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la)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穿越之富甲天下》 作者:大篷车 好吧,这是一个关于发财和美女的故事。嗯,确切点说,是在古代捞银子和泡MM的故事 第一章:落水(1) 第一章:落水 秋气堪悲未必然,轻寒正是可人天。绿池落尽红蕖却,落叶犹开最小钱。 这首词是宋朝诗人赵万里所作。说的就是入秋之后,天气转凉,虽略有微寒却正是宜人时节。而幽湖之中,虽无夏日那般翠叶盈盈、花色鲜丽的极妍之美,但小荷浅放,娇容暗露,却更增一分含蓄掩映的暗香袭人韵味。 此时,碧月湖畔的一株树下,却有一个少年乞丐喃喃念叨着这首词。只是念完之后,微不可察的叹息一声,眼中露出一丝怅然。摇摇头,又把目光放向远处。 湖中、岸上游人熙攘。远远近近的,多有士子才俊,衣冠楚楚,或泛舟于湖上,或徜徉于岸边。 三五成群,一二为对,吟诗唱赋,高谈阔论,个个都是激昂文字、指点江山的神采飞扬之态。 只是当少年发觉那些人的目光,却总是围着偶然走过身边的一些美女佳人打转儿,嘴角不由的便浮起一丝哂然。 耳边听着自湖上一艘艘画舫上飘出的丝竹管乐之声,感受着那满溢而出的浓浓奢靡浮华气息,少年哂然消去,却又满心阴霾起来。 只因这些景致不属于他,他才刚来。确切点说,是刚刚穿越而来。 他叫岳陵,大学毕业后打拼多年,曾在国际上数个领域,取得过令人瞩目的成就。正所谓得意不归故里,犹如锦衣夜行。是以,他毅然归国,欲要凭借所学在国内再创辉煌。 只是,或许是太过英俊潇洒,又或许是对美女吸引力太大遭了妒,嗯,岳陵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反正是回国后上班的第一天,就莫名其妙得罪了人,然后被发配去检视设备,然后,好死不死的,又不慎触碰了高压电被击倒。 等他醒来后,发现自己赤条条的躺在一处巷子的角落里。一旁,几个乞丐满面惊恐的望着他,瑟瑟发抖。 片刻的呆滞迷惑之后,接下来的场面就比较经典了:某人很有气势的站了起来,扭着白花花的屁股蛋子,头上偶然还有残余电流串过。 “我需要你的clothes、shoes,咳咳,嗯,还有裤子………” 很强大,终结者莅临了。 半小时后,在巷子里一阵鸡飞狗跳、痛哭咒骂声中,某人稳健的走了出来。 两眼满是威凌,呃,不是,是满含悲凉,一件脏兮兮的袍子,一条裤脚有些抽丝的裤子,还有,一双露着脚趾的布鞋…… 全新的丐帮帮主,带着微微的晕眩,顶着眼角一块暗青,就这样走上了街头。 迷茫的看着满眼的古色古香的建筑,还有往来行人的谈吐举止,等到一路晃悠到这碧月湖边时,他终于明悟了。 穿越了!穿越到了一个陌生的时空,确切点说,是陌生的古代时空。 不但穿越了,而且还附带着返老还童的功能,从三十多岁变成了十七八的样子,嗯,好歹算是个安慰奖吧。 只是由此一来,原本的一切尽皆成空。这一眨眼老母鸡变鸭,一觉便回到解放前,又变成了赤贫阶级,岳陵郁闷的想死。 第一章:落水(2) 呸! 恨恨的吐了口唾沫,似乎想借着这一唾,将所有晦气都吐出去。有风吹过,冷嗖嗖的直往破衣烂衫里面钻。娘的,天还真有些凉啊。他激灵灵打个冷颤,喃喃的抱怨着。 紧了紧破烂的衣袍,又摸了摸脑袋……….,呃,木有帽子,有的是后世标准的板寸。 扭头看看四周别人的形象,岳陵有着格格不入的感觉,一种叫做孤寂的情绪爬上心头。 湖心处几只画舫错落排开,飞丹流翠,五彩艳丽。舫上时有窈窕身影晃动,隐有笙瑟管弦之声,透着热闹。 而在岸边处,也泊着一艘类似的画舫,但却是寂寂无声,与那湖心处的热闹,形成强烈的反差。孤零零的,显得那么的形单影只。 你我倒是同病相怜!岳陵望着那画舫,有些感叹的想着。只不过我是初来,你却早已存在,也不知为着什么,竟也如此的凄凉…… “看,那是玉砚姑娘的画舫吧,唉,真是可怜,好好的一个绝世美人儿,忽然竟变成那样…….” “唉,谁说不是呢,当**的玉砚舫,那可不是一般的热闹。便是如今的彩荷,也多有不如。” “可怜,可怜。世事之难测,莫不如是,所以,你我还当及时行乐,休负了这大好时光啊,啊哈哈哈……” “是极是极,叶公子所言,深得我心,哈哈哈。待会儿那彩荷姑娘开舫,你我可要好生准备,莫负了………嘻嘻…” 几个人的对话,伴随着一阵猥琐的笑声,自左侧系在岸边的一叶小舟上传来。 岳陵循声看去,见三个年轻文士正自坐在上面。目光先是往那艘孤零零的画舫瞄了一眼,随即,凑在一起,低声说笑着,满脸兴奋之色。 岳陵撇撇嘴,这三个家伙眼白带赤,就显得黑眼球太小;面皮透青,那光线一暗,也就跟鬼差不多。这么副德行,也想着泡妞?等着泡鬼去吧。 他初来此地,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又是迷茫又是郁闷。便想在这湖水边发散发散。 谁知偏偏有人在一边呱噪,惹得他心烦。心情恶劣之下,刻意的去攻击人家长相,那用词可就带着三分夸张恶毒了。 “出来了出来了,快看快看…….” “啊,是彩荷姑娘,啧啧,果真是不次于当日玉砚的绝色啊,江陵第一美女,真真是名符其实啊。” “快快,摇船啊,这每日上船名额有限,去晚了就只能在这儿感叹了。” 岳陵正烦乱的想着自己的心事,猛听湖上岸上一阵喧哗,却见方才那三个书生,正自你一言我一语的,手忙脚乱的解开缆绳,将小船往湖中驶去。 顺着三人的方向看去,但见湖上最中间一艘画舫上,此时帘笼微挑,一个婀娜的身影坐在里面。隔得远了,只朦朦胧胧的感觉此女身段儿曼妙,面貌什么的,却是怎么也看不清。 也不知下面三个夯货,怎么就能发出那样的赞叹来,有千里眼吗?岳陵不由的再次撇撇嘴。 第一章:落水(3) 旁边有香风飘动,斜眼看看,忽然发现竟有不少女子,也围到了湖边,衣香鬓影,望着湖中那画舫指指点点的,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不时响起。 多有女子眼光往岳陵这儿看过来,只是,一眼看到他那一身打扮,再瞅瞅他那与众不同的发型,都是黛眉微蹙,顺即转过头去,再也不肯多看一眼。 岳陵不由的一阵翻白眼。曾几何时,自己这吸引众多少女情难自已的形象,竟然如此不遭待见了? 娘的!这倒霉的穿越,自己的形象这回儿算是彻底葬送了。岳陵很是悲哀的想着。 只这一会儿,湖上围着那画舫的小舟已然有了七八艘,远远的听去,似乎有吟喔之声传来。 岳陵微微一愕,旋即明白过来,原来这位彩荷姑娘接待客人的规矩,却是要论才而取。众才子们,正在那儿拼诗呢。 “哎呀,快看快看,是林公子,是林公子来了。” “呀,果然是他。” “是啊是啊,咱江陵第一才子呢。林公子这一来,只怕再没了别人能入彩荷之眼了。” 身边响起大大小小的低呼,这次却全是女声。树身后、帘子缝、车窗口,一张张面孔或大胆,或含蓄的露出,目光都集中到湖上飞驰而来的一叶扁舟上。 小舟正前,一个白衣文士长身而立。双手负在背后,手中尚自捏着一把折扇。小舟在水面上划开一道水线,林公子迎风而立,衣袂飘飘,倒有几分潇洒飘逸之气。 隔得有点远,面貌有些模糊,但隐约能看到嘴角微微勾起,流露出的傲然,便隔着老远,都似能看的清楚。 很臭屁啊。这厮就不怕掉下去?这个天儿,嘿,要是真掉下去,可也绝对够受的。岳陵微微眯起了眼睛,不无恶毒的想着。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回头看看,却见几个女子走了过来,只是一眼看到岳陵,先是一怔,随即面上都露出一丝厌恶的神情,微微的往后又退开几步。 岳陵就郁闷了,又开始翻起了白眼…… 或许是他这里的位置视野更好一些吧,不时的便有脚步声靠过来,接着又悉悉索索的远离,慢慢的,岳陵身边的情形,便有些怪异起来。 左一簇、右一堆的女子零星的散在他左右,他老人家身披污秽破袍子,脚踏高档露趾鞋,卓尔不群,丐气四射。站在最前,不停收获着一堆堆老大的卫生眼…… 岳陵大是忿忿,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鼻子,终是忍受不住这种歧视,举步准备往外躲开。 就在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琵琶声。那曲声初时似清风拂过水面,飘飘渺渺的,恍如自天边响起。 不多时,节奏却快了起来,如同忽然自九天落下了凡间。急急如珠玉滚落玉盘,又似骤雨击打芭蕉。嘈嘈切切间,美妙中却似含着一股悲郁之气。 那乐声极有灵气,让人忍不住的竖起耳朵去听,湖岸边忽然静寂了下来,岳陵今天极度郁闷,那乐曲一响,心神便莫名其妙的受到了感染。 恍惚中,似乎看到一个孤寂的身影,正自挥指急抡。曲声婉转曲折,或如山泉飞溅,或如河水幽咽,叩人心扉,欲罢不能。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岳陵不知为何,恍惚中,脑中忽然闪过这首诗词。 嘣! 曲声正急之时,却猛然响起一声炸音儿,显然是丝弦太急,已然断了。 幽幽一声叹息响起,岸边那艘孤零零的画舫上,忽然走出一个娇小的身影。怀中仍自抱着一把琵琶,背对着这边,似是痴痴的望着浩渺的湖水,不知在想着什么。 岳陵愣愣的望着那个背影,只觉的有着说不尽的一种孤寂,似是完全隔绝于世间的繁华,茕茕孓立。 忽然,那身影晃了晃,蓦地向水中栽去。舱中传出一声惊呼,一个绿色的身影猛然窜了出来,却来不及抓住一角衣襟。 “啊,是玉砚姑娘,她投河了。快,快,快救人啊……” “哎呀,怎么没人下去啊,这可怎么办……” 身边乱哄哄的,那舫上刚刚跑出来的,显然是个小丫鬟。此刻,趴在船舷上,哭叫的撕心裂肺的。 事发突兀,岸边一阵混乱,好多人涌了过来。岳陵也抻着脖子去看,只是身前挡了不少人,没奈何,只得往湖边绕了绕,想贴着边过去。 只是才走出了几步,冷不防却猛然被人撞了一下,脚下一个踉跄,两手舞动之际,已是噗通落入了湖中。 耳边传来一阵惊呼。 “啊,有人下去救人了,好样的!” “咦,貌似是那个脏和尚呢…….” “呀,和尚?唉,难得他一个出家人,竟也如此痴情,罪过罪过……” 这是岳陵彻底沉下去前最后听到的话,话声入耳,险险没当场一口水呛死。 妈的,是谁?是谁把我推下来的?他忿忿的想着。 我不是和尚! 我…我也不会游泳………. 第二章:我不是和尚(1) 第二章:我不是和尚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渐渐有了知觉。肚子里空落落的,偏偏有种发胀的感觉。浑身上下,也从里到外透出一股子凉意。 嗯,还活着,看来是被人救了。不过四下里静悄悄的,好像没人。耳边能听到水声,还有不知名的鸟儿,偶尔咕咕低鸣两声。这是哪儿?怎么救了人也不救彻底?也没个看护啥的?真不负责任。 意识刚刚回复,就嘀咕着腹诽人家。岳陵自己想想也有些不好意思。老天爷会不会打雷劈我?唉,也不知道能不能把我劈回去……. 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首先就是头顶的一副木雕画。上面百花争妍,色彩艳丽。一刻一划,都透着一股子精致。 顺着木雕画往下延伸出四根立柱,右手处,垂着粉色纱帐。身子底下软绵绵的,显然自己现在是躺在一张□□。 垂下目光瞅瞅,身上盖着一张薄被,湖绿色的缎子面儿,金丝银线的走着边儿,不像是普通人家用的东西。鼻子中,还隐隐有股子淡淡的香气萦绕。 这里,应该是女子住的地方。岳陵不由的想着。也不知这妞儿长的咋样,要是够水准的话,自己不妨以身相许了,也算报答了救命之恩。 咕咕咕—— 耳边又传来一阵鸟语,好像是在感叹他的无耻。 这声儿近了好多,透过纱帐扭头去看,东边的窗栏上站着一只长腿黄羽的鸟,脑袋灵动的动着,咕咕的声音便随即传了出来。 这什么鸟?呃,看上去没几两肉。 太邪恶了!第一眼过去后,他竟然是想着这鸟有多少肉。鸟儿似乎感到了危险,拍拍翅膀,扑棱棱的远远飞走了。 岳陵撇撇嘴,试了试身子没事,慢慢的爬了起来。嗯,有些发虚。这不废话嘛,换谁也发虚。 除了一早吃了点油条稀饭的,大半天没进食儿了吧。后来又掉水里了,既然被救了,估摸着没少吐。这会儿要是不饿,还真当是终结者不成? 唉,看样是注定了要留在这儿了。连肚子里那点原本世界的吃食儿都吐干净了,倒也算穿越的彻底,彻底跟那边说拜拜了。 他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古里古怪的。只怕这个时候还纠结着肚子里吐出去的东西,是属于哪个世界的,也只有这位爷了。 这里…唔,应该是在船上。 岳陵感到了一丝极轻微的晃动,透过一侧敞开的窗子,能看到外面水天寥廓,风中带着丝丝的湿气。 只是这里似乎不是自己掉落的那个湖吧,四周好像没有人,也不似当时所见周围那么繁华。冷清清的,倒似是一处荒野滩涂一般。 身处这间屋子里摆设倒是素雅精致,除了临窗摆着一张紫檀木桌子,再就是几个秀墩儿,墙上挂着几幅字画。 这应该也是艘画舫吧,难道救自己的是当时湖上哪位美人儿?会不会是那位彩荷呢?记得当时也就那边围着的人多。 不对,不会不会,那画舫离着自己太远,而且,现在竟然泊在这么一处偏僻的地方。以那彩荷姑娘的人气,又怎么可能这么冷清? 第二章:我不是和尚(2) 他站在窗前,深深的吸着清新的空气,脑子里整理着思绪。只是初来乍到的,所见也不过只是晃眼过去的几个人,哪能推断出个明白来? 门外忽然有脚步声响起,细细碎碎的,显然步子极小。岳陵转过身来,望着门外帘笼一搭,一个身着葱绿孺裙的女子,娉娉婷婷的走了进来。 这女子大约有十四五岁的样子,梳着双丫髻,粉腮胜雪,柳眉弯弯,一双杏仁眼只顾盯着手中端着的一个托盘上,显然是怕打翻了。 小步碎移之际,尚带着三分稚气的脸上,一片神情专注的样子,隐隐还透着几分娇憨之气。 岳陵就静静的站在那儿,女子跨步进来,显然是完全没有料到。一抬眼间,不由的吓了一跳,轻呼一声,险险没将托盘扔了。 “你这小师父,怎么不声不响的就起来了,也不发个声,这可吓了我一跳。” 微微定了定神儿,女子扔过来俩老大的卫生眼,轻移莲步,将托盘放在桌上,一手轻拍着初具规模的胸脯,开声抱怨着。 岳陵就又郁闷了。 小师父?!怎么头发短的就一定是和尚吗?话说自己荤腥不忌,尤好美色的,怕是就算自个儿肯投,佛祖也不肯收吧。 “咳咳,那个,嗯,我不是和尚…….”岳陵想了想,很郑重的说道。 小丫头想是没料到岳陵开口第一句话说的是这个,小嘴儿夸张的张大着,有些不知所措。眼神儿却骨溜溜的在岳陵头上瞄着。 岳陵就满头黑线了。 “我不是和尚!”岳陵猛翻着白眼,再次强调着。“你可以叫我公子,嗯,岳公子,我叫岳陵。” 脑中想着落水前,那些个才子们间互相的称谓,岳陵眨眨眼,很郑重的对小丫头说道。 这小丫头长的倒是挺正点,就是年岁太小了点。这个,萝莉很可口啊,那自己要不要禽兽一下呢?岳陵眼神儿飘着,很有些拿不定主意。 面对着美色而尚能犹豫,岳陵忽然觉得,自己其实还是蛮正直的。 “呃,岳….岳公子…”小丫头回过神来,满是好奇的打量着他。“那….那你…”目光又在岳陵头上盘旋。 岳陵旖念顿消,只觉得头顶上电闪雷鸣,有种要抓狂的感觉。 “…….天热……阿嚏!” 纠结了半天,总算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只是一阵风适时的吹过,将此人的努力,顿时又化为乌有。 “咭” 小丫头憋不住笑了出来,瞅着岳陵一脸的气急败坏,又连忙抬手捂住嘴巴。只是露在外面的两只乌溜溜的眼珠儿,却是骨溜溜一阵转动,弯成了月牙儿一般。 岳陵一脸的悲忿。咳了两声,自往一边坐下。 “我那个,嗯,因为落水,又感冒了………咳咳,那啥,是你救的我吗?你叫什么名字?”勉强又解释了两句,急忙岔开话题。这该死的穿越!心中恨恨的咒骂着。 “啊,是,呃,不是。嗯,小婢叫蝶儿,是我们小姐救的你。对了,你又不会水,当时干吗要跳下去啊?啊,是了,你是不是情急救人,忘了自己不会水了?你人真好,比那些林公子什么的才子好多了………” 第二章:我不是和尚(3) 小丫头初时有些乱,随即定下神来,叽叽咯咯的说着。两只杏眼笑的弯弯的,给岳陵发了一张大大的好人卡。 岳陵这个郁闷啊。我被人推下去的好不好?我不会水还往下跳,那叫自杀,你当我傻的吗? 想到自己莫名其妙的穿越了,然后又稀里糊涂的掉水里了,岳陵就是一阵的大叹倒霉。只是这个叫蝶儿的小萝莉,叽叽喳喳的,只顾按着自己的推想大赞特赞于他,介个,盛情难却啊。 岳陵不好解释,又觉得当面驳斥一个美女,实在有失风度。无奈之下,也只得捏着鼻子,将那张好人卡接了下来。 她家小姐救了自己,却不知这位小姐相貌如何。看这丫头的模样,小姐应该不差的吧,要不要以身相许呢? 这厮郁闷才消,不由自主的**病又犯。他其实很想直接问问,求包养可以不?但想想终归太过无耻,还是以身相许比较靠谱。毕竟,包养和以身相许是两个概念。前者不劳而获,后者显然没那么轻松。 外面天空有些阴沉,好像要打雷的样子……… 岳陵摸了摸鼻子,赶紧抛开关于包养和以身相许的问题。扭头看看桌上的托盘,里面放着一碗粥,还有两碟小菜。 “呃,这个….”看到了吃食,肚子里更空的难受,悄悄咽下口唾沫,指着那粥和小菜,岳陵目光看向蝶儿,惭惭的问道。 “啊,对了对了,这是给你的,你快吃吧。你上来后,吐了好多,想必一定饿了的。” 蝶儿连连点头,眉眼笑成弯月一般,自顾在一侧坐下。看着岳陵伸手端起碗吃着,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他,忽然道:“嗳,小…嗯,岳公子,你一定很喜欢我家小姐对不对?要不然怎么见到我家小姐落水,就那么奋不顾身的跟着跳下去?我怎么以前从没见过你?啊,是了是了,照以前那会儿,你确实很难上我们的船的,你一定是一直偷偷喜欢我家小姐的……” “噗”,岳陵一口粥没下去,差点没被呛死。 什么叫我一直偷偷喜欢你家小姐?我来了还不到一天呢好不好?还有还有,啥叫照以前那会儿我确实难上你们的船?毛意思?难道我很差的吗? 怒了!要知哥当年纵横欧美,英俊多金,豪门贵妇、懵懂少女争相献身,风靡一时,那是何等的风光。如今你个小丫头竟敢这么糟践我,难道你真的看不出我的魅力吗?真的看不出吗?瞪着眼睛说瞎话,是要遭雷劈的! 咦?不对不对!等等,你家小姐落水?你家小姐救的我………,这……这…….怎么个情况? “你…你家小姐,呃,你家小姐是那个……那个玉砚….玉砚姑娘?”岳大公子敏锐的捕捉到一个念头,满脸古怪的问道。 “是啊,有什么不对吗?”蝶儿微微诧异的看着他,眼中有些迷茫。 “那个….那个…那她会游泳?呃,就是会水?” “是啊。” “那她为毛还要投湖?”岳陵忿怒了,这不玩人嘛。 “…….小姐不是投湖,她这阵子身子不好,当时是晕了,正巧掉了下去………” “……………” 第三章:似是而非的今生(1) 第三章:似是而非的今生 终于得到召见了。 从蝶儿口中得知,那位自个儿投湖,啊,不是,是晕了落湖,又反救了岳陵的玉砚姑娘,准备要请这位倒霉的“小师父”相见了。 只是此时尚早,左右无事,岳陵便趁机扯了小丫头聊了起来。来了半天,总要多搜集些这个世界的信息不是。可是经过跟小丫头一番说话后,岳公子非但没明白多少,可以说,却是更糊涂了。 这里是大周朝。嗯,感觉还是地球的地儿,也还是中国。只不过这朝代历史,可就不怎么靠谱了。 打从两晋之后,历史忽然改走了另一条线。没什么大隋朝,没什么大唐朝,诸如什么宋元明清的一概没有,总之没有岳翎所熟知的任何一个朝代。 从两朝之后,一呼啦的就是这个周朝了。只不过为了区别春秋战国前的那个周朝,现在的这个周朝,也称为后周。 眼下是大周崇圣二年。皇帝好像姓武,至于叫武什么,小丫头也说不清楚。 只知道大周朝已经延续了“很久”,但这个“很久”究竟是多久,一百年,还是几百年,甚或是上千年,小丫头还是说不清楚。 岳陵很无奈,只能自己瞎猜。 姓武的皇帝,会不会是武则天?会不会是那个智慧与美貌并存,骂名与赞名混杂的美人儿皇帝呢?岳翎不由有些小YY。不过这种YY,被小丫头一句话就击了个粉碎。 “陛下是圣明之君呢,听说南边的大理国,前阵子还想魅惑陛下,进献了好几个绝色美女,但陛下没要,听闻是赐给了一些王公大臣,嗯,坊间里都这么说……。哼,绝色美女,可能比的上咱们小姐吗?我看大大的不见得…….” 小丫头有些缠夹不清,说着道听途说的传言,满眼放光,天生小八卦的嘴脸,暴露无遗。 对于小丫头这种踩着别人显摆自个儿的行为,岳大公子是很鄙视的,暗暗在心中腹诽一番。 只是如此一来,却也知道武则天什么的,必然不可能了。要不,大理国进献的就不会是美女了。不然,难道想让大皇帝玩百合?小国进献,绝不会那么不靠谱。 对于这些国家大事,小丫头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岳陵很努力的分析着,除了知道自己来到的这个陌生古代叫周朝外,其他该不知道的还是一个不知道。 不过大事儿说不清楚,对眼前的小事儿,小丫头还是说的比较清楚的。 大周雄踞中原,国力强盛,民间殷实。长久的盛世之下,于这江南之地,便也衍生出一片浮华景象。 这碧月湖本是穿城而过的淮水所聚,景色旖旎,自然也就成了城中之人,春踏秋游的首选之所。 每逢时宜之节,多有文人士子相邀而来,吟风颂月一番,倒也成就不少绝唱。将那盛世繁华、春花秋月之境,尽数凝于这碧水之上,一湖之畔。 自古道才子佳人,此地既有了才子,又岂能少了佳人?更加上常有富绅豪贵之家来此游玩,便引得一些精明的妓者云集而来,于那湖上遍设画舫,招徕风流。 第三章:似是而非的今生(2) 久而久之,这里便也隐然成为一处极鼎盛的烟花之地。只不过,这却又比城中的园子里高档许多。毕竟,这好几家妓楼群集此处,尽显人前,想不攀比都不成。 是以,在这里抛头露面的姑娘,皆是各园子中最最有名的清倌儿。不但要相貌出众,还须的有着不凡的才艺。否则,一旦被人比了下去,那些个妈妈、茶壶的岂不失了脸面? 随着这种斗艳之风大盛,到后来,又渐渐形成了所谓的花魁评选。每年在一些特殊的日子里,各园子中最顶儿尖的姑娘,便会盛装而临,在碧湖中乘着自己特有的画舫,争奇斗艳,招徕拥趸。及至再后,竟尔形成了一种独有的文化。 如今天惹来众多追捧的那位彩荷,还有岳陵这会儿所在画舫上的玉砚,便都是城中最大的妓楼,怡情楼的头牌。 只是小丫头一再郑重的声明,自家小姐才是当之无愧的头牌,那个彩荷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的。 但小丫头强调过后,却又香肩一垮,满脸的痛惜沮丧之色。盖因她这头牌之说,是在之前,现在嘛,事实表明,显然是那位彩荷姑娘,正稳稳的坐着头把交椅。 而今天之所以如此热闹,也正是为了即将来临的中秋花魁大赛做铺垫。等到了真个比赛的那一天,将会通过数番角逐,重新论定今年的花魁排名。 要想取胜,相貌、才华方面自不必说,超强的人气才是根本。这几天的游湖,候选花魁们为的便是积累人气。而一干才子们,既是为了一博佳人欢心,日后晋身入幕之宾;也是他们之间,互斗文采,争抢风头之时。 休小看了这花魁赛上的比斗,要知参与其会的,不但有本地县府的参与,更常有名宿大儒光临,若能有一词半文的入了人家之眼,就此一飞冲天,青云而上也不是不可能的。 对于这些个什么花魁、头牌的,岳陵还真没什么兴趣。他虽也风流好色,但从后世诸多典籍中所知,古代这些个风尘女子,虽受人追捧,表面风光,但其实多是命运多舛的苦命人。年老色衰后,更是凄苦悲凉。 而这其中,也不乏可敬可佩之人,或出污泥而不染,或身具凛然大气,便如名动一时的秦淮八艳一般。他不愿去亵渎这些可怜或者可敬的女子,他有自己的原则。 至于目前,自己身处这艘画舫的主人玉砚,便是这一特殊群体中的佼佼者。自十四岁那年出道,以相貌清丽,气质高洁而艳冠江陵,连续两届稳占花魁之位。 但两月前,却因着某种原因,忽而闭不见客。不久又传出其容貌毁损的消息。 如此一来,往昔**繁闹的门前,顿时车马渐稀。此次花魁大赛,自然也是再没了参与的资格。而最后,便连怡情楼的妈妈,都对这个女儿失去了兴趣。 按小丫头的说法,他家小姐自始至终便极厌倦那种生活,发生变故之后,趁机自己赎了身,脱离了怡情楼。 这个画舫只是暂时的栖身之所。之前为寻住处之事,便使人往城中,欲托昔日相熟的林公子帮忙。哪知那位林公子,趁机提出要纳玉砚为妾的要求。 倒不是那林公子多么痴情重义,只不过玉砚当时艳名之盛,名动江陵。现在虽然毁了容貌,但花魁毕竟是花魁,晚上一吹灯还不是一个样儿?若是能将这前花魁纳入私房,总是极有面子的事儿。 玉砚正是在知道这个消息后,既恼怒其人之不堪,又自怜身世之悲凉,这才愤而抚琴发散。 哪知悲愤之下,弦断气阻,更增悲郁。本欲出来透透气,却不料就此晕倒而落水,这才遇上了赶来看热闹的岳大公子,玩出一把大乌龙来。 反正林林总总的,岳陵得到的信息就是这些,旁的却是一概缠夹不清,岳陵除了知道了花魁大赛,还有玉砚身遭莫名的变故外,便是充分体验了小丫头于世间人情冷暖上的忿怒,其他再无所得。 这个小丫头年龄本就太小,生活的圈子,除了跟着她家小姐在怡情楼的时候,就是这画舫之上,要想让她说清楚旁的,也确实是难为她了。 搞明白眼下的状况后,岳陵无奈的认识到,想进一步了解这个世界,唯有期之与那位玉砚小姐的见面,或者,干脆等着自己慢慢去发掘了。 第四章:初见(1) 第四章:初见 说好了是下午去见玉砚,小丫头走后,岳陵百无聊赖的躺了会儿,便信步走出了房间,站在露台上,观察着这个对他有些陌生,却又似是而非的世界。 这个画舫甲板上有三层,第一层外间是正厅,也是正式见客、宴请欢舞的舞台。后面则是玉砚和小丫头的住处。 第二层,是两间小单间,用来单独待客,或是住宿之地,可以看做客房。 岳陵现在便占了其中一间。两间房一前一后,一间冲着船头,一间对着船尾,各有露台、出入的门户。上下之途,却是房间外的一侧楼梯。 第三层,则作为放置杂物,和登高望远的别间。岳陵没上去看,也只是听小丫头提了一嘴。 甲板下面也有些房间,是给驾撸摇杆的船工住的,算是下人房。每艘画舫几乎都是这种格局,也各自有各自的特色差异。 玉砚虽离了怡情楼,但这艘画舫因她出了名,也因她失了名。出了名的画舫值钱,失了名的画舫可就成了不祥之物,玉砚暂时没地儿去,老鸨索性作价给了她,倒也成了她目前唯一的大宗财产。 舫上只有两个船工,都是一直跟着玉砚的老人儿,年纪大的叫黄伯,五十多岁,一脸的沧桑,话不多却极为忠心。 年轻的那个,只有十五岁,除了帮着划船外,便是做些跑腿的杂活,名字叫二宝,是黄伯的侄儿。整个舫上,就这么四个人,安静的让岳陵有时候觉得自己身在鬼船上一样。 站在船上看岸上,除了远处一排排低矮的草屋外,并无其他,显然这里属于贫民区。再往极远处,能看到隐隐的白雾中,屋脊层叠,鳞次栉比,烟气缭绕之中,恍恍惚惚的,却掩不住浮华之气。 那里,应该是这座古代城市的心脏,属于上层阶级的天堂。 岸上,偶有百姓走过,好奇的眼光在画舫上流连许久,走过了,还会不时频频回首。 岳陵看在眼内,忽然感觉这古代有着一种说不出的闲适,与后世那种,似乎从每一寸空间都迫散出的压抑和急迫相比,让他竟不由的生出几分喜爱。 岸边水草茂盛,这会儿虽然有些枯黄,却仍有些不知名的水鸟在其中栖息。岳陵看到,里面就有先前看到的那种长腿黄羽的鸟儿,咕咕咕的,叫的倒也动听。只是他此刻肚子里有了食儿,倒也没了再去估量那鸟儿有几两肉的心思。 时间就在这种闲适和无聊中渡过,岳陵惊讶的发现,自己毫无半分不耐,心中只感到平静安详。这种感觉,很遥远,记不清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了,生疏而已带着淡淡的喜欢。 小丫头再次过来喊他时,手中多了一件青色的袍子。他那身劫夺自可怜的小巷乞丐的终结者套装,早不知被扔到了何处。这会儿要去见人,自是不能只着中衣。 小丫头很有服务意识的帮着他穿衣,并为他整束边角,一边却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 第四章:初见(2) “……这袍子是刚从福宝坊买的,要二两银子呢。还有这些中衣鞋袜的,全都是新的……我原说从二宝那儿拿些,小姐却不肯,说那是下人用的,不好拿来待客……….唉,咱们小姐便是这样,总是为旁人想的多些,可忘了前些日子,旁人是怎么对咱们的,提起他们就让人着恼…………” 嘴中碎碎念着,言下之意,谆谆要岳陵记得恩情,倒也不是讨要银钱的意思。 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岳陵心中有些别扭,但好在小丫头声音糯软,落入耳中直如泉水叮咚,颇为动听。这厮便也只耸耸肩,脸上那副杀剐任凭的表情,便又招来一通儿的白眼。 顺着朱漆的木质楼梯下到一层厅中,一眼便见到窗子边,一个白色衣裙的女子身影,背对着这边,望着窗外出神。 岳陵心中不由的又升起那种寂寥之感,恍惚周围都没了声音,清清冷冷的。 天地间,便只有一份孤寂。 身旁蝶儿舍了岳陵,几步跳了过去,仰脸扯了扯那女子衣袖。女子身子微微一颤,醒过神来。 随着那倩影一动,岳陵只觉瞬间一切又都恢复了原样,舫下的湖水声,岸边草丛中的水鸟鸣叫声,远处似噪杂,又似平静的莫名之声,便再一一回到了耳中。 轻轻的站起,转身对着岳陵敛衽一礼,一方低垂的面巾后,传出一个淡淡的声音:“奴家玉砚,见过岳公子。” 岳陵呆了呆,不由的摸摸鼻子,又抬手搔了搔头。他不知道该怎么行礼。 想了想,这才两手抱拳,对着玉砚拱了拱,咳了一声道:“哦,我是岳陵,玉砚小姐好。” 玉砚露在面巾外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讶然,显然是没想到岳陵会有这么另类的招呼。小丫头就在后面掩嘴偷笑。 玉砚明眸嗔了她一眼,随即又归于平淡,翠色的水袖中一只白生生的小手向旁一引,请岳陵就座。 岳陵点点头,大大方方的往一个墩子上坐了,那种随意不羁的架势,让玉砚又是微微一怔。 岳陵面上不动声色,暗暗的却在打量着这个女子。 脸上蒙着一方面巾,自两耳处挂着。面巾上露出的两只明眸,微一顾盼,便流转着黑宝石般的璀璨。精致的月牙儿眉上,额头光洁白皙,却在靠近发髻处,有几个红点刺目。 岳陵目光不由一凝,目力运足之下,隐隐的看到,那方黑色面巾下,星星点点的,似有类似突起,连成了一片。 他后世时,是以商业天才显名。原本一个小小的诊所,被他经营的风生水起,后来更是借此积累,踏入多个领域之中,极短的时间中,便登上欧美富豪榜。 时人都看到的是他惊才绝艳的商业才华,却不知他自己最得意的,却是学兼中西的一手医术。其中更以刀圭外科之术精擅。 当时那个小诊所,只美容一项,便为他积聚了庞大的财富。也是这厮,相当得意于当时众多豪门女性青睐的凭仗。 此时,目光只在玉砚面上一转,登时便看出,这玉砚所谓的毁容,多半是一种皮肤病。只是在未详细了解前,其中的病因,一时难以确定。但自料凭一身本事,一旦诊察清楚,治愈此病却也不该是什么难事。 他这条命是被人家所救,又接受了不少相赠,这会儿便暗暗盘算着,是不是主动开口提一下。如能给这美人儿治好了脸,这份情也算还上了。当然,若能借此,跟这位据说曾经美艳无双的美女勾搭上,更是美事一桩。 只是这番心思,在眼前这美人儿浑身上下透着的一股清冷面前,他竟感到有些难以开口。似乎一张嘴,便会冒犯了一样,心中不由暗呼邪门。 第五章:敢问君来处(1) 第五章:敢问君来处 待岳陵坐定,玉砚莲步轻移,提裙在主位上坐了,清冷如寒月。 察觉到岳陵探寻的目光,黑长微翘的睫毛垂下,澄澈如水的眸子微微敛起。 这人的眼光好大胆! 似被目光刺到了般,玉砚心头不由的轻跳,暗暗想到。随即却有羞恼之意升起,露在面巾外面的颈上,便浮起一层粉色。 “前时多谢公子仗义,玉砚这里多谢了。”实在受不了那厮如实质般的目光,玉砚首先打破沉默,就于坐上微微欠身敛衽,开口谢道。 呃,谢我? 饶是岳大公子脸皮够厚,这下也是不由的老脸发热。旁边小丫头皓腕挡在嘴前,两眼弯的月牙一般,笑的那叫一个促黠。 “咳咳,那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一向觉悟高,这个谢,就不用了吧。”岳大公子横了小丫头一眼,无耻之极的竟坦然承下了。 玉砚一窒,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小丫头却是笑容立刻僵住,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岳陵。 “你….,明明是咱们小姐救了你……”片刻后,小丫头满脸通红,如同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般,跳起来怒道。 人可以这样无耻的吗?太发指了! “蝶儿,不可无礼。岳公子不谙水性,却能毅然跳下相救,只这份心,便足当我等相敬相谢了。”玉砚美眸中划过一丝感然,轻轻的说道。 刚刚经历了一番世态炎凉的洗礼,对于人心早已看的透了。相比那些平日里那些道貌岸然、风度翩翩,在自己遭难时却恨不得再踩上一脚的人来说,岳陵今日的所为,便愈发显得弥足珍贵。 蝶儿被小姐喝住,不由的气结,小嘴儿撅的老高,躲在小姐身后,恨恨的瞪着岳陵。枉自己先前还大大的夸奖了他一番,怎么就没发觉这人恁的无耻呢? 岳陵得意洋洋的瞟了小丫头一眼。小样的,跟我斗,哼!我无耻我自豪,看谁还能咬我不成。 “嗯,重其心而不重其果,玉砚小姐堪称有大智慧啊。那个,蝶儿啊,你要好好向你家小姐学习才是。” “你……”小丫头险险没气晕了,呲着一口糯米牙,大眼睛里怒火喷溅,恨不得扑上去咬这厮两口。 “蝶儿!”眼见着这两人大有对掐的架势,玉砚忽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连忙喝住蝶儿,随即又柔声道:“好了,且去沏两杯茶来。岳公子与你说笑来着,何必介意?去吧。” 蝶儿涨红着面孔,恨恨的跺了跺脚,转身而去。玉砚轻轻摇头,看着她离去的身影,眼中柔情涌动。 蝶儿自小便跟着她,两人名虽主仆,却情胜姊妹。这些年来,身处那污秽肮脏之地,其中之苦,若非有蝶儿在旁相陪,玉砚实在难以想象,自己究竟能不能坚持下来。 “蝶儿年幼,性情耿直,还请公子莫要难为于她,倘有失礼之处,玉砚这里代为赔罪了。” 收回目光,转而望向岳陵时,眼神又恢复清冷,淡淡的说着,再次欠身为礼。 第五章:敢问君来处(2) “呃,没事没事,咳咳,玩笑而已,不用这么认真吧。”岳陵有些狼狈,摆着手惭惭道。 这位玉砚姑娘绵里藏针,这番话看似道歉,却隐有指摘岳陵欺负人的意思。所谓性情耿直,自然便是暗暗对应岳陵的无耻狡猾,明明被救,却堂而皇之的承下救人之功。 又说蝶儿年幼,自然是暗含岳陵以大欺小了。这个年不过十六七岁的女子,看似弱质芊芊,却不料言辞竟是如此辛辣。 此刻见岳陵终是露出囧像,眼眸中划过一道狡黠的笑意,随又恢复清冷,只轻轻颔首谢过。 岳陵这个叹气啊。自己这号称纵横花丛,阅尽群芳之人,哪料到今日却在这儿栽了。人说女子如水,至柔克刚,真个是至理名言啊。 感叹着的空挡,小丫头蝶儿已然端着一个托盘回来。走至近前,冲他皱了皱琼鼻,咄的一声,将托盘上一个盖碗,使劲的放在岳陵身旁的案子上。 随后偷偷瞅瞅自家小姐那边,眼见小姐似无所察,这才狠狠瞪了岳陵一眼,以宣泄自己的忿怒。待到再转身而起时,面上便装模作样的,一副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岳陵瞪大了眼睛,愣愣的看着这丫头轻手轻脚的给玉砚放了茶,整一副乖巧的模样,不由的直砸吧嘴儿。小丫头片子,这脸儿变的忒快了吧,他娘的放后世,那就是一标准的演技派啊。 小丫头放好茶,乖乖的转到玉砚身后站好,这才得意洋洋的冲岳陵一仰头,悄悄攥起小拳头晃了晃,白玉锤儿也似。 岳陵两眼不由的又是一阵发直。 玉砚眸光流转,轻轻咳了一声,随即举茶邀客。她与蝶儿自小便形影不离,对她的性子又岂有不知。面上虽不露声色,却早已将一切看在眼中。眼见岳陵吃瘪,不由肚内暗暗好笑。 岳陵翻了翻白眼,悻悻的端起茶盏。盏中茶汤清澈,香气沁脾。以他对茶的了解,登时便分辨出来,这茶竟是上好的碧螺春。按后世的标准,其价怕不在上千块一两,心中由是微感诧异。 上午与蝶儿闲聊时,小丫头曾说过,玉砚自己赎了身后,最大的财产不过就是这条画舫了。甚至连想在城中寻个住处,都要去托那林公子相帮,无非是囊中拮据所致。 但如今,随随便便看个茶,就是这样的高档货,让他不由的怀疑,那风风火火的小丫头所说,究竟是真的,还是有意隐瞒呢?该不会是为了提防自己吧。他一时间心有所思,便只顾低头饮茶,厅中忽然安静起来。 玉砚也在暗暗琢磨着岳陵。 昨**不慎落水,但等被冷水一激,立时便醒了过来。正要浮上水面,却见不远处岳陵正手足挣动的往下沉去,显然并不懂水性。 等她过去拉着岳陵回到水面上时,岳陵早已晕了过去。好歹上了船,却见岸上一堆人指指点点的,议论者众,真个付诸行动的,却是半个也没有,不由的心下更是烦厌,当即令黄伯起锚,将画舫摇开,在这下游僻静处停了。 第五章:敢问君来处(3) 再后来,从小丫头蝶儿口中知道了,这个不会游泳却勇敢跳下来的小师傅,原来不是和尚,感念之余也大是好奇。 只是蝶儿神经大条,絮絮叨叨一顿,却除了弄明白岳陵的名姓外,其他一概不知。可不是咋的,这俩人碰到一起时,大部分都是小丫头叽叽咯咯的说,岳陵全在发问。便连名字,还是岳陵自己说出来的。这种情况,小丫头又能知道什么? 玉砚无奈之余,想想怎么也该谢过人家这番相救之心,这才有了请岳陵相见一事。 对于这个古里古怪的人,玉砚敏锐的发觉,其人虽好像浑身惫懒之气,言语上也是无羁放浪,但眼眸清正,眉含正气。一举一动之间,带着说不出的洒脱自信,似是任何事都在掌握之中。给人一种心安的感觉。 两人打从见面到现在,交谈不多,反而是这人跟蝶儿斗嘴个不休。但从言来话往之际,却处处透着一种尊重平等。 以往所见那些男子,别说蝶儿这种下人身份了,便是对她,面上虽是讨好恭维,骨子里那种高高在上,当自己如货物般的心态,亦是清晰可见。其所为,不过全是为了她的美色,心中存着的龌龊念头,用脚趾都能想的到。 而这为岳公子,不但和蝶儿言笑无羁,在受了自己暗中言语挤兑,而后,又被蝶儿偷偷发作后,却不见其恼,而只是苦笑发傻。只此一端,便不知胜过世间其他男子多少了。 与他在一起,玉砚只觉心中安定,再无从前面对其他男人时那般,总是绷着一根弦儿,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被连皮带骨,吃的渣都不剩。 便像现在这般,虽然两人都不说话,也只觉平安喜乐,绝没尴尬难受之意。就恍如多年老友重逢,早就相识相知一般,知己默契,全在不言之中。 玉砚心中想着,眸光不觉中流露出几许柔和,面巾遮掩下的嘴角,已是微微的翘起。 “敢问公子……” “那个,我……” 静默中,忽然两人同时开口,听意思都是想要问些什么。玉砚眉眼中又闪过一抹笑意,点头轻声道:“公子先请。” 岳陵抬手挠挠头,随即耸耸肩,往后一倚笑道:“别,女士优先,还是你先吧。” 玉砚心中轻轻一跳,只觉他脱口而出的“女士优先”几个字,恍如潺潺清泉一般注入心田,让她大是感动。 轻轻吸了吸小巧的鼻翼,定了定神,这才将美眸凝在岳陵面上,欠身敛衽一礼道:“敢问公子,仙乡何处?” 第6章:香格里拉(1) 第6章:香格里拉 午后的阳光,被多楞的窗格子筛成一条条光柱,射到漆红的地板上,折出柔和的光晕。 秋日的湖边,凉风微带着早寒的湿气,却在这斜射而入的光晕中,透出一股温润的暖意。 凝望着眼前光柱中莫名的浮尘飘动,岳陵被玉砚这个来自何处的问题,登时又勾起心事。两手捧着茶盏,就此直呆呆的坐在那儿,一时间心绪翻转,不肯沉静。 我来自何处?是啊,我究竟算是来自何处?岳陵心中不停的自问着。 跨越了千年的时光,是巧合?还是轮回?抑或是,命中注定的宿命?身处这莫名陌生的古时空,便在玉砚这一问中,让他刚刚有些调整过来的心绪,再次陷入孤寂之中。 在这个时空,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甚至连敌人都没有,至少目前来说是这样。他算什么?过客?还是观众? 厅中寂默无声,蝶儿见小姐问过话后,那无耻的家伙便呆呆的一言不发,甚至坐在那儿也似神游物外,一动不动。 心中不由又是恼他无礼,却又隐隐的有些担心。焦急之下,脚下微微一动,不由自主的上前一步。 旁边一只纤手伸来,轻轻扯住了她的衣袖。转头看去,却见小姐对自己轻轻摇摇头,目中微有责怪之意。不由吐了吐舌头,又耐着性子缩了回去。 玉砚看的清楚,便在自己一问之下,岳陵面上先是一呆,但随即眉宇间却渐渐笼上一层烦恼寂寥之意。 那种神色,让她忽然与有感焉,似是能就此读到这个男人心中的孤单和伤感。便如许久以来自己的那份心境,虽处繁华喧闹之所,置身灯红酒绿之中,却总是融不进去。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颗心便尘封起来,心门紧闭。不想走出去,也没人能走进来。天地间似唯余孤零零一人,茕茕而立,茫然四顾,却不得彼岸而登。 他究竟是什么人?难道也似我这般孤单,再没了爱我、怜我、疼我、护我的爹爹娘亲吗? 两人各自心思,一时无语。 船舱中寂寂无声,折射的光晕照在岳陵迷茫的面孔上,落在坐于侧面的玉砚眼中,那面部轮廓,便如刀削斧劈一般。 紧抿的唇线上,不经意流出的那份寂寥,让玉砚在叠经变故,本就心神不稳之下,忽而引发了心中压抑良久的抑郁,奇妙的有了相通之意。 看着岳陵紧锁的眉头,玉砚忽然有种想要伸手去抚平的冲动。 “……我来的地方,……就叫香格里拉吧…”仰天长长吐出一口气来,岳陵轻轻晃晃头,目光怅然,似梦呓般说道。 香格里拉本是英语音译而来,意为心中的日月。而藏语中,却是“吉祥如意的地方”、“最接近天堂的地方”。 此时在岳陵心中,那个沉积着自己悲伤与喜悦、荣耀和失落的后世,可不正是如今能想象,却无法前往的梦乡吗? 那个繁华的后世、承载着他无数感伤的后世,便是他心中的香格里拉。好多事,他都没来得及去做、去弥补…… 第6章:香格里拉(2) 香格里拉?那是什么地方? 玉砚明眸扑闪了下,脑中遍搜记忆,却没有丝毫所得。心中虽奇怪,但她生性淡然,不过也只是轻轻哦了一声,并没纠缠于这个问题。 大周繁荣昌盛,周边小国纷纷来朝,商贾不断。这个香格里拉,或许也是外族一个所在吧,她暗暗想到。 “公子来此,是求学还是经商?”不经意间的心境相通,使得玉砚顺口问来,极是自然。 呃,岳陵听问,微微一呆。他眼下还未完全搞明白这个世界,又哪来得及去考虑要做什么。 “咳,那个,我一直隐居在山中随师父学艺。前阵子师父仙去,遗命要我出来走走,历练历练。如今我也是孤身一人,刚刚到这儿,这个,至于做什么,现在还真没什么具体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吧。” 后世小说看的多了,这样的瞎话便也随口就来。于他此刻的境遇,这种解释,倒也颇为相符。 “啊,对不起。”玉砚面上现出歉然。听他随意道来“孤身一人”,不由的又想到自身,眼中便流露出几分悯然。“公子言谈不俗,想来令师必为一位奇人。不知所学哪个方面?” “呃,这个,咳咳,杂的很。什么琴棋书画、医卜星相的,都学了些,学了些,嘿嘿,嘿嘿…” 正所谓一个谎言,往往需要更多的谎言去圆。岳大公子被猝然一问,只得信口胡诌,言下大是不惭。 本来嘛,卜星相确实压根不懂。可是琴棋书画,在后世成功人士来说,却是体现素养的辅助因素,岳大公子也是颇有造诣的。 至于医术,这方面就更不用提了。岳陵对自己这方面的水准,那还是相当的自负的。所以说,刚才顺口溜达出来的,也不能算全是胡说。 玉砚往日见惯了那些个号称才子的,在她面前,哪个不是装也要装出一副谦逊的模样,又何曾见过这种自卖自夸的?一时不由愕然。 身后小丫头蝶儿却是小嘴儿一撇,低声嘀咕道:“吹牛皮,也不知羞……” 她声儿虽小,但这厅中不大,又有哪个听不到的。玉砚颇觉尴尬,回首嗔怪的瞥了她一眼,转向岳陵时,面上便又露出歉然。 岳陵耸耸肩,做个无所谓的表情,神态间颇是洒脱。这厮本就皮厚,又面对着如此美人儿,当然不会失了风度。只是这般态度,落入玉砚眼中,自又是美眸一亮,暗赞他果然真君子也。 “咳咳,也别光说我,那啥,我也听蝶儿说了你们一些事儿。不知小姐今后有什么打算?” 眼见的再说下去,肯定要露马脚。岳陵眼珠子骨碌碌一转,便将话题扯到这对儿主仆的身上。 玉砚冷不丁被他这一问,果然忘了再去问他的问题。心中不由的烦恼又起,沉吟半响,却是轻声一叹。 “玉砚身世飘零,又遭了这个劫数,不过总算脱了苦海,实属大幸。本欲寻个清静所在,就此粗茶淡饭,但求一生平静。却哪知竟为银钱所困,便如公子所言,也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6章:香格里拉(3) 言下,又是苦涩又是无奈。旁边蝶儿眼圈儿红了,两手攀住玉砚胳膊,无声的安慰着。 岳陵见她眉锁轻愁,自苦轻叹,心中不期然的,又升起那种空灵之感。 定了定神,这才开口道:“咳,那个,我得小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若是信得过我,小姐脸上的损伤,我可稍进心力。不敢说一定能治好吧,但应该还是有希望的。只是那啥银钱的事儿,倒是有些难办。不过,既然你们想另寻住处,这船也没什么大用了,为何不卖了换钱呢?那样,不就解决问题了吗?” “啊!你能医好小姐的脸?是不是真的?” 听到岳陵这一番话,蝶儿瞬间睁大了双眸,满脸惊喜的抬起头来大声问道。小脸儿上由此兴奋的,竟带出了一片潮红。 玉砚也是美眸一亮。世上女子,又有哪个不关心自己容貌的?便是她因着毁了容才得能脱身风尘,但也因此而尝尽世间冷暖。此时乍一听到能恢复容貌,也是心中大震。 只是转念想想,自脸上出现病症后,已不知找了多少郎中看过,便是这江陵城中最有名的医科圣手刘一针,也是束手无策。这位岳公子虽言谈不俗,但年纪轻轻,又岂能真有什么办法?那番话,只怕多半是安慰自己的。 想到这儿,眸子不由的又黯淡了下去,拉住蝶儿,阻止了她继续追问,淡然道:“多谢公子关心,这容貌能治好也罢,治不好也罢,都不过小事…….” 蝶儿急道:“怎么就是小事了,小姐……” 玉砚轻轻摇头,暗暗握了握蝶儿的小手,又再轻声道:“至于公子说的卖了这画舫,呵呵,若说放在从前,自是没什么问题。但如今因玉砚容貌毁损,这船也成了不祥之物,人家避之唯恐不及,又哪有人肯买。公子也不必为玉砚费神,好在有这画舫,也算个栖身之处。其他的,慢慢再说就是。” 岳陵眉头一皱,这才明白原因。想了想,也知道这事儿怕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但那恢复容貌,却可以立马儿着手。 只是听着玉砚那话,似是对自己并没什么信心,正寻思着怎么劝说时,却忽听外面,有人喊话声传来。 第7章:江陵首富(1) 第7章:江陵首富 “玉砚姑娘可在舫上?慕白专程来访,还请一见。” 这声儿语音清朗,听上去谦谦有礼,却难掩语意中,透着的一股子傲气。 岳陵微微一愣,抬眼间,却见玉砚黛眉皱起,眼中露出极厌恶之色。再看小丫头蝶儿,已是满面怒气的冲了出去。 “你来做什么?你那些龌龊心思,咱们绝不答应!我家小姐也不会见你,这便快快走吧。”随着门帘儿摇摆,外面便传来了蝶儿的怒叱声。 “小丫头好没规矩,竟敢这么跟咱们公子说话……” “小**好无礼!还当这是从前吗?真是反了天了…” “就是就是,咱家公子不嫌你们,好心来看你们,竟然如此无礼,还当你家小姐是花魁啊?不知所谓!赶紧的,快快迎咱们公子上船,不然,哼哼….” 随着蝶儿叱声才落,外面顿时便是一片声的辱骂呵斥之音。厅中玉砚身子微微颤抖,眼中冷意愈发如同冰凌一般。 岳陵大怒,腾的站起,便要往外冲去。要知他初来此地,正是举目无亲、孤寂无助之时。玉砚主仆做为最先跟他交往的人,自然便比旁人多出一份亲近之意。 再加上对他有救命之恩,赠衣送饭之情,他自己或许都没察觉,在心里,已然隐隐拿主仆二人当亲人看待了。 这种心绪之下,竟有人敢来辱骂欺负她们,这厮本不是个忍气吞声的性子,哪还忍耐的住?大怒起身,已是存了要把这帮孙子,打的连他们妈妈都不认得才行的心思。 “公子!” 便在他举步往外冲去的时候,身后玉砚的低呼声响起。岳陵一窒,回身看她。却见玉砚微微摇头,轻声道:“莫与他们见识,不值得。” 岳陵怒道:“什么不值得,谁敢欺负你们,我便打出他们屎来!”这话脱口而出,不惟豪气冲天,更是竟无半分犹豫。 玉砚美眸中泛起温柔,心中大是感动。两人严格说起来,相识不过半日,但岳陵这句话说出,却自然而然,真情流露,对她们的维护之心昭然。 “那林慕白家世显赫,其父号称江陵首富。你初来此地,万不可结此强敌。”玉砚心中感动,语音也愈发温柔了几分。 只是这话刚出,便见他剑眉一挑,心中立时省悟,连忙又道:“我知你必不怕他,但我早晚住在这里,倘若这仇结的狠了,总不是什么好事。你莫着恼,便让我来处理可好?” 这话柔情款款,既维护了岳陵的面子,又显着楚楚可怜。岳陵心中一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想了想,这才回身往椅中坐了。 玉砚暗吁口气,冲他嫣然一笑,随即扬声对外面道:“蝶儿莫要无礼,且请林公子上来吧。” 外面蝶儿听的小姐吩咐,只得气鼓鼓的应了,呼喝了几声,听声儿,显是正招呼黄伯叔侄将跳板搭下。 岳陵听着“林公子”三字,微微一怔,脑中便想起昨日湖上那个白衣书生来。倒不知这个林公子,跟昨日那个是不是同一个人。 第7章:江陵首富(2) 正脑中转着,外面一阵脚步声响。帘笼一搭,蝶儿小脸涨红的当先走了进来,身后一人手摇折扇,面上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随后跟进。 岳陵抬头看去,但见这人年不过二十出头,生的面目俊逸,端的一副好皮囊。只是嘴角总在不自觉的微微翘起,无时无刻的不流露出一丝傲然,白衣折扇,可不正是昨日那湖上飞舟之人。 林慕白这会儿却是心中得意,要知这玉砚舫昔日何等难上,就算是玉砚容毁名落之后,更加离群索居,从不肯对人稍假辞色。这昔日鼎鼎盛名的玉砚舫,也就再没旁人上得。 听闻这位昔日的花魁已经自我赎了身,只是那位怡情楼的妈妈嘴上仁慈仗义,下手却毫不容情。那一纸赎身文契,竟尔将玉砚数年积蓄掏空。而正因如此,也才让这前花魁求到了自己身上。 想想这玉砚自十四岁梳头,色艺双绝,名动江陵,但却从不曾听闻让谁留了宿。今个儿若被自个儿拔了头筹,说出去,这份面儿可算大发了。 就算她容貌毁了,但若熄了灯还不是一样?只看她体态曼妙,肌肤如玉,白白嫩嫩的如同一把能掐出水来。若能纳入私室,细细把玩,其中**处,绝对称的上**。 这且不说,单就她身边那个小丫头,清清靓靓的,俨然一个美人坯子。若是纳了玉砚,自然要一并收了房中。 要知这大有大的风情,小有小的妙处。想着到时候,那青涩稚嫩,别具一格的窄紧湿滑,林慕白便不由的心中火热。身上某一处,竟就此起了变化。 也正是因着这些个念头,方才在外面时,蝶儿那般呵斥,他才压根不在意。那时候,满眼的,便尽是一根儿嫩藕般的葱指儿,白嫩嫩、水灵灵的,勾的心里跟猫爪子挠一般,哪还会生出半丝怒气。 这会儿,跟在蝶儿身后,眼神儿便在身前这个娇躯上黏住。那粉白的玉颈、娇俏的肩背,细柳般的腰肢,还有那浑圆的臀线,步履之间,摇曳生姿,宛如风摆荷花,晃的他一颗心砰然直跳,竟不知****。 “林公子身贵位尊,大驾来见玉砚,不知有何见教?”耳边忽有清冷的声音响起,宛如珍珠洒落玉盘。林慕白心神一荡,眼中却顿时恢复清明。 循声看去,见玉砚面垂黑纱,正自蹙眉端坐,整个人便如冰山一般。那搅的他心中毛毛乱乱的小蝶儿,正自美眸喷火,在玉砚身后怒目而视。 而直到此刻,也才发觉,厅中一旁还坐着一个人。年纪不大,神态洒脱,一头古怪的寸发,眯着双眼,正上下打量自己不停。 “哈,玉砚这话可不见外了?以你我昔日的情分,我来看望看望你,又何须什么理由?哦,倒不知这位兄台又是何人?来此作甚?” 看到有外人在场,林慕白眼中划过一道清光,瞬间便恢复了那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微笑着应对了两句,却将目光定在岳陵身上。 玉砚眼中闪过一丝怒色,随又下意识的偷瞟了岳陵一眼。见他面色淡然,这才暗吁口气。不知为什么,她忽然极顾忌这个男子的想法,生怕因林慕白的话而误会生气。 “林公子说笑了,玉砚之前不幸,寄身风尘。抛头露面,亦属情非得已,来往之人皆客情罢了。如今既已赎身,不过一寻常女子,何敢与林公子谈情分二字?至于这位公子……” 口中淡淡的说着,眼神不由自主的又再看了岳陵一眼,语声平淡,但分辨解释的意味却显露无疑。 “我是玉砚的朋友!”转头看了玉砚一眼,对着玉砚那一眼微微一笑,意示明白,顺便将话头接了过来。 玉砚心头一跳,黑长的睫毛一阖,白皙的脖颈显出淡淡的粉色,臻首垂下。就如一个羞答答的小妇人,在丈夫出面答话之时,便要乖巧的退到后面,不敢争言。 她这纯粹是一种无意识的表现,眼见岳陵开了口接话,心中莫名的欢喜,却又暗暗担忧。粉颈低垂之际,两只小耳朵却是竖了起来,紧张的听着。 第8章:卖船(上) 第8章:卖船(上) “我叫岳陵,听玉砚说林公子家境豪富,江陵第一,堪称首富,不知是不是真的啊?” 耳边响起岳陵的声音。听着他亲热的称呼自己的名字,却并未再加任何姑娘、小姐的后缀,玉砚心中悸动。只是待听到最后时,一颗心却顿时一沉。 他恼了我了,他终还是生了气。玉砚微微侧头瞟了过去,一时间,不由的又是委屈又是失望。 自己方才那句话,本是出于关心,不成想他心眼儿却这么小,跟自己不发作,冲着林慕白,却上来就问他是不是真的是江陵首富。这种做法,岂不是欲盖弥彰吗? 似是有所感应,便在她眼神儿飘过去的时候,却见岳陵也正歪过头来,晶亮的眸子温润柔和,向她微微一笑,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 玉砚心中一跳,蓦地敛起眸子,只觉怀中似是揣了只小兔子,蹦跳的让她有些发慌。 只这一对眸中,她分明读懂了岳陵的意思。那是让她放心,让她不必担忧之意。 哎呀,他明白了我的意思,那会不会气我误解他?唉,以他那般豁达的性子,又怎么可能为自己一句话着恼?自己方才又怎么能那般想他?他便生气也是该当的了……呀,不会不会,自己又没说什么,他怎么可能为此生气?嗯,他回头要是问起,我便就是不承认,他自也不会恼了……… 玉砚低垂着头,黛眉轻颦,只觉十七年来宁静的心湖,就此兴起了波澜,再也不肯安定下来。 心中慌慌的,便是纠结的,这个只认识了半日的古怪男子的喜怒。一时间才下眉头,又上心头,于身边旁人在说些什么,却是全然听不到了。 她这里乱糟糟的想着,旁人又哪会知道?林慕白眼见她只接了一句便即低头不语,心中正觉诧异,却听岳陵忽然向自己发问,只得转过头来应付。这面上的风度,好歹还是要维持的。 “岳兄差矣,我辈文人当重学识风骨,这银钱多少何必在意?至于说首富什么的,不过是我林家比起旁人来,产业多些,闲钱多些罢了,当不得什么。” 唰的打开折扇,习惯的在胸前轻摇几下,林慕白嘴上淡淡的答着。那话听上去淡然,骨子里那份显摆,却是昭然若揭。 蝶儿躲在后面撇了撇嘴,脸上的不屑,毫不遮掩的表露着。岳陵却是嘻嘻一笑,连连点头。 “哦,怨不得都说林公子是第一财子呢,原来这出处却在这儿啊。嗯嗯,这种天儿林兄还要扇扇子,财主之子的风范,果然非同一般,佩服啊佩服。” 脸上满是赞叹不已之色,嘴上也是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只是将原本个“第一才子”,硬给解释成“第一财子”,再结合方才林慕白教训他的话,简直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啻当场给了林慕白一耳光。 丫头蝶儿心中大乐,咭的笑了出来。一时再看岳陵,只觉这人真不枉自己之前称赞,果然是一个大大的好人。至于说前时某人的无耻,蝶儿姑娘心胸宽广、赏罚分明,在给自己和小姐出了气之后,自然是尽化浮云了。 林慕白本来正摇的潇洒的扇子,这会儿却是不由的一僵。那扇面儿停在胸前,收起来也不是,不收也不是。白皙的脸面上,涨红一片,险险便要气晕了过去。 “林某才子之说,乃是才学之才,又跟钱财有何关系?不学无术之辈,妄口胡言,也不怕人耻笑!” 好歹回过神来,林财子唰的收起折扇,往身后一背,满面不屑的鄙视道。眼前这家伙怎么看怎么讨厌!麻痹的,我扇扇子我乐意,关你屁事!你个不懂风雅的乡巴佬! 岳大公子生就一副好人模样,林财子虽然恼怒,却一时也只当这厮没文化,倒没反应过来其人的恶毒。 “啊?哦,是才子啊……哎呀,不对!你….你…你该不是…”被人鄙视了,岳大公子面上惭惭,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但是随即却又面色一变,霍然而起,指着林财子做震惊状。 林慕白吓了一跳,向后微退半步,一脸的提防。“我….我怎样?你…你要做什么?”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哼!我说林兄,这凡事都讲究个先来后到。你想打这画舫的主意我拦不住,但总要等我谈完才行吧。你林家已经是江陵首富了,这发财的路,也不能都占了去!给旁人留点余地才是。”岳陵来回踱步,一脸忿忿的嚷嚷道。 呃,怎么个意思?什么我打这个画舫的主意?发财?嗯?等等,发财! 第9章:卖船(中) 第9章:卖船(中) 林慕白眼珠儿一转,脑子忽然清明起来。他家是江陵首富不错,林大公子从不曾短了银钱用度也不错。但这钱,总是要从老爹林丰那儿支取的。 林丰精于算计、心思深沉。打从接手林家基业后,广交豪贵,四下出击。将原本一个不过中等规模的林家,短短十余年间,便经营成一地首富。 他前半生忙于生意,虽家中纳了无数妻妾,却始终无所出,直到中年,才得了林慕白这个儿子。其中的疼爱自不必说,那心中期望却也更高。 林丰生意做得大,但多年打拼却深深的明白,这个年代,商人再有钱,终也是没什么地位。士农工商,唯有读书做官,才能真正光大家族。 因此一念,从林慕白幼时起,便不惜重金,遍请饱读之士教之。而后林慕白倒也不负所望,在江陵小一辈的圈子很是闯下些才名。 林丰越发疼爱儿子之余,却也深知一味宠溺,绝非正道。是以,对林慕白银钱上虽是不缺,但也绝不无度的任他索取。 林慕白正是少慕方艾之季,再加上如今视狎妓为风流的时代,本就心高气傲的他,留连青楼、欢饮邀宴之际,便多由他买单。这**挥霍之下,手中便颇有些紧巴巴的味道,偏又不敢让林丰知道。 就在这种情形下,忽然听到发财二字,他岂有不动心的?听着岳陵絮絮叨叨的,似乎那发财大计,关键处便扣着这画舫之上,心念动处,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却是起了窥探的心思。 “岳兄如何晓得我便是为这画舫而来?不过一条船而已,又跟发财挨上什么边了?多虑了,多虑了啊,呵呵。”眼珠儿转着,自顾往边上坐了,口中漫不经心的说着。 “嘁,你还想蒙我?正所谓成也萧何败萧何。这画舫如今虽因玉砚而损了名,可当日也正是因玉砚成了名。 玉砚是什么人啊?花魁!昔日的花魁啊。名人效应知道不?要是我能将这画舫拿下,重新整修一番,回头请几个才子名士写几个字,画几幅画一挂,就此建成个水上餐馆,再安排几个娇俏美人儿相伴…… 如此一来,你想想,待那明月当空、清光满湖之际,佳人相偎,把酒临风…….啧啧,该是何等意境? 这玉砚舫昔日名头不必赘言,可那时又有几人能真的上来?如今改成水上酒馆儿,彻底放开,前有昔日花魁美名,后有当今名士题跋,绝对是这碧月湖头一份儿。只这个噱头,便不知引得多少人肯重金而登。 再说了,那些每日里,未能得登花魁舫的人,只要上了这船,好歹也算是与众花魁同湖而游了。虽不能同在一船,但有了这画舫,想靠近看哪个便看哪个。这种吸引力该会有多大?若如此,岂有不财源滚滚之理? 你林公子本是生意世家,自是能想明白其中的道理了。今日忽然来此,不是为了这画舫,难道还是为了玉砚不成? 哼,要知道玉砚如今不但已经脱身风尘,与风月无关了,更兼玉容不再。你林公子可别跟我说自个儿爱好特殊,与众不同啊,我便打死也是不信的。” 岳陵巧舌如簧,撇嘴斜眼的一通白活,直把个丫头蝶儿听的目瞪口呆,把个林大公子听的心潮澎湃,激动不已。 麻痹的,大才啊!名士?我自个儿不就是现成的第一才子吗?到时候,只要暗中找个人经营,凭着我的名号,岂不比这土鳖来搞更适合?拿下!这画舫得拿下啊! 林公子想象着日后众人争先恐后、金银滚滚的场面,两眼圆中带方,霎时变成两枚金灿灿的大周通宝了。 “咳咳,这个,既然岳兄也瞧破了,我也不瞒你。不过常言道,当仁不让。这经商之道,总是要凭实力说话嘛。岳兄来的虽早,但不是还没定吗对不对?嗯,咱们公平竞争。我出五百两。”折扇轻敲手掌,林公子一张嘴就拿出了近两个月的例钱。 “你……!哼,我出五百五十两。” “六百两。” “林公子,你这摆明欺负人啊。七百两!” “哪里哪里,生意嘛,实力为先。八百两。” “九百两!林公子,别勉强,这数儿不小了…….” “哼!我林家号称江陵首富,跟我斗,你还差点!一千两!” 岳陵腾的再次站了起来,怒道:“林公子,你这是摆明跟我过不去了?我这九百两,可是明天就能现银即付的,你一千两能立马拿得出吗?” 林慕白满面涨红,也是霍然而起,冷哼道:“今个儿就让你开开眼,等着,最迟一个时辰,我千两纹银一准到!”说罢,也不再看岳陵,袍袖一甩,转身便大步而出。 外面一阵噪乱,不一会儿脚步声远去,舱门处,只余帘笼轻晃,映着阳光,漾出一片迷离金光。 第10章:卖船(下) 第10章:卖船(下) 二郎腿翘着,岳陵嘴角轻笑,微微向后靠在椅中。探手端起桌案上的茶盏,轻啜一口。 “嗯?凉了,那啥,蝶儿啊,去,再给官人我重新来一碗。”岳大官人惬意的抿了口茶,随即一皱眉,大模大样的吩咐道。 “哦。” 小丫头下意识的应着,只是才迈出两步,便陡然省悟过来。脚下一顿,两眼直勾勾的瞪着,如同俩鸡蛋。 “你…你刚才做了什么?” “嗯?卖船了啊,有什么不对吗?” “呃,没….没有,你….你卖了…卖了多少?” “哦,不多吧,好像一千两,那啥,是不是亏了?没事儿,最多等他来了,我再加加码,那小白痴很好骗的……” “……………” 蝶儿满面石化,僵在原地足足有一分钟,随即猛然转身,两手抱着玉砚摇了摇。“小姐,小姐!” “啊!”玉砚蓦地一惊,直到这时才回过神来。她在岳陵和林慕白互相喊价时便听到了,只是前面走神,也听不明白两人在干什么,直到林慕白转身而去,听见蝶儿和岳陵的对话,这才明白过来。 只是就自己这船,居然卖了一千两?要知道现在造一艘新船,也差不多就这价儿了。而自己这艘画舫,已经用了三年不说,更因自己容貌毁损而被视为不祥之物。别说一千两,便是一百两能卖出去也算烧高香了。 前两天,便是因为知道这画舫的价值,就算卖掉后也没多少,逼的没法子下,这才冒然去找了林慕白,结果事儿没办成,反倒招来一番羞辱。 但今日,这船居然以不低于新船的价儿卖了,还是卖给了林慕白,饶是玉砚一向清冷沉静,刚明白过来后,也顿时晕了菜。 “他….他把船卖了…”小丫头轻轻的道,声儿有些打颤。 “哦。” “卖了一…一千两……”小丫头脸颊潮红,小身子也颤抖起来。 “哦。”玉砚点点头,面上仍是一片沉静,两只小手却攥的紧紧的,手心里全是汗津津的。 “一千两啊,啊哈哈,一千两!咱们有钱了!小姐,咱们有钱了!可以买的起屋子了。哈哈,我要买个带院子的,可以在里面养些小鸡,还有小鸭,还要种些菜,嗯嗯,再挖个塘子,栽些荷花,养些鱼,就养鲤鱼好不好……” 小丫头忽然通了电似的,兴奋的大叫起来,葱段儿似地手指掰着,一样一样的数说起来。一张白玉般的小脸儿,涨的红红的,如同一只大红苹果。 岳陵正自老神在在的端着茶,小丫头这冷不丁的一喊,不防备下,险险没把茶盏扔了出去。待再听到那丫头后面的言语,岳大官人不由两眼一个劲的翻白,额头冷汗涔涔之际,心中不住的劝慰自己。 女人!再小也是个女人!胡思乱想是女人的特长,任何的不靠谱都是正常的。嗯,不要怀疑,就当没听到好了。对,没听到,淡定!我要淡定………. ……………………………………………………………………… 在发财大业的超级诱惑下,林公子很准时的将一千两送了过来。至于为了搞到这笔钱,他几乎挨个问候遍了老爹的妻妾们,付出了无数笑脸,被吃了N下豆腐,心灵忍受了N+1遍摧残,自也只能哭在心中,不足为外人道也。 林公子在承受那些非人的蹂躏之时,只要一想到日后财源滚滚而来的日子,便觉得一切都值了。待到双方银货两讫,书写完契约后,便匆匆而去,往城中寻工匠研究画舫改造事宜去了。 大业在即,色心且先暂收。林公子这一点上,总还算有些让岳翎看的上眼儿。 一番收拾后,老黄和二宝打起了几个箱笼,连带着岳翎在内,一行五人离了画舫,先往城中客栈,包了个小院安顿下。眼见着太阳就要落山了,这个时候,想买房子也来不及了。 一夜无话,待到第二天一早,岳翎正自蒙头大睡的滋润时,却被一阵惊天动地的敲门声震起。 咬牙切齿的拉开房门时,小丫头双目放光,领着二宝站在门外。一见他露头,也不顾他只着中衣,拉住就走。 “快点快点,跟中人约好了,听说有好几处地方要看的,争取今天就定下一处才好……….”口中碎碎念着,岳翎只觉头顶一只乌鸦嘎嘎飞过,无数黑线搭下。 还让人活不?我这是来了古代不是?麻痹的,在后世就要到点起床,可那是为了应付万恶的出勤好不好?咋来了这古代也要遭这份罪呢? 再有啊,你个疯丫头,我这还没穿衣服,没洗脸,没吃饭好不好?皇帝还不差饿兵呢。□□!我要□□! 岳公子的□□总算得到聆听,衣服穿了,脸也洗了,但可惜吃饭的愿望却被无情的剥夺了。 小丫头说了,“事儿急,回头街上买两个包子凑合下吧。等房子找到了,我给你做一桌的好吃的补偿你….” 一桌子的好吃的?岳翎平衡了。好吧,为了一桌子的好吃的,咱认了,好歹这不还有“俩包子”先垫着不是?岳翎如是想到。 有言道,现实与理想总是有差距的,这话岳翎理解。可当他拿到俩包子时,却还是恨不得回头去把那包子铺放把火烧了。差距,怎么也不该差这么大不是? 他掐着咬了一大口的包子,两眼含泪。麻痹的,江湖险恶啊!真个是忽悠无处不在。 这包子,原来就是馒头,压根就没有肉! 第11章:选房(1) 第11章:选房 “太过份了!这儿有消协没?没有消协那官府一定有吧,我要去告他!这是欺诈!是…………呃,二宝,你是不是很饿?有没有那么好吃啊?” 岳大公子认为自己被伤害了。拿面团包点粟米就敢叫“包子”?作为一个初临贵地的穿越人士,岳陵认为这就是一种**裸的宰客行为! 他忿忿的宣泄着不满,一扭头之际,却见身边的二宝,就这眨眼功夫,三口两口的,俩包子已然落了肚了,当即就震惊了。 “哦,好吃,挺香的…….”二宝有些羞赫,很实在的回答道。 “……………” 岳陵忽然感到有些无语。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想了想,将手中的包子,一股脑的塞到二宝手中。 “是不是很少能吃饱?唉,万恶的旧社会!可怜,可怜!那啥,吃吧,不用感谢我。” 岳大公子一脸悲天悯人的表情,拍拍二宝的肩头,叹息着道。随即,甩甩大袖,扬长而去。 二宝目瞪口呆。 怎么我像是乞丐吗?那万恶的旧社会又是嘛玩意儿?二宝同学百思不得其解。他觉得,但凡是这些个称为公子的人,所思所想,确实不是自己能参悟透的。 低头看看手中那个被咬了一半的包子,上面齿痕宛然,想及刚才岳公子口沫四溅的形象,忽然胃中一阵的不舒服。 抬头左右看看,一抖手,将那半个包子偷偷扔了出去。街旁人家里一只黄毛土狗,摇着尾巴跑出来一口咬住,欢喜的跑开了。 这些人类太可耻了,这么好的包子都丢…………。土狗晃晃尾巴,心中鄙视着。 二宝看着那土狗跑开,如释重负的吁了口气,这才拍拍手,三步并作两步的追了上去。 对于身后发生的事儿,蝶儿丫头完全没有察觉。虽然她也没吃早饭,但一个姑娘家可不会像男人们那样粗鲁,当街捧着包子大嚼。 女孩子的矜持还是必要的,况且,在她此刻的心思里,一所即将属于自己的宅子,吸引力显然是要远远大于一顿早餐的。打从昨个儿定下要买宅子,小心眼里便全是兴奋。 只是这种兴奋,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的不再那么强烈了。秋天本就容易使人疲乏,在眼见着将近正午了,秋日的炽炎无遮无挡的洒下,那份儿从骨子里透出的乏劲儿,让小丫头有些苦不堪言了。 “这都什么嘛,到底有没有好的啊,要是没有你就早说,咱们再去找旁人就是了。这般走下来,可不要把人累死?偏生还带着一只呆头鹅,真是气闷。” 小嘴儿撅起老高,蝶儿懊恼的向一旁的中人抱怨着。平日里随在小姐身边,便是出门,也都是有车马接送,何曾像今日这般走路走这么久? 小丫头此刻心中,已然多少有些后悔了。早知如此,就不该非要死活讨来这差事,让黄伯和二宝来岂不更好? 本以为这岳公子昨日卖船时大显神通,于这挑宅子一事儿上还不是小菜一碟?却哪知,这家伙一上午便是跟在身后左右张望的,看什么都新鲜,满头满脸的整一个好奇宝宝。 第11章:选房(2) 问自己的问题一箩筐,选宅子的建议却是半句都欠奉。问什么都是一个“好,不错”,让小丫头简直要气死。 岳陵躺着也中枪,这个憋屈啊。 这江陵西通巴蜀,南连吴会。紧邻大江,地理优越。不论在这古代还是后世,都该算是一类城市了。 城中有山有水,景致秀丽。按岳陵对后世房地产业的标准,在这城中买房,那绝对是寸土寸金才是。可这一上午看下来,了解到的价格,却让岳陵感叹不已。 一般的民房,前后两间,约有五六十平吧,只要二三十两银;若带着两厢的,便能有一百多平,也不过才六七十两银子。如果再带上个院子,有着前后进的格局的,占地更大,价钱也在百余两到数百两不等。 当然,这都是属于普通宅院的范畴。也有那动辄上万两,甚至数十万两的豪宅。那规模,简直堪与后世的城市公园相媲美了。 以后世银价来计,一克银子约六七块人民币,百两银子也才三万多块。这三万多块买的,却是足足两三百平啊。跟后世来不来的,每平米就要一两万的价格相比,岳陵给出“好,不错”的建议,都不知是多么低调了。 可就这样,还要被小丫头奚落,岳陵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况且,这选房子的事儿,总要自个儿喜欢才好,旁人的眼光又能说明什么?自己这帮忙倒帮出罪过来了,岳陵剩下的,就只有在一边猛翻白眼了。 今个儿帮他们选房子的中人叫谭二。人长的矮矮胖胖的,三十来岁年纪,一张圆脸极是喜相,见人未语先笑,两只小眼滴溜溜冒着精光,一看就是个极精明的角色。 这所谓的中人,其实就是后世的中介经纪。只不过他们的业务范围,却比之后世分工细化的经纪广了许多。 后世有房产经纪、婚姻经纪、佣工经纪等等。但在这里,中人的服务却是遍及各个领域。举凡田产契约、婚丧嫁娶、佣工帮闲、诉讼刑狱等等等等,只要能产生中介效益的,都会有他们的身影。 这些人整日里流连街头巷尾、酒坊茶肆之间,上至豪门大院,下至贩夫走卒,三教九流,交往广泛。消息灵通,人脉也熟,更与衙门口有着非常紧密的联系。 要知不论任何交易,最终都是要当地官府备案鉴证的。有了他们从中衔接,这些后续手续便极是便利。这使得中人这个行当,地位虽然不高,但人人活的都很是滋润。这个群体,也隐藏着巨大的潜力。 今天这个谭二,便是江陵城中中人的佼佼者。蝶儿能找到他,却是通过那客栈掌柜的介绍。 这一上午转悠下来,谭二也是累的不轻。此时听着蝶儿的抱怨,不由泼天价叫起屈来。“我说姑娘,这一上午咱们看了不下十处,您不是嫌大就是嫌小,要么就是说景色不好。可有那好的,您出这价儿可够不着不是?我谭二在这一行里混了这么久,就算不敢称第一,可也绝对是有口皆碑的。您去访听访听,谁提起咱来那不得尊称一声二哥?你说换别人,那你不信就试试,看还有谁能像我这般,一上午介绍这许多处房产给你?您不用我没关系,可这么说话传出去,岂不砸了我的饭碗?” 第11章:选房(3) 这谭二口舌便给,呛天呼地的一通喊冤,小丫头不由涨红了脸。昨个儿虽得了一千两的进项,但如今玉砚没了营生,一时半会儿寻不到事做,可就等若坐吃山空了。 所以,在这买房上一事上,两人商量的结果,就是尽量便宜,控制在两百两左右最好。 宅子不能太小,毕竟家中还有黄伯叔侄俩。这男女有别,尊卑有序,总要分置两处才是。 这么一来,条件本就紧凑,偏偏小丫头初次独当一面,心中期望又高,便引得谭二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来。 岳陵冷眼旁观,仍是一言不发。他见谭二刚才说话时,眼中光芒闪烁不定,心中不由起疑。这会儿要做的,便是静观其变,看他到底要玩什么花样出来。 蝶儿哪知他的心思,眼见自己被人抢白了,他还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心中不由气恼。 有道是钱是人的胆儿,她想买好房子,又不想多花钱,被谭二这么一说,心中便愈发没了底。 期期艾艾半响,索性耍了赖。跺跺莲足赖道:“我不管,反正这条件早跟你说过的,你没好介绍又怎么来怪我?且再看一处,若不能中意,须怪不得我。” 谭二眼珠儿一转,脸上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想了想,叹息道:“好吧,既然如此,我便再带你们看一个。不过那宅子略微有些偏,可条件却是极好。这价格虽比你的要求高一些,但比之如今行情,却又便宜太多了。若不是那房主眼下遇到些困难,怎么也不能这般贱卖的。你觉得如何?要是成,咱们这就去看看去。” 说罢,又捡着那宅院好处描述了一通,蝶儿听的心动,点头不已。几人当即动身,往城西而去。 岳陵面上不动声色,只在心里冷笑。这谭二拐来拐去的,这会儿却突然说有了好介绍,怕是多半看出蝶儿好骗。那宅子且不说究竟好坏,这厮想从中手脚,多赚些好处却是一定的。 麻痹的,要知道小丫头这点家当,可都是老子帮着搞来的。你想从这儿讨野火,那咱就走着瞧。 第12章:二百五(1) 第12章:二百五 看着眼前这所宅院,蝶儿不由的两眼放光。 谭二在这方面倒没妄言,宅子前后两进,占地足有三四百平的样子。前面除了一个厅堂,两侧还有东西两厢。 顺着厅堂往后转,过一处回廊便是后院。成品字形的三排正房,虽谈不上什么华丽,却胜在整洁精致。 沿着最中间一排房屋的一侧有个角门,后面是个不小的园子。院墙顺着地势而走,将几株老树圈在其中,多出几分野趣。 原来的主人显然还没来得及修葺这园子,里面杂草丛生,毫无任何格局可言。 只是这宅子地处城边,邻锦山脚下而建。站在后园,放眼看去,但见山上苍翠叠嶂,秋色尽染。风中鸟鸣清脆,宛转悠扬,令人心旷神怡。 这所宅院正如谭二描述的一样,除了位置有些偏僻,其他的条件在普通宅院中,算的上极好的了。 “这宅子如何?要是这还看不上,我可真是没法子了。”谭二偷眼看看小丫头的神色,心中暗暗得意,嘴上却满是无奈的说道。 “好漂亮好幽静,咱们小姐一定喜欢的。”小丫头欢喜的点头不已,蹦跳着在园中东看看西望望的。轻拈起一朵野花,放在鼻端嗅了嗅,面上一副陶醉的神情。 一只蝴蝶翩翩而来,似是对这朵花儿极感兴趣,小丫头扑闪着眼睛,兴奋的将花举着,等着那蝴蝶来采。待见那蝴蝶终是落了上去,便不由的咯咯娇笑起来。 花枝颤动,蝶翅微合。秋日艳丽,佳人素手如玉,拈花浅笑。微风吹来,衣袂飘动,动静之间,恍如一副旖旎唯美的画卷。 岳陵眯眼看着,心中暖洋洋的,只觉一片安宁祥和。来了这大周时空的三天里,首次生出了想要融入其中的感觉。 “咳咳,既然姑娘中意,那咱们便来说说这价钱如何?”不合时宜的语声响起,将这份温馨打破。谭二眼中划过一丝狡黠,开声将几人拉回了现实。 “好啊好啊,你说说,这要多少钱?真想马上就能搬进来呢。”蝶儿两眼完成月牙儿,欣喜的点头道。 岳陵这个叹气啊。咱能矜持点不?你这还没等问明白细节,就露出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岂不是鼓励人家宰你啊。 “来之前我便说过,这价儿嘛,可是比你期望的高些的。你们也看到这宅院的好处了,人家要不是急用钱,那是怎么也不会卖的…….”谭二再次强调着前话,吊足了胃口后,这才伸出胖胖的三个手指,“三百两!人家只要三百两。” “啊?三百两这么多!”小丫头一听报价,香肩顿时垮了下去,小脸上全是失望不舍之色。 “三百两还多?姑娘,你一上午也看了不少,自己比比,这宅子三百两多吗?按时下行情,要不是房主着急,便卖上个四五百两,也是绝没问题的…….” 谭二耐心的劝诱着,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那副神情,便是任何人看了,都会觉得这便宜占的大了去了。 第12章:二百五(2) “可是….可是三百两实在是太多了,还要给你一成的佣金,那就是三百三十两了………,这…这……”蝶儿掰着手指算着,眼神儿却在四下里留恋着,说不出的不舍。 “姑娘,三百两已经很便宜了。至于说我那佣金……,唉,你也知道的,我赚的也是辛苦钱,都不容易啊。要么这样吧,我看你一来就相中了这儿,也算跟这宅子有缘。虽说我们这行赚钱不易,但成人之美也算得上一份功德,嗯,这宅子的价儿不能落了,佣金嘛,你给二十两得了,你看……” 谭二两眼金灿灿的,面上诚恳之色简直感天动地。小丫头左右为难,瞅着四周不停的看。 这里她真是太喜欢了。可三百二十两这个价儿,比之和小姐定下的底线,却要高出一百两去……,小丫头纠结了。 “咳,那啥,真看好了?确定要这里?”耳边响起语声,岳陵不知什么时候凑到身边,低声问道。 小鸡啄米般的点着头,蝶儿两眼巴巴的望着岳陵,一脸幽怨的无声应着。 “那啥,记着啊,我个人口味而言,比较喜欢吃肉。”岳陵低笑一声,举步往谭二面前走去。 小丫头愣愣的,实在想不通他爱吃肉跟眼下这事儿有毛的关系。 “哈,谭二哥是吧,来来来,咱俩聊聊。”岳陵大步走到谭二身边,一伸手揽住他肩头,满面洋溢着热情的微笑。 谭二就郁闷了,我跟你很熟吗?这怎么上来就抱上了?话说这个时代讲究个恭俭有礼,可这礼是相互抱拳作揖而已。 再熟悉些的,也不过是把臂而行之类的。这上来就玩拥抱的,那啥,谭二哥觉得雾煞煞的,心中颇有些毛毛乱乱的。 “呃,咳咳,小哥儿有话请说。”谭二哥向后退开半步,想要离这厮远点。 只是脚下方才一动,肩膀处就是一沉,随即只觉半个身子都麻麻的。仰脸处,那位小哥儿一张脸上便在咫尺,热情洋溢之中,搂的愈发紧了。 谭二这个郁闷哟。 “二哥啊,这宅子真的很不错。你说我要是去跟城里打听下,能不能找得到那位主人呢?” 岳陵脸上笑容不变,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只是一张口,却让谭二心中蓦地一跳,脸上当即就变了色。 “你…你,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你这么做,等若坏了规矩,岂不让人耻笑?再说了,便是后面府衙备案,没有我做中,你又如何去办?” “有所为有所不为?那啥,我学问少,不懂那个。我就知道,要是找到房子主人,他若真急等用钱,怎么也是可以商量的。至于备案嘛,我要是能省下个百十两,随便出个十两八两的,再找个中人该不会太难吧?就算没人肯,我索性直接把省下的钱孝敬了府衙的老爷们,他们得了好处,这又是正当买卖,我真想不出他们有什么拒绝的理由。这样我既买下了宅子,又跟府衙的老爷们攀上了交情,嘿嘿,这种好事没理由不做啊。谭二哥,你是这行的前辈了,给点建议,觉得我这样做好不好啊?” 第12章:二百五(3) 岳陵笑眯眯的,红口白牙间吐出的话,却如刀子般,一下一下的在谭二心上戳着。 谭二只觉心头发寒,再抬眼看看那张笑脸,简直就像一条吐着毒信的蛇。 这简直就是个无赖!这般无耻的行为,却能如此堂而皇之的说出来,偏又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真个是腹黑皮厚!江陵什么时候又出了这么一号人物? 他心中忿忿,却知道岳陵真要那样做,绝对有实现的可能。虽说自己也算这江陵城,中人一行中的人物,但白花花的银子在前,真难保没有人不动心。 至于那帮官府的老爷,更是有奶便是娘,能收到该拿的税钱,还能额外落下一些,哪个又肯真的顾及自个儿这边?正如岳陵所说,一旦得了他的好处,到时候自己就是想闹,只怕第一个跳出来打压的,就是那帮官府中人。 毕竟,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更何况谁也不想其中的猫腻给宣扬出来。到时候,自己要是敢闹,只怕多半就是第一个死的。 想到这儿,脑门子上不由的一片冷汗。贪婪心一去,神智也跟着就一清。这才猛然发觉,自己如今半边身子还麻着,便是想动都动不了,肩膀上也是隐隐的阵阵痛楚传来。 目光微微一斜,却见岳陵脸上似笑非笑的,一只大手稳稳的落在肩头处。拇指所按之处,正是痛楚的根源,心中不由的又是一骇。 “公…公子之….之意如何….便如何就是。小….小的…没…没意见,全听公子吩咐。” 谭二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噼里啪啦的往下滚,心中骇然,再加上身上痛楚,一张圆圆的胖脸上,已是泛起了一片青色。 “啊?这怎么好意思呢?你也不容易嘛,这一上午忙活的,没功劳也有苦劳啊,还是二哥说吧,我无有不遵。” 岳陵脸上笑容越发灿烂起来,只是摇头。谭二这个恨啊,麻痹的,玩人不带这么玩的好不好?你坑我还不想担恶名儿,逼着我自己给自己紧套儿,这世上还有比你更卑鄙的吗? 他心中愤懑,面上却是半点异样也不敢露。今个儿二爷就认了栽,早晚有一天跟你算这笔账!他心中恨到了极点,暗暗咬牙。 “呵,呵呵,好说,好说。那….那便总共三百两如何?” “三百两啊,不便宜啊……” “两百….两百八十两…” “这零儿八碎的多麻烦?二两五十两!这数儿吉利,适合你!那啥,成交!” 岳陵很慷慨的给出了最后答案,谭二死的心都有了。 这宅子,房主要求的最低价儿就是两百四十两,如今这数儿,合着自己忙活一上午,才落下十两银。早知如此,当初何必一时贪心,引出了这个煞星?这下连该得的一成都没有了。 谭二这个悔啊。不得已点头应下时,心头却又一动,随即满脸涨红。 吉利数?二百五?你他妈才二百五呢! 第13章:同居了 第13章:同居了 岳陵有字了,叫“子鸿”。取自易经中“鸿渐于陵”之意,只是这为他取字之人,既不是什么名士大家,也不是什么长辈宿儒,而是玉砚姑娘。 当日岳陵出手,连逼迫带威胁的,那宅子终是以两百五十两银搞定。之后府衙备案时,玉砚感念岳陵相助之恩,又知他也没个落脚处,便坚持这宅子要有他一半。 岳陵推脱不果,只得顺了她。但如此一来,这备录上却须有他的名和字。 按照古代礼制,这取字之人,一般是家中长辈,或者是请些饱学宿儒来作。当然,如果本人有水平,自己操刀也是可以的。 不过岳陵何许人也?堂堂二十一世纪穿越青年,才不会去理睬这些个沉规陋俗。 长辈肯定没有,饱学宿儒一个不识,他自个儿的水平嘛,名词名句倒是记得不少,但自己创作却是没那火候。是以,玉砚一提这事儿,便直接着落给玉砚了。 玉砚哭笑不得,委婉的将其中规矩给他解释了,岳陵却全不在乎。玉砚无奈,只得帮他甄选了几个,这“子鸿”二字一出,岳陵便很是喜欢,当即就定了下来。 再往后,就是一系列的手续交接了。岳陵不懂其中关窍,便也不跟着掺和,一股脑的都由玉砚安排人操作。待得尽数搞好,终是搬了进去时,已是三天之后了。 在宅子后进分到了东跨院,由此,来到了这古时空一周后,岳陵才算脱了黑户的身份。 好歹不济的有了房产了,岳大官人便生出了几分归属感。只是这面上好看了,但实际来说,他却仍是一穷二白,身无分文。 有着丰富人生经验的他,清醒的知道,无论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没钱虽不是人生唯一的悲剧,但却一定是最悲剧的之一。 他只身来此,没任何东西,自也没什么可整理的。宅院的收拾、打扫,也有蝶儿带着黄伯叔侄去做。 所以,此刻的他,百无聊赖,便在房门前的台阶上坐了,懒洋洋的倚着门扉,两眼望着远处夕阳渲染的天边,默默的思索着……… 夕阳浮于屋脊之上,瑰丽的层云,宛如风吹过的沙漠,一排排一道道,横铺于落日之后,壮丽绚烂。 檐角边、墙头处、树梢上,便满是金光浮动,活泼泼的,闪烁炫目,如洒下万贯金钱。 岳陵眯着眼看着,听着。风儿跑过林间,顽皮的拨动树叶,留下一片沙沙之音;邻近的锦山上,倦鸟归巢,叽叽喳喳的似在相互讲述着一天的见闻,吵闹不休。 于是,这风吹声、树叶声、鸟鸣声,在这城市的浮华之后,山脚一隅,便谱成了一曲幽雅的日暮之章。 静谧,祥和,闲适惬意的情绪,便悄然流淌于心间。 来既来了,且先享受。凭着自己的头脑,又有着超越千年的见识,在这古代时空再创辉煌,难道还能比后世更难? 以前自己赤手空拳,只身一人在举目无亲的国外能做到,那么,今天,在这仍然是举目无亲,但却放眼皆是自己同胞的土地上,就没理由做不到! 岳陵举起双手,使劲的伸个懒腰,心中斗志昂扬起来。 “喂,小师傅,岳子鸿——,来吃饭了!”远远传来小丫头蝶儿清脆的喊声。侵染在温馨的暮色中,便如山涧清泉叮咚,满是欢快的气息。 岳大官人顿时一头的黑线。 那小丫头这几天相处下来,跟他越来越熟悉,越来越亲近。只是熟悉了、亲近了,带来的附加效应,便是越来越言笑无忌了。 明明知道自己不是和尚,却存心气他般的,整日小师傅前,小师傅后的喊他。要么便是连名带姓的直呼,什么公子、官人的尊称,那是再也没有了。 玉砚人前背后的说了她几次,但那丫头显然习惯成自然了。口中答应着,一转身张嘴出来的,该是啥样还啥样。 眼见岳陵总是面上佯作发怒,眉眼间却是从不在乎,玉砚也就知道了,这种古怪的现象,其实原就是这两人亲切的一种体现,遂也懒得再去多说了。 “死丫头,越来越没礼貌了!**了哥,总有一天扒下你小裤裤,**一百遍啊一百遍…….”岳大官人起身往前厅走去,一边咬牙切齿的低声恨恨道。 脑子里浮起小丫头俏美的容颜,水葱儿般的肌肤,不知怎么的,忽然又联想到玉砚身上。 那妹子号称花魁,名动八方。如今虽玉容染瑕,但有自己在,恢复昔日艳容不过早晚间事罢了。 那啥,戏文里最经典的一句不就是:那啥啥啥的,然后以身相许的吗? 如今大家同住一所宅子,按后世说法,这也算同居了撒。再有着这个由头,哥们又是玉树临风一般的,那拥美而眠的日子还能远了吗? 想及有朝一日那旖旎风光,这厮心头火热,某个部位竟然就那么可耻的硬了。 年轻的身体果然不堪撩拨,岳大官人叹口气,为自己兄弟的可耻表现,找到了个理由。努力定定神,好歹将兄弟安抚下去,这才眉花眼笑的举步往厅中走去。 瞅着下界某人的无耻,落日也羞了脸,火一样红,往屋梁后躲去。晚风轻扬,隐隐有龌龊之音传来。 “女菩萨,贫僧来了……” 第14章:热汤(1) 第14章:热汤 厅中八仙桌上,热气腾腾的摆着几样小菜。拌三丝、糟溜鱼、清炒四季豆、瓜片炒鸡子,俱皆色泽鲜亮,香气扑鼻。让人一看就不由的生出食欲。 玉砚仍是一袭白裙,薄纱覆面,端坐于主位之上。眼见岳陵笑嘻嘻的走了进来,盈盈站起,微微福了福,轻声道:“公子来了。” 岳陵笑眯眯的点着头,目光先是在玉砚身上一转,这才在挨着她的位置坐了。笑道:“这都一家人了,何必那么生分?我应该比你大些,便叫我哥哥就是了。要么,直接喊我子鸿也可以嘛。” 这厮满脸奸笑,张口就一家人,嘴上让人家喊他哥哥,面上的贱笑,显然是恨不得玉砚直接喊出情哥哥来才好。 玉砚俏脸一热,黑长的睫毛垂下,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她长于妓家,年纪虽小,耳濡目染的,可谓阅人多矣。又如何听不出,这厮语意中的暧昧和调笑? 若是放在旁人身上,她此刻早已冷然相向了。可是不知为何,对着岳陵,偏生却生不出半分恼怒来。一颗心砰然而跳之际,反而竟似还隐有几分欢喜。 “公子不嫌玉砚身份,小妹便斗胆…斗胆叫你子鸿吧。”暗暗吸口气,平复了下心绪,这才轻声说道。 她毕竟是女子,那哥哥二字是怎么也喊不出的。便那子鸿的称呼出口,声音也是不由的低若不闻,犹自带着几分轻颤。 岳陵顿时心花怒放。她虽不肯叫哥哥,但却自称小妹,其中含义可不就是默认了? 嘴巴咧的见牙不见眼的,不住的点头,贼笑道:“不嫌不嫌,先叫子鸿也行。那啥,等习惯了再叫哥哥,然后是子鸿哥哥,再然后就是陵哥啊、鸿哥啊啥的,等更亲热些时,那啥……” 玉砚羞的头都快低到胸脯里了,这人说话毫没半分含蓄,可不要羞死个人去?什么熟了后再叫,还子鸿哥哥……,啐!玉砚想想都要忍不住的暗啐。 只是她这里越是害羞,岳大官人那儿就越是兴奋。口中滔滔不绝的,只怕想让人家叫他小亲亲的心思都有了。 玉砚耳中听着他口无遮拦,已经是越说越不像话了,不由的咬住樱唇,恨不得就此落荒而逃,要么就拿东西给他那张破嘴堵上。 正羞得坐也不是,走也不是的功夫,却听堂下一阵脚步声传来,接着,蝶儿大呼小叫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汤来了汤来了,哇,好烫好烫….呃!” 这古时的房屋格局,后堂离着前厅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小丫头端汤时,虽然用布垫着,初时还不觉如何,但到最后却是越来越热。许是好容易进了厅,眼见胜利在望了,脚下那小步儿捣腾的便愈发急了起来。 有句话叫越急越急,忙中就容易出错。小丫头心急之下,这步子就略微有些大了。眼瞅着那桌子就要到了,却猛觉脚下一绊,却是一脚踏到了长裙的前襟上。 第14章:热汤(2) 便在惊呼声中,但见她身子忽然一顿,接着就是一个趔趄。手中那热腾腾的汤罐儿,瞬间便飞了出去。 岳大官人打从小丫头那声儿传来,心头便掠过一丝不祥。扭头见她走的火急,正要开口提醒她小心。只是那声儿还不等发出,便惊恐的看到一物飞起,对着他脑门儿就落了下来。 噗通!哗啦!啊—— 一通乱响之中,伴随着一声惨叫,蓦地响了起来。宅院上空,一群路过的麻雀,被这突兀的一声吓的瞬间炸开,四散而分。叽叽喳喳一片声中,惊恐的远远绕了开去。 大厅中,小丫头两手向前趴伏在地。扬起的小脸上,又是痛苦又是惊恐。坐在桌边的玉砚,被薄纱遮盖的面容虽看不到,但美眸中也是一副震惊之色。 两美女此刻都是瞪大了眼睛,注目的却在同一个方向。桌子旁,岳大官人一手提拉着袍襟,右腿拎起,只用一只左脚蹦的欢实,口中嘶嘶的吸气声儿,一声紧似一声……. 麻痹的啊!人果然是不能太得意的。不就口花花了几句了嘛,用得着这么对我吗? 岳大官人满面悲忿,俩眼圈儿都红了。 那一罐儿热汤,总算在最后关头躲了过去。只是,那罐儿是躲过去了,罐儿里的汤水,却随着惯性飞出来一些。好死不死的,又正好溅在了他的腿上。 “你们…你们要不要紧?” 老半天,终是坐着的玉砚先反应过来,慌忙起身过去,先拉了蝶儿起来,又过去扶着岳陵坐下,满面担忧的问道。 “是啊是啊,好烫的,你要不要紧?”小丫头也回过神来,顾不上手掌疼痛,在旁探着小脑袋紧跟着问道。 “你….你也知道烫!我…我怎么着你了,你要这么害我?毒啊,太毒了你。”岳大官人一声一声的抽着凉气儿,嘴上却是死性不改。 “人家…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嘛,那个,我也摔倒了,好痛的。还有….还有我的….我的肉羹……,都炖了一下午了…” 小丫头低着头,吞吞吐吐的申辩着,越说越是委屈。天知道,要不是记得这家伙说什么喜欢吃肉,她又怎么肯猫在厨房里那么久?只是这话却是不能说出来的,蝶儿姑娘是绝不能掉这个份儿的! “肉…肉羹?!你这会儿还惦记着肉羹?那啥,不用了,我这儿有,刚烫熟的,新鲜热辣,你要不要尝尝看?”岳陵俩眼一翻,险险一口气没喘上来。 “都说了人家不是故意的了,干吗这么凶吗?呜呜,小姐,他…他欺负我,呜呜。”小丫头大感委屈,偏偏这委屈又没法诉说。情急之下,小嘴儿一撇,索性扯住玉砚,先来个倒打一耙再说。 玉砚满面的无奈,既心疼姐妹又担心岳陵。拉着小丫头的手,让她在椅子上坐了,低声安慰几句,这才转头看着岳陵。 咬了咬樱唇,低声道:“你莫恼她,我代她给你赔罪好不好?你…你的腿到底怎样了?有没有事?” 第14章:热汤(3) 岳陵又哪会真个去生小丫头的气?刚才不过是斗嘴习惯了,又加上烫的狠了,顺口溜达出来的话。 小丫头一哭,其实他就已经毛了。正转着眼珠儿想辄呢,忽听玉砚软语相求起来,言中满是关心担忧之意,心中暖洋洋的,差点恨不得能再烫上一下。 只不过这番心思,却是打死也不能露出的。只顺着玉砚的话头叹口气,苦笑着摇摇头,伸手将裤腿儿卷起。 旁边小丫头抽抽搭搭的不歇声儿,捂着脸的手却偷偷分开一丝缝儿,眸光中,满是紧张担心之意。 膝盖上面的肌肤红了一大块,如同煮熟的螃蟹壳。虽没起泡,可显然也是烫的不轻。 一重一轻两声惊呼声响起,重的那声自是来自玉砚,轻的那声,却是偷窥的小丫头发出的。 “这…这可怎么办?快!快去请郎中来!”玉砚眼见那一大片烫红的肌肤,心中猛然一抽,明眸立时便泛了红。 旁边小丫头一声不吭,站起身来就往外跑。甩头间,两串儿晶莹的泪滴,已是飞溅而出。 她年纪尚小,对男女情事还只是懵懵懂懂、似明非明的。对于岳陵,也只觉的跟他在一起,心中就特别欢喜。 她忙了一下午,一心就为了给岳陵炖这道肉羹,哪成想到头来,竟会搞成这个结果。心中本就懊悔的要命,偏偏岳陵又没察觉,仍如平日里斗嘴那样,刻薄的紧。 小丫头既恼他不肯相让,心中委屈。又担忧他被烫了,不知究竟怎样了。心中纠结之下,那大哭也不全是转移视线,反倒大半是情急所致。 但这会儿一眼看到岳陵腿上的模样,心中只觉大疼,恨不得自己能以身相代才好。听着玉砚说找郎中,想也不想的拔腿就往外跑去。 岳陵自身就是学医的,方才一打眼就知道,那腿红的虽然吓人,其实却根本没事儿。 原本还想借此吓吓她们,开开玩笑。但抬眼间,却忽然看到两人眼中的痛惜和紧张,心中不由顿时就是一怔。但接着,便是一阵酸酸的感觉升起。 后世时,他家里兄弟姐妹三个,岳陵排在中间,但所谓的父母,对他却极为冷漠。因为他们其实并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所以,打小他就独立性极强,事事都靠自己。 及到后来毕了业,更是只身远走海外,虽然后来功成名就,但自始至终,心里却很是孤单。金钱美女他什么时候想要都简单至极,反而是这种亲情,对他来说却成了奢侈品。 而刚才玉砚和蝶儿两人眼中的神色,却在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就那么粹不及防的轻撞了一下。他没有想到,自己一直渴望的东西,竟在这次倒霉的穿越后,却忽然间就得到了。 也就在那一霎那,他忽然明白了,这两个女子,他再也不能忘记。终这一生,他都会全心的呵护着她们,不会让她们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这一切,都只为着,那眼神中的一抹柔情。 第15章:诊治(1) 第15章:诊治 “站住!你要去哪儿?”使劲的吸口气,将那份感动藏进心底,岳陵嘴角翘起,笑着向小丫头喊道。 “我….我去给你请郎中。”小丫头怯怯的站在门口,低着头,两只小手纠结成麻花一般。 “请屁的郎中啊,这点小伤去请郎中,岂不是砸我招牌?那啥,我没告诉过你吗?我自己就是郎中,还是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伟大郎中。要么,怎么之前说过能给你玉砚姐姐治脸呢?” 岳大官人一如既往的无耻自夸着。洋洋得意的遭恨模样,让人恨不得拿脚,在丫脸上狠狠踩上几脚。 好在这会儿,屋里俩女人心思都在他的伤势上,顾不上去计较。只是听他说自己能搞定,脸上又是一副手拿把攥的笃定,总算是心里安定了许多。 “那….那你快给自己诊治下吧,我….我把这儿收拾下。”小丫头想了想,虽然对这厮的自吹很有些怀疑,但却并没如以前那般打击他。 目光在地上的碎片转了转,咬了咬樱唇,低声说罢,转头又往外走去。 岳陵听她语声哽咽,只道她刚才摔的疼痛,先是对玉砚使个眼色,让她坐了,这才对着小丫头的背影喊道:“给我拿点酱油来啊。” 小丫头离去的身子一顿,远远的应了一声去了。岳陵眼中闪过几许柔和,直到她身影转过房角,这才转过头来看着玉砚。 玉砚被他看的心中慌乱,微微歪过头去,低声道:“你看我作甚?怎么不赶快给自己治伤?” 岳陵两眼定定的看着她,仍是不说话。半响,忽然道:“我说能治好就是能治好。” 他这话突兀至极,玉砚身子却不由的一震。长长的睫毛抖动着,小巧的鼻翼,急促的翕张起来。 岳陵在刚才自夸,再次提到了能治她的脸时,便看到她目光一黯,心中便是一动。 想想从自己第一次说能治好她的脸,到今天为止,中间已经好多天了。期间虽然忙着找房子等琐事不断,却也不是连诊断一番的时间都没。 但一来是玉砚从未主动提起过这事儿;二来,以当时岳陵的心思,病患自个儿都不急,他又急个什么劲儿? 说到底,这厮本不是个什么急公好义的性子。当初之所以主动提出来,不过都是存下报恩的心思罢了。 后来,经历了帮她们卖船,又帮她们搞定这宅院的事儿后,他自觉这恩情还得差不多了,自是更懒得多事。 但在今天这泼汤事件过后,他心境已全然转变。别说玉砚其实极在乎自己的容貌,便算不在乎,他也要想法子给她治好。 此时看着玉砚仍旧沉默不语,忽然探过手去,抓住了玉砚柔胰,轻轻的握了握。 玉砚身子一僵,不由的微微一挣,却觉手上一松,岳陵已然收回手去。她心中一怔,再次低下头去,羞赫中却隐隐的又生出一丝失落。 “相信我!”耳边忽然传来岳陵的语声,“吃完饭我就帮你看看,我治得好!” 第15章:诊治(2) 语声轻柔,却有着说不出的坚定和自信。玉砚蓦然抬头看去,但见他目光灼灼,满面的坚毅。怔忡间,心中忽然就安定了下来。她相信他,没有理由,就那么相信了。 自从她患病以来,不知找过多少名医,但每次都是以失望告终。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彻底放弃了希望。 但今天,她只看着眼前这个男子澄澈坚定的目光,那份希望,便如春日的野草一般疯长了起来,再也不能停止。 勇敢的迎着岳陵的目光,玉砚重重的点点头,心头忽觉一片光明。长久以来的压抑和阴霾,竟尔一瞬间全都不见了。 岳陵微微一笑,又再伸过手拍拍她,玉砚身子一颤,目光再次垂下,但那手,这次却是一动没动。 脚步声响起,小丫头怀中抱着个罐儿,另一只手拎着扫帚,怯生生的走了进来。 走到桌前,将扫帚倚了,把那小罐儿递给岳陵,“酱油”她轻声说道,眸子在岳陵腿上一扫,闪出几分黯然,随即敛了起来。 岳陵咧嘴笑笑,将酱油接过,随手放在桌上,却伸手拉起小丫头的小手。 小丫头一怔,随即俏脸红了起来,宛如一只熟透的苹果。微微挣了挣没有挣开,便由得岳陵握着,臻首却歪向一边,那眼神儿飘啊飘的,又是迷茫又是惊惶。 白玉般的小手上,手掌底部一块乌青显得极是刺眼。岳陵轻叹口气,一手托着她手掌,另一手握住她肘部,在某个部位忽轻忽重的捏了几下。 小丫头被痛感惊醒,两条娥眉一蹙,不由的想要缩手。 “别动,一会儿就好。我帮你刺激穴道,将瘀血化开,等到明天,这只小猪脚就又变得白白嫩嫩了。” 耳边响起岳陵笑嘻嘻的声音,蝶儿这才明白,原来是给她治伤呢。只是,等听到最后一句话,不由的又是大怒。 明眸猛然一瞪,抬起另一只手便要打过去,到了中途,却不知想到什么,慢慢的又放了下来。樱唇抿了抿,将目光转开,一句话也未说。 岳陵只顾低头帮她化瘀,全然没觉察其中的变化。口中一如往日的调笑着,将她两只手都按摩了一通这才罢手。 “好了,明天就应该没事儿了。啧啧,就是可怜这地面了,被你那么用力的殴打了,捞不着我这样的国手治疗不说,还要被你走来走去的继续踩,唉,可怜,真是可怜。我说你这丫头,就不能有点人道主义?过分,太过分了…….” 他口中絮絮的数落着,一边将那罐儿酱油拿过来,就腿上烫着的地方倒了点,用手均匀的涂抹开。 轻微的烫伤,用酱油外敷,是一种既简便又有效的办法。 他细细的涂抹完了,这才觉察到异样。换在平常,自己这么打击她,那丫头早就奋起还击了。但怎么这会儿,却一点动静没有呢?古怪,有古怪! 心中诧异着,不由抬头看去。却见小丫头满面晕红,两眼定定望着自己,里面满是柔柔的情意。 岳陵心中一跳,不由脱口道:“擦,你看着我干啥?” 小丫头似是惊了一下,慌忙转开眼睛,伸手抓起扫帚,毛毛乱乱的就地上扫着,口中一边道:“谁….谁看你了?都不知你说什么。” 岳陵一呆,眼珠儿转了转,忽然脸上又浮起那种欠揍的贱笑,探过身子去嘿嘿道:“你不纯洁喔,刚才你看我的眼神儿,啧啧,好色啊。那啥,你还小知道不?爱慕我,哥哥能理解,但总要矜持点嘛,再大些,等你再大些,哥哥会给你机会的。” 这厮故态复萌,洋洋得意的继续口花花。小丫头耳朵尖儿都红了,初时还强自忍着,待到最后,再也不堪忍受。猛的直起身来,举起手中的扫帚,捞着这厮露着的大腿上就是一下。 “啊——” 又一声惨叫暴起,将刚刚黑下来的夜空,震的一阵星光摇曳。山中鸟巢中,一只宿鸟激灵灵打个寒颤,猛然睁开眼睛。灵活的晃动着脑袋,警惕的四下望望,半响,才又小心的缩了回去…… 山脚下,宅院的前厅上,咯咯的娇笑声响着,清脆如银铃鸣响。岳陵满面悲忿的狠狠往嘴里扒着饭,那模样儿,却让玉砚和蝶儿笑的更加厉害起来。 望着烛光中笑的如花枝抖颤的二人,岳大官人脸上一片悻悻,心中却充满了温馨。 只要能让她们天天这般开心的笑,便受点皮肉之苦又算得什么? 细风轻舞,黑段子般的墨色,努力的伸展开来,将一切揽进自己静谧的怀中。 星光点点,迷蒙闪烁,夜,好温馨。 第16章:投江(1) 第16章:投江 阳光透过窗棂子,斜斜的照进屋中,一片光明。 岳陵拱了拱屁股,随即翻过身来仰躺着,两腿蹬直,两手使劲儿向上抻着,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感受着身下的柔软,他嘴角微微的勾起,眼中流过一道温柔。这床榻是小丫头给他铺的,直直垫了好几层褥子。那丫头平日里嘴上跟他斗的厉害,其实心里却是极紧张他的。 想着昨晚发生的一幕幕,那两双关爱的眸子,便在心头再次浮现。岳陵眼中的温柔更盛。 亲人,这也算有了吧。能有着那样关爱的目光,便不是亲人也胜似亲人了。 他的父亲是继父,大哥便是继父的儿子。母亲带着他改嫁给继父后,又跟继父生下了妹妹。 生妹妹时,母亲难产而死,而后,继父又娶了现在的继母。所以,从表面看,岳陵父母双全,有兄有妹。但其实,他自己知道,从母亲死后,他便如孤魂野鬼一般,亲情,早成了一种奢望。 从没人知道,他整日里表面上的嘻嘻哈哈、嬉笑怒骂,只是一种掩饰、一种另类的发泄。没人了解,他对亲情的渴望,到了怎样一种如饥似渴的地步。 我有亲人了,在这里,她们就是我的亲人! 伸手抚摸着崭新的被褥,感受着那上面承载着的关护和温馨,岳陵心中柔情涌动,自己跟自己说着。 是该为她们做些什么了! 岳陵翻身而起,用力的攥了攥拳头。生命中忽然有了牵挂,让他的一些想法更加坚定起来。 昨晚帮玉砚诊断时,他终于看到了玉砚的容貌。这妮子被称为花魁,果然清丽脱俗,艳绝人寰。哪怕是脸上那一片丑陋的红疹,也没能尽数掩盖那份美丽。 应该是一种毒,毒素破坏了肌肤表面的角质,生成大片的死皮。这种毒应该是混入血液之中的,随着血液的流动,慢慢的侵蚀着人身的免疫机能。 玉砚现在只是脸上出现红疹,如果放任不管的话,慢慢的,在之后的时间里,最终将会蔓延到全身。等到那时候,就不但是对肌肤造成伤害了,甚至能危及生命。 岳陵想不通玉砚为什么会中这种毒,以他的经验分析,这毒应该属于金属类的。潜伏在人身血液里,初期也不会对经脉、内腑造成伤害。 这种病例,浮于表象,属于西医更为精擅的范畴。相对以深研人体自身奥妙的中医,便不易察觉。这也是玉砚找过许多医生束手无策的原因。 既然查明了玉砚的病情,若在后世,有着各种现代化的仪器和成药,自是简单至极。但放在这个时代,便少不得要费上一番手脚了。 眼下没有西医,岳陵也只能寻找草药来代替。今个儿,便准备往城中各药铺去转转,正好顺便观察下行情,看看有什么商机。 既然将玉砚和蝶儿视为自己至亲之人,身为男人,挑起家庭重担就是责无旁贷。 门外有脚步声靠近,岳陵听的出来,来人显然刻意放轻了脚步,显然是怕惊扰了他。 第16章:投江(2) 如今整个宅子里,黄伯和二宝都住在前院,这后院不经允许,他们是不能进来的。那么,此时门外的,除了小丫头外,自然不会有别人了。 眼珠儿转了转,嘴角忽然勾起一丝坏笑。蹑手蹑脚的靠到门边,侧耳听了听,然后猛然拉开了房门。 “哎哟!” 一声惊叫,小丫头娇小的身子,顿时失了倚靠,向里跌来。岳陵笑的像只大灰狼,两手张开,一把便暖玉温香抱了个满怀。 “啊!你….你起来了。”待到反应过来,小丫头心慌忙乱的挣开,低头站往一边。如晚霞般的娇靥上,两只明眸,眼神儿四下飘着,水汪汪的煞是可人儿。 昨个儿三人吃完饭就已经很晚了,又加上岳陵受了伤,小丫头心中记挂,今儿一大早便起来做好了饭,等着岳陵来吃。只是岳陵睡的香甜,一直不醒,她不忍叫他,这已是不知来探听第几回了。 岳陵脸上笑的坏坏的,也不说话,却把手伸到鼻子下使劲的嗅着,嘴中还发出啧啧的陶醉之声。 小蝶儿只觉得玉颊火一般烧的厉害,羞恼之际,偏还有一丝说不出的甜意。眼见这厮仍在那儿一副无耻样,终是受不了了。跺跺脚,转身就逃。 “饭留在前厅,自己去吃……大懒虫…” 银铃儿似的语声飘来,满含着少女的娇羞轻嗔。岳大官人得意的笑着,心头却是暖洋洋的。 略做洗漱后,踱着四方步,一摇三晃的进了前厅,桌上摆着两碟小菜,一盘馒头,还有一碗粥。那粥正冒着热气,显是刚刚热过了的。 岳陵心中温暖,转目四望,却不见小丫头的身影,忍不住的低声轻笑。那丫头定是害了羞,故意躲着不见。 眼神儿往屏风那边瞄了瞄,也不多说,好整似暇的往桌前一坐,拿起馒头便开吃了起来。 一边吃,还要不停的大赞着。三两口将饭菜一扫而光,惬意的打个饱嗝,砸吧着嘴自语道:“好吃啊好吃!这么好吃的粥,难道是二宝做的?可惜可惜,倘若是个温柔貌美的小丫头,定要讨了来做老婆,可不知该有多幸福。唉,吃饱了,走了走了。” 嘴中嘟囔着,声儿却是不小。拍拍肚皮站起身来,眼珠儿转转,嘿嘿低笑两声,这才扬长而去。 直等他身影走出了门口,屏风后人影一动,小丫头面孔红红的转了出来。 出神的望着他离去的方向,贝齿轻咬樱唇,眼中光彩流转,又是欣喜又是羞涩,痴痴不语。 旋儿,不知忽又想到了什么,噗嗤一笑,玉颊艳若五月红枫,低低的骂一声:“大笨蛋……” 这声儿骂,婉转轻柔,说不尽的回肠荡气。骂完又再出神半响,这才动手将碟碗收了起来,往后而去。步履间,满盈着欢快和喜悦。少女情窦初开的心思,便如飞在了云端一般。 岳陵心情大好的出了门,沿着大路信步而行。他早已问过二宝,这江陵商业最密集的地方,便是西市。西市里有条药王巷,乃是药铺医馆聚集的所在。 第16章:投江(3) 他一觉好睡,起来时便是大概上午十点多的样子,再洗漱完吃饱喝足,此时已然临近正午了。 因着那宅院偏僻,一路行来,但闻四下里鸟语呢喃,鸡鸣犬吠之声相连,唯独行人却没见一个。只一些临街敞开的院门中,时而可闻人声响起,不过多是些妇人孩童之音。 这个时辰,男人们不是在城中做工,就是忙于田垄之间。直走出老远,快要临近市集方向时,才渐渐有些路人往来。 道左侧临着一条河道,乃是淮江分出的支流所聚。江水清冽,奔流向东而去。 岸边修着整齐的堤坝,一排排的江柳,此时已然褪了翠色,空余柔枝拂动。唯有间中而植的一些槐杨,尚努力的维持着一片青黄相间的色彩。 没了后世重工业的污染,空气中透着沁人心脾的清新。岳陵贪婪的大口呼吸着,惬意的享受着这份美好。 悠闲的脚步忽然一顿,他的目光望向了前方某个地方。那是一处突出堤坝的栈桥,江陵城中水系发达,往来多有以舟楫代步的。这栈桥,便是供舟楫停泊靠岸之用。 此刻那桥上,正有一个青衣人面对江面站着。从偶尔飘起的几丝胡须来看,显然年纪已然不小。 而之所以吸引到岳陵目光的,却是那人背影中,显露出的一种颓丧。 那人身上的青袍在日光下微闪光泽,显然是绸缎所制,表明此人绝非一般的贫苦人家。只是此刻脊背佝偻,头上发髻有些凌乱,脚下的鞋子上也沾满泥点。 对于一个富裕之人来说,尤其在这个时代,外在形象可是极在意的。可眼前这种迹象,却与他显露的身份大为不符。 看来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啊。 岳陵眯着眼,颇有些八卦的想着。随即又微微摇摇头,脚下一转,往不远处市集口的方向而去。 这江陵城繁华富庶,又有谁知,那浮华光鲜的表象之下,究竟埋藏着多少泪水和苦难? 栈桥上那个人的情形,只是勾起了岳陵的一丝感叹。在久历世情的他眼中,不幸也是一种人生。不幸之人,更是如过河之鲫,数不胜数。 他没那些闲心去探寻挖掘别人的不幸,只要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幸福就够了。旁人死活,**何事。 脚下不疾不徐的走着,方才的所见所思,于他而言,亦只不过是一路风景中的一隅,过眼即忘,兴不起半分涟漪。 可是,等到身后传来一声水响,随即又是一片声的惊呼传来时,却不由的勾起了他的好奇。 转身看去,栈桥上已然空无一人,那个一看就是倒了霉的家伙,落水了。 第17章:急救(上) 第17章:急救(上) 四下里,不少人急急奔了过去,聚在江边,指点议论不休。 这一片居住的,多是些贫苦人家,相对那日碧月湖畔的情况又不同,人群中几个年轻人,已在脱了衣服,相继跳入江中救人。 岳陵站在人群后远远观望,这次就是打死也不往前靠了。自从上回那码事儿后,他算彻底明白了,这热闹看可以,但却绝不能靠的太近! 常言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麻痹的,老子是人!绝不当池鱼! 心中警醒着自个儿,只在后面抻着脖子瞧看。江面上几个身影不断翻腾着,时隐时现,显然是正在轮换着潜下去,找那个倒霉蛋儿。 岸上众人都是瞪大了眼睛看着,每当潜下去的人一露头,便是不由的攥紧拳头。只是当看到并没找到人,又不禁的齐声而吁。 这片江水极深,水流也是比较急,人一旦落水,就算会游泳的,也很容易会被水流带走。若是个不会水的,那就更不用说了。这也给救援的人,增加了莫大的难度。 时间在岸上众人的期待中,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有人已在不停的摇头叹气了,显然是认为事不可为了。 江中几个下去救人的,这会儿也明显有了体力不支的迹象。有两个人,已是泅着水往岸上游来。从脸上那颓然的表情看,显是准备放弃了。 岸上叹气声接连响起,岳陵也觉得没啥希望了。轻轻摇摇头,便要转身离去。 正在这时,却忽然听前面有人高声欢呼起来,岳陵脚下一顿,循声看去,却见方才还在江中的几个人,此时正合力托着一人往岸边游来。 从被托的那人身上看,正是先前所见那青衣人。不想最后关头,终是被人找到,捞了上来。 岸上一片欢呼声,一部分人快步向前,待那几人靠近后,七手八脚的一起,将他们挨个拉了上来。 几个救人的年轻人嘴唇微微发青,此时已是秋季,江水本就转凉了。他们又上来下去的一通折腾,体力消耗极大,此时个个气喘吁吁的,在众人不迭声的夸赞中,只是憨厚的笑笑,便往一边歇着去了。 被救上来的青衣人,此刻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口眼紧闭,面上白中透着青色,已然没了气息。 岳陵凑上去探头看了看,但见这人年约五十岁上下,面容清矍,体形瘦削。一袭湿淋淋的青色宽袍紧贴身上,衬着眉宇间深深的皱纹,愈发显出一份凄凉。 “呀,这不是城南丰裕粮行的沈公吗?” “可不是他嘛,唉,可怜,可怜啊。” “这沈公可是个好人啊,这怎么就掉江里去了呢?” “咳,哪是掉进去的啊。我估摸着,多半是自个儿投的江…” “什么?怎么可能?他家财万贯的,不愁吃不愁喝的,怎么可能寻短见?” “嘁,你没听说?据说他最近生意上亏了一大笔,就要破产了……” “啊?真的假的啊?这好好的…唉,就算生意亏了也不至于这样吧?听说他还有个闺女,他这么一走,岂不是连闺女都不管了?” “唉,谁知道呢,这他妈世道啊,好人不长命啊……” “别废话了,我看还是赶紧送郎中那儿看看吧,兴许还有救…” “对对,大伙儿帮帮忙,找个门板来,一起把人抬过去…”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吵吵着,有人借了门板过来,将那青衣人抬了上去,簇拥着往城中而去。 岳陵见他们去的方向,正是先前自己要去的药王巷,也连忙转身跟了上去。 这一帮人急惶惶走着,市集上行人纷纷躲避,让在一旁指指点点着。岳陵只跟紧了,随着他们过了两个路口,这才往一条巷子中拐了进去。 一进这条巷子,扑鼻而来的,便全是浓郁的草药气息。巷子两边一间挨着一间的,什么回春堂、众生堂、四海大药房的,各类幡子高挑,令人眼花缭乱。 岳陵也不多看,他之所以紧跟着这些人,知道这种情况下,必然是要将人抬去最有名的郎中那儿。他本就是要买药,这样一来,也省得挨家去看了。 乱哄哄中,许多店面里探出头来,却是里面的小伙计被乱声吸引,出来瞧看。众人也不理会,直走到巷尾一处门脸才停了下来。 岳陵仰头去看,门楣上横书四个大字:起死回生。门旁还有一副对联,上联:百药难愈百样病,下联是:一针可起万般疴。 撇撇嘴,岳陵肚中暗暗鄙视,好大的口气!这法螺吹得可真是震天响,却不知手段究竟如何,今个儿倒要见识一番。 心中想着,转头再看时,却见那帮人早已进去了,也自连忙迈步而入。 “快!快去请刘先生出来救命!”抬人过来的众人中,一个面目粗豪的汉子大声的叫道。 “究竟谁有病?你们这么多人挤在这儿,难道都要救命不成?”柜台后,一个四十上下的山羊胡子,紧皱着眉头转了出来。目光在众人身上一转,很不客气的叱喝道。 众人闻言恼怒,这什么话啊?没的咒人短命,真是晦气!只是众人恼归恼,却知道这里的主人地位极高,一时倒也不敢还嘴。 那个领头的汉子也是眼中划过一丝不忿,只是微一沉吟,还是大手一挥,让众人都退出去,只留一个少年和他一起。 众人既将人送了来,又被那山羊胡子呛了一通,见大汉发了话,便顺势纷纷转身离去。 第18章:急救(下) 第18章:急救(下) 不多时,原本一屋子人都走了个干净,只剩下那个大汉和少年,再就是岳陵静静的站在一旁。 大汉诧异的看了岳陵一眼,却也没在意。见众人都出去了,这才对山羊胡子一抱拳道:“孙掌柜的,这位是城南丰裕粮行的沈万山沈公,今日不幸落水,幸得咱们遇上救了起来。只是眼下看情形不太好,还望瞧在乡里乡亲的份上,快快请刘先生过来,好歹出手救上一救。再晚,只怕是来不及了。” 孙掌柜的在大汉说话之时,便踱到青衣人沈万山身边,弯下身子探看着。 待到大汉说完,站起身来没好气的道:“韩爷,你这是消遣咱们来着?这人都死的透了,便是大罗金仙下凡也救不得了。你这还让我去惊动东家,我孙福可没得罪你吧。” 大汉闻听此言,不由眉头一皱,脸上怒色一闪而过。刚要说话,一边的少年已是迈步向前,怒道:“你救不得便说救不得,哪来这些屁话!” 孙福面色一变,大汉却忽然拉住那少年,沉声道:“水生,闭嘴!所谓隔行如隔山,既是孙掌柜的说救不得了,咱们再去找能救的就是,莫要无礼。” 说罢,也不再看那孙福,俯身就要去抬门板走人。少年水生被大汉一喝,不敢多说,只得忿忿转身,走到门板另一头去抬。 孙福满面冷笑,负手站在一旁,眼中满是不屑之色。他本就打心眼里看不起这帮泥腿子,更不要说这些人进门就喊找东家,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听到大汉话中不信之意,心中不由更是恼怒。别说他刚才断定那沈万山已死,就是没死,这会儿也是绝不肯救了。 大汉和水生这会儿已抬起了门板,刚要转身,却听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再耽搁下去,没死也要变成真死了。” 这声儿来的突兀,屋中几人都是一愣,循声看去,却见岳陵施施然走了过来,伸出两指贴在沈万山脖颈旁试了试,随即又轻轻点点头。 “你….你,呃,这位公子,你能救他?”大汉眼中闪过一丝惊异,迟疑着向岳陵问道。 岳陵一笑,道:“现在我还能救,可要是你再抬着他到处走,那可就没法说了。” 大汉大喜,忙不迭的招呼水生将门板放下。 一边孙福却是大怒,上前两步,指着岳陵怒道:“哪来的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竟在此胡说八道!别说这人死的透了,就算没死,也不能在这儿救!你到底懂不懂规矩?” 规矩?岳大官人虽不清楚,但想想也能明白。只是明白又如何,这厮从来就不是个循规蹈矩的性子。更何况人命关天,什么规矩也大不过一条命去! 蹲下身子,眼皮儿都不带搭孙福一眼的。两手交叠,按在沈万山胸口上,猛然用力压下。一边淡淡的道:“你们负责拦着那疯狗,我负责救人。” 大汉面上微一迟疑,但随即颔首应下,扯着水生往岳陵身前一挡,冷冷的瞪着孙福。 孙福气的浑身发抖,想要上前,却终是不敢。这韩爷虽是下九流,但却是城西靠水吃饭的那帮泥腿子的头儿。 水性儿自不用说,听闻手底下也极是硬朗,寻常七八个人都不是对手。孙福看不起他归看不起他,但若说真个动手,却是打死也不敢的。 这铺子里还有个十三四岁的僮儿,方才众人一拥而入时,就躲在了后面。这会儿见气氛不对,眼珠儿转转,回身往后堂跑了出去。 这边两下里对峙着,那边岳陵却是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急救。他早已看出,沈万山不过是假死状态。想必是刚下水就晕了,反倒没让水呛到肺里。 至于眼下这样子,一来是闭气久了,缺氧所致;二来,却是心结没解,潜意识里抗拒导致的。说白了,就是后世说的强迫症,自个儿给自个儿封闭了。 如果今个儿不是碰上了岳陵,就此拖延下去,闭气时间过长,必然导致大脑缺氧,假死也成真死了。 岳陵本不想多事,只是眼见那孙福真本事没有,偏又拽的二五八万的,心中不爽。再加上既然碰上了,终究不能见死不救,这才终于站了出来。 他这里先是捶压、震击,然后又是握臂扩胸,配合着对嘴送气,种种手段使出,直把个大汉和少年水生看的目瞪口呆。便连孙福到最后也是满面涨红,一个劲儿的嘟囔着“这成何体统?真伤风败俗!伤风败俗啊!” 听着孙福的念叨,水生和大汉对望一眼,也都是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脸现尴尬之色。水生更是微微向后退了半步,满面通红之余,望向岳大官人的眼光,已经满是警惕之色。 岳大官人哪知人家对他的性取向已然产生了质疑,他此际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急救上了。 又足足过了半刻钟之久,终于在岳陵又一次重重的击打下,一直没有声息的沈万山,猛然咳了一声,口鼻中窜出些带着涎沫儿的水液,急促的喘息起来。 “活了!活了!” 眼见着沈万山的反应,大汉和水生顿时喜得叫了出来。一旁的孙福却是心中狂震,再看向已然站在一旁,满面淡然的岳陵时,眼中已满是惊骇欲绝的神色。 正在几人或惊骇、或狂喜的时候,却听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随即,一个愤怒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孙福!你好大的胆子!” 第19章:刘一针(1) 第19章:刘一针 孙福恭敬的垂手站在一旁,低着头的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的,一句话都不敢说。 站在他对面的是个老者,须发如银,声音宏亮。只是令人奇怪的,这人却是一身道装打扮。 这老道一步闯了来,人没到声先至,等到进了门,眼神儿只在众人身上一转,便冲着孙福开了骂。 岳陵冷眼旁观,心中已有所料,转头看看那个大汉韩爷,韩爷会意,凑过来低声道:“这便是刘先生,人称刘一针。” 岳陵点点头,暗道果然。只是没想到的是,这刘一针竟然是个道士,而且脾气还是这般火爆。 这会儿那个沈万山已被水生扶起,为他轻轻抚着后背顺气儿。老头儿却是两眼发直,泪流满面的一言不发。 韩爷看看他,又低声对岳陵道:“公子,沈公那儿……” 岳陵扭头看了一眼,淡笑道:“没事了,给他灌点姜汤,休息休息就好。” 韩爷脸上一松,偷眼看了看刘一针那边,微一犹疑,又低声道:“今日多亏公子仗义出手,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回头也好让沈家有个相谢之处。哦,在下韩铁,那边乃是犬子水生,便在这城西江边讨生活的。” 岳陵淡淡一笑,摆摆手道:“我姓岳,岳陵,字子鸿。谢就不必了,举手之劳而已。韩爷还是带着他先离开吧。” 他刚才看到韩铁的神色就明白了,眼下这老道暴跳如雷的正训人呢,大伙儿留在这儿,实在是不太合适。 而且,听着那老道骂那孙福的话,显然是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缘由。那么,作为一个医者,来了不先问病患,却先去骂人,这番发作,面上是冲着孙福去的,内里未尝没有借题发挥,以此表达不满之意。 岳陵岂有不知,今个儿这事儿,实在是落了老道的面子。只是他有自个儿的行事准则,根本不去理会别的。而且他还要去给玉砚买药,更是懒得在这儿浪费时间。 韩铁见他明白了自己意思,心下宽慰。诚恳的道:“不敢当岳公子这般称呼,便直呼韩铁名字就是。若公子不嫌弃,便由韩铁做东,请公子小酌几杯如何?” 这韩铁貌相粗豪,说话行事却极是稳健,言谈之间能听的出,必然是读过书的。 岳陵本对他就有好感,又见他相邀之意甚诚,便欣然点头应下。两人低声定了时间地点,韩铁这才回身过去,与儿子一起搀起沈万山,准备离去。 岳陵交代完了,也要准备转身离开。却听身后那老道忽然扬声道:“几位且慢。” 韩铁暗暗叹息一声,停下脚步,眼睛却向岳陵看去。岳陵点点头,转过身来,看着走近来的老道,却是一言不发。 老道先是对着韩铁一稽首,微笑道:“韩当家的,今日之事错在我方,老道这里赔礼了。好在沈公已然无事,只是有些郁结罢了,可谓万幸。” 岳陵眼中划过一丝异色,这老道坦言认错,倒也不是个没担当的。打从进来,不过只瞥了一眼,就看明白了沈万山的情况,这份眼力也显示出水平必然不低。刚才鄙视他不顾病患一说,这样看来倒是有些冤枉他了。 第19章:刘一针(2) 不过这会儿喊住自个儿等人,不看自己,却先向韩铁招呼,很明显是对自己□□呢。这老道年纪已然不小,行事举动,却如顽童斗气一样,令人不由莞尔。 韩铁没料到刘一针上来就对自己行礼道歉,不由有些无措。尴尬一笑,才回礼道:“不敢不敢,先生事忙,原不该为此小事惊扰的。咳咳,如今沈公身子虚弱,若先生没别的吩咐,您看……” 刘一针目光又看看沈万山,皱眉轻轻一叹,点头道:“他这是心病…也罢,你们去吧,回去别忘给他灌些热汤,去去寒气。” 韩铁应了,又看了岳陵一眼,岳陵微笑点头,示意明白。韩铁才施了一礼,和儿子搀着沈万山而去。 “咳,不知这位公子高姓大名?今儿在同道面前出了丑,老道真是惭愧的紧啊。” 眼见韩铁等人离开,老道见岳陵仍是不肯先说话,胡子翘了翘,只得先自开了口。只是说到出丑时,免不得又回头狠狠瞪了孙福一眼。 孙福面孔涨红,低着头不敢多言。眼神儿瞟了岳翎一眼,露出愤恨不甘之色。 在他心中,那韩铁固然可恶,但若没有岳陵半路横插这一手,他怎么也不可能遭此窘迫。由是,只把岳陵恨到了极点。 岳大官人哪会在意他这种小鱼小虾什么心思,眼见老道终于低头,先向自己发问,忽然一改淡然的脸色,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朗声道:“小子岳陵,见过前辈。” 老道一愣,搞不懂这货怎么忽然就变了脸,整个一前倨后恭。只是目光一扫,捕捉到这厮眼中一闪而逝的那丝狡黠得意,这才猛的省悟过来。 这小子真他妈**!先是在自个儿医馆里救人,等于当面打脸,这会儿又搞出这么一出儿,明明是故意在这儿跟自个儿斗气呢。 老道士鼓了鼓腮帮子,心头这个郁闷啊。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偌大年纪,刚才何尝不是在跟他斗气? 想想一老一少,打从见面就没说啥正事儿,偏偏为了个谁先理谁跟这儿较劲,不觉大是有趣儿。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相对默然片刻,却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笑意,及到最后,竟尔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娃儿,心眼忒也小了,我老人家年纪大了你仨去,竟然跟我这般顽皮,真是无礼!”老道士笑声不绝,上前一步,半真半假的指着他笑骂道。 岳陵笑道:“我怎的无礼了?你老人家童心未泯,明明都知道自个儿错了,偏偏还在那儿拿捏半天。我若不配合一下,让您一个人在那冷了场,那才叫失礼呢。” 刘一针一愣,没想到这理儿还能倒过来说。想想自己成名以来,求自己看病的人自不必说,便是那些同道见着自己,哪个不是恭恭敬敬的? 如眼前这小子,却是毫不怯场,反而面不改色的跟自己对着调侃,单这份从容便让人刮目相看。 这老道虽说是年高德重,但却是性子豪爽。往日里见了旁人一副恭谨守礼的样子,自个儿也不得不抻着,其实却是非常不爽的。今日眼见岳陵洒脱,不由的越看越是对眼,打心眼里欢喜。 第19章:刘一针(3) “偏你就有些歪理,不行,你得请我老人家喝酒,算做赔礼才成,否则定不与你干休!”老道士两眼眯成一道缝儿,笑的胡子一翘一翘的。 岳陵叹了口气,“老爷子,我现在可还是无业游民呢。你老这有产有业的,却让我这穷人请客,会不会无耻了点?那啥,要不这样,方才韩铁约了我等会儿喝酒,要不咱就一起?行的话就稍等一会儿,我还得买些草药才能走。” 老道士听他肯请自己一起去,心中已是大喜,连连点头。及到听他说还要买药,当即跟他讨来方子,转身令孙福照方抓药。 孙福看的目瞪口呆,这老爷子啥时候这般好说话了?平日里,便是县尊、府尊等这些个大人相见,也是一副淡淡然的模样。 而且从来都是旁人,上赶子的请老爷子赴宴,老爷子往往还要拿捏一番,能推则推的。 可今个儿这事儿却整个倒了个儿,老爷子自己主动要求不说,偏那小子推三阻四的,竟还敢说老爷子无耻。 而老爷子竟也不恼,笑眯眯的那张脸都快赶上橘子皮了。这会儿还要帮他抓药,不用问,这药肯定是没得钱收了。 为啥会这样?为啥老爷子要对他这么客气?疯了!都疯了!不是老爷子疯了,那就一定是自个儿疯了。幻觉,一切都是幻觉! 孙福满头大汗的去了,只觉的今日所闻所见,全然颠覆了往昔的认识。死人能救活了,胎毛微退的孩子能行医了,连自家这老东家也转了性了………匪夷所思之下,心头由是一片茫然。 岳陵瞅着孙福手抖足颤的模样,肚内暗暗好笑。这老道是不是疯了他不知道,但他却是绝对正常。 之所以最后改颜相向,一来是察觉这老头儿其实挺可爱的;这二来,却是忽然想起,玉砚曾经提起,这个刘一针当日也曾帮她看过脸上的问题。 岳陵虽断定玉砚是中了某种金属毒,但在没有任何现代化仪器去分析的情况下,却无法确定其中的具体成分。这要医治起来,依靠的多是自己往昔的经验,终归不太稳妥。 于是,在刚才听这老道让他请客喝酒,心中一动,便顺势邀他一起。到时候,正好就玉砚一事试探试探,看看这老头儿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治病用药,尽量全面的掌握病情的信息,才能最大限度的保证精确。岳陵没疯,他精着呢。 等到老半天后,孙福总算将方子上各种草药配齐,用药纸麻绳绑了拎出来。岳陵也不矫情,坦然接过来,这才与老道直往城西而去。 第20章:夜饮大江(上) 第20章:夜饮大江(上) 两人一路出了药王巷,走在热闹的西市上,岳陵毛病又犯了,看着什么都感新鲜。 刚才来时赶着救人,众人都是一路小跑。岳陵跟在后面,也没顾得上好好看看这古代集市。这会儿好歹空闲下来,登时就被左右那繁华景象吸引了。 只是老道刘一针偏是个急性子,初时还只是出声催促,到得后来,干脆一把拽着岳陵胳膊,大步流星的拖着他走了。 岳陵这个郁闷啊,一路上那幽怨的目光,让刘老道浑身鸡皮疙瘩起了好几层。 等到两人拖拖拉拉的到了城西江边,大汉韩铁领着儿子水生,早已恭候多时了。 眼见老道刘一针竟跟着岳陵一起来了,不由的大是惊喜,连连施礼,将二人往后让去。 只是当岳陵顺着他相让的方向看去时,这小脸儿却不由的有些发白。 原来,韩铁父子将沈万山安顿好后,便开始着手准备饮宴。想着岳陵文质彬彬的模样,估摸着多半跟那些个士子文人一样,喜好个风雅清幽之类的。 他父子整日便在这江水上讨生活,时不时的,就能接到一些买舟泛江而饮的生意。而这样的买卖,无一例外的,都是些个书生士子发起的。 爷儿俩一合计,干脆直接买来酒菜,水生又网了两尾鱼烧了,合着些虾蚌蟹螺的水产,煮了一大盆,便就自家乌篷船上,摆下了宴席。 他二人本觉的全是一片迎合岳陵之心,却不知这货打从当日碧月湖落水后,便已然落下了恐水症。 这会儿眼见那乌篷船浮于江水之上,晃悠起伏着,真个是一舟如叶,当时这脸儿就变了,额头上汗都出来了。 “这个,那啥,不用上船上这么麻烦吧,要不,咱们就那岸边树底下坐坐?” 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岳大官人挤出几丝强笑来,两眼飘忽的指着岸边一棵树建议道。 韩铁豪迈的一笑,摇头道:“岳公子哪里话来,这谈的上什么麻烦?咱们水上人家,吃住都在船上,旁的或许难办,可唯有这行舟驶船却最是方便。来来来,二位便请登船入座。韩某这小舟虽比不得碧月湖上花魁们的画舫,但若说泛舟江上,临风小酌,意境却更胜三分,准保公子满意就是。” 自家老爹邀客,水生自是不能多言,但面上显然也是一副期待之色。 刘老道也是洒脱性子,平日里大船饮宴的时候也有过几回,但这一叶扁舟而放,临江对酌,也还是首次,不由的大感兴趣。 欢喜之余,扯着岳陵便往船上走去,“妙极妙极,便这小船最善,船大又有什么好了?闹哄哄的,只呱噪的心烦。” 韩氏父子俱笑,点头不已,当先在前引路。 岳陵这个怒啊! 臭杂毛,妙你妹啊妙!什么大船有什么好?你丫是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吧。你一出家的牛鼻子,还又老又丑的,人家花魁那大画舫你上的去吗你。 这会儿嘴馋人家的酒席,竟连这种谎话都大言不惭的拿出来说,哥他妈鄙视你啊!丫屁的高人,没品!简直就是没品! 岳大官人倒驴不倒架,怎么也不肯人前掉了面儿。硬着头皮一步步往上挨着,这肚里却腹诽个不休。 可怜刘一针老道,堂堂一代圣手,名高德望的宿耄,只因一时未能察觉到岳大官人的心理,便被这货诽谤成了个贪吃不要命的角儿。老头儿要是一旦知道了,只怕跟这厮玩命的心都能有。 好歹是无惊无险的上了船,岳大官人忙不迭的往桌边一坐,面上阵青阵白之际,坐住了就不肯挪窝了,那叫一个稳啊,简直比敦煌大佛那底座还底座。 好在此时天色渐暗,舱中幽暗。韩氏父子忙着起锅装盘,刘老道也兴奋的赏看着江色,没人注意到他。要不然,岳大官人还真不好解释。 待到小几上各色菜肴摆满,韩铁也过来坐了。从后拎过一个大坛,拍掉泥封为岳陵和刘老道添酒。 水生取了长篙,在船尾站了,就水中一撑,那小舟便轻快的滑了出去。水花轻响之际,三五下便到了江心处,水面上留下长长的波纹,悠悠荡漾开来。 第21章:夜饮大江(下) 第21章:夜饮大江(下) 夜色渐起,皎洁的明月将冷辉洒满大江,登时一片清光灿灿。辽阔的江面微波涌动,星星点点,宛如忽然翻起无数银币。轻风徐扬,将这水上之夜特有的静谧送入,令人心为之畅。 “呼——” 舱中一时无声,岳陵也暂时忘却了恐惧,和刘老道不约而同的轻呼了一口气,为这一霎那的美景陶醉。 水生收了篙,将锚沉下把船定了,这才低头进来,在父亲下首坐了。 韩铁满面含笑,端起大碗,对着二人笑道:“如何,这江中景色可还入眼?哈哈,来来来,今日蒙二位不弃,肯来韩某这破船,真荣幸之至啊。且容韩某相敬一碗,你我饮胜。”说罢,一仰头,已是将那一大碗酒喝下。 旁边水生忙着又捧起坛子,给父亲添了,目光却在岳陵和刘老道酒碗上转悠。 岳陵暗暗吃惊,这大碗填满,总有大半斤的量。韩铁一饮而尽,竟是面不改色,这酒量端的惊人。 他后世也号称酒神,喝酒极少有人能喝的过他,当年未尝不感叹高手寂寞。今晚一见韩铁这喝法,惊讶归惊讶,心中却也不由豪情涌动。 “好,都说听其言观其行,便从这饮酒一项就可看出韩大哥是爽利人。今个儿你这朋友我交了,干!呃,那啥,饮胜!” 口中说着,两手举起大碗,只一张嘴,直如长鲸吸水,那碗酒便落了肚。喝完将碗底一亮,面不改色的将碗放下,眼神儿却向着刘一针一挑。 韩铁大是兴奋,啪的拍了下桌子,满脸眉眼之间,都是一片喜意。他极喜豪饮,往日少有人能如此相陪。往往都是旁人一碗,他这儿已经十几碗了。 今个儿一上来便喝了个干净,倒也不是想为难岳陵二人,不过只是习惯使然罢了。原本没想着二人如他一般全干了,却不料岳陵豪气冲天,酒到杯干,让他简直是喜出望外。 此刻见岳陵放下碗,欢喜之余,一把从儿子手中抢过酒坛,亲自为岳陵填满,眉梢眼角处喜不自禁。 刘老道傻了眼,他也是好酒之人,但酒量跟这两人相比,却不啻差了十万八千里去。 刚才见韩铁一碗酒直接干了,他心惊之余,偏又碍着身份不好多说。眼巴巴的望着岳陵,希望他能说上几句缓缓。哪知道这货更变态,眼皮儿都不眨的,紧跟着也是一整碗下了肚。最后竟还冲自个儿一挑眉头,挑衅之意宛然。 刘老道这个悔哦!麻痹的,今个儿自己鬼上身了吗?闲的蛋疼跑来跟这俩变态喝的什么酒哦。这下好了,只怕一世英名,可就要在今晚交代了。 闭了闭眼,使劲深呼吸了几下,老道这才郑重的两手端起碗,一脸的英勇就义状,一咬牙,就要豁出去了。 “慢!” 旁边忽然伸来一只手,堪堪将他拦住。转头看去,却见岳大官人笑的跟只土狗一样,一脸的欠揍模样。 “你待怎的?” 老道怒了。麻痹的,不带这么玩的!你们俩小年轻,正当壮年的,这一上来就摆出搏命的架势,是欺负我年纪大还是吓唬我咋的? 狗日的,老子喝死也不能给你们吓死!可这好容易鼓起了勇气,你丫又来挡着,毛意思啊? “您可是医道名宿啊,这醉酒伤身不用我提醒吧。喝不下就慢点来,用得着跟上刑场一样吗?” 岳大官人好整似暇的将酒拦下,两眼瞅住了老道,嘴中慢悠悠的说道。 老道险险没背过气去!孙子才想这么喝呢!可你们俩把事儿先做下了,我不喝这老脸放得下吗我。 老头儿姜桂之性,愈老弥辣,气恼之际,便要再杠上两句,却听岳陵又道:“我说老爷子,没劲了啊。今个儿能请您来,就是真心交您这朋友。朋友之间喝酒,自然是图个随意适当。可您要憋着劲,弄得跟英勇就义似地,是看不起我俩小辈咋的?我们那么喝舒坦,您慢点喝陪着,大伙儿就图一乐儿多好?你说是不是?” 旁边韩铁这会儿也看明白了,连忙跟着一起劝。老道一脸的憋屈,“这合着什么话儿都是你的理儿啊。好不好是不是的,你都说这份上了,我能说不好,能说不是吗?是你们不让我喝的啊,好,听你们的,饮胜!” 咣! 举碗咕咚一大口,随即把碗往桌上一放,老道面上忿忿,这心里却要笑的抽了。 岳陵一脸的难以置信,眨了眨眼,叹气道:“人都说人老成精,合着您这一直演戏逗咱们玩呢。得,您赢了,小子拜服。” 瞅着他一脸的懊悔,老道和韩铁父子都忍不住的笑了起来。这小插曲过去,四人杯来盏往,才正式喝了起来。 明月之下,大江之上,一舟如叶,衬着远山耸持。几人或宽袍博带,或青衣小帽,倚卧醉饮,恍如一副隐贤高士的工笔画卷。 第22章:黑夜里的那盏灯(1) 第22章:黑夜里的那盏灯 梆——梆—— 大江上清辉如银,小舟中酒残意浓。岸上城中隐隐有更漏之声传来,愈发衬得江夜幽静。这会儿,已然是二更天了。 老道刘一针此刻已然醉意朦胧,酒意激涌之下,皓首朱颜,嘴中呢喃着,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岳陵和韩铁都是海量,只是这会儿酒却没了。透过窗棂向外看去,但见圆月如盘,皎洁似玉。眼下已是秋季,离着仲秋佳节,已是越来越近了。 想到今日出来,一直未归,这个时代又没什么电话手机的,只怕家中二女担忧,遂提议罢席。 韩铁心虽不舍,但眼见老道醉态可掬,而且确实夜了,也便顺势应了。水生出去起了锚,竹篙轻撑几下,便返回岸边。 老道那儿韩铁让儿子送他回去,岳陵也不矫情,跟众人告别后,这才踏着月色往回走去。 今晚一番畅饮,收获不小。这韩氏父子原来竟是城西漕帮的头领,在江陵水上一片儿,势力极大。 这漕帮帮众,多是水上穷苦人家组成。为了生存,从最初的无意识聚拢,发展到现在有了明确的等级分工。说白了,其实就是古代的黑帮。 只是他们平日并不主动惹事,聚在一起,也不过是图个乡里乡亲,守望互助,行事颇为低调。 而且,每年漕运之时,也颇赖他们出人出力。所以,一直以来,官府抱的态度就是,不打压,也不支持。由是,发展极速。 今日机缘巧合,能与韩氏父子论交,相对岳陵来说,可谓是意外收获。来了这大周时空,算是交到了第一位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至于和刘一针,这一晚的交流,在岳陵有意识的引导下,将话题终是引到玉砚身上。 说起这事儿,老道唏嘘不已。听闻岳陵要接手这个病例,当即将自己当日诊断的所得,悉数奉告。 只是他从中医角度探寻,所得实在不多。对于玉砚病情,并没太大帮助。不过,老道却也不负盛名,于药理药性,君臣佐使之道已臻化境,让岳翎获益匪浅。 而岳陵也投桃报李,将自己多年的心得一一讲出。他着眼处,却是以西医的角度为主。谈及人体诸般组织、结构,再到内里的血液、骨骼、神经等等,让刘一针大吃一惊。 等到再一番问答后,刘一针慨然而叹。若说中医是探究人体自身阴阳变化的奥妙,乃是由里及外的一种途径,那么,西医就是选择由可视的直接手段入手,可称作是由外而内的一种方式。 两人互相印证一番,都发觉对方所学精湛,但如能互补长短,则在某些方面,可发挥出难以想象的威力。由此,老道更存了结交之心,倒不全是先前的脾性相投而为了。 岳陵虽没从刘老道那儿搞明白玉砚的病因,但席中说起眼下那花魁大赛时,有一件事儿,却引起了岳陵的注意。 那就是,这江陵城另一处妓院百花苑,其东主据闻是个海外大商。百花苑中,也曾有过一些外国人进出。 第22章:黑夜里的那盏灯(2) 从刘老道对那些外国人相貌的描述,岳陵断定,这些外国人必然是来自欧洲。而玉砚身中的金属毒素,本就属于西医应用范畴。那么,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呢? 岳陵并未亲眼见过那些欧洲人,自然也没法就此判定。这事儿,亦只是让他心中隐有所动罢了。 有了刘老道指点了一些用药行针之术,岳陵对医治玉砚,已然又多出几分把握。只是内里之毒解了,还想表面肌肤也彻底恢复,却要配制一些外敷的药膏了。 但今晚问了刘一针才知,那外敷的药膏中,其中有几味药并不常见,很难买到。不过刘一针倒是提供了一个途径,可往附近的锦山里去找找,运气好的话,应该能找到一些。 岳陵一一记在心里,暗暗打算,这两日便抽时间去一趟。怎么也得给那妹子恢复了往日容光。这不仅仅是为了那份亲情,更是因为,岳大官人已经在心里,将人家定位成自个儿的女人了。所以,不论从哪个方面说,这事儿也要做成,必须做成。 月光清幽,深夜的城西,因着偏僻更显得静寂。岳陵一路走来,除了自己的影子忽前忽后的相伴,便是经过他人宅院,偶有被惊起的犬吠之声,和山间草丛中的虫鸣之音相随。 远处有一点晕黄显现,在这一片黑暗中,显得特别醒目。岳陵目中映入这点光芒时,先是一愣,随即便是阵阵的暖意充满心间。 那里,就是他们的家。从光晕所在的位置来看,应该是在玉砚所在房屋的方向。 岳陵不由的脚下加快。 静夜独行之时,黑夜中的那盏灯火,照亮的不但是前路,还有他那颗孤寂荒芜的心。 箜箜的敲门声如无形的波纹延伸出去,彷佛不是响在眼前的门扉上,而是从远处山中传来的回响。 吱呀一声,黄伯披着外衣,一手提着灯笼,将门打开,恭声道:“公子回来了。” 岳陵歉然的向他点点头,温声道:“是啊,麻烦黄伯了。” 黄伯眼中划过感动,愈发恭敬了,摇头道:“不麻烦,小姐院里一直没熄灯,蝶儿姑娘也问了几回了……” 老头儿碎碎念着,将岳陵让进来,这才又仔细的将门闩好。岳陵抬眼望望远处那点晕黄,拍拍他肩膀,这才举步而去。 屋中一灯如豆,玉砚斜斜的倚墙而坐,出神的望着跳动的火焰,黑长挺翘的睫毛洒下一排暗影,宝石般的眸子,便在这明暗之间闪着莫名的光辉。 桌子边上,小丫头蝶儿枕着两手侧头趴着。吹弹可破的脸蛋儿,压的有些走形。黛眉轻颦,小嘴儿微撅,在睡梦中,愈发透出一份娇憨可爱。 “啊,你回来了。先坐一会,我去给你热些宵夜,吃了再去歇息。不然饮完酒空着肚子,很伤身的。” 听到门响,玉砚眸子如惊惶的小鹿,待到看清了是正笑吟吟的岳陵,却又瞬间铺满了欢喜和温柔。 第22章:黑夜里的那盏灯(3) “不要麻烦了,已经吃的好饱。跟两个朋友喝了点酒,一时高兴,忘了时间,让你们担心了。” 岳陵摆摆手,满是歉意的轻声解释着。心中酸酸的,又柔柔的。眼前这一幕,便如温婉的妻子终于等回了迟归的丈夫,轻语对答之际,整个小屋似都被温馨填满。 玉砚没再躲闪,眸含羞涩,却勇敢的和岳陵对望着。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纠缠着,一时无语。 “大笨蛋…….” 趴在桌边的蝶儿,身子忽然扭动了一下,口中低声呢喃着。那语声柔肠百转,满是温柔之意。 对望的两人都是一惊,转头看去,却见小丫头眉头轻皱,两手互换了下位置,想来是时间久了,压麻了胳膊。刚才那一声,原只是一声梦呓。 看她尚带着青涩的脸上,眉锁轻愁,小嘴儿微撅,也不知是梦到了什么,小脸儿上全是一副委屈的神气。 岳陵忽然觉得鼻子酸酸的,心中怜意大生。伸出手去轻抚着她的秀发,低声唤道:“蝶儿,蝶儿。” 玉砚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中一片平安喜乐,竟是说不出的满足,嘴角儿不由的噙着一丝浅笑。 小丫头朦朦胧胧的抬起头来,惺忪的睡眼微微一转,待到看清岳陵那张笑脸时,登时猛然瞪圆了起来。 “哇,大笨蛋!你终于回……呃!”夸张的蹦了起来,脱口一句大笨蛋出口,却猛地省悟过来,不由的戛然而止,一张俏脸臊的通红。 这个称呼满是亲昵的味道,一直都藏在心中偷偷的喊,但今晚岳陵许久未归,她心中担忧,不知跑去门口张望了几回。 后来回到屋中,陪着小姐说着话,也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刚才乍一醒来,见到岳陵就在眼前,欢喜之下,却不曾想竟在人前暴露了出来。 岳陵笑吟吟的,也不说话,只是柔和的看着她。小丫头低着头不敢看他,却只觉他灼热的目光,似是穿透了单薄的衣衫,直直的落到肌肤上,烫的一颗心儿如同要跳出嗓子。 不安的扭动下娇躯,眼角余光处,便看到小姐玉砚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分明大有揶揄之意。 小丫头只觉的脸上如要着了火一般,羞不自抑,两手捂着脸便往外跑。“我…我去准备夜宵…” “哈哈,瞎忙活啥?”岳陵大笑起来,一把拉住她笑道。小丫头脱身不得,又听到他的笑声,愈发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偏偏岳陵抓的紧,羞恼之下,不由的咬牙切齿起来。 “对不起啊,我只顾着喝酒,忘了跟你们打招呼,让你们担心了。乖,别忙活了,快快洗漱一下休息吧,我不饿。” 耳边忽然响起岳陵的声音,那声音是如此温柔,满含着歉意和疼惜。 蝶儿微微一呆,瞬间那丝羞恼便不见了踪影。一个身子不由轻轻颤抖起来,心中如饮纯醪,甜丝丝熏熏然,只觉便是再等上一万年也愿意的。可明□□中是欢喜的,那眼圈儿不知怎的,竟然却渐渐红了起来。 玉砚暗暗叹口气,莲步轻移,走了过来,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轻轻的拍着她。 蝶儿反身抱住小姐,一颗小脑袋深深的藏进玉砚怀中,心中只一个声音一遍又一遍的响着:他哄我了,他竟哄我了,原来他也是在意我的……… 第23章:进山(1) 第23章:进山 那晚之后,岳大官人和家中两个女孩儿的关系,猛然进了一大步。三人虽都不曾说过什么,但却都已明白,这一生都再也放不下彼此。 那份甜甜的爱恋,便如这几日的细雨,不大,却丝丝连连的,一刻也不肯停息。润的心儿湿湿的,软软的,恨不得掰开来、揉碎了,把对方一颗心也拿过来,塞进去,再细细的捏合起来…. 岳陵已经着手调出了几服药,用文火煎了给玉砚喝下。药效对症,效果便也是立竿见影的。 玉砚脸上的红疹虽还没消退,但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每天都有增加。最边缘的一些症状比较轻的部位,甚至已经开始消失,又呈现出往昔的晶莹玉肌。 看到这种情形,玉砚固然喜上眉梢,但最欢喜的,却莫过于小丫头蝶儿。 打从小姐患病以来,主仆二人备尝世情冷暖。曾经如嗅到花蜜甜香的蜂蝶,整日围在身边打转的那些人,再看到她们,简直如避蛇蝎,甚至连正面看一眼的心思都欠奉。 小丫头其实非常厌恶那些贪婪的目光,但这却并不能丝毫影响,她坚持自家小姐才是第一花魁的念头。这从当日初见岳陵时,便曾一再强调之事上可见一斑。 在她的小心思里,其实非常期待有朝一日,小姐再将那风华绝代的美丽,重新展现在世人面前。不是为了去争什么荣宠,只是要证明一件事,自家小姐,才是当之无愧的第一美人! 她年纪尚小,有着这种好胜心自也不足为怪。不过这想法也只是想想而已,她虽想不了太深,却也知道,一旦小姐容貌恢复,被那些讨厌的苍蝇们知道,再围了上来,小姐必然是不喜的。 不过好在如今已经脱了贱籍,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担心这些事情。从今往后,小姐的美丽只会为一人展现。而且她知道,那也是小姐的心愿。 作为小姐的丫头、姐妹,小丫头认为,帮助小姐实现每一个心愿,自己都是责无旁贷的。 于是,这种心理表现在行动上,就是岳大官人每天要听她念叨上几百遍,神经被无情的摧残到麻木。以至于有时候明明身边没人,他却仍似能听到小丫头那碎碎的念声。 为了摆脱这种非人道的摧残,也为了玉砚妹妹那明媚的笑脸,于是,岳大官人在数日后,终于决定进山了。 要想根治此症,便需内服外敷,双管齐下。如今内里用药已然到了火候,也该是配制外敷药膏的时候了。进山,便是为了搜寻那几味特殊的草药。 背起装着干粮的行囊,拎着一把小药锄,再别上一把宝剑,岳大官人觉得自己,很有些将入江湖的感觉。自恋自赏一番后,才在二女的谆谆叮嘱中,只身出了家门。一路往西,向山中进发。 这个时代的人口基数,比之后世简直天差地别,少了足足几倍有余。再加上没有工业化的污染,没了滥砍滥伐,使得两个时空有着显而易见的差别。这种差别,最直接的体现,便在大自然的环境层面上。 第23章:进山(2) 道路在进山之后,便没了明显的痕迹。许多地方,都需要披荆斩棘而进。 四下里满山满野的,都是大片的原始森林,两个人合抱才能围拢的大树比比皆是。恣意延展的密枝,在头顶上极高处纠缠成一片,如穹如窿。 略显幽暗的林中,灌木丛生,各种小兽飞禽,不时惊起。枝摇叶动之际,簌簌之音不绝。 岳陵将药锄别在腰上,用大剑取了一根较直的粗枝,斩去枝叶,一头削尖,做成一杆标枪。双手握了,向前拨打着草丛而进。 这锦山便依着江陵城,一定范围里,大型猛兽应该不敢靠近。人怕野兽,野兽其实未尝不怕人类,岳陵深知这一点,所以,至少在眼下进入的这点范围中,并不担心。 但是,那些个蛇虫之类的可就不一样了。这儿荆草丛生的,大个儿的虎豹不来溜达,却是那些蛇虫的天堂。要是一个不小心,惊起了它们,乐子可就大了。 岳大官人红尘之中还有许多牵挂,正准备着开始享受生活呢,他可不想把自个儿送了来做点心。所以,打草惊蛇,多几分小心自是顶顶必要的。 他行进速度不快,一路走走停停,在显眼的地方留下标记,这也是以防在山中迷了路。 这锦山果然如刘一针所说,出产丰盛。从进山后这一路,他已然看到不少草药。想着这些东西,日后自己说不定能用的上,又或者拿去卖了,总也能换些银钱,所以,但凡看到一些稍有价值的,便直接挖之,不一会儿便装满了小半袋。 就这么走走停停的,已是不觉出了一身大汗。找了块光滑的大石倚了,摘下水囊灌了几口。大体的估摸了下,这会儿应该是深入山中了。 休息了一会儿,身上停了汗,这才将水囊塞好,重新挂到腰间。拎起那小半袋药材,不由微微摇摇头。 这一路挖掘,虽收获不少,但配药所需的药材,却是一样也没发现。抬眼望了望远处的峰峦,估摸着或许要再深入些才能有所获。 要知这个时代,完全是中医的天下,自然那采药人也少不了。刚才经过之地,他就已然看到几处明显的迹象,直到走到这里,那种痕迹才渐渐少了。 他所需的两种药材,既然市面上没有,那便说明,只有往人迹罕至的地方,才或者有可能找得到。 “胜利就在不远了,一定找得到!” 他自言自语的给自己打着气,整束了下身上的零碎,这才吸口气,大步向前继续走去。 越往前走,道路越是难行。前后左右,到处都是林木森森,往往刚出了这片林子,眼见前面遍地阳光,走不几步,却又是一暗,进入了下一处林子。 频繁的做着标记,以免找不到回去的路。这样一来,速度又再慢了几分。 等到再次喘息着停下来时,已是日正当头了。饶是有着密林的遮蔽,他这会儿也是汗透夹背,脑袋上热气缭绕的,宛如开了锅的蒸笼。 眼前是一处耸持的峭壁,刀劈斧削般的直立向上,极高处似乎就此插入了蓝天。两边厢密密的深林不见尽头,这路到了这儿,竟然算是到头了。 岳陵只觉的一阵的沮丧,浑身潮水般的疲乏再也抵挡不住,噗通就往地上一倒,张大了口喘着,俨然一条离了水的鱼。 从第一次休息的地方起,直到这儿,别说他需要的两种药了,竟然连寻常草药都极少见了。 之前还窃喜后面的地儿没人来,自个儿以红军不怕远征难的毅力坚持下来,到时候必然能捡个盘满钵溢的。 可直到了此时,他才总算明白了过来。麻痹的!没人来或许代表后面可能有宝,还可能是代表根本就丁点儿货没有! 而眼下的情形,也果然无情的证实了,岳大官人面对的可能,恰恰就是最悲催的那种。 想想自个儿傻X一样的费了半天劲,却落的这么个结果,他不由愤懑填膺,抬手指天大骂道:“我XX你个…….咦?!” 一句国骂还没完成,他却陡然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某一处,面上越来越是兴奋,到得最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那是眼前这处峭壁的一道缝隙。此时,便在那缝隙的半空处,一朵白中透黄的小花,正迎风摇曳着,孤独的展示着自己独有的美丽。 野钢花!是野钢花!两种药材中的一种! 岳陵翻身而起,不由的手舞足蹈起来。这可真个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谁又能知道,就在他准备彻底放弃的时候,希望却早已伴在了身边? 功夫不负有心人啊! 岳大官人忽然间又再信心百倍起来。两种药材已然找到了一种,另一种想必早晚也能找的到! “花妹子,哥哥来了…….”一声怪腔怪调的*笑响起,某人矫跃的身影,已是往那缝隙处扑了去。 第24章:世外之谷(1) 第24章:世外之谷 这道缝隙不知是多少年风化侵蚀而成,狭窄的一溜儿,若不是他刚才极度失望之下,翻身大骂正好对上了角度,根本就发现不了。 而且,那缝隙并非是从峭壁底部生成,而是从两人多高的半空开始的。蜿蜒向上,极目处一直延伸到峭壁顶端,形成一个敞开的豁口。 那株野钢花,估计是不知什么时候掉了一粒种子在上面,竟尔顽强的生存下来,今日才被误打误撞的发现。 观察了下通向那株花的路径,岳大官人紧了紧腰带,又将袍襟撩起别到腰中,两只袖口也用绳系住,这才拍拍手,抓着峭壁上的一些突起,小心的攀登而上。 手抓足蹬之际,不时有风化了的沙石落下,簌簌有声。岳陵心中暗凛,使力之处越发加着小心。 这厮表面上整日嘻嘻哈哈的不着调,实则性子极是坚韧,这也是后世他能独自在海外打拼,并取得丰硕成就的原因。 正如某首歌中所唱,这世上,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对于确定目标的执着不拔,正是成功最重要的因素之一。 他自幼失怙,内心里对真正的感情便极珍视。来了这大周时空,偏巧遇上刚落了难的玉砚主仆,虽然两人生活环境差异极大,但内心深处那份孤独寂寥的心境,却是隐隐想通。 岳陵孤身穿越而来,面对这陌生的时空,那份深藏的孤寂正是最脆弱之时;而玉砚自幼身处虎狼之窝,本就自伤自怜,又因毁容而看尽世情冷暖,也正处于情绪最微妙的时候。 就是这样心情的两个人,偏偏又都是个重情的性子,于是,毫无防备而又渴望得到关爱的两颗心,机缘巧合之下猝然撞上,这才促成了这么短时间内就融在了一起。 也正是如此,眼下采那野钢花极具危险,也没让岳陵生出一丝一毫的退意。 虽然说只要慢慢的找,说不定以后总能别处弄到这两味药,付出的,不过只是时间而已。 但对岳陵而言,只要能早一天让玉砚快乐起来就早一天!玉砚的笑容,此刻在他心中,那是比什么都重要。 他奋力向上爬着,在平地上短短的几米距离,只需轻松几步就可迈过。但在这峭壁之上,却让他每向前一分,都要付出极大的艰辛。干透了的汗水,再度浸湿了衣衫。 足足用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岳陵终于手足酸软的攀上了那处裂隙。大口喘息的功夫,四下打量,这才惊喜的发现,那尚在头顶近两米处的野钢花,原来不是一朵。在那旁边,沿着裂隙横向往里,三四朵白色的身影赫然入目。 发了发了,奶奶的,这罪真没白受。只要将这些都采了来,回城后绝对能卖个好价钱。 这货喘息未定,两眼已经开始放金光了。摘下水囊,痛快的喝了几大口,这才收拾好,两手撑开,顺着缝隙往上攀去。 这缝隙狭窄,两面山壁参差不齐,攀爬之余,可比方才轻松太多了。 第24章:世外之谷(2) 只不过三五分钟,岳陵便到了最初所见那株花旁。两脚踩在实落处,稳稳的撑住,这才小心的伸出手去,从那花的根部,将其采下。 这株采完,又再手足并用,向里移去,挨个将几株花尽数采了下来。 待得采到最里面的一朵,但见前方光亮大盛,原来这里却是山壁最薄的地方。几步远的缝隙之外,便是这片峭壁的另一边了。 岳陵此刻体力已然恢复了过来,眼见离得不远,心中起了一探的念头。当下手足并用,又再继续向前。 不几下便挨到了缝隙边缘,好奇的探头看去。只是这一看之下,登时便是目瞪口呆。 这一边原来竟是个山谷,但地势显然比另一边高。从他现在呆的地方,离地不过一米多高,只要纵身一跳就可下去。 山谷四面山峰陡立,耸持入云。谷中一片生机盎然,绿草如茵,桃红柳翠。各色野花,争奇斗艳,竞相绽放,星星闪闪的铺满整个视野。 西边一挂清瀑飞溅而下,迸起的水珠被阳光一映,恍如万千碎玉,幻着七彩的光泽。 瀑布在底部汇成一条小溪,溪水蜿蜒叮咚,一路在草野之中时隐时现,往东而去,没于远处一片山壁下,不知最终流向何处。 这小谷全是一派春光明媚之相,跟外面全然不同。岳陵推断,应该是四下里的山峰环伺,挡住了冷空气。而这小谷本就不大,又在底部,这才形成眼前这种奇景。 大自然堪称最神奇的艺术大师,谁人又能想到,在这里,会有如此鬼斧神工的一处奇妙所在? 小心的移动身子,轻轻一跳,便纵了出去。落脚处软软的一弹,这里从无人迹,草甸子厚厚的,如同席梦思床垫一般。 惬意的伸开双臂吸了口气,草木的清新混着百花的香气,沁人心脾。 探手将小药锄拔出,这货脸上显出兴奋之色。刚才在上面他就看的清楚,这小谷简直就是个聚宝盆。只打眼间,就看到了好几味罕见的草药。 他历尽艰辛到了这里,岂有身入宝山却空手而回之理?挖!能挖多少挖多少,麻痹的,这下可是真发了! 岳大官人小锄头舞的风快,但有看上眼的,那就绝不放过。阳光下,山谷中,**的笑声连连,一个猥琐的身影,如地老鼠般出没在花丛草海之中。 上空一朵白云飘过,投下一片暗影。可怜这处钟天地灵秀的处女地,今个儿刚迎来第一个客人,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恶客。贪婪的小锄头翻飞,不知抢走了主人多少宝贝。 “……采蘑菇的小姑娘,背着一个大竹筐,清早光着小脚丫,走遍森林和山岗…….噻箩箩哩噻箩箩哩噻…….噻,咦?…………哇哈哈——” 猥琐的歌声忽然一顿,接着便是嚣张的狂笑声响起。岳大官人两眼放光,半弓着身子,直勾勾的瞪着前方,脸上霎时一片狂喜之色。 第25章:生死搏(1) 第25章:生死搏 赤红!一片的赤红!堆堆叠叠的,在这小谷的中心地带,竟尔布满了赤红色的荆棘丛。 血荆棘!真的是血荆棘! 岳陵狂喜的脸上,一张嘴张的老大,死死瞪着前面那一片的血红,只觉的简直要幸福死了。 血荆棘,灌木科,多年生草本植物。地上部分,成年体呈赤色,年份越久,色泽越艳。满三年之龄后,便会在密枝中结出椭圆型果实,有毒性,俗称荆棘果。 人若被其汁液粘上,两三个小时后,便会引起皮肤瘙痒,生出大片的疹状凸起。若要解毒,就必须用其深埋地下的根茎,挤出汁水,或者研成粉末涂上,则立时可好。 而这些地下根茎的末端,还会伴生一些块垒。块垒呈白色,有生肌换肤、止血镇痛的超绝效果。中医称之为“玉灵果” 岳陵为玉砚所制的外敷药膏,所缺的两味药中,这血荆棘的块垒——玉灵果,便是最最重要的一味。 这种血荆棘多生于湿热地带,后世时,野生血荆棘已经几乎绝种,医者所用的,大都是人工培育所成的。效果比之野生的,不知差了多少倍。 岳陵选用这味药,其实也是从最理想的角度出发。但他知道,这血荆棘估计不一定能找到。所以,从一开始,就曾推演了几种替代品的效果,以备万一实在没有的情况下就换方子。 刚才在峭壁缝隙中找到了野钢花后,他其实已经准备返回了。其他几种替代品虽远不如血荆棘的疗效,但只要多用些时间,再配合一些辅助手段,也能治好玉砚。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无意中发现的这个小谷中,竟然能有这么一大片野生血荆棘。而且,从这些血荆棘的外观上看,怕不都是数十年的花龄了。 以血荆棘年份越久,药性越大的特性来说,眼前这些,已然可称之为神品了。如果采用这样的玉灵果入药,玉砚不但恢复速度会大大的加快,更可使她重生的肌肤更增活性。这其中的妙处,如何不让岳大官人欣喜若狂呢。 将已经装了一半各式草药的袋子拎过来,开口向下,哗啦,直接全部倒在一边。 先拣着好东西装!脚下这一堆破烂加起来,都不一定赶得上一颗玉灵果。岳大官人那算盘打的稀里哗啦响,那叫一个果断啊。 离着株苗半尺的地方下锄头,玉灵果一般都生在根茎末端,这样取之,便不会造成株苗死亡。 岳大官人虽然贪婪,但好歹知道,天财地宝,存之不易。今天能得到一部分,已然是极大的天缘了。若是因之伤损了,只怕早晚必将遭报应的。 他两眼紧盯着手下的锄头,全神贯注着,不敢有丝毫大意。随着血红色的根茎露出,一个个如人参果般的玉灵果终于显现出来。 红色的茎须光泽鲜亮,仔细看去,似有液体在里面缓缓流转不停。白玉般的块垒,通体透着盈盈的朦光,似乎触之即破一般。估计玉灵果的名字,便是由此而来。 第25章:生死搏(2) 小心的将一个个块垒取下,离了根茎的玉灵果,瞬间光泽便黯淡了下去,表面变成厚重的白色,那水样晶莹不复再现。 岳陵暗暗叹气,知道这是玉灵果失了供给所致。药性也维持在摘下之前的水准,不会再有增加了。 先拔了些杂草垫在袋子底部,这才将其轻轻装入。正装的开心时,却忽然只觉一阵浓重的腥臭之气传来。这气息刚一吸入,脑中顿时就是一晕,心中不由大吃一惊。 不及细想,急忙屏住呼吸,使劲晃晃头,将那丝晕眩甩开,刚要起身察看怎么回事时,却见红影一闪,心中陡的生出极危险的感觉,下意识的向后便倒。 那红影速度极快,一击不中,在空中微微一拧,竟尔再次向下扑来。 趁着一倒的空儿,岳陵已然看清,这红影竟是一条通体火红的毒蛇。 此刻,毒信嘶吐,蛇吻已堪堪快要临近面门了。心中大骇之际,来不及再做反应,凭着感应,抬手便向上抓去。 手中只觉一滑,似是有物落入掌中,当即想也不想的就死命捏住。一股大力袭来之余,忽然眼角余光处赤色闪过,啪的一声闷响,背上已然狠狠挨了一下,原来竟是那蛇被抓住,情急之下,尾巴甩起,狠狠的抽在了他背上。 岳陵眼前一黑,便觉的嗓子眼里发甜,这一下力量极大,让他险险吐出血来。 屏住的呼吸,也因这一下被敲开,本能的一吸气时,又是一阵腥气冲来,身上忽然有种麻麻的感觉升起,不由的顿时大骇。连忙再次将气息屏住,牙齿微微一咬舌尖,借着疼痛,令自己保持着清醒。 手中传来剧烈的抖动,原来刚才那一抓,竟是抓到了那蛇的颌口下。此时,蛇口大张,两枚弯曲的毒牙森森,阵阵带着淡红色的气息,从口中飘洒着。 打蛇要打七寸,这是每个人都知道的,岳陵自然也明白。只是刚才电光石火之中,一切发生的太快,拿住蛇头,也只是下意识的一种反应罢了。 虽是逃脱了那一咬,但却并没能制住那蛇。这会儿刚想再次出手,往那蛇七寸处拿去,却忽觉身子一紧,却是那蛇整个身子已然卷了上来,登时将他空余的那只手臂连同身子一起箍住。 也直到这会儿,那蛇的身子才全部显现,红鳞如珠,通体扁圆,竟有两米多长。这会儿整个勒住了岳陵,发力之下,岳陵只觉的一个身子剧痛,胸间骨骼都在作响,憋住的气息再难维持。 好在意识还算清醒,知道现在怎么也不能让蛇头再挣出去,不然小命铁定没了。当下努力的将蛇头向上举着,转头避开那些红雾,努力的吸了口气,缓和了下窒息的憋闷。 只是那蛇不死,蛇身的缠力越来越大,就算躲开了毒雾,再继续下去,也必然会因胸腔被压迫住而难以呼吸。 岳陵晕眩的感觉越来越重,那丝因吸入毒雾导致的麻木,也渐渐压制不住。 春光明媚的山谷中,百花掩映,绿树环绕的美景里,却诡异的出现这一人一蛇的生死搏斗。 蛇身紧紧缠绕着人体,蛇头却被高高抓起。人却是除了那一只抓住蛇头的手,全身都被紧紧缚住。 岳陵只觉自己的力气越来越小,眼前阵阵的黑暗袭来。死亡来临之际,他倔强的性子彻底爆发。 你想咬死我,老子先咬死你! 心中呐喊着,聚起仅余的力气,猛然一张嘴,吭哧一口,便死死的咬在那蛇的七寸处。牙齿深入蛇身之际,只觉那蛇身子一抖,接着,便是一股腥咸的液体猛然涌进嗓中。 我要被毒死了!他心中不由一惊。想要松开口,却觉得脸颊麻木,根本不听使唤了,一颗心顿时如同死灰。 罢了罢了,今个儿便跟你拼个同归于尽吧。他意识渐渐消去,牙齿死死的咬住不放。 一人一蛇就这样保持着古怪的姿势僵持着。是蛇先缠死人?还是人先咬死蛇?就看谁的毅力更强一些了。 第26章:奇珍(上)(1) 第26章:奇珍(上) 岳陵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天空青蒙蒙的,残星渐隐,四下里雾气皑皑,已是凌晨时分了。 “呸!” 将堵在嘴上的东西吐开,口腔中全是腥腥的血腥气。随着这一动,昏过去之前的事儿,瞬间回到了脑海中,眼神由迷茫转为清醒。 血荆棘、红色的大蛇、生死的搏斗……… 蛇!那蛇呢?既然自己还活着,那蛇又怎样了?他想到那蛇,这才感到身上紧绷绷的。低头一看,那蛇身还一圈圈的缠在身上。而蛇头却被自己一手捏住,摁在一旁的土中,竟是已经死了。 微微挣动一下,但觉身上骨骼咯咯作响,无一处不痛。但那蛇身却再没了半分力量,渐渐的松了。 胳膊腿儿似乎都完好无损,虽然浑身疼痛,却并不妨碍活动。试探着松开手,三两下将死蛇从身上扒开,这才长出一口气。只觉一颗心,跳的如擂鼓一般。 “哈哈,哈,哈哈哈……” 他仰躺在地上,忽然大笑起来。生死的突然转换,大悲大喜之间,竟尔有些癫狂起来。 妈的!跟我斗?老子电打不死,穿越穿不死,落水还淹不死,一条破蛇,凭什么跟我斗?这会儿可不就死了。 他脸上恣意的笑着,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清晨带着湿气的空气,从没一刻,感觉生命就是如此的美好。 只是不过转瞬,面色忽又一变,笑容顿时僵住。自己咬住那蛇的时候,貌似蛇血一点都没浪费的全进了肚中。那蛇剧毒无比,它的血又岂能没毒?自己现在虽然还活着,又焉知不早晚被毒死? 想至此,一颗心直沉了下去。右手搭住左手腕脉,闭上眼睛默默探查体内情况。 脉象强劲有力,身上被蛇勒住的疼痛,这会儿也在渐渐的消褪。居然没事儿?全身上下好的不能再好了。 真这么好命?这样都没事?他探查完毕,睁开眼睛,脸上露出一丝迷茫。 娘的,管他呢,要死*朝天,不死万万年!爱咋咋的吧。 想不透索性就不想了。他翻身而起,将那丝疑虑抛开,抬头看看天色,奶白色的雾霭翻动着,远处天边,云蒸霞蔚,太阳就要出来了。 这通折腾,竟然过去了一天一夜。幸亏自己这次出门时就提前说过,估计要个两三天。不然,家中两个小美人只怕又要担心死了。 想着那两张如并蒂莲花的娇靥,他脸上不由的露出温柔,心情又再欢快起来。 翻身坐了起来,想了想,伸手将那条死蛇拎了过来。这家伙差点要了自己的命,总要瞧瞧清楚,究竟是什么品种。 蛇口仍然大张着,长长的毒牙惊心怵目。头部呈椭圆型,扁平的蛇首上凸起一块角状物,浑身鳞片鼓凸如珠,饱满致密,通体赤红。 这…这该是赤练蛇吧? 岳陵仔细的看着,迟疑着判断着。他当年所学涉猎极广,一般的毒虫蛇类打眼就能分辨的出。 第26章:奇珍(上)(2) 眼前这条蛇,从某些表征上,确实应该是赤练蛇。但赤练蛇虽名为赤练,却不过是指多数身上带着红色的花纹而已,如眼前这条,全身赤红的,却是从所未见。 而且,赤练这个名字听起来吓人,其实却是标准的无毒蛇。可这蛇,单只喷出的气息便剧毒无比,这是疑点之一;其二,赤练大多就是一米多长,这条蛇却足有近三米,至少岳陵从未听说过这么长的;其三,眼前这家伙竟然头上生角,这就更和见闻不符了。 这究竟是什么玩意儿?岳陵真有些拿不准了。皱眉想了想,随即又舒展开来。 麻痹的,管你什么玩意儿的,估摸着多半是赤练的变种,说破大天去也还是蛇。既然是蛇,那蛇胆可是好东西,这可要赶紧弄出来享用了。 至于这身皮肉,更加是妙物。赤练蛇肉极是味美,后世多有人工饲养专为食用的。只不过眼前这条,岳陵却是不敢入口,谁知道那肉有毒没毒啊?这要是没被咬死,却因贪嘴死了,那可真是要冤死了。 蛇皮可以入药。医书中有记载,将蛇皮烘干研成沫儿,有消炎、镇痛、抗惊、镇静的卓越疗效。还能治疗关节疼痛、淋巴结核、瘘管、溃疡、疥癣等疾病。 对于好东西,岳大官人向来是不肯轻易放过的。更何况这蛇还跟他有仇? 当下,先生起一堆火,又捡了块较薄的石板架上,从水囊中倒入些清水,待其开始沸腾,这才着手处理死蛇。 这蛇胆食用却是必须得法,远不是简单的用白酒送服就可的。要知蛇胆中不但往往有寄生虫,更是会有肝脏分泌出的一些毒素在其中,若是傻乎乎的生吞下去,搞不好就要中毒生病。 正确的方法是,要么放在白酒中浸泡一段时日再用,要么就蒸煮后食用。 岳陵在这荒山野岭的,哪去找白酒去?所以,直接煮沸而食才是最适当的。尤其这蛇生前与他一通搏斗,正是怒气勃发,胆囊特别饱满之时,即取即服,才能最大发挥功效。 将蛇胆取出扔入沸水中,这边去肉剥皮,待到收拾好,蛇胆也正好煮熟。 岳陵两眼放光的捞起蛇胆,放到一边晾着,将石片上水倒了,把整个剥离的蛇皮盘上放好,下面加大了柴火的力度,不一会儿,石板上便冒起阵阵的热气。 小半个时辰后,石板上烟气大盛,一盘蛇皮已然干瘪松脆。岳陵将火移开,待到石板渐渐冷却下来,这才小心的进行碾碎收取工序。 待到蛇粉全部收好,石板上只留下一段拇指大小的硬物。拈起来细细的看去,但见此物晶红剔透,内里光华流转,却是那蛇头上遗留下的那块硬角。 这东西看起来颇有神秘之感,岳陵一时搞不明白,便随手收紧袋中,寻思着回头再找人人看看就是。 搞定了这些事儿后,才将那枚蛇胆拿过来,拎着在眼前瞅瞅,微一迟疑,随即扔入口中。 第26章:奇珍(上)(3) 岳陵灌了一肚子的蛇血,虽暂时没察觉不妥,但总是有些忐忑。这蛇胆取自那蛇本身,蛇胆本就有解毒的功效,再加上天生物物相克的道理,若说那蛇血真的有问题,那这枚蛇胆就该是最对路的解药。 就算那血没毒,蛇胆这玩意儿,只要处理得当,吃了只会对身体有好处。那么,有毒解毒,没毒就全当进补了。 这些事儿做完,天光已然大亮,整个小谷雾气散尽,四下里又再是一片绚烂景色。 起身拾起布袋,里面原先挖出来的玉灵果已有十来个。抬头看看,前面还有不少的荆棘丛,寻思着索性再多挖上些。好容易来一趟,下次再来,可不知要什么时候了。 心中想着,举步便继续往里走去。走不多远,却见前面几株血荆棘后面,似乎有片空地。在四周荆棘丛的围拢下,显得极是突兀,心中不由一动,一个念头便此浮了上来。 记得以前书中曾有提过,大凡一些天财地宝附近,必然会有毒虫猛兽守护。 这片小谷气候宜人,花树繁茂,但从自己进来,除了那条怪蛇外,却再没发现任何一种动物,甚至连蜂蝶鸟雀都不曾看到一只,想来必然是那条怪蛇盘踞在此所致。 若照书上描述推断,那这里会不会真有什么好东西呢?要不然,那怪蛇为何会在这里出现?而且,以蛇类的习性来说,若非饥饿到了极点,又或是主动招惹它们,一般是绝不会主动攻击人类的。 当时自己挖掘玉灵果时,何等的小心翼翼,根本不可能招惹到它。而那蛇却主动进攻,显然是将这片地方视为禁脔了。它会否真的是在守护着什么呢? 岳陵一念至此,再也忍不住好奇。也顾不上再去挖玉灵果了,直往那片空地走去。 待到近前,一眼看去,却见这片空地不过丈余方圆。整片地面寸草不生,土壤也呈现一种暗红色。 便在这片古怪的地面中间,一株紫花翠叶的植物,正自迎风摇曳,隐隐有带着苦味的清香飘洒在空气中。 岳陵眯起双眼,脑中似乎隐约记得,曾在什么书中看到过这种东西的记载,只是一时半会儿,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正自苦苦思索时,冷不丁却觉下腹中蓦地一跳,随即一团炙热无比的气息,毫无征兆的爆了开来。 第27章:奇珍(下)(1) 第27章:奇珍(下) 这股气息出现的极为突兀,岳陵毫无防备之下,只来得及闷哼一声,瞬间只觉两耳中响起长鸣,头一晕,噗通一声,便抱着肚子跪倒在地。 炙热的气息急遽的膨胀着,四下乱窜着,似要找个宣泄的途径。岳陵只觉一个身子如同置于洪炉之中,血液沸腾起来,如同煮开的热水。连带着每一寸最微末的毛细血管,都被这种炙热烫的针扎般剧痛起来。 汗水瞬间便湿透了衣衫,随即却又化成缕缕热气,似乎身体中所有的水分,都在这一刻被蒸干了。 他蜷缩在地上,喉咙中嗬嗬作响,想要发出些嘶喊,但却终只化成一些不成调的暗哑。 一张俊面上,青色的血管绷起,颤动着,如同无数蚯蚓在蠕蠕而动,狰狞而恐怖。 两只眼睛因大瞪着,微微凸出眼眶,整个瞳仁尽成血赤之色。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面孔红的如同煮熟的蟹壳一般。 那该死的蛇血果然有毒! 这是他仅余最后一丝清明时滑过的唯一念头。这毒忽然爆发,爆发的又是猛烈,让他连想法缓解的功夫都没有。 剧烈的喘息中,风中苦香的气息又再飘过,犹如置于炭火中的脑袋,猛然闪过一道灵光。 血芝!是血芝! 那株孤零零的植物,竟然是血芝!岳陵简直想哭死了。 这所谓的血芝,其实是蔘的一个品种。一般普通的称之为血蔘、丹参、紫蔘等等,别名多达数十种。 但能称之为血芝的,却是指年份到了百年以上,花下带叶的一种。年份越久,叶片越多。据说那叶片每百年才生一片,岳陵后世时,知道曾发现过一株三叶血芝,引起了当时医学界极大的轰动。 可今天看到的这株,就刚刚一打眼间,便看出叶子绝不止三五片,其年份之久,简直可称之为神物了。 怪不得会有那么一条怪蛇盘踞在这儿,也怪不得这四周寸草不生了。要知血芝乃是吸取大地之精华而生,这株血芝如此强大,必然将周边的地脉精华吸取一空。没了地力的土壤,又哪会再长出别的花草来? 而血芝生于此地,却也从另一个角度说明,这里地脉灵气极盛,也才因而能使得离着再远些的血荆棘,在这儿长的那么的丰茂。 如果没有任何变故,能遇上如此奇珍,岳陵怕是作梦都会笑醒的。只是,这血芝却还有一个特性,却终于造就了他眼下的杯具。 那就是,这血芝实乃天地间至纯至阳之物,与他身上所中的赤练血毒,隶属是同一个属性。 岳陵的判断没错,那蛇胆属性至阴,按道理说,确实能起到中和作用。但这种道理,却和冷水遇到热油的情形一样。当冷水的量,多于或等于热油时,在轻微的爆响后,便会迅速平复下来。 但是,如果当冷水的量少于热油时,一旦落入,那便会使热油顷刻间彻底沸腾起来。 他服食了蛇胆,落入肚中总是要些消化的时间,要是他刚才能老老实实的坐在原地,等这种变化彻底进行反应,那么,虽也会有些难受,但绝不至于如现在这么凄惨。 第27章:奇珍(下)(2) 他万万想不到,这里竟然会有一颗血芝。而就在腹中蛇胆胆囊渐渐被胃液溶破时,偏偏又吸入了血芝的气息,登时便提前引发了那血毒的毒性,使阳性瞬间高出了阴性,正是如热油大于冷水的情形,试问他如何能不遭罪? 在他终于认出了血芝后,自然也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当即拼命的提聚起那一丝清明,艰难的向外爬去,欲要躲开这血芝的气息范围。 只是此刻他体力几乎完全耗尽,老半天才不过爬到那空地的边缘,再想往外多移开一段距离时,腹中的炙热中,却忽然生出一片冰寒的气息。蛇胆在这个时候,竟尔完全融开了。 在察觉到天生相克属性之际,瞬间超常爆发出自身的效应。这一下,岳大官人算是遭了罪咯。 浑身的炙热,眨眼间便被酷寒代替。那针肌砭骨的阴寒,恍如要将骨髓都冷冻起来。裸露在外的肌肤,从先前的涨红,瞬即转成一片青色。发际眉梢处的热气,也立时结成一片白霜,冰寒到骨子里的寒气,让他浑身僵住,再也移动不了半分。 从一个极端,猛然又转到另一个极端,岳大官人这一刻,终是知道啥叫生不如死了。 僵在原地,身体内炙热与酷寒交替而现,偏偏他却清醒的很,想昏过去都不可得,只能硬生生的承受着这种极致的痛苦。 一张脸上,大瞪着双眼,眼角处因用力过度而微微挣裂,有丝丝血水渗出。肌肤忽而火红,忽而青紫,冰火两重天,肆意的在他体内争夺着。 岳陵这一刻,忽然特别想念那条被自己化成了粉末的赤练。要是它老人家还在,这会儿过来一口咬死自己多好?总也免得承受这种折磨。 这一刻,他脑子越发清醒起来,脑海中不由闪过过往的一切。当年自己在国外是何等逍遥,怎么就发了神经一样,非要执着的回国?结果这一回来,先是被人排挤,临时打发去检视设备,接着就倒霉的被高压电击倒。 等到醒来,却落得个置身莫名其妙的古时空。从新沦为身无分文的地境还不算完,又稀里糊涂的掉水里差点淹死。 好歹认识了玉砚主仆,这阵子心情大爽,觉得苦难总算都过去了,就要迎来美好的生活了。却哪知,只是出来采个药,却先是累个半死,后又险险被蛇咬死,及到这会儿,却连求死都不可得了。 麻痹的,真就这么倒霉吗?自己招谁惹谁了啊?岳大官人怨气冲天之际,忽然想起了佟湘玉那句名言:要是当年额不来这里,就不会认识额的夫君;要是不认识额的夫君,额就不会嫁给他;要是不嫁给他,他就不会死;要是………. 他脑子里翻来滚去的,自己也想不通,为何这种时候,竟还能有那么多杂七杂八的思绪。 风中忽然香气大盛,呼吸间,一股醇和的气息自口鼻涌入。他此刻的角度,正好侧对着那株血芝。这一刻,他看的清楚,便在那血芝底部,一瓣嫩绿的小叶,正缓缓的张开。 又…又长出一片!妈妈咪啊! 岳大官人瞪大了眼睛,心底哀嚎着,简直欲哭无泪了。谁曾想,这血芝在今天,刚好又满了一个百年?这会儿有心之下,从上到下数了数……. 苍天啊!九片!足足九片叶子,九叶血芝! 九九归一,这是大成之数啊。这株血芝,竟尔在这一刻,终于完全成熟了! 紫色的花瓣,一片片凋落,最终只剩九片青翠欲滴的叶片,留在枝杆上。完全成熟的血芝,落尽了华丽,转为一片质朴。这是,返璞归真! 空中香气更为浓郁,似乎将整个小谷都铺满了。 岳陵骇然欲绝,自己之所以遭这罪,就是因为闻了血芝花的气息所致。刚才拼命的爬开,也正是想躲远一些,可此刻这血芝完全成熟,香气铺天盖地的,躲都没地儿躲了。 完了,这下算彻底要呜呼哀哉了!岳陵绝望的想着。 心中思虑才起,此起彼落的两股气息果然受到了影响。他只觉身子忽然一阵,那两股气息忽然被一股醇和的气息隔开,就此各占了半边身子,疯了一般在体内各自绕着转了起来。 原本已然略有抵消的迹象,由此彻底隔绝开来,便在那股新加入的气息两边,如楚河汉界一般分明。 岳陵此刻半边脸发青,半边脸赤红。体内两道气息奔窜之际,脑际中恍如轰轰的连续响起炸雷,身子也剧烈的抖动起来。 气流越奔越快,到最后,他只觉轰然一声巨响,整个人顿时晕了过去。 第28章:出谷之路(上) 第28章:出谷之路(上) 岳陵在做梦。 梦中,似是再次回到了后世。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的泳池之中,浑身温润惬意,暖洋洋的。四周莺莺燕燕,雪股**,正不知多少佳人环绕,甜香袭人。 他得意的笑着,伸手去抓。但那手刚刚碰到一个,那女子却如同被击碎的肥皂泡,瞬间崩散不见。 他心中大骇,连忙再次去抓另一个,却又是同一个结果。他笑不出来了,面色大变。双手不停伸出,身边众佳人便一个接一个的破碎不见。 “不要!” 他惊恐的大叫着,忽见前面还有一女背身而站。大喜之下,急忙靠过去,便要伸手去抓。 那女子却忽然转身,嘻嘻笑着转了过来,一扬手,掬起一蓬水花泼来。“哈,大笨蛋,你想让我也离开吗?” 银铃儿般的语声响起,他满脸的水渍滴答滑下,呆呆的看着对方。“蝶儿,蝶儿,你是蝶儿…” “不,我不是,我不是蝶儿。”那女子忽然不笑了,慢慢转过身去,语音幽怨。 “胡说!你明明就是。为什么不开心了?跟我说说。”他心中一惊,语音变得温柔起来。 “子鸿,子鸿,你不认得我了吗?为何走了那么久还不回来?”那女子声音幽幽响起,再转身时,忽然竟成了玉砚。 玉砚面上泪水涟涟,精致的面颊上,红疹片片。一声声凄楚的唤着,身影却是慢慢的虚无了起来……. “不要!玉砚,别怕!我能治好你,别走!” 岳陵心中大疼,猛然大叫起来。情急之下,一个身子忽然前冲,顿时从梦中醒来。 淅淅沥沥的雨滴不绝的落在脸上,天空阴沉沉的,下雨了。 哪里有什么浴池,又哪有什么美女?更加也没有蝶儿和玉砚。他仍是躺在那个小谷中,浑身早被淋的尽透。 呆呆的望着天空,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转头,却见不远处,那株九叶血芝在细雨中,仍是翠绿欲滴,随风轻晃着。 身上没了任何不适,那折磨的他欲求一死不得的冷热气息,这会儿却是全然不见了。 眼中显出一片迷茫。仔细回想一遍,又再默默的查验了**内,却仍是一无所得。整个身体精力弥漫,简直感觉比之前还要好上许多。 “难道是我做梦?” 岳陵低低的自语道,随即翻身坐起。游目四望之际,不由顿时一呆。 便在他记忆的来路那边,忽然多出了许多山石,看样子,显然是山壁上风化了的碎石崩落导致。但这样一来,却正好将来时的那道缝隙彻底封死了。 “我靠!”他大叫一声,腾的站了起来,疾步跑到近前,揉揉眼睛再看,不由的顿时如泄气的皮球一般。 寸啊!真他妈寸了! 没错,这来时的路,果然被封住了。也就是说,如果他找不到其他出去的路,那么,岳大官人就可以在这儿上演古代版人猿泰山了。 “麻痹的!谁?到底是谁跟我作对?来啊,来玩我啊,我□□大爷的!” 连番的打击之下,他只觉气满填膺,霍然指天大骂起来。骂完还不过瘾,俯身拾起一块山石,使劲扔了出去。 咻——啪!哗啦—— 那石头一出手,登时发出一阵剧烈的锐啸,直直的打到十余丈高的山壁上。山石碎溅,顿时引得更多的石块落下。 岳陵目瞪口呆。 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再抬头看看那山壁,半响,不由喃喃的嘟囔道:“幻觉!***一定是幻觉!对,我中了毒,一定是毒的我产生幻觉了……” 刚才他愤而投石时,分明觉得一股大力泛起,随即,那石头便飞出十余丈高。这还不说,这一下竟是强劲的骇人,竟尔就此打落那么一大片山石下来。 他虽然身体一直强壮,可绝不至于达到这么变态的地步。自己什么时候,竟然有了这么大的力气了?不正常!太颠覆了! 岳陵认为自己一定是被毒的魔怔了。于是,他一次又一次的尝试,山谷中咻咻之声大作,乱石飞溅。原本一片桃源之地,这下算遭了殃,整个贴着山壁的一溜儿花树,全被乱石砸的一片狼藉…… 等到他终是消停下来,面上不由的一片古怪之色,眼光飘忽,似笑非笑。愣怔半响,忽然抬手给了自己一大嘴巴子。 啪! 我靠!疼!麻痹的,不是做梦!不是幻觉!大发了!哥**大发了!这就成了高手了? 岳大官人站在雨里,傻笑着,跟只土狗一样。经过再三的验证,表明他此刻身体蕴含着莫名的力量。 在那血毒、蛇胆和血芝气息的混合反应下,竟尔化灾为福。非但没对他身体造成伤害,反而让他体内生出,如武侠小说中描述的内力一样的东西。 麻痹的,哥现在**了!怎么也算是大侠级别了吧。这小小一座山谷,又怎么可能困住大侠一样的存在?**了我,直接轰出一条通路就是! 岳大侠因为凭空而得的能力,竟尔信心爆棚起来。抬手抹了一把满头满脸的雨水,大步流星的转身而去。 他自觉有了超牛叉的武力,出去的事儿便先放一放,那边可还有一样宝贝等着自己呢,那可决不能放过了。 第29章:出谷之路(下) 第29章:出谷之路(下) 走到血芝旁边,低头闻了闻,却发现原先那种香气全然不见了踪影。这天生灵物,果然深通自保之道。不但落花韬晦,甚至连气味都收敛起来。 如果不是岳陵先前经历了那些事儿,而是现在才看到它的话,定然不会引起注意,多半只将其当做普通的杂草了。 挥起小药锄一通猛刨,那株血芝终于显露出真容。整个蔘体足有竟五十公分长,通体赤红,晶莹剔透。厚重的红色下,似乎隐隐有液体流动不止,整支蔘都泛着一层朦然的光泽。 蔘上口鼻宛然,最下如人的胡须般,蓬松着,猛然一看,如同一个耄耋老者。 比划着大小,岳大官人当即现场取材,砍了一段树干,做成一个木匣,将血芝连果实带叶子,一股脑放了进去。这玩意儿通体都是宝,自是一丁点儿都不可浪费了。 取了血芝,又再回身多挖了些玉灵果。想了想,另取一个袋子,小心摘了些荆棘果收好。这东西回头制成粉末,绝对是防身害人的大杀器。如今来了这陌生的古代时空,什么事儿预为之所,那是绝对必要的。 好歹将这些事儿都办完,岳大官人将鼓囊囊的布袋背好,这才开始寻找出路。 他贴着山壁而行,小谷占地不大,一圈绕下来,不过花了半个来小时的功夫。可惜,任凭他眼睛瞪的酸疼,也没发现任何可以出去的道路。 山雨绵绵不绝,丝毫没有停歇的架势。放在以前,他只怕必然会感到寒冷。毕竟秋雨夹寒,比之夏天的雨可是凉多了。但现在对他而言,除了浑身湿淋淋的难受外,却是不曾感到半分冷意。心下由是大乐。 只是这乐并没维持多久,终于又被出谷的问题搅散。不舍气的又再溜达了一圈儿,还是以无果告终。 岳大侠怒了,转身大步又来到了来时的那片山壁前,空中啸声再起。噼噼啪啪,稀里哗啦之声便在小谷中回响起来。 只是二十多分钟后,某大侠垂头丧气的走了回来。无他,一通瞎忙活,除了打下更多的碎石,将通路堵得更严实了外,山峰依然纹丝不动。 别说打开缝隙了,到最后,等到山体外层风化层褪尽后,里面坚硬的石层,岳大侠一石头上去,不过只砸出个小坑而已。 最终,岳大侠终于沮丧的认识到,自己这个大侠,除了力气变态些外,其实根本没别的变化。降龙十八掌不会,什么梯云纵、凌波微步的也不会,甚至连半分武功套路都不懂。 所以,想凭借武力打出去,又或是以超绝的轻功跳出去,都是完全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因此,岳大侠决定还是不做大侠了,仍然做他的大官人好了。 使用武力,那是莽夫所为。咱可是新时代的商海□□,遇到事儿,应当依靠的是智慧!岳大官人咬牙跺脚的重新树立目标,对自己先前的鲁莽行为,深表鄙弃。 再次削制了一杆长矛,拨打着草丛而进,有了前番遭遇赤练的经历,岳大官人谨慎了许多。虽说因祸得福,从而有了强大的力量,但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他怎么也不想再次尝试了。 既然四周没有出路,那便顺着水找找。目标自然是水的源头和出处两个所在。现在要去的,就是瀑布那边。 溪水蜿蜒,这一路全在草木深深的山谷中间,未免意外,自当拨草而行了。 瀑布从近百米的峭壁上飞挂而下,在山壁底部形成一个不大的水潭。岳大官人察看半天,也没找到任何希望,只得转回头往另一头走。 溪水另一头,没入山壁之下的一处洞中。洞不高,人进去后,须的弓着腰才行。 说实话,岳大官人要不是被逼无奈,怎么也是不肯往这里来的。对于水,他实在是有些打怵。 山洞中弯转不定,越往里去越黑。里面又矮又窄,水汽湿重,他便想点火照明也没法,只能一步步挨着,摸索着先前。 水流在洞中形成空远的回响,身处其中,连呼吸声都被放大了几倍。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其他声响。人行其中,犹如与世间隔绝开来,陡生无数孤寂。 砰!哎哟! 一声大响过后,岳大官人不由痛叫出来。原来黑暗之中看不清楚,前面洞壁越来越矮,便弓着身也过不去了。 揉了揉碰到的额头,他只得再蹲了蹲身子。处在黑暗中久了,眼睛渐渐适应过来。影影绰绰中,前方水道似是向下而去。洞顶离着水面不过只有一臂多高。要想过去,就得趴下,在水流中爬着走才行。 好在这溪流并不深,岳陵趴下后,头还是能露在水面上的。试探着往前爬了几步,心中稍稍安定下来。 黑暗中不觉时间,岳大官人估摸着,总得爬了个多小时了。期间不知被撞了几回,甚至有一段,洞顶堪堪压着水面,逼的他只能憋着气,从水下潜过来。 好在那段水道不长,他手足并用之下,不过三五息之间,便又露出头来。 前面感觉洞顶又渐渐高了起来。他继续爬了几步,试探着站起身来,竟然比刚进来那段路的高度还高,心下不由大喜。 手中木棍一直留着,这会儿权当拐杖用了。一步一探的又向前走出一段儿,忽觉视线渐渐亮了起来。 心中顿时激动起来,脚下也下意识的加快起来,待得拐过一道弯后,但见前方一片大亮,远远的,一线天光映入了眼中。 第30章:脱困(1) 第30章:脱困 一线天光,真的是一线天光,仅脑袋能勉强伸出去的一线。岳大官人这个悲忿啊。 对于不会水的他来讲,能一路从这水道摸索而出,那得是多大的勇气啊。水流能出去,就可能有出路。在刚看到那一线天光时,岳大官人大喜之余,未尝不得意于自己的聪慧。 只是,眼下真的站到这缝隙之前后,他终于深刻的体会到了当年紫霞仙子的心情:我猜到了开头,却没猜到结尾…… 风吹过缝隙呜咽作响,带进来一片清新。远处灰蒙蒙的,天地间显得有些阴沉。雨不大,被风一吹,如烟如雾。山野间化作一派氤氲之境。 岳陵扒着缝隙研究了半天,终于得出结论,想出去唯有两个办法。第一,挤出去!前提是他要么变成相片,要么会传说中的缩骨功;第二,抛开那该死的智慧,重新做回大侠,靠蛮力劈开一条出路。 他不是孙猴子,不会七十二变,就算会,估计猴哥七十二变中,也没变相片这一项。缩骨功嘛,岳大官人全身上下,唯有一个地方可大可小,那还是因为本身就没骨头。 所以,选择只有一个了。 火星迸溅,碎石纷飞。山间某处叮叮当当之声不绝,却又瞬间被风雨声湮没。 好在手中有把剑,要不然,就算岳大官人体内有了古怪的力道,想凭一双肉掌劈开山石,不能说不可能吧,但等到打通之时,怕也是要比愚公还愚公了。 头顶上沙石簌簌而下,岳陵小脸儿有些发白。停下劈砍,抬头瞅瞅,确定不会引起塌陷给他活埋了,这才定定神,再次举起了铁剑。 裂隙处的山石,在水流冲刷和风化的作用下,显然比普通石头要松散许多。在他变态的力量前,终是一点一点的扩大着。 谷中溪流到了这里已经很浅,不过刚刚没过脚踝。所以开路之时,就要每隔一阵,便处理下堆积的碎石,不然堵住了水流,那可就变成澡堂子了。 如此一来,这进度就不会太快。等到终是差不多打通一条,能勉强容一人进出的通路时,已然是半天过去了。 手中剑早已卷了刃,剑锋处也断了一截儿。随手扔了,岳陵略略平复下急促的喘息,这才一点一点的钻了出去。 雨停了,山野中到处飘荡着一团团的湿雾,风吹过树梢草野,便扬起一片细碎,扑在面上,毛毛细细的,别有一番清凉。 天空中层云如荡,阳光努力撕开厚重的一角儿,露出几抹蔚蓝,显得剔透而纯净。日光便透射下来,道道金色的光柱如剑,天地间便蓦地亮了起来。有鸟声婉转,在山深处悠扬的轻鸣着。 岳陵就那么躺在地上,一动都不想动。这半天的拼命劈砍,四肢百骸中却仍然劲力鼓荡,毫无乏力的感觉。但是肚子中却是雷鸣阵阵,饿的好似肚皮都贴到后脊梁上了。 他迭遭变故,一出接着一出,一天一夜之中,精神一直处在高度紧绷的状况下,倒没觉得如何。这会儿终是脱离了困境,那股子饥饿的感觉,便如潮水般涌来,再也抵挡不住。 第30章:脱困(2) 身上的干粮早被水泡的成了渣了,瞅着手中一捧稀汤,他叹口气,甩干了手,拾起那根自制的长矛,打起精神往山下走去。 登高望远,这里正处在半山腰,溪水自身后的山壁下流出,一路奔淌而下,汇入极远处的淮江。江水在日光的映射下,宛如一条玉带,江对面隐约可见屋脊层叠,便是江陵城了。 这一通乱钻,竟是跨江而过,兜转了一个老大的半弧。自城西入山,出来时,却在城北的大江对岸了。 望山跑死马,岳陵虽然搞清楚了方位,却也知道,要想回去,可远没有看上去那么近。赶快搞点吃食垫垫肚子,才是当下最迫切的事儿。 一路顺水而走,大半个时辰后,已然下到山脚,身处一片密林边上。溪水在这儿转了弯,奔流汇入远处的大江。另一侧不远处,隐约可见一条小路,蜿蜿蜒蜒直往山上而去,想必是一些樵夫或者采药人经常出入之所。 岳陵心中喜悦,汲着水趟过小溪,往那条小路而去。既有了人迹,只要顺路而行就是,可比自己瞎摸乱撞的要快多了。 走不出几步,脚下却忽然一停。他发现自己感官的敏锐,现在忽然提升了许多。一侧草丛中轻微的悉索之音,已然瞬间被他捕捉到。 他微微退后一步,手中标枪紧张的举了起来,两眼死死盯住传出响声的地方。 正所谓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这里深山荒野草深叶密的,有蛇虫盘踞出没,绝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如今眼见就要到家了,岳大官人可不想最后关头再被来上一下。 “咕”一声轻叫,草叶微晃,一片五彩羽毛闪过。岳陵微微一愣,随即却是猛的两眼放光起来。 不是蛇,是只野鸡!这可真是正想瞌睡送枕头,自己这饿的眼珠子发蓝了,就碰上了如此美味,老天爷还是很照顾自己的嘛。 眯着眼瞄了瞄,下一刻,手中标枪猛然如离弦的箭一般抛了出去。噗的一声响,草摇叶动之际,标枪已是狠狠的斜插在地上。翘起的尾部,因着掷出的力道太大,兀自嗡嗡的抖着,闪过一排残影。 岳陵急急跑了过去,低头一看,顿时眉花眼笑起来。标枪上,一只肥大的野鸡被洞穿而过,这时仍微微抽搐着,一时还没死透。 提起标枪,将那野鸡取下,笑眯眯的翻转着看了看,脸上大是得意。都说什么百步穿杨**,岳大官人这十步穿鸡也不差多少好伐。 自卖自夸一番,兴冲冲往河边蹲了,拔毛开膛,将那鸡拾掇干净。就附近拾了些树枝升起火来。 山雨过后,这些树枝多是半湿不湿的,这火升起来,颇费了一顿手脚。岳大官人呛得两眼泪汪汪的,脸上也是黑一道白一道的,配上那一身的泥水,俨然一个小乞丐。 黑烟滚滚,好歹等那火苗冒了上来,这才用标枪串了那鸡,就火上翻转着烤了。火苗**着鸡身,不一会儿就冒出浓郁的香气,金黄的油脂滴下,引起阵阵的吱吱之声。 岳陵瞪着眼,咽喉一个劲的猛咽馋涎,正见那鸡烤的差不多了,却忽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不等回头,便听一声佛号响起。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呃,太阳的!吃个肉偏碰上了和尚,有木有这么寸?岳大官人微微皱眉,扭头看去。 灰袍飘飘,芒鞋云袜,就在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一个和尚满面庄肃的站在那儿。 看他霜眉似雪,胡须花白,这和尚应该有些年岁了。但面上却是肌肤红润,细长的眸子精光流转,精神矍铄,又似正当壮年。 身形不高,胖胖的,合什胸前的两手肥嘟嘟的,配上一颗濯濯的光头,乍一看犹如一个圆球一般,令人发噱。只是此时一脸的肃穆,偏又透出几分威严。 瞅着这个忽然出现,又一身矛盾的和尚,岳陵有些发呆。愣愣的看着他,不知该怎么招呼。 “施主请了,老僧普济合什。” 第31章:普济(1) 第31章:普济 他不说话,和尚开了口,对着他微微一躬,唱了个喏。 岳陵啊的一声这才反应过来,咳了一声回礼道:“哦哦,请了请了,那啥,小子岳陵见过大师。不知大师来此有何指教?” 老和尚点点头,也不说话,径自走到岳陵对面,目光在那烤鸡上一转,这才微微皱眉道:“我佛慈悲,万物皆有其生,施主何因口腹之欲,便辄尔杀生?世间因果循环,今**杀它吃它,焉知来世它不杀你吃你?福祸业报,自有定数,施主不可不思之啊,阿弥陀佛。” 岳陵这个腻歪啊,翻了翻白眼道:“打住打住,因果循环啥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饿了,饿了就要吃东西。你那些佛门理论,跟我说不着。” 普济摇摇头,上下打量他几眼,又道:“岳施主还俗时间不长吧?我佛修持法门万千,身入红尘也是法门之一,但佛心却万万丢不得啊。” 老和尚目光在岳陵一头短发上溜溜,很是语重心长的劝慰道。岳陵就满脑袋的黑线搭下来。 打从来了这大周时空,就因为一头短发,不知被多少人误认为和尚了,自个儿冤不冤啊。 “我说大师,谁规定的头发短就一定是和尚了?我跟你说哈,我不是和尚,没做过和尚,以前不是,现在不是,将来也绝不会是!还有哈,这红尘千丈的,不知有多少有缘人等你去普渡呢,您就别在我身上费劲了。我没佛骨,半点也没。所以,大家还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你念你的经,我烤我的鸡,互不干扰,好不好?” 口中说着,连连转动着手中标枪,一不留神,险险没把鸡给烤糊了。懒得再理会那和尚,两眼只盯住了碳火。 仈 澪 電 孖 書 ω w w . Τ Χ Τ 捌 0. ξ A 普济眼中闪过一道异色,噗通,直接在对面坐下来了。岳陵不由一呆,太阳的,干啥这是?跟老子耗上了?话说以前可没这么招和尚待见过啊。 “红尘千丈,普渡有缘,施主只这一句,便深见佛性。至于说做没做过和尚,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一颗佛心。这鸡…….” 普济碎碎念着,岳陵听的一阵头晕,待见他说到最后,又指向那鸡时,却忽然发现这和尚喉头似乎一动,不由的心中起疑。 “我的!这是我的鸡!和尚,你到底想干啥?该不会是…….,我说,你可是出家人,不吃荤的。”将手一抬,把那鸡拉近自己这边,岳大官人很警惕的说道。 普济连连咳了起来,口中一劲儿的念佛。“罪过罪过,施主哪里话来。老僧之意,这鸡施主杀了便已落下了罪业,再要吃它,岂不罪上加罪?不如这样,我这有两个馍,施主且拿去果腹充饥。这鸡嘛,便交给老僧。老僧为其多念几遍往生咒,再寻一处好风水葬了,这样也能帮施主减去罪业,定保施主日后平安,你看这样可好?”说着,自顾从怀中摸出两个馍,递了过来。 第31章:普济(2) 岳陵就瞪大了眼,“给我俩馒头,就要换去我的鸡?还给它念经?再给它埋了?和尚,好买卖啊,你当我傻的吗?” 普济叹息道:“施主越发误会了。我佛慈悲,善哉善哉。那如施主之意,怎样才肯将这鸡给我?” 岳陵撇嘴道:“和尚,别枉费心机了。想骗我的鸡,门儿都没有。”说着,将那鸡凑到嘴边,闻了闻,也顾不上烫,跐溜着舌头便咬了一口,顿时只觉满口生香。 两天来,他连番折腾,又是水泡又是雨淋的,饿的都跟狼一样了。如今这鸡虽没盐没料的,一口熟肉下肚,却仍是美味无比,满嘴流油。 普济鼻翼急促的吸了几下,两眼瞪着他,忽然沉下脸来。伸手摸在身边一块石头上,想了想道:“施主心中暴戾之念太盛,已近魔道。可知我佛虽然慈悲,也有金刚怒目之时?” 岳陵两眼眯了起来,斜眼看着他,不屑道:“怎么?软的不行想来硬的了?和尚,我告诉你啊,虽然我是君子,往日也常尊老爱幼,但不代表那就好欺负。想玩硬的,想好了再说哈,别到时候说我欺负老头儿。” 普济嘴角抽了抽,淡然道:“施主又误会了,老僧乃出家人,岂能跟人争强斗狠?适才所说,不过是提醒一下罢了。” 说着,按在石头上的手抬起来,随即拨弄了几下。岳陵正满面冷笑着,目光不经意瞥过去,猛然身子一震,瞬间张大了嘴巴。 那块石头原本好好的,这会儿却在普济随手拨弄下,竟尔四分五裂,成了一堆碎块儿。 岳大官人嘴巴张的能塞进个鸡蛋去,俩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麻痹的,高手啊!这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内功吧。 这老家伙既然会内功,自然是武功高手了。如果能传自己几招,凭着眼下自己体内那股古怪的力道,岂不立刻就能成为真正的大侠? 鸡动了!这下真是鸡动了! 岳大官人看看那堆碎石,又看看自己手中的肥鸡,顷刻间便做出了决断。“你教我这手功夫,这鸡就是你的了。” 岳大官人很干脆的说道,两眼直勾勾的看着普济,一脸的期待。 普济愣了。天知道,他刚刚只是想威胁一下的嘛,可这人似乎没被吓到,反而盯上了自己吓唬人的手段。话说这手段…… 细长的眼珠儿极快的眨动了几下,面上显出沉吟之色。 “要学我这功夫…….” “是啊是啊,你教我功夫,这鸡归你!”岳大官人紧张的道。 “咳咳,学我这功夫可不是那么简单的。既要能吃苦,还需天赋………” “你放心,我不怕吃苦。天赋也是一等一的,这天下再没有比我根骨更好的了。你能遇上我,绝对是你的幸运。相信我,我一定会光大咱们一派的…” 岳大官人鸡动了,将手中肥鸡往架子上一放,起身拍着自己胳膊腿儿,砰砰响着,以示他的强壮。 普济就目瞪口呆。 第31章:普济(3) 你是天下最好的?你想学我的功夫,反而是我的幸运?小王八蛋,这天下还有比你更无耻的吗……….哦哦,罪过罪过,佛祖恕罪,弟子又犯嗔戒了。 普济高僧连连暗宣佛号,让自己的心绪平复下来。垂低的头眼珠儿转了转,这才抬头打量他一番,皱眉道:“你根骨虽说确实不错,但这天赋可不是说出来的,还得观察一番……也罢,今**我相见也算有缘,若能就此使你弃恶从善,老僧便勉强收了你这弟子就是。” 岳陵大喜,眉花眼笑的便要拜师。普济拦住,摇头道:“刚才我说了,想学我这功夫,天赋是很重要的……” 岳陵急道:“我懂我懂,我不也说了吗,我天赋很好的。力道大、速度快,反应敏锐,就说这**,老远我一枪就给他叉下来了……” 普济听他说到射鸡,目中不由闪过一丝惊色,连忙敛起眸子,咳了两声,点头道:“好吧,既然你如此自信,不如这样,你来看。”说着,用手往一侧指去。 岳陵一愣,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却除了满眼的树木再没别的。正自不明所以,普济清朗的声音道:“你既然说自己力道大、速度快,那么,便以半个时辰为限。你若能在半个时辰中,从那林中取来十根成材,便证明具备了练习这门功夫的天赋。要是不能,那就……” “能!肯定能!十根是吧?那啥,粗细就不论了啊。”岳大官人忙不迭的打断后面,末了还不忘讨价还价一番。 普济胖胖的两手又再合什,低声念了一句佛号,面上古井不波,果然一副高人模样。 岳陵心头火热,拔腿就要走,才迈出一步,想了想又折回来,伸手抓起一个馍,三两口塞进肚中。 普济一呆,却听这货干笑道:“嘿嘿,那啥,这不饿的狠了嘛,肚里没食儿,接下来咋说也是体力活………,咳咳,我去了,很快就好……” 言罢,伸手拿起剩下那个馍,大步流星的去了。普济微微张嘴,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半响,忽的面上露出古怪的笑容……. 第32章:当无耻遇上无良(1) 第32章:当无耻遇上无良 树林中砰砰之声不绝,在四周群山中回响着。群鸟惊飞,叽叽喳喳的在半空盘旋着,不敢落下。 林子里,岳大官人出拳如电,力道十足。对武功的向往,彻底激发了热情。 不就是搞到十根成材吗?以前或许办不到,但现在有了一身变态的内力,那真是再简单不过了。 全神贯注之下,只觉体内翻翻滚滚的,全是精力弥漫。一拳拳打在碗口粗的树身上,非但不觉疼痛,反而不吐不快的感觉。总觉着体内有着无穷的力量,偏偏却发挥不出多少来。 但即便如此,那出拳的力量和速度,也远超常人。拳到之际,树身发出痛苦的咔咔声,最多三五下,便能打断一棵。 降龙十八掌!庐山升龙霸!****掌…….呃,不对,是黯然**掌!天马流星拳…… 岳大官人精神抖擞,两眼中神光如电。一拳拳发出之际,恍如郭靖附体,杨过再生,间中夹着圣斗士……… 在此人心中,自己眼下就是武侠小说中常说的那种,服食了什么万年朱果、千年雪莲的变态存在。只不过空自怀有几百年、几甲子的雄厚内力,却只是不会运用,不懂招式而已。 今个儿遇到普济这位“佛门奇人”,只要能被稍稍点拨一番,定能让自己这块浑金璞玉,放出万丈光芒,从此一举成名、威震江湖、寿与天齐、永享仙福…… 内功什么的不必在意,咱自个儿有,差的不过就是运用方法而已。这拳脚招式的,却是要好好讨教一番的。对,还有轻功!轻功也要学! 哎呀,估计凌波微步这样的高级货,怕是老和尚不能有,据说那是道家的功夫,跟和尚不搭界。 嗯嗯,那就有啥学啥。虽说终不能像书中所说那样翩若惊鸿、飘忽若神,可惜了自己一副英俊潇洒的外貌,但随便玩个踏雪无痕、矫若游龙,也可将就凑合着…… 这一刻,他脑中翻翻滚滚的,全是以往后世所看的,各种武侠小说中的精妙功夫。眼前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他日一掌惊天下、盛名满江湖的拉风景象。 只是这还不等真个开始学,就先腹诽师门功夫的,这厮可算武林中的异类,绝对是蝎子拉屎独一份了。 其实,以前在后世时,他不是没见过会功夫的。也明白,武侠小说中描述的那些,多是虚拟出来的。 可以前是以前,在他身上如今发生的事儿,按照以前的认知,压根就半点都解释不通。穿越这种事儿都发生了,还能有比这更匪夷所思的吗? 更何况,那山谷中两日的经历,最终自己体内的异象,种种迹象表明,后世所谓的科学根本无法诠释。既然如此,又怎么敢说,武侠小说中的描写,就不一定存在? 偏巧刚才所见普济露出的一手,正和武侠小说中的某种描述相符,当即便让他产生了一系列的联想。 在这种心态下,这货的期望和情绪,简直已到了狂热的地步。满脑子的奇思异念,自也就不足为怪了。 第32章:当无耻遇上无良(2) 四十分钟! 满意的看看倒下的十棵大树,估摸了下时间,岳大官人很有些得意。转身便要出去喊普济来验看一下,想了想,却又停下脚步。 让他进来看,这震撼力不够!直接拖出去,一人拖起十棵树而走,这怎么也算天赋的一种表现吧。 想到就做。解开腰间丝绦,将十棵树连了,这才拖着一路出了林子,往溪边而来。 流水潺潺,小溪欢快的一路东去。岸边搭起的篝火已经灭了,唯余阵阵轻烟升腾。鸟啼虫鸣,四下里一片静谧的气息。只是,那篝火旁,如今却是空空如也,佛门奇人,普济高僧,不见了。 呃,那只原本放在架子上的,已经烤好了,才咬了一口的肥鸡,也不见了…… 岳大官人愣了。人呢?该不是找地儿方便去了吧。 “大师——普济大师——,老和尚——,我回来了!”扯开嗓子一通大喊,惊飞无数鸟雀。但空山寂寂,无尽回响良久方歇,却仍不见有任何人回应。 岳大官人呆立良久,终是无奈的确定了一件事。自己,被老和尚放鸽子了! 死秃驴!至于的吗?好歹也是高手啊!为了只烤鸡,耍这样的花招,难道就不怕坏了名声? 麻痹的!果然是尽信书不如无书!岳大官人扔下费了半天劲搞来的十棵树,一边将丝绦重新系好,一边低声咒骂着。 这一刻他终于顿悟了。那书中所写的奇妙武功固然可能是真的,但说是高手就顾忌身份,就不下作,那他妈绝对是胡说八道! 便如眼前普济这老秃子,还不就是为了只肥鸡把自己涮了?麻痹的,丫一身那么高明的功夫,你他妈就是明抢也好过玩这手啊。好歹让老子多见识几招招式嘛。 他满心忿忿,恨恨的咒骂不绝。不过倒也明白,人家那种身手,真个招呼到自个儿身上,只怕自己多半是挨不起的。现在背后大骂一通,亦不过是发泄一下罢了。 好在损失的只是一只鸡,这两天差点搭上命搞回来的宝贝,一直都随身背着。如果连这些都没了,岳陵不排除就算天涯海角,也要找那老秃子拼命的后果。 眼神儿再次落到那几块被普济弄碎的石头上,心中郁郁,不由蹲下身子去察看。刚一靠近,却是不由的鼻头耸动,接着就是面色大变。 探手拾起一块碎块,凑到鼻子下闻了又闻,脸上一霎那变幻了无数颜色。 蚀石散!竟然是蚀石散! 岳大官人一身医术,学贯中西,只一闻之下,便立即明白了。什么高深的功夫啊,麻痹的,是用了一种叫蚀石散的药物,先抹在石头上面,等药力发散后,只要稍微用力一压,石头就会碎开。 刚才两人相对而坐时,中间隔着火堆,烟气正大,恰好将那药的气息遮掩了。而今,火堆熄灭了,他离得又近,这才揭开其中的奥妙。 岳大官人这个羞愤啊。这可真是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了。这老秃驴居然在自己这用药大家面前班门弄斧,偏偏竟还成功了。这事儿要传出去,岳大官人不得羞死啊。 那个无良的秃驴,从头到尾,冲着的,就是自己那只肥鸡。什么满脸慈悲,什么武林高手,全都是屁!丫分明狗屁不是,却因自己心有所思,整个给带沟里去了。 岳大官人很多时候确实称的上无耻,他也从来不否认这点。但是,当无耻遇上无良后,结果却让他欲哭无泪。 “死秃驴!还老子的鸡来………….” 山谷中,一声悲忿的呼声响起,群鸟惊飞,众兽战栗。麻痹的,这得是多大的怨念啊…… 第33章:天下武功唯快不破(1) 第33章: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肥鸡没了,好歹肚中总算落下俩馍,倒也稍抑了饥火。岳大官人无奈之下,只能恨恨的一路咒骂着踏上归家之路,一边叹息于江湖险恶,防不胜防。 等到到了江边,摆渡的汉子却是城西漕帮的弟子,也是那天送沈万山去急救的人之一,自是认得岳陵。热情的招呼着他上了船,怎么也不肯收渡资。几句谈笑下来,岳大官人一脑门郁闷总算减了一些。 下船后,从北门而入,一路往城西而去。肚子里空劳劳的,普济用来骗取肥鸡的俩馍,与当日那肉包子大小没什么差别,进到肚中简直如沧海一粟。 终于要回家了,小丫头会给自己准备一大桌子菜吧,他脸上显出温馨。这次进山足足三天,估计家里俩妹子肯定也要开始担心了。心头不期然浮起两张娇靥,脚下便不由的急了起来。 城北多是民居,来往乡人不少,等到进入城西,便渐渐有些清冷,一路上几乎没怎么遇到行人,等到拐上回家的大路,却远远看见对面七八个人走来。 这些人似乎颇有些狼狈,个个衣裳不整的。中间还有一个被人抬着的,最前一个蓝衫少年,一边走一边在说着什么,一脸的愤恨之色。 岳陵微微有些诧异,侧耳听去,几句断断续续的叫骂,便随风传了过来。 “……小娘皮恁的泼辣,…….沈家…….薛老三,搞死他爹,再夺了她身子,卖到百花苑去,早晚千人骑万人跨,看她还怎么嚣张!” 两下里越走越近,后面的话便听的更清楚了,这几人的模样也全进了眼中。 那少年年岁不大,也就二十上下,长眉细目,颧骨凸起,青白的面色一看就是酒色过度的结果。此刻,满面阴狠之色,半边脸颊上,兀自引着一个红肿的手印,却不知是被谁打的。 中间那个被抬着的,不时的发出哎哟哎哟的呼痛声。那少年便怒道:“你叫个屁!若不是你出的馊主意,二爷我何至于受此大辱?***给爷闭上嘴!” 岳陵暗暗摇头,侧身让在路旁。这帮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路数,从话中听的出来,显然必是一桩很狗血的桥段。无非是富家公子仗势欺人,还是欺负一个弱女子的那种。 只是不知何等样的女子,却是如此强势,竟尔能让这帮垃圾吃了如此大亏。 不过打的好!这样的垃圾就该直接人道毁灭,不然,多留世上一天,就多一天的罪恶,更不知多少良善将毁在他们手中。 岳陵心中大叫痛快,两下里交错而过之际,他目光平淡,并不掩饰自己对他们的注视。 他看人家时,人家也在看他。只是这些人此刻心情显然很不爽,看他的目光都是恶狠狠的。 就在两边要擦肩而过时,中间那被抬着的人,这会儿却正好转过头来,眼神儿跟岳陵陡然相遇,不由的两人同时一愣,随即,那人鼻青脸肿的面上猛然一阵抽搐,指着他嘶声大叫起来。 第33章:天下武功唯快不破(2) “二爷,是他!就是他!他就是那个买房子的人!” 这声一出,众人顿时都停下了脚步,为首的蓝衫少年也是一脸狠戾的看了过来。 岳陵这会儿也恍然大悟。他刚才一打眼间,就感觉那人眼熟,只因那脸被打的委实太过凄惨,没能认出来。待得这下喊声入耳,却立刻认了出来,这人原来就是当日介绍房子的那个中人谭二。 “哟,这不是谭二哥嘛。什么时候这么时兴,还跑去整容了?啧啧,要是你不说话,我还真认不出来了。还别说,现在看着,可不比原来帅气多了嘛。” 这货本就是个没事也要找事的性子,又加上这几天连番折腾,心中那股邪火儿正旺,恨不得找人打一顿撒气呢。 刚才瞅着这谭二一句话喊完,对方立刻围了上来,显然没安好心,不由正中下怀,嘴上便愈发刻薄了三分。 “小子,他妈嘴够损的啊。知道少爷我是谁吗?知道我爹是谁吗?死到临头了还在这儿卖嘴儿,妈的,给我打!胳膊腿儿的不用顾忌,留口气儿就行,二爷要在这孙子身上找补些添头回来。”蓝衫少年满面狞笑的盯着岳陵道。 岳陵呲牙一乐,歪头看看他,忽然道:“哦,你是谁?问我你爹是谁,你爹是不是叫李刚啊?” 蓝衫少年一愣,他哪儿听的明白这后世的桥段,一愕之后,呸了一声道:“李刚是他妈哪个王八蛋?狗才,站稳咯,你二爷我叫曾智,我爹就是曾维!哈,傻了吧?合该你今儿倒霉,给我打!” 众人轰然应诺,除了抬着谭二的俩人,其他的都是摩拳擦掌的靠了上来。 岳大官人两眼微微眯起,他来了这个世界一共才几天啊,曾维是哪颗葱,说实话,岳大官人还真不知道。管你什么曾维曾智的,他只知道,现在很想发泄,很想找人打架! 场中人影一闪,快!出奇的快!围上来的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已然失去了岳陵的身影。随即,一声拳头到肉的闷声响起,循声看时,不由的都是一头大汗冒出。 那个蓝衫少年曾智,正惨叫着倒跌了出去,飞起的身子离地半米高,噗通摔出三四步远去。待到晃晃头翻身坐起后,却见他两手捂着鼻子,眼泪哗哗的,红艳艳的鼻血,如喷泉一般的冒着。 而那个刚才还被大伙儿围着的家伙,此刻正从少爷身前转过身来,冷冰冰的眸子,挨个的往自个儿脸上踅摸着,似乎在挑选下手的地方。 众人心中一突,下意识的感觉不好。还不等做出反应呢,就见岳陵如出柙的猛虎一般,冲着最近一人扑了过去。 没有任何招式,就是一个狠,一个快!被怪蛇之血和蛇胆的改造下,岳大官人的爆发速度和力量,已然到了令人乍舌的地步。 砰! 一声闷响又起,被选中的那位,立时便惨叫着横飞了出去,紧紧跟上了主子的后尘。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岳大官人不会武功,却更胜于会武功。众恶仆齐齐面色大变,听着那闷响声,心尖儿不由的都是发颤。 麻痹的啊,这什么人啊!怎么这速度能快到如此地步?而且,这人貌似很有打人鼻子的恶习,连续两拳,可全都照一个地儿招呼。 众人心惊胆颤之际,不由的都微微退了一步,下意识的抬手捂住自己的鼻子。俺们先挡住,看你咋办! 不咋办,岳大官人压根就不会多费脑子。任你千变万化,我只一路来去。 场中人影闪动,砰砰之声不绝,惨呼声便接二连三的响起。拿手捂鼻子,那就连手一起打。 众恶仆手背疼痛欲裂,鼻子也没能幸免于难,鼻血直接在自个儿手掌下长流,窜的如大喝决堤一般。 爽啊!真***爽啊! 岳大官人停下动作,放眼四周,除了扶着谭二的俩人外,再没一个站着的了,不由的眉飞色舞,大感畅快。 谭二和扶着他的俩人,看着这一幕不由的目瞪口呆。及到见岳陵的眼神儿飘过来,不由吓得大叫一声,转身撒腿就跑。谭二哥也不用人扶了,两条小短腿儿,比谁捣腾的都快。 这仨人一带头,包括曾智在内,所有人都反应过来。跌跌撞撞的翻身起来,扭头就跑,一忽儿就不见了踪影。 麻痹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场子可以回头再找。现在赶紧离那恶人远些,找郎中去看鼻子才是正经! 岳陵打爽了,站在场中哈哈大笑,也懒得去追。正自得意着,忽然一阵鼓掌声传入耳中,不由的顿时一愕。 第34章:丑女(1) 第34章:丑女 “好看好看,太好看了!” 随着掌声,一个孩童的声音响起。那声音咕哝着,不甚清晰,但却稚嫩的很,显然还没到变声期。 岳陵愕然看去,却见道旁一株大树上,一个大约**岁的孩子坐在上面。两只小胖手不停的拍着,嘴中鼓鼓的嚼着什么,那赞声便夹杂在咀嚼声中而出。 这孩子一张圆圆的小胖脸,眉清目秀,白嫩的脸腮上油光致致,嘴中因为含满食物,两个腮帮子鼓起老高。一袭锦缎儿短袍,下摆别在腰间,坐在那儿,让他本就胖乎乎的身子如同一个圆球。脚下一双蓝色百宝软鞋,用金线绣着虎头云纹,两腿儿轻轻晃着,显得极是惬意。 “和尚,你跑的好快,比咱们阿黄跑的还快,打拳也好看,嗯嗯,我姐姐一定喜欢的。” 岳陵头上就飘过了一朵小黑云,电光霹雳的。 他现在已经无奈了,这个世界谁见他第一面都叫他和尚。和尚是光头,我有头发的好伐? 还有,那个阿黄又是谁?按照后世诸多小说的习性,这名儿多半是一只狗。拿我跟狗比……这破孩子,太没礼貌了!你姐喜欢我?你姐是美女不?不是的话,有多远死多远才好,鬼才要她喜欢呢。 “喂,你吃鸡腿不?”也不理岳陵回不回答,小胖子自顾自的说着,一边又从怀中摸出一个油纸包,抖出一只鸡腿问道。 岳陵眼神儿一直,不及回答,小胖子又一副猛省的样子,摇摇头喃喃道:“哦,忘了,你是和尚,不能吃荤的。嗯嗯,那等我发财了,请你吃臭豆腐吧。” 咕嘟!狠狠的咽了口唾沫,岳大官人这个悲忿哟。 天知道,对于一个饿极了的人晃着鸡腿,偏偏又不真给,那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儿。 “小子,我不是和尚!还有,你刚才的举动很不礼貌!很没教养知道不?趁我没发火前,你还是赶紧消失的好,不然,我会打烂你的屁股!”岳大官人恼羞成怒了,恶狠狠的瞪着小胖子吼道。 “当然,如果你还有鸡腿,而又真心请我的话,咳咳,我还是可以原谅你的…….” 麻痹的,鸡腿很诱人的好伐?而且我实在很饿!岳大官人眼珠子有些发蓝了。瞅瞅四下无人,终于忍不住把出狼外婆的手段。 小胖子一呆,鸡腿咬了一半就僵在了嘴边,脸上微微露出惧意。岳大官人刚才那副穷凶极恶的样子,对于小孩子来说,还是很有些恐怖的。 只是等听到岳大官人后面的话,小胖子眼中惧色褪去,却又升起好奇之意。 “你不是和尚干吗把头发搞成那个样子?啊,我知道了,你骗人,你就是和尚。不过是个不守规矩的酒肉和尚对不对?哈,我聪明吧?爹爹和姐姐都说我聪明的。我告诉你哟,以后我可是会发大财的。”小胖子得意洋洋的说着,吭哧,咬下一大口肉,嚼的满嘴流油。 岳大官人看着那一口,两眼发直,心肝儿都颤了。麻痹的,谁家破孩子啊这是?这才多大啊,就如此会折磨人,以后大了还了得?怒了!太发指了!不待这么玩的。 第34章:丑女(2) “小子,跟你说了,我不是和尚!好吧,你让我生气了!真的生气了!说!你家大人在哪里?”岳大官人满面悲忿的说着,狠狠的咽下一口口水。 怒气很….呃,不,怨气很强大,小胖子面色就又僵了僵。不安的扭动下身子,忽然回头扬声叫道:“姊姊,姊姊快来啊!这儿有个酒肉和尚要打我,他打架好厉害的……” 岳大官人心头咯噔一下,狼狈的左右看着。麻痹的,老大一人了,吓唬一小孩子,这事儿实在不怎么光彩的说。看来这几天受的刺激太大了,要不怎么坏了脑子一样,在这儿跟个孩子较上劲了。 他懊恼的一拍头,转身就要走人。就说一孩子怎么就有恃无恐的一人儿在这儿,原来家里大人就在附近呢。真阴险!岳大官人忿忿的想着。 “嘻,宝儿,你是不是又淘气了?别怕,姊姊来了。” 他这边步子还不等迈开,林子里黄影一闪,就见一个女子已是提裙走来。 人未到声先至,那声儿软软的,糯糯的,说不出的娇媚婉转,黄莺儿也似,让人一听之下,竟有种骨软筋酥的感觉。 岳大官人呼吸有些急促起来,也忘了逃走了,下意识的就瞪大了眼睛,想要早一刻看清那女子的相貌。 单只这声音就如此醉人,可不知那相貌要到了何种妖孽的境界啊。岳大官人不是没见过美女,不说前世纵横花丛,阅女无数,便来到这大周时空,第一个认识的玉砚,还有小丫头蝶儿,那也是人间绝色了。 但是,单只一声轻笑,一句细语,便能让人心跳加速,难以自已的,无论今生还是前世,这可真真的是头一遭。 这该是何等样的美人儿呢?岳大官人忽然有些鸡动了。 那女子身形婀娜,绕树而来,黄衣飘拂,如霓裳霞舞。随着越来越近,那女子面容终于渐渐清晰起来…………下一刻,岳大官人身子忽然一颤,猛然一转身,嗖的一下窜了出去。随即,亡命狂奔起来。 妈妈咪啊,那是何等玄幻的一张脸啊! 脸形儿倒是漂亮的鹅蛋型。但是,双眉如扫,尾端处还根根向上翘起,有如钟馗再世;眼神儿倒是如秋水横波,但眼形却偏偏如孔方兄一般,两眼角似乎被谁一刀斩去,就那么直直的露出两眼瞳子…… 硕大的鼻子,整个占据了脸的一半,估计成龙大哥看了也要甘拜下风。一张嘴红唇肥厚,跟鼻子都快接到一块儿去了。尤其那颜色,勒个去,跟刚吃了个死孩子一样。 岳大官人脚下生风,就算两辈子加起来,也从没一刻跑的如此快过。估计放到后世,什么刘翔、路易斯的,全都得俯首称臣。 “…哇,姊姊好棒,你把他赶走了。” “呀,这人跑的果然好快,唉,他干嘛跑的那么快呢……” 身后隐约传来那对姐弟的对话,岳大官人脚下速度更快了几分。麻痹的,不快能行吗?没死在穿越上,没死在蛇毒下,这要死在惊吓上,老子不得冤死? 这一刻,岳大官人忽然感觉不饿了。胃中满满的,似乎饱胀的都要吐。这真是不看广告看疗效,太神奇了! 直到跑出老远,估摸着进入了安全范围,岳大官人才呼呼喘着停了下来,扶着路边一棵树倒气儿。 犹有余悸的回头望望来路,他再一次怀疑,自己此番穿越来的地方不是地球,而是一处异世界。只不过异世界的怪兽们进化的太变态,都变成人形了……. 好半天喘匀了气儿,抬眼看看,前面离着家已经不远了。伸手抹去额头的汗水,又扶了扶背后的背囊,这才打着颤儿往回走去。 待到堪堪走近家门,却忽然皱了皱眉,抬手使劲揉了揉眼睛。娘的嗳,刚才那张面孔威力太强大了,硬是晃的现在眼睛都发花了。要不怎么看自家门前好几个人影呢? 唉,得赶紧回去,回去好好看看家里俩小乖乖的美色,好好滑溜滑溜眼珠子,矫正一下才好。 他心中叹息着,一边走着,一边放下手再次看去。目光及处,却不由的心神一震。 哪里是眼花了?那家门前可不真真的站着两拨人?自个儿大门前相互扶持着的,正是玉砚和蝶儿。黄伯和二宝挡在两人前面,二宝手中尚绰着一根门闩。 四人对面,却是一男一女。那男子站在后面,箭袖华服,一脸的傲色。女子却是一袭短打,身披大红披氅,正对着玉砚等人大声说着什么。 岳陵猛然省起刚才路上所遇谭二一伙人,心中顿时一阵阴云掠过。 第35章:恶客(1) 第35章:恶客 “喂喂喂喂喂,知道我回来了,也不用搞出这么大排场迎接我吧,这怎么好意思呢?那啥,随便拥抱下好了。” 嘴中怪腔怪调的叫着,岳大官人面上挂着邪邪的笑容,张开手臂大步向众人走来。突兀的这一嗓子,登时引得众人一愕。 “是公子回来了!” “公子!” “大笨蛋,你…你终于回来了…” 随着看清走近的是他,场中众人反应不一。那对面的一男一女先是愕然,随即男子皱了皱眉,女子却是眼中射出冷厉的寒光。一只小手也摸向腰中的短剑上。 而这边,二宝和黄伯都是面色激动,小丫头蝶儿却是两眼一红,一声喊出,满是委屈之意。岳陵看着听着,顿时就是一阵的心疼。 四人中,唯有玉砚一直保持冷静。只是那微微颤抖的面纱,还有眸子里那海样的柔情,却将心思暴露无遗。 岳陵大步上前,看也不看那对男女,先是拍拍黄伯和二宝的肩膀,这才走近二女,对着玉砚微微一笑,忽然伸手将两人同时拥进怀中,轻声道:“不怕不怕,我回来了,没人敢欺负你们。” 玉砚被他猛然抱住,整个身子先是一僵,随即不由的颤抖起来。他二人相识以来,虽然隐隐有着无言的暧昧,但却一直规规矩矩的,何曾如今日这般亲近过。 玉砚只觉得一颗心砰砰跳着,简直就要蹦出嗓子一般。耳烧颊红之际,只觉阵阵男子气息包围着自己,身子如抽去了骨头的蛇一般,险险就此软倒下去。 一颗心中,又是羞喜,又是茫然,还带着几分惊慌。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人为何突然搞出这么一出。 她又哪里知道,岳陵进山一趟,迭遭变故,险死还生。连番徘徊于生死的刺激,将他当年一颗浪子之心彻底激发出来,再没了初时刚来的拘谨。 相对玉砚的惶遽,蝶儿丫头却是因为被他抱过一次了,已经彻底放开了心防。此时伏在他怀中,只觉说不出的平安喜乐,所有的委屈、忧虑,这一刻都尽数爆发了出来。两手死死的反抱着他腰身,哇的大哭出来。 岳大官人顿时手忙脚乱起来,心中又是疼惜又是愤怒。“那啥,别哭,别哭哈,乖了,不哭了啊。那,告诉我,谁欺负你了?我去揍他,把他揍成猪头,揍的他妈妈都不认得才算好不好?” 小丫头听他说得有趣,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几人身后,却是传来一声重重的冷哼。 “她们…她们不讲理,要….要收回房子……”小丫头抽抽噎噎的,小脸儿上尚挂着未干的泪珠,犹如牡丹承露。气恼的看了那两人一眼,低声跟岳陵说着。 岳陵松开二女,拍拍她们香肩,示意她们放心。这才转过身来,懒洋洋的看了对面二人一眼,溜达过去淡然道:“我说二位,怎么称呼啊?说说吧,来这儿又有何贵干?” 看着他一副装痴扮傻的模样,那男子眼中蓦地闪过一道寒光,面色阴沉如水。他耳力极好,刚才明明听到那丫鬟将事儿说了,这会儿岳陵还明知故问,显然是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心中不由暗暗恚怒。 第35章:恶客(2) 那红衣女子却是柳眉竖起,似要发怒,却又强自忍住。探手从怀中摸出一张银票,冷冷的道:“看来你就是那个用卑鄙手段,强以低价买下我家房子的人了?我姓沈,沈青竹。那边的是我师兄谢天豪。这里本是我家产业,咱们也不亏你,喏,这是两百五十两,怎么做不用我多说了吧。” 这话一出,二宝和蝶儿都是涨红了面孔,玉砚也是微微蹙眉。唯有黄伯一脸的木然,恍如没听到一般。 岳陵眼睛眯了眯,忽然一笑,点头将银票接过,欢喜的道:“明白明白,太明白了。那啥,我问下哈,这个是你自己住啊,还是,咳咳,和你这位师兄一起住啊?” 沈青竹见他接了银票,面上怒色稍斉,谢天豪却是嘴角微微一弯,眼中不屑之色更重。 可随着他张口一番话问出,沈青竹先是一呆,随即不由的满面通红,眼中直欲冒出火来。谢天豪却是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偷偷瞄了一眼沈青竹,目光闪动,不知在想着什么。 “无耻小贼,你在胡说些什么!你既接了银子,就废话少说,赶紧滚出我家,否则休怪我不客气!”饱满的胸脯急遽的起伏着,这位红衣女沈青竹几乎是一字一句的蹦出这句话。 岳大官人好像愣了愣,目光却在她起伏的胸脯上来回扫了几眼,嘴角微微勾起。哇塞,妹子很有货嘛,堪称人间凶器啊。 沈青竹察觉到这货的目光,不由的羞愤欲死,一个身子都微微颤抖起来,怒道:“我和你说话为何不回答,乱看些什么?信不信我挖了你眼去?” 岳陵一摊手,耸耸肩,满面无辜的道:“干吗发火啊?不就看了两眼嘛,又不会少点什么,真是小气。再说了,你既然要租我们房子,大家早晚在一起,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难道还能让人整天闭着眼不成?真是的,就没见过这么难伺候的恶客。” 什么?!小气?!租房?恶客?! 沈青竹被脑子里反应出的一系列词汇,简直要气疯了。这小贼一双贼眼毫不掩饰的占自己便宜,竟还无耻的说自己小气!明明拿了自己的银子,却偏说自己来租房子?还诋毁自己是恶客。这….这……. 混蛋!*贼!臭无赖! 一瞬间,沈妹妹几乎将所有能想到的咒骂,都加诸到岳大官人头上。一只小手紧紧握着短剑的剑柄,指节都因用力而发白。 “哪个要租你的房子?你胡说些什么!” 若不是师傅门规森严,再三叮嘱不可随意伤人,沈妹妹恨不得立即抽出宝剑,将眼前这人斩成十七甘八段! 她愤怒的反驳着,一边大口的深呼吸着,以便压制心中的怒火。只是这么一来,却使得她丰满的双峰,更加雄伟起来。 眼瞅着那厮一双贼眼又瞟了过来,沈妹妹简直要抓狂了。下意识的微微转开身子,以躲避那如同实质的目光,耳中又传来岳大官人一句自语,不由的彻底让她暴走了。 “不是租房?那……难道是觊觎我的美色……….” 第36章:芜菁夫人(1) 第36章:芜菁夫人 “你……我杀了你!” 沈妹妹贝齿咬住樱唇,泪水便在眼圈儿里滚动,锵的一声拔出短剑,照着岳陵分心便刺。 岳大官人面上满嘴疯话,可暗地里却一直提防着呢。便在沈青竹一拔剑的功夫,蹭的一下已是退出老远,大喝道:“停!” 这一嗓子中气十足,场中众人都被吓了一跳。沈青竹满心悲忿,虽被震了一下,却尚没察觉什么,但谢天豪却不由的微微一皱眉头。 他乃是青城掌门铁拂道人的关门弟子,一身修为在小一辈中堪称翘楚。岳陵这一声喊,原是提足体内气息而发,一声发出,他便登时从那声波的震荡中,察觉到异样。 难不成这小子是扮猪吃虎?这一声喊,似乎满含着内家气劲,几与师父比肩。若真如此,青竹绝非此人之敌。他心中想着,再望向岳陵的眼色,已多出几分警惕。 玉砚和蝶儿在沈青竹拔剑向岳陵刺去的时候,惊得一颗心都要停止跳动了。这会儿眼见岳陵无事,这才反应过来。连玉砚也顾不上矜持了,和蝶儿过来一左一右扶住他,急问道:“子鸿,子鸿,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 岳陵微微一笑,拍拍她手,低声道:“放心,我没事,你们别怕,只管在后面看着就行。” 玉砚满眼担忧,但见他说的笃定,终只是点点头向后退开。蝶儿小脸儿发白,走出两步,又回头低声道:“大笨蛋,你….你要小心些,那女人好凶。” 岳陵哈哈一笑,点点头,这才转向沈青竹,满面怒气的道:“喂,你这人怎么这么粗鲁?一言不合就动刀子砍人,而且还是偷袭,啧啧,简直太不淑女了,真不知道你师兄怎么受得了你。” 这话一出,谢天豪不由下意识的看了沈青竹一眼,沈青竹却是俏脸煞白,身子颤抖半响,终是吸口气,将短剑提起,整个人突然平静下来,轻轻的道:“小贼,你三番四次辱我,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了,准备受死吧。” 这话声平静至极,语声却如同冰碴子一般,透出阵阵的杀机。言罢举剑,便向岳陵逼来。 岳陵急忙摆手道:“停停停,我说你还讲理不?我什么时候辱你了?你到说出来啊。哼,从来了我就一直笑脸相迎的,反倒是你,不是瞪眼就是呵斥的,这会儿还要动刀子杀人,喂,你师父教你武功,就是让你欺负良善的吗?” 沈青竹气急,刚刚以师门心法压制住的怒气,这一刻又再升腾起来。这小贼牙尖嘴利,颠倒黑白,自己明明知道不该上当,但这小贼偏就有那个本事,让她想忍都忍不住。 “你…你还不承认?你说我和………一起住,又说我觊觎….觊觎….,你还…还看我那里,竟还不是辱我?” 沈妹妹满面涨红,张口便要数落这厮的无耻之处,偏那些话怎么让她一个女子能出口的?气急之下,越说越不清楚,心中直把岳陵恨到了极点。 第36章:芜菁夫人(2) 岳陵摇头叹息,道:“你这可不是冤枉人吗?你忽然跑到我家来,指着这宅子说原来是你家,满面的不舍,又给我银子,不就是怀念这里,想要在这儿租住吗?我见你可怜,勉强答应了,但总得问问你们是几个人吧。要知道我虽然心好,但现在生活艰难,这一人的租金,总不能让两个人住啊对不对?生意终要讲究个公平自愿嘛。 可是后来你又说不是租住,我当然疑惑了。你一个大姑娘家,既不是租住,又死乞白赖的跟我这儿纠缠,那你说是为啥?这能怪我多想吗? 至于说我看什么,那就更没道理了。这人长眼睛就是看东西的,你不想让人看,大可自己躲着的嘛对不对?话说又不是我请你来给我看的。这明明是你的问题,你却加罪到我头上,你说你讲理不? 那啥,听我句劝,这姑娘家家的,还是温柔些好些,不然啊,以后很难嫁得出去的……” 这货碎碎念着,一派的理直气壮,连偷看人家胸部都能说出一番道理来。直把旁边众人听的目瞪口呆,连二宝都羞愧了,怜悯的看了看已经呆住了的沈青竹,暗暗叹息。 话说遇到岳公子这样的极品,还能坚持着不倒,这份坚韧,二宝同学是极佩服的。 沈妹妹眼下已经石化了。不是我无知,是这个世界变化太快了啊。啥时候这无耻,竟也有理到这种地步了? 沈妹妹不理解,可偏偏这小贼一条条说来,虽是歪理却让人难以反驳。那股子郁急羞愤,让她摇摇欲坠,简直要彻底气晕过去了。 “青竹!” 眼见着沈妹妹面色不对,一旁始终未开口的谢天豪,忽然踏前一步叫道。“你莫生气,与这种无耻贼子不值得。你且在旁歇息下,看为兄给你出气就是。” 岳陵冷眼旁观,早发觉这谢天豪对沈妹妹有图谋,他一直刺激沈青竹,为的就是激这家伙出头。 在岳大官人概念里,大男子情结那是绝对重的。眼下这情形,一来他不方便和一个女人动手;二来,今天这事儿,明显跟曾智、谭二那帮人有关系。讲理只怕多半是一时半会儿缠夹不清的,那就不如快刀斩乱麻,用最直接的方式完结就是。而这种方式,谢天豪才是最佳目标。 他经过了跟曾智一帮人的打斗,一个打倒了七八个,这种结果让他自信心空前的膨胀。他从一个普通人,忽然就变成了强者,这种转变,也让他跃跃欲试,说白了,其实不过是一种暴发户的心理作祟。 对于谢天豪,他看得出来身上有功夫。打曾智一伙人固然过瘾,但那些人终还是些普通人,那么,对上会武的人结果会怎样?他其实蛮期待的。 此刻见谢天豪终是站出来了,眼中不由闪过一道喜色。谢天豪虽对着沈青竹说话,可眼神儿却一直在留意着岳陵。岳陵眼神儿虽一闪而逝,却仍被他敏锐的捕捉到,心中不由一沉,那警惕便又加了几分。 第36章:芜菁夫人(3) “站住!此乃我沈家家事,不敢劳谢师兄大驾。”就在谢天豪准备出手,岳大官人蠢蠢欲动之际,沈青竹却忽然出人意料的冷声喝止了。 谢天豪愕然停住,诧异的道:“青竹,你…….” 沈青竹道:“谢师兄相护之情小妹心领了,但这是小妹自家之事,谢师兄不宜插手。” 这话语声漠然,神情却是坚决之至。岳陵转转眼珠,嘴角不由的微微勾起。 眼前这一幕,显然是落花有情流水无意嘛。这样一来,想通过和谢天豪动手了结这事儿,看来是不可能了。不过当前这出戏却是蛮好看的,自己要不要再添点火呢? 嗯,若是能挑起他们之间的不和,将矛盾暂且转移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待应付过今天,回头去城里找到那个谭二,搞明白其中的环节,然后再来对付这小辣椒好了。 这厮不是好人,幸灾乐祸不说,还满肚子的卑鄙算计。一对眼珠子骨溜溜的转着,暗暗动着心思。 “青竹,你我师出同门,如今你有事,为兄岂有坐视之理?再说我对你的心意难道…….”那边谢天豪急急的解释道。 “谢师兄!”沈青竹不假辞色的打断他,“谢师兄厚爱,小妹当不起。你不必再说了,我自家事自己解决的了。” 谢天豪听她明言拒绝,不由目中闪过一抹怒色,还待再说,却忽听一阵马蹄声响。扭头看去,但见一队人正护持着一辆马车,直直奔了过来。 那马车镶金嵌银,华丽豪奢。四下相护的侍从,也个个衣衫华丽,跨刀带剑,雄壮中透着富华。 车厢四周用青色的帷幔遮蔽,隐约可见一个窈窕的身影端坐。离着老远,那马车便停了下来。随即,车辕上一个绛衣女子跳了下来,向这边走来。 谢天豪神色一惊,脱口低呼道:“是芜菁夫人………” 岳陵正竖着耳朵听着,听到这声称呼,两眼不由一眯。这芜菁夫人又是什么来头?竟能让那谢天豪面上露出惊色? 眼见着那绛衣女子走近沈青竹,低声说了几句,沈青竹面上便显出迟疑,扭头看了岳陵这边几眼,终是点了点头。 岳陵正自心中猜疑,却见那绛衣女子又向自己走了过来,待至近前,敛衽一礼,淡然道:“这位想必就是岳公子了,奴婢彩霞有礼了。今日之事怕是多有误会,我家夫人受人之托,前来调解,还请公子大量,此事就此作罢好吗?” 岳陵微微一怔,就此作罢?这事儿确实有些稀里糊涂,但看刚才那沈青竹的架势,就凭这芜菁夫人一句话,难道就能平复?面上沉吟不语,目光却往沈青竹那边看了一眼。 彩霞目光转动,看他模样不由微微一笑,道:“公子不必多虑,沈小姐与我家夫人有些渊源,此事只要公子应下,沈小姐那边自有我家夫人做主。” 岳陵目光闪动了一下,暗赞这女子心思机巧。自己什么也没说,只不过眼神一动,她便能猜得到自己心思。一个婢女便已如此,那主人又该如何? 第36章:芜菁夫人(4) 他目光再次往远处那马车瞄了一眼,只觉那车中人,甚至那车都满是神秘的气息。 轻轻耸耸肩,无可无不可的道:“我无所谓啊,本来也不是我们闹事,大家相安无事那是最好不过了。不过那位谢侠客似乎有些意见啊。” 这厮还不忘给谢天豪扔颗小石头。 彩霞明眸流转,心中又是诧异又是好笑。这岳公子果然与众不同,说他气量小吧,却肯轻易答应和解;说他气量大呢,怎么又似非要跟谢天豪过不去呢?真个是古怪至极。 “公子无须忧虑,谢公子处,自也有我家夫人出面就是。”她面上不动神色,依然淡淡的笑着。 人家都说到这份上了,岳大官人再怎么想闹事,也是不好意思了。而且看这俏俾眸子中隐有笑意,显然是看破自己的把戏了,遂干笑一声,摸摸鼻子道:“那就好那就好,咳咳,那啥,既然你家夫人都把事儿揽了过去,以后他们再来闹事,我可要去登门找你家夫人评理的哈,这个咱们可得先说下。” 彩霞不由瞪大了眼睛。这人真是个极品!自家夫人那是何等身份,如今肯为这点小事出头,不说究竟为谁,单这份面子就给的足足了。换成别人,不知道要怎么恭敬感谢呢。这人倒好,听这意思,竟是赖上夫人了。 瞅着这货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再想想夫人的吩咐,她终是只得压下心中的些许不快,苦笑着点点头转身而去。 眼前这家伙,她实在不想再多面对哪怕一分钟。想想方才自己传达夫人的话给沈青竹时,沈青竹那一脸的委屈愤懑她还有些不理解。但这一刻,彩霞终是明白了沈青竹的感受。 瞅着几人走到那边,上马的上马,上车的上车,整个队伍调头往回而去,岳陵轻轻的吁了口气。 此番虽然架没打成,但能这么就此平息也不错。虽然话是这么说,可他隐隐觉得,这事儿处处透着古怪,怕是不可能真的就此完结。 那芜菁夫人究竟是什么人?彩霞说受人所托,这所托这人又是谁?又凭什么主动干预这事儿? 还有那沈青竹,口口声声说这是她家的宅子,明知道自己手续齐全的买了,为何又杀上门来非要买回去?这里面谭二必然是起了作用,可那个曾智为何掺和进来? 从当时他们一帮人的模样,还有言谈之中,显然打他们的就是这个沈青竹了。但既然沈青竹来买回宅子一事与谭二有关,又为何对他出手呢? 这种种迹象,越想疑团越多,岳陵隐隐感到,这所有事儿后面,都似乎有只无形的手在推动着。只是这一切,究竟是冲谁来的?自己?还是玉砚?还是说,真的只是巧合? 他望着缓缓往远而去的芜菁夫人的车队,站在原地皱眉想着。正沉吟间,却忽见远处车队一停,一个火红的身影跳了下来,望着这边跑来。 岳陵心中一惊,他看的清楚,跑来这人正是那个小辣椒沈青竹。难道她又反悔了?不然又来做什么? 第36章:芜菁夫人(5) 小脸通红的跑到近前,沈青竹目光冰冷的看着他,忽然伸出一只白生生的小手,也不说话,就那么伸到他眼前。 岳陵一愣,心中暗暗警惕,面上却笑道:“怎么,不舍得我?这是干啥,难道还要定情信物吗?” 沈青竹听他又占自己便宜,身子不由气的一颤,怒道:“无耻小贼!又来胡说!银子!你还我银子来!” 岳陵这才猛省,放下心来,探手从怀中摸出那张银票,面上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叹息着递过去。 “唉,还没捂热乎呢。这都什么事儿啊,闹腾了半天,说租又不租了,钱也得要回去。那啥,至少也该给些违约金的嘛……” 瞅着他那副贪财模样,沈青竹不由哭笑不得,狠狠瞪了他一眼,一把将银票抢过去。看了看,这才小心收起。 眼见她一副郑重模样,岳陵心中一动,从这小细节上看,这两百五十两对她来说,显然并不是个小数目。就这样,她当时仍是坚持要买回去这房子,里面只怕一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隐情。 他想到这儿,正准备再口花花几句,看能不能打探出些什么来,抬头间,却见小妮子眼中忽然闪过一道狡黠,心中一愣,猛然却见对方一抬手,一只白玉也似的小拳头,瞬间便在眼前放大。 砰! 一声闷响过去,岳大官人惨叫一声,头猛的一仰,已是翻身而倒。后面玉砚和蝶儿齐声惊呼,急忙跑过来扶起他,满面的紧张痛惜。 但见岳大官人一手捂着眼,满面悲忿的爬起身来,怒道:“麻痹的,偷袭我!老子跟你…….呃” 远处,偷袭得手的沈妹妹,跑的比兔子还快。待到岳大官人大骂着看去时,小妮子早已登上那芜菁夫人的马车,已然去的远了。 阴沟里翻船,英名尽丧啊! 岳大官人捶胸顿足,咬牙切齿不休。枉他自负一身惊天动地的神功,结果一日之内,竟连续两次被算计。第一次是个突然跑出来的老和尚,这次却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 相比这二人,岳大官人身强力壮,堂堂男儿,强弱悬殊一目了然。可偏偏被算计的渣都不剩,这样岳大官人情何以堪啊。 武功!一定要学武功啊! 岳大官人羞恼之余,暗暗下定决心。不然,空有一身本事,却是施展不出几分威力。今天是沈青竹用拳头暗算,要是哪一天碰上别人用刀剑的话,岂不是当场就葬送了? 麻痹的,死丫头,这笔账咱们早晚□□。有朝一日丫的落到我手里,就把你**一百遍啊一百遍……… 岳大官人愤懑填膺的诅咒着,在玉砚和蝶儿俩小美人的搀扶下,盯着脸上的一比零回了房。而后,自有一番呵护上药,趁机赚些温柔便宜不提。 与此同时,芜菁夫人的马车上,一个宫装女子正娇庸的倚在车壁,嘴角似笑非笑的看着坐在对面的沈青竹。 这女子大约三十上下,肤若凝脂,杏目桃腮。如黑瀑般的青丝,在头顶堆抓起个盘桓髻,鬓边两缕儿垂下,在高耸的胸前搭着。身段儿丰腴修长,柳腰一束,往下乍然饱满起来,将臀形勾勒的浑圆丰满。 白玉也似的两手,十指修长,轻搭在笔直丰腴的大腿上,在略显幽暗的车厢中,恍如微微发着荧光。 此刻眼波儿流转,玉手抬起拢了拢发丝,那一举手一转眸中,便流出无数风情,令人砰然心跳。 这女子实已到了一生中最美好的年纪,整个人如同熟透了的蜜桃,饱满而多汁。 “打人家一拳,心头便舒服了?”清冷的声音响起,婉转如珠落玉盘,叮咚悦耳。偏眉眼间隐含威凌,自然而然的带出高贵的气息,冷艳袭人。 “他….他欺侮的我甚了,又强买了我家……”沈青竹面色窘迫,抬眼看了看夫人,倔强的分辨道。 芜菁夫人垂下眸子,轻轻叹息一声,犹如水滴自叶端滑落。“我让彩霞跟你说了,你家之事,多有蹊跷之处,与那岳子鸿无关。” 沈青竹贝齿咬了咬红唇,低着头不说话。 芜菁夫人轻轻摇头,又道:“别说这事儿刘先生使人来开了口,就算没他的面子,那岳子鸿也不是你的仇人。你应该还没和你爹深谈吧?唉,好好问问吧,岳子鸿不但不是你的仇人,还是你的恩人呢。” 沈青竹身子一震,愕然抬头。芜菁夫人却闭上眼睛,微微向后倚了,再不肯说话。 恩人?! 车厢中,沈青竹黛眉轻颦,心中忽然说不出的烦躁…………. 第37章:仲秋(1) 第37章:仲秋 岳大官人很安分的在家呆了几天。 之所以这么老实,一是要给玉砚调制外敷用药玉肌膏;二来,沈青竹那档子事儿,虽然有芜菁夫人莫名其妙的出来压下了,但他可没忘记,这之前,还有谭二、曾智一伙人的事儿。 那帮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善类,当日被自己一通暴打,想必也不会善罢甘休,总要提防着点。 除了这俩原因,沈妹妹那天一记天马流星拳的威力还是很强大的,岳大官人可不想顶着一只黑眼圈满世界溜达。 玉肌膏第二天就配制了出来,岳大官人精妙的刀圭之术,也首次惊现于这大周时空。 虽然没有后世高科技的设备支持,但好在玉砚的脸上,只是需要去除一些死皮,以岳陵丰富的经验,单凭一双手也勉强搞的定。 那去死皮的手术,避免不了肌肤的接触。被岳陵一双大手在脸上摸来摸去,玉砚初时羞的,身子瘫软的跟水一样。 但等看到岳陵近在咫尺的脸上,满是专注凝重的神情后,羞涩渐褪,取而代之的,便是满心的柔情和感激了。 如此等到所有程序完成,玉肌膏也涂抹到新创面后,两人的关系,便有种水到渠成的意思。平日里相依相偎,偶尔的搂搂抱抱,也就自然而然了。 小丫头蝶儿比自家小姐沦陷的还早,芳心可可,一缕朦胧的情丝,都不知在大笨蛋身上绕了几圈了。 于是,常有斜阳日落之际,和玉砚左右偎在身旁。三人都不说话,只静静的看那满天晚霞。金镶玉砌的光影之中,说不出的温馨旖旎,虽未真个**,却令三人俱皆陶醉其中。 时间便在这种平静喜乐中渡过,转眼已是仲秋。期间,韩铁和刘一针都曾派人来约过岳陵几次,情谊越发深厚。 只是岳陵始终心中有事,每次说不上几句,便匆匆告辞。及到后来,又赶上玉砚恢复的最后关头,便直接婉拒了,惹得老道没少骂娘。 提防中的曾智、谭二,还有那个谢天豪和小辣椒沈青竹,都出乎意料的不曾出现,岳陵对此深感疑惑。 他曾问过玉砚关于这几人的信息,据玉砚说,那位芜菁夫人是个寡妇,听闻乃是镇南候爷的儿媳,好像自己也出自大贵之家,在江陵一带极有身份。 手下据说有很多生意,遍及江南之地,但此女自身却深居简出,少有在人前露面,平添无数神秘。 而那个曾智,原来却是江陵县知县曾维的独子,标准的花花公子一个。自个儿屁本事没有,仗着自家老子的官职,打压良善欺男霸女的事儿没少干。只是所有人都惧于他老子的官帽,大多忍气吞声算完。 玉砚和蝶儿说起此人时,都是满面的不屑,但对那位芜菁夫人,却都是一副凛然的样子。不过又很是感激她当日的相助,言下颇有亲近之意。 了解了这些信息,岳大官人却是心中更加警惕。他两世为人,人生经历何等丰富,可不像玉砚和蝶儿那般单纯。 第37章:仲秋(2) 这个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敌,自也绝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帮助。所有事儿追溯本源,皆逃不过一个利字。只是,对于芜菁夫人想要在自己这儿获得什么利,他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出。 至于那个曾智,也决不能小看。这种纨绔子,又有衙内背景,一般最是不肯吃亏。而在挨了自己一顿胖揍,居然一直没动静,岳大官人才不信其中没有奥妙。 狼吃肉,狗吃屎,本性是绝难改变的。曾智和谭二一伙儿,至今没有举动,要么是必有什么顾忌,要么就是不知在暗中准备什么阴招。 不过这些话,岳大官人不会告诉两个女人。有些事儿,作为男人,必须要独自面对,决不能让自己的女人跟着担惊受怕。 所以,他心中虽越发警惕,面上却仍是一副嘻嘻哈哈的不正经模样。如今正值仲秋佳节,这可是他来这个时空的第一个节日,自是极为投入,要与两女过一个难忘的佳节。 一大早起来,他便让二宝和蝶儿准备了面粉和一些干果,亲自动手做了些月饼。 月饼一物,原本历史记载中,是起源于唐僖宗时期。是皇帝赐给赴曲江宴的新科进士的一种食物。 最早也不叫月饼,而是称为“宫饼”、“小饼”、“月团”等等。宋代诗人苏东坡曾有诗云:“小饼嚼如月,中有酥与饴”。一直到元末明初时期,才有了“月饼”的称谓。 而在眼下这个大周时空,月饼一物竟然还不曾出现,岳大官人一来是习惯使然,二来也是想显摆一下,这才有了亲自下厨动手的事儿。 只是他并不是什么真正的面点师,那些后世高档的月饼自是做不出来。不过做些个果仁、糖馅的,最粗糙的那种,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玉砚和蝶儿本来对他进厨房大为嗔怪,自是因为什么君子远庖厨云云的理由。只是岳陵全不理会,待他用自制的卡子,扣出一个个带着图案的月饼,两女不由的赞叹不已。 待最终忍不住双双上阵,亲自尝试制作一番,宅院厨房中,便欢呼惊喜之声不断,什么君子远庖厨的,自是早都忘诸脑后了。 是夜,明月当空,岳陵按着此时的习俗,带着二女和黄伯、二宝一起祭了月后,便在后花园中摆下小桌,与二女浅酌赏月。 皎月如盘,清辉如银。 玉砚此时容颜已大半恢复,又在这后院无人之处,便摘了面纱,和蝶儿两个偎着他坐了。 两张精致绝伦的娇靥,犹如并蒂莲花,在月光下如蒙上一层萤光。耳鬓厮磨之际,玉肌娇软,暗香袭人,岳大官人熏熏然沉醉其中,俨然不知****。 正意浓情迷之时,忽有二宝来报,说是水生来请,道韩铁与刘一针已备下浊酒,邀他共往碧月湖上,赏月饮酒。 岳陵本待再推,玉砚却劝他,此番自己能得恢复容颜,推本溯源,刘先生功不可没。而今人家都准备好了来请,若再不去,实在有失礼数。 岳大官人想想也是,正好这几日自己也想搞些营生,大可借此机会聊聊,遂欣然而去。 第38章:省悟(1) 第38章:省悟 蝶儿伺候着,回房重新换过一身行头,岳陵辞了二女,出门让水生接了,一同往碧月湖而来。 到得湖边,小舟上韩铁早已抢出,抱拳笑道:“子鸿,你这大驾着实难请,今日总算肯出来了。” 后边刘一针伸出脑袋,撇嘴道:“这小子家中二美相伴,整日价依红偎翠,只怕是掉入温柔乡里了。说什么难请,不过重色轻友罢了,鄙视!鄙视!” 老道跟着学了个新词儿,逮到便拿出来用上,引得韩铁哈哈大笑。 岳陵翻翻白眼,气道:“屁的重色轻友,前阵子莫名其妙招了一堆事儿,哪里脱的开身。你当都跟你一般,守着日进斗金的铺子,整日里,面上扮作四大皆空的出家人,背地里吃喝不愁,只风花雪月的享受就行?” 老道气结,引得韩铁和水生莞尔不已。这一老一少见面就拌嘴不停,也是两人相交的一个特色,韩氏父子已然习惯,自然不会当真。当下连忙邀着他上了船。仍是水生划船,水花一响,往湖心而去。 几人坐定后,韩铁给二人满上酒,笑道:“前阵子事关玉砚姑娘康复,子鸿少得空闲,你我多日不曾相聚。今番子鸿既到了,想必已然大功告成了吧?” 老道听问起这个,也关注起来。岳陵点头笑道:“差不多了,估计再有个三五天,就能彻底恢复了。倒是多亏了刘先生指点,玉砚也托我向先生致谢了。”说着,感激的看向刘老道。 刘一针连连摆手,“谢我作甚?我又没做什么。说来惭愧,当日老道也曾给玉砚姑娘看过,却终是没能帮上忙。对了,子鸿究竟怎么做到的,可否指点一二。” 岳陵微一沉吟,这才道:“你当日看不好她,非是先生医术不精,而是此毒不在常规医理范畴而已。” 刘一针眉头一皱,诧异道:“毒?” 岳陵点点头,“对,就是毒,是一种金属毒。潜伏于人身血液之中,最初表象,便是作用于头面肌肤,然后再是四肢,直到最后扩散至全身。到那时,人也就离死不远了。” 刘一针和韩铁同时面色大变。刘一针怒道:“何人如此歹毒?” 岳陵摇摇头,“说不好。这种毒有可能是被人所下,也有可能是不经意中,饮食不注意所中,不一定就是别人有意识下毒。不过,我倒是知道,西方有些国家的人,应该精擅此道。” 刘一针一皱眉,似有所思,喃喃的道:“西方国家……” 岳陵道:“嗯,西方国家,也就是外国人。上次我听你老说过,百花苑的东家,好像就是外域之人对吧。” 刘一针一惊,道:“你怀疑他?不可能!据我所知,那百花苑主,只是十几年前才将生意开到江陵。而其本人,自始至终便都在北方,怎么可能对玉砚下手?” 岳陵摇摇头,叹道:“希望不是他。不过,你既然说过在他的园子见到过外国人,好歹是个线索。有机会的话,我总要查上一查的。” 第38章:省悟(2) 老道皱眉不语,韩铁忽然道:“要找这个机会,今个儿可是来着了。” 岳陵一轩眉头,问道:“怎么说?” 韩铁笑笑,伸手一指外面道:“你没见那边的热闹吗?百花苑身在其中,如何能错过这等盛事?” 岳陵微微一愣,他来时就看到这碧月湖岸上,人流如织。湖心处那边,更是舟舫相连,张灯结彩的。 今天本是仲秋佳节,碧月湖风景胜地,游人来此游玩自也是题中之意,是以,他并没多想什么。 如今,韩铁这么一问,他陡然记起,那花魁大会可不就是今天举行的吗?百花苑也是众多妓院之一,当然是要参与的了。 而且,今晚不同往日,各个妓院的主要人物,都会聚集在这碧月湖上,为自己园子的姑娘助威。往日所有规矩,也都最大程度的放开,要说观察,今晚可不是最好的机会嘛。 想到这儿不由大喜,刚要抬头说话,却见船头一转,小舟已往那边靠了去。却是水生早得了韩铁的吩咐,悄然调整了方向。 岳陵感激的看了韩铁一眼,举杯敬了一碗。两人相交甚笃,感谢的话却是不必多说,一碗酒便达到了意思。 韩铁笑着干了,旁边刘一针忽然叹了口气,面上微一迟疑,转头看着岳陵道:“我知道拦不住你,不过,你要查也可以,总须谨慎些才好。那百花苑主虽从未在江陵现身,但据说其身后势力极大,能不招惹,还是不招惹的好。况且,你前番惹下的事好容易才平复下来,再要招惹了这么一个强敌,殊为不智。” 岳陵一惊,眯眼看向老道。老道话中最后几句,貌似是知道些什么。可自己却从未露过口风,这老道又是如何得知的? 刘一针瞅着他模样,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没好气的道:“你这什么表情?难不成怀疑我害你不成?你个没良心的臭小子!不错,前阵子你家门口的事儿,我都知道。也是我托了芜菁夫人出面,就知道你小子脾气臭,只怕有事也不肯求人,就算老道多事吧。现在管也管了,你要如何?” 岳陵心中一阵的感动,随即又有些愧疚。 一直以来,他和老道相交,虽说多是意气相投,但其中未尝没有利用的心思。在他意识中,两人的交情,还不到那种主动出头帮着办事的份上。 哪知道,老道待自己却全是一片赤诚。不但主动帮自己出手解决了麻烦,事后也从来没有提起。若不是今晚担心自己再树强敌,只怕还是不会说出来。 这种完全不求回报的暗中呵护,其中之情,又哪是简单的朋友投缘?分明就是一种长辈对自己至亲晚辈的关护! 岳陵就舱中起身,整了整衣服,恭恭敬敬的给老道行了一礼,道:“先生对晚辈的情谊,晚辈绝不敢忘,在这儿给您老拜谢了。” 韩铁尚不明白什么事儿,愣楞的看着二人。 刘一针叹息一声,摆手苦笑道:“我与你忘年之交,这些虚礼又说来作甚?况且老道今已年近六旬,孤家寡人一个,视你便如子侄一般,能帮的上你的地方,自不会坐视。 只是你往后行事,千万不要鲁莽了。你可知上次之事,那沈青竹的事儿还好说,可你居然还打了曾智,那可是知县曾维的儿子啊。 那曾县令好歹乃一地之父母,你打的曾智鼻梁骨都折了,更等若剥了他面皮,他如何肯轻易罢休? 若不是老道昔日对芜菁夫人有些小恩,以夫人的脾性,她已然管了沈家之事,哪还肯再出头说和曾维? 唉,现在总算事情暂时平息了,你以后行事,还当三思而行,切莫只图一时之快了。 都传这百花苑主的势力,只怕比芜菁夫人还要大上几分。我只怕你一旦惹了他,怕是这江陵城再无人能护得了你。届时,那曾维再趁机发难,后果不堪设想啊。” 听着老道一番叹息,岳陵这才悚然而惊,暗暗惊凛不已。他忘了,自己已经不是后世那个身家亿万,关系网结的密如蛛网的岳陵了。 在这古大周时空,他只是一个新来者,一个无依无靠,没有任何关系,甚至算的上赤贫的平头百姓。 凭着眼下的情势,若不是奇缘巧合跟刘一针结交上,这次打了曾衙内,怕是死都不知怎么死的。要想横可以,总要从头再来,给自己编织出强大的保护网后才行。 自己两世为人,怎么竟能出现这种幼稚的失误?岳大官人这一刻猛然省悟,登时出了一身的冷汗。 第39章:有女芜菁(1) 第39章:有女芜菁 小舟中,老道刘一针一番言词,让岳大官人悚然而惊,也让一旁听着的韩铁吓了一头的汗。 待到岳陵再次谢过老道,韩铁粗眉拧成一个大疙瘩,沉声道:“子鸿,你这事儿不可轻忽!从明日起,我让水生拨几个帮中好手过去,帮你护着宅院。县衙那边,我也会着人暗中盯着,总不能让你吃了亏去。” 岳陵心中再叹,待要推辞,却见韩铁面显不乐,只得苦笑着应了。想起那位芜菁夫人,虽说是老道出的面相请,但实际上还是自己欠下了情。 对于那个一身神秘的夫人,玉砚当日也语焉不详,便就向老道问了起来。 老道闻听他问起芜菁夫人,脸上忽然显出复杂之色。出神半响,才叹息一声说了起来。 这位芜菁夫人,姓陆,乃是南边大理国人。闺名就叫做芜菁,是大理世家陆家的**。 陆家在大理乃是正宗的皇亲国戚。家主陆衡,身为大理御林军统领,官拜执金吾。其妹便是当今大理皇帝段续宗的妃子,极得续宗皇帝的宠爱。 大理一国,一直便是大周的藩属。数百年来,不知多少两国高层通过联姻的方式,紧紧结合在一起。这也是大周南方,一直颇为安定的原因之一。 这位芜菁夫人陆芜菁,便是嫁给了大周镇南候常泰之子常恺之。镇南候一生戎马,乃大周三位镇边大将之一,常家世代簪缨,数代镇守南疆,在大周名望极重。 可就是这样的武将世家,常恺之却不喜武事,偏好诗词之道,自小就体弱多病。及待二十岁那年,陆芜菁嫁了过来,这位常公子却不等入洞房便一命呜呼了。 而当时刚刚十六岁的陆芜菁,顿时也便成了望门寡。这个时代,若丈夫在壮年病死,作为妻子的,多半会被扣上克夫的帽子,被视为不祥之人,扫把星什么的。 而一旦被扣上克夫的帽子,再想嫁人,不啻于登天之难。即便勉强找到人家,也多是身份低贱的。更不用说,这个时代正是提倡从一而终,孤寡一生而守的氛围。 而即便是贞洁自守的寡妇,也要无时无刻的承受着世人的白眼和歧视,顶着克夫之名,艰难的在世上熬着。 因着这个缘故,不知多少女子干脆一死了之,胜过受那活罪,还能落下个贞洁刚烈,殉夫而死的美名。翻开史书,这种例子可谓比比皆是。 陆芜菁虽是豪贵之家出身,明面上自然没人敢多嚼舌头。但私下里,却仍是逃不脱这种命运。从嫁入常家之日,不知遭受了多少暗中的异样眼色。 镇南候常泰对此极为愧疚,曾不止一次的,让自家夫人暗示陆芜菁,遇上合适的人,便可改嫁,不必遵从什么世俗之见。若不愿再嫁,常家也绝不亏待她,只当她女儿一样看待就是。 陆芜菁性子刚烈,既没答应改嫁,也不愿留在家中,毅然带着当日随嫁的仆从出来,在这江陵城中住下。随后,利用身份的便利,广开商路,将大理的茶、石、稻米,以及各色草编、花卉等贩至大周;再从大周将盐、铁、马匹等输入大理。 第39章:有女芜菁(2) 就这样,不出几年,竟尔生意越做越大,遍及江南各地。因着她自身的身份,又有镇南候的关护,俨然成了大周与大理两国之间,一个非官方的沟通大使。在两国上层建筑中,有着超然的地位。 后来几年,随着影响越来越大,她渐渐很少亲自出面,只仍带着当年的陪嫁丫头彩霞,隐居于江陵城南的芜菁山庄。 由此,芜菁夫人的名号便叫了出来。而当年的一段悲剧,也渐渐被人遗忘。但凡出现在世人眼中的,便是那个高贵清冷,神秘媚艳的芜菁夫人了。 这一段秘辛,刘一针娓娓道来,几人都听的唏嘘不已。韩铁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拍案叹道:“此可称奇女子!真愧煞许多男儿。” 岳陵也是轻轻颔首,这陆芜菁自强自尊,以弱质女流而抗艰舛命运,终是在这男子为尊的世道里,打出自己一片天地。此女之性格、才情,确实值得钦佩。 “先生怎么和她攀上交情的?又怎知她能说得动那个沈青竹?”沉默了一会儿,岳陵又问道。 刘一针端碗抿了一口酒,道:“我与她相识,还是她刚离开镇南候府的时候。当时她只带着几个仆人打拼,时逢冬季,她积劳成疾,又引发了寒症,病倒在长沙一间客栈中。 那时她手中银钱大都进了货物,剩余的还要对付房费和一帮人的吃喝,一时拮据。偏她不肯向娘家和常家求援,只硬生生抗着,差点就此死在客栈里。 我当时正好四处行医,也住在那客栈中。客栈老板怕人死在他那儿晦气,听说我是郎中,便来找了我。我当时并不知她身份,只是怜她一个女子,却要顶起这么多难事,便免了她的诊金,又出钱帮她抓了药,呵呵,这份情,便这么结下了。 至于那个沈家女娃儿,我也不认识,只是曾听陆芜菁说过,她和峨眉出尘庵妙悟师太相熟。那个沈家娃娃,便是那妙悟师太的弟子。” 岳陵这才恍然大悟。 刘一针说到这儿,忽然一笑,道:“其实,你也该认得那女娃子,我估计以后她再见了你,怕是要躲着走了,哈哈哈。” 岳陵一愕,诧异道:“这话怎么说?” 刘一针笑道:“不光你该认得,韩铁老弟也该认得。那女娃娃便是沈万山的独女,只不过一直随在她师父那儿学艺,极少回来罢了。你上次救了那沈万山的命,他闺女回来却去找你的麻烦,你想想,等知道了其中的原委,那女娃儿再见你岂不要羞死?”说罢,又是大笑起来。 韩铁也是恍悟,他当日扶了沈万山回去后,沈万山一直凄然不语,他也只交代了沈家留下的一个老仆人几句,便匆匆返回,准备和岳陵的会面了。对于沈万山这个女儿,自是无从知晓了。 岳大官人却是目瞪口呆半天,忽然身上装了弹簧一般蹦了起来,大叫道:“我靠!那小辣椒是沈万山的闺女?好好,麻痹的,妙极了!” 他这猛然跳起大叫,韩铁和刘一针固然吓了一跳,他自个儿却也忘了这是在船上。 此时水生已将小舟划到了花魁会场里面,整个一片范围里,几乎是船挨着船,舫靠着舫。他兴奋之下这么一跳,那小舟顿时就是一晃,船舷已是砰的一声,正撞到旁边一艘画舫上。 第40章:又遇林慕白(1) 第40章:又遇林慕白 小舟内,岳大官人听闻沈妹妹竟是沈万山之女,不由心中大喜。当日被那小辣椒一拳偷袭,盯着一比零的黑眼圈好几天不敢出门。 肉体上的打击,并不算什么。但是因之让岳大官人的面子大大受损,这笔账,他可一直记着呢。 如今有了这么一层关系,岳大官人要是不去找回场子,再趁机占点便宜,那可就不是岳大官人了。 想着那小辣椒,这会儿知道了自己是她老子的救命恩人,再见面时,盈盈拜倒,口呼恩公的场面,这货就忍不住兴奋。 麻痹的,你老子的救命恩人啊,够大了吧?这么大的恩情,单说个谢谢怎么够?说不的就得以身相许啊!这以身相许了,那老子啥身份了?是你老公!是你小辣椒的老公啊! 你竟然胆大包天的将老公打了个青眼,造反!简直就是造反啊。那啥,你老公是新时代的好青年,这打女人自然是万万不会的。但为了惩罚你,介个,摸摸小手,亲亲脸蛋儿的总该不算过分吧? 想着到时候,小佳人脸蛋儿羞红,轻嗔薄怒,偏又抗拒不得的模样,这货彻底鸡动了。嗯,某个地方,在可耻的发生着某种变化… 只是光顾着鸡动了,可忘了这处身之地是一叶小舟了。猛然一蹦之下,那小舟顿时一晃,砰的便撞倒旁边紧挨着的一艘画舫上。 这一下,两边船上同时惊呼起来。 岳大官人面色发青,鸡也不动了,大叫着抓住舱篷,一颗心都要跳出嗓子来。 待到韩铁和水生反应过来,好歹将他扶着坐下,不等说话,便听外面一声怒骂传来。 “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在这儿乱撞?混账东西,这舫子也是你撞得起的?出来!里面的王八蛋滚出来!今个儿不赔死你们,这事儿他妈不算完!” 舱内韩铁和水生听着,不由的面面相觑。韩铁这个叹气啊,没事儿出的什么主意,非得这时候来凑热闹?这下好了,听外头那声儿,多半不是个好打发的,麻烦,来了。 ⒏ 澪 電 吇 書 W W W . T X T 8 0 . L A 他这叹气,水生却是个少年脾性,听着对方辱骂自己父亲,顿时大怒,迈步便钻出舱篷,站在船头上,怒道:“你凭什么骂人?咱们又不是故意的,这里这么多船,碰下磕下的自是难免。我们这船小,你们船这么大,就算碰坏也是咱们的船损失,又赔你们什么?” 他这一通反斥,对方船上的人顿时大怒,只听好几个声音同时骂了起来,有人已在大叫着要跳船过来动手了。 舱内韩铁一劲儿叫苦,连忙在里面喝止水生,便要出去赔罪。岳大官人这会儿算是回了魂儿了,知道是自个儿闹出来的事儿,这要让人家韩铁出去受屈,可就不地道了。 当下一把拉住韩铁,起身道:“韩大哥,你不用说话,让我来吧。” 韩铁一呲牙,你来?你站都站不稳,来啥啊来?再说了,你这脾气,只怕这一来,多半就直接开演全武行了。 第40章:又遇林慕白(2) 张口要待推辞,岳大官人却拽着他胳膊,一步迈出去了。韩铁这个头大啊,无奈的看了眼老道。 老道也是一个劲翻白眼呢,只是到了这份上,总不能独善其身了,只得也赶紧跟了出来。 岳大官人出的舱来,一手扯住韩铁,一手攀住水生,看上去好似是拉架,其实却是找靠儿呢。在这水上,这货心里总有阴影,扶着两水中好手,总能多踏实几分。 站稳了,这才抬头看去,眼光才一抬起,却正跟上面走出来一人的目光对上。 对眼的两人眼神一碰,却不由的都同时一愣。 巧了,俩人认识。 那人仍是一袭白衣,一手握着折扇,另一手却捏着一个酒盅。不是别个,正是那位被岳大官人忽悠着买下玉砚舫的林公子,林慕白。 “哈,我当是谁呢,原来竟是岳兄。怎么?这画舫没买得,也不至于买这么条破船吧?唉,你我好歹相识一场,要不请岳兄来我这名士舫一游,对岳兄也算是个安慰如何?” 林慕白先是眉头一蹙,随即舒展开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岳陵,嘴中便嘲讽起来。 他当日买下玉砚舫,重新修葺一番,改名名士舫,终于赶在仲秋前开了张。不过几天的经营,果然生意火爆,乐的林慕白见牙不见眼的。 今个儿花魁大赛开始,他身为怡情楼头牌彩荷的绝对拥趸者,自是不能落于人后。索性推了生意,招呼了一帮朋友,专门过来为彩荷助威。 这文人助威,既是捧自己喜欢的花魁,也是一种自身文采的角斗。他号称江陵第一才子,自有不小的号召力。不但颇是聚集了一些少年子弟,还请来了两位大儒在座。 刚才两船相撞之际,名士舫船体庞大,自不会被撞坏什么。只是处于水上,免不得一阵摇晃,让众人吓了一跳。 今日在座全是有身份之人,林慕白心中虽恼,却不好发作。只让手下出去看看,将事儿处理了。 哪知道这帮手下出去后,随即便传来对骂声,当着众名士的面儿,林慕白大觉没面子,这才出来察看。哪知一看之下,竟然看到了岳陵。 当**只顾着和岳陵争夺玉砚舫,反倒忘了初衷。及至后来再想起来时,却找不到玉砚等人了,心中隐隐觉得上了岳陵的当。 今天一见,顿时有了计较,对于撞船之事,反倒不在意了,只笑着邀请岳陵上船。 岳大官人笑嘻嘻的不说话,眼珠儿骨溜溜的转着。以他的脑子,怎会看不出林慕白另有所图?只不过一时猜不到,面上只笑嘻嘻的不露声色罢了。 “子鸿,怎么回事?”身后老道钻了出来,抬头看看林慕白,微一皱眉,转向岳陵问道。 林慕白一眼看到刘老道,心中不由咯噔一下。这岳陵竟然跟刘一针有交情,实在是他没想到的事儿。 对于刘一针,他自是非常了解。这老道凭着一手超绝的医术,在江陵一地,有着极大的声望。连知府大人,还有自己那位姑父,江陵知县曾维,见了他都要客客气气的。 第40章:又遇林慕白(3) 这样一个人物,今晚却跟那姓岳的小子,一起猫在一条小破船上,可见两人之间大不简单。 心中想着,不待那边岳陵回答,他已在船上躬身行礼,恭敬的道:“小子林慕白,见过刘老。家父林丰,姑父便是这江陵知县曾大人。呵呵,小子平日多听长辈说起刘老,今日在此相见,实为幸事。我与岳兄此前相识,方才正邀请他来舫上共饮呢。刘老既然也在,还请一同移驾可好?” 说到这儿,偷眼看看刘一针面色,见他霜眉微皱,又赶忙道:“哦,今晚还有苏望先生和唐澜先生也在,想必二位先生得知刘老在此,必然会很高兴的。” 刘一针一愣,不由微微点头。转头对岳陵苦笑道:“要不咱们过去坐坐?那苏老儿和唐老儿在,我不去可要被他们骂死了。” 岳陵笑容不变,轻声问道:“这苏望和唐澜是什么人?” 刘一针诧异的看看他,“你不知道吗?天,这江陵城不认识这两人的,只怕除了你再没旁人了。苏望字远川,乃是本州水镜学院的山长,天启八年的翰林,与当今翰林院祭酒李东兴交相莫逆。那个唐澜,字在涛,乃我荆州名士,当世大儒。历任通州知府、翰林学士、礼部尚书,向为圣上所重。两年前致仕归家,与苏望,还有江陵崔氏家主崔孟,并称江陵三杰。” 岳陵耸耸肩,表示还是不知道。老道一脸古怪的看着他,摇头叹道:“真不知你算不算读书人,连他们都不知道。”说着,当先从搭好的跳板往上走去。 岳陵撇撇嘴,扯着韩氏父子跟上。一边暗暗腹诽,老子还就真看不上什么狗屁的读书人。他们比老子有钱吗?比老子帅吗?还是那方面能力比老子强大? 至于什么琴棋书画,老子可也不见得比不过他们。要知老子可是后世的高素质人士,中国几千年的文学精华,装满了一肚皮。随便撒点出来,就能震死他们。 啥?剽窃无耻?无耻你妹!这是大周,谁知道老子剽窃?没人指出来,那就是原创!老子的原创! 第41章:众才子(1) 第41章:众才子 一行人跟着上了船,林慕白与岳陵并肩而行,低声笑道:“岳兄怎么跟刘老一起的?” 岳陵眼珠儿一转,也低声道:“没啥,算是不打不相识吧。前阵子我一时兴起,砸了他的场子……” 林慕白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抹怒意。他才不信岳陵说的,你砸了那老家伙的场子,他还能跟你这么亲密?拿我当傻子耍吗? 他心中恼怒,面上却不好表露,勉强惭惭一笑,将话题转开。“岳兄看看,我这名士舫改的如何?也不知玉砚姑娘现在何处,不然请她来重游一番,倒是应情应景了。” 岳陵眉头挑了挑,口中淡淡的应付道:“不错不错”,对于他问起玉砚一事,却提也不提。林慕白恨的牙根发痒,握着折扇的手,指节都有些发白。 这舫的第一层没太大改动,不过是整个扩成一个大厅。此刻摆了六七张桌子,都是些下人、随从占据着。见林慕白引着众人进来,都恭敬的站在一旁,口称林公子。 林慕白面上傲然,只点点头,伸手请众人上楼。二楼改的比较大,前后两处舱房全部打通,重新用屏风隔出一个个小间,显然是当雅座来用的。 两边船壁上也多开了几个窗口,隐约可见墙壁上挂着不少字画,跟岳陵当日信口所说并无二致。 只是这会儿,整个二楼并没什么客人,阵阵的丝弦管乐之声,却从最上一层传来。 林慕白一边继续引着众人向上,一边回头对老道笑道:“今日本还想请府尊宋大人的,可惜他却和崔先生约在了一处。呵呵,不过能有刘老大驾光临,再加上苏、唐二位先生,晚辈这名士舫可谓群贤毕至了,估计晚些时候,家父也定会过来,给几位先生敬酒。” 刘老道淡淡的哦了一声,只是轻轻点点头,并未再说什么。他除了在岳陵、韩铁二人面前显露本色,在外人处,却是一副老神在在,端严厚重的模样。 岳陵扭头看看他偷笑,惹的老道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后面韩氏父子却只低头跟着,一言不发。这种地方,他们也是第一次来,生怕有什么错失,给岳陵丢了份儿。 待得上到三层,但见整个大厅明烛高挑,雕梁画栋。满壁挂满字画,大厅四角处,还摆了些盆景之类的。书香之气中,又掩不住的奢华之意。 这上面却不似下面两层,虽然也是一个大开间,却并未摆放大桌,而是效仿古法,分成燕翅席两边排开。五六个人各据一张小桌,最中间处却是两个老者端坐。两边席位后面,乐师伶人各抱笙箫、琵琶,轻拢慢捻着,奏乐助兴。 等到林慕白带着几人进来,中间两个老者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着站了起来,其中一人朗笑道:“你个假牛鼻子,怎么今日肯来这种场面了?该不是动了凡心了吧,哈哈哈。” 这两人一动,四下里众人连忙一起起身,心中却都暗暗诧异。刘一针老道这些人自然认得,韩氏父子衣衫简朴,跟在后面便如随从一般。众人目光,便多纠缠在岳大官人身上,纷纷猜测不已。 第41章:众才子(2) 刘一针听那老者调笑自己,不由悻悻,哼道:“苏老儿,你堂堂学政,读的圣贤书,岂不知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吗?不好好在家舞文弄墨,又到这烟花之地作甚?老道好歹是个俗人,便动了凡心也胜却你这有辱斯文。” 苏老儿一愣,随即和身旁那人对望一眼,不由同时大笑。苏老儿摇头叹气道:“在涛兄,你瞅瞅这老家伙,就是个不肯吃亏的。” 那在涛兄微微笑笑,一派儒雅温淳之态,摇头苦笑道:“你们两个老儿,当着这许多晚辈面前,也不怕丢了份儿去。来来来,快都入座。呵呵,慕白贤侄,怎么不给我们介绍下这三位朋友。” 林慕白连忙应着,先请众人坐了,这才给岳陵一一介绍起来。那两个老者,跟老道调笑的,便是荆州水镜学院山长苏望苏远川。 那水镜学院却是借汉末时,荆州名士司马徽的名头所创,乃当今大周朝州学中,极有名的学院。 另一个老者,便是那位曾经的礼部尚书,当世大儒唐澜唐在涛了。两人眼见老道和岳陵神态亲近,都是暗暗打量岳陵。 岳大官人后世什么场面没见过?今天别说只是两个老朽,便是皇帝当面,他也不会有什么压力。当下,只是依礼相见,淡淡然,一副不卑不亢的从容之色。苏望和唐澜不由暗暗赞赏,皆客气的颔首回礼。 介绍过这二人,林慕白又拉着岳陵与几个年轻人相见。首先引见的,便是一个二十四五的蓝衣青年。 这人面目英挺,长身玉立。引见之时,一举一动都依足了礼数,一派温文尔雅,极有休养的样子。席上苏望、唐澜都是面露欣慰赞许之色。 听林慕白介绍,这人姓文名旭,字奉阳。父亲是江陵笔墨大商文玉山,可谓书香世家子弟。其人恩师更是一个大大有名的人物,竟是当今尚书左丞顾彦之,人称顾相。 大周朝以内阁制治政天下,除了皇帝外,下面分设尚书左、右丞以领国事。 双丞之下,又分六部。再加上御史台和翰林院,并军方羽林中郎将,共称内阁。此时以左为尊,这左丞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实是一个炙手可热的位子。 那顾彦之出身河北顾氏,为人深沉厚重,严厉刚正。文旭能得他认可为徒,自是非同一般。 今岁科考,高中进士,在京城素有才子之名。等再经了殿试后,便可或入翰林院,或直接下放一地为官,可谓少年俊彦,前途无量。 今日苏望、唐澜能来这名士舫,多是因这文旭而来。毕竟,人家身后站着的,可是当朝宰相啊。 岳陵面上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笑嘻嘻的见了礼。暗中却敏锐的察觉到,这文旭眼底总有一丝傲气,怕是不像面上表现出这般谦和。而且,从其他人眼中也能看出,这些人多半也不是很服气他。 再介绍下来,只有一个人林慕白多说了几句。那人却是崔家子弟,崔家家主崔孟之子崔少华,字之栋。不但是林慕白的好友,也跟他并称江陵才子。 岳大官人面上不说,肚中却暗暗腹诽,这也才子那也才子,这才子也太不值钱了吧。麻痹的,才子有什么看头?佳人!老子只对佳人感兴趣。 这厮毫无半分雅骨,面上始终淡淡的,倒让一众才子摸不透他深浅了。好歹闹哄哄的介绍完,正要归座,却见帘笼一搭,一个娇俏的美人儿在丫鬟的扶持下,款款走了进来。 第42章:他是商人(1) 第42章:他是商人 那女子绿衣粉袖,眉目如画。白皙的脸蛋儿上微施薄粉,透着淡淡的红晕。烛光掩映之下,明眸皓齿,袅袅而来,厅中顿时一静。 “众闲毕至,小女子迎迓来迟,还望恕罪。”两手交叠,轻扶细腰,女子已是敛衽而礼。盈盈一拜之际,合着糯软的语音,透着说不出的娇柔。 岳陵两眼微微眯了眯,心中忽然升起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却怎么也记不起来何时见过。 旁边林慕白却是眼中一亮,上前一步虚扶,笑道:“彩荷何须客气?这来了便好,不然今晚文公子、崔公子的好诗不肯出手,大伙儿回头怪我,我可不冤枉死了。” 众士子齐齐哄笑,崔少华瞥了文旭一眼,摇头笑道:“这可不是取笑我吗?有你林慕白这江陵第一才子,谁又敢在此班门弄斧,那不是让人笑掉大牙嘛。” 他话中谦虚,偏偏只点出林慕白,对文旭却是只字未提,其中之意宛然。众江陵士子均纷纷出言附和,文旭眼中划过一丝怒色,随即复归平淡,脸上仍是一副谦逊温和的表情。 岳陵听到林慕白的话,却是猛然一省。彩荷?那不是当日自己初来,在碧月湖上被众人追捧的那个花魁吗? 只是当日自己离得远,并不曾真个见到这位花魁的面容。这会儿仔细打量一番,渐渐与当日模糊的影像重叠起来。 心中暗暗点头,莫怪这女子与玉砚齐名,果然也是个绝色佳人。小丫头蝶儿总说人家比不上玉砚,却是一种偏帮了。 玉砚之美,属于那种空灵飘逸,犹如空谷幽兰,气质中总带着几分高贵之气,让人一看之下,有种可远观而不可近亵的感觉。 而这位彩荷姑娘,却是一种极妍之美。人如其名,清丽脱俗,好似一朵盛开的荷花,梨涡浅露之际,让人不由生出一种亲近之意。 此刻听众人打趣,明眸微微一转,浅笑道:“林公子说笑了,几位公子都是大才,便没有彩荷,又怎少得了佳作?再说了,几位公子今日都是为彩荷助威而来,彩荷心中感激,如何有不来之理?” 这话儿一出,众人俱皆面上有光,文旭也是目中划过一道异色。岳陵暗暗点头,这个彩荷慧黠可人,必是看出其中关窍。几句话滴水不露,将所有人都赞了进去,还为自己增了光,只这份心机便让人赞赏。 林慕白又引着彩荷见了苏望、唐澜和刘一针,待双方见完礼,这才俱皆落座。 林慕白笑道:“准备的如何了?今晚可定要拿出本事,胜过那骆渺渺才是。” 彩荷微蹙娥眉,摇摇头道:“渺渺妹子素来精擅舞蹈,听闻此次,更是有外藩教习帮着编舞,只怕彩荷胜她不过。” 林慕白道:“怕什么?外藩之人又能编出什么好舞来?就算她舞的好,可彩荷歌喉清丽,向称第一。又有大伙儿帮你写词,胜出还不是手到擒来?” 第42章:他是商人(2) 彩荷叹口气,轻声道:“若说歌舞,又有谁比得上昔日的玉砚姐姐?只可惜……”说到这儿,又是轻声一叹。 这话一出,众人都是一窒。林慕白也是面色一僵,目光瞄了岳陵一眼,暗打主意,回头定要好好探问一下岳陵。 岳陵也是一怔,未曾想到自家小美人不但人美,原来竟还有这般好本事,回头可要找机会好好欣赏一番。 “哈,不提从前,不提从前啊。如今可是以你彩荷姑娘为尊,今**当多敬文公子几杯,要知文公子可是京城才子,又是顾相门人,只要他肯出手,必能使彩荷胜出。啊,呵呵。” 眼见众人都有些尴尬,林慕白将话锋一转,将话题重新拉回今晚的花魁大赛上。众人齐齐附和,鼓动彩荷敬酒。 彩荷心中暗叹,知道终是推不过。这些人显然不服这位文公子,却偏偏将自己推在前面。说什么敬酒求诗,不过是想借机多灌人家几杯罢了。 这花魁大赛,说是各园子头牌的比拼,其实背后不知牵扯多少势力的博弈。此次花魁之争,看似不少姐妹参与,其实只在她和百花苑的骆渺渺之间罢了。 骆渺渺背后是薛家,她这里就是林家了。不然,也不会有比赛之前,自己还要来敬酒相陪一说了。 无奈之下,只得举起酒杯,起身对文旭一礼,道:“今晚之事,还请文公子慨施援手,助彩荷一臂之力,彩荷在此先行拜谢,敬文公子一杯。” 席上众士子齐齐看向文旭,目中多有得意之色。上首苏望、唐澜二人也是捋须微笑不语。 对于这些小辈之间的争斗,两个老家伙又怎能看不出来?只不过,这种时候他们可不好拦阻。不然,岂不是表示他们看不好文旭? 这种得罪人的事儿,两个老狐狸是绝不肯做的。应战或不应战,皆有文旭自己决定。就算文旭真的落了下风,大不了评判的时候,稍稍放水,给个打和的结论就是,两下都不得罪。 看着彩荷相敬,文旭眉头微微一挑,忽然拦住道:“彩荷姑娘这酒,文某不敢推辞。不过,独独敬我,是不是不太合适?好歹这是江陵盛会,慕白兄和之栋兄皆称江陵才子,岂有不敬之理?便这位岳陵岳子鸿兄,也是刘老之友,必然也是高才。彩荷姑娘厚此薄彼,可是大大失礼啊。” 他这话一出,众人都是一愣。彩荷也首次将目光移到岳陵身上,美眸中划过诧异之色。 刘一针德高望重,所交之人,除了位高权重之人,就是名宿大儒。虽身为医者,却有着超然的地位。而岳翎年不过弱冠,却能得他称之为友,怎能不令彩荷猜疑。 彩荷那里暗暗猜测岳陵身份,岳陵这会儿却是大怒。本来他躲在一旁,看着这帮文人斗的激烈,正自兴高采烈。哪知一转眼,这火却烧到自个儿头上来。 文旭的心思他明白的很。说到家,这些士子在苏望、唐澜和刘一针面前,都属晚辈。唯有自己,却是以刘一针小友的身份出现。不论众人认不认可,无形中,都高了他们一头。毕竟,里面牵扯老道的面子嘛。 第42章:他是商人(3) 如今江陵众才子发难,他扯上自己,不但分担了火力,还等若转移了矛盾。输给了岳陵,众才子们自己难看;但胜了岳陵,可不是等于打了老道的脸,将老道得罪了? 这家伙不亏是宰相门生,斗争手段老辣犀利。只轻飘飘一句话出口,便是连消带打的妙着。 苏望和唐澜对望一眼,眼中都闪过一道深沉。看徒知师,这文旭年纪不大,却已颇得顾相几分神髓了。二人心中叹息之际,刘老道也是不由的微微皱眉,心中又是恼怒又是为难。 恼怒的是,这文旭竟将他也算计进去;为难之处,却是跟刚才苏、唐二人不拦阻众人向文旭发难一样,生恐落了岳陵的面子。他可是知道,那小子极好面子,也绝不是个好脾气。 正自纠结着,却忽听林慕白呵呵一笑,对着文旭道:“文兄这可是难为岳兄了。你有所不知,岳兄可不是读书人,而是个商人。或许经营之道,堪舆家父等人比肩,但这学问嘛,呵呵,有道是术业有专精,总不能勉强人家样样精通吧。” 他这话一出,座中众人顿时面色各异。众才子是带着三分鄙夷,苏望、唐澜和彩荷是满面诧异,而老道和韩氏父子却是勃然变色。 要知道,这个时代,士农工商,商人虽被人羡慕生活富裕,但论身份,总是排在末等的。林慕白将岳陵打入商贾一行,文旭再要让其比试,可就是自贬身价了。 果然,文旭微微皱眉,不悦道:“林兄怎知岳兄是商人?若文旭没看错的话,林兄与岳兄并不那么相熟吧。” 他目光辛辣,早已发觉两人之间不是那么亲近,这也是他刚才拉岳陵上阵的原因之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政争之道,他从恩师那里可是学了不少的。 林慕白哈哈一笑,点头道:“文兄好眼力。我与岳兄确实相识不久,但你可知,小弟这名士舫,便是岳兄当日看中的。这舫上一切经营之道,也本是岳兄欲要施为的。我二人便是因这画舫才认识,也正是经了那事儿,我也才知岳兄是一个商家大才的。” 第43章:太坏了(1) 第43章:太坏了 林慕白洋洋得意的,将自己和岳陵相识的经过说出。虽然这画舫最终是他经营,但名儿却挂在老爹林丰之下。 他老爹本就是个商人,如此一来,与他自身士子的身份,却毫无损碍。 众人面上露出恍悟之色,眼神再看岳陵时,那份轻视便愈发明显起来。 水生气的满面涨红,额头上都暴起了青筋。自与岳陵相识以来,岳陵从未将他当下等人看。两人年岁差不多,平日里不但说笑无羁,那种发自骨子里的平等尊重,是水生从未在任何一个富人身上能体会到的。由是,更是珍惜这份友情。 更何况,当日岳陵救沈万山的情景,乃是他亲身经历。岳大哥明明是个极高明的医者,连刘先生都佩服不已,怎么就被这姓林的说成一个满身铜臭的商人了? 水生憨厚,但却不傻。打小跟着父亲在浊世中讨生活,见惯了形形**的人物,对于岳陵和林慕白之间的嫌隙,自也看的明白。他现在认定了,是这个姓林的故意侮辱岳大哥。 岳大哥平日拿他当亲兄弟一般看待,今日被人侮辱,他岂肯干休?当下便要起身,为岳陵出头。却不料身子刚动,旁边韩铁已是一把紧紧将他按住。 水生又是委屈又是不解的看着父亲,韩铁却是面色平静,轻轻摇头,示意他安静。随即,却将目光看向刘一针。 他可比儿子水生老道多了。今天这个场合,在眼前这些人眼中,自己父子根本没任何地位可言。如果由他们出头,这些人哪肯信他们的话?那时,只能让这些人更加看不起岳兄弟。 岳兄弟有大才,是个高明的医者,这时候最适合出面的,更应该是老道刘一针。只要刘一针出口,任谁也不敢怀疑。 当然,如果今天没有刘一针在场,韩铁绝不会有半点犹豫。说不清楚就用拳头解决好了,总不能让岳兄弟白白受了辱。 所以,此时见儿子冲动,他这才赶紧拦住。 任谁都没想到,这事儿竟出现这种结果。文旭皱着眉,沉吟一下,转头向岳陵道:“岳兄,林兄所言可是真的?” 他这话直接问了出来,摆明就是信不过林慕白。林慕白面色不由微变,心中暗怒。 岳陵一直不出声,听文旭向自己发问,这才慢条斯理的放下筷子,耸耸肩,一脸不在乎的道:“是又怎么样,有什么关系吗?第一,我对这种无聊的比斗毫无兴趣,半点兴趣都没;第二,没好处的事儿,我从来不做。皇帝还不差饿兵呢;第三,我没记错的话,你文公子,哦,还有林公子,你二位的令尊大人,好像都是商人嗳。怎么?你们觉得很丢人吗?没他们当商人赚钱养你们,你们靠什么读书识字,成为所谓的才子?唉,我觉得讨论这个问题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会显得我IQ太低。” 他懒洋洋的吐出这堆话来,厅中众人顿时目瞪口呆。从来都是读书人的地位最高,都是读书人鄙视其他人好伐?今个儿怎么世道变了?商人可以鄙视读书人了吗? 第43章:太坏了(2) 无聊的比斗?什么时候这作诗填赋,给套上无聊俩字了?没好处的事儿不做,啥意思?难不成要你作诗,咱们还得给你钱不成? 众人这儿郁闷,文旭和林慕白更是满面通红。人家把矛头直指自家老子身上,说的好像自己整一个不孝子似地。麻痹的,那士农工商是自古以来,圣人们定的好不好?跟我们又有屁的关系了? 再说,我们多会儿说过,自家老子经商我们丢人了?只不过问了你一句是读书人还是商人而已嘛,至于这么一套一套的往咱们头上扣帽子吗? 还有还有,那啥,IQ又是个什么东东?怎么就从来没听过呢?一个大伙儿都有些看不起的商人,说出来的话,偏偏号称才子的却听不懂,这…这他妈太颠覆了。 偏偏不懂还不能问,不然那脸往哪儿放啊?连苏望和唐澜俩老头都汗颜不已。 不过唐澜毕竟是做过礼部尚书,参与过治国的人,对于所谓士农工商的偏见,面上不说,心中还是比旁人有谱的。暗思岳陵一番话,不由的若有所思。对这个年轻人,也大为侧目起来。 韩氏父子也听不懂,但这丝毫不妨碍他们为岳陵高兴。眼见岳陵随随便便几句话,将众人说的瞠目结舌,水生兴奋的使劲攥着拳头。你们一帮烂人,哪个又有岳大哥有才?才子?我呸!我岳大哥才是真正的才子呢。 相比这父子俩,彩荷听的也是似懂非懂。只是见岳陵一副淡淡然的样子,真是要多洒脱有多洒脱。自然而然流露出的那份自信从容的气度,有着说不出的吸引力。 而平日里所见那些公子才子们,或故作深沉,或装腔作势,又有哪个能与眼前这个男子比肩? 她愣愣的看着,对这个总是一副懒散模样的男子,忽然起了极大的好奇心。 “岳兄此言,请恕在下不敢苟同!自古以来,士农工商便是如此排法,难不成古今贤者,皆不如岳兄见解?家父虽经营商事,涉及的却是笔墨纸砚等物,皆为弘扬圣人之学而为,又岂一般俗商可言?”文旭首先打破沉寂,皱着眉出言驳斥道。 林慕白开始听着文旭驳斥岳陵,心中一喜。等到再听到后面,却是脸都黑了。 麻痹的,你老子卖笔墨纸砚就只为弘扬圣人之学?就不是俗商?大爷的,他不赚钱你看他还干不干?他还弘扬不弘扬圣人之学了?无耻不是不行,但踩着别人露脸,是不是太过无耻了? 他心中恼怒,冷冷的道:“文兄什么意思?令尊用笔墨纸砚赢利就不是俗商,他人用别的赢利就是俗商了?世上可有这种说法?” 文旭面上一红,他刚才只顾着反驳岳陵,摘清自家老子,可忘了那话出口,将别人得罪了。 “林兄何必动怒?文某哪有此意…” “那你什么意思?大伙儿刚刚听的清楚,你言有所指,当我们是傻子吗?” “我……你,哼,你非要这么说,我也没有法子。” “…………” 大厅上,文旭和林慕白越说越僵,两人皆怒视对方,唇枪舌剑,吵成一团。 苏望和唐澜看的愣怔半响,不由均是摇头苦笑。岳大官人却是笑眯眯的坐在那儿,一会儿看看这边,一会儿看看那边,两眼放光。 这厮成功挑起战火,眼见战况激烈,大是兴奋。只是这俩货只动嘴不动手,视觉效果太低,未免大是美中不足。 彩荷坐在一旁,也是黛眉轻蹙,不知该如何是好。目光转动下,岳大官人那副坏样却忽然闯入了眼中。眼见他两眼放光,兴奋的左看右看的,好似那转脖子的频率都跟不上趟了,不由大感滑稽。 心中只想大笑,又知道决不能笑出来,只得拼命忍着,一张俏脸都憋得通红起来。 正憋得难受,却忽见岳陵的目光看了过来,扬眉甩头的做着眼色。彩荷一呆,不知他什么意思。却再见他目光向兀自吵得面红耳赤的两人看看,然后又将眼皮搭下,随即轻轻摇摇头。 如此两次,彩荷猛的心中一动,立时恍然大悟。心中那笑意再也忍不住,慌忙将头使劲低下,香肩却是抖动不已。 这人简直太坏了!他分明是示意自己不要露出异样,好由得两人继续吵,让他看热闹。这人年纪不小了,却仍顽皮如此,彩荷只觉肚里笑的都要抽了。 暗暗在心中摇头,觉得这人太过搞怪之际,无形中,却又对这个古怪的男人大生亲近之感。 第44章:哥写诗是要钱的(1) 第44章:哥写诗是要钱的 “咳咳,文兄、林兄,还请都暂且息怒。要知今晚,咱们可是为彩荷姑娘助威来的。而且,刚才也是讨论岳兄的身份问题,可如今这怎么竟变成争论经商的地位了呢?来来来,都消消气,不过言辞之争罢了,万不可相互伤了和气。” 厅中苏望和唐澜不好管,彩荷又被岳大官人使眼色不让管,而岳大官人这个始作俑者,更恨不得打的再激烈些。 一旁的崔少华终是忍不住站了出来。一边出声劝着,一边对二人使个眼色。 这厅中除了三老与林慕白和文旭,最有分量的便是他了。他是江陵崔家家主之子,江陵崔家又是清河崔家的旁支。崔家自汉代起,便一向以诗书传承自诩。在大周,除了山东孔家地位超然,崔家在文人之中,实在有着莫大的声望。 此时既然他开口相劝,文旭和林慕白得了台阶,便也忿忿停下。只是林慕白看清了崔少华的眼色,顺着目光一看,不由顿时一阵的头晕,险险没气炸了肺。 他看的真真的,那个岳陵这会儿正对着彩荷挤眉弄眼的,而彩荷却是玉颊通红,头都快埋入胸脯里去了。 这无耻小贼!就是他挑起的事儿,自己在这儿伤肝火燎的生气吵架,他却在那优哉游哉的泡妞………我你大爷的! 林公子这火大了去了。上次自己去泡玉砚,就被这小子一通白活给搅了。好在也算给自己指了条生财之道,好吧,搅了就搅了吧。那玉砚本就是个过气花魁,再说,大不了找时间再去勾搭就是。 可是这个彩荷,那可是实打实的花魁啊。自己在这***身上,不知投入了多少银子,至今可连小指头都没碰过呢。 在林大少心中,早已将彩荷视为自个儿的禁脔。如今这小贼竟又蹦出来插一杠子,瞅着彩荷那模样,啥时候在自个儿面前有过啊? 麻痹的,不带这样的!林公子怒了,刚坐下,呼的又站了起来。文旭一惊,只当他还不算完,正要也起身英勇还击,却听林大少指着岳陵大叫道:“圣人云,非礼勿视!你在那看些什么?呸!便是有你这样的奸商,才使商家蒙羞!” 众人被他这突兀其来的一怒,都搞得莫名其妙,心里暗暗猜测,是不是被那文旭气的急了,这才魔怔了。 这里全是江陵人,又都是林慕白的朋友,自然都向着他说话。想到是被文旭气的,不由都将白眼冲文旭甩过去。 文旭躺着也中枪,心里这个郁闷啊。麻痹的,难道是江陵这地儿跟我犯克?怎么就没个顺心的呢? “哼!子鸿并不是什么商人,他是医者,还是大医!”就在众人一片寂寂之时,老道忽然抬起头来,冷冷的看了一眼林慕白,咣当扔出这么一句话来。 这个时候,老道突然来了这么一句,顿时让众人不由的面面相觑,林慕白和文旭两人也是呆了一呆。 第44章:哥写诗是要钱的(2) 老道面如寒霜,毫不理会众人目光,又再继续道:“子鸿医术精绝,便是老朽都颇有不及。曾在老朽铺子里,将落水死去的沈万山当场救活,这事儿韩家父子便在当场,自可证明。” 韩铁和水生都是连连点头,满面的佩服之色。 “……老道行医多年,极少有难以诊治之症。但是,当年玉砚姑娘的面容,却让老朽束手无策,这些想必大家都是知道的。但就是子鸿,是子鸿出手,不过十余日功夫,却让玉砚姑娘玉容再复,单此一事,便可见子鸿之才!你们还有什么说的?” 老道两眼望天,满脸又是欣慰又是自豪的继续夸着。众人听得大吃一惊,岳大官人却是一张脸越来越黑。 死老头,少说两句你会死吗?老子本事大也不用你这么宣传好吧。玉砚说过几次了,不想被别人知道她恢复容貌的事儿,老子都答应了,你倒好,这儿却全给抖搂了个底儿掉,我勒个去! 老道哪知道自个儿帮了倒忙?这会儿说完这些,满眼赞赏的看过来,迎上的,却是岳大官人咬牙切齿的目光。 呃,咋了这是?干嘛对我老人家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难道我做错了什么?老道疑惑了,只是瞅着那杀人的眼光,还是缩了缩脖子,将头扭过一边。 以他对臭小子的了解,肯定是惹毛了他了。不管什么原因,避其锋芒,回头再找场才是王道。老道都老的成精了,这种手段熟练至极。 他二人这里无声的交锋,厅上众人却是被这消息震的头晕了。反应最大的就是彩荷和林慕白。 彩荷是因为又发现了岳大官人超强的本领被震,林公子却是想起玉砚,没毁容前的那张娇艳玉容而震。妈的,恢复了?那可是绝世美人儿啊! 想想打从那天买了画舫后,便再也没见到这二人,原来他们竟一直在一起,而且还让玉砚恢复了容貌。林公子想到这儿,便嫉妒的欲要死去。 “呵,我就说嘛。岳兄风采夺人,怎会只是一个商人。医也属士的范畴,既然如此,方才文某的提议,自然也该没问题了。彩荷姑娘,你可莫要错过大才啊。” 文旭最先反应过来。他没见过玉砚,自然没什么感觉。只是确定了岳陵的身份,这盾牌却要好生利用一番。 “嘿,医者就是大才了?就一定能诗?按文兄之意,我大周岂不遍地是才子了?随便一个村野郎中,都能作诗唱赋,嘿,那么文兄这京城才子的名号,我看真值得商榷一番了。” 林慕白心中妒火狂烧,几乎失去理智之下,一张嘴,直接让文旭和刘老道都黑了脸。苏望和唐澜也是一皱眉头,对林慕白之言大是不满。 两人对望一眼,正要由苏望出面敲打敲打他,冷不丁,却听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来。“你们说写诗我就写啊,凭什么啊?给钱不?” 众人一愕,连文旭和林慕白都忘了争吵,齐齐把目光看向那发话之人。 岳大官人烦了。说他也就说了,他不在乎,只抱着看戏的心思。但是牵扯到老道身上了,他就不能不说话了。 抬眼看看众人,撇撇嘴又道:“我说过,没好处的事儿不干。诗词这玩意儿不是不能写,可明明是你们来巴巴的讨好美人儿,凭什么要我白白给你们捧场啊?要我写可以,拿钱来。我的诗词,可不能白送的!” 众人愣愣的看着他,都是一脸的呆滞。联想先前说的那几点,这才恍悟,感情这人写诗还真是要钱的啊。只是,先不说这事儿的匪夷所思,单你当着人家姑娘面这么说话,擦的,还有没点风度可言啊? 彩荷心中也是委屈,忽然抬头轻声道:“公子若是肯写,彩荷…彩荷愿意出资买下。” 岳陵叹口气,“彩荷妹子,今晚几位公子可都是来为你捧场的。一首小词却要你自己掏钱,传出去,让几位公子情何以堪?你看得起哥哥,回头哥私下给你写个十首八首的,分文不取,那是咱俩的情分。所以啊,你现在只乖乖的好生看着就是,知道不?” 他这话一出,众人都不由暗骂无耻。这就哥哥妹子的叫上了,还情分,呀呀个呸的! 彩荷却是一张粉脸大羞,心中微荡。可这种场合,偏偏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只得敛起眸子,乖乖的将头低下,真个还就听话不说了。 第45章:百金(1) 第45章:百金 名士舫上,岳陵要论价作诗,惊翻了一船的人。 林慕白眼见这货又趁机勾搭彩荷,心中恚怒。好歹旁边崔少华劝着,这才勉强淡定下来。可是待看到彩荷含羞带喜的模样,刚刚平息的妒火,又再熊熊燃起。 “你以为自己是谁?天下第一才子吗?可笑!诗都不知能写成什么样,却先张口就谈钱,嘿嘿,不知天高地厚不说,就这行止,岂不与商人无异?” 岳陵眼珠子骨溜一转,叹口气道:“林公子,是你邀我上船捧场的,又暗示我跟你同进退保持一致,我不一直都在配合吗?为了你要捧彩荷,我作诗要钱,不正是将你的心意,用这种明确化的方式体现出来吗? 我知道,刚才你与文兄争吵时我没帮你。可是,我觉得文兄人挺好的啊。再说了,文兄虽在京城做才子,但总归也是江陵人嘛。大家乡里乡亲的,当以切磋交流为主,争那些个虚名做什么?你为这事儿怪我,唉,让我很难做啊。” 他长吁短叹着,一脸的诚恳。话里言外的,好像是林慕白私下跟他有什么攻守同盟似地。听上去,之前一副做派,全是配合林慕白做戏,只是因刚刚没一起攻击文旭,这才招来林慕白的打击。 那话中全是一副规劝调和的口吻,却又不着痕迹的将话头儿扯到文旭头上。如此一来,不但显得自己心胸无私,还暗暗再度挑起两人的怒火,丫简直蔫儿坏的。 果然,众人听他这么一说,再看向林慕白的眼神儿,便有些古怪起来。 席上唐澜深深看了一眼岳陵,转头低声对刘一针道:“一针兄,你这位小朋友大不简单啊。” 刘一针就不由的苦笑,苏望也是一脸的古怪。这几人都是老的成了精的人物,哪会看不出岳大官人的弯弯绕儿?只是一来,这都是后辈们之间的争锋;二来,也碍于老道的面子,实在不好多说什么。所以,干脆稳坐一旁,由得一帮小辈们闹去吧。 文旭的眼底,这会儿也是小火苗儿直窜。他虽有城府,但毕竟还年轻,再加上本来就和这帮江陵士子互相看不起,岳大官人又故意言语模糊,由不得他多想了。 “嘿,林兄智计绝伦,步步争先,文旭佩服的很啊。不过,先不说岳兄论价作诗的事儿,但这诗词好不好,称不称得才子,总要大伙儿来评判,可非林兄一家之言能定的。再者说,便算我等这点微末之才不在林兄眼中,这里不是还有苏山长和唐老礼部、刘老三人在吗?有他三位老人家做出评判,林兄总该是认可的吧。”他面沉如水,冷冷的看着林慕白说道。 林慕白这个冤啊,有心分辨,却又无从辩起。偏偏文旭言语如刀,面上虽好像说的岳陵,但一句“称不称得才子”,却摆明是他两人之间的较量。 是以,面红耳赤之际,索性也不辨了,否则倒显得自己怕了他。一拍桌子,怒道:“好!哪个怕你不成?便比一比就是。咱们谁先来?” 第45章:百金(2) 文旭忽然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摇头道:“林兄怎么忘了,当然是岳兄先来了。”说着,对岳陵颔首一笑。 林慕白不由一窘,光上火去了,却忘了这茬儿。当即转头看着岳陵,恨恨的道:“嘿,那岳兄就请吧。” 岳大官人这才老神在在的摇摇头,笑道:“别急,咱这价钱可还没谈呢。” 众人绝倒。 林慕白这个怒啊,气道:“你说!你要多少钱?” 岳陵也不答话,笑眯眯的伸出一根指头晃了晃。 林慕白满面不屑,“一两?还是十两?” 岳大官人轻轻摇头。 林慕白怒道:“难道你还要一百两不成?” 岳大官人笑的越发灿烂,点点头,“林兄猜对了,就是一百两。”顿了顿,又接着蹦出一句,“金子!一百两金子!” 噗! 老道刘一针正端起杯来啜了一口,岳大官人这句话一出,登时便喷了出来,差点没呛死。 苏望和唐澜相对苦笑,连连摇头不语。老道一张脸臊的通红,恨不得冲过去捂住那臭小子的嘴。 麻痹的,一百两金子写首诗!你当自个儿是皇帝吗?就算皇帝那所谓的金口玉言,也只是说到做到的意思好伐? 这里满屋子人,好歹称为才子的就好几个,更何况还有俩老家伙,人家那可是称为文坛泰斗的人物,你小子口无遮拦的,就不怕被人喷死啊。 席上三个老的各自心思,其他人也是目瞪口呆。林慕白大张着嘴僵在原地,老半天,忽然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蹭的跳起来,指着岳陵叫道:“一百两金子?!你…你穷疯了不成?” 文旭忽然觉得,林慕白这一晚上了,唯有这句话说对了。这岳子鸿该不是真的魔怔了吧? 彩荷那儿也是小嘴儿张着,满面不可思议的抬头看着岳陵。一百两金子啊!一两金等于十两银,一百两金子可就是一千两银子啊。百金一诗,介个…….嗯,彩荷妹子承认,自己被吓住了。 岳大官人却只是耸耸肩,讶异道:“怎么?林兄家中号称江陵首富,区区百两金子就吓成这样?太假了吧。再说了,这好歹是为彩荷妹妹捧场嘛,难道你连这点钱都吝于拿出?唉,看来还是得文兄这京中才子,你看人家多淡定?果然是见多识广!别说百金一词,真正的好诗词,就是千金也难买啊。文兄,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文旭满面尴尬,说对也不是,说不对也不是,只得含糊的咳了两声,端起杯子假意喝酒,借此掩饰,心中却腹诽不已。 尼玛的!就你一个野郎中,还满身的铜臭气,居然奢谈千金一词?操!不是穷疯了是啥? 只是这话偷偷骂骂也就罢了,面上却是不能显露的。人家不说了嘛,咱是打京师来的,见多识广,啥场面没见过啊?这份儿可不能自个儿掉了! 林慕白这边却是呼吸粗重,死死的瞪着岳陵。你大爷的!老子在彩荷这女人身上花的,何止百金了,好几个百金都有了好不好。老子在女人身上花钱没差,但用来买你一首,还不知是什么狗屁不通的诗词,这岂不是成了冤大头? 他心里倒是极明白,但眼见那文旭竟然默认了,这话儿可就不能说了。要不,岂不是承认自己不如那厮见多识广吗? 林大公子喘息半响,终是恨恨一拍桌子,咬牙道:“好,便是一百两金子。不过,要是你写出来的东西没那水准,可算不得林某失言。” 第46章:震撼(1) 第46章:震撼 岳陵巧妙的利用林慕白和文旭的嫌隙,终于逼的林慕白答应了百金买一首诗词,众人都是精神一振。话说这等大手笔,绝对可算是今晚的大新闻了。 席中刘老道暗暗叹气,一言不发的只顾饮酒。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然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他老人家除了替那臭小子祷告,再没别的事儿可做了。 苏望和唐澜也是相对无语,但对这个岳子鸿,却也不由的多了几分期待。毕竟,敢于张口索要百金作诗,若没几分本事的话,岂不被天下人耻笑? 众人中,唯有水生对这位岳大哥信心百倍。此刻满面兴奋的通红,韩铁在旁却是看的暗暗叹气。 岳大官人阴谋得逞,不由心花怒放。向众人点点头,这才转向瞪着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彩荷一笑,潇洒的道:“彩荷妹妹,你那儿可有笔墨纸砚?这好诗词,便须你这般千娇百媚的美人儿用的笔墨,方才能写得出来呢。” 众人一呆,齐齐在心中暗骂一声无耻。 彩荷啊的一声,这才知道自己又被调戏了。小脸羞得红红的,偷眼看看林慕白虽两眼喷火,但却并未反对,这才转头低声吩咐了小丫鬟几句。 小丫鬟蹲身应了,转身跑了出去。不多时,手中已是捧着文房四宝而回。 厅中原先就备好了文案,待到小丫鬟将笔墨等物摆好,岳陵施施然起身。走到案桌边,对着彩荷招招手。 彩荷一窒,微一迟疑,还是移步走了过去,轻声道:“公子还有何吩咐?” 岳陵哈哈一笑,晃头道:“绿衣捧砚催题卷,hongxiu添香夜读书。这文墨之事,若少了佳人参与,岂不无趣?来来来,且劳烦妹妹帮我研磨埋香,以为助兴可好?” 他前两句话一出,众人不由齐齐动容。 那hongxiu添香一词,本是源自清代文人魏子安《花月痕》一书。而这两句诗,却是女诗人席佩兰《天真阁集》里的句子。说的便是那文人士子,于夜晚灯下读书作诗,身旁美人如水,焚香相伴的温馨场景。 今日彩荷绿衣粉袖,正是应景应情,众人不知究里,只当他随口拈来,赞叹他才思敏捷之余,再无半分轻视。 彩荷更是心弦震动,美眸如水,一张脸蛋儿如火流丹一般。低着头,贝齿轻咬了咬红唇,鼻中轻轻嗯了一声。 从案上木匣中取了几枚香饼、香丸置于碳炉中,用灰埋了,又取了攥子挑开几个小孔,幽香便缕缕而出,浮于舱室之中。 埋好了香,极快的瞭眼觑了岳陵一眼,随即轻移莲步,在桌边站了,取过松墨就砚中磨了起来。 岳大官人陶醉的深深吸口气,这才提起一支狼毫,静静的站在桌前,双目微阖。旋儿,忽的睁开双目,将大笔在砚中蘸满了墨,就宣纸上挥腕而书。 随着那笔走龙蛇,一行行飞白跃然纸上。飘忽处如惊鸿掠水,纵意处若飞瀑直下。丝连不绝,笔意不断,说不出的酣畅淋漓,轻灵飘逸。 第46章:震撼(2)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众人团团围着桌案而看。苏望站在最近,目光随着岳陵笔锋而动,喃喃低念。才念出头两句,便不由眉头耸动,双目一凝,迫不及待的往下看去。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一句句、一行行,随着全词渐渐展开,苏老头已是面颊潮红,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只嘴中一遍又一遍的念着,早忘了身在何处了。 待到岳陵停笔,不惟苏望如同石化,便唐澜和刘一针两人,也是死死盯着眼前这首词,双目中满是狂热陶醉之色。 震撼!绝对的震撼! 大厅中一片寂寂,落针可闻。文旭、林慕白等人如中了定身法一般,呆然原地,面如死灰。 这首词既奔放豪迈,又意境通达。首句以自问的方式展现,简单明快,瞬间将人带入诗中意境。一颗心便如忽然飞入广袤的夜空之中,顿时空灵飘逸起来。 之后随着三、四句的自答,又引着人思绪无限扩开。恍恍间,似已身在明月之上,满目琼楼玉宇,别异人间气象。 其想象天马行空,离奇空幻,却又透着浓浓的浪漫主义气息,令人迷醉其中,欲罢不能。 诗词下阕笔法一转,通过月影的移动,一下子又将人从无垠浩渺的夜空,迷离的幻境中扯入凡间。一句何似在人间,便由颂景而转为怀人,起承之间水到渠成,自然流畅。 一转一低之际,再加上朱阁、绮户的场景变幻,短短六个字,传神的描绘出月光的轨迹。进而“照无眠”三字,却将那夜深人静,辗转难眠的怀人之情,演绎的淋漓尽致。 至此,引得读词之人一颗心,忽起忽落、跌宕不已。由景及人,令人不由生出无限愁思。 但全词结尾处,却忽然又再一转。通过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一句,满透着旷达的处世哲理,令人心为之一畅,瞬间从那愁思中跳了出来。 一抑一扬之际,那份豁然开朗的情绪,便在瞬息之间达到巅峰。及待最后一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再次回扣上阕,将作者的浪漫主义情怀,演绎的悠扬完美。 整首词,不到百字,却是字字珠玑,勾勒出一副皓月当空、美人千里、孤高旷远的极致意境。当真称的上是逸兴壮思,雅量高致。 岳大官人写完,歪头从上到下看了看,自己也感甚是满意。体中自从多了那股古怪的力道,书法竟也陡然提升了一大截。铁钩银划,刚劲有力。将笔往砚上一搁,负手站开一边。 文案前,良久,苏望颤颤的伸出手,轻抚卷面,长叹一声道:“好字!好词!真绝世好词!今日得见此卷,便什么都值得了。” 言罢,忽又扭头对木然站在人群中的林慕白道:“慕白贤侄,不知这词可否割爱,让与老夫?百金之资,自也有老夫来出。” 第46章:震撼(3) 林慕白只觉脸颊发烧。想想之前对岳陵的种种不屑,眼下苏望这一句话,无形中,如同在他脸上狠狠的扇了一耳光,还是啪啪作响的那种。 他嘴巴嗫嚅了两下,正不知说什么好,旁边唐澜忽然道:“远川兄,你好诗词,我却犹好书画。岳公子这副飞白,还当让给我才是。至于词嘛,你大可誊抄一份就是。嗯,想必我要讨要,慕白贤侄该不会不舍吧。” 林慕白眼角抽搐,身子都在微微颤抖着。麻痹的,不带这样欺负人的啊。你俩老不死的,我招你们还是惹你们了?这一人打脸还不算,另一个还要跟着一起,尼玛的,还让人活不活了? “你!在涛兄,君子不夺人所好!你喜好这字,我又何尝不是?再说什么事儿,总要讲个先来后到吧。不行,这字我不能让,最多回去后,让你拓个副本就是。” 苏望老头一听唐澜半路打劫,不由急了,吹胡子瞪眼的便向老朋友嚷嚷起来。 唐澜哪肯轻易让步?在岳陵第一个字落下后,他便被深深吸引了。这飞白体创于汉末大儒蔡邕之手,一向为他所喜好。 此时眼见岳陵这幅字,已臻宗师之境。他不错眼珠的看着,袖中手指微动,已然忍不住的暗暗描摹起来。 只是越这样,便越如隔靴搔痒一般,一颗心不由如猫爪子挠一般。听到苏望开口向林慕白讨要,这才猛然省悟,横插一脚。 待听得苏老头不肯,顿时也急了。两老头站在原地,如同斗鸡一般的吵吵起来,让众小辈看的目瞪口呆。 林慕白这会儿,已是恨不得地上有个洞钻下去了。文旭在旁看得又是欢喜又是庆幸。好在从头到尾,自己都在力挺岳陵。不然,现在难堪的,怕就不是林慕白一人了。心中暗暗打算,这岳子鸿如此才学,以后必要好生结交一番才是,万万不可得罪了。 今晚上算是格外的热闹了,先是小辈们争吵不休,三个老家伙一言不发的看戏。这会儿倒好,小的们不吵了,老家伙反而顶上了。 这苏、唐二人的年纪和身份摆在那儿,众小辈们完全插不上嘴,在那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个个尴尬的要命。 偏最合适劝架的刘老道,这会儿却满脸盛开的花儿一般,那就一个有面儿啊。自个儿的小友果然大才,不过一首词,便能让这俩老家伙抢破头。嘿嘿,这种场面可不多见,不能劝!打死也不劝!那啥,搬马扎儿,围观,咱要围观! 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老道能跟岳大官人为友,果然也是个蔫儿坏的。躲在一旁,袖着手,看的眉飞色舞的。 众人这个汗啊。 第47章:教唱(1) 第47章:教唱 名士舫的大厅上,苏望和唐澜为争那副明月几时有,各不相让。刘老道发坏不劝,岳大官人跟他一个德行,也是躲在一旁看热闹。 其他人都份属小辈,不好插嘴。诸如韩氏父子等,更不好多加置喙。众人不由大感无奈。 “苏老,唐老,那幅字….那幅字…,是…是岳公子,给……给我写的……” 俩老头争吵声中,忽然一个怯怯的声音响起。苏望和唐澜一听,齐齐怒目相向,只是待到看清说话的人后,不由的都是一愕,老脸上显出惭惭之色。 彩荷两眼蓄着泪水,在小丫鬟的扶持下,孤零零的站在一旁,眼看就要哭了出来。 岳公子那词写的真好,彩荷觉得看过这首词后,以前那些所谓才子写的东西,简直犹如小儿涂鸦一般。 而且,这还是岳公子特意为自己写的,意义大是不同。虽说中间要经过别人之手先买下,但彩荷认为,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岳公子肯写这首词,可不就是为了让自己夺得花魁大赛的吗? 可是,可是眼下这些人,为什么却问都不问自己,便在那里争抢了起来? 彩荷知道,自己只是个青楼女子,平日里看上去风光无限,达官贵人们都围着自己转,可是真说到地位,却连人家脚趾头都比不上。 那两个争抢属于自己诗词的老头,都是极有地位身份的人,若他们铁了心要枪,自己只怕是保不住那词的。 可是,那是岳公子写给自己的嘛,无论如何也要争上一争。否则,别说自己心里这关过不去,也对不起岳公子一番心意啊。 是以,小姑娘在一旁又是委屈又是害怕,鼓了半天劲儿,这才终于颤颤的发出自己的声音。 “呃,这个….这个….,彩荷姑娘,你看这字……”苏老头瞅着小姑娘娇怯怯的可怜样,实在张不开口,目光直向唐澜看着。唐老儿这个气啊,这会儿知道求我了?怎么刚才跟自己争的时候,却不肯半分想让? 老头儿肚子里喊得响亮,只是一打眼看着彩荷的模样,那到嘴边的话,也吞吞吐吐起来。 “我的!那是岳公子给我写的!岳公子,岳公子,你说是不是?”彩荷说出了第一句话,胆气便渐渐壮了起来。听唐老头一张嘴,急忙再次申明归属。待到最后,犹觉底气不足,不由转头向岳陵求援。 小姑娘两眼泪汪汪的,这一边是俩一大把年纪的老东西,另一边却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悬殊实在太大了。搞得苏望、唐澜两个老家伙大是狼狈,好似俩老头怎么欺负人家了似地。 岳大官人本就是个怜香惜玉的性子,最见不得女人的眼泪。此刻见彩荷娇弱无助的跟自个儿求援,这热闹实在是没法继续看了。 轻轻咳了两声,抬手摸摸鼻子,点头道:“是,怎么不是?那啥,咱大不了……唉,大不了不卖钱了就是。不哭哈,你既然喜欢,这就收着就是。” 第47章:教唱(2) 他这话一说,苏望和唐澜都是垂头丧气,彩荷却是美眸猛的亮了起来。喜极之下,那眼泪终是滚了下来,一张娇靥却是笑的如百合初绽一般。 岳大官人好艰难的说出不卖钱了几个字,不由的一阵肉痛。麻痹的,本想趁机搞点启动资金,为之后的商业大计准备。这下可泡汤了,看来还是要找刘老道,将自己进山挖的那些高档草药卖了换钱了。 正自懊恼之际,却见彩荷已是又哭又笑,笑中带泪的,不由的心中又是一软。将那丝懊恼,瞬间便抛了个一干二净。 “咳咳,这咋还哭呢?得得得,我帮人帮到底,这词其实我也有一种唱法的。嗯,跟现在的词牌不太一样,胜在新颖,你要是不怕被人鄙视,我可以教给你。到时候,说不定能凭着这个新字,赢了这劳什子花魁赛也说不定。” 彩荷正将那幅字小心的收起,紧紧的抱在怀中,一听他这话,不由喜得又再哭了出来,一颗臻首,点的如小鸡啄米一般。 旁边众人听的也是大惊,这厮不但字写的好,词做得好,居然还精擅曲乐?麻痹的,这也太妖孽了,你让咱们这些才子们情何以堪啊。众才子们不由暗暗咬牙,个个都是苦大仇深的怒视着他。 苏老头和唐老头既然没了指望,虽大觉不舍,但想想好在这人是老道的小友。只要一边交好于他,另一边着落到老道身上,还怕没机会搞到他的诗词书法吗? 俩老家伙念头转的极快,面上便又恢复成风轻云淡的高人模样。这会儿一听岳陵此言,心中俱皆震动的同时,已是连声叫好。让人空出地方,好叫岳陵教曲儿。 岳大官人眼见彩荷雨打芭蕉的瞅着自己,只得苦笑笑,让人拿过一把琴,就一张矮几前坐了。伸手微一拨动,听了听音,这才冲彩荷点点头。 他前世爱好极广,对于古典的东西,都有所涉猎,并很是钻研过一番。民族乐器,自也在其中。只是没想到在前世,这些东西不过是当做兴趣去玩,这一世偏偏穿越到古代,倒是有了大显身手的机会。 “唐老,听说您曾经是礼部尚书,小子这儿班门弄斧,您可别笑话。还有哈,我唱的,不过只是游戏之作,只图个自己乐呵。若有什么不符规矩的地方,你可不能给我扣帽子。”没立刻弹奏,却扭头先向唐澜说道。 他要教给彩荷的,自然就是后世王菲的唱法。乐之一道,在古代属于六艺之一,乃是士子必修的课程。往大了说,更是国家重要的礼法范畴。 所以,精准严格的词牌、规矩,便构成了古时极富特色的韵律。而后世的唱法,究竟能不能被古人接受,甚至被扣上什么罪名,说实话,岳大官人其实也很有些拿不准,这也是他先跟唐澜打埋伏的原因。 唐澜一愕,随即颔首笑道:“哪有这许多规矩?你又非编奏国祀之乐,但叫好听便是,只管唱来。” 岳陵这才放心,两手拢于弦上,在心中将后世曲调细细过了一遍,这才轻捻慢拨起来。 这时候却没有什么混响和声的,所以,岳陵弹奏之时,也只能加些和弦的手法。待到曲调前奏过后,这才展喉而唱。 曲乐悠扬,虽略显单调,却愈发显出一份素净的韵味。合着岳陵清朗的嗓音,一曲水调歌头直唱的回肠荡气,别有一番风韵。 厅上众人静静的听着,只是越听脸上神色越是古怪。苏望听了一会儿,微皱眉头,低声向唐澜问道:“在涛,这…这却是什么词牌?我怎么从未所闻?” 唐澜也是满面古怪,轻轻摇头道:“岂止你没听过,我又何曾听过。若我所料不错,这怕是子鸿小友独创的词牌。不过,虽然怪异,但却大有道理。嗯嗯,似是多了不少随意之处,倒令这曲子活泼了许多。” 后世唱法注重的旋律,与古时按定式词牌相比,自然是变化极多了。曲调变化多了,自然便有种脱开桎梏,随兴活泼之感。唐澜浸*此道久矣,是以一听便听出其中的不同来。 有道是音乐无界限。这种界限不但是指国家、地域,用在这时空上,也是有相同的效果。 岳陵这一曲唱词,虽让众人大觉不合牌法,但却丝毫不影响众人感觉乐曲之美。 彩荷愣愣的听着,她投入最深,开头虽也觉别扭,但不多时就被那悠扬的调子吸引。直到岳陵停了歌声半响,她才猛然惊觉。再看向岳陵的眼神中,已非初时那样只有好奇了。 今晚连番变化,岳大官人凭着一首好词,一手好字,如今再加上这一曲人所未闻的歌声,彻底将彩荷的心门撞开。 此刻的她,双眸迷蒙,震惊、迷醉、惶遽、爱恋、羞涩、茫然,种种情绪交织一起。一颗心恍恍惚惚、毛毛乱乱的,望着岳陵,呆然而不知所措。 第48章:花魁大赛(1) 第48章:花魁大赛 月正中天,大周崇圣二年,江陵仲秋碧月湖花魁大赛,终于正式开始了。 彩荷对音律有着极强的天赋,再加上岳陵所教的曲子并不复杂,不过半个时辰,就已唱的极为精准。不但如此,还在原来的基础上,又加了自己的一些古韵进去。这一唱出来,引得众人叫好不绝,便是唐澜也连连点头。 待到那边开场,彩荷依依不舍的告辞。临出门之际,几次回眸看向岳陵,引得林慕白大呷干醋,恨恨不已。只是这会儿,他却是再不敢去挑衅岳陵了。 那小贼根本就不是人,整个一妖孽。林公子认为自己脑袋没被驴踢过,要说跟人斗当然没问题,但却绝不想跟一个妖孽交手。 擂台在碧月湖最中心处搭建,由四只大舫组成,上面拆了楼阁,以厚板铺砌,再铺上红毯。参赛花魁们,便在那上面各展绝艺,或歌或舞。 林慕白让人将船又往前划了,在另一艘大舫旁泊住。所有人都移到二楼,将对着擂台的一面窗户全部打开。众人临窗而坐,便可一边饮酒一边观赏了。 岳陵和文旭被三个老家伙拉在一起,韩氏父子却实在不耐这种场合,已然告辞,回到自己小舟上去了。 岳陵也不勉强,跟苏望、唐澜侃侃而谈。他有着超越千年的见识,后世对与古代方方面面的认知、见识、评论,几可用海量来形容。 是以,岳大官人虽然不了解这个时代的具体情况,但只需在关键处随口点拨几句,往往便引得三个老头一阵的侧目。暗叹此人真少年英才,简直堪称国士。由此,越发谈的相恰,倒将那花魁大赛忽略了许多。 文旭今晚也算见识了岳大官人的妖孽处,他是宰相门生,早晚是要入朝为官的。对于政客的素质,有着先天的优势。当然知道一个顶尖人才,对自己为官的重要性。所以,愈发刻意的和岳陵亲近起来。 正说得热闹,却忽听外面传来阵阵欢呼之声,旁边那大舫上,更是猛然擂起鼓来。咚咚的鼓点,霎时将其他舫上的声音压住。 岳陵诧异的扭头看去,却见擂台上此时正走出一个宫装少女。那女子身段婀娜,举步之间犹如风摆残荷,显得柔若无骨。 再看那面容,亦是明眸皓齿,艳丽无双。尤其眉宇之间,只微一转眸,一扬眉,便尽显一种娇媚的风情。 “这个就是骆渺渺了,可是彩荷最强力的竞争者。”文旭见岳陵面上疑惑,探过头来解释道。 他回来这些日子,在这碧月湖上没少游荡,俨然一个熟客了。介绍完骆渺渺,又冲旁边那艘大舫呶呶嘴,低声道:“那边就是薛家的船。听说今日不但邀了城中一些大商,还有江陵知县曾维曾大人,荆州府同知杜希同杜大人一起,这声势果然是不小。” 岳陵听的曾维之名,心中不由一懔,立刻想起另一张面孔。探出头看去,果然在一侧窗子中看到了那个曾智。与曾智坐在一起的,还有三个少年,俱皆锦衣华服,满脸的兴奋。 第48章:花魁大赛(2) 心中若有所思,悄然缩回头来。目光一转,见文旭正目光灼灼的盯着台上,眼神火热,不由心中一动。 此刻台上,骆渺渺正随乐曲而舞,一条红绫带从粉颈后绕过,又在两臂上缠了,飘飘然的,合着一双翠色水袖,舞的如牡丹盛放。 岳陵惊异的发现,这女子竟然能用一双小脚,单凭着足尖之力支撑纵跃,舞功之精纯,竟是不逊于后世的芭蕾演员,不由暗暗点头。 这时候,后台又推出一面巨鼓,那鼓桌面般大,高约一米。骆渺渺就着乐声,忽然轻盈的翻腾,咚的一声,竟然停身落在那大鼓鼓面中间,四周顿时一片声的喝起彩来。 便在鼓上略一停顿,随即四肢舒展,竟尔就此在那鼓上舞了起来。随着舞姿,那鼓也便咚咚而响,与后面的乐声互相呼应,宛如鼓声也是配乐中的一环。 岳陵再次点头。能舞的好已然不易,鼓面轻薄,却能在其上舞动更不易。而舞动之际,踏出的鼓声还能和乐声相合,这便有些神乎其技了。这骆渺渺能得享和玉砚、彩荷齐名,果然名下无虚。 四周的观众已然彻底被引爆了激情,欢呼声一浪接一浪。岳陵恍惚之间,忽然感觉眼前一幕极为熟悉。这可不跟后世明星们演出时,那现场的气氛差不多嘛。 他目光四下梭视着,今晚之所以过来,可不是为了看什么花魁大赛。趁机察看下百花苑的人物,有没有可疑之处才是他的任务。 只是仔细留意许久,也未见什么西方面孔的人物出现,岳陵不由有些失望。 正将目光收回时,却见台子四周驶出好几艘小舟,往围着的各个画舫靠来。待到靠近,不多时便有人不断高声吆喝起来。什么张公子送渺渺姑娘金花五十朵,又什么李公子送渺渺姑娘金花八十朵的,不一而绝。 “老子送渺渺姑娘金花一千朵!” 一片高呼声中,忽然一个大咧咧的声音响起,顿时引得众人一片惊呼。 岳陵循声看去,却见正是旁边画舫上,和曾智坐在一起的其中一人。 文旭脸上闪过不屑之色,低声道:“这人叫薛玉贵,是薛家家主薛四海的宝贝儿子。跟曾智、杜小山、吕猛合称江陵四公子。那杜小山便是荆州同知杜希同的儿子,四人中排在老大。吕猛却是荆州兵曹吕大力的儿子,是个没脑子的愣头青,排在老幺。那曾智行二,这薛玉贵则排行老三了。 眼下这送金花,就是比争花魁的标准。每朵金花一两银子,谁最后得的金花多,便是花魁得主。都说骆渺渺是薛家捧起来的,这薛老三一出手就是一千朵金花,果然好大的手笔。” 岳陵不由微微摇头,麻痹的,除了这个薛玉贵外,这不整个一衙内团体嘛。而且,好像还是按照自家老子的官职排的大小。至于说那个吕猛,从文旭话中就能听出,之所以排在最后,却多半是因为那厮是个二货了。 默默听着文旭的介绍,忽的猛然记起,当日自己痛打曾智那档子事时,好像隐约听到过薛老三这个称呼。当时自己不曾在意,想必应该就是这货了。 想着,目光移过去仔细看了看,将这厮的面貌记下。却听一旁文旭又似漫不经心的道:“哦,对了,那林慕白和曾智是表兄弟。林慕白老爹的妹妹,便嫁给了曾维为妾,正是曾智的母亲。” 岳陵心中一震,两眼猛的一眯,这个消息可太意外了。感情这仇人都扎了堆了,自己却还懵懂不知呢。 “嘿,听说曾智很是不怎么看得起这个表哥,倒不知林丰如何感想…….”耳中又飘来文旭带着嘲讽的语气。 第49章:一曲成名(1) 第49章:一曲成名 岳陵听文旭似有心似无意的,给自己介绍着江陵官场的格局,心中不由一动。转头大有深意的看他一眼,低笑道:“知县附郭啊,那位曾大人上辈子不知做了什么孽啊。” 文旭一楞,诧异道:“怎么说?” 岳陵见他不懂,也是一怔。怎么现在还没这说法吗?想了想,这才低声给他解释了一番。 原来,这知县附郭一说,本是源自清代。说的就是知县和知府在同一城中为官。因为知府的存在,那知县老爷便失了许多该有的威风,平日里一举一动,都要受到牵制,任务也要比其他县令重上许多。 所以,就有了这么一种说法:前生作恶,知县附郭;恶贯满盈,附郭省城。 岳陵解释完,文旭呆怔半响,不由失笑。指着岳陵笑道:“子鸿偏这等刻薄,不过此言倒也大是贴切。你若入官场,定能有一番作为。” 岳陵撇撇嘴,“官场有什么好的?整日就是提心吊胆脑袋上的帽子,还要这样那样的规矩。平日里,做好了要归功上官,做不好却要当替罪羊,不知哪天就稀里糊涂的丢了脑袋。我这样逍遥自在的多好,可不去受那份罪去。” 文旭初时听的好笑,待到后来,却是不由默然,轻轻一叹。他跟在顾彦之身边不少时日,对于岳陵的话稍一琢磨,就深有所感。岳大官人几句话,便道尽了官场的险恶和无奈。世人皆看做官的威风,又有谁知那身后的辛酸? 想想今后自己不久后也要面对这些,原本一心挑拨的心思,不由失了兴趣,暗自默然起来。 岳陵见他不说话了,便又将目光转向外面。此时骆渺渺舞蹈已完,四下里喝彩声不绝,着实收了不少的金花,比之前面几人所得,可谓天差地别。 台上骆渺渺袅袅而起,不断向四周施礼答谢。如此几次,才扭腰摆臀下了台去。 岳陵看着她登上了一条刻着云纹图案的画舫,正要收回目光,却猛然双目一亮,目光霎那间定在了一人身上。 那人满头金发,老远虽看不太清面孔,但隐约能分辨出,绝对是一个欧洲人。头上并没绾发结簪,身上一袭黑袍的样式,也别于大周长袍制式,竟是一件教士袍的样子。 岳陵看到他的时候,那人正从那舫的下层转上来,迎着回去的骆渺渺,正躬着身子,双手比划着说着什么。 岳陵窥探了许久,终于是看到了一个西洋人,正琢磨着如何能看的仔细些,忽然,只觉四下陡然暗了下来,那人连带整条画舫,霎时全陷入黑暗之中,不由心中一惊。 耳边传来一片声的惊呼,转头四顾,却见不但那条舫子熄了灯,围绕着那擂台处的画舫,此刻竟然全都沉入一片黑暗。 正愣怔时,但见擂台上一处忽然亮起一点火光,接着又是一点。