江南菜馆,只有她和最后投票的赵星越选了东北春饼。   宋杞把手机放在枕侧,仰头看向床顶的星星珠串,就这样想起那次在教师公寓跟姚星河吵架的时候。   “你为什么去烧烤店?”   “我为什么不能去烧烤店?”   “因为那个环境里有烟,而你患过哮喘。”   这个对话单是想想,就挺叫人窒息的。   虽然现在能理解姚星河的着急和惶恐,但是,说句实话,她很想证明自己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是真的好长时间没有犯过了,上次吃烧烤的地方烟雾也挺大的,但是她没有感觉到明显的不适。   但姚星河始终没有相信她,只要提到这一茬,他肯定还会惧怕,会担忧。   在这样的“不信任”里,她也挺难受的,甚至对自己也产生了怀疑。   所以要不要去参加班级的聚餐,真的成了困扰着宋杞的问题。   这般忧愁着,就听到手机发出一声QQ消息的提示。她重新打开手机,发现是赵星越通过QQ群私聊她。   【宋杞你睡了吗?想问一下,你为什么选2?以及,最后定在3的话,你有什么忌口吗?可以提前跟班委讲。如果有其他的想法和不方便,也可以提,我们会考虑到每一个同学,有时候也不一定非得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   这小心翼翼还带着商量的语气叫宋杞都有点恍惚——这还是当初听风就是雨,不加求证就打电话给她,对姚星河肆意揣测、厉声指责的赵星越吗?   但宋杞到底不是记仇的人,况且那件事早在贴吧里被各种当事人澄清了,看到赵星越客客气气,她斟酌过后,便也用同样礼貌的话回答:   【谢谢班长,应该没什么不方便,不用特意照顾我。就按大家喜欢的来就可以,我没有别的想法。】   【好的。上面这些也问了选江南菜馆的5位同学。】   宋杞把最后这句话反复看了好几遍才明白过来,班长并不是特意来照顾她,而是顾及到了持少数意见的所有同学。   就,忽然松了一口气,感觉赵星越没那么不讲道理了。   只要不对我搞特殊的照顾和喜欢,那他还是一个很好的班长——宋杞释然地想。   同时不再纠结的,还有烧烤店的事。都回复没有不方便了,那就去吧。   正好这次,再适应一下里面的环境,以确认自己是不是真的好了。   这样,姚星河应该不会对这个病,那么害怕了。   *   20日下午,奚柳在群里发了消息和预选的菜单:【我们在2号包间,7点开始,宿舍里互相提醒点儿,别太晚来哈。】   到了晚上7点30左右,胖子烧烤店,5班的学生基本都到齐了。   从店内穿过的时候,宋杞看到前面不远处,两个熟悉的人各自揣着裤子口袋,正说说笑笑地往1号包间走。   谷谣看着左边那位穿着皮衣夹克、脚踩马丁皮靴的长腿美女的背影,眼睛都亮了。   就在宋杞以为她要兴奋地喊出来的时候,却发现谷谣的脸不动声色地变红,声音也压得极小,听着还十分软糯:“是小乔女神啊。啊,自从学生会换届以后,第一次见到她。”   说着说着就侧过脸,撅住宋杞的眼睛,还摇了摇宋杞的胳膊,谨慎又雀跃地问:“你说我要不要过去跟她打个招呼?”   宋杞想到乔唯一做过的事,心里就一阵复杂,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谁知道谷谣这边的兴奋劲儿还没压下去呢,唐维维也开始了。   她激动地捏着宋杞的手掌心:“萧部长是真的真的好帅啊!不光是脸好看,你有没有发现他有一种特别的气质?”   宋杞:“……懒?”   唐维维瞪她一眼,纠正道:“是慵懒,雅痞,但又很温柔,很淡然。”   说到此处就作扼腕叹息状:“哎,可惜了可惜了啊,这么好的人儿怎么就有了女朋友呢?而且听说他女朋友跟他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性格,强势,冷漠,目的性很强,感觉很不搭。唉,我真的是个道德品质良好的人啊,不然肯定会用尽全身解数去撬墙脚。”   谷谣换了个人摇胳膊:“维维维维,你要去跟萧部长打招呼吗?能不能带着我?”   一直没发言的冯梦珂被这两个人的模样逗笑了:“咱们宿舍的女人好像都很看脸哦。”   唐维维昂首挺胸:“气质,我看中的是气质。当然啦,萧部长确实好看。”   谷谣也两眼放光:“小乔女神确实漂亮。”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0-15 22:49:03~2020-10-16 23:57: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知否知否,胖了很难瘦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出了问题   接到下一届校学生会聚餐的邀请后, 乔唯一就开车载了同样备受学生会成员喜爱的萧时光到了丹诸这边。   因为好久没回来了,她还差点开错了路。   萧时光靠在椅背上,悠闲散漫地点评道:“这才搬了校区多久啊, 就忘了回老巢的路了?”   乔唯一闻言就笑了, “要是能忘就好了, ”说着,用眼风引着萧时光瞥向左前方的进口超市, “看到没?刚开学没几天, 我就是在这里遇到姚星河。他来给她的小朋友买一次性内衣裤。”   “哇——”萧时光发出极其夸张的赞叹声,但面色却平淡得不像话, “姚星河很可以啊。”   乔唯一哂然,虽然很看不上,却也没像以往那般继续攻击辱骂姚星河, 反而顺着萧时光的话, 点了点头:“对他的小朋友确实很不错,看得出来是真喜欢。”   萧时光抬眸看她,眉眼沾着笑,语调也柔缓:“也看得出来你也是真放下了。两年多了, 我还是第一次见你提到姚星河的时候不骂人。”   乔唯一扯了扯唇角, 不屑地呼出一个音:“呵。”   十分钟后,两个人到胖子烧烤1号包厢坐下,今天聚餐的人就都到齐了。   下一届的主席已经点好了一波烤串, 但等到他二人过来, 又出去找服务员拿了菜单。   乔唯一通过未关的门打量了一遭:“这个店还挺大的, 生意也不错。环境比江湖夜雨好。”   萧时光给自己倒上温水:“嗯,确实不错。”   “就是老有男的不知道什么臭毛病,”她撑着下颌, 微微皱眉,“在室内吃饭还抽烟,大冬天的开窗冷,不开窗呛,真是……”   说到此处突然顿住。   萧时光放下水壶,看着身边突然怔住不说话的乔唯一:“怎么了?”   乔唯一用胳膊肘碰了他一下:“你看看2号包厢附近那桌,那个人抽烟的,像不像严诺?”   萧时光歪着身子看了眼:“好像是他。哎呀我去,他咋一边抽烟一边撸串还一边跟那小姑娘接吻啊,看着有点恶心……”   还没发表完看法呢,就见乔唯一右手搭着桌沿站起来了。   萧时光被她冷厉的面色惊了一下,赶紧揪住她的衣袖往下扽:“淡定淡定,”感觉到她怒火往外冒,便压低声音劝她,“学弟学妹们都在,你别为了这么个傻缺吓到其他人。不值当的。”   又笑了笑:“你可是女神啊。”   乔唯一咬了咬牙,这才坐下。   *   晚上8点,姚星河到了思远楼,给手机静音后,敲了吴院士办公室的门。   早上8点多那会儿,吴院士给他打电话问他晚上有没有时间,说有些试验方面的想法,想邀请他当面聊一聊。   姚星河没多想就答应了:“好的吴院士,晚上见。”   刘森雨羡慕得不像话,又后悔得不得了:“当时我要事坚持把那门课听下去的话,说不定现在也能被大佬找去聊天了。”   姚星河点头,仿佛是看他不够难受,还笑了两声,补刀道:“多亏你退了课啊森林雨,不然我还没机会选上。”   “淦。”   大三上学期,计算机学院推出了一门新的选修课《超级计算时代》,课程设计者和主讲人是学院超算领域的大佬吴道庸院士。   最开始,大家出于见大佬、见世面的想法,以及选修课成绩不算入绩点的重要原因,纷纷选了这门选修课。最后申请人数达到274人,远超过课程设定人数60。没办法,只好通过教务系统进行抽签。   刘森雨幸运地选上了,姚星河盯着电脑上【未选中】字样看了三秒,退出当前界面,从容淡定地补选了《孙子兵法之三十六计鉴赏》。   选不选的其实只是个形式,因为大学里所有的课都能旁听。到时候跟着刘森雨去上课,吴院士也不能把人给轰出来。他当时这样想。   谁料第一节 课大家就跪了。   院士就是院士啊,虽然70多岁了,但他讲起课来思维敏捷得跟赛道上速度达到400km/h的超跑一样,而大家目前才刚完成专业基础课的学习,知识储备完全不够,脑子转起来跟驴拉磨似的,也不是说完全跟不上院士的思路吧——   一堂课下来,是真的找不出几句能听懂的话来。   好在是选修课还有退课的机制,学期前两周课程结束,大家还能进行一次补退选。   系统重新开放的那天,刘森雨跟患了帕金森一样疯狂点鼠标左键,生怕手速太慢、系统卡顿,最后退不了课。   姚星河看着系统上选修人数余量从0一步一步扩充到53,就按灭了烟,点了申请按键。   刘森缓缓转过头,隔着袅袅的烟雾,发出了来自灵魂深处的惊叹:“刚才增加的那1个人是你吧?壮士。”   这是姚星河入学以来上的人数最少的课,吴院士对着8个学生,精神矍铄地讲了一学期,很多时候他并不能听懂,但好在是进入大三以后,课程开始变得专而精,时间排布不那么满,所以就有空闲去图书馆看相关的书,来慢慢消化院士在课堂上讲的东西。后来,竟也能慢慢地体会到院士所说的“超算的魅力”——“亿万次不是终点,亿亿次也不是终点,永远有空间,等着你去探索。”   虽然成绩不计入绩点,但课程结束后的试卷,院士还是设计得很变态的。100分的题,姚星河考了68,是8个人里唯一一个上30的。然后,吴院士的电话就打来了,诚恳地邀请他到思远楼聊一聊。   聊天的内容是,院士打算雇他到超算国家实验室做长期试验助理。好像还跟辅导员打听了他的家庭状况和经济条件,所以很热心很豪爽地给他开出了1个月7000元的补助。   那时姚星河还是单身,也没有谈恋爱的想法,听到这样的邀请后,很是心满意足——这份工作让他可以安安心心地读到博士或者博士后,而完全不担心以后的生活。   今晚,吴教授又请他聊天了。   “小姚啊,1月份的试验报告和数据分析我看到了,比12月份那次质量提升了,说明我们的方向是对的。但比起课题计划的进度,还是慢了一个周期,昨天课题组的研究员聚在一起开了个会,决定寒假加班攻关。不知道你时间上是怎么安排,方不方便?”   这要是搁在以前,他肯定就答应了,因为去年前年他都在景行没回家。   但这次他却不太行。   宋杞都跟他说好了,21号跟他回西洺去,然后到棠溪一起过年。小孩儿几乎没有跟他约定过什么事、提过什么要求,好不容易有个想法了,他不愿意让她失望。   所以想了会儿还是拒绝了:“吴院士,我寒假有已经定好没办法更改的行程了,所以不能留在景行工作。”   这是男生第一次没有“服从安排”,所以吴院士惊讶了一下。   但他还是和蔼万分地拍了拍姚星河的肩膀:“那好,我再想想办法。”说到此处,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摘下眼镜哈哈笑了几声,眼里闪出八卦的光芒,“我听课题组的老师说,你有交往对象了?”   姚星河大大方方地点头承认:“对,今年想跟她一起回家。”   “见女生的家长?”   “嗯,是。”   “哈哈哈哈哈哈!那不错,不管是科研学习还是个人生活,哪方面有进步都是值得表扬的,”提到这一茬,吴院士就像个小孩儿一样开心,重新戴上眼镜,打开电脑里的一个文档,“我帮你申请涨涨工资!谈恋爱了,花钱的地方就多了。”   姚星河闻言赶紧站起来:“吴院士,不用了,您现在给我的这些已经够多了。”   “怎么能够,这次给你申请1万元,”老人乐呵呵地填完了申请表,火速添加到邮件并发送,做完这些才狡黠地看了他一眼,“不是白给你的,见完家长早点回来工作,赚钱给岳父岳母和女朋友买东西。”   听到院士这么讲,姚星河便没再拒绝,轻笑着回答:“好,过完年后我尽快到实验室。”   又跟院士聊了聊接下来的试验重点,聊了聊明年研究生计划攻读的方向。   吴院士已经好多年不亲自带学生了,虽然也有挂在他名下的研究生,但几乎都是分管导师负责带。但怕姚星河被其他老师抢了去,吴院士百忙之中专门给他写了详细的培养方案,且是一份硕博连读的5年培养方案。   被这样的诚意打动,姚星河答应了吴院士,只是补充了句:“我可能不读博士,硕士毕业后应该会选择就业。”   吴院士虽然有点遗憾,但还是尊重他的选择,然后当场掏出手机,推了推眼镜,兴奋道:“终于抢过来了,我要给这些老家伙们炫耀一番哈哈哈哈哈!”   姚星河:“……”   出了思远楼,姚星河看了眼教学楼的室外大钟,时间刚过9点。   正思考着要不要去丹诸校区,跟宋杞当面分享一下今晚这些快乐的事,掏出手机,却忽然发现界面上有十几个未接来电。   两个是萧时光的。   剩下的那个号码没有保存,但即便如此,他也对这串数字记忆深刻——是乔唯一的。   这个号码还发来了一条生硬的短信:【你在哪儿?你的小朋友在烧烤店出了点儿问题,现在在景行市中心医院。】   烧烤店和医院。   两个词同时出现。   他突然觉得心里有根金属弦绷断了,断面带着尖锐的刺和噼啪作响的火花,擦着、割着他的肉,往前划。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0-16 23:57:56~2020-10-18 00:34: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柿与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省去言语   时间倒退回晚上八点半。   宋杞蜷缩在萧时光的怀里, 手臂被他轻轻拢着。   看驾驶座上的乔唯一交替踩踏刹车和油门,动作迅疾又有序。   看车内危险警示灯断断续续闪烁,像路过灯珠的脉冲信号。   听喇叭声一次次鸣起, 最后都变得尖锐, 惹得路上其他车纷纷让行。   暗夜, 焦灼。   病态,仓促。   场景躁乱不堪, 脑子里也一片杂芜, 但这清晰的喧嚣和近在咫尺的陪伴,让宋杞浮出几丝心安来。   身旁的这两个人正在努力地送她去医院, 所以,好像是……   还有救。   从被抱上车开始,她的身子一直在发抖, 皮肤汗毛倒竖, 大脑还有强烈的晕眩感。但萧时光很快就意识到她的冷,把他的大衣裹在她身上,还让乔唯一还把车内的暖风打开。   “还冷吗?”萧时光轻声问。   她僵硬地点点头,但缓了几秒又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她有感觉到稍微好受点儿了。   甚至能分神, 去想自己怎么变成了现在这样。   胖子烧烤店的环境不错,食物处理得也很干净,烤串是在配了油烟机的透明厨房里烤好后再端上桌的, 她并没有闻到木炭的烟味, 倒是服务员开关门的时候, 会看到有个男的背对着她们所在的2号包厢,捏着烟卷吞云吐雾,还跟年龄不大的女生摸来摸去, 亲嘴调情。   但烧烤店店面很大,所以烟雾散得很快。她虽然对室内吸烟的行为感到不齿,却没有在呼吸上感觉到抑制和不适。   直到那道麻辣烤鱼上桌,她才惊诧地瞪大了眼睛——   是那种放在铁盘里的、不带汤的烤鱼。盘子下虽然没有炭火烤着,但刚从灶台断下来的铁盘温度依然高到离谱,于是满铺在鱼身下的干辣椒、干花椒随着底部蹿升的热度,噼里啪啦地响,不一会儿,辣椒和花椒的烟雾就混杂着焦酥鲜麻的鱼香,轰轰烈烈地冒出来,刺激得她喉咙干痒。   这场面让她不可抑制地回忆起高一那年,在欢乐时光聚餐那会儿。脊背僵了僵,在礼貌和活命之间权衡了两秒,最后果断跟旁边的唐维维说了声:“我出去一趟,过一会儿再回来,你们不用等我。”   说完赶紧站起来,推开包厢的门往店门外走,想先暂时避开这可怕的地方,等这道菜吃完了她再回来。   *   包厢内有好几桌,大家畅快地喝着啤酒饮料,时不时就有人出去上厕所。所以几乎没人特别注意到宋杞的动向。   包括唐维维,她也以为宋杞就是吃多了喝多了要去卫生间。   但有个人却注意到了。   当时就坐在包间门外的严诺。   他看着宋杞捂着口鼻,慌慌张张地从他面前走过去,连外套也没穿,就推开店门迈入室外,就意识到这个姑娘有点不对劲。   于是抬头,对前几天刚勾搭上的大一妹子说:“让小朋友吸了一晚上二手烟不好意思,我出去抽两根再回来。”   说着,掏出钱包放在桌子上:“还想吃什么再继续点。”   妹子没多想,反而羞赧又娇憨地点点头:“好的,哥哥。”   这声“哥哥”让严诺十分受用,他又亲了亲这妹子,还仗着店内热闹喧嚷没人朝他这边看,把手伸出去隔着毛衣捏了把怀中人的胸,刻意压着嗓子好让声音听着更有磁性一些:“小孩儿真乖。”   虽然打死严诺他都不会承认,他现在跟大一妹子谈恋爱,并且不许妹子叫他“学长”而是喊他“哥哥”,他不叫妹子大名而称呼她“小朋友”,是受了姚星河的刺激。   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自己其实是清楚的。从大一冬天,乔唯一踩着他的尊严和脸面盛赞姚星河的外貌开始,他对姚星河就已经恨之入骨又嫉妒如狂了。   姚星河明明那么矬,而且在很小的时候就死了父母,要家庭没家庭,要地位没地位,要关系没关系,要钱没钱。   凭什么他能把乔唯一这样高傲的人迷得七荤八素,又能毫不动心地转身就走。   凭什么他能连续三年拿到国奖,且在这个学期接过校长亲手颁发的校长奖学金的证书。   凭什么他能勾搭到这么嫩又这么漂亮的大一小姑娘,小姑娘对他不离不弃,还“哥哥”“哥哥”的叫着,嗓音又软糯又清甜,神情又欢喜又乖巧   这般忿忿着,忍不住又抽出一根烟点上,推开烧烤店的玻璃门。   前天景行下了一场暴雪,紧随其后的是断崖式的降温,于是雪化得寥寥,反而堆积在街边成了蜂窝状的冰块。   女生就蹲在墙边的冰块旁,嗓子好像不太舒服,断断续续地咳嗽,还时不时抚着前襟加深呼吸。   严诺单手插着口袋观察了会儿,忽然想到她往外跑的前一分钟,服务员刚端进2号包间一份烤鱼,心中当即有了判断。   小姑娘这是,很怕烟啊。   能考进景大,还在商学院这种人精学院里“浸淫”了三年,严诺的智商和分析能力还是很可以的,所以下一秒他就确认方才的判断。   一个月前,姚星河在小巷子等他的时候,嘴里没有叼着烟,反而在嚼口香糖。明明大三那会儿还抽得很凶,可现在竟然开始嚼口香糖戒烟了。那应该就是为了宋杞吧,因为宋杞闻不得烟味。   想到这儿就很愉悦了,于是慢慢勾起唇角,把裤兜里还剩大半包的烟都倒出来。   正要跟身前的小姑娘打个招呼呢,可她率先听到了他这边的窸窣声响,于是骤然回头,清冷又沉静的眸光在他脸上停顿三秒后,缓缓下移,最终定格在他掌心十来支烟上。   “这么快就出院了?”小姑娘站起来,压根儿没怕他,甚至错了错唇角,虽然话是在关心,但嘲讽的意味比夜晚的温度还叫人不可忽视,“当时伤得可挺重的,留下什么后遗症了没?”   “小嘴可真厉害,”他涎笑着,又掏出打火机,“就是不知道,这张嘴给姚星河用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厉害。”   可能是长这么大还没有人给她讲过什么龌龊荤话,所以小姑娘懵怔三秒后,肉眼可见地被这句给惹毛了。   手指收成拳,下颌扬起来,牙齿暗暗用力,腮边的肌肉崩得很紧。   严诺甚至能在这不太明亮的环境里,看到她眼底渗出的淡淡血色。   打火机滚轮转动发出“嚓”的一声响,他攥着手里的烟就着火光全部点燃,眨眼的瞬间,烟雾就以蓬勃之势往外扩散,一部分被寒风吹弥了,一部分则吹到了小姑娘面前。   不出所料,小姑娘的眼睛被烟雾刺激得更红了一些,还抑制不住闷咳了几声。但她凛冽的目光却没有缓和半分,直勾勾地盯着他问:“上次就是这个打火机,把姚星河烧伤了对吗?”   他当即挑眉,心生快慰:“就是这个,怎么着啊,你还想给……”   你还想给姚星河报仇吗?   但这句话压根没说完,就看到小姑娘以狼一般迅敏的姿态朝他的手横腿扫过来!   力道之大,速度之快让他完全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结实的牛皮鞋面砸向他的手背,发出“邦”的一声响!   打火机和烟卷纷纷脱手掉落雪地,摔出星星点点的火,烟雾在冰上滞缓了片刻,最后四散而去。   严诺看着瞬间变成绛红色的手背,上唇边缘抽搐了几下,怀疑人生道:“你练过?”   说着就上前两步,想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按在墙上扇耳光。   扇完之后再亲这张厉害的嘴儿,管她同意不同意。   小姑娘却敏锐地躲避了他的攻击,甚至倒退两步,又来了个后旋踢。这一下他又没躲开,力道完完全全撞入他胸膛。   他被踹得后退两步,胸腔发出砰砰的心跳,皮肉传来钝钝的疼。不用看都知道上面有个大血印。   “我操/你大爷的!”   两次攻击落空,严诺真的火了,也顾不得对面是女生,应激反应一般,掏出自被姚星河殴打过后就随身携带,且经常把玩的进口蝴/蝶/刀。   并在面前小人震惊的目光中,手腕借力一抖,甩出了锋利无比、闪着银光的刀刃。   *   中心医院是离丹诸校区最近的大型医院,但是离凤吾校区却很远。   终于联系到姚星河以后,乔唯一就在心里暗暗给姚星河定了个倒计时器,时间是40分钟。   但不知道他怎么办到的,27分钟就赶来了医院。   宋杞还在做手臂尺动脉缝合手术。虽然进手术室时医生说因为送来得很及时,小姑娘不会有生命危险。但乔唯一和萧时光想到小姑娘手臂外侧汩汩冒出来的血,想到小姑娘苍白到跟纸一样仿佛一戳就能破的皮肤,想到那会儿在车上、她开始出现休克前兆反应,就还是感觉心脏被揪着,完全不敢落到实处。   良心发现后去而复返的严诺比姚星河更早赶到医院,此刻正坐在手术室外的金属长椅上,扶额发呆。   认识快三年半了,乔唯一只见姚星河两次万分凶残、极致暴戾的模样。   第一次,是在教5五楼的室外连廊上,他在深夜天台风的吹拂下,睥睨着她,用悠缓沉寂的语调说出轻蔑沉郁、阴森可怖的威胁:“要是敢找她的麻烦,咱们就一起下地狱吧。”   第二次,就是现在,他一拳把严诺撂倒在金属椅上,又攥着他的衣领把他拖起来,带着全身蛮力把他撞上墙面,然后以略微的身高优势,按着他的脑袋往墙上砸,就连墙上开始出现淡淡血痕,他都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完全无视了她和萧时光,在小姑娘出来之前,他眼里只有罪魁祸首。   也省去了所有的言语上的威胁,只有暴力,只有报复。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0-18 00:34:36~2020-10-18 22:49: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长鸣啾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百香果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开始骂我   同时, 乔唯一也对萧时光产生了新的认知。   平素里的那个他,好像从来没有发过脾气,生性散漫对什么事都不上心, 但却也从不是放任自己消极堕落的人, 不是阴郁冷血的人, 恰恰相反,他总能用三言两语解决身边朋友面临的极大困扰, 又总是在紧要关头给予旁人克制而理性的支撑。   但今夜, 上述认知悉数崩塌。   她发现萧时光靠坐在夜晚冰冷的医院长椅上,却像是坐在午后暖洋洋的咖啡馆里一般惬意, 看着五步开外的姚星河疯狂殴打严诺,一直静默观望着没有任何上前阻拦的意思。   甚至在她打算过去拉一下姚星河,让他别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的时候, 被萧时光抬手挡了挡。   他清淡开口:“让姚星河先揍一会儿。”   “你说什么?”乔唯一因他不多见的冷漠而惊悚, “都见血了,再这么下去就出大事了。”   萧时光浅笑着开口,但眸色极其倦冷:“严诺也知道自己很该揍,所以才没还手。等真的撑不住了他自然就会推开姚星河, 那时候再上去也不迟。”   “……”   没过一会儿, 求生的本能促使严诺开始反抗了,姚星河打他一拳,他就顶着姚星河的胸膛也想揍他一拳。   这时候萧时光才放下搭在膝盖上的另一条腿, 一改往日懒散本色, 冲到严诺背后抱住他就往外拖。拖的过程那两个人一刻也没停止厮打, 但严诺被萧时光控制着,力道根本施展不开,所以又被迫挨了好几拳, 直到护士听到动静跑过来骂他们,他才跟姚星河彻底拉开距离。   局外观众乔唯一算是看明白了。   忍不住扯了扯唇角:这算哪门子拉架,这是再明显不过的2对1,萧时光可真行。   “要打架就滚出去打,看你们都是大学生,没想到这么没素质,”护士长气到脖子都涨红了,瞪着眼睛扫视过姚星河和严诺,厉声威胁道,“再动手我们就报警了!到时候拘留十五天,手术室里的病人出来了你俩谁都见不着!”   乔唯一听到了清晰的,又带着极大抑制的咬牙声。   转头的时候,看到姚星河下颌处的皮肤崩得很紧,颌角的线条通红一条,在雪白的皮肤下衬托下分外鲜明。   “墙上的血是怎么回事?!”护士长指着白色墙面上的痕迹,又恨又急,“你俩谁的?”   严诺摸了把后脑勺,看着手指上沾染的血,骂骂咧咧好几句后,顶着乱成鸡窝的头发和皮青脸肿的面皮站出来:“是我的。”   “跟我去包扎吧!”护士白了他一眼,大步流星走了。   严诺狠瞪了姚星河一下,发现男生的眼睛红得可怖,被医院的冷色光源照射着,肤色变得素白无色,虽然他没受伤,但整个人瞧着却没个人样,反而像是电影里半夜行凶嗜血如命的恶鬼。   怕再激怒他又被揍一顿,于是仓惶地收回目光,赶紧跟上护士长走了。   手术室外重归安静。   三个人站在走廊里,彼此心境虽有不同,但或多或少都在担忧着里面的小姑娘。   萧时光靠着墙裙,低头看到姚星河手背上大片鲜红的瘀血,开口问了声:“要不要给你买个云南白药喷雾回来处理一下?”   姚星河沉默好几秒,恹恹地摇了摇头,算是拒绝。   “行吧,”萧时光把手抄裤兜里,没了方才看严诺挨揍时的冷漠,嗓音变得从容温煦,“别担心,医生说送来得很及时,”说到这儿,拍了拍姚星河的上臂,“是唯一送她过来的,闯了多少红灯,超了多少车,超了多少速也不记得了,应该是把一整年的分都扣完了。对了,还搭上了一条丝绸的围巾当止血带。”   虽然知道萧时光这是在说她的好话,但她很不喜欢用这种方式被姚星河重新看得起,而且姚星河看不看得起她,她早就不在乎了。   于是摆了摆手,也同萧时光一样靠在墙上:“别说这些没用的了,围巾不差这条,驾照分我到时候买别人的销掉就行了,”但说到这儿,倒是想表扬表扬萧时光,就看了姚星河一眼,认真道,“萧时光救人很专业,医生也夸了急救措施做得不错,没他在的话我是完全不行的。”   可说完这些,又觉得很没意思。   男生还沉浸在小姑娘受伤的难过中,他两个人虽然在陈述事实,但听着多少有点儿像邀功。   于是静默了半晌,赶在姚星河误会她以前,直起身来:“我先回了,你俩在这儿继续等。”   “乔唯一,”从来到医院到现在,一直没说话的姚星河忽然开口叫了她的名字,嗓音像被风沙磨砺着,沙哑浑浊得厉害,“谢谢。路上,注意安全。”   她把双手揣进修身的皮夹克里,下巴微扬,唇角噙着笑,姿态一如既往的矜贵骄傲:“不必,我俩早就扯清了。你说哪门子谢,我要等小宋杞来跟我说谢谢。”   *   姚星河印象很深,那次是在高三那年暑假,他刚拿到驾照去怡和商场找宋杞。快到的时候,很少主动联系他的小孩儿竟然给他打电话了,电话里头她的声音还不太对,好像在哭,但不想叫他听出来所以在压制着。   “哥哥,孙茹姐姐她脚受伤了,现在在医院……你快过来看看她吧。”   跑到医院,压根儿没时间去想旁人,因为小孩儿白色衣袖上血迹晕开了一大片,看着猩红狰狞,触目惊心。   好在是比较幸运,伤口比较浅,没过多久就愈合了。后来他还把小孩儿的袖子捋上去检查过,小细胳膊干干净净,白皙嫩滑,一点儿疤痕都看不到。   但是,世事难料。   那时候他有多庆幸,现在就有多难受。   为了方便手术,小孩儿原本就被刀子割坏的羊绒衫,衣袖被整个剪下来了。姚星河拿到的时候,几乎以为这原本是件红色的衣服,可湿腻很快就侵入他的指缝,血腥气息也扑面而来。   他恍惚片刻,转头看了看宋杞素白的衣领,顿时觉得头皮发麻,心脏像是被跳动的弦绷着,被迫泛起一抽一抽的疼。   半夜趁护士换药的时候凑过去看了看。   伤口有三指宽,但因为她的胳膊细,猛一看就像是手臂被刀刃绕着割了半遭,刚做完手术整个小臂红肿得很厉害,尤其是创口处,皮肉从缝合着细黑线的空隙中往外绽,还有丝丝缕缕的血一直往外渗。   大脑空白了几秒,忽然觉得揍严诺揍轻了。   要不是萧时光追到门外把他拦住,现在严诺应该躺在手术室。   “行了,”一向乐观淡定的萧时光难得皱眉叹气,“你和严诺来来回回多少遭了,报复也报复过了,受伤也受伤过了。你倒是想揍就揍,生了病好得也快,但你家小朋友以后要是再遇到他怎么办,打不过反而又进医院?赶紧把严诺这件事了了吧,打来打去没有意义。”   姚星河瞬间清醒过来。   萧时光说得对。再去揍那个畜生一顿,畜生心生怨愤不敢咬他,可能就会再来咬宋杞一口。   这样不行。   小孩儿不能再因为他没处理好的事,而遭受牵扯,陷入危险了。   于是把所有的怒气都咽下去,调整了一会儿心情,重新推门进了病房。   一双清澈的、黑白分明的眸子,正温柔安静地望着他。   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因失血而变成跟皮肤同色的唇缓缓绽开,露出莹白的小牙齿,仿佛此刻不是躺在病床上,而是躺在她的卧室里,连语调都是舒适放松的:“哥哥,你果然来了。”   说着还嘿嘿笑了两声,跟偷到宝贝的狡猾小狐狸一样,是发自肺腑的满足、开心:“躺那儿不小心睡着了,就做了梦,梦见自己不是很好,所以特别想见到你,有很多话想告诉你,怕不说就来不及了。”   话到这里,停顿半晌,眼睛里溢出星星点点的水光,原本平和的神情也变得有点慌了:“你要不要,过来抱抱我?你出现得太早了,我有点儿不确定,是不是还在做梦。”   这段话惹得他心脏又冒出一阵疼。   走过去,避开受伤的地方,俯身抱住她,手指轻轻柔柔地整理着她略显凌乱的额发,然后在她懵怔的时候,像真正的哥哥那样,往她洁白微凉的额头上亲了亲。   “这样能确定了吗?”他问。   怀中的小姑娘,脸一寸寸变红,最后露在被子外的地方都变成烟粉色。   “还不确定?”他哑着嗓子,呼吸渐低,又靠近了那片额头。   “确定了,因为胳膊有点儿疼,”她恍惚着开口,眸光落在他的唇上,声音越来越小,要凑得很近很近才能听清,“但是……你可以再亲我一下。刚才太快了……我好像没感受到。”   门口处有位男生发出一句清幽带笑的“卧槽”,关门声随后响起。   午夜病房只剩下他和宋杞两个人了。   他又落下一个吻。虽然没有旁人在,但这个吻照例是克制的,轻柔的,小意的。跟情/欲没有关系,是心疼,也是安抚。   实在没办法在这种情况下跟小孩儿谈情说爱。他看着挂在输液架上的血袋,就觉得刺目,觉得扎心,觉得哪哪儿都不好受。   小孩儿似乎也发现了他的阴郁沉闷。   所以默了会儿,身子从他怀里慢慢挪开,望着他的眼睛,怯生生地问:“你是不是……要开始骂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0-18 22:49:18~2020-10-19 21:20: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柿与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百香果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见色忘义   你是不是, 要开始骂我了。   在这之前,也不是没有教育过小孩儿。因为从小到大宋陶夫妇对她的关心不足,他就承担了一小部分保护她的角色, 在这样的角色驱使之下, 自己确实在某些事上苦口婆心地劝过她, 因为她的不懂拒绝气到失笑过,怕她被人渣坑骗愤懑无奈过, 也看着她从深夜的机场出来惶恐备至, 然后冷言厉色地训斥过她。   这次发生的事比过往任何一次都严重,他也真的想过, 要在某个何时的时机,认真严肃地教育她一番。   但没想到小孩儿她提前意识到了,而且问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看着她又慌又怕的模样, 心一下子就软了, 根本不知道怎么硬气起来。   “你想骂就骂吧,”她又把身子挪远了一些,像是早就知道错了、但火气还没顺下去的叛逆小孩儿,目光也收回去放到窗外, 还跟他暗暗较了较劲, “骂出来你就舒服了。”   长叹一声。   “宋杞,哥哥一点儿也不舒服,看到你这变成这样, 也不可能舒服, ”他瘫坐在椅子上, 微微仰头看着血袋和血袋下暗红色的输液管,不知为何,觉得这颜色冷飕飕的, 惹得他寒毛都竖起来,声音也跟着颤抖,“没想骂你,只是有些话想跟你说。”   “说吧,我听着呢。”   “你转过头来。”   小姑娘较劲了三秒后,还是听话回过头来了。   只是垂着眼眸不太精神,唇角凝滞,刚进来时那样愉悦满足的笑容也没有了。   他抬手,用拇指指腹轻而缓地揉着她板着的脸,笑了笑:“你这小体格,即便是学过武术,也不可能打过严诺那么壮的人的,所以不应该跟他硬刚,不然会吃亏。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小孩儿听到他话里没带斥责,倒是乖巧了些,但语气还是委屈的:“明白。”   “那再说说我的错误。”   被窝里的人儿蓦地抬眼,护犊子一样地反驳他:“你有什么错误?”   他失笑:“哥哥错误很大。一是,没处理好严诺这件事,留下了很大的隐患,所以这次他才伤到了你。”   看得出来,小孩儿是不愿意任何人说他不好的,哪怕是他自己说都不行,所以皱眉道:“你上次处理得挺好的,是他这个人有毛病,你不能把错误揽在自己头上。”   他把指腹移至少女眉心处,照例温柔地摩挲,以舒缓她紧绷的肌肉和略显焦躁的情绪:“二是,哥哥这次,又没有及时接到电话。赶过来得有点迟了。”   “没有迟,”她伸出没受伤的右手握住眉心上的手指,好像是觉得他的手指凉,还放在自己的脖颈里暖了暖,目光坚定不容置疑,“你来得很及时。对我来说,一睁眼能看到你,就很好了。”   “……”   姚星河意识到一个问题:批评她的她不想听,批评自己的她更不想听。   于是,这场批评与自我批评到这里不得不结束。   “疼不疼?”他又看了一眼血袋。   小姑娘抿了抿唇:“也不是特别疼。”   他无奈:“跟哥哥说实话。”   这会儿她完全清醒过来,早就没了那会儿的懵怔,狡猾得不行,竟然擅自把这个话题摺过去:“现在几点了?”   “凌晨一点四十。”   小姑娘墨玉一样的眼珠,灵活地动了动:“下午一点半我有《军事理论》的考试,2学分,要算入绩点。”   他僵了片刻,旋即气笑:“所以你打算干什么?”   “我打算回去考试,”小孩儿理由还挺充足,“开卷考试,题也简单,这种送分的课我不能缺考。伤的是左手,不耽误右手写字,而且,我腿脚还是好的,能自己走进考场。”   “你继续住院,我去学院给你请假,这种情况可以后年再考。”   “哥哥,不能让学院知道。你可能还不晓得,这次是我先动的手,烧烤店门口的监控都记录下来了。这种情况如果让学院了解了,那我可能要被记过。奖学金什么的就都没有了。”   姚星河骤然抬眸。   到这时他才发现。   小孩儿其实什么都知道,对打架的过程和后果无比清楚。可单挑严诺的时候,她依旧无所畏惧。忽然想起来那次他受伤在医院,她一边难过,一边肃凛:“我学过武术,我去找严诺算账的话,你就不会受伤了。”   他心下复杂,又很想确认:“宋杞,你跟我说说实话,是不是为了给哥哥报复回来,所以才跟他动手的。”   “不是为了你,”小孩儿否认得特别快,但他很清楚,她这是在保护他,不让他难受,更不让他愧疚,“我看到他抽烟,又看到他对一个妹子动手动脚,就特别想揍他。你不知道,我有时候脾气可急了。”   又是这个经年不变的,撒谎句式。   *   下午15:00,宋杞写到最后一分钟,交上试卷后,走出只剩四五个人的考场。   开卷考试大家左手翻书右手写字,普遍做得比较快,只有宋杞很慢,她得先翻书,再用笔袋压住书缝,等纸张服帖了才能往试卷上写字。   姚星河靠在教室外的墙上,从后门看她考试的过程中,被小姑娘这艰难的动作不断刺激着,最后吃了一整盒炫迈口香糖。   在教室外等冯梦珂的刘森雨,看到他这模样,压抑再三后还是忍不住问:“你这是戒了烟,又对口香糖上瘾了是吗?”   姚星河茫然地眨了下眼,没有理会他,赶紧把口香糖吐在包装纸里,跑到前门,把宋杞的书包接过来背在肩上:“手酸不酸?”   没等小姑娘回答,就捞过她的右手放在掌心轻轻按摩放松。   刘森雨:“……”   刘森雨:这个见色忘义的舔狗。   *   “学长?”冯梦珂抱着课本从后门出来,猝不及防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有点吃惊,“你在这儿等谁呢?”   男生把目光从远处的姚星河身上收回来,冲她轻轻点了下头:“等你。”   冯梦珂怔住:“啊?”   “来看看你眼睛恢复得怎么样了,”他露出二哈一样的笑容,但又不像二哈那般没心没肺,反而很暖心地说,“最近太忙了也没来看看你。记得上次肿得还挺严重,现在看着已经差不多好了?”   冯梦珂心头冒出一阵暖流。   裹了裹围巾,笑回:“已经完全好了。”   “嗯,以后生病还是要尽快去大医院看看,不然会越拖越严重,”刘森雨直起身来,还把她的书和书包都接过去拎着,“之前你说家在景行,所以过来请你吃个饭,带你看个电影。然后送你回家。”   他也没问她的意见,就把今天下午安排好了。但这个安排她觉得还挺满意的。   大二和大三好多学院早在21号之前就考完试放假了,大批的学生已经离校,两个人并排走在略显空荡的校园里,但彼此说说笑笑,并没有觉得很尴尬,反而都挺轻松。   “我之前问过小宋杞,除了高数低一些,你其他课考得好像还不错?”   冯梦珂微怔,片刻后笑问:“你什么时候问的呀,宋杞怎么没跟我讲过?”   男生特别得意地说:“我把你们宿舍的人的成绩都问了一遍,她也没告诉我具体多少分,就说还不错。”   这个解释让冯梦珂有点失落:原来是都问了呀。   一阵疾风吹过来,冯梦珂被吹得耸了下肩,把羽绒服拉链全部拉上去,呼出白色的雾气:“我的还不错,在学长和班助这里,其实就是挺差劲了。”   他走到她面前,用一米八多的大高个挡住吹得她直哆嗦的风,低头笑问:“所以具体是多少?”   她抬头看着,最近时不时会想起,此刻就近在咫尺的人。   明明很好回答的问题,却因为他方才那句“都问了一遍”,变得有点儿难以开口。她感觉自己在较真,不但不想回答他了,甚至想说些什么不好听的来怼他。   可还没想出要说什么,就见男生收起笑,特别正经地说:“其实我就只想知道你的成绩,但直接问你的话,怕你紧张,影响后面的发挥。但姚星河家这个小朋友啊,真执拗啊,跟我说成绩也是隐私,不能随便问,气得我呀。这算哪门子隐私,明年评奖学金的时候,所有人的成绩都要排名后挂网站上公示的。”   冯梦珂抬头看他,缓缓扬起唇角:“高数72,英语85,大化92,C语言80……,军事理论刚考完,感觉能上95,”她把每一门课都讲到了,眉眼似月,笑容明朗,“下次直接来问我吧,我不紧张。”   等这阵风过去,男生才示意她继续往前走,语调很欢快,但细听之下却有几丝担忧:“你这个成绩啊其实不错,但不是很有竞争力。”   她自己也是知道的:“确实。但学长说的是什么竞争力?”   “保研的竞争力。能保研就不要考研,你现在才大一上,后面再努努力,多去上自习,应该还有很大机会保研的,”说到这儿忽然意识到什么,低头歉疚地说,“要是觉得我多管闲事就随便听听好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老是想跟你讲一讲这个。”   冯梦珂微不可查地笑了下,又赶紧收住:“你跟多少学妹讲过这些东西啊?”   男生早就看向前面:“目前是只有你。我也没认识多少学妹啊……我又不是姚星河那样的畜生。”   作者有话要说:   ——   刘森雨:“我又不是姚星河那样的畜生。”   N个月后。   刘森雨:“我感觉自己有往畜生变化的趋势。”   ——   .感谢在2020-10-19 21:20:37~2020-10-20 22:47: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长鸣啾啾、柿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百香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会放开我   “为什么说星河班助是畜生?”冯梦珂佯装不解, 实则想试探一下刘森雨对这种恋爱的看法。   男生义愤填膺:“因为他跟自己从小到大的妹妹谈恋爱,不止如此,一个大四的老男人还祸祸大一小学妹, 简直不要脸。”   这个回答让冯梦珂很不满意, 她又想怼人了。   可刘森雨紧接着补了一句:“算了, 学长我就是吐槽一句,但其实觉得也没什么大问题, 他俩互相看对眼了, 不关旁人的事儿。当然旁人管了他也不会听。”   她稍微缓和了些:“嗯,是这样没错。”   “不过, 要是我,我肯定会更慎重一些。大一和大四之前隔了这么多级,面临的选择不一样, 不确定性太多了, 迟早会分。”   “……”   “当然了,即便是大四和大四,也有可能会分,毕竟人生一开始的方向就是不同的。我看你萧时光学长和姜岩学姐离分手就不远了, 最多明年开春的事儿。”   冯梦珂气笑了:“所以呢?”   男生恢复了二哈本性, 大概真的是一根筋,完全没有意识到她心情上的一波三折,面对疾风, 长吁短叹道:“所以, 还是要好好学习, 只要你不辜负知识,知识永远会陪伴你,跟你不离不弃。”   “……嗯。”   这个傻缺。   幸好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 这种学习脑,跟他谈恋爱不得气死。   *   宋杞回医院换了药,又打了消炎针,半小时后,主治医生过来看了下术后恢复情况.   恰逢姚星河出去买饭,宋杞趁机问:“郑医生,今天开始我们就放寒假了,我能不能回家休养?”   郑医生年纪不大,也是从学生时期过来的,理解她想回家的心情,但出于病情考虑还是拒绝了:“今天让你出去考试你还不知足啊?都这样了还想回家?”   宋杞跟个蔫儿了的豆苗一样:“今天21号,我等放假这一天已经等太久了。”   看到她伤口恢复得不错,又瞧了瞧她这沮丧的模样,稍微妥协了一下:“再住两天观察观察。”   宋杞惊喜抬头,正打算问一句能不能住一天。   就听郑医生说:“别跟我讨价还价了,两天,一分一秒也不能少。”   她本来还有点急躁,后来一想两天很快就过去了,就乖巧地点点头:“多谢您,”顿了顿,更加乖巧甜糯地问,“郑医生,待会儿我男朋友去找你的话,你把两天这个时间跟他也说一遍吗?”   “你自己说就行了。”   “不,我说的他肯定不信。”   “……”   事实证明,宋杞是对的。姚星河出去跟护士、医生一一确认,回来后依然满腹疑惑:“我感觉至少还得住一周。”   宋杞靠在床头,满脸无辜:“可医生说再观察两天就够了。”   “你跟医生求情了?”   “我没有,”她跟钟表摆锤一样摆着右手,“医生怎么可能听我的呢?”   姚星河把温度稍热的米粥凉了会儿后送进她嘴里一勺,微微皱眉道:“行吧。两天后如果没大碍,我开车送你去棠溪中心医院。”   宋杞懵了好一会儿。   躲开他又送到嘴边的下一勺粥,直起身子凑上前凝视着他的眼睛。   巨大的委屈跟泉涌一样一汩一汩地从心尖里冒出来,叫她觉得整个胸腔都被水灌着,又沉重又压抑。缓了很久,顶着发酸的眼眶,不可置信地问他:“怎么成了去棠溪?怎么成了住院?不是……之前不是说好了,你带我回西洺,在你家里住到除夕吗?”   姚星河摆事实讲道理:“西洺不如棠溪。陶妈在中心医院工作,她可以帮忙,住院看病都省去许多麻烦。”   “所以你就这么自作主张替我安排好了?”她声音骤冷,甚至带着刺,“你就是嫌我麻烦,所以把我丢给陶然。”   本来只是说出来故意气他的,可话音刚落,她就觉得好像是这样没错——她一直不够成熟,从小到大不断地给他添麻烦,哪怕到了现在也还是如此,他应该早就烦了。   但情绪上来了是真的很难纾解。   她也知道是自己有错在先,但就是不想承认,反而更加焦躁,更加不安,用更冷漠更叛逆的话来掩饰自己的慌张和抵触:“你怎么不直接把我丢给宋长亭?让他给我安个打架斗殴的罪名把我弄派出所拘留一个寒假得了,你也不用见我了,也不用管我了。一劳永逸。”   面前的男生,听着这噼里啪啦的一顿狠话,就这样端着粥静望着她,一句话也没说。   见她停下来后,再次盛了一勺送到她唇边。神态、表情都没变化,语气也一如既往温煦宁和:“张嘴。”   仿佛刚才她说的话,不存在。   宋杞上次见他这个态度,还是在青萧大学食堂吃完饭后跟他打招呼,他没理,面色平淡地走开了。   仿佛她整个人和她说的“再见”二字,不存在。   “我不饿,”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憋屈,也不知道该怎么让他改变主意,思绪乱七八糟的,言语也毫无章法,“姚星河,你其实也觉得带我回家过寒假这件事没那么重要对不对,所以答应得痛快,反悔得也随意。”   他终于不再喂她吃粥了。   放下碗,靠在椅背上遥望着她。   宋杞看不出他什么表情,也无从知道他的情绪。   默默较劲了一会儿,就不想跟他对视了,躺回床上,揪过被子蒙住脸。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深深呼吸了好几次,抑住满目的水泽不让它往外淌:“你去忙你的事吧,我打电话让人来接我回家。”   “让谁来接你?”他终于开口了,照例很寡淡,仿佛谁来都行。   本来想说宋长亭,但想到越到年底宋长亭越忙,而且宋长亭看到她这样,那回家的一路上非得训死她不行,于是咬了咬牙,激动地说:“让许鹤周,他每年都在棠溪过年,一块儿捎我回家。这样你就不用绕路,可以直接回你的西洺了。”   “哦,是许鹤周。”   她好像听到了轻悠悠的笑声,但是是那种不太开心的笑声。   心里某块地方被这笑声刺激,缓缓塌陷了几分,就听他又开了口,好似边想边说,所以语速极其缓慢:“许鹤周送你回棠溪你就能接受,我送你回去,你就说这些话,”停顿几秒,语气变得疏冷凉薄,“来气我。”   “许鹤周从来没有食言过,他讲过的事情,都做到了。”   这是她第一次在和姚星河确立恋爱关系之后主动提到许鹤周,以往她从来不提,甚至在姚星河提起来的时候,她总会三言两语把他摺过去。   但姚星河似乎没有意识到她此前多次的不提及,唯独注意到了这一次她拿许鹤周跟他做的比较。   更要命的是,这种明显的气话,他居然还认同了:“好像是这样。许鹤周从不让你失望。他送你回去很好,你满意,宋爸陶妈和外婆,都满意。”   她再也控制不住,掀开被子去看他。   却发现面前的男生早就不是方才淡漠的样子,虽然瞧不见眼泪,但眼尾红得厉害。   “你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宋杞的眼睛开始发烫,“他们满意什么?”   “外貌,智商,品行,家世。应该无一不满意。”   宋杞呼吸都有点难了,别过脸去努力地平复溢到胸腔里还到处乱撞的情绪,再次回头看他的时候,嗓音都有点抖:“你这是以什么身份在说这些话?是以家长身份,还是以男朋友身份?”   他抽出一张纸,似乎想给宋杞擦一擦潮湿的眼眶。   宋杞躲过去了。   他沉默半晌,骤然失笑:“宋杞,哥哥跟你谈恋爱,也不知道为什么,经常担惊受怕的。倒不是怕我被你甩了,而是怕你吃亏,怕你受委屈,怕你长大以后、想明白这些事情后,会特别后悔。”   “谁不是担惊受怕的?”她看着面前虽然憔悴但依旧漂亮到让人心惊的男生,眼泪再也控制不住,载着无边的委屈,噼里啪啦往下掉,“你不怕我把你甩了,但我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在担心你把我甩掉。”   我知道自己很累赘,很能惹麻烦,但我已经很控制自己了,可这样依旧没什么用。经常做梦,梦见你根本不喜欢我,毫不留情就说分手了。之前所有的话都不再作数,就像今天,你说不带我回去,就不带我回去了。   “哥哥不会甩掉你。”   “但你会放开我,”她一直没有说出来,但其实早就感觉到了,“你会把我推给许鹤周,让所有人都很满意的许鹤周。这跟甩掉我没什么区别。”   两下对峙,势均力敌,谁都没再说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又抽出一张纸,把她脸上的水泽悉数擦掉。   吵了一架确实很伤情很伤神,宋杞觉得难堪,又想缩进被子里,可大手伸入她背后坚定地把她拦住了。   “对不起,是哥哥不对,”他精神不佳,但终于开始哄她了,“那大后天早上,我们就去西洺。在我家里把胳膊上的伤养好,回棠溪的时候家里人就不用担心了。”   “你是……自愿的吗?”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都让步了,自己却还在较真。   “不自愿,”他坦荡无邪地笑,却跟妖精一样,勾人魂魄,摄人心神,“但是小孩儿都急哭了,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她抿紧了唇,默然不语。   他再次把粥端起来,勺子又送到她唇边,嗓音柔软得像羽毛,扫得她心痒,眼睛痒,耳根也痒:“都答应你了,可以好好吃饭了吧,小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   1.回答一下哈,刘森雨和冯梦珂不会单独开文,他们的故事会作为男女主故事发展的调味品和缓和剂出现在文中,篇幅不大。专栏里有4本现言的书,就是【饮料系列】,下本是萧时光的故事《时光白桃酒》。虽然还没写,但是我真的想说,会非常好看!枸杞茶和白桃酒这两本是以景行大学为背景,柠檬水和莲藕汤以青萧大学为背景。喜欢的可以收藏起来。   2.今晚这个吵架的情节写得很伤神,但其实有时候,两个人需要吵架(现实里也是),吵架的过程能发现自己在对方心中最不好的那一面,然后才能想到去改正。今天这一架两个人还是收着了,咳咳。   ——   .感谢在2020-10-20 22:47:51~2020-10-21 23:21: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木木雨欣然、百香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百香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没穿内衣   晚上听完宋杞噼里啪啦发的一阵火后, 姚星河就打电话给家政阿姨,让她明天上门把房间打扫一下,还给阿姨转了钱让她买除螨仪, 并格外叮嘱:“尤其是客房的床单被褥, 洗完烘干后再给它除下螨虫。麻烦您了。”   “好嘞。那次卧呢?”   “次卧没要求, 就按以前那样就行。”   阿姨一一应下,最后笑问:“是带女朋友回来了吗?”   他略微怔了下, 轻声道:“是的, 她皮肤嫩。对了,再麻烦您买一双洗澡时穿的拖鞋, 要防滑的那种。还有女士睡衣,165的,全棉的, ”顿了顿, “两套吧,可以换洗。”   “噗,记住了。路上注意安全哦。”   挂了电话,又转给阿姨1000块钱, 发了条短信:【不够再跟我说。】   两天后。   清晨开车从景行出发。因为道路湿滑、小孩儿又受了伤, 他就放慢了速度,再加上春节返城高峰期的影响,路上多少有点堵, 到达西洺已是晚上9点。   车在小区楼下停稳, 给宋杞开门扶她下车, 去后备箱拿出行李。两个人刚走了没两步,就听见垃圾桶旁边传来一句不大不小的惊呼——   “姚星河?!”   姚星河和宋杞同时往那边看去。   戴着黑框大眼镜,穿着圈圈毛泰迪熊睡衣, 踩着绿色鳄鱼棉拖鞋的姑娘正兴奋地望着他们。   她好像两三天没洗头发了,估计脸也没洗,在路灯照射下,发根处、鼻头和额头上,泛出明晃晃的油光。   姑娘自己也很快意识到这一点,很快用袖子捂住脸,悔恨交加不住跺脚:“啊啊啊啊,下楼扔垃圾定律!我怎么就忘了!越不打扮的时候越能见到重要的人!我恨!”   姚星河满脸问号。   身旁的小孩儿已经抬起头来望着他,神情虽然平静,但眼睛里却浮出几丝疑惑,显然在等他的介绍和解释。   可他确实不记得这是谁了,只是推测,这应该是他的小学或初中同学。但当时有好几个女生住在他这个小区,又这么多年没见了,所以实在不清楚,面前被黑框眼镜和蓬乱头发遮住大半张脸的这位,到底是哪位。   泰迪睡衣姑娘悔恨过后,朝他走近了一些,尬笑了两声后重新开口:“小星哥,你是不是没认出我来,我是帆帆啊!感觉有7年不见了,你是不是把我忘了?”   姚星河茫然了许久,在脑海里搜寻了一遍,终于想起来,但还有些不确定:“你是杨帆?”   姑娘疯狂点头,激动到眼里都泛出水花了:“对对对!是我没错,我真的没想到你会回来,也没想到还能见到你。”   “确实很久没见了。”   “超级久好不好,昨天还跟我妈说起你,还拿出小学毕业照看了看。那时候真好啊……哎,这位是?”杨帆终于注意到了身旁的小姑娘。   姚星河轻拢着宋杞的肩,浅笑道:“是我女朋友,跟我回来过寒假。”   *   到了家,放下行李。   还没等宋杞问,他先交代了一番:“刚才那位是我小学到初中的同学,她比我小半岁,小时候家长忙,没时间送我们去学校,所以她经常跟着我去上学。不过,一起走的还有好几个小伙伴。我跟她没什么别的事儿。”   说完,蹲下帮宋杞换拖鞋。   宋杞垂眸看他,有点玩味地笑了下:“小星哥?”   他觉得这个称呼不好听,不如宋杞一直喊的“哥哥”,所以眉头微皱,更加认真地说:“小时候她爸妈让她这么叫,长大了可能改不过来了吧。不过你要是觉得不喜欢,那下次见到我就让她喊我姚星河。”   “不用啊,我又没吃醋,”小姑娘倒是很理解他,甚至还想起了自己的经历,“一起上学的同学嘛,我其实也有的,叫云小悠,也不知道她在大学里怎么样。”   “嗯。回棠溪的时候可以去跟你的同学朋友见见面,聊聊天。”   “好。”   本来打算出去买饭,结果在餐桌上看到家政阿姨留了纸条、购物小票和没花完的钱:【买了商场里最好的睡衣,还剩一些,买成菜给你把冰箱填满了。】   就走到厨房打开冰箱,虽然开了一天车很疲惫,但看到摆放整齐又非常新鲜的蔬菜蛋肉,看着干净整洁光可鉴人的灶台,又回头看了看坐在沙发上、正遥望着他的小人儿,心中便生出柴米油盐和家人陪伴带来的安宁和满足,于是决定自己做饭。   “饿不饿?再等哥哥半小时。”   小姑娘走过来,精神有点萎靡:“我好像帮不上忙。”   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哄小孩儿一样:“那先去洗个澡?”说完立刻意识到不对,低头看了看她的手臂,“好像还不能洗澡。”   她也想到了这一茬:“我已经4天没洗澡了,今天必须得洗一下。”   “你……打算怎么洗?”   是不是,需要我帮忙?   她抬眸,目光清澈明亮,不掺丝毫杂质:“有浴缸啊,我先把水放好。然后把胳膊举起来,一只手应该能洗,”不过也有忧愁的地方,所以小意地跟他商量,“就是头发啊,头发可能需要你帮我洗,你待会儿能帮我一下吗?”   “当然可以。”   虽然正儿八经地回答着,但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小孩儿一点儿也没意识到少女洗澡这个话题对二十来岁的男生的冲击,神情依旧坦荡澄净得不行,就很想犯浑,很想吓唬她一下。   而此时室内也没别人,于是单手搂住她的腰往怀里带了带。   正准备凑到她耳边说:“如果洗澡不行,那我也可以帮忙。”   小孩儿却极其配合地,甚至比他还主动地把右胳膊伸出来,轻轻地环住他的腰,额头抵在他胸前,发出满足的喟叹:“哥哥,我住院那会儿,就想抱抱了。”   这个动作和这句话搭在一起,怎么形容呢?   像是多日不见的小宠物投怀送抱,有喜欢,有想念,有亲近,但绝对不带半点儿情/欲。   于是刚才那句流氓话卡了卡,然后再没说出来。   用保鲜膜把她受伤的手臂轻柔又仔细地缠了一圈,把浴缸里的水放好,把洗漱用品都准备好,换洗的内衣裤和睡衣都放在浴室内的小衣柜里,然后看着她进去,关了门。   他在厨房做饭,耳朵却像是停在了浴室门口,通过水声时刻关注浴室内小家伙的动向。   过了半小时,他做的牛肉生滚粥和紫菜蛋花汤都端上桌了,小孩儿却还没从浴室出来。   他在门口逡巡三四次,没听到水的动静,觉得不对劲赶紧敲了门:“小七,你洗完了吗?”   “嗯……”她回答得有点敷衍,但很快语气就变得沮丧了,还带着点儿焦躁,“哥哥,睡衣是……是和风的。”   “嗯?”姚星河没明白,“穿着不舒服?”   小孩儿发出清幽细碎的哭声:“是斜襟系带的款式,我手臂用保鲜膜缠住后就伸不过来……单手系不住。”   “……”   “……”   “哥哥进去帮你系?”   “……行。”   手握住浴室门把手,停顿两秒后才转动。   水雾蔚然而起,浴室朦胧一片。少女被微烫的水汽蒸着,从耳尖到脖颈,从手指到脚踝,都变成漂亮的烟粉色,额上、鼻尖还有一层薄雾凝聚,很像汗珠,将她衬得更蓬勃,更鲜活。   看到这里,他尚且有救。   可少女偏偏抬起眼睑望着他,顶着泛起潮红的面颊和被雾水浸成一绺一绺的额发,单手拢住腰间的布料和两根系带,用委屈到不行的哭腔,抽噎着说:“怎么办,我真的系不上……”   他就,忽然觉得自己完了。   这个场景,比刘森雨邀请他观赏过的日本小视频里的,还要命。   他的小孩儿比里面的姑娘脸更粉,汗更多,声音更好听。   舌尖无意识地扫过齿面。   有那么七八秒的犹豫,还要不要做个人。   甚至想,要不干脆不给她系了,就这么看着她哭,看她急出汗来,还跟她说:“哭大声些,很好听。”   小孩儿完全不了解他的心思,看到他进来,情绪倒是缓和了不少。   放心地把系带送到他手里,好像是觉得他不懂,还给他讲着怎么系:“有四根带子,这是外面那两根,对侧里面还有两根,先系里面的再系外面的……”顿了顿,耳尖红得像是冒出了小血珠,“你要小心些,我里面……没穿内衣。”   因为这句提醒,他的目光顺势落在小巧的圆润边缘,看着那片粉白上小小的痣,喉结动了动。   “嗯,我小心些。”他点头接过来,声音已经哑得很厉害了。   吃完饭,帮宋杞洗完头发后吹干,送她进了卧室,看她睡下。   然后才进浴室冲澡,就着淅沥而下的温水,花费了很长时间才解决掉一整晚的直观刺激和混乱遐想。   盯着手上星星点点的白/浊看了一会儿,迅速冲干净,又用沐浴露洗了五六遍,确认没有味道才擦干走出去。   本来已经睡下的小姑娘竟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明明不爱吃糖的她,嘴里还嚼着他戒烟用的口香糖。   “一直没睡着?”他就这样看着宋杞,语调不疾不徐,只是嗓音压得有点低平,手也揣到了裤兜里。   “想跟你商量一下明天的计划,”宋杞看着他,语气有点困惑,“你怎么洗了这么久?”   他望着她,但笑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0-21 23:21:47~2020-10-22 23:52: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5102879、长鸣啾啾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目的达到   小孩儿拍了拍沙发, 示意他坐过去。   “你有什么想法吗哥哥?”   “先去医院换药,”他靠在沙发上,把宋杞往身旁带了带, 小姑娘顺势躺在他怀里, 脑袋枕在他腿上, 他摸着腿上蓬松柔软的长发,勾起唇角继续道, “再去吃个午饭, 然后去看电影。你觉得行吗?”   考虑到小孩儿现在的情况,所以说的都是不急不赶又不累的日常向活动, 当然,也没什么新意。   宋杞并剥开一片口香糖送到他嘴里,仰着小脸看他:“看完电影, 吃晚饭, 然后可以去城市广场看看灯光秀。”   “你还知道灯光秀啊,”他轻笑了下,捏了捏她的腮肉,“但是人太多了, 在江边, 天气也冷。等过几天你拆了线我们再去看,不然碰着撞着更难痊愈。”   有点出乎意料的是,跟那夜的焦躁叛逆和伶牙俐齿完全不同, 此刻的小孩儿乖巧得跟躺着休息还露出肚皮的猫一样, 毫无攻击性可言, 甚至太过安静听话而让人想肆意欺负。   “可以啊,”她对这么平淡无奇的安排竟也是开心的,顿了顿, 鼻翼轻轻翕张,像是发现什么,捞过他的手闻了闻,再抬眸时眸光有点亮,“哥哥,你手怎么这么香?”   他心尖悸动鲜明,耳根也微微发烫。   但还是装出淡定模样,把手撤回来,这次连她头发也没再碰,又藏回了口袋里,淡淡道:“就是沐浴露的味道,你那会儿没用吗?”   小姑娘就抬起自己的手用力嗅了几下,接着嘿嘿笑了两声,露出餍足的表情:“好像是沐浴露的味道。好闻,有橙子的香气。”   他看向怀中人儿小巧精致的鼻子和粉嫩饱满的嘴唇,微微一笑:“嗯。”   像是食髓知味那样,宋杞又揪出他的手掌,单手捧着按在脸上,鼻尖抵着掌心蹭了蹭:“好闻,喜欢。”   他被这个举动惹得腰腹一僵,某处地方又有蓬勃生长的趋势。   顿了两秒后,赶紧握着小孩儿的肩膀把她从怀里提起来:“不早了,快去睡觉吧。”   虽然催促着她去睡,但姚星河心里却无比清楚,今天晚上他可能睡不着了。   *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杨帆。   扔完垃圾回到家,她就进卫生间泡了半小时的澡,出来的时候还换上了大方简洁的居家服,不再是那套累赘幼稚的圈圈毛睡衣。甚至回家一星期后,第一次打开行李箱,找出最喜欢的范思哲的一款香水,在发上、脖颈和手腕处细致地喷了喷。   钱女士看到这场面都震惊了:“前几天天天说你你不动弹,今天怎么这么主动拾掇自己了?”   杨帆把波浪大卷扬到背后,撕开一片前男友面膜敷上:“妈,我遇到一个非常帅非常帅的男人。”   钱女士嗤之以鼻,转身就走:“得了吧,这些年遇到多少了,耐不住一直分手一直分手,我看你到三十岁还会单着。”   把面膜按服帖,杨帆才喜滋滋道:“这个人你跟老爸也认识的。”   钱女士顿住:“谁?”   “姚星河。”   “姚星河?”   晚上她碰见姚星河时说的什么“昨天还跟我妈说起你”“拿出小学毕业照看了看”自然都是假的,事实上这几年,因为他基本上没出现过,小区里的人儿都不大记得他了,她是如此,钱女士也是如此。   于是,杨帆指了指窗对面那座楼,提醒道:“16栋那家,小时候你和老爸没空送我,经常让我跟着他去上学。”   “就是父母是警察、但后来因公殉职了的那个小孩儿?”钱女士终于想起来,也凑到窗子跟前望了望,看着对面常年不亮灯但此刻灯光朦胧的卧室,错愕不已,“我记得出事儿之后,他就去棠溪了,现在又回来了?”   “对,还开着车呢。20来万的车,不算很豪华,但也还行。主要是人长得帅啊,卧槽,真的帅到让人腿软。”   钱女士捏过沙发上的靠枕就扔过去,气到心脏疼:“你一个女孩子,说得都是什么东西!得亏你爸出差,要是叫他听到他非得揍你不行,”想到男生家里的条件,更觉得不太靠谱,“如果他父母没出事儿那还可以,这么多年应该攒下了不少钱。但现在他除了前面这套房子,除了一辆车好像啥也没有,咱不能跟他。”   杨帆不以为然,擓了一指颈霜往脖子里轻轻揉抹:“我说妈,没有父母不是正好吗?这样就能一心一意孝顺你和我爸,这不就是你一直想要的上门女婿吗?”   听到这个说法,钱女士神情略有松动:“他现在在干什么啊?”   这可有的说了,杨帆忍不住想炫耀:“我去人人网上搜了一下,娘嗳,他考上了景行大学,而且又保研了,去年还拿到了校长奖学金。听说已经在国家实验室跟大佬做项目了,将来应该走学术路线,在大学里任教啊什么的,总之前途无量。”   钱女士有点满意了:“景大确实蛮厉害,比你这景科大可强多了。你们都在景行的话,以后互相照顾着也方面。”   “没错,”杨帆眯眼一笑,“而且我们老家都在西洺,以后过年回家也很顺路。”   杨帆自始至终都没给钱女士说姚星河已经有女朋友这件事。因为在她这里,男生有没有女朋友,完全不影响她对此人的追求。   想当初,康健不也有一个谈了六七年的青梅竹马女朋友吗,最后还不是在她身下陷落,至今仍难逃脱。   哦对,是时候得跟康健说拜拜了。   虽然他是景行户口,还有房产,但怎么讲呢,某些方面的功能差一点,做过几次之后就索然无味了。学术水平也不高、至今没帮她写出一篇论文来,让她没办法在科研上拿到加分,以至于错失了保研的机会。   更重要的是,自从在一起后,他的颜值一泻千里,比姚星河可差太远了。今夜的男生,即便在光线不好的夜里,美貌也未被遮藏,星眸璀璨,睫毛疏长,皮肤白如月光,颌线清晰又流畅。   关键是身材高挑,胖瘦匀称,嗓音也温柔朗润,舒淡动听。   每一处,都无比契合她的审美和肖想。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依旧兴奋地睡不着,也不知道怎么释放这样的情绪,索性在天涯论坛的情感板块发了个帖子,把今夜的见闻和心情记录下来——【从小把我带大的邻家哥哥回来了,七年不见,怦然心动】。   用的是最近很火的逗比文风,在密集的自黑中透露着她的曼妙身材和姣好容貌,在全盘自我否定中暗藏着着男生对她的不离不弃和钟情宠爱。   【   如题。   但楼主此刻坐在床头,正不断拧大腿肉。   