那火光一盏连着一盏,只眨眼间,便成了一簇。 此时四周皆暗,唯有那一处亮起,便尤其的吸引眼神,四下里由此沉寂了下去,一片安静。所有人都将目光注视到那一点上。 第49章:一曲成名(2) 灯光先聚后散,呈花瓣状分开,如同一朵火莲盛开。灯光中不见人影,几声清越的琴音却先响了起来。 那琴音叮叮淙淙,若隐若现。先是如山涧鸣泉,随即却蓦地高亢起来,宛如鸾凤啼鸣,响遏云端。 随着这几声琴音,一个曼妙的身影,才缓缓自台后转出。聘聘婷婷之间,灯火中忽然扬起漫空花瓣,在那身影四周纷纷飘落。 岳陵嘴角微微勾起,四下里惊呼声次第响起,旋儿,汇成一片声的喝彩声。旁边林慕白那帮人,彩声尤其热烈。 彩荷,出场了。 静静的俏立灯火之中,彩荷并未坐下直接演奏,而是明眸四下转动,以眼神向众人招呼。 美眸善睐,波光潋滟,每个人都觉得彩荷姑娘看向了自己,于是,欢呼声、喊叫声便愈发热烈起来。 待到目光转到名士舫这边,彩荷面上忽然漾起一阵红晕,双眸愈发的亮了,与岳大官人的目光在半空微一纠缠,玉颊上便绽开柔柔的笑容。 “多谢大家厚爱,小女子今日有幸,得岳公子为彩荷新作一首词曲,极是喜欢。今晚,便以此曲敬献大家。” 微微向四周一躬,彩荷目中荡漾着激动与羞喜,莺莺呖呖的说道。周围众人先是一愣,随即传来一片声的议论。 “岳公子?这却是何人?彩荷姑娘的词,不都是林才子所作吗?” “是啊是啊,难不成这为岳公子比林才子还要有才?” “不会吧,就算不是林才子,也该是崔公子所作啊。这岳公子又是何许人也?” “咳,且不必猜,听听再说。” “对对,先听听,能得彩荷姑娘如此郑重其事的宣扬,想必不会差了。” 四下里议论声不绝,舫中林慕白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刚刚提起的兴奋,瞬间降到了冰点。崔少华等人,也是面现尴尬之色。 文旭目光溜了那边一眼,对岳陵笑道:“子鸿此番一举成名,这江陵第一才子之名,看样要换个人了。哈哈,而且,看来这位彩荷姑娘对子鸿大有情意啊,子鸿兄既得扬名又得佳人,着实令人羡煞啊。哈哈哈。” 他这话声音不小,林慕白面上更加阴鹜,看向岳陵的目光中,已满是嫉恨之色。 岳陵面上笑容不变,也不答话,只是盯着文旭看了一眼。文旭心中一惊,下意识的躲开目光,惭惭一笑。 台上彩荷这会儿已然摆好古琴,两个俏丽的侍婢,在两侧各点起一个巨大的香炉。烟气熏香飘渺而起中,彩荷素手轻抚,一阵悠扬的琴音,便自台上扬了起来。 琴声一起,四下里顿时寂然无声。所有人,都将目光凝注在台上那个灯火中间的倩影。 婉转的前奏一过,彩荷引吭而歌。曲调悠扬,词意清新,众人先是一呆,随即便被深深的吸引住了。 飘渺舫上,骆渺渺侧耳听着歌声,美艳的脸上黛眉微蹙,又是失意又是懊恼,低声呢喃道:“这岳公子究是哪个?竟能做出如此词曲…….” 岳陵持杯轻啜,双眼微阖。在他听来,后世的王菲唱这歌时,虽也极为动听,但却因特意加了一些个性因素,反而让这首词失了原本的意境。 而彩荷此时年不过十六七岁,嗓音虽不如王菲那般富有磁性,却胜在清丽清越,再加上她将古韵掺入其中,登时将那词意宣泄的淋漓尽致,引人入胜。 两相比较之下,古诗词用后世翻唱之法,比之这原汁原味,便无形中差了不是一筹两筹了。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碧月湖上,月光如银,彩荷清丽的歌喉,润润的浸入所有人的心头。四下里一时无声,天地间满满的,全是舞动的乐之精灵。 所有人迷醉了,碧月湖迷醉了,江陵城,也迷醉了。 琴声铮然,尾音袅袅不绝。待到彩荷唱罢,四周仍是一片沉寂,良久,掌声、喝彩声才如雷响起,霎时间,如排浪滔天,席卷了整个碧月湖上。 喊着送金花的声音此起彼落,一个比一个多,只喜得负责唱花的怡情楼茶壶,乐的嘴都要咧到耳朵后了。 众鸨子纷纷派出人打探那个岳公子,咬牙切齿的誓要不惜手段,从这位大才手中搞些诗词来。 彩荷胜出了,凭借着一曲“明月何时有”,以高出骆渺渺数百朵金花的优势,夺得本次花魁。 随着她的胜出,那首“明月何时有”,迅速传遍了江陵每个角落。而词曲作者岳陵岳大官人,也一夜成名。成为江陵各园子红姑娘们的偶像,百姓们口中的才子。 江陵城中,不知多少香闺中的少女,反复吟唱着这首词,眸光朦胧,含羞臆想。期待着哪一天,能与那位岳才子来一段邂逅,发生点故事。 而在江陵众才子士子心里,岳陵岳子鸿这个名字,却成了一种痛。据闻那一年的仲秋之后,很长时间里,没人敢再写,关于仲秋题材的诗词。 众才子捶胸顿足,恨恨不已。麻痹的,写的这么经典,得让多少人失去泡妞的大好途径啊。 第50章:我只在乎你(1) 第50章:我只在乎你 花魁大赛在彩荷一曲唱罢,还在继续进行着。只是前面有了骆渺渺的舞蹈,后面又有了彩荷惊艳的一唱,剩下的节目就显得索然无趣了。 众人的不耐与冷落,终于使得这届花魁赛草草收场,金花收入无形中减少了好几成。 这让主办的几方痛定思痛,以后怎么也得打听清楚,有没有像岳子鸿这样的妖孽半路杀出。如果有,那厮给谁写了词,那谁就最后一个出场,决不能让这次的状况再一次出现。 作为始作俑者的岳大官人,这会儿却难得没有为此沾沾自喜。不是他转了性,而是他的心思,全放在了偶然发现的那个西洋人身上。 大赛一结束,他推了苏望、文旭等人通宵畅饮的邀约,急急的登上韩铁的小舟,欲要暗暗跟着骆渺渺的画舫再调查一番。 临走前,毫不掩饰的跟刘老道敲定卖草药的事儿。其锱铢必较的架势,让刘老道咬牙切齿,也引得众人满面古怪。这他妈哪里有半分读书人的样子?整个一唯利是图的奸商嘴脸嘛。 岳大官人才不会理会这些呢。妈的,老子现在穷啊。既然以玉砚和蝶儿的男人自居,要挑起家庭的大梁,这想法赚钱养家的事儿就要预为之所。那么,启动资金便是不可或缺的。 今晚上已经损失了百金,那几乎用性命换回来的草药再不多赚点,真有了好项目,他拿什么去搞啊? 老道是土豪,不打白不打,岳大官人毫无心理分担。仗着手中全是市面上的缺货,下手那叫一个黑啊。 辞别众人,一上韩铁的小舟,便催促着往骆渺渺的画舫划去。韩铁只道他起了色心,满脸的古怪。 岳大官人这个郁闷啊,没好气的将缘由说了,韩铁这才省悟,尴尬的让水生赶紧操舟,悄然往百花苑的画舫潜过去。 其实凭着刚才彩荷那一曲,只要他亮明自己的身份,骆渺渺怕不要倒履相迎了。只是这货显然还没意识到这点,在他想法中,自己为彩荷写词作曲,才导致了骆渺渺的落败,那就是人家的仇人。 这会儿凑上去,什么鲜花笑脸的绝对是奢望,要被发现了,多半是菜刀大棒的伺候。所以三人都很小心,极为鬼祟的落后老远跟着。 一直跟到那画舫靠了岸,骆渺渺一行人弃舟登岸,径往百花苑而去。等到岳陵远远的跟上,果然见到那个西洋人也在队伍中。 只是,让他丧气的是,百花苑的一大队人都在,实在没法单独接近那人。最终,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一队人进了园子,大门一关,将他们的视线阻断。 既没了指望,也只能俟之异日再找机会了。三人转出东街,便在城西分了手,各自归家。 古时的夜间可不像后世,任你随意溜达,都是有宵禁的。宵禁时间以衙门里的漏刻为准,自“昼刻”已尽时,擂六百点“闭门鼓”,城门关闭,严禁夜行。直到第二天五更三点后,再擂四百点“开门鼓”后,才会开启城门,允许上街走动。 第50章:我只在乎你(2) 如在宵禁时辰中被抓,便是“犯夜”之罪。根据时辰不同,分别处以数十鞭笞之刑。若在特殊时期,如战乱、灾难时期,甚至要被处以极刑的。当然,如疾病、生育、丧葬等特殊情况,是不受宵禁规矩的。 除此之外,只有在一些节庆时,才会有解禁,让百姓尽欢通宵。古时娱乐项目极少,所以每逢这种日子,家家户户都是通宵而欢。便寻常贫苦人家,也会量力而行,各寻乐趣。这也是为什么从许多古诗词中,看到的多是描述节庆之夜,而少有平常夜景的原因。 所以,岳陵在归家之时,虽然天色微熹,来往行人却是不少。等到了家中,家中四个人也全都没睡。 玉砚和蝶儿迎了他进去,将几样小菜重新热了摆上,蝶儿便缠着他讲起今晚的事儿。 待到听他说帮彩荷写了词曲,从而赢得花魁,登时小脸一片阴云,撅着嘴也不理他,自往一边生气。 岳大官人这才忽然想起,在这丫头的意识中,彩荷可是抢了自家小姐花魁名头的人,一直怨念极深的。他这下说的得意,竟尔忘了这茬儿,莫怪的小丫头恼怒了。 玉砚见他尴尬,心中不忍,竟主动伸出小手,在下握了握他手,眉宇间全是一片温柔。 岳陵大喜,反掌握住,用大拇指轻轻摩挲着那滑凝的手背,惹的玉砚玉颊飞红,嗔怪的白他一眼。挣了挣,想要抽回,却被他使劲握住,哪里肯放。 玉砚面颊愈红,终是不忍违逆他,便任他握着,微微转过头去,轻声道:“那词是怎样的?奴家可…可能见识下?” 岳陵微微一愣,转眼看着她侧影,心中微微一动。听了岳陵为彩荷作词教曲,玉砚从头至尾没说什么,但此刻这话,却颇有幽怨之意,显然并不像表面显露的那么不在乎。 其实古时虽然都是一夫多妻,但世上又有哪个女子,真的从心里愿意跟他人分享感情的?玉砚没表示出半分嫉意,一来是风气使然,二来,可不也是顾及他的感受吗。 想到这些,岳陵心中不由愧疚,却也对这温柔美丽的女子,更增了无尽的爱怜。 一旁的小丫头这会儿也将耳朵偷偷竖起。能让彩荷一曲而胜,那词定是非同小可,以她那熊熊的八卦之火,岂有不好奇的?所以,面上虽仍是别扭着,一个小身子却不由的倾了过来。 岳陵看到她那架势,不由暗暗好笑,咳了一声,假模假样的作态道:“咳,那啥,蝶儿啊,笔墨伺候。” 小丫头正满脑子八卦,猛不丁听他吩咐着,下意识的哦了一声便起身而去。走出几步才猛然醒过神来,不由恨恨转身瞪着他。 岳陵得意洋洋的瞅着,笑道:“咋了?快去啊。不拿笔墨来,我怎么写给你们看啊?” 蝶儿这个气啊,鼓着腮帮子瞪了半响,终是拿他没法,恨恨的跺跺莲足,气哼哼的去了。 岳陵哈哈大笑,玉砚满面无奈的嗔了他一眼,随即也是不由的嘴角微微勾起。 第50章:我只在乎你(3) 待到蝶儿取来笔墨,岳大官人这才挥毫而就。玉砚靠过来看着,美眸中异彩连闪,实未料到,这冤家竟有这般好文采。 蝶儿这会儿也忘了生气,便就另一边探过小脑袋来看。岳大官人眼珠儿一转,满面贱笑的凑上去,两手一伸,一边一个搂住,嘴中却把那曲子唱出来。 玉砚和蝶儿被他抱住,都是浑身一颤,随即便软了下来。听着他口中古怪的调子,不一会儿就沉迷了进去。 半响,玉砚轻声一叹,赞道:“子鸿之才,怕是江陵少有人及,这曲子也作的极好,虽大异于现时词牌,却另辟蹊径,别有一番意境。” 岳大官人就得意非常。 蝶儿撇嘴道:“又得意个什么?这等好曲子,偏给那彩荷去唱,没得糟蹋了这般好词。要知小姐歌舞双绝,若由她唱来,又哪有那彩荷的风头。哼,如今你开心了,那彩荷名声大噪,正配得你这大才子,还来理会咱们作甚?” 小丫头大吃干醋,满面的恼怒。玉砚微微蹙眉,嗔怪的瞪了她一眼,又偷眼睇了睇岳陵,生怕他就此着恼。 小丫头心中委屈,眼圈儿微红的将头低下。岳陵忽然手上用力,将小丫头揽到腿上坐了,另一手将玉砚也拥了怀中。 小丫头大羞,啊的一声要站起来。岳陵忽然柔声道:“一首小词,不过逢场作戏罢了,又生的什么气?我整个人都在你们身边,心里装着的也全是你们。我在乎的,是你们的喜乐,只想咱们三个一生相守,给你们快乐,让你们幸福。旁人配不配得,又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三人这些日子来,虽然多有相偎相依的时候,二女心中也早将自己看做是岳陵的人了。但如今日这般,岳陵亲口说出一生相守的话,却是第一次。 两女哪里受得了这种情话,原本尚有些僵硬的身子,顿时便绵软了下去。心中甜的如要满溢了出来,情迷意乱中,两张如五月丹枫的娇靥,乖巧的靠在岳陵胸前。 偶然目光相触,心跳的似要从嗓子里蹦出。眸子慌慌的垂下,下面两手,却各自与岳陵一只手握住。十指交叉,纠缠的解也解不开。 第51章:漕帮惊变(1) 第51章:漕帮惊变 仲秋之夜在第二天初升的旭日中过去了,欢腾了一宿的江陵,也在晨光中渐渐趋于平静。 这个时代,虽然从朝野到民间,都组织各种活动欢度仲秋,但从官方来说,仲秋还并未成为朝廷指定的正式节日。 既不算正式节日,也就意味着没有法定休息日。所以,哪怕是头天晚上喧闹了一宿,第二天各处衙门该开衙还是要开衙。 不过好在朝廷还是很讲人情味的,仲秋第二天的出勤并不是那么严格,只要没特殊情况,所有政务可从午时之后正式处理。 但这种规矩,从中央转到地方,可就没什么人严格执行了。说是允许休半天,那些府尊、县尊们,却全是一整天的休着。平日里的政务,也都压到副手们身上去处理。 作为州府一级,本来就是个拿总的活儿,而且府衙之中,除了知府和同知外,还有诸如判官、佥事、各曹诸职,自有分管杂事。这休也就休了,一般不会误事。 但县这一级,除了知县、县丞外,就是些捕头、捕快和衙役了。除非一些大县,才会多设县尉一职,比县丞低半级,协助县令共同处理政务。 所以,要是知县大人偷懒,又没其他政务属官分管,作为县丞或者县尉的,那就得憋屈着埋头苦干了。 比如像江陵县丞孔茂孔大人,午时刚过,便已在县衙侧房里呆着了。不过这位孔县丞打从进了门,就哈欠连天的往榻上一倒,继续补他的觉去了。 对于这位县丞的做派,县衙中没人觉得不对。江陵县衙里,上有知县曾维,下有县尉罗怀水。 所有人都知道,罗县尉是曾县令的铁杆狗腿,还是知县大人公子曾智的智囊,人称罗坏水。在县衙这三进院子里,罗县尉虽然比孔县丞低半级,但实权却比之大了去了。 当年老县丞致仕,罗县尉还巴望着进半级,哪知忽然凭空落下了这位孔茂,硬生生的将他的希望彻底粉碎,罗县尉每每想及此事,都要恨的咬牙切齿。 不过好在这位半路来的孔县丞压根不管事儿,每日里就自个儿溜溜达达的,除了跟捕头雷虎有些交情来往,跟别人极少交集,县丞之位,整个就一个摆设。 其实就是他想不当摆设也不成,有曾大人在上面罩着,凭着罗坏水与之的关系,他又哪能得到什么权柄。 既然如此,人家来上班了就算是尽职了,不让人睡觉还让人干啥?所以,大伙儿也都见怪不怪。毕竟,县令大人睁一眼闭一眼,巴不得他不管事,县尉大人更高兴没人分权。 而这位县丞大人自己呢,似乎也很享受这种生活,并无什么不满的意思。且自醉生梦死,逍遥自在的很。 总之,过节也罢,不过节也罢,孔县丞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是这么过的。可是今天,就在他仍是打算这么混过半天时,一件突发的情况,却首次将他的平静打破。 第51章:漕帮惊变(2) “大人,孔大人!快快醒来,出事了!”耳边一阵急促的呼喊,孔茂迷迷瞪瞪的被人摇醒。睁眼一看,江陵捕头雷虎一张冷肃的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呃,雷捕头,什么事儿找我啊?”一时搞不清状况,孔茂只是翻个身,懒洋洋的坐起问道。 雷虎额头上冒汗,急道:“出事了!刚才在城外发现城西粮船帮的两只快船,上面十几个人,除了摇船的,都死的七七八八的,怕是府衙那边也要惊动了。” 他口中的粮船帮就是漕帮,只不过是官府的称谓罢了,民间却以漕帮称之。 孔茂乍听这个消息,两只一直来浑浊的眼睛猛然睁开,脸上立时显出一片阴鹜之色,只是不过一晃儿,却又隐去,啊了一声道:“那….那怎么不去报知曾大人或者罗大人?却来跟我说什么。” 雷虎跺脚道:“曾大人那边已然派人去了,罗大人一时还没找到。眼下粮船帮的韩铁已带着人在外面了,情绪很不稳定。这个时候,咱们这儿岂能没个主事的?唉,你怎么也得先出去撑着场子,好歹等曾大人过来再说。” 孔茂微微皱眉,还要沉吟。雷虎怒道:“你还等什么!我知你懒得争权,可如今十几条人命在这儿,一个不好,必将引发大乱。此时曾维和罗怀水都不在,你不出面怎办?再说,府衙那边肯定也知道了,一旦那边来人,却不见咱们这边的主事,怪罪下来,你身为县丞,又如何脱的了责任?唉,走吧!” 孔茂长叹一声,这才点点头下地,一边系着长衫随他出了门,一边问起具体情况。 雷虎脚下疾走,将情况大体说了,又道:“那些摇船的什么也说不出,只说是这帮人是去容县查上次丢货的事儿。但到了地儿,他们只作为接应的,具体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若不是其中一个挣扎着回来报信,甚至连这些人的尸首都运不回来。偏那个回来报信的,受伤极重,直到此时也没醒来,以我看那样子,怕是神仙难救了……” 孔茂皱眉道:“可找郎中看过伤者?” 雷虎道:“看了,可没人敢下手,已派人去请一针先生了,希望能有些办法吧。” 孔茂眉头略展,点头道:“若刘先生能来,应该有些把握。” 雷虎摇摇头,苦笑道:“你莫抱太大期望。我是武人出身,那于七的伤能撑到现在不死,已是奇迹了。我知道这人的名声,算的上粮船帮里的绝顶好手了,怕是比那韩铁也不遑多让。要不是有这样的身体底子,怕早见了阎王了……….” 两人一路说着,前面阵阵的人声鼎沸传来,却是将将到了正堂。整个大堂外,围了无数路人跷脚看着,里面还不时传出阵阵哭声和怒骂声。 孔茂眉头皱的愈发紧了,心知这下是真麻烦大了。不说一下子十几条命案,眼前这么多人看着,这事儿想瞒都瞒不住。单单是里面还有个没死的,要是死在县衙大堂上,县衙从上到下的,都免不了担上些责任。 这下面小县的人处理事情就是不够缜密,若换成他来处理,怎么也要尽量封闭消息,将一干人都带到里面处理,好歹也有个斡旋的余地。 雷虎扭头见了他面色,心中转念就明白过来,轻轻一叹,低声道:“没办法,死的人太多,来的路上便被粮船帮跟上了,不准往里抬。” “闪开闪开!县丞孔大人来了,要误了办案,定拿你们问罪!”口中说着,已是到了人群前,他大声喊着分开人群,护着孔茂走了进去。 第52章:束手(1) 第52章:束手 两边百姓听到雷虎的喝声,连忙纷纷向一旁躲开。一进大堂,便见地上一溜儿摆开十几具尸首,个个都是浑身血污,不知被斩了多少刀。 尸首一旁,还有一个人躺在门板上,面色惨白的吓人。自胸间至小腹处,衣衫碎裂,一道老长的血口子赫然在目。 鲜血不断涌出之际,将半边身子都染透了。能看得出来,伤口上沾满了草屑和血糊糊的粉末,想来是当时采取的一些急救之物。 这人应该就是那个于七了。在他身旁,韩铁带着儿子水生,并七八个汉子围着,人人都是满面的悲愤。 此时见到孔茂走来,韩铁面色铁青,躬身一礼道:“小民韩铁见过大人。” 孔茂扫了一眼众人,点点头,温声道:“韩壮士,此乃县衙大堂,你当管束好部众,不可放肆喧哗。且待曾大人过来,必会给尔等做主的。” 这话一出,漕帮众人纷纷大怒。 “屁的给咱们做主!真要做主,就立刻出兵去剿了那些湖匪去!” “嘿,你指望他们去剿匪,怕不把头发等白了。还是先救了七哥的性命才说别的吧。” “对对,你们非把咱们截了来,咱们七哥若是因而去了,绝不与你们干休!” 堂上一片声的怒喝,孔茂脸色渐渐阴沉下来。他刚听雷虎说了,发现这些人的时候,漕帮的人也在场。作为官府一方,牵扯到如此多的命案,自是不能任由他们回去,这才有截了来一说。 可如此一来,这事儿便也棘手至极了。万一那于七在这儿咽了气,这帮人借此闹了起来,县衙怕是抖搂不清了。这事儿还要看韩铁的,希望他能明些事理。不然,有道是民心如铁,官法如炉,闹到最后,只怕对他们并无好处。 他沉着脸,目光向韩铁瞟去。韩铁压着心头火气,大手一挥,阻住了众人的吵嚷,定定的看着孔茂道:“大人,此刻我兄弟命在垂危,还请大人恩准,先让咱们救了人再来问案。” 孔茂叹息一声,点头道:“尔等放心,我已着人去请刘一针先生了。此时便你们再抬回去,还不是一样处理?没的却浪费了时间,误了你兄弟的性命。且稍安勿躁,再等片刻。” 韩铁听闻已然找了刘一针,这才面色稍松,点头应下。正在此时,外面传来一片声的呵斥,人群分开,几个人已是快步走了进来。 孔茂抬眼一看,连忙迎了上去,躬身道:“下官江陵县丞孔茂,见过同知大人,见过知县大人。” 走在最前的,原来正是荆州同知杜希同,身旁的是江陵知县曾维和县尉罗怀水,后面还跟着一班府衙的衙役。 杜希同面色阴郁,轻轻颔首,自往堂上坐了。曾维也不理孔茂,紧跟着在案后去坐。此事既是发生在江陵县,理当有县衙先问。而作为同处一城的府衙,便由同知出面代表旁听,以便回报知府,是以,只在一边坐了客座。 第52章:束手(2) 罗怀水不屑的斜了孔茂一眼,这才颠着屁股跟了过去。孔茂面上不露声色,直起身往旁一站,不闻不问了。 曾维在案后坐定,众衙役分列两旁,将一干人等围在中间。待到各自站好位,曾维举起惊堂木,正要拍一下,按程序讯问,却听外面又是一阵喧哗,抬眼看去,却是刘老道背着药箱,急匆匆走了进来。 老道昨晚极是痛快,花魁大赛结束后,跟苏望、唐澜二人直直喝道上午才各自归家。本想洗漱一番,好好补个觉,哪知不等在榻上躺稳了,就被县衙的人拖了过来。 老道一身医术精绝,江陵一地大小官员都与他有些交情。他这一来,便杜希同那张千年阴云的脸,也难得露出几丝笑容,连忙起身相迎。 他一起身,曾维、罗怀水哪里敢怠慢?尴尬的放下惊堂木,曾维也跟着起身来迎。 老道连施礼都来不及,只向几人点点头,就往于七身前走来。韩铁满面激动的迎上,抱拳道:“先生,你可来了,快请救救我七弟。” 老道拍拍他肩膀,叹息道:“韩老弟休急,老道自当尽力而为。”说罢,在于七身旁蹲下。 韩铁连忙招呼众人让开,让堂上更加光亮一些。老道先低头看了看于七伤口,面上已是变色,随即又再搭上于七的腕脉,脸色已是越发沉重起来。 旁边杜希同和曾维等人都是紧张的看着他,韩铁见他面色沉重,不由心中惊惶,颤声道:“先生……” 老道也不理会,微一沉吟,随即打开药箱,取出几根金针,又拿出段蜡烛点着。将金针在火上炙烤几下,这才双目一凝,手中金针如迅雷闪电般在于七身上插入。 待到插完,两手齐动,或捻或提,不断在几枚针尾处动作着。半响方才停住,又从药箱中取出一只碧玉小瓶,捏开于七的嘴,将小瓶倾斜在他口边,小心的滴了几滴。 几滴明黄色的液体下去,不一会儿,于七手足微微一动,胸间起伏渐渐强劲起来。 堂上众人齐齐吁出一口气来,韩铁也是面上大喜。老道却摇摇头,满面沉重的站起身来,转头看看韩铁,长叹一声道:“韩老弟,老道无能,救不得他性命。”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变色,韩铁身子一震,急上前两步,一把抓住老道,哀声道:“先生,怎会如此?他这会儿不是好多了吗?不行您那瓶里的药,都给他喂上就是。如需银钱,便倾家荡产,咱们也出了。” 老道苦笑道:“韩老弟,以你我交情,又谈的什么银钱。他外伤太重,我刚刚以针灸之术,再佐以丹参提命,才让他稍稍恢复元气罢了。丹参汁虽能提命,却终不是可夺天的神药,我,唉,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韩铁满面惨然,缓缓松开扯着老道衣袖的手,踉跄退开两步,虎目中不由流出泪来,喃喃道:“终是救不得吗?我的好七弟啊……” 他身为头领,强自撑了许久,这一刻得知彻底没了希望,再也忍不住悲伤。一个铁骨男儿,不由的涕泗横流,终是落下泪来。 众漕帮汉子尽皆一片悲声,堂上堂下众人看的也是满面唏嘘。正自满堂阴云之时,老道忽然记起了什么,急叫道:“韩老弟且慢悲伤,有一人,或许能救的了他…….” 第53章:血芝叶(1) 第53章:血芝叶 岳大官人身着小衣,侧身躺在香喷喷的榻上,将一床被子紧紧搂在怀中。便睡梦中,脸上也挂着一丝儿*笑,不时的,还嘟囔几声,就怀中被子蹭上几下。 这货正做着极其香艳的梦呢。梦中正拥着一个曼妙的人儿,做着那爱做的事儿。只是那妙人儿虽美眸善睐,情意款款,偏是调皮的,左躲右闪,总不肯就范。 岳大官人心急火燎,只在后搂着不放。滑腴弹软的肢体斯磨着,那人儿回首媚笑,恍惚间却是那位昨晚的花魁彩荷。 他心中一惊,急忙揉揉眼再看,那女子已然变幻了面孔,却原来是小丫头蝶儿。欢喜之下又再拥上,耳边忽然有人轻喊,抬头看时,却见蝶儿正满面哀怨的站在一旁。 蝶儿在一旁,那怀里的又是哪个?他急回头去看,却见那女子明眸如水,满眼间的尽是说不出的风情,这回竟然是那个骆渺渺。 我擦,这咋回事?好像没跟这妹妹说过话啊?怎么也来投怀送抱了?他很想君子的推开她,告诉她自己不是个随便的人。只是心中想归想,那手却是怎么也不舍得放开。 正纠结中,那女子却又再变幻,恍惚间又变成了玉砚,柔柔甜甜的向他笑着。 岳大官人大喜,急忙抱紧了,却听耳边一声大喝,“小*贼!你好大胆子,竟敢如此辱我!” 这一声吓了他一跳,急抬眼看去,勒个去!怎么竟然是那个小辣椒沈青竹? 这一吓非同小可,岳大官人蹭的就蹦了起来,这一蹦登时醒了过来,却听耳边一人娇斥道:“喂,大笨蛋,别闹!有人找你!外面有人找你啊!” 这个声音可不是做梦了,他不但听的清清楚楚,而且怀中还有一人不停的扭动挣扎着。猛然睁开眼来,却见小丫头蝶儿满脸晕红,眼神儿惊惶,一手勉力推挡在胸前,口中兀自不停的叫着。 “求你…不要,真…真的有人找….找你…”小丫头这会儿又是羞涩又是害怕。哪成想来叫人起来,却被一把搂到了榻上,她固然爱极了岳陵,但终归年纪还小,真个躺到了男人的□□,羞喜之中,总是那份恐惧占了上风。 岳大官人总算彻底清醒过来,大是尴尬的松开手,小丫头已是蹭的跳了起来,兔子般飞逃了出去。 “外面有个叫水生的找你,说要救人!”远远的,小丫头的喊声传来。 岳陵一愣,躺在那儿忽然笑了起来。满鼻子间,全是小丫头遗留的体香,令人闻之欲醉。 及到想起小丫头最后的大叫,忽然惊叫一声,连忙爬了起来。水生来找?还是救命?我擦,怎么个情况?难道是韩大哥有事? 想到这儿,再也不敢磨蹭,三两下穿上外衫,一边系着丝绦一边往外跑去。 及待跑到前厅,一眼便见果然是水生站在那儿,玉砚和蝶儿一坐一站的陪在一边。 “水生!怎么回事?救谁的命,你说清楚!”他眼见水生一脸惶急,心中咯噔一下,当即大声问了出来。 第53章:血芝叶(2) 水生闻声大喜,两步就冲了过来,急道:“公子,公子救命!是我小七叔,他…他被人砍伤了,好大一道伤口,刘先生说只有你或能救得,求你快救救他吧。” 他情急之下,哪还说的清楚?好在岳陵终是听明白,不是韩铁有事,心中稍安。见他急着就要扯自己走,连忙道:“水生,等等,等等!你别急,先尽量说下伤者的情况,不然我就这么去,也帮不上忙啊。” 水生听他这么一说,这才压下心中慌张,连比划带说的,总算说了个大概。 岳陵皱起眉头,想了想道:“好,我知道了,你等我一下,我拿点东西再走。” 水生着急,还待再说,岳陵却早向后面而去了。他听水生说那于七的情况,只怕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既然刘一针都救不了,那就说明其人内里损耗极大,已几乎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自己虽擅长外伤,但若伤者失血太多,元气尽丧,那便大罗金仙也是回天乏术了。眼下这年头,又不能输血,那么,唯一的希望,就是手中那颗血芝了。 那血芝已成气候,本体的效用不说,其叶子正是培本固元的极品。若想多增几分救人的希望,这血芝叶,看样是要贡献出一片来了。 说实话,要不是韩铁的兄弟,他怎么也舍不得拿出来。就算非用不可,那也要换上一大笔钱才肯。 “唉,又是一笔赔钱的买卖………”他懊恼的嘟囔着,回房找出一只玉匣,打开后,小心的摘下一片蔘叶。 这玉匣是他回来后,特意让蝶儿去城里买的。保持药材,以玉为上,木者次之。 蔘叶一离了血芝,登时便溢出浓郁的清香,瞬间充斥于房间每个角落。身处其中,单只闻那香气,便让人顿时精神一振,浑身说不出的轻爽。 将蔘叶放入一个小木匣里封好,屋中香气才渐渐消散。将那只盛放血芝的玉匣重新放好,这才转身出门。在前厅和二女打过招呼,跟着水生一路往县衙而来。 水生心忧于七的性命,一出门就拉着岳陵小跑起来。岳陵知道他心情,也是脚下加快。 不多时,已到了县衙外面。外面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见水生拉着一个年轻人过来,不由的都心中疑惑,议论纷纷起来。 里面韩铁和老道早等的心焦,闻声齐齐跑了出来,一见岳陵,不待韩铁说话,老道已是上前一步扯住,叹道:“子鸿,你可算来了,快快,这次我是不成了,全看你的了。” 韩铁也是虎目含泪,连连点头。岳陵面色沉着,脚下不停,点头道:“别慌,先看看情况。” 口中说着,四个人已是快步进了县衙。外面众百姓满面惊奇,刘一针何等声名,刚才竟然说自己不行,还寄希望于那个年轻人。天,那人是谁啊,难道竟比刘先生还厉害不成? 众人交头接耳,相互打听。有那离得近的,想起老道刚才的称呼,忽然记起昨夜花魁赛上,那位突然冒出的才子岳公子,可不就是字子鸿吗?难道竟然是他? 这个信息传出,很快便在人群中引起躁动。对于这位忽然声名鹊起的才子,众人都极是好奇。如今看来,其人不但是个才子,竟然还是个连刘先生都不遑多让的名医啊。 这种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的情况下,衙外众人都想近距离看看这位名医的手段,后面的挤前面的,堂外的衙役们顿时手忙脚乱起来。 第54章:赶出去(1) 第54章:赶出去 县衙内,岳陵一步迈入,没料到竟有这么多人。只是这会儿救人要紧,却是来不及多说。冲着几个穿着官服的人拱拱手,嘴中道:“各位大人,小子先救人,容后再来见礼,恕罪恕罪。” 杜希同轻轻一皱眉,再没什么表示。刚才刘一针一番施为,他也以为那人已经救过来了,正松了口气,哪知老道竟然说出那么一番话来。 及到韩铁大哭,老道猛然想起当日三人舟上共饮时,岳陵似对外伤有着极为精到的认识。口中什么细胞、组织、神经的,竟似乎将人身血肉都曾亲眼看过一般。 而且对一些外伤急救的说法,让老道也是感觉匪夷所思。再加上他对中医的理解,也到了非常高明的境界,是以,危急关头,老道才忽然想起他来。 当他说出岳陵的名字时,韩铁固然猛省,杜希同等人也是一惊。昨晚花魁大赛上,此人的名字犹如一道旋风般横扫碧月湖。 及至今早,已然传遍了整个江陵了。不料此人除了诗词学问外,竟还身怀医术,真是太出人意料了。 杜希同的儿子杜小山虽与曾智交好,但他却并不知道曾智和岳陵之间的龌龊。昨晚岳陵之名传开后,他暗惊其人的才学之际,已是对岳陵留上了心。 原本想等有机会观察下这个人,却未料到这个机会来的这么快。眼见岳陵进来后,虽说因救人事急告罪在先,但却能察觉出此人,对官府并不似常人那般敬畏,心中不由一动。 只是他向来阴沉,面上绝不露出丝毫波动。可他不动声色,却不代表其他人跟他一样心思。 曾智在闻听岳陵之名时,心头就怒恨交集的。换谁家儿子被人把鼻子都打歪了也上火啊,更何况他乃一县之父母呢。要不是芜菁夫人递过话来,他是怎么也不肯干休的。 方才一眼看到岳大官人进来,眼底就闪过一道恨色,面上微微一变,强按着心头的怒意。 作为他的忠实狗腿,罗县尉撇到主子的神色,自是心知肚明。更何况小主子曾智事后跟他不知发狠了多少回,于公于私,他也得有所表现才是。 “你这贱民,好大胆子!同知大人和知县大人在此,怎不先来拜见?就不怕治你个目无尊上,藐视官府之罪吗?”罗县尉满面肃然,上前一步,对着正蹲在于七身边的岳大官人叫道。 岳陵微微一怔,他方才进来一打眼,就看到几个身穿绿袍和绯衣的官员,也预料到其中肯定有那位曾县令。只是一来这绿袍官员有三个,他分辨不出那位才是正主儿;二来嘛,眼下救人要紧,想必曾维再怒,既然前有芜菁夫人出面调解了,如今这场面也不适宜找他麻烦。这才没怎么在意。 罗怀水这么突然往外一跳,他只当这位就是那个曾县令了。当下微微一皱眉,仍仔细诊察着于七的伤势,一边头也不抬的沉声道:“县令大人,此人现在命在旦夕,若不抓紧救治,必死无疑。若要因此降罪,自也由得你了。就是不知同知大人,是否也跟你一般心思,只顾面子却不顾百姓性命。” 第54章:赶出去(2) 他这话一出,杜希同面皮微一抽搐,狠狠瞪了曾维一眼。曾维也是狼狈不已,也不知这岳陵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张口就是县令如何如何,传扬出去,只怕没人分辨真假,还真当罗怀水那话是自己所说了。 此时又被杜希同怒瞪了一眼,心中更是惶恐,转头斥道:“罗县尉,你胡说些什么!同知大人与本县岂是那等好虚荣之人?还不退下!” 说罢,又对岳陵强颜一笑,温声道:“岳公子不必理会,还请速速救人。但能救的此人性命,一切好说。” 岳陵抬眼瞭了他一眼,才搞明白这位才是正主儿。仔细看看,果然与那曾智有几分相似。听他虽嘴上说的好听,但最后一句,显然却是另有含义,不由心中冷笑。 点点头,看也不看那个罗县尉一眼,沉声道:“多谢大人体谅。不过待会儿我要给伤者进行缝合术,若是再有人在旁乱喊乱叫的,只怕扰了我手术,那伤者可就麻烦了。所以,保险起见,无关人等还是不要在这儿的好。” 曾维一窒,眼中划过一丝怒色。这小子不但跋扈,性子也是如此睚眦必报,竟要借此将罗怀水赶出去,简直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留啊。只是当着杜希同的面儿,这小子又扯着救人的大旗,若不同意,一旦他弄些手脚,只怕事儿就麻烦了。 想到这儿,转头对罗怀水使个眼色,嘴上沉声道:“罗县尉,你虽心急办案,但这会儿却要先救人,怎可如此浮躁?你先回避一下吧。” 罗怀水面色涨红,心中恨极了岳陵。只是曾维已然发话了,却不敢不尊。当下狠狠盯了岳陵一眼,应了一声,对杜希同和曾维施礼告退。 杜希同眼睛微微眯起,不断打量着岳陵。实在未想到,这人竟如此桀骜不逊,心中不由若有所思。 岳陵见罗怀水出去了,嘴角不由微微勾起,这才扭头对刘一针道:“先生,此人元气大损,似是被人用某种方式激发了潜能,这才能吊住一口气,想必是您的手笔吧。” 韩铁等人见他只察看一番,就将前事如亲眼所见般说了出来,心中顿时升起希望。外面旁观众人也是一阵低叹。 刘一针苦笑着点点头,“正是。不过,我只能做到这一步,若要救他却是没法了。” 岳陵微微一笑,点头道:“无妨,下面交给我就是。不过,要救他性命,还要先生跟我共同施为才行。” 众人听他说能救,登时齐齐动容,韩铁等漕帮之人,更是满面激动之色。 刘一针大喜道:“好,只要能救的人,老夫无有不从。” 岳陵指着于七道:“此人元气将尽,待会儿我会用一样东西给他固本培元,然后再为他进行外创缝合。这期间,便需先生帮着护住他提聚起来的元气,并最大限度的控制他流血的速度。还有,我需要几样东西,麻烦先生赶紧让人准备。” 刘一针慨然道:“好,我会用金针封其创口附近穴道。再将他意识封住,便可使他血液流动减慢,达到止血的目的。你都要些什么,我这便让人回铺子去取。” 岳陵道:“给我准备一瓮酒,要最烈的那种。还要一根长一些的针,一把剪刀和镊子。嗯,再给我准备一些羊肠和纱布。就这些,越快越好。” 刘一针听他要的东西,不由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是见他神色笃定,微一迟疑,点头应下,让人急忙去了。 这些东西都不是什么稀罕物,所以不过一会儿,各种东西便都送来了大堂。 岳陵让人拿来两个铜盆,将烈酒分别到了半盆,又将羊肠放进去。另一个盆中,却是将针、剪刀、镊子和纱布一并放入,进行浸泡。 这些做完,才对老道一笑道:“好,麻烦先生准备,我给他喂下药物后,你便施针封穴。” 老道面色一紧,点点头。将火烛、金针再次拿了出来,先将金针炙烤一番后,对岳陵点点头。 岳陵吸了口气,探手从怀中取出木匣。木匣一开,顿时一阵清香弥漫,堂上众人不自禁的都是猛抽鼻子,脸上显出沉醉之色,口中一片惊咦出来。 刘一针面色大变,霍然转头,死死瞪着木匣中那片绿叶,脸上一时又是激动又是惊骇。他一生用药,那香气一出,他便立时分辨出,这是绝世难逢的上品蔘类才有的气味。 待到看到匣中静静躺着的,不过只是一小片绿叶,心中已是如惊涛骇浪一般。一片叶子已经如此,那本体将是何等极品? 岳陵拈起血芝叶,捏开于七的嘴巴,微微用力,将叶子捏出汁液。汁液呈翠绿色,盈盈只滴出两滴来。汁液一出,香气更是浓郁。 这下,就算不懂行的人,也知道这片小小的叶子绝非凡品了,不由的都是瞪大了眼睛紧紧盯着。 第55章:神乎其技(1) 第55章:神乎其技 翠绿色的汁液一入喉咙,于七的气息立即粗壮了起来。岳陵三根手指急捻,将血芝叶揉碎,整个的放入他嘴中。 于七下意识的喉头一阵蠕动,将血芝叶吞下。片刻后,原本惨白的面色,忽的浮起血色。手足微微颤动着,已是要清醒过来一般。 众人看的心中大跳,呼吸声都不自禁的收敛着。岳陵眼见老道仍是一副痴痴呆呆的样子,当即沉声喝道:“先生,速速施针!” 老道啊了一声,这才惊醒。老脸不由一红,赶忙又收敛心神,手中金针遍刺于七胸腹穴道,待到停住,整个胸腹间已插上了七根金针,于七也重新归于平静,这才抬手一抹额头,对岳陵点点头。 岳陵面色肃然,先将手用烈酒洗过,又将纱布先取出。一手提着酒瓮,一手持纱布,开始为于七清洗伤口。 烈酒一倒上创口,于七昏迷中的躯体不由登时一阵剧烈的抖动。满是血污的面上,也是阵阵的抽搐。 大堂上鸦雀无声,唯有于七粗重的呼吸声和酒水滴溅的声音。岳陵拈着纱布的手极是轻巧,快捷中却不乏细致。从上到下,将那道创口俱皆清洗干净。 泛着白色的皮肉显现,血水殷殷而出。岳陵又再低喝道:“注意止血!”,随即转头取出羊肠,穿于长针上,又用镊子将针弯出弯钩,就烛火上微微炙烤着。 老道满面紧张,趁这功夫,双手在七根针尾上一阵急动,眼见伤口处流血慢了下来,这才长出一口气。 堂上众人这会儿也是不约而同的大喘气,人人都觉得一颗心如同吊到嗓子眼了。只是待看到岳陵接下来的动作,却又不约而同的一声低呼。 岳陵此刻已将针、剪刀、镊子消好毒,一手扶着于七胸前的创口,微微向中间用力捏合,另一手用镊子钳住弯针,稳定的将弯针刺入皮肉,两边勾拢起来。 他一旦下针,那动作便极是快捷。镊子左提右拉,便见那长长的创口,不断的缩短,重新对接到一起。 堂上堂下,众人目瞪口呆,面色苍白。他们被吓住了!曾几何时,见过这么大缝活人的手段? 据传说三国时,名医华佗能将人断掉的肢体重新缝上,使其再生。可传闻毕竟是传闻,纵是如刘一针这样的大医,也只当那是一种讹传。 但今日岳陵一手精妙的西医外科缝合术,却让他以及所有人,活生生的见识到了传闻中的妙术,如何不让他们目眩神摇? 岳陵注意力全部集中到当前的手术上,额头不多时,便微微见汗。在没有后世各种专业工具的情况下,消毒手段又不完善,要进行如此长、如此深的创口缝合,他必须全力以赴,才能最大限度保证手术的成功。 像于七眼下这种创口,缝合也决不能只单纯的对皮虞表面进行,必须分层次、按组织创面断层,一层层进行缝合。而且,过程中,还要清理积液、积血,不能留残腔,否则,必然引发感染。是以,足足半个小时过去,终于才将最后一针缝好。 第55章:神乎其技(2) 岳陵轻轻吁口气,用剪刀将羊肠剪断,又再提起酒瓮,将缝好的创面消了一遍毒。这才抬起头,疲惫的一笑,道:“好了,伤口用纱布覆着,每天解开用烈酒清洗一下再包上。应该有十天左右,便能差不多好了。嗯,金针最好先别起出,让他就此缓缓元气最好。” 众人至此才从震撼中醒过神来,再看向岳陵的眼神中,便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敬畏。 对未知的事物,人们总是会有惊惧的感觉,便如敬奉鬼神一个道理。 杜希同从头到尾看着,两眼中神色变幻不同,不知在想些什么。曾维却是面色发青,眼神极度复杂,暗暗在心中重新估量着。 这岳陵和自己儿子的过节,便说没有芜菁夫人出面,看来也要谨慎处理了。 此人身怀如此奇术,能不得罪最好还是不去得罪。就算非要做什么,也得暗中进行,至少,表面上的功夫要做足,不可明里冲突。 相对于曾维的心思,韩铁等人却只是喜出望外。兄弟一条命终是捡了回来,至于过程怎样,并不是他们关心的。 对于岳兄弟的恩情,也不必口头上说什么,总之,日后但凡他有何吩咐,大伙儿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绝无二话就是了。 看着两人抬起于七往后面安置去了,衙外围观的众百姓不禁欢呼一片,议论纷纷。所有人的目光,不可避免的全都集中到堂上,那个含笑而站的年轻人身上。 不用想,这件事必然很快的就会传播开来,让这个刚得了极大声名的年轻人,再套上一层耀眼的光环。 既然救活了于七,岳陵也便完成了使命。他一宿没睡,刚才的手术又耗了他极大的精力,实在有些困乏。本想就此告辞,却被曾维一句话拉住了。 一下十几条人命,县令大人要问案了。韩铁做为漕帮首领,这事儿必须要解释清楚才行。 既然关系到韩铁,岳陵自然是不能走了。当下重新对杜希同和曾维见礼,这是刚才进门时就说过的,当官的可以忘记,岳大官人可不会忘。不然,一转头,就有可能被人借此构陷。 杜希同阴沉的面色缓和不少,竟然主动上前将他扶起,点头道:“请起请起,无须多礼。呵呵,不想昨夜才闻公子高才,今日又见高才奇术。能将人之皮虞如衣服般缝合,真神乎其技啊。如今案情紧急,不是说话的时候,异日有暇,可去本官府上一叙,再做详谈。” 岳陵微笑谢过。杜希同说这些话,他并没觉得如何,但一旁的刘一针、曾维等人,却是不由的心中一惊。 这杜希同官拜荆州同知,距离封疆大吏之位,不过一步之遥。平日素来阴沉少语,今日能当众说出这番话来,其对岳陵之特殊,可见一斑了。 曾维越发暗凛,笑着请刘一针和岳陵一旁坐着旁听。老道深知官场道道儿,淡然谢过,拉着岳陵自往阶下站了。 曾维客套过了,自也不会真的让两个没有官身的来坐着旁听,见二人出去了,这才请杜希同坐了。自己往案后一坐,重新升堂问案。 第56章:兄弟(1) 第56章:兄弟 大堂上,曾大人的惊堂木终于拍响。两边衙役齐齐顿了下风火棍,整齐的嗵的一声后,便算正式开堂了。 漕帮众人与水生都站到了堂下,和岳陵、刘老道站在一起。韩铁自跪在堂上,等候问话。 曾维再次谄笑着向杜希同请示后,这才一端面孔,沉声道:“韩铁,此次你粮船帮十三人死亡,一人重伤,案情重大,本县开堂审理,你当据实而答,不可疏漏,你可明白?” 韩铁点头道:“是,小人明白。” 曾维点点头,又道:“好。那我问你,你既是粮船帮之主,此次死去的这些人,究竟是去什么地方?又做什么事情去了?” 韩铁面上闪过一丝冷厉,抱拳道:“回县尊大人,我粮船帮做的便是帮人运货的营生。前有本城大商沈万山,曾拖我粮船帮为其往江东运量回来。只是船行至竟陵地界,却有人持沈员外印鉴将货接走。但事后才知,沈员外从未有过这种安排,一心还在本城等着接货。 此次事件,虽面上并无我粮船帮责任,沈员外也并未难为咱们。但说到底,与我粮船帮却脱不了干系。 而沈员外因此也破家散财,后来又欲跳江自尽,韩铁深感有负沈公所托。故而,便发我家七弟,带人往竟陵一带查察。 据兄弟们探查一番,得知当日曾有洞庭帮得了大宗的粮食,与沈公所失货物数量大致相符。所以,前几日,小人七弟于七,便又带帮中兄弟前往拜会,欲要问明此事。 但,哪知…,哪知事情明不明白没搞清,却搭上了我粮船帮十三条人命,连我那七弟也险险丢了性命。此中详情,小人现在不敢妄言,若想查明,唯有等我那七弟醒来,一问才知。” 堂上韩铁与曾维一问一答,岳陵站在门外听的却是一愣。没想到转了一圈,原来那个沈万山投江,竟然还和韩大哥有关。听韩铁刚才所言,对方出手计划周详,竟连沈万山的印鉴都搞得到。这其中,只怕非只外敌,多半还有内鬼使劲才成。 只是不知道,对方此次出手,究竟是针对那沈万山呢,还是针对韩铁而来。而不管原本是针对谁,但这次对方痛下杀手,几乎让粮船帮去调查的人全军覆没,可见必然是于七他们得到了些什么线索,这才引来了杀身之祸。 从韩铁方才所说来看,那个洞庭帮应该是最大嫌疑。而这次他们的目的也并未掩饰,就是要去洞庭帮直接问问。既然如此,要真是洞庭帮动的手,那个洞庭帮的人难道是傻子?这么一来,岂不是欲盖弥彰吗?此事,只怕不会这么简单才对。 想到这儿,他扭过头看了看老道,低声道:“韩大哥之事,你之前知道吗?” 老道摇摇头,“我只知道他帮沈万山运粮的事儿,也知道沈万山的粮食半路被人骗走,搞得他收了人家钱却供不上货,最终只得变卖家产还债。上次你不是在我铺子里救了他吗?我知道的就是这么多。怎么?你想插手这事儿?” 第56章:兄弟(2) 岳陵眼睛眯了眯,叹气道:“我与韩大哥意气相投,这事儿没碰上也就罢了。既然碰上了,又怎可无视?况且,今天这事儿一下子十几条人命,若是查不清楚,只怕韩大哥要有**烦了。我既然救了于七性命,等于已经插手了,再想置身事外也不可得。你想,对方能狠下杀手,就必然是为了杀人灭口。我救活了于七,让他阴谋败露,他又岂能饶我?所以,不管是为韩大哥还是我自己,这事儿,怕也是由不得我不管了。” 老道一惊,这才发觉事情大条了。想了想道:“此事大是凶险,从今天之事来看,对方必是穷凶极恶之徒。你无权无势的,又是个读书人,我只怕………,要不,我豁出老脸,再去请芜菁夫人帮帮忙?以她的势力,若肯帮你,想必定能保你周全。” 岳陵心下感动,但却微微摇头。自己跟芜菁夫人非亲非故的,上次与沈青竹之间也罢,与曾智之间也罢,相对来说都只是小事。而如今韩铁这事儿,可是关乎到身家性命了,老道即便对芜菁夫人有恩,但人情这东西,用一次就少一次。 上次人家已然卖了老道面子,这次可未必肯卖。老道一把年纪,若是因而被对方拒绝,不但就此断送了这个关系,必然也会极为尴尬。 从老道这些日子跟旁人相处就能看出,他并不是个求人的性子。但上次不但悄然为自己去求了人,这次还能主动站出来,他对自己义气,自己又怎么忍心让他冒险? 再说了,这事儿究竟如何,现在还不清楚。一切都是自己的猜测,就算那芜菁夫人肯帮忙,又从何下手?所以,眼下只能等于七醒来。只要于七一醒,一切也就水落石出。 届时,跟敌人明对明的交手,便算求人也能求到个点上。想着这些,所以岳陵很坚决的摇头拒绝了老道的提议。 老道见他态度坚定,心中又是着急又是懊悔。他原先只是站在一个医者的角度考虑问题,这才有了请岳陵出手相救于七一事。 但刚才经岳陵一说,这才发现,无意中,自己竟将岳陵推到了极危险的境地。他与岳陵极是投缘,又深深的佩服其人才学医术。岳陵如今年不过及冠,日后不论是入朝为官还是专事医道,其前程可谓不可估量。若是因今日之事让他有个闪失,老道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的。 老头儿默默不语,自怨自艾的样子,岳陵看在眼里,微一转念便已明白。伸手拍拍他,笑道:“干吗愁眉苦脸的?这事儿或许并没那么复杂,与其现在胡思乱想,不如稳下心神,相好应对之策。你放心,我这人最喜欢占别人便宜,能有你这大有名声的劳力可用,该用时绝不会犹豫。” 老道强颜一笑,还待再说什么,却听堂上惊堂木一响,原来曾维已经问明经过,一时半会儿也是没有头绪,只得暂且退堂。眼下一切都要等于七醒来,才能决断。 第56章:兄弟(3) 门口众百姓见退了堂,也都渐渐散去。水生等人迎上去,接着韩铁,一起往岳陵二人走来。 眼下一切都不明朗,韩铁又是本城人,曾维自也不须将他扣押什么的。只是嘱咐他近期不可远离,以便随传随到。至于于七,便暂时留于县衙调理,待其恢复些,再来升堂审理。 漕帮众人抬了十三个兄弟的尸首,人人都是一脸悲愤。众人中,一个瘦长的汉子边走边怒道:“铁哥,七哥他们此行是去洞庭帮问话,今日落得这个下场,洞庭帮岂能没有干系?你刚才在大堂上,为何不求曾大人直接发兵?只要剿了洞庭帮,抓住那条泥鳅,还怕问不明白?” 这人口中的泥鳅,便是说的洞庭帮的头领张舵,外号闹江蛟。蛟乃龙也,他偏以泥鳅称呼,却是一种诋侮了。 韩铁沉下脸来,皱眉道:“余三儿,此事无凭无据的,你凭什么去跟人家闹?求曾大人发兵?你当朝廷是咱们开的?说发兵就发兵?慢说此事颇多蹊跷,便是真的,那洞庭帮乃是竟陵地界,曾大人却是江陵知县,如何能越界抓人?” 余三儿不服道:“今个儿上面不是还坐着杜同知吗?他竟陵县不归咱们江陵县管,可还都是属于荆州府吧。只要杜同知首肯,竟陵县还敢为了帮湖匪抗命不成?” 韩铁大怒,停身大喝道:“糊涂!咱们现在手中硬把子的证据半点也没,冒然出口,岂不授人以柄?你又怎知官府中的猫腻?打蛇不成反被蛇咬,这种例子数不胜数,你脑子长到狗身上去了?这且不说,咱们粮船帮终是吃的江湖饭,江湖事江湖了,若借了官府之力,纵算胜了,我粮船帮以后还如何在水上混?不必说了,此事待老七醒来,问过之后再议!” 余三儿低下头,口唇嗫嚅了几下,终是不再多言。韩铁叹口气,轻轻拍拍他,这才大步走到岳陵身前,抱拳道:“子鸿,今**不得已,拖累你了。” 岳陵微微一笑,呵呵道:“拖累什么?我正闲的蛋疼,这么有趣儿的事儿,你若不叫我,我恨你一辈子。再说了,这事儿既是跟那个沈万山有关,上次就是我救了他,便算已经掺和进去了。而且,他家那个臭丫头还欠我一笔账呢,哼哼,早晚跟她算总账,这却是我自己的事儿,总跟你没关系吧。” 韩铁一愣,随即大笑起来。他何尝不知岳陵这么说,其实就是个借口?遇事而缩,那就不是他韩铁的兄弟了。他若再拒绝,便也是对这份兄弟情的亵渎,是对岳兄弟的一种侮辱! 第57章:诈(1) 第57章:诈 漕帮一下死了十三个人,韩铁等人回去还要丧葬、抚恤一大堆的事儿,所以,在县衙外众人简单说了几句,便各自分手。 岳陵婉拒了老道的邀请,拖着疲乏的身子回到家中,只勉强跟玉砚和蝶儿打个招呼,便倒头就睡。他感到实在是太疲惫了。 眼下这具身体,只能说是健康。放在普通人的标准,自是没有任何问题。但他经了那古怪蛇血的作用后,身体内部却变得极其强大,相对这种强大,那外在的肉体强韧便差了许多。 这也是他集中精力时,能一人打倒七八个壮汉,但在无防备下,却又能被沈青竹一拳偷袭成功的原因。也是今天全神贯注的手术后,因为肉体的强度不够,从而产生类似透支的现象,让他格外的疲惫。 看来需要好好锻炼锻炼了。他躺在榻上,叹着气想道,不多会儿便沉入了梦乡。 这一觉好睡,竟是格外的香甜。要不是小丫头蝶儿来喊他,还不知道能睡到什么时辰呢。 睁开眼睛后,只觉浑身舒爽,精神尽复。斜睨着蝶儿无暇的娇靥,一伸手便将她拉到怀中,邪笑道:“乖蝶儿来,官人疼疼你。” 蝶儿大羞,想要挣脱,却奈何被他一抱,身子只一个劲儿的发软。呼吸急促间,忽觉**被一只大手掌握,脑中轰的一声,一颗心都要荡了出来。 拼命坚持着最后一丝清明,低声急道:“别…别,大笨蛋,不要啊。有人找你呢。” 小丫头猫儿似地蜷着,一个身子瑟瑟而抖,声如呢喃。岳陵一惊,停手道:“找我?谁啊,这深更半夜的。” 蝶儿心跳的厉害,趁他停手,努力挣扎着爬起来,嗔道:“又来胡说,什么深更半夜,都日上三竿了。还是韩爷家的水生哥儿,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 “啊!”岳大官人心中一惊,抬头看向窗外,这才发现,外面一片光亮。自己这一觉,竟是直睡到第二天快中午了。 急忙爬起身来,由着蝶儿上前帮他穿着外衫,又问道:“水生有说什么事儿没?” 他眉头轻蹙,想起昨天的事儿,不由暗暗为韩铁担心。算算时间,那个于七也早该醒了,估计多半是曾维那边问出什么来了吧。 蝶儿温柔的给他整理着衣服,摇头道:“不曾说呢,咱们又不好问。只是看他面色很不好,只一个劲儿要见你。” 岳陵眉头蹙的愈发紧了,待蝶儿整理好,点点头不再多问,大步往前厅来见。 一进大厅,便见水生满头大汗,在地中间打着转儿。见他进来,面上一喜,抢上前一把拉住他,急道:“公子,出事儿了!” 岳陵一愣,拍拍他肩膀,温声道:“别急,慢慢说,出了什么事儿?” 水生擦了把汗,急道:“今早传来消息,说是昨夜县衙有刺客闯入,知县曾大人被刺伤,如今正昏迷不醒。爹爹得到消息后,担心七叔,一早儿带人过去探问,那些人却什么也不肯说。爹爹便让我赶紧来通报您一声,好歹有个准备。” 第57章:诈(2) 岳陵心中咯噔一下,面上微微变色。他昨天听了整个事情的经过,就已察觉到事有蹊跷。于七经了自己抢救,又有血芝叶的功效,终算活了下来。 但如今忽然传出县衙遭贼,连曾维都受了伤,想来必是对方也意识到不妙,这是欲要杀人灭口啊。 想到这儿,抬头向水生问道:“你爹现在何处?” 水生道:“还在县衙外面。不过,里面的人不让进去,问我七叔的消息他们也不说,我爹担心有变,便不肯离开,一直在外守着呢。” 岳陵眼睛眯了眯,微一沉吟,拉着他向外走去,一边道:“先别慌,走,咱们过去看看再说。” 水生应了,赶忙跟上。外面正碰上来送茶的蝶儿,岳陵来不及多说,只说了自己要出去,便和水生出了大门。 两人一路急行,待到县衙外面,早见一帮人在那吵的沸反盈天。最前面两人相对,一个正是韩铁,另一个却是昨天所见那个县尉罗怀水。 岳陵脚下不停,分开众人走了进去。听到韩铁正沉声道:“罗县尉,曾大人遇刺,不便出面没关系。咱们如今只是欲要见一见我家七弟,你为何也不肯答应?” 罗怀水满面不耐,嗤道:“那于七的事儿刚出,昨晚就有人来县衙行刺,焉知他不是贼人一伙儿?此刻他乃是重大嫌犯,如何能让你们相见?他本是你们粮船帮的人,若真此事与他有关,哼,韩铁,便你也难逃嫌疑!你要是个聪明的,现在便老老实实的回去呆着,等候发落。不然,休怪本官翻脸,连你等一起抓了起来。走走,快走!” 他这话一出,围着的众人顿时皆怒,纷纷鼓噪大骂了起来。韩铁还要再说,忽然被人一把拉住。扭头看去,却见正是岳陵,心下不由一松。 岳陵点点头,以目示意,韩铁微一迟疑,这才退后一步。岳陵上前一步,两眼微微眯着,盯着罗怀水看着,也不说话。 罗怀水在刚刚一看到岳陵现身,就是蓦地一惊。眼中划过一道极深的恨意,心中却也不由惴惴起来,暗暗叫苦。 昨日之事后,他对岳陵已是大为忌惮。此人前有芜菁夫人出面为他了事,后有刘一针、苏望和唐澜的赏识,昨天甚至连同知大人都对他温勉有加,他一个小小县尉,哪里还敢诈毛? 此刻眼见岳陵越众而出,却只是冷冷的盯着自己不说话,心中不由越来越是慌张。 “岳….岳公子,呵呵,怎么您也来了?这个…,咳咳,不知这般看着下官,有何指教?”勉强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罗怀水两眼乱飘的问道。 岳陵忽然展颜一笑,拱手道:“罗县尉是吧?草民这厢有礼了。” 罗怀水一愣,连忙也抱拳回礼道:“呃,有礼有礼。” 岳陵又笑道:“听闻曾大人遇刺受伤,岳陵感同身受,担心不已。这不,总算在医术上有些小道,所以特地赶来,欲要看望下大人,看看能不能且尽一份薄力,不知罗大人可能通禀一声?” 第57章:诈(3) 罗怀水啊的一声,随即将头连摇,摆手道:“岳公子有心了。不过,倒也不必劳烦公子了。昨夜我家大人一出事,便已请了郎中看过,不过是皮肉小伤,如今刚用了药安歇了。呵呵,哈哈,公子忠义,罗某而后自当报知我家大人就是。” 岳陵眉头一挑,哦了一声,点点头又道:“即使如此,那请问罗大人,昨日那案子,不知何时才能审理?哦,大人不要误会,草民绝无插手官府办案之意。只是你也知道,昨日之事,府衙同知杜大人也在场,我想此事要是拖延太久,怕是杜大人那里,也不好交代吧。” 罗怀水心中恚怒,麻痹的,这是**裸的以势压人啊。竟然抬出杜希同来说事,你他妈似乎也就是昨天才跟他认识的吧,现在居然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在这儿耀武扬威的,我呸! 只是恼归恼,这些话却只能暗里腹诽下,可不能说到明面上的。瞅着昨个儿杜希同的架势,还真说不定哪天这小子就有攀上高枝的可能。再说了,即便没有杜希同,不还有那个芜菁夫人吗?那别说自家曾大人,就算杜希同也要掂量掂量的人物啊。 这小子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突兀的就崛起于江陵,名动八方。更不知走了什么**运,扯上关系的人,非富即贵,万万不是自己能得罪起的。 心里咒骂着,嘴上却干笑一声,搪塞道:“呃,公子客气了。这个案子嘛,罗某也不好说,总要等我家大人伤好了才行吧。至于杜大人那边,呵呵,此案既然交由我江陵县查察,在未确定咱们不堪所用前,杜大人应是不会太过怪责的。” 岳陵哦了一声,点点头,抱拳道:“原来是这样,那就好。呵呵,咱们都是守法良民,自当相信官府。既如此,我这便劝韩当家的他们回去,总在这儿围着,岂不耽误大人办公嘛是不是。” 罗怀水暗暗吁口气,连连点头笑道:“正是正是,还是岳公子明事理。韩当家的,你们也该多学学岳公子才是。” 韩铁心中恼怒,却又不知岳陵是什么意思,只得忍着怒,哼了一声。 岳陵满面微笑,再次跟罗怀水抱拳告辞,一边拉着韩铁转头就走,罗怀水抬手擦擦汗,大大松了口气。 岳陵拉着韩铁走出两步,忽然回头,似乎漫不经心的猛然问道:“于七确定死了吗?” “是啊,啊?你….你说什么?”罗怀水正自心神不属,听他猛不丁一问,下意识的张口就答。只是下一刻顿时反应过来,瞬间便脸色大变。 第58章:暗查(1) 第58章:暗查 岳陵百般作态,慢慢放松罗怀水心防,然后冷不丁一诈,终于让罗怀水露出了马脚。 这一下,韩铁等人固然是面色大变,罗怀水也是惊得面无人色。于七之死,其中颇多隐秘,曾维一再叮嘱不可泄露,甚至不惜诈称受伤,以期缓和。此刻这话一出,罗怀水不由叫苦不迭。 “岳…岳公子说的什….什么话来?唉,这几天事儿太多,搞得下官精神疲惫,总是恍恍惚惚的,倒叫公子见笑了。呵呵,哈哈,咳咳……”罗怀水强挤出几分笑容,诡言狡辩道。 韩铁面色悲忿,转身就要去问个明白清楚。岳陵一把拉住,对罗怀水深深看了一眼,再不停留,拖着韩铁就走。 韩铁不好挣脱,被他拉着走出老远,这才使劲甩脱,站住大声怒道:“子鸿,你拉我作甚?那厮刚才说的不清不楚,老七与我情同兄弟,他是生是死,我岂能不问个明白!” 岳陵叹了口气,却未说话,只是将目光在漕帮众人身上转转,韩铁省悟,先打发了众人离开,这才又再问起。 岳陵静静的待众人走的远了,这才扭头看着他,摇头道:“韩大哥,你便再问又有什么用?他若肯说,还用等到现在吗?你那位七弟……唉,你现在应当冷静,万不可意气用事,否则,事儿解决不了,只怕连你都要搭进去。若真那样,岂不正和对头心意?如果你再出了事,那七哥的仇,你们粮船帮的仇,又靠谁去查个水落石出?你粮船帮,还有水生,今后又怎么办?” 韩铁猛省,呆了半响,面色惨然。想了想,颤声道:“你说…你说老七他…,他真的……….” 岳陵抬起头,眯着眼看向远处,轻轻点点头。他从水生去找他说出那些话时,就隐隐觉得不对。待再到听了罗怀水和韩铁的对答,就差不多料到了真相。 对方下手狠辣,既然一举杀了十三人,又怎能最后关头功亏一篑,让于七说出什么来? 于七昨晚留在县衙,县衙当晚就出了事,其中目的不问可知,必然是针对于七去的。连曾维都因此受了伤,又怎么奢望,作为对方首要目标的于七能逃脱此劫? 曾维封锁消息,一来是证人死在他那儿,他怕是要担上责任;二来,漕帮众人一旦知道,又怎肯善罢甘休?若因而闹起来,他头顶的帽子可就不怎么稳了。 除此之外,封锁于七的死讯,也可迷惑对头。暗夜刺杀这种事儿,必然是在混乱中进行。既然说曾维都惊动了,甚至为此受了伤,可见那场混乱定然不小。 这种情形,只要官府一日不宣布真相,下手之人便会渐渐的疑神疑鬼。一个沉不住气,便再次登门察看也说不定。若是那样,就可以将计就计,张网以待,很有可能就此拿住凶徒。 正是因为这些原因,所以,岳陵在诈出罗怀水的真话后,便未再进一步逼问,而是拉着韩铁急急离开。 第58章:暗查(2) 而换个角度考虑,于七一死,漕帮十三命案便有些说不清的趋势。如果官府有心为难,只要扣一顶乱民火拼的帽子,怕是韩铁也脱不了干系。偌大漕帮,便很可能面临着遭遇官府打压的危险。 眼下曾维的处理方式,如果排除了借此诱捕凶手的猜测,那么结果不外乎就是两个。一个是渐渐拖成无头公案,不了了之;再一个,只怕就是剑指漕帮,其心叵测了。 所以,无论是哪一种结局,岳陵知道,那都不是韩铁想要的。如今想要化解危局,便只能绕开官府,自己查访才行了。 将这其中的种种利弊跟韩铁细细说了,韩铁脸上抽搐半响,终是长叹一声,点头道:“子鸿,以你之见,咱们应当从何入手去查?” 岳陵想了想,目光一凝,沉声道:“七哥之死,还有十三位兄弟的性命,都是因为沈万山的事儿发生的。以我之见,只要继续查察沈万山一事,将那事儿搞明白了,这真像也就不远了。” 韩铁双目放出寒光,点头道:“好,便是这么办。我这就回去,亲自带人往洞庭帮走一遭,看看那狠心的贼子敢不敢来动我一动!”说罢,转身就走。 岳陵一把拉住,摇头道:“韩大哥,你莫着急。以我所料,沈万山的事儿怕不是那么简单。他作为当事人,在被整了之后,除了那次寻死外,再没别的举动,我估摸着,怕是他有什么事儿瞒着你们。咱们要查,不必冒然去洞庭帮,应当先从他那儿查才是。” 韩铁一愣,随即大怒道:“子鸿,你此言当真?我粮船帮虽然这次办砸了事儿,但从规矩上讲,并无负他之处。事后查访此事,除了维护声誉,也是看在他下场凄惨而心生不忍才去做的。而今为此我帮中十四条人命搭进去了,他还有事瞒着我,我岂能与他干休!” 岳陵微微摇头,叹道:“你也不用急着恼火。我说的,也只是一种揣测。而且,就算他瞒着一些事儿,怕也是另有因由。到底如何,小弟随你一起去,咱们可见机行事就是。” 韩铁沉默了下,看看他欲言又止。半响,终是跺脚道:“好,就烦兄弟走一遭吧。只是兄弟须的应我一件事儿,否则,哥哥宁肯忍了这事儿,也绝不再查!” 岳陵一愣,诧异道:“什么事儿这么严重?” 韩铁盯着他,一字一字的道:“我要你答应,真要查出事因,后面涉及打杀之事,你万不可牵扯进去,一切均由我粮船帮自己搞定!” 岳陵听他这句话,不由怔了怔,随即便明白了他的心思。他这是怕牵累了自己,怕自己出危险呢。想到这儿,微一沉吟,笑着慨然应了。 事儿先办,至于后面具体怎么做,且走一步看一步就是。自己打从救活了于七开始,甚至从救了那沈万山开始,就等于一只脚,已经踏进了这桩麻烦里了。 以那帮人狠辣的行事风格,若就此作罢,或许还能就此罢了。但如今既然要继续查访,一旦查出事儿来,就算自己不动手,对方又怎肯轻易放过自己?不过这些话,现在却不必说就是了。 韩铁又将水生也打发了回去,自己带着岳翎一路往城北而去。那沈万山生意没了,城里的铺子产业俱皆变卖一空。唯有早年在城北的一座老宅还留着,这会儿便住在那边。 待得一路穿街过巷,终是在一栋三进的宅子前停下。那宅子果然算是老宅,围墙原应是粉色的,现下却被风雨侵蚀的斑驳污渍,早不见了原来颜色。 房顶的瓦片也多有残破,灰色的檐角布满青苔,仍有些云纹刻画隐约露出。大门外沿着围墙长满了高过脚面的野草,门上斑斑驳驳的,陈述着岁月的流逝。 岳翎眯眼打量着,韩铁便要上前叫门。还不待他抬手敲门,却见那大门向里一张,一个红衣粉裙的少女正自低头而出。 感觉到身前有人,少女身子一紧,霍得略退半步,抬头看来,脸上满是警惕之色。只是当目光和岳陵正正碰上,先是一怔,随即便是面色大变。 第59章:再见沈妹妹(上)(1) 第59章:再见沈妹妹(上) 沈青竹这阵子又是发愁又是郁闷。她娘亲死的早,打小便与爹爹沈万山相依为命。沈万山极疼爱这个女儿,为了女儿,甚至一直不肯续弦。 沈家世代经商,早年沈万山的父亲沈老爷子生意做得极大。那种生意不是跟寻常百姓做得,而是直接做得军供。 大周自当年篡北魏而建,经三十余年而一统。但当年天下大乱,众胡纷立,大周边疆小国如林,不但相互攻伐不断,还经常侵入大周扰边。 为此,大周在边疆设南、北、西三处镇抚使,立靖北候、镇南候、威西候三职,划民而治,以据边戎。 此三地除了镇南候背依富庶的江南之地,西北两处,都是地广人稀的所在。而大军驻扎边地,中央政府每年单拨付粮秣,便是一笔极大的负累。 由此,有朝臣上表,献计鼓励民间商人,自发与边地守军进行粮食买卖。军供粮商所纳之税,比之寻常商贾要低的多。只要保证准时交付采买的粮秣,便能获取极大的利益。 有精明的商户,便立足本地,拓荒种粮。因着朝廷给予的优惠政策,在这两地便促成了粮商才是最有前途的商道。 而沈家老爷子,便是当时在北地这帮商人中的佼佼者。本来这生意顺风顺水的做下去,自可保一世无忧,便说由此发展成庞大的世家,也不是没可能的。 但谁知世事无常,沈老爷子生意做得没错,错却出在了北地的镇军头上。 不知什么缘故,忽有一日,时任靖北候的白英白大将军,被举报谋反。一门上下百余口,除了女子发往各处为婢为奴,男子尽皆杀了个干净。 当年这事儿闹的极是轰动,不但整个北军体系大地震。而且事后,还追索所有与靖北候有关的各方势力。其中,负责往北军供粮的沈老爷子,便也不幸被牵连上了。偌大家业,顿时化为乌有。 总算后来上下打点,又因老头儿平日行善无数,这才留了一条命回来。只是这番变故,又惊又吓的,老头回家没多久,便一命呜呼。 临死前,嘱咐儿子沈万山远走他乡,但做些寻常生意就可,万不可与朝廷再发生纠葛。老头儿这一遭算是彻底吓怕了。 老头儿死后,沈万山尊父亲遗命,举家迁了来这江陵南方之地。靠着之前老爹积攒的人脉关系,又做起了粮食生意。不过果然只是如普通商贾一般,再没与朝廷产生什么牵扯,由是,不过数年,便攥下一份不小的产业。在江陵一地,可称得上富裕之家。 沈青竹自幼活泼好动,十岁那年的某日,在门前被路过这里的出尘庵主见到。童言稚趣交谈下,大感投缘,遂收为弟子。而后除了每年时节回来探望老父,其他时间,便一直呆在山上习武练功。至此时,已是一晃六年过去了。 说起来,沈家经了那番大劫,至沈万山落户江陵后,日子已是过的富裕安适。沈青竹又得了高人青睐,平素无拘无束,快乐无忧。 第59章:再见沈妹妹(上)(2) 但哪知,前些时日,忽有家中老仆报信,道是父亲生意失败。不但家产变卖一空,老父也因之变得神思恍惚,整日以泪洗面。 沈青竹大惊,担心老夫安危,这才禀明师父,返家照顾老父。临行之时,恰逢师伯、青城掌门铁拂道人,遣弟子谢天豪来拜访师父。一见之下,谢天豪顿时惊为天人,就此整日痴缠。 沈青竹虽正值少女怀春之龄,但对这个师兄却并没感觉。只是碍于师伯颜面,几次婉拒,表□□迹。 谢天豪本是蜀中世家谢家之子,自负风流倜傥,眼界奇高,平时不知多少女子仰慕,也不能令他动心。哪知今日在这个如精灵般的小师妹处碰了壁,却偏偏越发不可自拔。 当得知沈青竹家中遭变,当即自告奋勇,陪着沈青竹一同归家。出尘庵主妙悟师太也觉徒儿一个女孩子,逢此大变,身边能有个人照应最好,便帮着说了几句话。这才有谢天豪同在江陵的事儿。 两人一回到江陵,先去顺路见了师父的好友芜菁夫人,不料却听闻自家老父为了还债,竟尔连当年为纪念去世母亲,所建的城西新宅也给卖了。而且,似乎卖的价格极低。 沈青竹又是伤心又是恼怒,认定了是奸商从中捣鬼,落井下石。当即找到负责这一单生意的谭二查问。 那谭二在这事儿上吃了大亏,此事传的人尽皆知,本就是他四处喊冤宣扬开的。一听沈青竹问起这事,当下添油加醋的一通胡扯,话里言外的,自是将一切罪过都按到了岳陵头上。甚至连沈万山卖房子,都是被岳陵逼迫所致。 沈青竹本就觉着老父受了欺负,再加上年纪尚小,根本没什么社会经验,这下顿时怒不可遏,当即就往城西寻了去,欲要讨还公道。 谭二在这江陵做掮客,自是与衙门口相熟。他的后台,便是那位纨绔子,江陵知县的儿子曾智曾大公子。眼见沈家这小女儿生的姿容秀美,便生气之时,也是别有一番风韵,不由心头痒痒。 只是瞅着这女子腰间挂剑的,身边还有个英挺的男子相伴,终是不敢造次。但转头却想起,自己那位恩主曾大公子,也是个极好渔色的主儿。若有他出面,再加上如今沈家遭难,一旦出马,还不是个手到擒来?等到入了曾公子之手,待他玩的腻了后,自己出点钱孝敬一番,这个千娇百媚的小娘子,终是能到了自己手中。 因着这一念,才有了曾公子跟去调戏,却不料沈青竹年纪虽小,所学却甚是高明。不用谢天豪出手,只三拳两脚,便将一众泼皮打的鼻青脸肿。对于始作俑者的谭二,下手更是狠辣,直直打断两根肋骨才罢休。连曾大公子,都给狠狠扇了两耳光。 沈青竹即打完曾智等人,怒气稍歇,及到到了自家宅子,没见到岳陵,却只见玉砚主仆。见只是两个可怜的女子,便改了心思,愿意拿出银子买回房子。 那银子还是下山时,师父交给她的。她知道,师父并无什么收入,靠着平日那点布施,不知攥了多久才有这么多。如今,师傅怜惜她家中遭难,正是用钱的时候,这才倾尽所有。 于她而言,这笔钱不单单是个数目,更是满载着师父对自己的一片爱心。她肯拿出这笔钱来买回宅子,绝对是可歌可泣的江湖侠女所为了。 哪知,交涉半天,玉砚主仆怎么也是不肯,那丫头蝶儿更是牙尖嘴利,让她好不着恼。也才有了后面岳陵从山中返回,两方口角争斗之事。 可是,当芜菁夫人忽然出面将她拉走,说了许多事儿后,她又急匆匆赶回家见了老父,一问之下,顿时让沈大侠女瞪眼了。 自己骂了半天,还打了人家一拳的人,竟尔是自家老父的救命恩人。不但如此,便是那房子的买卖,也是老父自己的主意,哪有什么逼迫一说? 就算有,也是被那谭二趁机落井下石,将价儿压下的。所为,不过是方便他出手,并从□□利而已。 沈妹妹自负一代侠女,锄强扶弱,如今竟做出这等恩将仇报的事儿来,这要传扬出去,让她情何以堪啊。 想着往事历历,沈侠女,郁闷了。 第60章:再见沈妹妹(下) 第60章:再见沈妹妹(下) 沈侠女为误打了恩人郁闷,却不知更郁闷的是谢天豪。此番回来,本欲在心上人的面前显显本事,也好打动佳人芳心。却不料虎头蛇尾,不等他大显身手,便被半路叫停了。 只是对于芜菁夫人,他虽不甚了解,却从师妹处得知,这芜菁夫人乃是那位师叔的方外好友。 他是恩师铁拂道人的关门弟子,对于师父的一些事儿,偶有所闻。似乎师父与那位师叔之间,很有些不寻常的事儿。 这些年,师父与师叔从无任何走动,但每年师父都要派门下弟子过去问安,从无间断。这且不说,但凡得了什么好点的东西,师父最先记着的,也是要给那位师妹送去。可见其中情谊,着实不简单。 对于师父如此在意的人,那位师叔的好友,他可没那个头去得罪。眼下既是有此人出面,他自也不能再多言出头。遂收了收拾岳陵的心思,转而仍是主攻师妹。 沈青竹回了家,他便也跟着去。沈青竹不肯让他住在自己家里,他为了能尽量多的呆在佳人身边,便自己不惜出高价,买下沈家旁边的农家。 要不是沈青竹怎么也不肯接受他的钱,他甚至想写信回家,让谢家出钱,助沈家东山再起了。 试想,本就心烦家事,又懊恼误打恩人的沈妹妹,整日面对着这么一个打不得、骂不得的家伙,那心情得多纠结啊。这郁闷,便也愈发的大了。 而这些事儿先不说,沈青竹见了老父后,也方才知道,此次家中生意失败,沈家可真的是一穷二白,到了举债度日的地步了。 原本的铺子豪宅都没了,家中仆从,除了老仆沈全留下了,再就是原本母亲尚在时,为她买下的一个丫鬟杏儿。偌大的沈家,如今除了他们父女主仆四人,再无旁人。 而便是这四人的生活的花费,对于如今的沈家来说,也是举步维艰。沈青竹几次欲要动用师父给的那笔钱,但父亲说什么也不准。自言便是饿死,也不能白用他人的银钱。 他上次寻死不成,现在虽没了再自杀的念头,但妙悟师太教授女儿成人,对沈家已是万难回报的大恩了,如再靠着一个老尼的香火钱过活,他沈万山哪还有脸苟活? 沈青竹无奈,也只得依了父亲。但生活毕竟还要过下去,这没钱可要愁死个人了。话说让她舞刀弄剑行,但那女红之类的,却是七窍通了六窍,唯一窍不通。 没奈何,只能靠杏儿接些绣活儿,好歹维持着。全叔年纪大了,便想帮工也没人要。老仆几次想走,沈家父女哪里肯放?老头儿无依无靠的,自小便跟着沈家,如果这会儿走了,就等于活生生的让他去死了。 相比全叔,杏儿却是死活不肯走。小丫头极是忠义,跪在父女二人面前,言道当日若非夫人买下她,给她吃给她穿,自己早不知埋在哪儿了。此生,生是沈家之人,死是沈家之鬼。 若老天开眼,有朝一日,能有人看上她,也必须要随她住在沈家,为沈家出力。至于嫁了富人家做妾,抛了沈家去过富足日子,那却是万死不从的。 这留下的两个忠仆如此忠义,沈家父女又是感动又是难过。沈妹妹更是羞愧的无地自容,也只能将家里的活儿尽量挑起来。什么洗衣做饭,砍柴烧水的,这些个原本粗重的活儿,能抢着做便尽量去做。 终不能人家仆从忠义,自个儿便当然而然的生受了吧。人,还是要懂恩义的,否则与禽兽何异? ノ╲ ○ 電 囝 書 w w w . τ Χ Τ ㈧ ○. ι Α 沈妹妹眼见原本一个富贵之家,如今落到了这种田地,心中之难过可想而知。能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小姐,扑下身子甘做一些奴仆的活儿,便也成为了自然而然的事儿。 为了让杏儿能少些劳累,每次接活儿送活儿的事儿,她便强自担了起来。杏儿无奈,也只得由她。除此之外,隔三差五的,再典当些物件,换些家用也是情理之中。 昨夜杏儿又赶出了一批活儿,估计剩下的最多到午时也就搞定了,她便准备出门,再去绣坊接一些。这样就可以趁杏儿空余的时候,也教着她学学那绣工,为了以后也能多赚一些小钱。 哪知今个儿这一出门,抬头间,一眼竟看到岳大官人,正威风凛凛的站在自家门外。 想想往昔种种,这让沈侠女如何自处?是以,突兀之下,不由一声惊呼,噌的一声,简直比兔子跑的还快,瞬即便缩了回去。砰的一声,便将大门关上。 岳陵和韩铁两人面面相觑,瞪着那紧闭的大门,都不由的呆了起来。 这啥意思?岳陵低头看看自己,再看看韩铁……。这个,话说俩人不像什么南霸天之类的啊。尤其自己,怎么也该是如玉树临风般的佳公子啊,无论如何跟可怕挨不上吧。 况且,记忆中,这个沈妹妹可绝对是一个小辣椒啊,这世上能有让他见之即躲的人物?不能够啊。 转头看看韩铁,哎呀,又黑又壮的,因为得知了于七的死,正一脸的悲忿。该不是这厮的凶相,所以吓着人家了吧。小辣椒再辣,总也是女孩子嘛。 “韩大哥,你…你这面相…….”岳大官人越想自己越觉得有理,不由看着韩铁,迟疑着呐呐的道。 韩铁满头雾水,被他看的浑身别扭,伸手摸摸脸,忐忑的道:“怎么?兄弟,我面相咋了?” 岳大官人就叹了口气,这人没自知,确实也是个悲剧啊。咳咳清了清嗓子,正想着婉转点提示他一下。却听门声一响,沈宅旁一处院门打开,一个男子已是提剑而出。 抬眼看清二人,顿时就是一声大喝:“姓岳的贼子,枉你称作男儿,竟还欺到门上来了。且来,万事自有某接下了!” 第61章:谁是外人(1) 第61章:谁是外人 沈青竹倚在大门上,一颗心是又慌又窘。这人来干什么?可是找自己问罪的吗? “呸!一个男人偏这么小气……”沈妹妹恨恨的嘟囔着,一边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心中毛毛乱乱的。 这事儿也不能全怪自己吧。谁让他当时那副讨打的模样?那张嘴又胡说八道的,便是……便是救了爹爹又怎样?日后大不了有恩报恩就是。 如今打也打了,最多让他打还了好了。再说了,他那天简直就是辱自己清白,一双贼眼溜来溜去的……哼,若说理,也不怕了他。对!就是这样!我便一口咬定他无礼,任爹爹也说不得我。 使劲攥紧了小拳头给自己打气,沈妹妹打定主意,给某人先扣上顶罪恶的帽子,以便摘清自己。正自心中稍定,却猛听外面那声喊,不由顿时大吃一惊。 她性子虽然直爽,有时候甚至神经有些大条,但是对于师哥的心意,其实还是明白的很。但明白归明白,自己却怎么也对他提不起那种心思,这才每每感到为难。 但是为难之余,毕竟却是少女情怀,对于有人如此哄着、捧着、追着,心中未尝不无窃喜。 可眼下,她心里便那一丝窃喜都不曾有了。那可恶的小贼当日便对自己和师哥之间,多有不清不楚的言词。如今师哥从自家旁边的院子出去,又是如此给自己出头,岂不是正合了那小贼的说法了? 沈青竹心中又羞又怒,当即便要开门出去阻止。只是手才扶上门板,忽的心中一动。 若是能就此让那小贼离开,可不正好省了麻烦?嗯嗯,且先看看再说,但愿师哥手下有分寸才好。只要别伤了他就行,不然先是自己打了人家,再要被师哥伤了,那自己这恩将仇报的名头算是彻底坐实了。 大不了真到紧要关头,自个儿出去拦下就是了。沈青竹小嘴嘟了嘟,懊恼的回转身来,扒着门缝向外窥探。 外面谢天豪已经收了长剑,正赤手空拳和一个大汉交手。两人身影兔起鹘落,喝叱连连。谢天豪青城高弟,一身武艺果然不凡,进趋之际,青衫飘飘,尽显飘逸。 而对手的大汉,却是大开大合,拳脚挥踢之际,刚猛霸烈。虽不如谢天豪打的好看,却满是一往直前的豪气。以拙胜巧,身手竟毫不落下风。 大门内,沈妹妹弯腰躬身,看的暗暗惊奇。曼妙的娇躯便这种姿势下,也是尽显浮凸有致。胸前的蓓蕾,在紧身比甲的束缚下,越发怒础。蛮腰一握,纤侬有度,及至丰翘的香臀处,却乍然饱满,自后而望,宛如一轮明月。 “咦?那个家伙呢?”瞅着外面打的激烈的二人,沈妹妹忽然发现,那个讨人嫌的恩人竟尔不在。心头疑惑之余,不由低低嘟囔出来。 目光微微转动,心中忽有所感,霍得抬头看去,却正迎上一对清朗的眼眸。 那眼眸中,此际满是戏谑之色,门缝中所能看到的一线面颊上,全是笑意。 第61章:谁是外人(2) “啊!”沈青竹心头霍得大跳,下意识的猛然向后一退,噗通一声,已是结结实实的坐倒于地。 “哎哟,这施的是什么礼?见了我也不必如此激动吧。快,快起来吧。这不年不节的说,我也没带红包啊。” 正自呲牙咧嘴的抚着屁股,一个令人抓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大门开处,岳大官人笑吟吟的说着,眼中却露出关切的神色。 眼前这一幕,实在容易令人产生歧义。少女一手支地,一手抚臀,胸前双峰起伏,两条笔直丰腴的玉腿微分。孺裙上翻,沙裤轻薄,将那两**合处的峰峦沟壑,勾勒的线条清晰,无遮无拦的尽显眼前。 敏感的留意到这厮的目光,沈青竹顿时满面通红。如同一只雌豹般,敏捷的弹身而起。柳眉倒竖,杏目圆睁,怒道:“你乱看什么!” 岳大官人被人抓了个现行,咕嘟!偷偷咽了口唾沫,脸上却是一端,正色道:“看你啊,我上门拜访,见到主人若是不正目而视,岂不是失礼?怎么?沈姑娘觉得我哪里做的不对?” 沈青竹一呆,随即却是又羞又怒。这厮明明又在占自己便宜,偏偏面上做出一副正经模样。又说什么正目而视,可不是讥讽自己刚才的偷窥吗? “你….你….”沈妹妹何曾吃过这种瘪,偏偏却说不出什么。一时间,身子微抖,贝齿紧咬樱唇,眸中已是珠泪盈盈。 “咳咳”岳大官人眼见欺负的人家姑娘有些过了,连忙干咳了两声,正容道:“沈姑娘,咱们今天来,有重要事求见令尊。事关你们沈家此次劫难,你看,是不是让你那位师兄消停消停?” 沈青竹本正满心忿忿委屈,忽听他说出这话,心中顿时一惊。抬眼见他一脸凝重,心中不由惊疑。 迟疑了一下,终是点点头,出门喊住了谢天豪。这边岳陵也将韩铁叫住,几人转身往院内而来。 谢天豪一路怒目而视,目光只在岳陵和沈青竹身上转动,眼底满是惊疑不定之色。 他刚才正在院中舞剑,听得沈青竹惊叫,慌不迭的跳了出来。一眼看到岳陵,也和沈青竹一般想法,只道他是仗恩来找茬的,这才有了那一番说词。 只是他这么一张牙舞爪的,却把韩铁吓了一跳,只怕他伤了岳陵,当即便挺身而出,挥拳便打。 谢天豪心高气傲,既见韩铁赤手空拳,便不肯占他便宜。也收了剑,空手相迎。哪料韩铁拳脚功夫最是精擅,他弃剑不用,以己之短迎敌之长,顿时打了个旗鼓相当。 及待见岳陵趁机走到门前,心中虽急,却一时甩不脱韩铁。而后见岳陵进了门,等到沈青竹再出来时,却是满面红晕,似羞还嗔的模样,心中不由又是惊疑又是嫉恨。 岳大官人本就不爽这厮,被他在旁瞪着眼看的心中来气。走了几步,忽的停下脚步,歪头皱眉看着他。 他这一停,沈青竹几人都是一愣,谢天豪被他看的心头发毛,不由怒道:“你看什么?” 这话问的跟刚才沈青竹如出一辙,沈妹妹本来脸上红晕渐消,这一下,顿时又是枫染霞蔚的。谢天豪眼中看到,不由的更是疑心起来。 岳陵撇撇嘴,摇头叹道:“怎么你们青城派都这个调调吗?得,这答案我刚才跟青竹妹子说过了,好话不说第二遍。还有啊,我们这次来,要和沈伯父谈一件大事,外人实在不方便在场,谢大侠客是不是回避下好啊?” 谢天豪听的面皮一阵发紫,眼中直要喷出火来。青竹妹子?这他妈也是你叫的?你们要谈大事,外人不能在场,麻痹的,我跟你比起来,谁才是外人?我师妹还没赶我呢,你算哪根葱! 他心中恚怒,正待反唇相讥,却见岳大官人转头又对沈青竹淡淡的道:“刚才跟你说的事儿,绝不简单。眼下来说,除了你和你父亲外,谁都不可信,不能信!所以,要怎么做,你自己决定吧。” 沈青竹黛眉蹙了蹙,目光在岳陵脸上定定的看了看,终是咬了咬牙,扭头对谢天豪道:“谢师兄,你…” 谢天豪心头一阵冰凉,脸色瞬即转为苍白,随即又涨的通红。怨毒的看看两人,猛然转身而去,再不回头。 沈青竹面色微动,嘴巴张了张,却终是没说什么。眼光复杂的看看岳陵,这才轻声一叹,再次引着两人往后院而去。 第62章:挑情(1) 第62章:挑情 沈家老宅虽然老旧,但从规模和布局上,还是依稀透着大户人家的气息。 从前院穿过二道门进入二进,便是一个回形回廊。回廊之中假山花树,虽然不大的地方,却是收拾的干干净净。 正中是中堂大厅,可做接待所用。两边各有一排厢房,厢房左侧是个偏厅,右侧是个起居间,再往后就是厨房灶间了。 待得过了三道门,又是一个方方正正的院子。两边院墙深深,正南一排大屋,后面屋檐层叠,隐有庭院几许的感觉。 院中几株大树,深秋之中,虽仍竭力舒枝展叶的,但一片枯黄的色调,还是透出浓重的萧瑟之意。 靠近西侧的一株大树下,横着一个小案几,上面摆着一碟腌黄豆和一套酒壶酒盏。案几一旁,一张老旧的藤椅上,一个白发斑驳的褐衣老者,正两眼呆呆的凝望着天空,寂寥的坐在那儿。 老者身形枯瘦,面上层层叠叠,犹如干瘪的橘皮。一部几乎全白了的胡须垂在胸前,头上、鬓角的发丝凌乱。微风吹拂之下,几片黄叶飘下,打着旋儿落在他头上,他却仍是两眼空洞,如同未觉。 岳陵微微皱眉,他看的仔细,这老者虽然形销骨立,但依稀仍能识别出,正是当日自己救过来的沈万山。只是眼前的模样,又比当日更显颓丧,若不是胸脯微微起伏,整个人简直如同死人一般。便他们三人走进来,也不曾动上一动。 沈青竹眼眶发红,舍了二人,疾步走了过去,蹲下握住他的手,哽咽道:“爹爹,有人看你来了,你….”说到这儿,已是喉头发堵,微微侧过头去,玉颊上已是珠泪滑落。 沈万山被女儿握住了手,身子微微一颤,似是这才恢复了些生气。眼珠呆滞的转动了一下,待到看见韩铁和岳陵二人,先是一怔,面上便多了几分生动。 轻轻拍拍沈青竹的手,在沈青竹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哑声道:“原来是…咳咳,韩当家的咳咳来了,老朽不…咳,不曾远迎,恕罪恕罪。” 他声音暗哑,瘦削的身子在风中微微发抖,只这几句话,便连连咳嗽,苍白的面上,起了一阵不健康的红晕。 韩铁急忙上前,拱手道:“沈公快快坐下,无须客气。今日冒昧上门,实在是有事相询。啊,对了,这位岳陵岳子鸿岳公子,便是当日救你之人,沈公可还记得?” 说着,向旁微微一让,将岳陵为沈万山引见。乍闻岳陵之名,沈万山身子大震,口中啊的一声,握着沈青竹的手就是一紧。挣扎着挺直了身子。看向岳陵的眼中,满是感激恭敬之色。 当**被救过来后,一直就昏昏沉沉的,根本不曾仔细看过岳陵的相貌。直到被送回家后的第二天,才由家人将事情经过告知于他。 其时虽是一心求死,但真个经了那一回,却是没了再死一次的勇气。又加上众人的劝慰,及后女儿又赶了回来,拉着他哭的撕心裂肺,更让他又悔又怕。 第62章:挑情(2) 自己死了倒是一了百了,但女儿自幼丧母,若自己真的就此去了,可不让她孤零零一个人飘荡世间,再没了呵护?于是,懊悔之际,对于救了自己的岳陵,便愈发感激了。 他此时尚不知自己女儿,曾跟这位恩人发生的恩怨。沈青竹问起当日之事时,也只是针对卖房子一事儿。至于说刚才在门口一番心思,却是误认为岳陵来找场子,唯恐老父知道发怒而然。 是以,老头儿这会儿忽见恩人来访,心中之激动感念可想而知。若是知道这位恩人曾被女儿饕以老拳,怕是感激之余,羞也要羞死了。 一旁扶着老父的沈妹妹这会儿却是心中忐忑,两只美眸紧张的看着岳大官人,生怕这厮说出什么来,到时候挨上老父一顿责骂还在其次,若就此气坏了爹爹,可不知要向哪里哭去。 岳陵察觉到她的目光,再看父女二人的神色,心中便已有了数儿。眼神儿向沈妹妹戏谑的一挑,眼见沈妹妹面色一变,这才呵呵一笑,上前一步,施礼道:“小子岳陵,见过沈公。见得沈公如今无恙,实是可喜可贺。” 口中说着,作下揖去,于沈青竹却是半个字未提。沈青竹大大松了口气,随即又心中恼怒。这厮装模作样,却原来全是吓唬自己,真真是可恶至极! 只不过怒罢之后,想想这人吃了那种大亏,竟仍然肯抛开过节,心胸倒是宽广。这怒气过去,救父之恩便升上心头,再看向岳陵时,眼中已然不觉多了几分柔和。 眼见岳陵施礼,沈万山这才自激动的情绪中醒来,哎呀一声,急忙扶着女儿抢上一步,颤声道:“小老儿怎敢受恩公之礼?当是老儿跪拜恩公才是。”口中说着,双膝一弯,便要跪下。 岳陵急忙双手扶住,连声道:“快别!您老偌大年纪,这不折我寿吗。那天的事儿,但凡是人都不会袖手,根本不值一提。您要再这样,小子可呆不住,要掉头就跑了啊。” 他口中说着,双手相扶之际,右手正和搀着沈万山胳膊的沈青竹的手触到一起。一惊之下,心中忽起促狭,食指微微一勾,在那羊脂玉般的手背上蹭了两下。 沈青竹心头大跳,身子瞬间绷紧了起来。美眸直直的瞪着他,实在不敢想象,这厮竟然如此泼赖。 沈万山哪知这些暗地里的勾当,听岳陵说的诚恳,心中越发感激,只得顺势起身,在岳陵和女儿的共同搀扶下,重新坐回椅子上。 及待坐稳,岳陵这才恍如无事的收回手去,站开一旁。沈万山眼见女儿满面红晕,犹自楞在一边,不由皱眉,轻声道:“竹儿,怎么还呆着?还不快给恩公和韩当家的看座看茶!” 沈青竹啊的一声,这才警醒,霎那间连粉颈都红了起来。口中低声应了,偷眼狠狠瞪了岳陵一眼,这才扭头去了。 岳大官人面不改色,如同没事儿人一般。笼在袖中的手却悄悄摩挲几下,心中暗暗得意。 这厮刚才摸到了人家姑娘小手不说,竟尔借着扶沈万山落座的引子,得寸进尺,故意将姑娘一只柔胰握住。 沈妹妹哪成想这厮如此色胆包天,待要抽手,这边才一动,那边便加了一份力。又羞又气之下,却怕被老父察觉,只得银牙暗咬,让这登徒子好揩了一顿油,直到沈万山坐定,这才得以逃脱。 脚下走的飞快,直到跑进屋子里,沈妹妹才大松了口气儿,一颗心仍是砰砰跳个不停。 强自镇静着让老仆全叔搬了两把椅子出去,自己呆呆的站在原地,无意识的抚着被那无赖握过的那只手,眸中不由朦胧起来。 按说被那无赖轻薄了一通,心中应该恨死他才是。但她此刻心中,除了微微有些羞恼外,却偏偏半分恨意也无,更多的,只是莫名的慌张和茫然。似乎,好像,微微还有一丝欢喜。 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何竟是这种感觉?沈妹妹心中毛毛乱乱的。阳光透过窗棂子射进房中,檀木案桌上,一面铜镜光华灿然。 沈青竹下意识的微微侧头看去,却见镜中映出的少女,长睫微敛,颊若流丹。黑宝石般的眸子,波光潋滟,宜嗔宜嘻,说不出的娇艳动人。 碧叶卷莲,烟波垂柳。 青涩的少女情怀,萌动却又懵懂。 第63章:沈万山的隐情(1) 第63章:沈万山的隐情 将茶盏分放在几上,素手提壶,分点盏中。沈青竹臻首低垂,只觉总有两道目光在自己身上转动,心中更是慌乱。好容易分好茶,这才转到老父身边站了。 偷偷抬眼瞄了下,却正迎上一双灼灼的眸子望来,心中猛然大跳,黑长致密的睫毛一搭,眸儿便如受惊的小鹿一般转开。 岳大官人心中大乐,没成想这小辣椒害羞的时候,竟是这般挠人。正自百般**之际,忽觉有人推了自己一把,耳边响起语声。 “子鸿,子鸿!” “啊?咋的?” 满脑子遐想被打散,眼神重又恢复清明,这才看到韩铁满面诧异的看着自己。“沈公问你话呢,你在想什么?” 岳大官人大汗,连忙收拾心思,看向沈万山道:“哈,那啥,刚才正在想着沈公的一些事儿,怠慢了沈公,恕罪恕罪。” 沈万山愣了愣,他刚才问起二人来访的意图,韩铁嘴拙,只等岳陵回答。却不料此人满心*念,心思早不知飞到爪哇国去了。及待回过神来,一张嘴却说在想自己的事儿,让沈万山不由愕然。 “不知恩公想老朽何事?”沈万山微微蹙眉,拱手问道。 呃,我正想着怎么调戏你闺女呢,岳大官人肚中暗暗想着,面上却是做出一副郑重的神情,摇头道:“沈公,我都说了,救您那事儿不值一提。这恩公二字,你看咱是不是就不要再喊了?那,您看哈,我与青竹妹子年纪相当,您要看得起,就直接喊我表字,我也直接喊你声老伯,这也显得亲近些不是?您老觉得如何?否则,总这么恩公、沈公的,客气的我都不知该怎么说话了。还是说,您以后不想小侄上门了?” 沈万山一愣,随即感念的叹道:“恩公,呃,好吧,子鸿既如此说,老朽便厚颜托大了。大恩不敢言报,沈家上下自永记心中就是。” 岳陵大喜,目光不由又向沈青竹一瞟。沈青竹正竖着小耳朵留心听着,听他当着老父之面喊自己青竹妹子,不由的脸蛋儿一热。 心中砰然之际,只暗暗想着,这无赖!该不是想借机亲近人家吧?偏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啊,他还想以后经常上门…呸!真是好不知羞。 心中正自似嗔还喜,胡思乱想之余,忽觉两道目光又再扫来,心中不由大跳,连忙装作转头他顾,哪还敢去多看,只一颗心跳的如擂鼓一般。 “哈,这就是了。”岳大官人阴谋得逞,拍掌而笑。随即又对站着的沈青竹道:“竹妹,咱们都在这儿坐着,就你站着,你不累我看的都累。那啥,你也拿把椅子坐下来,咱们好好说说话。” 沈青竹简直要晕了。这就“竹妹”了?天,这无赖的面皮究是什么做的,竟尔一至如此,真堪称极品了。 心中腹诽着,玉颊如同火烧。抬眼瞟了他一眼,又看看老父,贝齿咬着红唇,只轻轻摇摇头不语。 第63章:沈万山的隐情(2) 沈万山愈发摸不到头脑,想不通这位恩公岳贤侄究竟要做什么。一边韩铁却是不耐,微微皱眉道:“沈姑娘,你便找个椅子坐吧。子鸿,时辰不早了,还是赶紧说正事吧。” 韩铁一开口,沈万山不由松了口气。眼见岳大官人大有自家女儿不坐就不说的架势,只得也吩咐女儿坐下。 沈青竹无奈,只得回房又取了一把椅子来,就老父身边坐了。岳陵这才心满意足的点点头,随即面色一正,将自己二人的来意细细向沈万山说了。 沈万山听罢,面色惨然。两眼呆呆的望着天空,脸上不时抽搐着。沈青竹听岳陵来意,果然是为自家之事,心中不由欢喜。见爹爹不答,不由着急,连忙悄悄拽拽父亲衣袖。 沈万山低头看看女儿,又再看看岳陵二人,终是摇摇头,长叹一声,苦笑道:“你们问我事情经过,我又哪里知道。该说的我都说了,罢了,事已至此,再提都是多余。合该我沈家就不该碰这粮商一道,唉。” 听他这么一说,韩铁不由满面黯然,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岳陵却是两眼一眯,目光钉在了老头面上。 什么该说的都说了?若真如此,怎么会有不该碰粮商一道的说法?看来老头儿心中必然有事,却不知顾忌什么,竟宁肯吃这个哑巴亏也不吐露。 想到这儿,沉声道:“伯父,我知你存了忍让之心。但是,如今不是你肯忍让,人家就肯放过你了。你可知因你这事儿,韩大哥粮船帮已经付出了十四条人命的代价吗?而且,这事儿只怕还远远不算完结。若不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便是韩大哥也可能会有**烦。而你们父女,更是将会深陷其中,身不由己。如今,救人便是救己,老伯就算不为自己考虑,难道就忍心看韩大哥为你沈家白白牺牲?更何况,还可能牵扯到竹妹身上。老伯啊,这事儿还要三思啊。” 沈万山此时还不知道漕帮之事,听岳陵如此一说,不由身子大震,双目霍然看向韩铁,颤声道:“韩当家的,这…这….,此事当真?” 韩铁满面黯然,点点头,这才将自己如何暗中派人去查,如何最终于七重伤而回,十三个帮中弟子殒命。而后,县衙又如何封锁消息,不肯明言于七已死,直到自己和岳陵分析的结论,都一一和盘托出。 沈万山听的浑身颤抖,老泪纵横,只一个劲儿的摇头叹息。沈青竹这些日子一直忙于持家,整日价昏头涨脑的,也是首次听闻这些,当即气的小脸儿一片萧杀,美眸如冰。 岳陵叹道:“伯父,如今咱们想退也没得退,你老究竟瞒了什么,还是说出来吧。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好歹咱们多了解些,也免得被人再暗算了去。” 沈万山嘴唇蠕动,面上又是愤怒又是迟疑。沈青竹急道:“爹爹,到底怎么回事?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咱们沈家落到这步田地,你我父女都险险阴阳相隔,难道真要等他们再来害咱们一次不成?” 第63章:沈万山的隐情(3) 沈万山面皮一阵抽动,身子往后一靠,紧紧闭上眼睛,却仍是一言不发。 韩铁和沈青竹面色大急,还要再说,岳陵却向两人打个眼色,阻住两人。自己自顾端起茶盏,轻轻啜了一口,目光扫了下沈万山,用手中杯盖轻轻敲了下碗盏,叮的一声脆响,便蓦地响起。 沈万山身子一抖,睁眼看看三人,半响,终是叹息一声道:“罢了罢了,是,我是瞒了一些事儿。但,也不算瞒,只是事后想想,有些事儿大觉可疑而已。只是,一来没有证据;二来,牵扯的人,或许与先父当年谆谆告诫之事有关。如果真是那样,绝非我等平民可以置喙的。所以,这才一直瞒着不说。” 韩铁精神一振,急道:“沈公,究竟是何事?你莫怕,此事出你之口,入韩某之耳。眼前咱们四人,绝不再让第五人知道。俟后,韩某行事,也绝不敢牵累到沈公就是。” 沈万山长叹一声,摇头道:“韩当家的如此说,岂不羞煞老朽?老朽年已半百,除竹儿外,再无牵挂,又怕些什么?实是如果真如我所猜想,便是有违祖训。更怕事情搞大,牵累了竹儿罢了。今日既说到这儿,老朽也没了退路,便说了给你知道吧。” 韩铁大喜,连忙提起精神听着。沈万山闭目想了想,这才道:“当**受人所托,让我帮忙准备一万石粮食。这数目太过庞大,绝非普通商贾可为。若我所料不错,当是…当是为军供准备。” 说到这儿,又将所谓军供详细说了,也将自家当年之事说了。众人这才恍悟。沈青竹也首次知道,原来自己家竟是从北地迁来这儿的。 沈万山说完这些,又接着道:“…….昔日先父曾再三叮嘱,绝不可插手与朝廷关联的买卖。是以,我当时便想推了这笔生意。 但那相托之人,自身只是个普通商人,又向来和我交好,再三相求,只是让我帮忙筹措,所付之利,也高出普通交易两成。 我一来抹不开颜面,二来想只要不直接和朝廷关联就可。便这样,就接了下来。 只是,这般大的需求量,单从江陵一地,绝难筹措到。所以,我便发付伙计,尽起家当,往江东丰饶之地收购。 开始,一切都极为顺利。不过旬日功夫,万石粮草便筹措起来。这才有了请韩当家的帮忙托运之事。 哪成想,眼见的便要到了家门,却横生大变,万石粮草瞬间没了踪影…….唉,后面的事儿,你们都知道了。所以,若此事真个与军购有关,我哪还敢多去声张?后来虽说变卖家产,算是将货钱填上了。但我总怕有朝一日查到我这儿,这才一时想不开……唉。” 沈万山一直说到这儿,才长叹一声打住。岳陵双目微微眯起,向后靠在椅子中,想了半响,忽然问道:“伯父,此事究竟是否所谓的军供,至你还了债后,这前半段已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你万石粮草回返时,竟尔连货带人全都不见,此事却大有蹊跷。若我所料不差,这其中………” 第64章:迷雾重重(1) 第64章:迷雾重重 沈家老宅里,听完沈万山一番描述,韩铁和沈青竹仍是一无所得,不由都蹙起了眉头。唯有岳陵沉思半响,忽然说出一番话来。 “……伯父既然还了债,那么,无论是否军供,都该与你再无干系。而后面一系列发生的事儿,却显然也跟你一个商家没了关系,反倒是好像有人欲借此事机,将事儿挑开。” 岳陵站起身来,在院中来回走了几步,皱眉分析道:“……若果真如此,我们查察的方向,便需着落在粮草丢失的问题上。万石粮草,说收就收了,此事,只怕单靠外力绝难办到。以我之见,怕是多半其中有内鬼帮助。唯有内外勾结,才能有此手段。” 说到这儿,忽然面向韩铁道:“韩大哥,这里面,怕是你粮船帮也不会干净了。毕竟,虽然接收粮船的人,是因为有沈伯的印签,但你们行船的路程安排,停靠滞留的地方,这些若没人透露出去,万石粮草哪能那么快捷的便被接走?那可是需要数十条船的运力啊。若不早早准备好,难不成他们有五鬼搬运□□不成?此事,你当仔细查察一番才是。” 韩铁恍悟,不由拍腿大怒而起道:“好!我回去便仔细清查,若被我找出这背信的狼崽子,必然千刀万剐,以祭七弟与帮中死难弟子之魂。” 岳陵点点头,又转向沈万山道:“伯父,从你这边说,既能接触到你印签的人,想必定是素日依为心腹的。你好好想想,可有怀疑之人?哦,对了,此次事发之后,可有急于离开的人?” 沈万山面色迷茫,仔细想了想,摇摇头道:“不可能。我的印签一直放在身上,便是让人拿去收货,也从无离开我眼前的时候。而且,能得我放心交付的,除了大掌柜韩远外,再无旁人。而韩远直到最后我铁心赶他,他才离开,几乎算是最后一个走的。 若说当时事发就急着离开的,确实有几个人。但他们都是一般的伙计,急于早早另寻出路吃饭,也是人之常情。平日又接触不到我的印签,所以,根本不可能是他们。” 岳陵眉头皱的更紧,来回踱了几步,又问道:“那…当日托伯父筹措粮草的,又是何人?” 沈万山摇头道:“子鸿无须怀疑他,他绝不会害我!” 岳陵道:“伯父,此刻无论是谁,都不能说绝无嫌疑。当然,我也只是问问,毕竟,通盘考虑下,或许能有所得呢?” 沈万山微一迟疑,勉强点点头,低声道:“他叫顾大鹏,乃是河北通州大商。当年不但一直是我沈家的伙伴,我父对他也有大恩。而后,更是亏他多方出力出钱,才将我父接出囹圄。若他要害我,只需当年袖手,我沈家便尽丧北地,何须如此麻烦?所以,我敢断言,绝不是他!” “河北通州……”岳陵停住脚步,嘴中微微念叨着,想了想,又道:“伯父昔日铺子里的伙计,散了后,如今可都还在江陵?又都在做什么?那个韩远,现在又在何处?” 第64章:迷雾重重(2) 沈万山一呆,道:“这个,我当时铺子也不算小,分布城中各处,伙计总有百十人之多。散了后,我正焦头烂额之时,又哪里能尽皆了解?想来,总是分在各个商家铺中,操持本行罢了。如无必要,也不会往江陵之外去。毕竟,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江陵人。至于韩远,听闻最终被林家招揽了去。如今独掌四海楼,倒比跟着我时强了太多。” 岳陵眉峰一挑,问道:“林家?四海楼?” 沈万山点点头,旁边韩铁插嘴道:“林家便是指的林丰,就是那个林慕白的老子,号称江陵首富的。四海楼是林家酒肆客栈一摊的魁首,日进斗金,也可称江陵第一楼。韩远若坐到四海楼的大掌柜,确是比之原先要好太多了。” 岳陵眼中划过一道精芒,喃喃道:“韩远坐了这么一座楼的大掌柜,那林丰很器重他啊。” 沈万山不以为然的道:“韩远确是很有能力,我丰裕粮行当年多亏有他,大小事宜,多有他打理,从未出过半丝纰漏。他去了林家,得坐四海楼,应并无不妥。” 岳陵眨眨眼,道:“既是如此,那之前,林丰可曾露出过招揽这韩远的意图?我是说,他们之间以前有没有过接触,谈到过这些方面?” 沈万山头摇的拨浪鼓一般,看看他道:“子鸿读书人,大概不知道我们商贾一行的规矩。若非东家辞退,或者自己本人有心离开,主动去寻别家,那么,各家东主,绝不会去主动到人家那里谈这些。否则,一旦传扬开来,必被众所鄙之。若此列一开,一地之商相互挖角,便谁也再无宁日了。各逞手段经营的竞争允许,这种事儿,却是大家都会谨守的,绝不会贸然破坏。更何况,林东家号称江陵首富,以他身份,岂肯做这种被人指摘之事?不会的!肯定不会的。” 岳陵听的傻住,怎么还有这么一说吗?放在后世,这种挖角简直太司空见惯了。不惟如此,甚至还有专门的挖角公司,就是那猎头公司了。 挖掘对手的大将,既能帮助自身发展,还能打压对方。甚至有时候,都能由此获得对方的商业机密,向来被一些大公司所青睐。没成想,在这古代,竟尔会被看做是不正当的竞争行为,会被众人鄙视。这可真大大颠覆了岳陵的观念。 而更让他觉得哭笑不得是,便是这种不成文的规定,这位沈公竟然真的相信。要知利益当前,又哪有人能真的谨守这个规矩?做便做了,又有谁做完还到处嚷嚷,让人知道不成? 这个韩远究竟有没有和林丰提前勾搭呢?若是有,那么他们除了谈这个话题外,还有没有别的勾搭呢?而若没有,他一去林家便坐到那么高的位子上,林丰其人真就那么有眼光? 岳陵静静的沉思着,只觉其中迷雾重重,随着知道的越多,真相反而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第65章:猜测(1) 第65章:猜测 院中一片寂寂,众人见他蹙眉沉思,不自觉的都收了声,三人六只眼睛紧紧盯在他脸上。 岳陵双目微阖,暗暗以后世商战的思路和眼前事儿印证着。沈万山说的这些,明面上看并没什么问题,但他却敏锐的感觉,暗中似乎有条线贯穿其中。 沈家、林家、河北顾姓大商、军售、漕帮、洞庭帮…….,这些人之间究竟有没有什么关联呢?还有那县衙曾维一帮人,真的就只是为了查案而封锁消息吗? 而这些事儿中牵扯的人,实则几乎囊括了自己所知的所有人。林丰是林慕白的老子,曾智又是曾维的儿子,还是林慕白的表弟。还有那个神秘的芜菁夫人…… “竹妹!”岳陵想到了芜菁夫人,忽然转头向一旁的沈青竹叫道。 “啊!怎…怎的?”沈青竹被他一叫,如同受了惊吓似地,蹭的就蹦了起来,口中结结巴巴的问道。 她从坐下后,耳听着岳陵和父亲一番对答,但见他神情沉稳,目中熠熠,哪还有半分印象中的登徒子模样?那一蹙眉、一凝神,甚至是思考之中,都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与素日所见的年轻男子全不相同,让她不由心为之颤。 认真的男人最迷人!更何况岳陵在后世时,本就是一方之豪,久历尔虞我诈的商海博弈。其时所面对的各种商业手段不知凡几,早已历练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心不慌,则气凝。气凝,则举手投足间,便带着强大的自信和沉稳。 这种气质,便是在后世中,对于那些见惯了多金功成人士的女子,也有着莫大的吸引力。更别说眼下像沈青竹这样,平日见不到几个男子的古代女子了。 男子显露出的这种自信、强大、认真,再加上岳陵俊朗的外形,对于沈妹妹来说,简直不啻于致命的毒药。 岳陵踱步而思,目光沉凝,沈青竹的眼神儿,便不由自主的随着而动。她年不过十六,性情虽泼辣,却终不过还是个从未经历世间困厄的小女孩。打从下山回来,便被家中一系列的事儿搞得身心俱疲。 而这一刻,虽然事情并未解决,她却忽然心中说不出的安定,对眼前这个屡屡冒犯自己的男子,竟尔生出了莫名的依赖和信任。 岳陵在那忽而沉思,忽而问答,她便两手托腮,痴痴迷迷的看着,脑中早不知在想些去了。如今被岳陵这冷不丁一叫,一惊之下,这才当场失态。 岳陵也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目光打量之下,但见她此刻红晕满面,站在那儿,两手绞着衣带,强自镇定。偏一双眸子四下乱飘,水光潋滟的,将心中那份慌张局促,泄露的一览无遗。心中不由一动,嘴角便微微勾了起来。 沈青竹站在那儿,只觉手足无措。旁边老父和韩铁,也都是一脸古怪的看着她,心中更是大囧。偏那可恶的小贼,叫了自己后又不说话,让她更是无所适从,只得使劲将头垂下。 第65章:猜测(2) 只是越去躲避,那感觉便似越灵敏。意识中,只觉两道看不见的目光,在自己身上,不停的来回梭视着。 那目光落到哪儿,那儿便激起一阵颤栗。及至到了胸前,似乎两粒蓓蕾都悄悄胀挺了起来,麻麻痒痒中,一股热流在体内奔淌直下,竟似要从股间沁出。心头大慌,不觉使劲并拢着双腿,一个身子似要就此软了下去。 “你…你看…看些什么!”越挨越是窘迫,小辣椒终于爆发了,猛然抬头,羞怒的叱道。只是那呵斥声,却颤颤的,不但没有任何杀伤力,反倒似是打情骂俏一般。 “哈!”岳陵忍不住笑了出来,只是眼见妹子眼中,如要射出刀子一般,连忙又拼命忍住。摸了摸鼻子,咳了两声道:“呃,咳咳,没啥。那个,我忽然想起来,当日那个芜菁夫人有没跟你说过什么?” “啊?夫人?没啊,没说什么啊。”小辣椒被他笑的更恼,待要发作,却忽然听他问起芜菁夫人,微微一愣,下意识的便顺着答道。 “咳咳,那个,你坐着说就成,不用这么客气。哦哦,她没说啥?不是吧,你再好好想想,她真的什么都没说?” 眼见小辣椒娇憨的模样,这厮心中不由一乐,忍不住的又调戏了一句。只是眼见沈妹妹将要有暴走的迹象了,连忙敛容,将话题又拉了回来。 沈青竹银牙暗咬,狠狠的白了他一眼,气哼哼的将椅子拉过来坐下,没好气的道:“没有!没有!都说没有了!咯哩八嗦的,问这些不相干的作甚?” 岳大官人不由苦笑,眼光瞄瞄,见韩铁一脸迷茫的看看自己,又看看沈青竹,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沈万山却是微微沉思一下,忽然抬头大有深意的看了自己一眼,心中不由大汗。 “咳咳,怎么没有关系?这后面所有事,都是因着你家这次生意的事儿而引发。那天,那位夫人忽然出面,固然是有些人情面子在内,但也未尝不是出于维护你的心思。可当时吃亏的是我,你可没……咳咳,那啥,你懂了?” 感受到人家老头古怪的目光,岳大官人多少有些惭惭,干笑着重新坐下,将自己的理由说出。只是说到后来,猛然见沈妹妹两眼又再瞪大了,登时醒悟,连忙刹车打住,掩饰着一带而过。 只是他这般含含混混的,反倒显得欲盖弥彰了,让沈妹妹更是大羞。两排糯米牙呲着,瞅那架势,简直恨不得扑上来咬他两口。好在总是当着老爹和韩铁的面儿,这才强自忍住。 “没有!她只说让先回来问问清楚,别弄错了恩怨。再就说日后有需要,可去寻她,就是这些了。”见那小贼总算收敛了,沈妹妹自觉大胜。心中得意之余,暗暗竟有些说不出的欢喜。仔细想想当日经过,这才犹豫着说道。 岳陵微微点头,心中暗暗推断。劝说小辣椒别弄错恩怨,虽说有可能是刘老道的面子,但也未尝不可能是说明,这芜菁夫人对沈家之事或许知道些什么。看来,要找机会当面试探一番才行。 “韩大哥,你这有几件事要着手去做。”心中想着,岳陵转头又向韩铁说道。 韩铁点头道:“你说。” 岳陵道:“刚才让你回去暗中清查帮里是一件事,另外还有两件事。一是马上安排人手盯着那个韩远,把他每日做些什么,都跟什么人说过话,都去了哪些地方,一一记下。二嘛,就是发动帮众,将沈伯原来的那些伙计的行踪查一下。看看有没有离开江陵的,离开的去了哪里。没离开的,现在又在哪里。这事儿比较繁琐,你们这阵子就全力做这些吧。至于活计,若是能停就先停了吧。这事儿若查不清,怕是后面做活也做不好。” 韩铁想了想,点头道:“好,便是这样。天已不早,我这便回去安排。”说着,起身要走。 沈万山忽然道:“且慢!韩当家的为了老朽之事牵累,如今还要四处奔走,老朽岂能安心?不如由老朽陪同一起,好歹我对那些丁壮熟悉些,也好帮韩当家的掌掌眼。” 韩铁微一迟疑,刚要应下,岳陵却忽然拦住,摇头笑道:“不必!以韩大哥在城里的头面,认人的事儿应是错不了。不过既然沈伯父愿意动动,也是好事,但这动嘛,却不需忙活这些。小侄这儿,倒是另有个主意。” 第66章:劝出(1) 第66章:劝出 岳陵拦住沈万山的请缨,韩铁自是没有异议。他心中惦记着查访内贼,便耐不得性子,当即向众人告辞,匆匆去了。 等到韩铁走后,沈万山看着岳陵,缓缓问道:“不知子鸿欲要老朽做些什么?” 岳陵见他这会儿虽仍是有些萎靡,但神情却跟刚见之时全然不同。双目中一片沉稳,消瘦的身躯也挺了起来。 心中暗暗点头,这老头久历风雨,原先因心中顾忌,这才意气消沉。但一旦将心中抑郁吐出,立时便露出大家气象。这也才符合昔日玩的起军供大商的身份。 沈青竹眼见老父振作,也是大喜不已。一双美眸灼灼的望着岳陵,眨也不眨。 岳大官人被妹妹注目,**病又犯,挑眉挑眼的飞了一眼过去。沈青竹面色一僵,随即红着脸狠狠瞪了他一眼,岳大官人不由心中大乐。 嘿嘿笑了两声,这才曼声道:“伯父,这次事儿让你倾家荡产,几乎到了一贫如洗的地步,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东山再起吗?” 沈万山眼角抽搐了下,默然半响,轻叹口气摇头道:“东山再起?谈何容易?我现在除了这栋老宅外,再无半分银钱,又能做的什么?而这粮食一道,我也实在是不想再沾了。” 沈青竹见老父神情又再低沉,心中不由一沉,却拿眼睛向岳陵看去。 岳陵冲她微微一笑,微不可察的摇摇头,沈青竹面上一红,又将头低下,心中却大有甜意。她读懂了岳陵那一眼的含义,那是让她放心的意思。 “伯父,这行商之道何止千百行,又何必非要局限在粮商一道?至于说银钱,呵呵,别说小侄手中略有资本,堪做启动资金。便是没有,也未必没有办法。有钱做有钱的生意,没钱就做没钱的生意,条条大路通罗马,只要动脑子,就没解决不了的问题。”笑眯眯的挑了挑眉毛,岳大官人风轻云淡的说道。 沈万山一呆,想了想这番话,忽然疑惑的问道:“条条大路通罗马…….这,这个罗马是什么所在?” 岳大官人脸上笑容一窒。呃,勒个去!一个不小心说露了啊。眼珠儿转转,干笑两声道:“嗯,这个罗马,咳咳,是一个地方,不一定特指哪里,就是那么个意思。就是说,只要动脑子想办法,总能达到目的。嘿嘿,呵呵,就…就是这个意思。” 沈万山想了想,若有所悟的点点头,随即叹道:“子鸿年纪不大,却学问广博,更难得的,是这份胸怀豁达,让老朽实在是既惭且佩。不过,你说生意不用本钱……这事儿,不知计将安出?” 岳陵微微一笑,伸手将茶盏端起啜了一口,感觉茶凉了,不由微微皱皱眉。沈青竹看见,鼓了鼓腮帮子,起身将他茶盏夺过,将茶泼了,又再给他重新续上。 岳大官人坦然承受着小辣椒的伺候,待她重新落座,这才对沈万山道:“所谓生意,也即是营销。这营销二字,销便是销售,凭需而走,低进高出罢了。而这营之一字,才是其中的精髓。” 第66章:劝出(2) 沈万山眼中划过一道异色,没成想这个恩人一介文人,竟还通晓商事。心中暗动之际,越发提起精神。 岳陵继续道:“营,经营也。这个经营,并不只是针对商品、货物。商业利润的获得,产生于卖于买的一霎那间。而这一霎那的成功,其实便取决于许多无形中的准备。诸如包装、宣传、渠道以及人脉等。将这些因素提前进行经营,才是赋予商品价值,并将之展示给购买者,拉动购买欲望。一旦做到这一步,也才会产生买卖,最终取得利润……” 沈万山静静的听着,心中却是波澜频起。作为一个世代商家,哪里会不知道这些?只是当世商贾,商业之道多是通过亲体力行,在一步步的具体商业行为中获得。 如一个新人入行,必先做学徒,一般要历时三到五年甚至更长。然后再升至帮闲,继续积累经验,直到再往后至分店掌柜、掌柜、大掌柜。期间不知要多少岁月,经历多少失败挫折。 便是这样,许多人终其一生,掌柜一职便到了巅峰。想要自己做东家进行经营,却终是迈不出那一步。这其中的原因,固然是受到时代因素的限制,但也未尝不是因为人人都敝帚自珍,难以形成有效的传授所致。 而岳陵来自后世,对于各行各业的利弊、行事方式,都经过了归纳整理,成为系统的教材。掌握了这些知识后,只要稍微磨练,便可轻松上手。 此时他堪堪而谈,言词精准,字字珠玑。将商事深入浅出,分别剖析,便如叶之脉络,顿时便清晰的显现出来,便沈青竹从未接触过商事的,也是大都听得懂,这份本事,如何不让沈万山震惊? 而沈妹妹这会儿也早已听的目醉神驰,双颊泛红。一双美眸水婉波荡,只剩痴痴的沉醉而望了。 “……经营之道亦分有形与无形两种。有形者,便如长知的各式货品,诸如米、粮、盐、铁、茶、马等等;而无形者,却是能借此产生利润的各种信息、品牌、服务等。便如那个谭二操持的中人、掮客等,便是其中一种了…….” 沈青竹听到这儿,不由啊了一声,插嘴道:“你莫不是要咱们去做那样的生意?” 岳陵哂然一笑,不屑道:“他所做的,乃是靠着两边打压,间中游说取利。虽有时候看着利厚,但只要一方多动些脑子,他便是白忙一场。” 说到这儿,忽然冲着沈青竹一呲牙,笑道:“我上次从他手中买的房子,就是因为识破了他的诈术,逼着他几乎以本价卖了给我。嘿嘿。” 沈青竹先是一愣,随即大囧。偷眼看看老爹,这才恶狠狠的瞪他一眼。借着身子的遮挡,小手握成白玉锤般的小拳头,在下面晃了晃。 岳陵看着她娇憨的模样,不由的两眼一直,这番恐吓没吓退这厮,倒像是勾引一般了。 沈青竹眼见这货两眼中忽的熠熠发亮,心中不由一慌,连忙垂下小脑袋,敛容坐好。脸蛋儿发烧之余,嘴角却衔着一丝甜甜的笑意。 第66章:劝出(3) 沈万山哪知道对面这个让他惊叹不已的家伙,正自无耻的,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勾搭自家闺女?听他说起这事儿,先是赞叹一番,随即却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子鸿说从谭二手中买的房子?不知可是在城西那边?” 沈青竹一听老父这话,心中砰的一跳,急抬头向岳陵看去。岳陵好整似暇的点点头,口中应着是,眼神儿却挑衅的看向沈青竹。 沈妹妹福至心灵,岳陵明明并未说话,但却偏偏看懂了。当即也是两眼瞪回去,眼神变幻不停,两人竟是用这种方式对上了。 “哼哼,小样的,怕不怕?你老爹猜到了,我要不要告诉他呢?” “你敢!你要说了,我便再给你一拳。” “哟呵,还敢恐吓我?好,我这便说了,总要为上次的事儿讨个公道。” “啊,你….你,好吧好吧,人家错了行不行?求你不要说。” “这样啊,其实不说也不是不行。可你上回打的我很疼啊,总不能就这么一句话算了吧。” “那…那你要怎样?” “嗯,这个嘛…….”一番无声的交流后,某男忽然面现得意,眼珠儿转转,趁着沈万山没注意,将嘴冲人家姑娘一撅,做了个飞吻的架势。 沈妹妹看的两眼一直,旋即满颊飞红,慌不迭的别开头去。一颗心噗通噗通跳的似要蹦出喉咙一般,肚中已是将此人不知咬上几百上千口了。 臭无赖!恁的大胆无耻!怎么可以当着爹爹面,做出这种不知羞的举动?可真要羞死个人了。 于是,岳大官人在小丫头蝶儿给予的“大笨蛋”名号外,又再多了一个“臭无赖”的美名。 当然,对于这种浅嗔薄怒的,形同打情骂俏的昵称,以岳大官人的面皮之厚,不但不以违忤,反倒是多多益善,甘之如饴的。 只是对于沈妹妹来说,却完全没想到,自己恼怒的,也只是此人竟敢当着自家爹爹面轻薄,那么,若是不当着老爹的面儿,是不是就可以了呢? 女孩儿的心思,便如那轻拂湖面的柳枝一般,颤悠悠轻柔柔,偏又漾出圈圈涟漪。一波乱了一波,直没个解处……… 第67章:闻所未闻的点子(1) 第67章:闻所未闻的点子 沈万山从岳陵口中,确定了自家宅子果然是被他买去,愣怔半响,不由苦笑。自己悼念妻子的宅院被他买去,偏又是他救了自己性命,这且不说,眼看着他跟女儿似是早就相识,如今听他的意思,还要扶持自己重新站起来,其中种种,难道真是一种缘分不成? 老头儿有些失神,怔怔的想着,完全没见到一对小儿女之间的猫腻。 半响,长叹一声,也不点破,点头道:“惭愧,老朽忽然想起些往事,走神了,子鸿接着说,后面是个什么章程。” 岳大官人调戏小美人成功,心满意足。闻听未来老丈人问话,连忙回过头来,点头笑道:“我想说的是,似谭二那种的生意,不过是最底层的把戏,不值一哂。咱们要做,便要高起点、高品位的。” 沈万山听的有些云山雾罩,只静静的看着他。沈青竹也敛眉搭眼,坐的端正无比,小耳朵却是竖的老高。 岳陵眼中闪出亮光,嘿然道:“小侄刚才说了,这经营之道,还有经营人脉一说。其实说白了,就是借势。古今中外,无论商场还是战场,甚或是官场,但凡要有所建树,则都离不开借势。这种势也可称之为资本,借助所有可借之资本,汇拢手中以服务于己,则可从无到有,从有到大成。殆因如此一来,便不是一家一人在做事,而是众多人、众多家共同去做一件事。共同获利,风险共担,试问如此一来,何事不可成?” 沈万山若有所思,脸上渐渐有些潮红起来。岳陵所说,便如忽然为他从另一个角度打开了一扇窗,让他隐约看到了许多不同的东西。 “如今伯父说一无所有,其实不然。你的女儿,还有你女儿的朋友,包括我,以及我的朋友,这许许多多的,岂不都是伯父所有?这便是伯父你的资本。 芜菁夫人,在江陵一地,甚而整个楚南,都极有实力。可她却与竹妹的师父交好,视竹妹极为亲近。既曾有需求便可出手相助之语,此第一力便有了。 而伯父自己涉猎商道这么久,想必也识得无数同道吧。这些同道,也该不都是只经营粮米之类的吧。而这些人,或许平日找他们帮忙做事什么的,都不会真个尽力。但若是能让他们获利,那他们会不会肯呢? 呵呵,此事答案不问可知。那么,这些伯父多年结下的人脉,便又是一股势,可称第二力了。小侄不才,愿帮伯父筹谋勾画,当可称第三力。有此三力,大事成功,便有了基础了。 小侄曾遍走江陵东西两市,但见虽是市集兴旺,百业发达,但是百姓购买,却往往要东奔西走,极为耗费时间。若是今有一种店面,广收各行商品于一处,集百业物产于一店,则百姓只要进一家店,便可买到自己所有所需之物。那么,试问,百姓岂有不蜂拥而来,争相抢购之理?” 第67章:闻所未闻的点子(2) 岳陵说到这儿,端杯饮茶,暂且停了下来,给沈万山留出些时间消化。是的,他给出的谋划,便是后世的超市概念。 这个时代的商家,都是各扫门前雪,各有各的主营项目。而一些所谓的大商,虽也同时经营多个项目,但终不能和后世一店而容千万商品那样。况且,但凡是大商,都是走的批发路子,零售业却极少同时经营三种以上的货品。 这,便是岳陵发现的商机。而这种商机,若单凭岳陵己身的人脉,那是绝无可能成功的。 要知此时,没有任何现代化的交通、通讯工具。所有信息、货品,都需要依靠人力,凭借着步行,关山万里的将货品运转于大江南北。 像岳陵这样的,无权无势又没钱,要想集各种商品,单只四处寻找商品出处,便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更遑论即便找到了,没有熟识之人的介绍,他又怎么取信于人获得商品?即便运气好,碰巧搞定一两样,也最多不过是成为众多普通行商中的一员,泯然众矣。 但换成沈万山则不同,他家世代经商不说,只从当日那位顾大鹏肯为其父奔走,就可看出,沈家积累的人脉之厚。 有着深厚的商路人脉,沈家两代人却都遭遇滑铁卢,其中原因,说起来,一是因为他们背后没有强大的势力支撑;这二来,也是他们并没整合这种资源为己所用。 大家固然肯在他出事时,给予一定的帮助,但终归不牵扯自家利益,又有哪个肯出死力?这才导致了,沈家两次遭难,两次侥幸留下一口气,却终是脱不了败落的命运。 而岳陵在知道了芜菁夫人的事儿后,便敏锐的察觉了其身后可借助的力量。有了芜菁夫人的力量,再整合众多商家的利益,利益共享,风险共担,便可将这些人的力量集中起来,最大限度的避开风险。 除此之外,能借机和芜菁夫人有个接触的机会,从而进一步查察此次事件的真相,并就此结交上这么一个有背景的势力,为自己加一层保护网,也是岳陵的深一层想法。 当然,正逢沈万山落魄,又被他救了,也正创造了这个机缘。否则,哪个干的好好的商人,肯跟他这么去疯?人家自己生意做得好好的,才不会去捯饬这些天马行空的东西呢。 沈万山既没了指望,甚至曾经求死,便有了敢博的勇气;对经营粮米产生了恐惧躲避的心理,便有了说服他弃专而从博的契机;对女儿沈青竹的疼爱,眼前生活的窘迫,便又有了拼搏的动力。 如此情况,正得其时,岳陵这才有了这般一番说辞。此刻,身子向后一靠,提襟将腿一翘,只笑眯眯的等着沈万山说话。 沈万山张大了嘴,目瞪口呆,半响,摇头道:“这怎么可能?天下物产何止万千,岂有能一人独揽的。况且,我虽然认识许多经营其他的同道,但都只是泛泛之交罢了,又怎么可能让人家让出自己的买卖,转而给我经营?” 岳陵哈哈一笑,沈万山没说不干,而是说了这些困难,就说明他愿意跟着自己拼了。 岳陵心中笃定,笑声一敛,身子微微前躬,轻声道:“伯父,我不是说了吗,此事谋划,在我!” 第68章:殇情(1) 第68章:殇情 “你真的有把握?我…我怎么越想越怕,这事儿,实在是太大了,简直不可想象。” 从后院往前门而出的路上,岳大官人和沈妹妹一前一后走着。沈青竹娥眉轻颦,满是忧虑的问道。 岳大官人费了小半天的时间,一番剖析讲解,终是在将沈万山将其惊为天人后,达成了协议。待到告辞而出时,便有沈妹妹代父送客,却引得沈妹妹忧虑不已。 笑嘻嘻的转头看看那张满是担忧的娇靥,岳大官人不着痕迹的靠近一步,挑眉笑道:“怎么,不相信哥哥?你放心,便是不成,也不会害了父亲,更不会卖了你去抵债。知道为啥不?” 沈青竹心事重重之下,倒没注意这厮的贴近,听他反问,不由疑惑的看着他。 “因为啊,哥哥不舍得呢。你这么一个千娇百媚的小佳人,哥哥总要讨回去做娘子的,哪肯便宜别个?哈哈哈……”某人低声说着,说到最后,实在忍不住得意,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沈青竹呆了一呆,随即满面通红,抬脚便踢。岳大官人早已防备,蹭的便跳了出去,沈妹妹银牙紧咬,随后追杀而出。 偏房里,老仆全叔探出头来张望了一眼,随即面上浮起欣慰的笑容,轻轻摇摇头,将身子缩了回去。口中喃喃念叨:“小姐大了,到了该嫁人的年纪咯…….” 老家人欣慰的回了房,院门外,岳大官人却被沈妹妹一路追到了路旁林子边,这才故意露出破绽,让那小蛮靴跟自个儿屁股来了几下亲密的接触。 “哎哟,竹妹,你还真下的去手。啊,不是,是脚。你就不怕真个踢坏了我?”摸着屁股,岳大官人苦咧咧的呲牙嚷嚷着。 沈青竹满面得意,眼底全是笑意,撇嘴道:“哼!怕什么?谁让你整日价满口胡说的。这会儿知道本姑娘的厉害了吧。再敢无礼,定比这个还要厉害。” 岳陵做怕怕状,连连点头。沈青竹咯的笑出声来,娇躯抖颤,带的胸前蓓蕾震颤,岳大官人顿时两眼又直了。 沈青竹忽见他发呆,眸光一转便即省悟,白瓷儿也似的面上,登时若水浸胭脂。 微微侧了侧身子,躲开那两道肆无忌惮的目光,却也未再如之前那般呵斥。 “你……….,刚才可真踢疼了你?”贝齿轻咬樱唇,小辣椒忽然压低了声音,霹雳火骤化成柔情水。 “啊?”岳大官人没料到这般变化,傻愣了一下,随即双目一亮,满面的眉花眼笑。涎着脸靠了过来,低笑道:“怎么,你可是心疼了?” 沈青竹被他欺近,只觉满鼻子都是男子的气息,俏脸上红如晚霞,连玉颈小耳,都染上一层粉色。心头怦怦跳着,却强撑着并未躲开。只是似有想起了什么,明眸迅快的在他面上一转,渐渐黯淡下去,低头轻叹了一声。 岳陵微微一怔,凝目看着她。眼前玉人粉颈低垂,娇小可爱。满头鸦发如云,愈发衬的脖颈白皙晶莹,恍如璞玉。 第68章:殇情(2) 鼻息中荡漾着丝丝缕缕的淡淡香气,却不是什么香粉的味道,而是少女那处子气息。 “怎么了?为什么不开心?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的,不会让你和你爹有一丝一毫的危险……”看着玉人轻愁,岳大官人心中忽的疼了一下,不由的柔声安慰道。 沈青竹抬起头,痴痴的看着他。半响,目光中显现出复杂的神色,将头转过一边,幽幽的道:“你….你,和你一起住在那边的两个女子,她们….她们是你什么人?” 岳陵脸上神情一僵,身子微震之际,心头霎时浮上两张如花娇靥。玉砚和蝶儿对自己情真意切,三人虽未真个及乱,但平日里耳鬓厮磨,情浓处反更**。 此时沈青竹一言问及双方关系,顿时让岳陵心头大惭,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 沈青竹见他沉默,心中忽感大是委屈。这臭无赖为什么不说话?哪怕便是骗我也是好的。这般不言不语的,究竟对自己是个什么意思?若说不是真个喜欢自己,那却来招惹自己作甚? 如今自己一个女孩儿家,却问出这个问题,已然是等若明明白白的表明了心意。他如今却不说话,到底将自己视作何物? 沈青竹越想越苦,明眸中已是珠泪盈盈,只是倔强的性子使然,拼命的忍着,不肯落下泪来。心中只道:我便不哭,没的更让他看轻了我。 岳陵看在眼里,只觉心头一抽一抽的,终是长叹一声,苦笑摇头道:“我是个混蛋,你若生气,便骂我打我也是该的,我不怪你。” 沈青竹心中一颤,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俏脸血色渐渐褪去。怔怔的看着他,心中只想,他这是什么意思?便是要和我划清了吗? 正自难过,却听岳陵又低头道:“你问我玉砚和蝶儿,我不瞒你,在我心中,早将她们当做最亲近的人了。这一生,我便富贵也好,贫穷也好,生也罢,死也罢,都是怜着她们,疼着她们,再不让她们受的半点委屈。” 沈青竹眼泪再也忍不住,扑簌簌直往下落。脚下踉跄两步,向后退开。心中悲伤已极,一个身子只觉摇摇欲倒,连忙扶住一旁树上。 她十六年来,一直无忧无虑。哪知此番忽然家中大变,打从回来后,眼见老父苍老颓丧,家道中落,她一个小女孩儿家,里里外外的抗着,不觉已是疲惫到了极处。 从未经历世事艰难的她,便如一只渴望遮风挡雨的雏燕,对每一份关爱,都是充满了希冀和憧憬。这也是她虽不喜欢谢天豪,但对谢天豪的情意却左右为难,始终不曾明确抗拒的原因。 及至遇到了岳陵,两人先是交恶,甚至拳脚相加,再到之后得知岳陵竟是救了老父的恩人,她面上虽一片不屑,但心中实是又是感激又是歉疚。 偏偏两人从那日分手后,她再没见过岳陵,这种歉疚和感激,便越积越深。到了后来,竟是每每梦中都会梦到。那时候,虽还没成为什么爱情,但岳陵这个人,其实已然深深的走进了她心中。 第68章:殇情(3) 直到今天,岳陵如同天降般出现在她面前,初时的惊惶之后,更多的,却是说不出道不明的喜悦。 再往后,岳陵摆明是为沈万山遭难一事而来,不但出言宽慰,还鼓励沈万山从新站起来。见到父亲又再焕发的斗志,又沉醉于岳陵那自信潇洒的气势,小姑娘便不由的芳心可可。那原本的执念,瞬间便产生了质变,不知不觉中,一缕情丝就此系到了岳陵身上。 这种姑娘家的心绪,从来便没有什么理性可言,要来的时候也总是突然而来,让她粹不及防,难以招架。 便在她又是茫然又是萌动的时候,偏偏岳大官人在后世就是个风流性子,别说他已然动了心,就算没动心,也喜欢去撩拨人家,看人家对他情动的样子。 这么一来,小姑娘哪能受得了?也终于有了方才那句问话。但让沈青竹没想到的是,岳陵竟然在此时忽然沉默了。再说出来的,虽没明说跟她撇清,但却表达了对玉砚和蝶儿两个的不渝之情。 沈青竹正值初尝爱恋,患得患失的情况下,这样含混的回答,如何不让她深受打击?顿时间,但觉刚刚以为有了的一切,终不过是一场虚无。又是绝望又是气苦之下,登时便有些支撑不住了。 饶是岳陵后世久历情事,一时半会儿也猜不到这些啊。此时眼见自己两句话没说完,沈青竹却是娇色全失。身子摇摇欲坠之际,望着自己的目光,全是一片死灰和绝望,心中不由吓了一跳。 此时再也由不得他慢慢解释了,脚下一动,上前一步急道:“竹儿,你别这样,我真的没办法。我不能因为她们就抛下你,但也绝不会因为你而抛下她们啊。我知道我混蛋,见一个爱一个,是我不好,你……” 他急吼吼的叫着,沈青竹却蓦地瞪大了眼睛,眼中忽然又再闪出神采,一把抓住他,将他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竹儿,你…”连忙反手握住沈青竹的手,岳大官人头一回感觉有些慌了,不由张口唤道。 “你们果然有**!” 岳大官人一句轻唤还没等到回应,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愤怒的大叫,随即,一个人影已是旋风般冲了过来。 第69章:阴毒的旁门左道功夫(1) 第69章:阴毒的旁门左道功夫 青光一现,剑气森然。站在岳陵对面的沈青竹蓦地瞪大了眼睛,伸手拉住岳陵往后一拖,自己已是瞬间挡到了前面。 “谢天豪,你敢!”两手伸开,犹如护雏的母鸡,小辣椒柳眉倒竖,口中娇叱道。 岳陵这会儿也反应过来,转身看去,却见那人正是谢天豪。此刻,一支青钢剑抵在沈青竹肩上,眼中神色又是气苦又是愤怒。 “你…你,师妹,为什么?我哪里比不上他?你我师出同门,我谢家又富甲川中,我对你更是一心一意。你若肯下嫁于我,我便拼着受爹爹责骂,也会全力帮你沈家。你…” 谢天豪身子微颤,两眼直直的瞪着沈青竹,口中急急说着,脸上满是希冀的神情。 沈青竹面色微黯,偷眼看看岳陵,又再看了谢天豪一眼,幽幽的叹道:“师兄,你对小妹的好,小妹铭记在心,很是感激。可是这事儿……终是不成的。我的心中,再也装不下旁人。师兄,你家世豪富,俊彦义气,必然能寻到好女子为良缘…” 谢天豪脸上希冀慢慢褪去,眼神越来越是绝望,不待沈青竹说完,猛然怒喝道:“什么别的女子,我只要你!你说,你肯不肯从我?” 他只觉一颗心不停的沉去,嫉恨交加之下,双目发赤,脸上已是显出疯狂的神色。手中青钢剑,也不由的微微加力,登时刺破了沈青竹的外衣。 沈青竹眼神变冷,刚要说话,却只觉身边一阵风闪过。风声中夹着一条人影,随即砰的一声响起。 “敢伤我家竹儿,打死你狗日的!麻痹的,给脸不要脸的东西,在老子面前装大瓣蒜。知道老子外号叫啥不,蒜臼子!捶你个老母的!掂你个祖母的…….” 叱骂声不断,伴随着谢天豪不绝的闷哼之声混成一片。沈青竹瞪大眼睛,可爱的小嘴张的能塞进一个鸡蛋了。 场中,状若疯狂的岳大官人挥拳如电,打的谢天豪狼狈后退,手忙脚乱,不时的挨上几下。砰砰的,那拳肉相击的声响,便也不绝响起。 怎么子鸿哥哥如此威武吗?谢师兄可是铁拂师伯的关门弟子,一身武艺何等精妙,怎么竟被打的如此不堪?难不成子鸿哥哥深藏不露,竟比谢师兄还厉害? 哎呀,那么说来,当时自己打了他,并不是他躲不过,只是他让着我,哄着我的了?呀,这臭无赖,那岂不是说,他那时候便喜欢了我?哎呀,呸呸!这臭无赖不是好人,哪有第一次见人家便不安好心的………… 场中打的激烈,场外沈妹妹两眼朦胧,心有所属下,只一个劲儿的往自个儿的想法上靠。一时间眸光流转,红晕满颊,竟是说不出的娇艳甜蜜。 爱恋中的女子啊,心绪便如那秋风轻扬,哪还有半分逻辑。两眼痴痴的飘着,小嘴儿微翘,全忘了场中的激斗。 其实她又哪里知道,若不是谢天豪因爱被拒,从而心神失守,哪会如此狼狈?若说换个平常人,他自也能轻松解决。 第69章:阴毒的旁门左道功夫(2) 偏偏岳大官人有了那山中一番经历,得了一身古怪内力。而且,还是冷不丁偷袭而出。此时全神贯注之下,举手投足之际,虽没半分招式,却动若脱兔,拳出直如电光霹雳。不但速度快的骇人,力道也是极大。 而对于谢天豪来说,这种毫无章法的拳脚,便更如羚羊挂角、雪泥鸿爪。虽无招式,却是招招往自己空隙处招呼。明明见那来拳全是破绽,偏偏快如电闪,便只抵挡都觉吃力,哪还有力反击? 身上不时中招之余,心头由是大骇。这小贼果然一身艺业高明,自己当日就疑心他不是简单人物,如今方是真个验证了。 手中剑因着对方贴靠上来肉搏,不但施展不开,反而成为负累。老早撒手丢开后,仅仗空手迎敌更是不堪。只觉身上不时挨上一拳半脚,竟是好不疼痛。 意识渐渐清明,努力稳住心神,两手如门,使出师门向以防守著称的抱玉拳,这才堪堪抵住。 只是奈何对面这位高手,却全无半分高手风范。一边打着,那嘴中嘟嘟囔囔的咒骂不停,呱噪的人心烦。更让谢天豪惊骇的是,打了这么久,此人的咒骂竟然全不重复,而且问候的也都是自家女性亲属,半点不曾搞错过,这份本事当真是非同小可。 曾听师父偶尔说过,这武道之中,有一门诡谲的功夫,专以音律怪声克敌,称为音杀。此人如今施展的,莫不就是这门功夫? 一念至此,心头不由悚然。猛然爆发攻出两招,趁着岳陵手忙脚乱抵挡的空隙,纵身跳出圈外,大骂道:“小贼,竟用此等阴毒的旁门左道功夫,早晚必报应临头。今日且容你得意,谢某迟早必报此仇!” 说罢,连剑也不要了,转身就走。只是心中恨懑填膺,一口气憋的难受,不由的引吭而啸。起落之间,纵伏冉落,片刻间便远远而去,不见了踪影。 岳大官人满面诧异,愣愣的听着那凄厉的啸声远去,心中大是疑惑。“阴毒的旁门左道功夫”?!难道自己刚才无意中,竟然得通大道,暗合了什么有名的功夫不成? 想到这儿,不由的心花怒放。急忙努力回忆刚才自己挥动的每一拳,说不定就能将这套“阴毒的旁门左道功夫”借此推演出来,从此威震江湖,仙福永享。 沈青竹在谢天豪长啸之际,终于是回过神来。听着那啸音中的悲郁怨毒之气,正自暗暗心惊,却见那位子鸿哥哥呆立片刻,猛然在原地手舞足蹈起来,不由的大骇。 “你…你….,子鸿哥哥!子鸿哥哥!你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关切之下,一个箭步上前,使劲攀住这位魔怔了的高手一条胳膊,不迭声的急叫着,两眼中已是流出泪来。 在沈妹妹眼中,某人那伸胳膊撩腿的架势,实在怎么也不像何种高深的武功。要说不是疯魔了,怕也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啊?哎哟,小心!”岳大官人正沉醉武道,猛不丁被人抱住,不由吓了一跳。及待看清是小辣椒,登时大急。努力收住势子,一动也不敢动了。 第69章:阴毒的旁门左道功夫(3) 开玩笑,自己得窥绝世武道,那该是何等的厉害。这要一个不小心,误伤了沈妹妹,可不要心疼死自个儿? “子鸿哥哥,你觉得怎样了?哪里有不对?别急,别急,你慢慢的导引吐纳,先静下心来。我听师父说过,所谓走火入魔,不过只是气息走岔了,引致经脉错位,只要静心沉着,不慌不乱动,便可慢慢恢复的…….”沈妹妹眼含泪花,两手抱着他胳膊,轻声细语的安慰着。 岳大官人满面呆滞,愣愣的看着她。走火入魔?我勒个去!我这是武学顿悟好不好,这可是有大智慧,有绝世根骨的人才有的才能好不好,什么走火入魔嘛。 “这个,呃,竹儿,你….你不觉得我刚刚施展的功夫很厉害吗?那啥,我是说,你有没有看出来,我施展的拳脚,跟某种绝世武功暗合?”岳大官人满面希冀的看着沈妹妹问道。 沈妹妹张大了嘴,目瞪口呆。怎么他不是走火入魔吗?是一套功夫吗? “这是武功吗?为何乱七八糟的,倒像是发了癫症抽筋…….呃,不是不是,那个…咳咳,人家也不懂啦。子鸿哥哥你知道的,人家刚下山的嘛,没见识过别家的功夫…” 惊愣之下,沈妹妹脱口而出。只是抬眼看见岳大官人哀怨的眼神,连忙打住,改口自己没见识而已。 岳大官人这个悲忿啊。癫症?抽筋?怎么可以这么打击人的?不带这样的好伐。咦?慢着慢着…… “那啥,竹儿啊,你刚刚喊我啥来着?子鸿哥哥没听清,再喊两声来听听。” 某人忽然捕捉到一个敏感的称呼,满腔的怨怼登时转为心花怒放,眉花眼笑的探过头来说道。 “啊?”沈妹妹被这种转变搞的一愣,随即娇羞满颊,慌不迭的低下头去,哪还肯什么再叫两声。 岳大官人瞅着眼前花朵儿般的娇靥,不由的双目放光。心思转回来之际,忽然感觉一条胳膊处,软绵绵、颤悠悠。便隔着几层衣衫,都似能感受到那份嫩滑丰腻,温如暖玉。 嗓中一阵发干,手臂下意识的便蹭了蹭。两眼发直之际,头不由的靠过去,口中颤声唤道:“好竹儿……” 沈青竹被这一动,身子顿时如遭雷击。心头大慌之际,抬头便见一张红如关公的脸,两眼眯缝着靠了过来,不由骇了一跳,下意识的便挥拳后跳。 “啊——!” 林中忽然响起一声惨叫,“沈青竹!你又偷袭我……….” 第70章:又见秃驴(1) 第70章:又见秃驴 城南的街道上,众多行人纷纷躲避着,不约而同的,都是面色古怪的看向一个人身上。 此人年纪二十上下,头戴方帽,一身青衫。大袖摆动之际,漫步而行。脸上一片似笑非笑的神情,目光时而恍惚,时而呆滞。不时的,还会露出几分猥琐的笑容。 要说江南之地,地杰人灵,俊秀人物极多。这人走在道上,单看面貌,倒也俊俏的,不弱于别个。若非右眼下,隐隐顶着个青乌的印痕儿,又是一副古怪的表情,还真就泯然众矣,招不来众人的注视。 要问此人是谁?不是旁人,却正是那位刚刚从城北沈家出来的,岳陵岳大官人。 沈家门外一番蜜语,一场激斗,竹儿妹妹芳心可可,终是喊出了子鸿哥哥,让子鸿哥哥不由的心花怒放,乐不可极。 但世上有话,便叫得意不可忘形。子鸿哥哥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占了人家闺女便宜后,却就此心猿意马,还想得寸进尺。 结果禄山之爪大动之后,换来的便是小妮子想也不想的一记小蛮锤,登时便让子鸿哥哥哀呼与痛叫并嚎,眼泪与鼻血齐飞。 “人家….人家….,人家不是故意的。谁让你…让你….那样的,人家只是紧张的反应嘛…” “反应需要这么强烈吗?淑女!淑女知道吗?可以反应羞红脸,可以反应轻啐我,干吗要反应成动拳头啊?不道德!很不道德的知道不!” “好嘛好嘛,人家….人家给你赔不是还不行吗?最多…最多,让你打还好不好?” “什么打还啊?你看哥哥像那种不知怜香惜玉的吗?太没诚意了!” “那….那你要怎样嘛。” “咳咳,那啥,咳,你….你不怪我了?不怪我有了玉砚和蝶儿,还来…还来,咳咳….” “……男人又哪个不是这般?只要….只要你不弃了竹儿,便….便怎样都依你…” “我怎么舍得弃你?哈,真的是什么都依我?那你再喊两声哥哥来听。” “你!………子….子鸿哥哥……” “哇哈哈,好好,乖乖竹儿宝贝,来来,再亲亲就更好了,哥哥疼你哈。” “啊?!”小妮子真吓着了,满面羞红,转头便往家中跑去。“……你不是好人,是臭无赖!” “嘿嘿,嘿嘿。你不是好人,是臭无赖。”岳大官人两眼眯着,嘴中*笑两声,低声学着沈妹妹的腔调,心中简直得意死了。 女人,这就是女人啊。哪怕心中千肯万肯,偏要做出那般样子来。某人眉梢挑了挑,很是感叹的臆想着。 既然和沈万山定下大事,对于下一步大业的选址,便着落在他身上。所以,在沈妹妹不堪调戏跑掉后,越大官人便信步往城南而来,想要到处看看。 江陵城西北两面大多是贫民区,而城东、城南则是官员大家聚集的地方。因两地分置了州府衙门和县衙,更是增聚了这种贵气。若说赚钱,当然是这些人属于最强力的消费群体了。那么,选址便也应定在这城东或者城南才是。 第70章:又见秃驴(2) 两边厢路人不绝,岳陵此刻走的便是东市。这东市与西市不同,只是一条长街,正好将城东和城南分割开。市中酒肆瓦子,勾栏店铺密集,甚嚣尘上。虽不若西市那般到处都是小巷游贩,却胜在高楼大院,规模极大。 此时时空,并非岳陵原先想象般全是低矮的平房。相反的,这个时代的建筑已很是发达。两边四五层高的楼栋,鳞次栉比。 这些建筑不单单是酒肆,勾栏青楼。还有一些客栈店房,一层卖些散食酒水,上面各依不同格局,分出等级,倒算是古代的星级酒店了。 除此之外,便是一些豪门大户。建在市集之后,隐见朱檐黛瓦、绣楼雕窗,尽显一派奢靡景象。 岳陵一路赏看,但见眼前人流如织,熙熙攘攘。耳中各式叫卖声此起彼落,鼻中酒香菜香飘荡,一时间忽有种恍惚置身后世街头之感。 正自心神飘荡着,却见前面转过东市拐角处,一个身影闪过,直往弄巷中而去,心下不由一动。 他看的清楚,那身影似在什么地方见过,而且,那人身上的袍服似也不是百姓常服,而是赭黄色的僧袍。 停住脚步,蹙眉微微想了想,下一刻,猛的睁开眼睛,拔腿便追了过去。 麻痹的!想起来了,那人像极了当日在城外,骗了自己烤鸡的那个死秃驴!老天开眼啊,话说岳大官人多会儿吃过那么大的亏?这给骗的叫个团团转啊。要是传出去,还要不要活了? 原本还以为是个野和尚,这哑巴亏吃的也只能认了。谁成想,竟尔能在这城南遇上,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了。 岳大官人咬牙切齿,手提袍襟一路小跑。待到追到拐角处,探头一看,却见那僧袍又是一闪,转过了一处粉墙不见。 当下足底加劲儿,几步跟了过去。刚刚跑到拐角处,便听前面传来一阵对话声,心中一惊,连忙贴在墙角,悄悄探头去看。 这里显然是一处大户人家的侧门。丈许高的粉墙内林木萧萧,隐约可见屋脊层叠,排排向后,竟不知几许。再远处,正门外极是开阔,两蹲石狮子左右分列,朱门石阶,另一边竖着一排栓马桩。 此刻,侧门敞开,一个家仆打扮的人,正恭敬的站着聆听。在他对面,普济和尚宝相庄严,双手合什说经道:“行十善道,以戒庄严故,能生一切佛法义利,满足大愿。忍辱庄严故,得佛圆音,具众相好。精进庄严故,能破魔怨,入佛法藏。定庄严故,能生含慧惭愧轻安;慧庄严故,能断一切分别妄见;慈庄严故,于诸众生不起恼害……喜庄严故,见修善者,心无嫌嫉…….四摄庄严故,常劝摄化一切众生……” 这一段却是《佛说十善业道经》,说的就是教人向善之语。普济面目慈悲,清朗的语音浅唱低吟,别有一番声韵。那家人面上愈发恭谨,连连合什施礼。又从袖中摸出一块银锞子奉上,普济眼中闪亮,长宣一声佛号,伸手去接。 第70章:又见秃驴(3) “贼和尚!死秃驴!又在这里骗人!且还爷爷烤鸡来!”便在普济那手将要接过银块,却猛听身后一声怒喝。转头看去,但见岳大官人怒发冲冠,咬牙切齿的扑了过来。 普济瞪大了眼睛,待看清岳陵相貌,平静祥和的面色终于一变。“阿弥那个陀佛!恶人来矣,贫僧且去了。” 一伸手,快如闪电,将那家人尚握在手中的银块抢过,转身撒腿就跑。日光下,光头濯濯,颠出圈圈光晕,身形竟是轻如鸿雁,跑的飞快。 那家人手还半伸着,满面的石化,一时搞不懂状况。呆愣愣的瞅着岳大官人气急败坏的跑过来,嘴巴张的能塞进个拳头去。 “傻鸟!看毛?你被那酒肉和尚骗了!”百忙中匆匆冲那呆住的家人喊了一句,岳大官人足下发力,停也不停的便直追了下去。 眼睁睁的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跑的不见了踪影,那家人老半天才合上嘴巴,喃喃念叨:“被骗了?酒肉和尚?哎哟,我的银子,这杀千刀的贼秃…….”口中大叫着,蹦出门来,不住的跳脚大骂起来。 岳陵盯住前面那个光头,听着后面那家人的咒骂,心中怒气忽而竟然消退不少。这人倒霉的时候,若是能看到有人比自己更倒霉,往往便会不由的轻松许多。这种阴暗的心态,实乃人之本性,倒非岳大官人独此一号了。 两人一追一逃,穿街过巷的,眼见不远便要到了屋舍密集处,要是那和尚一头扎进去,再想抓他可难了,岳陵不由心中发急。 一时无计,边跑边往怀中掏摸着,大叫咋呼道:“贼秃驴,再不站住,别怪老子心狠手辣了!” 普济闻声,却是头也不回,跑的愈发快了几分。心中暗道,小兔崽子,还来恐吓佛爷,难道停下被你逮住,你便能放过我不成?阿弥那个陀佛的!今个儿月德天后,喜神在北,果然是个不宜出门的,这番忘了算计黄历,真是失误!失误啊! 老和尚自怨自艾,一手提襟,一手紧紧攥着那块银锞子,胡须飘飞,奔的那叫一个迅捷。虽不敢说是凌波微步,但踏雪无痕多少算是有的。 正自奔的爽快,忽听脑后生风,尚不及躲避,便闻啪的一声响,随即暴起一团粉尘,登时将头脸笼住。原来却是岳陵着忙之下,随便摸到了个物件便扔了出来,正砸中老和尚光头上。只不过这物件,却是他常备身上的某种药包,对老和尚毛都没伤到一根。 普济心中一惊,险险一个踉跄扑倒。随即却发现不过是些粉末,并未伤及自己,这才心下大定,奔的愈发急了起来。 以岳陵此刻的变态体力和速度,虽说跟轻功靠不上什么边儿,但好歹比之普通人要快上许多。可就算如此,却仍是追不上老和尚,渐渐的越拉越远。及至终于到了那片密集的屋舍群前,但见老和尚脚下三拐两转的,就此再不见了踪影。 岳陵呼呼喘着,闷头在几条巷子里跑了几圈,终是颓丧的停了下来。这贼秃年纪已然不小,竟是跑的这般快法,现在想想,只怕那当日显露的功夫是假的不错,但未尝不会真有些门道。 两手叉腰,呼哧呼哧半天,总算喘匀了气儿。想想那和尚的古怪处,岳大官人心中倒是有了几分忌惮之意。既然眼下找不到了,只得恨恨的吐了口唾沫,转身出了巷子,慢慢向回走去。 第71章:以德报怨(1) 第71章:以德报怨 正午过后,这江南之地秋气虽显,秋老虎的威力也较之北地更具威力。 岳陵这一通狂跑猛追,身上也是大汗淋漓,几乎湿的透了。手搭凉棚看了看天时,离着太阳下山还早,便寻了处树荫下坐了,撩起袍襟扇着,准备消消汗再走。 两人刚才这一通追逐,直直跑了半个城的远近,大概算算,怕不有个把时辰了。 百无聊赖之余,放眼四望。眼前这里却是城东与城北处的交接地带,往南紧挨着江陵最繁华之处,和他刚才出来那片民居中间,空出老大一片荒地。 这片荒地也算平整,奇怪的却是并无任何种植的迹象。四下里零散着立着些草屋,到处荒草牵漫,在四周的高屋茅舍之中,极为醒目。 只是看着看着,岳陵手中忽扇的袍襟却是越来越慢,盯着这片地的眼中,也是不由的越来越亮。 此地面积不小,既没几栋房舍,又没耕种的痕迹,偏偏却连接贫富两边。若是将超市建在这个地方,不但正好填充了这个空隙,更能兼收并蓄,不但能赚城东南富家之人的钱,还能兼顾这边平常人家的需求。 只要将经营商品细分化,也不难分出个高中低档。便如城中所见那些客栈一般,大不了一层设成平民区,只卖大众所需之物。而二楼便可设成中档区,满足一些稍有小富,而又买不起昂贵之物的专区。 至于再往上,可单独建成奢侈品卖场,专门面对那些富豪大家。而且可以从旁单独设置独立门户,形成如vip通道、vip电梯那样的理念,想必定能满足那些富人高人一等的心态。 还有,这里地方不小,若是全部占下,甚至可以建成几座副楼。到时候,一旦生意真火了,便可顺势扩大规模,到免了临时忙乱。 就算一时半会儿用不到,也可租出去,搞成后世的租赁柜台那般。只要主体超市能起来,人都有扎堆的习性。人多了,人气就旺。人气旺,哪有不赚钱的道理? 况且,日后说不定还能找到别的项目来做,正好也放在这里。那样的话,便可趁机将这里打造成,自己日后经济王国的总部就是。 眼下这里如此荒废,若有芜菁夫人出面,自己再找了刘老道出面,请出苏望、唐澜二人一起说合,那荆州知府也好,知县曾维也罢,对于这么一块破地儿,应该不会推拒,说不定价格还会非常优厚呢。 他眯着眼想着,越看这儿越是欢喜。不成想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却柳成荫。追那个贼秃没追到,却追出这么一方宝地来,真个是有福之人不用愁啊。 心中想的欢快,当即折了根树枝,就地上勾画着,暗暗思考具体的规划思路。 他在这潜心勾画,不觉时间飞逝。却不知被他口中咒骂的,引着他发现了这处宝地的贼秃普济大师,这会儿也在跳着脚大骂他呢。 就在这块荒地的另一端,一条蜿蜒的溪水旁边,宝相庄严的普济大师,这会却是狼狈无比。 第71章:以德报怨(2) 上身脱得精光,下身只着一只牛犊短裤,整个人在溪水中不停的扭动摩擦。自头面往下,直到腹部,全是一片斑斑驳驳的红点,让人看上去不由怵目惊心。 普济两只肥胖的手满身抓挠,那痒却是越抓越厉害,若不是靠着溪水的凉气镇着,只怕他恨不得能抓起一层皮来。 “贼小子!小王八蛋!使的却是什么毒物,竟尔恁的歹毒!混账东西,这许多年来,何人敢对洒家如此无礼?娘的!早晚惹的洒家怒了,抓了你这贼厮砍了头去,哎哟,他娘的,怎么这么痒……贼死鸟!王八蛋!哎哟,可害死洒家了…” 普济大师这会儿哪还有半分出家人的风范,竟连口中自称,都不再是什么贫僧、老衲的,张口洒家,闭口砍头的,嘴中骂声不绝,听上去直有不伦不类的感觉。 原来,岳大官人仓促之间,自怀中摸出的那个药包,并不是常用的普通急救药,而是当日自山中取回的荆棘果研磨而成的粉包。 他倒也不是存了什么害人的心,只是行走于外,总要有点防身的物件。这荆棘果粉能整人却不至于伤了人命,他做出来后,便顺手揣了两包在身上。 方才追的急,懵头懵脑下,没成想单单摸到了这个药包,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只是,这荆棘果粉粘上人的皮肤便起反应,却让普济此番遭了大罪了。 那荆棘果粉在头上炸破,不但满头满脸粘上,顺着衣衫空隙还一溜儿向下。普济亡命狂奔之际,那衣衫抖动的空隙更大,那荆棘果粉也便更加顺畅的沾满了整个上身。 普济对这片地域极是熟悉,待到脱离了岳陵的追逐,一身大汗,再加上那些药粉沾的满身都是,黏答答的好不难受,便往这溪水旁濯洗。 哪知下水之后,不多时便觉浑身奇痒难耐。开始不觉如何,不去抓还好,待到痒的厉害了,动手一抓,却如同引爆了星火,顿成燎原之势,直把个普济痒的,似乎骨头缝里都恨不得抓上几把。 岳陵在那边低头沉思日后的商业大计时,这边普济已经快要被折磨疯了。终是耐不住那种摧残,连滚带爬的上了岸,抓起衣服胡乱裹了裹,便脚下踉跄的往西市药王巷跑去。 从这去药王巷,正好要经过岳陵现在所坐之处。普济自是知道若能寻到岳陵,那解毒便当更顺畅些。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吗。 只是过了这么久,他哪还敢寄望岳陵在外等他?所以,无奈之下,找郎中去看才是最稳妥的法子。 但他万万没料到的是,等他穿过那片荒地,一抬头间,却见不远处一棵树下,正看到岳陵在低头划拉着什么。他先是一惊,随即却是不由的狂喜。撒开大步,便直直冲了过来。 “贼死鸟,好不阴毒!把出这等手段害人,快快给洒家拿解药来!” 岳大官人正自低头合计着呢,忽觉一阵恶风冲来,心中一惊,抬头看时,耳边便响起普济气急败坏的怒吼声。随即,一只肥胖的大手已是劈胸揪住他,将他拎了起来。 第71章:以德报怨(3) 岳陵粹不及防,先是大骇,等到看清面前普济模样,微微一愣,随即便醒悟过来,不由的哈哈大笑起来。也不反抗,任他抓着自己。 这一天里,连着两个人说自己阴毒了。一个说自己功夫阴毒,一个却是说自己手段阴毒。哎呀,当时对着那谢天豪时,怎么就忘了这个宝贝了呢?要是施将出来,那才配得上他说自己阴毒嘛。 江陵城外,通往蜀中的官道上,端坐马上的谢天豪忽然激灵灵打个冷颤。心中警兆忽起,连忙四下里观望。却见青山寂寂,旷野无声,哪有半个人影。 只是刚才那一阵没来由的毛骨悚然,却大是古怪。惊疑不定的再次四下看看,终是确定并无危险,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催马走了几步,忽然一懔,暗想道:昔日恩师说及那些诡谲的偏门功夫,大多伤人于无形,令人防不胜防。一旦中了,稍稍耽误救治,就可能一命归天。自己今日见识了那音杀之功,莫不是也中了什么暗劲儿? 想到此,不由面色大变,哪敢再多耽搁,连忙挥鞭催马,往蜀中狂奔而去。 岳大官人哪知道自己气场如此强大,眼前害了一个,城外竟还吓跑一个。此刻瞅着普济满头满脸的红疙瘩,任普济抓着衣襟,却笑嘻嘻的调侃道:“贼秃,你这会满头大包,到更像那佛陀了。如此宝相庄严,再去外行骗,正不知增添多少把握,你待怎么谢我?” 普济气结,瞪眼狠狠盯着他,呸了声道:“佛爷好好的名声便败在你的手中。当日不过骗你只破鸟,如何竟这般毒辣,可见必不是什么好人!你今日乖乖交出解药,去了洒家的难熬处,洒家瞧在菩萨面上便网开一面,放你离去。不然,定绑了你去见官,斩了你狗头去,贼小子可莫怪咱言之不预。” 岳陵闻言,越发笑的欢畅,撇嘴道:“贼秃,你自己搞的这般难看,凭什么赖在我身上?就算见了官,这自古也是捉贼捉赃。你红口白牙的一说,便想给我定罪,难不成你是金口玉言不成?” 普济听他说到这儿,眼中忽然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岳陵心中一惊。恍惚中,忽觉这和尚身上暴起一股威严王贵之气,整个人都显得不同了起来。 眯眯眼,待到再仔细去看,却又没了那感觉,眼前这普济和尚除了目射怒火外,说是一肚子怒气不错,那王贵之气却是半分也谈不上。诧异之余,不由摇头,自己可不是累的狠了,这连眼都花了。 “呸!你还算不算个男人?敢做竟不敢认,岂不令人鄙视!”普济和尚怒不可遏,大声骂着,言中却是软了下来,露着无奈。 岳陵耸耸肩,拍拍他手道:“贼秃,好叫教你个乖。这求人的时候,最好是礼貌些才行。不然,你当谁欠你的不成?” 普济额头上青筋直蹦,呼呼喘着,死死瞪着他。有心不倒这架,奈何身上各处越来越痒,终是恨恨的松开,退开两步。 岳陵笑嘻嘻的整理好衣服,歪头看着他,上下打量不停。普济身上难捱,见放了他却不说话,不由怒道:“贼小子,你瞅什么?放也放了你,还待怎的?” 岳陵哈的一笑,摇头笑道:“贼秃,我看你就是个假和尚。上次你骗我烤鸡,显然是不守荤戒。这次满头满脸的,哎呀,该不是连色戒也破了,粘上了那种病吧。” 普济怒极,抓狂道:“放屁!放屁!老子连……哼!少在那儿乱放狗屁!你这解药给是不给?” 岳陵好奇道:“连什么?怎么不说了?” 普济冷冷的盯着他,却是一声不吭。岳陵又再耸耸肩,眼珠儿微微一转,笑道:“好吧好吧,不说便不说。你眼下这病嘛,我也不是不能治….” 说到这儿,眼见普济又瞪起了眼,哈哈一笑,连忙摆手道:“好好,不是病,就不算是病好了。不过,我能治归能治,但凭什么给你治啊?先说了哈,能治不代表我承认是我下的毒,你也没证据对不对?所以,我要给你治好了,这里面不但是天大的人情,还应算是以德报怨知道不?这么大的恩情,你要怎么还我?” 第72章:收个老跟班(1) 第72章:收个老跟班 药王巷中,几个老郎中围着**着上身的普济都在摇头,普济却只是咬牙切齿的瞪着一旁笑吟吟的岳陵。 在那荒地旁时,岳陵上一句天大的人情,下一句以德报怨,噎的老和尚半天说不出话来。 只是接下来,岳大官人也没再逼他,反而拿出药来,给他先将头脸上的毒解了。 普济当时心中大是感动,嘴上虽不肯承认这是以德报怨,心中却是默默认了的。 但哪知待到头脸上疙瘩消退,瘙痒解去,岳大官人却是两手一摊,表示药用完了。 普济心中发慌,抬头间,却见那贼小子满眼都是狡黠的神气,心中念头一转,登时便明白了。 什么没药了,又哪有什么以德报怨?多半就是为了胁迫自己的。先给自己治好头面,也不过是显示下他的本事,让自己知道他的手段而已。 普济面上沉默,肚中却将这个恶毒狡猾的小子,咒骂了不知几百遍。暗恨自己怎么就那么轻易相信他有那般好心,真个有什么以德报怨之说。 果然,接下来岳陵假作慈悲样,一路拉着他直往西市药王巷而来,说是什么让其他的郎中看看,或能帮上他也说不定。 普济如今身为鱼肉,人为刀俎,只得忍着浑身奇痒,老实的跟着。但到了这里,众郎中出来看过后,却个个都是摇头,所下诊断也是各不相同,争论不休。 及待纷纷使出手段,将自家药物拿出试验,可怜普济那满身疙瘩没去了,奇痒之外,又是麻、涩、酸、痛,各种滋味混杂一起,不啻经了一番酷刑。 他这边死去活来的难熬,岳大官人却始终抱臂站在一旁,兴高采烈的在那看热闹。 普济既想明白了他的心思,如何能不怒目而视?偏生被这些郎中一番折腾后,倒也更清楚了自家的处境。这毒,还真就得那贼小子才能治,换个人来,多半是让自己多受一番罪而已,嘛事儿也解决不了。 看明白了形势,更加不敢得罪那贼小子了。也只能努力瞪着他,以此表达自己的忿怒。好在这一通折腾,各种痛楚轮过,虽解不了那毒,却有分散之功,让他总算好受些。 耳中听着身边众郎中摇头叹息,一个个相继败下阵来,心中又是郁闷又是慌张。偏其中还真有怀疑他是不是染了什么脏病的,让普济险险没气晕过去。 “你…你待怎的?直说就是!”老和尚不堪摧残,霍得起身,推开众人,上前扯住岳大官人,低声喝道。 岳陵脸上笑容不改,歪头看看他笑道:“怎么?这就死心了?那啥,前面还有刘一针那老道的铺子,那可是江陵第一名医,说不定他能治呢,不去试试了?” 普济目光闪烁了一下,随即咬牙道:“不必麻烦了,所谓一事不烦二主,老衲认栽了便是,还请岳施主慈悲吧。” 岳大官人哈的一笑,跟众郎中抱拳告别,也不理他,自顾施施然走了出去。普济一呆,连忙将衣衫收拾后,紧忙着慌的跟了出去。 第72章:收个老跟班(2) “…….我现在很忙啊,手头大把的事儿要去作,实在没时间去配药啊。”瞅着普济跟了上来,岳大官人摇头叹息的说道。 普济就恨恨的瞪着他,却听这厮又自语道:“唉,要是有个奴仆使唤,而他又不算太蠢,那么,或许能帮我分担一些,我也就有了时间了。唉,可是,哪去找这种人手呢?”说着,目光在他脸上扫来扫去。 普济两眼一直,满面古怪的看着他,半响才长出一口气道:“你…你让我给你当奴仆?你也不怕….嘿!老衲这大把的年纪了,这为人奴仆实在难听了些。要不这样,你给老衲解了毒,要做什么,只要不是为非作歹,老衲便尽力帮你就是,这样总该成了吧。” 岳陵眉头一轩,上下打量他几眼,撇嘴道:“不为非作歹?你个假和尚,整日坑蒙拐骗的,居然也跟少爷说这个。你说起来不羞,我听着都要给羞死了。” 普济一窒,随即大怒道:“老衲那叫入世修行,不拘小节!只要大德不亏,当然不算为非作歹了。还有,老衲是受过戒的,是真和尚,不是假的!罢了罢了,你只说我刚说的成不成,其他休提!” 岳陵耸耸肩,点头继续前行,一边慢悠悠的道:“嗯,看在这年纪上嘛,倒也是那个理儿。不过,我这手头的事儿啊,可是一时半会儿做不完的…….” 普济一呆,怒道:“难不成你要洒家跟你一辈子不成?”他心头一怒,那高僧风范便装不下去,老衲又变成了洒家。 岳陵身子一颤,回头急摆手道:“我擦,别说得那么暧昧行不?你个老玻璃,谁要跟你一辈子啊?我只是说要办的事儿比较麻烦,怕是要不少时日而已。” 普济面上黑云密布,老玻璃这词儿他不懂,但是暧昧的意思还是明白的。前后一联系,不觉身上一阵恶寒。待听到后面,这才勉强压住怒气,想了想,终是闷声哼道:“好,便是如此。” 岳陵听他应了,眼中闪过一道狡黠,面上却叹息道:“唉,你这贼秃果然狡猾。要知跟着我,总归是好吃好喝的,不知胜过在外坑蒙拐骗多少倍。你如此强烈自荐,必是想通了这点,好吧好吧,怕了你了。少爷心好,勉强应了你就是。” 普济脚下一个踉跄,使劲深呼吸了几口,这才将要骂出口的话咽了回去,咬牙道:“既蒙岳施主应了,那老衲这毒现在可以解了吧。” 岳陵点点头,又摇摇头。普济大急,怒道:“既然说定了,你还要怎的?” 岳陵停下脚步,诧异的道:“咦?怎么你忘性这么大?我不说了嘛,身上没药了啊,现在怎么给你解?总要等我回去,重新配过才行啊。” 普济一窒,生生的将那股气憋了回去,一张面孔直如关公一般。正自不停顺着气,暗暗告诫自己休跟这惫懒小子生气,却听那厮一句喃喃自语飘过耳边,脑中又是一晕。 “….唉,都忘了上次配比的方子了。再重新配过,也不知能不能去根儿……” 第73章:众客盈门(1) 第73章:众客盈门 暮色四合,金乌西坠。城西大路上,劳作一天的返家人流中,一个青衫少年正满面春风的走着。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一个老和尚。 这一老一少、一僧一俗的组合,忽然出现在这城西偏僻之地,本来已是颇为引人侧目了。而两人的神态表情,也让人更加了三分奇怪。 那少年面目俊朗,但在眼睑下,却隐隐透着一块乌青。明眼人一看,就能猜到是被人打的。 可挨了打,却还偏偏一脸的得意洋洋,此人心态,实在是令人难以捉摸。 而后面那位大和尚,也全不见什么祥和之气。一路紧蹙着眉头不说,走不几步,便是脖子左右转着,背脊耸动几下的。那模样,诡谲之中,又带着说不出的滑稽,令人发噱。 这两人正是成功逼人为奴的岳大官人,和无奈沦为帮闲的普济大和尚。 看着前面摇头尾巴晃的贼小子,普济大和尚这会儿却是心潮起伏。他自认观人无误。从当日初见之时骗他那只烤鸡,及至今日偶然巧遇,种种迹象里,虽然自己遭了暗算,但这少年言谈举止间,眼眸清正,绝非奸邪之辈。 可他使出如此手段逼迫自己,究竟真的只是报复当日被骗之仇,还是另有别的目的?难道………. 渐渐平复心思的普济,一路走来细细回想以往种种,待到想到某一种可能时,不由的目中顿时闪过一道锐利的锋芒。只是随即,却又轻轻摇头,面现几分迷惑。 走在前面的岳大官人却对身后普济的神态毫无察觉。他误投药包,让普济遭了一番大罪,当明白过来时,心中固然大乐,但却瞬间便又兴起了一个心思。 自己如今面对一系列的迷局,还要同时启动商业大计,身边实在乏人可用。这普济装神像神,扮鬼似鬼,又久在江湖走动,可谓成了精的老货,却正是实用的人才。 此番误打误撞落入自己彀中,如何肯轻易放过?若是能将此人用好,必能收到奇兵之效,达到想象不到的妙处。 他之所以鼓动沈万山重新创业,其中心思,固然是他自己本就想要发家致富。但从一系列的迹象中,隐隐觉得,沈万山之事怕不是一件独立事件。 细细想来,似乎所有事儿,都是从沈万山遭难开始拉开帷幕。那么,不论是有意也好,无意也好,沈万山这个牺牲品若是忽然再次发迹,又再站了起来,必然会引起背后势力的关注。 从那帮人行事的手法来看,都是极精细狠辣之人。开始或许不是为了单纯针对沈万山,但既然做了,可能容许一个被几乎毁家灭族的死仇,重新崛起埋下隐患? 届时,只怕不全力打压,也必会百般阻碍设绊。只要他们出手,自己便能从旁窥伺,找到些蛛丝马迹。而且,还能适当的帮韩铁那边分担些敌方的注视。 这样一来,既能开始实现自己的发展大业,也能帮助沈家父女,更能从旁策应韩铁,可谓一举三得,岂有不做之理? 第73章:众客盈门(2) 况且,就算这次败了,也不过是重新回复到眼前的局面,不会更恶劣到哪儿去。以他这种籍籍无名之辈,多如过河之鲫。届时大不了带着大伙儿,换个地方从新来过就是。 他算计的可谓明白周全了,但当他得意洋洋的,领着普济到了家门口时,却忽然发现,千算万算,还是有一点算漏了。 他岳大官人,这会儿实在是不能说籍籍无名了。 门前熙熙攘攘的,好几辆大车停在那儿,多有人进进出出,脸上都是恭敬奉承的笑容。 岳陵有些发愣,搞不明白眼前是怎么一回事儿。及待到了门前,正瞅着黄伯送了一人出来,见到他站在门边,脸上一喜,随即却暗暗打个眼色。 岳陵心头迷惑,转头看看身后的普济,露出疑惑之色。普济目光扫了一圈,淡然低声道:“都是有钱人家,且先避开问清再说。” 岳陵点点头,也不理会众人看过来的目光,引着普济直往后面而去。待到进了前厅,便见蝶儿掂着脚往外看着。眼见岳陵二人进来,先是一喜,随即又是一怔,眸子在普济身上一转。 岳陵招呼普济入内,先是给他们引见一番,这才含笑轻轻拍拍她小脑袋,笑道:“在这偷看些什么?这外面都是些什么人?来咱家干啥?” 蝶儿被他当着外人做出亲昵动作,不由羞涩。只是听他问起门外,却不由眉飞色舞起来。给普济见了礼,便叽叽咯咯说了起来。 原来岳陵前天仲秋夜,只一词一曲,不但让彩荷因而一举夺魁,更是因为后来传出,当时水镜学院山长苏望,还有前礼部尚书唐澜为那词争抢之事,彻底震动了江陵上层各富绅大家。 这事儿对于众多青楼女子来说,自是存了交好岳陵,盼着或有一日,给自己也写上一词半曲的,便可立时名声鹊起的心思。 对于一干文人士子来说,岳陵虽只一词,却压的几个号称才子之士当场无言,隐隐有逼夺第一才子的趋势。众人虽颇有妒恨之心,但各人家中父祖长辈,却是从中看出不少门道。 苏望和唐澜争抢诗词,事后又主动邀约共饮,这就表明了一种认可。这二人是什么身份,又有着何种人脉?能得了他们的看重,日后一旦入仕,岂不前途无量? 再说了,听闻这岳公子,竟还是神医刘一针的忘年交。便不算苏望和唐澜的人脉,单只刘神医活人无数,积攥下的那些人脉,也必然对其有着难以估量的助力。 江陵城各大家富商、两级县府衙门中人,那都是成了精的人物。又有哪个不明白,交好于微末之中,更胜于逢迎兴旺之时?这等人物,简直就是一支势头大好的潜力股啊。 于是,在此事过了一天后,众家纷纷派出家人过来。或恭维拉拢,或邀约小酌,无外如是。 而因着此事产生的附属效果,便是老道那日口中泄露的,昔日江陵第一美人玉砚姑娘,已然恢复容貌了。 于是乎,除了登门欲要结好岳陵的各家富绅,想要邀请岳陵前去幸临的青楼女儿外,还有无数自觉风流倜傥的公子少爷的,也跟着围了上来,想要的,却是那觅艳寻花的心思了。 要说起来,这城西之地本极偏僻,一般人很难找到。但前面有了沈青竹来大闹,其时不但有曾智跟来,后面又引出了芜菁夫人,这偏僻也就不成偏僻了。不过半日,岳陵和玉砚在这儿的住处,便被众人知晓。 第74章:文旭来访(1) 第74章:文旭来访 岳陵坐在那儿,听着蝶儿眉飞色舞的说完,一时间哭笑不得。他这儿原本还暗觉自己无名,可以悄悄搞些动作。却哪知,自己竟尔一举成名,再想低调都不可得了。 旁边普济听着蝶儿一番说词,眼光在岳陵身上上下打量个不停,面容大是古怪。 岳陵自是明白其中含义,这贼秃不过是鄙视自己,想不到自己还有这等本事罢了。 懒得跟他多说,只翻了翻白眼,却转头冲着蝶儿叹道:“这闹哄哄的,怕是再得不了清静,又有什么可欢呼雀跃的?淡定些成不,看你家小姐可像你这般欢喜?” 蝶儿小脸一僵,悻悻的道:“人家哪有欢呼雀跃了?不过是又见这般热闹,为你和小姐开心而已嘛,却跟小姐一般,都来数落人家……” 岳陵眼中划过一抹柔情,知她心境,摆手笑道:“得得,你总有理,我承情还不行吗。” 蝶儿小嘴一撇,这才得意的昂昂头。只是又省起旁边有外人在,不由侧身悄悄吐了吐舌头,冲岳陵皱了皱琼鼻。 门外二宝端着茶水进来,给两人奉了茶,蝶儿忽然惊呼道:“哎呀,险险忘了,荆州同知杜大人使人来请,邀你这两天过府叙话。水镜学院苏山长,还有城南唐老大人,也都派人来下了帖子,还有崔家、薛家一些世家,也都送来许多礼物,邀你得空小聚。小姐令人好好接了,都锁在侧厢那边,来人也都一一记下,只待你回来处理。小姐说,这些人心思不一,即便不去深交,也当小心回礼,不能轻易得罪了,不然对你日后前程怕是多有妨碍…….” 蝶儿扳着指头,脆生生的说着,岳陵心头不由的温暖。轻轻点头应着,柔声道:“好了,我都知道了。前面那些事儿,便都由黄伯和二宝应付行了,你且去那边给普济师父整理个房间,便去后面歇着吧。我这边忙完就过去。” 蝶儿眸光流转,哦了一声,乖巧的转身去了。当着外人的面儿,小丫头那可是极为识体的。 这边岳陵让普济先坐,自往后面转了一圈,拿了血荆棘根的粉末回来,笑嘻嘻的递给普济道:“那,把这个回头用水溶了,擦拭身上就行了。嘿嘿,不过是不是能去根,我可不保证哈。好在我人在这儿,万一不好,再给你配些,隔三差五的用些,早晚也是能治得好的。” 普济翻了翻白眼,气哼哼的接了,闷声道:“你到底要老衲做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岳陵微微一笑,摇头道:“急什么?你且先歇着就是,过两日,定有你忙的就是。嗯,这个态度要的,值得表扬,晚上给你加菜。啊,对了,你倒是说说,忌荤腥不?我可别好心办坏事,坏了大和尚你的修行。” 普济光亮的脑门上阴云密布,黑着脸起身叫二宝带着,自往房中而去。对于这个惫懒的贼小子,普济大和尚斗嘴实在是斗不过,索性修起了闭口禅,来个不理不睬了。 第74章:文旭来访(2) 岳陵看着普济袍袖轻抖的出去了,不由的在后哈哈大笑起来。蝶儿从旁走了进来,诧异道:“什么事儿这么开心?” 岳陵上前两步,伸手捏捏她娇嫩的脸蛋,嬉笑道:“你家官人我得了个免费的劳力,咱们就要发财了,这事儿开不开心?” 蝶儿身子一软,白了他一眼,脸蛋羞得通红。心慌慌的,转身便要往后跑。 这位官人毫没半分读书人的矜持自守,胆大起来,哪管什么前厅后院的,搂搂抱抱那是常事。 放在从前,家中人少,给他抱也就抱了,便是再多些什么也无妨,蝶儿其实也是喜欢的。只是今日这般情景,一个不小心,怕是要给旁人看到,那可要羞死人了。 小丫头羞态可人,岳大官人看的食指大动,跟上去一把扯住,正要再调笑几句,却听外面脚步声响。扭头看去,黄伯迈步走到厅外,恭声道:“公子,外面有位文公子求见,说是你的好友。” 岳陵一愣,蝶儿趁机连忙甩脱,嗔怪的瞪了他一眼。岳陵笑眯眯的将手抬起,放在鼻端嗅了嗅,那轻薄样儿,逗得蝶儿又是一阵的脸红心跳。 偷眼看看厅外,黄伯却低着头,似乎并没看到,这才心中稍安。遂低声道:“我…我去伺候小姐,你….你好生忙正事吧,莫要胡闹。” 岳陵咳了两声,点点头,转身往中间去坐。走过小丫头身旁,却暗以袖子遮掩,轻轻往那挺翘的小圆臀上拍了一下。 蝶儿被他偷袭,险险没惊叫了出来,蹭的向前跳开。躲到往后堂去的门边处时,才转过身来。两手掩臀,贝齿咬着红唇,眼眸儿里便似要滴出水来一般。 眼见那无良的家伙,这会儿却没事人一般,满脸的一本正经,不由轻轻啐了一口。随即,却轻轻摩挲着被那厮轻薄的地方,又连忙抬手捂住脸,嘤咛一声,转身往后面跑去。那声儿,直如猫儿哼叫一般。 “文公子?他有说是哪位文公子吗?”岳大官人心满意足的端坐椅子上,举起茶盏啜了一口,摆足了份儿,这才扬声问道。 黄伯躬身道:“回公子话,小老儿认得他那仆从,应是城东文玉山家的。听闻乃是京中顾相的弟子,若没记错,应是单名一个旭。” 岳陵眉头一轩,眯了眯眼,点头道:“哦,原来是他,嘿,文大公子居然折节下交,肯称我为友,不简单。好,且请他进来。” 黄伯恭声应了,转身而去。岳陵看着他略显佝偻的背影,微微点头。这黄伯老成稳重,又能对事事上心,玉砚有此忠仆,可谓幸矣。 心中想着,自己起身走到厅外,便在阶上站了。上次相见,文旭便表露出交好之意。今日能上门拜访,不论是冲当日情谊,还是他背后的人物,岳陵都应给出适度的礼遇。这出门相迎,便是一种姿态了。 前面脚步声传来,二道门处人影一闪,便见文旭一袭青衫,在黄伯的引领下,含笑走了进来。 岳陵哈哈一笑,抬脚走下台阶,抱拳相迎道:“哎呀,文公子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岳陵未能远迎,还望恕罪恕罪。” 文旭见他降阶以迎,笑容更盛,疾走几步,上前相对施礼道:“岂敢岂敢,子鸿兄如今才震江陵,众皆盛赞。文某冒昧来访,当是我要赔罪才是。” 岳陵哂然一笑,口中又再谦逊两句,两人把臂而行,让到厅中坐了。 喊二宝将茶上了,这才笑着对文旭道:“文公子身份不凡,今日却来岳陵这陋室,不知有何见教?” 文旭摆摆手,不乐道:“子鸿兄这是什么话?文旭诚心相交,何来什么不凡之说?子鸿兄这么称呼,岂不冷了兄弟的心?若不嫌弃,便称一声奉阳就是。” 岳陵眉头挑了挑,随即笑道:“哈,却是我的不是了。那好,就依奉阳兄所说。” 文旭这才大喜,左右打量一番,笑道:“前日湖上一别,小弟回去后,被家父好生数落。道是如子鸿这般朋友,如何竟不请到家中?唉,那日子鸿匆忙而去,小弟这埋怨可是挨的冤枉啊。” 岳陵拱手笑道:“岂敢劳令尊大人提及?那晚确实有些琐事,呵呵,改日定当登门谢罪。” 文旭微微一笑,摇头道:“何须改日?小弟今日便是来下帖相请的。家父已然准备好了,若是子鸿方便,明日便屈尊过府小酌一番如何?哦,届时,自有我文家车马来接。” 岳陵一愣,迟疑道:“这个……,不用那么麻烦了吧。” 文旭道:“这有何麻烦的?怎么,莫不是子鸿有事走不开?”口中说着,眼神微微波动了一下。 随即又抬手拍拍头,叹息道:“看我,咳,子鸿现在可是江陵名士。不知多少贵人等着交结,家父与我虽是一片拳拳之意,却是疏忽了这茬儿。哈,听闻州府杜同知都下了帖子,不知可有此事?” 他先是自责,随即话锋一转,却问出了这话。口气虽似漫不经心,岳陵却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冷光。 第75章:雌对雌(1) 第75章:雌对雌 岳陵察觉到文旭的异样,心中不由一动,脑子里瞬间闪过,那晚发生的片段,还有文旭曾透露的一些信息。 文旭和林慕白等一众江陵才子不合拍,林慕白的表弟便是县令曾维的儿子曾智。曾智又和州府同知杜希同的儿子杜小山为友;而文旭之父文玉山经营的是文房四宝等物事,那晚文旭与林慕白相争时,林慕白虽多有讥讽之意,却也不无嫉妒之心…… 脑中想着这些,面上却不露声色,微微挑挑眉头,淡然道:“杜大人身高位尊,下个帖子过来,不过是提携后进的意思罢了。岳陵一介平民,何敢真个高攀?那可是没了进退了。呵呵,奉阳兄果然是世家大族,消息灵通一至如此。杜大人的帖子似乎也是今个儿才下的吧,不想奉阳兄便已知道了,佩服,佩服啊。” 文旭脸上一红,他哪会听不出岳陵言中的讥刺?怕是其中多半,还有怀疑自家盯着他的用意之心呢。 轻轻咳了两声,笑道:“子鸿这可不是妄自菲薄了?以你今时今日,哪还称的上普通平民?休说杜大人肯折节下交,便知府宋大人那里,只怕也是愿意与子鸿兄见见的。呵呵,子鸿若得本府这多顶儿天的大人们关注,日后前程不可限量啊。至于说消息灵通,却是谬误了。方才小弟来的途中,恰好遇到杜府家人,这才推断出杜大人相招而已。” 岳陵听他说出这么一大串,心中越发惊疑。怎么这又牵扯出荆州知府了?貌似自己还没那么大的脸面吧。 若说单凭一首词,引得当日各青楼女子青睐,倒也算情理之中。甚至说在江陵士子文人中引起些议论,也不足为奇。但说因而竟能引得一府之地的老大、老二齐齐关注,岳陵便打死也是不信。 这个时代的州府,那几乎等若后世的一省,知府堪称封疆大吏了。这种官员,每日里不知有多少事忙,怎会在乎区区一个,偶尔作出一首好词的普通书生? 可如今非但是杜希同还真就下了帖子,从文旭方才所言之中,分明暗示本府最高长官,知府宋仁竟似也有关注自己的意思。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杜希同那边,至少两人还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也曾有过得空过府叙话的说法。但宋仁呢?两人根本就是缘悭一面,压根儿就不认识,更没任何来往,他关注自己又是什么原因? 他心中暗暗戒惧,面上只微微一笑,摇头道:“奉阳兄越说越大了,小弟胆儿小,你可别吓唬我。那些个大人们,又岂是可以随随便便就见的?” 文旭听他这般说,面上诡秘一笑,却也不再纠缠,又将话题扯回道:“呵呵,小弟只是说可能,子鸿何必如此谨慎?那不知明日这邀约……” 岳陵微一沉吟,想想自己后面将要做的事儿,定然少不了和这些世家大族打交道,倒是不妨借这个机会先摸摸底也好。 第75章:雌对雌(2) 想到这儿,遂慨然应诺,抱拳道:“所谓长者赐不敢辞,既然尊翁大人相招,小弟安有不尊之理?明日自当登门拜访,谒见文公。” 文旭大喜,又再说了几句闲话,这才起身告辞。岳陵亲自相送,直送到大门外,这才挥手告别。 门外众人眼见他亲自送人出来,登时明白这便是正主儿,不由纷纷上前见礼,七嘴八舌的报出自家门户。 岳陵一一含笑为礼,让黄伯好好记下,改日好逐个回礼。众人见他毫无矜傲,待人和气,不由都是大生好感,一时颂赞之声不绝。 饶是岳大官人面皮够厚,在这谀声如潮中,也是有些吃不住劲儿。连连拱手之后,便要往后院逃去。 刚刚转身之际,却见外面又驰来一架马车。这车雕饰精美,粉帐低垂。待到驰近府门停下,后面帘笼一搭,一个一身绛衣的小女婢跳了下来,径往门前走来。 岳陵闪目一看,不由的一怔。这女婢看上去极是面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正自愣神之际,却见那女婢看到他,面上一喜,小步连倒,便就身前盈盈拜下,张口道:“岳公子,婢子莲萼有礼。” 岳陵啊了一声,虚虚一扶,口中下意识的应道:“啊,有礼有礼,都有礼。” 口中应着,脑中却在努力回忆着,到底什么地方见过对方。正自想着,耳边却传来众人低低的议论之声,不由豁然而悟。 “呀,是彩荷姑娘的车子,她怎么来了?” “嘁,你难道不知道?此次花魁大赛,彩荷姑娘力夺魁首,便是请了岳公子写的词,又教了曲儿,这才胜出。想必今日来此,也是为了这个吧。” “哈,是了是了。嗳,我听说这彩荷姑娘极少出门的,往常有过几次,也只是为出宴而已,哪一次都是价格不菲。今日却主动来此,嘿,莫不是真个动了心思,想那…嘻嘻…” “嗨,这还用说?哪有姐儿不爱俏的?岳公子一表人才,又有大才学,彩荷便动了心思也是不足为奇…” 原来是她,是了,这个丫头似乎那晚也在的,一直便站在彩荷身边的。 岳陵耳中听着众人议论,目光再瞄向那车,果然在车厢上看到一朵荷花的雕纹。 小丫鬟莲萼自也听到了众人议论,恼怒的瞪了众人一眼,又再向岳陵行礼道:“公子,我家小姐便在车中,特命小婢前来通报,请见公子,不知公子是否有闲?” 岳陵有些发窘,他可是清楚的很,自家里面那两位美人儿,对这位彩荷姑娘可不见得待见。 玉砚虽从来不说什么,但想必当时那心里落差极大,也不会一点芥蒂没有。小丫头蝶儿更不用说了,自打初次见面时,便毫不掩饰对这位彩荷的仇视。 至于那晚回来说起为彩荷作词一事,小丫头甚至跟自己还闹了别扭。勒个去的,这今个儿偏偏这姑奶奶竟上门来了,一个搞不好,会不会就此上演一出全武行来? 第75章:雌对雌(3) 岳大官人觉得牙帮子发痒,抬眼瞅瞅那边车上,朦胧的车帘中虽看不清里面,但只凭感觉,也能察觉那两道悠悠秋水的火热。 唉,麻痹的,来都来了,难道还能把人赶走?要死要活,听凭天意吧。 岳大官人左右没法,一咬牙,干笑道:“咳,那啥,有,有闲,闲的很呢。这便请进来吧,那啥,黄伯,开了侧门,请人家车子也进来吧。” 黄伯面色毫不见任何波动,恭谨的应了一声,指挥着二宝开了侧门,将彩荷车驾迎了进去。 岳陵想了想,低声嘱咐了二宝几句,自己转身往后院走去。不管如何,彩荷到来还是该跟玉砚和蝶儿说说的。毕竟人家是姑娘家,单自己一个男人接待也有些不妥,更不用说,要是不告诉玉砚二人,反倒显得自己如何如何了。 到了玉砚门前,微一迟疑,随即坦然推门而入。门声一响,便听里面蝶儿欢呼道:“呀,小姐,他回来了。” 听着玉砚柔柔的嗯了一声,窸窣的脚步声微响,里屋房门一开,玉砚粉甲白裙,盈盈扶门而立,满是柔情的看了过来。 岳陵心中一热,上前两步揽住,伸嘴过去轻轻吻了吻她玉颊。玉砚娇靥一红,却是顺从的任他亲昵,轻声道:“你前面忙完了?饿不饿?奴让蝶儿煮了粥呢。” 后面蝶儿小脑袋连点,眼见岳陵目光看过来,不由的却是面上一红,只觉**上忽然发痒。想起先前那一拍,一颗心便噗通噗通跳了起来。 岳陵眼珠儿乱飘,干笑两声,随即伸手也将蝶儿揽过来,小丫头羞答答的如依人小鸟般乖巧,任他抱住。趴在怀中,与小姐一对眼,又羞红了面颊,只反手抱住岳陵腰身,再不肯抬起头来。 “那个,咳咳,前面有人来访,嗯嗯,有人来访。”岳大官人虽温香暖玉抱满怀,却是再无往日那番心思,一个身子有些僵硬,干巴巴的说道。 玉砚一怔,抬头道:“既有客人,君便自去接待就是。奴与蝶儿做伴,也没什么闷的,君不必挂忧。”小丫头蝶儿埋在怀中的脑袋,也是连连点着。 岳陵干笑一声,又道:“那个,咳,这人光我接待,咳咳,不是那个太方便。嘿嘿,你看是不是引来后面,或者你们也去接待下?” 玉砚一呆,霍然抬起头来,面色不由微微发白,身子也不觉轻轻颤抖起来。 怀中原本温柔趴伏着的蝶儿,也蹭的跳开来,怔怔的看向岳陵,满脸不敢相信的模样。 岳陵不料两人竟是这般反应,一愣之下,心中电光石火闪过一个念头,不由苦笑摇头道:“你们想到哪去了!来的是……是那位彩荷姑娘。” 第76章:彩荷妹妹的惊喜(1) 第76章:彩荷妹妹的惊喜 在古代时,妾室的地位低下,对男人来说,等同于货品。往往有用之赠人,或者以妾侍客的事情。这在当时,也算得一种颇为盛行的风气,尤其在士子文人、豪门大贾中,更是不算个事儿。 宋代苏东坡以侍妾春娘换马,唐严廷之赞子杀侍妾玄英,都说明了妾室的地位。这大周一朝,风气习俗,便也是一样。 玉砚与蝶儿出身青楼,便嫁了岳陵,按常理也不能为正妻,只能做妾。所以,在岳陵吞吞吐吐的说出,要引人到后面相见,请她二人接待时,她们便自然而然的,以为岳陵要拿她们去侍奉客人。这让她们如何能不伤心欲绝? 及待岳陵苦笑着解释了,两人方才大大松了口气儿。玉砚固然是直觉的浑身发软,蝶儿那边,也是以手拍着胸口抱怨道:“就不能把话说个清楚,这般来要吓死人去。” 岳陵没好气的道:“偏你们能瞎琢磨,居然把我想的那般龌龊,信不信我打烂你小屁屁?” 玉砚面颊一红,心中又是甜蜜又是愧疚,低声道:“君莫着恼,是奴的不是。” 旁边蝶儿却被那一句打烂小屁屁,不觉香臀上似又感到异样,想起了这大坏蛋那次的偷袭来。眼眸儿水汪汪着,却撒赖道:“哪里有乱想了?我便知道,你和旁人不一样的,才不会….不会那么对我们的。” 岳陵翻了翻白眼,摊手道:“好了,既明白了,便去招呼人家吧。让人等久了,可是太过失礼了。” 玉砚温顺的应了,又迟疑道:“不知…不知君要奴去前面招呼,还是…还是,请那彩荷妹妹来这后房相见?” 蝶儿在旁小鸡啄米般点头,“对啊对啊,在哪儿见……咦?见谁?彩荷?!!” 小丫头神经有些大条,刚才光顾着吃惊气苦去了,直到这会儿才省悟过来,不由顿时大叫了起来。 玉砚转头嗔了她一眼,又将目光看在岳陵脸上。她心思细腻,问这个是在前厅相见还是后房相见,其中大有玄妙。 一般来说,若非交情到了某种程度,来客便是女子,这后房也是不能轻易进的,只请到偏厅待茶就是。她问出是否来后房,便有问岳陵是否对彩荷有别的心思之意。 岳陵哪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儿,也不去看蝶儿那边鼓着腮帮子怒视自己,抬手搔了搔头,有些不确定的道:“这个,你们都是女子,在前面好像…….,那啥,要不叫她们来后面吧,你们说话也随意些。” 蝶儿听了,不由又是眼睛睁大,刚要说话,玉砚便急忙瞪了她一眼拦住,柔声道:“但凭君意就是。”口中说着,目中却有一丝黯然闪过。 岳陵干笑一声,道:“好好,就这么办。你们等着,我去领她们进来。”口中说着,已是快步走了出去。 两女见他走的飞快,不由愕然。这种事儿,便是有什么念想,也当由蝶儿去领人,哪有他这男主人去的道理?这个吃相,岂不太过难看了些? 第76章:彩荷妹妹的惊喜(2) 蝶儿气恼,顿足对玉砚道:“小姐,你怎么就答应了?” 玉砚面上若有所思,闻言睇了她一眼,沉静的往椅子上坐了,轻叹一声,柔声道:“你往日的机灵都哪里去了?以咱们的身份,便真有那一日,还能有什么妄念?公子非凡俗之人,以后必是有大作为的,日后又岂是一二女子可牵绊的?既他喜欢了,你我便当好生接纳,总要以和为贵,不使他为后房烦恼。否则,惹他生了厌,可有什么好处?你我即蒙公子不弃,便是一等一的福气了,但能随他一生一世就好,其他的,便都算不上什么的。” 蝶儿张了张嘴,面色变幻,终是轻叹一声,不再说什么了。后房中,两女各自感怀,心绪起伏,一时无声。 前面岳大官人见了彩荷,一张嘴却让那主仆二人也是心头大跳。“咳,原来是彩荷姑娘,哎呀,莫要多礼,莫要多礼。哈,倒要先恭贺姑娘荣登花魁之位。那晚临时有事,走的匆忙,失礼之处还请宽宥啊。哦,这里人来人往的,不是太方便,不如往后房去坐如何?” 大厅上,彩荷面垂轻纱,将一幅玉容遮住,娴静的坐在椅上,小婢莲萼垂手侍立一旁。 见了岳陵进来,彩荷目中一亮,激动的站了起来行礼。听到岳陵前面的话,心中欢喜,便要出言拜谢。哪知不等开口,却听到他请自己往后房去坐,不由顿时身子一颤,睁大了美眸看着岳陵。心中一时间,又是惊惶,又是狂喜。 他…他是什么意思?难道….难道,不,不会的。我只是个风尘女子,哪配得他这般人物?可…可他为什么,为什么却情自己后房相见呢? 彩荷想不到幸福来的如此突然,惊慌、喜悦、迷茫,种种情绪忽然齐齐涌上心头。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只一个身子站在那儿,轻轻的抖着。若不是莲萼在旁扶着,怕是真能当场软倒在那。 她今日来此,不过只是答谢岳陵那晚的帮助,自然也存了巩固那晚情分的心思。听闻那骆渺渺这几日派出好多人来打听岳陵,扬言只要岳陵肯为她写词作曲,便怎样都是肯的。 这怎样都是肯的,虽说的含糊,但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又有谁猜不到那话中真正的意思? 这个消息一出,顿时在江陵市坊中引起轰动。不知多少文人士子,即便口上不说,心中却又是艳羡又是嫉妒。 彩荷身在局中,自然知道的更早。她本就有当面致谢的心思,又加上怡情楼的妈妈三娘子,也因听到这个消息,亲自来劝她交好岳陵,免得让骆渺渺钻了空子,这才有了今日来访一事儿。 岳陵横空出世,来这大周时日不长,后世根深蒂固的行为习惯、言谈举止,都大大廻异于这个时代的人。 尤其那种人人平等,尊重女子的潜意识,更使得他在这个时代的女子眼里,成为一种独特的气质,有着莫大的杀伤力。 其后,席上索金卖词、戏弄群士,一阕水调歌头,震动四方,两大佬当众争夺其字,种种表现,让彩荷从最初的好奇,一步步转为震惊、拜服。 可接下来,岳陵竟肯为她放弃百金,白白将那词送了给她,又当场成曲教授,这下子,却是彻底撞开了姑娘的心扉。既感动于他对自己的怜惜,又惊于他曲艺上的才华,对于这位岳大才子,彩荷真的是深深迷醉了。 及待后面上台,一曲之后,四下里如潮的掌声,热烈的欢呼,她当时奇怪的并无任何感觉,只是急急的抬头,去追寻那双明亮温和的双眸。 但结果,却是大为失落。岳陵,竟尔早早离开了。再往后,因着她夺得了花魁,众人纷纷来贺,却是一时脱不开身了。 两天来,白日里强颜欢笑,迎来送往,喧闹之时还不觉的如何。可到了夜深人静之时,心中便会一次又一次的,升起那一双明亮温和的眼眸,令她往往要痴痴的呆坐半宿。 她不敢有什么奢望,她只是个青楼女子。所能期盼的最好的结局,便是能将这干净的身子,先给了自己喜欢的人。至于之后,便只能想想而已。 有着这种觉悟,所以在彩荷来说,眼下岳陵这简单的一句请入后宅叙话,不啻于洪福天降,顿时便让她进退失据,患得患失起来。 第77章:暗打机锋(1) 第77章:暗打机锋 “公子…公子是,是要….要彩荷入….入后宅说话?”彩荷拼命的忍着狂跳的心儿,语音颤颤的向岳陵确定道。 岳陵丝毫不知自己给人家姑娘造成了多大的震撼,虽诧异于这妹子激动的莫名其妙,却仍是点点头,“啊,是啊。怎么,有什么不方便吗?要是你不愿意,在这儿说也行。嘿,倒是我唐突了,莫怪莫怪。” 岳大官人倒是有些省悟了,干笑着搓搓手笑道。他说到后面,忽然醒悟,这一见面就拉人家姑娘家去后房,可不让人家误会嘛。话说岳大官人好色归好色,却绝不肯做那下三滥的勾当的。 “不,没…没,彩荷一切…一切全凭….全凭公子做主。”彩荷得到确认,只觉一颗心欢喜的便要炸了开来。眼见对方退缩,情急之下,也顾不上矜持了。只是说到后面,却是满面晕红,那声儿已是如蚊子哼哼一般了。 美人儿羞答答的低着头,明媚的眸儿怯怯的,乍迎又闪,如星子一般。低垂的薄纱中,能看到白瓷儿也似的肌肤红彤彤的,连带着露在外面的脖颈处,也泛起一层粉色。 这个时代的装束,承自汉末纷乱之后,颇糅合了一些异族特色,很有些后世历史上隋唐之风。 交领处敞的较大,锦瑟绣边之间,横着一抹儿红绫,推起一片雪腻,两坟琼雪。红白相映,颤巍巍、鼓胀胀,闪着惊心动魄的白玉荧光。 岳大官人目光扫过,心头不由的一跳,连忙惭惭的移开。眼前小佳人羞如娇艳的海棠,偏又眸中闪着慌乱的光彩。 往那一站,两手扭着腰间丝带,翠袖轻绫,纤侬适宜,颤颤如风摆荷花。娇怯怯的,直欲让人上前将之揽入怀中,好生疼惜一番。 岳大官人风流好色,但也绝不至于到了穷凶极恶、饥不择食的地步。对这彩荷,虽也觉得赏心悦目,却不过只是好好色之常情,尚未有什么禽兽心思。 此时眼见对方模样,还当人家仍不肯信自己,只得又解释道:“咳,这…这事儿搞的…,那个,我跟你说,后面有我家的女眷在的….唉,算了算了,那就在这儿吧,你们稍坐,我去让她们过来就是。” 觉得很有些越描越黑的趋势,岳大官人说了一半,索性不解释了。拔腿便要往后去,好歹等玉砚和蝶儿过来了,自然也就明白了。 只是他这一起身要走,彩荷那儿却是心头猛的一沉,一张俏脸顿时转为煞白。明眸黯淡之际,心中只是绝望。他定是恼了我了,只当我不肯从他。只是,还要我怎么去说?我又能如何去说?罢了罢了,便我这种身份,又何必痴心妄想? 她霎那间心灰若丧,低头站在那儿,一时间如同没了魂魄一般。 “公子何以如此小气?我家小姐都说愿去了,不过只是确认一下,公子却这般绝情…….” 岳陵才走出一步,身后忽的传来一声忿忿的呼声。愕然止步看去,却见彩荷的婢女莲萼,满脸不忿之色,搀着彩荷向自己怒目而视。 第77章:暗打机锋(2) 莲萼刚才在一旁听岳陵请彩荷去后宅的话,初时也是震惊异常。只是,随即却是为自家小姐大喜。她随侍彩荷身旁,自是明白彩荷的心思。眼见今日这幸福突兀的来临,她甚至要比自家小姐都要更激动三分。 但没成想,不过几句话功夫,形势却急转直下。眼睁睁一份好姻缘,便要成为空幻。待察觉身边小姐身子震颤,软软的似要站不住了,心中不忿,忍不住便出口报不平起来。 彩荷心中难过,却也就此清醒过来,急忙暗暗用力握住莲萼,阻止她再说下去。 莲萼被小姐拦阻,只得悻悻打住。向着满头雾水的岳陵恨恨瞪了一眼,鼓起腮帮子,将头转向一边。 岳大官人这个冤啊,站在那儿愣怔了好一会儿,搞不明白到底什么状况。不过,这为什么凭空挨上一顿数落不清楚,清楚的却是,这主仆俩对于去后宅一事,并不是如自己所想那般不愿,反倒是不让去好像引起了对方的不满。 眼见两人一个低头不语,一个一脸忿忿,他抬手搔搔头,想了想,无奈道:“我说,这个,我是不是搞错了什么?那啥,其实我没别的意思。要不,咱们还是去后面好不?” 彩荷心中一颤,猛然抬起头来,明眸中闪出希冀的光芒。旁边莲萼转嗔为喜,点头道:“好啊好啊,这才是嘛。小姐,走啦。”说着,半扯半推着她往前走来。 彩荷胀红了脸,心中大羞,暗骂小妮子毫无矜持。脚下却是不由自主的紧紧跟上,一时间心如鹿撞,脑袋里也是晕晕乎乎的。 岳大官人莫名其妙的得罪了人,又见莫名其妙的雨过天晴,目瞪口呆一会儿,终是捉摸不透。只得耸耸肩,对走过来的儿女伸手一邀,便在前领着,直往后面而来。 待到了玉砚门前,却见玉砚与蝶儿早早迎候在那儿。见了三人过来,先是对着岳陵温柔一笑,又将目光看向彩荷,柔声道:“彩荷妹妹,好久不见,今日见了你,我实是开心的很。” 彩荷正自晕乎乎的,猛然听一个女声唤自己名字,不由吃了一惊。急抬头看去,却见门前站着两个女子。一个满脸微笑,另一个却是忿忿而对,正是那昔日姐妹,玉砚主仆两个。 望着玉砚那张美绝人寰的娇靥,心头忽然一阵恍惚。她怎么在这里?啊,是了是了,那日曾听闻刘先生说过的,她的容貌已然恢复,还是岳公子给她治好的。现在看来,果然如此了。哎呀,她在这里,刚才公子又说后宅有他的女眷,莫非…莫非…… 想到这儿,彩荷怔怔的站在那儿,面上神色变幻不停。一时间,心情复杂至极,竟忘了回话。 蝶儿在旁见了,小嘴儿一瞥,忍不住气鼓鼓的低哼道:“得了花魁便这般大架子吗?若要我家小姐在,又哪有……”才说到这儿,猛觉玉砚嗔怪的眼光看来,连忙收住,将头扭过一边。 彩荷终也是回过神来,定了定神儿,心中暗叹一声,面上却做出笑容,敛衽拜道:“啊,竟是玉砚姐姐,真真好久不见呢。当日自姐姐离开,小妹也是想念的紧。今见姐姐容光焕发,更胜往昔,真可喜可贺。小妹迟来拜见,还望姐姐大度,多多宽纳则个。” 玉砚瞄了一旁的岳陵一眼,微笑道:“妹妹那里话来,都是自家人,哪有许多讲究。你我仍是往昔一样,还是好姐妹。” 彩荷眸子一亮,脸上明显放松下来。又再微微躬身施礼,这才随着玉砚往房中去坐。 这两个女子再次见面,一碰上便是暗打机锋。彩荷一番话中,除了那恭喜她容貌得复,最后那句,却是隐有试探之意,看玉砚肯不肯容纳自己。说是迟来,又用了拜见而不是见礼,便有自承为小的意思。 而玉砚先看了岳陵,又再说出自家人,都是好姐妹,那便是告诉她宽心,自己不会为难她。只是话中那句还想以前一样,却是大有学问了。 要知之前,在江陵一地,若提起花魁,说的便唯有玉砚一个。直到她玉容遭毁,退出怡情楼后,彩荷才显露出来。若从这个方面说,自然是玉砚为大,彩荷为小了。 两人之前同在一处,操持的也是同一个行业。那么,玉砚这个跟以前一样的含义,便不言而喻了。此时说出这话,既是接受了彩荷的意思,也存了敲打的心思。 彩荷显然是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这才有如释重负的神色。 两女都是聪慧精明的,这言来语去的弯弯绕儿,岳大官人却是全没察觉。眼瞅着两方相见甚欢,也是心中松了口气儿,屁颠屁颠的跟了进去。 第78章:花魁大院(1) 第78章:花魁大院 两女进了屋,却都不约而同的站在一边,直待岳陵在中间坐了,这才向他微微躬身施礼后,一左一右的分别坐了。对望一眼,又各自敛眉不语。 别看刚才在门口,两人一番对答,好似说不完的体贴话儿。但那不过是各存心思之下,暗暗交涉各自的权益而为。及至不着痕迹的达成了共识,再坐下后,却都心中尴尬,一时反倒不知该如何交谈了。 屋中忽然诡异的静寂无声起来,岳陵也察觉到了异样,左右瞅瞅,但见两女俱各如观音坐莲,低眉搭眼的。而蝶儿和莲萼两个丫头,各往自家小姐身后站着,小脸上都是一副绷紧的模样,俩保镖也似。 对于蝶儿的心思,岳大官人自是明白的很。瞅着眼前的诡异状况,无奈的瞟了她一眼,干咳一声,正容道:“蝶儿,还不去倒茶?” 蝶儿咬咬牙,心中不忿。只是这个场合,却终是要顾及那大笨蛋的面子,只好硬硬的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玉砚看了岳陵一眼,眼神中带着歉疚温柔之意。岳陵挑挑眉头,回了她个安心的表情,玉砚这才低下头去,眼底满是喜悦。 “咳咳,那个,彩荷姑娘,不知今日来此,可有什么别的事儿吗?”安抚下玉砚小美人,岳大官人见都不说话,只得自己挑起话题,假模假样的向彩荷说道。 彩荷早将两人间的眉来眼去看在眼中,心中羡慕之余,见他称呼自己仍是带着客客气气,心中不由气苦。 感情一事最是敏感古怪。在未有念想的时候,对方若是谦逊有礼,那自是一种尊重;可要是戳破了那层窗户纸,若再是客气谦逊,可不就是显得疏远了吗? 尤其,还是在有着对比的情况下,这么做来,可就显得厚此薄彼了。 彩荷贝齿咬了咬樱唇,鼻翼轻扇,使劲吸了吸气,将委屈压住。在她想来,这应是岳陵碍于大家刚开始,总要照顾些玉砚的面子而为。自己既然跟玉砚达成了一致,些许委屈,自也不该计较才是。 想到这儿,抬起头来,刚要说话,忽然顿了顿,却伸手先将面纱解下。对着岳陵千娇百媚的一笑,才柔声道:“没什么别的事儿,原是感君前日为奴所做,特来答谢一番。今日既得蒙君不弃,邀入后宅,又见了玉砚姐姐,奴….奴….很是欢喜的。” 她先是摘下面巾,又含羞带喜的说了这么几句,亲近之意显而易见。岳大官人便再是迟钝,这会儿也是隐隐约约感觉出不对了。 瞠目结舌的看看她,又再转眼看看另一边的玉砚,但见两张精美的娇靥,直如并蒂莲花一般,霎时间,忽然直觉嗓子发干,心头急跳起来。 “咳咳,这个,这个蝶儿,怎么倒个茶这么慢?咳咳,咳咳,呃,你们渴不渴?咳,我口干的紧。” 玉砚和彩荷闻言,先是一愣,两双妙目齐齐望向他。待见他难得一见的局促模样,忽然都大感好笑,不由对望一眼,扑哧都是笑了出来。 第78章:花魁大院(2) 岳大官人这个囧啊。失败,太他妈失败了!哥啥时候变得跟个青涩的毛头小子一样了?不就才俩妹子吗?当年哥脚踏夜总会,独霸练歌房的时候,身边众女相偎,何止五个六个之数?那时不也一样领骚群雌,一枪独秀吗?不成,要淡定!要淡定啊! 可是,这个彩荷到底是什么意思啊?这话里言外的,为啥总透着一股子暧昧呢?哎呀,不对不对,她所表现出的古怪,似乎都跟来这后宅有联系。好像当时去招应她时,玉砚也特意问过这个问题,麻痹的,难道是这有什么讲究不成? 岳大官人将前后之事连贯起来,越想越是惊疑。暗暗打定主意,回头一定要向玉砚问个清楚明白才行。否则,这被妹子跑到门上来给反调戏了,岂不坏了一世名头?哪还要出去见人不? 哥才是攻!绝不当受!要反击,一定要反击! 岳大官人心中打气,腰杆儿一挺,便要使出那鬼神皆惊的泡妹□□。 门外脚步声响起,蝶儿丫头绷着小脸,却已端着茶走了进来。挨个给众人奉上,最后端着一盏走到岳大官人身前,咄的一声,将那茶盏便敦在他案子上。末了,还狠狠甩了个大大的卫生眼过来,这才小腰一扭,袅袅娜娜的往玉砚身后站了。 岳大官人满腔的雄心壮志,便在这一声中,忽的又全不见了踪影。弥了个陀佛的!这不是在夜总会把妹好伐。这明明是在家里,面对着自家的太座大人嘛。在这施展泡妹□□…咳咳,那啥,想死没这么玩的。 岳大官人及时警醒,连忙重新调整心态,一本正经的端起茶盏邀客。轻啜一口后,这才哼哈几声,满脸微笑的看向彩荷,温声道:“啊,那个,恭喜姑娘这次赢得花魁,嗯嗯,如今姑娘想必更忙了吧。” 这话一出,玉砚固然是满面无奈,蝶儿在后也是目瞪口呆。话说,官人啊,你都把人家让到咱这后宅了,摆明了是要纳人家进门了。既然如此,那就是你的房里人,这会儿问出这话来,岂不是打自己的脸?官人行事,果真是高深莫测啊。 蝶儿丫头中毒太深,毫无原则的崇拜之下,对于自己理解不了的,便以高深莫测而论之。 彩荷这会儿却是多少摸着点这位爷的脉了,何况自己毕竟还未赎身,没正式进了岳家的门。听他这话问出,只是微微一窒,随即便恢复如常。 妙目微转,柔柔的笑道:“君谬赞了。此番奴能得成功,全赖君之力,可非彩荷的本事。若说忙,也没什么忙的,前后不过是些应酬罢了。奴也自会谨守本分,不敢给君丢了面子。哦,倒是听说那骆渺渺大忙,四处打探君的底细,听闻已派人给君下了帖子,欲要请君一叙。传闻只要君肯出手为其写词作曲,情愿荐于枕席。嘻,那骆渺渺一身柔功,听闻得自域外名师所受,最是增情填趣。江陵不知富家公子,士子文人趋之若鹜,期盼能得入幕。怎么,难道君没见到她的帖子吗?” 这妮子不是个省油的灯,一番话既表明了心迹,又将骆渺渺的事儿拿出来说。只是毕竟还是个清倌人,说到那增情填趣一节,俏脸羞的如同一块红布一般,声儿都有些发颤。 岳陵正老神在在的端茶就口,这话入耳,一口水便噗的喷了出去,好险没呛死。 连连咳嗽之际,蝶儿赶忙跑过来,在后帮他理着气。心中却是气恼的紧,好嘛,这里刚坐着一个了,外面竟还有惦记的。如此下去,可是要将这宅子变作花魁大院不成? 脸上气鼓鼓的,那拍打的手,便不知不觉的重了起来。岳大官人咧咧嘴,连连摆手道:“蝶儿,你要谋杀亲夫啊,这么拍下去,没呛死也被你拍死了。” 蝶儿一呆,忽然满脸通红,啊了一声缩回手去,随即又双手蒙脸,慌不迭的退到玉砚身旁躲了。 岳陵与她二人虽早已亲近无比,但真正明明白白说出“亲夫”这种如同宣告的话,今个儿尚是头一遭。小丫头忽然得了这个称谓,心中又是大羞又是甜蜜,于这无良官人招蜂引蝶之举,便也再没了纠缠的心思了。 第79章:留彩荷(1) 第79章:留彩荷 小丫头又羞又喜,玉砚则是嗔怪的看了一眼彩荷,望着岳陵时,却转为满眼的疼惜。 岳陵摆摆手,目光转向彩荷脸上看着,脸上神气古怪,眼睛慢慢眯了起来,却是并不说话。 彩荷被玉砚一瞪,便已知道过了,微微阖下眸子,不敢再说。她的睫毛长的极美,长而密,前端微微翘着。微敛之际,轻轻抖动,便在眼睑处洒下淡淡的疏影,将一双杏子般的眼眸轮廓,勾勒的动人至极。 感觉到岳陵的注视,她先是窃喜。刚才那番话,本就是壮着胆子,欲要引起岳陵的主意。这目的果然达到了,但等了半天,不闻岳陵说话,心中不由又忐忑起来,生恐就此惹的他恼了。 又等了一会儿,仍不见动静,这心中更是惊慌。偷偷撩起眸子望去,却正和岳陵大有深意的眼神对上,心中不由咚的大跳。眼见岳陵脸上神色怪异,心中竟尔不由的怕了起来。 微微颤抖着身子,咬咬红唇,就往地上跪了下去。旁边莲萼一惊,急忙想要去扶,却又停住,也在身后跪倒。 古时候,妾室在丈夫面前地位极低,等同于奴仆。别说是跪,便是动手打骂也是寻常事。作为妾的婢子,在这种时候,除了陪着一同承受,绝不敢有任何别的举动的。 今**们既应了来这后宅,又得了玉砚的暗承,在二人心中,实是将自己的身份定位了。所以,眼见岳陵似是怒了,彩荷跪下请罪,莲萼也不敢去扶,只能随着跪倒听罚。 岳陵那儿却是一惊,身子一起便要去扶。只是忽然灵光一闪,又缓缓将身子坐稳。低头看看这两人,想了想,淡淡的道:“这怎么说的?好好的,干吗行这么大礼?” 彩荷心中气恼,她虽心中自认了身份,但终是并未挑明,也尚未真正进门。这番跪倒,固然是恐岳陵发怒,但也未尝没有借此邀宠,做给玉砚看的意思。 她长于青楼之中,从小耳濡目染,所学所习的,便是如何讨好男人,承欢其下。此时有这心思,便也是自然而然,倒并非本性使然了。 只是这做作归做作,刚才一跪之后,眼见前面岳陵袍襟一动,似要起身,心中一喜。随即却又不见了动静,接着便听到岳陵冷漠的问话,心中便不由真的怕了起来。 “君…君莫怒,奴….奴不该口无遮拦,不分尊卑,惹了君生气。求君怜惜,便饶过这次。”心中惶恐,那话音儿也颤了起来。 玉砚看的不忍,抬头看向岳陵,眼中有哀求之色。岳陵冲他挤挤眼,玉砚一呆,随即恍然,无奈的摇摇头,在一边又将身子坐稳。 岳陵咳了一声,哼道:“你那点心思当我不知道吗?不过,既到了这份上,有些话我也就说明了。在这个家里,没那么些什么尊卑上下的规矩,大家一家人,相互坦诚相待,相互关心付出才是。若是拿外面那套形势,整日里勾心斗角,争风夺宠的,不但会伤了所有人的心,一个家早晚也会散掉。你既愿意随了我,我自也会真心待你,但无论是谁,要想在家中使手段耍心机,那也什么都不必说了。” 第79章:留彩荷(2) 彩荷身子震颤,听着岳陵所说,一个身子越发伏的低了。待听到这里,口中连忙应下,语气中却反而透出喜意。 虽挨了这番训斥,但岳陵话中之意,显然是明白的接纳了自己。这让从开始被他让到后宅的暗示,一直忐忑猜疑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想到既然岳陵接纳了自己,终是不会让自己仍待在怡情楼中,眼见着便要跳出苦海,彩荷心中又喜又悲,心绪激动之余,忽然竟尔哭了起来。 岳陵吓了一跳,只道自己玩的过了。他打从心头存疑,再到彩荷刚才所说什么一定谨守本分,不给他丢了脸面之语,且不说到底原因是不是如自己所猜那样,但这女子愿意跟着自己的心意,却是再明白不过了。 既明白了这点,他倒也不排斥收下这个美人儿。只是刚才不明白之时,发生的种种,现在再结合着回想一番,登时便察觉到彩荷的心思。 他风流不错,但如今不比后世,一夫多妻的社会大环境下,喜欢的女子娶了回来,便不是后世玩什么***、婚外情。最重要的,便是家中和睦了。否则,他想要在外发展,一旦后院起火,哪还干得成什么事儿? 所以,这才顺势借着这个时代的特色,装扮了一回男尊女卑的大老爷做派,趁机敲打了一番。 但哪料到竟然把人家姑娘吓哭了,岳大老爷可是最怜香惜玉的,这下登时手忙脚乱,哪还顾得上再去装腔作势?连忙扶了起来,跺脚道:“唉唉,我说,你别哭啊。我不就多说了几句嘛,难道我说的没道理?你说你们要是整天互相算计,那我不是要头疼死?唉,我说,别哭了成不?得得得,你要觉得我说重了,我给你,那啥,给你赔不是了,不过,这理儿可不能变,这是我的底线。唉,咋还哭呢?再哭,我….我….” 他满面焦灼,摇头跺脚的一连串爆豆子一般,最后竟而肯给自己赔不是,彩荷听在耳中,心中却是感动的一塌糊涂。 自己命运多舛,寄身风尘,本以为这一生,若是命好,也终不过是哪一天,被某个富贵人家买去为婢为妾。要是命衰,怕是最后只能残延苟喘,孤单死去而已。 这些年来,眼见多少前辈都逃不过这两种下场。说那什么才子佳人,相互爱慕,终成神仙眷属的,不过只是一种美好的传说,实未见真正见过一起。 而今,自己确实错了,明明是感怀身世而哭,这不成想得了他这般宽慰,竟尔肯舍却尊严向自己一个女子道歉。这般有情人,又是自己心中所爱,可不真是如那传说中的故事?能随侍这样的夫君一生,便千般苦万般难,也自随他去了。 她心中激荡,眼见岳陵越说越急,这才急忙摇头,泣道:“君说的是,是奴的不是。奴哭泣,不是委屈,而是感动。今能得君如此相待,此生再无所求了。”说罢,又再大哭。 岳陵呆了呆,终是轻叹一声,揽着她,用袖子给她擦了泪水,柔声道:“不要哭了,苦日子过去了,今后我不会再让你们任何一个受委屈。你今日也不必回去了,便和玉砚一起住着,怡情楼那边,我自会去解决。” 彩荷啊的一声,面上忽现忧色,张嘴欲言。旁边玉砚也皱眉道:“君此举不妥。青楼之人,都是有身契在妈妈手里的,便要赎身,也需两方情愿才可。否则,一旦告到官府,麻烦能不能脱去不说,便君的名声也会毁了。何况,彩荷妹子如今刚刚得了花魁之名,正是妈妈着紧的时候,她如何肯放?不若让彩荷妹子先回去,以她现在名声,除非自己愿意,绝不会有什么危险。如奴之前,不也是顶着花魁的名儿,呆了两年多也是无事?” 岳陵摆摆手,脸上浮起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嘿道:“你们放心,我既让彩荷大胆留下,便是有万全的主意。哼,我的女人,怎么能再去委屈自己,对别的男人赔笑脸。” 众女闻言一呆,齐齐看向他。岳陵轻轻拍着彩荷,眼神却望出窗外,喃喃的道:“骆渺渺不是找我吗?嘿嘿…….” 第80章:我能给你的(1) 第80章:我能给你的 天色暗了下来,喧闹了一天的门外也终于安静了。怡情楼的车驾还是被打发了回去,随车的健仆自是不情愿。但岳陵一句“我正给你们彩荷姑娘编一首新曲,需她配合”,让那健仆便不敢再坚持。 百花苑骆渺渺果然有帖子过来,这事儿已然传的纷纷扬扬,那健仆自也知道。若是不依了岳陵,惹恼了他,就此将人推到了百花苑那边,只怕回去少不了吃排头。 那健仆暗思自己不过一下人,这事儿只如实回报上去,自有三娘子拿主意,自己却是不好来做那恶人。有这一念,纠缠了几句后,也就去了。 回到后宅,蝶儿和莲萼一起在后厨整治了一桌酒菜,使二宝给普济那边单独去送了。众女拥着岳陵围桌而坐,岳大官人左右看看,但见烛光之下,娇靥如花,衣香鬓影,不由心中大是得意。 彩荷和莲萼首次身处这种氛围,心中之激动自不待言。席间俏脸生辉,妙目流转,未饮便先醉了三分。 玉砚始终有些担心,暗暗扯了岳陵,低声道:“君有几分把握,当真不会有麻烦?” 岳陵微微一笑,转目看了其他几女一眼,笑道:“怎么,不相信我?呵呵,彩荷今日来此,不也是那位三娘子怂恿的吗?不过留宿一夜,又当的什么事儿?” 玉砚蹙眉道:“三娘让彩荷妹子来,不过是欲要笼络君心。虽说姑娘们可自行选择恩客,但到了一定位置上,妈妈那边也是有算计的。需知培养一个花魁,耗费着实不少,或许彩荷失了身子没甚大事,但就此赎身却……” 岳陵哈哈一笑,点头道:“砚儿看的透彻,不过,那三娘子为何要让彩荷来笼络我?” 玉砚一愣,想了想道:“自是看重君的才学,欲要君能多为彩荷写几首好词曲目。不过,以君今日名声,应也是所图之一。” 岳陵笑道:“说这么多,不外乎一个利字。她开园子,养姑娘,参与什么花魁大赛,又拉拢名士才子,不过都是为了赚取钱财罢了。我若能让她赚了大财,所得比之一个花魁的利益更多,你说她还要坚持不放彩荷吗?” 玉砚一呆,岳陵又笑道:“如今骆渺渺玩了一手自荐枕席的把戏,那我忽然往百花苑中走了一趟,你说那位三娘子听到后,又会做如何感想?” 玉砚美目泛起亮光,岳陵握住她手,轻轻摩挲着,轻声道:“动之以利,胁之以危,再如果加上几个头面人物出面说和……她三娘子既得了面子又有了实惠,再不肯答应的话,难道她跟银子有仇不成?还是说开这买卖,不是为挣钱而是为挣气的?当然,为保完全,我自然还有些小手段一起用上的。”岳大官人嘴角忽然勾起一丝坏笑。 玉砚当着众人面被他握住,不由羞涩,轻轻挣了挣没挣开,只得由他轻薄。耳中听着他充满自信的语气,不由的便心中安定下来,只痴痴的看着他,满是沉醉崇拜的神色。 第80章:我能给你的(2) 众女看着二人亲近,脸颊微红,美眸中却大有热切之色。玉砚察觉到众人的注视,愈发窘迫。偏岳大官人忽然身子凑近,挑眉笑道:“砚儿整日君啊君的称呼,什么时候肯改口叫官人呢?” 此话一出,包括玉砚在内,几个女人都是心中猛跳。这大周一代,男女间的称呼各有规则。公子小姐的,自是寻常称谓,而女子称呼男子为君,则如同后世确定恋爱关系后,男女情人间的称呼。而官人一词,等同于夫君,却是已嫁之妇称呼丈夫的称谓了。 岳陵此时如此一问,算是彻底将事儿挑明了。玉砚只觉一颗心砰砰跳的厉害,许多时来,日盼夜盼的幸福,终于有了结果。一时间心情激荡,竟似要晕过去一般。 “君说…何时….便何时,全凭君意…”抵不住岳大官人火热的目光,玉砚身子颤抖,低头羞道,却声如蚊蚋。 只是那话既出口,却忽的只觉全身轻松无比。随之满心之间,便是如要盛不下、溢出来的柔情。深深吸口气,勇敢的抬起头来,迎向那男子的目光,原本被动握住的手,也是轻轻翻转,就此坚定的反握了起来。 这份幸福,一定要紧紧握住,再不让他溜走! 岳陵脸上嬉笑的神情渐渐敛去,微微怔仲之后,代之而起的,却是满面的温柔。就那么深情的看着她,将握着的柔胰凑到唇边,轻轻的一吻,又贴在自己面颊上。 “就这么应了我?傻丫头,你可知我现在一无所有,连住的房子都是你的。”望着眼前这张光风霁月的玉面,素洁典雅。夺魂摄魄的美丽之中,却带着无言的坚定。 听到他的轻叹,娇容一动,岳陵却又伸手,将手指放在那花瓣一样的唇上,轻轻阻住。 “让我想想,我能给你什么呢?”迎着那水波潋滟的明眸,岳陵似自语,又似自问般轻声说着。 “我不知道,或许我给不了你锦衣玉食,给不了你高屋大房。我能给你的,只是在你饥饿时,家中剩下的最后一碗粥;在你感到冷时,彼此依偎的那丝温暖。 我只能保证,你快乐时,我会与你一起快乐;你不高兴时,我会想法逗你开心。 我不敢应承你可以带你遍游名山大川,只能保证陪着你,在或许不那么华丽的屋顶,一起静静的看每个日升日落。 或许我会很花心,总是被沿途的美景迷乱了眼神,但我能做到的是,永远把你当做手心的宝。 我不知道天有多长,地有多久。我只会想着,就这么牵着你的手,一直到我们满头白发,然后对你说一句:宝贝儿,你还是一如初见的美。 砚儿,我只能做到这些。就是这样的我,你还原意嫁给我,原意做我的娘子吗?” 嘤—— 厅中,蝶儿已是忍不住的哭了出来。只是才出一声,连忙双手捂住嘴巴,不叫这哭声惊扰了那份感动。 彩荷和莲萼如痴如醉,亦是双眸含泪。这般情话,又岂是那般平日所见的才子能说的出的?那些人口中的奉承,与今日所闻相比,简直犹如垃圾,只能让人倒胃。 玉砚身子颤抖着,眼中泪水只恣意流淌着,臻首却是拼命的点着。几次张嘴,竟是哽咽不能出声。心中一个呼喊,却是浪潮澎湃般的回响:我愿意!我愿意的!我愿生生世世都能做你的娘子。 “我的傻娘子,为什么要哭?你可不知,我是多么的欢喜。”岳陵两手捧着佳人的娇靥,拇指轻轻的擦拭,如风儿拂拭花瓣上的露珠。滴滴晶莹落下,化作一蓬星子,每一颗都写满了柔情。 “官人……” 玉砚红唇翕张,千言万语,只是汇成了一声轻唤。烛花轻爆,满厅中便漾开无限温馨… 第81章:夜话私语(1) 第81章:夜话私语 月影侵床,粉绡凌乱,轻解孺罗裳。雪裹琼包堆玉丘,初荔染脂红。素手微掩,羞转半颊,未语声却传。花阴走马莺初啼,无处不萋萋。 这晚既应了官人,称了娘子,自要行那美妙事。便将彩荷主仆在玉砚房中安置了,蝶儿打来热水,就内房摆了木桶,洒下晾干的花瓣,伺候着沐浴香汤。 岳大官人独卧房中,听着外面水声淅沥,心中激动之余,却忽有些迷茫。成家了,自己也是有娘子的人了。 想想后世之时,也曾夜眠花丛,恣意纵情。只是那时全是一种发泄,追求不过是霎那的□□。曾几何时,多少次夜半而起,呆坐半宿,痛快之后便是数不尽的落寞。 但是今晚,他知道,再也不一样了。上一世苦求不得的东西,这一世竟如此容易的拥有了。是老天的补偿吗?还是否极泰来的轮回?他搞不清楚。他只知道,眼前拥有的一切,让他深深的沉醉。便算是穿肠的毒药,自己也会义无反顾的饮下。 外面有低语轻笑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中,花棱子木门轻响打开,蝶儿眼儿笑成了弯月,扶着一个曼妙的身影,袅袅走了进来。 岳陵翻身坐起,深情的看着,眼前人儿,如出水芙蓉一般。卸去了淡雅的妆容,却更多了一种清爽的娇丽。 奶一般的肌腴,若有荧光,白瓷儿也似。偏身坐在榻上,大红的缎面儿被上,衬着两截月白小衣,鸦发如云,娇靥如火。微微轻颤中,甜香满室,霎那间,心底便如引爆了干柴,熊熊燃烧起来。 “老…老爷,婢子为你宽衣,该歇了….”蝶儿扶着玉砚上了榻,转身靠到岳陵身前。面上的笑容已然消去,代之而起的,却是难言的紧张。 按规矩,自家小姐嫁了,她身为贴身丫鬟,便也需在一旁侍寝。这称呼,自然也要变成老爷和夫人的。 可怜小丫头年方十五,纵然出身风月之处,平日明白的再多,这一朝轮到自己身上,虽也是心中千肯万肯,但想想那羞人处,也是恐慌大过于欢喜了。 岳陵见她颤抖着春葱般的手指靠了过来,微微一笑,伸手握住,摇摇头,柔声道:“傻丫头,叫什么老爷?便还如平常一样就是,我也是喜欢的。我与砚儿自己就行了,你也去休息吧,不必去守那劳什子破规矩。” 蝶儿原本正自心头鹿撞,听了这话,呆了一呆,红晕的脸颊却瞬间转为苍白。 玉砚也诧异的抬起头来,看着岳陵,轻呼道:“官人,你…” 岳陵苦笑着摇摇头,将蝶儿拉了过来,轻轻拥了拥,叹道:“你二人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我对蝶儿,难道还需发个誓不成?今日不让她在,只是顾虑她年纪尚小。要是早早要了她,对她身子伤害太大。” 玉砚这才松了口气,只是心中却微微诧异。女子初葵过后,便可嫁人。多少都是十二三岁,已然嫁做人妇的。蝶儿如今已然十五,怎么还说小了?自家这位官人,想法总是异于常人,古里古怪的。 第81章:夜话私语(2) 想必大才之人,总是与众不同的吧。玉砚如是想着,又碍于尊卑,自是不能违逆了夫君,便低下头去,不再多言。 蝶儿也满面迷惑,不过既然大坏蛋不是不喜欢自己,那便什么都好。只是非说自己小,却不知哪里小了? 偷眼往小姐那处瞅了瞅,又低头看看自己的,终是小脸儿垮了下来。 “人家还能长的嘛……”心中不忿,忍不住低声嘟囔了出来。岳陵不由大汗,抬手拍拍她头,示意她出去。 蝶儿无奈,只得撅嘴应了,怏怏不乐的出去,又将门关好。那大坏蛋定是天生*人!不然怎么连那里小了些都要挑剔?哼,当姑娘好稀罕你吗?回头总要多吃些,待养的大了,便馋死你却不给你吃。 蝶儿姑娘暗暗发狠,走出两步,忽的眼珠儿一转,又猫腰踮脚的转了回来。小心的趴到门缝上,侧耳听去。 以前常听园子里的人说那事儿如何如何快活,却不知究竟是个什么样子。蝶儿姑娘知其然不知所以然,既然不必马上面对了,这恐慌一去,那八卦之火,便熊熊燃烧而起。 只是她伏在门上,虽偶有断断续续的声响传来,却好似是里面在说着什么,并无平日听闻那般,心中大觉奇怪。 左右不见动静,只得悻悻直起身子,又迈着猫步,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屋中两人哪知外面还有那听墙角的,眼见蝶儿出去了,这边玉砚才想起自己将要面对什么。一颗心砰砰砰的,跳的直要蹦出嗓子一般,浑身上下都如火烧一般的燥热起来。 岳陵见她紧张模样,不由好笑。移过去身子,轻轻一拉她,玉砚不由浑身大震,两手死死揪住小衣,一个身子僵的木头一般。 “娘子可是不愿跟为夫同榻而眠?”感受到怀中人儿的僵硬,岳陵嘴角勾起,调侃着笑道。 玉砚一慌,急急摇头。 岳陵又道:“既如此,那为何这般模样?” 玉砚颤声道:“妾…妾….只是,只是紧张…” 岳陵将脸贴过去,轻轻在她玉颊上蹭着,柔声道:“紧张什么?夫妻一体,重要的是相知相爱,如你没准备好,那咱们便就只这样抱着好不好?” 玉砚被他贴上,听着他温柔的安慰,大是感动。不由的渐渐心中安定,身子也慢慢的软了下来。 随着放松,鼻息间嗅着全是男子阳刚的体息,心中柔情蜜意又再涌上。轻轻扭动下身子,让自己靠的更舒服些,一手轻抚岳陵前胸,低声道:“妾本颇为怨怼,只觉人活世上,百般苦难折磨,无穷无尽,只盼那临头一日,实是早来早好。哪知上天垂怜,竟而得遇官人,又对妾这般疼惜。如今想来,便前番之苦再多百倍,也是不怨了。妾现在心思,却只盼这一世长一些,再长一些,也便让妾能多伺候你一些,不然何以报夫君对妾之情?可如今有了这念想,又觉一世何其之短?若只能一世与君相守又怎么够?怎么够!官人,妾是不是太贪心了?菩萨会不会怪罪?若是怪罪了,会不会……不不不,菩萨恕罪,菩萨恕罪,小女子不敢贪心,只求菩萨庇佑,求这一世让小女子永伴夫君,便任何苦都不怕的…” 第81章:夜话私语(3) 岳陵抱着她柔软的身子,听着她絮絮轻语,初时只觉好笑。可是听到后来,听她那虔诚到了极点的祷告,却是不由鼻子阵阵发酸,只两臂用力,恨不得将这痴情的女子揉到身子里去。 窗外月华如水,房中也微有凉意。岳陵怕她受了凉,将大被扯开,揽着她倒在榻上,又用被子盖好。 从头到尾,玉砚都静静的任他摆布,双眼只是眨也不眨的注视着他,眸子里那柔情,浓的化也化不开。 岳陵心中激荡,一手轻抬她圆润的下巴,在她花瓣似的唇上吻了吻。玉砚两眼微阖,抖颤着婉转相就,待感觉他退开,再睁开眼来,却是满眼的欢喜满足之色。 “傻丫头,你求的什么木胎泥塑?幸福要靠自己去把握!天长地久自是好的,但天下事,哪有事事如意的?只要珍惜咱们在一起的每一天、每一刻,便刹那也是永恒。与其费那精神去求那些,用来好好的去爱彼此岂不更好?” “刹那便是永恒,刹那便是永恒….”玉砚听的痴了,喃喃的念着,眼中却是越来越亮。 忽的紧紧搂住岳陵,颤声道:“夫君说的是,玉砚便想夫君都来不及,哪还有时间去想别的?夫君啊,求你疼惜砚儿吧,砚儿….不怕了,砚儿什么都给你。” 岳陵一呆,哪成想一句劝慰,竟尔会有这种效果。愣了愣神儿,立马反应过来,忙不迭的低笑应道:“好好好,好砚儿,夫君这便来了。” 口中说着,便凑过嘴去,就那粉颈玉颊上吻着。待得玉砚身子轻颤,转过头来,将那花瓣儿叼住。舌头微微用力,便破开玉津,卷住了那条香滑柔嫩,轻吮慢吸起来。 玉砚处子之身,何曾受过这般手段?不过三两息,已是鼻息咻咻,美眸迷蒙起来。 岳陵再接再厉,一只手游走不停。时而在高山平原巡梭,时而轻抚玉脊,探上翘挺之处。 待到几下散手过后,玉砚已是晕乎乎如坐云端,这才解开绣孺,将那内里一具粉嫩嫩、肉润润妙物剥出来。 烛花跳了一下,随即化作一股青烟腾起,屋中陷入一片黑暗。锦罗帐中,如横着羊脂白玉,莹然有光。贴身斯磨之际,玉暖香滑,如要**蚀骨。 雪峰颤颤,乳珠如豆,骄傲的挺立而起。待到探手一片泥泞,岳陵微挺腰身,随着一声婉转轻啼,便陷入一片紧窄湿滑之中。 纱帐带着奇妙的韵律簌簌抖了起来,眼前两粒红豆,衬着莹白也似的雪,黑暗中宛如两颗猫儿眼,划出道道炫目的波浪中,声声浅吟低唱,便如天籁般响起。 第82章:洞房忧郁症(1) 第82章:洞房忧郁症 雄鸡高啼,一夜风消雨歇,太阳明晃晃的爬了上来,将金芒洒遍了各处。 房中锦被轻柔,微微一动,便见一截雪藕也似的玉臂裸露。岳陵睁开眼来,只觉颈下微痒。待要伸手挠挠,却猛然停住,小心翼翼的将身子微微移开。 轻轻掀开被子,注目处,但见鸦发如云,粉臂雪股。精致的锁骨下,因趴伏着挤出一团纷腻,莹白玉润,便只看去就似能感到那份惊心动魄的弹性。 象牙般的肌肤,紧致细滑,如鱼尾般收束,柳腰一握。再玩下,却忽的乍起饱满,雪臀丰圆挺翘,俨如榻上升起一轮明月。修长笔直的两条玉腿,一曲一伸。交汇处,细绒如茵,一抹儿淡红隐现,沟壑分明。 岳陵痴痴的看着,回想起昨夜的癫狂,不由的鼻息又再粗重了起来。身上某处,本就怒胀胀的,这下愈发狰狞起来。 许是被掀开锦被感受到了一丝凉意,榻上沉睡的玉人,微微缩了缩身子。一张美绝人寰的俏脸上,仍残留着风雨过后的泪痕,让人看去不由生出无尽的怜惜。 长长的睫毛轻轻抖动,慢慢张了开来。迷茫的看了看,渐渐转为清明,忽然一声惊呼响起,随即一只小手探过来,将被子抓过。无限美妙,倏忽而隐。 “官…官人莫怪,妾这便起身伺候你穿衣。”羞红了的玉颊再次探出,玉砚总算反应过来,连忙披着被子起身。只是刚刚坐起,却不由的黛眉一蹙,显出几分痛楚之色。 岳陵哈哈大笑,伸手将她又按了下去,笑道:“你昨晚刚破了身子,这会儿如何动的?只管好好躺着歇歇,我又不是没手没脚,自己搞的定。” 玉砚被他笑得脸更红了,却固执的摇头道:“那怎么成?这些事儿,便该由妾做的。妾…妾身子无碍,只消…只消慢些,也就可以了。” 岳陵脸一沉,假作不悦道:“怎么不听话?我让你歇着就是歇着,不准起来。待会儿让蝶儿过来帮你收拾,你今个儿只管好好休息,听到没有?” 玉砚哪里不知他假怒,心中感动,不再拂逆,只柔柔一笑,轻声道:“官人怜惜妾,妾自晓得,便如官人所言,今日且偷偷懒就是。” 岳陵这才大喜,光着身子便跳到地上,伸手将衣服拿过。玉砚眼见他匀称的身材,不由的美眸显出迷醉之色。只是目光移到那狰狞处,却被那张牙舞爪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闭上眼睛,脸上红的如要滴出水来一般。 岳大官人却丝毫不曾在意,几下将衣服穿好,门外已有脚步声响起。待到门边处,却忽的轻了下去,如猫儿一般。 岳陵眼珠儿一转,脸上忽现戏谑之色,冲着玉砚扮个鬼脸,悄悄靠近门边。 玉砚见他搞怪,不由咯的一声轻笑,连忙伸手捂住,却又满眼尽是无奈之色。 门突然被拉开,随即便是哎哟一声惊呼响起。随着呼声,一个小身影双手乱舞着向里跌来,满面的惊惶之色。 第82章:洞房忧郁症(2) 岳陵哈哈大笑,急上前一步伸手抄住。只是刚刚接住,那笑声却忽的戛然而止,张口结舌的僵在当场。 身前,小丫头蝶儿整个身子被扶在半空,一手前伸,一手却紧紧的揪住一样物件。 因为粹不及防,虽被人扶住了,小蝶儿却是一时尚没反应过来。及待略略回过神来,没急着起身,却扭过头来,看了岳陵一眼,这才啊了一声道:“大坏蛋,你吓死我了!” 口中说着,那握着东西的手又使劲捏了捏,一边起身一边嘟囔道:“大早上的,身上却揣个棒子作甚,古里古怪的……” 这边一捏,岳大官人脸上神气更是古怪。细看下,紧张之余竟还有些发紫。 好在小丫头神经比较大条,捏了两下,待站稳后也就送了手。岳大官人大大喘了口气,慌不迭的退了开来,两腿却是有些别扭,好似用力在夹着什么。 玉砚在榻上看的清楚,初时也是满面震惊。经了昨夜之事,她哪还不知蝶儿刚才捏到了哪里?眼见岳陵神色痛苦,险险就要叫了出来。待见小丫头终是送了手,又见岳大官人狼狈的模样,终是松了口气,但却随即忍不住的捂着被子笑了起来。 蝶儿莫名所以,转头看看自家小姐,又再看看站在原地运气的岳陵,不由的满面疑惑。肚中暗暗嘀咕,莫不是跟昨夜之事有关?只是以前在园子里所见,那些客人最多是有些萎靡不振,哪有这般怪模怪样的?小姐又在笑什么?莫非那事儿果然快活,竟尔一至如此? 小丫头满脑子糊涂,百思不得其解。站在那儿一时不知该怎么做才好。 岳陵这半天总算将气儿顺了过来,眼见玉砚吃吃笑的,显然在极力忍着,一张白玉似的脸颊都憋得通红。 又见那惹了祸的蝶儿一副愣怔无辜的模样,不由的长叹一声。夫纲啊!这么下去,早晚夫纲不振啊!这死丫头也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这亏吃的可叫一个冤枉哉。 好歹又暗暗安抚了下自家兄弟,经了这一下,小家伙已然垂头丧气了,倒也老实许多。 “还愣着干啥?还不快伺候本老爷洗漱?还有那啥,给你砚儿姐姐把洗漱的送进来。”岳大老爷很郁闷,偏偏又不好明说。只得借题发挥,对着小丫头呼喝了起来。 蝶儿鼓了鼓腮帮子,愣愣的看看他,待见小姐直对自己使眼色,这才忿忿的应了,转身出去准备。边走边嘟囔道:“昨晚还让人家按原来的称呼叫,睡一觉就变了主意,又成老爷了,说话不算话,真是大混蛋!还要呵斥人家,恨死你了。” 岳大官人瞪大了眼睛,嘴巴张了张,却终是没说出个啥来。那边玉砚又再憋不住,低着头吃吃的笑了起来。 岳大官人佯怒道:“哼,便使劲笑,等今晚总叫你知道厉害。这回再告饶,看官人还放过你不。” 玉砚吃了一惊,随即红霞满布,眼波儿柔柔媚媚的,抛了一大捆秋天的菠菜,咬唇低笑道:“官人勇武,妾不敢了。” 岳大官人一个不妨,登时被那困菠菜命中,直打的一阵头晕,连忙转头窜了出去。 也顾不上等蝶儿给准备洗漱了,自个儿匆匆搞定,这才长出一口气。扭头看看房中方向,不由苦笑摇摇头。 这哪有个省油的灯啊!平日里便乖巧温顺的玉砚,谁成想竟也有这般手段。是自己开发的功劳吗?还是女人自带的本身属性呢? 岳大官人感觉有些拎不清,最终归结于后者。仰天感叹曰:女人果然是老虎,只要稍不留心,便会中上无影脚啊。 耳中听的左侧房门声响,扭头看去,却见彩荷和莲萼走了出来,见他立在院中,连忙敛衽为礼,齐声问候。 岳大官人正自刚刚总结完毕,眼见又是两只老虎现身,不由打个寒颤,拱手匆匆回个礼,转身一溜烟儿的便奔了出去。 彩荷主仆看的两眼发直,正呆愣间,见蝶儿捧着水盆进来,忍不住问了起来。 蝶儿也是愣怔,老半响,郑重的点点头,回道:“洞房忧郁症!对,就是如此。”说罢,脚下不停,直往房中伺候自家小姐去了。 两女当场石化。 第83章:嫖的最高境界(1) 第83章:嫖的最高境界 前厅处,二宝将早饭摆好,岳陵让将普济请了来,两人一起吃了起来。 普济身上血荆棘之毒解了,浑身轻松。一夜好睡,倒也神清气爽,重又恢复一派高僧做派。 坐在对面,举止端庄有度,安静进食。有那么一瞬,岳陵简直以为,自己是在跟某个超级大领导同桌而食。 “喂,假和尚,咱们今天去逛青楼好不?”冷不丁的,岳大官人头也不抬的丢出了这么一句。 噗! 普济一口粥刚刚喝进嘴里,乍闻这话,顿时就喷了出来。两眼瞪着满脸无辜的岳陵,老半响,才长长吐出一口气,闷声道:“跟你说了,老衲是真比丘,一俟及冠之年,便受了具足戒的。” 岳陵哦了一声,点点头,表示明白了。普济忿忿的看了他一眼,又再举起碗来。 “受戒跟逛青楼不冲突。”耳边又飘来岳大官人轻描淡写的一句。普济身子一颤,觉得自己要吐血了。 “臭小子,你究竟要怎样?洒家都说了,什么都可以做,但绝不碰女色!还有,伤天害理、有违律法之事,你也别想!”普济大和尚终于怒了,将手中粥碗重重放下,大声怒道。 对面岳大官人满脸笑眯眯的,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见他终于没了那副做派,这才挑挑眉头,撇嘴道:“看看,这才是你的本色嘛。我让你帮我做事,那副骗吃骗喝的模样,自然是做事的时候用,对着我,最好别玩花样,省得总被戳穿,恼羞成怒。” 普济一窒,伸手指着他,半响说不出话来。最终狠狠哼了一声,再次拿起碗筷,埋头就吃,打定主意不去理这个无耻的惫懒小子。 只是他存了心事宁人的心思,岳大官人显然并不体谅。仰头将碗中米粥一口喝下,站起身催促道:“走了走了,开工了。” 普济一愣,怒道:“洒家还没吃完…….” 岳大官人摇摇头,啧啧道:“你是和尚!就算假和尚还是和尚,和尚也是男人,是男人吃饭就该爽爽利利的。这点饭,你还要吃多久?跟个娘们似地。那啥,别说你其实割了那话儿,是个伪娘啊。” 普济目瞪口呆,脑中一时转不过弯来。什么伪娘?什么割了那话儿?割什么啊?那话儿…….啊!死小子!气死佛爷了! 伪娘是虾米东东,普济大和尚不需要搞明白了,微微转念间,割了那话儿这句懂了,用脚趾头都能猜出来了。 砰!将饭碗撂下,普济大师怒了,霍得站起身来,戟指怒道:“死小子,洒家只是答应帮你做事,可没答应做个任你打骂的奴仆!你一再挑衅,究竟意欲何为?” 岳大官人面现诧异,惊奇道:“咦?为什么要发怒?我说大师,你好歹是出家人对不对?听说出家人都是讲究戒怒、戒忍的,还有什么恶口戒之类的是不?我只是打个比方说明下而已嘛,干嘛要生这么大的气?那啥,淡定,要淡定。来,深呼吸,对,多做几次,灵珠不昧,方可保行事无误啊。” 第83章:嫖的最高境界(2) 普济脑门子充血,瞪大着眼睛,忽然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登时反应过来,觉得自己好傻。这小子明显是故意的,自己答应了帮他做事,他便不能再找借口报上次骗鸡之仇。所以,才借着气自己出口气。 自己越是生气,他就越是开心。哼,死小子,倒也有趣,洒家就陪你玩玩,看看你能耐我何。 想到这儿,普济大和尚忽然不气了,面色平静的合什一礼,高宣佛号道:“施主说的是,是老衲浮躁了。”说罢,自顾自的坐下,将碗拿起,很是坦然的继续吃了起来。 岳陵眨了眨眼,忽然也觉得这和尚大是有趣儿。这次却并不再催,安心等他吃完,这才拉着他出了门。 两人一路向东,普济走出一段,忍不住问道:“小子,你究竟要老衲帮你做什么?” 岳陵啊了声,扭头看看他,又继续走着,口中道:“我昨晚把彩荷留下了。” 普济一呆,老半天没反应过来。话说这彩荷是什么人,又和我刚才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吗? 正自一脑门雾水时,听岳陵又道:“彩荷是怡情楼的头牌,这次花魁大赛的花魁。和尚,别装不知道啊,我会鄙视你的。” 普济就觉的头上有一群乌鸦飞过。 连忙深呼吸两下,淡然道:“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这和老衲有何关系?老衲说了,不好女色。” 他自觉这句话自己说的很是理直气壮,哪成想话音儿才落,原本一直平静的岳大官人却猛地站住,转头大怒道:“呸!贼和尚,你什么意思?你可是出家人,怎么说话的这是?彩荷现在是我的女人,跟你丫的好色不好色扯的上吗?哎呀,我警告你啊,我家后院不准你靠近啊,否则别说我跟你翻脸。” 普济躺着也中枪,张大了嘴愣了半天。一张老脸先是红,随即开始发紫。大步追上岳陵,怒道:“死小子,你放的什么屁!什么叫别靠近你家后院,老衲岂是那等无耻之徒!快快赔罪!否则洒家不与你算完。” 他满面怒容,话儿说完,便站住身子,准备开战。哪知岳陵听了一愣,随即一拍额头,笑嘻嘻的点头道:“哈,那啥,我光顾着想事儿,一时口不择言,恕罪恕罪哈。那啥,走了走了,大丈夫心胸开阔些,别针头线脑的斤斤计较好伐。”说罢,伸手扯着他便走。 普济摆开了架势,就等一场大战了,哪知竟是这个结果,简直犹如攥了一身的劲儿,却一拳打在空处,一时好不难受。 只是人家既然赔了罪,倒也真不好再揪着不放。只得郁闷的咽下这口气,半响闷声道:“你说痛快些,到底要老衲作甚。” 岳陵笑嘻嘻的点点头,扯住他在一处街口站住,伸手往远处一指,笑道:“看到没?” 普济疑惑,顺着那方向看去,但见一处三层的彩楼矗立。此时尚是上午,也不知那是做什么的地方,门前颇是冷清。 “那就是怡情楼,我要你做的事,就是在那儿。”岳大官人两眼发光。 “什么?还是让我去嫖妓?”普济震怒。 “什么嫖妓?是让你去找她们的妈妈!”岳大官人恨铁不成钢的解释道。 嫖他妈?!! 普济彻底震惊了。 第84章:三娘子的郁闷(1) 第84章:三娘子的郁闷 三娘子觉得很郁闷。这郁闷打从昨晚上开始的,一直持续到今天。准确点说,今天比昨晚上更郁闷了。 昨晚上的郁闷是因为彩荷,这个女儿怎么就不省心呢?这刚得了花魁的名号,正是大把赚钱的好时候了,忽而昨晚上竟留宿在那岳子鸿家里。难道她不知道这行里,清倌人才是最值钱的吗? “鬼迷了心窍了!”三娘子恨恨的低骂着。只是想想,去拜访岳陵这事儿,偏偏是自己鼓动的,如今闹到这个地步,实在是说不出道不出的。 结果一宿没睡利索,直到凌晨时分,才好容易迷瞪了一会儿。可还不等完全清醒,就有下面茶壶来报,说是有人求见。 三娘子很奇怪,自己貌似开的是青楼啊,就算来人也当是晚上好伐。这大清早的,怎么就会来人了呢?居然还是要见自己。夺了花魁的效果会这么好?三娘子还真有些不信。 话说怡情楼已经连续几年独占花魁了,可也从没见过这种情形啊。而且,那个来报的茶壶,似乎脸上神情也是极为古怪。 她疑惑不定的下了楼,当看到来访的客人时,险险没背过气去。那客人是个和尚!还是一个看上去很不年轻的和尚。 是有人戏弄自己吗?三娘子首先想到的就是阴谋。她可是清楚的很,拥有号称天魔女骆渺渺的百花苑,那可一直在紧紧的盯着这边呢。 原本这回自己失了玉砚这个王牌,本次花魁大赛,骆渺渺夺魁的呼声可是极高的。连三娘子自己都认为,若真细致的比较起来,自家彩荷确实略微差了那天魔女一筹。 可世事就是这么无常,谁知道凭空落下一个岳公子来?而且,居然还如此惊才绝艳。一词水调歌头,再配上独特的曲风曲调,登时便震了全江陵的人。倒让自家那女儿彩荷,凭空得了大便宜。 想想当日大赛之后,听闻百花苑那边士气低落,三娘子兴奋的一夜睡不着。据说那骆渺渺大发了一通脾气,这两天来都不曾见客。 有着这种仇隙,要说对方玩出这种手段,倒也不足为奇了。大周一朝,极重佛事。从王公大臣,到乡间百姓,对僧人都是非常礼遇的。由此也奠定了僧人们极高的地位。 百花苑居然请了个和尚来搞事儿,这事儿却不能硬顶,需得小心应对才是。 三娘子暗暗打定主意,扭着水蛇腰,花蝴蝶一般的飞了下来。 许多小说中,都将这青楼妈妈描写成一个四五十岁的,如同老巫婆般的样貌,其实完全是胡说八道。 青楼生意,靠的是以色娱人。这要猛不丁蹦出一个三角眼、大黄牙,一脸褶子跟干了的橘子皮一样的妈妈来,哪还做的屁的生意啊? 所以,所谓妈妈,一般都是花信年华,风韵犹存的妇人。更有甚者,也不过只是二十多岁的女子来做的。 这三娘子如今不过刚过三十,年轻时也曾有过一阵风头的。所以,这会儿刻意的扭腰摆臀而来,倒也是袅袅生姿,颇有几分勾魂之态。 第84章:三娘子的郁闷(2) 只是说不上几句话,一问对方来意,三娘子却是不由的脑袋发胀。她原本以为对方是对手派来的,无非就是化缘勒索那一套罢了。 三娘子也打算的很好,小钱无所谓,直接打发了算完。要是想狮子大开口,自家却也不是好应对的。总要挤兑的这恶客自己羞惭而去才是。 但结果呢,人家大和尚压根不提什么化缘之类的话题。一张口就是讲经,劝人向善。话里行间的,谆谆劝诫自己莫要只顾赚钱,而做那拆人因缘,逼良为娼的恶事。 三娘子一个头两个大。 话说这一行里,龌龊事儿是不少。对于那些个烈性子的,下个药或者饿上几顿什么的手段,自然也是有的。 但有归有,她这儿却极少用。一来,她这怡情楼怎么也算是这一行里有些名气的。靠的不单单是以色娱人,更多的却是姑娘们的技艺。 这个时代,妓并不代表娼。妓有些卖艺不卖身的意思,除非自己愿意,或者真碰上什么实在惹不起的大人物,才会有那入幕一说。只有娼,才是完全凭肉体混饭吃,在这一行里,算是等而下之的。 二来呢,此时投身青楼的,其实大多是愿买愿卖的。再就是一些家中犯了事儿的罪人家属,来自各个教坊司中。 故而,这位自称普济的高僧所说的逼良为娼,实在是有些过了。更别说什么,拆人因缘那话了。 好歹自个儿这是开的青楼好伐,巴不得园子里的姑娘都有自己想好的,结成一对一对的。这般长情的恩客,才是稳定的,也是能带来最大收益的。作为妈妈来说,又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去拆散? 三娘子旁敲侧击一番,最终确定这位普济大和尚,跟对头并无半毛钱的关系,不由的哭笑不得。 既不是那种受人指使的,那就更不能轻易得罪了。没奈何,她也只得耐着性子,很是解释了一番。 只是不曾想,这位普济高僧似乎并不相信。气度森严的往那一坐,苦口婆心的一再劝着。话中虽未明确点明具体哪个,却是隐隐似有所指。 三娘子被嘟囔的筋疲力尽,好歹瞅个空儿溜了,自往后房中躲了。眼见的日头渐渐升高,又渐渐偏移,那正午都过了,可外面那位大和尚端的好耐心,竟尔仍是稳如磐石,坐在那儿就是不肯挪窝。 三娘子这个烦躁啊。麻痹的,老娘这是招谁惹谁了啊?怎么就碰上这么莫名其妙的事儿呢?她郁闷的连每日午时的小酌都没了心思,不时的在屋里转悠。 岂不知她这儿郁闷,坐在下面,表面上老神在在的普济大和尚更郁闷。 那混账小子让他来这腌臜之地,竟是要他来给这儿的妈妈讲经劝善,好开导那妈妈放过他看上的姑娘,却又不准他题名道姓。 他本打死也不肯应,可岳大官人只冷冷的抛出四个问题,便让他哑口无言,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你是和尚吗?还是正规受过戒的吧。” “僧人普度众生,便该劝人向善,以助良善的吧。” “□□也是人,妈妈也是人,都是世间子民。我佛观世人平等,并无歧视,有这么一说吧。” “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又有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之言,这话能解释下不?” 普济无语。 就这么着,高僧登堂入室。以和尚而入青楼妓院说法,普济大师可谓此领域里的开山怪了。 只是大和尚面上沉稳,但眼瞅着楼里不时有留宿的嫖客,起身返家时看向自己的目光,大和尚便如芒刺在背,那份窘迫,直让他在肚子里将那小混蛋不知咒骂了几百遍了。 及到后来,三娘子抽身而走,偌大的厅堂中便一个和尚,端然独坐,濯濯光头与明烛争辉,二楼上各房里的姑娘们起身,都是推开窗扇,低笑着指指点点时,普济脸颊上已是不由微微抽搐,这忍耐真快要到了极限了。 直到正午过后,忽见大门处,有茶壶点头哈腰的引着三人走进,目光与其中一个少年人一碰,大和尚这才长长吁出一口气来。 那混小子,岳大官人,终于出场了。 第85章:前发后着(1) 第85章:前发后着 岳大官人打发普济往怡情楼来,提前打打埋伏固然是一个心思,但借此拖住三娘子,给自己留出时间安排,也是原因之一。 与普济分手之后,他马不停蹄的,一上午时间,先是往百花苑那边晃了一圈儿,特意让人看到。然后又连着拜访了苏望和唐澜两人。在付出了写下两副字的代价后,终于请了这俩大佬跟他一起过来,为他的泡妞大业保驾护航。 苏望和唐澜本就欣赏岳陵,如今得了人家好处,再加上这个时代,以狎妓为文人风流之事,自是欣然往之。当然,期间调侃一番,自也是题中之意。 只不过两个老家伙,听闻岳大官人这次要的,是那新鲜出炉的花魁彩荷时,口中不说,那脸上却分明全是一种羡慕嫉妒恨的神色,让岳大官人狠狠的肚里鄙视了一通。 听闻苏望和唐澜同来,三娘子可是不敢怠慢。倒不是说怕了这二人,在这江陵一地经营这种行当,又有哪个背后没人支持?她重视苏、唐二人的原因,实在是这两人年高德重,在江陵的士子文人中,享有极高的威望。 这青楼开门经营,富绅大家固然是金客,但若真个想出名,却是离不开文人士子的追捧。若能伺候的这两人满意,也就等若拉住了江陵一地的文人士子集团,对于怡情楼的生意,自是大有好处。 “哎哟,苏山长、唐大人,奴家怎么说今个儿一早起来,就听外面这喜鹊叫的欢呢。原来竟是有您二位贵人上门,嘻嘻,奴家这儿跟您见礼了。今个儿过来,是听曲儿呢,还是往阁子里坐坐?前时刚从扬州来了几个瘦马,倒也伶俐,可要试试?” 口中说着,媚眼儿漫天飞着。宽领之间,鼓胀如山,随着手中绢帕轻扬,抖出一阵的大浪。 岳陵被那扑面而来的香粉气顶的直翻白眼,抬袖掩嘴,微咳了两声。 苏望与唐澜却是一派轻车熟路的架子,笑呵呵的摆摆手,由苏望出面笑着答道:“三娘少礼。咱们今日来,只是陪衬,身边这位少年英俊,方是主客,三娘可莫要走了眼啊。呵呵。” 三娘子眼中闪过一抹惊色,目光在岳陵面上一转,瞬间堆起满面谄笑,袅袅娜娜的靠了过来,直把那挺硕的凶器往岳大官人臂上直蹭,一边娇笑道:“哎呀,真是失礼了。可不知这位公子爷怎么称呼?奴家刚刚少了礼数,待会儿便让几个女儿好生伺候着,给公子爷陪个不是。” 汃_ 澪_電_孒_書_ω_ ω_ W_.T_Χ_t_8_○. ξ_Α 这妇人嘴巴抹了蜜一般,年过三十,本钱却也丰厚,这么一靠上来挨擦,倒也**的紧。 岳大官人也不是雏儿,只笑眯眯的坦然受之,并无半分局促。这幅老成镇静的架势落到三娘子眼中,自然又是加了几分小心。 苏望和唐澜对望一眼,唐澜捋须微微一笑,用手点着三娘子笑道:“你这鸨子,这话说的,可真是罪过了。那好处都得了,这里竟不认得那送好处的人,还来问人家姓名,真真可笑。” 第85章:前发后着(2) 三娘子一愣,风流眼一转,再看向岳陵时,便大有疑惑之色。岳陵此时才微微一笑,淡淡的道:“在下姓岳,单名一个陵,草字子鸿。” 三娘子喃喃的念叨了两声,猛然心中大跳了一下。岳陵岳子鸿!可不就是那一词一曲震了江陵,昨个晚上又祸害了自己心头肉的那厮吗? 想到那彩荷刚到了要大把收银子的时候,却被这人夺了红丸,正不知要失去多少身价,心中便又是肉疼又是恼火。 偏偏直到此刻,这正主儿都来了,那不争气的小浪蹄子竟还没回来。该不是食髓知味,乐不思蜀了吧。又或者初试云雨,没个分寸伤了身子? 这没羞臊的! 三娘子暗暗咒骂着,倒也多少有些担心起来。面上重新换上一副惊喜的神色,连连唱喏道:“哎呀呀,哎呀呀,原来竟是咱们江陵第一才子岳公子来了。你看你看,奴家这可不是有眼不识金镶玉吗。咦,对了,我那女儿昨晚去拜了公子,怎么今个儿没见她边上伺候着?该不是小**恃宠而骄,失了规矩?哎呀,待回头,定要好生管教一番,总叫她知道个进退,再来给公子请罪。” 她口中忽而谄媚,忽而咒骂,瞬息之间,如有百变,让岳陵看的叹服不已。 只是那话里行间,虽是叱骂彩荷,其中打探问询之意也是明明白白。而且,由那语气之中,也听得出一股怨气不小。 岳陵脸上波澜不惊,目光微微转冷看了她一眼,三娘子心头不由的一跳,脸上笑容便有了刹那的僵硬。 “我今天来,便是为着彩荷一事,咱们且找个地方,慢慢谈吧。”目光在四周一扫,岳大官人漫不经心的说道。 三娘子心中越发惊疑不定,隐隐有不祥之感。微一迟疑,随即连声应着,将三人往二楼引去。在一处名为牡丹阁的间里坐了,又不迭声的催着上茶。 这边忙活着,心中却是七上八下,一阵的忐忑。究不知自家那女儿,该不是闯出什么祸事来了吧。 心中不安,趁着在门口吩咐时,对一旁站着的一人使个眼色,那人微一颔首,转身跑了出去。 看那人去了,她这儿不由心中一松,重又满脸堆笑走了过来,便就下首坐了,向岳陵道:“不知奴家那女儿做了何事?若是有不当之处,还请公子瞧在她年纪尚小的份上,多多包涵一些。待她回来,奴家自当管教,令她向公子赔罪就是。” 她刚才在外面也说过这话,那时不过是信口发挥,此时再说,已是慎重了许多。 苏望在旁呵呵一笑,摇头道:“三娘想到哪里去了?今日子鸿过来,却是一桩好事,你又赔的什么罪。” 三娘子一愣,岳陵微笑点头,淡淡的道:“我来是给彩荷赎身的,妈妈说个数儿吧。” 他这话说的淡然平静,便如同再说买颗白菜萝卜一样。可听在三娘子耳中,却是让她大吃了一惊。 “这…这怎么可以?”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想都没想,张口便叫了出来。开玩笑,老娘养了这么久的女儿,好容易到了要靠她大赚特赚的时候,你却要给夺了去,焉有这般好事? 口中叫着,脑中却忽然灵光一现,登时将上午那个纠缠不休的大和尚普济想了起来。 她刚才看的分明,那老秃驴原本坐的那叫一个稳,可便在刚才自己招呼这几人时,竟不声不响的走了。 当时她还暗暗庆幸,终于是送走了一尊瘟神。现在看来,那瘟神根本就是眼前这个岳大才子支使来的。不然,怎么会有劝自己莫要拆人姻缘一说? 想到这岳陵如今声名鹊起,不但请了苏望和唐澜这二人,还能支使动僧人过来,心中不由陡然警觉起来。只是又想想自己身后之人的分量,暗思便苏望、唐澜虽是清流名宿,但与之比起来,也当顾忌三分,心中才渐渐安定下来。 “岳公子这是为难奴家了。奴家养大这个女儿,不知耗费了多少心血,眼下她年纪还小,委实不舍嫁了出去。公子肯青睐与她,按理说是她的福分,只是奴家这为人母者的心思,还望公子多多体谅才是。” 她心中安定,这话儿便索性挑明了开来。面上只做出不舍悲戚之态,眼底却是强硬。 第86章:惊疑(1) 第86章:惊疑 牡丹阁中,怡情楼妈妈三娘子毫不犹豫的断然拒绝,让一同陪着来此的苏望和唐澜,都是不由的面色一沉,心中大是恼怒。 在他二人来想,以自己的名望身份,这三娘子怎么也要给出几分面子。那彩荷虽说刚刚得了花魁,但一来这花魁所得,本就是靠着岳陵的词曲相助;二来,但多给些银钱就是,只要圆了几人的面子,后面还能亏了她不成? 所以,两人开始虽觉得岳陵下手贼快,倒也不是不能办到,这才欣然而来。哪成想,这三娘子竟是如此强硬,半分面皮也不肯卖,这让两个老家伙情何以堪啊。 唐澜将手中茶盏重重往案子上一放,沉声道:“三娘,何必如此决绝?不过一个伶人妓者,你手下南北佳丽无数,随便再推出一个两个又不是难事。这般若搞得僵了,对大家又有什么好处?” 苏望亦道:“今**与唐大人过来,也是本着成人之美的好意。子鸿与彩荷姑娘情投意合,若三娘应了,绝对是一段佳话,对怡情楼也是有莫大的好处。三娘何不再好好考虑下?” 三娘子心中冷笑,面上却做为难状,叹息道:“二位大人所说,奴家岂有不知?奈何此事虽说也是奴家不舍女儿,但尚有内情也是其中缘由。这怡情楼虽一直是奴家打理,小事儿自可主的,但彩荷刚得花魁便要赎身,这般事儿,却不是小事儿了,还要向另一人请示。只怕那位定是不肯的。” 苏望和唐澜一怔,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惊疑。苏望沉吟道:“不知三娘要向何人请示?” 三娘笑靥如花,娇声道:“呵呵,便是本州知府宋大人。奴家这怡情楼中,蒙宋大人的家人青睐,也是有些份子的。” 苏望和唐澜闻言齐齐一惊。他二人一个是纯清流之士,虽名望素著,真正权利却怎么也比不上一州知府。而唐澜虽曾为京官,官至礼部尚书,但莫说如今已然离职,就算在任上,礼部在六部中,也向来不被所重。论起权柄,比之如封疆大吏般的一州知府,也是大有不如。 而今听闻这怡情楼后台竟是知府宋仁,登时感到棘手,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三娘子面上笑容不消,眼底却是划过得意之色。两个老东西,平日里敬着你们,不过是为了求财罢了,难道还真个怕了你们不成?今日竟想来欺负老娘,哼,须知老娘也不是吃素的。 “据闻百花苑的骆渺渺姑娘,一声舞艺精湛,堪称江陵之冠,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就在三娘子得意,苏望、唐澜相对默然的功夫,岳陵却忽然出声,问出一个完全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阁中几人都是一愣,三娘子心中微动,抬眼看去,却见岳陵脸上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哪有半分被拒后的恼色?这会儿忽又问出百花苑的事儿,心下更是惊疑不定起来。 第86章:惊疑(2) 苏望和唐澜正觉尴尬,不知如何下台,如今听岳陵主动将话题岔开,一愣之后却都是暗暗松了口气。 当下由唐澜笑着接口道:“子鸿果然是少年风流,不负名士之风。那骆姑娘人称天魔女,据说一身舞艺传自西域名家,何止精湛二字所能形容。呵呵,我倒也听说了骆姑娘似有意于子鸿,倒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了。哈哈,也是佳话,也是佳话。” 老家伙只当岳陵眼见这边没戏,改而打起骆渺渺的主意了。既然免了在这边的尴尬,那边又妾有意,岳陵再郎有情的,若能撮合,自是最好不过的结果了。 苏望也是人精儿,闻言也在一旁微笑点头不已。唯有三娘子,却是微微一皱眉头,眼中暗有忧虑闪过。 岳陵扫眼看了看几人,却并没接茬,伸手端起茶盏啜了一口,这才喃喃自语道:“岳某闲来无事,想出了一些小把戏。若放在青楼中表演,算了算,每日差不多该有万贯入账。唉,原本为了美人儿,也便不计较这些许银钱了。如今,既然美人不可得,说不得,也只能退而求其次,想想怎么给自己多赚些才是了。” 他这话一出,三娘子不由的面色大变,苏望和唐澜却是大感兴趣,急急追问道:“怎么,子鸿又有新作出来?好你个岳子鸿,偏嘴巴这么严,上午也不见你说起。快快拿来,且让我等先睹为快。” 岳陵哈哈一笑,摇头道:“二位误会了。岳陵此番所作,却不是简单的诗词,而是一种模式,可引动江陵上下,无论贫富都能参与的一种娱乐。想这江陵一地,有户十余万,人口数十万。我这把戏就算最低消费定在百文钱上,不知汇集起来能有几何?这种把戏,娱乐性强,却非什么妙词好诗了。” 苏望、唐澜齐齐一呆,略微算了算,不由却又面现惊容。若真像岳陵所说,能让如此多人参与,便每人百钱,别说数十万,就算十万,那也是整整一万两,可不就是百贯吗。 更不要说,听他口气,似乎百钱之说,还只是最低算计。这种最低,想必也是针对平民百姓而设的。大周百年太平,民间富庶,百钱确实拿得出。只要那把戏确实吸引,他口中之数,只怕绝非虚言了。 只是这究竟是何种把戏,竟尔能引得这么多人投钱?眼见岳陵满面自信,偏不肯明言,两人心中不由好奇更甚。 三娘子也是倒抽一口凉气。若真个有了这么个新事物出来,金钱利益上且不说,单就那名声,定是谁家承办谁得益。只怕立刻就能将别家尽数压在底下了。 这小子刚才先问起骆渺渺,又再说出这么一番话,难道他是想跟百花苑合作?哎哟,他刚才说什么来着?说原本为了美人儿,便不计较这些,现在没了指望,这才有了操作的念头。这贼小子,可不是明明说给我听的? 一般青楼之中,便算最红的头牌姑娘,每日所得也不过几百两银。碰上那冤大头,或能得个千两,那却是百年不遇的偶然罢了。 而听这厮所言,他所设计的把戏,竟尔似能天天进账。休说万两,便只百两,真能天天稳定进账,岂不胜过任何头牌了?这….这….,也不知究竟是真是假。可要是真的,自己这边硬拦着一个彩荷,到头来损失的可就大了去了。 她这儿心思百转,一时间不由的心乱如麻。正在这时,却见门口一个小厮探头探脑,看到自己不由连使眼色。 心中一动,干笑一声,向三人告了罪,转身出来。这小厮正是她打发在几个旁的园子看着的,专司打听各家信息,可算得最早时期的商业探子。 如今见他回来,想必是又探得了什么消息,这才急急而出。待到走开两步,低声问道:“可有什么动静?” 那小厮躬身道:“好叫妈妈知道,小的今日在那百花苑外听的消息,说是看到上午那位写出水调歌头的岳公子,曾在园子外出现过,似乎是有些什么为难事儿,迟疑不决。只是等园子里确定了他的身份,再找出来时,那位岳公子却已经走了。妈妈不是叮嘱小的,但凡与那岳公子相关的事儿都要及时回报吗?是以,小的才急急赶了回来,说与妈妈知道。” 三娘子刚才在里面听了岳陵所言,这会儿再听小厮如此一说,顿时心中大跳。那岳陵方才所言,看来果然不假。只不过终是个好色的,总是犹豫后才决定还是来要彩荷了。 想到这儿,冲着小厮摆摆手,将人打发了,转身便要回去,好歹再问个仔细清楚,也好决断。 打定了主意,脚下方自一动,却忽听一阵喧闹传来。循声看去,但见牡丹阁外,几个华服少年正大咧咧的涌了进去。脑中微一转动,登时便变了脸色。 第87章:真被震住了(1) 第87章:真被震住了 岳陵和苏望、唐澜稳坐屋中,待那三娘子出去了,苏望又忍不住追问。岳陵却仍是只笑不语,把老头气的吹胡子瞪眼的。 正自斗的有趣,忽听一阵喧哗传来,随即门前屏风后,便呼啦挤进来好几个锦衣华服的少年,个个面带怒气,叫骂不绝。 但在进来后,猛然看到苏、唐二人,却是都不由的一愣,吵闹声戛然而止。互相看看,都是面现窘迫之色。 屋中三人一愣,岳陵目光转动,却正好看到其中一人,先是怔了怔,随即却不由嘴角勾起,浮上了一丝哂笑。 这人他认得,正是当日被他暴揍了一顿的县令之子,曾智曾大公子。 此时还能隐约看出这货鼻梁处微有青肿,想必还没好利索。眼见岳陵看了过来,身子微微一颤,随即却又挺了挺兄,努力做出一副不屑的模样。 他身边跟着六七个人,三人和他并肩而立,其余的则都随侍在后。站在前面三人中,岳陵除了认识曾智外,还有一人看着眼熟,却记不起在哪儿见过,一时微眯双眼,倒忘了说话。 只是他这不说,旁边苏老头和唐老头却是在微楞之后大怒。啪的一拍桌子,苏望已是霍然起身,怒道:“你们想做什么!竟敢这般无礼闯入,信不信老夫立即着人去尔等家中,找你们父亲理论理论?” 老头儿火气不小,平日里看着温温吞吞一个人,这一刻却是颇有威猛之态。 门口处众纨绔面面相觑,半响,那个岳陵看着眼熟的站了出来,对着苏望和唐澜躬身一礼,赔笑道:“学生们不知二位先生在此,这里给先生见礼了。只是这般失礼而入,实在是事出有因,还望先生宽宥则个。” 苏望冷着脸哼了一声,正要答话,却听门外三娘子娇媚的声音响起,“哎哟,诸位公子啊,这是做什么?奴家可没什么得罪的地方吧,你们这般横冲直撞的,惊了贵客,可不是害死奴家了。” 随着语声,三娘子已是扭着腰身挤了进来。路过之处,媚眼儿乱抛,几个小年轻个个都是面现*笑,趁机挨挨碰碰。有那大胆的,还要伸手扭上一把。三娘子也只是假嗔薄怒,白眼奉送。 苏望和唐澜看的摇头不已,那边站在最末的一个少年却冷声哼道:“三娘,今个儿这事儿你最好离着远些,否则别怪咱们不给情面。” 这人自始至终便一脸的傲然,纵然方才对着苏望和唐澜,也只是微微一揖,便再默不作声,毫不把苏望的呵斥放在心上。 此时他这话一出,三娘子也是面色微变,迟疑了下,却终是默默退开,真个就不说话了。 岳陵看的两眼眯起,心中暗暗留意。苏望却是怒哼一声,冷声道:“杜小山,在老夫面前还这般嚣张,可是真仗着你父亲的身份,不把老夫和唐老放在眼中吗?” 这名儿一叫出来,岳陵心头电光石火一闪,瞬间便想了起来。那个看着面熟的,可不正是当日花魁赛上,在另一艘船上的那个薛玉贵吗。 第87章:真被震住了(2) 想想当日文旭所言,眼前几人已是呼之欲出了。曾智不必说,这个是薛玉贵,刚说话这个,也自是那个所谓的老大杜小山,荆州同知杜希同的儿子。而一直站在一旁,浓眉大眼,极是粗壮的那个,定然就是那位老幺,荆州兵曹从事吕大力之子,吕猛了。 至于身后几个,显然都是这帮纨绔的跟随之类的。此刻被苏望一喝,杜小山面上却是傲气不变,仍只是微微躬身,冷声道:“不敢,先生误会了。家父曾有言,对二位先生该尊敬还是要尊敬的。只不过,咱们哥几个这次过来,却是另有所为,非是对先生无礼,便请先生安坐看着就好。” 这话说的软中带硬,连唐澜都阴沉下脸来。苏望那边更是气得满面通红,身子颤抖着,一个劲儿的嘟囔道:“狂妄!真是狂妄!” 他二人今天也算出门不利。先是想帮岳陵说话,却被三娘子冷不丁搬出个知府这尊大佛,令两人颜面大失。只是那知府身份地位毕竟摆在那儿,这面儿虽不好看,真说起来也不算什么。 可如今,不过一帮纨绔,却也不软不硬的顶撞过来,虽说杜小山老爹也是地位高崇,但这可终是儿子,而不是杜希同当面。这般行为,就稍稍过了。 老头气的一时说不出话来,那边众纨绔却是精神大振。薛玉贵上前一步,目光直向岳陵看来。 上下打量一番,这才撇嘴不屑道:“你就是那个岳子鸿了吧。会写几句狗屁的诗词,还真当自个儿是个人物了?” 岳陵早看明白了,这些个小王八蛋是冲自己来的。虽然不知为了什么,却也不会怕他们。 此刻听薛玉贵张嘴就喷粪,面上淡淡然的,竟半分波澜也不兴。只起身扶住苏望,摇头道:“苏老何必动气?江陵城这么大,那狗不知几千上万的,有那疯了的冲你吠两声就上火,可不要被气死了去?且坐,且坐,喝杯茶定定神。” 苏望眼中感动,叹息着坐下,低声道:“这是一帮无法无天的畜生,家里都有些道道,能忍则忍,打发过去也就是了。” 岳陵呲牙一笑,暗道,老子当年打都打了,还忍个毛线啊。只是这话却不好说,只能笑着点点头。 那边众纨绔听他说话,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不由个个大怒。杜小山眼中射出阴狠的光,盯在岳陵面上,却是一声不发,倒颇似其父的几分神采。 那吕猛却是大怒,脚下一动便要上前,旁边杜小山一把拉住,微微摇头,只对薛玉贵使个眼色。 薛玉贵脸色铁青,怒哼道:“姓岳的,你别以为有芜菁夫人帮你说几句话,就可以目空一切了。上次你打了咱们二哥,便那芜菁夫人护你一次,难道还能永远护着你?不过你愿意当那靠妇人维护的兔儿爷,咱们也懒得管你。可听说你竟跑来打咱们江陵花魁的主意,难道真当咱们江陵无人吗?今个儿跟你把话撂这儿,老老实实夹着尾巴做人,这江陵一地儿,还轮不到你人五人六的。彩荷姑娘那儿,是咱哥几个看上的,在咱们还没沾上前,谁也别想染指,不然,早…哎哟!” 他站在那儿,掐着腰指手划脚的叫嚣着。初时岳陵只是漠然的站那听着,可听着说到彩荷头上,不由猛然一瞪眼,忽的窜出,一拳便砸了出去。 他虽不懂武功招式,但却深通街头PK的手段。加上如今身具霸道的内力,这一猛然爆发,直如轰雷迅电一般,一出手便照准了这厮眼眶子上招呼。 那薛玉贵哪成想在这种场合,连他们这些嚣张惯了,都要装出一副文明人的样来,这个顶着第一才子的家伙,却毫不犹豫的挥拳就打? 这一下,顿时挨了个实落。那后面的话没来得及说完,便惨嚎一声,向后跌了出去。 屋中忽的一静,都满是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一幕,老半天才反应过来。吕猛爆喝一声,便要上前报复,几个下人也是齐声叫嚷起来。 三娘子一阵的头晕,慌不迭的打横拦住,一个劲儿的劝着。苏望和唐澜也同时起身,怒视着这边。 正乱作一团时,忽听门外有人咦了一声,一个身穿长衫的老者,已是踱步走了进来。 三娘子看见这人进来,顿时脸上一阵轻松。众纨绔也是顿时收声,甚至连杜小山也微微变了脸色。 那人左右看看,先是对着苏望和唐澜笑着点点头示意。又将目光移到已然端坐那儿的岳陵脸上。 微微凝视了一下,忽的脸上堆满笑容,走上两步,抱拳笑道:“这位想必就是岳陵岳公子了,老朽宋安见礼了。” 阁中众人,眼见这宋安忽然做出这个动作,不由齐齐一震,随即都是面色大变。这一下,可真是被震住了。 第88章:搞定(1) 第88章:搞定 宋安,荆州知府大管家。自知府宋仁入仕以来,便一直随在身边。不但协助参赞一些日常之事,更是宋家对外的代言人。 据闻当年宋家老爷子是将他认作义子的,知府宋仁也是以兄呼之,只不过宋安自己谨守本分,不肯谮越。 这些事儿真假不知,但这宋安手中掌握着宋家极大的话语权,也为宋家一手打理着府外各种生意,这一点,却是江陵每个人都知道的。 因为相比同知杜希同这种京师调来的,知府宋仁却是地道的本地派,在荆州知府这个位置上,已然坐了十几年了。所以,大伙儿多少也都是知根知底了。这也是为什么,知府与同知不过差半级,但宋仁的威望却远远高过同济的原因。 而在今天,以宋安这种身份,居然主动对一个年轻后生先打招呼,言谈举止间,还满面笑容。这个场面,就实在有些震撼了。 不见他对苏望和唐澜也只是点点头,这小子究竟是何来头,竟然让宋大管家如此相待? 苏望和唐澜固然也是心中诧异,旁边三娘子和一干纨绔,却是看的心中七上八下,猜测不已。 岳陵自己也是不明白,但是他知道的是,这个叫宋安的,似乎很有些势力。竟能震住在场的所有人,若能扯上这张虎皮,对自己目前局面,是极为有利的。至于后面事儿,且等到时候再说。 想着这些,也是面上含笑,中规中矩的行礼道:“晚辈正是岳陵岳子鸿,不敢当宋老丈问礼,这里给老丈见礼才是。” 宋安面上笑容愈发浓了起来,呵呵笑着扶道:“公子才名远播,乃是一等一的学问,便我家大人也是佩服的,区区一礼又有何不敢当的?” 岳陵一愣,问道:“老丈所说的大人,不知是指哪一位?” 宋安笑着摆摆手,没回答他这一问,却转身看向众纨绔。脸上笑容渐渐敛去,最终目光落在杜小山身上,淡淡的道:“哦,原来是杜公子在此,怪不得如此热闹。不过,老朽今日有事在身,无暇招待各位了,诸位是不是改日再来的好?” 杜小山刚才听得明白,这宋安那句我家大人已是很说明问题了。他老子虽也是江陵顶儿尖的人物,但论根基,却绝对难和宋仁相比。此时听宋安口气虽客气,但言中警告之意却是不言而喻。 眼底极快的闪过一道忿恨,面上却不露声色,躬身道:“不敢劳宋管家大驾,咱们这就走。” 说罢,对着众人使个眼色,又抬头阴郁的看了岳陵一眼,转头当先而去。众纨绔急忙跟上,来时嚣张狂妄,此刻却急急如丧家之犬。便薛玉贵也是捂着眼,一言不发。 待到众人走个干净,宋安这才又看向一旁的三娘子,淡淡的道:“彩荷的身契呢?且取来吧。” 三娘子眼神一动,随即强笑着点点头,袅袅而去。心中却大是懊恼,早知是这般情形,又何必搞出这许多事儿来?这下整个里外不是人不说,看样子,是要凭空白白损失了。 第88章:搞定(2) 岳陵此刻已隐隐猜到宋安身份。能镇住众纨绔,又能支使动三娘子,必然是跟那位知府宋大人有关了。听众人的称呼,这宋安似是管家的身份。 一个知府的管家,便有这般大的威势,身后那位宋知府又会是何等权势呢?这么一个高高在上的大佛,如今却如此卖好与自己,嘿,这天下可有白吃的午餐?自个儿可要小心再小心了。 他心中警惕,面上却仍是一副微笑谦逊的模样。宋安含笑站在一旁,眼神却始终在留意着他。自己压根未问别的,便令三娘子取身契,隐然有将彩荷相赠之意。如此大利当前,却见岳陵仍是沉稳平静,眼中终于闪过一抹异色,暗暗点头。 呵呵一笑,伸手邀三人落座。苏望和唐澜却对望一眼,强笑道:“既有宋管家出面说合,子鸿这事儿也当成了。老朽二人还有些俗事待办,今日就暂且告辞。且待来日有暇,再来叨扰吧。” 两个老头今天颇有些灰头土脸的味道,最后这事儿还不是自个儿办成的。眼下显然人家是冲着岳公子面子,自己二人若再不识趣,可就未免太不顾面皮了。 果然此话一出,宋安只是含笑应着,并不挽留。岳陵却是对二人深施一礼相谢,又一直送到楼下,让二人心中总算好受许多。 唐澜满面愧疚,临去前微一迟疑,还是扯住岳陵,低声道:“老夫昔日在朝中,听闻江陵宋知府与顾相走的很近,子鸿当好自为之。”说罢,也不理岳陵愕然,与苏望二人扬长而去。 岳陵看着二人背影,将唐澜的话细细琢磨了一番,这才转身上楼。阁子中,宋安和三娘子安然端坐,待岳陵坐下,三娘子目光复杂的看他一眼,将一个木匣推了过来。 岳陵抬眼看看两人,宋安笑着点点头,示意他收下。岳陵微一沉吟,将木匣打开,却见里面放着两张纸。拿起略一过目,正是彩荷和莲萼的身契。 这宋安行事极为老到,既然送了,索性将莲萼的身契一并奉上,岳陵欣喜之余,心中警惕更是浓重。 将木匣合上,闭眼微微吁出一口气。手在匣上拍了拍,睁眼看着宋安道:“多谢宋老丈成全。不知所需银钱多少?” 宋安微微一笑,摇头道:“区区之数,何足挂齿?便算我家大人奉赠的就是。” 岳陵正色道:“岂能如此?无功不受禄,这份人情却是太大了些。” 旁边三娘子面皮一动,待要说话,却见宋安两眼看了过来,眼中闪过极严厉的目光,心中一颤,又将话头咽了回去。 岳陵看在眼中,也不说话,只静静的望着宋安,等他回答。 宋安淡淡的道:“三娘,你自去忙吧。” 三娘子一愣,随即应了一声,目光在岳陵面上一闪,低头走了出去,又将门关好。 屋中只剩二人,宋安起身走到窗边,伸手将窗推开,顿时清风满阁。迎风站了会儿,这才回身看看岳陵,微笑道:“公子与粮船帮的韩铁韩当家的,交情不浅吧?” 岳陵听他忽然扯到韩铁身上,瞳孔不由蓦地一缩,心中大跳了一下。眯了眯眼点头道:“朋友,很好的朋友。” 宋安点点头,又道:“听闻韩当家的上次给人运货出了点小岔子,前日粮船帮又死了不少人,最后关键人物,幸得公子妙手,才得以活了下来。而后,县衙居然当晚就闹贼,说是曾大人都被伤到。韩当家的第二天上门要人,听闻也是公子出面相劝才算消停。呵呵,我家大人对公子如此识大体,很是赏识啊。” 岳陵嘴唇抿了抿,淡然道:“不敢,只是尽一个良民的本分罢了,当不得如此称赞。” 宋安大有深意的看他一眼,点点头,又转向窗口望出去。半响才自语般道:“于七死了。好像,有个叫余三儿的……也不见了。” 岳陵双目一凝,这个消息他却是还不知道。宋安转过身来,紧紧的看着他,又轻声道:“地面如此不靖,我家大人实在不太高兴。” 忽然蹦出这么一句,顿了顿,又抱拳笑道:“呵呵,闲聊,闲聊而已。对了,老朽还有些俗务缠身,这便告辞了。公子高才,人面也广,咱们来日方长,便改日再聚吧。”说罢,竟是头也不回,直往外走去。 第89章:别有所谋(1) 第89章:别有所谋 岳陵眉头轻蹙的走出怡情楼,后面三娘子亲自相送,几次欲言又止。 岳陵斜眼看看她,微微一笑道:“三娘放心,那事儿终是要做的,到时,自落不下三娘好处就是。” 三娘子面上微现尴尬,目中却闪亮起来。绢帕一个劲儿的扑扬着,丰硕的凶器又再贴了上来,干笑道:“这是哪里话来,奴家只是想起我那女儿得了公子青睐,真是天大造化。如今既与公子成了一家,这儿可就算娘家了,公子以后当多来坐坐,奴家定然扫榻以待。”说着,媚眼儿乱飞起来。 岳陵一阵恶寒,大感吃不消。妈的,什么扫榻以待,你还想老驴吃嫩草不成?老子与你成了一家,难道好有光彩吗? 口中应付着,脚下已是如风而动,远远避了开去。三娘子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脸上谄笑慢慢消去,转身走了回去。 待到进了自己房间,却见榻上一人斜卧,眼中光芒闪烁不停,正是那位宋安宋管家。 “他走了?”宋安起身坐正,将手中一个酒盅放下问道。 三娘子敛容道:“是。”想了想,又迟疑道:“安爷,何必在他身上花费恁大力气?以咱家大人的权势,在这江陵一地,又何事不可为?” 宋安闻言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哼了一声,叱道:“你懂什么!大人位高权重是不错,却也正因如此,一举一动便都在面上。此事之牵连,远非面上那般简单,一个不好,便是大祸事了。这人横空而出,出现的太过突兀。情形未明之前,先保持一份善意总是稳妥之举。而且…….” 说到这儿,忽然顿住,抬眼看了看她,森然道:“一个□□而已,又能值得几何?你莫要短视了。而且,借着这个机会,正可接近观察。不过你可掌握住火候,不可只顾贪财!任何事,都不要参与太深,只要能保持维系便可。否则,一旦他日有变,谁都救不了你,你可记住了?” 三娘子激灵灵打个冷颤,连连点头。又强挤出讨好的笑容,试探着腻上去道:“好人儿,你许久不曾疼人家了…….” 宋安脸上似笑非笑,伸手在她胸前掏了一把,嘿嘿道:“你个**,不过几日罢了,这就饿了你了。也好,老夫就是喜欢你这骚媚样子……” 口中说着,一把拖了妇人,齐齐滚到榻上。不多时,屋中喘息声渐急,榻上那纱帐便剧烈的晃了起来…… 不说这对男女那勾当,却来说摆脱了三娘子的岳陵。离了怡情楼,他一路低头疾走,脑中将今日之事细细过了一遍,眉头锁的愈发紧了起来。 宋安说的那些话虽不清楚,但显然是对着粮船帮那事去的。这也验证了自己的推测,当日那事,绝非什么偶然。 那宋安今日所言,自然是代表着知府宋仁了。但是那句地面不靖,宋仁不太高兴,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是赞成查清楚?还是暗示不要折腾了,想要就此压下去呢? 第89章:别有所谋(2) 若说要压,那告诉自己于七死了,余三儿失踪又是什么意思?倒好象是提醒自己一些线索似地。 还有,最后那番话,仔细想来,也大堪琢磨。说自己高才,这个固然可以理解为,是说花魁赛那天作词作曲一事。但又何尝不能理解成,对自己行事方式赞赏呢? 这高才二字也还罢了,但后面又加上一句“人面广”,这可就显得古怪了。盘算一下,自己认识的人中,无外乎老道、苏望、唐澜这些人。就凭这,也算的上人面广? 以宋安的身份,又怎么可能随便说出一些不着调的话?那么,他这又指的是什么? 难道…是指的她?岳陵忽然想到一个人,那位曾在自家门前,惊鸿一现的神秘车驾——芜菁夫人。 这芜菁夫人背景确实够大,可自己与她别说相识,就连面甚至都没见上,若把这个算做自己的人面,那可真是冤哉枉也。不过想想也是,连那薛玉贵都认为自己跟那夫人有什么不清不楚,倒也难怪别人那般去猜了。 而通过此事,也能从侧面反映出,这位芜菁夫人的影响力果然不小。甚至连知府宋仁,都为之瞩目。看来要让竹儿那边加快些动作,好歹跟这位夫人见上一见,也不枉了担个虚名。 至于今天宋安传达的意思,暂且理解暗示自己去查那事儿。可放着宋仁在江陵一言九鼎的威势不用,却来驱使自己,这其中,怕是内幕不小啊。 不过这事儿不论是为人为己,怎么也得查下去。但有了今天这个插曲,就更要加十二分的小心才是。 不管了,且走一步看一步吧。现在手头线索实在太少,便再怎么想也难理出头绪。只要凡事多想、多谨慎些,真个事机不妙,大不了撒丫子跑路就是。 想到这儿,遂将忧烦抛开。眼见前面家门在望,不由伸入怀中,摸了摸那个匣子,嘴角微微勾了起来。不论后事如何,眼前这目的,却是果然搞定了。 对于彩荷,岳陵说起来,倒是好色之心更盛,远没有对玉砚和蝶儿,还有沈青竹的感情。只是事到临头,一步步演变成眼前局面罢了。 不过,在岳大官人心里,却也并不排斥。收了也就收了,虚言什么感情不够,就坚决推拒美女那种事儿,那绝非岳大官人的风格。 收集天下美女,敛聚无限财富!这才是岳大官人的雄心壮志。为此大志,抛头颅洒热血自是不干的,但送上门来的,却是打死也不肯往外推的。 心中得意,脚步轻盈的进了家门。跟迎出来的黄伯和二宝点点头,便一路往里而去。 待进到二进,却正和立在门口的普济遇上。大和尚一看见他,原本红润的脸上,顿时一片黑气。 岳陵想起今天进了怡情楼看到的情形,不由呲牙一乐,也不理会普济的黑面,哈哈笑道:“和尚,说实话,今个儿有没有动了凡心?” 普济大怒,气哼哼的道:“呸!少来污蔑洒家。我来问你,这事儿算是做完了吧,咱可能走人了?” 岳陵诧异道:“咦?和尚,你这话可就不厚道了啊。别说你今天做的事儿,只是一个僧人的本分而已,就算是帮我去做的,可你做成了没?那怡情楼的妈妈可答应了你什么没?做人不能无耻到这种地步啊。咋,管杀不管埋啊,都这样做事,那随便找个白痴都能干了。” 普济瞪大了眼,瞅着这厮两张嘴皮子不停的乱喷,恨不得上去一把给他撕烂了。只是这货偏偏能将那理儿,从不是说成是,让人欲驳不能,真是郁闷死个人。 大和尚站在原地,呼呼喘了半天,猛的回身便进了屋,咣当,将门摔上,索性不去生那闲气了。 岳大官人完胜一局,也不理会,挑了挑眉毛,嘴角含笑的穿堂而过。进到后院,却见树下几女围坐。彩荷一手擎个圆箩,另一手飞针走线的,正在绣着什么。 蝶儿和莲萼凑在身旁,聚精会神的看着,满眼兴奋赞佩之色。对面,玉砚一身白衣夹裙,略带慵懒的蜷在椅上看着,嘴角眉梢处,青涩不再,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风情。 此时临近傍晚,阳光不再炽烈,透过疏落的枝条洒下,斑斑驳驳的一地金光。光影明暗之中,众女或动或静,或立或坐,或轻颦或微笑,或凝眸或扬手。一眼看去,仿若走入一幅缱绻的工笔画卷一般。 第90章:喜极而泣(1) 第90章:喜极而泣 最先发现岳陵的,正是面对大门而坐的玉砚。宝石般的眸子一亮,晶莹的粉颊上先是欢喜,随即便又染上一层胭脂。 优雅的将两条笔直丰腴的美腿放下,起身敛衽为礼,柔声道:“官人,你回来了。” 这一动,画卷登时活了起来。对面三女,都是满面惊喜的扭头来看,蝶儿雀跃的奔了过来,喜孜孜的抱住他胳膊,仰首道:“快来看快来看,彩荷姐姐给你和小姐绣了一对鸳鸯,真个儿是漂亮。” 岳陵微微一呆,古怪的看了她一眼,随即又轻轻摇头。若自己没得什么失忆症的话,蝶儿姑娘应该是极不待见人家的啊。这会儿倒好,不过一天工夫,这彩荷姐姐都叫上了。 唉,不是我见识少,实在是这世界变化太快啊。岳大官人心中感叹,面上却是异色一闪而过,丝毫不敢露出半分来。 开玩笑,后院和谐,那可是求都求不来的,这要是显露出什么让蝶儿姑奶奶下不来台,岳大官人定会后悔的去上吊了。 “哦,是吗?你既然喜欢,那让你彩荷姐姐回头给你也绣一对儿。”含笑对着盈盈而拜的三女点点头,嘴中却向身边的蝶儿笑道。 小丫头满面兴奋,小鸡啄米般的点头,雀跃道:“彩荷姐姐应承给我绣个帕子,要有蝴蝶探花的那种。” 岳陵恍然,原来如此,这丫头感情是被一副帕子收买了啊。这世上果然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啊。 脸上连忙做出同感欢喜赞叹的表情,引得小丫头大是得意。那副摇头尾巴晃的模样,让众人暗暗发噱。 岳陵走上前,先揽着玉砚,让她在椅上坐了,笑道:“可好些了?怎么不多躺会儿?” 玉砚面上愈红,目光极快的在众女脸上一扫,低眉搭眼的道:“多谢官人挂念,已….已好多了,躺了半天,这才起来走动的。” 岳陵嘿嘿一笑,凑过去压低声音道:“你这么说的意思,就是说已经准备好了,暗示官人可以继续疼你了是不?” 玉砚身子一颤,啊的轻呼一声,随即连连摇头,直羞得连脖子都泛起了粉色。只是脑中偏闪过昨夜无数片段,心中一荡,霎时间,只觉一股燥热涌起,两股间竟尔似有了湿意,不由下意识的夹紧了双腿。 岳陵见她羞的厉害,这才哈哈一笑,不再逗她。自往旁边一张椅子上坐了,莲萼极有眼色,忙着给斟上一碗茶水。 彩荷坐在杌子上,两手绞在一起,几次欲言又止。心中慌的厉害,明明急着想知道自己赎身一事的结果,却又怕万一不成,真个问出来,这一日夜来的温馨喜乐,就此化为泡影。 偏岳陵好似也全忘了一般,坐在那儿只端着茶,轻吸慢啜着,稳得如同敦煌大佛的底座一般。 彩荷见了,越发不敢往好处想,身子微微发颤之余,脸色已是开始发白。 蝶儿神经大条,还只顾捧着那方绣图,翻翻转转看的高兴。莲萼虽是心细,但如今也算刚迈进岳家门半步,自家小姐不说话,她也只能干着急,却不敢多嘴。 第90章:喜极而泣(2) 众人中,唯玉砚与岳陵相处这么久,早已对他脾气了解了许多。此时坐在一侧,只见他虽在喝着茶,但嘴角处分明微微勾起,眼珠子也是转来转去的,满是促黠之色,登时便已明白过来。 暗暗摇摇头,自家这位夫君,人前人后的总是一副温询沉静的君子风范。但又有谁知,背后在家里,却常常是一副惫懒搞怪的面目?对于此人的某些恶趣味,玉砚觉得实在是有些无语。 伸手在下面轻轻扯扯他衣袖,目光在彩荷那边一扫,又看向岳陵,眸子里露出求肯不忍之色。 岳大官人终是憋不住,猛的哈哈大笑起来。探手从怀中摸出那个木盒,对着彩荷晃了晃,大笑道:“想不想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彩荷本正哀恸,被他一笑吓了一跳。及至再看他举着个木匣,让自己猜里面的东西,心中忽然猛的大跳了起来。两眼死死的盯着那木匣,只觉浑身力气似都被一下子抽了去。明明很想起身,结果却是除了瑟瑟发抖外,便连小指头想动一下都没了力气。 岳陵献了半天宝,却见了这般模样,不由大感无趣。惭惭的将木匣放下,伸手打开,从中拎出那两张身契,干笑道:“傻丫头,瞅瞅,我说不用愁的吧。现在可放心了?” 口中说着,拉起彩荷的小手,将两张身契一起放到她手中。又歪头看着莲萼笑道:“小莲萼,你的那份可也在这儿啊。不过你家小姐要是不肯给你,那可不管我的事儿咯。” 莲萼闻言,原本惊喜的神情猛然一僵,转瞬间,身子却忽然抖了起来,一张小脸也涨得通红。噗通就原地跪倒,对着岳陵磕头哭道:“多谢老爷怜惜!多谢老爷怜惜!莲萼做牛做马,也不敢忘了老爷恩德。” 一连磕了好几下,岳陵赶忙去拦,莲萼却又转头抱住彩荷胳膊摇晃着哭道:“小姐,小姐,咱们赎身了,真的赎了身了。你说话啊,你说话啊。” 彩荷手中紧紧攥着那身契,被莲萼这么一通晃,终是一缕魂魄飘飘荡荡归了位。哆嗦着抚平两张纸,看了又看,豆大的泪珠,便如断了线般落了下来。 蝶儿和玉砚齐齐过来劝着,岳陵摇头叹气道:“我说,这是好事好不好?你们这哭的稀里哗啦的,这个,激动是可以的,但要是因为激动,发了大水把咱家房子淹了,那可真是乐极生悲了。话说,那啥,我不会水的。” 几女本正悲戚,被他这么一打岔,却都不约而同笑了出来。四张梨花带雨般的笑靥,各自娇艳,水眸顾盼,差点耀花了岳大官人的眼。 四女这一笑,那悲戚之感自也大减。彩荷跪倒要谢,岳陵一把拦住,痛心疾首的道:“我说,咱能来点实际的不?这头磕在地上,不当吃不当穿的,痛在你身,疼在我心的。你这不是谢我,是折磨我呢。” 彩荷一呆,呐呐的道:“君….君要什么实际的?” 岳大官人叹息着,将脸歪过来,用手点点,“那啥,每人啵一个吧。还有,要叫官人,还叫个毛的君啊。都叫官人好了。” 彩荷与莲萼都是啊了一声,顿时羞红了脸。蝶儿在旁拍手叫好,玉砚却是含笑带泪的看着,只觉心中满满的全是温馨满足。 微微扭捏了几下,彩荷和莲萼对望一眼,声如蚊蚋般的低声喊了声“官人”,又再探过粉红的樱唇,在岳大官人脸上,一边一个,轻啄了一下。 岳大官人志满意得,不由的眉花眼笑起来。一伸手,将两个人都揽入了怀中,正要再调戏几句,却听门外二宝的声音响起。 “公子,外面有文家马车过来,说是接公子赴宴。” 第91章:文府赴宴(1) 第91章:文府赴宴 “呸!我讨厌赴宴!”占便宜的大业被生生打断,岳大官人咬牙切齿的悲忿道。 众女齐齐笑喷。玉砚上前温柔的道:“官人莫闹了,还是快些更衣,休叫人家等久了。” 彩荷想了想,忽然踮起脚,在岳陵脸上又再啄了一下,低头红着脸道:“官…官人且去做正事,妾…妾等你回来,什….什么,自自都依你就是…” 这话一出,岳大官人险险当场变身。只是终归知道不是闹腾的时候,只能挨个抱了一下后,回房换了一身袍子,告别众女出了门。 到了门外,果然见一架马车停在那儿,一个青衣小帽的仆从,正恭敬的站在车下,眼见岳陵出来,急上前两步,行礼道:“小的见过岳公子。奉我家公子之命,来接公子过府饮宴,这便请公子高升一步,车中安坐。” 岳陵点点头,走了两步,忽又站住,回身对二宝道:“二宝,跟你叔打个招呼,然后来跟我一起去。” 二宝一愣,随即大喜,欢天喜地的跑去跟黄伯说了。随后在黄伯不迭声的唠叨中出来,扶着岳陵上了车,这才喜孜孜的跟那文府下人一起,在车辕上坐了。 车夫扬起鞭子,清脆的打个鞭花,马车便调了个头,直往城中而去。 黄伯站在门前,远远看着那马车去远,正待转身回院,却见门边处,普济和尚目光灼灼的望着他,不由面色一变。 “阿弥陀佛,老人家,贫僧看着你很面熟呢。以前可有去过北边什么地方?贫僧早些年,倒是在那边转悠过些时日。”普济笑眯眯的合什说道,两眼微微眯起,不停的打量着黄伯。 黄伯一愣,随即面色木然的摇头道:“小老儿从不曾去过什么北地,大师走的地儿多了,看的人多了,定是记混了。哦,想来大师也饿了,小老儿去给大师端饭来。” 说着,又再施了一礼,脚步蹒跚的往后去了。普济没再说话,默默的合什一礼。直起身来,望着黄伯远去的身影,脸上显出一丝迷茫,低声嘟囔道:“不是他吗?真像,真有些像…” 他嘟囔着,又再抬头看看,终是轻轻一叹,举步回了自己房中。只是他没看到,便在不远处的拐角后,黄伯两眼射出极锐利的光,死死盯着这边。目光中也是充满疑惑,但却更多是戒备。 那一刻,这老人哪还有半点老态,一眼看去,神态威猛,煞气逼人,竟如气吞万里的大将军一般。 城西府中的这一幕没人见到,甚至连当事人都各自懵懂。坐在马车上,优哉游哉的,准备去赴宴的岳大官人更是不会知道。他老人家此刻还在眯着眼睛,犹自沉浸在刚才的软玉温香之中呢。 天色暗了下来,街道两旁,各家灯火,星星点点的亮了起来。岳陵伸手挑开车厢一侧的窗帘,但见光影摇曳,喧闹了一天的城市,此刻渐渐褪去浮华。 第91章:文府赴宴(2) 淡青色的天上,有星子闪烁,地上的万家灯火,便如是那星子的投影。许多屋脊上,烟笼雾渺,隐隐有锅碗瓢盆的撞击声,间中杂着人语之声。这傍晚的江陵,便如卸了妆的妇人,虽少了几分颜色,却多出一些质朴,到处浮动着一种温馨祥和。 大车粼粼声不绝,直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在车夫一声吆喝下停住。二宝手脚利索的跳了下来,掀开车帘,请岳陵下车。 那来请的仆从转到前面,跟岳陵告罪一声,转身往门里跑去禀报。岳陵站在门前打量,暮色中,这文府显得极是华丽。不论是从门前的台阶、石兽,还是门内可见的侧房和雕饰,都尽显一种奢靡之气。 纵目看去,但见屋脊层叠,密密匝匝的,竟不知深有几重。只是那似是无穷无尽的,露在屋脊空挡的树梢,乍一看去,恍如连成一片轻烟一般,便可见这宅院的规模了。 门里一灯摇晃,脚步声中,文旭已是快步迎了出来,抱拳笑道:“子鸿可是来了,小弟迎迓来迟,恕罪恕罪。来来来,快快请进,家父已然问了好几遍了。” 口中说着,也不容岳陵回礼,拉着岳陵便进了门,两人把臂而行,过二道门,经庭院,再踏上一条玩绕曲廻的长廊,直走了得有二十多分钟,才来到一处厅堂前。 脚下不停,扯着岳陵进了厅中,一张圆桌后,一个年约四十的中年人正起身而迎。 文旭笑道:“子鸿,这便是家父。爹爹,这位便是咱们江陵第一才子,岳陵岳子鸿了。” 岳陵连忙上前施礼,口称伯父。文玉山面上甚喜,连连摆手,让着岳陵坐了,这才捋须笑道:“公子既与小儿为友,老朽托大,便称一句贤侄可否?” 这文玉山细眉长目,鼻正口方,三缕长髯垂下,往那一坐,隐隐透出些书卷气来。商贾气息,却是半分也看不出来。这一开口,也是语音清朗,似带着一种磁性。 岳陵暗暗称奇,这文旭便生的颇为英俊,倒和他这老子是一脉相承了。 听文玉山说起称呼,微微一笑,抱拳道:“伯父太客气了,便称小侄才是最好,若是公子、先生的叫着,不知道的,还当是进了学塾,哪有饮宴的气氛?” 文玉山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连连点头。一边请了茶,一边令人开始上菜。 外面有人应了,不多时,便见七八个丫鬟俱皆托着木盘,将一道道菜摆上。 先上的是四个冷盘,白玉盏上,红绿相间,翠色喜人。量不大,却极尽精致。 随着凉菜放好,一道道热菜紧接着也上了桌。所用器皿又是不同,或陶或瓷,还有些竟用的是三足鼎,显然极为讲究。 岳陵看着这些器具,心中不由暗暗叹气。这富贵人家果然不一样,只从这细微末节上,也是精细至此。这些个盘盏碗筷的,只怕任拿出一个,不说在后世值多少钱,便在眼下时代,也是价值不菲。 待到整张桌子摆满,又有下人端上一只酒壶。文旭提起,亲自给几人满上,这酒席便算开始了。 菜过五味,酒过三巡。岳陵见文家父子仍是殷殷相劝,并不多谈别事,心下不由奇怪。 难不成真的只是为了喝酒聊天?自己才不过作了一首词,再怎么出类拔萃,似乎也不至于此吧。 文旭偷眼看到他神色,与文玉山对望一眼,不由嘴角微微勾起。举杯相邀道:“子鸿,你我一见如故。那日名士舫上,又多得你声援,小弟心中实是感激。今日此宴,并无别意,除了畅饮,便是要感谢一番了。” 岳陵摆手笑道:“不过凑趣罢了,何值一提?何况,由此小弟还讨了一房美妾回去,倒算是借了奉阳兄的东风了。再要说谢,这酒我可喝不下了。” 文旭尚不知彩荷之事,连忙问起,听到宋安出面,眼中一道异色一闪而过,随即连声恭贺不已。 岳陵酒量自是不惧,举杯相迎,酒到杯干。文旭喝彩道:“子鸿好酒量。” 放下杯子,邀着岳陵吃菜,慢条斯理夹起一片鱼肉入嘴,轻轻嚼着。待咽下后,忽然似不经意的道:“沈家之事,令人扼腕。不过听闻和绿林中颇有纠葛,官府无力为之,推到子鸿这儿,便也不足为奇了。” 岳陵筷子一顿,两眼微微眯了起来。 第92章:我想做生意(1) 第92章:我想做生意 宴席之上,文旭似是不经意的一番话,让岳陵心中不由一动。真是不经意吗?还是意有所指? 夹菜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又恢复自然。脑中陡然闪过白天唐澜的那个提醒,心中微有所得。 “哦?怎么会这样?常言有道,民心似铁,官法如炉。这天下还有官府无力为之的?再说了,小弟一介布衣,本分百姓,真就算官府管不了,也断无指望小弟之理啊。呵呵,奉阳莫不是醉了?”自顾自的夹菜入口,岳陵连连摇头,笑嘻嘻的说道。 文旭目光在他脸上一转,哈哈一笑,点头道:“是是是,我可真是有些不胜酒力了,子鸿莫要放在心上,不过闲聊而已。” 岳陵也笑,却不接话,文旭微有些尴尬,借着起身为几人斟酒,将窘迫掩饰过去。 等他坐下,又再举杯邀饮之时,岳陵却忽然笑道:“听闻宋知府和顾相关系不一般啊。” 文旭举杯的手微微一颤,强笑道:“哦?子鸿从何处听来的?不过也没什么,都是同朝为官嘛,总是有些来往的。至于说什么关系不一般,小弟随在恩师身边这么久,却没感觉到。” 岳陵定定的看着他,文旭被他看的有些发毛,却听他又道:“呵,这酒好烈,我都有些晕了,说话竟也莫名其妙起来,勿怪勿怪啊。” 文旭面上神色微变,旁边文玉山呵呵一笑道:“既是都有些过量,不如便就此撤了酒,且换上茶来醒醒如何?” 岳陵连连点头,笑道:“还是伯父想的周全,什么事儿,转眼就有了对策。便是如此,喝茶好,还是喝茶的好。” 文旭脸上神色愈发难看,和文玉山对视一眼,只觉此人句句似有所指,让人摸不到根底。心中暗转着念头,面上却点头赞同。招呼下人进来,将酒席撤去,又吩咐泡上茶来。 待到三人重新落座,岳陵惬意的啜了口茶,忽然又看向文旭。文旭只觉心头大跳,不知他又要说什么。 “呵呵,奉阳兄,你久在京师,又整日随在顾相身边,见识自是高的。以你之见,如今这事儿,官面上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哦,奉阳兄切莫多想,只是闲聊,出你之口,入我之耳,说过便算。” 待文旭被看得有些局促不安的时候,越大官人这才呲牙一笑,笑嘻嘻的说道。 文旭没料到他竟这么直接的来问,只是他刚才提了一句“宋知府和顾相关系不一般”之语,想来有些事儿也是瞒不住的。微一沉吟,这才抬眼看看他,迟疑的道:“这个,小弟也说不好,便姑且说之,子鸿也姑妄听之吧。” 岳陵含笑点头。 文旭微微组织了下言词,这才道:“若按常理说,这做官嘛,求的不过都是所辖之地,百姓安居乐业,不生祸乱,再能保证赋税完足,也就是一等一的政绩了。所以,有些官员,往往出点什么乱子,便会想法遮掩过去,或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自是完美之事。 第92章:我想做生意(2) 不过,此次这事儿又不尽然。接二连三的十几条人命案子,怕是想压也不好压。盖因此次事件,牵扯到的是粮船帮。 我昔日在京师之时,偶而听恩师与人说起过这粮船帮,说他们历次漕运之时,出力极大,对社稷功不可没,据闻连圣上也曾过问过。 如今他们出了这等事儿,如果一个压不住,倘若闹了上去,江陵上下,大小官员,岂不要祸事了? 只是这事儿起因,却又是因为沈家丢粮而起,听闻那粮本是为军供所需,这便牵扯到了军方所辖范围。 这且不说,眼下众口一词,都说那事儿和洞庭帮有关,偏生又没人有任何证据。嘿,子鸿可知,这些绿林中能在地方上大摇大摆,安坐无恙的,身后又有几个是简单的? 或地方,或军方,或勋贵,一旦纠缠起来,越是高位越难处理。若只牵扯下面的人倒也罢了,可要是有上面的牵连进去呢?只怕事儿办不成,牵一而发全身,倒扯出别的麻烦来,那到时候,可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此番之事,颇有蹊跷,知县曾维那边,竟然也模棱两可,态度暗昧。你想,这种情况下,宋知府如何能冒然介入? 所以,若能由韩铁这边发动,以单纯的访查凶手为由介入,届时,或进或退,有宋知府在后照应着,既能查明此事,也可控制局势发展,此方为万全之策。 至于说青睐于子鸿,则一来是因子鸿与韩铁的交情,你的话他肯听;这二来嘛,子鸿显露的才学,还有几次处事的手法也极为稳重,正是查访此事最合适的人选。 呵呵,这些便是小弟的看法了。不过一家之言,揣测之语,希望能帮得上子鸿。” 他洋洋洒洒,一气儿说了这么多,再无掩饰。岳陵静静的听着,面上自始至终,便是淡淡然的。见他说完,这才苦笑道:“你们倒是看得起我。我不过一平头百姓的,偶尔写出首诗词来,又说得什么才学?” 文旭微微皱眉,忽然起身,整理了下衣衫,抱拳正色道:“岳兄何必自谦?今话已说至此,小弟也不敢隐瞒。所谓学而优则仕,小弟十载苦读,又承于相门之下,这入仕是早晚之事。 岳兄大才,今能入知府大人的眼,若能借此发力,事成后,知府那边岂有白用之理?而你又与苏山长、唐老大人交好,到时,朝上有宋大人提拔,朝下有苏、唐推动,岳兄他日之前程,可谓大好。 小弟今日之所以如此披肝沥胆,坦诚明言,不为别的,便是想真心结纳岳兄。仕途险恶,你我若能守望互助,呼和照应,则万事可为,此实乃不世之机。小弟拳拳此心,还望岳兄明了。”说罢,一揖到地,行了个大礼。 岳陵连忙扶起,眼见他满眼希冀,想了想,忽然笑道:“文兄顾相门人,又如此摸知府宋大人的脾气,不如先帮小弟一个忙成不成?” 文旭一愣,随即慨然道:“但有所用,无不尽力。” 岳陵微微一笑,道:“我看好了一块地,想拿下来搞点小生意。那江陵县与我有些龌龊,我原本想拐个弯找人去办,如今若是文兄肯帮忙,从知府大人那儿下来,可就省了好多麻烦了。还望文兄多多费心了。” 文旭瞠目结舌,愣愣的看着他,老半响说不出话来。他竟然要经商!他竟然要经商?! 文旭觉得不是自己耳朵听错了,那就一定是对面这人神经错乱了。任谁听了刚才自己那番分析,有了这种人脉,那不得喜的晚上睡不着觉?不得赌咒发誓、屁颠屁颠的去玩命办差啊? 可这人怎么就能蹦出这么一个主意来?看好一块地经商?商贾之道若是做好了,固然能衣食无忧,可这时代,这商人地位却是极为低下。 要不然,怎么便自家这般家世、林慕白那样所谓江陵首富的,都要下血本培养后代读书入仕呢?还不就是为了摆脱这种窘状,以求能光大门楣吗? 可这人…这人……,文旭呆在那儿,忽然感觉刚才自己那番表演,竟尔是那么的可笑。 这便如一个女子,自觉其美,使尽浑身解数卖弄了一通风情,媚眼儿乱抛,最终却发现,对方原来竟是个好另一口的。那场面,岂不正如同猴儿耍戏一般,全剩了自家没趣了……. 第93章:密室之谋(1) 第93章:密室之谋 岳陵眉花眼笑的告辞而去,屋中文氏父子却是一脸阴云。 前面既然说的天花乱坠,又紧着贴上去表示了诚恳的交好之意,对于岳大官人提出的请求,文旭又怎好推脱?更何况,人家也没说什么别的,事儿终归是做出来的,可不是说出来的。 “此人只怕不好掌控啊。”文玉山端坐捋须,沉吟着说道。 文旭袖中两手紧紧攥着,嘴唇抿了抿,望着门外夜空不语。半响,沉声道:“且看他做。我便不信,他真个是淡泊权势的。” 文玉山点点头,想了想又皱眉道:“若他不做,顾相那边…….” 文旭面上愈发阴沉,默然片刻,摇头道:“若真那般,也只有孩儿来想法子了。总不成离了张屠户,便要吃带毛猪。” 文玉山一惊,随又叹道:“顾相如今位高职崇,又何必盯着这等小事?” 文旭看了自家老爹一眼,缓缓摇头道:“爹爹有所不知,这如今看着便要入冬了,正是边地不稳之季。前时朝廷得了消息,道是北疆果然有所异动。为了这事儿,圣上早早便下了旨,要北军整饬兵马粮秣。这承办的,就是当今太子殿下。但这次集粮,偏有数处都出了问题,不是被人早早买走,就是也如这江陵沈家一样,半路被人截了去……” 说到这儿,他不由顿住,抬眼又看了文玉山一眼。文玉山面色微变,急起身走到门边看了看,这才对他一招手,父子二人绕过屏风,往书房中坐了。 文旭所言不多,但文玉山自是听的明白。如今大周一朝,崇圣帝已年近六旬,膝下子嗣昌盛,大小七个儿子六个女儿。早在顺兴年间,便立了太子,便是那正宫长子,封为秦王的武逸。 崇圣帝这些年信奉佛事,显得温温吞吞的。但年轻时,却是酷厉威严,手段极其硬朗。 这太子武逸却不似乃父,自小谦恭有礼,待人和善,极有君子之风。朝野之中,大得文臣清流的拥戴,期许为下一代当仁不让的圣仁之君。 顾彦之不但是众臣之首,还是东宫之师,正是太子一派的领军人物。 只是太子这般性子,在文臣中固然相得,在武人眼里,便成了软弱怯懦。大周立国数百年,到了此时,有识之士都看的明白,虽面上繁荣浮华,却已渐渐显出颓式。 当年立国之时,太祖为了迅速掌控中原,对于众多周边的大小势力,都是采用的怀柔政策,以安抚羁縻的手段为主。 后来几代皇帝,也都顺承了这个思路,及到上一代安帝时,这些势力已然颇具气候,时不时的便有寇边之事发生。 好在大周分设边防,北军、西军都是勤练不辍,又加上京畿禁军装备严整,倒也没出大的乱子。 到了崇圣帝继位,这位皇帝却是个强硬的,上位伊始,便连续对外发动了几次大战,调集中原悍卒,将周边边疆向外扩了一倍有余。 第93章:密室之谋(2) 如此一来,面上固然是功业无双,也确实狠狠打击了外族气焰。但地盘忽然大了,边军戌守的难度也增加了许多。 而且,连番大战之后,百年来积攥的国孥靡费大半,国力便渐渐有了后继无力的苗头。而同时被打击的那些外族,对大周更是仇视,无时无刻不存着复仇之心。 这般内忧外患的情形,一个谦和纯善的君王,怎么能让人放心?所以,在武人们的眼中,更看好的却是另一位亲王,便是齐贵妃所生的燕王武戈。 这为燕王极为酷似年轻时的崇圣帝,杀伐决断,行事果决。在封地蓟镇,常带虎贲出没边地,异族但有所犯,必追而杀之,举族而灭。是以,不但在周地威名素著,便外族之人闻之,也往往股栗不已。 有这么一位有为的亲王比着,朝中便渐渐有些风声传出。断断续续的,朝野内外,请废秦王逸,改立燕王的声音便多了起来。 也不知那位崇圣帝究竟怎么想的,对于这种奏折,皆是留中不发,一概不予理会,甚至连训斥都不曾有过。这种不表态,落在外臣眼中,便成了一种态度。于是,渐渐开始潜流暗涌起来。 此次北疆敌情初现,负责总揽战备的是太子,却在此事上接连出现岔子,虽未造成什么实际损失,但却在声望上,便等若有了莫大的污点。 朝中上下人等,如顾彦之等人都是成了精般的人物,自然明白这其中的关窍。重而视之,便也是题中之意了。 所以,文旭这边提了个头,文玉山顿时便面色大变。自古以来,最凶险的,便莫过于这天家之事。但最大的机遇,也是这天家之事。一旦投准了,将来自是擎天保驾的从龙之功,荣华富贵不可限量。 父子二人到了书房中,文玉山又再仔细看过附近无人,这才回来坐定,低声道:“能确定那沈家之事,跟这个有关?” 文旭苦笑摇头,“若能确定,恩师又何必缩手缩脚,将孩儿打发了回来?这次孩儿本打算亲自上阵,却不料竟有这岳陵出现。宋仁那边如此笼络其人,怕是也打的这个主意。” 文玉山皱眉道:“但这个岳子鸿不似个好搬弄的,如之奈何?” 文旭冷笑道:“且不急。宋仁那边既出了手,焉肯让他白得了好处?而且,还有那江陵县的态度也是古怪,说不好就是那边的手尾。便宋仁不成了,只要有意的露些口风出去,到时候,事儿临头,又岂容他不想接就不接的?” 文玉山送了口气,只是随即又皱眉道:“那你方才怎么还答应他,去帮他说合?让他在这没了指望,不是更利索些?” 文旭嘿然一笑,目光闪烁。“他又不曾明确说不做,兴许只是提前要些好处呢?话又说回来,现在帮着他在这儿立下了基业,可不也等于套上了笼头?到时候,或打或拉,这主动权还不是在咱们手里?” 文玉山面上渐渐显出笑来,点头看着他,眼中满是慈爱欣慰之色,温言道:“看来这些年,你在顾相身边倒是学了不少东西。做事能周密如此,为父便此刻去了,也能安心了。” 文旭急忙站起,恭声道:“爹爹说的甚不吉利话,往后自有富贵日子要过,孩儿也当好生孝敬爹爹和娘亲,承欢膝下。” 文玉山捋须而笑,含笑点头。忽又想起一事,道:“我听你所谋,已然缜密。但那岳子鸿前番有言,说此番求你是临时起意。那原本的打算,说什么转个弯的,此事你可知道?别要到头来,在那儿出了漏子。” 文旭猛省,起身在屋中来回踱了几步,皱眉道:“与他有关的人,除了明面上的几个,再就是有两处,现在还摸不清楚。一个是萧家,据说前阵子他与萧家姐弟先后在同一个地方出现过,两方之间有没有联系却是不好说。 而萧家那老怪物非是官面上的人,就算他们有什么关联,也不可能帮他这事儿。 那么,除了萧家,便剩下一个南园了。倒是听说这芜菁夫人曾亲自出面,帮了他一次。若是她的话,倒真有可能。” 文玉山面色一凝,慎重的道:“旭儿,那陆芜菁后面可是镇南候和大理,如果真是那边插手,这事儿还当千万谨慎,万不可莽撞。” 文旭点点头,脸上显出焦躁之色。背着手在屋中来回走着,半响,忽的站住,两手一拍,笑道:“有了,既不好插手,何不釜底抽薪?她若自家的事儿都忙不过来,又怎么去帮那岳陵?” 文玉山一愣,急道:“计将安出?” 文旭嘿嘿一笑,凑上前去,低低在文玉山耳边说了起来。屋中烛火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映在墙壁上,幽幽晃动,如若魅影………… 第94章:侍卫宝爷(1) 第94章:侍卫宝爷 岳大官人优哉游哉的回了家,对于文旭所言,他虽未全信,但估摸着知府宋仁的心思,当是比较靠谱。 推出自己这个小蚂蚁,能撕开口子,得了便宜自是给他加分,助他仕途上更进一步。若是不成,说什么护着自己那只有白痴才信,但最差的结局,不过是牺牲自己这个无关紧要的弃子,却伤不到他一丝一毫。 这般算来,怎么都是他宋仁的算盘。付出的,在他那儿而言,不过是个卑贱的女子,得到的,却有可能是辉煌的政绩。换做谁,也是会这么做的。 这也终是能解释的通,为什么堂堂知府大人,竟会对他一个平头百姓这么礼遇了。 至于文旭,话里言外的,是将自己看做一支潜力股来发展。只不过,这番心思应该不必说出来吧。若真有这心思,只默默的做,等到真有那么一天再让自己知道,效果岂不更好? 以这对父子之精明,又怎么可能想不到这点?所以,什么提前结交,看好自己前□□云,绝对是拿**棒子骗小孩的把戏,岳大官人要是信了,那才是头让门夹了。 既然如此,那这厮上蹿下跳的,忙活的这么起劲儿,无非离不开两点。一,可能他本就是和那宋仁一路的,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唐澜不是说了嘛,宋仁和那顾彦之走的很近。文旭作为顾彦之的弟子,过来江陵呼应,便也是题中之意了。 这其二嘛,多半是既为了自家利益,又为了报复林慕白等人。自己真趟进了那湾水,无论胜败,都会触动本地固有势力的利益。比如林家,薛家等。 只要搅动了这个根基,一发而动,自然便有了重新洗牌的机会。文家坐山观虎斗,时机成熟时,自能攫取渔翁之利。 这样一来,打生打死的,都只是自己这小虾米,具体实现的工具便是韩铁的粮船帮。 自己若葬送了一切不必多言。但若侥幸留下命,有了今晚的主动示好,则权当是意外收获,便真如他所说那样,以后在官场上,也算有个同盟。 就算自己到那时候,只怕再明白过来里面的弯弯绕儿,局势所迫之下,怕也是得捏着鼻子认了。说不定还要主客互易,主动去交好于他。 这账怎么算都合适,岳陵自觉换做自己,多半也会这么干。他现在来这大周毕竟时日太短,哪会知道这点事儿,竟会牵扯到帝国上层的风云变幻中? 所以,思来想去,也只是围绕着眼前利益得失推断。不过,与此同时,他却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个不太妙的信息。那就是,皇帝和大臣们,似乎都对韩铁的粮船帮上心了。 对于这种层面的上心,岳陵绝不会傻的认为是好事儿。一国之君关注一个江南的民间帮派?还赞其有功?嘿,怕是多半心生警惕,将其当做乱民隐患的心思更贴切些。 说起来也是,韩铁这帮人人多势众,连当地官府,都因有些借助之处,而不敢过多的约束。他们又都是好勇斗狠的,整日跟人械斗讨活。一个不好,可不是祸乱之由吗? 第94章:侍卫宝爷(2) 士以文乱政,侠以武犯禁。历朝历代,中央**稍有不稳时,最先□□的,可不就是这些聚众傲啸的武人吗?若是无拳无勇的老农,哪有那胆子造反?没那实力,也没那存活的土壤。 不行,这事儿要赶紧和韩铁说说。那粮船帮该散了最好是散了,大伙儿换个壳再混。正好自己这边若是能张开场子,也需要大量的人手。有了门面,不但经营要人手,更要有护卫的力量。韩铁这个粮船帮,倒是极为合适。 粮船帮这个时候散了,也可消除被人利用的由头。那知府宋仁给了自己这么大的情分,岂肯轻易放过?没了粮船帮,他再想掐自己脖子,让自己在他辖地有份产业,便是最便利的方式。这样,也便无形中推动了建立江陵超市的事儿。 到时候,推出沈万山领头经营,自己隐身幕后,再把戏院的事儿做出来,提高自己的声望。这样,有钱又有了声望,还藏着一股敢拼的实力,才能从根本上具备自保的能力。等到那时,他宋仁要想对付自己,也得掂量掂量了。 他打从出了文家,便一路琢磨,低头不语。二宝今晚被岳陵领了出来,本来大是兴奋。 原本跟着玉砚时,虽也经常在城中采买什么的,但那时的身份却是杂役。而随着岳陵出来,那便算是随从了。 随从在大户人家那儿,也要充当主家的侍卫。而今,岳陵名声响亮,这几天只从登门来访的人就能看出,岳公子往后的前程,那绝对是敞亮光明的。 以后便说做个一县父母,甚或再上一步,在州府里占上一席说不定也是有的。到那时,作为随从的二宝自也会水涨船高。便被人喊个宝哥,甚或宝爷都是可能的。 想到日后美好的前景,二宝潜意识中,已是不知不觉将岳大官人置于第一等的位置上了。本来嘛,连原本的主家玉砚姑娘,现在不也是公子的妾室吗?那忠于公子,也便等于忠于小姐,哦,不是,是该叫夫人的了。二宝如是想着。 所以,有了这一念,一路上眼见公子沉思不语,二宝随从那可是目光炯炯,身前身后的警惕万分。这随从的职责且不说,那侍卫的架势,可谓是十足十了。 好在这是夜间,离着宵禁的时辰又快到了,路上几乎没什么行人。要不然,任谁看到他那副架势,没事只怕也出来事儿了。 岳陵理清了思绪,这才抬头吁出一口气来。刚回过神来,却觉身边人影一闪,便见二宝两眼瞪的老大,窜在自己身前左顾右盼一番,随即,略做停顿,又转到另一边,满面严肃的梭视一圈儿。 那模样,知道的当他是在护卫,不知道的,还当是多动症犯了,踅摸着找地儿发泄呢。 岳陵愣愣的看着,完全搞不懂这货在干什么。直到二宝同学猛然发现,自己护持的目标站在身后半天没动,离着自己已是好远了,这才悚然而惊,兔子一般窜了回来,紧张的问道:“公子,怎么不走了?可是有什么不对?” 岳陵满面古怪的看着他,二宝被看得奇怪,自己上下打量一番,迷惑的道:“公子看什么?” 岳陵翻了翻眼,没好气道:“你又在看什么?这窜前窜后的,你掉钱包了吗?” 二宝一呆,随即一挺胸膛,很郑重的道:“回公子话,公子带了俺出来,俺便是公子的随从侍卫。刚才便是前方开道,巡视四下呢。” 岳陵瞠目结舌,指着他半响,终是吐出一口长气,无力的道:“那你可发现了什么?” 二宝挺胸道:“回公子话,一切正常,可以走了。” 岳大官人气结,猛的一脚踹了出去,怒道:“可以走了还不走,等着抓鬼吗?”说罢,拔腿就走,再懒的理这夯货。 二宝挨了一脚,站在原地呆了呆,喃喃道:“为啥打俺?哎哟,抓鬼?难道……” 想到这儿,脸上不由变色。话说宝爷不怕人,可对鬼神那还是很敬畏的。如今得了公子提醒,看看左右果然不见人影,但暗影重重里,只怕真不定有些什么。 一时间,不由激灵灵打个冷颤,心胆俱颤,怪叫一声,撒腿就追了上去。 “公子,等等等俺,俺抓不了鬼啊……” 第95章:玉砚的身世(1) 第95章:玉砚的身世 岳大官人当晚回到家中,却是仍宿在自己和玉砚的房中。玉砚倒是示意他该去彩荷那边,岳大官人却觉得,与彩荷毕竟了解还少,若只是仓促的去要了人家身子,那和单纯发泄没什么两样了。 对于自家官人的这种论调,彩荷固然是颇有些哀怨的,玉砚也是倍感诧异。只是,自家男人坚持,自己又不是没劝,却也怨不得自己。能得多陪自己一些,玉砚当然是心窃喜之。 当夜再入**,已算老马识途,比之昨日艰涩难行又是不同。玉径紧窄湿滑,少了些阻塞,却多出份紧胀。进退之际,夫妻二人都是感到心神畅美。 怜惜着美人儿侍儿初承,不堪鞑伐。便只一轮后,岳大官人便就止戈息兵,只将那一具喷香绵软的娇躯拥了,絮絮说些情话。玉砚知道这是夫君疼惜,心中越发甜的蜜一般。 岳陵拣着今晚二宝的事儿说了,夫妻二人都是好笑。笑罢,玉砚却叹息道:“他叔侄一直跟着妾身,如今说来,已然十余年了。黄伯不消说的,那是从妾记事的时候,便伺候在身边的。二宝竟也是一直跟着的,说是父母早亡,便由黄伯养着的。如今官人进进出出,也当有个人跟着,二宝虽憨,却极忠心,官人不妨便好好带带他。” 岳陵点头应了,想了想,忽然道:“咱俩这么久了,如今都成了夫妻,我却一直忘了问了。你老家是哪里?可知道你父母的情况?” 玉砚身子一僵,随即又软了下来,默然一会儿才叹息道:“这些妾也不知。听妈妈说,妾当时是被人发卖去的,左右不过是人贩子。又哪去问明什么父母、老家的?” 岳陵默然,只是搂着她的手臂又紧了紧。玉砚感受到夫君的心意,乖巧的用脸蹭了蹭他胸膛,又道:“其实玉砚算极幸运的。当日妈妈买了妾,本以为婴儿难养,哪知道,第二日正好收留了黄伯叔侄。二宝那时跟妾一般大,身边还随着个乳母。正是有了这个乳母,妾也跟着沾了光,就这么活了下来。后来,待到大了些,那乳母才被打发走了。说起来,二宝倒和妾算的上一母所养呢。” 岳陵诧异道:“怎么?黄伯去找青楼收留,居然还带着奶娘?有这份钱财,怎么不自己寻个营生过日子?” 玉砚道:“这有什么?须知一个男人家,身边又有个婴孩,那乳娘又非亲母,他若去奔走营生,哪里放的下心?好歹二宝是个男丁,这香火延续自是头等大事,那可疏忽不得。青楼之中,多是女子,相对什么事儿也细致些。再说那种情形下,又有哪里比的上青楼之地更好活人?去大户人家做奴,总是碍着一些规矩,说不好,孩子可就难活了。” 岳陵这才省悟,二人唏嘘一番,玉砚向后靠了靠,自脖颈上摸出个锁头给岳陵看,轻声道:“妈妈说,这个锁头来时便在妾的襁褓里,该当是妾的家传之物。妈妈虽贪财,但这些方面却有良心,官人前日为了彩荷妹妹的事儿,要去寻她晦气,妾身还颇为担心过,就是记挂着这番好处。” 第95章:玉砚的身世(2) 岳陵借着月光看去,隐约见是个极普通的银锁。只是形状不是常见的富贵锁之类的,倒是刻成个卧虎的模样。扁平的一面,隐隐有字,仔细看去,却是“砚女长命百岁”几个小字。 8○電孑書 wwW.TXτ八○.しà 岳陵伸指摸了摸,笑道:“有这个便好,说不定日后凭着这个,你还能寻到他们。就算找不到,总也是个纪念。对了,或许日后真寻到了,说不定你还是哪家大户千金,富家小姐呢。到那时,你官人我岂不是凭空成了富人,可不知能少奋斗多少年呢。” 玉砚抿嘴一笑,黑暗中,明亮的眸子如星子般,柔柔的看着他,轻声道:“官人就爱说笑。妾知道的,官人可不是普通人,又哪会贪什么富贵荣华?官人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便要事业,也定是自己一拳一脚打出来的。” 岳陵心中感动,所谓红颜知己,可不就是眼前人这般?他伸手摩挲着玉砚的鸦发,轻声道:“你官人可不像你说的那般清高,若能名正言顺的赚便宜,才不会傻的往外推呢。不过你说的自己创业,这个倒是我比较感兴趣的。毕竟,积累财富的过程,才是最让人沉醉的。只是万一忙活半天,连本儿都赔了进去,那可真对不住你这番期望了。” 玉砚柔柔一笑,又再贴了过来,身处一根葱白般的玉指,在岳陵胸前划着,嘴中道:“赔了便赔了,又有什么关系?总之官人富贵也好,贫穷也好,砚儿便总是在你身边的。你若富了,砚儿便帮你打理家财,你若穷了,砚儿便纺布织绣。但能陪在官人一生,那便是极安乐处了。” 窗外月影斜照,静谧安详。屋中罗帐里,佳人轻轻柔柔的说着,淡淡的语气中,分明便是那生死不渝的坚贞。 岳陵静静的听着,忽然觉得一颗心里,温馨和幸福满的装也装不下。 后世自己富甲一方,可感情却贫瘠的到了可怜可悲的地步。老天终是公平的,将自己打了回来,夺去了所有财富,却给了他用所有财富都换不来的真情。 他觉得眼中有东西顺着眼角淌下,不敢翻身,唯恐玉砚看到担心。只偷偷抬手抹了一把,这才搂了搂那娇软的身子,还待再说什么,却闻耳边响起细细的呼声。 微微侧头看去,但见玉砚长长的睫毛阖起,娇美的脸庞上,满是恬适的幸福和微笑。这一刻,小佳人竟然已经睡了过去。 “睡吧,官人会让你过上最好的日子,再也不用受半点苦楚。”岳陵轻轻的说着,也缓缓闭上眼睛。 窗外,月光越发温和起来,这一夜,他睡的极为香甜。 第二天一早起来,照例是蝶儿过来伺候。彩荷和莲萼也过来见了礼。虽说并未与岳陵圆房,但名义上,已算是岳家的人了,按进门时间,她算小的,自然要来给玉砚见礼的。 只是目光望向岳陵时,眼底却有化不开的幽怨。岳陵微觉尴尬,也不避讳玉砚几个,上前将她揽在怀中,深深的吻了一个,倒慌得彩荷直偷眼去看玉砚。 玉砚哪里不知她心思,笑着将她拉过来,自有一番安抚。低声细语中,也不知说了什么。彩荷就轻轻点头,不时偷眼瞄向岳陵,脸蛋儿红的如那朝霞一般。 岳大官人眼见后宫一片和谐,心中大爽。想起今日许多事儿要做,挨个拥抱了一下,便连莲萼也未放过,搞得小妮子又是欢喜又是惶恐。 之后,才大笑着出去,喊上二宝和普济,一起出了门。 第96章:小院闲话(1) 第96章:小院闲话 九月之末,晴空辽阔,艳阳高炽。不同于北方地界,大江以南的江陵城,仍显得有些炎热。 纯净的仿若剔透的蔚蓝之下,有轻风在一条条古巷,一座座庭院中掠过,带来丝丝凉爽,让这座古城便有了一些悠闲。 枝叶斑驳着,疏疏落落的洒下一地碎影,河鸟清鸣,清脆的声音短促而婉转,玉磬儿也似,滑过水岸画舫。 岸边的力巴们赤着上身,将货物从停岸的船只上搬下或者扛上,各家管事、工头计数、点算的呼声此起彼落,沸扬一片; 城里的酒肆坊间,说书人起落有韵的竹板声,伶人们婉转悠扬的管弦弹唱,茶香、酒香、各式水陆佳肴的香气,合着好友们或热烈,或清雅的交谈声,便渲染成了这季节图卷的繁闹。 时间是下午,位于城中某个院落中有煮茶的清香飘扬,水声如鼓。高大的梧桐落荫下,偶尔有叮叮的敲击声响起,那是铁铲与石头相击发出的。 也是这个院落,少年尚带着稚嫩的声音在响着。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又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是,知所先后,则近道矣……,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呃,天下者……” 这少年大约十岁上下,生的虎头虎脑,滚圆溜胖。恭谨的立在院中,背着的正是《大学》中的段子。 起初倒也颇为流利,到得后来,却是磕磕绊绊,一句话翻来覆去的念叨着,圆胖的脸上,一副惶恐焦急之色。眼睛不时向着亭中望去,满是哀求之意。 那亭中却坐着一个黄衣少女,正自手拿着一把小团扇,单手托腮,有一下没一下的闪着一个小火炉。小火炉上紫砂壶热气蒸腾,袅袅的水汽飘着,便散出沁人的茶香来。 这女子也不过十六七岁年纪,头上梳着双丫髻,明眸皓齿,玉肌雪肤,生的极是明艳。身段儿虽尚显青涩,却是纤侬有度,该鼓的鼓,该凹的凹,一颦一蹙都带着无限的风情。 此时眼见小胖子求援的目光,两眼笑的弯月一般,一双点漆般的眸子灵动的一转,无声的和小胖子交流了几下,这才慵懒的伸个腰,转头向树下一个正一手凿子,一手小锤,摆弄着一块石头的清矍老者嗔道: “爹爹可知这些天又生出几件趣事儿吗?不如歇歇,来饮上几盏茶水,待灵儿给你讲讲可好?哎呀,宝儿,你莫在那倒粪了,听着就让人烦躁。” 她这最后一句,却是又转头冲着那小胖子埋怨。只是薄嗔之际,点漆双眸骨溜溜一转,满是狡黠之意。那声音也是娇柔糯软,带着说不出的慵懒娇媚,让人闻之直欲有骨软筋酥之感。 老者停下手中活计,斜目瞪了她一眼,却是早识破了她的伎俩。放下凿锤,转头看了眼可怜兮兮的小胖子,哼道:“整日便知胡吃海塞,做梦发财,只这大学读了多久了,竟还背不下来,没出息的混球!” 第96章:小院闲话(2) 小胖子圆脸一垮,垂头丧气的听着训斥,低下去的脸上,却大有不忿之色。 那老者数落完,便不再理他,又扭头向少女哼道:“古灵精怪!既要说事儿,还不给为父把茶端来?” 少女甜甜的应着,放下团扇,拿布垫着紫砂壶,沥沥倒出一盏香茶,走出亭来捧给老者。待他接了过去,便自往一个木墩上坐了,以目向那小胖子示意。 小胖子偷眼瞅瞅老者,见他啜了一口茶,便微阖双目,满面惬意之色,不由大松了一口气,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少女身后躲了。 “那个作出水调歌头的岳子鸿,昨个儿直接杀上怡情楼,要给彩荷赎身。听说当时不但请了苏望和唐澜去帮腔,前面还安排了个和尚去说经,搞得那鸨子三娘子焦头烂额,哈,爹爹听着有趣不?” 少女将弟弟解救出来,便叽叽咯咯说了起来。老者只静静听着,眉毛都没动一下。 少女眼睛转了转,又道:“只是那岳陵怕是没想到,便他费了这般手脚,那三娘子也是不肯。听说当时正碰上杜小山、薛玉贵那帮人,两下里闹了起来,那岳陵竟当场动手,打了那薛玉贵一拳,这人也不知是天生胆大,还是莽撞冲动,上次打了曾智,这次又打了薛玉贵,哈,怕是日后有的烦了。” 老者听到这儿,眉头才微微轩了轩,口中虽没说什么,眼中却闪过一抹赞赏。 那小胖子这会儿却从身后探出头来道:“是呀是呀,那家伙打架很威的。不过胆子大倒不见得,上次还不是一见姊姊就跑,哈,那模样,笑死个人了。” 少女大恨,裙摆下提起莲足,往后踢了他一脚,小胖子一惊,顿时省悟失言,连忙用手捂住嘴巴,又将头缩了回去。 那少女原是个刁钻好动的,对着老父时自然端庄娴雅,乖巧可爱。转回头却常常跟弟弟在外疯跑,扮作各种丑女模样。此时被小胖子脱口说漏了,两眼急急的转着,不待老头说话,又赶忙接着道: “哈,那岳陵闹成这样了,最后却仍是达到了目的,爹爹可知道为何?” 老者心中叹气,面上却不动声色,淡淡的道:“为何?” 少女没说话,起身往小亭中捧了紫砂壶出来,又给老者续上茶水,这才回来坐下,又道:“因为最后又来了一人,不但将那帮纨绔赶了出去,还主动让三娘子送出了彩荷的身契。这事儿如今传的满江陵都知道了,说那岳陵真好手段,将前后两界花魁都收进了私房,如此下去,那花魁大赛以后也不必办了,出一个被他收一个,倒似大伙儿出钱出力给他选小妾一般,哈,真真好笑。” 老者听到这儿,神情一凝,眯眼想了想道:“宋家出面了?嘿,好算计。” 少女笑靥如花,点点头佩服的道:“爹爹厉害,这便能想到其中关窍,灵儿佩服死了。” 老者瞪了她一眼,面上却显出笑意,笑骂道:“这马屁也太没水准。那怡情楼本就是宋仁在后面操纵的,能让三娘子乖乖就范的,还能震住那帮小泼皮的,除了宋家出面,还能有什么人?” 少女灵儿被拆穿,却是毫不在意,咯咯笑着跑过来,抱着老者胳膊晃动撒娇。 老者无奈摇摇头,脸上爱怜横溢,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抚了抚她头顶双丫,两眼却渐渐凝出锐利的光芒,沉声道:“上次那帮人都退回去了?” 灵儿听父亲问起这个,脸上也敛去笑容,点点头。眼中闪出智慧的光芒,冷笑道:“他们往咱绿林身上拉扯,虽说是掩盖痕迹,只怕未必没存了别的心思。以官扮盗,竟尔动用了一营的军力,所谋可见不小。” 老者两眼眯的越发紧了,淡然道:“且由得他们折腾,我的话都传出去了?咱只安分看着,官府中事儿,不去参合。” 灵儿点头道:“爹爹放心,任谁也不敢违了爹爹的意思。就是那傻书生,怕是还沾沾自喜,看不透事情,早晚要吃大亏。他吃亏没什么,倒要连累的粮船帮祸事了,总是剥了咱们的脸面。” 老者转头看看她,轻轻摇摇头,叹道:“你爹又不是什么绿林盟主,本也懒得多管闲事,又来的什么剥咱们的脸面?且由得他们去。至于那个岳陵…….,嘿嘿,不好说,不好说啊。” 少女歪头想想,若有所悟。 院中老者和少女各自思索,小胖子一脸迷茫,一时无声。只茶香隐隐,草虫低鸣。 而这父女口中事件的主角岳陵岳大官人,这会儿却在韩铁船上,也是蹙眉沉思着。 第97章:隐露端倪(1) 第97章:隐露端倪 大江滔滔,临风而坐,有着船上乌篷的遮蔽,这江边却比城中清爽许多。 韩铁迎了岳陵几人上船,让水生将船摇开,寻了处僻静地方泊住。随意整了几个小菜,一壶浊酒,几人围着坐下。 水生引了二宝两个在船尾单独坐了,舱中,普济和尚旁若无人的喝酒吃菜,对于岳陵和韩铁的交谈充耳不闻,做足了白吃白喝的架势。 岳大官人这会儿却是顾不上理会他。他见了韩铁后,问及余三儿的事儿,韩铁又是羞愧又是愤怒。 他当日返回便展开内查,一查之下,却发觉余三儿不见了。不但他自个儿不见了,连他婆娘儿子也一并不见了踪影,空余一条小舟。 都是水上人家,做活的舟船便等若是家。韩铁虽诧异他一家子不见,但眼见小舟尚在,初时还未多想。毕竟,男人在外做活,女人带着孩子出去买个东西什么的,也算正常。 况且,水上人家穷苦,很多家里的婆娘,也多有接些女工活计来做,贴补家用。 但等到了傍晚,仍不见那一家任何一人出现,韩铁这才恍悟。派人出去四下打探,有消息反馈,说是一早曾见余三儿雇了辆大车,一路往北去了。算算时辰,这会儿早已出去百余里了。 大江以北,道路四通八达,京师、河南、山西、山东之地尽可去的。既然不确定那余三儿的目的地,便追也无从追起。 韩铁愤怒的是这反骨贼子,竟尔毫不顾忌往日情分,做出这等残害自己兄弟的事情,亏自己往日还将他视作亲信之人。 惭愧的却是,由此可见沈家之事,若然跟自己这边有着莫大的关联。真不知日后,该怎样面对沈万山了。 眼见他羞愧自惭的样子,岳陵却不以为然,将自己这两天所得细细与他说了,又将自己的推断和顾虑一并告知,韩铁也是悚然而惊。 比之一帮人的存亡,那余三儿的事儿,反倒是个警醒了。只稍作思虑,便慨然应了岳陵的安排。回头便告知大伙儿,但凡愿意继续跟随的,便一起弃了这水边的营生,跟着岳陵重新创业。 这边既然散了,便也消去了官家的猜忌,虽离开熟悉的行当,但能保的一家平安,便比什么都好。 这事儿既然定了,岳陵又问起查察沈家伙计的事儿。待到韩铁将已经查得的消息说了,却让岳陵心中疑惑更盛。 当日沈家下面的伙计,大部分人都散进了各米行粮栈之中,继续做着本业。 还有一部分也分别进了一些酒肆茶坊、客栈之中操持。实在找不到营生的,也有往这码头、货栈卖体力为生的。 只有三个人,据说是离开了江陵,欲往其他地方碰碰运气。三人中,却又并不做一路。一个去了江东,一个去了京城,还有一个去了北地。 韩铁已然派出人手,分头前往追寻,正好也能顺路查访一下那余三儿。但这个时代,无论交通还是通讯都极其落后,便真有什么消息,怕也得是半年甚至一年后,才能得知了。 第97章:隐露端倪(2) 而让岳陵起疑的,却并单单是这离开的三人。毕竟这三人都是最底层的伙计,也从未直接与沈万山发生什么交集。 引起岳陵注意的是另一个人,账房罗玉林。据说这位罗帐房,还是县丞罗怀水的远亲,当年也是走了罗怀水的门子,安排在沈万山这边。 这罗玉林算是个不第秀才,几番州考都名落孙山。心灰意懒之下,便往江陵这投了本族侄儿罗怀水。原本是想瞅瞅县衙里有没什么门路,官做不成,便捞个吏做做也是好的。 但罗怀水虽说与知县曾维关系密切,这县衙之地终是不大,各个职位都是安排的满满的,只嫌多不嫌少,根本没法安插。无奈,便只能往外找地儿了。 及待瞅上沈万山这里,沈万山一来不好推脱,二来眼见这罗玉林好歹是个读书人,精于数算之术。再加上初次到了这江陵繁华之地,倒显得局促本分,便也就留了他,让他随着原本的老账房一起,好歹帮着长长眼色。 待到沈家出了事儿后,这位罗帐房却也被林家罗致了去,负责的便是林家麾下的四海米行。 这四海米行原来就是小米店,但在沈家倒了后,林丰忽然加大了对米店的投入扩张,不几天便将米店扩成了米行。那掌柜的,便是这位罗帐房。 沈家两个人物,都去了林家,一个掌了第一酒楼,另一个又掌了新拓的米行,这其中,难道仅仅是个巧合? 那韩远且不去说,这罗帐房是罗怀水的亲戚,罗怀水又是知县曾维的亲信。林丰的妹妹是曾维的妾室,而今,这罗帐房也到了林丰麾下的产业成了掌柜… 既然现在能做掌柜,以林、曾两家的关系,曾维与罗怀水的关系,那当初,为什么不直接安排罗玉林,进林丰的产业? 至于说米行是刚刚扩张的,但林丰号称江陵首富,下辖产业何其之大,真要安排,又怎么会找不到位置? 对于这次粮船帮的案子,曾维那边明显是采取消极的态度,能拖就拖,能躲就躲。于七莫名其妙的死在县衙,却不肯明告。那贼闹的也古怪,就巧到了那种程度? 县衙闹贼是巧合,韩远出掌四海楼是巧合,四海米行忽然扩张是巧合,罗玉林也进入了林家产业还是巧合。这巧合,是不是也是在太多了? 韩远、罗玉林、罗怀水、林丰、曾维,这几个人,隐隐间连成了一条线,在整个事件的前后,都有着莫名的蹊跷。岳陵皱眉细细想着,心中假设着某种可能,嘴角慢慢浮起一丝冷笑。 “韩大哥,你明日便将粮船帮这边的摊子搞定,然后除了去追踪那离城的三人外,多派人手,给我看住那罗玉林和韩远两人。哦,对了,再去找些懂建筑盖房的人,以备听用。”岳陵定下方向,向韩铁安排道。 韩铁应了,又迟疑道:“这些好说,可七弟那边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算了?可怜如今连他的尸首都不曾讨回。” 岳陵冷笑道:“算了?如果咱们这边没了声息,那才叫人奇怪呢。明日起,便安排人轮番去讨要。如今天气炎热,便算用冰冻着,尸首也放不了太久。我想县衙那边,也该有个发置了。不用做别的,只消先讨回七哥的尸首,其他事儿一概不问。” 韩铁急道:“难道七弟便白白死了?” 岳陵叹道:“韩大哥,七哥之事和沈公的事儿是一而二,二而一。如今县衙那边毕竟是官府,咱们又没什么证据,跟他们闹又有什么益处?闹的大了,岂不白费了解散粮船帮的心思,凭空给上面对付咱们的借口。如今且甩开这个层面,任他几路来,我只一路去,将做事的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才是。待到沈公复起,咱们手中也有了力量,急的便只能是他们。急便容易出错,容易露出马脚,咱们才好动手。” 韩铁沉默半响,终是长长叹口气,闷闷的点头应了。 岳陵又转头看向普济,笑道:“和尚,回头便要借用你的强项了,你来活了。” 普济翻了翻白眼,哼道:“又要洒家作甚?像上回那种事儿,你便提也休提!” 岳陵大笑,摇头道:“想的你美,逛园子也轮不到你了。这次要你做的,真是你的强项。你知道,你的口才和无中生有的本事,我一直是很看好的哟。” 第98章:启动(上)(1) 第98章:启动(上) 日子终于跨过了九月,进入了十月。大江的水面开始变得明澈起来,那是因为上游处没了雨水的冲刷,泥沙进入大江少了的缘故。 山上的颜色也变得青一道赭一道的,远远看去,斑斑驳驳的,似是有人不小心,忽然碰翻了染料盒。于是,黄的、红的、赭的,青的,便层林尽染起来。 秋季略显萧杀的气息,终于无声无息的掩袭过来,城市里似乎各种建筑,一夜之间都变得冷色调重了。 女子们大开领的衫子外,不再是挂着轻纱霓虹,而是多系件精致的比甲,外面再兜件靓丽的披风,将前时还可看见的大片晶莹肌肤遮住。 只是这种季节上带来的无声变化,却并未让江陵城的氛围受到多少影响。街头巷尾、酒肆茶坊之中,人流还是往来不绝,或高谈阔论,或浅酌慢饮。 除了唱曲儿的节目单上,往往都多了一首水调歌头,人们更多议论的,却是跟这首水调歌头那位作者有着这样那样的关联。 比如那人纳了两位花魁,一个是今年刚凭着,眼下红遍江陵各处的那首水调歌头,从而一举夺魁的彩荷姑娘。另一位却是在传出那人纳了彩荷后,才被人挖掘出来的消息。竟然就是曾连续两年稳占花魁之位的昔日江陵第一美人儿玉砚姑娘。 对于这个叫岳陵岳子鸿的家伙,大伙儿议论之余,自是羡慕不已。但其中更多的,怕是酸葡萄的心理,嫉妒愤恨的言词,时时能在一些文士的口中听到。 有人甚至说那岳陵根本不是什么狗屁才子,不过就是偶然所得,邀天之幸作出了那么一首好词。不然怎不见之后再做出什么诗词来? 这种论调一度在江陵文坛上甚嚣尘上,被人赞同。在这个论调下,又有那当日在名士舫上的人传出,其实这岳陵根本不是什么文人,而是一个低贱的商贾。甚至连那首脍炙人口的水调歌头,当日都要索取百金才肯作。 于是,伪才子、假斯文种种名号,便忽然安在了岳大官人头上。有诋毁的,便有拥趸的。 拥趸者们对这种毁谤不屑一顾。偶然所得?那你偶然得一下来看看,这且不说,词还可说偶然所得,那曲子呢?竟也是偶然所得?还有那字,据说当时水镜学院的苏山长,还有唐老大人,都为了争那幅字,差点打起来。那也是偶然所得? 至于说岳公子没有新作出来,只怕多半是不肯轻易出手。那百金所说,固然可以理解为商贾趋利,但又何尝不正说明其人诗词的价值? 于是,纷纷扰扰的两边争执不休,倒平添了无数乐趣。这个事儿还没消停,忽又有消息传来,说是城西大江上的粮船帮散了。推动此事的,竟然也是那位岳公子。 于江陵百姓们来说,惊诧之余,更多的是惊叹于那位岳公子的影响力。但对于某些阶层来说,有暗舒了口气的,也有大为失望的。 第98章:启动(上)(2) 至少江陵知府宋仁宋大人,听说在听了这个消息后,脸色一直阴沉着。那几天,知府衙门里的差役、仆从们,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不小心,触了上官的霉头,遭了池鱼之殃。 私下里,不免便有些埋怨议论。你一个书生之身,不好好发奋攻读,为自己日后谋求个身家,却去跟江湖人物混在一起,出这种主意作甚? 这下好,没了粮船帮,不说今后漕运之事会受到许多影响,又让原本粮船帮散下来的众人,靠什么过活?没了活计,岂不衍生出许多闲汉,平添无数的隐患? “这书生得了名声,纳了美妾,许是得意忘形了吧。”很多人如是议论道。 花魁被娶了,粮船帮解散了,这两件事儿都成了江陵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然而没过几天,又一件事儿,引动了无数人的好奇。 就在城东和城北的交界处,原本空着的那块地面上,如今被人整个用青幔围了起来。里面叮叮当当的,日夜不停的喧闹不已。听那声音,应该是在建造什么。 原本粮船帮的大当家的韩铁,亲自领着一帮人里外巡视着。对于过来看热闹的,一概都是挡驾回绝。言辞之间倒也客气,但说什么也不让靠近。 有人问急了,便说是原来丰裕粮行的东家沈万山的产业,现正督造之中,待建好后,自是欢迎大伙儿光顾云云。 这消息又是个新闻,那沈万山当日失了货,几乎家破人亡。此事不过才过去短短一月,谁都觉得他再无翻身之能了。却不曾想,竟这么快的便重新站了起来。 “我早就料到,以沈公之能,怎么可能一蹶不振?这不,瞅这架势,只怕比之原先还要兴旺呢。” 这是一些“诸葛亮”们的说辞,当然,是事后的。 “沈公那样的好人,自然当有好报。听说,这次起复,是因为当年帮了某位贵人的忙,这次是得了贵人的相助,给了好大一笔银子…” 这是一些跟沈万山亲近的人的言词,其中,倒是颇多美好的YY,真假不论,倒也让人感叹不已。 除了这两大派,却还有一派的言论,让众人更愿意相信。 “…知道吗?这事儿啊,也和那位岳大才子有关。” “啊?怎么说?难道那岳大才子真是个商贾不成?” “咳,什么啊。沈公有个闺女知道不?那闺女,啧啧,叫一个俊啊。听说沈公将闺女许了岳才子,那岳才子什么都好,就是一样,见不得美人儿。沈公此举,让岳才子极是满意,这才为他泰山大人设计了一番,有了这新的营生。你想啊,人家那是才子,正所谓能者无所不能,那出的主意还错的了?等着看吧,这回沈家这买卖啊,啧啧,小不了啊…” 才子佳人,永远是最引人热论的话题。只不过话题中,岳大官人好色之名,不免便愈发突出了起来。 为这事儿,岳家后宅中,玉砚和彩荷没怎么着,只是眼神多了些古怪。莲萼也是个低调的,唯有小丫头蝶儿,却是拍手赞同,直言那传此言之人,真个便是大坏蛋的知己,让岳大官人好不郁闷。 偏偏这事儿七分真三分假,自己跟沈青竹确实勾勾搭搭的,虽说沈万山没说什么,但每每看着自己的眼神儿,却也古古怪怪的。 岳大官人看的出,老头儿没什么不满之意,反倒是乐见其成。有时候话里言外的,也透着与之前大不相同的随意,这让岳大官人又是惭惭又是不爽,却也只得捏着鼻子忍着。谁让自己真个偷了人家闺女了呢?岳大官人别的没有,这份担当,还是不缺的。 于七的尸首在韩铁等人第二天去时,终于发还了。只不过说辞却与那夜闹贼没关系,反而将原因推到救治还是太晚,说岳大官人当日施救,不过只是多延续了一天活头罢了。 这种说法让粮船帮众人愤怒不已。但韩铁记着岳陵的嘱咐,也不多言,咬牙忍了。拉着众人回来后,大哭一场,葬了于七。便按照当初所定的,散了粮船帮的名头,领着众人开始忙活岳陵交代下来的各项事务。 那块地终是文旭帮着搞定的,便如岳陵先前所想一般,知府宋仁听闻粮船帮散了,大为恼火。但听闻是岳陵要地创业,便又转怒为喜,很痛快的便批了地。 费用也按照岳陵提出的意思,分三年付清,每年年底支付一次。当然,这说辞上自是为了繁荣江陵经济,为知府大人、知县大人分忧,造福于江陵百姓云云。 而作为这种肯一心为公,一心为民的善商,官府自也当有所表示。除了应承下这种支付模式外,还当在初始三年中,免除各项税费,给予各种方便等等。 这地还是官家的,银子虽说收的晚些,但总好过一文钱不生。更何况宋大人还有别的计较,又加上文家的面子,这事儿,便也就出乎意料的顺利办成了。 有了地,有了人,这空手套白狼的活计,终于开始启动了。 第99章:启动(下)(1) 第99章:启动(下) 眼见岳陵真个不用花银子就搞定了地块,沈万山惊得合不拢嘴后,就是大喜过望,开始积极联系昔日相识,筹备各种货物。 许下的承诺是,各家自派人来免费经营,第一年各家只需交纳一百两场子钱就行,其余分文不取。 第二年起,或按利润分成,以每家利润的两成为准抽取。或可全部转交沈家经营,原商家只需供货,批量□□。沈家保证每次进货数量有个下限,但所供货物的价格,却要低于所有其他商家。 这事儿一出,许多人只觉匪夷所思。算计一番发现,第一年的模式,简直等若是白捡的。按照沈万山承诺的,等若是原本经营中,所有的租地费用、各种税费加起来不过就是一百两。这和零费用有什么区别? 便不在他沈万山这里干,难道自己还不做买卖了?那么,与其自己出许多费用,在原本选定之处做,就不如过去沈家那边试试。好歹不过是一年百两银子,怎么算也是有赚无赔的买卖。 况且,自第二年起,真个那地方不好,大可转给沈家去做。至于说价格要比之他人低些,但人家既然承诺了量大,这薄利多销的账,大伙儿也都是会算的,自也不算个什么。 而且,如此一来,等若旱涝保收。批结的模式,原本在一些商家中,只要信誉良好,关系稳定,也曾有过。而且还是按年计的,比之这种一批□□一批的风险更大。 沈家强调这种模式,比之年计风险便小了不知多少倍。再说这货物什么的也跑不了,便人有什么不对,大不了大伙儿来收回货就是。 而前面说的经营好了,抽取两成利的话,那便更不在话下了。大伙儿能赚钱,谁又会在乎那点?羊毛出在羊身上,你加我价儿,我难道不会加到买者头上?这般算来,甚至比第一年还要赚呢。 众人左右盘算,怎么都是个赚,这签约的便渐渐多了起来。而偏偏沈家还有个约束,那便是同一种货物,最多不过三家。这让各路商家惊诧之余,却都决定早下手。 如此一来,有时候竟为了争得最后一席之地,出现了争吵抢夺的事件发生。无形中,竟将这事儿的层面大大的提高了一截儿。 而更让各路商家热起来的由头,却是那种新型的契约。沈家称之为“合同”。 每份合同一式四份。两方各持一份,另一份送官府备案,还有一份,却是由双方请的中人留存。 这种方式,与原先只是买卖两方定个约定,各拿一份的模式,最大限度的杜绝了赖账不认的漏洞。而且送了官府备案,便等若有了官府的保障。 官府从出地一方得了实惠,又从甲乙双方得了监督权,便等若有了面子。这既有利又有面儿的事儿,官府自然会鼎力维护,也少了插手克扣摊派的事儿。 商人经营不易,怕的就是被人算计,如此周密的契约模式,却将种种弊端,尽可能的摒绝了。这让商人们如何能不争抢? 第99章:启动(下)(2) 据闻知府大人宋仁见了这种合同,愣了半响,长叹一声,点头赞道:“行事缜密,处处预为之所,真大谋之才也!” 官府方面出了这个评价,各个商家也是态度各异。林丰看了后,呆愣半响,只令将这种合同格式抄送各处铺面,责令自家掌柜、管事,都要学习。 薛家、文家看了后,却是俱各脸色阴沉。薛家自是见不得岳陵的本事,嫉恨所致。而文家,文玉山和文旭却是从这一点上,越发觉得那岳陵不好摆弄,对于所图心中忧虑所致。 江陵城中的那处小院里,少女灵儿也在看着这些合同,素手拖着香腮,美眸中光彩变幻,不知在想着什么。小胖子却是捶胸顿足,大悔上次竟那般错过了这呆书生。发誓他日待自己发财,定要捉来这厮为自己谋划才是。 与这些人不同的是,南园芜菁夫人也拿到了这合同的样本。只微一思索,便令人快马送往大理和桂林,呈送老父陆鼎,还有镇南候常泰。并仿照此等模式,将所有能照搬的契约,尽数以此例为准,即时更改。 又使人传信沈青竹,相约待自己这边事情处理完后,便请她与岳陵相见。 其实对于拿地这事儿,当日沈青竹曾隐隐提过。但当时岳陵还只是让沈青竹先去联系着,提前打个埋伏而已。而后,当文旭出面,岳陵便改了主意,将这事儿赖到文家身上,也就没向陆芜菁这边多说。 偏巧没几天,陆芜菁得报,自家在蜀地的生意出现了问题。好几宗买卖,都同时卡住了。手下人急报过来,陆芜菁只得亲自出马解决。对于沈青竹原本也没多说的事儿,自也没去多加理会。 对于沈家和岳陵的事儿,她从沈青竹那儿自是了解了一些。也是外人中,唯一知道此事始末的人。 这份合同一出,她立即便明白,这定然是出自那个岳陵之手。由此想要约见两人,便也是题中之意了。 顺利将此事推动了的岳大官人,这时候却稳坐家中,暗暗盘算着下一步的动作。 彩荷已然得偿所愿,在进了门的第五天,终于迎来了岳大官人的临幸。娇儿初侍,婉转相就,其中自有一番风情。 蝶儿和莲萼怎么说都是丫鬟身份,虽然岳陵已然明确的说过,在他心中,也是与玉砚、彩荷一样。但两个丫头的观念却是根深蒂固,哪里会真个去与自家小姐比较。 只是,不会去攀比自家小姐,并不代表两人不想得岳大官人的疼爱。只不过对于岳大官人一再强调的,两人年岁太小,也是无可奈何。虽心中多有幽怨,但也能察觉这位名义上的官人对自己的关护和疼惜,两人年纪又确实小了些,幽怨了些日子,便也就忘了。 岳陵忙完前面的准备,将事儿都安排给了韩铁和沈万山二人,留在家中的时间便多了起来。虽然多数时间都在处理各种信息,默默思索,但仍让家中四女欣喜无比。 沈青竹也在众女前露了面,这次蝶儿倒是没有什么抵触。以小丫头接受的理念,自家小姐做妾,并无任何不妥。沈青竹家世清白,算的上小家碧玉,前面虽有龌龊,但只要官人喜欢,双方乐意,倒也算得官人正妻良配。 玉砚与彩荷更是一个心思,与沈青竹在一起时,便存了十分的敬重礼让。这让沈妹妹心中固然是对臭无赖贪花好色着恼,但对于这两个精灵般的女子,却是大有好感。 岳大官人后宫稳定,事业起步顺利。又经过这段时间的潜伏,应该让各方势力都松懈下来了。这也是他一直在等,一直刻意推动的局面。 出手之机,便在眼前! 第100章:打草惊蛇(1) 第100章:打草惊蛇 城东那一大块地仍然叮叮当当的忙的热闹,随着时间的推移,外面遮蔽的青幔也是越来越高,始终保持着一份神秘。 有人暗暗估算,这里面所建的建筑,至少应该在三层高矮。这个高度在江陵一地也不算什么,东市里就有好多。 但是,如果楼高三层,而占地面积却如此之大的,那可就是绝无仅有了。如果这里面是整体的一栋楼的话,那规模便说惊世骇俗也不夸张。 对于这栋楼的作用,市坊之中流传着各种版本。有说是酒楼的,有说是客栈的,还有说妓馆的。 沈万山联络各商家之事,自也有人知晓,但听到的人却很少有相信的。 这么大的地儿,建一个大货栈?那得存多少货啊,又得多少人填进去?商场如战场,兵不厌诈,只怕这话头,多半是那沈万山有意放出来的。 这等规模,要么搞成酒楼,再次一等就是搞成妓馆才符合逻辑。毕竟,江陵数十万人口,做买卖的只占少数,唯有顾客才能填充这种庞然大物。 有了这种认识,便牵动了众多酒肆妓馆东家的心思,或明或暗的,都派出人手,甚至自己亲自来瞧看一番,暗暗推演。 韩远一身酱色员外袍,站在一个小土丘上,望着前面青幔中隐约可见的建筑,面上一片沉思之色。 老东家在沉寂许久后,忽然再度出手,一露面就很有些大气磅礴的意思,这让熟悉他的韩远极是惊讶。 听闻是那岳子鸿为其出谋划策,而且,看眼前这模样,韩远也认为这里搞成酒楼的说法,应该是最接近事实的。 自己现在掌了林家四海楼,目前来说,在江陵一地乃是绝对的魁首。老东家此次出手,却直接剑指酒楼业,这其中,究竟是偶然还是必然? 韩远目光闪烁,心中忽然烦乱不已。 “阿弥陀佛!”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低沉的佛号,韩远心神不属之下,吓的险险没跳了起来。扭头看去,却见一个貌相肃穆的老和尚站在身后,看着自己的眼神中,满是担忧慈悲之色。 “这位大师请了,不知有何见教?”韩远定定神,躬身一礼。 老和尚合什回礼,目光在他面上来回打量,看的韩远心头越发毛毛乱乱的。 “一碗之肉,冤魂缠绕;一念杀心,罪债难逃。万法皆因缘所生,如是因,如是果。施主业障已生,若不得超拔,菩提路上,将难上加难。阿弥陀佛。” 老和尚满面慈悲,殷殷望着他,自顾说经道。韩远面色微变,脚下退了两步,颤声道:“大师….大师何意?” 老和尚轻叹一声,又道:“非老衲何意,而是施主何意。须知善恶终有报,既生恶业,则果报将至。唯使大愿力,具大勇气、大智慧,向如来忏悔,则业报可去,亦修来世之身。施主如何还不肯悟?” 韩远心头狂跳,连连摇头道:“你这和尚,胡言乱语些什么?什么恶业,什么果报,我又何须什么忏悔!” 第100章:打草惊蛇(2) 老和尚再次轻叹口气,深深看了他一眼,却不再说什么,摇摇头,自顾转身去了。 韩远呆呆站在原地,只听他口中喃喃诵经,渐去渐远。隐约间听到断断续续的□□,却是在说诸般恶报之像。 他面上青白不定,忽然激灵灵打个寒颤,左右看看,忽觉一阵寒意侵来,再没了观察那青幔中建筑的心思,脚下疾走,直往家中而去。 一路低头而行,走不多远,忽觉前面有人。急抬头,却险险撞入一人怀中。待到定了定神再看,却猛然面色大变,脱口惊呼道:“雷老虎!” 眼前这人一身皂衣,面目森冷,正是那江陵县捕头雷虎。雷虎其人嫉恶如仇,铁面无情,不知多少宵小恶徒栽在他的手上。只是此人能力虽高,却不肯逢迎上官,只能在这一县之地做个捕头,至今已近二十年之久。人皆背后称之“雷老虎”。 韩远刚刚被那莫名其妙的老和尚搅得心旌摇动,忐忑不安。此时猛然见了这铁手捕头,登时便失了举措。 雷虎冷冷的看着他,森然道:“韩掌柜的,这般慌乱却是为何?又要去什么所在?” 韩远额头上不觉冒出汗来,勉强压着砰砰的心悸,强笑道:“雷捕头说笑了,韩某有…有什么慌乱的。不过是这几日劳累了些,身子虚弱而已。这不,便要回去歇息歇息呢。” 雷虎眼神冰冷的看着他,也不说话,韩远心中大跳,眼神儿不觉躲开。却听雷虎冷声道:“韩掌柜的只是身子劳累吗?可不知心累不累?也罢,这便回去好好歇息吧。莫要等病重了,便歇息也不可得了。” 韩远面色转白,身子一阵摇晃,待要说话,却见雷虎若有深意的看他一眼,已是错身而过,扬长而去。 他站在原地看着,一颗心跳的如擂鼓一般,猛然间一阵剧烈的心悸传来,不由痛苦的捂住心口。左右看看,见无人看他,这才转身踉踉跄跄而去。 街口转角处,方才走过的雷虎又再转了出来,若有所思的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摇摇头,扭头道:“你这样做,究竟什么意思?” 顺着他目光看去,岳大官人嘴角勾起,懒洋洋的倚在墙上,旁边韩铁肃立在侧,目光闪烁。 听雷虎问起,岳大官人呵呵道:“雷捕头是老差骨了,刚才所见,难道就没感觉出什么来?” 雷虎冷冷的看看他,面上波澜不兴,淡然道:“感觉出什么又怎样,感觉便可随意入人之罪吗?” 见他说话冷硬,韩铁不由眉头一皱,插嘴道:“雷兄,你…” 雷虎横了他一眼,哼道:“韩当家的,雷某敬你是条汉子,也知你为人,这才答应你们这古怪的要求。但却不代表雷某便会无缘无故的构陷人罪。” 韩铁面上涨红,刚要说话,雷虎忽又轻叹一声,低声道:“于七爷的事儿我知道你不甘,但兄弟身在官门,凡事总要讲个证据。” 八`零` 电` 子` 书 w w w . t``x``t ` 8`0` . L`A 韩铁一愣,随即默然。他为人爽直,以往漕运时,与衙门往来的接洽的,便多是这位雷捕头。此番岳陵决定出手,定了打草惊蛇之计,请雷虎出面施加压力,便是其中一环。 只是为何这么做,又去说那些话,便他也是想不明白,是以,雷虎说了这话,倒让他无言以对了。 岳陵这会儿却仍是风轻云淡,呵呵一笑,抱拳道:“雷捕头正直无私,岳陵佩服。你自放心,没人想要搞什么构陷良善的事儿。今日做这些,自不是无缘无故。雷捕头若是信得过岳某,不妨就此盯紧这韩远,相信不用多久,必有所得。” 雷虎闻言,只定定的看着他,岳陵微笑以对,眸子清澈方正,毫不退缩。半响,雷虎才微微点点头,转身大步而去。看方向,正是那韩远去的方向。 第101章:变起(1) 第101章:变起 四海楼的伙计们发现,这几天,大掌柜的总是神思不属。不是独自发呆,就是喃喃的一个人低声念叨着什么。有几次,甚至跟他禀报些事务时,都要反复说好几遍才行。因为,这位掌柜的这阵子,总是一副精神不振的样子,来不来的就走神。 “大掌柜的这是怎么了?会不会是生病了?”酒楼的伙计天生八卦,闲散时凑到一起低声议论着。 “不像,倒像是有什么心事。” “嗯,我看也是。啊,你们说,会不会是因为城东那话儿?” “城东?你是说沈家刚围的那块地?那跟大掌柜的有何关系?” “怎么你不知道吗?那么大规模的酒楼起来了,自然会影响到咱们的生意啊。大掌柜的受东家所托,掌管这四海楼,要是在他手里生意受了影响,他怎么交代?这能不愁吗?” “酒楼?天天的,那么大的酒楼?不是说是盖货栈吗?” “嘁,你小子笨了吧。这经商的,哪个是省油的灯?货栈什么的,不过是放出来的烟雾!你想啊,那么大的货栈,得要多少货物才能填满?没那么多货,却建那么大的地儿,难道这盖楼什么的不要银子不成?那地儿不花银子吗?笨!” “咦,也是啊。哎呀,不对,我看你说的也不对。” “怎么?” “你说大掌柜的是为了那城东的事儿许是不假,不过,多半不是怕影响了咱们生意。咱这四海楼,怎么也是老字号了,这酒楼生意,可不光是个大就玩的转的。厨子、菜式、人脉,这些东西又岂是靠着大就能解决的?我看啊,大掌柜的,这怕是心病啊。” “心病?什么心病?” “我问你,那城东是谁的买卖?” “嗯?不是沈家的吗?怎么了。” “着啊,我再问你,咱们这位大掌柜的,原来是在谁家的?” “原来?啊,你是说……” “可不,这旧主重来,现在又做的跟咱一个行当,大掌柜的是个念旧的,他能不为难?我可听说了,当日大掌柜的,原是不肯离开的,还是那位沈东家硬逼着他走的。这么着,咱们东家才将大掌柜的请了来。如今,这一边是故主之情,一边是知遇之恩,换你你不纠结?” “……….唉,也是。大掌柜的是个厚道人啊….” 呆呆的坐在柜后,耳边飘来下面伙计的阵阵议论声,韩远面上微微抽搐着。眼中神色变幻不定,迷茫、恐惧、颓丧,还有几丝一闪而过的愧疚… 半响,他忽的站起身来,急匆匆的出了门,直往城东一条巷子而去。 “你们究竟知道些什么?现在最好毫不保留的告诉我,不然,说不得咱可要拿人了!” 韩铁位于城东工地旁的小屋中,雷虎满面铁青,眼中如欲要冒出火来,对着韩铁和岳陵低声吼道。 二人都是一呆,岳陵皱眉看了看雷虎,转头向韩铁道:“韩大哥,这两天点子那儿可有什么异动?” 第101章:变起(2) 韩铁摇摇头,“没,就是明显的神思不属。昨天去过城东林家,呆了约有一个时辰,便回了家,如今还没出门呢。” 岳陵皱皱眉,刚要说话,雷虎却冷笑道:“还出什么门?人都死的透了,诈尸吗?” “什么?!” 雷虎这句话一出,岳陵和韩铁齐齐惊呼出来,霍得站了起来。“死了?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韩铁不迭声的问道。 雷虎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着,片刻后,才沉声道:“你们当日让我盯着他,那人这些天虽神思恍惚,但却仍是每日辰时便会出门。今日早间有人来报,不见他出门,我便觉得不对。找熟人去敲门也没动静,我便带人从后墙翻了进去,却见人吊死在屋里。你们究竟还知道些什么?” 岳陵和韩铁两人对望一眼,都不由的皱起了眉头。前几天岳陵使普济去故意说些话刺激韩远,再请雷虎猛不丁威吓一下,若韩远心中有鬼,在宗教和律法的双重威胁下,必然会慌张。 只要他一慌,就应该会去找他后台的主子求救。那么,只要盯住了他,大可顺藤摸瓜,将那幕后黑手揪出来。 虽然昨晚发现他去了林府,但林丰本就是他的东家,单纯靠着这一趟还不能确定什么。岳陵本来打算,等那韩远今天出来后,便再进一步吓吓他,想来他离着崩溃也就不远了。 但哪知道,就在这么关键的时候,他竟然上吊自杀了。难道是他主子不管他,另他绝望了?又或是他真的自知罪孽深重,果断自己了断了? 岳陵低头沉思着,雷虎面上怒气渐盛,但旋即却又压下,沉声道:“仵作那边看过了,脖颈上的勒痕之下,还有另一道瘀痕,这是标准的先将人勒死后,再挂了上去。所以….” “所以,韩远不是自杀,是他杀!”岳陵急急接口说道,“杀人灭口!” 雷虎阴着脸点点头。 岳陵心头一跳,有个模糊的念头划过。下意识的又和韩铁对视一眼,却见韩铁眼中满是震惊担忧之色。 那个念头便在瞬间清晰了起来,忽然和韩铁同时跳了起来,大叫道:“罗玉林!” 雷虎一惊,急问道:“什么罗玉林?到底怎么回事?” 岳陵顾不上多说,伸手拉着他就跑,后面韩铁紧紧跟上。岳陵边跑边急道:“雷捕头,那韩远和罗玉林二人,曾经一个是沈万山家的掌柜,另一个是沈家的账房。沈家倒下后,这二人却先后都进了林家的产业下,各负要职。林家也由此在粮食买卖行业中,迅速崛起。结合几个疑点,我们推断,这其中怕不会单单只是巧合。但其中牵扯到一些上层之人,不好明察,这才设计试探那韩远。前日请你当街拦住他说那些话,也是给他施加心理压力,谁知,唉。现在韩远既然死了,还是被人灭的口,那么,只怕那罗玉林……” 岳陵边跑边将事儿解说给了雷虎知道。雷虎越听面色越难看,到得最后,已是甩开大步,竟是跑的比二人还快。 三人一路疾奔,那四海米行却是在西市那边,待得三人终于冲到米行前,却见米行中一切平静,不时有杂役进出,帮着一些大户搬运粮米装车。 雷虎大步流星,一马当先的闯了进去。左右看看,却不见柜后有人。正焦急时,扭头间,见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自里面掀帘而出,见了屋中三人一愣。 雷虎哪还耐得,上前劈胸一把抓住,急声道:“罗玉林在哪里?” 那管事一惊,两手攀住雷虎胳膊,颤声道:“爷,这是作甚?我们………我们掌柜的刚刚出了门,说是要往江东买办,你们…” 这管事吓得面白青赤,话却说的明白。雷虎和岳陵、韩铁对视一眼,同时道:“跑了!” 岳陵扭头向外走,一边道:“韩大哥,你去找辆车来,雷捕头,你最好立即向城门守卒确认下,那厮从哪个方向走的。听那管事所言,那货应该走不多远,咱们快点追,应该能追的上。” 韩铁这边应着,转头要走,雷虎急道:“这会了,套什么车,直接骑马去追。你们随我来!”说着,迈开大步直往北门而去。 韩铁应了声,急忙跟上,岳陵却张了张嘴,满面苦笑。勒个去的,骑马?后世倒是骑过,可那是在马场跟散步差不多好伐。这骑马追人,娘的嗳,岳大官人很想问问,有人给牵马不? 第102章:步步连环(1) 第102章:步步连环 三匹马泼剌喇冲出东门,雷虎在前,韩铁在侧后,将岳大官人夹在中间。 城门卒子那儿说的明白,方才没见什么罗玉林。不过倒是有一架四海米行的马车,从东门出去不久。算算时间,现在也不过就走出个三二十里地的样子。 雷虎也不多言,带着岳翎二人直趋城防司,用自己腰牌叫了三匹马,待得听说岳陵骑术不精,不由啼笑皆非。 这个时代,士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那御便是骑术,这岳陵号称才子,竟尔说自己骑术不精。瞅他模样,什么叫不精,估计根本就是不会! 只是这会儿却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当即让韩铁在旁照应着,只要勉强能跟上就行。 岳大官人被人鄙视了,满面悻悻,一发狠,翻身上马,抖开缰绳便跟了上去。 脑中一遍遍回忆着当时马师简单说的几点要素,加上如今六识敏锐,身体的平衡性也是超出常人无数,这一搏命,倒也勉强够看。 身边韩铁见他虽然摇摇晃晃,却始终能控制住身体,心下稍安,便策马在旁,边跑边给他纠正着、讲解着。不过一会儿,岳大官人这骑术虽谈不上,倒是比之先前稳了许多,总算能放开纵马了。 马蹄纷飞,踏的草屑纷扬,直直追出四十多里,却见前面路旁翻着一辆马车。 拉车的马早已倒毙,隐约可见车厢前有人趴卧着,看装束正是驾车的马夫。车厢歪倒在侧,帘笼半斜着,有一大片红色殷出,显然是血迹。三人心中不由都是一沉。 到了近前,翻身下马,岳陵尚未适应,险险没直接跪倒下去,幸得旁边韩铁连忙扶住。 雷虎早已跳下沟去,先去翻动了下那马夫,回头对二人摇摇头,示意那人已经死的透了。 岳陵面色阴沉,点点头,抢步上前,撩开车帘一看,却见一人滚在车厢一边,满头满脸的血趴在那儿。 喊着二人上来,将那人翻过来,略一打量便已认出,果然就是那个罗玉林。只是此时也是两眼大瞪着,除了身子还有微热,气息却是早没了。 车厢中几个包裹滚做一堆,雷虎上前踢了一脚,包裹散开,里面光芒一闪,掉出几个元宝来,竟全是足两的金银。 雷虎和韩铁都是面色铁青,站在那儿,只觉胸间都要炸了开来。那暗中的黑手步步连环,总是抢先一步,原本刚刚出现的线索,到此却尽数断了,再没个查处了,直欲闷煞个人。 岳陵目光扫过金银,却是心中一动,连忙蹲下身子,以手探查罗玉林的脉搏。 杀手杀人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金钱?可如今既然杀了罗玉林,却反而没去拿那些金银,这说明什么?要么是来人有很强的组织性,只以完成任务为准,并不贪图财物;再要么嘛,那就是压根没来得及。 刚才探查罗玉林时,罗玉林尸首还温热着,显然死的时间并不长。如此仓促之下,只要不是脑死亡,便还该有些机会。 第102章:步步连环(2) 手指搭到腕脉上,半响,果然有极微弱的一丝悸动传来。岳陵面现喜色,探手从怀中摸出一个针囊。又从一个小布包中拈起一根细细的血芝根须,两指微微用力,将罗玉林嘴巴捏开,将那根须挤出两滴汁液滴入。 这血芝乃万载神物,功效之强,虽不能真个生死人肉白骨,但凝聚元气,却是最最有效。 如今为了最后一点希望,却是顾不得珍惜了。蔘汁入口,罗玉林原本惨白的面上,忽而微现出些红润,雷虎和韩铁心头大跳,都是屏气凝息的看着。 岳陵目光如电,从针囊里取出三根最长的银针,微一沉吟,手起落如风,在他风府、玉枕、印堂等几处穴位依次扎了下去。最后却是轻叱一声,将那银针直接刺入百汇穴中。 针刚刺入,立即扳过罗玉林身子,提气猛朝他命门穴上拍去。啪的一声过后,罗玉林身子猛然大震了一下,喉咙间如扎破的风箱般吸了口长气,胸膛鼓动间,两眼微动,竟是真个回了魂儿来。 旁边雷虎和韩铁看的骇然欲绝,早知道这岳子鸿有一手精绝的医术,但如此生生让一个死人还了阳,这般手段又岂是精绝二字能形容的? 他们却不知,岳大官人之所以能让罗玉林醒来,靠的却是那血芝根须之力,再加上以银针过穴,用极霸道的手法将起体内残余的几丝精魄聚起,这才有了这般效果。 眼前费了这般大手脚,也不过就是能缓几口气,不用多久,这几丝元气消耗干净,那可就死的彻底透了。 只是饶是如此,对雷虎两人的震撼,也是非同小可的。两人只觉心中狂跳,口舌发干,傻傻的站在那儿,一时竟不知该做什么。 岳陵却是深知时间宝贵,也不理他们,只沉声向罗玉林喝道:“罗玉林,谁杀的你?你又要去哪里?” 他这里呵斥声一起,雷虎和韩铁终是清醒过来。听着岳陵的发问,雷虎眼中不由闪过赞赏之色。 如今时间急迫,问杀手的消息,自是最直接的。而又问他要去何去,却是稳妥起见,好歹能落下个线索,继续追查下去。 罗玉林胸间急促起伏着,刚刚凝聚的精气只支撑了几秒钟不到,两眼光芒又开始散乱。 耳中听的喝问之声,嘴唇翕张着,似在说着什么,岳陵心中一动,连忙伏下身子,将耳朵靠近。 “……县……林…….动…动……”模模糊糊的吐出几个字来,岳陵大急,还待再问,却梦觉耳边一声长长的吐气,便再没了声息。 转头看去,却见罗玉林两眼瞳孔彻底扩散,嘴巴大张着,再无半分气息。这下,却是彻底死的透了。 岳陵颓然坐倒,一时间满面沮丧。他方才拼命聚集罗玉林的元气,已是耗损了极大的精力,这会儿罗玉林彻底死去,顿觉满身的疲乏升起,一时间浑身似都没了气力。 雷虎在旁急急问道:“岳公子,他….他说了什么?有没有说凶手的名字?” 岳陵抬眼看看他,苦笑着摇摇头,将那断续的几个字说了。雷虎听的愣住,眉头锁成一个大大的疙瘩,苦苦思索不已。 只是任他怎么想,所得的信息终归太少,却是找不出半点头绪。终是长叹一声作罢。 三人略略休息了下,跳下车来,韩铁扭头,叹息道:“他倒也算福气,终究还有咱们给他埋了……” 岳陵却转头看雷虎,人死在这里,按理当报官备案。如今有雷虎在这儿,却要听他的意思了。 雷虎黯然摇摇头,轻声道:“死都死了,凶手手脚干净的很,只消回头做个记录就是,这里前后不靠的,便想运回去也不可得。算了,且埋了就是。日后若需检视,可再来开坟就是。” 岳陵这才点点头,韩铁将车厢拆了,三人各自分了块木板,便往后面林中走去。 这片林子边上靠着一条溪水,中间地面松软,正好挖掘。韩铁用脚试了试,冲两人点点头道:“就这里吧。” 岳陵无可无不可,便就和韩铁挥动木板挖了起来。正自刚挖了一铲,抬头间,却见雷虎猛的瞪大了眼睛,大喝一声,便冲着二人扑了过来。 第103章:袭杀(1) 第103章:袭杀 变故肘腋,岳陵和韩铁都是来不及反应,眼前一黑,但觉一股大力涌到,噗通声中,已然被雷虎压到了身下。 不等反应过来,却听上面的雷虎似是闷哼了一声,随即翻身滚开,口中大叫道:“小心暗箭!” 声才入耳,便听空中传来一声急遽的锐啸,岳陵敏锐的反应这会儿终是显出威力,原地一个翻身,已是拉着韩铁直往沟下滚去。 身子滚动之际,便听的噗的一声,目光及处,刚刚停身之处,一支长长的羽箭正钉在那儿,此时箭尾兀自抖出一片虚影,隐隐有嗡然之声,可见这箭的力度之大。 韩铁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两人稀里哗啦的裹挟着土石翻落,一刻也不敢停顿。直到落在沟底,这才心中稍安。 岳陵四下打量了下,从箭支的角度,推断出射箭之人,应该就一直躲在林中。不用问,此人必然就是杀罗玉林灭口的那个凶手。 只是这人却是好耐性,刚才三人在沟里,角度不好,又站的分散,他竟一直潜伏着不动,直到三人离得近了,凑成了堆儿,这才骤下杀手。 右边传来一阵声响,两人心头一跳,急急看去,却见正是雷虎在那边冒出头来。 此刻雷虎一张黑脸上,却满是汗水,呈现着惨白之色。岳陵大惊,连忙拉着韩铁爬了过去,却见雷虎躺在那儿,臂上、腿上都插了一支羽箭,血透半身。 刚才若不是他正好站在对面,发现的早,又奋不顾身的扑倒两人,只怕这两箭便能要了两人的命去。 此刻四下寂寂,那射箭之人却仍为现身。从刚才的推断来看,这人堪称合格的杀手,耐性不是一般的好。如今没现身出来,怕是仍在暗处监视着这边,只待一露头,就会给予致命的一击。 “这回麻烦大了!”雷虎脸颊抽搐着,犹有余悸的说道。“咱们要想脱身,必须得宰了这人才行。否则,不知什么地方一支冷箭,就能要了命去。” 岳陵微微沉吟一下,从怀中又摸出小布包,一边低声道:“不忙,这人不杀了咱也不会走,咱们现在比的是耐性。我且给你包扎好再说,否则便流血也流死了你。” 雷虎苦笑着点点头,道:“幸亏听你不会骑马,还是没拒绝你一起来,不然,这会儿可要了老雷的命了。” 岳陵微微一笑,拍拍他肩,这雷虎平日里少见笑脸,却原来也有幽默的一面。 两支羽箭,一箭插在肩上,一箭盯在大腿上,却正好是一左一右的位置。 好在雷虎是扑卧的姿态中箭,箭头都只是刺在肌肉中,并未伤到骨头。 岳陵一边掰断箭杆,一边对韩铁道:“韩大哥,你盯着点外面。记住,顺着沟底来回动,别在一处停留。这样,他就拿不准咱们的位置了。” 韩铁点头应了,蛇形鼠伏的去了。这边岳陵用银针封住雷虎中箭附近的穴道,取了雷虎的短刀出来。微一沉吟,又转头冲不远处的韩铁道:“韩大哥,你聚些柴火,四下里点起几堆火来。最好用些湿柴,现在咱们处在上风头,不会被呛到,烟雾也能起到保护咱们,迷惑对方的作用。” 第103章:袭杀(2) 韩铁远远应了,不多时,便见那边火光一闪,随即一阵黑烟冒起,顺着风往林中飘去。 等到第二堆火起,岳陵这边也点起火,却尽量捡的干柴,用火将短刃烤了,简单的消了毒,这才对雷虎低声道:“雷捕头,且忍着点,我要给你把箭头取出来。” 雷虎呲牙一笑,点头道:“你只管动手就是。”顿了顿,又道:“你若看的起,便直呼老雷的姓名就是。要不喊声老虎也成,却不必恁般客气。” 岳陵一愣,随即点头笑道:“那感情好。我其实也烦那些礼节,咯哩八嗦的好不烦人。如此便叫你声虎哥吧。” 他口中说着,手下却是不慢,雷虎听他一声虎哥叫出,面上大喜,刚要说话,却猛地身子一颤,登时脸色白了起来,却是岳陵趁他分心之际,一刀已是入肉,随即一剜,便将一枚箭头挖了出来。 打开一只小包,将里面粉末尽数敷在伤口上。这药极是灵验,才一敷上,不但流血顿止,雷虎只觉一阵凉爽泛起,竟是连痛都不大感觉到了。不由咧咧嘴,笑道:“兄弟真不愧神医,只是这般好药用在哥哥身上,可真是浪费了。” 岳陵撕开内衣,给他包好肩上伤口,又掰断他腿上的箭杆,将短刃又再火上烤了起来,一边四下游目看着,口中淡淡的道:“再好的药,也只救人才能体现价值。若只算计价钱不肯施用,又值得什么?富人穷人,帝王平民,还不都是人?又哪来什么浪费不浪费一说。” 他仍是后世的思想,淡淡说来只觉天经地义的。听在雷虎耳中,却是不觉大是感动,两眼直直的盯着他,半响才重重的点点头。这次,却未说什么感谢的话。 岳陵也未在意,将刀消好毒,在他眼前一晃,呲牙笑笑。雷虎脸儿一白,咬咬牙道:“来吧。” 岳陵见他面色刚毅,也不由大是佩服。这般入肉挖取,没有任何麻醉,那般痛可绝非一般人忍受的住的。刚才虽说出其不意,但这雷虎竟仍是一声不发,其意志堪称坚韧了。 此时韩铁四下里已是点起了七八堆火,滚滚浓烟将这一片沟底尽数遮住。 岳陵估计那杀手这会儿也快忍不住了,当下不敢再耽搁,手中刀一刺一挑,噗的一声,已是将雷虎大腿中那箭头挑了出来。 雷虎闷哼一声,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大手死死的抓在身旁沙土之中,身子不时的抽搐颤抖着。 岳陵手下不停,一手敷药一手已是扯过碎布,几下便包扎停当。待他停下手中动作,雷虎才长长出了口气,全身一软,咒骂道:“贼杀才,害苦了老子了。” 岳陵低声笑道:“你先在这儿歇着,我和韩大哥去瞅瞅。” 雷虎脸上一紧,伸手抓住他,沉声道:“千万小心,对头只怕是军中之人,若想胜他,要想法靠近才有可能。否则,弓箭之下,防不胜防,切记切记!” 岳陵一愣,诧异道:“军人?” 雷虎脸色阴沉下来,嘿然道:“民间刀剑不忌,唯独这弓弩却是第一忌讳之物。若有私藏者,以谋反论。江陵一地,绿林之人虽也不少,却从未有敢犯此禁令的,不是军中之人,又是何人?” 岳陵道:“难道不能是猎人?猎人打猎也不准用弓箭?” 雷虎摇摇头,道:“民间猎人所持弓箭,箭支都是竹制、石制,再或是兽骨所制。还有那尾羽,也只是单片夹住。但你看看这两支箭,均是铁制箭头,尾羽却做三菱,此等羽箭,唯有军匠坊才做的出。这且不说,刚才那厮一发连珠,端的是好手法,一般猎人又哪来这等本领?” 岳陵心中疑云大起,这杀手如果真是军方的人,那岂不是说,无论是沈家之祸,还是粮船帮的事儿,背后都有军方的影子?若真是那样,这事儿果然大条了。先前自己所思所想,只怕是大错特错了。 心中越想越是沉重,雷虎看他面色变幻不定,只道他怕了,抬手拍拍他,宽慰道:“对头只一人而已,只要不让他射出箭来,近身搏击,若千军万马的战阵上,自是难说,但若论单对单,那却不必怕他。韩当家的身手不俗,足堪制他了。” 岳陵心中苦笑,一时也不好解释,冲他点点头,刚要起身,却听前面韩铁低声道:“子鸿小心,那贼子出来了。” 第104章:围攻(1) 第104章:围攻 雷虎翻身就要坐起,岳陵摇摇头,将他又按了下去。打个手势让他只管在这等着,自己猫腰往韩铁那边靠去。 “那边,自右往左数第三棵树下。”韩铁两眼盯着前方,头也不回的对靠过来的岳陵说道。 岳陵伏在土坡后微微探头看去,浓烟飘荡之中,果然见那树后隐隐露出一角袍襟。 左右看看周围地势,想了想,他回过身来倚着土坡,对韩铁道:“东边连着林子那儿是条大河,但临近这边却有一处浅滩,水草丰茂。韩大哥水性好,可从水里潜过去,从那处浅滩上岸,悄悄靠过去。小弟到另一边去,吸引他的注意力。只要你能靠近他,这一仗咱们就赢了。” 韩铁一皱眉,忽然拉住他,沉声道:“子鸿,你如何吸引他?弓箭犀利,不可冒险。” 岳陵嘿嘿一笑,摇头道:“你放心,小弟还没对生活厌倦呢,我自有办法,你快去就是。” 说着,不待韩铁再说,滑下土坡,弯腰便向沟底另一侧跑去。韩铁眼见劝不住,只得也赶紧往另一侧潜去。他知道,已然如此了,只有越快靠上去,岳兄弟才能越安全。 待到跑到尽头,脚下已踏入泥水之中,扭头看看另一边,隐约见岳陵正在那脱去外袍,不知要做什么。 轻轻一叹,不再多想,往前又趟了几步,一伏身,便潜进了水中。十月的河水,已经有了些刺骨之意,韩铁自小在水边长大,这点寒意对他却毫无影响。 悄悄将头探出水面,长吸口气,便再次扎下去,手足划动几下,便如一尾游鱼般窜了出去,不几下便靠近了那片滩涂。 微微浮上水面,静了静,不见什么异样,这才将头抬起,左右打量一番,借着浓密的蒿草遮掩,已是摸上了岸去。 瞅准了那人藏身的地方,弯腰疾步向前移去,才走出几步,忽听空中传来“咻”的一声,不由顿时身子一颤,急急伏低身子不动。 只是那声过后,却不闻任何反应,心中诧异之余,借着阵风吹过,小心分开蒿草向外看去。这一看,先是一惊,随即脸上放松下来,心里暗赞一声。 他看的清楚,原本藏身的沟底那边,不时可见一抹青色移动,远远望去,就似有人在往来跑动时,不小心露出了背部。随着那背部的时隐时现,便会自林中间或飞出一箭去。 只是任那青色上已经插了两支箭,却并未丝毫影响到那人的动作。韩铁想到方才岳陵的动作,只略一转念,便想明白了其中关窍。 想必定是岳兄弟脱下身上长袍,用木棍挑着来回摆动罢了。此时到处烟雾飘荡着的,自是看不真切。偏又不敢松懈,也只能相迎了。 韩铁暗赞岳陵心思细密,既然没了担忧,这边移动便愈发快了起来。好在这林子地处城外四十余里之处,少有人迹来此。放眼看去,到处都是杂草重生,茂密处,几乎能到一个常人的腰际高矮。 第104章:围攻(2) 韩铁走走停停,借助风声掩蔽,不多时便躲到了一株树后。此处离着那人藏身之处,不过十几个树身远近了。 从他现在位置看去,已然能看到那人大半个身子。此人一身短打,后背斜背一壶羽箭,此刻里面大约还能有十几支的样子。 箭袖紧扎,手中提着一把大弓,看上去正是大周军中的制式长弓,弓上此时已然搭好一支箭,那人两手提着,正自紧张的注视着前方。但任凭那边怎么晃动,却是不再轻易射出手中之箭,想来也是看破了其中诡秘,不肯轻易出手了。 韩铁脚下轻移,极小心的踏出每一步,只怕踏上枯草断枝发出声响。 两人中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八棵树、六棵树、五棵树、三棵树,眼前那人的身形,到了这个距离,已是全然暴露出来。 韩铁心中大喜,微微调整了下呼吸,再次向前靠去。又再成功贴到前面一株大树之后,脚下轻捷如狸猫一般。 一阵风适时的吹过,在林间带起阵阵哗哗之声,韩铁面上一喜,趁机往前窜去。 然而就在这时,那人许是也被这阵风惊动,又或是心有所感,竟鬼使神差的扭过头来。 这一转头,却正正的对上韩铁。事发突兀,韩铁便想躲都来不及。两人目光相对之下,不由同时一愕,随即都是面色大变。 那人大惊之下,便要举箭来射,但弓箭之利,胜在远攻,又需拉开弓弦才能射箭。然而距离如此之近,韩铁又焉肯给他从容开弓的时间? 虎吼一声,黑色的身影蓦地由静变动,瞬间化作迅雷闪电一般,便一个垫步,已是扑到了那人面前。 斗大的钵锤借势挥出,那人弓才刚刚提起,便忽见眼前一点黑影由小变大,嘴中惊呼都未及出口,砰的一声大响中,已是化为一声惨叫,口鼻窜血的倒跌了出去。 手中弓弩俱皆丢下,韩铁一拳得手,身子毫不停顿,如影随形般贴了上去。弓身击打不及,脚下却先踢出,那人方才抬起上身,这一脚便及时而至,砰,胸间如遭雷噬,复起的身子狂震中,再次向后飞去。 哇,身子重重的靠到一棵树上,嘴一张便喷出一口血来。这一脚,却是已然使他内腑受了创。 只是此人竟也是个悍勇的,嘴中血才喷出,却已借势翻滚着躲到树后,将又再飞身靠过来的韩铁又一记重拳正好躲开。 砰,这一拳正打中树身,扑簌簌大树一阵急晃,无数落叶飘落。韩铁久走江湖,经验何等丰富。一击未中,立时知道突袭的优势没了,拳击打在树身上后,借着那股反震之力,身子就地一旋,已是向旁让开两步。 果然,就在刚刚躲开,树后人影闪动,挟着一道电光扫过,只差分毫之间,便要中招了。 光影收住,但见那人嘴角血迹殷然,手中此时却握着一把大刀,两眼凶狠的望向这边。虽受了连番重击,此刻竟还是满脸悍戾,毫不见任何畏缩之意。 韩铁心中暗暗警惕,这般人物,绝非等闲。只怕便在军中,也是一等一的好手。沈家和自己前时所遇,不知与军方哪里有了冲突,竟尔能让对方这般决死出击。 心中想着,手下却不容稍懈,矮身进步,口中大喝一声,已是一拳捣出。拳出之际,微闻空中嗵的一声低响,竟尔破空有声,可见这一拳的速度和力量了。 那人面上也是现出惊容,脚下却并不躲闪,手中大刀一摆,不退反进,迎着韩铁那拳而上。 刀入匹练,呜咽声急响,韩铁眼疾手快,拳至半途,猛然侧身顿步,腰胯处发力,嘿的一声中,上半身如猛然脱离了开来,霎时转成侧位,化拳为掌,对着那人脖颈间,以手刀之势劈至。 林边,两人刀来拳往,间不容发之际,便已互换了数招。一个拳式精妙,另一个依仗利器,忽有所忌之下,一时间竟斗了个旗鼓相当,难分上下。 外边脚步声急响,两人不约而同的转头去看,却见岳大官人满面兴奋,手中横着一支粗大的木棍,几步赶到近前。不待身停,已是大喝一声,那木棍便呜的一声,带着一股恶风猛击而至。 那人面上大变,口中不由怒骂出来。这他妈哪是什么木棍,分明是直接折了一截小树。也不知这牲口哪来这么大的气力,竟能使动如此沉重的玩意儿。 那树干一时尚未清理利索,前端仍带着些枝桠,这般舞动挥击而来,风声大响,来势不但凶恶至极,这般奇门兵器,却也委实太过欺负人了。 这人却不知,岳大官人曾被人骗的,在不到半个时辰中便力摧十棵小树,如今打断一棵小树做兵刃,实在是轻车熟路使然。 第105章:受伤(1) 第105章:受伤 哗啦啦风声极恶,那人急向后跃,手中大刀斜斜撩起,嚓的一声轻响过后,随即却是身子一颤,踉跄欲倒。 这一刀不过只斩去一段小枝,待碰上主干处,却只觉一股大力涌来,险险没将他手中刀磕飞了。 那人面色再次剧变,何曾想到这个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家伙,竟尔身具如此雄浑力道。 眼下他内腑受伤,便只应付韩铁已是吃力,再加上岳大官人这个怪胎,如何能有了好去? 心中电念转动,身子不待站稳,却忽然转向,猛然向韩铁搏命般连连劈出三刀。 这三刀全是进手,于自己前胸腹间毫不防范,所施的正是战阵沙场的招式,一股惨烈之气升腾。 韩铁心中大骇,哪敢轻啜其锋?虽眼见对方空门大露,却也只得闪身向旁避让。 那人三刀劈过,并未继续进逼,脚下微转,却是猛的发力,撒腿直往东边跑去。 韩铁一呆,实未想到,这般悍勇的汉子,竟也会临战脱逃。旁边岳陵却毫不停顿,将那小树拖了,脚下大步迈开,紧随着追了下去。边追边大喊道:“韩大哥,你从那边包抄,务必逮着这厮。实在拿不到活的,死的也成,不能让他走漏了消息回去!” 韩铁猛省,高声应了,展开提纵术,微微折了个弧,直往前方兜去。 对方连杀韩远和罗玉林两人,为的就是掩盖真相。而得手后竟不马上离开,却又如此好耐性,一直等着三人要掩埋罗玉林尸首时才出杀招,必然是怀疑三人知道了些什么。 此番若不能宰了这人,让他将信息传了回去,对头必然明白,此事跟军方的瓜葛已被人察觉。那么,为了灭口,必将倾力来攻。到那时,大伙儿可真要大祸临头了。 只有杀了这人,才能让对方摸不透隐秘究竟是否泄露。只要能让对头迟疑,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冒着暴露的危险全力对付自己等人。所以,这人已是非死不可! 那人想必也明白当前的处境,在前面舍了命般的逃窜,慌不择路之下,竟没发觉前面竟是绝路。 待得一条白练显现,不由脚下一顿,霍然转过身来,脸上显出决绝之色。 身后,竟是十余丈高的一处峭壁,下面水势汹汹,乃是大江在此处的一处分支。河水湍急,暗礁林立,掉下去的生存几率,怕是百不存一。 到了这个时候,除了舍死一拼外,实在再无任何别的出路了。此人乃军中悍将,生死关头,那股凶戾之气已升至巅峰。大刀横在胸前,死死瞪着自两边追来的韩铁和岳陵,面上已是一片决然。 岳大官人乃是直线追来,比之韩铁却是先到一步。眼见对方站住,不由哈哈大笑,拖着小树施施然靠了过来,嘿嘿道:“你老母的,射的好箭啊,差点没要了爷们的命去。那,别说咱不给人活路,两个选择。一,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考虑下,或许放你就此逃生。第二,你看后面,要么自己跳下去,要么就跟我哥俩比划比划,说不定能赢了咱们也未可知。到那时,咱们自奈何不得你,你便可大摇大摆的离开。怎么样,想好了没?” 第105章:受伤(2) 说话功夫,韩铁也已赶到,双掌错开,将另一侧封死。那人满面凄厉,瞪着岳陵冷声道:“小狗,你知道自己得罪了谁吗?居然还在这儿得意。哼哼,你想从爷爷这儿得到什么,简直就是痴心妄想。今日既落你手,有死而已。你多管闲事,插手咱们的大事,早晚死无葬身之地!来吧,爷爷便先一步在下面等着你就是。不过,想要爷爷的命,可也没那么容易。” 岳陵咂咂嘴,举起拇指讥讽道:“爷们,纯爷们!可既然话说的这么给力,你刚才又跑什么?难道是战前热身?” 那人听着他讥讽,不由怒目圆睁,凶性勃发之际,忽然大吼一声,冲着岳陵便猛扑了过来。 岳陵嘴上冷嘲热讽,早已暗暗戒备。眼见对方扑来,嘿了一声,手中小树已是猛然掠起,迎着对方来势便横扫了出去。 那树身比之大刀不知长了多少,这一挥动,不等那人扑到,小树却先带着恶风压了过来。 这架还怎么打?就算那人武艺比岳大官人高明无数倍,在这等**的兵器下,也只能憋屈至死。 两人这边一动,旁边韩铁也同时发动,双拳一错,便往身前贴去。一远一近,配合的竟是天衣无缝。 那人吼声连连,眼底却忽然划过一道得意。向前的身子忽然在急动中突兀的顿住,不待岳陵小树扫到,手中刀往怀中一竖,脚下猛然发力,竟尔在极小的幅度中,忽然转向往韩铁那边冲去。 刀在前,人在后,又是事发突然,完全出了韩铁意料。双拳捣出之际,顿时走空,那人却是连刀带人猛然向怀中扑来。 这般不要命的打法,让韩铁的气势顿时一窒。再想后退却已来不及了,万般无奈之下,只得脚下一旋,径往岳陵这边闪来。 只是如此一来,三人的站位顿时变成一条直线。变成韩铁挡在了那人与岳陵之间,岳大官人大占便宜的兵器,这会儿却是成了负累,不但打不到人,还要手忙脚乱的躲避,以免误伤到韩铁。 趁着两人短暂的混乱,那人却并未再选择逃跑。他清楚的知道,在没任何物力协助下,自己已然受伤的身子,只怕绝跑不过两人的追杀。 要想活命,唯有破釜沉舟一战,才能有一线生机。就算真个没了活的希望,那便拼死一个是一个,怎么也够了本。 这便是真正的战士与武林人物不同的地方。他们一旦决定搏杀,则必有前无后,至死方休。这种时候,无论是气势还是精神,都将浑然一体,彻底成为一具杀戮机器。 刀锋旋动,吼声如雷。一逼开韩铁,身子却是半分不停,招招进击,迅即便贴上了韩铁身前。 韩铁失了先机,又要躲避岳大官人收之不及的小树,一时间大是狼狈,被其欺进身前,贴身逼住,拼命的抵挡着。好在离得太近,对方手中大刀也失去了威力,挥动之际,只能以刀刃为拳,起到护持威慑之用而已。 岳陵哪成想会演变至此,不由的大是郁闷。脚下连连后退,待到跳出圈子,这才往一侧移动着,寻找插手的空隙。 只是交战中的两人,此时早已纠缠成一团,短兵相接之中,砰砰拳脚着肉声不绝。这番撕斗又不同先前,拳脚落处,各自中招不少,但却一时形不成重击。 到了此刻,比拼的就是耐力和抗击打力。哪一方先撑不住,就会被瞬间秒杀,毫无半分取巧余地。 岳陵不时调整着位置,在一旁干着急却插不进手去。他有着一身古怪内力,但对于武学招式实在半分也懂,到了这个时候,差距便暴露无遗。 正自急的心火直冒,忽见远处一人蹒跚着疾奔而来。待到近了些看的清楚,正是受伤的雷虎。 岳陵大喜,正待招呼雷虎夹击对方,却猛见雷虎面色大变,嘶声大呼道:“小心!快躲!” 岳陵一愕,眼角处忽然光华闪动,一线寒气如电闪至。这般距离之下,别说他并无防备,就算有备,怕也是万难全身而退。 身子下意识的向后急退,两手横着的树干也全凭感觉往前一迎。 “笃!” 一声大响乍起,随着这一声响,他只觉一股巨力涌来,身子不由大震。随即,胸前一凉,一个身子已是腾空而起,直往后跌了出去。 耳边传来雷虎和韩铁的惊怒的喝声,目光及处,正见韩铁双拳如圈,对击在那人头部两侧。便在那人目凸如鼓,面皮发紫之际,身子猛然一颤,胸前又突兀的探出一截木棍,随即一口血喷出。却是被赶来的雷虎,用手中助走的木棍,自后背刺进,刺了个对穿。 这些景象一晃而过,耳中风声如啸。目中余光处,所有物体都在急速向上,阵阵晕眩中,忽然一阵巨震自后背传来,轰然中,他已是彻底晕了过去。 第106章:大难不死(1) 第106章:大难不死 不知过了多久,当岳陵再次有了些意识时,只觉浑身百骸无处不痛。眼皮沉重的睁也睁不开,鼻口处、喉咙处,都是火烧火燎的难受。不过片刻后,昏厥又至。 如此反反复复,时醒时昏的,又不知过去多久。只是凌乱的意识中,似是有时如同身处云端,一个身子起伏不定。有时,又似乎置于奔马之上,颠簸不定。 身边似乎总有人在忙碌着,为他擦身喂饭,只是他便有意识时,也是昏沉沉的,浑身冷热交替,便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他知道,自己多半是病了。 直到某一天,意识再次清醒过来,只觉浑身大汗,里外衣衫都被浸湿。不过这一次,却觉得身上大为轻松,不复之前那般难熬。 身子微微颠簸着,耳中有吱吱嘎嘎的车粼声响着,原来竟是处在一辆车上。 除了车声粼粼,还偶有车夫甩动鞭子的脆响和吆喝声,不时的,也有些零碎的人言声飘进。看来,这是一个车队,人数不少。 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岳陵仍为睁开眼睛,脑中仔细回忆起来。锐急的羽箭、悍勇的杀手、激烈的搏斗,还有那最后如电光霹雳般的一刀…… 记忆的片段瞬间涌上,他不由的咧嘴苦笑了笑。那杀手好烈的性子!却不料最后下手的目标竟是自己。 当日一番搏杀,怕是眼见雷虎赶到,再无半分希望。那杀手拼着立刻丧命韩铁拳下,孤注一掷的将手中刀抛出,对自己施行乾坤一掷。 这临死前的奋力一击果然强大。从胸前阵阵的疼痛可知,虽有手中小树的挡格,却仍被那刀刺透树身,然后又刺伤了自己。想来若没那小树的一挡,这会儿自己多半是一具冰凉的死尸了。 而当时因为紧随交手的两人变幻角度,自己正好又站到了那峭壁边上,结果,不但被那一刀刺伤,惊还被那股力量撞了下去。只是自己可算是福大命大,竟尔未死,却不知是被谁救了起来。 可救自己的人在哪里?这队车队又要往何处去?此番大恩,可不知要怎么才能报答得了了。 他心中叹息着,终于慢慢的睁开眼来。微微晃动的视线中,身处之地显然是个车厢。这从四周的帷幔,还有略显幽暗的光线中便可知道。 “咦?小兄弟竟然醒了?哈,看谁还敢说巫医没用?定要老大耳刮子抽他!喂喂喂,小兄弟你说对不对?回头你可要给我作证,也好羞死那帮瞧我不起的混球儿。” 耳边传来一声欢呼,却是一个颇为苍老的声音。随着声起,岳陵眼帘中忽然探过来一颗白发苍苍的老脸。 那脸上皱褶如干瘪的橘皮,却满是红润。偏生小鼻子小眼的,连嘴都似乎比常人小一号。下颌处一部白须,不似常人般飘散,却编成一根根小辫儿,合着那副长相,凑在一起,便显着说不出的滑稽。 此刻望着岳陵,满脸的眉花眼笑,全是得意洋洋的神气。岳陵看的两眼发直,一时间很有些搞不明白状况。 第106章:大难不死(2) 只是脑中瞬间划过刚才听到的一句话,再看这老头儿的神态,不由的一阵无语。 巫医!勒个去的,这老头竟是一个巫医。听他方才絮絮叨叨所说,想来平日那医术,定然不知被人怎么看不起过。但如今碰上自己这个,身体素质比之这时期的古人,不知好几百倍的后世来人,这老头却堂而皇之的将功劳划在自个儿头上,竟此沾沾自喜起来。 岳大官人很努力的压抑着打击这老家伙的欲望,好歹也是人家救了自己嘛。瞅着他满是期待自己认同的眼神,只得勉强咧嘴笑笑,虚弱的道:“多谢老人家相救之恩,小子不敢或忘。” 他这话只说感谢,却未答应帮他作证什么他医术高超。老头儿却完全没去理会,眼见岳陵点头,更喜得眉飞色舞,头点的如小鸡啄米一般,连连道:“好娃儿,真是好娃儿。你自放心,我老人家还有许多手段,定然将你治的重新活蹦乱跳的。” 说罢,也不理会岳陵,缩回脑袋去,悉悉索索的不知在翻动着什么。 岳陵躺在那儿,看不到他动作,耳边却听他絮絮低语着:“…嗯,小娃儿是被人伤的,自然会受了惊,由惊而引起发热……嗯,可用蝙蝠粪合着金环蛇尾熬汤,再加以符咒加持………嗯嗯,应该可以解了。啊,对了对了,他身子虚弱,或许再用山岩沫儿,调一些蜘蛛血,取山岩之坚,蜘蛛之韧,应该能有奇效…….哎呀,我的金环蛇尾呢?怎么不见了……” 这絮絮叨叨的碎念,落在了岳大官人的耳中,直听的他是魂飞魄散,胆颤心惊。 麻痹的,这是治人还是毒人啊?蝙蝠粪、蛇尾巴、蜘蛛血……,还….还加符咒……. 岳大官人面色惨白,若不是身子实在虚弱,实在难以挣动,他其实很想起身掐死这个老王八蛋。尼玛的,你这还巫医?**!你说是巫师老子信,跟那医字可沾一点边儿不? 他身子微微发颤,极艰难的翻过身来,蠕动着要向外爬去。宁死也不能遭那份罪啊!他心中咬牙切齿的想着。 “哎呀,你怎么乱动起来?别急别急,只管躺着,有我在,早晚让你活蹦乱跳的。来,小心,小心,躺好哈。” 身上一沉,两只鸟抓般的手将他按住,随即轻轻一翻,便将他重新摆好,动作倒是轻柔仔细,极尽小心。 岳大官人心丧若死,两眼含泪的看着他,口中却是哽咽不能言。这一动之际,却是看清了老头儿全貌。 身子矮小瘦削,却顶着一颗相比身子不成比列的大脑袋,不但脑袋大,连手足也都大着一圈儿。这会儿蹲在一边,嘴中碎碎念着,满脸都是紧张呵护的神色。 岳大官人嘴唇颤动,简直有种只求速死的念头了。活蹦乱跳?麻痹的,等你治完,活蹦乱跳不知会不会,但诈尸那是一定会的!你个老王八蛋这般糟践老子,老子便做鬼也跟你没完! 正自万念俱灰之时,却忽听车外一个女声响起,“戚老爷子,前面便要进成都城了。我家小姐让婢子告知老爷子一声,已经派人去提前请了郎中,救起的那人若没醒,老爷子也不必急着出手了,就先用原先的方子能稳住就行。” 这一番话入耳,戚老爷子不由一呆,随即懊恼的嘟囔道:“请的什么鸟郎中?有我在,何必花那冤枉钱?行了行了,知道了。” 戚老爷子这里懊恼,岳大官人却不啻如闻纶音,恨不得立时跪拜漫天神佛,东西菩萨。勒个去!这小姐是哪个?好人啊!可真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啊! 他霎那间内牛满面,简直爱死那位小姐和外面这传话的婢女了。只是激动之余,心中却忽然一动。 怎么感觉外面这声儿,似是在什么地方听过呢? 第107章:原来是她(1) 第107章:原来是她 有了那婢女的传话,戚老爷子大是懊恼沮丧,忿忿的嘟囔几句,倒也应了下来。 外面传来一声轻笑,想是那婢女对戚老爷子极是了解,虽不曾眼见戚老爷子的沮丧,也能想到他此刻模样。 听着外面恭声告别,那婢女已是去了。车内岳陵心头激动,却见那戚老爷子坐在原地,眼珠子转来转去半天,忽然神秘兮兮的凑了过来,一脸讨好的看着岳陵,笑道:“喂,好娃儿,我老人家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岳大官人激灵灵打个寒颤,警惕的看着他,弱弱的道:“你…你要怎的?” 戚老爷子神秘的道:“我跟你说啊,那些个郎中哪有我这般手段?你这次醒来,面上看似是那襄阳郎中开的药的作用,其实我跟你说,全是靠我一路为你施咒才能好的这般快。待会儿进了城,你就去跟陆丫头说,不用那些屁郎中,便只让我老人家为你诊治就是,包你好的利利索索的。我跟你说,我老人家的手段啊………….” 岳大官人张大了嘴,瞅着这老家伙,在那儿唾沫星子乱建溅的自吹自擂着,实在想不通怎么会有这种极品。听着方才那婢女对他的口气,不但显的很熟悉,但也很尊敬,这就让岳大官人诧异起来。 这戚老爷子是何许人也?若真如他自己所说,是个巫医,那么,听方才那婢女所言,不管是她家小姐也罢,还是她自己也罢,都分明并不相信他的医术。而不信这老头的医术,却还如此相敬,那却又为的那般? 他向来以思维敏捷著称,后世时之所以成功,便是这种能敏锐捕捉各种细节,并加以思考的本能所致。 此时,既然察觉到其中的异常,瞄了仍在那儿滔滔不绝的老头儿一眼,忽然出口打断他道:“你老这般大本领,我猜定然是大大有名的人物了?却不知怎么称呼,又是做什么的?” 戚老爷子被他打断,本正恼怒,可听他说自己是大大有名的人物,便又转嗔为喜,眉花眼笑的连连点头,赞道:“小娃儿果然有眼光,竟能猜到我老人家是有名的人物。那我告诉你哈,我老人家姓戚,单字一个仝,乃是建业藏药坊的东家。我跟你说哈,在建业城,不,在江东一地,只要想买真正的藏药,那便只有去我老人家那儿才行。别家的货,要么不全,要么就是年份差的太远。哼哼,尤其是雪莲,那可是配制壮阳药剂必不可少的。若这年份、类别、地方的稍有差异,那效果便也天差地远去了。你知道的,这壮阳药非是普通之物,若一个制不好,便成虎狼之药,非但起不到固阳锁精的作用,还往往会伤身,但用了我的雪莲,那可是………” 这戚仝的自恋让岳陵大是无语,吹捧起自个儿来,那叫一个不余余力。只不过问他一句,便衍生出一大堆话来。若由着他说,怕是说上一天也不会感到累的。 第107章:原来是她(2) 岳陵耐着性子听着,好歹算是搞明白了他的身份。江东建业城中,一家专门卖藏药草药的大商。在江东一地,似是颇有些声望。可卖药的跟巫医有啥关系?听着这车队马上又要进成都城,这成都城远在蜀中,他千里迢迢的,又跑来这边作甚?按理说,即便是进药,以他身份,也不必亲自来了啊。 “咳咳!”眼见老家伙犹自说的兴奋,岳大官人满肚子疑问,不得不咳了两声将他打断。 戚仝被打断兴头,不由身为不乐。只是估计这种情形他遇到的多了,倒也明白是示意他该停下了。再加上对岳大官人有所求,只得悻悻的住下话头,只拿一对小眼幽怨的看着他。 岳大官人被他那哀怨的眼神看的发毛,不由向后缩了缩,又咳了一声,这才问道:“戚老既是以经营藏药为生,却怎么又做了巫医?而且,既然生意在江东之地,如今怎么却跑来蜀地?可是为了进货吗?” 戚仝听他说起巫医,不由的小眼通亮起来,往前凑了凑,欢喜的道:“哈,你也觉得我老人家可以称为巫医了吗?哈哈,有见识,真是好娃儿。唉,不过好多人都不肯承认。其实我虽然没正式成为巫医,但我懂很多巫医的术法,自问并不差于任何一个真正的巫医。” 岳大官人瞪大了眼珠子,忽然有种想吐血的感觉。你懂巫医,却还不是巫医……。我你妹哟!原来就算巫医,丫都是一山寨版的。麻痹的,就这水准,你还让我推了人家真正的郎中,转而让你给我治?你个老王八蛋,我…我……,老子跟你有仇吗? 岳大官人眼珠子发蓝,一阵阵的发懵。眼见戚大巫医又关切的看了过来,一副跃跃欲试的架势,不由打个寒颤,无力的摆摆手,如同呻吟般道:“你….你接着说,这怎么又来了成都城?” 戚仝“恋恋不舍”的,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确定对方很明确不想让他施展伟大的巫医之术,这才无精打采的倚回车厢,无聊的道:“我这次来,却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陆丫头。那丫头在吐蕃的生意碰上些麻烦,而我跟那些家伙却有交情,于是陆丫头便去江东请了我过来说合。我跟那丫头的公公有交情,又眼见着这丫头这些年一步步走的难,她求了我这里,我怎能不管?这不就来了呗。唉,你问这些作甚?我老人家刚才所说的,你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岳陵听他说得混乱,但却也大约能听的明白。及待听他说,和那个口中的陆丫头的公公有交情,却是不由的一愣。 如此说来,那陆丫头岂不是已然是个已婚妇人了?既然如此,那婢女怎么还称呼自家小姐?啊,是了是了,想来那婢女定然是那陆夫人婚前的老人,这才会在婚后也这般称呼。 想到这儿,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似是想起了什么,但要去抓住时,偏偏又什么也想不起来。 及至听到戚仝最后的追问,这才回过神来,微微笑道:“嗯,你说的在理,那个郎中不用便不用就是。” 戚仝大喜,拍掌道:“好,这便好。哈哈,我就说,你这娃儿是好娃儿,你放心,我肯定治得好你。” 岳陵轻轻摇头,笑道:“我说不用那郎中,倒也不是说就要让你老动手治。” 戚仝笑容一僵,愣神道:“呃,你说什么?不用我老人家治?这….这…,你究竟是何意?” 岳陵笑道:“不用郎中也不用你,那是因为,我自己就是郎中啊。这点小伤小病的,我自己治也不过易如反掌,又何必求别人去?” 戚仝全没想到竟是这个答案,当场便傻了眼,愣愣的看着岳陵,嘴巴张的能塞进一个鸡蛋去。 岳陵暗暗好笑,心道,若说是刘老道在这儿,让他治也便罢了。在自己至今所见的郎中里,除了那老道,又有哪个真能在医术上比自己强? 心中想着刘一针,忽然猛地一怔。脑子里电光石火的一闪,已是瞬间抓住了刚才那个念头。 那位陆丫头可不是那位芜菁夫人吗?刚才那听着颇为熟悉的声音,可不正是当日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芜菁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彩霞姑娘吗? “原来是她!”岳陵瞬间明白了救自己人的身份,不由的喃喃念叨出来。 第108章:初入成都城(1) 第108章:初入成都城 既知道了自己在芜菁夫人的车队中,岳陵也放了心,便问起戚老头,如何救起自己的过程。 原来他当日中刀落水,顺流而下,在监利县正碰上从江东而回,刚要转陆路一路西去的芜菁夫人的队伍。 戚老头说起当日之事时,连说岳陵命大。看到他趴伏在浅水湾时,虽昏迷不醒,却始终紧紧抱着一棵小树。一把长刀把小树与他连在一起,将他救上来时,那刀仍留在伤口处,竟未脱离。这也是他未曾因失血过多而死的原因。 芜菁夫人既请了戚仝,便心急往吐蕃去解决事情。而且她作为地位最高者,在不知道岳陵的身份前提下,自也不会专门来看他。 从江南往蜀中有水陆两条道,一条自是再往北去,经夷陵、过白帝,沿着长江溯流而上。 另一条,便是直接从监利转陆路,经华容、安乡、石门,过桑植、咸丰、武隆,直上铜梁。而后再走安阳、乐至、简阳三地而入成都。 陆芜菁哪能知道,一纸合同引起了她欲要一见的岳陵,便是此番顺手救起的人?所以,当然也不会为了他,再多绕两天的行程往江陵去。 就这么着,大队人马便按照既定路线,沿陆路而进。沿途只在路过县镇之时,寻了个郎中为他开了些药。 彩霞虽见过岳陵,但她也是个女子,并未仔细去看救起之人的模样。再者,岳陵一直昏迷不醒,连受伤带落水的,邋遢憔悴的,与当日家门外神采飞扬的模样大是不同。怕是彩霞仔细看,也不一定能认得出。 是以,直到今日,芜菁夫人主仆也是不知无意救起的人,便是那位岳陵岳子鸿。 戚仝絮絮叨叨的说着,前面成都城高大的城墙已然在望。岳陵退了烧,体力和精神便渐渐恢复了不少。 一路听着戚仝的絮叨,一边检查了下自己身体。骨头经脉、内腑都没事儿,胸前的伤口也因有那小树的缓冲,不过只是入肉寸许,不过皮外伤而已。 之所以后面高烧不退,却是因创伤之后,长时间在冷水中浸泡,风寒入体所致。 而小镇上的郎中又只是平常水平,用药不过中规中矩之法,效果自然便差了许多。明明几日便可治好的病,这一拖,便反复起来,倒让岳大官人凭空遭了许多罪。 眼下他既然醒了,略做诊断便知,只要能安顿下来,有个三五日的调理,便可恢复如初,心下始安。 听着车外人声呼喝,知道马上就要进入成都城了,岳陵不再理会戚仝,挑起车厢上车窗帘笼向外看去。 四川这会儿却是还没这种叫法,仍是以蜀中或者益州称之。上一世,岳陵除了自己家乡,中国之地却大都不曾去过,但对这成都却是闻名久矣。 不但是因为此地诞生过无数名人,后世诸多书籍典籍中,也对川中一地的描绘极多。什么峨眉天下秀、青城天下幽,又什么芙蓉城、锦官城的称号名目各异,无不标示着蜀中成都的美丽灵秀。此番能有这机缘亲自看看,岳陵还是有些小激动的。 第108章:初入成都城(2) 只是此刻一眼望去,却不由的大为失望。秋日的成都,天空呈现一种灰蒙蒙的颜色,连天上的太阳都是一种朦朦胧胧,若隐若现的状态。 城外除了大片低矮的村舍,就是一陇一陇的田地。此时收粮之季已过,无数废弃的秸秆,便被一垛一垛的在田野里排开,点燃焚烧,以便化成灰肥充实地力。 盆地特殊的地理环境,使得这里风力极小,于是,大片大片的飞灰便在空中徐徐飘舞,到处都笼着弥漫的烟雾,竟有些昏天暗地的感觉。 高大厚重的城墙,也是灰扑扑的,古拙而又威严。但和外面这幅景象一配,更多的却有种压抑之感。 前面传来吆喝声,身下车子一颤,又再缓缓动了起来。交过了城门税,这会便可正式入城了。 四下随着一起进城的人,脸上都带着些许的木然,推车的,驾辕的,手提肩挑的不一而同,闹哄哄的往前移动着。 门口几个兵丁懒洋洋的靠在墙上,只有两个小吏不时吆喝几声,维持着秩序。 眼前一暗,车辆已是进了城门洞。城门洞长长的,足有三四十米,待到终是挤了出来,但见一条青石大街直通城中。两边厢屋楼重叠,鳞次栉比,却是比之江陵城显得大了许多。 车队前有管事招呼着,略微停留聚集了下,便又沿着大街往前,在第二个十字路口处向右拐去,最后在一家颇具规模的客栈前停下。 前面闹哄哄的一阵喧嚣,岳陵看到一个掌柜模样的人,带着几个小厮满脸笑容的在那迎着,想来车队应是这里的熟客。 不多时,车子又动,这会却是往后面转去,从一处侧门进去,却是一个独立的院落。 有人招呼着搬卸货物,两个仆从也跑到车前,先扶着戚仝老头下车,待看到岳陵已然醒了,微感诧异,随即便温和的笑着道贺几句,扶着他也下了车。 岳陵从当日受伤落水,再一路来到这极西之地的蜀中,已然是在车中躺了个把多月了。 这猛一下车,两腿不由一软,险险没直接跪了下去。在两个仆从的搀扶下,这才站稳了。深深的吸了口气,从狭小的车厢乍一出来,心情也不由的一畅。 岳陵仍是被安排跟戚仝老头一个屋里,不过胜在也算个独立的小院。 走到门里时,他已经适应了过来,便让仆从松开,慢慢的踱着步走动。 戚老头却风风火火的进进出出,亲自将车上一些零碎物件搬到屋中。岳陵冷眼旁观,但见都是些个盒子木匣之类的,想着这老家伙车上嘟嘟囔囔的那些话,顿时明白了里面盛放的什么。不由心下一阵恶寒,连忙又向旁让开几步。 “戚老爷子,那人怎……咦?你竟然醒了?” 耳边传来一声女音,扭头看去,却见正是彩霞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背着药箱的郎中。此刻看到岳陵竟站在一旁,不由诧异的叫了起来。 岳陵微微一笑,抱拳作礼道:“见过彩霞姑娘。不过是些发热小症,这会儿已经不碍了。倒要谢过夫人和姑娘的救命之恩了。” 第108章:初入成都城(3) 彩霞一怔,楞道:“你认得我?啊,是戚老爷子说与你知道的?” 岳陵笑着摇头,呵呵道:“姑娘真不认得我了?上次承蒙夫人相助,你我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啊。” 彩霞啊了一声,上前一步,仔细打量一番,忽然脱口道:“你是岳子鸿?啊,是岳公子。” 岳陵点头笑道:“可不正是我吗。不想这次竟是被夫人所救,倒也算是缘分了。只是这份情可大了去了,回头岳某自当亲去向夫人问安道谢。哦,还有,些许小伤小病的,郎中便不必了劳烦了,还要谢过姑娘费心。” 彩霞又再看了看他,也是微笑点头,道:“既是岳公子,自是不用劳烦旁的郎中了。如今谁又不知,岳公子自己便是岐黄圣手?不过你总是身子虚弱,还是赶快回屋里歇着吧。我这便去转告夫人知道,想来夫人知道救的是你,也会高兴的。” 说着,对他一福,领着那郎中又转身出了门,岳陵听着她一路走着,随口吩咐着众人做活,举止之间颇是从容利索,不由暗暗点头。 这女子也就二十多岁年纪,却稳重端方,处事淡然,比之寻常女子却是显得成熟的多了。想想后世她这个年纪,大多还在校园里谈情说爱,畅想未来呢,比之这个女子实是大有不如。这古代纵便有万般不是,唯这使人早熟,却不是后世所能比拟的。 暗自赞叹一番,也觉身子疲乏。毕竟大病初愈,还是虚弱的很,便信步进了屋。招来一个陆家下人,写了张方子给他,让他给自己抓药。 随即,又取过一张纸,将自己眼下情况细细写了,一并交给那下人,请他找城中驿站,快马送到江陵韩铁那里。 当日受伤落水,至今已然一月多了,只怕韩铁等人固然要急死了,家中几女不明情况下,更不知要如何了。这会儿首要之事,便是通报消息,让众人放心才是。 至于自己,看来一时半会儿也无法离开,便且安心静养,也看看能否帮上芜菁夫人什么,以报这番救命之恩。 家中当日离开时,诸事都有安排,只要按部就班的去做,也不虞有什么差错。 江陵城外一番搏杀,既干掉了那个杀手,自己又失了踪,正好趁机转明为暗。不管对自己还是对韩铁、沈万山等人来说,都是一种变相的保护了。 第109章:静养(1) 第109章:静养 安顿已毕,便在榻上闭目养神。外面熙熙攘攘的老半天,直到快要掌灯时分,才算逐渐安定下来。 戚老头不知窜到什么地方去了,搬完他那些宝贝便没见他出现。这老家伙在发现彻底没了指望后,对岳大官人已是兴趣大减。估计在他心中,多半那“好娃儿”,这会儿已是变成无知小子了。 岳陵自也懒得理会他,那打发出去送信买药的下人已经回来了,自有人帮他熬了药。 这会儿正跐溜着将那碗药喝下,却听门外脚步声响,随即彩霞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岳公子可在房中?我家小姐过来看望你了。” 岳陵一愣,哪里想到以芜菁夫人之尊,竟能亲自来看望自己,一时倒有些受宠若惊之感。连忙在屋中应了,紧着下了地,往外面来迎。 屋门开处,但见当先一人正是彩霞,见他出迎,忙敛衽作礼。身后还跟着三个人,两个是下人打扮,手中各托着些物件,再往后,一个面蒙轻纱的翠衣女子,卓然而立。淡淡然,虽未说话,却自有一股华贵气息,逼人而来。 岳陵还是首次真正见到这位芜菁夫人,脑中闪过老道当年对她的介绍,想想这女子如今也不过二十六七,正是风华正茂的年岁,却孀居独处,不幸之处,实在令人唏嘘。 先是对彩霞抱抱拳回礼,这才又躬身向芜菁夫人施礼道:“不知夫人来此,未曾远迎,还望夫人恕罪。此番岳某得夫人相救,大恩还未谢过,竟还劳动夫人芳驾来探,实在令岳某受宠若惊。哦,夫人快请入内就座,再容岳某大礼相谢。”说着,身子闪过一边,伸手肃客。 芜菁夫人面纱后的凤眸上下打量他几眼,淡淡的点点头,开言道:“举手之劳,公子不必放在心上。请。” 说着,莲步轻移,径往屋中来坐。岳陵听她声音娇嫩,却自有一股威严,果不愧将门之家的媳妇,心中不由暗赞。 进的屋中,请芜菁夫人坐了上首,陆芜菁也未谦让。岳陵在下首打横相陪,自有彩霞安排人送上茶水等物。 待下人摆上茶水点心,退了下去,陆芜菁这才温声道:“前时救起公子,奴家实不曾想到公子身份,以致多有怠慢,还望公子莫怪。” 岳陵连忙摇头,诚恳的道:“夫人言重了。夫人救命之恩,天高地厚,岳某尚不知如何才能报答,何来怪罪一说?再说,夫人事务繁忙,此番疾趋入蜀,必是大事。岳陵小伤小病的,哪敢劳夫人分心。” 陆芜菁点点头,微一迟疑,又道:“恩不恩的,公子不必再提。倒是有一事,奴家不知当问不当问?” 岳陵微微一笑,道:“夫人可是想问,岳某为何受伤一事?” 陆芜菁妙目定在他脸上,清冷如辉,淡然道:“正是。不过若是公子有难言之处,自也不必回答。” 岳陵早料到会有这么一问,心中也已打好腹稿。这事儿牵扯隐秘,自是不能实话实说。听她坦言相问,便苦笑一声,叹道:“夫人,我若说自己也不知个中缘由,不知夫人信是不信?” 第109章:静养(2) 陆芜菁修长的黛眉微微一挑,声音却仍是微波不兴,哦了一声道:“这话怎么说?” 岳陵看了她一眼,便将自己和韩铁追查沈家上次遭难一事,前前后后说了一遍。一直说到最后被那杀手投刀所伤,震落河中。 这些事瞒也瞒不住,毕竟江陵城中,已然有不少人知道。但他却将自己曾救醒罗玉林,得到了片言只字,还有,最终发现那杀手来自军中等事,尽数瞒了。 最后叹道:“便是如此了。说实话,直到现在,我也是糊里糊涂的。想不通那杀手究竟是来自哪里,又为什么要连杀这么多人。说来不过只是一件小小的劫案而已,真是古怪至极了。” 陆芜菁静静的听着,等他说完,沉吟半响,这才点点头道:“许是那些歹人唯恐公子查到头上,再去报官剿了他们,这才使出这般歹毒手段。好在如今那杀手已死,公子虽受了伤,总算留住了性命,可谓万幸。而几个关键人物都死了,所有线索也都断了,便那些歹人也该放心了。想来,终也不会节外生枝,再来搞什么手脚。说起来,倒也算是好事了。公子此番只需好好静养,若无太着急之事,不妨借此时候散散心,权当游历一番,一俟奴家这边事情处理完,便一起回返江陵。不过若是公子心急,只待公子身子大好后,奴家便派人护送公子先回也行。如何取舍,公子自决就是。” 岳陵离座起身拜谢,待陆芜菁回礼后又道:“岳某多谢夫人容留,那这些日子,便叨扰夫人了。路上曾闻戚公说起夫人此行,岳某受了夫人大恩,愧无所报。若是有需要岳某之处,在下不才,也愿稍进绵薄之力。” 陆芜菁看了看他,眼中神色又再柔和了些,只是点点头,却未说话。随即站起身来告辞,嘱咐他多多歇息。又让跟来二人将一些补品放下,这才领着彩霞离去。 岳陵见人家并未多说什么,自也不会不长眼色的非要去追问什么。只要将自己心意表达到了,也就够了。 接下来几日,他便安心静养起来。说起来,打从来到这大周时空,事赶事的,还真没个消停。反倒是这几日,有了难得的轻松闲适。 陆芜菁自那日来后,便再没露面。期间,只让彩霞又带人送了两次补品,问候了一下。知道他伤势渐好,烧也退了,便也来的少了。 戚仝倒是早出晚归的,从这老头口中所知,陆芜菁此次的事儿颇有些棘手。这些日子进展并不顺利,说不得,终是要往吐蕃走一趟,直接和那些商铺东家面谈才行。 言下长吁短叹一番,道是眼看着入冬了,吐蕃酷寒,境内又极不绥靖,如真非要走一遭,这罪可够受的。 岳陵听罢,也只能好言劝慰一番作罢。他经了这些日子休养,早已痊愈。暗思如果陆芜菁实在不需自己帮助,自己不妨早日返回江陵就是。 这一日,正从街上溜达回来,一进客栈,便见一人大哭着扑来。吓了一跳之际,抬头看去,不由顿时大喜。 第110章:暗流涌动(1) 第110章:暗流涌动 “……这袍子是大夫人缝的,这小衣是二夫人亲自作的,两位夫人都着小的带话公子,伤好后早早归去,出门在外一切还当小心。蝶儿和莲萼要让小的传话给公子…….” 二宝絮絮叨叨的说着,指着打开的一个包袱,逐个点着,将家中众女的吩咐一一传达。 岳陵哭笑不得,却又心中温馨。此番得了自己传回去的信息,家中诸女抱头痛哭,随即便打发二宝一路赶来。 当**受伤被打落河中,韩铁和雷虎发疯般的找了一天一夜也是无所得,无奈之下,只得如实说了。 玉砚得知此讯,当场便晕了过去。彩荷也是如遭雷噬,一个人痴痴呆呆的,不言也不语,恍如没了魂魄一般。 好在沈青竹和蝶儿、莲萼两个丫头,反倒极是坚强,说既然没见到岳陵尸体,便绝不承认岳陵死了。 而后,便由蝶儿和莲萼,在家照顾着玉砚和彩荷。沈青竹自与韩铁带着原粮船帮的人,沿江撒开,仔细搜索每一处,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只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始终找不到任何线索。众人渐渐绝望,唯有沈青竹无论如何憔悴,却始终坚定的认为岳陵没死。道是既然不见尸体,便不算绝了念头。 在她这执念的带动下,家中几个女子都又升起了希望,这才没出大事儿。 期间,文旭和知府管家宋安也亲自上门问过。只是宋安只是代表宋仁表示了安慰,文旭却是脸色铁青,神态极为愤怒。 而后,老道刘一针、苏望、唐澜等人也过来看望几次,离去时,都是满面沉痛唏嘘之态。 至于其他各家也都或派人,或亲自来了人,言来话往的,却又各自心思了。好在韩铁和雷虎自觉岳陵遭难,全是自己责任,整日血红着眼睛盯着,旁人便再有何想法,看了这两人的模样,也都暗暗心惊,不敢造次。 江陵一地,因着岳陵此番出事,不知演绎出多少个版本,岳陵之名,反倒是由此更加响亮。 沈万山本来万念俱灰,只道岳陵这一死,那原本所谓大计也自风消云散了。却不料事实正好相反,各项手续完备完善,又没了岳陵这个厉害人物撑着,各商家的心思便更活泛了起来。 不乏有想趁机介入,好待合同期满后,行那取而代之心思的。于是,超市项目竟比之先前更热了三分。即便开始对各项条件还有些疑虑的,这会儿也是抛在一边,要先挤进去再说。免得真等到分蛋糕那天,自己没了资格,可就哭都来不及了。 岳陵听着二宝说起这些,也是不由瞠目结舌。饶是他深知人心鬼蜮,却也未料到竟有如此结果。只不过如今这般效果,总么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待到他使人传回信去,韩铁狂喜之余,赶忙通知了众人。雷虎也是大喜,不过他终归是出身衙门,对人心的了解更加深刻,当即要众人保密,万不可泄露半分消息。 第110章:暗流涌动(2) 众人虽多有不解,但只消知道岳陵好好的没事,自也没有意见。众人中,唯有沈万山商人出身,从商者的精明上省悟过来,稍稍暗示一番,众人恍悟。 雷虎自是有别的计较,虽见众人理解错误,但只要能打到效果便是好的,也不去多加解释了。此事里面危机重重,诡谲难测,终是少一人知道就多保险一分。 和韩铁商量一番,在众女派出二宝同时,也派了水生跟着一起。水生年纪虽小,一身功夫却已得韩铁真传,跟着过来,一来有些话不能让二宝传,须的由他来征求岳陵的意见;二来,也是有随身保护岳陵之意。 岳陵看过水生带来的信,雷虎与韩铁的意见与他不谋而合。都是趁机由明转暗,沉伏下来,静观其变的意思,自是没有意见。对于其中让自己不妨在外多呆些日子的说法,岳陵仔细想了想,也觉有理,遂罢了立即返回的念头。 只是念及家中诸女的心思,便又写了一封信,让二宝立即返回,带给众女。只说自己尚有事儿待办,需在外多些时日,让众女放心,并叮嘱众女,一切全按雷捕头和韩铁的意思办就行。 又给沈万山单独写了一封,信中将超市后续一些事项一一详细说明,让他按部就班的去做。开业却不必着急,且放到春节时再说,想必那时,自己也该回去了。 二宝得了信,依依不舍的与岳陵告别,便又急匆匆的折返回去。水生却是留了下来,做为岳陵护卫。 这么一番往来,岳陵更加没了心事。在客栈中呆的无聊,便带着水生整日在成都城到处游逛。一来权当打发时间,二来却是尽量多的搜集信息。 岳陵身为后世商界翘楚,自是明白信息对于商家的作用。如今既没有手机,交通又不发达,能多了解下各地的商情信息,再有他这种后世精准的分析整理,绝对会成为制胜的法宝。 这一天,两人又在城中逛了一上午,临近午时,便往一处叫做飘香居的酒楼去坐。 那飘香居几道川菜做的极是地道,眼下虽没辣椒,但这川菜中麻的一味,却是隐然已有后世的雏形,让岳陵极是欢喜。 再加上这飘香居酿的一种杏花香酒,醇正甘洌,竟不次于后世的茅台。对于岳陵这般好酒之人,自是吸引力更大。说起来,这飘香居的字号,倒有大半是因此酒而来。 某**喝得高兴之余,便顺口将后世蒸馏之法点拨了那掌柜的几句。余掌柜的听罢,半信半疑的回去禀报了东家,结果一试之下,效果竟比之先前整整提高了一个档次。这下,顿时让余掌柜的惊为天人。 此刻眼见他笑眯眯的走进,余掌柜的老远看到,便已是满面笑容的迎了出来,靠近来低声道:“岳公子可算来了,快请上座。小老儿特意从东家那儿弄了些头曲,便是按照公子上次所授之法,正好请公子品评一二。” 岳陵闻听自是大喜,连连点头,在小二引着座头坐了。 余掌柜的亲自去后面取了一个白瓷小坛送了过来,又招呼着让后面准备了几个精致小菜,这才转身回去。 这飘香居在成都颇有些名气,此时又是上客的时辰,酒楼上几乎座无虚席,余掌柜这么一招呼,顿时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岳陵二人坐了靠窗的一张桌子,在另一侧却拉着一扇屏风。听到外面议论声,那屏风后便转出一人,正待喊小二问些什么,目光及处,却正看到岳陵,登时不由的面色一变,猛然缩了回去。 这屏风后摆着一张大桌,此刻坐着五六个人,忽见那人神态有异,正要发问,却见那人神色阴郁,摆摆手让众人收声,又再转头死死的盯了岳陵一眼,这才转身坐下,低声说了起来。 半响,其中一人,蹙眉低声道:“以谢兄之家,在我蜀中的地位,对一个无名小卒何须如此忌惮?只消一句话发出,岂能有他的好?” 那人转过头来,烛火掩映之下,赫然竟是沈青竹的师兄,青城铁拂道人的关门弟子谢天豪。 此刻听了那人所言,怨毒的又再回望了一眼,这才低声道:“这厮依仗着一张脸,专门靠着女人吃饭。我听闻前时芜菁夫人来了成都,上次便曾为他出头,这次想必也是一同而来。既有那女人在,我如何能明里动他?再说,这是在我师门脚下,一旦被我师父知道,可不要惹出大祸事来?” 那人猛省,微一迟疑,又道:“那谢兄是要…….” 谢天豪英俊的面上忽的显出狰狞之色,狠声道:“无毒不丈夫,那女人既护着他,也怪不得我了。我的意思是……”语声渐渐低沉下去。 第111章:陆芜菁的难题(1) 第111章:陆芜菁的难题 岳陵和水生吃饱喝足,叫来小二结账,小二却赔笑摇头,只道掌柜的吩咐,这顿饭却是飘香居请了。此言一出,又引得众宾客一阵议论。 岳陵自是明白原因,他本是洒脱之人,也不矫情,道声多谢,便带着水生出了门。 水生跟在后面,心中大是佩服。人道是能者无所不能,岳公子在江陵一地,名声响亮,一手医术连刘先生都叹服不已。 又凭着一词一曲,更是博得才子大名。而后,帮着粮船帮挖出了潜伏的毒瘤,又给众家兄弟寻到了新的生路。 而那为沈公复起设计的超市、各种商业手段,更是令人匪夷所思。沈万山没投入几两银子,却凭空得了偌大一块地,又借着他设计的路子,连铺面都没弄好,却已经先聚起了为数可观的财富。 在水生认为,这简直已是神仙下凡的手段了。却未料到,这岳公子不过因缘际会,来了千里之外的蜀地,不过短短月余时间,竟也受到飘香居这般大商如此礼遇。水生真想不到,该用什么词儿来表达自己的崇拜之情了。 两人一路往回慢慢溜达着,正好消化消化食儿。岳陵注意到水生不时看向自己的目光,诧异的看看他,问道:“水生,你总看我作甚?我脸上有花吗?” 水生吓了一跳,连连摆手。想了半天,才崇拜的道:“我….我就是觉得,觉得公子你真厉害。好像什么事儿都难不住你,走到哪里都被人尊敬。我….我想一直跟着你。” 岳陵一愣,随即摇头笑道:“这有什么厉害的?不过是些小把戏而已。你又为什么要跟着我?” 水生脸一红,吭哧半天,才道:“跟着你,比跟着我爹威风多了,再没人看不起我,说我是下**。” 岳陵静静看着他,半响,叹口气,伸手拍拍他肩膀,微笑道:“你喜欢便跟呗。其实你现在不就是跟着我吗?放心吧,总有一天,再也不会有人敢看不起你,再也不会有人敢看不起咱们任何一个人。下**?嘿,等咱们发达的那一天,专找那些喊过你下**的,就用钱吓死他,让他自己骂自己下贱。” 水生听的激动不已,两眼放光,急急的道:“公子是说我以后也会有很多钱?也能成为上等人?真有那一天,我也不必去骂他们,只要自己能吃饱喝足,能有钱给我爹买酒喝就成。” 岳陵就又叹气,这孩子可真是淳朴的可爱。偏生这心地也是善良,所求却不过只是个温饱,能有余钱孝敬自家老子就行。 想到这儿,重重的拍了他一掌,大声道:“那算什么目标?到时候咱买酒,就一次买两碗,喝一碗倒一碗。直到你爹喝不下为止!” 水生大喜,重重的点头,只是随即又迟疑道:“公子,喝一碗倒一碗,这个,是不是太浪费了?我爹说,不珍惜所得,会遭报应的。” 岳陵满腔豪气顿时没了踪影,望着水生,嘴巴张了又张,终是化为无语凝噎。这小子,榆木疙瘩一块,跟二宝有的一拼!岳大官人碰上心思机巧的从不打怵,但要碰上这种实诚人,反倒是缚手缚脚,全剩无语了。 第111章:陆芜菁的难题(2) 接下来几天,两人仍是在城中闲逛,但这一天,待两人从街上回来,一进小院门,便见彩霞等在那儿。见他二人进来,连忙上前一礼道:“岳公子可有空闲?我家小姐请你过去一趟,有事相商。” 岳陵一怔,随即慨然点头。嘱咐水生在屋中等着,自己随着彩霞直往后面陆芜菁住处而来。 待得进到屋中,便见陆芜菁坐在主位,黛眉轻蹙,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旁边椅子上,却坐着戚仝,却是满脸的怒容。而陆芜菁不知是忘了,还是心神不属,那脸上的面纱却未曾戴上。 原本隔着一层纱,以岳陵的眼力也能隐约看清她的相貌,当时便觉的是极美的。但今日这般一见,目光所及之下,竟忽有一种层云尽去,青山空濛之感。 这陆芜菁之美,浑不似玉砚那般清冷,也不似彩荷那种极研,更不似沈青竹那种稚真。她的美是一种高贵,是一种冰洁,莹莹似姑射仙子,却又揉着一种成熟的丰腴。华贵端庄,犹如青凤。 他一时失神,待得陆芜菁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这才猛然省悟,这般注目人家一个妇人,实在太过失礼,连忙咳了一声,抱拳作礼掩饰道:“岳陵见过夫人,见过戚老。” 陆芜菁见他神态有异,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一时间脸上不由一红。手往腰间动了动,那儿正系着那方面纱。只是不过才动,便又停了下来。面上微微冷然,点头道:“岳公子少礼,且请坐下说话。彩霞,奉茶。” 岳陵谢过坐了,随即眼观鼻鼻观心,却是不敢再乱转乱看。不知为什么,对于陆芜菁,他那些花花肠子不知不觉间,便使不出来。生怕惹了对方生气一般。 陆芜菁看他那模样,不由的好笑。面上却是半分不曾显露,微一沉吟,只淡然道:“岳公子,奴家生意上有些手脚,怕是要往吐蕃走一遭。今日请你来,就是问问,你这边是个什么打算?若是想回江陵,奴家这边便安排人手车马,送你回去。若是还想游玩一番,也自随你,这客栈算是奴家的,你便住多久都无妨。” 岳陵一楞,随即微微皱眉。想了想,抬头道:“夫人,还请恕岳某冒昧。不知可否说说,究竟遇上什么麻烦,非要走这一趟?说不定在下能帮上什么呢?我听戚公曾言,此去吐蕃,多有不便,若能不去,还是不去的好。” 陆芜菁明显愣了愣,扭头看看戚仝,戚仝怒哼哼的道:“要能不去,还用你说?只是这帮混蛋,忽然变卦,真真让人恼煞。哼,此番去了,定要找他们头人理论理论,可是瞧着老夫老了好欺怎的?” 眼见戚仝发怒,陆芜菁轻轻一叹,看了岳陵一眼,缓缓点头道:“也罢,奴家上回得见岳公子设计的合同一物,实为周密计略之物。如今便将麻烦说与公子听听,公子大才,或能指点一二。” 岳陵也不谦逊,只望着她点点头。 陆芜菁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抬手掠了掠耳际发梢,这才道:“奴家本是大理人氏,在大理那边有些人脉,这些年便利用这人脉,跟吐蕃做了些买卖…….” 第112章:姐弟(1) 第112章:姐弟 事儿没什么复杂的,吐蕃地处高原地带,茶便成了极重要的物资。自与汉民族交往贸易后,有见识的商人便打通了茶马商道,获利极丰。 陆芜菁出身大理,云南盛产滇茶,她又有着王族的庇护和大周镇南候的后台。这茶马生意,自然便成了极重要的一项交易。 大周三大军镇,西军马匹可从西域那边获得,北军可从辽地、关外草原获得,而南军马匹来源,便多是来自于吐蕃了。陆芜菁特殊的身份,自也就成为沟通此项交易的不二人选。 她在大周汇聚货源,然后分发给吐蕃与周地交界的大商,再由他们送入吐蕃境内进行交易。 戚仝祖上原是吐蕃大族,后来结识了汉地前往经商的周人,从而娶了汉家商人的女儿。而戚仝因着这种关系,自小便心慕汉家文化,成年后,便随着来了大周,从而结识了镇南候一系,多受镇南候的帮助。这便是陆芜菁为什么拉上戚仝的原因。 本来这项生意虽是陆芜菁众多生意中,获利最大的买卖,但因着这些关系的缘故,却也是最省心的。她要做的只是组织货源,然后运过去就行了。 但前阵子,不知什么原因,在蜀地代表吐蕃各大商号的商家,不约而同的都进货量大减,连往常的半数都没有。这样一来,不但陆芜菁这边的出货积压下了,连回购马匹的生意也受到了影响,这才让她重视起来。 这次来了蜀地,经过一阵子的奔走,又有戚仝从中调和,那些商家中,已然有些开始松动。可不知为什么,就在昨天,那些人忽然态度又都暧昧起来,不约而同的都说自己做不了主了。 这种变化,让陆芜菁心神俱疲,也让戚仝老头大为恼怒。当即甩袖离席,回来后一番商议,终是决定往吐蕃走一趟。 岳陵静静的听完,想了想忽然问道:“夫人可知他们为什么进货量减少这么多?问过原因没有?” 陆芜菁点点头道:“问过了,那些人说是吐蕃这段时间,境内比较乱,路途不好走。每走一趟,都要增加更多的人手,费用太大了。所以…….” 戚仝在旁怒道:“什么费用大,路不好走的。吐蕃一直便是如此,这算什么理由?也没见他们少走了,可咱们的货,却在他们库中压下一大半。这分明就是囤积居奇!一帮无耻小人!” 岳陵点点头,又向戚仝问了问吐蕃境内的情况,还有各种货物,主要是茶叶在那边的价格等。待得戚仝一一回答完后,岳陵已是嘴角微微勾起,浮起一丝冷笑。 事儿很清楚了,说白了,不过就是后世大经销商们联合起来,欲要向厂家施加压力,逼迫厂家压价让利罢了。 这种手法,其实便是原始的分销方式里的漏洞。厂家没有自己的销售能力,所有销售的渠道都在经销商手里。一旦经销商们有什么要求,往往便会使出这种手段。 第112章:姐弟(2) “不知夫人这次往吐蕃去,具体想要怎么做?”岳陵了解了事情始末,却并未急于给出办法,转而问起陆芜菁的想法来。 陆芜菁微微蹙眉,轻轻摇摇头,叹道:“也只能期望于通过戚老家里的威望,看看能不能说动几家大族一起,出面调和一下。奴家这里,也准备让出一块利润。毕竟,这些人说来说去,也不过就是计较个费用比原先高了而已。” 戚仝听的气闷,哼了一声,恨恨不语。 岳陵微微摇头,平静的道:“恕我直言,窃以为,夫人若是打着这种心思的话,那此番吐蕃之行不去也罢。” 陆芜菁一愣,随即意识到岳陵可能是有了什么办法,不由美眸一亮,紧紧的盯住他道:“还请岳公子指点。” 岳陵微微一笑,道:“指点不敢当,我就说说自己的看法吧。敢问夫人,吐蕃究竟缺不缺茶?茶之一物在吐蕃又能获利几何?” 陆芜菁微一迟疑,道:“吐蕃因地势关系,对茶的需求极重。至于说获利,如果妥当运过去的话,当有不下于十倍之利。” 岳陵拍掌道:“夫人也是智者,当知人趋利之心。若利有两成,可使人心动而往;若利达五成,就能让人铤而走险;若有倍数之利,便律法不能治;再若三倍之利,怕是杀人放火也是有人肯做的。而今茶之一道,往吐蕃之地十倍之利,岂有只为险途便轻易却步的?那些人所说的,不过都是借口而已,真正所图的,说到家,还是一个利字作祟!” 他这番话说出,戚仝忍不住拍案叫好,大是赞同。陆芜菁也是眸中闪亮,眉宇间颓意尽去。岳陵既能看的如此精准,想必定已是胸有成竹了。她从当日那纸合同上,便看出此人不凡,却未料其人对商事人心,竟能通晓至如此地步。 当下,脸上端正之色更重,起身敛衽施礼道:“公子高见,奴家佩服之至。此番之难,还望公子慨施援手,以助奴家一臂之力。若有所得,奴家必当重谢。” 岳陵赶忙起身还礼,请她坐下后,这才道:“夫人言重了,岳某得夫人相救之恩,如今能帮上些小忙,何敢当什么谢字。” 旁边戚仝甚是不耐,皱眉道:“你俩个娃儿,忒不利索。便谢来谢去的,看着都让人烦。要我老人家说,陆丫头救了你的命,你帮陆丫头渡过此难,都是大恩。你二人也相差不大,何不以姐弟相称,那时彼此是一家人,也省了许多啰嗦。” 陆芜菁心中一动,随即美眸看向岳陵。她久历世事商途,深知人才的重要。若能借此与岳陵拉近关系,实在是于她日后事业大有裨益。而因此一来,也可免除两人因性别产生的尴尬。 这且不说,就算从岳陵那一方来说,他虽才智过人,但终归根基浅薄,若能再有自己相助,那对他也是莫大的助力。戚仝此言,倒真是个绝妙的主意。就是不知此人究竟如何想法。 岳陵也是精灵剔透的,那绝对是插上根尾巴就能称之为狐狸的。眼见陆芜菁目光看来,大有认可之意,各种盘算只在脑中略一打转,便当即起身作礼道:“戚老爷子提议极好,只是小弟地无一垄,身微份贱,怕是高攀不上啊。” 他口中谦逊,却已然自称小弟,其中之意,陆芜菁如何不明白?眼见他已然应了,心中不由大喜,当即嫣然一笑,也起身施礼道:“子鸿大才,江陵谁个不知?若说身份,也当是我这当姊姊的一个商人,高攀不上你这士子才是。” 两人都是点头知尾的人物,一言一答之际,便都已表明了态度。岳陵见惯了陆芜菁冷冷清清的模样,这会儿见她忽然露出笑容,这一笑,直如春回大地,百花竞放,说不出的妩媚美丽,似是整间屋子都亮了起来,不由心中蓦地一跳,慌忙将目光移开。 戚仝却是大喜,拍手道:“便是如此,便是如此,你二人结了姐弟,这说话也便顺畅。” 旁边彩霞目光转动,看看陆芜菁,又看看岳陵,眼中忽的若有所思。随后,面上显出欣慰之色。 岳陵和陆芜菁二人眼见至此,自是都有一番欢喜。岳陵便重新见礼,口称“菁姊姊”。陆芜菁含笑应了,眼神中已是大有柔和亲近之意。 待得再次落座,说起方才话题,果然已是放开许多。 第113章:岳陵的反击之道(1) 第113章:岳陵的反击之道 “如今这帮奸商联合起来为难咱们,所为就是个利字。既是如此,若单凭戚老爷子脸面,那些吐蕃大族的作用又能有多少?只怕利益相关之下,便有些作用,也要打个七七八八的折扣了。” 岳陵与陆芜菁认了姐弟,便也少了顾忌,直接点出其中的关键。“………再者说,便就算这次那些人看在戚老面上应了,那么,谁又能保证没有下次?中间利润如此之大,人的欲望又岂有尽头?菁姊姊这次退让了,如此今日让一步,明日让一步,等到最后,这生意做着又有何意义?” 陆芜菁恍悟,点头道:“子鸿所言有理。只是,若不答应,又当如何?这般拖下去,生意还是小事,若影响到南军军马购置一事,却是大事了。” 岳陵微微一笑,看着她吐出两个字,“涨价!” 这两个字一出,屋中几个人都是面面相觑。戚仝瞪大了眼睛,看着岳陵结结巴巴的道:“你…你说啥?涨….涨价?” 岳陵满面自信,对着他点点头,又看向陆芜菁道:“就是涨价。菁姊姊,你在这商途一道浸*不是一天两天了。应该知道,但凡经营,唯有抓住主导才能获取最大利益。你之前太过依赖这些商户,自己的销售渠道却毫无建树,长此以往,就算这事儿今日不发生,迟早也是会发生的。为今之计,往吐蕃走一遭是必须的。不过,此行却不是为的什么请人出面调和,而是借此时机,铺设自己的销售架构才是。” 陆芜菁若有所思,歪头想了半天,轻轻颔首不已。只是随即又皱眉道:“子鸿,你说的怕不有理。只是,吐蕃离着大周关山万里,路途艰险难行,往来一趟,实在是极为耗费时日。若单凭咱们自己,那….那…” 岳陵笑了,摇头道:“菁姊姊可是以为,我这样做,是要完全自己往吐蕃买卖吗?” 陆芜菁讶异的看他一眼,道:“怎么?你不是说,要咱们自己搭建……搭建那个,那个什么,哦,销售渠道吗?” 岳陵笑道:“是自己搭建销售渠道,但也不一定就非要咱们自己去买卖啊。” 陆芜菁一呆,脸上显出迷惑。 岳陵摇摇头,继续道:“姊姊也说了,这茶之一物,吐蕃上上下下都是需要的,甚至是离不开的。这说明什么?这就说明,茶叶一物,是标准的供方市场。” 他这个词一出,满屋子的人更糊涂起来。岳陵暗暗叹气,只得又将供需市场的意思解释了一下,众人方才恍悟。 待到几人明白过来,岳陵又道:“既然吐蕃是供方市场,那么,这些大户联合拒绝进货,咱们便索性彻底停了他们的货。且放出话去,这些跟咱们往来的老商户,咱们要重新评估。在未确定之前,将不予继续供给。同时,咱们自往吐蕃,将货物直接供给各个小商户销售。原本十倍之利,只消拿出其中一两成来,姊姊你说,那些小商户会不会也跟他们抱成团,放着大把的银子不赚?” 第113章:岳陵的反击之道(2) 陆芜菁眉梢喜动颜色,兴奋的道:“自然不会。他们既得了供货,还能以比往日进货少了花费,怎肯拒绝这般好处?” 岳陵笑道:“就是这个道理。那些大户毕竟是少数,以前便是进货,也是回去分销给那些小户。利益的产生,不在于量大量小,而在于卖与买这个过程。若没有终端市场的支撑,不产生买卖,何来什么三倍利、十倍利?” 陆芜菁兴奋的点着头。 岳陵又道:“大户也是小户一点一点做起来的。只要咱们扶持,谁又能说,一些原本的小户,不会成为最终的大户?成了大户,便也有了沟通两地的能力。但对于他们来说,更明白自己是怎么起来的。如果再像原本这些大户一样,又如何想不到,只要咱们想,一样可以重新再扶植起另一些小户来? 当然,也有人会说,那些大户可以自己去进货。但是,那进货途径在哪儿?还不是在菁姊姊你手中?他们人脉不如你广,关系不如你深,路途不如你熟,实力不如你大,试问下,如何能保证自己运回货来,不会被打压的真正赔了本? 咱们如今停了他们的货,不但不给他们落价,还要告诉他们,目前供不应求,想要从咱们这儿拿货,那就必须比以前还要高出两成的价格。 开始时,他们必然会嗤之以鼻,但等到咱们在吐蕃一地卖上几家后,你看他们还急不急? 如果,咱们再有意识的区分下市场,多供平民,少供贵族王公。然后放话出去,就说这等局面,便是因为那些大户欲要囤积居奇,谋取暴利,使得物流不畅所致。嘿嘿,菁姊姊,你说到那时,还用戚老去求他们吗? 我想,真到那时候,怕是吐蕃一地的大族们,最先要做的事儿,就是训斥现在这些黑心人,然后迫不及待的来讨好戚老和你了。 届时,攻守互易,主动权握在咱们手中,再从中甄选出几家听话的,从小户中扶植几家起来一起。那时,不就可以再次回归原本模式,只要在大周汇集分发就行了吗?” 他端坐椅上,侃侃而谈,言谈中轻描淡写的,便将前后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一举打破眼前困局。 其实,所用的,不过就是后世,以掌握直销分横各大分销的策略罢了。 但这种手法,在这个古代时空,听到陆芜菁和戚仝等人耳中,却不啻是振聋发聩,惊才绝艳的绝妙之策了。 眼见他朗朗说完,自顾举盏而饮,戚仝满面震惊,愣愣的看着他,半响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旁陆芜菁也是美眸中波光鳞动,白玉般的俏脸上,泛着片片晕红。从那使劲攥紧的小拳头,还有那急遽起伏的鼓胀胸间,自是能知她此刻的心情。 纠结了她这么多日子,简直差点愁白了头发,甚至已经决定咬牙割肉去维持的生意,便在眼前这个男子的几句话中,霍然而解。不但没有损失,反而还能转为盈利。 这等本事,才是真正的才子!又岂是那帮整日伤春悲秋,无病呻吟,只会做几首小诗小词的狗屁才子能比? 陆芜菁努力平复着激动不已的心情,美眸定定的注视在岳陵面上,越来越是感到自己与他认了姐弟一事,实在是神来之笔、天大的机缘。若非如此,这般奇男子可不要擦身而过了? 想想自己和此人两次交集,如今看来,如同冥冥中的定数一般。让她庆幸之余,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悸动,在心中某处悄然的萌发着。 “公子,婢子冒犯,你所说大是有理。可是在那吐蕃之地,咱们是客,对方是主,若是真个惹恼了他们,对咱们怕是没有好处。要那样的话,这千般谋划,岂不俱皆成空了?” 屋中几人都在默默消化岳陵所说,一旁的彩霞却忽然提出了疑问。 岳陵眉毛轩动了一下,看她一眼,这才笑道:“姑娘心思倒是精细。不过,你难道忘了,咱们这儿不还有戚老爷子吗?想必他老人家若被人欺负了,多半不会有太好的脾气。给对方用巫医治治病什么的手段一出,咳咳,那啥,别人不知道,反正如果是我,再大的脾气,想必也会心平气和了。” 戚仝满面傲然,哼道:“在吐蕃谁敢欺负我?我老人家捏扁了他…………咦?不对不对,你个混小子,说的什么屁话?我老人家的巫医怎么了?要没我老人家的巫医之术,你能醒来的那么快?混小子,没良心的小王八蛋,过河拆桥,吃昧心子屎,放倒钩子屁……….” 戚老爷子的巫医之术又遭到鄙视了,顿时如被戳到了痛脚,当即暴跳如雷,破口大骂不已。 岳大官人一时不慎,遭到如此狂风暴雨般打击,不由顿时一头黑线。眼见情势不妙,只来得及对陆芜菁抱抱拳,随即便是转身仓惶逃去。 屋中,陆芜菁和彩霞眼见他狼狈模样,不由顿时扑哧笑出,一时间,满屋生辉。 仈`0` 電` 孖` 書 W W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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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 第114章:一路向西(1) 第114章:一路向西 天乌蒙蒙的,放眼看去,不见一丝儿蓝。太阳无力的高悬空中,在一片混沌中,望上去稀薄的发白。 古道两侧,倒是能看到大片大片的原始森林,尚自葱翠碧绿,只是嵌入那暗色的山石之中,却又显得颇是单调。 自成都往吐蕃境内,只有两条路可通。一条是向北的,过郫县走汶川,进入藏北地区脱思麻、阿柴地区。那边有着后世极有名的旅游胜地——九寨沟。 另一条路,却是蜿蜒向南,过邛崃,走雅安、泸定、雅江一路向西。这一路却是要连过锐思兑、敢、波窝等处,直到乌思地区。那里,有吐蕃的首府逻些城,也即后世著名的拉萨。 这两个方向相比,如今吐蕃人口最密集的,便是乌思。除了乌思外,像脱思麻、阿柴,还有之后再西的克什米尔地区,都是地广人稀,数百里不见人烟的地域。 陆芜菁在接受了岳陵的定计后,想要达到此次入蕃最大最好的效果,便只有达至乌思那边才行。 好在戚仝的家族本是有着王室的血脉,势力所在自也跟首府所在地相同。 众人定下行程,陆芜菁用了数天的功夫,将原本带来的大宗金银礼物,尽数变卖,全部换成茶、盐等货物。又使人从骡马行购置了上百匹骡马,将货物驮了,这才启程出了成都。 对于陆芜菁的举动,成都城中的各家大商们都是百思不得其解。尤其最后放出的那番话,不但再没了开始的忍让,甚至落价。竟尔一反常态,喊出日后若想拿货,须的在原先基础上,再加价两成才可,这让众人诧异之余,俱皆恼羞成怒。 虽眼见这女子换了大批的货物,显然是想自己去吐蕃,也都是嗤之以鼻,多有嘲讽其无知幼稚的。 正如开始陆芜菁自己分析那样,关山万里的,真要全由自己去走这条商道,风险且不说,单只所获之利,便远不如坐地分货来的丰裕。 毕竟,人历时有穷尽,一家之力,纵使再大,也比不过众家合力。这小妇人性情如此刚烈,佩服固然是令人佩服,但这番决断,却实在是一大败笔。 没人相信,她如此做法,能坚持多久。既然她不识像,大伙儿也只安心等着就是。等她碰的头破血流,力尽而返后,那时候再去谈判,说不定所得还要更多。 众商家对于陆家驮队的离去,除了叹息就是不以为然,但在城头某处,此刻却有几个劲装打扮的汉子,正躬身听着一个青年的吩咐。 那青年面目英俊,一身青袍,腰胯长剑,正是蜀中世家谢家的少爷,谢天豪。 此时,他望着络绎不绝而去的驮队,眼中神色复杂。怨毒中带着得意,只是不时的,还有几丝羞愧划过。 “我所说的,尔等可都记住了?”身子动也不动分毫,他目光不变,口中话语,却如冰碴子一般阴冷。 几人中,一个面目坚毅的汉子和众伴当对视一眼,随即恭声道:“少爷放心,小的等必不负所托。” 第114章:一路向西(2) 谢天豪脸上绽出几分笑容,只是看上去却带着几分凶戾,使得他原本英俊的面孔,竟显得有了狰狞之意。 “从此刻起,你们便不再是我谢家之人。若在外面出了事儿,我谢家也不会认你们、管你们。不过,你们的父母亲人,我自会妥善安排,绝对保他们一生衣食无忧。若你们此番能顺利回来,我自也会为你们重新安排,虽不能再入我谢家,但那富贵总是少不了的。” 坚毅汉子面上闪过决然,就地跪倒,叩头谢过。谢天豪默然半响,这才猛然将手一挥,低叱道:“去吧!” 几个汉子齐齐再次磕头,随即起身而去,不多时,城门处一阵马蹄声响,几个身影瞬间便消失在茫茫天地之间。 ……………………………………………………… 驮马颈下的铃儿叮叮当当的响着,合着连成一片的蹄声,在荒芜的古道上,有着说不出的萧索之意。 岳陵骑在一匹大青马上,信步由僵的随着大队而进。身旁一辆华丽的大车,一侧的帘窗挑开,陆芜菁满面无奈的看着他,低声道:“你便喜欢跟人相斗,戚老怎么也说是长者,偏你不肯稍加辞色,惹得他恼了。不然,坐在车上,岂不胜于骑马?此行入蕃,路途遥远,你还真要一路这么颠簸遭罪不成?” 她口中碎碎念着,神情之间,比之前些时日又自不同。眉宇间柔情款款,颇有慈爱之色,宛如一个母亲嗔怪顽皮的孩子一般。 旁边探过另一张娇靥,眼底明显憋着笑,正是她贴身丫鬟彩霞。听到她训斥岳陵,这会儿接口笑道:“小姐何必担忧?我倒是戚老面上虽恼,心中却似极喜与公子相斗。他老人家是个小孩脾性,这发恼的架势,真正气性不大,却更如玩闹的性子。” 陆芜菁没好气的瞪她一眼,彩霞就笑嘻嘻的伸伸舌头,又将头缩了回去。 岳陵脸上毫不在意,依旧挂着那懒洋洋的招牌笑容,曼声道:“菁姊,彩霞说的没错,那老头儿的性子我摸得透,我要是不跟他吵,只怕这一路闷也闷死他了。你且看吧,过不多久,他就会求着我上车去了。” 陆芜菁一阵无语,望着他叹了口气,摇头道:“你二人,老没个老样,小没个小样的,我懒得管你们了。待会儿若是走的累了,便到车辕上坐坐也是好的,只是要多加件袍子,这一路越往西去,天儿越凉,须提防受了寒。” 岳陵笑着应了,心中满是温暖之意。他前世从未享受过这般如姐如母的亲情,此番与陆芜菁相交,下意识里,便故意惹出些事来,好多听听这个姊姊的埋怨训斥。只觉那声声嗔怪,竟比世上任何乐声都要美妙百倍,让他如饮纯酿。 陆芜菁这次出门,本来带着三十人的一队护卫。等到定计入蕃后,将金银换成货物了,便又招募了些运夫伙计。连着原本跟着的十几个陆家伙计,这一大队几有上百人了。 岳陵见陆芜菁放下了车帘,心中微微失望。回头看看跟在后面的另一辆大车,嘴角不由浮起一丝笑容。 那老头被他前几天一通说,气的吹胡子瞪眼的,几天来见了他就是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等到今日出城,又不准岳陵上车,倒似小孩子赌气一般,着实令人莞尔。 正如彩霞所言,岳陵也是同一种感觉。这戚仝年岁虽大,却是性子质朴,心性如浑金璞玉一般,让他大感亲近。只是他也是个促黠性子,偏喜欢跟人相斗,两下里一碰,倒真似两个孩子一般,也怪不得陆芜菁大感头疼了。 此刻,既没了陆芜菁陪着说话,岳陵百无聊赖之余,便招呼着身后的水生,催马向前奔去。凑到车队前,一个赭衣劲装的汉子身旁聊天。 这人叫向涛,乃是那三十人侍卫的头领。听闻本是出自镇南候府,在陆芜菁出来时,镇南候担心陆芜菁的安全,便将他脱了府籍,转为陆芜菁的人,专司护卫之责。他手下三十人,也大都是从南军中挑出的好手。这些年来,便一直护着陆芜菁身边。 对于岳陵,听到他与陆芜菁姐弟相交了后,这个粗豪的汉子,却时不时的脸现古怪。岳陵自是感觉的到,但问起之时,向涛却总是摇头,只说他多心。 对于旁人的心思,只要不是对自己不利,岳大官人却也懒得多去刺探。只是听闻向涛身手不凡,他几番遇险,对武艺一道,便又心热起来。于是,出城后的两天来,在他刻意的结交下,两人已是越来越熟。 这会儿,岳大官人又凑了过来,那心中打算的,便是准备开口,想向这向统领学上几招了。 第115章:练功之法(1) 第115章:练功之法 “公子要学武,不是小的藏私,实在是小的所练不适合公子。”搞明白了岳大官人的意思,向涛在马上连连摇头。 岳大官人就有些郁闷,闷闷的道:“怎么就不适合了?好多人都说我骨骼清奇,可是难得的练武好苗子呢。” 这厮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说不上几句,那自夸便张口就来,跟后面车上那个戚老头儿,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水生在旁听着,倒是诧异的打量了他一番,实在是看不出这位少爷骨骼清奇在何处。 向涛却笑道:“公子有所不知,小人所练,乃是铁掌功夫。这功夫须的自小开始练。从六岁起,便要每日打熬,先以手击打沙袋,每日以手插沙上千次,直到皮破肉绽,再以特殊药水浸泡。待到好了,再周而复始,如此七次循环后,才算基础过关。再往后,便可换成铁砂。那铁砂要炒热,仍是如先前插沙一般,须做到掌插入如切豆腐,直没至腕。那铁砂炒热,刺肤裂肌,滋味实在难熬。待到整只手掌溃烂时,便再以秘药保养,如此九个循环,才算小成。呵呵,公子想想,这般功夫,如何是你能练的?便算小的肯传,公子如今的年岁,也是练不成的。” 岳大官人听着这番话,不由的两眼发直。举起自己白白嫩嫩的手掌,翻转着左看右看一番,忍不住激灵灵打个冷颤,当即放弃了学这铁砂掌功夫的念头。 只是这铁砂掌练不成,那股学武的执念却是不曾少了半分。垂头丧气了没几分钟,又问向涛可有别的法门没?一再强调自己内功是不必练得,只要学些搏击的招数就成。当然,二三流的手法就不必了,岳大官人要学,就算不是绝顶的那种,但至少一流的,那是最低要求了。 向涛被他缠的苦笑。目光在他身边水生身上转转,岳陵早已撇到,头摇的拨浪鼓一般,撇嘴道:“你莫打水生的主意,他家的功夫我知道,威猛倒是威猛,但却算不得什么好功夫。我要是集中精神,他再猛的拳脚,也不定能打着我。向大哥还是换个思路吧。” 水生听他说自家功夫不行,只是瞪大了眼睛。倘若换个人当他面这么说,水生同学定要大怒,立即打那人个满脸桃花开。直到那人说行才行。 但是岳大官人在他心中,那是神仙般的人物。既然他说不行,那便许是真的不行。不过这种不行,当只是在岳公子眼里的标准,若换成别个,水生同学觉得自家功夫还是蛮行的。 当日来寻岳公子时,自家老子可是好一通耳提面命,嘱咐自己好生跟着公子,多学多看,必能受益无穷。所以,水生同学听岳公子说自家拳法不成,对于那成的,也是极为期待的。 向涛却被这番话噎的够呛。武功是以打倒人为标准的,谁又像这位,以能不能躲过去为准的?不过这说法却也不能算没道理,让向统领还真难以反驳。 第115章:练功之法(2) 努力沉思了良久,忽的眼睛一亮,转头笑道:“公子欲要学能打到你的拳法,小人这儿实在想不到。不过,既然公子说自己反应灵敏,那若是能将这种优势发挥到极致,却也绝对称的上一种绝学。若是公子认同,那小人这儿倒是有个法门,或者可以试试。” 岳大官人眨了眨眼睛,摇头道:“我便是想学打人的法子,光躲算什么本领?到时候还不得被人骂成缩头乌龟?不行不行,你还是再重新想想的好。” 向涛有些急眼,想了想道:“公子休小看了这躲避的法子,要知道小人这法门,本是听闻长辈们说起的。练得说是躲避,其实却是反应力,也就是速度。一个人的速度练到了绝顶,固然别人打不到你,但你却也是出手如电了,在他人未曾出招前,便能先一步打到他,那可不等于就是打人的法子了?” 岳陵一愣,想了想,似乎大有道理。正所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那小说中东方某某,不就是靠一个快字取胜吗? “唔,快,嗯,倒也说的有理。但只快却没有奇妙的招数,这个……”岳大官人有些纠结。 向涛脑门子上开始冒汗了。“公子,武学之道,招式只是让人有法可依去训练的。真正动上手,千变万化的,又哪有靠那个取胜的?直来直去,觑隙而动,一击必中,这才是技击之道。你若真能有了速度,那些花招使出,反而成了累赘,毫无半分作用的。” 岳大官人恍悟,当即眉花眼笑的请教。向涛这会儿却又迟疑起来,想了想,才道:“公子,小人提前说下,这个法子也只是听闻长辈偶然提过。似乎是须的具备真正过人的反应,有那种天赋才成。不然,只怕练不出什么来。所以,这个….” 岳大官人点点头,叹息道:“好吧,实话实说,我这人什么都没有,唯一有的就是天赋了。这么看来,你那法子,真还就我能练了。放心说罢。” 向涛听的一阵恶寒,但好容易让这位爷认可了,哪还敢再生事端。当下便细细讲了起来。 这法子却果然古怪,需要在一个大厅中,自上而下,长短不一的吊上无数个砂囊。外面以人力或者机括扳动,是这些砂囊尽数摆动起来。 练习的人身处其中,纵高伏低,凭着超人的反应躲避。以最终砂囊乱舞,却碰不到一下为小成。 而后,砂囊换成铁球,增加速度和危险性,借此激发人体最大潜力。同样以所有铁球舞动,碰不上一下为准。 在达到了这种程度后,便再换上砂囊。这次却要蒙住眼睛,靠着耳力和敏锐的感应力练习,小成标准仍如先前一样。至于最后再换上铁球,自也都是一样。 这般训练下来,对敌之间,习惯了四面八方,处处都是快到了极致的攻击方式,再跟人相对,自然是进退如电了。到那时,或闪避,或进击,长久的锤炼使得人几乎达至意在念先的境界,试问又有何人能是对手? 到了那时,无论是拳脚,还是兵刃,都只是一种形式,自然也不需什么招式章法了。敌人攻来,我或者闪避开去,或者在其一动之际,便先发制人,一击而中,所需不过是身子灵动,然后一手发出就是。 岳陵听明白练法,脑中想着满屋砂囊乱飞的情景,不由的神思飞扬起来。 第116章:艰途苦练(1) 第116章:艰途苦练 天空显得极是高阔,似乎伸手可触。进入吐蕃地境后,随着地势渐高,成都城中那种总是灰蒙蒙的景象不复再见。 大片大片的蓝色,有着惊艳的纯粹。间中却总是流动着大团大团的,棉絮般的云堆,前挤后拥的,和远远近近的皑皑山头,交相辉映。 刚出成都时,还时不时能看到些牧民之类的,偶有毡棚显露。但数天后,便放眼则是万里群山,除了脚下被无数先人趟出的古道外,再见不到一丝人踪。 这里的山不像中原内地,大片大片的黑色、褐色、白色成为主色调。绿色只是一种点缀,忽而窜露出一块,带出一抹儿嫩意。 然而这种单调荒芜的色彩,却给人以更深的震撼。那种古拙、苍郁、悲凉之气,如同金戈铁马的挽歌,便从胸臆间汨汨而出,欲罢不能。荒寂凝重之际,也不由的,就生出一种朝圣般的心绪,端严肃重。 驮队出了雅安,路途愈发艰辛险恶起来。不是整日的行走在山脊上,便是穿行在狭窄的裂隙之中。 过了初时的新奇,水生已渐渐没了开始的兴奋。只觉这无边无际的大山,实在比之大江差了许多。 好在时不时的,总能见到一些藏羚羊奔跳而过,那矫捷的身姿,有着难言的动感,倒是颇打发了一些旅途的寂寥。 驮队中人人都穿上了皮袍子,十一月的天气本就带着寒意,在这极西高原之地,那寒意便愈发针肌砭骨起来。若没准备,只一夜便能要了人命去。 然而对于水生这样的武人来说,寒冷倒也不算什么。让他又是烦躁又是难捱的,却是初来高地的高原反应。胸口总是闷闷的,走不几步,就要大口大口的呼吸,身子也超乎往常的容易疲乏,让他恹恹的难以提起精神。 这队人大都是走惯了这路的,第一次来这儿的,也只有陆芜菁主仆和岳陵、水生四人。 老头儿戚仝这会儿却抖了起来,在两辆车中,用小锅加热着一些奇怪的黑褐色颗粒,便蒸蒸腾腾的生出水汽,带来的效果,便是令人呼吸顺畅许多。得意洋洋的宣称,这也是他巫医之术中的手段。 陆芜菁二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只安稳的坐在车中,少了许多难受。 只是让戚老头很不爽的是,他搞的这个,本想借此难为下岳大官人,好让这个臭小子跟自个儿低头。 但未曾想,岳大官人毫不在意,自始至终便在外面,除了开始略有些不适,没多久便又活蹦乱跳的,竟似丝毫不受影响一般,这让戚老头大有挫败之感。 其实岳大官人面上不说,心中却对老头所谓的巫医之术,已然有了些佩服。加热的那些东西,他虽没亲眼去看,但估摸着多半是一些化学物质。能在这种时代,只靠着土法制出氧气的,让他对古人的智慧,有了一种全新的认识。 至于他自己,之所以能在短暂的不适应后,而迅速不受妨碍。究其原因,却是来自于他体内那古怪的内流。 第116章:艰途苦练(2) 当刚刚开始难受时,体内气流忽而自动分成两股,又再转换成一冷一热。随着每次的交替转换,一沉一浮之间,便如一部内部气压调节器,不过数息之间,便将那股憋闷心悸驱除干净。 其他人是长久被动的适应,才能行动如常,但终归是归属于强行忍耐的范畴。唯有岳大官人,却是主动化解,进而平衡调节而得相宜的效果。 这样一来,他表现出的状态,简直比戚仝、向涛这些人还要正常。戚仝老头便如一个得了宝的孩子,本想好生炫耀一番,哪知拿出手后,却发现那宝贝在人家那儿,根本没任何用处,这让他如何能开心? 于是,在向涛等人满是钦佩的目光中,唯有老头戚仝忿忿不已,直说某人乃是妖孽转生,他老人家那是绝不肯和非人类去惹气生的。如此一番阿Q胜利法,令众人都是莞尔不已。 因着高原反应,再加上道路难行,不但整个队伍行进的速度降了下来,大家也都不似开始那般活跃。 整队人中,岳大官人这个另类,自然就更感到无聊。以他的性子,这种情况下,当然不会闲着。闷闷的想了许久后,忽然小有所得。去找了向涛,让他拨出几匹驮马,然后又自己动手搭起个架子,跨在这些驮马身上。 随后,便在众人瞠目结舌的状态中,布囊装土,系绳其上。虽不在固定的房中,却愣是给他做出一个移动中的练功房来。 这山路本就颠簸难行,驮马行走其上,上下左右的根本毫无规律可言。从几根横梁上垂下的土囊,便如向涛所描述那般,也是左摇右荡的,竟是比之任何机括、人力施为更加便捷了。 岳大官人也不骑马,整日价便跟着行于其中,开始那古怪的反应、速度训练。这让起初给他出主意的向涛,愣愣的看了半响,终是叹服不已。 瞧瞧人家这脑袋,究不知是怎么生的。总是能将逆境转为顺境,从不可能中找出可能,当真令人好生佩服。 只不过他这儿佩服的五体投地,身处其中的岳大官人可是遭足了罪。道路崎岖不平,行走都不是很稳,再无时无刻不被数十个土囊袭击,一路下来,不知被打趴下多少回。 陆芜菁在车上看着一个劲儿皱眉,几次劝他罢手,岳大官人哪里肯听?他外表总是嘻嘻哈哈,给人一种疏懒不勤的感觉,其实骨子里,却甚是执着。一旦确定目标,便是百折不回,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性子。 陆芜菁既劝不听他,也只得由着他去。只是出这主意的向涛,却被狠狠的训斥了一通。并勒令他小心看护着,每日扎营后,必须以跌打药酒,帮岳陵擦揉,舒筋活血。 向涛这个委屈啊,自个儿招谁惹谁了这是?还有地儿说理不?于是,每晚岳大官人浑身酸痛,头昏脑胀之余,还要努力的忍着向涛同学那哀怨欲绝的眼神。 不数日后,竟尔惊喜的发现,经过不懈的训练,身、眼、感应固然略有寸进,最大的进步却是,自己神经的承受力,不觉中已然灰常强大起来。 第116章:艰途苦练(3) 而伴随着身体机能各方面的进步,随之衍生的,却是与陆芜菁的关系越发的亲近了。 这位在外极是神秘清冷的寡妇,许是因着那份姐弟之情引动了女子天生的母性,隔三差五的,便会亲自煮些进补的汤水等物,在扎营后送来。 于内帐之中相对时,威严冷傲已是越来越少,时不时的弯弧浅笑,满眼柔情的看着岳大官人进食。“….今日所见那羚子跑的真快”、“原来这吐蕃之地也是有鹰的”诸如此类的闲谈,便也极自然的多了起来。 相比两人初认姐弟时,那种热情里带着生涩虚假的客气,显然无论在岳大官人,还是陆芜菁心里,都已渐渐化去。从而真正的,有了家人之间的温馨之意。 这一晚,岳陵在又一天的苦练后,精疲力竭的趴在帐中,慢慢的回复精神时,帐门挑处,却见陆芜菁一个人拎着个瓷罐儿进来。 岳陵微微一愣,一边艰难的起身,一边道:“怎么只有姊姊一人来了?彩霞去哪里了?” 陆芜菁皱皱眉,紧着上前两步,将瓷罐儿放下,嗔怪道:“还不躺好,又没外人,多的甚子礼。” 待他听话的躺下,这才侧身坐在一旁,看看放在一边的药酒,又皱眉道:“怎么,今个儿还没上药?” 岳陵耸耸肩,无奈道:“今个儿又有匹骡子碰伤了蹄子,向大哥要去看看,还要安排防务,一时不得空。我这两天已经适应了这种击打,倒也不需非得上什么药了。” 陆芜菁眉头蹙的更紧,不悦道:“你莫仗着现在年轻便不在乎,我在镇南候爷处时,曾见多少老兵,都是因为年轻时不在意,老来落下不知多少病痛。” 口中说着,微一迟疑,又道:“你且去了外衣,我帮你敷药好了。” 岳陵哦了一声,乖乖的去了外衣,露出一身精壮的躯体。这些日子的打熬,已不复初来之时的瘦弱。一身肌肉虬结,古铜色的肌肤有着紧致的精光流动。 两人姐弟相称以来,虽已心理上极为亲近,但如今日这般坦诚而见,却也还是首次。陆芜菁初时没觉得如何,自然而然的开了口。但真个到了此时,眼看着这具充满了活力的躯体,却是心头不由的大跳,脸上微微泛红起来。 “……水生今天呆的烦闷,白天跑出来的久了,下午时便又发作起来。彩霞熬了些汤水,过去看他去了。” 贝齿咬咬樱唇,她眼中羞色一闪而过,终是拿起那药酒,往岳陵身上擦去。那手才一触及肌肤,不由的便是一颤,随即长吸一口气,口中借着说彩霞去向,压着狂跳的心绪,这才小心的帮他开始上药。 岳陵趴在那儿不觉,听说彩霞去看水生,不由古怪一笑,道:“哈,菁姊,你觉不觉的彩霞对水生特好?” 陆芜菁一愣,随即抿嘴笑骂道:“偏你想到龌龊,彩霞性子温婉,水生年纪又小,多看顾他些又有什么奇怪了?” 经这一打岔,倒是解了她的尴尬,苦笑摇头之际,手中不停,已是将他后背几处淤青上好了药。 第117章:魅踪隐现(1) 第117章:魅踪隐现 帐中牛烛高挑,略带着黑烟的灯火通亮。陆芜菁给他擦好了后背,岳陵自然而然的翻过身来,换做仰面而躺。 陆芜菁微微一愣,眼中闪过恼色。她帮着给上后背的药,自是因为岳陵自己不方便的缘故。哪知这厮竟蹬鼻子上脸,看这架势竟是全当自己是使唤丫鬟了,这般堂而皇之的等着自己伺候他。 眸子在他面上一扫,却见他两眼望天,眼中光芒闪烁,不知在想着什么,显然并非是有意轻薄。微一迟疑,暗觉羞愧,便也收了恼意,又为他往身上擦拭起来。 “嘿,性子温婉?哈,那是你不知当**初见她时的模样。那架势,历练英气倒是有的,可跟温婉挨不上半点。” 感受着纤柔的手指,在肌肤上温柔的擦拭,岳陵惬意的微阖双目,脑中想着当初在庄外和彩霞的那番对答,不由出声反驳道。 陆芜菁摇头不语,只是专心给他上药。岳陵顿了顿,又道:“水生性子憨直,纯孝敦厚。今年也有十七了,我看与彩霞倒是登对。唉,菁姊,我说真的,我看不走眼,彩霞即便不是对他现在就有了那心思,但好感绝对是有的。她如今也不小了吧,要是他们真的有戏,你肯不肯放人,促成他们一对儿?” 陆芜菁听的气恼,手下重重的在他身上一拍,嗔道:“我便那般蛮横?还要你来问放不放人?” 岳陵呃了一声,睁开眼惭惭一笑,只是目光所及之下,却见娇靥如花,烛火映照之下,竟是恍如芍药盛开,一时不由看的愣了。 陆芜菁却被他一言勾动心事,并未察觉他的注视,只是两眼没有焦距的出神,手下仍是下意识的动着,叹息道:“她与我自小为伴,虽名为主仆,实则姐妹。尤其这些年来,我一人掌着偌大的摊子,要不是有她在旁陪着、帮着,只怕我就算能硬撑下来,也多半会耗尽了精气儿。若她真个有了上心的,我为她欢喜还来不及,又怎会从中拦着?水生那孩子不错,若真个他俩有缘,待到此番回去,我便为她操持此事就是。总叫她风风光光的,绝不亏了她去。” 岳陵耳边听着她喃喃的诉说,轻柔之中,却隐隐不知含着多少辛酸苦涩。想她一个弱质芊芊的女子,又是个寡妇的敏感身份,这些年撑起这么大一份产业,外面谁人不是提起便又是敬佩又是叹服? 但外人从来只见她的光辉,又有何人了解她内心的孤寂凄苦?如今她不过才二十六七岁,放在后世,正是一个女人花样般的年华。以她的容貌,身边必然也是追求者众,千万宠爱集于一身。 但在这古大周的特殊时代,却只能顾影自怜,黯然情殇。虽说原本的夫家甚是开明,曾有让她再寻良缘的说法。但一来这古时的社会环境、舆论,更赞成的却是守节守贞一说。她若真个走出那一步,怕是便镇南候那边嘴上不说,心中多半也是会有芥蒂;那二来,所谓良人,又岂是那般好找?正所谓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一个不好,反倒是不如孤单一生,还能落下个好名声的好。 第117章:魅踪隐现(2) 呆呆的看着眼前这张如莲萼般的娇靥,想着如许绚丽年华,却终要一**老去,在孤单冷寂中憔悴,岳陵心中忽有疼痛之感。 “你为何这般自苦自己?以你的年纪,正是妙龄花好之季,难道就这样一个人孤单下去?” 于陆芜菁后面的话语,他如充耳不闻一般。心有所感之下,在陆芜菁说完后,这几句话,忽的冲口而出。 陆芜菁正自神伤失魂,哪料到此人忽然说出这个。浑身猛的一颤,霍然抬头之际,已是面色大变,一片惊慌苍白之色。 “你…你在胡说些什么!我….我…你……”慌不迭的站了起来,摇摇欲倒的向后踉跄退开,陆芜菁秀美的面上,眉宇间又是惶遽又是恼怒。 80電釨書 Www.tXT⑧零.ξá 一颗心只觉噗通噗通跳的如擂鼓一般,阵阵晕眩□□,脑中羞怒他竟敢这般大胆,却偏偏又有种说不出的向往和喜悦。只是越是察觉那种心情,一颗心中越是恐惧害怕,退了两步,只得连忙死死扶住帐壁,唯恐就此倒下。 岳陵大惊,一个纵身而起,便向前来扶。陆芜菁心中更慌,咬牙要再向后躲,却忽听帐外一阵急遽的脚步声响起。随即,向涛的声音在外响起:“夫人,夫人可在?营外发现有人窥伺!” 帐中二人齐齐一惊,陆芜菁迷茫慌乱的眸子,霎时便清明起来。急忙深吸一口气,目光复杂的瞪了岳陵一眼,这才沉声道:“奴家在,且进来说话。” 帐外向涛应了,随即挑帘而入,先是对岳陵点头为礼,这才躬身对陆芜菁道:“夫人,适才发现营外那片林中,有人影闪过。这个时候,又在这个地方,绝不会是一般百姓。咱们是要战要守,还请夫人示下。” 岳陵眼见他面上一片沉肃,此时双目中精光闪闪,威风凛然,哪还有平日半分温和模样,不由心下也是紧张起来。 陆芜菁玉脸上一片冰冷,微微想了想,道:“此地地势复杂,此时又在夜间。不明情况下,离了大营极易被人暗算。传奴家之令,所有人不得擅自外出,皆谨守大营,熄灭火烛。若有靠近者,不可轻出,只以弓弩射之!万事,且待天明再议。” 向涛面上闪过赞赏之色,抱拳应诺,转身而去。不多时,便听外面一阵轻微的骚乱,不久又平复下来。 帐中,陆芜菁待向涛去了,蹙眉来回走了几步,忽然停住,转头目光复杂的看看岳陵,淡然道:“子鸿劳累一天,且好生歇息吧。”说罢,再不多言,转身向外走去。 岳陵听她言语冷漠,分明又与当日初见时一般,心中不由顿时一片冰凉。与此同时,也忍不住一股怨气升腾而起。自己全是为她好,为她考虑,便有不愿,大可不说就是。这般对自己使脸色,却又凭什么? 这恚怒一生,终是未发一言,转身径自往毡毯上一坐,伸手拎过一把长刀,微微闭上双目养神。外面忽现人踪,敌友难明,自当小心为上。 他在帐中暗怒,却不知帐外的陆芜菁走出几步后,忍不住又再转身凝望,眸中神采变幻,里面欣慰、羞涩、喜悦、忧虑、落寞,种种神情混合一处。月光下,终是化作微不可闻的一叹。 第118章:现身(1) 第118章:现身 这一夜,向涛将三十护卫,又从驮夫中选健壮敢战之士二十人,合成一支五十人的卫队。便在大营中,各按方位伏下,轮换守值。 水生也强自撑着,拎了杆竹枪过来,便就岳陵帐中护着。任凭岳陵如何赶他,让他去休息也是不肯。 岳陵无奈,只得由他。却将陆芜菁晚间拿来的肉粥,逼着他一起喝了。 水生早从彩霞那儿用过,但拗不过岳陵,便又再喝了一碗。两人肚中实落,精神大振。便就帐中对坐,轮换着小睡。 直到东方大亮,这一夜竟是并无任何事情发生。众人都是大松口气,虽一宿疲惫,脸上却都有欣慰之色。 唯有向涛、陆芜菁、岳陵三人面色沉重。昨夜窥伺之人迟迟不肯发动,究竟对方是敌是友,力量若何,便都无从估量。从这里往乌思,还有近三分之二的路程,身边要是总有这么一股捉摸不定的力量盯着,实在不如就此痛痛快快的打一仗来的更安全些。 陆芜菁一早便招了几人来商量,只是苦无任何头绪,最后也只得定义,稳扎稳打,宁可将速度减慢,沿途多派探子向前,也决不能冒险而动。 计议已定,众人便各自准备开拔。陆芜菁神色清冷,仍然淡定自若,似乎与平日并无不同,但岳陵却感觉出,她已有意识的疏离了自己。 大队重新上路,岳陵也不再继续练了,只提着一把长刀,仍是骑马随在车旁而行。 一路上,陆芜菁也没再像从前那般挑帘与他交谈。水生仍是在后面戚仝车上,前路多有凶险,能多保持一份体力是一分,整个驮队中,目前来说,除了向涛外,水生已算第二把好手了。 岳陵感受到陆芜菁的冷漠,心中难过。于他而言,这些日子相处下来,陆芜菁在他心中,那个姐姐的称呼,已经不再是单纯的一种称谓,而实实在在的有了情分。 虽然这种情分里,或许会有些掺杂着别样的情愫,但不可否认,那如母如姐的分量,却是最重。而这恰恰便是前世他最最缺乏的,是以,当这份带着亲情般的温馨来临时,他几乎是毫无防御之力的,便贪婪的拥入怀中。 而也正因如此,爱之极深,一朝失去便能让他的睿智不再,一颗心,又是暴躁又是沉郁。半日间,往日那个笑嘻嘻的岳陵再也不见了,唯有一个一脸阴沉,两眼散着血丝的岳陵,沉默的独行着。 向涛和水生等人都察觉到他的异样,自也不会来触他霉头。他一路郁郁而行,强迫自己不去想关于陆芜菁的事儿,偏偏怎么也不管用。越是不想去想,那各种念头,各种与陆芜菁相识以来的画面,便越是钻了出来,一遍又一遍的,深深铭刻在骨髓中,痛楚于灵魂里。 “吱——” 一声锐啸忽然响起,那是前方探子约好的信号。一旦发现敌踪,便会射这种响箭报警。 整个驮队轰然一阵骚乱,向涛大声吆喝着,令所有驮夫将驮马围成个圈子,将两辆大车紧紧护在中间。 第118章:现身(2) 岳陵将刀提了,两眼四下打量,身边车帘一撩,陆芜菁一身劲衣装束,手中也是挽了一张短弓,神情沉静的站了出来。 这般装束,岳陵还是首次见到,从未想到,这个看上去雍容艳丽的女子,竟尔还有如此一面刚进婀娜之姿。 “你怎么出来了,就算打仗也用不到你上,快回去!”惊艳归惊艳,但随之而起的便是紧张和担忧。急转回头之际,口中的话便颇有些生硬。 直到说完,他才感觉到有些过了,但骨子里的傲气使然,却又不肯多做解释,只将头扭开,假作打量敌情。 前面山梁上,已然陆陆续续的冒出不少人影,个个弯弓搭箭,瞄向这边,乍一看,人数竟有数百之众。 他本是为了避开方才口气生硬的尴尬,唯恐陆芜菁恼怒,向自己发作。但眼神这一转之际,顿时便被眼前敌情所引。 当下连忙催马又向前两步,将挡住身后马车的范围尽量扩大一些。他做这些,纯属一种下意识的举动,却不知身后陆芜菁从他呵斥的言语出口,眼神中便已冷漠尽消,全是浓浓的柔情和感动。 “谢谢,我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你自放心就是。”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低语,似是还伴着一声叹息。 岳陵一惊,回头看去,却见陆芜菁仍是俏生生立在原地,两眼微眯着,看向远处敌人聚集的地方,方才那声低语,恍如不曾有过一般。 “你弱不弱质我不管,总之,我还没死前,轮不到你上去跟人玩命!”咬了咬牙,他也是冷冷的扔下一句,随即催马又向前几步,将陆芜菁前方角度尽数挡住。 陆芜菁身子一动不动,眼神依旧注视着前方,只是那抓住短弓的手,却忽的捏紧了许多,指节处因为用力,变得一片青白。 “各位是什么人?咱们是往乌思去的商队,家主与乌思各位汗王也多有交情,还请各位瞧在这份情谊上,抬手则个。这里有些敬献,各位若肯交个朋友,便请派人来取了。容情之处,日后我家家主必不敢忘。” 前面传来向涛的大喊声,随即有人捧着一个包裹策马上前,高高举起。又用吐蕃语,大声重复了一遍向涛所言。 商队往来各处,经常会碰上打劫的,大多数劫匪活动的地盘都是一定的,所以,商队在经行之前,一般就会有些进献,权作买路之资。 而劫匪们,尤其是关外外族地盘上的,因着物资匮乏,一般也都不打商队的主意。不然,没了商队来往,他们各种生活物资,也会受到影响。所以,真个杀人越货的,并不常见。 当然,也有那种到处流窜的马匪,若遇上这种的,那便是商队的命了。除非大型的商家,有着超绝的护卫的力量,不然,多半是落个财失人亡的下场。 自蜀中往吐蕃一路,虽然遥远,也多是荒芜不毛之地,但因吐蕃特殊的地理环境,其实远比大周北边和西边的草原安全。这里恶劣的生存条件,很难让任何人长久生存下去。所以,往来大周和吐蕃的商路,最大的危险一般不会是人祸,而多是自然之力。 但今日所遇,向涛也是首次碰上,刚才所喊,便是依足了规矩,期望能破财消灾。只是眼见喊完,对方却是根本没任何反应,一颗心不由的顿时沉了下去。 第119章:失落的王族(1) 第119章:失落的王族 向涛心中沉重,眼见对方不为所动,想了想又再喊了一遍,甚至将那包裹打开一角,露出里面的黄白之物。 这一次,对面终于有了反应。但见山梁上一根长杆竖起,杆子顶端却挂着一串儿的绒球,随风轻轻摆动。 岳陵看的一楞,忽听身后一人咦了一声,沉声道:“这是纛。是代表着一族王者的旗帜,但这里何时竟有了这么一支部落?真是奇哉怪也。” 岳陵闻声扭头,却见戚仝和水生不知何时,已然骑马到了身后,方才那话,却是戚仝所发。两只小眼望定那大纛,一脸的迷惑不解之色。 “据我所知,吐蕃境内并不是单个民族,而是有氐、羌、戎、鲜卑、藏、回讫等诸多族众所聚。您老虽是世代居于此处,也不见得个个都识得吧。如今他们既然围上了咱,怕是要玩命搏一回了,您老又何必去奇怪他们的来路?” 戚仝正眯眼看着,听他说罢,却是撇撇嘴,哼道:“你懂个屁!咱们吐蕃一地,虽然种族众多,但也自有几个大族控制。各有各的旗号辖域不说,所有王旗,也早已不用这种纛了。说起来,该有百余年了。听闻如今,用这种纛为旗帜的,都是在北地那边的。但他们怎么可能跑来咱吐蕃这里?奇怪,奇怪。” 岳陵听他这么一说,也是一愣。正待再问,戚仝却忽然面色凝重起来,喃喃道:“难道是…….” 他们这边低声说着,前面却见一骑自山梁上而下,身边跟着两骑护卫,一直驰到驮队前五十步处的一个山丘上,才堪堪停住。 随即,便听一阵古怪的声调响起,叽里哇啦的不知说了些什么。岳陵看不真切,不由催马向前凑去。待得走到向涛身旁,却见向涛也是脸色茫然。 岳陵此时再凝目看去,却见那山丘上立马站着三人,都是一身陈旧的皮袍。中间那人身材雄壮,狮鼻海口,貌相极是威猛。头戴一顶压边毡帽,两边垂下狐毛护耳。 此际,端坐马上,一手执鞭指点着这边,口中还在说着什么。虽听不懂,但其中语气带着一种威凛之气。顾盼之间,狼视鹰顾,虽衣衫褴褛,却煌煌然显出一派王者气派。 “他究竟在说什么?”岳陵皱着眉,微微歪头向向涛问道。 向涛也是皱眉,摇头低声道:“奇怪,我也听不懂。这绝不是吐蕃语,我来往这里好多次了,虽不敢说精熟所有语种,但这人所言,却绝对是首次听闻。奇怪,真是奇怪至极。” 岳陵一呆,忽听身后马蹄声响,一骑已然驰过身边。顺眼看去,却是不由大吃一惊,连忙跟了上去。 这人原来竟是戚仝。 只是此刻的戚仝,面上神情甚是古怪。那是一种震惊,似是还有种崇敬和惧怕,而又糅合着某种激动之色。 岳陵跟他也算相识不少日子了,这老头年岁虽大,却是心智淳朴,要怒便怒,要喜便喜,何曾有过今日这般混杂不清的神色。当下,心中一动,只默默的跟着,并不拦阻。 第119章:失落的王族(2) 戚仝却也并不靠前,深深的吸口气,待那人说完,这才忽然在马上躬身抚胸为礼。再起身后,却是张口也以一种古怪的语调说了起来。 对面那人闻听,脸上先是划过一丝惊喜,随即,却又渐渐阴沉下来。 等到戚仝说罢,忽然面现不耐,双目圆睁,大声怒喝了几句。 岳陵忍不住低声问道:“老头儿,你玩什么呢。这家伙叽里哇啦的,到底说的什么鸟语?” 戚仝转头看了他一眼,面上微微抽动,叹口气,轻声道:“他们,他们是咱们吐蕃之地,一个遥远而古老的王族。若真论起来,实为我吐蕃先祖之族。只是在许久之前,便因为战乱而湮没不见,大家都以为再没了这一支。后来,曾在大周西北的湟中一代,有人说是留下一支,大周称之为湟中戎。这人说的,就是那一支古戎族之语,他,乃是这支古戎族的翟王。” 岳陵一呆,随即撇嘴道:“我管他什么古榕古柏的,这鸟人到底要干吗?” 戚仝脸上忽然闪过怒色,似是对岳陵这般对对方无礼而感到生气,但随即却轻叹一声,低声道:“他说他们刚刚自远方而回,不要我们的财宝,但要咱们进献所有的驮马粮食。不然,便将下令杀光咱们。” 岳陵大怒,呸了声道:“麻痹的,说来说去,还不就是抢吗?狗屁的王族,一样是劫匪罢了。妈的,够狠,不要钱要粮食,那还不如直接杀了咱们算。在这儿没了粮食,不跟等死一样吗?你老妹的,我去对付他。” 说罢,脚下一踢马腹,催马便向前去。戚仝大惊,急忙伸手去拉,却是晚了一步,待要也催马向前,却见对方面色一变,那王身边两人,已是猛然拉开大弓,怒目对着这边,当即不敢再动。 这一来,身后众人也是大哗,马车上,正自静静观看的陆芜菁眼见岳陵独身上前,不由面色大变。转身跳下车来,扯过一匹马便赶了过来。 岳陵眼见对方举动,又听到身后喧哗,将马勒住,回身对众人笑道:“稍安勿躁,别乱动哈,让我跟他聊聊先,讲些仁义道德的道理给他听,说不定能说服他。” 众人闻言一呆,陆芜菁脸上的平静再也不见踪影,咬牙急道:“这书呆子!平日里何等精明,怎么今日却犯这混!这些人连汉语都听不懂,他又去讲的什么仁义道德!向涛,向涛!你随我一起去,将他拦回来!”说到最后一句,已然满面惶急,连声音都尖利起来。 这边向涛还未及回应,却见前面走出一段距离的岳大官人忽然转身,大叫道:“闭嘴!都给我老老实实待在那儿,谁敢过来,我立马死在他眼前!” 陆芜菁一呆,随即俏脸一片铁青,皓齿死死咬住红唇。盯着不远的这个男人,身子微微颤抖起来。心中只一个声音响起:死人!死人!逞的什么能?我不过给你几个冷脸,你便这般报复我。好好好,你去死,只管去死好了。大不了你死了,我便随后陪着你就是。 她本是个倔强高傲的性子,昨夜岳陵忽然对他说出那番话,她久历世事,只看岳陵当时眼中神色,如何不知岳陵已然对自己起了爱慕之心? 其实对于这个半路认的弟弟,通过这些日子朝夕相处,她心中也未尝没有过遐想。只是有些东西根深蒂固了,又由此及彼,想到自己年纪,心中又是伤痛又是自卑,这才决然而走。 至于说刻意冷面相对,也是想早早掐断这段不该出现的情丝,免得日后两人都痛苦麻烦。只是任她再觉得自己年纪大,说到家,也终还只是个年轻女子。那情之一字,不动则已,一但动了,又岂是生压所能压住的? 今日,一路走来,她虽坐在车内,但一颗心却全在车外。两耳竖的老高,哪怕外面马上之人一丝发缕的微动,都牵动着她的心。及待敌情显现,岳陵两次无意识的遮挡在前,更让她几乎当场崩溃。不知用了多大毅力,这才努力保持住外面的冷漠。 可这个死人,却在此时耍起脾气,如果就这么看着他死在自己眼前,陆芜菁不敢想象,自己究竟会做出何等反应。 对于岳陵的心思,其实她不是猜不到。只不过是看己方身处劣势,怕是一拼之下,尽数丧在了此地。这才想要冒死一拼,去抓对方那个首领。 可,可是这呆子那点身手,便白痴也能看出来,如何能是对方三人之敌?此番前去,可不是白白送死吗? 他在报复我!他在报复我!他想让我后悔,让我痛苦,他好狠!陆芜菁银牙紧咬,美眸睁得大大的,使劲的不让泪水流下。心中却是一边骂着,一边痛着…… 第120章:朝堂(1) 第120章:朝堂 川蕃古道上,形势一触即发。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京都洛阳的一处后花园中,却是风和日丽。 “…你是说,失踪了?” 院子中,一个身材欣长的老者,微转半身,向后面轻声问道。这老者五十多岁年纪,须发斑白,一身锦缎轻袍,头戴一顶软帽。乍一看去,便只是一个寻常的富家老者而已。只是偶一顾盼之际,目中散露的威凌,却让人有着面对巍峨高山之感。 在他身后不远,此时还有个满面皱褶的老者,面白无须,头戴巧士冠,正毕恭毕敬的垂手立在那儿。 “是,咱们追查的人在江边寻到了打斗的痕迹,但人却不见了。”戴着巧士冠的老者恭敬的回道。 问话的老人没再说话,两眼望向远方天际。半响又道:“其他的呢?” 戴冠老者再次躬身道:“那个叫岳陵的也不见了,据报后来那个昔日粮船帮的头目,还有一个江陵县的捕头,都发动了不少人,沿江在找些什么,可是并无所获。” 说到这儿,顿了顿,这老者微微抬头,偷偷瞄了那老人一眼,随即又低眉搭眼的道:“东宫侍读郎士通前日出去了,说是返家省亲。随行的是左备亲军统领郑顺,还有十几个护卫。” 老人双眉扬了扬,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却并未发一言。戴冠老者犹豫了一下,又低声道:“北地密报有消息传回来,关外孛罕汗,近来调动愈加频繁了,卢侯仍在继续收聚粮秣。燕王府也有几路探子外出。其他几位殿下,都谨守封地,并无异动。” 老人眼中闪过一道厉芒,一闪而过,随即却有几分疲乏升起,默默的站了半响,才举手轻轻挥了挥。 戴冠老者躬身行礼,倒退着出去了。老人面上疲色更深,轻轻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便如此急不可耐吗?父子、君臣、天下……” 院外脚步声又起,老人眉头微蹙,面上露出一丝怒意。转头看去,却见刚才那老者又走了进来,恭声禀道:“陛下,顾相与徐、云二位尚书请允赐见,现正在院外候旨。” 这老人原来竟是大周当今皇帝,崇圣帝。那个戴冠老者,却是他随身太监蔡和。 此刻听闻三个朝中重臣联袂而来,脸上微微动容,随即沉声道:“宣。”说罢,转身往一旁亭子中落座。 蔡和躬身应了,转身下去,不多时,三个一身赭袍的官员随着走了进来。望见亭中崇圣帝端坐,便就亭外撩衣跪倒,口称万岁。 崇圣帝面上显出几分笑容,温和的道:“三位爱卿起来吧,此非朝堂之上,无须多礼。”说着,又转头道:“赐座。” 后边宫女敛衽应了,指挥着两个小监手脚麻利的将座位摆好。 亭外下跪三人谢过,在中间那个面色沉肃老者的带领下,起身进了亭中,再次谢过恩赐,这才侧着身子,在锦墩上坐了。 崇圣帝待三人坐定,这才目光微微一扫,淡然道:“三位爱卿这般急着见朕,究竟所为何事?” 第120章:朝堂(2) 闻听皇帝问起,两个坐在下首的,齐齐看向为首的老者,这人正是当朝尚书左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相,顾彦之。随他而来的两个人,一个乃是兵部尚书徐德,另一个却是礼部尚书云朗。 顾彦之起身施礼道:“臣回陛下,今日鸿胪寺接报,西部各族前些日子忽然内乱,牵扯甚广。臣觉事关重大,不敢擅专,故而才请面圣,还请陛下圣裁。” 崇圣帝目中瞬间闪过两道森寒,将目光望向一旁的礼部尚书云朗。云朗心中一颤,慌忙起身禀道:“臣得鸿胪寺禀报,道是前些日子,西域哈依族族长讫讫喀尔,忽然聚众三万余,出散关,突袭了湟中羌人一部,双方死伤无数。至接报时,湟中羌人所部已然退出领地,往西南而去。讫讫喀尔随后连克青海羌、陇右吐蕃两处,兵锋甚厉。据闻…据闻……” 云朗说到此处,忽然额头见汗,说话吞吞吐吐起来。 崇圣帝面色阴沉,怒哼了声,沉声道:“云卿,据闻什么?” 云朗身子微微颤抖,头上汗水愈发急了起来,目光不由偷偷瞄向顾彦之。 顾彦之向前一步,面上沉肃的躬身禀道:“启奏陛下,臣等接获此报,随之不久,兵部亦接到威西候那边急报,道是此番兵乱,非是哈依部一部所为,乃是有党项八部怂恿所致。” 崇圣帝面色一变,霍然睁目,两眼极凌厉的看向他,目中已是露出震惊之色。 如同后世诸般朝代所记一样,党项一族在这个时空,亦是侵扰中原之地的大患之一。自大周立国之初,便以羁縻手段将其笼络住,大周历代君王,无不对党项所部怀着极大的提防。 所谓威西都护府的设立,面上说的是辖制整个西域诸部,但究其根本,最大的防御方向,却正是这党项一族。 党项一族共分八部,大部分占据在黄河上套地区,并延伸至并州一部分。还有部分,便是散落在甘、凉并陇右一些地区。 偏偏正是这些散落的,却是党项八部中最野蛮善战的拔野部,这些人时聚时散,从无定所,常有劫掠之事发生,数百年来,令大周甚为头疼。 今日忽闻西域边乱,其中竟有党项人的参与,登时让崇圣帝大为震动。 “钟无伤怎么说?兵部可有详细文程?”面上神色已然如乌云盖顶,崇圣帝目光转向自始至终未发言的兵部尚书徐德。 徐德乃是三朝老臣,自兴帝时入仕,一向兢兢业业,向受周室重用。此际闻听皇帝闻讯,这才起身沉声道:“威西候已然调派兵马严防,并遣使往夏州问话。只是夏王李继岑回说,此番兵动,并非党项八部共议,乃是拔野部自主行为,攻击的又非我大周子民,故而,他们也不好多说。” 崇圣帝大怒,怒声道:“蛮夷安敢欺朕!都打进了陇右,还敢说非攻我大周?我西军十万大军,钟无伤难道便只是严防?” 徐德轻叹一声,躬身道:“陛下息怒,威西候也是持重之举,臣以为并无差错。” 崇圣帝怒极而笑,哈哈道:“持重?嘿,你倒说说,怎么就是持重了?” 徐德身子又躬了躬,道:“今北地不靖,孛罕所部自秋初便频频调动,相比西部党项,北地才是心腹大患。我大周如今物力齐聚幽燕,若是西疆再开战衅,只怕……” 说到这儿,老头儿将话头顿住,不再继续。崇圣帝如同被猛然抽了一鞭子,面上一阵抽搐,颓然坐下。 是啊,大周虽承平已久,国力尚厚,但若是真个两线开战,却是大为危险之事。况且如今党项不过只一部作乱,又是针对的其他外族,威西候钟无伤向来稳重老辣,之所以暂且忍了,想必正是想透了其中的关键所致。 第121章:和亲(1) 第121章:和亲 日光暖暖的洒下,虽已秋深,但在关中之地,却正是宜人之时。而对于崇圣帝来说,心中却是不由泛起一阵阵的寒意。 他并不是个昏君,相反,相比历代皇帝来说,他可算一个励精图治的君王了。 对于眼下局势,方才乍一听虽然暴怒不已,但不过片刻,便已想明白了许多。 北地孛罕部从未臣服过,除了当日惠帝时老实过一阵,打从崇圣帝登位以来,这些年断断续续的,两边就不曾真正的消停过。 好在如今的靖北候卢英虽不如前任远甚,但总是能守的四平八稳,没让孛罕占去什么便宜。 又有二儿子燕王武功赫赫,更让孛罕多出几分忌惮。前阵子得知这老对手又想动一动,他当即传旨,令集结物资,准备应战。 只是这次举动,其中竟尔一波三折,出现了一些诡异之处,在他心中,却是明镜儿一般。如此俱在掌控之中,便也假作不知,只让人暗暗盯着,倒要看个究竟。 可如今西域这边忽然也同时有了动作,却让他不由的大吃一惊。身为帝王,又掌握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他所想所思,便全面许多。许多事儿,虽然表面上看毫无关联,但以他的政治智慧,如何不让他多想? 西北两地同时变乱,真的只是巧合?只怕多半是几个孽障的博弈吧。只是竟尔利用边患来达成目的,难道便不怕动摇了祖宗基业? 这些个孽畜! 他两眼微微闭上,心中只觉一团火在烧,憋闷的厉害。与此同时,却遏制不住的阵阵寒意升上心头,许多年封埋的往事,一瞬间都再次涌上心头。 报应,报应啊。今日局面,与当年何其相似?只不过,当年的局势,又岂是这几个孽畜所能比的?好在如今自己尚在,但愿能将此次危机化去,届时九泉之下,也算能见得列祖列宗了。 “眼前之局,顾卿等可有什么对策?” 轻轻吐出一口气来,崇圣帝努力平复着心中的怒火,缓缓睁开眼来,望向顾彦之。 顾彦之暗叹口气,面上却不怠慢,躬身道:“陛下,此次西乱,内中还有些关碍处,一旦解决不好,只怕乱子将越来越大。” 崇圣帝又是一惊,急看向他。 顾彦之面上凝重,道:“此次被逐出去的那支异族,据臣所知,乃是昔日戎狄共主后裔。而今,戎狄分散各处,吐蕃各部亦是出于其下。虽至今时各自为政,但那湟中王羌在其民间的威望,却仍是极为可观。臣只怕此族一旦入了吐蕃,一个不好引起吐蕃对我大周敌视,那….那便真是**烦了。要知,那湟中王羌,本是受我大周赐封,这才肯安分呆在湟中。如今….唉。” 崇圣帝面色铁青,他自登基以来垂三十载,历经无数风浪,如今日之局面险恶,其实也并非没经历过。但随着年龄渐大,昔日雄心豪勇,也在不知不觉中消退。如今乍一听局势竟到了如此地步,一时间不由心乱如麻。 第121章:和亲(2) 顾彦之眼见说完后,皇帝面色难看,心中又是叹息。陛下老了,真的老了啊。昔年那个狠戾冷酷、处事果决的圣明帝君再不复见了。大周这艘超级巨舰,确实到了需要换个掌舵人的时候了。 心中想着,微微转头看了一眼低头在后的云朗,暗暗使个眼色。云朗面色微变,肚内暗暗咒骂不已。只是明面上却不敢违逆,只得硬着头皮上前一步禀道: “陛下,此事….此事其实,也不是没有转圜余地的。” 崇圣帝精神一振,急道:“云爱卿有何妙策?” 云朗用袖子抹了把汗,咽口唾沫道:“当时事发后,臣等闻之也是义愤填膺,曾遣使者叱责那哈依族讫讫喀尔,还有拔野族族长拔野刚。幸托陛下天威,讫讫喀尔虽没说什么,但拔野刚却是有所悔悟。愿意息兵止戈,并从中调停。” 崇圣帝大喜,连连点头道:“好,好,云卿真国家栋梁也。既是拔野刚肯服于王化,朕自不会亏待了他。哦,他可有什么要求?” 毕竟是一代帝君,他心中喜悦才起,立时便意识到对方必有所求,否则,焉肯真的什么悔悟。若是那样,也不会有开始的骤然发兵了。 云朗头上汗又开始淌了,只是此际箭在弦上,由不得他不说了。当下咬了咬牙,躬身道:“是,陛下圣明,烛照万里。那拔野刚本是粗野蛮人,但向来心慕我天朝上国。此番得了叱责,除了愿罢兵止戈,从中调停,还提出欲求,咳咳,欲求…我天朝上国公主为妻,从此永结盟好,为陛下牧守西番之地。” 这番话说完,云朗不由长长出了一口气,只浑身一松。麻痹的,要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死活总算说了,也不必受那煎熬了。老子只是带话,至于同不同意,那就是圣心□□的事儿,跟咱可没关系了。 崇圣帝呆呆的听着,心中只觉一股子火直要冲破顶门而出。一个蛮族的小小族长,竟敢提出尚我大周公主?他当自己是谁,这岂不是要反了吗? “他欲求哪位公主为配?朕若不应,他又当如何?”勉强压着胸中怒火,崇圣帝目中闪着幽光,冷冷的向云朗问道。 云朗被看得心中寒气大冒,却又不敢不答,索性往地上一跪,叩头道:“他听闻我大周惠佳公主贤德淑良,绝世之姿,咳,倒没说陛下不允如何。” 崇圣帝半天没说话,良久良久,方才凄然一笑,又涩声道:“既如此,以卿之见,朕是当应还是不当应呢?” 云朗只觉一颗心跳的如要蹦出嗓子。他如何听不说,皇帝语气中那股子杀机?可这事儿跟他有毛的关系啊,愿不愿嫁闺女,那是你老人家的事儿好伐,干吗为难我这臣子呢? 云大人心中又是委屈又是害怕,趴在地上,浑身发颤,却是不敢开口说一个字。 崇圣帝面上显出一丝潮红,眼中杀气已是越来越盛。眼见压的那云朗差不多了,便要开口拿下这狗东西,却不防旁边顾彦之忽然上前一步,躬身施了一礼。 崇圣帝眼睛一眯,将话咽了回去,只冷冷的看向他,等他说话。 顾彦之也不理会,躬身道:“陛下,臣以为,此事可允。” 崇圣帝只觉心中一道怒火直起,连忙使劲握紧了拳头,身子微微颤抖半响,这才一字一顿的道:“顾卿此言,有何依据?” 顾彦之面上坦然,霍然直起身子,朗声道:“陛下,臣知劝陛下允准,实为大不敬之罪。然,臣一片丹心,还望陛下暂恕臣之罪,容臣细细禀告。” 崇圣帝古怪一笑,点头道:“朕准了,你说。” 顾彦之道:“臣请问陛下,设若北塞与西疆同时开战,我大周胜算几何?” 崇圣帝面上一抽,抿了抿嘴,哼道:“未知也。”顿了顿,又沉声道:“我大周亦非只有三大边军,须知还有京师四卫。” 顾彦之点点头,又道:“臣再问陛下,众军之中,最精锐者何也?” 崇圣帝目中怒火一闪,哼道:“顾卿究竟何意?” 顾彦之坦然道:“陛下,臣以为,京师四卫虽二十万,然若说精锐,却比之边军多有不如。若陛下寄希望于此,则万事休矣。” 崇圣帝大怒,拍案怒喝道:“你大胆!” 大周承平已久,各军中,除了北军时不时的接战,其余的,别说整天混日子等死的京军了,便西军与南军,也已然开始走下坡路。这在大周上下,其实都早已心中有数。 但便是有数,又有哪个肯当面直指?不说这样一来,皇帝面上难看,便说那京军之中,多是王宫贵族、勋贵之后,如此坦然说出,岂不是得罪于人? 而今,顾彦之毫不避讳,一口道破,登时让崇圣帝恼羞成怒。 第122章:悔不生在寻常家(1) 第122章:悔不生在寻常家 皇宫后花园中,顾彦之放胆直言,惹得崇圣帝大怒,兵部尚书徐德,礼部尚书云朗俱皆大惊,慌忙伏地请罪。 顾彦之却昂然直立,平静的看着皇帝,面上一片坚毅之色。崇圣帝双目发赤,呼呼喘着,看着眼前自己这个宰相,面上已是一片狰狞之色。 “陛下,而今国家危难,稍有处置不当,便是社稷动摇,遍地狼烟。今不过舍一女子,陛下何须在意? 臣曾读史,前有汉昭君入匈奴,始有元、成二帝五十年之安定,后有我大周安帝,亦曾有清河公主嫁于党项之王,从而换来大周西疆近百年安定。 今拔野部,虽非王族,却是党项诸部中最善战之族,一旦为祸,其烈不下于昔之匈奴。为国家计,为百姓计,又有何嫁不得? 如今形势,西北呼应,其中或有巧合焉?倘若贼子暗有勾结,此次求结亲之事,不过只是一计,而由此使陛下激怒,岂不正落入其彀中? 臣闻昔日勾越王践卧薪尝胆,汉之韩信受胯下之辱,然一日或转,扶摇直上,行霹雳之手段,碎敌以齑粉,天下谁人敢不称英雄哉? 此二人,一个不过小国之王,一个只是君下之臣,他们做得,陛下万民之主,承付万民之望,又如何做不得?陛下为大周数万万百姓而忍辱,百姓承君之恩,受君之赐,又岂不感而拥之? 只要暂且安抚住拔野部,转而使其攻伐哈依,断绝北胡,我大周数十万雄师,积悲愤之气,将士一心,万民相拥,何愁不能一举而定北疆? 若此,北疆定,再转而挟大胜之威以临西域,试问,更有何人能挡陛下天威者?届时,迎回公主,累加荣耀,重新择良人而配,又有谁人敢有不敬乎? 臣得陛下荣宠,身居宰执,所思所谋,便当以国事社稷为重。故,虽知以上之言忤逆,却容不得臣惜身,不得不言,不能不言。 此中拳拳,还望陛下知之。但能使我大周借助此次机会,从此一扫边寇,开创盛世,臣愿自戕请罪,以抵今日不敬之罪,虽死无憾矣。” 顾彦之侃侃而言,说到这儿,撩衣跪倒,叩头不已。只几下,额头上便已磕破,顿时血流满面。 崇圣帝呆然而坐,木然的看着仍在一下一下磕着头的顾彦之,老半响,终是长叹一声,颤抖着站了起来,亲自将顾彦之扶起。 “卿忠贞之言,是朕错怪你了。罢了,便依卿家之计,卿回去后……” “不!不要!孩儿求父皇,孩儿求父皇,不要将孩儿嫁了去,不要将孩儿嫁了去啊,呜呜。” 便在崇圣帝一句话还未说完,亭外一处假山后,忽然传来一声哀婉的哭叫声。随着哭声,一个身着明黄宫裙的女子,已是抢了出来,扑地跪倒,一边磕头一边哀哀苦求着。 亭中众人同时大惊,凝目看去,不由都是面色大变。这扑出来的黄衣女子,不是别个,正是那位惠佳公主武锦儿。 第122章:悔不生在寻常家(2) 此刻,这位明艳的公主一张娇靥上,满是绝望哀婉之色,令人望之心酸。 崇圣帝浑身颤抖,就此僵在当地,也顾不上再和顾彦之继续说什么了,只仰首向天,亦是满面泪流。 顾彦之满面羞愧,他虽是一片公心,但终归是借了女子之手行事,此番忽然直接面对当事人,登时恨不得有条地缝钻进去才好。 眼瞅着武锦儿哭的撕心裂肺,肝肠寸断,满面涨红之际,忽然噗通跪倒,对着武锦儿砰砰砰连磕几个头,随即又转身对着崇圣帝磕了几个头,起身掩面向外奔去。堂堂当朝宰执,竟尔在这一刻,连君前之仪都顾不得了。 旁边徐德与云朗也是百般尴尬,眼见顾相跑了,皇帝也浑浑噩噩的,此时不走还待何时?当下,也是跪倒对着二人磕了几个头,爬起身来,退了出去。 亭子外,武锦儿仍在一下一下的磕着,一颗心却是不断的下沉,再下沉。 她今日本在后面闲坐,却忽得了亲近宫女来报,说是后花园处,有大臣论及公主嫁娶之事。 那宫女其实也只是远远的听了一耳朵。毕竟皇帝与臣子议政时,众下人哪敢离得太近? 她这番告知之意,本来不过是讨好之心。武锦儿如今年已十七,自然明白,婚嫁之事怕是就在眼前了。如今一听,心头砰然之际,便存了去偷听一番,也好对日后的驸马有些个了解。 但哪知,这一听之下,不啻于是晴空霹雳。自己所嫁的,并不是什么才子俊杰,竟尔是要往那蛮荒之地和亲,嫁给一个蛮人头领去。心胆俱裂之下,当即扑了出来,只盼苦苦哀求,能求得爹爹回心转意,莫要就此害了自己。 崇圣帝听得女儿哀告,不啻于心如刀绞。这长女锦儿,乃是他最宠爱的妃子,云妃所生。向来温婉柔顺,极得他的喜爱。而今为了社稷,却不得不将之远嫁和亲,他这做父亲的,但凡有丁点儿法子,又如何能肯? 只是,顾彦之一番话说的确实有理。眼下大周看似强大,实则处处漏洞,一个不好,引发连锁反应,登时就是覆灭之祸。若真那样,他日后将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孩儿啊,父皇对不起你,可既生于帝王家,一切便由不得咱们。但愿,你来生生于寻常家吧。来人,扶公主回去,严加看护,若有丝毫差池,朕定不轻饶!” 踉跄着走到女儿面前,颤抖着伸手抚着女儿的头,崇圣帝面容扭曲,泣声说道。只是他终是一代帝王,心知此时心软不得,终是一把推开女儿,挥手令人将其拉走。 武锦儿悲怆的哭声一路远去,崇圣帝站在原地,只觉一颗心撕的一片一片的。半响,忽的大喝道:“来人!” 外面禁卫大声应着,进来跪倒听旨。崇圣帝双目血红,转头看看四周,狞声道:“去,给朕查!查查是哪个奴才多嘴,查出来立即杖毙!若查不出来,今日所有在此的,一个不留,尽数杀了!” 禁卫激灵灵打个寒颤,大声应了。不多时,整个后花园便是一阵哀号苦求之声。 眼见皇帝摇摇欲坠,老太监蔡和脸上的皱纹愈发深了几许,几步跑过来扶着。 崇圣帝长叹一声,在老太监的扶持下,踉跄往外而去。走出几步,忽然又站住,低声道:“你去,让金虎来见朕。” 蔡和面上一惊,随即赶忙垂下眼帘,轻声应了。待到将皇帝扶着在暖阁中坐了,这才转身急急奔了出去。 别人不知道,作为一直随在皇帝身边的近侍,他却是知道,那金虎实是皇家最隐秘的、最强大的一支力量中的人。就他所知,除了当今圣上登基时曾动用过这支力量外,其余时间,一直便隐于宫中,从未动过。 而今,陛下忽然宣召此人觐见,蔡和只觉一颗心都要跳了出来。要出事了,真的要出事了!他脚下生风,肚中却喃喃的念叨着。 数日后,大周传出消息,赐长公主惠佳和亲于党项拔野族族长拔野刚,不日便将送亲入蕃,天下大哗。 第123章:单对单(1) 第123章:单对单 岳陵一直在微笑,配上那一副显得单薄瘦弱的身子,整个一人畜无害的样子。 眼下大队人马都挤在狭道上,拉成长长的一线,这种形式,别说被人两边用弓弩指住,便只是硬冲,单靠着向涛那几十个护卫,也是绝难抵挡的。 为今之计,除了奇兵突出,再无别的法子。好在那王族的什么翟王,大概是觉得俱在掌握之中,竟然只带着两个护卫下来,如果不能抓住这个机会,那接下来的命运,不过就是早死一天或者晚死一天的事儿了。 正因为想通这点,岳陵才果断上前。整个队中,向涛等人挎刀带剑的,早被人死死看住。 剩下的人中,驮夫们早已抱头蹲下,这也是遇上劫匪的规矩。只要不是碰上特别穷凶极恶的,一般绝不会对这些普通人下手。 而除了他们之外,便只有老头儿戚仝和两个女人,再就是自己个看上去文文弱弱的书生了。 要想险中求生,岳大官人是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了。至于陆芜菁心中的想法,倒是有些钻了牛角尖了,如果岳大官人知道了,怕也是要叹一声:女人的想象力,果然是最强大的。 “各位各位,你看,我没武器,没杀伤力,什么都没有,别紧张哈。这山高路远的,如此荒僻之地,你我能在此相见,总也算有缘对不对?呵呵,小弟没别的意思,大家聊聊,就是聊聊,别紧张,别紧张啊,那位仁兄,不用这么瞪着我,你看我这么瘦弱,根本不可能对你构成任何威胁嘛对不对?嘿嘿,嘿嘿,对,放松,放松,就是聊……呃,好好好,我不动了,不动了,你老小心,小心走火。” 满嘴絮絮叨叨着,脸上的笑容又再多了几分谦卑。与其说翻身下马,倒不如说是爬下了马的岳大官人,在众羌人不屑轻视的目光中,一步一步的向前靠着。 他满嘴胡说,对方虽然不知什么意思,但看后面两个女子满面的焦急担忧,却不由的松了警惕之心。 只是饶是如此,在他离着三人十几步时,两个护卫的大汉还是同时张弓搭箭,将锐利的箭头,指向了他。 当中的翟王皱着眉,不屑的上下打量着他,嘴中又是吐出一阵鸟语。 岳陵站在原地,忽然转身对身后的戚仝道:“他又再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戚仝叹口气,也微微提高声音道:“他说,你……哎哟,你…….” 一句话还不等出口,眼前的一幕便让戚仝大声惊叫了起来。没人能料到,就在这一刻,所有人都以为,岳陵要聆听戚仝翻译的时候,动了。 快!真的如同电光石火一般的快。 在拼命全力调动起体内那强大怪异的力道作用下,岳大官人得了那力量后,首次有意识的动用了全力。 十几步的距离,不过眨眼间便到。两边搭着箭的大汉甚至还没等反应过来,只觉眼前一花,口中只闻一声大喝,便见中间马上大汉,忽然失去了踪迹。 第123章:单对单(2) 因为太快的缘故,人落马的噗通声,似乎是隔了许久才传了过来,所有人都是不由的失声惊叫出来。 马上两个护卫的大汉举着弓张开,随即又再放下。再张开,又再放下。如此两次,其中一个大声响两边喊着什么,另一个却翻身下马,大踏步往小丘下走去。 那里,岳大官人与那翟王已然抱成一团,尘土翻扬之际,一时竟分不清谁是谁。 姬罕答又是愤怒又是羞愧。即便是当日战败退出自己的领地时,也没有此刻这般郁闷。 当日一战,众寡悬殊,虽败犹荣。主动的离开,那是为了保住王族的血脉,算不得真正的失败。再凶猛的狮子,也不可能每次都能抓住猎物,草原的骏马,无论怎么神俊,都不可能一口气跑出蓝天的边界。 但是,被一个如此渺小的瘦弱之人,生生从马上拉下,并且紧紧的缠住,这对于一贯以勇武自居的姬罕答来说,简直就是一种耻辱! 高傲的苍鹰有可能被兔子蹬上一下,但却绝不会被兔子骑到身上!眼前这个该死的小人儿,不但将他拉下马来,更是抓的他感到了痛楚,这简直要颠覆了他的认知了。 他的反应是极快的,对于危险更是有着如天赋般的敏锐。方才这个汉家小子如迅雷急电般靠了上来,虽然两个护卫没反应过来,但他却凭着那股本能,甚至将弯刀都抽出了一小半。 只是,这该死的小子,速度实在太快。抓住自己后,直接就是一通翻滚,头昏脑胀中,哪还顾得上再去拔刀? 好在他的力气也是极大,身子刚一停住,便扬手向对方打去。拳出如风,砰然声中,已是狠狠击中了对方。 心中不由大喜,要知道,自己的力量,甚至可以一拳击毙奔马。这个小个子,受了这么实落的一击,还不得立马飞了出去? 可是,这个念头不过刚刚升起,便迅即被无情的扑灭了。那小子果然传来一声痛哼,但身子却没像想象中那样飞了起来,反而隐隐有股极大的反震之力传回,让他手臂发麻。 与此同时,面上忽然劲风袭至,下意识的勉励一歪头之际,但觉脸颊上一阵剧痛传来,顿时眼前金星乱冒。 没将那该死的小子打飞,竟尔还被对方还击了一拳。姬罕答暴怒了,大声的呼喝着护卫不要过来,一边使出浑身力气,就地跟对方扭打了起来。 自己是羌族之王,潢中羌人第一勇士,如果单对单的情况下,竟尔不能收拾下这么一个小个子,岂不令人耻笑? 那支商队已被自己部族围住,不需要担心,只要自己打败这个小子,再来慢慢分配好了。他如是想到。 两腿努力的蜷起,终于在纠缠中曲至发力的限度。一手互相撕扯着,另一手仍在不停的击打,腿上却猛然发力,身上一松,果然将那小子蹬开。 山上山下,两队人看得目瞪口呆,怎么也想不到,这种情况下,竟会发生如此戏剧的一幕。 陆芜菁等人是又担忧又震惊。姬罕答所部,却是完全想不到自己的王,竟尔有如此狼狈的一刻。两个侍卫本有心上前一刀结果了那厮,但被姬罕答一喝,也只得远远退开,只按刀监视着驮队其他众人。 羌人尚武,崇拜强者。若确定放单相对,他人若是帮忙,或是中途插手,将被视为奇耻大辱。所以,既然姬罕答喝止了,那便代表着这是一场单对单的较量。 眼见着那汉家小子被王一脚蹬开,众羌人不由齐声欢呼,陆芜菁等人这边却是面如死灰。生怕对方就此放箭,害了岳陵性命。 岳大官人也是心中大骇,他凭着一股猛劲儿,又靠着诈术缠上对方,就是依仗体内那股内力。若是一旦被对方分开,他自知绝无幸理。 是以,忽然被蹬开之后,他心中先是一沉,随即便红了眼。只在地上一个翻身,随即便不顾不管的又再扑了上去。 这会儿怕是要死了,既然如此,老子趁断气前,咬也要咬死你,总要赚个本再说。 意料中的弓弦之声没有,但猛扑之下,却见对方肩头一动,一拳已是猛然而至,拳风凛冽,耳中微闻“嗵”的一声轻响,竟是这一拳达至了极速,破开空气之声。 第124章:冷箭(1) 第124章:冷箭 姬罕答从无一刻如今日这般憋屈,他不但是戎族之王,还是族中第一勇士。 他能骑最烈的马,能开最硬的弓。他能在奔马上,一箭射到百步外最灵巧的羚羊;他的双拳有着莫大的威力,可以一拳将奔马打倒。 他十五岁时,就曾有过孤身一人杀死八只狼的显赫武力,从那时起,他便在族人心目中,树立起神一般的地位。 可是,他固然能力毙奔马,孤身杀狼,却没人教过他,如果对上无赖,而且是那种缠人的无赖,究竟该如何应付。 便如眼前这样,当他卯足了劲儿一拳打出,那个瘦弱的汉家小子,却滑溜的如同泥鳅。身子以诡异的姿态,只微微一转便闪了过去。不但如此,竟尔还能在闪避中毫不减低冲来的速度。 他发出的拳不等收回,便觉得双腿一拌,对方两条腿便绕了上来。这让他刚刚半起的身子,只能又再颓然倒下。 随即,胳膊一紧,那贼滑小子竟然上半身扭到了自己身后,头抵着他后脊,两手就此从腋窝下前伸,绕到他脖颈后交扣互握。不仅压着他的头难以抬起,还将自己两条胳膊紧紧架了起来,让他一时半会儿,空有一身力气,却无半分施展的空间。 这是摔角吗?他运着气,身上肌肉贲起,欲要扳开对方的束缚,心中闪过这个念头。 他曾听闻过,那是北边草原上的一些人精熟的技巧。但摔角似乎也没浑身都缠上对方身体的这种方式啊。 况且,较武之际,一旦占据上风,自当挥拳痛击,力求毙敌才是。哪有如身后这人般,只顾死死箍着人家,再没别的举措之说? 使劲的挣了几次,却总因各处发力点被制住,终是难以摆脱。听着身后呼呼的牛喘之声,显然这小子的体力也是耗损极大。 此人身材瘦弱,不想竟然蕴有如此大力和韧性。不过,在这西北高原之地,天然的地理优势,终还是不如自己这种,生于斯长于斯的人更能适应。 姬罕答感觉,只要能挣脱开来,凭借着这种优势,对方估计连三招都再难以抵挡的住了。 可就是对方这种如同老树盘根、蒲草缠石的无赖手段,偏偏极具韧性,每每觉得刚刚有所松动,便又生出新力,死死的扣住自己。如此打法,与其说是比武较量,倒不如说是无赖死缠了。 “无耻小子,且放开来厮打,这般无赖,岂不令人耻笑!”他满面涨红,一边努力的继续挣扎,一边大声怒骂道。 只是双方言语不通,岳大官人又如何能听的明白?他体内虽有奇异内力支撑,但终归属于被动化解那种地理带来的压力。再者,数日来,不停断的苦练,也让他体力消耗极大。 此刻两人一番扭打之下,只觉胸间阵阵发闷,心促气短,眼前阵阵发黑。既一时间控制住了对方,只剩大口喘气了,哪还肯去玩什么堂堂正正的对打? 第124章:冷箭(2) 他没习过武艺不错,但后世之人,又有几个没有武术情结?正所谓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吗? 在那种信息爆炸的年代,不但国术通过各类影像展示出来,便是世界上各类技击技巧,也都有所演绎。只不过,在后世中,这些发布出来的,竞技、表演才是重点,并非真正的杀敌、伤敌之技。 而在此刻这性命攸关的关头,岳大官人无意识中,便从记忆里,临摹出最适宜的动作施展出来。这个动作,便是后世称为柔术的一种。 要知这柔术一道,中心理念便是以弱抵强。靠的就是化、缠二字。在此基础上,以杠杆的原理,集中力量,对人体的关节、脆弱节点进行打击制胜。 岳陵属于外行,如何有效打击自是不知所云,但对于外在表现的缠之一字,却是学了个十足十。饶是如此,这种技法忽而出现在千年之前,又怎不让如姬罕答之勇,也是郁闷的要吐血呢? 由此,这眼下的苍山秃岭中,看着场子里扭成麻花一般的两人,敌我双方数百人,不由尽皆目瞪口呆。 两个男人的武斗大伙儿见的多了,但是武斗中竟然肢体纠缠至如此地步,实在是有些超出众人的认知。 话说战场上,也不是没有为了杀敌扭成一团的,甚至连牙齿都用上撕咬的。但那种场面却因着满目皆是,又混杂太多血腥,给人的只能是震撼。而且,那种场合下,怕也没人有心思去看旁人如何。 但如今这一幕,数百人却是真真的围观着。如此两个男人纠结成这般亲密状态,一个怒吼连连,一个气喘吁吁的,嗯,也算是开了一回眼界了。 陆芜菁等人这边固然是满面古怪,尴尬不已,对面众戎族中人,也是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他们何曾会想到,如神祗一样的大王,竟尔会有这么一日,被人摁在尘埃,空自怒吼,而无半分能为?戎人们懵然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在场中,没人发现,就在隔着不远的一处山丘后,还有几个人也是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大哥,这…这……”趴卧的数人中,一个面孔黝黑的汉子首先反应过来,眼望着场中的情景,咽了口唾沫,向一旁一个面目坚毅的汉子呐呐的道。 那汉子目光冷厉,却是头也不曾转一下。两眼中光芒闪烁一会儿,忽然划过一道狠戾,低声道:“让金雕过来,用弓箭射!” “啊?!”听到领头这人的吩咐,那汉子不由一愣,随即面色微变道:“大哥,这二人此时缠在一处,离得又远…….,怕是……怕是金雕,也…也射不准正主儿的。” 那大哥冷冷一笑,哼道:“谁说一定要射正主儿的?两人中,便射中任何一个便成。若有幸射死那姓岳的,咱们这趟活儿便也算了结了。若是那厮命大,射死的是那蛮子头领,嘿嘿,围着的这些蛮子,又岂肯放过他们?所以,不管是哪个死,这事儿都算成了。去吧!” 那汉子恍悟,面上露出佩服的神色,低声应诺,随即缩身向后招了招手,躲在后面的几人中,一个身背一张大弓的人,便迅即爬了过来。 “有把握吗?”两眼仍然盯着远处的场中,那个大哥头也未回,低声问道。 金雕眯着眼睛,微微目测了下距离,微一迟疑,随即傲然点头,闷声道:“我射的中!” 大哥回过头来,深深看了他一眼,面上露出欣慰之色,探手拍拍他肩膀,点点头。 金雕得了鼓励,不再多言。伸手将背上大弓取下,又从箭壶中选出三支长箭。一支搭上弓弦,另两支,却以弯曲的三指捏住。那箭,却是箭壶中最长的三支。 微微吸口气,这才将箭搭上。便在箭搭上的一瞬,他整个人的气质忽的一变,竟尔有一种渊渟岳峙的气势。 弓弦一分分的张开,直到将将满月,这才停住。可见这一箭,他竟尔是用了全力。 此地离着场中,大约近三百步的距离,这种距离,能以平射而取人性命,其人神射,端的不负金雕之名了。 箭簇在稀薄的日光下闪着凄冷的光华,如同死神的目光。金雕气息愈发平稳,两手环抱,如托旭日。 下一刻,便在眼中蓦地爆出光华之际,弓身前的空气,忽而生出一丝肉眼可见的涟漪,幽光一闪而逝。 幻影过后,“咻”的锐啸之声,方才响起…… 第125章:火攻(1) 第125章:火攻 岳陵大口的喘息着,四肢缠住的这个大块头,似乎有着无穷尽的力气,让他双臂阵阵发酸。若不是赖着两手十指相扣,又有体内内力的相助,估计早在对方第一次发力时,就要被其挣脱开来。 两人一上一下,他虽制人,却也被人所制。一个身子被压在地上,气息都有些不畅,宛如托着一座山峰一般。 好在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缓冲,体内那变态的内力,竟是渐渐适应了外在压力,变的遇强更强起来,让他好歹是仍能死死缠住对手。 有了余力,耳中这才注意到对方口中叽里哇啦的喊着什么。虽不明白其意,但从语气中的愤怒便能猜到,只怕多半没啥好话。 “吼….吼你妹啊!你….你他妈…妈的,现在是老….老子的俘….俘虏。既被俘…俘虏,就…就是老子…老子的奴….奴隶,还叫….叫个鸟?快说….说….说投降!” 他后世看过许多武侠段子,上面都说过,这些外族之人被谁抓住,若不肯死,便要做抓他的人的奴隶。不见金大侠那天龙八部上也曾写过,乔峰曾抓过辽国皇帝,那辽国皇帝便当即要认他为主的吗? 眼下,自己体内新力渐生,正在慢慢恢复。而这个傻鸟翟王,却在怒骂和挣扎中,原本那强大的力道,也在渐渐减弱。此消彼长之下,只要不让他挣脱出去,早晚便能将其真正拿下。 如此,自己这斩首行动,便算大功告成了。当然,前提是,这傻鸟什么王,仍然肯跟自个儿相持下去,而不是招呼人上来帮忙。 两人这会儿都是气喘如牛,浑身大汗。却都断断续续的各自嚷着,对方听不明白的言语。及到双方都终于意识到这点后,不约而同的都住了嘴,微微一怔之后,却又都感到一阵好笑。 姬罕答努力的向后挺了挺脖颈,叽里哇啦的又说了一坨落。只是这次所言,已没了方才的怒气勃然,倒是有了些温和之意。 岳陵心中一动,从一旁探出脑袋,向不远处的戚仝喊道:“喂,老头儿,这鸟王说的啥,你来翻译下。是不是他要投降了啊?” 戚仝在后面看的正傻着,听到岳大官人这一喊,面上一呆,随即满是苦笑,便要上前解释。 正在这时,却闻山梁上一人大声怒叱道:“呸!我父汗何等英雄,岂有降你之说?你这人只会使些无赖手段,我父汗肯饶你性命,已是法外开恩,你这贼厮,怎还敢冒犯不放?” 这语声略带着几分稚嫩,虽声调略有怪异,却是标准的汉家语言。众人尽皆一愣,扭头看去时,却见一骑马风驰电掣般向下驰来。马上狐裘飘飞,伏鞍而坐的,却是一个满面怒气和不屑的少年人。 眼见这少年催马奔来,仍自纠缠中的姬罕答和岳陵两人,一个脸上露出慈爱之色,一个却露出讶异之色。但是,只在下一刻,俩人却同时面色大变起来。 第125章:火攻(2) 尖利的锐啸声,破空而至,那一点寒星,就那么突兀的乍然而现。谁也想不到,就连发出这惊魂一箭的金雕也想不到,在这个时候,竟会半路窜出一个人来。 “连儿!” 姬罕答双目血赤,全身忽然爆出莫大的力量,瞬间便挣脱了正好刚刚有些松开束缚的岳陵,向着那少年弹射而去。 便在他飞身而出的同时,一条更加快捷的身影,却后发先至的快他一线,唰的窜过他身边之际,猛的一脚踢在他左臂上,将他扑向那利箭的身形向旁踹开一些。 与此同时,那身影却借着这一踹之力,瞬间扑到刚刚奔来的少年近前。 便在奔马长嘶惊鸣中翻落尘埃,噗通之声中,夹杂着一声闷哼同时响起。而直到此时,四周众人的惊呼声,才接连发了出来。 这一切,说起来慢,却是如电光石火一般。兔起鹘落之际,尘埃已定。 山上山下,两方人都是乱了起来。混乱中,锐啸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却是连成一片,众人慌乱惊骇之余,不及细想,纷纷各寻遮掩,凭着感觉躲避。 天空中忽然闪过数十亮点,噗噗、笃笃之声,如落雨骈急。只不过,这一次,落下的竟尔全是火箭,目标并不是对着什么人,却是尽数射向场中长长的驮队。 驮马惊嘶声此起彼落,身上原本背负的就全是茶叶等易燃之物,惊马乱窜之下,不片刻间,便相互引燃起来。长长的狭道上,顿时同时冒起一片大火。 驮夫们谁也顾不上去照顾马匹,抱头而走,如狼奔豕突。 浓烟之中,忽而有人声嘶力竭的大喊着,向涛等人顺声看去,却见乃是原本山梁上的一些戎人,正自指着后面一处山丘叫喊着什么。那里,十几个人影正打马飞奔,不片刻,便奔出老远。 向涛两眼冒火,重新蹬鞍上马,大声呼喝着护卫,正要随后追赶。冷不防旁边一骑泼剌喇而至,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不要管他们了,快去找岳公子!去找啊!” 向涛一惊,转头看去,却见陆芜菁双目血赤,玉面惨白,此刻,正和彩霞两人,一边一个扶着戚仝,向他厉声叫着。那声音,带着说不出的凄惶和惨厉,哪还有半分往日那个高贵端庄的芜菁夫人? “喏!属下尊令!” 只心中电闪转念,他便赶紧大声应诺着。这一刻,他分明感到了夫人身上冒出的一股煞气。那股子如同从九幽地狱而来的冰冷,便让他这种见惯了沙场之人,都感到了不寒而栗。 烟尘滚滚,风声萧萧,随风不时有驮马或远或近的悲鸣声响着。那是被烈火炙烤的痛楚所致。 在这高原之地,火的燃点低了许多,带来的痛楚,却是愈加长了起来。 向涛安排了十个人护着陆芜菁三人,带着剩下十几个围拢来的护卫,冒烟突火的向刚才岳陵最后落地的地方奔去,一边大声的呼唤着。 方才那一霎,他看的清楚,扑向那个突兀而来的少年的,正是岳大官人。也只有他,才会有那般变态的速度和反应。 此刻,原先对峙的两方,忽然都变成了他人的猎物,双方各有主要人物出了变故,是以,谁也没心情去理会对方。 着火的驮马乱窜之下,将附近的一些干草败枝引燃,一时间到处都是烟雾缭绕,再加上两边人都在各自呼唤,不由的乱成一片。 向涛提着刀,满面铁青的当先而走,一边瞪大着眼睛搜寻。此番远走吐蕃,竟尔出了这么大的岔子,不管怎么说,他这护卫统领都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整个驮马队散的漫山遍野,驮夫们也都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这等深山不毛之地,多有深涧断崖,那些人慌乱之下胡跑,怕是能活下来的极少,自也没人去管什么货物了。此番的损失,只怕大了去了。好在夫人尚且无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但是那位岳公子,不说自己一路上与其已然极为交好,便只是刚才夫人的态度,也已然说明了其人的重要性。但愿他吉人天相,不会有什么意外,否则,向涛真不敢想象,后果将会是什么样子。 前方忽然传来阵阵欢呼声,听上去正是那帮蛮人的声音。向涛脸上一懔,将牙一咬,催马便向前去。 刚才好歹是岳公子救了他们的人,总不会这会儿还对己方仇视了吧。他们的王,还有被救的那人,方才都与岳陵离着最近,如今欢呼,应该是找到了他们。那岳公子,也便应在不远了。 “向统领,向统领,我家公子在这儿,在这儿。”前面忽然有人扬声叫了起来,正是那个少年水生的声音。 向涛听明白那话,心中不由顿时一松,急急催马向前,目光及处,但见一群蛮人中,水生正自向这边挥着手。在他身后,岳陵一身狼狈,却仍是一脸懒洋洋的笑容,站在那个王和刚刚出现的少年身边。 第126章:出乎意料的封赐(1) 第126章:出乎意料的封赐 墨蓝的夜空上群星闪烁,不同于中原地方所见那般疏朗,却密密麻麻的,一颗挨着一颗,仿佛忽然间,整个宇宙霎那浓缩了起来,只聚集成头顶这一隅之地。 稀薄的高原气候,在这一刻展现出一种磅礴的瑰丽。穹窿银汉,仿若伸手可及,这一刻,少了些白日的苍穆,却多了几分契融的纯真。 恒古似乎不再遥远,神秘的气息扑面围绕,让人生出天人合一的感动。 巨大的篝火堆燃起无数星子,突突的向上窜着,将这处背风的山坳映的纤毫毕现。 一顶顶牛皮帐篷错落有致的扎满了山坳中,火光掩映下,映出的是一张张淳朴憨厚的面孔。白日间所见的凶戾,似乎只是一种幻觉,在这一刻,已然消散的不见一丝痕迹。 众多的皮帐之中,圈出偌大的一块空地,顺着空地四周一圈儿,摆下一张张毡毯,毡毯上大盆大盆的牛羊肉,整块整块的堆满,羯鼓羌笛之声不绝,欢声笑语不断。 蛮人以右为尊,岳大官人这会儿便坐在姬罕答的右首第一位上。紧挨着他下首的,是满面憨态的水生,此刻正自好奇而迷茫的四处打量着,看着什么都感到新鲜。 姬罕答满面笑容,居中而坐。在他左首,坐着的是一脸欣慰的老头戚仝,戚老头旁边,依次坐着的,则是挂着一方面巾的陆芜菁。再往下,则是彩霞和向涛。 今天白日互相敌对的两方,在遭了一场突袭后,却戏剧性的化敌为友,究其根本,正是一脸笑眯眯的岳陵岳大官人。这让向涛等人,对其更是推崇不已。便连老头戚仝,不时看向岳大官人的目光中,都带着莫大的赞赏。 众人中,怕是唯有芜菁姐姐,眉宇间锁着一片清冷。自始至终,便如一尊精雕细琢的白玉观音,高贵而冷艳的气质,让人在生出一种惊艳的同时,却也无形中隔出一种疏离。 “岳兄弟,你救了我,救了我的连儿,从这一刻起,你便是我戎族王室永远的兄弟。但凡我戎族之内所有的,只要你张口,便可任你而取。不论何时何地,只要你岳兄弟需要,戎族的勇士,也愿任你驱策,为你的荣耀而战!这,是我,戎族之王,姬罕答的承诺。” 大手一挥,示意众人安静,随即双手捧起一尊极大的金碗,姬罕答满面肃穆的转向岳陵,郑重的宏声说道。旁边自有戚仝为他一一翻译出来,只是目光在那大碗上一转,面上担忧之色一闪而逝。 白天一战,岳陵在危急的关头松开了姬罕答,随即飞身而出,凭借着一脚之力,将他踢开,从而使得那本该是致命的一箭,最终只是伤到了他的肩头。更是合身抱着那个少年,戎族的王子姬连,躲开了随后而来的连珠两箭。 他以一人之力,力救戎族两代君王,这份恩情,不但让姬罕答父子感念不已,也立刻赢得所有戎人的尊敬,也才有了今晚的这个盛会。 第126章:出乎意料的封赐(2) 目光微微一转,岳陵面上笑容愈发清朗起来,坦然接过那硕大的金碗,对着姬罕答一敬,呵呵一笑,朗声道:“大王客气了,既是兄弟,何来索取?你我两族之情,便尽在此酒之中了!”说罢,随即仰头,一饮而尽。 戎人以能饮善战为英雄,且不论什么手段,眼见他白天曾与有着第一勇士之称的大王姬罕答,拼了那么久却不落下风,后面还救了翟王与王子,此刻又能面不改色的饮下金盏赐酒,众戎人不由的齐声欢呼起来。 要知金盏赐酒乃是戎族最高的荣誉。但那金盏的容量却也是极大,足足有一斤的量。 往日便是族中最善饮的勇士,一气儿喝下这么一大碗,也会微有熏熏之意,但此刻岳陵喝完,却是依然眼神清澈,不见半分杂质,如此酒量,岂能不让众戎人拜服? 姬罕答也是双目闪过赞叹欢喜之色,大喝一声好,随即端起另一只同样大的酒碗,对着岳陵一敬,也是满饮而尽。 众戎人顿时又是一片欢呼,姬罕答满面喜色,待得众人欢呼声罢,这才一拍双手。随着掌声落下,但见场外一人大步而入。 此人年纪十五六岁上下,生的浓眉大眼,唇上微有绒须,带出几分少年人的青涩,不是别个,正是白天那个策马奔下,险险被一箭毙命的戎族王子,姬罕答的儿子,姬连。 此刻,姬连满面感激之色,身上只披半氅,裸露着右边半身。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摆着一只烤的焦黄的羊羔。羊羔摆成跪姿,背脊上,却插着一把宝石缀柄的,极华丽的金色小刀。除此之外,还有另一只如同方才姬罕答敬给岳陵那样的金碗,金碗中,亦是装满了酒水。 戚仝看到这一幕,面上不由微微动容。旁边陆芜菁娥眉微微一挑,低声道:“戚老,这是何意?” 戚仝目光微微扫了身旁的姬罕答一眼,以手捋须,低声道:“这是古戎族王室封王仪式。古戎一族,除了至高翟王外,还可有十一位翟王,除了王室宗族可受,外人若受,则需由承嫡王子亲自进献,剜肉奉酒,世袭罔替。非戎族重恩、重大贡献者,不可受之。不想子鸿竟能得此殊荣,唉,也不知究竟是福是祸。” 陆芜菁一惊,急问道:“怎么?既是殊荣,怎么会有祸之一说?” 戚仝微微眯起双眼,低声叹道:“丫头,古戎王族虽然享有超然地位,但毕竟早已离开吐蕃许久。此番忽然回返,如今吐蕃大小蕃王、势力不知凡几,又有哪个肯屈居人下?今日子鸿受了此礼,便等若与古戎王族有了牵葛,一旦有事,怕是不好再置身事外了。” 陆芜菁吃了一惊,终是露出急色,惶惶道:“那如何是好?您老快想法子阻止啊。” 戚仝深深看了她一眼,心中暗暗叹息。面上却微微摇头,低声道:“胡闹!这等至尊仪式,岂有外人可阻止的?若真如此,顿时便成死敌。我观子鸿非寻常人,此事若放在别人身上,或许会有干碍,但放在他那儿,却是不可以常理度之了。再说,便真个有事,有你我在,只到时见机行事就是,这会儿却是不可乱动。” 陆芜菁终究不是普通女子,刚才不过是关心则乱。得了戚仝一点,顿时省悟过来。眸光在岳陵身上一转,随即垂下睫毛,将那丝担忧和柔情遮去。 他二人在旁暗暗担忧,这边姬连已是行至宴前,双手托着木盘,就岳陵身前跪倒。 岳陵一惊,待要去扶,旁边姬罕答却出手按住他肩膀,沉声道:“你自安坐。此次你有重恩与我戎族,我欲封你为我戎族之异姓王,共享尊荣。由承嫡王子进献,乃是规矩,兄弟不需客气。” 这次,却是由王子姬连替父翻译。饶是岳大官人皮厚无比,听罢也是不由有些发晕。 啥?封我当异姓王?呃,这么夸张有木有? 第127章:恩义翟王(1) 第127章:恩义翟王 王,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岳陵打从穿越而来后,亦曾不止一次的yy过这种遐想。但遐想毕竟是遐想,有着后世极为丰富社会经验的他,如何不知在任何时候,想要拥有这种生活,对于一穷二白的平民来说,不啻于痴人说梦。 醉卧美人膝或许可以,但醒掌天下权,若没个显赫的家世,没有庞大的后盾,想靠着自己的本事去爬,怕是不等走出几步,就会给人踩死。 无论后世如何宣讲某某冒险家,如何如何成功,岳大官人却理智的知道,成功者从来都是极个别的。相比与冒险家墓地中埋葬的人数,那些宣扬的所谓成功者的个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所以,对于当官,岳大官人从来没去想过。他所追求的,不过只是天棚鱼缸石榴树,老爷肥狗胖丫头的那种小富平淡之家。 但是,就在这一刻,一个他万万想不到的大帽子,竟然从天而降,就那么端正的砸到自个儿头上,这着实让他真有点发懵了。 王爷,虽然是异姓王,虽然只是一个外族的王,但好歹也是王不是? 要说岳大官人恬然淡泊,那纯属扯淡。相反,他只是个极平凡的人,也有着常人有的虚荣心。虽然知道官场险恶,绝不肯踏入其中找罪受,但若能平白顶个王爷的名号,对他来说,还是极有吸引力的。最少,回去跟自个儿家的婆娘们吹嘘下,也是倍儿有面子的谈资不是? 所以,在初时的惊愕之后,岳大官人很是端正了下坐姿,等着这场封王的仪式进行。 姬罕答眼见他神色,眼底不由悄然滑过一道喜色。对于这个人,当最初的不屑和恼怒过后,他猛然发现,这人绝不似表面上那般平庸。 一个平庸的人,如何会在那种四面刀兵的绝境下,竟敢冒然突击,忽然向自己发起攻击?那将需要何等的勇气和敏锐? 狗急跳墙谁都懂,但是真正面对危险时,大多数人怕都是手软脚软了吧。毕竟口号喊得再响,终归只是因为身处事外。唯有具有大勇者,才会在危境中背水一战,死中求活。 而后来,跟自己一番拼斗中,其人毫不在意什么面子,只求结果的那种无耻,便又是另一种大智慧了。 至于说后来,义救自己和儿子姬连,更是表现出其人深藏内心的大仁大义。试问一个平庸之人,面对其情其景时,估计想都不想的,只是能保住自己性命就行,哪会毅然决然的飞身上前,迎难而往? 而今,戎族王室虽地位尊崇,但早已没落到几近不为人知的境地。祖先当年创下的辉煌,在后来一代代最高翟王的心中,只是成为一种永难实现的追忆。 人才凋敝,随着远离了众多的民众,古戎王族渐渐剩下的,便只有茹毛饮血的野蛮和悍勇,再没了进步的可能。 正是看到这一点,到了他这一代,才鼓励自己的儿子多去接触这个时代最强大的帝国——大周。 第127章:恩义翟王(2) 他让儿子习汉文,学汉语,懂汉学。期望能通过儿子这一代,逐步去改变这种窘迫的处境,终有一日,再次恢复古戎王族的荣光。 然而,就在他暗暗谋划,一步步耐心的推动之时,不想天降奇祸,竟尔忽然遭到哈依族和党项的联合攻击。不过顷刻间,便让他几乎遭到灭顶之灾。 好在他极为明智,当机立断,割尾求存,将族中血脉和精锐尽数带出。虽然此次损失不可谓不惨重,总算留下了种子。只要经营得法,总有重新再起的一日。 此番不得已回归吐蕃,他也没狂妄的想着什么凭借王族的名号,就能一统吐蕃,使众人臣服。 回来,只是因为不管如何,在这片土地上总是有王族的根,总是有最大基数,心向王族的臣民。只要他小心经营,慢慢积蓄,总比漂泊在外,要么被人彻底消灭,要么被族人彻底忘记的好。 正是因为这一念,所以,他回来了。 可就在他带着族人,千辛万苦的翻山越岭回归的途中,前日忽然有人潜入营地,盗走了部族十几只牛羊,这让他不由大怒。 因为据事后所知,来人不过只十余人而已。古戎王族是没落了不错,但也决不至于被十几个人就可以轻易欺负的地步。 是以,他当即下令,全力追索。只是随着追击的结果,最后得来的消息,竟是指向离着他不远的一支汉人商队。 在他刚得到这个消息时,不由大吃一惊。对于东方那个如同巨无霸一样的存在,饶是他再如何自负英雄,也是绝不敢轻启任何心思的。 这些年他居于潢中,对这个强盛的宗主国,实在是太了解了。别看平日里温吞如水,但那就像一只沉睡中的狮子,一旦将其惊醒,露出他锋利的爪牙,那绝不是如他这种小族所能承受住的。 所以,在得知是汉人商队侵扰了自己,说实话,他曾一度有过远避的想法。 但是,在随后越来越详细的回报中得知,这一支商队虽然人数过百,但真正的护卫不过数十。而且,队伍中似乎还带有女眷。 这样一支队伍,如果谋划得当,又在自己的地盘,真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吃掉,似乎也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儿。况且,谁让他们先来招惹自己的呢? 想必,大周不会因为一支百余人的小商队,就派遣大军,远赴千山万水来袭吧。 先不说吐蕃一地地势险恶,气候难耐,非外人可顺利进入的。单就蜀中路途艰辛,若不是必须,也绝不会让大周轻启战端,靡费无数人、财、物力,跨山越境来攻的。 再说了,怎么也是对方先来招惹自己的,就算说理自己也说得过去。真要到了连理都没法说的时候,大不了躲往再西去就是了。大周再强,也不会穷兵黩武到那个份上。 想明白这些,他这才小心策划,直直观察了几天,这才选定在白天所在的断魂峡,一举将陆芜菁这支商队截住。 第127章:恩义翟王(3)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留了一线生机,不欲赶尽杀绝。只要求对方交出粮食和牲口,便可离开。当然,至于这些人没了粮食和牲口,还能不能活着走出去,那就不是他该去考虑的了。 当一切布置妥当,对方已然成为自己刀板上的鱼肉时,不成想先是有人竟然懂的自己族中古语,让他不禁有些激动。再下一刻,便是出现了岳陵这么一个异类,竟尔在那种绝境下,还玩出了一手斩首行动,让整个事情变得复杂起来。 然而,也正是如此,才最终使得双方都反应过来,这一次,实在是两边都被人算计了。那些偷自己财物的人,不但不是这队商队的人,还有可能是这商队的对头。 至于说将自己部族拖进来,怕就是早存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心思。 而也正因如此,也才让他猛然发现了岳陵这个异才。于是,灵机一动下,便有了这个封王的举动。 自己没人才,而眼前这个岳陵显然是个大才。而且,看这队商队的规模,还有这商队实际的主人,那个美丽到了极致的女子,种种处处,都显现出非同寻常之处。 若能将这岳陵绑在自己战车上,岂不是等若凭空得一大臂助?综上种种,此时见了岳陵全无异议,他又如何不暗暗窃喜呢。 看着儿子姬连,此时已恭敬的亲手割下烤羊最肥嫩的部分,进献给了岳陵。等他满面惬意的吞下,又再饮过金盏中的酒水,姬罕答面上终于压抑不住的狂喜。 “你,岳陵岳子鸿,我的兄弟,我以戎族大翟王的名义,现赐你为我戎族恩义翟王的名号,世袭罔替。自此刻起,恩义王,戎之一族的一切荣耀将归于你,一切耻辱也将归于你!荣耀你将去延续,耻辱,你也必将去洗雪!你的马鞭所指,将是戎族勇士不惜性命征战的所在。你的马尾,将是戎族族众追附的方向。我,戎之一族的大翟王姬罕答,也必将永与你同在!荣共之!辱亦共之!” 姬罕答面色沉肃,伸手扶在岳陵的肩头,庄严而低沉的宣示着。在他宣示完毕,谷中数百戎族,纷纷跪地叩拜。一时间,恩义王的呼声如潮,在万里群山中,轰响不绝。 第128章:刺杀的来处(1) 第128章:刺杀的来处 月华澄澈,身后篝火盛会的喧杂渐渐远去。在和无数戎族中的汉子对饮后,饶是岳陵的酒量,也是有些受不了。所以,在示意之后,便趁机溜了出来。 远离中原的繁华,忽而身处这极边恍悟之处,岳陵忽而有种不真实之感。是这一世的生活才是真实的,后世的只是一场梦?还是真的自己穿越了,眼前这一切才是又一个人生的开始? 戎人的酒虽不如汉家所酿制的那般纯烈,但后劲不小。此刻他酒意涌上,来此后的一桩桩事儿,便如过电影般清晰的闪过心头。 相比于前世,这一世的自己,不但有了旁人难以企及的前瞻性,更是凭空偷得十余载时间。思及前世的这个年纪,那场早早散场的青春,留下的,如今竟早已模糊不清。 那个时候的他,除了懵懂的迷惑和毫不知珍惜的浪费,再什么也不曾留下。 人说青春如歌,总会留下这样那样的一些刻痕。或许有场心动到灵魂震颤的初恋,或许有个一世人两兄弟的铁子,幸运的或许是被金色的阳光充斥,悲剧些的或许有着难以抚平的伤痕。 然而,此刻在他想想,却是什么也没有。那段本该闪耀着金子般色彩的阶段,在他这儿,却只是岁月中一段一闪而逝的罅隙。而他,只是从中恍惚穿过,转瞬便了无痕迹。 转身顺着土坡而上,在一处丘顶寻了个平坦处坐了。他仰首望天,天上星汉如河,古拙而神秘,似在不停的倾诉着什么。 耳边如同吟唱般的莫名声响,在这一刻忽然引发了他心中的某种悸动。这一世,一定不能虚度,一定要抓住些什么,做些什么!他面孔忽而坚毅起来。 上天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遇,又给了他莫大的一个空白舞台,那就一定要紧紧抓住。至少,在那青春的尾巴上,深深的刻下自己的烙印,永不磨灭! 西藏高原的苍山之上,少年使劲攥了攥拳头,两眼闪着坚定的光泽。如在咫尺的月光,将他的身影就此刻印在坚硬之中,一如他心中的信念。 凉风吹过,下面忽然传来一阵气喘之声,霎那间将宁静之境碾碎。他微微皱眉,循声看去。 “呼呼…公子……公子,呼呼,啊,你在这儿呢。”随着声音,虎头憨脑的水生,显露出身形来。 “怎么不在下面玩,寻我作甚?”岳陵目中闪过一道柔和,起身迎着问道。 今天第一个找到自己身边的,便是这个憨直的少年。他知道,在这个单纯的少年心中,自己的安危,实是这少年一直放在第一位的。 “啊,那个什么很大…嗯,很大的王,还有夫人都在找你。派出去追踪那些袭击咱们的人回来了。”水生恭敬的回着。年轻的面庞上,有着病态的潮红,那是高原现象的反应。他生于江南水边,长于温热之地,始终不能快速适应这里的环境。 第128章:刺杀的来处(2) “哦?好!”岳陵轩了轩眉毛,转身大步往回走去。水生连忙跟上,只是迈步之前,却不禁交换着抬脚蹭了蹭裤腿儿。 岳陵微微转头,看了看他脚下,又将目光停驻在他手上。那里,少年一直紧紧拎着一双针脚细密的布鞋。 “怎么不穿鞋子?在这深山之中,非比江南之地,这样很容易受伤的。”他微微皱眉,有些嗔怪的说道。 水生憨憨一笑,摇头道:“嘿嘿,没事儿,我们水上人习惯赤脚。再说,这道路遥远,一直穿着鞋走路,怕是不用多久就会坏掉,没的糟蹋了……” 口中说着,手中不由又使劲攥了攥,将那双鞋子护在胸前。目光圈转在鞋面之上,有着说不出欢喜光泽。 岳陵微微一愣,心中忽然一动,挑眉笑道:“这鞋子可是彩霞送你的?哈,一定是的,不然你怎么宝贝成这样?” 水生面上一窘,面色愈发潮红了起来,低低一笑,犹如一个邻家男孩一般。 “她说….她说,她说有身份的人,都是要穿鞋子的。这是她亲手做的,费了好些天的功夫。公子,你看多好看…….” 他用手轻轻抚着鞋面,满面都是温柔爱怜之色,恍如对着的不是一双鞋子,而是那张明艳的笑靥。 岳陵脚下微微一顿,张了张嘴,却又将那欲要戏谑的话咽了回去。轻轻拍拍他肩头,只是点点头笑道:“你很幸运。”说罢,不再多言,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这双鞋子,对于他而言,只是一种行走的工具。但是对于水生来说,却等若是一份刻骨的恋情。正因有着如此的恋情,才让十六七岁的青春,陡然间生出绚烂的光辉。 青春如星,虽短暂却不再无色。他,是幸运的。 山下的盛会渐渐趋于尾声,妇女们忙碌着将剩余的食物仔细的收起,不敢浪费哪怕一丝一毫。 这个时代的人们,对于食物有着天生的一种敬畏。浪费可耻这种事儿,根本不需要像后世那般,专门拿出来宣讲。 一路行来,但凡见到二人到来的,都露出恭敬敬畏的目光,抚胸施礼,直到二人走过,才肯直起腰身。这让跟着的水生,大是与有荣焉,一颗脑袋也不由的昂起。只是那双鞋子,却仍是紧紧护在怀中,那神态,多少有些令人发噱。 踏进中间那顶最华丽的大帐,帐中姬罕答、姬连、陆芜菁、彩霞、戚仝几人正团团而坐。见他进来,众人皆起身相迎,只是面色上,却都有着一抹难掩的忧色。 “子鸿,咱们怕是有些麻烦了。”众人中,唯有戚仝和姬连精通双方言语。这会儿,便由戚仝首先开了声。 岳陵面上不动,只略略挑挑眉头。目光在陆芜菁面上一转,却见这玉人黛眉轻锁,眉宇间若说三分轻愁,更多的却是几分怒色。 “老头儿,别大喘气,直说,到底咋了?”对着姬罕答父子点点头,施施然在一侧坐了,岳大官人一脸坦然的问道。 戚仝转头和众人对了下目光,这才沉声道:“方才去追击那帮贼子的人回来了,足足伤了五个人,才射杀了对方一人,其他人却都终是逃脱了。带回来的首级,戎人们都不识得,但咱们驮队中,却有人认出,说是那人,是蜀中极有名的人物,有个绰号,叫做金雕,使得一手好弓箭,能力开五石弓,一下发连珠三箭。追去的人,便是全部损在这人手中。好在戎人兄弟去的人数多,断后的又只有他一个,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岳陵两眼微微一缩,嘴中道:“蜀中人?是汉人?” 第129章:君生也晚(1) 第129章:君生也晚 帐中烛影摇曳,粗大的牛烛将众人的面孔照的明暗不定,个个都是一片凝重之色。 来袭的既然是蜀地的汉人,那就全然推翻了原先的想法,表明此次事件,并非是吐蕃之地来去劫夺的盗匪。目标,也绝不会是针对古戎王族的,而是专门对着商队而来的。 自蜀中到此处,一路迢迢,间山万里的,除非两方有刻骨的仇恨,否则哪会如此执着? 而今,对方不过只损失了一个人手,由此往逻些而去,尚有近三分之二的路程,有这么一伙时刻盯在暗处的仇家,实在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儿。 只是,这仇家是如何结下的?是针对陆芜菁商队的,还是针对商队中哪一个人的? “菁姊,你在成都可曾为了茶商一事儿,与哪家真正闹翻了没?”岳陵低头沉吟了会儿,这才抬头看向陆芜菁问道。 这个世界,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恨,能做到这般地步,自是牵扯到巨大的利益。当然,他这会儿是怎么也猜不到,起因只是因着情之一字而起。而他,却正是这个起因的中心人物。 陆芜菁眉头轻颦,细细想了想,摇摇头道:“应该不会。我与他们之间,虽然此次未能谈拢,但一直以来,除了茶,总还有些别的贸易往来。况且,此次也只是将谈判放下,并未说死什么。自咱们入蕃之时,他们大都抱着看戏的心思,绝没人相信咱们能成功做点什么。这种情形,又怎么有人铤而走险,冒着彻底得罪我的危险,行此蠢事?” 岳陵轻轻点头。他自然明白陆芜菁的意思,陆芜菁明面上的身份,乃是镇南候的儿媳,又是大理世家的人。这些蜀中大商,不但经营茶马,还和江南、大理等地,有着除这之外大宗的其他买卖。 如果真只为了这事儿,冒然下手,必然要承受来自镇南候和大理陆家,这两方强大势力的毁灭性打击。商人逐利,岂会为这事行此不智之举? 然而,既然不是因此,难道……. 他想到这儿,不由抬头看了戚仝一眼。戚仝两眼一翻,没好气的道:“臭小子,看我作甚?我老人家向来为人和善,与人只有交好,并无恶交。倒是你,哼,一肚子坏水,初见你时,就是被人差点砍死。你还是多想想自己吧。” 戚老头一番话才出,岳陵不由的悚然一惊。可不是嘛,若说真的有解不开的仇怨,欲要置之死地而后快的,整个商队中,怕是只有自己的那方对头了。 但是自己当时受伤落水,漂到哪里,连自己都不知道,对方又是如何如此快的寻来,难道对方是神仙不成? 再说了,上次二宝来时,已然明确说过,当日那人已然死的透了,并无手尾留下。就算对方知道了杀手已死,在未明真个情况下,也应不会这么冒然再次出手的。 还有,就算要出手,自己在成都时,进出随意,护卫除了水生外,再无旁人。对方有军方背景,若要出手,在大周境内,岂不比跟着跑这么远来下手要便利的多?又何必舍近求远,舍易求难呢? 第129章:君生也晚(2) “不会是我这边。”岳陵想到这儿,微微摇头否认。眼见戚仝和陆芜菁都露出疑问之意,知道她们想要问个为什么,但这事儿牵扯太大,又让他如何解说。 是以,只是摆摆手,含混道:“我那对头根本不知我未死。就算知道,也绝不会这么快找过来。况且,说到家,我不过是遭了池鱼之殃,与其并非什么非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绝不至于从周境追杀到这里来。” 陆芜菁抬眸深深看了他一眼,眼中微有所思,随即只是轻轻点点头,却未再继续问下去。戚仝见她不问,自也没去多想。只摊摊手,恨恨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难道是有人失心疯了?这搞得跟杀了他老子,抢了他娘子一般的,嘿!” 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老头发牢骚一般的念叨,倒让岳大官人猛然心中一跳,隐隐似是想到些什么。只是那个念头不过一闪而过,终是因着并未与谢天豪遇见而忽略过去。 旁边姬罕答父子一直静静听着,自有姬连将双方所说,翻译给老爹听。此刻,眼见众人猜测不透,不由开声道:“兄弟不需烦恼。如今你贵为我戎族之王,若有贼子敢来害你,我戎族数百勇士,岂有放过他之理?既然陆夫人也是往逻些去,如今咱们合在一起,想区区十余个贼子,在我数百勇士面前,实不足一哂。待到了逻些后,以我王族之尊,族众数十万,就更不必担心了。到时,本王必广发指令,搜寻这些余孽,为兄弟解了这忧虑便是。” 他这话一出,戚仝不由双目一亮,面上忧色尽消,拍手笑道:“正是,我怎忘了这事儿,就是如此最好。”说罢,将姬罕答的话翻译给了众人听,陆芜菁等人也是忧色减缓不少。 这个时代,除了中原之地人口众多,其他周边各族,都相对极小。一般谈得上大战的,有几千人已是了不得的了。至于上万人的战争,则必须广为动员,集合数十甚至数百部落,方能成型。 所以,古戎王族眼下这数百勇士,再加上能拿刀跨马的妇女孩童,几有千余人,在吐蕃一地,除非所有人联合起来,实在是一股非同小可的力量。有了他的随扈同行,如今又明确了来敌的数量和方向,虽一时不知道原因,但安全确实是不需再担心的了。 众人暂时去了这个威胁,都是心下大松,又再定下来日行走线路,和诸般行军细则,便纷纷起身,各自出帐安歇。 待到告别姬罕答出了大帐,陆芜菁走在最前,走出几步,却不由脚下一顿,回过头来看了岳陵一眼,似是想要说些什么,但嘴巴动了动,却终是什么也没说出,又再转身要走。 岳陵心中叹息,他如何不知这女子想些什么。只是见她终不肯再如以前般那样随意亲切,不由心中微有苦涩。 “菁姊,你可是有什么想要问我的?若是不困,不妨邀着戚老一起去小弟帐中聊聊?” 第129章:君生也晚(3) 这女人不肯说,他一个大男人家却不能小气了。将心中那股微微的怨怼收起,微笑着紧走两步,与她走个并肩,歪头说道。 陆芜菁鼻中嗅着他身上传来的气息,心中不由暗跳,有心拒绝,但目光看到他清澈的双眸,终是不由一软,暗暗叹息一声,轻轻点了点头。 几人脚下转动,直往岳陵帐中而来。如今,岳陵既然贵为古戎一族的恩义翟王,那大帐的规制便也不弱于姬罕答。 众人进了帐,下人见恩义王还要会客,便将烛火挑亮,又再奉上油茶等物,这才抚胸施礼后,躬身退了出去。 待到下人出去了,岳陵这才双目望定陆芜菁,并不主动开口。陆芜菁低头坐在那儿,只觉这厮目光灼灼,落在身上,竟似滚烫一般。心中不争气的猛跳之余,玉颊也是悄然腾起两抹儿娇红。 好在有着面巾的遮掩,这才不至于当众露出异色,只是心中羞恼,终于扛不住这厮的目光,霍然抬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岂知这一瞪之下,却见原本一脸平淡的岳大官人,忽而呲牙一笑,眼中攸乎闪过一丝促黠之色。陆芜菁聪明绝顶,登时恍然,不由一阵无语。 这无赖分明就是故意的,这般假模假样的,为的,不就是引起自己的注意?想及自救了他以后,他不避危难,出谋划策,全是为自己着想。 而一路上两人相谈投机,更是隐隐有琴瑟和谐之意。及至那晚,他脱口而出的那番话,彻底将自己心湖搅乱,使得自己不得不装出一副冷漠样子,勉强保持住心防。 但是,白天遇险的一霎,这个小男人只那般的往自己身前一挡,竟是那么的自然而然,显然在他不经意的举动中,已然表露出心中对自己是何等的回护。 那一刻,一直孤单悲苦的陆芜菁,差点险险就要落下泪来。原本紧闭的心防,再也没法回复数年来维持的古井不波。那一刻,这个小男人单薄的脊梁,便如一座大山般凝厚,让她甚至有种,忍不住当场想要靠上去的冲动。 而后,这个冤家竟然那么冒险的冲出去,当时险险没吓掉自己的魂儿。只觉得似乎有种莫大的恐慌将自己笼住,恨不得立刻站到他身前去,便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也正是那一刻,她忽然发现,自己一直苦苦挣扎抵挡的,原来竟是那么的脆弱,那么的不堪一击。紧闭的心,根本就不知在什么时候,早已被人沦陷的如此之深了。 想着这些,她忍不住抬起眸子,痴痴望向那张俊俏的面孔,心中霎那间柔情涌动。只是,便在目光中映出那面孔青春的气息时,自己的身份和年龄,却又如同一柄大锤猛然击来,瞬间钉在心头。 君生也晚,苍天何其残忍!时间的鸿沟,身份的桎梏,便有补天的女娲在此,怕也是难以抹平。这种痛,真的好痛! 她只觉一颗心宛如被片片撕裂,张口欲呼,偏又怎么也发不出任何声息。明亮的眸子,瞬间又转为一片死灰,最终只是化作一片黯然凄苦。 第130章:何日成蝶(1) 第130章:何日成蝶 火烛明晃晃的跳跃着,燃烧着,似乎将帐中的一起都吸了进去,然后烧成一片荒芜寂灭。 陆芜菁只觉浑身无力,两只眸子再无平日半丝光泽,就那么无焦的凝望着忽高忽低的火苗。 她忽然感到,这火烛此刻燃烧的,不再是烛油,不再是空气,而是自己的生命和希望。它吞噬着自己的魂魄,然后吐出大片大片的黑暗,一如帐外无垠的暗夜,深深的笼住一切,永远走不到尽头。 只是,这外面的天空,黑夜过后还有天明,可自己呢?便算烈日当头,似乎也有隔着一层看不到摸不着的结界,永远被摒绝于光明之下。 她的心渐渐冰冷,如恒古不化的冰川,透着刺骨砭肌的寒气,让她似乎连呼吸都艰难起来。 于是,她就那么了无生机的坐着,如同没了灵魂的活尸。 啪! 火苗猛然窜了一下,打出一个大大的火花。戚仝张口打了个哈欠,率先打破沉寂,伸着懒腰,喃喃的道:“年纪大了,唉,真是年纪大了。只这么一会儿,可真有些扛不住了。要不,有什么事儿,咱们明天再说?眼下都乏的紧了,怕是研究也研究不出个什么来了,不如先自散了可好?” 他人老成精,哪有察觉不出这两个年轻人之间,那种若有若无的情愫来?对于陆芜菁,他极是喜爱,如同自己的孙女般喜爱。眼见她这些年来凄苦自怜,孤零零茕然独立。明面上一幅刚强坚毅,又有谁知她心内的苦? 如今好容易遇上一个岳小子,老头儿接触一番后,实在是大感满意。只是他也知道,这事儿虽然老友镇南候并不会阻拦,但若说心中没有芥蒂,那却是绝不可能。 所以,他只能期望眼前两人能勇敢些,再勇敢些,休管那些什么世俗眼光。他本是一般羌人性子,骨子里便有敢爱敢恨的因子。对于陆芜菁若能终于岳小子走到一起,只怕便是他才是最乐见其成的。 是以,打从进了帐中,从头至尾虽然气氛怪异,老头却耐着性子并不多言一句。 可是,在到了这个时候,瞅着陆芜菁那没半分生气般的眸子,老头实在不忍心再挨下去了,这才出声打破了这种沉寂。 戚仝作为旁观者能有这种感触,岳大官人作为当事人,又岂能没有感觉? 但他明白,这种事儿,若是陆芜菁不肯自己破开那层茧,单靠他去硬性逼迫,那么,即便过了眼前这关,待到回到中原,稍有挫折,必将使得这段脆弱的感情夭折。到那时,只怕对于陆芜菁的伤害将更大。 所以,他只能默默的等,默默的等着陆芜菁去一点一点的积蓄那份力量。直到她终能积攥到一定的勇气,才可破茧成蝶。而他所能做的,除了等,就是将自己的爱多一些,再多一些的慢慢传送给对方。 这个火候偏偏还不能快,否则,只怕多半会吓到对方,反而起到反作用。不见上次只是点了几句,便让这个女子又再竖起了冰墙? 第130章:何日成蝶(2) 唉,他轻轻叹口气。知道眼下这种情形,再要说正事儿也是不可能了。既然戚仝说了话,也正好顺坡下驴吧。总要给对方多一些缓冲才好。 “好吧,我看菁姊精神状态也不好。好在离着逻些还远,这一路总是有大把的时间来谈。嗯,菁姊,你也别坚持了,说实话,小弟也是乏的很,今晚被那啥的鸡很大搞了那么一出,怕真是说也说不清楚的。奶奶的,鸡很大,这名儿真差,幸亏他只给我封王,没给我搞什么赐名,不然,打死我也是不肯的。” 他咧嘴一笑,故意打起了哈哈,望向陆芜菁的眸子里,却全是一片温和的柔情。 陆芜菁有些浑浑噩噩,耳中听着两人说话,却似乎又离着好远。只是在听到封王二字时,忽的想起戚仝所说的,死灰般的眸子不由的猛然一动,霎时灵动了起来。 “那个封王,你当小心!”没理会一旁过来搀扶的彩霞,却急急的抬头,忽然对着岳陵说道。 岳陵一愕,没料到她恢复过来,第一句话却说这个。 “他是想利用你,到了吐蕃后,切莫随意答应他什么。王权之斗,甚于刀兵,一个不好,便是万劫不复,你…你当千万小心,切切!切切!” 抓着彩霞的手,陆芜菁猛然站了起来,急急的解释道。这一下起的太急,话刚说完,眼前忽然阵阵发黑,身子一晃,便要往后倒去。 岳陵大惊,再顾不得旁的,霍然起身,一个箭步上前揽住,急声唤道:“菁姊,菁姊!你怎么样了?” 这女子昏昏之中,仍是一心只念着怕自己那爱郎不知深浅,就此陷入险地。这番警告说完后,心神一松,登时便有些支撑不住。 昏昏然中,只觉身子跌入一个宽厚的怀中,鼻息间,全是熟悉的气息,不由的只想就此睡去。 只是多年的历练之下,猛然间一丝清明浮起,激灵灵打个冷颤后,灵智瞬间恢复过来。 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眸子,映入眼中的,正是那张让她柔肠百转的脸庞,心如刀割之余,忽而发觉自己正被这男人搂抱着,霎那间百般蜜意涌上,只盼时间能就此停止,将这一霎变成永恒。 可已然清醒的神智,却令她冷静的站稳了起来。极缓极缓的推开那个怀抱,低声道:“早些歇了吧,其他事儿,且来日再议就是。彩霞,扶我回去。” 说罢,对着一旁的戚仝微一颔首,这个美丽的女子,便倔强的转身向外而去。 彩霞满面悲戚,轻轻应了,转头又看了一眼岳陵,随即亦步亦趋的扶着而去。 戚仝长叹一声,起身走到岳陵身边,伸手轻轻拍拍他肩头,摇摇头,也是慢慢踱了出去。 岳陵站在原地,出神的望着那渐渐融入黑暗中的倩影,有风吹过,被月光拉长在地上的影子,似乎也忽然摇曳起来。待到凝住,却又化成一缕一缕,每一缕上,都刻满着情殇……. 第131章:渐行渐近(1) 第131章:渐行渐近 长长的队伍逶迤而行,有了古戎一族的加入,散落的商队虽然最终只聚起不过原来的三分之一,却是人人都觉得安定许多。 整个队伍中,多出了一辆庞大的帐车,这个却是戎王姬罕答特意为恩义王岳陵搭起来的。 在知道这位奇异的兄弟,有着那么一种古怪的练**子后,姬罕答干脆让人架起一座移动的帐篷。在帐篷中遍挂沙袋,不但靠着马车颠簸甩动,更让四个汉子分站四角,拉动摇杆,加大加剧里面沙袋的移动速度和轨迹。 如此一来,这练功棚终于趋近于当日向涛描述的完美之境。而身处其中的岳大官人,进境也愈发快了起来。 那晚和陆芜菁什么也没谈出来,自第二日起,陆芜菁却不肯再出车子一步。凡事都由彩霞进出办理,饮食等一切都在车中完成。 岳陵心中担忧,却也只得暂时由她。此去逻些,足有两月的路程,倒也不差这几日功夫。趁这时机,正好全力练功为上。 打从上次出事,他已然越发认识到,在这冷兵器时代,个人武力虽不能决定什么,但遇到危险时,却总能让他比常人,多出几分活下来的几率。 对于那晚陆芜菁提醒的事儿,戚仝已然细细说给了他听。以岳大官人的精明,提头知尾,不过稍一琢磨,便已有了计较。只笑着让戚仝放心,却并不多做解释。 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什么绝对的单方面的好事。所谓利用,谁又能保证是谁利用谁呢? 姬罕答想利用他岳大官人重获王族荣耀,他岳大官人又何尝不能利用戎族之王的名号,为自己谋取更大的利益? 当然,想要利用,就必须要有被利用的价值。岳大官人要想得到自己想要的,让古戎王族实现既定目标便是首要。只不过,在这些古人心中,或许获取荣耀唯有靠武力实力去争斗一途。但放在有着后世看了那么多宫斗、夺权的岳大官人这儿,可就能变出万千花样来。 更何况,岳大官人还是一个商界□□。商场上的算计、暗、手段,虽不敢说能跟政斗一样,但残酷性却是如出一辙。而且,通过商业手法,有时候甚至比之政斗,还更温和、更隐蔽,更能容易的达成目的。而岳大官人,显然正是此道中的翘楚。 有了古戎族的护卫,果然一路再不见任何威胁。姬罕答老成持重,虽不见危机,却也丝毫不肯松懈。每日行军之中,都会派出四队斥候,按每队十人编成,散出整个行伍五里开外。 随着每日的回报来看,当日那帮人显然也早有所料。知道这会儿已是再无半分下手的可能,打从那日后,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水生便曾和向涛讨论过,二人觉得那帮人应当是知难而退了。不然,靠着他们十几个人,在这万里群山之中存活,还想要缀着大队,又不被发现,那是绝没半分可能的。 第131章:渐行渐近(2) 相比于岳大官人和陆芜菁之间的冷漠,水生与彩霞却是截然相反。陆芜菁显然极为乐见其成,甚至往往有意的安排一些事儿,以便让两人凑到一起。如此,待到又一月后,这二人便在外人前,也已不再似之前那般避讳腼腆。 对此,岳陵、戚仝、还有向涛等人自是多有调笑之时。但往往是彩霞羞赫不语,水生却是傻傻憨笑算完。惟其如此,却反而更添一份说不出的温馨之感。 这一月之中,岳陵不但勤练不辍,也跟着戚仝和姬连学习古戎语和吐蕃语。开玩笑,好歹也是人家一族的王爷了,哪有本族王爷跟本族之人沟通,还需要配一个翻译的? 好在岳大官人对于语言着实有些天赋,这从当年他一人在国外闯荡,硬是凭着聪明,便能自学成才,在极短时间内就能与人沟通无虞上看出。 如今,再来学这相对英语更为简单的异族语,不过二十来天,便已可以结结巴巴的简单对话了。这让姬罕答更是暗暗吃惊,并愈发深信自己眼光无误。 时间便在这种忙碌和荒芜的行进中,一天天的过去了。算算日子,已是进入年末的十二月了。 极西之地的吐蕃高原,因着气候的原因,冬日便也来的比中原显的早的多。而且,气候变化无常,往往上一刻还是大太阳高照着,下一刻便会漫天阴云,片片大雪铺天盖地而下。 这种天气,便是如古戎这样的老地主,也不敢冒然乱走。是以,整个大队的行进速度,便渐渐慢了下来。好在离着逻些越来越近,多有些小型的村落、镇子,便也多了起来,不似当日刚出来时,走上几天都不见人烟。 这一日,大队进入了一个叫做朗里的小镇。此地在入逻些的通路中,属于南路。是顺着相对平缓的山脊而行,比之北路要远出几天路程,但却不似北路,全程穿行在山中,落脚点也少。 郎里很小,全镇不过二十余户人家。镇上只有一家小客栈,兼营酒肆饭坊的营生。似古戎一族这般大的队伍,是怎么也住不下的。 好在这里的人都属于老一代的本地人,对于古戎王族有着近乎虔诚的尊敬。当得知是古戎王族一行到了,全镇之人竟集体而出,不顾天寒地冻,俱皆伏地跪迎,这倒让岳陵等人感叹不已。 吐蕃尚佛教,这郎里虽小,却也有一处喇嘛庙。庙中住持便是一地最高长官,称为师赞。这郎里的师赞,名叫聂弃。 当晚,连同姬罕答父子,还有岳陵一行主要人等,便在聂弃师赞的庙中住了。其他人等,一半散于各户人家,另一半仍是结帐而居,却是将整个郎里围起,担负着巡视之责。 吃过郎里蕃人准备的食物,众人便各回房间休息。岳陵这些天来的不懈勤练,身子愈发挺拔健壮,又在高原行走的缘故,皮肤也不复当日白皙,已然转成微微透着暗红的古铜之色。 这些天打尖停驻的次数渐渐增多,陆芜菁也不再只呆在车中,总算让岳陵能见上几面。只是相对之时,佳人眉宇间总是冷漠平淡,便有过几句交谈,也只是简单带过,让有心拉扯几句的岳大官人,大是颓丧。 今晚饭后,又是这样,岳大官人除了叹息还是无奈。可不成想,就在回来房间后不久,忽然听闻彩霞过来相请,道是陆芜菁请大家过去议事。 岳大官人这一喜非同小可,跟头把式的便窜了出去。此人一路横冲直撞,两眼贼亮,其行其状,让庙中满心敬仰的几个喇嘛,登时悚然动容。 话说,听闻这位年轻人,便是古戎王室眼下唯一的两位翟王之一,而且据说身具无上大神通的。现在看来,其人两眼如灯,双颊赤丹,行走间如颠如狂,几有龙虎相从之势。 众喇嘛不由合什拜倒曰:果真非常人具非常像,真神人也!阿弥那个陀佛! 第132章:功亏一篑(1) 第132章:功亏一篑 屋中角落的火盆,透过青铜百花罩,发出暗红的光晕。蒸腾的热气,将一门之隔的寒气尽数挡在外面。配上酥油灯昏黄的光芒,还有隐隐散出的奶香气息,让这小屋里凭生几分佛意。 陆芜菁素手托腮,两眼出神的盯着那簇火焰,眉宇间有着说不出的落寞和萧瑟之意。 佛经上说,酥油灯可以将世间变为火把,使火的慧光永不受阻,肉眼变得极为清亮。它能使人懂明善与非善之法,排除障视和愚昧之黑暗,获得智慧之心。 只要点上一盏酥油灯,便能使人不迷茫于世间,远离情、爱、怖、怨、苦,得到大解脱。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明明对着这盏灯,心中还是会如此的烦,如此的痛?为什么还是会有那么多的不甘,那么多的期盼?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怖亦无忧。 只是,这爱又怎么去离?他便那么的纠缠于心,铭刻入骨,竟似烙印于灵魂之中,斩不断,理不乱,越是要躲便是越是清晰,令人无从逃避。 明明不去相见了,却仍是固执的像坚韧的春藤一般,从四面八方缠绕过来,将人缚的喘不过气来。 坐着时会想,站着时会想,醒着时会想,睡着时,还会想。 便如那无处不在的魔障一般,无孔不入。每夜都要霸道的潜入梦来,遗留下或甜蜜、或痛楚的痕迹。 “唉…….” 耳中传来一阵脚步声,陆芜菁放下素手,轻轻发出一声如泣如诉的轻叹,正身坐好。 离着逻些越来越近了,有些事儿,总要去面对、去解决了。她不是普通的女子,也不是那般十四五岁的怀梦年纪了。现实的负累,要求她比之旁人的心智要成熟百倍,她,只能坚强的昂首以对。 砰! 两扇门扉被人猛然推开,一道人影裹着寒气扑了进来,使得酥油灯的火苗都一阵急遽的忽闪。 若明若暗中,那张如同魔靥的面孔,就那么一下子撞入了眼帘。上面有着压抑的喜悦,和难言的激动。 陆芜菁心中猛然大跳,身子不知是因乍来的寒气,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忽而颤抖起来。 “你的大氅呢?外面这般寒冷…….” 鬼使神差的,下意识的张嘴先吐出的,竟是这么一句。只是随即感到有些不对,那话便戛然而止。 为什么要关心他?不是决定冷漠一些的吗?哎呀,屋里现在只有两人,他若再来说些疯话,那该如何应对? 陆芜菁敛着眸子,虽仍在端坐不动,放于裙上的两手,却无意识的紧紧攥在一起,扭成麻花一般。 有心让这个扑进来的男子将门关上,却又害怕真个关了,自己更不知该如何窘迫。心中毛乱乱的,霎那间,那个原本冷静沉稳的芜菁夫人完全不见,剩下的,便只是个花样年华的女子。 “呃,咳咳,嗯,我不冷,热着呢。嘿嘿,嘿嘿。”男人搓着手,两眼灼灼的直盯着女子,眼神儿亮的让人心尖儿发颤。 第132章:功亏一篑(2) 陆芜菁心中愈发慌乱,只觉那目光似带着一股灼烧般的热力,如实质般,肌肤似都要被烫着一样。 “……菁姊…” 耳边响起岳陵一声轻轻的呼唤,陆芜菁心中一颤,下意识的轻嗯了一声。 岳陵脚下急动,猛的上前一步,低声又道:“你还生我气吗?我…” 陆芜菁心中大跳,两手用力抓着裙裾,指节处都因用力而发白。“你….你且入座。有什么话,等….等戚老和向涛过来,大家…大家一起说。” 她感受到了岳陵的动作,惶遽忽然不可抑制的涌上,连忙拦住那话头。说出之后,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悔意,忽然期盼着这男人能再霸道些,不必理会自己的要求。 只是接下来对方的动作,却让她大为失望。对面传来一声低沉的轻哦,似是带着无尽的颓丧和失望。垂下的视线中,袍襟顿了顿,慢慢向一旁移了去。 暗暗咬了咬牙,她努力使自己面上恢复一贯的清冷,这才缓缓抬起头来。眸子飞快的往那面一瞟,却是不由微微一怔。 斜对面,岳大官人满面笑意,两眼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何曾有半丝什么难过。陆芜菁忽然心中,没来由的大是气恼。哼了一声,将头扭过一旁。 “何苦来……….”耳边传来一声低叹,陆芜菁身子轻颤,忽然有种想扑上去,一口咬死他的冲动。 “佛说,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你我能有现在的缘分,为什么不能好好珍惜,偏要这般折磨彼此?” 不待她做出反应,岳陵如泣如诉的声音,又再低沉的响起。陆芜菁身子猛然一震,随即只觉浑身的力气,似都在刹那间流逝干净。 “你…你又来说什么疯话,我…我没有……”她呼吸急促起来,面色苍白,喃喃的,似自语,又似辩解着。只是一颗心便如浸在冰川与火山之间,一半儿灼热,一半儿寒冷。交替往复,甜蜜和痛苦奇妙的捏合,有种说不出的酸楚。 “你有!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意,你也并非无情,却总要一逃再逃,如今都到了这极西之地了,你还要逃到何时?你究竟在怕什么?这不是折磨又是什么?” 岳陵身子前倾,两眼死死盯着她,步步紧逼。 陆芜菁一个身子抖的愈发急遽,软软的向后靠着,勉强将头扭开,颤声道:“你….你胡说!什….什么心意、无情的,我不知道,不知道!我又怕…怕什么了?” 岳陵忽然向后退开,好整似暇的在旁坐了,轻轻的道:“你懂的,都懂的。这里可是供奉菩萨的地方,说不得诳语,问问自己的心吧!咱们没有错,没伤害任何人,这是属于我,也是属于你,属于我们的幸福。就这么为了些不知所谓的坚持而抛开,你真的舍得吗?人生又有多少年华,可以让我们虚耗?” 我舍得吗?我舍得吗?多少年华?多少年华? 陆芜菁霎那间,如同被尖利的木刺,将胸膛刺穿。脑子中,便翻来覆去的滚动着这一问。 这一霎那,她费尽心力,层层武装起来的坚硬外壳,便在岳陵轻轻一问中,被击的支离破碎。无处可躲,无处可藏。 是啊,我还有多少年华可以虚耗?如此坚持,又有什么意义?为什么我要逃?为什么我要躲?我没做错什么,我没对不起任何人,那么,为什么属于我的幸福来了,我却要将之推开? 我舍得吗?不,我怎么会舍得?怎么会舍得? 她身子微微颤抖着,两眼中忽的放出灿烂的光泽,奇异而明亮。丰满的胸脯急遽的起伏着,慢慢的扭过身来。 外面忽有人语声传来,半敞着的门扉中,一阵冷风打着旋儿冲进。陆芜菁忽然激灵灵打个冷颤,瞬间心头掠过一张张面孔。那是父亲的、公公的、许许多多亲人的。只在一呼一吸间,便如雪崩般压了过来。 面上的潮红瞬间褪去,明眸中的光芒不复。自己是怎么了?怎会如此冲动?便抛却那些至亲高朋的脸面,单只两人之间的年龄,就是一个何等深邃的鸿沟? 他才十九岁,而自己足足二十七岁,还是一个寡妇。眼下还勉强能有些姿色,但韶华已逝。当他二十七岁时,自己可还有今日这般容颜?到那时,又凭什么资格跟他在一起? 陆芜菁心中阵阵发紧,一抽一抽的,似被什么揪住,痛彻入骨。两眼微微阖上,使劲的吸口气,将方才那股躁动重新压了下去。 岳陵在旁看得清楚,一时间不由顿时泄了气。这次好容易得了这么个机会,却偏偏功亏一篑。麻痹的,老天是在玩我吗?外面是谁?你妹的!偏这会儿过来,老子与你不共戴天! 吱呀,门声一响,向涛伴着老头戚仝笑吟吟的推门而入,只是方一踏进,却陡然浑身汗毛竖起。 幽暗中,一双狰狞的眸子,正狠狠的迎了过来。 第133章:前计不成(1) 第133章:前计不成 向涛感到自己真是倒霉,而且还很冤枉。如果他认得窦娥的话,他一定会这样宽解她:“妹子,别喊了。跟哥比比,你都不知多幸福了……” 打从一进门,感受到岳大官人的杀气,又一眼看到自家夫人那不太自在的神色起,向涛同学就开始觉得蛋疼了。 他其实很想说一句:“那啥,我什么也没看到,你们继续先。”可惜,一来,他不是穿越者,这个经典名句不会;二来,向涛同学作为一个纯粹的下属,就算会,也绝不会有那个胆子。 所以,他只能杯具了。 低着头,默默的往末座那儿一猫,麻痹的,老子倒霉,老子惹不起,老子躲这儿成不?向同学很怨念的想着。 该死的彩霞丫头,好歹平常关系也不错啊,咋刚才来传话的时候,就不能提前打个招呼呢? “咳咳,那个向涛啊,你说你这年轻人啊,就是毛躁,这火急火燎的拖着老夫这通跑,说什么夫人急招。这再急也不用这么跑嘛,唉,累的我老人家真是,这上气不接下气的不说,头也晕眼也花的,哎哟哎哟,啥也看不清了,还不快来扶着我坐下?嗨嗨嗨,你个臭小子,你咋还先坐下了呢?” 就在他屁股刚挨上椅子边,正自满腹怨念时,冷不防老头儿戚仝转过头来,劈头盖脸的就是来了一顿训斥。 向涛当即目瞪口呆。 **,用不用这么狠啊?你妹子的戚老太爷啊,就算你要摘拔自个儿出来,也不用那我这小虾米当垫背的吧。 啥叫我火急火燎的拖你来的啊?我啥时候说急来着?你头昏眼花都看不清东西了,既然如此,你他妈咋就能看到我坐下了呢?我…我…,你妹的啊,侍卫没□□的吗? 向涛同学这一刻简直想要上吊了。若是换个旁人,他当场抽刀砍死对方的心说不定都会有了,只是面对戚仝这老家伙,两人这等级委实差了不是一个两个等级,这哑巴亏,却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一张脸苦的快要扭成麻花了,低声应着嗳,连忙又屁颠屁颠的将屁股从椅子上挪开,弯腰躬身的过去扶着戚老头儿,将老家伙扶着坐好。 这俩人一番做作,陆芜菁和岳大官人都是人精儿,又哪有个不明白的?陆芜菁一时间又是羞怒又是尴尬,却是一来碍于戚仝面子,二来实在不宜出声,只得微微转头,将一张玉面扳的千年寒冰一般。一双眸子,却暗暗向岳大官人那边,送着犀利的杀气。 都是这杀千刀的,要不是他忽然来了那么一番浑话,将自个儿说的心旌摇动,不能自已,怎会在人前丢这么大的人?这两个,一个是自己长辈,一个是自己下属,此番情形落入他二人眼中,让自己情何以堪啊。哼,不管,你惹得事儿,你去给我解决了! 接收着芜菁姐姐一拨强似一拨的杀气,岳大官人心中更是郁闷了。麻痹的,我才是受害者好伐。这大好场面,眼看着马上就要占领山头了,却被人一脚**来,彻底搅黄了,我跟谁哭去啊? 第133章:前计不成(2) 再说了,这是咱俩的事儿好伐,话都说那份上了,你就算仍不肯面对,可也不能全赖我头上不是。 心中想着,眼神儿便瞟啊瞟的,向着芜菁姐姐那边瞟去。 “这样不公平!”眼神儿的意思很明确。 “哼!没什么不公平,你惹的事儿,你去解决!”陆姐姐的眼神儿很坚决。 “好歹是牵扯到两个人的好伐。而且,你又是主人的说。” “不管,你是男人!” “我去!” 一番眼神交锋,暗中有小人举着牌子绕场一周:陆芜菁VS岳陵,PERFECT!陆芜菁胜。 “咳咳,那啥,开会了!”岳大官人被迫签下城下之盟,只得挺身而出,咳嗽两声,以示自己的存在。 戚仝转过头来,老脸上一片惊奇,哎呀一声道:“咦,岳小子,你居然也在?咳,老夫方才竟然没看到你,这般突然出声,可吓了我一大跳。” 这老儿顺着声儿歪头道。俩小眼睛却眯成一条缝儿,里面眼神儿闪闪烁烁的,一句话出口,岳陵只觉胸口一窒,忽然有种上去饕以老拳的冲动。 麻痹的,老狐狸,还装上瘾了是不?跟这儿给爷下绊子,玩不够了咋的? “哦,戚老原来眼神儿差到了这个地步了?哈,晚辈好歹医术还过得去,要不给您老瞅瞅?放心,免费的。就用您老那些啥蝙蝠粪、蜈蚣屎什么的就行,一准儿药到病除。” 岳大官人两眼微微眯起,嘿嘿冷笑着说道。 戚仝忽的坐正身子,沉声道:“贤侄不必费心了,眼下陆丫头正有大事待办,老夫这点微恙算什么,自己便可搞好。你还是好生帮着谋划下大事吧,休要懈怠了,枉负了丫头对你的依仗。啊,向涛啊,你先说说,眼下咱们的状况,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老头儿白眉一轩,满面正气,那俩小眼也是瞪的溜圆,精光四射,哪还有半分什么看不清楚、昏花之类的。 岳大官人翻了半天白眼,狠狠的在心中竖了下中指。 向涛可不敢跟这几位爷玩花样,听闻戚仝问起,连忙恭恭敬敬站起身来,躬身道:“老爷子,夫人,公子,上次咱们遭了贼人袭击,整个驮队跑散,又经了大火,后来虽是尽力收拢,但所剩货物…….,已然不足三成。” “什么?不足三成?”戚仝听闻这个数字,再也顾不上装模作样,不由霍得起身惊问道。 打从那日遇袭后,陆芜菁心思纷乱,加上后续路途还远,虽知道损失很重,但一直以来,具体的数字也没去问明白。 她不问,戚仝和岳陵便也都不好过多插手,唯有向涛负责整个驮队安全,负有管理驮队之责,才有个确切的数字。此时一经报出,登时让戚仝惊呼出来。旁边陆芜菁也不由的微微皱起眉头。 “小子,你莫不是点错了?老夫看驮马虽是少了不少,但似乎怎么也有半数吧,怎么货物才不足三成了?”戚仝双眉紧皱,沉声问道。 向涛苦笑摇头,道:“老爷子,您看的驮马数量没错,但大都是些当初所带金银之物。大火一起,金银重又不怕烧,反而大部分保留下来。而茶叶轻,又不经烧,能留下三成,已经是邀天之幸了。” 戚仝啊了一声,不由颓然坐下,顿了顿,又急道:“那怎么办?没了货,岳小子的计策还如何实施?早知如此,还不如当日便直接回返,这会儿走到这儿,这…这……” 向涛看了他一眼,将头低下,心中暗道:回返?怎么回?当日这位岳少爷成了古戎族的恩义王,古戎族要来逻些,他能不来?他既要来,夫人又如何能不跟来?难道我脑袋让人驴踢了,那时候出来说这话找不自在? 再说了,当时情形,那帮子针对咱们的贼人便在左近,若没了古戎一族的庇护,只靠剩下这点人手,怕是人能回去,这点家当却休想能回去半分了。 敌在暗,我在明,只有一日杀贼,岂有前日防贼之理?能跟着先来这边,慢慢再想办法正是错有错着。 他曾带兵,自是明白其中道理,眼见老头儿着急,倒也不必去将这话说出,给老头难堪。所以,只是又再躬了躬身,却未多言。 陆芜菁出身不凡,却是明白,抬手摆了摆,将其中道理说了,戚仝愣怔一会儿,终是长叹一声,颓然坐下。 “如今既已没了足够货物,原先法子怕是难以施展了,你…,子鸿可还有什么妙计吗?” 陆芜菁淡淡的说着,将一双妙目看向岳陵。很奇怪的感觉,在她此刻心中,并无如戚仝和向涛二人那般惶惶。似乎眼中能看到那个男人的身影,她心中便似有着难言的依靠,相信他一定能将难题解决。 这种信任没有理由,就那么自然而然,却又无比坚定。 第134章:卖不成便买好了(1) 第134章:卖不成便买好了 小屋中微微有些沉闷,唯有酥油灯的火焰时而爆起个灯花,发出啪的轻响。 当陆芜菁清冷的声音向着岳陵发出后,几个人不约而同都满怀期望的看着那个,总是能给他们意外希望的少年。 “三成啊……” 岳大官人静静的坐在那儿,两眼似阖非阖,嘴中喃喃的重复着。一手扶在旁边的矮几上,两指上下错落,时急时缓,轻轻敲打着桌面,于是,笃笃的敲击声,便如这庙中的木鱼梵音般轻响起来。 戚仝等的心焦,眉头一轩,便要催促。却见旁边陆芜菁忽然转过头来,对着自己轻轻摇了摇。 陆芜菁早已发现,这是岳陵思考问题时的一种小动作。这种细致的观察,不单是她心中钟爱于这个男子的收获,其实也是长久以来,她以一个女子之身,能经营如此之大规模生意的法宝。 旁人都说她的成功,全是靠着家族之力,还有公公镇南候的背景而成。其实没人知道,细致入微的观察,敏锐的捕捉商机,再加上凌厉果决的决策,才是她真正制胜的不二法门。 “卖不了,那就不卖好了。” 半响,岳陵敲打的手指忽然一停,缓缓睁开眼睛,淡然的说道。 戚仝一呆,皱眉道:“不卖?不卖咱们来这儿作甚?那蜀中那些大商,又如何对付?难道说要向他们低头?” 陆芜菁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她知道,这个小男人胸中锦绣万里。既然说出不卖,便一定会有后招。她要做的,就是等他说出计策,然后进行分析,并去执行就好了。 这种感觉,实在令她有些沉迷。多少年来,事事都必须自己一个人去决断,从没人能给予自己任何帮助。很多时候,陆芜菁累的,甚至会在某些无人的夜里,偷偷的独自流泪。 而就在那日的午后,那个蜀中的客栈小屋中,当眼前这个小男人笑吟吟的侃侃而谈后,她忽然心中似是松开了一道闸口。望着他那双清澈的不含任何杂质的眸子,她没来由的便有种感觉,他一定会帮自己。以后,再也不用独自去背负那些沉重,因为,这个男人的眼睛告诉他,他会和她一起去面对,不论任何时候。 这种奇怪的感觉,陆芜菁也不知为什么会兴起,就是那么自然而然的知道。 是不是在那一刻起,自己便对他起了某种感觉?不然,怎么会在之后,就那么认同了戚老提出的认为姐弟的建议?又怎么会一旦答应,就那么快的融了进去,却毫无半点防范之心? 陆芜菁思绪忽然有些飘,眼神中忽而闪烁,忽而温柔,白皙的玉颊上便霎那如红枫浸染,淡淡的浮起惊艳的流丹。 “……这个世界上,其实还有一种爷,他的名字叫采购!”耳中飘过那小男人清朗的语音,陆芜菁心中一惊,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走了神。连忙心虚的偷眼看看左右,见向涛和戚仝都没注意自己,这才微微松口气,静下心来,仔细听着。 第134章:卖不成便买好了(2) “咱们卖不成,那就买!大批的买!买一切能买的………”岳陵笑眯眯的说着,言语中充满了坚定的自信。 …………………………………………………………………………. 聂弃师赞算是个虔诚的佛教徒,他每天都要按照极严格的规程,将诸般功课做完。 郎里又只是个小镇,小到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几乎没什么需要他处理的事儿。除了每年几个重大的节日,需要他亲自带着进行祭祀,大部分的琐事,都会有他的几个弟子去完成。 但是,今天,便在他刚刚做完早课,正踱步准备到正殿给两个最小的弟子讲经时,却忽然被外面传来的阵阵惊呼声引动。 “仁增,仁增!”他微微皱着眉头,沉声呼喝道。叫的便是他的大弟子。仁增在藏语中的意思是持明,这个大弟子一向代他主持外务,向来稳重,倒是极符合这个名号。 门外脚步声响起,仁增喇嘛快步走了进来,对着师父深深一礼,恭敬的道:“师父,弟子有礼。” 聂弃微微颔首,瞥了外面一眼,沉声道:“外面再闹腾什么?难道不知寺里住有贵人吗?这般吵闹,扰了客人如何是好?” 仁增喇嘛一愣,随即躬身笑道:“师父错怪了,外面却正是寺中贵客所为,非是民众失礼。” “嗯?”聂弃一呆,急急问道:“怎么回事?” 仁增道:“回师傅,今儿一早,那位恩义翟王便带着人,在寺外设了一案,收购各种药材、犀角、角胶、牲畜等物。所给出的价格,比之寻常商家高出几近一倍不说,还可以上好滇茶以物易物,这才引起大伙儿的喧嚣。” “什么?以上好滇茶换…….换那些东西?”聂弃听的一呆,不由又再追问了一句。 仁增点头道:“正是,不敢欺瞒师父。甚至……”说到这儿,仁增不由一顿。 聂弃催问道:“甚至什么?” 仁增迟疑一下道:“甚至,他们连佛经都要。” “什么?!”聂弃听到这儿,不由失声惊呼了出来。要知方才前面说的,总还靠些谱儿。毕竟药材、犀角等物汉地也是需要拿去配药,角胶可以制造弓弩等物,而牲畜可以卖肉、耕种。 但是,佛经呢?据闻汉地虽也信佛,但与吐蕃所信却并非同源。汉地所修乃是传自天竺的大乘佛教。而吐蕃所承的,却是本地源自天竺佛教之前的苯教。 两者虽都是宣讲济世救人、导人向善的基本佛法,但终归在许多细节上,绝然不同。这位据说是来自大周的古戎异姓王,竟然要换取本地的佛经,难道他有往中原之地,传播我苯教之心吗? 一念至此,饶是聂弃师赞修为高深,也是不由的顿时怦然心动。须知宗教中人,无时无刻不以宣扬自身教义为无上功德。若能在此途上稍有寸功,不啻于一国政治上的开疆拓土之功,必将万载流芳。 此刻猛然听闻竟有这般事儿,你让聂弃如何能再保持冷静?当即二话不说,拔腿就往寺外跑去。 庙中诸多小喇嘛,眼见平日端严稳重的大师赞,今个儿竟毫不顾仪容的奔跑了起来,登时惊落了一地的眼珠儿。 第135章:收垃圾(1) 第135章:收垃圾 “老少爷们们,大叔婶子们,来吧,把你们存下的东西都拿出来吧。让那些令你们头疼,却又无法带给你们太多收益的货物,统统换成大把的金银吧。只有今天,只有在这儿,请大伙儿记住,陆家商队!只有陆家商队,才能给你们最合理的价格,才能带你们发家致富!来吧,不管什么东西,只要它有价值,陆家商队就能换给你最需要的…….” 寺外,岳大官人掐腰站在一张最大的案几上,正自声嘶力竭的喊得畅快。 在他一旁,向涛带着商队众人,忙的一头大汗的,不断的将各种各样的物品分类收下、记录,然后再或以金银,或以大大小小的包茶换出去。 无数的吐蕃人排成长长的队伍,手中拎着、提着各式各样的货物,满面喜庆的期盼着、交谈着。 孩子们欢快的在队伍中钻来钻去,多有手中拿着家中长者刚刚换来的稀罕物显摆的,时不时的引来阵阵赞叹声。 整队长队不断的缩短又延伸,延伸又缩短,却是许多人眼见别人用来换取的物品,才想起自己家中也有这样那样的东西,在换过一次后,便又折返回去,匆匆找出,再次排到队伍之后。 不远处,戚仝老头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张大的嘴巴几乎能塞进去个鸡蛋大。 半响,才有些木然的转头看看一旁静静站立的陆芜菁和彩霞主仆,呐呐的道:“丫头,他…他这什么都要,拿回去,拿回去又能做什么?难不成他要开杂货铺?” 陆芜菁也是满面思索,心中隐隐似是有个念头,但却无论如何也抓不到重点。闻听戚仝问起,只得轻叹一声,低声道:“侄女儿也不知。” 戚仝啊了一声,不由跺脚道:“你…你也不知?你不知就让他这么折腾,丫头哇,别说你们还没成事儿,就算成了,可也没有这么败家的啊。这…这么下去,可要如何收场?” 陆芜菁听老头这话一出,登时吃不住劲儿了,不由腾的面颊通红,跺脚羞道:“戚老,你….你在胡说甚么!什么成事,侄女儿只是知道他绝非胡闹之人,也完全没理由害咱们。想来如此举动,必有深意罢了,况且昨**老也是同意了的,如今却怎么如此瞎扯,真真为老不尊,不跟你说了。” 戚仝这才发觉自己情急之下,竟口不择言的捅破了窗户纸,眼见陆芜菁羞恼,连连赔笑,随即却又叹息道:“陆丫头啊,昨**说以买东西为契机,老夫只当他必是有针对性的。哪里知道他这么搞法啊?这哪里是买吗,整个一收垃圾的。这般下去,就算是金山银山也不够填的啊。再说了,就算不差这些银钱,那换回来的这些破烂儿,难不成真要千里迢迢运回中原去?这….这不是胡闹嘛。” 陆芜菁轻轻摇头,目光在桌上那挺立的身影上定了定,这才轻声道:“且由他去!” 第135章:收垃圾(2) 戚仝一呆,随即跺跺脚,连连叹气不已,却也不再多言。正自感叹之际,却见庙门那处一闪,一人疾步而出,风风火火的直冲桌上的岳陵而去。 戚仝只凝目一看,不由大惊道:“哎哟,糟了,你看,那是这庙里的师赞。哎呀,瞅那模样,必是恼怒他扰了庙中清修,这是要来问罪了。” 陆芜菁闻言也是一惊,美眸一紧,急急看去时,却是不由的顿时一呆。但见那位聂弃师赞,此刻竟是满面激动之色,手颤足抖的,正自连比划带说的,拉着岳大官人不知在说些什么。 虽离着远听不到具体,但眼见岳陵笑眯眯的模样,又见那聂弃的态度,却绝非什么问罪之说,心下不由放松。只是,旋即,却又好奇大起。脚下动了几动,便想上前听听,只是终是忍住。 以那家伙的性子,若不肯说,去问他也是白搭,若他肯说,又何须我去多问,没的让他又再借题发挥。 心中这般想着,索性不再去看,轻轻一扯彩霞,跟老头戚仝告罪一声,径自往后边歇息去了。 戚仝一呆,哪成想到头来,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了。站在那儿想了想,不由苦笑一声,随即,也是大袖一摆,一摇三晃的回了房,去捣鼓自己那巫医之术去了。 他们三人走了,这边聂弃却是心潮澎湃,只觉热血都冲上了头顶。为啥?因为刚才简单说了几句后,果然这位恩义王檀越,竟是真有往中原传这苯教之心呢。 “….天下万法,红花莲藕,本是一家。千万年前,可有中原佛教?又可有吐蕃苯教?佛教之义,去恶扬善之道,当捐弃门户之见,互通有无,使大功德传于世间,颂于蓝天覆盖下的每一寸所在,这,才是我佛宏大之处……” 恩义王朗朗之言,简直字字珠玑,只听得聂弃师赞欢喜赞叹,恨不得五体投地了。只是这位大功德王爷下一句话,却又险险将他打入地狱。 “….可惜,可惜啊,只可惜我遍观所收佛典,发觉其中并无真正上乘之作。且所收来的,大多残破不全,艰难晦涩,若如此拿回去,只怕这番心思便要付诸东流,只能将其作为一堆废纸生火用咯。唉,可惜,可惜啊!” “王爷哪里话来?若说佛家典籍,民间毕竟只是少数,如王爷真有此大宏愿,便当从寺庙中使力才是。岂可因一时不顺,便生颓丧之心?”老喇嘛急了。 岳大官人肚中暗笑,面上却是一副忧愁模样,摇头叹道:“大师所言,本王如何不知?只是,我虽王族,但一来刚刚进位不久,二来,更是向无熟悉的寺院相交,这从寺庙中借力,怕是难有所得啊。” 聂弃双目放光,一把拉起岳陵,便往庙中而走。边走边道:“王爷果有此心,老僧不才,愿为王爷牵线。我有一师兄,唤作多吉贡布,乃是逻些江让觉康住持大喇嘛。王爷既然要去逻些,老僧可做书一封,届时,王爷持此书信前往,必将受我师兄盛待。” 这觉康一词,藏语中便是佛殿的意思。岳陵既存了心思,自是早已探听清楚,此刻听闻,不由眼睛一亮,反掌握住聂弃手臂,急道:“此话当真?却不知令师兄这江让觉康规模如何?可能与大昭寺相比?” 聂弃先是一愕,随即面现傲然,哂笑道:“大昭寺何足道哉?而且那里所奉亦非我苯教之祖,却是天竺一脉。王爷既欲传我苯教,当知江让觉康,才是我吐蕃苯教圣地。比之那大昭寺,可不知早了多少年。” 岳陵更喜,面上却显出犹豫道:“怎么大昭寺供奉,是与中原一脉的吗?哎呀,我听闻大昭寺在吐蕃一地,势力极大,若此去直奔令师兄之处,会不会引起什么不便?唉,你当知道,我这身份委实敏感了些,一个不好,怕是要为王族带来祸事啊。” 聂弃闻听,霍得停住脚步,两眼定定的注视着岳陵,微一犹豫,才口中长宣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王爷,老僧有一言不知当问不当问?” 岳陵奇道:“你要说什么?只管说就是,又有什么当问不当问的。” 聂弃看着他,原本昏花的一双老眼中,下一刻忽的爆出一片精芒,一字一顿的道:“老僧请问王爷,此番王族回归,是欲平淡偃伏,还是欲要有所作为呢?” 第136章:派系暗流(1) 第136章:派系暗流 仍是迷蒙不清的天空,光影甚至映不出任何斑驳。就在这极偏僻的远山之中,这个低矮甚至破落的小庙中,那个原本毫不起眼的老喇嘛,这一刻忽然爆发如同出鞘利剑般的锋芒,让岳陵粹不及防的吃了一惊。 “王族千里跋涉,历久而回,是要就此偃伏,还是要有所作为?”老喇嘛哪还有半分昏聩之态,就这么将这句诛心之言问出。 岳陵两眼瞳孔猛的一缩,定定的望着他,淡然道:“大师为何这么问?王族地位尊崇,何来偃伏,又何来有所为之说?” 聂弃深深看他一眼,忽然腰背微微一塌,漫天气势顿时敛去,高山不见其伟,长河不显其阔,展现眼前的,又只是一个淡定无为的老喇嘛。 岳陵有种想要搓搓眼的冲动,简直怀疑,方才一霎那间,会不会只是一种错觉。 “王爷,吐蕃一地,教派纷杂,更是牵扯整个西南之地无数势力。如今,共有四十余部,各有供奉。我苯教诞于始祖,昌于本土,后虽因天竺、尼婆逻、勃律一时得逞,遂分化为杜本、迦本、觉本三派,表面上看,似是觉本已然全面覆盖,然究其根本,我苯教正统杜本仍是具有最大潜力。老僧听闻当今赞普,雄才大略,似有心一扫异类,重扶正朔。诚有能在此时相助者,想来日后必有大造化以临,我佛之宏光,也必将耀于四方。” 聂弃两手合什,慢慢踱步向前,口中如同诵经一般,忽而转口讲起吐蕃一地的教派。只是话中虽未再追问岳陵方才的话题,但其中暗示之意却是昭然。 岳陵心中暗凛,他原本这收购佛经一事,不过是灵机一动。想到吐蕃一地,既然家家供奉,人人信佛,若能借此引动一种潮流,必能为自己加上一层保护。同时,心中未尝也不是没有为古戎王族造势的意思。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聂弃老喇嘛一番话中,看似平淡,却竟忽而透露出教派之争、贵族之争的隐秘。和风细雨之下的表象下,已然隐隐溢出几分潜隐的血腥之气。 大变将临,是危机,抑或是危境? 危机,是危险中的机会。或一举扶摇而上,成就大功业,或转而之下,瞬息湮没于尘埃;而危境,则是遍地荆棘,一旦踩入,实是十死无生之地。 这其中的把握拿捏,只要稍有差错,立时便会身无葬身之地。别说眼下岳陵自身不过如尘埃一般,即便是外表光鲜无比的古戎王族,根本上,也绝没这种能左右此等事儿的能量。若说用处,只怕便是那大义的名号了。但这种用处,对古戎王族本身显然是弊大于利的。 岳陵目光转动,电念间已是想的通透。仰天打个哈哈,笑眯眯的道:“大师说的好深奥,本王凡俗之人,听起来可真如云山雾罩了。不过我也只是图个心安而已,赚点钱,积些德,在让自己和朋友过的舒服些之外,别的就没怎么多想了。” 第136章:派系暗流(2) 聂弃脚下微微一顿,微微歪头看他一眼,橘皮般的面孔上闪过一丝诧然。 他自是听的明白,岳陵这番话的意思就是,我只做自己想做的,能做的。首先是保证自己的利益,至于你们能从中得到什么,你们自己去挖掘,与我无关,我不掺合。 以他这个年纪,又身负古戎王族王爷这种光环,聂弃本以为定是一个热血冲动,满心峥嵘的。哪成想,此人竟老到沉稳至此,说话滴水不露,原先轻视之心,登时便大为收拢,从而真正的正视起来。 两人脚下不停,在内院聂弃的静舍前停住。聂弃推开房门,伸手邀着岳陵进入。待到二人坐定,聂弃拿起一个木槌,在旁边一个小磬上一敲,悠然声中,一个**岁的小喇嘛应声而入,向聂弃合什见礼。 聂弃淡淡的吩咐上茶,小喇嘛躬身应了。临到出门时,终是忍不住好奇,偷偷的向岳陵看来。 岳陵坐在蒲团上,毫无半分敬崇之意,只管自己左顾右盼,打量这喇嘛主持的居处,究竟与中原寺庙有何不同。感觉到门口飘来的目光,不由猛然扭头,见是个模样清秀的小喇嘛,不由童心忽起,呲牙一笑,扮了个鬼脸。 小喇嘛好奇的神色一僵,不由吓了一跳。脚下一个踉跄,这才慌忙逃了出去。眼见他手抖足颤的模样,岳大官人恶趣味的心思大感满足,不由嘴角微微勾起。 聂弃两眼似阖微阖,一直便在暗暗观察与他,眼见这一幕,心中更是没底。此人时而精细如只千年狐狸,时而却又稚真如纯洁童子,飘忽随心,捉摸不定。聂弃自认阅人不知凡几,如此人物,却堪为生平仅见。一时间,对原本心中所定,忽然踌躇起来。 他这边拿不定主意,室中便静寂了下来。岳大官人却不是个拘谨的性子,坐在蒲团上,待到看的无趣,忽然将目光移到聂弃身上。上下打量不停,两眼渐渐发出光来。 聂弃正自脑中斗争的激烈,忽然感觉这厮灼热的目光,不由的心中一跳,没来由的一阵惊凛泛起。 “哈,大喇嘛,我问你个事儿,还请你实言相告,休要隐瞒。”岳大官人两眼发着绿光,看的聂弃额头微有青筋蹦起,这才笑嘻嘻的说道。 聂弃心中一懔,端容沉声道:“王爷有何指教?但能所言,聂弃绝不推辞。” “好!”岳大官人拍掌喜道,霍然从蒲团上站起,就在屋中来回踱了几步,这才转头看向他,低声道:“大喇嘛,你是不是身怀绝技?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会很厉害的功夫?比如大手印、狮子印的那种?” 他这话一出,聂弃顿时就是一愕,却听他又再继续道:“你休想瞒我,刚才在外面时,就那气势,我便知道的。嘿,偷偷告诉你,本王可也是个中高手,倒不是觊觎你那功夫,但大伙儿互相探讨一下,总是互有助益的,你说是不是?” 他口中说的平淡,两眼却极是热切,聂弃原本满心算计着发扬苯教的大事儿,哪里料到此人竟尔扯到这上面去。眼见这厮一副,恨不得把手伸到自己嗓子眼里掏的架势,待到反应过来,登时便是一头的黑线搭下。 外面适时传来脚步声,门声一响,却是方才那个小喇嘛捧着托盘,奉茶上来,这才让聂弃好歹将紊乱的气息,得以平复了一下。 等到那小喇嘛告退出去,聂弃伸手请他落座品茶,这才长吸一口气,淡然道:“王爷所言功夫,老僧不会。只是我教历来传承了些养息吐纳的小道,皆是以助修行所用,并非武技之道。” 岳大官人微微皱眉,失望道:“不会?可我总听人家说,什么密宗大手印啊,还有什么临、兵、斗、阵什么什么的各种印,好似极为出名啊,你既然是吐蕃最古老的、最有资历的派系,怎么能不会呢?” 聂弃面孔就是一阵的涨红,不悦道:“王爷也说了,那是密宗之法,老僧乃是苯教,不会有何奇怪?那密宗便是传自天竺一脉,正是注重外功,急进求成,实为歧途,何值一提?” 老喇嘛有些怒了。麻痹的,这不诚心格痒人嘛。合着刚才费了半天口舌,这厮压根就没怎么听的说。 “啊,明白了。这么说,咱们苯教乃是精研内家大道的,密宗那些个什么手印的,便应属表象小道的。我这么理解,该当没错了吧。” 岳大官人拍手说道,一脸的恍悟。 聂弃面色稍斉,欣然颔首。只是刚要称赞几句,对面此人接下来一句话,却让老喇嘛险险直接暴走。 “哎呀,我知道了!苯教以内修为重,那**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阴阳和合之术?据闻那可是顶顶古老的内家妙法!哈,如此说来,大师也是一妙人啊。快,快快说来咱们切磋一下…….咦,不对啊,那**该是供奉欢喜佛的吧?怎么不见你这屋里摆设呢?却是藏在何处?” 岳大官人拍掌赞叹,转头四下踅摸。 第137章:入城(1) 第137章:入城 车粼粼,马萧萧,数百人的大队逶迤而行,重又踏上了西进的路途。队中十余匹驮马身上,左搭右驮的,装满了各式杂物,显得颇为古怪。 郎里村的众人仍是匍匐两边相送,只不过比之当日相迎之时,众人面上除了尊崇,却又多了十分的爱戴和不舍。 在那位恩义王爷的发起下,郎里村的村众这两日来的收获,足以抵的上往昔一年的所得。对于王族的感念,登时从单纯的精神上,转而变成一种深入骨髓的质变。 这让始作俑者的岳大官人固然得意洋洋,连姬罕答也是暗赞不已,深觉自己慧眼识人。 随着大队人马渐行渐远,便在众村民之后的一处山岗上,聂弃大喇嘛神色木然,遥望着远去的队伍,目中却是一副复杂忧虑之色。 想及那天那个恩义王最后一问,老喇嘛身子又是不禁的一阵颤抖。阴阳和合之术?欢喜佛?你妹的!那是连密宗里,都存有莫大争议的一个分支好不好? 那支教派称为坦多罗教,寻求的是解脱,不修来世,求的乃是今生。这不但与苯教之义相悖,便连许多天竺教义都对其抱有微词。 就这,那厮竟然能扯到自己头上,聂弃想到自己当时,居然还能忍住没去掐死他,忽然很有些佩服自己了。嗯,看来自己近来修持,真的是颇有进益了。 至于说最终还是给那家伙写下了书信,在最后一刻派人送了过去,在聂弃想来,师兄乃大智慧之人,总会比自己看的深远透彻,何去何从,便由师兄决断吧。 相对于聂弃大喇嘛复杂纷乱的心思,离去的队伍中众人,却是个个憋不住的忍俊不住。甚至连躲在车中的陆芜菁,都时不时的嘴角微弧,肚中暗啐此人之荒唐。 那日听闻此人被大喇嘛逐出,所有人都是大惊,不知发生了何事。反复追问,岳大官人却只是满面悻悻,就是不肯说。后来总算从那些小喇嘛背后的议论中,才渐渐搞明白其中缘由,这下让众人简直是哭笑不得之余,真个是对岳大官人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呸!想笑便笑好了,你妹的,憋不死你!”岳大官人斜着眼,瞅着跟在一旁的向涛那满面的古怪,不由又一次大叹自己的光辉形象不再,口中却是恨恨的呸道。 向涛终是守着下人本分,憋得脸红脖子粗的,也是不敢太过放肆。只是躬身帮着将那硕大的练功帐帐门撩开,伺候这位敢于宁可胡说,也不能不说的老爷进去练功。 岳大官人昂首而入,不多时便从里面传出砰砰砰,连续不绝的沉闷之音。车外众人,这才轰的一片低笑暴起,人人都是用手捂着嘴,一边使劲抓住马鞍,唯恐就此跌下马去。 练功帐中,在努力躲过十几次攻击后,被斜后方一只荡过的沙袋砰然击倒的岳大官人,趴在地上呼呼喘着,听着外边的笑声,一边恨恨的喃喃道:“麻痹的,欢喜佛便不是佛吗?狭隘!狭隘啊!” 第137章:入城(2) 感叹于庸俗的视角,不论在任何时候,都总是多凌驾于艺术的目光之上,岳大官人恨恨的竖起中指,鄙视了一番,这才又再翻身而起,在对着外面“快点!再快点!”的大喝声中,甩开一切,重又进入艰苦的苦练之中。 此后一路而进,遇镇则停。每到一处,必然如在郎里一般大肆收购。如是,大队还不等进入逻些,便已传的沸沸扬扬。多有心急的,早早背负着挑选而出的货品,一路络绎不绝的迎来。 如此一来,接下来的日子,整个商队别的不说,这饮食住宿却是猛然大升了几个档次。而且,往来之人,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贵族大家,都对众人恭敬有加,极是亲切。 这让原本贫苦惯了的戎族众人,简直欣喜不已。人人都在心中大赞恩义王爷,若没他老人家,这般殊荣哪会如此快降临?皆叹曰:非常人有非常之智,此言诚不欺我啊! 就这么走走停停,待到又半月后,大队终是遥遥望见了,那座坐落在半山的逻些城。 至此,原本陆家商队中剩余的茶货,已然从原先的三成,剩余不过一成有余。而换来的大部分东西,除了一路上又以各种方式换出去一些外,却实际并未增加多少。反而是金银财物,却多出了一些,这让戚仝老头佩服的五体投地。 原来,初时众人只用金银收购,或者用茶货兑换。但随着越来越多、越来越繁杂的货物涌来,需求便也呈现难以想象的多样化。 在岳大官人有意识的引导下,便将其中一些冷门的东西,或者是瞅准了确实的需求买家,便摒弃了以物换物,而是专以金银置换。这使得商队便如同一座流动的大型超市,登时便火爆起来。虽不敢说日进斗金,但一路到此,却也绝非当日众人以为的那样,成为一座垃圾回收站。细算下来,竟然是大有余裕,众人尽皆叹服。 眼前的逻些城,还没有后世的拉萨那般规模,只是个颇为简陋的土城,合着散在周围数百里方圆的各族散户而成。那座名驰后世的布达拉宫,在这个似是而非的时空,也不是那位耳熟能详的松赞干布所建。也不叫布达拉宫,而是称为红山宫。 没了松赞干布,也没有大唐一朝,便更加不会有什么文成公主了。虽然城中仍然有闻名遐迩的大昭寺、小昭寺等,却与历史所记全然没半分关系。 倒是那位曾经的尼泊尔公主入嫁,在这个时空,确有其事。但提起来,却也不是岳陵记得的那个尺尊公主,却是个叫做什么鸢魔加丹的,让岳陵听的一头雾水。 此时的吐蕃,只是个松散的联盟性质的集合体。名义上的赞普,叫郎达磨立。与那位松赞干布的出身地一样,都是城西拥布拉冈堡的一个贵族之家。 如同所有历史上豪强崛起的进程一样,凭借着绝对的实力优势,郎达磨立借助家族的力量,一举压服各族,至少在明面上,统治着这片广袤的土地。 古戎王族的影响力果然还是极为强大的,就在离城还有十里的时候,便见前方旌旗漫卷,扬尘蔽日的。 待到前方斥候返回,报说乃是赞普郎达磨立亲自带着各位头人、贵族,以及军中千户以上的将军,亲自来迎。 姬罕答面上闪过极复杂的神色,却是传令大军就地扎住不动。只让人除了稳稳的擎住那杆九旌大纛外,又自马上换乘到一辆八马拖曳的厢车上。 随即招呼着岳陵一起登车,目光沉稳的立在车辕前,面孔坚毅,如同刀斩斧劈一般,将嘴唇抿的紧紧的。 岳陵也不推辞,爬上车去,只落后半身而立,面上仍是一副懒洋洋的神气。乍一看去,侍卫不似侍卫,主子不似主子的,倒让人费些猜疑。 十里地不过小半个时辰光景便到,随着前方一骑飞至,奔到车前,马上骑士利落的翻身下马,就路边跪拜下去,高声禀道:“赞普墀郎达磨立,率众属迎候王室大翟王,照请陛见。” 第138章:王见王(1) 第138章:王见王 赞普,藏语中的意思是王;墀,就是舆、王位的意思。在这两个前缀后,加上人名,便是称呼此时吐蕃之主的格式。 岳陵留意到,在听到这个称呼时,侧前方的姬罕答面颊上有着微微的抽动,只是不过旋即便平复下来。 在这海拔3650米的高原上,阳光似乎明耀了起来,映出了一种极致透着白色的光芒,似乎是将极远处,念青唐古拉山的皑皑雪顶折射了过来。 男子站立如山,沉凝巍然,高傲的头颅不曾有一丝微动。 “赞普是要本王去朝见他吗?” 低沉的声音,威严的响起,带着缓慢而奇异的调子。趴伏的斥候身子一颤,却不敢有任何异动。 数百戎族战士,依据方队而列,静悄悄的,甚至连马匹都不曾发出任何声息。一股无形的威压,便铺满了天地之间。 “御车而进!” 姬罕答不再等待,手扶着前方的辕拦,淡淡的吩咐着。对那跪在一旁的斥候,却是不曾再望一眼。 岳陵嘴角微微勾起。抬眼扫了姬罕答一眼,暗暗点头。这才是一个王者该有的气势。 郎达磨立令人报称号而进,又用了照请陛见,而不是伏请陛见,便是一种姿态。对于他的身份来说,其实倒也并无不妥。 但是如果姬罕答的身份却仍是古戎之王,乃是全吐蕃的名义之王,虽已远离故土许久,但这份儿却是不能掉了。不然,便再也无法立足。 他不理会对方的说辞,口中称对方为赞普,却吩咐御车而进,既是一种高傲,也是一种姿态。 号角呜呜响起,苍凉而深沉,整齐的马蹄声中,前方缓缓展开一队阵列。 阵前,一个身形稍胖的三十许中年人,正自居中端坐马上。此人面色暗红,方面大耳,唇上留有微龇。双目狭长眉额宽阔,隆准丰唇,倒是一派洵洵大度的气象。 头戴一顶赤色平顶圆帽,身穿百花刺绣右衽长袍,扎着嵌饰云纹翡翠的玉带,浪翻襟底儿下,蹬着一双翘头龙凤丝绣长靴。 此际,端坐逍遥马上,眼见姬罕答御车而来,狭长的眼眸中蓦地闪过一道冷光,微一迟疑,随即催马上前,身后紧紧跟着连个跨刀护卫,便就车前丈许外勒住,忽而展颜笑着,抚胸深深一躬道:“逻些小王郎达磨立,恭迎大翟王阁下御驾。奉迎来迟,还祈恕罪。” 口中说着,目光在姬罕答身后的岳陵身上一转,眼中溜过一丝诧异,随即隐去。 姬罕答不答,直到车驾进至三尺远近,这才挺稳座驾,便就车上朗朗一笑,亦抚胸颔首道:“赞普少礼。姬罕答远离故土,已垂数十载,今举族以归,赞普仍肯屈尊来见,忠义之心可鉴,本王既慰且愧,何来恕罪之说?快,快请免礼,且请登本王御车同行。” 两人口中相互客套,却暗暗全都端着份儿,各自打量之际,都为对方风暗暗点头。 郎达磨立又再客套几句,回身摆手示意回返,这才催马近前,便就马上直接登上车辕,与姬罕答并肩而立。 第138章:王见王(2) 待到站稳,驾车御者挥鞭而进,郎达磨立这才微微转首看向岳陵,笑道:“敢问大王,这位贵人却是哪位?” 古戎王族尊贵无比,便是亲身侍卫,也是不能立于御车之上的。郎达磨立方才便心存疑惑,此时离得近了,一眼便看出岳陵乃是汉人,心中不由大吃一惊,口中发问,便不敢稍有不敬。 要知此时大周虽内部问题繁冗,但相对于周边各族来说,却仍是一个无论如何也难以企及的庞然大物。尤其对于吐蕃来说,吐蕃自身本就征伐不断,政局不稳。许多物资,更是有赖于与大周的互贸,是以,对于大周这个宗主国,若说眼下尊奉之心,除了南边的大理等国外,便数着吐蕃了。 试想如此情形下,在这古戎王族的王驾御车上,猛然见到一个汉人与戎王共立,哪能不让郎达磨立心中惊惧不已? 姬罕答唇边微不可察的浮起一丝笑容,直到此刻,也才忽然想起这事儿一般,朗声一笑,连忙拉过岳陵引荐道:“啊,倒是本王只顾回归故土的兴奋,却疏忽了。来来来,我来给赞普引荐一下,这位乃是我王室恩义翟王,岳陵岳子鸿。恩义王曾力救本王与王儿性命,又是来自于天朝大周的高士,承蒙不弃,遂与本王兄弟称之。” 郎达磨立听说岳陵曾救了姬罕答父子性命,两只狭长的细眼不由猛然一睁,随即却又似有所觉,连忙敛起眸子,便就车上以汉礼抱拳笑道:“原来是恩义王大驾当前,小王不知,倒是失礼了。” 岳陵嘴角勾起,他听的姬罕答刻意模糊,心中自是转念便已明白。见郎达磨立以汉礼相见,他却反施以吐蕃礼,单手抚胸躬身道:“何敢当赞普之礼,岳陵不过侥幸,全是大王恩遇罢了。” 郎达磨立听他话中圆滑谦逊,心中大感舒坦,面上神色便愈发柔和起来,哈哈笑道:“恩义王来自天朝上国,果然乃俊杰人物,非我边鄙之地可比。今既至此,必为大王得力臂助,他日成就不可限量啊。” 岳陵微微一笑,淡然道:“赞普过奖了,岳陵与大王全是私交,今来贵境,不过一过客罢了。待到他日手头之事完结,便要启程返回大周,可不知能帮得大王多少。若说真正相帮,怕是还要赞普多多费心才是。” 姬罕答听他说的直白,面色微微一变,一旁浪打磨砺却是眼底猛然划过一道亮光,面上笑容又再浓了许多。只是前面已到了宫城大门,便顺势停住,只转头对姬罕答告罪,命人牵过马来,道是先去准备迎宴。 临行前,又派几个官员过来,引着姬罕答一行人等,先往后面偏殿歇息。古戎族众,早有人接引到另一处安置,陆芜菁等人却辞了姬罕答,只让水生随着岳陵,她们径往城中客栈自行落脚。 王宫里人早探听清楚,自是无人敢拦,岳陵知她脾性,也自由得她去。暗思待得这边事了,便离了宫中,过去寻她们便是。眼下这二王相遇,后面诸事牵扯极大,却非自己这小卒子可以掺和的。那恩义王听着好听,若是傻乎乎的凭此便一头冲进去,那才叫脑袋被驴踢了呢。 他人精儿也似,这里面前后关节拿捏的倍儿清,这也正是方才他跟郎达磨立说,与姬罕答全是私交,暗示不参合王族公事的缘由。 他如此明白直说,自然也知道姬罕答心中不乐,但以他所了解姬罕答骄傲的性子,却是笃定,越是如此坦率,姬罕答便是不乐也不会因此对他如何。 果然,一路上,姬罕答除了方才深深凝视了他一眼后,便再没提及半句。只一路指点景色,为他讲解一些王族典故。 岳陵前世对西藏向往许久,却并未真的来过,此番不但来了,还有一族之王在旁解说,不由大乐。耳中听着,两眼四下看着,倒真将此行当做旅游了,让一众宫内随扈,看的暗暗惊诧不已。 第139章:两处相思(1) 第139章:两处相思 眼下这红山宫,还没后世那等辉煌,虽也前后层层叠叠,占地不小,但便跟中原普通小城,也是不可同日而语。 岳陵看过几处,便已在心中暗暗鄙视,倒是姬罕答讲述的王宫典故,颇有些神奇色彩。 转过几条御道,车驾在一处偏殿停住。一些头戴黑色平顶圆帽的宫人,呼啦涌出,各分几人,分头招呼着,引一行人下了车,举步入殿,分屋安置。 岳陵抬头打量,这所谓的殿,不过是比寻常房间大上许多,屋顶倒是以彩绘描着各式图案花样。他留心细看,却似乎是各类佛教故事,布满整个穹顶。上面人物或狰狞,或威严,或端庄,或妖异,极尽诡谲之能,不由暗暗称奇。 水生亦步亦趋的跟着,到了此刻,早已眼花缭乱。若非知道不合适,怕是连伸手扯着岳大官人衣衫的心都有了。 眼见岳陵安步当车,左右看看,便要又往再里而去,那里面水汽蒸腾,显然是沐浴之所。水生大急,忍不住急忙抢上几步,嗫嚅道:“公….公子…” 岳陵一愣,回头一看,见他颇有些面白唇青之色,不由好笑。摇头道:“你紧张个什么劲儿,难道没洗过澡吗?” 水生抬手搔搔头,忐忑道:“澡自是洗过的,却都在江里,又哪用这般麻烦?还有,她们….她们为何一直跟着?”口中说着,目光往一直随着进来的几个宫女,极快的扫了一眼,面孔已是涨的通红。头刚低下,眼神儿却又不自觉的偷瞟了几下。 岳陵见他模样,不由哈哈大笑,靠近他低声笑道:“怎么?你没见过女人吗?我跟你说,这里洗澡便是这个规矩,这些个女子当然要进去,伺候你洗了。嘻嘻,你不妨便将这当做演练,等到你与彩霞一起时,便不会手忙脚乱了。” 水生吃了一惊,面皮愈发涨的通红,脑袋摇的拨浪鼓一般,急道:“这…这可不成!休说彩霞,便是被俺爹知道,也非打杀了我不可。我虽没读过书,但爹爹却是说过,男女授受不亲,如此行径,真无耻之行,不行,绝对不行!” 岳陵笑的愈发欢畅,这厮偏好欺负老实人,眼见水生窘迫,这兴致便也越高。当下一手揽过他肩膀,拥着他走到另一边门口,一边低笑道:“你怕些什么,你来之前,你爹是不是让你听我的?” 水生迟疑着,但终还是点头。 岳陵又笑道:“你看,你爹都说了让你听我的,我还能害你不成?我跟你说,这叫入乡随俗,你若不让她们进去服侍,传扬开去,便是等若说他们不会待客。如此,怕是出来后,立马便要被砍了头去。你看看这些个女子,哪个不是无辜之人,若因而丢了性命,你于心何忍?我跟你说,眼下你所做的,便好比行大善事,舍身为人呢。还有哈,这样一来,却也是为了日后你与彩霞好呢。” 第139章:两处相思(2) 这厮故意误导,可怜水生听的晕头转向,一颗心简直要跳了出来一般。正懵头昏脑之际,忽听彩霞之名,当下大奇道:“这…这怎么又跟….跟她,呃,跟彩霞何干?” 岳陵叹气道:“你个呆小子。我来问你,这男女之道,你可明白?” 水生一阵扭捏,吭哧半天,终是摇摇头。 岳陵又道:“那我问你,你觉得这女子,是喜欢那知情识趣的,还是喜欢那呆瓜一般的?” 水生一呆,想了想,闷声道:“当….当然是,是知情识趣的。” 岳陵拍手道:“着啊!你看你也知道嘛对不对?可你连女子究竟长成什么样,喜欢什么都不了解,又怎么谈得上知情识趣?眼前这便是个机会,来来来,我且教你几招,你只管大胆放开,待到熟悉了我教的这几下散手,包你日后伺候的你那彩霞娘子舒舒坦坦的,再也离不开你。” 水生啊了一声,忽然不服道:“俺…俺怎么不知女子长的啥样?再说,便她们….她们喜欢什么,又怎代表彩霞也会喜欢?俺….俺知道自个儿笨,但彩霞对俺好,那就是不嫌弃俺,俺若变了,怕是彩霞倒不喜欢了。公子,你学问好,本事大,所以喜欢你的便是喜欢你这些。可彩霞现在就对俺好,想必喜欢的,也是笨的俺。所以,俺不用学你那些,俺也学不会。俺知道,俺这样怕是要丢你的人,公子尽管放心,俺这就进去,绝不给你掉了面子。不过,那些招数就不用了,俺也学不会的。” 说罢,他面上忽而显出坚定之色,瞪大了眼睛,狠狠盯了前面门里一眼,随即步履坚定的昂然而入。那一副神情,简直如同慷慨赴义,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架势。 岳陵张大了嘴巴,哪成想到头来竟是这般结果。站在门外瞅着水生悲壮的转过屏风,终是不见了,老半天才砸吧砸吧嘴儿,苦笑着转身往自己房中而去。 水生也好,二宝也好,这二人年岁不大,也没任何文化学问,但每每行事做人,却如同浑金璞玉一般。 水生方才一番话,听着似是憨直,细细想来,其中却又道尽了男女感情的真谛。 她喜欢的,便是原本的我,真的我。我若变了,倒是不叫她喜欢了。 岳陵心头寻思着这番话,忽而一时间竟有些感动。世间原本最让人心动的,原来不是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表象,恰恰正是那最原始的最真。 这个道理,水生没有什么华丽的词汇去描述,却用一种最质朴的语言,平铺直叙而出。 心神不属的任凭两个宫女为自己卸了外衣,岳陵感受到一丝寒意,头脑微微一清,皱起眉头,对两个宫女摆摆手,示意她们下去。 两宫女对望一眼,只是默默的鞠躬,倒退着悄然出去。这里自然一切以贵人的意思为上,岳陵方才一通忽悠,只是想开水生的玩笑,日后好拿他来打趣儿罢了。 待到那两个宫女退下,这才自己宽了衣,跳进蓄满了热水的木桶之中。偏热的气息,霎那间裹住了全身,似是从每一个毛孔中钻了进去,让他长久来,只是曾以湿巾简单擦拭的身体,舒服的简直要呻吟出来。 静静的躺在浴桶中,脑中又再显现水生一番话,岳陵忽然心头陡生无尽的思念。 砚儿、蝶儿、彩荷、莲萼还有沈青竹,一张张娇靥,走马灯一般此去彼来,或笑或嗔,只眨眼间,便似编成一张致密的大网落下,将他一颗心轻易兜住,随即包裹的是那么紧。甚至,让他有种澈入骨髓的疼痛。 “你们都还好吗?”他仰头向天,两眼微微闭着,不知不觉中,一滴晶莹的泪水,缓缓汨出。 “我好想你们啊。”房中水汽氤氲,一个若有若无的声音,似叹息,又似轻吟般飘泄而出。 千里之外,沈青竹忽然从一堆账本中抬起头来,目光似穿越了遥远的空间,痴痴的望着,就此一动不动。眸子里柔情闪动,变幻不停,半响,才轻轻一叹,低低的道:“大混蛋,你现在在哪里?” 城西的后院中,彩荷低头绣着一方绢帕,银针一闪,素白的玉手便是一抖,一粒殷红溢出。她久久的看着,两眼中泫然欲泣 另一间屋中,玉砚跪在一座佛前,虔诚的颂祷着,面上光致莹然,竟似与那尊白瓷大士争辉一般。红绫般的樱唇不停闭合,侧耳听去,善祷中翻来覆去便是一个称谓:官人。 后厨中,蝶儿丫头满面百无聊赖,坐在一张小杌子上,一手托腮,一手有一下没一下的剁着案板上的青菜,眉宇间淡锁轻愁,忽而气恼道:“我砍,我砍,我砍!大笨蛋!没良心的大笨蛋……” 第140章:后殿之谋(1) 第140章:后殿之谋 吐蕃地处高原,对水资源极度珍视,平民百姓少有寻常日子沐浴的。但对于戎王一族的尊贵地位,这个规矩自然是不适用的。 便在岳陵等人惬意的享受着木桶浴的同时,红山宫的后进一处屋子内,郎达磨立正满面阴霾的负手满地溜达。 屋中一侧,几个神态各异的衣衫华丽之人,正躬身而立。站在最前的,乃是一个年约五旬的老者。从腰间所系的毛带上可以看出,此人极有地位。这个老者不是别个,正是当今吐蕃赞普郎达磨立的大论,阿旺平措。 所谓大论,便是大相,也就是宰相的意思。吐蕃官制,赞普之下,设大论一人,小论一人,小论便是副相。再往下,乃是内大论、整事大论,及外事大论、刑讼大论和府库大论。 军制方面,却是分成八茹。所谓茹,也即是部的意思。每茹各设大将、副将一人,其下又以万户、千户、百户而分。 此时,这间不大的屋子里,便汇聚了郎达磨立一朝所有重臣。眼见郎达磨立神色阴郁,重人目光,便不觉都偷偷看向了,立在最前的阿旺平措身上。 只是阿旺平措此刻,却只微阖双目,浑如不觉,这让众人不由的生出几分烦躁。 人堆中,一个手足长大的汉子,先是忍耐不住。两手拽了拽颌下乱草般的浓须,忽然上前一步,大声道:“赞普,何须如此烦恼?那戎王所部不过数百,今已全在我臧茹所围之中。只消你一声令下,某必取其首级来献。” 此言一出,众人不由的都是一惊,目光齐刷刷看了过来,随即却都又转过头去,眼底闪过一丝鄙视。 这人叫占堆杰布,占堆在藏语的意思中,便是克敌制胜的意思。乃是郎达磨立的兄弟,如今身据八茹中,卫护红山宫一部,称为臧茹的大将。 只是这占堆杰布向来只是一个粗胚,兼且为人贪婪傲慢,因为身为郎达磨立弟弟的身份,平日里便是嚣张跋扈,目空一切。众人多有厌恶他,只不过碍着郎达磨立的颜面,不好言说就是了。 是以,眼见说话的是他,说的更是幼稚无脑之言,众人便除了心中冷笑,却无一人多言什么。 郎达磨立眉头一皱,站下身子瞪了他一眼,心中暗暗叹气。自家这个弟弟除了一身勇武尚堪一用,其他几乎是一无是处。这种无脑之言,随便就溜达出来,岂不让人耻笑? 他心中叹息着,面上却并不表露。瞪完他一眼后,遂转头看向一直如同睡着了般的阿旺平措,淡然道:“大论,你有何看法?” 闻听自己被点名,阿旺平措才不紧不慢的睁开眼睛,目光只扫了一眼满面悻悻的占堆杰布,躬身答道:“今吐蕃一境,大小所部四十余,各怀心思。之所以未能及于乱者,究其原因,不过两点而已。” 他侃侃而谈,未直接回答郎达磨立所问,开口所论,却言及整个吐蕃局势。占堆杰布凶睛一瞪,又待要说话,却见自家王兄还有众人尽皆面色凝重,这才连忙止住,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第140章:后殿之谋(2) “…各部实力悬殊不大,一旦攻伐拉开,或可逞威一时,却恐为旁人所乘,盖因无一部可抗衡众人之击,此其一也;其二,师出无名,所惧者,无非在于我部。而今,戎王远归,我部若能善加利用,则可借其名望,正可加固执政之力。而反之,若冒然害之,则必落人口实,授人以柄,到时,只怕引发连锁反应,我部数代经营,恐有毁于一旦之危,此中利弊,还望赞普三思。” 他淡淡而言,虽未直指占堆杰布愚蠢,但所言利弊一出,却几等若当面掌掴了占堆杰布一个大耳刮子。 众人皆知他与占堆杰布不睦,此刻眼见其一出手便是凌厉至极,心中均自凛然,暗暗提醒自家,切莫轻易多言,免得神仙打架,殃及凡人。 占堆杰布果然大怒,只是怒归怒,终不过只是涨红了面孔,狠狠的盯了一眼阿旺平措,哼了一声算完。 他虽脑筋转的慢些,倒也不算愚蠢到家,否则,单凭和郎达磨立的关系,是万难稳坐于臧茹大将之位的。阿旺平措方才所言,极有道理,他自己一时鲁莽,被人抓了话把儿,这会儿,便唯有忍着咽下这口气了。 而郎达磨立听完阿旺平措所言,却只是微微点点头,并未表示任何意见。 阿旺平措撩起眼皮扫了一眼,又慢吞吞的道:“赞普所虑,老臣也是明白。可是恐其借助王族之名,坐大不好掌控吗?” 郎达磨立这才轻叹一声,叹息道:“他毕竟乃是王室,今来至此,两雄并立,岂有长远?我观其人,隐忍坚拔,绝非肯屈居人下之辈啊。若压之,必为人诟病;若不压,任其发展,则久必成大害啊。” 阿旺平措微微一笑,摇头道:“赞普如何钻了牛角尖?戎王贵则贵矣,然今时非昔日可言。岂不知我吐蕃今朝,除却赞普外,还有活佛在侧?” 郎达磨立啊了一声,眼睛一亮,急道:“大论之意,是借助…….” 阿旺平措微笑颔首,道:“汉人有言,得民心者得天下。今我吐蕃民众,贵族重苯教,而平民奴隶重佛教。赞普既得江让多吉贡布允诺,何不引导戎王去拜大昭扎西甲央?” 吐蕃习俗,对于出家之人,又升至活佛这般地位者,称呼必在其名号前加寺名。如阿旺平措所说的江让多吉贡布,便是指的苯教江让寺的住持喇嘛多吉贡布。而所谓大昭扎西甲央,却是那大昭寺的住持,扎西甲央了。 扎西,藏语乃是吉祥之意。而甲央,却是指的菩萨之意。阿旺平措献策让郎达磨立误导姬罕答去拜扎西甲央,便等若将其置于吐蕃所有贵族大家的对立面。这一招若出,就算戎王之名,再如何显耀,但涉及到双方信仰的根本,便再没了回转的余地。 前番说过,苯教宗旨虽与佛教大同小异,但却有细微差别。严格说来,与佛教小乘教义倒是有些相通之处,都是先度己而后度人。 相对吐蕃根深蒂固的思维,贵族们更倾向于前者,因其更符合他们的统治理念。而大乘佛教,却更被平民奴隶阶层追捧。世人苦难,又有哪个不期盼能得佛祖垂怜?若今生不能得,那便更求来世,这种绝望中的希冀,自然也便更易进入他们的心中。 阿旺平措此计不可谓不老到。以姬罕答一族离了吐蕃近百年的硬伤,哪里能细分的清如今此地宗教的分属?一旦真个如此实行了,后果殊难预料。 只是,他的计策真的便能顺利达成吗?他和郎达磨立都忘了,或者说都疏忽了一个人。这个人,便是横空出世的那位恩义王,岳陵岳大官人。 而世上事便是如此,差之毫厘往往便谬之以千里。郎达磨立虽并未看不起岳大官人,但在他想来,一个汉人再厉害,又如何可能厉害到,了解吐蕃宗教势力的底细? 他不知道,便是这一疏忽,却让他所有谋划,几乎尽皆付诸东流。 第141章:逼问(1) 第141章:逼问 觥筹交错,蠡角鼓鸣。不同于中原之地的饮宴风格,在这极西高原之地,丝竹管乐那般委婉缠绵之声不再,代之而起的,便全是豪壮激烈的乐章。 红山宫的最大偏殿中,此刻一派热闹景象。数十张案几分列两边,各以毡席铺地为座。 最上首两张案几以八字摆开,左首主位由郎达磨立坐了,随后依次便是大论阿旺平措、小论坚赞额勒、内大论次仁欧珠、整事大论益西徳吉、外事大论尼玛达瓦,以及臧茹大将占堆杰布和各级武官文臣。 而右首最上,自是姬罕答端坐其上,与郎达磨立不分轩轾。如此安排,也让姬罕答心中喜悦,面上便显出快慰之色。 依次随他而坐的,第一位不是王子姬连,却正是恩义王岳陵岳大官人。岳陵之下,才是姬连和水生二人,再往后,便是戎族所来各队头目。只是相对于对面庞大的官员团队,这边便显得稍有单薄。 奏乐之人皆排在席位之后,大厅中间,众歌姬蕃女扭腰摆臀,随着劲急的鼓点,晃出各种姿态。这般舞蹈均取自原始劳作、射猎之中,众舞者锗面泥唇,充满强烈的异域风情,偏又腰肢柔韧,一眼看去,直如恒古的天魔之舞,令人望之不由便心悸气促,似是能勾起心底最原始的一股欲望。 案几上大盆大盆的整牛整羊,各种奶酪、肉羹,混杂着糌粑和青稞酒的气味,混成特殊的香气,让岳大官人倒是大开了眼界。也不管旁人眼光,开席之后,便两手齐出,大快朵颐起来。 若放在中原地方,他这般作为,实在是大失观瞻,说不得就要被人诟病。但在这异族吐蕃之地,却正符合此处氛围,由是倒令众吐蕃大臣,大生亲近之感。 待得厅中一曲舞毕,郎达磨立挥手令其退下。举盏向众人敬酒,姬罕答等人欣然从之。一碗饮罢,郎达磨立放下金盏,含笑道:“此番大王回归,实为我吐蕃上下所望。今且放怀宽饮,将息几日。待到明日,小王当广发诏旨,使各部来朝,同议大王为我吐蕃共主之事,不知大王意下如何?” 他此言一出,大厅上忽的一静,戎族众人都是眼神热烈起来,郎达磨立一边人,却是神色各异,占堆杰布更是两眼中闪过狠戾之色。 姬罕答目光微微扫过众人,淡然笑道:“赞普哪里话来,姬罕答流亡之人,此番回归故土,不过是叶落归根罢了。姬氏一脉,虽王族,但远离外境多年,今日吐蕃兴盛,皆赖赞普率各部大人艰辛打下。姬罕答但求能保的王族之名即可,至于其他,却大可不必了。” 郎达磨立闻言不由微微一怔,他方才固然只是试探,却没成想姬罕答回答的竟是如此坦诚。目光在姬罕答面上一转,眼底不由悄然滑过一道疑惑。 随即仰天打个哈哈,摇头道:“大王差矣。姬氏乃我西北各族共主,此天下共识也。郎达磨立真心拥护,想必此也是我吐蕃百万臣民所愿,大王无须多疑。” 第141章:逼问(2) 姬罕答眉峰微不可察的一皱,心中不由的暗暗叹气。当日决定回归之时,他便考虑到会有今日的局面,方才所言,已经尽可能的阐明了自己的立场。只要你们能优待我王室成员,保持一个明面上的尊崇就行了,王族绝无染指吐蕃之主的心思。 只是,他固然是这么一番心思,但他的地位天然便摆在那儿,又那容得旁人不去多想?方才一瞬间,郎达磨立眼底一闪而逝的幽光,还有下面众人或显露、或隐蔽的敌意,都让他一颗心不由的沉了下去。 此番回归,究竟是对是错?姬氏一脉终将走向何处?到底能否得保平安?一时间让他忧心忡忡起来。 “大王,这便是你的不是了。嗯嗯,赞普也错了,大错特错了!” 正自烦恼之际,耳边却忽然突兀的冒出一个声音。那声音含含混混的,不但张口就说他的不是,甚至连郎达磨立都一并拉了进去。 包括姬罕答在内,众人都是一愣,循声看去,却见岳大官人正自将一大块肥嫩的羊肉割下,抛入口中大嚼着,脸上满是满足的惬意,彷佛刚才那声不是他发出的一般。 姬罕答心中一喜,他对岳陵本就抱着极大的希冀。虽然今日初见郎达磨立时,岳陵便坦言不插手王室之事,但姬罕答却知道,他那句私人之交,可也绝不是随便说说的。否则,又何必一路相随而来,而且又应了自己的邀约,登车与自己同行? 此刻眼见他果然出声,不觉中,忽然大有一种轻松之感。当即只嘴角含笑的看着他,也不出声催促。 他这沉得住气,郎达磨立却是心中猜疑不定。目光在二人面上来回瞅着,却是丝毫没见所得。 眼见姬罕答不说话,而这位冷不丁蹦出一声后的恩义王,却只顾着大嚼,终是耐不住性子,干笑一声,抱拳道:“呵呵,恩义王方才之言是为何意?说大王的不是在何处,本王又怎么大错特错了?” 咕咚,岳大官人没急着回答,却先伸手端起大碗喝了一口,将塞得满嘴的肉送了下去,这才舒服的吧嗒了下嘴,笑嘻嘻的点点头道:“对嘛,这凡事有问有答才有趣嘛。就好像讲故事一样,没有捧哏的,那讲的人哪还有兴趣说下去?赞普果然是个妙人,深通此道。大王,你这方面,却要好好跟赞普学习一下才是。” 满大厅人本正自竖着耳朵,要听他究竟有何高见,哪知先听到的,却是如此完全不搭界的一通,不由的一时个个面面相觑。 姬罕答也是一愣,随即却只是苦笑点头。这位半路相认的恩义王,貌似从相见之时,就没按规矩出过牌。不然,也不会有两人一场厮打,最终结下情谊了。 郎达磨立却是愣怔之余,随即一头的黑线搭下。麻痹的,老子摆下大宴,步步小心的紧张半天,怎么到了你这儿,却成了讲故事了?还我深通此道,老子深通你妹啊!你以为我很闲吗? 他久在上位,地位尊崇,可不似姬罕答一般,虽承嗣王位,却因族群没落,而渐渐趋于平凡心。是以,对于岳大官人这般显得极随意的应答,心中不由的便有些不爽。 只是他不爽归不爽,但却天生深沉,面上不过微微一僵,随即便又展颜一笑,连连点头不已。狭长的眼眸因着笑容,使得略显肥胖的脸颊上挤,让人看不到一丝眼神儿。 “敢问大王与赞普,你们相对于吐蕃百万民众来说,该当是什么人?”好整以暇的又夹了一筷子奶皮子扔进嘴里,微微嚼了嚼,岳大官人这才转头问道。 姬罕答和郎达磨立同时一愣,完全不明白他问的什么意思。岳陵叹口气,摆摆手道:“我的意思,相对于吐蕃万民来说,你们是什么地位?” 这个问法,便有些极为敏感了。郎达磨立细长的眸子,蓦地闪过一道精光,抿了抿嘴唇,却将目光看向姬罕答。 姬罕答也是暗暗皱眉,心中暗骂。方才郎达磨立扔出那些话来,不就是在变相的逼问自己吗?自己身为王族,方才的回答,已经算是丢了身份了。你如今却还要更进一步的挑明,这到底是帮我还是帮他啊? 他心中不由的有了些恚怒,眼见众人屏气凝息的都看着自己,眉峰越皱越紧,沉吟半响,面上忽然现出一片坚毅之色… 第142章:完全搞不明白状况的建言(1) 第142章:完全搞不明白状况的建言 “我姬姓一族,承自上古三皇,顺自五帝,向为王族。某虽不屑,不敢辱先祖之名!若尝以此论,放之如今,可算戎羌名义之王。赞普有大功于民,建国立业,开未有之疆土,可称吐蕃实际之君!如此答案,诸君满意否?” 姬罕答沉声而言,虬髯满面的脸上,忽然激现豪迈之色,几句说完,虎目圆睁,雄壮的身躯上,猛的爆出一股睥睨之气。 王族有王族的骄傲,王族的骄傲不容人轻亵!如果为了苟活偷生,便要以王族的荣耀为代价,那么,姬罕答宁愿放弃生命,也要为荣耀而战! 因为这份荣耀不只是他一个人的,而是整个古戎王族的!是先祖的,是每一个古戎族人的! 深沉的语声在厅中回荡着,寂静中有嗡嗡的回声微颤。右边列席的众戎族族众,在片刻的寂静后,忽的同时随着王子姬连就席上跪倒,齐声唱道:“先祖的光辉不灭,如岐山之巅的烈日长存,我愿为你马鞭的指向而战,我的王,我愿做你胯下的战马,永远为你奔驰。” 此次随着姬罕答赴宴的戎族之人,不过区区十余人,但便只是这十余人,此刻异口同声的唱和,竟如同千军万马一般。整个大殿都被这股声浪震的一阵抖颤,簌簌的一阵轻尘落下。 厅中郎达磨立等人面色尽皆剧变,便是那个最莽撞的占堆杰布也是面色阵阵的发白。 姬罕答面上显出激越之色,待到众人呼喝唱完,这才大手一挥,止住众人。 郎达磨立狭长的眼中,流出掩饰不住的震骇,半响,才勉强咧嘴一笑,强自抚胸躬身道:“大王天威,我戎羌重振往昔荣耀,指日可待,可喜可贺,真可喜可贺!”口中说着,眼神却与阿旺平措微微一对。 阿旺平措脸上皱褶堆的越发紧密起来,对着郎达磨立的眼神,只微不可察的略略一点。 “咳咳,吓我一跳,要不要这么严肃?我不过就是问问,想让你们自己知道自己的定位嘛,这又唱又吼的。” 就在众人尽皆心情激荡之际,偏偏那个带着些懒洋洋的声调又起,顿时将厅中肃穆的气氛,破坏的殆尽无余。 这会儿包括郎达磨立在内,甚至都有种想要咬死发出这声儿的那主儿的冲动了。所有人都怒目望去,却见岳大官人满面幽怨,自顾拿手好一通揉了揉两只耳朵,这才转头对姬罕答和郎达磨立点点头,呲牙道:“看来你们都还是很清楚自己的定位嘛。那,既然都明白了,那也就不用我再赘言了吧,咳,那个,赞普,你干嘛一副这种表情?我说的,难道你还不懂吗?” 没去看姬罕答,岳大官人这会儿只冲着郎达磨立问道,却让郎达磨立觉得头顶阵阵鸦鸣,呱噪不已。 用眼神看看身旁的阿旺平措,郎达磨立只努力咧咧嘴,干脆往回一缩,不说话了。 第142章:完全搞不明白状况的建言(2) 麻痹的你有说什么吗?你说什么了?就来问我是不是懂了。我懂个屁啊懂,老子好歹一国之主,跟你废半天话,那是给姬罕答面子好伐?这小子说话完全不着调,再跟他说下去,郎达磨立感觉自己实在是太掉份儿了。 嗯,不但掉份儿,其实郎达磨立是怕,怕一直这么下去,到头来自己会不会怀疑自己的智商了。 阿旺平措得了自家大王的示意,嘴角就是微微一抽,话说任谁对上这么个思维跳跃的毫无脉络可循的家伙,也会头疼的。 “咳咳,那个,嗯,王爷恕罪,对于王爷方才所说,我家赞普自是明白的。但下臣却是愚鲁,实在还没搞懂。还求王爷说的详细些,也好使得下臣日后辅助赞普更明确些。” 老阿旺心头滴血,老脸臊的通红。曾几何时,自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竟有这般低头下气的时候。 岳大官人脸上闪过诧异,那毫不掩饰的失望,看的老阿旺很想一拳打过去。 “没懂?嗨,其实很简单啊。既然他二位都是王,差别不过一个是精神领袖,而另一个却是实际领袖嘛对不对?那既然是这样,就该携手与共,还要各负其责才是。像刚才那样,一个说要让另一个完全接手,另一个却紧着往外推责任,都想舒舒服服的往后缩。这样怎么行呢?这是一个君王该有的态度吗?我说他们错了,便是错在这里了嘛。我说的这么明白了,你可懂了?” 岳大官人眨着眼睛,扑闪扑闪的,说不出的真诚耐心。老阿旺快要哭了都。 “那个,敢问….敢问王爷,这携手共进,咳咳,是如何个携手共进法?那各负其责,又是个怎么的各负其责?” 老阿旺只觉心中阵阵的发堵,强打着精神,橘子皮般的老脸上,如同开了染坊一般,老半天,各种颜色陆续登场后,最终维持在一片惨白上,这才抖着手擦了擦额头,颤声问道。 妈的,不待这么玩人的好伐。你挤牙膏吗?就不能一下子把话说清楚?这说一藏二的,换个人的话,老阿旺估计自己很可能直接掐死丫的。再要么,直接一巴掌将其掴出去算完,懒得听他这颠三倒四的白活。 可是偏偏眼前这人不行,丫的顶着个古戎王族恩义王的大帽子,哪怕就算他真的说的废话,既然问到了这份儿上,也得问个清楚明白才是。 “哦,这个啊,很简单啊。你看哈,比如大王吧,虽是精神领袖,好歹也是领袖不是。既是领袖,就应该为臣民谋福利的对不对?他可以不管政务,但应当力所能及的去做些别的贡献。如今已然回归了本土,有了赞普和民众强大的后盾,他便不再是往日那般势单力孤了。所以,再次站起来,走出去,或弘扬佛法,或利通南北,在让吐蕃人民精神生活提升的基础上,也要有些物质上的提升,这样,才是一个合格的领袖嘛。至于说赞普,他便应该努力管好全境政务,一边为大王做好后勤支援,一边还当志存高远,将目光放在稳定地方,保境安民上。比如大王先前离开的地方,那里既然是大王当日持有的领土,自也当算是吐蕃的地界儿啊。如今听说还被那帮恶徒占着呢,这要传扬出去,赞普堂堂一国之主,吐蕃的实际之君,岂不让人耻笑?自家大王的封地,都被敌人占去了,他却不能为之取回,唉,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反正,这种事儿放在我们大周,那是绝对不能忍的。” 岳大官人这次倒不卖关子了,张开嘴坐在那儿,滔滔不绝的一通说,直听的众人又是迷茫又是摸不着头脑。 要说他是为了姬罕答吧,偏偏他说让姬罕答去弘扬什么佛法。不但如此,听那意思,竟似乎还有让姬罕答去管理商业的意思。 吐蕃之地这些外族,虽不似中原那般歧视商人,反而都是极尽逐利之事,但饶是如此,鼓动一个真正的王族,而且还是最大的王去经商,这事儿,委实有些匪夷所思了。 但若说他不是为了姬罕答,而是为了郎达磨立,却又完全没有立场啊。两人一不沾亲二不带故的,今日才不过初见而已,他有什么理由当着姬罕答这位旧主的面儿,去向一个根本不了解的人卖好? 话说这位主儿,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脑袋被驴踢过的。况且,就算他发神经,真的就是为郎达磨立想,那也得人家愿意相信他啊。 众人愈发想不明白,姬罕答等人也是完全一个不懂。等到再听到最后,听他竟然鼓动郎达磨立为姬罕答讨回失地,这下厅中众人,彻底一个个石化了。 第143章:究竟谁疯了(1) 第143章:究竟谁疯了 正午的阳光斜斜的穿过窗格子,在地上留下长短不一的块形光斑。很少有的好阳光,让整个厅中透进的光柱中,甚至能看到纷杂的浮尘。 就是这样一个明媚的午后,老阿旺瞅着光柱中上下飞舞的浮尘,却是两眼毫无焦距,心中的烦乱纷杂,甚至比那浮尘还要乱上一百倍。 厅中那个不着调的恩义王,一通乱拳般的发言,彻底将所有人都搞懵了。 他究竟是哪一边的?很明显,这人绝不是个没脑子、任意胡说八道的人。那么,他这么一番言语,真实的意图是什么? 对于这个问题,老阿旺在沉思,郎达磨立在沉思,姬罕答也在沉思。 相对于这些个沉思者,始作俑者的岳大官人却是嘴角微不可察的勾起,眼中闪着莫测的光辉。 就是要你们乱。你们不乱,老子如何能浑水摸鱼,将自己的意图掩藏起来? 方才一番话,看似紊乱没有头绪,但却方方面面都给出了一个模糊的方向。而且,是在当前时期,最符合各方利益的方向。 但是,这种模糊的概念,却需要由对方自己去靠。如果全由自己说明,对上这些个老狐狸,只怕会对自己生出不必要的怀疑之心。如果那样,可就完全不符合自己的利益了。 打从知道蜀中有人跟出来算计自己,岳大官人便留上了心。当日中原之地那次查访,最后竟然发现一切都和军方有关,而且与朝廷丝丝连连的,总有着某种说不出、道不明的牵扯,这让岳大官人不由的大是警惕起来。 他只是个平头百姓,他才不相信什么只要穿越了,就一切顺风顺水的,也绝不会去□□一样的相信什么,所谓的主角光环。更不可能以为自己智慧无敌,能将古人玩弄于指掌之上。 相反的,古代人的智慧之高,是现代人绝对难以想象的。在没有长枪大炮、飞机轮船的高科技支撑下,古代人对于谋略的掌握,甚至要远远超过现代人。 再加上古代特有的政治环境,阶级制度,岳陵相信,古代比之现代更要黑暗上千倍!一个无权无势、没钱没地位的平民百姓,一旦牵入了朝廷事务,不管是哪方面,最终除了落个化身齑粉外,绝无第二条途径。 所以,他必须早有筹谋。既然此次机缘巧合,竟然来到了中原势力达不到的吐蕃,又有了古戎王族这个助力,那么,是不是可以借此在中原之外,先给自己经营几处巢穴呢? 若要达成这个目的,首先必须要有钱,再就是必须要有势。要钱,就必须通过商业手段去获得。有了陆芜菁的商队,基础便有了,而纵观古今,来钱最快的方式,就是官商结合,再就是战争掠夺了。 恰好的是,如今接触上了吐蕃最高的统治者,官商结合这条路只要稍作运营,便可达成在望。 但是岳陵不满足,他还要更多。那么,催化战争,进行战争掠夺,则又是更完美的途径。 第143章:究竟谁疯了(2) 好在,他发现了契机。这个契机就是,古戎王族的到来,对吐蕃现有**的威胁。 以郎达磨立的枭雄性子,他是绝对不会容忍卧榻之旁,还有古戎王这么一个极大危机的存在的。岳陵相信,无论面上如何演的花俏,对于姬罕答一族的算计,只怕已然悄悄展开了。 不论是为自己,还是作为古戎王族的恩义王,还是欣赏豪迈英雄的姬罕答,岳陵都不会看着姬罕答一族被葬送在这儿。他说了,他不会参与王族权利之斗,那么,引导古戎王族跳出来,便是唯一的途径了。 当然,要想让这一步成功,就必须有自己的助力。只不过,这份助力现在还不能露,要等到这两方各有所思所得,疑惑难定时再显露,才是最具效力的。 只要能走出这一步,既化解了古戎王族的危机,也算报答了姬罕答对自己的一番恩遇。想必,姬罕答若真的看到自己能重返家园的希望后,必然不会再有留在吐蕃的心思。 而对于陆芜菁,经过此番生意的曲折,正好借助此次事件,彻底打开西北商路。这不但是对陆芜菁的好处,也是岳陵原本的目标。 中国自古西边的商路,除了川滇的茶马古道,可还有藏川那边的西域丝绸之路呢。川滇、川藏两条商路,便如古代中国两条流动着黄金的大河,谁能涉入其中,毕将能赚的盆满钵溢。 而要达到这些目标,岳陵的参与便成了必不可少的元素。而由此也必将决定了,在这中原之地的边缘,因着这种元素,会给他经营出中原势力触及不到的保护伞。 为了那些个可爱的女子,他今生的牵挂们,他绝不会心慈手软。别说拿来牺牲的全是外族之人,便算是中原之人又如何?只要不是自己的亲人朋友,管他死活呢。 岳大官人后世一生孤独,见惯了勾心斗角,互相算计。于他而言,正义只是相对的,只要以自己的观点去衡量就可以了,别人的说法,便统统玩蛋去。 大厅上,这一顿酒宴变得充满了诡异。从没任何一个酒宴,会在开了没多久,就全体陷入沉默。 当然,像水生等这些脑子根本不需想事儿的,自然乐得猛吃一通,塞饱了肚皮算完。吃饱喝足后,只需往旁一坐,安心等着公子吩咐就是了。 “小王欲给大王引荐扎西活佛一见,扎西活佛乃我吐蕃最大觉康大昭觉康的住持。以大王的身份,也唯有扎西活佛可以匹配,不知大王意下如何?” 许久的沉寂,终是在郎达磨立的率先开口中打破。只是他这一开口,岳陵就是眼皮一跳,心中暗暗冷笑起来。 姬罕答却不明所以,他正推想着岳陵话中之意,不管怎么说,岳陵最后的那些话,对他来说,虽觉得不免有些天方夜谭,但其中的吸引力,却是不言而喻的。他只是想不明白,岳陵究竟有什么法子,能让事情走到那一步。 此刻听了郎达磨立的问话,先是一愕,随即便无可无不可的应了下来。 郎达磨立眼中闪过喜色,随即又看向岳陵,半响,忽的展颜笑道:“恩义王分而治之的谋划,本王佩服。但纵然本王身为赞普,但吐蕃大小四十余族,却非可一言而决。恩义王最后的规划,又不知从何谈起呢?” 岳大官人微微一笑,举碗轻啜一口,曼声道:“赞普莫笑,其实岳某只是一个商人。作为商人,岳某信奉一句话,那就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所有事儿,都可化进生意中去,只要有利。赞普以为呢?” 郎达磨立静静的看着他,眼中闪过一道赞赏。又道:“话虽如此,但利再大,也要有命享才是。若危机大过了利益,只怕再大的利,也是无人肯去吧?” 岳陵哈哈大笑,点头道:“赞普睿智,岳某佩服。只是岳某既然能说出此节,自然也想到了这点。赞普不会以为岳某真是个白痴,明知是死,还要去飞蛾投火吧。” 郎达磨立眼中幽光一闪,和一旁看过来的阿旺平措不动声色的对望一眼,这才笑道:“哦,恩义王如此笃定,却不知究竟有何依仗,可能透露一二?” 第144章:闲步街头(1) 第144章:闲步街头 排云鎏金,却只堆于极远的天边。数朵仍泛着纯白的絮云,呈放射状被浮于排云之上。 而在近处的头顶,天空忽然一片纯蓝,晶莹纯粹,透出道不尽的神秘恒远。 吉祥客栈中后院的小屋中,男子微微得意的语声,便在这种空灵中飘荡着。 “……哈,他们当我傻的吗,当着那么多人问我,我又怎肯真的说清楚。要是那样,戏法都给人家说穿了,我还玩什么啊,我当时便打个哈欠,只说自己累了,嘿嘿,菁姊,你没见那帮人的模样,吃了我的心都有…….” 陆芜菁眼望着斜倚在土炕上的少年,金色的暮光照影下,让那张侧脸显出一种不符年龄的成熟。若不是光芒中,将他唇上的微龇照的纤毫毕现,让人无论如何也是不敢相信,这真的只是一个刚及弱冠的少年人。 想到这个小男人不辞辛苦,一路随着自己餐风露宿,几经险厄,她坚硬的心肠,便又一次震颤起来,眸子里,也便柔和起来。 见他此刻说的欢喜,眼神中满是促黠狡猾的得意,那人前的老成,再不见丝毫。也只在她眼前,这个小男人才会脱尽伪装,露出最真的一面吧。她心中柔情涌动,嘴角上却又浮起一丝苦意。 岳大官人这会儿却只沉浸在自己规划中,并未留意到芜菁姐姐的异样。 午宴时,当郎达磨立问起他具体的依仗时,却给他直接岔开话题,并未再进一步解说。瞅着一帮子老家伙,憋得面红脖子粗的模样,让他心中的恶趣味达到了极大的满足。 一番谋划中,自当单独跟各方沟通,若堂而皇之当众而言,那还借的什么势?岳大官人插上尾巴那就一猴儿了,这种低级错误才不会犯呢。 只是眼见已经成功吊起所有人的胃口,心中这份痛快若没个人分享,未免有锦衣夜行之感,这才借着要来探看自己商队伴当的理由,暂时别了众人,来这宫外客栈,找到了陆芜菁等人。 除了分享这份痛快外,也当将自己灵机一动的所得,和这美人儿沟通下,免得对方心中不定,辗转难眠。岳大官人怜香惜玉之人,那是绝不舍得的。 “我在这儿也刚得了个消息,正好与你所谋有些牵连呢。”压着心中的情绪,陆芜菁妙目微微一转,口中淡淡的说道。 岳陵一愣,问道:“什么消息?” 陆芜菁道:“把你那位大王兄长赶出来的党项人,已经向大周皇帝求亲,求娶大周公主为妻。两方从此结为姻亲之族,互不侵犯。天子已经应下,算算时日,怕是不用多久,送亲队伍便要起行了。” 这个时代信息不畅,拔野氏□□西北,逼亲大周一事虽发生在数月之前,但及至传到陆芜菁这儿,却是在这数月后的今日了。便是如此,也还是因着陆芜菁的公公,镇南候的特殊地位,这才能第一时间得到朝中信息,再特意使人送至陆芜菁处。说起来,在这藏蕃之地,反倒比吐蕃一族知道要早上许多。 第144章:闲步街头(2) 她方才听了岳陵的谋划,既惊讶于这个小男人天马行空般的思维,但既然涉及到了西北的乱事,这个消息便需早早让他知晓,以便他通盘考虑进去才是。 岳陵听完这个消息,愣了半响,目中随即泛起复杂的神色。若说这件事,对于他所谋来说,可谓算是大利之局。但以一个后世人的思维来说,对于古时这种拿着女人的一生幸福,通过狗屁的和亲达到政治目的,又是他极度深恶痛绝的。 “天要下雨娘要嫁,咱们只是个小商人,这些个国政大事,便知道又能怎的?” 沉默了半响,岳陵忽然失去了心情,只苦涩一笑,摇头自嘲般的,轻声笑道。 陆芜菁微现诧异,不知他何以忽然如此低落。她聪明绝顶,又在商途打拼已久,结合着方才岳陵所谋,她自是明白,这个消息对己方,便算不上好消息,却也绝不是什么坏消息。可眼前这个小男人,显然兴致不高,却不知又是为了哪般。 “可是对咱们的大计不妥?”她微微蹙眉,低头又再细想一番,仍是不得要领,只得抬头试探的问道。 岳陵长出了一口气,抬头看看她,忽然使劲甩甩头,强笑道:“干咱们屁事,菁姊,好容易来了这异域之地,怎可将时间荒废在这客栈之中?你们还没用晚饭吧,不若咱们出去走走,一来品尝些当地饮食,二来也看看市场如何?” 陆芜菁眼中闪过诧异,却并未再追问,只点点头,柔声道:“你既想走走,那便走走就是。”说着,回头向身后的彩霞低声吩咐了几句。 彩霞眸子瞄了一眼岳陵身边的水生,低声应了,快步向后而去。 不多时,戚仝老头施施然而来,人为至,那嗓门却先传了过来。“陆丫头,这吐蕃有什么好看?比之中原风物,差了不是一点半点,更别说什么吃食。便要吃些特色,也当离了城中,再往西边那些部族中才是…”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他生于斯长于斯,看的早已厌了,这番嘟囔却让正自不爽的岳大官人大怒。斜眼瞅着老头儿满脸不以为然的走了进来,不由哼道:“老头儿,你要不想去,哪个又非让你去了?咱们自去体验异族风情,你不想去,正好留下看门好了。” 戚仝一呆,随即便要着恼。旁边陆芜菁赶忙拦住,这一老一小彷佛天生便是对头,见了面若不吵上几句,一天似乎便不算完整似地。 待得院外向涛进来报知准备好了,几人这才略做收拾,一起走出客栈,顺着大街慢慢向前逛去。 岳陵自是趁机伴在芜菁姐姐身边,陆芜菁许是察觉到他心中不乐,出乎意外的并未拒绝。彩霞便也趁机与水生微微落后,给二人留出空间,也自得其乐。再往后,老头儿戚仝便有向涛和几个侍卫陪着。 “那个和亲的公主多大了?” 逻些虽远不如中原繁华,但终究是这吐蕃境内的王城,也是四方商客汇集之地。此时天虽入暮,但受高原影响,光线只略显暗淡,风中传来几处寺庙的晚钟之声,倒是在略显沧桑中,给人一种心灵洗涤之感。 第144章:闲步街头(3) 岳陵受此影响,心中烦躁渐渐平复下来,嗅着身旁芜菁姐姐隐隐的发香,忽而问了起来。 陆芜菁奇怪他怎么忽然问起这个问题,略略想了想,这才迟疑着道:“大周长公主已尚了人,便是大周次相李普大人家的二公子。如今要嫁,便当是那位惠佳公主了吧。听说这位惠佳公主乃是云妃娘娘所出,如今,想必怎么也有十六七岁的样子。” 陆芜菁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岳陵不语,只轻轻摇摇头,叹口气。 陆芜菁歪头看看他,疑惑道:“你叹的什么气?难不成你还能认识这位殿下不成?” 岳陵一愣,随即苦笑不得,摇头道:“我一介草民,怎么可能认得什么公主。” 顿了顿,却又叹道:“我曾听说,我大□□民富,四夷臣服。怎么这种时候,竟还有和亲一说?” 陆芜菁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嘴角却飘起一丝不屑,淡然道:“国家大事,我一个女子哪里懂的。只不过倒也知道,大周承平已久,那什么所谓的国富民强,若放在数十年前或许如此。但于今日,怕是要有些水分了。朝中大人安逸许久,又有哪个愿意随便打仗的?既能用一个女子换来平安,自是上上之策吧。” 岳陵呸了一声,忍不住怒道:“无耻!皇帝竟然也肯。那些个大臣,怎么不用他们家的老娘闺女去嫁?拿着国家俸禄,遇事不迎难而上,却要牺牲一个弱女子一生,换来苟且偏安,真***!” 陆芜菁听的一愣,眼中随即闪过一抹异彩。这年头,和亲之事司空见惯了。国与国之间,大族与大族之间,可说比比皆是。便陆芜菁自己的婚事,当年又何尝不是出于政治利益的考量? 而今,岳陵竟然对此事表现出这般大的反应,直指其非,让陆芜菁不由的对他又多了一份了解。只是这了解相对此时的芜菁姐姐来说,固然是一种极致的欣赏,又何尝不是一种毒药? 她心中起伏,由彼及此,不期然想到自身之事,心中由是凄苦。好在她久历世事,早已非当日懵懂少女,纵然心中因着对岳陵的爱意而自伤,却也不过一会儿便努力压制住。 正自想着要如何开解开解这个令她爱让她苦的小男人,却忽听前面传来一阵阵喧哗之声。 第145章:练功有成的第一击(1) 第145章:练功有成的第一击 “抓住他,抓住他,莫让他走了!” 阵阵的呼喝声不绝而起,随着喝声,但见前方一处街角拐弯处,一道人影如风掠过,纵跳之间,在高高低低的房檐上时隐时现,直如猿猴般轻盈。 在这身影之后,却是数十个短打仆从模样的汉子,个个手提棍棒刀剑,四下里兜转围堵。可无论他们数量如何众多,如何奔波袭扰,却是半点也奈何不得那人。 那人似乎也并未将这些人放在心上,得意的笑声忽左忽右,总在对方将将脱离时,却又回身逗引,倒是有些猫戏老鼠的味道,引得众人更是气急败坏。 身后水生和向涛也发现了前方的状况,几步赶上,散在岳陵和陆芜菁两人身旁,将他们尽数护在中间。 此时天色已然有些幽暗,岳陵站在中间,又再微微上前半步,隐隐将陆芜菁护在身后,这才凝目细看。 借着远处半山星星点点的灯火,但见被追之人似是一个极年轻的男子。若不是他这些日子,一直处于车中勤练那古怪的**,此刻已然练就了常人难及的目力,怕还真是跟不上那人移动的速度。 这男子年约二十四五,长眉细目,面色白皙,唇上还留着两撇黑亮的胡子。幽暗中,一双眸子晶亮闪烁,灿然生辉。只是那眸子生在这男儿面上,却稍显妩媚了些,流露出的,便尽是一副风流之相了。 此刻脚下窜越奔腾不停,嘻嘻哈哈之声中,不时的还要回身逗引几句。 “你们这帮吊靴鬼,非赖着爷爷作甚?须知爷爷虽爱美色,却只喜欢浅尝即止。回去告诉你们那兔儿相公,那小娘子我便吃这一回,后面的都让了给他就是,若不肯罢休,可是还要爷爷再去光顾不成?哈哈,哎哟!” 此时大街上行人还有不少,眼见这两拨人一追一逃,虽尽皆感到诧异好笑,却都纷纷向旁躲避不迭。盖因那拨追赶的人不但个个衣着光鲜,众人中间护持着的,还有个一身镶金挂玉的青年。 这人年约三十上下,身形瘦削,此刻却是满面阴鹜,两眼血红,似欲择人而噬的野兽一般。 蕃族之中,虽人人都会身披一些饰品,但如这个青年一般,饰品不但有金有银,竟还有玉器,则表示其人必为贵族。在吐蕃这等等级森严比之大周更甚的地儿,众贫民百姓哪还敢多停留半刻。 众人这么一躲,顿时便将当街而立的岳陵等人露了出来。那最前奔逃逗弄的家伙,不经意回头之际,却正好于岳陵等人对上目光。待到眼神儿落到人群中,正自蹙眉而立的陆芜菁身上时,一双桃花眼不由的便是一亮,哪知便这一失神功夫,身形稍慢,便给人一竿子戳到腿上,顿时痛叫出来。 “好美丽的小娘子!”这人虽被击中,却是贼性不改,身子便如游鱼般玄妙一扭,便又拉开了与追来众人的距离。临回头之际,还不忘脱口赞了一句。 第145章:练功有成的第一击(2) 陆芜菁面色越发清冷,心中却是恼怒。她虽貌美,但在中原之时,大多时候都是隐于众属下之后,要么也是带着面纱。而能见到她真面目的,却一般都知道她背后的能量,何曾有人敢如此当面调戏? 这人虽只是一句赞美,但语调轻浮,又兼眼下这么一出,陆芜菁若是不怒,才叫一个怪呢。 只是殊不知她这怒意还是起的早了,便在那人接连躲过几次攻击后,忽而竟直奔众人眼前,目光毫无顾忌的又在她身上一转,眼中忽然闪过诧异之色,一道语声便又随风飘来。 “啧啧,难得难得,怎竟还是个雏儿?真个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这话一出,陆芜菁登时面色大变,两眼中霎时间一片冰寒。那人蹦跳之际,也似若有感应,百忙中匆匆回首望来,不由激灵灵一个冷颤,心下也是一阵的凛然。 他游走江湖已久,平生阅人无数,如此美貌女子,身上不但贵气逼人,便这股猛然爆出的寒气,便是久在上位之人才能具有的气势。 “哈,没看出,倒是朵扎手的花儿。”心中虽是惊凛,面上却仍是一副嬉笑不羁的模样。脚下一顿一旋之际,忽而一个弹腿踢出,正中追的最近一人胸腹,登时将那人踢飞出去。 这一脚,直如羚羊挂角,突兀至极。众人追逐以来,他一直便是东躲西藏,并未跟人接上一招一式。这下忽而出手,吓得众人不由一哗,纷纷向后躲去。 那人面上一阵得意,不由哈哈大笑起来。身形并不停歇,微微一转后,竟尔如一道电光般,径直冲向陆芜菁身前而来。 岳陵自始至终便负手站在原地未动,后世之时,似这等口头上花花的盲流见的多了。只要不是太过分,岳大官人懒得理会。更何况,眼下情势未明,且再看看,也是稳妥之举。 可是此刻,这厮竟然胆大的径直冲了过来,这下可是让岳大官人不爽了。两眼霎时间便眯了起来,气机一凝,只片刻间便进入练功之境。 数月苦练,在体内强大的古怪内力支撑下,此刻的他,实是已到了一种空明灵幻之境。只要提聚起精神,身边所有一切,便玄妙的进入如同慢放的镜头世界中一般。 眼前冲来的这人,动作轨迹清晰可辨,在外人看来仍是如雷如电,但落在岳陵眼中,却好似只慢腾腾的漂浮而来。甚而连那人的眼神中变化,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都如古井映月般,就那么清晰的照入心间。 习春忽然有种被攫住的感觉,那是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意识。打从他出道以来,无数次的生死边缘游走,都是靠着这种玄之又玄的感应,让他最终躲过了危机。 而这一刻,他竟尔突然又有了这种感觉,而且,竟比之任何一次都来得强烈上无数倍。让他更加吃惊的是,这感觉,并非来自那美丽女子身边,两个提掌盯着自己的护卫的身上,虽然,他能感到那两人也是绝对的高手。而是源自另一人,那个自始至终都显得稚弱的书生! 不妙! 便在他瞬间察觉到了莫可明辩的危机时,下一刻,眼前似乎有什么东西晃过,又似乎只是一阵风飘过。 眼中的世界似乎微微震动了一下,一切都在头颅猛然的一仰之后,从寂寂中重回现实。 砰! 他来的快,去的却更快。只不过这一去,却不是他自己的意愿。直到如腾云驾雾般摔落地上,耳边那一声拳头着肉的碰撞声,才在耳边响起。 脑中阵阵的晕眩不绝,左眼中的景物,更是古怪的出现高低重影之感。 妈的,这是什么打法?竟然一照面就往人眼眶子上招呼,我你老妹的! 他心中恨恨的大骂不已,不远处,众人前方,岳大官人拳头仍保持着前伸的姿态,嘴角却慢慢的浮起一抹笑容。 数月苦练后的第一击,完美! 第146章:无视(1) 第146章:无视 如同一条被抛到了岸上的鱼,习春此时脑中,仍是一片声的嗡嗡作响。 他迅雷疾电般的一跃,却被迎头正正的击了回来。所幸岳大官人一身内力尚只能作用于自身,否则,便这一下,就可以直接将他轰杀了。 饶是如此,这般高速的相对动作下,也不是他能轻易承受的。眼眶子生疼生疼的,左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了起来,视线也从高低重影,转变成模糊不清。 脖颈处,阵阵的锥痛显示,颈椎在这一击下,也是受损不轻。再加上猛然被击飞,从半空落下重重的一跌,浑身骨架似乎都要散了一般。 “贼厮,不知死活的东西,这回怎么不嚣张了?打!给我狠狠的打!” 耳边传来一声阴戾暴虐的声音,透着浓浓的恨意。用剩下尚好的右眼努力瞟去,那个吐蕃贵族青年,正满面狞笑的瞪视着他,口中不迭声的叫嚣着。 随着这一声令下,众豪奴齐齐轰应,四面围了上来,顿时铺天盖地的大脚丫子落下。 习春这个郁闷啊,曾几何时,自己竟然要受辱于,这些几乎不懂丝毫拳脚的恶奴之手?这要传扬出去,一世英名可算尽数殆矣。 那个方才攻击自己的家伙,究竟是什么来路?竟尔厉害如此,妈的,自己也算**湖了,今个儿怎么就没看清这尊真神? 他努力蜷缩起身子,两手抱头,将要害全数护起,默默的承受着狂风骤雨般的痛殴。 出来混,总是要还得。 习春不是来自后世的,但却也懂这个道理。自己今日眼拙了,挨上这顿,不冤。眼下只能忍着,瞅准机会才好脱身。 其实,方才这一击虽然凌厉,却并不妨碍他此时摆平这些恶奴,但他不敢,他生怕那人再出手。若是惹来他再一次下重手,那可真就寡妇死了儿,彻底没指望了。 冷眼看着那边打的热火朝天,岳大官人并未拦阻。这个笨贼,口花花也就罢了,竟还敢真的来冒犯芜菁姐姐,被人打那是必须的。岳大官人若不是忽然感觉,自己现在应该算是高手,就要有高手的范儿,早就自个儿撸胳膊挽袖子上去动手了。 啪啪啪,耳边掌声响起,身子一边探过来一个头,左边水生右边向涛,四只眼中,尽是惊佩震骇之色。 “岳公子,你竟真的练成了?我的天,果然厉害,厉害啊!”这是向涛。 “公子,你那一拳打的好快,比…….嗯,比俺爹都快!”这是水生,吭哧半天,才勉强想起一个参照物来。在他心中,自家老子可是很厉害的存在,神级一般的人物。 “唉!” 孤然而立的公子面上显出淡淡的愁容,仰首向天,并未有预期中的得意和激动。 向涛和水生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迷惑。 “公子为何叹气?”两人忍不住问道。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如江湖岁月催。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间一场醉。高手,寂寞啊!从此,我将何去何从?”公子满面沉重,长叹唏嘘。 第146章:无视(2) 向涛和水生就觉得头猛的一晕,一口气儿险险没倒上来。老大,你不过才打赢了一次好伐?貌似离着天下无敌,仙福永享还老大一截呢吧。这就高手寂寞了,勒个去! 两小子觉得很无语,很是默契的对望一眼,同时选择向后转。那人自恋,跟咱木关系,俺不认识他。 “嗳,我说,怎么走了?我还没感叹完呢……”岳大官人没得到捧哏,不由大大的不爽,急忙回头叫道。话说这都成高手了,作为兄弟兼小弟的,怎么也该帮着上个响亮点的名号不是。 “哈,菁姊,我刚才打的帅不帅?一拳秒杀啊。啊,彩霞,你刚才有没有一种怦然心动,情难自禁的冲动?”俩小弟不理自己,某人很无趣的甩甩头,随即两眼放光的凑到两个MM身边,使劲的表扬着自个儿。 陆芜菁很无语的看看他,将头转向一边。这家伙时而沉稳的如同千年狐狸,时而却又跳脱的像只皮猴子。芜菁姐姐对其这种变脸的绝技,实在已经很有些免疫力了。这个时候,无论怎么接话,都会给他发挥的空间,盖因此人不论是千年狐狸时,还是皮猴子时,都有一点绝对相同,那就是,一旦表扬起自己来,那绝对是不留余地的。 对于芜菁姐姐的不理睬,某人又将期盼的目光转向彩霞。彩霞眨眨眼,上下打量一番,很认真的想了想,这才坚定的点点头。 岳大官人两眼一亮,顿时眉花眼笑起来。只是接下来一句话,却让那笑容立时僵在了脸上。 “那人刚才好快,彩霞还以为公子要被打死了呢。”彩霞姑娘认真的说完,伸着莹白的小手,在丰挺的胸口,轻轻拍了拍,随即转身伴着自家小姐,将好奇的目光转向场中仍在继续的殴打上。 岳大官人就咬牙切齿了。一边戚仝老头儿纵声大笑,白胡子一翘一翘的,俩小眼都眯成一条缝了。 “够了,将这小子绑了,给我带回去,终不能这般便宜了他。”场外,贵公子冷冷的喝止了众恶奴,这才将目光转到岳陵众人一方,目光在陆芜菁和彩霞面上一转,眼底攸乎闪过一道贪婪。 “呵呵,方才多谢几位仗义援手。啊,不知这位姑娘怎么称呼?在下吐蕃世子磨立索朗有礼了。家父便是当今吐蕃之主,赞普墀郎达磨立,呵呵,姑娘容颜美丽,气质高雅,不若随本世子回见我家父王可好。我想父王得知今日之事,必将对姑娘大大感激的。” 贵公子眼中光华闪闪,满面的傲然,堂而皇之的便将一番功德,尽数归在美女身上,却将出力的岳大官人直接无视了。 午时的宴席,这位世子尚在自己不远处的离宫中,做着爱做的事儿。吐蕃政务,向来有父亲一手把持,所以,他索朗世子只需恣意享受美酒和美女就是,对于来的究竟是阿猫还是阿狗,那是一概不问的。 故而,当他面对着那个,让他父亲也满心揣测,毫不敢有半丝轻视得罪的恩义王,索朗世子的眼中,便如那句歌儿唱的一样,“我说我的眼里只有你”。 当然,这个只有你,便只是美女芜菁姐姐了,与岳大官人那是半点谱儿也不靠的。 第147章:哥恋爱了(1) 第147章:哥恋爱了 对于索朗世子的自我介绍,果然引起了美女姐姐的注意。只是这种注意,似乎却并非是对世子殿下的,而是一双妙目看向了那个侍卫似的小子,这让索朗世子不由有些受伤的感觉。 接收到芜菁姐姐询问的目光,岳大官人也是诧异的上下打量了下这位世子,只是从这位世子略透着青色的面孔,还有那微现凸起的眼袋,岳大官人一眼过后,便实在兴趣泛泛。 对着芜菁姐姐耸耸肩,慢悠悠的踱步走了过去,就那么懒洋洋的忽然探出手去,一把拉住玉人的小手,淡然道:“这逻些也不过如此,没啥好看的,饿了吧,咱们回吧。” 芜菁姐姐被这家伙大胆的举动搞得一懵,不及多想,便下意识的点点头,温顺的随着他转身而走。 身后,向涛和水生对望一眼,后者一脸的理所当然,前者却是满脸的高山仰止之色。 磨立索朗目瞪口呆,傻傻的站在原地,曾几何时,在这吐蕃一地,竟有人敢如此对待于他?自己难道不是世子了吗?这里难道不是吐蕃了吗?他忽然有种迷失的错觉。 “站住!” 只不过片刻的愣怔,他终于反应了过来,口中大喝一声,眼中射出极阴戾的光芒,死死的瞪着那两只握在一起的手。 陆芜菁走出几步后,方才回过神来,白玉般的娇靥上,红的如同天边落日前的晚霞。几次暗暗用力,欲要甩脱那只咸湿手,却不料岳大官人如同未觉,抓的那叫一个紧啊。 “你….你放开啊!”芜菁姐姐又羞又气,偏偏还要顾及这家伙的脸面,好歹这是在大街之上,众目睽睽之下嘛。 “嗯?什么?什么放开?”某人一脸的无辜,满面迷惑的问道。 芜菁姐姐气的直欲晕倒,这个无赖!竟敢跟自己装模作样,真是太可恶了。对这个人,可见决不能给予半分辞色,不然,怕是不用多久,更恶劣的劣迹,这厮也能干的出来。 正要将俏脸扳起,正经的教训下这家伙时,身后磨立索朗的喝声,便已然传了过来。 暗暗叹口气,极度不舍的松开那只滑腻如奶酪般的小手,岳大官人微微皱着眉头,转身止步,看着大步走来的磨立索朗,眼中原本平和的目光,下一刻,忽然猛的爆出一片寒芒。 磨立索朗满面怒容,正待要开口呵斥一通,以示自己的权威,但猛然间被他这目光一盯,心中忽的打了个突,那到了嘴边的话,便就此咽了回去,一个身子也不由自主的停在几步外,竟是一动都不敢动。 那一刻,他忽然感到自己似乎面对着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来自远古洪荒的恶兽。那冰冷到了甚至可说是漠然的目光,丝毫感受不到生人的气息,便如对面所站的,是从九幽地狱爬上来的阿修罗。 “你…你…”磨立索朗身子抖着,只觉阵阵寒意,不可遏止的从心底泛起,组织好的言词,任凭如何一再鼓起勇气,也是说不出口来。 第147章:哥恋爱了(2) 这一刻,他才想起,刚才那轰天霹雳般的一击,便是发自眼前这个不起眼的男人。而这男人现在的目光,他相信,只要自己一句话说不好,绝对会将那可怕的一击,再次引到自己身上。 岳陵就那么静静的站着,淡淡的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冬日傍晚的高原,气温已然降至了零点。但磨立索朗此刻,却是一头大汗,甚至连脊背上,都似能感到一阵热一阵寒的水汽滑下,针肌砭骨。 “啊!” “哎哟!小心!” “抓….啊,他跑了!” 恍惚间,似乎是过了一万年,又似乎只是一瞬间,就在磨立索朗感觉自己神经都快要崩断了的时候,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阵大乱。 这阵乱声对于磨立索朗来说,简直不啻于天籁福音。因为正是这阵乱声,才让对面那个男人的神色一怔,目光随之移开。 磨立索朗呼呼喘着,趁机转头避开,却掩饰般的怒喝道:“喊什么?什么跑了?啊!你们这帮废物!连个绑好受伤的贼都看不住?要你们何用?” 在初时的假模假样后,当仔细看明白状况后,磨立索朗真的愤怒了。 那个刚刚被暴揍一顿,捆的跟粽子般的家伙,那个今天,居然勾搭了自己离宫内最美的一个**,和其堂而皇之在自己宫内一通欢好后,大摇大摆走出来,又戏弄了自己一通的家伙,这会儿,居然逃跑了。 瞅着地上仍保持着一圈一圈样子的绳子,再看看那暮色中,在远处屋脊上,如同大鹏起落一般,转瞬不见的身影,磨立索朗只觉得心中似乎有团气要爆了开来一般。 “废物!废物!都愣着干什么,追!给我追啊!去,去报知赞普,通缉全城,不通缉各部落,给我将那个混蛋抓回来,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他暴跳如雷的吼着,这一刻,也不知究竟是真的因为那*贼跑了才这般怒,还是因为身后那个如魔如神的男人,给他的那种压力所致。 众恶奴轰然应着,分成两部分人,一窝蜂般鼓噪而去。 天空彻底暗淡下来,远处半山上,各处觉康的酥油长明灯,在暗色中映成一片点点微亮,如星子一般,棋布纵横。 喧嚣,在这一刻,忽然转为静寂。夜空散着纯粹到极致的黑色,如缎如锦。有晚课的诵唱声传来,梵音幽香浮动,高原的夜,便这样蓦然而至,如佛轻颂。 “这小王八蛋,吓不出他屎来。” 如此雅致的空灵下,忽然惊爆出这么一句,登时将那份静谧的意境打的粉碎。 陆芜菁不由的一阵气馁,狠狠的白了那厮一眼,随即却又微不可闻的轻声一叹。 她如何不知道,这个男人如此做作,全是为了逗自己开心。以他往日的傲气,何须跟那个狗屁的世子耍威风? 只是,他便越是这般对自己好,越是这样如护至宝的回护着自己,自己心中便越是难受。 傻瓜,便不说身份问题,便我放下一切,可你哪知,还是有个巨大的鸿沟横亘在我们之间。我爱你,胜过我自己的生命,我又怎能因此而伤害你?那么,一切的罪孽,便由我承担吧。 她低低的在心中念着,猛然回身,将眼角抑制不住的一滴晶莹甩落,在暗色中,仿若挥出的一线慧剑,将一颗心捻成碎片。 “回吧。”她低低的说道,然后,当先转身而去。 岳大官人惭惭的摸摸鼻子,心中不由的升起一种无力感。他首次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为什么后世只以游戏之心,就能让无数娇娃如蜜引蜂蝶般,义无反顾的扑来。