今天真的是矬到家了,五天没洗头了,穿的是泰迪睡衣,踩的是鳄鱼拖鞋,一手一个垃圾袋——大家能想象这副模样吗,小区收废品的大爷都比我干净比我体面。   算了,不多说了,直接上图吧。   (图片)   姐妹们,答应我好吗!千万不要买这种睡衣,它除了暖和,真的一!无!是!处!楼主168的身高被这睡衣压得跟158一样,70C的胸在睡衣下更是一马平川。   我感觉跟邻家哥哥打招呼的时候,他都忍不住在笑。(笑得还挺清楚,我有听到!)   当然了,穿着裁剪良好的毛呢外套和休闲长裤,且帅得天地失色的他,确实有资格笑我。躺平任嘲:)   7年没见了,他主动叫出我名字的那一刻,我感觉这张老脸是没法再要了,真的很想随着我那两袋垃圾一起投入垃圾桶。   可能大家好奇我跟他怎么回事(当然也可能不好奇呜呜),我还是从小学说一说吧,初见的时候才8岁。(不是早恋!不要多想!)。   ……   】   结束了回忆杀,结尾还来了一波世易时移,物是人非的感慨。   【   他就住在我前面那栋楼上。   也不知道明天认真打扮打扮去找他的话,还能不能挽回我在他心目中的形象。   当然也很纠结,还要不要去找他。   小时候天天追着他跑,过马路的时候他都牵着我的手,我也不知道什么是害羞;现在看到他站在车前对我笑,黑夜里,双方隔着两米远,我都觉得耳根发烫。   大概是真的,长大了吧。   唉,又想起来今天晚上跟他的对话了——   “好久不见,你回来啦。”   “嗯。回来了。”   】   放了寒假后,大半夜不睡觉逛论坛的人多了不少,这种少年初见、长大相逢又互相欢喜的戏码是大家最爱看的,而且她精心设计的语言和情节更是复合大家的胃口,所以不出意外,半个小时她就收获了一大堆跟帖:   【又是为别人的爱情嘤嘤嘤的一天。】   【楼主一定是美女吧,穿这样的睡衣都能看出身材匀称修长还很瘦啊!虽然挡住五官了,但脸看着跟巴掌一样大,羡慕了羡慕了。】   【看到你就笑?废话,看到未来的老婆当然要笑啊。】   【讲个恐怖故事:单身狗半夜不睡觉会被楼主的故事虐到的。】   【等后续!等更新!一个寒假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亲/嘴啊,上/床啊,领证啊——楼主冲呀!】   杨帆看着这些留言,心情大好。   只是倏然间想到还有个尾巴没甩掉,于是给康健发了条短信:   【健哥,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其实我能感觉出你还是喜欢宁檬姐的。这半年我闹过,哭过,不体面过,折腾得多了,忽然明白,有些人的位置我永远取代不了。所以,我决定放过你,也放过自己啦。虽然没能走到最后,但还是感激。我曾经遇到过一个叫康健的优秀的男生,感谢爱护,幸运备至。】   半小时后,她就收到了回信。与此同时,支付宝到账10000元。   【帆帆,谢谢。是我的错,对不起。】   甩他的同时,还要让他产生愧疚。   啧。   目的达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   问答题:   康健同志大家还记得吗?   ——   .   感谢在2020-10-22 23:52:25~2020-10-23 22:58: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猫眼 12瓶;纳兰朗月 10瓶;百香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听不习惯   难得的大晴天, 窗帘边缘露出的那一线窄窄的日光,把整间客房照得光明透亮,甚至能看到细小的浮尘也在这线光路中游荡, 呈现静谧又好看的丁达尔效应。   跟安宁美好的环境不同, 床上的宋杞已经急出一头的汗了。   试了好多次, 左手依然被伤口牵制而无法伸到背后,单手又根本合不上内衣搭扣, 在把姚星河叫进来帮忙和不穿内衣之间反复权衡, 最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略显小巧的尺寸,还是选了后者。   甚至劝服了自己——   反正是冬天, 出门至少要穿三层衣服的,应该看不出来。   于是单手套上秋衣、毛衣,在门前深呼吸几次放松了放松, 终于推门走了出去。   姚星河早已把早饭买回来且喊了她好几次了。豆浆、咸豆花、油条和牛肉锅盔, 一一望过去,竟然都是她爱吃的。   “是不是衣服不太好穿?”他看着宋杞的圆领一体毛衣,有点儿心疼,“今天出去的时候买几件开衫, 方便穿脱。”   宋杞捏勺的手指凝滞几秒, 轻轻点头,“好。”   剜了一勺豆花送进嘴里,趁机把这个话题摺过去:“咸豆花好吃。”   姚星河点头轻笑:“哥哥也爱吃咸的。”   正要跟他探讨一下咸豆花的妙处, 敲门声突然响起, 她和姚星河皆是一愣。片刻后, 姚星河起身去开了门。   宋杞探着身子往玄关处打量,就见一个腰细腿长、短裙高靴的女生站在门口,妆容清爽自然, 很服帖很清透,看得出来是下了功夫的。柳叶一样的眼睛,是旧版古装戏里美人的那种款式,复古又美妙,笑着甜暖,不笑清淡。   看到这里她还不知道是谁。   直到美女把一大袋冰冻水饺提到面前,略无奈地笑了笑:“小星哥,我妈昨晚包的水饺,知道你回家了,非让我送过来给你尝尝。”   宋杞肩膀一抖,有点不敢相信:这……是姚星河昨晚上遇见的那个蓬头垢面的发小?   好好打扮后,竟然……这么好看的吗。   姚星河静默半晌,并没有接:“谢谢阿姨的心意,我们不太需要,冰箱里有水饺。”   杨帆并不尴尬,也没恼,反而笑眼盈盈,能看出来性格超级好:“这可是手工水饺,钱女士独家配方。求你收下吧,我要是再拎回去,手酸腿疼事小,钱女士骂我事大。”   都这么说了,姚星河思索了会儿便提过来:“谢谢。”   杨帆揉了揉被袋子勒红的手指,又裹紧毛呢小外套,没有问能不能进去坐坐,而是拍了拍姚星河的肩,语气大方又直爽:“谢我不如让我进去暖和暖和,钱女士她只想着疼爱自己从小到大一直喜欢的小伙子,一点儿也不心疼她的亲闺女,大早上的把我赶出来。”   姚星河回头看了眼宋杞,低声道,“进来坐吧,”从鞋柜里取出一次性拖鞋递给她,转身进了厨房,路过餐桌的时候温声提醒宋杞,“不用管,你吃你的。”   宋杞也收回目光,缓缓眨了下眼:“哦。”   虽然姚星河说不用管,但宋杞这顿早餐多多少少还是被影响到了。尤其是杨帆在客厅里里来回走动,看着房间摆放的小摆件,露出惊喜万分的表情,如数家珍一样说出它们的来历和故事,宋杞就有点儿排斥这个姑娘了。   因为这些小东西的故事,她一点儿也不了解。   “电视柜上那个双子塔模型其实是启瓶器对吧?我记得小时候学校组织去吉隆坡旅游,好多小朋友都买了这个,但我买的已经不知道放哪儿了。”   “噗,这五阶魔方你竟然没扔,我记得五年级那会儿送给你的时候,你特别扭捏,一直说不要。”   “这个盒子里是不是同学录?我记得小学毕业的时候,好多小姑娘抢着给你写来着,我那张写了好几天,才……”   “先别说了,”姚星河和颜悦色却也不容反驳地打断她,好像很不适应房间内突如其来的聒噪,于是眉心蹙起,担忧地望了一眼宋杞后转身跟杨帆说,“小孩儿一直听你讲话,都忘了吃饭了。”   杨帆神色微怔,睫毛在日光中轻悠颤动:“哦。”   姚星河没再看客厅里的人,重新坐回餐桌,探过手去摸了摸宋杞的碗,嗔道:“再不吃都快凉了。不是还想出去吗,别分心,认真吃。”   宋杞被这种宋长亭似的教育惹得牙关痒了痒,但也听话地低头吃饭。   杨帆不再说话,却也没提要走。宋杞悄悄看了杨帆一眼,发现她也在打量自己,手臂担在沙发靠背上,单手撑着线条柔和的下巴,面色温煦自然,很有春日熏风过桃花的感觉——但她不喜欢这种风,闻多了会腻,会晕。   修长的手又伸到她眼前,食指勾起敲了敲桌面,再次提醒她:“小朋友,吃饭。”   “知道了。”宋杞犟了犟鼻子,咬下一大口锅盔。   等到她吃完早餐,杨帆适时开口了。   嗓音照例是含笑的,好像那会儿的小插曲根本没有影响到她的好心情:“小星哥,你刚才说要出去?是去哪儿呀?”   姚星河没有立刻回答,把宋杞碗里剩下的豆花喝完才说:“去医院。还是叫姚星河吧,我家小孩儿也叫我哥哥,已经适应了她叫的,别人叫的听着不习惯。”   宋杞眸光一亮,心头也像是插上了个小彩旗,迎风摇曳得很欢畅。   “好的呀,姚星河。先不打扰了,”杨帆轻快点头,起身做出要走的样子,可到了玄关处又停下来,摸了摸莹润的耳垂,小意询问,“姚星河,你们去哪个医院?钱女士的降压药吃完了,能不能帮忙捎几盒回来?氢氯噻嗪,阿米洛利,阿替洛尔和硝苯地平。”   停顿片刻,掏出手机:“我把钱先转你。”   这个话术很高明。   宋杞虽然觉得不太对劲,但一时却不知道哪里有问题,直到姚星河思忖了会儿,淡淡开口:“我记不住,而且还要陪小孩儿看病,没时间另外挂号拿药。阿姨吃的药你最了解,捎你过去你自己买吧。”   她才后知后觉地想:杨帆是不是原本就想跟他们一起去医院的?   *   随着两个人下了好几阶楼梯了,杨帆还对方才男生蹲在地上给他小女朋友穿鞋的场景耿耿于怀。   那小孩儿把半个身子倚靠在他身上,明明已经很稳妥了,男生却要把她的手拉起来放在脖子里,温声嘱咐:“扶好,别摔了。”   她心里想的是:不就是胳膊缝了几针,连鞋都不会穿了?   面上却堆了明媚的笑,连唇角弯度也控制得很好:“手臂受伤太遭罪了,小朋友要快点儿好起来哦。”   小姑娘回头给了她一个更灿烂的笑:“谢谢,快好了。”   姚星河对杨帆的行为举止也非常别扭,甚至是不悦。   到了楼下,她竟然问也不问就打开副驾驶的门,惹得他额上青筋都跳了跳。   别的事儿他可能还拿不准,但副驾驶的知识冯梦珂之前就给他普及过:“如果将来啊,有位女士还没等你安排,就主动往副驾驶上坐,那她要么是想勾搭你,要么是想气宋杞。”   “你要坐这儿?”他拧眉问,目光微凛,周身气压都低了几分。   杨帆半个身子都进车里了,听他这么问又赶紧出来,不知所措地问:“呃,那要不我来开车?”说着还真的去翻了翻背包,“稍等,我记得驾照一直在包里,容我找找。”   宋杞好像完全没意识到这个套路,对副驾的座没有执念不说,还单手揣着羽绒服口袋,好整以暇地等她找驾照。   姚星河看着她这散淡模样就有点头疼:小孩儿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幸好他心里还有数,半拥半抱地把小迷糊蛋放进副驾。扣上安全带后,径自坐在驾驶位上,对车外的人说了句:“别找了,坐后面。”   杨帆讪笑着抓了抓头发,听话地坐到了后面,还给他道了个歉,态度可谓是好到不行了:“对不起哈,坐我爸的副驾坐惯了。”   “以后注意吧,”他提醒着,声音冷冽,不容亲近,“看准是不是你爸的车再上。”   *   一路上,杨帆没怎么跟姚星河说话,反而和宋杞交流了好几句。那股子熟络劲儿像是已经和宋杞认识了六七年,而不是刚见第二面。   还问了很多问题,且问得很不经意,好像只是对她很感兴趣,甚至每句话里都有对她的夸赞,但细思过后就发现这些问题都关系着她和姚星河的昨天、今天和明天。   比如:   “看你长得好漂亮,也是西洺人吗?”   “哇,你也在景大读书啊,能考进去的人智商都无敌了!快给姐姐讲讲你跟老姚怎么认识的。”   “毕业后有留在西洺的打算吗?啥时候领证啊,记得通知我呀。”   宋杞没嫌烦,剪去一些细节后给她笼统地讲了讲,但开车的姚星河,脸上却浮出明显的愠色:“困不困?”   宋杞诧异:“嗯?”不是才起床不久吗?   姚星河:“昨天睡觉太晚了,再眯眼歇会儿。到了医院我叫你。”   宋杞:“行。”听话地闭了眼。   车上重归安静。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0-23 22:58:00~2020-10-24 13:34: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长鸣啾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猫眼 10瓶;百香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6章 鲜明边缘   到西洺军区医院挂了号, 医生拆开纱布检查后说伤口恢复得不错,让护士按照宋杞之前病历本上记录的药方给换了药,告知了些清淡饮食、不要沾水之类的话。姚星河问什么时候可以拆线, 医生回答还要一周。   这个时间比宋杞想象中要长, 听完后她就不可抑制地有点沮丧。倒不是她心急, 而是胳膊有伤,穿脱衣服和洗漱洗澡太不方便了。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 姚星河撇下了还在药房排队取药的杨帆, 从医院出来后就开车带她去城悦商场,准备买衣服, 吃饭。   到车上,宋杞问了句:“那我们中间还要回来接杨帆吗?”   话音刚落,姚星河就匪夷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我们约会为什么要带上她?”   说完撕开一块口香糖放进嘴里, 略显烦躁地嚼了嚼才启动车子, 只是很快沉静下来,轻叹着笑了笑:“小宋杞,她可能没气到你,但是有点气到哥哥了。你倒是大度, 现在还没意识到她想干什么。”   宋杞眸光变得晶亮:“我当然知道啊, 我猜她还会来找你的。”   看到小孩儿没生气反而生龙活虎的,姚星河稍微放了心,低笑喟叹:“你到底有没有很喜欢哥哥啊, 这么明显的挖墙脚你都不生气。万一真被她得逞了怎么办?”   “那就要看你够不够喜欢我了。”宋杞扬起下颌, 神色傲娇地回答。   “那我继续努力, ”姚星河眼尾轻挑,方才的郁色烟消云散,只是小声自嘲, “真行,我既要为我自己的情敌生气,还要为你的情敌生气。”   到了商场,在宋杞的极力拒绝下,姚星河仍然买了四件毛衣开衫。居家服也重新买了,不再是系带款式,而是简单的中式三粒扣。   选完款后就直接把她的手机从宽大的口袋里抽走,直到付了账才还给她。   宋杞看着那大包小包的东西就变得不太开心:“花了这么多钱。”   姚星河忽然想起来有件事还没告诉她:“实验室的吴院士知道我谈恋爱了。”   “啊?”宋杞被他突然正经的语气吓了一跳,肩头瑟瑟后,惶惶不安地问,“国家级实验室,是不是……禁止谈恋爱?”   他迅速低头。   对小朋友的脑回路感到惊奇,于是眯眼审视她的眼睛,故意不作回答。   小家伙果然更担忧了,眉头被仓惶的情绪刺激得皱成一团,粉嫩的舌尖无意识地扫过下唇,连手指都收紧了。   纠结万分后,凑到他跟前,眉睫低垂,极其小意地询问:“那我们……要不要假分手,然后转入地下情?”   姚星河骤然失笑。   摸了摸她的后脑勺,掌心下移,顺势捏了捏她光洁滑腻的脖颈:“知道我谈恋爱了,就给我把工资涨到了1万,让我给女朋友和岳父岳母买东西。”   “……哦,”她明显变得尴尬,耳根红了几分,低下头盯着鞋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兀自感叹道,“1万好多了,应该有钱吃饭了。”   姚星河:“……”   感情到现在了,小家伙还以为我穷到没钱吃饭?   小城的冬季好像比大城市更加轻松更加蓬勃,尤其到了腊月,放假回家的学生越来越多,为数不多的几个商场被大大小小的学生占据,餐厅前热闹,影院前熙攘,无数人来来往往,你会发现小情侣间怯怯不安的牵手,也能看到小姐妹间等待一年的拥抱。   宋杞很喜欢西洺的氛围,比棠溪活泼,比景行和缓。   当然更重要的是,姚星河的家就在这里,就在身旁。   怕她被人流挤到,姚星河找了个人少的餐厅简单吃了午饭,味道不算好,铁板牛柳太老,菠萝咕咾肉太酸,燕麦粥太甜,但两个人都没过分在意,因为回家后,姚星河能做更好吃的饭菜。   到五楼影院,买了上映很久但依旧有热度的电影《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距离检票还有半小时,姚星河去对面买奶茶,她则坐在休息区的小圆桌旁等。   分开就这么一两分钟的功夫,竟然有男生过来搭讪。   小圆桌旁的四把椅子已经坐满了,他竟然从旁边那桌拖了一个过来,直接坐在了宋杞旁边,把手机递过来:“嘿,这位妹妹,留个联系方式吧?”   宋杞侧过脸来看他。   男生长得还不错,穿着也很潮,眉毛修剪得很利索,眼镜是金丝的框边,耳朵上还挂着银质小耳圈。   只是宋杞还没开口的时候,他身后四米外站着的同类型打扮的三个男生就望住她,又唏嘘又吆喝,很是卖力地起哄。   耳圈男生回头瞥了他们一眼,那边的动静不但没小,反而更加喧闹了,甚至还有个年纪不大的冲宋杞摇了摇手,嬉皮笑脸地喊了句:“嫂子好!”   在外面等着观影的人被这一声吸引,纷纷朝她这边看。同桌的初中模样的小姑娘还用压不住的激动嗓音跟她的小姐妹说:“啊,这男生好好看啊。”   宋杞听到这句就很想让姚星河立刻出现,让她们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好看。   男生低头看到她手里捏着的两张电影票,玩世不恭的劲儿一下子上来了:“有男朋友了?但是听说看完这个电影很容易分手。所以,不如干脆跟了我。”   虽然被那句“很容易分手”激得指尖微滞,但宋杞面上还是风轻云淡的:“我不喜欢你的样子。”   旁边两个小姐妹惊诧地瞪大眼,仿佛在说这样的你都不喜欢,那你喜欢啥样的?   男生哂笑两声,搓了搓耳圈,半眯着眼打量她。不多会儿发现了宋杞外套大口袋里的手机,没经过她的同意就抽出来,按了一下Home键盘,惊喜道:“哇,没有密码可太好了。”   这样没有礼貌的举动把宋杞惹恼了,她立刻站起来去拿:“你还给我。”   男生比她更快地站起来,还仗着身高优势,把手机举得老高,仰脸输入自己的手机号,听到圆桌上的手机响过后才还给她,笑得跟流氓没区别:“小妹妹咬牙切齿的样子也挺可爱。”   宋杞磨牙好久,余光瞥了瞥他围上来的三个兄弟,确认自己打不过才忍下来,没有踹他。   买完奶茶回来的姚星河,看到的就是宋杞被几个高个子男生围着,目色沉郁一言不发,甚至有点炸毛的样子。   猛地涌出一个心悸,他赶紧跑过去攥住小孩儿的手把她拉到背后,直视那几个人的时候,怒火烧得太阳穴直跳,但语气中的轻蔑却十分清晰,连带着嗓音都镇静如常:“你们要干嘛。”   小姐妹看到来人后,瞬间改了墙头:“我去,这个确实更帅。”   耳圈男生本来还很自信,可看到姚星河的长相的那一刻,眉峰抖了抖,但还是装出懒散惬意的模样,抄上裤子口袋歪着身子去看背后的宋杞:“这就是你男朋友啊?”   说这话的时候,舌头还弹出一声响,整个人又嘚瑟又轻佻。   姚星河把奶茶放在圆桌上,活动了活动腕骨。背后突然有手指捏住他的衣袖,向下扽了扽:“哥哥。”   手上的动作因为这句话僵了一下,他这才发现,自己好像吓到小孩儿了。   又想到处理严诺那件事带来的后续隐患,回头看了看宋杞澄净分明的眼睛,决定忍下这一茬,重新拎起奶茶,另一只手捏了捏她温暖柔嫩的掌心以作安抚:“走吧,去检票。”   只不过,好像有点不确定。   临走的时候,回头与耳圈男生对视了一眼。   这一眼过后,两个人的表情就都不太对了。   男生眉心带动鼻梁抽搐了几下,犹犹豫豫地问道:“你是……姚星河?”   姚星河握着宋杞的手一起停步,遥望着男生,缓缓开口:“卓俊。”   宋杞耳尖微动,抬头小声问他:“你们认识?”   姚星河幽森森一笑。   怎么会不认识呢。   这可是,当年把我逼得转到棠溪上学的人啊。   *   电影最后也没有看成。   姚星河靠在车外嚼了好几片口香糖,直到眼睑和鼻尖被冷风吹成嫣红色,才打开车门进来。   “对不起,哥哥现在带你去别处看这个片子。”   虽然没有抽烟,但宋杞却觉得他整个人像被烟雾笼罩着,侵浸着,缥缈无形,又沙哑低迷。   “不用看了,”宋杞盯着他红彤彤的手指,心疼半秒后果断拉进怀里,用羽绒服裹起来给他暖着,“我刚才查了一下,看好多人说看完这个电影后分了手。”   虽然是在那个卓俊的提醒下才去查了查,但却也因此发现网上确实有这样的巧合。   而且查这些的时候,无意间看到别人总结的女主沈佳宜的台词。那句话像是挥发着的白醋,让她心头一阵一阵地泛酸——【恋爱最美好的时候就是暧昧的时候,等到真正在一起了,有很多感觉就消失了。】   她不认为自己对姚星河的感觉有半分的消失,但却不是很确定,姚星河对她的感觉会不会消失。   所以尽管知道看完分手是没有根据的玄学,但她还是打算不去看这个电影。她不愿意面临任何,可能失去姚星河的风险。   但面前的人好像没有意识到她在说什么。   羽绒服下的手指压着毛衣,指腹凝滞片刻,缓慢却带着力道沿着鲜明的边缘,摩/挲,轻按。   宋杞被这小动作吓到恍然抬头。   恰逢男生抬起极漂亮的眸子盯住她,嫣色的唇瓣微张。   她看到他舌尖轻扫过洁白的齿面,听到沉闷低哑的呼吸从他唇畔溢出。   男生所有的阴霾晦暗一扫而光,甚至发出一声春日晴天之上袅袅云朵一般的,柔软轻盈又明朗干净的笑声——   “小朋友,是不是,没穿内衣?”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0-24 13:34:27~2020-10-25 20:40: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柿与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纳兰朗月 5瓶;百香果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来占便宜   我的天。   他发现了。   而且短短一句话, 他竟然掰成了三瓣来说。   宋杞不知道怎么形容他的坏,她很确定姚星河是故意的。因为在那样的动作过后,每一瓣话, 每一个字, 都像是一个炸弹, 把她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地轰炸。   不只是那寸许之地瑟瑟不安着,而是从内到外、从头到脚的, 惶恐备至, 尴尬无比。   如果说这样的尴尬里有什么慰藉的话,那就是意识到她没穿内衣后的男生, 手指即刻顿住,没有继续扩大探索范围来佐证方才的猜测。   甚至,从她羽绒服下, 慢慢地把手退出来。   只是她仍旧处在长久的仓皇失措和惊恐懵怔中, 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在到家之前20分钟车程里,同一个空间内的相处。   “怎么要哭了?”姚星河收起方才轻松明快的笑,很小心地看着她的眼睛, “对不起, 哥哥不应该……”到这里他又顿了顿,似乎憋不出了,竟再次发出愉悦的动静, “不应该说出来。”   “……”   宋杞别过脸去, 裹紧羽绒服。满脑子都在想为什么羽绒服不够大, 为什么不能藏下整个的她。   “小朋友这是不好意思了?”   “……”   “对不起,你别生哥哥气。”   “……”   “宋杞,你回过头来。”男生用悠扬的语调, 连名带姓地要求着她。   宋杞僵持了三秒,还是决定回头面对,并解释自己为什么没穿,而且都想好要告诉他,女生在冬天不穿这个也很正常,是他太大惊小怪了。   这么思索着,像是缺少润滑的机器一样,一卡一顿地转过身子来。   结果还没开口,姚星河的大手就覆住她的,左手坚定果断地扯下外套拉链,撩起贴身毛衣。   雪白的皮肤露出一块,黑色的腰带也映入眼帘。   还不待她适应眼前的景色,右手就握起她的手按上自己腹部分块清晰的肌肉,甚至带着她的手指坚定又迅速地往上移动,最终压在了相似的位置。   好像还觉得不够,又捏住她的指腹左右摩挲了一遭。   这动作把宋杞惊得眼眶酸疼,睫毛也被不受控制的眼部肌肉带动,剧烈颤抖。   指腹像是触摸到了包裹着烈焰的厚冰块。   明明是被北风吹过后残留的沁入心脾的凉,但总能从这样的接触中,感觉到潜藏其后、即将涌入心头、奔赴血脉的滚烫。   “对不起,哥哥刚才犯浑了。现在换你来占哥哥的便宜。”   那人歪着脑袋凑过来,唇角上扬时,恰逢额发垂落,遮住令天地失色的眼睫,唇瓣微动时,沙哑又温暖的声音落入她的耳廓,像是寂静冬夜里窸窣而落的雪:“不能让小孩儿吃亏。”   宋杞顿时清醒了,也更加想哭了。   啊!   这人好烦!   这!这种事是换着摸一下就、就能挽救回来的吗?!   *   夜班刚到家,还没换鞋呢,陈亦就接到了姚星河的电话。   他唇角一抽,接过来,踩掉皮靴换上居家拖鞋:“我说姚老大,你是不是算准了我这时候到家,都不让我喘口气,就开始为你提供电话服务?而且你他妈每次都不给钱。”   “确实有个事想问你一下,”男生一点儿也没迂回,“你在卫校念书那会儿应该经历过比较开放的事,所以想问问你。”   “比较开放的事?”陈亦啧啧两声,面色微哂,“你这是跟你那位妹妹有了开放的进展?是舌/吻啊,上/床啊,还是不带套直接……”   “操,”男生低声咒骂了一句,“你打住吧。”   他得逞一笑,倚靠在沙发上,手机按开免提,随手打开了电视:“要是还是穿着衣裳互相抱抱就别跟我说了。听你讲这玩意儿,我还不如省出时间看小视频。”   那边沉默了十来秒。   再开口的时候也有点自我怀疑:“我今天下午不小心摸了一下小孩儿,”顿了顿,补充,“摸了一下胸,隔着衣服。”   “呵,”陈亦完全不意外,“果然没什么新意。”   “但是小孩儿到现在也没理我。而且那会儿,她好像还有点快哭了,”男生语气变得小心,甚至开始反思,“你说,会不会是比较反感,我的接触。”   陈亦骤然失笑:“老大,要是反感你的接触,是连手都不会让你碰的,别说是摸到胸了。你这些年是在庙里修行啊怎么着,怎么清水成这个样了?”   男生根本没有在意他的嘲讽,反而发出了轻快的笑:“今天确实也牵过手,好像没有排斥。”   “放心吧,小孩儿可能只是尴尬,毕竟才18岁。”   不过说完,就想到自己还不到18岁的时候了,那时在卫校,就已经目睹了很多疯狂、轻浮、混乱,以及不负责任。虽然自己醒悟较早,不曾堕落太甚,但看得多了,别说这种小打小闹、小牵手小摸/胸了,就是听说了怀孕、堕/胎、殴打、流/产都不再觉得反常。   于是,就很羡慕对面的人,以及他的小朋友。   他们好像一直生活在无菌无毒的环境中,情感的产生和释放,都健康自然,虽然有时候略显缓慢,但总能恰如其分,又恰到好处。   但姚星河嚼口香糖的声音却从手机里传过来,小意的忐忑远去,清晰的烦闷溢出:“我今天遇到了卓俊,初三时跟你讲过的。他带人围着宋杞,拿到了她的电话号码。”   陈亦呼吸一滞,很快想起来:“就是跟你称兄道弟两年多,你父母过世后带头造谣还四处排挤你的那个人?”   “嗯。”   知道姚星河为此看过心理医生,并且在初三转学后想到此事就痛苦不堪,吸烟吸到吐还是无法排解消极的情绪,所以赶紧拿起电话,果断地说:“老大你听我的,不要去想这个人,人渣自有天收,他完全不值得被记住。而且,你长得这么好看,你家小朋友这么喜欢你,不可能被他挖墙脚。放宽心。”   姚星河又陷入了沉默。   等到芒果台播放完插在电视剧中的一大段广告,他才重新开口:“我不喜欢西洺,但是宋杞很喜欢这里。”   陈亦就笑了,侧过脸看了眼窗外阳台上簌簌而落的飞雪:“宋杞只是想跟你在一起而已。你要是在景行有个房子,她就很喜欢景行了。”   “哦,好像是,那我努力在景行有个房子。”男生终于笑出声,也终于良心发现,也开始问他的近况,“最近工作还好吗,跟那个姑娘怎么样了?”   陈亦脑袋后仰,担在沙发顶上,望着天花板发出一声缥缈空笑:“她太优秀啦,从小到大都很优秀,一路重点班考到了985大学,还要继续读研。我一个专科毕业的小护士,怎么配得上。”   全国有那么多姑娘很优秀,那么多人考上了985大学且在读研,也不知道姚星河从哪里捕捉到了信息,竟然问了句:“你说的姑娘,是孙茹吗?”   嗓音平静,还带着点儿笃定。   陈亦傻了。   良久没有回话。   姚星河继续说:“但是,你有你的好,工作不到4年就成了三甲医院护士长,那天去你们医院网站,看到了最受患者喜爱的医护人员投票,你在护士中排第一。我在初三的时候有很多次觉得活着没什么意义,宋杞让我看到了活着的光亮,你让我看到了活着的乐趣。”   陈亦心中一动。   电话里的人好像把口香糖吐掉了,随后传来温暖平易的笑声:“我不知道你和孙茹是怎么重新联系上的,或者一直保持着联系。但还是想说,这确实是很好的姑娘,值得你豁出脸面,问一问,可不可以。”   “等我再想想吧,”陈亦也笑了笑,“我今天约了她,周末一起看电影。”   *   几家欢喜几家忧。   杨帆看着昨夜帖子下疯狂的催更留言,气得差点摔手机。   昨天敲进去的每一个字,在今天都像是一张口吐芬芳的嘴,用最直白的字眼疯狂羞辱她。   楼里那些美好的祝福,那些甜蜜的猜测,那些嘤嘤嘤的艳羡,也都像是围观着、谈论着她的看客,温暖可爱早已不再,只剩叽叽喳喳,吵嚷不休——看得她无比心烦。   但不回复好像显得进展不顺利一样。   好像显得她输了一样。   于是从床上坐起来,斟酌过后,更新了一段新故事——   【   今天凌晨1点,妈妈突然生病,需要送医院。   但是爸爸出差在外,家里车子不在,小城深夜极难打车,当时感觉很绝望。   也不知道是不是命中注定,昨夜他回来了。   打电话给他的时候并没有抱什么希望,但他很快接了电话,一边安慰哭得一塌糊涂的我,一边跑到我家,送我妈妈去医院。   我真的挺没用的,遇到事情就慌到不行。   但幸好有他在。   妈妈目前很好,我也放下心来,只是吃不下饭。   现在,他回家给我做小米粥了,告诉我粥里放了糖,他说心情不好应该吃甜的。   】   最后这句,还是小学时候,姚星河跟她说的。   她忽然想起来这一茬,就编了个情节写上去。   一分钟后,跟帖纷至沓来。   【抱抱楼主,祝阿姨早日康复。(哥哥真的好好啊!)】   【真正的爱情应该就是这样吧,你慌乱不堪,他帮你镇定下来。你镇定下来时,他就让你更放松更甜。不得不说,又是羡慕的一天。】   【嗷嗷嗷嗷,期待后续!期待楼主一直更新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   抱歉各位,这几天肠胃炎,状态一直不好,今天晚了十分钟,让大家久等了。还没来得及校对,稍后会修改错字什么的。   (0:27 已修改校对。)   ——   .感谢在2020-10-25 20:40:07~2020-10-28 00:11: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柿与 2个;佳佳宝贝、沐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0.0 2瓶;百香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也不好看   看完这些, 她才觉得稍微好受了些。   有时候人就是喜欢看到听到虚假的话,尽管知道这些不真实,但至少能让自己感到快乐, 而还有什么比快乐更重要?所以, 她并不会对此觉得难为情, 反而通过满屏的祝福,感受到现实里的姚星河没有带给她的体贴和满足, 也激励着她产生继续面对现实, 并把现实变成帖子中情形的勇气。   思及此处,杨帆便心生快慰。刷新了一下界面, 二三十条留言又出现。   照这样下去,明天似乎都能挤到频道热帖榜了。   不能老编故事,必须得主动制造点故事了。杨帆放下手机, 在入睡之前努力思考接下来的计划。   *   “受新一轮冷空气影响, 西洺市未来一周将处于降雪天气,局部地区雪深超过10厘米,达到今年以来最大降雪量级,市气象局已于26日晚间发布暴雪黄色预警, 不过市民朋友请放心, 市供热公司已就即将到来的降雪降温天气做好充分的准备,下面请看本台记者发来的现场采访报道……”   宋杞竖着耳朵听完这则新闻,直到姚星河又敲了敲餐桌, 她才继续捏勺吃早餐小馄饨。   “本来打算今天带你去南部山区转转, 但昨夜突然下了很大的雪, 刚才我出去买早餐的时候发现路不太好走。”姚星河耐心解释着。   经过一整个晚上的沉淀消化,宋杞终于接受了昨天自己做的那件蠢事,平静乖巧地点了点头:“嗯, 家里也暖和,我们在暖气房里看看电视电影也成。”   姚星河眸光闪烁,带着她的眼风看向客厅沙发。   宋杞顺势回头,看到沙发下满满登登的五大袋零食,怔了好一会儿:“你买这么多能吃得完吗?”   姚星河温柔浅笑着,语气却很理直气壮:“未来一周都是降雪天气,你手臂还没好又不太好出去,当然能吃完。”   “行吧,”已经经历好多次了,她大概也知道自己劝不了他,也改变不了他的消费方式,只能接受下来,“你陪着我一起吃,应该差不多。”   早饭过后,她从电脑里打开《哈尔的移动城堡》,连到电视上和姚星河一起看,随后撕开了一袋炭烧薯片。   窗外是满城纷飞不止,苍茫澎湃也朦胧视线的暴雪,房间里却有让人生出薄汗,温暖如春时四月的暖气,身旁沙发上是在某年四月遇见时惊艳过她的少年,面前电视里有她小时候看过无数遍至今仍觉得温暖的动漫。   后来过去很长时间,宋杞在微/博上看到有人提问:什么样的场景让你觉得温暖幸福?   那时,她脑子里忽然就想到了这个画面,并且忍不住想记录下来,于是斟酌过后编辑了文字,发了过去。   她的这条被赞上了热评,好多人在她的评论下问“少年”是不是还跟她在一起。   那就是后话了。   视线重归此刻。   当年的那位少年好像也记起来了些什么,看到沮丧情绪被苏菲安抚下去,染成黑发迈下楼梯的哈尔,他突然低头望住宋杞,问了一句:“那年暑假去你家,你好像跟外婆说过,哥哥像哈尔?”   说这话的时候,眉睫弯弯,心情很愉悦的样子。   还伸出手指轻轻捏走落在她轻薄羊绒衫上的薯片碎渣。   经他一提醒,宋杞也想到了那年夏天,凉爽的冷气,脆甜的桃子,香腻的蛋糕,漂亮的哥哥,蓝白条纹的衣服和新手机,不一致的年纪和不凑巧的年级。   还有新手机里,她编辑了许久删删减减后才敢发出去的话。   以及,到现在还留在手机收藏夹里面,支撑她走到景行大学的短信。   她回望住姚星河,眼睛里有静美柔融又粼粼瑟瑟的光,像是电视上的色彩经过浅浅水泽发出的反射,又像是眼前少年漂亮完美的容颜直接倒映在了这清澈的眼眸里。   “怎么了?”他轻声问。   “等回棠溪的时候,想给你看一件东西。”她也小声回答。   男生唇角扬起雀跃的弧度:“什么东西?”   她却傲娇地保留着这份小惊喜,转头继续看哈尔:“回去给你看,”怕他又问,便兀自扯到别的话题上,“昨天晚上我给陶然打了电话,说我在你这里住到除夕,她很放心,而且很期待今年大家一起跨年。”   “好啊,”身旁的姚星河点点头,但神情明显正经了些,语气里还流露出些微的不确定:“小七,陶妈有没有问你为什么跟我来西洺?”   宋杞捏薯片的手顿了顿,她知道姚星河想问的是什么,于是转头坦白道:“她以为我就是来西洺旅游,没有多想,”甚至无比心平气和地解释了一下,“她和宋长亭最上心、最关心的除了病人和犯人就是对方,就是彼此,女儿在他们心中的位置其实不太靠前。”   “所以……”   “所以也没有意识到过我跟哥哥在已经在一起了。”   男生揉了揉她的小耳垂,好像轻松了一些,眸中盛着淡淡笑意:“等回棠溪,哥哥当面告诉他们。”   “你如果不想说也没关系,等再过几年告诉他们也行,”她对这件事没有那么在乎,而且觉得宋长亭、陶然支持与否并不改变她对姚星河的喜欢,“反正并不常见的。”   姚星河好像在思索什么,没有接她的话继续往下讲,只是浅应了一声:“嗯。”   *   西洺市供热公司确实做好了充分准备来应对此次降温,尤其是这两天,宋杞明显觉得房间的温度升高了些,晚上睡觉时后背生出几层汗,被子差点儿没盖住。   这样的温度暖和倒是暖和,但却有两个地方叫宋杞不太适应。   一是她手臂上的伤这几天正在愈合,由于温热环境的刺激,伤口痒得更厉害了,清醒的时候还能控制住不去碰,睡着了右手就总忍不住去抓挠伤口。姚星河知道她的难受,便不忍责怪,一次次地给她重新换药包扎。   二是随着房内温度升高,空气干燥了许多,她明显感觉皮肤因为缺水产生了轻微的挣裂感,鼻子也经常觉得痒。虽然起床后她也会开窗通风几分钟,让湿气进来一些,但夜间睡着的时候开窗会感冒,就没办法了,只能关着。   那天天没亮,她被炽热空气中的浮尘刺激,揉了揉鼻子。正打算翻个身继续睡,可忽然感觉有鼻涕疯狂往外流,怎么吸也吸不住。   她来不及找纸,抬起手背挡了挡,热流轻而易举地从手背流下去,片刻之后,同样的液体又从鼻后端涌入口腔落入舌根,腥咸味道叫她惶然一凛。   懵了半秒后,赶紧开灯。   果不其然发现枕巾、被子和手上全是鼻血留下的猩红,她腾的一下翻身下床,抽出厚厚一打纸捂住鼻子,也顾不上穿鞋了就往卫生间跑。   卫生间跟次卧相距不远。   姚星河听到了软乎乎但略显慌乱的脚步声时就稍微醒了些,又听到哗啦啦的水声流过盥洗盆,便睁开了眼。   在黑暗的卧房中盯着天花板陷入了短暂的茫然,摸过手机看了看时间才刚到凌晨5点。   耳边水声仍在继续。   他不可抑制地眉心抽搐了一下,瞬间清醒过来。   “小七?”胡乱套上睡衣,跑到卫生间敲了敲门,“你怎么了?”   里面水声骤然变小,隔了几秒后才发出怯怯的声音:“我吵醒你了吗?”   “你怎么了?”他更着急,转了转把手发现门没锁,不像是在上厕所,于是问,“出什么事了?哥哥能进去吗?”   里面的人沉默了会儿,水声却再次变大,小孩儿声音也闷闷囊囊的,像是感冒鼻塞一样:“你先等等,里面有点儿乱……我流鼻血了……”   听到这里,他果断拧开把手。   尽管知道是流鼻血,但姚星河仍然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白色盥洗盆上全是淡绯色的血滴,密密麻麻;台面上、地板上散落着无数纸团,上面的血渍更深,更骇人;小孩儿鼻下、唇边也有未清理干净的血痕,不断撩着水的手指上也有不断滴落下来的血。   大概是跑得太急,她还没穿鞋,光脚踩在瓷砖上。   把自己的棉拖鞋给小孩儿穿上,然后把水温调至最凉,打湿纸巾搭在她额头上,又心疼又小意地嗔怪她:“小笨蛋,热水冲洗不能止血,要用凉水冲额头,”拧了一小截纸巾塞在她出血的鼻孔里,“也不能一直让它流,先堵着。”   小孩儿却不知怎么回事,站得离他远了几分,身体还有点儿抗拒,小声嗫嚅:“你离我远点儿……血太脏了,会把你睡衣弄脏,”说着说着就有点哭腔了,“对不起,枕头已经给你弄脏了,我吸过鼻子,没吸住……被子也脏了。”   他愣了半秒,被她的脑回路气笑:“血有什么脏的?枕头被子被弄湿了再洗就是了,我难道会因为你流鼻血骂你吗,你怎么还说对不起?”   宋杞仰起小脑袋看他,额发被冷水浸湿,眼里泪光清晰,委屈的模样呀,真的很像是一只被困难生活蹂/躏过的小兽,从虎虎生威变得软趴趴的,又狼狈又委屈:“主要是……我现在也不好看。”   他笑出声来,俯身看她,拇指指腹擦掉她鼻尖的血渍:“好看,我家小孩儿怎么样都是最好看的。别难受了,房间确实很干燥,天亮后哥哥出去买加湿器。”   作者有话要说:  ——   今天身体稍微好些了,谢谢大家~先发出来,稍后校对修改。   (0:25 已校对修改)   ——   .感谢在2020-10-28 00:11:19~2020-10-30 00:06: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长鸣啾啾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柿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崔小姬 100瓶;虞大琪是生猛姑娘 20瓶;小猫眼 6瓶;百香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太刻薄了   谁知道天亮后杨帆又来敲门。   而且, 像是在姚星河家里安了监听器一样,竟然说:“这几天室内太干燥了,钱女士让我去买加湿器, 我寻思着你们可能也觉得干, 需不需要帮你俩也捎带一个?”说着, 还掏出来一个玻璃小瓶,“顺便带了瓶XXX的橙花香水给你, 可以喷在加湿器里, 扩香很快又好闻,让人心情愉悦。”   不是过来让姚星河载她出去买东西, 而是她要出去买东西帮我俩捎一个,还附送了一瓶香水。宋杞再次放下小勺,有些出乎意料地望向杨帆, 想从她大方得体的神态中确认, 自己先前对她的看法是不是有点儿不对。   但姚星河却暗暗皱眉。   这话听着热情、自然又体贴,但却还是那种给人一点好处好让人不忍拒绝她的套路。就像上次送来一袋水饺就要请她进来坐、顺路载她去医院拿药是一样的。   她似乎算准了自己不想欠人情,所以最后只能载她一起出去买——如此一来,就又占用了他和宋杞相处的时间。   倦恹抬眸的时候, 就发现宋杞浅咬着小勺, 目光恬淡、神色动容地望着杨帆。   相处久了,他自然一眼就能发现宋杞现在这模样不是排斥的模样,而且还隐隐有点儿喜欢。   太他妈扯淡了。   看来得找个时间认真给小朋友普及一下这世界上有些人, 如杨帆、如卓俊, 不是什么表里如一的好人, 这些人精从小就很会蛊惑人心那一套。先前没有讲给她听,一来是自己不想说别人的坏话,哪怕这些人确实不好;二来是不愿意让她看到自己当年在西洺最后的日子里, 经历的算计、污蔑和不体面。   现在确实到了该讲出来的时候了。   他关上门,指了指鞋柜里的一次性拖鞋,示意杨帆自己取了自己穿。   径直走到沙发前,坐下来,小腿抬起担在另一边的膝盖上。看到杨帆走过来,把香水放在茶几上,二话不说就要坐在他身侧的时候,抬手指向远处靠近阳台的单人椅:“靠我太近了,女朋友看到会不开心,麻烦你坐那儿。”   宋杞闻言,瞬间挺直小腰,目光灼灼地往这边看过来。   余光瞥见小姑娘这欢畅雀跃的模样,姚星河就觉得头疼:小孩儿咋回事,情敌都上门来了,她怎么还一副看戏的样子?   “你怎么这么严肃啊姚星河?”宋杞的情敌倒是一点儿也没紧张,甚至也翘起二郎腿,葱白般的手指撑在线条清晰的下巴上,嗓音慵懒还含着清浅笑意,玩笑话说得也很溜,“我来就是问问需不需要帮你俩带,不需要就算啦,也没必要审判我吧?”   姚星河压根没想接这段话,只按自己想知道的来说:“见过卓俊了吗?他放假了,也在西洺。”   杨帆神色僵滞了几秒。   他又问:“没见?你初中时和他关系很好。”   杨帆已经恢复得体笑容,却垂下眸子避开姚星河直视的目光,兀自埋怨:“这人真是的,回家了也没告诉我,看来是已经把老同学给忘了,”好像想到了什么,略为自己辩白了一句,“不过其实,初三你转学后,我跟卓俊关系就那样,没有很好。”   他收回审视的目光,勾唇轻笑着,用极其舒缓平易的语气,说着一点儿也不舒缓的话:“既然你提到了初三,那我就顺便问一句。卓俊怎么会知道,在姚之光和夏晴朗过世之前,我还有一对亲生父母,也死了,然后用‘经常克死父母’这种事来形容我。不是姚夏亲生的这件事,我记得小时候只跟你一个人提过。”   说这话的时候,完全不敢回头去看宋杞。   他已经对这些变得很平静了,但却拿不准,听到这些的宋杞,会不会因此难受。   杨帆倒是一点儿也没难受,而是直接否认了,神色和语气皆是坦坦荡荡,就连斜靠着椅子的姿势也是舒展自如的:“不是我,我没有跟他讲过。如果他告诉你当年这件事是我讲的,那只能说他这人太不行了。”   说罢站起身,没生气也没发火,反而笑望着姚星河,自嘲道:“得了,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压根儿没拿我当朋友。成吧,确实这么多年没见了,也该互相忘了。”   朝门口走了两步,又缓缓转身,把一头波浪长发别至耳后,浅浅叹息:“小星哥,就是多年不见,再次遇见觉得开心,所以想多跟你走动一下,对你并没有其他想法,你的顾虑有点多了。今天你既然提到了卓俊,那我就直说了吧,虽然我看不上他的人品,但他这样的长相才是我的菜。你太漂亮了,会叫女生觉得自卑。”   半眯着眸子,在日光中留下一个云烟过眼般的笑,随后扬了扬手,还跟餐桌处的宋杞点了点头:“走啦。寒假快乐,我不来当电灯泡啦,你俩独处开心哦。”   直到门关了,姚星河才去看宋杞。   宋杞已经走到他身边,还跪坐在沙发上,跟粘人的小奶猫一样主动窝进他怀里,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头顶蹭了蹭,向来不喜欢被摸头发的她这次竟破天荒地说:“昨晚刚洗过的,抹了好多护发素,你摸摸,可顺手了。”   他从善如流,指尖探入顺着她柔滑的发丝往下顺了顺,却还是觉得不放心,于是轻声问:“哥哥刚才,是不是太刻薄了?”   “没有的事儿,”小孩儿否认得超级快,大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唇角还压着笑呢,“虽然也没什么证据,但我觉得杨帆女士太坦荡太自然了,不管说什么过分的话她都不生气,反而让人觉得不真实。而且,她对你没想法我觉得不可信,应该很有想法才对,不然不会每次精心打扮过后再来敲门。”   听小孩儿分析完,姚星河已然精神大好,甚至眯起眸子,拖着危险的腔调问她:“既然知道,还不上场,光知道看戏?”   宋杞有点儿不好意思了,抬手虚抱了一下他的腰:“下次我就上场,”顿了顿,挺起小腰来,目光诚恳真挚,“如果她还来的话。”   “她应该不会来了。”姚星河有点笃定地说。   *   上面这句话说完,在不到24小时内,姚星河就被打了脸。   凌晨一点多,宋杞在睡梦中再次抓到了伤口,姚星河耐心地换完药包扎好,又给加湿器里添了水,看着她合上眸子浅浅入眠才关门出来。   回到自己房间刚躺下没一会儿,就听到有人在敲入户门。敲门声急一阵缓一阵,中间还间隔好几秒。   知道敲门的人不是宋杞,他心里便没由来地升起一阵焦躁。又想到这声音可能会把小孩儿吵醒,就更加焦躁了。一边低声咒骂着一边套上衣服,踩着拖鞋走到门口。   门开时,寒风和大雪抱团袭入室内,激得他打了个哆嗦。   门外边,杨帆正穿着扔垃圾的那身泰迪睡衣,从头到脚沾满了白雪,鼻头通红,双目也通红。脸上早已没了白日里或真或假、从容自如的笑,整个人像是失了魂一般,说的话也乱糟糟的没个章法。   “对不起,不该……不该敲门。但是打不到车,我在街上站了十五分钟了,就是打不到,”说到这里,眼泪断了线一样哗哗地往下淌,“我妈突然复发,心脏痛,可爸爸不在家,车也不在家,找不到人送她去医院。救护车要一个小时才能来,我怕……怕妈妈等不到,所以求你……”   从这断断续续的哭声里,姚星河终于听明白了怎么回事。   没想过拒绝。   这种事也拒绝不得。   他迅速回到室内穿上羽绒服,连裤子也没来得及换,抓起车钥匙关上门就跟着杨帆跑下楼。   两个楼前后的距离不过三十来米,因为积雪太深,杨帆栽倒了好几次。姚星河每次都把她拉起来,用万分镇静的语气跟她说:“你打起精神来,不能这么慌张。”   杨帆只是掉泪,只是点头,只顾着往前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大雪浩瀚又仓促,已经四天了,却还没有息止的迹象。   跟着前面的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跑,也不知怎么回事,竟然觉得眼眶凉凉的,似是有液体往下淌。   不可抑制地想到当年啊。   当年,也是这么一个下着大雪的晚上,两个人轮换地抱着幼小的他,往很远很远,怎么也跑不到头的地方去。   夜风在头顶呼啸,警车在身后呼啸。   他在颠簸下一点儿也睡不着。   于是听到男人跟女人说:“这次逃不了了,孩子没犯法,他能活着。所以放下他,我们两个走吧。”   他想问,他们是要走到哪里去。可身上层层棉衣包着他,还顶着厚实的帽子和口罩,他抬手、抬头、说话都很困难。   于是最终,也没有问出来。两个人把他放在墙边后,便继续往前跑,男人把手伸进皮衣口袋里,他之前见过,那儿放着一把玩具枪。   不多时,很大的炮竹声响起来。   这声音里,无数匆忙的人或事都停住了,包括警察、警车和鸣笛声。   唯独大雪没有丝毫的停顿。   下得纷纷扬扬,轰轰烈烈,像是再也不会停息那样。   作者有话要说:  ——   稍后校对修改。   (12:11,已校对修改)   ——   感谢在2020-10-30 00:06:53~2020-10-31 11:59: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柿与、佳佳宝贝、要好好学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百香果 30瓶;要好好学习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 真的塌了   迷迷糊糊中, 宋杞好像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但那声音没有持续多久就消失了,她裹了裹被子,强迫自己睡着。可又一次醒来天依然没亮, 时间也才五点多。空气里有新加湿器散发出来的略重的塑料味, 不是很好闻。   躺在床上茫然了一阵子, 她想到了昨天杨帆送来的香水。虽然不是很喜欢她这个人吧,但却觉得她提到的, 往加湿器里放香水的想法还不错。于是蹑手蹑脚地走到客厅, 取了茶几上的香水又回到客房。   喷了一些,觉得味道好了不少, 塑料味被遮住了大半,而且橙花闻着很镇静很舒缓,于是一开心, 又打开顶盖倒了十几毫升进去。   钻回被窝里, 在香薰满布、水雾缭绕的房间中,睡了一个极沉的回笼觉。   到此时,她依然没有感觉到哪里不妥。   直到微凉的、带着香味的空气包裹着房间内细小的灰尘钻入肺泡,变成无数根金属小刺扎得她胸腔生疼, 肺叶在这样的刺激下变得越来越沉, 鼻子也变得越来越湿痒,眼睑开始被动地眨,机械地缓解着不断沁入眼眶的泪泽。   初升的日光带着清冷的气息, 越过窗帘缝隙, 落在她眉睫间。   她才陡然睁眼。   不大的空间内, 频率明显不正常的呼吸声和心跳声都很鲜明。馥郁的气流不断涌入口中,像锉子一样锉着她的呼吸道,血腥味被迫渗出来, 又随着急促的呼气反溢回口腔。   宋杞僵了好一阵子。   最后听到,在大脑里崩了近三年的弦,“啪”的一声,断裂了。   来不及伤感,也没时间难过,顾不上手臂处还在愈合的伤口,趁着肌肉还残留着一些力气,迅速把衣服穿上,打开房门,把加湿器断电。   做这些的时候,脑子里清醒的,行动是有条不紊的,可手却颤抖得剧烈,生理性的眼泪也一个劲儿地往下淌。   接下来。   对,接下来去敲姚星河的房门。   这一次不能不让他知道,就算他对自己病发的样子感到惊讶、感到害怕,也没关系。   虽然把最可怖的样子展示在喜欢的人真的很难为情,但她努力克制着涌入心头的、万般难堪的情绪,默念了三遍:   活命要紧。   活命要紧。   活命要紧。   已经发软的手指摸上那扇门,攒起一口气握成拳使劲儿地敲了一下,压住早就不正常的喘息,大声呼救:“哥哥,醒醒,送我去医院!”   没有人回答。   她不懂。昨天她流鼻血,姚星河明明很快就出来了,为什么现在没有回应了?   不行,这不是懂礼貌的时候。   果断拧开门把手,摸到门口的开关把灯打开,企图用光刺激他醒过来。   可灯光亮起的那一刻,她看到了早就掀开的被子下,空空荡荡,根本没有姚星河。   又连滚带爬地跑到玄关,发现入门鞋柜下,他惯常穿的那双鞋子已经不见,只剩横、竖躺着的两只凌乱的拖鞋。   坏了。   他出门了。   经常去的那个医院,离这里好像不算近。   宋杞瘫坐在门框处缓了缓,使劲掐了掐自己的手指,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思忖三秒,果断掏出外套里的手机,一戳一顿地按了120。   因为已经有过一次经历,所以再次打电话更加觉得分秒都很珍贵,于是等不及护士询问,再次抢先回答:“你好……XX小区,8栋,二单元,4楼,中间户,急性哮喘。加湿器引起,女,18岁,一个人在家。目前呼吸很痛,全身无力……请快些,来救我。”   那边给出了十分积极的响应,强调了一些极其重要的急救措施,比如断掉加湿器,保持半坐位,提前打开入户门等等。   尤其是最后一项,护士再三强调:“妹妹,一定提前打开房门,门千万要留着,不然影响救助速度!”   宋杞已经没有力气回答好了。   拿着手机在地板上哒哒哒地叩了几下,当做回应。强行吞咽了几下,让稀少的唾液缓解口呼吸带来的喉咙干痒。然后翻身爬起来,全身的肌肉早就因为缺氧变地僵软无力了,最后不得不把所有的力气挤出来,压在手上去转动有点紧的入户门把手。   每次都不成功,但她一直试、一直试,最后竟然也打开了。她一下子软掉,胳膊赶紧伸出去,挡住即将自动关合的门,于是胳膊不出意外地被厚重的门挤了一下。   宋杞没时间去想这一下有多疼,也顾不上外面有多脏,跟她从小就很讨厌的肉乎乎的大虫子一样,一股一股地扭着,爬到门外。   中间户正对着楼梯间的窗子,窗户不知什么时候打开的,风和雪一股脑地往里冲,吹得她打了好几个哆嗦,最后爬到稍微偏一点的地方躲开,但仍然没有丝毫缓解。好在是她比较瘦,靠坐在墙边蜷缩起来,竟也能用中款的羽绒服包裹住整个自己。   这样就能暖和那么一些了。   “呼-呼-呼-”   喘息频率已经短促得如电话忙音一般,喉间的腥咸味道越来越严重,皮肤也开始出现缺氧引起的大片大片的涩麻感,她一丁点儿力气都没有,脑子也有点沉。   在这样的情况下,却还保持着对姚星河的那份信任和期盼,以及随之产生的乐观。   她觉得姚星河很快就回家了,这样就能比救护车更快地,把她送到医院。   至于他现在在哪儿,宋杞也想了想,应该是不远的地方吧。   可能是去买早饭了——虽然她也知道现在还不到7点,姚星河平时都是8点出门买早餐。   可能是去小区外24小时超市买东西了——虽然她也知道,家里的冰箱是满的,零食是充足的,好像什么都不缺。   可能是,醒来后睡不着,心血来潮想出去看看大雪——虽然前几天姚星河明确讲过,他不是很喜欢这么大的雪,尤其是夜间的,因为曾经做过发生在夜间暴雪中的、很不好的梦。   他只是恰好不在,他以往出现得,都很及时。   所以没关系,没关系。宋杞这样劝说着自己。   可你说为什么。   明知道他不是故意不在,可眼泪还是忍不住,一直往下淌。   是不是因为,每一次,她发觉“活着”这件事不受自己掌控,想找他求助的时候,他都恰好不在。   所以才产生,这种铺天盖地,挥之不去的委屈呀。   *   不到8点,姚星河就开车返回小区,恰逢一辆救护车顶着忽闪忽闪的警报灯和尖锐刺耳的鸣笛声从小区开出来,还开得有点急。   他把车倒出来给救护车让了路,直到从后视镜内看到救护车碾压过厚厚的积雪,顺利开入主道,才重新启动车子驶入小区。   今天的小区好像格外不平静。   先是半夜里,杨帆她妈半夜里突发心肌梗塞,七点多才出急诊室。再是这大清早,不知道哪一家的人又生了急病,连救护车都叫来了。   他望了一眼依旧在下雪的天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觉得心尖被扎了一下。心脏随之紧缩起来,吊在胸腔里落不到实处,叫人从内到外感觉到不踏实。   很想回家看一眼宋杞,看到她,估计就心安了。姚星河这样想。   可车停到8号楼下,他就觉得某些地方不太对劲。   以往这个点他出去买早饭,在楼下遇不到几个人,现在却有乌央乌央的人挤在楼前,个个面容紧张,还挤眉弄眼,一边讳莫如深,一边议论纷纷。   有些年轻人甚至如他一样,穿着睡裤裹着羽绒服就出来了。这会儿正揣着口袋听街坊邻居说话,还时不时抬头往楼上看。   他没心情像这些街坊一样看戏,裹紧衣裳掀起外套帽子戴上,挤过熙攘拥挤的人群,往4楼走。   却发现楼梯上也有很多人,同样在喋喋不休地讨论着什么事,用的都是消极的字眼,还发出探讨怪力乱神才有的那种惊悚、后怕的语气。   尽管他不想参与,但还是被动地听到几句。   “真是可怜,我看急救的人抱她下去的时候,那小手都紫了,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就那么耷拉着,哎哟,看得我都掉眼泪了。”   “听她呼吸就感觉不太好。你说这天还下大雪,路还不好走,救护车来的时候就很迟,也不知道能不能救活。”   “唉,出一次事还是偶然,次次出事就很诡异了。当年那对警察也是,听说死得好惨。人家说这孩子是煞星转世,你在这栋楼里住着得小心点儿。”   “真是的,好几年没见他回来过年了,谁知道他今年怎么回事,怎么想到回来霍霍邻居了。”   呼吸,急救。   警察,煞星。   听到这里的姚星河骤然一僵,顿住脚步回头望了二楼的人一眼。那边的人却没看他,还在用更加恐怖的语气,继续着方才的揣测。   他明显感觉到眼眶泛酸,大脑变成空荡荡一片。   下一秒,疯似的往楼上跑。不到两层的距离,竟叫他想到了登天。   又好像,比登天还要艰难。   终于跑到四楼,他的家门口同样站着好几个人,同样的指指点点,同样的恐惧叹息。   在异样又排斥的目光中掏出钥匙打开家门。到了这一刻,他还期待着方才看到的、听到的都与自己无关。   可进入房间,一边叫小孩儿的名字,一边把所有房间都翻遍,依旧没有发现宋杞的身影,没有听到她甜甜的回应。   姚星河终于确定。   天真的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   稍后校对修改。(17:32已修改)   借这个情节提醒一下大家,用加湿器务必要当心。一是检查加湿器里没有发霉,是干净的;二是不要直接往里面加香水、精油,最好用纯净水;三是房间内不要有太大的灰尘,这样水雾沾着灰尘,几乎就是密度很高的雾霾,很容易引发肺炎和哮喘。   —— 第91章 这个发现   开往西洺第二人民医院的救护车上, 护士看到患者外套口袋里不断发光的手机屏幕,想了会儿便拿出来。   看到来电人显示【哥哥】,她便不再犹豫, 替患者接了电话:“你好, 是患者家属对吗?”   那边的声音听着格外的低哑, 格外的慌张,还带着风袭霜沁后留下的凉:“对, 请问宋杞现在怎么样?是哪家医院?”   护士看着尚且无法自主呼吸的患者, 未没有给出太过积极的回答,只道:“带上患者身份证和银行卡, 尽快到第二人民医院急诊办理手续。”   那边恍惚了片刻,嗓音颤抖得厉害,致使说出来的话也不再完整:“好。麻烦, 尽力救她。求你们了。”   最后那几个字中哽咽声明显, 护士听着都觉得心头一涩。   电话挂断后,护士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方显示的4个未接来电和2条短信,尽管小姑娘手机没有密码,但她还是没有打开。   把手机放回宋杞口袋里, 看向年轻的院前急救医生, 解释了一句:“是患者的哥哥,听得出很着急,希望我们尽力救治。”   一直处在半昏迷状态、连话都说不出来的小姑娘, 听到这些后眉心竟然抽搐了几下, 泛红的上眼睑和干裂的嘴唇同时瑟缩着, 情绪好像有点激动。   护士赶紧趴过来,轻轻理着她的头发,边哄边说:“妹妹别担心, 联系上你家人了,你哥哥会过来的。”   有水泽渗出小姑娘的眼尾,顺着那没有任何血色、白到近乎透明的皮肤往下滑,最后没入蓬乱的鬓发中。   唇瓣轻颤了颤。   护士把耳朵贴近氧气面罩,就听到小姑娘用如丝如线般颓靡的嗓音说:“是,哥哥。”   她赶紧点头,给小姑娘正向的情绪引导:“没错,是你哥哥打来的。他说很快会过来。别担心,没事的,你能挺过去!”   小孩儿果真听明白了。   尽管长时间缺氧没什么力气,却还是在再次动唇,赶在溢满眼眶的泪滚落下来之前,用缥缈到几乎听不清的气音,给了一个不甚确定的回答:“我……会的吧。”   *   ——   宋杞。   如果可以,哥哥很希望,此刻躺在急诊室的人,是我,不是你。也希望这种病,是我得,而不是你得。   听着有点假对吗?   好像,确实是有一点儿。   哥哥也不知道怎么说能叫你相信,我心里果真是这样想的。   上次听陈亦说起你患病的过程,当时觉得天塌了一次。这回,觉得天又塌了一次。   上次你在棠溪,哥哥没接到你打给我的电话。这次你在西洺,哥哥再次错过了送你去医院的、最好的时候。   这次,我手机没有静音,没有放在别人面前,一直带在自己身上。但却发现,你没有把电话打给我。   我一方面想啊,小孩儿是不是潜意识里觉得打给我不会接通,所以果断放弃了。另一方面又觉得,打120是对的,哥哥确实不值得被信任。   毕竟,哥哥辜负你,好几次了。   好像每次都有理由,但都是一些操蛋的理由。我给自己找不到借口,甚至也很想反问自己几句——   去卫生间就不能带手机了吗?   去见院士就一定要把手机静音吗?   以及,把杨帆她妈送到医院后,是不是还有义务帮忙处理后续的事,是不是有义务等她妈出急诊室?   哥哥是不是,太他妈地给别人操闲心了?   杨帆问了我一句:“抢救不过来的话,今天是不是就是,我妈的忌日?”   当时觉得再等等算了,等出急诊,如果没有救回来,那也别让她一个人面对亲人的死亡。   因为哥哥曾经一个人面对过,面对过两次,那种滋味难以形容,已经不是简单的“难过”可以概括。人在那个时候啊,会很容易去想,要不要跟着最亲近的人,一起离开。所以担忧着别人也像当初的哥哥,就不由自主地,心软了。   现在想想,也很想笑。   她们是死是活,关我什么事。   我应该把全部的心软,都用在小宋杞这里。我应该在给你发第一条短信,没有收到回复的时候,就回家看看你,而不是想当然地以为,你还在睡觉,还没有醒。   但是现在说这些,听着更叫人生气。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不存在阴差阳错,而是,哥哥确实万分傻缺。   宋杞。   跟你在一起,已经很小心很认真,但结果仍旧不够好。有一阵子,我也很苦恼,该怎么去回应你对我的信任,该怎么去满足你对我的期待,该怎么喜欢你才让我们都有安全感,该怎么去帮你,做一个正确的人生选择,在你还不成熟的时候。   思考到今日,思考到此时。   你在急诊室,我在室外等你。   好像真的有了那么一点眉目。   那就是,如果你好好的,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哪怕是要哥哥放弃现在所有的学业、课题、工作,陪在你身边,24小时给你做护工呢,我其实也愿意的。   你生龙活虎的就行。   其他的,哥哥好像都不那么在乎了。   ——   *   到医院第三天。   在呼吸内科输完液后,宋杞被姚星河抱上轮椅,去医院骨科门诊把手臂伤口的线拆掉,顺便取了几盒祛疤的药膏。   其实她早就能走路了,只是微微有点喘。但这微小的喘也在刺激着姚星河,他完全不敢冒险,生怕她因为爬个楼梯、走个路而再次犯病。   宋杞从未觉得自己如此,颓废过。   这种颓废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理上的。   第一次生病时,还能劝说自己,这是感冒咳嗽加密闭环境中的烟雾引起的,是意外,可以避免,而且整个高中没有再犯。   第二次生病时,就发现当初劝服自己的那一套已经说不通了。这一次比上一次更加严重,也开始出现新的诱发犯病的东西和场景,而且很难说,以后还会不会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导致她再次犯病。   更要命的是,这一次犯病,她在灭顶的痛苦中,有那么几秒的时间,体会到了生命完全不可控后产生的,放弃、松懈带来的解脱的快感,这种感觉让她沉溺,也让她愉悦。   也就是说,这次犯病摧垮了以往那个坚强的她。   她好像没有那么强烈的求生意志了,所以下次再犯病,她自己就很不确定在惶恐病态中,能不能坚持住,不向死亡妥协、让步。   但这个发现,她没敢告诉任何人。   回到病房,医生过来检查各项指标,再次叮嘱了些恢复过程中的重要事项,并且跟在棠溪儿童医院时几乎一样,医生强调,哮喘目前无法完全治愈,是炸/弹,还是那种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引爆的炸/弹,所以要准备扩张性气雾剂时刻带在身上,学会及时自救。   宋杞一一点头,乖巧应下,只是还有些不太死心,抬头问出一句话来:“那种气雾剂,需要一辈子都带在身上吗?”   问完就后悔了。   医生给了不容置疑的回答不说,她发现原本安静听医生讲话、时不时在手机备忘录上记东西的姚星河,在听到这个问题后,手指蓦地收紧,指骨被手机边缘硌着,露出略白的骨节,连骨节上分布的青紫色小血管都格外清楚。   医生走后,他就去阳台上嚼了好一会儿口香糖。   宋杞就靠在病床的软枕上,凝视那个有些孤冷的背影,然后去猜测,这会儿他在想什么,为什么那么出神。   她猜呀,姚星河应该还在自责。   这件事在她这里,就是不凑巧,可在姚星河那里,就是错过了。而且,她后来也看到了姚星河在那天凌晨3点和6点发给她的、解释他在哪儿的短信,只是当时手机静音了,犯病的当下慌里慌张的,也来不及看。   所以才产生了这么大的心理落差。   其实,这件事还真的不能去怪他。   可人确实很奇怪,她都把这一切想明白了,按理说也应该像以往每一次那样,站在他的角度去考虑,去劝解,让他放下这样无休止的自责和歉疚,好继续接下来的生活。   但宋杞这次就是,没有这样做。反而在姚星河沉默的时候,她比他更沉默。   后来她就想明白为什么了。   从这次病发到现在,她时常考虑考虑一件事——还有没有跟姚星河,继续接下来的生活的必要。   这个问题还有个提炼升华版:哮喘患者,到底要不要去谈恋爱,去结婚,去把不健康的自己,带入到另一个健康的、正常的人的生活,同时给那个人带去长年累月的惴惴不安和担惊受怕。   实不相瞒。   想这些还挺叫她感到自卑和难堪的,因为想得频繁,还经常回忆起,自己曾经为了打消姚星河的顾虑,说的那些不负责任的话,尤其是那一段:“我真的没有那么娇气,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大病,真的,我不是老年人,我很年轻啊,身体恢复得很快,所以不要紧。”   