而偏偏在这一世,真心去爱,却总是让人如隔迷雾,似近实远,难以捉摸? 月牙子嵌在墨兰的夜空,亮的如透银珠射,照落一地残影。 “妈的,这混蛋感情!这混蛋西藏!还有这混蛋月亮!一切都是混蛋!” 他恨恨的低声骂道,将一切归为混蛋发泄着。却发觉,临到最后,留给自己的,也不过就是一个时髦的词汇:蛋疼! 看着前面已走的远了的身影,眼神却在复杂中,又再回复成温柔。于是,长叹一声,低声骂道:“尼玛的,哥恋爱了!这***蛋疼的恋爱啊。” 骂声中,晃晃头,将烦恼抛开,脚下加快赶了上去。待到走近,两手搓了搓脸,正要换个笑脸上前,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一把将他拉住。 第148章:江南一窝蜂(1) 第148章:江南一窝蜂 高原的天气如同善变的妖姬,时而温情稚真,时而暴烈狂躁。当她温情时,无论有多少云朵,总是会留给你一片蓝天。即便是在夜晚时,银汉闪耀的也似是伸手可及。 然而当她狂暴时,便会大风呼啸,或雨或雪,即便六月天,都会让人不得不穿上厚厚的皮袄。 便如眼前的这个夜晚,暗灰的云雾毫无征兆的弥漫了起来。很快便细细碎碎的,自灰色的苍穹中,如恒古的精灵般飘下,细雪如烟。 天地间腾起阵阵的白色氤氲,间或有狂风奔腾而过,那氤氲便划着诡异的形状,飘荡不定;待到风过,却又缠缠绵绵、从容有致,不紧不慢的飘落每一寸沟壑。 岳陵静静的坐在屋中,没有点灯,暗色的沉寂中,唯有茶香袅袅,腾着细微不可辨的白气。 他在等,等着一个或许在这雪夜来访的客人。 “…公子,你今日击倒那人,只怕有些来路。”他想着回来客栈前,向涛忽然拉住他,满面凝重的一番对话。 “我也是从那人遗留下的绳索上,才想到了这种可能。那应该是缩骨功,一种极冷门的功夫。江湖上精擅这门**的,而又恰巧擅于腾挪小巧功夫的,唯有江南一窝蜂那帮人。” “江南一窝蜂?那是什么人?”岳陵诧异的问道。 “没人知道。”向涛露出苦笑,摇头答道。“严格说起来,那些人根本不入流,说是一窝蜂,只是说他们人数不少,但却没有一个在江湖上留有字号。” 岳陵越发吃惊了。 “只是这帮人一般活动于江南那边,怎么可能出现在这吐蕃之地呢?真真奇哉怪也。要不是他无意露出的那手缩骨功,我是怎么也想不到他们头上的。”向涛皱眉说道。 “你是说,他是冲咱们来的?”岳陵目中闪过锐利的光芒。 向涛摇摇头道:“我也拿不准。不过,按今晚的情形看,应该不是。虽然……” 他说到这儿,迟疑了一下,随即又看看前面陆芜菁的背影,压低声音道:“虽然他最终还是冲向了夫人,但显然是偶然遇上,并非开始就将目标锁定在夫人身上。” 岳陵两眼忽然眯了起来,身上却隐隐透出一股杀机。淡淡的道:“你是说,他现在将菁姊当成目标了?” 向涛激灵灵打个寒颤,摇头道:“公子有所不知,这江南一窝蜂为何称之为蜂吗?” 岳陵心中一动,隐隐有所悟。 向涛咧咧嘴道:“所谓蜂,一来是指他们人数不少;这二来嘛,似乎他们的行为,总是与女人有关系,便如那采花的蜜蜂一般。” 岳陵凛然道:“这么说来,还真是一帮*贼了?” 向涛忽然摇摇头,脸上显出一副古怪的表情,道:“难说。” 嗯?岳陵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他们虽多与女子有牵连,但却从未传出强迫之事,也未有给人下药什么的下三滥手段。与他们有牵连的,反而都是心甘情愿的,而且,多是一些失了宠,或是被冷落的怨妇。 第148章:江南一窝蜂(2) 江湖传闻,他们中曾有人言,说是阴阳相谐本是天道,他们所为,完全是遵循此道而去,既然那些女子得不到应得的慰藉,自当由他们代天为之。而且,也必是双方自愿,绝无逼迫之事,因为他们认为,天道非是强求可得,和谐才是至理。” 岳陵听的目瞪口呆。麻痹的,原来是一帮专门勾引良家妇女的,这不整个一后世的牛郎嘛。只不过,却是有组织、有团体的罢了。 “这种事儿…….这种事儿,难道那些人家便就忍了?那些女子如此一来,岂能还有活路?”岳陵觉得实在有些匪夷所思,想想这个年代的律法和社会环境,不由疑惑的问道。 向涛苦笑道:“他们行踪隐秘,少有暴露的,故而,知者甚少。有些人家顾忌面子,就算有所察觉,也只是三缄其口,哪肯承认?当然,也不是没有那刚烈的,定要追究到底的。也正是有这些人,才让人渐渐知道了这个一窝蜂的存在。只不过,对于这种的,这些人却又有法子,要么就是干脆将女人彻底带走,要么就是对主家施行逼迫,令其休之。总之,因此事丢脸丢命的是有,却都只是那些个主家,牵扯的女子,却是从未有受了损伤的,这也是一窝蜂出名的由头之一。” 岳陵呆了半天,又再问道:“难道这帮人有什么依靠?还是说他们有什么天下第一高手的,要不怎么可能?” 向涛轻轻摇头,笑道:“这便又是他们的一个特殊的地方了。方才我说了,这些人没有一个是江湖上留有字号的。 他们遇事则聚,无事则散,平日里根本无从知晓。只是传闻他们化身于各个角落,三教九流之中。不是没人强过他们,而是没人能确切的找的到他们。 这且不说,正因为这些人无名无形的,所以也就防不胜防,更兼睚眦必报。江湖高手,便再厉害,总不能时时刻刻,一天十二个时辰都不吃不眠吧。 他们称为一窝蜂,公子你想,蜂子虽小,但若有人碰上一窝的话,可有谁能落的好去? 再说了,这些人说到家,也并非犯下真个大恶大奸之事,所犯之事,全是你情我愿的,又涉及私隐,谁愿没事儿找事,去主动惹他们?一旦传出,无论胜败,岂不让人说嘴? 所以,高手不愿理会,低手惹他们不起,一般人更是那他们没法,如此,便也成就了他们这个古怪的群体。 今日公子出手,一击而中,偏又当时没想到他们身上,让他跑了,我只怕就此招来麻烦,这才跟公子解说一番,这往后,咱们可得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了。” 向涛说罢,脸上大有忧色,显然对这个一窝蜂极为忌惮。 岳陵听罢,也是不由的有些挠头了。倘若是对上任何高手,别说是他,便是向涛、水生也定然是坦然面对,敢于一战。 正所谓大象虽巨,却目标明确,就算力不能胜,总能以巧破之。但这一窝蜂,却刚好相反,正因其小,反倒让人无从发力。你想打他,连人都不知是哪个,又如何与之一战? 他们便如这无形无色的空气,你明知他存在,却半点着力点没有。空有一身力气,却没法发挥。但对方却可在你不经意间,趁你稍有疏漏之际,便能给你致命一击,而且,还可能是那种持续的,无休无止的。 这种完全处于被动的局势,委实是太让人郁闷了。正所谓只有一日杀贼的,又哪有千日防贼的? 好在听向涛所言,这些人行事自有原则,并非任意胡为,无法无天的大奸大恶之徒。行事宗旨虽然荒唐古怪,但隐然却也有些道理,想来,这也是他们能真正存活下来的原因。 只不过,如今自个儿招惹了他们,这个麻烦总是上了身。虽说是对方无礼在先,可就不知这些人是不是愿意讲这个理的。岳陵不是雏儿,才不会寄希望于对方,不管对方动不动,自家这防备,可还真是万万轻忽不得了。 他低头闷闷的想着,将所有事儿在脑中理了一通,忽然灵光一现,脑中蹦出一个念头来。 “你方才一开始有说,他们号称江南一窝蜂?”将向涛拉住,岳陵嘴角微微勾起,两眼中精光闪闪的问道。 向涛微微一怔,随即点点头。岳陵眼中光芒愈亮,嘿嘿一笑,将头探了过去,低低说了起来…… 第149章:暗窥(1) 第149章:暗窥 雪愈发的大了,飘飘扬扬而落。或许是处于这3650米的高原,让人感到离着苍穹太近;又或是这个传颂许久的古城,实在给岳陵留下了太深刻的烙印。 总之,在这无灯无火的暗夜中,他忽然生出一种独自听雪的空灵之感。 于是,那雪便在这一刻有了生命,有了声息。豪迈处,似是有金戈铁马,一路高歌的铮铮之音;婉转处,又似神灵们摇晃着五彩的魂幡,响应着某个寺庙中僧徒虔诚的叹息。 那高高低低、忽强忽弱的回声,宛如不经意谱成的一曲天籁,在这空灵的雪夜,令人由不得的从内心中,升腾出凝神沉思的低吟。 “公子!” 身后忽然一声低低的呼唤,隐在黑影中的水生,忽然踏前一步,两眼在黑暗中熠熠生辉,紧紧的盯着微露罅隙的窗外某处。 那里,漫天飘渺的白色雪雾中,正有一道极淡的影子掠过,不过眨眼间,便过了两重屋脊,随即伏于其上。深浅斑驳的大氅覆盖下,完美的将身形溶入周围环境,若非早有心留意,怕是无论如何也是察觉不到。 岳陵嘴角微微咧开,无声的笑了起来。 来了,这一窝蜂果然如向涛所说那样,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不但如此,也果然是个嗅着味儿便忍不住就上的主儿。 自己不过安排稍稍在左近散布了些,夫人不太得宠爱,颇有些郁闷的消息。在既想报复自己,又有了目标的双重诱发下,真的将这家伙引来了。 傍晚时,那厮当时看向陆芜菁目光中的惊艳,还有那猖狂的几句调笑。再有了向涛一番言语,岳陵终于决定主动出击,欲要先发制人,将那隐患就此消除。 如同向涛所言,江南一窝蜂,那便就是说,这蜂子虽众,却还是有所限制的。如今,这其中一只蜂子,竟然跑到远离江南十万八千里外的吐蕃,离了种群的掩护,他可还能有那令人忌惮的力量吗?这个时候若不趁机动手,岳大官人才真叫白混了呢。 轻轻举手摆了摆,示意水生莫急。凝注着那处屋脊上,完全动也不动一下的一点,他目中亦露出赞赏不已的神色。 不管如何说,这一窝蜂能得享威名,只这潜踪匿迹的本领,便已名至实归,果然大有道理。 要知高原气候,空气稀薄,再加上现在这个时辰外面恶劣的天气,对方来后,却能潜伏这么久,其耐力不可谓不惊世骇俗了。 想来,傍晚那一击,也不是没给他留下印象啊。不然,陆芜菁气质再华贵,终不过一弱女子,这厮既然来了,以他显露出的身手,又何必如此谨慎? 这个一窝蜂,当真不简单啊。 岳陵眼中幽光一闪,忽而心中不可遏止的升起一个念头。两眼盯着那一点,眼光中渐渐露出兴奋之色。 习春静静的趴伏在屋脊上,体内特殊的呼吸节奏,将一切不适摒弃于外,师门**之妙,乃是当世一等一的妙术,又岂一般江湖人物所谓的功夫可言? 第149章:暗窥(2) 想及外间对自己一帮人的各种说法,习春除了不屑还是不屑。他们又怎能知晓,自己所为所行,其中包含的意义? 男女苟合?慰藉怨妇? 习春想想这些说法,都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若是本门祖师听到这种评价,怕是能从坟里爬出来,一个个掐死自己这些不屑徒子徒孙们吧。 淬剑筑鼎,阴阳相调,和瑟归一,已达天道。这般道门秘术,已脱离世间凡俗**,渐窥道法了。如此秘术,虽威力无穷,但落入*邪之辈手中,也必沦为邪恶之用。若不隐秘些,如何能行?可怜世人懵里懵懂,人云亦云,倒让师门一脉,平白蒙尘,可发一叹。 今日傍晚无意中撞见那女子,既已身为人妇,偏眉宇间暗锁春愁,又不曾破身。以他师门秘术所观,此女实为不世出的绝世鼎器。若能引入本门,不出半年,便能修至小成之境。届时,再行阴阳互补之法,当年师门数代所期之事,恐是真个有望达成了。 只是这女子身边那个少年,究竟是何路数?以自己的眼力和师门秘术,都看不透此人。偏其人一身古怪本事,竟然连自己都躲不过,真个是骇人听闻了。 习春抬手摸了摸仍显肿胀的眼眶,不由嘴角绽出个苦笑。那人并不是武者,这一点,在他挨上那一拳后,便已心中确定了。力道虽足,却锋芒阻于内里;制敌出招虽捷如惊鸿,却毫无章法可言。 这般说来,只能将其归为天生异禀一类的,倒是与那女子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习春在心中暗暗分析着,六识却按照特有的法门运行,无时无刻不感应着四周。 他之所以在颇为忌惮岳陵的情况下,仍敢潜踪而来,说那什么睚眦必报,固然算是一个原因,但最主要的原因,却仍是因为陆芜菁。 他此次因故入蕃,万没想到竟能遇上这等绝世鼎器。别说他已然摸清了岳陵的底子,就算真个遇上高手,也定要想法达到目的。最不济的,也当摸清对方来路,以待日后回归中原,再想法下手就是。 至于作为目标的陆芜菁,他自料不会看错,其人必是困于情关。既然身为人妇,却又保有处子之身,以他手段说辞,拿下此女,不过时间早晚的问题。 他这里自信满满,却哪里知道,陆芜菁确实困于情关不假,但这情关却非关乎自身婚事,而实是来自于外部。他没摸清状况,一门心思自我理解,终是将自己载了进去。 那个古怪的少年既不会武功,只要自己小心避开也就是了。至于说另外两个,身手确实不错,一对一的情形下,自己便算能胜,也是险胜。若是以一敌二,则必败无疑。 但以他身手,岂有自陷险地的道理?那两人身手高明不假,但自己若展开身法,别说他二人,便千军万马也奈他无何。有着这些算计,也终是促成了他今夜冒险一行。 四下里一片寂寂,伏了这么久,若有什么巡视之类的,也早该显露了。 他微微撑起前臂,小心的再次打量前面的小院。不知为何,明明一看再看,心中确认并无问题了,但总是又莫名的有种被窥视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他有些烦躁。不同于往常,这不是那种危机感,没有杀机,只有种似乎自己光着身子,被人围看的窘迫。偏偏他却又拿不准,如同一种错觉似地。 轻轻摇摇头,自嘲的一笑。妈的,许是傍晚那个少年带给自己的震撼,实在太过于深刻了。这会儿,竟然让自己心境幻魔暗生,倘若师尊还在,少不了又是一番熬练了。 师尊早在两年前去了,如今本门却是由自己掌控,只是自己这一脉规矩古怪,每代□□弟子皆是单传,故而总是人丁不旺。至于说外间传的什么一窝蜂,那些不过是历代传人,为寻上好鼎器,而渐渐形成的外部组织而已。 因为散于各行各业,人数庞杂,又经常因为辅助其主查访鼎器,多有在一些人家后室出没,这才给人冠以了那么个名头。 长长的吸口气,不再迟疑。内腹中氤氲鼓荡,微一盘旋,身子再次纵起。风雪飘忽之间,便如淡淡的烟尘一般,只两个起落,便停驻于目标院落最中的那处房脊上。 房内微明的酥油灯光,自糊着窗纸的窗楞子上透出。以他的经验,这里便该是那个女子的房间,此番过来,不求立刻能带走她,却要将其来路,先自探个清楚明白。 身子如纸片般帖服于倾斜的瓦面,悄无声息的向下滑去。风声扫过,轻轻漾起一缕轻白的雪雾,瞬间后,便已到了屋檐处。 第150章:撒下天网擒蜂王(1) 第150章:撒下天网擒蜂王 身子微微一顿,便在堪堪到了屋檐处的边缘,习春蜷身缩胸,单腿探出,已然勾住内廊下的雕梁。随即,身子轻巧的侧转回甩。 这一套动作,潇洒熟练,无声无息,做来端的漂亮非常。按照以往,接下来,便可轻易将身子挂在屋檐下,就可点破窗纸,进行窥探了。 然而,就在他仍然以为如同惯例之时,却变故陡生。 咔嚓! 一声明显的碎裂之声传来,单腿所勾的雕梁,便在他身子垂下的一霎那间,忽而猝然断裂,猛的往下掉落。 心中骇然一惊,不及细想,便在身子闪电坠落的途中,猛吸一口气,半蜷的另一条腿忽的弹出,点向迎面的墙面,借着这一点之力,便在将将要触碰到地的身子,生生的斜上拔起,自檐廊下的空隙处,凌空一个细胸巧翻云,已是冲入风雪之中。 飘落的雪花被这突兀的气流一激,顿时荡起漫天气流。雪舞气旋之中,四下里原本静寂黑暗的屋中,猛然灯火次第亮起,寒光森森,棍枪如林,空寂的小院中,眨眼间已是被团团围住。 习春心念电转,霎时间便明白过来,自己被算计了。人家这是摆明了早已下好了套,就等自己来上钩呢。 那个雕梁也必是早早锯断,只留一丝儿连着,别说自己这么大个人挂上,只怕真是一只雀儿站上,也定然会立时断裂。 急速下坠中,目光微闪,便已看到傍晚两大高手之一,此刻正端凝如山,站在最前,恰恰将去路封死。瞅那微提的双掌,显然这是一个使掌的好手。 习春虽惊不慌,原本下落的身子,初时还提着一口气,尽量放缓着速度。但就在一息之后,内腹忽的一弹一吐,那提着的一口气瞬间转为下沉。 便经过这一反转,原本飘落的身形,也是猛然快捷了数倍,唰的急速往地面上落去。两腿微微弯曲,力注于膝,只待落地的霎那,便可猛然窜起。 习春对自己纵伏之术大为信赖,出道以来,师门提纵功夫,堪称冠绝江湖,向无失手。 如今既已发现落入人家算中,这时要再不当机立断,马上逃走,那才是蠢材一个呢。 只是便在他双脚尖触到地面的一霎,忽听身后一声轻笑,随即一阵掌声响起。 他心中蓦地闪过一阵不祥,原本用于踏地的力量,硬生生拼着岔上一口气,仓促间豁然变点为蹬,一个身子微微一顿之际,忽然诡异的却向后面扭去。 这一手果然让众人大为意外,院中一片声的惊呼中,他只觉脚下一松,目角余光处,那原先小院中间,此刻已是尘土飞起,陡然显出一个大坑。 好精准的算计! 他身子飞退之中,心中不由暗暗咒骂道。要不是自己内修小成,这番算计,可真是逃无可逃了。 只是这个念头才起,两眼瞳孔却猛然不由的一缩。眼界内,迎面一个笑眯眯的面孔显出,不等他再有反应,却见对方忽然双手举起一物,对着自己便劈头盖脸砸下。 第150章:撒下天网擒蜂王(2) 风声劲疾,乌蒙蒙间一时也看不清楚。习春又惊又怒,虽明明知道对方并不通武艺,但下意识间,仍是尽力要去躲避。 只是,他连番中计,几次巧力躲避,此刻正是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哪里还能避的开? 只勉力将头脸扭开,但觉顶门一沉,一个身子已是不由的霍然下沉,直往坑中落去。 “掉进来了,掉进来了,盖上!盖上!快盖上啊!” 耳中传来一片声的呼喝声,在他还担忧坑内另有伤人机关时,只觉脚下一沉,却是已然落在了实地。 地面虽凹凸不平,倒是并无意料中的木刺之类的机关。心中方自一定,便要再向上窜起之余,抬头处,却登时面如死灰,颓然顿住。 头顶上,一连三张大网,层层叠叠的罩了个严实。甚至便连整个小院上空,勾连四下房檐,此刻也正有人快速奔窜,又再扯起一张大网。 这般严实,别说他此刻赤手空拳,便是手中有绝世宝刃,也是难以一下破开四层束缚冲出。 坑边一阵欢呼声响起,不多时,几把挠钩伸下,各搭一处,将他拖曳上去。 习春双目一闭,也懒得再去挣扎。对方如此费尽心力,显是蓄谋良久了。自己便有通天本领,也是难逃。 于他心中此刻所想,怎么也想不到,纵横中原那么久,也不曾落人下风。来这吐蕃之境,却一天之内,连着两次给人拿住。 察觉身体整个给网兜住,又被从外紧紧绑住,他慢慢睁开眼睛,映入眼帘处,但见那个古怪少年,正自手扶着一把大扫帚,笑嘻嘻的看着自己,眼中满是兴奋喜悦之色。 此刻眼见自己睁开眼来,哈哈一笑,将扫帚一扔,上前一步,抱拳作揖道:“这位大侠请了,在下岳子鸿有礼了。大侠夤夜来访,准备不周,失礼之处,还望恕罪啊恕罪。” 习春见他满面春风,语意调侃,不由面孔一阵发热,昂然怒道:“呸!既落你手,要杀要打,自由的你。你若还算个汉子,便给三爷来个痛快的,若要存了折磨三爷的心思,三爷做鬼也不放过你!” 岳陵笑嘻嘻的听着,任他大骂,竟是面上不见一丝愠怒。待他骂完,这才又道:“怎么,你叫三爷的吗?哈,巧了,我以前有个亲戚,却是叫燕子李三的,也号称三爷,不知跟大侠你,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习春听的一呆,一时愣愣的不知该如何接话。老子叫习春,所谓三爷,那是行三儿的,你那什么燕子李三,明显是名李三却叫三爷的,又跟老子扯得上什么关系? 这人神神叨叨的,缠夹不清,费这般手脚拿我,却不知所图为何?倒是要小心应对才是。 他这昏头涨脑的想着,却见一旁厢房房门一开,从中走出一男二女三个人来。待到看的清楚,不由顿时心中一跳,眼神霎时间火热起来。 这三人不是别人,正是陆芜菁和彩霞,还有老头戚仝。 此刻,陆芜菁满面冰霜,眼神却看也不曾看过来一眼,只是扭头扫了岳陵一眼,淡然道:“人既拿住了,便早早问明处置吧,却又来胡闹什么?白天忙了一天,又喝了那么多酒,自个儿身子,却要仔细着。我乏了,这边先去歇了。”说罢,不再多言,扭头径直绕过众人,推开原先习春窥视的屋门,闪身而入,咣当一声,又再紧紧关上。 这番话听着清冷,然而其中关切之意,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岳陵也不为意,笑嘻嘻的高声应了。习春却是目光一闪,心中不由的一动。 “哈,来者就是客。岳某和大侠一见如故,欲要秉烛一叙,不知大侠意下如何?若是不累的话,那便请入小弟房中稍坐如何?”岳陵笑嘻嘻的收回目光,踱步走到习春身前笑道。 不待习春回答,忽的又一拍头,做恍悟状道:“哎呀,忘了忘了,看看,怎么能这么对待大侠呢?真是无礼,来人,快,快将这些烂绳子、破渔网的都解了,如此相待,岂是待客之道?传出去,哥还混不混了?” 习春听的一阵头晕,这都什么称呼啊。随即,却又是一喜,难道这个家伙真要给自己去了绑缚?若然如此,便算他再厉害,自己也总有逃走的机会了。 正自心中盘算之际,岳大官人下一个动作,却让他一颗心,陡然又再沉入无底深渊。 第151章:吕祖门徒(1) 第151章:吕祖门徒 银灿灿的几支长针,便在仍是满脸笑眯眯的岳大官人手中刺出。习春只觉身上几处同时一麻,随即,浑身气血都似停顿了一般,登时凝涩起来。 不但如此,便连丹田紫府中的一口内气,也在银针入体的瞬息之间,蓦然散开。整个身子,虽然仍是能动,但一身本事,却是再难施展半分,不由的心中大是骇然。 下人上前将绳索渔网等物都尽数去了,岳大官人满面含笑,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那彬彬有礼的笑容,此刻再落入习春眼中,竟而说不出的让他毛骨悚然。 此人不但身居异禀,更兼算计过人,心狠手辣。谈笑间,便将人制的缚手缚脚,当真是厉害之至。江湖上何时竟出了这么一号人物?看穿着打扮,此人也当是汉人,绝非异族。自己此番可真是大大的走了眼了。 瞅着岳陵毫无不耐的仍自伸手肃客,习春眼神复杂,终是长长一叹,微微点点头。 岳陵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上前与他把臂而行,直往二楼自己房中坐了。 向涛自带着众侍卫,仍去外面布置防护守夜之事,水生却叉手立于岳陵身后,两眼瞪的牛眼一眼,狠狠的盯着习春,眨也不眨。 习春心中苦笑,到了这份儿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别说人家瞪你,就是真个给你几巴掌,还不是要白挨着。低头瞅瞅自己身上几枚银针,只胸前的便有五六支。就算能取下来,但双臂之后,还有后背,都还有好几支,要想恢复,除非对方肯主动拔除,否则,那是想也别想的。 “岳公子好手段,习春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公子,今既落入公子之手,如何处置,便请给个痛快吧。”既然彻底看清了局势,习春倒也不再恶言相向了,只抱抱拳,淡然说道。 岳陵笑眯眯的摇摇头,转头向水生吩咐道:“去,让人整点酒菜来,我陪着习兄喝两杯。” 水生一愣,随即目光看了习春一眼,迟疑道:“公子,这个……” 岳陵抬手给了他脆栗,笑骂道:“公子离了你还活不了了怎的?看屁啊看,休要啰嗦,快去快去。” 水生面上一红,想想可不是咋的,如今公子这身手,只怕便自己接上,也只剩挨揍的份了。而且,今晚擒这小子,似乎也全都是公子安排准备的,自己却是只担个保护的名儿,半分力都没出呢。 想到这儿,这才憨憨一笑,摸着头转身去了。 岳陵待他出去,这才重新落座,目光在习春身上一转,笑道:“我听人说,习兄一身高来高去的好本事,若想行个什么****的,大可手到擒来,为何每每却总要花费无数手脚,偏要弄什么你情我愿的桥段。此中,是习兄的偏好呢,还是有什么别样原因?不知习兄可能为小弟解惑否?” 他淡然笑谈,只是语意中却自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冰寒意味,习春听的气往上冲,霍然站起,怒道:“习某堂堂正正,岂是害人清白的苟且之辈?你杀我可以,却休来辱我!至于某所行事,无知之辈,便说与你听,又岂非对牛弹琴?” 第151章:吕祖门徒(2) 岳陵目光灼灼,只直直的盯着他却不说话,眼神渐渐冰冷。习春毫不退让,挺胸而立。 半响,岳陵忽的哈哈一笑,伸手按着他坐下,这才笑道:“习兄勿恼,刚才不过试探罢了。我若不信习兄,只一见面便杀了干脆,又何必费这多手脚,非要拿你?坐,且坐下说话。” 习春不由愣住,不知他究竟要做什么,只得顺着坐下。却听他又问道:“习兄,岳某并不是个人云亦云的性子,这个世界上,都道是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我却知道,有些时候,便是眼见也不一定为实。习兄方才激愤,也似验证了此点。那么,还请习兄实言相告,对于小弟这边的女眷,究竟所按何心?倘若习兄心中无愧,不知可能相告否?” 习春又是一愕,看了他半响,忽然道:“你真的信我?” 岳陵微微一笑,忽的起身,身如旋风,出手如电,急伸急缩几下,再转过来坐下时,习春只觉体内轰然一震,周身血脉顿时如长江大河,奔涌畅通无阻。 默默体察了一番,霍然抬头望向岳陵,见他只是淡淡然将几枚银针收入怀中,却似做了件无关紧要的事儿一般。 习春心中激荡,不由长吸一口气,端颜道:“公子慷慨豪迈,处事果决,习某好生佩服。好,既然公子问起,习某若再存欺瞒之心,可谓不知好歹了。” 说到这儿,房门一开,水生端着茶水进来。目光一扫之下,忽见习春身上银针不见了,不由的猛然睁大眼睛,待要异动,岳陵却早有准备,连忙喝住。自顾接了托盘过来,对水生摆摆手,这才为二人斟茶。 习春从头到尾,端坐不动,待到茶满,这才端起,轻啜一口。微微闭了闭眼,再睁开后,望着岳陵,淡然道:“习某师承道门,开门祖师号纯阳子,姓吕,讳岩,字洞宾。不知岳公子可曾听闻?” “噗!” 饶是岳大官人再怎么镇定,脑中再怎么想的古怪,乍一听习春这句话,也是不由的一口茶水喷出。 **!谁?吕洞宾?无量你妹子个天尊的!这咋就玩出个八仙来了呢? 他大瞪着眼睛,看着对面习春毫不在意的将他喷在胸前的水渍拂去,这才反应过来,放下茶盏,略有些惭惭的道:“咳咳,那啥,抱歉抱歉,这个,实在是你这位祖师名头儿太大,没防备,没防备。” 习春淡然一笑,摇头道:“公子有此反应,可见也定是听过本门祖师的名字了。既然公子知道,那公子可知,我吕祖一脉,苦修道家通天之术,其中精髓,便是内丹自养之术。而这内丹自养之术,又分阴阳乾坤二道。男为阳,女为阴;男为乾,女为坤。公子内眷,身具绝世鼎器,实为内丹修持上上之选。若能得入我门,不出数载,必有所成。习某往日行走江湖,多传与妇人女子接触,其所为者,亦是这个原因。不知如此解释,公子可信否?” 岳陵傻傻的听着,半响忽的跳了起来,急道:“我擦!不行不行!你说要我菁姊入你门,修你们那个阴阳和合之术,我勒个去的,她跟谁修?我说老燕,这事儿没的商量!除非你教了我,回头由我跟她修,若说换个别人,别说老子跟你玩命!这事儿,你想也别想了!” 他通通通一顿放炮一般,直急的脸红脖子粗的。却不知习春却是听得当场傻住。 自家师门秘术,一般人听到,几乎都是完全不知所云。就算有反应,不信的便是嗤之以鼻。而信的,则是一副崇拜艳羡模样。 至于其中所谓阴阳乾坤,有那能听懂些的,几乎凤毛麟角,便是这些,也不过将其当做男女分练的两套**。 而如岳陵这般,提头知尾,一下子便道出剑鼎同练,阴阳相辅的,在这个时代,除了自己这真正的吕祖门徒,又哪有半个知道? 岳陵如此急怒,登时让习春是大吃一惊。 第152章:忽悠(1) 第152章:忽悠 要问这个世上,什么事儿最让人尴尬?习春如果也是穿越者,一定会告诉你:做人莫装逼! 他老神在在的,原本正要摆出祖师的大名来,好好震一震眼前这家伙,好歹也找回些两次栽倒他手里的郁闷。哪知道,这边刚一张口,人家那边不但了解,甚至连师门最高深的功夫,都似了解个通透一般。这让他一时间,既尴尬又震惊。 “你…你怎么知道….知道我师门之秘?”习春有些结巴了,眼神中也露出警惕之色。 岳大官人还没从恼怒中反应过来,怒道:“我怎么就不知道了?告诉你,这道道儿,老子比谁都清楚。哼,我问你,是不是你打算教了我菁姊,然后再由你和她一起练?妈的,朋友妻不可欺,老子拿你当朋友,你居然还在惦记着大嫂,我呸!你丫还是人吗?” 习春满面通红,便算他有万般理由,这样给人当面指摘,也不由羞的抬不起头来。 “岳兄这却有些不讲理了。”又羞又恼之际,习春也豁出去了。“岳兄既然不喜于她,却仍要霸占着人家,如此作为,本就大违天道。” 岳陵气道:“我怎么不喜欢她了?你哪只眼看到的?” 习春也怒了,大声道:“你若喜欢她,为何她如今竟还是处子之身?一个女子,又有多少青春可费?可怜那娘子如此美貌,已近桃实之年,又是那般温柔,却被你冷落如此,你还敢说喜欢?” “什么?” 这下子,轮到岳陵大吃一惊了。“等等,等等,你…你是说,说她还是处女,呃,就是处子之身?” 习春脸现鄙视,冷笑道:“怎么,难道你自家娘子是不是处子,你这做官人的会不知道?这般作态,又何必跟习某说什么朋友二字?” 岳陵呆呆的坐在那儿,脸上神色古怪,任凭他冷嘲热讽,这会儿却是半点也不理会。 身后水生看看岳陵,又看看习春,却也是一副古怪的神气,并未如习春所想那般,又再暴怒以对。 门外响起敲门声,却是小二按着水生吩咐,将一些酒菜送了过来。待那小二出去,屋中三人也都回过神来。 习春羞怒去了,想及自己遭人所擒,却得岳陵礼遇。又本就是觊觎人家家眷,终是道义上说不过去,轻叹一声,抱拳道:“岳兄恕罪,习春浪荡惯了,方才却是得罪了。你自放心,无论你们家事如何,自今日起,习某若再有他心,天诛之地厌之!” 岳陵却是哈哈大笑,亲自拿起酒壶,给二人满上,举杯一敬道:“不怪不怪,正所谓不知者不罪。嘿,你却不知,我如今可非菁姊的官人。唉,菁姊是个可怜人,她那夫家早亡,这些年孀居已久。今日若非你说,我竟不知原来她……….,唉,不说了不说了。” 习春啊了一声,也傻在了当地。搞了半天,原来却是个寡妇。只是这种事儿,又有谁想的到? 第152章:忽悠(2) 一般寡居之人,哪有如陆芜菁这般堂而皇之露面,居然还在经营着看似不小的生意?更何况,以习春的眼力,又哪会看不出她与岳陵之间的情意与哀怨? 也正因看透了那份哀怨,也才让习春先入为主的认为,岳陵便是她的夫君。 此时听岳陵一番解释,登时大为惶恐。面红耳赤的连连赔罪不迭。 岳陵笑眯眯的摆手,按着他坐了,举壶又为他斟满,这才曼声道:“如今习兄既然晓得了其中关窍,呵呵,那便将你师门那套**教了给我,再由我去教我菁姊如何?不然,听你所言,碰上我菁姊这般绝世之才,倘若错过,倒也真是可惜了。” 他努力的克制着,让自己的语气毫不露出波动。天知道这厮心中,此时是如何的激动紧张。麻痹的,吕洞宾的阴阳和合之术,这要学会了,那可**大发了!勒个去的,要学,怎么也得给他套出来,学了这**不可。 且不说别个,单就学会之后,于那男女之事上,便可坚挺持久,大杀四方。只此一点,就简直让他恨不得将手伸进习春肚子里去掏了。 只是他这儿心急猴挠的,却见习春拿着酒盏,半响不语,不由心中咯噔一下。 “习兄,怎么,难道你……”他语意中微微带上些怒意。 习春眉头一皱,连忙摆手道:“岳兄想到哪里去了?习某既已发誓,就绝不会再存其他心思。只是岳兄有所不知,这门**,非我吕祖一脉不传。而我门规,每代只取一人。那筑鼎之法虽不限制,但若单练,却是毫无用处,这个……” 呃,妈的!怎么竟有这破规矩吗?该死的吕洞宾,不是传言最是洒脱吗,怎么也会有这么死板的规矩?岳大官人听的愣住,不由的在肚中暗暗腹诽。不行!今个儿就是骗,也得给他骗出来! 眼珠儿转了转,心下暗暗定计。当即道:“这个,咳咳,其实说起来,我也不算外人。” 习春一愣,随即猛然想起先前的疑问,连忙追问道:“岳兄此话怎么说?” 岳大官人老神在在的举杯啜了一口,淡然道:“说起来,我与你那祖师,也是曾有过几面之缘的。而且,也曾学了些他的功夫。” 这话一出,习春立刻瞪大了眼睛,满面的震惊不信之色。上下打量他一番,渐渐面上堆起怒色,怫然道:“岳兄今才多大年岁?怎会与我祖师相识?” 岳陵不紧不慢的看他一眼,轻轻摇摇头,叹息道:“我来问你,你祖师如今在哪里?” 习春冷声道:“怎么,岳兄难不成还想与我祖师对质不成?嘿,却不知我祖师,早在数十年前,便已坐化,岳兄当面胡言,却是太也过了!” 岳陵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看着他摇头道:“亏你还是吕门高弟,难道你竟不知你祖师的本领?我若告诉你,两年前,我才见过你祖师,你待如何?” “什么?!”习春听的此话,不由浑身大震,满面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有心质疑他满口胡言,却见他偏偏又是一副极认真的神气,心下不由忽然大跳了起来。 “你….你….,你在…在何处见过?又有何证据?”习春使劲压下心头狂跳,不由结巴着问道。 “唉,吕祖早已是地仙之体,这一世肉身坐化,你又如何知晓,他却于另一世逍遥?我所见他之地,并不是这个大周,而是在一个叫做大宋的国度。” 某人一脸虔诚,转眼间,便已化身超级神棍,张口便娓娓道来。殊不知肚里快要笑的抽了。 麻痹的,老子两年前见过,当然是从电视里见过了。那后世诸多老吕的故事传说,电影电视上都要演烂了的说,随便拿出几样事儿来说说,还唬不住你才叫个怪呢。 这厮先是问习春吕洞宾的下落,便是确定吕洞宾的死活问题。毕竟他自己都能穿越了,这个世界显然有太多的不可用科学解释的事情。 待得确定吕洞宾已然死了数十年,那以习春的年纪,自然也是未见过那位祖师了。如此一来,他只要说个五六分想象,试想习春又如何能不坠入彀中? 如是乎,在这西北客栈中的小屋里,一灯如豆,岳大神棍端严而坐,信口将来,只把个习春听的目摇神驰…… 第153章:师祖(1) 第153章:师祖 “……那一年,我记得清楚,我与你祖师他们,相会于长安的大街上……” “等…等等,岳兄,你….你既然说是不在,咳咳,不在这个世界,那….那你…,你又是如何…”习春同学总算不笨,抓住了一个大漏洞。 “咳!真够笨的!我真怀疑,你究竟是不是吕祖的门人了。”岳大神棍满面的恨铁不成钢,先发制人的叹气道。 习春咽了口唾沫,有心反驳,却又不敢。只拿眼瞪着他,等他解释。话说今晚一番话,对他来说,实在不啻于天方夜谭,太过匪夷所思了。 可怜的习春啊。 “梦!我们是在梦中相遇。道家老祖老子,曾有庄生梦蝶之说,一梦百年,遨游异境。你既然身属道家一脉,于这道家之术,难道竟然没听过?我既能与吕祖与梦中相遇,自也是因着有些道基才致,当然必须是吕祖主导才行,你当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可以的吗?这种事儿,本属世人难以理解的范畴,便与你这些年为寻大道,游走世间反遭世人诟病误解,都是一个道理,你,明白了吗?”某神棍谆谆善诱着。 习春似迷茫似顿悟,下意识的点点头。只觉忽然间,世间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庄生梦蝶?这个自是听过的,难道竟是真的不成?恩师在世时,亦曾有言,道门之术,乃修天道之法,一梦而游世界,破碎虚空……嗯嗯,世间也都传祖师神仙之体,这等神通,自然也是有的吧…… “…话说那一年,我与吕祖他们相遇于长安街头。吕祖玉面长髯,儒衫宽袖,身背青霜剑,手持白玉拂,温润洒脱,豪迈不羁,其神郎俊,一眼望去,真个是仙风道骨,神采飞扬……” 习春脸上显出激动孺慕之色,身子也在微微颤抖起来。随着某神棍灿若莲花般的描述,眼前不觉竟似活生生一个丰神俊朗的道家仙人,正自长歌而来。 “…….吕祖自言本名岩,乃河中府永乐县人。自幼好读书,遍阅诸子百家,然却三举不第。后又再应试,却遇一异人钟离权。与语甚是相投,遂邀共饮。席间大醉,忽发一梦,梦中建功立业、出将入相、封妻荫子,好不显贵。及至梦醒,万般皆归虚无,至此方悟,功名利禄原来不过俱是虚幻,于是拜钟离权为师,入终南山修道,改名为碞。后于山中有悟,自觉乃洞中之宾,遂有字洞宾。” “……及至某日修至小成,忽觉心有所感,苦思数日,方悟出世入世之道。遂离了山间,身入红尘三千,于酒色财气中炼心。凡此十余载,立下功德万千,救得性命无数,世间始传吕祖之名。” “…….后携美人,遨游神州,立有《答僧见》、《谷神歌》、《劝世文》等。及至倦归,又再突破,始有养丹之说,以双修互助得道。留有《外丹百字吟》、《内丹百字吟》。外者,概述如何浇灌养练金丹之法,内者,则为练气养神固精之法……” 第153章:师祖(2) 岳大神棍洋洋洒洒,自吕洞宾相貌出身说起,如何得道,如何修行,乃至所著之术、书,尽数道来。 习春前时听的痴迷,待到后来,再闻听他口中每蹦出一部典籍的名字,就是心中一跳。等他连内外丹百字吟也说了出来,已是面色大变,心中如滔天巨浪一般。 此时时节,各家各派皆敝帚自珍。虽然道家传道,多有数种教义传扬,但是如这种最隐秘、最根本的**,却是口口相传,别说外人,就算本门非嫡系传承弟子,也是绝没知道的可能。 岳陵自非本门弟子,以他年纪,也绝无可能在这一世见过吕洞宾,但竟能此时一口说出内外丹百字吟的名字,到了这一刻,习春已是再无半分怀疑。 噗通! 就在岳大神棍暗暗搜肠刮肚,绞尽脑汁回忆前世所记,还有什么相关吕洞宾的事儿,可以拿出来时,耳边一响,却见习春已是双膝跪倒,俯伏在地。 “原来竟真是师祖大驾,弟子瞎了眼,竟而连番对师祖无礼,还求师祖法外开恩,请恕弟子不知之罪。”口中说着,习春已是砰砰砰的,连连磕头不已。 望着眼前这一幕,把个侍立一旁的水生看的瞠目结舌。啥时候,公子就成了人家师祖了?这里面究竟是个什么戏法儿?水生两眼里,全是小星星,只觉公子在心中的形象,又再疯长了一大块。嗯,很大,比江陵城里,弥勒庙里那尊佛还要大。 岳大官人初时也被吓了一大跳,只是转瞬便面现狂喜。成了!无量他妹个天尊的! “咳咳,这….这是怎么个说法?那啥,习兄,何必行此大礼?这师祖二字,岳某何敢妄称?快,快快请起。” 岳师祖满面诧异,连忙伸手相扶。 习春不敢相抗,乖乖的随着岳师祖的手势站起,恭谨的站在下首,躬身道:“师祖既与吕祖相交,又得吕祖亲传,自然便是弟子的师祖了。可怜弟子恩师早逝,本以为本门再无前辈亲人,今竟能得遇师祖,弟子实在不胜之喜。” “呃,这个……”岳师祖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貌似有些吹的大了。万一这小子要是认了死理儿,向自己请教起门内功夫,擦擦的,话说老子费了半天劲儿,是想骗你教我功夫的好伐。这要是倒过来,那还不得漏了馅啊。 “咳咳,那啥,我说习兄……”岳大官人眼珠子乱转,咳嗽两声开声说道。 噗通! 岳大官人吓了一跳,一看,习春又跪下了。 “师祖在上,如何能称弟子为兄,此大不敬也,弟子万不敢与闻。师祖便直呼弟子名字,或者三儿也可。弟子本行三,先师当日便是这般称呼弟子。” 呃,好吧,看来,这师祖是怎么也得顶一会儿了。 岳大官人抬了抬手,示意习春起身,让他坐下。习春却是怎么也不肯坐,只垂手恭立下首,满脸的恭敬之色。 岳陵无奈,只得由他。想了想才道:“那个习兄…呃,不是,三儿啊。我说的与吕祖相见,得他传授,咳咳,却不是得他一人传授。嗯嗯,只能说他只传了我一招。嗯,对,就是一招。其他招数,却是和他一起的朋友所传。所以呢,说是咱们有渊源不错,但要说就是吕祖门生,这个,咳咳,惭愧的很,我对吕祖**,实在是一窍不通啊。” 挖了坑得先埋了啊,先把头堵住,不然可不要露馅了?只是这坑埋了是要埋的,却要埋的不能太深,不然,后面可就玩不转了。 岳大官人情急生智,猛然想及后世有一套极有名的拳法,便是那醉八仙拳。于这套拳法,岳大官人因其洒脱不羁,打起来又是拉风又是好看,说实话,还真的下苦功研究了一番。不说得其精髓了,但在后世之时,舞动起来,倒也中规中矩,颇得神韵。 当然,那时他身无半分劲力,完全只是一种表演性质,打到别人身上会不会有伤害不知道,反正估计真碰上的话,倒下去的,却多半是他自己。 但是如今忽然有了这一身古怪力道,又经过向涛提供的那种变态练功技法,如今的他再要施展出来,岳大官人忽然笑了。 第154章:圆融之境(1) 第154章:圆融之境 醉八仙拳,拳源于易经,究其最初创始人,史籍并无考证。只是有传闻说,唐代李白,却是最早施展过此拳法的人。后明之大将戚继光,也是个中好手,曾就此拳法,专门着重阐述过。 岳大官人一直以来,就以自己不会武功招数深以为憾。不想今日在有心骗人家**之际,非要搜刮和吕洞宾靠的上的一切,脑中灵光一现,竟而猛的想起了这套拳法。 以他此时身具的功力,再加上数月来苦练,所形成的身体柔韧和灵敏,若施展出这套拳法,怕是再也不是什么花拳绣腿的表演了。 一念及此,他又如何不笑? “三儿,我得吕祖以及他诸位朋友赏识,唯只习得一套拳法。呵呵,说到家,便是每人传了一招,合称醉八仙。这一招之师倒可称的,所以,师祖之名,我实在不敢当啊。” 端坐椅上,悠然的举着酒盏轻轻啜了一口,心中醉八仙拳法、歌诀,也同时如流水般清晰流过。便只片刻间,他竟忽有种顿悟之感。那一招一式,顿生无穷无尽之意,比之当时后世所学,只这一刻的明悟,便胜之不知多少倍。 忽然的福至心灵,让他一时反倒忘了本意。微微阖上双目,脑海中翻腾扑跌,刚柔相合的八式拳法此去彼来,一时竟而不能停歇。直老半响后,方才渐渐平复下来。 微微睁开眼来,忽觉身体上下发热,额头竟是微有汗渍沁出,不由稍感奇怪。 只是转念间,忽而想起刚才之事,连忙转目看去,这一看,却是不由微微一怔。 原来,原本站在面前的习春,还有一旁的水生,此刻都满面涨红,各自提掌当胸,气喘如牛的,似乎在顶着什么莫大的压力一般。直到他看了过来,两人才同时神情一松,“波”的一声,口中俱皆吐出一口气来,噗通坐倒于地。 “你们……”岳陵一脑门子问号,不知两人在搞什么。目光在水生面上一转,若不是看刚才两人都是面向自己这边,他甚至会以为只这一闭眼功夫,水生在和习春交手呢。 “公子……呼,呼,你…你这是什么功夫?好生邪门!为何…为何身子不动,我….我便感觉你要出手打我呢?偏生却不知该如何抵挡,厉害,厉害!”水生先一步缓过气来,都是敬佩的向岳陵说道。 岳大官人被他说得完全不知所云,目光下意识的又向习春看去。习春暗暗运功,将胸口的烦闷压住。他修习的,本就是道家玄门正宗,外在功夫或许不如水生,于这内在调息,却是远胜其上了。 只是不知为何,总是胸口有些烦恶之感,此时见岳陵看来,也只得暂且压住,起身恭敬的道:“师…师祖,这….这便是醉八仙拳了吧,果然是仙家所授,便只稍露拳意,弟子等便难以招架了。” 眼见两人异口同声的模样,岳大官人愈发糊涂了,只是这会儿却不好再问,否则倒显得自己泄了底子。只得微微一笑,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直接来了个高深莫测。 第154章:圆融之境(2) 如此一来,果然又让习春脸上恭敬之色更盛了三分。他却不知,方才他机缘巧合,忽然进入了武学之境中,最为难得的圆融之境。 学武之人,每每被世间琐事而累,心境便不能真个完全融入。平时练功,与其说在努力的全心沉入,其实不过能分出一半来,已然是极深的修为了。这便如人之大脑一样,经后世科学证明,人类能真正所调用的,才不过5%左右。 他方才之所以能忽然入了圆融之境,身体内古怪的内力是一个诱因,连日来,专注于精神力、敏锐力和应变力的苦修也是一个诱因。除此两点之外,两世的人生积累,也是一个关键因素。 上一世吃尽百般苦,历经世间百态,富贵得享了,心却残缺。而这一世,突然的穿越,几次的险死还生,又将这种积蓄推上一个高峰。 如此外因已经到了一个近乎爆发的境界,再加上内力的推动,正好他又捕捉到了武学中某一霎那的精髓,这才终于使他幸运的踏入圆融之境。 圆融之境中,在他感觉不过只是眨眼般一刻。但在外表现,却是足足有盏茶之久。 习春和水生原本正自奇怪他怎么忽然闭上眼了,哪知下一刻便变生肘腋。只觉坐在椅子上的岳陵,忽然散出极凌厉的气势,意识中,便似猛然化身为残影,不停的向两人攻来。 这纯粹是一种感觉,偏却又似真的一样,让二人感觉若不躲避抵挡,必将被击中。说到底,这其实是一种类似于第六感观的相互感应罢了。 结果,这一感应,两人顿时叫苦不迭。但觉岳陵的意识残影,简直就是无孔不入。攸乎而来,瞬乎而去,稍有间隙,便电闪而入,两人被压得甚至连发出叫喊都来不及。 待到岳陵退出圆融之境,两人已是汗流浃背,已近乎于油尽灯枯之境了。 水生随着老爹所习,毕竟只是外家功夫。但在习春来说,他所习道家一脉,本就是更注重于内腑自养之术,是以,在他的感应中,不但能察觉到那种无所不在的压迫,隐隐的,还似能感应到岳陵的一些拳意,这才有了刚才那一番问话。 “三儿,我方才说的,你可明白?”岳大官人从未系统的学过武功,哪会知道这其中的奥妙。他现在关注的,只是到底能不能糊弄过去,好从习春那儿,将那美妙的阴阳和合之术骗到手。是以,眼见两人喘息稍定,这便又再开口问道。 他这里问的是我虽称不上你师祖,但说到底,也和吕洞宾有传功的渊源,所以,你大可放心,将那美妙功夫传给我就是。 但落在习春耳中,却是误会成他在暗示他传承仙门,非是一家一派之辈。于是,习春恭恭敬敬的又再跪倒,伏下道:“是,弟子明白。但以您与吕祖虽只一招授功缘法,却也算的上本门前辈。不过碍于尚有其他前辈的面子,只论本门确实不妥。弟子以为,便称师叔祖,不知您意下如何?” 岳陵一窒,满脸郁闷的低头看看他,心中忽然恨不得一脚踢死他。麻痹的,丫是吕洞宾的徒子徒孙吗?怎么这么笨呢?绕了这么大个圈子,师祖也好,师叔祖也罢,不过只是个称谓而已,有个屁用啊?真是迂腐!老子要的**!**!要的是那个阴阳互补之术,金枪不倒的良方! “咳咳,那个,嗯,就依你就是。我说三儿,你且起来说话。”郁闷归郁闷,这**没到手,性子还是要耐住了。岳大官人将酒盏放下,温声细语的叫起习春。 习春得了他应承,脸上显出狂喜之色,连忙爬起身来,恭敬的垂手侍立。 “咳咳,三儿,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呢,这套拳法好歹也是有一招承自吕祖,咳咳,那啥,如今你我相遇相识,可见这也是天缘啊。要不,我便将这套拳法传了给你如何?也算还了当日吕祖一番情谊。”岳大官人淡然说着,两眼余光却留心着习春的神情。 “啊?这…这…当真?弟…弟子…弟子谢师叔祖恩典,谢师叔祖恩典。”习春忽然被巨大的幸福砸中,简直要语无伦次了。噗通一声,又再跪下,只剩一个劲儿的磕头了。 岳大官人等了半天,眼见这厮除了感谢,仍是半点表示也没,实在忍耐不住了,不由霍然而起,悻悻道:“交换!你教我阴阳和合之术,我教你醉八仙,成交不?” 麻痹的,委婉玩不转,那就索性**裸好了。岳大官人终于耐性全无,彻底撕下伪善的面孔来。 第155章:天才还是废材(1) 第155章:天才还是废材 “吕洞宾,醉酒提壶力千斤;铁拐李,旋争膝撞醉还真;汉钟离,跌步抱提窝心顶;张果佬,醉酒抛杯踢连环;韩湘子,擒腕擎胸醉吹箫;蓝采和,单提敬酒拦腰破;曹国舅,仙人敬酒锁喉扣;何仙姑,弹腰献酒醉荡步……” 房中,灯火明灭不定,习春和水生瞪大了眼睛,分站墙角。听着拳经歌诀,努力的看着地中间那个腾挪闪扑,跌跌撞撞的身影。 这醉八仙拳,若说归类,乃是归于地趟拳的拳法范畴之内。其拳讲究的便是个模仿各种醉酒姿态,蕴八卦五行之理于拳法之中。行醉意不醉,拳醉心不醉。 扑跌闪转,忽焉在前,忽焉在后,似前实后,似左实右;每每于出人意料之处出击。以点、抓、劈、插、叼拿、扣;撞、挤、靠、勾、挂、盘、剪等手足身俱用,对敌方关节、要害等十五个部位,五大软麻筋进行打击。 此拳法初始套路便只简八式,在这间八式上,又再衍生八八六十四式,往复循环,端的是玄妙无方,令人眼花缭乱。 这个年代,武功一道,多还只是处于粗胚的招法,以刚猛凌厉的军阵招数演变而来。 而此时岳陵此时施展出的这套醉八仙拳,却是后世融合各派所长,甚至将MMA,还有巴西柔术的一些特点都融入一炉而成。这般施展出来,只看得习春和水生目驰神醉,不克自已。 岳大官人临到最后,终是绷不住,直接**裸的要求以醉八仙拳换取阴阳和合之术,习春呆愣片刻,回了一句话,险险没将岳大官人气死。 “师叔祖要学,弟子自当奉上,何来互换之说?弟子既已认祖,自当以师长之意为准啊…….” 岳大官人简直想哭死。麻痹的,你早干嘛去了?为啥这会儿才说?奸猾小子!必然是觊觎老子的醉拳,却来这时候说这好听的。 岳大官人悲忿不已,哪里肯信那奸猾小子的说法。既然谈妥了,便也不再耽搁,当即便于房中演练开来。 这一番施展,果然意随身走,畅快无比不说,便他自我感觉,那每一拳,每一扣,无论是膝顶头撞、肘击指扫,飒然风声之中,竟而隐隐有带动体内气机流动迹象。 招式挥出,空气中气流微啸,拳声破空,如有破碑裂石之力,不由一时心神俱畅。 此番教拳,与其说教给习春和水生二人,倒不如说是他自个儿实地演练才对。随着每走一遍,越来越熟之后,到得最后,小小屋中已是风声呼呼,似是满屋人影残像,那盏酥油灯灯火被压的几近平伏,终是在嗤的一声中熄去。 随着灯火一暗,岳陵这才从武境中醒觉,停身收手,让水生将灯重新点上,招呼二人近前,又将拳法经义细细讲了。 这醉八仙拳经义繁冗,直直说了近一个时辰,这才解说完毕。待得两人全数记住,不由的都是跃跃欲试,准备施展一遍,唯恐忘却一招半式。 第155章:天才还是废材(2) 岳陵却忽的记起一事,急忙招呼习春住下,伸手探到他背后,再回手时,却拈着一根长长的银针,笑眯眯的放入怀中。 习春愣愣的看着,半响才啊的一声,脸上显出惊恐震惊之色。 感情这半天折腾,自己后背一直还有根跗骨之针。初时这位师叔祖,看似慷慨的将针尽数收了,原来竟是仍然留了一手。却不知这根针究竟有何作用,为何自己方才几次行功,却都未有任何妨碍? 心中奇怪,目光便往岳陵面上看去。 岳大官人面不改色,自顾坐在椅子上,坦然道:“是不是想知道这根针做啥用的?” 习春点点头。 岳陵嘿嘿道:“其实也没啥。只不过要是你想对我不利的话,以我的身法,只要拖着你行功半个时辰,这针便会顺着你血脉而进,最终冲入心脏而已。” 习春闻言顿时大惊失色,暗暗后怕不已。再看向岳大官人的目光中,除了尊崇之色外,便多出了几分畏惧之意。当然,潜藏极深的,还有数分鄙视之意。 “哼!是不是还想说我太奸了?”岳大官人翻了个白眼,眼皮儿都不带撩的忽然问道。 习春心有所思,下意识的便顺口啊了一声。及至反应过来,不由吓了一跳,噗通便跪倒在地,连称不敢。 可怜这个号称江南一窝蜂的魁首,打从遇上岳大官人,怕是这一天跪倒的次数,都要赶上一辈子的总和了。 岳陵哼了一声,伸脚踢了他一下,示意他起身,这才慢悠悠的道:“三儿,你也是走惯了江湖的,这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该是明白的吧。你说实话,以先前的关系,要是谈到最后崩了,你会不会铤而走险,与我拼上一把?” 习春身子一震,微一沉吟,终是面孔微红,轻轻点点头。江湖喋血,刀头求生。真个到了生死关头,又有哪个能为了句空话而慨然放弃生存?更何况,两人先前并无任何约定。要真是岳陵提出什么过分要求,或者有害他之心,习春可绝非那迂腐之人。 此时想来,这位师叔祖看似年纪不大,心智手段,却端的是老到至极。习春想到此处,心中敬服之念又再深了一步。 岳陵瞅他面色,心中有数,这才挥手让二人演练。他自在一旁指点纠正,这一套拳法,基础套路并不繁杂,想要学会却也简单。 至于说临敌制胜,挥洒自如,却非一朝一夕之功了。其中非但需无数次的熟练,还需实战检验,并要一定的悟性才行。正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同样一套拳法,同时传给十个人,最后成就,却是各不相同,便是这个道理。 而岳陵毫不避讳,将此拳也教了水生,习春虽心中稍有微词,但想到这个少年乃是师叔祖亲近护卫,由此算来,倒也勉强算半个同门,这才释然。 只是待到二人练熟,换到他教岳陵阴阳和合之术时,却是毫不客气的将水生请了出去。 好在水生性子憨厚,也不在乎这些。正好可借着这功夫,将公子所授的这套醉拳好生演练一番。 他自小习武,这份眼界却是有的,这套醉八仙拳,比之家传的铁掌功夫,精妙不知多少倍。要是能将之练好,待到回去演给爹爹看,怕是爹爹也要羡慕死的。 憨人有憨人的想法,于是,房外拳风鼓荡,房内,习春却是低声细语,满面端肃,将那内外丹百字吟,一句一句说给岳陵听。 岳大官人一边听着,他从未真正接触武学,更对道家**一窍不通,这番教习,可算将习春累死了。 几乎是从头到尾,一字一句的讲解,直到天将微明之时,这才将阴阳内外两套**尽数教完。 只是这般教法,倒也有个好处,岳陵边学边练,有不明白的就问。待到完全搞明白了,忽忽然发现,整个阳系铸剑之法,竟然完全通透了。 这让一边教导的习春差点将舌头咬了去,瞪大着眼睛看了他半天,又一再追问他有何感觉。直到确定他并无任何不良反应,而又确确实实的当真练成了,这才满脸无语的坐倒。 这是什么情况?怎么这套**在这位身上竟会无用?但偏偏他却练的毫无阻碍,一蹴而就。 这人,究竟是天才?还是本身对这套**而言,是个废材呢?习春无语至极,岳大官人却是郁闷至极。 第156章:你,你们(1) 第156章:你你们 吕洞宾这套阴阳双修性命之术,实为道门博大精深之术。单只外功便四大步共十六式。若是按照正常来说,再天资灵慧之人,怎么也得三月之后,方才能有所小成。 自仙鹤吐纳、灵龟遁息,还需配以雄龙攻相辅。待得精气壮大,再经炼己、调药、采药、固药、炼药、采丹方始转为内修。 而且,一旦到了内修之境,便需迈过最后一道极重要的关口,称之为“对镜忘情”,实为此法最凶厄的一步。 至于说真正到了阴阳相纳,剑鼎同修之时,却反而是水到渠成的了。 而整套**的各步,亦是对自身炼器的一种改造。而岳大官人练来,只觉体内血气游走如珠,毫无艰涩。念到意到,何曾有什么半点习春说的各种感觉? 若不是气走至会阴之时,那话儿倒也还能要大便大,要小便小,岳大官人简直要怀疑自己会不会就此给练阳痿了。 对此异状,习春百思不得其解,简直都要哭了。 “师叔祖,弟子弟子绝不敢有丝毫隐瞒,这这”他哭丧着脸望着岳陵,话说这位师叔祖可千万别起了什么误会才好。 说实话,岳大官人刚开始时,还真就多少有些疑心了。只是一连试了几遍,习春口中那艰涩的隐语前后毫无半点不同,绝非想临时编造就能成的,心下所疑也便去了。 如今见他惊惧,倒是反过来安慰了一番,习春这才心中安定。只是他也对发生在岳陵身上的现象奇怪,便扯着岳陵,倒是鼓动岳大官人,一遍又一遍的试验,瞧上去倒是比岳大官人自己还要急上三分了。 他们却不知,其实这筑基成丹之术,原就是一门内家练气术。乃是以自身为基,炼精化气,再炼炁还神。须得空乏自身,最后使真炁足而生炁不动,方算有成。 但岳陵却机缘巧合,当日经了山中一番际遇,体内满是先天之气。非但如此,竟而还因数种外因使力,从而自分阴阳、混沌之相。这种内气,比之道门苦修,追求的单一目标,实不知高明多少。试问,吕洞宾这门**,又如何能对他有什么作用? 这且不说,吕氏心法脱胎于道家,修持之时,需抱念守意,存奉献敬畏之心。讲究的是个虽行和合之事,未成之前,却要摒**之心。 便此一点,以岳大官人这等性子,又哪有半分相符?若他能练成,那才叫一个奇了怪呢。你当这道家阴阳性命双修,是个人就能练的吗?要真那样,怕是千百年来,满大街都是高手寿星了。吕洞宾一门,□□**每代只取一人,不是死定的规矩,实在这符合这种条件的人才太少! 对于这些,这俩人又如何能尽知?一个费尽心机,好容易骗出来却没效果,自是心有不甘;另一个却是更钻了牛角尖,怎么也要尽量搞搞清楚问题发生在什么地方。 第156章:你,你们(2) 于是乎,两人一时都拿出空前绝后的耐心,苦思冥想,试了一遍又一遍,竟不觉时间流逝。 直到不知何时,房门忽然猛的被人推开,二人这才愕然惊醒。循声望去,却见门外彩霞愣愣的站在当场,一张俏脸上,俩眼瞪的比鸭蛋还大,满面的震惊不可思议之态。 在其身后,却是一头大汗的水生,这会儿也只是搓着手,嘴中一个劲儿的念叨:“都说了,不方便看的,你便偏偏不信,这下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此时房里房外,几人神态各异,场面诡异非常。彩霞呆立,水生羞惭,房中两人,却是面面相对。只不过那姿势,实在令人不堪观瞻。 岳大官人前襟撩起,两手叉腰向前挺腹,对面习春一手扶桌,弯腰向着某处,此刻虽因转头向外看来。但是若将那动作还原……咳咳,那场面实在让人遐想无限,怎怨的彩霞姑娘瞠目难以置信呢? “你……你们,这……啊,这是……哎呀!”半响,彩霞终是女子,首先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结结巴巴的说不成句,最终低呼一声,满面通红的转过身去,疾步便向外走去。 呃,房中两人也醒过神来。只是一时半会儿的,还没察觉原因何在。 岳大官人茫然道:“她跑什么?怎么了这是?” 习春也是茫然摇头。 门外水生目光躲闪,微微歪过头去,抬手指了指两人,吭哧道:“咳咳,公子,你们……你们这……动作,咳咳……” “我擦!” 岳大官人顺着水生所指,低头一看,终是反应过来,不由顿时尴尬不已,一个虎跳,便向后蹦了开来。对面习春也是一头黑线,慌不迭的向后避开。 “这丫头搞毛?怎么不知敲门的吗?你也是,就不能先通报一声?” 岳大官人咬牙切齿了,麻痹的,这下子人可是丢大了。可这事儿,又如何向人解释去?难不成要向人说,我们不是在搞基,而是在切磋关于小JJ这个部位的某种功夫……… 操的啊,别说口不好张,人家信不信在两说,若真就这么说了,怕是多半给人认为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这他妈黄泥落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岳大官人本就练功不成,一肚子邪火,这下丢了人,哪还不恼羞成怒? 水生这个冤啊。 “她来的快,我正练拳,后面说了她却不信,公子不信,你…你问问向统领…” 什么?向统领?向涛也看到了?房内岳大官人脸都黑成墨染了。 “向统领,咳咳,向统领在哪儿?”岳大官人简直欲哭无泪了,恨恨的向水生咬牙道。 “呃,他……他在楼下…”水生低着头,赶忙回答道。 嗯?在楼下?勒个去,那就是说他应该看不到了?岳大官人忽然大感轻松起来,面上也缓和了下来。 “他们来了多久了?有什么事儿?你这小子,就是个武痴,练拳便什么也不顾了。” 水生这个郁闷啊。这天都大亮了,你俩还不肯出屋,人家来喊你们,又关的俺什么事儿了?却来受这无妄之灾。 “刚来,向统领在下面候着,彩霞说夫人着她来请公子去前面用饭” “啊,哦。哈,原来竟天亮了。嘿,倒是没注意。那啥,三儿,走走,且去用饭再说。我倒是还有一事,想要跟你商量商量。”岳大官人扭头看看窗外,这才恍然,抬手向一旁恭立的习春招呼道。 习春应了声是,随在他身后,径往楼下而来。目光及处,果然见向涛站在下面。只是眉头微锁,一脸的沉思模样。 此刻听的楼梯响动,抬头看来,但见习春一脸恭敬的,在岳陵身边亦步亦趋的模样,眼中不由滑过一道诧异,随即却连忙躬身道:“向涛见过公子。夫人有请,请公子前厅用饭,道是还有些事儿相商。”说着,目光一瞥习春。 习春久走江湖,哪会反应不过来?当下躬身对岳陵道:“师叔祖有事待谈,弟子便先告退,只在外面恭候便是。” 向涛听的他张嘴的称呼,不由大吃了一惊。怎么只一夜工夫,这岳公子竟成了这*贼的师叔祖了? 岳陵早见两人神色,只微微一笑,想了想,道:“也罢,你且自己用些早食,吃完后,再来见我。” 习春又再躬身应了,随即对向涛和水生抱拳颔首一礼,转身自己去了。 第157章:向涛的疑惑(1) 第157章:向涛的疑惑 三人径往前厅而行,向涛落在后面,伸手扯扯水生,低声道:“刚才怎么会是?怎么我看彩霞姑娘一脸的古怪?还有,那…那个小贼,又…又如何跟岳公子扯上了关系?啊,还有还有,你方才那套拳法却是什么拳法?” 他两眼放光,一脸的八卦。说到拳法时,更是一脸的热切。 刚才和彩霞一起过来时,一进小院,便见水生在那练拳。那醉八仙拳首次出现,彩霞不懂武艺,乍一见水生摇摇晃晃,满脸醉态,不由的又是吃惊又是心疼。 而且这还不说,因着练功,水生浑身上下热气蒸腾,大汗淋漓。在这大雪初停的早上,最易受了风寒。 彩霞哪里想到其他,自家水生憨直,又对岳陵忠心耿耿,如此模样,除了是那岳公子夜来发疯,贪杯滥饮才让水生如此外,还有谁能让这傻瓜喝醉,然后大清早的在院里发酒疯? 是以,急怒之下,哪还听水生说什么,大步便直闯了进去。哪成想,却看到了那么一幕。 她隐隐觉得不对,但又羞于相对,这才索性跑了。而向涛则不然,他可是武学大家,虽见水生形神古怪,身子左摇右晃的,好似醉酒。但眼神却是清明无比,非但不显醉意,甚而极有凌厉之意。 便脚下那踉跄的步法,仔细回想,也绝不是那么简单。如此前后一想,哪还不明白,这怕是一路极高明的拳法! 武人之对武艺的喜爱,便如老饕见了美食,要是不问个明白,怕是连饭都要吃不下了。虽明知这么直接问有些不妥,却也实在忍不住了。这才借着前面两个问题,最终关心的,倒是这最后一问了。 水生听他问起,面上微一迟疑,低声道:“呃,彩霞她,那个,我…我也不知,习春那事儿,嗯,是公子和他祖师的事儿,说是做梦认识的,就成了他师叔祖了。那拳法嘛,却是公子所授,哈,向大哥,你看着如何?我跟你说,这路拳极是精妙,便比俺爹传我的,都要厉害……” 他人虽憨,但却不傻。方才那一幕,眼见公子面色不善,哪里还敢多言半个字。至于习春和公子的关系,他更是听的云山雾罩,这般颠三倒四的一说,向涛便算原本清楚,这会儿也是糊涂了。 只是说到拳法,却是来了精神,口中滔滔不绝的,直把岳陵捧为了天人一般。但所言倒也精细,未经岳陵许可,于那拳法经义却是半个字都不肯吐露。 但饶是如此,也让向涛不由的瞠目结舌。这拳法竟是岳公子所传? 话说这位岳公子,数月之前,还是个对武艺一道,完全一窍不通的人,怎么就可能忽然一下子传了这等精妙的拳法出来?那之前,是扮猪吃虎吗? 向涛想了想,却又觉得应该不会。单以武学修为来说,若岳陵真的是那种,能自己创出武学拳法的高手,以他的眼光看不出来倒也无可厚非。 第157章:向涛的疑惑(2) 但问题就在于,若真如此,那这位岳公子又何必这般藏拙?为的又是那般? 况且,单就当时情景,向涛自认绝不会看错。这岳公子一身所学,完全就是另走蹊径,与一般武道全不相同。可谓根本没有任何招法可言,纯以自身异禀为基础,将那超越常人的灵敏灵识发挥出来而已。 就这,还是通过自己告知的法子练出来的。难不成说,自己那套法子中,本就蕴含了这么一种拳法?被他误打误撞之下,就此探索了出来? 仔细想想那种漫空无所不在,毫无章法的打击之下,若要躲避,还真就有那可能,心下不由由此咄咄称奇。 武学之道,浩渺如海,无论出于什么诱发,但能自出机杼,并创出新的套路的,都可谓之不世出的奇才了。 向涛一想到这般奇才,竟然有可能是在自己的诱发下出现,心头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激动。只是目光再看向前面那个单薄瘦削的背影时,却也由不得生出一种高山仰止的心绪。 何为奇才,这便是奇才!不然,那**自己也知道,为何既不能练,更不用说从中推陈出新,也自创一派了呢?能者,无所不能啊! 这一刻,在向涛意识中,已是不知不觉的,将岳大官人划入非人类的神人一列中了。 脑中再回忆着方才所见,水生那挥舞出的几招拳法,心中不由的眼热。但不过瞬间却又冷静下来。 他与水生又自不同,家传渊源,自有一份见识。先不说人家肯不肯传,单就自己所习还没学到家,再去贪多从头学起,到时候学个不伦不类,可真是要让人笑掉大牙了。 想到这儿,不由自失一笑,遂将那求拳之心淡了。 三人各自心事,一路不停,不过刻钟时辰,便进了前厅。岳大官人一进门,便陡然感觉两道别扭的目光。顺着看去时,却正迎上立于陆芜菁身后的彩霞。 此时彩霞也是满面泛红,脑中想起方才自己的尴尬,不由的又是一阵羞恼。忍不住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暗暗打定主意,回头定要嘱咐水生,日后离着他们这个公子远些才好。 岳大官人也觉惭惭,这都他妈什么事儿啊,真是无事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常听说躺着也中枪,没成想今个儿竟落到自己头上了。 “我说你个臭小子,真个一心要去当你的王爷不成?做人做事儿,还要不要负责任了?” 正自满心郁闷之际,偏偏一个声音划空而至,让岳大官人险险没一跟头栽倒。 我你妹的!我干啥了我?这怎么就给扯到不负责任上面了?死老头儿,满嘴跑火车,小爷的清白名声,就是这么毁在你这种人手里的。 岳大官人忿忿的想着,他便闭着眼也能听出,这出声的不是别个,必然是戚仝老头儿。 “老头儿,哥心情不是太好哈,你最好莫来触我霉头。怎么说话这是?我**你了还是侮辱你了?老子负个屁的责任啊。我郑重声明哈,哥的那方面取向绝对正常,没那些乱七八糟的爱好!所以,咱熟归熟,你可别胡说八道,不然一样告你诽谤!” 岳大官人使劲翻个白眼,悻悻的往桌前坐了。目光却是悄悄往彩霞那边扫了一眼,这话儿明着是说戚仝,却实际是暗中向彩霞解释:别瞎想,咱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彩霞姑娘也不知听懂没有,反正是一副面无表情的神态,戚仝却是张口结舌,完全料不到自己一句话,换来这么一大通,不由气的完全接不上话来。 “好了好了,你二人便是如此,一见面便要斗嘴,没个消停。且赶紧用饭,还有事商量。戚老,你莫与他见识,他那脾性,你又非第一天知道,生气岂不正好上当?” 旁边芜菁姐姐还不知道状况,连忙白了岳大官人一眼,又再转头相劝戚老头儿。 老头儿得了台阶,这才悻悻住嘴,翻着白眼斜了岳陵一眼,自顾抓起饭食,吃了起来。 岳陵当然也不会再去找事儿,一边慢慢吃着,一边向陆芜菁道:“菁姊所急的,可是咱们此次来这儿的目的一事儿?” 陆芜菁眉头微蹙,轻轻点点头,道:“正是,如今已到了这个地步,你究竟怎么个章程?接下来,还需要怎么做?” 岳陵神秘一笑,将头往前一探,低低说了起来。 第158章:借势之论(1) 第158章:借势之论 “商洽会?”陆芜菁皱着好看的眉头,低声喃喃的念叨着,脸上却显出一片茫然。 “没错,就是商洽会。”岳陵老神在在的将一碗酥油茶喝下,皱着眉砸吧砸吧嘴儿,他对这种满是油腻混着乱七八糟配料的饮品,始终难以接受。 “咱们如今货物太少,已经很难在这靠铺货垄断。原本小弟打算,反过来用买货,将吐蕃最大宗的物资贸易权拿在手中,先建立起单向渠道,然后再回哺吐蕃市场也是一样。是以,这才有当日不能卖,就先买的说法。” 他拿手抹抹嘴儿,将嘴边一圈儿油渍拭去,引的陆芜菁又是一阵皱眉,微微迟疑了下,摘下自己手帕递了过去。 岳大官人眉花眼笑的接过,先是放在鼻端陶醉的嗅了嗅,这才小心的在嘴边沾了沾,却将那帕子径自收入怀中。 陆芜菁见他一副惫懒模样,面上一红,将头扭在一边,只做不见。对付这个无赖,芜菁姐姐现在已是很有些免疫力和对付的办法了。 “这和你所说的商洽会,又有什么关系?听你这口气,似乎这买,似乎又改了章程了?”暗暗在心中叹口气,再转头过来时,芜菁姐姐已是恢复了往日的从容,淡然的问道。 “正是,如今那位吐蕃赞普,既然已经明白的表露出对古戎王族的忌惮和排斥,再加上你昨日得到的消息,这对于咱们来说,可是一个最大的契机。” 岳大官人说起生意经,言中也不由的兴奋起来,两眼熠熠生辉,语气中满是挥斥方遒、尽在掌握的自信。陆芜菁静静的看着,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安定。 “咱们当日在蜀中,为何被人拿捏?说到家,是没底气!这种底气,不但是来自市场,还来自人脉。咱们的货品,完完全全要依赖那些二道手,通过他们转卖到吐蕃这边。若没了他们,咱们自己过来,则是两眼一抹黑,想要大批的走货,必然要付出极大的代价。而若想一下子涉及整个面儿,便需我先前准备的那样,可如今,哈,不提也罢。但是,眼前,因为吐蕃高层的分歧,却给咱们送来了天大的机缘。 小弟不才,已经成功的挑动起那位赞普的野心,也促使他对古戎王族的戒心,变得更大了。而不论从如何维持面上平和,将古戎一族再推出去,还是趁机将触角延伸出逻些,达到震慑内部,巩固他在逻些的统治,眼下小弟,可算是他眼中少不了的人物。 既然如此,咱们借此索求在吐蕃的一些商业利益,菁姊你想想,他郎达磨立会不会紧赶着给咱奉上?否则,惹得我不爽,只消在谋划上,暗中倾向于古戎王族,我自身又是大周之人,他郎达磨立岂非因小失大,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你且看着吧,我昨天故意说了一半不说,借口离开,不用多久,最先找来的,必是这位吐蕃赞普。到时候,便是咱们借势而起的时候。 第158章:借势之论(2) 由赞普大人出面,广招境内各大家族部落头人、贵族过来,以商讨扩大各家以及吐蕃后续利益的名义,这种机会何其难得? 届时,咱们趁机广结善缘,结识人脉,再利用所剩的物资,就在会上借着赞普的名号,施行确立吐蕃与大周、大周与吐蕃境内的茶马等各项物资专卖之事,岂不好过咱们自己出面多多? 到时,有了吐蕃最高话事人的支持,又连接了吐蕃各大贵族的背景,哼,蜀中那些二道手,除了反过来追着咱们合作,还有别的路可走吗? 而且,嘿嘿,通过这么一运作,无形中,我也将他们的利益绑在了一起。也便于下一步,小弟在湟中那边的布局,更可藉此机会,将菁姊你的生意,还有小弟在江陵的生意结合起来,彻底构建一张覆盖吐蕃、蜀中、川北、江南,乃至西域的商业网络。 待到这张大网结成,各方各有所得,今后,还有什么人可轻易来打咱们的主意?哈,菁姊,你说,小弟是不是很奸啊?” 他笑眯眯的低声说着,却把众人听的目瞪口呆,哪里想到,此人竟如此敢想,竟而一下子描绘出如此大的一张饼来。 陆芜菁心中也是震惊莫名,睁大了美眸,瞬也不瞬的盯着他,一时间努力压制的柔情,怎么也难掩饰。 岳陵嘴角微微勾起,心中却暗暗想道,这般大动作,一下子将整个吐蕃贵族阶级尽数拢了进来,又有谁知,所为的可不单单只是商业利益。 有了吐蕃的支持,再有了古戎王族的背景,更借此将蜀中一些大户劫持在这架庞大的战车上,大周境内那股暗中的势力,再想对自己下手,可就要仔细估量估量了。 否则,单只一个党项和哈依族的骚乱,就能迫的大周下嫁公主来平复,若动了自己,大周朝廷又岂能坐视? 自己不入朝做官,也绝不站到最前挑头顶什么实事儿,任谁想打击,也一时半会儿找不到目标。而自己侧身其后,偏偏为各方提供连接,正如那结网的蜘蛛一样,成为不可或缺的一环,任他哪一方,都不敢疏忽了自己。如此一来,才是最最稳妥的自保之道。 只要让自己有了时间,腾出手来,还怕经营不出一个基地来?到那时,自己羽翼丰满了,便是大周想动自己也不可能了。 “便你能耐!” 好半响,陆芜菁反应过来,白玉般的脸颊不由腾起两片红晕,轻声嗔道。随即又是轻叹,道:“你既有了主意,便去作罢,我只在这儿等你消息就是了。” 岳陵哈了一声,点点头,脑中一转,想起习春教授的那份**,是不是就此传给她?但转念一想,却又打住。 且不说那**语意艰涩,若真要传,必须逐字逐句的讲解,其中多有涉及一些闺房私密的词汇,以此刻陆芜菁对自己的心态,如何肯听下去? 就不说这些,便她肯听肯练,但自己眼下这算什么?算练成了还是没练成啊?一旦需要进入双修之时,陆芜菁又去跟哪个修去? 所以,想来想去,这事儿倒不能急了,且再放放再说。相信总有一日,眼前这个芜菁姐姐肯心甘情愿的跟自己一起研究的。 他心中畅想着日后的美事儿,嘴角便不由露出坏坏的笑容,陆芜菁看的心头一跳,虽不知他具体想的什么,却隐隐感觉必是跟自己有关,当即站起身来,告辞回房,不给他多言废话的机会。 岳大官人也不急,躬身相送。只是唯一不爽的是,彩霞临去时那古怪的眼色,简直跟防狼差不多了。 耸耸肩,让水生去将习春找来,对于这个偶尔遇上,却又费劲心机偏来的徒孙,他心中可是有着大用。若能使用得当,于他今后发展,必能起到难以想象的作用。 待到在房中坐定,水生已经引着习春进来。岳陵摆手让水生在门口守着,这才转头看向习春。 习春眼见他面色沉肃,心中不由惴惴,连忙躬身道:“师叔祖可是有什么事儿要交代弟子?便请示下,无论多难,弟子无有不尊。” 岳陵两眼微微眯起,不由暗暗点头。这个徒孙别的不说,有眼力、有头脑,而且江湖道道儿也拎的清,更难得的是,他手中的那份资源。 想到这儿,他微微俯前身子,低声道:“三儿,我欲要你做一件大事儿……” 第159章:蜂群构想(1) 第159章:蜂群构想 小屋里,岳陵满面端严的郑重说出,习春不由心中一惊。连忙也微微向前,不敢稍有懈怠。 “昨**听人说过,你在江湖上有个匪号,叫做什么江南一窝蜂的。你自己也说过,手下有些人,专属寻觅上好鼎器。嘿,你且与我说实话,这些人究竟有多少?平日里,难道就只到处找鼎器,可还做些别的不?” 习春啊了一声,没成想他问的竟是这个。脸上显出迟疑之色,但只片刻,便又转为尴尬,嘿然道:“弟子不敢隐瞒师叔祖,这人么,确实有不少,大约总有千余之数吧。至于说专属寻找鼎器,咳咳,师叔祖也当知道,这个,人多了,总难免良莠不齐,咳咳,再说,再说,嘿,大伙儿也是要吃饭的,所以……呃,所以……,这个……” 说到这儿,眼光偷偷的瞄着岳陵,呐呐的不敢接下去。 岳陵翻了翻白眼,哼道:“所以什么?是不是你掌控不住,做下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是杀人满门了,还是逼良为娼了?抑或是**求荣了?” 习春吓了一跳,两手连连摆动,头上这汗就下来了。勒个去的,这位师叔祖都什么想法啊。虽说自己和手下那帮人,有些个事儿,但不敢说的缘故,是因那些事儿,在文人士子中,实在是有违圣贤教导的。 眼前这位师叔祖,看打扮穿着,自也是个读圣贤书的,怕是一旦说了,自己要落番排头。 但哪里知道,这位一开口,不是杀人就是放火,甚至连**求荣都出来了,这都哪跟哪啊。 “师叔祖莫要开弟子玩笑了,弟子虽顽劣,却也不至于如此不堪。” 说到这儿,偷眼看看岳陵,却见他面上不见任何表情,不由咬了咬牙,低声道:“咱们就是跟些青楼院子……咳咳,走的近了些。您也知道,弟子们这些人素日走动的地方,目光瞄的物事,咳咳,这个,自然也就对这些事儿,比之旁人有些优势。所以,许多人都有涉及娼妓买卖的。不过您放心,都是双方自愿,绝无强逼之事。而且,往往由咱们经手的,也都结成了熟客恩客。这般做来,却是为了能更加拓宽眼线,许多人贩子来自各处,总有些咱们接触不到的,有了在院子里这些人的帮助,一旦有些有潜质的,便会通知咱们,第一时间去挑选。嘿嘿,嘿嘿,就是如此了。” 岳陵听的心花怒放,好家伙,这个时代,什么东西最广?不就是酒肆茶铺、青楼妓院吗? 这些人广布青楼,甚至在其中还留有眼线,此番可真是发了。这比原先自己所料,他们只分布在一些码头、店铺里可是强大多了。 要知道很多消息,什么情况最易透露出来?一是酒醉之时,这二来嘛,可就是处身温柔之乡的时候了。 他心中乐开了花,面上却是不露声色,翻起眼皮看了看有些局促的习春,淡然道:“哼,便只这些?只怕你们没少勾搭良家,借着修炼为由,行那苟且之事吧。你敢说没有?若是没有,昨个儿初见你时,那个吐蕃世子为何追杀于你?” 第159章:蜂群构想(2) “呃,这个……这个……”被岳陵毫不留情的戳破,饶是习春脸皮厚,也是面上火辣辣的。 话说吕洞宾其人,就不是个什么守规矩的。但凡看上的女子,必然要施展手段勾搭。以他的实力摆在那儿,天下能有几个女子不落于他彀中的? 且不说那位脍炙人口的白牡丹,便是后来他归隐之时,身边跟随的女弟子,便不下十余人。 纵观其人一生,从不理会世俗眼光规矩,他的门下,又岂是些吃素的? 岳陵在后世,对这位被人神化的吕大仙人,可谓是知之甚深。其实说心里话,于他而言,吕大仙人的性格,极是和他胃口。若真是生也有幸,他若能与吕祖生于同一时代,只怕必不会让吕大仙人专美于前。 “没出息,这有啥不好说的?想想你祖师的风采,想想他的行事风格?你要不是这般,可不要落了他的名声!看好了就大胆的上,这个世上,对于美好的事物,任何人都有追求的权利。没主的就追,管她是谁家的。有主的嘛……” 说到这儿,岳大官人故意一顿,习春顿时不由大为紧张。他怕的就是这个。话说如今师门中,可就这位师叔祖最大了。他若是理念转不过来,跟那些什么大儒名士一样,习春估计自个儿,这后面的日子怕是绝对难过了。 “……当然也要追了!只要没过门,就看谁的手段高,谁下手的早。就算过了门,哼,一个个的都是包办婚姻,又有几个真正幸福的?与其让那些女子,可怜一生,若咱们能真正走进她们心中,给她们一些慰藉,这可是行善事嘛对不对?所以,即便是过了门的,成了他人妇的,只要咱们不强逼,不用下三滥手段,凭真感情去处,泡过来那就是本事,说明咱们比那些男人优秀!” 习春瞪大了眼睛,这幸福来的太突然了。他原本只求这位师叔祖能不过问就成,勒个去的,可你听听,麻痹的,精辟啊!这绝对是同道高手啊。 唉,怪不得当年祖师要托梦与他相会呢。这般认识,这般言论,要是祖师不去托梦,习春都觉得那是祖师没水平了。汗死,吕洞宾要是泉下有知,他后世有这么个小弟子,如此看待他,估计就是爬,也得爬出坟墓来,拿剑活劈了他。 “师叔祖高见!师叔祖高见啊!”习春同学激动的身子颤抖,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词汇赞美,只能一句话翻来覆去的说个不停。 岳大官人哈哈大笑,心中大是得意。麻痹的,这算什么?你又哪知后世之时,这种事儿太他妈平常了。别说玩第三者,就算***堂而皇之各养情人,相互走穴的都大有人在。 浮躁的时代、各种外来的有心的、无心的诱导,使得富裕起来的国人,早已抛却了老祖宗的优良美德。 什么九零后、两千后的,一个比一个干的强悍,一个比一个演的无耻。□□、自秀、自荐,你方唱罢我登台,仿佛一夜之间,不玩成个天魔乱舞、寡廉鲜耻,那就不是潮流,不是青春了一样。 再加上那边岛国什么苍老师、武老师、小泽老师的这些倾情演绎带动,人伦都已不再,与野兽都可共舞。 那种场面,只怕便是吕祖遇上,也要抱头鼠窜,大叹后生可畏了。 岳大官人心中感叹一番,抬手止住了习春同学的吹捧,面色重新转为沉肃道:“我不管你们怎么做,我只是觉得,你们本身就有如此好的资源,若只是单单做这些,却是大材小用,暴殄天物了。你师叔祖我,欲要做些大事情,倘若想要你这个一窝蜂加入,你可愿意?你听清楚,一旦跟了我,你原本那些事儿我自然不管,但是我交代的事儿,却是必须当做首要之事去做。当然,相应的,你们也会得到难以想象的回报。我会带着你们一步步的走,走出江南,走出中原,甚至,走出大周!我要让你们成为一个蜂群,一个庞大到难以想象的蜂群!而不再只是偏居一隅的什么一窝蜂。到时候,南北佳丽不说,便是异域美人儿,又如何不能成为鼎器?嘿,那可是连吕祖都未达至的境界,你好好想想,想好了,再给我一个答复。” 习春脸上笑容僵住,慢慢张大了嘴巴,渐渐地,神情终于激动起来…… 第160章:坦多罗教(1) 第160章:坦多罗教 面对着这位师叔祖描绘的美好前景,习春同学真的鸡动了。走出大周……,将异域美人儿也变成鼎器,吕祖都未达至的境界,习春简直要幸福的晕了。 “先将江南之众整合起来,然后,开始向四边渗透。下一步,就要跨江而上,进军江北中原腹地。哦,对了,你对江陵百花苑那边可熟悉?” 岳大官人忘不了自家玉砚当初身上毒的问题,以他身份,当时不好深入接触,如今有了习春这个蜂群,这事儿倒是可以办了。 习春微微一笑,得意道:“自然熟悉,百花苑乃是江陵数一数二的大院子,弟子怎会不……咦?哎呀,师叔祖,您…您,弟子记得一举纳的江陵两届花魁,号称第一才子的那个……他的名字……名字……” 感情直到这会儿,他才将眼前这位和那传闻中的人物联系起来,当即不由的瞪大了眼睛。 岳大官人撇撇嘴,点头道:“没错,是我。” 习春一脸崇拜,躬身道:“师叔祖果然不愧本门前辈高手,也便只师叔祖才有这般手段,弟子真是佩服至极。啊,师叔祖问起百花苑,可是看上了那骆渺渺吗?师叔祖放心,此事弟子定当尽心。嘿嘿。” 习春满脸贱笑,嘿嘿着连连点头,一副“我明白、你懂的”的神情,岳大官人忽然有种,想要给他照脸上来上一拳的冲动。 “我要你派人给我留意里面的外国人,哪个说对骆渺渺有兴趣了?”狠狠翻了个白眼,岳大官人摇头叹息着说道。这个徒孙若是放在后世,怕是不用多久,就可成一代领军人物。这一脸的骚情,什么冠西冠东的,哪个又比的上? “呃,外国人?”习春同学得到的答案大出意外,不由一愕。 “嗯,你给我让人盯住了,最好,找机会弄出一个来。哦,这事儿倒不用急,且等我回去能办好就成。”岳陵两眼微微一眯,眼神中泄出一丝杀气。 习春心中一凛,连忙点头应下。百花苑中有异域人士流动,这个他自然清楚,却不知这帮蛮子如何得罪了师叔祖,怕是要倒大霉了。 只不过这位师叔祖真的只对那些蛮子有目的吗?对那个骆渺渺……,习春眼珠儿一转,暗暗打定主意,那丫头也得做为次要目标,先看住了再说,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岳大官人哪知道他心里转动的念头,想了想,又让他安排人定时将江南的信息传送过来。自己这边谋划颇大,一时半会儿回不去,这信息传递可要跟上。否则,不好把握动向不说,怕是家中几个小美人儿,也会整日提心吊胆的。 当下又再细细嘱咐了,习春自然无不应允。只是人好派,这时间却不好掌握,毕竟路途太远,而这边又是外域他乡的,一窝蜂的势力,连江南都未出,真要达到顺畅连接,怎么也要派人在这边安置定员暗桩才行。 第160章:坦多罗教(2) 岳陵自然知道其中难度,点头应了。只是忽然记起一事,诧异的看看他,问道:“我倒忘了,你却为何孤身一人,跑来这吐蕃之地?” 习春听他问起这个,脸上猥琐的神情忽然一敛,露出极凝重之色,低声道:“此事便是师叔祖不问,弟子也要禀告。前时在江南之地,有人竟然冒充本门名号,打着宣扬和合之道的旗号,却行**之事。手段卑劣,无所不用其极,绝非本门宗旨。后经咱们查察,发觉这人却是个和尚。只是当本门中人欲要擒之时,却被他连以奇妙**所伤,逃逸而出。弟子遂一路追来,这才到了此地。只是来后,未曾想此处寺庙遍立,一时倒让那贼秃跑了。弟子无奈,只得四下寻找,却不料前日误入那狗屁世子的番邸,和尚没找到,却遇上个***,嘿嘿,这不,接下来便和师叔祖您接上了。” 岳陵恍悟,心中只转念间便已明白,那个所谓冒充的和尚,必然是这边的拜欢喜佛一派。想起当日在郎里遇到那个聂弃大喇嘛,还差点将他当做这一派的,让那老喇嘛大为恼怒,不由莞尔。 习春见他忽然发笑,一时不明所以,岳陵遂将自己所知,细细说了出来,习春也是吃了一惊。竟不知,佛门之中,竟也有这般术法。 这欢喜佛传自天竺密教,密教又称坦多罗教。那坦多罗一词,若以汉语翻译过来,便是生殖、繁衍的意思。 坦多罗教与中原道门不同,本是从上古之时,古人对生殖崇拜衍变而来。其教最原始的宗旨,就是修于今生,不修来世。鼓励各种享乐、声色之欲,认为性才是最大的创造本源。唯有性,才能与宇宙中的大能量媾和,从而达至大解脱之境。 其教所奉的最高佛陀,不是什么弥勒、如来的,而是唤作“大欲天”的魔尊,又有**,称为女神、湿婆的。却是传自古老娑罗门传说,认为佛本是魔,经**“先以欲勾之,后令入佛智”。 直至后来结合天竺大乘佛教经义,得无数高僧磨合演变,才最终纳入正途,成为藏教密宗一支内功修行**。 试想,这么一个教派,其行其为,又怎会与中原道家,以内修自身而创的**相提并论?再加上所选教徒良莠不齐,也就成为恣意妄为,及于纯粹的采阴补阳等**邪术了。 这其中种种,限于当时信息传递的局限,自然不为人所知。习春为此追踪而来,便也是意料之中了。 “唔,眼下吐蕃境内,还是以苯教与天竺大、小乘佛教分峙的局面。目前暗流涌动,天竺教派眼看不稳,以我所料,这坦多罗教根基或不在此,对方竟一路跑来这边,怕是已有所觉,有心引你而来也说不定。 其意不外乎欲要挑起新旧教派之争,一来便于他们从中渔利;二来,却是欲要将天竺佛教绑到他们的战车之上罢了。要想访查此事,为弟子们讨还公道,此地不宜过多深入,倒是可往西北那边,相对来说,那边才是天竺教派的发源地。相信那坦多罗教在那边的动作,将会明目张胆的多,不信拿不到他们。” 习春这才了解。 岳陵皱眉想了想,又道:“如此也好,你便不如且随我一起吧。一来可以随时接收江南那边讯息;而来,我本也有往西北一行的打算,既得你称一声师叔祖,这事儿可也不好置身事外了。便都合成一件事儿办了就是。” 习春大喜,连忙拜谢。岳陵摆摆手,从后世而来的他,远比这个时代的任何人,都清楚信息的力量。如今,既然收服了一窝蜂这么个现成的集团,虽然眼下势力范围还小,但胜在里面全是老手。 自己下一步欲要经略整个西北,习春留在身边,想必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当下,又再让他传回消息,使人早早往湟中那边准备。提前探听哈依和党项拔野部的动向。岳陵知道,要想经略西北,掌握丝绸商路,就必须帮古戎王族拿下湟中。 而要拿下湟中,大周那边是靠不上的。没听说都要和亲了吗。除此之外,欲要达到目的,便要从吐蕃这边想办法。 吐蕃比之大周,虽势力稍弱,但只是因为其地广人少,各部各自为政的原因。其实真个整合起来,聚百万敢战勇猛之士,也是不在话下。 那位赞普以**指挥不动这些拥兵自重的贵族,那么,便让自己用利益去撬动吧。只要他们一动……,岳陵嘴角不由微微勾起,浮上一丝阴霾的笑容。 第161章:再入红山宫(1) 第161章:再入红山宫 昨夜的风雪似乎只是一场虚幻,在黎明时止歇后,整个上午都是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恍如带着某种通透的灵气的阳光,就这么坦率的洒落下来,陆芜菁那张精致到极处的面庞,纤毫毕现,呈现出一种惊人的润泽晶莹。 彩霞扭着腰肢从门缝处走了回来,撅嘴嘟囔道:“又叫他说中了,刚才外面竟是红山宫内务主事亲自来请的,说是他们赞普已然摆下酒宴,特来迎他入宫呢。” 陆芜菁目光转动,随着光芒变幻,如同一泓秋水流淌。似嗔假怒的道:“没规矩的,岂可背后如此对人无礼?什么他他的,你便再与我亲如姐妹,也只是咱们私下情谊,面上还是该称岳公子才是。否则,我虽没什么,怕是你那个小情郎要不答应了,他可是对岳子鸿忠心的很呢。” 彩霞听的大羞,上前扯住陆芜菁不依。笑闹一阵,彩霞又忿忿的道:“他,那岳公子不知如何想的,做事我看却是有些不妥。昨夜所遇那个*贼,一夜之间,怎么和他如胶似漆的?也不知为小姐你想想,真是个负心贼!”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陆芜菁白玉般的脸上,蓦地暴起两团红晕,羞怒道:“啐!你个大胆丫头,竟敢编排到我头上来了。什么为我想想,又什么负…负心贼了?他如何行事,与我何干?以后这种疯话,万不可再说!” 彩霞见小姐真个恼了,连忙吐吐舌头应了,只是心下却是暗暗叹息。自家小姐苦了这许多年,眼见好容易对一个人动了情,偏生是个地无一垄,毫无背景的书生。 在这大周一朝,才子便也只是喊喊罢了,岂能真个当什么事儿?若他是个大族大家的公子,侯爷处脸面上也好看些。还能借此引为助力,自是好说的多。可他,唉。 这且不说,听闻此人风流成性,名声在外。此刻家中已然纳了两房妾室,还是接连两届的花魁,闹的满江南都纷纷扰扰的。 除此之外,竟还与那沈家姑娘,有着说不清的纠缠。这种情形下,怕是别说侯爷处一关难过,便传了回去,家中大老爷那儿,怕是也要恼了。 彩霞心中叹着,暗骂岳陵的风流,目光从侧面看去,却见自家小姐黛眉轻拢,如秋水芙蓉一般的眸子流光溢彩,却又暗锁春愁,望之让人心疼。 想及这般绝世美人儿,偏命运多舛,怕是一生都要茕茕独处,顾影自怜,老天爷竟何其残忍,不由的也是黯然神伤。 总要想个法子让她欢喜才是,这般下去,可不要伤了身子?她暗暗想着。 眼珠儿转了转,忽然上前挽着陆芜菁笑道:“小姐,你看外面天气多好,昨夜又刚落了雪,这般美景,咱们江南可是见不得。如今既然万事都要等,何不出去赏玩一番,也当发散发散,胜过在这枯坐。” 陆芜菁回过神来,待要摇头,却抵不住她哀求的目光。迟疑着转头看看外面风景,也是心有所动,微一沉吟,终是点头应了。 第161章:再入红山宫(2) 彩霞大喜,雀跃而起,蹦跳着往门外跑去,一边叫道:“小姐万岁!婢子这便让向涛准备去。”口中说着,已是一溜儿的冲了出去。 陆芜菁嘴角浮起一丝爱怜的笑容,微微摇头,只是转瞬却又化作轻轻一叹,两眼重又一片朦胧…… 而在红山宫最后进的吉祥殿中,此时的岳大官人,却正带着水生和习春二人,缓步走进。旁边陪着一脸笑容的,正是当今吐蕃大论,阿旺平措。 一路行来,但凡见到这一幕的护卫,都差点将眼珠子蹦了出来。乖乖的,这位谁啊,竟让平日不苟言笑的阿旺相爷如此相待,怎么这日头是打西头出来了吗? “呵呵,王爷昨日才到,夜里便一场好雪。而今早瑞雪方停,便又艳阳万里,种种祥瑞,皆因王爷而现,可不是天意在预示着什么?” 老阿旺橘子皮般的脸,笑的如同花儿一般。和岳陵一路行来,始终微微落后半步,尺寸拿捏的恰到好处,果然不负吐蕃政坛第一相之名。 “哈,大论焉知,这些祥瑞,不是因赞普而生?小王不过过客罢了,可不敢妄自尊大。若真是因我而现,那也当是显现在那边才是,嘿嘿,大论你说呢?” 岳陵淡然笑着,却是将手往北边一指。阿旺平措老眼中,精芒一闪而过,只哈哈一笑,却是什么也没说。大小两只狐狸,对望一眼,各自心照不宣。 谈笑间,已然到了吉祥殿前,这里却是赞普平日休憩之所。此刻,里面却早已摆下三张小桌,桌上热气蒸腾,酒菜已然备好。 水生和习春自有宫人领着,在偏殿外另有伺候。阿旺平措引着岳陵迈步而进,里面朗笑声起,郎达磨立站在主桌之后,起身而迎。 作为吐蕃国主,无论是名义上的,还是实际上的,能做到这一步,已然是莫大的尊荣了。 岳陵急忙趋前疾步,抚胸行礼。郎达磨立哈哈大笑着,先与阿旺平措对望一眼,脚下却是不停,自桌后转了出来,一把扶住岳陵还未躬下的身子,笑道:“恩义王忒也多礼,今日便只是私宴,何来这些讲究?前日人前规矩多,不能与王爷畅谈,寡人可是郁闷的紧啊。” 郎达磨立这却是首次在岳陵面前称寡,岳陵敏锐的捕捉到这一点,心中不由一动,嘴上也顺势道:“陛下恩重,外臣惭愧啊。” 郎达磨立细长的眸子中蓦地闪过一道喜色,面上神色愈发欢快起来,拉着岳陵入座,指着满桌酒菜道:“恩义王看看,可还合胃口否?” 岳陵早见了今日桌上酒菜,全是汉家口味,郎达磨立能在细节上做到这些,不可谓不下了番心思。只是,这也侧面表明了对方的意思。 那就是,我对你做到了,你如何对我,可就全在于你了。 岳陵面上做出激动状,拱手谢道:“陛下如此礼遇,岳陵既愧且感,唉,一切不说了,咱们事儿上看。来,外臣先敬陛下和大论一杯,这按我们汉人的说法,啥都不说了,都在酒里了。” 口中说着,已然端起杯子,咣,便在两人的愕然注目下,一饮而尽。 郎达磨立这个堵啊。话说好像自己才是主人好伐?怎么你们汉人开始不讲究了,竟而喧宾夺主也成礼节了吗? 他一时搞不清状况,但见岳大官人满面的真诚,又不由的疑惑起来,只得干笑一声,慢悠悠的端起杯子,轻轻啜了一口放下。这自然是一种拿捏,身份摆在那儿嘛。总不能堂堂一国之君,你个王爷说干就要符合,哪还成何体统?小饮一口,意思到了,面子也就圆了。那边阿旺平措却是也一口喝干,以示相陪之意。 岳大官人眉花眼笑,连连谢酒。心中暗暗好笑,这吐蕃肥猪倒是有些气势,倒驴不倒架,能坐上一国之主的,果然不是一般二般的啊。 他装疯扮傻,为的就是打乱对方的步伐,让节奏随时掌握在自己手中,这可是后世他无数次商业谈判的宝贵经验。今天,不过牛刀小试,用在这个场合,果然也是成效斐然。 第162章:大略第一弹忽悠赞普(上)(1) 第162章:大略第一弹忽悠赞普(上) 被他这么一打岔,郎达磨立忽然大感别捏,原先准备好的套词,已是完全用不上了,不由的将目光望向一旁的老阿旺。 老阿旺其实也是头大如斗,遇上岳大官人这么个不按理出牌的家伙,饶是他久历政坛,这会儿心底也不由的生出几分惴惴之感。 此刻眼见君王求助的目光,当即咳了一声,举杯向岳陵道:“王爷,今**主设私宴相待,老朽有幸,添为作陪。左右也没外人,有几句话,还想请王爷指教,不知当是不当?” 岳陵眉峰一挑,目光在左右看了看,咧嘴无声的笑笑,却并未做任何表示。 郎达磨立这会儿却是个挑眉知眼的,当即对着几个侍立在旁的近侍一挥袖子,众人连忙躬身而出。 待得整个屋中只剩三人,岳陵这才微微一笑,将酒杯放下,对着郎达磨立和阿旺平措一抱拳,低声道:“陛下与大论所欲问者,可是逻些之政,还有北扩之计吗?” 郎达磨立和阿旺平措一听,不由相互对望一眼,这才都缓缓点点头。 岳陵微微一笑,却又忽然摇头道:“呵呵,陛下何必瞒我?陛下如此重我、待我,便真只是问计吗?陛下疑我周人身份,怕是恐外臣明为古戎之王,实为大周之臣吧。” 他此言一出,郎达磨立不由身子一震,两条细长的眸子霎时猛的一缩,面上紧张之色,一闪而逝。 旁边阿旺平措面色有些发白,眼眸光芒闪烁不定,半响才强笑道:“哈,王爷真爱开玩笑,大周上朝之人,又怎会跟咱们小国藩属扯上?休说区区一个王爵之位,便是国主,又哪有上朝一臣来的风光?哈,说笑了说笑了。” 他口中说笑,面上却是一副比哭还要难看的神色。对于岳陵此人,打从开始,君臣二人便心有疑虑。他们如此重视岳陵的言语,又哪里真是为的他身上那个什么狗屁的古戎恩义王的名头?所惧者,实实的正如岳陵所言,生怕这是古戎王向大周那边求了援,大周借此将手伸进吐蕃**里来罢了。若真如此,那可是吐蕃的大难,可要好好思量一番才是。 只是这番心思,他们自认隐藏的极深,哪知却被岳陵当面说破,登时让君臣二人心旌摇动,骇然不已。 难道,这番猜测竟而真是如此不成?两人此刻心中,忽而不约而同的想到这点,面上已是再也拿捏不住。 “陛下和大论多虑了。”岳大官人面上淡淡的,稳稳的举起酒盏,对着二人一邀,举杯饮下。 “我大周广有四海,民富国强,距吐蕃千里之遥,更间川蜀艰涩之地,若有吞并之心,何不向北、西北更为平缓之地而进,反舍易求难,以争忠心而事的吐蕃呢?呵呵,外臣此次而来,确实身负使命,然则却是一为私事,二却真心是为国主所想了。倘若陛下不信,那岳某就此请辞,不敢再留。”说罢,作势起身。 第162章:大略第一弹忽悠赞普(上)(2) 郎达磨立和阿旺平措连忙拦住,麻痹的,这不欺负人吗。你这话里言外的,虽明确了不是奔着咱们吐蕃来的,但又说什么身负使命,**妹的,那往大里说,可就是代表着大周啊。 即便没有国书印信,但若得罪了你,谁知道你丫回去会怎么做?要是嘴上歪一歪,我勒个去的,还让人活不活了? 这两人都是心思繁复之辈,一旦有了先入为主的意念,岳陵又偏偏百般做出我只是普通人的架势,却越发让这君臣认了死理儿。 一时间,虽放下了大周对付本国的忧虑,但是对眼前这位顶着古戎恩义王的岳大官人,却更是加了几分小心。 有道是公事还好办,越是这私事,牵扯到各人利益,便更要仔细应对,若因小事得罪了人,从而招来大祸,那却是得不偿失了。 况且,此人口口声声还说为了自己着想,郎达磨立心中更是疑惑不已。 “呵呵,王爷多虑了,小王何曾有过那些心思?但不知王爷此来的私事,究竟是什么,若需小王之处,小王定当鼎力助之!” 郎达磨立满面端重,信誓旦旦的道。岳陵肚中暗暗好笑,嘿,不称寡人了?这又开始小王了,不错不错,是个好同志。 “哈,既蒙陛下动问,外臣敢不倾言以告。实不瞒陛下,外臣这事儿,一而二二而一。有个消息,不知陛下可知?湟中擅自驱逐古戎王族的党项拔野部,已向我大周天子求赐公主而尚了。”岳陵嘴角微微勾起,淡淡然的说道。 “什么?!” 郎达磨立和阿旺平措却被这句轻飘飘的话,震的心头狂跳,不由的霍然色变。 一国公主的和亲,那代表的绝不是如普通民间的婚嫁。若非承认相对对等的主权,怎会有和亲一说? 湟中位于吐蕃正北,依玉树而俯览蕃土,党项人又与古戎一族不同,扩张野心天下皆知。要是真得了大周承认,让其在湟中坐稳了,连接西域各国,再加上哈依等族,整合玉树青海一地,昔日强大的吐谷浑再现,不过便是迟早之事罢了。 一旦如此,下一个目标便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必然是倾泻而下,南征吐蕃,次攻大理。盖因正如岳陵方才所说,大周若欲伐吐蕃,则需跨越川蜀之险,而吐蕃等地进伐大周,何尝不是如此? 当年三国之时,蜀汉皇帝刘备文臣武将无数,又有诸葛亮一代军师,尚不能杀出蜀中问鼎中原,最后只落个陨落五丈原,灭国而亡的结局。 党项诸部如今虽强大,但再强又如何强的过昔日的蜀汉?若容他们壮大了,原本这些人在萧关以北,有大周间中阻隔,自是对吐蕃形不成威胁,但此刻他们却是到了自己睡榻一侧,他们又岂会舍易求难,不打吐蕃而打大周? 况且,明面上还与大周和了亲。这……这……,郎达磨立乍闻这个消息,一时间登时如遭雷噬,脑中只一个念头闪烁:大周欲要借刀杀人,虽不自己来伐,却引了党项人来。 他呆然而坐,脑中一时纷杂往复,乱成一团。如今吐蕃虽名义上被自己统一,号称赞普。但是各部皆自拥兵,各划地而据,又有哪个真的将自己这赞普放在眼里? 一直以来,自己一直便策划着借助佛教之力,逐新派扶旧教,以维系各部,存的便是借新旧教派相争,引导奴隶和平民与各部消耗。只要乱事一起,那些各部之间的矛盾也必然随之显现,到时候,自己再以大义为名,间中取事,若能给自己充裕的时间,他有把握,在三五年间,彻底真正的掌握吐蕃**。 但是,如今,这一切却将尽化泡影了。党项人狼子野心,如何肯给他这种机会?怕是自己这边一乱,首先冲来分一杯羹的,便是那些狼崽子们了。 这大周好毒的一石二鸟之计!他们如此害我,他们竟如此害我!我,难道我便等死不成?既然如此,老子便先反了就是,对,先反了!眼前这个周使,正好拿来祭旗。杀了他,将他人头送去给党项人,你大周要借刀杀人,我吐蕃如何不会?管你信不信,先给你们埋下个仇恨的种子再说。 他心中杀意渐生,一双狭长的眸子,已是不由血红了起来,狠狠的瞄向端坐一旁的岳大官人。 第163章:大略第一弹忽悠赞普(下)(1) 第163章:大略第一弹忽悠赞普(下) 郎达磨立恐慌之下,忽生杀心,坐在他一旁的阿旺平措自是察觉有异,不由顿时心中狂跳。 他都能察觉到了,六识已然敏锐到骇人听闻的岳大官人,又岂能感受不到。 便在郎达磨立杀机乍起之际,他便已清晰的捕捉到了,其时也是不由吓了一跳。 我擦,怎么回事儿?貌似事情有些不对,按照他的算计,听完这个消息,该当是这肥猪害怕才对啊。怎么就忽然对自己起了杀机了呢? 紧张之余,忽然一个念头闪过心头,不由的猛然省悟。麻痹的,这是吓过头了,这肥猪怕是想破罐子破摔,以为自个儿没路可走,要找垫背的呢。我勒个去! “咳咳,赞普可是欲要杀了岳陵,拿去挑拨一下吗?”心中噗通噗通直跳,面上却仍是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淡淡的看着郎达磨立,他忽然直接问了出来。 这话一出,郎达磨立只觉心中猛然一跳,瞬时浑身出了一身的大汗。 “王……王爷说……说什么,嘿,小王…小王不懂。”面颊上微微抽搐着,郎达磨立不敢对视,移开目光,强笑着答道。 “陛下如何不懂?陛下却是懂的多了。陛下只当大周真个认了拔野刚,只当要以党项人为刀,借刀向吐蕃动手了。唉,我大周天子就为了个刚刚占了一小块地的党项一部,就要借用成刀。这把刀好大啊,可不知眼下杀的动人不?既要借刀杀人,却又不将边关放开,任由我威西大都督仍死死守住萧关,却将党项八部另七部挡在甘、瓜之北,唉,也不知天子在想什么。好吧,好吧,看来我是一死难逃了,这便请陛下斩了我头,送去给了拔野刚,如此一来,便真个成全了他,说不定拔野刚就此欢喜死了,也是有的。” 他一肘托腮,另一手举着酒盏,慢悠悠的说着。酒盏银饰的纹路,折着屋中灯火,将他眉宇间、唇角上的讥讽嘲弄,尽数映照出来。 郎达磨立却是呆呆的听着,岳陵每一句话说出,他心中便追问一句,及到最后,忽的猛然醒悟过来,不由的又是羞惭又是后怕。 人家这哪是求死啊,这分明是指点自己呢。可大周既然没这借刀杀人的心,那又为什么答应了拔野刚的和亲?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脑门上大汗不停沁出,只觉耳中嗡嗡作响,一时不得计,下意识的扭头又向阿旺平措看去。 阿旺平措这会儿却已经平静下来,眼见君上的目光,心中不由微微一叹,这位君王心狠手辣,虽算的上个人物,但显然做为国君,还是在大略眼界上,差了好多啊。 只是这会儿却不容他多想,微微在心中将思绪滤了滤,这才抱拳向仍自懒洋洋的岳陵道:“呵呵,王爷这玩笑可一点也不好笑。吓的老朽这心如今还噗通噗通跳呢。什么杀啊杀的,要杀也是之后,咱们去杀那些乱臣贼子嘛。拔野刚贼子,竟敢触犯我们至高无上的王族威严,大周天子仁慈,可以容忍,但我们又怎么可以视而不见?呵呵,就是怕如此一来,惹的上朝天子不快,误会我吐蕃冒犯天子威严,此事,却还需有人解说一二啊。” 第163章:大略第一弹忽悠赞普(下)(2) 他这话一说,郎达磨立立时便反应过来,重新端正了面孔,连连点头不已,满脸的忿然之色。 岳陵一颗心终是落了下来,这才觉得后背阵阵发凉,竟是出了一脊梁的汗。 眼前这个老头,端的是只老狐狸,便只片刻间,就明白了其中关窍。不惟如此,又顺势将疑问抛了回来,简直就是滴水不露啊。老政客的手段,圆滑老辣,果然不同凡响。 “大论老大人又怕什么?我这儿才叫怕呢。唉,这好好的,不过是想到处走走,找点发财的路子,哪知道险险没丢了性命,真不知道值不值的。小子现在考虑,是不是赶紧逃回家里躲着才好。” 没接老狐狸的茬儿,岳大官人却抱怨了起来。阿旺平措脸色一僵,极为古怪的看看他,心中却翻了天一般。 这人怎么如此惫懒?难道真不是汉人的官儿?可若不是,又怎么一言一句中,全是军国大事?而且分析精准?不对不对,这小狐狸在迷惑我!要小心,一定要小心! “哈,王爷说笑了。急着回家作甚?吐蕃虽然不大,但以王爷的眼光,想来总是能找到发财的路子的。就算一时看不到,有赞普全力支持王爷,难道还怕永远找不到吗?赞普,老臣说的可对?”说着,老狐狸扭头看看郎达磨立,暗暗使个眼色过去。 这小子是在敲诈要好处呢! 郎达磨立收到,咳嗽一声,正色点头道:“正是如此,恩义王既有在吐蕃经商的心思,那便是我吐蕃之民与大周之民的福气啊。小王添为吐蕃之主,有利于国民之事,便再难也要支持的。王爷便尽管放心好了。” 岳大官人心花怒放,面上却表现出迟疑之色,眼珠子骨溜溜的在两人面上看来看去,直让对面两人恨不得扑过来,一人一指头戳瞎这厮。 “哈,陛下和大论真够朋友的说,那我这里先谢谢了。其实也没啥需要麻烦二位的。就是我手里有点货,要是挨家去分呢,怕是不够,而且还要浪费好多时间。若是能将大伙儿叫到一起,大家一起坐坐,吃个饭啥的,一起品一品尝一尝,嗯嗯,我想这样更方便些,哎呀,就是太麻烦了,算了算了,我自己想办法吧还是。”岳大官人就差直接安排了,临到最后,却又把头缩了回去。 阿旺平措生平头一回有了冲动,如此强烈的想要将一个人按到地上,然后用脚在那张嘴上使劲碾几下。麻痹的,要好处不是不行,让我们办事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明明是你求我们做事的,却偏偏倒过来让我们去求你,这可太***不地道了!人可以无耻,但怎能这么无耻呢? 老头儿觉得胸口很闷,闭上眼,使劲的深呼吸了几口,这才睁开眼睛,询问的眼神看向赞普,在得到肯定而无奈的回应后,这才勉强挤出几丝干笑道:“哈,嘿,咳咳,王爷这想法真是太奇妙了。嗳,陛下,既然如此,何不就由宫中发诏喻,广邀各部大人齐来逻些,正好也一起议一议为我古戎王收复失地的事儿呢?” 郎达磨立假作沉吟,随即也拍手道:“不错,大论此言甚善,便是如此。” 岳大官人混若无事人般看着,脸上半分感谢之色都欠奉。只是听到这里,忽然插嘴道:“陛下,虽然这事儿我不该多言,不过我想,您这诏喻中,先最好不要提什么□□失地之事。其实大周天子之所以对外应了婚事,以外臣思之,不过是两个用意。其一,乃是迷惑敌人,使其放松警惕,待到时机成熟,自当行雷霆一击;这其二嘛,嘿嘿,怕也是一种考验,一种激励。至于这番考验和激励的对象,外臣较为愚鲁,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或许陛下和大论睿智,能想到也说不定呢?啊,对了,召集大伙儿来的由头,便可借着外臣开办大周茶马商洽会的名头好了。就说此会是由外臣发起,陛下的内务大臣们协助,共商繁荣吐蕃商事,确立日后茶马最大得利之人的会务。呵呵,能为陛下出些力,办些事儿,这是外臣的荣幸,陛下切莫推辞,也不需言谢。” 郎达磨立和阿旺平措僵硬的笑着,他们现在无话可说,只想吐血。 第164章:不开眼啊(1) 第164章:不开眼啊 岳大官人心情很不错,这从他在满桌子的汉家菜肴里,下箸如飞的频率上就能看出。 郎达磨立和阿旺平措面颊都有些微不可察的抽搐,他们其实也蛮喜欢汉家菜的。只是,这一刻,他们还仍沉浸在岳大官人那一番话中。 考验?鼓励?唉,或许试探的成分更多一些吧。还有,那之前的一句,在最后施行雷霆一击,这句话说着轻飘飘的,但其中将含着多少鲜血和生命? 郎达磨立和阿旺平措想想就身上发冷。天子一怒,血流百里!帝王之术,不可揣测啊。 眼前这个人,究竟在其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他们现在不敢妄自测度,也没法去落实什么。难道要打发人去问问大周天子,你有派那个谁谁谁来试探咱们吗? 不能问,不好问啊。这个人,怎么也要维系着、端捧着先。至少,在吐蕃还未真的彻底稳定局势前,不可轻易得罪了。 “王爷的指点,咱们不敢或忘,呵呵,就是不知道姬罕答汗王那儿,会是个什么想法。他千里迢迢的,这刚来,难道就要返回?”阿旺平措想明白了里面的利害关系,也不再纠结岳大官人的主意了,转而又探问起另一个关键人物的想法。 是啊,这里两边想的都挺好,可那位姬罕答王究竟是如何想法呢?他若是打定主意,既然没了那边的基业,非要在这边兴风作浪,那郎达磨立也要换一种思路考虑问题了。 “家,总是住惯了的地儿好,汗王也是人,又岂能与别个不同?” 岳大官人慢条斯理的夹了条鸡丝放进口中嚼着,又道:“再说了,陛下不是要引荐扎西活佛给他吗?相比之下,大乘佛教的根基,还是湟中那边更为深厚,想必汗王也会喜欢更大的臂助吧。” 郎达磨立面色微变,迅速和阿旺平措对望一眼,心中更是惊凛不已。这人忽然说出此话,岂不是暗示,他对于逻些这边的教派势力,早已心知肚明? 这样的话,看样欲要姬罕答那边重回湟中,这人的作用,更是不可轻估啊。好在,这个主意本就是他提出的,这让二人惊凛之余,总算是有些实落。 这顿饭吃的,实是两人有生以来最刺激的,直到这一刻,才算心思安定下来。 郎达磨立举起杯子,这事儿谈的差不多了,总要做个总结性发言不是?只是杯子举起了,还不等说话,却忽听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随即一个内侍满头大汗的走进,急报道:“大王,恩义王商队护卫闯宫求见……” 话音未落,身后早已闪出习春,也不理会殿中诸人,只快步走到岳陵身边,低声道:“师叔祖,夫人那儿出事儿了。” “什么?!”岳大官人面色剧变,霍然站起身来,只来得及对郎达磨立和阿旺平措微一抱拳,勉强笑道:“陛下,大论,还请恕外臣不恭之罪,这便先告辞了。”说罢,不等二人反应,已是拉着习春急急向外奔去。 第164章:不开眼啊(2) 待至走到门口,阿旺平措首先反应过来,急忙扬声道:“快去!给王爷在宫外备好马。” 外面有人大声应了,岳陵身子微顿,回身又再向阿旺平措一抱拳,这才扭头而去。 殿内,郎达磨立面色阴霾,举杯的手僵在半空,终是狠狠摔了下去,顷刻间,一只玉杯摔成了粉碎。 “怎么回事?你速速报来!”他铁青着脸怒道。 侍卫大慌,跪倒颤声道:“小的也不知具体情况,只是那人一脸的血,嚷着要见恩义王。竟连通报的时间都等不及……” “混账!混账!查!去给寡人查!查清楚!”郎达磨立不迭声的怒喝着,侍卫连连应着,屁滚尿流的跑了出去。 阿旺平措微微皱眉,起身道:“大王,还是臣走一趟吧。只怕事儿不会小了,那厮出去时,面色不善,眼下这节骨眼上,当以稳妥为上。” 郎达磨立眼中凶光乱冒,半响,终是长叹一声,点点头道:“便有劳大论了。记住,万事都要先安抚住那边,休叫他再借机生出事儿来。” 阿旺平措面色凝重,轻轻点点头,转身出了大殿,仰头看看明媚的天气,忽然觉得似乎有片看不到的阴霾,竟让那明媚看上去,都透着几分诡谲,让他有种说不出的烦躁之感。 摇摇头,甩开那丝莫名的烦躁,疾步而出,向一边招来一人,沉声道:“速去通知提揖千户桑铎将军,让他先一步跟上,就说老夫随后便到,让他万不可触怒了恩义王。” 那人赶忙应了,待要转身,阿旺平措忽然又道:“等下,你通知完桑铎将军,再去请内大论次仁欧珠也速速过去。” 那人又再赶紧应下,阿旺平措这才摆摆手,待那人去了,站在原地沉吟一会儿,这才叫人备马而行。 老狐狸想的周到。眼见还不知事情究竟如何,万一闹的太过,前面有这一文一武挡着,自己再出面便好看的多。不然,万一那小祖宗发了性子,自己蒙头蒙脑的凑上去,要给他剥了面子,岂不丢人? 如今有了那两个缓冲,自己正可落在后面,先看清形势再出面,才是上上之策。再说了,论管辖范围,那二人身份也算得上对路,想必对方也说不出什么来。 他瞬间便算计的明明白白,却是老到精滑,滴水不漏。 却说这边岳大官人,几人一路急行,边走边问起缘由。习春低声道:“是那位向统领的手下来报,说是夫人和她的婢子正往西街外赏雪,却遇上一班贵族子弟,两下里起了口角,向统领动了手,不料对方竟招来蕃兵,他是拼死杀出来报信的。” 岳陵面上愈发平静,只是两眼眯的厉害,目中光芒,却是闪烁不定。 水生知道,这是公子真个怒了,将要暴走的前兆。只不过此时此刻,不要说公子了,便是他自己,也已心沸如煎,两眼有些血红起来。这不但是关乎那位夫人,可还关系到彩霞呢。 瞅着刚刚来报那人的伤势,这一来一回的,还不知眼下那边究竟如何了。想想两个美貌的女子在外,一旦向涛抵挡不住,落入了对方手中,下场不问可知了。 下得台阶来,早见有人牵了几匹马等在那儿,三人也不搭话,径自接了过来,按着来人所报的方位,狠狠一抽马臀,健马吃疼,不由长嘶一声,已是呼喇喇冲了出去。 长街之上,三马疯魔一般旋风驰过,直吓得众百姓躲避不迭。只是马上三人都是心中冒火,这会儿却是顾不上其他了。 不过片刻,前方已然将出西街,遥见临近右侧一处空地那儿,雪地被踩的一片凌乱,大片的殷红血迹赫然在目。只是风吹雪舞,却不见一个人影儿。 岳陵两眼有些发红,低沉着嗓子道:“人呢?究竟怎么说的?” 习春圈马上前,翻身在地上看了一圈儿,重又翻身而上,一指另一边一条小道,叫道:“师叔祖,看痕迹,他们往那边去了。” 岳陵更不答话,只微微一拉缰绳,打马便纵了下去。水生和习春连忙跟上,不出多远,便听的前面阵阵兵器相击的交鸣之声。除此之外,尚有几个人的狂笑叫骂,不绝传来。 第165章:危在旦夕(1) 第165章:危在旦夕 这是一个狭窄的小谷,深不过十余丈,两边峭壁陡立,山石斑驳。大雪在参差不齐的突石上,仍自留着厚厚的积存,白雪、黑石、绿松,宛如一幅泼墨画儿一般。 只是这般美景,如今却被洒落一地的血迹和几具尸体,破坏殆尽。 一株古树下,彩霞满面悲忿,紧紧随着一手提着马鞭的陆芜菁,死死的瞪着谷口处那一堆人。 那里,向涛口角微有血迹,身上几处染红,背脊处,破开的衣衫随风飘动,隐见一道伤口,不时的汨着血水。右大腿处,一道极深的刀伤,让他不得不将身子重心放在左腿上。失血让他此刻面色发白,浑身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着。 但便是如此,却仍自横掌当胸,在五六个侍卫的拱护下,死死挡在谷口,不肯稍退半分。 对面,磨立索朗一脸*笑,毫无顾忌的将目光越过众人,盯着里面那两个玉人身上,大笑道:“二位娘子,何苦如此?小王只是请二位去府上稍坐,一起饮上几杯而已,却非要搞到这般血淋淋的地步,岂不大煞风景?啧啧啧,你看你看,再闹下去,你身边这几个人也要白白死掉,这可是大违小王本意了。” 他语气轻佻,眼中满是邪欲之色,恍惚间,似是里面两个玉人,此刻已然剥成了白羊儿一般,让他不由的喉头又是一阵急动。 身边众豪奴齐齐呼喝,另一个满脸胡须的男子却皱了皱眉头,不屑的扫视了众人一眼,哼道:“殿下,与她们啰嗦什么?就凭我手下这班儿郎,料理这几个杂碎,不过反掌间罢了。到时候,还不是要如何便如何?” 这人看面相足有三十上下,但这一开口,嗓音却带出几分稚嫩,估计不过也就二十多岁。 与那磨立索朗不同,此人却是一身牛皮软甲,跨刀背箭,极是英武。身周足有五十余兵丁护持,个个弯刀木盾,透着一股萧杀之气,正是吐蕃制式配备。 磨立索朗挑挑眉头,扭头拍拍这人肩膀,摇头笑道:“哈,巴桑兄弟,你便总是这般火爆脾气,岂不吓坏美人儿?正因必胜无疑,又何苦搞的苦大仇深的,要知道,待我收了那美人儿,这些人可不都是我的部署?你今日杀的倒是痛快,回头我那美人儿若是怪我,岂不让我为难?嘿嘿,莫急莫急。” 巴桑面上又是闪过一丝不快,只是张了张嘴,却终只是闷闷不语。 今日本是他轮值,却被这位殿下一道调令招了过来。对付的却不过只是十几个商队护卫。要不是两人自**好,再加上父子二人都在赞普手下当差,这位又是当今世子,他才不会有这般耐心呢。 那两个汉家女子倒确实美貌,可手下这些护卫也真是硬扎,在自己一队人的围攻下,虽然接连丢下好几条人命,竟而还能边打边退,维持到现在。单只这份忠心,就让他颇有些侧目了。 第165章:危在旦夕(2) 而尤其领头那个,一双铁掌的修为大是不凡,自己这边也付出了四五条人命,这让他侧目之余,心中怒火也在不断激增中。 “呸!狗贼!你仗势欺人,何有半点王家风范。前日有人光顾你那宠妾,倒真是活该。你丢尽脸面,今日竟还敢出来现世,我若是你,早已一头碰死算了,胜过给人取笑。你却毫不知廉耻,便连我一个小小婢女也瞧你不起!你竟还痴心妄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做梦去吧!” 对峙之中,里面彩霞伶牙俐齿,愤怒之际,连损带骂,直揭其短,磨立索朗顿时一张脸变得铁青,目中直欲喷出火来。 前**家中小妾被习春勾搭,待他追了出来,被习春引着一通羞辱不说,又碰上岳陵,险险没当场给吓死。而回去后,却发现,那个小妾竟然也不知什么时候,趁机跑了。这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于他而言,那日的遭遇,实是生平奇耻大辱。 今**本就是出来搜寻那小妾,还有习春的踪迹,欲要报复。哪知竟巧遇出来散心的陆芜菁主仆,眼见那个令他恐惧的家伙不在,他顿时色心又起。这才一边上前纠缠,一边偷偷使人调了这个巴桑过来撑腰。 这巴桑的父亲,便是臧茹大将占堆杰布,巴桑自己也是卫护逻些的禁卫头领。有他和这一队蕃兵在身旁,便昨日那个可怕的家伙,也不必顾忌了。 正因如此,他才如此狂妄得意。但哪知,这一刻,却被一个小小婢女揭了短,不由的顿时气的他险险背过气去。 “贱婢!你好,你好,好一张利嘴,本殿下发誓,待抓着你,若不让你受尽酷刑才死,就算是你生的!” 他在马上,浑身哆嗦,指着里面的彩霞,咬牙骂道。骂完,扭头便要让巴桑下令直接杀进去。彩霞这一骂,算是彻底让他没了耐心了。 谷里,陆芜菁暗暗苦笑,这丫头只图嘴上痛快,这不逼着对方豁出去来攻吗?只是方才想要阻拦,却也来不及了,只得暗暗一叹,提起手中马鞭,准备一拼算完。 她出身边地,可非一般世家小姐,手无缚鸡之力。手中一条马鞭,一般人想要近身,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外围向涛几人也是暗暗叫苦,连忙吸口气,都是存了拼命之心。拼死一个够本,拼死两个就算赚了。 便在此时,马蹄奔驰之声蓦然而至。蹄声中,三匹马排成三角,竟而半分不停,直直往巴桑那队蕃兵阵中冲来。最前一人,剑眉冷厉,面笼杀气,正是岳陵岳大官人。水生和习春二人,却是一左一右,紧紧护持着,为他防住两肋。 谷中向涛最先看到,先是大喜,只是当他看清只有他们三人而来,却是不由面色大变,只觉的嘴中发苦,简直恨不得骂娘了。 他早在两边开始对上,就暗暗派人冲了出去,满心希望岳陵既然在红山宫那边,听闻消息后,以他所受礼遇,听说碰到这种事儿,怎么也该带着护卫而来。 但眼前这架势,只怕不是来救人了,根本就是又再为人家送肉来的嘛。 只是事已至此,再说别的也晚了。当即心下一叹,重又提起余力,只待拼杀了。 他这存了必死之心,里面陆芜菁也是面色大变。在她心中,岳陵之命早已比自己不知重了多少。如今见他为救自己,竟然就这么义无反顾而来,心情激荡,不由的又是感动又是气恼。 罢了罢了,他如此有情,既然今生报不了他,便陪他一起死了吧。想及此处,口中低喝一声,竟而先自杀了出来。 身边彩霞,还有向涛一见她竟冲了出来,登时大惊,齐齐惊呼一声,个个舍身护了上去。这外面尚未及接战,偏里面竟然先打了个火热。 殊不知他们这儿心中百味杂陈,立在外面马上的巴桑也是不由的眉头一挑。 这都是什么人啊,真他妈横的可以啊。就凭着三个人,竟敢来冲击自己的军阵?当自己这儿都是土鸡瓦狗不成?甚而连里面那个女人也敢杀了出来,真真孰客忍孰不可忍啊。 好在他总算知道那俩女子,是身边那位殿下看上的,百忙中嘱咐众人莫伤着她们,这边却调过身来,待要好好招待一番这冲来的三人。 谷口处,一时间一片大乱。 第166章:你没事,很好(1) 第166章:你没事,很好 眼前似乎完全成了一片血色,岳大官人疾驰而来,当他一眼看到被人群围着的那个倩影,左右支拙,时刻有香消玉殒的危险时,他只觉脑中轰的一声,霎时间已是一切不复存在了。 脑海中,唯一剩下的,便只是一股子冲天的戾气。这一刻,那个平日里懒洋洋的,总是嘴角挂着一抹邪笑的无赖不见了,代之而起的,却是一头似从垣古苏醒的凶兽,一个从九幽地狱爬上来的修罗。 砰砰两声闷响先起,马匹巨大的冲力之下,最前迎来的两个蕃兵,已然满嘴喷着血被撞飞了出去。 短暂的停顿后,四面无数兵丁发一声喊,团团围了上来,只分出十几人堪堪将后面陆芜菁几个围住。 三匹马撞飞了七八个,已然失去了突阵的冲力,长嘶声中,踏踏踏原地转了半圈,习春最是滑溜,身子微扭之际,已是落于马下,探手自怀中摸出一般短刃,照定马屁股狠狠一刀,那马痛嘶一声,奋蹄又向前撞去。 借着这个空挡,他才大声招呼着岳陵和水生二人下马,两步凑过去,大叫道:“靠住马,靠住马挡着!” 乱战之中,一人之力便再勇猛,也难以同时抵挡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有这么两匹马横在中间,好歹能给被围之人当个肉盾。习春经年走惯了江湖,虽不通战阵之道,但丰富的打斗经验,却让第一时间做出了最得当的举动。 只是当他喊完,绕着马匹,接连戳翻连个蕃兵后,再回头看时,却是不由大叫一声苦也。 那边厢,岳大官人如同疯虎一般,直直径自往谷中杀去。好在他一身功夫,实在古怪至极,偏又如电闪雷轰一般,挡在他身前的蕃兵,连反应都不及反应,便被他双拳砸的四下乱飞出去。 而在他身后,水生两眼瞪的溜圆,吼声连连,铁掌如山,死死护住他露出的空挡,间或以醉拳的锁扣拿捏,一时间竟被二人闯了进去。 此刻的岳陵,无意识中,已将全身精气神尽数调集了起来,若存若续的状态,却恰恰让他进入一种,完全依靠感觉做出反应的境界,如此一来,正和了他**苦练的**要旨。 但见山谷处十余丈内,一道青影简直如鬼魅一般,滑如游鱼,左右飘忽,让人目不暇接。道道残像之中,血花不断飞溅,人影一个接着一个的惨叫着飞起,落在地上,不是断骨便是残筋,竟无一人能再站起来。 岳陵无意识中,体内之气自发运转开来,渐渐自拳脚之中透出,初时还有几刀能偶尔伤到他,但随着那股气势爆出,但凡对面之人,在他拳脚挥出时,俱觉得呼吸不畅,恍如泰山压顶而下,不待拳头临近,便被一股无形之气透体击毙。 外围原本坐于马上的巴桑,目瞪口呆的望着那个如同杀神般的人,只觉阵阵寒意,不可遏止的将他紧紧攫住。 第166章:你没事,很好(2) 妈的,这还是人吗?那刀剑砍在身上,难道他就没感觉?怎么虽见血花不断飞溅,却是丝毫挡不住那如鬼如魅的速度?还有那力度,我的娘嗳,难道此人有邪术,为何好多人不待靠近,便似乎就被击飞了出去? 他自负勇猛,在吐蕃军中,少有人能在他手下抵挡三合的。军中战法,最重效益,往往瞬间便见生死。但是与眼前这人相比,却让他忽然首次,心头充满了恐惧。 疯魔一般的双眼,鬼影般的身法,轰雷般的双拳,以命搏命的气势,任何哪一个方面,都令人生出一股难以匹敌的感觉。 众蕃兵心胆俱裂,终是扛不住这种恐惧,不待他靠近,便纷纷躲闪不跌。 岳陵昏昏然中,只觉体内如长江大河一般,力道竟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虽然筋脉隐隐都有些发胀之感,精神却是不见丝毫低迷。 身上各处已不知被斩了多少下,只不过却都是皮外伤。数月来的苦练,在这一刻再次显现威力,往往在危急的关头,总能让他及时的躲开要害。便算刀刃入体,也会在随后的瞬间又再以诡异的姿态扭开,反手却能将敌人一击而毙。 不知何时,他忽然觉得四下一空,似乎围在四周的敌人都不见了。眼神渐渐恢复清朗,只是刚刚清醒些,却忽然感到身前一暗,一个身影直往怀中撞来。 错步扭身,摆动的手臂顺势便要斩向对方咽喉,鼻中却蓦地闻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心头大骇之余,收招已是不及,只得硬生生玩命一个转身,啪的一声响,这一掌已是击在了自己前胸。 “啊!” 耳中一声凄厉的尖叫,便在胸口处一阵翻腾之余,转动的身子已被一个温软的身子抱住,随即一张血污的面孔显现,两只让他魂牵梦萦的眸子,满含着泪水,就那么映入了眼中。 “你怎么样?你怎么样?”此时的陆芜菁,哪还有平时半分的清冷。两手死死抱着他,一个绵软的娇躯簌簌抖个不停,满脸都是焦急痛惜之色。 “菁姊,菁姊,你没事,哈,真好,真好。”下意识的,他紧张的尽可能的打量了对方一眼,随即反手拥住那娇躯,口中欢喜的叫道。 这一对男女,在这一刻,最先想到的都是对方,却哪有半分在乎自己究竟如何? 只要对方没事,便自己没了手,断了脚,瘸了牙,那有何妨?只要还留着眼睛,能看到对方没事,只要还留着鼻子,能嗅到对方的气息,那便胜过世间无数美好。 “你没事,很好很好,我好开心。”陆芜菁低低的呢喃着,眼中溢满了装也装不下的柔情,下一刻,身子忽的如抽去了骨头一般,软软的瘫了下去。 他没事,这个支撑她的念头一去,但觉浑身力气,便如潮水般褪去,这个坚强的女子,这一刻再也撑不住了。 “是的是的,我没事,我没事,你也没事,没事了,别怕,有我在,没人能再欺侮你、伤害你!”男人反手紧紧拥住她,欢喜低沉,却带着无比坚定的自信的声音,在她耳边回响。那一霎,陆芜菁泪流满面。 水生和习春两人浑身浴血,相互搀扶着,死死的瞪着围在几步外的众蕃兵。打到最后,他二人却是凑成了一组,跟在岳陵身后,总算是侥幸保住了一条命。 只是浑身上下,也不知被斩中多少刀,一身衣服早已破烂不堪,处处可见绽开的皮肉。 向涛拎着缺了好几个口子,如同一把曲尺般的破刀,在仅剩的两个护卫搀扶下,也凑了过来。努力的咧嘴笑笑,那笑容却比哭还要难看。 身边风声飒然,一个人已是带着哭音儿扑向了水生,一把抱住,大哭不已。 水生惨厉的面上忽然一僵,杀气褪去,随即却露出憨厚的羞涩,手足无措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笨拙的拍着彩霞的后背,低声安慰着道:“你别哭,别哭。” 巴桑和磨立索朗俱皆面色惨白,呆呆的看着眼前一幕。身边虽然仍有几十个兵丁家仆围着,这时候,却没有一个人再往前靠。 不知为什么,便只眼前这几个摇摇欲坠的人,让他们有种莫可与敌的气势,让他们不敢有一丝异动。 场中,一时间忽然静寂的诡异。 轰隆隆! 地面忽然轻轻抖动起来,山谷中雪末沙石簌簌而下,在这突兀而起的回声下震响。 所有人都是一惊,抬头看去,但见远处忽然一线黑潮涌动,无数的骑士,正自奔腾而来…… 第167章:心机(1) 第167章:心机 铁蹄震地,万马奔腾,这股声势,绝非一般的骑队可以营造出来。来的,必是久经战阵厮杀的铁血之骑。 磨立索朗在马上抖成一团,惊恐之下,两眼毫无半分焦距。他这惊恐,并非是来自于这突兀出现的骑兵,更多的,却是来自那个,在谷口处,拥着那个美人儿,浑身冒血的,却仍然挺立如松的男人。 方才的搏杀,那个男人如魔如神般的影像,这下算是彻底烙印在了他灵魂深处。他闭上眼,脑中便是那一双毫无人间气象,冷漠中透着血光的眸子。睁开眼,便似看到那张一脸酷寒,恍如血池中站起的恶鬼。 他怕了,真的怕了。 而身边的巴桑,此时却是一颗心紧紧揪起。手握在腰畔那柄迟迟未曾出鞘的刀柄上,用力之下,指节处都透着青白。 这是哪里的骑队?难道有人叛乱?他心中有些发慌。 自家老爹是逻些军队中,除了大王外最高的将领了,对于逻些周围,各家各族的兵力知之甚深。但无论哪家,都绝不会有这般雄壮的骑兵! 他打小就长在军营之中,对军事之道有着远超常人的认识。能在如此短线中,奔出这种气势的骑队,绝对是精锐中的精锐,强者中的强者! 若说这种骑队,他只从传说中听闻过,那就是北地塞外曾经的匈奴人。但匈奴别说早已湮灭不闻,就算还在,又怎可能来到此间? 这,究竟是什么人? “王叔!王叔!岳陵王叔可在?小侄姬连来了!”一个带着童稚的声音,从越来越近的骑队中一骑当先,纵了出来。马上一个箭衣少年,扬声大叫着。语气中,透着说不出的焦急和愤怒。 巴桑一颗心直往下沉去。只在一瞬间,他便忽然明白了来人的身份。 古戎王族的战骑! 那日王族入城,他虽未参与迎接,却早已听不知多少人谈论过。甚至老爹回家后,也曾好几次的咒骂过。而在这其中,岳陵这个名字,不知被提起过多少回。 古戎王族的恩义王,汗王姬罕答的兄弟,王族两代汗王的救命恩人。自身却是一个汉人。 这个猪!他竟惹的是岳陵!那个恩义王! 巴桑扭头看着抖成一团的磨立索朗,这一刻,他要不是自己也被巨大的恐惧压的喘不过气来,怕是直接上去掐死这个愚蠢的世子的心都有了。 你惹谁不好,偏去惹他?你就算想死,那你自己去死啊,可你为什么却要拉着老子来一起死? 完了完了,这下真是完了。巴桑木然的呆坐马上,一众蕃兵自发的聚到他身边,个个都战战兢兢的,看着眼前一排排一行行的骑士,眼中透出绝望的恐惧。 别说这么多骑兵,便只分出一百人来,以骑兵队步兵的优势,他们也是瞬间成为肉泥的命运。 没人敢动,没人敢发出一丝声息,似乎生怕就此惊了哪一位的神经,导致这批杀神临头。 “哈,姬连,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虽然很舍不得放开芜菁姐姐美妙的娇躯,但回过神来,又在众目睽睽之下的芜菁姐姐,哪还肯让他占这便宜。 第167章:心机(2) 于是,只在小手往某人背后的腰肉处微微示意,某人便咬着牙将手放开,随即一脸灿烂的向姬连同学迎去。 姬连眼见他排众而出,脸上登时显现喜色,甩鞍下马,就此跪倒参见道:“王叔安好,姬连便放心了。哦,是戚老闻知后,直往父王处通报后才知。父王即令小侄率所有部族过来,父王有令,王叔与我王族天高地厚之恩,是以,但有危及王叔者,无论何人,无论哪方势力,我部不计一切,皆杀无赦!” 此言一出,围在四周的众王族部众,忽的齐齐大喝:“杀!杀!杀!” 噗通,旁边,磨立索朗受不了这种刺激,顿时就是一个倒栽葱,吓的掉下马去。 巴桑与一众蕃兵,也是意动神摇,个个面色惨然,除了巴桑外,都抖的如筛糠一般。 岳陵放眼四下看看,迎着那一双双热切的眸子,他能真切的感受到,那每一双眸子中,发自内心的尊敬爱戴之情。 胸中一股暖意激荡,鼻中霎那有股子酸意。 他狠狠一抱拳,对着四周团团一揖,这才上前一把拉起姬连,大声道:“辛苦众兄弟了,岳陵不敢说谢,只怕这字污了咱们间的情分。一切皆在此处,互不相负!”他一手挽着姬连,另一手却回指着自己胸口。 这一刻,他确实感动了。不管姬罕答究竟为的什么,又是不是有别的目的,又或者是不是做戏,但是,单只那份宣言,对他就是极大的支持。 相比于那位赞普郎达磨立,姬罕答的胸怀,显然比之不知广阔多少倍。 “王叔,这些兔崽子怎么收拾?还请你示下。您放心,咱们王族自也有许多手段,只要您发话,小侄保证,他们不会少活一刻的。当然,那每一刻,也都将是他们一辈子都忘不了的。” 唤过人来,给众人一一包扎的时候,姬连这才斜眼瞟向,局促在一小堆的巴桑和磨立索朗等人身上,口气淡然的说着,面上却透着一股狰狞之气。 岳陵微微一笑,目光饶有兴趣的在巴桑和磨立索朗身上来回梭视着。 巴桑面色苍白,虽然他心中也是害怕到了极点,但军人的尊严,却让他只是使劲抿了抿嘴唇,却仍自在马上坐的挺直。 “不……不要杀我,你……你们……你们不能杀我,我父是…我父是赞普,是赞普墀郎达磨立,是吐蕃的王,你们不能。我…我,我会让父王给你们很多钱,封你们当大头人,大论,当千户,啊,不不,当万户,甚至当将军也行的。相信我,不要……不要杀我…” 磨立索朗一个身子直往后躲,在岳陵冰冷的目光中,心中最后一点坚持,也彻底被击的粉碎。 面孔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白,随即却变为一片死灰,噗通坐倒地上,声嘶力竭的大叫了起来。 巴桑斜眼看了他一眼,忽然感觉自己自豪。虽然他仍然很怕,但作为一个男人,一个军人,一个臣子,他却比一直以来,这个高高在上的世子,在这一刻,脊背挺的更直。他知道,这在以后的日子里,也必将会如此。 姬连脸现鄙视,岳陵却敏锐的捕捉到,这个少年眼底竟有一抹喜色,一闪而逝,不由心中一震。 他为何会欢喜?又有什么可欢喜的? 是了是了,只因这个大哭求活的人,是吐蕃的世子,未来的吐蕃赞普。而他,姬连,却也同样具备这个资格。甚至比那个坐在地上大哭的,更有资格。他和他的父亲一样,欠缺的,只是机会罢了。 那么,如此说来,此次来救,姬罕答摆出这么大的阵势,怕是不单单是对自己的,只怕来之前,对于对头是谁,也是摸的清清楚楚了吧。 能给自己施以恩惠,还能通过此事,以军威震慑各方,并同时打击了吐蕃未来赞普的接班人,间接让现在的赞普郎达磨立的声望,也受到影响。而且,还让军方的将领,看到了这一场面。哈,一石数鸟啊。真个是好手段,好手段啊! 岳陵两眼微微眯起,将目光望向远处,那里,又一拨人正急急赶来,在那之后,能看到,还有另一拨人也在跟着前来。 嘿,等这些人都来了,都看完这位吐蕃世子的表现了,却不知眼前这个大侄子,会不会跟自己求情,再卖上一个大大的人情呢? 岳陵心中暗暗期待起来。 第168章:一个比一个奸(1) 第168章:一个比一个奸 桑铎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个悲剧,他今年才三十出头,正是一个男人最辉煌的季节。可就因跟那位顶头上司,臧茹大将军占堆杰布尿不到一个壶里,便被排挤到提辑千户这么一个城内官的位置上。 何为提辑千户,嗯,按照汉之官制,就是捕头。只不过他这个捕头看的地方稍大些罢了。 天知道,他可是出身军旅之中,擅长的也是军阵厮杀之道。可现在却成了个提辑千户,哪还有上阵的机会?这一生,就算这样了。 虽然大论老爷阿旺平措对他有过暗示,只要自己向他尽忠,便会找机会帮他,但桑铎知道,这无非是俩大佬掰腕子,互相挖人造成的假象而已。可不是那位阿旺老爷真的看好自己。 今个儿这事儿,他其实早就知道了。打从那个巴桑急急带着一队兵丁出动,他就得到了通报。毕竟,提辑千户负责城内治安防务,一队五十人以上的兵员调动,他若再不知道,岂不等若吃白饭的? 只是他能怎样?那巴桑是占堆杰布的儿子,自个儿还能去妄加拦阻不成?随他去吧,爱干啥干啥,只要招不到自己头上,就算是他拉走一营兵马,桑铎也打定主意,决不去多说一句。 可世上事便是这样,往往是你越是想往上靠的时候却靠不上,而越是想往后躲的时候,却是怎么也躲不开。 阿旺老爷的一道手谕过来,便让他推无可推,及待百般无奈的招呼起百十个巡丁,硬着头皮准备去挨骂时,却忽然得报,古戎王扎在一侧的军营异动,忽然倾巢而出,往城西开去了。 桑铎闻听这个消息,当即就是打个寒颤。招呼着手下巡丁,拼了命的撒丫子从后追赶。 不用问了,那帮杀神此时杀奔城西,若不是为了那位恩义王,还能为谁?天天的啊,一边是总看自己不顺眼的上司的儿子,一边却是有着莫大背景的王爷,这两边对上了,却要自己去中间劝架,这不玩人吗? 神仙打架,凡人躲都不及,自己却要反送上门去。偏偏还不能慢了,不然,真等出了事儿,上面一看自己竟然不在场,那不是送给人家当替罪羊吗? 是以,桑铎觉得自己就是一悲剧。 他到此时也不知道,那打架的神仙里面,其中一方,可是比他想象的还要高出许多。他更想不到,若不是这一去,他又怎能有了日后那般多彩多姿的生活。 一路冲出衙署,走不多远,便兜头遇上又接到通知的内大论次仁欧珠。 这位内务副相还在慢悠悠的准备拖延下,根本就不知道古戎王族骑兵动了的事儿。 也不怪他,他又不负责军务。在这位副相想法中,估摸着跟桑铎开始的想法一样,对于大佬们的矛盾,自然是有多远躲多远的好。 在阿旺平措和占堆杰布两人里,次仁欧珠一贯小心翼翼,既不偏向哪一个,也不得罪哪一个。他只认准了赞普,只要赞普看好的他就附和,只要赞普摇头的,他就沉默。 第168章:一个比一个奸(2) 如此一来,反倒是落了清廉的名声,极得郎达磨立的赏识。以他的能力,能最终坐到内大论的位子上,与这种行事准则有着分不开的关联。 只是今个儿这事儿,怕是想抖搂也抖搂不利索了。桑铎瞅着次仁欧珠圆胖的笑脸,心中暗暗冷笑。 “…巴桑少将军带着一整队兵去的,方才小的又接报,说是古戎王的卫队全体出动了。相爷且慢慢走着,小的职责所在,却是不敢耽搁,这便先行一步了。” 桑铎只是匆匆抱抱拳,扔下这么一句后,扭头就走。放在平时,在这些个内大臣们的眼前,他可是没任何地位,哪敢如此拿大?回禀完话,对方若不首肯,那是绝不能动的。 但是今天,他知道,这位滑溜的副相,是绝不会有功夫跟自己计较这些的。 果然,在听到他这番话后,次仁欧珠老爷的笑容登时便僵在了脸上。呆怔了片刻后,身后便传来这位老爷不迭声的催促声,那声儿听起来都尖溜溜的了岔了音儿了。 于是,逻些难得一见的景象出现了。前后两拨人,如同赛跑一般的冲过大街小巷,个个跑的气喘如牛,歪七倒八的。 便是那素日总要维护个架子的大撵,也在撵上次仁老爷一手扶着帽子,气急败坏的催促中努力跑着,再不见往日半分威严。这让众逻些城民众看的大是惊奇不已。 前方腾起的阵阵杀气,让最先赶到的桑铎,两眼猛的一缩。戎王卫队果然名不虚传,非是一般强军可比。这等军容,怕是整个吐蕃,少有几家头人能有。 两边战马嘶鸣,泼剌喇冲出二十余骑,将一众人尽数挡住,个个弯刀出鞘,冰冷嗜血的目光盯在身上,让人竟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我们是逻些提辑巡防司的,奉赞普之命,前来调解纷争,保护恩义王的,还请各位让让,让咱们过去,也好处理公务。”桑铎大步上前,昂然对挡住去路的众骑兵说道。 马上骑士面目森冷,只漠然的看着他,却是动也不动,毫不理会。 桑铎额头上汗就下来了。这可真是有些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了。任你说啥,这帮兵爷们就是来个不理不睬,可要是敢有异动,怕是只这二十骑一个冲锋,大伙儿就直接化成大地肥料了。 “恩义王!恩义王可在里面?小的逻些提辑千户桑铎,奉赞普之令,前来护卫,还求王爷赐见!恩义王,恩义王,恩义王岳王爷可在?” 看不清里面形势,桑铎真急了眼了,也不去讲理了,便在外面跳脚大叫起来。 正喊得热闹,后面又是一阵混乱,几个人抬着一架大撵,歪歪斜斜的冲了过来,待到止步时,由于体力耗损太大,放的急了,险险没将撵上那位直接给摔了下来。 旁边自有人急忙上前扶着,次仁欧珠火赤急白的推开众人,两步跑到近前,急道:“怎样怎样?究竟怎样了,呃,这……这是作甚?” 桑铎气的不由翻白眼,这是作甚,你难道看不到吗?嘴角抽了抽,也懒得再解释,长吸口气,又再对着里面喊了起来。 谷口,岳大官人听着外面喊声,转头拍拍姬连肩膀,笑道:“总是人家的地方,还是要听听人家怎么说嘛,让他们进来吧。” 姬连恭敬的应是,这才回身一挥手。 众骑队各带坐骑,呼啦向两边一分,让出一条通道来。有人高声出去传了岳陵的命令,挡着的二十余骑这才冷冷扫了众人一眼,拨马让开去路。 桑铎和次仁欧珠都是抬手擦了擦额头,相互对望一眼。相对苦笑一下,这才并肩往里走进。 桑铎微微落后半步,欲要以示尊让,次仁欧珠却忽的一把拉住,低声道:“此地之事,已然牵扯到军事防务,本相不好置喙,还要千户大人主理啊。嗯嗯,大论稍后便到,本相来此,只是代表个态度,咳咳,千户大人可明白了?” 明白,太明白了啊!桑铎这一刻,差一点就要骂娘了。麻痹的,有好处往前冲,没好处让人冲,你个老王八怎么不去死呢?这会儿了,你给扯到防务上面去,这不扯犊子吗? 只是气归气,这老王八帽子盖的却是瓷实,让他避无可避。只得暗暗一咬牙,强笑着点点头。 层层战骑的威压下,里面惨烈的场面露出。场子中间,两人昂然而立,桑铎深吸一口气,大步迎了上去。方待说话,目光转动之际,却扫过一人脸上,顿时不由的大吃了一惊。 第169章:点破(1) 第169章:点破 “世子殿下!” 桑铎目光所及,不经意落在一侧仍坐在地上喃喃低语的磨立索朗身上,饶是他心神坚毅,也是不由脱口惊呼出来。 磨立索朗正自浑浑噩噩之中,隐约听闻有人喊自己,下意识的抬起痴呆的眸子,待到一眼看到桑铎,还有他身后跟进的次仁欧珠时,那双呆滞的眸子,顿时露出神采来。 天可怜见,自家老子终于派了人来,自己不用死了! 这一刻,他身上忽然涌出无数力气,大叫一声便爬了起来,几步抢到次仁欧珠身旁,一把扯住次仁欧珠袖子,急急泣道:“大论救我,大论救我!他们要造反,要造反了,他们要杀我,要杀我啊。” 次仁欧珠震惊了!一个嘴张的简直能塞进一个拳头了。搞……搞毛?怎么会突然蹦出个世子来?不是说是占堆杰布那个儿子跟恩义王冲突了吗?这…这怎么扯到世子身上了? 我去的!这好死不死的,世子爷啊,你在就在吧,可你这么扯上我,这不是害死人吗? 若只是巴桑跟岳大官人冲突,那他自然可推到桑铎那儿去解决。毕竟巴桑身后再站着占堆杰布,他自己还只是个低阶军官而已。有负责防务职权的桑铎间中处理,任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可是,可是这事儿牵扯到世子殿下,那可就不是一般治安防务之事了,这几乎已是王对王的层次,再让一个小小的提辑千户出面,不但层次不合适,便是传到赞普那里,知道自己在场,却不出力,那自己以后还要不要混了? 这一刻,次仁欧珠恨不得自己甩自己俩嘴巴子。刚才跑那么快干啥?赶着投胎吗这是?阿旺平措你个老狐狸,这事儿扯到了世子,你居然半点口风不露,这是摆明了给老子挖坑啊。 他木然愣在当场,瞬间便想到了阿旺平措身上,却不知阿旺平措也是压根不知道内情。在他想来,眼下局势已然明白无误了,既然世子在场,那是无论如何也要保住世子的。既然要保住世子,那位占堆杰布的公子,便只能作为弃子扔出去。 而阿旺平措与占堆杰布不合由来已久,朝中又有谁人不知,这种事儿,他将自己推了出来,却不露丝毫口风,不就是逼着自己表态,得罪占堆杰布吗? 自己得罪了占堆杰布,那以后除了紧紧跟随他阿旺平措的脚步外,还哪里有第二条路走?可如今这局势,若不将巴桑推出来,又怎么可能保住世子?那个站在一旁,满面笑容的恩义王,又岂会善罢甘休? 单看看他那边的惨象,这满地尸体的,他自身又是血迹斑斑的,还有这四周虎视眈眈的古戎王族卫队……,自己,还有的选吗? 老狐狸,好狠! 便在瞬息间,次仁欧珠便确定了取舍。目光在一旁脸色木然的桑铎脸上一扫,暗叹一声,这才挤出一脸笑容,抢前几步,对着岳陵躬身施礼道:“老朽次仁欧珠见过恩义王爷,见过戎王子殿下。听闻王爷遇到些麻烦,可把老朽吓了一跳,如今王爷万幸无碍,可谓大喜,大喜啊。” 第169章:点破(2) 姬连冷冷哼了一声,理也不理,却只将目光看向岳陵。这举动看似无礼傲慢,却既摆明了立场,又暗示了一切皆以岳陵的主意为首。只这一下散手,便将矛盾转移了。 岳大官人眉头一挑,心中暗叹果然。脸上却依然淡淡的点点头,抱拳道:“呵呵,大喜吗?内论大人这话有些言不由衷吧。贵国世子欲要岳某的命,岳某托天之幸,又有我王族护卫来的快,这才侥幸保的不死。怎么,内论大人难道看不见本王这身上的伤?看不到这一地的尸首吗?还是说,我古戎王族护卫的命都不算命,死了也是白死,嗯?” 最后一句,已是霍然变色,冷冷的看着次仁欧珠。 次仁欧珠只觉心中一颤,额头已是瞬间流下汗来,眼珠儿急急的转着,口中连道:“王爷哪里话来,王爷哪里话来?啊,咳咳,这个,我家世子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伤到王爷贵介?这…这…,咳咳,哼,都是这些粗鄙的兵痞子不知天高地厚,王爷放心,此事,我等定当秉公办理,上报赞普,给王爷一个交代就是。” 说到这儿,忽的一转身,对仍站在一旁的桑铎怒道:“你还愣着作甚?还不速速将那些胆大妄为的兵痞拿下!” 桑铎在磨立索朗窜出来的一霎那,便已不由的心中乐开了花。这便叫恶人自有恶人磨啊,你个老王八越想往后缩,却不知道竟牵扯上这个花花太岁吧。哈,这下好了,你便想不出头都难了,老爷官低职微,便安心给你当跑堂的好了。 他在一旁心中暗乐,面上却是丝毫不敢表露半分,只是那眼中笑意,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只得微微低头,怕给人看到。 此刻忽然听次仁欧珠呵斥,连忙暗暗深吸口气,端严应诺。只是刚要转身之际,忽然迟疑一下,问道:“大人,可是所有人都拿下?巴桑可是占堆杰布将军之子,这个……” 次仁欧珠身子微微一晃,简直气的差点晕了过去。这个提辑千户是傻的吗?麻痹的,那恩义王口口声声直指世子,咱们只要搪塞过去这点就好了。可你如今当面这么点出巴桑的身份来,这不是等若明告诉人家,这里还有条大鱼吗? 本来这事还可随便推出个替罪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避免了老子跟那占堆杰布直接对上,这下好了,全都明了,我你大爷的,***谁提拔的这个狗东西当提辑千户的?简直就是猪一般蠢! 次仁欧珠眼珠子都要气蓝了。 他却哪里知道,桑铎这举动根本就是有心为之。他算看明白了,这世道就他妈没理可讲!要真是这么含糊过去,按之前种种迹象看来,追来追去,追到最后,说不得都能将责任落到自个儿头上。最少,军队调动,自己这个提辑千户却不曾拦阻,又知警不报的罪名是跑不了。 然后,就此延伸,将所有罪名归到自己头上,用自己一颗头颅,平息恩义王的怒气,保得世子脱身。最多再对领兵的巴桑,施以一番刑法,那么,虽然让巴桑皮肉受些苦处,这命可也保下来了。 如此一来,恩义王虽然手下被杀,但终归只是手下,总不能真个让世子去偿命吧。有了自己一颗人头,再加上对出兵之人的惩戒,怎么也说得过去了。 这样,方方面面都大圆满了,嗯,唯一倒霉催的就是自己了。而要想化解这次危厄,除非…… 还别说,桑铎这番心思,跟次仁欧珠的打算还真就差不了太远。但此刻被桑铎一语点破巴桑的身份,这事儿可就完全不受控制了。 岳陵两眼微微一眯,不由深深看了一眼,这个显得有些木讷的桑铎千户,暗暗留上了心。此人,倒是个人才啊! 桑铎却被他看的心中一跳,连忙垂下眼帘,心中暗暗吃惊。这位恩义王爷眼神似有某种魔力,自己在他面前,竟有种赤身□□的感觉,真是古怪。 心中正自惴惴,却听次仁欧珠强抑愤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拿!拿下!管他是谁,统统拿下!” 桑铎嘴角微不可察的一哂,再抬头时,已是又化作一片肃穆之色,大声应是,转身对着满面凄厉的巴桑而去。 巴桑一直未曾拔出的弯刀,便在这一刻,猛然锵的拔出,怨毒的看了一眼岳陵和次仁欧珠,随即对着桑铎傲然道:“想拿我?凭你也配!” 桑铎面色不变,招呼着众巡丁将巴桑连同剩下的二十多人尽数围了。自己却迈着一成不变的步伐,一步步前行,毫无片刻犹豫,口中淡淡的道:“少将军恕罪,桑铎是不配。但内大论大人有令,不得不尔,还请少将军体谅吧。” 说着,前行的身子蓦地加速,只一纵便已闪到巴桑马前,半空中腰刀也不拔出,便那么连鞘抡起,猛然劈下。 第170章:桑铎(1) 第170章:桑铎 呜—— 空气中,随着这一刀直劈,忽然裂空一声大响。马上原本满面不屑的巴桑,猛然间面色大变,全没料到这个素日从未看进眼中的桑铎,竟有这般凌厉的刀法。 此时再要躲闪已是不及,百忙中,只得双手托刀,也是大喝一声,向上架去。 锵! 一声震人心弦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两人一个蓄势已久,一个粹不及防,只这一下,巴桑已是吃了个暗亏。 胯下战马唏律律一声长嘶,踏踏踏连退几步,巴桑但觉双臂发麻,尤其托在刀背处的掌心,更是如同被利刃划过一般。 而一击不中的桑铎,却在这一击之下,凌空一个翻滚,已是将那股反震之力借势消去。 身子飘落之际,手腕一抖,震裂的刀鞘呜的一声,又再**而出,望定巴桑面门而去。 巴桑身未停稳,只得勉力向后仰倒,一个身子几乎躺伏在马背上,这才将飞过的刀鞘躲开。 他连番被动,心中实是已然怒极,便在躲过这一击后,腰间发力,便要弹射而起。哪知不等起的来身,忽听战马一声悲嘶,随即身子一斜,已是猛然向下滑落。 原来,桑铎刀鞘出手,却是看也不看。落地的身子不再窜起伤人,却忽然一矮,贴地前窜,脱了刀鞘的雪亮弯刀,就此顺势猛然向前划去,刀锋取处,正是巴桑胯下战马的前腿。 咔嚓声起,血光迸现。那马瞬间断了前腿,已是轰然而倒。 巴桑倒也非凡俗之辈,武人的悍勇,便在这一瞬显现出来。变生肘腋之中,虽乱不慌,乘势向后翻滚而出,却是要借此拉开距离。 他这般应变不可谓不快,但惜乎今日所对,却是难得的对手。便在一个身子将将站起,不待直起身子,但觉眼前刀光森寒,凌厉的刀气,在一条黑影的推动下,直往怀中猛然撞来。 此时他刚刚起身,刃锋在侧,再想向外格挡,却是不能。无奈下,仅凭单臂之力,猛然自左向右拨去。这一次,却是以钝击钝,刀背对刀面。 咔的一声哑音儿响起,险之又险的,终是将这夺命一刀挑了出去。 但便在下一刻,却只觉胸腹间轰然一震,一个身子已是如腾云驾雾般飞了起来,少顷,噗通一声,跌落尘埃。这一击,却是被拨开刀锋的桑铎,顺势力惯于肩,生生撞入怀中所致。 武学之中,原有八极拳的贴山靠一式,正是凝聚全身之力于肩头处,借此冲撞敌手,端的是刚猛霸道的一招。 桑铎虽不懂什么八级,但武学一道,原就是自古时战阵对打中演化而来。桑铎借势而为,这招一发,倒似返璞归真一般。看的场外岳陵双眼一亮,不由脱口大叫一声好。 桑铎一招得手,哪还容巴桑恢复,当即进步连环,便在巴桑仍在摔的发昏十三章中,已是刀压脖颈之上,随即一脚踢开掉落一旁的弯刀。另一手虚握成爪,狠狠扣死对方筋脉处,巴桑高大的身子,这一刻便如一只小鸡般,被拎了起来。 第170章:桑铎(2) 两人这一番打斗,兔起鹘落,你来我往,瞬息间交换了数招之多。攻如雷霆霹雳,极尽变化其巧;守如铁锁横江,穷尽极致之用。 若非巴桑起始就轻敌于前,两人之间真可称得上将遇良才、棋逢对手了。 但世事便是如此,尤其战阵之上,何来如果之说?稍有疏虞,便是生死立判。巴桑被桑铎拎在手中,虽满面忿忿,却也羞愧不已。 巴桑遭擒,手下兵丁哪还敢反抗?众巡丁一拥而上,绑的绑捆的捆,已是将一干人等尽数拿了。 这边桑铎拎着巴桑,目光微微一转,似是稍稍犹疑片刻,随即面上显出坚定之色,出乎众人意料的,并未回归本阵,而是大踏步直往岳陵面前走来。 岳陵身旁姬连面色一变,急向前一步,手已扶上腰畔刀柄,两眼死死盯在他面上。 岳陵眼睛眯了眯,心中却是不由微微一动,抬手轻轻拍拍姬连,示意他退后。 姬连一愣,眼见他面色如常,稍一迟疑,这才闪身退开,只是扶着刀的手却仍是又再紧了紧,目光盯住了桑铎。 桑铎面不改色,便在岳陵身前三步处停下,将巴桑往地上一贯,随即单腿跪下,一手按住巴桑,一手扶膝,对着岳陵只低头不语。 场中众人乍见这一幕,都是不由的愣住。后面水生、习春也齐齐奔了过来,脸上尽显戒备之色,唯恐这两人耍花招,暴起偷袭岳陵。 岳陵面无表情,淡淡的看着跪在身前的桑铎,嘴角渐渐浮起一抹笑意。到得最后,终是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一时莫名所以,不知他笑些什么。对面的桑铎却在他笑声中慢慢抬起头来,木讷的脸上,竟也显出欢快之色。 “你叫什么名字?” 岳陵一阵大笑后,忽然止住笑声,微笑着看着他,淡淡的问道。 桑铎恭声回道:“小的叫桑铎。” “想好了?”岳陵点点头,又问道。 桑铎坚定的点点头,这次却只嘴唇抿了抿,并未说话,但眼神中,却透出火热之色。 岳陵点点头,淡然道:“好。该怎么做便怎么做吧。” 桑铎面上大喜,恭敬的大声道:“是,小的明白。”随即起身,招呼来人将巴桑捆了,拎过去与众兵丁一起。 两人如打哑谜一般,看的众人面上一片迷茫。唯有次仁欧珠,还有身后的习春、陆芜菁一副明了的神态。只不过次仁欧珠时满面阴鹜,陆芜菁却是嘴角含笑,望向岳陵背影的眸子,满是骄傲迷醉之色。 习春低声笑道:“恭喜师叔祖,收得好一员猛将。” 岳陵微笑不语。这桑铎沉稳果决,悍勇过人,更难得的是,心思敏捷,只片刻间就能想通其中关窍,并从中选出最适当的道路。这份心智、能力,正是岳陵最看重的一点。 他后面将展开诸多布置,常常苦恼身边没人,不想今日却在这迢迢万里的吐蕃,收了这么一个人才,心中不由大是欢喜。 眼见的场中局面已然稳定,次仁欧珠这才强自一笑,又再凑过来抱拳道:“王爷,此地已然事了,我看贵属也都身负伤势不轻,不若随我一起入宫,报知赞普,由我宫中御医诊治一番,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岳陵淡淡的看着他,脸上却是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次仁欧珠被他看的窘迫,不由的心中发毛。 “咳咳,不知王爷还有何吩咐,便…便请示下就是。”受不了岳大官人的审视,次仁欧珠只得惭惭的首先问道。 岳陵目光往他身后的磨立索朗身上一转,正迎上磨立索朗满是怨毒的一双眸子,只是乍一和岳陵目光一接,不由顿时吓得一个激灵,慌忙低下头去。 岳陵心中暗暗冷笑,也不管他,又再看看那边被绑做一堆的巴桑并一众兵丁,这才淡淡的道:“该记下的我都记下了,但愿内大论莫让我失望才是。” 次仁欧珠嘴角一抽,脸上强挤出几分笑来,待要回答,却猛听远处一阵马蹄声响,一个暴怒的声音,下一刻已是轰然传来。 “谁敢害我孩儿!” 第171章:内斗(1) 第171章:内斗 原本趋于平和的气氛,随着这一声破空而来的怒喝,再度紧张了起来。 次仁欧珠面色霍然大变,心中不由暗暗叫苦。偷眼向岳陵看去,却见岳陵只是眼睛眯了眯,仍是一副风轻云淡的神色。 马蹄声张扬的不做片刻停留,直往场中驰来。瞬息间便已到了近前,却是一匹高大的黑色骏马。 马上一人手足长大,虬髯百结,两眼瞪的铜铃一般,满是血丝煞气,面色狰狞至极。身后紧紧随着一队为数足有数百的骑队,个个半身皮甲,背弓挎剑,一脸的矜傲。 姬连眼中闪过一道冷芒,哼了一声,便要发作。岳陵却一把拉住,只微笑着摇摇头。 “次仁欧珠!你要杀要打,只管冲老子来,要是胆敢动我儿一根毫毛,老子便血洗了你白兰一部,不信你且试试!” 占堆杰布吼声连连,眼都未撩一下岳陵和围着的众戎族战士,狂傲之色尽显无疑。 次仁欧珠气的面色涨红。他是不愿跟占堆杰布为敌,但也不过是不想陷入他和阿旺平措的争权相斗之中罢了。可这并不表示便怕了这个占堆杰布。 眼下这厮来了便耀武扬威的,口中丝毫没有半分敬意,竟还敢坦言威胁自己,他当自己是谁?是至高无上的赞普吗?还是无所不能的大神? 今日之吐蕃朝堂诸公,除了赞普郎达磨立自身泽当的从属,也有陆续归附的其他部落中人。如次仁欧珠,便是离逻些不远,位于逻些东边的白兰一族的当代头人。 郎达磨立之所以能这么快的登上名义上的赞普之位,除了他自身部落泽当一族的实力,再靠的就是如白兰、多弥等一些部落的大力支持。 别说占堆杰布只是泽当一族的区区一个勇士,便是赞普郎达磨立,何曾敢这般对待自己?这占堆杰布彻头彻尾的粗胚一个,有勇无谋,只知好勇斗狠,次仁欧珠向来心中不屑。 哪知今日,自己一再的忍让,却成了对方眼中的软弱可欺,竟而当众呵斥威胁,老家伙这一刻便是泥人儿也有三分土性儿啊。 “你…你…,占堆杰布,好好好,老夫便要看看,你是如何血洗我白兰部的。我等你就是!至于你那儿子,嘿嘿,他不但擅自带兵出营,还敢截杀恩义王从属,更是意图劫掠恩义王女眷。哼,他此番罪责难逃,抓他乃是赞普亲自下的旨意,老夫动定他了,你待怎的?” 老头儿这一刻也是满面铁青,往素见谁都一副笑呵呵的老好人模样再也不复所见。 占堆杰布两眼凶光乱冒,面上却也微现诧异之色,想是没想到这老儿还有如此强梁的一面。听到是赞普郎达磨立的旨意,一时间也是眼底划过一道忌惮,略显尴尬之色。 “哼,你少拿大王来压我。你说我儿冒犯了恩义王,据我所知,事发之时,恩义王似乎还在宫中和大王议事吧。再说了,你既说是奉大王旨意,那旨意何在?且拿出来看看,若是拿不出,那便是矫诏!是死罪!” 第171章:内斗(2) 他眼神闪烁,倒也不全是一根筋,知道这事儿一旦扯上岳陵,昨日郎达磨立的态度,还有今日的单独宴请,都显示绝不是明智的做法。是以,先是将岳陵一口带过,却向次仁欧珠讨要起诏书来。 次仁欧珠哪来的诏书?他来这儿还是认为自己被阿旺平措挖坑设计的呢。刚才气急之下,脱口而出,一言出口便已是后悔不迭。 此刻听这凶人果然咬住这点不松口,不由气势上便是一窒,只是随即眼珠儿一转,却忽的冷冷一笑,撇嘴道:“诏书既是下给老夫的,你又有什么资格讨要?是不是真的,只待一起进宫,面见大王自然清楚。不过你想为你儿子掩饰罪过,不承认其谋害恩义王,哼,恩义王便在眼前,如今还是一身的伤,这可是你想赖便能赖掉的吗?” 说罢,也不理他,一转身对着岳陵就是一礼,满面正义的道:“王爷,此人蛮横无理,当面撒赖,竟欲为一己之私而颠倒黑白,次仁欧珠虽愿秉公执法,给王爷个交代,但惜乎身边武力不足。在此,特请王爷相助,请王爷派出所部卫队,协助本大论将一干凶犯押入宫中,面见大王。此事不惟关乎我朝律法,亦为王爷讨还公道,还请王爷允准。” 这老狐狸也不是个吃素的,话题一转,不但将占堆杰布的要求尽数推到郎达磨立身上,竟而还看破占堆杰布的顾忌,越怕扯上岳陵,他便越要将岳大官人扯上。不但扯上,还要利用古戎王族骑兵之力以抗对方大军,这番急智,果然不负一国副相。 占堆杰布心中大急,两眼眼珠急转,眼见只要岳陵一点头,这事儿便彻底没了指望,当下不由的便急了眼。 这莽夫急眼,哪还顾得上别的,剩下的,便只是凭拳头硬来就是了。 眼神望左右使个眼色,便要大喝一声开打,先把自家儿子抢回来再说。 姬连早已暗暗戒备,留意着他一举一动,眼见他目中神色不善,已是猛的撮唇一声鸣哨。 随着这一声呼哨,四周原本静悄悄的众王族骑队,忽的齐声大喝一声,锵锵锵一片声响之际,霎时间便是个个弯刀出鞘,无边杀气,顿时弥漫在整个小谷上空。 占堆杰布心头一震,不由暗暗吃了一惊。他方才来时,虽面上一副狂傲之色,却不过是色厉内荏,虚张声势罢了。他久历战阵,孰强孰弱,岂有看不明白的? 此刻,见对方整齐划一的动作,浑身弥漫的滔天战意,再看看自己一方,虽也人人满面警惕,但眼底却明显露出怯意不说,便那抽刀的声响,也是杂乱不堪。更有甚者,紧张之余,甚至连刀鞘都被甩落在地上。 正值这骑虎难下之时,忽然场中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 “住手!” 占堆杰布心头一松,循声看去,却见正是岳大官人施施然走了出来。 四周望了望,目光中一片澄澈。嘴角上,还微微浮着一丝浅笑,身处刀林剑海之中,却恍如闲庭信步,竟有说不出的洒脱之气。 “姬连,让众兄弟们收起兵器。”先是回头淡淡的吩咐姬连一句,随即转向满面失望的次仁欧珠,微微一笑道:“内大论大人,窃以为,此次事件,乃是你们吐蕃自家之政,我古戎王族虽是众族之王室,然国有国法,王室虽精神领袖,却不宜以信仰而凌与律法之上。吐蕃有主,宏大光明,奸佞宵小,自有其辩。此,想来占堆杰布将军也当是认可的吧?” 占堆杰布巴不得有个台阶下,闻听问到自己,不由连连点头。 岳陵微微一笑,转身招呼人牵来马匹,翻身上马,又使人护持着陆芜菁等一干人,这才笑道:“此事,我便等着赞普的结论好了。姬连,咱们走。” 说罢,再也不看众人,打马便走。只是走出两步,忽又勒住,扭头对远远站着发愣的桑铎笑道:“速速将手头事儿交接完,再来见我,我有事交代你做。” 桑铎正自满心彷徨,只当所图落空,忽然闻听此话,不由顿时热泪满眶,使劲的点点头,大声道:“是!谨遵主人所令。” 岳陵哈哈大笑,双腿一夹胯下马,已是率先向外驰去。众人尽皆不语,依次跟上,走不多远,便见远处一队人急急向这边赶来,当先一个卒子策马狂奔,边跑边大声喊道:“赞普使大论阿旺平措大人传旨,所有人不得妄动,俱往宫中议事啊……” 第172章:好想和你在一起(1) 第172章:好想和你在一起 “王爷,怎会搞到这般地步?唉,老夫来晚了。”车马陆续停下,大论阿旺平措满面焦灼的走了下来,目光在岳陵满身的伤痕上梭视着,捶胸顿足的叹息道。 岳陵肚中冷笑,面上却是微现冷漠,淡淡的道:“多谢大论关护了,岳某命大,总算没死在吐蕃。哦,陛下传召,怕是岳某无法奉诏了,这次虽没死,血可流了不少,有些坚持不住啊。” 他从头到尾,没提半句磨立索朗和巴桑,阿旺平措眼中划过一丝失望,面上却做出一副理解的神态,连连点头道:“晓得晓得,王爷且好生将养,老夫已报知赞普,赞普已下令严惩凶顽,并正使人搜罗上好药材备用,王爷一身系我吐蕃大计,万不可出半点差池的。” 岳陵面色稍斉,自有一番言谢,这才转身上马,两下各自东西。 待得岳陵一队人去的远了,阿旺平措脸上方才渐渐褪去笑容,转而代之的,满是一片阴鹜。眼神闪烁半响,这才长吸一口气,沉声道:“走!” 下人高声应着,车马重新启动,直往谷口处汇合众人去了。接下来的戏份儿,他这大腕儿出场了,自也当转换舞台,改到宫中上映了。 这边队伍中,姬连微蹙眉头,陪在岳陵身边并骑而行。一边低声道:“王叔,您放任他们处理,还不是最后糊弄咱们一番,岂不太过便宜他们?” 岳陵斜眼看看他,叹息道:“不然怎样?咬着不放?要知道,虎毒尚不食子,磨立索朗毕竟身为世子,难不成还能让他偿命?既然不行,那便退一步,以求我们的最大利益,这才是上上之策。别忘了,你父王的大业才是眼下最重之事。要想有所取,必然先有所舍。” 姬连微微一震,眼底闪过一抹激动,口唇微张,待要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点点头,脸上愧色一闪而过。 岳陵看在眼中,嘴角微微勾起,并不多言。 姬连沉吟一会儿,又道:“王叔不若与夫人一起去王宫安置吧,这也是我父王之意。在这外面,一旦有事,总是不甚方便。” 岳陵摇摇头,伸手拍拍他肩膀,沉声道:“夫人等并非王室之人,而且身为女眷,一旦入宫,必然居于内宫。如今逻些风云变幻,真若有事,内宫幽深,岂不更加麻烦?你自回告你父,无须担心我这边,我自有自保之道。倒是你们那里,往来耳目众多,一言一行,都需加意小心,低调容忍才是。” 姬连听他时时为自家父子考虑,面上又是闪过感动,低头想了想,忽然道:“既是如此,可分出一队人马,随王叔留在外面。王叔这边护卫损伤不轻,安全方面,不可再有轻忽了。” 岳陵这次倒未再推辞,含笑应了,姬连这才微微松了口气。两下一直到了客栈,姬连喊来一人,细细嘱咐一番,这才与岳陵挥手作别,带着大队人马而回。 第172章:好想和你在一起(2) 客栈掌柜的初时眼见这么一大队兵丁而来,吓得差点坐到地上,直到姬连等人走后,这才战战兢兢而起,目光再看向诸人时,便带出几分畏惧之意。不待岳陵吩咐,便赶着又在陆芜菁等人原本住的地方外,又再迁出两处院子,安置众古戎护卫,岳陵含笑谢了,面色平和,让掌柜的这才心中稍安。 店中小二、跑堂的,也都心中栗栗,来往伺候的,愈加加了小心。 老头戚仝早已等的焦灼,扯着陆芜菁看了好久,见她并无损伤,这才放下心来。只是转过头对上岳大官人时,却是吹胡子瞪眼,好一番数落。 岳大官人知道老头关爱之意,也不着恼,只笑嘻嘻的听着,却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副你要咋的就咋的,任你鱼肉的架势,倒让老儿有些无奈了。 终是陆芜菁心疼,始终记挂着岳陵身上伤势,连忙劝住。戚仝嘴中恼火,却也知轻重,安排人给众人重新上药包扎一番。这次几人伤的都是不轻,怕是怎么也得个十天半月的,才能恢复。 待到忙活完,已是将要掌灯时分了。陆芜菁从头至尾,便一直守在岳陵身边,看着这个男人浑身的刀口,虽明知只是皮外伤,却也忍不住的心疼。只是碍于旁人在场,只死死咬着樱唇,眼眶发红。 众人知他二人的事儿,便也陆陆续续寻个由头各自回房。连彩霞都借着看护水生躲了,房中渐渐便只剩二人相对。 陆芜菁眼泪再也忍不住,泪眼模糊中,两人相识以来,一幕幕一桩桩的画面次第闪过。想及他对自己一番深情,终是不能自已,颤巍巍的伸出玉手,轻轻抚上那张俊逸的面颊。 玉指轻沾,恍如捧着绝世的瓷器,生恐稍一用力,便会损坏一般。 便是这个男人,伴她千山万水而来,一次又一次的在她最无助的时候,为她挡住一切险厄。便是今日最危险之时,她虽存了玉碎之心,其实内心深处,却隐隐有种感觉,终会有个人会来保护她,照顾她。 他虽没踏着什么七彩祥云,虽然没穿着什么金盔金甲,便那么简简单单而来,义无反顾而来,用自己的身躯、自己的性命,悍勇杀入。 那每一次迸现的血花,每一道绽开的伤痕,那一刻,比之七彩祥云,金盔金甲不知绚丽几千百倍。当看着他那凄厉绝望的眼神,一点也不顾惜自己的搏杀,那一刻,芜菁知道,自己真的沦陷了,再也挣不脱,爬不出,抖不开了。 “你……还疼吗?流了好多血……”颤颤的语音轻泄,泪珠如清晨花瓣上的晨露,滚落不绝,撒在前襟,浸湿一片,碎成一蓬星散。 “咦,菁姊是神仙吗?原本是疼的,你这手一摸怎么就突然不疼了呢?古怪,太也古怪,我好好看看先。” 岳大官人一脸的邪笑,一只手攫住那只柔白,只觉滑腻无骨,似麝如兰。 没再像以前那般躲闪,只痴痴的任这个男人握着,她从他眸子里看到了心疼,看到了怜惜。她知道,他这是疼惜于她的哀伤,故意用这种方式分散她的哀伤。 第172章:好想和你在一起(3) 他便总是这样,总是先想到对方,从不肯先珍惜自己。哪怕他仍在流着血,却也要笑着都她开心。 “值得吗?真的值得吗?妾生君未生,君生妾已老……”她任他握着,泪水不绝,凄婉的说道。 岳陵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神却澄澈起来。 “值得吗?我不知道。我从未想过用值得还是不值得去衡量这个问题。我只知道,我喜欢看你的笑容,那里面有着最美的风景。我没去想那风景是不是为我而在,我只知道,不知什么时候起,让那风景就此长存,已成了我此生追求的永恒。我记下了你的每一次笑容,每一次都铭刻在灵魂之骨,然后珍藏起来。岁月抹不去,任凭世间风吹雨打,也不能洗褪半分颜色。即便跨越了轮回,也终成我无尽的宿命。我不知道一个人可以在世间存活多久,但我知道,那份铭刻,便永生永世都再也不会消失,哪怕直到百年千年,仍如初见时的那一霎感动。” 他轻轻的说着,云淡风轻,就像在说着我刚刚喝下一杯水般随意。 “嘤——” 陆芜菁失声哭了出来,向前紧紧抱住这个男人。“你是傻子,你是傻子,你怎么可以这样,不,不要这样对我。” 两手轻轻的捧起那张雨打芭蕉似的娇靥,定定的看着,轻声道:“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因为我早已经傻了,就在前世的的那一刻回眸,我便已经傻了。那一刻,璀璨如夏花,让我傻过了几世轮回,直到现在。天缘好大的,菁姊,你还要躲吗?你可知道,你的每一次躲闪,都让我的心好痛好痛,你怎么忍心?你可知道,我不是痛你的冷漠,而是痛你眼底的悲伤啊。其实我都懂的,我懂的……” 陆芜菁大哭着,拼命的摇头,又再点头,忽又摇头。“不是的,不是的,你不知道的,我会害了你,会害了你啊。你不懂,不懂!你不懂我有多么想,我有多么想和你在一起,可是,不能,不能啊!” “为什么?究竟为什么?”岳陵悲忿的问着。 陆芜菁仰起头,苍白的面颊上,泪珠玉般的剔透,痴痴的看着他,似乎要将他就那么印入灵魂之中。 红绫般的唇,轻轻的点在他的唇畔,丁香温润。“不要问,求你不要问,我只要你知道,菁儿的心已经给了你。以后要怎样也由你,只是,却不能全部。哪怕菁儿也如你一般那么想,可是,不能,我不能害了你。” 言罢,她猛地使劲抱住他,随即,又咬牙推开,转身大哭着跑了出去。 房中,岳陵呆呆的坐着,唇畔,余香犹存…… 第173章:收心(1) 第173章:收心 她究竟有什么顾忌?为什么说和我在一起会害了我? “什么都依你,只是,却不能全部……”这是什么意思?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 岳陵独自呆坐,如同坐成了一具雕像,脑中翻来覆去的只是这一个问题。眼前,那一张哀伤爱怜的面孔,眼底那藏也藏不住的忧伤,恍如织成了一面看不见的网,将他一颗心紧紧网住、收紧。 痛,如澈入骨髓。那网却依然不停的收紧,深深的勒紧其中。一颗心便支离破碎起来,每一片都化作一个问号,每一片都写满了爱恋。 “师叔祖,师叔祖!” 门外传来低低的呼唤,岳陵茫然抬头,只觉眼前昏暗。这才发现,夜色不知何时已经降临。壁角的酥油灯散着昏黄的光亮,却怎么也驱不散满屋的黑暗。 “是三儿吗?我在,进来吧。”他长长吸口气,将情殇收起。口中回道。 慢慢来,终有一日,是的,终有一日会让她彻底展露笑容的。今天不是已经进了一大步了吗? 他心中想着,眼下,还不是沉迷于儿女情长之时,还有诸多大事要办。否则,别说让爱人们展露笑容,便是自己都会笑不出来的。 门声一响,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前面的正是习春,下午一场大战,他伤的却是最轻,这有赖于他常年行走江湖的经验,也是名门弟子的本事。 身后那人面色微黑,透着高原人特有的暗红色。目光看到他时,脸上忽然显出激动之色。 “主人,桑铎来见您了。”抢步上前,噗通跪倒,汉子砰砰磕着头,激动的叫道。只是起伏之际,面色却不由的苍白起来,嘴角微不可察的有些抽搐。 “怎么回事?”岳陵目光何其敏锐,霍得站起身来,上前一步,将他搀起,随即沉声问道。 桑铎见他亲自来扶,眼中不由闪过一抹感动,强自咧开嘴笑笑,摇头道:“没…没事儿,只是临行前,事务交接繁多,来见太迟,还请主人宽恕。” 岳陵眼中冒出精光,冷冷的盯着他不语。桑铎额头不觉冒出汗来,低头站在那儿,这个粗壮的汉子,此刻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局促。 “师叔祖,桑铎兄弟受了刑。”习春看的不忍,不由插嘴道。 岳陵眉头慢慢轩起,怒气如乌云聚拢。 “说!为何受刑?伤在何处?” 桑铎面孔涨红,吭哧半天,眼见瞒不过,这才无奈道:“也没什么。只是占堆杰布说,小的军务失职,本该受斩首之刑。念小的要来主公麾下听用,这才法外施恩,处于五十脊杖之刑。小伤而已,不值一提。” 岳陵再不答话,大步向前,绕到他身后,一伸手,嗤啦一声,将他后背衣衫扯开。随着桑铎一声闷哼,岳陵目光及处,不由登时倒抽一口凉气。 这藏族汉子,后背一片狼藉,整个背部此刻竟无一寸好肉,似是整整被揭去一层皮。血水将整个后背的衣衫浸透,随着这一撕开,又再汨汨而出。 第173章:收心(2) “去,取一坛最烈的酒来。”岳陵手臂不可自制的微微抖动了下,随即恢复平稳。闭了闭眼后,沉声对一旁的习春说道。 习春看向桑铎的眼神中,满是钦佩的神色,闻言连忙应了,转身而去。 桑铎扭动了下身子,却不敢回身,只颤声微微侧头道:“主人……” 岳陵伸手扶着他,径往椅子上坐了,桑铎一惊,待要起身,岳陵轻哼一声,桑铎吓了一跳,连忙坐住不动,心头却是忐忑不已。 将桌上烛台拿去酥油灯上点着,屋中光明大放。岳陵坐到桑铎背后,小心的将破碎的衣衫挑开,整个扒下。随即,自怀中取出针囊,出手如电,挥动间,已是在他背部几处穴道刺下。 桑铎只觉后背一麻,体内血气似是忽然凝滞起来,原本阵阵撕裂般的疼痛,顿时缓解不少。 心中大震之际,鼻中忽有种久违的酸涩感觉。这个时代,阶级等级森严无比,所谓奴仆其实是两个概念。仆者,是有服务年限的,也有一定的待遇,如同聘用制一般。 而像桑铎这样,自求入门,却够不上仆,而是彻底成为奴。所谓奴,便是奴隶。相对于仆,奴隶毫无任何□□,等若主人家的私有物件,生杀予夺,全在主家一念之间。 而在吐蕃,这种观念比之大周更甚,奴隶别说受伤,就算快要死了,也难得主家多看一眼。更遑论如岳陵这般,竟而亲自动手,为其治伤? 门外脚步声响,习春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上面摆着一个坛子,还有几样小菜和几个碗盏。 岳陵不看其他,伸手将那坛子拿起,拍开泥封,这才淡淡的道:“忍住!我要为你先消毒,才好上药。你自放心,这点小伤,我保你七天内完好如初,活蹦乱跳。” 桑铎目中泪水再也忍不住,咬着牙,使劲点点头。他半路求告,请入岳陵门下,本是万般无奈的一条路。 在那种情况下,早晚他将变成一个牺牲品。而对他来说,要想躲过那一劫,除了投入岳陵门下,便唯有逃离一条路了。 至于说投向阿旺平措,或是次仁欧珠哪位的门下,一来那些老狐狸不见得肯信;二来,那种情况下,便算信了,也绝不肯那时收他而得罪占堆杰布。 而逃跑,这吐蕃天地莽莽的,地广人稀,他一个人又能逃去何处?只怕最终还是落个被抓回处死的下场。 所以,他只能赌一下。眼见在场那些平日的大人物,都对岳陵大是忌惮,又听闻过岳陵义救古戎王父子的事迹,这才有了下午那一幕。 但是,他万万想不到,自己一介奴隶,作为主人的恩义王,竟能放下身段,毫不嫌自己一身血污,而亲自为自己施针用药。此刻,竟然还要为自己净背! 或许,当一个人饿极了时,你给了他一口饭,他会很感激。或许,当一个人危厄时,你慨然伸手救了他,他会终生不忘。 但是,所有这些,都远远不及你给了一个人尊严!桑铎这一刻,真真的感受到自己作为一个人的尊严。这份尊严,正是那个坐在身后的男人所赐予的。 他做来如此坦然,如此自然而然,一霎那,这个藏族粗鄙的汉子,不由热泪盈眶。 背后,烈酒泼洒而下,他分明感觉到那份刺入骨髓的,不是痛,而是一种永生也难以报答的恩义! 第174章:暗中的黑手(1) 第174章:暗中的黑手 烈酒浸润着撕开的肌肤,几番泼洒之下,血污褪去,只余下横七竖八的一道道伤口,皮翻肉绽,青红相间,不忍瘁睹。 岳陵放下酒坛,再翻手时,已是拿着一包粉末。这却是他亲手配制的伤药。虽没添加血蔘的成分,但因有了诸多其他不常见的灵药相佐,药性却非一般金疮药可比。 均匀的洒在桑铎背上时,桑铎只觉背上先是一痒,但不过片刻,便突然转成一片清凉的感觉。那原本让他咬紧牙关的剧痛,这一刻,竟是半分都不见了踪影。 这位主人,竟有如此大神通的手段!桑铎既感且佩之余,又不由的更为自己今日仓促中的决定庆幸。 “好了,三儿,你去给他找件衣服来,咱们吃饭。”岳陵给他上好药,这才起身净手,淡淡的吩咐道。 习春满面赞叹的应了,他也是首次知道,这位师叔祖竟还有如此手段。想想本门吕祖当年似乎也以岐黄之术,在世间得享大名,看来师叔祖说,当日所传只是一招拳法之说,里面实是大有水分啊。 这位师叔祖大大的狡猾! 习春同学暗暗腹诽着,脚下一溜儿烟的走着,心中已是打定主意,定要好生伺候着,以便从这位狡猾的师叔祖手中,尽量多的压榨出些东□□。 可怜岳大官人,哪里知道自己原有的本事,只因一次信口胡诌,欲要骗人绝学,结果反倒被人惦记上了。 “坐吧,且用些酒菜。你自放心,我已封住你血脉,少喝些酒,不会有碍,反倒能刺激机能,加速愈合。”岳陵淡淡笑着,对又再恭立一旁的桑铎说道。 桑铎连连摇头,恭谨的道:“主人自用,小的便站着伺候就是。又岂有与主人同桌之理?” 岳陵微一皱眉,放下筷子道:“桑铎是吧,你记住,我答应你跟我,便是拿你当兄弟一般。跟我的人,没有奴仆,全是兄弟。或许在命令执行上,我要求的比较苛刻,必须完完全全的百分百服从和忠诚,但在平日,却不需如此拘谨。” 桑铎心中更是感动,只一个劲儿摇头,怎么也不肯从。好歹岳大官人最后怒了,这才偏着身子,只坐了个椅子角儿,狼吞虎咽的几下塞饱,便又起身侍立。 岳大官人这个无语啊,原本还想趁机详细聊聊,也好抚慰一番,这下看来,根本全是多余嘛。 “你且去歇着吧,至于打你这笔账,哼,我早晚给你讨回来。我的人,便是那么好打的吗?”岳大官人恨恨的说着,这厮最大的毛病就是护短。前世不曾当过人家大哥,但那种大哥情结,却是比谁来的都猛烈。 此时如从牙缝里蹦出的话来,让桑铎心中发热,却让一旁胡吃海塞的习春听的浑身冰凉,暗暗为那个占堆杰布祷告。 桑铎本有心在旁伺候,尽一个奴仆的责任,但眼见习春仍在吃的欢实,并无离开的意思,估计是两人有事要说。当即躬身应了,转身出门。只是,出去后却未回房休息,而是走到门外暗处,静静的立着,警惕的察看着四周。 第174章:暗中的黑手(2) 房中,岳陵慢慢啜着酒,皱眉将今天发生的事儿,细细的从头到尾捋了一遍,忽然对习春道:“三儿,我看今日事发之地,除了景色绝佳外,可谓极为偏僻之处。那磨立索朗乃是个酒色之徒,若说带人出行,也应在城中晃悠,怎会那般巧的也去了城西?此事真有些古怪了。” 习春正埋头吃喝,闻言一顿,点头道:“师叔祖果然厉害,嘿,我问过向涛。他也说那磨立索朗来的突兀,不过按他所说,倒不是那磨立索朗开始就是冲着夫人去的,倒似是在追什么人。不过两下里一碰上,那狗屁世子便满嘴喷粪的,也未来得及详细查问,不过事后想来,这份寸劲儿也却是叫人郁闷。好在咱们去的快,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岳陵眉头皱的越发紧了,想了想,忽然摇头道:“不对!” 习春一愣,问道:“怎么?” 岳陵道:“今日情形你也看到了,便咱们三个拼了命,也差点都葬送在那儿。那个报信的人,不过只是商队里一个普通武师,如何能一直杀出去,跑到宫中报信?而后,竟还有体力,再跑回客栈,向戚老爷子报信,终引得戎王派出卫队?如果这样,以向涛的武力,岂不早引着他们杀了出来,怎么还会被逼到山谷那边去?” 习春一呆,想了想,面上互转凝重,沉声道:“师叔祖,你是说,那报信的有问题?” 岳陵摇摇头,两眼渐渐眯起,沉思着道:“不,那报信的没问题,是商队老人儿。只是,我觉得今日之事,隐隐好似一个局,从开始就是一个局!磨立索朗忽然跑去城西是一点,那护卫能跑出来报信又是一点,唯一意外的,怕就是那护卫又回来报知了戚老爷子,戚老爷子又通知了戎王。你想想,若不是最后有姬连他们过去,咱们可还能撑住?怕是不用等桑铎他们到了,咱们早已成了几具冰凉的尸首了吧。” 习春面色愈发凝重起来,仔细想想,果然如岳陵所说一般,不由的顿时一阵后怕。 “师叔祖,有人在算计咱们!”他将筷子猛的拍在桌上,低声怒喝道。 岳陵若有所思。打从来了吐蕃,真要说死仇,也只有在今天这事儿发了,算是与占堆杰布父子,还有那个狗屁世子算是。但在这之前,无论是哪一方,都远没到这种非要人命的地步。甚至说,各方对自己的态度,还当是相对友好的才是。毕竟,后面诸事都有待自己从中斡旋。 便就算今日之事发了,从相继出现的几个人的表现看,也都在保持着尽量的克制。那么,这样说来,对手就该是在进入逻些城之前结下的。 这之前,一路而来,接触较深的,唯有郎里村的聂弃喇嘛,再就是古戎王一支。这两拨人,更没理由害自己。如此再剩下的,便呼之欲出了,那就是路上曾经袭击过自己的那拨人! 想到这儿,岳陵眼中渐渐射出森寒之气。 第175章:敌手显踪(1) 第175章:敌手显踪 “蜀中人?金雕?!” 习春听着岳陵将前事说完,不由喃喃念叨着,眼中神色变幻,脑中苦苦思索着。 岳陵知道他久走江湖,又掌握着一窝蜂那帮势力,若说这信息搜集、分析,最熟悉莫过于他了。 当日遇袭之后,戎王卫队数百人追杀,却只射杀了那个金雕,余者溃逃四散,终未有所得。而后,一路而来,再无半分风波,岳陵也渐渐忘了此事。 如今细细分析之下,忽然发现,当初疏忽过去的,竟然极有可能就是今日设计之人,顿时将他惊出一身的冷汗来。 他之所以如今身处吐蕃,固然是为了陆芜菁之事,当初衷却还是为了,当日江南发生的一系列诡谲之事。 那其中牵扯之广,隐隐间竟有官方、军方上层的影子,这让他极为惊凛。作为一个普通百姓,当时最上之策,便是由明转暗,先取自保之道才是。 事实也证明,他果断的处置正是最有利的。在那之后,从二宝和水生入蜀所说,江南方面果然暂时消停下来。 但是,这蜀中之事,究竟是独立事件,还是与那边的事儿也有什么牵连呢?若是独立事件,又究竟是冲着谁来的?陆芜菁和戚仝上次都否认与他们有关,可自己在蜀中停留时间极短,又几乎未与人有什么过深的接触,更不用提跟谁结仇了。 那这拨人,又究竟是为了哪般?竟而一而再、再而三的连下杀手,不死不休的。 岳陵忽然感觉事情越来越是复杂,完全陷入了一种被动的局面。这种感觉,让他很不爽! 习春咬着筷子,努力的想着。 金雕这个名字,他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过。正如师叔祖说的,此人乃是蜀人,最擅弓射之术。 “对了,我想起来了!” 老半响,他忽然一拍桌子,不由大声叫了起来。 岳陵面色一喜,急道:“说说,怎么个情况?” 习春道:“这个金雕确实蜀人,向以弓射之术驰名,在蜀中绿林道上,小有名气。只不过他似乎往日并无什么恶迹,也不曾过多的混迹于道上之事。据说,此人与几个结义兄弟,后来都被蜀中某个世家收罗了,专门给人守门护院了。自那之后,金雕之名,便更是少有人提起,若不是师叔祖今日说起,我也实在想不起这人了呢。” 岳陵呆然,半天道:“你……,你就想起了这些?” 习春一呆,点头道:“啊,就这些啊。” 岳大官人鼻子差点气歪了。这他妈说了跟没说一样,除了知道那个金雕似乎被人收罗了,甚至连谁收罗的都不清楚,这算狗屁的记起来了。 习春大是委屈,嘟囔道:“弟子又不是专门干盯梢的,若是你问哪家小娘子靓丽,还可说上一二,那金雕一个老爷们,又早早给人跑去做了看门狗,深入浅出的,谁能说的清楚嘛。” 岳陵气结,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可不是嘛,自己这个骗来的徒孙,那一双风流眼里全是美貌小娘子,你跟他问一个大男人,可不是几乎于问道于盲了? 第175章:敌手显踪(2) 想及此,只得轻叹一声,歉意的看他一眼。 好歹从习春口中所得,也算多知道了一点。那就是对付自己的,很有可能是一个世家。蜀中豪门世家不少,但比之大海捞针般的面向所有人,这范围已是缩小不少了。 待到明日,与陆芜菁那边再碰碰,既然涉及到世家,那便极有可能是当日在蜀中的动作,触动了其利益所致。若照此说来,倒让岳陵放下心来。至少说明,这事儿与江南之事,并没有牵连。可谓幸中之幸了。 “啊,对了,那个金雕的大哥,好像叫什么翻天鹞子谢天望的。对,就是这名儿,放在许多年前,也是个极狠辣的角色。听闻金雕正是折在他手上,这才不打不相识,后来结了兄弟,一起离开了道上。” 就在岳陵将要放弃的时候,习春忽然一拍脑袋说道。 岳陵微微一愣,呆了片刻,忽然猛的站起身来。谢天望,他从这个名字上,忽然猛的联系到另一个名字。那就是沈青竹的那位师兄,青城掌门铁拂道人的小弟子,谢天豪。 那谢天豪家,不就是所谓的蜀中众世家中的一个吗?此人与自己有夺爱之恨,又兼心胸狭窄,难保不会因此而生致自己于死地的心思。 如果真是他,那么一切便都能解释的通了。此人既是蜀中人物,自己当日在成都逗留时间虽短,但却并未刻意隐藏行踪,难保不被他发现。 而后,既然发现自己这个情敌出现,打又打不过,却正好发觉自己随陆芜菁一行出关,如此,遂派出家奴尾随而至,欲要杀己而后快。 是了是了,定是如此! 岳陵想通这点,不由心头阴霾顿时消去,但觉一身轻松起来。敌人,哪怕再强,只要面对面,便总有胜之的法子。最怕的便是一直懵懂不知,早晚被人装到袋子里去。 “三儿,这样,从明天开始,你不要跟在我身边了,你速速返回成都,速调一批机灵的人手听用。给你三个任务,第一,便在蜀中设置分部,然后沿途往逻些,还有湟中那边都先行布下暗哨。搜集一切能搜集到的信息,不论大小,务要做到精细。第二,给我全力调查蜀中谢家,盯着谢家有个叫谢天豪的,把这小子的日常活动,一举一动都给我记下来,哪怕他拉屎拉尿也得记清楚!第三,派人秘密联系江陵城的原粮船帮舵头韩铁,也就是水生的爹爹,告诉他我这边的信息,并将他那边的信息速速传来给我。你便亲自坐镇成都,第二个任务由你亲自执行,记下了没?” 习春听的瞠目结舌,呆了半响,才连忙点头。随即却又问道:“师叔祖,那个谢天豪,你是说那个谢天豪就是算计咱们的人?此人我倒是知道的,乃是青城山铁拂道人的关门弟子,素有侠名啊,该不是你误会了吧。” 岳陵嘴角浮起一抹冷笑,哼道:“我倒是希望他不是,不是让你查吗?是不是,查过便知。知道怎么查不?” 习春愣了愣,随即点头道:“这点小事,怎难得到弟子。只消查查那金雕当年是不是进了谢家,然后再查查谢家最近是不是出去过什么人,自然一切明白了。” 岳陵大喜,点头嘉许道:“不错不错,你小子很有福尔摩斯的潜质,我看好你,加油干吧。” 习春一呆,问道:“福尔摩斯是谁?他是干啥的?他也对女子有研究?” 岳大官人一口酒喷出,顿时无语。 当夜无话,第二天,习春按照岳陵吩咐,辞别众人,匆匆而去。陆芜菁经了昨日之事,果然不再躲避,与岳大官人相处,尽显百般温柔,让岳大官人晕乎乎,直如云里雾里。 只是每每凝眸相望,却总能感受到佳人眼底深处的一抹哀痛。有心追问,却终是不忍。想想来日方长,连隐藏的谢天豪这个对手,如今都给自己扒拉了出来,芜菁姐姐的心事,早晚必能解决。 桑铎端称的上铁汉,那么一身伤,硬是坚挺的在岳陵房外站了大半宿,直到习春回房时才被二人发现。不过小睡一会儿,天明时,便又再精神奕奕的出现在岳陵面前,让岳陵感慨不已。 待到众人洗漱完毕,桑铎忽然来报,古戎王子姬连来访。 第176章:处理结果(1) 第176章:处理结果 “王叔,伤势如何了?昨夜休息的可好?”姬连一进门便连连拱手,殷勤的问候着,岳陵却从他躲闪的眼神中,觉察到了些什么。 “呵呵,还好。”岳陵淡淡的一笑点点头。“王子今日前来,可是有话要对岳某说?” 姬连一窒,脸上愧色一闪而过。他毕竟年轻,虽然身为王室中人,耳濡目睹许多取舍之道,明白有些事儿的无奈,但此时却仍是不经意的显露出几分稚真。 “没…呃,有,咳咳,不是,是父王想要单独请王叔过去一叙。这不也来了几日了,总没个机会……” 岳陵定定的看着他,姬连越发窘迫。岳陵忽然一笑,点点头道:“是不是有关昨日之事?” 姬连涨红了面孔,忽然起身,深深一揖道:“王叔,有些事儿,我父也是无奈,如今毕竟身在他人屋檐下,还请王叔谅解。” 岳陵微微一笑,起身拍拍他肩,笑道:“原就没什么大事儿,你我之间,休戚与共,我明白。走吧,咱们去见你父王再说。”说罢,又再拍拍他,这才转身走出。 姬连眼底愧色愈重,低低应了,紧跟着出了门。门外,桑铎和水生都拾掇停当,正自等在一边。 岳陵皱眉看看他俩,不悦道:“你们出来作甚?你们一身的伤怎么也要将息个三五日才可,我又不是去龙潭虎穴,都在家老实呆着吧。” 桑铎身子一挺,两眼前视,沉声道:“小的是主人仆从,主人到哪儿,小的自然到哪儿,无论龙潭还是虎穴。至于身上那点伤,主人所施之药神效,已不妨事了。” 旁边水生嘴拙,脸上却显出倔强之色,憋了半天,才闷闷的道:“俺爹说了,要俺寸步不离跟着公子。不让俺跟,你去跟俺爹说。” 岳陵不由哭笑不得,哪成想这水生竟也会撒赖这套手段。眼见两人甚是坚决,想了想,摇头道:“也罢,不过,桑铎跟我去就去吧,水生,你得留下。向涛伤重,夫人这儿怎么也得留个人照应着,还有,这几日,你们都老实在客栈呆着,哪里都不要去,一切待伤好了再说,明白吗?” 水生不乐,还要再说,但见岳陵眼睛瞟了过来,似有深意,一时领会不得,却只得闷闷应了。 姬连仍是带了一队卫士,见岳陵安排完了,令人牵过来马,三人这才打马往宫中而去。 再入红山宫,却见宫内护卫多了许多,走不几步,便可见一队队甲兵往来巡视,凭空多了几分紧张之气。 岳陵嘴角不由浮起一丝哂笑。 郎达磨立昨日估计也完全没想到,整件事儿的祸根竟然追溯到自己儿子身上了。今日这般紧张,还有姬罕答找自己说话,想必都是此事的首尾。 只是从这儿便能看出,此人绝难成什么气候。奉事不公、心思狭隘、遇事缩头,便只这几点,已然决定了其人的格局。 其实,以他吐蕃之主的身份,岳陵又怎能做的太过?他便真的将儿子绑缚岳陵面前,岳陵也得高抬轻落,至少面上将此事揭过。毕竟,这里面不但要讲究个面子问题,说到家,两方现在其实是在互相利用,岂能就此撕破面皮? 第176章:处理结果(2) 可这位赞普,偏偏用了最下乘的手法来解决此事,如今看来,别说英雄,便是枭雄也算不上。 岳陵心中不屑,面上却是丝毫不露,一路风轻云淡的跟姬连说笑着,径直到了姬罕答所居之处。 姬罕答好歹乃是戎族之王,这所居之处,也是红山宫后的一处离宫,比之前面郎达磨立所居不让分毫。处处雕梁画栋,铜兽墀角,尽显王家之气。 早有人报知岳陵到了,待到姬连引着进来,却见姬罕答已然站在台阶前相迎。远远看见岳陵,不待岳陵说话,已是哈哈大笑着上前迎来,一把挽住他,不让他施下礼去,口中宏声道:“兄弟,你我之间,不必这般俗套。来来来,且随本王里面叙话。” 岳陵淡淡一笑,他自是明白,姬罕答如此做派,乃是有着补偿的心思,自己要是硬要施礼,倒是容易引起误会了。 于是也只是颔首笑道:“劳大王迎候,小弟这面儿可大了去了。呵呵,大王先请。” 姬罕答眼中光芒一闪,眼中有赞赏之色一闪而过,两人把臂而进。姬连告罪一声,自去安排。桑铎却只亦步亦趋的跟着,不肯随人离开。 姬罕答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一番,笑道:“这位想必就是桑铎将军了?果然好汉子。” 桑铎神色木然,躬身答道:“不敢,桑铎不是什么将军,只是主人身边一奴,职责所在,不敢轻离,还请大王恕罪。” 岳陵扭头看看,微笑道:“大王莫怪,他是个认死理的性子,不会拐弯儿,我也没法,且不需管他。” 姬罕答点点头,叹道:“真忠义之士。”遂不再勉强。 进的殿内,姬罕答引着往偏殿落座,早有人摆下桌案,见两人坐定,陆续将酒菜摆上。 岳陵也不主动提起,只捧着茶碗轻啜,倒似那酥油茶,忽然好喝了起来。 姬罕答脸上微有尴尬之色闪过,不过便也只是一瞬,便恢复如常。略略沉吟一下,这才沉声道:“昨日之事,朝中已有定论。不过所议对兄弟你甚是不公。赞普亲自来本王处走了一趟,本王思之,一来也不好太过驳他面子;二来,咱们总是还有借助他的地方,所以便应了下来。只是让兄弟这里委屈了,还望兄弟休要因此记恨了。” 姬罕答坦言利弊,并无丝毫隐瞒,与那郎达磨立高下立判。岳陵心中暗叹,面上却不露声色,只哦了一声,并未有任何波动。 姬罕答暗暗苦笑,只得又道:“昨晚共议之后,赞普已将世子磨立索朗圈禁宫中,面壁思过。将昨日参与围袭兄弟眷属的兵丁,尽数问罪,首犯巴桑也削职为民,并追究其父管教不严之责,罚俸一年,官降一级听用。” 说到这儿,他停了下来,目光在岳陵面上扫过,不再多言。 岳陵暗暗冷笑。儿子圈禁?这算什么惩罚?说是面壁思过,谁又能去真个察看不成?这郎达磨立竟连面子功夫都做的这般粗糙,实在令人齿冷。 对自家儿子便宽,对手下兵卒却尽皆问罪,倒是狠辣异常,想必也是存了将这丑事遮掩的心思。 此人宽以待已,刻薄寡恩,怪不得吐蕃政局一直不稳。而听闻湟中拔野刚求亲大周一事后,先做出惶恐状,后又果断应下自己所请。面上看似无奈,实则恨不得立即促成此事。其所为目的,不过是想通过此计,削弱各部,消耗各部有生力量而已。 至于说那个巴桑,也只问了个削职为民,而占堆杰布的处置,听上去似是极为公道,其实亦不过是各方妥协的结果。否则何以抚慰那位白兰族的次仁欧珠?而一直窥伺在旁的阿旺平措,又怎肯放过这等大好的打击政敌的机会? 占堆杰布想来自是不甘,不过为了保住自己儿子,怕也只能忍了这口气。嘿,各方皆大欢喜,却只下面人命贱,白死不说,还要担上无数罪名。 “不知他给大王的是什么承诺?”岳陵对这番话未置可否,却忽然出声问道。这位赞普既然说动戎王出面,又岂能没有好处许下?不然,戎王也不必明知不妥,仍要出面媾和了。 第177章:大略之第二弹说戎王(上)(1) 第177章:大略之第二弹说戎王(上) “一万精兵,助我复国。”姬罕答面上闪过一丝愧色,迟疑了下,慨然回道。“并推我戎族王室,为各部共汗,岁贡朝奉,但,听调不听宣。如遇大事征召,需各部共议决之。” 岳陵嘴角微微勾起,喃喃道:“一万精兵,嘿,好大的手笔。” 姬罕答微微皱眉,略略沉吟片刻,忽然猛的抬头,望定岳陵,沉声道:“兄弟,我知道你此番受了委屈,但你若信得过为兄,便且忍下,一切且等来日,我姬罕答以戎族大翟王的名义起誓,必不负你!” 他说的急切,目光中,满是殷殷之意。岳陵忽然笑了。 “大王,对于杀回湟中,你先前不是还多有顾虑吗?怎么今日,忽然如此急迫?难道真只这一万精兵,便让你有这么大的信心?” 姬罕答一怔,面色变幻几番,终是轻轻一叹,沉声道:“当日一战,我姬妾臣民俱丧,此恨天高海深,但能报的,我又岂能放过?原先顾虑,盖因不信郎达磨立肯发兵相助。而今他既明确相告,给予一万精兵,又说愿号召各部,各发精兵以助。有他做在前,各部便再有心思,出于大义之下,也必会从之。如此形势,强弱逆转。湟中之地,拔野刚与哈依所部,不过五万众,我当日虽仓促撤离,但所遗部属,只要振臂一呼,也当能再聚万余之卒。若真能得吐蕃各部臂助,收复失地,又岂全是虚妄?况且,吐蕃一地,各部势力盘根错节,各有所谋。我便留于此,一时半会儿,怕也难能有所作为,如今既有这等机会,怎可不拼死一搏?然此事能成,皆在兄弟一身,姬罕答非是忘恩负义之辈,还望兄弟助我!” 说罢,两眼紧紧盯住岳陵,面色潮红。世人往往便是如此,当手中毫无筹码时,还可退而求其次,淡然处之。 而当某一天忽然发现,手中突然有了相当的力量,大到几乎能看到翻盘的希望时,便再也不肯甘于平淡了。 眼前的姬罕答,正如一个输急了的赌徒,饶是再英明睿智,在这一刻,也是立时红了眼。 岳陵心中暗叹,面上却不显露,微微阖上双眼不语。姬罕答紧紧的盯着他,忽然心中觉得,一生中,从未如这一刻般紧张。 眼前这个男子,从见到他伊始,便给了他几番惊喜。初时不过只是存了拉拢利用之心,但随着一件件事儿的出现,他已再不敢有半丝轻忽之心。 单看今日之事,他硬是在不可能中创造出可能。究竟与那郎达磨立怎么说的不知,但却只凭借昨日一事,敏锐的抓住机会,迫使郎达磨立主动找到自己,说出那番话来,便可见其人之智了。 昨天之事,他不是不能解决,不是不能说话。只要他露出一丝口风,这事儿的主导便绝不会落到自己这边。但偏偏他就什么都不说,这才成就了自己。 第177章:大略之第二弹说戎王(上)(2) 可是,如果他这会儿要不点头,那便一切都是空谈了。姬罕答心中杂乱,想想如此结果,对他实在不公,而自己现在却摆明要他牺牲自己利益成全自己,不由的就是惭愧。但是忽然想起复国后的风光,不由心头一热,又复将那惭愧深深的压下。 几乎是在姬罕答便要忍耐不住了,岳陵终于睁开了眼睛,看着他轻轻叹口气,终是点了点头。 姬罕答霍得站起身来,一时间激动的满面潮红。而岳陵身后,桑铎眼底处,却划过一抹失望。 “大王先别高兴的太早,我虽应了你,但却也有几个条件。”岳陵淡淡的说道。 姬罕答一愣,随即却慨然点头,道:“兄弟有何要求尽管说来,但凡为兄做的到,绝不敢辞。” “好!”岳陵沉声喝道。“这第一个条件嘛,简单至极。那就是我要打一个人的板子,不多,只要五十脊杖就好。” 此言一出,姬罕答微微一怔,岳陵身后的桑铎,却是浑身大震,蓦地鼻中一酸,只觉两眼热热的,有什么东西已是夺眶而出。 别人不懂,他又岂能不懂?能跟着这样的主人,一生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他心中激荡,猛然快步转到前面,扑地跪倒,砰砰连磕了几个响头,满面的涕泗横流。 姬罕答面现恍悟之色,深深的看了看他,又再看看岳陵,点点头,沉声道:“好,此事,我必为兄弟做到!” 岳陵咧嘴一笑,伸手将桑铎拉起,笑道:“我自个儿出气,你却来磕的什么头?去去去,别在这儿没出息劲儿的,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你去,到殿外清醒清醒,我自跟大王说说话。”说着,暗暗对他是个眼色。 桑铎面色一动,两手擦干泪水,沉声应了,爬起来快步走了出去。 姬罕答双眼微微一缩,疑惑的看向岳陵。岳陵却是举杯轻啜一口,摇头道:“所谋者大,须防隔墙有耳。”说着,目光在左右一扫。 姬罕答面色一懔,连忙也是一挥手,将殿上所有侍从,尽皆赶了出去。 待到只剩两人后,姬罕答这才道:“兄弟心思细密,是为兄疏忽了。” 岳陵嘿嘿一笑,眼中忽然闪过莫测的光泽。看着姬罕答轻声道:“大王果要大干一场,那一万兵却是不能要的。我若是你,只向赞普大人讨要三千便是,绝不可多。” 姬罕答一愣,半响,才皱眉道:“兄弟,你究竟何意?须知我便再是在那边有些人手,但那两个贼子手中却是足足有五万之众,只要三千兵,众寡悬殊太大,这……这怎么打?” 岳陵诡谲一笑,摇头道:“我问大王,你要了这一万兵,可能自己领军?还是说,由那位赞普指定大将率领啊?” 姬罕答一呆,想了想,皱眉道:“想必定是由他派人领军吧。否则这多军兵,一旦反叛,不去湟中反来逻些,岂不授人以柄?” 岳陵拍掌笑道:“正是如此,那容小弟斗胆,再问大王,既然是由赞普派人领军,这领军之人,以大王分析,将会是何人可当?” 八 零 电 子 书 T X T 8 0 . L A 姬罕答眉头紧锁,思绪不由顺着他提问而走。沉吟良久,道:“吐蕃如今潜流暗涌,各茹所镇,皆轻离不得。而朝中诸臣,论及武勇忠心者,非占堆杰布不可。若所料不错,便当是此人。” 岳陵点头微笑,随即却又摇头。姬罕答不解,瞪目看着他。 岳陵优哉游哉的举杯一邀,将一杯青稞酒灌入口中,这才笑道:“大王既然知道吐蕃不稳,赞普又岂会不知?值此关头,又怎肯将手中大将轻易放出?” 姬罕答有些郁闷,想了想才道:“兄弟所言,怕不有理。只是除了占堆杰布,朝中之人多守成之辈,此番前去,却需一往无前,非悍勇之将可将,若不让占堆杰布去,那……那……,唉,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胜任了。” 岳陵微微一笑,摇头道:“大王这却是灯下黑了,岂不闻将门虎子之说?” 姬罕答听他此言一出,脑中忽的电闪过一个念头,瞠目结舌道:“你是说……,那你刚刚,刚刚……” 岳陵嘴角微翘,笑而不答。姬罕答两手扯着自己胡须,愣愣的看着他,一时间怎么也想不透他究竟何意。及到最后,不由长声一叹,起身离席,抱拳一揖到底,道:“兄弟大才,还请有以教我。” 第178章:大略之第二弹说戎王(下)(1) 第178章:大略之第二弹说戎王(下) 偏殿内,姬罕答百般费解,猜不透岳陵心思,只得起身而拜,求解问答。 岳陵连忙扶住,请他落座后,这才端容道:“请问大王,赞普派这一万兵,无论是占堆杰布来领,还是其子巴桑来领,大王可有把握,能使其俯首听令,言必行,行必果,如臂使指?” 姬罕答一愣,摇头道:“这,怕是未必。” 岳陵点头道:“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若令行不畅,将帅各心,大王自问,可有能战而胜之之把握?休说这一万兵,便再给你十万雄兵如何?” 姬罕答被他提醒,面色登时转为凝重,两眼缩了缩,缓缓的点点头,面现黯然之色。 他开始只顾想着有了足够的兵力,便可快意恩仇,重返旧地,复国以耀祖宗之光。如今被岳陵一说,这才猛省,那兵听来不少,但若不在自己手中,又指挥不动,岂不如同没有一样?正如岳陵所说,休说一万,便是十万又能如何? 自昨晚以来,自己激动难眠,辗转兴奋半天,到头来终是一场空,姬罕答此刻心情,直如忽然自天堂落入地狱,颓丧无比。 岳陵见他面色,心中哪还不明白他的想法?当即轻轻一笑,如自语般呢喃道:“若事事顺利,皆如人愿,又岂有昔日越之勾践,汉之韩信之事?唉,我不要一万,偏要三千,难道自己疯了不成?” 这话说的轻轻飘飘,但落到姬罕答耳中,却猛然如轰雷一般,不由顿时全身一震,霍然抬起头来,一把拉住他急道:“兄弟,你……你……” 岳陵收起笑容,端容道:“大王,你既有复国之心,励精之志,岂能闻难便退,遇事便颓?须知大业艰辛,一旦坚定目标,前路比之眼前,困厄不知将有多少。你若还只是这等心态,以小弟之意,不若就此熄了那雄心,只安心在此做个空架子王,反而来的更为合适。” 姬罕答满面羞愧,起身再拜,道:“兄弟教训的是,为兄关心则乱,失了方寸。今幸得有兄弟在侧,实为上天恩赐。便请兄弟为我谋之,为兄无有不尊,在此拜谢了。” 岳陵眼中闪过一抹喜色,瞬即隐去,连忙再次扶住,请他落座,这才叹道:“大王言重了。岳某既蒙大王所重,许以恩义王之称,戎族荣辱,便休戚与共,为大王谋,亦是为己身谋,何来相谢?” 姬罕答大喜,便就方才所言求教。 岳陵提壶为二人满上,对饮一杯,这才道:“今之吐蕃,似稳实乱,各部皆有不轨之心,人人皆存觊觎之念。之所以一直未酿成大乱,并非那位赞普多英明,实不过是各自相忌,不愿做那鹬蚌而已。 大王兵败湟中,离乡而归,无意之中,却正成了打破这种平衡的一个契机。值此关头,那位赞普岂有不闻不问之理? 他之所以肯一力举兵相助,所图者,一来是欲将大王这个引发者清出去;二来,却是欲要借此机会,消耗各部力量,以达一家独大之局;这第三嘛,嘿,却也是忌惮拔野刚坐大,届时被大周所用,进而谋取吐蕃。若真个大王此去能与之战,无论哪方胜出,对他而言,却都是好事。故而,这才有慨然赠兵之事。” 第178章:大略之第二弹说戎王(下)(2) 姬罕答豁然而省,连连点头。此时,他也得了大周天子许以拔野刚和亲一事儿。岳陵这里提个头,以他的政治智慧,自然能想明白其中的关窍。 岳陵见他点头,这才又道:“虽说这些是赞普喜见之事,但对于大王来说,确也正是大好良机。只不过行谋用略,便当仔细再仔细,从中选对自己最大获利的条件进行。 今大王欲战,赞普也欲战,那大王便该沉住气,不要露出急躁之态。 正如我方才所说,赞普许以大王一万兵,明面上看,似是极重。然而如此一来,大王想想,其余各部所出,可能少了?无论从军事方面,还是政治脸面方面,若是太少,必为他人诟病。 而各部若都出重兵,不见其利,却要先见其害。拔野刚、哈依闻大军而动,必然重而视之。其结果便是,或激起拼死决战之心,或慌张而投大周。而不论哪个结果,对于大王来说,都不是好事。 决死之兵,便战而胜之也为惨胜,以惨胜之局,周边似拔野刚、哈依等辈,何止一二?到时,吐蕃大军一撤,群狼窥伺,大王又将何以拒之?难不成再来一次回归? 而若拔野刚等部恐慌而投大周,以大周之政,必喜而纳之,那么,大王劳师远伐,空耗军驽,却大仇不得报。先不说之后,若那拔野刚反身攻来,便只当前共相相助的诸部,大王对他们如何交代?须知战才会有利益,或以丁口、或以钱财犒军就可。但若不战,何来财物、丁口?怕是拔野刚与哈依,可不会好心的给大王留下什么吧。 如此,单只内争内耗,大王便已将己身置于死地了。便能侥幸脱身,众军一撤,拔野刚复来,戎族灭族不远矣。” 岳陵一一分说,细言其中弊端,直把个姬罕答听的出了一身的冷汗,仔细想想,可不正如岳陵所说。若真个这么去了,怕是立即便是死无丧身之地了。 他抹去额头涔涔而下的冷汗,满面感佩的道:“兄弟大才,非兄弟之言,为兄休矣。但不知兄弟所言三千,又是个什么说法?” 岳陵微微一笑,道:“大军一万,可谓重兵,非大将不可领。但若只要三千,内,不撼吐蕃根本,外,不足使大将而动。便只一偏将领之即可。而当前合适之人,除了那位巴桑少将军还有何人?” 姬罕答一呆,随即呐呐的道:“可……可你不是,不是……” 岳陵笑的越发奸诈起来,曼声道:“是啊,我心怀不满,睚眦必报,非跟他过不去,五十脊杖过后,他若没个十天半月的静养,怕是连起身都不能够,更遑论什么领军远征作战了? 既如此,若是别部派出一将,赞普大人这支兵,岂不白白落入他人手中?如此别说卖了大王情分,怕是最后连首倡大义的名头,都落不到他头上去。大王试想,你若是他,又会怎么做?” 姬罕答皱眉思索,微一转念,不由拍掌大笑道:“兄弟果然高明,为兄佩服,佩服啊。我若是赞普大人,与其这支兵落入他人麾下,何不彻底交付本王自领来的更彻底、更实惠?哈,一万兵虽多,却能看而不能战,三千兵虽少,却是实实的落入囊中。高,果真是高!” 姬罕答想通此中关窍,不由的眉飞色舞。岳陵却嘻嘻一笑,摇头道:“大王高兴的不觉太早吗?正如大王先前所言,虽说掌握了三千兵,但只靠这三千兵,如何与那拔野刚一战?” 姬罕答闻听,满脸笑容顿时僵住。 岳陵一脸的贼笑,轻轻摇头,笑道:“大王何以总是只算明面上的账?郎达磨立若只出三千兵,其余各部难道是傻子?便要拼了命的讨好与您?倾家荡产的把兵都给您不成?” 姬罕答啊了一声,似是明白过什么似地,目光中惊喜莫名起来。语速激动的道:“兄弟,你…你是说…说…” 岳陵呵呵笑着点点头,道:“正是,这便是人之心理的随众之说。既然大家都是应景儿,你赞普大方的拨出三千精兵,咱们自也有样学样,每部拨给你三千便是。而且,也都必然尽归大王所统。至于你大王去了湟中,能胜,则咱们跟着获利;若是败了,却也怪不到咱们头上。吐蕃诸部,如今大小四十余,便只说大部,亦有十二。每部三千,即为三万六千,再和赞普三千人马,然后汇聚大王当地所遗之兵,呵呵,拔野刚、哈依,还有何所持?大王只消令各部分赴湟中,化整为零,届时出其不意掩其不备,诚若如此,小弟实不知不胜之理了。” 姬罕答听的血脉贲张,不由拍案而起,哈哈大笑起来。 第179章:芜菁的温柔(1) 第179章:芜菁的温柔 偏殿外,桑铎尽心而守,听着里面时而惊呼,时而大笑,不由满心奇怪,究不知这位主人说了些什么,竟而能让那位戎王尽失礼仪,放怀言笑至这般地步。 殿内,岳大官人笑眯眯的等着姬罕答笑完,脸上笑容却渐渐冷了下来,淡然道:“大王之事,小弟尽心谋划,至此,虽不能说周全,但大的方向该是明了吧。” 姬罕答见他面色不对,不由微微一怔,干笑两声,点了点头。岳陵面上忽现奇异之色,低声道:“既然大王之事安定了,小弟这儿嘛,却有几件小事,还要劳烦大王帮忙啊。” 说罢,将头探过去,低低的说了起来。姬罕答一边听着,一边连连点头,眼中不时闪过一抹幽光…… 这一通聊,直到正午时,才算结束。姬罕答满面笑容的将岳陵亲自送出,站在门口作别道:“兄弟且回去暂歇,一有消息,为兄自当让你侄儿前去通禀就是。” 岳陵懒洋洋的伸个懒腰,无可无不可的摆摆手,点头应了,转身先行。 后面桑铎刚要跟上,姬罕答忽然上前一步,拍拍他肩头。桑铎吓了一跳,连忙微微躬身退开半步。 姬罕答上下打量他一番,目射奇光,片刻后才道:“将军竟能得本王王弟如此看重,前途未可限量。你当好自为之,待得有了消息,想来你家主人必会带你一同前往。唉,忠义,忠义!” 他口中似叹似怨,说完一番话,自顾转身而去。桑铎呆立原地,心头不由忽然一阵忐忑。想不明白这位大王,究竟是唱的哪一出。 及至岳陵在前面等的不耐,喊他之时,这才猛然惊醒,连忙应了一声,快步赶了上去。 两人一路向外,到得宫外,翻身上马,径直往客栈而回。路上,桑铎终是忍不住心中好奇,将刚才临别之际姬罕答所言,和盘托出。 岳陵听了,摇头苦笑,瞥他一眼道:“你甭理他,只听着就是,这人不成想也这般婆妈。” 桑铎越发奇怪,想要问又不敢,一张黑脸憋的通红。岳陵看了,终是不忍,笑道:“他是卖你好呢。你道他说的消息是什么?便是找你们赞普打官司,要打那巴桑给你出气。这行刑之时,咱们却是一定要去看的,否则俏媚眼抛给瞎子看,你我若不在场,他一番辛苦岂不做在了黑影里了?” 桑铎这才恍悟,只是眼神看向岳陵时,内中越发热切起来,满是感动之色。 岳陵笑着锤了他肩膀一拳,笑骂道:“**,别搞出那么一副感动的要以身相许似的模样,老子看的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告诉你,老子没那爱好。”说罢,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桑铎呆在当场,半响才反应过来,想想这位主人刚才所说,不由忽然激灵灵打个寒颤。慌忙摇摇头,将这可怕的冷笑话抛开,打马飞奔,赶了上去。 一路无话,待到回到客栈,却见水生站在门外,正焦急的往这边来路张望。见二人归来,这才面上放松下来,紧着跑上来,为二人牵住马。 第179章:芜菁的温柔(2) 岳陵眼中闪过一丝暖意,笑道:“身子怎么样了?整日便瞎紧张,难道你觉得现在比公子我厉害不成?” 水生先是冲一旁的桑铎憨憨一笑,这才梗着脖子道:“俺知道公子现在厉害,不过俺爹说了,让俺保护你,俺应了俺爹,就得做到。这跟你是不是比俺厉害不搭界。” 岳大官人一窒,张了张嘴,愣是半天没回上话来,半响,不由笑骂道:“我你妹的,行啊,居然学会犟嘴了。看来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咋的,跟彩霞在一起久了,看样学了不少招数啊。” 水生一听他打趣这个,脸上立刻窘的如关公一般,紧紧闭住嘴,再也不肯多言半句。 岳大官人毫无倚强凌弱的羞耻心,欺负了老实人后,得意洋洋的自顾往后院而走,那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倒跟只斗赢了的公鸡一般。 只是没等走出几步,却见二楼上彩霞扶着陆芜菁,身后尚跟着戚仝,正笑吟吟的看着他。 芜菁姐姐自是一副似嗔似怨的无奈,对于这厮的做派,已是无语至极。只是经了许多事儿后,又在昨日放开了胸怀,眼中此刻再看来,便多的是化也化不开的浓情。 而她身边的彩霞姑娘,这会儿却是柳眉倒竖,呲着一口糯米牙,正自磨的起劲,瞅那架势,恨不得扑上来,一口咬死这混蛋。 这人还称公子,妄自为人主,哪有这般欺辱人的?而且,好死不死的,还是欺负人家男人,这简直就是发指啊,太发指了! 相对彩霞姑娘的怨念,戚仝老头却只是一脸的鄙视。死小子貌似打从认识那天起,就一直是这个德行。欺负老头吓唬小孩的事儿,别人以为耻,他却毫不在乎,反以为荣。 当然,戚老爷子意识中的“老”,自是指他老人家说的。只是这种暗中鄙视归鄙视,面上却是绝不肯向死小子低头,承认自己被他欺负了的。 老爷子自负着呢,据说这阵子收集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什么蝙蝠粪、蜈蚣屎的,反正他老人家那间小屋,绝对是生人勿近。 老爷子自个儿也是整天叨叨咕咕的,不知道忙活什么。不过岳大官人能从这老头时而诡笑的不怀好意中察觉,老家伙绝对憋着坏呢。至于目标,不用问,整个商队里,似乎唯有自己,才配得上老家伙出手。 这日子,没法过了! 看到芜菁姐姐首次对自己彻底放开的笑靥,岳大官人不由心头火热,什么要打巴桑屁股,什么欺负水生的胜利,什么彩霞的愤恨、戚老头的坏水,统统抛诸脑后。 这一刻,他眼中只有那张娇艳如海棠般的玉颊,为了这张笑脸,他不知费了多少心力。 虽然说,如今仍是存着一个大大的疑问,仍是差着一步巨大的暗沟没填平,但,谁在乎?且让这开颜一笑,能□□持一刻便是一刻,能多盛开一天便是一天。 岳大官人对身边每一个女子都是真心实意的,为了她们的笑容,抛头颅洒热血在所不惜虽然有些不恰当,但是牺牲自己的一切去换,他却绝对不会有半分犹豫。 “菁姊,你这是要去哪儿?这几天最好不要外出,你还吓我吓的不够吗?话说不用多,再来一次,我可就要化身为魔了。到时候,血洗人间,造成无边杀孽,可都是要划到你头上的。” 他几步窜了上去,看都不看一边彩霞要杀人的目光,就那么自然而然的挤过去,将扶住芜菁姐姐的位置取代过来。 昨天两人独处时,芜菁姐姐曾自称菁儿,岳大官人自是心花怒放。只是他却知道这称呼,仅仅限于两人面对时才能喊,这点灵犀,自然还是有的。 陆芜菁听他又再满嘴跑火车,不由无奈的嗔了他一眼,那一眼的风情,让岳大官人险险没欢喜的背过气去。 “没想去哪儿,这不听到你回来了,出来迎你嘛。”轻侬软语,恍如倚门望夫的妻子,看到了丈夫归来一般。 “哈,这不是回来了吗,走走,咱们进去说话,别累着你。”岳大官人眉花眼笑,一脸的贱样。挽着芜菁姐姐直直走过众人面前,将所有尽皆无视。 后面,彩霞牙齿咬的嘎嘣作响,戚老头面皮一阵一阵的抽搐…… 第180章:住持来访(1) 第180章:住持来访 没让岳大官人等很久,也就第二天,吐蕃王庭做出决断。巴桑作为当日主要参与人,在削职为民的基础上,处以五十脊杖的刑罚。 处罚时倒也没像姬罕答所说那样,真的请岳大官人和桑铎去观礼,毕竟这事儿实在太剥面子了。不但牵扯占堆杰布父子的面子,也关乎吐蕃王庭的面子。 对于这位恩义王,在目前的阶段,有了姬罕答的配合,赞普郎达磨立暨一干吐蕃朝臣,还是相当顾忌的。他既然非得给自己手下找回场子,咬死了口,任谁也没法子,这面儿怎么也是要照顾到的。 既然如此,事件的真正主使人,那位世子殿下自然不可能出来承担,便是占堆杰布也不敢这么要求。那么,在再找不到替罪羊的情况下,巴桑便只能出来挨着了。 伟大的赞普郎达磨立面上捏着鼻子认了,心中却也未尝不乐见其成。毕竟,打的不是自家儿子,别人儿子管他死活?更何况,如此一来,占堆杰布等人,岂不愈发仇视岳陵、姬罕答等人,这也有利于他的统治。 所以,行刑完毕,便使人抬着脊背一片血肉淋漓的巴桑,说是示众以警,却是专门往岳大官人落脚的客栈前走了一趟。 消息传出,逻些城都哗然了。客栈前,众百姓虽不敢靠前,却远远的围了好几层。 岳大官人得报后,先是微微一愣,随即莞尔。拉着众人便一起下了楼,在门前观看。 占堆杰布亲自跟着,巴桑趴在一副担架上,面色惨厉。当见到岳陵时,父子二人都是眼中射出极怨毒的光芒来。 占堆杰布死死的瞪着岳陵,话语如同冰碴子般冷厉。“王爷年岁不大,手段倒是凌厉的很啊。这有仇必报的性子,倒和咱们占堆家的性子相仿,好的很,好的很啊。” 岳大官人一脸诧异,疑惑道:“怎么回事这是?少将军怎么这般模样?想上次所见时,还是一副英姿勃发的,谁这么狠,竟下的如此狠手?还有,占堆将军此话何意,岳陵怎么听不懂呢?” 后面陆芜菁等人见他又来耍宝,不由都暗暗憋着笑。 占堆杰布怒发欲狂,只是这事儿已然闹到这般地步,委实不敢再来节外生枝。只得强压下一口气,气极而笑道:“王爷不知道?哈,好好好。好一个不知道,原来不是王爷要求追加首犯五十脊杖的,却是咱们自己喜欢作践自己了。” 岳大官人一脸恍悟,随即皱眉道:“原来如此,只是,首犯何时变成少将军了?据我所知,少将军也只是奉令而为的吧。嗳,桑铎,你说是不是?” 他一脸的无辜,还要回头去问桑铎,假模假样的神气,让占堆杰布和巴桑恨不得扑上去咬死这厮。只是听他口口声声的,引着往世子磨立索朗身上拉,父子二人却是心下惊凛,只得恨恨瞪他一眼,掉头就走。 岳大官人嘴角噙着冷笑,漠然的看着。待其走远,桑铎忽然跪倒,砰砰的磕头。 第180章:住持来访(2) 岳陵伸手扶起,笑着拍拍他肩膀,只微微摇摇头,两人目光对接下,桑铎忽然觉得什么也不必说了,只是默默的叉手一礼。 接下来的日子便忽然闲适了起来,期间岳陵又进了一次红山宫,和赞普郎达磨立,还有姬罕答共同议定了商洽会的日期,还有北上复国的诸般细节。 果然,在姬罕答只要三千兵的说法提出后,郎达磨立又是诧异又是纠结,一再相劝。 但姬罕答按着岳陵所教的回答,信誓旦旦的说,自己身为各部共王,自应当先维护本地的安稳,不宜动用过多兵力,怕动摇吐蕃根基云云,郎达磨立也只得作罢。 思来想去,果然就此将三千兵交由姬罕答亲自统领,只设一副将相随,倒也是意料中事。姬罕答暗暗欢喜,对自家这位恩义王弟佩服不已。 由于各部路途远近不同,商洽会定于十五日后举办。大会结束之时,也是戎王率众军北上征伐复国之日。只是为了起到出其不意的战略目的,这个消息并未向外透露。一切,都待各部头人来了后,再有赞普亲自宣布,届时,众目睽睽之下,有他首倡义兵,便也由不得那些头人不出血了。 这样一来,便也符合岳陵所设定的化整为零,分批进入,再整合而击的战略方针。至于物资方面,岳大官人自有想法,打湟中,不能单凭武力,商武结合,利益先行才是王道。对此,无论是赞普郎达磨立,还是姬罕答,都是赞叹佩服,并无异议。 诸事商议完,四处发送诏令,搭建商洽会会场,抽调各营精锐,收集采买各项物资等事,便在赞普和姬罕答的两方共商下展开。 岳大官人借口养伤,每日里便只窝在客栈中与芜菁姐姐腻歪。虽始终不能突破最后一关,但情浓之处,也让两人骨酥魂颤,倾倒不已。 便这样,忽忽间已是十日过去。向涛、水生、桑铎等人守着岳陵这个大国手在侧,身上伤势已然渐渐痊愈。巴桑那儿却是没这好命,只能咬牙苦捱,每日里不知几百遍恶毒诅咒。 对于岳大官人来说,那诅咒别说听不到,便是听到也是伤不到丝毫皮毛,哪会去在意? 只是一而再的出事后,在众人未曾痊愈前,岳陵下了严令,所有人不得单独外出,没有必要,不准出客栈一步,让包括芜菁姐姐在内的众人,好不气闷。 水生被专门指派给彩霞和芜菁那边负责,桑铎跟着岳陵,向涛领着原商队护卫剩下的十人负责总体,戎族的一队护卫始终保持五十人之数,轮流守在最外线,将下榻之处护的如水桶一般。 这一天,正在二楼跟芜菁姐姐探讨,究竟胸部肌肤如何保养才会更好的问题,二人推推挡挡的,情分正浓,水生在门外来报,道是有人来访。 岳大官人大恼,欲待不见,早被芜菁姐姐羞急赶了出去。待得悻悻然出来,一问之下,却是不由愣住。来人竟是个喇嘛,自称多吉贡布。 听到是这位大喇嘛来访,岳大官人不觉嘴角微翘。他记得,貌似当日在郎里时,那位聂弃喇嘛说过,这位江让觉康的大喇嘛,不但是他师兄,还是苯教在吐蕃极有实力的一支,跟赞普郎达磨立似乎也在勾勾搭搭的。 记得当日自己离开时,老喇嘛聂弃一再叮嘱自己到了逻些,要和他这位师兄好好聊聊,还为此特意给自己写了封介绍信。只是来了之后,事儿接二连三而至,倒是忘了这茬儿。不料,自己忘了,对方今日竟亲自找上门来了。 想及当日聂弃喇嘛的言语,再想想这些日子在逻些的所见所闻,对于这位多吉贡布的来访,岳大官人已是心中大致有了轮廓。 让桑铎将人请了上来,岳大官人便在自己房中,接见这位大喇嘛。 及到门声响处,岳陵一见这位多吉贡布时,却是不由的当场愣住。 第181章:示警(1) 第181章:示警 冬日的斜阳无力,再透过糊着牛皮的窗楞子,只能有如金线般的丝丝缕缕射进房中。这使得即便在白天,屋中若不点灯,也会极其昏暗。 而便在那位多吉贡布抖开身上披风,抬头微笑的时候,岳陵忽然有种幻觉,似是小屋中蓦地升起一轮明月,有那么一瞬间,似是整个房间都被照亮了一般。 他有些不敢相信,如果没记错的话,郎里村那位聂弃大喇嘛足有五十多岁了吧。他的师兄,按岳陵想来,怎么也得是个六旬左右,一脸橘皮,神情端严肃重的貌相。 但是眼前这位,年不过三十上下,一袭褐、黄相间的僧袍整齐利索,面如冠玉,肌肤白皙,留着如后世的寸头般的发型,满脸的和熙笑容。这……这就是那个聂弃的师兄,那个多吉贡布? 岳大官人有些懵然,将目光越向这个俊朗的喇嘛,向后看去,却不见再有别个。 “阿弥陀佛,岳施主不必疑惑,贫僧便是多吉贡布。”喇嘛清越的嗓音响起,似是带着某种韵律,让人一听之下,不由的竟有种想顶礼膜拜之感。 岳大官人一惊,上下打量他几眼,这才连忙回礼道:“啊,哦,岳某有礼了。咳咳,那个,桑铎,上茶。桑铎!”他掩饰着自己的震惊,扭头向跟在后面,正满面崇敬的打量着喇嘛的桑铎吩咐道。 只是一连喊了两声,桑铎方才如从梦中惊醒般,啊了一声应着,随即神色惊疑不定的转身而去。 岳陵暗暗心惊,桑铎心志坚毅,少有因外事而走神的时候,刚才却有恍惚之态出现。是他认的这个多吉贡布,为其名声所镇?还是因着这古怪喇嘛的一声佛号呢? 他六识敏锐,超于常人,隐隐觉得刚才这个喇嘛那声佛号,似乎大有古怪,这会儿,不由的心下警惕。 殊不知他这儿惊凛,多吉贡布见他目中虽有惊色,但面上却并无其他反应,心中也是大震不已。 正如岳陵猜测那般,刚才那声佛号,大不一般。乃是他暗以音惑秘术施展而出,多少人便在此秘术前,恭谨下拜。但眼前这个年轻人,却只不过微微一怔,随即却是目隐剔然,这让多吉贡布如何不惊。 “呵呵,岳施主果然非常人。贫僧这天音禅唱之下,尚能保持清明而不惑的,施主乃当世第一人也。”施施然在椅上落座,喇嘛坦然而承,让岳陵不由一愣,随即心中大起好感。 “大师抬举了,许是岳陵心志不坚,被世间尘垢蒙蔽太深,领悟不了佛音高深而致吧。若说这样便非常人,那这天下可谓处处高人,放眼皆是慧根了。” 多吉贡布眼中闪过一抹讶异,不由面露微笑,赞道:“施主语含禅机,聂弃师弟说施主乃俱大智慧之人,看来果然不错。” 岳陵大汗,肚中一个劲儿猛翻白眼。我说什么了吗?貌似没有吧。这些个和尚个个都走火入魔的,怕是便一句普普通通的话,到了他们耳中,也会满含机锋,充满禅意了。 第181章:示警(2) 轻轻咳了一声,不再在此话题上纠缠,目注多吉贡布道:“小子斗胆冒昧,大喇嘛当真是聂弃喇嘛的师兄?我的意思是说,你们这年龄……” 多吉贡布微微一笑,合什道:“施主灵慧,可知转世一说?” 岳陵一愕,挠挠头,诧异道:“听说过,尤其在你们这里,什么几世几世转世灵童的,又什么几世几世转世活佛的。不过,这个说法,不是天竺佛教那边的说法吗?怎么苯教也有这般说法?” 多吉贡布诧异的看他一眼,道:“施主从何处听闻,这转世乃是天竺佛教所有?天竺佛教宣扬的乃是修来世,转世却是我苯教特有,承自上古巫术灵体之说,与天竺佛教有何关联?” “啊,是这样吗?”岳大官人有些惭惭,他哪里知道,后世西藏佛教,虽是以奉如来的大乘佛教为主,但却是经过千百年的演变,融合了西藏本土教派后而独成一支的。许多教义,都与古老的藏土教派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不然,如何不见内陆寺庙有什么转世活佛之说,而单单唯独西□□有? “嘿,倒是我孤陋寡闻了。嗯,这么说来,大师,呃,该当称活佛是吧,活佛便是转世的了?这才成了聂弃喇嘛的师兄?”岳大官人绕开尴尬,换了个方式问道。 多吉贡布含笑点头。 门外脚步声响,桑铎托着茶盘进来,将茶具等物摆下,回身之时,却向岳陵打个眼色。 岳陵面上不露声色,伸手请多吉贡布饮茶,这才告罪一声,起身跟了出来。 “主人,这个喇嘛有些诡异,当多加小心!”桑铎满面忧虑,一脸的戒惧之色,低声对岳陵说道。 岳陵微微一笑,知道他已然察觉到刚才的异状,伸手拍拍他肩头,点头道:“区区音惑之术罢了,我有数的,你自放心。” 桑铎眼中闪过震惊之色,不想这位主人早已看破了,倒害得自己白白担心这么久。 岳陵说完,又再返身回屋,便就多吉贡布对面坐下,端起茶盏啜了一口,这才道:“不知活佛今日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多吉贡布转头看看门外,微微一笑,言不对题的道:“施主贵介很不错。” 岳陵目中幽光一闪,随即隐去,笑道:“愚鲁忠直,可敬可叹,角度不同罢了,活佛何必计较?” 多吉贡布一愣,随即口宣佛号,面上首次显出钦佩之色叹道:“施主心胸高阔,是小僧着相了,阿弥陀佛。” 岳陵摆摆手,示意不必多谈。多吉贡布点点头,深深看他一眼,这才道:“施主当日途径郎里,发下大宏愿,欲要扬我佛教义,为何却来了逻些,反而过门不入呢?小僧得了师弟传信,苦候不来,这才不得不请而来,做回恶客了,呵呵。” 岳大官人闻言,眼珠儿转转,摊手干笑道:“活佛既然身在逻些,当也听说了一些事儿了,不是不去,实在是俗事缠身,脱不开啊。” 这些日子,好容易跟芜菁姐姐冲破了层层阻碍,进了大大的一步,离着最后胜利便在咫尺之间,岳大官人整日价便是享尽芜菁的妩媚温柔,哪还有半分心思,去拜访什么喇嘛秃驴的。 与你们这些贼秃坐一起神神叨叨的打禅机,难道还比的上摸摸芜菁姐姐的小手快乐吗?岳大官人心中腹诽着,眼神儿不觉就有些飘,想到芜菁姐姐那如奶酪儿般的肌肤,一颗心不由有些骚动起来。 多吉贡布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直到岳大官人忽有所觉,这才轻轻摇摇头,念佛道:“施主身具大智慧,所修所经,亦与常人不同。安知情孽不是试炼,欲海非是彼岸?非常人以非常法,百途分向,未必不能同归,随性而走,缘至自破。呵呵,贫僧多言了,阿弥陀佛。” 岳陵呆了呆,只觉这喇嘛话中有话,似是隐隐若有所得,却又偏偏一时抓不住要点。 待要再问,多吉贡布却不肯再说,岔开话题道:“施主近些日子,或拥美眺望于远山,或依偎赏落日于屋脊,呵呵,神仙美眷,羡煞凡世之人,可谓忙乎?” 这话一出,岳大官人不由一愕,刚刚张口而来的托辞,被人家当面揭破,让他略觉尴尬之余,却猛然目光一缩,瞬间盯住多吉贡布。 喇嘛微微一笑,颔首道:“施主身系我佛弘法之重任,岂可大意?须知佛陀界内,亦分百支,贫僧今日不得已现身,或可稍做震慑,权做相谢施主异日弘法之德吧。呵呵,时已不早,施主他日有暇,可至江让漏寺小坐,贫僧这便告辞了。”说罢,起身合什一礼,不待岳陵挽留,已是开门飘然而去。 岳陵站在房内,沉思半响,面上忽现一片阴霾。 第182章:惊鸿一瞥(1) 第182章:惊鸿一瞥 “桑铎,桑铎!”岳陵沉立良久,忽然大声呼喝起来。 门外人影一闪,桑铎闪身而进,叉手躬身道:“主人,小的在。” “你去,喊水生和向涛一起来见我!”岳陵面色沉郁,目中闪着阴戾的光泽,沉声吩咐道。 桑铎心中一颤,连忙应了,转身出去。不多时,后面跟着水生、向涛一起走了进来。 岳陵挥手叫坐,目光在三人面上一转,这才长吸口气,问道:“最近可有扎眼的人在附近出现?” 三人闻言,面色同时一变,各自低头细细思索,半响,都是摇摇头,面上显出迷茫之色。 岳陵皱眉,起身在屋中来回踱步,忽然道:“这几日,可有什么喇嘛、和尚的之类人在附近晃悠?” 他这话一出,三人同时啊了一声,向涛疑惑道:“公子,这吐蕃之地,喇嘛庙到处都是,街上行人,十个里面怕不有三四个就是?” 岳陵目中厉光更盛,阴沉道:“那你们可曾留意过,有没有个别的,特别对咱们感兴趣的?” 他从多吉贡布忽然而至,又最后留下的话中听出,自己日防夜防,只顾着防备谢家和占堆杰布那些人了。却忘记了,他们若是化身这吐蕃最常见的喇嘛来下手,一着不慎,只怕极易引起民众误会,到那时,便是赞普郎达磨立出面也是无用了。 宗教的力量,他在后世便知之甚深。尤其在吐蕃这样几乎是政教合一的地界上,宗教的权势、地位,甚至凌驾于**之上。百姓对宗教的热情,相比压在他们头上的统治者的感情,决不可同日而语。 一旦在此引发不必要的误会,立时便会让他们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想到那有可能引发的后果,他不觉霎时出了一头的汗。 “唔,要依公子这么说……”向涛想了想,忽然开口道,只是面上微一迟疑,与水生、桑铎一对眼,三人忽然异口同声的道:“右院!” 岳陵身子一震,霍然回身道:“右院怎样?” 桑铎躬身道:“右院前几日来了两个喇嘛,四处与人说些佛法,只是有没有对咱们特别留意,小的还真未曾发觉。不过,现在想来,这喇嘛忽然进到客栈里说法,还开房住下,似乎大为古怪。” 向涛也是点头。水生摸着头,皱眉道:“嗯,我这两天也觉得不对劲儿,就是说不出哪里不对。现在这么一说,好像那俩喇嘛也想往咱们这靠来着,后来被我挡回去了……” 岳陵面上一片寒霜,转身大步就向外走,边走边道:“去,你们速去看看,他们现在还在不在?有何情况,立刻去夫人那边报我,我这边先去那边守着。” 他口中说着,脚下疾走,已是直奔陆芜菁房中而去。后面三人齐声应诺,转身跑了出去。 岳陵心中焦灼,只恨自己竟然如此疏忽,若真个因此让敌人钻了空子,使得陆芜菁有个闪失,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第182章:惊鸿一瞥(2) 脚下走的惶急,待冲到陆芜菁门外,哪还等得及敲门通报什么的,按在门上的手掌微一吐力,忽觉那门竟似从里面闩上了,不由心中一震。 这大白天的,自己又刚刚出来不久,怎么会突然闩上门了?他越想越怕,口中大叫一声,掌上加力,便听咔嚓一声,已是瞬间破门而入。 只是身子才一冲进,便觉一片氤氲□□。房中本就昏暗,如今雾蒙蒙中,隐隐还有一股如兰似麝般的香气。 他这会儿满脑子都是往坏处想,一时分辨不得,只怕那气味有毒,当即屏住呼吸,闷声直往里间就闯。 脚下刚刚迈进半步,猛然间忽听风声飒然,一道凌厉的劲气,已是冲着脖颈处□□。 这一下突兀至极,倘若换个人,怕是立即便要被其所伤。但在数月苦练,穿梭于无数无序攻击中的岳大官人来说,这一击却不过小儿科罢了。 口中闷哼一声,脚下便只半旋,身子猛然间凝成一个诡异的姿态,下一刻,整个身子已是借着这一旋,不但避开那凌厉一击,进而猛的欺身直进。 左手拇指食指环扣如钩,脚下跌扑步垫出,一招曹国舅,仙人敬酒锁喉口已是电闪而出。 “啊!” 迷蒙中,一声惊呼响起。声方入耳,岳陵猛然身子一颤,忽然感到不对。 触手处,滑腻如瓷,因为离着近了,雾气中,一具曼妙到了极致的身躯,也霍然入目。 大木桶里,陆芜菁浑身不着丝缕,一手护胸,一手提着一条黑黝黝的长鞭,雪白的身子微微后仰,满脸惊恐之色。 顺着那微微荡漾的水波望去,桶内隐隐两条白莹莹的长腿,丰腴致致,从上到下,竟不见半分杂色。 此时两人都已看清了对方,一时间俱皆僵在当场。与陆芜菁姿态不同的是,岳大官人却是身子前倾,左臂探出,拇指食指捏在陆芜菁喉间,脸上的惊怒之色不见了,代之而起的,却是一片的目瞪口呆。 哗啦! 陆芜菁首先反应过来,身子一缩,已是将自己整个埋进桶中,口中羞怒道:“你,你做什么!” 岳大官人啊的一声,这才反应过来,如被烫着一般,猛的跳起,蹭的就是一个倒跃,窜至门边处。 等到站稳了,忽又大悔,奶奶的,多好的机会啊,怎么就蹦出来了呢?妈的,百年难遇,百年难遇啊。咱家菁儿这身段儿,啧啧,这几日里,只用手量,如此通透的欣赏,却是头回啊。果然粉致晶莹,简直如同一整块白玉啊。 哎呀,怎么就没仔细看看呢?我擦的啊! 这厮傻在门口,眼见玉人无恙,担忧尽去,那无耻之念却如春日的野草一般,就此疯长起来。想想错过了如此美好良机,以芜菁姐姐的性子,再想下一次,却不知要到何时年月了,一时间不由咬牙切齿不已。 陆芜菁怒喝出声,见他虽然蹦开,但却愣在那里,眼神儿乱飘,一副恨不得捶胸顿足的模样,不由气恼不已。 “你……你闯进来作甚?还……还不走?”芜菁姐姐抻不住了,这要惊动了旁人,让人看到,那不得羞死个人?偏这冤家,傻愣愣在那儿,定然又不知想到什么龌龊去处,真真叫恨死个人。 “啊,这就走,这就走。呃,不是,不是,那啥,我这不是怕,怕你有危险吗?推门没推开,还当你被人劫持了,一时情急,这才冲了进来。哈,那啥,我什么也没看见,你继续,继续,我,嘿,我便在外面给你看门。” 某人终是回过神来,使劲的咽了口唾沫,忽然发现自己某个地方,竟然无耻的肿了。连忙使劲夹着,退到外面门处,将推开的房门关上。 里面陆芜菁羞的快要整个人趴进水里了。这人,你这般站在外面,我还怎么继续?若是来个人,见了这般情形,又怎么分辨的清? 芜菁姐姐又羞又气,只是羞恼之外,却也心中满是甜意。刚才虽只一瞬,但岳大官人脸上的惊怒慌张之色,却是看的清楚。若不是心里着紧自己,又怎会那般? 想到这儿,语气不由的便温柔了起来。“你…你出去啊。不然,我…我…如何出…出来…” “啊,这…这…好,好,我出去。”门口处,岳大官人也是一个劲儿的窘啊。有心赖着,却终是不忍佳人难堪。低头看看那处怒指戟张之处,咬咬牙,伸手使劲一扭,闷哼声中,瞬间将那家伙的嚣张气焰打消。 随即,呲牙咧嘴的夹着屁股退了出去,便就门口将门带上。刚刚站好,却听身后几个声音同时响起:“公子,我们回来了。” “哎哟” 岳大官人身子一晃,再回头时,已是一脸的气急败坏。 第183章:三只羔羊(1) 第183章:三只羔羊 向涛、水生和桑铎都紧紧低着头,面对着公子那欲要杀人的目光,三人简直连死的心都有了。 这都他妈什么事儿啊,刚才为什么就不在外面多呆一会儿呢?这一回来,就看见公子趴在夫人房间的门缝上……… 唉,你说公子也是,好歹不都腻在一块了吗?还要玩什么偷窥这一套。唉,难道真的是如常言说的那般,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只是万般怨念,这个时候三人却是打死都不敢稍露分毫的。撞破了公子的糗事儿,以这位的手段…… 三人低着头,互相在下面偷偷对了对眼光,都是不由激灵灵打个冷颤。 “你们…,哼,你们回来了啊。”公子面上阴晴不定,站立的姿势很有些古怪。眼光幽幽的,不断的在身前三人身上梭视着,如同对着三只待宰羔羊。 “是,公子(主人),咱们回来了。”三只羔羊很有羔羊的觉悟,非常配合的微微颤抖着。 “那,咳咳,看到了什么吗?”公子眼光越发冷冽,问出的话,听上去,似乎比外面呼啸的北风还要森寒。 “没,啥也没看到,真没看到。”三只羔羊抬头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的连连摆手,头摇的拨浪鼓一般,脸上都是一片坚决坦然之色。 麻痹的,就是打死也不能说啊!听这话音儿,公子也是想平事儿嘛,这就好,咱们守口如瓶,看见也是没看见,如此坚决,您老总不能杀人灭口吧。三只羔羊如是想到。 “什么?没看到?啥也没看到?”公子声音忽然高了八度,满是不信的意思。 三只羔羊心中一哆嗦,咋?要…要干啥?难道,难道还要诈供不成? “是,没看到!”三人再次对了下目光,又是异口同声的回答。 如果他们生在后世,这会儿一定会痛哭流涕:咱不是那啥党,但若为了小命安全,咱愿意立马入了那啥党。发扬咱那党的一贯传统,打死也不说! 公子好似忽然站直了身子,扭捏着走了两步。嗯,确实是“扭捏”,三人目光悄悄的一对,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疑惑,无声的交流道。 “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是什么意思?那你们去做什么了?屋里有人没人,有无异常,什么都没看到,你们…你们搞毛呢!”岳大官人鼻子都快气歪了,这仨小子满面古怪的,这算的什么回答? “啊?公子是问那两个喇嘛?”这是向涛。 “嗯?公子,你问那个啊,早说嘛真是。”这是水生,还伴着长长吁出的一口气。 “呃,原来主人问的是此事。”这是桑铎。 三个人三个回答,但意思相近,口气相同,而且,神态也是如出一辙,那就是:放松。 岳大官人脑门子上黑线一条一条的耷拉下来,只从仨人这一瞬的反应中,立刻便也反应过来。 “是啊,我问的就是这事儿,说吧。究竟什么情况?”努力的平稳着呼吸,不露出一丝一毫的异样。先把正事搞定再说,某人心中发着狠道。 第183章:三只羔羊(2) “没了,人已经走了。”水生说道。 “是的,确实走了,好像很急,我问过左右相邻的客人。按他们所说,也就走了能有盏茶功夫吧。”向涛微微皱着眉头道。 “主人,小的去前面问过柜上,按时间推算,是在那位大喇嘛来后走的。正如向统领所说,走的很急,而且,似乎是忌惮什么。”桑铎最后回答,说的则更为准确。 岳陵听的心中骇然。想想此番若非多吉贡布来的及时,自己一直还蒙在鼓里呢。不说别的,便如方才自己闯入了芜菁姐姐房中,眼下除了自己外,竟然还没人知晓。 这次是自己,若是换个人呢?要是一直懵懂不知,进去的若是对头呢? 岳陵忽然激灵灵打个冷颤,不由的越想越是后怕。多吉贡布在逻些显然很有些地位,所以他这一主动现身,等若向所有人宣布,自己和他有关系。 这也是直接将那两个喇嘛惊退的原因。而他通过这种方式出手,却不是直接干预,再加上临走前那番话,岳陵忽然敏锐的捕捉到,其实多吉贡布还暗示了一件事。 那就是,这股冲着自己来的喇嘛势力,不是苯教中人!佛陀界内,亦分百支!这话已然点的透了。 吐蕃之地,除了苯教,那便只有天竺佛教了。多吉贡布不肯明言以告,想来必是自持身份,不愿让岳陵误会,他有贬低对手之意。 这次,算是大大的欠下对方一个人情了。说不得,后面还真的帮他们一把,大不了,帮他们把苯教的经书教义,多往中原之地输进一些。 反正中原地广人多,信奉各异。再多也不差一个苯教。更何况,这苯教也非什么邪教,最多传了进去,会引发些宗教之间的争斗。不过,那些就不是自己能管的到的了。能不能活下来,活的如何,还要他们自己去想办法。 想到这儿,他抬手揉了揉额头。眼下,既然有宗教势力参与进来,这事儿可是有些啰嗦了。正如多吉贡布所言,短期内,或许会有些震慑顾忌,但只怕时间一长,事儿便要起变化了。 毕竟,眼下明面上,天竺佛教并不弱于苯教,甚至,还有超越苯教的迹象。 “咦?你们……你们怎么都在这儿?干吗挡在夫人门口?”后面脚步声响起,彩霞正满面疑惑的走了过来,目光在众人身上审视着,最后却落在岳大官人身上。 “啊?哦哦,是这样,那啥,刚才吧,咱们发现客栈里有可疑人物往来,我这不担心你家小姐吗?于是就带着他们一起过来保护。嗯,不过菁姊说让咱们在外等着,于是,这不就……哈哈,呵呵,就是这样,嗯嗯,就是这样,嗳,我说对吧,你们怎么不说话呢?”岳大官人很正气的解释道,末了,凌厉的目光看向一旁互相对眼的三人,阴声问道。 向涛三人霎时只觉一股强大的杀气罩了过来,浑身一颤,连忙不迭的点头,表示同意公子的说法。 彩霞满面疑惑的看看几人,怎么看怎么觉得有古怪,偏偏又说不出来。最后,却将目光锁定在水生身上,暗暗打定主意,回头只管问自家男人好了,也只有自家男人憨厚可信,余者,哼,都是一丘之貉。 可怜向涛、桑铎二人躺着也中枪,跟着遭了这莫名的池鱼之殃。 岳大官人眼见彩霞目光不善,不由心头一跳,眼珠急转几下,连忙道:“啊,你来的正好,赶紧通知你家夫人,速速收拾东西,咱们这就动身。这里已经不安全,咱们去宫里,都去宫里住。” 他一瞬间便做出决断,这种时候,反倒是宫中最安全了。口中一边吩咐着,挥手令三人各去准备,自己也脚下抹油,先溜了再说。 彩霞不明所以,猛然听说要走,愣了一愣,在后面道:“夫人还在沐浴,怕是要等一会。” “啊!” 随着彩霞这一声,忽然同时发出四声啊声。只是其中一个轻描淡写,另外三个却是如同恍悟。 岳大官人目光如电,瞬间狠狠的瞪向三人。向涛和桑铎脖子一缩,扭头就走。唯有水生吓的一哆嗦,退了两步,这才反应过来,转身便跑,边跑边喊道:“公子,我没看到,我刚才没看到你偷看夫人沐浴,真的……” 岳大官人脚下顿时就是一个踉跄…… 第184章:移居宫中(1) 第184章:移居宫中 对于岳大官人忽然要求大伙儿移到宫中去住,除了水生、向涛和桑铎三人外,众人尽皆莫名所以。 只是,当问到三人时,向涛和桑铎只是一个劲儿摇头,打死也不肯多说。而水生则是一脸的古怪,支支吾吾的,问急了,便索性全推到岳陵身上算完。 至于彩霞和芜菁姐姐却是各有心思。彩霞打从听了水生泄露的“天机”后,立刻将某人打入“无耻的登徒子”行列。对于换地儿的举动,想当然的理解为登徒子的阴谋,不由暗暗提醒自己小心,不能再给那无耻的家伙空子可钻。 芜菁姐姐的表现却比较怪异。羞婉中,总是有着一股说不出的惊恐之意,这让岳大官人百思不得其解。 按说两人虽未及于乱,但从上次放开心扉后,挨挨蹭蹭、耳厮鬓磨的已是寻常。便算这次坦诚相见实属意外,但也不说就如何如何了,在岳大官人想来,又有何须恐惧之处? 况且,别说他人了,就算当时两人自己,皆在仓促之下,屋中又昏暗迷蒙的,也根本也没看清什么,更不用担心什么流言蜚语的。 岳大官人至今回想起来,仍是捶胸顿足,后悔当时反应过激,怎么就没努力瞪大眼睛呢?现在仔细回忆一番,似乎也只是白花花一片,其他啥也没有。 所以,对于这点,岳大官人奇怪之余又多是忿忿。瞅了个机会挨了上去,旁敲侧击的道:“你怕些什么,又没旁人知晓?就算那几个家伙瞎猜,但你我清清白白的不说,就算真有,他们又怎敢多嘴?” 陆芜菁俏脸发热,随即却又转白,痴痴的看着他,眼中柔情涌动,却是锁不住的担忧之色。看着他一脸满不在乎的神色,又是感动又是难过,终是摇摇头,叹息道:“他们传不传的,我如今又如何怕了?想来你….你也见了,终….终是不成的,便是如此,便已让我心惊肉跳了。” 岳陵奇道:“我又见了什么?没有,我什么都没看到。你知道,你当时全….咳咳,那个,全挡住了。我……我……” 陆芜菁听他直言说出,羞的脖颈都泛起了粉色,哪里肯信?只当这惫懒家伙又来调笑。轻啐一口,随即却又面色惨然,凄然摇头道:“命数如此,也….也不必强求了。今生能得君如此相待,陆芜菁已然无憾了。只是你….你…,终须万事都要小心!切切!切切!”言罢,不肯再说,掩帘去了。 岳大官人听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是欲待再问,却见陆芜菁竟不肯回应了,眼下又忙着搬家,再加上个彩霞小尾巴看的紧,只得暂时罢了心思。 诸人中,戚仝老儿最是恼火。问缘由,三个小子都头摇的拨浪鼓一般,俩丫头也是眼神闪烁的,瞅那模样,显然都是知道些什么。这岂不就瞒着自己一个?有心去直接问那个臭小子,但想想,既然这些人都瞒的紧,那厮又怎么肯老实回答? 第184章:移居宫中(2) 于是,待到众人都收拾好,唯有这老儿磨磨蹭蹭的,总是这个不好那个忘了的拖延。 越大官人无奈,最后不得不吓唬他,要将他一个人丢这儿,老头儿也是大怒,叫嚷着丢下便丢下。只是想想真个自己孤单单一个留在这儿,委实无趣的紧,这才悻悻的抱着自己一堆宝贝上了车。 只是心中暗暗发狠,但凡逮着机会,定要将所会的巫术,在这臭小子身上用上一百遍啊一百遍。YY着到时候那小子满地哀嚎,百般求告自己时的情景,这老阿Q心情便又好转起来。 岳大官人眼见这老家伙,不怀好意的目光,不时在自个儿身上扫来扫去,随即满脸的得意满足,心中恶寒之余,也是暗暗钦佩老家伙的心态。死老头这么大岁数,仍如此健旺,怕是与这心态大有关系吧。 待到众人在戎族侍卫护持下,一溜儿上了山,早有人出来接了。及至进了宫里,一眼却见到郎达磨立身边还有一人,僧衣飘飘,满面含笑,不由便是一愕。这人不是别个,却原来正是那个多吉贡布。 两边打过招呼,多吉贡布也不多言,见过礼后,便飘然而去。等他走了,郎达磨立才神色复杂的看向岳陵,强笑道:“原来王爷识得多吉活佛,如何却不早说?” 岳陵眼见他脸色难看,心中不由微动,面上摊手耸肩道:“这有什么可说的,谁没几个朋友?难不成还要满世界去宣扬下不成?”轻描淡写带过,随即却反问起多吉为何在此。 郎达磨立窒然,心中却又是忌惮又是忿忿。只得简单说了。原来,这红山宫最上建筑,共分三大部分。最前者,乃是前殿,乃是重大日子,聚众议事之处,平时不可轻启。 而他们所处之地,才是真正的红山宫,乃是赞普日常起居,处理公务之处。而在其后,还有一处,却是叫做白宫的,连着整个皇宫后花园,算是蕃王赞普的行宫。里面除了宾舍,还特意为吐蕃宗教留了几处房舍,一般多供奉为活佛者,才有资格。 如这位多吉贡布,还有那天竺的扎西,都被称为活佛。除了各有平日修行之处,在这代表着吐蕃至高权利处,也是有办公场所的。此时的吐蕃,虽尚无明确的政教合一,却因借助佛教以喻民众,已然初具这一特色了。 多吉贡布今日忽然主动找上门,本来让郎达磨立甚是欢喜,但哪知一开口,竟是谈及到岳陵身上,并言岳陵有可能请入宫中移住,要赞普多多费心云云。言下之意,双方渊源不浅,甚至暗示苯教还有借助其的地方。 郎达磨立原本就从岳大官人口风中察觉,岳大官人似是对吐蕃宗教了解不浅。但如今才真个知道,他们之间何止不浅,只怕里面还牵扯到利益攸关的问题。 他原本还存着打算,欲要从这方面入手,利用一下,如今看来,幸亏没冒然出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第184章:移居宫中(3) 不过知道了归知道了,还好他已和这位恩义王达成了些默契,但若像多吉贡布所进言那样,将其在这宫内的修行之所让出来给岳陵等人住,郎达磨立这会儿却是不肯答应的。 这双方来往太过密切,对他来说,他自认绝非什么好事。是以,说完多吉贡布来此的缘由后,这才强笑道:“宫中除最上这三大主宫,还有东西两大园子,如今,戎王占了西园,不如恩义王便往东园安置可好?正好王爷亦有女眷,正可与东园之后的寡人后宫为伴,也省得一些不便。” 岳陵这才知道究竟,微一沉吟,便就应了下来。原来有些事儿没落实前,他尚有些顾忌,如今,双方对彼此皆有需求,正是互相利用之时,倒是反而安全了。能将芜菁二女安置在后宫,躲在暗处那些家伙,便也没了下嘴的地方,倒是一大护持了。 郎达磨立见他终是应了,这才松了口气儿。当即令人安排接待,岳陵便令水生在内跟着,毕竟他和彩霞有着交集,最内有他在,谁都说不出什么来。 外面则有向涛带队中剩余十个护卫,做第二层防卫。而他自己身边,便只留下桑铎一人随侍就可。 及到诸事安置完毕,天已擦黑。郎达磨立亲自安排宫宴相请,陆芜菁二女自有宫内后妃处接待。前边请了诸大臣,还有戎王姬罕答父子一起。 席间,郎达磨立又再旁敲侧击起岳大官人的底线,对于岳大官人如此笃定众人来后的决定,心中怎么也是猜不透。 对此,岳大官人仍是笑而不答,只岔开话题,问起大会准备情况。郎达磨立悻悻之余,倒也不便追着不放,只得顺着回答。 本次大会,却不是在宫内举行,而是在神湖之畔。位于逻些之东,快马半日可至,景色秀丽,藏于山峡之间,向为僧侣暨蕃人敬奉之处。 郎达磨立选在这儿举办此会,可谓煞费苦心。既消除了所来各部的戒心,也满足了岳陵所说的保密之举。 众人借着今夜之宴,又再将一些细节定了,这才尽欢而散。 第185章:大会前(1) 第185章:大会前 既然将陆芜菁等人安置好,有了水生、向涛和红山宫的数重保护,岳大官人总算没了后顾之忧。于是,接下来的日子,他一反常态,带着桑铎几乎走遍了逻些附近的山山水水。 陆芜菁和戚仝初时还担心他的安危,但见他每次出去,那一队戎族护卫都片刻不离的跟着,这才渐渐放下心来。 而岳大官人这番游历却又和往日不同,所去之处,不但包含了市集,更是几次出入一些周边部落,甚至进入一些贵族和平民之家,言笑晏晏,似有所得。 如此数日后,又忽然折而向北,一路过那曲、班戈、色瓦直入羌塘。 这一来却将随行的桑铎吓得不轻。要知吐蕃之地,越往北边海拔越高,他们最后所到之处,几乎已是全属于无人区了。虽说众人都是豪壮之士,也都是极有**生存经验的精锐,但真进了这片被称为死亡之地的区域,也是不由的胆颤心惊不已。 如今岳大官人竟而大胆跑到这边,桑铎终是忍不住,一再苦苦相劝,岳大官人却只是哼哈应付了事。直到某日到了一处叫做马尔果的地方,驻马于一片大湖之前,岳大官人才在跳下马,好一通贪看景色后,又在湖边留连许久后,这才引着众人而回。 只是,桑铎细心的发觉,此行一路而回的路上,岳大官人嘴角的浅笑便不曾消去。两眼里满是…….呃,用桑铎的感觉来说,那就是绿光!很贪婪、很无耻、很猥琐的那种…… 桑铎同学对此实在无语,任他想破头也想不通,那片穷山恶水又什么好看的,又怎么会让这位主人竟而生出这般神态来。要知道,那边海拔足足有四千多米,可是真正的荒无人烟之地。便景色除了幽静些外,比着神湖那边,却是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去。 桑铎很怀疑,怀疑这位主人是不是被憋疯了。因为,自从搬进了红山宫后,夫人和彩霞姑娘多在后宫之中,有了赞普的那些贵人、王妃的陪伴,自家主人再想如在客栈那样,每日里腻来腻去的,自是完全不可能了。 唉,可怜的主人。桑铎同学有时候看着主人的背影,便忍不住暗暗为他叹气。其实,在为主人叹息的时候,也是在为自己叹息。要知道总是这样玩法,桑铎很怀疑,会不会有一天,被这位主人带着一起玩死。 好在十天工夫转瞬即去,随着大会的日子临近,这位主人便再想搞怪,也是没时间了。便在大会前一天,他们终于从地狱返回了人间,进入了逻些城。 不管如今的赞普郎达磨立如何是名义上的蕃王,在发出诏令时,还是极有号召力的。更何况,此番诏令上说的清楚,乃是召集大家来共议发财之事,据闻还是百年前各族共主,当今戎族王之弟,本身为大周人的恩义王发起的。这更让诸部大起兴趣。 大周富庶,所产之丰,向来为吐蕃贵族所青睐。更不用说,许多如茶、盐、铁、丝绸等等必须之物了。 第185章:大会前(2) 听闻这位来自大周的恩义王,有意思通过此次大会,挑选几家大的总经销,来牵头进行周地与吐蕃的贸易。如果是真的,这其中的利益将会有多大,众头人想想便要流口水。 虽然说那个什么总经销之类的,许多新鲜名词儿都是首次听闻,但这并不妨碍大家的理解。 于是,便在岳大官人在外疯狂游荡回来之时,逻些城中,已经有许多早到的部族了。这使得往日略显萧条的城中,多出了无数活力,显得生机勃□□。 而每时每刻,都几乎能见往城东神湖而去的路上,络绎不绝的流动着人流。那其中,不单单是参会的部族头人,更多的,却是一些精明的商贩。 开会嘛,肯定不会一天半日便结束的,而神湖地处山中,出入并不便利。贵族老爷们也是人,也是要吃喝的,便自己带着的,总是少数,借着这次大会,只要经营得当,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所以,因着这个念头,这人往来的便愈发多了起来。引起这种连锁反应的始作俑者岳大官人,看到这种景象,也是有些瞠目结舌,随即感叹,精明的商人,果然是不分国籍,不分时空的。 他这边立马道旁,饶有兴致的看着络绎不绝的人流,却未曾发觉,便在远处,顺着人流而动的队伍中,一个贩酒的汉子正借着停车擦汗的空挡,微微眯起眼睛向这边扫来。 蓬松的须发之间,一双眸子在扫过他面上时,忽然闪过一道极锐利的光泽,然后瞬间不见。再抬头时,便又恢复成一个普普通通的汉子,甩一甩满头结满的发辫,和另一边一个挑着担子的瘦长汉子对个眼色,很快便隐入人流不见。 对于那一闪而逝的目光,岳陵似乎若有所觉,猛然扭头,眯着眼打量过去。只是此刻,那汉子身影早被人流淹没,又哪还能看到半分? 岳大官人微微蹙了蹙眉头,旁边桑铎看他面色有异,脚下轻踢马腹,上前几步微微侧目道:“主人,可是累了?不若早些回去休息吧。此番久处高原之地,必会引起身体机能不适,明日便要举办大会。今日早些休息,明日才有精神。再说,这次出去时日不短,怕是夫人处也该记挂了。” 岳陵惊醒,抬头看看他,笑着拍拍他肩头,自嘲一笑,点头道:“也好,或许真是高原反应了,眼有些花。嗯,这便回吧。”说着,带转马缰,呼喝一声,已是当先而走。众护卫连忙催马跟上,桑铎扭头看了眼方才岳陵注目之处,眼眸缩了缩,这才也呼斥一声,打马跟上。 待到过了广场,直到墀阶之下,众人这才纷纷勒住马匹,翻身而下。将将下了马,便听上面一声惊喜的呼声,抬头看去,却是向涛。 岳陵将缰绳扔给护卫,笑着迎了上去,道:“怎么不在里面守着,却跑到这里来了?” 向涛含笑抱拳道:“见过公子,明日便是大会之期,迟迟不见公子回返,夫人派小的出来相看呢。” “哦?菁姊找我吗?哈,定是想我的紧,也是,这次走的远了些。”岳大官人猛听佳人动问,不由的顿时精神一振,眉飞色舞起来。 向涛大汗,话说你老人家敢矜持点不?我说的是明日就是会期了,你这发起者不回来,别说夫人了,便是赞普和戎王都问了几回了好伐。 只是这话在这位孔雀开屏的公子面前还是不说为好,不然惹他怒了,据水生说,这位主儿的另一项绝技,无影脚那是蛮歹毒的。 “咳咳,是是是,公子这便快请吧。不过,您最好先去见过戎王和赞普,嗯,还有一事儿,卫春兄那使人来了,也在等着公子召见呢。”向涛忽然低声说道。 第186章:谁来解锁(1) 第186章:谁来解锁 “按计划进行,一切按计划进行便可。” 大厅上,岳大官人笑眯眯的,对着迎上来的姬罕答和郎达磨立说道,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将两人打发了,然后撒腿便往后跑。 姬罕答和郎达磨立二人面面相觑,半响,终是长叹一声作罢。姬罕答微微沉着脸,待走到桑铎面前时,忽的停住,轻轻拍拍他肩膀,沉声道:“一定要保护好他,知道吗?” 桑铎木讷的脸上闪过一丝坚毅,抚胸躬身道:“喏,大王放心。” 姬罕答深深看他一眼,又再叹口气,这才大步而去。 红宫东院,陆芜菁静静的站在门前,两眼只痴痴的望着来路。大氅内,黑色的绣金比甲,将丰满的**勾勒的浮凸玲珑。 下身一袭白色百褶糯裙飘飘,自细盈一握的柳腰处,乍然坟起,形成一个浑如满月般的完美弧线,又再笔直而下。 便这一收一放之际,婉婉香臀、修长丰腴的双腿,已然妙到毫巅的展现开来。 她便如一只熟透了的蜜桃,仿若只要轻轻一碰,便会溢出甜美的汁水。 这几天来,她不知多少回的,如这样站在门前遥望着,宝石般的眸子,在纯净的蓝天下,闪着夺人心魄的光泽。只是不时自眼底闪过的阴霾和忧色,却又让人不由的心生怜惜。 “回来了,公子回来了。” 门外突然传来向涛兴奋的喊声,随着喊声,向涛已是大步走了进来,躬身向陆芜菁回道。 陆芜菁神情一震,黯淡的眸子霎时间便光彩流转起来。面上明显的一松,嘴角微微浮起一丝弧线。 “这冤家…”她低低的呢喃着,小巧的鼻翼微微翕动几下,那微弧的唇线慢慢延伸,恍如一朵雪山上绽开的雪莲花。 “他…现在何处?”似是察觉到身后彩霞和水生,还有眼前的向涛面上的古怪,陆芜菁面上红霞愈甚,编贝的玉齿微露,咬了咬樱唇,这才歪头问道。 向涛躬身道:“公子先去见了二位大王,这会儿,想必该要过来了吧。”他恭敬的回着,目光却不敢再向上看。这位主母如今容光迸射,愈发艳丽的令人心悸,便他呆在身边久了,也是大有承受不住的架势。 “哦” 一声似诉似泣的轻叹飘过,“你去吧,这些日子也累的不轻,明日还要应付商洽会,万事都要上心留意。” “是,夫人放心,小的告退。”向涛躬身应着,转身之际,却抬头瞄向水生,偷偷使个眼色。 水生微微一愣,旁边彩霞却是机灵。微微撇撇嘴,待要说什么,只是目光落到自家小姐婷婷的背影上,似是忽的想起了什么,面上一黯,那话便终未出口,只轻轻扯了扯水生袖子,低声道:“走了。” 水生啊的一声,随即又哦了一声,憨憨的应着。彩霞白他一眼,抬头笑道:“小姐,婢子且去准备些吃食来,外面风大,您还是回屋里吧。” 陆芜菁嗯了一声,身子却一动未动。彩霞低低叹口气,也不再劝,扯着一步三回头的水生去了。 第186章:谁来解锁(2) “公子回来了,我正要迎他,你扯我作甚?” “呆子,他既回来了,你什么时候不能见,又差的这一时半刻吗?再说,他这会子怕是最想见的也不是你……” 身后水生和彩霞低低的对话声渐渐远去,陆芜菁面上又是一红,但随即却又坦然,仍将目光望定门外。 她心中总有些莫名的恐惧,生怕因那一次的意外,会给那个深爱的男人带来伤害。 上天待自己何其残忍?为什么给了自己一副花容月貌,却又给了自己那无情的不同? 要是放在之前,甚至是当日嫁了那个夫君,她也从不曾有过在意。但是,当那个夫君在自己过门时死去,当数年后,她的生命中,忽然又出现了眼下这个男子后,她,真的怕了。 开始是两人间的地位、门第,再后来是年龄,她不停的用这些东西提醒自己,千万不要陷进去。但是,万般努力,却终是在那个男人浑身浴血的冲入山谷的一霎那,尽数崩塌而去。 她爱着这个男人,不可遏止的爱着。少女时代曾经无数次的**中的影像,不知何时,早已和那个男人的面孔重合为一。这种感觉,甚至在她当年,要嫁给那位镇南候世子时都不曾有过。 于是她终于还是陷落了。轻偎相依,耳鬓厮磨,每当嗅着他身上传来的浓浓男子气息,便总让她沉醉不已。 她一遍一遍的为自己暗暗辩解,我只是这样离他近一些,靠着他紧一些,就当是终要离开他的一点补偿,这总该不过分吧。只要自己把持住,不真的怎样,那便没理由害到他的,是的,不会的,不会的。 她每每沉醉于那个怀抱时,总是这么告慰着自己,亦如仿佛在向冥冥中,那个不知何处的掌控者求肯着,谈判着。 可是,那一天,那一天他忽然闯进了自己的房中,就在自己浑身**着沐浴之时。天知道,当弄明白闯进去的是那个冤家时,当时自己的心中,到底是惊慌羞怯多一些,还是期盼多一些? 陆芜菁玉颊染枫,映着斜阳的眸子流转不定,如梦如幻。 恐惧!是忽然袭至的,那种无边的恐惧!那算不算破除了底线?他会不会因此受到伤害?她好怕! 克夫! 这两个血淋淋的大字,便如一直躲藏在暗影中的恶魔般,冷不丁从地狱中伸出头来,狞笑着。 她激灵灵打个冷颤,红润的面颊瞬即苍白了起来。伸出两只白生生的小手,将裹在身后的大氅紧了紧,死死抓住。 远山寂寂,苍凉荒漠,莫名的声响,俨如魔咒。 当她从懵里懵懂中,终于有一日知晓了自己身体的秘密,她便将心扉完全关闭。那个秘密,她不敢让人知道,甚至连她的母亲,还有最亲近、如姐妹般的贴身婢女都不知道。 这些年来,她谢绝了无数俊彦的靠近,以清冷漠然显现于外。固然是没有能入她眼界的,但何尝不是因为那个秘密的桎梏? 那些长辈们对此面上虽是惋惜,但她却能敏感的察觉,其实如公公镇南候,甚至自己的家人等人,心中对她这般做法,还是非常满意的。虽然,他们都曾婉转的表达过,只要自己喜欢,大可抛开曾经的身份。 她不齿于他们的虚伪,也不屑于世俗间那些觊觎她美丽的苍蝇。离了男人,这个世间难道便真没有女儿家的存活之路吗? 她心中哀伤于亲人的冷漠,不平于上天给予自己的缺陷,却也因而激发了执拗。她要凭自己的本领生存,不再靠任何人。 这个决定,却意外的促成了诸多的助力。或许是一种歉疚,又或是一种变相的补偿吧。她不屑的冷笑着想到。 总之,她的生意渐渐的做大了起来。芜菁夫人的名头,也渐渐的传开,而后,又因着自己的冷漠避世,越来越神秘起来。 她本以为就这样了,这样慢慢做下去,慢慢由着青春流逝,容颜老去。然后,在某个落日的黄昏中,或者某个多雾的晨曦中,悄然死去。一切,都将归于寂寂。 那个秘密将永远成为秘密,那可畏的字眼,也不会降临到自己头上。而自己,也不会因此害了任何人,除了那个已经死去的,名义上的夫君。 那或许是你注定的命运,是你家为你定的亲事,可不是我去找你的,她如是想着。我没别的能补偿,便用一生的孤独,还有打拼而来的财富回馈于你的家族,这样,也算一种偿还吧。 陆芜菁命虽苦,却终不负世间任何人!她曾经这样对自己说过。可是直到….直到那一天,那个人忽然就那么闯入了她的世界后,一切,忽然改变了。 “唉” 一声轻叹,她的眸光幽冥起来。爱怜、不舍、不甘、痛苦、甜蜜、恐惧,纷至杳来,变幻不定,最终沉积成浓浓的悲郁和担忧。 愚昧的时代,结成如山的桎梏,便如她这般奇女子,也是挣脱不开。谁来解锁? 门外不远处,岳大官人满面兴奋的急急奔来,是他吗? 第187章:那一吻(1) 第187章:那一吻 “美女,看你很孤单的样子,需不需要**啊?” 门扉处,一个邪魅的声音响起,不羁中带着调笑,让人有种想饕以老拳的冲动。 岳大官人嘴中咬着一朵不知名的粉色小花,斜斜的倚着门,懒洋洋的笑容,便在落日的余晖中,撞入了眼帘。 “本人年方二九,月貌花容,身段儿风流,会暖床会吃饭,可提供陪吃陪睡,啊,还可陪着一起看落日。咋样,美女有没有心动?” 无耻的言词,一连串的蹦出,芜菁姐姐哭笑不得,偏偏又有着说不出的新奇和喜欢。 爱一个人便是这样了。爱他的好,爱他的坏,爱他的小无赖,还有他的一切。 心情莫名的好了起来,似乎斜阳重又升起,将看不到的那片阴霾驱散。 “明天便是大会了,却疯跑到这般时候才回,累不累?也不知顾惜自己的身体。” 芜菁姐姐无奈的叹口气,甩个白眼过去嗔道。嘴角上,却怎么也掩不去发自内心的喜欢。 “送给你。” 岳大官人没回答,离了门扉,走到她身前,将嘴中咬着的小花取下,霸道的拉起她的手,将花放在她掌中,又将手为她握紧。 “知道这是什么花吗?”他澄澈的双眸看着她,轻轻的问道。 她羞红了面颊,心中满是欢喜。 粉色的花儿不大,五瓣,有着一种说不出的素净雅致,便如这里的蓝天幽湖一般。 “好像是……”她微微侧着头,绝美的面庞嵌映在落日的金光中,勾勒出动人的曲线。 “格桑花,这叫格桑花,它开满了这里的每一处。”岳陵轻轻的道。 “咦?怎么会?”陆芜菁微微一怔,随即诧异道。“我知道格桑花的啊,都是黄色的,哪来的这种颜色?” “傻妞儿,格桑花也有很多种颜色的啊。黄色、红色的、还有白色的,不过这种粉色的,倒确实是较少的。” 拉着她的小手,便就院子里一处石阶坐了,岳陵轻轻揽着她,鼻中轻嗅着她鸦发间的幽香,心中柔情涌动。 陆芜菁身子有些僵,但随即却又软了下来,缓缓的偎了进去。 “你知道这花为什么叫格桑吗?”感受着怀中的软玉温香,岳陵轻轻的问道。 陆芜菁将臻首抵在他颌下,拱了拱,选了个舒适的地方靠了,轻轻摇摇头。她知道,他不需要她的回答,因为有他在,什么答案都会由他给出。而她,在他面前,愿意永远做一个蠢蠢的小女人。 “格桑在藏语,哦,就是吐蕃语中的意思是幸福的意思。它是爱与吉祥的圣洁之花。”岳陵轻轻的说着,语声忽然变得飘忽起来。 “它不是什么多名贵的花,它不像兰花那样,独自于幽谷中自赏,也不像雪莲花那般,傲然于雪峰之巅。它只是一种普通的花,很普通,它开遍了这里的每一处角落。农舍边,树林边,小溪边,哪里都能看到它的身影。 它卑微而普通,却从不因此而胆怯。它不会因夏日的百花齐放而自卑,也不会因秋季的萧杀而退却,反而在每一个季节,都会努力的将自己最美丽的一面,尽情的展现世间,将那份独有的美丽呈给世人。 第187章:那一吻(2) 夏天,它与百花同芳,用白色和黄色点缀其间;到了秋天,它又变成红色,为丰收的季节喝彩;而到了冬季,当万物凋零,百花退却时,它却依然傲然寒冷之中,在雪峰上、在高原上,倔强的展现它的不屈。 传说,在离着咱们这儿,很遥远很遥远的一个古老的国度里,在很久很久之前,曾有一个神灵降生。那个神灵叫爱神,她诞生的时候,创造了一种叫做玫瑰的花。于是,从那时候起,世间的花,便开始有了属于各自的花语。 如玫瑰的花语便是爱与美,山茶花的花语是可爱和谦让,百合的花语是纯洁和祝福,牡丹的花语是富贵和吉祥,桔梗花的花语是不变的心和爱,那么,这个格桑花,菁儿,你知道吗,你只道它的花语是什么吗?” 斜阳里,石阶上,男子轻揽着女子,喁喁轻语着,微风拂来,如一幅隽永的画卷。 有雀儿飞来,站在檐角上低喃了两声,悄然飞走了;门外草丛中,一只小兽急匆匆而来,忽然似也察觉到一丝温馨,戛然停住,微一顾盼,转头往他处去了。 彩霞托着托盘,和水生自后堂过来,看到那两个恬静的身影,吐了吐舌头,连忙扯着水生离去。便连憨直的水生,也懂得放轻了脚步,引来彩霞赞赏的目光……. 陆芜菁微微扬起臻首,宝石般的眸子如同蒙上了一层朦胧,痴痴的看着如剪影般的男子,轻轻的摇摇头。 “不知哩,那是什么意思?”口中低低的应和着,心中却有着说不出的骄傲。他怎会懂的这么多?自己生在大理,大理遍地山茶,山茶花何时又有那样的花语了? 不过他说有的,那便定是有的了,但自己却更喜欢桔梗花。喜欢的原因,却是只因那个花语。 “是怜取眼前人!”岳陵无声的笑了,低头看着她,澄澈的眸子中,满是坚定和爱怜。 陆芜菁妩媚的眸中,忽然涌起水雾,不由一时间痴了。 “故老相传,要是有人能找到八瓣的格桑花,就能找到幸福。你数数看,这是几瓣?”岳陵轻轻的说着,一手合着陆芜菁握花的手,举到她眼前道。 陆芜菁脸上闪过惊喜,连忙低头去看,只是一数再数,却终是满面的失望。 五瓣儿,只有五瓣儿。 “你看到了几瓣?”岳陵柔柔的看着她问道。 “五…五瓣儿,我…我…哇……”陆芜菁委屈的撅起嘴,眼泪在眼眶中滚来滚去,一时间触动心思,不由终是哭了出来。 没有八瓣,没有幸福,我这样的人怎会有幸福?注定的,一切都早已注定了,她心伤欲绝。 “不,你数错了,是八瓣呢。”耳中忽然传来温和而坚定的声音,陆芜菁一愣,停住哭泣,抽噎着看看这张近在咫尺的面庞,再看看手中的花,面现诧异之色。 “你数漏了三瓣儿。”岳大官人的语声如同梦幻,“你的心是一瓣儿,我的心是一瓣儿,还有咱们的爱,便是那最美丽的一瓣儿啊。你,看到了吗?” 你的心是一瓣儿,我的心是一瓣儿,还有我们的爱那是最美丽的一瓣儿…….霎时间,陆芜菁只觉眼前的一切都彻底模糊起来。整个人,恍如从四面八方被攫取着,围紧着,让她如要窒息一般。 “抱紧我…”她忽然想吻他,这种冲动来的是那么的突然,那么的强烈,以至于让她竟而失去了全身的力量,只得颤抖着声音,向这个男人求助。 如盛开的花瓣,颤颤的绽开,那一吻,倾情,没了一切。 第188章:大会(一)(1) 第188章:大会(一) 天边先是轻红,山腰处的层云开始渐渐沸腾。随即,一缕曦金猛然跃出,霎那间似是将一切点亮。 极远处的皑皑雪顶,恍如巨大的镜子,将每一缕刚刚窜出的光线都折射过来,天空中便如极光般变幻,然后在突然跳出的那一轮丹朱中,重又归为剔透。 下一刻,蓝的纯粹的苍空下,念青唐古拉山巍峨的雪顶,雅鲁藏布江奔腾的江水,还有那远远近近的森森林木,浮荡于山腰的白云,显露于晨曦中的古寺,便如忽然入了画,被人勾勒出一层金边。 隐隐有僧侣们早课的禅唱梵音传来,于是,一切便在壮美中,又忽然如被洗礼一般,端严空灵起来。 高原的半坡上,一群早起的瞪羚,扒开浮雪,正在享受带着晨露的甘美草根。然而片刻后,却忽然警觉的抬起头来,黑宝石般的眸子,在曦金中熠熠生辉,随即展开长腿,在山间灵巧的跳了起来,直往远方奔去。 铃声叮铛,蹄声踏碎了静谧。 山道上,一队打着九绒大纛的队伍,正护着一辆大车缓缓行进。飘展的纛尾,合着扑啦啦的彩旗作响,仅仅不过数百人,却有如千军万马的气势。 “…非要如此吗?我总觉得心神不宁,不知为什么,忽然有些怕……” “哈,怕什么?相信你的男人,你看看,多帅一爷们,阎王爷都不敢收,他怕看见了自卑死。” “呸呸!又来胡说八道,大吉大利,大吉大利,菩萨恕罪。你啊,这般亵渎之言,切莫再出。唉,罢罢罢,你自有主意,我便说什么也没用的。只是你要答应我,万事小心。便…便不为…不为….为我想,也当为江陵城里的几个妹妹想想,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好吗?” “呃,知道了知道了,都说了一切尽在掌握了的,要不,为了保险起见,你再给我来个幸运加持怎样?” “嗯?什么幸运加持?” “幸运加持啊,就是这样…唔唔嗯….” 阵阵轻语低笑之声,从车中溢出,待到最后,却忽然化作沉默,只偶尔飘出几声急促的喘息。 车内,芜菁姐姐被紧紧搂在怀中,花瓣般的樱唇正被肆意的侵略着,紧闭的美眸上,黑密而翘挺的睫毛轻颤,浑身酥软。 良久,唇分。陆芜菁红晕满颊,美眸漾着迷蒙的雾气,痴痴的看着眼前这张犹带着几分坏笑的俊面。 昨晚两人一番畅言,让芜菁姐姐情不自禁,在陷落的路途上又近了一步。若不是因为那顾忌实在是牵扯到岳陵的性命,怕是她早已丢盔弃甲,乖乖受降了。 但便是如此,此刻的她也不由暗暗悲吟,只觉自己的坚持的抵挡,已然薄弱的可怜。还能坚持多久?她委实是半点把握都没有了。 准备了许久的洽商会终于在今天开始了,她知道,这个男人一直在准备着、谋划着,欲要借这次大会,将所有麻烦一次性解决掉。 第188章:大会(一)(2) 虽然她并不明确他究竟做出了什么样的安排,但每次见到他那坚定自信的眼神,她便又将所有问话都咽了回去。哪怕,她心中再如何担忧。 男人是天,是一切。这些,她本来不屑一哂。但是当她遇到了他,她忽然觉得,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了。他是她的一切,她不想违逆他,哪怕一点点的疑问,她都怕伤到他的自尊,引来他的不快。 她相信他,必须相信他! 可是,到了这最后的关头,她却终是忍不住,只得一遍又一遍的谆谆叮嘱着。她顺着他,由着他,只为让他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在乎他,她将女性的温柔施展到了极点,只希望那温柔能化作力量,伴在他身边,与他一起面对一切。 为此,她甚至不顾旁人的议论,一大早的,便亲自接了他上自己的车,只为能多在一起一刻也是好的。那一天的偶然,始终让她心中惴惴,生成魔障。她怕,怕这所有一切终将化作虚无,怕那个魔咒,再次成为现实。 “你只管放心吧,到时候等你的戏份完了,便好生在后面歇着。只要你一切安好,我便可放开手脚施展。你瞧瞧,外面这一班豪勇之士,又岂是几个小毛贼能抵挡的?所以,一切安了,知道不?” 岳大官人察觉到佳人的担忧,一再的劝慰着。对于今天的大戏,他已准备了好久。正如芜菁姐姐所说,他心中何尝不想念江陵城中的几个挚爱? 只是,上次的事儿最终让他清醒的认识到,在这个时代,没有自己的势力,没有能保护家人的手段,再冒然露头,除了被更快的踩死外,再也不会有别的结果。 所以,他要画一张蓝图,一张牵扯到许多人利益的蓝图。如果说当日在江陵小露了一手算是懵懂的代价,最终让他折戟沉沙。那么,吐蕃这儿便算是一个重新的开始吧,一个真正的开始! 离开有半年了吧,他默默的想着。有些事儿,该是有个了断了!他抬头看向外面,眼中闪过寒芒。 神湖的宁静被打破了,不说佛光殿外的彩棚,便只层层叠叠的如各色蘑菇般的帐篷,便足足有数百之数。那是这次整个吐蕃大小头人们,还有他们的护卫们的居所。 在更远的地方,却是一座座军营,那里,是随着这些头人们而来的亲兵队。对于赞普郎达磨立的邀约,他们并非那么信任,唯有实力,才能保证一切。 随着日光的渐渐升高,巨大的彩棚下,各家头人陆续入座。众多的商贩们,被划到规定的区域,大声的兜售着各自的货品,忽然间,这里竟俨然一个临时的小镇市集,喧嚣热闹非常。 “呸!这是什么狗屁玩意儿?这也叫茶吗?苏奴,苏奴!狗奴才,快点,把本世子带的茶拿出来,呸!都说赞普把逻些治理的如何如何好,咱看着也不怎么样吗,啊,哼哼。” 一个挨一个的遮棚中,忽然响起一个不和谐的声音,骂骂咧咧中,竟对当今的赞普郎达磨立,竟也毫无半分敬意。 第188章:大会(一)(3) 原本纷杂的场中忽的一静,随即便又嗡然起来。大伙儿看的明白,这声音却是发自一个十**岁的少年。 这少年身架雄浑,面相凶恶。黝黑的面庞上,有着高原人特有的高原红,一头蓬松的发辫,随意披散而下,用一个银箍圈住。两耳挂着一对金环,顾盼之间,凶光四射。 喀桑乌旺!逻些西面,最大的部落羊同部的少头人。 吐蕃大小四十余部,除了逻些南的泽当部,便是要数北边的苏毗,还有就是西部的羊同了。 自当年泽当部雄起,连接白兰、娘波等族,以闪电之势拿下北方的苏毗,而后入主红山宫,迎苯教、天竺佛教两方活佛进宫供奉,借助这股力量,底定局势,羊同也不得不暂时表示臣服。 只是,如同其他许多部落一样,心中其实并不真的服气。无时不在暗暗等待着机会,欲要取而代之。 便如眼前这位羊同世子,喀桑乌旺,便是其中最桀骜不驯的一个。而且此人向来残暴,且号称武勇无双,众人虽不屑此人的狂妄,却都也不欲引火上身。故而,只是微微侧头躲开,只等看戏。 喀桑乌旺两眼瞪着四周,眼见众人都不觉低下头躲开自己的眼神,心中不由的得意。 他此番前来,实在并不相信什么所谓的恩义王有什么大买卖。借此来发威一番,落落那位赞普的面子,试探下深浅才是主要目的。 此时眼见众人示弱,不由更加膨胀,当即又再撇嘴,嚷嚷道:“那什么恩义王搞这鸟会,喊了大伙儿过来,怎么到此时还不见露面?别是见了咱们吐蕃男儿雄壮,这便怕了吧。嘿,咱们这位赞普也是,这般草率的跟着胡闹,而且都这个时候了,便他怎么也不见现身?若再不来,哼哼,各位,不若咱们便去红山宫请他一下如何?” 他这话一出,众人都是不由微微变色。直闯红山宫?你还不如说立即竖大旗造反来的更爽快些。而且,这人狂的真个没了边了,不但对赞普毫无敬意,竟还对那位恩义王轻忽,嘿,听闻那位主儿可是戎王都所敬重的,待到回头两下见了,怕是有大乐子看了。不过,这些人互斗,咱们却须躲的远些才是。 众人心中正各自心思,随着喀桑乌旺话音儿落下,却猛听外面蹄声震天,一队雄壮的士卒,已是簇拥而来。 第189章:大会(二)(1) 第189章:大会(二) 三百骑猛士排列而入,马蹄翻飞之际,却不见丝毫凌乱。整队行进中,除了车粼声声外,再就是马蹄踏地之音。 这般严整雄壮的骑士,虽只三百之数,却俨如一人,浑然一体,滚滚而来,直如千军万马般的气势压至。 场中众人俱皆面色微变,整个一肃,纷纷起身恭迎。喀桑乌旺面色阴沉,眼见众人俱皆起身,也不得不扭了几下身子,终是站起身来。只是目光落在那些个骑士身上,眼中也是不由闪过惊悸凝重之色。 这郎达磨立,何时竟有了如此雄壮的兵士?此事须当早早派人知晓父汗,预为之所才是。 三百骑直直奔到场子最中,这才齐齐勒停战马。尘土飞扬之中,三百骑说停便停,四蹄踏下,宛如一声,竟连马嘶声都不闻半点。喀桑乌旺面色愈发阴霾起来。 队伍中几辆马车同时掀起车帘,当先而下的,正是吐蕃首相阿旺平措。下得车来,连连含笑向四周抚胸为礼。 紧随其后,便是各位大论暨一众当朝大臣。众人依次向四周头人施礼后,这才往两边站了。随即,连同众骑士一起,忽的同声大喝道:“恭迎赞普,恭迎大翟戎王、恩义翟王!” 喝声猛然暴起,顿时不由群山响应,甚至连半山腰飘荡的排云,似乎都微微一窒。 场中众人不由吓了一跳,喀桑乌旺及身后侍卫,也是不由的一阵变色,手已是不觉扶上了腰畔刀柄。 阿旺平措上前一步,目光在众人面上一扫,落在喀桑乌旺诸人身上时,眼中有寒棱一闪而逝。随即,却又平复如初,收回目光,微微躬下身去。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随着老阿旺和众朝臣,皆抚胸为礼,躬身相迎。 车队中,最后三辆车的车帘挑开,最中间,赞普郎达磨立一身百花团绣蟒袍,外罩赭色大氅,赤色圆顶高帽,颈系红色英雄结,端的是好一派王者贵气。 两边厢侍卫各举斧钺依仗护持,郎达磨立面带淡然笑容,这才起身钻出车厢,便在车上向四下扫视。 众人目光一接之下,不由的俱皆连忙低下。齐声恭声道:“我等恭迎赞普大驾。” 郎达磨立面上得意之色一闪而过,昂然而立,待众人呼喝以毕,这才朗声平静的道:“众家头人免礼,且与寡人同迎大翟戎王和恩义翟王大驾。来啊,有请二位翟王。” 随着他这声呼喝,一前一后两车中,姬罕答在姬连的陪侍下,和岳大官人同时钻出车厢,亦如郎达磨立一样,昂立于车辕上,含笑四望。 “砰砰——喝!” 待到三人站定,不待吐蕃众人做出反应,四下端坐马上,静默许久的三百骑士,却先自同时右拳猛击左胸,连续两下,又爆以一声大喝。 这一下,不但整齐划一,更是突兀至极。三百人同时爆喝,顿时又是一阵满山的回应。随着这声大喝,三百骑翻身下马,齐齐扶膝而拜。 第189章:大会(二)(2) 众吐蕃大臣、头人眼见此景,眼中皆闪过惊凛之色,半响,才在阿旺平措等人的带领下,参差不齐的拜见声,纷杂而起。 姬罕答眼底划过一丝微不可察的不屑,一闪而逝。笑呵呵的团团向四周抚胸为礼。 这边岳陵,却是笑嘻嘻的自在车上,以汉家礼节,抱拳团团一揖。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郎达磨立眉头微皱,暗骂此人无耻。便在这种时候,也不忘出些风头。只是这等场合,别说岳大官人身为戎族之王,单就他大周来客的身份,这般做也算不得失礼。当下只得装作没看到,跳下车来,伸手请几人入座。 姬罕答微微颔首,对着身边姬连使个眼色,姬连会意,下车自旁边牵过一马,随即翻身而上,双手拍击三声,众骑士哗啦站起,各自上马,随着姬连再次向场中众人抚胸一礼,这才顺着两边有序退出。 待到这些骑士退场,场中众人这才不约而同的都是吐出一口气。这数百骑士,给所有人的压力实在太大。 此时望着一队队骑士静默而退,人人眼中都露出凝重。再望向台上坐于郎达磨立身旁的姬罕答,面上便不由带出敬畏之色。 而直到此时,众人也才忽然发现,方才那位与大翟戎王一起接受众人拜见的恩义翟王,却仍在场中,竟自车中扶出两个女子来。 两个女子中,一人显然为侍女,此刻轻扶着另一个。此女却是一个轻纱垂面,看不清相貌。但只那袅娜的身姿,便让所有人目光不由下意识的一直。 这女子身段儿高挑,有着令人惊羡的修长的双腿。浅色长裙上,赭色比甲将胸前愈发勾勒的饱满怒茁,整个人,体态丰腴,犹如一个熟透了的蜜桃般,令人不由的心跳加速。 只是偶一闪目,恰似秋水横波,眉宇间淡淡然,冷浸浸,却又显出一派雍容华贵之态。提醒着众人,此女必是身份不凡。 随在几人身后,水生、向涛和桑铎三人环环而立,面色沉肃,冷目如电。冰寒的目光,让四下迎上的目光顿时不由一缩,犹如兜头一盆冷水浇下。 “呵呵,各位各位,且容在下给诸位引荐一下。这位便是来自大周陆家商行的东主,芜菁夫人。也是本次洽商会,选择茶马交易,在吐蕃一地总经销商的供货方。” 岳大官人对着四下再次抱拳一揖,将陆芜菁给诸人当场引见了,然后再不多言。待到陆芜菁敛衽向四周一礼后,伸手一请,引着陆芜菁径自往台上坐了。 直到此刻,众人中才发出一连声的“哦”、“啊”等轻呼之声。静寂的广场,也忽然似活转了一般,低低的议论声不绝起来。 喀桑乌旺两眼直勾勾的看着台上那个女子,眼神中攫取的**,毫不掩饰的倾泻而出。这般娇娆女子,似在吐蕃之地,何曾见过?若能将其纳了回去,也是不虚此行了。 他一时间为陆芜菁容光所摄,眼见陆芜菁便一举手一投足,便都似在他心底最微末处勾动,心中念头才起,霎时间便如野草般疯长起来,哪还顾得其他? 台上郎达磨立说些什么,那位大翟戎王又说了些什么,他统统没听进去半分,两眼便直盯着陆芜菁。下一刻,在众人瞠目结舌中,已是大步抢了出去。 第190章:大会(三)(1) 第190章:大会(三) “小姐,你看那厮,眼光好生无礼。” “你休惹事,只不理他便是。今日事关我陆家商行西南商事,也是子鸿欲要办大事之期,万不可乱来知道吗?” “呃,可他的眼光,实在讨厌…,喂,岳公子,那家伙在盯着我家小姐看呢。” “彩霞!休要胡闹!” 台上,郎达磨立和姬罕答依次起身致意,将此次大会意思,还有湟中之变给下面众头人细细分说。 旁边,丫头彩霞却是狠狠的瞪着喀桑乌旺肆无忌惮的目光,大是恼怒的冲陆芜菁抱怨。 她随着陆芜菁在中原,因着身份背景,向来面对之人,无不是恭恭敬敬的。此时忽然被人如此**裸无礼相对,登时便心中大恼。 只是听闻陆芜菁一再让她忍耐,不由肚中暗暗委屈。事关陆家商行西南商事不错,但只怕更是因为关系那个登徒子要办的什么大事吧。哼,这登徒子,难为小姐对他一片真情,有人竟敢如此亵渎小姐,他便这般无动于衷吗? 小丫头越想越怒,索性越过自家小姐,横眉怒向岳大官人发起横来,引得陆芜菁又羞又恼,再次低低叱喝起来。 岳大官人早就不爽那边喀桑乌旺的眼神,而且入场之前,以他超乎常人的六识,这喀桑乌旺最后几句话,也是丝毫不落的听进了耳中。此刻,两下里一凑,已是心头暗暗冷笑。 他心中怒极,嘴角上却偏偏浮起一丝笑意。只是那越眯越紧的双眼,却让一旁看着的水生不由心头大跳。 以他对这位公子的了解,这可是这位公子怒极了的前兆。伸手轻轻拽拽彩霞,又转眼瞥了喀桑乌旺一眼,不由暗暗为那厮叹息不已。 彩霞被他扯住,不由恼怒,转头低声怒道:“你拽我作甚?” 水生面上一僵,对她使个眼色,又看看岳陵,不得已,只得使劲压低声音道:“你莫急,那家伙要倒霉了。公子,怒了。” 彩霞闻言一愣,妙目微斜,正好捕捉到岳大官人眯缝着眼中一闪而过的戾色,不由的登时心中一突,慌忙闭上嘴巴。 旁边陆芜菁心中轻叹,在下面暗暗探出手去,轻轻握住岳陵的手握了握,美眸在他面上一转,微不可察的微微摇摇头。 岳陵被佳人握住,目光微转,看到她眼中的担忧之色,不由心中一软,这才长长吸口气,冲着她微微一笑,轻轻点点头。 陆芜菁见他点头,登时回嗔转喜,眉宇间忧虑尽去,一片喜意洋洋。 她几人在这暗暗眉目传情,台上郎达磨立已是激情昂扬的宣布了将派出三千精锐,以辅助大翟戎王复国平乱,号召各部头人有人出人,有钱出钱,全场顿时哗然。 这开场先明此事,是几人原本就商量好的。明确了最难的题目,后面才好由岳大官人一步步去解,将众人一点点纳入彀中。看起来先难后易,似是不易施展,但岳大官人认为,吐蕃这些贵族老爷们,哪个不是无利不起早的? 第190章:大会(三)(2) 唯有如此,在他随后一点一点的吐出一系列的诱饵后,才能让这帮狡猾的老狐狸,心甘情愿的以供驱策。不然,要是倒过来,说的越来越难,只怕必然让这些人犹豫难定,本来能达到十成目的,怕是到得最后,连一半目标也完不成了。 这便如那个有名的训猴故事一般。是朝三暮四,还是朝四暮三,总量虽然不变,但难易取舍的标准则完全不同了。心理学,很伟大的学科,古人固然精擅,但终归差了数千年的提炼和见识,作为穿越人士的岳大官人,这才玩出了这么一招。 果然台下众头人,听到一个商洽会,忽然变了味儿,却要他们提供钱粮士兵去远征作战,顿时一片哗然,嗡嗡嗡议论了起来。 只是,一来古戎王室的象征意义毕竟放在那儿,如今若说明着不管,终是绕不过去。再有郎达磨立抢先表态,干脆利索的奉赠三千精锐出去,这头儿一带,让众人便连搪塞的后路都堵上了。许多人已是暗暗后悔,此番和不该闻利而动,却踏进了这么一汪浑水中。 如今退既不能,唯有硬着头皮上了。只是人人都在盘算,是应付些钱粮牛羊之类的合算,还是丢个几千几百老卒为好。正自各打算盘之际,猛然间,却见那位至始至终不发一言的羊同世子,喀桑乌旺起身大步上前,不由的顿时全场一静,目光齐齐看了过去。 岳大官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早将下面众人神态看个清楚,此刻忽见喀桑乌旺满面潮红的冲了过来,又见他目光所注,心中忽然一动,霎时便明了于心。身子一挺,便起身迎了上去。 喀桑乌旺两眼生光,大步流星的往台上而去,满脑子盘算的,便是如何下说词,将这***纳了回去。 他方才别的没听到,但是这美人儿打从出场时,那个被称为恩义王的家伙的介绍,倒是听的明白。这美人儿,原来却真是为了茶马生意而来的正主儿。 那便好极了,吐蕃一地,大族世家中,首推泽当、苏毗和羊同。苏毗当日被泽当迅雷不及掩耳的打趴下,虽然谈不上多么伤筋动骨,但毕竟已是不如往昔多矣。 当今吐蕃之势,真正能与羊同对敌的,便也只有勉强融汇了拥布拉冈堡几股势力的泽当一族。但是,作为泽当的当代家住,赞普郎达磨立要想真个稳定统治,坐稳王座,就必须得到自己羊同一族的拥戴。 反之,若是羊同反叛,不敢说立时能让郎达磨立下台,但毕竟羊同深处吐蕃境内西端,一旦让他联合上几个部落,便立时可成分而对峙之局。 因为,羊同与别地不同,所处之处,地况更恶劣于逻些所在的东方,几与北方无人区差相仿佛。 泽当一族向来对羊同便是多用羁縻之术,拉拢许利,不愿轻易擅启战端。这也是为什么喀桑乌旺如此嚣张的根本。 如今,只要自己以全力拥趸郎达磨立为饵,一举拿下这茶马生意,料必郎达磨立必然喜而应诺。毕竟,茶马之利虽大,却终大不过王权,想必郎达磨立当是能分清这点。 若能如此,自己掌握了这小娘子的命脉,她还能跑得出自己手中吗?而别家就算有所不愿,在泽当和羊同达成协议的局势下,想来也只有臣服的份儿了。 至于说王权,哼,只消这***到手后,随着茶马生意的垄断,必然能使部落发展的更快。到时候,给各部许以重利,还怕没机会吗?只怕到时候,更会加速获得王权呢。 所以说,于公于私,这小娘子也必须拿下。所付出的,大不了让郎达磨立再苟延一阵就是了。 他越想越是有理,心中不由愈发火热起来。至于说那小娘子身边的什么狗屁恩义王,哼,先不说看来只是那小娘子身边的一个跟班,便算是他有着古戎王室的身份,凭着一个过气王室,难道还敢阻拦自己不成?别说自己,就算郎达磨立,多半也不会真心待见他们。所图的,不过只是巩固自己的地位罢了。 但是,那种需要的前提是吐蕃不稳,但一旦有了自己的支持,郎达磨立又哪里用得着他们?更不会为了他们来得罪自己这强大的支持者吧。 他自想自推,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道理中。完全没去想,若真如此简单,郎达磨立又何必费这么大事儿,招呼所有部落头人齐聚此处。更没去留心听上面说的什么。 于是乎,这位眼睛生到了头顶上的羊同世子,便在一厢情愿的自信中,一头冲了上去。 只是不等他靠近那***,眼前忽然一花,一张笑的如同花朵般的笑脸,便猛然遮挡住了他望向美人儿的目光。 第191章:大会(四)(1) 第191章:大会(四) “哈,这位帅哥怎么称呼?哎呀,没想到你竟如此仁义,如此忠心,第一个便跟紧了赞普的响应。好,好啊,古戎一族感谢你啊,太感谢了!” 对于眼前忽然出现的人影,喀桑乌旺世子先是一惊,常年练武的意识下,已是霍然顿步,脚下微微一旋,踏步向左,便要避开对方。 只是身子方动,但觉眼前人影竟然如附骨之疽一般,随之而来。不惟如此,尚不等他反应,便觉两手一紧,便被对方握住,随之,耳中便传来一阵热情洋溢的赞美之词。 来不及反应那些话中的含义,作为一个武者,忽然被人近身拿住双手,这份震惊却让他心头狂震。 只是常年的锻炼之下,好歹总算能保持灵台清明,虽惊不乱。手腕一转一摆,微微反转之际,十指便划向对方腕脉。这一招小擒拿手,乃是他承自密宗高手之术,廻异于普通的战阵所演化的寻常武术套路。 岳大官人也是绝没想到,这个看上去粗鄙的莽汉,竟能施展出这般小巧的精妙功夫。 更何况,于他而言,虽然叠经巧合,练就了一声诡异的身步规避、进击之术,又恰巧激发回忆起醉八仙拳这种绝妙拳法,但真正于武学修为上,实在仍是个菜! 喀桑乌旺这一式精妙的小擒拿一出,他只觉手腕一麻,握住对方的手,顿时就是一阵的无力。虽然体内古怪的内劲,在骤然受外力所激,遇强更强,只不过片刻稍断便猛然贯通而过,解了那无力的症状。但是高手过招,便只一霎,就足以改变许多了。 原本握在掌中的双手,忽然游鱼般溜了出去,眨眼间便窜出去大半。 他心中一惊,双手已是意在念先,猛然向前跟去,体内潮水般的内劲发处,再握拢时,已是登时将对方整个手掌的前端捏住,随即便死命抓住,不肯稍减半分力道。 也是喀桑乌旺大意,上来就没留意吃了失去先机的亏。而后待到施展小擒拿术顺利解脱,心中刚自一松,哪成想此人还有一身古怪内劲。 不等完全挣脱,对方已是急速跟进,顿时被捏个正着。不然的话,若是他但凡留上心,将小擒拿术顺势展开,虽不敢说能反制了对面这个怪胎,但要想暂时脱开所制,也不是如此容易就被岳大官人再次拿住的。 两人之间,便在电光石火之际,于方寸之地兔起鹘落的,已然连连出招,瞬息便已攻守互易两回,最终仍是以岳大官人险胜而出。 此时此刻,两人的姿势,在外看来,极是亲密。岳大官人满面笑容,死死的抓住,嗯,不是握住,是抓住,抓住喀桑乌旺两手的十指。 而喀桑乌旺满面震惊混合着愤怒,瞪大了眼睛,怎么也不敢相信的一副见了鬼样的神情。 “…哈,谢谢,谢谢哈,我代表古戎王室、所有的古戎族人、湟中战死的古戎勇士,还有至今仍滞留在那儿,还在不屈不饶的,进行着艰苦奋战的古戎民众谢谢你。” 第191章:大会(四)(2) 岳大官人手上抓的紧,口中兀自滔滔不绝的,仍在诚恳道谢着。那架势,简直就是感动的快要涕泗横流了。 台下众人,还有郎达磨立暨一众朝臣,俱皆看的目瞪口呆,实在想不通,什么时候,这位羊同世子,竟然与恩义王竟然到了如此的交情。 “……啊,真是不好意思,你看我,真失礼啊。这么久了,都忘了请教你高姓大名了。嗯,不过没关系,就算你不说也没关系,或许你只想做个无名英雄对不对?行了,兄弟,你不用说了,我懂,我都懂。唉,你伟大的爱国情操,对古戎人民的关爱,对王室的忠义,真…真让我感同身受啊……” 岳大官人滔滔不绝,手上却是越抓越紧。喀桑乌旺只觉十指指骨如同被铁箍束住,任凭他如何甩也是甩脱不掉。 耳中明明听的这厮呱噪不休,偏偏却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但是从手上的感觉来看,这厮却是显然不怀好意,难不成他竟是要废掉自己双手? 啊,是了是了,必然是这样。可是,双方无冤无仇的,这刚一见面,哪怕就算自己对他有些失礼,却也不至于上来就要玩残了自个儿啊,这得是多大的仇啊。 他心中又是恐惧又是憋屈,偏偏不敢稍松一口气。此时的他,已经不是在想如何挣脱了,而是一再的运气,力争不让自己的十指,就此被对方捏碎。竭力运气之下,他一张脸已是憋的通红,浑身也在轻颤不已。 而这种情形,在外人看来,却成了他被恩义王说的激动不已,感动的都抖了起来。 “嗳,这位恩义王究竟是何来头,怎么竟然还和那羊同有关系?” “谁知道呢,总之,听说是个大有本领的。先是救了戎王父子,后来来了后,又得赞普的欣赏,几次招他应对,极是倚重呢。” “是啊是啊,你不看嘛,便只这次这个什么洽商会,便是赞普亲自下旨,征召大伙儿过来?而刚才那位恩义王也说了,他也是为了他身边的那个女子。能为对方的女人而发诏令,唉,啧啧,这份恩遇,不可想象,不可想象啊。” “啊,那…那咱们怎么也得差不多应对下了,可不能太难看,否则…….” “嗨,谁说不是呢。你不见吗,赞普一上来就喊出个发三千精锐啊。你多个听说他肯主动割肉的?嘿,照我看啊,他这明面上是拥趸古戎王,实际上嘛,嘿,不好说啊。” “那……” “还那什么啊,准备出手吧,粮秣也罢,兵也罢,好歹拿出些来,总要面上过得去。再说了,那位恩义王就真这么白吃了咱的?这不拿点东西出来,怕也是不可能吧。更何况,还有个吐蕃茶马总经销呢,能不能揽下且不说,咱们出了兵出了粮的,就算拿不下,多少总也得给点分润吧…” “对对对,是这个理儿,是这个理儿。” 台上岳大官人还在笑眯眯的念经,喀桑乌旺额头上大汗淋漓,面色已开始微微发青。而台下,不明内情的众人,已然在发生着,连岳大官人都始料未及的变化。 耳中不时有人起来满怀豪情的大声报数,这个喊赠精兵两千,那个喊将亲送牛羊五百,场中此起彼落的喊声,初时还是零零星星的,待不到片刻,竟是争先恐后一般,直把个台上郎达磨立,甚至姬罕答等人,都看得是目瞪口呆,全然不知是身在梦中还是现实了。 只是愣怔一会儿后,几个大佬终是成了精的,发现所有起来报数的人,都是大声喊着,眼神儿却直往一边还拉着喀桑乌旺手,亲切交谈的岳大官人那儿瞟呢。 感情这些人,都是冲着人家那边的呢。郎达磨立和姬罕答首次对望一眼,不由的都是一阵的苦笑。 第192章:大会(五)(1) 第192章:大会(五) 场中气氛热烈,不大会儿功夫,大略算算,已然有了三万余兵,粮秣牛羊无数。 姬罕答神采飞扬,满面红光。想到当日凄凄惨惨出逃,何曾想到这般快,便能再有杀回去的机会。而这一切,却全都是拜半路所遇的这位兄弟所赐,一时间不由的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激动。 他这里感动的稀里哗啦,和岳大官人亲切交谈的喀桑乌旺,却是面孔越来越红,额头大汗涔涔而下。 从他被捏住了开始,到现在,已是不知运了多少回气,使了多大的劲儿了,但是无论他如何努力,对面这家伙却是遇强愈强,任他百般挣扎,却如同蚍蜉撼树一般,丝毫不为所动。 起初他还是满心恼怒,觉得自己被偷袭了。但是在这半天后,忽然发现对方那副笑吟吟的模样,并不是什么伪装出来的,而是真的轻松,这才让他忽然悚然而惊。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他这里用了多少力他自己知道,而面对自己的力道,对方却仍能轻松的抓着自己,喋喋不休,那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对方比自己的实力超出太多! 猛然想通了这点,霎时间吓出一身大汗来,再感觉对方的劲力,只觉的如山如岳,简直无穷无尽。自己一身曾经自负的本事,在此人面前,忽然渺小的几若不见。 心里防线一垮,但觉双手十指间更是疼痛不已,再也支撑不住。勉强提住一口气的同时,眼神中已是露出哀求之色。 只是他目光一抬之余,又不由的差点没背过气去。因为这位正折磨着自己的恩义王,压根就似忘了这正捏着自己呢。此际满脸眉花眼笑的,正扭头看着场中,不断跟众人点头颔首的。瞅那架势,要不是两手抓着自己倒不出空来,怕是定要挥挥手,再喊上句:同志们辛苦了。 不带这么玩的!还有□□没了?老大,你倒是往我这儿看啊,你还捏着我呢。 喀桑乌旺快要哭了都。 其实他俩握了这么久的手,已经有些精明的人,隐隐感到不对了。甚至连喀桑乌旺随身而来的侍卫,也察觉到其中的怪异了。 一个个在后面都是伸手握住刀柄,但却是满面的犹豫紧张之色。犹豫的是,自家这位世子向来骄傲的很,他未开口前,谁敢冒然上前?倘若不是自己所想那般,冒然上去,岂不是惹祸上身? 对他们而言,眼前的局势虽然古怪,但若说单凭着握住手,便让世子连口都开不了,这种事便打死也是想不到的。所以,虽有所疑,在喀桑乌旺未发出明确命令前,终是不敢乱动。 而同样的,作为旁观者的郎达磨立等人,自也是心中疑云大起。只不过他们巴不得两下里掐起来呢,故而看见也当没看见。反而频频招呼着其他众人,帮着分散众人注意力。 陆芜菁打从岳大官人抢身而出,目光便不曾离开过片刻,唯恐他有所闪失,但看到如今,眼见这厮显然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暗中制住了人家,却仍在装疯扮傻的,不由的明眸流转,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一颗心倒是放了下来。 第192章:大会(五)(2) “小姐,他们……呃,他们怎么很熟的样子?有些古怪啊。”旁边彩霞看的两眼发直,喃喃的说道。 陆芜菁斜眼睨了她一眼,苦笑之余,也只是微微摇摇头。旁边桑铎却眼中闪过一抹幽光,默默的向前一步,两眼警惕的盯着下面喀桑乌旺的随从身上,口中淡然接口道:“彩霞姑娘放心,以主人之能,若想和谁相熟,怕是能拒绝的,并不太多,倒也没什么古怪的。” 彩霞黛眉微蹙,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再扭头看看自家小姐,又再看看那边还握在一起的手,忽的若有所悟,轻轻啊了一声。眼中露出兴奋之色…… 台上台下,众人各自心思。欢喜的、兴奋的、疑惑的、紧张的各不相同。但台上的喀桑乌旺,却哪里管的这许多。便连开始的色心,这会儿都早不知扔到几千数百里的天外了。 他现在唯一的念想就是:麻痹的,你倒是回头看我啊,看我的眼神儿,你倒是看啊,我你妹的啊! 许是心诚则灵吧,在他强大怨念的感召下,岳大官人果然脑袋一动,在接受完众人的仰慕之情后,又将目光关注到了他身上。 喀桑乌旺这一刻简直恨不得感激漫天神佛了,只是下一刻,这种感动便霎时又彻底抛开了。因为岳大官人虽然关注他了,但似乎是被刚才场中的热烈感染了,心情也颇是激荡兴奋。 于是,在这种兴奋下,他握住喀桑的手,不由的一连狠狠的摇了好几下………. 喀桑眼角都开始抽抽了,十指连心,那叫一个痛啊。 “你看你看,大伙儿这么给面子,感动啊,真是感动啊。哎呀,其实这和你能主动第一个站出来,也是有关系的。我要再次感谢你啊。哦,对了,我还忘了问你,你叫啥名字来着?”口中说着,手中略略缓了一分劲儿。 喀桑剧痛之后,忽然感到一阵松快,幸福的甚至来不及及时发力抽回手来。呃,其实不是来不及,只是他察觉到,岳大官人貌似并不想放手,眼下只是给自己缓口气罢了。要是一旦自己妄动,引得这凶人一发狠,怕是这双手以后就只能当摆设了。 “我….我….乃羊….羊….”眼瞅着对方期盼的眼神,喀桑不敢多想,趁机急促的喘了几口气,平复体内乱成一团的内息,口中断断续续的答着。但一句话没等说利索,猛然便觉手上又是一紧,登时不由大骇。 “奶羊羊?这名儿…呃,你爹也是穿越的?” 岳大官人两眼大睁,满是震惊的神色,激动之下,两手的手劲儿,猛然加大了起来。 喀桑眼前一黑,差点没直接死过去。拼着最后一丝清明,使劲的摇着头,心中只一个声音在呐喊:**啊,我没说完呢…… 这他妈奶羊羊是什么东西?跟他妈我爹又有毛的关系?啥叫穿越啊?喀桑这个委屈啊,人家完全不懂好伐。 “呃,不是吗?哦哦,那就好那就好,吓我一跳的说。呃,不过你爹真睿智,这么划时代的名字都能想得到,佩服啊佩服。哈,顺便说一句,其实我不太喜欢什么羊羊,我喜欢灰太狼。” 可怜的喀桑,完全听不明白岳大官人在说什么,只是忽然感到对方终于似乎又再松了松手劲儿,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使劲的点着头附和着,眼眶发红的想着:麻痹的,回头就让人去查查,这个什么羊羊究竟是谁?老子要灭了他!让我跟着遭这罪,我恨羊羊! “那个,我说小奶啊。”心中发狠之际,耳边忽然又再响起岳大官人的声音,很温柔的称呼,喀桑却忽然感到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小奶?! 这名儿……太….他妈恶寒了! “你看啊,通过你的带动,终于有了这么热烈的场面,我倒忘了问了,你们这边要出多少兵啊?” 出…出兵?! 喀桑同学有些懵,话说打从上台来,嘁哩喀喳没两下后,就一直苦苦在为如何保住一双手而拼命好伐,什么出兵啊,喀桑同学上课没认真听讲的说,有些闹不明白呢。 看着眼前期待的眼神,他努力的回忆着,这才注意到周围的议论声,不由有些恍然。出兵帮戎王远征湟中复国?这事儿,呃,该当回去先和父汗商量商量再说,千里迢迢的,凭什么啊。 “我…”他眼神闪烁着,牵扯到族中大事儿,他哪敢胡说,张口有些支吾。但是随即,恶果便来临了。铁箍般的力道又起,登时便让他额头又再冒出汗来,仓促间深吸一口气憋住,死死的撑着。 “五?啊,五万?你是说,你们出五万兵吗?太好了!”耳边响起岳大官人的欢呼声。 喀桑瞬间瞪大了眼睛,甚至连手上的疼痛都暂时忘掉了。什么五万兵?我什么时候说了?我只是说了个“我”字而已! 五万?!操的!你当那是羊吗?要不是这话是出自岳大官人之口,而自己恰好又正被他制住,喀桑很想使劲吐他一脸唾沫! 第193章:大会(六)(1) 第193章:大会(六) 场中此刻,众人的声音渐渐止歇,大部落一般都比照赞普郎达磨立为准,出兵三千,比如苏毗、白兰、雅砻等。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 L A 一些小的部落,如大小勃律,娘波、工波等,则都是或两千,或一千的,不愿出兵的,也都以粮秣牛羊或物资代替。 吐蕃一地,不过也就四十余部,纷纷攘攘的一通叫,很快便冷清下来。但是,便随着岳大官人一声“五万”的惊呼,场中先是同时一静,随即便是一片哗然。 怎么可能?!羊同部虽强悍,也是西部最大的部落,但何时竟强大到可以随随便便,一下子拿出五万大军来?这一声喊,郎达磨立等人登时便是双目中爆出一阵戾光,脸色瞬即阴沉下来。 刚才台上两人有问有答的,在所有人眼中,喀桑乌旺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开口说了话,而且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初时大伙儿有些他被胁迫的怀疑,随着这种种迹象,已经不觉中打消不少。 如今眼见两人仍自紧紧拉着手,岳大官人满面激动兴奋之色,喀桑乌旺满面通红,身子颤抖着,众人先入为主,倒是不少人真的信以为真了。 喀桑乌旺简直要疯了,这种事儿岂能乱说的?眼下别说自己一双手了,就算丢了命也不行! “没….没有!我羊同部,何来…何来这般多人?不…不可能!”他双目通红,豁出去双手就此废了,一口气散开,就此大声忿忿的叫了起来。 五万?操的!举羊同全族之力,都不一定凑得出来。更别说,这还是为别人去打死打活的。这魔鬼难道是和郎达磨立早有预谋,要借此对付我羊同部吗? 喀桑惊怒之下,猛然心中升起这个念头,霎时间便不可遏止。比起全族的存亡,什么***,什么自己的手,这时候已是瞬间尽数抛在了脑后。两眼阴鹜的瞪向众人中的郎达磨立,如要喷出火来。 他生于世家,又一直念念于吐蕃一地之争霸大业,自然而然的,便任何事儿都往执念上靠去。在他想来,这必是郎达磨立的阴谋,欲要借此将自己这个最大的危机,就此转移出去。 大义上是打着帮助戎王复国的旗号,实则是将自己一族踢开,消耗本族。 当着所有头人的面儿,这事儿一旦形成口实,便日后再怎么辩解,也终会失去信誉。倘若如此,还谈什么大业,谈什么争霸?只怕便是连拉拢一些部落的事儿,也将因而失败。 没了其他部族的认同和帮助,单凭羊同一部,又怎么是郎达磨立的对手?若形成口实,而又不去执行,说不定被他就此为借口,倒打一耙,反将自己逼入死地去。 郎达磨立眼见他怨毒的目光,心下不由一懔,随即却暗暗冷笑。对于喀桑的想法,他自然转瞬便想的通透。不过这事儿虽不是他刻意安排的,倒也极是符合他的利益,当下只做不见,只在一边默默的静观其变。 第193章:大会(六)(2) “不是五万?” 就在喀桑乌旺大声怒喝后,在众人或愕然,或释然的神色中,岳大官人诧异的声音又再响了起来。 喀桑这时候也顾不上自己的手了,转头怒道:“当然不是,我羊同部便举族之力才有多少勇士,何来这般夸张的数目?你…” 岳大官人忽然松开手,喀桑一呆,接着一喜,但随即却又面色一变。因为岳大官人手是松开了,但随即却又一把抓住他一条胳膊握住了。 如今他两手指骨疼痛欲裂,别说动手,便就小指头动上一动,也都牵的痛入骨髓。这魔头放了自己双手,却又抓住自己胳膊,难道还要废掉自己一臂不成? 他又怕又怒,到了嘴边的话猛然顿住,随即忿忿道:“….你究竟要怎样?我……” “唉,没有就没有好了,又何必这么激动?”岳大官人忽然叹息一声,摇摇头道。喀桑不由一呆,不知他什么意思。 “我说小奶啊….” 喀桑头就又是一晕,怒道:“我叫喀桑乌旺,不叫小…小…那什么!” “喀….喀什么…什么旺?唉,算了算了,不叫小奶就不叫吧,那还是叫羊羊吧。”岳大官人面现不耐,摆摆手,自顾自给人按着自己强加的名字叫道。 “那羊羊啊,你说不是五万,那难道是五千?唔,也不是不行…” 喀桑浑身颤抖,眼前阵阵发黑,忿忿的道:“为何他们都是三千,偏我们要五千?没有,最多也是三千,你要还不满意,尽可杀了我便是。我羊……” “三千?唉,好吧,三千就三千!不用羊了,知道你叫羊羊。”话未说完,岳大官人又是一摆手,将他打断。 喀桑只觉这会儿连翻白眼的劲儿都没了,我是想说我羊同世子,不会因为威胁就屈服的,我只是想表达下自己的骨气而已,难道就这么难吗?又他妈跟什么羊有什么关系了? 他觉得简直欲哭无泪了。 “其实,你们大伙儿都误会了。” 便在他愤懑填膺之际,耳中忽然传来岳大官人无奈的叹息声。随着叹息,只觉胳膊上一松,那只一直威胁着自己的大手终于彻底松开,随即在自己肩上重重的拍了几下。 “大伙儿是不是以为,这次让你们出兵,只是单纯的为了大王复国?”岳大官人身子一挺,双目射出炯炯光辉,扫视着全场说道。 “错了!你们都错了!其实,这次固然是帮大王去复国,但同时,也是要带着大伙儿去发财的,让咱们吐蕃各族,共同富裕的!我戎族大王,又岂是只顾自己,而空耗他人之辈?” 岳大官人朗朗的语声在神湖之上响着,全场中人,包括喀桑乌旺在内,都是不由的愣住,完全料不到他竟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一时间,场中上百人尽皆鸦雀无声,齐齐将目光凝聚在那个少年身上。 “诸位还不知道吧,为了此次赞普慨然相助,我大翟戎王感念之余,已经以一处盐湖相赠。诸位若是不信,尽可向赞普求证一下。”说到这儿,当即伸手向郎达磨立一引。 他此话一出,场中似是整个窒了一窒,随即便轰的一声,爆了开来。 盐湖啊!老天。 众蕃人头领的眼睛开始发红了。 吐蕃一地,因为地理原因,物资匮乏。但其中最缺之物,却首推盐、铁、茶三种。 或许许多人都知道,后世的西藏高原有上百处盐湖,应该不缺盐。但实际上,许多人也不知道,西藏高原的盐湖,却多是成型于第四时期,也即公元十一世纪前后。 而且,这其中,许多盐湖直到后世时,也是只探明了位置,但却未能开采。其中原因,地理因素是其中之一,而成型较晚,甚至一直到后世发现时,还在不断继续形成中,也是一个因素。 而此时的吐蕃,别说盐湖并未真正成型,只有个别咸水湖,被称之为死湖。就算有,凭着现今的人口、物力,又怎么可能开采?要知道,便后世探明的盐湖,大都是在无人区的。 何谓无人区?说白了,就是海拔太高,周围环境不适宜人类居住的区域。在后世时尚且如此,更别提这个科技远未起步的古代了。 所以,在这个时期,吐蕃的盐几乎全是依赖于周边的引进维持。境内只有几个极小的盐湖,皆在一些贵族手中把持,产出少不说,还要众家分润。饶是如此,也让拥有这种盐湖的部落,比之其他各部不知强盛多少倍。 而就在这种情况下,岳大官人忽然宣布,古戎王居然送了一个盐湖给郎达磨立,这让众吐蕃头人如何能不眼红?连刚才被一再打击的喀桑乌旺,这会儿都彻底红了眼。 第194章:大会(七)(1) 第194章:大会(七) 郎达磨立面色尴尬,眼望着下面众人狼一般的眼神儿,只得勉强一笑,轻轻点点头。 这一下,彻底让众人轰然了。 “这不公平!”最先开口的,不出意外,正是那位被岳大官人蹂躏了许久的喀桑乌旺世子。 “若说助大王复国出力,我等皆出兵出粮,盐湖之利,便当出力之人共所拥有,大王怎可厚此薄彼?如此但只予一家,怕是要寒了大伙儿的心吧。” “是啊是啊,本该如此嘛,虽说我出的兵少,但是我部可也比泽当部小太多啊…” “我也出了粮的啊,怎么也该按比例分润些的…” “对对,还是喀桑世子所言有理,这盐湖应当重新划分才是。” “慢着慢着,你们急什么,这光说盐湖盐湖的,这盐湖如今又在何处,你们谁知道?” “呃,这个…” “所以啊,先别急怎么分,问清楚再说。” “对对对,问清楚,问清楚。” 众人议论纷纷,郎达磨立一张脸黑的若要滴出水来。在一众本族朝臣的围拢下,独坐一边不语。 “恩义王,您倒是说说,这盐湖究竟在哪里啊?规模又有多大?倘若远在大周,大周律法森严,又岂容咱们白得了?” 混乱中,一个年约五十上下的老者站了起来,目光定定的望向岳陵,沉声问道,面上比之旁人却是沉静了许多。 “是啊是啊,多吉大人说的是,这事儿王爷还是说说的好。”随着此人的发问,众人不由都是纷纷附和。 岳陵嘴角微微勾起,目光在这个老者身上一转,身后桑铎上前一步,低声道:“主人,此人乃苏毗部头人,叫多吉桑巴,乃吐蕃一地,除了赞普的泽当部,和那个羊同部外最大的部落。” 岳陵轻轻点点头,面上微微一笑,拱手道:“多吉老爹是吧,呵呵,在下久仰了。” 多吉微微一愣,随即释然,抚胸还礼,口中谦逊道:“老朽见过王爷,还请王爷恕过冒昧相问之罪。老朽之所以问这个,倒不是贪婪,但既牵扯到我吐蕃赞普的利益,我等臣子也有查明之责。” 岳陵饶有兴趣的看看他,这老儿腹黑之术,怕是不在郎达磨立等人之下啊。口中不避贪婪二字,却摆出一副为主求证着想的大义面孔,嗯嗯,有前途啊,了不起! 目光和远处的郎达磨立一碰,这才呵呵一笑,点头道:“好说好说,只不过这盐湖所在嘛,你家赞普已然看过了。当然是在吐蕃这儿了,若是在大周,在下岂不是活腻了?至于规模,嘿,估计说可供吐蕃一族所有人数代之用,也是不为过的。” “嘶——” 他此言一出,场中顿时响起一片声的抽气之声。多吉桑巴也是面色微变,眼中光芒变幻不停起来。 天天的,吐蕃所有人,数代之用?!这….这得是多大的规模啊。何时吐蕃境内,竟有这般大的盐湖了? “赞普,这般大的买卖,您泽当一族吃的完吗?方才王爷也说了,既是能让我全境之民可敷数代之用,以本世子看,还是大伙儿共同管理才好啊。”喀桑乌旺听着岳陵和多吉的问答,再抬头时,已是干脆面向郎达磨立直接发问了。 第194章:大会(七)(2) 他看的明白,岳大官人并不隐瞒,这般坦然说出,也有暗示不会插手的意思。现在说来,只是告诉大伙儿,早已为你们赞普发兵一事儿,付出了酬金。不过就是方才不白用人那番说词的一个注脚罢了。 他看似鲁莽,心思实则极是灵巧。别说刚刚在岳大官人那儿吃了瘪,知道此人看似温和,实则极难对付。便算没有,这会儿却也知道,这事儿最终还是要着落到郎达磨立那儿才是正路。 毕竟,盐湖还是在吐蕃境内,这位王爷早晚是要走的,便给大伙儿任何说法,也都终是绕不过眼前这位赞普的。 而这位泽当头人,今日的赞普大人,竟然悄然自己早已吃下这么份大礼,怪不得鞍前马后的如此尽力。却是撇开大伙儿,占了大伙儿的利益,欲要一个人独吞。 哼,若今日不趁着众人威逼他吐出,待得日后,靠着这个盐湖之助,怕是必然越来越强,还有哪个部落不得看他脸色?这种事儿,作为羊同部,那是决不能容忍的。 他冷意森森的对郎达磨立问出这话,眼角余光却瞄向岳陵。对于这位恩义王,在他而言,可谓是又恨又怕,实在是大大的忌惮。虽揣摩到他的心思,却终是有些惴惴。 直到见他始终面含微笑,一副看热闹的神态,这才将一颗心落回肚中。 郎达磨立看着下面众人的反应,目光扫过,眼见朝中许多他部的臣子,也多有面带异色的,不由的心中暗暗冷笑,就此对那位恩义王,更是佩服至极。 “……这就是一块试金石,巨大的利益当前,究竟谁真的对赞普你忠心,谁是装模作样,便可一眼看出。分辨出了忠奸,凭赞普的雄才大略,何惧日后不能大展宏图?” 脑中闪过那日密谈时,岳陵淡然的话语,再看看眼前的情景,他忽然不由的暗暗叹气。 大周便只此一人,便可窥一斑而见全豹,人才之盛,又岂是吐蕃所能比拟的?吐蕃若想追上大周,究不知要何年何月了。 他心中叹息着,面上却是冷冰冰的不见丝毫波动。直到下面众人在他目光的梭视下,渐渐安静下来,这才轻轻哼了一声,站起身来。 “不错,大王是许了寡人一处盐湖,不过却是与恩义王共享,其中含量也确如恩义王所说那般。你们要想知道具体地方吗?可以,谁想去,或者说,在看完后,谁要参与进来,只要恩义王同意,寡人皆无不应。不过,今日之会,主旨却是为了恩义王眷属的洽商大会,为的却是选出我吐蕃日后茶马交易的总经销,这可不要跑了题才好。各位头人,还当好好配合恩义王,将今日之会办完,待得会后,想看盐湖者,可来寻我,寡人自当亲自安排就是。”说罢,他冰冷的目光又再一扫全场,哼了一声,甩袖转身,重又坐回原位,再也不发一言。 众人听他说完这番话,这才明白,合着这盐湖还有人家恩义王的份子啊。不过回头想想,这也在情理之中。人家恩义王忙里忙外的,岂有白白付出的道理? 只是接下来忽又猛省。可不是嘛,今天来干吗来了,擦擦的,是为了那位恩义王发起的洽商会啊。是为了选出日后的茶马总经销啊。 勒个去的,这可是恩义王亲自搞的大事儿。 本末倒置了,本末倒置了啊!说到底,所有利益都在哪儿?都在那位恩义王身上。如果不让他老人家满意了,擦的,还想分润?怕是几下散手就给送出局了吧。 单只看前面这些运作便知,这戎王复国也好,各家出兵也好,那盐湖之利也好,哪一桩不是跟那位主儿挂着勾儿的?可那都不是人家自己的事儿啊。 什么是大事儿?想法儿成为这个总经销,让恩义王他老人家心满意足了,这才是大事儿! 嗯,他好我也好。 众人忽然皆如穿越了,不约而同的,心头浮起那句经典的广告词儿。 第195章:大会(八)(1) 第195章:大会(八) 甩甩大袖,恩义王岳大官人再一次闪亮登场。嗯,是的,是闪亮登场,眉花眼笑的,如同一只偷到了狐狸的鸡,笑的那叫一个灿烂。 “他笑的好奸!”彩霞很郑重的下了评语。 “呃,我觉得公子笑的挺好看的……呃,不是,是猥琐。”水生很想给公子正正名儿,只是在彩霞的怒视下,最终还是识相的选择了出卖。 他总是笑的那么帅,那么的自信。毫不理会身边俩人的诋毁,芜菁姐姐眼神有些痴迷,看着台上岳大官人刻意显露的标准的八颗牙齿,自顾自的在心中想到。 向涛面颊轻轻抽搐两下,不敢发表任何言论。只是额头上的暴汗,却不经意间,显露出真实的心里。 只有桑铎,木讷的神情下,眼神忽然幽幽闪烁起来,他忽然想起来,前几天,主人带着他们跑了老远,看到的那一片闪着蓝光的湖……. 对于身后几人的心思,岳大官人却是毫不理会。饵已经下了,该是收线的时候了。 这一网能网上来多少?期待啊。忙又眯了眯眼睛,生怕不小心里面泄出的金光,暴露了天机。 “咳咳!” 一本正经的咳嗽两声,全场中寂静下来。那位被命名为奶羊羊的喀桑乌旺世子,这会儿也早跑回了自家本阵坐好,眼皮儿一耷拉,只把俩耳朵竖起来听着。 至于说那个***,勒个去的,这一通折腾下来,再搞不明白那是台上那个魔鬼的禁脔的话,他觉得自己真的可以去死了。 是的,在喀桑乌旺同学眼中,现在的岳大官人,早已头顶俩犄角,背后扇着翅膀,整个一彻头彻尾的魔鬼了。 这个魔鬼有着令人难以想象的速度,有着变态的力量,最重要的,他还有着千百种让人生不如死、让人发狂的手段。奶羊羊…….小奶…….,喀桑同学想想就不禁的毛孔痉挛,浑身冒汗。 我是来发财的,是来为部落谋福利的,至于和一个魔鬼战斗,咳咳,嗯,还是等天神赐予了我足够的力量时再来过吧。 于是,睿智的奶羊羊同学,尽管低垂的袍袖中,仍自颤抖着已然肿的跟胡萝卜般的手指,外表上却一点都看不出什么异常。 “各位,各位,正如赞普所言,接下来,该是进行咱们今天的主题了。”台上,岳大官人很满意各位“寨托们”的表现,开始将主题代入。 “…大家或许觉得,今天的商洽会,本来是选拔咱们吐蕃茶马交易经销商的,但却先搞了一**翟戎王复国大业来讨论,多少有些偏题了。但是,我想告诉大家的是,不,其实一点也没跑题,因为,我刚才就有说过,这帮助戎王复国的过程,其实也是跟大家利益相关的。哦哦,不要以为只是盐湖,我想说,那只是其中之一,是的,只是之一…” “…….之前,大家在吐蕃这里,所有的茶都是通过往来两地的商队获得的。这些商队,有大周的,有吐蕃的,各自背后都有这样那样的关系,这个不但我明白,大伙儿也都明白。但是,无论是哪一方的,我想大伙儿都不知道一件事儿,那就是,这条商路上,最大的利益,却不是落到了你们的口袋,也不是落到了身为供货方的我陆家商队的口袋。而是落到了那些串起咱们买卖双方的商队口袋中。” 第195章:大会(八)(2) “……当然了,自吐蕃至大周,这条路艰辛难行,其中之苦,人家既然承担了,获得些利益自也是题中之意,没什么可抱怨的。 可是,对于你我双方来说,在有能力的情况下,为什么要将利益再让出去?或者说,让人家拿去太多的利益呢?这且不说,由于这中间完全依赖他们的流动,所以,一旦他们其中那位有了事儿,或者说发生什么变故,便很可能影响到咱们吐蕃享用这些茶叶的权利。 这阵子,大家明显感觉到了吧,茶似乎少了很多,贵了很多。嗯,很不幸,那正是因为,好多原本的商人,认为他们赚的辛苦了,太少了,所以,不想再做了……” 岳陵不紧不慢的讲着,台下众头人听着听着,都是不觉点头。尤其最近,可不是正如恩义王所说,市面上好多地儿,都买不到茶了。原先亲自给自己送上门的商队,也都没见再来。原来,竟是他们懒惰了,嫌弃利益少了,真是太过分了。头人们轻轻议论着,有些已经开始愤怒了。 “……其实这条路谁最熟?谁走的最顺畅?不是那些商队,不是那些太过贪婪的商人,而是你们,是你们各位头人的族众。 那么,为什么,为什么不由你我直接来交易更好?你们有现成的人,有更熟悉的路途。我有好的货品,由你我直接交易,既能省了中间环节多花的钱,还能保证咱们双方的利益,这样岂不是更好? 今天你们拿出帮助大王复国的人手,待到战事之后,只要让他们中的很小一部分,每次将你我双方需要的货物,送到蜀地,再由蜀地接回就行了。这样,速度快了,中间的利益咱们双方自己得了,岂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儿?又何必非要依赖于别人?” 台下众人再次连连点头,听着上面岳大官人逐一分析的利益差价,不由的个个眼眸发亮。原来,中间竟有这么大的好处,原本却都被那些商队白白拿去了,他们居然还不满足,实在是太可恶了。 也就是恩义王,才会这么坦然的相告,不然,还不知要被欺瞒到什么时候。众人心中不约而同的想着,再望向台上恩义王,还有那位陆家商队的女子,不由的都带出几分敬意来。 这个世上,没人愿意被人占了便宜去。尤其是这些个贵族老爷们,更是如此。 陆芜菁看着岳大官人努力的出卖着那些商人,一边却又不动声色的将利益猛然提高了好大一截,不由的嘴角微微勾起,直爱煞了这个冤家。 他果然没说错,只要能直接来沟通,在利益的驱策下,根本没有人能抗拒。也定然会给自己带来更多的财富和成功,这从下面这些头人不停的点头,还有脸上忿忿的神色上,便可一清二楚了。 “…….我们要做的,只是将吐蕃之地按片划分一下。毕竟嘛,有钱大家赚,吐蕃这么大,谁一个人也吃不下对吧?而且,大家各分一片地儿,各自用各自的特产,来和我们进行交易,既能保证所有人都富起来,也不会产生冲突…….” 岳大官人继续谆谆善诱着,将后世渠道分销,再揉和些特许经营的思路,登时给所有人画出一张巨大的圆饼来。 第196章:划区之争(1) 第196章:划区之争 “……本次选拔,拟将吐蕃划分为西、中、东三部地区,每区设定一个代理。当然,这个代理需有足够的实力,不然,如何保证咱们双方的利益?呵呵,至于人选嘛,大伙儿且议议看先,原则上,一人也可,多部落联合也可……” 岳大官人鼓动三寸不烂之舌,将众人热情挑了起来,嘴角含着满是阴谋意味的笑容,抛出了一个关键的议题,顿时引得下面众头人一阵的哗然,下一刻,这哗然便转成引发全场的讨论之声。 而岳大官人,却从容的端起茶盏,惬意的抿了一口,暗暗的观察着众人,耐心的等待起来…… 大周一朝,如今茶也是管制专卖货品。虽没有盐、铁那般严格,却也非一般人能经营的。 这种管制,使得吐蕃一地每年虽多有商队来往,但终归还是多流于贵族上层阶级。倒不是普通民众不想喝,而是既喝不起,也买不到。他们喝的,都是商人们卖给贵族后,剩下的茶末子。 而就是如此,吐蕃这边一年的销量,也有四十万两银的额度。 滇南之地,是产茶最盛之所,向为大周之冠。在滇南,每四个人一天可产出茶十八斤。而每人每天的费用是四十文,然后最后还要去除百分之二十的茶耗。 照此算法,这茶每斤的成本,就应在不到百文一斤。如陆芜菁这样的大商家,对外卖的价格,却是每斤五百文。茶商拿到后,再转手卖进蕃地,便到了千文一斤,好一些的,甚至到了千两百文上下。 这样算起来,每年四十万两银的额度中,刨去运输和一些杂七杂八的费用,陆芜菁最终在茶这一项上的获利,大约在十二万两上下。而众商家的利润,却足足有十八万两,甚至更多。 如今岳大官人忽然玩了这么一手直销,等若一下子手中多出十八万两的利润空间。不要说十八万两,便再少一些,拿出来分润给众吐蕃头人,也让这些头人们睡觉都会笑了。 这且不说,如此一来,通过这种维系,无形中便等若将吐蕃大小数十部,都通过这种方式,绑架到了他的马车上。 盖因此时茶之交易,并非单纯以银钱交易,更多的,却是以物易物。吐蕃以马匹、牛羊等物,折价交换为主,金银等物却是辅助。 以马匹为例,分上中下三等。上肆每匹合银两百五十两,中肆为两百两,下肆则为百两到百五十两。一般驽马、牛羊、药材等,则或三二十两,或几两不等。 这些价格,都是按照大周回收,或者周地市场行情而计,但吐蕃对外兑换时,上肆马则不会超过两百两,中肆一般为一百五十到一百八十不等,下肆则直接为一百两。 这其中,便又会差出一块巨大的差额。所以说,茶马交易一项,其中的利润,实在是大的吓人。而作为吐蕃一地,各部落、贵族、世家,甚至平民,都要依靠这种方式才能获取每日生活所需,谁掌握了这条经济脉络,便也等若掌握了吐蕃这股势力。 第196章:划区之争(2) 岳大官人费尽心机,毅然抛开中间环节,不惜得罪那么多蜀地贩茶商户也要来吐蕃搞直销,正是看透了这点。他需要这样一股势力,需要这么一股势力来为他震慑,国内那帮算计自己的人。 在周地,凭着他无权无势,唯有个小小才子的尴尬名头,想要培植势力,短期内不啻于痴人说梦。儒家思维的灌输下,便算平头百姓,也绝不会附和他。 而去依附一些大家士族,甚至官员朝廷,纵观古今,又有几个能得到好下场的?或许一时得志,但终逃不过一个被连皮带骨,吃的渣都不剩的结果。 所以,通过经济手段,用利益为纽带,让自己以一些边地在周境代言人的身份出现,才是最最稳妥的。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善守者,则藏于九幽之渊。 他没那能力玩什么争霸,搞什么王图霸业,眼下这个盛世大周的环境,也不适于他那么搞。所以,攻,不可。那么,便只有守,他唯有将自己包装起来,以势凌之,让各方投鼠忌器,方才是万全之道。 而吐蕃这里,便是他整个潜势力大规划中的第一环,也是至关重要的。只要先有了这一环的出现,他才可以安心的再次返回中原,才算稍稍具有自保之道,保护家人之道。 其实作为大周的统治者,之所以设定茶专卖制度,取利固然是原因之一,隐隐察觉了这种关窍,也是其中一个因素。但是,谁能料到,作为最大的茶马商人,鼎鼎大名的芜菁夫人,竟会在如此年纪,却陷入了岳大官人的温柔情网之中,彻底沦为他一人的利益急先锋了呢? 心中想着,他不由的扭头向佳人看去,迎上的,是芜菁姐姐甜美温柔的一双痴情明眸,巧笑善睐,让他如饮纯酿。 借着饮茶的遮挡,对着美人儿忽然俏皮的眨眨眼,目光在那红唇、粉颈和高耸的**上一转,引得美人儿一阵羞嗔,这才挑挑眉毛,得意的收回目光。 芜菁姐姐这儿,算是一个意外,其实他开始并未想太多。岳大官人虽然自恋,倒也没自恋到认为世上女子但凡看自己一眼,便会哭着嚎着非要嫁了自己那种地步。 而他虽然好色,却也绝不会单单为女人的姿色,就用下半身去赌自己的一生。不然,当初也不会有骆渺渺放出委身于他,他都不曾做出反应之事。 上一世,他纵情花丛不问情感,不是不想问,而是问而不得。在那种一切利益至上的大时代,真情稀有的堪比恐龙了。所以,这一世,在猛然发现回归了仍是纯真质朴的情感世界,他虽仍是不改风流,但感情却是首要条件。天知道,他曾经是多么的渴望。 跟芜菁姐姐之间,从最初的相互利用、相互扶持,到后来的不觉中,两人都深深的陷了进去,可算是意外,也算是天意,又或是锦上添花吧。 而古戎王族的适时出现,奇缘巧合的成为戎族恩义王的机遇,再加上西北的乱局,吐蕃本地的动荡,各族之间的明争暗斗,终于让他敏锐的抓住了这个机会,才是他制胜的底牌。 蜀中商人的贪婪、戎王姬罕答的复国心切、吐蕃赞普郎达磨立欲要稳定统治的迫切,还有吐蕃各族间的矛盾,都被他放入一局棋中,利用后世超前所知的利益,将种种或有利、或有害的条件串起来,终将描摹出这一卷庞大画卷中的一角。 “……霍日洛桑,你们小小牦牛部,户不过几百,丁不过数千,竟也想来分一杯羹,老糊涂了吧你。” 场中纷杂的讨论,因着利益的驱策,渐渐火药味儿浓了起来。及到此时,终是在喀桑乌旺一声冷喝中爆发了出来。 被呵斥的霍日洛桑是个老者,此刻满面通红,身旁几个年轻子弟,却是怒容满面,纷纷握着腰畔佩刀,狠狠的瞪着喀桑乌旺。 喀桑乌旺撇着嘴角,对牦牛部众人的怒视毫不在意。牦牛部是中部地区一个小部落,虽说平时这个霍日洛桑极得人望,但跟强大的羊同部比起来,却是不值一哂。 “…恩义王方才也说过,大伙儿可以合伙搞这事儿的。我牦牛部是小,但承蒙各位头人看得起,愿意结伴儿做这买卖,实力不敢说跟羊同部比,却也不见得差上许多。再说了,我们是想拿中区代理,这又碍着喀桑世子何干了?” 老头儿伸手压着身边冲动的族人,深吸一口气,平静的向喀桑乌旺说道。羊同部的跋扈凶残他清醒的了解,他只是想跟大伙儿一起来发财,可不想招惹这头饿狼,所以能忍则忍。 只是他哪里知道,这种忍让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便成了强者眼中的示弱,是永远得不到尊重的。 喀桑乌旺两眼翻了翻,哼了一声,这才曼声道:“中区?中区又怎样?以我羊同的实力,你以为只能拿下一个西区吗?哼,明着告诉你,这中区,咱们也要了!” 第197章:暗标(1) 第197章:暗标 会场上,在岳大官人抛出划区一说,又说明每区一个代理后,吐蕃众族头人的暗斗,终于在利益面前尽数显露出来。 而当喀桑乌旺一句不但要西区,还要来抢中区,不但让牦牛部的霍日洛桑等人霍然变色,也让台上的赞普郎达磨立眼中爆出一缕精芒。 岳大官人划分的吐蕃中区,正是以逻些城为中心,包含他本族泽当部,还有同盟白兰、工波、娘波等族的领地。 喀桑乌旺毫不避忌的欲要插手中区的买卖,坦言逼迫他治地中的牦牛部,这已经不是单单的经济利益问题了,而是**裸的一种挑衅!对于这种挑衅,作为赞普的他,如果再没有表示,结果便是让自己的统治越来越不稳定。 “哈哈,咱们的小鹰长成了,已经迫不及待的要独霸蓝天了。”便在众人纷纷变色中,郎达磨立忽然起身笑道。只是脸上含笑,眼中却是森冷一片。 “小喀桑,年轻人志向远大是好的,但若盲目的远大,便是自大了。要知道再雄健的老鹰,也飞不过圣山的顶峰,它的双翅,注定只能盘旋于自己的领地。这个道理,我想你该回去向你的父亲请教请教,他会给你正确的回答的。” 郎达磨立这一说话,便是喀桑乌旺也是不由的一窒。他百般挑衅,不过也只是一种试探,他清楚的知道,再没有更多的获得一些部族的支持前,他的父亲是绝不会冒然跟郎达磨立正面对抗的。 此刻听郎达磨立连讽带讥的一番话,最后更是暗示自己还不够格代表羊同一部,不由的眼中一阵凶光闪烁。 “嘿,多谢赞普的教导。只不过,赞普又怎知我羊同拿不下两个区?要知道,这可是恩义王的生意。”他眼珠儿转转,绕开了郎达磨立的说法,却将岳大官人推了出来。 郎达磨立嘴角微撇,眼中嘲弄之意一闪而过,点点头笑道:“呵呵,既然你也知道是恩义王的生意,那你可知,恩义王一直所说的实力,又是指的什么?” 他这话一问,不但喀桑乌旺愣了,场中众人也都是一愣。是啊,大伙儿这儿争的面红耳赤的,可到底恩义王说的实力,究竟是以什么为标准呢? 喀桑乌旺面色涨红,目光在岳大官人和郎达磨立二人面上一转,心中不由咯噔一下。这郎达磨立如此问话,显然他定是先知道的了,自己这番却是有些莽撞了,被他拿住话脚,可不正应了他前面暗讽自己年轻识浅,不能代表本部的说法了? 一念至此,不由又恨又悔。对于岳陵,他已生惧意,自然而然的,便将这份恼恨转嫁到了郎达磨立头上,觉得这是他故意给自己挖坑,等着给自己难堪呢。 郎达磨立见他目光阴狠,心中哪有不知他的想法?只是他虽对羊同大是忌惮,却还不至于怕了一个小辈。 眼见他无言以对,这才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转头扫视了场中一圈,又回头笑着对岳陵道:“恩义王,我看这般商量下去,也不是办法。倒不如你来明确下,给个硬性的标准才好。” 第197章:暗标(2) 岳大官人微微皱皱眉,面上显出为难之色,略略迟疑片刻,这才勉强道:“这样啊,唉,好吧。那我就….帮帮大伙儿?”他口中应了,却又犹豫着转头看看郎达磨立。 郎达磨立这个气啊。你个小王八蛋,吸血鬼,这不都是你想要的吗,不都是你要我配合你的吗?现在却装出这幅样子来,难道还要我跪下求你不成? 他想想这家伙当时提出的那个办法,心中便是一阵阵的抽抽。麻痹的,够狠,够阴啊!若不是符合自己削弱各部实力的方针,怎么也不会同意跟他这么配合的。否则,至少,也得分润上一口才是。 他叹着气想着,面上却只能含笑点头,伸手示意,请他解说。 岳大官人得了便宜卖了乖,这才心满意得的施施然再次走到前面,抱拳向四周团团一揖,这才开声道:“各位头人,既然大伙儿信得过我,我便简单说说吧。大伙儿都有一定的实力,但究竟谁更雄厚?这个倘若争执下去,一来不好界定,这二来嘛,咱们这是做生意对不对?生意嘛,和气生财。啊,哈哈。所以呢,嗯嗯,咱们汉人有个说法,叫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有没有实力,咱别光用嘴说,还是用真金白银说话吧。” 他说到这儿,话头儿顿了顿,目光在场中众人面上扫过,见众人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这才又接着道:“这样,还是三个区,每个区一个代理。但是无论是谁,或者处于哪个区,都只能选一个区代理,不可多占。当然,三个区地域不同,市场基础不同,产出自也有多又少。所以,我这儿设个底线,按照三个区不同的情况,设置三个不同的底线。而大伙儿可以根据这个底线,结合自己的实力情况,分别投标选中的区域。待会儿呢,让赞普派人给大伙儿都发下纸笔,大伙儿便可将投标的数目和选中的地区写明,然后咱们收上来,当场在大伙儿面前验看,价高者得。这样,公平、公正、公开,谁行谁不行,都只是一次机会,大家看这样如何啊?” 岳大官人背着手,慢悠悠的在台上说着,下面众头人已是暗暗变了脸色。台上这个满面含笑的家伙,便在这一刻,彻底撕开了伪装,将头上的双角和背后的翅膀露了出来。 暗标!后世最折磨人的竞标手法,在这一刻,终于露出了狰狞的面目。 “敢问恩义王,这所谓的,呃,这个投…投标,最后如何处置?又有什么说法没?还请王爷解说清楚才好。” 场中众人面面相觑,静寂片刻后,方才那个牦牛部的头人霍日洛桑,却首先站了起来,满面凝重的问道。 岳陵眼中闪过一道欣赏的神色,很是意外的打量了这个五十上下的老头儿几眼。 这个时代,这种关头,能一针见血的问到点子上,关心暗标的去向、时效等等问题,此人实在大有经济头脑,不可小觑啊。 心中赞赏着,点点头笑道:“霍日洛桑头人是吧?呵呵,问的好,请,请坐下说话。” 他未先回答,先请霍日洛桑坐了,这才目光一扫全场道:“洛桑头人问的好啊。想必,在座的各位,也有不少人有这个疑问吧。呵呵,好,那就说说。” “首先,这牵扯到一个保障。一个对你我买卖双方的保障,一个对即将成为咱们陆家商行,在吐蕃三区代理的利益保障!” 第198章:抢钱啊!(1) 第198章:抢钱啊! “…正如我开始说的,既然划分了三个区,而且每个区只能又一个代理,每个代理只能代理一个区,那么,问题便出现了….” 台上,岳大官人满面肃然,目光炯炯,配合着语气,有力的挥动着手臂,在台下数百人的目光关注下,有如一个统帅,散发着庞大的气场。 陆芜菁看的两眼痴迷,心中又是甜蜜又是自豪。这是我喜欢的男人,这便是我喜欢的男人!他就应该是如此,永远矗立在自己身前,凝视于所有人身前,散着令人目眩的光辉。 今生虽不能与他真个颠鸳倒凤、融为一体,但便知是能拥有他的心、他的情,也足够自己回味一生了。 她痴痴的想着,看着,眼波儿的柔情,恨不得化成千万缕细丝,层层缠绕,再也不肯留下一点儿。 身旁的彩霞在这一刻,也不禁有了刹那的失神,这让一直关注她的水生大是担忧,不由的微微向她靠了靠,低声道:“俺…俺不会说,可俺…俺会对你好的,真的,会一辈子对你好….” 彩霞一呆,扭头看去,却见他满面通红,憋得脖子似乎都有些发青了。 “傻子……”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忽然如同被狠狠的撞了一下。眼中露出万般柔情,轻轻的呢喃道。 这个憨厚的男人,平日里便多说句话,都要吭哧半天,何曾如今日般说过这种情话?虽然他的情话听上去并不华丽,但其中那纯纯的,质朴的味道,却让她忽然觉得如此迷醉。 正如他所说,他不会说,但他却是那么让自己感到安定。“我知道的,我….我也会对你好,一辈子!” 她面色微红,双眸却勇敢的看着他,低声回应着。那么的坚定,毫无回转。 水生两眼闪亮起来,憨憨的笑了。彩霞爱怜的看着他,忽然大胆的伸出手,轻轻握了握他的大手,随即便如烫到了般松开,将头回转来低下。 水生一呆,看着身前那截露在衣外白皙的脖颈,霎那间恍如浮起了一层粉色,显的竟而有些剔透般好看,一时间不由的心神俱醉起来。 台上两小儿女各自心思,台前岳大官人也是说的唾沫四溅。 “…….这笔钱,可以叫保障金,也可以叫代理费!因为既然定下了规矩,便要进入这个游戏的人,都必须遵守规矩。只要遵守规矩,到了做够了,不想继续做的时候,这笔钱会返还给他。但谁要是违反了,那简单,不但立即取消他的代理权,还要扣除这笔钱。当然了,我刚才说了,这笔钱既是保障金,也是代理费。所以,只有其中百分之四十是保障金。而另外百分之六十,则作为我们陆家商行,抛开其他商户,而单设你一家代理,这种牺牲的补偿。时效嘛,以每年为准……” 保障金?代理费?有退得,有不能退的…. 这一个个新式的方法、规矩,听的下面众头人一阵的发晕。不过仔细想想,却又感到大是有理。 第198章:抢钱啊!(2) 恩义王说了,各家代理只能在自己区域内销售,管理好自己的区域。并且必须保证统一的价格,不准互相压低价格抢生意。 这可是大好事啊。谁都知道,商业行为中,最怕的就是恶意压价竞争,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到头来,损失的都是商家。往往忙到最后,却所得甚少。 但现在不怕了,有了这个保障金,大伙儿都一个价儿卖,又都在各自的区域里,这等于是明摆着保障大家赚钱嘛。要么叫保障金,还真是有道理呢。 至于说,这个保障金只是所交付额度的百分之四十,另外百分之六十成了代理费,虽然让人肉疼,但想想也是,人家凭空给了你这么大的好处,不给人点好处,人家又凭的什么? 再说了,按照以前那般,一年算下来,这百分之六十,还是远远低于从那些散户商人中付出的数目。更何况,自己还有一年的销售利润,在眼下吐蕃这个地方,茶这个商品,根本就是供不应求,岂有赚不回来的道理? 是以,这么一想,众人便也都释然。而随之而起的,便是另一个最关键的问题,那就是,这个底线,各区的底线,究竟是多少? 嗡嗡嗡的议论声,随着几个领头的不断点头,渐渐平复下来。最终在霍日洛桑再次站起身来后,转为沉寂。便连最嚣张的喀桑乌旺,也都紧紧的盯着岳大官人,竖起耳朵,生怕听漏了一个字。 对于他来说,方才虽然说得大气,不但要拿下西区,还要拿下中区,但那真不过就是一种试探。 过多的将利益都扒拉到自家碗中,别说在如今他们正谋划着颠覆郎达磨立,就算是已然登上了赞普的宝座,也决不能那么做。这个世界,没有谁是傻子,只自家得利,让别人都看着,这种遭恨的事儿,脑袋让门挤了,或是让驴踢了才会去做呢。 不见刚刚那番试探,郎达磨立都最终出头了,却身为中区当之无愧的霸主,却依然没有表露取牦牛部而代之的意思。这便是一种舍,没有舍,哪来的得? 这个郎达磨立虽然不配做吐蕃之主,但这种政治智慧,却是不缺的,要想对付他,还是要沉稳些才是。 既然想通了这点,喀桑乌旺自然不会再去鲁莽的出头了,他的鲁莽只是一种掩饰,却不是他天生脑残。真正脑残的,又怎么可能成为一部之主? “王爷这保障金和代理费的说法,极是….嗯,极是合理。只是不知,这个底线,究竟是多少?”场子中,老霍日洛桑的问话声又起。 岳大官人眼底悄然划过一道金芒,成了! “咳咳,这个嘛,根据历年来吐蕃一地的交易,还有后续的市场预计,暂定为西区为五万两,中区为六万两,东区嘛,也是暂定为五万两。”岳大官人咳嗽两声,将底价报了出来。话头顿了顿,又再加了一句。 “这个钱,不能用货物抵,必须要用真金白银支付!实力,用实力说话,就是这个意思。” “咝——” 他话音儿一落,场中众头人不由的都倒抽一口气儿。说实话,众人虽然心中都做好准备了,知道价儿怕是不会太低,但也没想到会是这么高。 倒不是大伙儿拿不出这些钱,要知道今天来此的,可都是吐蕃最富有的阶层。吐蕃乃是奴隶制,整个吐蕃的财富,都集中在他们这几百人手中。 单就牦牛部这样的小部落,稍稍挤挤,也能独立拿出个几万两来,更别说那些个大部落了。以他们的实力,便说数十万,甚至上百万两,也不是不可能。 但人便是这样,能越少付出自是越少才好,谁愿意把自家银子多给别人呢? 所以,在片刻过后,霍日洛桑皱着眉头,抚胸对岳大官人摇头道:“恩义王,请恕老朽直言,这底线,呃,是不是太…太高了些?要知道,这还只是底线呢。” 台下众人一阵嗡嗡,都是连连点头附和。 台下如此,台上旁听的众人,此刻也都是满面的震骇不信之色。这其中,甚至包括早知道这种方法,却不知道额度的郎达磨立。 勒个去!这….这总共就是十六万两!十六万两白花花的银子,他….他一张口就….就要白拿了去?这….这…,流氓!恶棍!混蛋!卑鄙!无耻!魔鬼!他怎么不去抢?这是做生意吗?不是,这不是! 这是抢钱!简直就是**裸的抢钱!郎达磨立两眼通红,咬牙切齿的想着。 第199章:我是为你们好(1) 第199章:我是为你们好 乱了,全乱了。 神湖宫前,台上台下全乱了。因为岳大官人俩嘴唇的一碰,红口白牙的一白活,而彻底乱了。 十六万两啊!十六万两白花花的银子,不是十六颗白菜,也不是十六根萝卜。 台下众人嗡嗡嗡的议论着,台上郎达磨立血贯瞳仁,咬牙切齿。姬罕答和一众吐蕃朝臣,瞠目结舌,面色木然。 水生和向涛还有桑铎紧张了,三人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无奈。 这位公子爷语不惊人死不休啊,开玩笑吗?可你老人家开玩笑,总也得看看场合好伐?这可是在人家的地盘啊,我的祖宗! 三个护卫满头大汗,一阵一阵的,真吓着了。 彩霞和芜菁姐姐也懵了。幸福往往来的很突然,这事儿,打从认识了这位岳大官人后,两人多少有些免疫力了。只是,当幸福大的没了边儿,完全超出了认知后,那貌似就不是幸福,而是胡说八道了。 十六万两,嗯,便算百分之六十,也是九万六千两啊。这来不来的,啥也没干,就凭空白得小十万两收入? “小…小姐,我….我没….没听清楚…,他….他…岳公子他….他说….”彩霞结巴了,使劲的眨着眼,老半天,才转头看向自家小姐说道。 “十六万!他….说十六万!”芜菁姐姐美眸有些失神,木然却坚定的确认着。 冤家啊,你在吓姐姐吗?还是在考验姐姐的承受能力?这算是一种**吗?那咱回去单独玩好不好?不带这样的,人家心理承受不住的说。 芜菁姐姐思维都有些混乱了。看着下面一张张扭曲到一起的面孔,听着满耳的议论声,芜菁姐姐忽然觉得一切好飘渺,嗯,跟修真了似地。 “多吗?真的多吗?你们错了!我,这是为了你们好!” 闹哄哄的议论声中,忽然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霎时传遍了神湖宫每个角落,钻入了场中每个人的耳中。 声音来源处,岳大官人青衫猎猎,昂然而立,面上却是正经的不能再正经的神态。 场中沉寂下来,落针可闻。 “这个,不知王爷此言何解?”皱眉看着岳大官人,霍日洛桑怎么压着心底的疑问,抬头向岳大官人求教。 岳大官人脸上云清风淡,慢慢举起手来,自袖中竖起一只修长的手掌,先是挑起一根食指,微微一笑道:“何解?呵呵,首先我问你,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只向你收一万两,你认为合不合理?如果是一万两,刨去保障金后,还有多少?” 霍日洛桑一愕,愣愣的道:“一万两,呃,是少了些。刨去保障金,应….应是六千两。” “好,六千两。”岳大官人点点头,“哦,很抱歉,刚刚我在讲解这个代理费的时候,漏下了一点关键处。那就是,这个代理费对我方的限制。” 众人听的一呆,代理费对你的限制?这是什么意思? 第199章:我是为你们好(2) “这个世上,任何事,任何生意,都是互惠互利的。唯有互惠互利的生意,才能做得长远。这个代理费,他不单单只是确定你们代理权的,也是对我方的一种契约!如果,在代理期间,我方违反条约,毅然废除你们的代理权,而再重新选别人代理,那么,便要按照代理费额度,双倍赔偿你们的损失。这,就是我说的公平,也是刚才没来得及说的。” 岳大官人脸上自信满满的说道。只是这话一出,众人不由的都是又再一惊,随即满面的古怪之色。 这还是首次听闻自己给自己加套儿,上紧箍咒的。不过,倒也是正因如此,让众人忽然从心底,对这位恩义王爷大起了好感。坦荡真诚,公正无私!是个可结交的英雄! “王爷大公,老朽拜服!”霍日洛桑面上动容,不由躬身一礼。 岳大官人抱拳回礼,随即却大袖一摆,淡然道:“洛桑头人少礼,且不急拜服。咱们继续先前话题,刚才说以一万两算,代理费便只四千,那么,你认为,在出现更大利益时,我会不会,或者说,有没可能,毅然按照契约赔偿你双倍代理费,而重新换一个代理商呢?毕竟,咱们是在做生意,而生意中产生利润的,却是商品。既然是商品,那便随时都有价格波动的可能。如果既得利益远远大于我所要赔付的,呵呵,洛桑头人,你帮我想想,我该怎么做?” 他这番话说的轻描淡写,但是听到霍日洛桑耳中,却是瞬间不由面色大变。 他精于算计,乃是吐蕃众族头人中,最具商业头脑的人。岳陵这番话,其他人还要想一想才会明白,但是他一听之下,却顿时便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茶这个东西,也是地里生的,也要受各种外来因素制约。正如其他农物一般,或许今年收成好,那便会便宜些。但若哪一季忽然收成不好了,再有人为的调控,这价儿便不好说了。 不但价儿不好说了,甚至能不能有货卖都不好说的。岳陵这番话中,不但暗示着价格调控会有相应制约,还暗示着将会有量的控制。 但如果代理费的额度太低,在合约的制约下,他完全可以彻底撕毁合约,按照合约支付赔偿,也要为攫取更大的利益打通阻碍。到那时,人家赔都赔了,道理先站住了,他们这些代理商,又往哪里说理去? 毕竟,商业行为,一切还是以利益说话的。 想通此点,霍日洛桑这才猛然省悟。 岳陵见他面色,心中也是暗暗点头,此人提头知尾,果然是个商业好手。 既然他听明白了,当下微微一笑,又再竖起第二根手指,微笑道:“刚才说的是第一点,是对源头的制约。现在再说第二点,这第二点嘛,便是对你们各自三个代理的制约了。这个,却是关乎到保障金了。 我请问你,正如我方才假设,当一个市场,他渐渐成熟后,为代理商带来了越来越大的利益,而这种利益,最后远远超越了保障,那么,请问洛桑头人,以你之见,你觉得有几人会因为这笔低廉的保障,而去高姿态的放弃无限大的利益?换做是你,你会吗?” 霍日洛桑其实在他问第一个问题后,便已经明白过来了。此时第二个问题,哪还再用赘言?脸上显出赫然,叹口气,不由深深的施了一礼。 此时,旁边众人也多有反应过来的,不禁都是露出恍然之色。有那些反应慢的,拽着旁人一问,自有人低声解释了一番,众人这才尽皆明白过来。 岳大官人静静的站在台前,目光平静的扫视着场中,心中却是得意不已。 他不怕众人质疑标的的额度,只要接受了这种模式,其实便已然等于此次竞标成功,已然代表这次的空手套白狼的成功。说白了,这也算是一种资本运作。 此刻眼见众人眼中露出拜服之色,这才猛然一挥手,沉声道:“想必诸位也都明白了,标的额度必须要高一些,不然绝不足以对任何一方形成制约。那么,要是那样的话,咱们又何必搞这么麻烦?而目前的标的,本就是按照历年产生的吐蕃一地总量计算的。既然如此,又何来太高一说?还有,大家应该也听出来了,有了这个规矩,咱们间的契约必然会有价格波动和量的要求,这个量,不但是我方的供货量,还有对你们,对你们的销售量的要求。那么,这种情形下,量会越来越大,试问,现在,大家还认为这个标的高吗?” 他站在台上,朗朗的问着,山风吹来,衣袂飘飘,那一刻,竟俨如谪尘……. 第200章:舌战群蕃(1) 第200章:舌战群蕃 台上岳大官人青衫飘飘,几番言词下来,众人已是群情激荡,不能自己了。可是,这其中,也不是每个人都欢喜雀跃的。 这个不怎么开心的人,便是赞普,郎达磨立。 十几近二十万两银子啊,就这么落了别人的袋了?郎达磨立怎么看怎么眼红啊。不是说他没有这么多钱,他有,甚至更多。但是,这个世上,又有谁会嫌钱更多呢? 当岳大官人跟他秘密的定下一些约定时,他实在并未想到,竟会产生如此巨大的利益。在他当时来说,岳大官人一步步的布置,都是跟他的政治利益有利的,所以他才肯如此卖力的配合。 可是,现在,他真的眼红了。 这个无赖!流氓!混蛋!他竟吃独食!还吃的这么大!郎达磨立心里不平衡了,他认为自己被愚弄了。呃,或者说是嫉妒了。好大一口肉,自己却没咬上……… 于是,激涌的热情中,他眼神儿向一个人瞟去,将自己的意思传达过去。 此时此刻,他不能亲自露头了,刚才的话说的太满,这会儿他再跳出来争什么,那就吃相太过难看了。 多吉桑巴心中发苦,接收到赞普的示意,不管他再怎么不情愿,这累活脏活,他也得承担起来。 从当日一战,苏毗部臣服于泽当部后,便已决定了这种服从。 皱眉苦苦思索一会儿,这才深吸一口气,“恩义王爷,老朽这儿还有个问题…” 众人热烈的议论中,多吉桑巴面无表情的起身说道。引得场中众人一阵诧然,又再渐渐平复下来。 “哦?不知多吉老爹还有何疑问?只管讲来就是。”岳大官人目光一闪,随即淡然问道。只是那淡淡的目光,却连看都没看多吉一眼,而是扫在站立身后的郎达磨立身上。 老狐狸的代言人,岳大官人从不打无把握的仗,早知道了吐蕃各部的一些情况。对于多吉桑巴忽然此时站起来发言,略一转念,便心里明镜儿似的。 “咳咳,这个,是这样,此番竞标之举,自是好的。只不过,如此大一笔银钱,嗯,这个,请问王爷,是不是该当有我家赞普代为监管更好些呢?毕竟,王爷是要回转大周,不可能长留我吐蕃之地吧。要是王爷走了,这个……这个…….” 多吉桑巴吞吞吐吐起来。只是言词中的意思,却是再明白不过了。 你老人家要是卷了这么大一笔银子,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咱们找谁去啊?难不成冲到大周去找你? 要是你玩上这么一手,那什么保障金,什么代理费的,还不都是成了废话一堆? 这话其实非但诛心,还很是不敬。但众人却是听的不由悚然一惊,顿时从兴奋中醒来,个个都竖起了耳朵。 岳大官人眼中闪过一抹寒光,只是随即却又归于淡然。深深的看他一眼,这才转头看向台下众人。 目光所及之处,众人都是面现尴尬,或将头微微转开,或将目光垂下。话说这般明着说不相信恩义王,在这等级森严的年代,实在是有些过了。 第200章:舌战群蕃(2) “嘿,看来诸位也都是这般想了?”岳大官人挑了挑眉头,语声忽然转冷,冷冷的说道。 台下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终是没人站出来真个承认,便连喀桑乌旺也是低头捧着茶盏,目光只定定的盯着里面,似乎里面忽然长出了花来。 “我想,诸位都忘了两件事儿。”岳大官人仰头长长呼出一口气来,这才转头冷声说道。 众人愕然。 “你们忘了我的身份!本王乃是戎族恩义翟王,我虽日后要往周地,但我家王兄,戎族的大翟王却始终在周地之外,而且,还要与诸位保持长久的交往呢。哼,这个,各位是不是忘记了呢?”岳大官人冷冷的说道。 众人心中一震,猛然想起,可不是嘛,这不还有古戎王室在吗,以古戎王室尊高的声望,又岂能做出这般事儿来?尤其在有求于诸部相助复国之际,更不可能为着区区十几万两银钱,做出这种背信弃义的事儿啊。 众人一时间,更是有些惭然。有耿直的,脸上已是火辣辣的发烧,起身连忙表示,绝无不信任恩义王爷之心云云。 多吉桑巴面上不由尴尬,眼神也是飘忽不定。郎达磨立藏在一侧,方才的欣喜,便在这一句话中,立时又转为阴鹜。 台上,姬罕答也是面色阴沉,鹰目中,冷电四射,满是怒意昂然。戎人重喏,战场上可以与敌人用计策,政治上也可对政敌使谋略,但是,与盟友和族人之间,却一诺千金,断无背信弃义之说。众人如此质疑岳大官人,这便是对古戎一族的不信任了。他岂有不怒之理? 只是他深知自家这位恩义王的手段和性子,知他多谋善断,定有应对,这才勉强压着火气,冷眼旁观。 “…便算抛开本王这个身份,你们还忘了一件事儿。那就是,盐湖!你们忘了盐湖!” 岳大官人一语压下众人心思,又再抛出一个大杀器。对于这些蕃人,必须一战定乾坤,省得日后再有人从中作祟,无端生出些是非,那可是不符合岳大官人的战略大计了。 “……诸位头人皆英杰之辈,以你们算计,一处足以保障吐蕃一族数代敷用的盐湖之利,和十几万两银子衡量,究竟孰轻孰重?我人可以走,但盐湖却在吐蕃之地,难不成这盐湖也能长腿跑了,跟我去了大周?而若盐湖走不了,我在盐湖上的得利,难道会因为区区十几万两银子,就尽数扔了?哈,不知在座各位谁肯做这等买卖,还请告诉我一下,这等生意,我做了!” 岳大官人朗朗而言,一通的冷嘲热讽,直让包括多吉桑巴在内的众人,顿时俱皆面红耳赤不已。静默片刻,场中各部头人连忙一个接着一个的起身表态,纷纷表示绝对信任恩义王爷,场中又再沸反扬天起来。 是啊,咋就忘了这茬儿呢?妈妈咪啊,这光顾着兴奋着算计茶马交易去了,怎么就忘了刚开始就说的那宗大买卖了呢?和茶马交易比起来,一处可让吐蕃各族数代敷用的盐湖之利,可是天差地远了去了。 可笑多吉桑巴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可不是往死里得罪恩义王?嘿嘿,幸亏自己等人没多说啥,不过多吉这么一来,会不会被恩义王排除在盐湖分利之外呢?要是那样,大伙儿可又都能多分润一些了。 众人各自心思,有惭愧的,也有那暗喜的,但对恩义王的疑虑,却是再也不敢有一丝一毫了。 “……嘿,至于竞标银由赞普监管,那我请问,既如此,还要我们陆家商行作甚?辗转千里,组织货源,交割交易,甚至管理市场,维护各位利益,若是这银子不在我陆家商行手里,咱们又何必去做?又拿什么去做?是不是所有这些事儿,也都由赞普亲自往周地去做呢?多吉老爹,多吉桑巴头人,既然你有此建议,本王便问问你,倒是请你给个答复啊。” 岳大官人冷冷的站在台上,听着下面众人神情慷慨的表达衷情,半响,看着火候差不多了,这才霍然转身,直接向多吉桑巴,发出了最致命的一问。 第201章:惊掉人眼球的数字(1) 第201章:惊掉人眼球的数字 眼瞅着岳大官人忽然收起了往日温和谦恭的笑脸,首次展露出犀利而森寒的一面,众人尽皆心中凛然不已。 也便在此刻,才忽然又都不约而同的想起,这位恩义王爷的种种传闻。独斗姬罕答、义救戎王父子、血战城西谷、鞭笞巴桑……… 一桩桩、一件件早已传开的事儿,哪一件不显示着这位的雷霆霹雳手段?可惜大伙儿却被他总是显露在外的温和蒙蔽,竟然忘了这些。便如佛家所说,既有慈航普渡之面,却也有金刚怒目之时啊。 多吉桑巴面色死灰,在岳大官人冰冷森然的注视下,哪还说的出半句话来。 喀桑乌旺低头坐在台下,心中只一个劲儿幸灾乐祸。别人不知,他却如何不知,这个人根本就是个魔鬼,又岂是那般好欺的?这多吉老儿不知死活,打从被泽当部大败后,便低眉顺眼的甘做郎达磨立的走狗,今日可算一头撞上南墙了。嘿,却不知他那主子,又肯不肯为他出头呢? 他嘴角含着冷笑,坐在台下,目光闪烁不定的看着。忽然感觉双手原本的疼痛,此时竟也不是那么厉害了。 “咳咳,嗯,王爷息怒,王爷息怒,误会,全是误会而已。”看着多吉桑巴的窘状,作为人家的老大,郎达磨立果然不得不出面斡旋。不然,以后再有事儿,手下小弟又有哪个肯冲出来? “….呵呵,多吉头人也是想的过于细致了,说到底,却是跟王爷交往太少,哪里晓得王爷的豪迈忠义。想必日后只要多多与王爷相交,定不会再有今日这等误会发生了。至于说方才的提议,便是王爷不说,寡人也是要说话的。如今我吐蕃得王爷之助,兴商贸、开盐利,眼见便是大盛之世将开;又有大翟戎王复国大业在即,兵马调动,粮秣供给,更是千头万绪,寡人怕是分身万千,也是忙不过来,又岂能再有精力去管那劳什子竞标费,呵呵,全是误会,误会,只当一笑。王爷胸怀广阔,也请暂息雷霆,勿要为此小事生怨。眼前,还当以大局为重才是啊。那个,多吉头人,来来来,你也来给王爷陪个不是,大家一笑罢了可好?” 他面上堆满笑容,出前两步向岳大官人拱拱手,一番言词却是高抬低放,轻轻抿过。言语最后,又再暗有所指,尽显奸雄本色。 多吉桑巴眼底划过一道忿然,只是形势比人强,却也由不得他。只得挤出一脸惭笑,上前抚胸见礼。 岳大官人本就是借题发挥,也明白其中关窍,哪会真个跟他计较。当下淡淡一笑回礼,就坡下驴,将这面子兜了起来。只是眼中那份哂然,却让郎达磨立心中暗暗恼怒。 这个小插曲一过,场下众人也都松了口气儿,便有不少人催促着开始竞标。 郎达磨立心中虽怒,却也知道此时之事,再有起伏就太没水准了,当即令人去取各项竞标用的物件。 第201章:惊掉人眼球的数字(2) 待到台上投标箱放好,一份份式样新颖的合约发放到台下众人手中后,场上方始渐渐安静下来。可是不过片刻,等众人看明白上面的条款,不由的又是目瞪口呆起来。 这合约上,果然是按照这位恩义王所言,整个吐蕃化为三个区不错,每区的标底也不错,可是,可是那年销售总额,一跃入众头人眼中,却顿时让众人犹如兜头一盆冷水浇下。 吐蕃一地,按照往昔历年所计,单茶一项,销售总额大概在四十万斤上下。这个数字,虽然远远不能让吐蕃市场满足,但若说再往上增加,或许多出十几二十几万倒也可以。 可….可如今这合约上,那位恩义王三区标注后的总额,竟然达至一百万斤,这个数字,却是翻了两番还多。而且明确规定,完不成者,则在原供货价格上,下一次进货自动上浮半成额度;若超额完成者,则给以额外奖励。 茶利之厚,在场中人自是明白的,也知道卖的越多,自家所得也是越多,这本无可厚非。更不用说,后面还有那个奖励了。虽没明确额度,但如此大的数目下,便只百中取一,累积算下来,也是令人怦然心动的。 可是,道理虽然如此,却毕竟只是一种理想化的计算。吐蕃市场虽远未饱和,但要想一下子便达到这种销量,除非吐蕃人人都参与到消费中。 而实际上,真正消费的大头,全都分摊在贵族阶层。平民和奴隶们虽也有需求,但他们手中的钱财,却注定不会在短期内达到这种水平。 既然如此,这个销量数字,岂不是成了变相的在第二次供货,就开始提价了?众人不由的纷纷嘀咕起来。 台下众人心中嘀咕,暗暗盘算其中利弊。先前几番往来,大伙儿算是看明白了,这位恩义王算盘打的那叫一个精。不说就算价格提高半成,大伙儿还是有大把的赚头,便只牵扯到那盐湖之利,这其中就要好生考量一番。 谁要是惹得这位主儿不爽了,会不会在盐利上卡自己一下?若真那样,可就得不偿失了。可让人如此明摆着斩上一刀,大伙儿又实在那个,他奶奶的郁闷啊。这不摆明欺负人嘛。 台下众人议论纷纷,台上陆芜菁看着眼前厚厚的合约,也是瞠目结舌不已。 一个全新的销售模式,忽然凭空便得十余万的纯利,甚至还有近半数的闲余资金周转,这已经让她完全颠覆了之前的商业概念。 说起闲余资金,自然指的是那个所谓的保障金了。她并不笨,只消略微想想,便能想明白其中的道道儿。 什么保障金啊,除非哪个代理不做了,不然,这笔钱还不是一直放在自己手里?就算谁不做了,再换一个,还是一样也要交这份钱,不过是换个人交而已。 这个小男人稍使手段,便凭空套取了如此大的一笔财富,其人其智,简直堪称神迹了。 而今,在这个基础上,竟然还不满足,一张嘴便将历年销售额度,猛然抬高两翻还多,这在芜菁姐姐看来,实际跟下面众头人一样,那就是这厮只是在玩花招,换个方式更大的压榨利益罢了。却偏偏搞出这么冠冕堂皇的借口,实在不怎么光明磊落。 芜菁姐姐好看的黛眉微蹙,几次抬眸看向优哉游哉的岳大官人,张口欲言却又忍住。 在她心中,委实不愿自己的男人被人诟病,让人在背后说他哪怕一句坏话。在她心中,自己的男人,便该是完美无双,总是散着耀目的光环,矗立于世人眼前,没有瑕疵。 感受到佳人的目光,岳大官人扭头凑了过来,低笑道:“怎么,是不是觉得我太坏了?哈,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我太开心了。有道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你要是觉得我坏,那只能确定一件事儿,嗯,那就是,你果然爱上我了。” 这厮一脸欠揍的*笑,芜菁姐姐哪料到这种场合下,此人还敢如此放肆的调戏自己。玉颊羞得如天边朝霞一般之际,不由狠狠的白了他一眼。 嗯,收到!美人儿的白眼也是那么的风情万种,令人陶醉。 岳大官人皮厚无比,哪还在意这个。于他而言,芜菁姐姐的白眼那也是秋天菠菜的一个变种,这种富含各种维生素的菜品,自然要全部收下,那是决不能便宜除他之外的任何人的。 得意洋洋的兜着这大捆的“异种菠菜”,在芜菁姐姐的无奈和彩霞等人的鄙视中,岳大官人施施然再次站到台前,目光一扫台下百态,这才哈哈一笑,朗声道:“大伙儿是不是觉得我在欺负人,在变相的提价?” 第202章:岳氏大烧饼(1) 第202章:岳氏大烧饼 瞅着台上岳大官人毫不以为耻的笑容,听着这厮竟如此坦然而直白的问话,台下众头人忽然觉得牙根儿很痒,很有种吐他一脸的冲动。 麻痹的,见过无耻的,可咋就没见过这么无耻的呢?做人要厚道啊!大周还是汉人当家吧,不是汉人都讲究个礼义廉耻,奉行君子之道的吗?这啥时候,无耻竟也如此嚣张了吗? 发指!太发指了!都说咱吐蕃气候无常,十里不同天,这风雨雷电的,说来便来。可如今老天咋就不打雷呢?打雷啊,劈死这妖孽行不? 众头人满眼期盼,无语向苍天。 你妹的!这一个两个都毛的表情啊?这含泪的、磨牙的,勒个去的,至于的吗?岳大官人六识敏锐,瞅着台下的一张张面孔,笑容有那么片刻的僵硬,心里暗暗腹诽着。 “咳咳,唉,我发现,咱们吐蕃人民都有个通病啊,那就是健忘!”岳大官人没得到应有的回应,只得摸摸鼻子,摊手说道。 台下众人渐渐静了下来,互相看看,接着都是神情木然,齐齐将目光聚向台上。心中却暗暗想道:你说吧,反正咋说都是你的理儿,咱们认栽了成不?只要不是太过分,随你折腾吧。话说换谁来,也受不了你这么个玩法啊。还让人活不?这日子,没法过了。 “我说你们健忘,你们是不是觉得很冤?那好,我便再提示一下,还记得今天刚开会时,在说到大伙儿各出兵粮,以助大翟戎王复国时,我曾说过,那不仅仅是帮助大王,也是为了你们发财的话吗?” 岳大官人脸上忽然显出诡异的笑容,众人眼神一缩,这才想起来,似乎这位确实有过这么一句。不过当时谁真当回事儿了?给战争冠个大义的名头,给不合理找个合理的由头,这本就是一种政治手腕。在座的都是各部头人,哪个不是个中好手?这兵啊粮啊的都答应出了,谁还真个在乎你们怎么说辞吗? 可是,眼下,眼下这位爷忽然将这话儿又拿出来说………,这个,呃,到底是什么意思? 大伙儿诧异之余,忽然莫名的期待起来。 “嘿,吐蕃一地的市场就这么大,要是经过几年的培育经营,百万销量也不是不可期的。不过现阶段嘛,哈,可就不是那么容易达到的了。但是…” 台上岳大官人老神在在的淡然说着,台下众人听他竟然将这层窗户纸自己捅破,心中更是诧异。正迷惑之余,却猛听他话头一转,吐出但是两字,不由的都是瞪起眼来,知道戏肉来了。 “……但是,吐蕃市场虽然分了,可不代表别地儿的市场也分了啊。那边,湟中,甚至湟中往西、往北,那里的市场有多大,你们想到过没?” 岳大官人忽然站定身子,猛然转身,伸指指向西北,大声的说道。场中众人身子一震,呆了一呆,随即,面上猛然显出狂喜之色。 第202章:岳氏大烧饼(2) 是啊,湟中那边可不是吐蕃,那里有着广袤的,不小于吐蕃全境的地域。吐蕃划分了,但是那里没有啊。吐蕃规定了大伙儿自在各区销售,但却也没有规定不可往吐蕃之外的地儿销售啊。 恩义王这意思很明确了,这是鼓励大伙儿别将目光只放在吐蕃,而是走出去,主动将发财之路通出去。 吐蕃有川滇蕃南商路,那是周地和大理通往吐蕃的贸易之路;可除了这,还有一条一直往北,通向玉门、湟中之地的蕃北之路啊。 此次既然要协助大翟戎王打回湟中,那何尝不能将商路也顺势推过去呢?更何况,真个帮戎王复了国,自己这些出兵出粮的,戎王又岂能亏了自己? 更别说,那里地域极大,除了当日戎王在那时,还算有个领头的。其他百族纷立,哪还有能数的上的?若非如此,那原本龟缩于凉州的哈依部,便算那拔野部再骁勇,又怎么敢只两部人马,就进犯湟中? 当日汉人北逐党项,西击吐谷浑,终使党项八部被生生分割两处,整个吐谷浑也彻底瓦解。而后,威西都护直抵甘、凉、瓜三地交界,自此后近百年间,青海一地,便再无一个统一的**出现。只剩向北退入万里瀚海边缘的党项七部,勉强抱成团,却也不敢轻易招惹汉地。 相对来说,青海一地虽没了统一**,但在威西都护的震慑下,却难得的步入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稳定和平,这使得即便如吐蕃这样的整体,在经济实力上,也远不如青海一地众多部落。 如果真能趁此时机,将茶贸之事介入,别说百万,便是再加上二三十万,那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众人想通这点,不由的都是双目发亮起来,人人脸上都带出了兴奋的潮红。 “……青海之地,我暂不划分地界,销售区域便以谁打下的归谁来算。当然,**则必须归我大翟戎王。你占的地儿越多,销售区域便越大,销量自然也就越大,银子赚的便也越多……” 台上岳大官人风轻云淡的说着,谆谆善诱着,台下数百双眼睛渐渐开始泛红,鼻息咻咻。 郎达磨立只觉背后阵阵寒意,这个魔鬼,他这哪是只为戎王复国啊,这根本就是招了一群狼去。他以利益为饵,将这些被银子刺激的蕃人彻底化身为一群饿狼,从而为戎王打出比原本要大出几倍的湟中来。 而且如此一来,人人感他恩德,别说日后那青海之地,怕是在这吐蕃,此人一句话,都将形成莫大的影响了。 郎达磨立忽然隐隐感到了恐惧,他恐惧自己,这次是不是打开了一只笼子,放出了一只可怕的洪荒巨兽… “………或许还有件事儿,你们应该更感兴趣些。”岳大官人哪会知道身后郎达磨立的惊惧,依旧是不紧不慢的继续加着码儿,给所有人描画出一个独有的“岳氏大烧饼”。等到最后这个饵抛出来,终于彻底点燃了所有人的兽性。 “……其实,青海也有盐,很多的盐。为了奖励大家,戎王决定将施行和这边同样的策略,那就是与大伙儿分享这份所得。到时候,将会根据各位头人在那边占地多少,来决定各部所占额度的多少……” 轰! 爆发了!场中各部彻底爆发了!去那边打仗,大伙儿没兴趣,去那边占地,大伙儿还是没兴趣。可是,去那边发财,去卖茶、去淘盐,这可是一本万利的大买卖啊,这要是再没兴趣,那就是二傻子了! 怪不得恩义王开始就撂下那话儿来呢,原来竟是在这儿等着大伙儿。娘的啊,早知道的话,大伙儿何不多出些兵,也能多捞些好处啊。 事到如今,大家都明白过来了,怕是谁也不肯让谁多占了。兵力多少,也只能按照之前所定那样了。唯一还能做的,就是原本打算派出点杂兵的,这会儿可要回去调整一番,绝对要派出最精锐的士卒才行。 而那些个小部落,只出粮不出兵的,也在暗暗打算着,是不是等大部落走后,再悄悄联合起来,单独组一支联军过去。不求分的太多,大佬们吃肉,大伙儿们分点汤总也是好的。 以恩义王这般仗义的性子,大伙儿好生求求他,应该有戏。有他老人家居中协调,那些大部落也得给他老人家几分面子不是。 这位恩义王,简直就是上天给大伙派来送财的啊。 “斯金!斯金!斯金贡布!” 场中不知是谁,忽然首先喊了起来,众人楞的一愣,随即便山呼海啸了起来。 第203章:赚钱,其实很简单(1) 第203章:赚钱,其实很简单 斯金,在藏语中就是财富的意思。贡布,是**、祐主的意思。这连起来,就是财富的护佑主神,也就是财神。 当场中此起彼落的斯金贡布之声呼喝而起时,新鲜出炉的岳大财神颇有些雾煞煞的,完全不知道毛的意思。只是眼瞅着一个两个,满脸都是崇敬爱戴之色,料来应是好意,当即便得意洋洋的坦然受之。 站在台上,恬胸叠肚的好不得意。不时的还要挥挥手,越发引得众人欢呼一片。 陆芜菁等人看的目瞪口呆,悄然拽过桑铎相问。桑铎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这才将缘由细细讲来,芜菁姐姐等人于是彻底石化了。 到了这个时候,再没有任何人敢于挑战岳大财神的地位了,也绝没任何人敢于质疑这位新鲜出炉的斯金贡布,关于发财的言论。 当好半天后,众人的热情终是渐渐冷却下来,这次的洽商大会,也终于进入了最□□,那就是,竞标开始。 翘起二郎腿,靠在芜菁姐姐的身边坐着,鼻中嗅着玉人的幽幽体香,岳大官人手捧茶盏,美的简直没了边了。 台下众人聚在一起不断的,慎重的商议、修改着手中的标的,趁此功夫,岳大官人终是将忽悠的任务圆满完成,回返座位中场休息。此次吐蕃之行,空手套白狼的计划,在周密布置,设下连番饵料后,终于已然到了坐等开盅收成的环节了。 而直到这时,岳大官人也搞明白了那个斯金贡布的意思,坦然接受着几个兄弟仰慕的目光,还有身边佳人那迷醉的神情,岳财神觉得自己这一刻,真的如同成了神一般,飘飘然如在云端仙宫了。 时间渐渐的推移,台下三五成群的人堆开始慢慢散开,从第一个傲然迈步上台,将手中折成一方,标着底额的标书投入标箱中的羊同世子喀桑乌旺之后,吐蕃大小四十余部的众头人,或三五结伴,或组成亲眷联合,陆陆续续上台,将最终研究的结果,小心的投入箱中。 此时台上台下,一双双眼睛都不觉盯紧了那个小小的木箱,这一刻,那木箱俨如就是一个聚宝盆。任谁都知道,等待这个箱子打开那一刻,便决定了在场许多人、许多部族在未来一年的生活。 发达,还是维持,每个人都在等待,都在期盼。 岳大官人两眼炯炯,亮的如两盏灯笼,只是细看之下,这灯笼的外形实在太过雷人,嗯,说是灯笼不太确切,应是说,整个就是俩大周通宝!金灿灿的,左眼写了“我”,右眼写了“的”…… 好容易等最后的一票投下,场上忽然自动沉寂了下来。众人屏气凝息,齐刷刷的将目光放在了岳大财神身上。 岳大财神使劲的控制着脸上的笑容,生怕一个绷不住,就此将嘴巴咧开,闪了腮帮子。 于是,在微微带着些僵硬的假笑中,起身先是邀了吐蕃赞普郎达磨立、大翟戎王姬罕答两位大佬,又再邀了同来观礼的大论阿旺平措一起,共同走到台前,当众打开木箱,一张一张开始唱票。 第203章:赚钱,其实很简单(2) “有山部,中区,七万两千两…” “那瓦部,东区,六万八千两……” “羊同部,西区,八万两!” “苏毗部,中区,九万一千两!” “牦牛部,中区,十……十万两!” “色当部,东区………” “瑙鲁部,东区……” 随着一张张票额的唱出,场下不时响起阵阵或吸气,或低呼的叫声。出乎众人意料的,羊同部世子喀桑乌旺开始气势汹汹的喊着要拿最富裕的中区,但到真个投票时,却仍是选择了自家所在的西区。而且,一出手,便是压倒性的八万两。 八万两在所有唱票中,并不是多么出眼的额度,但是放在相对东部更广袤、人口密度更分散的西区,却仍是一个令人震惊的数目。这也显示出羊同部队自家门口的控制决心。卧榻之旁,绝不容他人酣睡! 郎达磨立听着一张张票的额度,眼角不由的微微抽动着。而当牦牛部竟而喊出个十万两的高价时,全场哗然,让他也是不由微微动容起来。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霍日洛桑满脸的皱纹都笑开了,起身连连向四周抚胸为礼,那份子得意和喜悦,便怎么藏也是藏不住。引得其他几个也竞标中区的头人,不由的一阵的咬牙。却又不得不强挤出笑脸,纷纷出声恭喜。 待到所有唱票结束,最终以羊同部以八万两拿下西区,牦牛部十万两拿下中区。而东区时,却出现了戏剧性的插曲。 苏毗部那位被郎达磨立逼着向岳大官人发难的头人多吉桑巴,竟而机灵的同时对中区和东区都投了一票。虽然中区最终败北于牦牛部的十万巨额,但在东区上,却以八万八千两,比第二名,白兰部的八万六千两足足高出两千两而胜出。 面对这个结果,白兰部当家头人,内大论次仁欧珠差点没气歪了鼻子。利益攸关之下,也顾不上面子了,当即跳了出来,指责多吉桑巴违规。说恩义王早已说过,每部只能代理一个区,不可多占。他一个人连投两个区的竞标票,便是违反了规矩。 多吉桑巴满面的委屈,哪里肯认这壶酒钱?当即反唇相驳,道是恩义王只是说最后结果不可多吃多占,也未规定一家不可同时投标两处啊。 况且,自己最后也就是只胜出一处嘛,这种结果,与恩义王开始的要求并无相违之处,所以,东区自该他苏毗部所得。 次仁欧珠眼珠子都气蓝了,抖着胡子与多吉桑巴争论不休,一时间,众头人都是面面相觑,连郎达磨立和姬罕答都是满脸的无奈,最后只得向岳大财神求救。 岳大官人眼珠儿一转,一面不断安慰次仁欧珠,沉痛表示这是自己的疏忽,导致了这种“漏洞”的出现。一面又对多吉桑巴钻这种“漏洞”表达深切的鄙视。 然而就在次仁欧珠大喜,以为岳财神最终还是站在他这边,多吉桑巴满面失望,暗恨岳陵这是公报私仇的时候,岳财神却口风一转,道是虽说这是个“漏洞”,但终归却是正大光明的竞争,实在不好一口否认,让两人的口水仗,顿时再次展开,并颇有升级之势。 由此,岳财神最终“很为难”的又说出一个办法,就由他们双方,来一次明标竞争,各凭实力分个高下好了。 这法儿一出,争斗中的两人齐齐点头,旁观众人却纷纷在肚中,暗暗向某人亮出了中指。 太他妈卑鄙了!这不简直就是顶着死猫上树吗!这两边小风一扇,两下里火都对上了,虽明知道最后便宜的是陆家,但这口气却是不能不争的。 于是,便在一番激烈的对撼后,东区最终以苏毗部,以十二万的超高价最终拿下。 由此,本次岳大官人吐蕃空手套白狼计划,终以三十万两总额度的收成,以最终白兰部和苏毗部彻底埋下仇恨为代价,得以圆满达成。 面对着三十万的巨款,便算刨去保障金,单只理所当然纳入囊中十八万的收益,芜菁姐姐彻底晕菜了。 而对于芜菁姐姐的茫然,岳大官人却只是耸耸肩,潇洒的打个响指,一边让她开始签订合约,一边轻飘飘扔下一句话:“赚钱,其实很简单。” 第204章:咸水湖还是盐湖(1) 第204章:咸水湖还是盐湖 轰轰烈烈的洽商会,在最终确定了三大经销商,完成了签约后,就算圆满结束了。剩下的事儿,除了狂欢一通外,也就只有戎王出征,还有岳大官人先前所说的盐湖一事儿了。 所以,当台上陆芜菁等人在水生和向涛陪同下,暂往后面神湖宫休息后,众吐蕃头人大佬们,就眼巴巴的看向岳大财神和郎达磨立两人。 相对于中原汉人的含蓄不同,少数民族的人,对财富的向往和攫取,却是更加直爽坦白,并不遮遮掩掩。 岳大官人狂卷了三十万两雪花银,耍尽了心机,这会儿当然不好稍有推辞了。再说了,对于盐湖一事儿,他也不怕这些人觊觎。毕竟,盐湖有盐,但却不是说谁想搞就能搞的。 盐湖要想取出盐来,必须要将盐层上的芒硝层分离出来才行,而这种手段,却非现今这些古人们,尤其是这些吐蕃人所能掌握的技巧。要想发这个财,就更加离不开岳大官人这位伪财神了。 更何况,在岳财神眼里,真正值钱的并不是盐,而恰恰是那些析出后的芒硝。其中之妙,便不可为外人道也了。 科技才是第一生产力!岳大官人笑眯眯的看着众人,心里却在臭屁的想着。 “兄弟,我这便要出发了。后面各部人马的跟进诸事,便拜托于你了。” 趁着岳大官人招应众头人暂歇,准备一起去察看盐湖的空儿,戎王姬罕答带着儿子姬连,已经整束完毕,来向他辞行。 按照事先定好的计划,他们要先行一步,去将当日散落在湟中附近的旧部汇聚起来。 至于吐蕃各部答应派出的援军,则在十日后才能集合好,届时由岳大官人带着,径往青海会师就是。 途中,还要先护着陆芜菁的陆家商行一行人,回到蜀中成都,安置后续供货联络点等一应之事。 这个时代,虽没有银行,但却有了飞票的雏形,通兑通取,倒也不需真个押送三十万两银子间山万里的,这让岳陵也是大松口气儿。 “大王放心,一切都会顺利的。”岳大官人连连笑着点头,眼中却攸乎闪过一道寒芒。握住姬罕答的手,微微紧了紧。 姬罕答豪迈一笑,拍了拍他肩膀,大笑道:“当然放心,有你这般谋划,若还不顺利,岂不是老天不佑了?你可是惜金贡布呢。” 岳陵也大笑,两人对饮一碗,这才在众人的预祝中,目送着姬罕答带着五百勇士,一路绝尘而去。 待到大队走的远了,这边众人也闹哄哄的准备好了。郎达磨立未能从洽商会中分上一杯羹,心中委实有些嫉恨,于这盐湖一事儿上,哪有心甘情愿再与人分享的道理? 只是开头话说的太满,这会儿却是不好更改,只得强挤出几分笑脸,安排分置一番。 桑铎寸步不离的跟着岳陵,眼见没了姬罕答的卫队,插空凑到岳陵身前,低声道:“主人,如今少了戎王禁卫的卫护,是不是调向统领那边的人跟着?” 第204章:咸水湖还是盐湖(2) 岳陵扭头看看他,摇头道:“不用,有这么多头人在一起,还有他们的护卫,谁敢来惹咱?再说了,不还有赞普的卫队在这吗。咱们这儿不必担忧,倒是夫人这儿,却不可不防。嗯,我还在想,要不要你也留下………” “不可!”听岳陵想让自己也留下,桑铎面色一变,当即出口打断他话头道。 只是话才出口,又觉如此顶撞主家实在不敬,躬身谢罪道:“主人勿怪,只是小的乃是主人之仆,万事都比不得保护主人为先。既然夫人处主人已有安排,想来应不会有事。若主人还不放心,还可请赞普那边派在此地的禁军多加留意也就是了。” 岳陵见他甚是坚持,叹口气,只得拍拍他肩膀应了。只是又再喊来水生与向涛二人,细细叮嘱一番,待得二人一再点头后,这才翻身骑上坐骑,招呼着众人齐齐往东北方向而去。 此时诸事都皆安置以毕,众人没了心事,这一路便轻松了起来,若不是越往北边,沿途越发荒凉,高原气候让人有些难受,大队人马,倒直如游山玩水一般。 好在众人皆是轻装简从,又都是土生土长于此,便有些难耐也自克服的了。一路行进极是快捷,不过第四天,便已抵达一片高原。 桑铎跟在岳陵身边,纵目四望之后,心中暗道果然。眼前这里,可不正是当日,岳大官人会前带着大伙儿乱窜那阵儿,来过的玛尔果吗。 眼见他驱马上前,待走至那透着一片纯蓝的大湖边回身而笑时,不但桑铎已然彻底明白,众部落头人也都反应了过来,不由齐声欢呼,纵马向前围拢过来。 “这里叫玛尔果茶卡,也便是我先前所说的那个,可使吐蕃之人,享用数代的大盐湖。”岳大官人端坐马上,手举马鞭,猛的向后一挥,朗声宣布道。 “这…这….,王爷,您确定这是盐湖,而不是咸水湖?若是盐湖,又如何取盐?” 众蕃人早已下马围住了湖边,指指点点之际,大论阿旺平措却双手掬起一捧水尝了尝,随即吐出,皱着眉头问道。 要知吐蕃之地,咸水湖极多。但咸水湖却不同于盐湖,咸水湖乃是千万年前地壳运动,从大陆板块间隙中渗入的海水,混合了原本的地下死水而成。虽具咸味,却晒不出多少盐来。 吐蕃高原上,大小湖泊极多,计有四百多处。其中这咸水湖,便有许多。往昔曾有蕃人不懂,遇上这种咸水湖,误以为发现了宝地。结果,一通忙活后,所得几乎全是各种杂质,其中含盐量却微乎其微,几乎可以不计。从那时起,蕃人才明白,这咸水湖跟盐湖,压根就不是一码事儿。 相对咸水湖,盐湖最大的不同,便在于盐的来处。咸水湖即便能取得极少量的盐,却须通过晒、蒸等法子,自水中而得。但盐湖则不然,盐湖的盐,乃是直接取自湖中的盐结晶。最好的,便是沿着水边,会有一层明显的盐层,甚至让人直接收取就行。 吐蕃现有的几个小盐湖,都是如这种最明显的表质,但可惜,这种湖的产量,却实在不高。 而眼前这湖,岸边不见盐层不说,又水色深蓝,显示这湖怕是极深,便有结晶,恐也很难提取。更大的可能,便是这根本不是盐湖,而只是一处咸水湖。 阿旺平措身为大论,虽然多有政敌,但其人见闻极博,倒是人所公认的。如今他这么一说,众人顿时都是心凉了大半,齐齐将目光看向岳大官人。便连赞普郎达磨立,也是眼中闪过疑惑之色。 岳陵端坐马上,对阿旺平措所问并不急于回答,只是将目光静静的扫过众人一圈后,这才微笑道:“诸位称我为惜金贡布,却原来对我如此没有信心吗?” 众人听他如此一问,不由都是面面相觑,话说那惜金贡布的称谓,不过只是一种恭维,一种夸张的宣示而已,难道你又真个是神仙,能将咸水湖变成盐湖? 只是这话可不能明说,众人只得默然。岳陵眼见众人面色尴尬,忽然仰天大笑,也不答话,忽的一提缰绳,下一刻的动作,登时让所有人同时大吃一惊,当场石化。 第205章:神迹(1) 第205章:神迹 骏马长嘶,玛尔果茶卡湖边,岳大官人在众人一片质疑的目光中,忽然掉转马头,蓦然催马直往湖中而去。 众人同时大骇,难道这位恩义王羞刀难入之下,竟而想不开了要投湖不成? 哎哟,这个可万万不可!就算这盐湖之事不成,怎么说不还有那茶马交易一事吗?这要让他死在了这儿,那大伙儿可真是白忙一场,彻底没了指望了。 众人心中骇然,有沉不住气的,已然不觉惊呼出声来。只是那声才叫了出来,便被眼前出现的一幕,瞬即震惊的目瞪口呆,当场石化起来。 阳光下,马儿四蹄翻飞,踏起的水花迸溅如碎玉般。只在须臾间,便已奔至那大湖中间。而让人惊骇的是,从头至尾,从这位恩义王纵马起始,一人一马却不见下沉半分。 待到奔至大湖中间,随着岳大官人勒马而立,回首望来,但见一汪幽蓝之上,浅波荡漾,泛出层层涟漪。而岳大官人却凌波而驻,就那么仍是立于水面之上,风吹衣袂猎猎,直如神迹一般。 这….这….,这难道真是财神转世? 众蕃人至此,不约而同的,心中同时升起这个念头来。眼前这一幕,实在是也太震撼了些,太诡异了些。完全超出了大伙儿平日的认知了。 此时此刻,整个玛尔果茶卡湖边鸦雀无声,百十号人齐齐目瞪口呆的望着同一个地方,没人发出哪怕一丁点儿声息来。 赞普郎达磨立傻了,大论阿旺平措傻了,羊同世子喀桑乌旺瞪大了眼睛,霍日洛桑、多吉桑巴等都满面骇然,便连跟着的桑铎,也是面色大变,满眼的不可置信。 “哈哈,哈哈哈………” 就在众人震骇莫名,完全被眼前一幕震住的时候,立马湖中的岳大官人,嘴角的笑容已是越来越盛,最终不由放声大笑起来。 噗通、噗通! 群山回应的大笑声中,岸边人群中,已是忽然矮了一大片。包括一些部落头人在内,便在这大笑声中不可自抑的跪了下去。 “这….这…” 郎达磨立面色死灰一般,口唇颤抖着,喃喃不知该说什么。一个身子亦抖如筛糠一般,若不是身边近卫扶着,怕是也要软了下去。 蹄声再起,大笑声戛然而止,岳大官人轻扬马鞭,坐骑踏着小步,悠然的向湖边走了上来。 “诸位这是做什么?请起,快快请起。如此大礼,这不年不节的,岳某实在承受不起啊。” 岳财神眼中划过一丝戏谑,再次回到岸上,双手抱拳,左右连连拱着,语气中却是大有讥诮之意。 “………王爷真神人也。我等无知,还请王爷恕罪啊。” “惜金贡布,果然是惜金贡布,还求神人宽宥……….” 听着岳大官人的讥讽,众人多有惊恐的,不由的一片声的恭维和求肯声响起。 岳大官人心中这个得意啊。这玛尔果茶卡乃是一个天然的富盐矿,只在矿层上被一片地下水覆盖。而从后世资料得知,这片湖水最深处,并不是在湖中心,反倒是在最东片。湖中心处的水,只有浅浅的五点五厘米左右。 第205章:神迹(2) 至于颜色,却是因为水太浅,高原之地又空气稀薄,少有污染。所以,白色的芒硝和盐晶结体,反衬天空使然。若非早知其中奥妙,又不去有心察看,便是神仙也难发觉。 这种情况,便在后世那次科学考察时,也是在极偶然的情形下,才被科考人员发现,从而爆出了这个大盐湖的秘密来。 岳大官人凭着后世的信息,今日却狠狠忽悠了一番众人,终是在吐蕃人心中,竖起了不可动摇的神位。 “从我驻马之地起,再往东进一半距离,砌坝拦住,将水引走,一切便可见分晓。至于取盐之法,嘿,且待回头,我自会留下办法就是。” 岳大官人昂然端坐马上,摇头尾巴晃的,恬不知耻的接受着众人的膜拜。心满意足后,这才淡淡然的吩咐下去。 众人到了此刻,哪还敢对这位惜金贡布起半点不敬,连连躬身应着。 随即,自有各部头人扎下帐篷,又为岳财神单独扎起一帐,却与赞普郎达磨立并立于所有帐篷中间,自是一种尊崇之意。 对此,郎达磨立也是心中忐忑,神思恍乱之余,纵有些不忿,却是不敢多言。 待到安扎已毕,这才请了众人在中军大帐坐了,安排酒宴。外面各家头人各出随从,在郎达磨立一标亲军的带领下,按着岳财神的指示,筑坝引水。 那玛尔果茶卡占地极大,众仆从战战兢兢的下了水,却惊喜的发现,原本看上去全是幽蓝湖水之处,下面竟是结实的实地。直到走过了岳大官人立马处,又往东走了好大一段儿,才见水势果然渐深,心下由是更加信服。 随后一边使人报于各自家主,一边挖土筑坝,开渠引水。各头人得报,自是不免心中也都惊凛,便郎达磨立,也是心中惶然,暗自栗栗。酒宴之间,自免不了谀辞如潮,让岳大官人颇有些飘飘然。心中畅快之下,纵意欢饮,终是宾主尽欢。 如此,一连两日后,终得将低坝筑起,待那层浮水排空,晶莹洁白的硝盐晶体,终于在世人之前,展露出诱人的娇容。 玛尔果茶卡沸腾了,众头人死死盯着放眼一片白茫茫的刺目剔透,人人都是面现潮红,呼吸急促。 惜金贡布没说错,果然好大一片盐湖!这要开采出来,不但吐蕃一地再也不必受缺盐之苦,单只盐利一项,就不知能各部落带来多少财富。 与各部头人的欢呼雀跃不同的是,站在湖边的郎达磨立,这会儿却简直要悔青了肠子了。 妈的,自己为什么就那么倒霉?不该全信全听那小魔鬼的,却全信了。而该全信全听的,反而却大不以为然,而今终于导致了眼前之果,这让赞普大人简直心都在流血了。 在他这里的信与不信之说,却是来自于两个方面。说不该信的,便是那茶马交易只是小道,不过是为了顺手帮陆家商行一个小忙而已。 小忙?郎达磨立暗暗磨牙,麻痹的,一个小忙就是三十万两现银,还有今后一年中百万两的交易啊。这他妈是小忙吗?我叉叉你个圈圈的啊。 郎达磨立欲哭无泪,相比于不该信的那个小忙,对于那小魔头说的盐湖之事,自己为什么就又不信了呢? 一个足以让全吐蕃人享用数代而不绝的盐湖………. 擦的啊!这忽然凭空蹦出来这么个话头来,你随随便便一张嘴,说有就有,换谁能立马儿就信了啊?换谁不是跟听天方夜谭一样?换谁,又不和自己一般,认为这是他在忽悠人?这….这怪的自己吗? 可事实证明,偏偏他不在意的小忙,却原来是一大笔财富。而在他认为,人人都认为是假的,却偏偏是真的…,郎达磨立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早知道这是真的,自己怎么可能那么痛快的答应跟这些狗东西分享?要是自己独家掌握了这个大盐湖,吐蕃之势将立刻大变,自己又何必再如履薄冰的拉拢这个,讨好那个的?便只凭控制这盐一项生意,就能让包括羊同部在内的所有人,不得不向自己低头。 可现在,现在……… 郎达磨立失魂落魄的凝立在湖边,呆呆的看着眼前一片雪白,忽然似看到了那小魔头邪魅的笑容,隐隐的笼罩在了这片高原的上空,雪白的颜色,就如同那人唇间露出的牙齿,闪着森寒的光芒,是那么的刺眼。 而就在所有蕃人欢呼沸腾的各自庆祝,在郎达磨立心丧若死的同时,没人发现,岳财神的大帐中,桑铎脚步匆匆的跑了进来,低声在岳大财神耳边低语了几句,岳大财神顿时猛然色变,原本挂在脸上得意的笑容,瞬息便被阴戾代替。 再下一刻,大营中急速冲出几匹马,直往来路狂奔而去。而随着这几匹马冲出后不久,一个消息慢慢的传了开来。 第206章:变生肘腋(1) 第206章:变生肘腋 “……有贼子围攻神湖宫,那边的侍卫快挡不住了。” “……说是冲着那位夫人去的,不知怎么让人知道了那三十万的事儿……” “…….听说都惊动了两位活佛,使人来急报惜金贡布,惜金贡布这才急着赶回去…….” “………那咱们要不要去帮忙啊?” “按理说,当然要去啊。不过,喏,咱们那位赞普在呢,一切便听他安排就是,这头却不可随便出,小心遭忌…….” “…呃,也是。” 营地里,忽然传开的消息,引起了一片慌乱。只是出乎众人意料的是,一直力挺惜金贡布的赞普大人,却似乎完全不知道这事儿似地,不管众人传的如何沸沸扬扬,也未传下一言半语来,让人觉得诡异无比……… “啪啪!” 狭窄的山路上,马鞭急促的挥起,打的脆响带出一片回音。岳大官人满面冷厉,眼中冒火,伏在马鞍上不管不顾的猛催胯下坐骑。 身后,桑铎带着五六个宫中禁卫,紧紧跟随其后,不敢稍落半步。 两日前,神湖宫外忽然发现几具尸体,经确认,这些尸体却是原本神湖宫内的喇嘛。 而后,留守神湖宫外的禁卫连忙一边仔细查察,一边派出快马向赞普这边禀报。不为别的,只因眼下这神湖宫里,可还住着一位贵人,那就是那位恩义王的女眷,刚刚狂卷了三十万两银子的芜菁夫人。 要是这位主儿出点事儿,怕是立马就要招来泼天的祸事了。现在谁不知道当日城西山谷外那码子事啊?据说当日那事儿,连朝中大将军占堆杰布的儿子,少将军巴桑都跟着受了牵扯。 况且此次不但涉及到那位夫人,死的更是喇嘛,终于连两位活佛都惊动了,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怎一个乱字说的。 上面这些信息,就是桑铎报来的。岳大官人一听就蹦了,逆鳞!龙有逆鳞,触之则怒。岳大官人的逆鳞,便是他的女人、他的家人朋友。 别说伤害她们,就算牵扯到她们,岳大官人就会发飚的。 “有向涛和水生他们的消息吗?” 马蹄声不绝中,岳大官人冷厉的面容如刀劈斧刻一般,竟有些狰狞之态,伏在马上,微微控制了下速度,头也不回的喝问道。 “暂时没有。”桑铎一边扬鞭催马跟上,一边大声回应着。原本木讷的脸上,此刻却被一片精明之色取代,两眼精光闪闪的打量着四周,整个人忽然如同一支出鞘的利剑一般。 时近傍晚,多变的高原天气也似凑热闹般,忽然由前一刻的晴空万里,一转为阴云密布。 山风呼啸声中,渐渐有雨滴落下,迎风疾奔之际,打在脸上,竟然火辣辣生疼。不多时,身上便被打湿一片,透出砭骨的寒意。 自神湖宫往玛尔果,正常速度要走三天。而他们却只用了一天一夜,便已堪堪赶了回来。这一路山路崎岖,策马狂飙之下,其中之苦可想而知。 第206章:变生肘腋(2) 岳陵和桑铎也就罢了,而随侍在侧的五个宫内禁卫,竟也咬牙坚持下来,蕃人的勇武坚韧,可见一般。 前面地势渐平,只要冲出这片山谷,前面便能将马速提到最高,不过个把时辰,就能赶到神湖宫了。 是以,岳陵心中虽然焦急,到了此刻也稍稍放松下来。前面不知将要发生什么,或许就是一场大战,那么,适当的放松,让体力尽量回复些,才是上上之策。 一味的蛮干死拼,只是愚夫莽汉的行为,不但救不了人,反倒会将自己葬送进去。 岳大官人历经世事,虽未真个经历战事,但后世累次面对危机,每每越是危急之时,便越要保持冷静的习惯,不觉中,已是深谙兵法之道。 天边猛然闪亮了一下,一道电光划过,如同将天地间沟通在了一起,片刻后,一阵闷闷的滚雷便震响了起来。 在这高原地带,空气稀薄,电离子传播的速度尤其快上许多。空旷之处,也就比之内陆更加危险几分。 岳陵手上加劲,再一次勒了勒缰绳,将马速缓下。转头看看几个禁卫,眼见五人虽是面带疲惫,但却目光坚定,不由目中闪过几丝温和。 “稍稍缓缓,前面……….” 他长长吐出口气,白色的雾气一闪而逝,只是一句话不待说完,猛然间却见对面几个禁卫面色大变。 超越常人数倍的敏锐六识,让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扭身翻卧,随即,便听到一声沉闷的声响传来。再抬头时,却见原本正对着自己一个禁卫,已是脖颈间插着一支羽箭,噗通摔落马下。 “下马躲避!” 风雨声中,桑铎两眼泛红,声嘶力竭的呼喊着,带头翻身而下,借着马匹庞大的身躯,一个翻滚便冲到岳陵马前,伸手将他拉了下来。 随着岳陵身子刚落,便听战马一声悲嘶,噗噗之声不绝而起,这眨眼间,已然被暗中的冷箭射中。 “躲好!躲好!往石头后面躲好!”桑铎嘶声大叫着,不管不顾的拉着岳陵往一块巨大的山石后窜去。 便只这一耽搁的空当儿,对面已是接二连三的响起几声闷哼,五个禁卫,除了最先中箭死去的那个,这会儿又再被暗箭射死两个,剩下两人连滚带爬的靠过来之际,一人胳膊上,却又是中了一箭。 锵锵锵! 两个禁卫在靠进来后,终于得了空儿,翻腕抽出了随身的弯刀,死死的挡在岳陵和桑铎身前,紧张的查看着四周。 桑铎的佩刀也已出鞘,只是他这刀却并非如禁卫们一样,而是一把如苗刀般的短刃,刃口处,散着幽幽的蓝光,显然极是锋利。此时,猫在两个禁卫身后,双目中精光暴射,直如冷电一般。 雨势渐渐大了起来,在这隆冬之季,高原的雨水可比下雪尤为可怕。因为谁都知道,一般雨水过后,紧接而来的,便是刺骨的寒风和飘雪。到那时,若不能赶紧将湿衣弄干,或者找个地方躲避,结果便必然是活活冻死。 “看到对方了吗?” 四周刷刷的风雨声中,岳陵淡淡的声音忽然响起,没有想象中的惊恐,甚至连该有的愤怒都没,镇静的令人心头发悸。 两个禁卫紧张的摇摇头,拼命睁大了眼睛四下看着。这种天气,简直就是为了伏击而生的。四下里昏暗阴霾,影影绰绰的,哪能看得出敌人的踪影。 时间一点点推移着,在最初的几箭后,对方似乎就那么消失了,若不是地上三具尸体,几乎让人觉得方才的一霎,都不过只是幻觉。 中箭的禁卫身子开始微微发抖,他失血过多,在这酷寒中的抵抗力便下降许多。 旁边另一个侍卫微微犹豫了一下,扭头看看桑铎,在看到他轻轻点点头后,这才将手中弯刀轻轻放下。接着,拉开衣襟,欲要从里面内衣上,扯下一块,为伙伴包扎。 而就在这一刻,忽然刀光明亮起来,如同惊电泄地一般,排空而下。刀光中,四周忽然现出几个身影,如鬼,如魅。 第207章:绝杀(1) 第207章:绝杀 德吉朗噶在吐蕃语的名字中,意思为平安幸福。而一直以来,这个名字也确实似乎一直带给他了好运。 就如同刚刚冷箭来袭的时候,若不是同伴恰好挡在了他之前,那他即使躲过了第一箭,也绝躲不开接踵而至的第二箭、第三箭。 从开始受命随侍恩义王起,他就被许多同伴嫉妒,他自己也大是兴奋。能跟随着这么一个满身传奇般的人物,单只这份荣光,就足够日后自己炫耀的了。 况且,一般像这种随侍任务结束后,怎么也要再晋升一级。那样的话,自己每月便会多出半斤青稞的俸禄,家里的父母和兄弟,便能过的更好些。 他甚至幻想着,幻想如果自己能被恩义王看中,一直留在他身边才好。不见那些跟着恩义王的汉家护卫们,吃穿用度,简直比自己部落里的小头人还要好吗? 当然,这只是他自己的小心思,他也只是想想而已,却不会真有那种妄想。他其实挺知足如今的生活,正如他的名字一样,只要能幸福平安就好。 但就在刚刚前一刻,他忽然感到这种想法也开始不靠谱了。不过转瞬间,三个同伴便失去了生命,另一个也挨上一箭,虽然他仍然幸运的全身完好,但敌人却至今不曾现身。 而就是这样,自己这方四个人中,还有一个带伤了,怕是战斗力要大大的打个折扣。剩下自己和那个桑铎,究竟能否挡住,这些暗中不知还有多少的敌人?他心中一点底都没有。 至于说那位被他保护的恩义王,嗯,在德吉朗噶的意识中,压根就想到算做一份战力。但求他不给拖后腿就是烧了高香了。 受伤的同伴叫其加,其加在蕃语中是**的意思,倒不是骂人,而是如汉人特意给孩子取个贱名儿,希望好养活一个道理。但显然其加的命并不好,至少比自己差。 那一箭射穿了他的胳膊,可怜的其加因失血过多,继续下去,怕是要顶不住了。 而在这个时候,哪怕多半分战力也要珍惜,所以,德吉朗噶在以目光征得了那个桑铎的同意后,准备给其加哪怕简单的止止血也好。 可就在他放下刀,手刚刚探入衣襟里时,却万万没想到,一直作为恩义王贴身护卫的那个桑铎,忽然猛的举刀向自己砍来。 那一霎,他完全懵了。先不说那凌厉的一刀,便是自己平时全神贯注时都不一定接得住,单只这种突兀的由战友转为敌人的变化,也让他彻底混乱了。 要知道,这位桑铎从开始就竭力在护持着恩义王啊,他没有理由向自己攻击啊?自己什么地方做错了吗?德吉朗噶想不明白。 可就在他思绪完全混乱,只能呆呆的等死之际,更加令他惊异和混乱的事儿发生了。 那个他虽以护持为荣,但却并不在意的恩义王,竟在刀光临头的一霎那,猛然爆喝一声,一脚就将那个桑铎踢飞了出去。 第207章:绝杀(2) 那一脚干净利索,在他看来,简直可称之惊艳了。是的,就是惊艳。凌厉绝伦,快如电闪,又却恍恍惚惚,直如羚羊挂角。 若是自己乍然受到那么一脚的攻击,德吉朗噶自认决然是躲不过的。可那个桑铎显然也早在防备着,虽然被踢中了,但那一瞬间,德吉朗噶虽在他眼中看到了惊诧,但慌乱却是不多。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一时间感觉实在太混乱了,一手仍自探在衣襟内,有些发傻。 “愣着作甚,赶紧给他包扎!” 一声断喝响起,好像就在耳边一般,让他霍然惊醒过来。急忙手忙脚乱的给其加掰断羽箭,一边使劲帮他缚紧伤口,一边扭头看去。这一看,却不禁又是一呆。 昏暗的雨幕中,恩义王四周围着七八个身影,在那个桑铎的带领下,进退趋避,合力向恩义王不停的攻击着。 但恩义王整个人却如同一个鬼魅一般,攸进攸退,忽而在左,忽焉在前。脚下往往如同喝醉一般踉跄着,却偏偏能在间不容发的时候,躲过凌厉的杀着,随即,双手或如勾环,或如剑指,拍拿勾捏,出手处便是刁钻狠辣至极,逼的靠近之人,不得不连声怪叫着躲避。 “去,去帮王爷啊!” 耳边响起其加的怒吼,德吉朗噶霍然而惊,这才省悟过来。眼见着其加已经嘶声大叫着,轮刀舍命扑上,当即也是咬牙大喝一声,紧随而上。 能不能继续幸福平安下去,便在这一刻,他已经再没心思去想了。被其加的怒吼,还有恩义王那暴风骤雨般的攻击,已然将他的斗志尽数燃烧起来。 杀!杀光这些贼子!保护恩义王! 这是他此时,唯一的念头了。 此时场中的岳大官人在得了德吉朗噶和其加的帮助后,已然大大减轻了压力。 目光扫视之下,已然看的清楚,围在自己四周的,除了桑铎外,一共还有六人。其中一个,目光阴狠,眉宇间却是一片坚毅之色,招招连环,除了桑铎外,就属他功夫最高。 果然是谢家那小子派来的那些人,他大约扫了这一圈,已隐约和当日惊鸿一瞥,在来吐蕃路上,与姬罕答一战时,瞅到的几个背影重叠起来。 等你们很久了,孙子! 他目中闪过一道异彩,咧咧嘴,转身躲避之际,忽然正对上那个面目坚毅的汉子,随即无声的一笑。 这一笑,诡异至极,引的那人不由的一愣。但便在这一愣之际,却见岳大官人忽然如同喝醉了般,一头便向自己怀中撞来。 这般动作,直如送死一般,他习武以来,却是从所未见。但他心性坚韧,那惊怔不过只是电光石火般顿了一顿,随即却狞笑起来,手中钢刀顺势便向前送去,这一下若是插实了,必然是灌顶而入,目标便是神仙,也难逃一死了。 刀光如电,去势劲疾,大汉嘴角狞笑越发欢畅起来,似乎已然看到对方横尸当面了一般。 “小心!快躲!” 就在他以为十拿九稳的一击,即将要终结了对方时,不远处却猛然传来桑铎惊怒交集的一声断喝。 躲什么?让谁小心? 他有那么一瞬的愕然,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但就在这一瞬,全身前扑,只一个脑袋伸在前面的岳大官人,却忽然诡谲的摆动了下右腿。而借着这一摆动,整个人上半身,便如同骤然扭了个麻花一般,险之又险的恰好贴着他刺出的刀锋闪过。 随即,在他还未来得及惊呼出声,猛见对方脚下似是忽然又再绊了一下,原来就已经靠的近了的身子,便在这一绊之下,忽然加速撞了进来。 这一撞,让他直有种错觉,似乎四周一切景物都变慢了许多。而对方随之而来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甚至脸上的表情,都无不细致入微的映入眼中。 咔嚓! 一声轻响传来。但这一声,似乎不是像平常般那样,是从耳中传来。而是通过体内,似乎这一霎那,体内数千万的神经、细胞,甚至每条脉络,都成了那个声音传送的途径。 胸口处似乎有痛感发出,一个身子也忽然飘飞了起来,诧异的思维不待完全退却,剧痛猛然潮水般涌上。随着嗓间猛然一阵控制不住的激涌,黑暗,瞬息将他淹没。 他不知道,他是多么的有幸。在这个世界上,他是第一个死在醉八仙拳下的高手。 只不过,却是两个半招:铁拐李,旋争膝撞醉还真的前一半,再加上汉钟离,跌步抱提窝心顶的大半式! 而这两招的巧妙结合使用,终于也预示着岳大官人在武学的道路上,踏出了非凡的一步! 第208章:黄雀(一)(1) 第208章:黄雀(一) “大哥!” “住手!” 锵!咔嚓—— “哎哟……” 昏暗的天空下,这突然而生的变化,瞬间引发了变化。围堵的几人,眼见带头之人忽然被岳陵以诡谲的招式击飞,不由的尽皆目眦欲裂,连声惊呼之余,手下猛然发了狠。 德吉朗噶和其加以少敌多,本就左右支拙,这下哪还顶得住?随着几声金铁交鸣之声后,便以其加再次被斩中左腿,德吉朗噶被击飞单刀,又被其中一个使熟铜棍的,一棍打断右臂而告终。 与此同时,桑多也在大喝住手的同时,急速飞身扑来。眼睁睁的救援不及,不待身子落稳,脚尖点地又起,直如一只大鹏般又再飞起向后扑去,堪堪将被击飞的那人身子接住。 场中这一霎那,人影翻飞,骤雨疾风中,双方在同时折损之后,终于在交手后首次分开,正面相对。不过,局势明显大大不利于岳陵这边。 此刻,岳陵这被保护者,反而昂然站在最前,将负伤的德吉朗噶和其加,双双挡在身后。 而对面,桑多在检视了一番那被击飞的汉子,确定已经没救了后,正抱着那汉子尸身,满面悲愤。他身边剩下五人,个个两眼血红,看着岳陵的目光中,怨毒无比。 “王爷原来竟有这般好手段,可瞒的桑多好苦。”轻轻放下怀中那人尸首,桑多抬手止住了众人欲要上前拼命的举动,迈步走到岳陵身前站住,沉痛的说道。 岳陵身后德吉朗噶和其加面现紧张,急忙挣扎着相互扶起,便要上前护着。 岳陵眼中闪过一丝温和,抬手摆了摆,温声道:“你们相互包扎一下,不必担心。” 德吉朗噶和其加还待再说,但眼见岳陵神色笃定,自身又实在难以再战,微一迟疑,终是点点头,不再逞强。 岳大官人这才回过头来,看着桑多呲牙一笑,摇头道:“你是奴才,我是主子,什么事儿,只有你主动向我汇报,哪有我主动向你说的道理。再说了,你从来没问过我好吧,要是你一早问了,说不定我就会告诉你呢。哎呀,只可惜那一条好汉,却在完全不知敌的情况下,就这么葬送了,啧啧,让我们为他默哀吧。” 听着这戏谑调侃的语气,桑铎眸子猛然缩了缩,眼底划过痛怒交迸的神色,只是,随即却长长吸口气,面色又复平静下来。 岳陵一直暗暗注意他,眼见他如此,心中不由一沉,眼睛也微微眯了眯。 自己这样故意激怒他,此人却能在瞬息间便调整过来,这种自制力,委实不凡!当即,不由的再次提高警觉。 “王爷智计百出,怕就是说了,祝兄弟轻敌之下也难逃一败。唉,只可惜了我这好兄弟,终是死在了这异国他乡之地。”桑铎眼眶微红,说道最后,语声低沉,微带颤音。 岳陵耸耸肩,并不分辨,坦然承下对方的赞美。对面众人看得愈发恼怒,各自握紧了手中兵刃,身子发颤。 第208章:黄雀(一)(2) 桑铎却又长长吸口气,点点头,叹道:“事已至此,桑铎有个疑问,不知王爷可肯实言相告?” 岳陵微微一笑,挑挑眉头道:“可是想问,我什么时候发现你的对不对?” 桑铎点点头。 岳陵哈哈一笑,撇嘴道:“若说从一开始,我就没信过你,会不会太打击你?” 桑铎一呆,随即皱眉道:“不知桑铎哪里露出了破绽?” 岳陵摇头叹气道:“唉,怪就怪你太急于表现了。试想区区一个提辑千户,就算是从军中被排挤的,又怎么可能那么干脆利落的拿下一个上将军?要知道,巴桑好歹也是吐蕃第一勇士之子,我虽未见过他施展功夫,但他手下那些兵丁,却实在不弱。看兵知将,那巴桑又能弱到哪里去?” 桑铎面色微微一变,却仍有不甘道:“王爷便凭这点疑惑,便不信任于人,心胸岂非太过狭小?你所说的情况,虽然算个疑点,但焉知不是个例?” 岳陵点点头,叹息道:“是啊,你说的对极了。正因如此,所以我还是留下了你。 不过后来当向涛告诉我,从城西那儿突围时,好像并不怎么太难,可是谷中一战,我却知道,巴桑那些兵可是真不好应对的。那时我就想,当日那一幕,会不会是个局呢? 磨立索朗能忽然出现在那么偏僻的城西,本就透着奇怪了。后来在巴桑所部围拢了那儿时,向涛他们不但能突围到山谷去,竟然还能让人跑脱,从而给我送出消息来,这要说没人放水,便打死我也是不信的。 磨立索朗不过只是个精虫上脑的蠢货,他的目标是我菁姊;巴桑是个纯军人,亦只是好勇斗狠而已。那么,显然做出这种安排的,定然另有其人,而且,目标也很明显了,那就只能是王爷我咯…….” 岳陵毫不在意天际的雨丝,也丝毫不去理会眼前的危局,只不紧不慢的说着。似乎竟连神湖宫那边的陆芜菁都忘却了……… “……既然目标是我,吐蕃之人便可暂时抛开了。你也知道的,他们毕竟还有用我的地方嘛,不可能无缘无故设这么个局来对付我的。 所以,那就只能是来自于中原了。从我离开蜀中,来吐蕃中途时,便被一帮龟蛋算计了一次,可惜他们没成功,还当场死了一个,啊,就是那个号称什么瞎眼鸟的,嗯嗯,你知道那只死鸟不?” 他嘴角含笑,说到当日遇袭,截杀了金眼雕一事儿,向桑铎笑着问道。 桑铎眼角抽动,面上却是毫无表情。身后几人却是呼吸粗重而急促,恨不得扑上来活撕了这厮。 “…怎么,你不认得吗?好吧,我继续说。我既然知道了这帮龟蛋来自大周,自然也要好好查一查的吗对吧。好在我有个不屑的徒孙,嗯嗯,你也认得啊,那就是习春咯。哈,这小子虽然笨了些,跳脱了些,倒也算没白栽培他,很争气的说……….” 岳大官人满面得意,这时的口气,就好像大人,在对人说起自家有出息的孩子一般,虽然满嘴的轻描淡写,却是絮絮叨叨的,还有着藏也藏不住的显摆。 桑铎眼角又开始抽抽,暗暗咬了咬牙…… “……好吧好吧,我言归正传。”岳大官人察觉到了桑铎同学的忿忿,只得失望的放弃了继续显摆的心思,举手投降道。 “…….他有帮不错的小弟,个个都是……好好,我说重点。他终于想起了那只死鸟的来历,原来竟是来自蜀中谢家。哈,蜀中谢家啊,跟我有些过不去的,貌似只有那位谢天豪大少了。 嗯,既然知道了是他,那么,顺藤摸瓜的,便又想起了原来那只死掉的鸟,早先是被一位大哥给收服了。那位大哥听闻是号称什么翻天鹞子的,唉,你认得这个人不?好像很神秘呢。” 岳大官人说到这儿,歪头看着桑铎,桑铎眼中闪过一道精芒…… 第209章:黄雀(二)(1) 第209章:黄雀(二) 山谷中,雨势不知什么时候渐渐小了下来,天空却愈加昏暗了,冷风砭骨。 德吉朗噶和其加早已包扎好了伤口,相互扶持着,靠在一块大石上调息。对于站在身前,仍在不紧不慢和对方拉家常一般说着的岳大官人,实在是想不通。不明白,到了这个时候了,说那些还有什么用。 而对方也表现的很奇怪,明明已经占了绝对的上风,只要一拥而上,凭着自己这边如今的状况,怕是三下五除二就可轻松拿下,那个桑铎却好像也不急,就那么耐着性子听着,彷佛不搞明白之前的事儿,就算不能全胜一样。 “王爷的故事很精彩,请继续。”桑铎眼神闪烁着,面上绝无半分不耐,挺拔的身形在风雨中,站的如山岳一般,平静的点头道。 岳陵看着他,面上的笑容越发浓了起来,点点头,道了声好,这才又继续道:“…其实啊,刚才说的消息啊,都是习春那孩子道听途说来的。于是,我就让他去仔细查一查。 刚才说了,他有帮不错的小弟,哈,这一查,可还真查到了些有趣的事儿。 原来传说中的那位翻天鹞子谢天望,并不是什么道上说的外人,竟也是谢家的人,还是谢家的真正大少爷呢,谢天豪只是他的二弟。 而那位大少爷,也并不一直如外界以为那样,只是深居简出,安心呆在家里。那位天望大少爷啊,原来离开家很久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所谓对外宣称的那只死鸟的大哥,嗯嗯,就是你刚刚抱着的那位咯,额,好像是叫什么摩云金翅祝彪的吧。咳咳,西北有八禽,一鸣惊万里。啧啧,好威风,好煞气啊……” 岳陵满嘴赞叹着,桑铎瞳孔缩的更紧,身后五人面上,却显出激动矜傲之色。只是,接着下一刻,便在岳大官人又一句话中,顺即变为狰狞。 “…我就奇了怪了,好好的人不做,为什么非要当鸟人。鸟人很*吗?又不是外国人,怎么也算有个好听的叫法,称为天使。可咱是汉人啊,按咱们汉人的说法,鸟人可不就是禽兽嘛。没事儿乱窜乱飞的,这下好了吧,一下死俩。死也就死了,还不能烧烤,浪费啊………” 岳大官人一脸的不理解,很是痛心的说道。众人浑身发抖,嘎嘣嘎嘣的咬牙声,便在这雨声中都清晰可辨。 桑铎面上木然,似是又恢复到往日的木讷,只是那剧烈起伏的胸膛,却显示他其实并不平静的外表。 “…哦,咱不说那些鸟人了,接着说咱的事儿。”岳大官人难得的主动刹车,将话题拉了回来。 “……对于那最大只的鸟人,哦,就是那个谢大少爷了,竟然如此神秘,这便引得习春那孩子好奇起来了。咳,要不说,这孩子啊,就是这点,太可气了!哪那么多好奇心嘛对不对,整天就对人家的隐私感兴趣,这不好,很不好,回头我一定要批评他下。”岳大官人很痛心疾首的说着,对面的桑铎抿着嘴,使劲的闭了闭眼。 第209章:黄雀(二)(2) “嗯嗯,说到哪儿了?哦哦,想起来了,那最大只的鸟人既然引起了习春的好奇,他便越发起了查探的心思,这一查,竟偶然发现些别的蛛丝马迹。原来,谢家竟然与吐蕃有着极为密切的生意往来,而且,每年似乎还要给吐蕃各部落贵人,都送上一份好大的礼呢。 其实这送礼呢,也没什么。毕竟可以说是为了生意开路嘛。不过,让人奇怪的是,蜀中还有中原,与吐蕃有着商贸关系的商家世族不知凡几,根本没什么的。可偏偏谢家从不和众人一起,虽然生意往来频繁,却都是采用单线联系,还有意识的瞒着外界。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难道说,是为了独享什么高回报的利益?嗯,或许吧。那就好好查查吧?结果这一查啊,妈妈咪啊,吓了一跳。你猜怎么的?原来谢家跟吐蕃的贸易,果然见不得光啊。他们买卖的,可不是什么普通物事,而是铁器!” 岳大官人说到这儿,脸上原本的温和和笑容尽都不见,忽而一转为凝重。桑铎脸上肌肉微微抽动,眼中精芒如针。 铁器,自古至今,便是中原历朝历代所严控的,那是属于绝对的禁品。也是中原各朝能暂时压制各外族的王牌。 每次外族入侵,疾掠如火,仗持的便是强大的骑兵。但是,他们最大的缺憾却是,除了骑射本领外,却因地域的原因,而没有足够的铁器兵刃。 不但这样,甚至在中原刻意的严控下,甚至平日的生活器皿中,都极少铁器。历史曾有记载,外族许多部落,往往整个部落数百口人,才能拥有一口铁锅。由此可见,铁器之缺乏。 也正是因此,才让中原在每次的狂飙之下,仍能最终坚守住,将外族逼退。 谢家竟然敢私下与吐蕃大玩铁器买卖,这种胆量,不可谓不大了。一旦被官府知道,必然是屠九族的大罪。 “嘿,铁器啊!好吧,正所谓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谢家胆儿肥,为了利益敢玩,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也就在这儿。”岳大官人双目如电,盯在了桑铎面上。 “…铁器对于吐蕃之珍贵缺稀,自不用多说。就算要他们倒过头来送礼,估计消息一出,谢家单收礼也要收到手软吧。可为什么,这谢家却反过头来,还要给他们送礼呢?这一点,我始终是不明白啊。 不过,也正因这些疑点,也才终于让习春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谢家搞这种隐秘事儿,就必须在吐蕃一地,有自己绝对信得过人才是。而这信得过的人,又怎会有比自家儿子更合适的呢? 如此一来,结合那位最大只的鸟人,八禽中的老大,数年神秘不见人影的谢家大少爷,翻天鹞子谢天望的踪迹,便也就呼之欲出了。 嘿嘿,桑铎啊,我记得那日在谷中,你捉拿巴桑的功夫可奥妙的紧啊。身在空中,腾挪翻转,真真矫捷如鹰,翻转似鹞,便是王爷我遇上,怕是多半也很难抵敌的住啊。不知你可能给王爷我说说,这功夫叫什么名儿吗?” 岳陵说到这儿,两眼眯的似要成了一道缝儿,里面却是寒光流动,如刀芒般锋锐。 桑铎默然不语,半响,终是叹口气,忽然身子一挺,猛然睁大眼睛,点点头道:“王爷好眼力,好精妙的推断。便只一点小漏洞,竟能让王爷抽丝剥茧的,查到这般地步,天望便想不佩服都不行了!” 桑铎,哦,不对,现在该叫谢天望了。谢天望那张看上去木讷的面孔,便在这一挺身一瞪眼下,此刻忽然生动起来。原本只不过有些粗豪的神态,也在这一刻,竟而变得葳蕤昂藏起来。 “王爷,你也是汉人,这一次吐蕃之行,天望看得明白,怕也不是存了什么真的为了吐蕃之心吧。王爷方才所疑,天望现在不好说。但我谢家乃至于我谢天望所行所为,绝非是为私利,此可对天而誓! 眼前之局,王爷睿智,自也看得清楚,只要王爷这里应了天望两件事儿,天望保证,不但你杀我两个兄弟之仇一笔抹去,便你所疑之事,也可酌情慢慢相告。至于说与舍弟天豪之间的小龌龊,也当着落在天望身上,定然给王爷个交代!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第210章:黄雀(三)(1) 第210章:黄雀(三) 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在岳陵一步步揭穿了谢天望的身份后,谢天望却忽然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来。 这话一出,场中除了岳大官人眼中划过一丝早有所料外,其他众人都是不由呆住了。 只是随即,西北八禽中,除了谢天望外的五禽,已是群相激愤起来。 “大少爷,不可啊!” “大少爷,二哥和八弟难道就白死了?这….这…” “大少爷,不能啊…” “大少爷,咱们何事又需求这贼厮……” “大少爷……” 几个人满面涨红着,纷纷聚拢了过来,七嘴八舌的叫了起来。谢天望目光一冷,猛的回头看向几人,脸上忽如万年冰川一般。众人目光所及,不由尽皆一窒,噪声顿时戛然而止。 谢天望哼了一声,随即却又轻轻一叹,语声缓和下来,轻声道:“几位贤弟,二弟八弟之死,愚兄何尝不痛?但我绿林中人,刀头舔血,不是你杀我,便是我杀你,既然技不如人,又有何怨怪的?更何况,成大事者,何有不死人的?你我当日盟誓之时,我便早有所言,尔等可是忘记了?今日之事,我自有主意,你们,不必多言了。” 说到这儿,转头看看对面静静站立的岳陵,又回过头来,对满面悲愤的五禽道:“倘若王爷肯应了我,你等也再不得对王爷记恨,可都听明白了?” 最后一句,已是说的森冷无比。五禽面孔涨得通红,几次欲言又止,却终是在其中一人跺跺脚,猛然扔下手中长剑后的大哭声中,纷纷点了头。 谢天望目中闪过一丝痛苦,但却随即平复,转过身来看着岳陵,微微一笑道:“王爷,如今之局已然说的明白,何去何从,不知可有定论?” 岳陵面上神色不动,目光在几人身上扫了一圈儿,这才轻轻点点头,缓缓道:“谢大少这么慷慨,真让岳某想不感动都不行啊。不知大少究竟想让岳某答应什么条件?” 谢天望眼中喜色一闪而过,喜道:“王爷可是应了?” 岳陵两手一摊,耸肩道:“大少还未说究竟什么条件,岳某如何应啊?不若且先说来听听。” 谢天望深深看他一眼,吸口气定定神,点头道:“好。这其一,便请王爷说出盐湖开采之秘,并将茶马交易在蜀中转办之事,交付我谢家来做;其二,便请王爷先杀身后两人,再对天发誓,加入我谢家旗下。哦,王爷放心,你入我谢家,我谢家绝不敢怠慢,当以别座客卿之位相待,专司天下商事之事,每月不但奉上最低千两奉仪,还可从获利中按一定比例分润。若是王爷有入仕之心,我谢家也可从旁协助,定保王爷一个五品上的前程。如此,不知王爷满意否?” 嘶——,听着谢天望开出的条件,先不说岳大官人身后德吉朗噶和其加面色大变,霍然向后退出两步,紧张的提防。单只岳大官人自己,也是不由的嘬了嘬牙帮子。 第210章:黄雀(三)(2) 奶奶的,好大的手笔啊。每月不下千两的奉仪,管理谢家所有买卖,还有提成。这且不说,想当官,还可以帮着走门路,保一个不低于正五品的官位………. 这要利给利,要官给官的,简直就是名利双收啊。但是付出的,仅仅是一份采矿的方子。还有就是一个听上去,无关紧要的茶马交易蜀中办事处的位子。 至于说杀了德吉朗噶和其加,不过是一种投名状的手段,为的却是那个从此效力于谢家的誓言。 相对于所得,付出的最大代价,就是那个盐湖的开采之法了。盐湖之利丰厚,这是任何一个人都心知肚明的。单从利益上说,岳陵要是答应下来,那自然是亏了,这个不用说。更不要说还有个茶马交易,在蜀中的办事处了。 谢天望要这个办事处的目的,旁人来看,许是谢天望想要从中渔利,觊觎的是那几十万两收益。 但岳陵却明白,这谢天望慷慨豪迈,志存高远,而其却能屈身潜伏吐蕃数年,甘愿只以个小小的提辑千户的身份出现,这份隐忍,又岂会眼界低到这个程度? 他张口要茶马交易蜀中办事处的目的,所图却是与岳大官人一般无二,都是为了其后吐蕃的势力背景才是真的。 这谢天望目光毒辣精准,堪称一代人杰! 这些条件,若是放在平时,虽然稍有过分,却也不能不说是个天大的诱惑。毕竟,盐湖之利,总要开发出来才能兑现。 但是,眼下局势,却是牵扯到生与死的抉择。一旦不答应,对于岳大官人立刻就是一个死的结果。那么,便天大的利益,再多的富贵,也都成了泡影。 谢天望也大可直接痛下杀手,最多不过是多费些手脚罢了。要知道,在外人看来,他现在可仍是岳大官人的近身护卫桑铎。桑铎护卫忠心为主,木讷少言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 就算那个习春知道些大概,凭他一人的说辞,实在还不足以撼动桑铎留给众人的印象。一个操作不好,说不定还要被人诟病,给自己惹来一身骚。 所以,这个局面下,谢天望抛出这两个条件来,便不可谓不够丰厚了。 岳陵面上波澜不兴,目光闪烁良久,忽然回头看向德吉朗噶和其加二人。 德吉朗噶心中一颤,和其加对望一眼,眼中都露出绝望之色。正要豁出去拼命之时,却忽见岳大官人又回过头去,耳边传来淡淡的一句:“若是我不答应呢?” 这一句,在旁人听来或许最多只是惊诧,但在德吉朗噶和其加听来,却不啻于一个震雷炸响。 “王爷!” 其加忍不住心中激荡,不由脱口叫了起来。上一刻,两人本打算拼死绝杀。但这一刻,他却忽然有了自绝于前,以保这位恩义王爷的冲动。 岳陵忽的竖起手掌,止住了他的呼声,仍是平静的望向谢天望。 谢天望也是不由的一怔,他实在想不通岳陵此刻还有什么理由拒绝自己。只是在一怔之余,不知为什么,却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慌乱之感升起,似乎自己遗漏了什么。 “王爷就算不为自己想,难道就不为夫人想想?且不说眼前王爷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已然是必死之局,就算王爷有通天的本领,如今耽误了这么久,夫人那边又会如何?王爷难道真以为那边的事儿,只是个突发状况?” 他心中不详的感觉,不知为什么渐渐重了起来,一边沉住气向岳陵施压,一边以目左右巡视起来。 岳陵目中神光渐渐凝聚,直直的看向他,直看得他面上终是不觉露出一丝不安,这才忽然展颜一笑,轻声道:“大少既然知道我心悬菁姊,难道就没想过,已经到了这里,为什么我却忽然停了下来,放心的让大伙儿暂时休息?” 谢天望面色终是变了,他伸手慢慢握住了刀柄,目光不断的在四下梭视着,口中却色厉内荏的道:“这…这有什么奇怪的?出了这个山谷,便是一马平川,到神湖宫,不过片刻可达。若我是你,大敌当前,自也当….也当稍作休整,否则…否则疲兵远来,如何迎敌?” 岳陵笑意越发浓了起来,摇头叹道:“你难道就没想过,就算如此,真要是神湖宫有变,凭着区区咱们几个人,就算恢复少许体力,便真个能解决了吗?又难道没想过,正如你所说,事儿都发生了一天一夜了,到如今还能保证没有变化?” 他慢悠悠的说着,脸上神色越来越是轻松,谢天望却是面色越来越是难看。 “一天一夜了呢,这世界,每分钟都可能发生变化的…….”岳大官人慢慢转过身子,仰首看看天,又再轻轻的说道。 第211章:黄雀(四)(1) 第211章:黄雀(四) “杀!杀了他!” 便在岳大官人有如低叹的轻声话语中,谢天望心底那份不安,忽然在地面的轻微抖动中,猛然清晰了起来。一抖手中短刃,已是大喝一声,当先向岳陵扑了过去。 嗖!咻咻! 便在另外五禽微一愣神,刚要呼喝相应之际,空气中猛然响起一阵令人心悸的锐响。 一霎那间,比之丝连不断的雨丝还要密集的箭矢,便在这一刻,蓦地破空而至。 噗噗之声转瞬间便在狭窄的空地间响了起来,惨叫声中,五禽动作稍慢,已是不待身动,便被这突兀飞来的箭矢,射的如同刺猬一般,五具壮伟的身子,好似忽然被大力的撞上,猛然飞了起来,旋即重重的跌落,只微一挣动,便归于寂然。 血水如泉涌也似,从中箭的躯体上喷溅而出,随即被不断飘下的雨丝冲刷着,湮成了一片。 谢天望嘶声狂吼着,手中单刀舞的风车一般,直如身周忽然盛开无数的雪莲花。 只是那片片纷白之中,却在下一刻,又猛的似被染上了一抹艳色,红艳艳的,刺目而凄绝。 “啊——” 他大声叫着,跌跌撞撞的向后退,一退再退。凌乱的刀光已不再致密,胸腹与四肢上,几支长长的羽箭,让他体内的精气,如遇漏斗般,快速的向外泄去。 眼帘中,对面离着他不过咫尺的岳陵,这一刻,却忽然如同天堑,怎么也难以靠近。 四下里箭雨早已停了,无数雄壮的骑士,在雨幕中围拢来,面上皆是一片萧杀之气。 不远处,一支高挑的九毛大纛竖起,旗下姬罕答面色冷厉,端坐不动。直到眸子转向静静而立的岳陵时,才露出温和的神色。 而在犹自勉强舞着单刀的谢天望对面,年轻的古戎王子姬连,正自弯弓搭箭,一丝不苟的对着这个唯一的目标,射出一箭又一箭,既不立时取了他性命,却也不肯让那可怜的人停下来。 德吉朗噶和其加早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这不是戎王和他的部伍吗?他们不是已经离开了,正往潢中而去了吗?怎么会……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 天,他们竟骗过了所有人,在当着大伙儿的面离开后,却又杀了个回马枪,跑到这儿埋伏起来。 看着场中,已然临近油尽灯枯的谢天望,两人忽然替他感到了阵阵的悲哀。 这个倒霉的家伙,这不整个就是没虱子找痒痒吗?就为了点利益,竟敢找恩义王的麻烦。恩义王是谁啊,那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是惜金贡布!神灵是凡人可以冒犯的吗?可叹,可怜! 两人叹息着,再看向一旁那个略显消瘦的身影,眼中已满是狂热敬畏之色。 “姬连,停手吧。” 岳大官人先是对着大纛下的姬罕答点点头,这才转过身子,对着又再搭上一支羽箭的少年喊道。 姬连应了声是,收起弓箭,弯腰对岳陵施礼。岳大官人笑着摆摆手,迈步向呼呼喘息着,已然倒在了地上的谢天望走去。 第211章:黄雀(四)(2) 谢天望躺在地上,一张粗豪的黑脸,此刻却是苍白的吓人。他败了,费劲了无数心机,安排下的计谋,在这一刻,彻底的败了。 身上遍布的痛楚,还有剧烈的、不可自抑的痉挛,让他知道,死亡已然对他张开了怀抱。 失血太多了,意识似乎都要有些模糊了。他使劲甩甩头,尽量让自己保持着清醒。他向来以心志坚定著称,哪怕面对着再可怕的敌人,再复杂的局势,他也从未露出过慌张。 眼前忽然映入一张面孔,蓬头垢面的,面颊贴在了泥水中,却仍然瞪大了双目。眼中最后流露出的神色,满是悲愤和震惊。 这张脸是谁?怎么看着如此熟悉?啊,是五弟。那个当年在西北绿林中,鼎鼎大名的血鹰仇天放。凭着手中一对雁翎刀,八八六十四式血煞刀法,在昔日的西北道上,可谓威风八面。 那一年,是自己守了他足足十天,在先给他酒里偷偷下了药,让他醉意朦胧中,根本未察觉自己功力大打折扣的情况下,这才一举将其折服,收为羽翼。那一天起,西北道上少了一号人物,谢家,却多了一员猛将。 可如今,他却瞪着眼躺在泥水里?任凭肮脏的泥水,就那么在他口鼻间流淌着?啊,他死了,他和祝彪一样,都死了。死在了那个岳陵的设计下。 可他眼里这愤恨和不甘,为什么却一直对着自己?是了是了,他在怪我,他在怪我为了收拢岳陵,从而放下了老二和老八的仇。对,肯定是! 糊涂!笨蛋!你知道什么?我不过是骗他的,我只是要先把咱们该拿的拿到,等他落入了咱们手里,一切都安排好了,我又怎能容他活着? 你不懂,你只是个武夫,你凭什么怪我?你有什么资格怪我?我才是你们的头儿,是你们的大哥,是你们的领袖!我,才是西北八禽的灵魂!没有我,你们什么都不是,只能是飘荡在山野间的莽夫,早晚不知哪一天,被人随意的弃尸荒野的莽夫! 他意识开始模糊,心中憋屈的怒火,忽然再也压抑不住。在对着地上一具具尸体那死不瞑目的眼神时,突然爆发了起来。 “你懂什么?你们懂什么?你们什么都不懂,都不懂!呜呜,你们怎么都不应我,你们……你们,你们为什么都这样看着我,我也不想的,不想的,哈哈哈,好吧,你们怪我是吧,那就怪吧,谢天望顶天立地,有何所惧?有何所惧?” 他在地上扭动着,抽搐着,时哭时笑着,嗓中拼命的嘶吼着,却在渐渐失去的精力中,只化作嗓中混沌不清的呜咽。 “你怕了吗?后悔了吗?” 耳边忽然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谢天望混沌的神智,忽然奇迹般的清醒起来。 努力的仰起头来,将目光凝聚,眼前,岳陵静静的站在身前,俯身看着他。眼中清澈如水,嘴角上,却仍是挂着那副让他看着就忍不住恼火的笑容。 “我怕什么,我后悔什么?你以为你赢了吗?哈哈,你这低贱的狂生,你不知道,你永远不知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大声的回答着,激动之下,直觉呼吸越来越是艰难,嗓中如同破了的风匣一般。 岳陵微微蹙眉,随即摇摇头,叹道:“谢大公子,刚刚我肯跟你废话那么久,其实就是想知道,为什么你一直拖到此时才下手。按说,之前你不是没机会的。现在我知道了,你是为了盐湖,还有吐蕃的势力。想必,你当日随着我看到了玛尔果后,就早已派人回报了谢家吧。呵呵,我想告诉你,我这就要去对付他们了,对付你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弟。他竟敢对我的身边人下手,这是我不能原谅的。我会让他死的很艰难,我还会将你们谢家连根拔起,因为,我不喜欢总被人算计。现在,他们是不是还以为你应该得手了呢?嗯,以有备战无备,哎呀,你说他们还有几分胜算?可惜,可怜,可叹啊。” 岳陵缓缓的说着,谢天望张大了嘴巴,怨毒的瞪着他,却知道他说的一点没错。 如今的谢家毫无防备,面对着这个一心要颠覆谢家的对头,怕是毫无胜算的。 “你…你…呼呼…额….嗬嗬…我…”他两眼怒凸,口鼻中血水激涌,却是愤怒之余,血气所激导致。 “你告诉我,你说的不是为一己之私,那么到底是为谁?你在为谁卖命?你说了,我就答应你,答应你放过你们谢家。” 岳大官人语声轻柔,如同魔鬼挥舞着蜜糖………. 第212章:不详的预感(1) 第212章:不详的预感 天上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雪,纷纷扬扬的落下。在山风的吹动下,顺着衣服领子直往里面钻,冷的刺骨。 可在谢天望感觉上,心里却比体外的感觉寒冷一百倍。他努力的大口吸着气,死死的瞪着眼前这张仍是挂着温和微笑的脸,从心里开始发颤。 “你….你…你一直都在算…算计我….我谢家,你…”他如同没听到岳陵的问话,在頻死前的这一刻,他始终还是担心着家人。 岳大官人很纯真的眨眨眼,摇头道:“你在说什么?算计?你怎么能用这么复杂的词眼,形容我这么单纯的少年呢?我只是对你有些好奇而已。你知道了,我一好奇就会想探索答案,所以呢,一不小心就顺着你发现了谢家。当然,也顺便发现了你那些所谓的安排了。嗯嗯,比如和羊同部的眉来眼去,跟一些小喇嘛的基情四射等等,就是这样了。” 他忽而变了脸的威胁,忽而又假作天真的调戏,一张面孔直如百变,看在谢天望眼中,不由的一阵连连急咳,气怒攻心。 这个小贼,他原来什么都知道的,他原来一直都在暗中监视我,他甚至知道了我和羊同有来往,还知道我和喇嘛…….咦,他为什么只说了这些,他…他…… 谢天望绝望的眼中,忽然生出几丝光彩来,满是血污的嘴角猛然浮起一丝笑容,那笑容慢慢的变大,最终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中,又是悲愤又是得意,还带着一丝丝的疯狂。随着笑声,口中大口大口的鲜血涌出。 岳陵瞳子猛然缩了缩,面上却仍笑眯眯的,轻声道:“你这又是何必?说了吧,都说出来。你,或者说你们谢家,究竟在为谁效力?” 谢天望还在大笑着,只是笑声却渐渐被不断的咳嗽代替,激涌着血沫的嘴巴翕张着,眼中的神采慢慢暗淡下去。 岳陵看在眼中,眉头不由皱了起来,他分明发现,那黯淡下去的眼神中,似乎掩藏着一份得意,让他心中忽然升起一种不祥的感觉。 “你说什么?大点声!”他急忙蹲下身子,将耳朵凑到谢天望嘴边,下意识大声的喊道。 “你…不……不会….知道的,永….永远…不…….” 模糊的声音,戛然而止,岳陵眉峰紧紧皱起,急忙抬头看去,却见谢天望大张着嘴巴,早已没了气息。只是那张又是泥泞又是血污的脸上,两眼大大的瞪着,满带着一丝诡谲的笑意。 他轻轻叹口气,想了想,伸手为他合上双眼,这才站起身来。可那张脸上这最后定格的诡谲笑意,却不知怎的,让他心中刚刚升起的那份不详,笼起了一片的阴影。 “兄弟,怎么样,都解决了吗?这些就是路上偷袭咱们那帮人吧?” 他皱眉沉思中,耳边传来问话声,抬眼看去,却是姬罕答催马过来,正一边看着谢天望等人的尸首,一边跟自己打招呼。 第212章:不详的预感(2) 岳陵吸了口气,将心中那份不安轻轻甩脱,又再恢复那份慵懒的笑容,点头道:“是的,就是他们。唉,说到底,只不过为了点小口角,你说这世上的人啊,怎么就这么看不开呢?唉,如今像小弟这般淡泊低调的人,可是越来越少了……” 姬罕答和一众人无语,眼角直抽抽。 “……咱们现在如何?是回营地,还是咋的。”呆滞了片刻,姬罕答努力让自己忽略了此人无耻的自夸,闷声岔开话题问道。 “哦,我想,先回神湖宫一趟吧,已经到了这里了。”岳大官人拍拍头,眼神儿透过漫天飘舞的清雪说道,眼中有种不安的光芒跳动。 “把他们好好葬了吧,也都算是些人物。”他转身往自己马前走去,一边随口说道。 姬罕答一愣,随即点头,挥手让姬连带人去办。自己翻身上马,连忙跟上他。 德吉朗噶和其加对望一眼,面上露出几分焦虑。正自不知该如何时,却见已然端坐马上的岳大官人忽然转首看着他们,笑道:“你们不错,若能坚持的住,便一起来吧。” 二人大喜,不迭的点头,跟戎族战士讨了两匹马,翻身而上。蹄声震响,风雪中,大队骑士旋风般冲了出去,没入风雪中不见。山谷重又恢复了宁静,只余一地血水,渐渐被飘落的清雪覆盖,转瞬不见了任何痕迹……. 骑队中,岳大官人微微蹙着眉头,难得的有些沉默。身旁的姬罕答和姬连诧异的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份不解。话说这位王爷,什么时候肯这般安静过? “咳,兄弟,怎么,可是有心事?”姬罕答又再转头看了看他,忍不住出声问道。 岳大官人啊了一声,扭头看看他,面上现出一份忧虑,两眼望着远方,轻轻道:“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要有什么不好的事儿发生,却又说不出……”他喃喃说着。 姬罕答一愣,心中也是不由一沉,随即却哈哈大笑道:“兄弟许是太累了,这些日子,又是要设计对付这帮贼子,又是要安排那聚财大会的,哈哈,这次可算是大收成了吧。” 旁边姬连也笑,凑乐道:“王叔大才,这点怕是还放不在眼中吧。” 岳陵知道两人心意,将心底不安暂时抛开,扭捏道:“怎么能这么说呢?蚂蚁也是肉啊,这世道艰辛,生活不易,我只是淘换点汤水填肚子而已。唉,要知小弟家里老婆多,这养家累啊。” 姬罕答和姬连齐齐瞪眼,使劲的咽了口唾沫。这也叫蚂蚁肉?汤水?你敢再无耻点不? 天色终于暗了下来,雪势忽然停了,只有大风依旧呜呜刮着,将漫天云彩推到了天边。夜空纯净的透彻,群星闪烁,似缀满了宝石的缎子。 前方忽有数十骑迎着奔来,戎族骑队中,早有前锋迎上截住,不多时,两下合在一处,径往中军驰来。 “向涛!水生!你们怎么来了?菁姊呢?你们为什么不在那边守着?”待领头的两骑靠近,岳陵看清来人,不由忽然大惊,沉声喝道。 水生被他喝的一吓,呐呐不知怎么说,旁边向涛却苦笑抱拳见礼,说道:“公子莫急,夫人没事。那边两位活佛赶了去,带了不少僧兵,还有赞普安排的禁军守着。几个作乱的贼子都被尽数拿下了,夫人只是担心公子这边,这才派咱们二人出来。” 岳陵面色沉郁,耳中虽听着他们说陆芜菁无事,但心中那份不安却不减反增,到得后来,竟是如何也压制不住。 “快走!快走!加快速度!”他狠狠瞪了两人一眼,猛然使劲抽了一下坐下坐骑,沉喝一声,已是当先窜了出去。 第213章:芜菁不见了(1) 第213章:芜菁不见了 星夜下,数百匹战马奔腾如飞,恍如旋风一般驰过。马蹄将刚刚落下的积雪扬起,草梗泥土飞溅,踏出一地的狼藉。 岳陵心中如同烧着一团火,紧紧的抿着嘴唇,任凭迎面的劲风如刀,却似半分都感觉不到。 不知道为什么,谢天望临死前那疯狂的笑,还有那张诡谲的面孔,一次又一次的在心头显现,一次比一次清晰,让他忍不住的心惊肉跳。 虽然这次多方设计,总算一网打尽了这帮蜀中来客,但随着习春那日传来的信息,还有谢天望那话语中的未尽之意,都让他敏锐的察觉到,这个蜀中谢家,隐藏着一个极大的秘密。 相对于这个秘密,谢天豪和自己那点小龌龊,反而倒成了旁枝末节,不值一提。 他隐隐觉得,冥冥中似乎有只大手在默默的推动,而自己似乎不知不觉中,也已身陷其中,只要一个应对不当,怕是立时就是灭顶之灾。 这种感觉玄之又玄,根本没有脉络可循。按说他和谢家之间,明面上不过就是和谢天豪那点破事儿,最多现在多了些利益之争。但他偏偏就感觉不对,总觉得里面还有些什么。 但仔细想想,却又是什么都没有。与谢家之间,自己直到现在,也不过就见过谢天豪兄弟俩,根本谈不上任何交集。那这份危机感,究竟来自于何方呢? 他眼角跳了跳,又再使劲抽了下坐骑,催着胯下那可怜的马儿,将最后一丝气力使出。 想不出便先不想了,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芜菁姐姐的安全。陆芜菁担心自己,竟将水生和向涛派出来寻找自己,这个笨女人!她向来精明无比,怎么这次却如此糊涂?就那么相信那些什么僧兵禁卫的?谁又能保证,那其中再没有谢天望一伙儿的余孽? 谢天望潜伏吐蕃这么久,难道真的就只有这次显露出的这些实力?他想到这儿,心中的焦灼,不由更加深了几分。 他千算万算,算计了所有人,却终是算漏了一点。那就是一个再精明的女子,一旦在陷入了情网后,智慧实在已经降到了零点,不可用常情度之了。 蹄声如雷,前面转过山谷拐角,星光下,神湖宫秀丽的身姿已然映入了眼中。 不时的可见整个山谷里外,有一队队跨刀带剑的行伍巡视。此刻,听到了这边的动静,里面忽然号角鸣起,随即一队骑兵,已然迅速集结,向外迎来。 “且住!对面来的是什么人?”那队骑卒老远便展开队形,其中一人飞马而出,大声向这边喝问道。 岳陵拉住战马,旁边早有跟随水生和向涛的卫士迎了上去,大声报出这边的身份。 “小的巴乐尔见过大翟戎王,见过恩义翟王。” 随着向涛过来的骑队统领,大声向着姬罕答和岳陵见礼道。看向二人的眼神中,却大半落在岳陵身上,有着几分激动和好奇。 骑队中能看到有人向后飞驰而去,想必是去通报两位活佛去了。这里在郎达磨立一干人去了玛尔果后,虽也留有官长驻扎,但在出现情况后,随着两位活佛的驾临,却是以两位活佛的地位最尊了。 第213章:芜菁不见了(2) “将军少礼。陆家商队陆夫人那儿一切可好?”岳陵催马向前,微一颔首,便问起陆芜菁来。 巴乐尔催马跟着,抱拳道:“王爷放心,此地一切正常。” 他只是一个在外巡视的骑队统领,又哪里能知道陆芜菁的情况,闻听岳陵此问,微微一愣,只得含糊答道。 岳陵深吸口气,自己也是察觉到了。轻轻摇摇头,对众人拱拱手道:“诸位且慢行,我先去看看夫人,待回头再来与诸位说话。”说罢,不待众人反应,已是催马便走,早已往宫中而去。 巴乐尔一呆,哪成想他说走便走,如今这儿可有两位活佛坐镇呢。这二位平日里甚少露面,多少吐蕃贵族老爷,甚至靡费百金都难求一见。如今大好机缘便在眼前,这位恩义王爷却只惦记着个妇人,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走了,且不说无礼太甚,便这机缘岂不可惜了? 他却又哪里知道,两位活佛对于吐蕃之人来说,可谓至高无上的存在,但在岳大官人眼中,也就不过是俩秃驴而已。 而且,要是他知道这俩秃驴中,其中一只在岳大官人面前,恭恭敬敬的不说,甚至当日都不惜亲自去通风报信,甘愿为其奔走,怕是能当场惊掉下巴颏来。 对于巴乐尔的想法,此刻的岳大官人又哪里知道,他眼下满心思里装的,却全是对佳人的焦虑。 一路纵马而行,到得宫前,甩鞍而下后,毫无半刻停顿,已是小跑着冲进了宫中。眼见几个喇嘛正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已是抢上一步,劈胸揪住一人,急问道:“陆夫人住在哪个房间?” 那喇嘛素日受人敬仰,何曾见过这般凶神恶煞般的,被惊的面色苍白,下意识的向后院指去,口中结巴道:“里….里面,后院最….最里那间。 岳陵面上一喜,松手推开他,旋风般便冲了进去,喇嘛踉跄退开两步,一时反应不过来,只望着早不见人影的门户,却听远远的传来一句:“多谢!”。 余音袅袅,竟似已然深入后院中了,这才蓦地警醒过来,登时面现骇然。大呼道:“来人,来人啊,有人闯进去了!有人闯进后院了……”随着喊声,神湖宫前厅,顿时一片混乱。 这神湖宫从外看来不过只是一座高塔,但内里却是占地极大,依山傍水,整个院落不但将一片湖水堪堪分成两片,站在最后进的院中看去,陡峭的后山非但不见其险,反却如两臂环抱般,将其拥在其中,向来乃是这神湖一景。 岳陵一路横冲直撞,却是无心欣赏这一奇景,从离了那山谷开始,他便说不出的烦躁,似乎有什么极珍贵的东西,便要失去了一般。 谢天望那临死前诡谲的笑容,一遍遍升起的同时,间中,却又总是莫名的出现陆芜菁娇艳的玉靥,这让他心中的不安,更是不断的加深。 而直到半路忽然竟遇上向涛和水生等人,他这种不安已彻底窜上了巅峰。他不能对向涛二人发作,他们虽是仆从,但却终归是受命而行,自己不好去怨他们。 第213章:芜菁不见了(3) 他也不能去怨那个昔日精明的如精灵的菁姊,他知道,她做出这种错误的举动,追本溯源,却全是源于对自己的爱。 所以,他只能祈求,祈求自己所谓的预感,所谓的担忧,不过只是一场虚惊、一种多虑。 然而,在这一刻,在他踏入神湖宫后院的这一刻,那种不安却怎么也压抑不住了。 “菁姊!菁姊!芜菁!陆芜菁!你在哪儿?”他脚下不停,口中却蓦地大喊了起来。 突兀的喊声,将这远离俗世般的静谧彻底打破,一时间四山回应,到处都是阵阵回音儿。喊声中满含着焦急,满带着忧虑,却又透着说不出的惊慌。 “喂,你乱叫什么?”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轻叱,但这声轻叱落在岳陵耳中,却简直如奉纶音,满面惊喜的循声看去。 一间精舍前,丫鬟彩霞双手掐腰,正自怒目而视。清丽的面孔上,却又带着几分惊诧。 “哈,彩霞,哎呀呀,看到你真是太好了,咦,你今天真漂亮,就算雪山上的那朵雪莲花都不及你万一……” 岳大官人满脸眉花眼笑,蹭的就窜了过来。彩霞就瞪大了眸子,若不是知道这厮虽然无耻下流,但好歹还有些原则,差点就以为这禽兽要对自己有什么企图了。 “你….你…” “你什么啊,我问你,你家小姐呢?” “额,小姐说有些倦了,正在屋里休息,你又来大喊大叫的….”彩霞下意识的回答着,随即又忿忿起来。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你可以消失了。”某人心急火燎的应着,随手将小丫头就扒拉一边去了,这会儿却哪还管你什么“雪莲花”,怕是连狗尾巴花都不如了。 呯,小丫头一个不及反应,房门已然打开,正要发作,下一刻,却见岳大官人已是霍然转身,满面狰狞,两眼发着欲要噬人般的光泽,一字一顿的沉声道:“人在哪里?” 彩霞愣怔不解,下意识的探头向里看去,随即,却也是蓦地变色。房中,暗香浮动,却是,空无一人。 陆芜菁,不见了。 第214章:岳陵之怒(1) 第214章:岳陵之怒 岳陵静静的站在那儿,仿若一座石雕。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气息,冰冷、死寂。甚至当晨曦第一缕阳光落到身上时,也似被一层看不到的隔膜挡住。 身后,两个一身大红袈裟的喇嘛跌坐一侧,虽面色沉稳,有心人却能从那平静下,察觉到几分苦涩和羞惭。 房门处,姬罕答默默的坐着,扭头看看院子中跪着的那个似没了生气儿的女子,又再看看打从昨夜到现在为止,就不曾动过一下的岳陵,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陆芜菁不见了,如同化为了空气,就那么凭空不见了。按照那个丫鬟彩霞所说,就在昨晚岳陵回来前一刻,她家小姐还在房中的。可短短的不过盏茶功夫,偌大一个大活人,却在人的眼皮底下没了。 为此,向涛、水生还有那个丫鬟差点没直接自杀谢罪,岳陵只是冷冷的吩咐他们去找,就算挖地三尺,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水生和向涛,包括自己的儿子姬连,还有所有留守神湖宫的人,都尽数打发了出去,翻遍了神湖宫每一寸地方,却仍是一无所获。而后,只得又撒开大网,各按一个方向,向外面去找。 丫头彩霞也跪在门外,再没了往日的活泼,任凭身边的那位老者戚仝怎么劝说,也是完全没半丝反应。 而作为在此坐镇的两个活佛,却比任何人都更尴尬,见了自己这位恩义王爷后,岳大官人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然后淡然的丢下一句话:“秃驴,若我菁姊掉了一根毫毛,我发誓,有生之年,必杀尽此地所有喇嘛!” 说完之后,便再也没看过他们一眼。而这句话,说的是那么的轻描淡写,就好像在说什么萝卜白菜一样。但语意中那种绝然和死气,却让当时每一个人都浑身冰寒,如同坠入冰窟一般。 在发生了许多事儿后的现在,没人敢轻易怀疑这个少年说的话。虽然,喇嘛在吐蕃一地享有极大的尊崇。但是,再大的尊崇,也是建立在人的基础上。 喇嘛是佛徒,是一种信仰下的存在。而每一种信仰,却都需要人去支撑。而人的信仰,却要人活着才会有。 眼前这个少年,他不但与吐蕃各个世家有着难以割舍的利益牵扯,而且还捏着吐蕃人最需要的盐、茶两大资源。 不管是多吉贡布活佛,还是扎西活佛都不敢想象,要是一旦这个少年真的发了狠,不说以这两项资源去要挟各部,但只对吐蕃的佛徒掐断这两项物资的供应,只怕吐蕃一地的喇嘛就真的难以存活了。 毕竟,茶还好说,人没茶总不至于死。但是盐呢?人若没盐可真就活不下去了。 吐蕃佛教之所以能在这里得到如此高的地位,表面上看,靠的是信徒。其实说白了,却是吐蕃各部贵人利益的需求所致。而当这种利益,与这个少年手中所捏的利益起了冲突时,两位活佛暗暗掂量了下,无奈的发现,只怕没有哪一家能与其相比。至少,现在不行。 第214章:岳陵之怒(2) 毕竟,此时的吐蕃,只不过刚刚有了政教合一的苗头,尚未到后世那般根深蒂固。此时的吐蕃,教派也只是初步打根基的关键时刻,一个不好,便是覆顶之灾。 而且,谈及教派,谁又敢保证,这个号称惜金贡布的少年,不会从中原拉进更强大的教派来?要知道,中原教派立足不知多少世了,根基比之吐蕃,决不可同日而语。更兼派系纷杂,百花齐放,也比吐蕃一地的教派更趋成熟不知多少倍。 这种情形下,谁又敢保证,其中没有比眼下吐蕃这两大教派,更能帮助吐蕃**的存在?他们冒不起这个险,也不敢去冒。 而如果离了吐蕃**的支持,又有哪个教派能存活下去?别说现下这种根基不稳的时候,便是根基稳固的,一旦真遭到**的打压,怕结果也是渐渐死去直到毁灭。 所以,在面对着这个少年**裸的威胁前,多吉贡布和扎西无论有多愤怒,却也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随即,便是各自发动门下徒众,全力查查此事。 陆芜菁在佛徒宫中失踪,出事前,甚至还有佛徒中的不屑子弟跟贼人勾结,这事儿,教派是无论如何洗脱不掉了。 苯教和天竺新教之间,原本水火不容,明争暗斗的,早到了一触即发的时刻。但在这件事儿一出后,却忽然发生了诡异的转变,竟而首次不得不进行了联盟。这种转变,又将对今后产生什么影响? 两个活佛忧心如焚之际,却又都不觉有些把握不准,一切,开始变得偏离了掌控,向着无法预料的方向走去。 外面有凌乱的脚步声响起,姬罕答转头看去,却见是那个叫水生的少年。此刻,正满面痛惜的去拉扯那个跪着的女子,听着隐隐传来的声响,想来是在劝慰那个女子。 女子只是一个劲的摇头,两眼显得呆滞而没有生气。旁边站着的老者戚仝,只是双手拽着自己的胡子,一脸的焦急无奈。 少年水生似乎大声说了几句什么,显得极是激动,随即转身大步往这边走来。 待到走到门口,见到姬罕答,连忙躬身施礼。姬罕答轻轻点点头,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 水生直起身来,扭头向仍自静静站着,背对着这边的岳陵看看,面上现出迟疑之色。只是,旋即却又扭头去看看外面遥遥欲倒的彩霞,脸上终于露出坚定之色。长长吸了口气,迈步向里走去。 姬罕答暗暗叹气,他如何看不出这个水生和彩霞之间的情意,只是两人都身属下人,偏又出了这档子事儿,自家那位兄弟虽然洒脱宽厚,但盛怒之下,怕是……. 他想到这儿,不由眼中闪过惋惜怜悯之色,轻轻吁出口气,摇了摇头。 水生大步走到岳陵身后,对于跌坐在房内一侧的两个喇嘛,却是投去憎恨的一瞥。随即,略一犹豫,噗通一声,便直直跪倒,砰砰砰连着磕了几个头,一边磕头一边大声道:“公子,千错万错,都是水生的错。是水生不该不听公子的吩咐,不该擅离夫人身侧,以至夫人失踪。如今找不到夫人下落,水生无颜再对公子,便请公子杀了水生吧。不过,还请公子看在水生一路相随,还有昔日爹爹与公子之间的情分,就饶了彩霞吧,她…….她…,她已经支撑不住了,呜呜呜,求公子开恩,求公子开恩…” 他大声说着,说到最后,已是抑制不住的大哭了起来。一边哀求,一边砰砰砰的磕头不停,只几下,额头上便已见了血。 一旁多吉贡布和扎西都看的动容不已,面现不忍,有心说话,却在看了看动也不动的岳陵背影后,终是长长一叹,又将嘴闭紧。 自己两人此刻怕是最没脸面的,又凭什么帮人去求情?怕只能越帮越忙,说了话反倒是害人了。 门口处,姬罕答也面现不忍,正待说话,却见岳陵终是身子一动,缓缓转过了头来。 第215章:华发生(1) 第215章:华发生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棱子,散成一蓬碎金光影,将一切都映的似镀上了金边一般。转过身来的岳陵,便在这光影中凝立着,让逆光的姬罕答等人不由微微眯了眯眼睛。但是下一刻,却不由的面色大变,霍得站起身来。那是怎样的一张面孔?姬罕答没法用言语去描述,饶是他这般铁打的汉子,在看清了只隔了一夜的这位义弟的面孔后,也是不由的心尖儿发颤。岳陵算起来,现在才不过十八岁吧。十八岁的少年,正是风华正茂之时,岳陵又生的颇为英俊,在姬罕答印象中,自家这位义弟潇洒风流,肌肤如玉。便不说是翩翩美少年,浊世佳公子,也当是一等一的人才。但是此刻,那面容竟是说不出的枯槁,竟如一个垂垂老者也似。昔日总是神采飞扬的双眼,此刻里面却满是流动着说不出的抑郁、悲伤和死气。原本光洁的眼角处,便只这一夜之间,竟然多出几缕淡淡的纹路,配在这么一张少年人的脸上,让人一看之下,忽然有种韶华已去,万物凋敝的错觉。鬓角乌青的发丝间,几丝半白半黑的发丝赫然在目,虽然不多,却是那么强烈的冲入眼帘,清晰夺目。一夜华发生,只为痴情苦。姬罕答呆呆的看着,忽觉鼻子中阵阵的发酸。多吉贡布和扎西,同时长宣了声佛号,不约而同的低声吟诵起□□。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怖亦无忧。可是两个大和尚又怎么知道,人若离了爱,又怎称得上为人。“去吧,告诉她,我不怪她,都去休息吧。”岳陵淡淡的说着,语气中平静的如同一潭死水,微澜不波。水生一呆,停了磕头,抬头看向公子,入目处,却猛然浑身大震,当即张大了嘴巴,满面的惊骇之色。有些不耐的挥了挥手,岳陵漠然的眸子动了动,稍稍恢复了些生气,又再说道:“你没听到吗?我说了,不怪你们,都去吧,去吧。”说罢,又看向多吉贡布和扎西,眼神中忽然露出极憎恶的神色,语气中却仍是淡淡的道:“你们也走,莫脏了我菁姊住过的地方。”多吉贡布和扎西面现尴尬,欲要说些什么,但抬眼对上岳陵漠然的眼眸,却终是化为一声轻叹。两人双双站起,合什一礼,这才缓步走出。只是到了门口,多吉贡布脚下微顿,并不回身,口中道:“王爷生具大智慧尊者,当亦知菩提明辨,孰可为,孰不可为。唉,阿弥陀佛。”说罢,大袖一摆,不再多言,飘然而去。岳陵站在房中,如同未闻,只将目光又看向姬罕答,轻轻的道:“都走吧,我要静一静。寻查之事,还请大王帮我留意。”姬罕答嘴巴张了又张,想要劝解几句,却忽然发现竟找不到什么说辞,半响,终是只点点头,长叹一声,转身去了。地上跪着的水生呆呆的看着,须臾,忽然砰砰砰使劲磕了几个头,一咬牙,转身站起,撒腿奔了出去。 第216章:密道(1) 第216章:密道恩义王失踪了,与那位芜菁夫人一样,都是凭空消失在那间精舍里的。消息传出,一时间众皆哗然,神湖宫后院那间精舍,立刻充满了各种传奇。只是那种种版本的传奇中,吉祥的少,恐怖的多。不少禁军坚决不肯再进入宫中范围,甚至一些宫里的喇嘛,也多有要求外迁的。扎西活佛这会儿想死的心都有了。对于岳大官人昨日盛怒之下的威胁,别人不知道其中的分别,但他岂能不知道?多吉贡布早和恩义王有了接触,恩义王昨日那话,明面上是对两人说的,但实际上,多半只是对他一人来的。但就算是真的同时对他两人来的,他多半也是第一个牺牲品。要知道天竺新教本就在吐蕃举步维艰,如履薄冰。论根基,又比不上苯教深厚,真要处在狂风暴雨的打击下,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后果。相对于扎西活佛的想法,多吉活佛却没乐观。那个夫人失踪,恩义王虽怒,但好歹还有自己当日示警的情分,恩义王便真个雷霆之下,自然也会有所选择。可如今连这位王爷自己也出事了,这事儿可就大条了。想想这些日子,那位王爷跟吐蕃各部的牵扯,他这儿出了事,各部又岂肯善罢甘休?怕是真要引发大乱子了。若是因而招致了各部头人贵族的怒火,那可不会如恩义王一样,有什么甄别对待。到时候玉石俱焚,跑不了新教,便是苯教,也绝落不下什么好果子吃。两位活佛面对这个死局,简直是欲哭无泪,要不是都是和尚,早早没了那三千烦恼丝,怕是这会儿也要愁白了头了。眼下这事儿出了,消息根本就遮掩不住,那位古戎的大翟戎王眼睛血红的模样,还有恩义王一众手下那冰冷的眼神,一遍遍的问话,都让两个活佛感到了无穷的压力。这还是轻的,再过两天,等消息传到玛尔果,当那位赞普大人,还有各部头人知道后,怕才是真的**烦的开始呢。乱了,要大乱了!两个活佛唉声叹气,相对束手无策。相对于神湖宫此刻的混乱,事件的□□人物岳大官人,这一刻却是又惊又喜。虽然他此刻身处之地,漆黑一片,满是潮气,但在他来说,却简直如同发现了洞天福地一般。上面那张卧榻竟然有机关!芜菁姐姐的失踪,终于有线索了。正所谓灯下黑,当察觉陆芜菁失踪后,所有人都把目光和思路放在查探四周上,对于陆芜菁最后所待的那间精舍,却并未细查。当然,就算查了,也很少有人能想到,在卧榻上会有机关。更何况,明知道这卧榻乃是一位夫人在上面睡卧之处,要是那种情况下,哪一个忽然爬上去,闻来闻去,左嗅右嗅的,估计不用别人,岳大官人就会首先打爆他的头。这机关做得极是巧妙,从床榻上落下来的这里,不过一人多高,刚好容的下一个成年人可直立站起。在略略适应了黑暗后,岳陵可模糊的辨认出,这应该是一条暗道,前方黑黝黝的,不知通向何处。 第216章:密道(2) 他没敢点火,怕露出行踪。原本是敌在暗他在明,现在好了,大家都在暗处,没人知道他发现了这个秘密,如此一来,查访并救出芜菁姐姐的希望,便要大了许多。他在黑暗中略作调息,这才顺着通道,高一脚低一脚的走着。地面并不平整,两边的墙壁也满是水渍,显然是因为处于湖下的原因。一路走来,从手感上可知,许多地方都生出些青苔来,这说明这条地下通道,应该是有些年月了。吐蕃战乱不断,一直并未真正的形成一个高度**的国家体,对外虽称统一,内里却仍然是部落群聚的形式。而历次战乱中,都能见到宗教的身影闪现其后。但凡涉及战争,那便可能胜也可能败,是以,这条地道,多半是那些喇嘛们作为逃生,或者躲避敌人所修建的。但现在,却不知被何人利用了。这帮该死的秃驴!岳大官人想及此,不由恨恨的咒骂着。出家人不好好念经,却跑去参与政斗,这吐蕃的宗教简直就是个畸形。怪不得后世时,政府从解放初收复西藏,便费了偌大的手脚。及到岳陵穿越时,西藏还是时不时的会出些状况,追本溯源,却全是这帮贼秃在背后作祟。麻痹的,你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老子也懒得多管,可是现在竟然惹到自己头上了,总要叫这些贼秃知道知道岳大官人的手段。他心中发着狠,脚下行动也渐渐快了起来。这条暗道极长,从掉落下来,黑暗中直直走了小半个时辰,竟然还不见尽头。算算距离,显然已经出了神湖宫的范围,应该是进了后面的山腹之中了。而从脚下,还有两边墙壁渐渐干爽的迹象,也表明了这一点。不过,从另一方面来看,这条暗道的规模之大,却也令他暗暗咋舌不已。四下渐渐有了些微光,时不时的还能感受到些微风吹来,使得这幽暗的地道中,并无憋气的感觉。他仔细的感应一番,发现原来是有些地方,利用山间天生的邃隙,稍加修饰,便成了天然的通气孔。由此可见,古人在工艺建筑方面的智慧,实在令人叹为观止。心中赞叹着,前行的脚步却忽的一顿,一个身子使劲往墙壁上靠住,屏气凝息起来。前方有火光影影绰绰闪现,一个稍显沉重的步履声,远远传来。岳陵收敛心神,努力侧耳听去,不多时,面上不由现出一抹邪魅的笑容。听风辩位、摘花飞叶什么的,那是小说中的虚构,但岳大官人在体内强大内气的支撑下,六识的敏锐却提升到了一个令人惊骇的地步,虽仍是达不到小说中描述的地步,但全神贯注下,又在这种空寂之处,已然是能模糊的分辨出,来者只有一个人。而且,此人呼吸还有脚步,都略显沉重,显然并无什么特殊功夫在身。软柿子!便在一霎那,岳大官人已然给来人定了位。既然是软柿子,那就必须要捏上一捏了。这是定律,嗯,是岳氏定律! 第217章:说鸟语的阿三(1) 第217章:说鸟语的阿三 将袍服下摆捞起,在腰间别好,右手成勾,全身贴于石壁上。黑暗中,岳大官人屏住呼吸,两眼闪着幽光,倒是颇有几分黄之飞鸿的架势。 脚步声近了,火光是发自来人手中擎着的一支火把,明明灭灭之间,沉重的呼吸声已清晰可闻。 借着这乍然出现的光线,岳陵匆匆打量了一眼,这才发觉,原来自己现在身处之处,正好是一个丁字路口。暗道通到这儿,已然到了尽头,顶着的,却是一条横向的甬道。 悄悄向前靠了靠,将身子小心的藏在一处略凹的缝隙上,便在那人显露出大半个身形的一霎,右手忽的闪电般探出。 锁喉扣! 醉八仙拳中的一个必杀分式,三指成握,拇、食二指环扣,直取咽喉要害。 触手处,来人显然毫无防备,浑身大震之下,但觉咽喉剧痛,不待反应,岳陵臂上用力,死命向里一拖,已是将人拖了进来。 火光一闪,猝然遭遇袭击,那人手中的火把哪还拿得住,呼的便往地上落去。与此同时,另一手中捧着的一捆东西,也同时掉落。 岳陵心头一惊,来不及细想,左手如电伸出,已是堪堪将火把捞起。同时,右脚急伸,在那捆东西落地前,险之又险的刚好将其接住。只是便在接住的同时,随之而来的,却是一阵剧痛。 闷哼一声,一手死死的掐着对方的脖子,将其按在墙壁上,低头看去,不由的低低咒骂了一句。 费了半天事,用脚接住的,原来竟是几根儿臂粗细的木柴。这冷不丁的落下来,他伸脚去接,不啻于被这些木棒狠狠敲在胫骨和小腿干上,那滋味又哪能好受了? 尽量轻的将木柴放下,这才借着火光打量抓住的这个俘虏。一看之下,却是不由微微一愣。 此人年纪大约在三、四十岁上下,深目高鼻,脸型瘦削。嘴唇微微外翻,显得有些丰厚。一双蓝眼睛,此刻满是震骇恐惧之色,两手使劲的扒着岳陵锁住他咽喉的手,嗓中呜咽着,满脸的哀求之意。 整个人全身被一件黑色的长袍,腰间系着麻绳,脚下打着赤脚,汲着一双破烂的草鞋。草鞋前端露出的脚趾上,满是黑垢污秽,浑身上下,都散着一股难闻的怪味儿。 “**!是个印度阿三!” 岳大官人后世见识的多了,一眼就看出这人应该是个印度人,不由的低声咒骂了起来。 “你…,**!你的,大叫的不要,我的问题,好好回答的,明白?不然…” 不明确这位印度同学是否精通外语,岳大官人目光凶恶的盯着这个可怜的人,吐出了一串他自认比较标准的“外语”。及到最后,话音儿一顿,手上的锁喉扣又猛的微微一收,以□□胁之意。 印度同学初始听的满面迷茫,显然完全不明白这位汉家大侠说的是什么。只是到得最后,瞅着这位主儿凶神恶煞般的神态,又感受到喉咙上的力道,便是猪也明白什么意思了。不由的拼命点头,眼中露出哀哀的神色。 第218章:地下圣殿(1) 第218章:地下圣殿 仔细的将刮下来的胡子,在自己脸上粘好,然后一脚将尸体踢到一个小储藏间里,岳大官人对着水缸中的倒影看看,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将烤好了的黄羊取下,放在早已准备好的大托盘里,想了想,拿起小刀,将黄羊提起,从下面剜起一大块肥嫩的脖颈肉填入口中,惬意的大嚼起来。 直吃的满嘴流油,这才一拍肚子,又摸出一只木匣瞅瞅,脸上现出坏笑。 “娘的,这里竟藏着这种好东西,这一趟收获大大的,不错不错。”口中嘟囔着,将木匣收好,重又将那只少了半边脖子肉的黄羊摆好,尽量从上面看不出破绽,这才双手托着,迈步向台阶走去。 总算是从这个倒霉的家伙口中问出了线索。据这个家伙说,凌晨时,确实有几个人抬着一个布袋,打从这里回来。至于布袋里装的是什么,这家伙也不知道,不过,听几个抬布袋的喇嘛的对话,好像是用***,从神湖宫里抓的人。 而这个人,似乎还是很被活佛关注的,这家伙地位不高,只是个厨子,自也不敢多问。但岳大官人听到这儿,已然是差不多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陆芜菁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他先前之所以也没留意到那个精舍,除了灯下黑,还有那床榻机关太过巧妙,难以发现外。整个屋子,毫无打斗痕迹,也是原因之一。 但这个厨子说出了***后,这个疑点已然霍然而解。那床榻下面有根铜管通向上面床头,其作用,一来是用来听声的;二来,却也是用来施放迷香的。 神湖宫作为佛教之地,自然多有各种焚香。陆芜菁即便是闻到香气,也不会有什么怀疑。再加上她满心记挂岳陵的安危,心神不属不下,中招便更是容易。 待她中了迷香,下面的人发动机关,将其放下拿住,从上面看来,自然是神不知鬼不觉了。 而众人入内察看,便算也闻到些残余的香气,也只当是陆芜菁自身所留,自然更加想不到其中关窍。这次若不是岳陵心神激荡,误打误撞,怕是想找到陆芜菁,真不知要何年何月了。 至于这里,按厨房里这家伙的说法,自称是什么神教圣殿。为首之人,也号称活佛,名字却叫摩喀巴,教内人称其乃是大欲天转世。对此,岳大官人隐隐似是觉得有些熟悉,但却一时想不起在哪儿听过。便也懒得再去多想。 他现在知道的是,陆芜菁被抓来的时间并不长,虽说目前关在哪儿还不知道,但暂时能保证的是并无危险。因为,从这个厨子口中所知,一是那个摩喀巴活佛很重视陆芜菁,在他没明确下令前,没人敢去动陆芜菁; 二来,这个摩喀巴活佛似乎正准备接待一位极高贵的客人,暂时还没时间去处理陆芜菁的事儿。眼下这里准备的东西,正是要宴请那位贵客所准备的。 第219章:找到了(1) 第219章:找到了 打从进了这地下圣殿,岳陵已经记不清自己吃了多少惊了。饶是如此,在他此刻一转过弯来,再看到眼前情景,也还是忍不住吓了一跳。 这条通道,只有右首边辟出一个个门户,但是这种门户,却又跟方才所见不同,整个对着通道这边,全是用巨大的木栅栏为墙,放眼看去,岳陵初时差点以为自己进了后世的动物园。 只是再一仔细看去,却又不由的瞪大了眼珠子。 这里确实是动物园,只不过,这动物园里关的不是狮子大象,里面关的,竟全是一个个细皮白肉的女人。 听到了动静,笼子里的女人个个身子颤抖起来,惊恐的目光,畏惧的躲闪着。 她们每个人都是身无寸缕,但此刻,却没有一人露出羞涩之态,唯一流露出的,就是一种深深的恐惧和麻木。只是当她们目光落到岳陵手上的托盘时,却猛然睁大了眼睛,显出极贪婪的神色。 有些大胆的,已是猛然扑到了笼子前,毫不顾忌的展露着自己娇嫩的躯体,却向岳陵伸出了一只只白生生的胳膊。 没有人说话,哪怕是那些伸出手乞讨的,也只是猛吞着口水,两眼放光,但却并不发出一声祈求。 岳陵傻傻的看着,忽然只觉的一阵的毛骨悚然。有种说不出的冰寒之气,沿着后脊梁直往上窜。 以他在医学修为上的眼力,这会儿要是再看不出其中的问题,那就该找块豆腐一头撞死了。 这些女人,分明已经被人毒哑了。从体表上微微泛着的粉色来看,这分明是一种罕见的混合毒,功用便是提聚女子体内的精气,使女子外表在一定的时间里,充分保持着充足的活力。 但是代价却是极大的,那是用牺牲女子的生育力、各种器官的活跃度,甚至是生命。这种手法,在后世时,他曾在国外一些极个别的地下掌控者那里见到过。 为此,他还曾特意去研究过,以便为他当时在做的美容、整容术,提供一些帮助信息。 但他没想到,今天,在这个几千年前的古时空,在这个技术科学,差着后世十万八千里的古吐蕃,竟然也看到了类似的手法。这如何不让他震撼莫名? 看着眼前一张张或渴望、或恐惧、或麻木的面孔,他只觉一颗心似忽然被人揪起,让他有种窒息的感觉。 他知道,这些女人看上去此时青春美好,但其实已然留在世上的日子并不多了。估计最幸运的,也不过只有一年的寿命。 结合着刚才来路所听到的,只在刹那间他便明白了。这些个女人,定然是这个所谓的神教,用来单纯泄欲的。被施了这种毒的女人,除了极大的破坏了体内平衡,还有项副作用,便是能刺激其潜意识的**。 尤其是让她们整日的身处在这种**的环境中,其效果更是成倍而增。这种效果平时显现不出,只要一旦进入状况,稍加刺激,便会比之常人爆发出更大的激情。 第219章:找到了(2) 这到底是什么神教?他托着大食盘,已经不愿再多看这些可怜的女人,脚下不停,顺着路直往前走。眼中寒光频闪,心中已经不可自抑的升腾起无尽的杀机。 他是浪子,是个贪花好色的放荡子,这都不错。但却并不代表他没了人性。而且,他也绝不是那种刻意去玩弄女人的禽兽,更不用提为了自身享受,竟而这样去害人了。 这一刻,他心中已然杀机冲天,便算没有陆芜菁的事儿,这个所谓的神教,他也绝容不得其存于世上。 他走的极快,不觉中,前面似是没了通路,无奈之下,正待要返身回去时,眼角处却忽然发现甬道尽头竟还有个门户。 这个门户却又与方才那些不同,有着单独的木门,木门上还开着一个半尺见方的,用栅栏拦起来的小窗。这倒像个真正的监室。 他脚下一顿,心中不由起了好奇,随即举着托盘凑了上去。待到凑到门前,目光从小窗望进去后,却不由的顿时浑身大震,脱口惊呼道:“菁姊!” 房间内,一张简单的木塌上,一个绝世佳人正紧闭双眸,合衣仰卧。 佳人肌肤如玉,桃腮樱唇,正值熟睡之际,望之如一朵盛开的海棠一般。 此际,虽是仰卧在榻上,却仍显的身躯丰腴饱满,凹凸有致,如同一枚熟透了的蜜桃,似乎稍一碰触,便要流淌出甜美的蜜汁来一般。 只是不知是梦到了什么,还是睡前就有着心事,便在这双眸闭合的时候,一双精致的黛眉,也是微微颦起,恍如锁住了一陇轻愁,让人望之,不由的心生怜惜,恨不能伸手为她抚平。 这个女子可不正是那凭空失踪,令的众人找疯了的陆芜菁又是哪个? 岳陵万万没想到,他差点就漏过去的这间房中,竟能误打误撞的找到陆芜菁。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盖因方才一路所见,那些个女子皆被下了药,显然这个什么神教,甚是精于用药。 他这会儿可真是心惊胆颤了,生怕陆芜菁也被下了什么药,那自己可就真要疯掉了。 只是眼下看来,至少表面上还没事儿,眼前的陆芜菁,显然是**的药力还未解,想必那个什么摩喀巴,也不必先来浪费那些药材了。 想到要不是自己来得快,陆芜菁落到这些人手中的下场,岳大官人忽然激灵灵打个冷颤,霎时间出了一身的大汗。 既然找到了目标,哪还再管旁的,喊了几声不见陆芜菁反应,当下就准备破门而入,将她先救走再说。 只是他这里身子才动,就忽然心有所感,原本正要扔下的托盘,猛然借着转身的势子,蓦地向前推去。 便是这一推,耳边却听登时传来一声惊咦,随即,便见一个淡淡的影子,极快的向后飘动,轻描淡写的便躲了过去。 岳陵心头大震,自他练功以来,几次出手,虽然多是与人性命相搏,但若论身法快捷,反应速度,却尚未有一人能与他抗衡。 但是方才这一击,单从对方闪躲的速度来看,就比之自己不差多少,实是练武以来所遇的第一人了。 托盘巨大,上面还有一只烤的金黄的烤羊,此刻在岳陵手中,却成了一件格挡敌人的武器,若是被古龙大侠笔下的百晓生看到,怕是定要修改武器谱,将之排在第一奇门兵刃了。 “你不是拓扑!你究竟是何人?又怎么混进来的?”躲开了岳陵的回身一击,对方已是显出身形,却是身材矮小的老者,此刻细长的两眼眯成一道缝儿,眼中闪着森寒的光芒,紧紧盯着岳陵问道。 岳陵强自压着心头的震动,面上却化作一片茫然,摇摇头道:“谁说我不是拓扑?我就是拓扑啊,你又是谁?怎么可以在我圣殿中乱跑乱窜的?啊,我知道了,你是奸细对不对?你觊觎我给活佛烤的黄羊,想要偷吃对不对?哎呀,你太没品位了,怎么可以这样呢?你想吃,可以说嘛,可以求我嘛,但这么明抢就不对了。” 他絮絮叨叨的说着,对面的老者却是头上挂下了一斤的汗。自己堂堂第一客座长老,竟被这小儿说成一个馋嘴烤羊的小贼,这要说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自己刚刚享受了一番,一出门便发现一个扛着大食盘的家伙往这边溜达,心中好奇之下,这才悄悄跟来。不想竟发现这人极是鬼祟,这才猛然自后下手,欲要擒下他拷问。 但哪知,便在自己刚一发动之际,此人竟然立即便有所察觉,并顺势发动反攻。虽说攻击并不猛烈,但如此反应之速,已然令他大吃了一惊。 原本还以为莫不是这又是活佛刚请来的客座,这才出声相问,哪知这小贼满口胡说八道,竟而先倒打一耙。老者这一刻,眼睛已是越眯越细,身上的气势,直如山岳一般,扑面压去…… 第220章:劲敌(1) 第220章:劲敌 快!快的如同一道虚无的影子一般,老者猛然出手了。双手手掌半屈半伸,划着诡异的轨迹,绕了个半弧,直击岳陵胸腹。 饶是岳大官人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面对着这恍如闪电般的进击,也是不由的心头大震。 此人身法之快,简直世所罕见,不想在这地底邪教中,竟藏有这般高手。有这么一个变态的存在,别说现在去救陆芜菁了,便是他自己能不能脱身,都是未知数了。 心中惊凛着,手脚上却是不敢有丝毫稍慢。全身精气神,只在心念方动之际,已是瞬间尽数提升至巅峰。脚下如同踏在浪尖,踉跄斜出细碎的两个半步,身动之际,手中托着的大托盘,也借着错身之势,横着一晃,将对方攻来的两手,恰好挡在圈外。 两人只在眨眼间,已是又再交锋了一招,但除了身处位置互相调换了一下外,却是谁也没占到便宜。 其实说起来,却是岳陵耍了赖。他手中擎着那么大一只托盘,便好像举着一面大盾一样,无论对方如何来攻,这隔着这么个大家伙,又哪能够得着他?若想攻击他,便需先绕开这个碍事的大盘子才行。 但是高手过招,间不容发,岳大官人武学修为比之他虽稍差了一线,但一身所学,尽皆都是前所未见,古里古怪的玩意儿,以奇补拙,再配合一身充沛的内气,却也与他不过伯仲之间了。 这种情形下,俩人中间总隔着这么个大家伙,老者的攻击往往才出,岳陵这边却只需稍稍调整下大盘子的方向,便将攻击瞬间化解,这让老者不由的大是郁闷。 郁闷之际,这心火也跟着渐盛,以他的身份,对付这么个籍籍无名的小年轻,竟然不能一击拿下,传扬出去,岂不要丢死人了? 于是,羞怒之下,哪肯轻易放过,一招才过,下一招已是紧跟而至,越发凌厉起来。 岳陵心中暗暗叫苦,若是放在平常,遇上这么个难缠的家伙,倒也不怎么放在心上。大不了,自己打不过跑就是了。可是如今,他身处敌穴之中,一旦惊动了敌人,只怕四面八方围上来,他便算三头六臂,也是抵挡不住的。 更何况,如今陆芜菁身落虎穴,昏迷不醒,他又怎能就此一走了之?可眼前之势,别说救人了,自个儿脱身都是两说了,这老变态身法快的骇人,让他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全力应对才堪堪抵住。 好在这老头只是一味的狂攻,并未招呼旁人来夹攻他,总算让他稍稍放下心来。 两人以快打快,便在这狭小的过道内,你来我往的如同走马灯般对攻着。此时若是有人远远看去,定然会大吃一惊。昏暗的光线下,这时哪还看的清人形,整个就是两道残影,在围着一只烤黄羊疯转,如同鬼魅。 “且住!” 两人又再对攻了数十招后,老者忽然停住,跳出圈子叫道。 第220章:劲敌(2) “怎…怎的?” 岳陵也微微有些气喘,这一通疯打,他已然竭尽了全力。虽说举着个大托盘,占了不少便宜,但毕竟不轻。况且,上面还有只十多斤重的烤黄羊呢。 “阁下究竟何人,师承何门,可否相告。”老者越打越是心惊,他本是大名鼎鼎的人物,见识岂同凡响?初时的怒火过后,已是冷静下来。 这小子一身功夫怪异至极,说他会武功吧,但踉踉跄跄的完全摸不到套路。但说他不精武技吧,却偏偏又身法迅捷,竟能与自己抗衡如此之久。 以他的见识,隐隐感觉到,对方施展的,必是一门自己从所未见的奇功。能有这种功夫的,又怎会是无名之辈?便算此人无名,怕也是大有来历。这人在江湖中行走,不怕对头厉害,怕的就是一个糊涂!于是,心中警惕升起,便收了初时的小觑之心,这才停下探问起来。 “我?我可不就是拓扑吗?你…你又是什么人,怎么不先报上名来。” 岳大官人巴不得喘息一会儿,嘴中虚应着,眼珠儿却滴溜溜的转着,暗暗打量四周情况,心中悄悄盘算着。 这种情况下,再想去救陆芜菁,显然是不现实的。好在如今看来,陆芜菁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有什么危险,倒是他自己,这会儿却需先能脱了身,才能再找机会潜回来。 心中盘算着,口中说着话,脚下却不着痕迹的往旁走出两步。这两步一走,气机牵引之下,由不得对面老者不动,只得跟着小心反向移动着,却不经意间,将后路让出一道空隙来。 “你…!哼,老夫陈奇,娃儿如何还要刻意欺瞒?老夫问你的师门,只是见你身手不错,怕是故人之后而已。” 老头陈奇见他漫不经心的还在胡说八道,不由恼怒,哼了一声,淡淡解释道。 岳陵脸上装出一副恍然神色,脚下继续慢慢移动,嘴上却嘻嘻笑道:“哦,原来是这样啊。嗯嗯,我师父吗,咳咳,我师父人称纯阳演政警化孚佑帝君,哈,你可是认得?” 他笑嘻嘻的说着,这名号却是后世人对吕洞宾上的谥号尊称,莫说这个时空本就似是而非,就算是在他当日穿越的那个空间,在相对应的这个时间,也无人能听的明白。 陈奇果然听的一呆,不由的分神努力去想,这个什么纯阳演政警化孚佑帝君,究竟是哪路人物。 眼见他眉头紧蹙,心神不属,岳大官人却是心中暗喜,随着不着痕迹的移动,这会儿他早已转到了来路方向,此刻既然机会来了,哪还会再有半分犹豫。当即默不作声的忽然将托盘猛的往前一送,手却在下面用了暗劲同时一拍。 陈奇正分神苦思,两人虽在下意识的对峙着,却哪料到对面这小子奸猾至此。猛然间,忽感到大托盘带着一股恶风□□,猝不及防下,不由手忙脚乱的伸手格挡。 大怒骂道:“小子,恁的无耻!”话才出口,忽又感到推挡过来的托盘劲道一变,猛然间,那托盘竟然翻了过来,连带着上面那只烤的焦黄流油的黄羊,已是当头盖了下来。 “哈哈,美味烤羊一只,还请前辈笑纳了。”数丈外传来一声得意的怪叫,陈奇转头看去,却见岳陵的身影,正刚刚奔到通道的拐角处,窜的跟只兔子一般。 他又惊又怒,这真真是八十岁老娘倒崩孩儿,这脸面儿今个儿算是彻底没了。凭他的身份,不但未能顺利拿下这可恶小子,让其洒然逃脱不说,竟还搞得自己颇为狼狈,这简直如同**裸的打脸啊。 眼见那厮连蹦带窜的已然转过了拐角,再看看自己这边,两手上举,油渍淋淋中,十指插着一只烤羊,不知道的,过来看到,还真以为自己在这儿偷嘴呢。 尤其是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这烤羊感情也是看着好看,如今拿起来才知道,脖颈下最肥嫩的部分,早被吃的一干二净了。结合着他此时的动作,可真是黄泥落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贼小子,老夫誓不与你干休!” 陈奇两眼瞪得溜圆,望着那脖子处只剩骨架的黄羊,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身子颤抖。半响,忽的爆出一声大喝来。 第221章:地宫搏命(1) 第221章:地宫搏命 岳陵撒开脚丫子,转过弯角便是一阵急窜。这会儿要赶紧离得这儿越远越好,就算被发现了,也让对方一时想不到,自己是为陆芜菁来的。 只有这样,才能在甩脱敌人后,再瞅空回来救出芜菁姐姐。好在自己不但化了妆,刚才那个可怕的老头陈奇,从两人对答之中,显然也还没发现自己的意图,这便给了他极大的腾挪余地。 身后传来陈奇愤怒的吼声,岳大官人呲牙一乐,脚下跑的更快。耳中传来阵阵的混乱声,眼角余光处,已经看到不少门户中人影绰绰,显然终于是被这一嗓子惊动了。 “拓扑…咦,你不是…”眼前人影晃动,刚刚跑出过道进入了先前的大厅,迎面已是撞来一人,目光和岳陵一对,先是脱口喊出,随即却忽然一怔,惊声呼叫起来。 岳陵哈的一笑,脚下不停,向前虚跌一步,仙人敬酒锁喉扣,已是瞬间施出,右手拇、食二指环转如勾,便已捏住对方咽喉。 两指用力,耳中传来清脆的咔嚓骨裂之声,这个倒霉的喇嘛,只一个照面,话都未及说完,眼中神采瞬间黯淡了下去,脖颈一歪,便已魂归天际。 “啊!是拓扑!他杀了敦克尔……” “不对,不是,他不是拓扑…….” “敌袭!敌袭!有奸细混进来了!” “拦住他,拦住他,他往偏厅那边去了……” “天神,快挡住……呃……” 乱了,随着岳陵慌不择路的奔窜,所过之处,彻底乱成一团,喊什么的都有,倒让这混乱更甚了起来。 许多人只听到有奸细混了进来,尚自懵懂不明,不知到底是拓扑成了奸细,还是来的奸细不是拓扑。 纷纷仓促前来堵截中,岳陵却是身如游鱼,看似跌跌撞撞之际,醉八仙拳指东打西,忽焉在前忽焉在后,双拳直如百花缤纷,令人目不暇接,瞬间,便已击倒数人,远远逃了开去。 身后有人在大声呼喝着,指挥着越来越多的喇嘛分头堵截,岳陵越发不敢稍停,将身法施展至极限,远远看去,如同一道淡烟般,在迷宫般的地道中不时闪现。 每一次现踪,便有几个倒霉的喇嘛,惨叫哀嚎着跌了出去,不是口鼻**而亡,就是咽喉脖颈被捏断而死。这等辣手,直看得众围堵的喇嘛,不由的尽皆脊背生寒,心中打颤。 若不是记挂着教中教规森严,此刻怕是早有人转头逃开了。但便是如此,形式也是越来越不利于岳陵。这地宫不但甬道纷杂,占地也是极广,他跑了这么久,却仍是没再看到任何一处可容身躲避之处。 呼呼喘息之际,下巴处阵阵瘙痒,百忙中用手一捞,原来却是贴上的假胡子,在奔跑中掉落了一半,不时的搔着肌肤所致。 脸上苦苦一笑,这才明白,为什么对方一眼便能分辨的出自己。手忙脚乱的将颌下掉落的这一半胡子扯下,却顾不上再去扯掉鼻子下那两撇了。 第221章:地宫搏命(2) 前面又现弯道,这里却显得有些冷清,不似刚才一路跑过之处拥堵。身后凌乱的脚步声尚远,这里倒是个不错的暂且容身之地。心中念动,脚下一歪,便一头扎了进去。 眼前人影晃动,他刚刚拐了进来,不成想这里无声无息的,却早有人在了。只是双方一对眼之际,却都是不由的一愣。 这两人却不是喇嘛,看身上穿着打扮,竟然是吐蕃王庭禁卫的服饰,岳陵不由大吃一惊。 眼见的对面两人,也是在一呆之后,面上顺即露出惊骇之色,伸手摸刀之际,已经准备张口呼喝,岳陵哪敢让他们叫出来?脚下发力猛窜,两手同时握拳成锥,呼喇微啸声中,已是狠狠击在二人喉骨上。 咔!呃! 两声脆响伴着闷哼,这两个禁卫已在满脸的不可思议中,双手捂着喉咙,顺着墙壁坐倒而死。 这一式,却不是醉八仙拳法,而是岳陵车中练功之时,千百万次的被打击锤炼时,锻炼出的攻击技法。毫无花絮,在最短的时间内,用最直接、最凶猛的方式击出。 他在练的时候,甚至在方才击出这两拳的时候,也完全不知道,无形中,他已然悟到了技击的精粹。简单而直接的必杀! 抢步上前,扶住两具尸身,不让其跌落的声音传出。随即,探手解下一把腰刀拎在手中,左右瞅瞅,却见前面一个门户紧闭。身后纷杂的脚步声渐近,不及再去细想,手上用力一拧,已是开了门,随即缩身闪了进去。 侧耳倾听,门外脚步声如潮涌过,倒是没人往这边来看,不由心下长长吁出口气来。 抬袖擦擦头上汗水,这一通跑,又打又杀的,虽未受伤,却让他体力消耗极大。他已经连续两天两夜未睡了,先是拼命赶路,后来伏杀了谢天望后,又遇上陆芜菁失踪这事儿,一夜间心力交瘁。 好容易发现了那床榻下的秘密,落入地宫,又是连番搏杀,到了此时,实在已是强弩之末了。 “擦你妹的!可累死老…….呃!**!” 外面脚步声渐远,他终是大出了口气,转过身来,欲要察看下环境。口中低低咒骂着,一句话尚未说完,映入眼中的景象,却让他瞬间瞪大了眼睛,忍不住脱口骂了出来。 这是一间极大的房间,中间摆着一横两竖的三张长桌。两排竖着摆放的长桌后,此刻静静的站满了喇嘛,看人数,足足得有二三十人之多。他老人家原本以为找到一处藏身处,却原来竟是一头扎进了马蜂窝。 麻痹的,不带这么玩的啊,他心中呻吟一声。我是不是该微笑着打个招呼?看情形,人家这是在聚会,好歹是自己打扰了人家嘛。他心中不由想到,脸上却是一副似笑非笑、似哭不哭的神气。 显然屋中所有人,也对这个一头闯进来的家伙,尚有些莫名其妙。一个两个的,虽然都是满面漠然,但眼神中显然也有些迷惑。情形一时未明之下,屋中竟然一直保持着诡异的静寂。 岳大官人终于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频频点头示意,满面堆笑。一个身子,却靠在门上,一手已是向后门上门闩摸去。 目光慢慢扫过众人,当落到最前面那张打横摆着的桌子后,却见桌后此刻正站着两个人。 左边一个,也是做喇嘛打扮,只是身形魁伟,虬髯绕颌,和其他人一比,显得极是威严,充满着一股霸气和凶戾的气息。此时看向岳陵的目光中,又是诧异又是嘲弄,倒似猫看到老鼠般的眼神。 这家伙是什么人?看架势好像大有身份啊。岳大官人一边小心的摸着门闩,一边暗暗想着。 只是等目光再落到右首那个人身上时,却是让他不由的一呆,不由自主的轻咦一声,脱口惊呼出来 第222章:意外的人(1) 第222章:意外的人 一袭大红斗篷系在身后,面色苍白泛青,身形瘦削,细长的眼中,满是猜测和惊疑不定之色。 “磨立索朗!你….你怎会在这儿……”看清了这个人的相貌,饶是岳大官人再沉稳,一时间也是未能控制住,脱口惊呼了出来。 便在他这一声喊出,磨立索朗也是同时面色剧变,浑身大颤着,如突然看到了九幽恶魔一般。眼中先是露出极恐惧的神色,下一刻,却忽然面上潮红一闪,整个人如同抽筋般蹦了起来,指着他嘶声大吼起来。 “他是岳陵,是那个恩义王,他来找那个女人了,一定是的。快!快杀了他,杀了他!活佛,活佛,你杀了他,你杀了他我什么都应你。我保你当国师,保你教当国教,只要你杀了他,杀了他,我什么都答应,都答应…….” 他神经质般的嘶吼着,边说边往后退着,渐渐的却是牙齿打颤,声儿越来越小,直退到墙边,这才抖做一团,坐了下去。 岳陵惊愣的看着他,只是听了几句后,不由的猛的心中一动,已是霍然而通。 摩喀巴!这个吐蕃世子身边那个凶戾如魔神般的喇嘛,就是这个邪教的魁首摩喀巴。他竟想借着磨立索朗之力,与苯教的多吉贡布,还有天竺新教的扎西抗衡,他竟是想做吐蕃唯一的国教! 还有,那个谢天望临死前那说了一半的话,原来竟是这个意思,他听自己只说了喇嘛,却没说出磨立索朗的名字,原来整件事儿背后,竟还有这个世子的参与。 便在这一霎那,岳陵脑中灵光一闪,已是瞬间将前后事儿联系起来,将所有事儿推断出了个大概。 “哈,原来是恩义王大驾光临,本座真是不胜之喜。来来来,既来之则安之,还不快请恩义王入座!谁能请的恩义王落座,本座便赐他极乐丹三颗,入极乐殿同参大道!” 摩喀巴眼中忽的闪出诡谲的光芒,仰天大笑着说道。只是他的声调怪异,语声更是如同金属相磨般,令人闻之便不由的心头烦闷,难受至极。 轰! 整个屋子忽然炸了开来,所有喇嘛脸上都显出极向往兴奋的神色,似乎那极乐丹,还有什么极乐殿参大道,对他们有着难以抗拒的诱惑。 “停!” 就在众人满脸热切的逼近时,忽的岳大官人却声如霹雳的大喝一声。 众人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顿住了脚步。 “五百颗!” 岳大官人高昂着头,很悲愤的举起一只手,岔开了五指大声喊道。 “怎么也要五百颗极乐丹,你只出三颗,这是歧视!是讹诈!是贬低我的价值!” 砰!噗通! 人群中顿时倒下一片。摩喀巴也张大了嘴巴,眼角微微抽抽了起来。 这他妈什么妖孽啊!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来争究他的价值,我勒个去的!你当这是菜市场卖白菜吗?还要讨价还价? 还有,尼玛的,五百颗?我擦的,你当那是糖豆吗?摩喀巴恨恨的咬咬牙,看着挓挲着手,满面悲愤的面孔,他忽然很有种上前踩几脚的冲动。 第222章:意外的人(2) “妈的,你太小气了,这都不肯吗?那好,我给!你们去抓住这个大猩猩,我给你们一百,那,接着,我付一半先。” 趁着屋中众人一时惊愣不及反应时,岳大官人忽又高声叫了起来。话声才落,高举的手猛然探入怀中,再拿出时,却望定人群中猛然抛出。 霎时间,空中忽的闪出一片金光,众人顿时浑身大震,目光紧紧随着那片金光而动。 耳中叮叮淙淙一阵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众人心神被夺,下意识的不约而同拥挤着看去,顿时乱成一团。 地上金光闪烁,众人你推我抢的,终是有人抢到了一个,不由兴奋的大叫了起来:“我拿到了,我拿到了……” 摩喀巴浑身颤抖,站在原地,两眼死死的盯着他,如同在看一个死人。咬牙冷声道:“你拿到了什么?” “啊?”那人兴奋之中,忽然听到教主的问话,不由激灵灵打个冷颤,抬头看看手中举着的东西,呐呐的道:“拿…拿到了…呃,一文钱……”话才出口,猛然醒悟过来,顿时脸上已是一片死灰。 身旁众人这时也猛的反应过来,哗啦一下,不约而同的退开几步,似是那人身上忽然爆出了可怕的瘟疫,稍稍离得近了,就会被传染上一样。 “咯咯咯…….”摩喀巴忽然古怪的笑了起来,“很好,很好,你拿到了一文钱,那我让你拿的人呢?人呢?人在哪儿?你很喜欢一文钱吗?你们这一群蠢货!” 愤怒的吼声,如同排山倒海般向众人倾泻而出。众人这才忽然想起,刚才似乎教主要大伙儿抓一个人…… 所有人同时扭头看去,却见那木门处,此刻早已门户大开,原先站在那儿的那个人,此刻早已鸿飞冥冥,别说月陵,就是日陵、星星陵,也是不见了半个。 “啊——” 一声长长的惨叫声响起,红影闪动间,摩喀巴如鬼魅般,出现在那个幸运的抢到了一文钱的家伙身前。血红的双眼,犹如暗夜中的饿狼一般。而那个幸运的家伙,此刻却以一种诡异到极点的姿态,口鼻窜血的贴在对面墙壁下,再没了半分声息。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他的手中仍旧握紧了那得来不易的一文钱。 “去,都给我围住极乐殿廊那边,发现他后,不必急于出手,各占方位,将其给我挤迫到圣殿去。” 摩喀巴冰冷的声音响起,眼中忽然放出邪魅的光芒。 “…….施放**烟,本座,将在圣殿圣像前,采摘那神女红丸!咯咯咯,想必恩义王也是极喜欢看的,咯咯咯,哈哈哈哈…….”狂笑声时而清脆,时而暗哑,若疯魔一般。 屋中众人同时轰应,有序的退了出去。屋中角落里,磨立索朗脸上的惊怖稍退,眼中却闪出贪婪不甘之色。 “活佛,他既然知道自己被发现了,肯定会第一时间逃走,你不速速堵住出口,一旦他逃出去……”他颤颤的扶着墙站起身来,余悸犹存的说道。 “不,不会的。世子殿下,看样你并不了解你的对手。他不会走的,他是为了那个女人来的,就一定会先去救人。当所有人都认为他会逃跑,本座却知道,他不会,哈哈哈,他不会的……” 屋中,摩喀巴的话语如同魔咒般响着,四壁回应。火把将他舞动的影子,映在墙壁上,诡异的跳动着,犹如来自异界的魔怪一般…… 岳陵飞快的窜着,两只耳朵全神贯注的听着,时而躲在缝隙中,时而窜入阴影中,躲过一队队搜寻之人。一点一点的又再转回头,往关押陆芜菁的密室方向而去。 他充分利用了人的惯性思维。既然所有人都对那极乐丹极感兴趣,他便诈称抛出了极乐丹。这样在人分辨反应的时候,便给了他可贵的一霎的时间。利用这短暂的空挡,他终是逃窜了出来。 他知道,所剩的时间不多了。现在必然到处都是搜索他的敌人,而再等一会儿,各条出路怕是也必将被重兵守住。 但正因如此,重外便相应的会虚内,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要趁着这个时机,将芜菁姐姐救出来。至于后面怎么出去,他并没太多的去想。 他只知道,他不能,不能将芜菁姐姐一个人抛下,扔在这里。哪怕是死,两个人,也要死在一起。 前面,方才跑过的长廊出现,拐过弯去,木笼中那些女子个个眼神儿荡漾着,如要滴出水来。 通道内,有着肉眼难辨的烟气袅袅……… 第223章:消魂烟(1) 第223章:**烟 行行复行行,躲过一拨又一拨的喇嘛,当岳大官人再次潜入到关押陆芜菁的密室前时,却惊喜的发现,里面的芜菁姐姐竟然醒了。 通道里的烟气无色无味,便是如他这等用药宗师,却也并没察觉出来。 “芜菁,芜菁!菁儿!” 他趴在木栅上面的窗楞间,满面欢喜的叫道。 陆芜菁正自满面迷茫的四下打量着,完全搞不明白状况。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只是小憩了一下,一醒来,四周景物竟然完全变了样。 当日岳陵离开时,就已暗中跟她透露了些事儿,但是又怕她担忧,却是语焉不详。 及至后来发生了几出事儿后,她这才猛然醒悟,将水生、向涛二人唤来,三人各自凑出岳陵下达的命令,这才大约推断出个脉络来。 但是在一搞清楚状况后,陆芜菁顿时大为心慌。当即想也不想的,便逼迫着水生和向涛二人,带着所有商队的护卫,立即前去接应岳陵。 对她来说,宁肯自己死去,也绝不愿岳陵受到半分伤害。既然神湖宫这边外围的贼子都已剪除,又有了两位活佛赶来坐镇,再加上赞普留下的伏兵,神湖宫已是万无一失。真正危险的,可不正是亲身为饵的岳陵了? 所以,任凭水生怎么不肯,她最终还是拿出夫人的威严来,终是逼着二人去了。直到看着两人带着护卫消失在风雨中,这才忽然感到了些疲惫。 于是,让彩霞去旁边休息后,自己也合衣倒下,想要养养精神。但哪知道,这一闭眼,再睁眼却是景物全非,竟好似身陷囹圄了。 她已经不是十七八的小女孩了,多年的周旋于商场之中,已然让她有了处变不惊的能力。虽然发现了身处险地,却并未让她生出多少恐惧。 她不是不害怕,而是明白,这时候她需要的不是害怕,不是恐惧,而是自救!除此之外,她心中有着奇怪的坚定,坚定的认为,哪怕是再危险,也会有个人来救她。 她不怕,因为他从未让她失望过。 果然,就在她微阖双目,努力思索的时候,耳边却猛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呼唤。那个刻入了骨髓的声音,让她甚至根本不用去分辨,哪怕声音再是那么小,落在她耳中,也是如同晨钟大鼓一般。 “子鸿!子鸿,你怎么在这儿?这是哪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为什么我一点也记不起来?你怎么样?受伤没有?” 她睁开双眸,当眼中映出那张魂牵梦萦的俊面时,已是如同飞鸟般扑到门前,问题如崩豆般倾泻而出。 她原本不是这样的,她原本总是最冷静的,在任何事面前,都是一副泰然自若的面孔。 但是,唯有在他面前,在这个她深深爱恋着的小男人面前,她总会不自觉的将自己的所有智慧收起,甚至在不是刻意的提醒自己的前提下,总好像这个小男人比自己更成熟。有他在,自己便什么都不必多想,只要问他便好了。 第223章:消魂烟(2) “乖乖,你的问题似乎很复杂啊。虽然我很想跟你畅谈一下人生,讨论一下未来,但这个地方,我实在认为不是一个合适的地方。美女姐姐,你看咱们是不是换个地方,再由小弟一一为你解答呢?” 岳大官人一个劲儿的翻着白眼,心里这个叹气啊。女人啊,为何你们都有一个统一的小名叫八卦呢? 听着岳大官人调侃的语气,芜菁姐姐好歹是久历江湖之人,立刻意识到不妥,难得的调皮的吐吐红舌,白皙的娇靥上浮起两朵红晕,乖巧的哦了一声。 看着这美人儿难得一见的媚态,岳大官人忽然觉得一阵火热自小腹升起,两眼顿时就有些发直。 陆芜菁正等着他有所举动,结果半响不闻动静,诧异的抬眼看去,却正迎上某人如饿狼般的眼神,心头不由猛的大跳,霎时间,也是忽然觉得一阵酥软,自心底升起,甚而有难以遏制的趋势。恨不得就此偎入他的怀中,让他将自己揉碎了才好。 只是这念头刚一升起,多年的历练,还有心头一直以来的阴影猛然又再升上,顺即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浇下,让她猛然恢复了清明。 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她不由的心中升起一丝不安,努力的克制着体内的一丝悸动,急声道:“子鸿!子鸿!你怎样了?我觉得不对劲儿,你…你看什么,你有没….有没有在听我说?” 她急急的说着,只是一到对上岳陵的目光,体内那丝压抑的悸动,却忽然猛的暴涨了起来,似乎犹如火上浇油一般,怎么也难再熄去。不知不觉中,最后那语声虽仍是在提醒,却糯软的如同猫儿叫一般,两只明眸,也瞬间水波荡漾起来。 岳大官人正自有些色授魂与之际,忽然闻听陆芜菁初时焦急的呼唤,不由的猛然警醒过来。他毕竟是用药大家,又加上体内受当日连番熬炼,自具天地间最纯的阴阳二气。 这一短暂的清醒,却已足够他警醒调整了。眼见着陆芜菁神态不对,哪里还敢多看?当下猛然深吸一口气,体内气息一沉一浮之际,已然完成阴阳二气的一次交替,登时将那股邪火消去不少。 只是此消彼长,便在消去一些反应后,伴随着呼吸,那股躁动又再一丝丝的增加起来,不由的心中震骇。 好霸道的药物! 他暗暗的惊凛着。屋中,一门之隔的陆芜菁似是已经忍耐到了极致,不时的发出一声轻轻的哼叫。 岳陵不敢再慢,急忙退开几步,锵的拔出缴获的佩刀,望定那挂着大锁的木栅,轻喝一声,已是闪电斩落。 锋利的刀锋入木近半,他微微运气,再次将体内气息运作一遍,这才抽刀再一次砍去。 平时似这般木栅,他若斩断,绝不会这般吃力。但在此刻,他虽能借助体内气机,将吸入的毒素化去,但架不住每次呼吸,便又会吸入一些。 如此一边行功化毒,一边为了行功,却又不得不再次吸入新的毒素,两厢相抵之下,这份辛苦就可想而知了。 直到连续三四刀之后,总算将那木栅砍断。将刀收了鞘中,抬腿一脚,已是将那木门踢开。 门刚一打开,眼前便是香风扑鼻,一个娇软火热的躯体,便瞬间撞入了怀中。两手如蛇般绕上脖颈,但见怀中玉人鼻息咻咻,星眸半闭,红润的樱唇微微翕张着,吐气如兰,引见其中一条香滑婉转的香舌半吐不吐,不由的让他顿时一阵血脉贲张。 “菁儿,菁儿,忍住!要忍住!”他颤声说道,随即一狠心,使劲的咬了下舌头,剧烈的疼痛,煞那间让他一阵的清醒。 只是他能依仗体内的怪异内气抵挡,陆芜菁却不过只是个普通人,之前能靠着坚强的毅力,保持着最后的一丝灵智不灭,已是非常人可及了。就这,也还是多亏了她自身长久以来的那个隐秘,所造成的阴影影响才能达至的。 但是到了这会儿,中毒渐深,却是再也难以支撑了。尤其当突然见了牢笼打开,这便如同一种心里暗示一般,彻底将最后那份桎梏打破。 “嘤,抱紧我,我要你抱我……”蚀骨**的呢喃响起,一个滚烫的娇躯,甚至还紧贴着扭动了几下。 这是要我老命啊! 岳大官人浑身打个激灵,不由的悲愤的仰天长叹,内牛满面…… 第224章:互算(1) 第224章:互算 呼哧呼哧,喘息声渐渐沉重起来。岳陵半拽半拖着陆芜菁,凭借着灵敏的耳力,一路左躲右闪,在密如蛛网的通道内潜伏而行。 芜菁姐姐神智已然陷入半昏迷状态,若不是一直被岳大官人拽着,脚下不停,怕是早已缠了上来。只是时不时的如猫儿叫般的昵音儿,却不知让岳大官人是多么的煎熬。 他自己一身强悍的内力,可这强悍的内力,除了能被动的帮他自己,却是一点儿也帮不上别人。 他少了武学的底蕴,运用都不熟练,更不要说什么内气外输,给他人逼毒疗伤那种传说中的事儿了。 眼下的状况,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寻一处安全的地儿,想办法先给芜菁姐姐解了毒,不然,再这么下去,岳大官人觉得不用别人来打,便这种折磨也要了自己老命了。 前后左右的,走不过多远,便会有人声、脚步声传来,让他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的改变方向去躲避。只是,他虽不知道那位摩喀巴的计划,却也隐隐感到不妙。 自己两人好像成了兔子,被满山赶的,只有往猎人设好的陷阱去退,不然,下一步面临的,就是必死的打击。可眼前这种情形,他没得选择,他只能被动的向前。 要说开始他并不将这些贼秃放在眼中,但在和那个叫陈奇的老家伙一番交手后,对这个地下圣殿,他实在是大为忌惮了。谁又能知道,如那个老变态般的存在,这圣殿中还会不会再有一个? 就算只那一个,一旦被其缠上,再加上这么多的秃驴,他和陆芜菁二人,也休想再能脱了身去。更何况,他隐隐觉得,那个摩喀巴也不是个好对付的。 “子鸿,子鸿,你杀了我吧,我受不了了…….”耳边传来芜菁姐姐柔腻的语声。转头去看,却见芜菁姐姐媚眼儿如丝,眼底却满是痛苦之色。 借助这一通的逃窜,随着汗液的发散,体中的邪毒略有些泄出,陆芜菁总算有了几分清明。只是随着这难得的片刻清醒,她却看到了爱郎脸上的焦灼。 这个男人总是一副风轻云淡的神气,何曾有过如今日这般难色?是自己拖累了他,自己终究还是拖累了他,她心中痛苦的念着。身体内欲望的煎熬,让她甚至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所以,借着这短暂的清醒,她只能哀求他,让他放弃自己。 或许,放弃自己,他便能逃出生天吧,只要他没事,便什么都好。陆芜菁凄苦的想着,只是不过片刻,心魔又起,将她稍醒的神智,重又沦陷。 一个身子不由自主的直往眼前这个男子身上缠去,脚下软的再也走不动一步。她只想发泄,想要被人抚摸,被人疼爱。那滋味,直如千万根羽毛,在不停的搔着最敏感的所在,让她欲罢不能……… “我不会扔下你的,永远不会!” 第224章:互算(2) 岳陵抹去头上的汗水,咬咬牙,猛然打横将她抱起,口中坚定的说道。明知道这一抱,怕是让自己更加难受,但他知道,再这么耽误下去,可真是没了活路了。 怀中的女体**吁吁,一被抱起便如蛇般缠了起来,不停的在怀中厮磨扭动的同时,颤颤的红唇也狂乱的往他脸上、嘴上寻来。 如同即将引爆的炸药库,岳陵身子颤抖着,两只眼睛已然充满了血丝,恍如受伤的野兽一般。 体内的内气也在这种一再的压制下,猛然尽数爆发出来,再加上没了陆芜菁的牵绊,他移动的速度非但没因身上的增重而减慢,反而忽的提升了起来。 “嗬——” 他嗓子中,忽的发出一声低沉嘶哑的嚎叫,身形顿时如一溜儿淡烟般窜了出去。 前面迎着而来十几个人影,手中不时闪动着光华,显然是拎着兵器。 若是片刻前,他怕是早已远远躲了,但在这会儿,他却满心中充满着暴戾,只想撕碎阻挡在前的一切。 砰!噗嗤!咔嚓! 如一道闪电般跃入人群,随即便传来阵阵令人牙齿发酸的声音。连续的惨叫声,在淡淡的影子闪动响起,快到好似叠加成了一声。 血光迸现,浓重的血腥气霎时间,在狭窄的通道内弥漫充斥着。人影翻飞倒跌出去,这一刻的岳陵,在体内潜力尽数被逼发之后,神智已处于半醒半昏之中,所有的动作,皆由潜意识发挥,简洁而高效,却又凌厉而沛不可挡。 “….他硬冲过去了,硬冲过去了,快拦住他!拦住他!” “天,他往神坛那边去了,快快禀告活佛…” “….救我,救救我,天神啊,他抓破了我的肚子……” 阵阵的惨呼和惊叫,猛然间在通道内响起。随即,引发了各处围堵的大乱。 早早站在圣殿中,满面得意的摩喀巴闻声不由双目暴睁,脸上已是一片青色。 这人竟如此了得?竟然能硬生生冲破,自己设下的这么多重拦截逃了出去,他不由有些骇然了。 “追!追上去!” 他面色铁青,随即跺脚怒喝道。眼中凶光频闪,掩饰不住的一阵失望划过。 这个恩义王身份尊崇,又牵连着极大的利益,他本想想法儿擒住他,逼迫他投入自己的麾下。但这突兀的转变,却打乱了他所有的部署。 那么好吧,自己得不到,就谁也别想得到!只可惜了那个绝世的鼎器,当时若立即采了她的红丸,必能让自己的修为再上一个台阶,但眼下看来,也只能眼睁睁的一起毁了。 不过和整个神教大业比起来,财富可以再另寻他途,鼎器可以再找,孰轻孰重,他乃是一代枭雄,心思电闪之际,便已有了决断。 斜睨着身旁仍在不可自抑,簌簌抖着的磨立索朗,他面上忽的现出狰狞之色,阴声道:“世子殿下,我便遂你心愿,但你莫忘了承诺于我的事情。不然,待我取了那两人性命,必将其中隐秘公诸于世,嘿嘿,世子聪颖,想必该知道那后果吧。” 磨立索朗面色一白,眼中不由闪过恐惧之色。他如何不知那后果?一旦真个泄露出去,别说他自己小命难保,便是他整个一族也必将成为吐蕃的公敌。到时候,只怕是他爹朗达磨立就第一个不放过自己。 这个摩喀巴,竟然如此**裸的要挟自己,当真是可恶可恨,磨立索朗最恨被别人威胁,但事到如今,却让他再无退路。 恨恨的点点头,眼底划过一丝怨毒,随即却一闪不见。眼下计较,只能害了自己。一切,且待以后就是。他虽愚蠢,但这点道理还是明白的。 摩喀巴目光幽幽的看他一眼,嘴角闪过一丝嘲弄。对于这个二世祖的心理,他又怎会不知。但这废物的价值还没压榨出来,总是还要留着的。至于他那点小心思,哼,自己又怎会给他机会? “传令下去,待那二人进了神坛,立即给我运土封死门户!嘿嘿,那可是贵人,尔等不可冒渎了。只待他二人归天了,再扒开门户,给本座取了他二人的尸首出来,本座可是有大用的,哈哈,哈哈哈哈……” 狰狞的狂笑声响起,磨立索朗顿时面色大变,再望向摩喀巴的眼神中,已是满是惊惶畏惧之色。 第225章:惊见欢喜佛(1) 第225章:惊见欢喜佛 后背和右手隐隐作痛,腿上也被划开一道口子,好在不深。这一通亡命冲杀,虽然终是打破了围堵,但一层层一道道的阻击,让岳大官人在又要护着怀中佳人,又要应敌的情形下,真真吃足了苦头。 前面通道虽然弯曲盘旋,脚下的路却渐渐平整起来。两边的墙壁上,也不再是简陋的火把,而多是精致的长明灯。 岳陵呼呼喘着,冲到这里,他体力也是消耗巨大,四肢百骸,都隐隐有胀痛之感。他知道,这是乏力的前兆。如果再来上几场拼杀,只怕必将彻底脱力,到时候,也只能任人宰割了。 怀中的陆芜菁已经彻底失去了神智,原本一双秋水般的明眸,此刻满是血丝,隐隐还有鼓胀之像。整个头面、脖颈,都滚烫并呈现一种诡异的粉色。岳陵知道,这是*毒入骨得不到宣泄的迹象。若是再不立刻想法子解去,不用多久,陆芜菁便会彻底被体内**烧坏经脉神经,从而变成一具只知纵欲的行尸走肉。 急促的喘息中,陆芜菁身上的衣物,也被她无意识中扯开,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肤裸露着。而他自己,上半身的衣物,也早被陆芜菁撕扯的一缕缕的,几乎半裸。 这种情形下,两人几乎是完全肌肤相接了。刚才一路亡命厮杀还不觉的如何,这会儿稍稍停歇下来,那份强烈的刺激传来,饶是岳大官人身具变异内气,也实在吃不消了。 勉力躲开陆芜菁不断索吻的小嘴儿,两手使劲的抱住陆芜菁,不让她动的太厉害,以减轻那蚀骨**的刺激,目光转动之余,忽的落到墙边一件物事上,不由的顿时一亮。 墙壁边,每隔不远,就会有个大大的木桶。岳陵目光移动着,看看那墙壁上的长明灯,又再看看通道的地势,嘴角不由浮起一丝笑容。 这是灯油! 这地下圣殿如此庞大,又显然是见不得光的。眼前这个地方,显然是这宫殿里顶顶重要的地方,不但休整的仔细,还不惜损耗,点着这么多的长明灯。 而如许多的灯火,又要保证长明不息,又要保证隐秘性,灯油运进便是个极大的工程。所以,这才有了这些储油桶的存在。 “嘿,王八蛋们,追你爷爷追的开心吗,爷爷就跟你们好好玩玩,希望你们喜欢这玩法,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他嘴中念叨着,到得最后,已是变成一阵的狂笑。重新抱紧陆芜菁,一转身,咚的一脚,已是将身侧一个木桶踢倒。 木桶应声侧倒,沉闷的触地之声过后,随即便是哗啦一声轻响,桶内封存的黑油,瞬间便涌了出来,顺着通道直往外流去。 他踢倒一个,便不再多看,一路只管往前奔去,遇到木桶,便是一脚,待到走至尽头一个雕满了古怪图案的门前,整个通道内,已是布满了油味儿。 数十上百桶灯油,此刻已全数倾倒,顺着几条通进来的甬道,汨汨而出,仿若这地下圣殿内,忽然多出一条小溪。 第225章:惊见欢喜佛(2) 先是仔细的贴在门上听了片刻,确定里面没人,不会再闹出先前冲入狼窝的乌龙,这才踢开大门,闪身走进。 眼前蓦地一亮,但见四下里灯火通明,照的房间如同白昼。岳陵站在原地,一张嘴已是张的老大,满面的呆滞之色。 他一路而来,眼见外面的设施,原本以为这里既然是这个什么鬼教极重要的所在,必然不会太大。因为既是重要所在,也定然是防护森严。不说保卫力量,单就防火什么的,也该是必须考虑到的。那么,缩小范围,便是必然的结果。 可是,眼前所见,显然与他推断并不相符。这间房间,足足有半个足球场大小,里面雕饰精美,画梁飞栋。整个房间空空旷旷的,几根巨大的立柱,将一个穹顶撑起,显得威严而又神秘。 这里别说防火,怕是一旦着火,烧的可比外面哪里都要厉害了。这可是算来算去算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岳大官人简直欲哭无泪了。 麻痹的,要不要这么玩我啊?他两眼发直,瞅着眼前这个大屋子,头上的汗珠子已是禁不住的冒了出来。 看得出来,这里是死路,整个房间除了进门处,再没任何一处门户。怪不得那些追兵见自己跑来这边,便不再如开始办拼命拦截,而是只在后面跟着鼓噪,这他妈明明是请君入瓮嘛。那下一步是干啥,关门放狗?我勒个去的! 自己想放火阻断来路,制造混乱,以便给芜菁姐姐解毒创造时间,如今看来,这火一放,怕是倒要先席卷进来,给自己俩人烤了。 他满头大汗的瞅着,外面隐隐的有人的惊叫声传来,想必是有人已经发现了到处是油的情况。再想不出办法来,自己两人可就真成瓮中之鳖了。 正自心中发慌之际,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矗立在房间尽头处的佛像上,却顿时就是一愣。 他先入为主,一直以来,将这些喇嘛,还有这里的圣殿,尽数归在天竺新教头上。既是如此,那所供奉的佛像,也必然是什么弥勒佛、如来佛或者观音什么的。 可此刻所见这尊大佛,竟而完全不是那码事儿。这佛像倒也是通体鎏金,背后有火焰状光环。但佛像却非只一人,而是有两人相对盘坐而成。 面对这边的,是一个貌相狰狞的鬼脸,盘坐于莲台之上。四臂四腿,其中两臂扶于膝上,另两臂前伸,却是托着一具曼妙的女体雕像。 那女体双手抱颈,两条丰腴的粉腿高举,置于那恶佛肩头上,圆润饱满的**,赤身坐于恶佛怀中。脸颊轻贴,做**状。整具佛像,透着说不出的诡谲**之气。 “欢….欢喜佛!” 岳陵看清这佛像,不由的脱口惊呼出来,刹那间,脑中几个影像瞬间连成一片,顿时不由苦笑起来。原本心中一些疑点,也在同时霍然而解。 就说嘛,这吐蕃一地的天竺新教,虽说与中土佛教教义大不相同,但却向来并无在这地下圣殿中所见这般邪恶。而唯有信奉这欢喜佛的泥婆逻教,而且还是那泥婆逻古教派,才会完全视纵欲为无上教义。 这个地下圣殿,原来竟是吐蕃泥婆逻古教的基地。这也解释清了,为何那个磨立索朗会出现在此地了。以那小子的劣性,又怎可能对劝人向善,修持自身的苯教和天竺新教感兴趣?唯有这泥婆逻古教,才会与他臭味相投。 “尼玛的!这不是狼窝,这是**啊。在这儿搞来搞去,倒是真应情应景了……咦?”岳大官人搞清楚状况,不由喃喃念叨着。只是正念叨之时,却忽然感到体内气息一动,竟而似受到什么牵引般,沿着一种似陌生、又似熟悉的轨迹,自发的运转起来,让他顿时不由的一惊。 “嗯,你要….搞….搞什么,人家…人家什么都…都随你…….,啊,好热……” 随着体内气息的流动,腮边忽的一热,已然早已处于昏然,好长时间不曾说话的陆芜菁,却又再发出声来。随即,滚烫的面颊贴了上来,混乱的呢喃着。 这是什么状况?岳陵既惊于自身的情况,又被陆芜菁这突来的变化,吓了一跳。同时只觉体内原本流畅的气息猛的一滞,隐隐竟要破体而出似地,不由心头大震,连忙一咬舌尖,定下神来。 神定则气顺,气息重又慢慢转动起来。这一次他有了准备,凝注心神,顺气而走,脸上不多时,便露出又是惊诧又是欢喜之色。 第226章:欢喜佛中(1) 第226章:欢喜佛中 气息绵绵密密而走,似无停歇。阴阳二气中,阳气自在体内圆转如珠,阴气却奇妙的通过肌肤的相接,竟而丝丝缕缕的透进怀中玉人体内,绕走一圈后,再归入本体。 只是这股气息每次回归,总带着一丝犹如烦躁的气息,似是渴望着某种宣泄。 岳陵不觉中,神识内沉,一周天后,忽的心头灵光显现,刹那间已是慧觉在握。 体内之气的运行轨迹,分明就是当日习春所传的吕祖双修**。那天无论他如何催动,却并无半分动静,但今日受陆芜菁体内气息相引,又在这欢喜佛的某种神秘力量下,终是有了反应。 密宗双修与道家双修,其实殊途同归,分别不过在于起初的入门宗义不同,所以,也便导致了两种**,一流于纵欲,最终形成低下的纯为****的辅助手段。而另一派,却因修持艰涩,渐渐失传于世间。 但这两套**,都是强调阴阳二气的调合。而男为阳,女为阴,各具本身之气,自成一脉。如岳陵这般,机缘巧合之下,却是本体自成一个循环,自身二气齐备的,那阴阳相合之术,如何能对他有用? 而今日能有此异动,不但是受了药物的不断刺激的后果,也是压制欲望过久的结果。这便如厚积薄发的道理一样,一点一点的积压,总有个临界点。 更巧的是,他在这种情形下,偏偏又抱着陆芜菁闯入了这泥婆逻教的神坛里。这神坛修筑之法,自有其道理,便像后世世人所见的教堂,为何穹顶高耸,殿堂深远一般,其实不过都是暗合一种心理暗示的作用。 包括那尊欢喜佛,其中每一道雕痕,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无不包含着这种暗示。 在这般多的元素激发下,这才使得岳陵不知不觉中,潜意识受了牵引。从而引导着体内气息自行演变,说起来,他所得并不多,却让陆芜菁大为受益。 不但因而缓解了*毒的侵害,还因岳陵无意识的导引,使得自身之气外出,而进入她的体内。这便如一个高手,强行为她筑基一样。也正因如此,才让她那丝将昧不昧的灵智稳住,再次说出话来。 岳陵在那一瞬间,福至心头,已是顿悟了其中的关窍。抱着陆芜菁向前,围着那欢喜佛转了两圈,忽的探手向那佛像底座摸去,面上不由现出喜色。收回手来,再转到那佛背后,轻轻敲了两下,心中已然有了定计。 再次回身,走到门边上下左右打量一番,眼中露出坏笑。伸手从壁上掰下一盏灯火,探头出门看看,哈哈大笑道:“摩喀巴,老子请你吃烤驴,还请笑纳啊。” 说罢,再不犹豫,一扬手便将灯火远远抛了出去。灯火出手,也不管结果,急忙缩回身来,猛吸一口气,照定门边四处全力拍去。 轰!轰轰! 炽烈的光亮耀起,同时传来第一声轰响,那是外面灯火落入油中引发的瞬间爆燃而至。但是后面两声,却是尘土飞扬,轰隆隆之声不绝入耳,正是这神坛门户处,被岳陵挥掌推倒立柱,门户坍塌所致。 第226章:欢喜佛中(2) 这门户一倒,登时便将里外隔绝,那火便如何烧的猛烈,一时半会儿,却也是伤不到里面的人了。 岳陵劈倒门户,脚下倒纵而起,几个起落便奔到那欢喜佛之后,扬手对着大佛背后一处凹陷处捣去。这一下,那佛像整个都微微颤动起来,随即,却在咔嚓声中,应声在后背处破开一个大洞。 岳陵面上大喜,顾不上簌簌而落的泥沙,打横抱着陆芜菁便钻了进去。 一进入这大佛肚里,顿时眼前便暗了下来,陆芜菁得了岳陵体内之气的缓解,此时虽仍是**不消,但神智却渐渐开始恢复。感觉到明暗变化,抱紧了岳陵脖颈之际,不由幽幽叹道:“子鸿,子鸿,咱们可是入了地狱吗?” 岳陵钻进佛像中,便伸手不断在四处摸索,待到试到一处所在,面上顿时一松。此刻听到陆芜菁说话,一边继续催动内息,一边眉花眼笑道:“这可不是地狱,似你这般美人儿,又似我这般英俊少年,哪肯去地狱那破地儿?宝贝儿,咱们这便要往天堂去了。” 他口中说着,已是将陆芜菁放了下来,双手只几下便将两人衣物去了,就那耸挺饱满处摸去。 陆芜菁这会儿虽恢复了神智,但却仍是半昏半醒的,哪知道岳某人的天堂地狱是另有所指?还只道真个如自己感觉般,双双成了同命鸳鸯。 既是死了,她那心结也再没了意义,再加上*毒未解,早已情动多时,被岳陵这一下子拿到了要害处,不由的顿时骨软筋酥,颤颤的全身不可自抑的抖动着,便只这一下,竟而奔向了巅峰。 “死了死了,好人儿,这可要死了……”黑暗中,雪白的肌肤宛如泛起了荧光,腻香四溢,令人闻之欲醉。再加上这呢喃的哝语,岳大官人忍了许久之处,早已是怒张如戟,犹如要炸了一般。 俯身含住那雪峰上一点樱红,另一手却顺着那如缎似绸的肌腴而走,过平原涉溪谷,直扣津门。这一探,只觉滑凝如浆,秋水潮涨,早已泛滥成灾。只是心旌摇动之余,隐隐却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值此剑及履及的关键时刻,哪还顾得上多想? 舍了口中的樱桃,抬起头向上轻咬玉人元宝也似的耳垂,俯身相就,将那宝贝抵上门前,低笑道:“且别急死,这才刚开始呢,哥这便带你去飞了….” 口中说着,腰腹微挺,顿觉陷入一片温热泥泞之中,紧紧暖暖的,好不舒畅。 陆芜菁一波未去,酣畅中忽觉一火热刚硬之物抵入,恰似油锅中又添了碗水,登时不由的绷紧了身子,头颅不可自抑的使劲的后仰着,下身却无意识的向上逢迎。 岳大官人只觉满怀的软腻温香,不由低吼一声,复一挺,已是霎时间闯入一个新天地。 身下陆芜菁随着这一下,不由的浑身猛一哆嗦,欣长的脖颈也猛向后仰,口中一声吟喔唱出,暗影中,便犹如一只中箭的天鹅。 瑰丽的花儿开满了山谷,尚不及感受那伤处的疼痛,天鹅便在随即而来的大浪中震颤起来。 风急雨骤,浪翻涛涌,花儿开了又谢,谢了又开,正不知人间几世……… 似天边无尽的梵音禅唱,又似赤足踩入了泥泞,不知多少时候,终是渐渐平息下来。 黑暗中,粗重的喘息中,幽幽响起一声如泣如诉的低叹,婉转千廻,带着说不出的满足慵懒。 空气中,有着似腥不腥的气息,充斥着一股**的味道。暗影中,那低叹声又起,这一次,却是满足中带着哀伤。 “我终还是害了你,还是害了你,只望苍天开眼,让你下一世荣华富贵,不再受半分苦楚,我便沦入畜生道,也是无怨无悔了…….” “嗤” 随着那哀怨的语声,一声笑却将那气氛破坏无余。男子得意的笑声响起道:“菁儿可不是太贪心了?咱们这一生还没享受完,却就打算起下一世来了。” “啊!你…你说什么?”男声话音儿落下,略略静寂了片刻,陡然女声惊惶的响了起来。 黑暗中,芜菁姐姐忽然瞪大了眼睛,慌不迭的翻身坐起,也不过美好的身段暴露在空气中,就那么死死的抓住身边人的胳膊。两手一阵摸索试探,只觉触手温热,却哪有半分死人的冰凉,一时间,不由的顿时呆住。 第227章:心结终现(1) 第227章:心结终现 “子鸿,子鸿,这…这如何是好,如何是好?我只道咱们死了,只道咱们死了,可咱们却是活着,我….我…呜呜……” 陆芜菁呆愕片刻,随即面色大变,两手抱紧了岳陵胳膊,惶急的说着,到得最后,竟是不由哭了起来。 岳陵微微一愣,连忙翻身坐起,将她紧紧抱在怀中,皱眉道:“究竟怎么回事儿?竟是咱们活着反倒不如死了?” 陆芜菁伏在他怀中,只是一劲儿大哭,正哭得凄凄惨惨之际,忽然耳中轰轰几声大响传来,随即便觉四周顿时彻底黑了下来,簌簌簌一阵泥沙洒下。 这突兀的变故,使得陆芜菁哭声顿歇,悚然抬起头来,死死抱住岳陵,面色苍白道:“来了来了,报应来了。抱紧我,抱紧我,便死也要死在一起!” 岳陵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一边使劲的抱紧她,一边侧耳听去。那轰响听起来离得不远,大约估摸了一下,却是应该在百步开外。那里,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自这地下圣殿那个厨房上来的所在。究竟出了什么事儿了?他不由暗暗思索着。 只是这念头还不等想明白,忽觉身下又再摇动起来,轰然声又再不绝传来,这次却是远近皆有,最近处,便似就在身边,耳中甚至能听到沙石落在这大佛上碰撞出的金铁之声。下一刻,鼻息中陡然一阵泥土之气冲来。 慌忙转身将陆芜菁护在怀中,微微屏住气息,直直老半天,那稀稀落落的轰响才渐渐停歇,只是仍不时的传来几声零散的闷响,似是石块滚落,又似什么东西倒塌一般。 怀中陆芜菁瑟瑟而抖,双手双腿死死盘在他身上,如同一个树袋熊般挂在他怀里,死命相拥之下,让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菁儿,菁儿!你再不松开些,我可真要死了。”他轻轻拍着怀中这美人儿光滑的脊背,不由哭笑不得的低声叫道。 “早晚要死,你莫抛下我,我害了你,便死也不分开!”陆芜菁两手略略松开,一个身子却更加贴紧了,黑暗中,能看到她扬起的俏脸上,满是晶亮的泪水,如珍如珠。 岳陵一个劲儿的摇头,叹道:“好好地,说什么死啊死的。你倒是说说,你怎么害我了,我这可不活的好好的?这世上,只有我祸害别人的份儿,又哪来的别人害我?更不说是你了。我跟你说,便是外面这动静,嘿嘿,估计也是你家男人我害别人搞出来的。” 陆芜菁听着他说的自在,不由的怔怔的看着他,半响,忽然低声道:“你….你都与我….与我那样了,怎….怎不知我如何会害你?” 岳陵奇道:“我与你哪样……呃,那又怎的?为何那样了就会害我?你倒是说说清楚。” 陆芜菁微微垂下头去,默然半响,幽幽的道:“君怜我惜我,便这会儿还怕我难过,菁儿便来生做牛做马,也报答不了君的恩情。” 第227章:心结终现(2) 岳陵越听越糊涂,正要再说,却听陆芜菁又叹道:“……只是纵然君如何不肯说,妾命犯白虎,终是改不了的事实。患女克夫,此事….此事妾也早已明了,君又何苦故作不知?须知君越如此相待,妾心中越苦,妾…妾…”语声至此,已是化作低低恸哭,哀伤至极。 岳陵傻傻的听着,老半响,忽的不由纵声大笑起来。这一笑,直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陆芜菁初时一惊,黑暗中看不清楚,不由抖颤着手摸索,待到触到他脸上泪水,心中一颤,不由的顿时满心死灰,一个声音不断在心中响起:他原来也是怕的,他果然也是怕的,他只是痛惜我,不肯明言,偏我作甚要说出来,让他这般难过。 她自怨自艾,一个身子只觉阵阵发冷,却不敢再往岳陵怀中去躲。恋恋不舍的松开手,艰难的向外挪去。 只是身子才动,冷不防只觉腰间一紧,随即便觉身子一轻,已是被岳陵重新抱在怀中。心中大震之余,刚要说话,却又觉**上被人猛的一巴掌拍下。 啪! “哎哟!”她不由的低呼出声,霎时间不由又羞又惊,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唯有**上阵阵火辣辣的感觉,如同热到了心底里去。 “笨蛋!笨女人!蠢女人!”耳中忽然传来岳大官人的呵斥声,只是那呵斥怎么听怎么都满是笑意,哪还有半分真怒。 “哪个跟你说白虎就克夫了?都是骗人的鬼话,偏你这笨女人却信成这模样。我跟你说,所谓白虎,不过只是一种体征,除了极少数是因为真的身体有病,大多都是正常的。你可知道,这世上,甚至有人专门去刮个干净,以显示那方寸间的美好,你这天生的,可不是上天的恩赐?竟而为了这个原因,把我晾了这么久,该打!真是该打!哈哈,哈哈哈哈。” 陆芜菁傻傻的听着,待到最后,听到竟有人专门去刮,不由的更是瞠目结舌,怎么也不敢相信。 要知道白虎克夫一说,自古有之,甚至在后世的二十一世纪,对这一说还有为数众多的拥趸者。后世科学之发达,生理学科的普及何其之广,却仍不能完全扭转所有人的认识。放在这千年前的古代,又如何让陆芜菁闻之便信? 毕竟,这种说法,实在是太根深蒂固了,根深蒂固到早已深入人心,成为不可逾越的桎梏。 岳陵在终于搞明白芜菁姐姐的心结后,一时间不由又是惊喜又是无奈。他自也知道,这种事儿放在这个年代,怕是任凭自己如何说,也是难以改变的。但他也知道,以自己在陆芜菁的心目中的地位,就算陆芜菁一时不信,总也会落下一颗种子。 这颗种子或许一时半会儿不会有效,但只要能将眼前之难度过,慢慢的,时间总会验证一切,总有一天,彻底让这命运多舛的美人儿挣脱那个魔咒般的桎梏,真正的快乐起来。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一定要一遍又一遍的去验证,去打破那个无稽的认知。 要战胜这个无形的敌人,唯一的武器,就是自己的坚定,还有芜菁姐姐对自己的信服和爱! “哪有此事,哪有此事,你….你莫哄我,我….我知道的…,我….”陆芜菁失神的念叨着,她心中一百个一千个多么希望爱郎说的都是真的,但一直以来,根深蒂固笼罩在心头的阴影,却又告诉她,那不过只是爱郎疼惜自己而劝慰的言语罢了。 若真是那样,为何自己当初那夫君那么巧的,在自己刚要过门便死掉了?这些年来,她不知悄悄查询了多少如自己这般的列子,无一不显示那魔咒的真实? 她不敢相信,又期盼着真如爱郎所说。这个男人,如今,真正的、唯一的,走进她生命中的男人,从来没有让她失望过。但是,这件事儿……这件事儿,又难道真的也能像他之前创造的那般,出现奇迹吗?她不敢想下去了。 “我说是真便是真的,我是惜金贡布!是神!你忘记了吗?我做的种种事儿,你以前可曾见到过?以前听着可不也是不可能的,不也是认为是胡言吗?哈,相信我!另外我要你知道,我喜欢白虎,我他妈真的太喜欢白虎了,哇哈哈哈,对了,话说刚才没注意,要不那啥,让我这会儿再好好看看行不……” 某人很猖狂的自夸着,说到最后,却猛吞口水,忍不住暴露出可耻的嘴脸……… 第228章:初证大道(1) 第228章:初证大道 岳大官人一番话说的斩钉截铁的,让陆芜菁果然不由得半信半疑起来。只是待到最后一句出口,陆芜菁听的一呆,旋即羞不可抑。欲待推柜时,岳大官人禄山之爪早已探了过去。 她*毒初解,又刚尝了男女之乐,虽心中仍惊怖于那白虎之说,但被岳陵那魔手上了身,登时便骨软筋酥起来。 又想着终究是逃不过宿命的阴影,也不知此番过后,这般俊俏可意的郎君还能活的多久,心中又是悲伤又是歉疚,不由轻声一叹,索性便放开了心怀,任这冤家索取。 岳大官人这番入手,却是细细探究起来。但觉触手处,蛤贝丰凝滑腻,娇嫩如婴儿,果然是寸草不生,不由的爱不释手起来。 芜菁姐姐哪堪他这般把玩,初时还能咬紧了牙忍着,但不几下便浑身触电般抖颤起来。芊芊玉指使劲的抓着他的胳膊,急促的**便如吹响的冲锋号一般。 岳陵低笑一声,翻身伏上,微一摆弄,便又纳了进去。只是这番却温柔了许多,也不急着杀伐,凑到陆芜菁耳边,将一篇双修坤鼎法决,细细讲说了起来。 陆芜菁初时只是情迷意乱,但随即便在爱郎的提醒下反应过来。她本也是习武之人,只听了一遍,便隐隐觉得岳陵所传非同一般**,连忙照着爱郎指示,敛欲守情,渐渐沉入**之中。 岳陵见自己不过只解说了几遍,这美人儿便能渐入佳境,也是不由的暗暗赞叹。他选在此时传了陆芜菁**,一是感觉佳人初创肿痛,这**自有修复之效;二来是不知外面情况,暂时出不去,倒不如好好利用这段时间。后面不知还要应付多少危机,但能让二人多一分实力也是好的。 此刻见陆芜菁果然高歌猛进,不由心中又是惊喜又是赞叹。昔日习春曾说她乃绝世鼎器,最适合这套**,如今看来果然不是虚言。 他却不知,这**博大精深,若非此番机缘巧合,内起因于二人皆中了*毒,在体内形成宣泄,外受了这神坛欢喜佛的精神暗示,使得他体内内气受到牵引,主动进入陆芜菁体内融合,便陆芜菁再是聪慧绝伦,也绝无才刚修习便能达至入境的地步。 四下里漆黑一片,除了时不时的传来泥沙滚落之声,再无别的声响。两人专注于功转周身,联通阴阳,丝毫不觉时光的流逝。及待再次双双醒来,均觉身心畅美,精力弥漫,说不出的一种快意满足。 “咦,菁儿,你….你…,啧啧,哈,这**果然奥妙,你看看你这皮肤,哎呀,让人看着真想咬上一口才好。” 黑暗中,岳大官人起身之余,但觉神清目朗,这黑暗中视物竟似俨如白昼。不经意目光所及之处,又忍不住惊叹了起来。 原来此刻的陆芜菁,**横陈,浑身上下的肌肤竟而透出一种莹白的光泽,肌腴下似有玉光流动不息,在这黑暗之中,尤其显眼。 第228章:初证大道(2) 陆芜菁也察觉到体内有些变化,只觉一个身子恍如化作轻羽,似欲要飞了起来一般,偏又无一处不充盈,说不出的一种畅美之感。 “君取笑了…”正痴迷的感受着这种美好,忽听岳陵的赞叹,陆芜菁也不由的看向自己的躯体,眼见果如其言,心中不由欢喜。只是忽而察觉自己浑身**,却又忍不住一阵羞意上涌,娇红着面颊扭头说道。 岳陵眼见美人如玉,心中喜不自胜,口中却假怒道:“什么君君的,这会儿该叫夫君,叫官人的知道不?” 陆芜菁被他一喝,心下一惊,随即反应过来,羞嗔的白了他一眼,贝齿咬咬红唇,低声道:“岳….岳郎,你莫闹了,如今却要怎么出去?” 她终是面薄,那官人、夫君的不好出口,却用这不亚于那两个称谓的岳郎替代了。待得这两字出口,一颗心直跳的如怀揣小鹿也似,后面便慌忙岔开话题,以作掩饰。 岳陵哪还不知道她的心思,满面眉花眼笑的看着她,只觉怎么看都看不够,直到陆芜菁被盯的受不住,狠狠的白了他一眼,这才得意的哈哈一笑,点头道:“好好好,咱们这就出去,这就出去。不过出去之前,且让小生伺候娘子穿衣可好?我可不想让那帮贼秃占了便宜。”口中说着,两眼在黑暗中发光,一双手又摸了上来。 陆芜菁大羞,哪还敢再让他靠近,转头隐约见自己的衣裳就在一边,连忙一把抢过,**道:“你…你自穿你的,莫来闹我。” 岳陵晚了一步,失望的咂咂嘴,只得悻悻的找出自己的衣服穿了起来。只是待找到上衣时,却又不由怪叫起来。 陆芜菁被他吓了一跳,却见他正拎着一堆布条,也不说话,但望着自己的眼中,却满是促狭之色。 她先是一呆,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却见这厮捶胸顿足的道:“罪证啊罪证,这就是罪证!可怜我无拳无勇,养了这么多年的清白小猪猪,就这么被夺去了。姑娘啊姑娘,做人要有担当,你可要对我负责啊。” 芜菁姐姐就瞠目结舌了,做人可以这么无耻吗?什么话都能反过来说的吗?芜菁姐姐忽然觉得有些抓狂了。 黑暗中一阵羞怒呵斥之声,伴随着嬉笑声告饶声响起,过了好久方才停歇。随后,悉悉索索声中,这欢喜佛后背的破洞中,某人仍是身披那件兜头黑袍探出头来,嚓嚓几声过后,一道火光亮起,将黑暗驱散。 “我靠!不是吧!” 一声怪叫,在火光亮起后,随即响了起来,音波四震下,又引得阵阵泥沙落下,簌簌之声不绝。 “怎么了,出不去吗?”好听的女声响起,接着,芜菁姐姐绯红的俏脸出现在岳大官人一侧,探头一望,也是不由的一呆。 这大佛外面,原本一个极大的房间,如今却大半坍塌,到处都是断壁残垣,除了手中火折子照亮的方圆范围内,外面全是黑漆漆一片,再无半点声息。 “怎么会这样?这里是哪里?”陆芜菁呆了片刻,不由呐呐的问道。 岳大官人搔搔头,再次打量了一番四周后,皱眉道:“好像是他们的一个什么祭坛之类的地方。你当时中了毒,我急着找地儿给你解毒,跑到这里后,发觉这屋子虽然四下封闭,却偏偏隐有气流涌动,后来果然在这佛像下的缝隙中,察觉到有通气的地方。而这佛像又是铁模子所铸,里面却是空的,这么又通气又僻静的地方,正好合适。所以,我就在外面放了把火,又打塌了门口封住这里。原本想等火烧完了,他们再来时,你的毒也解去了,我也恢复体力了,咱们再想法儿杀出去就是。谁知道,奶奶的,貌似这把火有些大了,瞅这架势,莫不是那些个贼秃都被烧死了不成?靠,那可真是一语成谶,真个成了烤驴了。” 他自言自语着,陆芜菁听的也是皱眉,道:“你放了多大的火?我隐约记得,咱们一路跑来,这里似乎四通八达的,地方可是不小,哪是随便一把火便能烧毁的?” 岳大官人憨憨一笑,扭捏道:“那个,其实也不大,我就是倒了百十桶灯油而已…” 芜菁姐姐听着,当即石化。 第229章:绝境(1) 第229章:绝境 芜菁姐姐愣愣的看着岳大官人,感觉自己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这或许就是命吧,她终是甩不开心中的死结,话到嘴边,只化为一声轻叹。 岳大官人其实此刻也反应过来了。整个圣殿深处地下,相对地表上,空气本就流通不畅。若只是局部小火,自然不会有什么。但是若倾倒了百十桶灯油,火起之后,随油流动而走,单就那烟就能呛死人。 这且不说,灯油倾倒之后,必然产生大量的挥发气体,这些气体一时发散不掉,便会越积越厚。待到积累到一定浓度,火势一来,后果便是如同引爆了巨大的油弹一般。 再者说了,天知道这地下圣殿中,别处有没有还储存着油桶之类的?只要是有,那必然就是一种连锁反应。 届时,爆炸之后,油星火星的四下乱蹦,这地下圣殿又都是以大木支撑…….烟熏、油爆、火烧,大火又加剧了空气中氧气的急速消耗,进而更有可能形成如同瞬间真空塌陷类似的气爆… 这种种的推演,作为一个后世有着各种科学论证的穿越人士,岳大官人几乎是瞬间便想通了。 玩的确实有点大了。 岳大官人惭惭的摸了摸鼻子,斜眼瞅了瞅身边的芜菁姐姐,干笑两声道:“咳咳,这个,恶有恶报,这是天报应这些贼秃。那个,嗯,这里似乎不怎么好玩哈,咱们还是找路出去吧。” 陆芜菁无力的看他一眼,美眸中涌上无尽的柔情,伸手抚着他面颊轻叹道:“这里深处地下,外面都尽数塌陷了,咱们又怎么出的去?岳郎,岳郎,终还是我害了你,你莫怪我好不好?下一世,菁儿下一世一定再做你的娘子,伺候你一辈子来报答好不好?” 火折子不觉中燃到了尽头,微一跳动,随即化作一道青烟,周围瞬间又陷入黑暗之中。 陆芜菁幽幽的话语,满含着无尽的歉疚和伤感,岳陵听在耳中,忽然只觉鼻子阵阵的发酸。一般女子,在这种绝境中,只怕多半是惊慌失措,不是埋怨就是哭叫了。但眼前这个人儿,想兹念兹的,却仍全是他。 微微扭过头,将涌上来的泪水甩掉,岳陵忽的哈哈一笑,伸手拥住陆芜菁的娇躯,嬉笑道:“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下一世你当然要做我娘子,别说下一世,便是生生世世我都要你做我娘子的。再说了,咱们这一世还没快活够,又管什么下一世?” 陆芜菁凄然一笑,柔声道:“你总是这么霸道,一世还不够吗,竟还要生生世世。若上天肯给我这一世在你身边,我便不知有多欢喜了。岳郎岳郎,其实你知道的,我也想的,我也想生生世世都给你做娘子的。可是,可是…….不成的,总是不成的……” 她轻轻的说着,语声中却渐渐哽咽起来。深埋在地下,四周如同一个巨大的坟墓,生机尽绝。陆芜菁想着两人一路走来,若早知终是这般结果,自己还抗拒什么?若肯早早与这冤家放开心胸爱恋一场,岂不好过此时这短暂的时光? 第229章:绝境(2) 岳陵只觉得胸中似压着一块大石,紧紧的搂着她,目光却在四下努力梭视着。 他不甘心,绝不甘心!他还有好多事儿要做,他要带着怀中这个凄苦了半生的女子,去享受大把美好的生活。他还有好多责任,那远在江南的牵挂,一旦自己放弃了希望,死在这里,那些娇娃的命运又将是什么? 他想到痛苦处,不由心紧紧的揪起,生撕活裂般的疼。 “不!菁儿,咱们不会死!我保证!不要放弃,咱们便是一点点搬,一寸寸的挖,也要找到出去的路!” 他口中坚定的说着,又再使劲抱了抱陆芜菁,随即将她推开,顺着破洞爬了出去。仗着刚刚练就的夜视之术,疯狂的搬动着一块块大大小小的石头。 陆芜菁含泪呆呆的看着,忽然一咬牙,也从里面爬了出来,跟在他身边,便用那芊芊十指,随着他一起挖了起来。 苍天,求你!求你保佑,但要能让他活着出去,小女子便永生沉入轮回,也是心甘情愿的。 她心中默默祈祷着,死命的咬着嘴唇,艰难的将一块块大石翻开。这一刻,她再没别的念想,她只求自己的爱人能逃出生天。 黑暗中,时间不觉流逝着,前面的石堆渐渐的变成了分在两边,一条狭窄的通道,慢慢的向前不断延伸着。 喘息声渐渐粗重了起来,随着越往深处挖去,坍塌的甬道中,空气已是越来越稀薄。一点一点分在两边的石块上,也逐渐多了一种艳丽的颜色,那是女子娇嫩的肌肤被划破,洒落的点点鲜血而浸染所致。 轰! 黑暗中,随着又一块石块的被搬开,堆聚的石块忽然晃了晃,紧接着发出一声闷响,顷刻间坍塌了下来。 岳陵心中警兆乍起,不及细想,已是探手一把搂住身边的陆芜菁,慌不迭的向后几个翻滚。 无数的碎石迸溅飞来,打在身上生疼生疼的。呼吸间,满脸满嘴的全是泥土的气息,他不敢稍有怠慢,拖着踉踉跄跄的陆芜菁,又再向后躲开几步。 前面尘土飞扬,一片混沌。老半天后,才渐渐尘埃落定。待到一切稳定下来,再看过去时,两人费了这半天的劲儿,刚刚挖出的短短的通道,便在这坍塌中,又已被更多的乱石所掩埋。 岳陵死死的抿了抿嘴唇,察觉到身旁陆芜菁微微颤抖的身子,不由使劲的握了握她,随即,又再上前,默默不语的继续搬动着石块。 陆芜菁泪眼模糊,眼见他一声不吭的埋头干着,终也迈步上前,一起干了起来。 只是不过片刻,她身子忽的一僵,探出去的手在半空抖了抖,转而向地上摸去。一摸之下,身子大震,旋即软软的坐倒下去。 “水….进水了…” 她喃喃的说着,眼中已是布满了绝望。这会儿能有水渗透进来,唯一的解释,就是外面靠近湖底的地方,已然因为塌陷而形成倒灌了。若是如此,前面这堆沙石搬不搬都一样了。 不搬,还能苟延残喘一刻。搬开,没了这个封堵,大水倒灌而入,等待两人的,便只剩死路一条了。 岳陵这会儿也傻了眼,眼前这架势,简直就是标准的水淹耗子洞啊。贼老天莫名其妙的把自己给弄到这个诡异的时空,难道就是为了再玩他一次?下一次呢,下一次还准备将他穿越到哪里去? 他傻傻的站在原地,一时间脑中混乱至极。正自悲郁难平之时,忽觉身边一个柔软的身躯靠了过来。 “岳郎,咱们回去,回到那佛像中去,你再好好爱我一次好不好?”陆芜菁温柔的说着,语气中有着说不出的平静。 岳陵转头看着她,却见黑暗中,她的双眸如黑宝石般熠熠生辉,充满了依恋和爱怜。 “好,咱们回去,老天想让咱们痛苦,咱们偏偏不让他如愿。”岳陵忍着泪,忽然展颜大笑,一俯身,将陆芜菁抱起,大步回到佛像前,重新钻了进去。 陆芜菁身子柔软如抽了骨的蛇,紧紧的缠了上来。星眸半睁半闭着,里面已跳跃着无尽的**之火。 岳陵看着这娇媚的佳人,心中柔情涌动。此生能得与这般美人儿死同穴,自己更有何求? 他展颜笑了,低头吸住了那花瓣儿似的红唇,一个身子靠着墙壁滑下,便在坐倒之后,身子忽然一顿,随即慢慢颤抖了起来……. 第230章:覆灭(1) 第230章:覆灭 郎达磨立铁青着脸,端坐在马上,看着山中一队队的蕃兵呐喊着,四下追杀着。 惨叫声、哀嚎声、兵刃的撞击声,似乎响彻了天地间每一寸空间。他能看到,恩义王和那位夫人的部属也在其中,如同疯子一般。 另一边,古戎卫队却在外围拉成一个大大的半圆,战马奔驰往来不绝,马上骑士人人张弓搭箭,将四下漏网之鱼一一点杀。 岳陵和陆芜菁的先后失踪,他终于在慢腾腾的返程中接到了报告。刚接到报告时,他几乎没多在意半分。 按照两人先前的定计,他知道岳陵的一些安排。诸如夫人诈称遇袭,他再紧急赶回等等。 可就在他准备将报告随意放到一边的刹那,猛然却僵住了。因为他注意到了,来送信的人除了自己留守的近卫,竟然还跟着几个古戎护卫。 不对!这些古戎护卫不是跟那个岳陵一起行动的吗?而且,算时间,这会儿也该结束了。既然结束了,那这会儿又怎么来报什么失踪? 他忽然激灵灵打个冷颤,再次低头仔细看起来。待到看完,已是浑身冰凉。 真的出事了!不是之前的设计,而是真真的出事儿了! 他心中狂呼着,再也沉不住气了。吩咐几个大臣在后陪着各部头人,自己已是打马如飞,匆忙往回赶来。 他搞不明白哪里出了岔子,按照那位狡如狐的恩义王设计,连他看过计划后,都认为是完美无缺的。甚至他还认为,简直有点大材小用,过分重视了。 不过几个江湖上的武人而已,便再厉害,还能真个以一敌万?真个能刀枪不入,跟军队抵挡不成? 郎达磨立同学,可不是被后世武侠小说毒害的穿越人士,他压根就不信那种事儿。他一直就明白,猛虎难敌群狼,好汉架不住人多。 而这份报告也充分说明了这一点,那几个跳梁小丑被剿灭了。可既然凶徒都死绝了,怎么还会出现那位夫人和恩义王,先后凭空失踪的事儿? 而且,还是在神湖宫内,无声无息的失踪,这也太过诡谲了些。这事儿如果一旦传扬开来,以那位恩义王如今牵扯的利益,只怕立时便会为吐蕃带来无尽的腥风血雨。 若是等自己根基牢固后,这种混乱是他巴不得的事儿。但如今,他才刚刚开始有些把握,但是粮未积满,兵未调集,整个布局初见轮廓,又正值各部头人汇聚之时,这要乱了,自己别说彻底一统吐蕃了,便是这赞普之位,也要摇摇欲坠了。 他焦急的奔驰着,这会儿他真的盼着那位恩义王,真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本领,真是什么惜金贡布降世了。 他惶惶然的赶了回来,血红的眼睛如要择人而噬。甚至连同扎西和多吉两位活佛,他都失去了应付的耐心。 而那位古戎王满脸的戒备,更是让他如同吃了个死苍蝇般难受。怎么这搞得好像是自己谋害了恩义王似地?天知道,自己现在可还指望着恩义王帮他借势呢,供着都来不及,哪会去害他? 第230章:覆灭(2) 他暴跳如雷的命令所有人去找,甚至不惜调动藏茹的占堆杰布的军团过来。 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便在他调来大军,准备挖地三尺也要找到恩义王时,又一个消息随着红山宫的军队来临而传来。 他的儿子,世子磨立索朗悄悄跑出宫,已经一天一夜未归了。也就是说,这边失踪了的两个人的同时,他的儿子,也同时失踪了。 是巧合?还是有什么关联?他只觉一个头两个大了。面对着姬罕答父子审视的目光,面对着水生和向涛全不信任的仇视,郎达磨立甚至有种一找到那孽障,便活活掐死他的冲动。 就在数千军马散开,几乎将神湖宫方圆十里全数笼罩的时候,从地下传来的一连串的爆响,终于让这事儿显露出了端倪。 那间精舍整个坍塌了,露出了下面的甬道。与此同时,围绕着神湖宫外好几处地方,都不约而同发生了陆沉的现象。神湖也无风而浪,同时形成几处漩涡。 巨大的气浪,从几处陆沉的地方暴起,然后,便在众人目瞪口呆中,开始陆陆续续有人从里面窜了出来。 不必郎达磨立下令,早有姬罕答等人四下拦截狙杀。从抓到的活口嘴中,终于问出了陆芜菁被抓,恩义王孤身大闹地下圣殿,随后纵火焚毁地下圣殿的种种。 水生和向涛得知了岳陵和陆芜菁的下落,当即从精舍露出的通道口下去,只是除了将那个幸运的拉米尔捞出来外,里面却是再也进不去了。 到处都是火焰和浓烟,四下里坍塌崩坏,有几处棚顶裂开,湖水的倒灌,已经让低洼处的积水快半人高了。 两人无奈之余,只得退了回来,将那个拉米尔弄醒一问,这才知道岳大官人正是从这里发现了入口,进而孤身闯入。 随着越来越多的泥婆逻教众的奔窜而出,信息也是越来越多。到得最后,终是确定了几件事儿。 一是岳大官人已经成功救了那个夫人,两人躲入了泥婆逻教的神坛之中,随即将各条通路尽皆放火封堵了。 二是泥婆逻教的教主,大欲天尊、活佛摩喀巴,不幸被引爆的油气炸死,地下圣殿多处坍塌,几乎全废。 第三个消息,却让郎达磨立当时差点背过气去。他的那位好儿子,吐蕃世子磨立索朗原来竟也偷偷加入了泥婆逻教,这次所为,正是应他的要求而动。只是大变突生之时,这位世子跑的却比谁都快,眼下却是生死未知。 确认了以上信息,郎达磨立简直欲哭无泪了。眼睁睁的看着恨不得扑上来咬死自己的姬罕答和水生等人,吓得他魂飞魄散,除了一个劲儿的解释他家那孽障的所为,绝非自己指使的,又慌忙躲入占堆杰布的军中,这才稍稍缓了口气。 而且,在确认了制造此次祸端的是泥婆逻教后,总算是将扎西和多吉两人,从极度尴尬的境地中解脱出来,洗清了嫌疑。说起来,追本溯源,倒是要多亏了岳大官人头昏脑胀中的这一把大火。不然,两人只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干系了。 这两人既然还了清白,考虑到今后总归还是要扎根吐蕃,自然百般从中调解,好歹劝着水生等人,放弃了找郎达磨立拼命的举动。 同时,郎达磨立也满口应承,一定全力施救岳陵和陆芜菁两人,并保证若找到那孽子后,一定给这边一个交代。 陷落的几个地道口,随着一批批逃出的泥婆逻教众越来越少,等到终于从里面窜出一个矮瘦的老者时,郎达磨立这面终是遭到了致命的打击。 这人不是别个,正是岳大官人在下面狠斗了个旗鼓相当的陈奇。这老家伙一身本事惊人,又兼狡猾如狐。当得知外面正被吐蕃大军围杀的消息后,没有立即向外冲,却返身缩回,欲要寻个地方躲躲,等风头过后,再觅机逃脱。 哪知这一躲,竟而被他刚巧遇上了奔窜的磨立索朗。老家伙大喜过望,当即擒住这位世子为质。 窜出地道后,先是凭着鬼魅般的身手,连伤无数吐蕃士兵,最终在遇上最外围的古戎战士时,打算以磨立索朗为质时,却不知这些个戎族战士,早恨透了这个害他们恩义王的世子,下手毫不顾忌。 陈奇大惊之下,只得抛下被砍的浑身是血的磨立索朗,最终以连连被射中两箭的代价,勉强逃得一命。 磨立索朗连惊带吓,又经了火烧水淹后被伤多处,虽在扎西和多吉的苦劝下,最终回到郎达磨立的军帐,但到了当晚,便再也未能撑住,终于在惊恐中死去。 郎达磨立痛不欲生,偏偏这事儿又怪不到别人身上。遂将满腔恨意,尽数撒到泥婆逻教众身上。而后再零星侥幸逃出来的,尽皆刀刀诛绝,等到终是再没从地下出来的,吐蕃境内的泥婆逻教已是彻底覆灭殆尽。 泥婆逻教完了,众人自是恨意稍解,但令众人失望的是,直直过了两天,陷入地下的岳大官人和陆芜菁,却仍是不见踪影。几处能通往下面的地道,也都随着时间相继坍塌堵死,众人不由绝望。 恩义王和陆家商队的陆夫人死于泥婆逻教众之手,消息终是在众头人陆续回来后,慢慢传了开来,众皆哗然。 吐蕃境内一时间暗流激荡……. 第231章:向涛疯了(1) 第231章:向涛疯了 狂风怒号,呜咽着在神湖上刮过,将平静的湖面搅得波光荡漾。湖边,无数的祭祀之物随处可见。这些都是一些虔诚的信徒,在此哀思惜金贡布留下的。 这位惜金贡布如彗星般崛起,虽只在吐蕃一地时日极短,但每一件事儿,都有着近乎传奇般的情节。一个又一个的奇思妙想,给吐蕃众人无形中,如同推开了一扇大门,让他们见识到了世上原来还有另一番风景。 虽然他不幸回归了天神的怀抱,但许多人都再也忘不了他。毕竟,他不但给吐蕃留下了一个,玛尔果那样的大盐湖这样的财富。也是这许多年来,第一个提出带着他们一起致富发财的人。 和他比起来,那些以前来的商人,全是昧了良心的黑心贼。所以,大家怀念他,祭奠他,哀伤于他的陨落。听说即便是当日与他不对付的羊同世子,也在湖边静默的站了许久,最终郁郁而回。 今夜已是惜金贡布出事的第三天了,夜色苍凉,孤月凄冷。神湖边上,却仍有几个人影凝立在那儿,如同石雕一般,动也不动。 许多人都从帐篷缝里看着,不时的,有些唏嘘声嗟叹着。那几个人是惜金贡布的从属,大伙儿都认得。这几日来,那几人几乎是日夜在那站着,不肯离去。 尤其是其中那个娇弱的女子,短短三天来,几乎已瘦脱了形。昔日一个靓丽的女子,如今却是蓬头垢面,形销骨立,直如死人一般。旁边那两个叫水生和向涛的,也是凄嚎不绝,令人闻之心碎。 因为当初的合约,大伙儿都跟陆家商行那儿交了一大笔款子,但此时此刻,却没人拉的下脸面去要。所以,大家只能耐心等着。等着这几个忠仆稍稍恢复了,才好再去商议此事。 古戎王的北上复国大业,也因而受到影响,跟大伙儿一样,除了每天过去安慰下这几个令人尊敬的仆从,便是默默的在湖边祭祀一番,然后回帐等待。 所有人都似有着一种默契,既不催促,也不离去。 “彩霞,公子和夫人已经去了,你….你不要这样了,再这么下去,你….你也撑不住的,你要是再有事,你….你….,我…我….” 湖边,水生红肿着双眼,心疼的望着如死人般的彩霞,笨拙的劝说着。 彩霞毫无反应,仍是死死的瞪着湖面。从陆芜菁出事后,她便深深的自责,自责自己没能一直留在小姐身边。如果当**坚持留在小姐身边,那小姐又怎会被人劫走? 如果小姐不被劫走,岳公子又怎会也陷落进去,最终直到今天还不见回来? 彩霞不相信小姐死了,她坚信小姐还活着,小姐只是走丢了。她在等,等她的小姐回来。这次小姐回来,她说什么也不会再离开小姐一步的,她暗暗跟自己说着,一遍又一遍。 水生的话她一点都没听到,她甚至听不到除了自己的心声外的任何一点别的声音。她不记得自己需要吃饭,不记得自己需要睡觉,不记得所有的事儿。她只记得,小姐还没回来,她要等。 第231章:向涛疯了(2) 向涛在旁看得涕泪满面,跟彩霞和水生不同,他作为专职护卫,此刻的心中简直如被毒蛇噬咬一般。 虽然戚老爷子和姬罕答大王都来劝说过,也都开解他,这次的事儿,其实责任并不在他。毕竟,就算他当时在这里,也绝对难以防备对方从陆芜菁房中下手。 他是侍卫不错,但他只能护卫在外,又哪能防备得了女子闺房里的阴谋? 再者说了,当时他和水生的离开,也是陆芜菁一再以主人的身份,逼迫两人所致。为的也是保证岳陵的安全,这更是无可厚非的。 对这些说法,头脑相对简单的水生反而更容易接受,虽然他也深深哀痛于公子的不幸,但却不会钻牛角尖,一味的让自己拔不出来。 但是对于向涛来说,这些道理他都懂,但就是怎么也摆脱不了心中的那份自责。尤其,当他看到彩霞的样子,看到水生那痛苦的眼神,他就恨不得自己立刻死去才好。 夫人去了,岳公子也去了。他俩本就是一对儿,却因着某些原因总不能在一起。向涛不知道内情究竟是什么,但却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 如今倒也干净,想必在那边,总不会再有什么能阻隔他们了吧。他们现在或许很幸福也说不定,他忽然心中升起这个奇怪的念头。 既然他们在那边幸福,那又何必非要回来呢?说不定他们不回来,就是因为这个呢?要是那样,自己等人却在这边悲悲切切的,岂不是全然是没必要的? 作为一个忠心的护卫,自己这时候不应该难过,应该高兴。而且,应该过去继续护卫他们才是。 向涛眼中忽然发出奇光,两眼有些发直的看向湖中,一个念头在心中蓦地冒了出来,立刻如同春天城边的野草一般疯长起来,再也不能遏制。 去,去继续护卫他们,他们需要你。 一个声音如同魔咒般响起,引导着他如同中了邪似的,忽然身子一动,一脚已是踏入了水中。 水声惊醒了还在想着怎么劝彩霞的水生,扭头看去,却见向涛两眼发着奇怪的光泽,一脸的欢喜,正一步步往湖中走去。 “向大哥,你做什么?快回来!快回来啊!” 水生大惊,顾不上再去劝彩霞,忽的站起身来,直向已经走入水中的向涛奔去。 两三步赶上去,一把拉住他胳膊,急声道:“向大哥,你别这样,你是男人,怎么也这般想不开?你就不要添乱了好不好?” “放开!水生,你放开我!夫人和公子,夫人和公子要回来了,回来了!”向涛两眼死死的盯着前面的水面,头也不回的使劲的挣扎着说道。 水生心中悲痛,哪里肯放,只一个劲的苦劝不已。向涛挣脱不开,不由在原地又是跳又是蹦的,指着水面大叫道:“你自己看,自己看,是他们,我知道,一定是,一定是的!” 水生泪水横流,暗暗想道,不想向大哥竟对夫人和公子的感情如此之深,看这情形,怕不是正如戚老爷子常说的疯魔了?这可不妙了,若由得他去,怕是终要闹出祸事来。 心中想着,正要狠下心打昏他算完,手刚抬起来,目光不经意的扫过水面,却猛然僵在了原地,一张嘴巴,张的竟能塞下个鸭蛋般大,再也何不拢来。 第232章:生路(上)(1) 第232章:生路(上) 箜箜箜!亢亢亢!咯吱!铿锵! 漆黑的地下圣殿内,一阵阵敲打声,还有时不时的令人牙齿发酸的声音不绝响起。 “岳郎,行不行啊?” 微弱的火光中,陆芜菁举着仅余的一支火折子,满面疑惑的看着忙的一头汗的岳大官人问道。 “行的行的,trustme!”岳大官人头也不抬的继续忙活着,口中随意答应着。 芜菁姐姐一脸呆滞,呐呐的又道:“什么…什么米?那是什么意思?” “啊?哦,就是相信我的意思,外族语,一种外族语。”岳大官人一愣,咯吱一声,将欢喜佛的又一条腿掰顺了,直起身来回答道。 “信岳哥,得永生!话说当年我游历海外时,很多人都这么崇拜我的。所以,相信我,这次一定出的去。”岳大官人骗人从来不用打草稿,一脸正色的又再强调道。 陆芜菁有些无语,看看眼前被肢解改造后的欢喜佛,脸上不禁又是一红,只轻轻哦了一声。 原来两人本以为必死无疑了,正想着干脆缠绵至死算完,但在重新坐进佛像肚中后,岳大官人感受到屁股下的阵阵小风,顿时一个念头窜了起来。 既然有空气流通,那就一定有通向外面的邃隙。这欢喜佛下面阵阵小风抽来,那自己何不从下面想想办法? 上面坍塌了,可这欢喜佛下面却没事啊。 既然有了生的希望,两人也不再痴缠,又从佛肚子里爬出来,找来块大石,将莲台处一顿砸,待到最后“箜”的一声响过,那莲台座下,果然显露出一个黑乎乎的大洞。 嗅着阵阵清凉的气息,两人不由的一阵陶醉,继而相拥欢呼起来。岳大官人身上的火折子已经用完了,好在陆芜菁身上还有一支。点燃后,岳陵拿着火折子伸向洞中察看。 这个洞却不大,大约一人来高,左右宽窄倒是挺开阔。只是下面波光粼粼的,竟是不知哪里流来的水流,顺着左面一道石壁下的缝隙向外不断流去。 那邃隙只浅浅的一道,想要从那出去,怕是没有可能。两人探头看了半天,都觉有些沮丧。 这通道的这一端既然没了去路,便只能再考虑另一端了,而那另一端显然是通往圣殿那边,只是再往里去,黑乎乎的似乎很是深远,便岳陵已能夜视,也因距离问题而看不透。 可眼下这是逃生唯一的希望所在,无论如何也要尝试一番。岳陵本想要陆芜菁在这儿等着,自己一个人先去探看一番,陆芜菁却是打死也不肯。 天知道后面究竟有什么?若就是老天不给活路,两人在一起的时间过一刻便少一刻了,芜菁姐姐哪肯离开他半步。更何况,前途未卜,她也绝不愿让爱郎一个人去面对未知的危险。 岳陵拗不过她,只得应了。只是嘱咐她灭了火折子,如今就这么点家当了,怎么也得节约些,将来用到最需要的地方才好。 第232章:生路(上)(2) 两人小心的钻了进去,一路逆水而进。这通道似乎也是人工修建,只是却大为粗糙,两边壁上石块凹凸不平,脚下也是时高时低,坑坑洼洼的。 待走到一处宽敞处,岳陵四下打量一阵,这才猛的醒悟,这通道原来竟是类似下水道似的设施。只是在地下竟也能修出这般开阔的下水道,估计多半是因为原本就有这么一道大缝,当初修建之人便顺势而为才成。否则,这种高大开阔的下水工程,岳大官人真要怀疑,当初修建之人是不是也是从后世穿越而来的了。 尽头处是个极广阔的大洞,隐约可见四处皆有水流淅淅沥沥而下,显然是上面一些地方积水所致。 岳陵站在原地,大约摸的估计了下方位,让陆芜菁别动,自己往东北角的地方走去。这个地方是离着头顶最近的地方,也是滴水最轻的所在。 根据记忆中的位置,这上面应该是当初从那厨房上来后,所有各处通道的那个中间大厅。如果猜测没错,那从这里上去后,若是运气好,厨房那边不是坍塌的很厉害,就能顺着来路出去了。 他心中想着,又仔细观察了一下上方的位置,这才深吸一口气,用探路的木棍,使劲向上捅去。 噗! 一声闷响过去,随着响声,便是呼喇一声,一道水线已是顺着捅开处喷了下来。 岳陵心中一惊,急往后躲开,拉着陆芜菁贴着墙壁而站。但见那被捅开处,水流越来越急,不多时,轰的一声大响,一大块的土石便被大水冲下。 大水轰轰而下,通道中的水位,瞬间便涨到了两人腰间。陆芜菁吓得脸色苍白,只一个劲儿的抱紧了岳陵,心中不由大是苦涩。 这一波三折的,可不要折磨死人?本来都绝望了,不想却又有了通路。但哪知这通路原来也是条不归路。 可不知究竟是闷死好些,还是淹死好些。听人说,淹死的人浑身肿胀,极是恐怖,那两人这般死后下了地狱,岳郎可会不会嫌弃? 她伏在岳陵怀中,想到死后或许要被岳陵所恶,不由的用力又往他怀里拱了拱。只想着便是全身肿了,这脸面却需维护好了,好歹不能坏了在爱郎心中的形象。 岳大官人哪知道到了这时候,怀里这女人竟能想到那些。一边揽住她使劲往壁上靠着,抵御大水的冲力,一边紧张的观察着水位的升降。 对于芜菁姐姐直往怀中使劲的钻,却只道她是害怕,心中也是忐忑。直到半响后,眼见上面落下的水变成涓涓细流,而身处之地的水位也在慢慢下降,这才大喜起来。 再看方才捅开处,却见大量的砂石恰好堆成了个土坡,土坡上一个大洞宛然在目。 岳陵喜不自禁,一边拉着陆芜菁往上爬去,一边连声安慰着她,只是待他终于搞明白了芜菁姐姐方才所想,不由的顿时一阵无语。 两人上的圣殿里,四下一看,果然如岳陵估计一样,正是处在那个大厅一侧的地方。这里地势相对较高,渗进来的水便也相对为少。 只是放眼四下,各处通道尽皆崩塌,通往厨房处的台阶,也被埋住。可当他凑到近前,试探着搬动一些石块后,又是不由的大喜过望。 原来这里坍塌的并不严重,不过几下,便露出了通往下面厨房的台阶。 两人小心的钻了进去,由陆芜菁点亮火折子,再一看,却又傻了眼。 这厨房倒是没塌,可是来路那边却塌了,试着搬了几次,不但搬不开不说,竟而还有水开始往里渗了,两人吓得急忙停手。 陆芜菁到了这时候,已然彻底绝望了,只紧紧挨着岳陵,片刻也不肯离身。 岳陵哪有不知她的心思?好在这里比之那佛像肚子里好上百倍,怎么说也算个差不多的坟墓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再去悲伤哀痛已是全无必要,既然死定了,与其痛哭流涕,倒不如相拥笑对。 他本是个洒脱的性子,当即便揽着陆芜菁,带着她参观这厨房里各个小间,一边给她将当日自己闯进来的经过。这黑暗的地下坟墓中,此时在两人眼中,反倒是如探幽寻胜一般了。 及至到了右侧一个最小的房间中,这里却是放置一些野味的地方。岳陵笑着拎起一只黄羊,笑道:“我刚来时,这里那个倒霉的厨子正好烤了一只,味道倒还过得去。可惜他却不肯用那个阿米尔的香料,不然会更好。哈,不如我现在给你也烤一只如何?我跟你说,我的手艺可比他强多了,再加上阿米尔的香料,保你吃了一只想两只,吃了两只想三只……” 陆芜菁见他身在绝境,却依然言笑自若,知他是为了缓解自己的恐惧。遂强自忍着悲伤,也大笑道:“你便总是这般,什么事儿都要夸张,我哪能吃的那么多,还两只三只的,你当我是猪吗?” 岳陵哈哈大笑,仰头道:“你要是猪,那我便是最优秀的饲养员,要知道…” 他正说的得意,只是说到一半,却猛的顿住,两眼直直的望着上方,怔怔发起愣来… 第233章:生路(下)(1) 第233章:生路(下) 黑漆漆的厨房中,岳陵正得意洋洋的自卖自夸着,但说到一半,却忽然顿住发起愣来,让陆芜菁不由的奇怪。 “岳郎,岳郎!怎的,你在看什么?”她移步向前,也顺着岳陵看的方向往上看去。但一仰头之际,却忽的感到额头上一凉,原来却是这屋顶上也在渗水,她过来之时,正好一滴水落下来。 这里也开始渗水了! 她聪明绝顶,只不过微微一愣,随即便明白过来。这地下圣殿一半建在神湖之下,而今这上面往下渗水,只说明一件事,那就是这里怕是顶不住多久了。届时,一旦上面的土层彻底被水泡开,等待两人的下场,便是瞬间被活埋在这里。 岳陵说了一半不说了,怔怔的发愣,怕是也发现了这点。她心中哀伤至极,想到岳陵从头至尾都在逗她欢喜,插科打诨的,全是为了不让自己害怕。 死亡临近,世上又有谁人不怕?可眼前这个男人,却仍是只顾着自己的感受,这般体贴的郎君,偏偏却因为自己的缘故,使得两人欢乐的时光,竟是如此短暂。 罢罢罢,但能与他有过这么一刻,对自己来说,便如同永恒。他时时为自己着想,逗自己开心,那么此时自己又何必让他对着一张愁面? 我要装作没发现,我要笑,不要他再为我忧心。陆芜菁心中念着,脸上堆起如花般的笑容,伸手一拉还在发证的岳陵,娇笑道:“岳郎又再发什么楞,不是要给我烤羊吗?你一说,我倒真的饿了。” 岳陵被她这一拉,顿时惊醒过来,脸上神色忽然古怪起来。待得片刻,猛的将手中死羊一抛,伸手将她抱住,大笑着跳起来道:“还烤个屁的羊!不用死了,你不用死了,我也不用死了,咱们不会死了,哈哈哈,天无绝人之路,天无绝人之路啊!” 他这忽然的一叫,把陆芜菁吓了一跳,待得听明白他喊的,面上并无欣喜之色,却反倒露出几分忧虑。 在陆芜菁想来,眼下随时都面临着死亡,再无半分活路。岳陵这忽然的大叫,莫不是终于扛不住那份心理压力,而有些癫狂了? 她心中疼惜,使劲的忍着眼中的泪,只是努力做出笑脸,点头道:“好好,咱们不用死了。你莫怕,岳郎,莫怕,便是死了,到了地府,菁儿也会一直陪着你。菁儿会求孟婆,不要喝她的汤,因为菁儿怕忘了你,菁儿要记住你,永远都记住你。” 她初时还在劝慰着岳陵,只是说到后来,却是喃喃自语,语气中竟是坚定无比。 岳陵听的愣住,随即便反应过来,不由的又是感动又是好笑,连忙伸手扯住她,摇头道:“菁儿,你以为我疯了不成?我跟你说,我说的是真的,我有出去的办法了,咱们真的不用死了。” 陆芜菁被他一晃,这才警醒过来,眼见他双目闪亮清澈,哪有半分疯癫的模样?又听他语气坚定,一时不由半信半疑起来。 第233章:生路(下)(2) 岳陵急急拉着她,向四周一指,道:“你看,你看这里像什么?” 陆芜菁有些发愣,四下看看,这才呐呐的道:“像什么….,不就是一个厨间吗?嗯,也像是一个坟墓……” 岳大官人一阵的气沮,摇头苦笑道:“你没觉得这里就像一口井吗?” 陆芜菁啊了一声,这才发觉这屋子四周狭窄,若是上方再开个口子,果然如同一口不规则的井一般。而两人身处之地,便是井下了。 可就算是井又怎了?芜菁姐姐显然完全不理解。 岳陵急急的比划着道:“你看,上面现在有渗水,那就说明什么?说明这里离着上面的神湖,应该很近对不对?” 陆芜菁听的不明白,愣愣的点头。这里离着上面的神湖近又如何?再怎么近,也当有数丈厚吧。莫不是岳郎是想打通这里,从此处游出去?可那又怎么可能,只怕上面一塌,别说是水,单只那数丈厚的土层,也会立刻要了两人的命。 她只照着自己猜测去想,却哪里知道,他家这位岳郎,生平精于坑蒙拐骗、走鹰遛狗,甚至琴棋书画、吹拉弹唱也能玩上两手,偏偏唯有这游泳一项,那却是七窍通了六窍,唯有一窍不通。 她这里觉得游水出去说的通,但困难在于那数丈厚的土层上。却不知于他家那位岳郎来说,上天入地都成,唯有那游水却是打死也不干的。 “…我跟你说,这里离着上面最近,而这里又形如竖井。只要咱们引了大水进来,利用地表和内里不同的压力,便可形成如井喷般的效果,你看哈……” 岳大官人看她满面迷惑,连比划带说的解释着。只是他着急之下,满嘴后世的用语,更涉及到地压、水压等等专业问题,又哪里是陆芜菁能听的明白的? 他这里越说,芜菁姐姐那里却是越糊涂。不过听着他说的头头是道,那些个新鲜的名词虽然听不懂,但却终于明白,自家这岳郎还真是想到了什么办法,倒也不是吓傻了后的疯癫了。 想明白这点,芜菁姐姐也不再问,只笑着点头而已。岳大官人眼见说不通,也觉得这扫盲不是一会儿半会儿就能实现的。现在最大的事儿就是出去,至于其他,且等出去再说就是。 当下,在这厨房中又寻了些合用的物件,如刀、锤子、绳子,还有油布等等,零零碎碎的收拾了不少,这才拉着陆芜菁原路返回。 他早已踅摸好了,要想利用井喷效应,突破那小屋上的土层浮出水面,却需一件坚硬的外皮。而当时两人藏身处的那尊欢喜佛像,整个是用铁皮灌注的,那尊男像太大,又正好顶着上面的坍塌,不能用。但是那尊男像怀里的女像,却大小正合适。 只要将伸出的手腿掰弯,使其顺成一具如长方形的铁柜子,再用油布将入口处封好立起来,井喷作用下,岂不正如一枚炮弹一样?如此一来,钻开土层冲出去,便再无问题了。 也正是如此,这才有了两人在那又是锯又是砸的举动。只是这欢喜佛既是采用男女**之态,偏又制作的极是精细。这一分开,怎不让芜菁姐姐大为尴尬? 尤其再看岳大官人,将那出入处,偏偏开在那女体妙处,吱嘎吱嘎的推着小锯在那进出不停,这更让芜菁姐姐羞涩难当。 瞧着这冤家那全神贯注的模样,芜菁姐姐初尝云雨滋味,正是情动之际。只觉得那一动一出的,竟似反射到自身一般,让她不由的竟有种燥热的感觉。 好容易等一切搞定,陆芜菁也是出了一身的汗。幸亏火光幽暗,岳大官人又专注手上的活儿,不然可要羞死这佳人了。 准备好一切,两人复又拖着那铁皮女像返回厨房。这一来一回的时间,厨房里的积水已然不少。 两人不敢稍停,急急布置好所需的物件,这才紧贴着钻进那佛像里。只是这女体佛像内力狭窄,岳陵又要最后引燃油桶,炸开封堵的通道引水,还要最后封死入口,便只能大头向下,倒着进去。 终是到了最后一刻,随着火光一闪,轻微的轰然声中,封堵乍开,急剧的气流压力之下,铁佛像猛的一阵颤动,随即蹭然中,已是向上冲去……. 第234章:归来(1) 第234章:归来 刚刚平静没多久的神湖湖面忽然又再兴起波澜,一阵轻颤后,便在向涛激动的嚷叫中,在水生骇然张大了嘴巴时,蓦地泛起一个巨大的水泡。 随着那水泡之后,猛然间但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宛如潜龙一般,哗啦从水中窜了出来,水花**,恍如浪开翻涌,直直飞起丈许多高,这才又再呜的一声,轰然落下,溅起漫天的水雾。 半身进了湖中的向涛不喊了,张大了嘴巴的水生,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跪在湖边一直没有反应的彩霞,也吃惊的仰身而倒,一手掩口,一手支地的看着眼前难以置信的一幕。 “….你…你…,岳郎,你….你离开些,妾…呜呜….呃,不要….” “咳咳,菁儿啊,这个是正常反应啊,我也没办法好伐。那个,你忍忍哈,再忍忍,一会儿,嗯哦~,嘶~,再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啧啧,给力啊……” “…呜呜,不要,你欺负我…” “别别….马上好了,好了,嗯——” 水花落尽,湖面上水波震荡不止,载浮载沉中,那黑乎乎的东西打着转儿在水面上半漂着。里面断断续续的,却传来两个人隐隐约约的对话声。 这一阵的动静实在太大,围着湖边的各个帐篷次第亮起灯火,随即无数人从帐篷中钻了出来,往这边跑来。 彩霞愣愣的看着水中那个奇怪的柜子,当耳边隐约传来那一声熟悉的话语,猛然全身一震,随即霍然翻身而起,哭叫着直往湖中跑去,边跑边大哭着叫道:“小姐!小姐!是你吗?是你,一定是你,呜呜,小姐,你说话啊,说话啊!” 随着彩霞这一跑一哭,呆愣中的向涛和水生也终于反应过来,两人齐齐往湖中游去,这会儿倒是向涛清醒了,不迭声的让水生看顾好彩霞,自己奋力向那柜子游去。 “….咦,岳郎,我好像听到彩霞的哭声,你…哎呀,你快拿开,你听听是不是啊?” “嗯?哦哦,哈,是,是彩霞,哇哈哈,咱们出来了,出来了。菁儿,怎么样,你家官人我厉害不?我说能出来吧,这可不是成功了?哇哈哈,快说崇拜我,快赞美我。” 无耻的语声又再传出,这一下,离着最近的向涛已是听的明明白白。奋力向前游着的同时,不由的泪水夺眶而出,一边使劲的划动手脚,一边大叫道:“公子,夫人,你们可在里面?别急,向涛来了,我来了!呜呜,你们没事吧,说话啊,你们说话啊!” 向涛狂乱的嚎哭声,在神湖上空响起,震的四野宿鸟惊飞。众多聚到湖边的蕃人,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只道他思主心切,已入了魔怔,不由的都是唏嘘嗟叹不已。 但便在下一刻,从湖面上传来的一声闷闷的语声,却让所有人顿时如遭雷噬,当场僵在了原地。有承受力差点的,已是噗通一声,直接张倒在地了。 第234章:归来(2) “擦擦的,向涛,丫鬼嚎个屁啊。赶紧赶紧,赶紧把佛像拖回岸上去,咳咳,本公子这个素来爱洁,可不想弄湿了衣服。” 很嚣张、很臭屁的语声响起,岳大官人对外的形象,那可一直都是高大全的,怎么可能自承怕水不敢出来呢? 但这会儿,这无耻的声音,似是久违了的声音落到了向涛耳中,却让向涛欢喜的心都要炸开来一般,哪还去关心那位公子无耻不无耻呢? “是是是,公子莫急,这就回去了,这就回去了。敢问夫人可好?夫人可在里面?” 对答中,向涛已是靠近了铁佛像,一边拖着佛像往回游,一边欢喜的问道。 佛像中,陆芜菁双目流泪,也忘了外面根本看不到,只一个劲的点头。半响,才忽然醒悟,连忙提高声音道:“向统领,我很好,我在的。你们都好吧,彩霞呢,我刚才好像听到她在哭呢。” 向涛心中欢喜,一边游一边答道:“谢夫人挂念,我们都好,刚才是彩霞,是她,咳咳,是她……”说到这儿,话音儿却是一顿。彩霞大姐这模样,委实说不上好啊。这话还是不说为妙,且等大佬们自己去看就是。 湖水中,水生将彩霞拖回岸边,在彩霞的催促下,又再返身游来,帮着向涛一起。他心中也欢喜的如要炸了一般,但本来就嘴拙,这一激动下,更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将一股子欢喜之情,化作动力,奋力拉着佛像向岸边游去。 湖边众人这会儿也渐渐都反应了过来,顿时引起一片大哗。不多时的功夫,但见各处纷纷点起无数松油火把,直将半个神湖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姬罕答父子、扎西活佛、多吉贡布活佛、郎达磨立暨一干吐蕃朝臣、羊同世子喀桑乌旺、牦牛部头人霍日洛桑、苏毗头人多吉桑巴等各部头人,都先后聚到了岸边张望。 一时间,这安静的夜间神湖边上,如同忽然入了车马市一般熙攘起来。众人个个面上或兴奋、或震骇、或激动的议论不休,所有的主题却都是一个:那位恩义王爷,新扎惜金贡布岳陵岳子鸿没死,他回来了。如神迹般,从深深的神湖之下,回来了! 早有数十个精于水性的蕃人冲下水去,和向涛、水生一起,人多力量大,不过片刻功夫,已将那面目全非的铁佛像拖上了岸边。 “快!快!快将王爷扶出来啊!” “是是是,呃,这个,这是……老爷,可这从哪….,咳咳…” “咦?这是什么……哎呀,这是……” “哦,啊,这个,好像是……好像是个裸女……” “什么好像是,分明就是…” “……你们确定惜金贡布是在这里面?” “……这个…呃….” 随着女神像被拖上了岸,众人一呼啦的围了上来,只是待到目光一落到这个奇怪的“器皿”上后,却是都不由的目瞪口呆起来。 嗯,此物长约两米上下,通体铸作人形。眉目含春,**高耸。双臂被扭曲垂下,双腿只各余下半截。但却依稀可见,那两腿却是大大的分开,摆成一个颇为不雅的姿态。 此像周身做彩绘描就,只在腰间束一袭轻纱,除此之外,浑身上下再无寸缕……. “嘶~,这个…咳咳….” 人群中,不时的响起抽气声,议论纷纷中,忽见这女神胯下一动,先是一张黑乎乎的大布被推了出来…… 嗯,好大的内裤的说,只是为何却穿在里面? 随着众人满面的痴呆,下一刻,才见那极妙处,又再探出两只手来,接着,岳大官人慢吞吞的“蠕动而出”,爬出一半,抬头四下看看,呲牙一笑道:“嗨!诸位,我回来了!” 众人齐齐打个冷颤,噗通,跌倒一片……. 第235章:回返大周前的最后部署(1) 第235章:回返大周前的最后部署 旌旗招展,骏马嘶鸣。红山宫下的广场上,一行行一列列,站满了披挂整备的军卒。 这些军卒个个精神抖擞,脸上全是一片兴奋之色,廻异于一般将要出征的将士。 各个阵列前,戎王姬罕答和世子姬连,正端坐马上,和岳大官人做最后的告别。远处,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补给队伍,正有序的往北而去。队伍中,牛哞羊咩之声不绝,不时可见随行的牧人,纵马扬鞭,将离开队伍的牛羊驱赶回去。 这已是岳大官人自神湖下脱险回来后的第十日了。经过了十日的休整和集结,各部头人应承的兵马钱粮,也都如数到齐,戎王正式开始了他的复国大战。 当日岳大官人的回归,把众人雷的外焦里嫩的。一番寒暄后,直到第二天晨曦时,才算平复下来。 他既然和陆芜菁都无恙归来,泥婆逻教也已灰飞烟灭,众人便不再聚集在神湖宫了,第二天在郎达磨立的带领下,全部返回了逻些。 这次事儿出的,损失最惨重的,就是郎达磨立了。不但眼睁睁看着大笔的银钱流失,还夹带着葬送了自家的儿子。 只是事情的发展,到了此时,已没了他半分理儿,无论他如何狠懑,也只能悄然放在心里,不敢表露半分。毕竟,从头至尾,他家宝贝儿子就在扮演一个大反角。 而且,严格说起来,磨立索朗甚至也在挖自家老爹的墙角,私下勾结邪教泥婆逻,不但积极加入,还应承即位后,立那邪教为国教,这便等若有叛国害父之嫌了。 所以,一回到逻些,郎达磨立便宣病不朝,只让大论阿旺平措协调一切。 众人也都知道其中关窍,眼见的郎达磨立这几天间,便如同忽然苍老了十几岁,心中唏嘘之余,自也不愿再去多事。反正最关键的人物,现在是恩义王,这位赞普大人,反倒是没了什么关系。 岳大官人休息了一天,通过了这事儿,倒是让芜菁姐姐稍解了那白虎一事儿的心结。几次三番的生死临头,却终是化险为夷,皆大欢喜。那什么白虎克夫之事,自然也就有了漏洞。 至少,对别人不知道,反正在岳大官人这儿,似乎是百无禁忌。陆芜菁喜出望外之余,到了此时,也不得不半信半疑起来。或许这个冤家,真个是天神转世,不再这禁忌之中吧。心下由是欢快起来。 岳大官人眼见佳人将这事儿划到个例,也不解释。在他而言,甚至很有种强化这个说法的念头。若能因此让世上其他的白虎妹妹们,从此都期待与他接上善缘,岳大官人胸怀广大,博爱无限,自是来者不拒的。 为此,他特地拐弯抹角的,偷偷跟水生问起过,可曾听说哪里还有这种案例?只是这话问过后,在水生同学不经意的一句话中,最终让岳大官人断了念想。 水生说了,有似乎是有,记不太清了。好像江陵城北的一位赵寡妇,就是因为这个守寡的。 第235章:回返大周前的最后部署(2) 岳大官人欢喜问起,此寡妇貌相如何?人品怎样?可有什么背景?家财又有多少? 水生很憨厚的回道:以上所问,均不甚了了,唯一所知者,此寡妇今年六十有一了… 岳大官人当即掉头就走,从此再不问白虎之事。 解了芜菁姐姐的心结,又经历了这许多生生死死事,两人感情已跨入一个全新的境界。背人时,岳大官人也自享受了芜菁姐姐无限的温情。 只是让岳大官人略感郁闷的是,这一波事儿平了,反倒让芜菁姐姐多出了几分对常家的歉疚。道是既然如今跟了他,那自然所有产业也都姓了岳。 但念及当日之事,如今又等若改嫁,对常家便显得有些不公,故而跟岳大官人商议,此后所得,分出三成给常家,也算对此事的一种补偿。 而且,日后要涉及两人之间的情事,自也绕不过常家去,总是将关系搞好些为好。 对此,岳大官人只能表示随意。但对芜菁姐姐说的,所有产业转到他名下,却是一个劲摇头。他倒不是假撇清,实是因为他明白,自己身上还牵扯不少隐秘事儿,后事难料不说。便只为了商事方便,芜菁姐姐的名头,可要比自己好用的多。 以岳陵这种奸商性子,这种资源若不善加利用,简直就是要天打雷劈的。至于说财产在谁名下,自家老婆和自己又有什么分别?所以,这名头不要也罢,他只管问实惠。 听他解说一番,引得芜菁姐姐一顿笑骂,不过却也认为郎君所言有理,遂不再有异议。 私事顺利,岳大官人这才腾出手来,将此次洽商会涉及的诸多安排,又再聚集众人安置妥当。 吐蕃一地,便由老头儿戚仝坐镇。戚老头早先本就是吐蕃当地大族,这会儿年纪大了,便算是落叶归根了。有他在这儿,岳陵便将盐湖采盐,分离芒硝的法子留给了他,由他监督施行,别人拿不去这技术,便可让岳陵牢牢掌握住吐蕃这边一股极大的势力。 而后几天,成都习春那边派来的桩子终于到了,岳陵便命其在逻些扎住,又往蕃西羊同、东北部苏毗等部派了分驻,由此,吐蕃一地情况便可尽数掌控起来。 诸如各般琐事安定下来,也便到了戎王起征的日子,同时,岳陵也将与陆芜菁一起返回大周。 此时的吐蕃,做为大周周边的大邦,崇圣一朝,也是极为重视的。他在吐蕃通过商事,结下千丝万缕的利益网,便等于有了一道护身符,不再是当初任人搓扁捏圆的无名之辈了。 而且,此次分手,戎王姬罕答还亲自挑选了一队精锐之士,命他们转成恩义王的终生亲卫,只服从于岳陵一人之令。 这一队精锐共十八人,打从跟了岳陵,便舍了原本的姓名,皆以岳为姓,自大郎起,直接排到十八郎算完。 岳陵听的好笑,笑言乍一听,还以为是十八狼呢。姬罕答倒是极欢喜,干脆赐名,这十八人,便对外称十八天狼卫。 岳大官人绝倒。十八天狼,拱卫的可不就是狼王了?只不过自己算哪门子狼王?色狼王可不可以?若是那样,岳大官人倒是很有兴趣做一做的。 有了吐蕃的背景,又有了戎族十八天狼,自身又身兼古戎恩义翟王之名,岳大官人知道,他回归大周的条件,终于具备了!后面随着他不断的布局完善,相信不久的将来,无论是大周,还是天下任何一处,都将让他具备保护家人、亲人的能力。 而下一步,戎王的北伐,也是他计划中的重要一环。 “……大王,此番你虽得吐蕃之援,实力大增,但党项明面上,终归也有大周许亲之援,若是一旦因此引得大周插手此事,大王何以应对?。” 望着一队队整装待发的将士,岳陵微微眯着眼,笑嘻嘻的低声说道。 姬罕答笑容一僵,脸上现出苦恼凝重之色,旋即,却又坚定的道:“家国不复,我等皆如丧家之犬,我又如何有面目再见古戎列祖列宗?古戎勇士,何惜死战!” 岳陵耸耸肩,曼声道:“何必如此?貌似到现在为止,这联姻还没成事实吧……” 姬罕答一愣,目光忽的一凝,就马上抱拳道:“兄弟可有以教我?” 岳陵贼贼一笑,低声道:“简单啊,只要稍稍改变下原先的布置便可………” 第236章:财神传说(1) 第236章:财神传说 大周崇圣三年春四月,古戎王姬罕答从吐蕃各部借兵成功,在逻些誓师,发动复国之战。三万蕃兵出那曲,一路直向昌都、玉树方向而行,兵锋所指,直指河湟。 又发民役五万协从运送粮秣、牛羊辎重,号称十万大军。一路旌旗招展,延绵不绝,声势之大,引得各方势力侧目。 而与这个消息同时传出的,还有就是戎王此次不但发动了战事,还派出了本族恩义翟王前往中原出访。 出访队伍中,不但有吐蕃现任赞普随行官员及各部代表,还有当地两大佛教宗派,苯教和天竺新教的众多僧侣。据闻乃是准备通过此行,广与中原佛教交流,弘扬佛法。同时,也为促进两地商贸交易而来。 与戎王出兵一事比起来,各方显然对后面这则信息更感兴趣。这位恩义翟王,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能同时得吐蕃、古戎、宗教三方看重,兼领如此重任。 前岁潢中古戎一脉,被党项拔野部和哈依所灭,王族之中,几乎损伤殆尽,此事西北之地,包括大周都曾派人暗查,但却从未听说过古戎一族,有过什么恩义翟王这号人物。 还有就是,此次东来,单就商事贸易一项,便足以引得各方侧目了。听说这次东来,所带吐蕃各国物产极为丰富,不但堪称有史以来之最,还肩负有考察各地环境,以期签订长久贸易条约的任务。 可想而知,大周任何一地州府,还有临近藏蕃之地的一些小国,若能得以接洽,则此后本地的税赋、政绩,都必然能得到极大的提升。 除了这明面上的巨大利益之外,政治与宗教方面的含义,也颇堪玩味。 古戎一族本是大周藩属,当日惨遭党项拔野部和哈依的屠戮,作为宗主国的大周并未有任何反应,甚至大周天子刚刚还应了拔野部的和亲,而此时,戎王在旗帜鲜明的举起复国大旗的同时,却搞出了这么一手,这其中含义,是对抗?还是化解? 说是往中原,还有南方各国出访,又焉知这位恩义王身上,有没有肩负别的使命?这其中种种谜团,若想搞清楚,关键便要着落在这位凭空而出的恩义翟王身上了。搞清他的身份、背景,也就成了重中之重。 是以,一时间,往昔人迹稀少的西北古道变得极是热闹,各路细作、谍探纷集而来,以探虚实。 只是,随着之后的刺探,越来越多的信息汇聚起来后,得到的结果,却让众人大吃一惊。 这位恩义翟王竟然不是戎人,而是周人。其人其事,也随着众多谍探和传言,不断传了开来。 从义救戎王而得吐蕃赞普迎为上宾,而后说服各部,共同发兵相助戎王复国。到冲冠一怒为红颜,孤身深入地宫,大破泥婆逻邪教,为正派佛教洗清嫌疑,又如神迹般,在被深埋地下两日后,拥美破湖而出; 又从踏马玛尔果,将一湖之水变成了巨大的盐湖,从而让蕃人拥有了取用不尽的食盐;到组织发动招商大会,一举为美女陆氏,汇聚起三十万巨款,进而分划各区,使众多吐蕃部落在能享受茶道之益时,还能得到其利,从而被蕃人奉为惜金贡布……… 第236章:财神传说(2) 种种桩桩的桥段,既有豪气任侠,又有才子佳人,简直犹如传奇一般,让所有闻听者,都是目瞪口呆,意摇神驰。 大周西南、西北之地,渐渐越穿越广。及到最后,岳大官人已然被彻底神化,一个以贪婪无耻给自己攫取利益的家伙,摇身一变,竟而成了一位多情侠义、散财施恩的“天降财神”了。 传闻谁能得这位财神一言指点,便可立时获拥万贯之财。什么点石成金、踏水成银,更是小菜一碟。至于说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实乃佛教**一说,则只在众沙弥中流传。 相对什么佛教**不**的,政治上有没有什么猫腻不猫腻的,发财梦显然更能为广大民众青睐。初时的喧嚣过后,尘埃落定的岳大官人形象,便整个一柔情财神转世。 不知多少人立牌烧香,巴望着能得遇财神指点,富甲天下。更不知多少闺中少女怨妇,梦想着能与这等可人儿,来上一段美好的邂逅…… 而在江陵城城西一处宅子的后花园中,几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这时却也在议论着这位财神。只是与别人不同的是,这几位美人儿口中,对这位岳财神,却是充满了怨念。 “…那个大笨….呃,他又成了哪门子的财神了?成日价只会花言巧语的骗人。小姐,你听听,咱们在家百般为他担心,他却在外可有多自在逍遥,又是美人儿又是银子的。这一去就是半年多,可不是忘了家里……哼!” 小丫头蝶儿,握着粉白的小拳头,满面涨的通红,忿忿的对坐在一旁,满脸恬然的玉砚嚷嚷道。只是那话儿听着似是为自家小姐不平,但语气中那股酸气,却如陈酿了百年之久。 听着蝶儿的叫嚷,玉砚眼底划过一道幽怨,但却转瞬即逝,蹙眉瞟了一眼另一边的彩荷,轻轻的嗔怪道:“你又来胡说些什么?传言终归只是传言,如何能去轻信?前时官人不是派了人回来报了信么?他在吐蕃自有大事要办,你我为妾室的,只当为他祈福,何来这许多怨怼!” 她自嫁了岳陵后,心有所依,平安喜乐。原本表面上的那股子凄冷,渐渐褪去,化为一种典雅沉静。而气质中那份隐隐的贵气,也随着这种沉积,逐渐浮现出来。 此时一袭洁白的长裙在身,愈发衬的她气质高洁,俨如广寒仙子一般。虽只淡淡的一凝目,却自有一份威严。 她这话明面上是对蝶儿说的,实际上却是说给彩荷听的。历尽人情冷暖,她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家夫郎骨子里那种性格,是何等的可贵。 固然她也极是思念爱郎,也对传闻中那些风流事有些难过,但她却相信,无论爱郎有多少女人,对自己的情分,却怎么也不会少了半分的。 可她这里清楚明白,却深怕同样作为妾室的彩荷生出怨怼来。家和万事兴,她作为最早嫁给岳陵的女子,只要是岳陵没明确定下娶了正妻之前,她自觉有必要维持这个家后院的稳定和谐。是以,这才有了前面那一番话。 蝶儿倒也不是真的要计较什么,只是性子使然,这会儿听得小姐呵斥,心中委屈,还待再说,却见小姐微有怒意,只得撅撅嘴,将到了嘴边的话头,又咽了回去,只扭过头去,自己生闷气。 彩荷却也是个通眉搭眼的,哪有听不懂玉砚话中的意思?她更清楚的明白,岳陵与自己之间,单论感情一事,别说比玉砚了,就是比蝶儿都多有不如。自己能最终得岳陵收纳,实是亏了自己胆大,勇敢追求所致。 虽然如此,但岳陵对自己那种真诚的平等,却也让她如饮纯醪,不克自拔。所以,与玉砚一样,虽然对传闻之事,心中也是微微难过,但却绝不会就此生出什么怨怼来。 再者,说起来,她二人都是出身风尘,见惯了男人的喜新厌旧,薄情寡义。相对比之下,岳陵不过只是多情好色,却情真意切,实在是难能的可贵了。 所以,在听了玉砚说完后,又见蝶儿不乐,遂嫣然一笑,搂过蝶儿胳膊道:“蝶儿妹妹莫恼,大姐说的有理。官人独自在外,哪有你我在身边体贴伺候那般如意?别说只是些个传闻,便真是那样,你我也当心中感激庆幸才是。难不成真个到他饿了没人管,渴了没人问,你倒开心了?” 她款款细语的劝着,玉砚眼底闪过一丝欣慰赞赏,蝶儿却是听的一呆。不由便痴痴的想着,那个大笨蛋可曾饿着没,渴着没?吐蕃苦寒,也不知有没人嘱咐他多加些衣服… 一时间,正是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第237章:莲萼的感情问题(1) 第237章:莲萼的感情问题 春风如剪,修饰出枝绿芽黄,也将少女的心思,剪的一丝丝一缕缕的,仿若乱麻也似。 小院中,三女说了一通,反倒是愈发勾起了刻骨的思念,一时俱皆无声。早春的枝头上,鸟鸣清脆,如歌吟唱,落入此际的心绪中,便也多出几分春愁。 “小姐,小姐!” 便在三人各自默默想着心事之际,院外忽的传来娇呼声,顿时将这份沉寂打破。 随着呼声,彩荷的婢女莲萼,正小跑着迈了进来。 彩荷微微蹙眉,眉宇间有不悦闪过,嗔道:“跟你说了几次了,要叫二夫人的,怎么总是记不住?还有,又有什么事儿,这般毛毛躁躁,大呼小叫的?” 莲萼一窘,低头站在园门边儿,不敢回答。拱门后面,一个少年憨头憨脑的一探头,随即又连忙缩了回去。 玉砚正对着那边,看的清楚,眼底不由闪过一丝忧虑。嘴巴张了张,却终是没有多说什么。 彩荷却也看见,连忙偷眼看看玉砚,见她脸上并无异样,这才悄悄松了口气,只是随即心中却又叹气不已。 那个少年不是别个,正是前院的二宝。这些日子来,不知什么时候起,她便察觉这个少年与自己的丫头,流露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正所谓少慕方艾,这种事儿本无可厚非。但不妥的是,莲萼虽未被官人正式纳入房中,但当日自赎身后,可是当着玉砚和蝶儿的面儿,对岳陵官人相称了。 后来,还有过几次拥抱,虽说都是带着种礼节性的,但终归算是名分定下了。 而眼下,自家这妹妹显然是对二宝那傻小子有了好感,这可不乱了套了?一个处理不好,这两小固然难逃一死,于官人名声却是大污,那才是大事儿。 偏偏那二宝又是玉砚之前的下人,她这里却不好多说,不然万一引起玉砚的误会,以为她跋扈不敬,可不要冤死? 所以,她也只能背后悄悄点了莲萼几次,让她注意。但每次莲萼都是一脸的茫然,等到再说重些,莲萼却只信誓旦旦的说,牢记官人的恩情,便万死也难相报云云。 这让彩荷很是无语。从莲萼反应来看,一来是这妮子确实年纪太小,根本对男女之事,只是懵懵懂懂,全不知所以然。当日喊了岳陵官人也罢,接受岳陵拥抱也罢,都不过只是观念中,一切跟着自己在做罢了; 这二来,也从侧面反应出,这丫头对官人全然只是一种感激之情,并无男女之爱。尤其是双方接触时间实在太少,两人才进门不久,岳陵便出了事儿,进而远去吐蕃,便算培养感情都无从说起。 彩荷虽明白里面内情,但却苦于没法挑明。又不知道玉砚是否也察觉到端倪,心中不由整日全是提心吊胆了。只能尽量盯着些,只盼岳陵早些回来,赶紧将其收入房中,则一切便都化解了。 她这里如此劳心费神的,心中自然烦躁,有时不免语气上,便会有些严厉。而且,因着这事儿,总是觉得在玉砚面前很是自卑,便愈发注重起一些细微之处来。 第237章:莲萼的感情问题(2) 这便体现在她一再要求莲萼称呼自己二夫人,尤其在玉砚前,更要保持一份谦卑的姿态。这才有了刚才她呵斥莲萼之事。 如今眼见玉砚神态恬然,又见莲萼涨红了脸,泫然欲泣,不由的又有些心疼。遂放缓了语气又道:“以后没事儿,少往前院去。要知普济大师如今住在这儿,他可是官人的客人,莫扰了他的清静才是。” 待到莲萼低低的应了,这才又瞥了拱门外一眼,淡淡的道:“刚才唤我,又有什么事儿了?” 莲萼猛然省起,连忙道:“啊,是沈小姐来了,便在前面等着呢。” 彩荷啊了一声,急道:“呀,你怎不早说。”说着,回头却来看玉砚。 玉砚也是一愣,随即道:“既是沈小姐来了,便赶紧请进来就是,又通报什么?去吧,快去,就说咱们有请。蝶儿,蝶儿!” 她一边打发了莲萼去请人,一边又伸脚踢了一下兀自发愣的蝶儿一下。 蝶儿这才惊醒,啊了一声,茫然向自家小姐看来。 玉砚又是好气又是无奈,只得摇摇头,叹气道:“你便整日胡思乱想些什么,还不快去,沈小姐来了,准备看茶。” 蝶儿哦了一声,走出两步,忽然停住,猛的跳了起来,转身大叫道:“哎呀,坏了!小姐,你说沈小姐是不是也听到大…嗯,也听到了什么,这才来的?哎呀,她可是会武的,万一恼了,会不会……会不会…….”口中说着,脸色已开始发白。 玉砚和彩荷都被她一惊一乍的吓了一大跳,待到听明白了,却又不由的相对苦笑。这个蝶儿,总是这般神经大条,每每让人哭笑不得。 玉砚没好气的瞪她一眼,气道:“会不会什么?难不成她还能对官人动刀子不成?你整日的哪来些怪念头,还不去倒茶来,瞎咋呼什么!” 蝶儿瞪大了眼睛,仔细看看小姐,终是稍稍放心,小手拍拍高耸的胸脯,吁口气转身去了。耳中却听她边走边念叨着:“…嗯,她极喜欢那大坏蛋的,想来不会的。是了是了,小姐都说不会的,那便是不会的了…” 玉砚和彩荷听的好笑,却又都不约而同的叹口气。只是玉砚这里叹气是叹息自家妹子的娇憨痴情,彩荷却是既感于蝶儿的娇痴,又由此及彼,想到了自家莲萼的身上。 两人正各自心事,却听外面一阵话语声传来,似是来人正在问莲萼什么,莲萼低声不断答着。 随着语声,拱门出人影一闪,沈青竹已是迈步走了进来,见得玉砚和彩荷起身相迎,连忙展颜一笑,上前敛衽见礼。 两边回了礼,玉砚拉着她坐了,笑道:“妹妹这阵子却来得少了,也清减了许多。身子一向可好?尊翁身体可好?” 她们彼此都默认了与岳陵之间的关系,相处倒也算愉快。只是后来岳陵离开前倒持的那个超市,最终在年关时开了业。对于这种新鲜事物,江陵众人自是投入了极大的关注,又加上众商家成本降低,价格自然便也低了不少。 如此一来,价低货全,这超市一开便就火爆了起来。不但众商家尽皆大喜,沈万山也是乐的见牙不见眼的。毕竟,这超市名义上,可是他在操办的。他大难不死,不想重新出山第一炮,便如此大火特火,焉能不让老头儿开心? 不过老头儿开心归开心,却也牢牢记得岳陵的嘱咐,每日里盯紧了各种物品的交易数量,记录大量的第一手数据,忙的简直脚后跟打后脑勺,直到沈青竹主动上手帮忙,这才渐渐让他轻松下来。但也因此使得沈青竹套了进去,与玉砚几女,便走动的少了。 此时听的玉砚相问,沈青竹点头笑道:“劳姐姐挂念,小妹好的很,家父也很好。姐姐不知,家父如今精神比之原先还要好,连头发都有些转黑了呢。” 玉砚听的微笑,点头道:“那便好,想来官人知道,也定会欢喜。他当日可不知有多上心妹妹的事儿,呵呵。” 沈青竹听他说到岳陵,面上不由一红,随即却又黯淡下去,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姐姐可听说了什么没?” 玉砚和彩荷对望一眼,眼中都有些了然,淡淡的道:“传闻的多了,妹妹却不知说的哪一桩?不过在我想来,只要官人好便一切都是好的,其他的,都不过是旁枝末节,不值一哂。” 旁边彩荷也是连连点头,表示赞同。沈青竹却仍是默然,半响,忽的抬起头来,眼中透出一股奇异之色… 第238章:双姝入蜀(1) 第238章:双姝入蜀 “姐姐说的是…….”沈青竹有些神思不属的应着,只是两眼却直直的,一双点漆也似的眸子中,神色复杂至极。 在她初次听闻了那些个传闻后,起先也又是恼怒又是哂然,但随即却又茫然起来。 恼怒的自是岳大官人在外沾花惹草,死性不改。哂然的是,都不过只是传闻,自己却又吃的哪门子醋? 但等她再一细想,猛的想到了那传闻中的美貌妇人陆氏,脑海中却自然而然的想到了陆芜菁身上。 别人不知道,她却是知道,一直与吐蕃有贸易往来,又能形成气候的,还是以女子之身现身的,便只有陆芜菁一个而已。 陆芜菁之美,便她见了也是自惭不如,若真个那个冤家是跟陆芜菁凑到了一起,怕是传闻多半不假了。以芜菁夫人的身份地位,还有财势品貌,可是绝对配得上那个可恶的家伙。 那家伙又贪财又好色,以他的性子,这送到嘴边的肉,他又岂能放过?若真如此,那自己呢?自己怎么办?那家伙当日将自己轻薄完了,会不会就此忘了自己? 自己可是与玉砚、彩荷等人不同,毕竟与他并没任何实质的关系,两边的关系,也是不清不楚的,更多的,只能说是一种暧昧。她看的出来,爹爹几次也是张口想问,最终却都只是化为默然。但那种无奈和心疼,却让沈青竹更加揪心不已。 她这几天吃不下睡不香的,最后终是鬼使神差的跑来见玉砚。而她之所以来见玉砚,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她竟然接到了那位谢师兄的一封信。 信中洋洋洒洒说了许多岳大官人在吐蕃的事儿,尤其是跟陆芜菁之间的暧昧,虽然谢天豪也并未明确点出陆芜菁的身份,但他的用意不言自明。 可沈青竹心中苦涩之余,让她惊心的是,谢天豪来信所说的字字句句,简直竟似亲见一般,这让她有种很不安的感觉。 谢天豪是成都人,他能对身在吐蕃的岳陵,一举一动都如此清楚,唯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肯定派人在盯着岳陵。想到岳陵懵懵懂懂的,只顾着围在陆芜菁的石榴裙下打转儿,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沈青竹就有种想饕以老拳的冲动。 她并不是多了解谢天豪,也想不到谢天豪敢对岳陵不利。她的不安,只是出于一种本能,觉得岳陵身在明处,现在暗中既然有师兄盯着他,难保没有别人也在盯着。 她怎么也算半个江湖人,虽然没多少行走江湖的经验,但毕竟比之普通人要听闻的多,所以,整件事儿,越想越是惊心,哪里还有一刻能坐得住?当即决定亲身前往探看,好歹在那冤家身边,也能护着他些。 只是自己若要远行,家里一摊事儿却要安排妥当,这才来寻玉砚等人商量。 但话到嘴边,忽然又觉不妥,好歹组织了下说辞,这才道:“姐姐,小妹欲要往蜀中一行,此番一来是打个招呼,还望小妹不在时,拜托两位姐姐帮小妹多照应下老父;二来是问问两位姐姐,若是巧了,让小妹得遇….遇上他,二位姐姐可有什么话带去?” 第238章:双姝入蜀(2) 玉砚和彩荷闻听一怔,正要回答,却听脚步声响,蝶儿正自端着茶水过来,远远的听到沈青竹所说,不由大喜,几步抢了过来,将茶盘一放,拉住沈青竹叫道:“沈小姐要去迎他吗?好极好极,你若见到他,便好好骂他一通。这人最是不着调,一个人在外乱跑乱窜的,一点也不顾着家里人担心。啊,对了,麻烦沈小姐等等,我家小姐和二夫人都给他缝了袍子,我这就去拿给你,这天忽凉忽热的,那人很笨的,怕是不知要添减衣服的…….” 口中说着,不待沈青竹回答,已是一溜烟儿的跑了个没影儿。沈青竹不由大是尴尬,站在那儿,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意思。 她踌躇良久,就是避免直言的尴尬。毕竟,这当着人家两个妻妾的面儿,她一个未过门,甚至连身份还未明确定下的大姑娘家,怎能堂而皇之的说去找人家男人? 这个蝶儿,整日里大大咧咧的,张嘴就放炮,可不要羞死个人了。 “……咳咳,我….呃,小妹其实…其实是要去….嗯,去看望家师,嗯,看望家师的。这个蝶儿,她….她…”沈青竹满面通红,结结巴巴的说着。眼皮儿耷拉着,只盯着地上,两只手扭成麻花也似。 旁边彩荷掩嘴而笑,玉砚也是苦笑摇头。这个蝶儿风风火火的,从来就是这样,让人打也不是,骂也不是。怕是官人在眼前,定又要一个爆栗过去了。 想着昔日三人在一起的温馨,她嘴角眼中便不由的浮起无限温情,眼见沈青竹发窘,上前拉住她手道:“妹妹,你能不嫌我们出身低贱而相交,姐姐从来只有感激。你、我和彩荷,早就是一家人了,蝶儿莽撞,却也是一个心思,你莫怪她。你远去蜀中,出门在外万事小心,家中之事,我与彩荷自会上心,你只管放心就是。” 沈青竹听她语意真诚,心下也是感动,涨红着脸,终是轻轻点了点头。只是让她再在这儿等着,这脸子却实在抹不下,当即与二女作别,转身逃也似的去了。 等到那位疯癫的大姐,捧着一个包袱跑了回来,却早不见了人,不由的一阵埋怨,不免被玉砚又是一通训斥。 却说沈青竹既将老父托付好了,又去跟韩铁、雷虎特意打了招呼,这才辞别老父,引一匹健马,扎束停当,单人只剑,直往蜀中而去。 便在她一骑绝尘而去半个多时辰后,江陵城中又驰出两只小驴。一只驴上侧身坐个女子,身段儿曼妙,头戴竹笠,腰间尚系着一把小剑。从后面看,直是惹人遐思。但若转到前面,再看那张脸,怕是什么遐思也不会剩下一星半点儿了。 那脸倒是白皙,只可惜眉吊眼斜,左脸颊从眼睑处往下,直到嘴边,一块老大的黑斑赫然在目,上面还生着几根长毛,让人看上一眼,便不寒而慄,汗不敢出。 往来路人尽皆纷纷低头躲避,那女子却悠悠然毫不在乎,芊足荡啊荡的,合着小驴脖颈上的铃声,自有一番惬意之得。 与这小驴落后半个身子的另一只小驴上,却是坐着个十一二岁的童子,圆圆胖胖的如同个肉球。若不是年岁尚小,怕是那驴无论如何也难驮的动他。 此刻,童子手中掐着一根鸡腿,咬的满嘴流油,一边催驴紧紧跟着少女,一边咕囔道:“整日价便扮那怪样,让人看着,便这鸡腿吃起来都要没了胃口……” 少女斜眸看他,曼声道:“既如此,那你便回去咯,想必守着爹爹,你吃的多半就大有胃口了。” 童子猛的一个激灵,小脸顿时煞白,连连摆手道:“好姊姊,你莫吓我,嗯嗯,你这模样当真如天仙一般,小弟喜欢看的紧呢….” 少女斜睇着他,似笑非笑的道:“当真?” 童子连连点头,一对小眼眨也不眨的道:“真!怎么不真?比十足真金还真。” 少女便银铃儿也似一声得意的笑,脚下催着小驴,铜铃叮当声中,姐弟二人说笑拌嘴中,一路渐渐去的远了…… 第239章:贤明的太子(1) 第239章:贤明的太子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这曾经是大诗人杜牧,所作的《江南春》中的名句,说的便是那江南春雨迷蒙中的一景。 但是此时此刻,江南一地却是和风日丽,万里晴空。而在关中洛阳,雄伟壮丽的皇宫,却正沐浴在一片绵绵密密的细雨之中。 大明宫的御书房内,年已五十四岁的老皇帝崇圣帝,正满面铁青的背身站在案子后面。地上,一只上好的九龙玉杯,已被摔得粉碎。 书房外,几个伺候的宫女太监俱皆趴伏在地,簌簌发抖,既不敢进去收拾,也不敢发出一星半点儿声音,唯恐由此引来老皇帝的怒火,让自个儿遭了池鱼之殃。 大殿门口处,老太监蔡和满面复杂的又看了一眼外面,这才转身走回。步履之间,踮脚提臀,竟如猫儿一般,落地无声。 走到书房门口,左右看看,轻声一叹,大袖挥了挥,众太监宫女如逢大赦,忙不迭的连连叩头,爬起身来,抱头鼠窜而去。 “是蔡和吗?” 房内,崇圣帝威严的声音响起,只是那份威严中,却带着说不出的一种疲乏。 蔡和闻声,原本挺直的身子不由一弓,连忙两步跨了进去,恭声道:“陛下,是老奴。” 崇圣帝转过身来,目光往外瞟了瞟,哼了声道:“那逆子可走了?” 蔡和不答,只将身子又再弓了几分。 崇圣帝眼中闪过一丝怒气,猛然举起手来,便要再找东西去扔。但手举到一半,却又慢慢停住,只呼呼喘着气,怒道:“他要做什么?他到底要做什么?是想向天下人证明,他太子贤明仁慈,便朕是昏聩残暴吗?逆子!逆子!” 口中骂着,一个身子不由的颤抖起来。蔡和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扶住,将他扶在椅子上坐了,这才低声道:“陛下息怒,殿下向来性子温和,涉及手足之亲,有些想不通也是有的,陛下且保重龙体为上,万不可再动气了。” 崇圣帝嘴唇颤抖,半响,才颓然叹了口气,目光复杂的看向殿外,半响,才喃喃的道:“性子温和?嘿!” 蔡和听他语气怪异,不敢再多言,弓着身子,略略往后又退开两步。 崇圣帝微微阖上双目,如木雕般坐着,房中一片静寂,唯有外面淅淅沥沥如蚕食桑叶般的细雨声隐隐传来,合着房中丹墀中的缕缕轻烟,更显得这屋中阴暗。 半响,崇圣帝忽的一睁双目,扶着椅子站了起来。蔡和连忙上前扶住,崇圣帝踱步走到窗前,将窗楞微微推开,两眼微微眯起,向外探看。 阴郁的天空下,朱廊红柱的回廊外,靠着玉阶处,正直挺挺的跪着一个年约三十上下的男子。 这人一身明黄五爪九龙袍服,扎玉带,束金冠,细眉朗目,鼻直口方。唇上留有两撇胡须,显得极是洒脱俊朗,让人一看便不由的生出好感。这人不是别个,正是大周太子,皇后郑氏嫡出长子武逸。 第239章:贤明的太子(2) 只是此刻,在不绝的细雨中淋了许久,浑身上下,早已湿透。有风吹来,身子不由微微颤抖起来,面上便愈发显得苍白。 似有所觉般,原本微阖的双目忽的转过来,向这边窗户看来,随即伏地颤声道:“儿臣求肯父皇收回成命,勿使皇妹嫁于凶蛮。” 屋里的崇圣帝身子一震,啪的放下窗子,大怒道:“你愿跪便跪到死吧,朕意已决,再无可变!”说罢,回身便走,直往后宫而去。 蔡和深深叹口气,招手令人取来一把伞盖,奔出殿外给武逸撑开,低声道:“殿下,你便暂且回去吧,这般死跪着,岂不有逼宫之嫌?此非人臣之举,亦非人子之道啊,还望殿下三思。” 说罢,将伞往他手中一塞,转身小跑着,一路去追皇帝去了。 细雨中,武逸僵直的跪在那儿,两眼望着已然不见半个人影的大殿,半响,终是缓缓爬起来,一步步向外走去。 待得出了宫门,门外早有东宫小太监迎上,慌不迭的递上毛巾等物,为他擦拭。又再拿了大氅给他披上,这才扶着他上了一旁的马车,直往东宫而去。 半个时辰后,东宫书房中,武逸一身干爽,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参茶,小口小口的啜着。 门外脚步声响起,小太监进来低声道:“殿下,老太傅来了。” 武逸双目一凝,转身道:“快请。” 小太监应了,转身去了,不多时,引着一人大步走了进来,正是当朝尚书右仆射、太子太傅、政事堂首相顾彦之。 “老臣叩见殿下。”顾彦之面色肃然,一丝不苟的跪倒见礼。 武逸快步上前两步扶起,含笑道:“太傅快快请起,来啊,给太傅也上一碗参茶。” 小太监赶忙应了,小跑着出去了。 武逸亲自扶着顾彦之往座上坐了,顾彦之看了他一眼,眼中有担忧之色一闪而过。 “殿下,陛下那边…”他试探着问道。 武逸面上一僵,随即又恢复,微微摇摇头。 顾彦之面上忧色更甚,略略沉默一会儿,叹息道:“殿下,如此奈何?眼看时日临近,难不成真要公主去….” 武逸微微皱眉,摆摆手笑道:“太傅勿虑!这不是还有些时日吗?再说了,孤说了很多次了,便到了最后,不还有西军在侧吗?好了,这事儿就不要再说了,太傅今日前来,可有什么事儿要说?” 顾彦之还待再说,嘴唇动了动,却终是轻叹一声,点点头,取出一本奏章递上道:“殿下,这是今日刚接到的消息,戎王已然立誓复国,发十万大军,前部已出了那曲。” 武逸面上一喜,拍手站起道:“好!” 顾彦之看了他一眼,又道:“还有就是,古戎族恩义翟王率吐蕃各族代表、两派僧侣,还有民间商人,将入中原出访,进行佛事、贸易等交流考察。” 武逸一愣,皱眉道:“恩义翟王?这是什么人?” 顾彦之捻须沉吟道:“据探得消息说,这位恩义翟王实为我大周之人,叫岳陵,因缘巧合救了戎王而得此封。其后在吐蕃一地做下不少大事儿,影响极大,被尊为惜金贡布。哦,也就是**财神的意思。” “岳陵?”武逸身子一僵,低头沉吟一会儿,这才抬头笑道:“这是好事儿,太傅可传令好生接待,不可怠慢了。” 顾彦之起身恭声道:“是。” 武逸在屋中来回踱了几步,又道:“此事,可报与陛下了吗?” 顾彦之点头道:“政事堂已具专章上奏。” 武逸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之色,随即面现疲惫之色,点头道:“好,那便好。行了,太傅便先去忙吧,孤刚淋了雨,这身子也透着乏,总是有些难受。” 顾彦之面上现出关心之色,连忙劝慰了几句,这才转身辞出。 待到顾彦之走后,武逸站在窗前静静看着,半响,眼中忽然闪过一抹精光,沉声道:“来人,传信成都…….” 第240章:能识(1) 第240章:能识 四月的江南,草长莺飞,一派春意盎然。但是在蜀中关外的吐蕃高原上,却仍是一片积雪皑皑,寒风萧杀的隆冬气息。 但便是在这种气候下,自逻些往大周蜀中的古道上,却有一支规模颇大的队伍行进着。 这是一支编制极为古怪的队伍,里面不但有持刀挎剑的军卒,还有赶着各色驮马牛羊等各色货物的商人。这且不说,最让人感到古怪的是,队伍中间一溜儿的大车,车后跟着的,不是士兵却是一队高帽袈裟的僧侣。 整支队伍彩旗飘飘,锣鼓喧天,众商人都是满面兴奋,相互吹嘘着各自的商品,嘻嘻哈哈的,简直热闹的如同菜市场一般。 队伍中,僧侣们只默默的低头行走,众军卒护卫却是不时扭头看看那些吵闹的商人,都是不由的直皱眉头。这般队伍,幸亏不是去打仗,不然,只要被敌人一个冲锋,便会全军尽没。 但即便不是打仗,吐蕃一地地广人稀,那盗匪马贼也是不少,这要是招来那些家伙,军卒们既要迎敌,还要护着这帮家伙,可不是给人添堵吗。 只是这种埋怨,众人都是三缄其口,绝没一人敢行之于色。不为别的,只因为下令一路鼓乐的不是旁人,正是最中间那辆豪华大车里的主儿,古戎恩义翟王、吐蕃惜金贡布,岳陵岳大财神。 此刻马车中,岳大官人一身锦服,系着羊毛大氅,头戴狼毛毡帽,满面眉花眼笑的斜倚在软垫上,乍一看去,直如一个暴发户一般。 在他对面,芜菁姐姐娇靥红晕,眼波儿流转,似嗔还喜的瞪着他,低声道:“你莫要再胡闹了,外面这许多人,若透出些声息去,妾身可还有脸见人吗?” 岳大官人嘿嘿一笑,两眼放光的道:“娘子这就不懂了,官人我这叫车震,那可是一项高难度、高技术含量的运动,你当真不考虑考虑?至于怕外面听到,谁敢来听?我斩了他脑袋!” 陆芜菁羞恼,老大一个卫生眼丢过去,扭头不理会这个无耻的小贼。只是这美人儿的浅嗔薄怒,却别有一番风情,威慑力实在近乎于零。 尤其是陆芜菁在习了那双修**后,皮肤愈发的光洁而富有活力起来,便整个人的气质,都有了莫大的转变,顾盼之间,竟有几分十**岁少女的稚真风情。 对此,彩霞等人都是暗暗猜测不已,大赞小姐现在简直有种勾魂夺魄之美,并戏言小姐最好一直冷着脸,不然便只恼怒,都会让人受不了的。 芜菁姐姐闻听,嘴上呵斥,心中却实是暗暗欢喜不已。此刻略略施展一番,果然见岳大官人登时就直了眼。 “欢喜那个陀佛啊,女菩萨,你便成全了洒家吧………” “啐!” 芜菁姐姐大羞,轻轻啐了一口,羞恼道:“你怎好的不学,却拿那个……那个邪教的….,不准再说!再说便不理你了!” 岳大官人期盼的道:“好,那我不说,咱们便来车震好不好?” 第240章:能识(2) 芜菁姐姐怒道:“不来!” 岳大官人便如泄气的皮球,重又歪倒,失望的道:“好吧,不来就不来。”旋即,却又兴致勃勃的道:“美女,你看,长路漫漫,旅途寂寞,咱们是不是做些有趣的事儿来调剂一下呢?” 芜菁姐姐撇撇嘴道:“你还无趣?这外面让你折腾的都要翻了天了,水生和向涛跟我抱怨了好几遍,你还嫌寂寞?” 岳大官人怒道:“两个王八蛋,他们懂个屁!背后说我小话儿,我要惩罚他们。让向涛去后队做苦力,罚水生那臭小子不准跟彩霞说话两个时辰…” 话音儿才落,车厢中里外间的隔门便被拉开,彩霞探头进来问道:“岳公子,你叫我吗?有什么事儿吩咐?” 岳大官人一呆,急忙换上一副笑脸,摇头道:“没,什么事儿也没。我这不正和你家小姐商议,看看到了成都后,是不是就给你和水生把喜事儿办了。” 彩霞大羞,轻轻啐了一口,满面羞红的缩回身去,砰的一声,重又将门拉上。 岳大官人以手拍胸,长出一口气道:“妈妈咪的,耳朵比兔子还尖…,咦,不对,她怎么会听到?哎呀,娘子,你家这个婢子不会有什么怪癖,喜欢偷听人家亲热吧。来来来,咱们试试,看我猜的对不对。” 芜菁姐姐初时见他吃瘪,正自掩嘴偷笑,待到听他后面一句,登时就是僵住,不由一阵的无语。随即,便见此人两眼放光的靠了过来,不由的登时心慌身软起来。 “启禀王爷,前面有人拦路,说是王爷故人,欲请王爷相见,还请王爷示下。” 车子忽然一停,外面侍卫及时的禀报声,让某狼探出去的禄山之爪,就此僵在了半空。 麻痹的!想玩个车震就这么难吗? 岳大官人叹口气,恋恋不舍的看了眼近在咫尺的佳人,悻悻的转身,掀开车帘钻了出去。站在车辕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翻着白眼懒洋洋的问道:“谁啊?本王相交满天下,故人多了去了,让他报上名来。” 车外的正是十八天狼卫的老大岳大郎,听着自家老大这般大咧咧的自卖着,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低声道:“王爷,人已带了过来,是个喇嘛。” 岳大官人一愣,转头一看,果然见道旁站着一人,一身赭色袈裟,此刻正双手合什,微微躬身,向这边施礼。只是那人被众侍卫挡在外面,离得尚远,面目却是看不太清楚。 “娘的,贼秃何其多!怎么哪里都能看到?让他过来吧。”他喃喃的念叨着,从车上跳了下来,全然不理会车子后面跟了一大堆的“贼秃”。 众“贼秃”都是一脸的褶子,满头的黑线搭下。只是此次随行来的,大都是当日参与过神湖宫外那档子事儿的,自然明白这位主儿怨念的由来。是以,虽被当面而骂,却也只得白挨着。 岳大郎不敢多看众喇嘛的脸色,急急应了,不多时,将那喇嘛领了过来。 “阿弥陀佛,王爷好,一别多时,可还记得贫僧否?”一声佛号响起,那喇嘛满面笑容,缓步上前见礼道。 岳大官人眯着眼打量着,越看越是眼熟,片刻后,忽然记起,大笑道:“啊,我想起来了,你是郎里镇的仁增喇嘛对不对?你师傅可好?哈,我现在能识天下各种贼秃的品种了,绝不会再让他再生气了。” 原来这个喇嘛却是他们来吐蕃时,路过的那个郎里小镇,庙中聂弃师赞的大弟子仁增喇嘛。当日岳大官人一行人住在庙中,多有这个仁增负责起居。 仁增见岳大官人终是认出了自己,不由大喜。只是听到后面,却顿时满脸由晴转阴,差点没直接背过气去。 什么叫能识各种贼秃的品种?有你这么说话的吗?还不会让我师傅再生气了?阿弥那个陀佛啊,师傅他老人家有难了,但愿佛祖保佑,师傅够坚挺,不要被气出个好歹来才是。 仁增喇嘛勉强挤出个笑脸应着,心中却暗暗开始为师傅祷告。 “……师傅听闻王爷返程,令弟子特来相迎,请王爷去寺中歇脚”他祷告完毕,叹息着说明了来意。 第241章:费用问题(1) 第241章:费用问题 郎里小镇再次热闹起来,比之当日岳大官人初来那次,更是多出十分的火爆。只因此次进入小镇的,不但有吐蕃本地的商人,还有从更西那边大小勃律和于阗、疏勒等国而来的。 吐蕃版图虽大,但大半地区其实都是高山峻岭,千万年被皑皑白雪覆盖,氧气稀薄,属于无人区。若是从地图上看,吐蕃相对繁荣的地方,就如同一个向上勾起的半月,都城逻些便在中部,其他各部、各国,便顺着月牙儿往两边延伸。 殆因整个中部,除了几大雪山外,再往北,便是大片的瀚海沙漠了。而在这个交通极为落后的时代,这种地形,便让相隔两个极端的部族,很少能有交流的机会。 所以,对郎里这个位于逻些以东,又不是什么大型城镇的小邑来说,今日能迎来这么多商旅,实在是比遇上年节还要热闹。 而这种热闹,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竟而能连续两次发生,郎里小镇的百姓,人人都知道,全是拜那位惜金贡布所赐的。说他老人家是财神转世,果然大有道理啊。 此次过境的队伍对于这个小镇来说,实在是太大,百余户人家不但家家住满了人,还要在外面搭起无数帐篷来,才堪堪让所有人安定下来。 整个小镇上,到处都是人流穿梭,孩子们兴奋的奔跑于巷道和帐篷之间,对他们来说,能见到这么多的人,便已是极了得的事儿了。至于说有那幸运的,能从一些好心的商人那儿,获得一些小馈赠,则更是引得众孩童阵阵的艳羡。 哲古寺,这是郎里镇聂弃师赞所在觉康的名字。名字的含义,来自于离着郎里以西百余里的一个小湖哲古错。 此时,坐在禅房中的聂弃师赞,听着外面喧闹的声响,满是皱褶的面孔不由微微的抽搐着,看着坐在自己对面,毫无半分佛家**形象的这位恩义王,老喇嘛悔的肠子都快绿了。 话说自己只是听说,这厮真的带着许多苯教僧侣,准备往中原宣扬佛法,这才大喜之余,令大弟子仁增前去迎接。想着作为苯教一员,怎么也该表示下才是,但不过也就是请他们来歇歇脚而已。 可是这家伙,一进镇子第一件事儿不是来拜访自己,双方谈谈如何弘扬教义,却先忙不迭的摆下摊子,又开始换破烂了。只把个往昔平静安宁的小镇,搅的鸡犬不宁,聂弃喇嘛一连吸了好几口气,才算将这股怒火压下。 “….王爷,您此次肯将苯教教义传往中土,实是一件大善举。只这佛典是不是带的少些了?以老僧之见,是不是可将商货适当减少一些,多增些佛经才是。若王爷需要,本寺中虽所藏不多,却也可捐献部分的。” 老喇嘛将眼皮耷拉下来,尽量不去看那张可恶的面孔,很虔诚的劝说着。 “看看,看看,狭隘了不是?”岳大官人撇着嘴,翻着白眼懒洋洋的道。这厮自从被打断了跟芜菁姐姐玩车震的企图后,就一直没多少精神的说。 第241章:费用问题(2) 好歹进了镇子,眼见又能收些山货赚银子,这才恢复了些劲头儿。只是等地摊儿摆完,便又恢复了死样活气的模样。谁让到了这儿后,芜菁姐姐又躲进了禅房,说什么佛门净地,不可亵渎呢? 岳大官人心中郁闷,这会儿听着老喇嘛还唠叨佛经一事,哪里会有好话答他。 “….你没看吗,我带了很多贼秃….呃,那个喇嘛一起走的嘛,这死佛经能跟活人比吗?佛经带的再多,不还是要人去宣扬?有这些贼….嗯,这些喇嘛就够了。至于说商货,这个隔行如隔山,你不懂我也不怪你。要知道,我这次回返大周是做什么?交流!懂不?交流!这交流靠什么?不就是物品的流通,互通有无吗?你让我少带商货,那我问你,去了周地,不流通商货,难道我去卖那些个喇嘛不成?我愿卖,只怕人家也不愿买啊是不是……” 岳大官人吧嗒着嘴儿,不紧不慢的反驳着,把个聂弃老喇嘛听的满头的黑云。 “王爷差矣!”老喇嘛额头上青筋都起来了,“所谓交流,商货固然是不可少的,但那只是限于物质享用的,但佛经却可满足中原信徒的精神,引导更多的人向善,这也是一种交流……” 咦?居然还懂得物质与精神的分别,难得,难得啊。岳大官人忽然来了兴致,眨着眼认真看了看聂弃,忽然道:“大和尚,我倒是有个建议,你不妨考虑下。” 聂弃一呆,问道:“王爷有何建议?” 岳陵咳了两声,清清嗓子道:“你刚才说的好,这交流也罢,还是从人的需求考虑也好,物质和精神确实是两方面都不可少的。但是单纯以佛经一样去填补所谓的精神世界,会不会太单一了?我们汉人有句话,叫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说的就是不但书要读,但也该四处走走,见识一番,这样才不会死读书,读死书。我在想,这佛经也是一样。正如当年佛祖东来,又何曾带什么□□了?所谓的佛典经义,还不是在万里之行后,所闻所见有感,这才传于众弟子,由众弟子共同编纂而成吗?我的意思呢,大和尚既有弘扬佛法之心,那为何不舍了这小庙,也组织一个队伍,和我一同东去。游历过后,自己编纂。这样一来可印证佛法,二来可增长见识,三来嘛,由你这专业人士带队,前往弘扬教义,总是比别人去做更好一些的,大和尚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聂弃听的目瞪口呆,但是心思却不由的活了起来。细细想想,自己待在这偏僻的小庙中,已经数十年了,却始终毫无建树。若真能如这家伙所言,亲自带队去往东土传教,无论成败,单就这一路功业,也可证大菩提了。届时,只怕便是逻些的多吉师兄,也要逊于自己了吧。 他想到了热切处,不由的两眼放光,呼吸急促起来。瞬息之间,便已做出了决定。 “王爷大智慧!此语堪比当头棒喝,老僧受教了。便如王爷所言,老僧这便召集弟子,收拾行装,随王爷一同东去。”老喇嘛脸上潮红了,眼睛发亮了,腰身挺直了,简直能一口气上五楼了。 岳大官人拍掌大赞,连连夸奖,两只眼睛笑的成了一道缝儿,里面满是金光闪闪……. “大和尚果然虔诚,很好很好,佛祖一定会赞美你的。不过呢,这事儿还有些小细节,咱们却要好好谈谈。” 岳大官人微微笑着,标准的笑容下,露出的八颗牙齿,颗颗都在发出刺目的光芒。 “王爷请说,但有所命,为了我佛荣光,老僧无有不从。”聂弃喇嘛激情澎湃的道。 “咳咳,这个嘛,说起来是小事儿,我都不太好意思张口。”岳大官人忽然很羞涩,很扭捏。 聂弃喇嘛面色一端,不乐道:“王爷,事关佛法之弘扬,何有事大事小之说?还请明言!” “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就勉强说说吧。”岳大官人很为难的点头。 “…费用!费用问题!你们去传教,我要带着你们对不对?要给你们安排食宿,安排对口的接待,还要耗费大量的时间。但是你知道的,我是个商人,分分钟….呃,咳咳,这个就是时时刻刻的意思,时时刻刻都关乎大笔的银钱进出,若是为了你们这事儿耗时,这个,唉,你明白了吗?你懂的,对不对?那个,咳咳,说起来咱们都是熟人,就打个折吧,随随便便给个十万八万贯钱的就行…….” 噗通! 聂弃大喇嘛一头栽倒……. 第242章:岳大官人的热心分析(1) 第242章:岳大官人的热心分析 “…等等等等,这个,对对,就是这个,摘下来我看看。”哲古寺中的小院中,一张桌案后,聂弃喇嘛堆满皱褶的脸,愈发皱的如同橘子皮一般。一旁的岳大官人撅着屁股,身子越过桌案,扯住一个走过的喇嘛,两眼放光的,指着此僧手腕上的一串佛珠急急叫道。 禅房中一番对答,终于让聂弃喇嘛下了走出去的决心。但随之而来的,便是岳大官人的图穷匕见——要钱! 这个世界上,任何事儿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个任何事儿,当然也包括传教了。没有付出就没有回报,不劳而获,那就是玷污佛祖的圣光! 岳大官人的理由很堂皇。 其实聂弃喇嘛很明白,这根本就是讹诈。但他没办法,为了弘扬佛法,他只能选择沉默。 他也想过自己走,这样就不必交纳什么狗屁的费用了。但岳大官人一番话,终于让他还是妥协了。 “…你也可以自己去。”岳大官人很善意的提示着,“只不过就是有几点不方便而已。” 聂弃瞪大了眼睛。 “…首先,你路途不熟,语言不通。路途不熟,就让你无形中要多耗费许多时间,且不说时间就是金钱,单只说这种耗费吧。大师啊,你觉得自己还能为我佛侍奉多少时光?五年?八年?还是十年?唉,恕我直言,你年纪大了,实在是过一天便少一天啊。为了省一些身外物,而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问路上,这就等于是在耗费传法的时间,也不知佛祖有知,会有什么想法? 而语言不通呢,就需要请翻译,且不说这也要用钱,主要的是,我来办的话,怎么说咱们也是熟人,不会坑你。但是换个人的话,哎呀,中原之地人多啊,人多了呢,这心思就复杂了。正所谓百样米养百样人,总有些不守规矩的,任何地方,也都是有败类存在的。万一你要是遇人不淑,恰好碰上这样的败类……唉,到时候,花了钱费了时出了力,结果,却是一场白忙,这种事儿,啧啧,难说啊。” 聂弃快要哭了。麻痹的,此生老衲最不幸的,就是遇上了你,就是遇人不淑!还有比你更败类的吗?想着法儿讹诈我,还来这般吓唬我,我……我…,佛祖啊,你怎么不惩罚这个败类呢? 岳大官人完全不理会可怜的老喇嘛怎么想,继续掰着指头分析。“….以上呢,还只是小事。现在再来说其二,那就是身份!我呢,是吐蕃赞普指定的大周与吐蕃负责交流的代言人。也是吐蕃各部落头人共同认定的代言人,这个身份,自然也是大周朝廷到民间,都会看重的。也正因这个身份,所以,两位活佛,新教的扎西活佛,还有你的师兄,苯教的多吉贡布活佛,他们两人才会请我来做这个宣扬使者。这个呢,就叫官方身份。有了这个官方身份,我自身又是大周人,所以,在大周任何州府去弘扬佛法,当地官府从上之下,就都会配合我,甚至协助我。嗯,但是…” 第242章:岳大官人的热心分析(2) 他说到这儿,笑眯眯的看向已然发木的聂弃高僧,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但是如果换做是你聂弃喇嘛呢?哎呀,很可惜,就只能以私人身份出现了。当然,你也可以去找赞普,找各部落头人,还可以去找两位活佛,让他们也给你这种官方身份。尤其,两位活佛中的多吉活佛还是你师兄,说不定就能办下来呢对不对?” 聂弃眼角直抽抽,得瑟!这是**裸的得瑟啊!麻痹的,我去找赞普?赞普认得我谁啊。找各部落头人?他们又没从我这儿得利,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去了后,支持有没有不知道,一顿暴打怕是多半逃不掉的。 再找我师兄?擦得,那位赞普大人虽有打压新教之心,但这次整个吐蕃被你搅得人仰马翻的,时局动荡,赞普又怎敢在这个时候动新教?平衡和稳定才是第一位的。 这个时候我去找师兄,别说师兄那怕是就说不通,就算他肯,赞普那儿为了平衡,也绝不会答应啊。 欺负人啊,这摆明了是欺负人嘛!聂弃心中千百遍腹诽着,耳边岳大官人的分析,又再不绝响了起来。 “…唉,你去讨要这个身份,以我估计,怕是稍稍有些难度的。所以,你最终还是只能以私人身份去。那么,这麻烦就来了。 首先,官府不会响应你。凭什么啊,人家跟你不沾亲不带故的,凭什么为你出力啊,对不对?当然了,你可以想办法给他们剃了头,让他们当喇嘛,说不定他们就肯了也是有的….” 聂弃头一晕,险险没又趴下。我活腻了吗?还是那些大周官员都是泥塑木雕?我说剃头就剃头,去给他们杀了我头还差不多。 “……嗯,你要剃人家头,我想人家多半不会太情愿的。” 聂弃又想哭,你他娘的太聪明了,这个我也知道,不用你丫的解释! “….既然如此,官府那儿你就不用想了。只能自力更生,去找当地的和尚啊,还有老百姓啊,找他们自个儿去说。可是,大周的和尚庙,几乎全都是信奉天竺大乘教义的,这个,你一个苯教的,这个上门去让人家改换门庭,嗯,在俺们大周,对你这种行为有个说法,那就是去砸场子踢馆的。咳咳,我不知道大和尚你功夫如何,或许你身具大神通,可以拳打南山猛虎,脚踢北海蛟龙,将他们统统打趴下也说不定。但要是不能,咳咳,我不得不说,我实在是很佩服你的胆量,够肥!” 岳大官人很敬佩的竖起大拇指,在他面前狠狠的晃了晃,聂弃嘴角也开始抽搐,两眼有些无神… “……最后再来说民众,中原民众多啊,也很善良。这全部说服他们信了苯教不行,但万中选一,多半也是有可能的……” 聂弃眼泪流出来了,终于,终于有一种途径可行了。他感动的实在情不自已了。 “…可就是有一样不好。”岳大官人话锋一转,“这少数人信了,便需要找地儿拜佛啊,可苯教不得官府同意,怎么建寺呢?结果呢,没地儿建寺,大伙儿只好随便聚个地儿,自个儿捏个土人儿拜拜吧。” 聂弃不觉跟着点头,觉得暂时也只能如此了。 “….这么一来,少数人信了,没事儿就聚一起拜大伙儿都不信的土人儿……哎呀,我忘了跟你说明了,这种行为,在大周也有个说法,按官方语言来说,那就叫聚众作乱,私信邪教,蓄谋造反。结果就是,咔嚓!” 岳大官人手掌往脖颈上一横,脸上一片凝重之色。 “……这最后追查来追查去,唉,信徒们终是人头滚滚,聂弃大喇嘛也是尘归尘,土归土了…….” 聂弃不由的浑身大震,只觉的脖颈处,一阵冷飕飕的,继而,一个身子便颤抖了起来。 就这样,在岳大官人非常热心的一番分析后,聂弃大喇嘛觉得还是应该做个高尚的人,做个纯粹的僧,付出那些阿堵物,以换自己随行东去,完成弘扬我佛的伟大壮举。 最终,在不是那么太友好的气氛下,双方终于达成了一个岳大官人勉强同意,聂弃喇嘛痛苦无比的协定。按每人十贯银钱的价格达成协议,银钱不够者,可允许以物冲抵,但所选之物,必须要岳大官人认可,并由岳大官人最终估价为准。 于是,也就出现了本章开头的一幕。 第243章:不公(1) 第243章:不公 哲古寺共有僧众三十七人,连带聂弃师赞大喇嘛共是三十八人。此番需一同前往东土大周的,刨去两个年老走不动的,再刨去一个实在太小的,最终确定共三十五人的队伍。 对于这个数字,聂弃喇嘛原本是坚决不同意的。三十五人,就是三百五十贯啊!他上哪儿去找这么多钱去? 哲古寺小庙地偏,多只是靠着庙后那点地产,平日里自给自足。他主持以来,这许多年,也不过只积攒了百十贯钱而已。这一下拿出三百五十贯,就算变卖了地产都不够。 再者说,队伍中已经有一些传教的教徒了,他此番去,不过只是起个领头作用,不过只是要亲自去实施这一项伟大的功业罢了,又何必多带这么多弟子? 但这个意见,却并不被岳大官人接纳。 “那些人都是要送入大周都城洛阳的,他们的定员是早已上报过大周朝廷的,不能划出来帮你做什么。你要去传法,就必须带自己的弟子,但是你们人太少的话,团太小,丢人……” 这是岳大官人的答复,聂弃喇嘛很头晕,团小、丢人……,你妹的,这也算理由? 我有最终解释权!岳大官人祭出大杀器,聂弃喇嘛不懂这个最终解释权是个什么权,他只知道,自己要是不服从,这项伟大的事业,便会跟他擦肩而过,彻底说拜拜了。所以,他只能接受。 看着桌旁的那个装满了半框铜钱,还有各式各样物品的筐子,聂弃喇嘛的心在流血。 庙产这家伙不要,好吧,总还算有个根留下。可这厮简直要把他哲古寺每个僧人搜刮的清洁溜溜了,这个,实在是太令人发指了。 要不是自己拼命拦着,以翻脸不去了为威胁,那家伙甚至,连大殿上那尊佛像身上的金漆都要刮下来。 等到最终算是勉强凑够所谓的团费后,聂弃喇嘛和一干哲古寺喇嘛发现,整个哲古寺上下,从庙里到人身上,竟然比初生婴儿还要干净…… “…师…师尊,你…你赐给我的檀木佛珠,也….也给他拿走了。他还….还摘去了我的银耳环,呜呜…….” 聂弃最小的弟子芒古尔,两眼巴巴的看着,那个拖着满尖一筐子走远了的身影,向自己师尊大哭着。 聂弃喇嘛仰首向天,内牛满面。“不要哭,我们那是敬奉给佛祖了,佛祖会护佑我们的。”他如是安慰着一众垂头丧气的徒儿。 “去吧,都去收拾好,咱们就要出发了,去完成一件让我们能流芳百世的大功业……” 众徒儿躬身应了,哭哭啼啼的去了。收拾个毛啊,都被那人收拾干净了,大伙儿回去背几件衣服就行了。 哲古寺外喧嚣依旧,哲古寺内却充斥着压抑的安静。 待到下午,聂弃喇嘛正在畅想着即将到来的大功业时,大弟子仁增忽然跑了进来,忿忿的道:“师傅,这位王爷实在太也不公,您当为弟子们做主!” 第243章:不公(2) 聂弃一愣,问道:“怎么?他又向你们索要什么了?” 仁增悲愤的摇摇头,“我们已经一无所有,他又能要到什么?是他现在在外面招什么观光团,参加的人只需交纳每人一贯钱的团费就可。没钱的,可以用物品冲抵。这….这….这也太欺负人了。凭什么咱们就要每人十贯,别人就只要一贯?师傅,你要为徒儿们做主啊。” 聂弃听的浑身颤抖,霍然起身道:“当真有此事?他….他那个什么观光团,是做什么的?又要去哪里?” 仁增道:“说是一起去大周的,那一贯钱包含路费、住宿费,说是到了成都,带着游玩三天,每天还管一餐饭…” 聂弃面色铁青,大怒道:“安敢如此欺我!走,带为师去!我要和他理论!” 仁增大喜,连声应了。师徒二人出的禅房,一路往庙外而来,待到得门口处,便听外面有人声嘶力竭的喊着,“…….大家一辈子圈在这个小镇上,怎么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我跟你们说,大周地大物博,有着许多你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好东西。若是不去看一看,简直就是枉活一生啊。且不说那各式各样的建筑、美食,便只说那山川之美,单成都一地,就有峨眉天下秀,青城天下幽之说。这两处地方,都是神仙洞府,时有四季不谢之花,八节长青之草,凡人若能登上那山,也比当沾些仙灵之气,必能保的去的人身体康健,福运绵长。来吧,快来交钱报名吧,每人只要一贯钱,一贯钱啊,不但能去大周蹬神山,还免费管三天的晚餐,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充满了诱惑力的宣讲,让听到的人都是不由的悠然神往。大周富裕繁盛,这个谁都知道,但却极少有人真的去过。 而今,只要一贯钱,不但能有专人带着去游玩三天,还管饭。甚至还能去登神山?神山啊,真能沾些仙灵之气,那可是能福荫万世子孙的啊。 天神啊,这可不是神赐予的好事?郎里小镇疯狂了,除了一些实在走不动的老人,几乎是人人争先恐后的来报名。 有钱的交钱,没钱的从家里搜出些存货,好在通过一番贸易,大多数人都用积攒的山货,换回了不菲的物资。只是这番贸易,最后却又都通过这件事儿,尽数流向了某人的口袋中罢了。 聂弃听着那个还在喊得声嘶力竭的声音,一张脸简直要滴出水来。他发誓,向佛祖发誓,他这一生都不会忘记那个声音的。正是这个声音,将他哲古寺掏的连老鼠都懒得光临了。 “王爷,你何以如此不公!今日当着全镇父老的面儿,你却需给老僧一个交代!” 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了出去,老聂弃此时矫健的如同少年。待得一眼看到高高站在一张桌上的岳大官人,当即便大喝一声,叫了起来。 这一嗓子突兀至极,全场的人都是不由的一愣。众多的郎里镇人眼见竟是这位德高望重的师赞大人,都是惊得目瞪口呆。 这位师赞向来稳重少言,遇事更是稳如泰山,何以今日竟会有偌大的反应? “咦?大和尚,你怎么来了?什么我不公,我怎么不公了?”岳大官人有些迷惑,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问道。 “你….你….”老和尚气的浑身发抖,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何以厚彼薄此?为何他人皆收一贯,单对我哲古觉康,却要每人十贯?是何道理?” 哗! 老和尚这话一出,众人顿时一阵大哗,纷纷议论起来。只是那些议论没有一个是为老和尚抱不平的,大家更多关注的是,原来连师赞大人都要去踏神山啊。而且,竟然还是整个寺的法师都去,哎呀,看来惜金贡布果然没骗大家,甚至还只以哲古寺一成的费用成全大家,实在是太仁义了,果然不愧为恩义翟王啊。 一时间,不等岳大官人解释什么,台下早已跪满了感谢的民众,赞美声此起彼落,甚器尘上。 第244章:造势(1) 第244章:造势 瞅着跪满一地的镇民,老聂弃气儿都喘不匀了。话说,这原本都是我的信众好不好,怎么现在看这架势,一个两个的,都改了信仰了咋的。 “咳咳,我说,老……额,那个聂弃大师啊,你搞搞清楚好伐?你们去中原干啥啊,那是去传教,是去工作!我这边是要帮你们去公关,要为你们付出的,这能和大伙儿们比吗?人家这是纯粹的去消费啊,消费懂不?就是说人家是顾客,人家是对我付出。你跟人家比,行,那之前咱们谈的一切作废,你们也每人一贯好了。” 岳大官人撇着嘴,曳斜着俩眼望天说道。老聂弃傻了眼,麻痹的,之前谈的作废?那老子还去中原干毛?还用得着跟你这儿废个什么话?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嘛。 老聂弃眼珠子有些发蓝了。 “你….你…….”哆嗦着手指点着上面那个可恶的小子,老半天吭哧不出一句整话儿,终是愤而一甩袖子,老喇嘛只能败退了。 瞅着哲古寺一干喇嘛凄惶无奈的背影,台子上的岳大官人露出得意的笑,对着站在远处看这边的陆芜菁挑了挑眉毛,竖起两个手指晃了晃。 陆芜菁满面的无奈,嗔怪的白了他一眼,摇摇头转身去了。芜菁姐姐觉得很尴尬,心里觉得实在对不住人家聂弃师赞。自己一大帮人跑来,人家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这回报没有不说,那冤家倒好,还给人狠狠宰了一刀,咳,这事儿确实有点缺德啊。 老天爷会不会打雷劈啊?芜菁姐姐有些小担心。 一日后,郎里镇几乎全民皆动,随着大队,踏上了开始了继续东去的路途。 与先前又不同,队伍中加了这么多的牧民,可不是前几天单纯的松散可言了。那简直就是个呱噪啊,甚嚣尘上。 负责护军的统领和向涛相对无语,连抱怨的劲儿都没有了。看着逶迤满眼的队伍,羊咩牛哞的、呼爹唤儿的、拖家带口的,两人那脸都快苦成苦瓜了。 慢吞吞行进的队伍中,车厢里芜菁姐姐一脸的无奈,拍手将抚在自己腿上的那只禄山之爪拍开,叹息道:“岳郎,你为何对聂弃大师如此苛刻?说起来,咱们可还当是欠着人家情呢。就不说他,便瞧在他师兄面上,咱们在逻些之时,也多承其照拂…….” 对于自己那只作怪的手被拍开,岳大官人面上毫无半分被戳破的觉悟,孜孜不倦的又将罪恶之手伸向芜菁姐姐的小蛮腰,引的芜菁姐姐抛来一串儿的卫生球。 “…什么欠他情啊,那老贼秃,还不是为了利用咱?”岳大官人满脸陶醉的感受着手指尖传来的滑腻感觉,眼皮儿都不带抬的曼声回道。 “…他那个贼秃师兄玩什么鬼心思当我不知道吗?哼,上次尼婆罗教那码子事,扎西那秃驴或许是真不知道,但是苯教作为地头蛇,在吐蕃一地日久,岂有一点风声都听不到的?那贼秃,怕是巴不得借着这事儿让咱们恶了天竺新教,以达到借咱们手对付扎西的目的……” 第244章:造势(2) “什么?怎么会!”芜菁姐姐被这人那只手摸的浑身发软,听到他这么说,却是猛然一惊,妩媚的眼神儿一清,挣扎着坐起身子,扭头看向他惊呼起来。 “你不是说,第一次有那些喇嘛欲对咱们不利,还是那位多吉贡布活佛来示警的吗?既然如此,他又怎么………,岳郎,该不是你多疑了吧。” 岳大官人撇撇嘴,伸手将芜菁姐姐又揽回怀里,不屑道:“第一次是他示警不错,但正因如此,也才让我后来终于想明白了。 你想啊,他既是早发现了尼婆罗教的动向,为何不直接向我说明,偏要话说一半,搞得含混不清的,不就是为了误导我去往天竺新教那边去想? 再有,后来你出了事儿,这贼秃虽然也和扎西一起去了,但何曾真的出过半分力?怕是瞧热闹的心思更多一些。甚至巴不得你回不来,让我彻底误会成天竺新教搞得鬼,从此只支持他一家才好。 正如你所言,毕竟他曾经亲自去向咱们示过警,他这位师弟这边,又做出百般示弱的姿态,那无论从哪个方面考虑,也绝不会怀疑到他们头上。嘿嘿,这帮贼秃,虽是出家人,但牵扯到自己利益、教派之争,却又跟平常人有何不同?借刀杀人的手法,使的可也是熟练至极呢。” 陆芜菁啊了一声,细细回想岳陵所言,终是轻轻喟叹一声,面上显出几分落寞萧索之意。 她孤身打拼多年,对世上人心诡谲经历极多,如今被岳陵一点,自然便很快想明白其中的关窍。 想到连这些出家人为了争权夺利,都沦丧到如此地步,又联想自己一生所历,不由的更是对世事烦恶。 她之前茕茕一身,心无所寄,也便没什么念想。但如今得了岳陵这个如意郎君,又去了那心病,正是情浓意蜜之时。烦恶之下,便更不由多出几分厌世之心,只盼着就此与岳陵双宿双栖,从此不问这世间纷杂才好。 只是她也明白,这个念头只能埋在心里。因为这个冤家身边,不单单只有自己一个,那江南之地,可还是有好几个正当旖年玉貌的佳人等着他呢。 就不说那些,便这冤家自己,也绝不是个安份的性子,又怎肯年纪轻轻,便去沉寂隐居?所以,这个愿望,也只能是个美好的念想,偷偷埋在心底罢了。至少,在目前只能是这样。 而自己如今已随了他,要想一直得他宠爱,那便事事都该为他去想,以他的目标为自己的目标,尽力帮他才是。毕竟,自己除了这份美貌之外,唯一拿得出手的,便是这点身家背景了。 “那你搞这个什么观光团的,却又是为的那般?”心中暗叹之余,将那份心思压下,美眸一转,将话题又扯到眼前之事上。 岳大官人那只手,正执着的和不停阻挡自己的小手搏斗着,向着那丰隆怒茁之处进发,乐在其中。听到芜菁姐姐问起这茬儿,不由咧嘴一笑,暂时停了进攻,歪头看看她,诡谲的一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咱们是商人嘛,只要能赚钱,自然是怎么赚钱怎么来了。怎么,难道你不觉得这是个很经典的主意吗?” 陆芜菁嗔了他一眼,鼓起粉腮气道:“又来搞怪,不说便算。这主意倒是不错,可终归不过是百十贯而已,你堂堂一个斯金贡布,又岂会看在眼里?更何况如此一来,搞得声势浩大的,不说别的,单是这一路安危,就够让人担心的。一旦马匪来袭,这般队伍,又如何应敌?以你的性子,焉肯做这种买卖。” 岳陵脸上笑意更浓,索性放开手,将身子往后一倒,两手枕在头下,睨着她笑道:“咦?咱们芜菁夫人进了三十万贯,这眼界可是高了啊,百十贯的,都看不在眼里了。” 陆芜菁听他调笑,不由羞恼,气道:“那三十万贯都是你骗来的,又与我何干。你不肯说便不说就是,却拿这话来挤兑人。” 岳陵眼见美人儿眼波流转,轻嗔薄怒之际,粉腮如玉,晶莹中透着轻红,说不出的妩媚诱惑。一时间不由得食指大动,心中一荡,如猫抓儿挠一般。 起身向前一探,又将佳人搂住,低笑道:“嘻,这又生的什么气?我跟你说哈,我便是要他声势越大越好。不单单是郎里,从这开始,往后一路都要继续……” 第245章:暗流(1) 第245章:暗流 川藏古道忽然从所未有的热闹起来,那位恩义翟王的队伍,每天都在以惊人的速度膨胀着。遇镇进镇,逢村入村,每过一地,便都将当日郎里镇的一幕上演着。 这般大的声势,不过数日,便在吐蕃、大周两地传了开来。再加上有戎王复国一事,更是让所有人的视线都汇集到这条古道上。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似这位不着调王爷的举动,却并未让出没在这条古道上的各路马匪,做出什么攻击的举动。但是种种迹象表明,各路人马也绝不似表面上那般平静。时常可见一些劲装皮裘的马客,奔驰于山路旷野之中,往日平静宁谧的高原上空,气氛诡异。 随着这支越来越臃肿的队伍,以龟速向大周蜀中成都的靠近,时间渐渐进入六月。按天家规矩,公主尚婚的规定时间,也已然到了将要出行的时间段。 洛阳,这座大周的最高统治机构所在的大城,平民百姓对此并无什么反应,毕竟,公主嫁不嫁,又或嫁给谁,离着他们的生活实在太过遥远。 而在皇城内,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按大周律,初一十五皆为大朝日,京中百官,七品以上者,无论在职与否,皆须入朝朝会。 其实在大周来说,这种大朝会与平日并无太大不同,不过是天家彰显威仪的一种程式而已。 然而,在大周崇圣三年六月初一这天,却明显的有了些不同。 一大早,皇宫的朝天门外,便汇聚了各级官员大臣。这些人,却又隐隐分成几堆,相互之间,颇有壁垒分明之态。 只是不论哪一方,所有人互相招呼寒暄之际,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不时的将目光投注到站在最前的几人身上。 这几人皆身着蟒袍,只是服色各异。而袍子上所绣龙纹又分出不同,最中一人袍色尚淡黄,有八爪八龙,正是当今大周太子武逸。 武逸身边一人,年纪在与他相仿,生得浓眉大眼,虎背熊腰,身上虽也是着莽龙袍,却带着一股武人特有的萧杀之气,这人却是镇守北地的二皇子,被封为燕王的武戈。 围在二人身边的,便是如今崇圣帝的其他几个长成的皇子,分别是齐王武和、楚王武宣、蜀王武重、凉王武定。 大周有鉴前朝藩王之乱,所以各皇子并不往封地就藩,而是皆在京中各有职司。只有燕王却是唯一的列外,一来是因着北地军权,名义上,是掌握在靖北侯手中所故;二来,这燕王自幼喜好战事,而靖北侯一职也曾有过变故,这才有了武戈坐镇幽州一事。 但也正因如此,亦使得大周皇子接位一事,从此埋下了不稳定的因素。崇圣帝年轻之时,因其杀伐果断,刚厉英明,倒也没什么,但到了晚年之时,这个隐患,便渐渐凸显了出来。 第245章:暗流(2) 尤其近几年来,随着崇圣帝沉迷于佛事,对于朝政便有些无心无力之态,而偏偏边患又日益加剧,作为以武力力拒边患卓有成效的燕王,比之向来以敦厚温和显现人前的太子,这种隐患便愈演愈烈起来。 这种局面连带着的结果,便是使得朝中人心各异,分成太子派和燕王派两系。而更多的,却是些骑墙派墙头草,哪边强便往哪边靠,大周承平百年之后,渐渐已是显出难以挽回的颓势。 而此次拔野部联合哈依族,悍然攻击古戎后,又转而向大周求婚,便是这种颓势的一种表现,也成了朝中两派角力的一个爆发点。 古戎王姬罕达在大周被封为顺义郡王,本来若是彻底被灭也就灭了,大周也不会为了这么一个没什么势力的边荒藩王的死活,真去动什么干戈。这才也有了崇圣帝最终答应了拔野部的求婚一事。 但是,没人能想到,就是这么个原本不被重视的藩王,竟而在得了岳陵这个bug的帮助下,竟能从吐蕃借到大军,从而决然北上,发动复国之战。 而且,还在前不久,正式呈送上书奏章,求大周皇帝给予支持。要知道,按规矩来说,古戎和党项都属于大周藩属,拔野部不宣而战,屠杀古戎,根本就是全然没有道理。 而姬罕达此次复国之战,却先上告宗主,明示天下,俨然已是占据了道义的制高点。 而偏偏这个复国之战,却是在大周做出允诺了拔野部的求婚后而来,这让一向自诩公平的宗主国大周,就面临着极尴尬的境地。 若继续和亲之议,显然对古戎不公,更会使其他藩国心寒;但是若推翻和亲,不但关系到大周颜面问题,还极有可能引发党项的异动。毕竟,拔野部再如何混蛋,也是隶属党项一族。 党项李氏向来便是大周一直防范的重点,对于拔野部和古戎的战事,李氏上次虽然表示与他们本族无关,但却也是模棱两可,态度暧昧。谁知道其会不会借着这个由头,就此开战? 如今北地不靖,再要引发了西北的混乱,大周两线开战,别说如今这个繁荣其外、内里糜烂的时候,便是鼎盛时期,也绝非上策。 而在对于和亲一事上,大周朝廷中,当时便多有质疑,甚至连民间都颇有反对之音。燕王一系,便是其中的最坚定反对者,但燕王本人,却是三缄其口、不置一词。若不是顾彦之一系的文官力挺,和亲之议究竟能否最终通过,委实两说。 只是,摆明了是太子一系的太子太傅、尚书右丞顾彦之力挺的和亲,偏偏却遭到了太子本人的反对,几次不惜触怒天颜,请求崇圣帝收回成命。 这其中,固然可看成只是太子心疼妹子之举,但也未尝不能表明,是太子对这项议案本身的反对。 这种局面实在太过诡谲了些。作为两派之间的角力,偏偏两派的首领,却都或明或暗的表现出,各自与其派下的声音不同,让这起事件,从头开始,就蒙上了一层迷雾,扑朔迷离。 朝野上下,对这种局面自然都是提防,小心着不去触碰这个诡雷,唯恐一个不好,将自身炸的粉碎。 但是,就在所有人都选择了默默的观望时,忽然又传来那位戎王的义弟,古戎的恩义翟王引领吐蕃商、教之士来大周出访。而且近日得知,这位恩义翟王甚至还广招各部平民同行,声势极为浩大。 这位恩义翟王此次的出访,本非官方性质,但便因着这种太过宏大的声势,却逼得让大周不得不拿出个官方的态度来。毕竟,这人一多,沸反扬天的,怎么也要考虑舆论的问题。而舆论导向,不论什么时代,都是与政治是分不开的。 当然,在古代之时,舆论并不叫舆论,而是称为“清议”。 而因为这位恩义翟王之事的轰动,也自然而然的会由此及彼,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那位戎王身上,从而将原本想要低调处理的戎王复国一事,彻底摆到桌面上来,避无可避。 面对着这么一个结果,众人也是各自心思。有咬牙的,有暗喜的,有嗟叹的,也有摇头的。但不论是哪种心态,却都有一个共同的认同,那就是:这位古戎的恩义翟王,实在他妈是个异类!行事举措全不按理出牌,简直迹近于胡闹,果然不愧为蛮人夷狄。 而等到再打听明白,这位恩义翟王根本就不是一个戎人,而是周人,甚至还曾有才子之名。而之所以造成如此大的声势,殆因这厮为了敛财,以组观光团名义而施收取费用所致。众人瞠目结舌半响,随即却又摇头顿足,齐齐大骂:真真有辱斯文! 但骂归骂,却也只能骂过算完,齐齐将心思回到即将来临的这次朝会上。此次朝会究竟会对这次戎王复国一事,做出什么结论?而后的大周朝局,又将会发生什么样的改变……… 第246章:帝心(1) 第246章:帝心 初升的旭阳刺破雾霭,皇宫顶上的琉璃瓦便在翻翻滚滚的奶白中,蓦然放射出金碧辉煌的光彩,展露出巍峨之姿。 云板九响,奉天门在吱扭扭的声响中缓缓打开,众王子与各部大臣各自收了假笑虚应,眼观鼻鼻观心的按官阶排好队,依次走进大殿。 进得殿中,文右武左分站两边,不多时,便听的后面脚步声响,随即,有内侍高声唱到:“皇上临朝!” 众文武齐齐一整衣衫,转身面对玉阶上的九龙宝座,躬身而立。待到听着内侍再喊“皇上升座,众臣拜见”,众人这才齐齐拜伏下去,齐声高呼道:“臣等参见吾皇。” 龙椅上,崇圣帝一脸的疲惫,只是在听到众人的参拜声时,仍是不由的眼中闪过一道精芒。居高临下的左右看看,这才淡然道:“卿等平身。” 众臣山呼谢恩,行完九叩之礼,这才纷纷起身站好。 老太监蔡和面无表情,持着佛尘静静的站在玉阶之下,双眼在站在最前的太子和燕王身上一转,随即半睁半闭,如同睡着一般。 自有承宣内侍上前,又再唱道:“有事奏来,无事退朝。”这却是每次朝会的程序,便算明知有事,也当走个流程。 随着内侍话音落下,自有二十四司各部司吏,轮流将每日政务上禀,所报也不过是这州发生旱涝需要赈济,那府有河流需要疏浚等等。如此一番过后,这开场算是走完。接下来,殿中渐渐静寂,众人各个两眼微阖,等着真正的戏肉上演。 崇圣帝端坐龙椅之上,透过冠冕前的十二旒看去,但见下面百态,不由的忽然生出几分烦闷。这些人君前个个人模狗样,却不知心中各自藏着什么心思,哪有半分真个忠君之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此刻在他心中,早没了当初初登大宝时的激动,剩下的,唯有说不出的一种愤怒和厌恶。 “启奏陛下,臣有本。” 右列中,在众臣暗暗交流了一番眼色后,终于一个一身绯袍的官员出班,躬身向上报道。 崇圣帝眯着眼睛瞅了瞅,这人却是鸿胪寺卿赵同为。今日的大朝,作为皇帝的他,又怎么会不知最该议的议题?如今眼见此人出来,心中暗暗一叹,这才淡然道:“赵卿有何奏报?” 赵同为艰难的咽口唾沫,心中却也在叹气。马上要说的这事儿,谁他娘的原意挑头啊?只是他坐在这个位置上,却是赶□□上架,不得不站出来而已。 “陛下,今有吐蕃民间使团,将要进入我大周出访。只是使团规模极大,领头之人,又身负古戎国恩义翟王之职。蜀州知府呈具奏章请示,该当以何礼以对,还请陛下圣裁。” 赵同为平平淡淡的说着,说完,自顾往那一站,再不肯多言半句。崇圣帝淡淡扫了他一眼,哼了声道:“你既为鸿胪寺卿,这接洽外邦使团之事,自当有尔等负责,如何竟问到朕这里?既如此,朕还要鸿胪寺作甚?简直荒谬!” 第246章:帝心(2) 他语音平淡,但任谁也能听出里面压抑的怒气,赵同为就是一头的大汗流下,心里简直要委屈死。 他早知道这事儿不讨好,却没成想这刚一开个头,就招来皇帝的怒火。而且竟然以荒谬斥之,这可算是极重的申斥了。 噗通一声跪倒,别的不敢再说,口中只是连忙谢罪道:“臣万死,臣万死!臣有罪,有罪……” 崇圣帝怒哼了一声,冷冷的又道:“你有什么罪?又如何万死了?” 赵同为趴伏在地,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口中颤抖着道:“臣….臣……” 眼瞅着他哆嗦成一团,崇圣帝却非但不觉可怜,反而心头一把邪火越来越盛。他又如何不知道这赵同为只是个替死鬼,又如何不知道赵同为提出的这件事儿,真正想要说的,却又并不是此事? 他只是恼火,恼火这帮大臣跟他耍心思。他偏执的认为,这是下面的大臣们,又或是他们和自己的儿子们沆瀣一气,向他的权威挑战! 他已渐渐年老,再不复昔日英俊,虽明明知道自己已渐渐对朝政力不从心,却莫名的愈发对手中的权利重视起来,哪怕,哪怕他其实也早已开始厌倦这烦冗的朝政。 但是,不管自己如何厌倦,不论是不是该交出权力,这都是他的权力,必须要由他来决定。什么时候交,又或交给谁,都应该由他选择,而不是被什么人来逼迫的。 该是让他们知道,天子的威严是不容挑战的!该是让他们明白,天子之怒,是要血流漂杵的! 他眼中闪着跳跃的火焰,看着下面匍匐颤抖的赵同为,心头火冒之余,却也渐渐生出一种快意。他不说话,只用这无声的威严压迫着,正觉得差不多了,想要再喝斥一番时,忽然却见又一人站了出来。 “陛下!请陛下息怒。” 站出来的是礼部尚书云朗。崇圣帝眼中精光一闪,心头怒气一窒。朝廷六部,吏部第一,再次便是户部。 礼部虽是平日并不如何重要,但偏偏却是掌科考事,这便无形中,等于掌握了天下士子之心,让他颇为忌惮。 “云卿有何话说?”他微微闭了闭双眼,将心头情绪压下,这才淡然向云朗说道。 云朗凛然道:“陛下,臣以为赵大人所奏之事,并非表面那般简单。那恩义翟王带领的使团,虽来自吐蕃民间,但其本人在古戎的身份,又正值古戎复国之战的关头,实不容咱们以常礼视之。赵大人想必也是为难于此,所以,臣以为此事还当谨慎,陛下还请稍释怒气,且恕他之罪才是。” 崇圣帝袍袖中猛地将拳攥起,随即却又缓缓放开,冷冷的看他一眼,半响,才又淡然道:“也罢,既然云卿认为此事当议,那便议议吧。” 说着,又转向赵同为哼道:“你起来吧。” 赵同为如逢大赦,连连又磕了几个头谢恩,这才手抖足颤的爬了起来,随后向云朗投过一丝感激的眼神。 崇圣帝待他退到一边站好,这才又扫了众臣一眼,随后看向云朗道:“云卿,既然你认为当议,那便从你开始说吧。” 云朗心中暗暗一叹,六部之中,吏部尚书顾秀山乃是顾家的,户部尚书崔承安是河北崔家的,与顾家一样,都属于大周几个有名的世家,天生就是一个阵营的,属于太子一系。 而剩余四部中,燕王既然统军,兵部若不是他的人,那便成笑话了。所以,兵部尚书徐德虽然平日并不多言,看似事事都以首相顾彦之为首,其实众人皆知,兵部实是燕王一系。 而刑部尚书卢明辉,却是靖北侯卢家之人,燕王坐镇幽州,其中关系自然不言而喻。 至于工部尚书常茂,虽也和自己一样,并未明确倒向任何一系,但究其根本,却是因为这常茂,实是镇南侯常氏族人,秉承常氏一族一贯明哲保身的作风,从不参与任何政争。 如此说来,朝中六部其实隐然分成三派。吏部、户部支持太子,兵部、刑部支持燕王,工部属狐狸的,无论是太子也好,燕王也好,都知道争取他是白搭。所以,对于剩下的他这礼部,两边都或明或暗的几番接触过,都想将他拉拢到自己一边。 但云朗却清楚的明白,自己能得有今日,实是靠着那个如今贵为贞妃的妹妹云妃。自己作为外戚,一旦掺和进这种夺嫡之事,怕是一个不好,不但要葬送了云家一家,甚至连妹子都可能受到波及。 故而,从头至尾,他便不曾答应任何一边。但也正因这样,才让他这礼部越发显出重要起来,两边为此各出手段,让他颇有些疲于应付。 今日之事,他眼见赵同为站了出来,心里就是叹气。盖因鸿胪寺本就属于礼部管辖,赵同为明显是被人逼着出来的,却让他这上司到时候不得不站出来说话。 而他一旦说话,则不论怎么回答,都等于无形中附和了一方,在外看来,可不是以为他终于站队了吗。 所以,面对着眼前崇圣帝这句问话,对于他来说,如何回答,当真是两难啊…… 第247章:争议(1) 第247章:争议 “陛下,臣以为,此次吐蕃使团规模宏大,虽是民间自发行为,却也当给予足够重视。可使成都上下官员主动做好接洽事宜,再由中枢派出巡抚使专责此事,做好分流、引导和监察……” 大殿上,云朗略略沉吟后躬身进言。只是他这一番话,却全然绕开岳陵的身份,还真就是只针对这个明面上的使团如何处置去说,掩藏的问题却是提也不提。 朝上几个大佬互相对望一眼,心中都不由的暗骂这云朗滑头。班列前燕王武戈忽然冷笑道:“云大人,方才鸿胪寺卿赵大人因何获罪莫不是你没听清?陛下想知道的是,对于此次接洽的规格,你们礼部是什么章程,你这儿夸夸其谈的,可不尽是废话?” 云朗身子一挺,正色道:“殿下此言微臣不明白,我礼部职责本就是如此,向陛下禀明细节如何是废话了?” 武戈见他装傻,怒道:“刚才你自己也说了,那领头的岳陵身份特殊,不可以常礼待之。你既然身为礼部之首,为何却避而不谈?” 云朗脑袋摇得拨浪鼓一般,纠正道:“殿下又误会了,臣方才所说,只是在分析赵大人的行为,可并非自己有什么主张。正因为那岳陵身份特殊,接洽规格才必须由陛下圣裁。若礼部擅自做主,岂非成了谮越?这个,臣却是万万不敢做的。况且,陛下既有旨意让大家议,这个议便是请诸公提议,我礼部只待有了结论,必将其落实到实处就是了。” 他三拐两拐的,将职责之事扯到权利上,开口闭口都拉上崇圣帝,却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武戈气闷无比,却是发作不得。 御座上,崇圣帝便一直静静的听着,一言不发,由得俩人争吵。云朗虽滑头,但却是紧守本分,让他心中大是舒服。此刻眼见不可开交,才轻咳一声,道:“燕王,你久镇边关,对此可有方略?” 武戈正恼怒中,闻听崇圣帝问起,当即道:“父皇,那岳陵虽身上顶着个外族封王的名爵,但始终却是我大周一民,此次又非官方出使,何须我大周礼下于他?再说了,他此次聚集如此多外族之人而来,谁又知道里面有无心怀叵测之辈?常言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儿臣常年戌守边关,最是了解这些个外族。平日里看似老实,但哪个不是整日觊觎我大周富庶的?是以儿臣以为,对此次之事,咱们大可不必理会,管他们打死打活,越是能削弱他们对咱们便越是有利。那岳陵所领使团,更要加以限制,不可使其大队入境,以防不测!还请父皇明察!” 他这番话一出,殿上众人面色各异,云朗却趁机默默站到一边,再不肯多说一句。 眼见崇圣帝微微颔首,太子武逸却是暗暗皱眉,目光与顾彦之一碰,顾彦之微不可察的点点头。 第247章:争议(2) “燕王殿下豪勇无双,威震边疆,此乃天下皆知,老臣也是佩服的。”慢悠悠的出班而立,顾彦之终于站了出来说道。 众人不由的精神一振,纷纷竖起了耳朵。今日之争,看似只是为了那岳陵之事,但所有都明白,根子还是在夺嫡之争上。其结果,也必将影响整个西北局势的走向。 顾彦之作为当朝首相,又是太子太傅,这一出来说话,便算是短兵相接了。这开头一句全是誉美之词,也不过是先扬后抑的手法罢了。 “…….只是殿下勇则勇矣,却不知政治一道,并非用简单粗暴的方式就可解决的。”果然,首相大人话锋一转,已是开始打击了。 “……昔**太祖太宗以大智慧、大毅力,承天而受始建大周。其固然是雷霆霹雳、浴血厮杀而得,却也是怀柔抚慰、容纳百族的手段分不开的。 殿下通晓兵事,亦当知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策,折冲尊俎方为最善。否则,一味以武凌之,伤敌一千自伤八百,穷兵黩武,战事不绝,长此以往,实覆国之道也。 正如殿下所言,岳陵其人不过我大周一民,便算他有着古戎亲王之封,若放在往常,也自当如殿下所说,并无值得我大周顾忌之处。 但方今之势,古戎与党项于西北争锋,岳陵如此大肆张扬,其意不问可知,必是为了姬罕达造势。而此行所来,吐蕃一地商、教两派皆派人随行,可见此子影响,绝非单单只是明面上古戎翟王那么简单。 如今西北之争,已让天下猜测纷纭,若再照殿下所言而行,粗暴对待此次之事,岂不无形中又得罪了吐蕃?更使得其他各族心寒。届时,一旦有宵小作祟,极有可能引发四处烽火。敢问殿下,真若到那时,便以殿下之武勇盖世,又岂能化身千万,以赴国难乎?” 这顾彦之把持相位十余载,半辈子都在朝堂政争中度过,那经验何其丰富。只几句话,便将一件寻常事上升到涉及国家安危的高度,众朝臣心中不由的俱皆暗暗惊凛不已。 武戈面上青一阵红一阵的,两眼中精光闪烁,如欲噬人一般。半响,忽地冷哼一声道:“就因为怕那些蛮子异动,所以便有了我堂堂大周皇室,允诺下嫁公主一事,以求残喘苟延之举对不对?哈,顾相真不愧我大周首相、擎天白玉柱啊,哈哈,嘿嘿。” 武戈这话一出,朝堂上顿时静的落针可闻,人人都不由的屏住呼吸。 这事儿一直便大有争议,朝野上下,不乏有以这个事件指摘顾彦之为奸佞的。尤其在连他的主家,太子殿下都几次面圣反对后,这种声音便更是渐渐多了起来。 只是顾彦之为相太久,根深蒂固,又有崇圣帝的脸面放在那儿,那些声音便也只能在背后发出,并无一人敢明面上提起。 可是今日,武戈在被逼到角落后,忍无可忍,竟将这话儿公然说出,怎不让众人震骇。便连御座上的崇圣帝,狭长的眼中,也是骤然划过一道寒芒。 顾彦之面颊上肌肉微微抽搐,心中不由的发苦。他一生为了大周殚精竭虑,忠心耿耿。和亲一事,实在可算他这一生唯一的污点了。但是,他不能说,他只能默默的背负着。 一切荣耀,都该归于君上!这是他怎么也难以摆脱的执念。 于是,他深深吸口气,将复杂的心绪压下,抬起头,目光坚定的迎向燕王。 第248章:岳陵何许人(1) 第248章:岳陵何许人 “…老臣自靖平二年入仕,幸蒙陛下不弃,越恩拔擢,至今已三十载。回思往事,自问不敢以能臣居之,然忠诚之心,天地可鉴!殿下今以老臣进言和亲之事相责,老臣不愿多辩,但求问心无愧罢了。若殿下以老臣此举不当,亦可申诉与陛下当面,任凭杀罚,老臣绝无半句怨言。只是老臣不明的是,若是殿下亦对此决议持不同意见,何以一直不见任何奏对,却在今日以此相诘?还请殿下为老臣解惑。” 大殿之上,顾彦之昂首挺胸,低沉的话音缓慢而有力。众人眼见他白发苍苍,言语之中自评三十载功过,落寞中却有一丝悲壮之意,不由的尽皆心下唏嘘。 是啊,不知不觉中,这位当日的状元郎,也已不复往日年少。三十年来,鞠躬尽瘁,将所有青春都奉献于大周社稷。与御座上那位陛下一样,如今,却都已然垂垂老矣。 当日飞扬刚毅,一路踩踏着无数鲜血登位,随后又南平百越,北击胡虏,让大周闪现前所未有之风采的这一君一臣,今日,已皆入迟暮之年,再无复当日之威了。 代表着大周鼎盛的□□人物已然如此,那大周,接下来又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是继续延续这种辉煌,还是…… 众人心中沉重起来。 “……嘿,孤当日镇守边疆,兵事繁冗,职责不在,何来冒言之理?今日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顾相何必多心?哼,我倒是听闻,似乎太子殿下对此,也并不赞成的吧,怎么不见顾相去问问为什么?” 武戈处于这种氛围下,也不由有些狼狈,话锋一转,却将一直不发一言的太子拖了进来。 