当初的姚星河就不信她这套鬼话,她还为此忿忿过,觉得姚星河太谨慎太小心了。现在想想,才觉得自己那会儿还真的挺幼稚,挺可笑。   姚星河不信她,是对的。   “在想什么?”   男生已经回到她身边,跟她说话的时候,口腔里呼出的气息都是薄荷香橙味的,很清新,很好闻,像是从山泉上吹来的春风,带来的柔缓温凉把她隐隐作痛的呼吸道,都抚慰了。   “没什么,再过三天,就是除夕了,”宋杞侧过脸去,望了望暴雪过后,西洺碧蓝如洗的天空,摸了摸照在病床边的灿烂日光,“除夕那天,该回棠溪了。”   也该回到,叫人难为情的现实了。   作者有话要说:  ——   或许当下这个虐的情节叫人很难受,但等完结后回头看,这个部分是后面盛大欢喜的铺垫。   不破不立,不看清现状就走不长远。   ——   .感谢在2020-10-31 17:16:35~2020-11-01 17:16: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是非非呀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柿与 2个;45102879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不会快乐   从西洺到棠溪只有三个小时的车程, 以往每一次坐姚星河的车,宋杞都会放心地睡一觉,通常醒来后, 目的地也到了。   这一次她一分钟也没有睡, 因为很怕一觉睡过去, 和姚星河独处的时间就结束了。   可即便是珍惜着每一分每一秒,宋杞还是眼睁睁地看着车子进入棠溪市棠溪区, 开过棠溪联小和青楹中学, 最后稳稳驶入她家小区。   车子在楼前停下,两个人没有立刻下车, 坐在各自的位置上,互相沉默着,等对方先开口。其实啊, 很多时候, 有些事情不必说出来,彼此早就心照不宣了。   这几天她对姚星河的疏冷和远离,相信他也看在眼里,并已在内心反复思量, 并且应该也已经猜到且接受了, 即将到来的这个结果。   宋杞解开安全带,透过车前窗,去望那一处废弃多年的车库。脑海里闪过忽明忽灭的微光, 还有兜兜转转最后落在她身后的梧桐叶, 那些事情好像就发生在不久前, 可再去确认,就发现已经过去六年又十个月了。   春景不复,凛冬已至。   在袖子下捏了捏自己的指腹, 缓解了一下指尖的涩痛,然后才开口:“哥哥,有件事想跟你说。”   姚星河也把安全带解开,侧过脸看着她,语气一如这些天的每一日,很小心很宠溺:“哥哥也有事想跟你讲。”   “我先说,”宋杞迎上他的目光,尽管早就把接下来的话练习了几百次,但还是很怕被打断,很怕自己贪恋他的宠爱,而再次不理智、不负责地想跟他在一起,所以几乎是抢着发言了,“这件事我思考了很久,必须要讲了。”   姚星河神色微滞。像是对她突如其来的强势不太适应,但还是很快就把话语权让给她了:“行,小孩儿先说。”   “我觉得,”她眼睫处的肌肉自作主张地瑟缩着,但她很快就控制住了,直视着那双超级漂亮的眼睛,说,“我们好像不太合适。所以……”   姚星河陡然抬眸,恰逢额发垂落下来,戳得他眼睑被迫颤动了好几下。   但他语气还算平静,只是喉间有点沙哑:“所以什么?”   宋杞从未觉得一句话如此难说。   但她深深呼吸过后,还是说了出来:“所以分开吧,”颌角的皮肤因为咬牙的动作紧了紧,但目光和嗓音经过这几天不断训练后,变得格外镇定,“现在轮到你说了。”   良久的不动声色后,面前的姚星河突然笑了一声。   这声音怎么形容呢。   像是被雾霾笼罩了一整个冬日的工业城市,突然吹过一阵轻风,突然落入一线日光,风吹不走整个城市的霾,日光也带不走城市中的郁闷。   姚星河的这声笑啊,就是这样的。不精神,不愉悦。   但很快,他的表情就变得很坦荡,很释然,甚至还有点儿恍然大悟的意思:“我没什么要说的了。”   “可你方才,好像有重要的话要跟我说。”宋杞难以形容此刻的心情,但听到他这么说忽然有点恼火,甚至执拗起来,眼里还冒出些乖戾色彩。   姚星河捏紧方向盘,转头看她,目光温融柔易却看不出任何的、超越兄妹的爱恋,这样清澈的眼神啊,很像看六年多以前,那个没有长大的小孩儿一样,连说的话都像是现编了来骗小朋友的:“哥哥刚才想说——小宋杞,新年快乐。”   我不快乐。   我觉得,未来好几个新年,我都不会快乐了。   因为我在新年的前一天,把我珍贵的宝物,放走了。   宝物好像也不是那么留恋我,他同意了我的打算,没有同我过多纠缠。   一片褐色的枯叶从枝头掉下来,于北风中悠悠转转好几遭,最终落在了车窗前。   宋杞看着这片树叶,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行。哥哥也是,新年快乐。”   *   两个人一同上楼,到底是好久没来家里了,宋长亭和陶然看到姚星河比看到她更开心,尤其是陶然,早就包好了红包、买好了新年礼物送给姚星河,还不停卖关子,说要等今晚跨年的时候送给干儿子。   当然也有宋杞那份。   可姚星河并没有打算留下来跨年,他说待会儿去见一见爷爷,下午就要赶回景行。   宋长亭和陶然都感到诧异。   “上大学了还这么忙吗?”陶然错愕万分。   宋长亭也有点不理解:“到底有多忙大过年的还得回去?到底是为了学业还是为了别的?是不是生活费不够,留在那边做兼职?”   怕宋长亭一直问一直问让姚星河觉得烦,宋杞就开口解释了几句:“哥哥确实很忙,他已经进国家实验室做重要的课题攻关,是在忙正事。”   姚星河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弯,嗓音很淡:“嗯,是小七说的这样。”   宋长亭还是半眯着眼睛注视姚星河,眼尾还稍稍用力。这种眼神宋杞非常熟悉,就是审讯犯人企图找出漏洞和缺点的眼神。   正想再驳斥宋长亭几句,忽然听到姚星河开口了:“宋爸,陶妈,有件事必须要跟你们说一下。妹妹在西洺,再次犯了哮喘,很严重,昨天刚出院。”   宋杞真的没料到他会把这件事拿出来说,听到的当下就瞪大了眼睛,一卡一卡地转头看他。   姚星河并没有接她的眼神,从书包里掏出两份厚厚的A4纸打印的材料,一个口袋本,几瓶用国风胶带纸贴住外壳的气雾剂,还有一些呼吸道消炎药。   先把两份材料递给宋长亭和陶然:“宋爸,陶妈,我从国内外搜了一些有代表性的哮喘患者发病的原因、场景,一共147例,总结了一些诱因和过敏源,都记载本子里了,你们最好把每一例都阅读一遍,好替宋杞注意这些。还有21例康复的案例,他们的康复治疗和训练也值得参考,特别是心理护理这一项。”   说到这里看向宋杞,用不容妥协的语气说:“小七,我把这些发到你邮箱了,你也是,需要把这些都看一遍,然后记住。尤其是随身携带气雾剂这一条,非常重要。口袋本里有不能接触的东西,不能去的店,你装起来随时看。”   他把桌上的气雾剂全部推到宋杞面前,话稍微软了些:“瓶子不大,我买了你加购物车里的胶带纸,已经贴住了标签,看着还挺漂亮的对不对?放口袋里、包里,不会有人注意到。你就当做是口腔清新剂好不好?”   虽然很震惊、很费解他是怎么查看到自己的购物车的,但宋杞还是比宋长亭和陶然更快反应过来:“谢谢哥哥,记住了。”   男生又从背包里拿出来一个书本大的盒子,放到宋杞怀里,像是对她的听话很满足,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笑声变得松快又明朗:“这是,新年礼物。”   宋杞看到了盒子上印着的iPad,以及【第4代】的字样,不由怔住。   宋长亭也看到了,用训斥的口吻跟姚星河说:“你看你这孩子,怎么给小七买这么贵的东西?!你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不能这么大手大脚的。”   陶然倒是没有训他,而是立马跑去房间,把给姚星河准备的礼物拿出来:“是一块腕表,银色表带,星空色表盘,超级适合我儿子!”   姚星河看到其上某奢侈品牌的logo,犹豫片刻后才接过来:“谢谢陶妈,”只是又补充了一句,“您和宋爸不用多惦记我,要多多关心妹妹。”   两位家长点头倒是很快,纷纷表示:“确实要多多关心,从小到大陪伴小七的时间太少了。”   甚至非常自责极其愧疚:“这次生病我们竟然不知道,多亏了星河照顾妹妹。作为父母我们不太合格,我们要检讨。”   宋杞垂下眸子,散漫且认命地勾了勾唇角,没再说话。   *   陪爷爷吃完午饭,下了盘棋,睡了个昏沉迷蒙的午觉,再次醒来已是下午5点。他盯着天花板看了会儿,思考了许久为什么上面没有星空的彩绘。然后才想到,自己现在不在西洺,而在棠溪。   顺便想到的,还有今天上午的经历,以及小孩儿说的那句:“我们好像不太合适,所以分开吧。”   到此时,才发现从宋杞家出来后,心里就一直空空荡荡的,像是一座矿山被挖空了一样,只剩个薄壳,随便什么东西冲击一下,就能坍塌,瓦解。   这些天里,其实也想到过这个结果。   因为经此一劫后,小朋友对他态度上的转变很明显。他能理解这种失望,毕竟自己确实没有照顾好她。   跟他谈恋爱以前,小孩儿白嫩漂亮,神采奕奕,像个活泼灵动又不谙世事的小神仙。送她回家的今天,刚刚经历了哮喘,小臂上还有没退却的疤痕,精神恹恹的,脸色也很苍白,像被生活捶打过的可怜小兽。   他没有替她挡住生活落下的重锤。   且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没有挡住。   越想越难受,越想越酸涩,索性坐起来,胡乱揉了把头发。   然后思忖半晌后,拿起手机给给吴院士打了电话,告诉他明天早上自己就去实验室报道。   吴院士对此很震惊:“明天可是大年初一啊。而且你不是回棠溪,见你女朋友父母了吗?”   他本想说已经见完了,可转念一想,宋杞已经不要他了,于是苦笑了两声,实话实说:“感谢吴院士关心,但因为我不够好,让女朋友失望了,所以她……所以我们分开了。”   吴院士懵了几秒,赶紧安慰他:“没关系没关系,我身边儿啊有好多适龄的好孩子,等你想谈的时候,可以介绍给你交往。你这么优秀,一定能找到更好的姑娘的。”   “没有比她更好的了,吴院士,”姚星河弓着腰,在黑暗中注视垂在膝侧的手,以及手背上清晰的血管,缓了会儿,打起精神继续说,“我会尽快到实验室工作,不浪费院士给我涨的工资。”   “好!年轻人工作为重也很好,早日攻克这片高地,早日给国家交代。但是初三来实验室就行,你今明两天好好休息,过年也是个重要的事情啊,可以陪陪家人,见见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   还记得前面宋杞手机摔坏的时候吗。   54章【却还是在数码区认真地看了看,决定过年的时候,送她一个别的东西。】   哥哥一直记着了。   ——   .感谢在2020-11-01 17:16:54~2020-11-02 21:29: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长鸣啾啾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 星光坠落   见朋友。   好像也是个缓解糟糕情绪的办法。   坐在床边想了会儿, 最后拨通了陈亦的电话,问他是在棠溪还是在怀州,晚上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我在自己租的房子这儿, 没跟我爸回怀州, 明天还得去医院加班呢, ”尽管已经是除夕下午五点多了,但陈亦其实也才下班没多久, 刚洗了个澡出来, 觉得姚星河状态不对,就问, “前一阵子跟你聊天儿你不是还说除夕跟宋杞一起过,怎么这会儿又想起我来了?”   又经过一阵折让人抓耳挠腮的沉默,姚星河才告诉他两个人今天分手了, 顺便交代的, 还有宋杞哮喘复发的事儿。   知道他在呼吸科,就一点儿也没觉得不好意思,直接吩咐道:“晚上吃饭的时候,给我讲讲你这边的哮喘病例吧, 主要是诱因。等你上班后也记得翻翻之前的病例, 记录一下发给我。”   陈亦腮肉紧了紧,面色一哂:“分手了还这么关心人家小姑娘啊?”   姚星河竟一点儿也没反驳:“嗯。”   姚星河已经打定主意了,这件事是长期的, 是一辈子的, 哪怕小孩儿将来结婚了, 他也会以哥哥的身份,继续查找哮喘诱因,定期发送她, 时刻提醒她。   陈亦认命了:“行吧,你打算吃啥?冰箱里还有孙……还有朋友之前送来的几盒肉,要不就吃火锅算了。”   姚星河呵出一声笑:“孙茹就孙茹,你怎么还藏着掖着。难得遇见一个这么关心你的,你到底跟人表白了没有。”   陈亦别别扭扭地回了一句:“你先别乱说。班花就是,看我经常加班,觉得我没时间采购食物,很可怜,所以才送吃的过来。”   姚星河看向室外零落的雪,轻笑了笑:“嗯。见面再说吧。”   陈亦在儿童医院附近租了一套两居室,儿童医院和爷爷的小区只有两站公交的距离。姚星河觉得今晚要喝点儿酒,就没开车,步行往那边走。   走出小区,看到除夕下午五点半仍然在营业的理发店,就想到高中时候。那三年每年除夕他才从学校回家,路过理发店的时候,不管头发长不长,都会进去让老板给理个清爽的寸头。   抬手抓了抓头发,发丝穿过指缝,覆盖住大半个手背。   他才意识到,放寒假之后一直忙忙碌碌,没有剪过一次头发,现在确实有点儿长了。于是给陈亦发了个“晚点到”的消息后,步入理发店。   当年第一次进来理发时老板才二十多,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嘴里还时不时叼着一根烟,理发的功夫还不忘跟他天南海北地吹牛,说自己曾在景行给某某大明星做造型,后来被沪上的某大BOSS挖走做BOSS的私人形象设计,但他一直想自己当老板,最后不顾BOSS的执意挽留,回家乡开了这个店。   那时姚星河听到还有些反感:理个发怎么话还怎么多。   现在老板已经三十出头,头发早就变回了黑色,其间还掺杂着几根明显的白发,显然被生活磨掉了色彩,但看着稳重成熟了不少。   见到姚星河的当下立马认出他来了:“哟呵,过年回家了帅哥?先洗个头?”   姚星河摘下帽子直接坐到镜子前:“嗯。早上洗过了,可以直接剪,”顿了顿,补充道,“越短越好。”   老板捏着剪刀打量着这蓬松舒软还挺长的头发,觉得有点可惜:“还打算理寸头吗?白瞎了这么好的头发了,要不给你烫一下?”   他望着垂落下来,遮住半边眼睛的头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觉得有点烦闷,有点焦躁,很想把这茂密的头发、连同脑海里杂芜的思绪一同修剪掉,如果可以,甚至想把它们连根拔起,彻底铲除。   所以执意道:“寸头就行。”   到底也算是熟悉的顾客了,老板了解他的性格,知道他的喜好,所以干脆用电推贴着头皮把那一头漂亮的中发给推掉了。   但帅哥跟常人的区别就在于,别说是寸头了,哪怕是光头,帅哥也有无比完美的发际线和圆润饱满的后脑勺。甚至没了长发遮掩,眉目更加鲜明,轮廓更加清晰,脸蛋更加迷人。   只是男生长得太漂亮太出众,反而叫人觉得不真实。甚至会让人忍不住往负面猜测,比如:脸虽然好看,但人可能是坏的吧,心可能是黑的吧。   老板暗暗撇了撇嘴,竟不由自主地想起当年在沪上遇到的那位、长得跟男生不相上下的王八蛋了。当时他兢兢业业地给那个王八蛋做形象设计,但王八蛋却一直想睡他,当真是道貌岸然,衣冠禽兽。   气得他一怒之下放弃事业回了棠溪老家。   都过去六七年了,王八蛋居然还时不时给自己打电话,问什么时候回去继续给他做造型,工资是以前的五倍。   他妈的,用金钱收买他。   这王八蛋想得美。   但他又在某些方面,动摇得很厉害,于是在吹完头发渣后问男生:“你觉得男人和男人之间,会因为金钱关系,生出别的什么感情来吗?”   男生正抬手摸头发,坚硬的发茬戳得他手指缩了缩。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适应了一会儿头发的长度后,男生把钱放桌上来,神情还是有点漠然,但语气倒是很坚定:“对不起,我喜欢女生。”   老板捏着小电推,无措地眨了眨眼:“……噢。我说的金钱关系,不是我和你这种……”   “嗯,”男生赞同,边说边走,“15块钱能有什么关系?跟沪上那位出手阔绰的大BOSS倒是有可能。”   老板:“……”我之前是不是透露太多了?   正想再解释两句,可男生已经推门而出。只是走了一小段路后就停下脚步,木楞楞地站在街口,往对面的街道看去。   好奇男生在看什么,于是他也推开门,探着身子往那边瞧了瞧。   稀疏的小雪中,对面的街道上,身穿羽绒服的小姑娘正拎着一个红色的袋子,往青楹中学方向走。   略带褐色的长发从针织帽下散落下来,瞧着松软又温融,是这清冷的景象之下,唯一的暖色。   *   下午六点,天色已晚。   宋杞拎着烟花,穿过悠悠荡荡的碎雪,走到青楹中学门口。   小卖部的老板正准备关门回家,看到多日不见人影的学校大门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姑娘。小姑娘穿着浅灰色羽绒服,戴着深黑毛线帽,看上去素净寡淡得不得了。但手上却拎着一个大红色塑料袋,里面好像装着烟花。   他顿时想起来这是谁,拉下卷帘门,特意拐了个玩儿溜达到她跟前,还特惊奇地说:“放假回家啦?你那位小男朋友呢,今年怎么没来跟你一块儿放烟花?”   宋杞缓缓转头,目光在老板脸上凝滞几秒,才开口解释,只是语气难免有点怅惋:“你是说许鹤周吧?他不是我男朋友,他家其实是在景行的,今年应该没有回棠溪过年。”   老板有点儿遗憾:“哎呀,当时看到你俩天天成双入对地调皮捣蛋,还以为你俩早恋呢,原来没走到一块儿啊,”说着伸出手去晃了晃学校大门,虽然有点儿看戏的意思,但关心也是真的关心,“学校大门加高了,还爬得进去不?我小卖部有梯子,要不给你搬过来?”   难过的情绪在心头盘旋一整天了也没离开,到此时却被老板的两三句话给驱散。   宋杞得意一笑,先把烟花从铁栏杆缝隙里扔进去,然后把羽绒服的衣袖往上撸了撸:“用不着,一中的校门比这个可高多了,我照样爬得很溜。”   说着脚就往横杆上踩。   可胳膊刚带动身子往上提,就听见身后响起一个熟悉万分的声音。那声音如初升的日光,穿越混沌黑夜和层层雾霭,以璀璨炫目的姿态出现,把此刻所有的沉郁晦暗悉数照亮。   “呵,宋杞,你来放烟花怎么不叫着你师哥!”   宋杞身子僵住,缓了两秒后蓦地回头。   穿了黑色冲锋夹克的男生瞧着挺拔又精神,还抱了一整箱烟花站在马路边,看着分外豪气。只是在笑望着她的时候露出一排白牙,与少年时期一样的没心没肺,却又同过往每一年那样,烂漫纯粹。   老板嘿嘿地笑了两声,把手揣进袖口转身离开:“嘚,你师哥来陪你放烟花了,我不打扰你俩了。”   *   “事情就是这样。在一起三个月,我们今天分手了,”宋杞朝着天空呼出一口气,又看白色的雾在眼前消失,“是我提的。你也知道哮喘这种病,很难治愈。”   许鹤周没有过多评价这件事,只是站在男生的立场分析:“我觉得星河哥哥不是介意这些的人。但还是尊重你的决定,你觉得这样好,那就是好。”   怕她继续伤感,于是碰了碰她的胳膊肘,把点好的引香递过来一根,笑声清朗,带着驱逐冰雪的力量:“走吧,小师妹,去放烟花啊!”   她打起精神来:“嗯。”   焰火再次升空绽放,星星点点的光明,冲入蔚蓝色天穹。她曾经在这绮丽的景象中体会过欢喜,感到过温暖,拍下照片与那个人分享过这粲然的喜悦,也在烟花正盛之时默念过对他的真诚祝愿。   但当年种种温情远去,她不再是当年那个懵懂又暗藏期待的女生了。   拍下来的,也不是焰火正盛时的盛大欢喜,而是烟花绽放过后往下流散时的仓促荼蘼。   *   极远处的教学楼下。   姚星河看到手机QQ发出关于宋杞的提示。   她发了一条说说。   说说只有四个字,配图是烟花垂散的照片。   【星光坠落。】   作者有话要说:  ——   抱歉,更新完了一分钟。嗷呜。   ——   .感谢在2020-11-02 21:29:57~2020-11-04 00:01: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是非非呀、柿与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4章 不会坠落   就这样注视着远处的两个小朋友, 直到他们并肩离去好长时间,姚星河才走出教学楼。   踩过风雪,一步步迈入操场, 最后站在宋杞站过的地方, 注视天空中早已不见踪影的焰火, 感受着漫无边际的黑没入眼球,直到眼眶变涩变酸, 才低头, 缓了缓暗夜留下的满目的虚无。   实现落在落在雪地上,那儿有火/药燃烧后, 残余的星星点点的炭末,不由就想到小姑娘那会儿发的说说。   星光坠落?   星光是指烟花,还是指天上的星星?   是指她以前喜欢的他, 还是指她的希望、她的期待?   是因为期望落空, 所以才这样说?还是也因为分手而难过着,所以才感叹烟花像星光一样坠落?   想得很费神,也很费心。   复杂的情绪像密织的网,笼罩着整个的他, 层层叠叠, 密密匝匝,叫他觉得喘息不畅,连思维都变得迟钝了。   撕开一片口香糖放进嘴里, 慢条斯理地嚼着。过了一会儿感觉到薄荷香气冲荡进鼻腔, 沁凉和通透过后, 嗅觉和精神才重新灵敏起来。   于是,闻到了空气中焰火残留的灰烬味道。   他忍不住皱了皱眉。但堵在网后的心绪却像是找到了突破口,一丝丝地冒出来, 寻求纾解。   他也很快找到了借口,没多想就掏出手机,打开聊天界面,给小姑娘发过去一条消息。   【烟花爆炸过后空气有烟尘,很浑浊,以后应该注意。】   又欲盖弥彰地把她刚发不久的那张照片发过去,暗示她自己是从空间得知的这件事,以掩盖自己就在现场的事实。   发完才舒心了一些。   甚至把手揣进口袋里,扬起下颌眯着眸子不屑地望了望天。   星光是星光,焰火是焰火。   星光怎么会坠落?   星光会一直一直亮着,会一直照耀着她。   如果她不喜欢,如果她觉得烦,那星光就在她背后,默默地追着她跑。   坠落?   这辈子都不可能坠落的。   *   和以往的除夕夜不一样,今年钱女士生病刚出院,不能熬夜,所以杨帆也没有跟以前那样,和父母守在电视前一起看春晚,一起跨过零点,而是吃完晚饭,就各自回到房间休息。   从电脑上看了会儿春晚直播,觉得没什么意思,便关掉界面,打开天涯论坛她的主业,点进最近的留言。   三天没更新了,攒了几百条回复。她粗略地过了一遍,却发现其中一条像是带了钩子,打眼一瞥的功夫,目光就被钓住,再也挣脱不出。   【如你所见】【虽然听着有点儿不可思议,但楼主你说的这位男生,我好像认识。不过……你确定他喜欢的是你?我记得这位哥哥是有女朋友的,而且他只对自己女朋友上心,对其他女生很有分寸感和距离感。如果这位男生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位,那我觉得很有必要提醒楼主一句,不要过分解读他对你的态度,尤其是“心情不好应该吃甜的”这句。他可能只是在陈述事实,也可能只是绅士一下,而不是对你有别的意思。暗恋很美好,但也很痛苦,如果他不喜欢你,就不要自欺欺人了,及早抽身,才能看到大树外的景象。】   在天涯上更新的这一阵子,暗恋加青梅竹马加成年相逢的剧情,让帖子不出意外地进了情感频道热帖榜。虽然写的东西真真假假,遇到的事情也是阴差阳错,但这不妨碍帖子的关注度一直很高,也不妨碍大家对她发出真诚的祝福。   唯独【如你所见】这个网友,给出了很反常的、很消极的评价。更可怕的是,这个人好像真的认识姚星河,因为她说的每一句,都是合乎事实的。   她点开主帖看了看,这条留言发布后,原本温暖热闹的氛围不见了,跟帖里飘起了腥风血雨,也出现了两大阵营。一波人站在她这边,觉得她才是那位哥哥的青梅竹马,其他的女人都是第三者;另一波更相信【如你所见】,觉得她十分不要脸,人家男生都有女朋友了,还上赶着想和他发生故事。   杨帆不由慌了慌,点开【如你所见】的主业,发现她留言的上一个帖子,是《在高中当老师这几年遇到的那些事儿》,留言的内容是【感谢楼主把自己的经历分享出来,毕业后我应该要面临这样忙碌的工作,希望那时候也能像楼主一样充满勇气,坚持下去】。   看着像是个师范生?   那应该不是宋杞,也不是姚星河的大学同学,所以可能是……高中同学?   看到此人其他的留言都是温柔克制且有礼貌的,不是那种疯狗一样到处追着人咬的网友,所以她在内心做了个权衡后,就顶住心虚,回复道——   【你大概认错人了,他没有女朋友。昨天帮着我办理妈妈的出院手续时,他还问我有没有什么新年愿望。我没回答,反问了他,他笑着说,希望明年能有个女朋友。】   *   陈亦又开了两瓶啤酒,递给姚星河一瓶,自己抱着一瓶,虽然得靠着沙发腿儿才能保持住坐姿,但态度还是豪爽的:“来来来,继续喝。你今晚也别回去折腾爷爷了,干脆睡我这儿,咱俩干到天亮。”   姚星河转头看了看醉眼迷离的陈亦,对他酒量的退步感到惊奇:“这才第五瓶,你脸就红成这样了?是不是很久没喝了?”   陈亦揉了把脸,点点头:“确实很久没喝了,上次还是……还是你和宋杞确定恋爱关系那阵子,我和孙茹……”说到这里突然顿住,顺势捂住嘴打了个酒嗝,“我和孙茹一时开心,晚上聚一块儿喝了一场。”   姚星河略微有些错愕:“我谈恋爱,你俩这么开心吗?”   陈亦仰着脑袋哈哈笑了几声,觉得脑子有点沉,一直扽着脖颈,索性躺在了地毯上:“对啊,我俩都,特别开心。”   晚上八点多,春晚中最逗的谐星和最红的明星都在这样的黄金时间段出现。   热闹喜庆的氛围,像是要透过电视,进入这不大的房子里,落在两个都有些孤单的男生中间。   “确实没想到你俩还能在远方为我庆祝。”   陈亦闻言,撑起上半身来,醉眼朦胧地看过去。   男生并没有对他方才差点说漏嘴的话产生怀疑,抬手摸了摸过短的发茬,面色虽然伤感,但仍然勾起唇角给了他一个发自肺腑的笑:“现在我们分手了,但是希望你和孙茹能有好的结果。”   陈亦轻扬起眉梢:“我觉得有点儿玄。”   “为什么?”   他缄默三秒后,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因为你分手了。”   因为你分手了,孙茹就又可以继续对你,抱有期望了。   姚星河压根儿没明白他的意思,诧异片刻后哑然失笑:“对我这么好啊?我分手了,你俩还陪着我单身吗?”   陈亦刚想回答什么,手机忽然响了,懵怔地看了一眼后,瞬间精神百倍,立马腾地而起——因为来电显示是【孙茹】。   姚星河低笑了两声,陈亦赶紧凛了眼风扫视过去。于是他就憋住笑,一边灌着啤酒,一边看戏一样地观望。   像是拆新年礼物一样,陈亦小心翼翼又满脸喜悦地点了接听,但却在电话接通的那一刹那,换上大人那样稳重成熟的强调:“嗨,孙茹,除夕快乐。”   温雅轻柔却微微喘的声音传出来,好像是在户外,听筒里的风声也有点儿响:“你没回怀州过年对吗?看你家的灯还亮着,我买了些东西,现在在你家楼下,能不能下来帮帮我?东西有点重,我拎不上去了。”   陈亦瞬间瞪大眼。   反应过来电话里的人说了什么后,立刻跑到玄关穿上鞋:“嗯嗯好,你放那儿别动了,我去接你,”可忽然意识到家里还有个人,便沉默了几秒,小意提醒,还带着商量的意思,“姚星河现在在我这里,你要上来跟他说说话吗?如果不想也没关系。”   预想中的拒绝并没有出现。   电话那头的人儿特别爽快地回答道:“这么巧啊!当然得见见,正好有件事要问他一下呢。”   语气里不带任何意难平,也没有丁点儿的难为情,干净坦荡得,像是她从来没有暗恋过姚星河一样。   陈亦笑了笑,心中揪起来某块地方也被她的坦荡抚慰妥帖:“好。”   刚挂电话,沙发那边的人就悠悠地问了一句:“孙茹要问我什么事?”   陈亦寒毛倒竖,惊恐回头:“你怎么听到了?”   姚星河指了指那被紧攥着的手机:“你刚才太紧张,按了免提。”   陈亦:“……雾草。”   *   十分钟后。   姚星河看着孙茹手机上的帖子,以及帖子里那张泰迪睡衣、鳄鱼拖鞋的照片,眉头拧成了川。   看到他这表情,孙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一向好脾气的她难得这么气愤,嘲讽的语气都出来了:“这位姑娘可真是厉害,刚才还回复我说你没有女朋友,是我认错人了呢。”   围观着的陈亦也从帖子里看明白了这场自编自演的戏,一边摇头,一边鼓掌,赞叹道:“我已经很久没见过病得这么厉害的患者了,编故事大家都会,但完全往反方向编的却不多见。”   看到杨帆写的她妈住院那一段,姚星河便再也忍不住,冷笑出声。因为帖子里记录的钱女士住院的时间,比实际的要提前一天。以至于当初她凌晨来敲门,央求他载她妈去医院,用楚楚可怜的姿态问他今天会不会是她妈的忌日——都像是早就设计好了的,一场戏。   幸亏拿的是孙茹的手机。   这要是他自己的,早就照着墙砸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   1.恭喜杨女士。她的马甲掉了。   2.   宋杞:【星光坠落】   吃瓜群众:嗯?分手啦?   当夜,姚星河在空间发了条说说:【星光正好,明亮辉煌。】   吃瓜众人:呵。秀恩爱。   ——   .感谢在2020-11-04 00:01:06~2020-11-04 23:37: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柿与 4个;是非非呀、长鸣啾啾、百香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饭袋如也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5章 没事就好   接到姚星河电话的时候, 杨帆还稍微紧张了一下。   因为此前,姚星河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她,就连他的联系方式, 也是当初他帮钱女士代付医药费, 后来她支付宝转账时才记下来的。估计他也是这样记下自己的电话的。   但紧张的情绪没有持续多久。杨帆想, 今天可是除夕呀,他应该是打电话过来送个祝福, 顺便问一问钱女士的病情。   这般想着, 她就笑了笑,面颊肌肉牵动唇角扬起兴奋的弧度, 抬手按下接听。   “喂,姚星河。我在。”与雀跃的神情不同,她把嗓音压得很低柔, 很克制, 甚至有些慵懒,好显得这通电话对自己没那么重要。   可预想中的祝福并没有出现。   男生大概是在户外,夜风呼呼地往听筒里灌,远处还有此起彼伏的烟花炮竹声, 环境要多嘈杂就有多嘈杂。   “我看过了, 你发的帖子,”姚星河近乎一字一顿地说出这个让她惊诧万分的现实,即便她看不到男生的表情, 但却能通过他冷厉的语气, 不屑的腔调, 想象出他扬着下颌轻蔑注视她的样子,“操/他妈的,你扯起淡来, 竟然连你亲妈都不放过。”   她属实被说脏话的姚星河震惊到了。   可更令她震惊的还在后头。   “你妈住院前一天晚上,还活蹦乱跳的时候,你就预感到她明天要生病,就知道凌晨难打车,就知道我会送你妈去医院?”呜咽的风声裹着他彻冷的笑声,凄厉凛冽,宛如鬼语,男生的嗓音里还带着不可思议,“你可真牛逼。”   这番话让杨帆血液逆流。   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这种巧合。   第二天钱女士突发心脏病的时候,她也想到了前天晚上在帖子里编造的故事情节,也怀疑过自己是不是乌鸦嘴,还为此停更过三天,以排解内心对妈妈的愧疚,并且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写这种亲人生病的情节,来博取大家的关注。   可没想到姚星河竟然看到了,还打电话来质问她。   她觉得无比难堪,正想着辩驳一句,反问他是什么帖子,为什么自己不知道。好避免掉马甲这种尴尬。   但姚星河接下来的话彻底掐断了她的后路,也掐灭了她的希望——   “别他妈的跟我说这不是你。除了你,谁还神经病一样把丑得叫人作呕的睡衣照片发网上,还喜滋滋地接受那些不认识你的人的夸奖,”这么羞辱过后还不算完,他竟然真的迎风咳嗽了几下,进而发出反胃的呕声,“我时常觉得自己不够下作,所以无法体会到你们这些下作的人的脑回路。”   一连串的质问没有刺激到杨帆,但这反胃的声音和“下作”这个词,却让她感到了极致的侮辱。   知道这个时候硬碰硬不会有好结果,就换上委屈巴交的声音,用伏低做小的姿态说着强势的话:“写那个帖子是我不对,但你怎么会觉得我故意用我妈生病这件事做文章?我妈心肌梗塞不是事实?打不到车不是事实?抢救了快六个小时不是事实?”   越说越情绪越到位,失望透顶地总结了一句:“早知道你会拿这件事来怀疑我,我还不如去找别人求助,”咬了咬牙,哽咽着补充,“救人性命这种事,值得你这么后悔吗?”   男生比她更失望,似乎在吸烟,吐气有点重,脚下像是踩了什么东西,脚碾积雪的声音随之传来:“救人性命不后悔,但救你妈,挺后悔的。”   杨帆瞪大眼睛。   完全没想到,从小到大开朗明媚又善良热心的少年,有朝一日会说出这么冷血的话来。   “要不是被你骗了去,我家小孩儿也不会,生病了也没人送医院去,”他啐出一口唾沫,挂电话前,终于把“祝福”送了出来,“祝你明年病魔缠身,多难多灾。还有,我他妈的一辈子单着,也不会跟你这种货色在一块儿,死了这条心吧。”   话落后,电话出现了长久的盲音。   杨帆懵了十来秒,气急败坏地打过去,却发现号码已经被拉黑,再也不打通了。   *   阳台门并不怎么隔音。   陈亦和孙茹坐在沙发前,其实完全能听到姚星河在那边讲什么。   孙茹对他说出这些重话感到惊讶,她努力搜寻着过往数年里,关于姚星河的记忆,完全没有找到姚星河说脏话的场景,更没有看到过他一边抽烟,一边骂一个女生的时候。   陈亦比她更惊讶。一是姚星河虽然瞧着冷漠,但骨子里还是绅士的,是尊重女生的,以前他在女生面前说脏话的时候,姚星河还正儿八经地教育过他。二是在平素的联系里,他知道姚星河已经不吸烟好长时间了,烟瘾上来的时候就嚼口香糖,今夜不但复抽了,还抽得又急又凶,哪怕刚才犯了恶心都没停下。   两个人都不敢说话。   又都装着没听到男生方才发的那一通脾气。   但又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不约而同地露出担忧的表情。   过了十分钟,男生踩灭最后一颗烟的烟蒂,迎风抖掉身上烟味,也卸去周身的戾气,推开阳台门走进来。   陈亦已经重新煮了一锅新的火锅底料,装出开心的样子跟他说:“老大快过来坐,孙茹买的这个骨汤的底料闻着可真香呀,她刚说今晚爸妈去奶奶家了,她不用回家,我们可以进行后半场了。”   孙茹笑了笑,眉眼弯出温雅甜美的弧度:“能跟你俩一起跨年,觉得很开心,很难得哈哈。”   男生顶着一双被烟雾腔得猩红的眼睛,抬手摸了一把短到不能再短的头发。   照例被发茬扎到手指,刹那间,手背向上隆起。   但他没有停下动作,像是要拂去所有的焦躁暴戾一样,顺着头皮慢慢地抚到后颈。   像极了香港电影里走投无路的老大,下定决心与对手鱼死网破、拉着对手一起下地狱的前夕。万般景象皆寂灭,耳边却有风萧萧,眼前亦有血不止。每个观众都知道,下一秒便会发生吞天噬地般的对抗与沉沦。   但男生终究没有变成那样。   他唇角扯出一个懒散的角度,有点儿傲娇,也有点儿邪气,手指触上啤酒瓶,停顿半秒后稳稳攥住:“我也是,今夜跟你俩在在一起,也觉得很难得,很快乐。”   *   电视上,等待了一整晚的零点钟声,终于响起。   宋杞捏着手机,视线路过那条已经反复看过几十遍的QQ消息,停了片刻,还是略过去,先给今夜陪她放烟花的许鹤周发了祝福的短信。   嗯,一定不能赶在零点的时候给姚星河发。   不然,会显得自己好像还很舍不得他一样,那今天的分手,就变得没意义了。   就这般自欺欺人了好长一阵子,才打开早就想回消息的界面。觉得还是有点早,就又等了会儿,看着时间到了零点十分才慢吞吞地打上字,点了发送。   【记住了。新年快乐,身体健康。】   男生像是守在界面旁似的,消息刚发送过去不到十秒,她就收到了回复。   【希望我们小宋杞也是。】   她还没想好再回什么,那边又一股脑地发来好几条消息:   【祝小宋杞身体健康,长命百岁,一直开心,一直幸运。】   【希望每一年都能拿到好成绩,希望顺顺利利地保送研究生。哥哥把自己所有的好运气,都送给你。】   【希望一直无忧无虑,像个,小神仙一样。】   她忽然觉得心满意足了。   聊天界面再次抖动,一条略长的消息蹦出来。   【宋杞,天上有数以亿计的星星,确实会有,星星坠落的情况。但一颗陨灭不代表其他的星星都消逝,微小的光亮不会影响整片天空的星光。星光不会坠落,会一直闪烁,一直璀璨,一直照耀着我们小宋杞。】   他好像,很在乎那条说说。   他说星光不会坠落。   但宋杞是忐忑的,是惴惴的。   她不知道未来的自己什么样,不知道某年某月自己还看不看得到星光。于是,指腹摩挲过界面上温柔的话,忍下心头鲜明的酸涩,用略显漠然的回复,掩饰自己内心的慌张惧怕。   【嗯。行。】   *   过完年后,时间在走亲串巷和吃饭聚餐中走得格外快。陶然和宋长亭假期很短,大年初六就回去上班了,宋杞随着外婆回了外婆老家一趟,在山清水秀的南遇市住了七八天。   南遇空气质量比北方烧煤供暖的城市要好很多,这七八天住下来,她呼吸道和肺部从内到外地感到舒适。   回到棠溪后收拾了收拾行李,跟家里人过完元宵节,十六日就回到了学校。   到了学校才发现,很多同学都注意到了她在除夕那天发的消息,还有一些“情感专家”通过蛛丝马迹,得出了她和姚星河分手的事实,在贴吧里发出了“推理过程”。   贴吧达人唐维维看到那个分析贴差点气死。   除夕那天就跟宋杞求证了这件事,但宋杞没回复这个问题,倒是发了一句“维维新年快乐”,其后还跟了一个贼萌的祝福表情包,同时跟着52元红包。   她心下激动,瞬间忘了宋杞的感情问题。   但开学一见面就想起来了,还没等宋杞坐下,就跑过来勾住她的脖颈问:“快给我讲讲你和星河班助怎么回事?我怎么越看越觉得你那个说说不太对劲儿呢?尤其是跟星河班助前几年发过的烟花照一对比,更叫人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宋杞松开行李箱拉杆,淡笑着望她。   唐维维看到她这甜软温柔的笑,就放心了。   拍了拍胸膛:“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可下一秒就听宋杞说:“对啊,我们分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1-04 23:37:29~2020-11-05 23:59: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柿与 2个;是非非呀、百香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百香果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6章 冷漠无情   唐维维:“……你没骗我吧?”   宋杞拉开椅子坐下:“是真的。”   “那校园贴吧里……”   “校园贴吧里的帖子我看过了, 分析得很好,”她掏出包里的保温杯,慢悠悠抿了一口, 若无其事的模样几乎骗过了一向鬼灵精怪的唐维维, “但有一点不太对, 我跟姚星河是和和气气分开的,没有吵过架。我还看到你在那儿跟他们争辩了, 对不起, 应该早告诉你。”   唐维维无措地摸了摸侧颈,拖过椅子来坐在她身旁, 趁着宿舍其他人还没回来,打算深挖细究问个明白:“是为什么呢?年前你们不还挺好的吗?是谁先提的分手,你还是他?”   前两个问题牵扯到太多方面, 并不好回答。   但第三个问题的事实就摆在那里, 是她提的分手。   宋杞权衡了一下,觉得自己说分手好像有点伤姚星河的自尊心,可如果说姚星河主动提的,又显得他有点渣。   于是斟酌再三, 回答道:“应该是两个人都有这样的想法。但他给了我机会, 让我自己提,所以应该算是我主动的吧。”   谁知道唐维维一听这个就炸了,扒住宋杞的椅子背, 瞪眼问:“给你机会让你自己提?那这不就是渣男惯用的套路?好家伙, 他自己不说, 就故意对女朋友施加冷暴力,好让女朋友做那个坏人,他自己就借机同意, 这样一丁点儿心理负担都没有,还如他的愿两个人散了。”   宋杞察觉出话锋不对,怕她对姚星河产生敌意,就赶紧找补:“不不不,主要是我不想跟他在一起了。”   唐维维眉毛凝成波浪状:“为什么呢?你之前不还挺喜欢你这哥哥的吗?”   “因为,”宋杞努力思索,终于找到一个对双方而言都没什么伤害的回答,“他比我大四岁,大了三个年级,好像……有代沟了。相处了一段时间,就发现我们不能互相理解对方的想法,有点点累。所以就分开了。”   谢天谢地。   唐维维终于认可了这个说法:“之前就听说三岁一个代沟,看来是不假。行吧,你只要不被分手影响,不那么难受就行,”说到这儿,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发出一阵感慨,“好家伙,这么漂亮的帅哥一旦空出来,感觉追他的人又要躁动起来了。”   宋杞听到这句,心蓦地一提。   她差点忘了,喜欢姚星河的不在少数,有些姑娘还特别用心,那是不是不出多久,姚星河就会跟别的女生,谈下一段感情了。   赶紧掏出保温杯又喝了口水,试图压住这突如其来的心慌。然后努力劝自己:没关系的,早谈晚谈都一样的,这都是,迟早的事,要赶紧学会坦然接受才行。   *   每个人都有好奇心的。   或轻或重,或急或缓,或自己问,或怂恿别人上。   于是,开学上课后,有好几个同学都假装随意地跟宋杞问起她和姚星河的感情状况。   已经经过唐维维的提前测试,再被旁人问起时,宋杞已经淡定了不少。“都没过错、和平分手”这种话,她也脱口而出,信手拈来。而且面色柔易和暖,叫人瞧不出她对这段感情的丝毫怨念。   看到当事人这么坦荡,再八卦的人都不好意思继续往下挖了。过去一个月后,大家已经基本不在宋杞面前提姚星河,甚至有部分人都快忘了这两个人曾经有过一段感情。   姚星河那边就不是这样的情况了。   去年得知他和大一新生谈恋爱后,同年级的同学以及部分老师都感到极其惊讶,虽然一部分人对他表示祝福,但还有相当大比例的人对这段感情表示不看好,尤其是对他期待过高、一直拿他当神看的同学,知道这个消息后滤镜都碎了一地——   大四老男人跟大一小学妹谈恋爱,良心真的安吗?不就是贪图人家年轻、人家漂亮、人家嫩,利用多上的3年大学积累下的信息差来掌控小姑娘的情感吗?   即便后来,姚星河在贴吧里发出了那段告白的话,大部分人转变了一些固有看法,但以严诺为代表的某些看不惯他的人还是对此嗤之以鼻的:说起情话来居然一套一套的,果然是外冷内骚。   现在分手了,这些人自然又有了新的嘲讽的点:看吧,才几个月就分手了,果然就是玩玩而已。   而原本理解他的也变得不理解了:如果是真爱,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分开呢。   于是开学的这一个月,姚星河只要出现,不管在教室还是在自习室,就必定伴随着一阵纷纷纭纭叽叽喳喳,他自己倒是还淡定,天天跟他出双入对的刘森雨却被烦得不轻。   本科阶段最后这半年说轻松也轻松,他两个都保研了,没有升学压力。   说不轻松也不轻松,毕业设计要做,毕业论文要写,他要完成研究生导师给布置的预研课题,姚星河每个星期都要去郊区实验室做测试。   所以就很烦那些嚼舌根的。   但姚星河到现在还一副神人模样,不论听到啥都装听不到,既不回答他和宋杞没分手,也不承认他和宋杞已经分手了,顶着没了毛的脑壳,沉浸在学术里,跟出家人沉浸在经书里似的。   就连刘森雨问他都没问出什么东西来。刘森雨实在忍不住了,给冯梦珂打了个电话,透过宋杞这边了解了一下情况,这才知道两个人确实是分手了,而且宋杞信誓旦旦,是和平分手,没有谁对谁错。   他得了准信儿,才在下一次听到别人叽叽喳喳的时候,替姚星河讲了几句话。但这种事,只有当事人澄清才有效果,他讲了跟没讲差不多。   晚自习回到宿舍,憋了一肚子气的刘森雨实在忍不住了,跟盘核桃似的使劲儿盘了一把姚星河的脑壳:“分手就分手,能不能坦荡接受,能不能别揣着明白装糊涂?而且你现在这副啥也不管的模样,对有流言蜚语有什么吊用吗?”   男生在椅子上瘫了会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问了一句:“上午你跟冯梦珂打电话了,你俩现在关系很好?”   刘森雨被这话问得有点懵,心里怪怪的,语气也变得有点弱:“怎么了?我俩就是正常联系。”   男生点点头,单手拉开书包拉链,把4份厚厚的、用A4纸打印后装订好的材料递给刘森雨,懒散地抬眸:“那麻烦你把这材料送到丹诸吧,一共4份,给她们宿舍用。”   刘森雨茫然接过,粗略地翻了一下,就发现是这学期所有课的课程重点,后面还复印了近三年的考卷,每一套卷子后都附有详细的解析答案。   他属实惊到了,完全没想到这家伙明明已经忙成狗了,竟然还有时间整理这些玩意儿。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送?”刘森雨明知故问。   男生的手指从发际线一路抚到后脑勺,明明只有极短的头发茬,看他潇洒的姿态却像是抚过了一头秀发:“别说我整理的,说你整理的。”   刘森雨捏资料的手抖了一下:“尼玛,还搞田螺姑娘这一套呢?”   “怕小孩儿知道是我弄的以后,每次看到就难受。”他说。   “成吧。”刘森雨妥协了,只不过想到那些言语还是觉得心里有刺,“你真打算不理会那些人说什么?”   男生仰靠在椅背上,思绪好像有点儿乱,连累着目光也有点泛泛:“嗯。我自己还没有认清楚这件事,确实不知道怎么理会。”   刘森雨静默片刻。   好像理解了姚星河的想法。   男生现在好像一条鱼,卡在了一个极窄的海底峡谷里,不动可能不要紧,硬往外逃鳞片可能都会被粗糙锋利的岩壁刮掉。所以他现在还没有勇气,往深海游动。   虽然深海意味着自由的。   但出来是真的会疼。   *   大四和毕业带来的压力,让大家越来越关注现实,关注自己。   凤吾的同学们猜测了一阵子后见当事人一直无视,也就渐渐放下这件事了,毕竟关系到能不能毕业的论文、答辩才是最重要的,别人的事儿总归跟自己没关系,人家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何况这人还是姚星河啊,有院士给他做导师,还在国家重点实验室搞项目,未来一片光明。不像自己到春招了,还没面到最喜欢的、最合适的工作,前路不知如何;还没刷完一遍数学、一遍专业,考研也有点没底。   不过,姚星河也有他的压力,国家级的项目要有阶段性的成果,他从大年初三就回来工作,和吴院士以及实验室的研究员们忙碌了两个月,不断优化算法,不断提高硬件质量,终于在四月初,运算次数有了突破性进步。   双精度浮点运算的峰值计算速度从兆次级进入京次级,在某一次测试中,甚至达到了超5京次每秒的速度。   这是改变当前世界超级计算机排名的一个成绩。   大家都很兴奋,连续多天通宵也依旧精神百倍,一起整理了试验记录,完成了试验报告。吴院士自己掏腰包让他们出去吃饭,自己则留在实验室,继续思考接下来的成果发布问题。   熬夜几天后,姚星河有点发低烧。他本打算找个借口回学校休息,但实验室的老师们提出可以等他有时间后再聚,他觉得麻烦,想了会儿便说:“那就今天吧。”   吴院士给了不少饭钱,于是他们一行人去了景行市排名前五的一家自助餐厅,人均破千。   但发烧让姚星河口腔变苦,他吃着每一个菜味道都不是很好。勉强坐了会儿,便走出餐厅透气。从口袋里捏出一片甜橙味口香糖,还没送进嘴里,手臂就被餐厅外倒退着走路的人撞了一下,口香糖掉在了地上。   他皱眉,不悦地回头。   看到一个戴着花盆帽,穿着宽松衬衫、阔腿裤,一头棕色卷发的女生正扛着相机狂按快门。   没道歉不说,没正眼看他还不断要求他:“我这是定焦镜头,你挡路了,麻烦你让一让。”   姚星河本来就被气得有点焦躁了,可抬眼的时候,偏偏看到这人正在拍的对象——   是他开学后,就没见过的,宋杞。   怔了几秒,血一下子就从心脏冲到头顶了,他抬手挡住镜头,压住奔袭至喉咙的脏话,舔了舔牙问:“你拍谁呢?她同不同意啊你就拍?”   卷毛女生抬起头来,顶着一副粗边黑框眼镜,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神情比他更暴躁。   远处的宋杞也发现了他,呆愣愣地看了会儿,才打了个激灵,赶紧走过来。   不知是被发烧影响的,还是被这卷毛气的,姚星河竟然跟幼儿园和老师告状的小朋友一样,怒气冲冲又带着满脸的憋屈跟宋杞说:“这人刚才在偷拍你!”   这句话音量有点大,惹得不少路人驻足围观。   卷毛女生抬头看他,作怀疑人生状。   宋杞无措地眨了下眼,然后淡漠地点点头:“我知道她拍我啊,她跟我说了。”   姚星河眉心猛地一搐:“你认识她?”   宋杞坦言:“不认识。”   姚星河懵了片刻,更加气,也更觉得不可思议了:“不认识你就让她拍?都十九岁了,为什么还没记住不能随便让陌生人拍照这种事儿?”   卷毛女生也很气,掏出身份证来递到宋杞面前:“你拍下我身份证来吧,要不然这男的肯定以为我要拿着你的照片去干违法犯罪的勾当。”   宋杞有点尴尬,忙摆手:“不用不用。”   姚星河倒是掏出手机果断拍下她的信息,还从牙缝里挤出她的名字:“陶白。”   黄毛女生把镜头盖盖上,掏出纸笔把自己的QQ号记下来塞进宋杞手里,仿佛刚才的插曲不存在,露出明快的笑容:“记得加我,回头把照片发你。”   说到这儿,抬头挑衅地看了一眼姚星河后,再次用清澈的嗓音教唆宋杞:“以后多多联系,多多约拍。美貌是你自己的,你想给谁拍就给谁拍,别听别人的。”   临走前捏了捏宋杞的手。   并贴着宋杞光滑柔嫩的手背摸了一把。   姚星河从来没遇到过这么明目张胆的流氓,还是女流氓,以至于看到这动作,差点儿气背过去。   照着头皮焦躁地抚了好几下,依旧没能抚下心中的火气,看到面前不打算停留,转身要走的小孩儿,更觉得大火烧到天灵盖了,下一步不是心梗就是脑溢血。   也不管两个人现在已经分手了,握住宋杞的手腕把她拉回来,知道很多人在看,就带她去了餐厅后面的彩绘长廊。   “大白天的,不上课跑出来干嘛呢?”他松开手,努力压着脾气,虽然尽力温柔了,但语气还是很点生硬。   宋杞恹恹抬眸,提醒他:“今天周天,白天没课,出来逛街。”   姚星河恍惚半晌:“哦,是。出来逛街?怎么没跟舍友一起?”   小孩儿倒是没藏着掖着,只是有点不耐烦:“舍友在楼下看衣服,我遇到那位,陶白?她说楼上餐厅好看,就带我上来拍照。”   他找到了话题,赶紧接住:“对不起,哥哥刚才不是想针对你。但是以后还是得注意,这世界上有很多坏人。”   她敷衍地点了下头:“嗯。知道了,”好像是看到他刚才从餐厅走出来了,就说,“我下去找舍友了,你回去继续吃饭吧。”   目睹过小孩儿乖巧的模样,听到过她“想拥有你,想独占你”的表白,体会过温暖甜软和掏心掏肺,所以看到现在她冷漠搪塞的模样,心里就不是滋味。   想过让她留下来,陪自己说说话。   连理由都想好了,就说自己发烧了,她听到后应该不会撇下他。   但又很怕连这种借口都不管用,小姑娘会撇下他坚定地离开。于是到她走出去好几步,姚星河也没开口挽留。   可她在三米外忽然站定。   最后慢慢转回头来,嫣红的唇抿了抿,小眉头也轻蹙着:“那本资料是你写的对不对?字迹和除夕那天你给我的口袋本里的字,是一样的。那为什么要让刘森雨骗我,是他写的。”   他一时不知如何回答,静默地站在原地看她。   就看到她垂眸望了望他的手,思忖着说:“你的手心有点烫,是不是,在发烧?”   这次他倒是承认得很快:“确实是。有点头疼,胃口还不好。”   本来以为小姑娘会跟以前一样着急忙慌地把他送医院呢,结果却见她面色一哂,听到她无比放心地说:“刚才还能发那么大一通火,看来是不要紧。回去记得吃药,我走了。”   然后还真的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姚星河感觉火气顶出脑壳,那会儿的昏沉不见了不说,浑身竟生出点儿神清气爽的感觉。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气着气着被气好了。   他看着远处那步履轻快的人儿,忍不住笑了一声。   小孩儿变得跟谈恋爱以前差不多了,冷漠无情,没心没肺。   虽然不管他的死活吧,但莫名地叫他很放心。行吧,她能不想着分手这件事而好好生活,那好像也不错。   *   进入四月,北方天气大范围转暖,经历了一整个冬天的瑟缩沉闷,学校的春季运动会也要开始了,时间定在4月10日,时间紧张,动员工作便如火如荼地进行。   赵星越和奚柳都见过宋杞去年迎新晚会上耍的那段剑,觉得她身姿轻盈,适合跑步,便打算让她报个项目。   “女子1500米行吗?可以跑慢一点儿。”奚柳跟她商量。   但赵星越有点心疼她:“长跑有点累,不然就短跑吧。比如100米,一晃眼就结束了。其实跳远也可以,跳三次就完事儿了。”   这要是放在以前,宋杞分分钟就报了。但昨天学校刚刚挂出运动会的通知,她就收到姚星河的消息——   【竞技类项目很累人,对心肺功能要求也很高,你最好不要参加。运动会当个观众就行,如果觉得无聊可以参加班里的演出方阵。】   她瞬间想起国内外那些病例了,其中就有跑步引发哮喘的。   于是捏住口袋里的手机,沉默了会儿,拒绝道:“我不行,参加不了。”   赵星越和奚柳皆是一愣,似乎没想到她拒绝得这么干脆。但两个班委都有一个共识:参不参加全凭自愿,没必要强迫别人。便都没再劝她报项目,而是让她在班级方阵中表演一段耍剑。   但她连耍剑这种事也没答应。两个班委互相望了对方一眼,尊重了宋杞的选择,然后继续去动员别的同学了。   宋杞坐在教室窗边,看着光束中飘荡的细小浮尘,觉得心尖有点酸涩。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放心大胆地去跑,去跳,去耍剑。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开始妥协,已经开始软弱,已经为未来的种种的“不能做”有了借口。   手机振动了一下,掏出来一看发现是姚星河发的。   【运动会那天我正好没事,过去陪你一起看。】   好像是很怕她会抗拒做观众一样,还发来了以往几年运动会开幕式的班级表演方阵,花里胡哨的,却也千姿百态。   她想了会儿,还是没有同意:【不用,我跟舍友一起。】   不能一直依靠着姚星河。   要靠自己,适应这样的转变才行。宋杞抿了抿唇,想。   怕姚星河一意孤行,也怕自己软弱妥协,就咬牙又发了一句过去:【这位哥哥,我们已经分开了。你再过来,同学们看到以为我们要复合呢。】   也不知道姚星河的脑袋瓜里在想什么。   过了好长时间,她竟然收到一句:【嗯,别说同学们这么以为了。这才两个来月,哥哥自己还没适应分手。】   宋杞:???   这算怎么回事,她天天艰难困苦地适应着感情的变化,天天劝自己放下这位哥哥,他却完全没被影响一样,还理直气壮地说自己没适应?   她被这话气得一懵,反应过来后一边炸毛一边回复:【那你尽快适应吧。】   聊天窗口抖动,界面蹦出来一句:   【嗯,因为被你甩了,可能还需要个十年二十年的。】   宋杞:?!   啥玩意儿?!   这算不算是碰瓷啊?!   作者有话要说:  ——   17:31,已修改校对。   ——   .感谢在2020-11-05 23:59:31~2020-11-07 17:12: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柿与 2个;是非非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百香果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7章 自然不能   运动会当天, 宋杞和膝盖擦伤的冯梦珂作为唯二两个没有参加方阵和项目的女生,坐在人影稀疏的看台上,看台下乌央乌央的同学进行着脑洞大开的方阵表演。   大概是因为还有人陪着自己, 所以虽然没有参与到这样的热闹之中, 宋杞也没有觉得格外尴尬、格外难捱。   只是会时不时左顾右看, 然后思考,某个人是不是真的会出现。   尽管她在QQ上和那个人再三强调不让他过来, 但真的坐在这儿的时候, 心底还是会冒出一个小尾巴,趁她不注意就摇两下, 挠的她心房涩涩痒痒的,让她生出些连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期待来。   冯梦珂把她这纠结又期待的模样看在眼里,唇角错了错, 递给她一包杏肉:“在找谁?”   宋杞眼睫骤然一颤, 赶紧摇头:“没有,就是……随便看看。”   然后赶紧把心底的小尾巴揪出来,不让它继续摇。   有人说景行没有春天,只有冬夏秋, 这话确实不假。   前一阵子刚停暖气时, 寒风还呼呼的,房内房外都冷得要命,要穿着羽绒服才能御寒。这几天白天风不刮了不说, 气温还一路飙升, 火辣的太阳就悬在头顶, 穿着单层的卫衣在户外呆一阵子就直冒汗。   宋杞在外面坐了一个半小时,看着太阳从初升到完全挂在头顶上,后背冒出不少汗。虽然有帽子挡着紫外线, 但脸还是被高温烘得红扑扑的。   九点多,5班的方阵表演结束,不参加项目的同学都回到了看台,周围密密麻麻全部坐满了人,宋杞就更觉得头顶热浪兜头而泄,体内热气无法消解。   “你也觉得很热对吧?”冯梦珂把自己的小扇子递过来,“你先用着。”   宋杞看到冯梦珂的脸也红红的,就摇了摇头:“没事儿。”   冯梦珂觉得她更热,便把扇子塞进她手里:“你先凉快会儿再给我。”   话音刚落,后颈处突然吹来一阵轻柔却凉爽的风,原本潮乎乎的肌肤瞬间被轻风抚慰,变得干爽沁凉。   宋杞懵了片刻,正打算回头看看怎么回事,就听“吧嗒”一下,头顶应声炸开一朵遮阳伞,伞下还绘着切开的西瓜的图样,一眼望去可可爱爱,清清爽爽。   她惊怔回头。   头戴黑色渔夫帽的男生,正勾着嫣红的唇角对她笑,唇周还有青隐隐的胡茬。他好像瘦了很多,以至于渔夫帽遮住了一双眼睛和半张脸,露在帽檐外下颌线也比之前更加清晰明朗。   宋杞恍惚了半晌。忽然觉得这个笑容流里流气又很不羁、很放肆。像极了靠在街头,见到漂亮姑娘路过就大胆吹口哨撩拨的混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又瘦,又没刮胡子的原因。   只是男生一手举着西瓜遮阳伞,一手捏着小风扇,把形象拉回温柔纯良和惊艳漂亮之中。   小风扇吹得宋杞的额发鬓发轻飘飘地动,也把她原本就不大平静的心湖吹皱。   “不认识我了?”男生压低声音,笑问。   因为帽子遮住了脸,确实有好些人没有认出他来,宋杞听到好几个人嘤嘤呀呀,用八卦的语气探讨这位给她打伞的男人,是不是她新交的男朋友。   但宋杞不可能不认识。   她合上手中的小折扇,捏着它顶了顶面前渔夫帽的帽檐。   勾魂摄魄还盛着满当当的笑意的眼睛,就这样进入她的眼帘,进而占据她全部的视野。   之后,就是唐维维带头的喧闹声了——   “啊啊啊!是星河班助!”   “专门跑到丹诸给宋杞打伞,这也太宠了吧!”   不敢对视太久,怕同学们觉得他俩还在一起。宋杞赶紧转回头去,脸比他出现的时候,更热更烫了。   背后浮起淡淡的笑声,像是炎热的夏天里,不加糖但会冒出细碎气泡的冰镇苏打水,用温柔的方式,解渴,消暑,抚去烦闷,纾解燥热。   西瓜小伞在头顶遮着太阳。   风扇在脖颈和后背处静静地转。   嘈杂的看台上,只有宋杞能听到背后的人,用慵懒柔缓的腔调,笑着说:“唉,知道小朋友不想见我,但我,挺想见你的。”   *   运动会见完面,两个人坐在丹诸校区的食堂,当着好几十双八卦的眼睛,吃了一顿兄友妹恭又很实惠的饭。之后,姚星河就开车回了凤吾,宋杞握着他留下的伞和小风扇,回到操场跟舍友继续看运动会。   此后一个多月,便没再见面。   姚星河会时不时给她发个消息,她会酌情回复几句。   大概是她回复得太克制,又或者是姚星河临近毕业变得很忙,所以消息也渐渐变少了。后来她翻了翻聊天记录,整个五月,两个人竟然只聊了两次天,总共说了六句话,四句是姚星河的,两句是她的。   第一次。   【今天突然下雨,我和刘森雨的被子都没收起来,被淋湿了。】   她没回复。   想了想,往他支付宝里转了1000块钱,暗示他去商场买被子。   但钱很快被转回来。   同时来的还有他的消息:【我时常不明白小朋友的脑袋瓜里想的是什么。哥哥说这个不是要你给我钱买被子,纯粹是想跟你示个弱,撒个娇。】   撒……娇?   宋杞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很荒唐,很迷幻,叫她一时看不穿。   于是回复:【???】   第二次。   【刘森雨和冯梦珂是不是好上了?】   宋杞看到这句猛地回头,看了在专心致志做《高数2》习题的冯梦珂一眼。   冯梦珂的余光察觉到她的诧异,慢慢抬头问:“怎么了?”   她思忖了会儿,压住内心蔚然而起的震惊,一边试探一边吐槽:“森雨学长最近是不是太闲了?怎么老往丹诸跑。大四不应该还有很多事要做吗?”   冯梦珂转了转笔杆,神情闲散得跟盘核桃的景行大爷一样,对刘森雨半点儿不关心,甚至不太想提:“不清楚大四老男人的时间安排。不如去问你哥,他俩是舍友。”   宋杞莫名放了心。   回复:【让刘森雨死了这条心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行,哥哥一定转告他。】   宋杞天真地以为冯梦珂不会喜欢刘森雨那样的男生,毕竟两个人性格差别太大,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结果到了五月底,冯梦珂竟然提到:“小七,6月2号咱们学院大四毕业答辩,在凤吾,你要不要去现场看看?”   她直言:“我不想去。我们才大一,看了也没什么用。”   冯梦珂:“哦,那我也回复森雨学长说不去了吧。”   宋杞:“……你想去吗?”   冯梦珂坦言:“我自己肯定不想去,但他盛情邀请了,我还真有点儿拿不准主意了。”   宋杞看到冯梦珂这犹豫的模样,就觉得情况不妙——因为班里也有男生请冯梦珂看电影什么的,她每次都拒绝得比干脆面还干脆。   想到刘森雨曾帮过她好几次,就忍痛割爱:“你要是想去,那我就陪你去吧。”   冯梦珂笑颜灿烂:“好啊。”   *   在答辩教室里看到坐在后排的宋杞的时候,姚星河非常惊讶,当场怔在了门口。   刘森雨倒是先反应过来了,撇下他不管,自己先跑到后面,跟宋杞旁边的冯梦珂打了个招呼:“嘿学妹,你真来了!”   姚星河这才明白过来,是冯梦珂想来,小孩儿是陪着过来的。   忍不住抽了抽唇角:还以为她是为了见自己才过来的呢,果然不该对这冷血的小混蛋有太多的期待。   但他还是走过去,把留给自己应对专家提问的那本毕业论文放到宋杞手里,一手扶着她的椅背,一手撑住桌面,弯腰凑近,故意用骄傲的语气说:“欣赏欣赏你哥哥牛逼的毕业论文。”   小孩儿果然不出所料,眉心一抽,鼻子一犟,脸颊一鼓。   显然是,被刚才的话激到了,于是对手里的论文很瞧不上。   他却被这气鼓鼓又很炸毛的小模样可爱到,心情大好。以至于整个答辩发挥得非常好,即便没有在手的毕业论文翻看着、提示着,他对专家的提问也回答得清楚、条例,甚至把推理方程式都讲出来了。   他和刘森雨这四年的自习没白上,两个人的论文最后都被推到校优了。   虽然姚星河对刘森雨追求大一学妹的行径也很看不上,就像刘森雨当初看不惯他和宋杞在一起那样。但多亏刘森雨,他要是不主动开口请冯梦珂下馆子,冯梦珂不强烈要求宋杞一起去,姚星河估计也没有死皮赖脸去蹭饭的机会。   两个小姑娘在前头走的时候,刘森雨差点把他锤死:“我特么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机会,你和你妹妹能不能去别的地方吃饭?”   姚星河笑成音容犹在状,目光中都透露着安详:“那自然是不能的。”   “操。真行啊你俩,都分了还成双入对地给别人当电灯泡。”   他继续笑:“嗯呐。”   “卧槽,嗯呐个鬼,能不能别这么恶心,”刘森雨用胳膊别住他的脖子,“老子这回被你和你妹搞得表白无望了,这顿饭不是你请就是她请!”   “我请。冯梦珂看着跟宋杞关系非常好啊。”姚星河看着前头撑着小伞挡太阳的人儿,笑意就止不住地顺着唇角和眉梢往外冒,“希望你以后多多创造和冯梦珂见面的机会。”   刘森雨没听懂:“啥?”   姚星河补充:“并主动带上我。”   作者有话要说:  ——   让我们欢迎姚无赖上线。   ——   .感谢在2020-11-07 17:12:44~2020-11-08 23:58: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柿与、是非非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纳兰朗月 10瓶;百香果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8章 衣袖下沉   刘森雨嘴上骂着人渣, 行动上却不辱使命。   六月第一周,宋杞因为连续跟着冯梦珂吃了三顿东西,次次在饭桌上见到姚星河后才反应过来不对劲的。   