武逸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却又低下头去,面上显出黯然之色。只是低垂的眼底,却有一抹儿嘲弄之色一闪而过,随即不见。 顾彦之面色一正,朗声道:“燕王何有此言?须知太子之所以反对,非是因此策有误,实是因心地宅厚,不忍以姊妹骨肉远嫁异乡边荒所致。此真仁君之心,老臣虽未能顺遂殿下之意,却实实敬服感佩,何忍再去追问相逼?此非仁者所为,亦非为臣之道!” 他这一番话出,大殿上太子一系众人,纷纷点头颔首不已。更有那伶俐的,直接将无数赞誉之词潮涌而出。 而燕王一系的,却个个满面愤怒不屑之色,引经据典的争相驳斥,道是拔野不过边鄙小族,不过跳梁小丑耳,以公主和亲下嫁,实在有辱国体国尊云云。 两下里吵闹不休,大殿上一时间乱的如菜市场一般。 御座上,崇圣帝面色铁青,眯着眼看着下面,一双手却越攥越紧,指甲都要陷入肉掌之中。 正不可开交之际,太子武逸忽然大哭跪倒,拜道:“父皇息怒,父皇息怒,切莫因此伤了龙体,此皆儿臣之罪,儿臣之罪啊。诸公,诸公不要争了,千错万错,皆孤王一时之仁,但有责难,便由孤王一人担之,还请诸公以国事为重,以陛下为重啊。” 第248章:岳陵何许人(2) 他这里一哭一跪,殿上众人先是一惊,随即,太子系众人纷纷也是跪倒,又是请罪又是劝慰的,乱哄哄中,倒让燕王一系众人僵在当场了。 “嘿!好做作……” 眼见着太子大打悲情牌,偏有一众捧哏的,燕王武戈本是个暴躁的性子,不由的怒火填膺,张口便喝了出来。 只是那话头才喊出半句,猛然被身后扯住,扭头看去,却见正是兵部尚书徐德。 微微对着武戈摇摇头,徐德缓步走出,先是对着上面崇圣帝一拜,这才开声道:“陛下,太子,各位大人,今日大朝,窃以为,当务之急,该是议议如何对待那岳陵一行,如今此事还未有定论,其他事儿,是不是先放一放才是?还请陛下允准。” 大殿上众人见徐德出来说话,这才纷纷住了口,齐齐将目光望向上面的皇帝。 崇圣帝微微闭上眼,心中升起阵阵的无力感。他年纪渐大,精气神本就不济,刚刚大动肝火,也不过是憋屈久了的爆发而已。在众大臣的一通呱噪争吵中,此时初时的怒火渐渐平复,代之而起的便是怎么也抑制不住的疲惫。 想着朝中内外的局势,两个儿子的争斗,还有女儿那张凄婉哀绝的面孔,老皇帝终是轻轻叹口气。 今日所争,其实也并不真是嫁不嫁公主,更不是真的怎么接洽那个使团,归根结底还是党争而已。只是这些人个个都将那明摆着的目的,掩耳盗铃般藏着,却从而使得矛盾焦点,集中凸显在那个叫岳陵的小子身上。 这个家伙究竟有什么不同?记得上次事件,也是牵扯到他,而后这小子忽然失踪,才将事件平复下来。但没成想,不过大半载的时间,他便又浮出水面,而且,一露面便引发了更大的波澜。 崇圣帝忽然对这个叫岳陵的,大感兴趣起来。 “这个岳陵,究竟是个什么样人?” 静下来的大殿上,众人正暗暗各打算盘时,却忽听崇圣帝问出这么个问题来。 顾彦之微一沉吟,这才回道:“回禀陛下,此子乃江陵人氏,其祖不可考。之前也一直默默无闻,其人显名颇为突兀,乃是在去岁江陵花魁会上一鸣惊人。以词、曲、书三绝,脱颖而出。当日所作一首明月几时有,传遍江南,脍炙人口。与江南名医刘一针、名士苏望、前礼部尚书唐澜交好。 据说其人极擅经营,有江陵沈氏因生意失败,几乎家破人亡,但在此子一番指点下,如今以一种新式经营之法,短短数月功夫,便得重新立足。 而后,此人不知何故忽然失踪,再出现时,却是摇身一变,以古戎王族的翟王身份,出现在吐蕃。 而且,据报此人和镇南侯那位寡媳率领的商队,也有着极深的关系。前不久,协助那陆氏商行半日间便聚拢了数十万两银钱,又马踏神湖,变咸水湖为盐湖,迹近于神迹,被蕃人奉为斯金贡布,哦,也就是财神降世的意思。 听闻在吐蕃时,其人与吐蕃各部皆有交往,那吐蕃赞普也极为倚重,曾数次相招问对,并由此得当地两大佛教教派相重。” 顾彦之平平淡淡的叙说着,却把殿上众人听的一愣一愣的。这些人别看方才争论的激烈,但谁也没拿那岳陵真当回事儿,但此时一听顾彦之所说,才不由的剔然而惊。看来这个叫岳陵的,还真是有些本事,绝不可等闲视之啊。 就连太子武逸和燕王武戈,这时也是各自转着眼珠,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他二人对岳陵其人,倒不是如旁人那般真的丝毫不知。因为种种原因,两人都有些关于此人的信息,但也仅限于岳大官人在江陵时的种种。 等岳大官人借机隐匿,到了吐蕃后的事儿,却因相隔遥远并未曾掌握。而顾彦之之所以能说出这么多,却也是因岳大官人此次搞得声势浩大,这才被大周派往各地的探子注意,从而特意收集了这方面的信息报了回来,顾彦之在审阅奏报时,偶然发现并记下而已。 “拟旨,着鸿胪寺传喻拔野部,朕闻其与古戎战事将起,不忍生灵涂炭,不日将派使臣前往,为双方调解。和亲之议,朕既允准便无更改,公主銮驾也将于今日启程。但为公主安全计,在双方未达成和议前,将暂不进入湟中。具体接亲事宜,俟诸事落定再议。” 崇圣帝听完顾彦之对岳陵的描述,眯着眼微一沉吟,忽然却将话题跳到公主送嫁一事上。这般跳跃性的思维,直让众臣一阵的发懵。 微微得意的扫了眼下面面色各异的众臣,崇圣帝嘴角微微勾起,又道:“传旨成都府,对于吐蕃使团,不必阻拦,亦不需特意礼遇,只当寻常商团对待就是。再调翰林侍郎原礼,为西川、江南两道巡抚使,查察两地民情政事。无论巨细,皆具章以奏,钦此。” 言罢,他两眼中闪过莫名的光彩,也不理会下面众臣山呼遵旨,只低声喃喃念道:“以一人之力,竟然搅动几方态势……岳陵,岳陵,嘿,朕倒想看看,你还有什么惊喜给朕…….” 千里之外的一辆马车中,某人忽然激灵灵打个冷颤,“阿嚏!”一声喷了出来。随后,疑惑的伸手揉揉鼻子,紧张的四下瞅瞅后,这才吁口气喃喃道:“谁又在念道老子?擦的,这日子没法过了,太帅也是一种负担啊…….” 第249章:罗四宝(1) 第249章:罗四宝 郫县,又称古蜀之源,离着蜀中腹地都城成都,不过三十余里,若乘快马,不过两个时辰可达,实为成都西面之门户。 早在战国时,此地因望、从二帝在此建国,作为蜀国之都邑而闻名,后在始皇帝灭蜀分封,沦为蜀郡附属,改称郫县。 因着这些原因,所以这郫县说是县,其实其中多为军户所驻。直到大周立国后,几百年的承平之下,又加上临近成都府城,这才渐渐有民众多了起来。 但饶是如此,相对成都以东的地域来说,这里还是远不如川东之地兴旺。 罗四宝惬意的剔着牙,将背在身后的遮阳笠拉起,松松垮垮的扣在头上,就那么倚在城头上。 这郫县一地春早夏长,现在虽才是六月底,但比之内地却显然要早热上许多时候。所以,人手一个竹笠,遮阳蔽雨的,便成了此地一大风景。 作为几代军户出身的他,在老爹死后,便顶替进入军中,也成了这郫县守军的一员。正所谓当兵吃粮,虽说几经折扣,每月落到手里的也是不多,但终归是吃的皇粮,怎么也比寻常百姓过得宽裕些。 再加上边疆百年无战事,在这儿当兵,可要比之北疆和西北之地要舒心多了。罗四宝并没什么大志,仗着天生比常人机灵些,在这郫县军中,便也混上了个什长的小官儿,手下管着十几号人,倒也混的自得其乐。 只是唯一总觉得遗憾的,就是这里实在太小太偏,十几年来,看来看去的都是些一成不变的面孔,让人实在乏味不说,想混点外财都艰难。 但是自打前几日起,他这种遗憾终于被打破了。有人提前洒下银钱,将整个小县里的所有客栈、酒楼尽数预订了,说是将有大队的游客来观光。 嗯,就是那么说的。游客,观光,这俩词儿都透着新鲜,但却通俗易懂。 让罗四宝兴奋的是,看这架势,说明不但此次来的人数众多,更因为因此一来,他口袋里也着实的落下丰厚的好处。 城门税本是一人两个大钱,但这次却不是这么算了,而是用一种特殊的方式计算。用那位习公子的话说,嗯,是打包就该用个团购价。所为团购价,就是不管多少人,一次性用固定的费用通算。这样既给了来客优惠,也省了爷们的力气。 只有这样实现双赢,才能让这买卖持续下去,才能细水长流,让这种外财一直持续下去。 罗四宝对于这些道道儿也不是很不明白,但他明白的是,对这次的事儿,上头有明令下来,不得阻拦。这说明人家手眼是通了关节的。 再有就是,那什么打包的团购价,比之往日单收的效益不知高了多少倍,委实让一众兄弟们都发了笔横财。而且,作为头目的他,还有份额外的补贴,可以用观光团的名义,在规定期间,任意在县里任一酒家用餐而不必花费一钱银子。 第249章:罗四宝(2) 当然,那酒菜的标准都是早早定下的,但却绝不糊弄,虽不如真个大鱼大肉的上席,但一个好字,却也算的上的。 所以,对于这种好事儿,罗四宝岂有不双手双脚赞同之理?今个儿这正是刚刚从仙客来里吃饱喝足出来,按着常例巡视一圈儿就算完活了。 只不过凡事有利就有弊,兜里肚里实惠了,这劳力却也加大了。原本只需一眼就看过来的地界儿,现在却到处都是人,让他再也不能掉以轻心。必须的打起精神,仔细留意着才行。这种现象,正是从前几天那些大批的“游客”涌进来开始的。 作为一个守城兵,而且还是个头目,罗四宝虽落了实惠,但却知道轻重。如此多的人,上面虽有明令不阻拦,但却没说放任不理。这要自己一个不小心,里面混进一些不轨之徒的话,怕是真个出了事儿,上面老爷们永远没事儿,自个儿这替死鬼却是太也凑手的。 这不,就这种警惕之下,还就真让他盯上了一拨人。那是以一个青衣老者为首的团体,老者年纪四十上下,面相淸矍,眉目之间颇有气势。 一路走在街上,只是左右四下的打量。如此年纪,却像是个从未出过门的,挂着一脸的沉思之色。只此一点,便让罗四宝起了疑心。 更不用说,其人表露出的沉思之色,并不是因为四下的景物,看其眼光落处,却多在来往人流身上。还有那老者身边跟着的几个伴当,虽都是布衣长衫,但却个个面目冷厉,裸露在外的手上,青筋虬结,一看就是武人出身。 出门游历,不看风物却留心他人,身边跟着的明明是武者护卫,但却欲盖弥彰的偏以文士打扮………. 罗四宝懒懒的倚在城头上,心中暗暗冷笑,两眼已是微微眯了起来。下一刻,他抬手打出个手势,便有七八个兵士围了过来。 他也不多话,只暗暗使个眼色,众人顿悟,各自将兵刃移到顺手位置,跟着他下了城头,就在后面吊上了那老者一群人。 眼见着那老者脚下不停,顺着人流而行,不多时便穿城而出,罗四宝微微犹疑了一下,终还是跺跺脚,带着大伙儿跟了上去。 只是跟不过多久,但见前方人流减稀,竟是踏上了官道。遥见前方道旁一个长亭,罗四宝目光一扫之下,却不由顿时一惊,霍的停住了脚步。 那是……习公子!他心中微微一惊,再次凝目细细分辨,终是确定下来。 对于罗四宝来说,这位习公子可是位了不得的大人物。且不说这次郫县城能得如此热闹,让自己等人收获丰厚,便只是能让县令老爷府就相陪,亲自安排诸般事宜一事儿,就可见其人的能量了。 更不用说,据闻这位习公子此次安排,全是为了给那位传说中的那位铺路,乃是那位最亲近的近侍的身份了。 而那位的身份之尊,传奇般的事迹,早就传遍了这边地小镇。而这几日来,通过众多的吐蕃游客之口,更是佐证了那种种传奇,让那份传奇又平添了无数光环。 所以,在罗四宝心中,习公子可谓天人一般的人物。作为曾亲耳聆听习公子吩咐过事情的他来说,实在是与有荣焉。这会儿乍一看到习公子出现在前面,顿时不由激动起来。 只是这份激动过后,再一仔细看去,却是不由的心中猛然大跳起来,霎那间,便张大了嘴巴。 亭子中,那位身份尊崇的习公子,此刻竟是以一副从所未见的恭敬姿态,弯腰躬身的立在一辆华丽的马车前。那车前,此时正有一个身材修长的身影,背对着这边,似乎正在与车中的人说话,不时能隐隐听到几声低笑之音传来。 联想到习公子传说中的身份,再看看他此时的姿态,那么,此刻昂然立于他之前的那人……,霎时间,罗四宝只觉自己口干舌燥,一颗心如同要跳了出来一般。 只是心促气急之余,猛地又想起一事,急忙转头看去,却见那个一直跟着的老者,果然正往那亭中走去。 罗四宝看得分明,那老者明亮于日光中的侧脸上,浮着一抹诡异的神色,眼神中分明闪闪烁烁,有幽光一闪而逝。 “习公子小心!大胆老贼!安敢冒犯贵人乎!” 长亭外,古道边,一声声嘶力竭的尖叫,蓦然响起,惊起飞鸟无数……… 第250章:基情也可以(1) 第250章:基情也可以 飞扬的尘埃落尽,大道中间,三个面色冷厉的汉子,将一个青衫老者护在中间,围着四人身周,横七竖八的摆满了一地身影。 几步远的亭中,岳陵和习春,还有车中的陆芜菁主仆,俱皆满面迷茫的扭头看着眼前一幕,全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 十八天狼卫现身一半,各执小弩,占据在险隘之处,警惕的关注着场中。 “呃,三儿,那……那是找你的?” 瞅着被其中一个汉子踩在脚下,但却仍然顽强的抬头,含泪望向这边的罗四宝,再想想刚才隐约听到的那句喊话,岳大官人有些不确定的歪头看向习春问道。 他老人家一路忽悠,生生将队伍增容到两千多人,这才在又大半月后,晃晃悠悠的踏进了大周境内。 待得到了郫县这里,早已得报安排好了一切的习春,便赶来与他汇合一处。但同时,却也带来了陆家传来的信息,要陆芜菁放下手头的一切事务,务必先回返家中一趟,有事相商。 陆芜菁得报心中有数,知道必是自己与岳陵之事传到了那边,所谓的有事相商,不过只是个托辞罢了。 但她却并没多少担忧,打从铁了心跟岳陵在一起后,这个聪慧的女子,便早已想到了将要面临的问题。只不过,这种局面,她却绝不想让岳陵掺和进去,以免爱郎颜面受损。 况且,自己既然跟了这冤家,那便当尽一切所能为他做些事儿才是。否则,就凭自己比他大了那许多岁,一旦容颜老去,还有何凭持留在他身边? 而芜菁姐姐自问自己的凭持,无非就是身后的背景和人脉了。这次便是家中没找她,她也准备回去一趟,为爱郎去争取和整合一些力量。 此次吐蕃之行,再联系当初救起岳陵时的情景,她清楚的知道,自家这爱郎身上,怕是有着不小的麻烦。作为他的女人,芜菁姐姐自然要预为之所,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到自己的男人。 所以,接报之后,当即便与岳陵商量,将这边的事儿悉数交由岳陵处理,自己带着彩霞、向涛和一干陆家护卫,暂时先回南方一趟。 岳大官人心中虽是百般不舍,有心陪佳人一起走一趟,但一来蜀中这边好几件事儿急需解决,脱不开身;二来,一俟蜀中事了,自己怎么也得赶紧回江陵一趟,不说家中几个美人儿担心他,便他自己,也是思念不已。 鉴于这些原因,只得怏怏应了,将一干事务尽数推给水生处理,自己带着习春,亲自将陆芜菁送出城来。 在这长亭里,正恋恋不舍的话别之际,却哪料到竟然遇上这么一出事儿。打从上回遇袭,又知道了背后是蜀中谢家这个对头,他这边从上到下,所有人都是小心异常。 十八天狼卫本就是古戎最顶尖的勇士,又经了他按照后世一些听闻来的常识,一番调教后,已然形成极为精悍的护卫力量。 第250章:基情也可以(2) 如此时遇事,只现身一半力量,另一半却仍然保持暗伏不动,便是训练后的结果。这样一来,明暗结合,除非碰上军阵,否则轻易不会被对方所乘。 这也是为什么此时岳陵以及陆芜菁,都只是微微一惊,随即便沉稳下来的原因。 而此时听到师叔祖相问的习春,也是有些摸不着头绪。他从吐蕃返回后,按照岳陵的指示,搭建一窝蜂系统,又要监视探查谢家之事,简直忙得是马不停蹄。几乎拼尽了所有的力量,这才堪堪有了个大体的框架。这还是在岳陵那边,源源不断的银钱保障下才达致的。 而这事儿还不等弄利索,忽然又接到任务,要他做好两到三千人的食宿准备。这要求中,不但要求价格要如何控制,还要他与当地官府疏通好,习春当场差点昏死过去。 好在指令中,一些事务的处理方法和意见,都尽量的详细,让他几乎是按部就班的跑腿去做就行;再加上大周朝廷那边早有了旨意下达,蜀中官府都全力给予配合,这才没把习春同学折磨死。 只是他如此紧凑的跑下来,一天所见的人不知凡几,又那还能记得这么一个小县城里的某一位小什长?是以,在听到岳陵相问后,再看看那边,哀怨的如同个受气小媳妇般的罗四宝同学,最终还是迟疑的摇摇头,低声道:“看着有些面善,但弟子委实记不清了。” 岳大官人就摇头,转头看看芜菁姐姐,叹道:“都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菁姊,你看看那位足下兄,现在有没有觉得自己好幸福?” 说完,也不管芜菁姐姐满面茫然,又转头上下打量打量同样没反应过来的习春,拍拍他肩膀,语重心长的道:“三儿,一个爷们,长得丑点没啥,一时的贫穷落魄也没啥,但重要的,是要有责任心啊。而这责任心,不单单体现在男女之间,即便是男与男之间,也是同样适用的。你……唉,我不会歧视你的选择,但既种下了因,总要收拾好果啊,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他老人家两手一背,溜溜达达往芜菁姐姐旁边一站,浑如没事人一般,笑眯眯的一副壁上观的模样。那架势,就差直接高呼一声:俺是打酱油的了。 习春听的云山雾罩的,两眼呆滞的使劲想了半天,猛然间反应过来,却是险险没直接张倒后面去。 欲哭无泪的看看自家那无良的师叔祖,却见他老人家一脸的鼓励,很是潇洒的冲自己挥挥手,看那架势,巴不得自己大叫一声,当场上演一出万世基情才好。 习春悲忿了,一咬牙,果然大叫一声,提襟向外大步而去。那身影,霎时间悲怆起来。 凉风应景儿般的适时刮起,风萧萧兮汗水不寒,gay士一去兮泪满襟…… “兀那汉子,你是哪个?可是真认的俺吗?”瞪圆了桃花眼,习春同学咬牙切齿的,向一脸激动的罗四宝同学招呼道。 努力的昂起头,小鸡啄米般点头,罗四宝不顾身上重压,又是鼻涕又是泪的泣道:“习….习公子,你…你真的不记得俺了?俺是四宝啊,你好好想想,再想想,那一天,就在城中一拐弯那条水沟旁的巷子里,那时没有一个人,只有你和俺,你一把把俺推在了墙上……,你….你还记得吗?” 幽幽的泣诉中,场中一片静寂,所有人目光都古怪起来,习春身子一震,脸上忽现恍然之色…… “唉,自古多情空余恨,多情总被无情伤啊……”身后,如同肥皂剧旁白般的声调响起,正是某无良师叔祖一脸惋惜的概叹。 习春身子摇了摇,满面通红的转身,无语凝噎。半响,悲声道:“师叔祖,他说的是那天我向他问路呢…….” 第251章:高手高手高高手(1) 第251章:高手高手高高手 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挥手自兹去,萧萧斑马鸣。 郫县古道的长亭外,岳大官人满面黯然的目送着渐去渐远的车驾,心中充满了离愁别绪,惆怅不已。 “唉,岳公子真乃性情中人啊。都言商人重利益轻离别,今日看来,果然无论男女,皆是一样。公子读圣贤书,自当精晓,何必如此悲伤自苦呢。” 一个清朗的语音响起,却是站在岳大官人身边的青袍老者,正手捋长须,轻声叹道。 经过罗四宝一番闹,待到搞清楚是误会后,这两下里也叙上了话。青袍老者自称姓李名园,生平喜游山赏水。身边三个汉子,既是家人也是护卫。 此次路经此地,却见人流熙攘,竟全是境外蕃人,不由惊奇,这才跟随至此,不想竟被罗四宝怀疑上,搞出偌大一个乌龙。 既然说清了误会,罗四宝自是不会再纠缠人家。再加上一边习春不停的运气瞪眼,四宝童鞋哪还不明白自己被习公子恶了,当即带着一伙伴当,抱头鼠窜而逃。 两边厢重新见礼,这李园却是个豪爽性子,极是随和,让岳陵等人大起好感,一时间相谈甚欢,更是约定要同游蜀中,倒也暂时忘却了将与佳人离别之愁。 陆芜菁性子清冷,除了岳陵外,何曾给过旁人好脸?此时眼见有了外人在场,便不愿多做掺和,遂与岳陵话别几句。只说此去,当为他打通一些上层关系,又约好日后在江陵汇聚,这便洒泪相别。 岳陵才得良友,却又送别佳人,心中郁闷。这时听李园叹息,语意中隐隐有轻视商人之意,不由大大的翻了个白眼。 方才两下互相介绍时,他自己只是通了名,陆芜菁这边却是以陆氏商行的名义介绍的。此时李园这么说,虽是安慰岳陵之语,却让他心中不爽。 “离别就会有离愁,又分什么男人女人,什么商人学士的?老李,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又不是你老婆走人,当然不会理解我的感觉了。”他虽碍着两人初识,却终是忿忿,还是不由反驳了两句。 只是这话一出,李园却似被勾动了心事,怔怔的站在当地,两眼望着虚空,却毫无焦距。半响,才凄然一笑,轻轻摇头不语。 岳陵只当他下不来台,心下也不好意思,便哈哈一笑,一边邀着他往回走去,一边问道:“我这送人的还没怎么着,你怎么却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该不是你老李心眼针鼻儿大小,生了我那几句的气了?得得,我跟你陪不是还不成?” 李园抬眼看他一眼,苦笑摇头道:“子鸿这般说,岂不是故意臊人脸面?老朽便算没宰相肚量,却也断不至于为了两句话羞恼啊,你又陪的什么不是。” 岳陵大喜道:“我就说嘛,以我这么帅的人的朋友,怎么会那般小气。” 第251章:高手高手高高手(2) 李园和身后习春等一众人等,面上同时一阵抽搐,却又听他问道:“那你又为什么闷闷不乐?看我多好,就算刚才不开心,但只要想开了就好。比如,今日之离别不正是为了明日的重逢?没有今天的离愁,又怎么能衬托出他日相聚的欢喜?这般一想,我便也就不再那么难过了。” 李园起初只是苦笑的听着,只是越听越是惊讶,到得最后,一时不由的楞怔起来。只觉此人每句话听上去都粗糙至极,但细细品味,却竟发现,其中俨然满是蕴含着人生哲理。 若说这些话是个四五十岁之人发出,还不觉如何,但眼前这人,明明不过刚及弱冠,此等见识,当真可谓惊才绝艳了。 大智若愚!大音希声! 他心中默默的下着评语,想到自己看过的那些资料,两下一比照,忽然有种明悟,这人能在吐蕃混的风生水起,又曾在文风鼎盛的江陵得以第一才子之名,看样果非幸至。偏他如此年纪,今后发展,真不知将会至何等地步。 心中这般想着,结交之心便越发又盛了几分。眼见他目光清澈的看着自己,眼神中全是宽慰劝勉之色,心中一热,不由张口道:“子鸿之言别离,我亦知之。只是,唉,老朽今已四十有三,却不料去岁拙荆逝去,这老来丧妻,真人生大不幸也,让我如断肝肠。适才眼见子鸿伤情,这才有感而发,其中悲伤,却与子鸿大不同也。” 他老妻亡逝,心中悲苦,这番心情,却是从未与人说起。今日与岳陵相交不过半日,却感于岳陵诚挚,竟是脱口而出。待得说完,忽觉心中一年多来的块垒尽消,不但那种悲伤之情去了不少,更是浑如松下一个包袱般轻松起来。 “哈,你原来才四十三啊。老什么啊?这个岁数,不过才算中年好不好。我说老李,我怎么觉得你有些无病呻吟的味道呢?” 他正惊异自己的变化,又怕被人耻笑自己偌大年纪却儿女情长而惴惴间,冷不防却听这位岳公子蹦出这么一番言语,当时便是一阵瞠目结舌。 只是他却未曾料到,如果这也算震动的话,那么,接下来岳大官人的话,才是真真正正的让他震惊了。 “你这算中年,中年知道不?你知道对于一个中年男人来说,有三大幸是什么不?” 岳大官人踏着轻巧的步伐,混不在意的随意说着,一点也没察觉,自己满嘴跑火车给别人造成了多大的震撼。 “升官发财死老婆!此为男人临到中年之三大幸也!”红口白牙翕张之际,这句后世经典台词,便如吐了个瓜子皮般蹦了出来。 噗通! 身后传来一声闷响,岳大官人诧异的扭头看去,却见李园的三个护卫之一,正满面羞愧、灰头土脸的从路旁土沟里爬上来。却是刚才乍闻“绝世名言”,不小心,一脚踏空所致。 对于一个练家子,走路能走到沟里去,这位侍卫感觉自己实在太丢人了。只是羞愧之余,对于前面这位造出如此富有震撼威力语言的岳公子,心中已是大起戒惧之意。暗暗发誓,以后定要与此人保持适当距离,这人功力太深,伤人于无形无迹之中,真高手高手高高手也! “这位仁兄,你昨晚干什么坏事了?哈,脚软成这样,好好的路都能走到沟里去,年轻人,要节制啊。” 侍卫兄正自暗暗赌咒,却不防耳边偏又响起岳大官人魔音般的笑语。面上呆了一呆,随即心中狂跳起来。 话说他昨晚一人偷偷溜了出去,这事儿便是身边两个兄弟都不曾告知,怎么却被此人知晓的?真真是太可怕了。 他心中惶恐,两眼便不由的乱飘了起来,耳中却又听那声音叫道:“哎呀,走路…” 他听的一怔,心说这不正走着吗?一个念头不等落下,却觉得脚下一空,噗通!已是又再扑倒尘埃。 “…….要看着路啊!” 倒地的霎那间,那魔音的后半句,终于又再传入了耳中。侍卫兄顿时内牛满面…… 第252章:岳陵的明细账(1) 第252章:岳陵的明细账 对于那位侍卫兄的一扑再扑,岳大官人压根没觉得和他有半毛钱的关系。在皱着眉做出摇头、耸肩、叹息一系列动作,以此表达他的诧异后,便没心没肺的扯着李园当先而去。 那位侍卫兄在被两个兄弟扶起后,望着脚下那个大坑,目中含泪,颤抖着嘴唇无语凝噎。 瞅着三兄弟俱皆满面黯然的神色,习春叹口气,走上前拍拍那位仁兄的肩膀,沉痛的道:“不要难过,我们都理解,不是你功夫不行,只是意外总来的太突然…….” 三兄弟面现感动,那位仁兄更是连连点头,心中道:好人啊,总算有明眼人看的清楚,不然,俺以后还怎么混啊。 “…….慢慢来,等你习惯了也就好了。”明眼人又再满含安慰的扔下一句话,这才施施然而去。三个侍卫只觉两腿一软,差点没一齐栽倒当场。 身后的这些个小插曲,走在前面的两人都未曾察觉,对于岳大官人胡说八道的功力,已经多少有些领教后的李园,在极度震惊后,剩下的,更多的便是苦笑和无奈了。 他只觉得眼前这人,行事思维跟常人大是不同,整个一天马行空,全不按规矩出牌,让人根本无从捉摸。 说他有才吧,但却言语粗俗,毫无半分当世文人士子的儒雅可谈;但若说其无才,但每每随便一句话,却皆饱含至理,让人三思而叹,直有振聋发聩之感。 想跟这人好好说话,便不能跟着他的思路走,不然,非给带沟里去不可。老头儿想了半天,暗暗跟自己说道,总算是摸索出几分与其相处的道道儿。 “我观公子麾下,英俊威武,皆虎狼之士。行进之间,更是有军中章法,如此看来,公子可是欲效卫青、祛病之志?” 我不跟你瞎跑,你说你的,我说我的,这话语的主动权,咱可得先掌握了。李园心中念叨着,不理会岳大官人满嘴跑火车,目光在几个天狼卫身上扫过,微笑着试探道。 岳大官人满面惊奇,目光顺着他看得方向一转,诧异道:“什么祛病去灾的……哦,没,没有。我是和平人士,向来最反对暴力了。人生苦短,这天下有多少财富等着我去挖取?又有多少美女,等着我去相会?打仗有什么意思?” 呃,好吧,这志向……很远大,才子嘛,大都跟风流二字分不开的。李园脑袋上有些白毛汗沁出,努力的给自己解说着。 “至于你说他们嘛,哈,一来嘛,他们原本确实来自军伍,是我朋友派给我当保镖的。但说达到你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最主要的原因就是……” 岳大官人说到这儿,微微拉长了语调,面色转为凝重。李园心中一动,留神听着。 “…因,为,我!”岳大官人一字一顿的郑重说道,“作为他们的领袖的我如此之帅,正所谓近朱者赤,潜移默化的,他们也就自然变的英俊了。” 第252章:岳陵的明细账(2) 李园手一抖,险些没将胡子拽下一把来。 我说的英俊,是英挺俊杰的意思好伐,这他妈跟你帅不帅有半毛钱关系没?再说你丫的又哪里帅了?最多算是生的周正些而已,用得着这么自恋自夸吗? 老头儿脑门子上的白毛汗转成豆大的汗珠子,一时间瞠目结舌,实在找不到什么适合应对的话,只得郁闷的无语。 对于李老先生的沉默对抗,岳大官人毫无半分尴尬感觉。自尊自爱,那是他一贯对待自己的宗旨;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嫉妒去吧,就是他老人家人生的座右铭。 瞅着始终摇头尾巴晃、犹如开屏的孔雀一般自得的某人,李园先生终于发现,对于已经将自恋神功,修炼到顶级境界的人,任何鄙视系攻击的结果,都将是miss。 只有无视,无视才是硬道理! 想到这里,老头儿也不再纠结了,只放眼周围山景水色,拣着闲话来说。如此一来,岳大官人没了卖弄的市场,果然气势稍抑。 李园暗暗得意,两人一路随意聊着,前面已是显出郫县城门,将要入城了。身边四周人流也逐渐多了起来,一派喧嚣环绕,众护卫便纷纷聚拢过来,将他二人并习春护在中间,随着人流前行。 受这观光团庞大的游客数量影响,又因为此次队伍中,本就跟着许多番邦商者,这使得原本城中颇有些萧条的集市,也突然红火起来。 而观光团的游客,都是来自吐蕃高原,吐蕃人向来以放牧为生,这牛羊什么的,便是极多。 这次大伙儿受斯金贡布蛊惑,之所以参加这个什么观光团,与其说是好奇什么旅游一说,真正的心思,却是被那神山吸引。所有人都想着沾沾仙气儿,期盼着能给自己和家人带来好运。 所以,在这种心理下,几乎所有来的人,都是拖家带口的全家出动。如此一来,那赖以为生的牛羊便不能扔下不顾了,也就理所当然的一齐赶了上路。倒是很有些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意味。 只是这郫县城忽然涌进一两千号人倒还没啥,但要是再让那成万甚至数十万的牛羊一起进去,却是决然没有可能的。是以,几天来,便在郫县城外,可见到处都是毡包帐篷,漫山遍野的白羊牦牛,这才有了如今李园等人看到的眼前景象。 “吐蕃地势险绝,环境恶劣,昔日全靠驮马商队进出贸易,故而少见收益。而今眼前这等景象,若能长此以往,必将使我大周税赋激增,充盈国库。子鸿,你此次之举,不但设计绝巧,更兼利国利民,实是大善啊。” 看着眼前的热闹景象,李园脸上明显有着激动之色,一时忘情,忍不住脱口赞道,某人便就又得意起来。 “爱国爱民一直是我的性格,聪明智慧向来都是我的本色,介个,实在是想不出这种效果都难啊。” 李园就又满头黑线了,暗骂自己一声贱,扭头看看他,咬牙道:“嘿,子鸿倒是真…….够坦诚啊。” 岳陵撇撇嘴,道:“老李,你想说我无耻就说呗,遮遮掩掩的,忒也不爽利。不过我跟你说,我还真不怕你说。正如你所言,国家得利,百姓得利,我自己也得利,这样三赢的结果,我管他无耻不无耻的?又不会掉块肉去。” 李园瞠目结舌,半响,又摇头苦笑道:“你倒是洒脱。不过,据闻你此次搞这个观光团,还承诺管饭管住,又要带着到处游览,这般搞法,一次两次还罢了,若是长久下去,怕是吃不消吧,又何来你也得利一说?” 岳陵哈的一笑,凑近过来,低笑道:“你难道不知,我每人都收了一贯钱的费用吗?” 李园一呆,他还真不知道这事儿,只是略一算计,却又皱眉道:“就算每人一贯,但管吃管住的,这一连数日的,怕是也要入不敷出吧。” 岳陵贼贼一笑,得意道:“这你就外行了吧。按照单个人来说,当然是你说的那种结局了。但我这是团购,团购懂不?对于商家来说,若单个人可赚十文,却只能赚一次。和单个人赚五文,但却能一下接一千个人,并且可连赚几次,你说他会选哪个?所以,面上算账看来我是亏的,但其实里面却有大赚头。 再说了,蕃人的饮食习惯与我大周有很大不同,他们习惯进食牛羊肉。此次他们举家而来,所带牛羊极多,我若使人去买,便可用比平常低许多的价格购得,然后转手卖于商家,这里面又是一大进项,足以相抵账面损失还有余。这般算来,又有什么入不敷出的?” 李园呆呆的听着,那成想这里面,竟还有这般多弯弯绕儿。 第253章:我是奸商我自豪(1) 第253章:我是奸商我自豪 “这世上事儿,一理通则百理通,大凡什么事儿形成规模后,其隐藏的力量,绝不是明面上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如同两边对阵,力大者胜,众将压寡,这买卖之道,也是一般。” 岳陵说的兴起,口沫四溅的白活着。这些道理,平日里除了陆芜菁外,说给别人听也不懂。但他与芜菁姐姐在一起时,却多半是芜菁姐姐愿意听,他却满心寻思着怎么拐了芜菁姐姐玩玩车震啥的,哪还有心思去讲这些破坏气氛? 是故,这些得意处便大都自己暗暗得意,旁人却只看到结果热闹,实在并不明白其中所以然。这让岳大官人颇有种锦衣夜行的郁闷。 而今日与这李园相交,一来因李园虽也对商人有些轻视,但却并不像之前那些文人那般强烈,更兼其人言谈豁达,很是对岳陵脾胃;二来,却是陆芜菁乍去,岳陵与她相伴良久,此时心中空的发慌,不经意间,便借着这种方式发泄。这才洋洋洒洒解释的这般起劲儿。 “…你们都只算表面上的账,却往往忽略了所谓买卖,那是可以讨价还价的。牵扯的群体数量大了,那每一分的升降,汇聚起来,便是一个庞大的数目了。 这且不说,你可知道,虽然我承诺管吃管住,但这其中也是有漏子的。先来说吃,我只承诺管吃,但却没说吃什么,必须什么标准。那么,只要饭食不是太差,能让吃饱,便无人会抱怨什么。况且,这吃饭总要有个饭点儿吧,总不能让人家一天二十四小时….呃,是一天十二个时辰等着你来吃吧? 可大伙儿之所以来参加这个团,可不是单纯为了吃啊。我将所有人分批安排,除了那些暂时没轮到的可以去用餐,那些游山的、礼佛的,难道还能为了一顿饭就中止游兴,而巴巴的返程吗?多半是带队的人要回来,他们还会不乐意呢。这样一来,真正享受那管吃待遇的,不过一半之数甚至更少罢了。 这是吃这一项上的漏子,再来说住。跟吃一个道理,我只承诺管住,可没说一定会住什么档次的房子啊。这一城之中,客栈房舍有限,必然会有能住上的,有住不上的。 那住不上的,我便给他安排到柴房啊、民居的厢房啊之类的地儿,这不是我人为的偏向谁,所有人都看得到,实在是就那么多屋舍数量摆在那儿。 这种情形下,我卖力的帮他们想尽一切法子住下,他们只能感动我的仁义,谁又会怨怪我呢? 如此一来,除了一部分住进了客栈的,其他人多半住不惯那些简陋并散着异味的柴房马厩。他们本就是住惯了毡包帐篷的,又有自家的牛羊也需要照顾,何不索性就城外搭帐而居? 这样一来,选择是他们自己做出的,也没有让他们真正损失什么,自然也就不会有人不满了。毕竟,我帮他们出面安置好了他们牛羊放牧的地方,要知道,这却是当日承诺中并没有的条件啊。 第253章:我是奸商我自豪(2) 这么算下来,我每人收了一贯钱,负责管吃管住,但实际在吃住两项上,真正消耗这一贯钱的,却不过只有半数而已。再加上前面算的那笔账,嘿嘿,老李啊,你说这买卖做得,还是做不得呢?” 两人一路溜溜达达走着,待到岳陵板着指头一一说完,李园已是满脸木然呆滞,身后的习春却是暗暗脸红,羞愧不已。 “奸商!” 半响,李园长长吐出口气,忍不住从牙缝中迸出两个字来。习春愈发尴尬,只能装作没听到,将头扭向一边,甚至又再特意放慢脚步,以便离着那无耻的奸商远些,再远些,从而尽量保持自己的清白。 “回答正确!” 这两人一个忿忿,一个羞愧,却哪知忿忿也好,羞愧也罢的中心人物岳大官人,却毫无半分被鄙视的觉悟,反而扬手打了个响指,满脸是我是奸商我骄傲的神色,很是响亮的赞同起来。 李园和习春不由的都是一脸的错愕。习春把个头使劲的低着,恨不得彻底埋到裤裆里才好。 李园却忍不住抬头望天,想要看看究竟还是不是青天白日,这世道难道所有准则都变了还是咋的。 岳大官人满脸不屑,先是抬手给了习春一个爆栗,狠狠鄙视了他一眼,这才撇嘴道:“怎么,先生接受不了吗?其实这有什么可讳言的?本就有无商不奸一说,再者说了,这奸商虽是个贬义,但从另一个角度说,也未尝不能说是一种精明。 我这种商人之奸,是一种顺势而为的行为,至少不会去刻意的害人,不会让人家破人亡,不会让人妻离子散。我不过是在天理国法容许的范围中,尽量为自己谋求些可能多的利益罢了。况且,这种方式的结果,还是在让所有人都有所得的基础上去实现的。 我这种奸商,比之那些卖官鬻爵、贪赃枉法的官之奸者,可不知要干净高尚几百倍!比那些放债取利、逼人致死的世家富户奸者,不知温和纯良几十倍! 老李,李先生,这般比比,你觉得,这世上是我这样的奸商可爱些,还是另两种奸官、奸民更可爱些呢?嘿,老子不偷不抢,凭本事吃饭,用脑子赚钱,可是自傲的很呢。” 他噼里啪啦的一气吐槽完,心中忽然有种说不出的爽快,那在陆芜菁离去后的积郁,不知不觉中已是消散大半。待到说完,不由的神采飞扬,忍不住竟有种想仰天大笑的冲动。 李园呆呆的听着,面上神情变幻不停,半响,终是长叹一声,抬眼复杂难明的看他一眼,却未再发一言。 他半生风雨,身在局中,又哪会不知岳陵所言,句句都是事实?世人每每说起商人,多是一种不屑和歧视。但是若真放之于世,与那些官员、贵戚相比,这些不被世人看重的商人,实在要高尚太多了。 “子鸿啊,你这一杆子…….打翻的人也太多了吧,过了,过了啊。”半响,李园苦笑着摇摇头叹道。 “…固然如你所言,这世家大族中多有良莠不齐者,官员之中,也多有贪鄙作恶之徒,但终不能以偏概全啊。难道商人中,便全是好的,便没有那只顾贪利害人之辈?” 岳陵撇撇嘴,翻了翻白眼道:“那倒要请问下先生,这世上,究竟是商人害人多,还是官员富户害人多呢?” 李园不由一窒,这话儿却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儿,又如何去反驳?不想眼前这个少年,非但行事精怪,便言辞也是这般犀利。 正自苦笑之际,却忽听前面一片声的喧哗,众侍卫面上一紧,瞬间便挤到几人身边,将他们紧紧护住。 人丛中,众人伸长脖子前望,却见前面翻翻滚滚之中,一人跌跌撞撞冲出,身后几个衣着华丽之人紧跟着追出,口中骂骂咧咧之余,犹自拳脚不停而下,直往那人身上招呼。 岳陵目光一寒,冷笑道:“这可是说着王八来了鳖,李先生,你老倒是给解释解释啊。” 第254章:守身如玉的兀勒尔(1) 第254章:守身如玉的兀勒尔 众人此时已然身在城中,来往人流如织,几有摩肩接踵之感。故而乍一闹出这么一出,顿时引发一片的混乱。 随即,不过片刻后,这两拨人就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这让被打的那人,竟是想躲都没处躲了。只得两手抱头,蜷缩地上,口中兀自叽哩哇啦的说着什么,只是碍于语言不通,却少有人听的明白。 岳陵几人被众护卫团团护着,别说十八天狼卫个个都是雄壮之士,单就李园身边的三护卫,也皆是精壮的汉子。所以,这样一来,便让他们这一拨人如同鹤立鸡群,在人群中单独空出一个角落来。 那被打的虽是极为狼狈,但却明显是个机灵的。忽见这边闪出空来,当即想也不想,就地一阵翻滚之际,已是滚到众人脚下。口中那鸟语也不说了,猛然伸手向着最近的一个天狼卫抱去,同时大喊道:“救命,救命啊。” 那天狼卫正是排在最末的十八郎,眼见这人扑来,目中寒光一闪,便要抬脚踢去。 只是身子方动,却忽觉肩上一沉,一只大手已是按在肩上,随即耳边便传来岳陵的低喝之声:“莫打他,且分开他们。” 只微一愣神功夫,腿上早被那人抱住,阵阵哀求声便不绝响起。十八郎苦苦一笑,只得站住不动。旁边众天狼得了岳陵吩咐,呼啸一声,分出五六个人,瞬间便冲上前去,只三拳两脚间,已是将后面跟上的众豪奴打翻在地,顿时将两边分开。 四周围观众人,眼见那许多人围殴一个,早已看不下眼去,此时见了这情景,不由的齐齐欢呼起来。 便在欢呼声和一地的哀嚎声中,忽然一个尖细的怒叫声响起。 “好胆!哪来的一帮蛮子,竟敢插手你家三太爷的买卖?都不想活了不成!” 随着话音儿,但见后面人群一分,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年,在几个壮汉的护持下,已是满面怒色的挤了进来。 目光在满地痛呼的豪奴身上一转,随即指着挡在前面几个天狼卫怒道:“龟儿子的,我这手下,可是你们打的?” 众天狼卫目光冰冷的看着这个少年,面上却如岩石般纹丝不动,理也不理。戎人重诺,他们既然被送与岳陵做护卫,便一生只听岳陵一人吩咐,即便是姬罕达当面,也不能再使唤动他们。眼前这个三根筋挑着个头的小娃娃,又哪会让他们兴起半分波澜。 此时抱着十八郎大腿的那人,早被其他几个侍卫拉起来,眼见那锦衣少年,目中不由又露出惧怕恼恨之色,畏畏缩缩的直往后躲。 岳陵目光一转,见这人年约二十六七,穿着打扮,却是一副藏人服饰,却又再细微处稍有不同。 当下微微一笑,温声道:“你莫怕,在我这里,除非我点头,没人再敢打你。你且说说,叫什么名字,这又是怎么回事?” 第254章:守身如玉的兀勒尔(2) 那人见岳陵态度温和,心中稍安,刚要搭话,不妨外面那少年喊了半天,却不见人回应,不由着恼,又再扬声大叫道:“**个仙人板板,莫不成都是些个哑子聋子,再不回话,三太爷定叫你们走不出这郫县城。” 这恶少年岁不大,却也是个机灵的,眼见天狼卫们气势骇人,圈里的岳陵、李园二人又衣着华丽,估计是有些身份的,故而,虽是眼见自己这边吃了亏,却只是在那狂叫造势,却并不贸然往上冲。 岳陵眉头皱了皱,斜眼见李园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只笑眯眯的拢手站在一边,显然是一副看热闹的架势,不由心中来气。 只是转念一想,却又释然,怎么说也是自己这边人多势众,这事儿又是撞倒自己身上,却不怪这老头袖手。 想到这儿,当即面色一板,冷冷的道:“让那小子闭嘴!待我问明白经过,自会有个交代。” 众天狼齐声应诺,早有大郎几步迈出,往那少年面前一站,冷冷的道:“咱们王爷的话你可听清了?且少安毋躁,否则,休怪咱们手不容情!” 那少年被他大步逼过来,不由骇了一跳。脸白唇青的连退几步,刚待说几句硬气话充场子,却猛然听到“王爷”两字,不由的心中一激灵,当即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年纪虽小,却极是机灵。这边地小县的,往日便是来个州府级的大员,就算天大的官了。而今忽然冒出个王爷来,这事儿可是大了去了。 他眼珠子骨溜溜的转着,已是心中暗暗打鼓,犹疑着是不是该当就此溜了,也好回去给老爹报个信才是。 只是转念一想,这蛮荒边地的,如何突然就蹦出个王爷来?要知道这时代,那王爷可算是稀罕品种,真要驾临这地儿,如何竟半点风声都没听到,这事儿却透着诡异。 可莫要是混充的,且等等看,若真是那位龙子龙孙当面,大不了跪地求饶,再想法多送大礼,想必以王爷之尊,也不会真个跟自己一半大孩子过不去。 但若是假冒的,哼哼,便要他见识见识三太爷的手段!这孩子人小鬼大,不过瞬息间便已拿捏清楚,当下抿了抿嘴,老老实实的往那一站,只竖着耳朵听着。 岳陵眼睛眯了眯,对这小家伙的表现,倒是多出几分惊异。只是这会儿还顾不上他,只将目光又落到身前这人身上,示意他继续说。 那人眼见岳陵威势,心下又是安心又是惴惴,抬袖擦擦额头上的大汗,这才嗫嚅道:“小的……小的叫兀勒尔,乃是于阗人氏。此次听闻斯金贡布组织商队访周,小的向来心慕大周繁盛,这才一路相随来此。今日本正在市集上闲逛,却忽然遇到外面那个……那个汉家少爷,被他看好小人的鸟儿,非说小人即在市集上,便是商人,无论如何也要强买小人的鸟,小人不肯,他家仆人便不由分说,上来便打,一路追赶至此,若非遇上贵人相救,小人定要被他打死了。小人多谢贵人救命之恩,只是求贵人救人救到底,切莫就此撒手,小人这里给贵人磕头了,他日回到于阗,定为贵人树牌焚香,祈福相报。” 这兀勒尔一边说着,说到最后,已是噗通跪倒,一个劲儿的磕头不止。 岳大官人却是听的目瞪口呆,两眼怪异的上下打量他不停。兀勒尔念叨了半天,却不闻回声,壮着胆子抬头看去,却正迎上岳大官人满含深意的眼神,不由的心中一颤,哆嗦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说……他,咳咳,他看上了你的鸟?”岳大官人不着痕迹的微微向后退开稍许,这才满脸怪异的问道。 兀勒尔只觉一头雾水,难道是自己汉语没学到家,表达的不够清楚?不然,怎么这位贵人全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语气。而且,貌似还有种,呃,有种说不出的暧昧之意…… 他心头迷糊,却仍是下意识的点点头,表示自己应该表达的足够清楚了。 “呃,这个,他看上了你的…咳咳,你的鸟,可是你誓死不从,所以,他便纵仆追打于你,想要逼你就范,这个,咳,我说的可对?” 岳大官人一手抱胸,一手抚着下颚,又再微微闪开一点,再次确认道。 重重的点点头,兀勒尔这会儿确定自己汉语的表达没问题,这位贵人显然复述的极为清楚了。 “好,我明白了。”贵人点点头,脸上显出很赞赏的神色,“你能不畏权贵,守身如玉,宁可挨打,也不肯跟他搞基,很好,有志气,我支持你!” 听到贵人说明白了,兀勒尔放心了。 听到贵人前面的赞赏,兀勒尔开心的笑了。 只是当听到最后,兀勒尔笑容僵住了,随后两眼一翻,登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第255章:悲惨少年陆小有(1) 第255章:悲惨少年陆小有 兀勒尔觉得自己太羞愧了,这汉语本以为学的足够好了,但说来说去,竟能让人将自己误会成基友,这足以证明自己的水平了。 兀勒尔同时又很激动,不是激动于这位贵人对自己的赞赏,那不需要激动,只要感动就好。 他激动的是,通过今日的事件,他发现,汉语言果然精微浩渺、博大精深。同样一个词儿,原来竟能引申出多种意思,这比之单调的本族语言,实在是不可同日而语啊。 于是,在贵人岳大官人大步走出,义正言辞的喝斥那位意欲“逼良为基”的恶少时,仍然呆坐圈子里的于阗好学青年兀勒尔,再次下定决心,一定要刻苦用功、天天向上,将美妙精深的汉语,真正掌握了。 “…年纪不大吧,有十五了吗?富贵人家的吧,又或者是官宦人家的?啧啧,是平日里少了父爱啊,还是少了母爱啊,来,说来听听,说不定我能帮得上你呢?唉,小小的年纪,咋就好这口呢?嗯嗯,以我的经验,像你这般大的年纪,竟然能出这种倾向,多半都是来自于家庭的原因,你不要羞愧,也不需自卑,这不是你的错,是你爹娘的问题,嗯,我既然碰上了,就一定会尽量帮你的。咳咳,是尽量哈,这个不一定有效的。不过呢,在帮你树立正确的取向观前,有些事儿还是要给你说说清楚的,介个,搞基不能说有罪,但是你搞基却逼人为基,这个就过份了嘛。其实大千世界,芸芸众生,跟你有同样观点的,还是大有人在的,何必非要以此犯罪手段去获取呢?只要你够坚持,有耐心,总是能找到……咳咳,那个,嗯,有些跑题了,咱们重新说哈,这个搞基呢,#@%R#%%!” 锦衣少年身前,岳大官人一脸的理解宽慰,语重心长的耐心劝说着,只把个锦衣少年听的脸色苍白,浑身颤抖,汗不敢出。 旁边众人,不论敌我,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的看着,满面的不可思议,恍如看见了火星人降临在地球一般。 李园老先生瞪大了双眼,两手僵停在颌下的胡须上,有风吹来,明显可见三五根飘动,却是不知不觉中,已然真的扯下来了几根。 “我…….我只是….只是看好他养的那只鸟而已,用……用得着说这么恶毒的说我吗,你….你欺人太甚…” 锦衣少年两眼呆滞,呻吟着喃喃念叨着,两只眼眶发红,眼泪都快掉下来了。麻痹的,小爷是很纨绔,是很衙内,平日里也确实没少干坏事,但是,但是俺虽年幼,可真的是纯爷们啊。 被硬载成是搞基的小少爷,直气得发昏十三章,只觉得胸中一股气压着,闷闷的,似乎有什么东西,急欲喷薄而出似的。以至于那句呢喃,竟如同嘶吼般爆了出来。 第255章:悲惨少年陆小有(2) “我知道你喜欢他的鸟儿…….呃,你说啥?他养的…….鸟!”岳大官人理所当然的点着头,话到一半,却猛的睁大了眼睛,瞬间戛然而止。 “是,我就是看好了他养的那只鸟,我要买,他不肯卖,还给放跑了,我就生气了打他,怎么的吧,你凭什么,凭什么如此辱我?你……你便是真的王爷,也….也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小恶少两只小手使劲的攥着拳,如同被踩到了尾巴的猫,跳着脚大叫了起来。 我擦,尼玛的!这事儿,误会大了! 岳大官人僵在了当场,眼神儿偷偷的四下瞄瞄,嗯,所有人都一副笑翻了的模样。 习春和十八天狼卫,个个将头扭向一边,使劲的板着脸,看那架势,估计要不是顾忌着这位王爷往日的*威太盛,怕是这会儿最强烈的想法,就是大喊一声“我不认识他”了。 “闭嘴!你个小王八蛋,为了一只破鸟,你就敢纵容家奴行凶,当街追出数十里还不算完,这是谁给你的胆子?可知我大周律法森严,莫说你只是个富家子,便是王子犯法,也当与庶民同罪!以你这等嚣张狂妄之举,便杀你八回也不为过。哼,刚刚我不过见你年幼,想给你留一丝余地,只要日后改过自新,也就罢了。可你竟如此不识抬举,好好好,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来人,那个,呃,习春,就你了,这里交给你了,别跟他客气,好好教育教育他!” 岳大官人眼珠子一阵乱转,忽然大声怒喝起来,一通爆豆子般的数落叱骂,登时让周围众人凛然收声。原本正暴跳如雷、张牙舞爪的小恶少,也在猝不及防之下吓了一跳,一时被散发出强大气势的岳大官人喝斥的一声都不敢吭,只一个劲儿的咽着唾沫,连连向后退去。 岳大官人重新控制住场子,临到最后,百忙中抓差,一把将躲在后面的习春捞住,将所有后续任务统统交付到他手中。临了还一再的申明自己的态度,这才转身,拉起仍在懵里懵懂的兀勒尔,只三拐两拐便不见了踪影。 众天狼卫和一边看热闹的李园,直到不见了那位老兄的身影,这才猛然醒悟过来,心中暗暗惊呼其人好俊的身法之余,也是各展神通,脚下抹油,不过几息间,便莫入人群中扯呼了。 场中被拎到那小恶少面前的习春,目瞪口张的看着这一幕,老半天才终于反应过来,要待也依葫芦画瓢玩上一手,怎奈那小恶少一伙人也已回过神来,再想开溜,却是哪还有可能了。 一边不停的腹诽那位无良的师叔祖,习大公子这一肚子火可就全着落到那小恶少头上了。一扬手,咣,照着脑门上就是一巴掌下去,打的小恶少差点没原地打一转儿。 旁边众护卫早被震慑住,在摸不透这什么王爷的来历前,哪敢随意上前讨野火。这会儿虽是看着自家少爷挨揍,却纷纷把头扭向一边,装作没看到。 “尼玛的!看什么看,现在我问你答,多说半句废话,老子就让你后悔来到这世上!姓名、性别、家有几口人,地里几头牛,说!说!快说!不准想!” 习公子发飙了,状若疯狂。 可怜小恶少今日出门没看黄历,饶是他再聪明伶俐,毕竟直到下月才刚刚能满十五,今个儿这一而再,再而三被连惊带吓唬的,幼小的心灵实在是不堪重负了。 在面对着进入狂暴状态下的习公子面前,瞅着那如同要择人而噬的血红双眼,又挨上了一巴掌,心中的恐惧已是瞬间飙到了顶峰。 “我…我….我叫陆小有,我….我…我真的是男的,没…没搞基。家里….家里有……哇,我不知道啊,真的不知道啊。我不知道家里有多少人啊,也不知道有没有牛啊,你去问俺爹吧,我不知道啊,俺爹是本县县令,你去问他吧,哇,你别打我,呜呜…” 陆小有童鞋彻底崩溃了,这可怜的娃,小小年纪,一天之内,被岳陵和习春这师祖孙俩,生生的从精神到肉体摧残了个通透。彻底绝望之后,终是抱头放声大哭起来。 但是随后耳边响起的一句话,却让他当场气晕了过去。 “呃,原来你是陆县令的公子,唉,早说嘛,都是老熟人,话说我这还欠着他个人情呢…….” 第256章:你那鸟,我也很感兴趣…(1) 第256章:你那鸟,我也很感兴趣…. 习春和陆县令确实是熟人,之所以熟的原因,便是因为这次观光团来访所致。 当他将陆小有同学送回县衙时,陆县令听说自家儿子冲撞了那位恩义王,不由吓得魂飞魄散。 这位恩义王虽然不是大周的王爷,但架不住这主儿眼下在这郫县的势力太大啊。这满城内外的,一旦那位爷真个恼了闹将起来,陆县令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自己将会是个什么下场。 所以,陆小有同学本以为终于回到了避风港的喜悦,转眼间便又变成了新一轮狂风暴雨。这让陆小有同学又是悲忿又是震惊,他很想问句:爹,我是你亲生的不? 但显然陆县令不想给他这个机会,至少是眼下不想,因为他本就是做给习春看得。一顿连骂带喝斥的,便让人将委屈的,恨不得要找窦娥作伴的小子押下去。至于习春也自然是百般抚慰,两下里各施演技,假笑虚应不提。 习春如何应付陆家父子岳陵根本不去理会,这厮从来都是只对美女负责,其他人嘛,那就两说了。 尤其当他在当街摆了个大乌龙,很是丢了面子后,自然更不要指望他能爆发这种责任心了。 好在岳大官人丢的面儿,在回到客栈后,总算找回了几分。李园刚来,但眼下这郫县城大小客栈全满,住宿实在成了问题。而这个问题在岳大官人这儿,恰恰不成问题。习春早早给他包下了整个一个跨院,自然也就能安顿的下李园一行。 为李园解决了住宿的大问题,岳大官人自觉至少在他面前找回了面子,这才重又恢复了自信。 招呼着小二张罗了一桌酒菜,几个人围着坐下。兀勒尔这会儿已经知道了眼前这位贵人,就是传说中的斯金贡布,早已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如今更得与他老人家同桌,兀勒尔觉得自己幸福的简直要晕过去了。 这淳朴的孩子,到现在还没闹明白,方才在集市上那一幕,实在是眼前这位斯金贡布摆了个大乌龙,仍是执着的认为,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汉语还学的不到家造成的。 当然,通过今日之事,他好歹也算知道了,“鸟”这个词,原来还是有着别的含义的。虽然他因为这个字,差点被划到基友行列中去,但兀勒尔仍然觉得值了,因为他又长学问了。 真是个好学的孩子! “咳咳,那个兀勒尔是吧。”三人喝了几杯酒后,岳大官人这才向好学青年打起了招呼。 “是的,王爷,小人在。”兀勒尔赶忙紧张的站起身来,恭敬的回答道。 “你那个鸟……,呃,我是说你养的那个鸟,究竟有什么奇特之处啊,竟让那小子如此执着的,非要强买不可。” “哦,王爷是说我的紫儿吗?哈,它可聪明了…….”年青的于阗人说起自己的鸟,不由的兴奋起来,两眼都开始放着光。 第256章:你那鸟,我也很感兴趣…(2) “…它可以帮我衔来任何我指定的东西,从来不会出错,哦,当然,必须是它衔的动的东西。它甚至能分辨出玉石和珠宝,可以将混在一起的这些东西,分别甄别出来。它还能每天早上,定时将我唤醒,从不会让我因懒惰而误了一天的劳作…” 兀勒尔脸颊因兴奋而泛起潮红,这使得他原本颧骨上的高原红,微微透出几分紫色。 “…哦,它真的很聪明,不过,它只听我一人的话,别人就算得到它也没用的。” 说到最后,这年轻人忽然小心翼翼的加了一句,又满眼忐忑的偷偷瞄了一眼岳大官人,脸上显出几分戒备之色。 “哈,你看啥?怕我跟那小恶少一样,抢你的……呃,那个紫儿吗?放心,我还不至于那么没品。”岳大官人何许人也,目光一瞟,便猜到了他的心思,当下很大度的笑道。 兀勒尔闻言一喜,脸上显然露出轻松之意。只是被当面拆穿心中所想,颇有几分尴尬和惭愧。 “你把那只鸟说的这么好,可眼下还不是没了?说到家,仍只是个玩物罢了,今天要不是遇上我,你为了一个玩物而丢了性命,岂不是要冤死?以后可莫要如此了。” 当着李园的面儿,这兀勒尔显然又是自己忠实的fans,岳大官人觉得自己有必要维持一个纯善和蔼的形象。 “紫儿不是玩物!它是我的伙伴!”一番好意没得到预料中的感恩戴德,却让这个于阗人涨红了面孔,大声的反驳起来。“它也绝不会离开我的!只要我呼唤它,它就会回到我身边。” 嘿,这倒霉孩子…… 岳大官人没得到预期效果,不由有些恼羞成怒,待要发作,却见旁边始终不发一言的李园,正笑眯眯的看着,眼中有着一种似笑非笑的神色。心中一动,又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王爷,兀勒尔感谢您的好意,我明白您是为我好。但是,紫儿确实不是玩物,我不能没有它,真的,甚至它还关系着我的幸福。” 兀勒尔适时的又再开了口,诚恳的致谢,让岳大官人总算圆了面子。只是最后一句,却让他甚至李园都不由的一呆。 关系着你的幸福,我去,一只鸟而已,至于的吗?这下,连李园都微微皱了皱眉头。 “这位小哥儿,你虽非我汉家儿郎,但老朽见你甚是推崇汉学,这很好。今日有缘相见,不妨就指点你两句。当知少年勃发,还是应以学业为重,其他东西嘛,喜欢也不是不可以,但需要节制,莫要沉迷,切不可玩物丧志啊。”李园捋着胡须,很是语重心长的劝道。 “这位老爷,我没有,真的没有,我…”听着李园带着训诫意味的劝说,兀勒尔有些急了,两手急急的摇着,面孔涨红起来。 “好吧,我跟您实说吧。我喜欢上了一个贵族老爷家的女儿,我知道,她也喜欢我。但是,我只是个平民,是没有资格去见她的,多亏了紫儿,它帮我送信给她,又将她的回信给我带回来,这才让我鼓起了勇气。我一定会努力,总有出人头地的一天,到时候,就可以去向他父亲求亲了…….” 兀勒尔说起自己的爱情,脸上有着熠熠的光泽,一派迷醉的模样。李园听的目瞪口呆,满脸的不可思议。 在儒家理论中,婚嫁之事自当有父母做主,媒妁之言,这才是合乎礼节的。似兀勒尔和那位姑娘这般,简直就是罔顾礼法,实为离经叛道之举。若按汉家礼制来说,那就是私定终身,不顾廉耻,是要被万夫所指的。 老头儿很难理解外族青年的这种行为,一时间震惊当场,心中又是惋惜又是不屑。惋惜的是,这么个好学的青年,却没想到竟然做出这等丑事。不屑的是,蛮夷就是蛮夷,便算习了汉家诗书,也终究是脱不出粗俗的窠臼。想到这里,便也再没了去多管的闲心。 但是作为自后世穿越而来的岳大官人,当然不会跟他一般认同。可是在听了兀勒尔说完之后,先是微笑静听,随即却猛的一呆,下一刻已是霍的站起,抢前一步,两手抓住兀勒尔,激动的道:“你的鸟,你的鸟…….” 兀勒尔吓了一跳,呐呐的道:“怎…怎样?” “对于你的鸟,我现在很感兴趣!”岳大官人双目放光的叫道。 噗! 李园正端着杯饮酒,此时却一口喷了出来。与此同时,对于“鸟”这个字有了最新认识的兀勒尔,也是瞬间面色大变,不由下意识的夹紧了双腿……… 第257章:玩物不一定丧志(1) 第257章:玩物不一定丧志 当习春踏着斜阳回到客栈后,那位被人觊觎了一天“鸟”的兀勒尔,已经走了多时了。据说,走的时候,脸上的神情,那是相当的满足。 护卫着整个小院的天狼卫少了一半,他那位无良的师叔祖岳大官人,也没见踪影。只有李园老头笑眯眯的迎着他,含笑打着招呼。 只是在习春眼中看来,这老家伙的眼神很有些不对,满是古怪诡异的意味。 “呃,先生,这是……,怎么如此冷清?”习春小心翼翼的问道。 “哦,都被岳公子打发出去抓鸟去了吧。”李园摇摇头,似叹息又似嘲弄般说道。 呃,抓鸟?!怎么又跟鸟扯上了? 习春觉得自己脑子跟不太上了,这让他感到很受伤。好歹自己也是吕祖门人,堂堂江南一窝蜂,呃,不是,现在是中原一窝蜂的首领啊。 师叔祖对这个组织可是有明确的定义的,那是集情报侦查、刺探、回拢、分析于一体,反应和敏锐都要超乎一般常人的存在啊。 可现在,貌似自己奥特了,而且好像每次只要跟那位师叔祖扯上关系,自己就会被显得迟钝半拍,这真是太纠结了。 看着他郁闷而又茫然的样子,李园老先生许是终于良心发现,有些过意不去,这才将之前的事儿,为他简单扼要的说了一遍。 时间退回去两个时辰前,当岳大官人忽然满面红光的扯住兀勒尔,激动的喊出那句也对人家的鸟感兴趣的话后,当场镇住了李园和兀勒尔。 等到反应过来后,才搞明白,这位大官人感兴趣的其实不是人家的鸟,而是兀勒尔的训鸟术。 大松了口气的兀勒尔自然不会对这位可亲的斯金贡布藏私,当即将种种心得和盘托出。又再走到窗前,打出呼哨唤来那只名叫“紫儿”的小鸟给两人看。 这鸟原来却是一只雀鹛,高原之上,这种鸟雀是最常见的。只是如这种毛色带紫的品种,倒是极为罕见。 这紫儿果然如兀勒尔所言一般,在一通表演之后,颇是显露出一种灵慧,让岳大官人大为欢喜。当即重赏了兀勒尔,将他打发走。随后便欢天喜地的,捧着那张写满了训鸟之术的纸张,一头钻入自己房间。 这让李园先生大为皱眉。在他老人家看来,岳大官人这种举动完全就是不务正业的表现。老头儿很担心这样一个有为青年,最终走入歧途。 而接下来的事情表明,这种担心实在是很有必要。便在岳某人钻回房中研读了个把时辰后,再次出现后,都顾不上和老头招呼,便不迭声的喊来众护卫,将他们打发出去,帮他四处去抓鸟,号称要开创什么什么通讯新纪元之类的。 “声色犬马,腐朽之源也!岳公子年少有为,长此以往,只怕成就也未必太大,春哥儿作为亲近之人,还当多多劝说才是啊。”讲完经过,老头再三叹气,痛心疾首的对习春说道。 第257章:玩物不一定丧志(2) 习春若有所思,与李园不同,他对岳陵却是多有了解。这位师叔祖,面上看来似乎总是不着调,但往往许多举动,在事后才能知道,皆是有着大智慧的。 今日这事儿,从开始的也规劝那兀勒尔,到后来竟致如此急迫的亲自上阵,这里面怕是绝非李园所认为的,单单是喜好玩鸟那么简单。 想到这儿,也不再和李园罗嗦,拔腿往岳陵房中走去。走到门口那儿,便听到岳陵在里面嘟嘟囔囔的,不知在嘀咕什么。 略略想了想,随即一整衣襟,伸手敲了敲门。听到里面叫进,这才推门而入。 “啊,三儿,你回来的正好,快来快来,哇哈哈,看我淘到了什么宝贝。有了这个,咱那个一窝蜂便可发挥出最大的威力了。” 抬头看到是习春,岳大官人不由的满面惊喜,连连向他叫道,手中还在不停的晃动着一张写满了字的纸张。 习春上前先见了礼,这才笑道:“什么东西让师叔祖如此兴奋,我刚才在外面遇到李先生,他可是很把师叔祖你说了一通呢。” 岳陵不在意的摆摆手,嗤道:“别管他,那老头,性子是极好的,就是这思想太僵化,就算给他说也说不通。你来看这个。” 口中说着,将手中那纸张塞到习春手中,习春低头细看,果然便是那所谓的训鸟之术。 “你可知道,情报工作最重要的是什么吗?”将训鸟术塞给习春,岳陵自己背着手,在屋中来回踱着步,忽然向习春发问道。 习春一愣,随即恭声道:“准确!细致!应该是这两样吧。” 岳陵嘿的一声,摇摇头,哂道:“这不是废话吗!不准确,不细致的那叫情报吗?那叫谣传!我问的是,在确定了是有价值的情报后,什么最重要。” 习春皱了皱眉,微一沉吟,试探着道:“应该是…呃,是速度吧。” 岳陵哈的一声,重重的点头道:“回答正确!就是速度,或者说是效率!是时效性!再有价值的情报,如果拖的时间久了,等到送达需要的人手中,便成了废纸一张。正如两军交战一样,一方斥候探到敌军开始撤退了,若是能将这情报及时送回,便可起大军自后追击,一举击溃对方。而若是迁延时日,过上两三天才将情报送回,这边再发兵去追,怕是只能跟在人家屁股后面吃尘土了吧。” 习春有些迷茫的点点头,搞不通岳陵怎么忽然说起行军打仗的事来,难道是跟那位古戎王复国之战有什么关系吗?想到这儿,不由心中一凛,急忙收摄心神凝神静听。 “这个道理在军事上是如此,放之其他方面亦是如此。而现今信息传递,全靠驿站接力,一站一站的凭着快马人力而达,这便如我前面所说,很多情报大都失去了时效性,北边的信息送到南方,东边的事情报到西方,往往都是数日甚至数月之前的事儿了。让许多机会,凭空错失。但是,如果有了这个…” 岳陵兴奋的说着,说到这儿,伸手一指习春手中的训鸟术,又道:“如果咱们能训练飞鸟来代替人力传送信息,届时只要将当地的情况,写在纸上,挂在鸟爪之上,那么,岂不是可大大缩短路上糜费的时间?我们越早一步得到信息,便可越早做出反应。这个世界,只要你比别人更快的获得信息,便会多出无数机会,无论是军事还是民事。” 习春听的瞪大了眼睛,他极是机灵,前面之所以一时没反应过来,毕竟因为这个时代还没有信鸽这种形式出现,让他凭空去想,自是太难。 但是在岳陵这么一番解说后,登时便悟到了其中的价值。 果然,我就说嘛,以这位主儿的性子,又岂会只是因为好玩,就这么着忙火急去忙活的?没好处的事儿,怕是九头牛都别想让他动上一动的。 训练飞鸟当信使,这想法,真个是绝到家了! 第258章:养鸟之争(1) 第258章:养鸟之争 岳陵早感觉到这个时代信息传递的困难,信鸽这种后世耳熟能详的信息传递手段,他不是没想过,只是打从他来了,就没看到过鸽子这种飞禽。 而且,就算见到了,也大都是些野生的,在没有人会训鸽的前提下,所有想法也全是空中楼阁,跟废的一样。 后世很多小说中,都描述那些穿越的人一到古代就大展神通,什么造枪制炮,大干工业的,简直混的风生水起,将主角光环简直发挥到了极致。 岳陵原先也不是没这么臆想过,但最终的现实终于让他明白,那些真都只是小说家的遐想罢了。 世上任何事物的发展,都离不开一个过程,都需要外来的环境去推动,才能渐渐产生改变。一蹴而就,凭空大跃进,那根本就是胡说八道。 后世各种学科成千上万,又哪来的那种全才能样样精通?真当自己是百度娘了不成?就算是百度娘,也都只是说个大概而已,具体细节完全就查不到。否则,这世上也不会有什么技术壁垒、商业秘密可言了。 所以说,后世人穿越到了古代,最多也就是在见识上,比古代人强些,了解的事儿,比古代人多些。但那也只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真正能拿出手的本事,除非在其专业范围内,而又恰好周围环境也具备,否则,绝不会比古代人做的更好。 就如岳陵的一身医术,中医他不会赶得上刘一针。而西医,在离开了诸般现代化器械、后世各种成药的前提下,帮人缝合个伤口之类的,就已经是极了不起的事儿了。 单就医术一道,在这个时代,他这点本事,实在并不值一哂。 所以,同理,他虽知道信鸽这种手段先进,但他从未玩过鸽子,别说训练了,怕是养都不一定养的活,又奢谈什么信鸽? 而这次,忽然竟发现了一个精通训鸟的,初时还一时没反应过来,但在听到兀勒尔用这鸟和情人通信,这才让他猛然反应过来,这焉能不让他欢喜若狂? 他有着超越时代的见识,就如同早早知道了一道谜题的答案,但缺少的,却是计算出那个答案的步骤和公式。兀勒尔的训鸟术,在这个时候,便完美的填补上了中间缺失的部分。使得信鸽的建立,终于有了可能。 在有了开创一种新纪元的曙光的召唤下,岳大官人投入了空前的热情,这体现在外的结果,便显得有些不务正业了。 陆续而来的观光团不管了,全部交给水生那可怜的娃去打理;聂弃老喇嘛一行,也给直接丢到青城山上某个道观里不闻不问了。用岳大官人的话说,你传教也得先做市场调查不是?多和北地教派接触接触,融会贯通、取长补短,才能真正发挥出威力来。 于是,哲古寺一行僧众,便被无情的仍在山上十几日,除了开头的鸡同鸭讲一番后,便是无尽的翘首期盼,盼着能早日结束这种折磨。那心情,怕是比之那部后世电影《不见不散》中,被扔到农村体验生活的哥们,也是不遑多让的。 第258章:养鸟之争(2) 而岳大官人这边却是全力发动麾下,到处搜集幼鸟。同时还广传信息,高价收购各种幼禽,只要是会飞的就要。 与此同时,为了更进一步丰满完善孵养技术,更是遍请各大家纨绔,毕竟,在这个时代,说起养鸟遛狗这种高技术工种,还得是这些个衙内们在行。 于是,陆小有同学终于在受尽磨难后,否极泰来,原本在岳大官人这里低贱的地位,一跃而成座上客,实现了人生旅程中的一个飞跃。 而当这种风声渐渐传开的后果,就是岳大官人所住的客栈小院中,每日里络绎不绝,各种禽类汇聚,俨然如同个飞禽展览馆。整日里叽喳之声喧嚣,空余一地鸡毛。把个好静的李园,都快折磨出精神衰弱来了。 这且不说,因为一开始没讲说的太清楚,收来的禽类之中,经最终鉴定,竟然发现好多都是老鸹、夜猫子的幼崽,这让岳陵极是抓狂。麻痹的,夜猫子,那是武大郎专玩的好伐。不是有句谚语叫“武大郎玩夜猫子,什么人玩什么鸟”吗?你们看老子像武大郎吗?像吗?! 一通臭骂后,陆小有、习春等仓皇抱头鼠窜。 而后,又从中发现了各种野鸡,岳大官人彻底暴走。暴走的结果就是,岳氏行辕接下来的连续三个晚上,都在开烧烤大会,只把陆小有、习春等人吃的,看到带翅膀的东西就想吐… 这种现象,一直到附近的飞禽差不多被祸害一空后,才渐渐平复下去。而这通撒网,倒也让岳大官人总算有了上百只符合条件的雏鸟。 收集工作结束,接下来便要进入饲养阶段了。于是乎,在摒绝了所有人的骚扰后,岳大官人与习春、陆小有三人便蹲到了小屋中,一猫就是三四天。 只是,这世上事儿往往就是如此,听别人说总是感觉很容易,但换成自个儿真的上手,才知道,万事都不是那么简单。 这仨货都是当世极机灵的,但一个是精于算计的,一个是精于窥伺的,还剩一个,却是擅长察言观色的。三人各具天赋,偏偏这天赋中独独没有饲养系的。 这么一来,百余只雏鸟,等到三四天后,剩下不过七八只而已。三人俱皆郁闷,便又互相指责,都说对方喂养的不好。对于当日记载的训鸟术,也各自有着各自的推断理解,纷争不下。 到得最后,恼的岳陵憋不住,生拖硬拽的把李园拉了进来,说是老头学问必是最好的,既然大家争执不下,便由李园给出的最终结论为准。 李园推脱不掉,只得苦笑着上阵,只是等他看到那惨淡的结果,不由的生了恻隐之心,也忘了当日百般鄙视这帮人不务正业了,当即决定由他挂帅,对残存的几只幼禽进行饲养。 然而不过一日后,便又死掉两只,这种结果,让众人都是大为丧气。 到得最后,终是认清一个现实,那就是这养殖业能不能干好,真的无关学问、人品以及长相因素。要想把这项伟大的事业进行下去,还是找专业人士负责比较靠谱。 这个结论达成一致后,岳大官人当即将此事,尽皆交付陆小有同学负责,让他遍寻这方面的人才,专司孵养驯化之事。 陆小有本是个纨绔性子,这行当倒也对胃口,更何况如此一来,也算搭上了岳大官人这条大船,不但逃开了经史子义的桎梏,还等于提前就业,既满足了玩乐之心,还有了薪资报酬,自是满口应下。 习春和李园至此,也算彻底摆脱了这种折磨,也是大松了一口气。即便是李园仍觉得他们这般搞法,实在有些残忍,但想想若是自己仍然参与下去,那就是对自己残忍了。在究竟是对自己残忍,还是对那些飞禽残忍的二选一的选项中,他老人家也终是做出了明智的选择。 而唯有岳大官人仍自有些不舍气,自己好歹也是穿越人士啊,不就是养个鸟吗,怎么可能就养不活呢? 于是,咬牙瞪眼的从仅剩的几只余孤中挑出一只,还是决定由他饲养,宣称一定要创造个奇迹出来给众人看看,以示自己的与众不同。 众人见到他挑的那只后,不由齐齐冲他翻了翻白眼,恨不得唾他一脸。 因为,这货挑的那只,本就是这里面难得一只即将长成的,真可谓百里挑一了。就算这会儿放飞出去,估计也能自个儿活下去了。 这只鸟,是一只小猎隼。 第259章:机锋(1) 第259章:机锋 养鸟风波在这次折腾后,终于渐渐平息,时间也进入了七月。这个月份,在北方大地也算是进入了夏季,在这郫县西陲,便更是让人早早的感受到了那份炙热。 又再恢复了闲散的岳大官人,在终于重新现身人前,亲自带着观光团游览了一次峨嵋后,便再不愿顶着烈日出去晃悠了。 四川名山,首推青城、峨嵋两处。岳大官人后世时,却只是听闻,从未有机会亲临看过。这次峨嵋之行,也不过之假公济私之举,不然以他那性子,正如习春嘀咕的那样,没好处的事儿,多会儿见他肯动上一动的。 只是当他走过一遭后,却不由的大为失望。什么名山大川的,可不也是跟其他地方一样,都不过是石头组成,也不知那些个古代的诗人,究竟是哪来的诗意,竟而能描绘出那种种词句。 岳大官人其实就是个俗人,别看靠着抄袭人家古代诗人的名句,混了个才子的称号,实则全身上下,根本就没几根雅骨。这货从头到脚,就是一个拜金为上的奸商。这世上,能让他提起兴趣的,唯有两样,一个是钱,另一个,也就只剩下美女了。 就凭他这德行,又怎么可能体验的到,古代诗人们眼中的诗情画意呢。若是平常日子也就罢了,怎么说游游山逛逛水的,也算是件惬意的事儿。 但是,若说顶着大太阳,走不几步,就被蒸的如在火炉里一般,这惬意的事儿也就不惬意了。就算他岳大官人体内有那奇妙的内力相助,在持续不停的攀登的情况下,也是顾头顾不了腚,颇有些受不住了。 经过了这些日子的接触,李园老先生也终于发现,自己当日为了接近这厮,而特意找的喜欢游山玩水的借口,如今看来,实在是太烂了。 眼见这厮一副惫懒模样,老头老胳膊老腿的,原来还想找藉口圆圆慌,如今倒也省了事。 夏日的午后,两人一人一个逍遥椅,往树荫下一躺,啃两块井水镇过的西瓜,再喝几杯清茶,那真是如神仙般的日子。 说起这逍遥椅,也让李园对这个惫懒的家伙,再次充满了惊奇。这种长背如床榻,下面不用四脚支撑,却改成用两个半弧形的弯木代替的家什,实在是构思精巧。人躺在上面,摇摇晃晃之际,简直如置身云端,那份舒坦,简直难以用语言表达了。 这该是属于工匠的范畴吧。他一个读书人,词、曲、书三绝,又擅医术,还精于经营之道,单只这些,哪怕任何其中一项,要想达致一定的水平,平常人都耗费一生的精力也不一定可得。 可这人倒好,不但样样精通,如今看来,怕是在工这一领域,也是多有锦绣。真不知他小小年纪,究竟是如何达到这种地步的。难道说,这世上真有生而知之者吗? 第259章:机锋(2) 老头儿眯着眼睛,捉摸着自己听到的、看到的岳陵此人,一时间百味杂陈,竟忽然生出一种空活百年的感概。 “老头儿,虽然我这人很随和,很爱交朋友,但是请记住,和男人之间,我永远只有友谊,绝没有任何其他倾向。你这么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看,莫不是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开始觊觎我的美色了?我跟你说哈,休想,打死我也从的啊。” 正沉思着之余,耳边却忽然传来一阵懒洋洋的话声,让李园险险没一下张倒逍遥椅后面去,顿时不由的连连咳嗽起来。 这小王八蛋,哪儿都好,就是一张臭嘴可真是讨厌,来不来的一出口,就总让人恨不得照着这货脸上踩上几脚才解气。 老头儿心中腹诽着,不过通过这些日子来的接触,倒也总算有了一定的抵抗力。 使劲翻了翻白眼,没好气道:“你这自恋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你放心,老夫也郑重告诉你,我老人家的取向也很正常,就算这天下女子都死绝了,也不至于对你有半分兴趣。” 岳陵就瞪大了眼,怒道:“不可能!若没了女人,男人中还有哪个能比的上我?老头儿,你这是红果果的嫉妒!” 噗! 李园刚刚端起杯喝了一口水,顿时便喷了出来。满脸又是无奈又是苦笑的指了指他,却只剩下摇头无语了。 岳大官人隔痒人成功,不由的洋洋得意,轻轻用脚点了点地,便又优哉游哉的晃了起来。 两人相交数日,越发相得,像这种互相埋汰斗嘴,便成了一种娱乐。 李园伸手弹了弹衣襟前的水珠,这才又道:“你是怎么打算的?准备什么时候起程?” 他们在这弹丸小城已经呆了半个多月了,陆陆续续的,那些个游客也都分批去了两山游览过。也就再没呆下去的必要,这才有了李园此问。 岳陵半闭着眼,沉默了一会儿,才懒洋洋的道:“差不多了,再有个三五天吧,再有个三五天就可以走了。” 李园眯了眯眼,深深的看他一眼,忽然缓缓道:“我怎么觉得,你似乎是在刻意的拖在这儿呢?是不是在等什么人,或者什么事儿呢?” 岳陵眉峰一跳,随即耷拉下眼皮,撇嘴道:“老头儿,你好奇心很重啊。你觉得?你当自己是福尔摩斯吗?给你个忠告,你这年纪本就不小了,养生之道,当少思多眠才是。而像你这么八卦,很容易造成内火煎熬,会不举的!” 李园手一哆嗦,差点没又扯下几根胡须来。 “你以前说我还很年轻,只是中年,所以不必多虑。”他气哼哼的反驳道。“我多想什么了,是你自己心惊了吧。嘿,春哥儿这阵子很忙啊,进进出出的,好似折返了成都城好几趟吧。” 老头儿又奸笑起来,老脸皱的跟朵菊花似的。 岳陵不说话,缓缓站起身来,歪头看着他。李园毫不退缩,仍是一脸的笑容,就那么和他对视着。 半响,两人忽然同时嘿嘿低笑了起来,笑到一半,岳陵却忽然将脸一板,淡淡的道:“老头儿,你这游山玩水的,是不是也太逍遥些了?出来这么久,家里就不着急?” 李园笑容不变,瞳孔却不由猛地缩了缩,笑道:“老头子一生不幸,如今只剩孤家寡人一个,走到哪儿哪儿就是家,又有谁着什么急?” 岳陵挑了挑眉,忽然展颜一笑,点头道:“是啊,不着急,都不着急。咱们都不急,便总有急的嘛对不对?” 李园笑容慢慢收了,半响才又干笑两声道:“是极是极,总有急的,总有急的….” 岳陵忽然纵声大笑,转身走到门边一个青石台子旁,伸手从下面摸出几块干肉来。 另一边的窗棱上,扑棱棱响起振翅之声,一只形体大小如鸡般的飞禽,腾空落在岳陵肩头,歪着头瞅瞅他,又看向他手中的肉,咕咕咕的低鸣了几声。 岳陵抬手将肉垂到那猎隼面前,那鸟脖颈电闪般一动,已是将那肉条叨过,三两下便吞下了肚。 岳陵笑眯眯的伸手抚了抚灰褐色的鸟羽,轻笑道:“圆圆真乖,我给你吃的你便吃,什么也不问不管,这样多好,大家都轻松对不对?不然,猜来猜去的,可不是要累死个人去….” 猎隼又歪头看看他,却不明白主人在说什么,只是眼见这人手中再没了自己需要的东西,便又一振翅,重新回到那窗下暗影中去。 身后,李园脸上微微变色,随后若有所思起来。 第260章:聂弃出事了(1) 第260章:聂弃出事了 这两人云山雾罩的一通机锋,不了解的人自是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但当事的两人却各自肚明。 岳陵什么人啊,那可以说披上一身毛,给个猴儿都不换的主儿。跟李园投脾气归投脾气,但从这些日子的交往以来,又怎会真看不出李园一举一动中,不经意带出的几分贵气来? 他虽拿不准李老头到底是多大的官儿,但其身属官场,这一点确是毋庸置疑的。 一个当官的老家伙,如果只是偶然遇到,一起谈谈说说自是没什么奇怪的。但要是一连十几二十几天的,不去署理衙门中事儿,却耗在一个平民身边,这事儿要说没有古怪,那岳大官人真是白混了。 两人刚才这番话,李园是在借着行程安排试探岳陵的心思,而岳陵也便借此警告李园,大家做朋友还是各自安分些好,我既然明白你是什么身份,不揭穿你,也告诉你会相安无事,自是不会搞什么让你或者你代表的官府为难的事儿。但是,你也别没事找事的盯着我,给我多填麻烦才是。 李园当然是听明白了这意思。对于他来说,岳陵能保证不给官家惹事,他便心中大安了。至于其他的事儿,别说上面早有说过不拦阻、不妨碍的话,便从他自心来说,也是不想多管的。 但让老头忿忿的是,这混帐小子给他那只破鸟起的名字实在太**了。他的名字叫李园,而那破鸟居然叫圆圆,问到岳陵那儿时,这厮振振有词的说,那是因为看这鸟两眼圆圆的,这才有了这个名字,跟李老先生那是半毛钱关系也没有的。 麻痹的,这什么鸟的眼不是圆的啊?难道你还见过有长成方的不成?每次这厮逗鸟的时候,听着他一声一声的喊着圆圆,李园就特***别扭,但偏偏却说不出啥来,老头儿实在是郁闷大了。 而这会儿岳陵斜睨着他,瞅着他一张臭臭的老脸,心中却又是得意又是庆幸。 得意的,自是再次欺负老头成功。庆幸的,却是有些安排幸亏早早做在了前头。打从逻些出来后,一直藏在队伍中的姬连,在遇上李园之前便悄悄离开了。不然,凭着这老头的精明,难保不被看出什么端倪来。 要知道,他岳大官人教唆姬连去做的事儿,若是放在这老头的眼中,那可绝对是大逆不道的事儿。 当然,这事儿他是打死也不会露出半分的,至于说李园注意到了习春最近的异动,他却并不太担心。毕竟,习春现在所作的那些事儿,还真的跟官家没什么干碍,在他来说,纯属私事。这也是他为什么,眼下能理直气壮的威胁老头儿,休要多管闲事的原因。 “我老人家才懒得多管你的闲事………”等若是得到了岳陵隐晦的承诺,李老先生便也不再纠结,面上做出不屑之色道。 第260章:聂弃出事了(2) “可你那只鸟能不能换个名儿?听上去实在是太俗了,一点品味都没有。” 近墨者黑,跟着岳大官人这厮混了有些个日子了,李老先生倒也学会了几个新鲜的名词儿,这会儿便拿出来用在打击这小王八蛋上。 “屁!你懂什么啊?这叫名贱好养活。”眼见老头儿变相的回应了,岳大官人当然要配合一下了,“你没见很多穷人家孩子,都是起个二狗子、三傻子什么的吗,那就是为了好养活。唉,算了,这话儿跟你这种剥削阶级说不着,你很难理解的….” 李园就黑了脸。 你妹的!还没怎么着,自己就给划到黑五类里头去了。这丫的扣人帽子的功夫,怕是朝中刑部还有大理寺的那帮老货,见了也得甘拜下风吧。 这且不说,乡野村夫为了自家孩子好养活,往往特意取些低贱的名儿,这事儿自己又怎么会不懂?好歹自己也是翰林出身好伐。这小王八蛋也太欺负人了,竟敢怀疑自己的智商。 还有,那圆圆的名儿,怎么就成贱名了?照这小王八蛋的说法,岂不是自己这李园的大名也跟低贱扯上了?**啊,太**了!你丫才低贱呢,你全家都低贱! 老李头学富五车,但是在斗嘴损人一项上,显然跟缺德带冒烟的岳大官人,不是在同一个级别上的。战斗的勇气不缺,但实力相差太多,刚一露头,就遭到无情到没有人性的致命打击。 瞅着老头儿快要抓狂的模样,岳大官人毫无欺负老人家的愧疚,洋洋自得的遭恨模样,让人看了很有上去照这丫脸上踩几脚的欲望。 院门外适时的响起脚步声,天狼卫首领岳大郎,正满面肃然的走了进来,让还想继续扩大战果,在老李头伤口上再撒把盐的岳大官人,不得不暂时收敛了那条毒舌。 “王爷,刚刚得到传报,聂弃喇嘛一行,跟人起了冲突。现在被堵在青城山下的一个村子里,情势不妙。”对着李园微微颔首,岳大郎躬身向岳陵禀告道。 他们皆是古戎族人,故而与别人不同,一直便称呼岳陵为王爷,李园早已了解内情,便也不以为奇。只是听到岳大郎此时所报的信息,却是先是一怔,随即面色凝重起来。 别人不了解情况,他却是瞎子吃混沌,心中有数。别看岳大官人这一趟观光团搞的声势浩大的,竟而让朝廷都不得不重视起来。究其原因,这人多固然是一方面,但队伍中还有代表吐蕃教派的僧人,这才是最让朝廷重视的原因。 吐蕃不同于大周,别看崇圣帝笃信佛教,但也绝不会容忍任何一种外在势力,威胁到他的皇权。而吐蕃却是从赞普到王公大臣,从朝廷到民间,佛教烙印已是融入其骨髓之中,影响之大是难以想象的。这也是为何后世之时,最终导致吐蕃走向了政教合一局面的原因。 在这种情况下,代表吐蕃教派的僧侣如果在大周境内出了事儿,一个不好,就可能引发政治乃至军事上的冲突,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儿。 所以,当听到岳大郎的报告后,还不等岳陵说话,李园在稍一凝神后,已急声问道:“情势不妙是什么意思,可有生命危险?” 岳大郎微一迟疑,看了看岳陵,见他轻轻点头,这才躬身禀道:“回先生的话,咱们得报时,暂时应该还没事儿。但是,如果任其发展的话,就不好说了。” 李园脸色一变,霍的站起身道:“那还等什么,赶紧走啊,先把人救出来再说。” 岳大郎没说话,却把眼光看向岳陵。李园这才醒悟,转头也看向岳陵。 岳陵先是向他摆摆手,示意别急,这才转头问道:“可知他们因何起的冲突?现在堵住他们的,又是些什么人,有多少人?” 李园听他问的这些,不由暗暗惭愧。自己枉自比人家痴长那么些岁,这遇事之沉稳,可是差上许多了。 其实这却是他妄自菲薄了。毕竟他只是个文官,向来尊奉的就是孔孟之道,以理服人。尤其在乍闻变乱,关心则乱下,那种反应也无可厚非。 可岳大官人是什么鸟变得啊,首先是奸商,再其次,对于聂弃,又或者吐蕃,这厮压根就不在乎。正是因为这种心态,所以当听到出事后,最先关心的才是事发原因、对方是什么人,又有多少人这些问题。 归根结底,这货是个不肯吃亏的性子,打架没什么,但总要在自己没危险时,才会去耀武扬威一番。若是感觉没便宜可占,八成接下来的命令,就会是立刻报警,一切让□□叔叔去解决。 当然,这个时代□□叔叔是没有的,但官府总有吧,官府的差役在岳大官人的认识中,那就是这个时代的□□。 第261章:山雨欲来(1) 第261章:山雨欲来 烈日炎炎,鎏金似火。这种天气下,除了对高原气候早适应了的吐蕃人外,整个郫县城的大街上,少有汉人在外晃荡,甚至连狗都吐着舌头,懒洋洋的找个树荫下避着暑气。 南大门的门洞里,罗四宝正百无聊赖的跟几个城门兵打屁侃山,却忽听大街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愕然扭头看去,但见一队极是雄壮的骑士,如旋风般飞驰而来,到得近前,停也不停的便冲出城门,只卷起漫天的尘土,将一众人等扑了个灰头土脸。 “呸呸呸,**你个仙人板板的,这是哪家的龟儿子如此嚣张?有种别再让大爷看见,不然定叫他知道厉害……” 众守门兵吃了满嘴的尘土,待到反应过来,便是一阵的齐声大骂,连连吐槽不已。 罗四宝却愣愣的望着早不见了人影的官道,半天没说话,面上只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有亲近的卒子看到,还当他恼的恨了,忙伸手扯扯他,赔笑道:“四宝哥别恼,待这帮贼囚回来,小的一准给您出了这气。” 罗四宝这才反应过来,只是却并没有那卒子意料中的夸赞,这位四宝哥只是古怪的看看他,一声不吭的掉头走了。 众卒子们楞在当场,老半天才纷纷议论不休起来,不明白自家头儿这是搞的哪一出儿。他们不知道,罗四宝此刻心头的疑惑,一点也不比他们少。 刚才虽只一照脸的功夫,但他可看看的清清楚楚的,那队人马不是旁人,正是那位财神的护卫。里面还夹着那天,让自己大吃了一顿苦头的李姓老者和他那三个护卫。 这些人是什么人啊,随便拿出一个来,也不是他这等级惹得起的,可笑那些无知的丘八,还嚷嚷着想找人好看,怕是到时连死都找不着地儿。 可这些人刚刚全都是一脸的紧张严肃,以他们这等身份,在这小小的县城,又有什么事儿能让他们这般紧张? “娘的,不对,这味儿不对啊……”罗四宝慢慢往哨所里溜达着,想着刚才的一幕,敏锐的察觉到一种山雨欲来前的气息,不由低声喃喃念叨着。 最近几天,城里忽然多出了一些生面孔,别人没发现,但作为本地的地头蛇,他罗四宝虽不敢说识得这城里每一个人吧,但八成以上是都差不多认的过来的。 而之所以能让他,在如今大批的游客中分辨出来这些人,除了上述这个本事外,最大的依据就是,这些天外来的游客全是吐蕃人,而那些他认为的生面孔,却全是汉人。 这些人三三俩俩而来,总有十好几个,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互相之间碰到时,便会有些隐蔽的眼神交流。这种现象,可逃不过罗四宝的眼神儿。 再结合刚才所见的情景,罗四宝几乎可以肯定,这些异常的现象,绝不是独立单一的。想到其中隐隐的关联,他不由的心中暗暗警惕。 第261章:山雨欲来(2) 以那个财神,还有那个姓李的老头的范儿,能敢于撩拨他们的,又岂是等闲人物?就算不是同一级数的,估摸着相差也不会太多。这种神仙打架的事儿,做为凡人的他,最好是有多远躲多远才好,那绝不是他可以掺和的。甚至连热闹都不能看,不然,一准连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这个世上,像罗四宝这样的小人物比比皆是,但像他这样有自知之明的聪明人,可就实在不多了。 就在郫县城内,罗四宝暗暗决定这阵子要谨慎小心的同时,青城山下的王家村里,却有一个同样的小人物,正在美滋滋的做着发财梦呢。 王家村是个有着三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子,紧依青城山下,地处偏僻。离着附近两个县城远近都差不多,说是哪个县的领地都可,说不属于哪个县的管辖也没啥说不过去的。因此,到颇有几分三不管的意思。 村里的人大多都是猎户,靠山吃山嘛。由此,这本该是管民的官府对这儿的控制力,反倒不如满青城山上的道观在这儿的影响了。 好在这青城山的道爷们,都是些教人向善的好人,而且,在这山上老神仙铁拂道长的威名下,附近的山民百姓们,对这些道人也都是极尊敬信任的。便平日里有些磕磕碰碰的,虽没有官府管事,但总能在一些热心的道爷们的斡旋下,找到解决的途径。 所以,整个青城山范围中,像王家村这样的村子,都是极坚定的道门拥趸。 在道家清静无为的教义影响下,原本就比靠耕种求生的百姓更闲适的山民们,愈发的显出几分与世无争的性子。当然,这种无争,是指的除信奉之外的事儿。 只不过正所谓百样米活百样人,这哪里都是一个道理,有好人就有坏人,从来就不会好的全好,坏的全坏。 这王家村的山民中,大都是淳朴厚道的,但也有些游手好闲的泼皮无赖。 王似贵就是这王家村里的头一号无赖。 这王似贵的老爹,原来是村中有名的厚道人,乐善好施,极得村民尊敬。老头儿晚年得子,便是这王似贵了。 只是后来,一场突发的瘟疫,王老头好人却没得到好报,诺大一家人接二连三死去,临到最后活下来的,便只有王似贵一个了。 众村民感念王老头的情谊,帮着处理了王家所有丧事,对于这个仅存的王家后人,便也多出几分宽容。但没成想,这种宽容没让王似贵感念学好,反倒惯出了一身毛病。 待到长大后,文不学武不修的,便只游手好闲,四下闲逛。众村民虽颇为厌他,但终是瞧在他死去的老子面皮上,并不多为难他。只是一来二去的,也便没了从前对他那般热情,这让王似贵大为不忿。 曾经叫嚣着,总有一天自己飞黄腾达了,要叫这些势力眼看看王大爷的本事。 只是这等飞黄腾达的机会,似乎总是与他无缘,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始终不见有半分希望。到得后来,连王似贵自己也不好意思再提了。 但就在前阵子,在他早将那份希望自己都忘了扔到哪个旮旯里了的时候,幸运之神终于垂青到他头上了。 郫县那边来了个什么吐蕃的观光团,观光团里有一批吐蕃的喇嘛,这阵子跑到青城山上游访了。也不知这帮秃驴怎么得罪了人,有人便偷偷找到他,出五百两银子,让他散播这些喇嘛的坏话。待到事成后,将再付五百两酬谢。 具体要做的就是,说这帮贼秃本是异族,心存叵测,妄图施展妖法毁坏青城仙山的道基,以达到他们霸占这个仙家福地的目的。一俟他们占了这里,下一步便是要颠覆整个道教,让天下所有人,都去信了他们的邪教,彻底沦为他们邪教的奴隶。 第262章:佛道之争(1) 第262章:佛道之争 对于这些人的说辞,王似贵初时可是着实吓了一跳。他再蠢笨也明白,这其实不单单是算计那些什么异族贼秃,更是将青城山的道门也一并牵扯进去了。 作为一个生在青城长在青城的人来说,没有谁比他更清楚,这道门对于青城周边的山民们意味着什么。一旦事情败露,那些个异族贼秃会怎样他不知道,但作为始作俑者的他,却一定是小命不保的。 所以,即便是在前后有一千两白花花的银子的诱惑下,他仍是没敢答应下来。 但是,接下来的事儿,却渐渐让他看到了拥有这千两雪花银的希望。 那就是山上果然来了一帮外族的和尚,个个袈裟缁衣,头上却不似往常惯见的光头,而是戴着一顶古怪的高帽。在一个年老的和尚率领下,几天来到处游荡,见了道观就进。 这且不说,而且每次见他们进去,不管时间长短,待到再出来后,却都是一副臭臭的面孔,许多年纪小的,还颇有些忿忿之色。 他心有所系之下,便施展手段百般打听,一问之下不由的心头大跳,欢喜的便要心儿炸了一般。 原来这些和尚竟真的是想在这儿传道,至于他们是不是真如那人所说,想要先害了道门不知道,但各道门甚为不待见他们这事儿,却是千真万确的。 既然仙长们不喜欢他们,那么自己在背后推动一下,既能得一大笔银钱,实现当年自己的发达梦,还能讨好了各家仙长,这般顺风顺水的活儿要是不做,那可真是叫天与弗取,反受其咎。不做的才叫二傻子呢。 于是,自认为不是二傻子的聪明人王似贵同志,便主动再次与当初那帮人联系,拍着胸脯,以他死鬼老子的名义发誓,绝对保证完成任务。 就这样,原本就和道门相谈不欢的聂弃喇嘛一行,丝毫没觉察到,一张无影无形的大网,正在悄然向他们罩来。 先是附近一些村中传播着那种谣言,几代人都受着山上道门恩惠的村人们开始愤怒了。从开始的路上相遇便横眉冷对,发展到后来的一见聂弃一行,便紧紧关闭门户,连碗水都不肯施与。 这种迹象,让本就憋屈的聂弃喇嘛,心火是一天高过一天。他火大的对象,倒不是对着这些无知的山民,而是冲着山下不务正业的岳大官人去的。 那个无耻的家伙,几乎骗光了哲古寺的所有,当初说的天花乱坠,但这才刚到周境,就将自己一行扔到山上不管了,还美其名曰让自己多多走访,增加经验。 麻痹的,就算增加经验,相互交流,那也该去往南那边的峨嵋才是啊。聂弃大喇嘛在这种郁闷的“交流”一天后就得知,峨嵋那边才是佛教的天下,而青城这里,庙压根就没有,有的全是道观。佛道不同路,这种各占一方、互不来往的局面,甚至比吐蕃那边,两种佛教流派间的争斗更彻底。 第262章:佛道之争(2) 与那边的争斗不同,中原的汉人似是将传承已久的隐忍和含蓄,彻底的融入到骨子里了,便是这种门派间的斗争,也只显露出表面上的这种冷战,让人乍看上去,根本无从觉察。 这种情形下,以至于对聂弃一行居然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光明正大的前来拜访,许多道观的主持,差点没把他们当成踢场子的,直接击鼓聚将,准备开战了呢。 可想而知,在这种心理前提下,聂弃等人又怎么可能得到好脸色?便偶尔遇上些修养好的,也只是淡淡的虚应了事,哪肯与他坐下来,真心谈什么佛道经义,讨论什么人生至理的? 于是乎,几天下来,聂弃大喇嘛全是一副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的局面,饶是他修持深厚,也是虚火渐旺,不克自持了。 他几次派人去跟岳陵交涉,要求岳陵兑现当日承诺,立即引导他们更深一步进入大周其他地方。最不济,也当带大伙儿去峨嵋那边,跟真正的佛门弟子交流才好。 但那时候,正是岳大官人闭门不纳,全身心钻研养殖业的关头,哪有功夫管他们。所以,每次得到的回报,都是一个理由:观光团的游客们还没安排完,总不能为了他们一小撮人而置大多数人不管吧。 岳大官人说的明白,出家人嘛,便当有为人之心、慈悲之义,更该有比常人更大的耐心。在这里便算不能立刻开始传教,但借此游览下这灵秀山水,细心体悟,本也是一种修行不是? 这话却是冠冕堂皇至极,让聂弃大喇嘛说不出道不出的,最终只得默默咬牙忍了。要不然,还不知要被那个毒舌喷成什么呢。 这些日子,在经过了开头非常不愉快的拜访后,聂弃已经极少再去道观里,奢望搞什么交流了。只是带着众弟子,真个如岳陵所说那样,徜徉于山林自然之间,有没有顿悟什么自然天地至理不说,全当是也来放松观光就是了。 要说为什么他老人家不返回城里,干脆老老实实在家等着,这事儿现在说来,聂弃怕是要委屈的放声大哭了。 当日在他以为,同为出家之人,别的事儿不好说,但若说走到哪家庙中,给予安排些斋饭住宿之地,哪还不是题中之义?既然如此,又何必呆在城中,受那呱噪世俗之扰? 所以,在这种心理下,又加上他也实在太急于投入自己的事业了,在来了郫县后,根本就不曾进城,而是直接就让岳陵安排人领着上了山。 而等到他终于认清了现实,发觉这青城虽大,但却压根就跟他老人家不对路时,再想下山住客栈是不可能了。因为那些客栈早就客满了,甚至连一些柴房马厩都被人占了。 这种情况下,与其回去每天找临时地儿安置,反倒不如索性留在这山中,好歹也能独得那份难得的幽静不是?好在眼下正是盛夏,夜晚宿于**,更胜过居于房中。 况且,这山中的道士们虽然对他不友好,但山民们却都是很淳朴的,他一路走走悠游,遇上农家,请求个借宿什么的,倒也不是难事。 可这种情形,终于在王似贵展开了行动后,一切都开始变了。可怜的聂弃忽然发现,原本待他们颇是友善的山民们,再也没了笑模样。每当见到他们时,个个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神情,好像他杀了人家老爹,睡了人家媳妇儿似的。 以前甚至不必自己开口相求,只要到了时辰,山民们便会主动开口,热情的留宿。现在却变成一见自己,就呯的一声关上门,让他连开口的机会都不给了。 几次之后,聂弃简直郁闷的要抓狂了。他倒不是非得住在屋子里过夜不可,前面说了,这个季节,便是**露宿也不会太遭罪的。他抓狂的是,这些人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他,直到现在他还不明白。 有道是,不在沉默中毁灭,就在沉默中爆发。大喇嘛还有大业未竟,当然不会选择毁灭,于是,他老人家爆发了。 当他这天终于在一个“好心的施主”王似贵的引导下,满怀欣慰的进入王家村,梦想着接下来一番主客谐和,热情洋溢时,却在某户人家,一见他们一行过来,便又是呯然一声闭上大门,而随即那个好心的施主一番幽怨后,大喇嘛彻底爆发了。 咣咣咣的拍门声,霎时间将山村的宁静击了个粉碎。当户主怒而打开大门,正想喝斥一番时,更加愤怒的聂弃大喇嘛,已是强横的闯了进去。 “为什么要如此对待我?”他愤怒的如同被捏住了脖子的鸡,干枯的身子甚至都佝偻了起来,眼红白斥的厉声喝问。 只是,他老人家在激动之下,所言全是用的自己最熟悉的吐蕃语言。这样一来,结果就是户主完全不懂,但看到的,却是一大帮异族贼秃,纷纷闯入自己家中,然后张牙舞爪的向自己扑来。 很显然,这些异族的家伙终于沉不住气了。他们撕下了伪善的面具,彻底露出了獠牙。 好吧,中国人民传统的规矩发挥作用了。若是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来了,等待它的,就是猎枪! 同样从侧面反映的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熟练的掌握一门外语,实在是太有必要了! 第263章:报信与救援(1) 第263章:报信与救援 老聂弃愤怒了,换来的是这户人家主人更大的愤怒。嗯,猎枪虽然没有,但是竹枪和弓箭,却是猎户人家不缺的。 “卑鄙的贼秃!咱们还怕了你们不成?” 主人怒声的大喝中,一个虎跳蹦了开来,身子往门后一闪,再闪身出来时,手中一杆丈二的竹枪刷的挽了个枪花,已是直直的指向老聂弃的咽喉。 与此同时,上房中一片短暂的乱声后,喀嚓喀嚓几声响过,几扇窗户已是同时被戳破,随即,两支闪着幽光的利箭,从破开的窗中伸出,纷纷指向刚刚轰叫起来的众喇嘛。 聂弃傻了眼,激灵灵打个寒颤,顿时从狂暴状态中脱离,呆呆的望着近在咫尺的枪尖,一动也不敢动。 一众大小喇嘛也呆若木鸡,挤在狭小的院子中,保持着各种各样的姿态,就此僵在当场。 突变来的太突然,原本有准备上前保护师傅师祖的,有准备躲到师傅师祖身后的,便在两支利箭乍现的一瞬间,都如同被定格般定在原地。 如果从镜头外看去,你会发现,这一刻,整个院子中,似乎被时间停止器按停一样,又似所有人在一瞬间,被绝世高手同时点中了穴道,从而使得整个院子的人,都从极动瞬间转为了极静。 在这种极静中,唯有两个人保持着动态。一个就是那位好心的施主王似贵同志,他成功的引发了冲突,任务算是彻底达成了,接下来当然是脱身事外,然后等着领取那后面的五百两雪花银了。 所以,他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转到了墙角后面,眉花眼笑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而还有一个动的,却是聂弃大师的那位首席大弟子,仁增喇嘛。话说仁增喇嘛身为首席弟子,那可是哲古觉康中,真真的一人之下,十几人之上的人物啊。 这一般来说,身处高位的人,身子便也比之常人娇贵些。所以,在经过了几日的苦行僧的生活后,仁增喇嘛生病了。 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有些受了凉,闹肚子。 所以,当聂弃大活佛冲冠一怒闯农家时,仁增喇嘛却正好兴起了满腹的“诗意”,摆手让众师弟师侄跟着师傅先进后,他却急火火的冲了出去,便就对面林中寻了个隐蔽处,扎下马步,气运丹田,痛快淋漓的宣泄起来。 及到终于在用自身爆出的内气,将林中草中潜藏的一只老鼠、两条草蛇,还有一只山鸡一只獾彻底薰昏后,仁增喇嘛才长长吐出口气,收了大功起身出来。 哪知道,便在将将要出的林来时,却忽然见那个引大伙儿前来的施主,正踏着一种奇怪的步伐,几步窜出了那户人家,随即闪身到一处墙角后,鬼头鬼脑的探视一番,然后便露出了奸笑。 是的,仁增发誓,那绝对是奸笑!对于这种笑,他记得太深刻了,那个让他辛辛苦苦半辈子,好歹有了十几贯身家,但却一夜回到赤贫户的恩义王,在拣看框子里银钱的时候,便是露出的这种笑容。 第263章:报信与救援(2) 这笑,太贱了!跟只土狗一样! 仁增喇嘛恨恨的想着,当时就烙印在脑海中,怎么也忘不掉。所以,今天一看到这种笑容,他虽不明白院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但却下意识的察觉到,已经进了院子里的师傅,还有诸位师弟师侄等人,怕是绝不会遇到什么好事儿了。 我是师傅的大弟子,越是危难的时刻,我越是应该站在师傅身旁!这样,才是为人子弟的本分! 仁增喇嘛面上显出坚毅之色,咬牙顿足的想到。又侧耳倾听一会儿,下一刻,但见叶伏草偃,扑簌簌一溜儿直往远处伸展,速度之快,让草丛中路过的一只小兽目瞪口呆,深受打击。麻痹的,看人家这身手这速度,让咱这号称草中之兽的情何以堪啊……. 嗯,仁增喇嘛逃跑了,啊,不是,是战略转移了,咳咳,也不是,是保存有生力量,去求援军去了。 而之所以让仁增喇嘛最终做出如此决绝的举动的原因,就是他看到了大道上、村子里,四面八方的涌来许多人,都往这户人家中聚来。而且,人人手中都拿着要命的家什……. 介个,人家是猎户嘛,在山林中看到这种景象,其实应该是很正常的。但是,如果有很多人同时还在大喊着什么“别放走了妖僧”、“不要漏网了一个”之类的话,那么,这就实在不怎么让人愉快了。 尤其,是落在同为妖僧的仁增喇嘛耳中,就愈发加速了他挪动的速度。妖僧?有谁听说过世上,哪种猎物叫这名儿的吗? 勒个去!死道友不死贫道! 仁增喇嘛心中念叨之余,霎时间便出去了老远。至于这句口号乃是道家的,实在不太配他佛家的身份,咳咳,那不是在这青城山上待的时间久了些,被那些杂毛误导了而已。 仁增喇嘛溜的飞快,所以,当他终于赶回了郫县,一番哭诉后,岳大郎向岳大官人和李园禀告的,也便只能是情势不妙四个字。唯一再详细点的,就是有个好心的施主其实不好心,那人名叫王似贵。 左右只是些山民,还是些不明真相的民众,岳大官人多少有些放了心。当即意气风发的拍了板,兵发青城山! 兵发……?! 老李头一阵的头晕,左右不过十八个人好伐,你兵发个毛线啊。去了能和平解决才是最重要的,你丫扯出这个架势来,是去平事儿的,还是惹事的啊? 老李又是摇头又是叹气,急火火要求同去。好在某位大帅,范儿端的倒是极足,却也不是个军法森严的。想到自己灰常拉风的一刻,要是少了观众的话,那实在是一种严重的缺憾,在斜睨着眼神儿,歪拉着脑袋瞄了半天后,终是在李园快要忍不住上去给他一拳之前答应下来。 喊来原龙原虎原彪三个家将,一队人这才风驰电掣般冲出了郫县,直往青城而去。有所谓队伍不分大小,兵卒不论多少,既然喊出了“兵发”二字,这军容便是顶顶重要的。 所以,岳大官人摇身一变,已是变成了岳大帅。抬头挺胸撅屁股…….,呃,骑着马呢,撅屁股这种技术活实在难度太高了些。于是,不得嬉笑喧哗、随意闲谈,便代替了撅屁股这一军事要求。便也有了城门官儿罗四宝同志看到的那一幕。 其实没人知道,岳大帅在要求完这些军事动作后又颇感后悔了,因为,他终于知道了李园老头那三个护卫的名字后,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实在很想知道知道那个叫原彪的家伙,和后世耳熟能详的那个“元彪”有没有什么直接的,或者间接的关连。 但是军令既出,便容不得违反,尤其他作为统帅,更要以身作则。是以,也只得强自忍住了。 可是忍便忍了,这一路上那满是研究的眼神儿,委实给了原彪童鞋莫大的压力。这同为纯爷们,换谁也受不了有个家伙总是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不是? 于是,原彪又紧张了,一路上死死抓住缰绳,虽然他不是自己在走路,但是感觉上,胯下那马却似乎都顺拐了。 哦,忘了说了,这个原彪,就是那日初见岳大帅时,被雷的几步路便连摔俩跟斗的那位……. 第264章:栽赃(1) 第264章:栽赃 对于岳大官人时不时的就要发作的这种人来疯的恶趣味,李园老头实在太了解了。眼见这厮又再搞怪欺负自己的部下,老头儿忍了很久终于忍不住了。 当下嘞停坐骑,将原彪叫过一旁,从怀里取了样东西,又再低声嘱咐几句。原彪连连点头,对着众人一抱拳,然后打马如飞,绝尘而去。 岳大官人遥望着他远去的背景,颇是遗憾咂了咂嘴,冲着李园翻了个白眼,众人这才重又上路。 没了消遣的对象,岳大官人也没了捉弄人的兴致,众人马不停蹄,不过半个时辰后,便已到了王家村。 为了不打草惊蛇,找了处隐蔽的地儿,众人下了马,将马拴好,这才徒步进入了村中。 根本不必打听,待到一进村里,就看到不远处有个院落被围的水泄不通,阵阵喧嚣声、咒骂声不绝入耳。 看着这足有上百号人的场面,李园不由面色变了变,他们眼下不过才二十几人,一旦场面失控,到时候别说救人,只怕连他们都要折在这儿了。 心中忐忑之余,不由转头去看岳陵。一看之下,不由差点一头栽倒。 那位爷这会儿正跳着脚往里踅摸呢,两眼精光闪闪的,一脸的兴奋之色,瞅这架势,整个一见打架的就过小年的劣性。 “子鸿!休要胡闹了,到底要怎么做?”很是无奈的伸手扯住他,李园老先生低声喝道。 “嗯?什么怎么办?啊,你不听这吵得厉害吗,这就说明肯定还没打起来,别慌,看看热闹先。” 某人很不负责任的贱笑道,不理会李园的目瞪口呆,左右看看,眼睛忽然眯了眯,抬手唤过岳大郎,低声吩咐了几句。 岳大郎叉手应诺,点了两个人,三人便悄悄绕了出去。李园看得发愣,扯住岳陵急道:“小祖宗啊,都这会儿了,你还玩?你让大郎他们去哪儿了?” 岳陵面色不变,笑眯眯的拍拍他,笑道:“从仁增回来报信,到咱们赶过来,这得有近俩时辰了吧。你可曾见过要打架的这么久不动手,却只围起来骂的吗?” 李园猛省,眼中寒光一闪,低声道:“你是说……” 岳陵嘿嘿一笑道:“我听着仁增说的时候就奇怪,按他所说,他师傅进去没多久,外面就围上了人,这消息传播的速度也忒快点了吧。他妹的,卫星同步有没有这么夸张?这会儿又只围不动手,要说不是人家在等咱,那我真想不到其他原因了。这所有的事儿,都是从遇到那个好心的施主后开始的,仁增又看到他偷偷溜了出来,我就想着,人家那么好心,咱不能亏待了人家不是,这不,让大郎他们去找到他,也好保护他嘛。” 李园听的点头,他听不懂卫星同步是什么意思,但这不妨碍他领悟岳陵的意思。 事情既是那个王似贵引发的,而他又行踪诡异,在不明情况下,当然要先抓到此人再说。至于眼前的事儿,既然对方打着引自己等人出面的心思,那么,也就等于说,在自己这边人没露面前,聂弃喇嘛一行的安全,就可以暂时不必担心。 第264章:栽赃(2) 几人三三俩俩分开,悄然混到围观众人的身后向里窥探,但见里面人头涌涌,隐约可见众喇嘛被挤在一个角落里。 聂弃老和尚面色青白,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被众喇嘛护在最中间,却是一言不发。 围在外面的几个喇嘛,身上却是袈裟也破了,帽子也掉了,形状极是狼狈。只不过虽在瑟瑟抖着,脸上身上,却不见什么伤痕,显然果如岳陵所料,并未遭到殴打。 紧紧围着一干喇嘛的人群中,最前一个一身猎户打扮,此时正口沫飞溅的指着中间的聂弃不绝口的骂着。侧耳仔细听去,却是什么妖僧、想害人、妄想等等的言语。 他每骂一声,周围众人便纷纷相合,指指点点的,个个都是一脸的不屑和愤怒。 岳陵目光一转,便将里面情形看了个明白。只是当他眼光落在那带头叱骂聂弃的人身边一些人时,瞳孔忽然缩了缩,脸上便显出一丝冷笑来。 正在这会儿,岳大郎已是悄然转了回来,凑到岳陵身边,轻轻拽了拽他。 岳陵会意,拉着李园悄然离开,几人跟着岳大郎往一边的一处树林中走去。 “抓到了?”李园见离得远了,这才急不可耐的问道。 岳大郎笑着点点头,看看岳陵,这才道:“那家伙只是个泼皮,又蠢的很,咱们本来还不认的他,不想他见了我们,倒是先冲我们来了。一张口就问我们是不是来给他送银子的,真是可笑。” 众人闻言,都是轻声低笑,唯有岳陵和李园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迷惑和警惕。 这帮人费尽心机设下这么个局,可为何却用了这么个不着调的家伙?难道就不怕这货把事情搞砸了,又或是被人拿住了,泄露了隐秘? 两人同时察觉到阴谋的气息,不再说话,俱皆阴沉着脸向前走去,众人看见两人模样,虽不明所以,却也知道有什么不对了。当即惭惭收了笑声,紧紧跟上。 只是刚走出两步,岳陵忽然又停住,转头向岳大郎道:“你刚才说,见到那王似贵时,他是先向你们来的?” 岳大郎面现迷茫,愣愣的点点头,回道:“是啊,他还朝我们要银子呢,估计是将我们当成指使他的那帮人了。” 岳陵听罢,脸色忽然变的极是难看,再不多说半句,转身大步而去。 岳大郎兀自摸不着头脑,傻傻的看一眼李园,嘴巴张了张,却终是什么也没说来。 李园脸色凝重,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轻轻叹口气,摇头道:“就怕他不是错把你们当成指使的人,而压根就认为是了。”说罢,又再叹口气,转身跟上岳陵而去。 岳大郎听着这没头没脑的话,半响,才猛然一拍脑袋,啊的一声叫了出来,面色也是瞬即大变。 几人脚下不停,不多会便拐到林子深处。却见一棵树上正绑着一人,口中尚塞着一根树枝,见到众人过来,不由的两眼露出又是愤怒又是惧怕的光芒,口中呜呜不绝的叫着。 两个天狼卫从树上隐身处跳了下来,对着岳陵和李园躬身施礼,岳陵却是理也不理,上前一步,一把扯下那王似贵口中的树枝,随即反手却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刃,抵在了他喉间,低沉着声音道:“说,是谁让你给这些喇嘛引路的?” 王似贵口中木棍取下,刚要大叫,冷不防被冷森森的匕首一逼,不由的吓得顿时将那声咽了回去,只在喉咙中发出一声呜咽。随即,便见他裤裆下滴滴答答的湿了一大片,却是被吓得当场失了禁。 “我….我…,饶我………。我也不知道,真的不….不知道啊。”被匕首逼着喉咙,他满脸涕泗横流,却也知道岳陵的意思,没敢大喊,只是哀哀求饶着。 “你既不知,那为何一见他们就迎上来要钱?”岳陵两眼中寒光森然,又再逼问道。 “我…我…,联系我的人,告诉我事后给我银子的人,就是…就是这些爷如此打扮。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没骗你,饶我…”王似贵继续哀求着。 岳陵面色越发难看,目中一寒,正要再说,王似贵却忽然又再叫道:“别…别杀我,我还….还知道个秘密……” 第265章:连环局(1) 第265章:连环局 树林里,眼见岳陵神色不善,吓破了胆的王似贵猛然想起一事,不由的急火火的嚷了起来。 岳陵抿了抿嘴唇,冷声道:“说!” “我…我曾不小心听到过,他们…他们好像提过,提过什么恩义王爷,他们应该….应该都是那个王爷的手下……” 小命危在旦夕,王似贵几乎是哭着喊了出来,哪还有半点迟疑。只是这话刚一出口,就见围着他的几个汉子,先是一愣,随即便是满面的怒色,齐齐爆喝大骂。 “好胆!竟敢诬陷王爷!” “贼杀才!满嘴胡言,该杀!” “宰了这贼死鸟!” “杀!” “杀!” 四下里,众护卫不迭声的喊杀,把个王似贵吓得简直是魂飞魄散,若不是身子被绑在树上固定着,这会儿怕是早如一团烂泥般了。 “饶…饶我…….我说的都…都是真的,若….若有半句不实,天….天打雷劈啊……”感受着四周强烈的杀气,王似贵心胆俱裂,声嘶力竭的苦求起来。 岳陵目光一寒,抬起匕首,照着他耳门处,反手就是一击,顿时让那号丧般的哭嚎止住。 满面铁青的举手摆了摆,示意众人收声,众护卫赶忙住了嘴。李园长叹一声,上前两步,皱眉道:“看来对方想对付的是你,却用这蠢物来做传声筒。好在你机灵,先一步将此人捉了,只要将他拎到众人面前,将一切真相说出,再救了聂弃大师,便可一切迎刃而解了。” 岳陵皱着眉,微微点点头,心中却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总觉得有什么事儿,是自己难以把握的。 只是此刻必须要抓紧先救下聂弃再说,这种不安也只能暂时放一放了。 众人架着王似贵出了林子,这么一大堆人同时出现,顿时让围在外面的人发现。好在这会儿也不需在隐藏行踪了,众人也便大大方方的昂然而进。 走不几步,便有村里的人注意到了他们夹持的王似贵,不由的顿时惊呼出来。 山民向来抱团,这王似贵虽然是个泼皮,众村民平日里也不待见他,但毕竟他还是王家村的人,就算要打要杀,也不容外人欺负啊。所以,眼见他此刻软软的被人架着,一副生死不明的模样,王家村人顿时不干了。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抓我们村人?” “就是就是,赶紧放人!” “哎呦,别是给已经害了吧?怎么一点反应没有….” 众山民纷纷围堵上来,一时间七嘴八舌的叫起来。众天狼卫神情紧张,锵锵声中,已是齐齐拔刀出鞘,将岳陵和李园护在中间。 岳陵眉头一皱,正要开口说话,却猛的面色一变,霍的急向李园身前闪去。 与此同时,但见半空中一道淡影划过,随即,噗的一声闷响过去,被天狼卫夹持的王似贵,已然被一支利箭穿颅而入,当即死的透了。 第265章:连环局(2) 这个变故来的极是突兀,在场众人忽然一静,旋即,又轰的一声炸了开来。 岳陵面色铁青,急扭头向来箭方向看去,却哪还有半丝踪迹可寻。方才一刹那间,他凭着超乎常人的六识,敏锐的捕捉到那几不可闻的弓弦之声。 只是,下意识的,他只顾着先去保护手无缚鸡之力的李园了,却不料对方的目标根本就不是李园,而是已经昏过去的王似贵。 中计了! 从自己抓人开始,直到这会儿带着人出现,从头到尾,都被人算计其中。对方要的,就是这众人前的致命一击。 单只从刚才自己等人,夹持着王似贵出现后众山民的表现就可知道,这里的山民抱团意识极强。如今,当着众人的面,这王似贵被人一箭射死,山民们如何肯善罢甘休? 他反应极快,只转念间,便已想通了其中关窍。 既想明白了,哪里还敢耽误,也来不及吩咐什么,当即向前一步,大声喊道:“此人妖言惑众,制造吐蕃僧人欲要不轨的假消息,乃是受人蛊惑收买所致。他已先收了对方五百两银子,就埋在他家中的锅灶下。你们都是他的同村,只要去他家查一下就可,看我说的真还是假!这杀他的,也肯定是那些指使他的人为了灭口,大伙儿瞪大了眼睛,莫要被人蒙蔽利用了啊!” 他这里忽然一通大喊,登时让周围的王家村人迟疑了起来。对于王似贵,他们自是了解的很。岳陵这番话听来有理有据,结合王似贵往日行为,倒真是大有可能。 众村民一时议论纷纷,便有人飞奔着往王似贵家里去了。倘若真是能在锅灶下找到银子,那一切事儿,便都不言而喻了。 岳陵抢占先手,终于让局势缓和下来,让李园和众护卫,都是暗暗出了口大气儿。 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就算两人的护卫再如**猛,陷入这人山人海里,怕是也很那保的万全。更何况,这些人都不过是些淳朴的山民,他们又如何能真下得了辣手?到那时,本就众寡悬殊,再缚手缚脚的施展不开,大伙儿的下场,就可想而知了。 李园抬袖擦了擦额头,就这一阵,已是吓得老头冒出一脑袋白毛汗来。 满含焦灼的向远方看了看,心中暗暗咬牙,也不知道自己先前的安排,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赶到。好在岳陵处置得宜,要不然,刚才的后果真是堪虞了。 他这里一个劲儿的眺望远方,期盼着那迟迟未到的援军。岳陵却趁此机会,两眼精芒闪烁,目光在人群中巡睃不停。 从刚过来时的暗中观察,他就发现人群中,有些人明显不是猎户。而且,往往很多挑唆性的言辞,都是由这些人发出。而刚才那夺命一箭,也显然表明了,对头一直就在暗中窥伺着,压根就没离开。 他敏锐的感觉到,自己刚刚一番抢先发言,显然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这才有了现在暂时的平静,对方其实从一开始就在布局,还是一个连环局。目标,自然便是他岳陵岳子鸿了。 自打当日在吐蕃干掉了谢天望那些人,算算时间,谢家也应该知道了。就算拿不准是不是自己出的手,但只要有谢天豪那王八蛋在,怕就算那笔账,怎么也会划到自己头上的。 早在准备离开吐蕃时,他便开始谋划,一直以来都是极为小心,唯恐被对方所乘。 但是这些日子来,却始终风平浪静的,他一度曾以为是对方还未得到谢天望的死讯所致。之所以有那样的猜测,正是因为从谢天望那儿得知,整个吐蕃境内,其与蜀中谢家,居然一直都是单线联系。所以,当他和他的党羽,被自己一举在**全歼后,谢家一段时间内摸不透情况,也是可能的。 但从今天的事儿上看,怕是这种推断已不成立。既然谢家已经知道了讯息,而且又已经出了手,那么接下来,就必然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那么,眼下这事儿,真的能被自己这么轻松的解决吗?岳陵目光闪动,心中越加警惕起来。 第266章:绝杀(1) 第266章:绝杀 “找到了,找到了,果然找到了!” 远处几个身影向这边跑来,有心急的,远远的便大喊了起来。这一下,围在四周的人顿时一片轰然。 既然事实俱在,那就说明岳陵说的不错。而由此而来的问题,就是当日大伙儿听到的那个关于妖僧的传言,究竟是不是真的呢? 若是真的,那自然一切好说,不过也就是死了个王似贵。但若一切都是谣言,那,岂不是冤枉了那些喇嘛?听说他们都是吐蕃极有势力的,会不会因此而引来什么祸事? 众人骚动平复下来,想的便也周全起来,一种叫做后怕的情绪,渐渐升上心头。 岳陵冷眼旁观,早将众人面色瞧在眼里,哪还猜不到他们的心思。当下又再朗声笑道:“诸位父老乡亲,可是担心误会了大喇嘛,会引来他们的不快吗?哈哈,其实完全不必,里面那位喇嘛,好歹也是吐蕃活佛的师弟,心胸宽广,绝不会因此而怪罪大家的。便请大家放心好了。” 众山民听他这么一说,都是不由的心头一松,四下里嗡嗡的便是一阵的议论。这番议论却不再是喊打喊杀什么的,而是讨论着,是不是该当向喇嘛们赔罪,给些赔偿安抚什么的。 岳陵眼见四下里已经松动,话题也转了开来,紧绷的心,这才略略放松。对着身边众人使个眼色,便要往里而去,将聂弃喇嘛一行接出来。 但就在刚走到门边,却忽听人群中有人大叫道:“大伙儿莫上了他的当!那跟王似贵接触的人,穿着打扮都跟他们一样一样的,他们肯定是一伙儿的。” 这个喊声突兀的响起,众人顿时一阵寂静,随即又是一片哗然。 “就是就是,就算杀人灭口,那也是他们贼喊捉贼的把戏。” “不错,定是这样的!如此说来,挑唆大家仇视喇嘛的,也就是他们了,大家别上当啊。” 耳边不断的有各种挑拨声响起,围观的人愈发混乱了起来,不知该信谁才好。而岳陵在听到第一声后,不过身子一顿,随即却理也不理,更加快脚步向里走去。 只在一瞬间,他便猜到了对方的心思。 王似贵已然死了,可谓死无对证。现在任凭对方胡说,任意的往自己身上攀诬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自己也找不到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 而人们刚才虽然释疑,却也只能证明王似贵,确实是收了人钱财,可不能证明这钱财到底是不是自己所送。 而反过来说,甚至可以说成是,正因为自己才是那个幕后人,所以才能知道王似贵藏银的地方。 当这种先入为主的印象中下后,岳陵怕是全身都是嘴,也很难说清楚了。如果能再趁乱伤了聂弃性命,等到这种传言早晚传入吐蕃,当聂弃和王似贵两个此次事件中,浮在表面上的人物都死翘翘后,单靠聂弃那些弟子的分量,实在不足以打消吐蕃方面的疑虑。 第266章:绝杀(2) 这样导致的后果就是,他在吐蕃数月来的努力,打拼出的大好局面,便会尽皆付诸东流。 没了吐蕃的背景和支持,他岳大官人便就又被打回原形,甚至比之前还要狼狈。 甚至连古戎王姬罕达都会被他连累,吐蕃各族族兵或许会直接退兵,将姬罕达白白送进拔野部的狼口中。到时候,别说想指望姬罕达帮他,怕是自己都连渣也剩不下了。 而再次孤身一人的岳大官人,没了任何支援不说,就凭累死义兄的名声,也会让他进一步被孤立。到那时,怕是任何人都可轻易将他捏扁搓圆了。 绝杀!这才是整条计策中最凌厉的杀着! 所以,聂弃决不能有事!这帮人刚才迟迟没有动作,并不是什么黔驴技穷了,而是在等时机!等着他进入院中,然后再取了聂弃的性命,让他百口莫辩。 毒辣啊!整条计策环环相扣,处处争先,而且,算计的极为周到。刚才要不是他抢先开口,挑开王似贵的作用,他就面临着被众山民群殴致死的结局。 而他解开这个死结,便同时将自己推入另一个绝地。前后两次谋算,俱皆是借刀杀人。将一条计策玩到如此境界,岳陵想想就感到不寒而栗。 正是因为他一直保持着足够的警惕,这才能在阴谋发动的霎那,迅速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也正是因为想透了,所以才有了这会儿的不退反进,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将他围在当场前赶到聂弃身边。 只要到了聂弃身边,以他的身手,怎么也能多几分把握! 果然,就在他利用这个空档堪堪到了聂弃身前两步远的时候,他耳中再次捕捉到那声弓弦震响的声音。 “聂弃趴下!” 来不及多说什么,猛然间,他舌战春雷一般的大声喝道。这一声喝,乃是他不经意提聚起体内真气的一喝。霎时间,小院上空如同忽然打了一个霹雳。 聂弃浑身大震之下,心神为之夺,不由自主的便矮身趴了下去。狼羽箭带着厉啸,险之又险的擦着聂弃头顶飞过,只把个聂弃和一众喇嘛吓得差点没掉了魂儿。 这忽然又再出现的杀机,让所有人都是一窒,岳陵心中灵机一动,横身挡在众喇嘛身前之余,猛然指着羽箭射来的方向大叫道:“大家快去!那放冷箭的家伙在那边房顶上,去抓住他啊!那也是杀害王似贵的凶手。” 这人都有种盲从性,在忽然遇到变故,一般人都会有些反应不及,出现茫然。这时候忽然有人站出来指挥,所有人顿时下意识的便服从了。 尤其是在听到岳陵极其肯定的语气后,哪还有人去分辨到底真假。况且,大伙儿看得清楚,岳陵所指的方向,正是方才羽箭射来的方向。 所以,他话音一落后,轰然一声,众山民已是大喊着,潮水般向那边围拢去。 那混在人群中的奸细,在这种情形下,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会儿他们要是再阻拦的话,岂不等于明白告诉人家,我是奸细吗。 眼见刚才还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人,这会儿已是寥寥无几,李园和众护卫也都靠了过来,将一干喇嘛都护在了中间。 岳陵眼神向四周看了看,目中划过一道寒光,抬手阻住了众人的话头,沉声道:“不忙说话,且赶紧先离开这儿再说。” 说着,又转头看看一众喇嘛道:“你们都怎么样?快,没事的赶快扶着你们主持跟上,没多少时间了,贼人马上要来了。” 众喇嘛本来受了这半日的围困,战战兢兢的坚持了这么久,此时眼见得救,许多人都不由的软在了地上。但是这会儿一听岳陵说贼人还要来,顿时吓的一个激灵,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来,竟有说不出的利索。 岳陵指挥着众护卫在外护着,一行人已是出了院子,急急往存放马匹处移动。走不多远,岳陵却忽然瞳孔一缩,急抬手示意停下。目光在四周睃视一圈儿,冷声道:“嘿,咱们暗中的朋友们沉不住气了,大家准备迎敌吧。” 口中说着,背在身后的手打出手势,示意众人往一边的一片林中靠去。只有进了林子里,才能让对方最防不胜防的弓箭手失去威力。 第267章:究竟是谁(1) 第267章:究竟是谁 此时已是傍晚,夕阳浮于山脊,层林尽染中,处处一片碎金流彩,倒让远远近近的一些景物看不清楚。 不知何时,四周渐渐出现一些精壮的汉子,个个面色冷厉,默默的围了过来。 李园年纪大了,又是文人,这连番的折腾后,此刻已是气喘吁吁,脸色青白了。若不是身边原龙原虎一边一个扶着他,怕是走路都成问题了。 “子…子鸿,再坚持一会儿,成都府的官军就要到了!我来之前,已经派人向那边报信求援了,算算时间,也该差不多了。” 老头儿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看着越来越近的敌人,向站在身前的岳陵说道,只是那声音却是极大。 岳陵回头看看他,咧嘴笑笑,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这老头别看文弱,倒是个有胆色有谋略的。 他这么大声的喊出来,真正用意并不是告诉岳陵,而是说给众喇嘛还有护卫们听的。这样既能提升士气,又能给敌人造成压力。 果然,四下围来的人闻言不由一窒,众喇嘛们却低声欢呼起来,精神大振。 岳陵不再理会他们,挥手让天狼卫在林边布防,自己却退到李园身边,头也不回的低声对原龙原虎两兄弟道:“待会儿打起来,你们不要出手,只管保护好老李,再分出个人,帮着照看下那个大喇嘛。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受到伤害。” 原龙原虎对望一眼,齐齐躬身领诺。岳陵神色一松,这才重新挂上那副惯有的欠揍笑容,笑嘻嘻的走了出来,对着围过来的众汉子笑道:“我说诸位太客气了吧,就算要送一下,也不用搞出这么大的场面啊。啧啧,我数数哈,哎呀,怕不是有三四十只?” 众汉子初时听他说话,尽皆面色木然,既不搭话也没反应,只是各自摸出随身刀剑来。但当听到对面这小子最后一句,却不由的都是面上微一抽搐。 三四十……只? 你妹的!这小混蛋一张嘴真是太遭恨了,怪不得上面下了绝杀令,一定要取他性命呢。听听这都是人话吗?只?尼玛的,这人有论只的吗?这厮骂人不带脏字,却分明是将咱们说成是畜生呢。 众汉子面上都浮起一丝怒色,在一个看似领头的人的一挥手后,顿时纷纷向前,竟是闷不作声的就杀了上来。 岳陵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实在没想到,这些人竟如此悍厉,说打就打,绝不废话。 他本打算出言**一番,最好引的对方恼怒回骂,也可趁机下下说辞,拖延一阵。 但眼前这些人,分明皆是训练有素的家伙。自始至终,到开打都不发出一声。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些人都是专业的,绝不多浪费半分精神。 方才隐在人群中挑唆时,说的不比任何人少。但现在需要动手解决问题时,却知道说是说不死人的,便再也不肯多废话半个字了。 第267章:究竟是谁(2) 锵锵! 密集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暮霭中,这世外桃源般的小村外,两方人已是眨眼间便杀作一团。 来人尽皆一身灰衣,人数既多又进退有序,天狼卫虽皆悍勇无畏之人,但不过片刻,便有些落在下风的感觉。 岳陵稳稳的站在众喇嘛之前,微微眯着眼看着,心下不由更是惊凛。 旁边李园这会儿已喘匀了气,也是满脸凝重的靠了过来,沉声道:“子鸿,你究竟得罪的是什么人?我观这些人行止有度,乃是暗合军阵之法,绝非寻常身份!” 岳陵悚然一惊,目中厉光闪现,脑中霎那间划过当日江陵城外的片段。他刚才只是惊于对方的配合默契,却完全没想到这些人竟是用的军阵之法。 而一直以来,自己唯一接触到的军事力量,便是当日江陵时查察沈万山一案时碰到过。但对方隐藏极深,稍露即收,让他察无可察。 这也是他当日无奈之下,借着落水而遁的原因。毕竟,无论在什么年代,军方代表的都是当权者。而一个普通平民,一旦正面对上这种庞大的力量,唯一的下场,就是被碾压成齑粉! 他潜伏吐蕃这么久,费尽心机布置下那么多散手,为的就是应对这种可怕的力量。种种机缘后,他自觉不敢说可以对抗,但至少也能让对方多些顾忌,尽量多的给自己和家人一些保护。 而打从他离开大周,这股力量,也好似随着那日江陵城外,那个军中杀手的死而消失不见了。他也一度认为,正因为自己当日的落水失踪,让这事总算消停了。 所以,在他后来终于知道了吐蕃所遇凶险,都是来自那个蜀中谢家的谢天豪时,便想当然的将今日所遇,也归于谢家头上。 可这时猛然听到李园的话,却顿时让他大吃一惊。对于先前的揣度,不得不重新审视起来。 谢家虽是蜀中大族,但并未听说有什么官方背景,那又怎么可能会有这些精擅军阵之法的手下?难道说,这些人并不是谢家的,而又是当日那股势力的人?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只怕对方从未有一刻放松对自己的注视。之所以在吐蕃未曾出手,不外乎两个原因。一是发觉了谢家的力量在对付自己,他们自然乐得坐观其成;再就是自己身在吐蕃,既然不会对他们的事儿造成威胁,也便懒得对自己出手。 而直到自己再次踏入周境,让对方又感觉到了危险,这才又展开了对自己的布局,引发了今日之事。 但所有这些,都只是他的揣测,这其中,究竟真相是什么呢? 想到这儿,他忽然向前几步,沉声对众天狼卫喝道:“就地取材,布阵迎敌!” 随着他这声命令,天狼卫们齐声应诺,各自猛攻几招,迅即相互靠拢。但等靠拢后,原本的十八个人中,却忽然退出好几个,反身跳出圈外,头也不回的直往林中奔去。 包括李园和众喇嘛在内,敌我双方的人,都是被这种变化弄的一愣。原本十八个人一起上,都有些捉襟见肘之感,怎么眼下竟还要减兵以对呢? 灰衣人中,领头的那个显然也揣摩不透,仍是攻击不停中,却微微打出个手势,众人的攻击便明显谨慎了许多,再不复先前那般毫不留手。 岳陵眼底划过一丝暗喜,面上却不动声色。他早在收下天狼卫后,便曾在某日跟他们闲聊时想到,既然这些人都是军伍出身,最熟悉的便应该是配合之道。那有什么合击之术,是适合这些人用的呢? 为了此事,他特意去信问过习春,查问吕祖一门,有没有这种秘技。在他当时的认知中,还停留于那些武侠小说中的描述。期待也能得到那些什么北斗七星阵等等牛叉的阵法。 但在得到习春很肯定的否认后,却终是令他大失所望。所谓的奇门遁甲,大都是些术数之理。别说武林之中,少有钻研这些的,就算当世军伍之中讲究的战阵,也跟岳陵所说的那些,完全不是一个路数。 岳陵失望之余,却猛然从习春所说的战阵两字上,联想到后世一种用于战阵的小范围配合直到。那就是宋代名将戚继光研发的鸳鸯阵。 鸳鸯阵只需十一个人便可成为最小单位,讲究的就是个通过各种不同的兵器搭配,从而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整个鸳鸯阵,对于岳陵来说,唯有狼宪不好弄。其余盾牌、**、长枪等皆是顺手可得。而狼宪,却可用川西之地,到处可见的竹子代替。 这也才有了刚才岳陵命令中的就地取材一说。但他也没想到,误打误撞之下,反倒让对方摸不着头脑,从而因谨慎减轻了攻击强度,这可正好为就地取材的天狼卫,留出了宝贵的成阵时间。 而此刻,却不能让对方醒悟的太快,岳陵心中想着,再次看向场中时,忽然突兀的喊道:“谢天豪在哪里?想要杀我,为何却不敢堂堂正正来见我?” 第268章:改阵(1) 第268章:改阵 灰衣人头领的眼神明显一怔,手下的攻击也便又慢了一拍。岳陵死死盯着他,敏锐的捕捉到对方的反应,心中却不由的也是狐疑起来。 他刚才这冷不丁的一问,为的就是打对方心理上的一个不防备,以便迫使其露出端倪。 一般来说,寻常人在被喝破行迹后,第一反应应该是震惊,这是人类自身的一种潜意识反应,岳陵自信绝对能分辨的出。 但是这个人的反应却是楞怔,而不是什么震惊。这就说明,至少这次阴谋,并不是谢天豪出的手,或者说,这些人根本就不知道是谢天豪的安排。 那么,难道真是当年江陵那拨人吗? 岳陵心中微微一沉,脑中瞬即转过十七八个念头。他进入大周之后,却压着步伐,迟迟不肯轻易向前,就是存了一份小心。只不过,原来这份提防,是冲着谢家和蜀中其他一些商户的。 谢家不用说,对他一再的追杀不说,人家的儿子,也死在他的手中,双方已然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 但是蜀中其他商户,却是因为当初陆氏商行毅然甩开他们,直接入蕃展开贸易,等于是狠狠打击了他们一下。如今既然回来了,只怕这些人必然不肯善罢甘休。 不管是对于谢家,还是那些商户,岳陵都做了一些准备。李园看到的习春往返成都城好几趟,就是在做最后的布置。 但今天这事儿,却让岳陵悚然而惊。种种迹象表明,自己目前要对付的敌人,怕是远不止谢家和那些商户了。 不过这股不明势力是以自己为目标,那倒不妨趁着此次布置,就在这蜀中之地,跟他们碰上一碰。一味的躲避退让,反倒让对方以为自己好欺负,总是没完没了的,这是在让岳大官人烦不胜烦。 眼下是自己可调用资源最丰,背景也最硬朗的时候,这次也不打疼了对手,只怕长此以往下去,自己就只剩等死了。 他暗暗打定主意,眼中已是显出杀机。只是在下定决心的同时,心里也在暗暗叹气。毕竟,如此一来,他回江陵的计划,只能再度暂且搁置。 因为,既然对方的目标只是他,那么他留在蜀中,便能将所有危险都拖在这儿。但是一旦回去了江陵,就等于将这份危险引了过去。那样的话,当斗到激烈处时,家里那几个佳人,就很容易成为对手打击自己的软肋。 这种斗争是残酷的,岳陵哪敢期望对手是君子,玩什么祸不及家人的赌注。不管他再怎么想念她们,此刻也要硬下心肠,至少在表面上显出一副并不在乎她们的假象。只有这样,才能误导对方,让对方以为自己是个冷血自私的人,才能不将算计用到玉砚她们身上。 好在芜菁姐姐误打误撞的回了南方,有镇南侯的羽翼庇护,再加上大理陆家,以及那美人儿自身的实力,一般人也不敢轻易去挑衅,倒让岳陵不至于再为她担心。 第268章:改阵(2) 那么,接下来要做的,就只是彻底的展示一把自己的力量了。让所有觊觎自己的对手都明白明白,他岳陵也不是个任人摆布的软柿子! 想到这儿,他不由长长的吐了口气。目光再次看向场中胶着的打斗双方时,嘴角已是不由微微勾起。 十八天狼卫现在已然在场了十四个,其中包括自林中取了竹子做成长竹枪的四人。只有四个制作狼宪的还没到位,因为狼宪足有三米长,这就要求竹子的韧性很高,需要找那种成年老竹才行,所以就比较麻烦些。 所谓的鸳鸯阵,真正的配置其实共要十二个人。其中最前是两个刀盾兵,而这刀盾兵也各不相同。一个是只负责双手擎着巨大的方盾,另一个却是藤牌短刀和投矛的搭配。这两人主要的职责,便是防御。 两个防御之后,便是居中指挥的队长。而后由这打头三人组成的三角形为准,两翼各自分配一个狼宪手。这个狼宪其实就如同个大扫帚,长足有三米,主干之前削尖,而干头部分保留竹子原本的分叉。 这么一个眼如狼牙棒的玩意儿老远挥舞起来,又满身都是刺儿的,实在是近战对手的噩梦。除非能抢进内圈,近身攻击才可破解。但在面对这鸳鸯阵时,这想法只能是个奢望。 因为在这两个最恶心的狼宪之后,却又有四个长枪手。这四人的排列又不是一味的向外延展了,而是渐次向内收缩,将前面刀盾兵、狼宪兵留出的空隙,彻底补充上了。 而为了防备敌人自后攻击,这四个长枪兵之后,还有两个专门负责警戒的近战武士,或执镗耙,或拿朴刀,配合阵势而动。 最后一个人却是弩手,手持犀利的短弩,专门间中点杀漏进来的个别敌人。 整个阵势,犹如一个满身带刺的刺猬,让近战对手犹如老虎吃天,无从下口,只剩被屠戮的份儿了。 这个阵法落到岳陵这儿时,又做出部分改动。首先前面防御兵全改成藤牌短刀和投矛的搭配。因为他毕竟不会上战场以对漫天箭矢,那么单纯的巨大方盾就用不上了。而且,那么个大家伙也不易携带,反倒不如藤牌来的实用了。 他这改进后的鸳鸯阵所用的藤牌,都制作成斗笠状,不过是比之寻常斗笠大上许多罢了。平时不但可遮阳挡雨,不用时,便往身后一背,轻便实用,简直就是居家旅行必备之所需。 除此之外,他还取消了队长和近战武士,却增加了两个狼宪。两个藤牌手改为六个,弩手也变成四个。这样一来,便形成四狼宪、四长枪、六藤牌加四弩手的配置。 而且将长枪兵和狼宪分成内外两层,弩手则放置在最中间。然后,使六个藤牌手分在最外面。与原本的鸳鸯阵不同,他改良后的这个,却更像一种方圆阵。而且可根据人数的不同,进行分拆组合,形成更小,但却仍能保持各种长短兵刃优势的合击之术。 整个阵势这般一改后,便不再局限于纵进横移了,而是可以圆转如轮,任意而行。放之于两军对垒中效果如何尚不可知,但如单纯是以护卫来说,却是天下再无出其右的了。 当习春和十八天狼见识了这个阵法后,当即绝倒,简直将岳陵惊为天人了。这让岳大官人大大的满足了一番虚荣心,至于说这其实是他剽窃人家戚大帅的事儿,那是打死也不会承认的。 正如眼前来说,当岳陵下令布阵后,天狼卫们便不再藏拙。除了跑去取材的八人,剩下的人迅速取盾的取盾,掏弩的掏弩,片刻间,便形成藤牌手在外奔跑转动着抵挡攻击,弩手却在里面抽冷子射击救援的阵势。 虽只仅仅十个人,却俨然如同一体,像一个大磨盘一般转了起来。而当四个削竹为枪的长枪手先返回加入后,原本以防守为首要的阵势,却陡然生出凌厉的杀机,一转而成攻防兼顾的态势。 这让灰衣人头领,为自己因谨慎而下令放缓攻击的举动大是懊恼。只是他现在还不知道,让他要更郁闷的时刻,将随着狼宪手的加入而即将来临。 第269章:新式阵法的威力(1) 第269章:新式阵法的威力 锵!锵锵! 密如珠迸的金铁交鸣声连成一串儿,在这山村外的上空震响着。除了这声音外,却丝毫不闻人声。 如同跟对方较劲一样,十八天狼卫也只是闷头死斗,并不发出任何呼喝之音。 在初时这边刚刚布阵之时,因为少了八个主攻手的缘故,天狼们并未给对方造成任何伤亡。 当然,这和对方因为没摸清状况而放缓了攻击也有关系。但是,这种在集合一帮人全力死守,却让护在中间的人抽冷子射冷箭的方式,也有极大的关联。 从岳陵灵机一动,借着对方射杀聂弃的举动引开众山民,随后带着众人冲出来,而终于逼得这些灰衣人不得不亲自现身攻击以来,到此刻,已然小半个时辰了。 灰衣人虽个个骁勇,人数也足有天狼们一倍还多,但在岳陵及时的喝令布阵后,仗着鸳鸯阵改良版乌龟般的坚韧,还有无耻的偷袭,终是勉强维持了平衡。 但这种平衡,在四个长枪手的加入后,终于开始被打破了。 藤牌手们仍是脚下不停,盾挡刀击中,始终保持着一种圆形的轨迹而动。只不过不同的是,在长枪手加入后,这种转动的频率,便开始渐渐减缓了起来。 在众灰衣人的感觉中,眼前虽只六七个人,但在这种转动下,却如同面对着数十人一般。 往往自己一刀劈出去,被对方藤牌挡住后,因阵势转动的带动,便会引着自己的兵刃不由自主的偏斜。 这且不说,不等收回兵刃再次出击,眼前之敌已然不管不顾的走人了,而接下来转过来的人,却顺势一刀便递了过来,竟是半点也不留手。 这种情势下,若是独自一人面对那绝对是毫无幸理,唯有等死的份儿。好在灰衣人同伴多,一个人遇险不及躲闪时,便会有同伴及时的出刀,将那杀着格开。 而后,周而复始,又再重复这种局面一遍又一遍。若只是单单如此,在众寡悬殊的比对下,对方一时的坚挺也坚持不了太久。但是,这帮无耻的人,竟然专门安排人在中间放冷箭。 这些人只站在圈里,完全不必考虑防御的问题,只有他打人,却没人能威胁到他。一个两个的,好整似暇的,俩眼便盯着大伙儿的空子,抽冷子就是一箭,这实在太让人抓狂了。 那小弩看着小巧,却是劲道十足,而又刁钻无比,让众灰衣人不得不将一大半的精神,放在应付这些放冷箭的家伙身上。 如此一来,所有人的攻击看似如火如荼,但实际上却发挥出连三成的力道都没有,这便让外面那些转圈的家伙更是轻松许多。 随着这一圈又一圈的,众灰衣人只觉眼前此去彼来,全是人影晃动,直似没有穷尽,不由的渐有头晕眼花之感。 “啊——” 第269章:新式阵法的威力(2) 忽然,一声长长的惨叫蓦的响起,便见一个灰衣人手足颤抖着,带着一溜儿的血花跌了出去。 大伙儿闷声不响的打习惯了,这突兀的一声,不由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众灰衣人也终是在这一声后,陡然被惊醒过来。凝目一看,这才发现,眼前仍在不停转动的这乌龟阵,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四个挺着近两米长竹枪的。 刚才那发出惨叫的倒霉同学,就是被这拿着竹枪的其中一个,一枪刺破喉咙而死。 伤亡出现了。 阵转如轮,四杆长枪恍如毒蛇乍然醒来,凶狠的吐出毒信,从盘起的蛇阵中探出。每一次的攥刺,都会带起无数血花,作为攻击方的众灰衣人,不过片刻间,就已付出三人死亡,数人带伤的代价,攻势顿挫。 而在此同时,位于阵势中间的弩手,在不必全力帮藤牌手防护后,也开始发威了。咻咻之声不时响起,一时间,刚才还零零散散的箭支,陡然密了起来。 噗噗的锐器钉入肉体的闷响,让人听着不由牙齿发酸。这些弩手根本不追求什么一箭致命,只是寻隙而进,露出脑袋射脑袋,露出胳膊射胳膊。甚至有人还被一箭射到脚上,登时便哀嚎着坐倒地上。 但那哀嚎声不过片刻便戛然而止,因为脚被钉在了地上,未能及时闪开,被转到近前的藤牌手,轻轻松松的便一刀削去了脑袋。 众灰衣人脸色开始变了,哪成想原本认为极简单的任务,竟而能演变到如此地步。 “注意防护,两两配合攻击!” 一声暗哑的声音响起,却是带头的那个灰衣人第一次发出声音,忍不住下达命令指挥了。 众灰衣人精神一振,相互靠拢起来,每两个人凑成一组,一个攻一个防,这才堪堪扳回几分局面。 山脊上,夕阳不知不觉中又落下半个身子,暮色愈发迷蒙起来。一阵风儿吹过,空气中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在灰衣人头领的指挥下,众灰衣人堪堪抵住了天狼们的攻击,只是仍然不时有人中箭受伤,痛呼声咒骂声便凄厉入耳,不复先前平静。 聂弃这会儿已然清醒过来,看着眼前景象,不由和众喇嘛齐齐低颂起佛经来。于是,晚风中,兵刃的交鸣声、伤者的哀呼声中,又夹杂着一片嗡嗡的禅唱之音。 血色菩提,天地间似有股肃杀庄严之气。 哗哗哗! 忽然一阵奇怪的噪声传了过来,立在众喇嘛身前,一直含着微笑的岳大官人,笑得更是开怀了。 看着四个举着三米多长大扫帚,满脸兴奋奔这边来的众灰衣人,却是脸都绿了。 这他妈又是啥啊?不带这么玩的,打群架就打群架嘛,用不用搞这么多花样啊。 一边站着的李园也目瞪口呆了,话说他老人家好歹也算见识广博了,但搜遍了脑中所有记忆,也找不到关于这种兵刃的描述。 这个岳子鸿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眼前这古怪的阵势,已然令人大开眼界,如今又搞出这些个大扫帚,却不知是要怎么用呢? 老李大人俩眼中满是迷茫,心中大是期待起来。 “杀!” 眼见狼宪手们终于来了,众天狼不由尽皆兴奋起来,不约而同的齐声爆喝。直惊得山中雀鸟群飞,林巅抖颤。 呜呜之声大作,四支狼宪刚刚临近,便展露出霸道的气势。竖劈横扫之际,锐啸之音大作,狼宪前面的大扫帚头,挂带的众灰衣人一片歪斜踉跄,待要退开,却忽然发觉兵刃皆被缠住。刚想使劲抖动抽出时,那长枪弩箭已是瞬时而至。 噗!噗噗! 锐器刺入人体的钝音爆豆般响起,只一个照面,顿时便有七八个人哀嚎着倒下,只微微一扭动,便再无声息。 狼宪手们也不理会兵刃前的零碎,反腕一振,踏前一步,又再向残敌攻去。 灰衣人头领面色大变,慌不迭的倒退几步,险之又险的避开。既有前车之鉴,他哪里还会蠢的再去用兵刃格挡? 眼见对面这个阵势滚滚先前,眨眼间枪弩齐施,己方又是倒下一片,他不由的目眦欲裂。 三十多号人,打了这么久也不过才折损六七个,但这古怪的大扫帚兵一来,不过几息之间,便灭了十几个。这么下去,这仗还怎么打? “退!速退!” 万般不甘的看了对面那群人一眼,灰衣人头领大声招呼着,已是转身带头便走。 第270章:救命之恩要报的(1) 第270章:救命之恩要报的 呼哨声连连响起,众灰衣人闻听首领下达了撤退命令,尽皆如逢大赦,不管不顾的转头就跑。 有那反应慢些的,忽然失了同伴的掩护,登时便被运转如轮的藤牌手砍成好几段。 “哼,这会儿想走?晚了!” 眯着眼看着狼奔豕突的灰衣人,岳陵嘴中喃喃念叨,对着众天狼卫打出一个奇怪的手势,天狼卫们已是齐声欢呼,呼啦一下散开阵势,再复一聚,变成左右两路两个变阵,自后紧紧咬上追去。 狼宪们扔了手中的大扫帚,探手却从怀中掏出小弩。有道是什么将带什么兵,这些原本淳朴的古戎汉子,在岳大官人这超级无赖的耳提面命下,终于进化成一帮只重效益的奸商。 狼宪虽拉风,可这会儿是追敌啊,哪有弩箭的效果大?这弩箭也是岳大官人在原有的基础上改过的,完全靠机括拉动,便是跑动中,也不妨碍上箭发射。 嗯,这种从后面追赶,挨个点名的感觉,真是太让人惬意了。天狼卫们真是爱死这感觉了。 只是世上事总是相对的,这有人惬意了,就必然有人悲剧了。显然,此时悲剧的,便只能是狼狈逃窜的灰衣人们。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两下里本就离得不远,这人的两条腿儿再快,又如何快的过那飞矢?于是,哀嚎声不绝于耳,逃窜中的人却一个接一个的纷纷栽倒,一时间,沿着山路,一路伏尸。有那一时不死的,凄厉的哀嚎,闻之令人心颤。 “子鸿……” “恩义王!” 身后不约而同,同时响起两声呼喊。岳陵神色淡然的转头看去,却见一个是神色复杂的李园,另一个,却是一脸愤然的聂弃大喇嘛。 睨了李园一眼,却将目光定在聂弃脸上,撇撇嘴道:“咋的,大和尚,你想说什么?” 聂弃满脸涨红,使劲的推开几个扶着他的弟子,上前一步激动的道:“阿弥陀佛!王爷,得饶人处且饶人,那些人既已经逃了,你又何必下这般毒手?须知上天有好生之德,佛祖常教人向善之心。王爷此刻满身杀孽,心魔已起,若再不放下屠刀,怕是终有一日反受其害,永坠阿鼻轮回啊。” 老喇嘛神情激昂,指天画地的嚷着,岳大官人却面带不屑,只静静的看着他,等他说完,这才伸手一弹衣衫,淡淡的道:“说完了?好吧,我保证,我不会下地狱的,这下你不用担心了吧。” 聂弃面容一僵,差点没晕过去。 我担心你妹哟!我这是劝你别杀人了!说下地狱什么的,那是一种隐喻的手法好伐。可这人咋就只听一半话,完全的断章取义呢? “老僧不是那个意思…….”大喇嘛很是无力的申辩着。 “你不是那意思,那你是啥意思?难道是担心那些毛贼下地狱,地狱容不下?那你更不用担心,地狱很大的,十八层呢。别说这三五十个,便是三五十万也有地儿住。”岳大官人一挥手,打断老喇嘛的申辩,很耐心的开解道。 第270章:救命之恩要报的(2) 聂弃一口一口的捯气儿,张口结舌的都快憋死了。 “我就奇了怪了,你说你们这些贼秃,可不是天生**吗?之前被人差点没煮了,这下倒好,我拼死拼活救了你,你却反过来要充好人。咋,难道就你们是圣人是好人,我们都是混蛋吗?老子打心里就看不惯你们这德行!我呸!放下屠刀?你们被人骗的团团转,四处碰壁时,怎么不跟他们说人要向善?你们被人围着,差点没一箭给射死时,怎么不去跟他们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开始我们被那帮王八蛋围着打的快死了时,你怎么不站出来让他们放下屠刀?哦,这会儿没事了,安全了,却来跟救你的恩人大谈什么与人向善、放下屠刀的,还吓唬我?!丫丫个呸的!你的,良心大大的坏了!” 对于大喇嘛的悲忿如若无视,岳大官人忽然脸子一变,对着他便是一通大骂。直把个聂弃大喇嘛骂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 “那阵子……,我那不是晕过去了嘛。”大喇嘛被骂得急了,偏偏找不到反驳的论据。老半响,终是勉强找到个理由,弱弱的说道。 “哦,晕过去了就可以装作什么事儿没发生。醒过来后,就可以理直气壮的忘恩负义了是不?”岳大官人毫不留情面,冷冷的斜睨着他质问。 “哪…哪有此事?王爷救命之恩,老衲何曾不认过?”感觉受到了侮辱,老聂弃不由泼天价叫起屈来。 岳大官人转嗔为喜,一把拉住他道:“啊,这么说你是认账的咯?” 聂弃看着他的笑脸,忽然一哆嗦,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只是这救命之恩却怎么也是不能不认的。当下使劲咽了口唾沫,点点头道:“自然….自然是认的。” 岳陵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欢喜道:“认就好,认就好。哈哈,那请问大师,你要怎么认?” 聂弃这个鄙视啊。 翻脸时就喊贼秃,用得着了就成大师了,真是太不要脸了!嗯?不对!什么怎么认?这厮要我认什么? “这个….什么怎么认?还请王爷明言。”聂弃大喇嘛似乎嗅到了危险的气息,警惕的问道。 “咦?你怎么可以这样呢?”听到聂弃大喇嘛的反问,岳大官人忽然敛了笑容,满面忿忿的叫道。 “你们是出家人,自然可以四大皆空,什么无相就是有相,有相就是无相的,啥都可以用一句空话搪塞过去。可我没出家啊,还是红尘中的凡人啊。这常言道,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更何况这救命之恩呢对不对?你没见很多说书的桥段里,都有那什么无以为报,便以身相许的说法吗……….” 聂弃和众人顿时一头大汗……… “….当然了,那是说的人家是女子的时候,恰好又长的水灵。但你们不是女子啊,而且长的也不水灵,这个自然就不适用了对不对?” 聂弃等人虽心中不忿,感觉被形容成不水灵,实在有些不对劲儿,但听说不必以身相许了,也都大松了口气,连忙点点头,表示赞同。 岳大官人很满意这种附和,面上却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干笑道:“那个以身相许既然不适合,但毕竟这说明了也是个看得见摸得着的实物,而不是你们出家人那套空话对吧。那这个身呢,咳咳,其实不就是给出了价儿吗?这个价儿,咳咳,价啊,嗯,大师,你很智慧的,应该懂的喔……” 聂弃听他说的全然不着调,到得最后,更是连咳嗽带哼哈的,不由一阵的迷糊。抬眼间,却见这货一边使劲的挤眉弄眼着,一只手却在自己眼前捏起两个指头,只一个劲的那个搓啊…… “啊!原来……”好半天,终于是灵光一现,老聂弃总算是弄明白了意思,不由恍然叫道。 只是明白归明白了,这郁闷可就大了去了。当初为了求这厮带自己来大周弘扬苯教,差点没砸锅卖铁,才凑出了那所谓的费用,哪里还有余钱了? 可如今,自个儿这命被人救了,人家指定要以银钱相报,他又怎能开口拒绝呢? “不知….不知王爷要怎么个算法?具体需要多少?”可怜的老聂弃被逼无奈,一咬牙,痛苦的开声问道。 实在不行,老衲去化缘还债就是!老喇嘛暗暗安慰着自己。 第271章:生擒(1) 第271章:生擒 王家村的山民,感觉自己一生都没有今天一天这么刺激过。先是被人挑唆的围攻了个异族和尚,后又是来了个俊俏的后生抓了自己村民王似贵。 再往后,王似贵忽然又被人射死了。然后便爆出王似贵收人钱财,造谣害人家异族和尚。 而当大伙儿以为这事儿终于明了时,竟又再发生变故,有人指认那小后生其实就是幕后黑手。可大伙儿正惊疑不定时,那射死王似贵的人又射箭了。 于是,在那小后生的鼓动下,大伙儿便一齐去抓那凶手。但费了半天劲,也是连毛都没见半根。那射箭害人的贼厮,早逃的不见踪影了。 大伙儿又是无奈又是丧气,最终只得放弃。但等一村子人回到原先的小院时,却发现早已人去院空,不但那小后生不见了,那帮异族和尚也是一个不剩。 正当大伙儿议论纷纷时,却忽然有人来说,就在村外不远,那小后生正跟人打架呢,打的那叫一个凶啊,死了好多人,留了好多血。而且,隐隐的,似乎很是有几个看上去熟悉的面孔。似乎今天白天,他们就站在自个儿身边,还帮着一起围过那帮和尚……. 这么一说,有些有见识的村民就感觉到了里面的怪异了。而眼下,外边又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出了人命,众人一致认为,这事儿已经不是自己能解决的了,还当上山去请道长们来看看才好。 于是,共同推选出两个有脸面的,一路急急往山上去了,其他人,却小心的各自选了安全的所在,远远的看着外边的厮杀,直到最后一幕。 眼见着那小后生的手下,最终把对方杀得尸横遍野,众村民都是暗暗心惊,庆幸当时没惹到那后生。谁能想到,那么个看上去文文静静的后生仔,竟然生猛若此,还有这般手段呢。 大伙儿屏气凝息的躲着,只从门缝里、窗棱边上偷窥着。看着那帮凶神恶煞的天狼卫,满山的追杀可怜的灰衣人;也看着那边树林边,异族老和尚正手舞足蹈的站在那后生面前,不知在说些什么。 只是,最后怎么忽然看到,那个异族的老和尚直挺挺的倒了呢? “呀,是得了啥急病吗?可怜可怜,哎呀,好在是在山脚下,只要能熬到道长们来,也就有救了。” “不对,我看不是病。” “为啥这么说?” “你笨啊,没看他刚才好好的吗?还跟那后生在比划什么,这会突然倒了…….,嗯,八成是得罪了那后生,被那后生施了法吧。” “啊?不会吧,那后生才多大啊,又生的白白净净的,怎么可能……” “嘿,就说你没脑子。那后生能是普通人?只看看刚才他那帮杀神一样的手下,啧啧,怕是这后生也如山上的道长们,都是有大神通的人下凡吧。那些个和尚不是说都是外族的吗,或许真怀着什么歹意,被这后生….啊,不是,是那位仙君终于发现了,这才制服了他…….” 第271章:生擒(2) “哦,有理,有理。” “啊,真有可能呢。” “嗯嗯,定是这样了,我今天一看那位仙君,就觉得他面相不凡…….” 众山民猜测纷纭,一时间,不知多少版本从此流传在青城山下。只是若是让聂弃大喇嘛知道了这谈论的内容,能再一次晕过去也说不定。 因为他老人家倒下,真不是什么被收服了。他老人家倒下的原因,其实挺矬的。他是被吓晕的。 时间退回他倒下前………. 当聂弃大喇嘛被救命恩人挤兑到墙角里,实在是退无可退了,只得咬着牙决定,豁出去几天时间,去化缘来“赌债肉偿”了。 于是,他忍着悲痛,英勇的向恩人问出所需的具体数额。 岳大官人做腼腆状,羞涩道:“救人于危难,是一个正直的人必备的品格,这个,谈钱不太合适吧。” 聂弃听的两眼一亮,只道佛祖终于显灵了,却又听那人急急的道:“……不过,我发现如今很有些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做了坏事得不到报应,做了好事却往往还被冤枉。长此以往,岂不让人混淆了黑白,认不清是非吗?好吧,为了让大家知道,做任何事都是有代价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个世界,做了好事还是有好报的,我就权且牺牲小我,以全大义吧。” 听着这铿锵激昂的表白,聂弃内牛满面,终于明白,佛祖其实一直都很忙,实在没空搭理他。果然,接下来的话,充分的验证了这一认识。 “……我就象征性的表示一下好了。”岳大官人很沉痛的说道。“你们一共十三个人,便作价每人十贯钱好了,一共一百三十贯,我取个正数,大师,你付一百贯好了我知道我很仗义,我知道你很感激我,但是,大师,你也不必用这种眼神看我吧。是是是,我知道你们其实每人十贯的作价有些低,但这不是意思意思嘛……….” 于是,魔音般的话语中,聂弃大喇嘛轰然而倒。 一百贯!我要化缘到哪辈子才能还完啊!这是聂弃大喇嘛晕过去前最后的念想。 看着众喇嘛抱着聂弃喇嘛呼天抢地的惨状,旁边的李园老先生不由的一阵后怕。 抬手擦了擦额头,暗暗想道:奶奶的,幸亏刚才没多说啥,瞅瞅这可怜的老和尚,就因为多嘴,这一下一百贯没了。唉,圣人常说,做人要低调,少说多听,果然是至理啊。 老头儿面青春白的嘀咕着,看着岳大官人的目光转过来,连忙挤出一脸的褶子,送上一个大大的笑脸。 要知道,从始至终,自己都没动手帮忙,连自己说的去喊人搬的救兵,到现在也是毛都没见一根。要说被救,那自己实在也是生受了的。 这小魔头之所以折磨那可怜的和尚,不正是拿着这点说事吗?虽然是那和尚自个儿多嘴的结果,但自己刚才不是也喊过他吗,焉知道这小魔头会不会也向自己发难呢。 老李头其实不差这点钱,但人总是要个面子不是。这被人追着要救命钱,那话,咳咳,实在是好说不好听啊。 一阵马蹄声轰然传来,追击溃敌的天狼卫们适时的回来了。为了追杀一帮没了战意的逃兵,这帮人竟然去先取了马,也不怕费事。李园看着一个两个的得意样,不由的在心里一个劲的翻白眼腹诽着。 “王爷,咱们捉到了那个领头的。”说话的是排行老七的七郎,见到岳陵看过来,连忙翻身下马,兴奋的禀告道。 他们在王爷打出手势时,就充分理解了王爷的心意。要抓个活的,王爷有话问。所以,他们才不怕麻烦,先拐了弯取了马,这才急急赶上,最终将那个头领,在十里外围住擒获。 “好!”岳陵闻报大喜,双掌一拍,轩眉问道:“人呢?” 岳七郎躬身道:“人在后面,由大哥亲自带着兄弟们押着,特着小的先来向王爷报知。” 岳陵连连点头,心下极是欢喜。不知不觉中,这十八天狼与他已是越来越默契,许多事,只要自己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便能充分领悟,将差事办的妥妥贴贴的。 “好,此次为你们记一大功,走,咱们去看看去。”说着,当先大步向前走去。只是走出几步,忽然似又想起什么,脚下一顿,转头对悄没声跟在身后的李园一呲牙,笑道:“老李,你欠我三十贯。” 李园一呆,随即一头黑线搭下。 第272章:刑讯(1) 第272章:刑讯 天边只留一抹儿余红,云蒸霞蔚。另一边的天际,却有早早登场的月牙儿,稀薄的如同半弧剪影。 于是,上方天空的通明,与下方山林中的幽暗,便成了同行并存,却又对比分明的奇景。 林子前,灰衣人头领倔强的昂然而立,死死的瞪着笑眯眯走来的岳陵一行人,愤怒中却难掩流露出的那分恐惧。 就是眼前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家伙,竟而以少胜多击败了自己,然后还毫无人性的从后追杀,将他所有的同伴,一一赶尽杀绝。 此人之心狠手辣,哪里符合显露在外的半点阳光。 “兄台贵庚啊,可是属兔子的?”对于灰衣人表露出的狰狞,岳大官人却仍是笑吟吟的,丝毫没有感觉,张口第一句话,让灰衣人不由的愕然。 “若不是属兔子的,怎么跑的那么快,让我这般好一顿费事才请到?”看着灰衣人不解的表情,岳大官人继续讥讽嘲弄着。对于打落水狗,一向是他的最爱。 “呸!” 灰衣人气得面红耳赤,狠狠唾了一口,闭上两眼不再看他。 岳陵挑挑眉头,叹息道:“咦?怎么这么大的怨忿,是你妈妈不爱你了,还是你媳妇儿抛弃你了啊?” 呯! 跟在后面,护着李园正走过来的原龙一头撞到树上,两眼不由金星乱冒,心中却忽然开始理解了三弟原彪的苦楚。 厮杀汉不怕刀斧加颈,可这种精神上的摧残,实在太不人道了!原龙两眼无神,心中呻吟着暗暗腹诽。 “小子,要杀便杀,得意什么?老子不过早走几步,便在下面等你好了。既受了绝杀令,你以为自己还有活命的机会吗?”灰衣人身子颤抖,猛然睁开眼睛,嘶哑着声音喝道。 “绝杀令?那是什么,是谁搞出来的?说说,快说说。啊,会不会是你们搞错了?你看,我这么一个温良恭俭的人,怎么也不该成为被攻击的目标嘛。对了对了,你看看我后面这个老头儿,一脸的奸相,会不会目标应该是他,我只是受了牵累了呢?” 对于灰衣人的说法,岳大官人表现出一脸的“我不理解”,随后一指李园老先生,热心的帮着灰衣人分析道。 李园一张脸快黑成包公了。一脸的奸相?你原来还说我相貌清奇来着,这咋说变就变了呢?还有,人家说的明明白白的,杀的就是你好伐,凭什么就目标错了,而该是我呢? 为了自己安全,居然堂而皇之的想要混淆视听,误导人家杀手改变目标……….尼玛的!见过无耻的,可如此无耻的可真是天下头一份了。 就你这还温良恭俭?靠哟!李园老同志都不知该说啥好了。 灰衣人不屑的看了岳大官人一眼,显然对于某人这种贪生怕死、出卖朋友的行为,大是鄙视。 “……喂喂,兄弟,所谓不打不相识嘛,前面那点小误会我是不会放在心里的,说开了就好了嘛对不对?来来来,咱们重新认识下,老兄贵姓,混哪里……啊,就是属于哪个部分的?” 第272章:刑讯(2) 对于旁人的鄙视,岳大官人视若无睹,满面眉花眼笑的凑过来,很是四海的说着。不知道内情的人看到这一幕,怕是会以为这俩人不知是多少年的老朋友了呢。 灰衣人眼神开始有些飘了,他不怕什么威逼利诱的,也不怕什么严刑逼供的,毕竟往日里没少受过这方面的训练。 可是,所有的训练科目里,实在没有说过,如果被抓了,却遇上个直一劲儿套近乎的敌人该咋办啊。这他妈也太极品了! 前面那点小误会?我你妹的,老子那是三十多条人命好不好,你就这么轻飘飘一句“小误会”就过去了? 还有,我擦的,死的都是我的人,你们丫的皮毛没破一点的,你不会放心里?**,你当然不会放心里,尼玛的,该放心里的,那也该是我好伐。 “你……你究竟想怎样……” 灰衣人忽然感觉很无力,如同呻吟般出声问道。 “想怎样?没有啊,我只是想和你认识下嘛。大家以后没事可以喝喝茶聊聊天,这样多好,不总比打打杀杀的有趣许多?”岳大官人很真诚的看着他回道,那纯真的眼神,让灰衣人忽然感到很抓狂。 “你……” 灰衣人高昂的头不再昂起了,身子也开始佝偻起来,“你不用枉费心思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便直接给某个痛快的,这般折磨人,非是英雄所为…….” 岳大官人眨了眨眼睛,诧异道:“英雄?呃,你认为我是英雄?” 灰衣人快哭了,无神的看着他,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没想到你眼睛这么毒,这都能被你看破………”岳大官人咬牙切齿的嘟囔着,只是嘟囔的声音不免稍微有些高。 噗通! 跟在身后的李园再也支撑不住,忽然坐倒于地。一旁的原龙原虎哆嗦着,努力将他扶了起来。 三人痛苦的互相对望一眼,瞅着对方面青春白的样子,不约而同的都读懂了对方的眼色:我理解你。 “你……你杀了我吧……”灰衣人脸上直抽抽,要不是两边两个天狼卫使劲的扶着他,怕是这会儿也要软瘫在地了。 “干嘛非要死要活的,生活多美好,轻生念头要不得的。要对人生有信心,要对明天有希望………,我只是问问你的姓名而已…” 岳大官人两眼放光,谆谆善诱着。灰衣人面如死灰,两眼望天,对于生不如死这个词,从来没有过如眼前这刻般明悟。 “住手!住手!前面的人,休要逞凶!” 远处几个人影晃动,飞速的奔着这边跑来,边跑边高声喝道,将岳大官人准备继续的举动打断。 众天狼卫目光一凝,迅速分占各个方位,将手中小弩举起,紧张的看向来人。 暮色中,人影渐渐奔近。芒鞋云袜,手执拂尘,一身灰色道袍。再看面相,却是唇红齿白,眉宇间一派肃穆中,尚带着几分未张开的童稚。原来却是两个十四五岁的,做道人打扮的童子。 俩道童身后还跟着一个面相憨厚的汉子,却是做猎户打扮。眼见这三人出现,原本静寂中的村子忽然传来一阵欢呼声,随即,各个房屋后,角落中人影涌涌,也慢慢的围了过来。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如何敢在我青城山下行……行凶?”不带喘匀了气儿,两道童中年纪稍小的那个,便急不可待的叫了起来。 “咳咳,你喘口气再说,不然会被轻视的,当咱们是小孩子,你忘了师傅说的吗?”另一个稍大点的,悄悄拽了拽小的那个,目光在岳陵等人脸上一转,低声提醒道。 “啊?哦哦,省的省的。”小的一惊,忙不迭点头低声应着。随即面色一端,眼皮儿往下一耷拉,做出一副沉稳模样。 岳陵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俩横空杀出,而且显然神经有些大条的道童,不由的啼笑皆非。 他方才一番做作,不过是想查出这些灰衣人的来历。他知道这些人既是死士,寻常的逼供手段必然没有效果。这才插科打诨般的,用些不着调的言语折磨对方,以待对方心里露出缝隙。 哪知刚刚开始有点端倪了,却被这俩道童半路打断。此刻眼见两人刻意摆出一副高人模样,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正待开口打发走两人,忽然却面色一变,霍的向后一跃,扯着李园转到一棵树后。 昏暗的暮色中,一点寒星如电,从他刚刚立身之处掠过,噗的一声闷响,却恰恰射中那被擒的灰衣人的咽喉。 第273章:该俺们长脸了(1) 第273章:该俺们长脸了 林中一片静寂,最先反应过来的正是天狼卫,在岳大郎的一挥手下,几个天狼卫已是矮身便循着来箭方向窜了出去。 而直到这几个卫士冲了出去,四周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不由的顿时一片的哗然。 此时夕阳已经彻底落下,便天空都开始昏昧不明起来。这山林中,更是愈发的昏暗。那暗箭在这种情况下发出,若不是岳陵六识比之常人敏锐许多,怕是此刻已然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只是那个灰衣人头领,却因此而送了命,使得这头的线索,就此戛然而断。如果对方不再出手,那短时间内,怕是再也摸不到头绪了。 岳陵脸色阴沉,蹲到那灰衣人的尸首旁细细查看,却是浑身上下,半点有价值的线索也没。 这个放冷箭的人,是只想射自己,而误中副车从而射死了这人呢,还是根本就是设计好角度,存着射不中自己,就射死这个灰衣人的心思呢? 若是前者倒还罢了,但若是后者,那此人的箭术,只怕绝不在当日吐蕃古道上,暗算自己的金雕之下。 而且,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说明这个组织是何等的决绝狠辣。对于目标一旦出现可钻的空隙,便是倾尽全力的一击。事有不谐,便又立即果断下手,壁虎断尾。 推断着其中的因果,岳陵不由眼睛眯了起来,心中也不由的不寒而栗。任谁对上这种对手,也不会是件愉快的事儿。 对自己有敌意,且达到杀而后快的,目前来说只有两方。一个便是谢家,另一方,就是当日江陵的那拨人了。那究竟会是谁呢?他心中反复推敲着……… 几个追出去的天狼卫返了回来,都是一脸的沮丧和忿忿。别说这种天色了,就是下午那会儿的大白天,那么多人,还是熟悉本村地形的山民都没能抓住那人,现在自然也不用想了。 眼见岳陵皱着眉头在想问题,岳大郎悄悄打个手势,不让众人上前打扰。却暗暗将人散开,将那两个方才冲过来的小道士围了起来。 这两个人不早不晚,偏偏这么个时候出现,谁又知道是不是和那些灰衣贼子一伙的,特意演出了这么一出? 不得不说,正所谓近墨者黑,整天跟着岳陵这么个心黑奸狡的家伙,岳大郎这种原本粗豪憨直的汉子,也开始变得腹黑起来。 两个小道士不傻,相反,俩小家伙精明着呢。天狼卫才动了不一会儿,就发现了端倪。 互相对望一眼,脸色不由的微微发白起来。 “喂,你……你们是哪里的贼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害人性命,还有王法没有?告诉你们啊,官府的大人们很快就会来的,你们….你们别….别想逃走。而且,而且我们师傅就…….就快来了,到时候定要你们好看……” 第273章:该俺们长脸了(2) 这是那个年纪小的道童威吓道。 “对,我们师傅,很…很快就来了,你们…你们别想打坏主意。还有……还有,我们这有很多人,也…也不怕了你们……” 年纪大的那个也在一旁帮腔道,目光在四下里瞅了瞅,却伸手拽了拽那小的,脚下移动,往身后众山民的人堆中靠了靠。嘴上说着不怕,脸上却难掩惊恐之色。 十八天狼卫面上毫无表情,冰冷的眼神中,全是一片漠然。两个童子看着这些如同石雕木塑般的战士,不由咽了咽口水,后面的话,却是再也说不出来了。 众山民也察觉到不对了,心中虽然害怕,但是长久以来的习性,却让他们没往后退,反而默默上前几步,将两个小道童紧紧护在了中间。人人都暗暗握紧了拳头,警惕的看着围在四周的天狼卫。 李园微微皱眉,目光在四周一扫,移到岳陵身边,低声道:“臭小子,让你的人别乱出手,这里的道士极受尊重,一个不好,怕是会引发大乱的。” 岳陵一惊,起身看去,这才发现眼前的异相。微微皱皱眉头,招手叫过众人,让岳大郎安排人,先去后边护着聂弃一帮喇嘛离开。 岳大郎微一迟疑,岳陵低声道:“你只管去,我这里有众兄弟在,还有原龙原虎兄弟,出不了事儿。但是外面死了这么多人,山上的道士又在这儿,那些秃驴在这儿可就多有不便了。” 原龙原虎听到岳陵提起自己,都是不由的挺起胸脯,面上一副慷慨状。 岳大郎看看他二人,微一踌躇,又道:“那两个小道士来的太巧,要不………” 岳陵摇头道:“你不必管,只管送他们走。不然,真要出事,还要护着他们,咱们没事也有事儿了。” 众人都是点头,岳大郎这才应诺,悄悄打出手势,撤了外围的围困,等到重新在岳陵等人身前布防完,然后才点了两个人,往后面去寻着聂弃一行,悄然离去。 此时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有山民点起了火把,照得四周一片通明。 岳陵看了看四周仍不肯离去的山民,和李园对个眼色,遂笑眯眯的走了出来,扬声道:“诸位大叔大婶,大哥大嫂,兄弟妹子们,这太阳也下山了,天儿也黑了,大伙儿该吃饭的吃饭,该困觉的困觉,都散了吧,没热闹可看了,散了吧,散了吧啊。” 众山民见他面色平和,又见天狼卫们果然都让开了路,心中也放松了下来,一阵低低的嗡嗡声,便有迟疑着的,开始慢慢离开。 两个小道士这会儿也不出声了,脑袋一缩,便要跟着走人。这边刚刚转过身去,却听身后一声怒喝响起。 “呔!别人都可走的,那两个小道士,你们却走不得,且说清了再走不迟!” 俩小道士一激灵,那抬起来的脚,便再也迈不出去。众山民见岳陵不肯放他二人走,便又纷纷折了回来。有那胆子大的,微一迟疑,便喊了起来。 “这位公子,这两位小仙长是咱们青城山老神仙的弟子,您就放过他们吧。” “是啊是啊,山上的仙长们都是好人,平日里没少帮咱们,公子肯放咱们去了,又何必为难他们?” “就是就是,公子先前折了那些外族和尚,可见也是个有法力的。可是咱们青城山上的老神仙也不是好惹的,你若伤了他老人家的弟子,怕是讨不到好处,还是两下罢手的好………” “对啊对啊,咱们往日里没少受山上众仙长的恩惠,若是不放两个小仙长走,那咱也不走了……” 一时间,众人纷纷攘攘的喧嚣了起来,群情激愤之下,原本走了的,也都又折回头来,反倒把岳陵一干人围了起来。 看着四周群情汹汹,岳陵、李园等一干人齐齐怒目而视,向着刚刚做王八之气一震的原虎瞪眼。 李园咬牙切齿的低声道:“原虎,你….你抽的什么风?” 原虎耷拉着脑袋,缩成个鹌鹑般的低声咕囔道:“那俩小杂毛来的可疑,小的这不是见方才咱们一直没露脸,想给你老人家长长脸嘛…….” 李园不由气结,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岳陵叹了口气,迈步走到原虎身边拍拍他低声道:“虎兄,你真勇敢,我真是太佩服你了。”说罢,不再理他,转头向人群走去。 原虎呆了呆,随即两眼放光的看向李园,欢喜的道:“老爷,长了,小的给你长了脸了,岳公子都赞…….呃……” 一句话没说完,却正正迎上李园老爷那双想杀人的眼睛,原虎大侠脖子一缩,后半句便顿时憋了回去。 第274章:清风清松(1) 第274章:清风清松 “咳咳,各位乡亲,各位乡亲!”站在前面,岳大官人清了清嗓子,扬声叫道。 众山民见他说话,便纷纷安静了下来。 岳陵很是满意的点点头,这才笑眯眯的道:“大家别误会,刚才我那位兄弟呢,只是仰慕两位小仙长的丰姿,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而已。不会对他们不利的,大家请放心好了。啊,放心吧,总之,我向大伙儿保证,绝不会对两位小仙长无礼的。大伙儿看看我,仔细看看,这么周正的长相,像坏人吗?所以呢,请相信我。” 众人听的大汗,怎么这长相跟是不是坏人有关系吗?没听说过啊。大伙儿心里迷茫,不由的都看向中间的两个小道士。 俩道童互相对望一眼,也是面有迷茫之色,小的那个想了想,低声道:“清松,他刚才说,仰慕我的丰姿对不对?” 清松就摇摇头。 那童子急了,气道:“怎么没有,我亲耳听到的,他就是这么说的。” 清松正色道:“清风,你漏听了一些。他说的是仰慕咱俩的丰姿,不是你的。而且,也不是他仰慕,是他的兄弟仰慕。” 清风一呆,随即恼道:“你什么意思,难道说没了你,我就没丰姿了?还是说没了你,就只有他仰慕,他的兄弟就不仰慕了?” 清松挠挠头,艰难的道:“他没这么说…” 清风回嗔转喜,点头道:“就是嘛。” 却听清松又道:“……他虽没这么说,但或许就是这意思也说不定呢?” 清风笑容一僵,大怒道:“什么就这意思?他没说自然就不是了,你别想曲解人意…” 清松也不乐了,反唇相讥道:“什么曲解人意,人家明明就是这么说的,两位小仙长,两位!明白不?这就是说没有我,你一个人当然算不得有丰姿了…….” 这两个小道童年纪都不大,想来平时也是争斗惯了,眼下一言不合,便就当场又斗了起来。 众山民面面相觑,岳陵也是目瞪口呆起来。这两个道童真是太有才了,咱们在这儿说的是公子我可信不可信的话题啊,这怎么就缠夹不清的,扯到你俩谁有丰姿上了呢? “咳咳,咳咳,那个,咳,我说,我说二位…….我擦!”不得已,岳陵只得连连咳嗽两声,向两人叫道。 哪知道,他这都快咳破喉咙了,俩童子却争的激烈,完全如没听到一般,岳大官人就觉得头上似有乌鸦飞过……. “……真是俩仙长啊!” 抬手擦了擦额头沁出的白毛汗,岳大官人头回感到自己败了,不由苦笑着低声喃喃道。 “我在!” “我在!” 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谁叫我?”又是异口同声的一声问。岳陵就直了眼,只觉的脑门子上的汗,快有一斤重了。 “这个,我……咳咳,刚才只是念叨了声仙长………”他咽了口唾沫,干笑着解释道。 第274章:清风清松(2) “是啊,我就是仙长啊。”清风连忙一挺胸,很认真的确定道。 清松撇撇嘴,插嘴道:“你只是小仙长…….”他着重的在小字上加重了语气。 清风怒道:“小仙长也是仙长!” 清松翻了个白眼,还待再说,岳陵慌忙上前拦住,点头道:“对对对,你们都是仙长,很仙很仙的那种。” 俩童子大乐,连连点头,挺胸腆肚的好不得意。眉花眼笑的争相夸赞岳陵有眼光,简直比伯乐还要伯乐,可谓天下第一好眼光之人。 岳陵这个汗啊,抬眼向四周众山民一呲牙,笑道:“诸位,这下大伙儿该放心了吧?” 众山民面色木然,互相看看,再不多说半句。还说啥啊,瞅那俩很仙很仙的长,都把这位公子夸成一朵花儿了,这交情,大伙儿还有啥说的? 只是如此一来,却不免让刚刚还为怀疑这位天下第一有眼光的伯乐,有加害两位很仙很仙的长的用意的众山民,实在颇有些尴尬。 不管了,傻子才会再去管呢。大伙儿相互拱拱手,没滋乏味的各自散去。唯有些好事的,仍退开几步,留在原地看热闹。 岳陵拱手相送,眼见人群散去大半,这才回头看向二仙长,干笑一声道:“那个,咳咳,我说两位啊,你们在这青城上似乎很有地位啊,不知仙观是哪一座?这不在观中修行,却来这作甚?” “哈,你是问咱们的道观吗?咱们的道观叫凌霄观,是这青城山上最大的…….”清松抢先说道。 “对的对的,咱们二人都是清字辈的,身份自然高了…….”清风不甘落后,不等清松说完,就卖弄道。 “咳,你真笨,他又不是咱们观的,哪知道什么清字辈啊。那我跟你说,我们不但是清字辈的,还因为咱们是观主的近身童子,那当然有地位咯……”清松明显鄙视清风的智商,进一步向岳陵解释着。 “……你这不也说清字辈了!公子问的我,我自会向他解释明白,又要你来多什么话?”清风大怒,“公子,我跟你说,这个观主的近身童子就是……” “……嘁,你就是废话多,师傅都说你好多次了。公子还能不明白什么是近身童子,却来这般饶舌。那,公子你不是问我们来这作甚吗,我跟你说哈,我们是听到…” 清松被抢白了,大为不甘,立即上升到人身攻击。甚至借用师傅的名义,以示权威性。 清风被打击到了,不由面红耳赤,攻势立即一窒。但等听他说到最后,立即又再将话头抢了过来。 “我来说我来说,我们是听村民来报信说,山下有人打架,还杀了他们的村民,这才……” “……呸呸呸!什么村民来请咱们呢,那是来请咱们师傅的好不好?就你还配让人家请吗?分明是咱们趁师傅宴客,溜出来玩耍时,正碰上那报信的村民,于是……” 清松又被打了劫胡,不由恼怒,一气之下,当场使出了最凌厉的杀着——自爆其短。登时便将两人偷溜出来的事儿泄漏出来,岳陵等一众人听的这个乐啊。 “于是咱们就主动下山来,为村民解决问题咯。嘁,我自己能说清楚,不用你来帮腔……” 一时还没察觉泄漏了机密,清风鼓着腮帮子,又再扳回一城。只是说到一半,却猛然顿住了,两眼咕噜噜一转,显然是省悟过来。 眼见一旁清松还要继续说,连忙暗暗一扯他袖子,清松正恼着,哪肯依从,清风却忽然指着远处,大叫道:“啊呀,快看,好多星星…….” 他这是情急生智,不过是为了转移清松注意力。但哪知道,清松确实被他打断了,只是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却顿时张大了嘴巴,半响合不拢来。 清风看的奇怪,目光不由也顺着看去,这一看,立时也如同清松一样。两个童子并肩站在当场,张大了两张嘴,目瞪口呆起来。 岳陵等人正听的有趣,忽然见到两人这般模样,不由的都是一怔,转头看去,却见远处山野间,一条长长的火龙婉转,直往这边冲来…… 第275章:谁比谁大(1) 第275章:谁比谁大 火龙逶迤而进,行进极是快速。不多时,便隐隐能听到马嘶人喊之声。 两个童子往日少有下山,看得最多的人,也不过是自家观里的一帮师兄师弟,还有众多的师侄。如眼前这般长龙一般的人马,却是从所未见,一时不由惊呆了。 众天狼卫却是反应极快,不待岳陵吩咐,已是各自往前,将几个险要之处占了。 大郎不在,二郎已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扯住岳陵,急声道:“王爷,来人势大,不可力敌,快快随小的寻地躲避。” 岳陵两眼一眯,刚要有所动,却忽然心中一动,转头往李园看去。 李园似是早有所料,如有所觉一般转回头来,对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岳陵面色便放松下来。 “不需慌张,应是李老的人到了。”拍拍扯住自己的二郎,岳陵弹了弹衣衫,从容说道。 二郎一怔,随即却又道:“暗夜之中,如何能分辨清楚,为万全计,还请王爷退后,且容咱们兄弟前往一探再说。” 岳陵一愣,随即点头赞赏。他固然智计百出,但却终是从未当过兵,对于军事之道,也是从未真正的参与。 但在二郎这一提醒下,顿时警醒过来。这黑灯瞎火的,谁敢保证来人就一定是自己人?怕是李园那儿,也是猜测的吧。 而二郎能在这种时候,仍然保持着清醒的头脑,提出先去打探,并让自己等人在后作出准备,实在是大将之才。 想到这儿,一边应了二郎所请,派出两人潜了出去远远哨探,一边转头看向李园。 却见李园也是满面的赞赏之色,一双老眼精光闪烁,直往岳二郎身上打量。 “臭小子,老夫嫉妒的很啊。” 察觉到岳陵的目光,李园将目光从二郎身上收回,踱步走到岳陵身边,不无几分真意的说道。 岳陵嘿嘿一笑,却不接茬。李园眨了眨眼,又低声道:“放心吧,我已经让阿龙去了,方才他已发回信号,来者确是自己人。” 岳陵点点头,还是不说话。李园气得翻了个白眼,指着他骂道:“你个臭小子,披上身毛就是个猴儿了。老夫不过夸赞两句罢了,难道还真能抢了你的人去?偏作出这般防小人的嘴脸,没得让人看了气恼。” 岳陵这才哈哈大笑,撇嘴道:“我当然知道你不会抢人了,可是你不会,不代表你不会帮人抢。哼,你当我不知道吗,能调来这么多人马,你这官儿还能小的了?要是你假传个圣旨什么的,再打着为国为民的大旗,我到时候找谁哭去?” 李园气结,指点了他几下,终是无奈苦笑道:“混小子满嘴胡言,什么假传圣旨,老夫难道不怕丢脑袋吗?再说了,就算我真有心,也是真的为国求才,你一个商人,又用不到他们,何必堵了手下的前程?” 第275章:谁比谁大(2) 岳陵渐渐收敛了笑容,看了看旁边仍在傻呆呆望着那处火龙的两个童子,这才正色道:“老李你这就错了不是。我怎么会挡着兄弟的前程?只不过一来你那所谓的前程,或许并不是什么真正的光明前途呢?再者说了,就算真如你所说一般,我就算放人,你又怎知他们愿意去?嘿,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李园一呆,面上浮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半响,终是轻轻一叹,微微点点头,不再多说。 两人并两个道童一齐站上小丘,望着那队人马逶迤而来,清风看了半响,忽然抬头看着岳陵道:“公子,你原来竟是个大将军。” 岳陵一愣,低头看去,却见这童子满眼放光,满是崇拜之情,不由好笑。伸手一拨他头上道髻,笑道:“你怎么就知道我是大将军了?”就算我是,那也比不得你这小仙长啊。” 清风面上一红,不及搭话,旁边清松又抢先道:“我知道我知道,你若不是大将军,如何能招来这么多的人马?吓,我的天尊啊,看看这火把,直通到天边了,这便叫百万大军了吧。咱们做仙长的,可没这般大的威风。” 岳陵听着他天马行空的瞎想,大觉好笑。只是半响却不闻总爱跟他抬扛的清风反驳,不由奇怪,笑道:“清风怎么不说话了?你觉得他说的对吗?” 清风翻了翻白眼,哼道:“你当我真的是傻子吗?那个什么仙长,不过是大伙儿尊称我师傅的,其他人又当的什么仙字?便我师傅,可也招不来百万大军,你这大将军,自然比咱们威风多了,却也不必来讽刺我们。” 清松一听,立刻重重点头,往清风身边凑了凑,和他一起昂着头怒视着岳陵,颇有同仇敌忾的意思。 岳陵看得呆住,那成想自己随口一问,竟遭到了这俩孩子的鄙视,不由大是郁闷。 旁边李园头回看他吃瘪,不由心情大好,哈哈大笑起来。 岳陵狠狠的冲他翻了个白眼,这才摸着鼻子,惭惭的对两小摇头苦笑道:“你两个笨蛋,这些兵是我身边这位李大人的,又跟我有什么关系?没见我的人刚才那么紧张,要是来的是我的人,还用的着这样吗?再说了,那也没有百万大军啊。最多不过三五百人而已。” 清风清松瞪大了眼睛,低头想想,确实如岳陵所言。只是对他说的,对面来的不过三五百人,却是大大不信。 清松不服气道:“怎么就不是百万大军了,你看这火把,都快打到天上去了。” 清风在一旁连连点头。岳陵笑道:“你看那火把多,是因为山路不良于行,又加上天黑,所以大队人马只能一个接一个的走,互相照应着,这才拖成这副景观。若是在白天,又或者换个地方,也不过一小堆人罢了。” 两道童这才恍然。 但转头来,知道了这人马不是岳陵所招,便把那崇拜移到了李园身上。虽然知道了没有百万大军,但能指挥军马的,但只一个将军的名头,也是非常拉风的了。 岳陵翻着白眼,瞅着两小白眼狼跟李园那儿奉承着,心中这个郁闷啊。 怎么现在孩子都这么势利吗?擦擦的,道德教育看来任重道远啊,这么下去,大周的下一代势必都变成小人了。 这个李园也是,人家孩子奉承你是大将军你就应了?你妹的,这还要脸不?你不要脸没关系,但是误导祖国的花骨朵就不对了嘛。 他独中暗暗腹诽,却哪里知道,李园不过只是一种长者心态。他如今已经四十多岁,又刚刚死了老伴儿。 偏偏许多年来,也不知是谁的问题,两人一直便膝下无子,如今看着这么两个伶俐的童子环绕身边,不由的老怀弥慰,满心思里全是慈爱之情,哪还记得去分辨什么将军不将军的事儿。 “别被他骗了,这老头可不是什么将军。”岳大官人心中嫉妒,很阴险的在旁挑拨道。 俩童子一愣,怔怔的看着李园,满眼都是疑问。 李园被从幸福中打断,大是恼怒。怒目向岳大官人道:“老夫便不是将军又怎的?只要能调动兵马,就比你大,比你厉害!” 所谓老小孩老小孩,老李同志这会儿犯了倔劲儿,便跟个被抢了风头的孩子般,竟跟岳陵比起官职来。 岳大官人很无良的撇撇嘴,两手张开,懒懒的伸个懒腰,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扔出去,便让李园顿时张口结舌。 “你很大吗?我只知道我是王爷,恩义翟王,有封册的,你有吗?可不知道,究竟是谁比谁大了。” 第276章:庞参军(1) 第276章:庞参军 王爷很大吗?其实这要看从什么角度去比较了。 在身份尊卑上,王爷确实不小。但是单纯说官职的话,那就不一定了。因为王是封爵,并不是官职。 所以,以岳大官人这个空桶子王爷来说,莫说还只是古戎的,就算是大周的,真比起李园来,单在官职上来说,那也是不够看。 被李老头一顿鄙视后,岳大官人郁闷了。咬牙切齿的问李园到底是什么官儿,老头儿却笑而不答,让岳大官人牙根发痒。 只是这些个负面情绪,不过转眼间也就被他抛诸脑后了。为什么呢?因为对于岳大官人来说,早在刚来大周时就想明白了,打死也不当官的。 官员的分类无外乎是文臣或者武将,但是在岳大官人这里,却是另一种分类。那就是忠臣和奸臣。 忠臣多半没有好下场!不管是前生还是今世,岳大官人早已看过无数例子。 奸臣呢,或许可一时的风光,但却需要投入的太多。比如拉帮结派,比如排挤异己,比如欺上瞒下……。 这且不说,但凡是官,就逃不脱迎来送往、人情打点,还要蝇营狗苟善于钻营。那得费多少脑细胞啊?而且,哪天不知哪句话说的不好,后果是诛九族啥的。 无时无刻的要动脑子设计别人,同时还要提防别人设计自己,大好的时光全用在勾心斗角上,临了还不知道哪天一刀下来就丢了脑袋。用岳大官人的话来说,做官,那实在是天下所有行业中,风险最高的一种了。 所以,岳大官人立志很明确,绝对不做官。 不过,却要想方设法,尽量结交各种大人物。这样才能借其势为自己保驾护航,而又不必自己陷进去。 这个道理就如同一个人喜欢吃肉,但却不必非要去自己养猪。只要你有钱,或者跟杀猪的有亲密关系就行了。 所以,对于李园老头不肯说他到底是什么官,岳大官人在小小的郁闷后,便不再为意。 我只要知道你丫的官不小,甚至能调动的了成都府录事参军就行了。 是的,山外来的那队人终于到达了,来的便是成都府录事参军亲自带队。见到李园后,执礼甚恭。 李园虽然嘴上也很客气,但岳陵分明察觉到这老头眼底的轻视。跟他平日的收敛全然不同,这一刻的李园,努力的发散着自己的气场,骄傲的像只炸了毛的公鸡一样。 录事参军是正八品官,在成都府的地位不高不低,分管的也大多是军伍方面的事务。 本来此次调兵,倒也不必非得他亲自出马,只消调动下面的巡检就可。 但是显然这位姓庞的参军大人是来拍李老头马屁的,这种巴结上官的好事,那一定是要亲历亲为的。 拍马屁也是分境界的,最高境界是雪落无痕、春风化雨一般,让被拍的人心情愉快,却感觉不到巴掌落到屁屁上的不适。 第276章:庞参军(2) 一般这种马屁可以通过隔山打牛神功去完成,比如拍此人的亲属,又或者他的朋友什么的。 在岳大官人看来,这位庞参军显然对于这门神功,修炼的已将臻入化境了。 这从李老头为其引见自己时,庞参军笑得如同盛开的花儿般的面孔上,就能清晰的感觉到。 “啊哈哈,这位就是岳公子吗?啊呀,早闻公子惊才绝艳、丰神俊秀,今日一见,实慰平生啊。” 庞参军哆嗦着身上的赘肉,大大的唱了个肥喏。施礼的时候,又是打躬又是谄笑的,引的浑身每一块肉都好像在动一样。 花花轿子众人抬,岳大官人虽不入官场,但却深通世务,所以立刻报之以李。 “啊哈哈,庞大人身形伟岸,富态雄壮,真可谓大富大贵之像啊。岳陵不过一平民罢了,如何敢当大人之赞。呵呵,向闻大人脸面宽广,相识满天下,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果然,庞大人听到这番回报,如同猪八戒吃了人参果一般,浑身上下八万四千个毛孔,都是一阵说不出的舒坦,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看看人家,介就是有学问啊,那话说的让人听了叫一个可心啊。庞大人肥硕无比,如同一座肉山一般的体型,到了这儿那叫“身形伟岸、富态雄壮”,满脸的肥肉显得如同硕大的猪头一般的头脸,那叫“脸面宽广”……… 参军大人觉得这位岳公子实在太有才了,而且这看人的眼光,也是天下顶顶高明的,没有之一。 这样的人物,别说皇帝曾亲自下旨提到过,又有这位钦差大人的暗示,便是没有,那也是要下心气儿交好的。 于是,庞参军激动了。 “……原…….呃,李大人、岳公子,下官得了大人家将传报,亲提一千兵士来此,必将胆敢冒犯大人和岳公子的贼匪一扫而空。如今三军皆至,便请二位示下,贼匪巢穴在哪里,下官这便出发。”庞参军胸脯拍的震山响。 李园闻听,原本含着浅笑的面容一僵,额头上顿时就挂满了黑线。 岳陵心中暗暗赞叹,这可真是古今一同啊,□□都是在完事大吉后出现,专门负责打扫战场的。这种现象,竟然从未有过差错,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啊。 独中暗暗腹诽着,脸上却做出一副郑重的神色,用手一指四周,然后划了个大圈,深沉的道:“大人请看,这贼匪…漫山遍野,四处都是…” 庞参军看着他的手势,两只小眼猛然瞪的溜圆,面上瞬即转为煞白。颤声道:“四…四处……四处都是?这….这可不是谋反吗!” 在庞参军意识中,所谓贼匪,不过是十几二十个盲流泼皮之类的罢了,之所以发来一千大军,要的却是个气势,也是做给李园看得,以表示自己对李大人命令的重视。 但哪成想,这位岳公子一张嘴,便将事件整个提升了N个档次。妈妈的,漫山遍野,四处都是……. 庞参军哆嗦着四下看看,但见夜色中山石峋峋、风吹叶动,暗影中影影绰绰,竟似有数不尽的乱匪潜匿,一时间不由的头皮发麻,险险就要软倒在地了。 旁边李园老脸臊的通红,要知他前不久还信誓旦旦的跟岳大官人说过,让大伙儿坚持,他调派的救兵一到,便什么都不用愁了。 可是眼下看来,当初就算这救兵来了,也不过是多出一千只肥猪任人宰割罢了。这让李大人情何以堪啊。 “咳咳,庞大人,岳公子说的是尸体,贼匪的尸体!”李大人实在看不下去了,连忙出言点醒。 “……来袭贼人已然被岳公子部署尽数歼灭了,这漫山遍野、四处都是的,咳咳,就是追击时一路斩杀所致。” 呼! 庞参军面上一阵发窘,随即却长长出了口大气儿,很是幽怨的瞟了一眼岳大官人。 干嘛吗,说的不清不楚的,可不要吓死个人去,真是的。 岳大官人被这电眼电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又见李园老脸难看,当下干笑一声,拖着清风清松俩童子退到一旁。 开玩笑,李老头官威不小呢,这要是恼羞成怒发起飙来,岳大官人可不想玩什么“池鱼”的角色扮演游戏。 那边李园见众人闪开,低低的吩咐了几句,让庞参军将打扫战场工作做好。同时,也令他立即展开调查,查察这伙灰衣人的来历。 庞参军也知道落了上司的脸面,又是惶恐又是追悔,当即急吼吼的将军令传下。随即又来邀岳陵和李园,请他二人随军一起返回成都。 出了灰衣人这么档子事儿,岳陵哪肯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贸贸然的冲到成都城里去。 当下便委婉拒绝,李园见他不去,便也摆手推拒了。庞参军见两人打定主意,不敢多劝,只得收拾一通,垂头丧气的走了。 这番折腾完,已然是戌时了。 送聂弃一行喇嘛的大郎等人也回来了,众人便商议下山。清松忽然大叫一声,吓了众人一跳。回头看去,却见他一脸的愁容。 第277章:夜宿凌霄观(1) 第277章:夜宿凌霄观 诸峰环绕,草木青翠,夜间的青城,更添几分清幽。 明晃晃的月光遍撒清辉,山石上青光流动,宛如泉水澄澈。 十八天狼散开四处,或明或暗。岳陵携着清风清松两童子,和李园及他的三个家将原氏兄弟,悠然的步行其间,直往山上而去。 先前,众人准备下山,清松却忽然一声大叫,及到众人惊而问之,这才恍然。 原来这俩小道童偷溜下山玩耍,哪知道碰上岳陵这档子事儿,俩人自觉在观中身份不低,又见平日里下院一些师兄师侄,处理些纠纷很是简单,便自告奋勇的接了这差事。 偏生那个来报信的山民又是个憨人,认得俩童子确是老神仙的身边人,只道离着老神仙越近自然本事越高,便也欣然允之。全没想想,这俩小家伙不过还是俩孩子。 其实他哪里知道,清风清松之所以非要接下这差事,还有层用意,却是防着这人的事儿,一旦惊动了师傅,那两人偷溜的大业,立时便会夭折。 所以,两人接下这差事,既是本心也是迫不得已之举。 只是没想到这番下山,两位小仙长本事还没机会展露,事儿便一出接着一出,惊险刺激而又大大有趣。 两小仙光顾着瞧热闹了,却忘了时间。两人离开时,师傅正在接待客人,可是这会时辰了,必然已经发现了两人偷溜的事儿,这回去后,怕是逃不了一顿好打,由此才猛然惊呼发愁。 倒是清风更机灵些,眼珠儿一转后,便涎脸邀请岳陵等人今夜去他们观中住宿。 他打的主意,自然便是想拿岳陵等人当挡箭牌。毕竟有了外人在,而且其中还有位能指挥将军的牛叉人物,师傅便再恼火,也会暂且忍耐。 如此只要拖过今夜,待得师傅气消了些,清风仙长和清松仙长的小屁屁,多半也就能保全下来了。 对于这两个小家伙,别说李园喜爱非常,岳陵也是大感有趣。待明白了两人的心思,不由哈哈大笑,当即允了他们的要求。 本就没什么非要回去处理的事儿,在哪儿住还不是一样。况且这青城上清幽俊秀,比之郫县的客栈,那可是高上不知几个档次了。 这既能给自己舒服,又能帮这两个小童子的忙,无论是李园还是岳陵,又怎么会不应?这才有了现在众人夜间登山一事儿。 一路上岳陵问起了两人具体的情况,这才知道,这凌霄观乃是青城山上第一观。 整个青城山,有道观十余处,除了一些避世谨守的,大多数都奉凌霄观为主,乃是作为凌霄观下院的身份存在。 凌霄观主道号璇玑,在清风清松二人的口中说来,那就是天下第一人。不但道术高深,更有一身惊天动地的本领。 除了对清风清松两位小真人,管束的稍微严苛了些这样的瑕疵外,几乎就是全人、圣人了。 第277章:夜宿凌霄观(2) 岳陵听的好笑,倒也不去反驳。这便如同儿子对父亲的敬爱崇拜一样,根本就没道理可讲。 两童子中,清松年纪稍大些,过了年便十四了。清风比他小几个月,但却更伶俐些,这从两人不时的拌嘴争吵中,便能深刻的体会到。 只是两人叽叽喳喳说的虽多,但每每说不上两句便要争论一番,就显得很有些缠夹不清,让岳陵和李园听的苦笑不已。 到得最后,除了知道凌霄观很大,他们师傅璇玑真人很牛叉外,其他的信息却是根本理不清的一团乱麻。 哦,还知道的一件事就是,今天璇玑真人接待的客人,是中原来的一对姐弟。 嗯,据清松小真人的说词是,姐姐很美,仙女儿一样。弟弟很胖,爱吃肉,跟观里的虎子一样。 虎子,是一只狗……… 小半个时辰后,众人终于看到了凌霄观。 但见尖角飞檐、黛瓦青墙,层层叠叠的屋脊鳞次栉比,夜色中不知深有几许,乃是占地极大的一处地方。 一条青石铺就的台阶直通观门,两边遍种青竹,山风吹过,竹叶哗哗,随风带着令人沉醉的草木之气,嗅之不由的神清气爽。 到得门前,两个童子鬼鬼祟祟的凑了上去,小心翼翼的推了推门,随即对望一眼,满是颓然沮丧之色。 两人虽找好了挡箭牌,但仍是巴望着能有奇迹出现,比如关山门的师兄忘了给门上门闩,可以让两位小仙长溜进去什么的。 但是,显然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总是残酷的。 刚才试过了,山门,还是上闩了。 两人可怜巴巴的回头看了看岳陵,岳陵和李园相对一笑,向两人笑着点点头,两小这才面色稍缓。 使劲吸口气,清松拍豆腐似的,在门上轻轻敲了两下。 月夜,深山。 这平日里连蚊子都拍不死的力道,却显得格外清晰,砰砰两声乍然响起,吓得清松不由身子一颤,连忙缩了缩脖子。 清风在旁一个劲儿的低声埋怨,怪他太笨,清松便梗着脖子反驳。正争吵中,却听门后一阵脚步声,随即,那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中年道士提着一盏灯笼走了出来。 看到满脸惊惶的两道童时,脸上露出一副无奈的神情,刚要说话,却猛的看到后面岳陵等人,神情不由一僵,沉声道:“他们是……” 岳陵和李园对望一眼,李园微微一笑,随即向后退开半步,那意思自然是全由岳陵出面。 岳陵冲他翻了个白眼,将中指竖起,狠狠晃了晃,这才转身迎上去。只听清风在那低声道:“……师兄,他们是我们在山下碰到游玩的贵人,今夜已晚,前来借宿……” 那师兄微微皱了皱眉头,宠溺的拍拍清风的脑袋,这才迈步而出,冲着岳陵稽首一礼,恭声道:“施主请了,贫道清泉有礼。” 岳陵微微一笑,还礼道:“清泉道长有礼,在下岳陵,今日与朋友同游青城,巧遇清风清松两位小道长,相谈甚欢。时值天色已晚,欲要求宿一晚,还请道长方便。” 口中说着,眼光向跟在清泉身后的清风和清松一转,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清泉先是微微皱眉,待到一眼看到岳陵脸上神色,心中一动,眼中已是露出恍然之色。 回头看了眼两个一脸心虚的童儿,嘴角不由微微勾起,转头再对上岳陵时,面色便温和了许多,微微笑道:“岳公子见谅,此事小道还要请家师示下,且请稍候如何?” 岳陵含笑点头。 那边清风清松却急了,一边一个拽着清泉,边往里走边道:“师兄师兄,师傅还没歇息吗?这点事儿,你便做主了还不行?何必惊动师尊?” 清泉脚下不停,却低笑骂道:“你两个小猴儿,整日价就知道顽皮,怎么,这会儿可知道怕了?” 待见两童子小脸揪的跟包子似的,又不忍道:“你们都找来挡灾的了,又怕些什么?师尊那儿定是要禀告的,也罢,好歹是你俩招来的客人,便留在外面陪着,我自去禀明师尊…….” 语声随着三人脚步渐渐远去,后面的却是听不太清。但不多会儿,便听清风清松二人一声欢呼,二人又返身跑了出来。看脸上神情,显然是眼前这关过了。 果然,两人身后那清泉道人跟来,到了众人身前,施礼道:“岳公子,诸位施主,家师有令,由小道为诸位安置。漏夜更深,诸位游山想必也疲惫了,且待明日再来相见。” 岳陵含笑应了,目光却往清风清松二人那一扫。清泉眼中现出感谢温暖之意,一边请着众人进去,一边靠近岳陵低声道:“公子放心,家师不会责罚他们了,至少今晚不会了。” 岳陵哈哈一笑,不再多言。 随着清泉师兄弟三人左拐右转,暗影中不知过了几道门,最终在一处院子里停下。 自有清风清松二人带着李园及其他人往院中各处安置,清泉这里却带着岳陵直向最中间一栋房舍上了二楼。推开唯一的一扇门,将他安置下来。 第278章:虎妞(1) 第278章:虎妞 清风徐徐,竹香袭人。 岳陵一觉醒来,只觉神清气爽,畅美至极。当然,如果没有眼前这桩恼人事儿发生的话,他相信自己的感觉会更好。 “喂,虽然我很帅,但是你看了这么久也够了吧。总盯着别人看是很不礼貌的知道不?” 仰躺在竹塌上,面对着近在咫尺的一双瞳子,岳大官人恼怒的批评道。 “……….”瞳子的主人如同未闻,仍是死死的盯着他。 “……那个,咱俩好像不太熟吧,大家初次见面,你就这么….呃,亲近我,被人看到会影响你声誉的…” “……….” “……喂,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啊,你别惹急了我,不然我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事儿来啊……” “………” “…….那啥,咱们都平心静气的谈谈好不好?只要你走开,回头我请你吃大餐行不?大餐啊,好好考虑下…….” “……….” □□、威胁、利诱,岳大官人用尽了浑身解数,说的口干舌燥,但是眼前这双眼睛的主人,却是理也不理,毫无反应。 岳大官人悲愤了,好话赖话听不进去,整个就是油盐不进啊。这他妈是人干的事儿吗? 确实,不是人。 蹲坐在岳大官人面前的,是一只浑身黑毛的大狗。只是此刻两眼瞪着岳陵,偶尔摇晃下的尾巴底下,坐着岳大官人的一只手…… 这位黑毛兄看上去恶意不大,最多只能算是好奇心和求知欲强烈了些。 但是岳大官人还是不敢动,因为他发现当自己威胁这位黑毛兄时,人家也是有反应的。一个劲儿呲牙…… 谁知道这家伙有没有病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是。这离得这么近,稀里糊涂的要是招来一口,就此光荣了,那还不得冤枉死啊。所以,岳大官人发挥出了超乎寻常的耐心。 这院子里不只我一个人吧,就算研究,那这么久了,也该换个研究对象啊。 老子招你惹你了,你跟我这儿较的什么劲呢?麻痹的,昨晚安排自己住这里的那个杂毛叫啥来着?回头一定要找他算账!你妹的,好好的道不修,养什么狗啊。 还有清风清松两个小王八蛋,要不是为了帮他们,自己何至于落到这般尴尬的田地?他们落难时有老子帮,可老子这会儿落难,咋就没人来帮呢? 岳大官人越想越气愤。这让他一夜好睡的好心情,完全丧失殆尽了。 “噗哧!” 正满心愤懑之际,忽然一声似是憋不住的笑声传来。 岳大官人一惊,努力的扭头看去,却见一旁支起来的竹窗下,一张胖胖的圆脸赫然。 两眼不由微微眯了眯,这张脸似乎在哪儿见过,一时却想不起来。胖脸上一对小眼此刻却笑眯了一条缝儿,眼珠儿骨碌碌的看看大黑狗,又再看看躺着一动不敢动的岳陵,笑意便盛不下一样的满溢出来。 第278章:虎妞(2) “你这人真逗,跟狗聊天也能聊这么久…….”小胖脸看上去不大,最多也就十一二岁,一开口却让岳大官人差点没背过气去。 跟狗聊天?老子有那么无聊吗? 岳陵使劲的翻了个白眼,怒道:“这是你的狗吗?赶紧让它死开,不然老子早晚炖了它…….呃,我开玩笑的,冷静,冷静哈。” 黑毛兄又呲牙了,吓得岳大官人小脸一阵的发白,那狠话只说了一半就不得不赶忙咽了回去。 “炖狗肉?!” 窗外的小胖脸却是两眼一亮,眼神在黑毛兄身上一转,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显然对岳大官人的提议很是心动。 只是随即却又露出犹豫的神情,颓然道:“还是不要了,这是道士伯伯的狗,我姐姐也很喜欢,要是炖了它,我一定会被骂死的。” 岳陵气结,心中呻吟了一下,悲愤的道:“我只是比喻一下而已,你既然认得它,能不能让它走开?” 小胖脸一愣,诧异的道:“你不跟它聊天了吗?我听着很有趣啊,嗯,我从来没见和狗能聊这么久的人,你真厉害….” 岳陵内牛满面,竟然被崇拜了。 “不用崇拜我,哥只是…….呃,其实我….我跟它没有多少共同语言,你还是让它走吧。” 小胖脸遗憾的看看他,终于点点头,岳陵大喜。却听小胖脸又道:“十文!” “啊?什么?”岳陵大愕,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 “报酬啊。”小胖脸一脸的正经,两只小眼里满是闪烁着金灿灿的光芒。“你让我帮忙,当然要付给我报酬啊,难道可以白用人做事的吗?” 呃,岳大官人张口结舌了。 妈的,终日打雁,今个儿算是被雁啄了眼了!这谁家破孩子啊,怎么教育的啊?这么小就如此拜金,世风日下啊! 以往总是他压榨别人,今个儿头回被人敲诈到他头上,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大逆不道嘛!岳陵震惊了。 这日子没法过了。 “奸商!” 满腹中泛起无尽的酸水,他不由恨恨的脱口而出。苍天可以作证,这一刻,岳大官人从来没有过的憎恨着这卑鄙的手段。 “咦?你怎么知道?哈,你真聪明,一猜就猜到了我的志向。啊,这叫什么来着?我记得姐姐教过我的,啊,是了是了,知己!对,你是我的知己!” 窗外,小胖脸毫无被骂的觉悟,反而大声欢呼起来。 岳陵眼角开始抽抽了,咬牙切齿的道:“十文!成交!赶紧的!” 小胖脸一窒,随即连连点头,脸上笑得跟开了朵花一般。“虎妞虎妞,快出来。” 大黑狗闻声站了起来,使劲摇了摇尾巴,蹭的从窗口跃了出去。岳陵两眼发直,虎妞?!这名字…….,我勒了个擦的! 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胳膊,终于从榻上爬了起来。窗外传来小胖脸快乐的笑声,“虎妞真棒,竟然帮我做成了人生的第一笔买卖………” 岳陵脸上又开始抽抽了。 走到窗边探头一看,这才发现,原来这窗外是一道回廊,婉转着连向后面一片房舍。 一个十一二岁的童子,胖的如同个小肉球。身上一件葱绿小褂,红绫束腰,下身白缎子兜裆裤,脚上蹬着双千层百纳虎头软鞋。 此刻背朝着窗户,正撅着屁股搂着一只半人高的大黑狗戏耍,光光的后脑勺上面,只在头顶处梳着两个丫髻,和那大黑狗欢快摇晃的尾巴相映成趣。 第279章:坏人岳陵好人岳陵(1) 第279章:坏人岳陵好人岳陵 “十文!这是说好的,你不能不讲信誉!” “九文!这不是信誉的问题,这狗你认识,它吓到了我,精神损失费就该由你出。” “精神损失费?那是什么?” “呃,就是惊吓费。我被吓到了,会害怕,一害怕就站不稳走不动,就会影响工作,呃,工作就是做工。不做工,就没收入,这都是因为被吓到影响的,所以,理当赔偿。” “可你站的很稳,走的也挺好…….” “比喻,这是比喻懂吗?事情的起因在于你,你就必须支付,这跟我是不是能站稳,是不是能走没关系…….” “哦,听起来好像有些道理……….” “哈,这就对了嘛。” “可我还是想要十文!” “呃,这个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 回廊上,一大一小两个人坐在廊中的竹凳上,激烈的讨价还价着。大黑狗虎妞早已不知所踪,估计也是被二人这股子铜臭熏的呆不住了。 眼见自己好容易说通降下一文来,小胖子却又再旧话重提,岳大官人不由有些抓狂。 “…….十文是咱们讲好的对吧,不管我想不想,那就都是该付给你的对吧。”岳大官人耐心的引导着。 小胖子连连点头,满面欢喜。胖胖的小手伸到他面前,开心道:“对啊对啊,你既然这么清楚,那就快点给我啊。” 岳陵额头搭下黑线,闷声道:“别急,我没说完。你看,这十文我不想给你,但是说好了,那就必须给,同样的道理,那一文不管你想不想给,但是既然说清了原因,你也必须给我,所以……” “所以,你该给我十文。”小胖子急急的点头接道。岳陵身子一晃,差点被一头从楼上栽下去。 “九文!你难道不会算数,十文减去一文,是九文,九文!”岳大官人要暴走了,咬牙切齿的道。 “我当然知道十文减去一文是九文啊,我可是立志要做最有钱的人,要做大买卖的。” 小胖子也怒了,急吼吼的叫道,小脸儿涨的通红。 “你?做大买卖?呃,好吧好吧,先不说那个,你看哈,你既然知道十文减一文……”岳陵感觉自己头有些昏,连忙将话题扯回来。 “九文!”小胖子重重的点头道,但不等岳陵脸上喜色放开,又道:“但是我就是想要十文,这是我第一笔买卖呢,一定要完美,不然我会留下终身的遗憾的。” 岳陵不由呻吟了一声,以手抚额。这破孩子,才多大啊,还终身遗憾?我你妹的,今个儿算是见了妖孽了。可这妖孽咋就一根筋呢?啥理儿都不讲,就是俩字:我想。 “我要十文也是有道理的。你说的那一文,嗯,那个什么………”小胖子见对手很苦恼的样子,反过来给岳陵解释起来。 第279章:坏人岳陵好人岳陵(2) “精神损失费!”岳陵无力的吐出这个跨世纪的名词,帮他将话接下去。 “对对,就是这个精神损失费,我想过了,这个钱不该我出。”小胖子伸出一只手指抵在腮边,肥肥白白的指根部,能清晰的看到一个个肉窝儿。 “……虎妞我是认识,但是它的主人是道士伯伯啊,它既然有主人,当然要由它的主人帮他付它该付的。” 岳陵就直眼了,我擦!这小子也太妖孽了吧,连第一责任、第二责任都分的清,该不会也是个穿越人士? “……道士伯伯其实对我很好的,本来我帮他付了也没什么,但是,这可是我人生的第一笔生意啊,意义重大。所以,那一文,你还是去找道士伯伯要吧,而你,也还是要给我十文。” 没理会岳陵的发怔,小胖子有板有眼的一口气说完。待到说完,就将那胖乎乎的小胖手,又往岳陵眼前一伸,脸上满是期待之色。 岳陵承认自己败了,悲痛的从怀中摸出一把铜钱,数出十枚放到那小胖手中。 小胖子小脸上激动的通红,两眼盯着终于实实落落的落袋的十文钱,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电视冰箱洗衣机……”岳陵死死的盯着他,冷不丁的忽然开口说道。 小胖子如同未闻,仍是满眼金光的欣赏着掌中的铜钱,似乎那不是十文,而是十万贯。 “大炮飞机原子弹……”岳陵不死心,伸手过去阻断了他和手中铜钱的视线,又再沉声说道。 “呃,那是什么……….”小胖子先是一惊,随即一脸的茫然。 岳陵紧紧的盯着他,幽幽的眼神,让小胖子不由的一阵悚然。忽然低下头去,狠狠在握住自己的那只手上咬了一口。 岳陵猝不及防,哎呦叫了起来,小胖子却趁机抽回手来,撒腿跑了出去。跑到老远,才停下远远看来,小脸上又是紧张又是兴奋,大叫道:“讲不通就想抢了吗?哼哼,你等着…” 说罢,生恐岳陵追来,转头就跑,瞬间不见了踪影。 岳陵呆呆的看着,半响,才颓然站了起来。妈的,今天什么日子啊,难道该着要被咬?没被狗咬到,却被个小孩子来了一口。英名尽丧,英名尽丧啊! 他一劲儿的叹着气,长吁短叹的又从窗户爬进了屋里,正要往榻上再倒下,以抚慰下自己受伤的心,却听屋外竹梯轻响。房门一开,一个小脑袋探了进来,看到他后,不由的一声欢呼。 “哈,太好了,你醒了。快走快走…….”清风童子满脸的欢愉,口中不迭声叫着,上前一把扯住他袖子就往外拖。 岳陵气不打一处来,反手拿住他,哼道:“好个屁!打从进了你们这道观,我又是受伤又是破财的,哪有半分好的地方?” 清风听的一呆,啊了一声,疑惑的道:“你受伤了?怎么伤的?又怎会破财?” 岳陵一窒,却是紧紧闭上了嘴。 说自己大早醒来,被一只狗压了,然后又被个小屁孩敲诈了十文钱去,临了还被咬了一口……. 麻痹的,丢不起那人好伐。 “咳,总之….总之我心情很不好。行了行了,说说,你这是要拉我去哪儿?” 既然不能说,岳大官人也只得悲愤的打落牙齿和血吞了。主动将话题转移开,问起清风的来意。 清风激灵归激灵,但却是个实实在在的跳脱性子,岳陵这么一打岔,登时便想起了自己的事儿。 哎哟一声跳了起来,又扯住岳陵,一边往外走着,一边哭丧着脸道:“祸事了祸事了,这番可要倒霉了。师尊一早起来就让师兄来寻我和清松去问话,我因为早起入厕,这才恰好躲了过去。要知道,如今观里有客人,昨晚又加上你们,放在以往,师尊怎么也该先见客人的嘛。这次却一改常态,哎呦,怕不是这次真恼了我们?公子啊,我知道你是个大好人,救人救到底,便跟我一起去,就说听闻师尊大名,主动前来拜见。这样,有你在,师尊就不好再处罚我们了,岳公子,岳爷爷,这次可就全指望你了……” 清风童子脚下不停,口中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通,好歹是让岳陵听明白了。 只是听完了,岳陵却是不由的悲愤欲绝。今个儿是什么日子,鬼门开吗?怎么这些个小孩儿,都***成精了,一个赛一个的鬼啊。 一大早先是有个赚自己钱的,这还没等回过神来,这又来一个,直接就直言不讳的让自己去堵炮眼去………我擦的,怎么老子像很好欺负的吗? 心中忿忿着,已是被清风拖着走出老远了。正待要甩开他,好好说道说道,却忽听前面一声惊呼,抬头间,便见一道黑影如电扑来……. 第280章:凌霄观……好大…(1) 第280章:凌霄观…….好大…. 岳陵很悲愤的站在一旁,看着大黑狗和清风道童亲热的晃着尾巴,对着他时,却总要呜呜的低哼两声,不爽之意显然。 有些时候,反应太快也不是一种好事。 当刚刚发觉有物体向他扑来时,岳大官人超人的反应,让他下意识的做出了躲避。只是,千不该,万不该的是,他又画蛇添足的撩出一腿……. 换谁平白挨上一脚也不爽啊,于是,虎妞愤怒了。 要不是清风童儿及时反应过来,大声喝止了,岳陵估计今儿早上的项目,便又要增加一项人狗大战了。 指使虎妞偷袭的,自然是小胖子了,于是,遭到了狗不理待遇的岳陵,将愤怒的目光移向了他……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你,呃,谁让你想打劫来着,咱们绿林好汉不怕你……” 小胖子嗫嚅着,紧张的后退两步,随即却做昂然状。 打劫?!就为那十文钱?! 岳陵有些抓狂了,好歹自己也是一家大型发展中超市的股东啊,更不用说自己还在吐蕃拥有一个大盐湖,现在又是陆氏商行的股东兼代言人。为了十文钱打劫你个小屁孩,老子至于的吗? 呃,虽然说付出了那十文钱,他确实很心疼的说…… “抢劫?不可能!岳公子是好人,是我请来帮忙的,宝儿,你是不是误会了?” 不等岳陵说话,清风已经代他辩护了。 小胖子有些迟疑,呐呐的道:“那他刚才为何狠狠抓着我的手,还贪婪的盯着我的钱?” 我贪婪了?有吗?那不是为了转移你的注意力嘛,要不是你个小财迷样,只顾着欣赏银钱不听我说话,我为何要去抓你的手! 岳陵颤抖着指着他,实在已经悲愤的说不出什么了。 两人不在一个级数上,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说理又说不通,岳大官人很理智的认识到,这个官司没法打了。 “我们走!” 一咬牙,悲痛的拉起还待再说两句的清风,转身就走。惹不起老子还躲不起吗?大不了以后见到你,老子退避三舍就是了。 “……宝儿,快回去吧,别乱跑啊….”清风被拖得踉踉跄跄的,仍在百忙中向小胖子摆手道。 大黑狗汪汪叫了两声,跟出几步后,又再回头跑回宝儿身边,不停的晃着尾巴。 宝儿蹙起眉头,喃喃的道:“……难道,我真的误会了?”抬头再看,前面花树摇曳,早不见两人踪影。 ……………………………… 岳陵沉着脸,拎着袍角疾疾而走。 这小破孩谁家的啊?贪财!市侩!狡猾!奸诈!而且…….还粗鲁!打劫……绿林好汉………,然后纵狗伤人,简直就是狗仗人势,啊,不是,是人仗狗势! 岳大官人忿忿的下着评语,心情实在差到了极点。 第280章:凌霄观……好大…(2) 任谁大早上的一睁眼,就挨上这一系列的事儿心情也不会好了。 最主要的是,一个一贯敲诈别人的人,居然被个小屁孩敲诈去了十文钱,这才是让他最受伤的。 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 偷眼瞅着他阴沉的脸色,清风童子满脸焦虑,张了张嘴,却终是什么也没说,很识相的只默默跟着。 “那小子什么来路?看起来你们很熟的样子。”岳陵头也不回的问道。 清风愣了愣,随即恍然,小心的道:“呃,他叫萧宝儿,是我师尊故人之子。昨天和他姐姐二人来此,为的是过几天给我师尊贺寿来的,人挺好……….” “萧…宝儿……”岳陵微微蹙眉,嘴中轻轻念道了下。这个名字和那小子的长相,都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怎么也想不起究竟在什么时候见过。 他只低头沉吟思索,清风便也不再说话,两人便默默走着……. 眼前花树迷眼,亭台廻阁,虽然是个道观,景色却极是雅致。 岳陵走了一段,心火终于发泄的差不多了,这才留意到四周的景物上,渐渐的心旷神怡起来。 只是这些景物虽说雅致,但为何看起来都差不多,毫无新意呢? 唉,设计这道观的人看来也是个懒人,或者根本就是黔之驴,技穷于此了,他暗暗的腹诽着。 小半个时辰过去了……. “….清风,你们这道观…….好大……” “啊?呃,还行吧……” “…景色也……挺有特色啊……” “这个…是吗?” “怎么不是,难道你没感觉吗?啊,也是,你终日在此,感觉不出也是情理之中…….” “呃,公子感觉到什么了?” “啊?哦,你看哈,这偌大的观中,似乎….好像……咳咳,哪里的景物都一样啊,嗯,你瞧,那个亭子,有没有感觉没啥新意,跟刚才咱们走过看到的那个亭子简直一模一样,甚至连亭子旁边的假山都一个造型…………” “………….” “……呃,怎么,你真没看出来?嗯,清风啊,你还小,要学会热爱生活,细心留意身边的事物,这对你的成长有好处,相信我!” “………公子,这个….这个亭子……,咳咳,就是刚刚看过的那个……” “……很好,你注意到了……嗯?等等,你说啥?” “我说…….,咳咳,公子,咱们已经在这转了十几圈了,这个…你看咱们是不是赶紧去见我师尊啊?我怕清松一个人顶不住…….” “……………!” 一刻钟后,清风童子在前,岳大官人在后,两人终于踏上了一条未曾走过的回廊。 只不过略微不同的是,这会儿的岳大官人,面上的阴沉不见了,代之而起的,只一副惭惭的神色。而清风童子却是一头黑线,满面的悻悻……. 不认识路你就说嘛,不认识路还带着人家瞎转,把人腿儿都要溜细了,还楞说人家不留心观察身边事物,不带这么玩的好伐。 嗯,很乌龙,岳大官人迷路了……… 转过一处檐角,前面开阔起来,一座颇显巍峨的大殿出现在眼前,正是这凌霄观的正殿——祖师殿。 清风脸上微露紧张,扯着岳陵鬼鬼祟祟的贴着墙边走。 到了殿门外,摆手示意岳陵停下,自己却小心翼翼的探头向里瞄去。 大殿上墀鼎香绕,三清道尊神像华丽庄肃,只是……….,嗯?怎么没人? 清风心下诧异,大着胆子探出半个身子,再往里仔细看去……. 脚步声忽然响起,不待他反应过来,一个人已是快步从里窜了出来,噗通一声,两人已是撞个正着。 “哎哟!” 两人同时痛叫起来,随即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响起。 “…清风?你好卑鄙!让我一人被师尊骂,你……”清松童子一手抚额,一手指着正捂着鼻子,眼泪汪汪的清风大叫道。 “别….别喊。” 清风难得的没反驳,却眼泪巴巴的连忙阻拦着,“…不怪我,真的,事出有因………唉,算了,你要怪就怪吧。师尊呢?有没有问起我?” “呸!你以为跑的了你吗,哼哼……啊,岳公子。” 清松恨恨的啐了他一口,抬头却正见到岳陵从后面转出来,连忙暂时舍了清风,向他稽首见礼。 对于清风童子表现出的“卑鄙”,岳陵自是心知肚明原因何在,眼见清风一脸的委屈悲愤,实在不好意思再躲。 “啊,呵呵,清松小仙长好。啊,今天的天气真好哈………” 清松迷惑的抬头看看,天上几朵阴云飘动,没有阳光,不见蓝天…… “咳咳,啊,对了,不知我那些属下和朋友怎样了?” 没话找话也是需要有知识的,岳陵顺着清松的目光往天上看了看,不由的干笑着岔开话题。 擦擦的,这四川是啥破地儿啊,早上睁眼那功夫,好像还看到太阳来着……… “哦哦,小道的师兄们已有安排,想必这会儿正在用早膳吧。” “哦,那就好那就好,咳,哦对了,令师在吗?得蒙昨晚留宿,在下特来拜谢一番。” 清风童子已经被自己连累的遭到鄙视了,岳大官人终于良心发现,觉得应该主动完成承诺,免得让他那受伤的心灵,再遭到创伤。 “呵呵,公子可气了,些许小事,何足挂齿?” 不待清松回话,大殿中忽然响起一个苍老清越的语声,将岳陵这话接了过去。 第281章:璇玑(1) 第281章:璇玑 一身藏青土布衣衫,头上挽着道簪,脚下云袜芒鞋。随着语音响起,一个长相及其普通的老者出现在内殿与正殿之间的门户处,正自捋须而笑,看着岳陵。 呃,这人是………. 岳陵有些愣神,这就是清风清松的师尊?怎么他不是道士吗?为啥却没穿道袍? 在他的意识中,这位师尊被俩弟子吹嘘的上了天了,那怎么也得是个仙风道骨、面容清矍的。 再要不,那也得是身材欣长,手执拂尘,一见人时,便要拂尘一甩,朗声一声“无量天尊”啥的才够味不是。 可眼前这人,不穿道袍也就罢了,面貌上也无甚出奇之处,五六十岁的年纪,静静的往那一站,直如同个常见的老农一般。 “徒儿见过师尊。” 岳陵自个儿发愣,旁边清风清松却早已施下礼去,齐声叫道。 璇玑真人目光微转,在二人身上一瞥,鼻子里轻哼了一声。清松已然吃过训斥,这会儿只是头低的更低而已。 清风却是身子一震,额头顺即冒出汗来。两眼珠儿暗暗一转,偷偷的用胳膊肘碰了碰发愣的岳陵。 “啊,呃,哈哈,咳咳,那个…….,这位便是璇玑真人了吧。咳咳,小子岳陵有礼了。” 蓦然惊醒过来,岳陵连忙上前一步,拱手见礼。百忙之中,仍不忘向清风暗暗打个安心的手势。 璇玑真人目光似不经意的在两人之间的小动作上一扫,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随即颔首温和的道:“公子少礼,老道不过一凡人罢了,不敢称什么真人。呵呵,来来来,还请后堂看座奉茶。” 老道说着,微微侧身,伸手邀客。 岳陵连忙谢过,略一整理衣冠,坦然步入大殿。 身后清风童子偷偷抹了把额头,大大的松了口气儿。旁边清松看的恼火,瞟了一眼,见师父正引着岳陵往后去,遂低声骂道:“你好无耻!有这般好的挡箭牌,只自己用,却害我被师尊骂….” 清风逃了训斥,心情大好,立即故态复萌,撇嘴反驳道:“关我何事?谁让你正好挨上了,哈,这叫天意!天意懂……” “清风!速速上茶来!在那嘀咕些什么!没规矩,哼!” “啊?呃,哦,是是,徒儿这就去…….” 占了便宜的得意劲儿还不等发散出来,里面便传出来一声含着怒意的喝声。 清风童子小脸儿一白,再也顾不上和清松斗口,慌忙急应着,抱头鼠窜而去。 后房里。 一榻一桌,加上两张椅子,案上文房四宝俱全,乍一看,不像个道士住的屋子,倒有些像是士子文人的居所。 只在屋中东侧摆着个缩小版的道君像,像前放置个香炉,炉中三支线香丝丝缕缕的,袅袅升腾着淡淡的轻烟。 桌案后的墙上,挂着一幅画。 画中一人登高而立,负手凝望,面色萧肃。脚下层云翻涌,远山迷茫。 第281章:璇玑(2) 整幅画看去,顿使人生出一种胸臆难舒之感,那画中人的眼神里,便似也显出无尽的悲愤绝望之意。 岳陵进到屋中,目光一扫之余,便不由的被此画吸引。站在画前细细端看,心中充满了古怪之感。 一个道士,不把老君像供在正位,却挂着这么一副画,实在是太也不专业了些…… “多闻岳公子有江陵第一才子之名,不知观此画,可有何见教?” 身后,璇玑老道手捋胡须,见岳陵在画前发呆,不由得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缓缓出声问道。 “啊?” 岳陵闻声回过头来,神色一惊“真人怎么知道………” 璇玑呵呵一笑,走到他身边站定,和他并肩看着墙上的画,口中笑道:“公子在吐蕃做出好大事儿,此番回返,又是如此声势,今日的财神,昔日的才子,早已传遍天下知。老道虽懒于问世事,却也不至于孤陋寡闻至这个地步啊。” 岳陵满面惊喜,眉花眼笑的道:“原来我已经这么有名了吗?咳咳,其实我一直很低调的,只是人太帅,藏也藏不住,嘿嘿,见笑,见笑了。” 璇玑捋须的手一顿,差点没揪下一把胡子来。 这也叫低调?! “咳咳…嗯嗯…,公子大才,对此画有何点评?” 老道脑门上微微挂出一层白毛汗,实在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得又把话题扯了回来。 岳陵微微诧异,大财?嗯,说起来,现在自己名下还真有了不少产业,这称呼倒也贴上点边了。 只是如今身上现钱实在不多,早上又破费了一笔。唉,这可和大财有些个差距啊,回头要多想想办法,怎么也得名副其实了不是。 嗯,这次组织旅游多少赚了个千把贯,要不要想法再让人回去发动一次呢? 菁儿那边的钱不能动,不过,在成都设办事处这事儿,是不是可以复制下神湖宫的模式,赚上一笔呢?嗯嗯,要好好谋划下。 吐蕃那边的盐湖第一次取盐也该差不多了吧,戚老头什么时候能把分红送来呢?不行,要让三儿派人去催催,莫叫这死老头蔫儿坏的,占了老子的便宜去…… 这厮是个贪财性子,早上一睁眼被人敲诈了十文钱,嘴上虽全不在乎,心中实在是肉疼至极。 这会儿忽然听到了财这个字,一时间满脑子都是阿堵物,整个陷入自己的思绪中去了。 两只手背在身后来回的掐算,计算着哪里能回多少款项,哪里还能再开源,额外多挖些回来,竟是全然忘了身边还有旁人。 璇玑哪知道此人脑中所思,完全跟他说的是两码事儿。眼见他两眼发直,嘴中不停碎碎念着。面上忽尔皱眉,忽尔激动的,只道他有了什么高明的看法,不由心中微急。 “公子,岳公子!” 轻轻叫了两声,岳大官人却兀自没有醒来,不得已,老道只得伸手拍了拍他。 “啊?怎么?你有什么说法?” 岳陵终于醒来,两眼茫然的看着他,脱口问道。 璇玑也是一呆,随即苦笑道:“老道的看法不重要,现在是问公子对此画的看法啊。” “画?什么………哦哦,这画啊,嗯嗯,很好,非常好。”岳大官人终于彻底回过神来,口中不得不胡乱应付着。 璇玑微微皱眉,不悦道:“公子何以如此敷衍?可是觉得老道不值一论吗?” 岳陵这个无奈啊。娘希匹的,鬼才知道这画好不好呢。老子只对金钱和美女精通,琴棋书画这些玩意儿,不过是略懂皮毛而已,哪去说的出那么些道理啊。 就是那个狗屁才子的名号,还是靠着剽窃而来的,这死老道如此执着的让我评价,难道说这画是他自己画的,想让我奉承奉承他?真是太无耻了! “误会误会,小子怎敢。此画用笔老辣,想来是位老者所作吧?哎呀,小子才疏学浅,在真人面前妄言,怕是有班门弄斧之嫌啊。”心中鄙视着璇玑老道这种自卖自夸的卑劣行为,嘴上却满是谦虚之词。 果然,璇玑老道面上露出欣然之色,拂髯微笑道:“公子好眼力,不过实是太谦了,还请畅言评之。” 岳陵面色一正,眼望着画卷沉吟道:“这画………” 第282章:观画(1) 第282章:观画 站在画前,嘴中微微沉吟着,脑子里急速的飞转着,组织着记忆中一些万金油的词汇。 天知道,岳大才子对此道的修为实在是太有限了,让他祥言其中优劣,实在是赶□□上架啊。 门外脚步声响起,非常及时的,配合着岳大官人的沉吟。门帘一挑,清风童子拖着茶盘进来,对二人躬身一礼,恭敬的道:“师尊,茶来了。” 璇玑皱了皱眉,不耐的对他挥挥手。清风偷眼看看岳陵,暗暗吐了吐舌头,将茶盘放在桌上,又再悄声的退了出去。 “此画如何?” 待到清风出去,璇玑又再追问道。 “嗯,这画笔力遒劲,立意深邃,用笔简练而富于层次感,实在是不可多得之佳作啊……” 借着清风奉茶的空挡,岳大官人好歹是憋出了几句夸赞之词。 璇玑闻言,却是微微皱眉,眼中现出失望之色,淡然道:“公子就只看出了这些?” 岳陵一愣,心中气结。这老杂毛,还没完了!就只看出了这些?那还要看出啥来?难道能看出银子来,还是能看出个美人儿来。 他心中暗恼,嘴上却不肯输了。两眼死死的盯着那画,又再道:“……嗯,这画中山色迷蒙,云气层叠,显然是在暗示作画之人的一种心境……” 璇玑眼睛一亮,捋须的手也是一顿,大为惊喜的看着他,露出期盼之色。 “……嗯,山川虽好,却失了颜色,前路难卜啊。”岳陵斜眼偷觑着他,口中继续发挥着。 璇玑听到这一句,先是更喜,但随即,眼中忽然显出追忆悲郁之色,只是黯然点头,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岳陵心中暗喜,想了想又再继续道:“……画中人怕是作画人的自画,他登高而望,本想极目天阔,一发胸臆。但哪知却看到这么一副景象,所以心中悲愤压抑,这才使得人物表情没了登高后的喜悦,反而全是肃然沉郁之气。好笔力,好笔意啊!…….” 他瞅着璇玑的面色,眼见璇玑面色激动,知道自己说的靠谱,不由的便滔滔不绝起来。 璇玑听的双目中精光闪烁,已是越来越亮,待他说完,已是不由的击掌赞叹。再看向岳陵的目光中,便多出了几分由衷的敬服之色。 岳陵心中得意,小样的,看图说话嘛,老子前世时,这种科目那可向来是排在头三位的。 当然,这种科目只是幼稚园才会有的项目,岳大官人是绝不会告诉这老道的。 “公子果然不负第一才子之名,此画做好之后,能如此准确说出作画人心意的,唯公子一人。若那作画之人……作画之人……,能亲耳听到,必将引公子为知己,唉……” 老道由衷的赞叹着。但说到最后,却又长长的叹息一声。叹息声中,似含着无尽的追思和遗憾。 第282章:观画(2) 岳陵心中更加鄙视,臭杂毛,装模作样的还来劲了不是。什么作画之人亲耳听到,必引我为知己。难道这画不是你画的?最后来上这么一句,感情光听别人夸不过瘾,非得自己再加加杠才爽是不。 他心中先入为主的认定了这画是老道所画,看着老道在一旁唱做俱佳的表演,便不由的不爽。 只是好在老道总算识相,明白花花轿子人抬人的道理,自夸之余还不忘夸夸抬轿子的,这才让岳评论家不太计较。 “…….惭愧惭愧,妄言而已,当不得什么。不过,唉……”岳评论发挥的顺了,一时有些收不住,忍不住话锋一转,长叹了一声。 璇玑一愣,赶紧道:“公子因何叹息?不过什么?” 岳陵转头看看他,又再抬头看那画,面上做出一副痛心疾首之色,连连摇头不已,却就是不痛快的说话。 璇玑愈发着急,此时他已将岳陵看做那作画人的知己,眼见他如此作态,想来是有了更重要的意见。 这作画之人与他大有干系,几十年来,便寄身世外也是始终放不下。而今既有了岳陵这个知己,对他的言语岂有不急之理。 “……这个人啊,心理素质有些差啊。” 眼见把老道撩拨的差不多了,岳大官人这才不紧不慢的,张口扔出这么一句。 “啊?!心理…素质……,呃,有些差?” 老道想破头也想不到,这位知己会说出这么一句来,当场就目瞪口呆了。 “这….这….,呃,何谓心理素质?”老道很羞愧,同时也更加佩服了。 看人家,要不怎么叫第一才子呢。这说的词儿,咱都听不懂。高深啊,莫测啊。 老道深深感叹着,很虚心的不耻下问。 “哦,这心理素质,嗯,你可以理解为,一个人对事情承受的极限额度。”岳大官人感受到了老道崇拜的目光,心中大有成就感。 老道脸上若有所思。 “那…那公子为何说,这….咳咳,这作画之人那个……,嗯,心理素质,对,心理素质差啊?” 老道回过神来,眉头有些拧起来,显然对岳大官人这个评语,很有些不敢认同的意思。只是碍于情面,却不好当即反驳。 岳陵暗暗撇嘴。 瞧瞧,就这心胸,啧啧,只想听好的,半句孬的都不想入耳啊。唉,这老杂毛,没什么发展前途了。 不过你现在就是不想听也不行,本少爷要是说不出点不同的,怎么显示少爷我独具慧眼的不同来呢? 他心中YY着,面上却愈发端重起来。 “这画中人目光阴郁,以至于有绝望之色。嗯,可以断定,他活够了………” 岳大官人语不惊人死不休,老道听的张大了嘴巴,满脸的不可思议。 “别惊讶,我只是在推测他作画时的心态,并不代表事实。是的,那时的他,对生活厌倦了,悲观了,甚至有了轻生的念头,这也是为何他把自己画的,站在那么高的地方的原因,自杀方便嘛…….” 岳大官人继续白活着,璇玑老道已经石化。 “…….对于一个有过轻生念头的人,一个对于外部压力过大,就不想面对,而试图通过死去逃避的人,这便充分的诠释了我刚才的观点——他的心理素质,很差!” 岳大官人慷慨激昂的说着,一边使劲的挥动着手臂,加强自己的语气,全然没看到一旁的璇玑,两眼已是呈现痴呆之状。 “……其实,这个世界还是有很多值得留恋的,生活还是非常美好的,就看你善不善于去发现了。遇到困难、挫折时,只要尝试着从另一个角度去看世界,那么,你一定会发现,其实,以前有很多美好的东西,你都忽略了…….” 说到这儿,岳大官人已经转过身来,不再掩饰自己其实就是对老道说这番话的。 老道傻傻的看着他,脸上肌肉不可自抑的微微抽抽着……… “…….逃避不是办法,逃避解决不了问题!相对于死和出家,唯一的区别就是,死,是出家的一种升级版,而出家,却变成了又一种形式。” “那是…….什么………”老道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无神的看着几乎要贴到自己脸上的面孔问道。 “呃,还是逃避!”岳陵沉吟道。 噗通! 老道当场张倒………. 第283章:失火(1) 第283章:失火 茶香袅袅,合着屋中香炉中的线香气息,使得四下浮动着一种静谧的氛围。 岳陵惭惭的坐在椅子上,使劲的耷拉着眼皮,不去看老道时不时甩过来的,如同在看火星人一样的目光。 当他深入浅出的一番剖析后,老道终于崩溃了。 当老道愤怒的告诉他,这个作画之人其实原本是一位金戈铁马、挥麾气吞万里的大将军所作,而这个大将军甚至至死都在与敌人交战时,岳陵终于也崩溃了。 这样一位心坚如铁、百折不回的铁血将军,岳大官人居然说人家心理素质有些差,又说人家想跳崖自杀…… 这个,实在是太囧了些,怨不得人家老道发怒。 唉,怎么就演砸了呢?哎呀,正所谓狗欢无好天,人欢无好事啊。这太得意了,总是容易忘形。一忘形可不就要倒霉了嘛。 岳大官人低着头,两手扭着衣角,很是自怨自艾的想着。 “不好了不好了!师尊,师尊,不….不好了…….” 正当屋中两人一时无语,气氛静默的有些尴尬时,屋外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清风和清松两人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惊惶的大叫着。 “孽障!何事如此惊惶!” 老道鼻子险险气歪了,今个儿***什么日子啊,还让不让人消停了?这刚刚一通气还没消呢,俩混小子就满口的师尊不好了,妹子的,师尊好着呢!过几天就过寿了好伐,怎么就不好了啊。 被老道的杀气一震,俩小道童猛然惊住,挤挤挨挨的跟两只鹌鹑似地,缩在门边不敢再喊。 “说!到底出什么事儿了?”老道吹胡子瞪眼的,恨恨的盯着二小怒道。 相互对望一眼,两人推推搡搡一通,最终在老道又要发作时,清风才吞吞吐吐的道:“那个……那个…,呃,师尊,丹…丹房起火了………” “什么?!你说什么?” 老道一个高蹦了起来,蹭的便窜到两人身前,一把揪住了清风的领子,吓得一旁的岳陵差点把手中的茶盏扔了。 这老杂毛,看不出来手脚很敏捷嘛,这么大年纪了,居然还如此矫健。这一窜,简直如迅雷闪电一般。 “丹…丹房着火了…….不是….不是弟子们干的啊…”清风哭丧着脸,又再重复了一遍,忙不迭的先把自己摘巴清了。 呼! 帘子一扬,下一刻,老道已是闪身而出,瞬间不见了踪影。 岳陵呆呆的看着,待到反应过来,连忙起身走过去,一把抓住准备往外跑的俩童子,沉声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丹房着火了……” “不关我们的事儿……” “是宝儿溜进去搞的……….” “丹房是师尊研究丹术的地方,一向不准弟子随意涉足的…” “这下事儿大条了,好在是宝儿惹的祸,跟咱们没关系…….” 第283章:失火(2) “什么没关系,你等着看吧,早晚这罪过又落咱俩头上…….” “为什么啊,又不是咱们干的。” “嘁,说你笨还不服,我问你,丹房是谁负责看护的。” “呃,好像是轮到你了吧…” “什么轮到我啊,是咱俩。轮到我只是咱俩自己分的…….” “你…你想赖账?” “呸呸,我赖什么了?明明就是交给咱俩看的,行了行了,就不说这个,单说宝儿交给谁看着的?” “你……啊,呃…….,好像是咱俩……” “我呸,这会儿怎么说咱俩了,不是轮到你了吗…” 两童子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不几句又争了个不可开交。只是两人这一番对答,却也让岳陵听明白了。 那个敲诈了自己的小胖子,萧宝儿惹祸了,闯进了璇玑老道的丹房,不知怎么点起了火。 按照清风清松两人的说法,貌似不管是丹房,还是那个小胖子,都归他二人看着陪着的。 但不知咋的,两人似乎看房子的没看好,人也更是没陪好。于是,不该出问题的人,进了不该进的地儿,最终惹出了大祸。 “行了,别吵了,快带我去!” 抬手阻住两人的吵闹,岳陵一手一个,拉着两人就向外跑。 两小这会儿也知道不是吵嘴的时候,连连点头,跑在前头领路,直往后面转去。 转到大殿后面,已是能看到不远处一片烟雾缭绕,也不知火势究竟多大。 路上行不多远,但见许多大小道士,都急匆匆的拎着水桶救火之物,直往起火处跑去。 “王爷!” 正跑着,耳边忽然传来呼唤,岳陵扭头看去,却见正是十八天狼,还有李园主仆四人也赶了过来。出声喊他的,正是十八天狼之首岳大郎。 岳陵点点头,不及和李园多说,只对岳大郎吩咐道:“让弟兄们都去帮忙,赶紧灭火先。” 岳大郎连忙应了,呼哨一声,加快往起火处而去。那边李园也低低吩咐了几句,原氏兄弟随即也跟了上去,显然和岳陵这边一个心思。 待得清风二人带着跑到东南角,那着火的丹房终于显露出来。原来却是单独的几间房舍,远远的建在这个角落,连带着一个不小的院子。好在自成一体,火势又已被控制住,倒也没引起蔓延。 只是此时天气湿热,周围有些草木被大火波及,引发的烟势却是不小。 被烧毁的是最左面的一间屋子,屋后,先奔来的璇玑老道,正怀中抱着一个小儿,满脸的焦急紧张之色。 岳陵看得清楚,那小儿圆圆胖胖的小脸,虽然面上乌一道黑一道的,却仍能看出,正是那个惹祸肇事的萧宝儿。 只是此时再不见早上那时的灵动,软趴趴的伏在老道的肩头,双目紧闭。 岳陵急忙挤上前,略一检视,这才松了口气,对满面焦灼的老道轻轻摆摆手,笑道:“没事,没什么大碍,就是被烟呛得,晕过去了而已。找水一泼就会醒来。” 老道惊疑不定的看看他,岳陵就不由的郁闷。知道自己先前的表现,实在不能让人家再相信他。 “你既然听过我的名声,总该知道我精擅医术吧。别人或许不了解,江陵刘一针何等人物,总不会信口胡说吧。” 使劲的翻了翻白眼,岳大官人很委屈的低声道。 老道听他说起刘一针,想想确是这么一回事儿,这才松了口气,大声叫人赶紧拿冷水来。 用水一泼,果然见效。小胖子扭扭身子,很有些迷茫的睁开眼睛,四下看了看,待看到老道的面孔,这才眼圈一红,脸上现出惊惧委屈的神色。 “莫怕莫怕,宝儿不怕哈,道士伯伯在这儿,没事了,没事了啊。”老道手忙脚乱的哄着,哪里还有半分在清风二人面前的凶相,全是一副父辈看到儿孙时的慈祥。 “我….我不是有意的,就是碰倒了一根烛,不知怎么一下子就好大的火……”小胖子抽抽噎噎的说着,说到起火的景象,脸上又再露出惊骇的神色。 璇玑自是又一番安慰,随即阴着脸冲躲在一边的清风清松狠狠瞪了一眼,让二人将小胖子带下去,好好照料着。 两人见师尊虽怒,好歹没当场发作,当即如逢大赦,一边一个,抬着小胖子便狼狈逃窜而去。 此刻火势已然扑灭,众人正自翻翻捡捡的,尽量将一些没烧毁的有用的东西捡出来。 老道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面色一变,转身就往旁边一个独立的房屋中跑去。 岳陵正好转头看到,心中不由一动,对着围过来的众天狼卫和李园等人摆摆手,示意他们在这儿等着,自己却随在老道身后跟了上去。 这是一间独立的小屋,岳陵一踏入小屋,目光在分作几堆的物品上一扫,先是一愣,随即面现惊色,轻声惊呼道:“你竟然在研究这玩意儿………….” 第284章:老道的研究课题(1) 第284章:老道的研究课题 吓人是很不道德的,而被吓的,也往往会做出一些特别的反应,尤其是在心神不属的情况下,更会反应过激的,哪怕他是一个高手。 璇玑老道显然就属于后一种情况。 岳大官人悄没声的玩跟踪,冷不丁的这么一出声,吓得老道一激灵,下一刻,站在原地的身子忽然化作一团幻影,瞬间便向岳陵抓来。 岳陵哪成想一嗓子喊出这么个结果来,猛然觉得劲风扑面,甚至连惊愕都来不及。 好在他体内变态的内力,在经过几次生死搏斗后,已然初具意在念先的能力。 就在璇玑老道五指堪堪临近面门之际,身子蓦地向后一仰,脚下已是顺势踢出一脚。 “咦?” 反应过来的老道轻呼一声,本来向前攻击的身子,好像背后有根无形的线拽着一般,呼的又向后退去。 电光石火之中,两人已是互相攻了一招。只不过,作为主攻的老道显得游刃有余,而岳大官人却露出相当狼狈之态。 “岳公子,怎么是你?呵呵,公子好身手啊。” 已然稳稳站在原地的老道,捋须看着从地上爬起的岳陵,笑呵呵的说着,目中却闪着惊愕的光芒。 他可是知道,以自己的功夫,天下可谓少有敌手。而这个岳陵向来以文事出名,却不知原来身上还有如此不俗的功夫,竟能在如此仓皇的情况下,躲过自己的一击,这让老道很是有些欣赏了。 “靠的,死牛鼻子,你想杀人灭口吗?” 可惜他欣赏岳大官人,岳大官人却不欣赏他。悻悻的从地上爬起来,岳大官人冷不丁的吃了大亏,羞怒之下,忍不住的脱口就骂了出来。 “杀人灭口………” 老道张大了嘴巴。这个,至于的吗?“公子此言何意?贫道为何要灭口?” 岳陵后退一步,警惕的看着他,一边自己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一边撇嘴道:“当然是你被我看破了在这里的勾当,怕我说出去了。哼,死杂毛,你就算杀了我,难道还能杀光外面所有的人?告诉你,我兄弟很多的。而且我可是大有身份之人,你要对我不利,保你没好果子吃!” 口中说的够凶恶,可惜到最后却露了怯,又说自己兄弟多,又抬出身份吓唬人。一双眼四下不停溜着,身子已是不露声色的往门口移动。 璇玑看着他死撑的模样,不由的心中暗暗好笑。刚要摇头,却猛然省起刚才这人所说,竟是看破了自己这儿的勾当,不由的顿时面上现出惊喜之色。 “你说什么?啊,不是,岳公子,你……你可是认得贫道这屋中的东西?” 老道面上潮红,眼中发着慑人的精光,忍不住激动的向岳陵靠上两步。 岳陵心头一跳,霍得向后跳到门边,指着他大叫道:“且住!” 第284章:老道的研究课题(2) 老道一惊,连忙止步,愕然问道:“怎么?” 岳陵两手抓紧衣领,哼哼道:“你….你想干什么?再敢动手,我…我喊人了啊,我真的喊人了啊。” 看着这厮一脸誓死捍卫贞洁的模样,老道愕然之余,不由的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只得苦笑着摇头道:“公子勿惊,勿惊!老道没有恶意……….” “嘁,看看你那一脸欲求不满的样子,还敢说没恶意?” “我……,欲求不满?”老道震惊了,对于岳大官人惊天动地的用词,表示出强烈的震撼。 “难道不是?要不然你干嘛动手动脚的。子曰过,君子动手不动脚。啊,不是,是动口不动手…….” “……………” 子曰过……,什么子曰过的啊?老道彻底无语了,只觉的一头的汗往外冒。 “公子不必多心!老道确实没有恶意,只是听闻公子认得这屋中物事,心中激荡才有所失态。至于方才动手,纯粹是被公子突然出声所惊,绝不是有意对公子无礼…….” 老道这会儿真有些咬牙切齿了。只是生怕惊着这厮,再导致他口中冒出什么更惊人的言辞,只得尴尬的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岳陵狐疑的看了看他,确定这老道士确实没有再侵犯自己的动向,这才微微吁出口气,点头道:“那,那说好了哈。你不动手,我也不会把你的丑事宣扬出去,大家这就各走各道,今天的事儿全当没发生过。” 老道身子晃了晃,闭了闭眼,努力将心头跳起的无名火压下,苦笑道:“公子一再说老道丑事,却不知这丑事到底是什么,还请公子明言。” 岳陵撇撇嘴,目光在屋中一溜,指着角落里散着晕晕冷气的地儿道:“那些,是猪肉猪肠吧。” 璇玑点点头,道:“是。” 岳陵又指向另一处,一堆黑乎乎的东西哼道:“那个,是木炭吧?” 璇玑面上喜色浮动,连连点头。 一般人认识猪肉猪肠不奇怪,可认识木炭的就不多了。这个时代,百姓们烧火还是停留在柴火上,这精制的木炭却几乎从不涉及。 但让璇玑欢喜的是,这屋中放的东西不在少数,岳陵却单单先指出这两样,想必真的是通晓此术的同道中人啊。 老道心中不由的升起期待……. “那么,那个就应该是烤炉没错了吧。” 岳大官人翻了翻眼皮儿,下一刻指向的东西,却并不是老道期望中的物事,而是指向了一个丹鼎。 只不过他对于这丹鼎的称呼,却让老道险险没咬了舌头去。 烤炉?!这跟烤炉挨的上吗?老道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嘁,你做出这么副震惊的样子干啥?甭想抵赖我跟你说,烧烤这玩意儿,哥在行的很,你想赖也赖不掉。哼哼,一个修行的人,却躲在丹房里破戒偷嘴,还烤猪大肠………唔,我明白了,我说你一个道观里为啥养只狗嘛,哈,想必是肉狗对不?待到养肥了好宰来吃的对吧,咦?看来道爷也是同道中人啊,这一黑二黄三花四白的谱子门清啊。哈哈,黑狗好,黑狗最好啊………” 岳大官人越说越高兴,说到最后,忍不住两眼放光,眉花眼笑的,就差上去拍着老道的肩膀称兄道弟了。 反差太大了! 若非老道修行有年,怕是此刻必然要晕倒过去了。 烤猪大肠?黑狗……养大了吃肉?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麻痹的,道家虽不像佛家那样,百分百的忌荤,但这狗肉却恰恰是极为忌讳的之一啊。 所谓天地人三秽,便是鸽子、牛肉和狗肉,再就是大雁、蛇肉乌鱼肉。 这混账小子居然说自己偷偷躲起来吃狗肉,怪不得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有丑事,还要杀他灭口云云,原来却是这么码子事儿。 老道面色铁青,一时气的不知该怎么说,颤抖着手指着他道:“你……你……你怎知………” 岳陵哈哈一笑,得意的道:“我当然知!哥当年最喜欢烧烤了,这里又有肉有碳有烤炉的,还用再多想吗?” 老道已然说不出话来了…… 岳陵又贼忒嘻嘻的低声道:“老道,今个儿这事儿我肯定保密,不过,回头开烤的时候,可得算我一份儿行不?” 璇玑只觉眼前阵阵发黑,这贼名儿算是给他扣实落了,这还都约上了。 “闭嘴!” 老道终于忍无可忍了,绽舌大喝一声,登时将岳大官人的话头扼住。 下一刻,身形忽的暴长,眨眼间已是欺到岳陵身前,岳陵大吃一惊,这次有了提防,反倒失去了那份意在念先的境界,待要躲避,却哪里还来的及,顿时被老道拿个正着。 “哎哟…你,你要怎的?好好,你不用喊我,便自个儿独吃好了……” 岳大官人蓦然被人拿住,心中震惊这老道的身手可怖,口中便不由的软了下来,赶忙表示愿意放弃共享美味的良好愿望。 老道满面发青,也不理他的喊叫,拖着他直往另一边过去,指着案桌上几个匣子道:“你说我吃……,好,那你可认得,这些是什么?” 第285章:不打不相识(1) 第285章:不打不相识 丹房里,岳陵被璇玑拿住,只觉这老道握在手臂上的五指如铁钳一般,怎么也挣脱不开。 被他生生拖拉到案几前,一连几个踉跄,心中由是大怒。 他打从来到这大周,明面上一对一的,还从未吃过这般大亏,搞得如此灰头土脸。 算起来,一直以来,遇到的最难缠的对手,也就是在吐蕃时,那个地下迷宫中的陈奇了。 但是当时情形,却是由他主攻,陈奇想要看看他到底有多大本领,便放任他攻击,使得他虽然没赢,却也大是畅快。 可不是嘛,换谁对上那样一个对手也会偷笑的。只管放手攻击,简直就是对着一个高档的人形沙袋嘛。 可这次,在璇玑老道面前,他曾相当自负的身手,却屡屡施展不开。这会儿更让人如同拖死狗般,任意拖拽。 在吐蕃的日子里,不论敌友,好歹在人前都是人人要敬称一声王爷的人物,谁敢对他这般折辱? 这让他实在有些沉醉人上人的感觉了。但此刻,当这种感觉乍然遇到了挑战后,越大官人真觉得脸面上挂不住了。 愤怒之下,甚至连初时的那份惊惧都忽略了。 “放手!放手!你妹的,看屁啊看,还能是什么,当然是调料了…….呃,等等,这是………” 不迭声的大骂着,眼神儿在一溜儿的匣子中扫过,当目光掠过其中两个时,却忽然一惊,猛然顿住了。 硫磺,淡黄色结晶,嗅之有特殊臭味。酸、温,有毒性,外用可止痒、杀虫、疗疮。内服则补火助阳通便; 硝石,无色、白色或灰色结晶,有玻璃光泽。《神农本草经》中有记载,味苦寒,主五脏积热,胃涨闭,涤去蓄结饮食,推陈致新,除邪气。 作为一个精通医术的医者,岳陵自然当场就识别出了这两样东西,但也正因为识别出了这两样东西,才让他心中猛然一动,想到了一种极大的可能。 “这…这是硫磺和硝石?” 他不喊了,伸手指着两个匣子里的东西,歪头向璇玑问道。 璇玑瞪眼道:“原来你还认得,哼,那么你可曾听说,谁人吃….吃…咳咳,那个肉时,还要佐以这些东西进食吗?你个无知小子,自作聪明,胡乱攀扯,这会儿可知道自己错了吗?” 岳陵目光一凝,对老道的指责丝毫不予理会,只皱着眉头盯着案几上的东西看。 老道见他不理自己,心头愈发恼怒。他昔年脾气暴戾,杀伐决断,但经过这些年的修行,已然很少真的上火了。 便就早上呵斥清松清风,也不过是面上做做样子而已。甚至连这里失火,他虽懊恼,却并未对肇事的小胖子生气。 可就是如此,偏偏对上岳陵后,却让他久已平静的心绪,再次掀起波动,以至于竟然感觉有些压不住火,这不能不说是岳大官人独特的能力了。 第285章:不打不相识(2) “你是在炼丹?还是在造………火药?” 就在他忍不住要继续驳斥这无知小子时,岳大官人却忽然转头沉声问道。 璇玑一呆,张开的嘴便僵在那儿。 他开始听岳陵说识破他在这儿的勾当,就以为岳陵必然也是通晓制丹之术的。 而他正好在此道上总是不能精进,甚是苦恼。所以,当以为岳陵是同道中人时,这才会表现出偌大的兴趣。 但哪成想,岳陵生生将他炼丹这种高科技课题,整个诠释成烧烤偷嘴那种无耻行为了,甚至还给他套了个养狗而食的名头,这让老道如何能不怒。 这也让他忽然明白了,这小子哪是什么通晓这种奇术的同道?根本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 所以,一怒之下,也便不再对他多么看重,出手之下就将他拿住。 但是,谁成想,这世上什么都嫌多,唯有意外总是不嫌多。 就在他以为将这小子彻底看透了时,偏偏峰回路转,这原本无知无耻的小子,一开口,却终于道出了炼丹二字。 这且不说,后面竟而还说了个什么火药。这火药又是什么东西?他既然是在看到了眼前这些东西后才发问的,那就说明,这炼制火药的东西,也必然包含在其中了。 想到这儿,璇玑老道尴尬了。 先是松开握着对方手臂的手,面上挤出一脸褶子,笑的如同盛开的花儿一般。临了,还给拽了拽衣襟,将上面的皱褶整理平整了。 岳陵莫名其妙的看着这老道,心中不觉有些发毛。 这待遇整个就是从天堂到地狱,又从地狱到天堂,简直比过山车还刺激一百倍。 “咳咳,这个,你………” “啊,没事没事,呵呵,哈哈,咳咳,公子大才,贫道方才太过激动,一时失态得罪,莫怪莫怪啊…” 老道陪着笑脸,努力的淡化刚才的不良影响。 “等等等等!你先等会儿,正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你忽然从横眉冷对,转变成五月花开,笑的跟只土狗一样……….说说吧,你到底想干啥?” 岳大官人很清醒,微微退开一步,警惕的看着老道问道。 老道脸上笑容一僵,揪的跟包子一样。笑的跟土狗一样……,这小王八蛋,有这么形容人的吗?还才子呢,我呸! 老道心中很忿忿,只是有求于人,面上却是不好表露出来。 “…….啊,哈哈,小哥儿多心了,多心了。贫道一出家之人,又有什么……,嗯,咳咳,好好,我说我说。” 眼见岳陵面色不善,老道只得悻悻打住了虚伪的表演,“小哥儿似乎懂得这炼丹奇术是吧?咳咳,贫道天生聪慧,任何事都是学来极为便宜。唯有这炼丹一道,唉,委实是……委实是………” 说到这儿,璇玑老练微微发赭,很是苦恼的搔了搔头,目光却期盼的看向岳陵。 岳陵脸颊抽了抽,天生聪慧?!**,怎么就没看出来这老道闷骚的内涵呢?完全被他外在一副高人的模样忽悠了啊,失败,太失败了! 心中叹息着,岳陵斜眼睇着他,嘴角浮起一丝诡笑,嘿嘿道:“哦,这么说,你是想跟我求教这个….这个…” “炼丹之术!”老道连忙补充道,随即又小心翼翼的加了句,“…嗯,还有那个火药,火药…….” “哦,原来这样啊,嗯嗯,这个炼丹术,还有火药………”岳陵沉吟道。 璇玑老脸上显出焦灼之色,紧张的看着他,恨不得动手按着他脑袋点两下。 “………指点你也不是不可以……” 岳大官人拖长着声音说道,老道听的面上一喜,“只不过……….”后面一句,却又让老道脸色一变。 “……你刚才对我动手了对吧?”岳陵笑眯眯的看向老道,眼中有着诡异的光芒跳动。 “呃,这个,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啊,哈哈,呵呵,嗯嗯,对,就是不打不相识,英雄重英雄……….” 砰! “….哎哟!” 老道痛苦的捂着眼睛,怒目看向岳陵。高手再高,也怕偷袭!而且还是这种毫无防备,近在咫尺的偷袭! 所以,老道中招了。 “我跟你相识了,而且很‘重’你,嗯嗯,很重!道爷你开心不?”岳大官人讨回了场面,心中快美,抚着得逞的右手贼笑道。 “…………….” 第286章:客居凌霄观(1) 第286章:客居凌霄观 当你刚刚很轻松的拿下一个人,感觉这人压根就不是你的对手,可以让你任意**………. 哦,换句话说,就是想怎么捏就怎么捏,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就是那种绝对的掌控,应该绝不会对你产生伤害时,这人却突然出手了,那后果会是怎样? 这个答案,显然由现在的璇玑真人回答是比较靠谱的。 他老人家实在是太大意了,完全没想到对面这小子报复心是如此强。 而且,命苦的是,他离得这小王八蛋实在是太近了,近的似乎是自己把脸凑上去让人打一样。 老道很愤怒,却又很无奈。 这小王八蛋早有预谋的!连借口都想好了,接着自己的话就给自己来了一下子,妈的,虽说这一拳不会造成什么太大的身体创伤,但是老道的心理很受伤。 恨恨的用一只眼瞪着这小子,有心也重新和他相识一下,却又担心如此一来,这小子必然不肯教授自己炼丹之术,遂只得将这个美好的想法雪藏起来。 “哼哼,好,好,相识的好,那么,接下来,咱们是不是开始指点下贫道炼丹………”老道咬碎钢牙的问道。 “咦?你这么急吗?”岳大官人一脸的惊奇,表现出不可理解的神色。 “…….你看哈,这大早上起来的,我还没刷牙没洗脸,连早饭都没吃,结果,就遇上你们这儿人烧房子玩,所以……….” 老道身子晃了晃,连忙扶住案几。他感觉自己实在很难跟得上这位公子的思维。 大早上?现在日头都快当头照了吧。你起来后不洗漱不吃饭的,那你都干啥去了?这不明摆着胡说八道,拿人开涮嘛。 其实老道真冤枉岳陵了,他又怎知道,这位岳大官人一早上的,除了斗狗就是跟小孩儿讨价还价去了? 只不过这些倒也罢了,那个说人这儿自个儿烧房子玩,可就有点太欺负人了。 老道鼓了鼓腮帮子,终是无奈的道:“所以怎样?” 岳陵摊了摊手,耸肩道:“所以,这事儿咱们回头再说成不?等看看哪天天气好,而正好你我的心情又比较美丽的时候,咱们再来研究这个问题如何?” 等哪天天好?你妹的,今个儿大太阳当头的,你还要怎么个好法?至于你我的心情,擦得,老子心情现在很好,非常之好,难道你的心情还不好吗? 这骂也骂了,打也打了的,再找时间?我勒个去,到底行不行了啊! 老道急了,这人一急倒是给他急出个说法来。 “呵呵,公子,你看啊,这过不几天呢,正好是贫道贱辰。公子与我既然一见如故,老道便厚颜请公子暂留鄙观几天,到时随喜一番如何?” 岳陵一愣,随即一个劲的摇头。老道急道:“怎么?公子可是看不起老道,不愿参加贫道的生辰?” 第286章:客居凌霄观(2) 岳陵叹息道:“不是不愿,是不能啊。” 老道奇道:“如何不能?” 岳陵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老道急的眼白火赤的,连声催问。半天,岳陵才满面不好意思的道:“这个,你看哈,你说你要过生日了,所以请我一起庆祝对吧。” 老道点头。 岳陵又道:“这个参加你的生日宴会,我要是空着手会不会不太好看?” 老道一呆,随即干笑道:“呃,呵呵,公子只需随意就好,老道岂是贪图朋友财物之辈。” 岳陵叹道:“随意?可我随意也没有啊,我穷啊。你看啊,我有很多侍卫这你知道吧。” 老道隐隐觉得不对,却又不知哪里不对,只得又点头。 岳陵继续道:“你不知道啊,养这么多人,我要花许多钱的。每天要管他们吃管他们住的,都不知有多辛苦。你过生日还要几天吧,只怕到时我身上一分钱,呃,是一厘钱都剩不下了,又怎么给你随意呢?啊,你是不明白为何要那么钱是吧,你看哈,这人吃马喂的嚼果就不说了,除了那些必须的,总还要给人家弄点穿衣费吧,然后还有鞋子、帽子、袜子、内衫等等,又是很大一笔费用。再有,他们出门在外的,得有补贴吧,总不能让人家跟着咱没好处是不,员工的福利其实是很重要的,一定要重视的,我可是一个好老板,不是黑心的资本家。所以,这车马费、通讯费、降温费、取暖费………” 他哀哀的哭诉着,掰着手指头一笔一笔的算着,老道脸颊微微抽搐着。 且不说这人说的靠不靠谱,单就他罗列出的那些个费用,那车马费倒也说的过去。 可是,那个什么通讯费是什么? 好吧,降温费也好明白,毕竟这会儿天热了嘛。可那个取暖费是不是太**了?尼玛的,这七月流火般的天儿,你给属下发取暖费,我真……… “岳公子,岳公子!”实在听不下去了,老道一把握住这厮还在不断掰扯的手,颤声叫道。 “公子不必说了,既然老道留客,自然是连贵属全都留下了。既然他们留下了,这些……,咳咳,这些费用,自然也都由本观负责就是。”老道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 “啊?当真?”岳大官人满面喜动颜色,脱口问道。待见老道点头,又皱眉扭捏道:“这样……不太好吧。会不会让人觉得我占了你的便宜?要知道我这人有个毛病,就是不喜欢占人便宜,什么事儿都靠自己努力………” 老道袖子里的手一个劲的抖,真相照着眼前这张脸狠狠一巴掌拍过去。 无耻不是不可以,但是如此无耻,实在是太欠揍了! 使劲的深呼吸了几下,老道努力挤出一副笑脸,干笑道:“看公子说哪里话来,古语云,朋友有通财之宜。如今不过是贫道请客,既然请客,自然一切都是作为主人的来支付了。这连通财都说不上,又谈的上什么占便宜?公子大可放心就是。” 岳陵歪头看他,面上仍迟疑着,眼中却金光熠熠的。“当真?我这不算占便宜?” 老道咬牙摇头。 “那好吧,就这么说。”岳陵点点头,脸上现出满意之色。只是忽然又再面色一变,警惕的道:“不对,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老道在他刚刚答应时,不觉顿时松了一口气儿,哪知还不等这口气出完了,被他这一惊一乍的,吓得险险没又倒回去,登时上不上下不下的,连连咳嗽起来。 “又…又怎的了?”好容易缓过气来,老道两眼无神,无力的问道。 “你刚刚说朋友有通财之宜,那个,我提前跟你说,咱们是朋友不错,但你不要妄想从我这儿通财,我没钱,一厘钱都没有,我还有许多人要养,我很辛苦的………” 魔音又起。 噗通,老道实在承受不住这种折磨,一个没扶好,顿时栽倒于地。 ……………………………………………… 山门外,老道陪同着岳陵一起,为李园四人送行。 岳陵最终决定留下来了,出来一说,李园却微微皱眉,想了想,终是决定先自往成都去。毕竟,他身负官差,可不像岳陵这般,想怎样就怎样。 岳陵也不拦阻,他早猜道李园官家的身份,李园要先去成都,自也是题中之意。 两人约定十日后,李园当再来青城,参与璇玑老道的生辰宴会,然后再一同回返成都就是。 至于凄凄惨惨的聂弃喇嘛一行,岳大官人也很不负责的一概推给李园,请他帮忙,用官面上的渠道,为这些可怜又可敬的喇嘛们,推开中原传道的门户。 李园一一应了,两下这才挥手作别。 看着渐行渐远的李园一行,岳陵忽然皱了皱眉头,伸手戳了戳一旁的璇玑,低声道:“道爷,你有没有发现,老李那三个护卫刚刚的眼神很不对啊?” 璇玑一愣,摸不透他什么意思。 “哎呀,该不是他们知道了,留下来可以吃白食这事儿了?结果老李坚持要走,让他们一场盘算落了空?嗨,这些人,真是无耻!占不到别人便宜就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那,老道,你要小心啊,如果他们偷跑回来,别胡乱接待啊,我可不认账的,咱先小人后君子,莫怪我言之不预。” 岳大官人深深鄙视了下原氏兄弟无耻的心理,这才一转身,慢悠悠的转身进了门。 身后,璇玑老道瞠目结舌,半响无语……… 第287章:璇玑真人的独家之密(1) 第287章:璇玑真人的独家之密 李园走了,岳陵又打发天狼卫去和习春联系上,告知自己在青城的消息,待到成都那边的事儿都安排好了,自往这边和自己联系。接下来,便心安理得的享受起吃白食的日子。 对于岳大官人的厚脸皮,璇玑老道这会儿已是彻底了解了。既然了解了,也自然不会让他白白的占自个儿便宜。 所以,当岳陵第一天找各种借口拖过去后,自第二天起,老道便亲自上门,将他请了去丹房之中,对自己的炼丹术进行指点。 岳大官人虽说并不了解什么炼丹术,但却毫不怯场。因为这所谓的炼丹术,其实不过是古代时,一些早期对化学知识有所涉猎的道门中人的研究。 而这些道门中人,开始的研究,只是基于一些化学反应感到好奇,而后,通过道经的研读,和医学结合起来,才萌生炼制仙丹的想法。 所以,对这个炼丹术,岳大官人恰恰既通医术,又有着后世比之现在全面不知多少的化学知识,自是游刃有余,让璇玑每每抚额感叹,大有茅塞顿开之感。 这般一来,连续几天下来,璇玑老道便跑的更勤了,一老一少往往在丹房里,一呆就是一整天,颇有些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意思了。 烧毁的那处房屋也没赶着去重建,只是大体收拾了下,免得十日后老道的寿宴太难看。 对于自家观主少见的恭敬相请岳陵的场面,众道士自是猜疑纷纷。但是碍着观主的威严,却没人胆敢真个去探问什么。 于是,作为岳陵的引荐人,清风清松二仙长,便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欢迎,整日价被众师兄弟围着,听他们讲述那位岳公子的事迹。 这两小年纪不大,偏偏胸怀大志,原本从不为大家看重,都拿他们当孩子看,让他们很是郁闷。 如今得了这么个机会,终于感到了被人重视的感觉,当下,愈发刻意的卖弄起来。 只是他们二人跟岳陵也不过认识了两三天,又哪会真知道一些事情,所以,每日讲述起来,可谓三分道听途说,四分自己推断,剩下几分,便是闭着眼胡吹了。 就这样,讲的人兴高采烈,听的人大呼过瘾,两下里一凑,与其说是描述岳陵,倒不如说是开讲评书了。 本来这事儿要是一直这么下去,也不过是给凌霄观的道士们多个娱乐而已,不会有任何妨碍。 但是,就在第四天,当一个小人儿迈进了清风清松二仙长的讲坛后,一切便都改变了。 萧宝儿当日闯了祸,虽然老道并未责怪,但他心中却是惴惴不已。这次磨着姐姐,好歹让她出面说通了家中老爹,同意自己随同一起来给道士伯伯拜寿。要是自个儿今番闯的祸传到老爹耳朵中,怕是一顿皮肉之苦逃不过不说,再要想出来混,那是不可能了。 第287章:璇玑真人的独家之密(2) 好在如今姐姐去了成都城拜访一些老爹的故友,这次祸事只要求的道士伯伯保密,便不虞被老父知晓。那样的话,宝儿少爷自然也就万事大吉了。 他算盘打的哗啦响,只是想要付诸实施时,却发现道士伯伯似乎特别的忙碌起来。每日早早的便不见了人,一直到晚上他睡下了也不见回,据说是跟那个自己第一个客户整日泡在一起,这样萧宝儿大是奇怪。 话说宝儿少爷天生好奇心就比较重,一发现古怪,哪还忍得住?当即便来寻找两个小伙伴求解。 只是当他一开始找清风轻松二人,这才发现,原来这二位几天来也是忙的很。 他们倒不是跟那个岳陵一起忙,但是忙的原因,却也跟岳陵脱不开干系。他们忙着说书呢,说的就是那个岳陵的事儿。 宝儿开始也未在意,只想等着他们说完,好去问问自己的疑惑。但是哪知道,这一坐下听,却听到了一件天大的秘密。嗯,在宝儿感觉中,这事儿绝对是天大的秘密了。 那个自己的第一个客户,那个整日被道士伯伯拉着忙碌的人,岳陵,岳大官人,他竟然就是在吐蕃闯出好大名声的那位财神! 财神啊! 宝儿两眼都开始放金光了。对于一个从小就立志要做个最富有的人,将来要做天下最大的商家的人,能遇到这位据说专门给人散财的财神,那不啻于是推开了一道通向金山银海的大门啊。 所以,在听明白清风清松说的之后,宝儿二话不说,当即掉头就冲出大门,一路直往丹房中冲来。 “…….东汉大家葛洪《抱朴子》一文中曾言,以硝石、武当山雄黄、松脂和猪大肠脂肪混合制成白如冰的丹药,服之皆令长生,百病除。老道后来研究所得,雄黄、硝石没有变化,但不妨以青木香烧制后合药,似乎效果更好些……….” 丹房中,璇玑老道摆弄着案几上各种材料,嘴中碎碎念叨着。不时的抬头看向岳陵,希望这位达人能给予更好的指点。 岳大官人懒洋洋的斜倚在一个蒲团上,听到璇玑说出青木香一物时,眉头不由一皱,撇嘴轻嗤了一声。 老道一惊,连忙看他。岳陵冷笑道:“你为什么认为青木香的效果好?” 老道面有得色,捋须道:“这可谓贫道的独家之密了,贫道曾在一些动物身上试验过,发觉用过这种青木香的动物,一段时间内会出现极为活跃的特征。而且,有些身上带伤的,用过后,创口恶化的几率也变小许多,所以………” “所以,你就以为这玩意儿适合来炼丹?”岳陵语含讥诮的问道。 老道得意之色一僵,不安的道:“怎么,难道有什么不对?” 岳陵哈哈大笑,撇嘴道:“对,很对!对的很啊,嘿嘿,这玩意儿要人命绝对是上上佳品。只要持续服用,每次不需太大的量,过上一年半载的,那人要是不死,你便可上高香了。” 老道面色大变,额头上汗水涔涔而下,慌不迭的将手中的一株青木香扔下。 青木香,其实是马兜铃的根。马兜铃一物,全株带毒。后世西医中,需用许多辅助药物配合才能入药,而且,用药极为慎重。 这东西含有一种叫马兜铃酸的物质,别说直接服用,就是常年接触,都会导致中毒,最终可让人肾衰竭而死。 后世时,曾有国外许多人得上巴尔干肾病而死,当时人们百思不解,后来才发现,原来这些人都是长期暴露在有着马兜铃这种作物的环境下,经年累月的积累,最终中毒而死。 所以,此时一听老道说起拿这个炼丹,岳陵登时便嗤笑不已。看着老道懊恼后怕的模样,岳陵叹口气,摇头道:“我就不懂了,你整天在这上面费脑子有毛用?有这功夫,还不如把火药搞出来,那玩意儿搞好了,可是能赚大钱的。” 老道听的一呆,正要说话,却猛听门外一个兴冲冲的声音响起,“赚大钱?啊哈,太好了太好了,道士伯伯不干没关系,我来干好了………” 第288章:萧宝儿拜师(1) 第288章:萧宝儿拜师 后世武侠小说上,总是描述所谓武林高手耳目灵敏,简直如同千里眼顺风耳一般,微小的声息隔着百八十米远都能提前听到,显然,那是纯粹的YY。 练武之人,尤其是练内家**的,确实能使自身耳聪目明。但是,也不过是比之普通人略微强上些而已。 而这种增强,也是需要在刻意的提聚精神,全神贯注之下才能做到。平常之时,并不会显出太大的差别。 所以,当小胖子猛然大呼小叫的破门而入时,房中的两位高手都被吓了一大跳。 不得不说,岳大官人长久以来练就的功夫确实没白费。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再次显露出超凡的实力。 仍然是意在念先,在房门一开的瞬间,他便矫捷的如同一只兔子,蹭的跳了起来,身形那叫一个快如电闪啊,滴溜溜一转,眨眼间便窜到老道那边,伸手一扯,将老道挡在身前……… 于是,在满心怀着发财大业的萧宝儿最终站定后,看到的一幕就是:房中案几翻到,各种树根石头之类的散了一地,一片狼藉。 而璇玑老道则立在当地,须发戟张、满面怒容,脊背微躬,脚下不丁不八,两手一前一后摆着古怪的姿势。 在老道身后,岳大官人从一边探出半个脑袋窥视着,脸上满是警惕之色,一整个身子在璇玑身后藏的死死的。 “呃,道士伯伯,你们…….你们在玩什么?” 萧宝儿显然没意识到自己是那个始作俑者,瞅着眼前奇怪的景象,一时倒忘了那发财大计,好奇的问道。 璇玑铁青的脸颊不可自抑的轻轻抽搐着,两眼冒火,慢慢转过头去,看向身后那个,第一时间将自己当做挡箭牌的家伙。 “嘎…….” 眼见虚惊一场,某人干笑一声,心虚的避开老道那悲愤的目光,从身后溜溜达达走了出来。 “…这是一种游戏,专门锻炼人体的反应力和灵活度的。嗯,叫老鹰抓小鸡。小朋友,你这么急的闯进来,是不是也想参加啊……” 旁顾左右而言他,转移话题!岳大官人笑眯眯的弯腰对小胖子说着,好像彻底忘记了房中还有老道这个人了。 萧宝儿张大了嘴,眼中一片迷茫,老鹰抓小鸡这种游戏从来没有听过,确实很新奇。可是,既然是玩游戏,那就应该是很开心咯?可为何道士伯伯看上去,却是一副吃了大便的模样呢? “啊——” 身后的老道忽然大叫了一声,吓得岳大官人和小胖子同时一个激灵。扭头看去,却见老道正两眼死死的盯着岳陵脚下,那儿,岳大官人正一脚踩在一株丹参上…… “呃,道爷,有点公德心好伐,有什么事儿不能好好说,非得这么鬼声鬼叫的?我倒是没所谓,毕竟都是成年人了。可是这儿还有个儿童呢,你这么突然的乱叫,万一吓坏了孩子,这罪过可就大了……” 第288章:萧宝儿拜师(2) 岳大官人满面痛惜,语重心长的数说着老道,一边向萧宝儿走去,伸手摸摸他头顶,一派温和慈祥之态。只是脚下咔嚓、噗嗤声不断,洒落一地的各种材料,瞬间不知多少被踩成了齑粉…… 老道眼珠子都蓝了,一颗心不断的在滴血。 这些东西,好多都是他费了许多心力搜罗来的。可就在今天,却几乎毁于一旦。 不过是一个小孩子大叫着跑进来而已,至于的慌成这样吗?竟然在拿自己做挡箭牌之前,还要一把掀翻桌子…… 老道身子微微抖着,再次看了看一地的狼藉,伸手指着岳陵,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只是对上岳大官人那扑闪着的无辜的大眼睛,最终只是叹息一声,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咳咳,看看,看看你这人,小气巴拉的,不就这点破烂吗,至于心痛成这样?放心,不值多少钱的,只要你肯听我的,很快咱们就能赚回来……….” 岳大官人瞅瞅这一地鸡毛的,脸上也露出几分不自在来。不过却马上又转成不屑,以表示对老道这种小肚鸡肠的鄙视。 璇玑嘴中发苦,只觉一颗心一抽一抽的。这点破烂?不值几个钱?我小气巴拉?我….我……. “…….真的,相信我,你也别研究那什么狗屁炼丹术了。只要你听我的,我保你这点损失很快就能回本,而且,还能赚大钱。想想看,等你有了钱,你可以去买更多的材料来实现自己的兴趣,到时想怎么研究就怎么研究,再也不用为捉襟见肘的研究经费而痛苦了;等你有了钱,你可以盖一栋超华丽的丹房,用最先进的器物,让天下其他道士都羡慕嫉妒死;等你有了钱,你还可以重修凌霄观。像前两天烧了的那房子,你可以随便的烧,因为那将是最不值钱的…………” 岳陵温声细语的劝着,将一幅美好的画卷徐徐描绘而出,言辞极尽诱惑之能事,如同伊甸园里,诱惑夏娃吃禁果的那条蛇…… 诱惑显然是有效果的。只不过,目标似乎发生了偏移……. “………好,好啊,我最喜欢发财了。公子,公子,哦,不不不,师父,你是我师父,我要拜你为师!师父,你快教我怎么发财吧。” 和老道的嗒然若丧不同,一旁的小胖子萧宝儿却是两眼放光,被岳陵描绘的美好前景诱惑的一脸激动,口角都有亮晶晶的水迹出现了。胖乎乎的小手扯住岳陵衣袖,急吼吼的叫了起来。 岳陵脑袋一晕,麻痹的,正主儿没忽悠到,怎么围观的倒先冲上来了?这谁家破孩子啊,有没有人管啊! “喂,小子!我认得你!”眼见老道仍是一脸的黯然,只顾着低头收拾满地破烂儿,岳陵有些下不来台,扭头便将火气撒到自己撞枪口的小胖子身上。 “……就是你,那天早上狗仗人势,敲诈了我。” “对对对,师父你记性真好。不过不是狗仗人势,是人仗狗势。嘿嘿,多亏了虎妞乖乖,才让我做成人生第一笔买卖…….” “……敲诈我成功,让你很有成就感对吧?” “成就感?哈,这词儿我喜欢,是的是的,我很有………呃,不是,师父,你误会了,我那不叫敲诈,是买卖,买卖!你被狗压,我帮了你,付出的是我的智慧和劳动,收取花费是应得的…….” “我靠,小子,你够毒啊。被狗压?你才被狗压呢,你全家都被狗压!我那是本着慈悲之心,试图跟狗狗进行深层次的交流……”岳大官人恼羞成怒,黑着脸怒道。 “……呃,师父,你果然高人啊,说话好深奥。和狗狗深层次的交流………嗯嗯,好像很有道理啊。师父,师父,你……….” 小胖子一脸虔诚的喃喃着,满眼的八卦之火。 “打住!打住!小子,别师父师父的,我跟你很熟吗?”对上这么个问题儿童,岳大官人感觉再在嘴上占人便宜,似乎很没品,当即不客气的阻住他的话头。 “呃……” 小胖子明显一窒,随即苦恼的搔搔头,低声道:“怎么?拜师还需要很熟吗?唉,咱们果然不太熟,只是一年前在江陵好像见过一次….” 什么?江陵! 岳陵一愣,眼中顺即闪过一道阴霾,沉声道:“你说你和我在江陵见过?什么时候?什么场景?” 小胖子两只小眼弯了起来,“很久了,快一年了吧。那时,师父你好落魄的,邋里邋遢的…….不过,你很厉害,居然一个打七八个。我看的热闹,给你鼓掌,结果你跟我讨鸡腿吃,后来,我姊姊来了,你却忽然跑掉了……唉,往事历历,恍若就在昨天一般,悲哀的是,我这又老了一岁,事业却还未起步…” 岳陵头一晕,对这十岁大点的孩子,感叹着时光飞逝,韶华不再之言,实在有些无语。只是随着小胖子的描述,他终于是从记忆深处,将一些过往的点滴串了起来。 那时候,为了给玉砚治脸,自己进山采药,结果九死一生。好容易逃了出来,却饿的很了,半路又被普济那贼秃骗了。结果一只肥鸡变成了俩窝头………… 再后来,回路上遇到县令之子,一场架打下来,以自己大胜告终。就在那时候,有个小孩儿坐在一棵大树上,啃着香喷喷的鸡腿围观,自己当时饿极了,于是就想……. 他定定的站在那儿,霎时间回忆如潮…………. 第289章:天下第一美女(1) 第289章:天下第一美女 “……你是坐在树上啃鸡腿的那个小孩?!” 丹房中,萧宝儿一番话,将前尘往事尽数涌了出来。那些甜蜜的、欣喜的、辛酸的、沉痛的,种种件件,不一而绝。 江陵,他来这大周时空最初的第一站。那儿有着他这个陌生时空的家,有着韩铁、刘一针、普济等这些生死相托的朋友,还有他挚爱着的、刻苦铭心而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的佳人们…… 一年来,他亡命边鄙,几度在生死线上徘徊。虽然后面有了芜菁姐姐的安慰,但他却从未忘记过家中的几个娇妻。 只是他性子洒脱,外弱内刚。心中再如何思念,却只是将之更深的隐藏起来。 两世为人的他,如何不懂,思念其实最伤人。既然暂时解决不了,那就只能一个人忍耐。不然,既伤了自己,也会伤到身边人。 谁知道他的苦?谁又知道,几番**梦回,他都梦到自己回到了家,梦到众女环绕,温馨恬然?那种美妙的感觉,让他往往能笑醒了过来。 一直以来,他深深的将这些都藏在心底,却不料今日被小胖子一番话,全都勾了出来。 只是在想起这些事儿的同时,一张超级玄幻的面孔,也不期然的浮上心头。 那张面孔的再现,让他激灵灵打个寒颤,问出的话中,便带着几分惊恐之意了。 “是啊是啊,可不就是我了。师父,你终于想起来了,哈,这个怎么也算比较熟了吧……”小胖子拍手欣喜道,两眼中满是期盼的神色。 一把扯过萧宝儿,岳陵下意识的四下望望,似乎怕什么东西突然跳出来一般。 “小子,我问你,你………你那个……,咳咳,那个姊姊….嗯,现在何处?她可也在这凌霄观中?” 几件事儿一点点的串了起来,岳陵心中已是有些了然。前日清风清松两人曾说,他们之所以偷跑下山,就是趁着师父璇玑接待故人子女之机。 而今,这个所谓的故人子女中的子,已经活生生的在自己眼前了。那么,那个女呢?为何一直没见到? 岳陵想想那张惊绝寰宇的脸,就是一阵的战栗。话说那位小姐的长相,实在是杀伤力太过强大。岳陵感觉自己其实还是个凡夫俗子,心里也其实是个很容易受伤的脆弱男人,委实是受不了那种刺激。 萧宝儿听他问起姐姐,先是一愣,随即眼珠转转,不由嘻嘻笑了起来。 岳陵额头有些冒汗,恼怒的道:“臭小子,问你话就好好说,鬼笑个什么?是不是不想我收你了啊?” 萧宝儿连忙收起笑容,讨好的道:“唉,师父,别那么小气嘛。哈,你问我姐姐,是不是对她有意思啊?” 岳陵闻言,顿时面色大变,心中一阵的恶寒。咬牙切齿道:“小子,吓死我你很开心吗?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掐死你!” 第289章:天下第一美女(2) 萧宝儿很配合的脸上露出怕怕的神气,随即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直到看着岳陵面色越来越是不善,这才强忍住,低笑道:“师父可是还记得我姊姊上次的面貌?哈,你被骗了,那是假的。我跟你说哈,其实我姊姊可漂亮了,就说是天下第一美女都当得。” 啊?!天下第一美女! 岳陵顿时瞪大了眼睛。想了想,不信的道:“你说的是真的?天下第一美女?该不会是你自家自留地里没孬瓜的自夸吧。” 萧宝儿闻言,顿时涨红了面孔,气恼道:“你若不信便算了,哼,但凡跟我们萧家熟悉的,又有谁不知道这事儿?只不过我姊姊就爱捉弄人,非要整日的扮那个模样吓人罢了。” 岳陵眼珠儿一转,面上忽然如春风解冻一般,换上一副异常和蔼可亲的脸色。 亲热的搂着萧宝儿的肩膀,欣慰的道:“呵呵,宝儿是吧,你想拜我为师对吧?” 萧宝儿眨眨眼,被他这种忽然转变的态度搞得有些发愣,听他问话,便下意识的点点头。 “没问题!你这徒弟我收了!”岳大官人很郑重的拍着胸脯应承下。 呃,这就又肯收了?萧宝儿感觉幸福实在来的太突然了。 “………唉,说起来,咱们都这么熟了,早在一年前就认识了嘛对不对。而且,你又是这么的聪明伶俐、可爱乖巧、粉妆玉琢、玉树临风的………” 岳大官人掰着手指,一样样的夸赞着。萧宝儿听的张大了嘴巴,忍不住低头看看自个儿,又再把两只胖乎乎的手举在眼前翻看几下…… 这个,聪明伶俐嘛,宝儿自认是当之无愧的。可是后面那什么可爱乖巧、粉妆玉琢、玉树临风……,嘎嘎,貌似……嗯,实在是不太好意思承受啊。 “可爱乖巧?!是无法无天吧!哼,他随意往人屋里乱闯,这也叫可爱乖巧?” 有人听不下去了,不等当事人萧宝儿同学自己澄清,将房内物件收拾好的老道璇玑,便忍不住出口反驳道。 老道很怨怼,对岳陵这厮的忍耐,已经快要到极限了。这个无耻无德的家伙,不但在危机关头推自己出去挡灾,还毁了自己许多年来的珍藏。 要说这些还勉强能忍,那么,这小子仗着自己精通炼丹术,就任意蹂躏摧残自己的心灵,这才是让老道无限郁闷悲愤的。 所以,其实他并不真的气愤萧宝儿上次失火的事儿,但为了发泄下对岳陵的忿怒,也要出口驳斥驳斥他。 况且,这厮根本就是个无利不起早的性子,现在如此夸张的赞美宝儿,肯定是没安好心。再说了,他那些夸赞的词儿,也实在太不靠谱了……. “你闭嘴!” 两个异口同声响起的喝斥,顿时让老道囧在当场,随即一头的黑线搭下。 学坏了,学坏了啊!真是近墨者黑啊,宝儿原本多好的一娃啊,这才跟那厮呆了多会儿,就也敢冲老道吼了。 璇玑很受伤,对于宝儿,他是碍于老友的面皮,既宠溺纵容而又不忍心喝斥;对于岳陵,却是有求于人,不得不忍气吞声。 所以,在遭到喝斥后,张了张嘴,最终只能脖子一缩,脸纠结的跟个包子似地,闷声不出了。 第290章:好多子(1) 第290章:好多子 这大凡世人,百分之九十的都愿意享受马屁。哪怕他年纪再小,只要是能听懂人话的,都不会例外。 可是当人家在大拍特拍你马屁时,忽然旁边有个人跳出来,将所有夸赞你的话,通通驳斥一遍,怕是没人能忍得住了。哪怕那些马屁听上去,是那么的不靠谱。 正是基于这种情绪,所以,萧宝儿同学在听到璇玑老道的驳斥后,才想也不想的立刻进行了反击。 只是在反击完了后,这才反应过来,偷眼瞅瞅满面晦气的老道,不由暗暗吐了吐舌头。 岳大官人却是压根就没什么感觉。这些日子以来,别说让老道闭嘴了,再过分的呵斥也是家常便饭。 诸如嘲讽、讥诮、训斥、**等等,依仗着自己超越千年的见识,老道原本世外高人的光环早已褪了个干干净净。在他眼里,璇玑跟个寻常道观里的老道士没啥两样。 至于刚才的转头呵斥,不过是下意识的烦躁有人打断自己的发挥而已。 这会儿见对方没了声,当即转回头来,掰着指头又要继续。 萧宝儿干笑一声,连忙拦住,眉花眼笑的道:“师父不用说了,您说的这些优点,只是徒儿一部分的个性,以后徒儿一定会继续努力,做到最好的。” 岳陵就瞪大了眼,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他后,这才满脸欣慰的叹息着,拍着他肩膀道:“好,很好,你这无耻的样子,很有为师几分当年的风范啊。” 老道和萧宝儿同时暗暗瘪嘴,你丫的,感情你还知道自个儿无耻啊。 “咳咳,师父,您有什么话就说吧,徒儿但凡能做到的,绝对不会推辞,定让师父满意就是。” 宝儿同学确实聪明伶俐,一点就透。知道这位师父既然花费了偌大心力,投了这么大一个桃过来,必然是为了得到自己的李。 师父是商人,还是个超成功的商人,号称财神。那么,这种利益的交换,就再明白不过了。 宝儿立誓要做个成功的商人,所以,他也愿意遵循这种规则。所以,他准备好了,准备回师父一大筐李。 只是,显然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虽然确实搞明白了这位师父商人的本性,但却仍是没充分吃透,这位商人性子师父无耻的程度。 “你小小年纪,怎么功利心如此强?师父夸赞你几句,难道就是为了图你的回报?你记住,师父是个淡泊的人,是个低调的人,是个谦逊的人,是个大公无私…………” “……………………” 可怜的娃晕菜了。 “……….其实” 好容易将自己的个性表述完,岳大官人长长换了口气,这才开始了转折。 萧宝儿两眼呆滞,张着嘴,无声的喘息着。而后边闷声不响坐着的老道,却早已进入木然状态。 “…….其实我只是想起,当年见到你姊姊时,一时尿急,咳咳,这个,走的有些快了。你知道的,为师是个有爱心的人………” 第290章:好多子(2) 萧宝儿脑门上汗出来了。 尿急?嗯,好理由! “走”的快?你当时那叫走吗?如果那也叫走的话,怕是你老人家跑起来,可就真成了草上飞了。 这对着自己如此可爱的徒儿,你老人家用得着这么忽悠吗?难道就没有想过,这样对一个孩子幼小的心灵,会不会造成伤害?萧宝儿很哀怨的看着师父。 “……喂喂,你这是什么眼神儿?难道你还质疑为师的人品吗?” “没…,徒儿不敢,师父您….您继续……” “嗯,孺子可教。其实我………呃,刚才我说到哪儿了?” 萧宝儿的表情终于崩溃了,“说到您是有爱心的人,当时走的比较快……” “啊,对了。我就想啊,这一个女孩子家,刚现身和人相见,但想见的这人却突然走了,这会不会给她造成一些不必要的困惑呢?哎呀,这事儿可大可小啊。严格来说,属于心理学范畴,一个不好,是会给她留下终生的心理创伤啊……” 岳大官人一脸的沉痛,长吁短叹的说着。萧宝儿听的心惊肉跳的,一个身子不自已的微微抖着。嗯,是被这位师父自恋的想法吓的,可无关其他。 “……嗯,这种心理创伤呢,沉积下来,就是常说的忧郁了。说起来,这个忧郁呢,其实我也是有过的,唉,那种痛苦,啧啧,真的不足与人道也啊……” 岳大官人脸上现出遥思之状,似乎沉浸于某段往日不堪回首的回忆中。 “………忧郁啊!怎么办呢?子曾经曰过:何以解忧,唯有财色……….”岳大官人摇头晃脑的拽文。 萧宝儿脸色苍白,急忙拦住,怯怯的道:“师父,那啥…咳咳,这个………应该是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吧。而且,也….也不是子曰过的,是曹操,魏国的曹操。” “嗯?杜康?哦哦,对对,原来的那句好像是这么说来着…….”岳大官人一愣,沉吟着说道。 随即,却忽然一板脸,不悦道:“我当然知道原文是什么,为师这是引申,引申懂吗?就是不据碍原文,掌握了解了原文后,活学活用!你记住,读书也好,做事也好,都不能死板硬套,要灵活!灵活懂吗?” 萧宝儿小脸垮着,摄于师父的*威,只得弱弱的点头。 “….还有,什么叫不是子曰过的啊?知道子是什么意思吗?敬称!只是一种敬称!我说的子,就是指的曹操,曹操也可以称为曹子。就如同孔丘叫孔子,孟轲叫孟子,孙武叫孙子,还有诸如老子、儿子一样……….” 岳大官人板着脸教育着,振振有词。 “……你!放屁!简直放屁!” 萧宝儿那娃已经迷茫了,可是在一旁忍着的老道璇玑却实在忍不住了。 麻痹的,你说别人没关系,可是老子是谁?那可是道教的祖师啊。你居然敢把演义说到咱道教老祖头上,这可是叔可忍婶不可忍了! “老子姓李,单名一个耳,之所以称老子,乃是因为他老人家还有个称呼叫老聃!这又跟孔孟有何相同?还有,那个狗屁的儿子又是哪位先贤?” 老道激动了,能借此机会一雪前耻,简直让他心中说不出的畅快,如同三伏天喝了一大桶冰镇可乐一般。 “关你丫屁事!” 老道的激动还没完全发挥出来,却迎头遇上一句不咸不淡的痛击。 “我说的老子,谁说就是那位道教祖师李耳了?我有说过吗?有吗?至于儿子,更与你无关了。你丫个出家人,儿子这种高档产物,这辈子是不用想了,你也理解不了。老老实实在一旁听着,别胡乱插嘴。没学问不要紧,但是没学问还要混充那个懂的,宁可胡说不能不说就让人笑话了。” 老道张口结舌,脸孔涨的通红,指着得意洋洋的岳大官人说不出话来。 萧宝儿实在看不下去了,这位师父真是极品啊。欺负老头吓唬小孩,丫居然占全了。 “咳咳,师父,师父!这个什么子的问题,咱们改日再研究好不?你刚刚说到我姊姊,咳咳,徒儿大胆问下,师父您对我姊姊真的就没想法?我姊姊可真是美女啊!在徒儿心中,能配得上她的,也就是师父这般人物。唉,要是师父真的没兴趣,那只好…….” “等等!” 听着萧宝儿话锋一转,有拐向不知哪个犄角旮旯的趋势,岳大官人不由急了,大吼一声将其打断。 萧宝儿吓了一跳,抬眼看他,却见岳大官人一脸的慷慨状。 “宝儿啊,你是我的徒弟,那就是我的亲人。虽然我这人不太习惯包办婚姻,但是既然是你开了口,那好吧,我便为了你就牺牲下好了。” 说罢,一收那副慷慨状,又眉花眼笑的凑了过来,伸手揽着他肩头笑嘻嘻的道:“宝儿啊,这会儿我就是你姐夫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对你姐姐负责的。” 萧宝儿被这变化搞得目瞪口呆,这戏法儿究竟怎么变得?咋一眨眼功夫,这师父就变姐夫了? 宝儿同学如果有幸能听过崔健的歌,这会儿一定也会感叹着说一句:不是我不明白,是这个世界变化太快啊。 然而就在屋中三人各自心思,忽然沉寂下来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糯糯的道:“你要对我负责,那对其他女子又如何?” 第291章:再见伊人(1) 第291章:再见伊人 这个世上有一种女子,她或许长相并没多么美好,又或者身段儿也不怎么曼妙,但是,唯有声音,却是好听到了极致。让人一听之下,不但骨软筋酥,脑子里第一时间也会将最美好的外在和她重叠起来。 而此时屋外传来的这个声音,显然就是属于这一种。 岳陵在第一时间就沉醉了,随即而来的反应,就是脱口答道:“我只对你负责,其他的女子让她们对我负责好了。” 噗通! 屋中,萧宝儿和老道同时张倒,被岳大官人这句名言雷的是外焦里嫩。 房门外传来一阵银铃也似的笑声,随着笑声,房门一开,那人已是显出身形。 岳陵目光急急瞄过去,便在一眼之后,瞬间便如同石化了一般。下一刻,蹭的一声就跳了过去。速度之快,让刚刚起身的萧宝儿大吃一惊,终于相信了,当日江陵城中相见那次,这位师父是真的在走。 “哎呀,你怎么来了?是感受到了我对你的思念吗?老天可怜见,终于让我见到你了,太好了,我要感谢上苍,感谢满天神佛,感谢所有父老乡亲,感谢CCTV,感谢MTV……” 房门外,岳大官人围着一个绿衣女子团团乱转,满眼的眉花眼笑,笑的如同一只土狗。 二人身旁,一个绛衣女子绰然而立,抿着嘴笑眯眯的看着。这女子年纪与那绿衣女子相仿,都不过十六七岁年纪。 明眸皓齿,肤赛霜雪。鸭蛋型的娇靥上,眉似春山含烟,目似银汉灿星。挺翘的琼鼻下,一张点红小嘴,微笑之间,贝齿如编玉。 发梳双丫髻,乌云般的青丝上,只别着一支凤嘴金头钗。上身穿一件绛色轻纱拢袖,使得两只白生生的玉臂,隐隐约约,平添十分绰约。 粉色的精致比甲,将丰满的胸部轮廓勾勒的浮凸有致。脖颈间一大片欺霜赛雪的肌肤,衬着一条颗颗圆润的珠链儿,交相辉映,竟不知是那珠串儿发出的荧光,还是那肌肤自身生出的光泽。 柳腰一握,纤浓有度。微一摆动,直如风摆荷花。一条同色百褶长裙,自腰间垂下,却又将那敲挺浑圆的臀型,极致入目的夸显出来。 堪堪及地的长裙下,一双鹅黄色的小巧弓鞋俏皮的露出前半。鞋面上,各有一朵颤微微的嫩绿绒球微颤。 整个人往那一站,顿时让四周景色都似生出无数光芒,人与自然,一时间竟是契合的天衣无缝一般。 这女子之美,便如同那润物无声的春雨,又似那静夜的明月,直若返璞归真,不显于行的地步。 而那眉宇间特有的慧黠之色,还有那异常灵动的双眸,又使得这女子更显十分的可人。 再看那绿衣女子,也是生的眉目如画,虽不如这绛衣女如此媚到了极致,却自带一股英飒之气。 第291章:再见伊人(2) 两女站在一起,一个极刚,一个极柔,如同冰山火焰并列一般,竟而不分轩轾。 而岳大官人此刻,谄笑打转的却只是那个绿衣女子,对身旁另一个祸水,却是眼神儿都不带瞟一下的。 “你便只对人家负责好了,又来和我说什么疯话?反正除了人家外,旁的女子都只要对你负责,这可不是你刚刚说的?” 与绛衣女子灵儿不同的是,这个绿衣女子此刻一脸的薄怒,满眼愤懑的瞪着眼前的岳陵,一张口说话,却如同一个爆仗一般,又满是浓浓的酸味。 “哎呀,青竹妹妹,你这是什么话?误会了,真的误会了!我刚刚说的那话是对你说的啊,又关旁人什么事儿?我是那种人吗?青竹妹妹啊,咱俩这么久没见,你不知我有多想念你,唉,你难道还不知我的心吗………….” 岳大官人指天画地的叫起屈来,脸上沉痛合着惊喜,估计要是去后世的好莱坞,什么最佳演技奖,最佳男主角奖都跟旁人无缘了。 这个女子原来正是自江陵来川中打探他消息的沈青竹。她既然来了蜀中,自然要先去拜见自己的师父,出尘庵主妙悟师太。 在她原来打算,岳陵远在吐蕃,自己若真个要去,一来一回的不知要多少时日。听说近日古戎王发起复国之战,那个没良心的混蛋也终要跟着回来。 既然如此,不如就在师父身边等着,一边打听他的消息,一边正好陪陪师傅尽些孝心。 不料,没过几日,就听到古戎翟王,吐蕃斯金贡布岳陵岳王爷,带着大队的商人、僧侣回返了大周。 小丫头不由暗暗欢喜,正算计着这几天寻个由头,辞别师父去寻那混蛋时,却正好遇上前来替父访友的萧灵儿。 原来萧家老爷子不但与青城璇玑真人是老熟人,和这位出尘庵主竟也是熟识。 两女年纪相仿,又加上这么一层关系,不过几句话就熟络起来。当听到璇玑真人寿诞在即,妙悟师太便也顺便打发徒儿代自己走一遭,以全朋友之宜。 青城山本就离着成都不远,又和郫县更近,沈青竹想着能和心上人离得更近,又正好省了向师父找理由的麻烦,当即欢喜的应了。 就这样,二女一路结伴而回。 但没料到的是,等到回了青城山,却发现凌霄观的氛围不对。隐隐约约之间,能感觉有不少人伺服在暗处,而观内众道人却又如同未觉一般,丝毫不以为意。 沈青竹不了解其中奥秘,但萧灵儿却是心中暗暗心惊。这凌霄观主何等之人,岂能容人如此窥伺在旁? 外人只知道这位观主是个得道高人,道号璇玑,可萧灵儿却知道,这位璇玑真人的另一个绰号,在武林中是有着何等的威望。 这种情形下,凌霄观竟能有人伏暗桩,那要么是璇玑真人出事儿了,要么就是根本就是真人默许的。 细细观察众道士的举动,但见众人面色平静,并无丝毫不妥,萧灵儿终是安了心。 找人一问,这才知道,原来那位恩义翟王竟被璇玑真人奉为了上宾,如今和他的一帮侍卫,都客居在观内呢。 得了这个消息,两女都是大喜。交往这两天来,作为闺蜜,沈青竹又是个粗线条,那来**郎的隐秘,自然被萧灵儿早问了个明白。 既如此,听说岳陵就在眼前,怎么不让二女惊喜?所以,在问明了人现在应该在丹房时,萧灵儿当即带着沈青竹寻了过来。 只不过在刚到丹房门外,却正好听到里面三人,对于“子”的问题的对话,一时好奇,两女便悄声在外偷听。 这一听,万万没想到竟听出这么一出来。 萧灵儿固然是又好气又好笑,自家这个宝贝弟弟,竟然打着把自己卖了的谱儿。 沈青竹却是听的咬碎银牙,终于被岳大官人最后那句对答,彻底打翻了醋坛子…… 第292章:往昔之事(1) 第292章:往昔之事 “灵儿拜见铁伯伯,这是……….” 丹房里,萧灵儿对着老道敛衽施礼,只是眼见老道怀里搂着一堆瓶瓶罐罐的,不由的诧异的问道。 小胖子脚下挪着,一点点向门口边蹭…… 老道面色一黯,待要说话,抬眼扫了快挪到门外的小胖子一眼,随即又将话头咽了回去,只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萧灵儿何等机灵,一见老道的神色,又瞄了一眼自家那个宝贝弟弟,心中立时便明白了个**分。 “小弟,你准备要去哪里?”她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神色,抬起芊芊玉手,抚弄了下鬓角的发丝,淡然的问道。 萧宝儿身子一哆嗦,立即站在原地动也不动,摇头干笑道:“没….没要去哪儿,这不看姊姊回来了,定是要和道士伯伯说话,小弟便先回避下,回避下,嘿嘿………” “哦?我家小弟真是长大了,懂事了啊。”萧灵儿美眸微眯,口中赞着,脸上的神气却让小胖子一颗心直抽抽。 “呃,哈,没….没啥,姊姊过奖了,嘿嘿,过奖了。小弟还小,也没什么做的好的………” 小胖子陪着笑,两只小眼滴溜溜的直转,心中暗暗叫苦。 “没什么做的好的?还小?不见得吧。都能给姊姊找男人了,这还小?还没做好?嘿,姊姊可不是要好好谢谢你?” 语声淡淡的,柔柔的,如同春水微澜。美人儿就是美人儿,便是一颦一笑,都有着令人沉醉的魔力。 可惜,这般美妙的语声落入小胖子耳朵中,却不啻于天雷霹雳一般。 “哪…哪有……,不是…那个,咳咳,姊姊你…”小胖子脸儿都白了,两只小胖手一个劲儿的急急摇着。 “嗯?真没有?”萧灵儿面色波澜不兴,只将一双清冷的眸子望定他。 “没,真没有。”小胖子两眼乱转,一脸坚毅的矢口否认着。 “…….哎哟,肚子疼……啊,该不是今早吃的不好吧。哎呀,不好!姊姊,道士伯伯,我……我要去茅房,忍不住了,真忍不住了…….” 口中说着,一转身拉开房门便奔了出去。瞅那矫健的身姿,哪还有半分这儿疼那儿疼的样子。 看着他狼狈逃窜的背影,房里璇玑和萧灵儿都是不由的莞尔。 萧灵儿再次敛衽一礼,道:“伯伯,宝儿给你惹麻烦了,还请看在他年幼,以及家父的面子上,莫要恼他,灵儿代弟弟向您赔罪了。” 璇玑一愕,随即微微一笑,摆手道:“灵儿勿需如此,呵呵,你这赔的什么罪,可不是代人受过?莫说不关宝儿的事儿,便真是他,正如你所言,我与你父数十年的交情,宝儿便如我自己孩儿一般,又如何会去怪他?呵呵,没事的,没事的。” 萧灵儿微微一怔,正要再问问,老道却面色一正,摆了摆手,低声道:“这些小事儿,不需计较。灵儿,你此次去出尘庵,白家妹子如何说?还是不肯来吗?” 第292章:往昔之事(2) 他问着这个话时,面上满是伤感之色,语声中也全是无奈和黯然。一时间,竟如同忽然老了数十岁似地,哪还有往日半分高人模样。 萧灵儿暗暗叹息,轻移莲步在一边的杌子上坐了,摇摇头,轻轻道:“师太说她只想精心修行,这些个俗事儿再也不愿参与了。不过……” 说到这儿,她话头一顿,璇玑老道却猛然抬头望来,急急的道:“不过怎样?” 萧灵儿抿嘴儿一笑,轻轻的道:“伯伯莫急,妙悟师太虽不能亲来,但是还是派了她的得意弟子代她来向您贺寿了。呵呵,侄女儿觉得,您和师太之间的关系,倒也不见得一点回还的余地没有。” 璇玑一愣,随即苦笑了笑,摇摇头。“刚刚和你一起那个女娃,就是她的徒弟?” 萧灵儿点头道:“是,她叫沈青竹,是江陵原本的大粮商沈万山之女。不过,此次虽是奉师命而来,其实却是来**郎的。” 说着,面上微微飘过一丝晕红,掩嘴儿轻笑。毕竟,她一个云英未嫁之身,却如此编排人家,自是颇为不好意思。 璇玑老道也笑,点头道:“她这个情郎,便是岳公子了?呵呵,倒也般配。” 萧灵儿在旁点头笑着附和。 老道笑着笑着,忽然笑容一凝,皱眉道:“沈家?沈家….沈家……”他嘴里低低的念叨着。 萧灵儿微感诧异,不解的看着他。 老道自顾念叨几句,似是猛然想起了什么,忽然面上又显出怅然之色,抬眼看了看萧灵儿,微一沉吟,这才叹道:“灵儿,你向来聪慧伶俐,萧老哥儿平日书信中没少提及,颇是得意。只不过,我与白家妹子之事,你却是想岔了……” 老道说到这儿,语声一顿,两眼微微发直,面上有着恍惚之色。萧灵儿连忙端身而坐,静静不语。 她本是小字辈,刚才一番话最后的隐讳,便已算有些不敬了。此刻听老道提起这茬儿,不由的心中微震,自是要端容而听了。 “……….妙悟出家前本姓白,乃是昔**大周靖北侯白英白大将军之妹,一向不爱红装爱武装。以女儿之身帮着大将军镇守北地,可谓功绩赫赫……… 当日北地之人,提起白大小姐来,无不挑起大拇指赞一声好。而贫道与你父萧老哥儿,却都是白大将军的门下客卿,就这么着,我们便认识了…………” 老道的声音有些飘忽,微微仰头瞄着窗外,缓缓的讲述着。 “……这些年来,有些传闻说我与她如何如何,呵呵,不过全是些莫须有的猜测。而我与她之间真正的纠葛,其实是源自于当年的一桩祸事,白大将军满门惨案的祸事。而这桩祸事,其最初的起因,便是你这位好朋友,妙悟的徒儿,沈青竹的祖父引发的……” 丹房中,璇玑老道低沉的声音回响着,慢慢的将一段掩藏多年的是非讲了出来。 萧灵儿初时心里还怀着八卦的念头,但是越往后听越是惊骇,渐渐的,面色也凝重了起来。 房里,一老一少相对而坐,娓娓道来………. 与此同时,老道口中讲述里的主人公之一沈大小姐,这会儿却正玉面晕红的看着眼前人,眼中满是喜悦爱慕之色,压根不知道一桩关于她家的秘事,正在一点一点被揭示出来。 “…….青竹妹妹,事情便是这样的了。都是话赶话儿,我跟萧家小姐见都未见过,又怎么可能拉上关系?这些日子,我身在边鄙酷寒之地,每日里刀光剑影,其实心中想兹念兹的,都是你和玉砚她们啊。我有了你们几个,已是不知上辈子修了多么大的善缘才得来的,又怎么会贪心不足,再去勾三搭四呢?青竹妹妹,你知道吗,我,是真的真的,好想你….们啊………” 道观后的一片小竹林里,岳大官人展开三寸不烂之舌,又是唏嘘又是叹气的,诉说着别后离情。 语气之至诚,几可使天地变色,石人流泪,当即把青竹妹妹哄得晕头转向。方才刚见面时的那丝醋意嗔怒,这会儿早已转化成万千情丝,柔的如同一湖春水一般。 “……….岳郎你在吐蕃受罪,小妹我…嗯,玉砚姐姐和彩荷姐姐也都是挂念的紧……人家这次来蜀中,其实就是……就是……可是,可是……,唉,人家都被人笑死了………” 听着某人醉人的情话,青竹妹妹也是玉颊红晕,半推半就的由着某人将自己拥在怀中,娇羞不胜的低声诉说着。 只是想到与眼前这个男人,直到今天,还是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关系,语气中又颇是含了几分幽怨。 岳大官人心中微微感愧,刚要施展手段,更进一步时,却猛听身后一阵奔跑声。 随即,一个声音呼喊起来,瞬间将他费了半天劲儿培养起来的气氛破坏无遗。 “姐夫,姐夫!大事不好了………” “……………………” 第293章:小胖子的野望(1) 第293章:小胖子的野望 岳大官人的某些*思荡念终是没有得逞,垂头丧气的望着沈妹妹愤怒远去的背影,颇有些失魂落魄。 老半天再回过头来时,已是一副咬牙切齿的嘴脸,目中的冷光,让小胖子心儿颤颤的,不由使劲的缩了缩脖子。 “师…师父,你的目光好怕人……” “什么师父?姐夫!刚才你不是叫的挺欢的吗?” 小胖子脸儿一白,咽了咽口水,呐呐的道:“可….可刚刚你不是不让我这么喊吗?” 岳陵翻了翻白眼,哼道:“刚才是刚才,什么时候说什么样的话!你昨天吃过饭了,那今天是不是就不要吃了?” 小胖子嘴一瘪,脸儿皱的跟个包子似地,连忙摇头。 岳陵气道:“得了,别摆出那副可怜相了。说吧,你找我干啥?” 小胖子皱皱的脸立刻春光明媚起来,凑上一步谄笑道:“姐夫,姐夫,你刚刚在房里,不是说了有个发财的法子吗?说说,说说,咱俩一起干了。哇哈哈,我要赚大钱了,我要成为天下第一商!这是我自小就立下的人生目标……” 萧宝儿两眼放光,说到最后,不由的手舞足蹈,似乎那天下第一大商的伟大目标,转眼便要实现了一般。 天下第一商?目标很远大嘛,岳陵撇了撇嘴,毫不客气的抬手就给了他一个爆栗,哼道:“你干?你凭什么干?你有本钱吗?” 萧宝儿两手抱头,大声呼痛。听他问起本钱,先是一呆,随即眉花眼笑的连连点头,“有有,我有。” 岳陵一愣,难道这小子也跟后世孩子一样,逢年过节的讨了不少压岁钱,真给他攥下一笔钱来? 想想后世那些个小祖宗,可不个个都是小财主?如此说来,这小子说不定还真有货啊。 想到这儿,他脸上鄙视的神情立刻消失的踪影不见,亲热的搂过小胖子,低笑道:“哈,看不出你还是个小财主,好吧好吧,只要你有本钱,一切好说。姐夫我绝对让你赚的盆满钵溢,大周第一商不敢说马上实现,但领先他人先富起来却是绝没问题的,你先说说,你能出多少?” 小胖子闻言,乐的见牙不见眼的,嘴边有晶亮的一道淌下来,连忙跐溜一声吸了回去,这才伸手往怀里摸啊摸的………. “给,这是我的本钱。” 十枚金灿灿的大周通宝,出现在小胖手上,萧宝儿同学满脸喜爱的看着,摸了又摸,犹如一个父亲看着自己心爱的孩子…………. 岳陵一脑门子黑线搭下来。 我错了,我当初就不该答应清风清松上青城山来。要是不来青城,就不会住到那个倒霉的竹楼里。 要是没住到那个竹楼,就不会早上醒来被狗压。要是不被狗压,就不会碰到这个小混蛋。 要是没遇上这个小混蛋,我就不会被敲诈去十文钱。要是没被他敲诈,这小子这会儿又怎么可能来忽悠我? 第293章:小胖子的野望(2) 岳大官人无语望天,满面悲愤。 麻痹的,十文钱?!还是从我这儿敲诈去的………,这小混蛋,到底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养出这样的极品来? “你…,就这十文钱,就想和我做买卖?就这十文钱,还想成为天下第一商?你……你还是去买糖人玩吧,别来烦我………” 岳大官人两眼无神,赶苍蝇一样挥着袖子。 只是才走了两步,就觉身后一紧,扭头看去,却见一只小胖手死死的拽着自己衣服。 “十文钱也是钱嘛,积少成多,聚沙成塔,大商也是从小做起的啊……….姐夫,好姐夫,你…你就带着我吧。” 小胖子圆脸上一幅可怜兮兮的神色,眼神中确实坚定无比。很显然,如果岳陵不答应的话,估计根本就不要想脱身。 很有学问啊,都会用成语了。 岳陵一头黑线的看着那张小胖脸,打不得骂不得啊,好吧,我承认,输给你了。 “松手,走了!” 恨恨的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岳陵转身就走。他决定不再看那张胖脸,不然他很怕自己忍不住,要上去踩两脚才解气。 “啊?走………去哪儿?” 小胖子对岳大官人快要杀人的目光丝毫无视,仍是紧紧攥着他的衣服。 岳陵恶狠狠的道:“去找那老杂毛!不然,凭你那点钱,怎么干大生意?” 小胖子啊了一声,赶忙松手,小脚紧倒着跟上,一边却咕囔道:“怎么道士伯伯很有钱吗?我怎么不知道呢……” 语气中大是遗憾,颇有早知如此,我便先去打劫一番的味道。岳陵听的脑门上汗又出来了,无奈的解释道:“老道有没有钱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那儿有我需要的材料。有了材料我就能把东西做出来,就能换成钱,明白?” 小胖子这才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脸上一副喜不自胜的神色。岳陵旁边瞅着,估计这小混蛋八成又开始发那个天下第一商的美梦了。 两人一前一后,再次回到丹房,萧灵儿和刚才怒而返回的沈青竹两个已经回房了。屋里,只有老道静静的坐在窗前,两眼遥遥望向窗外的天空,不知在想什么。 此刻听到二人进来,回头一看,眼中不由闪过温暖之色,面上却皱着眉头道:“你们又来作甚?” 小胖子笑的见牙不见眼的,“我们来发财…….” 岳陵和璇玑齐齐脸上发黑。 “咳咳,别听他胡说,那个,嗯,道长啊,我觉得刚刚你损失了不少。现在呢,我有个法子,有可能为你挽回这个损失……” 岳大官人一把将那个倒霉孩子拎到身后,自己上前说道。待见果然引起了老道的兴趣,又干笑一声,道:“………咳咳,不过呢,还需要你老提供些材料才行……” “什么….什么材料?没有,贫道没有……….”老道脸上猛然变色,连忙将桌上的东西揽到自己身旁,使劲的摇头。 岳陵和萧宝儿脸上都有些黑,相互对望一眼,默默以眼神交流。 “这老头不给,咋办?” “…….要不我去说说?好歹我也是他友人之子,总该有那么点面子吧。” “你有个屁的面子!你老子来了还靠点谱,你丫就是一小屁孩………” “…….呃,那怎么办?要不,咱们干脆…强抢吧。”小胖子眉宇间升起一团戾气,眼中有凶光冒出。 岳陵看的大汗,极品,太他妈极品了!贪婪、奸诈、狡猾、不要脸,现在再加上一个狠毒,嗯嗯,五毒这就算齐活了。 娘的,这破孩子才多大点啊就这样了,这要是长大了还得了?只是小混蛋毕竟是年纪太小,也不想想,就凭咱俩这武力,估摸着绑一块儿也不是个儿啊。 “…咳咳,道长,其实,我要的东西不值钱,你这儿恰好也有,还挺多呢。你看,这些东西放你这儿,一时半会儿也用不完,放那儿也是浪费,还占地方。可要是拿出一小部分来,经我略微调理一下,就可以换回大把的银钱。你有了银钱,什么炼丹用的材料买不到啊对不对?这叫盘活资源,很高深的学问的,一般人我都不告诉他………” 隐晦的暗暗瞪了小胖子一眼,让他稍安勿躁,岳陵这才转回头来,脸上堆出最真诚的笑容,对老道下着说辞。 老道听的半信半疑的,沉吟良久,这才试探的问道:“你……你到底需要什么材料?” “硫磺、硝石,还有那一大堆木炭。”岳陵听他一问,心中暗喜,一点哏都不打的脱口而出。 老道皱眉听着他的东西,先是微微发怔,只是微一寻思,忽然面色大变起来……… 第294章:山中狼(1) 第294章:山中狼 “我道家先辈曾有记载,这些东西不可轻易放在一起,一个不好,就会引发天雷……….” 老道面色凝重起来,瞪着岳陵说道。若不是他一直保持着警惕,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起这茬儿来。 小胖子在旁听的也是小脸儿一白,紧张的看向岳陵。心中一个劲儿的嘀咕,不知这位“姐夫”究竟要怎么个样的发财。 岳陵微微撇嘴,嗤道:“天雷?亏你们想的出。什么一个不好,这三样东西本来就是制造火药用的。” 老道微微蹙眉,迟疑的道:“火药?原来这就是你说的火药,可这东西太过危险,你造那个干吗?” 岳陵忽然一展笑脸,笑道:“道长过几日便是大寿了,难道不想热闹些?只靠着烧那些个竹子搞点响声,就不觉的太单调?” 璇玑摇摇头,苦笑道:“老道这个寿诞,都是下面几个弟子非要搞上一搞,老道本意,不过只是想请几个老朋友聚聚而已……….” 说到这儿,忽的又想起妙悟,面上不由的显出几分黯然,话头戛然而止。 岳陵却没注意,继续下说辞道:“事儿都已经这样了,人也都请了,那就总要热热闹闹的好些吧。我这次造这个火药,就是为了做一种鞭炮烟花的,那东西一点燃起来,比少竹子要热闹的多。而且,还能放出七彩之光,绝对会给你们凌霄观大大长脸的。” 璇玑仍是迟疑,“此物太过危险,你…………….” 岳陵哈了一声,傲然道:“那玩意儿你搞确实危险,但是放在我手里,却是半点事儿也不会出。你可是忘了,这丹道之学我可算宗师级的了吧。” 璇玑听他狂冒大气儿,有心反驳几句,想想却确实如此。至少,自己在他面前,真跟个无知者一样。眼见他意志已决,只得悻悻的应了。 不过在此之前,却要他先少量搞一些,拿出些样品来看看。毕竟这玩意儿实在太危险,就算不考虑他岳大官人的安全,但小胖子萧宝儿却是不能不管。 岳陵也不强求,当即应了。只是今日天色已晚,心中又惦记着沈青竹,白天将人家弄恼了,晚上怎么也得去哄哄不是。 于是,便只让老道每样材料都准备好,待到明日,自己便来丹房动手。 随后,辞别老道,两人便往观后转去。 这凌霄观占地极广,又处于以幽闻名的青城山上,一路上花树掩映,虽在西边之地,却竟有几分江南气象。 与岳陵住的竹楼一样,萧灵儿和沈青竹两人,也歇息在一栋独立的竹楼中。 不同的是,这竹楼也像砖瓦房般建成几进,四周尚以篱笆围起,独立一隅。放眼处,只见一片绿意盎然。 此时正是傍晚,道观内各院皆有火头道人生火造饭,于是,这片绿意便又笼在一片轻烟之中,让人恍惚便如在画中漫步。 第294章:山中狼(2) 岳陵迷醉的欣赏着,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恬然。和风轻拂,风中合着饭菜的香气,袅袅□□,身旁却忽然响起一阵隐隐的腹鸣之声。 转头一看,却见小胖子正两手揉着肚子,两眼望着前方的小院,口中一个劲的咽着干沫。 堪堪离着那小院十几步时,这孩子已是欢呼一声,撒腿便先跑了进去,这会儿却是再也不记得身边这个便宜姐夫了。 岳陵气的一个劲儿翻白眼,看来在萧宝儿同学那儿,什么姐夫、师父的,都是绝对顶不上一只鸡腿的诱惑的。 只是这道观虽并不似和尚庙那样忌荤腥,但总不如寻常人家那般放开来吃,也不知到底有没有鸡腿给他吃。 嘴里悻悻的骂着那小子,一个人溜溜达达的到了院子前,堂而皇之的,便顺着敞开的门扉走了进去。 待到过了二道门,却见大堂里空无一人,也不知那萧宝儿跑去了哪里。 岳陵探头探脑的四下看了看,微一寻思,便迈步往后绕去。 这竹园总共三进,后面却是个小花园。里面因地制宜,将一些野生的苍松,还有几块山石都圈在其中。 再加上移植过来的一些奇花异卉,遍种于一个人工小池塘边,竹影疏离,暗香袭人,竟显十分的雅致。 岳陵在吐蕃近一年之久,见惯了苍山雪原的粗犷,乍一看到这种精致到了极点的景致,不由的一时忘了去寻沈青竹,只流连其中了。 正看得心旷神怡之际,却忽听一阵箫音袅袅,不由一怔。那箫音宛转悠扬,极是清丽。让人闻之,眼前便如仿佛看到一个二八佳人,提裙漫步于山间泉水之间。 他心中一动,当即分枝拂柳而过,顺着那箫音过去。绕过一丛花树,前面陡然一阔,原来不远处,竟然有座丈许高的小山。山顶隐见一角朱亭,那箫音便是从上面传下来的。 小山底部开着一扇小门,形成一个门洞,能看到有台阶通向上面。岳陵提襟而上,那箫音果然便越来越清楚。 等到一步踏上山顶亭中,忽然眼前一亮。只见一个绿衣女子正背对这边而立,手中竖着一支洞箫,正自全神贯注的吹奏着。 岳陵眼中露出喜意,蹑手蹑脚的自后面靠近。 这青竹妹子原来竟还有这般绝艺,以前居然都不跟他说,简直是太过分了。 玉人月下教吹箫,这是多么香艳旖旎的景象啊。只是这吹的那个箫嘛,总是要换上一支才应景的。 哎呀,我怎么想到这茬上去了?会不会太不纯洁了?岳大官人脸上露出**的笑容,两眼放光。 管他呢,老子原本就不是个纯洁的人!再说了,跟自家老婆爱爱,又关什么纯洁不纯洁了?这叫情趣才对! 心中暗暗给自己的肮脏想法反正,一个身子已是凑到了女子身后,随即两臂向前一抱,嘿嘿笑道:“妹子,没想到你吹的这么一手好箫,不如换哥哥这支好不好?” 箫音戛然而止,怀中的女子身子一僵,随即猛然抬脚,向后面狠狠一脚跺下。 噗! 一声闷响。 接着,就看岳陵笑容陡然凝滞,前抱的姿势不变,僵了半响……. “嗷——” 一声凄厉的惨叫,瞬间从山顶传遍凌霄观个个角落。 远处 正在上菜的清风清松二人浑身一哆嗦,差点没将手里端着的盘子扔了。 “山上最近有狼了吗?” “不会吧,从来没见啊………” “哎呀,好可怕,这叫声真恐怖………” “嘁,怕啥,等回头咱俩去宰了它,回来给大伙儿添菜……” 两个道童嘀嘀咕咕的说着,继续向前走去。 另一处房中,璇玑老道微微皱眉,疑惑的看了眼外面的天空,想了想,才又轻轻摇摇头,低头继续自己的事儿。 而在不远处的一个屋子里,正埋头扒饭的小胖子,却停下塞满食物的嘴,面上一副惊疑不定的神色。 呀,这叫声………,太难听了!咦?怎么听着有些像师父姐夫的声音呢?古怪,实在古怪啊。 小胖子自顾摇摇头,随即将念想抛开,继续跟碗中一块骨头战斗………. 亭子里,岳大官人抱着脚坐在地上,呆呆的望着眼前的绿衣佳人,嘴巴张的简直能塞进个包子……… 第295章:习春回来了(1) 第295章:习春回来了 萧灵儿今天白天和璇玑一番交谈,这才知道了昔年一段往事。也从而明白了,为何自己老父,还有这位铁伯伯,如今一个归隐一个出家。 老道未出家前,俗家姓铁。当年出道后就担任当时的靖北侯白大将军的侍卫,所以名声不显。直到出家后,偶尔显露了几次功夫,又教出几个极了得的弟子,这才在外面创下偌大的名头。 只是外人也只是根据他的兵刃给他取了个名号,对于他真正的名姓,却是无人知晓。 而自己的老父,她也是今天才知,竟是早在随白大将军之前,就已威名赫赫。 可是,打从她记事起,就没见父亲出过门。整日价便只在家摆弄些石头树根的,如同一个寻常老人,也从未见爹爹显露过什么功夫。 不过以她的聪慧,还是能看出些端倪来。虽然老父从不出门,但经常有些武林中的人上门来拜访。只看每个人来去都是毕恭毕敬的,就足以说明一些问题了。 她曾经向爹爹问过,他老人家是不是也是个武林高手。但每次问起,老父要么是沉默不语,脸色晦暗,要么就是两眼出神。 她原本还猜测,或许和自己早亡的母亲有关,直到今日,这才终于找到了根源。 家中的老父也好,这位今日的璇玑道长也好,原来都是在避祸啊。 想到这些,她心中便有些发闷。 她自小便慧黠聪颖,极少有事能难住她。虽然爹爹不肯传授她姐弟二人武艺,但或许终归是武家出身,老父也从不限制她们出外闯荡。 这也是她为何,总是扮作一副丑女的面目出现的原因。一来是为了自保,二来,却也是天性顽皮所致。 但是今天,当她得知了那些往事后,心情怎么也难以平静下来,这才在饭后,往园中亭子里弄箫发散。 但没成想,却把岳陵招了来,被他占了个大便宜。 对于这个男子,打从今天白天在房外听他和自己小弟的对答,萧灵儿就有些替沈青竹不平。 待知道了沈家的往事后,更是心中与沈青竹亲近。如今又被岳陵如此一抱,心中的气恼登时便爆发起来。 “登徒子!你好大胆!可不怕沈姐姐知道?哼,也不知沈姐姐究竟看上你哪里,非要吊死在你这棵歪脖树上。” 她往日虽顽皮,但毕竟是个二八年华的女儿家,这被人整个抱在怀里,实实的是头一回,这让姑娘情何以堪。 再加上又跟沈青竹有关,此刻气不打一处来,玉面羞红,两眼中却是如寒霜一般,这话儿自然也就不怎么好听了。 岳陵正抱着脚发愣呢,被她这么劈头盖脸一通骂,登时便回过神来。 “喂喂喂,你过了啊。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是不能侮辱我。青竹看上我怎么了,就算我是歪脖树,那也是一棵帅气的歪脖树。我又怕青竹知道什么,刚才的事儿,本就是你的过错,你错了还动手伤了…….,呃,不是,动脚伤了我,我都看在青竹的面上不跟你计较了,你居然还开始骂街了,世上可有这样的道理?” 第295章:习春回来了(2) 萧灵儿一呆,她往日在外走动,那*邪无耻之徒见的多了。可是如此惫懒无耻的,还真是头回遇上。 这混蛋占了自己便宜,自己清清白白的女儿身,被他就那么实实落落的抱在怀里,他居然还说是自己的错?! “你……你……,无耻!” 萧灵儿忽然没了往日的睿智,指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我我,我怎么了。无耻?我有没有齿要不要给你看看?怎么,说你错还不服是吧。我问你,你凭什么没事偷穿我青竹妹妹的衣服啊?你穿的青竹的衣服,还能怪我认错人吗?” 岳大官人振振有词的说道,说完这句,忽然一皱眉,脸上现出惊容,又道:“啊,莫不是你….你是故意的?哎呀,你太阴险了,俗话说朋友夫不可欺,你这样很不对哦。” 萧灵儿张大了嘴,脑子里完全一片混乱了。 这还是人吗?这说的是人话吗?这是一个男人说的话吗?他竟如此辱自己清白,怎么办,要不要跟他拼了? 萧灵儿打出娘胎,头回遇上这种人,实在有些懵了。 “我….我….,你说我偷….偷沈姐姐的衣服?你你….你说我故意穿沈姐姐的衣服勾…勾引你?” 她娇媚的玉靥上满是震惊不信之色,结结巴巴的指着岳陵问道,心中委屈的都要哭了。 “难道不是?哼,别说你正好也有这么一件衣服啊,这种谎言在我这儿是信不过的。” 岳大官人爬起身来,微微活动了下脚踝,振振有词的说道。随即挥手拍打拍打身上的尘土,转身就向外走。 一边走一边又道:“行了,这事儿我不和你计较了,也不会跟青竹说,你好自为之吧。哎呀,天儿这么晚了,我还没吃饭呢,也不知那帮小道士会不会偷吃………” 他咕咕囔囔的嘀咕着,就那么大摇大摆的扬长而去。身后萧灵儿呆呆的望着,老半天才回过神来,登时便咬牙切齿起来。 只是再想寻这厮晦气,四下张望,却哪里还能见他的影子。小妹妹狠狠跺了跺脚,暗暗发誓,回头定要给这无耻的登徒子好看。 远远躲了出去的岳大官人忽然激灵灵打个冷颤,回头看看暮色中隐约可见的亭子,脚下不由再次加快,急急往暗影中奔去。 这个小娘子美则美矣,就是性子太辣啊。而且还有青竹妹妹在旁,实在不好下手。 刚才一番先发制人,怕是定然大大得罪了这小辣椒,以后可要小心些才好。 都怪那个死胖子,这小子居然为了顿饭,把自己一个人扔下,这才搞出这么个大乌龙来,回头定要狠狠的K他一顿才行。 哎呀,不过说回来,这小娘子的身子好软啊,啧啧,果然不愧是绝世妖精啊。 这妖精若是放出去,可不知要让多少人被害。再万一哪天被皇帝看到了,可不又是一个祸水? 哎呀,为了国家社稷的安危,为了许多人的性命,自己要不要牺牲一下美色,就此把她收了呢? 可是,先不说家中的玉砚她们,还有芜菁姐姐那儿,就只是青竹妹妹那一关也不好过啊。纠结,实在太纠结了。 岳大官人一路低头疾走,嘴中却嘀嘀咕咕的,心中委实难下。 “咦?岳郎,你去哪里了?我到处找你找不见。” 正满心胡思乱想之际,忽然迎面传来一个声音,岳陵乍闻这声,差点没直接吓得跳起来。 这真是偷瓜正遇上种瓜人,怕啥来啥啊。刚心里正想着怎么绕过沈青竹,好让他对萧灵儿那小辣椒下手,这会儿可不就迎头碰上了。 “啊。你你…你………,呃,青竹妹妹,我那个什么,嗯嗯,哈,看,今晚的月亮好圆啊,我这不正出来找你一起赏月呢……….” 岳陵眼珠儿乱转,惊惶之下,胡乱指着天空信口胡诌道。 沈青竹疑惑的抬头看看天空,一片昏暗,太阳还没完全隐没,哪来的月亮啊。 “哎呀,你又开始胡说了。快,你那个徒孙来了,好像很急的样子,你快去见他吧。”沈青竹粗线条,一时没觉察这厮的慌乱,只急吼吼的跟他说道。 徒孙?!啊,是习春那小子来了吗? 第296章:暗手显踪(1) 第296章:暗手显踪 “弟子见过师叔祖。” 竹楼中,一脸风尘的习春见岳陵和沈青竹进来,连忙起身见礼。 岳陵摆摆手,笑道:“不必多礼。三儿,你这么晚赶过来,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 习春笑了笑,眼光却在旁边的沈青竹身上一扫,恭声道:“也没什么太要紧的,就是那边桩子都安排好了,师叔祖交代找的货栈之地也找好了,特来回禀师叔祖知晓。” 岳陵眼中微微闪过一丝诧异,他机灵至极,哪会相信习春就为了这事儿,特意大晚上的赶过来。 见他目光在沈青竹身上转动,心中微动,点点头,笑呵呵的道:“哦,那就好,那就好。啊,对了,青竹” 说着,扭头看向一旁静静坐着的沈青竹道:“你家官人我现在还没吃饭呢,想来三儿远来,也必然是没用过饭的,你且去给咱们拾掇点吃食可好?” 沈青竹被他当着习春的面儿自称官人,不由先是一愣,随即满面红晕,只是眼中却分明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当下连忙起身,柔声低嗯了一句,低头便往外走去,竟是与往日不同,出了奇的温柔。 岳陵两眼盯着她风摆残荷的身影,不由的砸吧砸吧嘴儿,面上现出一副色授魂与的神态。 习春在旁不敢多看,但见沈青竹出去老远了,这位师叔祖仍是痴迷的望着,只得连连低咳了两声。 “啊?啊,嗯嗯,三儿啊,到底什么事儿,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还要避讳青竹?” 岳大官人如梦方醒,假作不经意的抬袖沾粘嘴角。嗯,还好,没流口水。 习春起身,走到门口处张望了几眼,这才关好门走回他身边,低声道:“师叔祖,这会儿怕是事儿大了。” 岳陵一愣,见他面上甚是凝重,不由的也是心拎了起来,皱眉道:“说说,怎么个意思。” 习春咽了口唾沫,低声道:“前阵子您不是要弟子安排咱们的人,在各地都建立情报网吗?经过大半年的安排,弟子幸不辱命,眼下大河以南,差不多的地儿,咱们基本上都能看顾过来了……” 岳陵静静的听着,微微点头不已。虽说习春这一脉本就有庞大的人员基础,但毕竟是从无到有。真要建立成型的情报网,平日琐碎之事绝不会少了。而习春在里面,也必然是耗费了无数心力。 想想当日自己刚遇上这家伙时,他整日偷香窃玉的,是何等的风流潇洒,但是就因为认了自己这么个师叔祖,便毅然放弃了闲散的生活,为他做了这么多的事儿。岳陵心中,除了安慰外,实是非常感激。 是以,听他说到大河以南的网络建好了,看向他的眼中满是赞许之色。 习春瞅着他的神色,心下也是欢喜,只是忽然又想起自己得到的消息,一颗心不由的又沉了下去。 “……前几天,咱们在成都一直监视谢家的探子,忽然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事儿。 第296章:暗手显踪(2) 他们发现,每隔五天,谢府中的大管事谢安,便会去成都万花楼。那万花楼是成都数一数二的青楼,开始弟兄们还当他是去狎妓。可是跟着去了两回后,这才发现,原来他竟是去跟人见面。 本来,这约朋友一起逛窑子,也没什么不对。