第三顿是周六午后。   她和冯梦珂睡醒午觉都觉得有点燥热, 一起去校外冷饮店, 等着东西上来的功夫, 冯梦珂接了个电话,随口回了一句在校外吃烧仙草。结果不到十分钟, 三个穿着学士服的男生就走进来了。   一个扛着相机的去收银台点东西, 两个提着学士帽径直走过来坐在了她们对面。   宋杞被这场面刺激得眉心一跳。   转头看了看身旁的冯梦珂,发现冯梦珂咬着勺子, 也是一脸懵,显然不是跟刘森雨商量好了来合伙坑她。   她又看向对面的姚星河,说不上为什么, 但心中就是有点不悦:“你怎么过来这儿了?”   男生靠在椅背上, 勾起唇角遥望着她,说话悠悠缓缓还拿腔拿调地勾着人,跟荡在蜘蛛网上等待吃唐僧肉的妖精一样:“天这么热,还不许你哥哥来吃碗冰沙啊?”   她被这故意调戏的腔调刺激到, 本打算怼回去, 但看着他这身打扮,又看到他额角的汗,明白过来他今天来丹诸的主要目的好像是拍毕业照, 遇见她是恰好的事儿。   就低头, 用勺子沿儿切断大块的烧仙草, 闷声说:“没拦着你,吃不吃是你自己的事儿。”   刘森雨见状,在旁边嗤嗤地笑, 还拐了姚星河一胳膊肘,立刻把他卖出去,生怕晚一分钟就赶不上最好的行情:“你哥真行啊,车刚停稳,非得让我给梦珂打电话,听说你们在这里,就生拉硬拽,非要请我和你萧学长吃冷饮。在丹诸上了这么些年学,这是头他一回来这种小清新冷饮店,请我俩吃东西。”   也就是说,是通过冯梦珂打听好了,特意过来见她一面。   虽然心中某个地方有变舒畅的趋势,但宋杞依旧冷着脸色,抬眸纠正刘森雨:“不是头一回。他之前来过。”   刘森雨惊奇地盯住姚星河:“啥时候?”   姚星河的眼里带着浅浅笑意,没藏着也没掖着:“我妹妹上大学的第一天。”   刘森雨闻言,面色一哂,低咒了句:“三年了都没请兄弟进来过,你妹第一天来就把人家勾搭进来。呵,人渣。”   听到这话,宋杞大脑瞬间清醒,心中那阵舒适转瞬即逝。   实话说,她不太喜欢这种刻意设计、故意为之的见面。   因为两个人已经分手了,她不清楚这样的藕断丝连对姚星河意味着什么,但对她来说,这意味着妥协、沉溺,以及日后更加难忍难堪,也难舍难分的局面。   她犹豫着,要不要找个机会,跟姚星河挑明了,要保持距离,不要经常见面。   但还没理清面前这一堆情况,没想明白话该怎么说,偏偏见点完东西的萧时光也坐下来,听到他问了一句:“小宋杞,你要不要跟你哥哥拍些毕业照?他给你借了身学士服。”   她就忽然生出,全世界的人好像都在蹿腾她和姚星河复合的感觉。   而这些人根本不了解真实的情况,也完全没有在意过她的想法。   抬头望住姚星河。   手中的勺子捏得很紧。   她发誓,她本来打算直接拒绝合照的建议,起身就回宿舍去。但却在看到男生清澈纯粹又充满期待的眼神后,僵了几秒,按捺住心中的小排斥,有些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嗯,行吧。”   就当是,再满足他一个愿望好了。   *   下午三点半后的阳光特别好,温和,静缓,打在人脸上不会觉得刺眼不说,反而把人的皮肤照得特别柔和通透。萧时光说这时候拍的照片,自带柔焦效果,人脸上的瑕疵能被遮个七七八八,照片不用怎么调,可以直接出。   这种说法宋杞之前就听过。   上次那位叫陶白的女生一边拍她一边感叹:“再过两个小时就好了,午后的光是最好的,可惜我要去赶飞机。唉唉唉,不过你长得好看,这样也很不错。”   姚星河把宽大的学士服套在宋杞身上,弯腰把扣子一个一个扣好,接着拿出帽子来,戴在宋杞头上后又转到她身后,动作轻柔地抽拉系绳,调节帽围。衣服帽子好像特意洗过,宋杞闻到了姚星河身上独有的清新甜橙味道。   这细心的动作引来刘森雨的几声冷嘲热讽和一阵羡慕嫉妒,因为同样借了学士服,打算给冯梦珂穿的他,恰好遇到冯梦珂有事,他的表白计划再次扑空了。   萧时光倒是笑得正常,拍了拍姚星河的背:“怎么这么仔细,你这是体会到打扮女儿的乐趣了吗?接下来是不是打算再给小孩儿梳个头发?”   宋杞听到这话,尴尬得脸都红了。   结果身旁的姚星河却用不疾不徐的缱绻语调问她:“带发圈了没?哥哥确实会梳头发。你记得吗,小时候我给你……”   “不用,”宋杞就怕他提起小时候的事儿,让萧时光和刘森雨继续拿他俩开玩笑,于是赶紧拒绝,“没带发圈,头发散着就行。”   男生点头,把她帽子上的穗儿拨好,手指穿过她的发丝轻轻理了理,后退半步在教学楼楼顶连廊的光晕中站定,旋即露出得意的神色:“小孩儿这样也非常好看。”   201X年的6月。   宋杞曾提前三年穿上学士服,和那个从小漂亮到大的男生在丹诸校区的教学楼、图书馆、操场、后湖拍了很多毕业照片。   后来她收到了所有的电子照和一本厚厚的相册。   相册第一页,贴着他们两个站在操场上拍的照片。面前是暖煦的金色光,背后是绿茵茵的足球场,她听着摄影师萧时光的指导,唇角上扬,给出明媚的露齿笑。漂亮男生则弯着唇角温柔地看她,白皙修长的手指静悄悄地捏住了她宽大的袖边。   拍照的时候,她一直听从安排,完全并没注意到这样的小动作。   以至于现在才想明白,那天下午与他并排站在一起时,衣袖时不时往下沉是为什么。   *   毕业典礼定在了6月21号上午。   这一次,宋杞坚定地告诉冯梦珂自己不去围观,冯梦珂并没有不开心,反而如释重负:“其实我也没有很想去,”然后跟宋杞小声吐槽了一句,“他们大四的男生怎么回事,是不是以为在一起吃几顿饭就是确定恋爱关系了?”   说完就拎起书包,拽着宋杞去实验楼上自习了。   实验楼外一百米的地方是操场,此时虽然是夜晚,但因为有灯,绿茵场和橘色光都清晰可见,惹得宋杞不由自主地想到拍毕业照的那天。   作者有话要说:  ——   抱歉,今天状态不好,写了2200。   明天见!   ——   .感谢在2020-11-08 23:58:10~2020-11-09 23:59: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柿与 2个;是非非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猫眼 19瓶;扶苏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9章 不是今年   同时想到的, 还有姚星河捏她衣袖的小动作。   于是蠢蠢欲动的情感开始碰撞苦守已久的理智,心里某处地方被撞软、撞碎。   一个声音从那处挣扎出来,说不如趁着现在平安无事, 继续接受姚星河给的疼爱和喜欢。   另一个声音则从大脑里蹦出来, 以巍峨之姿压向心上的贪念渴求, 说不能这样,趁着姚星河还没有生出非你不可的爱恋, 赶紧放下吧, 不然等某一天你因为突然犯病抢救不及而挂掉了,他一个人面对未来的生活得多可怜呀。   冯梦珂捏着笔敲了敲宋杞眼下的桌面, 似是看出了她的不对劲,所以小声问:“怎么了?”   宋杞静默片刻,转回头来:“我改主意了, 明天我想去看看他们的毕业典礼。”   冯梦珂微微一愣:“哦, 那我陪你过去。不过,为什么突然变了?”   “有些话想跟姚星河说清楚,”像是寻找支撑一般,宋杞从桌沿下捏住冯梦珂的手掌, 借着那会儿她在宿舍里吐槽的话继续道, “他们大四的男生确实过分。都已经分手了,为什么还要经常制造各种机会来见面?”   虽然不知道两个人到底经历了什么,但这话说出来, 冯梦珂便理解了宋杞的心情, 于是反捏了捏她的掌心:“可不就是。去说清楚也好, 反正他毕业了也保研了,没什么别的事儿,应该有时间来消化并接受现实。”   *   鲁迅在《而已集》中写过一段话:“楼下一个男人病得要死, 那间隔壁的一家唱着留声机;对面是弄孩子。楼上有两人狂笑;还有打牌声。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着她死去的母亲。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大抵是因为这种不相通的悲欢,所以宋杞会觉得这种事说清楚就代表能彻底解决姚星河的固执,冯梦珂觉得这种事只要花时间就能消化并接受现实。   6月21日毕业典礼,小雨。   姚星河从校长手里接过毕业证书后,就一路兴奋地穿越人海,走近体育馆看台上的宋杞。   他把毕业证书放进宋杞怀里,还把播过穗的学士帽戴在宋杞头上,跟拿玩具哄小孩儿的大人一样,半蹲在她面前,笑道:“来看哥哥毕业?怎么不提前说一声。这么大的体育场,要不是刚才看到你发的消息,我真的找不到你在哪儿。”   宋杞把珍贵的证书放回他手里:“不想让你分心。”   “这有什么可分心的?今天都彻底毕业了,不会再有什么大事儿。”   这般说着,就抬起手自然而然地想去捏一捏宋杞的脸,可小姑娘躲得很快,帽穗儿都被气流带动,扫过姚星河的额头。   手指登时僵在半空里。   到这时,他才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小姑娘目光有些排斥,眉心有些用力,唇角也紧抿着,不像是来祝他毕业快乐,倒像是——来清算以往的旧账。   手指慢慢收回来,想问一句怎么了。   却见她取下帽子来,先开口:“有些话很久前就想跟你说了,不是故意要在你毕业的这天惹你不开心,是觉得,今天如果再不说,可能又要拖很久,”顿了顿,小白牙轻咬了咬下唇,饱满的嫣红上留下浅白的牙龈,像是担忧此刻的人来人往会让他觉得难堪,于是轻声询问,“要不要换个地方讲?”   姚星河就这样蹲在小姑娘面前,微仰着脸望着她,面色很平静,但舒长的眼睫毛却在缓缓地动,像极了受到了威胁却不敢飞走、继续隐藏在枯叶处的蝴蝶。只是路过的风把它出卖了,猎物还是发现了蝶翼与枯叶的不同,轻松地把它捕入囊中。   从小姑娘纠结又难过的表情里,姚星河大抵猜到了她会讲什么,但还是勾出一个清淡的笑,柔声问她:“要跟哥哥说什么?”   说着望了望窗外的雨丝,并没有为自己考虑,反而安抚宋杞:“就在这儿说吧,今天毕业后大家就各自去往不同的方向了,即便听到也没关系。”   毕业典礼的现场。   眼前都是盛大的欢喜,周围是热烈的嘈杂。主席台的话筒上时不时传来校长真诚的祝福,不远处的男生女生用手机和往日里没说过几句话的同学大胆合影,馆内大屏幕上循环播放着这一届学生从入学到毕业时的各种活动画面。画面里有四年前的姚星河,他在开学报到那天戴着渔夫帽对着新闻中心的镜头一笑,就成了他们那一届的“最美新生”。   今天坐在离主席台最远的角落里,宋杞为了这个镜头,把视频看了无数遍。   于是纠结成了更加纠结,不舍成了万般不舍。   但尽管如此,她还是把早就打好腹稿的话说出来:“哥哥,分手后我们好像还是在断断续续地,保持联系,我非常不喜欢这样。分了就是分了,不能再纠缠着彼此,不然你没法继续找女朋友,我也没法继续找男朋友。这种道理我都懂了,你比我大四岁怎么会不懂。”   尽管她刻意压着嗓子,把声音压到很低很低了,但前排隔空坐着的两个女生还是瞬间回头,神色惊怔地望住她和姚星河。   但姚星河完全没有把周围人的目光放在心上,他慢慢消化掉小姑娘方才说的这段话,然后抬眸,哑着嗓子笑了声,“原来,哥哥这些行动,给小宋杞造成这么大的困扰啊,”语调幽幽,带着轻微叹息,像在反思了自己的行为,所以语速也缓到离谱,“你说得确实是对的,哥哥比你大了四岁,其实什么都懂。”   只是,一直不愿意去弄懂这些而已。   好像只要不挑破,不弄清楚,就可以当做我们一直没有分手那样。   你还是无条件、无所求地站在哥哥的身旁,哥哥也还是一直把你当成小孩儿那样照顾着,把自己能有的东西,慢慢都给你。   但这样的拖延和逃避,好像有点儿软弱,有点儿自欺欺人。   “今天过来就是告诉你这些的,我说完了,现在要回去了,”顿了顿,小姑娘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盒子,放在他膝头的毕业证书上,眸光很坦荡,神色却异常坚韧,“这是喜欢你的时候,专门给你刻过的印章。就算是,毕业礼物了。”   起身前还特意强调了一句:“不是今年刻的。你不要多想。”   但是是什么时候刻的,她却没有提。   姚星河不敢打开,在手心攥了几下,便揣进口袋里,跟着她站起来:“下雨了,我开车送你回去。”   宋杞立刻拒绝了,从书包里取出伞:“从这一刻开始,就应该没有联系了,”还抬头问了他一下,看着像是征求他的意见,其实是想让他也尽快适应,“对吧,姚星河?”   他摸了摸已经长长的头发。   在馆内因毕业典礼落幕而生出的此起彼伏的掌声中,在七年时光匆匆而过留下的星星般璀璨的回忆中,对着当年梧桐树下抱着橘子汽水仰着小脑袋盯着他看的小姑娘,点头过后,又缓缓地笑:“对。小宋杞永远是对的。”   *   毕业典礼过后,刘森雨早早地提交了预研课题报告书,导师很满意,给他留出了半个月的假期;姚星河参与的超算课题进入成果发布阶段,没有具体的测试任务,吴院士也让他好好休息。又因为两人都是本校升学,可以继续住在现今的宿舍,所以省去了搬东西的麻烦。   但也正因为没有麻烦,他俩在繁忙的毕业季变得无比清闲——闲出病来的那种。两个人把同学留下的旧电脑桌和电竞椅买回来,电脑对放在一起,两个人过上了白天黑夜打游戏的快活日子。   姚星河又把脑袋剃成了苦行僧的款式,只是时不时在手里夹着根烟,略刺鼻的香草烟雾,终究把他拉回凡夫俗子的境地。   刘森雨看到他再次复抽,就知道他和宋杞不太可能了。本想嘲笑他几句,但想到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就收起了对姚星河的打击。   唉,女生的心思还真是挺难懂的。他屡屡想跟冯梦珂告白,也进行过多次尝试,但是因为种种他自己也想不明白的原因,冯梦珂现在都不愿意见到他了。于是在姚星河抽烟的时候,他不但不再阻止,偶尔还主动给他点个火,也顺便给自己点一根。   他多少还注意注意形象,白天出去吃饭的时候还记得捯饬捯饬。   姚星河就彻底佛了,拖鞋也不换,胡子也不刮,出门就顶着个能盖住半张脸的渔夫帽,邋里邋遢、流里流气的样子,一看就不是良家妇男。   但人比人就容易气死人。   他打扮过后也没几个人注意到,但这样不修边幅的姚星河出门,竟然也能被人追上要电话号码,这阵子又赶上二维码和微信变火,掏出手机来想扫他的人不在少数,有几个gay里gay气的男的还在背后赞叹姚星河有那种慵懒男模的气质——微瘦,净白,高挑,目空一切,不食烟火。   刘森雨闻言,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还不食烟火,他们知道你之前一顿饭能吃两屉精肉包子不?”   男生对这些完全不理会,兀自往牛肉面里加了半碗香菜,搅和匀后说了件别的事:“下周末有我们实验室的成果发布会,在景行科技中心,你没事儿就来当志愿者吧,一天两百,管吃。”   刘森雨当然不会拒绝这种好事,喜滋滋道:“可以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1-09 23:59:26~2020-11-10 23:49: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柿与、是非非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百香果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0章 逃票可耻   大一下学期期末考试结束。   宋杞发挥稳定, 尤其是高数二,再次拿到98分,全班第一。其他科目虽或多或少地失了些分, 但总绩点在班里排第二, 排第一的是班长赵星越。   绩点公布的那天晚上, 赵星越打电话给宋杞,问她为什么没有报双学位, 暑假是不是要回家休息。   宋杞想了会儿, 说:“不是太想学新的专业,确实感觉有点累。”   但其实并不是这样。   学期末尾学校开启双学位报名的通道时, 宋杞就想起来军训的时候白教官讲过姚星河修了应用数学的双学位,她还去数学院的网站看了这个专业的课程规划。   虽然也有信心完成所有的科目,但深思过后还是关掉界面, 像是故意切断与姚星河的联系那样, 彻底放弃了学习第二专业的机会。   赵星越觉得很遗憾:“你数学这么好,我以为你会报数学类的专业呢。宋杞,错过这次,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宋杞笑回:“那就没有机会吧。”   听出她毫不在意此事, 赵星越就换了个话题:“你订了回家的票没?”   宋杞实话实说:“还没有, 打算在景行呆几天收拾收拾,再回家。”   “那你下周六有空吗?”赵星越语气里满怀期待,“我从景行科技中心的网站申请到两张票, 他们在下周六10点要做一个超级厉害的成果发布会。”   “要发布什么成果?”   “目前是保密的, 要在发布当天才揭晓。但我看好多特邀嘉宾都是计算机领域内的专家, 应该和咱们专业非常相关。”   本来对这样的事没兴趣,但一个人在宿舍好像确实有点无聊,她还没有计划好这几天干什么, 所以听到这么盛情的邀请,宋杞就同意了:“好啊,那周六一块儿去看看。谢谢你的票。”   “好,周六见!”   *   周六早上8点半,吴院士的团队在科技中心三楼会议室对成果发布PPT进行最后的确认。   从昨夜到今天清晨,姚星河已经把他要讲述的【性能测试】部分反复看了五遍,确认了每一个数据无误。到这会儿,已经有些疲惫了。   团队的老师见状,催促他去贵宾厅睡会儿,到9点半去叫他。   但他思忖片刻,捏了捏口袋里的烟盒,说:“不用,我先出去透透气,待会儿再回来。”   一路下行,从科技中心的五百人巨幕厅穿过,走到设计感极强的白色建筑下——那儿有个吸烟区,环境还挺好,背后是放置无土栽培植物的玻璃房,面前是一大片绿到晃人眼的草地,草地上有高低起伏的用陶瓷做的风筝模型,据说这是新型的陶瓷材料,强度极高,刀砍斧凿都弄不坏的。   他靠在玻璃房上,捏出根烟放嘴里,另一只手掏出打火机,擦动火石钢轮。   但火光只亮了一下就熄灭了。他懵了会儿,才想起来最近用得实在是太频繁,且忘了往里面充气。攥着打火机上下晃了晃,让气体挥发,再次打火,这次火势稍微大了些。   他咬着烟卷探过脖颈凑上去,余光却瞥见有人路过。那人没继续往前,反而站在了陶瓷风筝旁边——恰恰在他的对面,距他不过三米远。   低垂着的眼睑遮住他多半的视线,在并不宽阔的视野里,他只能看到面前的人穿着浅蓝色袜子,和天青色小短裙。   火光没有等他,在他犹豫的片刻,自作主张地熄灭了。   他面色稍稍不悦,心想现在的小姑娘是不是没见过别人吸烟啊,是有多好奇才会停下来隔得这么近来观赏啊?这么想着,鼻翼上下抽动,咬着香烟滤嘴皱眉抬头——   扎着丸子头的小姑娘,站在夏日晨间明朗的光中,舒缓柔暖的风吹过她洁白的小脸,吹动她鬓角散落下的带点儿棕色的发丝。   只是她面色同样不悦,也同样在皱眉望着他。   姚星河怔了十来秒,慢慢从玻璃房上直起身来,并在小姑娘的注视下,把打火机揣进兜里,又把烟从嘴中抽出来,放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来这儿玩?”知道小姑娘不会先开口,他就清了清嗓子,主动问。   小孩儿把他方才的动作全都看在眼里了,所以有些笃定地开口:“你又开始吸烟了?”   他觉得有点害臊,但这种情绪很快被后怕给挤占。   看了眼小姑娘和他如此近的距离,忽然很庆幸刚才打火机没点着,不然烟雾就会刺激到她。   “对不起,没看见你过来,”姚星河诚恳道歉,语气被情绪带得很阴郁,“但这儿是吸烟区,”他抬手拍了拍玻璃房上贴的【吸烟区】指引牌,“以后看到这种地方,最好绕开走。很多人会在这儿吸烟,空气不好。”   “我不是来玩的,”小姑娘终于回答了他最开始的问题,但语气很生硬,甚至有些凉,与七月燥热的天气显得格格不入,“我和同学来看今天的成果发布会。”   顿了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抬眸问他:“你也是来看这个会的?听说票很难抢,所以……你有没有票啊。”   他看着宋杞,捏着口袋里的烟盒,实话实说:“没有票。”   小姑娘果然急了,嗓音都提高了点儿:“那你怎么进得去?”   他微不可查地勾了下唇,但很快就恢复沉静面色:“我到时候,从后台穿过去。”   “你要逃票?”小姑娘被他这做法惊到了,眉心皱得更深,眼也瞪得溜圆,虽然人瘦瘦娇娇的,但耳提面命的架势倒是很足,“这么重要的成果发布会,嘉宾里还有你未来的导师吴院士,你这样不会给他留下坏印象吗?!”   他故意不澄清。   反而又靠回玻璃房上,仰着下颌打量着炸毛的她,摆出倦冷的神情,给出了一个认命的回答:“留下坏印象就留下吧。”   这话说完,不出意外地看到小姑娘打了个激灵,丸子头被带得一晃,像是一阵火气从肺腑里窜出来顶到了脑壳上。   到这时候,他才觉得好受了一点儿。   上个月底,听完她无比绝情的一段话后,他就没觉得开心过。直到这一刻,他才从小孩儿又惊又怒却毫无办法的表情里,寻到一丝安慰——这大概就是,变/态带来的快感吧。   靠着玻璃晒着太阳,摆出闲散慵懒的姿态,看了会儿她生气的小模样,但还是不忍心看她继续愤懑,就开口:“不用管我了,我有我的办法。快进去吧,我看里面每个凳子上都有纪念品,可以去玩玩。”   “都知道里面有什么,看来是早就进去探好路了,”小姑娘咬牙切齿地分析了他的违法行径,但同时拉开斜挎包的拉链,把珍贵的门票取出来,递给他的时候眼底冒出点红色,看样子是真的被气得不轻,“逃票可耻。所以给你,你拿票去看。”   他没接,反而把手抄进裤兜里,利用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正要严肃地说一句“我不要”,就见赵星越从远处跑过来,冲小姑娘喊了一声:“宋杞!”   这一声饱含亲切与兴奋的“宋杞”落在姚星河耳朵里,刺激得他额上青筋跳了跳。   他感到十分不爽。   同样不爽的还有赵星越——跑近了他才发现,宋杞正捏着那张他抢了十次才抢到的票,往姚星河的手里送。   “给了班助你看什么?”赵星越强忍住心中忿忿,劝宋杞道,“我们从六点出发,穿过大半个城市到科技中心,你就打算这么回去?”   宋杞知道自己理亏,就小声解释:“我不回去,就在这儿逛逛,我看这儿的很多建筑和模型都很好,而且还有一些别的展厅可以看。”   赵星越听到她这么说就很无语:“但是宋杞,今天这场发布会才是重点啊……”   姚星河看不下去了。   刚才骗小姑娘有故意看她着急的意思,现在却半点儿调戏她的心情也无,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牌子,本以为是自己的嘉宾卡,还想着在赵星越面前装个逼的,结果低头一瞧是帮刘森雨取的工作人员证。   但还是底气特足、又特别不耐烦地亮了亮牌子,撂下一句:“我是工作人员。”   *   10点发布会正式开始,当巨幕上显示出【XX二号超级计算机】的时候,宋杞就意识到哪里不对。在惊天动地的掌声中,看到一行金光闪闪的人名从四面八方汇聚到巨幕上,她便更觉得某些认知坍塌了。   赵星越也反应过来了,指着那行成果人的名字,不可思议地问宋杞:“星河班助是……是这个项目的参与者之一?”   宋杞也慌:“……既然写着了,那应该就是吧。”   惶恐过后就有点恼羞成怒了。她刚才在室外,用“逃票”这种猜测训斥他的时候,他为什么不反驳?是不是故意看她的笑话?   “你之前知道,星河班助在做这么厉害的项目吗?我只知道他在国家实验室,但不知道他已经做出这么强的东西来了……”   宋杞:“……略有耳闻,但具体不清楚,”说到这儿咬了咬小白牙,想到那会儿姚星河的态度就来气,“他就是仗着自己厉害,故意耍我们。”   可怎么办。   厉害的人就是了不起,就是有资格耍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1-10 23:49:01~2020-11-11 23:58: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5102879 2个;是非非呀、柿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扶苏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1章 是小混蛋   发布会前半小时, 宋杞是有过这样一阵子憋屈的。   但当姚星河从后台走上来,开始讲述第三篇章【性能测试】的整个过程,她就觉得早上那些故意的捉弄, 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男生早就不是晨间时灰色T恤、休闲长裤的闲散打扮, 下巴上的胡子也已刮得光洁干净。纤尘不染的白色衬衫是当初她带他量身定做的那一件, 之前还很合身的,现在却因为他瘦了些而略显宽松, 但他把领间那颗扣子也扣好了, 扎在笔挺合身的黑色西裤中,整个人既有清新明朗的少年气质, 也有沉稳干练的精英模样。   宋杞得时不时提醒自己不要辜负赵星越这难抢的门票、努力注意男生此刻演讲的内容,才能把目光从男生的外貌与身形上移开,关注这场改变当前超算领域大国格局的发布会。   当然, 也不只有宋杞如此。   后的固定机位的摄影大哥, 在姚星河演讲时快门声一直没有停下来;旁边捏着采访稿的记者姐姐,也在姚星河进行分报告时目光炯炯,并跟身旁的录像师交流了意见,打算发布会一结束就冲到后台采访这位看着极其年轻又无比漂亮的年轻人。   作为项目总设计师, 在团队做完分汇报后, 吴院士上台做了主报告。   这学期一开始那会儿,宋杞还去教务网站搜过吴院士的公开课。60分钟的大课里,年逾70吴院士一直保持着高昂的状态, 用比年轻人还要敏锐的思维, 讲述超级计算领域亟待突破的关键技术。   宋杞听不懂的占80%, 一开始觉得很懵怔,不知如何下手,像是回到了高中刚开始做奥赛训练的阶段。后来不服输的劲儿被激起来, 她就抱着电脑去图书馆找到十来本参考书,把吴院士的讲课内容一句一句地暂停,对着参考书找到公式推理过程。课余时间反复磨着这门课,到了学期末,她竟能把吴院士讲的内容理解个80%。   大抵是这个经历歪打正着地帮助她适应了吴院士的讲课风格,接受了吴院士的讲课思路,于是在这场复杂的主报告,她不但跟上了院士的思维,还额外弄懂了之前自学时没有理解的诸多专业问题,比如节点互联架构,并行扩展能力,硬件搭建方式和系统散热设计。   虽然由于技术保密等原因,吴院士不可能把每一项都讲得很清楚很细致,但对她这种只有入门基础的学生来说,这样的艰深程度恰好合适。   报告结束后,吴院士感谢了团队每一位研究员,并对着大屏幕上再次出现的成员姓名,进行了逐一的介绍。看得出他是真的很满意、很欣赏姚星河这位学生,不吝言辞对他进行了全方位的夸奖,从知识储备夸到行事态度,从学术韧性夸到逻辑思维,当然最后更被现场气氛调动,夸了夸姚星河优秀的外在,引得与会嘉宾和媒体人纷纷鼓鼓掌,发出轻松愉快的赞叹声。   “你觉得星河班助表现怎么样?”身旁的赵星越冒出来一句酸溜溜的疑问。   宋杞一开始并不想说姚星河什么好话,更不想回答关于他的问题。但看完这场发布会,却觉得再大的称赞都配得上他,于是很快点头:“我觉得他表现得非常好。”   岂止是非常好,简直是无懈可击。   如见利刃出鞘,锋芒难挡。如见星光大盛,璀璨闪耀。   赵星越被这个回答刺激了一下,有些讨人嫌地追问了句:“真的吗?就没有一丁点儿不好的地方?”   在发布会圆满结束后、会场此起彼伏的掌声中,宋杞缓缓开口:“可能也有。”   “嗯,我觉得他讲的激情不够,让人感觉冷冰冰的,诚然这是学术报告,应该保持理性克制,但班助这表现也有点儿忒克制了。你瞧吴院士的就很有激情,很让人振奋,”一股脑地把这些说出来后,赵星越终于感觉舒服些了,转头问宋杞,“你觉得星河班助有哪方面不够好?”   前排本来在跟吴院士交流的男生突然站起身,脸向左转,下颌扬起一个慵懒的角度,细长如玉的手指解着领口的衣扣,眼睑微微上挑,随着转头的动作,目光往宋杞和赵星越这边探寻过来。   恰逢宋杞也在看着他,于是视线来不及收回来,猝不及防撞入他略显冷冽,但依旧美到摄人心魄的眼眸。   她忽然想明白了赵星越方才的问题。   如果真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那可能就是,这么耀眼的姚星河,不再是她男朋友了。   *   发布会结束,宋杞并没有在科技中心过多停留,即便看到手机上姚星河发过来的【在会场等我会儿,有话跟你说】,她也没有像以往那般听话,留下来等他,而是叫上赵星越,一起打车离开了这个地方。   也不知道什么心理,就是很想避开与他的见面。好像这样就能让那个人冷静下来,也让自己因为这场发布会而变得不那么坚定的心,重新冷酷起来。   一路上,整整一个小时,她都没看手机。   直到回了宿舍坐在椅子上,才收起所有的固执和排斥,打开聊天界面。   姚星河的信息已经占满了整整一个屏幕。   12:09【去哪儿了?怎么找不见你。】   12:20【去其他场馆参观了?行吧,好不容易过来这边一趟,去看看也行。】   12:35【让赵星越先走,中午哥哥带你吃饭。放心,不是只有我和你,还有你森雨学长。所以,不要排斥,也别生气,好不好?】   12:42【宋杞?】   12:43【你在哪儿?】   12:44【回学校了吗?】   她心有不忍,想回一个自己已经走了的消息,结果看到屏幕上又蹦出来一条——   13:21【现在应该,到学校了吧。哥哥真傻啊,总以为小孩儿就是一时半会儿地冷血,不会真的不要她哥哥。到现在才发现,小混蛋就是小混蛋,这副铁石心肠,确实是暖不开,捂不热。哥哥尊重你,理解你,不再烦你了。你彻底自由了,小家伙。】   明明是她对不起姚星河,是她故意不回复,故意碾碎他的期待。   可不知道为什么,说完上面这段后,他又发过来一句——   【小七,对不起。】   *   科技中心环境惬意的吸烟区。   刘森雨就这样看着男生躲开采访的记者和团队的老师,靠在玻璃墙上,阴沉着脸色发完一条消息。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把手机塞进裤子口袋里。   只是没有把手抽出来,反而摸了摸。   没有摸到想象中的烟盒,还不愿意相信现实一样低头瞅了瞅,这才发现自己还穿着衬衣西裤,香烟根本没在这身衣服里。   于是情绪瞬间变得焦躁,对刘森雨伸出手,不耐烦道:“先给我一支烟。”   刘森雨虽然带了,但却没有拿出来,盯着他的眼睛说:“回宿舍再抽吧。别人可能不了解,但我却有数,你现在这种状态,一支根本不够。”   “刘森雨。”   “嗯?”   男生机械地仰起脸,脑袋抵着玻璃,去看七月初万里无云一片浅蓝的天空。喉结因为这个动作变得格外突出,像是一块小玉石,压在了他的脖颈上,让他呼吸变重,嗓音变哽:“宋杞这小孩儿,就是个小混蛋。”   刘森雨把他自毕业到现在的抑郁烦躁看在眼里,多多少少有些心疼,于是点头认同:“你现在意识到还不算完,早断早平安。”   刺目的日光中,男生的喉结与睫毛皆清晰地动了动。   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半阖着的眼睑缓缓抬起,不但没有躲开日光,反而把这刺目悉数纳入眼睛里,唇角弯起一个略苦涩的笑,对刚才这一切,没有丝毫的埋怨,也没有半点的愤恨:“她确实也有资格混蛋。因为一开始,就是我没做好。”   刘森雨也是这一阵子才知道寒假那会儿他跟宋杞之间发生了什么。   于是就明白,姚星河方才说的,是没有及时送犯病的宋杞去医院这件事。   他对宋杞,始终愧疚。   *   接近两个月的暑假,受许鹤周有钱又漂亮的小姑姑——宁檬邀请,宋杞和许鹤周去德国游玩了半个月,小姑姑早已辞去国外的工作,拿到了沪上某全球五百强企业的高管offer,所以半个月后与他们一起回国,又带两个人去沪上玩了半个月。   小姑姑包吃包住不说,还一路送礼物,只要看到好看的好玩的,就买下来哄他们两个开心。   从小无欲无求、简单朴素的宋杞被这样的花钱方式震惊了,多次提醒宁檬这些东西价格太高了,她不能收。   但宁檬姑姑是这么回答的——   “我自己挣的钱,想怎么花当然是我自己说了算?现下打扮你们两个小孩儿让我觉得开心就行了,千金难买老娘乐意,”把雕牌最新款的吊带小裙子递到宋杞手里,优雅细长的眉梢上挑,线条优越的下颌也扬了扬,“乖,再去试试这件,我们小宋杞这骨架真好,太适合吊带裙了。”   宋杞求助地看向许鹤周。   许鹤周抱着宁檬刚买给他的乐高【泰姬陵】,大概是拿人手短的缘故,所以比宁檬更加殷切地催促她:“小七快去!姑姑的眼光无人能敌,她要说好看拿你穿这套肯定就好看!”   宋杞一时语塞。   反应过来后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忽然觉得他们有点儿……妇唱夫随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   抱歉,大家久等了。明天下午5点,有二合一共6000+的更新。   (0:42已修改)   ——   .感谢在2020-11-11 23:58:38~2020-11-14 00:27: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画画的北北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长鸣啾啾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柿与、是非非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百香果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2章 打个哆嗦   到了试衣间才发现, 这件黑色小裙子可不仅仅是吊带裙这么简单。后背只有两根交叉的细带,腰部到颈前只有三分之一圈的肌肤有布料遮掩,也是就是穿上这件, 从背部到腰窝都是裸/露的;不止如此, S的尺码虽然合身, 但长度离膝盖还有十几厘米的距离,于是腿露得也挺多。   宋杞也有这个长度的小裙子, 平素里也会穿。   但是却没有露背露腰还露腿的小裙子, 这让她无所适从。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勉强适应了十几秒, 就赶紧换下来,穿上自己的裙子走出去,准备告诉宁檬小姑姑, 这件衣服不合适。   结果刚出来, 恰好看到宁檬在银行卡消费单上签字。   “不好意思穿?”宁檬把单子放在雕家烫金logo的购物袋里,没有勉强宋杞,反而接过她手里的衣服递给店员,示意她们叠好, 然后才小声打趣道, “哎呀呀,姑姑是真的没眼福啊,也不知道以后哪个男人能有福气看我们小宋杞穿。”   说着往许鹤周瞥了一眼。   许鹤周稳稳地接过这个眼神, 但看向宋杞时, 神情却坦荡得如夏日海风, 叫人生不出任何尴尬不适,反而打心底觉得沁爽舒畅,安宁清朗:“你师哥也很想知道, 以后哪个男生能有福气看到。”   宋杞搓了搓耳朵:“实事求是地说,这人大概率是宋长亭吧。”   许鹤周骤然失笑,宁檬却因着宋杞搓耳朵的动作注意到她的白皙莹润的耳垂,灵感当场就来了:“Dior小美女怎么能不戴珍珠耳环呢!”特意探出葱白的手指拨了一下自己耳朵上的流苏钻石耳坠,边蛊惑宋杞,边兴奋建议,“小宋杞,姑姑带你去打耳洞吧,你怕不怕?”   宋杞顺着她的话,无意识地揪了一下耳垂。   宁檬已经抬手摸上她另一只:“哎呀呀,这么好的耳垂真是适合串眼儿呢。”   许鹤周倒是保持着理智:“你别怂恿小七了啊姑姑,打耳洞多疼。”   宋杞却忽然抬眸,看向宁檬,用力点点头:“小姑姑,我不怕,我想打,”顿了顿,手指探入发丝勾起几缕,“我还想剪个头发。”   许鹤周垂眸看她。   发现这些天来一直郁郁着的宋杞,在做出打耳洞、剪头发的决定的瞬间,眼睛刷的一下亮起来了,语气也雀跃起来了,整个人又变成了初中时那个跟他一起大胆欢脱地作天作地又谁都不畏惧的小姑娘,耀眼纯粹,明媚炫丽,一如往昔。   这位妹妹还是叛逆一些好。   从高一第一次生病后,她就变得太听话了,这样的她缺少了潋滟的姿态,丢失了鲜活的色彩。   他笑了笑,赞成了宁檬的提议,也尊重了宋杞的想法:“你要是觉得行,那师哥觉得也可以。”   宁檬已经掏出商场三楼形象设计中心的黑卡,攥住宋杞的手:“姑姑先带你做头发再带你打耳洞,咱们少疼一会儿是一会儿。”   *   在外面疯玩了一圈,回棠溪住了七八天,和外婆以及宋长亭陶然一起吃过几次饭,暑假就要结束了。   就在这么几天的相处中,宋长亭还一直追问她是不是谈恋爱了,为什么好端端地打了耳洞,还烫了卷发。   宋杞没搭理他,只是强调:“我大学期间不可能谈恋爱。我烫发、打耳洞只是觉得好看。”   宋长亭眯眼审视宋杞,胳膊肘戳了戳陶然,想找一个盟友:“你怎么看?”   虽然在神经科,但对自己闺女已经神经大条惯了的陶然,并没有像宋长亭这么在意宋杞的变化并问出个前因后果、水落石出,反而靠在沙发上仰面悠游地看了会儿宋杞,满意一笑:“我觉得这样也挺好,小七打小稳健成长,错过了叛逆的最佳时期,现在找找叛逆的感觉也是可以的。”   宋长亭佯装生气:“你跟谁一伙的?”   陶然捏起一个桃子递给宋杞:“别听你爸的,我闺女这样打扮也好看。咱不一定非得是乖乖女的模样才漂亮,小七可塑性很强,不管搞什么妆造妈妈都支持你。”   宋杞没接那个桃子。   她看到这个桃子就知道陶然根本没有看完姚星河给她和宋长亭打印的病历资料。   桃子外表有细小的绒毛,即便清洗过后也还有薄薄的一层覆在其上,国内有个15岁的哮喘患者,因为吃了桃子复发了。   姚星河说得对。   没有人替她时刻注意着这些。   哪怕是父母也不太靠得住——要想以后好好的,只能靠她自己来注意。   回到景行,已到九月。   时间兜兜转转,好像走了个轮回。   宋杞拖着行李箱路过体育馆的时候,看着纷纷扬扬进入其内办理报到手续的新生,有一瞬间觉得过去的这一年,像是一个梦,觉得今天才是她报到的日子。   她好像从未在入学第一天见到姚星河、一起吃冰沙,好像从未在暗夜里为了他而难过掉泪、苦恼着他一直拿自己当小孩儿看,也好像从未跟姚星河表达过喜欢,从未跟他谈过一场仓促的恋爱,从未跟他说过不要再联系,也从未看到他说的——“你彻底自由了,小家伙。”   但当体育馆前的奚柳朝她招手,跑过来问她有没有空帮忙迎新的时候,宋杞反应过来,以上种种,都是真实的。   她现在和奚柳一样,是学姐了。   想到去年来报到时学长学姐们给予她的热情帮助,宋杞就点头:“好啊,我先去放下行李,待会儿过来。”   再之后就是军训。   每天上课下课晚自习,宋杞都能从看到一队一队的迷彩小人儿从身前走过。   偶尔还会看到新生5班的队伍。他们现在的教官还是机械学院的国防生,白教官的学弟;现在的班助是赵星越,他整个大一学年的绩点在学院排名靠前,又是班长,是有资格做班助的。   再也没有一个大四的学生,神经病一样在凤吾和丹诸之间来回跑,就为了带她所在的班级。   虽然时不时会生出物是人非的感觉,但也不是整天整夜地都在感物伤怀,因为这学期的课业尤为重,她没太多时间想这些。   专业基础课不减反增,专业课也开始晦涩难懂,一周7个晚上有4个晚上得去机房完成两个小时的上机实验,周末好不容易歇歇,结果因为周一上午有《复变函数》、周一下午有《数据结构与算法》两门布置作业超多、考试内容超难的神课,导致周末根本没时间休息——课后作业要完成,新课内容要预习,不然跟不上老师的节奏,后面的知识就越来越难掌控。   这学期的赵星越就是因为把太多心思花在了当班助上,作业完成不够好,所以一个月的军训结束后,他学起来就有点吃力。   又过了一个月,复变老师弄了个随堂的期中考试,赵星越竟然没及格。   宋杞一边默默感慨:那时的姚星河辛辛苦苦干着班助,还能高质量地上完大四的课,在那个学期一路拿到国家奖学金、校长奖学金,最后毕业答辩还拿到了优秀毕业论文——确实有点不是人。   一边记着赵星越暑假赠票的情分,答应了赵星越一起上自习的请求,耐着性子给他讲过一段时间的习题。结果这人又想东想西,在某个夜晚回宿舍的路上,问宋杞可不可以做他的女朋友。   宋杞就烦了。   “说了多少次了不可能,为什么还要问我?”她明显焦躁起来,语气不太好,珍珠耳坠随着咬牙的动作轻轻晃动,掠过男生眼睛时留下一道冰冷的光影,“你要是再问这种弱智问题,那我也不给你讲题了,反正学不学得会是你自己的事儿。”   赵星越表情绷紧:“你觉得这种问题很弱智?”   “对。”   “那如果是姚星河来问你这个问题呢?”   宋杞无语地摇摇头,加快了脚步:“你现在问的这个问题一样很弱智。”   他追上来,想拽一下宋杞的衣袖,结果却攥上了她的手。   细滑如玉、温润如脂的触感紧抵着他掌心的皮肤,叫他心头一悸,脚步当下顿住。   宋杞怔了半秒,皱着眉头把手从他掌心中抽出来,虽然惦记着周围都是人而没发作,但语气中凛冽的愠色却分外鲜明:“动手动脚,就没意思了。”   停顿片刻,抬头看着赵星越,在倾泻而下的银辉中,把她早就封在心底、几乎不敢提的爱好拿出来,面色一哂,顶着骄傲的神情恐吓面前的人:“我学过耍剑的,真要动手你可能打不过我。”   自此,除了学院或班级内必要的活动安排而产生的回复,她再也没有跟赵星越说过话。   11月2日,上一学年的奖学金开始评选。   每班绩点排名前2的有国奖答辩资格,赵星越因为当着班长还做了班助,学生工作优异,且上一年的绩点成绩比宋杞高,最后理所当然地获得了国奖,宋杞则没评上。   虽然冯梦珂、唐维维她们替宋杞感到遗憾,但宋杞本人却没当回事。   “我还有优秀学生一等奖啊,也有五千块呢,”这是除了压岁钱以外,宋杞从小到大赚到的第一笔钱,她感到由衷的满足和得意,奖学金还没发下来呢,她就喜滋滋地说,“我请大家去吃饭,你们随便选。”   谷谣和唐维维瞬间喜悦,掏出手机来,一个一个地翻景行必吃榜上的馆子,企图找出性价比最高的一个。   “蓝府附近新开了一个泥炉烤肉,每桌一个小泥炉,可以自己烤,感觉很有特色,我和维维觉得不错,分享到宿舍群了!你们快看看!”谷谣兴奋道。   冯梦珂却不知怎么的,补作业的手突然顿住,抬头看着谷谣,眉眼弯弯,歉疚地说:“我最近上火,吃不了烤肉,”想了想,补充道,“也吃不了辣椒、胡椒,不如去吃个潮汕火锅或者猪肚鸡火锅?能贴秋膘,还很温和。”   这个提议很合宋杞的意。   她因为有哮喘病史,也不能吃烤肉和辣椒、胡椒。   不过,听冯梦珂这么讲还是问了她一句:“你最近喝水是不是太少了?”   冯梦珂笑:“对,做起题来就忘了喝,嗓子都快冒烟了。”   宋杞捏着水壶过去,给她水杯里倒上水:“你这学期用功起来是对的,但也不能忽略了身体啊。”   冯梦珂很满意自己的小心思没有被宋杞发现,摸过水杯轻抿了一口,温声道:“嗯嗯,对。”   关爱是相互的。   两天后,她和宋杞上自习的时候,见宋杞从书包里拿出个包装精致的盒子,递给她,还眉飞色舞地介绍:“这是能充电的恒温水杯,温度能保持在55度,这样想喝水的时候随时就能喝,不用等的。”   她忍不住抱了宋杞一下,脸颊蹭了蹭宋杞耳垂上湛蓝的耳钉,幸福喟叹:“啊,小七你真是,太暖了。”   *   11月8日,姚之光和夏晴朗牺牲的日子。   上午,宋杞翘了《信号处理原理》课,坐车到景行市中心,买了两束最鲜活最大只的向日葵,连同一束她精心挑选的百合花,一起放在了人民英雄纪念碑前。   11月10日,宋杞在实验楼上晚自习。   圆珠笔摩擦纸张产生的刷刷做题声充满了整个教室。宋杞看着远处足球场的橘色灯光,走神了几分钟。   冯梦珂接水回来,发现女生正挣着下巴看窗外,随着她无意识带动的笔尖,右手边的演算纸上出现了七八个潦草的【生日快乐】。   她思忖了会儿。   掏出手机,给天天给她发勤学苦练等理名言好敦促她认真学习、成功保研的刘森雨,发了条消息:【今天是星河班助生日吗?】   神奇的是,刘森雨竟然回复:【这个我也不清楚啊,他从来不过生日,现在也不在旁边,没法问。】   【他现在在哪儿?】   【前几天就回西洺老家了。关心他干嘛?你认真上自习,争取拿国奖。】   【……】   11月秋高气爽,但却一晃而过。   12月北风萧索,吹得人皱皱缩缩。   到了月底,奖学金的钱发下来了,赵星越提议获奖的同学贡献出奖金数目的5%,他自己拿出国奖的10%,说30号那天晚上请全班同学吃饭。   去年冬天的聚餐,赵星越和奚柳作为班长团支书,自然知道宋杞在烧烤店外遇到无赖后受伤住院了的事,所以这一次他们放弃了嘈杂的烧烤店,选了个环境比较好的连锁自助餐厅。   宋杞对此很感激,又转给奚柳500元:“谢谢你和班长替我保守秘密,也感谢大家迁就我,这个请同学喝奶茶,不用说是我请的。”   奚柳了解她的固执,所以收下了,只是很莫名地给宋杞发来一句:【宋杞,有件事其实有点对不起你。】   【什么事?】   【去年冬天的烤地瓜,是在校外恰好遇到星河班助,他随便请我的。你手中的红薯,是星河班助精挑细选的,他说晚上吃小的不会积食。他对你,特别心细。而我当时说了些话,是假的。我也讨厌那时候的自己。对不起。】   宋杞自然想起来这件事了,那天晚上回宿舍,她还对此愤懑不已。   一年就要过去了。   那些小摩擦、小龃龉,连同小心思、小情绪,早已湮没在不休不止的时间长流里。   她留出了两分钟来缓冲,以给手机那边的人营造她在认真思考的假象。   【想了会儿,没想起来这件事。】点下发送。   【嗯。谢谢你的原谅。】奚柳回道。   *   跨年那天,宋杞拗过了许鹤周的邀请,却没扭过宁檬的盛情,再次去周伯雅教授家做客。   看到宁檬七十多岁的父亲后,宋杞才搞明白她和许鹤周的关系。原来宁老先生和周教授当年在青萧大学是同宿舍的兄弟,只是宁老先生前半辈子一直忙事业,到四十来岁才结婚,48岁才和太太生了宁檬,所以尽管宁檬比许鹤周只大5岁,但按辈分来算,却当之无愧地是许鹤周的姑姑。   在周教授家住了一宿,许鹤周开车送他宁爷爷回家,宁檬则开车送宋杞回学校。   之所以这样交叉安排,是因为宁檬辞去德国工作这件事从来没有对她父亲讲过,宁老先生国庆节去德国探望她,才发现她已回国,而且把房子都卖了。现在看到她就生气,所以宁檬也就不往他跟前凑了。   快到中午,宁檬把车驶入新建的一座商场,打算带宋杞先吃个午饭。   下车之后,宋杞看到地图上的定位才发现这儿离凤吾校区很近,直线距离1.5公里,走路不到二十分钟。   她已经很久没来凤吾校区了,看到这边拔地而起的“虹业”大商厦和已快封顶的“云栖”小区,有些敬佩中国搞建设的速度。   大概是相隔很近、人流量又大,所以云栖小区的销售中心直接建在了虹业商场一楼。   既然路过了,宁檬这种什么都买得起的富婆自然要过去看看。她望着户型图琢磨了会儿,指着其中62平的小户型,笑问宋杞:“你觉得这个怎么样?一室一厅一厨一卫,还送半个阳台。一个人住刚刚好,家里老头儿想来管我都没地方留宿。”   宋杞看了一眼均价5万的价格,略替富婆肉疼:“我觉得行,可是小姑姑你在沪上工作啊,买景行的房子也住不上。”   宁檬侧过脸来,狡黠一笑,语调昂扬地说:“那给我们小宋杞住好不好?还有一年半你就搬凤吾来了,这个小区明年9月交付,装修完散散味道,正好赶上你搬校区。许鹤周这么喜欢你,我替他管好他的小心肝儿不行吗?”   宋杞刚想说富婆小姑,你可别开玩笑了,许鹤周只是我师哥。   结果还没开口呢。   就见宽阔的沙盘对面,穿着修长黑色毛呢风衣,左手按着行李箱拉杆、右手捏着楼盘户型图,正在跟置业顾问咨询的男人,缓缓转过头来,于熙熙攘攘来看楼的人群中,一下望住宋杞的眼睛。   那人头发已经略显长了,但却修剪得当。下眼睑处有熬夜造成的淡淡的暗影,目珠却又黑又亮。   只是脸色过于白皙,神情过于镇定,穿着过于讲究,以至于整个人显得像雕塑一样、美得严谨细致分毫不差,却也冷冰冰凉嗖嗖的,别说靠近了,就是远远看到都能打个哆嗦。   宋杞这般想着。   果真打了个哆嗦。   作者有话要说:   ——   写了5300+,写不动了,想先去吃个饭,明天会更4000+,把今天缺的字数补上,谢谢大家~   明天见!   ——   .感谢在2020-11-14 00:27:26~2020-11-14 18:12: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猫眼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3章 欲拒还迎   听到背后有人用极其欢快的语调提到“宋杞”和“许鹤周”后, 姚星河就再没有听下去置业顾问说的话。   他顺着那声音怔怔回头。   果然发现沙盘对面站着那个万分熟悉的小混蛋。   但细看之下,有些地方又不那么熟悉了。   小混蛋头发不像以前那么长,剪短到肩下二十公分左右;头发也不再是直的, 婉转的弧度以耳垂为分界线往下蓬松开来——   耳垂。   耳垂也跟以前不同了。   他的目光被其上的湖蓝色耳钉吸引, 停顿几秒, 想了会儿她打耳钉的原因,然后才重新看她的眼睛。   小混蛋溜圆的眸子里能瞧出一些惊讶, 但却瞧不出任何的惊喜。总体而言淡漠居多, 好像只是认识他但从未讲过话的小学妹,当初在学校里就没有打过招呼, 所以现在偶然遇到,便更不可能跟他交谈的那种。   置业顾问顺着他的视线也瞧了瞧对面的小姑娘,见客户长久出神, 便微笑询问:“姚先生认识那个女生?”   姚星河收回视线, 又看了看手上62平米的户型介绍:“1月10号付定金是吗?”   置业顾问赶紧点头:“是的先生,但是建议您10号早些过来,因为您看的这个户型是我们这次主推的户型,很多客户有购买意向。”   他把介绍收起来放进手提包里:“谢谢, 我知道了。”   置业顾问想到他之前通过微信跟他咨询的其他问题, 便趁此机会一并嘱咐道:“对了姚先生,1月10号的定金可以代付,但是正月十八那天付首付, 必须要用购房者名下的银行卡, 而且需要他本人带身份证过来签购房合同。”   姚星河沉思片刻, 回道:“嗯,好。”   再次转头看向对面的小孩儿,发现她已经不再看自己, 反而跟旁边那个姑娘说说笑笑,小脸上是和暖又欢快的神情,完全不是看到他时冷淡排斥的模样。   知道她不想见到自己,姚星河就不再看她。边推着行李箱朝门外走,边握住领带结往下扯了扯,好更松快地呼吸,以把沉闷的情绪排解出去。   虽然一直在和宁檬说话,但宋杞的余光却一直偷瞄着姚星河。   她本以为半年没见,姚星河会过来跟她打个招呼,问一问她这学期的学习情况、身体状况。   但姚星河什么都没问。   不过看了她几眼,就推着行李箱打算离开。   甚至由于她和宁檬站在靠近商场门这一侧的沙盘处,所以姚星河往外走的时候,还故意绕开走了弧线,跟她保持了很远的距离。   宋杞不知道此刻的心情该如何形容。这样的疏远好像就是她曾经想要的,但真的得到的时候,却蓦然发现刻意的生疏,也挺难接受的。   不过,她并没有把自己的难受表现出来。因为她也知道,在她对姚星河说出那些狠话的时候,就没有任何怨天尤人的立场了,此刻得到的冷漠是自己应得的。   “宋杞,姑姑刚才说得是认真的,”宁檬完全没有意识到宋杞的不对劲,从报刊架上揪出一张户型图,还不待宋杞反应,就拉着宋杞走走到门口人少的地方,用更加热切的语气劝她,“我好几个本科同学都在凤吾校区,我对凤吾的宿舍环境特别熟,这是老校区,宿舍楼都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建造的,破得不行。”   “小姑姑,我能适应,”宋杞小声回答,望着近在咫尺的姚星河的背影,赶紧握住宁檬的手,想把她拉回原来的地方,“我们去那边说。”   宁檬戳了戳宋杞的腰,笑道,“说完就回去,”然后继续以过来人的角度分析,“听小鹤讲你成绩不错,以后很可能会保研,景大的计算机非常牛逼,你应该会继续在本校读研对吧?研究生的宿舍和本科不太一样的,大家经常熬夜做试验、写论文,每个人都处在高压之中,有个单人空间的话,可以不被别人的作息影响,也不会影响别人,对于成果的产出非常有利。”   这段话,宋杞几乎没办法过脑子,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不远处的男生身上,本来就很担忧、很不想让他听到宁檬讲的这些,但怕什么来什么,她发现马上要走出商场门的男生,不知道怎么了,脚步突然顿住,不再往前走了。   她再次拉着宁檬走向沙盘,语气坚定了些:“小姑姑,我不能住你的房子。”   宁檬:“也不是送给你嘛,就是让你先住着呀,”说到这里低头看了看户型图,也不知道想到什么了,嘻嘻笑了两声,捏了捏宋杞软嫩的掌心,略兴奋道,“卧室挺大的哎,可以摆一张一米八的双人床,到时候小鹤可以过来跟你一起住,你俩……。”   宋杞赶紧打断:“小姑姑,我和许鹤周完全不是……”   话并没有说完。   坚定沉毅的脚步声与低哑萧肃的声音一同在身旁炸开:“不好意思,打断一下。”   宋杞猛地抬头,恰看到男生紧绷的下颌线与寂冷的眼神,只是那个眼神是望向宁檬的:“你到底凭什么,强迫这位小孩儿接受你的安排?她已经说不需要了。”   宁檬被这突然出现的状况惊了一下,笔挺地站在原地,懵了三秒。   但很快反应过来,眼睑从下往上缓缓抬起,目珠移动之际,已经把眼前的男人打量了一遭,得出身材不错、模样出众、穿着考究的结论,便勾唇缓笑,耐着性子问了一句:“你是哪位?”   男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左右转动着脖颈,又把领带往下扯了扯,看得出心情不太好,情绪也略显焦躁。   缓解了一会儿,他才低头望住宋杞,可面色依旧冷厉,语气依旧带刺:“要拒绝就严肃起来,拒绝得干脆一些。一直用这种柔柔软软的话跟她商量,到底是真想拒绝,还是心中窃喜搞欲拒还迎这一套?”   这句话落在宋杞耳朵里,惹得她脸色骤白了几分。但她从未把目光收回来,相反,眼部的肌肉紧了紧,支撑着她以永不妥协的姿态,对抗着面前的男生。   “这位男士,这样说话就很难听了,”宁檬攥住宋杞的手,想把她拉到身后却没拉动,于是作罢,继续怼道,“我强迫我家小孩儿住这房子不行,你强迫小孩儿不住房子就行了?这未免太双标了。”   “你,家,小,孩,儿?”男生面色哂然,一字一句反问的时候,不屑二字像是写在了脸上,“你先摆正立场吧,你是许鹤周的姑姑,不是宋杞的姑姑。”   宁檬亦是不屑:“OK,那请问你是谁?”   男生不再回答,视线从她脸上移走,落在宋杞身上。面色缓和不少,眉心轻巧上挑,示意宋杞回答这个问题。   尽管被男生方才的话气得头皮发麻。   尽管这是一个当场报复回来的好机会。   她甚至都想到该怎么说,才能让男生更生气、更憋屈。   但宋杞终究没有这么做,她扬起小脸看了看姚星河,暗暗咬了咬下唇肉,忍下心里所有打击报复的想法,跟宁檬介绍:“这是我哥哥,”介绍到这里还不够,又特意强调了一下,“他也喊宋长亭‘爸爸’的。”   宁檬瞬间明白了。   哎呀。   原来这位就是宋杞的干哥哥,还是跟宋杞谈过几个月恋爱的干哥哥。   模样真是有点漂亮,有些角度还跟乔不厌的前男友姜初照有那么点像。   但性格不敢恭维,比我们小鹤差远了。   *   提着行李回到宿舍,已经是下午一点。   从虹业商场到宿舍楼的一路上,他都心烦意乱,以至于二十分钟能到的距离,他走了半小时还多。   专心致志写程序的刘森雨看到他推门而进,还愣了一下:“卧槽,这么快就回来了?我以为你会趁着参加会议的机会,在美国玩个一周呢。”   他解开毛呢风衣的扣子:“有个工作没做完,住的地方网络不太好。所以回来继续做,早点交付,早点拿到钱。”   刘森雨思索了一下:“是上个月拿到的那份兼职工作,给那个电子器件厂做ERP系统?”   “嗯。”姚星河垂眸,随手把大衣搭在电竞椅椅背上,顺手按开电脑电源。   刘森雨对他这种工作方式有点担忧:“真的不先歇歇吗?最近这一年你也太拼了,我感觉你一天工作快要超过二十小时了。”   男生又解下西装外套,虽然这西装没有方才那件客户送的风衣贵,但他却拿起衣撑认真挂起来:“森雨,你还有吃的没?匀我点儿。”   刘森雨看了看笔记本后面还剩的半分炒饼,实在不好意思递给他,便起身,裹上羽绒服:“我出去买盒烟,顺便给你带点回来。你想吃什么?”   他想了会儿:“一碗热粥吧,再加一份馅饼。”   说完掏出手机,给刘森雨发了个20块钱的红包。   刘森雨看到手机,皱眉:“怎么还多给十块钱?”   姚星河勾出一个有点坏的笑:“多的10块钱是你的跑腿费。”   刘森雨没接话,换上鞋子出门了。   到明德粥铺点了热粥和馅饼后,又自作主张给姚星河加了一个四喜丸子、两根烤羊排。   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觉得很寒碜,又打包了凉碟小咸菜、一份自己最爱的脱骨宁檬鸡爪。   往回走的时候才意识到,他这是老父亲心态又冒出来了,总觉得不孝子过得、吃得很寒酸,总想着拿很多好吃的好喝的养活他。   寒假回来,这不孝子就一边接工作、攒钱,一边节约开支、省钱。问了几次他要干什么,他也不说。本来以为六月份的毕业典礼是个转折,因为那一阵子他天天窝在宿舍打游戏,兼职也不做了,钱也不赚了,可七月份的发布会过后,他又跟打了鸡血似的,恢复了上半年疯狂赚钱的状态。   甚至比以前更加拼命,除了上课、去实验室之外,他把本就不多的课余时间都拿来做兼职,没日没夜地敲键盘,搭系统,填程序。也更加节省,每一顿饭都控制在10元以内,并且只要在学校、只要没过饭点儿,他就去吃食堂。   虽然也注意着身体,偶尔也会荤素搭配,写得累了也会去打打球,但身体素质还是下降了不少,10月底来冷空气那阵子,他感冒很厉害,在校医院打了一周的吊瓶,左手手背都扎成筛子了,他也不愿意换右手——因为右手灵敏,写程序比左手快。   刘森雨下课后去陪他,就看到男生输着水还不消停,右手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   也劝过几次,但根本没用。   这不孝子打定主意干一件事儿,那就会使劲浑身解数去做。就连暑假那阵子抽得很凶的烟也戒了个七七八八,只在工作压力特别大的时候,才去买一盒,这样就又剩下了一笔开支。   拎着饭菜回到宿舍,刘森雨看到他已经换下了衬衣西裤,穿着宽松的T恤卫裤,塑料笔帽把额前的头发别到头顶上使其不遮挡视线,嘴里叼着根烟,手指一刻不停地敲着键盘。   虽然没有起身接应,但看到刘森雨回来,便眯起眸子,拖着慵懒的腔调喟叹:“还是咱的宿舍好啊,虽然破,但有暖气,还有刘森雨。”   刘森雨嗤笑一声,清了清摆在宿舍中央的课桌桌面,把饭菜一一摆下,连一次性筷子都给他掰好:“过来吃吧。”   姚星河把烟掐灭,带着椅子滑过来,看到桌上又是丸子又是羊排,怔了怔:“卧槽,这是十块钱的水准吗?”   刘森雨也坐下来:“我们课题组的津贴发下来了,你爹我课题项目搞得好,导师给我发了800块。”   姚星河捏筷子的手顿了一下,片刻后,舌尖戳了下齿背,露出一个有点歉疚的笑:“其实我的钱比你多多了,但就是,暂时不能请你。”   “那先记着为父的恩情吧,”刘森雨把勺子撕开,放在盛粥的碗里,“先喝点儿粥,暖暖胃。”   姚星河从善如流,听话得不行,但好像因为胃里不太舒服,他喝两口粥就停下勺子缓一缓。   刘森雨知道他最近这个毛病,也送他去医院看过,虽然医生说不是大问题,但他还是叹了口气:“能不能告诉为父,你这种状态还要持续多久?”   “持续到,”男生搅着粥,边想边回,“正月十八。”   作者有话要说:  ——   最近这段剧情就是比较down,但大家不要慌哈!坚定信心!快了!   ——   .感谢在2020-11-14 18:12:33~2020-11-15 21:18: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柿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欢 56瓶;扶苏 10瓶;百香果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4章 无一完整   元旦后依旧是考试月。   这一次已经没有人大晚上地跑到丹诸, 告诉她“只要在考前一个月花费点儿力气,那3年后不用经历更加折磨人的考研,就能读景大的研究生”这种道理, 也没有人偷偷过来看着她上自习。   但她却已经明白了这件事划算在哪里。于是不用别人劝解, 自己也能积极复习大二上这一门又一门的复杂艰深的课程, 并且心态极其稳定,考试成绩惊人地高。   只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在刷题库看到不会的题时产生的短暂的懵怔中, 抑或是在接水时等待水流填满保温杯的空档里, 她总能想到那天晚上,想到姚星河说的:“给哥哥留出3年时间, 工作,攒钱,娶你。”   然后不可避免地, 生出一阵怅惘。   到这时, 宋杞才意识到。   姚星河像一盘沙子,又像一碗水,流淌进她的时间空隙中,并悄悄填满。有时想他一分钟, 有时想他三四秒, 不漫长,但有些频繁。   最后一门《复变函数》课的考试是在1月23日上午,因为变换公式烂熟于心, 也因为刷过太多练习题, 所以宋杞做起试卷来竟觉得比平时更加简单轻松, 检查过后,提前半小时交了卷。   去俯瞰了一整个学期的操场溜达了一圈,回到宿舍, 恰好冯梦珂她们也考完试回来。   唐维维痛心疾首、悔不当初,给复变老师发了短信,求他给自己及格。谷谣比唐维维淡定点儿,但也吐槽了一句这次的题难度快比得上高数一了。   只有时常和宋杞一块上自习的冯梦珂看着很沉着。   宋杞不好意思当着两个发挥不太好的舍友的面问冯梦珂的情况,就偷偷给她发了个消息。   冯梦珂看到后立刻就回了:【没有感觉题难,还有两道大题是题库里的,感觉可以拿到90+。】   好像收到了复变老师安慰的短信,所以唐维维很快就恢复了乐天的本性,凑过来跟提前交卷的宋杞讲八卦:“嘿嘿宋杞,我分析这次你的绩点肯定第一。”   宋杞靠在椅背上摆出闲散模样:“说说你的分析过程?”   “先不说前面那些课,你的成绩已经无人能敌了吧。就说最后这个复变,你去年的竞争对手赵星越同志,老师最后去收试卷了他还没写完。而且回宿舍的时候他就在我们前面,他靠得好像真的不太好,一路在跟舍友讲‘卧槽’。”   在一旁收拾行李准备赶火车的谷谣也抬头附和:“你今年一定能拿国奖。”   宋杞不是谦虚的人,但更不是虚荣的人,她看了眼冯梦珂,像是对她说,又像是提醒自己认清现实:“这才是大二第一学期,下学期的课好像也不轻松。还是得好好上自习。”   唐维维立刻蹲地上抱住宋杞的大腿:“下学期求学霸带我上自习,我要改过自新,我要重新做人。”   宋杞忍不住笑出来:“我记得这话你上学期期末说过,这学期开始也说过。但后来一有时间就去忙校学生会的事儿,从来不跟我上自习。”   唐维维举起手掌立誓:“这次是真的!唉,但是有一说一,在新闻中心真的好快乐,拍出好看的照片真的好有成就感。”   说到拍照。   宋杞忽然想到一件事。   三天前,之前给她拍过照的陶白在QQ上问她,最近有没有空,她期末考试结束过来景行了,如果时间可以,她想跟宋杞约拍一组图。   【灯光场景都搭好了,另一个模特也请到了,就等美人出现了。】陶白说着,发过来一张场景照片。   宋杞很喜欢她上次在商场拍的那组图的风格,但是没有立刻答应,只回复考完试后再联系。   现在考试结束了,她再次戳开陶白发来的照片。   看着场景里金灿灿的午后阳光和蓝色眸子的布偶猫,心头一暖,当即回复:【陶白,我考完试了,你还在景行吗?】   *   期末考试结束,姚星河无缝衔接地进了国家实验室,继续下一个阶段的项目。   超算的研究是永无止境的,吴院士说过超算的魅力就在于,它永远有空间,等着你去探索。   至于探索的过程,姚星河与实验室的其他老师、同事一样,肯定都经历过痛苦的、疲惫的阶段。尤其是这半年,他因为要攒首付,还接了两个大活,没日没夜地工作,以至于在实验室做周期很长的测试时,经常会感到困倦。   好在是今年11月,经吴院士推荐,计算机学院引进了一位学术能力极强的女老师。她叫程寻,青萧的本科,麻省理工的硕博,专业基础非常扎实,创新能力也特别突出,一进学校就拿到副研究员(与副教授同级)的待遇,而她才29岁。   初入实验室时,吴院士曾安排她跟姚星河熟悉测试过程,不到两个月的功夫,她已经完全融入测试团队,并且在姚星河回学校上课的时候,能带领其他研究员完成测试实验和数据分析,几乎分担了姚星河一半的工作。   姚星河对此很感激,但也不好让她一直顶着周期巨长的实验,所以下午刚到实验室就第一时间接手了她现在进行的测试,好给她留出一些休息时间。   交接完工作,程寻往门口走了两步后忽然想起什么,又走回来,有些好笑地问了姚星河一句:“你知道吴院士在撮合咱俩不?”   姚星河怔了一下,低头直言:“不知道。”   程寻作哭笑不得状:“昨天开完会,他让小刘老师告诉我你单身一年了。因为吴院士这么一个玩笑,今天实验室的老师们全都响应号召,一个劲儿地出主意想把咱俩攒一起,”她左右环顾了一圈,确定没有人,就耸了耸肩,坦白道,“实不相瞒,我虽然也单身,但我喜欢女生。”   姚星河反应了片刻,跟她确认:“是我想的那种喜欢?”   “是的,”程寻把手抄进实验大褂的口袋,露出知性又直率的笑容,“所以不太好跟吴院士和老师们解释。但是你是直的吧?你要是听到的话,就说不喜欢我这类的,好让大家早些放弃幻想,专心工作。”   姚星河给了她一个温和又理解的目光:“明天白天我跟老师们说。”   “谢谢,”程寻给出一个感激的笑,“那我先走了,我表妹约了一个好看的姑娘拍照,一定要我过去打下手,说我不去会后悔。嗨呀,这弄得跟相亲似的。”   姚星河点头,虽然一时半会儿还不能适应这种恋情,但还是礼貌地送出了自己的祝福:“那快过去吧。