可是,如果每次都在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方,甚至同一间房见同一个人,这事儿就透着古怪了。 兄弟们本想最好能得到他们说的什么话,但是却发现,那谢安约人见面之处,防卫极是森严,根本难以靠近。 不得已,大伙儿只好放弃这个想法,改为暗暗辍上那个跟谢安见面的人。 但那人却极是警惕,有两次都跟丢了。最后终于在昨天,弟兄们总算逮到了他的尾巴。 师叔祖,您绝对猜不到,那人去了何处…………” 习春说到这儿,面上忧色更深,眼中分明有着震惊之色。 岳陵眼睛微微眯起,里面有寒光闪过。这个谢家与他已是解不开的仇隙了。不单单是谢天豪呷醋私怨的问题,而今还牵扯到自己杀了他们家老大,断了谢家与吐蕃之间的联系,这事儿已经再也不能善了了。 眼下见习春竟露出惊凛之色,显然对方来头不小,这对岳陵来说,实在不能算是什么好消息。 目光在习春面上一转,微微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习春点点头,咽了口唾沫,这才又道: “……….那人…那人最后竟是进了….进了怡园。那怡园…怡园却是当今封为蜀王的武重的别院………”习春头上微微冒出汗来。 岳陵听的一呆,怎么也想不到,这事儿竟跟当朝的龙子龙孙牵扯上瓜葛了。 正思量着,却听习春又道:“…….经弟子一番打探,那蜀王重,乃是当今手握重兵,戍守北地的燕王胞弟,都是齐贵妃所出。据闻那燕王,向来有觊觎储君之位的意图,此事与他亲弟弟牵扯上,只怕事儿绝不会简单了……… 弟子得报后,觉得这事儿太大,这才赶紧过来,报知与您。至于沈姑娘那儿,咳咳,她….嗯,她毕竟与谢家那个谢天豪有同门之宜,事关重大,弟子不得不谨慎,还请师叔祖莫怪。” 习春说到这儿,大出了一口气儿,抬手擦擦额头的汗水,端起桌上的茶水,咕咚咕咚一通猛灌。 岳陵听的心中惊天骇浪的,面上也凝重起来。牵扯上当朝王爷已经就不是小事儿了,如果再和多嫡勾扯上,这事儿可不是大了去了? 对着习春先是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在意方才避讳沈青竹之举,他既然负责情报系统,这种防范自也是题中之意。对此,岳陵不但不会怪他,还对他颇为赞赏。 抬手给习春又续了茶水,他便自顾微微阖目,暗暗思索其中的千头万绪。 当日在江陵查沈家一案时,最后竟发现,整件事儿背后,隐隐有朝廷军方,和一些高层的影子。 当时岳陵就大为惊凛,这也是他后来借着落水意外,前往吐蕃布置的原因。 只是这种牵扯到底牵扯到什么层面,什么人,在当时都只是两眼一抹黑,完全猜不到。 要说这种牵扯到朝中人物的事儿,江陵的苏望和唐澜应是最好的求问对象。但是岳陵却不敢,自古以来,牵扯到政治问题,其中的关系都是千丝万缕,谁又能保证那二人不是对方的朋党? 所以,他虽然一直尽力的扩张自己的影响力,但其实心中却并没有什么实际的目标。 而今天,当习春说出这个消息后,所有的事儿,似乎便都有了一条看不见摸不着的线,将前后之事串了起来。 当朝王爷、领兵大将、夺嫡之争,还有那袭杀自己和韩铁、雷虎的军人,一件件,一桩桩,在燕王和夺嫡这两个名词的出现后,顿时勾勒出一个整体的痕迹。 岳陵面颊不由的轻轻抽搐了几下。 怎么办?自己一个平头百姓,能斗得过王爷吗?能斗得过一个手握重兵的边陲重将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想来这也是为何习春在说到这事儿时,堂堂一条汉子,竟也露出忧惧之色。 可是,不斗又如何?如果只是自己一个人,大不了找地儿一猫,这天下大了去了,别说是王爷大将,怕是就算皇帝,也不一定能把他如何了。 但如今他却不能躲,因为他在这儿有了家人、亲人、爱人,还有一大帮朋友。一旦他躲了,最后和他有关的人,定然不会得到善终。 再说了,就单单一个谢家,与自己有了杀子之仇,又怎么可能说罢手就罢手的? 虽没有直接证据,但谢家极可能就是燕王的爪牙。打了狗,狗的主人又怎肯善罢甘休? 这事儿,果然大了。 第297章:边境情报(1) 第297章:边境情报 “……….还有一件事儿” 眼见岳陵面色沉肃,半响不语。习春忍了忍,还是低声说了出来。 岳陵一惊,眼皮儿跳了跳,沉声问道:“什么事儿?” 习春见他面色不善,不由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您让查的那个李园,弟子已经查到了。” 岳陵面色一松,哦了一声,淡然道:“他必然是朝廷官员这不用说,你查到他究竟是什么职司?什么背景?” 习春摇摇头,笑道:“师叔祖,他是朝廷官员不错,不过,说起来,这人的出现,却都是师叔祖您引来的啊。” 岳陵一愣。 习春笑道:“这位大人其实并不叫李园,而是要反过来念,姓原名礼,乃是当今朝廷堂堂的三品大员,礼部侍郎。此次来蜀中,却是以钦差大臣的身份出现的。领荆、蜀两地巡抚使,代天巡狩,职权极大。其来的由头,便是因为师叔祖自吐蕃而来,所部声势太大。而且,您还顶着个古戎翟王的名头,如今古戎大王正□□潢中,与党项人就在大周家门口打的火热,这才让皇帝上了心,派了此人过来。” 岳陵听说李园,啊,不是,是原礼竟是钦差身份,不由的也是一惊。但随即,却大是得意。 钦差又如何,还不是被老子搓圆捏扁的经常蹂躏?而且,说起这次回返大周的声势,也是自己刻意营造出来的效果。如今果然见了效,岂能不让他得意。 “诶,等等!” 他想的正得意,忽然一个念头猛的划过心头,“你刚才说,原礼此来,正是因为我搞的声势太大,又牵扯到姬罕答那边的战事对吧?” 习春点点头,笑道:“是啊,说起来,您这次搞的也确实太………哈哈,弟子可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呢。” 岳陵摆摆手,摇头道:“不是不是,我是说,皇帝之所以上心,最主要的,是不是和姬罕答那边的战事有关呢?他派原礼过来,想必是想摸摸我的底细,看看会不会对大周不利对吧?” 习春一愣,随即点头道:“应该是了。毕竟,古戎人和党项人就在咱们家门口打架,无论哪一方胜了,必然声势大振。到时候,万一打野了心……,倒不怕他们真的对大周不利,但大胜之兵,骚扰劫掠边境,怕总是难免的。要是领头的再有点头脑发热,真占了我大周一城半地的,岂不是让皇帝难堪?” 说到这儿,习春笑了起来,显得很轻松。他虽学从名师,但说到底,仍只是个普通百姓,这些个王图霸业之类的,离着他还是太过遥远了些。 “……据说,朝廷已经下旨,责令威西侯调重兵驻守萧关,便是防患于未然吧。说来那位威西大将军也够累的,上面要防着夏州党项李氏,这西南又填了这么个麻烦,怕是首尾难顾,要头疼死了吧………” “看来朝廷对这次古戎复国之战还是很重视的啊…….”没理会习春的议论,岳陵自顾喃喃自语着。两眼微微眯着,似是想到了什么………. 第297章:边境情报(2) “可有姬罕答那边战事的情报?算算时间,首批进入青海的兵力,应该到了吧。” 微微侧过头来,岳陵将目光转回来看着习春问道。 习春一愣,随即点头道:“嗯,到确实到了,只不过只是两个小部落的先头兵,戎王没到战场前,他们只是远远观望,并未与拔野部交战。倒是骚扰了一些落单的牧民,被哈依族讫讫喀尔的部队打散,拔野刚根本就没动。再过几天,等戎王大军全数到了,估计就该真正的大战了。” 岳陵点点头,忽然脸上显出古怪的神色,轻声问道:“有没有姬连的消息?” 习春听他问起姬连,脸上神色也古怪起来,似是在忍着笑,点头道:“姬连王子得手了,只是现在几方处在交战的地界,消息尚未传出来。不过……” 说到这儿,他话头一顿,古怪的看看岳陵,才又接着道:“……….咳咳,听说……嗯,听说王子得手后,嗯…….听说好像动情了……….” “哦,什么?!” 岳陵先是应着,但随即脱口惊呼出来。定定的望着习春,见他肯定的点点头,脸上神色不由便愈发古怪起来,最终却哈哈大笑起来。 当**和姬罕答在逻些分手时,曾给姬连出了个主意,让姬连分兵先走一步,去劫持大周送嫁的惠佳公主。 他当时的想法,不过是打着将水儿彻底搅浑的念头,当然,其中对以女子和亲的手段极为不屑,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原本一国的公主和亲,送亲的队伍是极为庞大的。不说随行护卫的兵士,单就为和礼的官员,还有运送陪嫁物资的人,就要成千上万的。 说实话,岳陵当时出那个主意,并未真个巴望着能成。充其量不过是行骚扰之意,颇有些恶趣味的意味。 目的就是让几方都心存惊疑就好,更由此能引得大周调兵威压,示之以威,给拔野刚和讫讫喀尔制造些心理压力那是最好。 但现在显然不用他多费手脚,大周皇帝位提防战事迁延,已经主动下了旨意,这倒是意外之喜了。 可更意外的是,姬连居然劫持成功了。原来大战的消息传来后,本来大周此次和亲,里面就有许多内幕,当即便借着这个借口,让公主行驾停在临近边境的周地之内。 既然公主不向前去了,护卫的兵丁一时半会儿也不需要那么多了。而且,身在自己国家境内,警卫也便放松起来。这便给了姬连可乘之机,连夜偷袭,将整个和亲队伍给端了。 若说这事儿已经比较传奇了,但这位打劫人家新娘的姬连王子,在打劫到手后,竟然就此喜欢上了新娘,这情节就实在的是太狗血了,又怎能不让岳陵失声大笑呢。 至于日后这两方,一个劫匪,一个肉票究竟能不能真正的走到一起,岳大官人倒是极为期待起来。 “嗯嗯,你吩咐咱们的人,尽量配合王子行事,务必保证他们的安全。还有,最好让王子想法让送亲的周人官员,以避开战祸为由,另寻地方安置公主车驾。这样,才能尽可能拖延消息的泄露。” 两人笑了一阵,岳陵摆摆手打住,吩咐习春道。既然有了意外之喜,他这个做叔父的,总要为侄儿的终身幸福谋划一下,出点力才是。 姬连那小子长的还是蛮俊俏的,浑不似那些化外番人的粗野,要是大周公主真能与他结为连理,倒是比之和亲拔野刚的命运好了不知多少倍。这,也算是自己的一番功德吧。 “……还有,除了成都那边,潢中你要多派人手过去,待到战事一起,我要及时得到战报。你辛苦些,待会儿用完饭,便连夜赶回去安排吧,既然皇帝如此重视那边,那便是咱们的机会了…………” 岳陵低声向习春吩咐着,习春连忙应了。 如果在大周门口,有了自己的嫡系力量,隐然自成一国,那么,怕是那些个王爷将军们,也再不敢轻易对自己下手了吧。 毕竟,一旦自己有了事儿,边塞烽烟再起,先不说哪一方顺利登了位也不好过,甚至还要影响到他们夺嫡的大业,这是无论夺嫡之战中的哪位也不愿看到的。 这样一来,他也就可以放手对付自己的仇家谢家,而不用担心其背后力量的反扑了。 “来吧,咱们就彻底玩把大的吧…………” 岳陵两眼中闪出寒芒,喃喃自语道。 第298章:竹楼诉情(1) 第298章:竹楼诉情 等沈青竹摆上饭菜,岳陵和习春二人吃完,天色已是完全黑了下来。二人将习春送走,再回到竹楼里,沈青竹才恍然发觉,只剩他两人独处,实在是有点羊入虎口的味道。 “唔,不要……” 满面羞红的推挡着靠上来的男人,却没几分真力气。当岳陵那双魔手摸到身上时,沈妹妹已是浑身发软,被岳大官人轻易的便将两片樱唇占据,只留下一片唔唔的咕哝之声。 良久,唇分。 沈青竹软软的偎在岳陵怀中,两眼已是满含春水,荡漾迷离。 “哎呀,青竹妹妹果然不愧是练武之人,这胸肌好发达,啧啧,这让哥哥我很是羡慕加嫉妒啊……….” 岳大官人满眼放光,一手揽着怀中佳人,另一只禄山之爪却不断的骚扰着眼前这片沃土。 沈青竹乃是云英未嫁之身,哪堪他如此肆虐,两手无力的推柜着,玉颊已是火烧般滚烫着。 微微有些红肿的双唇一张一翕的,犹如离了水的鱼儿。真个是吐气如兰,中人欲醉。 “不……不要,咱们…咱们还没….没成亲……,不行的,不行啊………嗯,岳郎…岳郎啊……” 沈妹妹终是被他抓住了胸前要害,耳中又听着这厮的调笑,一个人便如同水一般瘫了下去。虽明知这样下去不对,却是再无半分挣扎的力气。 偏偏此时心头一点灵智尚存,陡然莫名的委屈充盈了心间,两眼已是珠泪滑落下来。 岳陵游走揉捏的手一顿,微微愣了愣,心中忽然升起一阵愧疚。“青竹,对不起,我…那个,一时没忍住,你….你别哭啊。” 口中说着,只两手将她紧紧拥住,不再乱动,却低下头去,轻轻吻了吻沈青竹的双唇。 沈青竹自己也不知为什么突然就很委屈,听着心上人温声细语的道歉,那股委屈便又渐渐的消散不见了。 “……岳郎,岳郎,我…我不是,你…你……” 她心中有些慌然,只怕就此恼了情郎,要待赔罪,却又说不出口。一时间,委屈虽然去了,眼泪却更是止不住的流下。 “好了好了,我不欺负你了,莫要哭了好不好?” 岳陵久历情场,哪会不知道她此时的心情,连忙又再紧了紧臂膀,将她搂的更紧,口中不停安慰着。 沈青竹静静的伏在他怀里,良久,方才起身微微挣开,却抬手轻轻抚上岳陵英俊的面颊,两眼中又是泪花又是深情。 “岳郎,青竹心身俱已属君,又何尝不知你忍耐的苦处?只是青竹虽是小户人家,但家中尚有老父,终归还是要个脸面的。你我相识已久,但直到如今,却….却无名无分的,你让我…让我……” 她柔柔的说着,话声越来越低,及至最后,却再也说不下,只转为两行清泪落下。 岳陵心中微疼,想想自己和她相识,并不比玉砚和彩荷晚多少,甚至两人的相识,还在彩荷之前。 第298章:竹楼诉情(2) 可是如今,玉砚和彩荷都已是自己的房中人了。唯有沈青竹,却因为自己不是因为当时忙于生意,就是后来接踵而至的亡命边鄙,与她之间的情事,倒真没用心去做过什么。 他前世浪迹天涯,远走异域,从来未有过真正的感情。所以,这一世,对于感情方面,便显得既随意又谨慎。 正是因为这两种截然相反的矛盾情绪集于一身,才使得他表现出,看到美色便想攫取,但却有意无意的去躲避付出真情。 想到这儿,他不由轻轻叹口气,默默的握住沈青竹抚在脸上的玉手,轻声道:“青竹,是我对不住你。你放心,这次蜀中事后,我便回去江陵,向令尊正式提亲。在此之前,我也绝不会逼迫你做出令你难堪的事儿。” 沈青竹身子微微一震,美眸中现出又是欢喜又是忧虑的神色,小心的道:“岳郎,你….你会不会恼了我?” 岳陵看着她如受惊的小鹿一般的双眸,不由更是愧疚,摇头道:“瞎想什么呢?你说的都对,本来就是我的不是,我又恼你什么。” 说着,又忽然邪邪一笑,低头道:“莫不是青竹想要我着恼,然后便半推半就的那啥啥?哎呀,这样会不会太快了些?要知你郎君我很腼腆的,你真要对我做什么,我到底要不要从呢?” 沈青竹大羞,哪成想这说着说着,这厮又开始不着调了。晕红着脸颊,狠狠的啐了他一口。那方才堆积的满腔幽怨委屈,却也瞬间无影无踪了。 岳陵嘻嘻笑着,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眼中却是满含着深情,宠溺的望着她。 佳人情重!这姑娘单身一人,从江陵跑来成都,便只这份情意,终他一生也是难以还上的。他故意的胡说八道打趣,就是为了逗她开心,让美人儿啐两口,抛两个白眼,却是甘之如饴了。 “你那个徒孙到底与你说什么?还要避讳着我?” 两人相拥而坐,房中静悄悄的,唯有窗外风吹竹林沙沙作响,却更增几分温馨。半响,沈青竹却冷不丁的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岳陵神情一窒,这才知道,原来这美人儿并不傻,先前那番作态,人家却是心知肚明,只是不肯说出来而已。 他惭惭的摸了摸鼻子,正犹豫着怎么开口解释。沈青竹却又幽幽一叹,轻声道:“你莫为难,我知道,既然他那么小心,想来必是极紧要之事,我不知道也好。你不用跟我说的,我只是要你知道,你对我好,我便什么都是随着你的。” 岳陵不由苦笑,女人啊,果然没有一个善茬儿。这沈妹妹语意轻柔,但话里言外的警醒之意,却是显而易见的。 只是经了她这么一提,岳陵心中却想起一事。微微沉吟一下,当下选择性的将一些事儿和她简单说了。最后才道:“青竹,你当日来蜀中,就是因为不知我的消息。如今既然见到了我,也该放心了。且待过几日璇玑道长的寿诞一过,你便速速返回江陵吧。” 沈青竹神情一窒,惊惶的看着他,颤声道:“怎么?你不愿我陪着你………” 岳陵不由气结,抬手在她丰满的**上就是一巴掌,气道:“又来胡思乱想些什么?我不过是因为后面要全副心思放在和几方周旋上,到时候必然顾不上你。 你在我身边,不但帮不了我,我还要提防那些人狗急跳墙,对你不利,那岂不是给我帮了倒忙了? 还有,咱家里那边,玉砚和彩荷,还有蝶儿她们,既然知道你来了,必定翘首期待你回去,把这边的消息带给她们。你既然是家里一员,这个责任却是必须要担负起来的。 再就是你父亲那边,超市既然铺开了,他毕竟上了年纪,一个人忙里忙外,你就不担心?这份孝道,你也是该去尽的。” 沈青竹被他一掌拍在羞人处,不由哎呀一声轻叫了出来,霎时间两眼便水汪汪的,满面通红。 心中暗骂这家伙好过分,专拣人家敏感之处下手,耳中却听他嘱咐了这么一大通,不由的又是羞涩又是欢喜。 这冤家口口声声“咱们家”、“你是家中的一员”等话,分明是彻底将两人关系定下了。而且他还如此关心自己老父,显然是爱屋及乌的表现,这如何不让沈妹妹甜蜜? 再想想他说的也对,蜀中这边全是些勾心斗角的事儿,自己还真帮不上什么,留在这儿,只是让他担心。 想到这儿,也便柔柔的应了。一个刚劲婀娜的女侠,霎时间化作绕指柔,宛如羞羞答答小媳妇一般。 第299章:鞭炮问世(1) 第299章:鞭炮问世 竹楼中,两人郎情妾意,又再厮磨温存了一番。岳大官人果然极力忍着,并未再施那罪恶之爪。 待到月上中天,二人这才起身依依惜别。临到出门时,沈妹妹轻咬红唇,媚眼儿如丝,手抚着被那厮好一通蹂躏的**,回眸一笑的风情,险险让岳大官人当场就化身为狼。 脑中不期然猛的划过一句话:手抚菊花笑不语。这说的,与眼前的情景何其相似?要是换个地方,改在那卧榻之上,两轮明月…….哎呀呀,受不了,受不了了啊。 “…哎哟,对了,青竹妹妹,你回去后,可要离着那个萧灵儿远着些,她嫉妒你拥有我这样的美色,定然不会有好言语的,你可不要上她的当……….” 岳大官人忽然记起傍晚亭中之事,连忙在后高声叮嘱着,唯恐萧灵儿那小辣椒真在背后说自己坏话,影响到沈美人儿对自己的感情。 这大晚上的,整个凌霄观都静悄悄的,他这么一喊,顿时惊起宿鸟无数,喊声竟远远的又回音传回。 沈青竹脚下一绊,险险没当场昏倒,恨恨的回头瞪了他一眼,这才飞也似的逃了。 至于当晚岳大官人这一嗓子,使得许多人家惊起,从而衍生出一些,青城山上果然有狼的传闻,便是后话闲语,不足道哉了。 当晚无话。 第二天一早,岳大官人尚在撅着屁股睡的香甜,却忽然被脸上湿腻腻的感觉惊醒。 一睁眼当即吓了一跳,那晨起的某个部位好险没直接当场痿了。 两眼幽幽的瞪着他,不时的还拿鼻子拱拱他。大黑狗虎妞又来了,而且仍是如当日一般,大马金刀的压在他身上。 “你还行不行了?我都名花有主的人了,跟你真不合适好伐。你总这样不声不响的闯进来,传出去我还要不要做人了?虎妞大姐,咱好歹也是个雌性,是个小姐,能矜持点不………” 岳陵一头黑线,满面幽怨的对着大黑狗劝说着。虎妞不屑的看看他,站起身来,摇摇尾巴,一跳便跳出了窗去。 “哈!” 窗外传来一声忍俊不住的笑声,岳陵慌忙爬起身一看,却见小胖子萧宝儿正乐的见牙不见眼的。那大黑狗虎妞也在身边转来转去,一副邀功的模样。 怒了!简直就是忍无可忍啊。 这破孩子到底有没有人管啊?先是敲诈自己,后来又是拜师又是喊姐夫的,结果昨晚就为了顿饭而毅然决然的将他这师父姐夫抛弃,最终导致他遭遇到那个小辣椒,狠狠的受了把伤。 今个儿可好,竟然还放狗扰他好梦,一大早的就吓唬自己,这真是叔可忍婶不可忍啊。 “你,被开除了!那发财的事儿,你就不用想了!没得商量,谁说也不行,就这么定了!” 岳陵恶狠狠的瞪着小胖子,咬牙切齿的说道。好在,总还有件事儿能拿捏住他,要不然,真要被这妖孽反了天去。 小胖子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第299章:鞭炮问世(2) 下一刻,小嘴儿一瘪,两眼使劲挤出几滴泪水,干嚎道:“你….你怎么当姐夫的?你欺负人,我要去告诉姐姐去……” 岳陵优哉游哉的摆摆手,撇嘴道:“去吧去吧,快点啊,你当我怕…….,呃,等等!” 他姐姐?!我勒个去的,他姐姐不就是那个小辣椒吗?妈的,这要给这小王八蛋去胡说一通,那还不得让那小辣椒发飙啊。这事儿,大了。 “你….你要怎样?难道还….还想打我?呜呜,我….我要去告诉我姐……”小胖子抽抽噎噎的说着,两只眼珠子却骨溜溜转个不停,哪有半分悲戚的表现。 岳陵这个郁闷啊。 “收了收了!我嚓,再不住嘴,真不带你玩了啊。” “你……你还吓唬我…….,呃,啊?你…你是说不开除我了?啊哈哈,姐夫,好姐夫,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 小胖子欢呼雀跃着,一张小胖脸如同三月里盛开的狗尾巴花。 岳陵一脑门子黑线,只觉头顶忽然雷霆霹雳一般。我最疼你?嚓的,我最恨不得疼死你啊! 咬着牙从窗户上翻出去,对着站在一旁发呆的小胖子怒道:“走了,还傻愣在那儿干啥?” 小胖子哦了一声,走了两步,却又疑惑的回头看。岳陵怒道:“看屁啊看,怎么你很想留在这儿吗?那你自己留下好了,别来烦我最好。” 小胖子慌忙赔上一副想笑脸,亦步亦趋的跟着,一边小声嘀咕道:“为什么有门不走,却非要爬窗呢?古怪,实在古怪啊………” 岳陵险险没一头栽倒。 妈的!这日子没法过了!我嚓,对啊,我干吗不从门走,却要从窗户里爬出来呢? 妖孽,这是个妖孽啊!打从见着他,好像我就一直没正常过。嗯嗯,都是这个小王八蛋害的,我承认,我被他迷惑了。岳大官人攥紧了拳头,努力的跟自己说着,以掩饰自己的出糗。 俩人一前一后,身后还跟着条大黑狗,往后房用了早饭,这才一起往丹房而来。 一进门,便见璇玑老道早已等在那儿了。身前摆着两个盒子,却小心的分开老远。 “哈,东西都准备好了吗?好极了,咱们这就开始吧。”岳大官人心中大喜,顿时将早上的不爽抛诸脑后,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探手便将两个盒子拿在手中。 打开一看,果然便是硫磺和硝石,当下也不啰嗦,仔细回想着黑火药的配比比例,一边让小胖子和老道一齐动手,将三样材料都研成粉末。 这活儿却是个细致活儿,极费功夫。好在这一老一小,老的本就醉心于丹道,这火药也算其中一项,做起来便兴致盎然,并不抱怨。 小的却是满脑子发财,瞅着眼前一堆堆材料,就如同看到了通向天下第一商的大道一般,自也是热情高涨。 三人一通忙活,直直到日近午时,这才算勉强达到岳大官人的要求。 岳陵擦擦汗,不由微微摇头。都说回到古代,金手指一开,便事事顺利,水到渠成。这种说法,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不说别的,单就这种种科技生产力的低下,就是最大的制约力了。只眼前这简单的将材料研磨成粉,离了后世现代化的设备,便如此艰难,更不用说别的更复杂的东西了。 在脑子里细细回想了下当年在鞭炮厂学到的程序,让老道取了些粗纸和宣纸。按照比例将几种材料小心的混合起来。 然后,又将宣纸搓碎,放在火药中浸润成引线。等到全部搞完后,这才长长吁出一口气。 “好了,大功告成!这就是跨时代的产物,鞭……呃,我嚓,你俩在门外干啥?” 举着几个卷好的粗制鞭炮,岳陵得意洋洋的回头想要显摆一番,一转头,却见老道和小胖子两人,正一边一个,躲在门外,探头探脑的往里看着。 老小两个,都是一脸的警惕和戒备。 “咳咳,嘿嘿,哦,没啥,这不是屋里有些热,出来透透气。嗯,透透气。哎呀,好热啊,是吧?” 老道干笑着,扭头看向小胖子问道。小胖子赶紧连连点头,表示同感。脚下却又再悄悄的向后挪开几步,一脸远离危险的神气。 岳陵这会儿哪还不知道这一老一小两个混蛋的心思?这分明是怕有危险,只把自己扔里面独挡呢。 “你们两只禽兽!我要代替月亮惩罚你!” 岳大官人咬牙切齿的骂道,伸手从桌上拿起火折子,呼的吹着了……… 下一刻,一声炸响在凌霄观上空响起。 鞭炮,终于提前问世了………. 第300章:劳动创造财富(1) 第300章:劳动创造财富 丹房外,璇玑老道和小胖子面面相觑,看着里面那个如同从事烧窑行业的,闭着眼睛木然呆立的家伙,都是不由的一阵恶寒。 危险啊,得亏刚才自己二人有先见之明,提前躲了出来,要不然,这会儿里面就不是一个烧窑的了,而是仨了。 “好危险啊,真的会爆呢……”小胖子喃喃的说着。 “是啊,声儿好大……….咳咳,当知古人有云,玩火者必□□!看看他现在的下场,唉,宝儿啊,你要引以为戒啊……….” 老道也从震惊中醒来,察觉自己竟然发出感叹,岂不是显得少见多怪,有失脸面? 故而,当即先发制人,展开随时随地的教育方式,谆谆对小胖子进行了训导。 “是啊是啊,不能学他,我可不想变成烤鸡。虽然,我喜欢吃鸡………” 小胖子使劲的咽了口唾沫,面有余悸的连连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神色。 对于小胖子随时随地都能联想到吃上,老道很是无语。但见他总还欣然受教,心中却是颇有成就感。 一老一小两个,扒在门口对着里面指指点点,热烈的讨论着里面那只烤鸡的惨状,并由此展开深入骨髓的安全防火学习………. “…….你们…你们太过分了!” 房里,僵立的岳大官人终于动了。一张黑煤球般的脸上,这一张口说话,顿时万丛黑中露出两行白牙。再加上两眼中悲愤的目光,那模样立刻让外面两个无良的合伙人一阵惊悚。 “不就是偶尔失误了下嘛,用得着这样埋汰我吗?哎呀,不过话说回来,这个爆仗其实就是声儿大点,也没啥好的……,嗯嗯,还是烟花好,应该搞点烟花才是……。喂,你们俩,进来干活!” 郁闷的埋怨了两句,随即又自顾歪头沉思者、嘟囔着。片刻后,似是终于做出了决定,转头向外喝道。 于是,下一刻,房中又开始了轰轰烈烈的研磨工作。三个人各顾一摊,挥汗如雨。 “…….姐夫,你说的发财,就是搞这个东西?这…这能行吗?” 小胖子鼓着腮帮子,一头大汗的磨啊磨,一边转头向岳陵问道。 岳陵嘁了一声,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汗水,登时将一张脸变的如京剧脸谱一般。不屑道:“你….你懂个屁!这玩意….绝….绝对能流行起来。你想啊,这谁家没个婚丧嫁娶、节庆寿诞的?谁不都想热热闹闹的?这东西,比爆竹声儿响亮,现在咱们做的这个,还会放出七彩斑斓的焰火,嘿嘿,到时候,全大周的,呃,不对。应该是全天下的人家都要抢着要了。你说,这能不发财吗………,嚓,这天儿,好热,也没个空调风扇的,落后,太落后了…….” 他气喘吁吁的说着,最后干脆停下手中的活,却依然受不住阵阵暑气的煎熬。 只是当嘟囔到最后,忽然眼中一亮,若有所思起来。 第300章:劳动创造财富(2) 这古代受基础工业限制,后世一些超前的东西,都不可能做的出来。但是一些简单的,却还是有望通过别的方法勉强达到。 比如刚才说的空调风扇,空调肯定不行,但风扇却是没问题。最多将电动力改为畜动力,甚至是水动力。 如果能将风扇也搞出来,回头往江陵的超市里,还有成都的货栈一摆,那还不大把的银子进项? 哎呀,果然是劳动才能创造财富啊,要是没有眼前这活儿,又怎么能想到这上面去呢? 他想到这儿,不由精神一振,似乎连炎热都褪去了许多。 嗯嗯,等把眼前的事儿搞定,回头再找机会捯饬一番。要想以后和众美人儿过的舒服,这钱是万万缺不得的。 心中想着,这才转过头来,想要给小胖子和老道打打气,加快些进度。哪知这一转头看,却顿时气的两眼冒火。 那位萧宝儿同学大概是被他描绘的蓝图震惊了,此刻满眼星星的呆站在那儿,小脸儿兴奋的潮红,嘴角边尚有一道晶亮之物慢慢垂下…… 这孩子魔怔了!可是这绝不能成为你偷懒耍滑的理由!岳陵愤怒了。 “赶紧干活!就你这么痴想难道就能想来银子?坐而想不如立而行,这都不懂吗!” 抬手给了小胖子一个爆栗,大声的吼道。声音之大,把一旁低头忙活的老道都吓了一跳。 “哎哟,又打我……,想想都不行吗?你要是不想,难道就能造出这个来……” 小胖子大声呼痛,连忙低头干活,嘴中却极为不服气的悻悻嘟囔道。 岳陵很不屑的撇撇嘴,哼道:“你想?你除了想怎么吃外,还能想出什么?跟我比,你行吗?你可知我那是天纵奇才,随便动动脑子就大把的点子。就刚刚那会儿功夫,可就又有了个发财的路子。小子,脚踏实地好好干,还有,不要随便痴想,你不是那块料。” 嚣张!太嚣张了!有这么打击人的吗?小胖子忿忿的腹诽着,只是忽然心中一动,满脸的不忿霎时间化为谄媚,赔笑道:“姐夫,姐夫,等等等等,你刚刚说啥?又想到一个点子?哈,说说,快说说,让小弟也长长见识。” 岳陵睇了他一眼,对他的谦卑感觉非常满意。心情大好之下,这才傲然一笑,很是风骚的一甩头,四十五度角斜望屋顶,得意的道:“风扇,我想到了风扇!” “风扇?” 小胖子一脸迷茫,完全不懂这位冒牌姐夫说的什么东东。转头一看,却见老道也是一脸茫然,显然跟自己一样,没听过。 “不懂了吧,哼,就说了你不是那块料了。”岳大官人见房中两人都羞愤的低下头不语,立时得瑟起来。 “你们也都感觉到了,这天儿实在太热了。这么热的天,要是能有不绝的凉风吹着,你们说,会不会很惬意、很爽呢?” 看着二人因被自己数落而羞愤的目光,岳大官人毫不在意。自顾自的开始解说起来。 “切!” 没有预料中的赞美,随着他话声落下的,却是截然相反的不屑声。 岳大官人有些懵,疑惑的看着满眼嘲弄意味的两人,呐呐的道:“怎….怎么?有什么不对?” 萧宝儿小胸脯一挺,仰天哈哈假笑两声,这才趾高气昂的瘪嘴道:“原来这就是你说的点子啊。扇风的扇子有什么特别的?怕是去哪家哪户也能翻出一把来。姐夫,你这个点子过时了。哈哈,哈哈…哎哟!” “哈你妹!” 半响反应过来的岳大官人照着小胖子脑后就是一巴掌,怒道:“你个没知识没文化的蠢材!我说的扇子,又岂会跟你说的是同一种东西?没脑子、没见识、没品位、没长相………” 口中不迭声呵斥着,说一句打一巴掌,把小胖子打的抱头乱叫,在丹房里四处逃躲着。 “停!” 开始还只是四下乱跑躲避,但听到最后,小胖子却忽然满面不忿,猛然站住,迎着岳陵大喝一声。 岳陵被他冷不丁吓了一跳,举着的手就此僵在了半空,愣愣的看着他。 看他终于停住,萧宝儿一脸刚毅的面孔,瞬间又垮了下来,抱头委屈道:“你说我没文化、没见识可以。可….可是,这又跟品位和长相有什么相干?你….你这是….这是歧视,是…是欺负人!我…我要去告诉姐姐……” “……………………” 第301章:姓名权(1) 第301章:姓名权 “风扇,是一种不需要人力挥动付出的自动化设施。是利用牲畜之力,或者自然界的风力、水力驱动的,可以源源不绝的形成定向的风力………” 丹房中,岳陵眼见天儿实在太热,便索性让老道和小胖子停下歇歇,就此将自己设想的风扇,尽量明白的解释了出来。 当然,这里面是不是有畏于萧宝儿要向他姐姐哭诉的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啊,原来是这样。” 萧宝儿和老道都恍然大悟。 “你这个……呃,风扇,这个风扇照你这么说,岂不是制作起来很麻烦?而且,怕是所耗不低吧。” 明白过来后,老道却微微皱眉,沉吟着说道。 “那有什么?只要是能给人解暑纳凉,你难道还怕没人青睐?我想咱们大周之人,能用的起这东西的人不会在少数吧。” 岳陵毫不在意的说着。 老道抬眼看看他,脸上又显出嘲弄之色。 “喂喂喂,你这什么眼神?我跟你说啊,说话就说话,咱们这是讨论问题,要文明,不带人身攻击的啊。” 岳大官人察觉到了,立刻不忿的嚷了起来。 萧宝儿心里这个苦啊。 麻痹的,怎么到了你这儿就要文明了呢?那你刚刚对我为啥又是打又是骂的? 可惜,人小没□□,没人理会他的委屈。 老道呵呵一笑,捋须笑道:“子鸿差矣。老道说的,并不是没人用的起这个风扇。正如你所说,我大周富人极多,自不会差这点小钱。不过,这富贵人家却是用不上这个风扇啊。” 岳陵一愣,“呃,这什么意思?怎么富贵人家就用不上呢?” 老道笑道:“难道你竟不知,富贵人家都有自己的冰窖,每到炎炎夏日,自可取冰解暑的吗?他们不但用冰来震各种汤羹,还将冰放到特制的墙壁冰格里……” 当即,老道便细细的讲解了起来。 原来,古人们虽然没有现代化的空调,但他们的智慧,却发明出了一种土空调。 这种土空调的法子是,在房屋的四壁预先留出一些可以活动的砖,然后到了夏季,将冰制成和砖头大小相同的样式。 到时候,只要将预先留出的砖位里的砖头取出,换上这种特制的冰砖,就会起到降温的作用。只要数量够多,那屋中便如同开了空调一样凉爽。 但是这个法子实在太耗银钱了,不但需要特制的冰窖,还要有制冰的一整套器材。 再就是,这种土空调耗费冰砖非常快,量要求的实在太大,需要有专人看护着,及时取换融掉的,放进新的。 所以,无论从物力上还是人力上,如果不是富家大户,那是绝对消费不起的。而且,就算是一般大户,也都是在实在太热的时候,才会用这个法子。不然,单此一项,就是极为庞大的一笔出项。 老道将这土空调解释完,岳陵已经听的傻了。麻痹的,就应该把这事儿让后世那些小白知道知道,看看人家古人,智慧何其强大?那些后世人,如果离了基础工业,又有几个能比得上? 第301章:姓名权(2) 娘的,中国后来在世界上,工业科技水平竟然被欧美凌驾与上,说起来真真要愧煞后人。 “这个,我觉得这个风扇还是有前途的。” 老半响,岳陵暗暗大发了一顿感叹后,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你刚才也说了,那冰砖解暑之法耗费极巨。这一夏季下来,怕不得要个几百两银钱?但是,我这风扇却与其大不相同。 首先,和冰砖要持续投入相比,这个风扇是一次性投资,终身受益。 再者,就算制造这个风扇所需,也应该不会有那冰砖半数的耗费。有条件的,可以利用水力、风力,没条件的,也可以利用牲畜之力。就算纯用人力,也绝对比拿着把扇子扇风要省力的多………” 他滔滔不绝的说着,越说心中的轮廓越清晰。当下,从桌上扯过张纸来,就着案子上边说边画,将那风扇用水力、风力,还有畜力的造法一一勾勒出来。 萧宝儿毕竟年纪小,对这些东西只是看个热闹。除了痴痴畅想以后发财如何如何之外,再没别的想法。 但是,这些东西落到老道眼中,却是大吃一惊。他昔年行走江湖,对百姓民生自是了解的极为透彻。一看岳陵画的这些东西,先是沉思,随即眼中渐渐发出光来。 “子鸿,果然不愧第一才子也!” 及至最后,老道不由的挑指大声赞道。“你这上面画的东西,如果能稍微改动下,岂不是还能灌溉农田?若真如此,可不知要造福天下多少苍生了!此大善行啊!” 他这里不迭声的夸赞,两眼瞪着那图纸,越看越是激动。 岳陵在旁却是不由的发呆? 怎么?难道现在还没有水车出现吗?记得按照历史记载,汉代时,这水车就该出现了啊。 “咳咳,这个,老道,你…你别蒙我啊,你确定水车这东西没见过?天下的老百姓还没用上?” 微微迟疑了下,他小心翼翼的向老道问道。 璇玑连连点头,脸上一副喜不自胜的神色,激动的道:“老道何许人也,岂有瞒哄之理?这却是天大的善事,老道又怎会妄言。子鸿,你那个烟花爆仗的先不必说,这个…….” 说着,他用手狠狠的敲了两下桌上的图纸,大声道:“这个事儿咱们先做起来,需要贫道做什么只管说。要人出人,要钱出钱,此事一定要全力做成!” “等等!” 就在老道激动的慷慨激昂时,岳大官人却忽然大喝一声,一把就将那图纸抢了过来,紧紧握在手中。 老道一呆,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版权!请注意,我不得不提醒你,这是我的版权!……….不懂?好,我告诉你,那就是说,你要做这个没问题,但是不能白用,怎么说这也是我的智慧,是我的劳动成果不是?” 他振振有词的说着,三把两把就将那图纸塞进怀中,两眼骨溜溜转着,一副奸商嘴脸暴露无遗。 老道一头的黑线,运了好几回气,总算勉强将怒火压下,气道:“你想怎样?这可是利国利民之事,一旦做成,不但万民承恩,也必将青史留名。这些可不是世上任何银钱能换来的!” 岳大官人撇撇嘴,满面不屑的嘁了一声,戳戳旁边呈痴呆状的小胖子道:“喂,小子,我问你,你要是做出一种世上没有的好东西,偏偏又是许多人都需要的。如果有人想要,你会怎么做?” 小胖子正畅想自己的发财大计,一时还没完全回过神来,此时听岳陵一问,当即想也不想的叫道:“钱!我要钱!很多很多钱!” 旁边老道脸就是一黑。 岳陵嘴角微微勾起,脸上却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轻声道:“可是人家会给你传扬名声啊,说不定还能写进史书中呢……….” “传名有什么好?写进书里?不行不行,那怎么可以?!”小胖子一时还没搞清状况,听到岳陵所说,顿时将头摇的拨浪鼓一般。 岳陵大奇,难道这小子太小,所以只知利而不识名?想到这儿,便问道:“写进书中,那就是青史留名啊,多少人为之抢的头破血流的,你为什么不行?” 小胖子气急败坏的道:“当然不行!他们用我的名字,难道就白用了?要先谈价的,给钱才能让他们用啊………” “……………………” “………….” 他居然还懂姓名权………. 岳陵当场震惊了,和老道相对石化中。 第302章:卖图纸(1) 第302章:卖图纸 水车的样式有很多种,岳陵后世时,因为老家所处之地较为干旱,曾经专门查阅过水车的资料,是以心中很是记得一些具体的细节。 按照历史记载,水车的初始是在东汉末年,三国时期开始出现的。刚出现时也不叫水车,而是叫翻车。 与现在众所周知的如摩天轮般的轮型不同,翻车是一道如楼梯般的外型,汲水量少而所耗人力较大。所以,其时虽然有了这种东西,但却只在部分地区偶尔能看到。 到了唐宋时,水车才渐渐普及开来。从开始的“筒车”,一直到元明时的“天车”,随着转轴、竖轮、卧轮的发明,水车也由单一的模式,变的多样化起来。 从一组齿轮,发展到两组甚至是三组,各种如“水转翻车”、“牛转翻车”、“驴转翻车”次第出现,充分的依风土地势,交互为用。 但无论是哪一种水车,这和岳陵所说的风扇要借助的原动力都大不相同。 驱动风扇只要很小的一组轮片就可以了,无外乎加上机组齿轮而已。 但是水车则不同,任何其中一种都是庞然大物。轮轴大的要二十米高,小的也要十米或者十五米高。 这么大的家伙,其制作复杂程度之高,所耗各种部件之多,是难以想象的。要是靠制作它来赚钱,那就要正儿八经的成立个木工机械厂了。 而且,这东西本就是要做出来使用的。一旦使用,整日的便放在外面藏都藏不住。时间久了,早晚会被人看明白,自然也就会学了去。即便是稍有不同,但功效也不会差太多。 所以,岳陵很清楚,这玩意儿要想挖一笔,那就只能是短期效益,近乎一锤子的买卖。 这个买卖要做,也只能是面向一些豪强大户。比如家中有良田万顷的那种大地主,只有他们才会花大力气、大工夫引进水车。 毕竟,这个时代还是靠天吃饭,土地农业就是家产的象征和延续,由不得他们不重视。而普通民众、佃农,却是有心无力,想搞这个也没那个财力、物力支撑。 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交给朝廷来做。由上到下的贯彻下来,那样才能达到最高的效率,迅速将水车推广普及。 只是,眼下跟朝廷之间的关系,岳大官人打死也不会往上凑的。更何况,他还惦记着挖一笔呢。 而且水车这东西,最适用的也是南方及西北地方。如今既然老道有这心思,在蜀中先推一下,倒也算是顺水推舟之事了。 不过老道那种大公为民的心胸,岳大官人是不会有的。方才和小胖子的一问一答,就是说给老道听的。 当然,两人都明白对方的心思,是以,虽然被小胖子那番姓名权的说辞雷的不轻,但却谁也没真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眼见老道脸色不善,岳陵干笑一声,问道:“老道,你也听到了,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想法。咳咳,那个,宝儿虽然小,但总也算是咱们合伙人之一对吧。咱不能因为人家年纪小,就忽略人家的意愿嘛是不是?当然,我也不是不支持你,这个,咳咳,嗯………” 第302章:卖图纸(2) 他说到最后,又是咳嗽又是叹气的,装腔作势的模样,简直要把老道快气死了。 小胖子这会儿总算也反应过来了,感情一不小心,又被这无良的姐夫师父给利用了,当即不由的满脸幽怨的看着他。 老道强摁下,想要把这两个家伙踹出去的冲动,哼了一声气道:“你便痛快的说吧,到底要什么条件?” 岳陵脸上苦色一收,立即回答道:“卖图纸!谁看好这东西,只要付出五千两,便可以从各种样式中选择自己中意的。” 老道一呆,岳陵又低笑道:“当然,这图纸是会附上详细说明的。其实真正卖的,就是这个说明而已。大家都是合伙人,这话也不瞒你。” 老道愣了半响,古怪的看他一眼,道:“五千两,嘿,好大的手笔啊。只是能付出这笔银钱的,多是世家大族。这些人不但皆为地方之豪,更是与当今朝中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你就不怕得罪人?到时候回头却给你**招,哼,你可有想过后果?” 老道眼中闪着嘲弄的神色,不咸不淡的给了岳大官人一个警醒。 岳陵脸上就显出一副诧异之色,“为什么跟我说这些?他们有势力跟我有什么关系?不买就不买吧,又凭什么给我**招啊?” 老道一副怒其不争的神色,叹息道:“这都想不明白?你可听说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句话?你卖的那么贵,人家不想花冤枉钱,但又需要这个水车,难道人家不会设计害你吗?” 岳陵又诧异道:“我什么时候说是我卖给他们了?” 老道一愣,“那你……….” 岳陵耸耸肩,摊手道:“这活儿既然是你提出来的,当然是由你顶名儿了。再说了,咱们三人中,在这蜀中之地,你才是地头蛇嘛,招呼地方豪族世家这样的事儿,自然也是由你来做咯。当然,我会在旁协助的。哦,还有宝儿,对不对宝儿?咱们不会白拿钱不干活的嘛………” 小胖子听到一个“钱”字,小脸儿顿时笑得跟朵花儿一样,刚要点头,却猛然瞥见老道的脸色,立刻又低下头去。只在鼻子中哼哼了一声,算是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老道一张脸铁青铁青的,两眼都要冒出火来。 “无耻!是儿最无耻耶?!” 老道咬牙切齿的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嘴里蹦着,情急之下,都开始咬文嚼字了。 麻痹的,坏人我来当,分钱大家分。这世上的便宜,难道都要叫你岳子鸿占去不成? 这且不说,老道其实倒也不在乎这些。以他的名望,至少这蜀中之地,真还没跟他叫板的。 可事儿不是这样做的啊!太欺负人了。 “休想!你休想利用我的名头来牟利!这事儿绝不可能!”老道怒了,声音吼的震天响,胡子都翘起来了。 门外不远处,伺候着的清风清松两童子听的激灵灵打个冷颤,互相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骇然之色。 “是…….是师父的声音吧。”清松一脸惊悸,迟疑着问道。 打从跟着师父以来,似乎从来没见师父如此怒过啊?即便是自己二人再如何调皮,师父最多也就是沉着脸训斥一通。但今天这种吼声如雷的现象,实在是破天荒头一遭啊。 清风很肯定的点点头,郑重的道:“绝对是!” 随即又叹了口气,摇头道:“天儿太热,估计是闷的…….” “……………….” 对于师兄的措词,清松感到很无语。想了想,却又缩了缩脖子,担忧的道:“……那,那会不会待会儿这闷气……呃,落到咱们头上……” 清风面色一变,微一沉吟,有些不确定的道:“应该….不会吧…….” 清松不说话,只是看着他咽了口唾沫。 清风终是沉不住气了,眼珠儿转转,凑过去低声道:“师父是和宝儿还有岳公子在一起,若说生气,定也是他二人惹的。咱们不如先去报知灵儿姐姐。到时候,冤有头债有主,这祸事须着落不到咱们头上了………” 清松大喜,连连点头。 两个童子嘀嘀咕咕,蹑手蹑脚的远离房屋,随即撒丫子跑去搬救兵去了。 第303章:丹房再遇(1) 第303章:丹房再遇 萧灵儿自那晚回到房里,犹自气鼓鼓的半天。只是待到后来渐渐平复下来,想想当时岳陵被踩到后的那副模样,又不觉有些可笑。 对于岳陵的事儿,她也在江陵也听闻许多。诸如一词一曲震动江南,由此使花魁彩荷独占鳌头。 又什么连娶了两任花魁为妾,大享齐人之福。再往后的先见之明,一力解散粮船帮,而后又搞出个古怪的超市等等。 这些个事儿在江陵传的极广,她也是从那时起,对这个后来居上的江陵第一才子留上了心。 哪个少女不怀春?萧灵儿今年不过才十六,自也是如诸多女孩儿一样,心中未尝不曾幻想过意中人。 当听到岳陵如许多的传闻后,心中也曾有过萌动。不过那都是对于异性的一种朦胧臆想,无关情事。 及至后来,岳陵中箭远遁吐蕃,江陵对他的传闻便渐渐少了。萧灵儿与他不过只惊鸿一瞥,自然也就渐渐放下了。 直到这次来蜀中遇上沈青竹,这才又勾起以往的回忆。只是在先入为主的情况下,此时她对岳陵的感观,可就不如当初在江陵时那么美好了。 而晚上这一次碰撞,可就让这份不美好,变得更加恶劣。 她回来后,眼见天色已经很晚了,沈青竹却仍然还未回来,心念微转,便已猜到她的去向,不由的更是恼火。 所以说少女的心思百转千回,便如五六月间的天气一般,说变就变,风云莫测。 她刚刚心中还恼恨岳陵不专情,但一想到沈青竹现在或许正跟那个登徒子在一起,就又忍不住的生气。 这份捉摸不定的心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 一个人百无聊赖,眼见月上中天,便索性解衣上榻歇息,但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 老半响后,才听得沈青竹蹑手蹑脚的进来。心中一喜,刚想起身和她聊聊,但想想随即便放弃了。 沈青竹这个时辰才回来,还不定跟那个登徒子如何情浓意浓了。在人家兴头上去泼冷水,先不说人家能不能听得进去,这种煞风景的事儿,萧灵儿也实在做不出来。 当下心中暗暗决定,一切待到明日再说,好歹要给那个无耻之徒添点堵才是。 就这么的,一夜辗转发侧,及到快要天明时才渐渐睡去。可今儿一早便就起了,却丝毫未感到疲乏。反而隐隐的,心中还有股莫名的兴奋。 等到沈青竹起来,两人梳洗完毕,一起用过饭,这才拉着她在小楼里坐了,开始旁敲侧击的问起她昨晚的去向。 沈青竹想到昨晚的旖旎处,自是羞红了面颊,任她再是粗线条,却也知道这种事儿是说不得的,自然怎么也不肯说。 萧灵儿暗暗着恼,正在又是诱导又是启发的套话,以便找到突破口,给岳大官人好好上上眼药,却忽听门外传来清风的呼唤声。 听到这小道童的语声急促,两女都是微微一愣,连忙出来相见。却见两道童一脸的焦灼。 第303章:丹房再遇(2) “啊,灵儿姐姐,你可出来啦。快快,赶紧的,出事儿了!出大事儿了!” 清风一见二女出来,口中急吼吼的说着,上来就拖着萧灵儿的袖子往外扯。 萧灵儿微微皱眉,反手拽住他,凝声问道:“清风,到底怎么回事?出什么大事了?” “……师父发怒了,很大的怒,我和清松都没见到过的。宝儿也在里面,还有岳公子……,先是一声大响,后来又忙来忙去的,再后来师父就怒了…….,哎呀,一时说不清楚,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两童子打的拉人家做挡箭牌的心思,哪里能说的明白?缠夹不清的一通比划,却把萧灵儿和沈青竹听的更迷糊了。 不过倒是有两点听懂了,第一,璇玑发怒了,还是很怒;第二,似乎这事儿跟萧宝儿和岳陵有关。 第一点倒没什么,可是第二点,却让两女都不由的担忧起来。一个是担忧弟弟不知又惹了什么祸,另一个却是心忧情郎,一旦闹起来,可不是要难为死自己? 是以,两女也有些着急起来,当即便随着两童子往丹房而来。 萧灵儿毕竟聪慧,路上一边走一边问,这才将前因后果问了个大概。待到听明白后,不由的暗暗吁出口气。 并没什么大事儿,这俩童子如此紧张,多半是怕引火上身,这是来找挡灾的呢。 识破了两童子的阴谋,萧灵儿似笑非笑的瞪了二人一眼,倒也未再多说什么。心中却暗暗猜测,那个登徒子却不知做了什么事儿,竟能让老道发这么大的脾气。 于她而言,自家小弟虽然调皮,但要说让璇玑真正发怒的本事却是没有的。如果要说触怒了璇玑,那便非岳大官人莫属了。 不过半刻光景,四人便到了丹房之外,两童子便在院子外站住,打死也不肯进去。 萧灵儿也不理他们,只和沈青竹悄悄靠了过去。待到门外,侧耳听去,却并不没什么清风清松说的老道大发雷霆。 房中偶有几句语声,隐隐约约的听不太清,不过却好像是在讨论什么。 二女疑惑的对望一眼,沈青竹低声问道:“灵儿,我怎么听着没什么事儿啊?要不,咱们还是走吧。” 她记着昨晚岳陵跟她说的话,这会儿唯恐给他添乱,便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想要离开算完。 这男人的事儿,女人就该少掺和。这可是当今社会的一贯氛围,每个女子都是要记住的。 她这一说话,萧灵儿来不及阻拦,当即便不由苦笑着摇摇头。里面的璇玑是何等样人?自己两人要是不出声,他自然不知道。但是这一说话,却是根本瞒不过那老道的耳目。 果然,就在沈青竹话声落下,就听里面的说话声戛然而止。随即,房门一开,璇玑的身影便出现在门口。 “咦?灵儿,啊,还有沈姑娘,你们怎么过来了?哈,正好正好,来了便一起参详参详,也给点意见。” 老道先是面上一愣,随即却满面喜色的说道。那模样,哪里有清风清松说的什么雷霆震怒。 到了这会儿,两人也不好多说,只得含糊着应了,随着璇玑进了房。 房中岳陵和小胖子看二女进来,脸上都是精彩非常。小胖子是担心姐姐又当他胡闹,招来一通训斥是免不了的。 岳陵却是心中栗六,两眼在二女身上来回扫着,暗暗猜测,是不是那小辣椒当真在背后说自己坏话,这会儿是拉着沈青竹来跟他算账了。 “啊,青竹,你怎么来了?咳咳,这个,其实世上事呢,有时候眼见都不一定为实,就更不要说耳听多半为虚了……咳咳,你明白我的意思不?” 岳大官人抢先发话,打定主意,先要给事儿定下个调子,也好后面斡旋。一边说着,一边拿眼睛不断瞄着萧灵儿。 沈青竹自是听的一头雾煞煞,不明白他说的什么。萧灵儿却如同未闻,自顾自的往旁边凳子上一坐。对于岳大官人的心虚表现,心中却暗笑不已。 只是待她坐定,目光微微一转,却瞬时被桌上的几张纸吸引住。上面潦草的画着些奇怪的图案,让她不由的心中一震………. 第304章:有才的登徒子(1) 第304章:有才的登徒子 “这叫水车,是子鸿设计的………”老道凑过来,满面红光的说道。 “………有了这个东西,必将惠泽我大周万千百姓,此大功业啊。只此一点,子鸿大才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随即,又将这水车的诸般细节,一一解说一番。方才他们在讨论的,正是这些东西。 沈青竹听到心上人被赞美,娇靥上登时现出欢喜不胜之色。两眼也放着光,瞧向岳陵的目光中,爱意大胜。 岳大官人遭到表扬,心花怒放。那方才的忐忑也不见了,脑袋四五度角斜向上方,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萧灵儿美眸中闪过一道异彩,心中也是暗暗赞叹。不成想这个登徒子,果然不负江陵第一才子,心中实有沟壑。 只是不知为什么,她这会儿却最见不得岳陵那副得意的模样。眼见这厮摇头尾巴晃的,红唇不由轻轻一哂,淡淡的哦了一声,便再也没了下文。 岳大官人自觉这下露脸了,满心正等着这小辣椒的拜服和钦慕,哪知道等了半天,却只等来一声轻描淡写的轻哦,登时心下悻悻,大是无趣。 萧灵儿眸子一转,将他神色全当没看见,伸手却又将另外几张纸取过,低头一看,不由的黛眉轻轻一蹙。 这正是岳大官人设计的风扇,上面有些个部件,倒是与水车很是相像,但却又在结构上大不相同,她心中不由的有些迷惑。 璇玑在旁见她拿起这个来看,便就没了方才那么兴奋,只淡淡的解释道:“哦,这个也是子鸿设计,乃是叫做风扇的东西,是为解暑所用。” 对于这个东西,他也只是有些新奇,便也懒的多加解释。 旁边小胖子却是忍不住兴奋起来,眼见老道兴趣缺缺,便抢着在旁将那风扇的诸般妙用解说了一番。 最后,又加上一句道:“……姐姐,这个可是好东西,能赚大钱!很多钱!姐夫…….呃,不是,我师父正准备将其推广到大周每个角落,哈哈,我要发财了,我终于要实现梦想了………” 萧灵儿听着自家弟弟中途打住的那句称呼,面上不由飘过一阵红晕,心中又是羞恼又是惊惶。 眸子极快的往沈青竹面上一瞟,见她似乎并没注意到,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儿。 只是这惊惶稍安,那羞恼却又不可抑制的升起。小弟叫的如此顺溜,可见平日这两人在一起,多半就是如此称呼的。 而且,看璇玑那波澜不惊的神色,想必也是听的习惯了。想到这些,这让萧灵儿更是羞愤。 自己一个云英未嫁的女儿之身,却生生的被人在背后如此糟践,这要传出去,自己还要不要见人了? 哼!这登徒子,果然最是无耻!便算有些个才华,也还是个登徒子!他如此辱我,岂能与他干休! 她心中恨恨的想着,这所有的罪过,便全都扣到了岳大官人头上。这种时候,自家小弟虽然招恨,但在萧大小姐心中,弟弟年幼,自然全是那无耻的登徒子教唆了的。 第304章:有才的登徒子(2) 要么说,这女人千万不要轻易招惹,迁怒和不讲理这两项,女人实在是这个世上最坚定的执行者。 她这里脸上神情精彩,默然不语,旁边的岳大官人却丝毫不知自己已经被划了无数个圈圈了。 刚才那水车只换来轻描淡写的一声轻哦,这会儿见萧灵儿却连声哦都没了,还当小胖子没说清楚,以致美女没听明白。 当下,便赶紧在旁将话头抢了过来,又再仔细的阐述起来这风扇的实用性。 “…………左右不过是些享用之物,为的也全是搜刮那些阿堵物,又有什么好显耀的,不说也罢。” 话没说几句,岳大官人便被兜头一盆冷水浇下,后面的大堆言辞,便生生给堵住了。坐在那儿,瞪眼伸脖子的,如同一只突然被捏住了脖子的鸡。 “哼,果然是无利不起早。以岳公子的心性,想来那个水车也不会白白拿出来送人的了?却不知又要收费几何?怎么去压榨别人呢?” 萧灵儿姿态优美的抬手一撩鬓边青丝,脸上一副嘲弄不屑的表情,口中吐出的话,却如刀锋一般犀利。 房中四人,此时的表情各异。 沈青竹是一脸焦灼,一边是情郎,一边却是自己的好姐妹,这让她在中间,极是为难。 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樱唇嗫嚅了几下,却终是心中暗暗叹息一声,默然在一旁不语了。 而小胖子却是一副如丧考妣的神情,他憧憬了半天的事业,却被姐姐如此鄙视了。而且,听那口气,怕是说不定还会给自己,参与到这项伟大的事业中设些别扭,这让他大为沮丧。 抓耳挠腮的想了想,终是忍不住,憋红了脸孔抬头道:“姐姐,你这就不对了,这个事儿他……….” “住口!” 不等他说完,便换来萧灵儿一声轻叱。小胖子吓的一激灵,立时便将后话全咽了回去。只得将求援的目光望向岳大官人,期望这位大才的姐夫师父能力挽狂澜。 萧灵儿见了他的神色,如何猜不到他的心思,心中便愈发恼怒。只是当着这么多人面,毕竟这是自己的小弟,却是不忍对他太过。 当下,深深的吸口气,面上做出一副平静的表情,淡淡的道:“这些事儿都是大人们该想的,你还小,便只在旁听着就好,莫要被人带歪了路。” 小胖子不敢反驳,只低着头诺诺应着。 旁边岳大官人却是要气炸了肺。 尼玛的,死丫头,什么意思这是?你不崇拜赞美哥的智慧才华也就罢了,却还要这么恶意揣度我,真真是叔可忍婶不可忍啊。 单这些还不够,居然还给老子扣上个带坏小孩子的帽子。你妹的,你那弟弟还用老子带吗?那纯粹就是个天生的妖孽!这他妈搂银子的欲望,比老子都穷凶极恶好不好? 嚓的,这日子没法过了! “灵儿妹子,你这话就过了吧。”他满面忿忿的开了口,一张嘴就让萧灵儿脸上又是一红,美眸中的寒光如果能化作刀,怕是岳大官人这会儿便顷刻间化为狗肉之酱了。 灵儿妹子?!灵儿是你叫得的吗?还妹子,我何时与你这般亲昵了?这登徒子,好无耻! 心中羞怒着,却听岳大官人忿忿的继续说道:“…….说实话,我原本见你生的如此美貌…….嗯,也就比我青竹妹妹稍微差上那么一点………” 说到这儿,转头向一旁的沈青竹讨好的一笑,沈青竹听心上人夸赞自己,心中登时一甜,当即报以温柔一笑。 只是猛又警醒场合和氛围都不对,赶忙嗔怪的瞪了他一眼,偷偷瞄了萧灵儿一眼,心中顿时叫苦不迭。 萧灵儿此刻面上如蒙上冰霜,放在腿上的一双白嫩小手,攥的指节处都有些发白了。 其实说实话,沈青竹胜在刚劲婀娜之美,萧灵儿却是一股柔媚到骨子里的美。两女都是人间绝色,但真要认真比较起来,萧灵儿实是要胜沈青竹一筹的。 而岳大官人为了讨好自家女人,却瞪着眼胡说,贬低人家,又是拿女人最注重的容貌说事儿,这让任何一个女子也是接受不了的。 “……我本来见你人漂亮,想必这见识也是有的。不有句话说吗,叫美貌与智慧并重,所谓智慧也就是见识了。可惜,你让我太失望了!” 岳陵满脸惋惜的叹息着,萧灵儿身子不可察觉的微微颤抖着,美眸中如要喷出火来…………. 第305章:工商论(1) 第305章:工商论 “…….这世上逢人就说士农工商,好似一说起来,就是士农总是高人一等,那工商便是三等、四等人,总要被人看不起些,这可真是令人发噱………” 眼见萧灵儿脸色不善,岳大官人心中暗爽,老神在在的坐在那儿,口中慢悠悠的继续数落道。 “……要知道这世上,但凡要生存、发展,就必须百业纷呈,各有所安才行。 以当今时代来说,我大周地广人稠,以农为本自是对的。但是,农虽然能出产稻米、粮食将人养活。可若没有种地的器具,又怎么去种地?难不成要靠两手去挖? 要想要器具,这就要靠工了。工能专司其中,造出各种工具以供各行各业所需。 农夫用的农具,樵夫用的斧头,渔夫用的渔船、渔网,天下所有人穿着的衣物,还有你们女孩子用的脂粉、首饰,这些东西,若没了工,又怎么得来? 怕是没了工,灵儿妹子你便连衣裳都没得穿,要学那茹毛饮血的野人,摘树叶遮身了。哦,饭也吃不上什么好的,多半只是吃些淡而无味的烧烤之类的东西。 因为,没有工造出煮饭的锅,没有工造出制盐的器皿,你便只能如此了。如果真那样的话,哎呀,怕是灵儿妹子也难能生的如此相貌了。毕竟,离了精细的食物,这人嘛,长成什么样也就很难说了。 哦,你听说过上古之人的相貌吗?哎呀,一个个长的跟猴子差不多……啊,是了,你多半是不知道的。这也怪不得你,毕竟这种知识,现在很难学到的……….” 岳大官人掰着手指,一样一样的说着。这些话在后世人人皆知,古人也未必不知,但在这时代,却实在没有这么清晰的分析。 一番话,让屋中几人,除了萧灵儿外,都听的津津有味。便是萧灵儿,虽然心中气苦,俏脸发白,但也不得不承认,这登徒子说的极是有理。 “………这工说完了,咱们再来说说商。世人每每说到商人,无不是一副鄙薄不屑之色。张口闭口的,就是商人逐利,一身铜臭,似乎便是天下最无良、最不该存在的一撮儿。 哼哼,可是我倒要问问,要是没了商人,那些人又怎么能享受到北方的山珍?又如何能享用到南方的海味? 要是没了商人,那果腹的食物又如何到了自己的家中?难不成要这些个大老爷们自己去地里刨食儿? 没有商人南货北运,北货南调,往来贩卖,这天下人又如何能享用到,如此种类繁多的物品? 再往大了说,一个国家没了商人,则商不兴。商不兴则国难富,国不富,则无力养士治政、无力养兵保国!如此一来,面临的后果,岂不是早晚亡国灭种? 嘿,说到治政、治国,便顺便说说那些个,整天将除了他们外,其他三等人都不足道也的士子们。 这帮子文人,整日价只会卖弄嘴皮子。正如有句话说的好,惟务雕虫,专工翰墨,青春作赋,皓首穷经;笔下虽有千言,胸中实无一策。 第305章:工商论(2) 他们在攻击诽谤工商阶级时,从来没想想,没了工,没了商,他们用的笔墨纸砚是怎么来的;他们的衣食住行,又有哪样能离得开工商?要是没了工商,这些个高高在上的老爷们,便会冻死、饿死,更不要说什么苦读中举,入朝为官而成为人上人了。 这倒好,一朝飞上了高枝,转脸便诋毁、中伤让他们爬上去的人。嘿,这可不是刚扔了讨饭棍儿,回头便打要饭的?世上最无耻者,不外乎此了! 灵儿妹子,萧大小姐,你看不起我弄的水车,你嘲讽我制造风扇赢利,现在想想,岂不也是跟他们一样了?失望,我真的太失望了!” 他也是憋的久了,来到这大周一年多了,满眼所见,身历其中,对于这个时代的种种不公,虽然在后世多有所闻,但真个亲身感受到后,还是深深的被刺激到了。 本来以他的性子,极是圆滑练达。不管心中多么不平,也绝不会对外露出什么。更何况,在某些方面,他其实还是很爱这个古代时空的。 但是今天,在被美女鄙视了的底线前,又加上这屋中没有什么岔眼的外人,他便索性借机发泄了一通。 只是可怜灵儿小妹子,原本鼓着劲儿的,想要给这厮点苦头吃的想法没实现,反倒是成了猎物的目标,被返回头来打击了一顿。 “你……你……,你欺负我,我哪有你说的那种心思………” 萧灵儿已经忍了许久了,此时算是再也绷不住了。有心反驳,偏又方才表现的让人实在误会,心中又气又急,那委屈便不可遏止的涌了上来。 纤手指着岳大官人那张遭恨的嘴脸,颤颤了两声,终是落下泪来。 她这一哭,岳陵顿时大为后悔。旁边沈青竹连忙上前安慰,一边又幽怨的嗔了他一眼。 小胖子萧宝儿也不干了,悄悄扯了扯岳陵衣袖,埋怨道:“姐夫,你这也说得太重了吧。我姐姐可不是那般肤浅之人,你…唉,实在是太过了!” 岳陵惭惭的,脸上大是尴尬。 “子鸿,你可是误会灵儿了。若灵儿真是瞧不起工人、商人,又怎会与沈姑娘交好?更不要说允许宝儿整日穷究那些商事了。” 一旁自始至终没出声的璇玑老道,这会儿终是站了出来。说实话,当他听到萧灵儿说岳大官人搞水车也会捞钱的话时,心中真是有种戚戚焉的感觉,大叹这女娃儿眼光精准。 谁知,事情随即便急转直下,岳大官人滔滔不绝的一番言辞,有理有据,这会儿反倒将萧灵儿给气哭了,他便怎么也不能当看不到了。 “呵呵,灵儿啊,其实你也有所不知。子鸿虽说爱钱,甚至也确实在水车一事儿上动了卖钱的心思,但是,他却是要拿这份钱去走通朝廷的路子,以便使之能最大限度的推广开来,惠及百姓。呵呵,算了算了,今日大家也都累了,不如且都散了,回去歇息下。待到下午,咱们再来细细推演一番。” 原来,消去老道怒火,最后竟让老道最终应下以自己之名卖水车的原因,就是岳陵想到了自己和钦差原礼的关系,大可利用一下。 按照两人相交以来的了解,原礼此人应该还是个耿直有为的官员,想来这水车交到他手里,应不会有什么纰漏。 当然,给老道下说词时,却不能这么说。自然是自己如何如何正直,赚这笔钱是要结好巡抚的钦差大人,以便为水车尽快推广开路云云。 老道昔日也算是在官场混过,自然知道其中关窍。岳陵这么一说,终于将他说动。这才平心静气下来,和他一起细细研究起这个水车来。 所以,现在眼见他也下不来台,又碍着老友之女的面子,怎能不帮他斡旋? 岳陵正尴尬着,老道既然送上了台阶,岂有不就坡下驴的?赶忙站起身来,扯着小胖子就往外走。 不迭声的道:“是啊是啊,这天儿真热,哎呀,这一热头就发昏。昏了头说话就有些不靠谱…….还是休息好,休息好哈。” 他边走边说,目光往萧灵儿那儿瞅了一眼,又连忙回避开。只对着沈青竹悄悄使个眼色。 沈青竹自是还以一个娇俏的白眼,表示收到。这公母俩,倒也算是相当的有默契。一个把人欺负了,另一个再上阵善后。 岳大官人得了美人儿一大捆的秋天菠菜,那丝尴尬立时抛到九霄云外。乐的屁颠屁颠的,扯着小胖子落荒而去。 萧灵儿本就是一时羞急交迸,这才失态。既得了沈青竹的劝慰,又有老道在旁说辞,心中便已好受许多。 这会儿眼见那登徒子先逃了,而且临走前那话中颇有歉意,也算是找回些面子。 当下,便也在沈青竹的扶持下起身,盈盈向老道施礼拜别,与沈青竹出了丹房。 两人走在路上,沈青竹又是百般安慰,言辞中自然不乏刻意骂上几句岳陵。萧灵儿低头听着,忽然想起那家伙临走时的狼狈,不由的嘴角微微勾起。 只是又想到自己因为被他数落,这才当众落泪失态,不由的一时心里面,羞涩、难堪、气恼、委屈又是百般纷呈。暗暗咬碎银牙,这事儿绝不肯就这么算完。 等着吧,哼,欺负完了人,说几句半软不软的话就算完了吗?后面姑娘跟你扛上了,总要报这一箭之仇才是! 小姑娘心中恨恨的想着,但一时间心绪却复杂之极,正不知究竟是恨是喜,捉摸不定。 远远逃开的岳大官人正拎着袍襟儿急急走着,忽然间激灵灵打个寒颤,不由停下脚步,面上阴晴不定。低声嘟囔道:“阴风阵阵,不是好兆头,不是好兆头啊………” 第306章:想吃肉(1) 第306章:想吃肉 古时候,远没有后世那诸多娱乐,而且生存环境恶劣,全是靠天吃饭。所以,日出而作,勤奋耕耘,待到日暮之时再回到家歇息,便形成了一日两餐的习惯。 也就是早上起来一餐,叫“朝食”,吃过后,直到下午四五点钟,太阳落山回家后,再用一餐,唤作“哺食”。 这种习惯一直到后来随着农业技术的提高,还有文化娱乐的发展,人们白天活动的时间渐渐加长,这次开始有了一日三餐的。 但是这种习惯,让后世来的岳陵极为不惯。当日在江陵,还有跟陆芜菁一起在吐蕃时,众女都顺着他,又加上身边总有人伺候着,便也没让他感到太多的差异。 就算是在郫县那些天,他住在客栈,那就是客户,自然是他想如何便如何,只要给银子,开店的总不会怕客人吃饭。客栈老板断不会因此说什么,最多不过心中腹诽两句,偷偷骂他几句臭显摆而已。 但是来了这青城山凌霄观,众女一个也不在,水生被他打发去带团了,习春在成都和郫县两地跑,忙的顾头顾不得腚的,谁又能顾得上他习惯吃几顿? 至于十八天狼卫,却整天散在凌霄观四下,暗中警戒。打从跟了岳陵后,几次刺杀早已让他们不敢有半分疏忽。除了每日早晚,由大郎向他汇报下情况,便整天的见不着人。 是以,这样一来,岳大官人每到中午便有些难熬了。尤其今天,早上被小胖子叫的急,就没吃多少。一上午的,又是干活又是说了不少话的,这会儿肚子可就有些□□了。 道士们中午不吃饭,自然也不会有准备。所以,岳陵在问过一次后,便也不好单独让人家为他一人忙活。毕竟,这里不是客栈,人家没那义务。 十几号人,白吃白住的就很够意思了。 “宝儿啊,你想不想吃肉啊?”毫无形象的歪倒在榻上,岳大官人感到肚子空唠的紧,眼神儿在外面玩的欢快的一人一狗身上转转,忽然起身趴到窗台上对小胖子问道。 萧宝儿正和虎妞玩的开心,忽然听闻吃肉两字,顿时两眼一亮,两步便蹦了过来,眉花眼笑的道:“好姐夫,怎么你这儿还有肉吃吗?好极好极,我正有些肚饿呢。” 岳陵嘿嘿一笑,道:“这肉嘛,我是没有。可是你倒是有啊……….” 小胖子听他说没有,小胖脸不由一垮,忽又听他说自己有,却又不由一愣,迷惑看看他,不明所以。 岳陵目光便往一旁摇着尾巴的虎妞身上一转,邪恶的嘿嘿笑着。 虎妞感到了危险,冲着岳大官人呲牙低低的呜咽了几声,吓得他心中一激灵,连忙将目光转开。 小胖子顺着他目光一看,终于也是恍然大悟,当即一个劲儿的摇头,满面可怜的道:“姐夫,你莫害我。别说我舍不得,就算我肯,就算道士伯伯不说什么,但我姐姐知道了,肯定要扒了我皮去的。” 第306章:想吃肉(2) 岳陵听的一瞪眼,刚要放两句狠话,但忽然想到刚刚因为那小辣椒吃了瘪,这心气儿便就再也提不起来。 长叹一声,颓唐的往后一倒,又再倒在了竹榻上。口中喃喃的念叨着:“我好想啃蹄髈,好像吃肥鸡啊………这鬼地方,什么破规矩嘛,中午都不吃饭的,愚昧!愚昧啊!这日子没法过了…………” 小胖子也苦着脸,两手支着脑袋,无精打采的趴在窗台上,叹气道:“唉,姐夫啊,你就省省吧。这山上除了道观就是道观,便算午时管饭,那也别想吃到蹄髈肥鸡什么的,除非下山去,找那些猎户倒是有可能……….” 岳陵也在里面砸吧砸吧嘴儿,长长叹了口气。一大一小,便隔着窗子你一声我一声的长吁短叹着。 连叹了几声,岳陵忽然如同身上装了弹簧般,猛的坐起来,两眼放光的望着小胖子,满脸的激动之色。 小胖子吓了一跳,愕然望着他,呐呐的道:“姐…姐夫,你….你要干…干啥?你….你你…….你的眼神好吓人…….” 岳陵仰天哈哈大笑起来,蹭的蹦到小胖子身前,一把拽住想要躲开的小胖子,大声道:“你刚刚说什么来着?再说一遍!” 萧宝儿脸色煞白,结结巴巴的道:“我….我说…说你的眼神好….好吓人…….” “不是不是,往前,往前那句!”岳陵连连摇头,又再催促道。 小胖子都快哭了,哭丧着脸道:“前….前面?我….我……啊,我是问…问你要干啥…姐夫,你别吓我,你要吃狗肉自己杀吧,我….我真的不敢啊。” 旁边虎妞微微弓起身子,呲牙呜呜的低吼不已,神情极是不善。 岳陵气极,抬手给了萧宝儿一个爆栗,气道:“笨蛋,我吃的什么狗肉啊。我问的也不是这一句,是再往前,再往前那句!” 萧宝儿一呆,“啊?又不是?再往前…往前,我…哦,我说要吃肉得去找山下的猎户…….啊,是了是了,姐夫,你是不是要带我下山吃肉?啊哈,那感情好……” 小胖子福至心灵,终于觉得猜到了这位姐夫的心思,不由的大喜若望。也不害怕了,说话也开始顺畅了。 岳陵气的不由直翻白眼,刚要说话,却听小胖子哎呀叫了一声,脸上的兴奋又再褪去,沮丧的道:“……怕是不行吧,这下山上山的,再加上吃饭的时间,唉,别是今晚都回不来。不行了,姐姐会发飙的……….” “笨!我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徒弟?我告诉你哈,出去别说认识我哈,老子丢不起那人!” 岳陵一头的黑线,啪,又是一巴掌上去,满面悻悻的怒道。 “我什么时候说要下山了?那些个猎户的猎物是怎么来的?还不是在这山上打的?他们能打,难道咱们就不能去打?还非得大老远的跑山下去?你这个蠢材,就这样还想以后当天下第一商?做梦吧你!” 小胖子这才如梦方醒,也顾不上脑袋上疼痛了,两手攀住岳陵胳膊,一脸谄媚的赔笑道:“好极了好极了,姐夫果然是第一才子,我看不应该只是江陵,应该是天下第一才子才对。” 岳陵被拍马屁了,心中恚怒尽去,脸上想显出自得之色。只是这种美好的感觉没等热乎,却被小胖子下一句话,弄得半分兴致也无了。 “……….哈,姐夫是天下第一才子,我是天下第一商,般配,很般配啊…” …………………………… 对于这个除了在谈到钱时,表现的犹如天成般奸诈,而其他事上,却如同白痴般的弟子兼未来小舅子,岳大官人认为,已经对他实在没有挽救的余地了。 拉着他转身出了门,大黑狗虎妞也带上。打猎嘛,猎狗那可是必备的装备。至于虎妞小姐究竟有没有猎狗的本事,倒是不必太过在意的。 两人一狗躲躲闪闪的出了山门,便往山中摸去。岳陵自有打算,他和小胖子虽然不会打猎,但是十八天狼卫却个个都是个中高手。只要喊上他们,还愁打不到牙祭? 果然,走不多远,便见前面几个人影奔来,凝目一看,正是岳大郎带着几个兄弟。 岳陵大喜,刚要呼喊,却猛然一皱眉头,脸色瞬间便冷厉了起来………. 第307章:警兆乍起(1) 第307章:警兆乍起 “王爷,您怎么出来了?” 两方走近,岳大郎先是一惊,随即疾步上前施礼,口中却颇是有些埋怨的道。 岳陵面色冷厉,目中闪着寒芒,也不理他,直直分开众人,到了几人扶着的那人身前,低头细细察看。 原来,刚才两边乍一相遇,岳陵内力精深,目力便比之常人要强上一些,一眼便看到几个天狼卫还架着一个人。 那人面色灰白,两眼紧闭,但是岳陵只一打眼就认了出来,这人不是别个,正是当日自己安排出去,代替自己领人游览的兼职导游,水生。 他与水生结识与江陵,后来水生和二宝来寻他,水生便就此留下来护着他,两人之间的情谊,远比一般兄弟还要亲。 此时眼见水生这般模样,如何不让他心中又痛又惊? “……咱们在半山处发现的,当时水生少爷已经昏过去了。属下等推测,应是力竭所致,似乎还受了点内伤……” 岳大郎脸上现出忧色,看着岳陵正给水生检查,当即便在一旁将事情始末简单的说了。 小胖子眼见眼前这事儿,料到那打猎之事怕是黄了。又见他们个个脸色不善,倒也知趣,拉过旁边一人,让他转告岳陵一声,自己便带着虎妞转身先回去了。 岳陵检查了一番,脸色微微缓和下来。 确实如同岳大郎所言,水生是脱力所致的昏迷。身上也有些气血郁积,六脉不畅的现象,正是受了内伤的表征。眼下虽然昏迷着,却没有生命危险,只要略作刺激,便可醒来。 直起身来,两眼微微眯着,往左右扫视几眼。目中的寒芒闪闪,犹如九幽冰窟一般。 “好生抬着他,咱们回去再说。” 淡淡的吩咐一句,转身便往回走。他性子洒脱,往日最是容易和人相处,向来极少真正发怒。 但是他也有逆鳞,他的朋友,他的兄弟,他的女人、亲人,这些便是他的逆鳞。 龙之逆鳞,触之即死! 而他的逆鳞也是一样,一旦被人触碰到,往日的平和恬然也好,嬉笑不恭也罢,都将化为一腔杀气。 如今,他便已经怒了。 虽然表面平淡如水,心中却是恨意滔天。面上越平淡,便代表那心中的怒火越旺盛。 众天狼跟着他的时间已不算短,自也了解这位主子的脾性。眼见他暴怒至此,个个都是小心翼翼,唯恐招来霉头。 一行人默默的回到凌霄观,岳陵让人将水生直接抬到自己房中。待到取出金针,准备行针时,忽然停住,转头看向岳大郎。 岳大郎登时了然,转身挥挥手,将众天狼打发出去,岳陵这才凝神用针。 他医术在这个时代已算极高明的了,几针下去,水生顿时呻吟一声,缓缓睁开眼睛。 脸上先是一阵迷茫,随即又换上一副警惕惊惧之色,努力的转动身子,想要起身。 岳陵心中暗叹一声,上前伸手按住,温声道:“水生,莫怕,你已经安全了。且好生躺着,我要给你用药下针,你脏腑受了重击,若不好生调养,怕是要留下病根的。” 第307章:警兆乍起(2) 水生乍闻人声,不由的浑身一震,待到听明白是岳陵的声音,顿时面上现出狂喜。 但是随即却又面色大变,嘶声叫道:“快走,公子快走,那老家伙厉害……….” 岳陵脸上不由的闪过一丝阴霾,眼中寒光迸现,如同锋刃。 “水生,水生,不要乱动。没事了,没事了,你已经在凌霄观了,没什么老家伙,放心。” 水生怔怔的听着,半响,面上终于渐渐平静下来。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彻底清醒过来。 努力抬头看向坐在竹榻另一侧的岳陵,待到终于看清楚了,这才神色一缓,欢声道:“公子,果然是你,你没事,好,那就好。” 岳陵心中一酸,微微歪头深吸口气,将情绪压下。这才又转回头来笑骂道:“臭小子,我吃的好睡的好,当然没事了。得了,老实躺着,我再给你行几针,然后服一剂我特制的药散便没事了。” 水生眼中噙泪,面上先是赫然,随即又显出焦急之色,便要挣扎着起身说话。 岳陵一皱眉头,不悦道:“死小子,没听懂我的话吗?让你躺好了不准乱动,难道你想下半辈子变成个病痨鬼不成?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只管躺好,我先给你行针,待到让你说话时,你再慢慢说给我听。” 说着,转头对着一旁的岳大郎吩咐道:“去,让人煮些汤羹来,最好搞点肉糜,他需要进补些营养才好的快。” 大郎恭声应了,转身出去。 岳陵这才又拈起金针,就着火烛烤了烤,这才双目一凝,抖手之间,已是将金针遍刺水生身上几处大穴。 待到水生身子微微发颤,头上冒出细汗这才轻吁口气,又再取出十二根金针,一一刺入脾肺经的几处穴道。然后或提或捻,慢慢温培起来。 “行了,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手中行着针,两眼只盯着针刺之处,头也不抬的问道。 水生得了允准,未曾开口,脸上却先现出一丝惊悸之色。微微闭眼想了想,这才道:“这些时日,我奉公子之命,带着那些观光团的蕃人游览蜀中。及到前日,我见所剩之人已然不多,便将后面的事儿,托给了那家客栈的老板…” 他说到这儿,憨憨一笑,不好意思的道:“……公子教过我,凡事要核算利益,如果能用小钱换取时间却是世上最合算之事。所以,我…….嘿嘿,觉得剩下的人不多…….,那个,我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为了那几个人耽误护着公子总是不合算的,就出了十贯钱给那个老板……….呃,公子,这个……” 岳陵抬头看看他,温和一笑,点头赞道:“你做的对,继续说。” 水生面上就放出光来,只是随即却又阴沉下来。 “…我交付了差事,想着公子这边没人伺候,便立即往青城赶来。只是到了青城山下,却忽然被一个老头儿拦住,问我公子是不是藏在凌霄观。我一路上就感到有些不对,总有种被人盯着的感觉,这会儿他一出来,我便知道不好。当下,我便故意装作呆憨,他问东我答西,这般拖下来,却终于将他惹恼,当即向我抓来,说要给我些教训………” 他说着,脸上又现出惊惧之色,显然那老者的身手给了他极大的震撼。 “……那老头简直不是人,身法快的跟鬼一样,无论我怎么拼命,也摆脱不了,最后终于被他在后背打了一掌,不过,我也借着他这一掌之力,顺势跳下了山坡,忍着痛一路狂奔。再往后,我便记不得了………….” 第308章:猜测(1) 第308章:猜测 “…….那老头儿个子矮矮的,像只猴子,左脸上有块伤疤,像是新伤……身法快的出奇,我甚至连他身形都看不清,全凭着感觉躲避………” 竹楼里,已经服过药,气色大好的水生靠在榻上,慢慢的回忆着描述。 老道璇玑,萧灵儿姐弟,还有沈青竹和岳陵几人团团围坐,细细的听着。 老道和萧灵儿自然是萧宝儿告知的,萧灵儿既然来了,沈青竹自然也瞒不住,便都一起过来了。 “……身法奇快,矮个子,脸颊上有疤………,蜀中武林中有这么一号人吗?”老道皱着眉头,低声念道着,转头向萧灵儿看去。 萧灵儿也是一脸疑惑,想了想,微微摇头道:“不然,方才韩大哥说了,那人脸上的伤是新伤。也就是说,此人的特征便只是个子矮,身法快而已。嗯,韩大哥,此人大约什么年纪?” 水生听她喊自己大哥,很是扭捏。还从来没人这么称呼过自己呢。此刻听她问起,不由转头看看岳陵。 岳陵点点头,示意他只管说。 水生这才想了想,迟疑着道:“嗯…….好像……大概五十来岁,又或者六十上下的样子吧,反正年纪很大了。” 他本就讷言,虽然很努力的描述着,却仍是说的不清不楚,众人都是皱眉。 璇玑捋须沉吟道:“若说是五十上下的,蜀中武林人物少有贫道不知的。六十多岁的嘛,那该当是前辈高人了,可我从未听说过这般相貌的啊…….” 他微微摇着头,首先排除了是蜀中人物的可能。 旁边萧灵儿却忽然轻声道:“铁伯伯,倒也不然。你可听说过三十年前,这川中曾出过一个怪杰?据闻那人便是身材矮小,而且其最为人称道的,便是那一身神鬼莫测的身法。” 萧家隐于江陵,但却并未与南方武林隔绝。萧老爷子昔年的赫赫威名摆在那儿,各地武林人物莫不以能拜见他为荣。 这十余年来,不知多少各方人物走动,这信息便也就极为丰富。是以,便是老道这般身份,在这方面也很是倚重萧灵儿。 此时听她这么一提,微微一皱眉,随即面色大变,脱口道:“你是说鬼影子?” 萧灵儿面色凝重的点点头,颔首道:“正是。此人据闻身具异禀,身法如电。偏又个子矮小,相貌古怪,遂才有鬼影子之称。以韩大哥方才描述,侄女儿想来想去,唯有此人最为接近。” 璇玑脸色凝重起来,想了想却摇头道:“不会,应该不会是他。此人虽然性子古怪,亦正亦邪,但据闻却从不无缘无故出手。以他这等身份年纪,又怎么可能与子鸿结怨,进而对韩小哥儿一个晚辈猝施辣手?再说了,听说此人早已不再江湖现身,究竟是生是死都难说的很………不会,应该不会……” 萧灵儿听他否认,也觉得自己的推断有些偏颇,便微微颔首,沉思起来。 第308章:猜测(2) 沈青竹听着他二人的对答,心中不由的紧张起来。这老道名声不显,但师父表面上似乎并不在意,但沈青竹却知道,师父其实很是看重的。 要不然,也不会特意让自己替她来为这老道士祝寿了。而且,她虽然功夫尚未学到家,但跟着名师,这份眼力还是有的。 在她看来,这老道的功夫只怕绝不在师父妙悟之下,甚至还隐隐有凌驾其上的感觉。 而如今,这么一位高人竟然面色也如此凝重,看来爱郎此次的对头,实在是非同小可。 想到这儿,她不由的暗暗在下面攥紧了岳陵的手,犹豫着是不是跟这冤家商量下,自己暂时先不回江陵,而是留在这儿保护他。 这女人一旦掉进情网,智商有时候真是等同于零的。莫说岳陵的身手已然不弱于她,身边更有十八天狼,还有这位璇玑老道,她若留下,哪会帮上什么忙,倒忙还差不多。 岳陵感到了她的紧张,转头看到她的目光,心中已是了然。当下反手使劲握了握她的小手,轻轻摇头,蹙眉道:“青竹,你的心思我明白,但是不可以。越是如此,你越不能留在这儿,否则,我顾了这头顾不上那头,便累也生生累死了,还如何应对?” 说到这儿,又拍拍她手背,温和的道:“不但你要走,水生也要走,我让十八天狼一路护送你们。回去后,便留在江陵,将咱们的家看好才是。我这儿你们大可放心,不但有璇玑道长在这儿,还有习春他们。更何况,哼哼,你家官人也不是木头,摆着等人家来打来杀的。” 沈青竹听他说的轻松,莫名的心中便是一松。她毕竟是江湖儿女出身,其中道理自然是明白的,当下略一犹豫,也就点头应下了。 岳陵见她肯听自己的,不由大喜,正要表扬几句,目光一转,却忽然看到榻上的水生,瞄着萧灵儿和老道,一副想要说什么又不好说的样子。 心中一动,拍拍沈青竹小手以示安慰,随即对水生道:“水生,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他这一问,房中几人都是惊醒,抬头看向水生。 水生面上一紧,瞅了瞅老道,又看了看岳陵,这才犹犹豫豫的道:“我….我听那老头的意思,似乎是知道道长的,言下也似乎对道长颇为忌惮,所以…….所以…….,我…….” 璇玑掀须一笑,温和的道:“你可是觉着,我和他应该是认识的对吗?或者说,即便是我不认识他,但是他一定是认识我的对吗?” 水生被他说破自己心思,面上一红,讷讷的不知该说什么。偷眼看看老道,生怕就此惹恼了这位高人。 老道却对他挤挤眼,摊手笑道:“这你可猜错了,便真如同咱们猜测,是那位鬼影子,老道也是与他不认识的。不过,嘿,他虽是前辈,老道却也不见得怕了他。” 说到这儿,老道眼中忽的一道寒芒一闪而逝。那一霎那,落在众人眼中,似乎这老道士忽然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如同一把绝世利器,猛然抽出剑鞘,却又迅即还回鞘中。 岳陵看的心中暗暗惊凛,嘴上却不肯奉承,只撇嘴不屑道:“该不是想着那人或许不是什么鬼影子魔影子的,这才狂吹大气儿吧。又或者是觉得那鬼影子应该死了,你就算怎么吹,那死鬼也不能从坟里爬出来咬你?” 老道被他这一通抢白,顿时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的,瞪着他怒目而视。 岳陵撇撇嘴,如同未见。伸个懒腰,这才懒洋洋的道:“哼,我管他是鬼影子还是人影子,敢伤了我兄弟,他就要准备付出代价。” 说到这儿,转眼看看老道,阴险的道:“喂,老道,我想借你这地方用用,当然,最好是利用下你的寿诞,嘿嘿,你该不会介意的哦。” 老道两眼一瞪,随即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抚须一笑,哼道:“小子,只怕你的诡计未必能得逞啊。在我这儿,嘿,你没听韩小哥儿方才说的?那人对老道还是颇为忌惮的,又怎肯自投罗网,往我这凌霄观里闯?” 岳陵撇撇嘴,不屑道:“嘁,给你点阳光你还就灿烂起来,真当自己是盘菜啊。人家不过是不想麻烦,毕竟你这里徒子徒孙的一大窝,不耐烦一个个收拾罢了。你当你自己是东方不败啊,这么嚣张。” 老道登时瞠目结舌,心中一个劲的苦思,怎么也想不起来武林中哪位高手,叫做东方不败的。 旁边静坐的萧灵儿,这会儿却忽然抬头看了岳陵一眼,哂笑道:“东方不败又是那路神仙,又岂比的过铁伯伯。哼,说起来,以铁伯伯的威名,还真不见得就弱了那鬼影子去。你们可知铁伯伯在江湖上的名号?” 说着,小辣椒张口说出一个名字来。这名字一出,岳大官人登时如同被捏住了脖子的鸡,目瞪口呆起来。 第309章:挤兑(1) 第309章:挤兑 “……不消说在这南方武林,便是论及天下之间,但凡提起铁拂真人,又有哪个敢不恭敬以对的……….” 萧灵儿红润的樱唇一撇,颇是自豪的说道。 铁拂……真人…… 这个名字一出,岳大官人先是一呆,随即便是面上微微一变。下意识的转头去看沈青竹,却见沈妹妹也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岳陵心中这个苦笑啊。 好嘛,这感情自个儿是进了贼窝了。 自己的死对头谢天豪,可不就是眼前这老杂毛的关门弟子?那家伙对自己恨之入骨,甚至派人远赴吐蕃刺杀自己。 而这蜀中谢家的大儿子谢天望,更是被自己亲手干掉的。谢家和他已然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他打从知道了谢家这个对头后,可以说大半的精力都在琢磨着怎么对付他们。 前番听习春回报,说是这谢家似乎跟蜀王重有关系,就已经让他感到极为棘手了。 这下更好,自己倒是一头闯入对头师父的老窝里了。 这应该怎么说?误入盘丝洞?可盘丝洞里好歹是漂亮的女妖精好伐,至少很养眼。便算死,也能混个牡丹花下死,做个风流鬼。 但如今自己误入的这地儿呢,一眼看去却全是些杂毛道士,连个母的都没有。呃,不对,有一个母的,大黑狗虎妞。 但是貌似那虎妞小姐对自己并不友好的说。这是不是可算是注定的冤家对头? 岳陵低着头胡思乱想,面上努力的不露出异色。 沈青竹在旁有些沉不住气,偷偷的在后扯了扯他,眼中露出询问之意。 沈妹妹做梦也想不到,心目中那个大名鼎鼎的铁拂真人,竟是眼前这个慈眉善目的老道长。 想想师父也是,这事儿都不跟她说明白。现在好了,一旦待会儿翻脸打起来,自己究竟该如何自处? 她心中想着,不由的一阵的焦躁和紧张。 萧灵儿眼见自己说完,岳陵默然不语,沈青竹却是隐隐露出不安,心中只道他们被铁拂的威名所摄,倒也未在多想。 扭头看看很有些自得的老道,又微微一笑,道:“铁伯伯最是嫉恶如仇,你们如今即在这凌霄观,便不需有什么担心。就算那人真是鬼影子,有铁伯伯出面说项,想来便是鬼影子,也要卖上几分面子的……….” 璇玑老道满面欣然,捻须笑着点头。 岳陵心中一动,伸手到身后握住沈青竹的小手,只觉她手心里湿漉漉的,显然极是紧张。 当下轻轻握了握,转头对她一笑,以示安慰。这才回过头来,打个哈哈点头道:“哎呀,没想到道长竟是位高人啊,嗯嗯,那我就放心了,一点也不担心………” 察觉到情况不妙,岳大官人很光棍的放低了姿态,小小的出手拍了一记马屁。 璇玑听的哭笑不得,这厮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口中这自己的地位明显看张啊。也不是杂毛或者老道了,直接改道长了。 正微微摇头苦笑之际,却听他忽然又哎呀一声,脸上露出迟疑之色。心中一愣,温声道:“怎么,子鸿可觉得还有什么不妥之处?” 第309章:挤兑(2) 岳大官人一脸的谄笑。 “哎呀,老…….呃,高人啊,我只是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那个什么鬼影子好歹也是蜀中人物,而你这青城山也在蜀中,这个…….那个………,咳咳,不是有句话说,亲不亲,故乡人。又道是山不亲水亲,水不亲这人还亲啊………” 他眼珠子骨碌碌的转着,嘴中漫天海角的扯着,把老道听的一个劲直皱眉头。 “…咳咳,子鸿,你究竟想说什么?” “啊?哦哦,那个啥………我是说,嗯嗯……如果,只是如果哈,如果那个鬼影子非要跟我们过不去,又不肯…….嗯,怎么说呢,也不是不给你面子吧,万一那老不死的说出些道理来,高人啊,你会不会念及亲戚关系就不管了呢?” 璇玑面上一僵,亲戚关系?这说得着吗?再说了,我难道是那种不问是非,只管远近的人吗? “子鸿,你这么说是何意?难道信不过贫道的为人?莫说贫道与那鬼影子并无交情,就算有,贫道也是会只问是非,秉公而论的!” 老道有些不悦,说话有点硬邦邦的了。 岳陵笑的跟只土狗一样,连连点头,挑指赞叹:“哎呀,果然是高人的风范啊。晚辈佩服,佩服啊……….那如果对头不是鬼影子,而是你家亲戚呢?” 他前面大赞特赞,老道听的面上稍霁。伸手捋须微笑,正想要谦逊几句,却猛然又听道后面一句,当即差点没扯下几根胡子来。 “老道出家之人,无儿无女,更无兄弟姐妹,哪里来的亲戚?!臭小子,你鬼头鬼脑的,到底想说什么!” 老道一头黑线搭下,恼怒的喝道。 “哎呀,别生气嘛,我这不就是就话赶话,随口问问嘛。”岳大官人赶紧赔笑道。 说罢,转过头去,却又低声嘀咕道:“……无儿无女没有兄弟就没亲戚了?那徒弟算不算呢?唉,这世道,疏不间亲啊。万一真要唯亲论事,谁还能咬你不成………” 他说是嘀咕,可这嘀咕的声儿实在是大了点儿,屋中本来就静,老道就算聋子也能听得清楚了。 “你这混小子,何以如此恶意揣度?也罢,你兄弟终是在我这青城山上受的伤,老道今日便给你个应诺,但要涉及此事的,无论何人,必然秉公而论!否则,定为天下人耻笑!如何,这会儿可放心了?哼,你这娃儿,诡诈惫懒,这算是讹上老道了!” 璇玑被他挤兑的恼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得气哼哼的说道。 岳陵闻听,顿时眉花眼笑,大声赞叹起来。这次听的出来,倒是真有几分真心了。 老道犹自悻悻,瞪了他一眼,不再理会。岳大官人却洋洋自得,丝毫不以为忤,只和沈青竹心领神会的对视了一眼。 旁边萧灵儿美眸微微眯了眯,抿住了樱唇,却终是什么话也没说。她向来聪慧,见微知著。对岳陵胡搅蛮缠的这通表演,心中已然起疑。 只是一来还没搞清楚岳陵究竟有什么目的,不好冒然指责。这二来,不知为什么,心中也是隐隐不想和他为难。是以,这才保持了缄默。 “好,道长既能如此公允侠义,他日晚辈必然会大大宣扬一番,以报此恩。那接下来,咱们说说正事儿吧。” 岳陵下好了套,心下微松,便就又将脑子转到眼前这事儿上。 “……得蒙道长如此相助,小子我实在是感激的很,我看此次道长的寿宴,就不要在这凌霄观了。毕竟,这山高路陡的,客人们过来不方便不说,就是置办宴席也是麻烦。 这样吧,小子在成都城还有些能量,这次寿宴便由我来安排。就在成都城最大的酒楼摆宴,正好可将咱们制作的几种物件拿出来亮亮相,找到合适的买家。” 说到这儿,眼见老道一皱眉头,似要反对,连忙又加上一句道:“那位钦差大人如今正好在城中,而且富户大家的掌门人们,许多年岁也不小了。让他们大老远的跑山上来,怕是好多来不了。但这事儿偏偏一般人还定不下,拖延下去,这可是会影响水车的推广啊………….” 老道听到这个,刚想出口的反对,顿时又憋了回去,微一沉吟,只得不情不愿的闭了嘴。也算是一种默许了吧。 岳陵眼中划过一道得意,目光在几人身上一转,这才拍手笑道:“好了,主要的事儿就这么定了。接下来,咱们就是把那几种需要制作出来的货品,先搞些样品出来了……….” 第310章:万事俱备(1) 第310章:万事俱备 “……岳郎,铁拂真人在蜀中的名望极高,他的寿宴如果要放在成都城,那前去祝寿的人必然不少。这眼看着不过三两天的事儿,你这会儿承接下来,可怎么来得及?” 一下午,几人将岳陵设计的水车、风扇两样东西,又再详细讨论了一番,最终定了稿。 随即,又再各自分工,要保证在这几天将样品拿出来。当然,水车只是需要拿出说明书,自然由岳大官人负责。 风扇和烟花两样东西,最后的制作,也是由他去做。但前期的准备工作,岳陵便直接全部推给了璇玑和小胖子,还有两女去完成,引得众人齐齐的鄙视。 岳陵却振振有词,道是最后的组装成品才是最艰巨的活儿,也必须由他去干。 而且他也不是闲着不做事,那水车的图还不是要由他来画?再说了,就算他不亲自动手,但总还是要他在旁指导看顾着的。 用他的说法就是,两位女士需要做的只是端茶递水,干些后勤就行了。至于真正干活的人,老道反正观里徒子徒孙不少,随便抓几个过来就是。 比如,清风清松两个家伙,肯定是闲的蛋疼的,自然要废物利用,直接抓来做工就是。 待到安排完毕,天色已然暗下来,几人便约定明日再正式开工。沈青竹心中担忧,便借着两人的关系,单独跟着岳陵走过一边。眼见左近无人,这才低声埋怨起来。 岳陵贼兮兮的一笑,上前轻拥着她的柳腰,低笑道:“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今晚之前,就能将消息传到三儿那。他城里如今不少人手,足以在这几天内将事儿办好的。” 沈青竹被他青天白日之下的搂住,不由的心儿一颤,浑身似乎都要软了下来。 惊惶的四下看看,见没人看到,这才轻吁口气。脸红红的嗔了他一眼,便也半推半就的由着他轻薄。 “你有什么办法…………唉,就当这事儿能办,可是,这个璇玑道长就是那人的师父,到时候那人定是要去的,如果………如果…….,唉,你为何不干脆脱身而走,却非要趟进去自找麻烦?岳郎,人家…人家很担心呢……….” 岳陵怀中拥着佳人娇躯,但觉温香暖玉,丰软弹滑。更有那女儿家的体香缭绕在鼻端,暗香袭人,嗅之欲醉。 “你又担心什么?嘿,我这么做自有我的道理。谢天豪那边毕竟现在算是在明处了,咱们既然知道了对手,便等若有了先手。再加上璇玑老道今天说了那话,他也就难以在明面上出手了。 但是,今日伤了水生那人,至今摸不透究竟是哪路神仙。还有蜀王那边的事儿………”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眉头微微蹙起,沉声道:“躲在暗处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我这次之所以怂恿着将寿宴设在成都城,就是为了引他们入彀。届时,只要没了你们的牵绊,我又在暗处,有心算无备……….哼!” 第310章:万事俱备(2) 他眼中一抹寒光一闪而逝,语意中透出几分森森之气。 沈青竹侧过头,看着昏暗的光线下,他英挺的俊面线条刚毅,那一瞬间透出的睥睨之气,不由的眼中流露出几分痴迷。 她本就性子粗疏,这会儿意乱情迷之下,哪还想的起刚才的担心。只觉眼前这个郎君看似整日嬉笑玩闹,但稍露峥嵘,便如高山仰止,世上再没什么事儿能难得住他。今生得能如此良人相伴,可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缘。 心中想着,便如饮了大半斤醇酒一样,脚下痴痴迷迷的只随他而走,浑不知****。 岳陵说过这句后,便岔开话题,只捡些闲话来说,沈青竹也不多问。两人一路碎碎说着,说的全是些没营养的废话,偏却都各自心中甜蜜。 待到行至里那竹园门前,却见萧灵儿正俏立在暮色中向这边望来。 沈青竹这才如梦方醒,轻轻啊了一声,挣开岳陵的胳膊,红晕着粉颊和他作别。 萧灵儿眼中闪着莫名的光泽,微笑着迎上来。一边挽住沈青竹的胳膊,却在她没留意之下,美眸睇着岳陵,低低的道:“哼,我知道你在打鬼主意!” 说罢,也不看他,只转身扯着沈青竹,笑嘻嘻的返身进了院子。 岳陵呆了一呆,等到反应过来,却见二女早进去多时,四下里只晚风轻拂,花香浮动,只有他一人傻站着。 眯眼看了看眼前的竹楼,随即唇边微微勾起一抹笑意。摇摇头,转身径自去了。 竹楼内,萧灵儿躲在窗楞后,看着他洒然而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即却又立刻清明起来……. 接下来几天,几人按照先前约定,各自忙活起来。 岳陵负责的水车图样说明看似最轻松,实则却是最繁复不过。但好在他有后世的现成数据理论借鉴,倒也没感觉出多难。 待他一手漂亮的小楷洋洋洒洒而出,配图又是精准细致,落到萧灵儿眼中,又是引的小辣椒腹中感叹:这登徒子纵然百般不是,却仍要承认,他确实是一个有才的登徒子。 在完成制图编纂之余,岳陵果然也如同他自己所说,众人许多的工作,都要靠他来指点才行。 尤其是对火药的几种材料的加工,从上到下,每个参与的人都是小心翼翼,心中忐忑。若是没有他在旁边看着,怕是再没人愿意冒这个险了。 这其中,清风清松二童子自是怨言犹多。只是摄于师父的黑脸,还有岳大官人的狐假虎威,也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暗自委屈了。 等到岳陵将水车图示说明全部完成后,便让老道在观内聚集能画会写的道士,一起开始誊抄。只是那图和说明,却是完全分开的。 在他想来,这东西当然不能只卖一家,让人掏钱,自然也就要给人家一些东西先看看。到时候,便只给图示,这说明才是真正出效益的杀手锏。 等到一连抄出数十份后,老道寿诞的日子已是堪堪到了。岳陵的风扇和烟花,也终于成功的做出了样品。 当那风扇在外来动力的牵动下,持续的送出阵阵凉风时,众人都不由的赞叹,相顾欢欣不已。当然,除了在外很是委屈的呜咽了几声的虎妞外。 因为,这观里一时找不到牛马等提供动力,大黑狗虎妞便在岳大官人公报私仇的狞笑中,不得不在主人的驱使下,负担起了这推磨的苦工。 这风扇已是让众人新奇不已,但是,等到晚上时,岳陵亲手点燃做好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出七彩绚烂的焰火时,众人才是真的目眩神驰起来。 被这种华丽到了极致的美景,实在狠狠的震撼了一把。也让岳大官人着实的在这些古人面前,找到颇大的成就感。 尤其,当萧灵儿那个小辣椒也美眸荡漾的瞥向他时,这厮就更是得意的快要上了天。 若不是旁边有沈青竹在,怕是连他自己都很难确定,会不会干出些什么出格的事儿来。 诸事既定,他这才独自躲开,悄悄从房中取出那只调教了许久的猎隼,轻轻抚摸了下它顺滑的羽毛,随即扬手放飞。 “是时候了…………” 他低低的说着,脸上一副运筹帷幄的得瑟。 猎隼振翅而起,在他头顶略一盘旋,噗的拉下一泡鸟屎,这次穿云而上,隐没在暗影之中。 “……死鸟,别在让我看到你!” 地上,岳大官人木然半响,抬手抹去额头上的鸟屎,气急败坏的指着天空大骂。洒然的风采,再也不见了半分……… 第311章:观云楼(1) 第311章:观云楼 成都城,观云楼。 盛夏的炙烤的威力还遗留了个尾巴,初秋却已然悄悄的带来几分凉意。 只是,今天的成都人却丝毫感受不到那份凉意,满城中往来不绝的车马、人流,比之往常多出几近一倍。 这些人中,不乏鲜衣怒马之辈,个个神情彪悍,看着就透着一股子威武。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些人都是身上带把式的爷们。蜀中习武之气强盛,但如今日这般聚集这么多的武林人物,实在是近十余年中的头一回。 是武林中又要出什么事儿了吗? 不知情的人不由的纷纷猜测,相互低声议论着。之所以如此小心,是因为这些爷们虽然很少有欺负人的,但那是在不触及到他们的利益的情况下。 正所谓侠以武犯禁。 这些人都是些桀骜不驯的性子,连官府都不愿轻易招惹,这要是背后议论到哪处犯忌讳的,挨上刀子可叫一个冤枉了。 “……你们不知道吗?这哪里是什么江湖上的事儿,你不看除了这些大爷们,还有好多士绅和官员吗?要只是江湖上的事儿,又有他们什么关系?” 有不明白的,自然就有明白的。此时一听旁人的议论,立刻又是不屑又是得意的驳斥了起来。 “……今个儿是青城山的老神仙,璇玑真人过寿。他老人家名望素著,这一正儿八经的摆席,哪个又不紧着往前凑,希图套个近乎啊?” “啊?哦,原来是这样。咦,那又关这些江湖中人什么事儿?” “咳,你这人够笨的!这些江湖中人靠什么混啊,本事!谁的本事大,腕儿硬,谁就是老大。老神仙那是什么人啊,神仙啊,这要说起本事,又有谁能比过他老人家的?…….哎,我跟你们说哈,据说啊,老神仙在江湖上,可也是极有身份的,是这个。” 说话的人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冲着众人一挑大拇指,献宝一般的说道。 于是众人便发出阵阵“啊”、“哦”、“…….是了是了”的赞叹声。 “……….老神仙摆寿宴可是在观云楼吗?我听说那观云楼前阵子才换的老板,今个儿也露面了……” “不错,正是观云楼。那位大老板姓郑,听说也是个有背景的,你们不知道吧,据说今天会有位大人物过来,连咱们府尊和一干官员,都早早过去了……….” “……啊?是吗?啧啧,这位郑老板好大的脸面啊,果然是有背景。话说回来,要是没点硬把,老神仙的寿宴,又怎么可能到他那儿摆……” “咳,也不能这么说,毕竟观云楼可是咱成都府最大的酒楼了。诸位,今个儿热闹着呢,这草莽人物和官员士绅同桌而坐,嘿嘿……,待会儿啊,咱便也要去瞅瞅去…….” “啊!这位兄台,原来您也是位贵人,竟然有老神仙的帖子,咱们这可失敬了…………” “……….咳咳,我……我什么时候说有帖子了?我只是去看看,咳咳,就是看看而已。看热闹总不会不让吧,又要的哪门子帖子…….” 第311章:观云楼(2) 嘁!众人一阵鄙视,随即却又展开更热烈的讨论。 而被众人羡慕嫉妒恨的观云楼大老板郑世远,这会儿却半点也没大伙儿猜测中的兴奋。他有的,除了凝重,便是几分紧张了。 这次大头领一下子给了他好大一笔钱,让他将这观云楼盘下,随后便任命他为掌柜,这让郑世远激动之余,又很是惶惶。 因为他听说,这次的动作,可是那位年轻的祖师爷的吩咐。对于那位祖师爷,大头领说的可是神灵活现的,简直除了吕祖外就得数着这位了。 既然是他老人家安排下来的差事,那便务必要加一百二十个小心,不可稍出半丝纰漏。 各处又再巡视了一遍,眼见后厨配的菜差不多了,厅堂里的桌椅板凳的,也被擦的简直要滑到苍蝇跌死蚊子了,他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儿。 目光在几处屋檐上扫过,眼中有异光掠过,面上却半点声色不动。他能得到大头领的赏识,命他打理此处,沉着有智,便是他上位的原因。 门外迎客的小二吊着嗓子的喊着,将一波波穿着各式各样的宾客迎入。自有那知客的来接着,分别按照大门口处,写着的一个名帖的位置,将客人带过去。 人声喧闹,车马不绝,熙熙攘攘,热闹非常。 来到的众多客人,自发的在楼内分成泾渭分明的三个团体。大声呼喝,豪饮大嚼的,自然便是绿林中的朋友,他们一般都分布在下面几层。 最上一层却相对安静,这里的便是一些官府中人,和世家豪族的代表人。相互之间,也是言语斯文,守礼有矩。 对于楼下的喧闹,这些人中多有微微皱眉,面上现出不屑之色的。他们却不知,他们固然不屑人家,那些好汉们却更不屑于他们。 官与匪天生便是对立的,两边平日都克制着,尽量相互回避着。但是今天,却破天荒的共处一地,同饮共食,不能不说是奇景。 郑世远面上堆起满脸的假笑,不时的对周围的众人抱拳寒暄,不多时,已是将来的所有人都在心里过了一遍。 随后,便在众人未觉之间,转身急急向后走去。拐过一道角门,待到来到一处幽静的小院前,这才整整衣裳,稳着步子走了进去。 院门后人影一闪,一个神情彪悍的大汉闪身而出,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那如刀的目光,登时让他身上不由的一寒。 连忙拱手笑道:“劳烦这位兄弟,且去通报一声,就说蜀中分舵郑世远求见。” 大汉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微微点点头,随后向身后打出个奇怪的手势,便一转身,又隐入暗处不见,将路让了出来。 郑世远心中惊凛,不敢多看,只低头快步向里走去。这位祖师爷的手下,个个都带着一身的血腥气,显然都是经历过尸山血海。让人看着,就心中发毛。 那位祖师爷倒是极喜相的,整日价笑眯眯的,不见有什么脾气,给人一种如沐春风般的感觉。却不知究竟用什么手段,竟驾驭的了这帮冷厉之士。 后面一路通畅,再没人出来阻止。但郑世远却知道,那位祖师爷当日来时,手下可是有着近二十号人的。 如今虽然表面上看似平静,但暗中却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自己,知道自己一个行差踏错,定然便要招来致命的打击。 “弟子郑世远求见。” 心中小心翼翼的,待来到东边一处房前,这才深吸了口气,将心情平静下来。便在屋外恭敬的抱拳躬身,唱名求见。 第312章:给原礼下套(1) 第312章:给原礼下套 “进来吧。”屋中传来习春的声音。 郑世远连忙推门而入,但见屋中坐着三人。上首两个,一个便是那位祖师爷,祖师爷的身旁,是一位青袍老者。习春却恭敬的陪坐在二人下首,毫无半分平日的威严。 “弟子给祖师爷、钦差大人、东家见礼了。”目光略微一扫,随即垂下,郑世远躬身见礼道。 原来,这位青袍老者,竟然是李园。 此刻见他行礼,只捻须微笑着点点头。旁边岳陵上下打量他几眼,这才转头看着习春笑道:“三儿,你选的人不错。郑老板很有当老板的气质啊,不错不错。” 郑世远不敢说话,只低头听着。心里却是微微有些别扭。什么叫有当老板的气质啊,难道我天生就只能当酒楼老板? 习春在旁笑着道:“师叔祖满意就好。世远向来稳重多智,咱们蜀中这边的生意,大多都是交给他打理的。行了,不要多礼了,说说吧,外面什么情况?” 当着李园的面儿,两人都以东家啊,打理生意啊为由头,自然都是知道李园的真实身份的。 一窝蜂毕竟是情报机构,这么一股地下势力,自是不好在朝廷大员面前显露的。 郑世远直起身子,将前面的情况一一说了。 习春皱眉沉吟,转向岳陵道:“师叔祖,你确定那人会来?咱们这儿又是官员又是豪绅的,还有这么多江湖上的朋友,他便再狂妄,也不会这么无知吧。” 岳陵干笑一声,转了转眼珠儿笑道:“呃,有备无患,有备无患嘛。来了就让他好看,不来也当操练大伙儿了。再说了,咱们原大钦差在此,这保卫工作也总是要做的嘛,不然,怎么能体现出原大钦差的威风啊。” 他心中实是还惦记着算计谢天豪。今日是璇玑老道的寿辰,作为老道的得意弟子,又在这成都城摆宴,谢家是地头蛇,那是怎么都要有所表示的。 岳陵很有些怀疑,那个伤了水生的人,是不是也跟谢家有关系。而且,就算没什么,但在他心中,最大的敌人,还是这蜀中谢家。今天的安排,明面上是对付那人,其实却是针对谢家而来。 只是这个心思却不好对人说,只能打着这个旗号来了。 李园,啊,这会儿该叫原礼了。 原礼摇头指着他,苦笑道:“你这无赖,明明自己要算计人,偏要给老夫头上扣帽子,这无耻的性子,却不知究竟那日才能改了。” 众人皆笑。 习春和郑世远不约而同在心中暗暗想道,要想这位主儿改了性子,只怕是今生休想的。 “蜀中各大世家的人来了多少?来的都是什么人,是他们的家主吗?” 待到众人笑罢,岳陵看向郑世远问道。 郑世远道:“基本上都到了。织锦记的于家、陈家,一品香的何家,四通车行的孟家,蜀香园的孙家,汇通的周家………” 他口中一连串的报出一些豪绅大家的名字,岳陵细细听着,却始终没听他提起谢家,不由微微皱了皱眉。 第312章:给原礼下套(2) 郑世远最善察言观色,眼见他面色,还当嫌他啰嗦,便停了继续报名号,恭声道:“…….他们来的大都是各家家主,要么就是能主事的。毕竟有铁拂真人的名头,又有钦差大人在这儿,他们赶着巴结都来不及呢,唯一例外的是齐家……” “嗯?齐家?”岳陵皱眉听着,忽然见他说到最后,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不由开口问道。 郑世远微微迟疑,扫了一旁的原礼一眼,这才道:“……那齐家….,嗯,便是当今齐贵妃的娘家。因着这层关系,隐隐为蜀中第一大家。估计他们也不是不来,但总要端些架子,不会太早露面的…….” 边上原礼捋须的手忽然一顿,转瞬又恢复自然,只是眼中却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谢家!怎么没有谢家呢?这齐家不必管他,人家上面有人,拿捏些也无可厚非,可为什么谢家到现在都不来?” 岳陵抬手打断他,忍不住问了起来。 对于出了个贵妃的齐家他毫无兴趣,他今天可是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要应付谢家的发难。因为就算谢家肯低调,只怕那位谢大少爷也是不肯的。 郑世远听他忽然问起谢家,不由一愣,缓缓神想了想,这才回道:“祖师爷说的谢家,虽也算是大户,但在蜀中向来低调,少有跟人往来。所以……….” 岳陵听的一愣,不由转头看了习春一眼。却见习春对他微微摇头,心下不由恍然。 他们一直以来,在蜀中布局对付谢家已经是最重要的事儿了,而且前些日子,还特意安排人盯梢跟踪,但他听着这郑世远话中之意,似是并不太把谢家放在心上,自然大觉奇怪。 但和习春这一对眼光,心中便顿时反应过来,不由大为赞赏。想来习春在成都经营一窝蜂,必然是分成两个部分。 一部分人在明,从事各种行业,既能搜集情报,又能提供资金,便如郑世远这般。 而必然还有另一部分人,那才是专门从事暗中行事的。两面互相独立,这样便能最大限度的保守隐秘。 他想明白过来,便也不再多问,笑着向郑世远点点头,又将一些宴席的细节,以及布置的人手方面问了问,便让他退下了。 待到郑世远出去,习春看了原礼一眼,隐晦的道:“……谢家必然会来,不过谁来就不一定了。师叔祖问起这个,可是因为那个谢天豪?呵呵,想来师叔祖定是不知,以他的身份,那是必然要先去青城见过璇玑道长后,才会伴着道长一起过来的。以谢家和凌霄观这层渊源,寿礼也必是直接送到观中去的………” 岳陵眉峰一挑,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他自然明白习春的意思。自己要对付谢家,而谢家又隐隐和蜀王重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当着原礼这位朝中大员,当然不能直言不讳了。 原礼在旁却听的奇怪,疑惑的看他一眼,忍不住问道:“子鸿为何独问这个谢天豪和谢家?难道他们对水车之事有什么特别的作用不成?” 岳陵翻了翻白眼,没好气的道:“为何?老李,要是有人因为暗恋你媳妇儿,因而整天跟你过不去,你会不会对他特别情有独钟?对水车之事有帮助?哼,你想都不要想,他们不来捣乱,咱们就烧高香了。 你知道不,我这次在这儿布置这么多,一来固然是因为担心上次伤我兄弟的人再来;二来,却也就是为了提防谢家捣乱。要知道,那个谢天豪因求爱不成嫉恨,曾派死士远赴吐蕃刺杀我好几次。 你祷告吧,但愿那小子不会头脑发热,再给我来上这么一出。不然,水车的事儿你就只当听了个传说好了。” 他半真半假的一通说,把自己与谢家真正深层的恩怨隐藏起来,面上却只以年轻人争风吃醋的事儿摆开。 口口声声,言必称自己媳妇儿,就给原礼造成各错觉。那就是谢天豪品行大有问题,觊觎他岳大官人的爱妻。 再加上以水车之事流产轻描淡写的点了一下,登时便将原礼激怒了。 “世上竟有如此无耻之徒?!他敢!水车之事关乎我大周百姓民生,乃是朝廷大计,安能容此恶徒破坏?他不闹便罢了,若真敢不知进退,老夫必不饶他!” 原礼拍案而起,嗔目怒喝。 岳陵心中暗喜,和习春两人一对眼神,心中暗道:成了! 第313章:璇玑到了(1) 第313章:璇玑到了 时近午时,众宾客们都到的差不多了。璇玑老道也在二女和清风清松两童子的陪同下,到了观云楼。 岳陵闻听郑世远来报,连忙让原礼在这儿稍侯,他自带着习春迎了出来。 “哈,寿星公终于到……….呃!” 离着老远,他便抱拳打着哈哈嚷道,眼珠子却一个劲儿的左右瞄着。只是不等发现目标,却猛然在一个人面上瞟过,不由的顿时打个寒颤,那迎接的话也只说了一半,便戛然而止,如同被人突然捏住了脖子的鸡。 他看到的不是别人,正是和沈妹妹挽手而行的萧灵儿。这丫头又给自己画了一幅丑女妆。一头青丝倒是打理的极为整齐,但青丝之下那张脸,就实在让人有些胆颤心惊了。 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手段,原本细腻如白瓷般的肌肤,此时却是黄中带黑,甚至还能看到上面凹凹凸凸的一些粉刺黑头。 眉毛明显加粗了,两把扫帚也似。眼角耷拉着,将那双明眸扯的整个变了形,形成一种三角眼。要不是那天生魅惑的眼波儿怎么也藏不住,怕是让人一眼看去,直接就能和童话里的老巫婆联想到一起。 樱唇也不再是樱唇了,而是用抹红涂的肥大厚实,还微微向外翻着。偶尔一张嘴,能看到两颗龅牙显露。 面颊上涂着脂粉,偏又深深打着腮红………… 这形象,看的岳陵一阵的恶寒。 尤其再跟一旁娇美如花的沈妹妹站在一起,一个美到了极致,一个却丑到了极致。 对比之下,岳陵只觉的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灵…灵儿妹子啊,要不要这么夸张?咱这是办寿宴好伐,你这么搞,我很担心有人赴完这寿宴,就得回去办丧事了…………” 他摇头叹息,哭丧着脸说道。旁边沈青竹抿嘴笑着,难得看到这家伙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今日倒是不虚此行了。待到回去江陵,定要和玉砚她们好好说说。 沈妹妹丝毫不顾及岳大官人心理受到了多大的惊吓,只在一边暗暗得意回去后有什么谈资。 萧灵儿却撇撇猩红的“大嘴”,哼了声道:“要你管!你当世人都跟你一般只重外在吗?别人大可不必你多费心,要是你自己觉得不妥,倒是不妨趁早准备一下才是。累了,沈姐姐,咱们先去梳洗歇息一下吧。” 口中说着,也不理他,转头向璇玑告了一声罪,便拉着沈青竹扬长而去。 岳陵站在原地目瞪口呆,半响才忽然醒过神来,当即大怒。歪头看着众人气道:“她…她什么意思?我准备什么?她这是诅咒!恶毒!太恶毒了!死丫头,我跟你没完………” 他跳脚大叫着,璇玑和清风清松,还有萧宝儿却都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完全没人主动来安慰他受伤的心。 岳陵两眼辛酸泪,扭头看向习春……… 却见习春面色苍白,望着他的两眼中满是惊恐。那眼神中**裸的表达着一种含义:你老太强大了,瞧这口味,越特别了些吧?,果然是能者无所不能,我们追不上他啊…………. 第313章:璇玑到了(2) 此时眼见岳陵看来,下意识的感觉不好,当即抢先抱拳道:“师叔祖,您先和道长进去,弟子且去前面看看,可都安排好了没有……” 说罢,果断转身就走,脚下生风,霎时便不见了身影。 岳大官人悲愤了,恨恨的瞪了他仓皇而去的背影一眼,扯着老道便走。边走边数落道:“那婆娘怎么也是你的晚辈对吧,她这么对我,已经深深伤害到我了。我跟你说哈牛鼻子,今个儿是你的生日,我暂且不跟你计较。但是过后你要负责补偿!所有咱们合作的项目,你必须要拿出一成…啊,不,要两成,以此弥补我心灵的创伤……” 他絮絮叨叨的说着,身后众人听的都是一头的黑线。 老道无奈苦笑着摇头,也不去跟他反驳。早在这几天相处下来,已然很是了解这厮的脾性了。 谈啥都好说,就是别谈钱。一谈这个,这位江陵第一才子,立马就会变成天下****! 几人回到了小院中,自有郑世远安排人奉上茶。岳陵这才收了声,为原礼和璇玑这边的人一一引见。 随后,又将水车推广之事,当着两人的面儿细细敲定,请原礼将制作的图示带回去一份,上奏皇帝。然后,再以朝廷名义,从上到下进行推广。 老道见他果然和钦差相熟,而且这事儿几乎已是基本定下了,不由的心情大快。三人就此事相互交换意见和看法,谈兴极浓。 只是谈着谈着,到了最后却因为岳大官人一句话,立时将二人惹恼,结果是,彻底将他这发明人抛开一边,直接当他是透明人。他的所有发言,一概被无视了。 岳大官人的那句话是:“……….老李,这可是我呕心沥血的成果,你要记得跟皇帝说,多少也得意思意思,白用我可不答应啊……….” 麻痹的,这是人话吗?跟皇帝要钱,嫌命长了吗? 老李同志显然活的很有滋味,并不想就此英年早逝。所以,直接将他排除在三人讨论组,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了。 岳陵吧嗒着嘴儿,眼见俩老家伙说的热烈,不理自己,倒也正中下怀。 自古以来,再好的东西,再好的政策,那也得要有个好的环境才能施行。对于如今的朝廷,虽然都说天下太平,盛世昌明。但是在岳陵感觉上,不过是驴屎蛋子外面光,看着好看却全是假象而已。内里怕是已到了痼疾难愈的地步了。 这种环境,想要顺利推行什么,最终能走到哪一步,那可就实在难说的很了。 有了这种心理,他胡搅蛮缠,摆出一副要钱不要命的奸商嘴脸,正是不想和这两个老天真认真去说。既然说不通,那就搅场子让人主动赶出来最好。 懒洋洋的退到一边,扯了扯坐在一边正昏昏欲睡的小胖子。萧宝儿一激灵,转头看到是他,不由精神一振,喜道:“姐夫,你们说完了?太好了!能不能先带我去寻些吃食?这一大早的赶过来,我好饿……….哎呀,最好能先拿十个八个鸡腿,那玩意儿我最喜欢……哦,对了,最好是酱的,我爱吃那味儿的………” 小胖子掰着手指,忘情的叙说着,两只小眼中精光闪闪。 岳陵就满脸的黑云,只觉头上一阵阵的电闪雷鸣……… “鸡腿?还要酱的?那要不要再配上一只烤乳猪什么的?然后再来一壶小酒?” 他阴阴的冷笑着,冷冷的看着小胖子寒声道。 “……烤乳猪?哎呀,那感情好!酒就不必了吧,我还小………呃,姐……姐夫,你的脸……好黑啊………” 小胖子兴奋的跳了起来,连连点头不已,猛然却注意到岳大官人的脸色,登时打个寒颤,笑声戛然而止。 “除了吃,你还会想什么?你都快变成猪了!”岳陵瞅了眼还在谈论的原礼和璇玑,拉着他走出门外,一边低声骂道。 小胖子一脸的委屈,缩着脖子踉踉跄跄的跟了出来。嘴中却忍不住低声咕囔道:“………其实,猪的生活还是挺幸福的……” 岳陵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一头栽倒。这小混蛋真的不是穿越来的?怎么后世如此流行的想法也会有?嚓嚓的,倒是很赶时兴啊。 “你闭嘴!我问你个正事儿。你们从山上来,就这些人?有没有别人跟你们一起?就没有人直接上山拜寿送礼的?” 他深深吸口气,压下想要将这小子摁倒蹂躏一番的冲动,低声问了起来。 第314章:仇人来了(1) 第314章:仇人来了 “呃,一起的?很多人啊,不过他们都去前面帮忙了。上山送礼的?有,也有……” 小胖子初时还未反应过来,微微一愣,慌忙连连点头。 岳陵眼中一亮,不由得又凑近一些,沉声追问道:“送礼的是什么人?是不是和你们一起来了?现在又再哪里?” 小胖子吓了一跳,眼见姐夫师父如此慎重,可见极是重视这事儿。有心敷衍,终是不敢。极是为难的皱眉想了半天,这才掰着手指道:“………嗯,送礼的有道清师兄、道和师兄、道明师兄……….还有天泽师伯、五山师伯……啊,还有王叔、找婶儿、李大哥……,对了对了,狗娃也送来了一只獾,说是他自己打的…….呃,又….又怎么了?姐夫,你….你怎么流泪了……” 岳陵悲愤的抬手抹了把脸,凄然道:“你认识的人真多啊,这才去了青城没几天吧,真聪明,真是聪明啊!” 说到后面,已是有些咬牙切齿了。 小胖子心中发毛,呐呐的道:“这….其实,这都是清风清松跟我说的…….呃,姐夫,你这不像是在夸我吧……” 岳陵仰头无语,连续深吸几口气,这才木然着脸转头道:“我只想知道,有没有一个姓谢的上山去?” 萧宝儿这才恍然,啊了一声道:“原来是问那个谢师兄吗?哎哟,姐夫,不好了,大大的不好了……….” 小胖子先是恍然而喜,但随即却变了脸色,不迭声的叫了起来。 岳陵冷不丁吓了一跳,一把捂住他的嘴,探头向屋里看看,见并没惊动老道和原礼,这才拖曳着他又离开几步后才放开,怒道:“会说你就说,不会说就闭嘴!什么叫我不好了,还大大的不好?你才不好了,你全家都不好了!” 萧宝儿也知自己说错话了,惭惭的缩着脖子听着。只是心中不免悻悻,说俺不好了也就罢了,又该俺全家毛事儿啊。让我老爹听到,抽不死你丫的! 正自心中暗暗腹诽,却听岳陵又怒声道:“说,到底怎么了?” 萧宝儿这才猛然想起那茬儿,急声道:“姐夫,不…呃,不是,是那个谢师兄!哎呀,他很坏的!去了观里说是给道士伯伯拜寿,我看却只是个幌子。在道士伯伯那儿呆了没半刻功夫,出来后便去纠缠我姐姐和沈姐姐,哎呀,我还听到他说你坏话呢,说你一副早夭相,跟着你早晚当了寡妇什么的………。还有好多我都记不得了,我姐姐倒没说什么,可是沈姐姐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小胖子絮絮叨叨的说着,岳陵脸色变幻不定,眼中有森寒的杀机闪过。 谢天豪果然先去了青城,到现在居然还不死心,前去纠缠青竹不说,竟还要诋毁自己。 说我是早夭相?哼,怕是他还不知道派去的爪牙,都已经化作了枯骨了吧。不但他那些死士完了,甚至连你大哥都被老子干掉了。 第314章:仇人来了(2) 是了是了,上次神湖宫外一战,谢家在吐蕃本就没多留什么人,谢天望当时又存了招揽自己的心思,打着的就是说不动再杀人的主意。 自己当时在吐蕃地位超然,若是忽然被杀,自是非同小可之事。他既然还想在吐蕃潜伏下去,自然不会提前将消息泄露出去。这么说来,怕是谢家这会儿,也不一定知道消息吧。 嘿,这倒不妨利用一下,说不定能有意外收获也不一定。 他心中暗暗盘算着,嘴角边不由的便露出一丝阴冷的笑容。小胖子在旁看得心惊胆颤,实在想不通为啥姐夫听了这个消息,居然还能笑的出来。 哎呀,会不会是受刺激过重了?哎哟不好!他没受刺激时就动不动修理我,这要是神智失常了,如今他眼前更无别个,那岂不是宝儿小爷要**烦了? 想到这儿,萧宝儿不由的面色大变,不由自主的激灵灵打个寒颤。颤声道:“姐……姐夫,我……我……,哎呀,我忽然肚子疼,大概是早上吃多了,我要去茅厕,先…先走了啊……….” 说罢,转头就跑,两手还不忘捂着耳朵,生怕听到这位受刺激过深的姐夫呼喊自己。 岳陵被他这么一跑,也才忽然惊醒过来,待要招呼,却见他那圆滚滚的,如同一个肉球一般的身子,此时竟是如有神助,几下便窜的无影无踪了。 “你……….跑你妹啊!” 堪堪喊出个你字,目标就消失不见了,岳大官人只得恨恨的接了一句咒骂作罢。 正待回身进屋,看看两个老头儿谈的如何了,却忽听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 扭头看去,正见习春和郑世远一前一后而来。 见到岳陵一人站在屋外,两人先是一愣,随即郑世远抢前一步,躬身禀道:“祖师爷,前面……….” “停!打住,打住!” 不等郑世远说完,岳陵就连忙抬手阻住。郑世远一呆,不知什么事儿,却听岳大官人叹气道:“我说老郑啊,你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这张口闭口叫我祖师爷,我怎么总觉得自己,现在就该在某个坟堆里躺着呢?换换,咱还是换换吧,你喊我公子,或是少主什么的都成。再不行,跟三儿一样,都喊东家也行。” 郑世远愣了愣神儿,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心中敬畏之意不由大减,但却同时生出一份亲近之心。 本来嘛,这一窝蜂原就是吕祖一些记名门生,再就是一些信众自发组建的。当初之所以习春成了头领,那固然是佩服习春的为人,但其吕祖嫡系传人的身份,也是至关重要的。 一窝蜂本是些闲散民众,又多是处于社会底层阶级。这些人固然贫穷,无才无权,但正因闲散惯了,比之正式经过训练的人就还要不好收拢。 对于岳陵这个忽然冒出来的祖师爷,说实话,若不是有习春压着,一而再,再而三的极力宣扬,给他扣上许多高帽,这帮人还真不会尿他。 就算最终都能听令而行,也多是看在习春面上,与他岳大官人却是半分关系也没。 郑世远就是这些人中的一个。 可是,就在这会儿,岳陵这几句话一说,却顿时消去了那层无形的隔膜,一下便拉近了两人间的关系。 郑世远面上首次显出笑容,微微摇头,仍是恭敬的道:“那怎么可以?如此一来,弟子岂不成了目无尊长之辈?” 岳陵翻了个白眼,撇嘴道:“行了,什么尊长不尊长的,就算真要尊重,那也是放在心里,而不是说在嘴上的。得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说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郑世远还待要说,旁边习春却对他使个眼色,郑世远便也就顺坡下驴了。 “弟子是来向祖…呃,向公子禀告一声,前面众宾客已然到齐,时辰也差不多了,是否请老神仙和钦差大人起身,这便往前面开宴。” 岳陵扬了扬眉头,抬头看看天,果然已是午时了。当即点点头道:“行,那便准备一下,我这就叫他们过去。哦,对了,前面安排的鞭炮什么的,都准备好了吧。” 郑世远笑着点头,“公子但请放心,一切皆都妥当。” 岳陵这才放心,点头让他去了。 习春看着他去远了,这才上前一步,跟他一起进屋去请老道和原礼。一边低声道:“谢家人到了,那个谢天豪也来了,就在前厅。” 岳陵眉头一轩,脸上神色瞬间丰富了起来……… 第315章:冤家路窄(1) 第315章:冤家路窄 锣鼓喧天,笙瑟齐鸣,观云楼内外张红挂彩,一片喜气热闹。 就在午时刚过,老道和原礼,终于在岳陵等人的陪同下,走入了楼内。才一露面,整个观云楼先是一静,顺即又轰的一声喧嚣了起来。 下面几层都是些江湖人物,这些人又有几个是守礼的?眼见着这位如神鼎般的人物出现了,登时你一言我一语的问好和唱诺声便响成一片。 “…真人,真人,薛家堡祝您老人家贺寿了。咱们拿不出别的,二十颗东珠,略表心意,您老人家千万莫要嫌弃啊………” “…….道长,川西三杰给您拜寿了。特奉上珊瑚树两支,还请您老人家笑纳………” “…….清风岭给真人拜寿,咱们穷地方,没太好的东西,只夜明珠十颗敬上………” “出云庄祝老神仙大寿,谨奉上百年老蔘一棵,为老神仙增寿添福了………” “龟儿子的,什么珠啊蔘的,竟弄些糊弄人的。咱不来那些虚头巴脑的,老神仙,咱们夔门五虎给您献上白银三千两,黄金五百两祝寿。嘿嘿,咱们这才叫实打实的………” “放屁!你们夔门五丑不过弄些黄白之物来,又有哪门子的实打实了?难不成咱们的东西还不如你们那点银子来的金贵?” “……嘿,这五个夯货又哪里识得什么宝贝,除了金银之外,还真是怕也搞不到别的了…….” “…….哈哈,有理有理,只怕夔门那穷山恶水的,也就只有这个了。真人,您就勉强给他们个面子收了吧,莫叫他们太过难看了……” “苍岭双怪你两个龟儿子,老子入你个仙人板板的!可是想要活的不耐烦了?你家五爷到可成全你们……….” 大厅中一片混乱,这些个江湖人物,个个都是桀骜不驯的主儿,一言不合,登时便火药味四起。仓琅琅兵刃出鞘之声,已是此起彼落。 岳陵这个汗啊。 我擦的,这帮家伙是来祝寿的,还是来捣乱的啊?一个两个的,红眉毛绿眼睛的,说不上三句就拔刀子。尼玛的,看来老道这人气儿是高,可惜却震不太住场子啊。 他伴着沈青竹和萧灵儿两女一直跟在老道身后,眼见众人送礼送的极是奢华,简直要眼红死了。 正惦记着怎么也能从老道手里抠点出来,也好弥补这次置办寿宴的花费,却不成想竟看到眼前这般局面,登时心中鄙视起来。 老道也没想到会这样,长长的眉毛一皱,脸上的笑容便慢慢敛了起来。歉意的对身旁脸色有些发白的原礼笑了笑,这才提气哼了一声。 这一声是运气而发,虽然轻描淡写,但厅中人人都是面色一变,只觉那哼声便似就在耳边一般。 争吵不休的那些人这才悚然而惊,陡然想起这位老寿星的身份。登时都是赶紧收了声,抽刀拔剑的也都悄悄的刀剑归鞘,再不敢发出半丝声响。 “今日是老道贱辰,承蒙各位英雄远来相贺,老道在此稽首了。” 第315章:冤家路窄(2) 璇玑目中寒光闪烁,四下扫了一圈,见到终于都消停了,这才缓缓开声说道。 “只是今日既然是为老道祝寿而来,那么不论各位往日有何过节,便请瞧在老道的面皮上权且放过。待错过今日,诸位再要如何,便也由得你们。今日贫道这儿却有贵客,若是惊到了贵人,嘿,老道与诸位面上怕是都要不太好看了。” 众人听着老道淡淡的语声,话虽客气,里面的意思却暗藏杀机,不由的都是心下一凛,连忙齐声应是。 只是对老道口中说的贵人,又都暗暗揣测,目光在他身边几人转转,终将目光定在原礼身上。 原礼被这帮粗人盯着看,只觉的心头一阵的发毛,身后跟着的原氏三兄弟也赶忙向前一步,隐隐将他护在中间。 璇玑老道见此局面,面上虽不动声色,心中却不由的暗暗恚怒。微微转头睇了一眼岳大官人,那意思自然是不言而喻了。 岳陵却大觉冤枉,这帮人都是什么料啊,自来粗野惯了,别说是当着他们的面儿,只怕就算见了皇帝,也还是这个德行。你老道自己身在武林,这些人还不都是你招来的?这会儿却又怪到自己头上,我他妈还上火来着呢。 心中腹诽着,应着老道的目光狠狠的翻了个白眼,登时让老道脸色一僵,憋闷无比。 “都愣着干啥?今个儿是寿宴,要的就是热闹!不过这刀子什么的嘛,大伙儿还是收了吧。不必担心,切肉剁骨头的活儿,自有后厨的大师傅们办了,只用筷子就能吃饱,这个我保证。至于你们那些个家什,今儿也就不必用了…….” 从老道身后站出来,岳大官人四下抱抱拳,笑嘻嘻的说道。引得众人先是一愣,随即便轰的一声都笑了起来。倒是把先前的尴尬不动神色的消弭了。 在场众人,一时间不由都打心底里对这人有了些亲近之意。老道面色也缓和下来,与原礼对望一眼,都是暗暗点头。 不得不承认,这个小无赖应付各种人都有些办法,如此一来,大伙儿便都有了台阶,面儿里儿的,照顾的面面俱到。 “呸!你个邪门歪道之徒,有何资格来家师的寿宴。如今竟还跳出来卖弄口舌,你可知在场的都是什么身份,岂容你这邪恶之徒嚣张!” 就在众人渐渐放松了下来,忽然楼上下来两人。其中年轻的那个目光一扫,正好一眼看到站在大厅中间的岳陵,登时面色一变,脱口便大骂起来。 众人不由尽皆失色,面面相觑起来。 大伙儿可是看得分明,这位少年刚才一直就跟在璇玑真人身后的。如今他站出来说话,老道却丝毫不以为忤,这说明人家的关系大不简单。 可是现在,忽然蹦出一个刺头儿当面挺撞,可不知正主儿会如何处理。 大伙儿都是人精儿,此时一个个都紧紧的闭上嘴,只在一旁等着看戏。 岳陵也是一愣,但是等他看清楚了来人,却是面上露出古怪之色,也不搭理他,只是转头看向老道。 原来这人正是谢家二公子,谢天豪。 他既是璇玑的弟子身份,今日这寿宴,便当算是主人一方的。刚才在下面招应了一圈儿,知道楼上的才是真正的贵人,当即便陪着也来赴宴的谢家代表,他的堂叔谢展一起上去拜谒。 只是才不过寒暄了几句,便听得下面一片声的大乱,登时不由的恼怒。 他在家中颐指气使惯了,在外又是以璇玑的徒弟身份行走,旁人也便都让他三分。这便让谢二公子愈发的矜傲起来,眼中哪还有旁人。 如今听得下面吵闹的厉害,当即便要下来展示一下威风。也好叫那个变心的师妹看看,真正的男人是怎样的。 只是当他下来这一看,却不成想竟看到了那张日思夜念的面孔,再搭眼一看,果然见沈青竹满眼迷醉的,只将目光定在那人身上。这心头的嫉火,哪里还能压得住,顿时便发作起来。 他这里叫嚣狂吠,旁边的谢展却是暗暗觉得不对。在下面轻轻拍了拍他,目光却直直望向厅中站着的老道几人,示意他看清楚状况再说话。 谢天豪经他这一示意,这才猛然看到师父那张铁青的面孔,不由的心中一慌,登时显出慌乱之色。 要知道,往**在璇玑面前,那可是温文知礼,装的要多斯文就多斯文。可是方才那一幕,不啻于将他真实的一面,**裸的暴露出来了。 心中一时间又是懊悔又是忿恨。只觉的那个岳子鸿似乎天生就是自己的灾星,只要与他同处一地,自己必然是厄运缠身。 这厮简直就是个扫把星! 他心中暗暗的咒骂着,正想着如何挽回局面,却听大厅中岳大官人悠悠一叹,下一句话,差点没让他一头从楼上栽下去。 “…….牛鼻子,据说这位帅哥是你徒弟啊,真好家教,好家教啊……” 第316章:沈妹妹的深情告白(1) 第316章:沈妹妹的深情告白 他称呼师父啥?牛鼻子?而师父……师父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反应,仍只是瞪着自己………,这……这………… 谢二少爷有些傻眼了。 师父往日虽然对弟子们是很和蔼的,但是那毕竟是对自己的弟子啊。什么时候这对外人也这么大度了? 如果不是自己得了失忆症的话,记得当年曾有个家伙只是言语上有些狂妄,便被师父一拂尘打出老远…… 可师父为何….为何此时却一点反应没有,好像一切都是再正常不过呢? 哎呀,是了是了,是沈青竹!那**跟这个岳子鸿早已勾搭在一起了,想必师父定是瞧在她的面上,这才忍了。毕竟,她师父妙悟尼姑可是师父很在意的人。 谢二少爷想到这儿,觉得自己终于想明白,心中也越发的愤恨起来。既愤恨岳陵屡次对他的羞辱,更愤恨沈青竹对他的不假辞色。若果沈青竹能接受自己,自己何至于到了今日这般田地。 小人自有小人的一套哲理。他没有半分觉得自己做的不对的地方,却把所有一切罪过,尽数迁怒到别人头上。 “狗贼!你好大胆!别以为仗着那个**给你撑腰,就肆无忌惮的无所欲为。哼,我师父心胸宽广,瞧在妙悟师太的面上不与你计较,可我这做弟子,却由不得你侮辱恩师,你……” 他既然觉得自己想明白了,心中的惊惶稍退,当即壮着胆子再次向岳陵喝骂起来。 旁边谢展的面色面色微微一变,心中不由暗暗叹息一声。这个侄儿自幼骄纵惯了,一点眼色都没有,比起天望侄儿来,却不知要差上十万八千里去。 怪不得二哥几次向大哥提起,想让天豪也出来为家族做事,大哥却始终不肯答应。如今想来,定是大哥早已看透了天豪的本事啊。 只是天望侄儿打从两个月前便忽然断了信息,派在吐蕃那边的,除了天望外,又全是些跑腿的低级执事。家里已经连着派出几波人入蕃,却始终得不到确切的消息。 只是有人提过,之前天望侄儿似是发现了什么,隐约间提过这位二少爷天豪的名字,但究竟是什么事儿,却没有一个人能说清楚。这让大哥、二哥和自己都是暗暗担忧不已。 此次铁拂做寿,谢家前来道贺,固然是因为老道和谢天豪这层师徒关系,但更重要的,也是听说那个岳陵正是自吐蕃而回。而且,据说天望断绝消息前,似乎与他交往甚密。这事儿,自然也趁这个机会想办法探问一下才是。 可是断断没想到,还不等自己想法与那岳陵攀上交情,自家这个侄儿却倒先给得罪上了。看这架势,显然两人早就认识,而且过节不轻。 谢展久历世事,此时冷眼旁观之下,便隐隐猜到,两人的过节,怕是与璇玑身后那个美丽的女子大有关联。 这个侄儿轻佻骄纵,目中无人,什么事儿都不跟家里说。如眼前这事儿更是从没提过半句。这幸亏是今日自己在场,这才亲眼看到,那自己没看到的,究竟还有多少? 第316章:沈妹妹的深情告白(2) 天望远在吐蕃,这天豪却一直在蜀中,更是从未让他参与到家族的大事中,天望无缘无故的,又怎么会提起他来? 看来有些事儿,回头一定要仔细的问问才是,再如此放纵下去,怕是要坏了家族的大业了。 谢展微微皱着眉头,心中只想着自己的心事,对于这个侄儿的作为,此时既然来不及拦阻,便也只能由得他去,且等过后再想法子收拾就是了。 可是他这儿撒手不管了,旁人却是不肯放过的。 璇玑老道见这个徒儿在自己的目光瞪视下,仍子不知收敛,心中不由盛怒。两道霜眉渐渐高扬起来,身上隐隐散发出森寒之气。 正待出声训斥一番,先将场子圆过去,后面沈青竹这会儿却不让了。 谢天豪一而再再而三的辱骂自己的心上人,她已是看在璇玑的面上,强忍着保持缄默。 可这会儿,他不但不知收敛,竟而又扯到自己恩师身上,这让作为弟子的沈妹妹哪里还能耐的住。 “谢天豪,枉你为名门高弟、堂堂男儿,如何行事说话这般下作?你我三人之间的恩怨,干吗扯到家师身上?要说不敬尊长,可还有比你更甚的?我早已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沈青竹对你从无半分私情,只不过是瞧在两家师长的交情上,以兄待之罢了。可你却一再的纠缠不清,更在背后诋毁他人,这般为人品性,沈青竹虽只一女子,却也实在不敢恭维了。” 沈妹妹撇开萧灵儿,俏脸涨红着上前一步,指着谢天豪当当当便是一通数落。 众人此时才明白过来,感情眼前上演的,竟是一宗争风吃醋的大戏。当听到沈青竹说谢天豪一再纠缠,还在背后编排对手,都是不由的面现鄙夷之色。 谢天豪站在原地,看着四下里那些或不屑、或嘲弄的眼神,不由的羞恼欲狂。一张俊脸忽青忽白的,恰似十八般颜料落入了水中。 “……你….你…,你这**!你可还记得当日是谁在你家落难时,一直陪在你身边,是谁一直送你回家,又是谁准备不惜用家里的力量,帮你老父翻身?你…你如今竟说出如此绝情之言!” 他浑身颤抖,哆嗦着手指着沈青竹说道。 沈青竹秀气的眉头一皱,撇嘴道:“谢师兄,我便再喊你一声师兄。你所说的那些,又有哪件事儿是我沈青竹让你做得? 我明明白白说不需人陪,是你非要坚持,又说想去看一下江南风光,我这才一路与你同行。 至于说帮家父之事,你固然有过此言,但沈青竹何曾答应过?如今真正帮家父解困,使他老人家再次振奋起来的,正是岳陵岳公子,又与你有什么相干?” 说到这儿,沈妹妹小嘴一撇,脸上忽然显出鄙夷之色,又道:“况且,你说的什么欲用家中力量帮我父女,那又是什么帮了?你家出钱建个铺子,让家父去管理…… 哼,好慷慨的相助!就因为你这种近乎于施舍的一个意图,难道就要沈青竹以身相许来报答与你吗?嘿,可惜,沈青竹性子粗鄙,实在不敢承受你这番好意。而岳公子却与你的作为,又何止是天差地别………” 说到这儿,忽然面上浮起两朵红晕,转头看向一旁正笑眯眯的岳大官人,两眼中蓦地放出万般柔情,似自语似呢喃的道: “……他没钱施舍给我们,也没将我们父女看做是无所谓的失败者。他用他的智慧,帮着家父一点点振作起来,从无到有,终于让家父走出了失败的阴影。 对他,沈青竹心里只有感激,只有爱恋………,今生不求与他能有什么名分,哪怕便只是做他身边一个小丫鬟,沈青竹也会觉得无比幸福,此生无憾了。” 观云楼的大堂上,沈妹妹痴痴的望着眼前这个贼笑嘻嘻的小子,深情款款的诉说着。 一时间,整个大堂上虽近百号人,却俱皆静寂无声,唯有这个女子低婉的声音,轻轻回荡着……… 第317章:悲催的谢二少爷(1) 第317章:悲催的谢二少爷 大堂上静寂无声。 此时,便算那再粗鲁的草莽,这会儿也是心中柔软,耳中听着那女子的柔柔倾诉,目光也不由的怅惘起来。 似是依稀看到,若干年前,也有这样一个女子,曾经用着同样的眼神凝望着自己…… 这个世上,美好的东西总是能令人沉醉。哪怕是过去许久,掩埋的再深,也终会在某个时刻不经意的涌上,让那颗日渐麻木冰冷的心,有着感动和温馨流淌……. 岳陵仍在笑。 只是仔细看的话,却能发现,他的笑竟是如此僵硬。 他努力的瞪大着眼睛,看上去好似无动于衷似地。但是两眼中那闪烁着的晶莹,却悄悄的将他的心情泄露无遗。 自己认识的女孩子中,玉砚冰清玉洁,矜持自守,哪怕心中再怎么爱意泛滥,外在也只是温柔一笑,让人不知不觉中,便会沉溺进去。 蝶儿性情活泼,娇憨直爽,便如一个邻家小妹,令人疼惜爱怜。或许是因为年幼的缘故,感情一事上,便如一只青涩的果子,酸酸中带着丝丝的甜,不去亲手剥开那层外衣,是永远体会不到的。 彩荷却是颇有心计,许是久处青楼那种场合的缘故,婉转承欢,情话虽然醉人,但却难有震动人心。 至于陆芜菁,这个标准的熟女御姐,出身富贵,却命苦至极。一直以来,坚强自立,长久的生活磨砺,让她自然有着一股慑人的气势。虽然终是在岳陵面前化为一汪柔泉,但女强人的本色却是不改。 而唯有沈青竹,这个出身小户人家,又多游走在外的江湖女子,却是副风风火火的性子。敢爱敢恨,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从不知遮掩是何物。 便如此时这番倾诉,虽也满面羞涩,却始终望着岳陵的眼睛,也毫不顾忌周围当着多少人的面,就那么纯纯的、稚真的,将自己的心迹**裸的送到他的面前。 这样的沈青竹,这样的小女子,如何能让岳陵不发自内心的感动。 只是,周围实在太多人了,岳大官人觉得不能掉份儿,一个大男人家的,流血流汗不流泪。所以,咱得笑,不能哭。 于是,他努力的扯动脸颊上的肌肉,保持着脸上那颤动的笑容。 “…你…….你这不知羞耻的**,简直一派胡言!还不是勾搭上了那惫懒小贼,为自己找些借口?我……….” 寂静的堂中,忽然一声狂叫响了起来,登时将那份温馨打的粉碎。众人一时都是大怒,齐齐转头怒目而视。 只是这一看之际,却忽然都是面色一变。 发声的自然便是谢二少爷了。 他眼见沈青竹这一站出来,登时将所有人的心都拉了过去,愈发显得自己好像小丑一样,心中的怒火已是彻底冲昏了头脑。 两眼渐渐变得血红,目中所见,全是那对狗男女深情对视的身影,整个世界除此便再没了别的。 一口气闷闷的憋在心头,好半天才转了过来,登时便张口咒骂起来。 第317章:悲催的谢二少爷(2) 只是骂声才起,却猛然觉得一阵厉风扑面,眼前蓦地一黑,一道鬼魅般的身影已是欺到了身前。 一只拳头由小变大,下一刻,砰的一声,已是实是落落的砸到了鼻梁上。 “啊——” 一声惨叫响起,谢天豪整个人被这一拳直直打的横着飞了出去,噗通一声摔倒在楼梯下。 岳大官人脸上还是笑眯眯的,只不过眼中的泪光不见了,代之而起的,却是一片森寒的杀机。 堂上的人都是练家子,眼见他这一动,直如雷霆霹雳一般,不由的尽皆心中惊凛。暗暗回想方才那一瞬,如果换成自己是否能躲得过? 寻思半响,答案却是否定。 武林中人最讲究实力。岳大官人这一击发出,顿时便将自己的形象树立了起来。 众人此时再想想开头见他和老道一起走出的样子,这才猛然醒悟,以铁拂的威名,又岂能结交平庸之辈? 想到这儿,再看向岳陵的眼光,便尽皆多出了一分敬畏。 …………………………………… 击出的右拳仍然保持着前伸的姿态,待到众人眼光跟过来时,才慢慢的收了回来,目光一扫旁边呆立的谢展,随即回头对着老道一呲牙,笑道:“牛鼻子,不好意思哈。一时没忍住,他怎么骂我都没关系,但是不可以侮辱青竹。抱歉抱歉,你不会怪我吧………” 璇玑早已面色铁青,今天开场就没好事儿,他这会儿已经后悔不迭,不该当初答应这小混蛋给自己办什么寿宴。 这小子根本就是个无利不起早的性子,如此大出血的张罗,根本打的就是利用自己的寿辰。 可恨自己总是低估了这厮的无耻和奸商的性子,现在真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偏偏这个孽徒今日也不知吃错什么药了,往日一个谦谦君子,竟然整个来了个大反转,完全一副心胸狭窄、无品无行的小人嘴脸,让他大失脸面。 刚才要不是沈青竹抢先一步站出来,便他也要忍不住说话了。此刻听了岳大官人一番说辞,心中固然恚怒,却不得不忍着,只恨恨的哼了一声。 毕竟,岳陵说的全占了理儿。这个徒儿竟沦落到当众羞辱一个女子,这种事儿,便是绿林最不齿的人都不会做的。 只不过理儿是这个理儿,但自己的徒弟却被人当着自己的面儿痛殴,这事儿可就如同照着他脸上扇巴掌了。 今天算是丢人丢到家了! 老道不由的微微闭上眼睛,心中叹息着,耳边却又再响起岳大官人的语声。 “…….哎呀,其实说起来,今天怎么也是你的生日,你这老寿星自然是不适宜动手的,凭着咱俩的交情,这教训弟子的活儿,我便替你干了。你不用说谢,只等回头挑一些寿礼送我意思意思就行了……………” 老道身子一晃,只觉脑中嗡的一声,险险没气的一头栽倒。 发指!太发指了啊! 这人无耻其实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无耻到如此没有底线,那就太造恨了。 丫当着我面儿打我徒弟,打完感情我还得付你劳务费不成?这世上还有天理吗?三清道尊,太上老君啊,怎么就不打雷劈死这个妖孽呢? 老道咬牙切齿了。 堂上众人尽皆无语,刚才跟在岳陵身后的习春、郑世远等人也都是满面愧色,眼神儿飘啊飘的,不动声色的往后退开两步,与那无耻之人拉开距离。 跟在一边的原礼也是满面尴尬,眼见老道面色青一阵白一阵的,不由心中担忧。 暗暗在后面扯扯老道衣襟,低声道:“道长,今日乃是祥和日子,不宜动怒,且消消气,万事待……….” 刚说到这儿,却忽见璇玑猛然一睁双目,身子忽然如电般闪了出去,口中同时大喝一声:“孽子敢尔!” 语声未歇,砰的一声大响却先自传了过来。 但见一道人影,噗的喷出一口鲜血,身子随着这一声响,已是当场横飞出去。 那喷出的鲜血,随着飞起的身子,在空中划出一道炫目的残影,凄艳而妖异。 原礼大惊失色,以为这老道终是忍不住,对岳大官人下了毒手。心中一个劲儿叫苦之余,急忙凝目细看,这一看,却是不由顿时一呆。 那个砸到了数张桌椅落地,此刻正艰难挣扎着起身的,哪里是什么岳大官人? 瞅着他眼鼻之间那醒目的一个拳印,可不是那位刚被打飞出去的谢二少爷嘛。 原礼看着他那副惨象,再看看那满脸的鼻涕眼泪的,不由脸颊一抽,微微闭上眼将头转过一边。 瞧这哥们,唉,真够悲催的…………. 第318章:杀一个废一个(1) 第318章:杀一个废一个 时间退回去半分钟之前………. 当原礼正低声劝慰着老道消气儿,而岳大官人却正在挑眉挤眼的对沈妹妹和萧灵儿**。 再加上旁边小胖子萧宝儿瞪大了眼睛,一脸崇拜的看着他,岳大官人只觉虚荣心前所未有的满足,得意之余,努力的调整着自己的姿势,摆出一个自认很帅的poss…….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满脸涕泗横流的身影,却猛然从角落里窜了出来,两手戟张,直向背对着他的岳陵扑去。 是的,正是谢天豪。 谢二少爷遭到了重击,这会儿已是彻底疯狂了。不怪他,换谁谁也疯了。 麻痹的,下手太缺德了!非得照人家鼻子上打吗?这酸酸涩涩的,想不哭都难啊。 男子汉大丈夫,流血流汗不流泪的道理不但岳大官人明白,谢二少爷也是知道的。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啊,你妹的,今儿算是彻底没形象了。不管了,老子跟你拼了!打不过你也要咬你一口,不然实在解不了这口气啊。 再说了,事情发展到眼下这个地步,你让谢二少爷还怎么在这儿留下去?都没脸面出门的说。干脆,要么你直接打死我算完,要么老子怎么也得搞你个一般狼狈! 所以,他翻身坐起后稍一清醒,眼见仇人正无防备,当即便恶狠狠的扑了出来。 可是,他忘了,忘了岳大官人虽然背对着他,可他那位正气的发昏十三章的师父,却正对着他呢。 岳陵打了谢天豪已经让老道大失颜面了,但毕竟岳陵占着理儿,而且事儿也已经发生了,不能挽回。 可是,要是这会儿再让自家这混账徒弟把岳陵给打了……呃,不是,是咬了!(看他那咧开的牙齿,老道不得不这么想)那可就让老道自个儿都没脸呆下去了。 于是,老道出手了。 他人称铁拂,便是因他擅用拂尘等软兵刃。但是旁人并不知道,他那拂尘功夫,其实却是从另一门功夫演化而来的。 这门功夫的名字,就叫流云袖。乃是以内气逼于身体表层,带动贴身衣物以伤敌。 虽然叫袖,但却并不只限定是衣袖。衣带衣襟这些能撩起来,柔软飘逸的东东,都会在内气的灌注下变成杀人的利器。 老道的铁拂,便是出自这门功夫。 就这样,谢二公子彻底悲剧了。不到半刻钟的功夫,给人打飞出去两回。嗯,一天两飞,可以简称“**”了………. 岳陵对于这突来的变故也吓了一跳,待到扭头看见,还在那儿挣扎着要起身的谢二少爷,不由的心中忽的打了一个突。 瞧那家伙已经都去了半条命了,但此时兀自努力抬头狞视着自己,连番吐血之下,一口白牙也染满了血丝,那模样直可与地狱恶鬼媲美了。 疯了,这家伙已经疯了! 岳大官人精擅医道,眼见谢天豪目光虽然凄厉,但却已然散乱,自是当即便得出了结论。 “那谁,你!对,就是你!”岳陵不再去看,转头四下踅摸,一眼看到满面薄怒的谢展,当即点手叫道。 第318章:杀一个废一个(2) “你也是谢家的人吧?你们少爷我看很有问题,以我多年行医的经验,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他精神病了…….哦,就是疯了的意思。 赶紧的,把他弄回去吧。我说你们家也真是的,神经病也不看好了,就这么放出来到处乱跑,很危险的知道不……… 啊,别误会,我说危险的意思不是指他,而是对别人而言。这一疯子要是伤了人,人家可往哪儿申诉去啊?太不道德了! 哎哎,我说你这是什么眼神?告诉你啊,看好他,别再让跑出来了……” 口中说着,脸上全是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气,直让谢展看的咬牙不已。 我们把他放出来?你妹的,我家侄儿先前还是好好的一个人,这要不是你和那**,他又何至于变成这副模样?嘿,还有那老道,竟是半分不念师徒之情,居然下此毒手,这份恩德,咱们谢家记下了! 他恨恨的在心中咒骂,却全然不知,岳大官人跟他谢家,那仇又何止一个谢天豪? 抬眼淡淡的看了岳陵一眼,谢展点点头,转身向后面招招手,一个小厮已小跑着过来,脸上犹自带着惊悸之色。 谢展低声说了几句,那小厮连连点头,上前将已经昏了过去的谢天豪背起,转身往门外去了。 这场闹剧随着谢天豪的离去,终于算是平息了。郑世远果然极是有眼色,连忙招呼着店中小二重新摆好桌椅,招呼众人落座。 然后亲自引导着璇玑和岳陵一行人往楼上走去。 老道心情大糟,只是碍着原礼在旁,这面子却是怎么也不能驳了的,便强自挤出几丝笑容,邀着原礼同行。 原礼欣然应允,两人便在前把臂而行。岳陵也知道自己这会儿怕是不待见于老道,便也不去凑那个没趣儿,乐的落在后面,与沈青竹萧灵儿二女为伴,一路说几句情话,引得沈妹妹满面红晕,两眼放光。逗得萧灵儿卫生球一筐一筐的扔过来。 “那谢天豪固然可恶,可你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人!” 小辣椒最看不过某人得瑟的样子,忍不住低低出声打击道。 岳陵就忿忿不已,瞪了她一眼,反驳道:“子曰,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你说我不是好人,是不是真对我动了邪念?我跟你说啊,我和青竹妹妹情比金坚,最是专情,你别想对我下手,我会誓死保卫贞洁的。” 说着,还用手紧紧衣领,一副很警惕人家觊觎他美色的模样。 几人这些天终日厮混在一起,沈青竹自然也知道了爱郎的德性,当即只抿嘴笑着旁观,小胖子也一脸的古怪,满脸都憋的通红。 萧灵儿气的要死,口中小糯米牙咬的咯吱吱作响,忿忿的瞪了沈青竹一眼,却抬手给了小胖子一个爆栗。 小胖子大是委屈,捂着头不服的道:“干吗打我?” 萧灵儿哼道:“便是要打你,整日价不知学好,偏和一些无耻之徒厮混。你方才笑的模样,可知有多么讨厌吗?让人看了就想打。” 小胖子顿时无语,只拿眼幽怨的看着岳大官人。 岳陵浑身一阵鸡皮疙瘩,忍不住也抬手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 小胖子这个怒啊,悲愤的道:“姐…呃,你…又为什么打我?” 旁边萧灵儿也大是不忿,怒目相视。一把将小弟拉到身边,倒像极了护犊子的母鸡。 岳陵撇撇嘴,挑眉对萧灵儿道:“喂喂喂,你那是什么眼神?敢纯洁点吗?看我干啥,为何只你打得,我便打不得?” 萧灵儿怒道:“宝儿是我小弟,当姊姊的教训弟弟,自然可以。” 岳陵贼兮兮的一呲牙,做个鬼脸,得意洋洋的道:“照啊,你当姊姊是可以教训弟弟,可我这当师父的那更有资格了。正所谓天地君亲师,排名虽有先后,但却说明大家都是平级的。” 萧灵儿登时语塞,心中不由暗暗恼怒。一时发泄不得,转头恨恨瞪了萧宝儿一眼。 萧宝儿心肝儿一颤,下意识的两手抱头,哭丧着脸道:“又….又怎么了?你们一个姐姐,一个师父,打我都这么有理,可也不能老打吧,真会变傻的。” 萧灵儿没好气的道:“活该!谁让你没事拜什么混蛋师父的?这便是报应…….” 萧宝儿顿时无语。 众人慢悠悠的跟着,笑闹不停。 正自快要上到顶楼了,却听身后楼梯声响,一个声音淡淡的在耳边响起,“这位想来便是戎族恩义翟王岳公子了?” 第319章:岳陵如何(1) 第319章:岳陵如何 淙淙淙………,悠扬的琴声如长江大河一般响个不绝,只是这本该是一曲欢快的曲调,此时却隐隐带着一股杀伐之气。 崩! 随着一声裂帛也似的杂音,琴声戛然而止。 呆呆的看着面前的断弦,太子武逸面上神色变幻不定,阵阵的焦躁自心中不停涌上。 这种感觉他很不喜欢。 轻轻一推琴案,他站起身来,走到东边的窗前,伸手将半开的窗户全部推开,一阵清风扑入,他不由的长长的吁出口气。 两眼出神的望着外面略显昏暗的天空,他此时的心情便也一如那天空般阴霾。 自从父皇安排了礼部侍郎原礼去了蜀中,他的心情便渐渐烦躁起来,总感觉有什么事儿要发生。 作为一个当了近十年的储君,武逸可以说时时刻刻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既怕失了圣心被废,又要提防着下面的兄弟陷害。 所以,他几乎是近乎苛刻的要求自己的一言一行,绝不肯在人前露出半分破绽。 所幸的是,他的努力没有白费。朝中大臣们虽觉自己似乎有些懦弱,但单以这点来说,却远不足以成为废储的理由。 更何况,当朝首相顾彦之还是坚定的站在他这一边。顾彦之在朝中经营多年,其下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势力极大。只要他在一日,旁人就别想轻易的对付他。 只是,这些年来,顾彦之年岁渐大,朝中已渐渐有声音发出,要副相李普上位。 李普其人一向低调的很,本来大周官制,尚书左右丞共担国事,既相互扶助,又是相互牵扯,以求达到一种平衡。 但是李普在登上左丞之位后,却并未有过丝毫的争权夺利之举。仍然似以前一样,事事都以顾彦之马首是瞻。 朝中大臣久而久之,便传出了相父相子的说法。意思便是讥讽李普毫无主见,这个尚书左丞有跟没有都一样。 可以说,这些年来,包括武逸在内,大家几乎都自动将李普这个人忽视不见。 可是奇怪的是,崇圣帝明明也知道这种情况,却依然毫无作为,颇有放任自流的意思。 朝臣们私下里议论起来,最终也是以,这是皇上顾念昔日情分,厚待从龙之臣结论。 可就是这个默默无闻,几乎被人遗忘的李普,如果一旦真的顾彦之告老,那么顺接首相之位的,则必然是他。 如果此人一旦上位,自己多年经营便又要多费一番手脚。毕竟,这个世道人心逐利,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个道理放在朝堂的大臣们之间,也是一个样。 顾彦之下去了,用不了多久,那班门生便会迅速向新的上位者靠拢。趋利避凶,各为前程,这便是最真实,也是最残酷的生存法则。 武逸又叹了口气,收回远望的眼神,将手伸出窗外,感受着刚刚飘落的毛毛细雨的凉意,心思却又回到蜀中这方面来。 此次原礼赴蜀,究竟是圣意□□呢,还是有人在发力呢? 第319章:岳陵如何(2) 想起那日在朝堂上,与燕王的短暂交锋,武逸眼睛不由眯了眯,一抹极阴寒的光芒一闪而逝。 蜀中绝不能出乱子!他抿了抿嘴唇,手掌不由自主的攥了起来。 当日江南也好,冀州也罢,越乱他越是开心。只因若是一直太平无事的,他这个太平太子,又怎么跟领兵独挡北疆的燕王的功绩相比? 一旦任由这种差距拉大,怕是终有一日,那不敢言之事便要成为现实了。 可是,蜀中却不能乱。 因为那是他最要害的根本之地。 这些年来,人人都以为那是蜀王的领地,蜀王又是燕王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蜀中便也等同于是燕王的。 但他却偏偏剑走偏锋,硬生生在敌人腹地中建立起自己的根基。为此,他不知花费了多少心力物力。可以说,几乎所有的财产都投入到了那边,这才有了今日这般景象。 “岳陵……岳陵……….” 他不由的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神色复杂,犹豫不决。 身后忽然传来门声响动,他悚然一惊,霍然转身看去。却见一个黄衣女子袅袅走了进来。 待到走近,袅袅敛衽一礼,轻声道:“殿下,臣妾听闻殿下近日食欲不振,特地让下人煮了些栗子羹来。这东西最是养人,近来天气又湿寒,喝些羹汤也好去去寒意。” 武逸面上神色渐渐缓和下来,目光在她身上一转,这才淡淡的道:“宋娣有心了,便让人呈上来吧,且让在那儿,孤待会儿自会食用。” 原来这女子正是当今太子妃宋娣。 此刻闻听武逸之言,眼中不由闪过一抹失望,但却借着低头的功夫,极好的掩饰过去。 轻轻点头应了,微一迟疑,才试探着道:“方才…….方才,臣妾听闻有琴声,可是殿下在操琴?” 武逸抬眼看了她一眼,自顾转身走到案子前,伸手在断了弦的残琴上一拨,发出一串儿的脆音,这才淡然道:“正是。不过实在扫兴,这琴弦许是久了,竟而半途而断,终是未能尽兴一曲。” 宋娣默默点点头,想了想,终是鼓起勇气,抬头道:“臣妾闻听殿下方才琴音中,似是隐有燥气,此当是殿下心中不静,故而如此。臣妾妄言,殿下何不放下一些东西,那样的话,琴音固然便顺了,殿下也能开心多………” 说到这儿,武逸却忽然一抬手阻住了她,转身又走到文案前,取过桌上一本书翻开来,淡然道:“太子妃给孤熬粥必然是辛苦了,这便回去歇息吧。” 宋娣神色一黯,贝齿咬了咬樱唇,终是心中暗叹一声,这才点点头应是,敛衽一礼,告退出去。 武逸坐在桌案后,眼光越过书本,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显得是那么的孤寂落寞,也是微不可闻的发出一声叹息。 妇道人家,终是不可令其多闻政事。此,不但日后不可,从现在起便要牢牢的让她们明白。 太子妃的一番心思,他自然是懂的,但懂归懂,事到临头,却哪里由得他那般轻易放下。 “放下……嘿,若真放下,怕是孤不过三月,便要变成一具尸体了……” 他放下手中的书,脸上显出落寞之色,喃喃的低语道。但是,随即却眼中寒芒一闪,脸上又复恢复坚毅,瞳子猛的缩了缩,低声自语道:“二弟,难道真是你在搞鬼吗?你以为如此做,便能搅得动我的根基吗?且走着看,走着看……” 他枯坐座中,半响,忽然抬头向外喝道:“来人!即刻去请顾相来见孤,就说孤有大事相商。” 门外侍卫高声应着,随即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不多时,门外脚步声再起,帘茏一打,顾彦之大步走了进来。身上的锦缎紫袍,上半身已是半湿。 “臣参见殿下。” 顾彦之并不理会身上湿气,眼见武逸端坐在案后,当即躬身施礼。 武逸脸上露出痛惜之色,连忙起身,几步抢了过来扶住,埋怨道:“太傅,孤说了多少遍了,莫要再如此多礼。还有,你身边的人是怎么伺候的,竟让你淋了雨,当真该杀!” 顾彦之面上闪过一丝温和,随即却又一板,沉声道:“君是君,臣是臣,礼岂可废?老臣虽年迈,但身体康健,殿下无须担心。不知殿下如此着急唤臣来见,究竟有何要事?” 武逸点点头,扶着他将他让到椅子上坐了,这才负手在屋中转了两圈,沉声道:“孤欲问太傅,岳陵此人如何?” 第320章:亲人啊(1) 第320章:亲人啊 东宫中,太子武逸首次真正的将岳陵纳入了视线。与此同时,被人惦记上了的岳大官人,却毫无所觉,仍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打算算计别人呢。 整个顶楼上,老道和原礼一到,登时便热闹起来。各大世家家主、本地豪绅,都在成都知府文玉昌的带领下,向二人起身见礼。 待到众人寒暄完毕,重新落座后,岳陵却和一干小辈围在窗边的一张桌子坐了。与他同座的,还有一个中年人,正是那位刚刚上楼时,跟他打招呼的谢家三爷,谢展。 对于刚刚将人家侄儿搞成了神经病,而谢展却主动过来打招呼,岳大官人似乎一点也不感到惊讶,言谈之间倒显得颇有些亲近,这让谢展心中却不由的又是赞叹又是惊凛。但隐隐间,还有几分说不出道不明的不安。 “王爷似乎对谢某过来,一点也不排斥啊。” 寿宴尚未正式开始,众人都围在老道和原礼那边说话,谢展瞥眼看了看,忽然毫无征兆的向岳陵笑道,眼中却有一抹寒光一闪而过。 岳陵仍是一副笑眯眯的神色,微微挑挑眉头,笑道:“哦?谢三爷为何这么问?我为什么要排斥你?” 谢展一窒,将目光垂下看着眼前的茶杯,一双修长的手掌拢着杯盖,转了两转,这才笑道:“呵呵,看来是谢某想多了。以王爷的身份,又怎么可能将先前的小事记在心上。好好,王爷肯既往不咎,此等心怀,谢某既感且佩啊。” 岳陵就叹口气,点头沉重的道:“我承认,你说的对。心怀宽广一直就是我的个性,很难改啊。” 谢展两手一哆嗦,差点没将一杯茶泼到身上。 这什么人啊,我不过是客气之语,他倒好,顺杆儿就爬上来了还。不要脸啊,太不要脸了!唉,侄儿败在他手里,不冤! 他呆呆的坐在那儿,一时间忽然不知该怎么把话儿接下去。他本是想过来打探些谢天望的消息,但哪知岳大官人全不按理出牌,三句话不到,就给他雷的外焦里嫩了。 萧灵儿眼见岳陵又开始耍宝,不由的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咬着沈青竹的耳朵低声笑道:“沈姐姐,你这个郎君简直坏的两头流脓了,你看他那得意的样儿,哎呀,以姐姐这般直爽的性子,日后怕是有的苦吃了。”说罢,不由吃吃的笑了出来。 沈青竹大羞,美眸瞟了岳陵一眼,嘴中却低声啐道:“你这死妮子,竟敢笑话我。咦,该不是你真的如他所说,也对他动了心思吧。” 她这话本是打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心思,学着岳陵对付萧灵儿的。 但落到萧灵儿耳中,却是不由的心中一慌,登时面红耳赤起来。好在她有易容,从外面倒也看不出什么异样,但是两只眸子里,却是一阵的羞意掠过。 “……姐姐在胡说什么,哪个……哪个会对他动……动….那个….,哼,沈姐姐,你学坏了,跟着那个痞子竟学些浑话作践人,人家不依。” 第320章:亲人啊(2) 沈青竹低低一笑,越发拿些这样的话来逗她。两女自在下面窃窃私语,不时的低声笑着,目光还有意无意的往岳陵这边瞟着。 谢展哪里知道两女究竟在说什么,只是听见那压抑的笑声,只当是在嘲笑自己,不由的心中暗怒,只想就此闪身而去才好。 只是想想侄儿天望,又想到家族的大事,这才深深吸口气,平复了下心绪,努力挤出几分笑容,向岳陵道:“听闻王爷自吐蕃而归,惭愧的很,谢某虽忝长几岁,却是从未去过那边。据说那边风光与我大周别有不同,颇是苍凉,不知王爷可能与在下说说,那边的风物人貌究竟如何?” 听他这么问,岳陵却忽然微微眯起眼,直直的看着他,半响不说话。 谢展只感到莫名其妙,被他看的心中发毛,又不好催促,只得避开他眼光,端起杯子喝茶掩饰。 “三爷是谢家的人,是不是想问天望大哥的事儿?”冷不丁的,岳大官人忽然张口说道。 “…噗!咳咳……咳咳咳………” 谢展哪料到自己这儿还百般铺垫,想着怎么近乎了后再旁敲侧击的问题,就这么突兀的给人家直接捅了出来。 粹不及防之下,不由的顿时心神大震,一口茶顿时呛进了肺里,不由的连声不断的咳嗽起来,一张脸也瞬间涨的通红。 “你…你….咳咳……,你…王爷说…咳咳……说什么……”心神一时间失守,谢展大是慌乱,下意识的便要否认。 只是说到一半,却又猛然醒悟,这小子只是提及天望而已,又不一定知道什么,自己何必如此惊慌? 再说了,听他对天望的称呼,可见两人果然认识,而且或许有些交情的样子,在不确定他知道什么隐秘的情况下,自己大可顺坡下驴,还何必多费什么口舌? 想到这儿,心中不由的又是惊喜又是恼怒。 惊喜的是,这下可算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听他那话中意思,应当是知道天望的一些消息。 恼怒的是,这厮明明早知道自己和天望的关系,但从头到尾却一个字不露,白白让自己在这儿表演了半天,徒惹人笑。 这个小王八蛋! 他恨恨的暗骂着,面上却渐渐平复下来,转做一副惊喜的模样,急声道:“啊,王爷可是认得我那天望侄儿?哎呀,这真是太巧了。我那侄儿一直帮家族负责贸易之事,说实话,我都不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呢。听王爷这意思,可是在吐蕃与天望侄儿见过?怎么,可是天望侄儿有什么消息托王爷转告吗?” 他倒也算机警,只几句话,就将方才的失态掩饰的干干净净。此时表露出一副慈祥长辈的面目,又是叹息又是惊喜的说着。 岳陵忽的展颜一笑,脸上做出一副比他还要热切的神色,伸手一把抓住他放在桌上的手,随即两手握着,连连摇晃,激动的道:“哎呀,三爷果然和天望大哥是一家的?好,好啊,真是太好了。哎哟,我这可不能叫三爷了,得叫三叔了呢。” 亲人啊,我终于找到你们了! 要是再有个后世穿越来的人在场,一定会以为自己看到了一场三四十年代的革命片,地下党终于找到组织了……… 对于他猛然爆发出的这份情绪,便是萧灵儿等人早知道他在耍宝,此时也是看的目瞪口呆。 谢展一头的黑线,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暗暗的抽了抽被握住的手,却是怎么也抽不动,只得无奈的咬牙忍着。 要是他知道,当日在吐蕃时,曾经有位王子险险没被岳大官人用这招把手给废了,他今日之遭遇,真当好生庆祝一番才是。 脸上挤出几分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谢展用另一只手擦擦头上的汗,连忙道:“呃,不…不敢,谢某一介平民,何敢当王爷如此称呼。啊,王爷还没说我那天望侄儿有何消息呢?他……….” “各位宾客,吉时已到,寿宴开始——!奏乐!燃炮!” 正当他问到了紧要处,却忽听有人高声喊了起来,将他的话头打断。 随着这一声喊,顿时锣鼓喧天,笙瑟齐鸣。众人面上尽皆堆上假笑,待要上前齐声唱和祝寿,却忽然一阵连绵不绝的噼里啪啦的巨声响起,硝烟乍起,顿时让所有面色大变。 第321章:混乱(1) 第321章:混乱 这响声传自楼下,但闻一片声的持续不断,间中还夹着几声尤其响亮的震雷。整个观云楼,顿时被大片的烟尘包围……… 楼上楼下,所有人尽皆失色,整座楼忽然一静,随即却又大哗起来。 只听得仓琅琅一片声的刀剑出鞘之音,某一时刻,竟然丝毫不弱于外面那连天的震响。 随即,便听到楼梯上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下一刻,但见刀光闪闪,剑锋森寒,呼喇一下,已是不知冲上来多少拎剑提刀的汉子。 众贵人个个唬的魂不附体,不知是谁,哎哟一声叫了出来,当即便往桌子下面钻去。 这有一个带头的,顿时便有一片跟风的。 于是乎,整个楼上忽然比下面还要混乱起来。当真是茶水酒水与汤羹齐飞,盘儿碟儿与桌椅共响,哭叫之音不绝,怎一个乱字说的………. 坐在上首主位的璇玑老道,面色呆滞,脸颊微微抽动着。一双老眼却在左右踅摸着,最终便定在了窗边那桌上,一脸老神在在的岳大官人面上。 尼玛的,这什么时候寿宴还要搞个唱礼的?不伦不类的,当这是嫁闺女吗?简直就是乱弹琴! 你就算别出心裁,既然搞了这么个唱礼的角色,那能不能提前跟大伙儿打个招呼再放鞭啊?这么冷不丁的一来,这些人何曾见过这玩意儿,还不得给吓出个好歹的来? 楼上这些世家大族的家主,多有七老八十的了,偌大年纪的,这要一个不好,就此交代在当场了,我这是办寿宴呢还是鸿门宴啊? 心中霎时间掠过这些念头,看着眼前这片乱,老道这个怒啊。此时此刻,真恨不得直接过去,一把掐死那小王八蛋才省心。 “道….道兄,这….这是在搞什么?” 坐在他身旁的原礼,虽也面色发白,却好歹是身为钦差大臣,终究比之常人强些。 先前心中虽也惊惧,但瞥眼间见老道神色虽说不对,但却不似有什么意外的表情,心中一动,遂低声问道。 老道闻听原礼相问,不由的长叹一声,转头苦笑着摇摇头,向岳陵那边一示意,没好气的道:“这是鞭炮,以火药所制…….,都是那小子搞出来的,说是图个热闹喜庆。” 原礼顿时就是一窒,随即也苦笑着摇摇头。 热闹?嗯,是够热闹的了。不过这喜庆,却是怎么也靠不上边了。但想到既然是那家伙搞出来的,原礼忽然竟感到了一丝欣慰。 以那厮的性子,只是搞出眼前这点状况,实在已是小场面了。要是老道当日经历过青城山下那一出,现在想必能镇定许多。 原钦差忽然感到很有优越感,自己虽然是文人,但眼下却比这个大名鼎鼎的大高手,心中还要有底,实在是太有面儿了。 不得不说,能和岳大官人交好的,都天生有着几分闷骚。原钦差既然搞明白了状况,得意之余,再次恢复了清明。 看了看乱作一团的场子,扯扯老道衣袖,低声道:“道兄,该当先将场面安抚下来才是。” 第321章:混乱(2) 老道猛省,连忙点点头,深吸口气,起身朗声道:“诸位,诸位莫慌!这只是一种和燃竹类似的喜庆之物,并不会伤害到任何人。诸位,诸位都先静下来,静下来吧。” 说着,又对那些冲上来的拎刀提剑的人沉声道:“你等快将各自主人扶起来,然后都散了吧,勿需惊惶。” 原来,这些冲上来的,都是各大家主官绅的随身护卫、家丁,方才一听到异变,这才一窝蜂的冲了上来。 如今听到老道的话,这才都心定了下来,纷纷刀剑还鞘,奔上前各自寻找呼唤自家主人,堂上顿时又是一阵的混乱。 正乱的一团麻之际,忽然又听到楼下一阵的惊咦之声传来,却是众好汉里有那莽撞的,当先冲了出去。 看到有人先出去,众人聚在一起,也都有了底气,这才一窝蜂的跟了出去。等出去后终于搞明白了怎么回事,又对这种能发出震雷般响声,冒着火光和浓烟的鞭炮大感惊奇,这才惊呼出声。 此时,楼上各位大佬也听到了璇玑老道说的话,又有自家家人扶起,终是渐渐平静下来。 只是经此一闹,人人都是帽歪衣开的,颇是狼狈,相互看看,都是尴尬不已。 待到重整杯盘再次落座后,已是小半个时辰后了。但众人平日都可谓高高在上的人物,方才乱中实在是大失面子,这会儿各自心中羞恼,谁也没心情多话,这便显得有些冷场了。 老道脸上发黑,暗暗咬牙,却又不得不强挤出笑脸,一边向众人重申一遍刚才的话,一边赔笑道歉,好歹算是将气氛慢慢恢复过来。 谢展倒是没出什么洋相,也不是他胆子比别人大,只是他靠着岳大官人坐着,眼见岳大官人满脸的得意,同桌上包括两个女子在内,都是毫无半分惊惧之色,不由心中一动,当即也强自镇定的坐着不动。 果然,没多会儿,就听到老道那番话,再看到老道射过来那欲要杀人的目光,略一思索,登时便猜了个**不离十。 只是心中惊异归惊异,但这会儿却是满心思想打听谢天望的消息,正想着怎么把方才被打断的话圈回来,却见岳陵对他呲牙一笑,低声道:“谢三叔,你觉得这鞭炮怎么样?是不是比烧竹子热闹多了?唉,这可是划时代的产物啊,你说以后大家有个婚嫁喜事儿的,吉时一到,就来上这么一挂,那气氛该会多来劲儿?啧啧,好,真好啊。” 谢展一窒,你妹的!可不是热闹嘛,鸡飞狗跳的,倒确实来劲儿。但要是冷不丁不声不响的搞这么一出儿,只怕喜事后面接下来就该办丧事了。 只是心中骂归骂,却也不得不承认,这鞭炮果然比那烧竹子有品位多了,是以,脸上堆着笑,点头不已。 正想借着这话,再次重提方才的话头,却见观云楼掌柜郑世远正两手捧着一个托盘,拾阶而上,大步往中间走去。 待到走至老道那边,低声在老道耳边耳语了几句,就见老道脸上瞬间黑了下来,霍然转头,向这边怒目而视。 谢展只觉老道那目光如刀,乍一对上,犹如被实实的刺了一下也似,不由吓了一跳,那话便霎时咽了回去。 下意识的抬袖沾粘额头,却见岳大官人满脸堆欢,对着那边一个劲儿的谄笑。 一边笑着,一边却嘟囔道:“喂喂喂,宝儿你个猪,别净顾着吃!你那道士伯伯貌似想坏咱们的事儿呢,快帮着出力啊。” 小胖子一张嘴塞的鼓鼓的,闻言瞪眼向他看着,完全不明白自己该怎么出力。 岳陵面上笑容不变,语声却有些不善,咬牙道:“眼神,用眼神打败他!让他明白,咱们不会退缩的。哎呀,灵儿妹妹啊,这好歹也关乎你弟弟的大业,你是不是也该出份力呢……” 萧家姐弟闻言,齐齐一僵。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却见岳大官人忽然站起身来,大喜道:“成了!” 第322章:推销 第322章:推销 首席上的老道终是将那忿忿的目光收了回去,使劲闭了闭眼,极为勉强的点了点头。 看着郑世远向自己打来的眼色,岳大官人登时欢呼起来。当即起身往前面走去。 原来,郑世远托盘上放的,正是刚才惹出大乱子的鞭炮。他早得了岳陵的吩咐,只待门外鞭炮放完,便立即将此物呈上,趁热打铁,好将这鞭炮推销出去。 老道被他折腾到现在,早已怒的快要抓狂了。一听这厮竟然打着这种算盘,哪里肯依。待要反对,却被原礼在下面轻轻扯了扯,只低声说了一句,“道兄,水车才是大事!” 老道这才猛然一惊,只得万般不情愿的点头应了。却说原礼为何出来劝解?可不是原钦差跟岳大官人交情有多好,而是他比之老道跟这厮打交道的时间更长,更了解这厮的脾气。 这要是现在阻了他发财的路,只怕那水车一事上,他必然要出幺蛾子。 岳陵发不发财他不在乎,老道怒不怒也无关紧要,对于原礼来说,能给朝廷献上一种利国利民的农具,这才是头等大事。 但偏偏这东西又是岳大官人发明的,虽说图纸说明什么的都制出来了,可一旦呈给皇帝,必然还要有一番讲解说明。若是此时惹的那小混球不爽,原礼用脚趾头都能想到,那厮到时候会摆出一副怎么样的嘴脸。 是以,这才不得不出头,在旁劝住了老道。 “各位,各位,这便是方才楼下燃响的鞭炮了。这物件本是真人在炼丹之士,偶然发现的异物。后来,幸得吐蕃返回的古戎恩义翟王岳陵岳公子相助,这才制出了如今的成品。今日,便借着这好日子,请岳公子来给大家讲解一番,日后诸位家中办什么喜事时,便可也用上此物。来来来,有请岳公子上前。” 郑世远伸手揭开托盘上的红布,露出了里面盘成一盘的小指粗细的鞭炮。一边在各席间来回走着,让众人验看,一边高声说道。 众人刚刚被这玩意儿吓得不轻,如今又听说是老道炼丹时发现的异物,恐惧既去,这好奇之心便呼呼的疯长了起来。 一个个都伸脖子探头看着,不时嘴中啧啧发出赞叹之声,皆道这般小巧之物,偏能发出如雷霆霹雳般的巨响,果然是道家神物,不同凡响啊。 至于说郑老板口中介绍的恩义翟王岳公子,大伙儿反倒不是太在意了,毕竟,一个边鄙小族的王爷和老神仙比起来,实在是分量不太够的。 岳大官人脸上笑得如同盛开的花儿一般,欣欣然起身。临离开时,却将手往正呆看着他的谢展肩上一按,轻轻拍了拍,低声道:“三叔,这可是好东西,能赚大钱的,可别错过了啊。” 说罢,不再停留,迈着猫步便走了上前去。 首席上的老道此时已是脸黑如墨了。麻痹的,太过分了!这不但借着自己的场子发财,竟然还要利用自己的名声!卑鄙,太卑鄙了! “咳咳,雷丁森摘诺们……….” 岳大官人毫不理会老道的面色,洋洋自得的往台上一站,目光左右环视一圈,整个楼上渐渐安静下来。 轻轻清了清嗓子,一张嘴,却顿时让众人两眼发直,瞠乎不知所云。 “咳咳,这个…….这个是番外语,你们可以理解为诸位先生们的意思……….” 一时忘形,忘了这是古代大周,那英吉利语在这儿冒出来,实在是鸡同鸭讲,完全的“母鸡啦”。 及时的将错误改正过来,岳大官人这才伸出三寸不烂之舌,摆出两行流利之齿,将鞭炮这一超时代的新品,引经据典的开始推销起来。 充分的将后世经典的营销手段施展出来,不但着重利用了老道的名人效应,进而还赋予了鞭炮一物神气而古老的传奇。 从上古之时,圣贤前人们就利用此物来驱邪避凶讲起,将诸般后世网上搜集来的野史传闻,尽数搬了出来。 唾沫横飞,声音顿挫,从“年”这个怪物,一直说到山魈鬼魅,简直如现场解说版的一部《山海经》,只把个在座的众人听的云山雾罩,又是惊恐又是心痒。 及到差不多个把时辰后,一发挥就有些刹不住车的岳大神棍,终于打住了演义,做出最后陈词。 “………总之,鞭炮一物不但有着道门驱邪避凶的奥义,也是平日婚嫁喜典、庆贺时节的必备之良品……….” 瞅着上面说的唾沫星子四溅的岳陵,小胖子不由的两眼全是小星星,满面的崇拜之色。一个劲儿的砸吧着嘴儿,嘟囔道:“厉害!果然厉害!能将一个鞭炮说了这么久,讲出这么多故事来,真让人想不买都难啊。哎呀,我确实要好好学,什么时候能达到这种水平,我的第一大商的梦就可以实现了………” 看着小胖子那德行,萧灵儿气不打一处来,不由抬手给了他一个爆栗,低声骂道:“便整日价做白日梦!偏好的不学,专学这些骗人坑人的损招,看我不回去告知爹爹去。” 小胖子顿时就哭丧了脸,赶紧低下头不敢再说。 旁边沈青竹却忽然插嘴道:“也不是啊,我觉得岳郎讲的极好呢,他说的好多事儿,我都听也没听过……….哎呀,还有那种东西啊……。哎呀,好可怕啊……” 萧灵儿气结,眼见沈妹妹两眼迷醉的样子,再看看自家小弟面服心不服的样子,登时不由的大为泄气,只自个儿举杯而饮,索性不去管这对入魔已深的家伙。 但是不过片刻,却又忍不住悄悄竖起小耳朵,仔细听着那无耻家伙讲的每一句。不得不承认,这家伙讲故事的本事,还是要得的,小姑娘偷眼看看没人注意自己,这次轻轻咬了咬红唇,暗暗在心里想道。 产品推销很成功。 在经过岳大官人口沫横飞的一通白活后,终于有人忍不住问出在哪儿难买到了。 岳陵大喜,不顾形象的抬袖一抹头上的汗水,看也没看的摸起身边一个杯子一饮而尽,这才魅惑的道:“去哪儿买?哎呀,这位员外,看你一身打扮,想必应是一位人生成功之人吧。可是,这种问题为何竟是你问出来的呢?你应该知道,成功的人总是会比别人眼光看的更远,下手也永远会比别人更快!这么好的东西,怎么可以让别人卖给你呢?不,应该是你去卖给别人才是!你说对不对?” 那人先是听着他大赞特赞,不由的满是掩饰不住的得意。只是待到听到后面,却不由的又大是惭愧。 是啊,干吗我非要想着去让别人赚钱呢?既然这东西刚刚出现,我又在这当场,何不将这生意揽过来呢? 有青城山老神仙的名头摆在这儿,这玩意儿又确实新颖,何愁不能由此发财? 想到这儿,当即兴奋的起身道:“敢问公子,可是能将此物交由我来行销?若如此,某自当全力以赴,必不让公子失望!” 他这一嚷嚷,旁边许多人也都顿时反应过来。眼见岳陵面上大是意动,生怕这新生的生意就此被他人垄断了去,顿时一片声的喊了起来,竞相要求经营。 岳陵面上频频点头,满是矜持之色,实则心中简直要乐开了花了。正自算计着如何弄到更多的收益,却忽见楼梯口那边,一前一后上来两个人。 前面那人是个中年人,上来后,疾步走到先前他坐的那张桌子,正跟谢展见礼。 后面那个却是习春,目光微不可察的在那人身上一扫,随即便在楼梯口处停下,暗暗向这边睇了个眼色。 第323章:故技重施(1) 第323章:故技重施 让郑世远接手这边,给争着要经销的人都登记下来,岳陵这才寒暄两句,装作漫不经心的走了过去。 习春离着他约有两步远,在他背后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那个就是谢安。” 岳陵脸上神色一动,目光在那人身上一瞟,随即移开,微不可察的点点头。 此时楼上已经不能算是寿宴了,整个就是一个商贸洽谈会。众人沸沸扬扬的吵着、争着上前签名,把郑世远忙的晕头转向的,不得已,只能再叫来两个伙计帮衬着,这才稳住场面。 如此混乱的场面,按理说根本不会有人注意这边,但岳陵却留意到,当那个谢安在谢展耳边说完话后,谢展面上似是微微一惊,随即,目光便直直向自己这边看来。 岳陵心中一动,先是对他报以一笑,却见谢展已然起身,大步向自己走来。 “王爷,您这份鞭炮的生意,我谢家也极有兴趣。如果可以,我谢家倒是想独自拿下,不知王爷可否借一步说话,咱们也好详细谈谈?” 待到走至近前,谢展竟是丝毫不再提谢天望的事儿,改而向岳陵说起生意的事儿。 岳陵暗暗皱眉,心中不由疑惑起来。 他先前提个头却不接着说下去,就是为了吊谢展的胃口。只有将对方的心思搞乱,令其患得患失之际,才好施展手段。这本是后世营销的一种心理战。 可是现在,也不知那谢安说了些什么,竟能使得谢展放弃了原先的计划,反而做出一副积极响应自己的态度,这里面委实透着古怪。 “哦?哈哈,好说好说。我刚才就跟三叔说了,这买卖绝对能赚大钱,三叔这会儿可不也是心动了。” 岳陵打着哈哈说道,两眼却暗暗留心对方的神色。 谢展却显得有些急切,点头迎合道:“呵呵,好好,一切便都依王爷之意就是。那么,咱们是不是就此签下契约?” 岳陵见他忽然如此积极,心中愈发惊疑,面上做出一副为难之色,看看大堂内熙攘的场面,摇头道:“三叔,不是我拿捏,你也看到了,这么多人当场,我怎么好出尔反尔,单只将这生意给你一家来做?难,难啊。除非……” 说到这儿,他忽然话声一顿,却一个劲儿的摇头叹气,不再说下去了。 谢展急道:“除非怎样?” 岳陵忽然一呲牙,笑道:“三叔也是生意人,自当知道,这商业之道也是讲究实力的嘛。若是谢家能出一份力压他人的契约金,那这事儿我想旁人也就说不出什么了。不过,以小侄看来,哎呀,今日在场的,怕是都是极有身家之人,这要想压倒别人,这个数目嘛………” 谢展面色微微一变,眼中忽有一抹寒光一闪而逝。眼角微微抽了抽,淡然道:“不知王爷说的压倒他人,又是个什么章程?这所谓的契约金又做何解?” 岳陵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了起来,点头笑道:“简单简单,哈哈,三叔你看哈,眼下这么多人都想插手这买卖,咱们不妨来个竞标而得。 第323章:故技重施(2) 整个蜀中我便将其分成若干片区,每区皆设立一个分销商,所有分销商之上,再总设一个总经销。 这总经销嘛,既然谁都想当,那就不妨价高者得,当众叫价,以实力说话。这样一来,胜者别人自也就说不出什么来了。 为了保障这个胜出的总经销,能按照约定完成总经销的任务,那叫出的金额,便是那契约金了。 这笔钱当然是一种押金的形式,只要总经销没有违约之处,那么待合约期满后,若是不想再做,便可折出部分来返还回去。 但要是中途退出,或者未能达到销售任务,那么,嘿嘿,这笔钱也便算作一种对卖方的补偿,不再予以退还。三叔,你是老行家了,我这么说,你应该能听明白了吧。” 这家伙,又把在吐蕃那边卖茶叶的把戏拿出来,显然已是上了瘾了。 谢展听的暗暗惊凛,他向来主持家族对外经营事务,浸*此道久矣,只略一思量,顿时便吃透了里面的道道儿。 这岂不等于是拿别人的钱来做生意?整个就是借鸡生蛋的把戏嘛。这小子年纪轻轻,如何竟老辣狡猾至此? 如果真如他所言这般操作,谢家必然要付出一笔可观的钱财。这笔钱听上去,只是一种保障,待到日后自会返还。但是,他说的明白,那得是确定不做这个总经销后的事儿。 但这生意真的赚钱的话,又有谁会做了一半就不做了?而要是一直做下去,那岂不是这笔钱就等于永远都收不回来? 他微微皱眉,有心不上这个套儿,但想想方才谢安带来的大哥的口令,只得咬咬牙,强笑道:“好,便是如此。只是,我还有几个疑问,还要烦请王爷解释解释。” 岳陵眉花眼笑,连连点头道:“好说好说,三叔请问就是。你我有这层亲戚关系,自然要多少有些照顾的。” 谢展听的暗暗咬牙,照顾?还亲戚关系?你丫就是这么照顾亲戚的?那谁做了你的亲戚,可真是上八辈子没烧香呢。 “呵呵,谢某想知道的是,那些个分销商是否需要交纳契约金?这契约金又是交给谁?” 岳陵仰天打个哈哈,借以掩饰心中的震惊。 这个谢展果然不简单啊,简直精明的像只狐狸。只这一句话便问到了要害处。 自己想要借鸡生蛋,他一旦反应过来,立时便想到照葫芦画瓢,也想来上这么一手,将这笔支出转嫁出去。厉害,厉害啊。 “这个分销也好,总经销也好,做的可都是咱们这边的产品。既然如此,保护这个市场,使其能持续繁荣下去,我们卖方自然是最关注的了。所以嘛,无论分销还是总经销,这契约金都应交由我们统一管理。” 岳大官人毫不犹豫的将无耻进行到底,一张嘴就将谢展的图谋打消。 不管你谢家打着什么算盘,这么忽然上杆子的一脚踩进来,虽然让岳大官人先前的准备尽付东流,但实际上却又是正中他的下怀。简直比开始他谋划的还要完美。他要是不好好利用一番,如何对得起那一死一疯的哥俩儿? 谢展听他这么一说,登时面色愈发难看起来。微微有些不悦的道:“王爷,这么做是不是吃相太过难看了些?这所有的契约金都收在你这儿,设立总经销又有什么意义。” 岳陵哈的一笑,摇头道:“三叔,你会想不到总经销的意义?不会吧,我不相信。首先,总经销享有垄断整个蜀中的地位,从我们这儿得到的,也自然是第一手的价格。至于你往外放什么价格,自也都是由总经销定的。当然,咱们也会有个指导价的,免得总经销不了解市场,只顾攫取,而伤害到根本。 既然有了这制定价格的权利,那么其中的利润就不用小侄多说了吧。 而且,有了总经销这个名头,便等于不费丝毫气力,一下子整合了整个蜀中各地的资源。那么,除了咱们的产品,难道就不能将其他货物,也通过这个渠道资源转出去? 如此一来,所得又岂是眼前明面上这点利益?哈哈,三叔,你这可不是考较小侄来着?” 谢展听着他滔滔不绝的一番话,登时再也说不出话来……… 第324章:上钩了(1) 第324章:上钩了 要说先前谢展心中不免还存有些不屑,但在听完岳大官人这一番说词后,却是真的震惊了。 此时的商业模式,限于交通滞后的因素,还只是停留于等客上门,和异地走商这些形式。 所谓等客上门,一般是指各种零售店铺。每天打开门,被动的等着顾客光临。 而异地走商,就是或一人单帮,或结成商队,亲自将北方的货运到南方,南方的货发往北方,通过悬殊的差价赚取利润。 后一种多是一些大商们采用的模式,因其不但更加辛苦,所需本钱要雄厚,虽然所获较为丰厚,但风险也是极高的。先不说一旦地方行情浮动容易亏本,就单单路途不靖一项,有时候甚至要搭上性命去。 只有大商们才有充足的人手护卫,一般小商小户的,哪里能承担的起这种风险? 而这些商人们,虽然经过多年积累,也会在一些地方结下几个老客户,但大多是以亲友故旧的情分所致。可以说,是一种通过交朋友而后再商业运作的模式。可以说是一种渠道搭建的萌芽,属于一种无意识的产物。 但岳陵如今所施行的,却正好反其道而行,乃是通过商业运作来交朋友。 这种方式不需要双方多么熟识,而是充分的利用严格的契约监督,直接以利益为维系,一下子就先人一步,将市场份额占下。 相比于原本的操作模式,这种方式所获取的利益,自然是呈几何数量的递增了。 谢展刚才是真的牙根没想到这些,他固然看到了其中的弊端,但却没想透其中隐藏的巨大利益。 但他终归是此时商业上的□□之士,岳陵不过稍加点拨,顿时便想明白过来。这一下,犹如忽然被人在密闭的屋子里推开了一扇窗户,立刻让他似是看到了一番新的世界。这又如何不让他震惊? 怪不得上面忽然传下指令,要尽量争取此人过来。如今看来,其人被称作财神,果然名不虚传。主上身在千里之外,却能有如此决断,真英明也! 他想到这儿,眼中神色不由有些复杂。和眼前这个人相比,自己的眼界委实是差了太多啊。想到主上传来的信息如此急促果决,不言而喻,一旦真能将这人收拢过来,日后便是谢家,怕也要承他鼻息了。 “王爷大才,谢展受教了。如此,便皆有王爷做主就是,谢展只静候佳音了。” 想透了种种可能,谢展当即更加放低了姿态,将心中的一些情绪收起,恭敬的对岳陵说道。 岳陵眼中光芒闪烁,哈哈笑着点头应了,请他自回去就座,只等待会儿按计行事就是。 待到谢展走开,习春悄悄靠拢过来,疑惑的低声道:“师叔祖,谢家虽在蜀中不显山不露水的,但其底蕴不浅。你为何还要扶他一把,让他做了这个蜀中第一商?这样下去,他谢家势力更大,咱们再要对付他,岂不更要费力了?” 第324章:上钩了(2) 岳陵两眼眯着扫视着四周,嘴角边却微微勾起一抹邪笑,嘿然道:“扶他做第一大商?哈,三儿,你说的对,谢家势力很大。不过这世上任何一种势力,却都离不开两样东西,而且缺一不可,你知道是什么吗?” 习春脸上露出思索的神色,想了想道:“应该是权和利吧……….” 岳陵赞许的回头看他一眼,低笑道:“不错,正是权和利。权,咱们现在还找不到攻破他们的法子。不过,这利嘛,却大可好好利用下。嘿嘿,第一大商吗?但如果再第一大商,离了钱之后,他们又能蹦跶多久?没有了利,那权也就自然瓦解。我不知道谢家为何突然这么积极,但我知道的是,他谢展走出这第一步,便等于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了……….” 习春瞠然,怎么也想不通为何谢家会没钱。岳陵瞄了他一眼,微微摇头笑道:“这里面的事儿有些复杂,你不必想太多,只等着看就好了。哦,对了,外面可有什么异常没有?” 习春摇摇头,“没有,一切都很正常,也没有岔眼的人物出现。哦,对了,齐家派人送来了寿礼和拜帖,但是人却没来,说是他们家主偶感风寒,实在来不了了。” 岳陵哦了一声,并没在意。齐家仗着是齐贵妃的娘家,不尿老道这个假仙也是正常的。 今日在座的,已然将蜀中七七八八的大小家族、豪商尽数囊括了,倒也不缺他齐家一家。而且,岳陵自本心而言,还真不愿意和齐家这样背景的打交道。 毕竟,他连番施展下来的手段,可是要占别人好大便宜的。换做一般人家,只要相互得利,虽事后察觉给人占了便宜,也多半会忍下。 但是要齐家这样的,一旦他们觉得吃了亏,而再遇上个嚣张的主儿,怕是必将后患无穷。皇帝老婆娘家的便宜岂是那么好占的?所以,听闻齐家不来了,岳陵心中反倒有些开心。 “………唔,不可掉以轻心,你嘱咐兄弟们,那人要动手的话,此时不来,那便定是等到寿宴将散之时了。因为那时候,所有人都酒足饭饱,多半还要醉的迷迷糊糊了,最是容易下手………” 他想了想,这才又低声吩咐着。 对于出手袭击水生的那个神秘人,他始终有着一种直觉。那人既能追到青城山下,又岂会放过今日这个好时机? 他拿不准那人究竟属于哪一方的,但却隐隐有种感觉,那人打听自己踪迹,虽也不怀好意,但却与一直以来,扑朔迷离的那些对头并无关联。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应,玄之又玄,难以解释。 习春搞不懂为何这位师叔祖,非要如此执拗的认定那人肯定会来,但是却并不争辩,眼见他神情凝重,连忙低声应了。 岳陵这才双眉一展,又道:“你待会儿下去,赶紧去办几件事儿,既然谢家是这种态度,咱们先前的一些布置就要调整下了……嗯,你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放下了心事,他的心思就又回到了眼前的局面,略作沉吟,便向习春低声吩咐起来。 习春一一应下,这才转身而去。 岳陵站在原地又推演了下自己的安排,觉得再无遗漏,这才笑眯眯的走回自己坐席。 剩下的事儿,就交给郑世远去办就好,自己这开头一炮打响了,后面只要按部就班,就应该不会出什么纰漏。 在席上从新坐定,沈青竹喜孜孜的凑过身来,低声道:“你那鞭炮的故事说的极好,怎么之前不曾听你说起?不管,以后你要仔细讲给我听,啊,还有玉砚、彩荷她们,这次回去,我是一定会告诉她们的………” 此时谢展既然和他达成了协议,岳陵又不在席上,他自然不好再留下,便已经回了自己的坐席了。所以,没了外人,沈青竹更加不避忌,又加上饮了两杯薄酒,此际媚眼儿如丝,吐气如兰,在他耳边轻嗔薄怒的一番,登时令岳陵两眼发直起来。 “………死了死了,这妮子,怎么以前没发现她还有这种狐媚的潜质呢?妖孽啊!简直要祸国殃民了,不行,老衲这便要收了你!” 岳大官人诸事安排妥当,心情大好,再被沈妹妹这媚态一激,顿时露出本色。口中嘟囔着,下一刻两手已是将沈妹妹柔腻白滑的小手拉过,两眼放光的在上摩挲不停,嘴角都隐隐有晶亮的东西闪动……… 第325章:可怜的小胖子(1) 第325章:可怜的小胖子 沈青竹被他拉住了手,只觉那手背上麻痒痒的,心中不由一荡,浑身都有些发软。 只是这般被他当着众人面儿轻薄,饶是沈妹妹神经比较粗疏,却也有些受不了。 当即晕红着双颊,娇羞的嗔了他一眼,低声啐道:“混蛋,放看我啊……灵儿妹妹在看着呢…….” “…….看吧看吧,提前学习下也是应该的……哎呀,竹儿啊,你的手真白嫩啊,像块豆腐似地,平日里都用的什么护肤品?软,真软……….” 美人儿醉酒,那万种风情便是羞怒,不但根本毫无杀伤力,反倒更添三分诱惑。 越大官人被这一眼电的浑身麻酥酥的,早已色授魂与了,哪还听的明白小美人说的什么。 嘴中胡乱应承着,那手却抓的更紧了几分,满面的**沉醉之色。 沈青竹挣了几挣,始终难以挣脱,又不好太过显露行迹,没奈何,只得涨红着脸颊,把头扭过一边,任由这冤家施为。这番娇羞的鸵鸟心态,却让她又增几分娇色。 小胖子两手捧着个蹄髈正啃的欢实,待看到眼前这一幕,不由的张大了嘴,满脸的震惊之色。 半响,忽然转头看看萧灵儿的面色,迟疑的道:“姐姐,他……他们很过分啊………,你……你………” 萧灵儿其实早已气炸了肺,只是碍于女儿家的矜持,这才装作不见,只拿筷子在盘子里扒来扒去,却半天也未夹上一根菜。 此刻小胖子这么一说话,却顿时让她再也难掩饰下去,不由恼怒的瞪他一眼,拿筷子狠狠的从盘中叉上一块肥肉,噗的便塞到萧宝儿嘴中,一边气哼哼的道:“你什么你,吃你的吧,哪恁多废话!” 萧宝儿被塞的一个劲翻白眼,心中这个委屈啊。我招谁惹谁了啊,凭什么都冲我撒气?小爷生来便是给你们当受气包的吗? 小胖子忿忿不已,但却只敢在心中腹诽几句,面上却是赶紧埋下头去,目不转睛的对着那蹄髈发狠。 “喂,这青天白日,大庭广众之下的,你们眼里还有旁人不?登徒子便是登徒子,恁的无礼之举,可还有半分羞耻之心……….” 打发了小胖子这个替死鬼,小辣椒心中犹不解气,瞅着某人那副猪哥相,终是不由的发作出来。 “啊…….” 沈青竹被她惊醒,不由的猛然一使劲儿,终于将自己的柔胰抽了回来。脸颊上直如一片火烧云般火辣辣的,逃也似的往旁移了移,离着这厮拉开段距离。 岳大官人猛然失去了猎物,不由砸吧砸吧嘴儿,一脸的遗憾之色。随即却恼怒的扭头看向萧灵儿,怒道:“叫什么叫,这一桌子吃食都堵不住你的嘴吗?” 萧灵儿气结,娇躯不由微微颤抖着,指着他气道:“你……你当众无礼,竟还敢吼我……” 岳陵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撇嘴道:“什么无礼?我跟我娘子亲热,又有什么无礼的?倒是你,哼哼,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知道不?你不但看了、听了,竟然还想参与进来,这才叫无礼呢。” 第325章:可怜的小胖子(2) 萧灵儿简直要气晕了,贝齿死死咬住嘴唇,恨恨的瞪着他。若果眼光也能杀人,怕是此刻岳大官人定然已变成了狗肉之酱了。 半响,萧灵儿才深深吸口气,将那股怒火压下,冷哼道:“你莫忘了今日是来做正事儿的,可不是让你来轻薄女人的。” 岳陵夸张的哈了一声,这才洋洋得意的道:“你懂什么,闪人自有妙计,早已伏下雄兵百万,只等那蠢贼自投罗网了。这怎么形容来着……啊,对了,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小胖子满眼做崇拜状,极有狗腿的鼓掌捧哏。岳大官人就越发得意了,温和的看看他,满是赞许之色。 啪! 刚得到鼓励的小胖子正满心欢喜之际,冷不防后脑勺上狠狠的挨上一巴掌,脑袋往前一点,险险没将手中的蹄髈塞眼睛里……… 满面怒色的转头望去,却迎上姐姐泛着杀气的双眸,不由的顿时一个激灵,慌忙低下头去,张口狠狠咬着那蹄髈,心里暗暗嘀咕:神仙打架,这是神仙打架啊,我这凡人还是离远点好。姐夫的马屁,且等安全了再来拍过就是。不然,宝儿这条小命,早晚葬送进去了。 “现在是在四层高的楼上,哪来的什么帷幄?要对付的人也就在眼前,又跟千里之外有什么干系!狗……不通!你便在这儿得意,且等待会儿被人取了脑袋去,看你还怎么得意!” 将狗腿打压的彻底没了气焰,萧大小姐立刻转移攻击目标,出言狠狠的打击某人。 岳陵鼻子都气歪了。 死丫头,有这么咒人的吗?老子要被人取了脑袋去,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哼,臭丫头,莫不是想等老子死了好红杏出墙?休想! “宝儿啊,你好可怜啊………” 岳陵忿忿的瞪了萧灵儿一会儿,忽然一转头,满面悲伤的望着小胖子沉痛的道。 萧宝儿听的一呆,随即面色大变。 他虽然一时没明白姐夫大人这句话什么意思,但根据以往的经验,多半是这位姐夫要借题发挥了。 可你发挥你的,干吗把我扯进来啊?我这儿刚下定决心,远远躲着你们了,这倒好,你老人家只一句话,就又给我扔坑里了。 你现在可就我这么一个小舅子吧,这要是我有个好歹的,你再去哪儿找这么伶俐乖巧的小舅子去?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萧宝儿嘴唇哆嗦着,极是幽怨的看着岳大官人,那眼光简直比深闺怨妇还要凄惨百倍。 可是这幽怨至极的眼神过去,迎来的却不是什么怜惜,而是闪着幽幽光芒的一双眼睛……… 萧宝儿能看懂那眼光的含义。 “小子,关键时刻到了,胆敢叛变就要你好看!” “……姐夫,姐姐会杀了我的……” “怕毛!有我在,谁能动你?” “可她刚才已经动了,也没见你有任何表现…….” “废话,那是你姐姐,姐姐教育弟弟,我怎么说话?” “啊?那就是明知是死,还要我硬上了?” “毛!什么死不死的,她是你姐姐,最多再打你一巴掌而已,赶紧的,演好自己的角色,少废话!不然不带你发财!” “………………” 萧宝儿欲哭无泪了,这还讲不讲理了?得,你俩都是爷,我惹不起。不过也休想拿我当炮灰,小爷不伺候了。 萧宝儿缩了缩脖子,将手中啃了一半的蹄髈努力的塞进口中,含糊的呜呜了几声,至于到底要表达个什么意思,只怕连鬼都不知道。 “…什么?哦,你问为什么自己可怜啊,唉,好吧,我就解释给你听…….” 岳大官人先是做侧耳倾听状,随即又满面沉痛的点点头,好像正跟他一问一答似地。 小胖子就瞪大了眼睛,满面的惊恐不信之色。 这也能听懂?不要啊,会死人的!他心底不由呐喊起来,可惜,没人搭理他……… “……为什么说你可怜呢?你看哈,我刚刚被人诅咒了。回头这诅咒一生效,我敲了辫子……啊,不懂翘辫子的意思?哦哦,对对,现在没有清朝,没有辫子……嗯嗯,就是死翘翘的意思了。 回头我一旦去了,唉,有人要成为悲惨的寡妇不说,宝儿啊,你可就再没了疼你怜你的姐夫了。到时候谁知道后来的姐夫会不会对你好?只怕就算好,也始终是比不上我的。 要是再碰上个狠心的,到时候不给你吃肉,嫌你胖,又不肯给你钱花,把你当拖油瓶……哎呀,凄惨,太凄惨了啊。你说,要是那样,你是不是很可怜?” 岳大官人两眼深情的望着他,掰着手指一项一项的说着,每说一项,小胖子的脸就白上一分。待他说完,小胖子已经满头汗如雨下,听着身旁姐姐越来越急促的喘气声,两眼中霎时间满是绝望……… 第326章:萧宝儿发现的秘密(1) 第326章:萧宝儿发现的秘密 观云楼的顶层上,众人因着鞭炮的销售权一事儿,都闹哄哄的围着郑世远,没人发现,在那一隅之处,正在发生一件“悲惨事件”。 事件的主角,小胖子萧宝儿同学,此刻正嘴中咬着半拉儿肥肉,两眼含泪的咽下去也不是,吐出来也不好,哆嗦着看着满面铁青的姐姐。 在遭遇了冷厉的怒视后,终于痛苦的闭上眼睛。认命的把头一耷拉,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无情摧残。 只是等了半响,意料中的狂风暴雨却并未降临,奇怪之余,不由悄悄偷眼望去,却见原本已到了暴走边缘的姐姐,此刻却将那如刀的眼神转向了另一个目标人物——岳大官人。 而岳大官人也毫不示弱,满面沉肃的沉着应对,同样的目光如剑。桌上的空气似乎都要凝滞起来,半空中似有火花激溅,冷厉的气息弥漫……… 警报解除! 萧宝儿忽然幸福的发现,自己竟然逃过了一劫,不由的沮丧尽去,舌头微微一卷,将那半咬着的肥肉送进口中,小心的以外表难以察觉的动作细细嚼着,一边两眼放光的偷窥着。 难得一见的巅峰对决啊!围观,一定要围观啊! “……这个……唉,灵儿妹妹,你…你不要气,他…他……”小胖子躲过了劫难,登时没心没肺的看起热闹来。但是沈青竹却是为难坏了,眼见两人针尖对麦芒的,她夹在中间,简直难受死了。 眼见沈青竹急的快哭了的样儿,萧灵儿终是不忍,努力忍着气,冷声道:“沈姐姐,你也看到了,我不过是提醒他今日还有大事要办,更有人欲对他不利,可他……他竟如此辱我清白……你让我…….我………” 沈青竹见她肯说话了,不由大喜,连忙顺着她一个劲点头,赞同道:“是是是,是他不好,是他不对,你便瞧在姐姐的面上,不要与他生气了好不好?那,我让他给你赔礼好不?” 说着,扭头暗暗朝岳陵打个眼色,面上却一板,沉声道:“你一个大丈夫,怎可欺负一个弱女子?还不快快向灵儿妹子赔礼?灵儿也是好意,还不是怕你思虑不周,遗漏下什么纰漏吗。你便好好说给咱们听听,灵儿妹妹素来多智,必能帮你拾遗补缺的。”说着,一个劲的猛打眼色。 岳陵看的不由暗叹。这女人真是天生的演员,都不带彩排的,就演神像神,扮鬼似鬼了。 要知明明这丫头是向着自己这边的,可这话说出口,全是一副为姊妹讨公道的味道。 如沈妹妹这般性子,竟也能如此挥洒自如的本色演出,真是令人赞叹啊。 没法子,美人儿的面子终归是要给的。更何况,他与萧灵儿相对,也只是话赶话的赶上了,并不是真的对她有什么不满。 此时沈青竹给递来了梯子,他自然是要赶紧下来了。轻咳了两声,偷眼瞄瞄萧灵儿,这才道:“这个,咳咳,其实说起来,都是月亮惹的祸…….天儿热,太燥,所以,咳咳………” 第326章:萧宝儿发现的秘密(2) 萧灵儿咬着嘴唇,仍是低头不理,眼眸中却有笑意暗暗划过。 萧宝儿感觉那份压抑渐渐散去,不由的心下一松,又忘了教训。在旁热烈鼓掌,急火火的三口两口将嘴中的肉咽下肚中,张口赞叹:“哎呀,姐……呃,师父你说的太有意境了,好,真好,果然不愧才子……” 岳陵就很欣慰的看看他,满眼的慈祥。 小胖子眉花眼笑,忽然又笑容一敛,迟疑道:“…….不过,师父啊,现在没月亮啊,你说的应该是太阳吧…………” “闭嘴!” “你住口!” 不待他说完,两声呵斥不约而同的响了起来。小胖子吓得一激灵,转头看看,一个是刚才还满面春风的姐夫,另一个却是一直低头不语的姐姐。 可是现在,两人却都是一脸的阴霾,那眼光简直如要杀死人一般。 萧宝儿脸儿一白,猛然醒悟过来,心下恨不得使劲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又多嘴了不是?就不能老老实实的听着,非要赶着去拍什么马屁作甚。 哎呀,都是跟着姐夫师父时间过长造成的。跟在他身边,自己要是不拍他马屁,他会很不爽的。他一不爽,那自己肯定要吃挂落的,如此,这才养成了他无时无刻不留意听着姐夫的话,以便自己能及时的、到位的、恰如其分的拍上马屁才好。 心中暗暗叹息着自己堕落的心程,忽然又一个念头浮了上来。奇怪了,怎么刚才自己赞姐夫的时候,姐姐没说话,反倒是指出他错误的时候,这公母俩就都冲自己发威了呢? 哎呀,莫不是他们终于有了**?是了是了,定是这样。姐夫曾说过,这世上,女人是最难以捉摸的物种。明明是喜欢你的紧,却偏要做出一副不在乎的神色。 不要被表象所迷惑,或许她表面上总是与你争吵,但其实却是一种特殊的表达方式,只是在通过这种手段,想要多和你说说话而已…… 哎呀,姐姐可不就是如此?姐夫果然够奸,原来早就摸透了里面的奥妙,却在这儿装模作样,不过是特意给姐姐勾搭他创造机会呢。 他低着头,脸上一副诚惶诚恐的神气,任谁也想不到他此时心里却在想着这些。 不得不说,近墨者黑这句古语,还是相当的有道理的。想萧宝儿才跟岳大官人相处多久啊,就已经腹黑到如此地步,真可谓这句古语最贴却的注脚了。 要是萧灵儿能得知,自己一语成谶,岳陵真的整日都教给弟弟这些个乱七八糟的思想,也不知将会作何感想。怕是立刻变身为张牙舞爪的小老虎也说不定。 但是这一刻,萧大小姐却半分老虎的模样也不见,和岳大官人不约而同的一声喊了出来后,先是一呆,随即不由的脸颊一红,两眼往下一耷拉,敛起的眸子中,满是朦胧迷离之意。 “咳咳,那个,宝儿啊,做人要沉稳才是。子曾经曰过,多听少说才是王道,你要记下了…….” 岳大官人也微觉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随即却一本正经的训了小胖子两句,借此转移话题。 萧宝儿这个憋屈啊。看样自己这出气筒的命运算是注定了,好吧,既然如此,那自己也就认命了。 可是,你老人家敢不敢告诉我,那句话又是哪位子曰过的?小胖子一边感叹于自己的宿命,一边心中疑惑的想着。对于这个不着调的姐夫兼师父,他实在没了再去辩论的勇气了,只能自己暗暗的纠结。 “咳,咱们继续说。”岳大官人训完了人,成功的将话题扭转,脸色一正,一本正经的说道。 “其实,我只是顺势而为,将原本的计划稍稍更改了下而已。至于原因嘛,你们也看到了,就是因为那个谢展忽然改变了态度……….” 岳陵低声向两女解释着,将整件事大略说了说,最后笑道:“我这招就叫资金流陷阱。嘿嘿,那,你们看,这就要开始了………” 说着,下巴微微向上一样,目光望向台上。那里,郑世远手拿几张写满了字的纸,正往上面走去…… 第327章:又见竞拍(1) 第327章:又见竞拍 “各位,各位,且请静一静,静一静。” 走到了台上的郑世远笑眯眯的四下抱着拳作揖,口中连声高呼道。 众人见他手中拿着的那几张纸,都知道上面刚才自己也登记过名字,难道这便是要宣布究竟花落谁家了? 在座的都是一时之英,无论商场还是世道,都属于浸*了多年的老狐狸了。 一宗新生的生意,绝不可能随意的往哪个货栈里一堆就开卖。因为那样不但会因为市场不成熟,导致货物积压滞销。 而且,今天这里的人,好几家都是在一个县城里,甚至有些三四家挤在一起。 要是就这么根据登记的人就放货,那只怕很快这东西就卖废了。最终形成互相争抢市场,相互竞价,最后彻底让所有商家失了兴趣。至少,也绝不会再对这生意投入过大的精力了。 所以,大伙儿都在等着看,看看这位号称财神的人物,究竟会如何制定规则。 座中渐渐安静下来。 郑世远再次向众人一抱拳,这才朗声道:“诸位尊长、先生,方才经过登记统计,几乎今日在场所有人都甚为看好这桩生意。但是,想来诸位也当知道,任何一宗生意,都不可拔苗助长,盲目投放。否则,怕是列位日后,也不会再有今天这般热情了。” 说到这儿,下面众人都是会心一笑,嗡嗡的起了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郑世远两手向下按了按,这才又道:“今日所在诸位,都可谓是一方豪雄,如果在下随意给哪一家,不给哪一家,想必都是不妥的。小的打开门做生意,全靠着这个小酒楼为生,若是因今日之事,得罪了哪位,岂不是给自己挖坑?这事儿,小的实在是不敢做的……” 下面众人听他如此一说,又是一阵哄笑。只觉这个郑老板别的不说,单这嘴皮子就不同凡响。几句自嘲的笑话一说,不但将现场的气氛托起,还隐隐的打下埋伏。 有了今日这番话,日后无论是谁,也不会轻易寻这观云楼的晦气了。因为一旦传扬开来,别人永远不会知道真正的原因,多半会将缘由和今日之事结合上。 所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在座的都是要脸面的,哪个又肯给人落下话柄?所以,除非真到了不可开交的地步,至少眼前这些人是不会轻易找观云楼的麻烦的。 而在蜀中之地,在座的人不找麻烦,又有谁有资格跳出来,来找一个身后有着官府背景,与诸世家皆有交往的观云楼的麻烦?除非是脑袋被门挤了。 所以,看似郑世远一番插科打诨的自嘲,实则暗含机锋,实有大巧不工的境界。 窗子旁,萧灵儿此时也早已恢复了正常,听着上面郑世远的话,不由的脸上显出赞赏之色,转眼看了眼岳陵,淡然道:“你这手下当真了得,只打理这一个观云楼,可有些屈才了呢。” 她这话明着似是在褒赞郑世远,其实却是暗暗向岳陵指点,要他留意此人,单以一楼之掌柜,实难留住人心。更要小心提防,莫要让人钻了空子,来个反客为主那就不妙了。 第327章:又见竞拍(2) 岳陵微微一笑,伸手在空中微微一划,傲然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我今日给了他一个表现的空间,只要他能胜任,日后又何愁没有发展?我用人,从不会限制他们的发展,有多少本事尽可使出来。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谁也委屈不了的。” 他难得的露出一丝本性,说这番话的时候,神采飞扬,满脸都是坚毅自信之色。 沈青竹看的心中迷醉,两眼只痴痴的看着他,只觉此生得能伴此良人,实在是莫大的福分。 萧灵儿也被他这一刻的光彩吸引,化了妆的脸上虽然看不出异色,但美眸中闪闪的目光,却不经意间将她的心事泄露无遗。 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 萧灵儿默默的念诵这句话,不由的心弦颤动。这一刻,这个男人再不是那个惫懒无耻的小贼,身上不经意流露出的风采,瞬间便深深的烙印在她的心底。 “…………我家东家鉴于大伙儿的热情,不想厚此薄彼,所以,就想了个最是公允的法子……….” 台上,郑世远仍在继续说着,将岳大官人的那套分销机制,详细的解说出来。 台下众人听的先是一愣,但仔细想想,却又不由尽皆拍手暗赞。有这法子,大伙儿就是全凭实力说话了。无论谁最终胜出,都不会引起争议。 只是如此一来,在场的必然会被刷下去近半之数,而且,经营这行当也绝不与之前任何生意相同,这笔额外投入,却是要仔细思量的。 众人嗡嗡的低声议论着,上面郑世远也不着急,极为耐心的等待着。 首席上,老道面色木然,忽然似是想起了什么,抬手向郑世远招招手,郑世远急忙快步走了过去,躬身道:“老神仙有何吩咐?” 璇玑皱着眉头,避开众人目光,低声问道:“那小子说要利用今日推广水车,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开始?”旁边原礼听他问起这个,也不由的注目过来。 郑世远微微一笑,目光在下面一扫,这才压低声音道:“回禀二位贵客,东家说了,万事他都有安排,二位贵客无须着急。只安心看下去,自会明白。” 老道皱皱眉,待要再问,原礼却对他轻轻摇摇头,示意他不必说了。 老道暗叹口气,对着郑世远挥挥手,将他打发走了。 原礼笑道:“道兄不必恼火,今日之事既然到了这个地步,已然不是你我可以控制的了,便由着他折腾就是。不过话说回来,子鸿虽爱胡闹,但在正事儿上却从不含糊。你我便放宽心,只管看他表演就是。” 老道唉声叹气的点点头,不再多说了。 此时,台下众人已经商量的差不多了,便有人催促着赶紧开始竞价。 郑世远远远用目光和岳陵交流了一下,眼见岳陵微微颔首,这才点头应下。 按照岳大官人制定的规则,先只是开始按地区进行分销商的竞价。不同于当日在吐蕃拍茶叶的经销权,鞭炮生意一开始,就是蜀地之中,以每个县城为单位,皆安置一名经销商。 经销商可以不是本城中人,但是一旦拍得,就必须在那里开张这鞭炮店。 这样一来,众人的选择等于忽然放大了数倍。蜀中之地,大小城池何止上百,再加上城池周边的民户,客户群还是相当可观的。 尤其岳陵规定的不准相互串货,甲地的不准去乙地放货,乙地的不准卖往丙地。一旦发现有违反者,则立刻扣除契约金,并取缔其经营资格,这样就极大的保护了众商家的利益。 一些小世家商户,闻听不由欢欣雀跃,登时掀起一阵认购□□。相对起来,那些大世家,却一个个老神在在,极少有在这轮就参与进去的。 他们盯着的,可不是这些小肉渣,他们要的,跟谢家一样。总经销!整个蜀中之地的总经销,那才是大世家的菜。 经过大半个时辰的角逐,最终定下一百七十三家分销,遍布整个蜀中之地的各个角落。 谢展静静的在后面看着,得到这个数据后,饶是心中早有准备,也不由的激动起来。 只要能拿到那个总经销,那就意味着,不费吹灰之力,整个蜀中的经济命脉,便要打上谢家的烙印了。 想到这儿,他不由挺直了身子,两眼中放出闪烁的光芒……… 第328章:三陪老道(1) 第328章:**老道 “接下来,即将开始川东、川西、川南、川北,以及蜀中地区总经销的竞价。诸位家主、耋老,可先稍进些酒食,商议一番,咱们一炷香后,再来进行。” 上面,郑世远使人与已经竞出的一百七十三个分销,开始签订契约,这边又起身对四下抱拳说道。 顿了顿,又展颜笑道:“……还有一个消息,要告知各位。我家东家说了,今日本是璇玑真人的寿辰,值此大喜之日,咱们也不能只顾自己发财,却疏忽了他老人家的大日子。要是那样的话,只怕他老人家要发怒了………” 台下众人听的一阵轻笑,老道没想到,这话儿忽然怎么就到了自己头上,微微一愕,随即脸上显出尴尬之色。眼见众人望过来的眼光,只得挤出几分假笑,一一点头回应着。 “………有话说,吃水不忘挖井人,又道是饮水思源。故而,咱们东家说了,为了报答真人他老人家给大伙儿创造了这个机会,今日咱们竞标所得,将拿出一成来,捐给凌霄观,用以修缮山门之用………” 上面郑世远继续说着,老道听到这里,总算是心中舒服了许多,脸上神色也温和起来,眼光望岳大官人那边望去,微微颔首示意。 岳大官人含笑收下,脸上的笑容简直如盛开的狗尾巴花一样。萧灵儿在旁看着他那一脸贱笑,不由迟疑的低声对沈青竹道:“沈姐姐,你……你看他那笑,我怎么觉得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怕是他不知心里憋着什么坏呢,我很为铁伯伯担心呢……….” 沈青竹有些无语,微微摇摇头,只苦笑着看了她一眼。心中却暗暗叹息,这两人也不知是不是前世的对头,这才好了多大会儿,就又开始较劲了…… 旁边小胖子却忽然插嘴道:“姐,你想多了。道士伯伯此番要发财了,你可知一成是多少吗?” 他一脸的兴奋,张开胖胖的手掌,五指岔开,激动的道:“五万多贯!足足五万贯啊。这还只是刚刚第一轮的数儿,要是等后面的大头搞完,怕不得有十万贯进账?发了,发了!” 原来,他最是上心此次竞标,毕竟这小子整日做着发财梦呢。刚才第一轮分销竞标刚刚结束,他便屁颠屁颠的跑过去看着,等那数据一核算出来,当即就拿到了第一手数据。 按照当时岳大官人的定义,作为合伙人之一的他,在这笔生意中,将拥有两成的份额。如此算来,这一下,他便进账十万贯。 一个一直赤贫,在家里只能充当米虫的角色,忽然转瞬间拥有了这么大一笔财富,小胖子都快乐傻了。当听明白那个数据后,一瞬间,似乎连心脏都不跳了好几秒钟。 此时听到姐姐的话,对老道忽然多分去的那一成收入,又是眼红又是心疼,当即忘情的叫了起来。 萧灵儿听的吃了一惊,完全没想到,只这一会儿,他们就能敛到这么大一笔财产。 第328章:三陪老道(2) 萧家平日低调隐迹,但也是有些生意打理的,不然怎么维持生计?而这些生意,现在大部分都是由她在帮着老父打理。相比于萧宝儿只激动于自己发了多少财,她却是更清楚这事儿有多么不可思议。 几人两句话的功夫,台上郑世远又开始继续说了。 “………我家东家说了,今日之事,乃是诸位共襄盛举。故而,捐献凌霄观的这笔善款,也当由诸位共同署名。每人体现捐纳的数额,便以竞标的额度为准。如此,就当是敝东家为大伙儿祈福了,也算是参与到这份生意中的一项福利吧……….” 下面众人闻言一愣,随即尽皆大喜。只觉这位岳公子当真是位可人儿,发财之际还不忘回馈大家,可交!这是可交之人啊! 千万不要小瞧这虚无缥缈的祈福求神之举,在古时候,人们皆敬畏鬼神,其意义简直比直接给他们万贯钱财更大。 尤其是越有钱有势的人家,更是注重这点,每日里便求神敬佛的,祈求能让自家的富贵延绵不绝,永远传承下去。 可以说,岳陵这神来一笔,立刻便抓住了所有人的心理,赢得了无数人心。 当下,众人纷纷起身,对着他这边躬身施礼,口中道谢不已。岳公子、岳王爷、岳财神的呼声此起彼落,响成一片。 岳大官人两眼都笑眯成一条缝了,心中这个得意啊,连连抱拳回礼不迭。那副洋洋自得的贱样,看的萧灵儿又是不由自主的一阵暗暗咬牙。 “诸位,诸位,且请安静,在下还没说完呢。” 台上,郑世远等众人施礼答谢后,眼见众人还在议论不休,连忙又再提高声音喊道。 众人听闻没完,连忙都收了声,等着他说话。 郑世远左右看了看,待场上彻底安静下来,这才展颜一笑,道:“大伙儿今日都是来为真人祝寿的,自然也是因为仰慕他老人家了对不对?他老人家德高望重,道法精深,若是能时常得与他老人家接见论道,想必定是莫大的福缘…….” 众人听的又是一阵低低的嗡嗡之声响起,场上气氛经过这么一再的烘托,众人已经不再像之前那般拘谨拿捏。 本来嘛,这都成了一个战壕的战友了,刚刚竞价时,也都撕下了挂在外面的那层假面,谁又比谁高尚?还装个毛啊。 是以,听到这儿,便有人高声笑道:“郑掌柜的这可不是废话吗,可谁又敢去打扰他老人家?这般福缘却是求也求不到的。” 旁边便有人连连附和,哄笑声响成一片。 老道听的自己遭到赞美了,脸上满是矜持,但两眼却不由微微眯起,手捋着长髯微笑不语。 高人嘛,总都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嘛。 老道这会儿心里舒坦了,得了钱,这会儿又得了名,还能要求什么呢?岳小子虽然先前将自己的寿宴搞得鸡飞狗跳的,但此刻一切,显然算是一个弥补了。 所以,老道眼中的温和愈发浓厚了起来。对于某人先前的作为,决定原谅他。 “…….呵呵,这位家主说的好。” 上面郑世远还在继续,接着那人的话头应道,摆摆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 “正是鉴于这位家主说的,敝东家知道这想必也是所有人的想法和难处,所以呢………” 说到儿,他微微拉长了声调,下面众人不由的都竖起了耳朵。那边萧灵儿却是心中一动,暗道:来了来了………. “……所以呢,敝东家已经向真人求肯,为大家求得了这个机缘。只要是踊跃参与此次竞价的,出价最高的前十人,将获得随时谒见真人的资格。届时,只要去了凌霄观,自有真人亲自陪同,与其论道赐福…………” 老道自得的神情猛然一僵,捋须的手一哆嗦,险险没把胡子拽下来。 下面的人却先是一静,随即轰然大哗起来。 老道两眼大瞪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张脸先红又青,随即又由青变红,最后却完全黑成了一片。 尼玛的!这不但打着老道的名头大肆敛财,现在居然干脆**裸的拿他本人当噱头了。麻痹的,老子难道是**吗?这事儿一旦定音儿,自己后面只怕是再无宁日,哪里还能静修了。 叔可忍婶不可忍了,简直就是忍无可忍啊! 老道彻底忿怒了,心中为自己刚才,竟然被那小混蛋的表象所迷惑,而深感惭愧。 啪! 下一刻,他已是拍案而起………… 第329章:两难(1) 第329章:两难 大堂上本是一派喜气洋洋,众人交头接耳的嗡嗡议论着,都为岳大官人后面这一项福利兴奋不已。 就在这种情况下,老道这一拍案而起,顿时引得众人愕然回头,齐齐向声来处看过去。 待到见到老道一脸忿忿,突然站了起来,心思转的快的,已经隐隐感到不对。但那心思慢的,却还当他老人家也想发发言呢,是以,当即便零零散散的响起了几声拍掌声。 人都有附从的惯性,当听到掌声,先是几个人跟上,渐渐的,却都鼓起掌来。人人眼光热切的望着老神仙,等着老神仙发表一下恳切的感言。 老道僵在那儿,不由的有些傻眼。 其实他从刚一站起来,就已经醒悟过来。无论私下跟那混小子如何上火,但在现在这个场合,实在不宜暴露出来。 本想找个由头再坐下就是,却哪里料到竟然招致一片掌声,这下便想找藉口都不成了。 老道心中这个悲忿啊。 “…….咳咳,呃….这个,啊,那个……嗯,贫道甚感诸位向善之心,咳,嗯,定然扫榻以待,恭候各位居士大驾莅临……” 面孔微微涨红,吭哧了几句,终于是找到了应对的言词。只是说到最后一句时,远处的岳陵那一桌的,明显都能感受到老道的咬牙切齿。 萧灵儿暗暗叹息一声,妙目微微在岳陵脸上一瞥,却见这厮毫无半分做了坏事的觉悟,仍是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态,不由的替老道一阵的悲哀。 所谓遇人不淑,误交损友,便是说的眼前这种局面吧。 老道好歹憋出这句话后,这才强作欢颜,团团对四下打个稽首,随即气哼哼的重新落座。 面上虽极力保持着平和,心中却犹如在滴血一般。这个混账、小王八蛋,卑鄙无耻的小痞子,且让你现在得意,待到此间事了,看老道可肯饶你! 他眼中如欲冒出火来,伸手端起眼前酒盏猛灌了一口,却因喝的太急,不由的一阵咳嗽不断。 旁边原礼看的暗暗摇头,悲悯的拍拍他,叹了口气,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老道泪眼朦胧的转头看看他,两个老头儿一时都是相对凝噎,满心悲催。 不说他两人在那儿哀叹,大堂上众人,此时听的这个消息,终于从正主儿口中得到了落实,都不由的越发激动起来。 人人互相谈论着,对后面接下来的重头戏,不由前所未有的充满了期待。甚至许多刚刚拍下了分销权的,也在暗暗盘算,是否能试试,说不定也能挤进前十,那便可得到与老神仙亲近的机会了。 众人正谈的欢畅,忽听楼下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起,扭头看去,但见习春领着十几个伙计,手搬肩抗的,将一些门扇也似的东西搬了上来。 等到全都拿上来后,便两人一组,将那些门扇按照一定间距排开,形成一个个单独的房间。 原来,这些却是些屏风。 郑世远这会儿又再站到了前面,拍拍手将众人的眼光吸引过来,抱拳笑道:“诸位,接下来的竞价涉及金额较大,而且竞争应当会更激烈。故而,为了保护诸位的利益,敝东家特地搭起屏风,各位要竞标总经销权的,可以各自选一个房间,报出自己的标的。” 第329章:两难(2)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对于岳大官人如此细致的工作,都表示极大的赞叹。 谢展心头忽然紧张起来,不由转头去看岳陵。却见岳陵对他呲牙一笑,伸出两根手指比了比。 谢展心头一颤,这什么意思,两根手指?难道是告诉我要出两万贯?不对不对,只一个分销都喊到四五千贯了,怎么可能整个蜀中的总经销才两万? 那么……那么…难道是二十万? 想到这儿,谢展脸都有些白了。二十万谢家不是拿不出来,只是无论多富贵的人家,也不会在家里放着二十万这么庞大的现金啊。 世家们家产哪个也得有数百万甚至上千万,但都是以田产、店铺、地契等形式来计算的。 便如谢家,在蜀中虽算不上绝世豪富,但也能打点出两三百万的家产。只是那些东西,就算马上拿出来变现,也绝不可能在一日之内搞定。 以目前谢家的状况,十万贯勉强凑得出,再多的话,就要向外借贷来周转了。至于那些固定资产,不但需要时间,而起,一旦太过仓促,势必会损失极大。 他满头汗水的坐在那儿,一时间心中烦躁难当,恨不得立刻起身去当面问问岳陵,究竟这两根手指是什么意思。 只是他想归想,却也知道这个时候去跟岳陵说话,是非常不明智的。若是自己没中标还好说,但是一旦中标,定会引起他人的猜疑。 到时候,无论自己怎么撇清,怕也是难以服众。要真那样的话,极有可能导致到了嘴边的□□飞走,前功尽弃。 所以,他不能那么做。现在,他只能靠着自己的智慧,去解谜那个暗示了。 如果他知道,岳陵那只是后世的习惯,代表着胜利的意思,会不会气的直接当场吐血而亡,实在也未可知了。 此时几个顶尖的世家,已经陆陆续续走入了间隔好的单间,谢展苦思良久不得,无奈只得权当就是自己认定的那样。至少,也要做个参考的标准才是。 只是真要如此,那剩下的十万贯,就需要及早准备去筹措了。 他皱着眉头,心事重重的也起身走进单间。不一会儿,管家谢安闪身走了进来。 谢展抬头看看他,叹息一声,苦笑道:“我大哥是怎么说的?当真要全力以赴争取此人?” 谢安微感诧异的看看他,不明白这位往日向来精明果决的三爷,何以如今竟迟疑不决起来。 “回三爷,正是。”他心中虽然疑惑,面上却不露声色,连忙躬身应道。 “大爷说了,这是上面的意思,而且,是六百里加急送来的信息。”微微迟疑一下,又道:“其实大爷还有交代,说此事事关重大,上面这次怕是下了极大的赌注,但既然是赌,便会有输有赢。咱们谢家虽只是门下走狗,但却须谨慎为之,切不可不顾一切的惟命是从,不然,一旦最后落败,则势必成为弃子。这,却要三爷自己临机决断,灵活把握了。” 谢展呆呆的听着,他对自家兄长了解极深。此前无论遇到什么事儿,大哥一向都是从容对待,举重若轻。何以今日这番话,隐隐竟有忧虑之意? 难道说,大哥预感到这次会输? 不不不,不可能的!主上何等身份,这天下能入他眼中的,不过二三人而已。怎会对付一个普通的平民还会输? 大哥该不会是江湖越老,胆气越小了吧。他让自己灵活掌握,可眼前这事儿,自己到底该如何灵活?若说只是万把贯钱上下的事儿,他自然不必多想。 可是,眼下这可是一步行错,极有可能将整个家族陷入危机的局面啊。 若不能拿到这个总经销,先不说能不能与那岳陵接着扯下去,再寻机收服他了。单只眼前这局面,一旦太阿倒持,谢家这些年布下的产业,便都将面临着被他人整合,或者边缘化的危机。 可要是拿下这个总经销,一旦再有个变动什么的,家里又从哪里挤出银钱来救急?到时候,只怕一环出现问题,整个家族的根基都要动摇了。 他一言不发的呆坐着,额头上大汗滚滚而下,霎时间便湿透了重衫………… 第330章:入彀(1) 第330章:入彀 单间里,谢展左右为难,取决不下,心头焦躁之下,再加上正值酷暑,不由的大汗出了一身又一身的。 “…谢安,你也是咱们谢家的老人了,便也来参详一下吧。” 半响,谢展抬手抹了把汗水,长长的吁出一口气来,满面疲惫的向静静站在一旁的谢安说道。 谢安微微躬身,波澜不惊的道:“便请三爷出题。” 谢展微微苦笑着摇头,抬眼看看外面,轻声将整件事儿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最后才问道:“事情便是如此了,依你之见,现在咱们究竟该如何取舍?” 谢安听完,也是愣了起来。他其实大概都知道发生的事儿,但唯一不知道的,就是刚才谢展和岳陵那边眼神交流,岳陵打出的那个手势。 所以,刚才心中不由一劲儿的嘀咕,实在想不明白这位精明的三爷,为何如此怔忡不安。 此刻听完谢展将前因后果说完,不由的也是沉吟起来,不敢轻易说话。 “三爷,您确定那岳子鸿的意思,是…….是……” 半响,他迟疑着向谢展求证道。 谢展苦苦一笑,没好气的道:“我若是能确定,还用在这儿发愁?你这可不是问些废话。” 谢安一窒,不由也觉尴尬。抬手抚须又想了想,这才眯着眼道:“三爷,此事太过重要,属下也不敢妄言。不过,有几件事倒想向三爷问明,或许能帮三爷早下决断。” 谢展听的面上一愣,随即坦然道:“有事尽管问来,能说的,我定不隐瞒。” 谢安道了声不敢,这才在屋中踱了几步,然后停住身子问道:“敢问三爷,如果咱们真的拿出了这二十万,会不会一定导致我谢家根基动摇?如果真是如此,是不是咱们就只能束手待毙,而毫无应对。这应对的时间,是不是也半分都无?” 谢展一皱眉,想了想,摇头道:“应该不会,所谓说动摇根基,也只是一种预为之所,凡是总要先虑难而后思易。 至于说真要出现那种情况,也不能说半点腾挪的余地没有。咱们谢家立世已久,只要能有充裕的时间,自可变卖些产业过关,无非就是损失些罢了。” 谢安点点头,又道:“那么,再问三爷,假如今日没有上面的指令,三爷遇上今日之事,又会怎么做?直接放弃呢?还是随便叫个价儿碰碰运气?” 谢展面现不悦,皱眉道:“某焉能做那种无聊之事?要么不做,要做自然是要做到最好了。” 谢安并不避讳,紧着又追问一句:“那三爷究竟是做,还是不做呢?” 谢展面上有些难看,抿了抿嘴,艰难的道:“我想,我应该会做的。毕竟,正如那岳子鸿所言,如果能拿下这个总经销,就等于是反手之间,掌握了遍及蜀中的渠道。此事实为不进则退之局,我若不取,将来必为他人所制,殊为不智!” 谢安这才展颜笑笑,点点头,忽然面色一肃,又道:“如此,属下再问三爷,若是不按照那岳子鸿的暗示,从而最终使谢家在蜀中慢慢被边缘化,不知……….” 第330章:入彀(2) 说到这儿,他不由顿了顿,看了谢展一眼,才又缓缓的道:“……不知上面,将会如何对待谢家?如果非是善果,那……那这惩处之期,又将会有多久?” 谢展闻言脸色霍然一变,眼中现出惊恐之色,额头上的汗水顿时又涌了出来。 到了此时,他已经明白了谢安的意思。做了,不一定就一定死,至少,还会有缓冲的余地。 但是不做,那就一定没好果子吃。谢家本是上面养的鹰犬,若是在关键时刻掉链子,从而坏掉大事,那位主儿焉能轻易饶过谢家? 惩处之期? 谢展惨然一笑,他虽没见过那位主子,但却听大哥曾经说过,那位主子外表仁厚,实则心性狠辣。这样一位主子,如何能容下面出现这么大的失误? 更何况,这种失误还是在刻意为之的前提下。一旦真到了那个地步,又怎会有什么期限,怕只是顷刻之间,便要雷霆霹雳俱下,将谢家化为齑粉了。 谢安刚才虽没明说,只是碍于他毕竟是下人的身份,这种大事儿却不好多做置喙。 其实谢展心中也早有明悟,要不然,又怎么可能纠结成这个样子。 罢罢罢,且就博上一把。成,则威无不加,从此扶摇直上。败,则最大不了紧张了些,只要小心处置,当不会有太大问题。 他想到这儿,心中不觉忽然一松,那烦闷之感,似也大为减轻。只是,他却忘了一点。他所有的推断都是建立在,没人刻意去算计他谢家的前提下才会成立,但要是有人从头开始,就给他们挖好了坑,他一旦败了,又如何去从容应对?到那时,只怕就不是动摇根基那么简单了。 此时,有些已经商量好的世家,已开始将写好的暗标送了上去。谢展取过一旁摆好的笔墨,提笔微一犹豫,随即咬咬牙,在纸上落下了“成都府谢展,二十万贯竞价蜀中总经销”的字样。 写好后,只觉心头没来由的一阵心悸,连忙深吸口气,这才平复下来,将笔放下,拿起来递给谢安,示意他也去交了。 谢安接了,转身走了出去。 谢展待他出去,这才颓然坐下,那汗却不知不觉中,又冒出了一身。伸手端过茶盏,将里面已经凉了的茶水一饮而尽,这才感到好受了些。 放眼四望,但见那些个家主一个个互相假笑虚应着,眼中明明是志在必得的神气,偏嘴中却一个劲儿的预祝对方中标。 谢展暗暗冷笑,嘴角不屑的撇了撇。且等最后开盅的时候,看你们还能笑的出来不?哼,经此一事后,我谢家倒也不必再低调隐忍了。任你们平日再如何狂妄,今后还不是要仰咱们的鼻息了? 他心中想的得意,一时倒是大大缓解了先前的紧张。冷眼看着上面,郑世远正将那些暗票打开扫了一眼,随即回身请了几位耄耋宿老,又请璇玑和原礼,并成都知府文玉昌等一干官员共同审核。 郑世远作为主持者,又不下台来,只是在上面先看一眼票额,众人也都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尤其这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儿,他看完又直接交给了璇玑等人,也就更没人去怀疑什么了。 只是没人注意到,他在看完暗票后,眼中有一丝讶异迅速滑过,扶在案桌上的手,也在含着某些规律的敲打着。 谢展也是心中早有了谱儿,特别关注下才发现有些古怪。只是一时搞不明白那是不是自己误会了,所以也就没再多想。只是心中那份莫名的不安,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有伙计上来,将屏风收了,却不往下搬,而只是堆到角落里。谢展与众竞标的家主,便也都重新回到座上,等着上面老道等人全部看完,开始唱票。 正心神不定之际,却忽见远处岳陵向自己一个劲儿的招手。 他微微一愣,随即站起身来,笑着走了过去,待到近前,这才一抱拳,以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笑道:“多谢子鸿的暗示了,此事谢某谨记在心,日后自有……….” “打住!” 他话未说完,却见岳陵一脸的气急败坏,急吼吼的低声蹦出一句话,立刻让他面色大变,当场僵在了原地。 第331章:坑爹的英吉利语(1) 第331章:坑爹的英吉利语 “我暗示你什么了?人家都没出价儿,我又怎能知道,该让你拿多少才能夺魁?你当我是神仙吗?” 岳大官人连嘲带讽的一句话飘出,顿时让谢展犹如兜头一盘凉水浇下,三伏天里,人人都是热的受不住,他这儿却是如同置身九幽冰窟中一般。 “你…你……,那你刚刚对我比划的……比划的两根手指,是…….是什么意思?” 老半天,台上郑世远已经笑眯眯的开始唱票了,每当念到一家的名字时,便引来阵阵的低呼和惊叫。 正是这声音,才让谢展忽然惊醒过来,想到岳陵方才说的话,不由的两眼血红了起来,如同呻吟般的问道。 岳陵翻了个白眼,耸耸肩道:“那是代表预祝胜利的意思,在我大周极西之地,有个叫英吉利的小国,其国人语言中,胜利的第一个字,便是如同两根手指**一样,念作V………” 谢展浑身轻抖着,耳边岳大官人的解释,还有大堂上阵阵的惊呼,都忽然如同遥远的来自虚无。 你麻痹的,好好一个周人,你比划的什么英什么吉什么利的语言啊?这下好了,可要害死我了,害死我了! “………被你害死了,被你害死了…….” 他两眼发直,目无焦距,嘴中喃喃的,翻来倒去的便只是这一句话了。 待到最后,却忽然发疯一般上前一步,两手死死揪住岳陵衣领,恶狠狠的瞪着他,低吼道:“你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 话音儿未落,却忽觉两臂一麻,眼前一只白皙的小手挥过,一个身子已是蹬蹬蹬,踉跄着跌出几步远去。 他们这桌本就处在角落里,并不显眼。此时又正值郑世远唱票揭晓中标的关头,所以并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发生的状况。 只有后面一直跟着他的谢安看到了,当下不由大吃一惊,三两步迈了过来,连忙扶住他,向这边怒目而视。 他刚才为了避嫌,离着这边有段距离,并没听到两人间的对话。只是眼见开始自家三爷还满面笑容,但随即便面色大变,接着又如同发疯一般扑了上去。 正自吃了一惊,搞不清状况时,却见桌边一个极美的小姑娘忽然柳眉一竖,起身便到了两人身前,一只白生生的小手,竖掌一切,先是划过三爷的双腕,接着便顺势一拨,三爷已然跌了出来。 这个出手的小姑娘正是沈妹妹了。 对于谢展搞出的乌龙,此时众人除了岳陵外,谁也不知道。是以,当岳陵起身和谢展说话时,众人也都并没在意。 直到谢展忽然面色大变,人变得呆呆傻傻的时候,萧灵儿最是机灵,已然看出不对了。当即悄声告诉了沈青竹,让她留心那边。也才有了沈妹妹后面这般迅捷的出手。 谢展被推开又被谢安扶住,人才终于彻底清醒过来。缓缓推开扶着自己的谢安,再次走到岳陵身前,也不看对他满眼警惕的沈青竹,深吸口气,低沉的道:“敢问王爷,为何要如此害我?” 第331章:坑爹的英吉利语(2) 岳陵满脸的懊恼,轻轻拍拍如同一只小老虎般的沈妹妹,示意她无须紧张,这才转头叹气道:“我说谢三叔,你搞搞清楚,是你自己瞎猜搞出这个乌龙的好伐。我害你?你看!” 说着,忽然伸出手来,递过来一张纸条。 谢展一愣,满面疑惑的接了过来,打开一看,顿时脸若死灰,浑身微微颤抖一阵,脚下打个踉跄,再次跌入旁边的谢安怀中。 谢安满脸疑惑,眼见三爷嘴唇颤抖,两眼中满是绝望之色,手中的纸条也飘落在地。 微微迟疑一下,这才拉过一把椅子,让谢展坐下,自己俯身将那纸条捡了起来,打开一看,也是不由的面色大变。 只见上面写着几个小字:最高价谢家,二十万贯。第二名周家,十万一千贯。 “我早已安排好了,只待他们都递上标的后,便会再拖延一下,将消息传给你后,谁知道,最后得来的消息,竟是三叔你力压群雄,小侄这儿却是白费了半天心思了………” 耳边,岳大官人满含幽怨的声音再次响起。谢安一阵的无语,有心反驳几句,但想想,从头到尾,可不都是谢展自己在琢磨吗? 可是,这又怎能怪的谢展?正所谓关心则乱,任谁面临重大抉择之际,都会有些患得患失,疑神疑鬼的时候。 偏偏这关头,这位岳王爷又弄出个莫名其妙的手势,让谢展一下便走进了死胡同里去了。 看着眼前这张字条,显然对方是真的帮他们争取这个总经销,并没想害人。怪只怪两人都在不合宜的时候,做出了不合宜的举动,以至到了眼前这般田地。 谢安想明白了这事儿,不由的也是无奈的长叹一声。扭头再看谢展,却见他似是忽然间老了许多,整个人都萎靡不振的呆坐着,再无往日半分风采。 “哇!” “啊——” “吓!” 就在几人相对无语之际,忽然一阵阵的惊呼声却接连响了起来。谢安一惊,转头看去,不由面色又是一变。 原来,此刻上面郑世远已经将谢展报的标的唱了出来,足足高出第二名一倍的报价,顿时引起了众人一片的惊呼。 谁也没想到,平日里低调无闻,不显山不露水的谢家,这一出手就是这般大的手笔。如今看来,这谢家绝非表面上那样简单,人家那是包子有肉,不在褶上,内里有货啊。 习春不知从什么地方又冒了出来,倚在楼梯旁,和岳大官人这边遥遥对了个眼色。 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笑意,随即,岳陵微不可察的一颔首,习春目光一闪,抬手假作整理衣裳,却暗暗对上面的郑世远打了个古怪的手势。 郑世远目光一闪,表示收到。转头又和老道等几个验票的核对了一下,这才笑眯眯的走上前,大声将结果报了出来。 毫无意外,谢家力压群豪,以二十万的天价,竞得蜀中总经销的宝座。 而川东、川西、川南、川北四位二级分销,则分别落入另外四个顶尖的家族手中。 众人中,唯有周家大为沮丧。 他们原本信心满满的以为,自己铁定能独占鳌头,一举拿下这个总经销。甚至为了保险,还在十万贯外,额外加了一千贯,为的就是提防有人跟他们一般心思,也报出一个十万的价儿来。 但没成想,他们的预估没错,除了谢家扔出的这个打死都不敢相信的天价外,再没有比他周家报的更高的了。甚至在他之下,排在第三位的,仅仅报出了个六万贯的价儿。 这让周家族长更是懊恼的捶胸顿足,恨恨不已。 谢展呆坐良久,耳中听着上面一再的招呼自己过去,当众签订契约,不由的长叹一声,无奈的起身,在谢安的扶持下,一步一挨的往上走去。脸上,甚至还要极力做出一副强笑,去应付众人的招呼。 岳大官人一手托腮,笑眯眯的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嘴角一丝邪恶的笑容,已是越来越深。 台上,郑世远满面喜色的接着谢展,连连抱拳恭喜不停。谢展只得强颜欢笑,却听郑世远低声道:“谢三爷,你这下赚大发了,真好眼光。” 谢展听的直欲吐血,却见郑世远又再转身,大声对众人道:“如今各级经销皆已落定,便再给竞标获胜的各位一个大大的惊喜。这鞭炮的总称,却是烟花爆竹。除了鞭炮外,还有更具价值的烟花。且等得晚间之时,敝东家自会为各位呈上一观。” 众人听得一呆,随即,中标的都狂喜起来。连谢展也多少有了些安慰。 哪知道,这刚刚恢复了点心气神儿,却见郑世远笑呵呵的走到那位周家家主面前,一句话,登时让谢展的心再次落入了深渊,哇凉哇凉的…………. 第332章:釜底抽薪(1) 第332章:釜底抽薪 “呵呵,周公何必沮丧?且安心,敝东家人称财神,又岂能只此一桩发财的买卖?待会儿还有一桩更大的买卖,周公好好抓住机会就是了………” 郑世远笑眯眯的安慰着这位周家家主,对于只这烟花爆竹一项,就瞬间进了近百万贯银钱,他真是震撼了。 对于那位年轻的祖师爷,从开始的单纯看在习春面上而恭敬,到后来又因岳陵的不拘身份而亲近。 可是在经过了这件事儿后,此时的他,已是发自内心的拜服了。所以,此刻说起岳陵来,言语中便不觉流露出一种自豪的味道。提前和这位周家家主透露后面的信息,便是这种心态使然。 周家家主叫周兴,乃是开钱庄的,势力触角不但在南方遍布,甚至在北方,也有着不俗的局面,在蜀中可算数一数二的大家。 这钱庄生意,本就是一种资本运作的行当,主要就是干投资的。对于这么一桩好生意,竟然凭空从嘴边溜走,周兴真是沮丧到了极点。 但是此刻一听郑世远说,后面还有更大的买卖,登时不由的精神一振,满面欢喜起来。 他二人在这儿相对兴奋,可在一旁听着的谢展却不由的从头凉到脚。 还有比烟花爆竹更大的买卖?那自己这番不是白忙活了? 得到了这个总经销,固然是一下子把谢家的触角延伸到了蜀中每个角落。但是,原本想借此慢慢控制各个市场,进而一举将蜀中经济尽数握在谢家的打算,这下全完了。 因为要想进行有效的市场控制,让所有人都不得不被牵着鼻子走,无外乎只有两个办法。 其一就是自身实力够强,可以持横而行。只要哪个地方乱动,立即以庞大的资金介入,进行市场干预。 这其二,就是得靠着自身有独特的货品。有了自己独有的货品,当然可以以此为要挟,谁不听话,只要将货源一掐,自然由不得对方不低头。除非对方跟利益过不去。 谢家虽是大家,但实力尚不足以跟其他百年大族抗衡,那第一条路自然也就行不通了。 而今日岳陵忽然扔出的这个烟花爆竹,却正是满足了第二条路的条件。这也是为什么谢展敢于孤注一掷的原因。 但是,万万没想到,这岳陵不但推出这一项生意,后面竟还有招数。要是那样一来,谢家又怎么去凭此挟制市场? 最多人家不做这个生意,该而做另一项就是了。甚至如此一来,谢家不但失去了挟制他人的资本,还要倒过头来,好好和下面各分销商搞好关系。不然,人家哪天不高兴了,甩手不干了,他谢家又靠谁去给他们赚钱? 岳陵这一招,简直就是釜底抽薪啊。 他大搞乌龙,花费了天价拿到的这个总经销,最好的结果就是让谢家多赚些钱,除此之外,其他的那是什么都不要想的了。 谢家低调隐忍,苦心潜伏在蜀中这么久,固然是为了敛财。但更重要的是,要牢牢的将这里打造成一个坚实的基地。 第332章:釜底抽薪(2) 正如这次接到的,想法将岳陵收为己用的指令一样,人、财、物的聚敛,以及对蜀中有效的控制,都是他们肩负的使命。 可是现在的情形,如果再不赶紧想办法应对,不要说收服岳陵了,只怕连多年的经营,都要面临消散的局面,从而真的彻底沦为一个普通的商家了。 这种结果,上面将会有何等的反应,他想想都有些不寒而慄。大哥让谢安带来的那番话,其实就是点明了谢家的自保之道:保住谢家的实力! 只要谢家仍然有实力,那就一切无忧。反之,自然也就祸不远矣。 所以,虽然他对刚才的事情,至今还心头滴血,但仍觉是值得的。可是岳大官人又一招施展出来,顿时将他万般谋算,尽数化为了虚无。 谢展今日接二连三的遭受打击,简直快要跟那位侄儿一样神经病了。 身边的欢呼和热闹,似是忽然离得极远,他脸色苍白的回到位子上,到了席位上,恍恍惚惚的,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一头栽倒。 旁边谢安连忙扶住,急声道:“三爷,小心!您…您这是怎么了…….” 他小心的扶谢展坐好,半响却不见谢展回答他。诧异的抬头看去,却见谢展两眼发直,嘴中喃喃的在嘀咕着什么,对他的问话,压根就似没有听到。 心中掠过不祥的阴影,侧耳仔细听去,却只断断续续的听到一些片段。 “………居然还有………怎么办……难道再去拿下?………钱,去哪儿弄钱………,田产………抵押……….” 谢安听的一阵心惊肉跳,急忙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他们,这才暗暗使劲推了谢展一下,低声道:“三爷,镇定些!到底怎么回事?” 谢展被他一推,这才如梦方醒。茫然的抬头看着他,半响,才长叹一声,低沉的道:“那岳子鸿,不只这鞭炮一项买卖,后面还有宗更大的生意………,咱们想以此事垄断控制蜀中,已经不可能了……….” 谢安脸颊一颤,瞳孔急剧的收缩了一下,两手也微微颤抖起来。 他身为谢家总管,对于一些日常账目自然是清楚的,听谢展这么一说,立刻便反应过来。 眼下的局面,已然成了骑虎难下,欲罢不能的死局了。此刻若退缩,则前面这番苦功几乎等于白费了。 但是要进,正如谢展刚才嘀咕的那样,去哪儿找钱去?除非………除非将那些田产店铺等固定财产,拿去抵押变现,才能有一搏之力。 但是真要如此,谢家便等于走在了刀锋剑刃之上。哪怕再有一点风吹草动,就很容易形成崩溃不可收拾的地步。到那时,大势去矣,等待谢家的,也就除了覆灭,再无其他了。 他呆呆的坐在那儿,一时间额头上全是汗水。主仆二人,此刻如出一辙,相对木然,心中都满是苦涩无奈。 “不是说……不是说,这岳子鸿与大少爷相熟吗?那…那是否可以………,可以跟他私下说说,那另一宗买卖,就……就直接给了咱们,不要再….再公布出去了?” 半响,谢安凝滞的眼珠动了动,使劲咽了口口水,艰难的向谢展说道。 谢展苦涩的摇摇头,叹道:“晚了,刚才那郑老板已经跟周兴说了,好多人都听到了……….” 谢安面色一惨,失望的低下头。却听谢展又道:“……他和天望有旧,也只是听他先前所说的。但究竟有多少情分,你又如何知道?更何况天望身负重任,怕是就算与他相识,也是别有目的,怎可寄希望于此?唉,偏偏天望一直没有消息,让咱们根本无从应对啊…….” “那…那接下来,咱们…咱们该….该如何?” 谢安黯然的点点头,想了想,终是忍不住又问起道。 谢展脸上神色变换不停,良久,忽然眼中射出决绝的光芒,咬着牙,一字一顿的低声道:“事已如此,不进则退!咱们还有的选吗?你这便速速回去,将此间之事报与我大哥知道。让他早做预备,这一次,我谢家必须背水一战了!” 谢安心中一颤,猛然抬起头来,正想说话,却忽听楼下又是一阵的噪杂,随即,那先前的伙计们,七手八脚的抬着一些古怪的物件,再次走了上来。 第333章:风扇(1) 第333章:风扇 抬上来的东西,大部分都是铁件,长的、方的、圆的不一而同。众人经了方才鞭炮一事儿,对于眼下这情景,已然有了些免疫力,纷纷向那边的岳陵注目,眼见他笑眯眯的看着,心下顿时了然。 这果然又是那位财神的杰作了,却不知此番又是什么新奇之物。众人不由的都是期待起来。 习春指挥着众伙计有条不紊的忙碌着,将各个组件一一组装起来,便在厅角两边,渐渐的搭建起两架古怪的物事。 圆形的一个大盘子,借用铁条编成网状。里面却是三片带着特异弧度的薄铁片,固定在一个轮轴上。 下面以木打造成方方正正的一个底盘,从中间向上插着一根方木。那圆形的大盘,便安放在方木之上。能看到一些大大小小的锯齿状轮盘,相互咬合在一起,用一根曲杆连着,不知通向何处。 风扇,终于露相了。 众人兴致勃勃的看着,不由的相互交头接耳的谈论着,纷纷猜测着这大家伙的来历。 只是莫衷一是,谁也没半点头绪。唯有一人猜测其或许是一种新式磨盘,结果遭到了众人的一致鄙视。 啪啪啪! 等两架原始风扇安装好,习春等人陆续退下,只留下两人,一边一个的站在风扇旁边伺候着。郑世远便又再笑呵呵的走上前面,双手相互拍了几下,将众人眼光集中过来。 “诸公皆是当世俊杰,富贵之家。郑某想请问一下,这炎炎夏日,酷热难忍,各位家中都是如何避暑的?” 下面众人听他这么一问,先是一愣,随即便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有说让下人打扇的,有说用冷水泼洒降温的,都是大同小异。 周兴却得意的一捋颌下胡须,笑道:“郑掌柜的也当是有些家财的,何以问出这种问题。这夏日打扇,冬日烧炭,自古皆然。老朽仗着有些积蓄,倒是建了个冰房,消暑之效倒是比之诸位能好些吧。” 众人不由的便都露出赞叹艳羡之色。正如那日在凌霄观中,老道和岳陵所说那样,建冰房之法虽效果不错,但耗费实在太大,这些个蜀中大家虽有钱,却也舍不得经常使用。 这周兴世代经营钱庄,投资的生意无数,这才敢这么奢侈,自然让众人羡慕不已。 郑世远呵呵一笑,抱拳道:“周公富豪,传闻乃是蜀中第一,如今看来,果然不假。不过,敢问周公,如此下来,一夏之所靡费几何?那冰房之中,待得可舒服?” 周兴听他赞自己豪富,先是脸上得意,待听到后面,又不是一楞,随即叹气,摇头道:“郑掌柜的确是明白人,此等法子好还算好,就是这银子花的着实心疼啊……….” 众人一阵的哄笑,有那嫉妒的便打趣他,说他家中“贯朽粟陈”,区区这点银钱,又何必作态,说什么心疼?周兴便吹胡子瞪眼的骂他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众人皆笑。 第333章:风扇(2) 所谓贯朽粟陈,贯朽就是说那串钱的绳子都因放置的时间成了而糜烂,粟陈,就是说粮仓里堆积的存粮,都因为来不及取用而发霉陈旧了。是一种夸赞其极富的意思。 周兴笑骂完了,这才又叹道:“郑掌柜的问待在那冰房是否舒服,嘿,在座的几位也是有建那冰房的,或许不似老夫用的这般频繁,但其中滋味,应该也是知道的吧。” 说着,手指着其中几个人点了点,那些人便都不自觉的露出一丝得色。 天下虽久有鄙薄商人的心态,但大周承平日久,国泰民安。民间渐渐积富,于是,除了相互攀比一些入仕为官的方面,这比富也是一种不自觉的行为。 周兴一下指出那几家家里也建有冰房,便等于宣扬了他们的富贵,这些人自然大为得意了。 “……这冰房凉爽归凉爽,就是湿气稍显重了些。待得太久,便总有些不适。尤其老夫这等上了年纪的,一俟天寒之时,这胳膊腿儿的,唉,那罪可着实难捱啊………” 周兴顿了顿,又接着说了起来,此言一出,引得那几个家里也有冰房的,都是不约而同的点头。 郑世远面上笑容愈发灿烂,点点头道:“既如此,郑某欲问周公以及诸位,若是现在有一物,既不需靡费庞大的花费,又可在暑季为大家带来凉风,更不会有冰房那种弊端,不知各位以为,这东西可使得吗?” 他这话一问,众人不由的都是一呆,有那心思快的,已然隐隐醒悟,后面角落里的那两架玩意儿,八成就和这郑世远说的有关了。 周兴既然身为首富,那心思自然也是转的极快。再联想到方才郑世远跟他说的那话,顿时眼中一亮,大喜道:“郑掌柜的说岳公子还有宗发财的买卖,莫不是就是说的这个?啊,是了是了,就是刚刚安装起来的那两个东西?好极好极,若真有这般好东西,怎么会不使得?当然使得,太使得了!说说,快说说,究竟怎么个章程。” 众人听他一说,也都兴奋起来,齐齐催促。 郑世远微微一笑,点头道:“诸公莫急,这东西究竟使得不使得,咱们何不先见识一番再说?且等试过之后,咱们再来讨论下面的话题如何?” 众人见他这般卖关子,心中期待更是大盛,连连点头称好。 郑世远这才自得一笑,抬手对着那边打出个手势。 侯在两架风扇旁的伙计见他发出了指令,回身取过一把小木槌,在后面某个地方轻轻敲了两下,随即,又再某个地方拨弄了一下,这才闪身站开。 众人不由的尽皆屏气凝息,静静的看着。 但闻忽然一阵轻微的咔咔声响起,那声音似乎先是极远,但很快便近了许多。等到已然清晰起来,便看到那原本通向外边的连杆开始缓缓的转动起来。 随着连杆的转动,几组相互咬合的齿轮也渐渐转了起来,接着,便看到那最前面铁网内的三片薄铁片由慢到快,呼呼呼的转了起来。 随着那扇叶转动的越来越快,渐渐幻成一片虚影,清凉而又持续不绝的大风,便蓦地从两个角落吹了过来。 那风连绵不绝,半分也不停歇,比之人力打扇不知舒服了多少倍。 众人张大了嘴,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一幕,面上都是一副不可思议的神色。 这个可不是神迹了? 只要人轻轻一拨,那东西便能自行动起来,持续不绝……,天天的,要是炎炎夏日,家中能有这么一个神物,可不知要多舒坦了。 众人不了解这风扇的奥秘,自然便往神迹上靠去。臆想着自己若能拥有这么一件奇物的景象,都是不由的悠然神往。 “此物叫做风扇,乃是敝东家亲自设计,遍寻各方巧匠共同造出的。诸公,感觉如何啊?” 寂静中,郑世远透着藏不住自豪的声音响起,让众人这才如梦方醒。 谢展呆呆的看着那风扇,又再伸手感受一下那持续不绝的清风,再看向岳陵那边的眼神儿,已经满是震惊和惶遽。 此人通晓经济之道,被称为财神。之前还有江陵第一才子之称,现在又能制出鞭炮、风扇这等奇物,这….这这这,莫不是真个是天神附体不成? 想到这儿,忽然对后面的事儿有了份说不清的信心,方才的颓丧不由的消散不少。 危机危机,虽有危险,却未尝不是机缘!或许,与他合作下去,真是个难得的机会呢? 他眼中又渐渐放出光来…… 第334章:高尚与处女(1) 第334章:高尚与处女 “郑…….郑掌柜的,这….这风扇是如何动起来的?莫不是……莫不是神迹?” 两眼死死盯着那还在转动不停的风扇,周兴眼中闪着狂热的光芒,抖着胡子结巴的问道。 众人闻听此言,不由的都竖起了耳朵,生怕错漏过一个字。 今儿的寿宴,参加的太他妈值了!既得了和老神仙亲密接触的机会,还捎带着多了条发财的路子。而今,竟然还能见识到如此神奇之物,值!太值了! 郑世远脸上笑容不断,听他问出这么个问题,不由的心中好笑。呵呵一笑,摇摇头,却又点点头。 众人看的不由迷惑,周兴年纪虽大,却是个急脾气,见状不由急道:“郑掌柜的,你倒是说啊,这又摇头有点头的,到底什么意思啊?” 郑世远眨了眨眼,沉吟着道:“不是郑某不答,只是这个问题,郑某也说不清。呵呵,说是神迹嘛,倒也不是。这东西之所以能自己动起来,其实还是依靠外力而为。不过,便就是如此,想我家岳公子能造出这般奇物,若说不是神迹,又实在解释不通啊……” 众人不由一窒,这才明白,感情这位是在给他们东家宣扬大名呢。 周兴却不管他这些虚头巴脑的,又追问道:“哦?是以外力驱动的吗?不知又是如何达成的?还有,你方才说的那事儿,可算的准?这东西是不是也要拿出来卖?什么价格,怎么搞法?快说说!” 郑世远哈哈一笑,目光与远处的岳陵一碰,这才伸手请众人上前观看,一边捡着能说的,开始解说起来。 众人围着那两架风扇,里三层外三层的,一时间早把什么老神仙的寿辰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整个楼上的大堂内,呼喇一下空了一半,除了岳陵几人外,便只有老道和原礼二人傻傻的坐在原地。 老道这会儿已经麻木了。纵然眼前出现这种尴尬的局面,仍是一言不发的坐在那儿,脸上波澜不惊的。 旁边原礼苦笑不已,抬眼瞅瞅那边的岳陵,暗暗扔了个责怪的眼神。 岳大官人当然收到了。眼珠儿转转,起身对着萧灵儿和沈青竹道:“两位美女,你们有些过分啊。” 两女都是一愣,不知他什么意思。沈青竹呐呐的问道:“我们怎么了?” 岳陵就叹气,一指老道那边,道:“今个儿可是老道的生日啊,你们怎么可以到现在还不过去敬一杯酒?只在这儿坐着看热闹,过分,过分了啊。” 二女不由气结。 要不是你这家伙搞出这么多花样,这好好的一个寿宴,何至于到眼前这般地步?这时候却恶人先告状,反倒数落起咱们的不是了。 萧灵儿向来和他不对付,此刻心中气恼,当即冷笑道:“你倒还知道这是铁伯伯的寿辰,我还以为你眼里只剩下钱了呢。哼,怎么,良心发现了?这会儿却想让咱们顶缸。这世上最无耻的,可有能出你之右者?” 第334章:高尚与处女(2) 沈青竹见二人又有掐起来的趋势,不由暗暗担心,埋怨的瞟了岳陵一眼,起身拉着萧灵儿道:“灵儿,且休生气。说来咱们却是该去和铁师伯敬杯酒的。走走,趁着这会儿清静,咱们这便过去吧。” 说罢,不由分说,拉着萧灵儿就走。 她对岳大官人这种无耻也是颇有腹诽,只是毕竟那是自己的男人,不管心中如何气恼,面上终是还要维护他的。 萧灵儿哪会不知她的心思,心中忿忿之余,却又有些说不出的味道,当即瞪了满脸不在乎的岳大官人一眼,随着沈青竹往老道那边去了。 岳陵眯眼看着两女的身姿,眼珠子却叽里咕噜的直转。 此时众人看完了风扇的外观,又一窝蜂的跟着郑世远下楼,去后面看那动力的秘密。 楼下的江湖人物都是些爽利的性子,他们今日赶来,不过就是为了见璇玑一面,表达自己的心意。既然见到了,如今又吃饱喝足了,便已陆陆续续的辞别而去。 所以,楼上楼下,这时候忽然便清静了下来。 楼梯处,习春再次冒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原氏兄弟中的老三原彪。二人看到岳陵后,连忙走了过来。 岳陵笑眯眯的看着二人,对着原彪道:“明星兄,事情搞定了?” 原彪脸上就显示尴尬之色,似有些着恼却又不敢发作的样子。原来,打从岳陵知道了他的名字后,就不知为何见了他就喊他明星。 原彪不懂这个明星究竟什么意思,只是看他满眼放光的模样,再想想这厮以前的劣迹,估摸着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几次要求他不要这么叫,岳大官人却嘴上应着,到头来该怎么喊还是怎么喊。 尼玛的,后世不知多少人抢破头的想上位,现在白给你做还要推三阻四的,对此岳陵是很有些鄙视的。 土包子,我这是帮你提前预定知道不。说不定你一转世,再醒过来后,就真的是那位明星了。这可是后世好多网络小说大神们说的呢,到时候,你就知道要感谢我了。 想想后世某位名人,今日却不过是自己可以任意呵斥,甚至连他的来世都是因为自己刻意安排才可能有的,岳大官人就很是得意。 对于他这种古怪的心思,原彪便是想破头也想不到的,眼见这厮勇于认错,却就是坚决不改,自也无可奈何,只得忍气吞声的认了。 此时听他问话,嘴唇嗫嚅了几下,这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抱拳道:“幸不辱命。有我家老爷的手令,他便再是第一家,咱们老爷的面子他又岂敢不给?” 岳陵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冲他点点头以示嘉许。原彪汇报完毕,一刻也不想多呆,抱拳一礼,转身往原礼那边去了。 等他走远,岳陵这才转头看向习春,习春笑道:“师叔祖放心就是,别说有钦差大人的亲口指令。再说了,咱们也说得清楚,要是谢家后面不行了,这所有一切,还不都是他的?那老家伙都成了精了,这事儿说明白了,嘴上虽然说得好听,这个不忍那个不好的,但不过是给自己蒙上一层遮羞而已。最后还不是一口应了下来,甚至还拉着我确认了几遍,是不是这些生意一定会给他做,这老家伙……….” 岳陵嘿嘿一笑,拍拍习春肩膀,笑道:“这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好吃的谁不想自己咬一口?道义嘛,嘿,在不牵扯到自己利益时,倒也不妨拿来说说,但是一旦涉及到他们自己,这世上又哪有真的雷锋?” 习春听的点头,只是对于师叔祖口中说的雷锋是什么人,却是半点头绪也无。 好在他和岳大官人相处已久,早知道这位师叔祖经常满嘴奇言怪语。跟他老人家说话,只要搞懂重点就够了。要是非要斟字酌句的去求解,那就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了。 看着师叔祖对自己挥挥手,他知趣的告退下去。外面还有很多事要盯着呢,那个隐在暗中的家伙,至今没露面,可万万大意不得。 等到走出两步,却听身后又传来师叔祖低低的咕囔声,“…….雷锋还不是嘴上不说,却都写到日记里了?这世上,高尚比处女都稀罕……” 习春身子不由一颤,暗暗抹了把汗。师叔祖的比喻实在太强大了,竟然拿高尚跟处女比…… 哎呀,就是不知道那个雷锋是谁,又怎么招惹到了他,这怨念可够毒的啊……… 第335章:队伍不好带啊(1) 第335章:队伍不好带啊 待到二女转回来时,老道那边总算脸色好看多了。只是看也不看岳大官人一眼,这怨念可知有多大了。 岳大官人也不在乎,他这些日子相处,早已了解老道的脾气。这老头儿耿直的可爱,很有些心不染尘的意思。别看他现在气的厉害,只要回头几句好话,气消了也就过了,绝不会真的记仇的。 这厮摸透了人家的脾气,便可着性儿的欺负老实人,当真是令人发指。 楼梯上喧闹声又起,凌乱的脚步声响成一片,却是郑世远带着众大家看完风扇的奥秘,这会儿重新回到楼上了。 趁着众人不注意,谢展脚下微顿,落在最后。然后装作仍对楼上两架风扇感兴趣的样子,举步走到风扇和岳陵之间的地方。 扭头看看四周,和岳陵对了个眼色,便只转回头背对着岳陵,嘴中却低声道:“岳世侄,这会儿我便等你消息了,你可千万别再搞拧了啊。呵呵,也不知你还有多少新鲜玩意儿藏着,我可是很期待啊。” 岳陵眼中闪过一抹笑意,也背对着他,嘴中却装作惊讶状,低声惊呼道:“什么?三叔,你…你难道还想争这个?哎呀,小侄我就这么两样能出手的东西,已经让你争去一样了,这要都给了你,岂不让人家议论?这个,会对小侄的名声很不好啊……” 谢展身子一颤,差点一口血吐了出来。 你麻痹的!对你名声不好?对你名声怎么就不好了?你他妈都帮过我什么?老子一下子二十万扔出去了,没有半点见不得人的,又跟你有个毛的关系? 这要是说,是因为你作弊让我一掷二十万这种冤大头一样的天价,怕是谁听了都会笑死的好伐。 你妹的,这会儿跟我提名声,你丫还有名声吗?有吗?骗子!混蛋!奸诈的小鬼! 他愤怒的简直想要回身就此掐死这厮,总算还记得心中大事儿,这才勉强控制住自己,没有失态露馅。 不过愤怒之余,又听到果然这小子就只有这两样东西了,心中不由大定,也愈发坚定了要拿下这风扇的决心。 说实话,他发狠要再拿下风扇的营销权时,心中最怕的不是要花多少钱,抵押多少家产。他最怕的,是岳大官人这风扇之后,又再抛出一样来,那可就要彻底让他抓狂了。 他甚至打算好了,真要是那样,他也只有铤而走险,直接用那份钱去雇上一批高手,将这家伙连人带东西,从蜀中连根拔起,彻底清除算完了。 “……呵呵,世侄既然与我那天望侄儿交好,这份情总还是要念的嘛。今日若是事成,日后自有相报就是。” 他咬着牙,强自抑制着那郁积在心头的闷气,终于打出了亲情牌。 岳陵脸上神色极是精彩,冲着对面正古怪的望着他的二女挤挤眼,这才低声道:“哎呀,三叔,你这么说就远了啊。以我和天望大哥的交情,还谈什么相报不相报的呢?话说当日天望大哥一直让我来蜀中帮他做事的,其实我当时就想答应的,要不是后来有个家伙调戏我马子,我气怒之下赶回去处理,怕是这次回来,就是跟天望大哥一起的呢。哎呀,说起那个混蛋,小侄就恨不能将他斩成狗肉之酱,那家伙啊……….” 第335章:队伍不好带啊(2) 两人背对背的,谁也看不到对方的面容,岳大官人怡然自得的一手筷子一手酒,说一句吃一口,骂一声喝一杯,哪有半分口中言词间的愤慨。 谢展初时听到他说起谢天望,不由心中暗喜,连忙耐着性子听下去。 听到谢天望竟早已开始拉拢他,并且似乎成功说动了他,心下不由更喜。如此一来,待此间事了后,自己再和他重提此事,上面的指令不也就达成了吗?此真可谓好事成双啊。 他心中欢喜,便愈发屏气凝息起来,生怕喘气声儿大了,打断了岳陵的话头,从而听不到侄儿的消息。 但哪知越往后听越是不着调,说来说去的,都是他如何如何和那女子感情好,如何如何听到那女子有危险时自己多么紧张,后来又如何如何大展神威,终于将那女子救了出来,那女子对他感念不已,终于以身相许云云。 萝莉啰唆的一大堆,简直如同在说唐僧西天取经,历经的九九八十一难一般。 谢展听的欲要吐血,身子不可自抑的微微颤抖着。你个小王八蛋,这是故意在消遣老子吗? 骂人家混蛋,想把人家斩成狗肉之酱,你要是再继续说这些废话,不谈正事,老子就豁出去,先把你丫的斩成狗肉之酱! “…….咳咳,贤侄,贤侄!这些事儿,不妨待此间事了,前去为叔家中小坐再说?呵呵,不知待会儿这风扇的经销一事……….” 他努力平复着胸中翻腾的气血,终于忍无可忍的打断了岳大官人的话头说道。 岳陵声音窒了窒,随即干笑道:“啊,这个嘛,好说好说。其实小侄这次出山,卖的这两样东西,所得大部分都要给那些干活的。唉,这年头,人人都求利啊,队伍不好带了。三叔有所不知,小侄家中人口比较多,这个花费实在是有些大啊……….” 谢展终于崩溃了,只觉眼前阵阵发黑,嗓子眼里腥腥咸咸的,似有什么东西要喷薄而出一般。 下意识的伸手向旁边一扶,还好旁边刚好有张椅子,这才没有跌倒。 小王八蛋!满口的仁义道德,说什么和天望侄儿深情厚谊的,全都是放屁!这会儿居然还暗示我给你好处?尼玛的,这世上有卖东西给别人,还要跟买家索贿的吗?奇闻啊! 你丫赚的钱都给了手下干活的?我呸啊!麻痹的,就刚才那一阵儿,你就进账了近百万啊。你他妈雇的什么人啊,都生的金手金脚不成,要用百万的银钱支付工钱? 小王八蛋满口胡言却半分哏儿也不打,无耻!实在无耻之尤! 谢展要气昏过去了。 “你……你说,要多少……….” 气归气,可终归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可不能百里行程半九十,为了小头儿而坏了大利。所以,谢三爷还是在深吸口气后,咬牙低声问道。 “呃,这话怎么说的,小指要什么啊,哎呀,三叔你是不是误会了………”岳陵泼天价的抱起冤来。 “三千贯!”谢展毫不客气的打断他拙劣的表演,直接出价。 “……哎呀,三叔你真的误会了,我不是那样的人…………两万贯!” “…不行,太多了,五千!” “…….至少一万五,我的人品呢…….” “……八千,这是最多了,再不行就算了。” “好吧好吧,一万二,三叔,作弊很危险呢……….” “…….一…一万!不必再说了,再说也没有了!” “成交!” 岳大官人兴奋的一锤定音。 谢展心中一松,只觉浑身一阵的虚脱。虽然站在风扇前面,却仍是出了一身的大汗。跟这奸诈的小鬼做生意,简直比上战场厮杀还要艰苦。 正抬手抹汗,暗庆这关终于过了,却忽听身后一个声音委屈的道:“……姐夫,你…你忘了跟他要我那份了吧。” 谢展心头一颤,登时一头栽倒。 第336章:钓鱼(1) 第336章:钓鱼 岳大官人一直很贪财,但是和小胖子比起来,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有一段差距的。 跟谢展索要好处,他不过是一种迷惑的手段而已,倒不是真的贪那一万贯钱。 人都有一种奇怪的心理,往往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他们便会心中不安。但是一旦在某些小地方吃点亏,那他们便会安心许多。越是精明的人,越是容易犯这种错误。 岳陵索要这一万贯,就是在利用这种心理,给谢展一个错觉:鞭炮也好,风扇也罢,都是好事儿,但不好的就只是岳陵这个家伙太贪婪。 所以,对于半路蹦出来的小胖子,岳大官人狠狠瞪了他一眼,直接一掌将其拍飞。 瞅着谢展逃也似离去的背影,岳陵嘴角绽开一丝冷笑,端起面前的酒盏一饮而尽,这才回过头来对小胖子怒道:“你眼里除了钱还有别的吗?差点坏了我的大事!小小年纪的,不要太贪婪,要学会克制自己的欲望!” 小胖子眼泪汪汪的抱着头,靠在姐姐身边讨安慰,萧灵儿却早把这两活宝看透了,压根就不搭理他。 没能得逞的萧宝儿,只得又将幽怨的目光投向沈青竹,正忙着卖萌之际,听到岳大官人这一番义正词严的教训,不由吓的脖子一缩,只得老老实实的坐好。 刚才他也跟着郑世远他们一起跑下去了,所以前面的事儿都不知道。只是这会儿刚回来,就看到姐夫在大发横财,张口就是一万贯,立刻便眼红了。 对于一个一直属于赤贫阶级的人来说,一万贯的诱惑实在太大。哪怕他刚刚其实也进账了好大一笔,但终归还没拿到手不是。 所以,看着岳大官人说的冠冕堂皇的,小胖子心中大是不忿。不由低头嘀咕道:“一万贯呢,搁谁不贪啊,你自己还不是一样………” 岳陵就鄙视的看着他,不屑道:“真是小茅厕里的蛆,就没见过大**!一万贯才到哪里,以后咱们赚的,都不知要几百个一万呢………….” 萧灵儿和沈青竹听他说的粗俗恶心,不由不约而同的一皱眉,放下手中的筷子,齐齐向他狠狠嗔了一眼。 小胖子却是两眼放光,方才的懊恼顿时飞的不见踪影,狗腿的拿起酒壶,谄媚的给这位能带着自己奔向小康的姐夫斟酒。 萧灵儿看的一阵气恼,不由恨恨的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小胖子哀嚎一声,抱头躲到岳陵身后,两眼间满是幽怨。 一桌人笑骂嬉闹不停,全不似前面那般紧张气氛。 此时早有伙计又将屏风摆好,众商家大族都各自找了个房间,开始了紧张的讨论。 谢展独自在小间里坐立不安,想要找谢安商量商量,一转头,却猛然想起,谢安已经被自己打发回去了。 这商量都没个人商量,他也只得叹口气作罢。这会儿他可是长了教训,只频频向岳陵这边瞟去,等着最终的价格出来。 只是看了一眼又一眼,却只见岳陵在那边和两个女子喜笑颜开,不时低头说上几句,接着就是一桌人又打又笑的,哪有半分关心这边竞拍的模样,心中不由的一阵烦躁。 第336章:钓鱼(2) 这小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贪财是不必说了,这一点,经过半日的交锋,谢展已是深刻的体悟到了。 可是,回头要拉拢他,却不能以财帛动其心了。因为通过今日这两场竞拍,这小王八蛋怕是比谁都有钱的。况且,谢展也实在拿不出半个铜板了。 可是除了钱还有什么?权?不说这个不是自己能给的,就算能给,那厮本就顶着个王爷的头衔,自己难道还能给他个更大的不成? 钱不行,权也不行,那就只有色了。 可是,这家伙到底好不好色呢?谢展目光在萧灵儿面上一转,脸上不由露出厌恶之色,轻轻的摇摇头。 能跟这样一个极品坐在一起,还能谈笑自若,对岳大官人的这种忍耐力,谢展真是有些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可说他不好色吧,却见他跟那个沈青竹又黏糊的让人看了都腻歪,不然,自己那个侄儿谢天豪,也不会落到这般田地了。 “……真是个古怪的家伙……” 他越想越是感觉摸不透岳大官人的底,两眼呆呆的看着那边,不由的低声喃喃道。 正自焦虑难熬之际,忽然只觉眼前一花,一个纸团从屏风外丢了进来,正打在他额头上。 谢展一惊,刚要惊呼却猛然醒悟,硬生生的将声儿又咽了回去。 地上,一个纸团滴溜溜的打着转儿,一直跳到桌子下面才停了下来。 他心中忽然一阵莫名的紧张,心虚的左右看看,眼见没人发现,这才咽了口唾沫,紧走两步,上前将那纸条捡起。 打开一看,却顿时不由面色大变起来。 上面潦草的写着几个字:周家,三十万贯。 谢展面无人色的捏着那张纸条,脸上全是一片死灰。 三十万!周家竟然出到三十万贯的大价钱!周兴这老不死的,这是要拼老命了吗? 他身子不可自制的微微抖着,只觉得手中那张薄薄的纸片,忽然犹如万钧之重。 除了刚才鞭炮竞价出的二十万,再要加上这三十万,那几乎已是谢家现在,除了祖产外,其他所有产业的全部了。 如果吐蕃那边还如之前那样,可以继续铁器的买卖,这钱倒也好凑。可偏偏这时候,天望侄儿那边却忽然全没了消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连带着谢家最大的钱财来源,就此断绝了。 怎么办?赌,还是不赌?谢展头上大汗淋漓而下,紧紧的攥着那张纸条,不多时便将那纸条洇成了一团。 上面,郑世远慢条斯理的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一点也不似方才竞拍鞭炮那样,将节奏赶的那么急。 他早已得到了习春传来的消息,要他不必管别人,只等着谢家报价才宣布竞价停止。所以,他这会儿心中虽充满了疑惑,面上却是半点也不露丝毫异色。 直到约有半刻钟过后,众人都已经将报价送上来,开始有些不耐的催促时,他这才站起身来,目光在谢展那间房的方向一转,微微提高声音道:“诸公,诸公莫要心急。这风扇的买卖不比烟花爆竹,卖的是图纸,乃是一次性投资终身受益的。所以,牵扯数目比较大,如今还有未曾提交报价的,咱们不妨再等等………,嗯,就以一盏茶的时间为限好吧?呵呵,莫急莫急,这热豆腐吃的太急,可是容易烫着嘴啊。”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也都不好再说,只是不由的都纷纷转头四顾,看看究竟是谁拖到现在还不提交。 谢展仍然呆呆的站在房中,身上的青衫已然不知湿透了几回,心中两个念头此起彼伏,犹豫难决。 他备受煎熬,完全陷入自己的思绪中,对于时间的流逝便没有察觉。 眼见他这边仍是没有动静,远处暗暗观察着的岳陵,也是不由的轻轻一皱眉头。 难道是这家伙察觉到了什么,在这最后关头打起了退堂鼓?妈的,要真是这样,老子此番却是白忙活一场了。后面要再想一棒子将这谢家打死,不知要多费多少手脚了。 不对,要是他放弃了,现在早该出来了。如今迟迟不出来,却又不见他提交,想来还是在挣扎啊。 不行!要再给他些压力!逼他做出决断才是。这就如同钓鱼,两下里比的就是耐心和技巧。尤其,是当钓到大鱼的时候…… 想到这儿,他抬头向着站在角落里的习春使了个眼色过去,习春收到,微微一颔首,转身向郑世远走去。 第337章:逼入穷巷(1) 第337章:逼入穷巷 “掌柜的,天色将晚,是不是重新换过席面?哦,还有,东家的烟花已经准备好了,只要天再夜些,便可燃放了。” 一个伙计快步走到郑世远面前,大声向他请示道。此时,离着郑世远定下的一盏茶时限,已然堪堪到了。 众人本就等的心焦,此刻听到那伙计的话,都不由的呱噪起来,纷纷叫嚷着让郑世远快些宣布。 郑世远暗暗皱眉,不明白那位祖师爷安排这个伙计来说这番话,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难道事情有变?这是暗示我不必再等谢家了? 他心中疑惑,摆摆手,示意那伙计退下。随即又不由的抬眼扫了岳陵那边一眼。却见岳陵远远的对他使个眼色,目光却是往人堆里定了一下。 郑世远一怔,顺着他目光偷眼一看,却见那里正是周家家主周兴坐在那里。 这个周兴早早将报价提交上来了,给出的价格是三十万。这一轮因为卖的是图纸,众商家大族也都清楚其中的价值,所以,给出的价格都不低,除了周兴的三十万遥遥领先,大都在二十万上下浮动。 而周兴也不知是心中笃定,还是未卜先知,此刻坐在那儿稳的跟个底座似的,全不似上次那回,一脸的焦灼之色。 郑世远既然留心上了他,立刻便发现,周兴面上虽然也略微挂着一丝急躁,但眼神儿清明,跟他面上的急躁截然相反。 这种反常的表现,让郑世远心中不由的一动。沉吟了下,忽然抱拳对周兴笑道:“周公,上一轮你不慎落败,令人扼腕。这次不如就由你来说说,咱们究竟要不要等下去了?这样无论你老最终中与不中,也算咱们一番心意到了。” 周兴面上显然愣了愣,但目光一转,随即似有恍然。只不过那恍然之色,却是一闪而逝,若不是郑世远一直留着心,也是绝难发觉的。 此刻一见他这个神色显露,心中登时更加笃定了。只笑着看他,等他回答。 众人听郑世远这么一说,也都跟着怂恿,请周兴立下决断,赶紧办完此事,也好重新开席,然后一同等着观看那个什么烟花才好。 周兴缓缓站起身来,左右看看,这才沉声道:“敢问郑掌柜的,究竟还有几人没提交?又是哪几位?” 郑世远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名单,然后抬头道:“没有几位,只有一位,呵呵,就是那位上次胜出的谢三爷。喏,现在还在那边房里呢,一直没出来。” 周兴眼中划过一丝波动,面上却微微一皱眉,顺着他目光往那边看了看,才扭头对众人道:“诸位,谢老三上次胜了我,要是我来催他,怕是让他误会,以为我故意针对于他。以老朽之见,不如你们大伙儿一起去催催,这样也不会落下什么话头。你们说呢?” 他这话一出,郑世远不由的心中暗骂:真是个老狐狸!这话如此一说,不但显得他光明磊落,还把祸水东引,让众人出头,却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只躲在后面看热闹。 第337章:逼入穷巷(2) 这可真是什么将带什么兵了。岳陵对他使眼色,让他激周兴出面说话,打的自也是同一种念头。 如今,眼见人家周兴也玩了这么一手,这位郑老板不骂自己却只骂别人,可谓已得岳大官人无耻之三味了。 场中众人却没想到这么点事儿,三个人在满心弯弯绕儿。听的周兴说的诚恳,当即纷纷应了,便有几人起身往谢展那边走去。 反正他们的报价已经交了,这会儿过去便是听到看到些什么,也不会落人话柄。 “谢兄,谢兄!不知谢兄还要多久,咱们茶都喝了两茬儿了,你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是啊是啊,谢兄,反正你谢家已经拿到了鞭炮的总经销了,这风扇搞不搞又有什么关系?你就快些吧。” “……嘿,我说谢老三,到底要怎样,你给个痛快行不行。不搞就直接说,别耽误大伙儿的时间。”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里面正仍是纠结的谢展顿时被惊醒过来。转身一看四周,这才悚然而惊,原来竟只剩自己一人没提交了。 心中暗暗叹息一声,正想要陪几句好话,却忽听又一人不咸不淡的声音响起:“他们谢家向来上不得台盘,这次抢了鞭炮的生意,已经是拼了命了。嘿,再来争这个风扇,可不是要当了裤子吗?” 这人躲在人群中,一时间竟不知是谁说的。只是这话却有些阴损,众人听的不由一阵哄笑。 谢展原本就满心纠结,正是心浮气躁的关头,此刻听了这番话,哪还再忍得住,不由大怒道:“哪个鼠辈,躲在后面说小话?哼,我谢家能不能做这买卖,又岂是你这种东西可臆测的。这个风扇,咱们谢家还就做定了!” 说着,转身大步走到案前,提笔开墨,扯过一张纸便写了起来。几笔写完,面带冷笑的扫了一眼左右,分开众人,向郑世远走去。 众人眼见他发怒,也都微微有些惭惭,暗暗责怪方才出声那人,就算再不待见谢家,也没必要这么当面刺激啊。这下好,大伙儿没吃鸡,却跟着落了一身的鸡毛,当真晦气的紧。 不过事已至此,在场的也还真没人当谢家是回事儿,相互打个哈哈,便乱哄哄的又围了过去,要看这谢家究竟能出什么价。 此刻,走到郑世远面前的谢展,一抬头,却正好和站在一旁袖手旁观的周兴打个对眼。 想到自己作弊,正是针对的这位,满心的怒火又不由的转为暗惭。强自挤出几丝笑容,对着他抱抱拳,笑道:“周老爷子,抱歉的很,让你们久等了。在商言商,这次如果不巧又被我谢家拔了头筹,还请周老爷子莫怪啊。” 说着,将手中的报价递给了郑世远。 周兴大有深意的看着他递给郑世远的纸,微微一笑,捋须笑道:“谢三爷多虑了。呵呵,如果谢家此次报价,真的又超过了老朽,那么,老朽大胆断言,这笔钱估摸着谢家要不少的变现吧。呵呵,这但凡牵扯到银钱,想必都要经过老朽的小号。如此说来,就算老朽这次争不过谢三爷,但能接下谢三爷这么大的一单生意,那也足够了。哈哈,既然如此,老朽又何怪之有?” 老家伙话里有话,绵里藏针,谢展听的瞳孔猛然一缩,半响,才强挤出几丝笑容点了点头,不再跟他多说。 周兴看着转身而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忽然转冷,有一股阴森森的味道。可惜,谢展却半分也没看到。 待到众人重新落座,郑世远那边核对竞价已毕,笑呵呵的走上前面,左右看了看,这才缓缓的道:“此次风扇图纸竞标胜出的是……….” 说到这儿,他话头微微一顿,引得众人一阵屏气凝息,这才缓缓的接下去道:“……….成都府谢家,三十一万贯!” 大堂上落针可闻,众人均是面色古怪,无论有没有参与投标的,都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向周兴。 周兴却是面色木然,似是也不敢相信刚才听到的。半响,忽然长长出了一口气,呵呵一笑,对着静静坐在那里的谢展一抱拳,点头道:“好,好,好气魄!谢三爷,你赢了,周某甘拜下风。” 顿了一顿,又道:“不过,三爷莫忘了刚才的话,若有生意,还望别忘了照顾照顾小号啊。” 谢展面皮一动,眼中有一丝苦涩一闪而过,也是一抱拳,干巴巴的涩声道:“好说,少不得要烦扰周翁的。” 两人目光交错,半空中似乎碰出无数火花,众人直到此时,才不约而同的呼出一口气来,随即,一片嗡嗡嗡的议论声响起。 第338章:疑是故人(1) 第338章:疑是故人 两场竞价终于落下了帷幕,期间风云激荡,明争暗斗不断,众人只觉得今日一行,可谓平生未有。 又兼大部分人都拿到了自己比较满意的结果,是以人人都是兴高采烈,谈论不休。 所有人都觉得自己赢了,却不知道,真正的赢家究竟是谁。 郑世远宣布所有中标的各家,必须在三天内将应交纳的数目送到观云楼后,这才请众人移步下楼。 楼下大堂内,早有观云楼的伙计们重新摆下席面,以便待会儿一起观看焰火。 诸事既定,岳陵这个幕后老板自然也要做点什么表示下,所以,拉着老道和原礼,又请了成都知府文玉昌一起,将今天最大的赢家谢展,以及最失败的一方周兴,皆请到一处单独的侧院共饮,以示答谢之意。 老道到了这会儿已经连上火都没劲儿了,麻痹的,三十六拜都拜了,还差这最后一哆嗦了?是以,岳陵腆着脸一说,他也只哼了一声便默认了。 原礼更是一开始就被套进来了,一个到现在都没露半点风声的水车,让这位一心想要做出些事情的钦差大人,不但亦步亦趋的跟着他的设计走,还要在他和老道中间做调合剂。 事到如今,老道都不说话了,他就更没话说了。一切行动听指挥就是了。 至于那位成都知府,既然身在官场,钦差巡抚地方,他这地方官于公自然必须相陪。于私,也是巴不得有这个亲近上官的机会。 虽说一个礼部侍郎,品级并不比一地知府高,但谁让人家是京官儿呢?那可是整日能面君的人,这要一个伺候不好,可真是一言可以兴焉,一言也可以亡焉。所以,文知府自是半分意见也没。 而且,岳陵隐隐觉得,这位文知府看他的眼光总透着一股古怪,好似早就认识他一样,让他不由的暗暗嘀咕。 与几位分属主人陪客不同的,做为客人的谢展和周兴二人,却是别有一番酸甜苦辣在心头。 酸甜者当然是周兴了。 甜的是,他识时务知进退,宁可舍了一笔大生意,也没违逆钦差大人的指令,这是大大给了钦差大人的脸面啊。要不是这样,如何能有此刻与这位朝中大员共桌同饮的事儿。 但是说酸呢,毕竟那可是一笔大生意啊,就这么放弃了,说不心疼那是假的。虽说那位传话的暗示过,这生意最后一定还是交给自己来做,但这话无凭无据的,到时候人家装傻不承认,他还能杀了人家不成? 所以,周兴此刻的心情,实在是甜中有酸,酸中带甜了。 而谢展,酸谈不上,甜就更不用提,剩下的,全都是苦和辣了。 今天短短的半天功夫,五十万就扔了出去,到现在,连个响儿都没听到。这要是一旦有一点儿不妥,谢家只怕必然是烟消云散的下场。 好在让他稍稍心安的是,这事儿有青城山的璇玑打头,又有朝廷的钦差、成都府的知府作证,怎么也不该会明着坑害自己。况且,这两件事儿,涉及整个蜀中几百号大家,想必天下任何人也不敢在这事儿上搞鬼。 第338章:疑是故人(2) 他不断的自我安慰着,从两次竞拍结束,他便如同忽然变成了一个患得患失的妇人,简直都有些神经质了。 见他有些心不在焉,岳陵眼中不由划过一道笑意,面上却亲热的举起杯,对众人道:“今日大幸,得能与蜀中各位俊杰人物共聚一堂,实为生平之喜啊。来来来,咱们且共饮一杯,一来恭祝今日的寿星公松鹤延年,二来嘛,却要预祝一下咱们的谢三爷来日大发特发了。哈哈。” 他在这里面,年纪最小,论起身份,也只是顶着个外族王爷的头衔,说起来实在是最该敬陪末座的。 但偏偏老道也好,原礼也好,都对他领酒并无任何异色,剩下的人又哪还敢轻视于他。当即纷纷举杯,与他共饮。 饮完一杯,岳陵放下酒杯,看看仍然显得心事重重的谢展,微微皱眉,不悦道:“三叔,你怎么一副不开心的模样?可是嫌弃小侄准备的酒宴不对胃口?” 谢展一窒,心头忽然一股莫名火涌上,待要发作,抬头却猛然看到在场其他人,登时醒悟过来。 强自压下那股邪火,强笑道:“咳咳,怎么会,贤侄多心了,多心了。谢某只是忍不住在考虑,后面这么大的两宗生意,千头万绪,究竟该如何下手呢。” 岳陵这才展颜一笑,嘻嘻的道:“这就对嘛。你看看人家周翁,生意都被你抢去了,忙活半天,毛都没捞着一根,这会儿还不是言笑自若?这才是大将风度啊。三叔啊,你可要多学着点呢。” 谢展一阵的气结。 这小王八蛋,居然堂而皇之的教训起自己来了。学他?老子学个毛啊!所有这些事儿,还不都是因你而起?咱们斗来斗去,最后便宜都给你占了去,这会儿却来说这些话恶心人。尼玛的,太不是个东西了! 他心中恚怒,偏又只能闷着不能发,今天一天,对于他和所有人来说,都将是毕生难忘的一天。 只不过,对于旁人来说,这一天的难忘是兴奋和快乐。而对于谢三爷,却是无穷无尽的郁闷和憋屈。兼而,还要伴随着深刻的精神创伤和轻微的心脏病。 “呵呵,谢老弟正当英俊,些许小生意,何不如此忧烦?莫不是故作姿态,来向咱们炫耀的?哈哈,若如此,这可是你谢兄弟□□道了啊。” 岳陵不说了,旁边的周兴却开了口。一张嘴便是暗箭齐射,谢展不由的心中一惊,霎时警惕起来。 这老狐狸今日输给自己,怕是心里大是不甘。方才在楼上时,就言语带刺的,这会儿又顺着自己话头而走,面上似是打趣自嘲,谁又知道这是不是刻意为之,故作可怜? 一旦屋中这些人被他打动,当真开口说和,让自己让出一份来?真要那样,自己这番罪岂不是白遭了? 哼,老狐狸,你想也别想。 他这会儿的情绪已经略微有点异常了,就好似后世常说的□□妄想症一般,别人往往平常之语,落在他耳中,也只是往坏处去想。 “呵呵,周翁也说了,这只是两宗小生意,谢某又何来的什么故作姿态?算了算了,不说这事儿了。周翁放心,谢家要做这两件事,少不得要从周翁处借力,到时候,还望周翁高抬贵手啊。” 说罢,也不理周兴会怎么答复,却转头对岳陵笑道:“贤侄,今日多蒙你几番相助,为叔甚是感激。再加上你与天望交好,如今来了蜀中,岂有不去家中坐坐的道理?这样吧,且待几日,我等安排一下,便请贤侄过府一叙如何?” 他呵呵笑着,将话题转开。只是这话说罢,不等岳陵回答,旁边一个清朗的声音忽然笑道:“谢兄,若说按情谊远近,这宴请岳公子一事儿,却还要你往后排排了………” 第339章:故人不一定都是朋友(1) 第339章:故人不一定都是朋友 房中谢展提起请岳陵往家中赴宴一事,忽然旁边却有人笑着打断,直言不讳的让他往后排。 众人循声看去,却都不由的就是一愣。原来说话这人,竟然是那位成都知府文玉昌。 怎么这文玉昌也与岳陵有旧吗?老道和原礼只是愣怔了一下,谢展和周兴却在心中暗暗鄙视。 在他们想来,必是这文玉昌见岳陵与钦差原礼交好,欲要借此攀附而已,却来说什么情谊远近之语,倒不知他要找什么样的借口。 两人都是心思深沉之辈,纵然心中再如何鄙薄,面上却丝毫不带出半分。只是眼中偶尔不自觉流露出的轻视之意,却是将这种心态暴露无遗。 岳大官人自己也是有些发愣,瞪着文玉昌想了半天,也是没想起来自己跟此人有何交集。 “呵呵,岳公子想必心中有所疑惑吧。” 文玉昌能做到一地知府,自然也是心思剔透之辈,目光微微一转,已是将众人的神色都看到眼中,心中暗暗冷哼,只转头向岳陵笑道。 岳陵抬手挠挠头,面上有些惭惭,摇头赫然道:“不好意思,在下实在想不起到底什么时候跟大人见过。这成都府我来了总共不过两回,上次来时,还是快一年前的事儿了,这个…….咳咳,倒让文大人见笑了。” 谢展与周兴听岳陵这么说,心中越发认定方才所想。他们皆是本地大族。 大周一朝,豪门世家自有一股极大的潜力,上至朝中下至民间,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网存在。 不要说区区一地知府,便是皇帝对这些世家大族,也是多有忌惮之心。举凡要进行一些政策发布调整时,也会想法了解下这些大世家的态度。 九五之尊尚且如此,更遑论下面的官员了。所以,往往各地经常出现一些奇怪的现象,那就是本地官府要想顺利施政,必须要和当地的世家大族搞好关系,取得他们的扶持。不然,几乎是政令难出衙门的大门。 正是因着这种怪现象,所以,在谢展和周兴眼中,这个文知府还真没太大的杀伤力。由此,他二人此时露出鄙视之色,便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呵呵,子鸿,该不是你记性不太好吧,文大人主政一地,怕是从这成都府飞过一只苍蝇,也休想瞒过他的耳目。他既然说认得你,那自然便是认得了。” 旁边原礼更是久在官场历练之人,眼见场面有些尴尬,连忙出来打圆场,一边说着,一边暗暗向岳陵打个眼色。 岳大官人就有些无奈了。 难道哥现在魅力值已经这么高了?连知府大人都要上赶着的和自己攀亲叙旧?哎呀,人太帅果然是挡不住啊。 他想到此处,不由的竟然有些飘飘然了。话说在古戎搞了个什么翟王的头衔,他真没怎么放在心上。而且,那个王爷的头衔,也只是在古戎当日那几百人中有些影响。除此还有谁把这个王爷放在眼中? 第339章:故人不一定都是朋友(2) 甚至在吐蕃之时,那些个吐蕃官员也是从未真正的尊敬过他这个头衔。之所以后面对他保持着面上的恭敬,一来是因为看在赞普郎达磨立的面上,二来嘛,却纯粹是因为岳大官人手中握着大笔的财富的原因。 一直以来,人家敬的是他的钱,而不是他这个人。这一点,岳大官人再自恋,也是还有自知之明的。 可是,今天,一个与自己毫无交集的人,忽然哭着嚎着的要跟自己认亲,而且这人还是个不小的官儿,这让岳大官人不由的大是惊喜。 “嗯………这个嘛,或许真是也不一定。你们知道的,我头曾经受过伤,也许真是有些记忆失去了也说不定。哎呀,文大人,你大人大量,莫怪莫怪哈。” 收到了原礼的暗示,他自我**一番,连忙顺坡下驴,却把这份尴尬,推到八竿子搭不上的受伤一事上。 天知道,他当时受伤的是后背,却不知这后背何时跟脑袋有什么直接关系了。 文玉昌抬眼看了看原礼,投过去感激的一瞥。他如何不知原礼和岳陵这番表演,是在给自己圆脸面。 “呵呵,公子不必为本官掩饰。本官说与你有旧,却并不是本官自己。” 微微撇撇嘴,面上不由现出傲然之色,文玉昌淡淡扫了一旁的谢展和周兴一眼,这才张口说道。 “公子可还记得江陵一位叫做文旭的旧友吗?” “啊!” 文玉昌说出文旭这个名字,岳陵先是一愕,随即心中一道亮光闪过,顿时明白过来。 文旭他爹大名文玉山,眼前这位叫玉昌,要说他们没关系,那才叫奇了怪了。 “文大人与奉阳兄是………….”岳陵脸上显出惊喜,拉长了声音问道。 “呵呵,旭儿之父,乃是本官胞兄。”文玉昌一看终于搭上了,一捋胡须,欣然笑答。目光却冷冷的扫了谢展和周兴二人一眼,两人顿时脸上有些惭惭。 “哈哈,好极了,真是好极了。” 岳大官人脸上显出兴奋之色,道:“那个啥,这么说我该称呼您为文叔父了?” 文玉昌脸上欣慰之色更浓,捋须含笑颔首。只是接下来岳大官人一句话,却让他捋须的手一抖,登时拽下好几根胡须来。 “…那啥,文叔父啊,当日在江陵时,奉阳兄曾欠着我十几文钱呢,这个……您看…….”岳大官人脸上显出羞涩之色,两手搓着,扭捏的道。 文玉昌面颊不自觉的微微抽动着,这一刻,他忽然好后悔,后悔干吗没事说自己跟他有关系啊。 这钦差大人怎么会跟这种不着调的家伙交好?他心中不由恨恨的想着。 “咳咳,子鸿,莫要再闹了。还是说说正事吧。”一旁的原礼也大是尴尬,连忙出声圆场。 岳陵面上惭笑,心中却暗暗冷哼。尼玛的,当日那个文旭对自己可不一定安的好心,他忘不了,那天文家父子一唱一和的,总有股阴谋的气息。 如今偏偏这个文知府不知究里,却拿来拉关系,自己要是不恶心恶心他,可真是对不起他了。 不过此时眼见原礼出来说话了,旁边老道也霍然瞪起眼来,他也只得干笑一声,笑着对文玉昌拱拱手道:“哈,文叔父莫怪,我见大家都有些无聊,随便开个玩笑,别往心里去啊。” 文玉昌这才暗暗松口气儿,面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一笑而过。不过,那攀扯关系之心却是再也没有了半分。 “小子,别拉扯些没用的了,那水车之事,你究竟要怎么搞?”他二人在这儿拉锯,老道却是再难忍住,不由气哼哼的问道。 “哎呀,牛鼻子,你急啥啊。放心,这事儿我既然答应了,自然就一定会办。不过,却不是现在。你也看到了,今天这两件事还没利索呢。这个时候,谁有心思去想这些呢。虽然是善举,但总要给人家准备的时间吗对不对……….” 岳大官人一点也不急,慢条斯理的说着。眼神却在谢展身上一转,看的谢展忽然心头一个激灵,猛然有一阵不祥的预感闪过。 他不是说只有鞭炮和风扇两样东西吗,这怎么听着,似乎还有什么别的呢? “子鸿,这个水车……….又是什么?你…….”他面色有些苍白,不由插嘴问道。 岳陵笑的跟只偷到了公鸡的狐狸一样,正待说话,却忽然听到外面一阵惊呼赞叹之声。 众人不由都是一惊,转头看去,这一看,却不由的同时一呆。 第340章:夜灿烂(1) 的大型烟花相比,是无论如何也没法相比的。 天上噼啪之声不绝,火树银花将几人尽皆笼入一片忽明忽暗的奇妙之境中。使得每个人都忽然失了声,只是痴迷的举头看着,浑不知此时****。 先前岳陵和原礼呆的小院中,沈青竹和萧灵儿也在仰首看着,目中满是迷醉之色。 此时天上忽然又再爆开一丛银花,仔细看去,竟然俨然如同一根根舒展着细叶的竹子,竹节宛然,蔚为奇观。 沈青竹仰头看着,心中想起那冤家曾说过,要给自己特意制作一种烟花,此时看来,就是这个了。 “混蛋,就会哄人家开心……….” 漫天焰火的辉映下,她心中如同灌了蜜一般甜,玉颊带红,嘴角微微勾起,美眸中光彩熠熠,如星子一般。嘴中情不自禁的低声念着那人,语意温柔,百转千回,便如那人就在眼前一般。 萧灵儿迷醉的看着,心中又是惊叹又是忿忿。对那个登徒子,只觉越来越是看不透了。 也不知他那脑袋怎么长的,竟能想出这般奇妙之物。称其为当世大才或许有些过了,但在某些方面,却实实的堪称宗师了。 只是这个家伙总摆出一副臭屁的模样,偏又不肯对自己稍加辞色,着实令人恼恨。想想他对沈青竹百般温柔,千般呵护,萧灵儿不由的贝齿轻咬红唇,眸子中划过羡慕恼恨之色。 这个登徒子,难道就不知道人家也是女儿家,就不能也如对沈姐姐这般让让人家? 唉,什么时候,那登徒子也能对自己这般讨好?她不由自主的,心头忽然浮上这么一个念头,顿时悚然一惊,偷眼看了看身边的沈青竹,见她并没发觉自己的异状,这才暗暗松口气。 只是旋即想到自己方才的心思,不由的粉面潮红,一颗心也砰砰砰的急跳了起来,犹如怀里揣了几只兔子也似。 漫天焰火之下,她猛然发觉了自己的心思,一时间不由的痴了。 后院中,两女各自心思,赞叹于这烟花的美丽。前院这边,周兴也在感叹不已,不但感叹,还深深的懊恼着。 这烟花如此美妙,一旦推出,便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将会带来多少财富。 可是,就因为这个谢老三的半路杀出,致使自己功亏一篑,眼睁睁的看着一大块肥肉,就这么从嘴边飞走了。 要知道,这个烟花当时在竞拍时,钦差大人还没找过自己呢。那时要是自己能魄力再大一些,哪里还有这谢家的份儿。 “唉…….” 他不由的叹息出声,转头左右看看,却见一旁的谢展脸上满是惊喜之色,想必也是见到这焰火的神奇,心中有了底的缘故吧。 “呵呵,岳公子这个烟花实在是世之奇物啊,谢老弟,可真是要大大的祝贺你一番了。” 此时天上焰火渐稀,众人恋恋不舍的转身回屋,周兴言中满是酸涩的向谢展说道。这次的祝贺,倒是颇有几分认真的意味了。 第340章:夜灿烂(2) 旁边老道、原礼极文玉昌都是面现赞同之色,文玉昌眼中甚至划过一丝嫉妒,连忙垂下眸子借以掩饰。 谢展激动的点着头,满面兴奋所致的潮红。他完全没想到,这烟花竟是如此奇妙。 当时只觉那鞭炮神奇,但与这烟花相比,却又不如远甚。这样看来,自己为此抛了二十万,倒是错有错着,大大的值了。 不说别个,只说将此物选些精致的进献上去,主上那边岂有不嘉奖之理?但要是自己这次没搞到这个,一旦主上见到,再来讨要,那便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结局了。 “哈哈,同喜,同喜!这等奇妙之物,必然将风靡天下,到时候全力铺开之时,还要周翁多多支持啊。” 他心情大好,便与这老狐狸说话时,也不由的真心客气了几分。 周兴只觉嘴中发苦,眼中有嫉妒忿恨之色一闪而过,面上笑着应了,心里却暗暗咒骂着。 只是忽然想着下午时,那人曾说,这些生意早晚会交给他周家来做的承诺,自是暗示这谢家不会长久了。 也不知这个时限究竟要多久,若是可能,自己倒要用心推动一把,加快下这个进程才是。他心中暗暗想着,不由的大为期待起来。 众人重新落座,老道忽然叹口气,扭头看了岳陵一眼,脸上满是复杂之色。叹道:“子鸿,你惊采绝艳,若肯真心为百姓,定可大有作为。那钱财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便聚敛的再多,又有什么意义?老道与你一见如故,忘年相交,这些话还望你好好思量一下。” 岳陵微微一愣,随即撇撇嘴,冲老道翻了个白眼道:“嘁,死牛鼻子,你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你个出家人,不需要养老婆孩子的,当然不需要辛苦赚钱了。 可我呢,家里多少口等着我买米下锅啊?现在还只是几个婆娘,可等过几年,老婆们生了娃,就算一个老婆生两个吧,那得是多大的一家子人口?不赚钱?不赚钱我们喝西北风去啊。 再说了,只看今天这些人的架势,你老人家只要张张嘴,便会有大把的银子进账,这会儿却来说这些风凉话,老道,你□□道啊。” 他掰着指头数落着,老道被他噎的张口结舌,半响说不出话来。待他说完,不由恼怒道:“哪个又要你讨那么多房妻妾了?你个混账小子,老道不想跟你废话这些,你只说说,那水车之事,你究竟要推到什么时候,老道临闭眼前,可能看到?” 眼见老道真怒了,岳陵也是心中一跳,连忙干笑几声道:“你看你看,急什么嘛。这事儿总要等烟花爆竹和风扇之事正式铺开才好再说啊,不然,谁有余钱拿出来共襄盛举?那那,你别跟我瞪眼,不信你问问在座的两位家主,这事儿现在做可能行得通?” 谢展和周兴听着两人对答,都是一头雾水。谢展尤其关注,他刚才就忧心此事,正想好好问问,却被外面燃放烟花打断。这会儿听两人又说了起来,哪还肯放过。 “贤侄,不知你和老神仙说的究竟是什么事儿?可否详细说来听听?呵呵,要是真有作为,周翁今个儿可是一无所得,便我谢家没有余力,想来他老人家总是没问题的。” 他话说的滑溜无比,面上全是好听的,骨子里却是暗藏机锋,听的周兴一阵的恼怒,面上顿时阴沉下来。 第341章:善事(1) “谢三爷说笑了,我汇通的银子也不是天上下雨下来的,说到家,还不是全靠蜀中老少捧场,才有今日的些小局面?那可都是他们的血汗钱,若没有相应的回报,周某如何敢擅自动用?” 冷笑了笑,周兴毫不客气的反唇相讥。心中对这个谢老三大恨,愈发坚定了弄翻这碍眼的谢家的心思。 谢展见他发怒,心中也是打鼓。不为别的,单只说今日拿下的两宗买卖,如此大的一笔资金,可是全要靠抵押借贷才能完成。 而在这蜀中之地,只要和借贷相关联的,怎么也是绕不过这周家。那大大小小的钱庄,都和这老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要是他真暗中使坏,只怕没人敢放款给谢家。 那样的话,不说白白损失了好大一笔定金,最重要的是,两宗大生意极有可能就此错过。进而使得谢家在蜀中彻底沦落为二流甚至三流商户,那样的话,不说谢家承受不住这个后果,便是主上那边,也定不会饶过的。 想到这儿,他面上不由微微变色,强笑道:“周翁误会了,误会了。谢某只是想着,如果岳公子再有什么好营生,正好趁着这里只有咱们几人,便成全了周翁,日后咱们也好共同发财,实在并无他意…………” 周兴哼了一声,还待再说,旁边老道已是有些急了。 “两位,我说两位,这还没说是什么事儿呢,怎么就互相推诿起来了?老道方才所说的水车,也是岳子鸿的手笔,实乃利国利民的善举,凡我大周子民,正该戮力同心,共襄盛举才是,切不可只贪利而为啊。” 周兴见老道说了话,连忙改颜相向,陪着笑点头虚应着。他可以不尿知府文玉昌,但是却不敢对这个在蜀中,有着莫大影响力的老道稍有不敬。 官府治理地方,需要靠地方士绅在当地的影响力维持。但是这些个士绅,要说论起影响力,在这个时代来说,却是无论如何,也没法跟这些所谓的世外高人相提并论的。 要不历朝历代,总有些造反作乱的,十亭中就有七八亭是宗教人士呢? 每每一些史书小说中,总是将这种作乱推到苛政酷吏头上。其实,这里面固然有这个因素,但最大的原因,却是古时的生产力低下,靠天吃饭的依赖太重,再加上其时之人,大多淳朴愚昧,只要稍有天灾,必然会形成难民、流民。 这时候,只要有人借着宗教的名义一挑头,立时便会形成燎原之势。 由此可见,这个时代宗教的力量是何其巨大。更不要说像老道这种本身就有着巨大威望的人了,饶是如周兴、谢展这种当地大族,也是绝不愿轻易去招惹的。 只不过不招惹,不等于就愿意什么都听从。尤其牵扯到各自的利益时,这些个大族世家,又有哪个是肯白白出力的? 所以,周兴听老道一再说什么利国利民,又强调不要总看着利益,心中便有些索然,哪还会去上赶着的考究。 第341章:善事(2) 他不问,是因为无所顾忌,但是谢展不同,听说果然又是岳陵搞出的幺蛾子,登时就是心里咯噔一下。 此时眼见周兴不再说话,沉吟了一下,这才小心的道:“道长可否说的仔细些,究竟这水车是什么东西,又要咱们如何共襄盛举?” 老道见问,连忙将水车的种种好处说了一通,只是他毕竟只是从旁襄助,对于一些大面上的东西还能说得,但是涉及到具体的细节,还有此次欲要推动的方面,就有些含糊了。 眼见说的口干舌燥,谢展仍是有些莫名所以,老道不由急了,也不说了,转头对一旁如同没事人般的岳大官人怒道:“臭小子,你来说!” 岳陵翻了老大一个白眼,你丫丫的,真直接啊。这是求人的态度吗?自个儿表达不清,却把怒火往哥头上撒,鄙视你! 只不过鄙视归鄙视,岳大官人还是耸耸肩,将这差事接下了。不为别的,今个儿一天利用人家老道可不是一回两回了,这怎么的也要有所回报不是。 岳大官人觉得自己还算个有道义的商人,所谓有来有往,才能长久下去。所以,虽在心中腹诽一通,嘴上却并未反驳,转头向谢展和周兴慢慢说了起来。 “……所谓水车,就是一种利用机械之力,取水以灌溉农田的农具。只不过,呵呵,这个农具稍微大了点,嗯,大概总有万斤以上吧。只要将其放到水边,便可通过架好的水道,将水从远处或低处引来………….” 谢展和周兴静静的听着,听到这东西竟然达到万斤之重,都是不由的倒吸口冷气。 方才老道讲解的时候,只着眼于水车的好处,对于这些细节自然是一掠而过。 但是岳陵不同,他心中早已设计好了一系列的步骤,水车便是极重要的一环,怎么肯现在抛出来?而他自己就是玩商业的,自然对这些个商人的心思摸得极透,只此物重万斤一语,顿时就让谢展完全没了兴趣。 尼玛,重万斤的家伙啊,这玩意儿可不整个一烧钱的东西?而且,既然是为了灌溉农田所用,这该当是政事才对。咱们一个平头百姓,哪有资格去讨论这些?还是留着给皇宫中的皇帝,和那些个大人们去考虑吧。 “…….呵呵,正如璇玑道长所说,这东西可是对百姓民生大有好处的………咳咳,当然,要想制出来,这钱也是要不少花的。不过,正如道长方才所言,有些事儿是不能只看利益的,这是善事善举,只要大伙儿参与进来,怎么也能在乡里乡亲中,博得一个好名声的…………” 岳大官人继续白活,那话乍听上去似是在劝说两人,可仔细咂摸咂摸滋味,就能听出来,这厮翻来覆去说的,全是如何如何耗费巨大,而且全是公益性的白干。 谢展这会儿彻底放心了,同时,也对这项伟大的善举,彻底的兴趣缺缺了。 “这个……咳咳,嗯,这确实是一件大公德的善举,我辈中人自当踊跃参与,以成此事……….” 他斟酌着词句,等岳陵说完,这才缓缓开了口。老道听他赞同,眼中露出赞许的神色,脸上全是喜色。甚至还□□般的横了岳大官人一眼,那意思自然是: 看看吧,你又说人家不肯,这还不是也赞同此事?你当都跟你一样,满身铜臭的,眼中便只有那些阿堵物! 岳陵耸耸肩,丝毫不在意老道的鄙视,只老神在在的端起杯子喝茶,把老道凉在一边。 老道此时心情大好,也不跟他计较,只两眼盯着谢展,满是期待的等他继续。 旁边的原礼和文玉昌却是整日处在权利斗争的中心,对于这种先扬后抑的把戏,却看的比老道明白多了。 听着谢展如此一说,不约而同对了下目光,文玉昌倒没什么,原礼却是心中暗暗叹息。 “……此事是大好事,我谢家若能得参与其中,原也是莫大的福分。只不过…………唉——” 谢展顿了顿,又接着说,只是说着说着,忽然话锋一转,重重的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遗憾无奈之意。 老道面上笑容僵住了,急道:“只不过怎样?唉,你叹的什么气啊,有问题可以说出来,大家一起参详参详,总会有办法的。” 谢展看了他一眼,脸上满是歉然,微微摇头道:“难,难啊。若是此事早些说出来,我谢家便是拼着不做生意,也当全力以赴成就此事。但是如今,这刚刚签了鞭炮和风扇两单生意,已然是倾尽谢家所有了。便是这些,都需要将田产店铺抵押出去借贷才能凑起,所以,这水车之事,实在是有心无力了……….” 第342章:训斥老道(1) 第342章:训斥老道 房中火烛摇曳,灯火通明,菜佳酒香,只是气氛却有些压抑。一桌子的人,都只把目光盯在眼前的茶盏酒杯上,没有一人说话。 此时已是月上中天,前面放完了烟花,酒宴也到了末尾。不时有人过来请辞,然后醉醺醺的离去。 老道脸色黑的如同暴雨前的乌云,闷声不响的接连饮了好几杯,最后终是忍耐不住,啪的将酒杯往桌上重重一顿,抬头怒目看向岳陵道:“你当日如何答应我的?今日却是又如何做的?你…你…….,老道却要向你要个解释!” 坐在桌边的沈青竹和萧灵儿都是一惊,眼见老道两眼发红,不由的都暗暗担心。 此时宴席已散,包括周兴和谢展在内,所有的客人都一波波的告辞而去。 待到外人走了,二女这才带着萧宝儿一起,过来与岳陵和老道,还有原礼重整杯盘,算是真正给老道过的寿宴。 方才席上,谢展先扬后抑,一番说词先是说的花团锦簇,但到最后,却左右都是不肯出钱的意思。这让老道不由的大为失落。 说实话,先前他怒而出手惩治谢天豪,原本心里既疼且愧,很有些感觉对不住谢家的味道。 他虽性子爽直,但却不傻,想起当日在凌霄观时,岳大官人一再的挤兑自己,再结合今日之事,哪还不知道两人之间的龌龊? 只不过谢天豪太不会做人,又加上沈青竹当众将心迹表白的清清楚楚,老道实在是骑驴难下,不得不为了。 原本还想着,要是谢展能看在两家的这层关系上,肯大力襄助的话,他自当事后跟岳大官人商议一下,看看能不能再给谢家一些生意上的帮助。一来,报答他们为善之举,二来,也算是自己这个做师父的一些补偿。 毕竟,徒儿不好,他这做师父的也是有责任的。正如三字经里那句话: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 但他哪成想,这谢展口中说的天花乱坠的,一到动真格的了,却是半点面子也不讲,缩头缩的比谁都快。 抢生意比谁都急都狠,要他拿点钱出来为百姓做点事儿,却是一毛不拔。甚至都比不上并无交集的周兴,好歹人家没明确拒绝,只说尽量安排下,总会尽些心意云云。 虽然也是推托之词,却比谢展那厮玩的花样,让人心中更好受些。老道实在是对谢家大失所望,心中那原本的愧疚,也再没了半分。 至此,一桌酒自然是不欢而散了。 可是老道对谢家失望归失望,但想来想去,这心中的憋闷却是发散不出去。 这一天生日过的,真心想办的事儿没成,却如同一个锱铢必较的奸商。纵然别人不说,老道自己心里却是过不去了。 所以,这会儿都是自己人在座,他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彻底爆发出来了。 岳大官人却似并不在意老道的怒火,面上虽没了那副嬉笑的神情,但却淡淡的,坚毅的如同一块顽石。 第342章:训斥老道(2) 提著夹了一筷子拌三丝送进口中,微微闭上眼慢慢嚼着。老道怒目而视,若是眼光能杀人,此时早不知岳大官人身上,还能留下几个囫囵的地儿了。 沈青竹暗暗焦急,忍不住在下面轻轻扯了扯他。 岳陵慢慢睁开眼,转头看看她,又见一旁萧灵儿也是目中隐含忧虑,关心之意俨然,不由的微微一笑,先不理快要暴走的老道,对她二人柔声道:“夜了,今天你们也乏了,这便早早去歇息吧。放心,我这自有道理,没事的。” 说罢,对着一旁不停的头一点一点的宝儿呶呶嘴,对二女打个眼色。 沈青竹还待再说,萧灵儿却拉了她一把,对她微微摇摇头。 这个男人表面上嬉皮笑脸,整日没个正型儿,但骨子里,实实是个极骄傲的人。 他这会儿让自己两人去休息,不过是不想自己的女人跟着担心而已。而且,萧灵儿敏感的察觉到,老道如此盛怒相向,似乎激起了这个男人的傲气,怕是接下来,不会太平静的。 他让自己二人回避,估计也正是不想这种局面暴露在人前,以至损了老道的颜面。 他的心思好细腻!萧灵儿眼中闪过一道异彩,暗暗想着。只是忽然又想起,方才自己不觉中,竟以他的女人自居,虽然只是自己暗地里不经意的口误,但此时想来,也是顿时一阵的心慌气促,羞涩不已。 眼见沈青竹还有些不舍,连忙先自起身,对着老道和原礼福了福,一手扯起快要睡过去的小胖子,这边一手拉着沈青竹,颇有些慌乱的去了。 静静的看着三人背影渐渐隐没于暗影中后,岳陵这才抬眼看向老道,脸上忽然变得冷厉严肃起来,目中却又睿智的光芒闪烁。 老道从未见过他这么一面,不由的一怔,那怒火倒是不觉中消散不少。 “老道,你可以天真,可以直爽,这些,都是我最欣赏的地方,也是愿意和你为友的原因。但是,这却不能成为你愚蠢的理由!” 直直的迎着老道的目光,岳陵终于开口说话,一张嘴,却是满含凌厉的叱骂。 这让老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时间张大了嘴,呆呆的看着他,竟连发怒都忘了。 旁边的原礼也是一惊,面色微变,猛然抬头看向两人,心中不由暗暗叫苦。 “子鸿,你……” 他不由的出口叫道,想要从中斡旋一下,却见岳陵一抬手,看也不看他的就阻住了他的后话。 原礼一窒,不由轻叹一声,只得不再多说。 今日岳陵让他帮忙胁迫周兴虚出报价,将风扇的经销权让给谢展。他已经猜到其中必然不是好事。只是猜不透,岳陵心中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之前谢天豪那一出事儿,他才知道,原来老道和谢家还有这么一层关系。也从那事儿上确认了,果然如岳陵所言,谢家有谢天豪这个人在,只怕真能在推广水车一事上搞些手脚。 这也是他肯答应帮着岳陵算计谢展的原因。但是,这样一来,未免便对老道有些残忍。所以,于他而言,实在不想老道再受到伤害。 可眼前岳大官人流露出的气势,显然也是从所未有的正经了起来,这要一个说不好,只怕老道人虽然吃不了亏,这心里可定然会难受的。 故而,他这才急急的出声拦住,却不想岳陵根本不给他机会,这怎能不让他叹息。只是对于今日,岳陵终归没有将水车一事提出来,也让他有些不解,当即,便努力静下心,索性放开了听着就是。 “你…你……,混小子,你敢骂我?!” 老道终于醒过神来,颤抖着手指着岳陵,满面不可置信的瞪着他道。 岳陵哼了一声,两眼微微眯起,冷冷的道:“怎么?难道我骂错了?枉你这么一把岁数,难道就不知人心鬼蜮,这世上真正体恤他人的少,闻利而动的人才是多数的道理吗?你指望干巴巴的说上几句好话,凭着自己和谢家那点师徒关系,就想让他们乖乖掏钱,这不是天真,不是愚蠢,又是什么?!” 老道张口结舌,面上一时忽青忽白,想及谢天豪的作为,又想想谢展的种种表现,终是颓然坐下,忽然间,如同苍老了几十岁一般,满脸都是黯然。 原礼看的不忍,皱眉道:“子鸿,那你究竟是什么打算,可有办法应对?” 岳陵眼中闪出森寒的光芒,两眼虚虚的盯着虚空的某一处,喃喃的道:“放心,我自有法子,不过,却要等,等那最好的时机来临才行………………” 第343章:杀机终现(1) 第343章:杀机终现 老道走了,是在原礼的扶持下走的。 在岳陵毫不留情的一顿呵斥下,老道心中百味杂陈,有心反驳,偏偏却无从驳起。 自己可不是枉活这么一大把年纪,竟始终参不透这世情百态吗?当年要不是自己这般性子,以他的身手,又如何致使堂堂靖北侯,竟连一个后人都留不下? 要不是这样,又怎么使得妙悟数十年来对自己始终耿耿于怀,不肯见谅? 他由此及彼,越想越觉得岳陵说的对,不由的便钻了牛角尖。于是,心情郁闷之下,那酒便不知不觉中一杯杯落了肚,待到后来,竟是不觉酩酊大醉,又是哭又是叫的,只一个劲说着自己愚蠢。 他数十年清修,外表虽是冲和恬然,但其实不过是将昔日一段恨事深深掩埋起来而已。 这种痛苦,随着时间越久,便郁积的越厚。要不是今日,恰巧被岳陵这么一激,提前爆发出来,再过上几年,积蓄而发之下,他便不立即毙命,也会变成一具行尸走肉,那时,只怕问题就大发了。 岳陵和原礼听着他嘴中断断续续的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但隐隐间,似乎竟然牵扯到什么靖北侯,甚至还和当今圣上似乎都有些牵扯,不由的都是心中震惊。 原礼再也坐不住了,当即起身告辞,唤来原氏兄弟护着,一起架起老道,自回青城去了。临行之际,犹自谆谆叮嘱,切莫忘了水车一事。 只要岳陵觉得时机成熟,决定开始推广时,便可使人传信给他,他必然立刻赶来,为他助威。 岳陵一一应下,这才两下挥手作别。 静静站在门前,看着渐渐远去的车架,老道那些颠三倒四的醉话,又一一从脑中闪过。 这些话似是隐藏着一段惊人的往事,不但涉及一位边防大将,甚至还跟皇室争斗有关。想着自己一直以来遇到的事儿,也莫名其妙的和皇族牵扯上了,这让岳陵忽然有种奇怪的联想。 或许,老道身上的秘密,与自己终也会有一天交缠到一起。一切的问题,或许到了那一天,才能彻底解决吧。 他仰天呼出一口长气,对于自己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不由的自嘲的一笑。 摇摇头,正想转身回去,忽然间,心中猛然一跳,一阵惊悸之感掠起。 霍然止步,警惕的转头四顾,但见四下一片静寂,除了观云楼门前尚自挑着的两盏灯笼,此外皆是一片黑暗。 这个时辰,普通人早已歇息了。就算是自己这儿,要不是今日有文玉昌也在座,提前传下指令,怕是早有巡夜兵士前来问话了。 孤零零的灯火,在夜风的吹拂下微微摇曳着,虽然在这炎炎夏日,但岳陵仍能清晰的感觉到一丝冷意。 他没再走动,静静的站在原地,嘴角边却轻轻的泛起一丝冷笑。 终于来了吗?我还当你多沉得住气,真能放过这个好机会呢。 他心中暗暗嘀咕着,目光往几个隐秘处看了看,这才忽然展颜一笑,坦然举步往后面院中绕去。 第343章:杀机终现(2) 右侧是一个逼仄的巷子,观云楼后院的一扇角门便开在里面。这是为了让一些送货的人方便进出的,只容得一车通过。 岳陵脚下的步伐忽然变得奇妙起来,每一步似乎都蕴含着某种韵律。两眼半睁半闭着,心境渐渐由实入虚,宛如一镜湖水,将四周万物尽皆清晰的映入。 离着门前还有几步远的地方,他脚下忽然一拐,似乎是转了个半圆的轨迹,这才踏上了门前台阶。只是这个动作,便是在白天,若不是有心注意,也是察觉不到。此时已是夜半之时,他整个动作又浑如天成,更是让人无从留意。 就在他踏上台阶,举手去推门的一霎,猛然间身后一株大树上,如冒起一道黑烟般的窜起一人,只两三息的功夫,便已扑到了近前。 口中一声低叱的同时,两手同时递出,直如迅雷闪电一般向岳陵拿来。 眼见着岳陵似仍未觉察,来人眼中不由的闪过一道狂喜,身子向前探的更急,昏暗的光芒下,可见半边脸如踩烂了的柿子,显得极是狰狞。但嘴边却满是狞笑,扯的脸颊愈发可怖。 只不过,这笑容刚刚泛起,却忽然猛的僵住,随即面色大变,一个向前的身子猛然一沉,脚下不知怎么一软,那地面上竟尘土暴起,竟而现出一个大坑来。 “小王八蛋,竟然使阴招………” 凄厉的怒喝声一路往下落下,这人前扑的势子不变,一个身子却毫不停息的直往坑中落去。 岳陵哈哈的大笑声蓦地响起,随着笑声,左近几处同时挑起无数灯火,习春已然带着十八天狼迅速围了过来。 噗! 坑底下传来一声闷响,却是那人终于落到了坑底。随着这一声闷响,但见尘土中又混杂着一些未知的粉尘同时扬起。 习春和众天狼卫一见,不进反退,齐齐向后躲避。直到那粉尘渐渐落尽飘散,这才又再围了上来。 只是刚一到坑边,猛然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惊呼。但见坑中一人如同猿猴一般,正在凹凸不平的坑壁上纵跃而上,此时已堪堪快要出来了。 岳陵听的喊声,也连忙向前靠去,刚到坑边,便见眼前一花,一个矮小的身影已经呼的窜了出来。 只是不同于原先那般从容,此时的他却是灰头土脸,头发也散了半边,实是说不出的狼狈。 “奸诈的小子,便会用这些卑鄙的手段,此番你便拿命来吧。”那人一旦上来,身形不停,在众侍卫中直如水中游鱼一般,左扭右拐的,只几个闪身,已是逼到了岳陵身前。口中怒骂着,两手闪电探出,再次向他攻来。 习春和十八天狼都是大惊失色,齐齐惊呼出来,忙不迭的向前围来。只是这门前总共就那么点大地方,这忽然挤上二十几人,哪里还能施展的开? 慌乱中,再加上对方身法诡异,没伤着敌人,倒是自己人差点没给误伤了,众人不由的怒骂连连,纷纷又向旁躲避,霎时间一片混乱,哪还来得及去援救岳陵。 岳陵也是一惊,万万没想到这么深的坑,人掉下去也能自己爬上来。而且,还来的这么快。这他妈还是人吗?给个猴子都不换吧。 他心中暗骂着,脚下却毫不迟疑。当日付出的艰辛苦练,此刻的他早已将躲避变成了身体的一种本能。 他的身法是在颠簸的车中练就,又是用的那种古怪的法子,所以,这一施展开来,虽然速度上不如对方快捷,但是诡异之处,却犹在其上。 门前狭窄的一小块地方,两人直如风车一般缠成一团。开始还能模糊的分出是两个人,到得几招过后,已是彻底搅在一起,再也分不出彼此。 习春和众天狼插不上手,呆呆的在旁看着,但只看了几眼,便不由的一阵头晕目眩,心头一阵烦恶涌上,却是两人身法太快,人的眼睛跟不上所致。 正自焦急之时,忽听那一团中响起一声凄厉的叫声,似是受伤的野兽频死的嚎叫一般。 “无耻小贼,你坑里放了什么东西?啊——,老夫早晚取你性命,以报毁容之仇,你等着……….” 随着那叫声,一道黑影忽然冲天而起,在半空诡异的一折,随即闪入暗夜中不见,唯有那凄厉的叫声,渐渐远去,闻之令人不寒而栗。 岳陵微微气喘,两眼眯着,看着对方远去的方向,脸上一副古怪之色,喃喃道:“原来是他………” 第344章:宝儿有难(1) 第344章:宝儿有难 暗夜之中,那矮小的身影去势如电,只闪了几闪,便没入无边的黑暗之中,凄厉的叫声如同夜鬼厉啸,在空中袅袅不绝。 岳陵稳稳的站在原地,看着那人离去的方向,眼光闪烁,嘴角上渐渐浮起一丝讥诮的笑容。 身后凌乱的脚步声响起,灯笼火把之下,沈青竹一身劲装,手提青锋剑急急奔来。身后,萧灵儿也是眉锁忧虑,拎着裙据紧紧跟着。 “岳陵,岳陵,你怎么样?有没有事儿?” 不等奔到眼前,远远地,沈青竹便心急火燎的提声喊道。语声中,惶急夹杂着担忧,似乎都要哭出来一般。 岳陵转头看去,笑眯眯的伸开双手迎上去,笑道:“别急别急,别摔着。嘿,你家官人我神勇无敌,怎么会有事?” 话声中,沈青竹已奔到近前,眼见他仍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心下一松,也顾不上旁边有人看着,纵身便往他怀中扑去。 只是便在这一瞬间,却见岳大官人忽然面色一变,伸出去的双手猛的一缩,急急乱摆着,嘴中叫道:“别…别…….刀……刀子!啊………” “哎呀!嗤——” 惊呼声中,一声裂帛之音乍然响起,再看岳大官人,脸上那贼忒嘻嘻的笑容早已僵住,两眼泪光汪汪的,小脸儿一阵阵的发白。 习春等人也吓了一跳,急急围上来,仔细一看,不由面面相觑。随即,却都立刻将头转过一边,三三两两的往旁边躲去。 场子中间,沈妹妹神态扭捏,满面歉意的看着岳陵欲言又止。 而岳大官人却仍是保持着方才那一瞬间的姿势,两手半伸不伸,屁股后撅,双腿间,一支青锋剑闪闪生光,刺穿了薄薄的衣衫后,插在地上。 “岳…岳…你….你……,我…对不起啦,我不是有意的…”沈妹妹两手交缠拧着,臊眉搭眼的低声道。 岳大官人目中含泪,深深的看着她,又再低头看看胯下的那把剑,忽然激灵灵打个冷颤,蹭的一下向后跳出老远。随即撩起袍襟,伸手进去一阵摸索……… 众人看得一阵大汗,萧灵儿也是满面通红,轻轻啐了一口,赶紧将身子转过一边。 唯有沈青竹性情憨直,见岳陵一脸惶急的样子,不由好奇的道:“岳郎,你在找什么?我拿捏的很好的,那剑只是划破你衣服,不会伤到你的。” 岳大官人抬起头来看看他,叹气道:“伤到我倒不怕,我只是检查下自己的剑还在不在。” 沈青竹大奇,瞪大了眼睛道:“啊?原来你身上也藏着剑,是软剑吗?怎么外面一点看不出来啊,快拿给我看看。往昔只听师父说过有这种兵刃,却是从未见过呢………” 口中说着,满脸兴奋的就要过来。旁边萧灵儿听的暗啐不已,急忙一把拉住。 沈青竹一愣,转头道:“灵儿妹妹,怎么,你也想看吗?” 萧灵儿一呆,万没想到这丫头竟问出这句话来,不由的顿时脸脖子都浮上了一层粉色。刚要说话,却听那边岳大官人连声嚷道:“不行不行,不能给她看!” 第344章:宝儿有难(2) 沈青竹扭头瞪他一眼,皱眉道:“灵儿妹妹是自家人,为什么不能给她看。你却这般小气,看看又不会掉块肉。” 岳陵就一脸的坚贞,坚决的道:“不行,绝对不行!虽然看一下不会掉块肉,但这事关我的贞洁,没得商量!” 说到这儿,忽然又一改脸色,扭捏道:“她要看也不是不行,但总要等等嘛,现在就发展到这一步,会不会有些太快了呢?” 萧灵儿听着两人的对答,不由的又羞又怒,偏偏还没法跟沈青竹解释,只得狠狠的怒视了岳陵一眼,转身往一旁躲开。 沈青竹却仍是发愣,满面疑惑的道:“你是不是又再戏弄我?为什么灵儿妹妹会生气?那剑又跟你什么贞洁有什么关系?哼,快说!你到底在搞什么花样?一把破剑,无非软点,又有什么稀奇的。” 岳大官人一挺胸膛,傲然道:“官人我这把剑可是宝贝,要软便软,要硬便硬。你是手中有剑,我这却是人剑合一。唉,境界不同,境界不同啊。” 沈青竹听的一愣一愣的,脸上顿时显出崇拜的神情。萧灵儿再也听不下去了,跺跺脚,回身过来拉起沈青竹就走。 沈青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边跟着踉踉跄跄而走,正要开口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忽听远处暗影中一声惊呼响起,但随即便又戛然而止。 随着这呼声,远远的忽然一片火光耀起,四下里呐喊声大作,无数官兵从暗影中冒出。 与此同时,一个得意的声音乍然响起。