希望你们能有好结果。”   程寻拱手挑眉:“借你吉言。”   晚上。   做实验的间歇,姚星河莫名其妙地想起这一茬来。   一向尊重别人私事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隐隐觉得不踏实,鬼使神差地去跟程寻八卦了一下:【你和那个女生怎么样了?】   程寻回:【没怎么样。女生性取向正常,但人是真的好看呢,身材也是一级好。】   还是说不上怎么回事。   听到这事儿没成之后,姚星河就莫名其妙地,放了心。   只是很快,他就接收到来自其他方面的打击。   *   腊月二十八日,临近除夕。   回家乡工作后就没太联系过的萧时光,突然打来一个电话:“姚星河,我感觉这件事需要跟你说一下。”   姚星河正在吃午饭,听到一向闲散乐观的萧时光用紧迫又严肃的语气说话,就赶紧放下筷子,走出有些喧嚷的餐厅,在实验大楼外找了个僻静地方:“说吧,什么事儿。”   “好久之前,摄影群里一人加我好友,资料里的性别是男,他时不时发一些摄影作品,还经常有一些美女私房照。这人头像是一个中年男人的自拍,戴着格纹贝雷帽和黑色口罩,虽然找角度拍的,但依旧有点胖,而且目光多少有点猥琐。联系到他之前发的那些照片,就更觉得这个人动机不纯。”   听萧时光介绍完这些,姚星河就已经感到隐隐的不安了。   前几天他看到一个热搜,一个猥琐的男摄影师打着拍私房照的名义,把不少女生骗上/床,并对她们进行了猥/亵,甚至不顾女生意愿,实施了强/奸。好多受害者不敢爆出来,因为她们拍照时的穿着暴露,即便讲出来社会言论也不站在她们这边。这个混蛋拿捏住女生的心态,屡屡得手。   而某个小朋友,从小到大就一直对拍她的人不注意、不拒绝、不上心,所以他真的害怕,她被那些恶心的人骗到。由此更加恐惧,萧时光今天打的这通电话与她有关。   好像是怕什么来什么。   下一秒,他就听道萧时光惊愕万分的话:“他今天发了一组新照片,尺度虽然不是很大,但模特长得特别像宋杞。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修得太过所以看着像,现在发你微信你看。”   点鼠标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萧时光好像在自我怀疑,但又不确定:“我记得宋杞没有耳洞啊,但这个戴着耳坠。你最近见过她没,是刚打的吗?”   “耳洞”这个词一出现,姚星河的心脏就控制不住抽了抽。   当点开微信聊天框,看到屏幕上蹦出来的照片的时候,他更是听到脑子发出“嗡——”的动静。   大质量行星撞击地球。   建筑坍塌,地壳粉碎。   海水冲击岩浆,钢筋扎入胸膛。   世界无一处完整。   只有他家小孩儿还天真无邪,穿着露背露腰还露腿的小裙子,伸出粉嫩的小舌尖,偷偷舔着布偶猫白绒绒的耳朵。   作者有话要说:  ——   抱歉,有点点卡文,晚了20分钟。   (0:47已校对修改)   ——   .感谢在2020-11-15 21:18:11~2020-11-17 00:22: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柿与、长鸣啾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百香果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5章 早就不是   宋杞正在跟外婆学做排骨焖面, 突然听到客厅沙发上自己的手机在响。   想到寒假里也没有什么人会有急事找自己,所以宋杞并没去接,打算等做完这道菜再出去。但没多会儿, 手机又开始响, 外婆就开始催促她:“小七快去接电话, 今天学不会以后还可以学。”   她这才洗了手往外走。   铃声第三遍响起,宋杞看着屏幕上那串虽没有备注名字, 但早在很久前就记得滚瓜烂熟、到现在也没有忘记的数字, 默了很久。直到外婆好奇地从厨房里往外看她,慈祥又八卦地笑着, 她才回过神来,按了接听。   “星河哥哥。”她故意这么叫,余光偷瞄了一眼外婆, 果真发现老太太错愕地眨了眨眼, 又自嘲般笑了笑,走回灶台前继续做饭。   但叫出这个称呼后,电话那边的人就一直不出声。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称呼, 好像还……挺亲昵的。   “今年过年在景行?”她甜暖笑着, 继续用关怀备至的语气讲电话,随手揪起沙发上一本杂志,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往自己卧室走, 但随着与外婆的距离越来越远, 她脸上的笑就越来越浅, 直至进入卧室关上门,就彻底卸下伪装,用冷漠的语气直截了当地问, “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那人沉声问:“刚才谁在?宋爸,陶妈,还是外婆?”   宋杞恹恹回复:“外婆。”   电话里浮出几声嗤笑:“倒是会装。”   上次说她欲拒还迎,这次说她会装,宋杞想到这些就觉得愤懑烦躁,于是语气也变得不好:“没什么事儿就挂了。”   可姚星河好像比她更烦躁:“宋杞,不要跟陌生人拍照这种事,我要跟你说多少遍你才能记住?”   “你为什么又来训我?”宋杞被这信誓旦旦的指控给激得头脑发热,“我什么时候跟陌生人拍照了?”   好像听出了她的生气,姚星河就变得不那么咄咄逼人了,但因为憋着一肚子火,态度也没好到哪里去:“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拍的,穿小裙子的,露着背和腰,还亲了猫耳朵。”   宋杞这才想起来,十几天前跟陶白约拍的那一组照片。   本来想反驳一下,陶白不是陌生人,是见过一次的朋友,人家的身份证他还拍过。但转念一想,他到底有什么立场来指责她?   穿小裙子怎么了,露背露腰怎么了,亲猫耳朵又怎么了?   猫都没意见,他凭什么炸毛?   于是咬了咬牙后,换上云淡风轻的语调:“哦哦,你是说这个啊。我可喜欢这组照片了,还想着除夕那晚发朋友圈呢。刚加了朋友和同学的微信,正好给大家都看看。”   “宋杞,”那人又连名带姓地叫她,嗓音愈发低沉,也愈发冷肃,“我只想跟你确认一件事,那人在拍你的时候,有没有动手动脚的。”   “什么意思?”宋杞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我又不是专业模特,有些动作她会过来帮我摆。”   电话那头的姚星河深深吐息几次:“那个猥琐老男人,有没有碰你、摸你、伤害你、强迫你?这样问你清楚了吗?”   宋杞怔住,匪夷所思地重复了他方才的话:“猥琐……老男人?”   “回答刚才的问题。”   宋杞觉得这世界有点迷乱:“谁跟你说她是老男人?”   姚星河已经没什么耐心:“回答刚才的问题。”   这带有压迫性的盘问和完全不信任的训斥让宋杞恍惚半晌,近而眼眶变酸。   她忽然觉得这件事没有解释的必要了,即便是知道摄影师是陶白,是女的,他也一定会找其他的理由来攻击人家,来斥责她。   所以干脆地回复了他想知道的,闭口不提摄影师是谁:“没有碰我,没有摸我,更没有伤害我。她自始至终很尊重我,所有的动作都是我喜欢的,我想摆的,从来没有强迫一说。”   她听到那个人松了一口气。   但她眼里的泪却掉下来,抬起手背拂掉后,忍住无边的心酸,跟他说:“姚星河,你总觉得世界上没有好人,总觉得我跟智障一样看不出谁好谁坏,我拍个照你觉得我会被骗,我晚上打个车你觉得我会被坑。归根结底,你从来不把我当一个正常的、有智商的成年人对待,我们从来没有平等过。但过完年,我就20岁了,早就不是你以为的小学生了。”   说完这一句就挂掉电话。   指尖顿了顿,最后长按这串数字,把它加入了黑名单。   *   次日,腊月二十九。   下午,平复了一天的心情后,宋杞恢复了精气神,跟陶然去怡和商场采购最后一波年货。   怡和离儿童医院近,离医院家属楼也很近,陶然又是医生,在市里开会、学习、会诊时会见到不少同行,所以逛商城的时候不可避免地遇到熟人,宋杞就一路叔叔阿姨地叫,直到口干舌燥。   推着购物车到了负一层的家乐超市,宋杞盯着货架上的口香糖出神的工夫,陶然就又遇到熟人了。   “嘿?陶然?”   “唉哟,华卿!好一阵子不见啊老同学!”   宋杞倦倦回头,见两位人到中年但依旧明艳的女士兴奋地抱在了一起,于是调整了一下状态,准备随时接收陶然的召唤喊阿姨,就发现那位华卿女士把目光落在她身上。   “这是宋杞?这么高了啊,”上下打量了宋杞一遭,宛如看到了宝贝,高兴得眉梢都舒展开来,“真是漂亮哎!”   宋杞乖巧道:“阿姨好。”   陶然也不甘示弱地夸:“我前几天还看到铭泽了,你儿子真是帅哎,稍微打扮打扮就可以直接去当明星了。”   “但不如宋杞成绩好啊,宋杞可是景大高材生,”华卿这么说着,就回头对五米外的糖果区挥了挥手,“小泽,快过来!”   宋杞顺着华卿的视线看去,发现一个肤色白皙、打扮斯文的男生推着购物车走过来。似是觉察到她的注视,男生脸颊微转,接住了宋杞的目光。   四目相对,宋杞没觉得很尴尬,倒见他脚步明显一顿,随后才继续往这边走。   男生很温和,很有礼貌,跟陶然打了招呼,又在华卿介绍之后,对宋杞笑:“宋杞你好。”   宋杞也回以微笑:“李铭泽你好。”   两位母亲互相递了个眼色,故意留下自己的孩子,挽着胳膊边说边笑往前走。   宋杞知道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男生也知道,所以两个人又对视了一眼,露出差不多的苦笑,只是宋杞笑得更苦一些。   前天她还再次跟陶然说过,不想谈恋爱,也不可能谈恋爱,为什么转眼之间她就忘了?   男生已经极其自然地接过了她身前的购物车,因为长得高手臂长,所以一手推一个还控制得挺稳当。见宋杞不说话,就主动找了个话题:“宋杞,你今年大二?”   “对,你呢?”   “我也是,但是是在裴也大学,跟景大还是有差距的。”   宋杞赶紧说:“裴大也很厉害,我看了今年的综合排名,裴大是全国第五。”   男生嗓音温润舒服,还很带着显而易见的真诚:“我高中也是在裴也上的,我爸在那边工作。如果在棠溪上学的话,我们可能就是同学了。棠溪是很漂亮的地方,我其实很喜欢这里。”   “嗯嗯,裴也的教育资源比棠溪好呀,”宋杞抬起小脸笑了笑,也发自肺腑地夸赞着他在的地方,“裴也的环境也很好,我看过你们那边的街景照片,整个城市都种满了梧桐树,是好看的,之前还想过去那里旅游。”   “哎?那要不要加个微信?”男生这话接得极巧,但嗓音清澈干净,语气里诚恳亦在,所以叫人感觉不到唐突和冒犯,而且他还提到了长辈,“如果有机会,可以带叔叔阿姨一起过来,我对裴也很熟,到时候带你们去玩。”   她掏出手机:“好,那你到景行的时候也可以告诉我。”   宋杞本以为这是采购年货遇到的小会面,出了超市门,这辈子再见面的次数就屈指可数了。   可没想到双方母亲好像对某些事很伤心,不遗余力地又给他们创造了一次见面机会。   *   大年三十。   临近中午,宋杞听陶然喊她吃饭,于是放下小时候爱看的《漫画Party》从卧室走出来。   但她看到餐桌上比去年年夜饭还要丰盛的饭菜,和餐桌边上端正坐着、笑脸盈盈的李铭泽时,当即怔在原地。   “铭泽过来给我们送海鲜,”陶然开心地解释,“正好赶上午饭,所以我们就随便吃点。”   宋杞拖开李铭泽对面的椅子,坐下来,目光扫过这大荤小荤加海鲜的满满一桌菜,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还随便?   但她很快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外婆上午去文昌庙里上香了,宋长亭还在赶回棠溪的路上,这一桌菜看着色香具佳,不可能出自陶然之手,所以是谁做的?   陶然仿佛看出了她的疑惑,双手朝向李铭泽,隆重介绍道:“没错,今天的大厨就是铭泽!他一上午都在忙,还不许我叫你出来打下手。”   李铭泽从容地接受了这夸奖,抬手看了看腕表:“那会儿我联系宋叔叔,他说还有二十分钟到,我们等他一会儿。”   他说等,那就等吧。   宋杞无聊,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还没送进嘴里呢,就接到陶然挤眉弄眼的暗示。   于是不得不拿了个新杯子,准备给李铭泽倒一杯,陶然就在那边指挥:“小七,拿那个蓝色的,跟你用的这个是一个款式。比较好看。”   宋杞哂然。呵,这岂止是一个款式。这根本就是情侣杯好不好。   但大年三十的,人家都上门来做大餐了,她确实没必要表现得太不近人情。于是听话地拿起蓝色杯子,倒上水递到李铭泽手里。   “谢谢宋杞。”   “小心烫。”她嘱咐着,门铃突然响了,想来是宋长亭到家了。   于是没坐回餐桌,直接走过去开门。   但门开到一半,宋杞就发现不对劲了。   本应该在景行实验室的那个王八蛋。   此刻正穿着之前见过的那身剪裁极好的毛呢风衣和笔挺合身的黑色西装,出现在她家门前。   作者有话要说:  ——   修罗场要来了!搓手手!   ——   .感谢在2020-11-17 00:22:43~2020-11-19 00:22: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柿与、45102879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崔小姬 112瓶;小猫眼 10瓶;百香果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6章 老是挑刺   而且这王八蛋不是一个人来的。   他左侧身后, 还站着一个姑娘。姑娘戴着银丝边的眼镜,眉眼狭长,眼神清亮, 个子很高, 看着得有一米七多。着装和姚星河极其一致, 只是风衣外套下的西装更加修身,更加合体, 显得她知性干练, 又分外谨严。   宋杞看着面前这一对。   忽然想到一个词——天造地设。   在门口呆愣了好一阵子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直到陶然觉察出不对劲, 起身边往门口走边问她:“小七,是谁来了?”   “是……星河哥哥,和他的朋友。”宋杞苍白地应着, 把门全部打开, 让两个人进来。   姚星河没跟宋杞说话,直接冲陶然唤了一声:“陶妈。”   那位姑娘却眉目温和,礼貌又大方地冲她和陶然分别笑了笑:“宋杞你好,阿姨你好, 我是姚星河在实验室的同事, 程寻。刚和姚星河在隔壁临封市谈了一些项目上的事情,我的飞机晚点,推迟到晚上起飞, 暂时没法回景行, 就跟着姚星河过来棠溪蹭饭, 打扰您了。”   陶然看到干儿子回家已经够开心了,看到同时出现的姑娘更像是看到了未来的儿媳那样,快乐得难以言喻, 赶紧给两个人找了拖鞋,接过姚星河和程寻脱下来的风衣,分别挂在玄关衣架上,然后拉着姑娘的手就把她往餐桌请。   “麻烦什么,一点也不麻烦,你们能过来吃饭可太好了。晚上的飞机几点?从哪里起飞?现在还能不能退票?不如在家里住一晚。”陶然热情得不行。   “从临封,晚上八点起飞,”程寻回道,“谢谢阿姨,家里长辈等我吃团圆饭,我下午坐动车到临封,晚上赶回去跟他们过除夕。”   “坐什么动车,临封离这儿近,下午让星河开车送你去机场,”陶然把两个人的座位安排在一块儿,把餐桌对面已经站起来的李铭泽介绍给他俩认识,“这是我老同学家的小孩儿,铭泽。和宋杞一样大,今天他来给我们送海鲜,正好一起吃饭。对了,这一桌菜就是铭泽做的!我和宋杞完全没有插上手。”   李铭泽含笑点头:“哥哥好,姐姐好。”   姚星河没有回话,目光落在桌面饭菜停留半秒后,转移到那对粉色、蓝色情侣杯上。   程寻倒是笑回:“铭泽你好。”   神经大条的陶然终于想起自己闺女来了,转头看向还傻站在门口的宋杞:“小七,过来坐。哎不对,你先去给哥哥姐姐倒杯热水,他们打外头回家先喝点热水暖和暖和。”   宋杞轻抿了一下唇,但还是听话地走向饮水机,从柜子里拿出两只玻璃杯。   “我来吧,”李铭泽走过来,极其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杯子,笑了笑,轻声说,“杯子没把手,可能会烫着手。”   宋杞茫然抬头,目光没有遇上正低头接水的李铭泽,却被靠坐在椅子上遥望着他的姚星河捕捉到。   男生的眸子阴沉得厉害,像是幽深的寒潭表面结了冰,在眼底深色阴影衬托下,显得又肃又静,又倦又冷。   宋杞看到这双眼睛就脊背发颤,并且明白,今天中午这顿饭,她吃得不会舒坦了。   委屈又无奈地垂下眸子,不再看姚星河,小声嘱咐李铭泽:“你也小心,别烫着手。”   没多久宋长亭就回来了,家里前所未有地热闹。   但宋杞始终觉得饭桌上有个漩涡,把本该和睦的氛围搅弄得支离破碎。宋长亭、陶然和程寻、李铭泽可能有点摸不着头脑,但她和姚星河却对漩涡的存在明明白白。   李铭泽往宋杞盘子里送了一只撒着孜然和辣椒粉的炭烤红虾:“你尝尝这个。”   一直没有跟宋杞说过话的姚星河就开口,指尖点了点自己的盘子,语气很冷淡也很直接:“你不能吃辣椒,把它给我。”   这话把宋杞气得牙痒。   他不是主动过来拿,而是让坐在对面的宋杞主动端给他。   宋杞本来还打算硬气一些拒不执行,但宋长亭想起来什么,点头附和并命令:“确实不能吃辣椒,给你哥哥递过去。”   她眉头蹙起来,很不情愿地把虾送到姚星河盘子里。   李铭泽有点不好意思,但眼睛里柔暖的笑从未消失过:“我应该提前问一下你的口味来着。”   陶然赶紧找补了一下:“没事儿,我和你宋叔叔都爱吃辣,”然后狡黠地笑了笑,“宋杞的寒假好长,过完年你还可以来,可以顺便教一教她怎么做菜。”   看得出李铭泽是个想到什么就立刻去做的人,所以听到陶然这么讲,就问身边的宋杞:“小七,你年后哪天有空,我过来教你呀。”   这边的宋杞还没回答,那厢姚星河不知道哪根筋又抽了,抬眸看向李铭泽,冷漠道:“她受不了油烟味,没办法学。”   李铭泽眼睑微动,略错愕地看了看姚星河,但还是认同了他的说法:“嗯对,女生吸到油烟可能确实不好,那我下次还是直接过来做给叔叔阿姨和小七吃。”   宋杞一边觉得姚星河不是人,一边宽慰李铭泽:“谢谢,你做的饭菜味道特别好。我也没那么不能忍受油烟味,我前天还跟外婆学了做焖面。”   李铭泽刚要开口,这边的姚星河又看向宋杞,照例一副阴沉冷肃的语调:“不能光想着做饭吃饭。我看你没报数学院的双学位,但是数学还是要学,它决定你以后的科研道路能走多远、多深,既然寒假时间长,不如学学数据分析和统计。”   宋杞听到这句,气得眉毛差点挑到天灵盖上去。   什么叫光想着做饭吃饭?   她在学校认真学习、熬夜做题的时候他没见过就不应该草率发言。现在这话说出来,好像是认定了她不用功,光想着吃喝玩乐,宛如一只饭桶。   “我数学很好,每一门数学类课程,期末考试都是全班第一。”宋杞扬起小脸瞪过去。   姚星河不为所动,抽出一张餐巾纸,慢条斯理地把剥完虾壳的手擦干净:“期末考试那种难度,闭着眼睛考都能到90,稍微一认真就能拿满分,有什么值得提的。”   就这么在大庭广众之下,明目张胆地举着锉刀,一下一下挫着宋杞的骄傲。   光挫还不算完,还用程寻打击她:“要不要听听你程寻老师在麻省理工的时候期末考试是怎么完成并拿到全A的?”   宋长亭、陶然和李铭泽都惊住了。   尤其是宋长亭,赶紧站起来跟程寻握了个手:“程寻你真厉害,居然是麻省理工毕业的!”说着望住宋杞,又开始耳提面命,“小七,你得跟哥哥姐姐学习才行。”   宋杞攥筷子的手指都紧了紧。   因为挨得近,李铭泽第一时间看出了宋杞的不开心,拿过她的碗盛了一勺羊汤,又从调料碟里舀了一茶匙白胡椒粉放进去,想起什么来,转头问:“你吃香菜吗小七?”   “吃,”宋杞闻着羊汤的鲜香味道心情好了不少,甚至有点期待,“多放点儿香菜。”   但羊汤还没有到宋杞手里,姚星河就伸出手来,倚老卖老般,又严厉又无赖地对李铭泽说:“羊肉汤给我,她也不能吃胡椒。”   宋杞:“……”   李铭泽无措地眨了下眼,又无奈地把羊汤递到姚星河手里,垂眸看宋杞时再次陷入尴尬和自责,声音也压得极小:“抱歉哈,从不能吃辣椒粉应该能想到胡椒粉也不可以的。是不是刺激性的东西你都不能吃?”   宋杞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她直勾勾地看着姚星河,很不能从眼睛里发出伽马射线,把这王八蛋给射穿。   但男生根本不为所动,他捏着勺子,把李铭泽给她盛的羊汤一勺一勺送进自己嘴里。   喝完还不算,还拿起纸巾擦了擦唇角,放肆又懒散地点评道:“膻味有点重,葱段姜片放少了。炖料味道掩盖了羊汤本味,显得喧宾夺主,下次可以少放点八角和桂皮。”   李铭泽:“……好。”   宋长亭用胳膊肘拐了姚星河一下,边笑边批评他:“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今天一直挑人家铭泽的毛病。”   姚星河闻言,勾起唇角对李铭泽露出漂亮的笑脸:“我就是觉得,弟弟可以做到更细心,更优秀。就像宋爸觉得我和宋杞可以更好是一样的。”   *   吃完午饭已是下午两点,宋长亭和陶然去文昌庙接外婆,撇下四个年轻人在家里,并嘱咐宋杞要好好招待哥哥姐姐们。   姚星河坐在单人沙发上,剩下的三位坐在大沙发上,各自消食。宋杞特意选了个推理电影,目的就是让大家沉入剧情,避免开口,避免饭桌上发生过的尴尬。   不知是她电影选得好,还是姚星河认识到了午饭时的错误,整个下午,宋杞都没听他再讲一句话。   只是到了电影快要结尾,凶手快要被推理出来的时候,姚星河突然站起身来,捞过沙发上的西装穿上,走到程寻身边:“走吧程寻,我送你去临封机场。”   声音低幽微哑,但也温柔动听。和对宋杞、李铭泽讲话的动静,简直判若云泥。   但宋杞却没有多想这些,她不知道姚星河为什么现在走,电影还有十分钟就结束了,他为什么不等看完结局再离开。这么想着,就打算开口留他一下。   但程寻已经站起来,也把自己的西装穿好,对姚星河莞尔一笑:“谢谢。这电影我看过,路上给你透露一下凶手是谁,弥补你没看完的遗憾。”   姚星河点头:“好。”   对话寥寥,但却。   莫名和谐。   作者有话要说:  ——   盆友们,不要被眼前的沉闷假象迷惑,激动人心的情节即将到来了!   ——   .感谢在2020-11-19 00:22:37~2020-11-20 00:36: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柿与 2个;是非非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百香果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7章 宋杞过来   车子驶出小区一段距离后, 姚星河靠路边停下,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但抽出一支后,却迟迟没有点上, 最后又放回烟盒里。   “你要是想抽就抽, ”程寻说, “时间还很宽裕。”   “算了。”他靠在驾驶座上缓了片刻,重新打火上路。   程寻手肘支在车窗上, 虽然知道他心情不好, 但想到午饭时的修罗场,就还是忍不住笑了笑:“如果没猜错的话, 你跟宋杞之前谈过一段是吗?你干爸干妈还不知道吧?”   “是。”他毫无遮掩,承认得很干脆。   只是承认的同时,眉心向内蹙起, 下颌的肌肉也紧了紧, 像是在暗暗咬牙。   程寻看着车外向后退去的行道树,默了片刻,轻缓开口:“一个观点,不一定对。要是互相喜欢, 就继续在一起吧。异性恋虽然是主流, 但遇到彼此喜欢的,还是有点儿困难的。”   姚星河没有接这个话,程寻自知这是旁人的事, 怎么发展都与她无关, 便也不再继续劝他。   通过收费站驶入高速后, 姚星河才扬起下颌,睥睨前方无数疾驰的车辆,沉声道:“那男的要做宋杞的男朋友, 还不够格。”   程寻微怔,转瞬笑出声:“你这醋劲儿可真够大的,虽然照着你是有点差距,但我看那男孩儿也没那么差,对小姑娘挺温柔的。”   姚星河显然不同意她的看法,冷笑一声后,用更严重的贬义词评价李铭泽:“他岂止是差,简直是一塌糊涂。况且,温柔和心细比起来,不值一提。”   程寻眼睑微动:“你是说,他知道宋杞不吃辣后又给她添了胡椒粉?”   男生握方向盘的手指蓦地收紧,露出清晰的骨节。   好似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额上青筋也变得鲜明。   程寻意识到这话题不适合继续下去,于是想了想,换上轻松的语调,嗓音含笑道:“对了,向你打听个事儿。你认识乔唯一吗?她也是景大的,跟你一届。她人怎么样?”   姚星河有些错愕地望了她一眼,又继续看向前方:“认识。人很好。曾经帮过宋杞。”   程寻靠在椅背上,陷入短暂的惆怅:“上次给你说过的,我表妹约了她拍照。我那完蛋小妹信口雌黄,跟我说乔唯一这打扮这长相一看就是姬圈大佬,我没加考证就信了这小孩儿的鬼话,以为乔唯一也喜欢女生。大概是色令智昏,直接问她要不要跟我谈一谈试试。”   姚星河面色还算平静:“她怎么说。”   程寻仰脸看向车顶,一向从容的她难得露出认命的倒霉神色:“我好像告诉过你,她说她性取向正常。要是事情到这里结束也就算了,但我昨天晚上看到下学期教务系统里的选课名单,我给商学院研究生上的一门选修课里,出现了她的名字。”   姚星河:“嗯。祝你好运。”   *   下午五点多,宋长亭、陶然和外婆都回到家,三个人进入厨房,一起忙活年夜饭。   外婆见到李铭泽这样白净斯文又礼貌的男生很是喜欢,一定要让他留下,尝尝自己的手艺再回家。   大概是盛情难却,李铭泽便留下来。   今年的除夕,许鹤周有事没有回棠溪。所以宋杞最后带着李铭泽去青楹操场放了烟花。这一次她早有准备,戴好了口罩,以免吸入焰火燃烧后残留的烟尘。   不知是缺少了熟悉的、固定的朋友陪伴,是口罩遮挡了以往自由的、恣意的呼吸,还是因为某些星星远去、最后坠落的原因,宋杞觉得这次焰火放得不是很尽兴。   她连手机都没掏出来,因为没有丝毫拍照的冲动。李铭泽倒是有点开心,悄悄为她拍了好多照片。并选了最好的几张,通过微信发送给她。   带李铭泽回到家,一直等到晚上八点多,姚星河还没有回来。   开饭前,宋长亭给他打过去问他什么时候到家吃年夜饭。因为开着免提,宋杞就听到姚星河在电话里回答:“宋爸,我跟程寻在外面吃过了,你们不用等我。”   这话像一把能消音能减震的橡胶锤,在安宁的表象里,把失落一点一点地敲进宋杞心间的缝隙中。   宋杞努力掩饰着,才能作出若无其事的模样,问宋长亭:“那我们可以开始吃了吗?”   宋长亭嗔她一眼,“你这小没良心的,”但看了看旁边还在等着的外婆、陶然和李铭泽,还是说,“不等了,来来来,咱们先吃。”   宋杞毫无胃口,简单吃了两筷子就跑电视前看没意思的春晚。很快,李铭泽也表示吃饱了,起身跟长辈们道别。   在陶然的安排下,早就吃完没事儿干的宋杞,理所应当地领取了送李铭泽到小区门口的任务。   路上李铭泽问了一些姚星河的情况,许是看出她回答的欲望不强,就没再继续问,只是约了她年后一起去滑雪。   宋杞同意了:“好。”   她顿了顿,赶在李铭泽启动车子之前,轻拍了一下他的车窗。等到他降下车窗,宋杞略歉疚道:“我那位哥哥,偶尔就会这样,对我也是。所以,今天的事你别往心里去。”   李铭泽弯起唇角,露出整齐的牙齿和明亮的笑容:“没关系,确实是我不够心细,不够优秀,他批评得没错。对了,你还有什么需要忌口的东西,可以发给我,我下次请你吃饭就可以避免了。”   宋杞沉思片刻,给了一个模糊的回答:“就是你理解的,刺激性的东西我不太能吃。还有就是烧烤。”   李铭泽点头:“那好,我记住了。小七,明年见。”   “嗯,明年见。”   告别之后,宋杞又在小区外站了好一阵子。   看着零星几辆轿车从远处开过来,路过门口时未曾停留,就继续驶入前方的夜色中。这些车里,没有一辆,是那个人的。   但她还是固执地看了四十多分钟,直到天空开始降落迟到的小雪,直到穿着羽绒服都感觉到冷,直到宋长亭打电话过来问她为什么送人会送这么久,她才收起所有期待,踩着薄薄的雪,往回走。   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二十年的老旧小区,楼前的灯都不太明亮,视线中黑暗居多,光亮居少。但今夜是除夕,但凡在家的,灯光都通夜亮着。光束从窄小的玻璃窗投射出来,穿过翩翩而落的雪,也显得有点温情,有点漂亮。   就这么一路安静地走向她家那栋楼,路过楼前一排车库时,宋杞忽然想到什么,不由自主地顿住脚步,抬头看了看早就落完了树叶、变得光秃秃的梧桐树冠。   还没来得及陷入回忆里、找到当年那片落在身后的梧桐叶,就听吧嗒一下——   那个废弃车库的门口,亮起猩红色光来。   随着吧嗒、吧嗒的声音,那光一熄一燃,虽然只有豆粒大小,但却像是危险报警灯一样,用紧迫又妖异的姿态,冲击着现下静谧的环境。   有一瞬间她想到了当年在里面吸烟的姚星河,那时车库里发出的光也是忽明忽暗,如今夜这般。   靠在门口的人收起打火机放进西裤口袋。   抬起头,哑着嗓子,对不远处她说:“宋杞,你过来。”   *   后来,宋杞曾想过,那一夜如果自己没有听话地走上前,而是忽略他的存在直接走过车库信步上楼——那她跟姚星河之间,还会不会有后来的故事。   但有些事情就是没有如果。   她听到这声音,就像受到了蛊惑一般,尽管满肚子都是对他的怨气,却还是顺从地、甚至是不受控制地,朝他走过去。   最后在距离他半米的地方停下来——这个距离,恰好能看清他黑暗中的表情,再远就不行了。   但刚刚站定,后背就落下一只大手,那手带着巨大的力道压迫着宋杞朝他靠近。她毫无准备,直接被这只手带得撞入姚星河的胸膛。   慌乱抬头,恰逢他另一只手贴过来,紧箍住她的后颈。   她很想开口问一句怎么了,但并未得到允许。   滚烫的气息混着清冽的口香糖味道冲入她的双唇,柔韧又劲凛的形态,趁她不备越过锋利的牙齿,冲/撞她毫无准备的软糯。   湿润的纠缠和炙热的掌心,里应外合,行动默契,以风驰电掣、浩荡不休的姿态,进行着势在必得也破釜沉舟的攻城略地。   她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也从未见识过他这般骇人的一面。   手本应该推开他,但却在抓住他风衣襟口的那一刻,手指慢慢收紧,最终紧紧攥住两片衣角,好在这轰轰烈烈的动荡浮沉之中,给自己一点支撑,以应对这压迫性的亲吻和报复般的咬噬。   不知过了多久。   男生退出来,同她的脸拉开些距离,但箍着后腰和后颈的手却依旧停在那里,随时进行下一场攻击。   他眼眶红得可怖,但语调却悠悠缓缓,慢条斯理,还带着些流里流气的笑意:“给你一分钟,考虑一下。到底是扇哥哥一巴掌,去跟宋爸告状,把我这种流氓无赖送进派出所拘留半月,还是——”   宋杞恍恍抬头,忍住眼里快要掉下来的泪,努力地去理解他这段话,去听他接下来要讲什么。   但男生久未回答,只是勾起唇角,露出清冷阴郁的笑。   “还是什么?”她等得心慌,就主动问出口。   男生脑袋后仰,抵在车库粗粝的水泥墙面上,露出流畅又清晰的下颌线。   线之上是猩红妖冶的嘴唇,线之下是上下滚动的喉结。   他笑。   嗓音幽微,调子悠扬:“还是继续,跟哥哥去开/房?”   作者有话要说:  ——   来啦!!   ——   .感谢在2020-11-20 00:36:24~2020-11-21 00:20: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柿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百香果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8章 会掉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被他这句话刺激的。   宋杞眼里的泪再也存不住, 趁下眼睫颤动的瞬间,不动声色地翻越眼眶,又顺着脸颊仓促掉落。   是真的没有想过。   有朝一日, 姚星河会把所有的温润细致和淡漠疏冷都撕开, 把所有的体面矜持和尊重克制都丢弃, 对她说出“跟哥哥去开/房”这种肆意妄为的话来。   “你哭什么?”他明明能体会她的心情,但就是装出不懂的样子, 故意这么问。   他眉睫舒展开来, 唇角照例勾着,虽然表情松快, 但搭在她后颈和后腰的手却同时松开,缓慢地举到肩前做投降状。所有的压迫瞬间消失,方才被他强迫吻着的场景, 都恍在隔日。   可嘴唇上还残留着口香糖的清冽和他身上独有的香橙味道。宋杞忍不住抬起手背擦了擦, 但发现越擦味道越浓。   她焦躁地抬头,本想跟他对峙一番,却发现盯上他微红的眼眶的那一刻,又不受控制地, 掉下一行眼泪来。   这种体质太叫人心烦了。她每次很认真地想解决一件事的时候, 却总是掉泪。显得她在害怕,在恐慌,在委屈。   但她根本不是。   男生半阖着眸子, 抬手摸了一下脑壳, 指尖摩挲过极短的发茬, 碰触到粗糙的水泥墙才停下。   宋杞这才发现,下午出去送程寻时头发还很长的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头发剪掉了。   现在他的脑壳上, 是不到半厘米长的短寸。   所以哪怕穿得人模狗样,却一点也不像好人。   “我给你选项了,”他松了松领带结,把双手抄进裤兜,整个人变得惬意松散,像荡在小舟上,连语调都是晃晃悠悠的,“现在还有三十秒。你再不上楼,我可能就以为,你也是想跟我去的。”   宋杞怔了半秒。   再次用手背抹去自眼底涌上来的潮雾,然后毫不停留恋,提步就走。   “宋杞,”身后的男生叫住她,语气里的轻蔑意味很浓,“我觉得你和那个李铭泽,非常不配。而且,他不知道你的情况,完全不能照顾好你。”   宋杞又往前走了五六步才转过身子。   两个人保持着十来米的距离,彼此安全,但也如鸿沟一般,不可跨越。   宋杞看不清暗夜之中男生的表情,只能隐约看到他扬起下巴,挺直脊背。   嗓音虽然又低又沉,但姿态却矜贵骄傲,不可一世:“除了我,这世界上还有谁能,配得上也照顾得好这个宋杞。”   她没有回话。   转身往单元楼走,最后甚至都跑了起来。   *   姚星河就这样看着宋杞消失在视线中。   不知道是不是幻听,他明明站在车库前,却好像听到了她在楼梯上奔跑的脚步声。哒哒哒哒的,像鼓槌,肆意地敲着他的胸膛,频率很快,震得他心脏都有些疼了。   宋杞选了前者。   虽然他知道,这小孩儿不会扇他巴掌,不会把刚才的事告诉宋长亭,而且宋长亭即便知道,也不会把他扭送进派出所。   但在姚星河眼里,后面这些做不做,其实没分别。   宋杞已经做出了选择,她走开了,一句话也没有跟他说。走得干脆利落,除了薄雪之上的脚印,什么也没留下。   他就想啊。   到底是对他有多失望,才会在被他强吻之后,连骂都不想骂他,扭头就走。   再次把脑袋抵在水泥墙上,好让凹凸不平的砂砾刺激头皮,让自己清醒点儿。甚至一次一次后仰,轻微撞击着墙壁,企图用密密麻麻的疼,压住内心翻涌不止的失落与不甘。   但所有方法都不管用。他没有得到丝毫的缓解,最后不得不放弃,从车库离开,走进停在不远处的车里。   打开车前的储物盒,想拿里面的烟。   但打开翻盖的时候,却骤然发现里面包装完好的青蓝色小纸盒,于是手指骤然停在翻盖边缘,再也不向前。   这是一个小时前刚买的,纸盒外包装上的薄膜还没拆。   送完程寻回棠溪的高速,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满脑子里都是宋杞穿着露背小裙子亲猫耳朵的模样,犯浑的想法就再也止不住,一下高速就开到附近的一个连锁超市,买了这包玩意儿,还选了大号的,超薄的。   然后一路开到她家单元楼内侧。   迫不及待下车,想在今夜找个机会,直截了当地问她想不想,行不行,愿不愿意,可不可以。   他有点等不及了。   当然,他自己也知道,小朋友应该会拒绝。但他依旧想问,就好像是有受虐倾向一样,哪怕被拒绝,但只要想到问出这些东西来的时候、小孩儿的表情,他都觉得愉悦,觉得兴奋,觉得解气又快慰。   结果刚关上车门,就看到她送那个李铭泽下楼,还一路送到小区门口。那男的车都开走了,她还傻站在那边看,也不管冷不冷,也不管下没下雪,就这么痴痴地站了四十分钟。   姚星河没吃晚饭,直接被小孩儿这依依不舍还望眼欲穿的模样,给气到胃痉挛。   靠在车库门口缓了缓,但收效甚微。最后掏出打火机来玩,看着眼前一次次发光的火焰,以转移注意力。   晚上九点多,他的小朋友,终于舍得回家了。但他已经不知道耐心怎么写,也不知道克制有什么意义。   就想亲她,想咬她,想问问那个男的到底有什么好,想确认自己还有没有机会。   哪怕这机会只有万分之一呢,他也想试试。   然后,他轻而易举地得逞了前半部分,趁她没有准备,尝到了她的好滋味。但却丧失了后面的所有可能,小孩儿撇下他,一边掉泪一边跑上楼。   目光再次落在储物盒内崭新的小纸盒上。姚星河知道,这包玩意儿用不上了。   手指捏出烟盒,合上翻盖。随意抽出一根咬在嘴里,认命又放纵地从西裤口袋里摸出打火机。   拇指按动打火按钮,都快要点上了,却听到啪的一声动静炸开在寂静的车厢里——是副驾驶外的门把手被抠开。   恍惚抬眸。   细风小雪,滞冷空气,北方暗夜,万家灯火,随着白嫩柔软的小姑娘一同进入车内。   小姑娘在副驾驶上坐定,转头,关车,伸胳膊,扣安全带。动作行云流水,磊落光明,好像一点儿都不害怕。   可脸颊蕴出的绯红和嗓音里浮起的颤意出卖了她——   “我刚才回家,跟宋长亭陶然和外婆说了一声,今晚跟哥哥去广场看烟花,”她目视前方,小手从衣袖里探出来,露出掌心紧攥着的塑料卡片的一角,嗫嚅道,“顺便,取身份证。”   *   半小时后,开业半年的新城市广场。   姚星河拿着两个人的身份证,开了两间城市酒店顶楼的景观房。   前台客服非常礼貌,把两张房卡分别递给他二位,笑着说:“520和521,是景观最好的两间,有超大的落地窗,零点的时候可以看到广场上的烟花秀和灯光秀,两位新年快乐。”   宋杞看了一眼姚星河刚刷出去的三千多的账单,懵了半晌才接过她那张房卡。   她真的不知道姚星河为什么要开两间,但当着前台的面不好问出口。   于是默默忍着,忍过五十二层楼的电梯和里面的摄像头,迈入顶楼干净豪华的地毯,走到521的房间,眼看姚星河就要刷开房门进去,才揪住他的衣袖,拧着眉心,又憋屈又烦躁地问他:“你一开始的意思就是……就是开两间吗?”   男生心情极佳,状态极好,眼睛亮得不像话,只是表情轻松惬意很欠打。   他低下头来,趁着走廊内没人,就故意凑到宋杞耳朵边用缠绵的气音跟她说话:“小朋友以为是开一间?”   宋杞的耳根被他炙热的气息灼到,腾的一下,变得滚烫。   意识到被他耍了,就气不打一处来,推开他的胸膛,抬腿迈向520的房间。   姚星河站在原地没动,一抬胳膊就勾住她的腰把拽回怀里,甚至力气过于大,将她整个人捞起来。   宋杞的脚瞬间脱离地面,无措地荡了几下,发现没有支撑后,她赶紧抱住他的胳膊,惊慌地训他:“你放我下来!”   但又怕其他房间的人听到,所以不敢大声说话,整个人羞愤不已,但又憋屈得不行。   姚星河根本不听她的。   房卡贴上感应器,空寂的走廊内发出类似电流的声响。   他左手旋开门把手,单手抱她进入房间,又是没等她反应,直接把她抵在房门上。这姿势太被动了,宋杞整个被他挤在房门上,而且脚依旧触不到地面。   关门带起的电流声从她脊背传来,明明只是门铃模拟声,但宋杞却像是真的触了电一样,脊背瑟瑟着轻颤,还不受控制冒出一层细汗。   “你放我下来,”她重复着这句话,但语气弱了很多,像是在求他,“我现在没站住,会掉下去。”   男生勾唇笑,是货真价实的流氓模样:“那你搂住哥哥的脖子。”   虽然这么说,却没等她伸出胳膊来,他就已经低头,噙住她的嘴唇。不过好像是真的怕她站不稳,所以双手握着她的腰,悄悄放她下来,扶她在门前站稳。   只是唇上的动作从未停止。   依旧是侵入齿后的吻法,但却比半小时前那次温柔舒缓了很多。宋杞不知如何回应,却很清楚她不觉得反感,也不觉得难受,反而随着他的抚掠,脑海里出现细雨微风、池塘锦鲤的宁和意象。   是真的很像小鱼。   调皮,灵动,不经意间跳出水面,跃入手掌。   顽劣,湿滑,趁你不备逃脱指缝,无法捉住。   房间还未开灯,但中央空调却工作着。室内黑暗干燥,他的双唇是唯一的湿润,他的眼睛是唯一的明亮。   不知多久后,他才松开她。   垂眸看她,低声笑着,喉间还发出餍足的喟叹:“早就想亲你了。”   宋杞平复心情后,又想起来刚才的事,就问:“为什么要开两间房?”   一间1666,却完全闲置着,多浪费钱啊。   “因为——”男生故意把语速放缓,眼里露出精光,像是修行了千年的狐狸,一颦一笑都是大写加粗的狡猾,“宋爸是警察,他有权限去看你的开/房记录。这样开两间的话,他就暂时不会发现,我把他的闺女,给带上/床了。”   宋杞惊诧抬眸。   她万万没想到,姚星河也有这么邪恶的一面。   但男生丝毫不介意把自己的邪恶展示给她看,甚至咬了咬她脖颈间的皮肤,哑着嗓子主动问她:“哥哥是不是太阴险了?”   宋杞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被他亲着脖子,手中无聊,就随意揪住他的领带下角。   刚才抱她的时候动作太大,领带已经垂落在西装之外了,宋杞就解开他的西装衣扣给他塞回去,顺便打击他:“在宋长亭面前搞反侦察那一套,好像有点不好使。不过他应该不会往别的方面想,一来你是他喜欢的干儿子,二来他也没那么关心我的事儿。”   男生好像根本没听到她在说什么。   动作停下,眼睫垂落,目光落在襟口处的领带上。   这领带还是大四那年,宋杞带他买西装时送的。那时他还吃着许鹤周的醋,心烦意乱,随手一指选了这条。   现在认真打量,才发现它细长,漆黑,很好看。   好像,也很好使。   作者有话要说:  ——   答应大家写5000+,但是后面卡文了,所以把这个先发出来,然后我继续去写后面的~   ——   .感谢在2020-11-21 00:20:46~2020-11-22 19:05: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长鸣啾啾、艳水、百香果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5102879、佳佳宝贝、柿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猫眼 20瓶;艳水、百香果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9章 领带蒙眼   彼此洗漱, 躺在床上。   宋杞懵怔地感受着细长布料覆盖她的眼睛,缠绕过后脑勺又绕回来,并随着轻柔小意的动作在眼睑一侧变成个结, 才错愕地问出声:“为什么要用领带蒙我的眼?”   “因为……”   男生指尖隔着领带摩挲着, 沉默了好一阵子。   好像终于想到了理由, 贴着她的耳廓溢出一声缱绻舒畅却似笑非笑的叹息,嗓音照例低哑幽微, 如在草地逡巡的小青蛇, 吐着信子,显露不可名状的蛊惑——   “因为不想让小宋杞看到, 哥哥无耻下/流的样子。”   ——   领带蒙眼。   整个人都变得慌乱,宋杞无措地抬手,本想抓住床单, 却在阻挡视线的黑暗中, 抓住冰凉挺阔的白衬衫。   除眼睛以外,所有的感官都变得敏锐。连转动脖颈带起的枕头窸窣声,都像虫鸣在耳,吵吵咻咻。他低沉顿挫的呼吸, 更如春雷隐隐, 清晰可闻。   “哥哥,”嗓音里浮起幽微的哭腔,但并不是害怕, 她只是认真表达自己的处境, “我看不到了。”   说着, 手指触上眼角的布料。   但温柔的亲吻如细雨落下来,一半拂过她的脸颊,一半落在她的指尖。   “别怕, 我很慢很慢地,很轻很轻地。”   宋杞确实收到了安慰,手指缩了缩,又放回白衬衫在的地方。   但柔韧竹枝一路向下,不断作祟,穿过明媚春日,撩拨下游溪水。带起的透明水泽打湿桥下两片白色石板,又顺着隐隐青苔落回溪面,溅落到恰在此处的竹叶尖。   揪住竹枝让它不再乱搅,竹枝倒是听话,顺着风的走向和她的力道回到半空,却在她松手后得到的短暂喘息中,自作主张地罩落桥柱半球形的顶端。   顶端弧线柔缓,形状小而圆满。   散开的枝叶将它轻而易举地包住,细长叶脉随心抚弄、随意搓/摩,从下游溪中带出的潮意顺着粗糙的叶脉纹路传递,最后隐匿于半圆状下的细腻纹理。   “哥哥……”她不知怎么回应,只能叫他一声。   这一声后。   绒绒的青苔之上又渗出星星点点的水珠,水珠一部分随路过的波纹荡漾进湖面,一部分则没入白色石板。   桥背收到远处传来的震感,于是不可抑制,带动桥柱顶端,缓缓向上拱起。   所有的场景有崩塌破碎的趋势。   但此处从未有人到访。   所以除了河里的小鱼小虾小螃蟹,除了岸边的白枕白被白衬衣,无人知道桥的变化,也无人看到柳枝对桥做过什么。   连宋杞自己都看不清。   因为,领带蒙着她的眼睛。   ——   “难受?”虽然这么问,但柳枝的撩弄一只没停,“不能适应就告诉哥哥?”   不知道为什么,宋杞眼睛里也开始出现潮水,她听到自己声音有点小,还有点哽:“没。但我,控制不了……床单是不是,脏了?”   “没有,”他耐心安慰,“不是床单,是哥哥衬衣。铺在下面了,你方才抓着呢。”   宋杞终于放了心。   “宋杞,”他停下来,连名带姓地叫她,用认真又诚挚的语气提醒,“还可以反悔。520的房间还空着。”   她摇了摇头,循着他眼睛在的方向,用比他还认真的语气说,“我不过去,空着就空着吧,”但她却在短暂的交谈中发现一个漏洞,于是扬起下巴,不安地问,“哥哥,你戴……戴了吗?”   他低笑出声:“戴了。”   短暂的放心过后,更大的困惑涌出来:“什么时候买的?”   他回答:“酒店房间里的,他们都有准备。”   宋杞信了,心脏也落回实处:“那可以。”   但下一刻就觉得场景变换。   春光和柳枝都不在,冬日和冰雪仓促赶来。   室外有白雪簌簌,室内却有茶水滚烫。   造访者穿着油滑的蓑衣、戴着圆形的斗笠,停驻在门口,犹豫迟疑着不再向前。但很快打定主意,照着两片经历过春日雨水的侵蚀、此刻又被冬日风雪浸湿的门扉,轻轻叩击。   内侧大抵是有门闩阻挡,尽管叩击的频率加快、力道加重,但门依旧很难打开。   宋杞感觉到不适,但并不反感他的到访,甚至在内心深处隐隐期待。这一日她也想过几次,并且早在一年多以前,她就说过,想拥有她,还想独占他。   一方面催促他:“哥哥,你快些。”   一方面又因为被叩击得厉害,喉间涌出细细的抽泣,用怀疑人生的语气说:“之前我知道会有点难受,但是没想到会这么难受。”   斗笠蓑衣好像也好不到哪儿去,两扇门与其后的门闩使其阻塞凝滞,宋杞好像听到冰天雪地里的低哑叹息。   天色已晚,室外更寒。   门前等候多时的茶水因为有暖炉温着护着,依旧冒出滚烫的潮雾。   造访者再次停顿。   宋杞得到片刻的放松,呼出短而浅的气息。   “哥哥,好像……有点困难。”   话音刚落,伴随一声毫无预兆的惊呼,斗笠率先撞断门闩,冲入温室内。蓑衣紧随其后,踢翻暖炉,掠过茶水,仰头之际,一饮而尽。   他低头,用小意的抚慰,把细密的亲吻,一一落在宋杞唇瓣,鼻翼,耳廓和脖颈。   蓑衣斗笠仿佛与温柔的他不是一路。   它们占据着一整间暖室,折返往复,肆意摩挲墙壁的花纹装饰,大胆撩开窗户上的皱褶帘帐,还回到门口,不断点新的火,不断烧新的茶。   不知过了多久。   蓑衣终于肯走,弯腰关门,委身出去。可像是忽然忘记了什么,还差一步就退出去的时候,竟再次顶着斗笠冲进室内。   风风火火,肆意妄为,比上次更加过分。   火炉和热茶,花纹和地毯,被斗笠搅得乱成一团。她仿佛看到热茶倾覆,水珠溅落;窗帘撑开,花纹抚平。   斗笠最后撞向离门口最远最深的窗上,并在那处留下一抔微微凉的雪。   只是雪隔着蓑衣,未曾渗入华丽繁复的窗帘。   ——   斗笠蓑衣终于离去。   眼前的领带也终于被解开。   宋杞用手背拂去眼里渗出的大片水泽,缓了很长时间后,等抽噎声平息,等到已经洗完澡的姚星河回来抱她去洗,才咬牙切齿地说:“我以后,再也不喝茶了。你也记着,不要在我面前提到茶。”   男生完全没有摸清她的脑回路,把领带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捞起猩红点点的衬衣包裹住她,一边往设置在阳台处的浴缸走,一边低头好笑地问:“怎么了,你不是还取过网名叫【枸杞茶】吗?之前我是不是还见你泡过枸杞啊?”   这人怎么回事?   说了不提不提,他竟然还要提。   宋杞本想踹他一脚,但发现双腿完全不敢动。于是抬手捂住他的嘴,表情羞愤焦躁:“你别说了,我从来没泡过。”   也不知道这句话怎么了。   男生听到后忽然顿住脚步,明亮又漂亮的眸子定定地望住她,眼睫处稍稍用力带动眼睑半眯,痞坏痞坏的笑意就从里面流淌出来。   宋杞被这眼神吓了一跳,仓惶地收回手,腿虽然动不了,但脚背却缓缓收紧,坚定信念严肃地跟他说:“我真的不行了。不可能再来一次。”   细纱做的窗帘轻轻垂在姚星河身后。   那窗帘洁白无瑕在夜色中自带仙气儿,把姚星河衬得跟个天上的神仙一样,高杳绝世,不染纤尘。   但很快宋杞就发现自己错判了。   还错得离谱。   神仙怎么可能凑到她耳畔,舔着她的耳尖,还哑着嗓子跟她说不四六的浑话:“想起来了,是哥哥泡的枸杞。那茶的名字叫‘星河枸杞茶’,味道好得不得了。”   宋杞愣了半晌,反应过来后惊悚抬眸:“……!你怎么这么黄!”   姚星河已经把她裹得更紧一些,撩开纱帘把她放进水温刚好的浴缸里,对她露出明快的笑:“认识哥哥这么多年,你竟然才发现?”然后用晃晃悠悠的调子轻声吐槽,“小孩儿真是天真无邪啊。”   宋杞:“……你别说了。”   “行。”   她从浴缸下阻挡住再次探入溪水的柔韧柳枝,气鼓鼓地瞪他:“我自己来。”   “害羞?”他唇角明明在抽搐,却故意装出一本正经的模样问,“要不再把领带蒙上?看不见就不会害羞了。”   “……你别跟我说话了!”   *   洗完澡换上毛绒绒的浴袍,被姚星河抱在怀里,看向52楼阳台的对面。   新城市广场的大屏幕上,原本散落在各处的星光准点地聚拢在一起,呈现出璀璨夺目也分秒不差的倒计时。   广场上原本安静等待的人群立刻沸腾起来,随着大屏上的数字,异口同声地喊着:“9——8——7——6——5——4——3——2——1!”   欢呼声中。   烟花伴随着咻咻的动静,一束接一束地从远方的地面上腾起,轰轰烈烈地奔赴比52层楼的还要高的高空,在清脆如春雷的隆隆声响中,绽放成盛大绝伦的焰火。   绮丽的色彩、四散的形态近在咫尺。   有一瞬间,宋杞觉得只要她伸出手,璀璨就能落在她的掌心里。   “好看吗?”姚星河贴近她的脊背,把下巴垫在她肩窝里,“想出去放一支?”   “好看,”宋杞回答着,“就是停留的时间太短了,要是一直不坠落多好。”   听到这话,姚星河就变得沉默不语。   过了好一会儿,宋杞发现他再说话,才恍惚着转过头去。   男生好像埋伏已久,见她转头就立刻撅住她的嘴唇,描摹多次得到满足之后,才捏住她的手掌,望住她的眼睛,目光坚定地说:“那就多看看星光吧。别的星星哥哥也管不了,但你眼前这颗星星,他会永远照耀小宋杞,不会坠落。”   作者有话要说:   ——   几乎是写了一整天。真的太难写了,写得太累了。   大家别忘了看昨天下午发的108,和109是一脉相承的。   而且,如果觉得109好的话,麻烦大家多多安/利、推荐~   这一章真的是付出了无比大的心血。累瘫.jpg。   ——   .感谢在2020-11-22 19:05:42~2020-11-23 00:11: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佳佳宝贝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柿与 3个;是非非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饭袋如也 29瓶;星辉 10瓶;百香果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0章 想着哥哥   后半夜, 整个城市寂静下来。   姚星河完全睡不着,靠在床头枕上,手指轻轻搓着身旁小孩儿的耳垂, 看她毫无戒备、温煦和暖的睡颜。   很想点一支事后的烟, 随着吞吐烟雾的动作, 让积攒已久的复杂情绪悉数释放出来。但又很快恢复理智,把这样的想法赶走:小朋友去年冬天犯过哮喘, 是不能闻到烟味的。   似是在梦中觉察到了他的碰触, 于是柔白的小脸贴着停在耳侧的手背轻而缓地蹭了蹭,还无意识地呢喃了几句, 细听之下,好像是在喊他“哥哥”。   他伏下身子,趴在她身旁, 把散落在小姑娘脸颊上的头发小心翼翼地捏起来别至她耳后, 然后凑得更近一些,细细地打量。   认识七年之久,在远处,在近处, 见过她无数或哭或笑、或嗔或怒的小模样, 但从来没有凑到距离她脸颊只有两三厘米的地方,看她温顺柔和又漂亮乖巧的小模样。   她的皮肤是细腻的,在月光和白雪映衬之下, 显出冷白的色调。脸颊贴近耳廓的部位, 还有尚未退却的细小绒毛, 瞧着暖绒适手,诱得人想上手摸一摸。   眼睫毛是舒长的,不是书上经常写的那种像小刷子似的形状, 她的睫毛不浓密,不戳人,细细软软,不用等风来,但是呼吸时溢出的气息,都能把它撩得微微弯。   耳朵尖和耳垂都很明显,这会儿全部从深棕色头发中露出来,很像是从棕色皮毛中探出来的小狐狸的耳朵,只是没有狐狸那般警觉,这会儿任由他摸着也没有丝毫戒备与抵触。   然后就发现,越看越喜欢。   越看,某个地方就越有蓬勃的趋势。   最后在他喜欢的耳朵上亲了亲,又趁她转身的时候在她光洁的后颈上落下一个吻,然后把被角给她掩好。   自我审判了一会儿,发现自己是真的做不到,在一个被窝里睡觉能克制住、不对她动手动脚的把她弄醒。所以干脆从沙发上捞过另一床被子盖在自己身上,还使劲裹了裹,用力缠了缠。   生怕自己朦胧睡着的时候会挣开,又循着她身上的奶糖味道,不由自主地贴上去,狠欺负她几次。   *   次日天光大亮,和远山白雪折射出的光,一起穿越纱帘落在房间里。   他被光亮刺激,仓促转醒,背过身去躲开这灼人眼球的明亮,皱着眉头适应了一会儿房间内的变化,还没想明白昨晚发生的事儿,结果就看见小孩儿一步一颤、一瘸一拐地从洗手间走出来。   昨夜的画面陡然清晰,原本睡眼惺忪的他也瞬间清醒。   撑着胳膊坐起来,看到她这模样就很后悔自己昨夜的没轻没重:“很疼是吗?”   不知道是不想让他愧疚,还是害羞不想提,总之小姑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她扶着沙发坐下,拿起外套穿上,抬头说出了句令他心头一悸的话——   “刚才宋长亭打电话问,我们去哪里看烟花了,为什么一夜没回家。”   “嗯,”他起身下床,先揪过白衬衣穿上,“宋爸还说什么了?我现在带你回家。”   宋杞没回话,望着他的衬衣看了好一会儿,脸颊后知后觉地变成嫣红色,压低声音提醒他:“哥哥……你衬衣上有血。”   他已经扣上扣子,抬起胳膊看了一眼,笑回:“我知道。别害怕,哥哥外面还有毛衣,有外套。别人看不见。”   宋杞眉心皱成一团,手指抓着羽绒服的袖口,纠结的模样清晰可见:“昨晚没洗,你不会觉得这……不干净吗?”   他直截了当地回:“不会。甚至想保留下来,找个地方供着它。”   宋杞:“……”   *   看小姑娘走路不如之前方便,姚星河本打算抱她下楼、上车,但宋杞拒绝了,自己走到车库,坐上副驾驶:“我适应一下就好了。”   姚星河凑过身子去,箍住她的后颈,亲了亲她的耳尖后,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叫你这么难受。”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连他都觉得自己不是人。   知道她难受还跟她做/爱,知道她会疼却也没停下来。到第二天了,该做的都做完了,该尝的都尝到了,才虚伪地说句对不起——这和禽兽其实没什么区别。   但小孩儿却还不了解男人这种混蛋属性,听他道歉,竟抬起手轻抚着他的后背,还反过来安慰他,“这是两厢情愿的事,你不用说对不起啊。我只是暂时不适应,但其实也没有那么难受。”   “嗯,”他抚摸着宋杞的头发,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心疼,才显得不那么人渣,只能更小意地问她,“肿了吗?哥哥去医院开点药?”   小姑娘眉心一跳,当场拒绝,“不用,”看得出来她一点儿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于是很快换了话茬,“我们先回家。我没在电话里跟宋长亭提这件事,我那会儿告诉他回家说。”   给她扣上安全带后,姚星河启动车子,尽量装出不担心、不紧张的样子,用平静又笃定的语气安抚她:“你不用开口,我来告诉宋爸。”   宋杞摇头,担忧着说出自己的想法:“今天还不能告诉他我们在一起了,不然他肯定会从彻夜不归推测到昨晚发生的事。昨天是除夕,今天是大年初一,他要是知道你带我做了这些,肯定不给你解释的机会,劈头盖脸地骂你。”   听到这个他就笑了。   小孩儿跟以前没什么区别,完全不心疼她爸,坚定地站在他这边,担忧他被骂。   但他却也认可她方才的话,现在跟宋长亭说这些,确实不是最好的时机。尤其是站在宋长亭的角度设身处地地想一想,要是自己向来疼爱的干儿子把自己亲闺女给拐到床上去,别说骂人了,他甚至想把这干儿子的腿给打断。   “宋杞,”他想起自己今年回棠溪的目的,就问身旁的小孩儿,“你想在景行有个住的地方吗?”   宋杞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困惑开口:“我现在就有住的地方啊,去年夏天学校还给宿舍里还装了空调,现在住着挺好的。”   他缓缓勾起唇角:“你想有个属于自己的房子吗?”   她好像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神色恹恹地回答:“景行房价太高了,我想不想的也没什么用呀,反正那么多房子都不会属于我。”   “会有的。”他说。   小姑娘神色愕然,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腮部肌肉轻抽了抽,忍了半天才忍住没有打击他,只是牙疼般倒嗤出一口凉气:“你要是说会有,那可能十年以后,会有吧。”   他但笑不语。   *   “小区名字叫云栖,与景大凤吾校区的直线距离是1.5公里,享受景大周边所有的配套设施。20万的定金我已经付了,120万的首付也准备好了。但宋爸、陶妈,我因为是学生,即便有实验室开的补贴证明,也没有办法从银行里贷款,而且我银行卡的流水不够月供的两倍。所以,需要用妹妹的名义买房,并麻烦宋爸和陶妈提供你们的工资流水来贷款。不过你们放心,我的工资已经能覆盖月供,我会按月转到妹妹的贷款账户里。”   宋杞听得一愣一愣的。   宋长亭和陶然也是惊怔不已。   只有姚星河还淡定自如:“宋爸,陶妈,我的情况你们最了解,除了爷爷以外,你们和妹妹就是我最亲的人了。所以房子会直接给妹妹,房产证上也只会有‘宋杞’这个名字,我只是休息的时候,回去住几天。怕妹妹不同意,昨天晚上我劝了她一整夜,到现在她才答应。”   说到这里,望住宋杞,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给她现场挖坑:“对吧,小七?”   宋杞骑虎难下,不敢答应,又不敢不答应。   最后硬着头皮说了句:“昨晚是在一起讨论了这件事,但我觉得哥哥出钱买房子,那就应该是哥哥的。”   姚星河露出纯良的笑:“刚才已经讲过了,哥哥没办法贷款,以我的名义买,是根本买不下来的。”   宋长亭和陶然依旧处在震惊和震撼的双重观感里,只有宋杞知道姚星河这是在耍无赖。   陶然先反应过来:“呃,贷款的话不是不可以,我和你宋爸的公积金也能用来还款,你的工资可以留着给自己当零花钱。不过房子送给宋杞不合适呀,可以先用宋杞的名义买,但等拿到之后让她再赠与给你,这样房子还是你的。”   “嗯,这样可以,”宋长亭赞同陶然的看法,但他看了看宋杞后,盯住姚星河,拧着眉头问出了自己的困惑,“你们兄妹俩关系这么好吗?昨天吃年夜饭,小七都不想等你回来,你怎么还放心用她的名义买房?”   宋杞瞬间瞪大眼睛。   她完全没想到宋长亭偏心起来,会现场揭自己亲闺女的短。   姚星河靠在椅背上,悠悠凉凉地望了她一眼,当着宋长亭和陶然的面,从容不迫地扯大谎:“大概是这些年联系不多,所以和妹妹的关系变得不那么亲密了。但正因为不够亲密,才想讨好她,笼络她,让她以后有什么好事儿,多想着她哥哥一点儿。比如,吃年夜饭这种好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1-23 00:11:58~2020-11-24 01:09: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长鸣啾啾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柿与、是非非呀、留长发的西方记者、百香果、45102879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海洋喔喔 28瓶;小猫眼、百香果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1章 肖想已久   实在不想叫他误会, 所以宋杞稍微辩白了一下:“我记得爸爸打电话给你,是你自己说在外面吃过了。”   姚星河目光晶亮,面露哂笑:“宋爸让我回家吃年夜饭, 和你不等我吃年夜饭, 这是两码事。”   宋长亭看不下去这种小学生式的吵架, 于是打断他俩,倚着沙发靠枕, 抱起胳膊翘起二郎腿:“现在来交代一下昨天晚上去哪儿了吧。你们两个说去看烟花, 为什么一宿没回家?”   姚星河刚想开口,就听宋杞看向宋长亭, 瞪着大眼咬着后槽牙,一脸凶相地揭发他:“我本来打算的是去新城市广场看烟花,完全不用花钱。但哥哥非要去广场对面的酒店顶楼看, 说视野好, 还开了两间房,一间就要1666。我觉得这个消费观非常不对,爸爸,你得好好教育一下他才行。”   这段真情实感的告状把姚星河弄得恍惚了几秒, 反应了会儿才意识到小家伙这是转移注意力, 以掩盖那段叫他俩都脸红心跳的事实。   宋长亭确实还把他俩当小孩子,所以根本没有往荒唐邪恶的方向考虑,听到一间房1666眼珠子都快蹦出来, 立刻站起来踹了姚星河一脚:“跟老爸来书房!”   陶然准备和外婆出去逛街, 宋杞行动不便, 就以熬夜看烟花太累想补觉为由,拒绝一同前行。但回到卧室躺了会儿就发现根本睡不着,于是坐回沙发, 吃着小橘子,看着春晚回放,优哉游哉地听着书房里传来的动静。   有一瞬间,她感觉时间回到了小学六年级的暮春。那时她以为宋长亭有了私生子,揣着叛逆带来的喜悦心情回到家,本指望看一场宋长亭被骂的大戏,结果听到书房里传来宋长亭骂人的动静,骂得还很凶。   今天依旧很凶——   “好家伙,看个烟花,三千多块钱看出去了?!”   “你现在还是个学生,即便是赚了一些钱,也要为未来打算!”   “这些钱花在你妹妹身上有个毛线用?浪费不浪费?你省着点儿,等你以后追未来的媳妇儿的时候再阔绰不行吗!”   听到这句,宋杞剥橘子的手就抖了抖,脸颊缓缓鼓成金鱼状:花在我身上怎么就浪费了?   但很快她就不生气了。   因为从进书房后就一句话没反驳过的姚星河,听到这句的时候就打断了宋长亭的训斥,用坚定的语气反驳着:“花在妹妹身上为什么不可以?她看到烟花觉得开心我就觉得物有所值。宋爸,别说是一千来块的房间了,就是三百来万的房子,妹妹都值得。”   顿了顿,赶在宋长亭下一波训斥到来前,呵出一声坦荡洒脱的笑,宋杞甚至能从这笑声中想象到他双手揣兜,流里流气,嘚嘚瑟瑟,什么都不惧的模样:“甚至这么小的房子都有点儿配不上她。就是我现在钱不够,要不然早去给妹妹买四季雅郡的别墅了。”   *   正月十八,姚星河带着宋杞、宋长亭和陶然到虹业商场,付了首付,用宋陶夫妇的工资证明和银行流水办了贷款,然后看着宋杞在预售房合同里一页一页地签了字。   宋长亭和陶然都很忙,原本也是请假过来,最后就近在虹业商场吃了个简单的中饭,便乘飞机回棠溪了。   坐姚星河的车从机场回丹诸的路上,宋杞终于有机会问出她从大年初一疑惑到现在的事儿:“你到底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姚星河看上去是真的快乐,所以笑得花枝招展、明媚万千:“稍微努努力就赚到了这些。你哥哥就是这么牛逼。”   他其实很少自恋,但每次自夸都来得猝不及防,叫宋杞听着忍不住牙酸,很想反驳他,但他又确实厉害,于是只能嗔他一眼:“能不能正经一些回答我?这不是一两万,也不是十几万,是上百万的首付啊。”   姚星河面上恢复了正经,但少年的傲气锐气依旧鲜明:“去年给几个公司做了些项目,是之前学院老师给介绍的公司,合作很愉快,他们付钱也痛快,所以攒下了首付的钱,”说这些的时候,他的语调轻巧松快,仿佛这些钱是没费力气白捡的一样,“今年的项目也马上就开始了,跟周伯雅教授合作做智能建筑。”   “周伯雅?许鹤周的外公?”宋杞有点儿吃惊,想起当初的事儿来,立刻坐直了身子,“我记得你当时差点儿跟他读研了,最后为什么没去呢?”   “因为舍不得我家小孩儿。”   宋杞的脸颊肉抽了一下:“呵。舍不得我还一句话也不跟我说,扭头就走了。”   姚星河看了她一眼,毕竟已经时过境迁,所以这回笑得舒展又好看:“不允许哥哥吃醋?你跟着你小师哥一起喊外公喊得亲切又自然,你还指望哥哥跟你说什么?说恭喜你俩?我这辈子都说不出口。所以扭头就回了凤吾,果断拒绝了周教授,谁让他是许鹤周外公。”   陈年旧事里的误会解开,原来会这么让人开心。   宋杞忍不住扭头望向窗外,假装望窗外风景,实则偷偷笑,不让他看到。   姚星河则继续说回项目上的事儿:“是景行胸科医院的项目,他们要在鹿河区建一个分院,找周教授的团队做设计,周教授打算在分院做智能医疗建筑的试点,团队需要计算机专业的学生,他就找吴院士借了我过去帮忙。这样哥哥除了实验室的课题补助外,就又有了一份固定的收入。”   宋杞回过头来,隐隐担忧着:“你这样来回跑,会不会太累?”   午后的日光穿越车前窗,刺目的蓝光被滤去,在姚星河脸上留下柔和的光影。他依旧在笑,却又与以往的那些不一样。   这次的笑容温煦晴朗,舒展烂漫,带着坚韧向上的能量和披荆斩棘的力量:“不会。宋杞,哥哥历经千辛万苦拥有了肖想已久的宝物,没有比这个更难更累的了,这件事情都能成功,那其他的对哥哥来说,就都是轻松到不能更轻松的小事。何况,这些小事儿是为了让我的宝物生活得更好,更自在,更漂亮。”   *   大四冬天考研失败,杨帆没有放弃,留在景行进行了二战。但二战仍然不理想,去年成绩出来,她的分数只能报在景行科技大学处于冷门的土木专业。   但她实在不想三战了,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准备复试。三月中,她以复试最后一名的成绩被土木专业市政工程方向录取,这下终于有研究生可读了,杨先生和钱女士就不会一直在电话里催促她找工作了。   现在距离研一开学还有6个月,她彻底无事,倒主动想着去找个短期工作做一下。在网站和论坛上选来选去,最后通过朋友介绍,在建筑大师周伯雅的公司【君雅】找到了一份办公助理的实习工作,平时帮着筹备会议、接待客户、准备资料、打印材料,因为没什么技术含量,所以工资只有3000块。   但她对这份工作很满意:赚钱是次要的,她研究生的方向是市政工程,而周伯雅教授是业内大佬,要是能在这个公司长期实习,给周教授留下好印象的话说不定毕业后可以来公司工作。更重要的是,她还可以利用工作之便接触到周教授所在的圈层,她自认为长得不错,说不定就钓到行业内的青年才俊,这样个人问题和未来生活也解决了。   4月15号,杨帆就是怀揣着这样雀跃期待又势在必得的心情去君雅报道的。   办完报道手续,刚在办公位坐下,就看到对面透明隔断的会议室里,西装革履的业内人士纷纷站起来,一个接一个地跟一位年轻的男生握手,然后满脸欣慰地离开。   等所有人走后,男生单手揣着裤兜,也从会议室走出来。他穿着黑衬衣、黑西裤,脖颈上留下一粒纽扣未系,露出光洁白皙到让人在光天化日下都能想入非非的修长脖颈。   帮她办理手续的小姐姐立刻露出星星眼:“啊,现在姚助理一个人也能应付甲方这么多人了,真是年轻有为,能量无穷。”   杨帆立刻问:“他是什么助理?”   小姐姐赶紧给她介绍:“是周教授的技术助理。周教授给他的待遇,相当于这个公司的中层。”   听到这里,杨帆脑袋一热,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和男生认识一样,立刻站起来,跟即将路过的男生打了个招呼:“姚星河,好久不见。”   说这话的时候,笑容恬静,仪态大方,自然妥帖,还带着能引人猜测的熟络亲昵。   办公室小姐姐果然被她唬住,惊讶又艳羡地说:“哎?你们认识啊?”   男生闻声,停下脚步望住杨帆。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仰着下颌看了好一会儿,神色越来越淡定,眼神越来越清凉。   杨帆压住内心的尴尬,露出调皮的笑容,以发小的姿态说着更加亲近的话:“今年过年怎么没回西洺?我和钱女士可想你了,初一一大早就去你家拜年来着。”   “小苏。”他终于开口,却是叫她旁边的小姐姐。   小姐姐:“嗯,怎么了姚助理?”   他表情无比平静,但嗓音却冷得像水上浮冰:“告诉人力资源部的任部长,今天中午12点前,把这位女士的离职手续办理完。”   小姐姐惊住,慌张地看看杨帆又看看他:“啊?”   “不然下午人力就可以办理我的离职手续了。”   说完这句,男生再没停留,迈着修长的腿走进自己的专属办公室。   作者有话要说:  ——   抱歉,晚了一些~   ——   .感谢在2020-11-24 01:09:04~2020-11-25 23:44: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柿与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猫眼 70瓶;百香果 25瓶;肆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2章 当下水火   事情的发展让杨帆始料未及, 也让她倍觉屈辱。   来君雅上班前自己关于这份工作的圆满构想和美好期待,就这样被姚星河用两句话轻松击碎,她从入职到即将离职, 时间跨度还不到10分钟。   这种委屈她从小到大只有过两次——一次是去年除夕, 被姚星河在电话里骂的时候。另一次, 便是今天被他威胁离职。   小苏没有拦住她,她撂下实习生的工牌, 直接追着姚星河进了他的办公室。   因为带着巨大的怒气和不甘, 办公室磨砂玻璃做的门被她甩出“砰”的一阵响,想到有人会进来阻挠, 她进去后直接把门反锁上。   大步冲到姚星河办公桌前,丢掉先前所有的良好修养和装模作样,用最恶毒、最阴狠的表情质问他:“你凭什么决定我的工作?”   姚星河双手抄着裤兜, 靠在高楼的窗台上。脸上瞧不出任何变化, 平静地跟一滩死水无异,但细看之下,就能瞧出他眸中不加掩饰的厌恶:“因为,我是当前项目里不可或缺的技术助理, 你是可有可无的办公实习生。”   杨帆面部肌肉抽搐几下, 最后缓缓睁大了眼睛:“实习生怎么着你了?实习生就不配在这里工作了?”   “没怎么着我,办公室里有好几个实习生,都很不错, ”他轻微地转了转脖颈以放松, 目光中憎恶更浓, “我就是纯粹针对你,不想跟你在一个公司办公而已。你也可以把我弄走,只要你有这个本事。”   再次从他嘴里听到这种话, 杨帆发现自己还是能被精准打击到,以至于她狠劲儿掐了掐掌心才控制住、不把办公桌上的杯子抄起来砸他脸上。   调整了一会儿情绪,等剧烈起伏的胸腔平复下来,终于明白不能硬碰硬,于是换上柔软的语气,示弱道:“姚星河,这个工作跟我以后的专业相关,对我来说很难得,我也是真的很想留下。而且一年前那件事,我除了不该发那个帖子,其实也没做错什么事儿,我妈那会儿心梗,情况紧急,这种事没法装,她要是晚去医院一步可能真的就死了……”   男生打断她,语调悠悠缓缓,眉梢浅浅挑起:“关我什么事儿?”   杨帆惊恐万分地望住他:“这、这是一条人命啊。”   “你们的命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他妈的又不是你爹,”男生嗤出一声笑,“在我这里,我家小孩儿的命比你妈的珍贵多了。”   杨帆顿时语塞:“你……”   他的耐心早已荡然无存,轻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往门口看。   杨帆顺势回头,看到磨砂玻璃后模糊却又纷扬的身影,听到保安用备用钥匙拧转锁眼开门的动静。   身后的男生拖开转椅坐下,沉着声音对她下了一道简洁明了的逐客令:“赶紧滚吧。”   *   下午最后两节体育课结束,宋杞收起羽毛球拍,去浴室洗了个澡。回来看了眼课表,明天一天没课,想了会儿就给姚星河打了个电话。   “哥哥,你现在在哪儿?”   那边的人好像比较累,嗓音听着有点哑,但依旧用温柔和开心的语气跟她说:“在周教授这儿,后天要再过一遍数据共享平台和可视化这部分。”   “吃晚饭了吗?”   “办公室的同事给我带了份烧麦回来,我待会儿就吃。”   宋杞听到电话里脖颈转动发出的咔嚓声响,就知道他今天一整天都坐在电脑跟前没怎么动,默默心疼了会儿,然后说:“那你先忙,等你回学校告诉我一声。”   “哥哥写完这段就打给你,”他笑了笑,都这么忙了,却还惦记着她的体育课,轻声问道,“今天上课还好吗?运动量大不大,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啊?”   这学期每次体育课上课前,他不管在干什么,不管有多忙,都会打电话过来提醒她把小喷雾装口袋里。   今天也是如此。   经过一年多的心理建设和再次适应,宋杞已经能够比较坦然地接受哮喘复发这件事,也因为每一次体育课都有姚星河的提醒和心理上的陪伴,她坚信现在的自己是安全的,不会再陷入一年前的无助和绝望。   于是用骄傲的语气回答他:“这个运动量正合适,而且,今天我的羽毛球已经打得很好了。”   电话里的人放心下来:“嗯,好。”   挂了电话,时间刚过六点。   刚才那个电话确认过他在哪儿,那现在她就可以去找他了。   *   晚上七点四十,君雅办公楼层里已经没有几个人了。   小苏按照公司规定的流程,写完杨帆的实习评价发给人力部长后,也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此时,姚星河的办公室还亮着灯,冷色光源从深灰色磨砂玻璃上透出来,显得含蓄、谨严又肃冷。   敲门打了个招呼,“姚助理,我关灯走啦,”看了看他还没动的烧麦,提醒道,“你记得吃饭,也早点下班。”   他抬眸点头,敲键盘的动作却没停:“好。”   她关灯关门,正要乘电梯下楼,结果电梯恰好到达君雅办公层所在的16楼,一个总着丸子头的漂亮小姑娘走出来。   小苏向来喜欢漂亮小姑娘,尤其是这种看上去气质干净又温煦明朗的小姑娘,于是不由自主地对她笑了笑。   小姑娘也点头示意,看到她胸前的工牌后眼睫扑簌了几下,礼貌又甜软地问了一句:“请问姚星河还在里面吗?”   小苏赶紧回:“还在呢。你是他……?”   “妹妹,”小姑娘指了指门禁,拎起手里精致的饭菜打包袋,“能麻烦你帮我刷个卡吗?我来给他送饭。”   小苏想了下,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小姑娘,出于这份熟悉感她就没有拒绝,给小姑娘刷开门后,看着她走到唯一亮灯的姚星河的办公室。小姑娘冲她摇了摇手,还用口型同她说了句“谢谢”,然后推门进去。   走出办公大楼,小苏看着马路对面那煜煜煌煌的五星级酒店的餐厅,想起小姑娘打包袋上低调奢华的logo,不由顿住脚步,抬头望了望16楼还亮着灯的地方。   哇——姚助理和他妹妹的关系一定很好吧,不然他妹怎么舍得去人均五百的餐厅打包饭菜给他吃?   啊,我也好想有这样的妹妹。   算了算了,有妹妹也不一定能对我这么好。   小苏拎着包又往前走了两步,忽然想到什么,再次停住,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小姑娘为什么瞧着这么熟悉……   这这这。   这不就是姚助理的台式机桌面背景里的姑娘吗?   *   姚星河听到门口的动静,本以为是小苏去而复返,结果一抬头,发现自家小孩儿笑脸盈盈地,迈着挺欢快的步子朝他走过来。   就,突然懵了。   完全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来迎接这突如其来且盛大浩瀚的惊喜。   “我就知道你还没吃,所以买了几份菜过来陪你一块儿,”小姑娘没有往他身边走,而是到了办公室右侧的茶几旁,从打包袋里拿出餐厅送的桌垫铺在上面,把精致的饭菜一一摆上,然后招呼他,“先吃饭怎么样?待会儿就凉了。”   他看着小姑娘头顶上那松散可爱的小丸子,蓦地想到那年暑假送她去上学的时候。   心中不由浮起大片的温情,把今天被杨帆惹得焦躁混乱的情绪,一一抚平。   “小七,”他转开椅子,露出修长笔挺的西装裤,冲她轻声笑,“你过来。”   小孩儿没多想,乖顺地上前,没有任何的提防不说,还满脸澄净地走到他身边,在距离他最近的地方,低头问他:“怎么了?”   办公层已经空无一人,整个公司只有他在的办公室亮着灯光。而办公室的门是磨砂的,背后的窗对外是镜面的,没有人能看到里面的景象。   天时地利,绝佳时机。   所以他风驰电掣,没给小姑娘任何反应的机会,抱起她就放在膝盖上,让她正对自己坐着。然后脚下用力,转动转椅,带动她靠近桌面,把她挡在身前和桌沿的空隙里:“想亲你了。”   说完这句,在小孩儿惊怔的神色中,单手箍住她的后颈轻微下沉,挺直脊背亲上她嫣红软嫩的嘴唇。   宋杞被这场面刺激得打了个激灵,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慌乱之中怕自己栽倒下去,竟然抱住他的脖子。   不抱还好,一抱男生就不再担心她掉下去,箍着她后颈的手也松开。两只大手得到充分的自由,慢慢移到她腰后。   春夏之交,天气变热,她外面穿着宽松的针织短衫,里面穿着一件贴身的轻薄吊带。   是男生轻而易举就能撩开的穿着。   “哥哥……”宋杞在这样的时候总是不可自制地喊他哥哥,她说不清楚是为了唤醒他,让他停止,让他克制,还是期待着他继续。   但姚星河却总是按自己的想法,理解成后者。   所以会笑着回答:“嗯,哥哥在。”   还会亲亲她的耳尖或者眉眼,耐心安抚着:“没事,没有人看到,都下班了。别怕。”   后背处,幽微到几不可闻的金属搭扣应声解开。   宋杞大脑空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他方才做了什么。   指尖就这样不再消停,唇上的动作也依旧没停。舌尖温柔地、小心地纠缠她齿后湿润的形状。半阖着的眸子里,露出星光一样熠熠的光。在这样漂亮的光中,他整个人像邪恶的妖精要将她拆骨入腹,又像绝美的神仙要救她于当下的水火。   宋杞的脸变得越来越烫,但也开始学着他的方式,在他停顿的片刻,轻轻探出温软的小舌,惴惴着又大胆地回应他。   男生眼里的光更亮了一些。   宋杞被这眸光摄住,动作停息几秒,终于招架不住,躲开他的脸、他的目光,脸红心跳着把脑袋埋进他的颈窝,以在这方空间里寻求暂时的庇护。   耳畔浮起欢愉的低笑,惹得宋杞耳根微微痒。   男生悠扬的语调和低哑的喟叹同时响起:“以后不用给哥哥带饭,哥哥这种禽兽啊,是得吃小孩儿才能饱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1-25 23:44:46~2020-11-27 00:16: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柿与 4个;百香果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百香果、柿与、路之遥、小猫眼 20瓶;纳兰朗月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3章 初恋   宋杞照着脸颊旁修长凉滑的脖颈蹭了蹭耳朵, 以缓解浮至耳廓的酥/麻。   男生感觉到她的不适,停下掌心和指尖的动作,右手抚住她的后背让她不至于掉下去, 左手抬起来轻轻搓着贴在脖颈处的小耳朵, 小声询问:“这样好些吗?”   被轻声细语里的温柔蛊惑, 宋杞脑袋一热,趁他不注意, 自作主张地转过头, 探出小舌,戳了戳近在咫尺的、被橘色光晕照得通透的耳廓。   在濡濡的触感刺激下, 男生的耳朵骤然一动,像当初她亲布偶猫的耳朵时猫的反应差不多。   “宋杞,”他突然连名带姓地喊她, 嗓子如有风沙磨砺着, 已经沙哑得不像话,但却是含着愉悦笑意的,“哥哥,确实不是人。”   这句话让宋杞摸不着头脑, 同他拉开些距离错愕地看他:“怎么了, 为什么突然说自己不是人?”   只听“哗”的一声——   转椅滑开一道流畅的弧线,原本逼仄的空间瞬时变得宽敞自如,她被整个抱起来, 又被带动着, 靠近身后的桌面。   宋杞仓惶地回头望了望, 就见男生把键盘拨到一边,修长手指顺势按下“Control”和“S”,然后再也不管工作上的事, 把她放在宽敞的办公桌上。   她和电脑屏幕上穿着露肩小裙子、抱着白色布偶猫傻笑的自己对视一眼,一边皱眉思索他到底从哪里得到的这张照片。一边瑟瑟不安地转过身来,想问问他把她放办公桌上,是不是觉得这样接吻比较方便……   但并没有问出口。   男生垂眸看着手边已经拉开的抽屉,愣了会儿,似是不满意抽屉里现有的东西,眉头抽搐着,舌尖也戳了戳口腔内侧。沉默几秒后,坦荡又认命地笑了笑:“前天买过,但好像带回宿舍了。”   宋杞也低下头去看他的抽屉:“买了什么?烟?”   姚星河就收回视线,把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唇角错了错,明明在憋笑,但却还是顺着她的思路点点头:“嗯,和烟——差不多。”   宋杞不那么开心了,扬起小脸担忧道:“那就是电子/烟?我能理解你偶尔需要,还是要少抽啊,上瘾了很难戒掉。”   结果这人笑得气息紊乱,跟无赖一样,俯身亲了亲她的鼻尖,还趁着距离的拉进,肆意欺负那堪堪一握的绵绵云朵:“不是偶尔需要,是经常需要。”   这样的动作总是让她不知道如何面对。   忍不住又把脑袋埋进他怀里,好像这样就能遮住此刻正在发生着、也不可忽视的难为情。   好在是嘴皮子还能撑得住,接着他方才的话小声批评他:“经常需要就更应该克制一下,你……”   话并没有说完,她的脊背瞬间僵住,脑袋登时抵住他的胸膛,打了个清晰的寒噤。   宋杞惊怔垂眸。   在光线晦暗的桌下,看着那只大手覆着她的手背、捏着她的手指,碰到黑色西装下,劲凛生长着似要破土而出的蓬勃。   好像知道她在看,于是就用另一只手箍住她的脑袋,让她保持现状,看个痛快。   还把方才的话重新说了一遍,语调平柔温和,不紧不慢,有着做作学术报告才有严谨正经,跟桌下的肆意妄为是完全不同的两副模样:“和烟差不多,但不是烟。每天都需要,但是我家小朋友还是太小,经常害羞,体力也不好。”   宋杞就这样明白。   他方才想从抽屉里拿的东西,是什么。   “让哥哥怎么戒?”他低声笑着,吻过眼下的小丸子和小耳朵,“这种比烟还容易上瘾的东西。”   *   饭菜还是凉了。   姚星河拿到茶水间把它们用微波炉挨个热过,端着往回走的时候,发现宋杞已经穿戴完好,重新扎起丸子头,站在办公室外,认真打量小苏桌面上一方小小的工牌。   “也想来这儿工作啊?”他开着玩笑,并没有往小苏工位上走,“先过来吃饭。”   宋杞没回答,跟他走进办公室,坐在沙发上。   见她没动作,姚星河就拉起她的手,抽出餐厅送的消毒湿巾把莹润的手指一根一根擦干净后,递上筷子。   宋杞没接,望着饭菜,疏长的眼睫隐隐动了动,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想吃的欲望。   姚星河终于觉得不对劲,嗓音变得慌张:“在想什么?”   宋杞依旧不回答,只是把眼睑垂下,身子也往沙发里缩了缩,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小兽,把自己团成一团,趁人不注意,为自己舔舐伤口外的毛羽。   这个模样惹得姚星河心头一悸。赶紧放下筷子,推门出去,走到小苏工位前。   然后就看到,小小的工牌上,印着杨帆的名字,以及那张令他作呕的笑脸。   完全看不下第二眼,回到办公室蹲在沙发跟前,握住小孩儿的手,还用很大的力气攥了攥,使她感觉到痛,好能清醒着听他讲完接下来的话——   “小七,哥哥跟她毫无关系。今天是她第一天来这里当实习生,看到她的当下,哥哥就告诉人力,要么让她滚蛋,要么让我滚。最后她滚了,再也不会出现了,工牌放在那个地方,是因为明天同事要拿去消磁,也有可能会直接碎掉。”   小孩儿终于抬眼看他,表情是错愕的,明亮的眼睛里却露出清晰的难过。   知道她想到了什么。   所以他喉咙里也溢出难以抑制的哽噎,但手上的力道却加重,因为他真的真的很害怕,一旦放松,就再也抓不住这双手了。   “一年多了,哥哥没提,你也不提,但是哥哥没忘记过那天,你也是对不对?与其都憋在心里不讲,不如趁现在把那件事说清楚。”   面前的小姑娘什么回应也没有,只是脸色虚白地望着他,好像在等他的解释,又好像在自我反思。   他握着那柔若无骨的手,放在她小小的膝盖上。   仰头看着她的时候,又好像回到了高三那年,在棠溪植物公园长椅上,又生气又心疼地劝导早恋的小孩儿,不要被人渣坑骗。   “是哥哥的错,”他听着自己苍白无力的道歉,当年有多想往死里揍尚晋,现在就有多想往死里揍自己,“这一年多我经常想起这件事,如果那时候我把她妈送到医院后,就收起自己泛滥的同理心,赶紧回家,那我家小孩儿是不是就不用那么绝望地等救护车过来,是不是就不会对我那么失望,在除夕那天,跟我说分手。”   小姑娘深色的瞳仁终于动了动,嫣红的嘴唇也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下来,耐心地听他说完。   “但没有如果。哥哥就是没做好。那几天整日整夜地思考,该怎么做才能不让这种情况再次出现。每天看病历,记过敏源,记发病场景,但听到你说分手,就懵了,然后想,是不是放开也好,可以让更好的、更细心的人来照顾你。”   这话说完,不出意外的,小姑娘的脸上又出现了失望。   只是姚星河没有让这样的失望存在很久,他撅住她的眼睛,讲话时因为太过用力,下颌的肌肉都是紧绷着的:“但是宋杞,哥哥看到李铭泽出现,看着他照顾你的方式,真的被吓到好几次。我不放心把你交给别人,哪怕是好到再好的许鹤周也不行。”   顿了顿,把涌入喉间的酸涩悉数咽下,用坚毅笃定的语气继续告诉她:“除了我,没有人能让以后的小宋杞完好无损。我再也不想把你让给谁了,谁都照顾不好我的小孩儿。”   沉默着的人儿终于有反应了。   好像积攒了太多太多的委屈,以至于唇角刚动,眼泪就浩浩荡荡、止也不住地往下淌。   一边难过着、伤心着埋怨他:“你以前、你总是把我推给别人。大一寒假前在中心医院,我跟你吵过,但是并没有吵赢你,你说我听许鹤周的不听你的,还说我气你。但是你每次把我气得也很难受,还总觉得那样是对我好的。可我一个成年人了,我还能分辨不出我最喜欢的是谁吗?”   一边抽噎着、含糊着纠正他:“去年除夕,我跟你分开不只是因为杨帆,更多的是因为我觉得自己是个麻烦,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再犯,下次要是运气不好的时候可能直接就死了,那时候你可能更自责,但这其实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   宋杞这番话没说完。   因为她看到姚星河把额头抵在了她的膝盖上。   她就这样想到了初三开学不久,他在植物公园劝解她、不要早恋的时候。那时候的他也是这么无奈,又这么难过地把额头埋进她膝盖里。   过了很久,他终于抬头:“宋杞,哥哥和你都时刻注意着,不会有那种情况。你不想给哥哥添麻烦所以才分开的心思哥哥也知道了,”说到此处,像是听到了好笑的事,他也真的轻笑出来,“但是怎么办,我就是想跟你在一起,见到你就想抱你,想拥有你,还想独占你。”   后面这三句明显放慢了语速,加重了语气。   宋杞反应了会儿,才想起来这是当初自己跟他表白时说的话。   于是眼泪一边往下掉,一边抽了抽鼻子,焦躁愤懑地吐槽:“就不能自己想几句好听的吗?到现在了还拿我的话来哄我。”   他就耍赖,抽出纸巾给她擦掉眼泪,还轻悠地笑了两声:“要不你再跟我说两句教教我?”   宋杞没忍住,生龙活虎地踢了他一脚:“自己想。”   他依旧蹲在她膝盖前,好像真的在想。宋杞都做好心理准备,并暗示自己,接下来不论听到多酸牙齿的话,都不能笑。   但男生并没有想出什么好听的话来,反而不知怎么的,想到了一桩陈年旧事。   宋杞见他舔了下口腔深处的臼齿,眉心抽搐,有点牙酸地问她:“这位小朋友,你还记得你的初恋尚晋吗?能不能给哥哥讲一下,他那会儿到底说了什么好听的话,能把初三的小孩儿哄得死心塌地、非要跟他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   1.姚星河:我只要先骂自己不是人,别人就骂不到我。   2.又解决一桩误解,还顺便牵出来当年的小误会,嘤~   ——   .感谢在2020-11-27 00:16:15~2020-11-28 22:21: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百香果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柿与 3个;甜不辣不甜 2个;45102879、长鸣啾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妮妮娘亲 26瓶;百香果 21瓶;小猫眼 20瓶;纳兰朗月 10瓶;李先生最萌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4章 最想   实不相瞒, 宋杞花了十几秒才想起来“尚晋”是谁。   当时在一中校外跟他说了一小会儿话,姚星河就跑过来把她的帽檐压下来,捂着她的耳朵跟尚晋吵嚷了几句, 没多会儿就带她去了植物公园。所以宋杞现在不论怎么回忆, 都记不起那张脸来了, 只记得那人高高瘦瘦还很黑,是个体育生。   姚星河对于这个人的印象显然比她深, 宋杞看他从自己膝前站起来坐回沙发上, 慌张地望了一眼他打算吃人的表情,听到他怀疑人生的冷笑, 不由自主地往沙发另一边缩了缩。   但姚星河攥住她的小细胳膊把她薅回来,揽在怀里,时隔多年开始跟她算总账:“长成那个熊样, 你还说对他‘一见钟情’?你都没对哥哥一见钟情过。”   停顿两秒, 好像又想起一些细节来,皓白牙齿间溢出声嗤笑,沉着嗓音忿忿道:“你长大后我都时刻提醒自己,注意着不直接握你的手腕, 那个人渣他上来就牵你的手。”   每个人年少的时候, 或多或少都做过一些蠢事儿。但有的人做的事儿格外蠢,以至于想起来,都尴尬得很不能当场凿坑钻进去。   宋杞现在就是这么个状态。   在有限的时间内, 思考这件事该怎么解释, 才能既让姚星河相信她对尚晋没有感情, 还能不让他继续追问她接触尚晋的原因。   最后没想出好的办法来,于是别过脸去看着茶几上的饭菜:“我很饿了,想吃饭。”   “呵——真行, 到现在了还不想说他一句不是,”虽然真情实感埋怨着她,但也确实怕她饿着,把筷子递她手上,语气变得温柔了不少,“折腾了一晚上是该饿了,吃吧。”   吃过晚饭。   宋杞本打算陪姚星河一起通宵加班,第二天再回学校。但姚星河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哪怕知道她第二天没课,也坚持着开车送她回学校。   弯腰把安全带给她扣好,顺势亲了亲她的唇角,小意解释着:“你才大二,这会儿也不是假期。虽然哥哥也很想跟你在外面过夜,但是更担心你夜不归宿会被一些人传得不好听。”   这样的担忧,惹得宋杞恍惚抬眸,就这样想到了大一时在贴吧传得沸沸扬扬的教师公寓的事。   不过现在宋杞已经很安心了,因为她没有注意到的事,这位哥哥好像都替她注意着呢。   但这样的安心持续不过两秒,就听到旁边人欢愉的笑声:“哎,再等等。等大四你搬到凤吾,房子已经装修好,你可以直接住家里。那时候,你也长大了一些,哥哥就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自己幻想一下也就算了,竟然还不要脸地问她,“你呢小朋友,期待不期待?”   宋杞:“……赶紧开车吧。”   一路上,姚星河都没有再提尚晋的事儿。   但她却依旧惦记着,把这件事拐了好几道弯后问出来:“哥哥,你上初中那会儿,有很想见的人吗?”停顿两秒,缩小了一下范围,“同学,朋友之类的。”   姚星河思考过后,情绪变得有点沉郁,但还是认真回答她:“有个同学,哥哥曾经跟他是好兄弟,初中的时候每天最想见到他,因为我们爱好差不多,能一起打球、练跆拳道。但后来……后来我转学到棠溪,就不再想见这个人。”   宋杞暗自消沉了会儿,再次鼓起勇气:“有想见的女生吗?”   深夜,霓虹灯光落进车窗,光影流转着,一次次浸没他漂亮的脸庞。   但男生长时间没有回答,面色平静的不像话,就这么开了七八分钟,驶出两条长街后才喃喃道:“这个问题还真有点儿不好回答。”   等了这么久等来这样一句话,宋杞当场蔫儿下去,彻底不抱希望了:“行吧。”   但他却又在柔和的霓虹光影中淡笑着补了一句:“要是把在青楹呆的那两三个月给算进去的话,那我当时最想见的,应该就是一直来初中小卖部买冰镇饮料的小孩儿吧。”   宋杞瞬间抬眸,竭力压住心中冒出来的小欣喜,乘胜追击:“为什么想见我?”   “为什么啊……”他好像也在琢磨,最后给出一个回答,“因为喜欢你?”   尽管是个不确定的问句,但宋杞依旧感觉到无与伦比的幸福。   好像有烟花在那方拥挤的小卖部前腾地而起,向着天空恣意生长,最终在宋杞仰望了许久的天空绽放,变成璀璨绚烂的姿态,一闪一闪地照耀这漫长又孤独的八年时光。   “哥哥。”   “嗯?”   宋杞看着他:“我初三的时候并不喜欢尚晋。”   大概是对这突如其来的坦白没有准备,所以姚星河错愕地看了她一眼:“嗯?那为什么还去一中找他?”   “找尚晋是看到他能自由进出一中校门,所以想让他带我进去,”宋杞不再觉得说真话会难为情,因为他方才回答的时候也毫无保留呢,“一中有我想见的人,但他不出来,我又进不去。”   说到这里,声音不由哽住,委屈又涌上喉咙,但她咬了咬唇内侧的肉,坚定地讲完了下面的话——   “你可能不相信,但我初三那会儿最想见的,就是你了。”   男生没什么开心的表情。   只是迅速打右转向灯,把车靠边停下。   宋杞不知道怎么回事,不安地叫了他一声:“哥哥?”   姚星河关了车内灯,解了自己的安全带凑到她面前,今天不知第几次,亲吻她的双唇和眉眼。   路边橘色的光落在他半阖的眸子里,悄悄化成水的形状,斑斓着,煜煜着,最后变得与星光一样:“宋杞,对不起。”   她退开些距离,小声喘息:“为什么道歉?”   男生的喉结动了动:“我想起来那天吃完饭,你选了个印着星星的日记本当保送的奖励。”   宋杞无措地眨了下眼睛。   “哥哥应该早点明白过来,”他抬手抚着她的额发,愧疚、遗憾和坏笑竟然同时在这张漂亮的脸上出现,“早知道小孩儿这么想见我,我还不如听陶妈的,一开始就走读算了。”   宋杞刚要点头赞成,就见这人靠回驾驶座上,拉着她的小手,握住她的手腕,在掌心里搓了搓,佯装幽怨地长吁短叹,其实是在犯浑调侃:“住在你卧室对面的书房。白天去学校学习,晚上跟小孩儿早恋,省去后来那么多波折和麻烦。真好。”   这不正经的话惹得宋杞牙关痒了痒,当场把手抽出来:“赶紧走吧,再晚我宿舍就要关门了。”   “哈哈哈。”   *   “嚯,回来了?正好有个事儿跟你说。我那会儿去你抽屉找烟,竟然找出来了这个,”刘森雨把明显拆开过、只剩了一半的杜某斯砸对面那人的身上,“姚星河,你他妈的就是畜生吧?”   大概十分信任他,知道他不会把这件事拿出去胡说,所以男生并不生气,把东西捡起来放回抽屉里,撂下书包,瘫在椅子上,露出缱绻舒畅的笑:“畜生有畜生的快乐。”   “我日。看来是真的。”   男生想起什么来,又拉开抽屉,取出剩下的几片放在经常背的书包内侧口袋里。   刘森雨被这场景给刺激得眼球发颤:“你可真行,这是打算随时随地祸害人家小孩儿?”   姚星河笑得坦荡:“偶尔需要,并不经常,暂时还没那个条件。”   刘森雨没忍住,别住他的脖子边捶他,边又狠狠骂了两句“畜生”。   捶完了薅过椅子来坐下,跟求他讲题似的,诚挚发问:“你光说和好,也没说直接把人小姑娘给这样了……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多少次了?”   姚星河微微一笑,没回答。   多少次啊。   其实到现在只有除夕那一次而已。   因为开学后,一切都变得不方便。虽然除夕那次成功把小孩儿拐去开了房,但他后来想想,却怎么也不忍心再把小孩儿拐出去做这些事。尤其是在校期间,不带她在外面过夜,是他坚守着的底线。   想了会儿,又把包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回抽屉里——没有这玩意儿还能提醒自己克制住,有了的话,下次就真的说不准会怎么样了。   刘森雨有点懵:“怎么又掏出来了?”   “也不能太过分,”他收起笑容,一本正经,“未来一年还是得好好做人。”   刘森雨很快明白他的话:“对,半年后你那房子就交付了,一年后你妹就跟你同居了。那时候天天当畜生也没人管得了你了。”   姚星河认真纠正他:“是宋杞的房子,不是我的房子。”   刘森雨把大拇指举过头顶,拎着椅子回到自己书桌前:“行行行,你牛逼,自己粗茶淡饭,凉水稀粥,然后三百万的房子说送就送。谁知道了不说一句大慈善家。”   姚星河转了转有点僵硬的脖颈,语气骄傲:“我家小孩儿值得。”   休息了十分钟,掏出笔记本电脑,继续今天没做完的工作。   “姚畜生,”背后的人已经给他取好了新名字,叫得还很顺嘴,“你说那年暑假,你妹在论坛问那个问题的时候,我要是回答说,凤吾和丹诸之间交流无比密切、极其频繁,两个校区每天有8个班次的校车,选修课不分年级谁都能选,很多实验都是大四学长学姐带着大一做,运动会、校庆、文化节的时候全校学生也都是聚在一起的,说不定抬头就能看见不想见的人——那你妹还会来景大读书不?”   敲键盘的手当场顿住。   心脏也像遭到突如其来的撞击,随着巨响陷进一块去,惴得叫人难受。   缓了好一会儿,他哑然失笑:“操。能不能别搞这种假设。”   刘森雨却晃着翘起的二郎腿,乐呵呵地邀功:“所以得感谢你爹我,要不是我当时机智的回答,给了你妹永不相见的安全感,她应该也不能放心地报景大,还进了咱们学院。对了,当班助的话题,也是我先提的。”   他撕开一片口香糖放进嘴里嚼了嚼,望着电脑屏幕上看似杂乱却已经快要成型、实现设计功能的代码,轻声说了句:“对。感谢你,森林雨。”   作者有话要说:  ——   回头看看,森林雨同学确实是神助攻了。   对他提出表扬~   ——   .感谢在2020-11-28 22:21:24~2020-11-29 21:45: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百香果 2个;柿与、是非非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百香果 25瓶;妮妮娘亲 20瓶;Lamborg、veo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5章 想着   因为刘森雨的提醒, 他也想起来另外一件至今没有答案的事——   宋杞高一时第一次哮喘发作那会儿为什么给远在景行的他打电话,乔唯一当时说了什么,让小朋友之后的两年半再也没有理他。   又写了一段代码, 依旧觉得心下沉郁, 就握着口香糖走出去。   “要去哪儿啊畜生?”   “有点闷, 出去透透气。”   *   接到姚星河的电话的时候,乔唯一正和程寻在虹业商场吃日料。   程寻请客, 说是这学期课程快结束了, 她也该为见面第一次就问能不能谈谈试试这种话,道个歉, 顺便感谢乔唯一没有跟学院举报、和同学宣扬她喜欢女生这件事。   店内环境安静,每一桌都有隔断挡着,互不影响。   所以尽管乔唯一对这个电话感到惊诧, 但想了会儿, 还是没有出去,反而直视程寻,从容淡然地接了起来:“姚星河,有什么事?”   “你在学校吗?这事儿想当面问问你。”   “不在学校, 我周围环境还行, 你可以电话里说。”   那边就沉默下去,唇齿间细幽的咀嚼声响起,引她眉心微皱:怎么给别人打电话还带嚼口香糖的?   好在是男生没琢磨太久, 就把那个问题问出来, 只是嗓子很哑, 像重感冒一样:“之前问过你,你没回答。大一下学期,3月10号, 宋杞给我打过电话,你接了这个电话。你……现在能不能告诉我她说了什么,你当时怎么回答的?”   大脑短暂空白过后,乔唯一握电话的手指缓缓收紧。   她想起大四开学不久,某个深夜,姚星河在天台上骂她推她,且威胁她要是敢找宋杞的麻烦,就跟她一起下地狱的癫狂模样。   而事情的起因,就是这通时隔好几年的电话。   对面的程寻好像看出她的不对劲,脊背挺直几分,狭长的眼睛里露出些困惑和谨慎。   乔唯一把长发拨至耳后,搓着耳垂上挂着的莹润饱满的粉色珍珠,垂眸看着面前的梅子酒。姿态一如既往地优雅矜贵,好似完全没有被困顿不堪的往事影响。   就连声音都没有一丝慌乱,反而无比坦荡,像是要把自己的阴暗面,悉数解剖给别人看:“当时我打眼一瞧,发现你给她的电话备注名字是‘小朋友’,我受不了这称呼,就接起来问她是谁。但她没有回答,可能是被我吓到了,喘息声很重。我告诉她,姚星河不需要小朋友,有我这个女朋友就够啦。然后她就挂了,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这段话说完,才轻飘飘抬眸,望住程寻的眼睛。   那一刻,乔唯一很想知道,这双只有在漫画人物的脸上能见到的、别致的眸子里,会不会露出厌恶和排斥来。   但是没有,对面的这位教授面色如常,甚至微不可查地动了动唇角——好像在笑。   毕竟时过境迁,她和姚星河之间的仇怨芥蒂早在那年冬天中心医院的急诊室前,清理干净,所以电话里的他并没有再愤恨地骂她不要脸,只是倦倦地回了句:“我知道了。”   “姚星河。”赶在挂电话前,她喊住他。   “嗯?”   乔唯一说:“我猜,小朋友当时是打算跟你表白的,只是不幸被我打断,以为你真的有了女朋友,从此再也不敢找你,”怕他不懂,又强调了一下,“我是女生我能理解她的心思。如果只是拿这个男生当哥哥看,怎么会躲他两年半,遇到都想绕着走呢。”   他好像相信了,只是嗓音依旧不大精神:“谢谢。”   挂了电话。   乔唯一喝下一整盅梅子酒后,撑着下颌,挑眉问程寻:“老师,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没?还想跟我谈一谈试试吗?”   程寻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面色悠然地说了件别的事儿:“去年除夕我和姚星河一起出差,路上我问他你人怎么样,他回答说你人很好,帮过宋杞。”   片刻懵怔后,乔唯一佯装不屑地嗤出一声笑:“得了吧老师,要不是我从中作祟,他两个早就在一起了。他怎么可能说我人好。”   “但他确实这么说。而且容易得到的往往就不会那么珍惜,因为你的出现,两个人更加珍惜对方了也说不定。”   程寻说着,摘下银丝边的眼镜,垂着极长的睫毛认真擦过镜片后,重新戴上。   乔唯一看了好一会儿:“老师的眼睛很别致,但眼镜很一般,改天我送老师一副,然后给你好好打扮打扮。”   “不要。”   “为什么?”   程寻把她的酒杯收回来,放上温暖熨帖的大麦茶,笑着开了个玩笑:“只有我的爱人可以打扮我。”   乔唯一抽了抽唇角:“行吧,那算了。”   *   4月19日,日光照耀,天气晴好,学校在这一天举办了春季运动会。   宋杞在5班的表演方阵里耍了剑,还在竞技比赛全部结束后参加了两人三足、跳大绳两项趣味运动。   跳大绳比赛里她在的小队拿了第二名,宋杞因此得到一块印着笑脸的银牌。她一路小跑着把这块银牌送到一直站在赛道内侧,看着她比赛的姚星河手里。   “哥哥,你看到没?”宋杞无法抑制住自己的开心,要不是顾忌着周围还有同学,她都想变成个蝴蝶,围着姚星河转一圈,“我们小队是不是可厉害了?”   姚星河已经把西瓜小伞撑开举至她头顶,还把手里的小风扇递过来,不吝言辞地夸奖她:“特别厉害,尤其是我们宋杞,跳得最轻巧,最好看,还一个也没出错,是个跳大绳的天才。”   风扇把手上潮湿的汗水惹得宋杞微怔。   她眨了下眼睛,抬头看他,“你刚才很紧张?”怕他不承认,就举起小风扇给他看,“这儿湿漉漉的,都是汗。”   姚星河拒绝回答这个问题,握住她的手往操场出口走:“今晚去外面吃,给小孩儿补一补。”   宋杞看到他休闲裤口袋被里面的小瓶子撑得鼓起来,默了会儿,用力地回握了一下他汗津津的手掌:“哥哥,我觉得自己今天特别好。”   以后应该也会慢慢好起来,所以别紧张。   他低头望住她,唇角上扬,弯起明媚的弧度。   似乎理解她方才的意思,所以也点点头:“对,比哥哥想象中要好太多太多了,明年可以继续参加。”   *   6月中旬,课程基本结束,紧张的考试月和复习随之到来。   这学期,姚星河在实验室、君雅和学校三头跑,课程上落下了不少,有几门几乎没怎么学,要在考试月内完成预习和复习两项任务。   好像早就预料到了他现在的情况,程寻就主动承担姚星河在实验室的那部分工作,周教授也早有计划地给他放了半个月的假——两边都给姚星河腾出时间,让他专心复习认真考试。   姚星河不知道怎么形容这样的现象和感受。   但刘森雨却替他形容出来了:“你以前好像没太注意,因为你一直把自己放在有点封闭的空间里,进行高度密集的学习和工作,以至于没有发现,好多人在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喜欢你、关心你。偶尔停下来看看,你就知道你这王八蛋可太幸运了。”   说到这儿,嘻嘻一笑:“当然了,你也是个福星,吴院士经常夸你给超算的进步贡献了一份力量,周教授也在个人博客里记录你给智慧建筑带来的灵感。我呢,要是大一没有你带着我上自习,估计也跟很多人一样,打四年游戏,草率毕业,拿稀薄的工资。总之不会像现在,跟着我导做我喜欢的课题。”   这是姚星河第一次听到别人说他幸运,第一次称他是福星。   在此之前,煞星、扫把星这样的词他听过好多遍,甚至相信过,他就是别人口中说的那样,能引来无穷的祸患和血腥的死亡。   两个人推门走进自习室。   夏天的日光刺目晃眼,但却分外明亮。在灿烂日光的照耀下,自习室墙壁上、桌面上的污点都被光束稀释,整个空间呈现日漫中才有的净白柔和的色调。   大空调吹出冰凉的雾气,落在前排的刘森雨和后面的他身上,两个人都觉得分外沁爽,也都露出惬意的微笑。   他俩还都穿着大一报道那天发的蓝色院服,而且模样看着都还不错,于是这个阳光冷气下的对视笑,引来自习室好多人掏出手机拍照,大家以为见到了活的gay。   时间有着治愈伤痕的魔力。   只要你一直一直向前走,一直一直不放弃。   好像就能摆脱噩梦和坏运气,变成别人口中的幸运星。   书本刚摆在课桌上,就见自习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姚星河抬眸看去,发现手持小风扇、脸颊粉扑扑的小姑娘提着几大盒水果切走进来,不慌不忙地接过刘森雨投来的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先掏出一盒来放在前排的桌上,然后走过来乖巧地坐在他身旁。   小孩儿把盒子打开放在他面前,又撕开叉子递到他手里,兴奋的小模样挡也挡不住,但还是惦记着在自习室,所以声音小到不能再小:“我让老板放冰箱里冰了二十分钟,比常温的好吃。”   “怎么又不打招呼偷跑过来了?”他笑,先叉了一块西瓜填进她嘴里,跟她一样小声,“你送的都是好吃的,所以下次不用等水果冰镇二十分钟,太久了,外面太热了。”   小孩儿迎着日光望向他。   眼神无比澄澈,但言语上好像无师自通一夜成魔,把他引向幸福又甜暖的堕落:“想给你最好吃的。而且二十分钟一点儿都不久,我想着你的时候,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1-29 21:45:05~2020-11-30 23:56: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柿与、甜不辣不甜 2个;百香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百香果 70瓶;泰利纱熊熊 20瓶;萌萌萌萌蟹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6章 太少   期末考试结束, 姚星河理所当然地考得稀松平常,绩点成绩在计算机学院研一学生中排第8,排名第1的是刘森雨。   但这不妨碍姚星河总成绩第一。   因为研究生的成绩是按60%的绩点成绩和40%的科研加分算的, 姚星河的论文数量和影响因子在整个计算机学院一骑绝尘——刘森雨打眼一瞧, 就知道今年的姚星河会再次拿到校长奖学金。   姚星河很开心。一是因为研究生期间所有的课程终于都结束了, 以后再也不用参加什么考试了;二是宋杞刚刚把整个大二学年的成绩单发到了他微信,他仔细看了看, 觉得小孩儿今年可以拿到国奖。   刘森雨也凑过来瞧了瞧, 犹豫多时后,碰了碰他的胳膊肘:“能不能叫你妹把冯梦珂的成绩单发来看看?”   姚星河转头看他, 有点疑惑:“你到底怎么得罪的冯梦珂?又过去一年了,为什么再没见她来找过你?”   刘森雨立刻举起手掌发誓:“我真的真的不知道,”顿了顿, 推搡了姚星河一下, 催促道,“快点儿帮我问问,到底考得怎么样啊,我看看她还有没有保研的可能。”   姚星河帮他问了宋杞, 但好长时间过去, 宋杞都没有回消息。   刘森雨仰头看床板,顾影自怜长吁短叹,:“算了, 估计是觉得跟我没关系, 不想叫我知道。”   但话音刚落, 他的手机就响起微信新消息的提示音,还是连续3声响,点开一看, 竟然是冯梦珂本珂。   【学长想知道我的成绩为什么不自己来问?通过班助再经过宋杞,不嫌绕得慌吗?】   后面附了大二上、下学期的两张成绩单。   刘森雨逐项看过去,然后蹬腿带着椅子滑到姚星河跟前,把这成绩和宋杞的比了比,当场发出惊叹:“卧槽,冯梦珂的绩点成绩就比宋杞低了两分?”   姚星河望着两部手机上的成绩单,认真点评:“还是我家小孩儿厉害。而且,你看到没,《概率论与数理统计》冯梦珂没上90,绩点高是靠多修选修课提上去的。”   刘森雨舔牙骂他:“操,你得意什么?我下学年一定把冯梦珂监督得更好,超过宋杞。”   姚星河没理他。   过了会儿突然问了3个问题:“你这学年也在监督冯梦珂?是以什么方式在监督她?和你高中时深恶痛绝的教导主任监督学习的方式有什么区别吗?”   刘森雨眉峰一跳,猛然清醒。   卧槽。   好像……还真没区别。   背后的男生笑声清朗但带着鲜明的讽刺:“那你确实是凭本事,让学妹再也不想搭理你的。”   *   本科生的暑假有五十多天,很多人都出去旅行了,有些还是情侣结伴出行。   姚星河也是从本科过来的,他自然知道暑假有多长,也知道没有兼职、不修双学位的暑假有多无聊。也想过陪宋杞出去玩,但手头的两个项目都在攻坚阶段,而且之前为了让他专心复习,两边已经给过他很多时间了,他没办法继续心安理得地领着高额工资却不去工作。   于是只能跟宋杞商量,让她先回棠溪陪陪父母外婆,他在景行先忙一阵子,中间找一个相对轻松的时间段,再回去找她一起旅行。   但是宋杞却拒绝了:“哥哥,我还没打算回家。最近也很忙,暂时没空想旅行的事儿。”   他很好奇:“忙什么?”   “暂时还不能说,等成功后我再告诉你。”   他不由笑出声:“这么保密?”   “对,先挂啦,我这边要继续了。”   姚星河听到那边噼里啪啦、多人聚众敲键盘的声音,又联系到刚才她提到的“成功”,以为宋杞是参与了什么暑期比赛项目,现在在机房里做设计。   于是没再继续问,嘱咐了她一句“别太累”,小姑娘说了句“你也是”,就毫不留恋地挂了电话。   这边的宋杞,正在君雅公司所在的荣诚大厦的21楼,等待位于这一层的【西江月】游戏公司的面试。   这三天她都在这栋大楼里晃悠,今天上午这一场,是这三天来第5场面试。   前4个公司都失败了,因为这栋大楼里的企业大多是互联网科技类企业,工作节奏和产品迭代都非常快,大家需要的是成熟的、入职就能迅速投入工作的员工,而不是一个专业课程还没学完、没有任何工作经验的大二学生。   虽然屡次被拒,但宋杞并没有被打击到,尤其是每天走出大楼、仰望16层偶尔亮着的灯光的时候,她就更觉得不能放弃——必须要在这座大楼里,找到一个工作,哪怕是隔壁的大楼都不行。   有时候面试是看缘分的。   这一次宋杞的面试材料和面试表现与前面几次没太大区别,但面她的项目主管拿着她的成绩单却像捡到宝一样:“景大的啊,数学课成绩几乎满分?”   “对,”宋杞没谦虚,“我高中时参加过奥赛培训,得过奖,有数学基础。”   “太好了,留我这儿做游戏数值策划怎么样?”   宋杞愣了一下:“这算是……录用我了吗?不需要笔试或者测评什么的?”   主管是个看着三十岁左右的男士,工牌上的名字叫【韩襄】,高高胖胖,活泼可爱:“我也是景大的,算是你学长吧。能考进景大就是本事,数学门门这么高更是了不起。”   宋杞赶紧回:“谢谢。”   看得出韩襄对母校的学生充满了信任,所以没再深挖细究,直接讲了待遇:“暑期实习毕竟短嘛,所以工资不会太高。基本工资是4500,但是我们团队现在有个恋爱经营类游戏要上了,成绩好的话到时候也会给你一些奖金。”   “谢谢学长!”宋杞觉得自己运气爆棚了,忍住心中狂喜,问他,“那我是今天就可以上班了吗?”   韩襄哈哈笑了两声,起身冲会议桌不远处一个人力小姐姐招了招手:“先让小高带你去办手续、领工卡,工卡也是饭卡,中午可以在食堂吃饭。我先去忙,你办好手续再来找我,介绍个师傅给你讲一讲咱们这个项目。”   一小时后,宋杞戴着刚打印好还有点发烫的工牌,在堪比学校机房的办公室里,见到了传说中的师傅。   在韩襄的介绍下,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彼此的表情就都变得有点复杂微妙了。   有些事,巧合到叫人很难相信。   甚至,很难接受。   宋杞的目光路过那身做作的潮装,落在他工牌的名字上,便不可抑制地回忆起前年寒假,西洺城悦商场那个第一次见面,就坐在她身边赖着不走的男生。   甚至连他当时的话都记得清楚:“有男朋友了?但是听说看完这个电影很容易分手。所以,不如干脆跟了我。”   之后抢了她的手机举到高处故意不还,还完全没有歉意、拨了自己的号码强行拿到她的手机号。   姚星河的老同学——卓俊。   韩襄不知前情,看到宋杞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卓俊,又哈哈笑了两声,拍了拍卓俊的肩,跟小学妹夸赞道:“你这卓俊哥哥长得不赖吧?从沪上分公司调过来帮助项目上线的,让他给你讲讲数值策划要做的事儿。”   宋杞忍了忍。   但还是没忍住,望着韩襄说了句:“我觉得学长长得更帅更好看。”   韩襄当场懵住,有些怀疑人生地摸了摸胖乎乎的面皮,失笑道:“学妹,你这校友滤镜有点儿厚啊。”   宋杞扬起小脸:“我认真的。”   韩襄被夸得心情大好,又嘱咐了卓俊两句,然后笑嘻嘻地走了。   项目主管不在,卓俊便也不再装,把自己的陶瓷杯递给宋杞:“先去给师傅接杯咖啡,待会儿要讲的东西很多,很费口舌。”   宋杞知道他是故意的,但还是咽下这口气,接过杯子心平气和地问了句:“要不要糖啊?”   卓俊靠在电竞椅上,模样惬意得不行:“嗯,两勺糖。”   旁边的程序员小哥忙得要死,宋杞进来后他一直没抬头,但听到刚才这对话后就停了停,往这边瞧了一眼。   这一眼直接不淡定了:“挖草,卓俊你可以啊,这么漂亮的妹子竟然成了你徒弟?”   卓俊还是一年半前那副熊样,以为全世界的女生都喜欢他这副长相,所以姿态倨傲还带着戏弄:“兴许过几天就成了我女朋友。”   宋杞都走出两步了,听到这话又走回来,把杯子扔进桌下垃圾桶里,坐在他电脑旁边的空椅子上,面色倦冷萧肃,脊背挺得笔直。   卓俊被她方才的行为刺激得眼皮一跳,正想问她要造反吗,就听小姑娘嗤笑一声:“我来工作是要给公司贡献价值的,而不是给流氓端茶倒水的。”   卓俊懵了半秒,立刻嘲讽道:“好一个贡献价值,你这种大一大二的学生能贡献什么价值,不就是缺钱才来做暑期兼职的吗?倒是也能理解你,四千多块钱的工资对学生来讲,确实有吸引力,你爸妈一学期也就给你这么些生活费了吧。”   宋杞没有回话,只是眸光亮了几分,侧目看他的时候露出清甜的笑:“你一个月的工资是多少啊?”   卓俊把下巴颏对着她:“一万三,这还不算项目奖金。是你这种实习生比不上的。”   “那确实有点儿比不上,”宋杞掏出手机,调出自己的银行流水给他看,“我每个月的零花钱,两万三。还想让我做你女朋友?哇,你赚钱太少了,好像养不起我呢。”   作者有话要说:  ——   0:08已校对修改,后面补充了几句~   ——   .感谢在2020-11-30 23:56:30~2020-12-01 23:56: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百香果、柿与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饭袋如也 24瓶;ftftfttt、甜不辣不甜 10瓶;扶苏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7章 抱抱   不出意外, 卓俊腮边的肉抖了抖,那张自诩帅气的脸也跟着扭曲了几分。   宋杞暗爽了一把,收回手机放进口袋, 也用下巴颏指引他往屏幕看:“开始讲项目吧, 我要是午饭前还没了解清楚, 就跟韩主管说你没好好教我。”   卓俊闻言,鼻翼抽搐, 表情紊乱:“首先, 我是正式员工,你是实习生, 你说话根本不好使。其次,老子也可以跟他告状,说你根本不好好学, 看他听谁的。”   宋杞把胳膊肘担在椅子扶手上, 翘起二郎腿,托腮望电脑,整个人闲适松散得像是坐在沙滩椅上看海面吹来的小白浪。   好像根本不在乎卓俊的威胁,兀自扯了扯唇角, 露出一个明亮的笑容:“那就试试啊, 看韩主管信你的还是信校友的。信你也没关系,大不了辞退我嘛,如你刚才所见, 我不缺四千块钱。信我的话就不好说啦, 你这样消极对待工作, 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拿到项目奖金。”   卓俊又要说什么。   她立刻转头冷冷地补上一记眼刀,直接把卓俊没说出来的话给削掉了:“别再扯东扯西了,吵得越大, 同事听到的就越多。我工作四十多天就走了,最后丢人的还是你。”   身旁的人恨恨磨牙,缓了三秒。   “……这是个面向18到30岁女性的恋爱经营类游戏,游戏里我们设定了四个男人,皇帝,王爷,将军,乐师……”   顿了顿,最终还是没有憋下去这通火,低声咒骂了几句,捞起电脑前一摞五厘米厚的资料册砸在宋杞怀里,“你先自己看,我去抽根烟。”   宋杞在资料遮盖下,静静揉着被坚硬的胶装封边砸疼的手腕,用悠扬的语调轻飘飘地说:“多抽点儿,早日让烟草战胜你。”   卓俊:“操。”   资料册虽然看着厚,但因为是游戏策划,所以以图片和台词居多,宋杞很快就看完了。卓俊好像被她气得不轻,半个小时后还没过来。   宋杞趁这个时间仔细权衡了一下这份工作的利弊,思索着到底要不要继续下去,顺便回忆了一下姚星河和卓俊的关系。   然后就想起来,因为这个人的出现,姚星河大冬天的,在车外寒风中,嚼了半小时口香糖才排解完沉闷的情绪,坐回车里。   也想起来姚星河跟杨帆的对峙:“卓俊怎么会知道,在姚之光和夏晴朗过世之前,我还有一对亲生父母,也死了,然后用‘经常克死父母’这种事来形容我。不是姚夏亲生的这件事,我记得小时候只跟你一个人提过。”   这是欺负过姚星河的人——宋杞得出这个结论的当下,就打定主意一定要留在这里。   然后对着屏幕旁、卓俊用来自恋的化妆镜,开心地笑了笑:哪怕不能报复回来,不遗余力地气他个40天也行呀。   *   吃完午饭刚坐回椅子上,姚星河就听到敲门声。看到宋杞推门进来的时候,惊怔了好一会儿。   虽然这半年小姑娘来送过几次饭,但都是晚上快下班的时候,这次却是大中午。   “怎么突然过来了?”他伸手把走近的宋杞往身前揽了揽,仰头问她,“上午不是还说有事情要忙?”   小姑娘嘻嘻笑了几声,利用站姿优势,两手轻轻揪住他的耳朵:“哥哥,我找到工作了。”   “找工作?”这确实出乎姚星河的预料,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都不稳了,“找了什么工作?零花钱不够?”   宋杞摇头:“零花钱当然够,你每个月转我一万五,宋长亭和陶然的公积金每个月到账六千,他们每个月还给我生活费,还完贷款后我还有好多,根本花不完。”   他不太懂:“那为什么还找工作?很多实习工作只是重复劳动,根本没有价值。暑期时间长,可以做些更有意义的事。”   可能是他语气有点严肃了,所以小孩儿把手从他耳朵上放下来,停止了方才亲昵的动作。   姚星河没允许,捞起两只手放回自己耳朵上,还箍住她的小细腰不让她逃,深吸了一口气把语气放软:“告诉哥哥为什么?”   “因为想你。”   小孩儿的声音很轻很轻,但落在他耳朵里,却像是一束小烟花,趁他不注意,嗖的一下腾空,在脑袋里炸成斑斓的彩色——   他甚至听到了“砰”的一声动静,耳朵因此失聪了两秒。   小姑娘没觉察到他的变化,回头确认了一下磨砂玻璃门外没人走过,便大胆地跨坐他腿上,小细胳膊穿过他腋下,轻轻搂住他的背,然后把整张小脸埋进他怀里。   跟个粘人的小猫一样。   “我在这座楼里找到了一份暑期工作,”额头抵着结实的胸膛蹭了蹭,声音温软又小意,“工作不累,而且和数学相关,环境也不错,主管人很好,最重要的是,以后可以经常见到你……所以,别骂我行吗?”   也不知道为什么。   每次这小孩儿一心虚,就觉得自己要挨他的骂。   而他每一次都招架不住她这句话,看着她委屈的小模样,都恨不得在心里骂自己千百遍:   你这王八蛋凶什么凶?   有什么话不能跟小孩儿好好说?   为什么要这么严肃,把她吓成这副模样?   但是……   你说怎么回事?   就这么一边在心里骂着自己,一边又听到心里冒出个低沉但清晰的声音,那声音叫嚣着、怂恿着,让他不要心软,乘胜追击,继续“欺负”小姑娘,最好让她楚楚可怜,抽抽噎噎,发出幽微难耐的动静来。   轻咳了两声,赶走脑子里这些混蛋的想法,轻抚着她的背开始安慰:“哥哥没打算骂你啊,就是不想让你太累。这栋楼里的公司哥哥很清楚,大家加班是常态。”   “我不累,”听到他的安慰,小孩儿终于放下心来,抱他更紧一些,开口的时候嗓音都含着甜甜的笑,“我累了的话就跑下来抱抱你,然后就不累了。”   他根本招架不住这种话,笑出声来,扭头亲了亲小孩儿的脸颊,妥协了:“你在几楼上班?什么公司?”   “嘿嘿,我不告诉你。”   “但我已经知道了是在君雅楼上。”   她直起身来,扶着他的肩,更加坚定地拒绝:“楼上还有32层呢。虽然我知道你很可能挨个找过去,但我不希望你这样做。等工作结束,我就告诉你了。”   他面色微哂,本想问她为什么要藏着掖着,但余光却瞥见她左手手腕处一块明显的红印,赶紧捞下来:“这是怎么回事?”   小姑娘想把手抽回去,但是没成功,最后淡定地说:“没事儿,上午不小心碰着桌沿了。”   他看着雪白皮肤上蕴出的这一大块绯红,就觉得不是滋味——他永远不可能忘记,宋杞左手手腕上方,曾经被严诺用刀子割伤过。   尽管伤口早就愈合,而且用过祛疤膏已经不太明显了。但那道伤口却像是烙在了他的脑子里,哪怕过去再久,都深刻、鲜活、狰狞着。   “一点儿都不疼,而且很快就消下去了,”小姑娘用温凉的指腹把他紧皱的眉心抚平,“别担心,我下次注意着。”   说完,从他身上挪腾下来,摆了摆手准备走:“你午休吧哥哥,我上楼了。”   他站起来:“你中午休息时间是多久?”   “一个半小时。下午一点二十上班,我也上去睡会儿。”   “那在我办公室休息,”知道她一个实习生不会有独立办公室,就上前把她拦回来,带到宽敞的沙发处,温声哄着,“躺着睡比趴着睡舒服。”   小姑娘仰起脸:“那你呢?”   他蹲下来,把她黑色绑带凉鞋脱掉,本打算握着她的脚踝放沙发上好让她赶紧躺下。   但当白皙滑嫩的一双脚脱离系带束缚,在眼前变得清晰,他就有些不知所措了。   心猿意马了几秒,喉结不自意地动了动:“我那把椅子可以调节,能躺着休息会儿。”   见小孩儿葡萄一样的眼珠子盯着他的脸一动不动,就笑了下:“别看我了,闭眼,睡觉。”   她便听话地合上眸子,但唇角却紧紧抿着,似是想把笑意压住。   走到门口把空调温度调高,想了会儿还是怕她着凉,就出去打算跟同事借条午休毯。   小苏那会儿看到宋杞进去了,知道姚星河是为了谁,就立刻举手:“姚助理,我有两条!”说着还真的从桌下柜子里拿出来了,“是前一阵子买的,有色差,我觉得不好看就一直没用,可以给小妹妹盖。”   姚星河很感激:“谢谢。多少钱?能卖给我吗?”   小苏本打算不要钱,但想到他不欠人情的性格,就说:“109买的,您看着给就行。”   男生点点头,又对她说了谢谢,然后轻手轻脚地推开办公室的门走进去。没多久,小苏就收到了微信红包——200元。   呃……这人确实是一点便宜都不想占哎。   小苏这么想着,就看到男生再次出来,有些匆忙地乘电梯下楼。十五分钟后,他攥着两瓶云南白药气雾剂回来了。   “姚助理你受伤了?”她问。   “不是我,是我家小孩儿。”他面色沉寂,轻声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2-01 23:56:26~2020-12-02 23:43: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百香果、柿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猫眼 40瓶;纳兰朗月 10瓶;扶苏、百香果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8章 没事   接下来日子, 宋杞觉得自己过上了精分的生活。   每天吃完午饭跑到16楼跟姚星河见面,总觉得有释放不完的欢愉欣喜,有取用不尽温柔甜腻, 想把所有的好听的话都讲给他听, 然后欣赏他漂亮到无法形容的笑脸。   回到21层再面对卓俊, 就很希望说出口的所有字眼都变成刀枪棍棒、斧钺锤戟,把身边这恶心人的家伙给抡圆捶扁、踹飞刺穿, 让他彻底消失再也不见。   卓俊亦然。   他有好几次想跟主管告宋杞的状, 但找了很久没找到名目。   这小孩儿聪明得不行,她只在言语上气你、怼你, 但你吩咐下去的工作她总能按时按量甚至超出预期地完成。   团队里搞数值策划搞了九年的大佬,都对她赞不绝口,还让她负责了Level61-Leve62的玩家等级提升和抽卡概率计算。   而且, 因为在团队里年龄最小且长得好看, 这家伙俨然有成为团宠的趋势,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想着她。偏偏她自己也有很多零花钱,于是经常买一堆一堆的果切、奶茶、冰淇淋、甜甜圈孝敬队内所有成员——除他以外。   就连他办公位旁边那位精瘦精瘦、从来不打扮、一个月有四个星期都穿格子衫的其他团队里的程序员,她都惦记着, 每次的果食茶饮必有他的一份。   经历连续二十多天的区别对待后, 卓俊终于忍不住了。   某天,离下班还有10分钟,他把一份本该属于他做的96级的关卡策划发到她的内网邮箱, 然后侧过脸, 看向正喜滋滋地收拾包准备下班的小姑娘。   这小孩儿好像感觉到他的注视, 缓缓转头,扬起下巴:“看我干什么?”   他唇角绽开:“有个工作很急,刚才发你了, 今晚12:00点前交给我。”   二十来天的相处,他大概也了解到这位姑娘的性格做派:坚韧耐心,有条不紊,接到再重的、再棘手的工作,她都不会在脸上表现出任何的不满和怨气。   不过会在之后的几天里明里暗里讽刺他千万次。   这回依旧如此,她把耳机线一圈一圈地缠好放在专门的耳机盒里,面色淡雅从容像是在绣花:“发我邮箱吧,我回家做。”   他笑得更深了一些:“未上线的关卡严格保密,东西只能在内网做。”   她这才皱起眉头来,看了眼桌面上的时钟,瞬间意识到一件事:“你故意的?”   “是啊,”他转过脸来,对着桌面的化妆镜往头发上补了点发胶,“但作为你的师傅,我会在这里陪你一起做。跟帅哥一起加班,心情是不是很好啊?”   他听到小姑娘嘴里发出一串笑声,这笑不带轻蔑也没有嘲讽,是开怀恣意又畅快淋漓的笑。   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这是看到牛逼的笑话、厉害的喜剧,才会发出的笑声——也就是说,她正在拿他当笑话看。   卓俊再次被惹毛了。   但他没有跟以前那样,立刻用言语报复回来。   领略过这位姑娘的伶牙俐齿,每次都是他输,所以这次他决定选择一个别的方式。   *   晚上九点,宋杞才刚捋完96级前面30多关的剧情和任务,抬头缓了缓,发现办公室里已经没几个人了。   想到姚星河还在楼下等她,她就没休息,迅速写了一版策划发给卓俊:“你看这样行不行?”   卓俊只看了三分钟就否掉了:“不行。这么设计难度跨度太大,玩家可能直接弃掉了。”   宋杞垂下眼睑,又做了一版,把难度降低了一些。   但卓俊仍然不满意:“这比95升96的难度还小,你这是糊弄玩家吗?”   宋杞料到了他会来这一套,当场回答:“我刚才计算了,难度比95升96的大。”   他直接驳回:“一两个值的难度增加算什么增加。重新设计,既要有挑战性又要让玩家有成就感。”   尽管知道卓俊在故意刁难她,但宋杞并没表现出恼火,仍然耐着性子,又写了三版。   只是这三版也被卓俊放弃,而且这王八蛋开始把攻击的对象从策划转移到她身上,什么“能力不足”“蠢得像猪”“心思完全没放在游戏上”“设计出这种垃圾”“对不起玩家充的钱”等等,一句比一句有束缚力和压迫感。   直到下颌肌肉和太阳穴都绷得有点疼了,宋杞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刚才被这些话刺激到一直在咬牙,牙关都咬得酸了。   赶在焦躁的情绪积累成灾、完全爆发之前,她抬头看了一眼早就空空荡荡的办公室,决定放自己休息一下。   于是无视卓俊接连不断的责骂,拿着水杯站起来,径直走向茶水间。   接水的时候手都有点抖,滚烫的水珠从杯沿溅落出来一些,落在手背上,激出点点痛麻。   放下杯子,在洗手台前用凉水冲了会儿刚才烫到的部位,又在原地站了几分钟。   看着盥洗盆里的水珠顺着洁白的陶瓷往下滑,有一瞬间,她忽然觉得自己也像是细碎水珠里的一颗,控制不住坠落,直至没入幽暗腐败的下水道。   这大概是她在职场上受到的第一个打击。   对玩家自责愧疚,但又对现状无能为力。   但好在是,她还有姚星河。   无论什么时候,都愿意伸出手,把她从深渊之中往外拉的姚星河。   转身走进女士休息间,掏出手机拨通姚星河的电话。   可她刚喊了一句“哥哥”,还没来得及关上的门就被人从外推开。   那人挤进来,趁她反应不及,把她浅浅握着的手机抽走,并利用身高优势,把手机举过她的头顶,当着她的面,按了挂断。   “你眼瞎了吗?”宋杞气得发抖,什么礼貌也顾及不上了,“这是女士休息间,里面是女卫生间!”   卓俊用后背把门顶上,露出个阴森森的笑容:“忍了你这小丫头片子二十多天,可算逮住个机会了,真不容易啊。”   宋杞躲开几步,小心试探:“你不怕我喊人吗?”   卓俊毫不在乎:“喊呗,反正都走了?”   就在此时,她的手机在卓俊掌心里发出震动的响声。   她不用看就知道这是姚星河,但没办法,她现在根本拿不回来,也接不到。   卓俊低头看了一眼,当场哂笑出声:“【漂亮哥哥】?多漂亮,能有我漂亮?”   “比你强多了。非要做个比较的话,你这模样的连给他擦鞋都不够。”   听到这话,卓俊再次按掉电话,还把手机随手扔进废纸篓里——动作流畅又带着报复,就像她入职那天,把他陶瓷杯扔垃圾桶里一样。   “再漂亮有什么用,”卓俊幽幽地望着她,掏出烟盒来给自己点了一支烟,对着她吐出白茫茫的烟圈,“能从天而降,把你带出去?”   宋杞闻到烟雾就生出一阵恶寒,回头看了看密闭的窗户,就更觉得这个环境很糟糕。   她本想照着他的手一脚踢过去。   但今晚加班,她急着把工作做完,没来得及吃晚饭,刚想抬腿就感觉到饿意汹汹袭来,惹得她心慌腿也软,握了握拳,肌肉也是无力的。   这样的状态,根本对付不过面前这一米八多的大男人。   但她还是挺直脊背,仰着下颌,不让对方看出自己的弱势和害怕:“你最好别碰我。”   顿了顿,活到二十岁了,第一次把宋长亭搬出来当做谈判的筹码和救急的令牌:“我爸是刑警。我但凡受到一点伤害,他一定会用尽心力把你弄进去。”   “呵,”卓俊从下往上细细打量着宋杞,笑得又玩味又猥琐,“你想得还挺多,我跟你聊聊天儿而已,又没打算强/奸你。刑警抓人也得讲道理不是,没痕迹没证据,他能怎么着我?”   他还有点法律观念。   这大概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但宋杞很快就发现混蛋有无数种方法能侮辱人。   他扔掉烟,趁她不注意就攥住她两只手腕,没费多少功夫就把她整个人按在休息室的门上。   宋杞立刻高抬腿想踢爆这王八蛋,但他预料到了,轻松躲了过去不说,再次压过来的时候,还用膝盖别住了她的腿。   卓俊的脸在面前放大。   他吐出来的烟草味道惹得宋杞不断皱眉。   令人作呕的嘴唇勾起瘆人的弧度,朝她迅速靠近。宋杞立刻别过脸去——恶心的湿润划过她的脸颊落在她的耳垂上。   “哟?躲得还挺快,不让亲啊?”卓俊笑。   “不顾我的意愿,强行亲我,最高可以拘留15天。”宋杞发着抖,提醒他。   “可是谁能作证呢?这里又没有摄像头,”他故意亲了亲近在咫尺的耳垂,“你的耳垂也很好看,怪不得姚星河这么喜欢你呢。”   他提到了姚星河。   提到了宋杞都不敢放任自己、在此刻去想念的姚星河。   因为她知道姚星河不会过来。   君雅之上,有32层楼呢。   她担忧着姚星河见到卓俊,再次陷入年少时经历过的痛苦,所以没有告诉他,自己在哪一层工作。   这让他怎么从天而降,把她带离现今的困境。   但你说是不是她的运气变好了。   当下一个恶心的接触即将落在她脸上的时候,腰侧的门把手忽然转动,休息室长虹玻璃的门,被人以势不可挡的力道从外面推开——   她随着卓俊踉跄几步后,还不待身子站稳,就恍惚回头。   面色苍白却俊美无缺的哥哥,像从天而降的神仙一样,站在了她的面前。   他怔了半秒后就果断踹开卓俊,把她拉回怀里整个捂住:“没事了,没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   0:11,已修改校对   ——   .感谢在2020-12-02 23:43:03~2020-12-03 23:58: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百香果 2个;柿与、怪地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怪地瓜 100瓶;甜不辣不甜、又要取名但是不想一串 10瓶;百香果 7瓶;纳兰朗月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9章 半年   宋杞伸出胳膊搂住了他的脖子, 被他抱到了休息室外。   垂眸的时候,还看到男生踩灭了地板上那支还在燃着的烟。   他用脊背顶住门,没把里面的卓俊放出来。   盯着宋杞看了会儿, 最终把目光落在她被卓俊攥红的手腕上, 开口的时候喉咙似是饮满了沙子, 嗓音哑得不像话:“疼不疼?还有哪里受伤了?”   “没受伤,”宋杞赶紧摇了摇头, 主动揪住他的衣角, “哥哥,不要理他了, 我们走吧。”   “没受伤就行,”男生约莫笑了一下,面色很轻很淡, 皮肤白得近乎透明, 但眼尾却猩红可怖,眸光也很摄人,“你先坐会儿,哥哥进去跟他聊聊。”   停顿两秒, 拇指抹去她左脸颊上的水渍, 喉结滚了几遭,肌肉绷紧的同时,颌下血管变得清晰可见:“先找个地方坐着, 别乱跑。”   宋杞顿时慌张, 手指死死攥住他的衣裳, 想拦住他:“哥哥,我想走,我现在很饿了。”   男生虽然点头, 但根本就没听她的:“嗯,那哥哥快点儿解决。”   说完就打开休息室的门,把她挡在了外面。   随着“啪嗒”一声,门从里面锁住了。   不过两三秒。   里面就响起拳打脚踢的声音,紧接着,就是身子撞上木板、骨头砸向地面的动静。   憋闷,阴沉,压抑,狠戾。轰轰烈烈,此消彼长。   叫宋杞听得心惊胆战,手心里的汗一个劲儿往外冒。   卓俊的怒骂一刻也没停过,每一句都像一把闪着寒光的刀子,片着她的心头肉,刺激得她喉咙和眼眶都开始变酸。   “CNMD的姚星河!你他妈就是个杂/种!”   “你克死了亲生父母还不算,你还克死了你养父母!”   “两个武/警因为收养了你,最后在边境被枪打成了筛子!他们真是倒了血霉!”   “姚星河!总有一天,你这小女朋友也会因为跟你在一起——呕——”   后面的话被一声拳音揍回去,变成痛苦的□□和干呕。   接下来是清脆的,扇巴掌的声音。里面的人像是坐在观众席,听完了最前沿的学术报告而鼓掌那样,巴掌声优雅从容,慢条斯理。   从进到休息室,一句话也没说过的姚星河,在这样宛如鼓掌的扇人脸的动静中,轻笑着开口了:“知道为什么抽你的脸吗?”   卓俊发出呜呜咽咽的动静,却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姚星河自问自答,手上的动作没停,喉间照例含着笑声,尽管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以防着门外的宋杞,不让她听到,但宋杞还是听见了   “要是再碰她,下次就直接给你撕烂。还有这双手,不要可以给你割掉。”   话音方落,里面又响起“砰”的一声响,好像是躯干撞上了木质的衣橱。卓俊痛苦的呕吐声穿过长虹玻璃,落在宋杞耳中。   灯所有声音都消弭,有墨色的影子缓缓站起来。移到门口处时停顿片刻,微微弯了下腰。   不多会儿。   门终于被打开了。   可宋杞还没看到什么,滚烫的、带着血腥味道的手掌就捂住她的眼睛。腰间一紧,她就被面前的男生整个抱起来。   “没骗你吧小朋友?很快就结束了。”他迅速拐出茶水间,跟宋杞讲话时语调轻松温柔,还带着愉悦和恬适。   好像刚才不是进休息室不是打了一架,而是吸了一支烟、嚼完一颗口香糖那样。   宋杞想说话,却发现喉咙又哽又紧,根本没办法讲出什么来。   于是再也抑制不住,搂住他的脖子,把整张脸埋进他颈窝里,沉默着,疯狂掉泪。   “小孩儿哭什么?”他就这样轻快地笑着,加快步伐往外走,抱着她呢,还能腾出另一只手来轻抚她的背,让她不那么难受,“别怕,哥哥没输。”   *   安慰着宋杞,让她别怕。   但到了他自己这里,却发现恐慌盘踞心上,久不散去。   哪怕开出荣诚大厦十公里,依然觉得电话突然挂断出现的盲音像是箍在了脑壳上,不断地刺激着他的神经。   看了一眼副驾驶上小姑娘的睡颜,看到她哭得绯红一片的脸颊,难受到无法形容同时,也开始望着前路茫茫的夜色,发出劫后余生般的叹息。   好在是,赶上了。   他忽然有点庆幸。在得知小孩儿在这栋楼里找到工作的那个中午,他趁她睡着的时候,一层一层地去黑荣诚大厦16层往上的门禁系统。   没花多长时间,就在21楼那个叫【西江月】的游戏公司里,找到了上午刚注册完的【宋杞】的信息。   在椅子上躺了会儿,觉得还是不能完全放心。   那时候,他逼着自己做了一个极限假设——   如果某一天,小孩儿在21楼突然患了哮喘,而周围恰好没人,那他应该如何在最快的时间内,找到小孩儿,把她带出来,送往医院。   于是立刻起身,摸过一张纸,就开始画从16层他的办公室到21层小孩儿的工位这条线上所有的障碍点。   很快就明确下来,小孩儿的定位必须准确无误,而西江月的门禁,在必要的时候得一键开启。   趁着小孩儿还没醒,把她的手机定位和蓝牙变成了常开,接到自己手机上。   然后那天下午,摸鱼编了个软件导入手机。次日一大早趁西江月的人还没上班,去他们门口测试了一下。点开软件的当下,门禁系统就被触发,自动打开了。   做完了这些,他才稍稍放下心来。   当初觉得自己有多不要脸,现在就觉得自己有多幸运。   他又看了一眼身边的宋杞。   看到小孩儿脸色变得缓和,像是做了香甜的梦,心情也随之好了不少。   转过头来,对窗外灯火,仰起下颌,笑了一声。   “哥哥以后也不会输。”   *   宋杞是饿醒的。   在黑暗中迷迷糊糊地摸了摸,却没摸到惯常放在枕侧的手机,反而摸到了一个塑料盒。   下意识地晃了晃,听到哗啦啦的声响。   好像是……木糖醇?   “醒了?”随着床垫凹陷,床头灯打开,微微沙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饿不饿?晚饭也没吃。”   宋杞呆楞楞地看着伏在她身侧的男生,大概是被近在迟至的漂亮给惊艳到,都忘了话该怎么说。   男生低下头,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她的,像是一匹白狼哄着幼崽那样,前一刻还在跟对手疯狂撕咬,这一会儿动作和嗓音里都是满满的耐心和柔软。   “有微波炉,等哥哥会儿,我去给你热一热。”   他在宋杞脸颊处落下一个极轻的吻,然后翻身下床。   床头灯发出的暖白色的光落在他白如素雪、光如玉石的后背上,呈现出静雅柔和的模样。   有一瞬间,宋杞觉得那层皮肤好像浸在湖面上,与天上洒下来的月辉浅浅交融着,叫人无法分清这是月光还是水泽。   除非你伸出手指,亲自上去摸一摸。   这个念头在脑子里一过,宋杞立刻打了个寒噤。   被窝里的手指悄悄攥紧,别说没上前去摸一下了,甚至欲盖弥彰地藏在了身后,生怕男生看穿了她的想法,也更怕自己控制不住真的去碰触。   饭菜很快热好,是软糯熨帖的红豆粥和咸甜可口的小汤包。   姚星河把她垂落的鬓发别至耳后,温声解释:“过来得太晚,买不到好吃的饭菜了,只有这个,明天我们再去吃好吃的。”   宋杞抬眸:“这个就很好吃,我喜欢吃这个。”   说着环视了一圈室内典雅的环境、宽阔的空间:“哥哥,我们现在在哪儿?”   “凤吾附近一个酒店,”他回道,“明早我再送你回丹诸,今晚太晚了。”   宋杞慢吞吞地嚼着汤包,心里却在想别的——凤吾在市中心,这边普普通通的小房间都很贵,现在这个又有大厨房,又有宽阳台,室内还摆着很多花瓶瓷器,不知道得多少钱。   “想什么呢?”姚星河摸了摸她的脑袋,问道。   她咽下最后一口:“我吃饱了。”   他失笑:“就吃这么点儿?”   “嗯,”她认真地点点头,“已经很撑了。”   “你这饭量可真是好养活。”   就这么吐槽着,把桌上她剩下的东西全部扫空。   两个人分开洗漱完。   宋杞慢吞吞地回到床边,看着坐在床中间的男生和他身下两米宽的大床,本打算问一下价格呢,开口的瞬间忽然想起一件别的事:“哥哥,你是不是还定了一间?”   他怔了会儿,长臂一捞,把她拐进怀里,像是偷到了宝藏被人发现一样,立刻用被子掩住。   宋杞在他怀里张牙舞爪:“快回答我。”   “是,”他发出愉悦的笑声,关掉床头灯,把细碎又绵密的亲吻落在宋杞的脸上,“公安那个系统,是全国共享的。”   宋杞轻哼了一声。   却在他接下来的亲吻中,伸出手来,小心翼翼地搭在他后背。触及他皮肤的那一刻,仿佛有冰融化了一样,沁凉的润泽绕着她的指尖,浅浅旋转,缓缓厮/磨。   是比想象中,还要舒适的触感。   在宋杞沉溺这凉滑不可自拔的时候。   身上的最后两件小巧的衣物被细长的手指勾着,轻松退去。   微烫的呼吸落在她耳廓,又哑又低的动静中像是裹了无数小米珠,沿着她的耳廓来回滚动,磨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带出难以言喻的蛊惑。   “小朋友,半年了。想跟哥哥,再做一次吗?”   作者有话要说:   ——   0:07已校对修改。   ——   .感谢在2020-12-03 23:58:19~2020-12-04 23:58: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百香果、柿与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5102879 20瓶;百香果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0章 收敛   半年了。   想跟哥哥, 再做一次吗。   宋杞把这两句话从脑子里过了一遍,就觉得耳下像是爬过来了两条毒蛇,各自吐着火红的信子, 从耳根处相向游走, 一条向上燎着脸颊、眼睑, 另一条向下烧至颌角、后颈。   所过之处,肌肤骤缩, 寒毛瑟瑟, 毒液渗入腠理,血液翻涌激荡。   叫她怎么回答这种问题。   在凌晨两点, 刚吃完饭,准备抱一抱就各自睡觉的时候。   况且,想到半年前那次无休无止的叩击和此起彼伏的难耐, 她就忍不住发怵。搭在他后背的手指也跟着颤了颤, 默默地收了回来。   她都这样了,姚星河竟然又凑过来,浅浅描摹她的唇瓣,轻声叹息着补了一句:“下一次, 可能又得等到过年了。”   这么说着, 竟然握住她缩至身前的手,去包拢那一处冲破泥壤束缚,向着细风小雨生长的蓬勃。   宋杞被吓了一跳。   她不知该怎么形容当下的惊诧。脑子里好像燃起了白烈烈的光焰, 理智和克制被火舌侵袭, 统统化成青隐隐的灰烬。   后知后觉地, 指骨倏地退缩。   指甲因此刮过滑腻的外层,惹出猝不及防的一声沉吟低咒。   她喉咙发哽,小意地道歉:“对不起。”   他哂笑:“光说对不起就行了?”   “……”   见她迟迟不应, 就把语气放得更缓更,只是主题还是之前那个,从始至终,未曾变过。   “可以吗?”   “……嗯。”   *   你有没有解过高数题。   有没有遇到过【收敛】这个概念。   它指函数或数列无限趋近于某一个值,甚至,在此处会聚。   当年刷高数题库的时候,姚星河用极限逼近的方法,证明过无数个函数在某处收敛,求解过无数个数列最后会聚于何值。   宋杞是一道三维空间里的,函数收敛证明题。   他已经知道收敛在哪里,已经知道数值在何处,所以不用费心费力地去计算点在何方,他要做的就是对准题目给出的目标,把函数变换,拆解,使其显露它最本质、最磊落的模样。   然后,以舒畅的心情,爽利的动作,驶向或者撞入这个点就可以了。   而且,在三维立体坐标系里,穿越某个点的路径和角度,多到无法用数量统计。   这就给了他自由发散的空间和权利。   他可以用最寻常最普通的方式,贴着XOY、XOZ、YOZ任何一个平面动作,缓缓靠近已知的收敛点。如果某个平面多次靠近后略觉枯燥,还可以把坐标反转。比如从该平面的背面,再次接近他想要的结果。   也可以不按常规方式,用不同的平面,去探索这道证明题的绝妙。只要保证能路过收敛点就可以。   只是宋杞还不能适应这样的变换。   哪怕他已经放缓了证明的节奏,不让对方感觉到急促的接近。   按照自己解题时该有的套路,慢条斯理地求索着。   但身前依旧出现树叶揉碎的声响和小猫求食的哭腔,小证明题把自己整个埋进枕头里,半是催促半是乞求地说:“哥哥……我真的很难受了。”   她在这件事上会的形容词很少。   好像是害羞,连痛也很少表达,说出口的也只是“难受”。   想了一会儿该怎么办,听她的,还是继续前面的步骤,给出完整的证明。   最后打定主意让其放下在此事上的怯弱被动和惴惴不安,干脆把手指也化成最简单的线性函数。   延伸着,斯文地,穿越收敛点外侧,十六、七厘米的空间点。   小证明题果然低泣得更鲜明了一些。   在素面的枕套上,留下道道皱痕。   但也开始放下之前的谨慎瑟缩,把当前的平面转过一些角度,企图掌控住那条不断作祟的线性函数。   甚至很快反应过来他的混蛋做派:“我刚才说的话你是没听到……还是你根本就是故意的?”   他低头以唇描摹她的耳背,笑得舒畅又松快:“是故意的。”   宋杞气得鼓起脸来,趴回枕上,撑着胳膊前移。   他低笑出声。   这根本没什么难度。   就好像在原本的题目之上,增加第二个小问题——【该点沿着OX方向移动十厘米,函数应该做怎样的变换,才能继续会聚到最新的收敛点处?】   难道数学世界里,只有收敛点会动吗?   让函数在空间上表现出的曲线、直线也跟着移动就是了。   那个小收敛点在这样的追击之下,移动得太快、距离太大,眼看快要撞上床板,他抬起另一只手捂住她的额头,又箍着光滑的平面,把它带回原来的位置。   做这些的时候,题干里原本就有的、是题干的组成部分、与整个题无法分离的那道函数啊,一直没有忘记最原始的需求,一次次证明着自己完美的收敛性——穿越已知的那个点。   不得不说,确实很完美。   几乎每一回合,都毫无偏差。   即便偶有几次小幅度错过,也锲而不舍地重新解答了。   “怎么不说话?哭了?”他略有点慌。   “我没哭,”她咬牙凶着小脸反驳,但嗓音里的落魄委屈还是很明显,“我就是在想,你到底什么时候能结束啊。”   “哪有催着人结束的,”他想到什么,笑音幽微低哑,呼吸中带着沉沉的浑浊,“要不要移动到别的位置?”   现在的难度还是太简单了,哪怕题干上的函数穿越收敛点一百次,姿态依旧自信昂扬着。   宋杞没有理他。   但坐标系却在沉默中出现了变化。   原本的直角坐标系突然围绕着收敛点旋转缩拢,在他完全没有预料的当下,变换成球极坐标系,甚至重新确定了斜向的平面,把函数生生罩在极小的圆锥里头,箍着,紧着,难以逃脱。   于是再也控制不住。   在得证多次、最后生气了的题目的反咬之下,题干上的函数把收敛点代入原本的公式,不知是经过了傅里叶级数的变换还是别的什么,最后释散出无穷无尽的多项式,杂乱无章地,充斥在缩小着的圆锥体里。   但他早在函数上加了一道抛物线。   罩住了整个函数,控制住了最后的多项式往难以收回的地方分散。   ——   多年以后的某个夜晚,姚星河一个人在家,百无聊赖地等待某个小朋友回家的时候,认真思考过做亲密的事跟什么比较类似。   最后就想到了以上的这些。   至于为什么是独处时、无聊时才思考。   因为当下进行的空档,就只想着当个畜生,解决积攒了很久的憋闷,所有的感受用“舒服”二字形容就可以了,哪里有脑子去分心想别的。   *   次日梦醒,已经是中午十一点了。   被姚星河喂着吃过早饭,宋杞试着动了一下,比第一次时好像轻松一些,但因为半年多没有经历,所以再次尝试还是有些难受。   何况,面前这个人在昨天晚上,如此如此地混蛋。   她想着必须得严厉地交涉一下,不然以后每次都这样该怎么办。   可还没等她严肃起来呢,姚星河就先开口了。   “哥哥今天请了假,顺便让小苏也去西江月帮你请了个假。所以今天哪儿也不去,哥哥就在这里跟你讲一些道理。”   “我也有道理跟你说,”宋杞忍不住皱眉,但还是让他先来,“行,你先讲。”   “为什么不跟哥哥说,你在公司里遇到卓俊了?”他眉头皱得比宋杞更深,也一改刚才温和的面色,整个人阴沉得叫人忍不住往后缩,“你之前也遇到过他,他这人什么做派,你应该清楚。”   “我当然清楚啊,我甚至清楚你跟他的过节,”宋杞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有点犯蠢,但还是忍不住小声辩白,“因为他对你不好,所以我才想……”   姚星河打断了她,好像看出她的害怕被骂,所以把嗓音放柔软了些,循序善诱地教育她:“他对我好不好是我的事儿,跟一小姑娘没什么关系。哥哥知道你是想为我报复回来,但是首先得保证自己是安全的才行啊。到后来哥哥倒是好好的,什么事儿都没有,你却被这人渣给欺负了,那我难受不难受?”   宋杞沉默了会儿,垂眸抠着莹润的指甲,用轻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我只是不想让你想到不开心的事。看到他你一定会不开心。”   虽然在床/上的时候很喜欢看到这种落魄委屈的小模样。   但在下来之后,再看到就觉得心脏揪着,根本无法放松,更别说畅快了。   他攥住她的指尖,阻止她把自己的指甲抠坏,还摸了摸她的后脑勺,好让她别这么难过:“我可是男人,总不能让一个小姑娘保护着。而且,宋杞,哥哥早就放下年少的事了,见到他也不会不开心,就像见到一个陌生人一样。”   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笑:“我还能见到一个陌生人,就觉得天塌了地陷了,深陷其中要死要活的吗?”   宋杞抓住了这句话里的漏洞:“但你昨天还是打了他,虽然我没看到,但我听到那个动静,就知道你揍得可狠了。”   “那是因为他欺负我家小孩儿了。”   “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宋杞开始担忧,“他会不会报警?”   姚星河倒是释然,甚至有点期待,扬起唇角笑出声来:“那就让他报警啊。”   作者有话要说:  ——   尽力了,大家发挥想象力,自行领悟吧。   ——   .感谢在2020-12-04 23:58:06~2020-12-05 23:58: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百香果 2个;柿与、是非非呀、ftftfttt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百香果 5瓶;云中凉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1章 抽屉   但他们没等来卓俊的报警。   姚星河问过宋杞, 想不想把卓俊拘留起来。   宋杞没怎么考虑就说算了——她实在是忘不了卓俊被关在休息室挨揍时发出来的动静,也忘不了姚星河指骨上沾染的血迹。卓俊应该比她难受多了,既然他不打算闹到派出所, 那她也愿意把这件事翻篇。   毕竟算起账来的话, 揍人的姚星河也得进去。   姚星河把用酒精湿巾擦洗好的手机还给宋杞:“昨天被扔进废纸篓了。”   宋杞接过来, 想到了别的事:“我的其他东西还在21层放着,”停顿思索了几秒, 纠结着问, “哥哥,你说我还要不要在西江月继续工作。”   “很希望你结束这份工作, ”姚星河给出了他的回答,但不是全盘否定,也不是替她做主, 因为接下来, 他又给出了另一个建议,“但是,不管做什么事,都要有始有终。所以明天哥哥跟你一起去问问你的主管, 能不能改成居家办公。”   这是一条体谅她, 又尊重她的建议。   没有说出宋杞最不想听到的“宋长亭式”的训斥,然后把所有的错误都归咎于她的叛逆。   就连出了事后的批评,都等到她心情完全平复下来后的第二天才进行。   有在努力去适应并迁就, 她素来敏感的性格。   想到这里, 宋杞就觉得心头有点暖, 忍不住抬手抱住姚星河的脖子,用脸颊蹭了蹭此处的温暖滑腻,小声却又笃定地说:“哥哥, 我更喜欢你了。”   *   次日他们到西江月,卓俊也在。宋杞看到他眉骨、颧骨、嘴角上大片的淤青,因为没有心理准备,还打了个哆嗦。   姚星河把她挡在身体内侧,也顺势挡住了她的视线,好像是担忧她被吓到,所以解释了一句:“看着吓人,但都是皮外伤。哥哥忍住了,没动他的骨头。”   宋杞:“……”你幸好忍住了。   因为前二十多天宋杞的表现很是不错,又带着些校友间的关怀,所以韩襄很痛快地答应了她在16楼办公的请求。   顺便拍了拍姚星河的胳膊,像是见到老熟人那样,笑得阳光灿烂:“去年夏天,我听过你在景行科技中心做的超算报告,前途无量啊学弟。”   姚星河也给出明朗的笑:“我也了解过学长,大三就出来创办游戏公司了,很厉害。”   韩襄笑得腮肉蓬起来,像是高版的弥勒佛,浑身带着喜庆:“让宋杞把我微信推给你,有时间我介绍你认识个朋友。我这辈子见过的唯二两个高颜值高智商大帅哥,必须得互相认识一下。对了,他叫姜初照。”   姚星河:“好。”   宋杞觉得自己好像听唐维维提起过“姜初照”这个人。在姚星河穿着西装进行校奖答辩的时候,唐维维对这位姜同学大力赞扬,说他长得跟姚星河不相上下,在某个学术会议上的照片,有一万转发。   但她对此持保留意见。   甚至有点傲娇地想:世界上怎么能有跟姚星河差不多的男生呢,不存在的。   赶在宋杞离开之前,韩襄探着身子看了看门外卓磊在的地方,犹疑地问了一句:“前天晚上你师傅真的在茶水间滑倒了?”   宋杞愣了一下。   姚星河就攥住她的手,暗抽了抽唇角替她回答:“他既然这么说,那应该就是真的了。”   宋杞立刻上道,有板有眼地扯大谎:“茶水间地面确实挺滑的,卓师傅之前就差点滑倒过。唉,那天晚上我比他提前走,要是晚点走说不定还能送他去医院。”   韩襄信以为真:“好家伙,直接把人从精神小伙摔成傻狗了。改天得铺个吸水地毯在上面。”   *   等到实习期结束,已经是八月底。   宋杞赚到了除奖学金以外的,人生第一笔钱,加上项目奖金一共六千块。   姚星河再次被她拉着去了蓝府广场那家西装店,小孩儿的理由很充足:“男生怎么可以只有一套西装,尤其是你经常跟着吴院士参会,跟周教授见甲方,每次都穿一样的会叫人看腻呀。”   知道宋杞打定主意的事儿别人根本劝不动,索性由着她去了。   因为已经确认是给他做西装,所以姚星河这次完全没有上次“帮许鹤周试衣服”的那种烦躁憋闷的感觉,很快选好了他和宋杞都喜欢的样式,深灰色格纹二粒扣西装。   因为是老顾客,所以尽管没有做活动,店长还是提出要送他一条领带。   听到这个,姚星河的眼睛就亮了亮。   橱窗里有一条丝绸质地的灰蓝色窄幅领带,他从进店的时候就注意到了。   光滑细腻的材质,好像很适合在未来的某年某月某日,缠在同样温暖柔滑的小手腕上。   于是没多想就指了指那条:“我要这个。”   走出商场。   姚星河提议后天带宋杞去周边城市自驾游。   但宋杞拒绝了,设身处地地为他考虑着:“哥哥,你从期末考试结束到现在都没有休息。还有一周开学,开学后你就又忙起来了。我不想让你到处跑,你需要好好地睡几天,补补觉。”   “那要不陪你回棠溪一趟?”姚星河想起至今还被蒙在鼓里的宋长亭和陶然,就有点过意不去,“顺便跟他们当面说一下,我们两个的关系。”   “不用了,”宋杞从鼻腔里哼出一声笑,但小脸上却没有一丝阴郁,暖媚晴好,活泼向上,“宋长亭前几天特意给我打电话叮嘱我,千万别回棠溪,因为外婆回老家了,他跟陶然同时请了年假,要去自驾游。”   姚星河低头,就这样看了身旁的小姑娘一会儿。   不知怎么的,想到了少年时,与她为数不多的遇见的两个周五。   她整个人瘦瘦小小的,背着比后背还宽的书包,身边既没有伙伴又没有家长,瞧着孤孤单单的,有那么些可怜。   但她却扬着明媚的小脸,用甜糯的声音,跟小卖部的老板买她最期待的冰镇可乐。递上零花钱的时候,眼里都是闪着光的。   那时候他觉得这小孩儿没心没肺,天生乐观,不需要大人的宠溺和陪伴,也能跟向日葵一样,主动地跟着阳光露水转。   后来熟悉了,才知道她不是不需要,只是知道无法从大人那里得到,所以劝服了自己,不哭不闹地,坦然接受了这份孤单。   回过神来。   于熙攘人流中,坚定地握住了她的手。   好像是有点用力,小姑娘指尖颤动了一下,微怔抬头:“嗯?怎么了?”   他笑,把她往身旁带了带:“想到小时候的你了。”   小姑娘不太满意:“不要老想这些了行吗,我都二十多了。”   “嗯,”把柔若无骨的手指紧紧攥在掌心里,“不回棠溪也行,哥哥一直陪着你。”   “那你今年回西洺的时候,也带上我好吗?”这小孩儿抓住机会得寸进尺,语气里的欣喜藏也藏不住,“我看了课程表了,课不多,很好请假。”   姚星河顿住脚步,想到了那个冬天发生的令人绝望的事,便担忧着问她:“真的还想跟哥哥回西洺的家吗?不会觉得不开心?”   “真的想啊,”她像个灿烂的小太阳,整个人都被光晕笼罩着,“没有不开心,就像你放下卓俊一样,我也已经放下了那件事。”   说到这里,小手在他掌心里挣扎了一下,成功反握住他的,然后拉起他朝门口走,迎着下午三点时、漂亮又柔和的日光,笑道:“哥哥,我没那么脆弱,何况还有你陪着。”   *   11月4号,计算机学院国奖答辩结束。   几乎没什么悬念,姚星河凭借影响因子巨高的论文拿到了研究生的国奖,宋杞也凭借大二学年优秀的绩点成绩拿到了本科生的国奖。   冯梦珂以班级第二名的成绩参加了国奖答辩,虽然最后没有拿到,但她依然开心,下了讲台就找宋杞抱了抱:“我得感谢你一直带我上自习。”   宋杞拍了拍她的后背:“我觉得我的作用,不如森雨学长的作用大,他催你学习是真的下了功夫的。”   冯梦珂:“……呵,你见过催学习跟催命似的人吗?我见过,就是刘森雨。就冲这,他单身值得。”   宋杞想笑,但是忍住了:“嗯嗯,他值得。”   11月6号,宋杞请假,跟姚星河一块儿回了西洺。   清晨6点出发,晚上8点才到家。   家政阿姨已经把家里打扫干净,冰箱也填满了。   姚星河轻轻松松地做了一菜一汤,两个人吃完饭,分别洗漱完,宋杞说了句晚安。   正准备往客房走的时候,忽然觉得手腕一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姚星河拉回来。   姚星河放下手中的湿毛巾,随手抓了抓蓬松的头发:“跟哥哥去次卧睡。”   宋杞耳尖一热:“……这样好吗?”   “虽然家政阿姨打扫过了,但是很难说客房还有没有灰尘,”他耐心解释着,“住一间,如果晚上不舒服,能随时把哥哥喊醒。”   宋杞这才反应过来,姚星河是怕她再次犯病。   不想让他担心,也不想让自己再次面对当初的困境,所以她想了会儿就同意了:“嗯。”   老天作证。   两个人一开始都没有那样的心思,且都在长距离的行程中累得不轻,躺在床上,浅浅亲吻过后,便各自入了深眠。   他们都打算着一觉睡到天亮的。   可宋杞半夜三点口渴醒过来了,蹑手蹑脚地出去喝了一杯水,回来的时候,就见姚星河慌慌张张地下床,连拖鞋都没穿,就往门口跑。   看到她出现后,缓了几秒才放松下来,用沙哑的声音说:“我以为你又……难受了。”   宋杞有点心疼:“我没事儿,就是去喝杯水。”   “下次把我叫醒,我去给你接。”   这么一折腾,两个人睡意全无。   睡不着觉,某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对着天花板的星空彩绘思索了几分钟,最后将目光落在了窗边的书桌抽屉上。   宋杞觉得好奇:“你在看什么?”   被子发出幽微的摩擦声。   男生翻过身来,趴在了她耳边,小心翼翼地吻过她的眉眼,然后抬起眼睑。宋杞发现,即便在黑夜里,这双漂亮的眸子也能发出煜煜璨璨的光。   可还没从这美好中抽离出来,宋杞就听到他轻声问——   “想要吗?”   作者有话要说:  ——   问答题:请问姚星河到底在看什么?   ——   .感谢在2020-12-05 23:58:00~2020-12-06 23:57: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百香果、柿与 2个;45102879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牛奶没我牛 20瓶;妮妮娘亲、abby 10瓶;沐沐大人、百香果 5瓶;wali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2章 声音   宋杞:“……??”我刚才听到了什么?   好像觉得她没听懂似的, 姚星河竟然凑得更近了一些,直接对着她的耳朵,用缱绻的气音重复道:“宋杞, 你想不想要?”   耳廓把他喉结滚动带起的吞咽声也收集到了, 这种挠人的动静惹得宋杞全身的寒毛都炸起来。   “你怎么回事?”她皱起眉头, 额角也绷得有点紧,把声音压得很小很小, 就像入室盗窃的小偷想训斥同伙、但又害怕让房屋的主人听到声音那样。   处处小心, 但又很想骂人。   正想质问一句暑假那次的时候,他不是亲口说了下回要等到过年吗?   这才11月份, 怎么就,又想要。   姚星河却在她闷闷生气的时候把话茬抢了过去,就跟断粮好多天的大狗一样, 把长臂搭在她胸前, 脑袋也耷拉在她肩膀上,整个人蔫蔫儿的没精神,开口的时候长吁短叹的:“已经三个月了,唉, 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和地方跟你做/爱。”   甚至又开始琢磨她的年级和房子装修的事儿了:“你要是现在已经大四了该多好, 要是那房子装修好了该多好,也不至于天天的见不到你。想你想得不行,每一天都像是在度日如年。”   见她不答话, 还用蓬松舒软、带着甜橙香气的头发拱了拱她的脸颊:“行不行?”   实在是被他说烦了。   又怕这样他再继续说话, 最后讲出让她更难接的浑话来, 宋杞就推了推他的胳膊,拧着眉头略焦躁地说了句:“行。但是你快点儿。不要像以前那样……”   他假装不知道:“哪样?”   宋杞撇过脸去,咬了咬后槽牙:“时间那么长, 换了一次又一次,然后还想继续。”   这人听到就再也忍不住,笑得脊背一颤一颤的。   但也立刻恢复了昂扬的精神面貌,浑身上下每一块地方都嘚瑟得不行,尤其是……那一处。   “等哥哥一下。”   他说着,立刻翻身下床走到窗边,拉开方才注视过好一会儿的书桌抽屉。   宋杞先看到他拿出来一套巨厚的书,懵了半秒:“这是什么?”   “《中华上下五千年》。”   “啊?”   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放下书,从抽屉最里边摸出一个长方体小纸盒。纸盒透明的薄膜在银色月光照耀下,显现出粉蓝色光来。   都不用开灯。   宋杞但是看着这形状、这包装,就明白过来,他从抽屉里摸出来的,是什么东西。   ——   “你为什么会……会准备这个?”半小时后,宋杞发现自己无法说出一句气息完整的话来,不由地更气了,“什么时候、买的?”   后背处的呼吸又沉又重,但他的语调却很轻快,尾音还带着痞坏痞坏的笑:“你18岁以后准备的。”   宋杞被敷衍的回答气到:“到底是什么时候……呃……”   “你第一次,来家里的时候,”他不再迂回,笑着解释,“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还是便利店老板强行卖给我的。”   “……是大一那会儿?201X年的11月?”   “嗯,对,”他俯身,借着这样的位置,轻而易举地亲吻她的后颈和肩窝,故意补充着让她现在想到已然觉得脸红的话,“那一次你说,你暗恋哥哥。”   她闷声纠正:“你记错了,我……嘶……我根本没说那个词。”   “小无赖,”他低声笑了会儿,悠悠辗转,清浅动作,下游的鱼和上游的他默契配合,一个在溪中跃动着,一个同她耳鬓厮磨,“早知道你现在不承认,哥哥当时应该录下来,现在放给你看看。”   “……啊——”她本想怼回去的,但开口时却因为小鱼的顽劣,不受控制地从喉咙极深处溢出一声动静来。   她吓了一跳,赶紧捂住嘴,还把脑袋都埋进软枕里,好躲避这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让声音发出来好吗?”他小声哄着,掌心移到她下颌处,捂着脸颊缓缓上移、与枕头拉开些距离,与其说鼓励她的,倒不如用说是在诱导蛊惑,“我很喜欢。”   “我才不。”   “真不?”   “对……唔——你、别这样!”   “叫出来好吗?”他听话地放缓,但却再次引诱她,“真的很好听,像是从云头上飘下来落在耳朵里的羽毛,是小鸟翅膀底下那一小搓,又软又轻。”   宋杞在这样的处境下,已经无法思考“声音像羽毛”是个什么形容了。   不止如此,她还真的被他蛊惑到。   随着小鱼的游动,回应了一声:“……嗯——”   ——   *   11月7日,宋杞心血来潮,想了解在西洺生活时的姚星河是什么样子。于是怂恿他,跟他一起把他从幼儿园到初三积攒下的玩具、文具、相册和课本都整理了一遍。   果真叫她找到了几个有趣的东西。   一个是他在西洺实验小学的毕业照。   在四十多个小学生里,宋杞一眼就看出来哪个是姚星河。   观察着那个站在最后、最高那排椅子上,在太阳下白到发光,皱着小眉头、顶着一张不耐烦的脸看镜头,但依旧可爱到爆炸的小人儿,最后忍不住掏手机拍下来。   然后一边稀罕着,一边嘲笑他:“你头顶上为什么还有个小揪?还是用笔帽别起来的?”   他接过来看了一眼,下意识地抓了下头顶的发丝,想到什么,也跟着笑起来:“毕业那会儿爸妈赶上个案子,天天在局里加班。当时给我钱让我剪头发,我好像拿去买游戏卡了。最后头发太长都遮住眼了,又不知道怎么剪,就用笔帽别起来。”   一个是他的小学毕业时正流行的同学录。   宋杞简单翻了一遍,就发现绝大部分同学都表达了对他的喜欢,有几个同学还贴上了自己的一寸照片。   其中就个长得很可爱、名字很甜美、字迹也很秀气的小姑娘,在【最喜欢的人:_____】一栏里,写的回答是【姚某某】。   宋杞乐得不行,撑着胳膊靠近他,在他眼皮子底下晃了晃脑袋,故意喊他:“姚某某?姚某某~”   他单手控住她的脑瓜,按向自己怀里,还用胳膊箍住她的后背,不让她起来。   另一只手抽出那张同学录,看了会儿,有点牙酸地说:“我就很好奇啊,人小朋友都写了最喜欢的是我了,你为什么都不吃醋?之前那个谁,你就这样,全靠我跟她战斗,你跟看大戏的一样。”   宋杞知道他说的是杨帆。   但她确实没必要吃醋,于是戳了戳他的咯吱窝,惹得他放手,然后盯着他的眼睛说:“我想过你可能因为别的方式跟我分手,但从来不相信你跟我在一起了,还会去喜欢别的女生。所以才不吃醋。”   “这么信任我?那我以后要是管不住自己了呢?”他眯起眼,拍了拍地上的同学录,“你看你哥哥这模样,从小就有这么多人喜欢。”   宋杞呵出一声笑,自信起来的时候,语气也是傲娇得不得了:“我的模样也不差啊。你要是管不住自己,再有其他姐姐妹妹的,那我觉得我也可以有别的哥哥弟弟。”   他好像有点怵了,收起笑容,合上同学录放回纸箱里:“不说这个了。”   第三样东西很特别,是个塑料的方盒子,看着有点像电饭煲。   宋杞一时半会儿没看出来是什么,在姚星河提示下,才知道这是姚之光买的碎纸机。因为放置的时间太久,白色壳体已经老旧变黄,看着就很有年代感。   因为多少了解宋长亭的工作,所以宋杞表达了一下自己的困惑:“为什么要买碎纸机?工作上保密的材料好像都不可以带回家处理。”   姚星河清浅地笑了笑,耐心解答:“不是处理工作上的事。很小的时候,我身体不太好,需要定期去医院检查,攒了很多很多体检单和病例本。后来痊愈,爸妈就用碎纸机把它们都碎掉了。那会儿我们一家都很开心。”   宋杞有点后悔问出这个问题了。   因为她看到姚星河在触摸塑料壳体的时候,手指微不可查地颤了颤。   “怎么是这种担忧的表情?”他很快恢复欢悦的情绪,还反过来安慰宋杞,“没什么不能问的,这个家里所有东西,和哥哥身上一切事情,宋杞都可以问。”   她直起身来,拥抱了一下面前的人:“哥哥,别难过。”   他拍了拍宋杞的背,温声道:“没有难过。爸妈陪伴我很少,但是他们在世时跟我在一起的每一天,都给了我最大的温暖,”说到此处,佯装叹息实则炫耀,“真的是对我太好了,就连我把饭钱、理发的钱买了游戏卡,他们都没舍得骂我。”   这就让宋杞有点嫉妒了,不可置信地问:“这都不骂?”   男生喉间溢出轻快明媚、不带半分烦忧的笑声:“就是揍得有点儿狠。”   “……”   *   11月8日,姚星河抱着百合花,宋杞抱着向日葵,来到西洺烈士陵园。   半蹲在地上,在跟姚夏夫妇聊天的时候,姚星河一直紧紧握着小姑娘的手,来介绍这个儿媳给他们认识。   尽管在宋杞出生的时候,一家三口已经见过她了。   “当时你们就说这个小姑娘长得可爱,眼睛溜圆,还爱笑,你们的眼光是真的好,”姚星河抬头望了望蓝天白云,迎着扑面而来的带着松香味的秋风,半开玩笑道,“但我还是觉得有点遗憾,你们那时候要是没那么忙该多好,多带我回棠溪见见宋爸陶妈,说不定我就不会错过这小姑娘长大的过程。”   身旁的小姑娘扽了扽他的手,轻声纠正他:“六年级见到已经很早了。”   他把这小手攥得更紧了一些。   望向墓碑上的照片,声音也更坚定:“爸,妈,你们应该也很开心,对吧?这么好的姑娘,被我追到了。”   而且,我在今年,忽然觉得,自己得到的已经很多了。   小时候你们给了我最大的疼爱,最温暖的教育。   你们走后,宋杞接替你们,给了我无与伦比的欢喜,和毫无保留的喜欢。   有段时间,曾回来告诉你们,我不知道未来应该怎么样,要不要放弃挣扎,索性由着那股下沉的力量带着我,坠落下去,找你们团聚。   但是现在,我很明确,这辈子我都不会再有这样的想法。我会一直攥着宋杞的手,我这个大小孩儿会带着她这个小小孩儿,向着光亮和璀璨,一直走下去。   想着这些,沉默不语的时候。   小姑娘好像蹲得腿麻了,左手捂住脚腕,像小螃蟹一样,横向挪动了挪动。   他被这模样逗笑。   扶着她站起来,自己却再次蹲下,给她揉了揉小腿肚。   等她完全不麻了才起身,再次握上她的手:“走吧,我们回家。”   但只走了两步他俩就同时顿住。   姚夏夫妇所在的这一排墓碑走道上,有两个穿警服的男人,站在五米外一动不动地望着他俩,若不是秋风吹着他们的衣角微微动,姚星河都觉得这两个人跟石化了一样。   左边那个,手里抱着素白花束,他和宋杞都不认识。   右边那个,手中拎着烟酒水果,他和宋杞无比熟悉——   是……宋长亭。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2-06 23:57:52~2020-12-07 23:58: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佳佳宝贝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百香果 2个;柿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球大王 12瓶;百香果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3章 自卑   从烈士陵园出来, 宋长亭让同事先行回棠溪。   他则上了姚星河的车,跟两个小王八蛋一起回家。   路上,驾驶座的“王八蛋1号”先说了一句:“宋爸, 我是真的喜欢妹妹, 我们两个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在一起。”   后排的“王八蛋2号”就枉顾老父亲一颗碎成八瓣的心, 坚决地站在王八蛋1号的战线上,维护他道:“爸, 我特别喜欢哥哥, 是我先追的他。”   这句话的威力和精准度该怎么形容。   就好比一把AK-47在200米以内对准你放枪,再好的防弹衣都不管用, 它把你瞄得死死的,你还没反应过来,心脏就被子/弹穿出个窟窿。   宋长亭仰靠在副驾驶上, 一句话也没说。   但他觉得自己心脏上那个窟窿, 越来越大,血流得越来越快——离厥过去就差一哆嗦了。   都这样了。   背后的王八蛋2号还气呼呼地跟他说:“你要骂就骂我,跟哥哥没关系。”   王八蛋1号则接上:“宋爸,你再怎么骂我都行, 我是男人。但你不能怪妹妹, 她只是在我追求下,跟我谈了恋爱而已。”   他摘下警帽来,胡乱搓了把寸头。   根本没心思去想到底谁先追的谁, 扬起脑袋担在靠枕上, 对着车顶天窗, 深深吐了一口气:“注意开车。回家再说。”   一路上,宋长亭都在努力平复情绪,但依旧无法接受, 拿着当亲儿子的干儿子,跟自己亲闺女谈了恋爱这种事。   更不敢去想,他俩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但看王八蛋1号蹲地上给2号揉小腿肚时那个熟练自然的样子,就推测这俩人时间不短了。   顺着这个思路,继续往前推,就想到今年除夕夜那天晚上,两个王八蛋说出去看烟花,结果彻夜未归的事。当时王八蛋2号给的解释是:“哥哥非要去广场对面的酒店顶楼看,说视野好,还开了两间房,一间就要1666。”   那会儿完全没有往别的方面考虑。   今天重新想起来,突然就回忆起前几年经手过的一个小案子,罪犯用自己和受害人的身份证分别开了一间房,送受害人进房后,偷偷调换了房卡,把自己那张留在了受害人房间的“插卡取电”槽里,又假装自己的刷不开房间,去跟前台拿了备用卡。   半夜直接刷开受害人的房门,对受害人实施了强/奸。   所以,开两个房间就代表没发生什么吗?肯定不能。   再仔细琢磨琢磨王八蛋2号当时看似忿忿不已实则狡黠无比的表情,就更加确认,这根本不是告状,而是放了个烟雾/弹迷惑他,以此掩盖两个人的罪行。   怪不得王八蛋1号愿意出钱给2号买房子呢。他当时怎么就信了,1号是因为没法办贷款才暂时用2号的名义买,怎么就没想到这两个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发展关系。   推测到这里,宋长亭就觉得碎成八瓣的心在此基础上又进行了一次裂解,变成十六瓣,甚至更多。   不能再想了,再想就忍不住动手去揍还在开车的王八蛋1号,可能会引发交通事故。   甚至为了控制住自己,开始用正向的思路去理解他们两个:说不定2号说的是真的,当夜他们确实是住在两个房间;说不定1号没这么混蛋,两个人确实还没有走到那一步。   所以。   先回家。   回家再说。   那一刻的宋长亭一定没有想到,回家之后的他受到的刺激会更大,更狠,更猛烈。   *   回到家后,两个王八蛋在沙发前排排站,虽然看似是不敢坐、在等待训斥,但只要抬头,就能看到两个王八蛋一脸无畏地俯瞰他,与把他挟持了差不多。   宋长亭放下警帽,松了松领带,解开衬衣最上侧的扣子,先指挥王八蛋2号:“给我倒杯水。”   1号倒是勤快体贴:“小七你找地方坐,我去倒水。”   2号也不怕他,也在沙发上坐下来,只是离他有点远。   趁1号倒水的功夫,还严肃起一张小脸,凛着大眼睛,用气声威胁他:“爸爸,你待会儿要是骂哥哥太狠或者动手打他,我会恨你。”   宋长亭真的差点跳起来,劈头盖脸地输出一通脏话。   这闺女养得可太失败了,完全没有察觉到老父亲这“濒死”的状态、绝望的心情,反而不遗余力地磋磨他、刺激他,生怕他死不了似的。   水很快端过来了,但他没接。   1号把水放在茶几上,依旧站着没有坐下:“宋爸,对不起。这事本来应该早点跟你说,但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这是我的问题,跟妹妹没什么关系。”   宋长亭又抬手捋了一把头发。   还是觉得颅内压有点儿高,脑壳里还是有点儿顶,怕自己一时失控真的揍了两个孩子,想了会儿就说:“你们两个先思考思考待会儿要交代的事,我先去洗把脸,”起身,看了看几个关着的房门,“哪个是洗手间?”   王八蛋1号的眼皮清晰一顿,下颌角的关节也跟着动了动。   宋长亭迅速捕捉到这明显的毫无准备又略带掩饰的表情,于是加重语气命令道:“给我指一下洗手间。”   面前男生的眉头也向内蹙起,舌尖轻轻戳着口腔内壁,微瘦的脸皮因此凸起一个极小的幅度——犹豫的神态虽然转瞬即逝,但宋长亭依旧没有放过。   就在他打算摆出审问犯人才有的严苛状态的时候,1号的喉结滚了滚,放弃挣扎给他指了路:“中间那个,浅蓝色门的。”   宋长亭大跨步走过去,推门而进。   那时候,他已做出了一些预判和假设。卫生间里应该有一些痕迹或物品,能证明两个人的关系进行到了哪一步。   但当真正看到那些证据的时候,宋长亭还是打了个激灵,并当场明白,王八蛋1号为什么犹犹豫豫,不想让他进洗手间。   因为1号自己也清楚得很。   淋浴间外面的垃圾桶内,散落着银闪闪的避/孕/套的包装袋。   已经撕开,且不止一个。   *   旋开卫生间门把手的时候,宋长亭其实完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两个王八蛋。虽然已经当了二十多年的父亲,但他第一次觉得,教育小孩儿这种事情,他非常非常不在行。   这般无奈着,便顿住脚步,没再继续往前走。   站在哪里,面对微微开启的一道门缝,思考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姚星河好像比他还要沉稳一些。   此刻正蹲在宋杞面前,捏着她的膝盖,半劝半哄着:“小七,你听话,去小区外面的熟食店买些虾饼、卤肉和卤牛筋,然后再去那个24小时便利店买一瓶番茄罐头,一份炒饼。宋爸下午还要回棠溪,哥哥现烧菜有点来不及。”   宋杞明显不愿意:“我不去。我在这儿他还能顾忌着、收敛一点儿,我要是走了他肯定会骂你。他有时候说话可难听了。”   姚星河觉察到卫生间门后的视线。   抬眸往他这边看了一眼,但很快就把目光收回去,好像一点儿都不害怕,还能跟宋杞笑着说:“以前也不是没骂过,哥哥这不是还好好的吗。”   宋长亭推开门往外走。   但姚星河已经把宋杞从沙发上抱下来,还故意挡住了她的视线,把她一路送到玄关,然后蹲下迅速给她把鞋子穿上。   宋杞依旧想拒绝,又拧巴又烦躁,一副要哭的模样:“我明明不想去,你为什么非要我去?宋长亭他可以不吃午饭,他以前就经常不吃午饭,接到电话立刻回去工作。”   听到这里,宋长亭觉得肚子里烧起来一把火,火苗直接蹿到天灵盖上去了。   姚星河已经把门打开,箍住她的腰把她抱到门外:“那哥哥饿了,哥哥想吃午饭。早点儿去,就能早点儿回来。”   说完把她搭在门框上的手送出去,然后关上了门。   *   “确定恋爱关系的时间,地点。”   “201x年11月10日,我生日那天,就在现在这个家里。”   “宋杞刚上大一?”   “对。”   “真行,她刚上大一就跟你在一起?!第一次发生关系是什么时候,在哪里。”   “去年除夕,棠溪城市酒店。”   宋长亭没忍住,站起来就踹了他一脚:“开了两间房是故意迷惑我跟你陶妈?”   男生被踹得踉跄两步,又重新回到沙发前站定,还笑了下:“是。”   “她才大二!你就跟她发生关系!”宋长亭狠劲儿捅了他一拳,拳头落在他胸前,发出一声清晰的闷响。   但男生再次站到跟前,跟少年叛逆时期被他骂的时候一样的从容淡定:“对,当时妹妹大二。”   话音刚落,宋长亭就再次给了他几拳。   甚至有一拳没收住,落在了男生唇角上,那处当即被砸出一道血。   这是宋长亭第一次动手揍面前这孩子,与其说愤怒到失控,更不如说失望到极致。   他一把攥住这孩子的衣领,尽管这孩子已经长得比他还要高了:“那会儿你已经是研究生了,她才大二。你知道这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男生一次也没还手,只是坚定地回答他:“我知道。”   “知道你还跟她发生这样的关系!”宋长亭手臂用力,一把把男生掼在地上,蹲下来照着他的肋骨又补了两拳。   男生躺在地上,看着他的眼睛:“宋爸,发生关系前,我问过宋杞的意见。”   这应该是实情。   但落在宋长亭耳朵里,却与狡辩无异。   接下来的话很难说出口,以至于宋长亭的声音都变得有点哽,揪着衣领的手也跟着颤了颤:“你妹妹今年才刚刚20岁,她从小到大也没谈过什么恋爱,根本不知道男生的套路,因为当时喜欢你喜欢得厉害,所以脑子一抽就答应了。但是两三年后,要是你腻了,她还喜欢着,那她怎么走出来,还能不能好好地去过接下来的日子,你想过了吗?”   “想过。想了一年还要多,想得也很清楚,”男生咧嘴笑,半边的齿缝里都是血渍,因为肌肉牵动着,被拳头砸破的唇角也有血水淌下来,一路滑到耳朵里,“最后确定过,那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儿,所以才跟妹妹发生了关系。”   说到这里,抬起手背擦掉脸上的血。   仰头看向天花板,明明笑容也还在,但眼里却闪出明晃晃的泪来:“宋爸,说出来你可能不服气。但是这世界上,没有比我更懂得怎么照顾宋杞了。你不行,你太忙了,妹妹从小就不怎么能见到你,有时候你出现了她还会烦你;陶妈不行,她对待专业之外的事,不那么细心;外婆也不行,她年纪大了,和妹妹有代沟,不能理解妹妹需要的是什么。”   这段话真的堵住了宋长亭。   因为里面的每一句,都是对的。   “宋爸,只有我能把妹妹照顾好,而且妹妹愿意跟我在一起,”男生这话说得自信又坚定,还仰着下巴颏,略带挑衅地看向宋长亭,“你揍我多少次都无所谓,但是宋爸,你得承认这是事实。”   宋长亭站起来,骂了他几句。   男生躺在地上,笑得一抽一抽的,跟个欠揍的无赖一样。   宋长亭被这笑容刺激,抬起脚来一通狂踢,踢完还不解气,接着骂他:“你们两个小畜生!是非得把老爸气死才行!”   “既然你也管不了我和妹妹,不如就接受这现实。与其给妹妹找一个她不喜欢的人,还不如尊重她自己的想法,”小畜生看着他笑,“至少我也是你和陶妈知根知底的儿子。”   “你这王八羔子还知道是我们儿子!那还去跟你妹妹谈恋爱!”   “嘿嘿,幸好我不是你们亲生的,不然真就不能谈了。”   “滚蛋!”   虽然这么骂着,但也朝地上的小畜生伸出手去。   小畜生看到他递过来的手愣了愣,撑着胳膊离开地面,过了很久才握上这双大手。   “宋爸,谢谢。”小畜生说。   “谢你娘!”宋长亭骂骂咧咧,转身回到沙发处,揪起自己的警帽戴上,“我走了。”   姚星河跟他走到玄关处:“不留下吃个饭?”   宋长亭换上鞋子,想到宋杞气得脸都绿了:“还吃饭?!等王八蛋2号回来看到我把你揍成这个样,她还能叫我好好吃饭吗?你两个王八犊子自己吃吧!”   打开门,都走出去几步了又回头扣住姚星河的肩膀,狠了吧唧地说:“做好措施!注意节制!你俩还是学生,首要任务依然是学习!”   说完“砰”的一声,摔门而去。   ——   姚星河又把门打开。   就这样听着宋长亭下楼梯时,带起的铿锵有力的脚步声。   再次说了句:“谢谢。”   宋爸,谢谢。   谢谢你气成这样,也没有说出半句,能让我自卑的话来。   你可是刑侦警察,又对我那么了解。你怎么会不知道说什么,最能攻破我这种人的防御、瓦解掉我的信念。   但你就是没有说任何的,关于我的出身、家庭、运气等等的话,没有得出我配不上宋杞的结论,没有通知我,我和宋杞是不可能的。   谢谢你,在大动肝火和拳打脚踢之后,还依然认定,我也是你和陶妈的孩子。   谢谢多年前你从青楹中学的小卖部,把我领回家里去。   谢谢你不把我当外人,从小到大每一次都骂我骂得这么狠,又这么亲近。让我感觉到,我真的拥着一个操心的父亲。   谢谢陶妈,那年四月第一次回家,平时那么忙的她,特意请假回来。等我进家,亲手给我拿拖鞋,跟我拥抱,还夸我长得真是漂亮啊。   谢谢外婆,说我是动画片里的“小王子”,做好吃的饭菜,还不断让着我吃。   谢谢宋杞——   你是重新出现在我生命里的光,你给了我鸡蛋糕和十块钱,告诉我你不想戒冰可乐,我也不必听宋长亭的话去戒烟。   那一瞬间。   让我想放弃冰冷的钢笔/刀,想在下一个周五,继续见到温暖可爱的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2-07 23:58:40~2020-12-08 23:58: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百香果 2个;留长发的西方记者、柿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atchingeboo 20瓶;Ms吃瓜 10瓶;百香果 6瓶;ftftfttt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4章 追着   尽管姚星河已经赶在宋杞回家之前, 把脸上的血悉数擦掉,把伤口处理了一下。   但宋杞回家看到姚星河的样子,还是瞬间炸毛了。   要不是腰被他紧紧箍着、人被他死死拖着, 小孩儿能马不停蹄追到火车站, 去跟宋长亭算总账。   姚星河也是第一次见宋杞这副样子。跟一条千年泥鳅精似的, 你以为攥住她了,可这家伙力气也大得很, 脊骨左右一摇, 尾巴拨棱两下,下一秒就能从你手里挣开逃脱出去。   实在是难以控制。   最后只能双臂紧裹着她、把她抱离地面, 从门口连捞带扛地带回客厅。   都这样了,她还张牙舞爪,对着无辜的空气一顿猛踹, 扬言要去找宋长亭, 问问他脑子是不是有坑。   这个模样该怎么形容呢?跟被捏起壳来还奋力蹬腿的小虾小螃蟹一样,体积不大,架势不小。   姚星河看到怀里小家伙气得龇牙咧嘴、凶相毕露的表情,实在是想笑:这还是年少时那个乖乖巧巧、两瓶橘子水就能哄好的小孩儿吗?   “消消气, 消消气。”姚星河把她按在沙发上, 给她拿水的功夫,一个手还得死死握住她的小细胳膊,生怕她挣开控制, 一溜烟儿就追出去。   “他凭什么?凭什么说打人就打人?”小姑娘眼里气出来一包泪, 胸腔也一起一伏的, 但表情还是凶巴巴的,比进门那会儿还要精神,“他以前还骂你不让你打架, 结果到他自己这里就不算数了!宋长亭他就是仗着你是他干儿子,不敢还手,所以才打你!”   说到这里,抬头盯住他的脸。   好像觉得气势不足,跪坐在沙发上挺直脊背睥睨他,还恨铁不成钢、恨泥不上墙般凶他:“你到底怎么回事?打过那么多次架了,难道不知道被揍的时候应该躲着吗,你是不是就一动不动,笔挺挺地站那儿让他揍?”   姚星河立刻放下水杯,捋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毛:“躲了躲了,最后宋爸追着我绕着沙发跑了三圈,那情形把场景,犹如汤姆抓鼠,堪比秦王绕柱。”   谁料小孩儿听到后更气了,嫩白的小脸变成烟粉色,额上也渗出细密的汗,声音又惊又急:“你都躲了他还追着你揍?!宋长亭他还是不是人?!”   坏了,毛顺反了方向。   赶紧换个角度重新顺,叹了口气,故作高深地说:“小七,你难道不觉得宋爸揍我一顿比不揍我要强吗?”   小孩儿怔了一下,果真被唬住,怒气没再往上升,只是眉头皱得厉害:“什么意思?”   “宋爸可是警察啊,他能想出一百种办法对付那些不认罪的嫌疑人,让嫌疑人陷入长久的纠结挣扎和痛苦焦虑。但这些手段他都没有用,反而用了最直接的拳头。你想想这说明什么?”   “这能说明什么?”   “说明他一开始就打算简单处理,轻松利落地收拾完我,以后就再也不会拿这件事出来说,并且会非常尊重我们以后的关系和未来的打算,”姚星河说这些也不是只为给小孩儿顺气,他在心里也是这样想的,“比起电视上那些不动手、只冷暴力处理孩子感情问题的父亲,宋爸这样的是不是真的很好?”   小姑娘好像有那么些信了,慢腾腾地坐回沙发上,小胸脯起伏的幅度也渐渐变小。   只是默了几分钟后,还是闷闷地介意着:“可打一下意思意思就行了啊,怎么能打这么狠。”   “嗐,你看着吓人,但其实一点儿都不疼,宋爸收着力道了,”他摸了摸宋杞饱满的后脑勺,笑了笑,“饿了没?刚才动作这么大,消耗了不少体力吧?”   宋杞没接话,想到什么,转过脸去看向门口,有些不确定地问:“宋长亭真的同意了吗?”   “真的。只是劝我俩……”   她眉心一跳:“劝什么?”   姚星河竭力压住从胸腔里溢出来的愉悦笑声,一本正经道:“劝我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小姑娘哼了一声,抿了抿唇不屑地吐槽:“是他的作风。我脑子里已经有声音了,”顿了顿,长呼出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用指骨轻轻地触了下姚星河青紫色的唇角,心疼得小脸都皱成一团,“这样碰的话疼不疼?”   他摇头,“不用这么小力,这样碰都不疼。”   说着,捏着这纤纤的手指往自己唇上用力压了一下。   小孩儿登时被吓到,想把手缩回去。   但他没允许,反握在掌心里,低头,轻轻搓了搓:“哥哥是不是太幸运了?”   “嗯?”   “能遇到宋爸,陶妈,外婆,和你。”   *   在西洺过完生日,就和宋杞回到景行,各自投入忙碌的科研和学习之中。   在这样的环境中,他和宋杞并不是每一天都能见到,甚至不是每一天都可以通电话、发消息。   但两个人都没有觉得陪伴不够,反而互相体谅着彼此,他告诉宋杞这个月哪一天有时间可以去找她,并一有时间就给宋杞打电话。   宋杞每次都让他先忙自己的事儿,有时候还会借口说她也很忙,忙着自习、刷题,好让他在实验室里安心地做周期很长的测试。   生活就这样平淡,又带着小小的期盼,不慌不乱地前行着。   到了12月底,平静的日子里开始出现令人欢喜的好消息。   一个来自萧时光。   工作一年半以后,萧时光还清了大部分的债务,并参加了景大计算机学院软件工程方向的研究生考试。考完试后,全年无休的他第一次跟公司开口,请了一个周的假,回到景行见了姚星河和刘森雨。   地方还是在那个老小区门面楼下的羊蝎子火锅店。由于物价上涨,锅底和菜品比那年冬天贵了一些,但味道却一点儿都没变。   一年半过去,温椰子汁的活还是萧时光在做,另外两个跟胡同口晒太阳的懒散老大爷一样,靠在椅背上遥遥望着他,等他分好递到手上来。   “你他妈的,你也不提前说一声,”刘森雨抬起脚底板,从桌子底下踹了对面的人一脚,“我跟姚星河好歹是这个学院的人,你跨专业考试,竟然一次也不来问。你真牛逼。”   “我只是抽空随便考考,”萧时光把椰子汁分别递给两位,轻笑着的时候,丹凤眼里流出些亮晶晶的光,“让你俩知道了,你俩非得一天问我8遍复习得怎么样。”   “真行,随便考考,”姚星河把手腕搭在桌沿上,指尖敲了敲桌面,面色哂然,“随便考考,然后一对答案,就知道稳了?”   萧时光装模作样地叹息:“智商就是这样,想发挥差一点都不允许啊。”   透过火锅升腾的白色雾气,刘森雨都能看清楚萧时光炫目的笑容,于是又从桌子底下补了一脚,提醒他认清现实:“别嘚瑟太早行吗,复试也很关键。尤其是你这种跨专业的学生,是面试的老师重点刁难对象,你要准备的还多着呢。”   “怎么回事,你现在说话怎么越来越像高中的班主任?”萧时光抽笑两声,虽然在吐槽刘森雨,但也捏起自己的玻璃杯,主动碰了碰两位大佬的,“未来三个月,确实到了需要你们的时候了,别抛弃我。”   刘森雨冷笑,撞了撞姚星河的胳膊肘,语气凛冽又幽怨:“听到没,需要我俩的时候就这么可劲儿地套近乎;不需要我俩的时候,卷铺盖就走人,连个招呼都不打。毕业第二天去他宿舍找他,卧槽,就只剩个床板了。”   姚星河跟着点了点头。   看到萧时光把牛羊肉卷、蟹柳鱼丸下进锅里,不由注意到手背上,静脉输液留下的针孔结痂和回血造成的青紫痕迹。   不知怎么回事,想到了一个略沉重的话题。   犹豫了会儿,还是开口问了:“你一直都不说是什么债务,我和森雨也不打算问了。现在就是很想确认一下,是不是真的还清了?读研的时候还需要跟本科那会儿一样拼命吗?”   萧时光忽地抬眸,看了他一眼,显然对这个问题没准备。   不过最后还是坦荡地回答道:“确实还有一部分没还上,需要在读研期间继续还。但是我已经做过计划,应该不会那么辛苦了。”   姚星河:“我可以借给你一些,每个月都可以。我记得你在机械学院的时候三维建模非常厉害,到时候可以去周伯雅教授的公司面试,做建筑模型和做机械模型是同理的,他们给出二维图纸,你给弄成三维的就行。”   在缥缈的火锅雾气中,萧时光捞起几片肥牛放在蘸料里。   等它变凉的空档,思索片刻后悠悠然然地笑了会儿:“工作可以有,借钱就算了。一来是借了你的钱怕自己没压力,根本不想还;二来是,森雨说你给你家小朋友买房了,要还三十年的贷款,自己留着还贷吧。”   刘森雨接过话茬,有点激动地说:“已经装修好了,你不是在景行呆到元旦假期结束吗?31那天咱们一块儿去姚畜新家跨年,让他和小朋友给咱们做饭吃。”   萧时光扬起眉梢望向姚星河,问:“咋叫你‘姚畜’了?”   姚星河加起肉最多的一块羊蝎子放碗里,勾了勾唇角:“森林雨嫉妒我。”   刘森雨:“啥玩意儿?”   姚星河跟萧时光概括这一年半以来的感情结果:“我和小朋友都征得父母同意明年一起住了,森林雨到现在也没追到喜欢的小学妹,小学妹甚至不想见到他。”   刘森雨:“操。别提这个。”   *   12月31日很快到来。   进装修好的新家,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招呼朋友吃一顿大餐,是今年年底,第二件让姚星河由内而外地觉得开心的事。   而且,宋小朋友把许鹤周和孙茹也请到家里来了。   同时跟着来的,还有到了景行却没告诉他的——他的好兄弟陈亦。   见到陈亦,姚星河才体会到刘森雨见到萧时光时又气又喜的心情,并且没忍住,踹了他一脚。   “好家伙,到了景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他回头看了看被宋杞拉去阳台看雪的孙茹,勾住陈亦的脖子就把他摁在地毯上,有点不确定地问,“这是……追到班花了?”   陈亦笑出一排白牙:“嘿嘿嘿嘿,昨晚表白的,班花同意了。老大,我是不是太幸运了?”   “真行,”姚星河松开他,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面前这乐成傻狗一样的“白衣天使”,没忍住也笑出声来,“景大文学院的硕士竟然被你追到手了。”   “我现在已经做到副主任护师了,手底下还有两个硕士生跟着我实习呢,”陈亦有点骄傲地说,但看了一眼阳台处的姑娘,还是把这份骄傲收起来,换上真诚又满足的笑容,“虽然还是不太能配得上班花,但是我也在努力,今年一整年,周末都在省里进修。”   姚星河把陈亦从地上拉起来,给客厅里围观他们的一群人挨个介绍。   在暖气房中穿着蓝色短袖的许鹤周,往陈亦递手里塞进一个橘子,笑起来的时候跟夏天的海风一样清爽:“这位哥哥,我见过你。”   脸盲的陈亦自然不记得这回事,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橘子:“什么时候?”   等到姚星河拉着刘森雨和萧时光进厨房做饭。   许鹤周才握上陈亦的胳膊,跟他抱了一下,拍了拍他清瘦的后背。   那熟络劲儿好像见到了老家的大表哥,亲切又激动:“200x年3月16号,我去儿童医院看望宋杞,你是那位救过她的护士。那时候你戴着口罩,但是我记住你的眼睛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2-08 23:58:58~2020-12-09 23:28: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百香果、41731261、柿与、叫兔子的猫咪、轮仄半楼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百香果 9瓶;扶苏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5章 资本   几个年轻人聚在一起, 吃了个圆圆满满、热热闹闹的晚饭。   但并不是说所有人都没有遗憾。   刘森雨看看陈亦和孙茹,又瞅瞅姚星河和宋杞,孤单寂寞地啃了一会儿卤鸡爪, 还是没有忍住, 抬眸问宋杞:“小枸杞, 怎么没带你舍友一起过来?”   宋杞闻言,眉梢扬了扬, 但很快压住抽动的唇角, 佯装严肃道:“邀请过,但是她们都有事儿, ”怕刘森雨不够难受,想了会儿又补充道,“尤其是梦珂, 我一个星期前就邀请她了, 并告诉她森雨学长也会去。结果今天下午梦珂说她已经订了车票,要去东北看雪,所以不能过来。”   听到这个,姚星河和萧时光就频率极其一致地放下筷子, 靠在椅背上, 转向刘森雨,认真瞧大戏。   刘森雨果然不负众望,手中的鸡爪掉落回面前的盘子里。   默了三秒, 指着窗外的飞雪, 又酸又气地问:“景行的雪不好看吗?为什么非要跑到东北去?”说着想到什么, 凛着语气问,“是她自己去,还是跟别人去?”   宋杞如实回答:“这个我倒没问。但听说, 我们班长也去东北了。”   刘森雨怔了片刻,面色平静下来:“哦,跟同龄人比较有话说,兴趣爱好也比较一致。”   然后默默扒碗里的饭,不再说话。   到底是多年来和宋杞配合默契的人,许鹤周嚼完嘴里的炸鸡翅,就看向宋杞,假装好奇地问:“小七,你舍友是去东北什么地方啊?晚上几点的车,我也想找个周末过去看看,能不能参考一下她的行程安排。”   宋杞之所以提到赵星越,就是指望着刘森雨来问这个的,却没想到刘森雨听到比他年纪小的男生出现,就直接没了信心。   结果最后问这些的,还是她的小师哥许鹤周。   她在心里默默感叹刘森雨追女生的路还长着呢。   但也不再藏着掖着,借由许鹤周的问题,把冯梦珂提供的详细回答,一一转述给刘森雨:“晚上11点的火车从景行站出发,次日7点到长白市北站,”戳开手机看了看时间,“现在9:40,还有不到一个半小时就出发了。许鹤周,你去的时候也坐这趟车吧,睡一觉就到地方了。”   许鹤周比出大拇指:“是个好的安排,经济方便,还一点都不耽误事儿。”   两个人一唱一和,顺势讨论起初三保送时的旅行路线,并感叹着,当时如果没有去西北,而是去东北的话,估计也非常不错,而且两个人一块儿旅行可以AA,一路上就能更好地吃吃喝喝。   在这样的感喟声中,扒饭的人终于皱了皱眉头,擦干净手上的油渍,抬起头,清咳了两声后站起来:“我想起学校电脑上还跑着一个程序,先回去处理一下。”   姚星河笑问:“晚上能回来吗?”   刘森雨已经蹿到玄关处开始穿鞋了:“不一定,别等我。我这几天可能住在课题组办公室。”   等到人走后,许鹤周才笑出声来,碰了碰宋杞的胳膊肘:“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森雨学长?你看把他急得。”   宋杞轻哼一声,给孙茹和自己倒上橘子汁,转头看许鹤周的时候,模样傲娇又带着可爱的邪气:“他自己不问的,不怪我。而且,从这里坐地铁到车站只需要二十五分钟,我已经对他够好了。本来还想再抻他抻的,因为你问了,我才决定早点回答。”   姚星河一直看着他们两个。   尤其是宋杞,她跟许鹤周说话的样子,是他鲜少见到的,狡黠,灵动,恣意,明丽。   有一瞬间,也感觉到了遗憾。   自己比宋杞大了四岁,高了三个年级,从始至终都没有在相同的地点学习。   没有和她一起经历课上课下的贴心掩饰、打闹争执,没有与她一起完成过年复一年的陪伴致意、考试学习,也没有那些假期之中的刻章耍剑、西北疯玩。   所以很多时候,他做不到和许鹤周一样,只要宋杞一开口,他就知道她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就知道怎么去给她搭桥铺路、周全考虑,帮她顺利完成她计划去做的事情。   但同时,姚星河也觉得自己是在进步的。   再一次看到许鹤周和宋杞配合默契的场面,他比以往每一次都坦然,不再像宋杞刚上大学时那样,看到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控制不住自我否定,用消极的视角去看待自己和许鹤周的差距。   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拥有最大的资本,让他不再痛苦自怜,不再沉郁难安。   这个资本,就是宋杞真挚的喜欢。   无以为报,只能用发自内心的、更加炽热的喜欢,去回应这个小姑娘。   这么思考着,大家已经都吃完饭了。   陈亦和孙茹自告奋勇去刷盘子,餐厅了只剩下四个人。   姚星河望着还在喋喋不休讨论着过去两年半的大学生活的宋杞和许鹤周,缓缓扯开唇角,笑了会儿。   萧时光踢了他的拖鞋一下,拖着慵懒的腔调,在有些喧嚷的环境里,轻声问他:“在笑什么?”   他发出满足的喟叹,温声回道:“这可是,我看着长大的两个小孩儿,还都长得这么好,我忽然产生一种,老哥哥的欣慰感。”   萧时光笑,捏起杯子碰了碰他的,悠悠道:“是老父亲吧。”   *   期末考试结束后,宋杞在景行没事可做,准备先回棠溪,临走前拎着一大兜零食送到了郊区实验室。   甚至没有忘了姚星河的同事程寻,给她也准备了一份。   从实验室开车把小孩儿送去机场,看着她上了飞机,姚星河就接到了宋长亭的电话。   那边照例是审犯人样子。   “回棠溪的时间。”   “腊月二十八,下午。”   “回家的方式。”   “开车回吧,比较自由。”   “注意安全。你爷爷这个冬天去你大姑家住了,不在棠溪,你这次回来住家里。”   “好的宋爸。”   “住在书房。”那边想到什么,生硬地补充了一句。   姚星河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不住书房的话他还能住哪儿。   就听宋长亭终于结束盘问的语气,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叮嘱他:“你陶妈只知道你俩谈恋爱了,还不清楚你们之间那破事儿。你在家的时候要注意,千万别跟着王八蛋2号去她卧室,更别提你俩已经发生的那些,不然会破坏你在你陶妈心里的形象。”   姚星河忽然有点感动。   望着航站楼外的天空,明明被雾霾晕染得阴沉沉的、灰蒙蒙的,却觉得春天很快就到了,阳光很快就会穿破雾霭毫不吝啬地洒下来。   “谢谢宋爸提醒,我记住了。”   问完了他的情况,宋长亭才问宋杞是不是已经上了飞机。   他清了清嗓子,大胆建议:“宋爸,你以后能不能先问妹妹的情况,再问我的?她可是你亲闺女啊。”   宋长亭却有点儿急眼了:“我他妈也一直把你当亲生的!这有什么先后顺序的,你们都是我跟陶然的小孩儿,都一样地批评教育。”   “不要老是批评教育啊,也需要关心爱护。尤其是妹妹,你对她的关心太少了,”他故意刺激了宋长亭一下,“但凡是对她上点儿心,她也不至于早早地跟我谈恋爱,还没让你发现。”   “滚蛋吧!”宋长亭骂他,但很快放软了语气,“不说了,我去机场了。”   “机场出啥事儿了?”   “我闺女,还有一个半小时,就降落了。”   *   腊月二十八日凌晨三点,姚星河就驶出景行了。   到达棠溪时是上午十点,宋杞一家都以为他下午回来。   所以陶然一开门看到突然出现在家门口的男生,惊怔了好一会儿,才拉他进门,“不是说下午吗,怎么现在就到了?”   但却开心地给他拿出准备好的新拖鞋,趁宋杞不在客厅,还压低声音笑着吐槽,“也不知道昨晚在干嘛,半夜两点了,灯还没关。所以早上吃完饭又回卧室睡了,跟头小猪一样。”   忽然想到什么,眯起眼审视着姚星河,拍了拍他的肩膀:“是不是在跟她哥哥联络感情啊,迟迟不肯睡觉?”   这确实就是实情,姚星河没有隐瞒,点头笑道:“是在跟我聊天,我们商量了一下寒假的计划。”   刚坐下,陶然已经把热水递过来了:“外婆和你宋爸去买年货了,咱娘俩正好聊聊天。”   姚星河闻言,立刻挺直脊背,端正坐姿:“好。”   他的模样惹得陶然又是一阵笑:“这孩子怎么紧张成这样?”   “因为没有提前征求你和宋爸的同意,就和妹妹在一起了,”他想到宋长亭的叮嘱,没把和宋杞做过的那些事说出来,但心里的惴惴感不减反重,以至于声音都有点儿紧,“既担忧陶妈会生气,怪我不早说,又担忧,我不是你满意的宋杞的男朋友。”   陶然搓了搓耳垂上的痣,慢慢地收起笑容来,目光却变得更加温煦诚挚:“确实是有点吃惊,不太理解你们小孩儿之间的喜欢。但是怎么会不满意呢,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儿子呀,有礼貌,又好看,还特别聪明。”   听到这些,姚星河提到嗓子眼儿的心,才缓缓落回实处。   “我唯一的顾虑是,你俩这感情是不是真的呀?”陶然歪着身子往卧室方向打量了一眼,有点不确定,又有点八卦地问,“能不能给我讲讲,你为什么喜欢宋杞,宋杞为什么喜欢你?”   停顿半秒,重新坐好,跟姚星河小小地埋怨了一下:“我问过宋杞,但她一个字都不想告诉我,问宋长亭呢,他也说自己不清楚细节。所以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呀,你俩藏得也太深了吧?我感觉自己错过了好多东西。趁宋杞还没醒,快给陶妈讲讲。”   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泛出精光,面上的期待和嗓音里的欣喜再也藏不住,好像等待了很久很久,就为此刻的到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2-09 23:28:53~2020-12-11 23:57: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百香果 4个;柿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纳兰朗月、橘绯 10瓶;百香果 7瓶;YINANPING、星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6章 骗我   为什么喜欢宋杞。   这个问题让姚星河想到了初中毕业的暑假里, 他送宋杞回家的路上发生的事。   那时宋杞刚刚小学毕业,武术课上认识了漂亮开朗的小师哥,看得出来是很在意、很喜欢, 所以正经又郑重地给他介绍男生的名字:“许鹤周。许久的‘许’, 仙鹤的‘鹤’, 夏商周的‘周’。”   这样的介绍,让他心头微动。   那是他第一次注意到小孩儿的感情问题。   就像今天的陶妈一样, 觉得孩子还太小, 有点不确定小孩儿间的感情是真是假,所以很想了解, 她对男生是怎样的喜欢。   于是他想了会儿,问她:“你知道令狐冲为什么对岳灵珊好吗?”   小姑娘的回答一板一眼,还带着童话故事里出现的简单朴素的知恩图报桥段, 什么岳灵珊她父母收留了令狐冲, 什么岳灵珊给关禁闭的令狐冲送饭。   总之,并没有出现他担忧过的早恋现象。   时间大概是个轮回。   今天,他也遇到了相似的问题。   忽然开始理解小孩儿当时浅显的回答,也忽然发现, 自己和令狐冲有那么点儿像。   他真的很想告诉陶然, 因为宋杞在我躲到车库吸烟的时候给我送过鸡蛋糕,因为宋杞的爸妈收留了我,且宋杞从不吝啬把自己的爸妈分享给一个陌生的我。   却又知道, 这不是主要的原因。   “就是, 很喜欢。”   他最终给出了一个这样的答案。   听着有点像是早恋被家长抓到的叛逆少年, 龇着牙咧着嘴梗着脖子仰着脑袋,以永不服输的劲儿跟父母硬杠的话,字字透露出“你拿我没办法”的混蛋气息。   陶然听到这个回答, 懵了几秒后,放下杯子,笑得前仰后合:“行叭行叭,好像确实是挺难回答为什么的,有时候可能就是看对眼儿了?看把我儿子急得,脸都红了。”   姚星河端坐着摸了把脸,好像是有点烫。   本来以为另一个、关于什么时候开始的问题会很好回答。   正准备开口呢,就听陶然又往宋杞卧室瞧了一眼,嘻嘻笑着,还有点笃定地开口:“虽然宋长亭说你俩是大学开始的,但我总感觉不对。你说,宋杞是不是早就喜欢你了?”   姚星河耳尖一动。   虽然今年乔唯一也通过当初的“电话事件”推断过,宋杞在高一的时候就喜欢他,但那毕竟是跟宋杞不熟悉的人,以至于这个判断也令他半信半疑。   但现在,小孩儿的亲妈这么说,意义就大不同了。   他忍住内心的惊喜,故作平静地问陶然:“您为什么这么说?”   陶然挑了挑眉梢,眼睛里都闪着智慧的光芒,好像洞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宋杞高一寒假过后,就再也没提过你,一开始,我和你宋爸都以为她是不喜欢你,而且因为你一直不回棠溪,她应该早早地把你忘了。   “结果上了大学就跟你在一块儿,说明什么?说明这小家伙高中的时候,一直在装。装作满不在乎、漠不关心,实际上应该挺想你的,不然也不会像你一样一直参加奥赛培训到除夕那天,而且最后还填报了景大的志愿,这是打定了主意,一上大学就要跟你在一起的吧?”   这大概是最近几日,姚星河听到的最开心的话了。   但他怎么能让小孩儿吃亏。   于是思忖片刻,回道:“说出来陶妈不要打我。”   “嗯?”   “我喜欢妹妹,从很早开始,比妹妹还要早一些。”   陶然瞬间抬眸:“多早?”   他笑:“大概是妹妹刚上高中的时候。我在景行,每一天都很想给她打电话,又很怕影响她学习,所以联系才不多。但喜欢就是喜欢,即便不在一个城市,也很惦念,等妹妹成年,到了大学,我就努力去追她了。”   “吓死我了,高中还好,”陶然松了一口气,开玩笑道,“你刚才这语气,我以为从初中就开始呢。早恋还是弊大于利,不值得鼓励。”   *   宋杞是被下午三点半的闹铃叫醒的。   在被窝里打了会儿滚好让自己从梦里醒来,望了望天花板,想到这个点儿姚星河应该快下高速了,就拨了个电话给他。   姚星河很快就接了:“宝贝。”   这个称呼他之前从来没叫过,低哑的嗓音和信号传输过程中的沙沙声响猝不及防地落入宋杞耳廓,惹得宋杞耳尖一痒,心瓣一颤。   她懵了半晌,心里咕嘟咕嘟冒出透明泡泡的同时,牙龈里也开始泛出丝丝缕缕的酸意。   “怎么……突然这么肉麻?”   那边就开始发出低低的笑声,带着阴谋得逞的狡猾,还掺着对抗胜利的愉悦,甚至不听她的话,又喊了一句:“小宝贝。”   “说了别叫了,”宋杞掩饰住从脊背爬向后颈的酥麻感,小声训他,“你现在到哪里了?”   “哪里也没去啊。”他轻松回答着,嗓音恢复过来,变得慵懒惬意,缱绻舒适。   这样的回答和动静,让宋杞脊背上的暖麻感瞬间消失,身体也僵了几分。方才还有点儿混沌的她,这会儿已经彻底清醒了。   迅速坐起来,一股子邪火从肚子里直接冒到天灵盖上去:“你刚才在睡觉对吗?现在腊月二十八日下午三点半了,你还没从景行出发?!”   那你昨天晚上说的今天下午就到,是彻头彻尾地骗我?   宋杞确认电话那头的人已经听出了她的生气,但他依旧用悠扬又不在乎的语调,回答她:“遇到了点儿状况,就重新计划了行程。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现在在……”   “别说了,我一点儿也不想知道你在哪儿。”   在这之前,宋杞还挺讨厌电视上演的那些,女生捂住耳朵对企图解释的男生说“我不听、我就是不听”的情节,显得女生胡搅蛮缠、没有大局观念。   但她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变成这样。   是真的不想听。   他改变行程都没提前告诉她,而且今天都回不来棠溪了,甚至过年都不一定能在她身边,那她还听什么听。   这么想着,更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回不来就回不来吧,反正你大学那会儿也一次没回来过。在景行抱着你的电脑宝贝过吧。我挂了。”   “哈哈哈哈哈,电脑宝贝哪有宋杞宝贝好,”这王八蛋完全没有反思自己的行为不说,还笑得特别愉悦,发自肺腑的那种,甚至明知故问,“你是在发脾气吗?”   “没有。”但鼻孔里也开始往外喷气,还挺大声的。   那头响起了翻身下床带起的床被窸窣声,随后门把手转动的咔哒声也传过来。   宋杞猜到他短暂休息过后,又要去工作了,虽然不想体谅他,但还是控制住沮丧到极点的情绪,慢吞吞回到:“你去忙吧。也要,注意休息。”   门外响起慢条斯理的脚步声,电话里也有差不多的动静。   他笑,压低声音说:“嗯,好。先挂了。”   说完,竟然真的挂断了电话。   宋杞放下手机,重新躺回床上,望着天花板,思考为什么她喜欢的人,一年到头都这么辛苦。为什么想见这个人,从小到大都这么难。   现在好像跟初中高中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同。   虽然自己已经跟他在一起了。   当当的敲门声在寂静的空间外出现,缓慢镇定,又暗藏着些迫不及待。很像她看过的纪录片里,春雷过后,竹笋相继破开的状态。   她以为是宋长亭叫她起床帮忙洗菜做饭,所以翻了个身,裹了裹被子,闷闷回道:“我还想再躺一会儿。”   敲门声短暂停顿后,再次响起来。   这次的明显急促,像是催着她出去,还一刻都等不及的那种。   就这么坚持不懈地敲了一分钟,宋杞终于烦了,掀开被子踩上拖鞋,忿忿地走到门前。   “爸爸,好不容易放个寒假,你就不能让我再躺会儿吗?”   说完饮下一团空气,鼓着脸颊握上门把手,打算把无边的怨气和满腹的牢骚都发泄给面前的人。   可当门彻底打开的时候,她就惊住了。   你猜她看到了什么。   漂亮到摄人的男生,顶着蓬松舒软的头发,靠在门框上。低头望她的时候,嫣色的唇微微扬起,细长的睫毛和额前的发丝都沾上卧室窗外投来的、午后金灿灿的光,原本冷白色的脸颊也被这光照得温暖明亮。   在这样的日光映衬下,宋杞忽然觉得面前的男生不是从景行的冬天,来到棠溪的冬天。   而是纤尘不染的神仙,从冬季覆雪百米的山峦走下来,一路走进春季铺绿万丈的原野。   所有的阴霾与寂冷都被明丽的日光驱散,好时光不紧不慢,翩翩而来。   “还气吗?也不听哥哥把话讲完,”他低头,好像在顾忌家里其他人,所以没有抱她,只是用指骨轻轻地刮了下她的鼻子,看她的时候目珠清澈得像是一汪刚涌出来的泉水,“你这一觉睡的时间可真够长的。”   宋杞却不想管家里有谁。   她伸出胳膊环住姚星河的腰,把整张脸都埋进他胸膛里。   好闻的甜橙气味萦绕鼻尖,明明超级开心的事,但她却忍不住有点哽咽:“哥哥,我太想你了,”顿了顿,轻声说,“你没骗我,你比说好的时间,还提前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2-11 23:57:34~2020-12-12 23:58: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小么么咪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百香果、柿与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么么咪 20瓶;百香果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7章 很难   客厅里的宋长亭朝他们所在的方向咳了几声, 姚星河收到宋长亭给的信号,轻搓了一下宋杞的耳朵,低声笑着, 耐心同她商量:“要不听宋爸的话?我们回景行后有的是时间抱。”   见小孩儿不动, 闷笑了两声后补充:“你要是想抱我, 要不穿上羽绒服去外面?”   宋杞才放开他。   墨玉似的目珠往客厅那边转了转,发出点点凶光, 人也不太满意地小声嘟囔着:“在家里抱一下怎么了, 他咳什么咳,我都没跟他算他11月揍你的那笔账呢。”   姚星河听到这个吓了一跳, 赶紧劝她:“小七,千万别提这一茬。陶妈不知道。”   小孩儿轻哼了一声,把脸扭过去, 虽然不太情愿, 但还是点头了:“好,我不提,”顿了顿,重新把目光放在他的脸上, 蹙着小眉头问, “你是几点从景行出发的,什么时候到的,怎么没有叫醒我。”   他如实回答:“昨天晚上, 跟你聊完后就出发了。”   “那就是……凌晨三点多?”   “嗯。”   “为什么要熬夜开车, 多危险啊!”   他收起笑容, 把她刚才说过的话,也用同样真挚的语气,讲给她听:“因为, 我也太想你了。想天一亮,就见到你。”   *   小城的寒假里,总能遇到很多熟人。   尤其是临近过年这几天,只要去商场、超市走一圈,甚至只在大街上溜达着,都能遇到好多亲戚朋友。   在家乐超市带宋杞买零食的时候,姚星河发现有个戴眼镜的男生在老远的地方就冲他招手,然后一刻也不停地挤过重重人群,朝他奔来。   到跟前的时候抱住他还拍了拍他的后背,比许鹤周还要热情:“姚星河!五年半不见了!”   男生换了无框眼镜,眉眼变得清晰秀气,以至于姚星河费了些功夫才问出一句:“石瑞宁?”   男生嘿嘿笑了笑,但标志性地推眼镜的动作没变:“是我是我,”然后转头,盯着旁边的宋杞看了会儿,脸颊变成粉红色,还不太自然地摸了摸后颈,“这是姚杞妹妹?长这么高了,也越来越漂亮了。”   姚杞。   这称呼真的太久远了。   久远到姚星河和宋杞懵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当年的事。   宋杞先反应过来,唇角错了错,乖巧地喊了一声“瑞宁哥哥,”顿了顿,补了一句,“除夕快乐。”   说完,眼神飘忽地望了姚星河一眼,企图征求姚星河的意见,关于要不要纠正一下这个称呼。   石瑞宁已经掏出手机来,分别加上两个人的微信,然后乐呵呵地回答:“姚杞现在也上大学了对吧,在哪所学校呀?”   “在景大,和哥哥一个专业。”宋杞回答。   “我去,你们一家真的是妖孽!”   姚星河看到石瑞宁在手机上给宋杞备注的名字。   一会儿想到的是高一那年的棠溪九月,清晨的风、夏日的光,温暖的夫妇、乖巧的女孩儿;一会儿想到的是高三那年的棠溪九月,攥着肉夹馍一把眼泪一把汗地跑回宿舍,告诉他:“看到了你妹妹姚杞!尚晋那个混蛋,对你妹妹勾肩搭背的!”   如织人流熙熙攘攘,来来往往。时间好像也在欢欣雀跃的气氛中,与少年事中的迫切和焦灼一一作别,然后跳跃着,轻快地,不疾不徐往前奔跑着。   姚星河笑起来,食指点了点石瑞宁尚未关闭的微信界面,在男生错愕的眼神中,轻快地说:“我妹妹不姓姚。”   石瑞宁看看他又看看旁白的姑娘,当场脑补出一场大戏:“叔叔阿姨是……离婚了?你和你妹分别跟了叔叔和阿姨,所以姓氏也不统一了吗?”   这话把姚星河逗得笑出声,但又有点不好意思,因为这件事瞒了他这么久,于是认真起来,给他解释:“这其实不是我亲妹妹,是干爸家的妹妹,她本来就姓宋,当时跟大家开了个玩笑。”   石瑞宁尴尬地抬手,再次摸了摸后颈:“怪不得,看你俩也没那么像……”很快看向宋杞,笑着转移了话题,“妹妹现在大几了,你这么好看,在工科学院是不是有挺多男生追的?”   宋杞还没想好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就觉得手指一轻,整个手都被姚星河握住抬起来。   石瑞宁一下就注意到这动作,直接傻眼了:“这……”   姚星河把她的手揣进自己的口袋里。   这两天一起在街上走的时候,他总是攥住宋杞的手揣进口袋里暖着,几乎形成了习惯。   “就是你想的这样,”他笑得大大方方,然后毫不遮掩地对石瑞宁讲,“被我追到了。”   石瑞宁呆愣愣地站那儿,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接受这现实,开玩笑地捅了姚星河肩膀一拳:“我靠,没想到啊姚星河,你看着人模狗样,但实际是个畜生。”   虽然嘴上骂着,但却再次跟他拥抱,推了推眼镜,发出挚友相逢时才会出现的感喟声:“真好,真好,也就你这模样,能配得上妹妹了。嘿嘿,加油加油,结婚的时候通知我一声!”   姚星河也拍了拍他的背,低头望了望宋杞,喉结轻轻一动:“谢谢你,石瑞宁。”   石瑞宁:“咋还谢上了?说起来,还得谢谢阿姨开学那天就送我们手表。嘿嘿,我现在还放在家里珍藏着呢。”   姚星河缓缓扬起唇角。   当然要谢你。   谢谢你当年的通风报信,我家小孩儿才完好无损。   *   与石瑞宁道别后,两人拎着东西上了一楼麦当劳,点了两杯热牛奶。   在这里,宋杞竟然也遇到了自己的同学。   是小学时最好的朋友,初中升高中的暑假里,曾在这个麦当劳,请她吃东西的云小悠。   女生剪了短发,穿着学院风的毛呢外套和JK小裙子,头上戴着暖绒绒的针织帽,耳后还垂落着两个可爱的毛线球。   其实,宋杞一开始是被这很乖很漂亮的打扮吸引,多次暗戳戳地回头去看,然后才发现,这是多年不见的云小悠。   被宋杞偷瞄过好多眼后,她也觉察出什么来,抬眼往宋杞这边看,目光登时相撞。   她愣了会儿,立刻朝宋杞走来,轻快的步伐带起群褶在膝盖上方悠悠晃动,充满了少女身上才有的甜美优雅与赏心悦目。   宋杞直接看痴了。   还是小圆桌对面的姚星河捏了一下她的手指,她才回过神来。   云小悠已经走到她面前,看到这动作后顿了几秒,才有点怯又有点开心地跟宋杞打招呼:“小七,你回家啦。”   宋杞赶紧把旁边的椅子拖过来给她坐:“回家好久了,但一直没见过你。听我爸说你们搬到新区去了。”   云小悠甜甜地笑着:“是,去了新城市广场那边。但其实,我觉得还是咱们小区比较好,小伙伴比较多,而且怡和商场这边比新城市那边有烟火气。”   宋杞听到“新城市”三个字,耳根就像是被火燎了一下。   她猜姚星河也想到了什么,但明显那人脸皮比较厚,所以还能用悠扬的语调问云小悠:“你是小七的同学?新城市广场那边比这儿繁华很多,”说到这里,还强调了一下,“而且,跨年的烟花很好看。”   云小悠看着宋杞,真诚地邀请:“如果你们今年还要看的话,可以来我家,视野很开阔的,而且比在广场上看要暖和好多。”   宋杞点头:“有机会的话会去找你的。”   对面的男生也跟着点头:“谢谢。”   云小悠早就嗅到了恋爱的味道,听到男生主动开口了,就再也不跟宋杞客气,戳了戳她的腰,跟小时候一样,嘻嘻笑着问她:“所以,这是你的男朋友?跟你一个学校吗?”   “对,我们都在景行,他叫姚星河,”宋杞握住云小悠的手腕,同姚星河认真介绍,“这是我小时候最好的朋友,云小悠,我们一起长大的。小时候我爸妈忙,我经常去小悠家吃饭,有时候还在她家睡觉。”   姚星河笑:“谢谢云小悠照顾宋杞。”   “没有啊,宋杞经常带我写作业,对我超级好,但是我以前惹小七伤心过,”不过云小悠很快抛却那些不开心的事,反握住宋杞的手,看着她的时候,忍不住挑了挑眉,“你俩看起来确实很般配哎,我小时候还是很厉害的对不对,你跟我许过的愿望,好像在接二连三地实现。”   “愿望”二字落在宋杞耳中,惹得她生出短暂的恍惚。   还没来记得回忆当初的事,就听姚星河认真地问:“小七跟你许过什么愿望?”   云小悠如数家珍:“有数不完的零花钱,体育课永远取消800米,天天喝冰可乐,考上景行大学,每天都有人陪着。”   姚星河被这些愿望逗乐:“还想天天喝冰可乐?真行。”   宋杞睨了他一眼。   云小悠却又想到什么,笑出小白牙,用贴着月亮形水钻的漂亮指甲敲了敲桌面:“对对对,后来她好像也觉得天天喝可乐对身体不好,所以改了愿望。”   姚星河看上去是真的很好奇:“改成什么了?”   “改成,想有人每个周五,都能陪她喝橘子汽水,”说完捏了捏宋杞的掌心,笑容如小学时一般的澄净甜暖,“对吧,小七?”   话音刚落,姚星河就怔怔地望向宋杞。   宋杞根本不敢去接姚星河探寻的目光,低头努力思索着少年往事,准备换个话题聊。   但男生并没有放过,继续追问了云小悠:“什么时候许的这个愿望啊?是初中,还是……”   “小学呀,”云小悠回答得真实又自然,好像真的回到那年初夏,“那时候小学快毕业了,天气挺热,尤其是周五跑完800米后,真是叫人想喝点儿橘子汁什么的。”   *   回去的路上,姚星河一直在笑。   见宋杞在前面走得好快,还把她拉回来,攥起她的手不由分说地揣进口袋里,像是狗熊拿到了蜂蜜赶紧揣起来一样,他整个人连同他的笑声,都充满了喜悦和满足:“嘻嘻嘻。”   宋杞并不完全知道,他跟云小悠聊完天后,为什么如此开心。   随意踩了踩地上的薄雪,无语地问:“怎么能笑成这样啊?”   “原来是我,不是许鹤周。”男生给了一个没头没脑的回答。   宋杞扬起皱成一团的脸,望了望下着小雪的天空,又望了望他:“我听不明白,怎么又扯到许鹤周身上了?”   “哎——”姚星河的脸上出现相似的困惑,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半眯着眸子嘲笑她,“差点忘了,你那时候喝醉了,完全不知道自己说过什么。”   喝醉了。   宋杞记得自己只有两次喝醉过,但其中一次无比清醒,是在西洺跟他表白的时候。   另一次是大一军训,她第一次喝酒,确实喝断片了。   所以她觉得姚星河说的应该是这一次:“我在烧烤店说什么了吗?”   “在烧烤店外,”姚星河纠正她,低头把她眉毛上沾染的雪花吹走,“你喝醉了,抱着两瓶橘子汁不放手。我去接你的时候,你根本不看我,一个人儿嘟囔着,‘想让他每个周五都能陪我喝橘子汽水’。”   “啊……还有这回事儿?”宋杞搓了搓耳后软骨,语气有点懵,“完全没印象了。”   姚星河却突然起了怨念,在口袋里用力捏了一下她的小拇指指腹:“我问你想让谁陪你,你回答说许鹤周。今天要不是遇到云小悠,亲口听到她说是小学发生的事,我到现在还以为你和你小师哥每个周五都手拉手去喝橘子汁。”   宋杞挤出一个讪讪的笑。   她根本不清楚自己为什么那样说,醉酒的时候思维是跳跃的,讲话是没有逻辑的。   “回家吧,待会儿还得去放烟花。”她转移话题道。   姚星河短暂地放过了她。   但却在走进小区的时候,再次攥了攥她的手指,让她跟随自己放慢脚步。   有点儿委屈,又有点柔软地跟她确认:“应该是我对不对。你小学的时候,是真的想让我陪你喝橘子汁吗?我记得,那天是周五。”   宋杞垂眸,盯着自己的雪地棉上被雪浸湿的鞋尖,缓了好久,才忍住想掉泪的冲动。   思绪回退至遥远的、燥热的初夏。   她清楚记得,自己和姚星河只在一个周五,靠在同一棵梧桐树下,喝过唯一次的橘子汽水。   仅有一次,珍贵到她都不太敢时常拿出来回忆。   在年少又敏感的时期,被迫接受过许多次陪伴之后的消失,接受过许多次相遇之后的分离。在接下来的周五不会再遇见姚星河,是她劝服自己最快的一次。   但又是,只有她自己清楚的,最最失落,最最意难平的一次。   是她想提又不敢提,每次念及当初,都忍不住眼眶潮湿的一次。   现在,在过去那么多个周五里不再出现的男生,就站在她身旁,小意又温柔地问她,那个人是不是他。   让她不再那么恐慌又失意。   她开始相信,曾经缺席的人,还会回来。未来很多很多个周五,他都能在。   宋杞忍不住抬起头来。   “怎么不是你?从来都是你啊,”簌簌而落的雪片落在眼睛里好多,最后混着滚烫的眼泪掉下来,“我小时候想见你,每一次都很难很难。但你没有注意到过。小时候,你要是……”   你要是也像我喜欢你一样,那么喜欢我多好。   你要是也像我想你一样,那么想我该多好。   这样即便是年纪和年级都不一样,我们也能见到好多次。   而不是我一直这么这么期待见你,但你就是不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   最后这段写得心里酸酸的。   0:09已修改校对。   ——   .感谢在2020-12-12 23:58:14~2020-12-13 23:57: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柿与 2个;百香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百香果 10瓶;大渔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8章 就是   两年前, 在西洺听到小姑娘醉酒后的表白,姚星河还能笑着埋怨她、嗔怪她:“你多少给个暗示。哥哥前22年也没谈过恋爱,确实不知道你们小姑娘的心思。”   现在, 小姑娘站在他身旁, 红着眼圈, 嘴里说着从来都是你,小时候想见你, 每一次都很难很难。   姚星河却发现自己完全讲不出一句好听的话来安慰这样的宋杞, 更别提,类似于“等咱俩七老八十走不动了, 你才跟我说18岁那会儿喜欢过我”这般不正经的玩笑话了。   茫然无措,又无比心疼地看着面前的人。   忽然发现,两年多以前的自己, 对待这段感情, 并没有很认真。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总是觉得他喜欢宋杞,胜过宋杞喜欢他。   总觉得他处在天平上更重、更下沉的一端,仰望着另一头光芒万丈的小姑娘, 不乞求她能永远跟自己在一起, 而是希望她的耀眼能有更好的人,去匹配,去欣赏。   于是忍不住去替她安排合适的人, 并且告诉她, 那样的人才配得上她。   此时此刻, 仓促的雪和无边的泪一同于眼前掉落。   他听到小姑娘少年时期胆怯又卑微的愿望,才意识到,他才是处于天平更高一端的人。   这个小姑娘, 一直在抬头看他,看了8年零10个月了。   放下零食,弯腰给委屈的小孩儿擦眼泪。   却发现越擦越多,她越哭越凶。   没有章法,也不再压抑,仰着小脸看他,好像把积攒8年之久的话,一股脑说出来了。   “后来意识到这是喜欢,但发现自己还是很小。最想听到的依然是你的消息,但最害怕听到的也是你的消息。   “比如你除夕才放假,比如你不过来拜年了,比如你在学校做兼职赚钱,每一个消息都提醒我,等了一年的我,依旧不会见到你。   “我长大,你也在长大,你比我先成年,比我先进了大学。有一天我突然想到,你也会比我先谈恋爱,就很难受。   “也更怕了。怕你某一天突然打电话过来,告诉宋长亭或者陶然,或者直接告诉我,你有女朋友了。   “但怎么办,我就是很倒霉,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听到了别的女生的声音,然后怕什么来什么,知道了,你有了女朋友。   “开学第一天,你说两年半为什么不理你。你现在知道了。你自己想想,如果你真的喜欢一个姑娘,她两年半不联系你,你会不来找她一次吗?   “但你就是没有找过我,一次也没有。高中的三年,我一次也没有见到你。一开始挂掉你的电话,后来你果真就不再打来了。   “所以,凭什么指责我,说我把你忘了。明明是你,你先放下了我。我刚上大一,你就突然出现,还在我面前来回地转。我每次想鼓起勇气问一问当初的事,你就先给我下定义,说我是小孩子,还太小了。   “每一次见到你,我都要缓好长时间,尤其是还不知道你和乔唯一到底怎么回事的时候,一边谨慎克制,一边又很想变坏。睡不着的时候,想过好多次,要不撬墙脚算了,甚至好几次都说服了自己,毕竟我认识你在先啊,乔唯一是比我漂亮,但我比她更喜欢你啊。   “就是这样,差点成了最讨人厌的那种女生。我有跟你说过,我觉得自己和偏执的乔唯一很像,但你只是简单安慰我,说小七你很好、你跟她不一样。你从不了解,我挣扎过,难受过,反复掂量,才控制住自己,不让自己变得烦人。   “在这期间,你还动不动招惹我,轻而易举地找到我,甚至说那种很轻巧的、不过脑子的话,什么叫哥哥好听,什么见到哥哥脸红。然后,我跟舍友吃个烤串,也要被你训一顿。   “你说跟乔唯一没什么关系,我好不容易信了。然后某天醒过来,看到孙茹和你一块从阳台走进室内,这是那年夏天在奶茶店,你的好兄弟亲口说过的,你‘看对眼’的人,是某个晚上,用你的手机打电话给我,劝我不要早恋的人。   “于是又陷入新一轮的纠结和难受。我没有进步,跟小时候一样,不敢问任何感情方面的问题,我怕你们两个,真的就是我想的那样。”   说到此处,眼睛已经哭得有点肿,声音也变得很哑了。   她把脸上所有的水泽都拭去,再次把脸埋进姚星河胸膛里。   “哥哥,你对我很好很好,但也很差很差。我总是因为你的某句话而欢欣不已,又因为你的长久不联系而失去所有的信心。再也不想有这样一次暗恋了,虽然还不到9年,但我感觉它耗尽了我这辈子的能量。”   抬手紧紧拥住这个小孩儿。   想自我反思。   想赔不是。   想说宋杞,对不起。   想给出承诺,说以后会体会她的心情,不让她这么失意。   但最后,这些都没说。   雪瓣轻巧落下,浅浅吻着小姑娘的额发。短暂失神过后,低头吹走这片雪,落下一个淡淡的吻。   良久之后。   “哥哥。”怀里的人情绪恢复过来,只是还有点控制不住抽噎声。   “嗯。”   “有点饿了。”   他笑:“回家做给你吃。”   哥哥的手艺,可比那个什么什么泽好多了。   *   过完寒假,回到景行。   在吴院士的强烈要求、建议以及涨工资的利诱之下,姚星河提交了硕博连读的申请表。交完以后他才明白过来,吴院士也是挺老谋深算的,当初答应他只读硕士时,应该就想好今天这一步了。   但他也坦然接受了这个安排,一来是因为他现在的工资已经超出房贷很多,压力渐小;二来是因为继续读博,就能和即将搬到凤吾校区的宋杞,在同一个地方学习了。   这是九年来,真正意义上的,在同一个学校读书。   是宋杞的愿望之一,也是他的。   与此同时,郊区实验室的同事们都发现,今年的姚星河跟打了鸡血似的,天天加夜班,努力搞实验,疯狂写论文,而且收到的回复邮件大多是过稿的好消息。   大家一开始以为他是情场失意,就把所有精力寄托在了科研上。直到某个周末,他的小女朋友又来实验室送零食和水果盒子,各位同事才发现之前是错判了。   但小姑娘走了以后,他更像是吃饱了草的马驹、灌满了油的内燃机,高效率地工作、高质量地产出,完全不需要休息一样。   这里需要强调并且纠正一下某些固有印象,科研人员并不是六根清净、无欲无求的和尚,他们休息的时候也跟诸位一样,有着一颗热爱生活、关心同事、钟情八卦的心。   尤其是关于帅哥和美女的。   于是,他们就推举出颜值最高的美女程寻,去打探颜值最高的帅哥的心路历程和神经状态。   程寻果真不负众望,很快就打探回来了。   程寻:“说是,下半年有重要的事要做,不能经常呆在实验室,所以就在上半年努力一下,把进度赶一赶,也把论文写一写,先达到博士毕业的要求再说。”   众人石化:“先达到博士毕业的要求……??”   怎么回事,博士毕业被他说得这么轻松?   但很快有人反应过来:“他有什么重要的事?”   程寻摘下乔唯一送的新眼镜,慢条斯理地擦了擦,重新戴上,默了一会儿,决定如实转述:“给家里小孩儿做饭。”   “……啥???”   伴随着无数瞳孔震荡的频率,程寻点了点头:“嗯,说是小孩儿太瘦了,而且还在长个子,一天三顿必须得吃好。”   “……”   “听着像是,下半年要彻底回归家庭,做个家庭煮夫。”   “……”   *   大三下学期最后一门《系统分析与控制》考试结束铃声响起,宋杞他们在丹诸校区的学习和生活也随之结束了。   上午考完试,下午收拾行李,次日清晨六点多,学院雇的搬家公司的货车就已经到了宿舍楼下。   姚星河比搬家公司来得还要早,他的车就停在货车后面。   宋杞的床铺、被子和很多衣服,都在昨天晚上捐给了学校青志联,收纳整理用的箱子盒子衣服撑等等,则都分给了继续住校的舍友。   所以除了三箱书和一包护肤品,就没什么东西了。   姚星河对她的做法很满意,忍不住发出嘿嘿的笑声:“真乖,等到了新家,都可以买新的。”   夏日清晨的风,吹进敞开的车窗,掠过男生蓝白条纹的T恤,缭绕于她的鼻翼。   淡淡的甜橙气息里,混着干净的皂粉味道。   这些年好像一直没有变过,风吹拂描摹千万遍,依旧留存着她喜欢的香调。   在这样的夏风和香气里,宋杞忍不住转头,去看身旁的男生。然后,不知怎么的,想到了姚星河高一开学那天,一家人送要住校的他去一中报道的时候。   姚星河却在这时候开口了:“小七,昨天新家收到了一个快递,是陶妈寄的。”   宋杞回过神来:“对,是我让她寄过来的。是我喜欢的东西,准备放在新家里。”   他好像很好奇,唇角扬起来的同时,整齐的牙齿也露出来。   风吹动他松软的额发,带起幽微的窣窣响声:“太沉了,我没搬动,借了小推车拉回家的。是什么东西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2-13 23:57:36~2020-12-14 23:55: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百香果、柿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酥糖 10瓶;百香果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9章 救他   宋杞伸了伸懒腰, 轻快道:“回家拆开你就知道了。”   “这么保密啊?”   “因为是很有特色的东西,提前告诉你就没有惊喜感了,”她解释, 信心很足的样子, “我猜这箱东西你一定会喜欢。”   姚星河笑:“那要不要在打开前先搞个仪式?”   宋杞现在已经学会去接他不正经的玩笑话了, 偶尔甚至讲得比他还要活泼滑头一些:“也不是不可以,你如果觉得只搞仪式差点意思, 还可以考虑把它供起来。”   宋杞果然没有骗他。   快递箱子里, 果真有惊喜。   经年累月,满满当当的, 独一无二。   比如宋杞小时候学武术时穿的白色练功服、带鞘的长剑,以及他格外喜欢的、能遮阳的、戴上就很像小神仙白色斗笠;   比如宋杞学篆刻时积攒下的石料、刻床和刻刀,还有几块石头废料的底部, 有没刻完的“星”或“星河”, 姚星河因此知道,刻这些石头的时候,甚至刻别的石头的时候,宋杞有在想他;   还有他曾经在青楹小卖部给宋杞订的《漫画Party》, 三年七十多本,没有一本丢掉,按期号认真排列过, 甚至每一本都完好无损, 书的边角看不到半道书褶;   还有他上高中前就买好了, 高一开学第一天送给宋杞的礼物,哈尔的移动城堡,模型看着比之前褪色了一点点, 但城堡前的哈尔和苏菲还在一起,互相爱着,一直没变;   把这些都拿出来,箱子里还剩一个年代久远都的手机包装盒,打开它,只有三分之一个巴掌大的蓝白拼色手机出现在眼前。   宋杞就这么看着东西一件件被拿出来,眼睫肌肉渐渐收紧,葡萄眼珠缓缓瞪大。   过了很久才恢复神智,又窘又羞又忿忿,脸颊都变得通红:“我让陶然寄的根本不是这些东西啊,她怎么回事,把这些寄过来是要干嘛……”   明明摆脱她寄过来的,是一箱从外婆老家南遇市预订的陶瓷餐具啊。   那还是去年过年回家,她特意和外婆回老家瓷窑镇选的,有一套小碗上还有她自己设计的星星图案,两个情侣的陶瓷杯子底部分别印有她和姚星河的名字。   怎么最后寄过来的,尽是一些她老早就收到箱子里,好长时间都没拆开看的东西?   姚星河却逐渐兴奋,并且对最后出现的又老旧又窄小的手机很感兴趣,当着她的面挑了下眉梢,长按开机。   宋杞想到什么,伸出手去打算捞回来:“别打开了,多少年没用过了,早就没电了。”   结果话音刚落,伴随着一声经典的手机开机音,分辨率极低的小屏幕上出现手拉手的画面,然后稳定地启动起来。   姚星河也怔了一下,看着开机后满格的电量,思索片刻,低头跟宋杞确认:“陶妈,这是……特意充了电?”   宋杞无措地摇摇头:“我不清楚。”   但再次把手伸过去,小声训斥他:“这是我的手机,你是不是应该还给我?”   “那你想看哥哥的吗?”老奸巨猾姚星河立刻眯起眼,火速给出了交易条件,“哥哥也有个跟你一模一样的手机,你记得吗?你要是给我看,那我的到时候也给你看。你觉得怎么样?”   怕她不愿意,就更卖力更拼命地劝:“你不想了解一下哥哥用这手机的高中三年里,给别的女生发过什么短信??打过什么电话吗??”   宋杞认真衡量过后,轻咬了咬下唇内侧的肉,皱眉妥协了:“行吧,可以看。但是你的在哪里呢?”   “在宿舍,”他嘿嘿笑了笑,举手保证,“明天我就带回家。”   宋杞说行。   但却在心里悄悄祈祷,姚星河不会想到,去戳开那不显眼也不常用的收藏夹。   这样就不会注意到某年某月某日编辑好后,一直没有发出去、现在还在收藏夹里藏着的,那条只有四个字的信息。   姚星河果然没有注意到。   他先点开了收件箱,看到满屏的许鹤周发来的消息,开始还能玩笑似的调笑她几句。   说什么:“许鹤周每天都提醒你作业是什么啊,对这个小师妹可真是上心。”   “哟,逢年过节不光送祝福,还给你发笑话逗你开心,还请你去怡和吃饭,还地点随便选。”   后来看多了,就渐渐牙酸。   唇角溢出哼哼唧唧的冷笑:“嚯,搭乐高搭得眼疼,不赶紧滴眼药水,先来问你心疼不心疼。”   “真行,剪指甲剪到肉都发个照片给你看看、求你吹吹,你这师哥上初中的时候就会这一套。”   宋杞发现随着姚星河的语气变酸,她的心情变得越好。   于是梗着脖子,理直气壮地怼他:“你也可以发给我求我吹吹啊,没人拦着你,谁让你不联系我的。”   姚星河听到这话,眯眼看了她三秒。   像是想到什么好计谋,突然低头,凑近了那两片伶俐又饱满的嫣红。   眼神变得粘人,声音变得甜软:“小七,哥哥嘴疼,给我吹吹?”   宋杞被这恶心人的场面刺激得惊怔了半秒。   手掌抵住还在靠近的胸膛,身子躲闪着往后仰:“你正经点儿行不行……   唔....”   她并没有躲开。   后背被他干燥温暖的手掌抚摸着、支撑着、带领着,轻轻落于藤编的地毯上,后颈的肌肤被凉丝丝的藤条刺激,细软的汗毛怯怯地竖起来。   男生撑着另一只胳膊,带动胸膛渐渐下沉,最后整个人,伏在这修长又瘦小的身形之上。   开始时,男生还知道克制,只是低头,小鸟啄食一样,在她唇上落下星星点点的吻。   后来就抛弃理智和温柔,吻得越来越重,劲凛的形态和纨绔姿态原形毕露,一次次强势地攻入她的唇齿。   炽热的手指像是两道被太阳灼烧着的木藤,自她耳后破土而出,迅速开枝散叶,紧紧箍住她的后脑勺,好方便,他吻直更深处。   来不及吞咽的透明水泽,顺着无法闭合的唇角,静悄悄地擦着耳垂滑落,没入颈后的绒毛,隐没于藤席的纹理。   细碎又短促的气息缠绕着,厮磨着,短暂地互相攻击,又相拥着体贴彼此。   最后拉开距离,灼灼的目光与怯怯的情动相遇,又再次不可收拾,两片柔软俯冲下来,肆意侵袭另外两片。   海水枯竭,高山崩裂,天空落下道道赤炼,虫鱼鸟兽在热焰中惊慌失色,擎天的巨木陷落于烈烈光火。   姚星河觉得。   唯有他。   独自拥有一汪沁凉舒爽,澄澈清甜的泉眼。   救他,免于这场劫难。   许久过后。   “哥哥……”   她喑哑地喊了他一声,躲开些距离。   略急促地呼吸空气,恢复些气力后,揪住他肩头的衣料,惴惴地看了客厅落地窗一眼,开始埋怨他,“这是白天啊……会被看到。”   姚星河低声笑着。   摸过手机,点了几下屏幕,落地窗前的外层纱帘相对聚拢,窗外的大厦和对楼的人影都变得模糊,渐渐升起的夏日阳光却越来越热烈,夺目之姿挡也挡不住。   “现在看不到了。”   他小意安抚着,搓了搓宋杞的耳垂,觉得还不能蛊惑到她似的,又贴近了这被阳光照得通透又粉嫩的耳朵,舌尖舔了此处一下。   没有刻意压制声音,但一开口的时候,各种企图、预谋、渴望和念想就纷至沓来,堵在他的嗓子眼儿,让他说出来的每一个音,都浸满了贪恋和欲想,沙哑低迷得不像成样子。   但畜生就是畜生。   他从来不是想想就完了,尤其是等了这么久,才等到一个千载难逢的绝佳时机。   于是笑得无赖又痞气:“从你大二,想到大四,从去年寒假,想到今天。上次还是去年11月在西洺,一晃眼8个多月过去了,哥哥每天都在想你。你呢小孩儿,想我吗?”   这段话,惹得身下的人儿打了个清晰的寒噤。   本来他以为,这次依旧需要豁出脸皮去,显露畜生本色,对小孩儿哄劝诱导,软磨硬泡,她才肯答应。   他甚至都想好,接下来要用什么借口,蛊惑她,带动她,让她与自己一起云巅浮沉,上天入地。   可这次,小姑娘的脸上没有以往的那种羞愤交加,或者躁乱心烦。   虽然脸还是悄没声地红了,但却主动伸出手指,捏住位于他腰/线以下的T恤的边缘。   然后,用又轻又缓的力道,往上方推去。   凉滑的手指碰触着他的皮肤,是完全无意的,但比有意的更加撩/拨人。   T恤被动地卷至腋下,受到手臂阻碍,再也动不了了。   还没等他直起身子主动脱去这件衣服,懒惰的小孩儿已经当场放弃。   也不怕T恤垂下来。   额头抵着他的胸膛,在右边那朵嫣粉色花瓣上,浅啄了一下。   姚星河看到这个的时候,已经听到,脑袋里烟花炮竹炸开的动静了。   小孩儿却浑然未知,觉得不够似的,又用洁白的牙齿轻啮了这一处。   然后抬起被桃花色浸过的小脸,在明媚灿烂的日光中,用幽微又清澈的嗓音问他...   “我也有点想你了,哥哥....   顿了顿,贴着他的耳朵说:“要了我吧。” 第130章 正文完   这是小孩儿跟他发生亲密关系以来, 甚至是谈恋爱以来,第一次说出这么主动的话。   虽然声音又小又软。   虽然表情又乖又暖。   但却威力巨大,宛如一颗尺寸精确、品相完美的子/弹。   姚星河感觉自己就站在最佳射程之内, 小孩儿开口的时候子/弹就上了膛,等到那三个字说完, 子/弹从他的心脏正中央穿过。   等血溢出溅落,等待即将到来的死亡,他还站在最佳射程里, 楞楞地注视, 这精致的枪口,反复地回味,这要命的刺激。   而小孩儿依旧站在原地, 天真无邪、澄净明朗地笑着, 像是真的不知道他会死, 好像还以为方才打出的是一记空/弹,甚至以为自己根本没上/膛呢。   于是睁着浸满了水的葡萄似的大眼睛,歪着脑袋, 又咬了咬方才冷落过的另一株粉色。   额前绒绒软软的细发触碰到皮肤,但她还对他的变化毫无察觉, 扬起小脸凑到他眼前,甜声追问:“哥哥, 亲你这儿,你会有感觉吗?”   说这话的时候, 指甲轻轻地掐了花瓣一下。   也不怕跟这花连着的人会疼。   好在是确实不疼, 而且就算疼他也不会说。   “好像没什么感觉,”刻意压制住嗓音出现的明显的变化,面皮平静, 故作轻松地骗她,“要不你再亲一亲试试?”   小孩儿眉心微动,却从善如流。   低头凑上去的时候,细长的脖颈弯出优雅的弧度,惹得他喉间又是一紧。   小意又细致的亲吻,落在此处,如夏虫亲吻露水,如蜜蜂亲吻花蕊。原本平整的土壤,因为水泽的施舍,渐渐冒出豆粒大小的骨朵。   她好像第一次见这样的现象,细长柔软的睫毛扑簌了几下,才抬眸去看他的眼睛,唇角溢出新奇又欢愉的笑声:“它还能这样啊?”   “能。”   思索很久之后,他只说出来一个字,却不受控制地吞咽了好几次。   好像在当前的视角下发现了什么,她很快把目光从他的眼眸处收回去,落在脖颈上。   目珠一转不转,小手却不动声色地搭在他肩膀上。   片刻的考虑之后。   她的头顶擦过他的下巴,柔软的头发擦过隐隐的胡茬,温温的水雾覆盖住鲜明的喉结。   这种感觉应该如何形容?好像在冷气房里饮了一杯温度正合适的水,舒畅由喉咙向外扩散,惹的人不由自主伸懒腰,后又挺直脊背。   她离开之后,像是对世界上相异的存在充满了好奇,所以再次问他:“亲这儿呢?有感觉没?”   卧槽。   这一次次的,还怎么忍得住。   尤其是,这小孩儿还是那副纯真无邪的、求知若渴的模样,做刚才这些动作都带着做学术、做实验才有的认真。   就像是亲小狗小猫、小鱼小虾,甚至是亲不会动弹的植物,去看它们的反应一样。   就像是忘了,他当初跟她做那些事的时候,她哭得委屈又幽怨的时候。   他靠近,同她的眼睛相距不过两厘米。   戳了下后槽牙,涎笑着问:“你是说哪种感觉?”   她咧嘴笑着,眼尾上扬,还在认真请教,与那些上实验课时老是举手提问的小学生一样:“就是哪种,嗖嗖的,麻麻的,还忍不住发抖的反应。你有没有?”   话音刚落,姚星河就猛地低头了。   在她猝不及防的惊惧声中,把障碍全部推上去。   噙住了饱满娇俏的花盏,肆意品尝,其上嫣红精致的果珠。   “能不能别这样……”冷静下来的小姑娘咬着牙忿忿地怨他,却并没有推开他,反而低头认真地看了看。   恰逢他抬眸观察她的表情,于是视线相撞。   他没有看到小孩儿眼里的窘迫难堪,却从她的大眼里,看到自己的混账疯癫。   ——   “所以,亲你这儿的时候,你会有刚才说的这些感觉?”   “嗯,会有。有时候重,有时候轻。但绵绵地,持续着,偶尔想让你停下来,偶尔会不想你结束……等等,你笑什么?是嘲笑我?”   “不是,你说得很认真,很坦诚。听到你说出这些感受,哥哥很开心,很满足。”   “那你呢?你还没告诉我你的感受。”   “跟你一样。”   “你又来这套!以前经常都用我说过的话来哄我,现在就直接拿我的感受当你的感受。就不能自己想吗?”   “真要我说?”   “嗯,”小人儿目露凶光,用力点头,“用你自己的话说!”   “只有一个感觉。”   “嗯,你讲。”   他低笑着,咬住她的耳朵,腔调前所未有的正经和虔诚——   “想→你。”   宋杞听到脑子里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脊背整个僵住。   她忽然有点不确定,甚至感觉自己出现了幻听。   姚星河,他刚才。   是不是……   跟她说了句脏话。   ——   并不宽敞的房子。   新家里淡淡的橙花香气。   空调吹着倦倦的冷风,白色气雾侵入闷热环境,几轮交错换热之后,沉入身下的藤席。   吹落花和树叶。   剪去细枝和末节。   抛弃蓝色裙子和墨色腰/带。   然后扔掉挂在肩头的蓝白条纹,伸出手去,破解对面后端的金属搭扣。   赘物一扫而空。   见美好景象,见玲珑形状。   见深棕色长发上,落下斑斓光影。   见细腻的白雪,从发髻出发,向下延伸坠落。   见金灿灿光芒,自云端倾泻。   见绵绵的山峦,生命般起伏。   山上有冷气缭绕,两片云雾互相交错。   有果珠莹润可爱,片刻之后,沾着上湿意濡濡。   果珠主人捂住他的耳朵浅笑。   细长手指幻化成幽幽藤蔓,穿行进他蓬松的发间。   不可抑制。   引起整座山体拱起,于彼此耳边,发出克制过却没克制住的叹息。   血液成急促河流,在全身奔涌,带起一阵欢畅和肆意。   让人抛弃所有矜持,变得要多不得体,就有多不得体。   巨蟒落入透明的圈套。   大鱼坠入密封的渔网。   神鹿脖颈套上了合适的项圈。   雄鹰被突如其来的雨水浸湿翅膀。   却发现它们一点也没有被禁锢住,束缚住。   甚至变得更加活跃,从雪山山脉的尽头轰轰烈烈向前。   跃动奔腾,蜿蜒盘旋,直至抵达芳草萋萋,俯身饮甘甜泉水,经久不止。   ——   放纵又荒唐。   魔幻又现实。   经历过几次。   曾在深夜里互相牵动,深深对望。   曾在灯影中短暂迷茫,探索求取。   但唯有这一次,是在日光里。   唯有这一次,是在满室的光亮中,直面彼此隐藏极深、不肯示人的一面。   无所保留,又无所畏惧地,迎接接下来的欢喜。   于是。   巨蟒闯进渴求已久的芳草。   神鹿奔入向往多时的深林。   大鱼跳过时常阻拦的龙门。   雄鹰冲向诱它多次的猎物。   雪山不再吝啬,流出融化了的清澈水流,打湿持续跃动于此处的顽劣生物。   隐隐春雷一次次惊醒幽谷,烂漫日光照亮每一处花色弥漫之地。   人世繁华热闹,又寂静如斯。   世界炫目明亮,照得过往斑驳陆离。   手里握着橘子汽水,看细密的气泡从平底悠悠升起。   头发扎成摇摇晃晃的小丸子,伸出小手想把书包和水杯从他手里接过去。   棠溪的天像是楚门世界里拉起来的幕布,蓝得不真实。   蝉鸣声里,见她打开门,眼里出现欢快。   除夕夜升至高空的焰火,又混在雪片里,簌簌掉落。   操场上白炽大灯照得人眼睛疼,但她手里的箭动起来,剑尖带着光在动,像极了流星。   美梦很难成真。   梦醒过多少次,摸过手机看不到一条消息。   确实很对不起,没有再用心一些,去体会琢磨那些瑟缩敏感,与小心翼翼。   但好在是,他的脸皮还够厚。   死缠烂打,制造声势。   也好在是,小孩儿一直喜欢他。   哭过那么多次,依然愿意靠近他,建议站在教学楼连廊里的他,先找个酒店住下。   问靠在车库墙边玩打火机的他,你怎么了。   不怎么啊。   就是很想亲你,很想跟你发生更多的事。   就像此时此刻正在进行的一样。   折返往复。   互相抚慰。   说着情话。   不分彼此。   ——   “小七。”   “唔……唔……”   “哥哥是真的,爱你。”   “……嗯。我也是。”   “但你爱哥哥,可以少一些。”   “嘶——为什么?”   “不能让小孩儿吃亏。”   ——   *   第二天下午,姚星河回家的时候,果真带回来了跟她同款的小手机。   彼时,宋杞正瘫在沙发上一边嚼零食,一边看电视,一边休养生息。   不是她不想起身迎接姚星河,是一动就疼。昨天实在是太放肆,也不知道几天才能好。   接过手机来,垂眸看向蹲在沙发前给她捏腿的姚星河,审视了一会儿他坦荡的神情。   然后忍不住皱了下眉,直截了当地怀疑他:“怎么眼睛都不眨的?你是不是把跟女生发过的短信都删了,然后骗我说根本没有发过。”   姚星河骤然失笑。   睨了她一眼,从书包里掏出一双崭新的棉线袜子,套住她露在空调下的脚和小腿,顺势捏了下她细细的脚踝。   哼出一声不屑的笑,继续给她揉腿,这次是大腿:“这么不相信我的话,要不就别看了。因为确实没怎么给女生发过短信,毕竟长这么大,我也没遇到过小师姐、小师妹的。”   虽然说的话不够温柔。   但服务的动作和力道还是很令人满意的。   宋杞觉得心里甜滋滋的,不过嘴上却没饶他。谁让他昨天比她还放肆、在她求饶之后,还没放过她,给那玩意儿换了一次又一次雨衣。   “想有小师姐和小师妹啊?也行啊,吴院士课题组那么多教授、副教授的,每年都招好些学生。9月开学后,你一进课题组,说不定就发现博士小师姐和硕士小师妹坐在你跟前,而且长得都贼好看。”   这话怼得姚星河一时无语。   过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抽笑道:“这口小白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伶俐了?”   宋杞没理他,低头仔细研究他高中时用的旧手机。   手机已经提前打开,还充满了电。   为了不让敌人发现她的秘密,所以她当着姚星河的面没有戳开收藏夹,反而按照常规的步骤,先看发件箱,再看收件箱。   不得不说,他的短信发的真的很少很少。   少到只有三年多只有30来条。   其中,还有16条是发给【小朋友】的,5条是发给【朋友-陈亦】的。   给小朋友发的事最多的,超过了他最好的兄弟。   宋杞强行压住从心头咕噜咕噜往外冒的欣喜,先把另外3条发给【同学-孙茹】的戳开。   【你好,我是姚星河。回家后可不可以把今天拍的学剑小孩儿的照片发给我?我的邮箱是1**********@163.。谢谢。】【200x年8月xx日18:22】   【不用,谢谢。】【200x年8月xx日18:30】   【你好,我是姚星河。晚自习结束后能来操场找我吗,想拜托你一件重要的事。可以拒绝,谢谢。】【200x年10月xx日16:05】   宋杞觉得指尖像是被取血针扎了一下,还扎得有点重,酸酸胀胀的疼沿着指腹一路上行,最后钻进她心口处,惹出一阵不大不小的慌乱。   很着急。   想确认一些东西。   她迅速关掉当前界面,打开收件箱,去找对应的回复。很快就再次开心起来,因为这短信,确实都与她相关。   “哥哥,”但她却把这开心先藏起来,摇了摇手机,从牙缝里嗤出几声笑,“我小时候跟别人拍照,你骂我骂得可凶了,”顿了顿,冷笑一声,故意刺激他,“呵,嘴里说着坏人会根据照片注意到我,把我拐走,结果转头就跟孙茹学姐去要我的照片。”   姚星河就这么望着她。   脸上没出现任何的歉疚和窘迫不说,唇角还缓缓勾起来,笑容看着不那么正经。   “哥哥说得不对吗?这么漂亮的小孩儿,让坏人注意到了肯定会拐走。”   “你是不是总觉得我很蠢,别人随随便便就能把我坑走?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好好的?”他眯起眼睛,涎笑几声,故意捏了捏她的脚掌心,“这不是被姚星河这个坏蛋注意到了,然后一路拐来了景行,当了他的小老婆。”   “小老婆”这个词激得宋杞牙酸。   实在忍不住,抬腿踹了他一脚,自己先倒抽了两口冷气,才磨牙训他,“你能不能别动不动叫出这种称呼,听着让人起鸡皮疙瘩。而且……怎么是小老婆,你还想找大老婆吗?”   姚星河凑过身去,恬不知耻地亲了她一口:“那叫什么?小媳妇?”   “……你要是实在想叫,那还是‘宝贝’吧。”至少这个称呼听着还不那么牙碜,在心理接受范围之内。   “好,小宝贝。”   “不要加‘小’了吧,”她变成了个活生生的甲方,逐字逐句地提出修改意见,“就光……‘宝贝’就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别笑了!再这样我就只允许你叫宋杞了。”   他收起笑容,缓缓抬眸。   漂亮的眼睛被黄昏的光照得温柔清澈,眼周和睫毛处还沾上了金灿灿的光。   在这样静美柔和的氛围里,宋杞清晰地听到他不同寻常地,唤了一声:“妹妹。”   忽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就这么痴痴傻傻地望着他。   *   “你打开收藏夹。”   短暂地失神后,宋杞听话地按开。   迟钝的手机系统反应了足足一秒钟,才把里面的内容,展示在她的眼前。   是篇幅很短很短的,3条编辑好的,没有发出去的消息。   ——   【研一和大四。】   【现在和现在。】   【未来和未来。】   “3条够吗?不能让小孩儿吃亏。”他笑道。   (正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la)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