“哈,贼子,本官奉岳公子之命,在此等你多时了,快快束手就擒,免得老爷费事!” 听着这声音,众人都是一愣,尤其十八天狼卫,只觉这个声音似是在哪里听到过。 目光不由的都看向岳陵,却见他正侧耳倾听,眼中不时的划过得意之色。眼见众人看过来,当即贼贼一笑,抬手打个响指,笑道:“庞参军。” 十八天狼脑中同时闪过一人的影像,那说话的,可不正是当日青城山下的,那位成都参军庞大人嘛。 他忽然出现在这儿,又口口声声说是奉岳公子之命云云,那自然是咱们王爷,向那位钦差原礼讨的伏兵了。 没想到王爷除了挖下大坑、安排了咱们这些人埋伏人家,居然还暗暗调动了官府之力,这一明一暗同时进行,怪不得刚才那人跑的时候,王爷却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众人想明白这些,不由的同时为那个刺客感到悲哀。你说你什么人不好惹,却单单来咯吱这位的痒痒。这位什么人啊,那是连鬼神见了怕都是要摇头的主儿啊。 这下好了,外面大军围住,任凭你功夫再高,难道还顶得住弓弩之利?万箭齐发之下,立时便可将你射成刺猬! 众人心中放松下来,沈青竹忿忿的道:“便该将那家伙万箭穿心才是,那个什么庞参军还要跟他废什么话!” 众人尽皆大汗,这妞儿彪悍啊。 沈青竹却丝毫不理会旁人的眼光,在她心中,胆敢来伤害自己心上人的,那就绝不会是好人,就该从灵魂到肉体,彻底消灭才行。 口中恨恨的念叨着,转头来看萧灵儿,却也是想找个同仇敌忾的。但这一回头,却不由的猛然一怔。 只见萧灵儿此刻,面色苍白,两眼呆呆的望着火光那边,竟然完全是神思不属的模样。 “喂,灵儿妹妹,灵儿妹妹,你怎么了?”沈青竹一愣之后,不由伸手推了萧灵儿一把。 萧灵儿被这一推,猛的打个激灵,随即反手一把抓住沈青竹,颤声道:“姐姐,沈姐姐,你听……….听刚才那个声音,是不是………是不是……….是宝儿……” 沈青竹先是一呆,随即面色大变,失声道:“什么?你说宝儿……宝儿………” 萧灵儿美眸含泪,急急的点头,哽咽道:“我听的出,定然是宝儿,定然是宝儿的。他便喜欢乱跑看热闹,定然是被那人抓住了,我要去救他,我要去救他!” 说着,转身便往前面奔去。 众人这会儿也都听到了,面上都显出忧虑之色。 岳陵刚才听到也是一愣,不过仔细回想一下,似乎刚开始那声惊呼,确实极似小胖子的声儿,不由的立刻脸色阴沉下来。 此刻见萧灵儿满面惶急,全然失了往日的精明,当即沉声喝道:“你急什么!有咱们在,绝不会让宝儿出事儿的!” 说罢,不再理萧灵儿,转头对习春道:“你速去跟那庞参军说,只围住了那人,千万不要放箭!免得逼急了那厮,害了宝儿性命。” 习春连忙应了,转身急急而去。 岳陵又对十八天狼吩咐道:“咱们悄悄的过去,只要有机会,先抢下宝儿再说。” 众人齐齐应诺,四散往黑暗中潜去。 岳陵也举步就走,冷不防萧灵儿忽然扯住他,冷声道:“那人究竟是什么人?” 岳陵一皱眉,随即叹口气,两眼望着远处,喃喃的道:“那是当日在吐蕃时结下的仇,是一个余孽………” 第345章:鬼影子(1) 第345章:鬼影子 刚才慌张的神态不见了,满脸都是冷肃萧杀之气,萧灵儿忽然的冷静,让岳陵不由有些心惊。 “………神湖宫地下一战,我曾和一个老家伙交过手,此人身法极快,后来我还是用计才脱了身……再后来,我一把火烧了那贼窟,贼人几乎全都死在了里面,可那老头儿却侥幸逃了。他那张脸,想来就是那时伤到的……….” 一边示意二女跟着一起往前走,岳陵一边将当日吐蕃那次经历,简明扼要的述说了一遍。 “……这老家伙叫什么我也不知道,不过后来我逃跑的时候,似乎听到那个教主让人去喊什么陈老,应该就是他了…….” 萧灵儿身子一颤,随即深吸口气,咬牙道:“陈?若没猜错的话,必然就是那位鬼影子了。” 岳陵和沈青竹听她说的笃定,都是有些发愣。萧灵儿却冷冷一笑,涩声道:“我萧家虽久不踏足江湖,但牵扯到这武林中的事儿,却敢称天下第一。纵数两辈武林中人,能有如此修为的,又专攻身法一项的,除了他鬼影子陈奇外,再无旁人了。陈奇,陈奇……若是小弟无恙则罢,否则,我发誓,必将倾尽萧家之力,将其挫骨扬灰!” 她两眼直直的向前看着,语调听上去极为平淡,但语气中那狠厉决绝的气息,却更让人不寒而慄。只是说到最后,却也不由的带出一丝儿颤音,还是隐隐透出几分真实的心境。 岳陵心中暗暗叹息,没有再说话,只是脚下走的愈发急了起来。 几人不再说话,各自借着暗影向前摸去。 萧灵儿身上不像他们带着功夫,但心中挂念弟弟安危,也只咬牙拼命跟上,不过十几息的功夫,便**吁吁,鬓间见汗了。 岳陵耳目比之常人灵敏数倍,对她的异象立刻便了然于心。脚下忽然一停,萧灵儿粹不及防之下,却是收不住势子,险险没一头撞到他怀里去。 岳陵急忙伸手扶住,看看她,这才低声道:“你身上没有功夫,去了也很难帮上忙。你只管放心,宝儿也是我的徒弟,我断不会让他伤了分毫的。相信我!” 说着,抓住萧灵儿冰冷的小手,轻轻的握了握,对她点点头。 萧灵儿身子一僵,随即微微挣开,脚下退开两步,眼光极快的瞟了一眼沈青竹,这才微微的点点头。心中同时不由的划过一丝暖意,对这登徒子的体贴,大感温馨。 岳陵不再多说,招手示意几个天狼卫过来,将她和沈青竹一起护住。 沈青竹不乐,急着道:“不必保护我,我会功夫的。” 岳陵眼睛一瞪,低叱道:“你有功夫又怎样,万一伤到哪儿,还让不让我活了?灵儿一个女孩子,你正好贴身保护好她,前面的事儿有我,不许反对!” 沈青竹头回被他呵斥,不由的一呆,但随即却脸上一红,羞答答的点点头应了,那模样,竟是说不出的温柔。 第345章:鬼影子(2) 岳陵反倒是一呆,搞不懂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心中还暗暗嘀咕,难道这丫头有些被虐倾向?哎呀,这个可不好,sm那可是岛国特产,咱们大汉民族就不必学了。回头要教育下,这种爱好要不得啊。 他心中想的YY,脚下却不稍停。只是他却不知,沈妹妹之所以如此温顺,实在是觉得他这般当众呵斥,正是拿她当自己身边人的表现。跟那个什么sm却是半分也不搭界的。 没了萧灵儿的牵绊,岳陵将速度提到最快,只片刻间,便潜到了火光处。 借着一处屋角的遮掩,偷眼向前看去,但见后院开阔地前,数百官兵团团围住,各打火把,弯弓搭箭,对着暗影中一个地方。 岳陵双眼微眯,运足目力看去,隐约看的清楚,那里果然有一人。光线昏暗之下,只一双眸子精光闪烁着。不过看那身形,正是方才逃逸而去的陈奇。 只是此刻这位鬼影子似乎颇为狼狈,身子不时的颤抖一下,似乎在忍受着什么极大的痛苦一般。 他手中还提着一个人,圆圆滚滚的,可不是小胖子萧宝儿是谁?只不过此刻小胖子双眼紧闭,四肢软哒哒的垂下,想必是被他击昏了过去。 “小辈们,速速让开去路则罢,不然,休怪老夫心狠手辣,就此要了这胖小子的命。” 暗影中传来一阵低沉的语声,话声一落入岳陵耳中,岳陵便立即确定了对方的身份,正是那个昔日地宫中所遇的陈奇。 此刻外面庞参军已得到了习春的传信,自然不敢随便放箭,只让众官兵将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纷纷鼓噪喝骂不已。对于陈奇的威胁,却是理也不理。 陈奇恼怒不已,却也不敢真的就此杀了手中的小子。若是放在平时,他打肯定是打不过的,但展开那冠绝天下的身法逃了,却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 偏偏方才偷袭岳陵时,被岳大官人阴了一把,那坑没跌死他,但坑里却被岳大官人撒了一层血荆棘的粉末。 他一落入坑中,顿时将这层粉末激起,身体还有衣服隔着没什么事儿,但露在外面的头脸、脖颈中却是沾了不少,这下可要了老命了。 想当年普济和尚遭的那份罪,今日便重现于他身上了。只觉的那痒劲儿似要钻入了骨子里,简直要生不如死了。更不用提再去全力施展什么身法了。 这痒和痛大不相同,再怎么硬汉抵御疼痛没问题,但对这痒痒,却也是万难抵抗的住的。 他受了这种暗算,心中发慌,便想先逃离开,待解了毒后再来算账。 哪知那可恶的小子固然没死追不舍,但他一跑出来,顿时便发现了暗中有人埋伏,而且人数极多。 他走老了江湖,哪肯轻易去冒险拼什么匹夫之勇。这才强忍着身上的奇痒,又悄悄返回头来,想要从另一边找找出路。 但是不成想,小胖子晚宴上吃的多了,本就睡的不实落。萧灵儿和沈青竹出来的时候,他就有些警醒了,后来见二人始终未回,心中疑惑,便索性爬了起来,出来张望。 这一出来,却正一头撞上往后摸来的陈奇,只来得及发出半声惊呼,便被陈奇一掌击昏过去,成了可耻的俘虏了。 但也正是他这一声惊呼,才让庞参军带领的官兵警觉,立即现身出来,将四下团团围住,让陈奇想走也走不了了。 陈奇本来也没拿这个半路撞出来的小子当回事儿,可是刚过不久他就明白了,手里的这个胖小子,只怕是很有些分量的。不然,外面那些弓手又怎会吝啬弓箭?早把他给射成刺猬了。 而如今这些官兵只一个劲儿的吆喝叱骂,却并不放箭,固然可能是打着生擒自己的心思,但怕是顾忌手里的这个小子的小命也是大有关系的。 但对方究竟有多重视这小子,他实在是摸不准,所以,能不刺激对方孤注一掷就尽量不去刺激,否则,手里这小子固然死了,自己也不会落下什么好下场。 所以,如今的情势,颇有麻杆儿打狼,两头顾忌的意思。两边都在嘘声恫吓,却是谁也不敢乱动。 岳大官人赶到的时候,正是陈奇有些不耐烦的时候了。不为别的,身上的奇痒虽然越来越难熬了,但手里这胖小子也太他妈重了。饶是他一直提着气,这会儿都觉得胳膊有些酸了。 陈奇甚至开始怀疑,这个小胖子是不是对方特意安排的,以此来消耗自己的气力,以便加快毒素的扩张。 所以,眼见自己喊完后,对方仍是不理不睬,他眼珠儿转转,悄悄的又往黑暗中缩了缩,将一直提在手中的小胖子放下了。 只是他却不知,外面的官兵固然看不清他这个动作,但身后的暗影中,还有几双眼睛在一直盯着他呢。 第346章:月影下的毒计(1) 第346章:月影下的毒计 暗影中,岳陵瞅着陈奇的举动,眼珠儿不由一转,悄悄举手向另一处打出个手势。 不多时,岳大郎已是如狸猫般潜了过来。看看那边的目标,低声道:“王爷。” 岳陵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即附在他耳边低声道:“你去,让那个庞参军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岳大郎凝神听着,不停的点头应着,只是脸上的神色却大为古怪。待到岳陵吩咐完毕,这才默默一躬身,弯腰又潜了出去。 天边几丝乌云缓缓飘过,将月光的清辉遮掩了不少,地下便愈发幽暗起来。 岳陵静静的躲在角落里,两眼中光芒闪烁,嘴角也在微微勾起,满是奸诈之色。若是水生在旁定然会猜到,这位少爷必然是又起了什么折腾人的心思了……… 陈奇在暗影中慢慢的活动着发麻的胳膊,不时的耸肩缩脖几下,以抗拒那份难耐的奇痒。 他是**湖了,知道大凡这种毒万不可动手去挠,否则多半会越挠越厉害。 他便曾经见过,有人中了这种痒毒后,将自己挠的皮开肉绽,直至见骨都停不下来。最终没被毒毒死,却因流血而死。 所以,打从中了毒后,他便凭着极大的毅力坚持着,竟是一指头都不去动那发痒的地方。 外面忽然有些寂静,他耸动的身子不由一僵,飞快的探手将地上的萧宝儿抓起,警惕的向外观察。 这一看之下,不由的顿时一惊,脸上显出惊疑不定之色。 此刻,外面的官兵忽然不见了。甚至连火把都全部带走了,静悄悄的,若不是他自己亲身经历,怕是真会以为刚才外面那么多人,都是幻觉了。 他们怎么走了?这到底是要耍什么阴谋? 陈奇心中惊凛,一双眸子中光芒大盛,运足了目力四下察看着。他要是傻乎乎的相信,这是对方真的撤离了,那可真是白活了这把岁数了。 他深深的嗅到了阴谋的气息,外面越平静,他心中就越发毛。这种紧张的感觉,甚至竟让他一时间连那难熬的奇痒,都有些忽略了。 悉悉索索的声响传来,朦胧的月光下,以他身处的地方为圆心,忽然有十几条身影显现,陈奇心头警兆猛起,暗暗念道,终于来了。 此时外面没了火把,四下里皆是一片昏暗,原本他独自享有的优势,顷刻间变为双方共有了。 所以,外面固然看不清里面,他陈奇在里面,也是看不清外面。 模糊中,他只能勉强看清那些人,人人都拎着一个袋子,不停的游走在四周,似乎往地上抛洒着什么。但究竟是在干什么,却是完全看不明白。 他拧着眉头,苦思不解。就在这时,天上云朵漂移,便在那一瞬间的光亮下,他忽然发现,这些人全都蒙着脸,甚至连手都用布包裹着。 月影下,十几个人如同暗夜中的幽灵,无声无息的飘荡着,令人望之不寒而慄。 第346章:月影下的毒计(2) 这些人为什么要蒙着脸?难道是怕被自己看清面目,回头报复他们?陈奇暗暗猜测着。 不对不对,这大黑夜的,只要离得稍微远些就互相看不清面目,他们又只在外面搞事儿,有什么必要蒙脸?而且,竟然还连手都包着…… 哎哟,不好! 他苦思不得之际,猛然间一个念头划过心头,顿时不由的悚然变色,心中顿时狂跳起来。 这些人不过十几人,就敢来围自己,难道他们都是大高手不成?刚才数百人,又是弓弩又是刀盾的,要想对付自己,可不比现在这点人手保险的多。 而他们此刻竟舍易取难,若不是领头的脑袋被门夹了,那就是天生的脑残了。 但他明明知道,带头的正是那个姓岳的小王八蛋,要是谁说那个小王八蛋痴傻,陈奇相信自己一定会亲手捏爆他的头。 既然那小王八蛋不傻不呆,那么此刻只以十几人围着这里勾当,陈奇看着他们的装扮,再想想自己身受的苦楚,哪还想不到他们在做什么? 下毒!那小子好辣的手段,竟然让人下毒! 陈奇愤怒了。 那小王八蛋果然又贪婪又无耻,想抓住自己,却还不想折损人手,竟放出这等卑鄙的手段。这下毒还下上瘾了! 想到了毒,脖颈间那挠心的奇痒又再强烈了起来,痒的他恨不得伸手进去,生生搓下一层皮来才过瘾。 不行!决不能坐以待毙。哼,下毒固然歹毒,可那得放着自己是个死人才行。你们刚才数百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弓弩齐施的,老子自然走不掉。 可现在,就这十几个人难道还想让老子乖乖的在这等死不成?官兵肯定都在外围布防了,看他们这架势,想来所下的毒物极为歹毒。以那些官兵的性子,怕是围在外面也只是虚应故事了。 自己要想出去,只要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将外面这几人料理了就行了。到时候,他们依仗的毒物,反倒成了自己的凭仗,让那些熊包一样的官兵不敢追来。 这些地方兵不过土鸡瓦狗一般,平日里欺压百姓、作威作福自是一个顶俩,可要他们像边军那样遇强不惧、遇弱不懈,那可就是太奢望了。 想靠着这样的人对付自己,岳陵小儿还是嫩了些啊,又怎知真正的强军是什么样子,想当年………. 他心中默默的想着,不觉间忽然想到了一些往事,脸上有一抹黯然划过,随即摇摇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摒绝。 暗暗提起体内气息,弓腰曲背,整个人便如同一只伺伏捕食的猎豹一般,爆发出危险的气息。 蹑步向前走出几步,忽然身子一停,低头看看手中提着的小胖子,微一沉吟,随手将他塞到一处角落里,这才重又先前潜入。 这小子实在太重了。现在不同方才,要的是迅发如电。如果带着这么一个重物,便要大打折扣了。 离着最近的一人不过十几步远了,陈奇目中光芒大盛,气息却深深的敛了起来,嘴角边慢慢浮上了一丝冷笑…… 另一处的暗影中,一直观察着他举动的岳陵,嘴边也浮上了笑意。只不过,与陈奇的笑不同,他笑的甚是得意,如同一只偷到了鸡的狐狸。 举手向某个方向打出了个奇怪的手势,夜色中,忽然有一声枭鸟的鸣叫响起。 正作势要扑出的陈奇忽然在这一瞬发现,他对面的目标突兀的停止了动作,看也不看手中的东西,随便往地上一扔,然后撒腿就跑。 再看看别处,但见一个两个的,都是一个举动,跑的那叫一个快啊,怕是连兔子都要甘拜下风的。 他不由的目瞪口呆,硬生生的刹住了即将扑出去的身形,乍然猛停之际,只觉体内劲气激荡,极是难受。只这一瞬间,已是稍稍受了些内伤。 第347章:投毒(1) 第347章:投毒 深深的吸口气,他微微阖上双眼,就原地静静而立,借以调息平复。对于眼前诡谲的现象,心中那不祥的感觉却是越来越强烈。 然而,就在他想着能有一小点时间的时候,外间忽然再次噪杂声大起。方才那些走的不见踪影的官兵,又再次手打火把,鼓噪着冲了过来。 眼见这些个官兵,毫不在乎刚才那些人抛洒的东西,一窝蜂般的越过那些地方,向这边围来,陈奇不由的大惊,顾不上再去调息,强自压下腹中翻腾的气血,一转身就往方才撂下小胖子的地方奔去。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些猪一样的官兵,什么时候竟然这么勇敢了?明知道那些地方投了毒,竟然还敢冲过来。 咦,难道是那歹毒的小子根本就没跟他们明说?是了是了,定是这样。这小子,好毒! 可是…….可是,他们怎么没人中毒呢?还是说,那小王八蛋早给了他们解药,所以根本不怕毒? 既然这样,那刚才下毒的那些人,又何必把自己包的跟个粽子似地?难道这些官兵给了解药,偏那些下毒的却没给? 说不通啊说不通,古怪,太***古怪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陈奇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顶着一头的问好,风也似的窜到了方才停身的地方。只是到了藏住小胖子的那处地方一看,却不由的登时如五雷轰顶一般。 没人,连毛都没了一根。 人呢?难道是那小子自己醒来,偷偷跑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陈奇对自己手下的分量有着充足的自知。以他的手法,小胖子要想自己醒来,怎么也得个把时辰后。 可是现在,为什么人没了?要说有人能在自己身后,毫无声息的将人救走,那此人的身手可就有些可怖了。至少,陈奇觉得,此人的身法不会比自己差太多。 世上如今还有这等高手?陈奇此刻心中又是惊怒又是惶急,那压抑的气血顿时失了控制,身子微微一摇晃,只觉眼前发黑,哇的一声,已是吐出一口淤血。 好在随着这口淤血的喷出,那体内的气息倒也随之平复下来。只是他自己知道,这么一来,对他的身体实在是个不小的损伤。日后,一个调理不好,便会形成暗伤,终成隐患。 抬手抹去嘴边血迹,他努力平复下情绪,转身再次向外面探看。既然知道或许有一个不弱于自己的对手,那么,冷静应对才是保全之道。他不是一个初出茅庐雏儿,凡事凭着血气而行,那样的人,不是老老实实的回家做个普通人,就是早早的躺在了坟地里了。 “我说,里面的老哥儿可是号称鬼影子的陈奇吗?哎呀,几次相见,却只识其面不知其名,真是太失礼了,这让我情何以堪呢?” 正在他努力克制自己的空儿,一个令人听着就像饕以老拳的声音,忽然划空而至。落在陈奇耳中,让他不由的身子一颤,霍然转头看去,这一看,不由的他立刻怒火中烧。那什么保持冷静的想法,再也不存下半点了。 第347章:投毒(2) 火光下,一员浑身披挂的将军,正满面谄笑的陪着一人。这人一袭青衫,头戴逍遥斤,敷面丹唇,一脸的得意,不是那岳陵岳大官人又是哪个? 在他身边,还有两个美到了极致的女子左右环侍。而在其中一个粉裙女子身旁,可不正是那个自己方才抓到,现在又凭空失踪的小胖子吗? 陈奇看的惊疑不定,目光只在那粉裙女子面上打量。难道这个美丽的女子,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他目光犀利,一眼看过去,便知道沈青竹不过是个刚入武道的雏儿,而围在岳陵几人身边的十八天狼卫,却只是战阵上的猛士,另一个长着一对桃花眼的习春,虽气质不凡,但也不过比沈青竹略高一筹罢了。 除此之外,便只有那个该死的小鬼岳陵,还有这个粉裙女子自己看不透。 岳陵不用猜,当日二人曾在吐蕃神湖宫下交过手,刚才后门外,两人又再次交手,他自是知道岳大官人的深浅。 此人一身功夫大是古怪,说高不高,说低又不低,似乎是随着对手的强弱而变化。对手越强,他便也越强,每每似乎都在强自支撑,但要想干脆利索的将其击败,也是不可能的。 这人的功夫,便也同其人一样,都属鼻涕的,又湿又黏,软塌塌的却偏偏甩不脱,一旦被粘上就别想轻易脱身,实在恶心的很。 纵观对方阵营中,要说是他亲自出手,从自己背后将人救走,或有可能。 而那个女子,自己却怎么也看不透。看上去就像丝毫不通武艺之人,眉宇间乍看似是满怀媚意,但仔细看看,却又隐隐带着一股英飒之气。 这种气质可不是一般人物具有的,必然是出身武林世家才能达到这种深入骨髓的神韵。 所以,陈奇对萧灵儿便有些猜疑不定了。尤其再加上萧灵儿看向这边的目光中,满是冷厉憎恨的神色,就更加剧了他的这种猜疑。 此时既然没了人质,陈奇也索性不再隐藏身形,向外走出几步,怒目看向岳陵,怒道:“无耻的小子,你上次害我毁容,今番又用下毒这种下三滥招数,若不将你拆皮折骨,老夫如何消这心头之恨!” 岳陵立时就满面的无辜,委屈的道:“什么什么,什么我下毒啊?喂,老陈啊,这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我不过是在自家挖个坑想要种点菜,提前在里面下了点肥料而已,谁知道你巴巴的跑来,自己跳进去了啊?这也怪我下毒?” 陈奇不由气结,这话倒也说的不错。可不是自己巴巴的跑去中计的吗?人家又没请自己去。 “若不是你在吐蕃放火害我,老夫又怎会去找你?哼,便算那坑里的一遭不说,刚才你安排那些人到处撒毒,难道也是假的?” 此时情势逆转,他又受了内伤,能拖延些时间对他反而有利,是以,当即顺着岳陵的口气扯了下去。当然,心中那股发不出的憋怒,也是情由之一。 岳陵满面迷惑,转头左右看看,诧异的问道:“我下毒了吗?我刚才下毒了吗?唉唉,你们说说,刚才你们在干啥?是去下毒了吗?” 十八天狼卫个个忍着笑,齐齐摇头,恭声道:“回禀王爷,属下等只是奉王爷之命,撒些花粉而已,并无人下毒。” 岳陵哦了一声,转头对陈奇摊摊手,笑眯眯的道:“喏,老陈,你也听到了。只是撒些花粉而已,哪有什么投毒啊?” 陈奇只觉脑中一阵阵的电闪雷鸣,刚刚平复的气血又有反复的迹象。 “你…你……大半夜的,你撒的什么花粉?!你………”他简直快要气昏了。 他这会儿其实已经猜到了,刚才看到的那些人,怕是真不是在投什么毒。那么一番做作,无非就是引自己入彀,好让他们有空子将那小胖子救出来。 只是这种手法使得太过欺负人了,这岂不是明着拿他当猴儿耍嘛。 第348章:约斗(1) “小狗,老夫懒得和你耍嘴皮子,你除了施暗算耍阴谋,可还有点真本事吗。” 陈奇只觉得体内气血又再开始翻涌,脖颈间的奇痒也让他的忍耐将将到了极限,心中电转,开口讥讽道。 岳陵满面的不服气,怒道:“怎么没有?我会造鞭炮、造风扇,会赚很多很多钱。我还会赋诗谱曲,乃江陵第一才子。我懂情趣、能体贴,很多妹妹都喜欢我,这一点你只要看看我身边的这两位天仙般的姑娘就知道的。怎么样,老头儿,服了没有?” 他掰扯着手指一样样的数着,说罢朝着称奇一扬下巴,满脸的我是天才的模样。 萧灵儿听他说到最后一点,连忙下意识的往旁退开两步,娇靥上不由的浮起一层晕红。心中暗骂这厮,总是这般口无遮拦、胡说八道。 “就是就是,我姐夫……呃,师父乃是惊天之才,琴棋书画、医卜星相、诗酒剑骑样样精绝,独步天下,岂是你这老狗所能了解的!” 一旁小胖子不失时机的跟着帮腔捧哏,满脸的咬牙切齿,只是说完之后,却又赶忙往岳陵身后移开两步,眼中全是惊惧之色。 他被陈奇一掌击昏拿住,好险没丢了小命,对这个矮矮的小老头,委实是又恨又怕。 “正是正是,岳公子惊才绝艳,又是当今圣上钦点的钦差关注的人物,岂能说没本事?就算你说的阴谋诡计,那也是精通兵道的表现,哎呀,我大周能有岳公子这般全才,真真是圣天子之幸,大周社稷之幸,万民百姓之幸啊……….” 冷不丁的,一直躲在后面的那位庞参军,这会儿竟也跳了出来,满面谄媚的恭维道。说到最后,还一叹再叹,满脸的不胜仰慕之情。 此人久处官场,早已深得马屁神功的精髓,这番话说出,登时将岳大官人的档次直线拔高,立时成了大周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隐隐然,俨然快成民族英雄了。 众人不由的尽皆面目失色,肚中翻腾不已,暗骂此人无耻。 然而作为事件中心人物的岳大官人却不由的满面眉花眼笑,频频点头,得意的像只翘着五彩尾巴毛的公鸡。 小胖子虽气愤于这厮抢了自己的风头,但是转念一想,自己身为岳大官人的小舅子,唯一的心爱弟子,如此大赞,岂不是也与有荣焉?所以,想通这点,便也连忙在旁鼓掌点头,满脸的严重同意。 庞参军春风满面,连连打拱点头,三人相互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类间的欣赏之色。 萧灵儿心中哭笑不得,眼看着自己小弟昔日一个纯情稚真小男孩,如今却沦落到这般地步,也只能是将头扭过一边,假作不见了。 经过了弟弟这一件事儿,萧妹妹对那个登徒子在心中的位置,不知不觉又重了几分。此时,实在是难以再兴起攻击那人的心思。 陈奇眼见对面这三人相互吹捧的热烈,竟然是将自己视若无物,不由的心下恚怒。只是这会儿可不能被愤怒冲昏了头,所以,在深深吸口气平复了下情绪后,冷笑道:“你便自己吹的天花乱坠,还不是懦夫一个?你可敢与老夫单独一战?” 第348章:约斗(2) 被鄙视了!岳大官人脸上闪过羞恼之色。 麻痹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人家公然向自己叫战,这要是再缩头的话,只怕脸面上实在是下不来台了。 “有何不敢?你妹的!尽管放马过来!”岳大官人脸红脖子粗,梗着头怒道。 旁边小胖子和庞参军不知就里,在一旁赶忙鼓掌欢呼,大赞岳大官人的神武英勇,同时,还不时的对叫战的陈奇吐槽,以打击对方的士气。 这俩人不知深浅,可沈青竹、习春和十八天狼卫却是不由的面色大变。沈青竹忍不住上前一步,在岳陵身后伸手扯扯他,低声道:“你这人………怎么就答应他了?咱们这许多人,何必与他逞这匹夫之勇?你…你……” 沈妹妹急的直跺脚,想想当日老道璇玑和萧灵儿对这鬼影子的评价,险险没掉下泪来。 岳陵转头冲她呲牙一笑,低笑道:“你怕啥,你家官人如此英明神武,岂是他能算计的了的?放心,我自有胜他的法子。” 沈青竹一呆,实在想不到这冤家什么时候有了这般好身手,竟然在独对大名鼎鼎的鬼影子时,还能这般自信。 他们这边低声议论着,那边陈奇听到岳陵应了,不由的眼中闪过一丝狂喜,但却转瞬隐去,做出一脸的意外,随即面色一正,沉声道:“好,不想你这小狗还有几分血气。不过,既然你肯堂堂正正而战,咱们何不设下点彩头?” 岳陵一脸的惊异,上上下下打量他几眼,这才叹息道:“想不到,原来鼎鼎大名的鬼影子,竟也是个嗜赌如命的烂赌鬼。这都死到临头了,居然还想着赌些彩头。也罢,看在你即将不久于人世的份上,我便发发善心,应了你吧。说罢,你想要什么彩头。” 陈奇听他口口声声咒自己要死了,不由恨的咬牙不已。连忙深呼吸了好几口,这才勉强压着怒火,哼道:“我若胜了,你便将解药留下,并且撤去这围着的官兵。任何恩怨,咱们错过今日再说。” 岳陵侧头想了想,点头道:“好。那么,要是我胜了呢?” 陈奇听他问的随意,似乎吃定自己必然落败,轻视之意俨然,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怒意,气道:“老夫若输了,性命都在你手中,又有什么好说的?” 岳陵就一个劲儿的摇头,不屑的道:“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你被我围在这儿,已经是瓮中之鳖了。我便不放你走,你的性命还不是我的?这会儿却拿着已经不属于你的东□□跟我赌,哎呀,老陈啊,你这无耻的样子,很有几分我当年的风范嘛。” 陈奇听的老脸一红,随即羞恼交迸道:“那你要怎样?” 岳大官人老神在在的点点头,慢条斯理的伸出一根手指道:“简单!第一,你若输了,从此以后不得再记挂着这仇,不得再以任何方式害我。” 陈奇闷哼一声,勉强点点头,算是应了。 岳大官人又伸出一根手指,一呲牙道:“第二,你若是输了,就自卖自身为奴,要终生对我效忠,不准起二心。” “什么?!” 这话一出,陈奇不由的顿时瞪大了眼睛,失声惊呼出来。他实在想不到,这厮竟然能异想天开到这种程度。 一时间,不由气的浑身颤抖,哆嗦着手指着他,眼中如要喷出火来。 只是转念一想,自己压根就没打算让这小子活着,便让他此时自己**一番又能如何?只要能让这小子入彀,一切还不都在自己掌握中? 要忍耐,小不忍则乱大谋,且让他嚣张一会儿就是。等自己拿到解药,转回头再来取他性命就是。 他心中暗暗盘算着,喘息半天,终是恨恨的点点头,一张老脸上,却是气的发紫。 岳大官人见他应了,笑的见牙不见眼的,慢悠悠的又伸出一根手指……… 陈奇彻底抓狂了。 “你还要怎样?这有完没完了?” “咳咳,你这人…唉,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是一点耐性没有呢?好吧好吧,其实我只是觉得这根手指比较帅,伸出来自己看看而已嘛……” 岳大官人伸出的是中指,满面诡异的冲他笑了笑。 陈奇身子晃了晃,只觉的眼前阵阵发黑…… 第349章:一半解药(1) “……….那现在可以开始了吧。”努力的压着心头的怒火,陈奇闭了闭眼,这才一字一顿的,那话如同从牙缝里往外挤一般说道。 岳大官人笑容满面的连连点头,伸出两个手指一晃,挑眉道:“完全没问题,爱克什!” 陈奇见他点头,正自深吸口气,将体内气息调合至巅峰状态,闻听他最后一句,却是不由的一呆。毛意思?这爱什么克什么什的,又是在说什么? 这个念头在心头一闪,那刚刚提足的气势,便不由的微微一泄。他心中一凛,连忙将注意力又再集中起来。 对面这个小贼极是奸滑,手下功夫更是古怪,陈奇自料绝不会输,但要说赢他,可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尤其以这小子的性子,忽然对自己施以突袭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自己总要好生提防,免得阴沟里翻了船才是。 他轻轻甩甩头,重新将气机锁定在岳陵身上。 岳陵慢慢踱着步,如同晚上吃饱了出来消化食儿一般。眼瞅着这小子出来了,陈奇身子微微弓起,两眼中爆出一片厉光,便准备要猛扑而上了。 “等等!” 就在他将要扑出的一瞬间,岳大官人冷不丁的,突然来了个紧急叫停。 陈奇身子一哆嗦,连忙紧急刹住了势子,险险没一口血直接喷出来。 “你又要怎的?”他只觉体内气血翻涌,不由的心头暗凛。这小子玩这手是巧合还是有心的?难不成,他竟能看出自己已经受了暗伤,这才想用这种手段来不战而胜? 想到这儿,他忽然冷静下来,只冷冷的问了句,暗里却加紧调息体内乱成一团的气息。 “啊,没啥没啥,我只是忽然想起一件事。嗯嗯,那个,我说老陈啊,咱们先小人后君子,有些话要提前说在前面啊………” 岳陵一脸的严肃,缓缓的说道。 陈奇一怔,不由的也是心中暗暗警惕起来,沉声道:“你说。” “嗯,那就是,你一旦做了我岳家的奴仆,这种急躁的性子嘛,就必须要收敛些,不然会很丢我的面子的。要是那样,可别怪我将你逐出门下啊。这个话咱们可得先说下,免得到时候你哭着嚎着的不肯走,反倒让人觉得我不教而诛……….”岳大官人碎碎念着。 陈奇眼前又开始阵阵发黑,正怒不可遏之际,忽然一个念头猛然划过心头,不由的悚然而惊。 “且住!”他大声叫道。 岳陵一愣,浑没想到对方也开始叫停。眨眨眼看着他,疑惑的道:“怎么,你有什么要说的?那快说,说完开打,这啰哩八嗦的,简直比个女人还要麻烦,还是个男人不是啊………” 这到底是谁在一直啰哩八嗦的?合着就兴你废话一堆,我说句话就不是男人了? 陈奇简直要气的吐血,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你方才也说了,咱们先小人后君子,那你是不是该把解药先拿出来?不然,待会儿我若胜了,你要是耍赖不给,如今这情势,我还能咬你两口不成?” 第349章:一半解药(2) 岳大官人就满面惊奇了。上下看他几眼,这才笑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能想到这些,说明你很有潜力,好好,我看好你啊,加油吧。相信我,你以后一定会出人头地的………” 岳大官人一副谆谆教导的口吻,不知道的,还当他这是在训子侄辈的呢。 陈奇已经对这厮的把戏有了些抵抗的心得了,当即自动将这些话过滤掉,如若未闻。只冷冷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岳大官人发觉没达到预料中的效果,只得惭惭的一耸肩,说道:“好吧好吧,我承认,你真奸诈!我感觉自己这种耿直的人跟你打交道,很有一种与虎谋皮的意味。唉,呐呐,这是解药,我放在这儿了,这下满意了吧?” 他满面懊恼之色,嘟嘟囔囔的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纸包放在一旁的一块大石上,嘴中还不忘再损陈奇几句。 陈奇看着那小纸包,瞳孔猛的一缩,并不理会这厮的吐槽,冷冷的道:“你又如何证明这解药是真的?” 岳陵一呆,随即破天价叫起冤来,“什么什么?你竟然怀疑我卖假药?我跟你说,我这可是祖传秘方,货真价实的。难言之隐,一剂见效,可谓精华中的精华,解药中的圣品。实为寻花问柳、出入青楼的必备良品!请认准岳氏出品,谨防假冒……….” 偌大的观云楼后院,数百人木然的站成了雕塑,面色如沮,个个都是满头的黑线搭下。 这到底是抓贼啊,还是在搞广告发布会啊?这位岳公子怎么就这么不着调呢? 仓琅琅,有人实在不堪这种折磨,一个失神下,竟将兵刃掉到了地上。 “……啊,咳咳,嗯,总之,我这是真药,绝对十足真金。这下你总该信了吧。” 听到这声异响,岳大官人总算是及时醒悟过来,抬手抹了抹嘴边飞溅的口水,将这强大的广告打住了。 没办法,这几天连番的产品推销,岳大官人有些入戏太深了,这场景稍微有些相似,便有些刹不住的迹象了。 陈奇满面发黑,一个身子不停的颤抖着,好似打摆子一样。那提聚的气势,此刻早已不剩半分。 “你…….你不必多说,若想让我相信,只需给我一些试过,只要能暂缓我身上之毒,我便信你。” 颤颤的,好歹是将要暴走的激愤压下,陈奇咬着牙说道。 “这样啊……” 岳大官人沉吟着,“好吧,不过我只能给你一点,可不能给多了。” 陈奇大喜,连连点头。麻痹的,这一晚上,总算是听到一句人话了。 岳陵小心的打开纸包,低头在自己身上看看,扯着自己衣襟作势要撕。只是想了想,却又停下,伸手扯过一旁的小胖子,刺啦,从小胖子满是尘土的衣衫上撕下一块布来…… 众人一阵的大汗,这厮,扯块布都不舍得从自己身上扯……. 小胖子满面的委屈,却摄于这位姐夫师父的*威,只得咬牙忍着。 岳陵扯下那块布,这才吁出一口气,面上显出轻松之色,小心的将纸包中的白色粉末倒出一点点,用那块污秽斑斑的布包了,向陈奇扔去。 陈奇慌忙伸手接住,这一拿到解药,饶是他心神坚定,此刻也不由的有些激动。麻痹的,这痒痒的滋味,实在不是人受的啊。 小心的解开布包看了看,微一犹豫,随即咬牙将那点粉末尽数倒在脖颈上。 众人不由的都是屏气凝息,紧紧的盯着他。 人群里,萧灵儿始终不发一言,眼中有着难测的光芒闪烁。以她对岳大官人的了解,打死也不信岳陵会这么轻易的放过对方。在看到岳陵将那药倒出后,反手又将纸包揣回怀中,微微一怔,随即不由的嘴角噙起一丝笑意………. 对面,陈奇将那药倒在脖颈上后,便一直闭着眼不动。老半响,忽然长长出了一口气,脸上显出惊喜若狂的神色。 不痒了,真的不痒了。这小贼别的不说,这使毒解毒一项本领,倒是端的不可小觑啊。他心中暗暗想道。 眼下既然已经解了毒,那是不是趁机翻脸,将其一举搏杀呢?他面色不动,心中不由的转了念头。 正在算计得失之际,却忽听对面岳陵一拍脑门,懊恼的道:“哎哟,我忘了一件事儿了。那个,老陈啊,这药呢,还有个特性……” 陈奇心中一凛,再顾不上算计其他,惊问道:“什么特性?” 岳陵咂摸咂摸嘴,叹气道:“这个特性嘛,就是用就必须一次性用,彻底将那毒性去除。要是用量一旦不够,虽然可解一时之痒,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所有毒性一次爆发出来………” 噗通,陈奇听到这里,已是当即翻身栽倒…… 第350章:离别(1) 成都城外,十里长亭。 沈青竹两眼发红,痴痴的望着岳陵哽咽不能语。另一边,小胖子萧宝儿也是一脸的沮丧,垂头丧气的坐在马车上,听着萧灵儿低声的嘱咐。 那晚,岳大官人出尽手段,兵不血刃的将大名鼎鼎的鬼影子拿住,直接往成都府大牢中一丢,这事儿便算是完事大吉了。 后面的事儿,自有那位庞参军去办。这位参军大人压根不晓得眼下锁拿的这个矮老头儿是何许人也,他只知道,这位岳公子可是钦差大人千叮咛万嘱咐,要好生侍奉的。 眼下帮了这位贵人既然将案犯让自己拿回去看押,等若是凭空送给自己一份大功啊,庞参军又岂能不尽力?于是,他发誓,定要让这不开眼的矮矬子将牢底坐穿,这样才能将岳公子的嘱托达至完美。 此事既了,老道的寿宴也已经结束了,护送水生和沈青竹返回江陵的行程,便自然提到了日程上。 此次岳陵安排十八天狼卫全部护持在侧,回到江陵后,便留在家中保护诸女,再加上习春的一窝蜂系统渐渐形成气候,信息畅通。岳陵在外,也就不需再牵肠挂肚,担心对头对自己家人下手了。 对此,十八天狼卫虽不情愿,却也不敢违拗。自己等人既然是王爷的属下,自当一切以王爷的意志为主。更何况,保护好王爷的女人,也等于是间接的分担了王爷这边的压力,所以,众人短暂的犹豫后,也就都欣然而往了。 众人中,最郁闷难解的就是小胖子萧宝儿了。打从经过了那晚他被鬼影子擒住后的事儿,萧灵儿便下定决心要将他送回家中。 当然,这其中,是不是还有担忧小弟跟着某人太久,会变的越来越不堪的忧虑,那就不得而知了。 看着那边仍在喁喁低语的萧家姐弟一眼,沈青竹回过头来,眉含忧虑的道:“你…你将天狼卫都遣了回去,这边你自己一人万一有事可怎么办?如此回去,玉砚姐姐她们也定要怪我的。要不,你留下几人可好?” 岳陵微微一笑,伸手拉住她的小手,轻轻握了握,安慰道:“怎么,你对自家官人还是这么没信心?别忘了,就连那个鬼影子都栽在我手里了呢,更遑论他人了?再说了,我这不还有习春吗?” 沈青竹道:“可是…….” 岳陵抬手按在她猩红的樱唇上,惹得沈青竹身子一颤,娇靥唰的一下红到了脖子根上。急忙偷眼四下一溜,却见习春和十八天狼都背对这边,并无人发现,这才稍稍松口气。 耳边听的岳陵道:“没有可是。竹儿,你要明白,这个世上,只有你们才是我的软肋。只要你们平平安安的,能害的了我的人还没出生呢。好了,不要争了,这一路回去,多是水路,应该舒服很多。但是水生身上的伤不可大意,一定要照我的嘱咐,按时让他服药。” 说到这儿,他不由轻轻叹了口气,两眼望向那边的马车,顿了顿,又道:“韩家父子对咱们的情谊天高地厚,若是水生有半点闪失,你我也是再也无颜去见韩铁大哥了。此次回程,固然是担心你在这儿成为对头攻击我的漏洞,但要你一路代我看顾好水生,也是原因之一。大郎他们毕竟是男人,有些细节总是想不到的…….” 第350章:离别(2) 沈青竹静静的听着,听他话里言外俨然将自己看做岳氏之人了,心中不由如同灌了蜜一般。点头一一应下他嘱咐的每件事,霎时间,一个纵横江湖的女侠,便化作了水一般的柔媚。 “走吧,咱们去看看水生,顺便也将宝儿那小鬼解救出来。唉,也不知他这些年是怎么长大的,能在那么一位姐姐的耳目下还长的这么胖,我真是太佩服他了。” 见沈青竹愁容渐去,岳陵这才重又恢复往日那嬉皮笑脸的模样,挑着眉头看着那边的萧家姐弟,口中令人遭恨的吐槽着。 沈青竹听的哭笑不得,她虽是性子粗疏,但却并不笨。这些天下来,隐隐也觉得萧灵儿怕是未必对自家这位官人无情。 只不过,两人阴差阳错之下,颇有几次误会,这才让二人到了今天这般不尴不尬的境地。好在那晚经过了鬼影子一事儿,岳大官人英明神武,巧施妙计,将宝儿毫发无伤的救了出来,才使得萧灵儿对他的态度大为改观。 虽然,这种改观眼下还只是维持在表面上,但沈青竹觉得,怕是用不了多久,自己便就又要多一个姊妹了。 想到这儿,忽然心头闪过另一张艳绝人寰的面孔,微微迟疑了一下,这才歪头看向走在身边的岳陵,期期艾艾的道:“我….我问你一事,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坦白相告?” 岳陵一愣,诧异道:“你要问什么?为什么这么说,难道我还瞒过你什么吗?只问就是了。” 沈青竹贝齿轻轻咬着红唇,低下头去,眼神变幻良久,这才猛然抬头道:“你…你和芜菁夫人………嗯,芜菁姊姊是不是…….是不是……也……也…….” 岳陵心头一跳,登时头上就冒汗了。这女人的直觉也太恐怖些了吧。好像沈青竹到来时,陆芜菁早已走了好多天了。 这根本就没亲眼看到自己二人在一起,自己平日也从未提过这事儿,可这丫头偏偏就问了出来。 岳大官人毕竟是从后世而来,总有些后世那种婚姻制度的烙印留存。此刻听沈青竹问起这事儿,不由的就是一阵心下发虚,颇有几分和情人幽会,却被老婆抓了个现行的味道。 “咳咳咳咳,这个……咳,你怎么…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你觉得我和她之间可能吗?还是说你听到了什么谣言?” 他眼珠子骨溜溜的转着,话锋一转,却先探问起沈青竹来。知己知彼才好应对嘛。 别看沈妹妹这会儿温柔的跟只小猫一样,岳大官人却绝对忘不了,这只小猫发起飙来,是何等的情景。 沈青竹幽幽的看他一眼,女儿家的心思何等细腻敏感,只听这冤家问话的那份语气,她就已经几乎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轻轻叹口气,她眼神痴痴的望向远处,半响不语。 岳陵惭惭的站在她身边,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良久,沈青竹忽然展颜一笑,转头腻声道:“我家夫君大人向来能言善辩,何时竟也有如此窘态了?” 岳大官人头上这汗就出来了,微微变色道:“青竹………竹儿,你…你…….,咳咳,我这不是…不是,嗯,我这是经常转变一下,免得你们整天对着同一个面孔会生厌嘛…….” 沈青竹笑容渐敛,痴痴的凝望着他,幽幽的叹口气,轻声道:“却不知你会不会有一天,真的对我们生了厌。青竹知道,红颜易老,终有一日,我们都会渐渐老去,再不复今日容貌。青竹不敢干涉岳郎青睐别的女子,只求到了那一日,岳郎莫要嫌弃于我。还请记得,青竹也曾是那么的青春过,她早将最美好的时光,都奉献给了你……….” 岳陵静静的听着,心中似是最柔软之处,被猛然狠狠撞了一下。鼻子微微发酸,眼中似有温润的东西流过。 第351章:伤离别(1) 夏日的旭阳跃出天际,瞬间将大片的雾霭驱散,山野间草木忽然间便如睡醒了一般,焕发出勃勃生机。 高岗上,岳陵和萧灵儿并肩站在上面,远远的看着渐去渐远的车驾。沈青竹她们,终是去了。 想着沈妹妹离去前那番哀婉的求肯,岳陵再也忍不住酸涩,不觉间已是潸然泪下。 沈青竹分明已经知道了他和陆芜菁的事儿,但在最后关头,却是半句也没多问。只是谆谆以莫要有了新人而忘了旧人相嘱,一言一句中,固然满是对岳陵的眷恋钟爱之情,却也不无几分红颜易逝的自伤。 岳陵两世为人,对沈青竹的这份爱恋自是感动至极,但此刻心情激荡,却是更源自于美人儿的那份自伤。 岁月对于其他人来说,只是一份今生的感伤,但对于岳陵来说,却是一种厚重的沉默。 那只能是一种沉默,不能和任何人诉说,和任何人分享。那种沉默沉重的让他窒息,有种揪心的心悸。 今时今日的一切,恍如一场大梦。那梦中,昔日何尝没有这样一个倩影,也曾这么向他倾诉过? 可当时的他,哪里会了解生命的真谛,虚情假意,瞒哄欺骗早已贯穿了他整个人生。如今回想起来,竟有种让他喘不过气来的酸楚。 好吧,往事已矣,今生便拼了一切,也绝不再让其虚掷! 萧灵儿静静的站在他身边,目光中大是惊奇。她实在想不到,这个一贯嘻嘻哈哈的家伙,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伤离别虽常常为文人们吟唱,但萧灵儿总是有些不屑,觉得他们大多都是在无病呻吟。 可眼前这个男人,这个她曾一度以为是个无形浪子的男人,在这送行的清晨,却眼角含泪。 迎着朝日之下,那滴闪烁着的晶莹,让她忽然顿悟,就是这滴泪水,才是伤别离真正的诠释。 她的心弦,不期然的颤动了。 “你既舍不得她,何不与她一起返回?若是没有你前面那些乱七八糟的生意,如今这边的事儿早已做完,又何至如今这般伤感。” 她心中柔情涌动,偏嘴上说出的话,却带着一股指责的意味。连她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这么矛盾的事情,总是能那么自然的发生在她和这个男人之间。 岳陵悚然警醒,装作不在意的举袖抹过眼角,将泪痕拭去。这才转头看向她,撇嘴道:“感情能当饭吃吗?我若不努力赚钱,又怎么养活她们?难道大家只每天你侬我侬,然后一起等死就是情深?” 萧灵儿听他说得不客气,不由气恼,怒道:“偏你总有这些歪理。若都如你这般说,那世上那些贫贱夫妻,岂不是个个悲剧?难道便只富人家才能笙瑟相合,白头到老?真谬论!” 岳陵哈哈一笑,遥遥再看了一眼沈青竹离去的方向,这才转身往山下走去。边走边哂笑道:“都说你聪慧精明、洞察世事,可我怎么觉得就那么不靠谱呢?你难道没听说过,贫贱夫妻百事哀这句千古名言吗?” 第351章:伤离别(2) 萧灵儿一呆,苦思半响后,不由的面红耳赤。因为她实在想不起,这句话是出自哪里的。 这句话本是出自唐代元稹的“遣悲怀”一诗。全诗为:昔日戏言身后事,今朝都到眼前来。衣裳已施行看尽,针线犹存未忍开。尚想旧情怜婢仆,也曾因梦送钱财。诚知此恨人人有,贫贱夫妻百事哀。 这首诗其实是元稹为怀念亡妻所作,字字句句之间,全是思念亡妻生前之事,其诗情真义切,感人至深。 而到了后世,往往便有些不通诗词之人,偏要假作风流,硬生生将这首诗最末一句拿出来,以形容贫苦夫妻生活艰苦的窘境。实为狗屁不通、望文生义之举。 岳陵此时拿出这句话来,便有捉弄萧灵儿之意。 那元稹所在的唐朝,在这个时空压根就不存在,萧灵儿又如何能得知?更不用说原文中的词义了。 “也不知从何处寻来这些靡词滥句,偏拿来显摆。若真是什么千古名言,为何我却不曾听过?” 萧灵儿羞红着双颊,低头跟在岳陵身后走着,恨恨的低声咕哝道。 岳陵耳目何等灵敏,自是听的一句不漏,不由心中暗笑。只是那笑意终不过在心中打个转,便又慢慢的淡了。拂袖一笑,仰天长吟而行,清越之音便朗朗而起。 “……离离别别,生生死死,聚散总在常态,慢说其中痴儿女。且等鲲鹏振翅,再上高云,苍头执手夜话。去也罢,合也罢,但得合龛眠,不忆一生长情……” 他自吐蕃归来,接连和陆芜菁与沈青竹两番分离,此时再加上勾起前世的心思,不觉间心中忧伤难去,一时消散不得。 他心中苦闷,行止之间便忽然带出几分疏狂之意。这首小令却不是任何名人所作,正是他此刻心中情绪激涌,即兴而发。 萧灵儿侧耳听着,只觉其中满含着不甘随波逐流的豪情,闻之令人心情激越,但却又隐隐透出一股悲怆,豪情之后竟生出几分辛酸,一时间,不由的有些痴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一路再无半句交谈。直到了山下,习春迎上接着,这才同登一车往城中而回。 前面御者打了个响亮的鞭鞘,驴车粼粼而动。此时,岳陵经过一番发散,总算心情渐渐平复。 这离情别绪一去,以他难耐寂寞的性子,便又有些故态复萌了。 “你怎么不跟宝儿一起回去?留在这儿,可是舍不得我?哎呀,你这样深情,我是接受好,还是不接受好呢?如果接受,会不会有些对不起青竹?” 斜斜的倚在车壁上,他嘴角微微勾起,开始调侃起萧灵儿来。不知为什么,他越是看到萧灵儿一副不理他的样子,他便越是想逗弄她。 萧灵儿大窘,待到送完众人离去,便只剩两人独处。此刻偏又只一辆车,这登徒子也不知避讳,堂而皇之的与她共乘一车不说,这会儿竟还敢来调戏她,真真是让她恨的有些咬牙切齿了。 “你!无耻!” 不知为何,全然失了往日捉弄人的那份淡定,萧灵儿羞恼之下,不由的脱口骂道。 岳陵哈哈一笑,全然不在乎,仍只是笑嘻嘻的看着她。还是那种肆无忌惮的,直勾勾的看。 萧灵儿只觉那两道可恶的目光,似乎透过了自己的衣衫,便那么直接的落到了肌肤之上,甚至都能感到那其中带着的灼热。 “你答应了铁伯伯的事,以你的惫懒脾性,若没有人看着,又如何让人放心的下?哼,我警告你,若你敢欺骗咱们,铁伯伯再是大度,也绝不会放过你的。” 实在拿这无赖没了办法,萧灵儿只得将臻首扭过一边,假作观看窗外景色,嘴上却不轻不重的威胁了这厮一下,也算是一个小小的报复。 岳陵眼珠儿转转,忽然笑道:“哎呀,那是不是表示,只要我不把那事儿办完,你就不会离开呢?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宁可一直拖下去,哈哈,有如此美人儿相伴,就算让那老道来杀了我,也是大大值得的。这便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萧灵儿听的脸颊更红,一时间气的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是羞怒同时,又不由的暗暗苦思,这句话又是出自哪里?为何他随便说一句,自己都不知道。 一时间,不由的大为气馁。 第352章:野有死麕(1) 送走了沈青竹,岳陵开始变得忙碌起来。各大家的款项陆陆续续都到了,接下来便要准备提货了。 与风扇直接拍出了图纸不同,鞭炮却是只拍出了经销权,也就意味着,整个生产过程,必须由岳陵自己完成。 不是岳陵不想省事儿,只是鞭炮这玩意儿事关火药的秘密。这种大杀器,但凡能晚一天被人发现,那就晚上一天才是。 所以,岳陵只能自己操作,至少这样别人要想知道其中的成分,总会要多一些时间的。他现在忙的就是,要赶紧将生产基地建设起来。 为了保险起见,材料也是分别从三个不同的方向而来。硫磺由一窝蜂弟子从各地药铺中购买,硝石则通过陆氏商行从民间收购。而木炭,便交由凌霄观众道士负责烧制。 岳陵需要做的就是,寻找一处隐秘的所在,然后将各种材料合成好,再分发给工人进行最后的成品制作就是了。 成都地处蜀中,深山大泽到处都是,尤其加上现在这个时代交通的不便,除了城池周边有限的几个地方外,大多都是几百里没有人迹的所在,故而,这地方倒也不难找。 不过两日后,在临近川蕃交界的某处,便找到了适合的地方。更妙的是,这处远离人迹的山洞旁,竟然发现了一处温泉。 别人不知道,但是岳陵却是了解,温泉之所以能形成,就代表着地下有热源存在。而一般这种热源,都是因地壳内熔浆的爆发所致。由此,就会使周围地表存下大量的天生硫磺。这对于他来说,岂不是大大节省了一笔? 对于这种地底冒热水的现象,习春和萧灵儿都有些惊凛。眼见岳陵满面喜色,甚是不解。 习春还好一些,他对岳陵的崇拜近乎于盲目了。所以,虽对眼前的景象有些忐忑,但对岳大官人表现出的异常,却是颇有些见怪不怪了。 萧灵儿这两天一直便跟着岳陵,打的旗号自然是监督他实施水车的推动事宜。至于是不是还有别的心思,那就不得而知了。 打从上次鬼影子那事儿后,再经了送走沈青竹一行的那天,两人之间便变得有些暧昧起来。岳陵仍时不时的调戏下她,但萧灵儿似乎已经有了些免疫力,至少能做到充耳不闻的地步。你说你的,我做我的,直接来个无视算完,倒不似之前那样恶言相向了。 此时眼见岳陵在水边蹲下观察半响,忽然站起身来,开始脱鞋除袜,不由的一惊,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喂,你要做什么?这水烟笼雾罩的,怕是蕴含剧毒,不可触之。” 岳陵一愣,随即嘻嘻一笑,歪头看着她笑道:“你这是担心我吗?哈,放心,我心里有数的,绝不会让你当寡妇的。这是温泉,可是好东西啊。” 说着,自顾在水边坐下,将双脚伸入水中,登时只觉一阵阵的温暖包容着,不由惬意的眯起了眼睛。 第352章:野有死麕(2) 萧灵儿听的先是一呆,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当寡妇。但不过转瞬间就反应过来,这登徒子竟又是在占自己便宜,不由的一阵羞恼。 暗暗的咬咬牙,将头扭过一边不理,心中却恨恨的道:管你去死,毒死你这小贼才好,也省得姑娘被你欺负。 只是想归想,终是有些不放心,又悄悄用眼角余光瞄去。却见岳陵正一脸舒坦的模样,不由的心中大奇。 有心过去看个究竟,却又限于矜持,抹不开面子。心里纠结之下,越看岳大官人那副惬意的模样越来气,一时间,贝齿咬着樱唇,美眸中又是悻悻又是向往。 岳陵存心逗她,自然是一直在暗暗留着她,此时瞟到她的神情,不由暗暗好笑。索性向身后探头探脑的习春道:“三儿,快来,一起泡泡。哎呀,美啊,舒坦啊,这走了老远的路,温泉中泡泡,那可真是世上最美不过的事儿了。” 习春听他说的夸张,不由咽了口口水,只是那脚下却怎么也不肯向前挪一步。 开玩笑,他游历江湖这么久,那可不是白混的。这点眼力劲儿还是有的。 现在很明显是岳大公子和那位萧小姐斗法呢,自个儿要是真傻乎乎的跟过去,说不定下一刻就会被这位无良的师叔祖拍飞。 是以,等岳陵说完,习春干笑一声,摇头道:“嘿,不用了,弟子走惯了山路,倒也不乏。啊,师叔祖和萧小姐且在此休息一下,弟子再四周看看,将此处地形摸清才好。” 说罢,逃也似的转身就走,生怕一个耽搁,就会被那无良的师叔祖抓去当炮灰。 看着习春离去的背影,萧灵儿不知为何忽然有些心慌。这荒山野岭的,如今只剩下孤男寡女二人的,明知岳陵平日不过只是嘴上花花,但这心里却也有些发慌。只是连她自己都未察觉,这慌乱之中,隐隐还带着几分期望。 可是偏偏怕什么就来什么,她这正满脑子胡思乱想呢,却见岳大官人回过头来,对她呲牙一笑,挑挑眉邪笑道:“灵儿妹妹,这会儿可就只有咱俩人了,哎呀,这青山寂寂,鸟语花香的,你说会不会发生点什么呢?” 萧灵儿心头大跳,一张脸不由自主的腾的就红了,宛如白瓷中洇入了一抹胭脂。 脚下不自觉向后退开一步,结结巴巴的道:“发…发生什…什么?” 岳大官人就一脸的惊异,惊奇道:“怎么,你不知道吗?诗经你总该读过的吧。岂不闻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尨也吠之语?” 闻听这厮念出这几句,萧灵儿不由的一呆,随即却顿时大羞。一张白玉也似的娇靥,整个如同一张大红布了。 原来岳大官人念的这几句,却是出自诗经《召南*野有死麕》一诗中的最末一句。 原来的全文是:野有死麕,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林有朴樕,野有死鹿;白茅纯束,有女如玉。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尨也吠。 整首诗情景交融,描述一个女子遇到一个俊美的男子,不由心中怀春,男子也对她心动,于是****,成就了一番好事。最末一句以女子的口吻诉说的,让爱人不要着急,莫要弄坏了她的衣裙,还要悄悄的,不要惊动旁边的狗儿叫。 诗中满是洋溢着一种质朴率真,勇敢追求**欢愉的气氛。其画龙点睛之作,便是最后这段以女子口吻的旁白,生动活脱的描绘出男子的情炽热烈,和女子的欲拒还迎。交互掩映之下,使得这首诗含蓄中透着奔放,诱人已极。 但就是这么一首极难得的好诗,落到了后来礼制卫道士的口中,却被故意曲解了意思。 如三国时的郑玄,所作的《诗笺》里说:‘贞女欲吉士以礼来,……又疾时无礼,**之男相劫胁’; 又有南宋理学家朱熹,《诗集传》里说:‘此章乃述女子拒之之辞,言姑徐徐而来,毋动我之帨,毋惊我之犬,以甚言其不能相及也。其凛然不可犯之意盖可见矣!’ 经过他们这么一说,怀春之女就变成了贞女,吉士也就变成**之男,情投意合变成了无礼劫胁,欲拒还迎也变成了凛然以拒! 这种解释,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期中成为权威。直到后世才被现代学者纠正过来,还原了诗文中的原意。 正是因为这样,才让岳陵记住了这首诗。此时拿出来调侃萧灵儿,倒是颇有应情应景之意。 萧灵儿饱读诗书,向来有才女之称,对世事自有自己的见解,自然不会如那些卫道士那般歪曲词义。 所以,此时一听岳陵蹦出这一句来,心中又是羞恼又是慌乱。羞恼的是这登徒子竟越来越大胆,竟拿这等诗词来轻薄自己;慌乱的却是,这词中本是男女相爱的一种赞美,他这时说出来,究竟是别有用心,还是仅仅在**自己? 一时间,只觉的一颗心砰砰跳的好急,如欲要从嗓子里跳了出来一般。脸颊儿烫的着火也似。 第353章:神奇美容泥(1) 正自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时候,却听那登徒子忽然咦了一声,心中一动,不由偷眼瞄去。却见岳陵此刻正弯下身子,似乎在水中摸到了什么东西。 这水古里古怪的,怕是里面绝不会有什么好东西,这要是出点什么事儿可怎么好!这登徒子,整日价便只要胡闹,这次可吃了亏了。哎呀,习春呢,跑到哪里去了?要是真有什么事儿,就只能靠自己一个人了。 她心中忽然为岳陵着急起来,方才的羞恼登时抛到了九霄云外,脚下不自觉的就往前凑了过去。 “哇哈哈,好东西!果然好东西啊,发了发了,这下发大财了!” 才走不出两步,猛然间却见岳大官人,两手捧着一堆灰糊糊的东西直起了身,两眼发光的叫了起来。 萧灵儿心中气恼,恨恨的顿住了莲足。心里只一个劲儿咒骂,这混蛋算是没救了,满脑子便是发财,怪不得小弟跟他只混了这么点时日,便搞得沆瀣一气的。两人可不是天生的知音嘛。 这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自己怎么就会为他去担什么心呢! “来来来,灵儿,快来,哈哈,这东西可是对你大有好处的哦。”正心中腹诽着,却见岳大官人转过头来,眉花眼笑的对自己喊道。 萧灵儿恨恨的瞪他一眼,将身子侧过一边不理。只是始终心中好奇,不知这厮到底找到了什么。遂竖起两只小耳朵,侧耳听着动静。 岳陵那是什么人啊,前后两世,几可称为花中圣手了。对于这女子的心思,岂有猜不到的? 眼见她极是好奇,偏要做出一副矜持的模样,不由心中暗笑。遂舍了温泉,站起身来。叹气道: “哎呀,看来灵儿妹子没什么兴趣啊。啧啧,可惜可惜,这可是美容中的圣品呢,用过之后,能使肌肤细腻白嫩,永保青春啊。唉,好吧,既然灵儿实在不喜欢,那便只好扔了。唉,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萧灵儿听的分明,顿时不由大急。话说这世上女子,无论高贵平凡,对自己容貌就没有一个不在意的。 听到这东西能常保青春,她自然也不能免俗,一时间不由的怦然心动。再一听岳陵喊着要扔了,忘情之下,立刻丢了伪装,扭头急急叫道:“别…….呃,你!” 目光所及之处,岳大官人正自好整以暇的站在那儿,手中那团古怪的东西仍好好的捧着,哪有什么要扔了的迹象? 这且不说,这厮还满脸坏笑,一双贼眼瞬也不瞬的盯着这边,里面满是戏谑之色。萧灵儿这一回头,登时与他眼光对了个正着。 萧灵儿登时便窘在当场,一时间只觉得牙根发痒,直想将这厮抓过来,在他身上狠狠咬下一口来才解恨。 “这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出自你的手,怕多半又是骗人钱财的。不过,要真是真能有些效用,倒也不妨惠之世人,也算给自己积点阴德,好过白白扔了浪费。” 第353章:神奇美容泥(2) 既然被戳破了伪装,萧灵儿索性也不掩饰了。风姿绰约的抬手一捋鬓间青丝,淡淡的说道。只是心中懊恼,这话中便很是夹枪带棒的,借此发泄一番。 岳陵嘿嘿一笑,也不生气,捧着那团东西走了过来,边走边笑道:“是不是好东西,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倒是你说的骗人钱财我就不敢苟同了。要知道,正是这种明码标价,才体现出东西的价值。不信你看看,白送给人的东西,有谁当那是好东西的?怕是一边笑着接受,一边还要在心里暗骂你,说你假惺惺,把一些自己用不到的垃圾拿出来做人情呢。” 萧灵儿听的一呆,只觉他看似嬉笑之语,内里却满含着世事人情,几有一针见血的味道。 这世间事,可不正是如他所言。好人不一定有好报,坏人却往往能享尽荣华。虽然总说善恶到头,终有一日。但是人生一世,转瞬即逝,百年之后的善恶之报,又有谁看得到? 眼前这个一脸不正经笑容的家伙,就像谜一样,让她越是想看明白却越看不清楚。那嬉皮笑脸之下,总不时的流泻出一种睿智的光芒,不知不觉的,就这样吸引着她。 心中思绪有些紊乱,萧灵儿一时间竟忘了说话。直到一阵令人作呕的气味飘进鼻子,这才清醒过来。 眼前一堆灰糊糊的泥团赫然入目,却是岳陵已然走近身边,那气味,便是从他捧着的这堆东西上散发出来的。 萧灵儿不由微微蹙眉,掩鼻退后一步,气道:“这便是你说的那个美容的?好臭!好臭!你是不是又再骗我?” 岳陵登时破天价叫起冤来,瞪眼道:“灵儿妹妹,这便是你的不是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又骗了你什么?这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知道不,会影响我的声誉的。 这个叫温泉泥,学名叫酸性碳酸盐………,呃,你不懂什么叫酸性碳酸盐? 好吧好吧,这个不重要,你只要知道,这东西看着不好看,但绝对是好东西就行了。来,把它抹在脸上,一会儿就能看到效果了……” 口中说着,上前一步,将那泥团往萧灵儿面前递来。 萧灵儿吓了一跳,瞅着眼前这堆灰糊糊的烂泥,想想要将这些东西往自己脸上抹,不由的登时胃中一通翻腾。 慌忙又向后退开两步,小脑袋摇的拨浪鼓一般,急道:“不要,好臭,你定是骗我的,快拿走,拿走!” 开玩笑,平时虽说为了易容,也会往脸上抹这抹那的,但那可都是用面粉胭脂等我调制的,香喷喷的,哪会有这种既难看又难闻的东西? 萧妹妹一脸的坚决,满是警惕的看着他,一副打死也不从的神色。 岳大官人就有些懊恼,看看手中的泥巴,再看看对面佳人的玉靥,觉得就这么抹上去,似乎也确实不太妥当。 想了想,这才叹道:“这个…嗯,现在确实味道不太好。不过不要紧,这本就是材料嘛,只要再往里添加些香料,稍作调剂后,就不会这样了。哎呀,可是怎么才能让你现在就看到效果呢?这个事儿好纠结啊…….” 萧灵儿不由鄙视,琼鼻一皱,哼道:“想现在看到也容易啊,这儿除了你我两人,还有别人吗?我不愿试,那还能有谁?” 岳陵一听猛然大喜,连连点头,眉花眼笑的道:“对对对,你果然聪明。好极好极,就是这么办。” 萧灵儿一呆,全然想不到自己只是讥讽之言,竟然被认同了。他竟然为了让我相信,甘愿以身相试吗? 萧妹妹忽然有些小感动了。 只是,不待这种感动维持半秒钟,岳大官人下一刻做出的举动,登时让萧妹妹大为后悔。后悔自己轻易做出的判断。 “三儿——!三儿——!习春!你在哪儿,快出来!” 岳大官人嘹亮的呼喊声,在寂寂青山之间回荡着,引起一阵的回音…… 第354章:试药(1) 习春一脸惊恐的看着自己的两只胳膊,僵在原地动也不敢动一下。他现在非常痛恨自己,为什么不再走的远一些?为什么总改不了那偷窥的毛病? 要不是自己耐不住心中痒痒,想偷偷看看师叔祖是如何施展泡妞□□的,怎么可能听到这无良的师叔祖的召唤? 要是听不到的话,又怎么可能成为,眼下如待宰羔羊般的试验小白鼠? 苍天啊,听说这东西是从那个古怪的泉水里取来的,这会不会毁了自己那娇嫩的肌肤? 自己可是靠脸吃饭的啊。要是搞的一身疤痕的,以后那些小娇娘又怎么肯再心甘情愿的与自己欢好? 师叔祖啊,我可是你最得意的徒孙啊,你怎么舍得下的去手呢?习春在心里无声的呐喊着,两眼幽怨的望着岳大官人,如同一个深闺怨妇一般。 “师……师叔祖,还要多….多久啊?这个真不会有毒?你确定?可我怎么感到…呃,感到有些发痒呢……” “啊?哦,放心,这个…….应该不会多久的,嗯…也应该不会有毒的……”岳大官人托着下巴,两眼盯在习春涂满泥巴的手笔上,斟酌着词语回答道。 只是语气中似乎也不怎肯定,这让习春的小脸儿不由有些发白,那双桃花眼都快流出眼泪来了。 “应….应该?”他忍不住呻吟道。 岳大官人翻了翻白眼,理直气壮的道:“当然是应该了!要知这世上,本就没什么事儿是完全绝对的是或否,对任何事儿,我们都该抱着辩证的态度去看嘛……让你试一下,就是抱着以防万一的心思,这还要问?……嗯,至于你说痒……啊,那应该是起作用了吧……” 习春听的几欲晕过去,强自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颤颤的问道:“起….起作用了?那……那是什么作用?” “嗯,这个嘛…….”岳大官人一脸的沉思,仔细看了看那满胳膊的泥巴,谨慎的道:“……应该是这温泉泥,在去除你肌肤表面的死皮和角质,以便使肌肤重生出新的皮层,由此达到美肤的效果………” 习春面上放松下来,惊喜的低头看看自己的胳膊。 “……如果不是这样,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岳大官人顿了顿,盯着他两条胳膊,一脸凝重的又继续说道。 习春心头一寒,急忙抬头看他。 “中毒!现在毒素开始侵蚀肌肤了……” 噗通! 习春身在一晃,已是翻身栽倒。 萧灵儿在旁看得一脸呆滞,全然无语。她现在确实承认,自己对这个登徒子的无耻,还是了解的不够。 自己那句话的意思,原本不过是激他去试而已。想到他多半不肯,图的就是个讥讽他一番罢了。 哪成想,这厮竟然当场放开喉咙,直接把习春喊了回来。而后,竟然还无耻的对习春说,是自己出的主意,这让萧灵儿简直有口难辩。只得咬碎了一口银牙,将这哑巴亏吞下了。 第354章:试药(2) 涨红着娇靥,默默的在一旁看着整个过程,听着两人的对答,萧妹妹使劲的攥着小拳头,竭力克制着上去掐死那混蛋的冲动。 好吧,这次被他钻了空子,姑娘认了!下次,下次一定不会了!她心中暗暗发誓着。 可要是开始就一直不搭理他,又怎么会被他钻了空子呢?自己为什么要担心他?明知他是个混蛋,偏偏自己还往里跳,真是太笨了!她忽然对自己又有些生气。 正自怨自艾之际,猛然见习春跌倒,登时不由一惊,急急上前一步,一把扯住岳陵衣袖急道:“哎呀,他…他晕过去了……” 岳大官人脸色肃然,沉着的点点头,沉重的道:“是的,他确实晕过去了。这充分证明了我的谨慎是必要的!灵儿,你记住,遇事不要莽撞,凡事都要经过确认没有危险再去做…….” 萧灵儿不由一阵的气结,忿忿的甩开他,自己上前探看习春。 哪知这一看之下,不由吓了一跳。只见地上躺着的习春,此刻正满面泪流,两眼睁得大大的,清醒着呢。哪有半分毒发晕厥的模样?嗯,要说有什么不妥的,那就是他脸上那副追悔莫及的神气了。 “你…你没事吗?”小手轻拍着高耸的胸脯,萧灵儿定了定神儿,这才小心的问道。 “弟子没事……啊,不,有事!我有事!我好后悔,为什么平日不多听听师叔祖的教诲,不然,也不会有现在这个下场了。萧姑娘啊,我师叔祖一代奇人,无所不知无所不通,你日后跟着他有福了,永远都不会吃亏的…….” 地上的习春,忽然看到萧灵儿那张绝世容颜出现在头顶,不由的两眼一直,下意识的脱口答道。 只是刚一出口,猛然想起这个妞儿可是师叔祖的菜,登时打个冷颤,连忙将那点小旖念扔到九霄云外去。随即,习惯性的拍了个大大的马屁。 萧灵儿一呆,随即满脸红晕,轻轻的啐了一口,转身便往一边走去。 这真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有什么样的师祖就有什么样的徒孙!全是一路货色、蛇鼠一窝!自己没得为他们担什么心啊。 萧妹妹恨恨的腹诽着,这边岳大官人却是听的眉花眼笑,连连点头不已。对于自己这个便宜徒孙,不由的大感满意。 好小子,有眼色,有前途啊。嗯嗯,以后要好好培养,可不能瞎了这么一颗好苗子。 “咳咳……好好,三儿,你这会儿觉得怎么样?胳膊上还痒吗?”满面春风的去看萧妹妹,却见萧妹妹白眼都懒得给自己一个,岳大官人不由有些失望。这才转头想起,来慰问下自己那个倒霉的徒孙。 习春小心的偷望他一眼,见他并无怒色,这才偷偷吁出口气,翻身爬了起来,恭敬的道:“没事没事,既是师叔祖出手,估计那痒定是在美肤的。跟中毒是全不相干的。” 岳陵脸上大现满意之色,点头温声道:“好好,嗯,来,把泥巴揭下来吧,估摸着这时间差不多了。” 习春大喜,三下五除二的将有些干了的泥巴拍掉。随着泥巴的掉落,里面的肌肤渐渐显露出来。 那边萧灵儿虽走开一边,却一直竖着耳朵听着。此时听岳陵说可以揭开了,也是忍不住好奇,微红着脸转过身来,偷偷走近两步张望着。 当两人目光落到习春那露出的肌肤上时,不由的都是轻声发出惊呼。 但见那肌肤果然比之别处明显白皙了不少,除了因捂得时间有些长而导致的轻微发红,再无别的不妥。 萧灵儿美眸发光,看看地上掉落的泥巴,再看看习春的胳膊,不由的心中大动。 习春却先喜后惊,微微皱着眉,抬手两手互相抚着胳膊,向岳陵迟疑道:“师叔祖,这皮肤看上去确实白皙了许多。只是……只是为何弟子还是觉得有些痒呢?” 岳大官人微微一笑,风轻云淡的点点头道:“哦,这个啊,没事。只是因为这温泉泥没经过处理,本身还是有些轻微毒性的。嗯,你觉得痒正常,估计还可能会有些红疙瘩出现。不过不要紧,只要用水多清洗几次就好了。以后用我处理过的泥巴,就不会有这种反应了。啊,等我调制出来吧,调制好后,我会通知你来试药的。毕竟,你都有了经验了嘛……….” 习春一听,不由的顿时魂飞魄散,转身撒腿就跑,瞬间不见了踪影。远远的,他的声音传了过来。 “师叔祖,弟子还有许多事要做,您要试药,去找老郑吧……” 第355章:谢安之忧(1) 地方找到了,又聚集了大量的契约金,一切便也都水到渠成了。不过又三天后,山中那处火药作坊便正式开始运转了。 岳陵先是发动一窝蜂帮众家属,将鞭炮的制作方法传了下去,启动了第一批货物的生产。 随后,又让人去凌霄观找到清风清松二童子,一番好话下去,让二童子飘飘然之间慨然应诺,亲自出马,发动起了青城山附近的山民,也加入到鞭炮制作的行列中。 当然,其中岳大官人付出的慷慨的报酬,也是众人欣然加入的原因。 此事后来渐渐传开,成都府附近一些穷苦人家,也都三三两两的加入进来,由此最终使得蜀中地区之民,从此多了一项收入,家家供奉岳财神牌位,每日焚香而拜,此是后话不提。 鞭炮生意终于转动了起来。此时的岳大官人,下面有习春、郑世远等一窝蜂弟子的支持,上面有原礼和成都知府文玉昌的看顾,可谓事事一帆风顺,春风得意。 而相对他这种得意的,却是谢家老三谢展的失意。 自从上次竞标之后回到家,在得知了前因后果的所有事后,谢家掌门人,老大谢元将他狠狠的骂了一通。 而老二谢晋也因为儿子一事心中不忿,在旁怪声怪气的加杠,让谢展更是难过。 好在之后,或许是真的那日晚间的宴会起了作用,让周家并没在贷款一事上做手脚,使得谢展顺利的筹到了资金。并在接下里的几天内,着实的接下了大批的订单,这才让两个兄长面色稍缓,也让谢展偷偷松了口气。 只不过经此一事,谢家几乎所有的产业都压了上去。原本一些店铺尽数转了出去,大量的田产也都做了抵押。这期间,要是一旦出点纰漏,怕是谢家便要彻底被踢出蜀中大户行列了。 但要是一切顺利,那么不过大半年时间后,两项生意所得,便会赎回所有产业,并能使谢家一跃成为和周家、齐家并肩的超级世家。这也是谢展最终说服两位兄长的筹码。 而在渐渐运转了一段时间后,眼见着这后一种可能大有实现的可能,谢展终于是大松了口气。 谢元和谢晋也渐渐放了心,尤其是在京中那位主子在得报之后,知道谢家凭此一举抓牢了蜀中的经济,对谢展专门修书褒奖。这使得老大老二两人,对自家老三的态度,也不由的有了明显的转变。 且不说在官面上,谢展由此彻底进入上面那位主子的眼中,日后一旦大事成矣,必将被引为股肱之臣,怕是以后谢家所有子弟,都要借借这位三爷的光了。 再从私下说起,谢家要是真从此崛起,谢展就毫无二话的成为谢家最大的功臣。祠堂里的位置,以后也会排在最显眼的地方,以供谢家后世子弟膜拜。 试问,这种情形之下,谢家老大老二,又怎敢再对这位三弟恶言相向?便是心中对他颇有怨怼的老二,当面之时,也都是一副温和淳让的脸色了。 第355章:谢安之忧(2) 所以,谢展在经过最初的折磨后,终于抬起头了。这让他很是享受这种感觉,不但走路生风,见到所有人,都是一副笑眯眯的脸色,让人如沐春风一般。 当然,吃水不忘挖井人。谢三爷并没忘了给了他这个青云直上机会的恩人——岳大官人。 没有岳大官人一举推出的这两项买卖,没有岳大官人后面的暗中相助,他谢展怎么也不可能有这么大胆子,做出眼下这种成就的。 虽然在当时,谢三爷其实心中是又怒又怕的,但在否极泰来之后,那些怨念便被胜利的成就冲的无影无踪了。 “去,将这张拜帖给岳公子送去,请他务必赏脸来府上一聚。”书房中,谢展挥毫写好了一份请帖,递给等在一旁的大管家谢安道。 待到谢安接过,又再补充道:“哦,你见了岳公子后跟他说,就说此次家宴,我大哥会亲自相陪,以示重视之意。” 谢安一怔,先恭声应了,随后却迟疑着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谢展摆摆手,笑道:“你有什么要说的便说,我什么时候还不让下面人说话了?偏做这种样子,倒显得我多严苛似地。” 谢安见他满面得意之色,心中不由更是忧虑。微不可察的轻叹一声,这才面色一正,躬身道:“三爷,不是小的顾虑您,而是,此事您是否跟大爷和二爷商量过?” 谢展一怔,随即面上笑容渐渐敛去,起身离了书桌,负手在屋中踱了几步,这才停身转头看看他,淡淡的道:“怎么?你认为我大哥二哥会不同意?哼,要知道,谢家眼下虽腾飞有望,但可莫要忘了,这两宗生意,都是那个岳子鸿的手笔。若不好好笼络住他,一旦这厮发了性子,他今日能将生意给了我谢家,安知其后不会另选一家代替我谢家?” 他缓缓的说着,但到最后,却是语气不可察觉的加重了起来,隐隐间,能听出对岳陵大有忌惮之意。 谢安不由微微皱眉,他想说的本不是这事儿。他是担心这位三爷诸事顺利,慢慢得意忘了形,最终导致内部矛盾,那可就离着覆灭不远了。 要知道,往往最坚固的壁垒,失败的原因都是自内而外的。一旦内部产生了不和谐,那敌人来攻,便可事半功倍了。 他作为谢家一个最老资格的家人,可以说谢家就是他的家,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期望着谢家好。 而这些日子,他在旁看得清清楚楚。刚开始时,这位三爷是如何的低迷,如何的谦卑。但是,自从京中那封褒奖信来了后,又加上这段日子两宗生意出奇的好,让这位三爷顿时有些飘飘然起来。 而世上事儿,总是相对的。有得意的,便会有失意的。三爷得意了,那一直自居为大爷智囊的二爷岂会舒服?更何况,对于上次天豪少爷的事儿,二爷对三爷没有及时出手,最终导致天豪少爷,落了个疯疯癫癫的下场一事,一直耿耿于怀。 这些日子,他没少听到些风言风语,都说二爷曾在屋里大发雷霆,骂三爷有奶便是娘,为了媚上竟不顾亲情云云。 这些闲话或许真是闲话,但无风不起浪,若是没点端倪,又怎么可能传出这些? 这二爷已经如此了,三爷要是再不知收敛,岂不是早晚激起大变? 这且不说,就说大爷谢元,只怕心中也不是如表面上那般平和吧。此次上面那位主子,竟然越过大爷,直接褒奖三爷,大爷鞍前马后的随侍这么久,真的就没有想法? 按说上面都是些成了精的人物,怎么可能出这等纰漏?此事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只怕多半还是帝王之术罢了。 眼下谢家看似红红火火,只是暗地里可谓暗流涌动,一个不好,只怕便有覆灭之祸啊。 他心中想着,刚想开口强调下自己的重点,却见谢展一摆手,嘴角浮上一丝冷然,哼道:“你不必说,我自心中明白。你可是怕他两个看的眼热吧。嘿,你不妨把心放肚子里,有主上在一天,他们就绝不会怎么着我…….” 谢安听的额头上冒出汗来,心中暗道:我怕的就是你这么想,可你却偏偏还真就这么想了,这下可要坏了。 正急的上火之际,猛然却听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随即,一个家人的声音在外响起。 “禀三爷,城中传来消息,说是观云楼再次遍发请柬,邀各大富户世家赴宴。听说是要推广岳财神发明的什么惠民工具,大爷和二爷请三爷速速过去商议。” 第356章:嫌隙(1) 谢家的经世堂中,两个老者一坐一站。坐着的正是谢家当今家主,老大谢元。 他年纪大约五十上下,身上收拾的利索整洁,面容清矍,总是带着一股淡淡的笑意,整个人透着恬淡冲和之气,令人观之便心生好感。 而站着的那个,则是老二谢晋。与谢元不同,他却是面色冷厉,眼中时不时的总带着一种阴霾之色,再加上稍显瘦削的身材,便有些阴森森的感觉。 此刻,谢元微微皱眉,看了一眼在堂上走来走去的谢晋,淡然道:“二弟,你向来沉稳,何以今日如此静不下心来?” 谢晋脚步一停,怒冲冲的道:“大哥,都这时候了,我还怎么能静下来?那小畜生明明答应不再搞花样的,可现在却又推出个什么惠民农具来,这不是摆明跟咱们谢家过不去吗?而且,他遍邀蜀中名家,偏偏却把咱们落下,这是什么意思?若真让他搞成这事儿,那咱们谢家前面所作的一切,岂不都成了无用功?” 谢元眼中闪过一丝失望,随即轻轻一叹,道:“现在事情还没搞清楚,你又急个什么?且等老三过来,咱们听听他怎么说再说。” 谢晋眼中厉光一闪,哼了声道:“老三?嘿,便是他百般为那岳子鸿说好话,只怕是说不出什么的。” 谢元眉头皱的更深,脸上掠过一丝不悦,沉声道:“慎言!须知兄弟阋于墙乃败家之祸原,老三乃咱们亲兄弟,岂有心向外人之理?这种话,以后不要说了。” 谢晋眼底闪过一丝怒意,但却不敢违逆兄长,只得悻悻的哼了一声,转头往一边椅子上坐了,低头不语。 谢元看了看他,不由轻叹了口气。摇摇头,轻声道:“我知你为了天豪之事,心中不痛快。不过,此事我曾详细问过当日在场的家人,都言当日之事实是天豪太快冲动所致,与三弟并无相干。这事儿若放在从前,咱们自当为天豪报仇。可是,如今对头却是主上钦点之人,咱们家中产业,又与那人息息相关,这段恩怨……唉,就暂时放下吧。” 谢晋脸颊抽搐了一下,眼中神色又是失望又是痛恨,低头半响,才长长吁出口气,抬头看了看谢元,低沉的道:“大哥,咱们谢家当真要一条道儿走到黑?那位主儿真能成了事儿?要是万一……” “住口!” 不待谢晋说完,谢元一直平和的面孔忽然大变,厉声将他喝止。 “你记住了,这种话从此以后,切莫再提半句。否则,别怨大哥不念兄弟之情,以家法治你之罪!” 谢晋面色微微一变,口中诺诺,低下头去。只是低下头后,眼中怨恨之色更重,谢元却没有看到。 “你以为咱们现在就算去投别个,人家还能接受吗?哼,咱谢家既然选了主子,如今唯有坚定的走下去才是。朝秦暮楚,只能是取祸之道。此事有进无退,你我……唉,早已是回不了头了……” 第356章:嫌隙(2) 没在意兄弟的神色,谢元面容变得有些扭曲,冷冷的说道。只是说到最后,语气中却不觉流露出几分沉重。 谢晋微微一怔,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但眼中神色,却忽然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堂上,兄弟二人一时无语。 正在此时,只听堂外一阵脚步声传来,老三谢展已是大步走了进来。目光在两位兄长脸上转了转,落在谢晋身上时,微微掠过一丝不屑,这才躬身见礼。 谢晋面上挤出几分干笑,点点头权作回应。谢元面色又复先前恬然,微笑道:“三弟这些日子辛苦了,且先坐,喝口水,咱们再来说话。” 谢展赶忙谢了,侧身在另一侧坐下,端起桌上茶盏轻轻啜了一口,脸上始终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神气。 谢晋看的心中有气,冷笑了笑便要说话,却猛见大哥谢元狠狠一眼瞪了过来,只得又将那话咽了回去,恨恨的将头扭过一边。 谢展偷眼看着,心中不觉冷笑。又慢悠悠的喝了那盏茶,这才将茶盏放下,抱拳道:“二位兄长见召,不知是为什么事儿?” 谢元听他明知故问,眼中也是闪过一丝阴霾,但却一闪而过,并不露出半分。 谢晋却是再也忍不住,冷笑道:“怎么三弟还不知道吗?又或者说,根本就是知道,却不拿着当回事儿。” 谢元不满的瞄了他一眼,终是顾及他的脸面,只得默然不语。 谢展目光在二人脸上扫了扫,微微一笑,摇头道:“二哥怎么这么大火气?究竟什么事儿竟这般严重?哎呀,该不是为了岳公子将要搞的那个什么惠民农具一事吧。” 谢晋听的发怒,又要说话,上首谢元却轻轻咳了一声,先自点头笑道:“正是为了此事。怎么,听三弟似乎并无意外之意,莫不是早有得了消息?” 谢展洒然一笑,点点头,漫不经心的道:“呵呵,大哥想多了。要说这蜀地耳目灵敏,又有何人能出大哥之右?大哥也不过是才知道,小弟哪里去提前知道?只不过嘛,上次在观云楼饮宴时,恰好岳子鸿曾提过几句,如今结合方才下人传报,这才有些猜测罢了。” 谢元一愣,心中不由暗怒。原来上次还有这事儿,他怎么回来后却半句也不曾提起?看来,他真是不太将自己放在眼中了。 他本是心思深沉的性子,此刻心中虽怒,脸上却看不出什么。只是急急问起详情。 谢展遂将上次老道席上发怒,竭力要求他和周兴两人共襄盛举,推动水车一事儿说了。 最后笑道:“….这东西动辄上万斤,靡费又极其之巨,更没有任何收益,那周兴上次也不肯出头,便只是这事儿,又有什么值得慌张的?岳子鸿不下帖来,倒是一桩好事,免得咱们费脑子推脱了。” 谢元静静的听着,面色平静无波,眼中却光芒闪烁不定,半响不语。 谢展却丝毫不觉,将事情说完,这才一拂袖子,微笑道:“说起这岳子鸿,小弟还有一事忘记告诉大哥了。” 谢元眉毛一轩,眼神唰的转了过来,目中精光大盛。 谢展被他这一看,不由吃了一惊,不觉间有些慌乱。任他再怎么得意,但谢元积威日久,早已在他心中根深蒂固了,这猛然不经意流露出几分峥嵘,便让他不由的双股打颤。 不自觉的抬手沾了沾额头,努力将心绪平复下来,这才强笑着道:“上次参与璇玑道人寿宴时,咱们一来是看在他乃天豪侄儿的师尊份上,这二来嘛,就是听闻他也是自吐蕃归来的,不是想探听下天望贤侄的消息吗?” 听他说起这个,谢元和谢晋同时一惊,脸上都露出凝重之色。只不过谢晋却是被勾起心头旧恨,眼中露出怨毒至极的神色。而谢元,却在凝重中,不觉透露出几分急迫。 “……呵呵,说来也巧,原来啊,这岳子鸿和天望贤侄,竟是真的有所交往的……….” 将二人的神色看在眼里,谢展心中惊恐稍去,不屑之情又起,淡笑着说道。 第357章:争吵(1) “你详细说来,究竟怎么回事?哼,此人在吐蕃着实做下好大事,能让吐蕃自赞普而下,人人均对他无可奈何,其人又岂是易于之辈?你若是小觑了他,最终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谢元眼中划过一丝厉色,语气冷然的说道。 谢展被大哥这一眼看的心中又是打了一个突,那刚刚鼓起的得意便又偃旗息鼓。又忿又怕之下,只得悻悻点点头,口上称喏。 旁边谢晋看的大是解气,一张阴郁的面孔上,竟也难得的露出一丝讥笑,不过却是一闪而过。急速的瞟了一眼上首面沉如水的谢元,见他没有觉察,这才暗暗松口气。 “说吧,他与天望是怎么回事?天望现在究竟在做什么?你仔细想想,一点细节都不要漏过。” 见谢展老实了,谢元心中暗叹一声,面上却仍是淡淡然的,只是语气之中,却是大有警醒之意。 谢展诺诺应了,先是侧头将和岳陵相遇的事儿全部想了一遍,这才缓缓将那天的事儿,以及两人之间的对话,一一和盘托出。 谢元和谢晋静静的听着,谢晋听着儿子被打伤逼疯的细节,再一次从谢展口中道出,不由的两眼发红,目光凶狠的如要择人而噬。 谢元却是眉头微皱,一脸的若有所思。 等到谢展终于说完,沉吟半响,这才抬起头来,盯着谢展缓缓的道:“按你所言,此人言词模糊,根本就没说出什么具体的东西。而你却因当时心系那两宗生意,竟而轻易的相信了他,真是愚蠢至极!哼,此人究竟是敌是友,实在还是两说呢。” 谢晋在旁阴声道:“哪有什么友,根本就是敌人才是。他若真和天望贤侄交好,如何会对天豪下这般毒手?他既然与天望交好,又怎么会不知天豪与天望的关系?分明是三弟急功近利,被他哄骗了!” 谢展听的心中恼怒,想想当日,若不是家中忽然送去那个消息,他又怎会抛下心中存疑,改而全力交好与那岳子鸿?如今这两人却将一切错处,尽数推到他头上,难道自己便是好欺的不成? 更何况,无论那岳子鸿是敌是友,现在也都只是猜测而已。凭什么就如此武断的下了结论?嘿,左右不过是眼热自己这次拔了头筹,得了主上的嘉奖,他怕自己爬到他头上罢了。 想到这里,他心中怒会渐盛,倒将那份长久以来的恐惧冲淡不少。 “大哥说难以判断他现在是朋友倒也在理,但若说他一定就是敌人,是不是也太莽撞了?咱们谢家以商立足,与人相交,自当心胸开阔些才是。若总是揪住一点旧怨不放,只怕早晚将人得罪光,败了祖宗留下的这份基业。” 他口中忿忿的说着,目光却微微侧开,终究不敢与谢元对视。 旁边谢晋却是气的七窍生烟,眼中厉光大盛。谢展虽没点名道姓,但字字句句中,指责自己心胸狭隘、因私废公之意俨然,这让他如何忍的? 第357章:争吵(2) 啪! 他一掌击在身旁的桌案上,霍然起身怒道:“老三,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只有你慧眼识人,偏我与大哥是小人了?要说恩怨,天豪也是你侄儿,自小便对你极是恭敬孝顺,今**被人害到这般田地,你却口口声声敞开胸怀、放弃仇隙,嘿,倒不知那岳子鸿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般维护与他,竟致连亲情都不顾了。” 谢展大怒,他惧怕大哥,却对这位二哥并无所惧。眼见谢晋撕破了脸面,自然也不甘示弱。 目光霍得转了回来,直直迎着谢晋那欲要杀人的眼神,鼻子中哼了声,冷然道:“二哥何以如此激动?须知这世上事儿,并不都是非彼即此的。我不过是说几句持中直言,又跟亲情扯上什么了?倒是二哥现在这副眼白急赤的,岂不正中了小弟方才所言?至于说岳子鸿给了小弟什么好处,这话更是荒谬直至。这谢家难道只是二哥你的谢家,便不是我谢展的吗?岳子鸿便给我金山银山,难道还能多得过我谢家所有吗?” 谢晋听他终是挑明了,不由的更是恼怒,冷笑道:“好好好,便是我谢晋心胸狭窄,容不得他岳某人。可他既那般好,怎不见此次请柬中有你谢三爷的名号?只怕真是让大哥说中了,你简直是愚蠢的无可救药了!” 谢展也绷不住了,怒声道:“一码归一码,你怎么又扯到这事儿上了?刚才我就说过了,那个什么惠民农具,完全是只出不进的买卖,上次我便婉言拒绝了,岳子鸿又怎么可能再给我下什么帖子?不但是我,周兴那老狐狸还不是一样没接到帖子?嘿,我料这次请宴,必然是不了了之。到时候,究竟是谁愚蠢便可见分晓了。” 谢晋愈怒,还要再说,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谢元,却猛地拍案而起,满面怒容的厉声喝道:“够了!” 谢晋和谢展不由的都是心中一凛,忙不迭的将各自到了嘴边的话,重又咽了回去。 老大一向恬淡冲和,往日便是生气,也不过就是沉着脸吩咐几句。何曾有过今日这般,竟而拍了桌子? 当下,二人恨恨的对视了对方一眼,各自悻悻将头扭过一边。 谢元目光在二人身上转了转,心下不由的一阵悲哀。这两个兄弟,老二生性阴沉,精于阴谋但格局太小。兼且心胸狭窄、难以容人。那天豪便活活像了他老子,这才终于招致如今的下场。 而老三整日埋首打理府上各种行当,精明处全落到了经商上,若说是个高超的商人还可,但一旦牵扯到政治,便顿时露了拙。 偏偏这两人,都是心高气傲的,互相看不惯对方。这谢家要是有朝一日,一旦离了自己,处于那虎狼环饲之下,只怕早晚被湮没无迹了。 自己本还期望于他们俩,能在家族大事前捐弃嫌隙,却不料如今竟而变本加厉,竟到了当着自己面就吵闹起来。这样下去,哪里还用外人发力,只内耗就要了谢家的命了。 “我还没死呢,你俩要打要杀,且等老父闭了眼再说吧。” 冰冷的目光在二人身上巡梭了两圈,他终是竭力压下心中怒火,缓缓又坐了下去,口中淡淡的说道。 谢晋和谢展闻言心中更惊,连忙起身躬身抱拳,恭声道:“小弟不敢,大哥息怒。”口中说着,却又不自觉的互相瞪了对方一眼。 谢元看在眼里,不由痛苦的闭了闭眼,半响才睁开眼哼了一声,淡淡的道:“你俩要闹也由得你们,不过,谁要是胆敢坏了我谢家大事儿,那就休怪为兄不念手足之情!你二人须记下了!” 话到最后,语声已是严厉至极。谢晋二人听的额头冒汗,诺诺应着,不敢多言。 叹了口气,谢元无力的挥挥手,道:“都坐下吧。老三,以你之见,此次岳子鸿搞得那个宴请,应该是没事了?” 谢展刚坐下的身子又微微欠起,恭声道:“是,以小弟当日之见,那岳子鸿对这事儿似乎也不怎么热心,只是那璇玑道人很是热切,岳子鸿迫于此,才应付了事罢了。咱们不妨拭目而待,此次宴请,最多不过吃吃喝喝一顿,然后不了了之。” 谢元微蹙眉头,沉吟不语。 谢展偷眼看了看他,迟疑了下,终是又开声道:“小弟之意,正想这几日邀那岳子鸿过府一叙。这一来是探探天望贤侄的消息;二来嘛,也可对此人进一步了解。如此一来,既完成了主上的交代,也能让咱们心中有数,定下今后的行止…….” 谢元霍然抬头,看向他的眼中闪过一道复杂的神色,随后沉吟了一会儿,轻轻点点头。 第358章:再聚观云楼(1) 观云楼又一次热闹了起来,与上次不同的是,这回打一开始,大门外就鞭炮震天响着,阵阵青烟伴着浓重的硝烟味儿,惹的往来众人尽皆掩鼻而避。 唯有一些孩童,满眼又是期盼又是犹豫着的,趁人不注意,赶紧从地上捡些没来得及放响的,随即便传来一阵阵的欢呼。 一楼大堂内,岳大官人一身簇新的新衣,笑眯眯的站在那里亲自迎客。身后郑世远和习春两人紧紧跟着,却都是一脸的无奈。 这不过是搞个宴会而已,用得着这么大放鞭炮的吗?搞得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娶媳妇儿呢。 只是岳大官人执意要这么办,用他的话说,这就是现成的广告啊。为了这个广告效益,习春连夜将几乎三分之一的产量运了来,这一通放,可不是硝烟滚滚了嘛。 众宾客尽皆掩鼻而入,但是见了这位如今在蜀中炙手可热的岳财神,却是谁也不敢露出半分不悦。反而个个都连忙整束下衣衫,笑呵呵的上前抱拳见礼。一时间,大堂上人声不绝,喧闹非常。 好歹等的外面鞭炮声停了,邀约的众宾客也都差不多到齐了,郑世远这才微微上前一步,低声道:“公子,是现在就开宴呢,还是等您把事儿说完再开?” 岳陵笑眯眯的,遥遥跟某个家主抱拳打过招呼,这才扭过头来,诧异的道:“说事儿?说什么事儿?你有事说吗?” 郑世远一窒,目光瞅了瞅一边的习春,习春也是一脸愕然,不明白这位师叔祖又再搞什么乌龙。 难道今天不是为了那个水车一事吗?这人都来了,怎么又没事儿可说了? 打从昨天开始,郑世远就几次请问过今天的章程,但岳陵总是摆摆手,说今天再说。这直到现在,郑老板还不知道具体的计划呢。 这次推广水车与上次不同,这玩意儿是耗钱的,可搞不出什么竞标来。那究竟要怎么说,什么时候说,又由谁来说总的提前说说吧。 这会儿客人都到了,大伙儿也都知道,今个儿又是为了岳财神新发明的一项东西。只是请帖上语焉不详,送帖子的人也说不出个一二三。 所以,在座的众人,虽然仍在相互寒暄假笑虚应着,但目光却不时的往这边瞄来,自然是急于知晓细节。 这种情形,正好可借此将事儿说了。那么,就算有人心中不愿,也不会在宴席未开的时候,找借口溜走。毕竟,你要是真有事儿,又怎么巴巴的赶来,一直等到现在呢。 要是在人家一说出主题后又找藉口,那就是等若明着打脸,不会做人了。在座的,都是成了精的人物,谁又会去干那种得罪人的事儿?尤其,这人还是那位能带给人财富的岳大财神呢。 可要是等宴席开了,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再说的话,那就不好说了。人家要是想推脱,大可随便找个借口离席。毕竟,你要我们来,这个面子给了。酒也喝了,菜也吃了,总不能就因为吃点喝点,就得大出血吧。 第358章:再聚观云楼(2) 所以,郑世远这才有些着急的询问,其实不过是一种隐晦的暗示罢了。 但谁知道,这不着调的岳大财神,竟好像一夜失忆了似地,反倒问他是不是有事要说,这让郑世远怎么能不满头黑线啊。 “弟子…弟子没事儿…….” 于是,只得艰难的咽了口口水,悻悻的说道。旁边习春不忍的瞥了他一眼,脚下微动,向后悄悄挪了挪。 尼玛,很明显,这位师叔祖又不知在憋什么坏呢。这个时候还是能躲多远就多远的好,至于老郑同学,唉,有道是死道友不死贫道,你就顶着先吧。 岳大官人看着郑世远的脸色,那捉弄人的恶趣味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这才笑眯眯的抬手拍拍他肩膀,低声道:“今天只是吃喝,旁的不必理会,你明白了吗?” 郑世远一呆,愕然抬头看他,却见他嘴角含笑,一脸的诡笑,不由登时反应过来,心里这个懊恼啊。 麻痹的,原来这位真是另有打算呢,早知道我这跟着急个毛急。心中自怨着,眼角余光却忽然瞄到一边的习春,竟不知什么时候躲出了老远,不由的更是悲愤。 一个两个的,都不是好人!他悲愤的想着。 点点头,满腹辛酸的转身要走,话说既然是真开个宴会,郑老板虽然是驾轻就熟,但终归还是要回后厨盯着些的。 只是他刚迈出步子,却被岳大官人又一把拉住。转头看去,却见岳大官人凑了上来,又低声道:“待会儿钦差原大人会过来,你安排个单独的阁子给他,要既能让所有人看到他,又能和众人隔开的。” 郑世远一愣,只觉的这个要求实在古怪。想要再仔细问问,猛然却见岳大官人身后的习春一个劲儿的使眼色,不由顿时醒悟过来。口中应了后,转身就走,竟逃跑也似。 这会儿倒换岳大官人呆住了,愣愣的看着郑世远逃也似的窜进了后厨不见,半响才转头对习春诧异道:“三儿,老郑是不是吃坏肚子了?这跑的可真快,该不是被屎憋的吧。” 习春身子一晃,差点没一头栽倒。脸上拼命的挤出几丝强笑,含糊着应着。心中却道:尼玛,人家再不走,还等你来捉弄不成?这会儿到你这儿,反倒给你这么糟践,这太令人发指了! 好在岳大官人显然并不想从他这儿得到什么答案,方才一问也不过就是下意识的而已。问过之后,便晃着方步,一摇三摆的往楼上而去。 上到一半,忽然停住,就楼梯上转回头来问道:“三儿,那边的消息可都散了出去?” 习春神色一凛,左右看看,这才赶紧跟上几步,点点头道:“师叔祖放心,都安排好了。估计不出意外的话,那边今天或许就能来人呢。” 岳陵面色一松,又再转身拾阶而上,边走边颔首道:“唔,那就好。他们就算今天不来,过后也肯定坐不住。嘿,这帮人跟商人们又不同,他们要的可大了去了。利益啊,可不单单是钱那么狭隘呢。” 习春不敢回应。这事儿算计的人,实在不是他往日敢去想的主儿,如今还是闷声大发财,一切多听少说为妙。 心中想着,跟岳陵打个招呼,道是往外面照应着,便施礼而去。剩下岳陵自己慢悠悠的晃着,直往顶楼而去。 刚一在楼上露面,早先上来的众人纷纷起身相迎,一番寒暄下来,重新落座后,便有心急的问起那惠民农具的事儿。 岳陵笑眯眯的稳稳坐着,先是举杯冲众人敬了一杯酒,待到众人放下杯子,这才笑道:“各位不要着急,此次邀请大伙儿过来,一来是为答谢上次诸位的捧场;这二来嘛,就是顺便说说那个惠民农具的事儿。不过,这次事儿却是由钦差原大人发起的,他眼下还没到,咱们且进些酒肉,等他来了再说。来来来,大家再共饮一杯。” 众人听的面面相觑,只得耐着性子举杯相和。个别有心人已经感觉到,与上次推出鞭炮和风扇时相比,岳财神的态度似乎大有不同了。 第359章:心动(1) “……岳……岳公子,你为人爽利,又有…有才气,还会….会赚钱,硬是要得…要得!在下得能…能与你相交,真….真是三生…啊就三生…三生有幸啊…” “是啊是啊,岳公子号称财神,又有才子之名,却能如此平易近人,折节下交我等,此真君子也。” “可不是嘛,你们看岳公子上次推出的两样东西,哪一种不是让人赚的盆满钵溢的?哎呀,听说成都府好多女子,都暗暗将岳公子当做梦中人……哈,李翁,你家那巧儿是不是也是如此啊?” “嘿,你这泼才敢说这话,信不信我回去说了给巧儿听,看他还嫁不嫁你家那混小子………哎呀,其实我家丫头哪有这般福气,能得岳公子看在眼中?倘若真能如此,老父便做梦都会笑醒的….” 观云楼上,一片谀词如潮。在岳大官人刻意而为之下,拿出后世酒场上的手段,再加上他那非人类的酒量,不过几巡之后,便让众人喝的晕乎乎找不着北了。 此时众人听着上面二人的对答,都是不由的一通哄笑。岳大官人更是满面笑的如同一朵**花般,连连拱手点头。那满脸的得意,简直就差直接喊出“大声的赞美我吧”之词。 这便是原礼在萧灵儿的陪同下,一步踏入观云楼上后看到的景象。 两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场面,半响无语。身后跟着的郑世远满面羞愧,惭惭的连忙上前,请二人往早已安排好的阁子里去坐。 原礼好容易回过神来,转头看看他问道:“今日酒宴,可确是定在未时?” 郑世远尴尬的点点头。 原礼就又转头看看眼前场面,然后回过头来又道:“那此时可是未时?又或是老夫来的迟了?” 郑世远满面愧然,微微低下头,轻声道:“没,您老来的正当时。” 原礼有些无语,半响,指着场子中又问道:“这个,郑老板,你可能告诉我,他们这是喝了多久了?老夫虽不在意这点俗礼,但客人未至,却已然喝的如此泥醉,这是不是太过了?” 郑世远额头上就见汗了,挥袖沾沾额头,赔笑道:“您老误会了,误会了。敝东家上来也不过才两刻光景,原是先陪着来客说说话,免得怠慢了之意。岂有对老大人无礼之意?误会了误会了。” 原礼怫然不悦,冷冷的道:“误会?两刻光景?嘿,郑老板可是以为老夫已经老眼昏花了吗?” 说着,又指指场中众人,怒道:“单只这般模样,没有个半斤下肚,焉能如此?你却说只不过两刻光景,你这两刻该不是要结巴着说吧。” 郑世远脑门上大汗涔涔而下,一边直赔笑脸,一边暗暗在心中哀叹。 娘的嗳,这原本就是两刻光景嘛,谁知道这位老大如此本领,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给人灌成这德行了?这下好了,这位钦差大人怕是以为真的有意给他难堪,这火儿可怎么消啊。老郑我人微言轻的,我还是算了吧,孩子哭抱给他娘,还是找有本事的人解决才好。 第359章:心动(2) 心中想着,眼光不由的向一边的萧灵儿瞟去。他明白着呢,这位姑娘上次就跟公子那位准如夫人沈青竹同进同出的,而且,面上虽对公子不假辞色的,但眼神儿却总会不经意的流露出些什么。 老郑久经花丛,岂有看不出这里面的蹊跷的?若真如此,那可真是有负吕祖门下这个身份了。 萧灵儿这会儿也总算是醒过神来了,瞅着眼前的局面,她也是恨的银牙暗咬。 这个死人,便总要搞些事出来,竟是从无一日消停。你什么时候喝不好,偏偏捡着这个时候,平日也没见他如此贪杯啊,今日这又是在耍什么手段? 她本就聪慧,又对岳大官人可谓已经大有了解了,是以,眼见场中情形,立刻便心中怀疑起来。 她这里搜肠刮肚的苦思这登徒子究竟在搞什么诡计,一时倒忘了身边的原礼。 直到原礼发怒,郑世远看过来时,她才悚然而醒,眼瞅着郑世远投过来的求援目光,不由的面上一红,心中大羞之余,却又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甜意。 以她的聪慧,如何看不出郑世远这种求援,是将她看做主母般了?否则的话,她是与原礼一道而来,郑世远老于世故,断不会来向她求援的。 罢了罢了,总不能真看着那登徒子倒霉吧,且就帮帮他,不过这都是看在小弟面上,他终归还是小弟名义上的师父。 心中总算找到个有名头的理由,萧灵儿这才移步上前,一边扶住原礼往阁子中走去,一边甜笑着低声道:“原伯伯,不必与那家伙生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人的性子,以侄女儿看来,此举多半是他有意为之的。” 原礼闻言一愣,那股子恼火顺即褪去,仔细一想,脸上顿时露出一丝了然。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悻悻的道:“这混小子,行事总是这般没有规矩。难道就不能提前打个招呼?死小子,小混蛋,带此间事了,总要跟他算算这笔账。” 他口中说着,脚下已是跟着萧灵儿往阁子中而去。语气虽发狠着,但语意中却满是一股宠溺的味道,如同一个长者看到淘气的孩子一般。 萧灵儿俏目流盼,笑靥如花的点头附和,扶着他一路说说笑笑,不几句话,就将原礼逗得完全忘了刚才的不快。 郑世远跟在两人后面,眼见终于雨过天晴,不由大大松了一口气。对于这位美的有些妖异的萧姑娘,又是感激又是佩服。 只不过一句话,便不但为岳陵解了围,还隐隐透出要原礼配合的意图,如此兰心蕙质、聪慧机灵的女子,自家那位公子也不知几世修来的福气,能得到她的青睐。 三人两前一后,在后面原氏兄弟紧紧跟着,已然绕过大堂进了阁子。 原礼虽奇怪为什么不将自己也安排到堂中一起坐,但转念一想萧灵儿方才的话,便也就不再出声了。 他们这一行六七人走动,初时离得远众人尚未察觉。但等到他们进了阁中,已有那眼尖的看到,登时大声作揖问起好来。 众人这才警醒,连忙纷纷转向施礼,楼上一时间问候声不绝,乱成一团。再因隔着个门户,两下里只听到一片嗡嗡嗡的乱声,又有哪个能听清谁说了什么。 原礼一边颔首向这边回礼,一边侧头向一边的萧灵儿苦笑道:“瞅着这架势,那混小子似乎只是让咱们来当个牌位呢。” 萧灵儿抿嘴一笑,素手执壶给他斟了一杯酒,这才低笑道:“伯伯且休管他,只让他自个儿折腾去。反正咱们只要看到最后结果就是,若他做不到,再来罚他不迟。” 原礼一愕,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笑眯眯的看着她道:“灵儿如此维护于他,莫不是也…咳咳……”说到这儿,猛然觉得有些轻浪,连忙打住话头,连连咳了起来。 萧灵儿面颊如枫似火,**了一声,将头扭过一边。心中却忽然又是慌乱又是甜蜜。竟是从所未有的一种感觉,充盈了心间。 眸光借着转头之际,悄悄透过门户望去,落在外面那个满面眉花眼笑的家伙身上,再也移不开半分。 心中只暗暗念道:这小贼,可当真就让自己动心了吗?想着两人相识以来的种种,一时间,竟不觉的痴了。 第360章:疑惑(1) 岳大官人并不知道阁子里的插曲,眼见原礼到了,不由心中暗喜。起身与众人又再敬了几杯,这才拱拱手往那边去了。 这阁子的位置紧邻大厅,但却是单独走一个门的,对着这边的,唯有一扇窗户。 岳陵俊面带着一丝酡红,两眼半睁半闭着,一看就是带了酒意了。摇摇晃晃踉跄而行,也不往那阁子中去,只在窗户外站定,对着里面的原礼和萧灵儿呲牙一笑,打了个眼色。 原礼有些发愣,搞不懂他这个眼神的意思,不由扭头去看萧灵儿,却见萧灵儿也是目泛迷茫,不由的暗暗皱眉。 正猜疑着,却见岳陵唱了个大大的肥喏,高声笑道:“啊哈,原大人来了,您要我做的事儿我做了……….,嗯嗯,对对,就是那个水车……….什么?不给钱?这怎么可以……….啊?哦,好吧,唉…….” 他就站在窗边,按说稍微声儿大点,里面两人就能听清楚。但偏偏刚才几句话,语声忽而高起,忽而又低不可闻,那话便断断续续的,让人着实摸不着头脑。 原礼不由的一头黑线。 他原本就恼怒这小子什么事儿不提前打招呼,这会儿又见他故弄玄虚的,那脸子哪有好看的了的? 只是他虽然没搞懂这厮要做什么,但却明白,这必然是这小子要玩什么花招了。既有了前面萧灵儿的斡旋,此刻他自然也不好发作了。当下,只是哼了一声,两眼皮一耷拉,干脆来个不言不语,由得那小子自己去发挥了。 众人中,一些有心的,在岳陵起身过去时,便都注意上了。此刻与阁子里的原礼一样,只听到了他高声叫的片言只语。 眼见阁子里原礼一脸冷然,外面岳大官人却似满面沮丧,不由都是心中一动,纷纷暗暗猜测不已。 又过片刻,却见岳大官人在那边两手比划着,嘴中似在不断的争辩着什么,时不时的还向身后这边指指点点一番。 只是大伙儿离着远,到底这位财神在说些什么,却是半分也听不清的。眼见他最后脸上竟带出懊恼之色,终是长叹一声,这才垂头丧气的转了回来,不自觉的都屏气凝息起来。 大厅上渐渐的噪杂声渐止,有那么一瞬,竟然落针可闻。 岳陵似乎这才发觉到气氛的异常,抬起头四下看看,脸上微有诧异之色,随即,却又挤出几丝笑意,稳了稳脚步,重新回到众人之中。 “咳咳,诸公,诸公!” 他清了清嗓子,提声叫道,众人便都神情紧张的看向他。 “…….方才我向钦差大人请示过了,这个…今天的主题嘛,就是大家方才都在问的那事儿,嗯嗯,就是那个惠民农具,水车的推广事宜。咳咳,只是,这个水车嘛,这次却不是什么赚钱的买卖,而是要大伙儿广积善缘,向外捐助的………” 众人伸长脖子听着,等听到这里时,不由的嗡的一阵骚动起来。相互间各自低声议论着,脸上都满是失望之色。甚而有些人,已经在暗暗打算着,是不是过会儿便找个理由,赶紧离席为上。 第360章:疑惑(2) 更有方才那些有心人,此时已是心中若有所悟。想来定是钦差大人看上了这位岳财神发明的东西,便要强征了去,为自己增些政绩。甚至,有可能这位岳财神还要吃上些亏了,不然,不可能方才那般神情,这会儿又说得不尴不尬的。 果然,只见岳大官人脸上显出惭惭之色,摊手道:“我说,各位,你们别这种眼神好吧。你们赚不到钱,我更是要白白贡献的。这水车可是我呕心沥血之作啊,现在还不是要乖乖献出,连设计费都没半分?唉,大家也别只盯着利益嘛,就当做善事了好吗。再说了,这东西真用起来,那对各位自己也是大有好处的………” “公子,请问你所说的这个大有好处,究竟是何好处,又能大到哪里去,可否说的仔细一些?”人群中,有沉不住气的已然开口问道。 岳陵哈的笑了一声,点头道:“大,绝对很大。他可以让你们的田地不再完全依赖老天,就算久不下雨,只要河里有水,这东西就能将水自动引到田头………咳咳,虽说这个投入稍大了点,不过可是一次性投资,终身受益的。嗯……就只回报期长了点而已,不过好在总有赚回来的一天不是……” 他刻意的只往投入上引,众人听的面面相觑。这些人皆是蜀中富户,谁家没有个千百倾田地的。只是他们所占之地,大都是些上田,那些个缺水贫瘠之地,则大多散落在一些穷苦人家手中。 水车一旦投入,虽说也会给自家田产增收,但最大的受益者,短时期来说,还是那些穷人。 所以,等听明白了这水车的用处,大伙儿各自心中一盘算,都是有些兴趣缺缺。 众人交头接耳的低声议论着,岳陵也不拦阻,自顾坐在一边,脸上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只是那手中一手筷子一手酒杯的,却吃喝的不亦乐乎,何曾见半点难过之处。 阁子里,原礼眼见这场景,不由的心头冒火,啪的一声拍案而起,气冲冲的便往外走。 萧灵儿大惊,连忙扯住,问道:“原伯伯这是要做什么去?” 原礼怒道:“做什么?自然是去跟那混小子理论了!他口口声声说一定会全力推广水车,可眼下你听听,他都说了些什么?这样下去,人都给吓跑了,又有谁肯出来做事?不行,老夫要亲自去说说才是。” 萧灵儿叹口气,扯着他不放,低声道:“原伯伯莫非忘了他刚才的眼色?侄女儿料他必有后着,伯伯何不暂息雷霆,好歹便由着他今日折腾,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若真不行,再由伯伯向圣上请一道旨明发天下,又有哪个敢违逆不尊的?” 原礼面上迟疑,萧灵儿又赶紧再下说词,终是让原礼恨恨的转回身来,自往座中坐了,举杯喝起闷酒来。 萧灵儿暗暗松了口气,转头又往外面看去。这一看却不由的一怔,随即目中泛起一丝异彩,一闪而过,面上显出若有所思之色。 原来,她刚刚一打眼间,正看到岳陵以袖遮面,外面看上去好像在饮酒,却是在暗暗和人打眼色。 顺着他目光看去吗,正见习春站在楼梯处,暗暗对着角落一人指着。岳陵眼中便露出一丝得色闪过,随即又复隐去,露出一副微醉醺醺之态。 萧灵儿看的清楚,那人乃是独自坐在大厅一角,跟这边众人隔着几张桌子。眼前桌子上,虽也摆着几样小菜,但明显跟众人吃的宴席不同,看来定是之后才到的。 再看其人穿着打扮,虽衣裳平常,但眉宇间却带着一股傲气,显然不是寻常人物。 只是他躲在一边,刻意的低调,若不是如她这样有心端详,却并不容易发觉。这种场合,这种时候,忽然有这么一个人出现,其中岂能没有古怪? 那登徒子做出种种不合理之事,难道便是为了此人?那这人又是什么人,竟让那登徒子这般小心,连自己和原礼都要瞒住? 正自心中暗暗猜疑之际,忽然却见那人似有所觉,眼神刷拉一下闪了过来。迎上萧灵儿的目光后,不由微微一怔。 萧灵儿心中一跳,连忙假作漫不经心的将目光移开,脸上露出一副好奇之色。 她终日易容捉弄别人,这份作假的功夫却是一等一的。此时这神态,恰似一个天真的小女孩儿首次处身这样的场合,表现出的对什么都好奇的样子。 那人怔了怔后,想是没察觉出什么不对,这才将目光又再垂下,只专心对付眼前酒食。 便在这时,忽然前面又传来岳大官人的声音。萧灵儿将疑惑的心思按下,侧耳听去,这一听,却顿时也是呆了。 第361章:原礼怒了(1) “……这水车一物,利人利己,想必诸公平日也没少行善,如今权当做善事了,为此捐助一些,岂不比给那些泥塑木雕白白上供要好许多?这样吧,这水车既是我所创,又牵扯到原大人之事,我便首倡一下,个人先出三千贯,也望诸公慷慨解囊啊。” 岳陵激昂的语调在大厅上响着,只是这话仔细一琢磨,却全是一副应付了事的态度。 尤其里面还暗示了这事实在是为了给原礼增加政绩,这怎不让萧灵儿目瞪口呆。 这家伙究竟要做什么?!这么说话,不是找着刺激原伯伯吗?她心中暗暗叫苦,偷眼看去,果然见原礼面色铁青,狠狠瞪着外面的双眼,如同要喷出火来一般。 “灵儿,你…你听到了,他…他这是说的甚么浑话?!老夫岂不成了为了前程来蜀中刮地皮的了?真…真真气死老夫了!” 察觉到萧灵儿担忧的目光,原礼勃然的怒火稍抑,忿忿的指着外面说道。 萧灵儿满嘴苦涩,这会儿可再也没什么理由去回旋了。那登徒子将话说的那么白,又让人怎么去斡旋。 心中暗暗着急,面上却是一脸的黯然,幽幽叹口气,低下臻首。这样一个绝色美人儿,忽然做出这么一副惹人爱怜的模样,任是原礼也实在硬不起心肠了。 这生着玲珑剔透心儿的佳人儿,无奈之余只一颦一叹,便给原礼来了个折冲樽俎,其机智灵慧真真令人叹为观止了。 原礼瞪着眼鼓了鼓腮帮子,心里万般怒火却不好发泄,半响,终是化作一声闷哼,起身跺跺脚怒道:“罢了罢了,老夫还有事,这便先走一步,免得在这儿被生生气死了。” 说罢,也不再理萧灵儿,一摔门,出去招呼着原氏兄弟扬长而去。 门外侯在一旁的郑世远眼见老头出来,还以为他有什么需要,正要上前问问,却见原礼脸色不对,连忙止步,侧身躲在一旁。 待到见着原礼大步出了店门,这才轻轻吁出口气,迟疑一下,举步上前敲敲门走了进去。 “萧姑娘,这原大人他……….”看着屋中仍呆呆而坐的萧灵儿,他犹疑着问道。 萧灵儿抬头看看他,脸上忽然也作怒色,气道:“你家那个混蛋东家,到底要干什么?原伯伯都给他气走了!这次我也不管了,你让他自己去解释吧。”说罢,霍然起身,一扭小蛮腰,袅袅娜娜的随后也走了。 郑世远傻傻的站在房里,半响反应不过来。老半天才一脸的晦气,懊恼的自语道:“那位主儿行事,谁又能摸得着脉络?又干嘛都冲我来啊。” 房中郑世远心中懊丧委屈,外面众富绅却在听了岳大官人一番话后,都不由暗暗松口气。 这岳公子的意思很明确了嘛,就是让大伙儿给捧个场子,也帮钦差大人抬抬轿子。好说,这事儿太好说了,反正平日里也没少给官儿们打点孝敬,这次无非就当是多支出一笔就是了。 第361章:原礼怒了(2) 想明白这一节,众人也都释然了,当即纷纷回应,这个出三千,那个出五千的,一时间厅上喧哗声不绝。 唯有坐在角落里的那人此刻却一脸沉思,举着杯子凝思不动,半响,才将酒一饮而尽,随即抬头深深看了一眼人群中的岳陵,这才起身下楼会了帐,大步而去。 柜台角落里,习春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向外打出一个古怪的手势,门口一个挑着馄饨担儿的小贩,便起身将碟儿碗的一收拾,挑起担子远远的辍在了后面。 楼上,郑世远又被抓了壮丁,客串起临时的记账先生。将众多家主的捐助一笔笔记录下来,一边清点着大大小小面额的银票。 这次虽不是如上次招商竞标,但聚沙成塔,这一番捐助下来后,竟也有了好几万贯现钞进账。 眼见众人交完钱,除了几个先行告辞的走了,其他人都放开了心思吃喝起来,郑世远这才悄悄将岳陵拉到一旁,低声将方才阁子中的事儿说了。 岳大官人转头看看那已经空无一人的房间,嘴角微微绽开一丝笑容,低笑道:“你莫担心,我自有道理,嘿,那老头儿好打发,等我回头自去搞定他就是。哎呀,就是灵儿妹妹也生气了吗?这个真是好纠结啊。” 郑世远听的一个劲儿翻白眼,心里暗暗鄙视。那老头儿好打发吗?怕是那位萧姑娘对你来说,才是最好打发的。唉,可怜那么好的一个姑娘,眼睁睁的这又要落到这无良的祖师爷手中了。 心中腹诽着,面上却不敢露出半分,只又晃了晃手中握着的一把银票问道:“那…这些钱怎么办?是不是一起交给原大人?” 岳陵闻听,一把将那摞钱抢过,先从中抽出几张塞给郑世远,而后反手往怀中一塞,这才叹口气道:“老郑啊,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这点小事儿怎么还要去麻烦钦差大人呢?不用了,就我收着好了。啊,那些是给你和下面各位兄弟的,大伙儿也都忙了半天了,算是我替原大人给大家的奖赏吧。” 说罢,摆摆手,悠悠然的自往后面而去。 郑世远傻在原地,半天才反应过来,低头看看手中的几张大钞,连忙赶上几步,扬声叫道:“公子,公子,那这边的事儿怎么办啊?” “等他们吃饱喝足,然后打发他们走人好了。”远远的,岳大官人懒洋洋的声音传来,再看时,人已经转过院角不见踪影了。 郑世远一头的大汗挂着,回头看看厅里还在吃喝的那些人,再想想被岳大官人揣到怀里的那把银票,不由的一阵叹息。 什么帮原大人保管啊,怕是那些钱要就此不见了吧。可怜上面那些人,还真当是送了原大人的人情,哪里会知道这人情拐了弯,全被这位岳公子给劫胡了。 观云楼此次宴请,便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了。消息传到谢家,谢展自然是满面得色,谢元与谢晋二人也不由的松了口气。 与谢家三兄弟或轻松或得意的心情相对的是,在观云楼后院中的一处房屋里,原礼和岳陵二人却是一个怒一个闲,还有个萧灵儿满面的担忧,无奈的在旁看着。 “你说,你说!你都做了些什么?枉老夫与璇玑道兄对你信任有加,这么的全力扶持你。你可有拍着良心问问,对得起咱们么?” 屋中间,原礼满面涨红,走来走去的咆哮着,手指都快戳到岳大官人的脸上了。 岳大官人却如同未觉,仍是一副懒洋洋的神态,直等到原礼说完,这才扭了扭身子,伸个懒腰撇嘴道:“我说原大钦差,亏我一直还觉得你比老道有脑子,遇事能看的明白。可是现在呢,好吧,我承认,我错了,我对你的了解实在是太肤浅了。” 原礼瞪着眼看着他,半响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才回过味来,不由的气的浑身哆嗦,怒道:“你….你是说我不明事理?你….你….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你说,你说,我怎么就不明事理了?你今天要说不出个道理来,老夫就……就与你绝交!” 岳陵斜着眼看看他,撇撇嘴,这才忽然坐直了身子,两手啪啪的拍了两下。 第362章:具言前事(1) 随着岳陵的拍掌声,房门应声而开,习春恭恭敬敬的走了进来,先是对着原礼和萧灵儿见了礼,这才转而对岳陵叫道:“师叔祖。” 原礼和萧灵儿都是不由一愣,眼中相对闪过一丝疑惑。这习春显然早在外面等着了,要不然也不会岳陵一拍掌就进来。 刚才正在说今日之事,岳陵这会儿把他喊来,难道说这事儿跟这个习春还有关系? 原礼对习春并无太多了解,只知道他似乎是岳陵师门的晚辈,再加上平日里,习春总是隐在暗处帮岳陵管理一窝蜂,已然很是低调,所以,原礼忽然感觉这事儿竟然扯上他,便觉得很是意外。 “你来给咱们的原大钦差说说吧,不然,人家都要跟我绝交了呢。”岳陵斜眼瞅了瞅一旁发呆的原礼,又再往椅子里一靠,淡淡的说道。 习春恭声应了,又转身走到门口,左右看了看,将门关好这才返身回来。 原礼和萧灵儿眼见他如此小心,不由的都是心中一凛,面色不由的凝重起来。 这本就是观云楼自己的地方,此刻众人又身处在后院,习春还要如此小心,可见所要说的话,必定非同小可了。 “原大人、萧姑娘,你们实在是误会我师叔祖了。”习春叹口气,一开声先为岳陵报了声屈。 原礼和萧灵儿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无奈。这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那混小子便总是个不吃亏的,无理也要争三分。这可好,弄了这么个徒孙,果然也是如出一辙,一脉相承啊。 “你且坐下说话,是不是误会老夫自有分寸,究竟有什么事儿,这便先说来听听吧。” 原礼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面上却仍是一片漠然,哼了一声淡淡的说道。 习春连忙谢了,侧身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这才将当日岳陵在吐蕃被人设伏,几次遭人刺杀,而后顺藤摸瓜,发觉蜀中谢家的谢天豪是幕后黑手,这才派遣自己返回成都,暗查谢家一事说了出来。 随着调查谢家,竟而又再发现,谢家似乎隐隐与当今蜀王,甚或是燕王有着些牵扯,以及当日谢天望在吐蕃暗暗潜伏,所图不明之事一一和盘托出。 原礼初时还面色淡然,但是听着听着,已是不由的变了脸色,额头上都不由微微沁出汗来。 他身处中枢,自然明白太子与燕王之争。而围绕着这两人的争斗,朝中几乎大半官员尽数牵扯在里面,各方关系盘根错节、密如蛛网,便是他这极少数冷眼旁观的,也是摸不透其中的深浅。 他这次奉旨出巡,临行前,崇圣帝曾隐约暗示过他,要他仔细留意地方,看看有没有内外连结、忤逆违法之事。 崇圣帝虽然没明确点明某人,但原礼却心中有数,这怕不就是冲着太子去的。 这些年来,崇圣帝对太子的态度越来越捉摸不定,下面已经有许多人私下议论,觉得现在这个太子不过只是一个过渡,皇帝早晚是要另立东宫的。 第362章:具言前事(2) 围绕着这东宫之争,整个朝局已然演变成一个大漩涡,稍不留神便会即刻化为齑粉。 他好在身在礼部,在六部之中算是排名最末,一时半会儿不站队,也不会引来太大的打击。 但就算如此,太子和燕王两边的人,也都隐隐流露出一些不满了。原礼这次之所以痛快的承旨南下,除了圣命难违外,更多的就是不愿踏入那个漩涡而做出的一种逃避。 哪知道,偏偏怕什么就来什么。原本以为躲到这极西边陲之地,就可远离是非,但眼下习春这番话一说,原礼就顿悟了,这麻烦,怕是躲也躲不过了。 房中一时间静悄悄的,半响,原礼才凝重的看着习春道:“你确定,你看到了谢家那个管家和蜀王府的人密谋?呃,是每隔一定的时间就会见面?” 习春点点头,恭声道:“正是,此事弟子先前也怕弄错,所以便发动人手,不分昼夜的盯住。最终,确定此事无误,这才向岳师叔祖禀明了。” 原礼捻须沉吟一会儿,又道:“就算他们有联系,但无凭无据的,这又能说明什么?” 习春微微迟疑了下,转头看向岳陵求援。 岳陵嘁了一声,坐直身子盯着原礼道:“我说老原,没意思了啊,你这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吗?我就不信,你真的认为这里面没猫腻。好吧,我不妨再告诉你件事儿。据我所查,那谢天望潜伏在吐蕃,干的便是将我大周的铁器,偷偷贩卖给那边的部落。这里面究竟赚了多少钱先不说,单就这违禁私售一事儿,嘿,只怕就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商家能干的出的。他们在蜀中经营日久,这成都又是蜀王重的封地。我听说,蜀王重和燕王好像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吧。嗯,我还听说,燕王殿下在北地混的风生水起的,从来不缺钱财粮秣,当真是兵强马壮啊,就算这会儿起兵杀回洛阳,怕也是无人能挡的……….” “住口!” 原礼听他越说越露骨,再也坐不住了,惊惶的四下看看,连忙低声叱道。 岳陵悠然停了下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原礼一阵的心烦意乱,无力的摆摆手道:“这些事儿,岂是你一个白身能说的?当小心隔墙有耳,一旦泄露,必为你招来大祸!” 岳陵就叹了口气,冷哼道:“那祸事早就来了,还用等到今日?若不是他们捣鼓这些狗屁事儿,我又何至于被迫远走吐蕃,几次险死还生?” 原礼一惊,忽然猛省,不由气道:“好你小子,你说,你是不是一开始就存心拖老夫下水?既然你早被牵扯进去,为何不事先提醒下,你….你…,唉,此番老夫可要被你害惨了。” 岳陵嘿嘿一笑,摇头道:“老原,你这可就真冤枉我了。你自己想想,便就没有我在里面,皇帝老子派你来这边,难道真是让你来游山玩水的?嘿,我虽不做官,却也知道,这钦差可不是随随便便派的。手握天子剑,查奸除佞,先斩后奏,啧啧,这么威风的活儿,皇帝干嘛没事偏给你这管书呆子的官儿干?” 他这话说的刻薄,原礼登时老脸通红,怒道:“你….你….哼!且不说这个,你倒是说说,这些事儿,又和推广水车有什么相干?你当初如何承诺的,现在又是如何做的?” 岳陵哈的仰天打个哈哈,哂然道:“怪不得你一直在礼部这个清水衙门呆着呢,这遇事儿总看片面,能进步那才叫怪呢。” 说到这儿,眼见原礼有暴走的倾向,这才不慌不忙的道:“水车这东西,若只依靠地方百姓自己去搞,你有没有想过,那要经过多久才能完全推开?而如果下面没有要求,单靠上面强压下来,又要多费多少口舌?更遑论如今朝中争斗不休,如果不将事儿搞得上下通透,试问又有谁能真的用心在这上面?我先在蜀中透出风声,刻意的描述此物的功效,但却强调此物靡费巨大,这便会让普通百姓对这个东西有了向往,这,就是**。然后,再有上层人物的关注,这才能一气贯通,水到渠成。” 原礼愣愣的听着,半响才悻悻道:“现在倒是有了**,但上层人物又在哪里?莫不成你只便打着老夫的谱儿?嘿,你也说了,我不过只是一个清水衙门的………哼哼。” 岳陵忽然诡异一笑,抬手打个响指,悠然道:“你老今个儿退席退的早了,却不知道,这上层已经有人来过了呢。” 第363章:欲取先与(1) “什么?!谁来了?”忽然听到岳陵说出这话,原礼不由的悚然动容,霍然起身急急问道。 岳陵满面笑容,却促狭的卖起关子。旁边一直没出声的萧灵儿脸上露出恍然之色,忽然插口道:“可是今日坐在后面角落里那人?” 岳陵的笑容顿时一僵,歪头看看她,忽然又眉花眼笑起来,拍掌赞道:“哈,还是我家灵儿聪明,一猜就中。” 萧灵儿听他喊自己是他家的,不由的顿时红晕满面,轻轻啐了一口,将头扭过一边。只是心中却不由的兴起一阵甜蜜,眼波儿流转之间,面上凭生出万千风情。 岳大官人两眼就直了,张大了嘴巴看着,一个劲儿的念叨:“死了死了,奶奶的,太祸水了,太祸水了。灵儿,你还是易容一下吧,不然早晚要害死人啊。” 萧灵儿听的大羞,欲待起身要走,却又好奇刚才说的事儿,只得低下头去不理,只贝齿咬着红唇,全当做没听到了。 原礼心中焦急,偏偏眼见这厮一副色授魂与的不争气模样,不由的更加烦躁,一拍桌子怒道:“死小子,你先把话说完再**,没得把人急死。” 岳大官人这才如梦方醒,啊的一声,回过头来。 萧灵儿却羞不自抑,嗔怒的对原礼怨道:“原伯伯,你在说些什么。” 原礼一窘,这才醒悟自己方才的话有语病,尴尬之余,只得又将这股火儿冲着岳大官人落去。 “死小子,快说快说!” 岳陵眼见着萧灵儿最近越来越是习惯于自己的调笑,甚至隐隐有种甘之如饴的意思,不由的心中痒痒。该不是哥终于收的云开日月现了吧,这小丫头现在对自己的态度很古怪啊。 他心中YY着,脸上便显出一副坏坏的神色,只把房中几人看的尽皆暗暗摇头。 “三儿,跟着那人的人回来了没?怎么说的,可是那话儿?”眼见原礼两眼放出要杀死人的光,这才总算是将心神收回,转头向一边的习春问道。 习春看了看原礼,点头道:“是的,已经回来了。不出咱们所料,那话儿却是正主儿。” 岳大官人就点点头,转向已经急得快要抓狂的原礼笑道:“成都乃是蜀王重的封地,而他的母亲,当今的齐妃的娘家便在这里。今日来的那人,便是从齐家来的。老原,这会儿你可明白了吗?” 原礼啊了一声,惊疑道:“你…你是怎么说动齐家的?是了是了,若有齐妃从中斡旋,再有蜀王殿下一系进言,此事必然可成。只是如此一来,免不了就要和太子殿下交恶了……咦,不对不对,你不是说谢家和蜀王府有牵连吗?以你这小子小气的性子,既然要对付谢家,又怎么会这么大方的,将这天大的功绩白白送出去?” 岳陵听着就一头的黑线,怒道:“老原,不带这么埋汰人的啊。我怎么就小气了?我若是小气,那鞭炮、风扇的买卖,又岂能与你和老道分享?你这是诽谤!我跟你说哈,咱们熟归熟,但你污蔑我也是要赔偿的。” 第363章:欲取先与(2) 原礼有些气乐了,摆摆手阻住他的临场发挥,没好气的道:“行了行了,我帮你的还少了不成?废话少说,快说说,你究竟是个什么打算?” 岳大官人眼见伎俩被识破,只得悻悻打住,整了整面色,才郑重的道:“老原,我的打算便要着落在你身上了。” 原礼身子一颤,惊疑不定的道:“我?你想要我做什么?” 岳陵嘿然一笑,道:“老原,这事儿本就是你和老道的首倡,你说要是你先把这事儿戳上去,会不会让皇帝对你另眼相看呢?” 他话未说完,原礼便怫然不悦道:“你说的什么混账话。老夫做官做事,全是一片为民之心,岂有以此为自己前程谋算的心思?你这话不必说了。” 岳陵就撇嘴道:“打住打住,老原,你先别唱高调,我就问你,如果真成了这事儿,到底对你有没有好处吧。” 原礼迟疑了下,终是勉强点点头,沉吟道:“圣上向来关心民生,若知此事,自然大悦,想来当能有所奖赏。” 岳陵点头道:“那好,我再问你,如今这事儿对你有好处,我又跟谢家不对付,在我们两方之中,你究竟要不要帮我?” 原礼就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先前老夫不知道你们的恩怨时,就已然偏帮与你了,这会儿都到了这份上,还用问这些话吗?” 岳陵哈哈一笑,拍手道:“那就好,既然如此,老原你也莫再假撇清,非要搞什么清高君子之态。只要你能将此事直达天听,便算帮了我大忙了。嘿嘿,如果你能搭上太子那条线,由太子的人站在明面上,那就更完美了。” 原礼听的一头大汗,惊道:“你…你这混小子,究竟要做什么?你要老夫站出来跟蜀王作对,甚至倒向太子,你….你这不是害老夫吗?” 岳陵就叹气道:“你怎么就变成一根筋了?那我问你,你便算没跟蜀王作对,他们两边人便放过你了?你别跟我说自己身为六部要员,平日里他们没骚扰你啊。” 原礼脸上就闪过一丝黯然。 岳陵又道:“既然躲不过,那就不如迎上去。自己实力不行,咱们总要找个靠吧。这水车对于民间来说,只是一个工具。但对于朝臣们来说,嘿嘿,那可是一件大大的功绩。我想,无论是太子还是燕王,一旦得知,即便自己搞不来,也绝不答应被对方搞去。只要他们掐了起来,又有谁来为难你这个首倡之人?那可不是无端端给自己树敌吗?到时候,两边僵持不下,最终还不是要你老原来办这事儿?毕竟是你先提议的嘛。如此一来,水车推广一事可成,你老原也得了好处,还能帮了我,这岂不是三全其美的事儿?” 原礼听的惊疑不定,半响无语。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才疑惑的道:“子鸿,你口口声声要对付谢家,可以目前来看,你却全是为他们谋利。老夫便应了此事,又对你有何帮助?” 岳陵脸上就显露出几丝诡谲,得意的往后一靠,懒洋洋的道:“老原,你是读书人,对咱们商家之事自然不是很了解。我只跟你说一句话,欲取先与,资金流才是商人最大的软肋!” 原礼听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待要再问,岳陵却不耐烦的摆摆手,摇头道:“得了,这个一时半会儿的也解释不清楚,你只要帮我做了这事儿就行。哦,对了,还有一事,你也要配合一下。” 原礼就不由的有些心惊肉跳,小心的问道:“什么事儿?你先说说看。” 岳陵微微一笑,眯着眼缓缓道:“我要你不管今后几天内,听到任何关于这水车的传闻,都来个三缄其口,不承认也不否认。” 原礼愈发的疑惑,旁边的萧灵儿却是脸上显出若有所思的神气,偷眼看看岳陵,美眸中闪烁着莫名的神采。 原礼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想了半天,终是一咬牙应了下来。他身处漩涡之中,自然对岳陵说的话有着更深的体会。眼下这事儿,正是躲也躲不过了,倒不如索性迎头顶上,反倒说不定会出现什么转机了。 既达成了一致,几人便要散去休息。不等走到门外,却听外面传来郑世远的话声。 “公子,谢家有人送请柬来了。” 第364章:萧妹妹的微笑(1) 请柬是由谢元、谢晋和谢展共同署名的,可见对于岳大官人,谢家还是很重视的。 谢展当日便有邀请岳陵去家中赴宴之语,他的具名自然没什么稀奇。 至于谢元,身为谢家当今家主,附名也可看做是一种姿态,也无可厚非。 但是让岳陵心中警惕的是,那个谢晋,也就是谢天豪的老子,居然也一同附名,这便有些个古怪了。 他既然要对付谢家,自然早做足了功课,对谢家现在的主事人早就摸查了一番。 这个谢晋为人阴沉骄傲,睚眦必报,他儿子被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最后竟致活活弄疯了。以谢晋的性子,又怎么可能如此平和的具名相邀呢? 他捏着请柬,微微皱眉沉思着。 原礼左右也搞不明白里面的道道儿,索性彻底放手,自顾往后面歇息去了。 萧灵儿却微微犹豫了一下,终是将迈出的步子又挪了回来,走到他身边看了看那请柬,伸出纤指点了点那三个名字,低声道:“谢家三杰,老大谢元性情恬淡冲和,近些年来,据闻已不大管事儿,此时竟然一同具名相请,其中必有蹊跷。毕竟,说到家,他们目前和你也不过只是生意上的交集。这种商务的方面,向来是由老三谢展打理的,按说有他出面足矣。 而老二谢晋,则主管内府事务,虽阴历狭隘,但凡事却流于表面,你与他的仇怨又已经显露,所以,只要警醒些,反倒不需要太过在意。 你此次若要赴宴,最最要留心的,便是那位少有露面的谢元谢家主了。此人高深莫测,绵里藏针,万万不可小觑,切记切记!” 岳陵不由一愣,实没想到这个丫头,竟然对谢家也是如此了解。他自己刚刚还只是对谢晋提防着,倒没去多想谢元才是隐藏最深的。也不知这个娇怯怯的小美人儿,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又是如何能比自己了解的还多。 萧灵儿妙眸微转,便已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不由哼了一声,撇嘴道:“难道便只你有眼线,我萧家便是耳聋目瞽不成?前些日子我便早已传下令去,区区一个谢家,还瞒不了我萧家的人。” 岳陵听的心中一动,忽然间只觉满心温暖起来。萧家一直只关注于武林中事儿,很少去触碰那些世族大家。而今,萧灵儿却一反常态的竟安排人手去调查谢家,如果不是为了自己还能有什么解释? 美人情重啊。 这一刻,岳陵忽然有些不安了。 对于萧灵儿,他纯粹是一种对美色的喜好,之所以整天撩拨她,其中多是一种调笑的味道。当然,如果能与这种祸国殃民级数的美人儿发生些什么,岳大官人自也不会矫情。 只是往日从未深想,从未认真对待的事儿,就这么突然明朗出来,反倒让他生出了一种踟蹰的感觉来。 自己打从来了这个大周,可是已经招惹了不少的女子,这些女子个个如同下了凡间的精灵一般,哪一个都让他从心底里爱怜着。可是自己真能让她们每一个人都快乐吗? 第364章:萧妹妹的微笑(2) 他站在那里,一时间不由的有些失神。想起当日沈青竹临别之际的那番话,心中一时充满了歉疚。 可是,难道到了这会儿,自己还能阻止什么吗?好像有些来不及了吧。就算来得及,以他的性子,又怎么忍心去拒绝伤害一个如此美好的女子? 妈的!死就死吧!老子还就不信了,凭着这一身超越时代的本事,混不出大出息,难道仅仅让几个心爱的女人过的幸福都做不到?那真不如自己找根面条上吊死了干脆了。 想到这儿,他顿时心中敞亮起来。爱我的人,我便更要爱他,我爱的人,我就要努力给她幸福!我只要做得到,又何必纠结有几个呢? “好灵儿,你这么为我费心劳神,让我如何报答你呢?要不,我以身相许算了,这一生为你做牛做马行不?你知道,我很优秀的。会的东西很多,我会陪吃陪玩,会陪你聊天,啊,对了,我还会暖床呢,怎么样,是不是心动了呢?” 这厮一旦放开了心绪,顿时又露出本色,挑眉勾眼的凑上去,满嘴跑起火车来。 萧灵儿初时见他面色怔忡,还当刚才说的给他添了忧虑,心下不由有些懊悔。正想着怎么措词,再来劝慰他一下,却不料转眼间,这登徒子便如回了魂儿一般,又开始故态复萌了。 而且越说越是不堪,竟连暖床这种话都蹦出来了。萧灵儿心里对自己这个气啊,怎么就这么不争气,明明知道这厮是个什么德行,偏偏还要凑上去让他轻薄。 这会儿还能怎么样,骂他无耻?以此人的性子,怕是巴不得自己跟他多说几句,也好再占自己一些便宜。 这家伙难道真不懂女儿家的心思?自己虽然为他做了这么多事儿,但如此**裸的说出来,让人家情何以堪啊。 哼,他定是故意的!这厮便是个风流性子,看他对青竹姐姐的手段便知道,又怎么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她越想越是不忿,想要转身就走,却又心中不甘。眼珠儿一转之际,忽然微微一笑,凑了过去。 月光下,这一笑直如昙花绽放,霎时间艳丽不可方物。岳大官人顿时就是一呆,浑然不知所以。 只是下一刻,却见那朵花儿黛眉一竖,小手拎着裙据,下面一只小莲足已是微微抬起,随即,猛的踩了下去………. 岳大官人面上神情一僵,猛然张大了嘴,却一声都没发出。 再看做完坏事的小妹妹,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小手将裙据整理了一下,很是优雅的敛衽一礼,然后一昂娇俏的下巴,转身风摆拂柳般的去了。只是转身之际,美眸中却瞬间堆满得意的笑意。 “啊——,我的脚,我的脚啊——!最毒妇人心,最毒妇人心啊,臭丫头,你等着,我跟你没完……….” 走出老远后,身后猛然爆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岳大官人憋了许久的一口气终于缓了过来,登时引得左近一阵夜犬狂吠。 “….登徒子,看你还敢欺负姑娘不。”远远的,萧灵儿银铃儿也似的笑声传来,充满了欢快得意之情。 “这女人好毒……,三儿,三儿,快,快去给我找郎中,我….我不行了……” 耳中听着那悦耳的笑声渐渐远去,岳大官人一阵的咬牙切齿。噗通坐倒地上,转头眼泪汪汪的,对着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习春说道。 “啊?好…呃,师叔祖,您自己不就是郎中吗?”习春看着他鞋面上那个深深的足印,只觉得自个儿脚背上忽然一阵的抽抽,下意识的脱口应了后,才猛然醒悟过来。 “你个笨蛋,没听过医不自治这话吗?我受伤了,只怕还有些内伤,自己又怎么医?” 岳大官人两手抱着脚,一个劲儿的嘶嘶的抽着凉气儿,仍不忘教育大业。 习春就一头的黑线,你伤的是脚好伐,跟内伤扯的上吗? 好在他跟了岳大官人时间已是不短,对这位师叔祖的脾性早有了解,知道他这儿唧唧歪歪的倒不是真的伤的多严重,不过只是面上下不来,在这没事找事发泄呢。 没办法,眼前只有自己一个人,这出气筒也只能他来当了。 习春心中哀叹着,挤出一脸的媚笑上前将他扶起,一边往房中走去,一边劝慰着。 夜色中,岳大官人絮絮叨叨的数落声浮荡着,间杂着几声狼嚎般的呼痛之音。 第365章:消息(1) 宴请定在三日后,所以,这三日来,岳大官人便借口自己受了“重伤”,直接赖在房中偷懒。 听到他受了伤,原礼大吃一惊,赶着来探看。眼见他一只脚包的跟个粽子似地,乍看上去竟不知有多严重,不由的勃然大怒。 “文玉昌是怎么做的官?这成都府还是我大周天下不?竟一而再再而三的出事,哼,我就看着上次不对,子鸿,你说,你和他那个侄儿,可真是朋友?怎么上次他抢着要请你,过后却没半点表示了?哼,他眼皮子底下那么多事儿发生,他便真的一无所知?也不见他有半分表章上报,此番回去,老夫定要狠狠参他一本………” 老头儿经过昨晚之事,心火本来就大,这会儿说着说着,由此及彼,不由的将一股火,尽数倾泻到那位文知府头上了。 可怜那倒霉的文知府,大早上的刚用完早膳,热乎劲儿还没过去,就接连几个喷嚏出去,还当自己不小心着了凉呢。 “….啊,对了,子鸿,那凶手生的什么样子,你可看清了?好歹毒,竟下这般狠手,也不知会不会残废了…….子鸿,子鸿!你倒是说话啊,怎么这么一副表情?” 这边房中原老头发泄了一通,好歹算是收住了,这才想起应该问明情况。 只是两句话过后,却见岳大官人脸上似痛苦又不像痛苦,说是笑又不是笑的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不由的连忙凑近来问道。 岳陵心中这个憋屈啊,这事儿能说吗?看没看清?老子看的太清楚了啊,那凶手这会儿就站在你身边呢,可老子能说吗? 他眼神儿飘啊飘的,那话怎么也说不出口,面孔从所未有的涨红了起来,瞧那模样,简直跟便秘一般。 原来,萧妹妹不知什么时候也过来了,这会儿正一脸端庄的站在原礼身旁,低眉搭眼的不吭一声,只是偶尔翻起眼皮儿露出的眼神,却不时向岳大官人射出威胁的光芒。 “…….我…我在想那个凶手……”心中悲忿,岳大官人只得先顺口接着,脑中急急转着,搜刮对策。 原礼两眼一亮,喜道:“啊,你真看清了?太好了,你只管说,老夫这便亲自下令,责令成都府画形拿人。” 岳大官人张口欲言…… 旁边萧妹妹忽然抬起头来,慢悠悠的道:“是啊,岳公子只管说出来,相信以原伯伯的手段,定然会给你个满意的交代的。” 呃,岳大官人顿时就萎了。 麻痹的,这是啥意思?威胁,**裸的威胁啊。什么原伯伯给我个满意的交代,怕是我真要说出来,早晚我要交代在你手里了吧。 “……嗯,那个凶手凶残啊,很凶残!至于长的嘛,这个……她长的……,嗯,长的极美……,啊,可以用祸国殃民来形容……….,她当时就那么冲我一笑,啧啧,真的像春回大地、万花齐放一般,哎呀,那一笑的风情啊,妩媚娇柔、勾魂摄魄,我当时就酥了……受不了,受不了啊………” 第365章:消息(2) 既然不能说那就随意编两句吧,岳大官人进入了受害人陈述过程。只是说着说着,脑子里不期然的,便浮起了昨晚萧妹妹的那一笑。再出口的话,便完全变了味了。 原礼听的目瞪口呆,嘴巴越张越大,差点就能塞进去个鸭蛋。 尼玛,你确定这说的是那个凶残的杀手?我咋怎么听都像在描述一个窑姐儿呢?还娇柔妩媚,还勾魂摄魄,我勒个去! 而另一边的萧灵儿却是听的面泛红晕,银牙紧咬,恨不得扑上去将这厮那条毒舌拔掉。 “咳咳,这个….子…子鸿,你且住,且住!”原礼实在听不下去了,连连干咳两声将其打断。 “……这个,你的意思是说,昨晚的杀手,呃,那个伤你的人,是个女子?” 岳大官人啊了一声,这才猛然回过神来,眼珠儿一阵乱转,胡乱点头应和着道:“对,对,是个女子,凶残,好凶残啊……” 原礼就一阵的猛翻白眼。尼玛,这么勾人的杀手,怎么就单单找你来杀呢? “….你….你说就是这个女子伤了你?” “啊?是啊,呃,也不算是,这个……那个………” “……….” “啊,是这样的。当时吧,她那么一出现吧,我这不就有些…咳咳,你懂的,我是一个很有爱心的人,是一个胸怀博爱的人…….这大晚上的,忽然见到一个孤独的女子,难免想的多了些。比如她是不是被人欺负了,是不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啊,我这只顾想着了,一不留神,结果正好踩到了一个坑里去了………然后…….,咳咳,你知道了?” “…………” 原大钦差最终拂袖而去了,他觉得自己如果再留在这儿,很有可能做出一些控制不住的暴力的举动。 而这样对待一个伤残人士,实在是很不人道的事儿。为了避免这种失礼的事件发生,所以原大钦差走了,毅然决然的走了。 原大钦差走了,萧妹妹也狠狠的扔下一大堆卫生球后,紧跟着离去了。 说实话,萧妹妹原本听说他不能下地了,心中一度又是紧张又是心疼来着。 话说那登徒子一身不俗的功夫啊,怎么就这么不济事呢?自己好像只是轻轻的踩了一脚吧……,呃,好吧,就算当时比较气愤,用力有些拿捏不准,但也应该不会太严重啊。怎么这就不能下地了呢? 所以,她是抱着满心歉疚之意来的。哪知道,进来后便听到这么一番话。虽然原礼并不知道内情,但萧妹妹却仍是感到狼狈不已。 这登徒子,没得救了!昨晚怎么就不再多加把力呢?萧妹妹恨恨的想着,扬长而去。岳大官人包的再夸张,可那神情又哪有半点痛苦之色? 骗骗原礼那个老实头也就罢了,想骗倒萧妹妹,那自然是绝无可能的事儿。 管他去死,让他自己慢慢呆着吧。萧妹妹恼恨之余,暗暗决定着。于是,岳大官人在接下来的两天里,便只能孤零零的一个人躺着。躺累了趴着,趴累了蹲着,除了定时教训两句习春找找乐子外,实在是无趣的紧。 他在这儿百无聊赖,却不知外面已是天翻地覆了。 不知是从谁人传出来的,说是上次岳财神帮着钦差大人推出的那个水车一事,已经上达天听了。 据说圣上已有了旨意,不日将明令天下,大力推广此物,以利民生。凡在此事上出过力的,随后自有超拔的恩赏下来,便说引入朝中为官也是大有可能的。 为此,听说当今太子殿下,还有诸位王爷都在派人打探其中详情,欲要将此事揽入自己手中。 这个消息出现的极其突兀,但却传的有鼻子有眼的,甚至连钦差大人听了,也都只是木然半响,而后却一直保持缄默,并未作出任何辟谣的举动。 这说明什么?说明这消息必然是真实的! 天家的超拔恩赏啊,还可能有机会入朝为官!蜀中沸腾了,所有大世家都震动了。 那些当日被请到观云楼赴宴的人,此时无不捶胸顿足,懊悔不已。怎么当时自己就没那魄力,挺身而出,全力承接下此事呢?如今这风声传的这般广博,只怕再也轮不到自己上去分一杯羹了。 一时间,许多人或亲自,或派人,往观云楼来访。但却皆被告知,岳财神身子不爽,正在静养,不能见客。但要问及水车一事儿的,却又语焉不详,或含含糊糊的笑而不答。 直到第三天,一个满身贵气的老者到了观云楼,岳大官人才施施然现了身。 第366章:友耶敌耶(1) “老朽齐云飞,见过岳公子。呵呵,久闻岳财神之大名,本该早来拜见,奈何一直俗务缠身未能有暇,还请公子见谅啊。” 老者年约五十上下,面相清矍,淡淡然往那一站,抱拳见礼寒暄之间,颇有几分出尘之气。 岳陵暗暗打量着,面上也作出一副笑脸,亦回礼道:“呵呵,齐国丈说笑了。小子一介白身,安敢劳动国丈玉趾?原该是小子先去拜谒的才是。” 这老者不是别人,正是蜀中齐家家主,当今齐贵妃的父亲齐云飞。 大周立国之初,有鉴于汉朝的教训,所以一向对外戚和宦官提防的紧。严令非极特殊情况下,绝对不允许外戚进入朝廷中枢要害。所以,齐云飞虽贵为国丈,说到家,也不过就是名号尊贵些,实则只是一个富家翁罢了。 只是这些外戚虽不能在朝中得势,但地方上的官吏又有谁敢小觑他们?否则,一个惹的人家不爽了,回头跟自家闺女递个话儿,在天家耳边吹吹枕头风,那便是天大的祸事了。 是以,久而久之,围绕着这些外戚便衍生出一个个势力集团,在地方上拥有着莫大的潜力,一度让帝皇也生出忌惮之心。尤其近几代帝君,都不由的有了削弱这些集团的心思。 此时岳陵自然还不知道这些,面对着齐云飞之时,做出一副谦逊的姿态,也就是题中之意了。 “哦?呵呵,岳公子竟识得老朽吗?” 听着岳陵一口喊出自己国丈,齐云飞眼底划过一丝精芒,随即恢复平淡,带着诧异的问道。 岳陵哈哈一笑,先伸手引着他坐了,又让人奉上茶,这才笑道:“国丈在蜀中德高望重,小子虽不曾有幸拜见,但耳不聋目不瞽,岂有不知之理?呵呵,来来,国丈请用茶。” 他口中虚应着,绝口不先问对方来意,只殷勤奉茶邀客。齐云飞两眼眯了眯,心中顿时对这个小年轻收了轻视之意。 两人都是心思深沉之辈,谁也不愿先提重点,寒暄完后,便一人一杯茶的轻啜着,随意捡些闲话说着。 此时正值夏末,川中之地更是酷热。但坐在这个厅堂中,却是阵阵清风不绝。耳中听着外面蝉声不绝,鼻中茶香悠悠,令人极是惬意。 齐云飞等了许久,却见岳陵仍是一副风轻云淡的神色,装的好像真个不知自己的来意一般,不由的心中暗恼。 以他的身份,便走到哪里,一些当地的官员都要恭恭敬敬的称一声齐公。更不要说自己主动开口求些什么,往往只一个暗示,对方便早将事儿办的妥妥帖帖的了。 可今日面对着这个少年,对方虽言词恭敬,但骨子里却似乎并不怎么在乎自己的身份,从进来坐下到现在,两人都添了两回水了,这小子还是絮絮叨叨的东拉西扯,跟个话痨似地。难道我跟你很熟吗?大热天的跑你这儿,就是为了喝你两杯茶,听你瞎白活来的? 第366章:友耶敌耶(2) 他心中怒气渐生,但终究是有求于人,面上却不好发作。眼见岳大官人仍在喋喋不休个不停,只得插着空儿连忙打断,转头看向厅角处,笑道:“这个想必也是岳公子设计的风扇了?呵呵,此物果然巧夺天工,公子此举,可谓惠及天下了。” 岳陵听的暗笑,知道这老儿是忍不住了,想要往正事儿上拉扯。当下也不说破,只顺着话头接道:“呵呵,国丈谬赞了。不过是些奇*之技罢了,何谈什么惠及天下?小子不妨偷偷告诉国丈,设计这个玩意,全因小子最是贪图享受,受不得那酷热逼出来的。哈,这事儿国丈可不要往外传啊,不然小子可要被人笑死了。” 齐云飞一愕,随即不由莞尔。不论是真是假,这种自爆其短的行为,总是能让倾听的人感到些亲切。所以,听完岳大官人这么一说,他心中那点恼怒,便又不觉消散了许多。 “呵呵,岳公子这可是过谦了。公子神技巧思,岂可用奇*之技概论之?现有鞭炮烟花,而后又是风扇,哪一样不是想人之未想,别出机杼之物?老朽听闻公子最近又推出一样水车,其繁复巧妙之处,更在那两样东西之上,不知公子可否为老朽祥言一二?” 懒得再跟这小滑头扯皮,齐云飞直截了当的借着谈风扇一事,将话题便扯到了正题上。 岳陵眼底划过一道笑意,面上却做诧异状,惊讶的问道:“水车?怎么国丈不知道吗?” 齐云飞一呆,皱眉道:“公子此言何意?老朽如要知道,何必明知故问?” 岳陵啊了一声,连忙歉意的道:“哦,原来国丈真个不知啊。唉,前几**曾在观云楼摆宴,就是为了说这个水车的。据闻,当时曾有一位疑是贵府的人来过,我还当那是国丈指派的呢。现在看来,想必当时那位仁兄真只是去用饭,凑巧碰上了。哎呀,误会,误会了。” 他嘴上说的误会,脸上却是一副淡淡的笑容,齐云飞老脸不由一热,连忙干咳了两声掩饰过去。心中却暗暗惊凛,原本以为掩藏的挺好,却不料早被人家看在眼里了。 “哦?竟有此事?咳咳,这些个下人,便总是如此粗心,老朽回去后,定要好好整饬一下。明知道老朽最喜欢这些奇妙的东西,碰到这么重要的事儿,都不向老朽回报,真是该打!” 岳陵心中冷笑,你丫的就是那时候才知道的吗?那谢老三难道不会跟你说吗?他知道这事儿,可要比那日那个探子早的多呢。 这老小子也是个皮厚的,看样想顺利谈下去,还是要敲打敲打他,也让他知道知道,别总以为老子是傻子。 想到这儿,脸上便做出一副淡淡的样子,轻轻哦了一声,微笑道:“若国丈真的对这些工奇之物嗜好,那倒是的确该整饬下了。要知道,这水车我可是早在观云楼饮宴之前,就曾说过的。我记得,当时谢家的谢展谢三爷,也是在场的呢。” 齐云飞听到谢展之名,瞳孔猛的一缩,眼中有厉芒闪过,但却随即又猛地一怔,沉声道:“公子这话说的越发奇怪了,谢展是谢家之人,如何他知道了,老朽便该知道?” 岳陵只当他作假,也不答言,只端起杯子,轻轻啜了一口。 齐云飞怒容渐渐爬满脸上,冷声道:“这么说来,岳公子与谢家走的很近了?嘿,老朽自打听闻了公子的种种,对公子那是极敬佩的。故而,有句话不忍不说,还望公子思量。” 岳陵一怔,随即笑道:“长者教诲,小子安敢不听?便请直言就是,小子洗耳恭听。” 齐云飞面色稍霁,深深的看他一眼,淡淡的道:“那谢家可不是什么好相与,心怀妄念,不肯安分,早晚必有大祸!公子年轻有为,又有才子之称,他日前程未可限量,与人相交之际,还是要擦亮眼睛才好。” 岳陵听的发愣,怎么这齐云飞话中似对谢家有着极大的怨念呢?不是说这两家暗中在勾连吗?难道………. 他越想越疑,心中忽然猛的划过一个念头,两眼顿时眯了起来。 第367章:无间道(1) “谢安此人………” 厅堂上,岳陵心中猛然闪过一个念头,不由心中大跳。两眼看定齐云飞面上,缓缓出口道。 “……国丈可听闻过这个名字吗?” 齐云飞长眉一轩,脸上神色愈发冷冽,哼了一声道:“谢家的大管家嘛,老朽岂有不知。公子提起此人又是何意?” 岳陵紧紧盯着他的面容,眼见他不似作假,心中又确定了几分,不由的连呼侥幸。 “啊,呵呵,没什么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那日在竞标会上,这位谢大管家似乎很得谢家三爷倚重,想来,应是一个很有能力之人,怎么现在听来,似乎国丈对此人并无什么好感似地呢?” 齐云飞眼角抽了抽,警惕的看了他一眼,这才淡然道:“他有无能力,都是谢家的管家,老朽为何要对他有好感?公子这话说的岂不怪哉。” 岳陵直直的看着他,忽然仰天打个哈哈,点头笑道:“是极是极,只是不知贵府中其他人,是不是也和国丈一般想法呢。” 齐云飞一愣,眼中涌起浓浓的疑色,微一琢磨,猛的身子一震,两眼中顿时神光大盛,死死盯着岳陵,沉声道:“公子此言究竟何意,还望明言!” 岳陵笑眯眯的举杯邀茶,装作不经意的道:“也没什么啊,就是曾经有人告诉我,说那位谢大管家好像与蜀王殿下番邸中的某位交好,两人隔三差五的,便一起去逛青楼,哎呀,这俗话说,人生有四铁。一起扛过枪,一起同过窗,一起分过脏,一起嫖过娼。国丈你想啊,这两人可不就是最后那一种吗?他们交情如此之好,我还当是国丈对那谢大管家格外看重所致呢。现在听来,才知道,原来只是一场误会,哈哈。” 齐云飞听的又是震惊又是头晕。震惊的是,照这岳子鸿所说,谢家竟然早已往自己这边安插钉子了,自己却仍然蒙在鼓里。若不是今日凑巧听闻,怕是大祸不定哪天就要临头了。真要那样的话,不单单是整个齐家完蛋了,便是宫里的女儿,怕也绝落不到好下场。 而令他头晕的却是,这位岳财神号称才子,怎么这嘴里的话却如此粗俗不堪?那什么人生四大铁,自己闻所未闻,但从此人嘴里说出,却是那么的自然而然。这人,可真是让自己看不透了。 只是此刻,却不是纠结这位才子,到底是不是名符其实的时候。搞清楚他口中说的事儿,才是最最重要的。 身子微微前探,两眼死死的盯着岳陵,齐云飞声音不觉微带着丝颤音,沉声道:“岳公子所言当真?你确定那与谢安相会之人,是…是我家蜀王殿下之人?或许….或许他们真只是一起去……呃,去游玩一番呢?” 岳陵耸耸肩,确定道:“没错啊,看到他们在一起的是我的一个弟子,恰好对这二位都认得。他们去那儿自然是去玩啊,这有什么奇怪的。唉,说来我那弟子,那家伙最喜往青楼中泡着,怎么也教育不好,唉,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再这么下去,我真担心他就此沉沦欲海,不克自拔了………” 第367章:无间道(2) 嗯,习春同学是万金油。需要发泄时,可以充当出气筒;需要顶缸时,可以背黑锅。眼下情势又需要了,于是就变成了一个无形的浪子了。却不知习春若是知道,会不会涕泪满面,大叹遇人不淑了。 齐云飞神色不定,脑子里急速的转着,消化着这个天大的消息。听着岳大官人在那絮絮叨叨数落自己的弟子,只得随口附和着道:“啊?嗯嗯,是啊是啊……哦,都这样都这样,年轻嘛,公子不必忧虑。” 岳陵就满面震惊了,愣愣的看着他半响不语。 齐云飞忽然感到没了声儿,不由一惊,抬头看见岳陵满面的古怪,心里咯噔一下,只道又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了,当即小心的问道:“怎么,公子为何这般神情?” 岳大官人定定的看着他,忽的展颜一笑,上下打量他一番,哈哈笑道:“哎呀,想不到,想不到啊。老国丈年轻时也这般……这般…啊哈哈,那个啥吗?哈哈,看不出,原来老国丈竟也是花丛中的及时雨,风流阵仗上的急先锋啊。好好,回头不妨与我那小弟子交流交流,若可学的国丈本事一二,也够他此生受用的了。” 齐云飞错愕半响,这才反应过来,不由的顿时满头的黑线。满脸通红的怫然道:“岳公子说笑了,老朽诗书传家,一向洁身自好,安能行此腌臜勾当?此事不可妄语,不可妄语。” 岳大官人眉花眼笑,连连点头,笑道:“懂,我懂,国丈放心,这事儿我绝不会传出去的。大家都是男人,了解,了解,啊哈哈。” 齐云飞一脑门子纠结,欲待再辩,却觉得一阵的无力。这尼玛什么事儿啊,怎么就扯到这上面去了?听这小混蛋的意思,那是怎么都认定了自己是个风流人物了。这可真是黄泥掉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回去后定要好好查查,不然怎么会这么倒霉?不但听到一个坏消息,这会还让给说成一个**浪子了。他不由的一阵烦躁。 正烦躁着,猛然却想到了今日来此的正题,这扯东拉西的,都差点忘了,连忙深吸一口气,将纷杂的思绪按下,勉强挤出几分笑意,拱手道:“岳公子,老朽今日来此,实在是对你所造的水车颇感兴趣。呵呵,公子既知老朽身份,自然也明白,这事儿若是由我家蜀王殿下提议的话,必然能快速打开局面。届时,当此物遍及天下,惠及无数黎民之时,公子身为发明者,必也能青史留名。呵呵,不知公子意下如何呢?” 岳陵啊了一声,面上显出几分为难之色,皱眉道:“这个嘛,哎呀,国丈怎不早说呢?若是早知国丈有此意,小子也愿意自己省事啊。可现在…….现在……,唉,不好办啊。” 齐云飞此刻早失了耐性,闻听不好办,不由急道:“怎么不好办?有何难处,公子不妨明言。老朽敢在此放言,这天下若是我家蜀王殿下都解决不了的事儿,怕是别人也未必成。” 岳陵听的心中一动,眼中瞬间划过两道金光,面上却叹气道:“不瞒老国丈说,小子当时设计创造此物,可是费了偌大的心力啊。那真可是不眠不休、废寝忘食、省吃俭用、砸锅卖铁……….” 齐云飞头上汗又冒出来了,从怀中摸出一方手帕沾着额头,连忙打断道:“且…且住,岳公子,岳公子,你说不眠不休、废寝忘食,这个,老朽还明白些。可是和那省吃俭用……呃,还有砸锅卖铁这个…这个是什么意思?” 岳大官人顿时就悲忿了,捶胸顿足道:“哎呀老国丈啊,你怎么能这么说呢?难道这研究不要钱的吗?这世上任何一种高科技出现,都是要经过无数次的试验后才行,正所谓失败乃成功之母。在最终出现成功之前,你可知道我失败了多少次吗?而这失败,那可是也需要钱的啊,那都是我的血汗钱啊,可怜就那么全都耗了进去,以至于我竟一日之食不能果腹,寒冬之时衣不蔽体,怎一个凄惨说的…….” 齐云飞大汗,两眼瞅着这厮一身的上好月白锦缎,心中不由大骂,这要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那天下所有人都要去要饭了。 眼见他两眼转个不停,此刻哪里还不明白里面的道道儿?当即抬手止住道:“好好,那么岳公子究竟需要什么?” “钱!需要钱!” 岳大官人叫苦的声音戛然而止,干脆利索的蹦出四个字。 第368章:挑拨(1) 厅堂上,岳大官人终于图穷匕见,**裸的喊出了钱字,齐云飞却大大松了口气。 这个世上,有什么比能用钱就可解决的事儿更好办呢?尤其,是对于一个身家豪富的世家家主来说。 “好,便请岳公子开个价吧。” 齐云飞眼底划过一道喜色,沉声说道。 “这个…哎呀,国丈啊,如此一桩利国利民之事,这么**裸的谈钱,会不会有些无耻?” 岳大官人面上做出一副羞涩状,弱弱的问道。 齐云飞头一晕,觉得有种想要吐血的感觉。尼玛的,要钱的是你好伐,怎么就是老夫无耻了? 眼见齐云飞满面涨的通红,岳大官人连忙又再解释道:“啊,国丈莫恼,我不是说你。我的意思是,这个钱其实不是我要的,而是当初的研究经费而已。其实那些钱,都是一些穷苦人家凑的。唉,大伙儿都是一片为天下万民造福的心思,勒紧裤腰带,一口一口省下来的。如今咱们这成品既然有望产生效益,那适当补偿他们一些也是情理之中对不对?” 齐云飞呼吸急促,好容易压住要冲口而出的大骂。擂了个擦的,一些穷苦人凑的?尼玛,放眼天下看看,可有什么穷苦人能凑起那么一大笔钱? 他可是早听说了,这水车构造繁复,动辄便要用百年的大材,更不要说其中还有各种铁器。一架水车少说也得几千贯,试问既然是穷苦人家,要凑起这么一笔钱,那得要多少人啊?难不成你丫的前二十年的时间,全在挨家挨户的去收这钱了? 猛然一抬手,阻住了岳大官人欲要继续说下去的欲望,岳陵眼巴巴的看着他,咽了口口水,静等他说话。 微微闭上眼,暗暗深呼吸几下,将心情平复,这才涩声道:“岳公子不必多说,只管报个数目吧。我齐家虽不宽裕,但些许银钱还放不在眼里。” 岳陵顿时满脸堆笑,连连点头赞同。亲自提壶给齐云飞续了茶水,这才试探着伸出三个指头。 齐云飞两眼一眯,岳大官人就叹口气,又将手指掰回去一根,咬牙道:“二十万,二十万贯吧。其他的,我自己再想法补贴好了。” 噗! 齐云飞刚刚端起杯喝了一口茶,一听这数儿,顿时一口喷了出去,连连咳嗽起来。 “你……你那水车是金子打造的不成?二十万贯,怎不如去占山打劫来的更快!” 怒了,老头儿真是怒了。麻痹的,原本以为这厮伸出三根手指,是准备要三万贯,哪成想,自己还是低估了此人的无耻啊。这一出口,竟是成十倍的往上翻。 “哎呀,老国丈,你这就不知道了,我不说过了,那水车成型之前,是经过无数次的失败啊,所以,好多钱也就这么打了水漂了,唉,我也不想的,您老要体谅啊。” 岳大官人破天价喊起冤来,掰扯着指头一样一样的算着,从人工到材料,甚至连一些材料的成长时间都算了出来,直说的唾沫横飞、天花乱坠。 第368章:挑拨(2) 齐云飞听的一头大汗,听着这厮所说的,怕是那造水车的木材都是他们从小种的,然后等长大了才拿来用的。 “…好,好,就二十万!这钱我出了,那么此事便定下了,还请岳公子将一应图纸等物准备好,给老夫三天时间,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 齐云飞觉得自己实在没力气再纠缠下去了。这钱无论多少,只要能拿下来,便万事大吉。待到以后真正运作起来,朝廷拨款中只要稍微漏下一点,又何止二十万之数。 所以,当即一口应下,直接要将此事定死了。哪知话未说完,却见岳大官人一脸的悲苦之色,一个劲儿的冲自己摇头,不由的戛然而止,瞪眼看着他,看他又要说什么。 “唉,国丈啊,这事儿光有钱还不行啊。”岳大官人深深叹了口气,满面颓丧的说道。 齐云飞只觉胸中翻腾,怒道:“又怎么了?岳公子,人不可太贪!过犹不及,只怕早晚招来祸事。” 岳陵满脸幽怨的看着他,缩了缩脖子,无奈的道:“国丈啊,你莫吓我,我这人胆儿小,不经吓的。这事儿不怪我啊,谁知道你那家人早从谢展那儿知道信儿却不告诉你呢。这事儿你也知道,如今钦差大人已然盯上这事儿了,上次观云楼饮宴,就是小子奉了原大人之命搞的,为的就是推广水车募集啊。听说,此事原大人正准备上奏陛下,估计过不几天,这圣旨就要下来了啊。” “什么?!” 齐云飞听到这里,不由霍然起身,焦躁的在厅中来回踱着。 钦差原礼奉旨巡视,到了蜀中与这个岳陵不知怎么搅合到了一起,这事儿他早有耳闻。 原礼前阵子出面为水车一事说话,这事儿他也知道。但他却从没想到,原礼竟如此急不可耐,这事儿还没什么头绪,便要直达天听。 这老匹夫,是不是也太急不可耐些了?哼,欲要和蜀王争功,他就不想想,蜀王身后站的是谁?难道真以为蜀王是为自己吗? “好,此事我自会先和原大人沟通。不过,如果原大人那边说的通了,咱们方才所定之事………” 沉吟半响,齐云飞站定脚步,扭头向岳陵说道。 岳陵头点的如鸡啄米一般,满脸眉花眼笑的道:“没问题没问题,只要原大人愿意成全国丈,小子这里自然是全力配合,绝无二话。” 原礼目光一亮,截然道:“好,那老朽这便先行告辞,且待过两日,早来拜会公子。” 说罢,便要转身而走。 身后岳大官人忽然叫道:“且慢。” 齐云飞就脑袋嗡的一声,霍然回身看过来。那脸上已满是悲愤之色了。 麻痹的,你还有完没完了? “呵呵,这个,唉,国丈啊,你别这么一副表情嘛,小子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那谢家也是知道此事的。前番之所以没动心,只是因为没看到其中之利。现在既然马上就要提到朝廷上发布,这里面……咳咳,这里面的事儿,就不用小子多说了。” 说到这儿,抬眼看了看脸色变幻不定的齐云飞,欲言又止。齐云飞心头又是一阵焦躁,没好气的道:“公子还有何话,但请直言便是,何必吞吞吐吐。” 岳大官人脸现犹疑,似乎极力挣扎了一番,终是做出一副慨然的模样道:“好吧好吧,唉,我与国丈一见如故,若再相瞒,这心里实在是过不去啊。实不相瞒,便在今日,谢家三杰已然约了小子前去赴宴。要是一旦席上谈及此事,…….哎呀,这可让小子好生为难啊。” 齐云飞面色大变,紧着上前一步,低沉的道:“岳公子,你莫不是想要和他谢家勾连?” 岳陵愁眉苦脸的道:“国丈,他家必竟是这里的地头蛇,又财大气粗的,我怎么敢得罪他们呢?除非……” 齐云飞目光一寒,冷声道:“除非什么?” 岳陵两手一摊,无奈的道:“除非他谢家不再在蜀中混了,不然还能怎样?” 齐云飞眼中闪过一抹杀气,盯着他看了半响,忽然仰天大笑,转头便走。远远的,冷厉的声音传来, “既如此,那就让他谢家消失好了!” 岳陵面上浮起诡笑,忽然想起一事,急忙在后面大叫道:“国丈啊,记得不要和原大人谈钱啊,会被鄙视的……” 已快要走出大门的齐云飞,顿时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一头栽倒。 第369章:齐府密议(1) 一路疾驰,匆匆赶回府中的齐云飞,阴沉着脸下了马车,一边往里走去,一边向门房上的下人吩咐道:“去,叫阿广来书房见我。” 下人眼见他脸色不善,不敢多言,连忙恭声应了,撒腿往后面跑去。 那个阿广,正是齐府的大管事齐广。齐家虽贵为皇戚,但却人丁不旺。到了齐云飞这一代,便只有他这一根苗。 所以,一般有什么事儿,齐云飞便都与齐家的老人,大管事齐广商议。 如今眼见自家老爷那张脸都快掉落冰霜了,那下人便估摸着又有大事儿发生了。 齐云飞回到房中坐下,端起下人奉上的茶喝了一口,想起今日与岳陵的对答,不由的心中又是一阵的烦躁。 砰的一声将茶盏重重放到桌上,眉宇间的怒气怎么也掩饰不住了。 门外脚步声响起,轻轻传来两声叩门声,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老爷。” 齐云飞面沉如水,看了看门口道:“阿广吗?进来吧。” 外面齐广应了一声,推门而入。若是习春或者萧灵儿在这儿,定能认得出,此人正是那日观云楼中,坐在角落的那人。 抬眼偷偷觑了眼齐云飞的面色,齐广心中不由一沉,轻声道:“老爷,可是那岳陵处没谈妥?” 齐云飞没说话,指了指旁边的椅子,齐广便又施了一礼,这才侧身落座。 “咱们家出了内鬼了!” 半响,齐云飞忽然睁开眼睛,两眼中射出森寒的光芒,冷森森的说道。 齐广一怔,皱眉道:“老爷何以知之?这内鬼又是哪个?” 齐云飞面上闪过一丝怒意,哼道:“是哪个你不知道,还要来问我吗?今日若非那岳子鸿无意中说起,怕是不用多久,我齐家老小便都要往午门外去了。去查,严查怡园那边,看看有谁总是往青楼去的。” 说着,就将今日从岳陵处听来的消息一一说出。最后又怒道:“这些个杀才,吃里爬外!你去给我彻查,查处后,不必多问,直接扔出去喂狼!” 齐广听的脸上也是一阵凝重,低头沉吟一会儿,才抬头道:“老爷,这会不会是那岳子鸿的挑拨之计?怡园那边可都是殿下亲自拣选的,怎么可能出这种事儿?” 齐云飞微微摇头,长叹一声,涩声道:“树大尚有枯枝,更遑论重儿身处虎狼环饲之地,岂能没人打主意?去查吧,此事应该错不了。这事儿一查便知,那岳子鸿狡猾如狐,绝不会拿这种事儿瞎编的。” 齐广连忙应了,起身欲走,齐云飞却又喊住了他,沉吟了一下问道:“西北那边情况如何了?还是没找到吗?” 齐广脸上现出无奈之色,点头道:“是,还没找到。不过……”说到这儿,不由迟疑了一下。 齐云飞冷厉的眼神唰的扫了过来,沉声道:“不过什么?” 齐广回道:“……咱们虽然没找到主儿,但是对头那边似乎已经发觉了不对,曾派人跟咱们的人接触过,口气中很是怀疑咱们。所以,只要那边一直不出现,殿下的大计也等若成了。” 第369章:齐府密议(2) 齐云飞两眼眯了起来,捻须想了一会儿,摇摇头道:“不,还是要找。这事儿实在古怪不说,就算这么等下去,一旦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她又出现了,岂不坏了大计?啊,对了,不是说那古戎王连番大胜吗?怎么那边还有工夫来摸咱们的底?” 齐广摇摇头,叹息道:“哪里是什么大胜,此番那戎王不知怎么说动的吐蕃人,搞出如此大的声势,开始地方倒是抢了不少。只是多是针对讫讫喀尔部的,说是大胜,不过是那些吐蕃联军劫夺了不少财物罢了。至于拔野刚部,却一直躲在后面,真正的实力并未受损。老奴几个私下以为,那拔野刚怕是在刻意隐藏实力,其后必有杀着。” 齐云飞眼中厉芒一闪,轻轻拍掌道:“这么说来,后面究竟谁主沉浮尚未可知了?好,咱们仍然保持之前的策略。不过,现在两边都要加以交往,待到他们分出胜负时,扶强打弱,务必要将这股边塞势力掌握在手中。否则,边疆不乱,殿下那儿又怎么会有机会?” 齐广点头称是。随即又道:“老爷,你说,会不会是东边那位出的手?不然怎么可能一直瞒到此时?当初随行之人不在少数,岂能一个都送不出消息的?” 齐云飞摇摇头,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半响才沉吟着道:“此事之所以能瞒住,怕是与殿下有些瓜葛,毕竟,一国公主无缘无故的失了踪,必然惊动天下。届时,各方风动,咱们反倒不好做文章了。现在虽没能亲自掌握,但总归结果是一样,一动不如一静,想必殿下那里也是如此想法吧。” 说到这儿顿了顿,又道:“至于说与东宫有关,怕也不尽然。他是求稳的,局势越稳越对他有利。若真是他做的,岂不是反倒帮了咱的忙?此事大是古怪,要查,一定要查,不可懈怠。” 齐广应了。随即又问起今日与岳陵相见之事,齐云飞听问起这个,登时就气不打一处来,拍案大骂岳陵无耻。 齐广听的目瞪口呆。那岳子鸿究竟有何本事,竟能将一个往日温文尔雅的老爷,气的如此失态。 只是心中虽然惊疑,但眼见齐云飞这股火着实大盛,便也不好再问。 齐云飞直到再没了新词儿,这才恨恨的停了大骂,将今日之事简单的说了说。只是叙述之际,仍是不免小畜生、贼杀才的一通称呼。好半天才消停下来后,这才与齐广细细研究起,怎么去与原礼那边沟通等事宜。 便在齐府中,齐氏主仆密议的时候,观云楼的岳大官人却正施施然的踏上马车,准备往谢家赴宴去了。 临行前,本待招呼着萧灵儿一起,但过去才发现,萧灵儿竟然不在房中。问过伙计才知,原来这几天,萧灵儿一直便是早出晚归的,不知在忙些什么。 岳陵知道她萧家自有一些隐秘事儿,便也不再多问,又叮嘱下面人不得议论,这才自顾更衣出门。 十八天狼卫去了江南,习春便也换了一身衣服,扮作御者,亲自驾车护送而行。另有数批一窝蜂弟子,各自散在左近,扮作形形**之人护持着。 车驾一路出了观云楼,待到到了谢府门前时,正好是申时末了。 马车一停住,早已等在谢府门前的管家谢安连忙迎了上来,恭恭敬敬的将岳陵请了下来,唤来门童陪着,自己一路往里通报进去。 不多时,但闻前面一阵笑声传来,谢展满面堆笑的迎了出来,拱手道:“贤侄终是来了,快,快请里面去,我家大哥可都等的有些急了。” 岳陵笑眯眯的回礼,一边随着他往里走,心中却在冷笑不已。他眼睛何等毒辣,岂能看不出,谢展此刻的笑容中藏着多少苦涩?不用说,水车之事已然通了天这个消息,谢家多半也是知道了。 那一位,现在又将如何反应呢? 第370章:岳大官人仗义了(1) 一路回廊环绕,花石相映,这谢府果然不愧大世家,整个园子的布置甚为清幽,一石一木,都透着别具匠心。 岳陵既看破了谢展的心事,面上却丝毫不露,与他走了个并肩,只捡着闲话说着,谢展强打精神应付着,但神思不属的心绪,却暴露无遗。 眼见前面便要到了厅堂,谢展忽然止步,挥手让跟在后面的谢安先行去了,这才拉住岳陵,苦笑道:“贤侄,你倒跟我说说,那个水车究竟是怎么回事?如何竟搞到这么大?” 岳陵面上露出惊愕之色,装傻道:“三叔说的什么啊,水车就是水车啊,什么搞的这么大了。那水车要小了,它也不顶事儿啊。” 谢展顿足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这水车一事儿,怎么就捅到朝堂上去了?听说几个皇子如今都在盯着,要拿下此事的经办,唉,这下可要乱了。” 岳陵就愕然道:“三叔,他们抢他们的,你只做你的生意发你的财就是了,又何必为古人担忧,在这儿大发感叹呢。” 谢展一窒,实在不知该怎么解释。憋了半天,忽然迟疑道:“贤侄,你这个水车……咳咳,要不,你看能不能都一并交了我谢家操作啊。” 岳陵就满面惊讶的看着他,道:“啊?三叔怎么突然又对这个感兴趣了?再说了,上次你不是说,这个…手中实在拿不出银钱了吗?” 谢展满心苦涩,偏偏又没法自圆其说。一时间不由的脑门都冒出汗来了。 这水车一事传来之后,那位主子当即下了严令,务必要拿到此事的经办权。这下可让谢展差点愁白了头。 老二谢晋这次可算抓住了机会,这几天,三番两次的发难,连老大谢元都不好阻止了。 谢展几次想要直接冲到观云楼,亲自找岳陵问问,看看能不能有个回旋的余地。毕竟,谢家在接连接下那两宗生意后,虽然生意红火,但是前期投入太大,已然是倾尽谢家所有了。 此时,别说拿出大笔的钱财投入,便连平日的家用,都开始计划着花了。可就在这种关头,上面却下了严令,不管想什么办法,都要拿下此事,这不是要了谢展的老命吗? 如今,甚至连当初想直接结果了岳陵的路子都给堵死了。因为此时天下人尽知,水车乃是岳陵所造。要想顺利推行展开,就绝对离不开他。 要是这个时候岳陵出了什么事儿,只怕当即便会引来皇帝的怒火。皇帝到不至于在乎一个平民的死活,可此时杀了岳陵,那便等若是和皇帝推行的政令作对了。 这事儿但凡做了,在这个节骨眼上,那是无论如何也捂不住的。一旦查明,诛灭九族是绝对跑不了的。试问,还有谁敢动歪心思? 所以,此时对于谢展来说,若能凭借着那层尚且模糊不清的关系,或有可能扭转局势。 可谁知道,岳大官人偏偏这个时候病了,任凭谢展怎么说,观云楼上下都是一个劲儿的摇头,就是不肯让他进去。 第370章:岳大官人仗义了(2) 谢展无奈之余,也只得耐着性子等着。好在,他早已和岳陵定下了今日之约,只要能提前说动他,便可立时挽回一切。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这才有了此刻他扯住岳陵的事儿。 可是如今岳陵问出这个话来,却让他实在有些开不了口了。他和谢元、谢晋虽都是一样为主上办事,但不同的是,他一直以来,便是负责商事方面的。所以,站在一个商人的立场上,他自然知道,这般不给钱,空手套白狼的要求实在是太过分了些。 “这个…咳咳,贤侄,你也知道,为了你那两宗买卖,我们谢家实在是掏空了家底,直到如今,那些房契地契,还都压在汇通呢。要说直接出钱,着实是拿不出了。不过,别人不知道,你总该知道,你那鞭炮和风扇是何等的前景,我谢家独揽了这两份生意,那银钱日后还能少的你吗?若你肯相助,三叔应承你,待日后周转过来,可额外多付你两成,怎么样,这个条件应该够弥补的了吧。” 毕竟是牵扯到家族存亡的大事儿,便再难开口,这会儿他也是顾不得了,一咬牙,竟然擅自便开出额外增加两成的条件,欲要打动岳陵。 他可是深深了解这个小奸商,那对金钱的喜好,已然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了。他相信,只要给的条件到位,这事儿十有**有戏。 岳陵微微眯起了眼睛,上下打量他一番,忽然笑道:“三叔,你这可是明摆着要占小侄的便宜啊。” 谢展大窘,强笑道:“这怎么叫占便宜呢,不过只是合作,是合作。” 岳陵笑道:“好,便算是合作好了。” 谢展大喜,刚要说话,却听他又叹口气道:“……就算我应了,那请问三叔,你现在手头一厘钱都没有,又怎么启动这个项目呢?该不是你还想让小侄倒过来帮你掏钱吧?哎呀,我可是有话在先啊,我没钱,一分钱都没有,你也知道,前阵子我送夫人回乡,这弄的那点钱都让她带回去养家了,唉,小侄家口大啊,日子实在过的艰难啊………” 谢展头上就又开始冒汗了。我这还没开口好吧,你至于这么哭穷吗?没钱?你丫的单只那观云楼一处,便日进斗金的,更不用说当初从我谢家刮去的那五十万贯了。 养家?你家养了多少人啊,五十万贯,足够小半个大周的人过上一年的了。这小狐狸真真是无耻加可恶,令人痛恨到了极点啊。 “……贤侄啊,你难道就真这么见死不救?实不相瞒,三叔我在谢家也是极艰难的,我那二哥一直对我看不惯,时时想着从我手中夺权。要是一旦我倒了,你那两宗买卖落到他手里,唉,只怕是很快就败落了。你该知道,我这话假不假,毕竟,你和他之间的恩怨………唉,实在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开的。” 动之以情不成,谢展一咬牙,将那副伪善的面具撕下,直接开始威胁了。 岳陵心中冷笑不已,面上却做出忧虑之色。 谢展看的暗喜,又再加劲道:“…贤侄只要肯帮着周旋一二,帮三叔站稳了脚,这以后咱们合作发财的机会难道还少的了?那,三叔今天就给你个承诺,若是你能助三叔过了这一关,日后你我之间的生意,统统给你上浮两成。怎么样,三叔的诚意到了吧。” 岳陵脸上神色大动,显得极是动心。踌躇半响,终是点头道:“唉,三叔啊,你这是为难小侄啊。好吧好吧,谁让咱爷俩亲近呢,这事儿我可以帮你。不过……” 说到这儿,他话锋一顿,刚刚满面掩饰不住狂喜的谢展登时心中一慌,连忙问道:“怎么?贤侄有话直说无妨,只要三叔做得到,一切没说的。” 岳陵摇头道:“三叔误会了,小侄岂是贪得无厌之人?我只是想说,小侄我真是没钱了…” 谢展顿时气急,合着你丫刚才是逗我玩呢?气恼之下,刚要说话,却见岳陵一抬手,接着道:“三叔别急,我说我没钱,但是我倒是可以帮着你去筹集这笔钱。嗯,这样吧,我便先帮你弄二十万贯,你可先启动起来。这样一来,便其他人再要插手也没由头了。呵呵,三叔,小侄此番可是将自己都埋进去了啊,你总该满意了吧。” 谢展听的狂喜,一时间从未所有的看着这个少年竟是如此的可爱。一把拉住他手,颤声道:“好,好,贤侄隆情高宜,三叔….三叔记下了。你自放心,三叔若日后亏待你,便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岳陵满脸堆笑,连连拦阻。心中却暗暗道:不得好死吗?也罢,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日后到了地下,可莫要怪哥哥我啊。 两人敲定了此事,谢展心中大松,拉着他手与他并肩又往大厅那边走去。 那边早有谢安通报过了,等两人并肩走近时,却见厅堂门口台阶上,两个老者双双而立,含笑看来。 第371章:初进谢府(1) 此时日已偏西,夕阳下,岳陵微微眯起眼睛,暗暗打量两人。眼见前面一人身材矮胖,脸上挂着恬淡的笑容,让人一见便不由的心生亲近之心,和了解的资料一对,便知道,这人定然便是那谢家老大,当今谢家家主谢元了。 再往后看,却正正的迎上一双满是怨毒的眸子,一张瘦脸上,全是阴霾之气,不用说,这个一定就是那个疯了的谢天豪的老子,老二谢晋了。 果然,只听身边的谢展低声道:“子鸿,那边两个便是我二兄了。嘿,我那二哥你不必理会,有我大哥在,有我在,他便再不痛快,也绝不敢胡来的。” 岳陵淡笑着点点头,不置可否。 谢展看的暗暗奇怪,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好相与了?眼下这副风采,倒是颇有几分自家大兄的风度了。 他这暗暗嘀咕,却不知岳大官人之所以淡然,并不是什么不计较,相反的,在他的理念中,对于自己的敌人,不给对方任何出手的机会才是王道。便在方才那一刻,他已经决定了,首先要灭的,就是这个谢老二! 他可不想大事进行中,随时有个失了理智的疯子在旁搅合。这种人不可以常理推之的,会不会给自己造成伤害还不确定,但肯定的是,有这么一个人在,一定会让安排的事儿横生枝节,多出许多不可预料的意外。 而这,恰恰是岳大官人不可接受的。 “啊,对了,待会儿我大哥问起那事儿时,你不需要说太多,只说已经和我谈好了,一切以我的主意为准就是,细节就不必说了,知道吗?” 心中正算计着如何先把这个讨厌的谢老二干掉,至不济,也得让这厮暂且不得出手的机会,耳边忽然又传来谢展急急的低语。 岳陵心中一动,眼角瞥了他一眼,微不可察的轻轻颔首应下,便见谢展顿时面色放松下来。 他心中不由暗笑。这倒好,前面有自己叮嘱齐云飞,向原礼隐瞒自己索财的真相,这会儿这谢三爷却要求自己帮他一起蒙骗他大哥。哎呀,要不说两人真是投缘啊,这事儿要成,看样这位谢三爷绝对是居功至伟啊。 就是不知道,当一切尘埃落定,这位到时候不知身处何方的谢三爷,那时又会作何感想。 两人低语、眼神沟通,都不过在刹那之间,这话说完,便已然走到近前。 谢元当先呵呵一笑,竟然举步下阶迎来,抱拳朗声道:“久闻岳公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风采过人,名不虚传啊。老朽谢元,在此有礼了。” 身后谢晋满面怨毒,只是当着谢元的面,终是不敢发作。眼见大哥竟然降阶相迎,喉头不由一动,随即又强自忍了,低着头跟着下来,只微一抱拳算完,那问候的话,却是怎么也难出口。 岳陵满脸感动之色,笑的那叫一个阳光灿烂,急忙抢上几步,一礼到底,口中叫道:“哎呀,谢老这可折杀小子了。岳陵不过一后生晚辈,又和天望兄相交,如何敢受谢老如此礼遇?不可不可,万万使不得啊。” 第371章:初进谢府(2) 谢元眼中精芒一闪而过,呵呵一笑,上前将他扶起,一边拉着他往里走,一边笑道:“公子何必过谦?自打公子来我蜀中,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公子之名?江陵第一才子、古戎恩义翟王、南财神,呵呵,这任哪一个名号拿出来,也是当得大礼相迎的。老朽今日得能与公子把臂对饮,真平生快事也。来来来,快快请入内上座。” 他口中满是赞叹,那话让人听着便格外的舒坦。只是对于岳陵提及的谢天望一事儿,这位谢家家主却如同未闻,甚至连半句都未提起。 岳陵心中暗暗惊凛,这才对萧灵儿那晚的提醒暗暗佩服。一个能淡然而对,可能带着自己儿子生死消息的人,其人心志之坚毅,城府之深沉便可见一般了。这谢家三杰中,老大谢元果然是最最需要提防的。 他心中想着,嘴上却连连谦逊,摇头道:“谢老实在见外了,便从天望兄那儿算起,岳陵还当称谢老一声伯父呢。谢老若不嫌弃,便以子侄相对就是,再这么客气,小侄可是不敢进去了。” 谢元越是不问,岳陵便越是要提,对于一个冷静的敌手,如何打破对方的心境,才是制胜之道。 谢元听他如此说,目光闪烁了一下,随即却呵呵一笑,欣然颔首道:“哦,呵呵,好好,那老朽便托大了。来来来,贤侄,请上座。” 两人面上都是一脸堆欢,老的固然是言语温和,小的也是一派恭敬有礼,大小两只狐狸,一时间竟是不分轩轾,只在这刚一见面的环节上,便斗了个旗鼓相当。 有谢元在,谢晋固然不露头,谢展也习惯的不多话。又再推让一番,四人这才分宾主坐定。 谢元对着谢展点头示意,谢展会意,抬手拍了两下,外面便有下人陆陆续续将各式菜肴端了上来。 这次饮宴却是按照古礼规矩,四人各据一桌,两边排开。好在此时人们早已习惯了坐椅子,并没完全仿照古礼那样跪坐,这让岳大官人着实的松了口气。 以他那性子,若真要搞什么跪坐,只怕到时候直接给蹲那儿都有可能。 大厅上,众谢家下人往来穿梭,不多时,便水陆俱陈,各人眼前桌子上已摆满了珍馐美酒。 待到酒菜上完,谢元这才一挥手,将下人尽数驱退,开始举杯邀客。 岳大官人向来不会矫情,自然是酒到杯干,一时间,菜还未动,那酒已是很快过了三巡。 谢元始终挂着一幅恬淡的笑容,饮酒吃菜之际,也只是说些闲话,夹着让人一点也不感到难受的奉承,使得气氛大为融洽。 岳陵甚至感到,竟连那个始终阴着一张脸的谢晋,似乎都有了些松动了。 待到又过几轮,岳陵不由心中愈加警惕。这谢元当真沉得住气,直到此刻,不但仍然一句未提谢天望,甚至连那水车之事也是只字不提,仿佛今日之筵,真的就只是单纯的欢宴。 既然对方沉得住气,岳大官人索性也放开了,将后世一些段子拿出来显摆,登时让一桌人时不时的笑喷。 便这样,一桌酒吃的几人都是酣畅不已。直到华灯初上,谢元才起身更衣。 谢展暗暗对岳陵打个眼色,目光往一旁的谢晋瞟了一眼。 岳陵顿时明白过来,原来,这谢家三兄弟却是各负其责。老三出迎,老大陪酒,这问话嘛,自然就轮到剩下那位了。 第372章:醉酒戏谢晋(1) 明知道老三与自己亲近,不让他来问,却让这个和自己有仇的老二来问,他自己又离席避开,这明明就是软硬兼施的手段啊。 只是这个谢家家主把这个手段运用的圆滑无比,让人不知不觉中便入彀中。 岳陵想到这里,不由的暗暗冷笑。他早已为谢家挖好了一个大大的坑,除非他们不进来,否则,无论什么手段,最终还是要自己走进那坑里去。 不过这个谢元果然如灵儿所说,平日不显山不露水的,却绝对是一个顶顶厉害的角色……….哎哟,不对! 他心中警惕一起,猛然间思绪清明起来。 谢元既然如此精明,焉能想不到老三可能会单独跟自己媾和?如果刚才老三那一番做作,不是他自己的想法,而是受谢元指派的话,岂不是说,从一开始,人家就在玩自己? 又或者说,或许谢展确是那样的想的,但他的一举一动,却都在谢元的算计中。此时让老二出来问话,就是一种警告的意味? 这警告既是对着谢展去的,也是向自己的。告诉自己,这谢家还是由他做主的,和旁人说什么都没用。 到底是那种情况呢? 他心中分析着,目光暗暗向谢展瞄去,却见谢展面上虽还带着笑容,眼底深处,却隐隐能看到一丝恼怒忿忿之色,心中不由有些明悟了。 嘿,谢老头,你想利用我来玩平衡吗?那我偏偏便不让你如意。他眼底滑过一道坏笑。 眼下这情形便如同演戏,无论情节设计的再怎么好,但也得主角、配角还有反角们配合不是。如果大伙儿都是你演你的,我演我的,那这一出戏要是不乱了套才叫奇怪呢。 “……呃,三….三叔,你们谢家真富啊,这…这酒菜真好,以后…以后我…我天天儿来,你….你可…可不….不能不许…” 面上泛着酡红,眯缝着的两眼越发朦胧起来,大着舌头向默不作声的谢展说道,对另一边张口欲言的谢晋,却是完全无视了。 谢展一呆,一时没想明白他什么意思。尼玛,我家酒菜好?嚓了,我家酒菜再好,难道还能比你那观云楼好?你还天天来…,妈的,该不是这小子又想占我什么便宜? 他在岳陵手上吃了太多的苦头,以至于现在实在有点杯弓蛇影的感觉了。一听这不合时宜的话,立刻便先往最不堪的地方想去。 他心中这里满是疑惑,谢晋那里却是脸色有些发僵。小畜生安敢如此小觑自己?刚刚还言笑无碍,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便醉成这样了?明明就是特意给自己难堪。 既然如此,自己也大可不必再装什么笑脸了,何况现在大哥已然退席,还有什么要顾忌的。 两人之间本就仇怨已深,此时谢晋顾虑一去,前仇旧恨就一股脑的涌了上来。 啪,将筷子往桌上一扔,他两眼狠狠的盯着岳陵,冷冷的道:“岳公子就不必作态了,须知咱们谢家的酒虽好,却也不是那么容易吃的。你最好是把咱们想要知道的事儿说清楚,不然,哼……” 第372章:醉酒戏谢晋(2) 岳陵毫无形象的趴在桌子上,歪头斜着眼看他,脸上似笑非笑的,呵呵道:“坐…坐台?坐…什么台?我……我又不是小姐…” 说到这儿,话头儿一顿,歪头想了想,脸上忽然现出怒色,拍着桌子怒道:“你…你是不是…啊就在诅咒我?你….诅咒我当小姐是不?尼玛!你…你才是…是小姐!你….你全家都…都是小姐!” 他这忽然一发怒,谢展和谢晋都是不由一惊,只是听着他说出的话,却又不禁面面相觑。 谢展毕竟与他相交时日较长,对他的性子多少有些了解。虽有些拿不准这厮究竟想做什么,但他方才能看明白自己眼神,显然至少还是清醒的,却不至于如现在这般不堪。 对于老大的刻意敲打,他心中自是敢怒不敢言,正憋屈的呢。所以,这会儿虽见岳陵有借酒耍疯的苗头,不怒反喜,只板着脸在一边默不作声,等着看戏。 只是对于岳大官人诅咒谢晋全家都是小姐,实在已然将他也骂了进去一节,此刻倒全然没去细想了。 他这边满心阴暗的等着围观,谢晋那儿却是忍无可忍了。他虽然不明白这厮口中说自己全家都是小姐何意,但显然知道绝不是什么好话。 麻痹的,太嚣张了!难道不明白这里可是谢家,而不是他的观云楼吗? “小畜生!你胆敢……” 他勃然变色,拍案便要大骂。却见岳大官人醉眼曳斜着,忽然喉头一动,紧接着,嘴一张 “呕!哇——” 一声令人恶心的酒嗝之后,顿时漫天的黄白之物对着他兜头洒下,让他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慌不迭的往后一仰身,险之又险的将头面躲过去,但身上一袭簇新的锦缎袍子,却被吐了个正着,登时满身淋漓,一股刺鼻的酸臭之味弥漫。 忍着胃中的翻腾,他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又抬眼看向冲着自己傻笑的岳大官人,两眼中霎时如要喷出火来,面色铁青之际,一个身子都气的不可自抑的颤抖起来。 “……喝…喝多了,不….不好…呃…意思,我….我给…给你擦…呃,擦擦吧…” 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岳陵此时满脸通红,嘴巴张合之际,满是冲天的酒气,倒是似乎忘了刚刚跟人家翻了脸,这会儿满是歉意的大着舌头说道。 谢晋哪还敢容他近身,面色一变,已是一个箭步往后躲开。 旁边谢展眼中划过一丝疑惑,这会儿他可真有点拿不准岳大官人是真醉还是假醉了。 能吐成这样,就算不是真醉,怕也得有个七八分醉意了。不然谁好端端的,说吐就能吐出来?难道真如老牛一样,还自带反刍的功能? 他却不知道,岳大官人后世久经酒场,这一手绝活早已练的已臻化境。这一世虽然奇怪的变成了千杯不醉,但这手玩熟了的功夫却依然是炉火纯青。 他是没有牛那样的反刍功夫,但架不住这厮一身古怪的内力啊。只要他愿意,内气一动,隔夜饭估计都能给捣鼓出来。 眼见场面已然不可控制了,谢展也再没法安坐了,连忙起身上前扶住岳陵,口中连声道:“子鸿,子鸿,你醉了,还是好生坐着,莫要乱动了。” 岳陵摇晃着身子,挥手推搡着,一边口中叫道:“醉…醉了?谁….谁说我…呃我醉了?没有!再….再来三斤也….也没事!” 谢展满面苦笑,心中已是有**分确定,这家伙确实是醉了。正想找个由头让他先安稳下,再去唤人将他的跟随找来,却听岳大官人又开始嚷嚷开了。 只是这一次开口,顿时却让他面色一变。 “…我…我没醉,我清醒着呢。你….你是谢三叔嘛,我认得,嘿嘿,你…你放心,咱俩说好的事儿,我….我没忘,那水车就……就……啊就…….” 谢展面色大变,万没想到看起火看的热闹,却被火上了身。这家伙平日里精的跟猴儿不换,这一喝醉,却嘴上一点把门的都没。这话一出,可不是坐实了自己背着两个兄长的那点私心? 他这神色不定的暗暗叫苦,那边谢晋却顾不上身上的恶臭了,竖着耳朵,努力的听那小畜生说的话。只是后面到了最紧要之处,偏偏这小畜生那舌头怎么也捋不直了,就就就的,他怎么就不下去了呢? 正在此时,却忽听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谢展和谢晋都是一愣,抬头看去,却见谢安满面古怪的急急而来。身后不但跟着习春,还有一个府衙的差役。 一眼看到厅中站着的岳大官人,那个差役已是全不顾礼数了,蹭的一步抢上前来,大叫道:“岳公子,岳公子,祸事了……” 第373章:庞参军的消息(1) 这差役猛不丁的一喊,吓了众人一跳。谢展目光望向领人进来的谢安,谢安微不可察的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情况。 岳陵心中也是一怔,表面上却仍是一副醉醺醺的模样,眼神儿却瞟向习春。 习春眼中露出凝重之色,上前一步扶住他,低声道:“师叔祖,这人说是庞参军派来的,有十万火急之事找您。是老郑告诉他咱们在谢府,这不,他便一路寻了来。看这样子,怕真是大事。” 那差役听习春这么说,头点的跟鸡啄米一般,躬身道:“公子,是大事,真的是大事。那个……那个……鬼…鬼影子,他….他逃了,庞大人生怕公子不知,吃了那贼囚的亏,这才着小的立刻来告知公子。” 岳陵听的心中咯噔一下,鬼影子逃了?妈的,这帮府衙大牢的看守难道都是吃闲饭的?竟能被那老家伙这么轻易的逃出去。那庞参军倒是机灵,第一时间便来通知了自己。 心中想着,面上却仍是一副醉态可掬之像,瞥眼看见一边的谢晋面上神色变幻,眼中却有喜色,不由心中一动。 “鬼?哪….哪有鬼?啊,在这里,在这里,呃……快,快打鬼!”他眼珠儿一转,忽然扭头看向谢晋,惊呼着喊了起来。 谢晋顿时就是一头的黑线,怒声道:“你……” 旁边谢展一看又要闹起来,连忙在旁拉住谢晋。一边对习春皱眉道:“你家主人醉了,这会儿既然又有要事,还是赶紧扶他回去吧。” 他心里暗暗欢喜,这可真是来的早不如来的巧。他才不管那什么鬼影子魔影子的,他只知道,再让这个小混蛋留在这儿,只怕什么秘密都保不住了。 反正大哥的心思,只是想套出水车相关的消息,然后前面有谢晋因儿子一事对他的仇恨威胁,后面再以利诱之,软硬兼施,把那水车之事揽下来就成。 如今,虽不是由老二完成的此事,但他拿下了也就等于是谢家拿下了,想必大哥再想打压自己,在这个时候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所以,此刻他实在是巴不得岳陵走的越快越好。 习春恭声应了,眼见身边的岳陵也以目示意走人,当下半拖半扶的拉着岳陵边走。 那差役早已等得不耐,眼见两人挪步,哪还理会谢家众人,也赶紧上前一步,在另一侧帮忙扶着,急匆匆往外走去。 谢晋眼见什么事儿都没办成,不由大急,一甩谢展的拉扯,厉声道:“老三,放手!你难道忘了大哥的吩咐吗?” 谢展面色不变,看着岳陵三人走的远了,这才对谢安扬扬下巴,示意他跟着出去送送。 待谢安出去后,这才回头看看谢晋,自顾施施然往椅子上坐了,提起筷子夹了口菜放进嘴中,竟是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谢晋看的两眼冒火,两步窜过来,盯着他阴声道:“三弟,看来你是铁了心吃里爬外了!好好好,我便看你如何向大哥交代。” 第373章:庞参军的消息(2) 谢展神情自若的又举杯饮了口酒,这才甩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我又要向大哥交代什么?二哥难不成也喝醉了?” 谢晋怒道:“我喝醉了?我看你才是真喝醉了。大哥交代要从那小畜生手中抢来水车承办一事,你却这么把他放走了,哼,下次再要施展手段,怕是再无这么容易了。” 谢展面无表情,淡然道:“二哥难道没听到,是那成都府庞参军找他,你我难道还能强行留他不成?再说了,他都喝成那样了,二哥觉得还能谈什么事儿吗?” 谢晋越发恼怒,怒道:“庞参军又如何,哼,便是文玉昌在此,难道还敢过问咱们的事儿?那小畜生又哪里醉了,分明就是装的,便只你才会信他。” 谢展就撇撇嘴,叹了口气道:“二哥,方才要不是你沉不住气,不管他是不是装醉,咱们只要好言哄着,又有什么事儿敲不定的?可你总放不下天豪那事儿,三句话不到,就将气氛搞僵,这会儿我看,要向大哥交代的是你了。” 谢晋听他竟然倒打一耙,不由的气的浑身颤抖,还要再说,却猛听屏风后一声怒哼传来。 “够了!你俩还有完没完了?” 随着话声,谢元已是满脸阴沉的走了出来。 谢晋眼见老大出来,只得悻悻闭了嘴,只是望向谢展的目光中,却又多带了几分怨毒。 谢展见谢元出来,也赶忙站起身来,躬身行礼。谢元哼了一声,自顾往上首坐了,这才一摆手,让两人都坐下。 他刚刚躲到后房去了,本以为家族大事当前,这两人再怎么不对付,此刻也该携手共进,将往日那点芥蒂抛开。 没成想,还没等坐热屁股,就得到下人禀报,说是有人来把岳陵叫走了,然后二爷和三爷又再前面吵了起来。他听的险些没气的吐血,这才连忙又赶了回来。 “说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他阴沉着脸,看也不看二人一眼,搭着眼睑说道。 谢晋听闻问起这个,心中那股火又冒了上来,抢先开口,将前因后果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最后才忿忿的道:“大哥,老三这是要把咱谢家往火坑里推啊,这事儿你再不管,谢家大祸不远矣!” 谢元听他说得恶毒,不由的一皱眉头,向他冷冷的盯了一眼,看的他惭惭低头,这才转向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谢展,淡然道:“老三,你二哥说得可都是真的?” 谢展这才抬头,扫了一旁目光闪烁的谢晋一眼,这才微笑道:“好叫大哥得知,你吩咐的事儿,小弟已经做到了。至于二哥方才说的,呵呵,小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他这话一出,谢元和谢晋齐齐一怔。谢元还不等开口,谢晋就沉不住了,霍然起身指着他怒道:“你安敢当面相欺!难道我方才看到的都是假的?” 谢晋理也不理他,当下将岳陵已经答应了自己的事儿说了。其中自然是运用了春秋刀法,该说的说,不该说的是半个字也没露。 只是谢元何等人,不过稍一琢磨,便知道其中必有隐情。只是好歹此事已然解决,谢展的那些个小心思,倒也不好再去追究了。 谢晋在旁听的傻了眼,哪知道这个老三不声不响的,竟早已将事儿办完了。既然如此,那又何苦方才让自己白忙一顿?这可不是摆明看自己笑话吗? 他越想越怒,忍不住又想说话,却猛然看到大哥谢元凌厉的目光狠狠的瞪了过来,登时不由的将话头又咽了回去。一时间,憋的他只想吐血。 “既如此,就还是老三你盯着此事吧。好了,各自散吧。”谢元压住了老二,又沉吟了一会儿,这才深深看了谢展一眼,淡然吩咐道,随后当先起身离去。 剩下谢展和谢晋二人相对瞪了对方一眼,也只得悻悻离去。谢家这场风波,便在最后一刻又平复下来。只是,谁也不知道,噩梦,已然在这一刻,终于正式拉开了帷幕。 第374章:幕后究竟是谁(1) 按下谢家不表,回头再说离开谢府的岳陵一行。 当差役和习春扶着岳陵上了马车,走出老远后,一直闭着眼睛醉态可掬的岳大官人,忽然直起身子,两眼中射出湛湛的神光。 “这位差大哥,还请入内说话。” 撩开车帘,对着正和习春并肩坐在驭者位子上的差役说道。这冷不丁的一出声,吓了那差役一跳,若不是旁边习春拉着,险险没一头栽倒车下去。 这位岳公子果然不是普通人,刚才看着还醉的不省人事的模样,这才多大点功夫啊,竟然毫不见半点醉意了。当真是能者无所不能啊。 差役哈腰应了,一边爬进车厢,一边却在心中暗暗嘀咕着。 “公子,您醒了,哎哟,您可真是神人,醉的那么深,竟这般快恢复过来。小人也曾醉过酒,那滋味直直难受了好几天。都说公子乃是天上星宿转世,看来果然不假……….” 这差役一看就是个话痨,不等身子坐稳,嘴里已是唠唠叨叨的说了起来,若不是听着这家伙满嘴的奉承,岳大官人差点就一脚将其踹下车去了。 “停停!”微微摆摆手,打住了他的唠叨,岳陵没好气的叫停了。这丫的拍马屁的功夫,离着庞参军可是差太远了。岳大官人是一个高尚的人,是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所以,只接受高档马屁,这种级数的恭维奉承,实在是有些倒胃口了。 “你高姓大名怎么称呼啊,是庞参军的属下吗?”看着被叫停的差役被噎住的尴尬模样,岳陵将身子往车壁上一靠,淡淡的问道。 差役小心的看了看他,这才陪笑道:“不敢当公子高姓大名只说,小的张德发,正是在庞参军麾下听用。呃….嘿嘿,小的和庞参军沾点亲,不是外人。” 岳陵惊异的哦了一声,感兴趣的道:“张大哥是吧,你和庞参军沾的什么亲啊?” 张德发一听岳陵如此客气,不由的顿时身上骨头都轻了二两,满面堆笑的道:“公子叫小的德发就行,哪敢当公子大哥之称。呃,小的表姐,正是庞参军第七房小妾,呵呵。” 岳陵啊了一声,脸上就显出亲切的神色,点头道:“原来你是他的小舅子啊,嘿,庞参军倒是肥水不落外人田啊,怎么样,这差事够肥不?” 张德发脸上生光,心中一时得意无比,嘴上却谦逊道:“表的表的,是表小舅子。这差事嘛,就是讨口饭吃而已,哪有什么肥不肥的呢。” 眼见岳陵眼中射出鄙视的神色,连忙又干笑道:“就是偶尔有点小钱进账,小钱罢了。” 岳陵这才点点头,问道:“行了,那个…呃,表小舅子啊,你给我详细说说,那鬼影子究竟是怎么逃出去的?你们成都府的大牢,难道是纸糊的不成?还有那些个看守,难道都是吃闲饭的吗?该不会都和你一样,是什么人的小舅子大舅子之类的,整天只管吃喝玩乐,正事不干的吧。” 第374章:幕后究竟是谁(2) 张德发一听问这个,脸上就苦了下来,破天价叫起屈来,“岳公子啊,小的可是一直勤勤勉勉,尽心公事的,何来吃喝玩乐不干正事来着。要说那贼囚逃走这事儿,也怪不得咱们啊。您可知道,我成都府大牢那是铜墙铁壁一般,当年不知多少江洋大盗,一旦进了咱们大牢,除非开释,否则便是神仙也难以脱身的…….” 岳陵就撇撇嘴,打断他道:“那鬼影子是神仙咯?或者说比神仙还要厉害?” 张德发哭丧着脸,委屈的道:“公子,这次的事儿真的透着古怪,其中内情,小的也只是听说了点,只怕说不清楚。倒是我那姐夫定是知道的清楚的,待会儿你到了,自去问他便是。” 岳陵两眼微微眯起,定定的看着他,直看的张德发浑身悚然,不得已苦笑道:“公子啊,小的真的只知道一点……….好吧好吧,我说。我听说,好像是有人收了钱,趁着送饭的时候,给那贼囚开了锁链。结果,后面大伙儿还蒙在鼓里,冷不防被他冲了出来,以至都伤了咱们好多人呢……….” 岳陵听的暗暗点头,这倒是和自己预料不差,若无里面人勾连,怎么可能让囚犯那么轻易的跑出来? 就算是鬼影子也不行,他便再厉害,终归还是血肉之躯,怎么可能挣开那手臂粗的铁索? 只是究竟是谁在外施的手段呢?救走鬼影子,究竟是针对自己,还是别有原因? 想及刚刚在谢家时,乍听到这个消息后,谢晋当时的表情,岳陵隐隐怀疑,此事怕是跟那家伙脱不了干系。 如果说要针对自己,除了当日那帮人外,也就是这个谢晋能做得出了。只怕他早就盯着自己了,这才能知道自己和鬼影子之间的仇怨。 那晚闹出的响动本就不小,只要稍稍留心,自然便能打听到。救出鬼影子,便可借鬼影子之手取了自己性命。 那鬼影子本就是飘忽如风,曾一度躲在吐蕃,到时候杀了自己后,飒然远遁,试问便是皇帝得知了,又能拿他如何? 他微微蹙眉,暗暗在心中分析着,只是所思所想,毕竟全是猜测,到底是不是那谢晋所为,却一时没法确定。既然不能确定,那么这事儿就存在着另一种变数。 良久,忽然感觉车子渐渐慢了下来,外面已传来习春的吆喝声。长长吁出一口气,掀帘看去,只见车子已经停在了观云楼外。 大门处,此刻灯笼火把照的通亮,郑世远陪着庞参军,以及一大堆的兵丁站在那里。 那庞参军此刻胖胖的脸上满是大汗,正自焦灼不堪的来回踱着步。一抬眼看到岳陵的车架回来,登时脸上显出如释重负的神情,三步并作两步,便迎了上来。 “哎呀,岳公子,您可回来了。一瞧到你这金面啊,下官这颗心便安定了。瞅您这满面红光的,可不就是所谓的祥瑞之光?那还有什么事儿平定不了的呢。” 肥硕的身子一拱,便将那位表小舅子给挤到一边去了,伸出两只肥嘟嘟的手,亲自将岳大官人扶下,一边口中流畅至极的一串儿马屁便送了过去。 岳大官人就叹了口气,这丫的,功夫进境如此之快,简直都要快追上自己了。人才,人才啊。 微笑着颔首下了车,岳大官人现在已很有些领导人的风范了。两人并肩进了门,一路往后院去坐。 望着两人的背影,习春忍不住上前拽拽满脸幽怨的张德发,满怀敬佩的问道:“张兄,令姐夫这功夫究竟是怎么练就的呢?高,高啊。” 张德发就垂头丧气了,瞪着远去的背影,嘴中嘀咕道:“你要是整天对着一个,每天都要问你三百遍你喜不喜欢她的女人,估计也能练出来这功夫。唉,为什么当初我就没这远见,也找个像家姐那样的女子呢…….” 习春瞠目结舌,想了想又忍不住道:“你如果后悔,现在也来得及啊,再纳一房就是啦,又何必在此长吁短叹?” 张德发翻了翻白眼,没好气的道:“如果你整天对着一个,每天十二个时辰都要查查你在做什么的婆娘,看你可有这心思不?” 习春顿时绝倒,仓皇败退而去。只剩下表舅子兄,独自立在原地,仰天对月嗟叹不已…… 第375章:宫中之物(1) 房间中,岳陵邀庞参军坐了,又让人奉上茶水,这才在一旁坐了相陪,问道:“庞将军,那鬼影子一事儿,究竟是怎么回事?路上我问过你那小舅子,却是语焉不详,搞得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啊。” 庞参军听闻,胖胖的脸颊不由抽搐了一下,黯然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儿才低沉的道:“是有人买通了里面叫臭九的牢头,趁着送饭的时候,将那囚犯的铁锁打开,却又并不声张。直到临到今晚换更的时候,众人都心思放松之际,那囚犯便一举杀出,当场伤了大牢十多个人的性命后,扬长而去。下官得报后赶去,正看到他生生将一个衙役活活挖出了心来……” 说到这儿,他不由打了个寒颤,脸上一副犹有余悸的模样。随即,又小心翼翼的看看岳陵的脸色,辩解道:“公子,你也该知道那家伙的身手,这个……唉,实在不是那些个牢房差役能抵敌的住的。” 岳陵摆摆手,温和的道:“将军勿需彷徨,我并没有怪责你们的意思。我只想知道,那个什么臭九的,现在又在哪里?你们可曾抓到他,问出身后指使的人是谁吗。” 庞参军听岳陵说不怪罪,脸上神色稍松。可一听又问起那个臭九,不由的胖脸上又是淌下汗来。 哆嗦着手从怀里摸出一块帕子,在脸上胡乱抹了几把,这才面白唇青的摇摇头,颤声道:“死了,那个臭九死了。我们找到他时,脖子上给人划了一刀,尸体都凉了好久了。” 岳陵双眉陡然一轩,眼中瞬间闪出一片寒光,只把个对面的庞参军吓得一哆嗦,出溜一下便从椅子上滑到地上,跪地大叫道:“公子息怒,公子息怒啊,这….这实在不干下官的事儿啊,下官冤枉…” 岳陵冷不防被他这一嗓子吓了一跳,等回过神来,却不由的哭笑不得。 起身将他拉了起来,翻着白眼道:“我都说了,不怪你们,你这又是作甚?起来起来,来,坐下说话,坐下说话嘛。” 一边说着,一边将他又按在了椅子上。庞参军脸色青白不定,身子不可自制的微微颤抖着。 他今天亲眼看到鬼影子杀人时,便已经吓得不轻了,想到当日可是自己亲手抓的人,要是这魔头记恨,只怕自己便有九条命也不够杀的。 后来,又查到了臭九被人灭口,他久处官场,对于那些鬼蜮伎俩不知看过多少,当时便敏感的嗅到了阴谋的气息。 联想到前因后果,这明显是围绕着岳陵和钦差原礼的一系列手段,一时间惊惧不已,生怕将自己就此牵连进去。 他这个参军在成都府说起来,大小也算个官儿,但要是真到了上面的层面,却连屁都不算一个。那些人玩的游戏,又岂是他敢近身的? 本来这些就已经让他惶惶不安了,如今忽然见岳陵目光冷冽,不由的又想起眼前这位爷,当日那个鬼影子也不曾小觑过。以此推断,岂不是说这位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公子哥儿,也是个大高手? 第375章:宫中之物(2) 尼玛,自己是哪辈子烧了香,一下子竟招惹到这么多顶儿尖的人物?这要是眼前这位爷一怒之下,直接把自个儿喀嚓了,那才叫一个冤呢。 是以,庞参军此刻的心情,简直就是战战兢兢,稍有风吹草动就可能直接吓死他。 好在岳大官人看上去真没什么追究的意思,这才让他心中稍安。用手帕又再抹了把汗,那手帕便已是湿透了。 “公….公子,下官….下官察看那臭九的尸首时,发…发现了点东西……” 犹豫了一下,他终是咬了咬牙,小心的对自在一边皱眉苦思的岳陵说道。 岳陵一惊,随即大喜,急急道:“在哪儿?是什么东西?你可有线索?” 庞参军眼中露出恐惧之色,欲言又止,在岳陵的眼光逼视下,终是抖颤着手伸进怀中,摸出一件小小的玉饰递了过来。 岳陵伸手接过仔细观看,却见这是一小块圆形的玉件。玉件雕琢颇为精细,可明显看出是一个盘螭形状。 整块玉件,虽然不大,却玉质通透,显然不是普通人能佩戴的东西。 “这是………”他翻看半响,抬头迟疑的看着庞参军问道。 庞参军一张胖脸上汗如雨下,手帕擦都擦不净,嗫嚅了几下,才压低声音,抖颤着道:“这….这东西不是民间之物,是…应该是….是……” 他说到这里,眼中神色越发惶遽起来,竟是迟迟不敢将最后答案说出。 岳陵不由心急,脸色一变,冷冷的道:“老庞,你这会儿害怕,只怕是晚了些。那些人既然出了手,自然能想到你们会去察看。他发现自己的东西留在了现场,又焉肯再放过你?就算你如何保证不说…嘿,这个世上,唯有死人才最能守住秘密。” 庞参军一个身子如同筛糠一般,噗通又再跪倒于地,大哭道:“公子救我,公子救我啊。我上有老母,下有幼子,还……” “打住打住!停!” 听着庞参军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嚎着,岳陵顿时不由的气笑了。这是看小说吗?还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幼子的,尼玛!要是这般算起来,你丫的得有多大岁数啊。这么大岁数,居然还能生出三岁的幼子来,也算是人间一大奇闻了。 “我救不了你,老庞啊,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你,懂了没?”轻轻挣开庞参军的撕拽,岳陵的声音变得飘飘忽忽的,不带一丝感情。 庞参军面颊上的肥肉不时的抽搐着,两眼绝望的看着他,半响才哑声道:“公子要我做什么?” 岳陵这才呵呵一笑,起身又将他扶起,重新斟了一杯茶递给他,微笑道:“很简单,说出你的推断,然后,坚定的站在我这边,咱们一起斗倒他!” 庞参军身子不由一颤,眼中流露出惧怕之色。 岳陵两眼微微眯起,嘿然道:“他们不倒,便永远不会放过你。只有他们倒了,你才会一劳永逸,再也不必担惊受怕。老庞,你自己想想,是要时时刻刻在惊恐中慢慢熬到死,还是背水一战,永绝后患呢?” 说到这儿,又盯着他双眼,一字一顿的道:“战,胜负尚在未知之间。不战,十死无生!” 庞参军身子剧烈的抖动起来,胸脯急剧的起伏着,呼吸粗重起来。脸上神色变幻不定,良久,终是代之而起一片决绝之色。 “那个东西,应该是宫中之物,唯有宫中的东西,才会以飞龙盘螭之形雕琢…….” 他终于低沉的开了口,只是那声音一出,却是变得暗哑至极,如同頻死之人的呻吟一般。 岳陵一惊,惊呼道:“你是说,干这事儿的,是某个皇亲国戚不成?” 庞参军目光一顿,不由看白痴一样的看他一眼,苦笑摇头道:“公子说笑了。那些个贵人怎么可能亲自动手?这东西虽是宫中之物,但宫里赏赐自己亲随之人的,亦多不胜数。今日发现这个,只能推断出,此事应该与宫中之人有关,但究竟是哪位爷,就不得而知了。” 岳陵这才恍然,起身负手在地上踱起步来。良久,才抬头看向庞参军,笑道:“好,这事儿我知道了,你可先回去继续安排人搜捕逃犯。一待有了任何消息,记住,先来告知与我再做打算。” 庞参军啊了一声,随即连忙点头应下,只是走出几步,忍不住又回过头来。 岳陵知他心思,笑着摆手道:“放心,一切皆在掌握,只要我不死,自会保你周全!” 庞参军这才面色稍松,转身踟蹰着去了。 岳陵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被夜色吞没,半响,才高声叫人进来。 “去,请萧小姐过来一下。”他转身往椅子上坐了,随口吩咐道。今日的事儿,他急需一个智囊帮着一起分析下,所以,首先便想到了那个如同精灵般的女子。 “公子,萧姑娘一早外出,到现在还没回来呢。”下人迟疑了下,在门口回道。 岳陵正端茶就唇,闻言不由一顿,猛然抬起头来。沉声道:“她以前也是如此吗?” 下人想了想,摇头道:“没,前几日这个时辰,都是已然回来了的。” 岳陵闻言,心头陡然一沉,一阵不祥的阴云笼了过来。 第376章:偷儿的传人(1) 嗒,将茶盏往桌上一放,岳陵站起身来,负手在屋中来回踱着,心头一阵阵的焦躁泛起。 这个感觉他很不喜欢,一如当日在吐蕃时,闻听陆芜菁有危险时一样。 不期然的想到这点,他不由的微微一怔,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聪颖慧嘉的女子,竟早已在他心中扎了根,俨然已经等同于与他有着肌肤之亲的陆芜菁了。 “去,让习春来见我!” 他停住脚步,转身对外面仍在候着的伙计说道。小伙计连忙应了一声,转身往外跑去。 不多时,外面脚步声响起,习春已是满面焦灼的快步走了进来。他已经听那传话的伙计说了。 旁人或许还只是猜测,可他却是看的明明白白,这位师叔祖和那位萧姑娘,根本就是一对欢喜冤家。两人嘴上整日价斗的厉害,但却都早已将对方深印在心间了。 “师叔祖,萧姑娘她……” 匆匆见过礼后,习春不由迟疑着的说道,眼中满是担忧之色。 岳陵冷着脸一挥手,冷冷的道:“没什么,她不会有事的!去,发动成都城中,所有咱们的人手,给我全力搜索。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说罢,转身便往外大步走去。 习春赶忙应着,急急跟在后面,问道:“师叔祖,您这是要去哪里?” 岳陵脚步一顿,两眼望着天上一轮明月,轻轻的道:“我呆不住,也去找找看。唉,这丫头,精明是精明,可却……” 他说到这儿,忽然觉得这么说很不吉利,连忙就此打住。若是放在平时,他或许也不会这么紧张。但是,刚刚那边鬼影子才越狱逃脱,这边萧灵儿便失踪,实在让他很难不将两码子事儿往一块想。 那天晚上,鬼影子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萧灵儿是跟在自己身边的。万一那老家伙发觉对付自己不太容易,改为向自己身边人下手,那手无缚鸡之力的萧灵儿,便是最容易的得手的。 但愿不要那么寸……. 他心中默默祷告着,不再多言,加快脚步一路出了大门。后面习春再怎么喊他,他却如同未闻。 待到走出老远,忽然却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苦笑起来。 这黑灯瞎火的,自己刚才只顾着着急去了,连萧灵儿可能去哪儿都不知道,此时又要往哪里去找? “方才该先问问他们,看看这丫头这几天都在干什么才是。唉…….” 他两眼望着四下里的黑影,喃喃自语道。心中却不由的大起惭愧之意。 自己这些天,只顾着算计人去了,根本就没去关心过她。她一个弱女子,孤身留在这里,背后不知为自己做了多少事儿,相比之下,自己对这个可人儿实在是太薄情了。 前面有火光摇曳,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将他的思绪惊散。抬头看去,却见乃是一队巡夜的兵丁,正稀稀落落的往这边走来。老远看到这边站着的岳陵,不由都是一惊,随即在一个校尉的呵斥下,挺起手中刀枪,往这边围过来。 第376章:偷儿的传人(2) “前面是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违禁夜行,相好的,别走了,这便跟老爷们回衙门说话吧。” 嘈杂着喊着,一队人已是迅速围拢起来,当中那个领头的校尉越众而出,冲着岳陵喝道。 岳大官人正自心中烦躁,此时听对面之人言语不逊,脸色更是阴沉如水。两眼微微眯起,也不答言,眸子里却闪出一缕奇光。 那校尉不闻对方应答,正要再喝,却猛然觉得身上一寒,似乎有种被猛兽盯上了的感觉,不由的将那话头又憋了回去。 旁边众兵丁眼见校尉大人呼喝一声后,忽然呆呆的站在原地,脸色苍白,不由的都是奇怪,一时反倒不敢再放肆。 场中诡异的静寂了下来,唯有松子火把烧的哔哔碌碌之声。 岳陵嘴角微微勾起,眼中奇光越来越盛,身上散发出危险的气息。这一下,连四周的那些兵丁也察觉到不对了,大恐之下,不由的纷纷往那校尉身边聚拢。锵锵之声不绝,顿时不知多少刀枪齐齐指向岳陵。 便在这一触即发之际,远处忽然一个身影如电飞来,老远看到这边情形,立即扬声喊道:“师叔祖,师叔祖可是你在那边?呔!对面的人听着,这位乃是人称财神的岳陵岳公子,你们若是不想惹麻烦,最好赶紧退开,否则莫怪咱们言之不预!” 来人正是习春,他一身所学,大半都在这轻身功夫上,只这几句话的空儿,到那预字刚落,已然是停在了岳陵身旁。 众兵丁骇然的看着刚刚飞奔而至的习春,暗呼此人来的好快。但更让他们心惊的却是,怎么咱们围住的这位,竟是那位传说中的岳财神吗? 哎呀,这可不是找死吗?据说咱们将军庞参军与其极为交好,此番冲撞了这位主儿,只怕真要招祸了。 众人想到这儿,不由的都将手中刀枪垂下,迟疑着往后退开几步。岳陵却叹了口气,将凝起的气势散去,他心中烦闷,原想借此发泄一番。但习春这么一喊,这场架自然也就打不成了。 他这边一收威势,那个首当其冲的校尉忽然便觉得如同春回大地,那股子彻骨的森寒之气消失不见,一个身子再也支撑不住,噗通坐倒于地,望向岳陵的两眼中,全是一片惊骇恐惧之色。 旁边众兵丁连忙七手八脚的上前将他扶起,自有一番慰问不提。这边岳陵却皱着眉头,转眼看看习春,没好气的道:“你又跑来干什么?人手可都打发出去了?” 习春满面笑容,点点头,却又摇头道:“人手自然已经派出去了,只是现在却用不到了。萧姑娘她,已经回来了。” 岳陵一愣,随即不由的满心狂喜起来。手臂一动,便一把抓住习春胳膊,急声道:“你说什么,你说灵儿回来了?她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事儿?” 习春眼见他向自己抓来,下意识的欲待闪避,却不等动作做出来,便觉得手臂一紧,已然被抓了个正着。胳膊上登时如同套上了一个铁箍一般,隐隐竟有将自己胳膊捏断的趋势。 这一下不由惊的他面目失色,连声叫道:“师叔祖,师叔祖,你莫急啊。哎哟,萧姑娘什么事儿也没有,可您再不放手,弟子可就有事儿了。” 只可惜岳大官人此时哪还有空管他死活,所有的话只听到那句萧姑娘没事儿,当即不由的心花怒放起来。 一把松开握住的习春的手臂,将他往那队兵面前一推,自己却转身往回飞奔而去。 夜空中,远远的传来他大笑着的呼喝声:“三儿,那边的事儿你负责搞定,哥先回去会佳人去了啊……” 这声音初时还在眼前,但最后一个字时,已然是从极远处传来了。众兵丁不由的俱皆面色大变,心中暗道,这两人果然是一个祖师爷教出来的,这走路都跟飞也似,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草上飞?却不知他们的祖师也是哪位,传闻这草上飞可是偷儿祖宗的看家本领啊。 可怜吕祖一生自负是个饱学宿儒,今日竟被两个不屑子弟,整个给牵累成了偷儿了。若是他真个有道成仙,不知会不会被气得再次掉下凡尘。 第377章:那一低头的风情(1) 众官兵们心中惊叹,却不知习春也是看的目瞪口呆。天天的,师叔祖何时练就了这么一身高明的轻功?这么下去,自己以后还哪有的混了? 不行,以后定要避着点他,不然那些***们,眼光还不都得给师叔祖勾去了?哎呀,不对,他刚才说啥?这边的事儿我解决?我…… 暗暗下了决定后,正想也跟着离开,猛然却感觉四周好多眼光盯在自己身上,一愣之下,登时想起那个无良的师叔祖临走前的话,当即一张脸便垮了下来。 为什么擦屁股的事儿总是我?他伸着脖子,遥遥望了望岳大官人离去的方向,只得叹口气,换上一脸的笑容,向众官兵走去。 却说岳大官人得知佳人无事,一颗心顿时敞亮起来,一路飞奔而行,真个是捷如飞鸟、快如闪电。不过片刻后,已然回到了观云楼。 门口处,郑世远正在翘首以待,眼见黑夜中一身白衣的岳大官人飞驰近来,不由大喜。刚要迎上去说话,却只觉一阵风刮过,再睁眼时,哪还有什么岳公子了。 正自惊疑不定,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生了幻觉,却猛听从后院方向,远远传来岳大官人的欢呼声,不由的当即目瞪口呆。 大厅中,红烛摇曳,迷蒙的灯火下,佳人手托香腮,眼波儿流转,面上虽有疲惫之色,眼中却有着掩饰不住的羞喜之色。 岳陵停在门边,定定的看着俏生生的玉人儿,漫天的笑声忽然戛然而止。然后就那么直直的看着,眼中神色变幻不定,最终化作一团浓浓的柔情。 萧灵儿红晕满颊,眼见着登徒子如此直勾勾的看着自己,浑没往日的羞恼,反倒是心中如翻到了蜜罐儿一般。 她方才一回来,便见整个观云楼乱成一团,惊疑之下,正遇上刚安排了探子们出去打探她行踪的习春。 眼见众人看到他都是满面的狂喜,一问之下,这才知道,原来竟是岳陵不见自己归来,担心之下,竟然全力发动了所有人手。 原来他也是这般在意我的。 搞明白状况的萧妹妹,一时间忽然感动莫名。那股子原本模糊不清的情愫,这一刻,忽然如春风中的花蕾一样,就那么彻底绽放开来。 听闻岳大官人也亲自出去寻找自己了,满心甜蜜的萧妹妹终是回过神来,连忙打发众人该通知大伙儿消停的消停,又让习春快去找那呆子回来。 待到众人散去,她才在桌边坐了,想着岳陵慌张的模样,娇俏的唇边不由的便浮上一丝甜笑。 桌上放着一只茶盏,想必定是他刚刚用过的了? 她咬着红唇,迟疑着伸出手去,轻轻握住。霎那间,似乎便如同感受到了岳陵温热的手掌。 如同被烫到了一般连忙松开手,做贼也似的偷眼看看四周,见整个房中除了自己外再无旁人,这才轻轻吁出一口气,脸颊上却如火烧般滚烫起来。 第377章:那一低头的风情(2) “啐!连沾过的东西都会做怪………” 她不由的轻轻啐道,语意中却满是柔媚之意。 外面明月如盘,屋内灯火迷离,一个玉人儿就那么静静的坐在那里,望着跳跃不定的烛火,一颗心又是甜蜜又是羞涩,正是芳心只供丝争乱,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就这么痴痴的坐着,傻傻的想着,忽而轻嗔忽而甜笑,和岳陵在一起的一幕幕,如转马灯一般在脑中盘旋,越来越是清晰,清晰的似要印入灵魂一般。 静谧的夜,在这一刻,忽然充满了温馨的感觉,这感觉是如此令人沉醉,以至于她连那清脆的更漏声都有若不闻。 直到最后,直到那家伙兴奋的大笑传来,她蓦然回首,那张让人又爱又恨的脸孔,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眼前。 仍是那么的无礼,仍是那么的霸道,就这么定定的盯着人家看,难道就不知羞吗? 她娇俏的白了他一眼,随即却将臻首垂下,长而密的睫毛微一扑闪,眸光便如受惊的小鹿般躲了开去。 烛光之下,佳人玉颊流丹,欲嗔还羞的美态,让岳大官人看的竟有种晕眩的感觉。 最是那一低头的风情。 他心头忽然闪过这句话,眼前的情景,可不正是这句话的真实写照? “你去了哪里?这黑灯瞎火的,害的我好找。”笑嘻嘻的从门边走过,大喇喇的一屁股坐在萧灵儿身边,这厮担忧既去,便又故态复萌了。 萧灵儿脸颊愈发烫的厉害,面上却强自镇定,不露痕迹的站起身来,走到一边为他添了一盏茶端来,这才在另一边坐下,淡淡的道:“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又不是宝儿。” 她语意虽冷淡,但举止却满是一股温柔的意味,让满心想逗她的岳陵看的不由一愣,恍惚间,眼前情景便如两夫妻闲话一般。丈夫关心的问询妻子,妻子便贤惠的为他奉上香茗。一问一答,一举一动,无不透着温馨之感。 察觉这傻子又盯着自己看,萧灵儿忍不住脸上又是一红,将头别过一边,嘴角处却微微浮上一丝笑意。 女为悦己者容。 他喜欢看自己,她便心中欢喜。 “这些日子,你们的目光都放在蜀中,你可知道,那谢家的家业,可不仅仅只在蜀中的。” 屋中只有两人对坐,气氛变得越来越暧昧起来,萧灵儿终是抵敌不住,首先将话题岔了开去。 岳陵双眉一挑,诧异道:“怎么?你查到了什么?” 萧灵儿眼中闪过一丝小得意,琼鼻皱了皱,哼道:“你道我萧家是摆设吗?我已收到消息,谢家前些年暗暗往江南一带开始渗透,你还记得青竹姐姐家的那事儿吗?我怀疑那事儿,和这个谢家脱不了干系。” 岳陵悚然一惊,惊怒道:“什么?你说当日那事儿,是谢家干的?不对不对,谢家怎可能调动朝廷军方之人?要知道,当日灭口的那人,无论行事举止,都带着军人的烙印。甚至他使用的弓弩,也是军中制式装备。谢家又怎能有如此手段?” 说到这儿,想了想又道:“再说了,当日之事,实在是因粮而起。据我所知,谢家这些年一直在偷偷和吐蕃等外族,从事铁器等违禁品的买卖,没听说他们还插手粮商一道啊。” 萧灵儿红唇一撇,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你往日比谁都精明,怎么此时却如此糊涂?我问你,你此刻可想明白了,那谢家究竟是哪一方的没?” 岳陵面上微一迟疑,起身在屋中踱了几步,凝声道:“若没差错,该当是太子一系吧。” 萧灵儿点点头,微笑道:“你既想明白了,又怎么不知,太子本就有自己的东宫卫队?那刺客出身军旅一事,不就对上了吗?至于说他家不经营粮商,嘿,不知你还记得一位故人吗?说起来,跟你还是情敌呢。” 她说到这儿,眼波儿流转,红唇微撅,娇憨中却不经意流露出一丝醋意。 第378章:迷雾渐消(1) 萧灵儿本就内媚天生,此刻心已然为岳陵而动,举手投足之间,那魅惑便自然而然的发散出来。 这会儿微带醋意的神态,在烛火的映照下,杀伤力顿时呈几何倍数递增。 岳陵目光所注之下,顿时心神为之夺,一时间竟忘了答话。 萧灵儿说完,不闻他的反应,诧异的抬头看去,却正迎上他一对火辣辣的眸子,不由的心头一跳,差点便要起身逃走了。 “你…你这人…….,我跟你说正事呢,你…你在想什么!”受不住这厮那太过侵略的目光,萧灵儿慌忙将头再次转过去,含羞嗔怪道。 “啊?!呃,哦哦,那个,嗯,说正事儿说正事儿……咳咳,你刚才说啥?” 岳大官人总算回了魂儿,不禁有些尴尬的连连咳嗽着掩饰。只是下一句话问出,却把萧灵儿差点气乐了。 忍不住转头又白了他一眼,这才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岳陵听的一呆,话说除了已经疯了的谢天豪外,还有谁算是自己的情敌?便就是那个谢天豪,认真说起来,也不过只是剃头挑子一边热,纯属单恋,说是情敌岳大官人却是不愿承认的。 “在你岳大才子出现之前,那江陵第一才子之名,可不是你的吧。”见他一脸茫然之色,萧灵儿不由抿了抿嘴儿,打趣着提示了他一下。 岳陵脑中瞬间闪过一张面孔,脱口惊呼道:“林慕白?” 萧灵儿笑吟吟的点点头,确认道:“正是林慕白。不过,这事儿却是他那爹爹林丰所为。据我手下人的回报,那位林公子只是一个纯粹的文人,倒是并不知晓其中隐情。” 顾不得萧灵儿话中调侃之意,岳陵疾步回到桌边坐下,疑惑的道:“我听说,当日那份粮食合约,乃是太子为征调边军粮草而为。沈伯伯可是为他的功绩奔波,他又怎会下那般毒手?若说是燕王做的,倒是有几分可信。” 萧灵儿抬手掠了下鬓边的青丝,美眸中透出睿智的光芒,轻启红唇吐出一个字。 “利!” 顿了顿,又道:“其实全是一个利字使然。沈伯伯固然是为他的差事奔走,但大周军粮买卖,里面的利益实在丰厚。这些年,二王相争,各自手下哪个不是养着各种各样的生意?与其让别人从中赚钱,还不如自己去做。更何况,当日沈伯伯那事儿,可是等于一分银钱都没花,那可是一大笔的钱啊。重利之下,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萧灵儿这一番话,顿时如同黑夜中划过一道闪电,霎时间,岳陵脑中便将所有事儿都串了起来。 太子和燕王争嫡,两边不单单是政治上的较量,归根结底,还是要落实到经济实力上的比拼。 招贤纳士要钱,养军买马要钱,结交大臣也要钱,讨好皇帝以及后宫众嫔妃还要钱。甚至收买宫中或者各处细作,最终都是要钱。 这么多要钱的地儿,如何不让这些王子们红了眼?所以,当时发觉了沈万山竟然接手了这宗买卖,登时便让太子起了贪心。 第378章:迷雾渐消(2) 这才设下连环局,布下层层迷雾,干下了这一票肥羊。具体操作,应该也是通过谢家暗地实施的。 谢家确实不是做粮米生意的,但是这却不妨碍他们找人做。想来后面林丰忽然搞出的那个四海粮栈,就是这种情形下的产物。怪不得他忽然之间,就聚集了那么多的货物,却又并不大张旗鼓的买卖。无非是打起这么一个旗号,以便于他们上下其手,将黑钱洗白而已。 这整个一条链中,蜀中的谢家,江陵的林家固然是里面最□□的一环,但那江陵知县曾维,还有当日将那笔粮米生意转给沈万山的粮商,恐怕都是一个个环链儿。 只可怜沈万山一介淳商,哪里能知道里面牵扯这么多弯弯绕儿,若不是岳陵横空而出,怕真是落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如果沈万山就这么死了,那沈青竹的下场也便可想而知了。想到这儿,岳陵不由激灵灵打个冷颤,心中不由的一阵后怕。 但是后怕过后,却又是怒火填膺。啪的拍案而起,在屋中来回走着,脸色一片铁青,眼中直欲喷出火来。 都说万恶的旧社会是个人吃人的社会,塔尖上的大人物,视平民百姓如草芥。 他在来了这大周之后,也遇到不少官儿,但大部分都是跟他交好,平日里也都持礼自守,所以,对于那个说法,他心中原本是很不以为然的。 要知道,后世时虽号称新社会,但暗地里的那些阴暗勾当,才是真真的草菅人命呢。与他来了大周后所见相比,这大周古时空,简直就纯洁的白纸一样了。 可是,今天在萧灵儿的分析下,将往事一件件勾连起来,顿时在他眼前描绘出活生生的一副草菅人命的画卷。这让他又是失望又是愤慨。 “你刚才说,谢家除了蜀中,在别处还有家底,指的可是江陵?” 忍着胸中的怒火,他忽然停住脚步,转身向萧灵儿问道。 萧灵儿轻轻点点头,道:“那家四海商行,虽面上是林家在经营,但实际背后的东家,正是这蜀中的谢家。甚至连那个四海酒楼,都有谢家的份子在里面。之所以林丰肯这么卖命,条件便是给他儿子林慕白一个出身,再就是关乎他那个做江陵知县的妹夫的前程了。” 岳陵默然,眼中却渐渐射出狠厉的光芒。 当**孤身亡命在外,至今不敢回去,家中娇妻美妾也不得团聚。这其中苦楚,今日才知,竟全是拜那位远在洛阳皇宫中的太子所赐。 他原本的想法,也只当是一些高官为了牟利,从中施展的黑手罢了。所以,他在吐蕃搅风搞雨的,圈地圈钱,唆使吐蕃贵族帮助古戎王复国,又大张旗鼓的带团高调回返,为的就是造势,让那些隐在后面的大人物产生忌惮,再不会对他随意动手就行了。 他从未想过要将对方如何如何,他不是初出道的雏儿,自然也不会天真的认为,自己这个小胳膊能扭过大腿。所以,能使对方因忌惮而不再对付他就足矣了。 可是这一刻,他心中忽然有了一种仇恨。若不是自己机缘巧合,福缘深厚,玉砚、沈青竹这些个美好的女子,哪个会有好下场?甚至连他自己怕是都不知早死在路边的那个臭水沟了。 既然躲不过,那就迎上去。 他心中划过白天才跟庞参军说过的话,眼中霎时间射出决绝的光芒。 他是个小人物不错,但是一旦这个小人物处在了一个关键的位置,那么,这个小人物的一举一动,就可能最终影响到最终的结果。 眼前,正是一个机会。 太子也好,燕王也罢,甚至还有那个老皇帝,他们这些天家贵胄既然拿咱们当刍狗,那自己又何必跟他们讲什么君君臣臣、子子民民的? “灵儿,夜深了,你先去歇息吧。还有,这些天不太平,你出门时一定要小心,当然最好是不出门……” 他心中打定了主意,便不再多言,眼见萧灵儿面上大有疲惫之色,不由心中疼惜。 萧灵儿心中一暖,下意识的甜甜一笑,颔首柔柔的道:“嗯,我会的。你……你也要小心。我知道那个鬼影子逃出来了,他真正的仇人可是你呢。” 岳陵冷冷一笑,脸上显出不屑之色。只是不忍违逆佳人好意,遂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 萧灵儿这才恋恋不舍的起身,告辞而去。 待她走远后,岳陵面上的温和之色渐消,代之而起的,却是一片冷厉之气。提声向外喊道:“叫习春来见我。” 外面有人应了,脚步声渐渐远去。岳陵抬头看着天上半明半暗的月色,喃喃的道:“好吧,这是你们逼我的,是你们逼我的……” 第379章:锦苑(1) 第二天一早,岳陵出奇的早早起了,洗漱完毕,没来及用早餐,便匆匆喊着习春套车出了门。 “师叔祖,弟子已经飞鸽传书那边了。想来过不久,戎王便会有回信了。” 马车轻快的驰在青石路上,清脆的蹄声伴着粼粼的车轮声中,习春低声对靠在车厢门边上假寐的岳陵说道。 岳陵两眼微微睁开,向四周看了看,淡然道:“不必催的太急,他那边毕竟是在打仗,军事方面我不懂,但也只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不可燥急而进。还有,你记住,昨晚说的话,不可对任何人再提起,便是最□□的成员也不行。你知道了吗?” 习春面色一凛,连忙应了。不知为什么,打从昨晚起,他忽然感到这位师叔祖有了些变化。少了几分往日的随和,却多了一些冷厉。 不过,在他感觉上说,反倒是喜见这种变化。他本是个散漫性子,最不喜被约束着,岳陵能下定决心,彻底搅个天翻地覆,这实在是太对他的胃口了。 两人不再说话,车马一路直往钦差行辕而去。要想做成昨晚两人商量的事儿,眼前这个布局便是至关重要的。所以,自然便离不开那位钦差大人原礼的支持。 岳陵既然先后在齐家和谢家间埋下了伏笔,这会儿过去,就是为了将整个计划圆融而来的。 原礼的钦差行辕,并没设在成都府衙,而是在外城一个景致优美的庄子上。 这个庄子叫锦苑,和蜀王重的别院怡园,并称为成都两大美景。这个锦苑却是由大商家周兴买下的,前时与原礼搭上了后,周兴便索性将这园子腾了出来,设为钦差行辕。 原礼图这里风景优美,便也顺水推舟的应下。当然,这其中也不乏存着安抚的意思。 毕竟,上次的竞标,因他之故,让周兴白白放走了一个大好的发财机会。虽然岳陵承诺了他,待一切落定后,自然不会亏了他,但那终归是后话。 所以,此时原礼肯住进他的园子,本身就是一种暗示,也免得这老头儿心中栗六,额外出什么状况。 车马行了小半个时辰后,锦苑的庄门已是遥遥在望。 岳陵还是首次来到这里,眼见前面繁花如锦,一条青石板路弯弯转转的通向里面,路两边,还种着大片的竹林,阵风吹来,花香、竹香夹杂,令人不由的心胸一畅,顿生离世出尘之念。 “这原老头,真好享受,我说他怎么就那么轻易的答应了周兴那老狐狸呢,这里可真不是一般的好。三儿,好生看着,等回头咱们安定下来,也建上这么一处园子住住………你说,那原老头算是个清官还是□□?只怕要不是碍着面子,这庄子不定什么时候就姓了原了…….” 马车上,岳陵抻着脖子四下里赏看,脸上大有艳羡之色,嘴上却恶毒的揣度着原礼,把习春听的一头一头的汗。 这锦苑既奉给钦差使用,里面丫鬟仆役门房自然是一应俱全。岳陵车驾才到了庄门前,早有下人迎上来接着,将车夫和马车从另一处侧门驶进,岳陵和习春则在下人的带领下,直往里面而去。 第379章:锦苑(2) 原礼也才刚刚起来不久,正准备用早餐,闻听下人来报,不由笑道:“这臭小子绝不是个吃亏的,怕是这会儿过来,打着的就是来蹭饭的主意。你们赶紧再摆上两幅碗筷,免得让那小子说嘴。” 旁边下人笑着应了,自去准备不提。没过多久,就听外面一个声音传来。原礼只听了两句,就不由的摇头苦笑起来。 那声音不是别人,正是岳大官人的。 他一路走来,越看这园子越是喜欢,越喜欢就越嫉妒。于是,在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的心理下,便开始点评批判起来。 一会儿说这个花和那边的草不搭配,一会儿又说那边的假山看着太假,没半点天然的风格。再走不多远,又嫌弃人家挖的那个池塘不好,说是夏天容易招蚊虫,还容易发臭………只把带路的家人郁闷的啊,心中不知暗暗骂了这厮几百遍。 好容易挨到前厅了,家人大大松了口气,以为这下总算可以交差了,却不料岳大官人在厅门前又站住了,抬头望着那副匾额,一个劲的摇头嘬牙的,让那家人顿时一头的黑线搭下。 “……看看,看看,这都什么吗。这园子叫锦苑,这厅却题匾什么无为,这不前后矛盾嘛。 锦是什么意思,那是繁华入世之心才可以有的,但前面繁花锦绣了,到了这儿,却忽然又要开始无为,这不是挂羊头卖狗肉是啥? 啊,不过这风格倒是适合原老头,那老头整日价一副清高的模样,还不是贪图美色,呆在这儿不肯挪窝? 嗯嗯,配,般配。我说,这位家人大哥,你们老爷是不是也这个意思,所以才让原老头住了进来的?” 那家人顿时就满头大汗淌了下来,脸白青赤的急急摆手道:“尊客切莫乱说,哪有此事?我家老爷一向对钦差大人恭敬有加,焉能行此无礼之事?尊客不可乱说,不可乱说啊……” 岳大官人两眼笑眯成一条缝儿,摇头道:“我哪有乱说,明明是你们乱写的嘛,要是你们不写,我又怎么乱说对不对…….” 那家人脑袋一阵阵的发晕,碍于身份,又不能呵斥,心中一个劲儿的腹诽。 就凭两个字儿,你就给咱们老爷安上这么一个大帽子?尼玛!藐视钦差?那是诛九族的大罪好不好? 老爷这是怎么得罪了这个小魔头,竟让他在此如此胡说八道。回头定要赶紧禀告老爷知晓,不然,不定什么时候,那大祸可就临头了。 话说诛九族的话,自个儿貌似也是跑不掉的。想到这儿,那家人额头上的汗愈发止不住了。 “臭小子,还不滚进来,在外面胡言乱语些什么!” 厅堂里,原礼实在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扬声向外叫道。随着他话音儿刚落,门口处一张贼笑嘻嘻的面孔便探了进来。 “哈,老原,你原来还有听墙角的嗜好啊,哎呀,你可是礼部侍郎,搞这么一手,会不会有些不趁其职啊?” 岳大官人发泄满足了,笑吟吟的舍了近乎虚脱的家人,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厅堂,对着原礼随意拱手唱个喏,继续摸黑着道。 原礼气的胡子直翘,狠狠瞪了他一眼,伸手指指旁边房中的饭桌,哼道:“收起你那条毒舌吧,先吃饭,吃完赶紧说正事,说完就给老夫滚的远远的!” 岳大官人眼睛一亮,哈的一声应着,有了吃的伺候着,果然收起了那张恨死人的嘴巴,一屁股坐下,毫不客气的大嚼起来。 原礼看的一个劲儿叹气。 麻痹的,这小子当年是怎么混出个才子的名号的?就这德行,还才子?要才子都和他一般的话,怕是那些个圣人先贤们,都会被气得从坟墓里跳出来大骂了。 只是他叹气归叹气,却已经太了解这厮的脾性了,此时说什么都不适合,不给他市场才是王道。 所以,老头儿只得忍着气,也在一旁坐了,静静的开始用起餐来。待到二人吃完喝足,下人奉上香茗,原礼这才问起正题。 岳大官人满足的打了个饱嗝,这才满脸堆起诡笑,凑过头,低低说了起来。 第380章:踏进坑里了(1) 锦苑的大厅上,原礼枯坐在那儿,已经有小半个时辰一动没动了。两眼直直的望着外面的天空,脸上神色变幻不停。 岳大官人吃饱喝足,一抹嘴儿,很不负责任的将问题扔下就走人了,却留下原礼一个人煎熬。 岳陵的要求很简单,就是等谢家来见他时,让他含糊其词以对就行。但却要给谢家一个错觉,那就是他答应了将水车承办之事让给太子。 要知道谢家虽然是太子爪牙,但这次却是等若从他这个钦差口中抢食儿,那要是再不来拜会一下,走走过场,就是不懂的做人了。 原礼感觉的出,岳陵这次施下的手段,虽然面上是在对付谢家,但骨子里,却隐隐是对着太子去的。 这从他此次过来,直言不讳的点出,谢家就是为太子奔走一事儿上就能看出。 真的就要下决心和东宫闹翻吗?原礼心中实在有些纠结。他其实也不看好太子,但也对那位燕王毫无好感。如今这局面,基本上就是非彼即此的局势,若他真的应了岳陵,这一步踏出后,便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最后赢了还好说,但要是一旦败了,岳陵他们这些人不过是亡命天涯罢了,他原礼却要搭上一家人的性命啊。 可是要不答应,看着岳陵那架势,根本就没回转的余地。就算自己这边不配合,以那家伙的手段,必然还有后着等着。不说别人,只那个齐家就巴不得和他合作呢。 说到家,自己在里面不过是起一个标靶的作用,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以便让那小子好在暗地里施展手段。 如果没有自己,这个事实还是改变不了,无非就是岳陵多费些事而已。而一旦自己拒绝,岳陵当然不会对自己如何,但那位燕王的代言人齐家,只怕定会就此记恨上。 而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去出卖岳陵,将此事跟谢家透露。如此一来,太子胜出,则会记恨他今日不通消息之仇;燕王胜出,则会记恨他今日拒绝之恨。 真个是里外不是人,怎么做都是错了。 他长长叹了口气,脸上显出几分苦涩。身处朝局之中,又怎么能彻底撇清?从他离开洛阳的那一刻起,他其实就已经没有了退路。 “既如此,那就博吧。” 他暗暗握紧了拳头,望着远处的天空,嘴中喃喃的低语道。 正刚刚拿定了主意,厅外有下人来报,谢家三爷谢展,求见钦差大人。 原礼脸颊上微一抽搐,随即深吸口气将心神稳住,起身回到主座上坐好,这才沉声有请。 外面阵阵的杂乱之声不绝,好一会儿,谢展才笑容满面的随在下人后面,出现在原礼面前。 “谢展见过钦差原大人,呵呵,不过才几日不见,大人面色红润,精气内敛,可见这锦苑真真是个养人的好所在啊。” 他一脸的春风,口中唱着喏,眼中的得意之色怎么也掩饰不住。 原礼淡淡笑了笑,伸手请他坐了,这才问道:“谢三爷事务繁多,前日更是接连出手,拿下两宗好大的买卖,如何竟有闲暇来这儿?这外面乱哄哄的,又是为的那般?” 第380章:踏进坑里了(2) 谢展哈哈一笑,凑过头来,低声道:“原大人何必明知故问?想必我谢家的底细,定然是瞒不过大人的。谢某今日此来,为的便是那水车一事。呵呵,此事殿下极为重视,已经连续下了两道谕令,责成谢展务必办到。倒好要大人成全了。” 原礼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但却转瞬即逝。这谢展话说的虽客气,但骨子里那种狗仗人势的味儿却是极浓。一张嘴便搬出太子的招牌,明显就是以势压人来的。 太子是储君不假,但不是终归现在还多了一个“储”字吗?就算他日真的登基九五,难道就不用人了吗?此时不过门下一走狗,便敢在自己面前叫嚣,真是得瑟的有些忘乎所以了! 他心中怒意一生,原本那点犹豫再也不见,心中顷刻间便坚定下来。 “哦?水车?呵呵,殿下身为储君,地位尊崇,他日更是我大周之主,这天下什么事儿不是他的,又何必此刻来对这事儿伸手?谢三爷,莫不是跟本官说笑来着?” 抬手捋须,两眼微微斜睨着谢展,老头儿很是端出钦差的架子,不轻不重的刺了他一下。 这话说的可就值得琢磨了,仔细想想,无外乎是说谢展狐假虎威,打着太子的旗号给自家挖好处。 太子与燕王之争,虽然尽人皆知,但这种大忌讳的事儿,谁也不会明着说出来。所以,原礼口口声声拿太子便是不日的国君来说事,让谢展张口结舌,认同也不是,否认也不是,一时间不由的噎在了那儿。 满脸涨红着,眼中羞恼之色渐盛,半响才怫然道:“大人这是什么话,我谢家一心为主,忠心耿耿,何敢行此忤逆之事?大人如此说,该不是想………” 原礼眼中划过一丝轻蔑,抬手止住他要说下去的话头,淡然道:“嗳,谢三爷勿需给本官扣什么大帽子。这水车一事太子要办也不是不行,不过,此事已有别人先一步来跟本官打过招呼,若是本官就此应了你,又如何向人家交代?” 谢展一怔,脸上瞬间堆满警惕之色,沉声道:“敢问大人,这个别人又是何人?难不成还能大过我家殿下不成?” 原礼神色不动,伸手端起茶盏轻啜一口,这才慢条斯理的道:“是不是大过太子殿下,本官不好置评。不过,那位不但是位殿下,还是一位贵妃呢,谢三爷,这到底谁大谁小的,你可能为本官解惑否?” 谢展面色大变,霍然起身道:“原大人,你说的这人莫不是齐家那老匹夫?” 原礼好整以暇的看他一眼,点点头道:“正是齐国丈。不过这什么老匹夫的称呼,本官是万万不敢出口的。” 谢展面孔涨的通红,在屋中来回走了两步,猛然回身盯着他,一字一字的道:“原大人,这么说来,你是铁了心要死忠那边了?” 原礼忽然哈哈一笑,砰的将手中茶碗往桌上一顿,冷声道:“谢三爷,原某人做的是大周的官,拿的是大周的俸禄,便只知忠心于我大周天子。你说的死忠,恕原某原话奉还,不敢受之!” 谢展不由一窒,想了想,忽然又将面色缓和下来,强笑道:“大人忠义,谢某自然知道。好,且不说别的,就这水车一事,不知大人究竟是个什么章程?还望大人给个明白话吧。” 原礼这才面色稍霁,转而又露出为难之色,沉吟一会儿,才叹口气道:“此事实在难以决断,不如这样吧,这水车一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最终靠的却是实力。本官便先不定死,你两家只管去准备,到时候,谁先准备好,准备的完善,这差事便交由谁。谢三爷,你看这样可好?” 谢展脸上一阵迟疑,低头沉思一会儿,终是咬牙点头道:“好,便是如此。既然这样,谢某就先告辞了。”说罢,抱拳一礼,转身就走。 望着他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安坐不动的原礼眼中冷光闪烁,嘴角渐渐浮上一丝冷然。 第381章:借把刀(1) 就在锦苑中,原礼按照计划一步步将谢展诱入彀中之时,另一处豪奢的宅院中,岳大官人正笑眯眯的享受着有一份酒宴。 这处豪奢的宅邸,成都府中的人几乎没人不认识。他就是大商家、隐隐为蜀中世家之首的,汇通钱庄的老板,周兴的宅子。 对于刚刚接到锦苑那边老家人惊慌失措的禀告,不过才半天功夫,这起乱扣帽子事件的始作俑者,便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周兴心中也是惊疑不定。 一边陪着笑脸将这个瘟神迎了进来,一边忙不迭让人安排酒宴款待。 岳大官人也不矫情,心安理得的欣然接受下来。这让随在一边的习春大为叹服。话说在锦苑那边蹭的饭还没消化吧,这不过才多大会儿啊,他居然还能吃得下去,习春真的震惊了。 “呵呵,岳公子大驾莅临,鄙府当真有蓬荜生辉之感啊。我说怎么今儿一早起来,外头就有喜鹊叫的欢实,感情这事是应在公子身上了。哈哈,其实老朽早有相请公子之心,奈何公子总是事务多孥,不能如愿。直到今日,总算是一尝老朽夙愿啊。” 瞅着岳大官人滋溜一口酒,吧嗒一口菜的吃着,并不提及登门的原因,周兴心中不由的越发忐忑起来。尤其,这位还是从钦差大人那边过来的,莫不是钦差大人那边有什么不满,这是要借着此人来说? 他心中不由有些惶恐,再联想到家人禀告之事,看着岳陵的眼光中,便不觉带着点谄媚之意了。这一番恭维话,自然也就脱口而出了。 岳陵又再抿了口酒,这才笑眯眯的看向他,点头道:“老周啊,看不出你这人如此有眼光嘛。嗯嗯,好,好啊。这样说来,我今个儿这趟来的,总算是没错了。” 周兴脸上的笑容就有些僵。尼玛的,你还真不谦虚啊。夸你两句就是有眼光?这我要是不夸,是不是就得给你归为没品的行列了啊。 心中腹诽着,只是再一琢磨,不由的又是咯噔一下。这厮后面没头没脑的那一句,又是什么意思?这么看来,今日来此,还真是别有目的了? 想到这儿,他脸上愈发笑的灿烂,满脸的褶子缝里似乎都发着光。 “啊,哈哈,公子谬赞,谬赞了。咳咳,只是不知公子方才所言,今日来此…这个…咳咳,不知究竟所为何事啊?” 岳陵将手中筷子放下,忽然一拍掌,挑眉道:“老周,你要发达了!” 他冷不丁一拍巴掌,吓得周兴心里一哆嗦,待到再听到后面的话,却又不禁的愣住。 半响,才呐呐的道:“呃,这个,敢问公子,这发达二字,从何说起啊?” 岳陵仰天打个哈哈,凑过去神秘的道:“你不是一直想拿下我那两宗买卖吗?现在,时候到了。” 周兴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两眼猛的一睁,眼神变得炙热起来。提壶给岳陵亲自斟满酒,这才赔笑道:“公子可否细言之?” 第381章:借把刀(2) 岳陵举杯饮下,冲他一照杯底,周兴笑容僵了僵,随即连忙举杯相和,也将杯中酒饮下,两眼急巴巴的看着他。 岳陵这才叹口气,满脸惋惜的道:“谢家不知怎么想的,非看上了那水车的买卖,这不,我估摸着啊,那两宗生意,只怕他们是没精力搞了。你也知道的嘛,咱们生意人靠的就是这流水嘛。他谢家如今只忙着讨好钦差,那鞭炮和风扇的生意势必不能像之前那样投入了。这最终受损失的还不是我?唉,说起来,我家里人口多,那么多张嘴等着吃饭……伤不起,真的伤不起啊………” 周兴脑门上就开始冒汗了。这位岳公子怎么不去当和尚呢?瞧这经念得,简直都能把死人念活了,把活人念死咯。 “谢家……咳咳,谢家应该不会放手吧。毕竟,他们几乎是倾尽所有投入的,这么大的投入,就算那两宗买卖再赚钱,这才多长时间啊,怕是连半成都没赚回来吧。” 抬袖沾了沾汗额头,将那念死人的□□自动忽略,周兴直扑主题,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岳陵眯着眼笑,就是不说话。那笑看的周兴忽然有种毛毛的感觉,不由咽了口唾沫,陪笑道:“公子,还请开老朽愚钝。” “开什么愚钝?我只是猜测罢了,你不妨当闲话听着就是了。”岳大官人两手一摊,张嘴吐出的话,差点没让周兴一头栽倒。 好容易定了定神,刚想说话,却听岳大官人咂摸了下嘴,摇头叹气道: “我只是在想啊,如果现在有人不断的下单,下很多很多单,但每笔都不大。分开来,川东几张,川南几张,川西川北再几张,嘿嘿,忽然某一天,一下子,这些小笔的单子同时出现在他们面前,而他们却因为把钱都投到水车一事上了,没钱进货了,你说,那些下单的人会不会答应?不能按契约按时交货,这损失他谢家可能赔付的起吗?哎呀,要是这样的话………老周,我不太懂这里面的道道儿,你跟我说说,这样会不会出问题?要是那些帮他抵押的债主,忽然上门提前逼债,这个…….嗯,又会是什么样的场面?” 周兴听的目瞪口呆,脸上不知不觉中已骇然变色。要真这么搞下去,哪会是有什么问题,简直就是要人命啊。 这个家伙究竟是什么妖孽,怎么就能想出这么刁毒的计策?别人要想在商业上打压对手,大都是拼命抢对方的生意,最终让对方因没了生意而倒闭。 可他这一招,却恰恰是反其道而行之。一个劲的给人送生意,但又有谁能想到,这生意多了,也是会死人的! 这一刻他是真流汗了,霎时间只觉整个后背都浸透了,小风一吹,凉飕飕的,浑身有种痉挛的感觉。 “公….公子之意,是…是要老朽…”他强自按捺着心中惊惧,颤颤的向岳陵问道。此刻再看向岳陵的目光中,犹如在看一个魔鬼一般。 岳陵皱皱眉,奇怪的道:“我的意思?什么我的意思啊?我又哪有什么意思了。我只是提前来跟你说一下,有可能,嗯嗯,你听明白啊,是有可能,有可能会出现上述的情况。一旦真出现那种情况,岂不是你老周的机会就来了?当然了,这个机会你要不要把握,就看你自己的了。” 周兴的汗又出来了。这个妖孽,实在是太无耻了!明明是他在害人,却还要别人去担恶名。刚才那番话,哪里会有什么可能。根本就是图谋良久,这会儿来让自己出面,去做那杀人的刀呢。 他隐隐听说一些,谢家虽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但好似背后也是有些不小的力量,他可不想这么稀里糊涂的,就去树立一个似乎不怎么好惹的对头。 正想着如何开口推诿一番,岳大官人接下来的话,却顿时让他将那些话又咽了回去。 “…我今天闲得慌,四处溜了溜,刚刚去见了钦差原大人,听他说啊,这谢家不知怎么得罪了齐家。齐家你知道吧,那可是当今贵妃娘娘的娘家,燕王和蜀王的外公,堂堂国丈大人。唉,据说这次他们把人家得罪的不轻,这往后啊………唉,难说,难说咯…….” 周兴眸子猛的一缩,霎时间心中电转,几乎在顷刻间,便重新做了决定。 第382章:谢元的悲哀(1) 天依然是那种淡蓝中透着一层灰,空气也总是带着一股发涩的干厉,什么都在一如往昔般运行着。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每天的生活仍然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没有什么不同。但是成都府的世家大族们,还有官府的上层人物们,却都敏感的察觉到了几分异常。 首先是官方传出的消息,说是钦差大臣原礼,将水车之事具章上奏后,皇帝并没有片言只语批示。而是直接交由内阁议事后,就不闻不问了。 所有人都知道,如今的内阁早已是暗流涌动,太子和燕王两系人马,几乎已到了赤膊上阵的地步。 往常一般像这种大事儿,在争议不断之后,都是由崇圣帝一言而决,将争吵掐灭于爆发之前。 可这次,皇帝这种放之任之的举动,里面究竟隐含着什么样的心思呢?帝王心术,实在是难以揣度啊。 这种情况下,两方争执不下,谁也不肯让步。让所有人跌落一地眼球的是,此事最终竟又回到起点,还是暂时由原礼代帝考察,从中甄选合适之人承办。 这个结果,却是两边都认可的局面。至少没让对方占了便宜,那便就是胜利。至于以后,那就是各展手段了。 一时间,西北蜀中之地,忽然变得引人瞩目起来。一天不知多少波各路势力的习作探子扎了进来,这令的成都府上至府尊文玉昌,下到各门下衙役们,都变的小心翼翼起来。甚至连走路都是轻手轻脚的,似乎生怕一个不好,惊动了什么不该惊动,就此给自己带来祸事。 而相对于官方这边,朝野之外,也有些传言散开。说是谢家突然行事高调,前番连连出手,力挫众一流世家,独囊两份大生意不说,这次竟又再盯上了水车之事,由此引起了齐家的不满。两家如今已然拉开了架势,眼看一场白刃战便在眼前了。 围绕着这两家的争斗,另一个大世家周家,却出乎意料的一直不曾出声。那周兴整日只是呆在家里,做出一副完全置身事外的架势。 这些事儿仔细琢磨起来,就会发现,所有的事儿,都是围绕着水车事件发生的。而这些事儿中牵连的人,又个顶个是当今顶儿尖的人物,这让众人紧张之余,又生出几分兴奋。 那水车再怎么好,也不过一件死物。明眼人都看的清楚,此次事件,水车不过是个导火索。真正的内涵,还是在朝堂之上。所以,众人中,不乏好事的,对接下来的发展大为期待。 “最近的情形颇为诡谲,圣上的心思也让人难以捉摸,我想向殿下进言,这水车一事还是放放的好。你们的意见呢?” 谢家大堂上,谢元微皱着双眉,看向两个兄弟缓缓说道。他对阴谋有着超乎寻常的敏感,对于眼前的局势,自然而然的便生出避让之心。 谢晋目光闪烁,嘴巴嚅动了几下,最终却是什么也没说,只干笑几声道:“一切便由大哥做主就是。殿下一向看重大哥,大哥若上书进言,想必殿下还是会考虑的。嘿,不过,就不知老三是什么想法?” 第382章:谢元的悲哀(2) 说着,目光却瞥向另一边的谢展。 谢元眼底闪过一丝忿怒,却又极好的掩饰过去。转头看向一旁的谢展,等着他说话。 谢展哪有不明白老二话中隐含挑拨之意?只是此刻的他,正是风头一时无两的时候,根本就恨不得挑明这事儿,从此代替谢元站到最前台去才好。 是以,对于谢晋的挑拨,这次却丝毫不去在意,眼见大哥的目光看来,头不觉微微昂起,撇嘴道:“小弟觉得不妥。大哥该当知道,殿下如今正是紧要关头,要是一旦被那边抢了这事儿去,则那人一向被诟病的不通内政一项,便再无人能说得了。我想,殿下是绝不会答应的。” 说到这儿,眼光偷偷瞟了瞟谢元的面色,见他面色平淡,并无什么不虞之色,胆子不由的越发壮了起来。又道: “….小弟这几日,已经又筹到了一些银钱,并订购了大量的材质,只要再过上一段时日,等材质到了后,便绝对可以抢在齐家那老匹夫之前作出成品来。到那时,咱们先将制出的水车往河边一架,齐家又有何能耐再跟咱们来争?所以,大哥大可不必过多担忧,那上书进言之事,还是不做的好。” 谢元静静的听着,直到他说完,才忽然抬头道:“你又筹到了一笔钱?那是从哪儿筹到的?我谢家所有产业,十之**早已抵押出去,你又凭什么去筹的钱?” 他语气平淡,但语意中却透出明显的严厉。谢展被他一问,心中不由发虚,一时间只是大感惴惴而已。 但是另一边的谢晋,却不由脸色微微一变,偷眼看向谢元,眼中露出不安的神色。 他听的出来,大哥这几句喝问,何止是严厉二字。细细分辨之下,竟能察觉到一些惊恐之意,这对于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大哥来说,实在尚属首次,怎由不得他也心惊肉跳起来? “这个…是…是,咳咳,是小弟找友人腾挪的……”眼见老大的目光不善,谢展心下一虚,吞吞吐吐的说道。 “…….大哥放心,这次并未动用我谢家一分一毫,纯属朋友之间的互助而已。小弟承诺,日后待咱们度过眼前难关,自会双倍奉还与他。哈,他也是明白咱们拿下的两宗生意如今形式是怎样的,自然便应允了…….啊,说起来,大哥可知,这几日咱们的单子增加了好多,甚至蜀中毗邻之地的都有来向咱们下单的。说来好笑,小弟曾让他们就近从分销那里买就是,但他们却只信任咱们,说是咱谢家这总经销的名头摆在这儿才是最放心的,别人家嘛,总归是有些差了…….” 他开始尚有些惴惴,但是越说越是兴奋,到了最后,已是两眼放光,早忘了老大那不善的神色了。 谢元静静的看着他,眼神越来越冷,一颗心却不断的往下沉去。这个老三,志大才疏!若只是做个守成的富商,还算有些小聪明。但是一旦牵扯到鬼蜮伎俩,便整个如同白痴一般了。 这个世道,又有什么朋友肯白白相助于人?人家既然肯这么痛快的帮他,若不是另有所图才叫一个怪呢。可怜这个白痴老三,竟还在这儿做他的春秋大梦。 难道谢家真的就到自己为止了吗?指望着这两个蠢货,谢家又哪里有活路可言? 自己原本实在太过放纵他们,总以为有天望接替自己,以他一身本事,自能将谢家门梁顶起。但是现在,天望已然这么久没有消息,只怕多半是凶多吉少了,这谢家,唉! 他想到自己儿子,一时间忽然心中猛地绞痛起来,不由的眉头一皱,抬手紧紧抓住胸口,脸色霎时间变的一片惨白起来。 谢晋一直在暗暗留意他,忽见他出了状况,不由惊呼出声,急忙抢到他身边扶住,急急道:“大哥,大哥,你怎么了?” 谢展也被这突发的状况惊住,跟着凑过来扶住另一边。 谢元闭上眼,胸膛急剧的起伏着,生生将一口咸涩的液体又咽了回去。半响,才缓缓睁开眼看了看两个兄弟,脸上不觉显出颓败之色。 “老三,这世上岂有白白与人便宜的?你….你怕是被人算计了!你说,那人究竟是谁?” 颤颤的反手一把抓住谢展,顾不上和谢晋说话,就追问起借钱给谢展的是何许人。 谢展面容一僵,眼中露出不服之色,犹豫了一下,终是在大哥的目光逼视下吞吞吐吐的道:“是…是岳子鸿……” 眼见谢元面色一变,连忙又道:“….大哥放心吧,那两宗生意本就是他的,他又岂能任其荒废?此番肯借钱给我,想来正是这个原因…….” 哇! 不待他话说完,谢元已是急怒攻心,强压下的一口逆血再也忍不住,顿时便喷了出来。 第383章:谢元之死(1) 谢元吐血昏厥,谢家上下顿时乱成一团。谢展直到最后一刻,也没搞明白大哥突然吐血,是被他气的。 和谢晋手忙脚乱的将谢元抬回后房,又派人去请了郎中看过。待到郎中看罢,两人跟着出来。谢晋急急问道:“我家兄长如何?要不要紧?” 郎中叹口气,微微摇摇头道:“二爷三爷,谢老爷这是忧思悲郁,强自压制太久,最终伤了心脉所致。如今,心弦已损,怕是……唉,请恕老朽无能,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罢,提笔随意写了一个方子,连诊金都不要了,便转身匆匆去了。 谢晋谢展两人目瞪口呆,相互对望一眼,忽然齐齐返身向房中跑去。 谢元若是就此去了,那他手中掌握着许多秘密,都必须指明两人中一人接手。否则,谢家一系,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彻底边缘化。甚至,都极有可能被直接吞并。 太子武逸在外显露的总是谦和温逊,但他们却知道,这位殿下的心实则极为狠辣,驭下之时,稍有过错便往往是极严厉的惩罚。 如果谢家没了谢元,两人又不能快速接手的话,很有可能会让太子以顾全大局的借口,直接委派一人过来接手蜀中事宜。若是那样,谢家必将沦为一个不尴不尬的境地。只要将一些中间环节接过去,他二人便再无作为,谢家也便等于是风流云散了。 而如果二人中任何一个接了手,则立时便可扶摇直上,以掌一家之主的身份,成为太子一系的中坚人物。那到他日太子登基时,这从龙之功、潜邸之情,自然也就落到自己头上了。 是以,此刻两人几乎是同一个心思,这一瞬间,竟全没一人顾及谢元的死活了。 门帘一阵摇晃,随着二人的急急奔出,轻风吹过,那张郎中留下的吊命的方子,蓦地被吹了起来,飘飘悠悠的飞在半空,稍一停顿,随即斜斜往下落去,悄然划入桌底暗处。 谢元这一昏,直到傍晚掌灯时分才悠悠转醒。只是等他醒来,却只觉的浑身一点力气也没,甚至连动一下手指都极为吃力。 想要张口喊人,但话到嘴边发出的,却只是一声微弱的呻吟。 耳边传来两声惊呼,接着便是一阵椅凳翻到之声,两张满是焦灼的面孔,下一刻,便出现在上方。 “大哥,大哥,你怎样了?” “哎呀,大哥,你可算醒了……” 谢晋谢展二人同时出声问道,话问出口,却又同时怒视了对方一眼。 谢元原本见二人紧张自己,不由心中一暖。人在病中之时,再强硬的心壳也会变的柔软些。 只道毕竟还是一母同胞,血脉相连的亲兄弟,在这个时候,总算还有他们担忧着自己。 可是接下来看到两人相互仇视的神色,又不由的心中一阵无力。刚想要提气劝解几句,哪成想,两人随后接下来的话,却让他顿时面如死灰,一颗心如坠冰窟一般。 第383章:谢元之死(2) “大哥,大哥,跟上面往来的秘印你放在哪里?郎中说你这病需要静养,决不能再操劳了,这样一来,如何与殿下相通?那可是要误了大事的,不如先由小弟代为保管……” “你住口!自古长幼有序,大哥病重,自然还有我在,何时轮到你来指手画脚?大哥,那秘印还是交由为弟才是……….” “交给你?交给你你能做什么?咱们谢家一直以来为殿下打点财物,所有账目生意,全是由我办的,你又做了什么?交给你还不如直接将谢家交出去,至少也省得偌大家业就此败了!” “你放肆!你竟敢以下犯上,可还知道我是你兄长吗?我虽不插手商事,但你能在外无所挂碍的办事,岂能离了我在后面为你打点一切?哼,就看你居然听信那岳子鸿一事儿便知,你所谓的打理家业,才是真正的败落之道……” 耳边两人的争吵声渐渐遥远了起来,谢元微微闭上双眼,心中忽然只想发笑。 这一生他算来算去,殚心竭虑,为的便是能给子孙后代留下一份大大的产业。这其中,还不是包括了这两个弟弟? 以他们的心性本事,若没有自己一直稳稳把着方向,谢家早不知沦落到何种地步了。 但可笑的是,自己想兹念兹的,满心关护的弟弟,到头来竟然丝毫不顾自己的死活,直到此刻还在争权夺利。 权和利,难道真的就那么值得争吗?值得抛却亲情去追求吗? 他心中升起无限悲哀,这一刻,在他弥留的这一刻,他忽然有些顿悟了。装了一辈子的居士,整日看些佛经,但直到这一刻,他才真的悟到了里面的真谛。 只可惜,这一刻偏偏来的这么迟。迟的让他想将这份心得留给这两个混账弟弟都不可得。 一个身子似乎飘了起来,越来越轻,耳边所有一切都变的遥远起来,渐渐的,似有光芒笼罩了全身,让他不由的一阵平安喜悦,如同再次回归母体。 但就在这一刻,他脑中忽然闪过儿子的面容,随即,一种揪心的疼传遍全身,让他悚然惊醒过来。 不!不能就这么去了!自己死了也就死了,可是害死自己儿子的凶手,却不能让他逍遥世上! 是岳陵!一定是那个岳陵!是他害死天望的! 这一刻,他的思绪忽然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明。一桩桩一件件事儿,在脑海中猛然串了起来,岳大官人那张笑嘻嘻的面孔,忽然见越来越清晰。 那笑的微张的嘴巴,忽然越张越大,直到变成一张血盆大口,猛然向他吞来…… “小心岳陵!小….心……” 平躺在榻上的身子猛然弹了起来,他拼尽了最后的精气神儿,嘶声大叫起来。只是一句话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再没了声息。 还在争吵中的谢晋和谢展二人吓了一跳,猛然向后躲开,俱皆面无人色的看向榻上仍自瞪大了双眼的谢元,半响不敢靠近。 许久,两人相互推搡一番,才由谢晋壮着胆子向前挪了两步,颤声唤道:“大….大哥…” 连叫几声,却见谢元仍是保持着坐直的姿势,却是毫无反应。谢晋抖索着伸出手,往他鼻下探去。 只这短短的距离,他仍是费了好半天的时间才达到。待到终于察觉不到一丝气息,这才确定大哥确实是死了,这才大出了一口气,浑身虚脱般软倒下来。 旁边谢展也坐倒下来,两兄弟喘息良久,忽然想起最关心的问题,不由的都是大急。 不约而同的同时跳了起来,就在谢元的房中翻箱倒柜起来。可怜谢元直到死前,还想着提醒两个弟弟,但这两个弟弟,此刻却对他的尸身连多看一眼的闲暇都没。 两人翻了好半天,只将一个屋子翻得狼藉一片,却终是一无所获,不由的都沮丧的坐倒一边。 良久,谢展忽然眼睛一亮,直勾勾的望着谢元仍坐直的身子,猛然跳起身来,急急奔向榻角。 谢晋目光一凝,这才猛的发现,原来谢元坐直的身子摆出了一个奇怪的姿势。本该是放在身子两侧的手,却只有一只,而另一只手则努力的指向榻角。此时谢展,正在掀开那个地方,果然显出一个暗格来。 两人一时间都忘了争抢,由谢展颤抖着手打开暗格,里面一方黑黝黝的印信,赫然入目。 两人不由同时欢呼一声,谢晋反应快,已是探手一把抢过,转身便跑。 谢展呆了一呆,随即大怒,大吼一声,已是追了出去,一阵阵的叫骂声渐渐远去。 没人发现,便在这一刻,谢元圆睁的双眼眼角,忽然一滴泪水泌出,滑落……… 第384章:雁南飞(1) “谢大死了。” 洛阳东宫之中,一个年约四十上下的文士,正向太子武逸躬身禀道。这人姓郎,名叫郎士通,虽只是东宫侍读,却是武逸最亲信之人。 此刻听他一说,武逸目光微微一动,从眼前的文案上抬起头来看着他。 “什么时候的事儿,现在那边谁在主事?”将一管狼毫轻轻搁在笔架上,他将身子向后靠到椅子中,微微阖上双眼,轻声问道。 “前日才出的殡,这会儿明面上是老三谢展主持一切。”郎士通微微迟疑了一下,缓缓的说道。 武逸两眼顿时一睁,目光凝如实质。沉声道:“怎么回事?什么明面上,难道还有暗地里不成?” 郎士通苦笑了笑,点头道:“也不算是暗地里,不过眼下,谢家却真是有两个主事的…….” 说到这儿,见武逸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连忙又道:“前日属下分别收到两份书信,一封来自谢展,另一封却是来自那老二谢晋的。 如今谢展实际掌握着谢家所有的生意,包括那水车承办一事儿,也已经有了完全的准备,所以,属下说现在谢家主事的,应是这个谢展。 不过,他的来信上,并没有以往的秘印,反而是老二谢晋的那封信上有。而这两人信中所言之事,虽然都是告丧之意,但描述却截然相反。” 武逸听到这里,眉头微微一挑,哦了一声道:“你是说,谢家兄弟自己窝里斗起来了?他们的描述又是怎样的?死个兄长竟也能死出花样来?” 郎士通笑着点点头道:“正如殿下所言,那谢大之死,还真是离奇曲折呢。谢展信中所言,谢元是死于积劳成疾,长久郁积之下突然迸发所致。 但是谢晋的信中,说的却是谢元是被谢展气死的。而且,这里面还关乎到另一个人。” 说到这儿,面上忽然闪过一道奇异之色,看着武逸,轻轻的吐出一个人的名字。 “……岳陵,岳子鸿!” 武逸听到这个名字,不由一怔,慢慢坐直了身子,沉声道:“怎么又和那个岳陵牵扯上了?究竟怎么回事?” 郎士通道:“谢晋信中说,岳陵一直就心怀叵测,更以百般诡计迷惑了谢展,使得谢展心中只知岳陵而不信亲人,他的儿子也因此人之故,变得疯疯癫癫,成为了一个废人。谢元的死,便是因为被谢展这种举动气的,这才突然引发暗疾,撒手而去的。据他所言,直到最后一刻,谢元还曾大叫着,让他们小心岳陵。” 武逸静静的听着,待到郎士通说完,沉吟半响,这才抬眼看着他缓缓的道:“那依你之见,两人究竟谁说的是真?” 郎士通微微一笑,并未直接回答,只是道:“属下找到了当日给谢元出诊的那个郎中,得知谢元确是郁积突发而亡。” 武逸眼中划过一抹精光,静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果然,郎士通顿了顿,才又接着道:“谢大死便死了,怎么死的其实不重要,他死后,谢家谁当家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之后究竟谁更能发挥作用,为殿下效力。” 第384章:雁南飞(2) 武逸眼中露出一丝笑意,满意的微微颔首。微笑道:“那么以士通之见,孤该当支持哪一方呢?” 郎士通呵呵一笑,拱手道:“殿下可不是考较属下?秘印虽是信物,但今日殿下承认,它便是唯一的信物,可明日殿下废除了它,那岂不只是一块无用的顽石吗? 那谢晋言谈之中,明显带着对岳陵和谢展的仇恨,他的话也就未必可全信了。更何况,他虽持有秘印,但如今却孤身躲出了谢家。没了谢家的人脉物力,他对殿下又有什么用处? 此际正是水车一事的紧要关头,谢展既然一直负责此事,故而,无论于公于私上,自然就是殿下的不二之选了。” 武逸终于哈哈大笑起来,扶案站起身来,笑道:“士通果然是聪明人,不错,此时一动不如一静。孤岂能为了他一个人就大动干戈?哼,这谢晋蠢不可及,他既败于其弟之手,便充分说明了问题。孤这里只用人才,蠢材却是不要的。” 郎士通也微笑着点头。 两人笑了一阵,武逸渐渐收起笑容,脸上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扭头看着他道:“那谢晋所说岳陵一事,你以为如何?真的只是私怨污蔑?” 郎士通眼中划过一道精芒,摇摇头,笑道:“这个岳陵从头到尾便在搞风搞雨的,绝不是个善类。谢晋之言虽不可信,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不过话说回来,殿下又不是要用他为腹心,只消他能按照咱们的步伐去走,咱们又何必在他是不是和谢家有仇一事上多费心思?” 武逸静静的听着,良久,终于又复大笑,上前拍拍他肩头,温言道:“士通真知我心。好好,他日君必为孤之能臣也。” 郎士通闻言,眼中不由露出热切之色,连忙站起躬身道:“敢不为殿下效死力!” 武逸哈哈大笑,面色更喜,将他扶起坐下,这才又道:“蜀中之事,如今牵连甚广,已然不是单纯的一个水车的事儿了。那个岳陵嘛,嘿,却也不可小觑了。谢晋之言不可全信,但也不可不信,凡事总要小心一些才好。士通啊,孤欲要你亲自跑一遭,就近去盯着才放心。你可莫要怪孤,实在是除了你,孤实在没有再如你这般信得过的了。” 郎士通面上涌起一片红潮,激动的起身拜倒,颤声道:“殿下何处此言,能为殿下奔走,乃士通平生之愿。属下这便回去收拾启程,绝不会误了殿下的大事。” 说罢,又再给武逸叩头,这才昂然而起,告退而去。 武逸始终面带鼓励的看着,直到他的身影远远的看不到了,那笑容才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却是几分冷厉。 “权利权利,世上人,又有哪个能逃得过!你刻意的让我忽视岳陵,还不是怕他真为我所用,有朝一日威胁到你?士通啊士通,你虽精明多智,但这心胸又如何成的大事呢……” 他喃喃的低语声,再无一人听的到。初秋的微风吹过,瞬间便将余音吹的不留痕迹。 天空上,一队大雁嘎嘎叫着,振翅南飞。武逸抬头看去,脸上忽然露出几分萧瑟之意。 这些无知无觉的鸟儿,只知本能的飞着,又哪知其它?但这年复一年的景象于人类而言,却是代表着时间的流逝。 他已经在这种流逝中,渐渐的等的心焦,等的不安。什么时候才可以不再受这种煎熬呢? 他痴痴的看着,怔忡无语。 同一片天空下,远在千里之外的成都,此时岳大官人也在仰头望天,看着同样的大雁南飞的场景,眼中却满是温柔思念之色。 “快了,等着吧,玉砚、蝶儿、彩荷,我们很快就会团聚了……” 第385章:曲岭之殇(1) 西北的秋风已然带出丝丝凉意,微风拂过,俏皮的翻起女子的衣带,翩然而舞。 萧灵儿紧了紧身后的披风,看着站在山石上的岳陵,眼中露出阵阵柔情和怜惜。 这个男人,平日里总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却有何人知道,他心中其实也是苦的。 以前她尚未陷入情网,自是不解其中滋味。但自从对岳陵动了心后,终于渐渐了解了,爱恋之人长久不得相见,那是何等的心痛。那种痛,便如附骨之疽,挥不掉甩不脱,让人不知不觉中,形消骨毁。 谢元死了,谢家表面上看来,还仍维持着一派繁荣。但实际上,只从谢家下人们脸上时时露出的忧虑上,就能看出,谢家骨子里的颓败,已然不可遏止的快要大爆发了。 谢元之死虽不是岳陵有意为之,但归根结底,却与他前番几次布置脱不了干系。 对于这个沉稳如山、阴狡如狐的对手,岳陵和萧灵儿都是心中颇为忌惮。如今这人突然死了,让岳陵惊愕之余,却也不由的感到一阵的轻松。 没了谢元的谢家,便如没了牙齿的老虎,那后面对付起来,便会更加简单。 只要剩下的几个布置都到位,那么,他便可彻底摆脱一直以来,笼罩在头上的那片阴影,从而和几个心爱的女子,无忧无虑的享受生活了。 一直以来,他始终让自己笑着面对,他嬉笑怒骂,他放荡不羁,其实全不过是一种别样的发泄。唯有用这种发泄,才能梢减那因思念带来的痛楚。 今天,终于少了一个强大的对手,眼见所有事儿都按着预定的轨迹在运行着,他心中长久以来压抑的思念,再也难以遏制。这才邀了萧灵儿一起,出城来踏秋发散。 两人除了御者外,谁也没带,便登车出了门。若是放在从前,萧灵儿是怎么也不会答应,就这样两人单独而出的。但今天,她却想都没想便应了下来。 等到出了城驰出一段路后,两人便弃车步行。一路上,岳陵罕有的沉默少言,萧灵儿便也默默的陪着他,并不计较。 只是两人走着走着,不知不觉中,却又走到了当日送别沈青竹的那处山岗。岳陵睹物思人,站在那儿便不由的陷入伤情之中,至此,已然近个把时辰了。 “你….你莫要难过,一切总会过去的,想来很快就会与沈姐姐她们相会的。” 萧灵儿心中难过,迟疑了下,还是忍不住上前轻轻劝慰道。 岳陵神情一动,迷茫的眼神渐渐恢复清明。转头看着身边这个明媚照人的佳人,眼中忧伤渐去,代之而起的却是一片温情。 自己怎么又忽略了她?玉砚她们自己已经很对不起了,但是身边这个玉人儿,不也是对自己一往情深吗?她为自己付出的,又何尝少过其他几个? 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 眼中的情意渐渐的越来越浓,岳陵心中想着,不由的伸出手去,牵住了萧灵儿那双滑如凝脂的小手。 第385章:曲岭之殇(2) 萧灵儿身子一僵,下意识的微微一挣,却没有挣脱,不由的羞红了双颊,将臻首侧过一边,那手儿却任由那登徒子就此握着了。 岳陵没有说话,只是那么静静的看着她。 山岗上清风怡人,四下里野花摇曳。静谧中,一股温馨的情愫肆意的流淌着,这一刻,两人忽然心灵相通,彼此间的心意已是明了无比。 此时真个是无声胜有声,便任何的言语,都是多余了。 不知过了多久,山下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这才猛的将二人惊醒。 萧灵儿大羞,使劲甩开岳陵的手,自往一边躲了。 岳陵经了萧灵儿的慰藉,心中那股突如其来的压抑已经发散完了。此时见她含羞的娇态,不由心中一荡。 微微一笑,对着她做个鬼脸,招来了萧妹妹一个大大的卫生球,这才心满意得的转头循声看去。 “弟子见过师叔祖,见过萧姑娘。” 来人却是习春,奔到近前看到两人后,目光微微一转,却没说什么,只躬身见礼。 萧灵儿何等机灵,见状便知两人定然隐秘话说,当下抬手掠了掠鬓角被风吹乱的发丝,柔声道:“我有些乏了,你们且在这说话,我先回车上歇息下去。” 岳陵目光在习春脸上一转,却见他目中满是忧急之色,心中不由咯噔一下。转头对着萧灵儿歉意的一笑,萧灵儿便回以甜甜的一笑,自顾转身去了。 待到萧灵儿去的远了,不待岳陵发问,习春已是踏前一步,低声急道:“师叔祖,出事儿了!戎王在青海,薨了。” “什么?!” 饶是岳陵心志坚定,乍闻此言后,也是不由的惊呼出来。往山下慢慢溜达的步子霍然止住,回身一把抓住习春,急道:“怎么回事?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他怎么死的?” 习春长叹一声,这才细细的说了起来。 原来,姬罕答自从得了岳陵相助,帮他发动了吐蕃数十部落共同出兵,一路高歌猛进,破敌无数。 只是他毕竟没有岳陵那般声望,又缺乏岳大官人那些鬼心思,所以,开始时还好,众蕃人还算肯听商量。 但随着一场场的胜利之后,众人已被胜利冲昏了头脑。认为党项人不过如此,那拔野刚便再是出名,或许也只是个人武勇而已。 又加上这一路劫掠而行,人人都捞的盆满钵溢的,别说打仗了,连行军都受到了影响。 这种情势下,姬罕答再要求众人猛进之时,便往往是口头上应了,回过身后却阳奉阴违,各按各的心思行事,哪有人还想着什么帮他复国不复国的了。 便在十日前,姬罕答得报,说是在青海湖附近发现了拔野刚的王旗。姬罕答大喜,立即传令下去,要众人齐头并进,务必一战而定,将拔野刚聚歼于湟水城外。 他军令传出,便自带本部人马出发了。等到一路掩杀过去,到了地头才发现,好几路从军,只稀稀落落的到了连三分之一还不到。 他此时却也顾不得再去愤怒了,好在对方人马看上去虽皆为精锐,但数量却并不太多。再加上出其不意掩其不备,便只自己一部,也能将其击溃。 是以,便也懒得再去和那些吐蕃人上火,当即传令三军一起杀入。 然而,就在他所有部队全部投入,准备最后的围歼之际,忽然四面八方响起连天的号角之声,党项人的骑兵,如同漫天黑云一般围了上来。 原来,一直以来,拔野刚不过是特意示敌以弱,只以讫讫喀尔的哈依族兵在前,自己却率主力偷偷绕到侧面。 又使人不断的抛下大批的财物,借以迷惑吐蕃人,进而以慢其军心。 果然,在连番算计之下,姬罕答懵然不觉,众吐蕃人也是轻敌之心弥漫整个军中。 直待这些战略目的达到后,又抛出一个替身打着自己的王旗诱敌,终于将姬罕答成功诱入埋伏圈,这才露出锋利的爪牙。 曲岭下一战,姬罕答损伤惨重,身中十余箭,在亲卫门拼死护持下,好歹才杀出重围。 只是经此一役,他连气带伤,不等捱到撤回营地,便在军中伤重而亡。 临死之前,眼望东方,去找恩义翟王的叫声不绝,眼角都挣裂流血,而后才满含悲愤而死。 世子姬连得闻父亲身死,哀恸不已,若不是有那位公主在旁劝慰,只怕就此随了亡父而去也说不定。 但就算如此,在来人临行前,他已是卧倒于病榻上不能理事。当夜谆谆以托使者,务必要请的叔父恩义翟王岳陵速来,以报杀父灭族大仇。 岳陵呆呆的听着习春的诉说,良久无语。 第386章:问计女诸葛(1) 眼下成都城这边,眼看着已是要进入收官的阶段了,值此紧要关头,自己又怎么离得开? 再说了,除了后世看过些战争影片,翻过几本战争小说,他根本就是对兵事一窍不通啊。可这戎王父子俩,怎么就认定自己了呢? 不过若说不管,却又绝不可能。这其中不但有着自己与他父子之间的情谊,还有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下一步他的计划中,青海之地将是个至关重要的环节。 本来以为姬罕答拿下青海已然不在话下了,所以他许多算计,几乎是不留后路的,完全是一副进攻再进攻的架势。 可如今这么一来,他便再想更改计划都不来不及了。想到一旦所有事儿爆发出来,自己孤身在外还好说,可留在江陵的玉砚诸女,一个不好,极可能被朝廷迁怒而遭殃,霎时间,不由的浑身冒出汗来。 “师叔祖,师叔祖!” 眼见岳陵只站在那儿发呆,一边的习春不由心中发急,忍不住连连出声招呼。 岳陵身子一震,猛然惊醒,脑中也随即清明起来。既然现在怎么做都来不及了,那么,与其让玉砚她们留在江陵,倒不如趁着事态尚未爆发之前,先一步将她们接出来。 接下来一切便看天意,至少要死要活,大伙儿也能聚在一处,免得阴阳路上孤单寂寞。 想到这儿,他不由咬了咬牙,面上已是一片决绝之色,沉声道:“走,先回去再说。” 说罢,甩开大步,直往山下而去。 习春呆了一呆,不明白这位师叔祖又发哪门子疯,眼见他只这片刻间,已然去的远了,连忙撒腿跟上。 上了车,吩咐车夫尽快回去,岳陵这才往车厢上一倚,暗暗推演局势变化。 车厢中微显幽暗,萧灵儿静静的坐在角落里,一双明眸如星子般熠然。见岳陵忧虑重重的模样,有心想问,但转念一想,便又忍住了。 她本是个要强的性子,方才习春说话,明显是要背着她,她虽很识大体的避开,但心中却未尝没有芥蒂。 若是从前,当然不会有这种心思,但是现在,自己身子早被这家伙抱过,刚才又堂而皇之的拉了自己的小手,这已经等于挑明了两人之间的关系。 这种情况下,又有什么事儿是需要避讳自己的呢?既然他要避讳,那自己便不去多问就是。免得让他看轻,觉得自己恃宠而骄,好似随了他便要怎样怎样似地。 她这里一番小儿女心思,岳陵虽心烦意乱,但半天不见她说话,心中自然奇怪。微微睁开眼去偷看,却正好见她眼眸中闪过的那一丝倔强,心中不由一动,立时便了悟在心了。 暗暗叹口气,忽然开口道:“傻丫头,可是生气了?” 萧灵儿被他冷不丁的这么一问,不由吓了一跳,惊惶的啊了一声,随即又反应过来,强自稳住心神,撇嘴道:“我….我有什么可气的?没有。” 第386章:问计女诸葛(2) 岳陵缓缓睁开眼睛,就那么定定的看着她。 萧灵儿吃不住劲,不由羞恼嗔道:“你看什么?既然有那么隐秘的事儿,我这外人自然该当避开的,这又有什么好气的。” 岳陵还是不说话,直到萧灵儿面孔涨的通红,有抓狂的趋势了,这才哈的笑了出来,怪声道:“嗯,没生气呢,连外人都说出来了,怎么什么时候,咱大周兴管自家婆娘叫外人了?我孤陋寡闻,可只听过内人一说呢。哎呀,萧大小姐博学多才,不知可否给我扫扫盲,给我讲解一下啊?” 萧灵儿一呆,随即满心却泛起阵阵的甜蜜,嘴上却作色啐道:“呸!哪个是你婆…….那个啦,整日价便会胡说八道欺负人,不和你说话了。” 说着,气鼓鼓的将头扭过一边,只是眼中却是波光流转,霎时间透出无限风情。 对付这种小女孩儿,岳大官人可绝对是手拿把恰,吃的死死的。当下忽然一收满面的笑容,长叹一声,瞬间已换上一脸的愁容。 萧灵儿果然抻不住,等了片刻,忍不住回过头来,惊疑的道:“怎么?可是事情真的很棘手吗?要不……你要信得过我,便说来听听?所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或许我能帮上些呢。” 岳陵心中暗笑,面上却不露半分,顺势便把事情整个和盘托出。这女子智计过人,经常让自己都能吃瘪。如今两人既然已明确下关系了,这些事儿早晚也得让她知道,反倒不如现在说出来,正好帮自己参详参详。 静静的听完岳陵述说的事情经过,萧灵儿也不由的有些挠头。心中将整件事儿从头又捋了一遍,以期从中找出解决的办法。 车厢中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下来,唯余车轮的粼粼之声响着。 岳陵坐在靠里的地方,这个角度,正好看到她唯美的侧面。白洁的额头在幽幽暗暗的光线折射下,似乎散着一种莹莹的光泽,长长的睫毛紧致而细密,不时的扑闪一下,便在两湖幽泉中掠起一片倒影。 琼鼻挺翘,点绛般的红唇微微翕和,露出里面编贝也似的皓齿,隐隐能见那香滑的红舌暗露,让人遐思无限。 萧灵儿沉浸在自己的推算中,良久之后,忽然猛的一个念头滑过心头,不由顿时有了主意。 满面喜色的抬起头来,准备和岳陵说说,却猛然迎上一双痴痴的眸子。那里面满含着欣赏和迷醉,让她刚到嘴边的话顿时噎了回去,心下不由一阵砰砰直跳,慌忙将头又转过一边。 惊觉到佳人的窘态,岳陵猛然醒悟,自己也微觉尴尬的咳了两声,这才干笑道:“哈,这个,天气不错啊…….” 萧灵儿贝齿咬了咬红唇,抬眼望外面看了一眼,天上薄云片片,晴到是晴的,但跟不错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心中忍不住的想笑,这冤家竟也会露出这种不好意思的神态?真是千年难见啊。 狠狠的白了他一眼,终是不忍冷落他,遂面色一正,轻声道:“你刚才说的那事儿,我倒是想到一个主意,也不知成不成,说来你听听,你自己拿主意吧。” 岳陵一愣,随即大喜,连连点头,赞道:“啊,你有办法了?好极好极,我家灵儿果然不愧为女中诸葛。快,快说来听听。” 萧灵儿听他赞自己,心中不由欢喜。只是听他一口一个“我家灵儿”的喊着,又不由的羞涩。 定了定神,这才道:“戎王遭败,临去之际喊你,还有世子也使人来请你去,无非是一种依靠的心理。若我所料不错,只要现在有一个,能帮他们打败党项人的过去,对于是不是你亲自过去,他们应该是不会介意的。” 岳陵听的一呆,就有些不忿,悻悻的嘟囔道:“人家明明是只相信我好伐,这跟会不会打仗有什么关系…” 萧灵儿眼波儿流转,抿嘴暗笑,不理他的牢骚,又接着道:“如今之计,你既然过不去,那何不求援于别人?此人过去后,不需要即刻能胜,但能将局势稳下来就行。等到你这边事情了了,正好沈姐姐她们也该到了,届时,大家再一起过去。到那时,再思破敌之计就是了。” 岳陵满面愁容,叹口气道:“你说的容易,这哪里又去找这么一个人?” 萧灵儿微微一笑,随即张口说出一个人的名字。 第387章:心魔(1) “铁伯伯,你只要请得铁伯伯出山,一切自然迎刃而解。” 车子在观云楼前停住的一刻,萧灵儿凑过来,红唇轻启,在岳陵耳边轻轻说道。 岳陵只觉一阵甜香的气息扑面而来,不由心中一荡,伸手将欲要下车的萧灵儿拦腰抱住,嘴上却迷迷糊糊的道:“铁伯伯?铁伯伯又是哪个?我倒觉得若是我的灵儿出马,便足以退百万大军了。” 萧灵儿粹不及防,被他这么一楼,不由惊呼一声,随即便觉浑身麻软,竟是忽然全身都没了力气一般。整个人如同一条被抽去了骨头的蛇也似,颤颤的软倒下去。 “你…你….不要…….,外面有人在看呢啊…….” 心中又羞又气,这个气既是对着岳大官人去的,也是对自己发的。怎么就这么不堪,竟倒在他怀里去了? 努力鼓起余力挣着,嘴上压着声音嗔道。 岳大官人悚然一惊,这才察觉车子已经到了观云楼。眼见怀里这小佳人**横陈,满面娇羞的媚态,不由的咽了口口水,只得悻悻的将她放开。 话说打从陆芜菁离开,他已是好久不知肉味了。这副年轻的躯体,不知蕴藏着多少精力,无处发泄。 好死不死的,后来沈青竹和萧灵儿联袂而来,让他这种肝火烧的愈发旺盛了许多。 在萧灵儿与他发展到这个地步之前,他甚至一度有过强要了沈青竹的想法。想来若是他真个就是想要,沈妹妹再不情愿,怕也会以身相就,遂了他的心愿。 只是他心中对沈妹妹颇有些歉疚之心,再加上想固然是想,但以他的品行,那种焚琴煮鹤的事儿,终归还是做不出的。于是,这股压抑的**,便烧的愈发旺盛了。 他却不知,自打当日从习春那儿套来了吕祖的阴阳和合心法,虽然他体内自成太极,并无像他人那样,经受**关隘的洗炼,但那心法的精义,却是早已与他本体融合了。 吕洞宾一系所修的,向来是尊奉顺势而为,极为反对强自禁欲克制之道。这一点上,只看当年吕祖风流满天下,身边红颜无数便可知之。 他既修了这一脉功夫,自身体内又暗合阴阳相融的古怪内气,对那男女之事,便比之常人更强烈许多。 如此一直压制着,正如弹簧的道理一样,压的越厉害,到时候爆发出来时,反弹的就越猛烈。 今**正值心境波动最剧烈的时候。这份波动,本就因情而发,愈发有了一种催化剂的作用。 待到后来,又忽然接到姬罕答战死的噩耗,大悲大喜之下,心境的忍耐早已到了极限。 待到将忧烦吐露后,绷紧的神思一松,那心魔顿时便窜了出来。若不是他两世为人的心境比之常人更通透,怕是只这一下,便立时便要走火入魔,变为一个只知**的行尸走肉了。 沈青竹倚在车壁上,好一通**,才算将方才那股蚀骨入髓的感觉压下,羞愤的瞪了一边满面惭惭的岳大官人,又心虚的看看外面,低声道:“你先出去,等你们走了我再下去。都是你,停了这么久不见咱们下去,不知要被人说什么了,真真羞死人了。” 第387章:心魔(2) 岳陵听的啼笑皆非,这丫头平日里精明的吓人,但一到这男女之事上,却又傻乎乎的近乎一张白纸。 事情已经如此了,旁人要说什么,难道你不下去就不说了?这不整个一鸵鸟心态吗。 只是这话他现在可不敢说,免得惹得这小佳人抓狂。只得摸了摸鼻子,点点头应了。起身待要掀帘下去,忽然又想起什么,回身道:“咱们刚才说的事儿还没说完呢,你……” 萧灵儿见他一半身子在外,却又回头跟自己说话,不由顿时满面飞红,恨不得一脚踹死他。 这么一来,便是白痴也知道,车里除了他外,肯定还有人了。她本想能少一人知道就少一人知道,这下可好,哪里还瞒的住人了啊。 “你还不走!我….我随后便去寻你就是,走啊!”几乎是咬牙切齿了,萧妹妹两只小拳头握的紧紧的,怒视着岳大官人低声道。 岳陵呃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不迭声应着往车下去了。只是才下了车,便再也忍不住了,不由仰天哈哈大笑起来,一路笑声不绝,往后房而去。 两个过来接着的伙计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不知道这位岳财神又发哪门子疯,没事傻笑的什么劲儿。 旁边习春却是心知肚明,连忙上前拦住,道是自己会亲自将车安置好,打发他们走了。 车厢里的萧妹妹一直竖着小耳朵听着,待听到岳大官人那可恶的笑声时,不由气的满面通红。咬牙切齿的低声道:“登徒子,臭混蛋,笑笑笑,怎也不笑死你!这笔账,姑娘早晚跟你算!” 只是骂归骂,却是打死也不敢这会儿露头。直到听着习春的话,这才大大松了口气儿。只是转念一想,不由又是一阵的大羞。 习春能这么说,不正是说明他已然猜出了些什么吗?这小子跟他那个师叔祖一样,都不是好人。唉,该要想个什么法子,才能让他闭嘴呢? 车马再次动了起来,这次却是习春亲自驾车,往后院中停去。这可怜的人,到现在还不知道,车厢中那位,正在想着如何杀他灭口呢。 待到停好车,习春下来左右看看,这才恭恭敬敬的在车外低声道:“萧姑娘,萧姑娘,下来吧,外面没人。” 过了好一会儿,车帘才微微掀开,萧灵儿大红布一般的脸蛋儿探了出来,小心的四下看看,这才蹭的一下跳了出来,那速度之快,看的习春不由一惊,差点要怀疑这位小姐也是深藏不露,是一个大高手呢。 “哼!你们没一个好人!记住,不准乱想,不然要你好看!”很是端庄的整理了下仪容,萧妹妹忽然举起小拳头,狠狠的冲着习春威胁了一句,随即袅袅娜娜的扬长而去。 习春呆在了原地,半响才反应过来,心中这个哇屈啊。我这招谁惹谁了啊?怎么这帮人反倒被恐吓上了呢?你有本事去找那位去啊,凭什么都欺负我啊。 习春同学满面悲忿,捶胸顿足的一通数落,最终还是泄了气,垂头丧气的将马车往后面赶去。 房间里,岳大官人望着一步一张望的走进来的萧妹妹,脸上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看的萧妹妹又是一阵的银牙暗咬。恨恨的一顿足,怒道:“你便自己在这儿笑罢,我走了。” 说着,转身欲走。冷不防腰中又是一紧,惊呼声中,已是再次被岳大官人搂了过去。 “好妹妹,莫要着恼了,如果你还解气,便将我扒光了,狠狠打我屁股好不好?” 耳边一阵热气喷来,麻酥酥之间,岳大官人那邪恶的声音响起,萧灵儿浑身酥软,水一般瘫了下去……. 第388章:老丈人是高人(1) “铁伯伯若肯出山,一定行的,你便试试又何妨?大不了,人家也帮你说话就是咯。” 软软的偎在岳陵怀中,萧灵儿脸颊上仍残留着激情的余红,伸出白嫩的小手,在岳陵胸前无意识的划着,一边向他说道。 方才被这登徒子抓住,几下散手过去,萧妹妹便浑身瘫软了。等到再被这厮再低头吻住了红唇,萧妹妹已是脑中嗡的一声,彻底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她既然已对岳陵情根深种,那心防便低的几乎等于零了。两人一番缠绵,虽尚不及于乱,但个中**滋味,却让两人都是心中畅美。 这一番温存,也让两人彻底没了隔阂。心中满是柔情蜜意的萧妹妹,此刻便如同一只猫儿般,温顺的任由这个男人抱着,一边又将正事儿说了起来。 “难,难啊。那老杂毛根本就是一根筋,说不通的。”岳大官人暖玉温香抱满怀,鼻息中嗅着萧灵儿头上秀发的香气,脑袋摇的拨浪鼓一般。 萧灵儿在他胸前画着圈圈的手一顿,面上也是露出犹疑之色。想了想后,又咬着红唇,轻声道:“要不然…….我….我回去请我爹爹出山?” 岳陵闻言不由一怔,对于萧灵儿的父亲萧尚,他了解的实在少的可怜。只是听说那老头脾气有些古怪,极少出门,酷爱金石之道。在江陵时,人称抱石老人。 “你爹爹…….呃,灵儿啊,这个……咱们这是让人去打仗呢,战场上貌似大把的白骨是不少,那奇石根雕之类的……咳咳,好像没听说有啊。” 萧灵儿一呆,随即小手狠狠在他胸前扭了一把,嗔道:“我爹爹在你心中便如此不堪吗?难道你以为他老人家除了玩玩石头木雕之外,便再一无是处吗?” 岳陵夸张的哎哟痛呼一声,脸上做出一副投降的表情,讨饶道:“好吧好吧,我错了我错了,你爹爹是盖世奇人,是有大智慧的人,是一个脱离了低……咳咳,总之,是个很厉害的人好吧。” 说的顺了,差一点就将顺口溜又溜达出来。好在醒悟的及时,这才连忙打住。 萧灵儿白了他一眼,微微扭动身在,在他怀中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脸上显出骄傲的神色,哼道:“一听就知你又在瞎说,不过有一点你倒是说对了,我爹爹能文能武,学究天人,确实可称的上是一位奇人的。” 岳陵连忙谄笑着附和,开玩笑,就算那萧老头儿是堆牛屎,这会儿也是绝不能实话实说的。 萧灵儿冰雪聪明,哪会看不出他在作假?白玉也似的小拳头轻轻捶了他一下,这才正色道:“你莫不信。其实,铁伯伯和我爹爹,当年都是在一位大人物手下做事的。于军事用兵一道,绝不差于当世任何一位将军的。” 说着,微微迟疑了下,这才将当日璇玑和她说的事儿,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岳陵听的大大愕然,半响才回过神来,一拍大腿叫道:“日啊,那老牛鼻子还有那么辉煌的一段过往?……哎呀,不行不行,既然他和你爹爹都是因为当年那段公案隐退的,如今他们又岂肯再轻易出来?” 第388章:老丈人是高人(2) 萧灵儿听他满嘴对老道不敬,不由白了他一眼,这才叹气道:“铁伯伯心里苦着哩,或许当世唯有沈姐姐的师父说话,才肯……,算了,若他就是不肯,总还有我爹爹呀。” 岳陵就撇嘴,摇头道:“我听说你那老爹的脾气……咳咳,这个….,呃,这个不是我说的啊,是宝儿说的。怕是要比那老道还要难请吧。” 萧灵儿抬眼瞅了他一眼,忽然满面红晕,低声道:“我爹爹虽然脾气倔强,但也要看对谁啊。如今可是…….可是…是你求他,他又怎会拒绝…” 岳陵一呆,只觉的萧灵儿这话说的古怪,低头看去,却见怀中佳人眼波儿流转,满脸的不胜娇羞,不由心中一动,猛然明白过来。 哈,萧妹妹的意思岂不是说,他爹对外人自然是不假辞色,但哥我却不同啊,我是谁,是他老人家的准女婿!女婿啊,半个儿子呢。老头儿脾气再臭,难道还能不顾及他闺女? 想到这儿,不由顿时眉花眼笑起来,两手一紧,将萧灵儿拥过来,低头吧嗒一声,狠狠的亲了一口,大笑道:“好灵儿,乖乖好老婆,是我糊涂了。你说的对,老头子对别人的脾气,岂能拿来跟自个儿的爱婿耍?哈哈,这下好了,终于解决大问题了。” 萧灵儿羞红满颊,将一颗臻首拱在他怀里不肯抬头,心眼儿里却是如同饮了蜜一般,满满的都是蜜意柔情。 头疼事儿解决了,岳大官人心情大好,一双咸湿手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萧灵儿尚是处子之身,哪堪他这般挑拨,一时间不由**嘘嘘,钗横发乱之际,尚余心头仅存的一点灵智,终于让她抓住了那只在自己身上作怪的手,死死压住,不肯让其乱动。 “不….不要,岳郎,岳郎啊,不行,真的不行啊……”她星眸迷离,诱人的红唇微颤,口中慌急的喃喃求肯着。 岳陵不觉大为扫兴,抬起头来,悻悻的道:“好吧好吧,既然不行,那你总该让我把手挪开吧。老按在这个地方,嚓嚓的,哥是个正常的男人好伐。” 萧灵儿闻言一愣,低头看去,不由嘤的一声大羞,慌不迭的将手松开。 原来,迷乱之际,她只顾压住那手不动,却不想压的地方,正是自己胸前那对挺拔丰盈的玉兔上。岳陵那厮偏如此促狭的说出口来,岂不让萧妹妹羞的无地自容了? 扶着她在一边坐好,岳陵自个儿憋的慌,一时间有些无语。萧灵儿好容易平复下那颗狂跳的心,见他面色悻悻,不由心中歉疚,轻轻偎过来,柔声道:“你…你恼了吗?不是…不是我矫情,只是我爹爹尚未见过你,若…若那个了,只怕瞒不过他,我娘早死,爹爹他一人带着我和宝儿两个,这许多年实在不易,我…我不忍惹他生气。你….你莫恼我好不好,总要等到那一天,便什么…什么也都随你了……” 听着小佳人这么柔声细语的陪着小话儿,岳陵反倒尴尬起来。对于自己忽然如此容易冲动,心中不由的又是奇怪又是惭愧。他直到现在,也还明白过来,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当年贪图吕洞宾的阴阳和合心法所致。 “咳咳,我…….我哪有气了?你不要多想,我只是忽然想起来,既然决定让玉砚她们过来,这会儿又要加上你爹爹和宝儿,究竟是先在蜀中这儿安置呢,还是一步到位,等到打下青海直接往那边安置去。” 伸臂将萧灵儿又再拥住,总算找到个理由搪塞。 萧灵儿柔顺的让他拥着,听他提起玉砚诸女,眼中忽然闪过一道担忧,迟疑了一下,抬头望着他,轻轻的道:“岳郎,你….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她吞吞吐吐的,一句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岳陵不由的诧异,低头看着她笑道:“可以!必须可以啊!这个问题你不需要担心,等到咱们大婚的时候,官人自当让你知晓。” 萧灵儿一呆,随即猛省,不由大羞。只是出乎意料的是,这次却并没有**恼怒,只是微微低下头去,贝齿咬着红唇不作一声。 岳陵笑声停住,眉头渐渐拧了起来,拍拍她的香肩,轻轻的道:“怎么了?究竟有什么心事?难道是担心你爹爹会不答应咱们的事儿?” 萧灵儿身子微微一震,心下一时间不由的好生为难。 第389章:误解(1) “…….我娘亲去的早,爹爹对我和宝儿便有些宠溺,若是我们犯了错,他自己责罚倒也罢了,倘若被外人欺负了,他便定是要去讨回来的……” 屋中,萧灵儿终是咬了咬牙,低声说了起来。 “…….爹爹曾经说过,日后定要为我寻一个世间最好的夫君。他可以不富有,也可以没权势,但是唯有一点,就是必须要对我好……,只对我….一个人好!” 说道最后一句,萧灵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迟疑了下,但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岳陵听的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笑容一僵,眼中有一道冷芒划过。轻轻哦了一声,将拥着她身子的手臂抽回,一言不发。 萧灵儿身子一颤,明眸中瞬间蒙上了一层雾水。贝齿将红唇咬的都有些发白,努力将那泫然欲泣的泪水忍着。 “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自知道,你和沈姐姐她们相识在前,前段时间,又亲眼所见你们之间的情意,岂会再有别的心思?可我爹爹…我爹爹那里,只怕不好说话……….” 忍着心中的委屈,她吸了吸鼻子,委婉的解释道。岳陵脸色木然,又是轻轻哦了一声,还是没有说话。 萧灵儿心中又是委屈又是伤痛,自己并没说什么过头的话,可这混蛋不等自己话说完,便摆出一副冷脸。难道说,在他心中,自己实是远远不及他其他的女人吗? 想到刚才两人还耳鬓厮磨、浓情蜜意的,但不过转眼间,却陡然似拉开了一道鸿沟也似,心中不由伤痛欲绝,珠泪再也忍不住,终是夺眶而出,顺腮滑落下来。 岳陵目光动了一动,眼中露出痛惜之色,终于长长叹了口气,低沉的道:“灵儿,不可能的。玉砚她们对我情深意重,不再你之下。更因牵扯进那件事儿,以至才婚后不久,便相隔天涯,至今不得相见。她们一直在苦苦的等着我,从来不曾有半句怨言,我又怎么可能做出有了新人便抛弃旧人的混账事来?别说我与她们情深意笃,就算有所不及,只从道义上讲,这事儿,我也是绝不会做的。” 萧灵儿见他终于肯开口向自己解释了,心中伤痛稍减,但委屈之意却愈发强烈起来。 抽了抽鼻子,泣道:“人家又…….又没让你怎么着,只是想让你在见到我爹爹时,先不要提及她们罢了,你话都没听完,便这么一副绝情的样子,你…你…” 岳陵一愕,随即摇头苦笑道:“你这可不是异想天开吗?你萧家一直就在江陵,当**连娶玉砚和彩荷二人,江陵可谓人人皆知,又怎瞒的过你爹爹?” 萧灵儿低着头,声音忽然轻了起来,呐呐的道:“只要你不亲口承认她们为妻,我爹爹便说不出什么。毕竟…毕竟她们的出身…….,这种情形在别的大户人家是常事儿,都是纳了回去做妾,所以…所以…” 第389章:误解(2) 她说到这儿,迟疑着说不下去,暗暗瞅着眼前露出半边下身的岳陵的身子忽然一僵,心中一跳,连忙又道:“我自没有轻视她们的意思,这样做,只是先瞒过我爹爹,不想节外生枝而已。等到以后,还不是你要怎样便怎样……” 岳陵初时听她提及玉砚和彩荷的出身,脸色刷的沉了下来,眼中露出又是失望又是愤怒的神色。但等听完后面的话,这才慢慢平复下来。 “…在旁人眼中,她们或许出身低贱。世人轻她们、辱她们、骂她们、唾弃她们,可是,在我心中,她们却是冰清玉洁,一点都不比那些个世家小姐们差半分! 她们既然嫁了我,那便就是我的妻!以前是,现在是,这一生一世都是! 可是若我这做夫君的,为了要迎娶别的女子时,却不能公开承认她们,而是以她们的出身为侮,灵儿啊,若是换了你,你会怎么样? 不!绝不!我岳陵虽然不是个好人,虽然贪财好色,但是这般伤人之心、禽兽不如的事情,也是绝不为之的!” 他缓缓的说着,语气已是越来越冷厉,到了最后,霍然起身,几乎怒吼着喊了出来。 萧灵儿羞愧满面,心中又是欣慰又是委屈。 欣慰的是,自己果然没看错人,他虽平日惫懒无耻,但却终是一个有情有义的真丈夫!今生能得此良人相伴,实在是莫大的福气。 委屈的是,他这般疾言厉色的对自己吼,难道自己便是那种没眼界的庸俗女子?刚才那么说,还不是为了应付老爹,不想好事横生枝节吗? 哪个又要你主动去说什么了,只不过是要你注意避开这个话题就是了。 萧灵儿担心的是,以老爹的脾气,一旦知道自己心爱的女儿,嫁过去却只是个妾,而且还在两个青楼出身的女子之下,怕是定要暴怒。要是那样的话,两人之间的私情还好说,可若是由此引得爹爹,不肯出山相帮,那么岳陵眼前这些事儿,又怎么去解决? 自己一心一意的都是在为他谋划着想,可他却这么误会自己。试想想,自己早知道他和玉砚诸女的事儿,若是真的在意那个,又怎么可能就这么跟他在一起了? 她心中想的委屈,但天性的矜持,却让她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低头咬住红唇,脸上满是倔强之色。 岳陵又哪知道这些,说完那些话后,在屋中来回走了几遍,最终长叹一声,两眼望着窗外,轻轻的道:“既然是这种情况,咱们的事儿便…便先放一放吧。且等你爹爹来了后,别有商议就是。” 萧灵儿闻言,猛然抬起头来,红润的脸颊瞬间变的惨白起来。定定的看着他,嘴唇嗫嚅了几下,却是一个字都没说出。 半响,忽的惨然一笑,咬牙道:“好,便是如此。你放心,我既应了的事儿,便绝不会反悔。我这便回去修书,催促家父起行。至于你我之间,呵呵,便也不必再说什么了。” 说罢,袅袅一拜,转身便走。只是在踏出那门口的一瞬间,泪水已是忍不住夺眶而出,只觉天地间都已再没了颜色。 岳陵呆呆的望着她离去的身影,眼见她便如瞬间凋零的花瓣,往昔艳丽的颜色瞬间苍白,不由的心中猛然一痛。直想张嘴喊住她,便什么都应了她,但脑中忽然闪过玉砚几女的面容,那将要冲口而出的喊声,便又再凝在了嗓子中,只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 门口处人影一闪,习春迟疑着显出了身形。他其实过来已经很久了,只是发觉里面的情形不对,这才一直躲在外面。 眼见萧灵儿摔门而出,从他面前走过时,却如同未见一般。只两眼呆滞,脸上泪水莹然,风吹残荷也似的去了,不由的激灵灵打个冷颤。 只觉得这一刻的萧灵儿,简直如同一具没了魂魄的行尸走肉,竟隐隐带着一丝鬼气森然似地。 “师….师叔祖,萧姑娘她…….呃,师叔祖,师叔祖!”眼望着已不见了人影的那个方向,他迟疑着叫道。 只是半天不见岳陵反应,回头一看,却见岳大官人呆呆的站在那儿,一个人便恍如忽然老了十几岁一般,心下大骇,连忙上前拉住他摇晃着,不迭声的唤了起来。 岳陵神情一震,身子微微晃了晃,这才醒过神来。转头凄然看了满面忧急的习春一眼,咧了咧嘴,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眼中却满是黯淡之色。 习春心中惊凛不已,不知道这两人究竟在搞什么。怎么一转眼间,就都是这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摸样了。 扶着他在椅子上坐了,岳陵身上便如没了生气一般,眼中神色忽喜忽悲,变幻不定。 习春暗暗叹气,先是给他倒了杯茶,这才轻声道:“师叔祖,您先定定神,这个时候,您可乱不得啊。姬连世子那边,可还在等咱们的信儿呢,成都这边也……” 他说到这儿,却见岳陵面上神色一动,忽然抬手阻住了他,声音竟变的暗哑起来。 “告诉他们,让他们先撤出来等着,不日便会有人过去。”说罢,顿了一顿,眼中忽然射出如冰凌子般的厉光,又道: “通知下去,这边的事儿,开始收网!” 第390章:岳大官人的隐疾(1) 谢展这一阵子可谓春风得意。自打大哥谢元死了后,虽然和太子之间联络的秘印被谢晋抢去了,但是他随后上书太子的书信,却得到了非常明确的回复。 信中谆谆以大事相托,多有勉励嘉许之意。让他无须多虑那秘印之事,那边更会直接委派亲近之人过来,以后可直接和其接洽,秘印就此作废云云。 这让谢展心中那个美啊,上面没了大哥的管制,老二又躲得不知踪影,整个谢家上下,所有大权独揽于一身。让他深深体会到了权利的美妙。 所以,这几天,他简直就是走路都生风,看着什么都是那么美好。凑趣的是,原本拿下的两宗生意,也是订单雪片般涌来。 这些单子全是从外面而来,总量极为可观。让他开心的是,所有这些下单的人,都不愿从就近的分销拿货,只认准了他谢家的招牌。这让他好不得意。 这不是他跨区去抢生意,而是顾客主动找上门来,那些分销虽然心中不悦,却也说不出什么来。 谢展趁机和他们商量,给他们的供货减少一些,挪出半数产量,先供这些散户。并承诺他们,待到培养成熟了,那时候再由他亲自出面,将这些散户分给大家。相信到那时,客情关系有了,什么事儿也就好说了。 而且,谢展还承诺,发放给这些散户的价格,自然会比他们对外的价格略高一些,这样也便于日后他们接手。 众人眼见事已至此,就算按照原来数量要货,拿回去后没那么大的客户群也是在仓库中压着,也就捏着鼻子应了。 谢展大喜,当即下令各处谢家麾下的商行,全力运作起来,联系车马的联系车马,联系原材料的联系原材料,一时间,蜀中各地,但凡有谢家生意所在的地方,相关木、铁的工匠都接到了谢家的定钱,要求他们接下来全力为谢家赶活儿。 谢展早算过账,这般直接直供散户,比之批量供给各分销商,要多出近三成的利润。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只要再有几个月的功夫,便可将本钱回笼,从而将抵押出去的产业全部收回。 当日自己坚持要做这事儿的时候,大哥还百般小心,事后嘴上虽不说,但忧虑之意俨然。可现在看呢,还不是自己的眼光准确? 哼,他便只是看我不起,只怕老二从中挑拨也是有的。 他恨恨的想着,对于自己当年崇拜老大的心态,现在只觉得可笑。 所有事都一帆风顺的,但也不是没有烦心的。眼下让他不爽的,就是岳大官人答应借给他的二十万贯,如今直到了十万。 虽然那边的商家,最终看在老顾客的面上,已经答应先将货发过来,但这钱毕竟还是要给的不是?如果岳陵剩下那十万不到位的话,他只能拆东墙补西墙,先从那两宗买卖上抽血来填补了。 如果那样的话,影响到利润的缩水还是小事,重要的是那将会让他一分活钱都拿不出了。后面再有下单的,他可只能干看着了。 第390章:岳大官人的隐疾(2) 所以,今天他一大早便出了门,驱车往观云楼来寻岳陵催帐了。 待到了地头儿,掌柜的郑世远满面笑容的迎了出来,满前满后的伺候着,满嘴都是吉祥话儿。 但是谢展还是很不爽。因为岳陵竟然没亲自出来迎他,难道说以自己现在的身份,还当不得他亲迎之礼? 于是,他只是哼了哼,冷着脸只是要见岳陵。 但郑世远听了他的要求后,却脸色一变,长叹不已,说出的话让谢展顿时愕然。 原来,岳大官人又病了。 岳大官人这次病可不是装病了,是真的病了。只不过这个病与五谷杂粮、伤风感冒无关,确切点说,还是那心魔发作的结果。 当日经了和萧灵儿的不欢而散,他心境再也难以圆融如初,在安排完接下来的行动后,当晚便浑身高热不退,无论是他自己动手,还是请别的郎中来看,都查不出毛病来。 直到第二天,忙了一宿的习春回来后,一看他的情况,不由就是一惊。 这种情形跟他师父当年描述的,修炼那阴阳决时,心魔丛生而致内火反噬的表象极为相似。 可是这位师叔祖当日修炼那阴阳决时,明明半点反应也没啊。怎么这突然间的,就直接反映出,修为到了极高深时的景象了呢? 他心中疑惑,将自己的猜测说给了岳陵听。岳陵毕竟精于医道,再加上他后世看多了小说,当即便隐隐猜到,自己这情形,多半就是小说里描述的走火入魔了。 想到小说中对走火入魔的种种描述,一时间不由的悲从中来、万念俱灰,呆愕了半响后,这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扯着习春交代起后事来,把个习春听的头大无比、啼笑皆非。 这阴阳决说到底,并不是什么内功,而只是一种调理体内平衡的法门而已。 既然是双修**,自然是要经常**事了。那么,男子在**之时,便可通过此法,极大的激发体内阳气,借以吞噬女子的阴气,以达至阴阳相合之境。 行了此法之后,元阳比之正常状态要雄浑数倍,泄身之后自然便不会有疲惫之感,也就形不成亏损的体征。 可要是练了此法,功力尚浅之时还没什么,但越是到了精深的时候,那阳气便积的越快。 所谓心魔反噬,其实就是因阳气太盛,打破了体内原本的平衡后,引发的欲望本能罢了。如果一直得不到宣泄,最坏的结果,也就是极有可能变成活太监而已,离着死人实在还差老远呢。 所以,当习春听明白岳大官人抽噎着交代的遗言后,极力忍着笑,将其中的内情给他细细说了。 岳大官人听的目瞪口呆,半响才道:“如此说来,只要我现在去圈圈叉叉一番就会没事了?” 习春听的愣怔,搞不懂这个圈圈叉叉又是什么高深的功夫。正苦思之余,却听道岳大官人接下来的自语,这才反应过来,不由当场绝倒。 “…….这要找谁去圈圈叉叉呢?玉砚她们都远在江陵,芜菁姐姐回家未归,灵儿又…唉,难不成要我去嫖妓?不,不行,我怎么能做这种事儿呢?我是洁身自好的人,一定要为玉砚她们守身如玉才是……….” “师….师叔祖,你现在这个情况……咳咳,不用….嗯,不用非要那个,那个,呃,那个圈圈叉叉也行。弟子这里有一门清心咒的**,只要你修习几日,待得入了门,自然可解眼前困境…….” 习春满头大汗的说着。 “…………#%!¥%@” 于是,岳大官人便开始了闭关苦练,对外则称养病。谢展过来时,正是岳大官人将要小周天圆满的时候呢。 第391章:装鬼(1) 对于岳大官人的秉性,谢三爷现在可以算说是知之甚深了。所以,无论郑世远面上做出的悲痛之色再如何沉重,他也是铁了心要见到岳陵。 “老夫与子鸿有叔侄之宜,他生了病,我岂有不前往探视之理?不必多说了,那些个外人不见也就罢了,我却不信,子鸿连我也不见。” 口中说着,谢展已是自顾迈步就往里闯,压根就不理会郑世远同不同意。 郑世远急忙快步跟上,嘴上陪着笑苦苦相劝,眼中却攸乎闪过一道冷芒。 似乎是看出了谢展见不到人不算完了,跟着劝了一段儿路后,郑世远也不再多说了。 向他告罪一声,唤来一个伙计跟着,自己先一步往里去通报去了。待到谢展来到屋门前时,他已然躬身站在外面相迎了。 谢展暗暗冷笑,只道把戏被自己瞧破,对方已然是黔驴技穷了。当下撇嘴哼道:“怎么?可是子鸿肯见我了吗?” 郑世远连忙赔笑道:“正是正是,果然如三爷所言,咱们东家对三爷自是大不一样的。三爷这便请进吧,我家东家已经在等着了。” 说着,向旁边一让,稍稍越前两步引路,走了进去。 谢展心中不屑,只是等到走进去后,目光所及之处,却不由的登时目瞪口呆起来。 但见里面帷幔重叠,薄纱飘荡,隐隐似有无穷门户一般。这到处悬挂的帷幔上,还有四壁的墙上、紧闭的窗户上,又挂着各式各样的符箓,乍一进来,他还当自己走错了门,来的不是什么人的房间,而是一间道观呢。 此时虽已是深秋,但大白天的,盛夏的威力还未全部褪去。身处在这么一间密闭的屋子里,谢展不过才呆了片刻,就觉得阵阵的燥热泛起。 “郑掌柜的,我那子鸿贤侄,究竟得的什么病,怎么这里…呃,挂这么多帷幔符箓是什么意思?” 他掏出手帕擦着汗,一边忍不住向身旁的郑世远问道。说实话,他外面不管再怎么装模作样,但心中对岳大官人实在是大大的忌惮。 眼见眼前这副景象充满着诡异,不由的心中惴惴。甚至怀疑是不是那小王八蛋坏事干的多了,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这才如此布置。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谢三爷此刻正前途无量呢,可犯不着在这儿冒这份险。 “啊?哦,三爷问的,小人还真是回答不上来。” 郑世远示意他放轻脚步,脸上露出古怪之色,一边向他低声回道。“就是前阵子从城外回来后,忽然到了晚上,就浑身火烫一般,两眼也时不时的透着红丝。三爷你或许知道,东家他自己便是当世名医,可是无论是他自诊,还是请了成都府的郎中来看,都找不出任何问题。这不,后来东家的弟子回来,怀疑是不是有什么……呃,三爷你明白的啊,所以啊,就把这儿布置成这样了。让咱们东家啊,要在里面待足百日才可呢。唉,这天儿闷的,在这里呆上百日,便是好人也要憋出毛病来啊……….” 第391章:装鬼(2) 他一个劲儿的摇着头,满面同情的感叹着。却把个谢展听的面色青白不定,刚刚擦去的汗,顿时又冒出了一头。再看向四周那些帷幔符箓时,忽然觉得里面鬼气森森,似乎暗影之中,有看不见的眼睛在盯着自己一般。 这却怪不得他没用,要知道古时候人,对鬼神那是相当的迷信的。往日便言谈之间,说及这方面时,也是多用敬语代替。 如今眼见这里显然不是临时布置的,再结合着郑世远的这番话,怎不由得他头皮发麻呢。 “他….他….,子鸿他….他究竟在何处?这还要多久才到?”惊恐的四下打量着,但觉从进了门后,似乎走了好远,却始终是穿过一道帷幔又一道的,这外面看起来不大的屋子,竟然有深不知几许的感觉。 走在前面的郑世远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头也不回的道:“啊,这就到了,东家就在前面的静室。其实离着并不远,只不过这里设了法阵,需要按照一定的门户而行才可,所以三爷觉得有些距离罢了。” 口中说着,前面又一道帷幔拦路,却见他打了个手势,示意谢展停下。 谢展本还想问问,见他如此,连忙将那话儿又咽了回去,提心吊胆的站在原地,大气儿都不敢吭一下。 “东家,谢三爷过来了。” 郑世远小心的走进帷幔,隔着那层幔帘向里说道。 随着他的话音儿落下,只听里面果然传出岳陵的声音,只是那声音落在谢展耳中,却不由的忽然一阵的毛骨悚然,脸色当即便惨白了起来。 “啊,是谢三叔来了吗?太好了,三叔啊,你快进来,亲自听你大哥说话吧。唉,这几**快被他烦死了,他总缠着我,要我帮他给你传个话儿呢……” 岳陵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虚弱,但却满含着兴奋解脱之意。可话中竟然提到了死去的谢元,这让谢展险险没一屁股坐倒地上去。 “他….他….嗒嗒,他….他要你….你嗒嗒,要你传什….什么话……” 想到了当日大哥临死时的模样,谢展一时间只觉的背后一股子凉气猛的窜了上来,牙齿不由都打起颤来。 “唉,他哼哼唧唧的,说话声音好小,我听不太清楚啊,好像是说什么江南那边还有些产业,要你莫要忘了打理什么的。三叔啊,怎么你们谢家生意都做到江南去了吗?” 谢展心中咯噔一下,只觉脑中轰的一声,一颗心似乎都突然不跳了。 谢家在江南布下的暗棋,只有他和两个兄长知道,乃是谢家极为隐秘的事儿。如今谢晋不知躲在何处,他又和岳陵苦大仇深的,自然不可能向他泄露了。 而自己更是从未提及此事,那么,这岳子鸿能一口说出这事儿来,难道真是大哥的鬼魂在作祟?不然,这岳陵又是如何知道这事儿的? 他想到这儿,只觉两腿筛糠一般抖了起来,面色惨白着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儿,慢慢的软倒下去。 大哥为何要让他告诉我这个?为何又要经他之口来转告?大哥不是一直不肯信他的吗? 他心中惊恐之余,脑子里已是一片混乱。但是一想到大哥在生之时,提及岳陵时的种种,不由猛然一道灵光闪过。 莫不是此事有诈?又或是他不知怎么探到了这个事情,此时便搬出来吓我? 想到这种可能,他不由的精神一振,颤声道:“你….你胡说!我大哥怎会跟你说这个?他生前便一直不信你,一再说你借钱给我是另有图谋,此时又怎会将此事跟你说起?你…你骗我!” 帷幔里,岳陵听的一惊,眼珠儿转转,又做出一副虚弱的声音叹气的道:“三叔啊,我骗你这个有什么好处?你说的不错,你那个大哥确是对我不太友好,一直骂我说我心思不正。可我不就是想多赚点嘛,大家都是从商的,这又有什么不对么?他让我告诉你这事儿时,就是说你们谢家还有钱,让你好好打理,把我的钱退给我,不要再跟我借了呢。” 谢展听到这儿,刚刚提起的心气儿,顿时又化作乌有。以大哥那种谨慎的心性,确实有可能说出这话来。 那么说来,这里…这里确实是闹鬼了?而且这鬼,还是大哥?! 他浑身抖着,只觉身上冷一阵热一阵的,眼前忽然一黑,顿时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392章:打草惊蛇(1) 等到他再次醒来之时,却见满眼阳光,有微风轻轻吹来,带来阵阵清新之气。 惊惶的四下打量打量,但见此时自己正躺在一张榻上,眼中的摆设家具,都极为熟悉,半响才蓦地反应过来,原来这竟是他自己的房间。 自己不是拜访岳子鸿了吗?怎么突然现在竟身处自家房中?难道是幻觉? 侧耳听着窗外有鸟鸣声传来,又暗暗掐了自己一把,一阵疼痛传来,终于确定自己还清醒着。 只是看着眼前光景,再想想方才那间诡异的屋子,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只是一场梦。 他试着翻身坐起,抬起双手上下看看,发觉自己一切安好,这才轻轻吁出一口气。 脑中再次闪过刚才的画面,不由的又是一阵的心悸。想了想,这才起身喊人来。 外面脚步声响起,门帘一掀,谢安快步走了进来,一看见他站在那儿,不由面露喜色道:“三爷,你醒了?” 谢展有些不确定的看着他,想了想,终于还是问道:“我睡了很久吗?是一直在这儿睡着的吗?” 谢安不由一愣,面上显出忧色,抬眼看看他这才躬身道:“三爷不记得了吗?您是去观云楼时,忽然晕倒了,是观云楼的伙计把您送回来的。想来是三爷这阵子太过操劳所致,往后还当注意休息才是。” 谢展脸色一变,身子又不可自抑的颤抖了起来。他倒宁可是自己发了一场梦,但如今听谢安一说,那方才的一切,可不都是真的了? 想到这儿,他不由惊恐的四下看看,只怕大哥的鬼魂就此跟了他回来。 谢安见他左右踅摸,不由问道:“三爷,您…您要找什么?” 谢展面色苍白,颤声道:“谢安,这阵子,你有没有……有没有看到些什么?” 谢安有些莫名其妙,疑惑道:“三爷指的是什么?” 谢展嘴巴嗫嚅了几下,终是没说出来。这事儿实在太过诡异,就算说出来,只怕也没人会信,反倒徒惹人笑。 摆了摆手,失魂落魄的在榻上坐下,呆了半响,这才又猛然跳了起来,急急叫道:“我这便修书一封,你亲自往江陵那边去一趟,将此信交给四海商行的林东家,后面便一切听他吩咐行事。” 谢安微微一愣,但随即却点头应了,并不多问。 这便是他一直能受谢家兄弟赏识信任的原因,凡事只要主家不说,他便也不会多问,只把该做的事儿做好。 谢展走到书案旁,铺开笔墨,提笔写了几个字,忽又回头看着他,沉声道:“你记住,此事不可与任何人提及。此番去了后,如果那林丰肯交付你银钱便罢,若是发现他并没提钱的事儿,那方才所言的听他吩咐一事,便就作罢。真要是这种情形发生,你便马上离开,然后去找江陵知县,就说是奉命而来,告诉他事情有变,速速善后便可。” 谢安垂眉搭眼,面上愈发平静起来,躬身应了声是,便再无一言。 第392章:打草惊蛇(2) 谢展满意的点点头,这才又继续挥笔写信,不过半刻功夫便已写好。随即将信封了,交给了谢安。 谢安伸手接过,施了一礼便转身而去。他虽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但从谢展最后那句满是森然的语气中听出来,这事儿只怕牵扯到极隐秘的事儿。于他而言,还是知道的越少才是越安全。 看着谢安匆匆离去,谢展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突然间浑身如同虚脱了一般,便在桌案旁的椅子上瘫了下去。 “大哥,这遭我便听了你的,你死便死了,就莫要再来找我了……”他孤零零的坐在那儿,嘴中喃喃自语着。 满是阳光的屋子里,这一刻,忽然变得鬼气森森起来。 就在谢展安排这些事儿的同时,观云楼的后院中,岳大官人浑身舒坦的倚在榻上,脸上满是诡异的笑容。 郑世远垂手站在一边,笑着道:“公子,你这番可吓得他不轻啊。可如此一来,岂不是打草惊蛇了?要是真个就此吓死了那厮,却要便宜了谢家那个老二了。” 岳陵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嘿然一笑,冷声道:“我便是要打草惊蛇!如果不这样,难不成我再千里跋涉的往江陵去?要么不打,要打,就将他们一锅端了!” 郑世远心中一凛,不敢再问。岳陵自己说完,不由抬眼看看他,忽然笑道:“老郑,你很聪明,是个人才。你放心,只要你愿意,以后我一定会给你更大的空间发挥的。” 郑世远连忙谢过,额头上却不由微微沁出汗来。他方才忍不住试探了一下,已经是冒进了。岳陵对他说出这番话来,明面上听着是一种期许,但只要仔细想想就能明白,那话既可以是许诺,也可以是一种警告。 这位祖师爷年纪不大,但说话行事却恁的老辣厉害,简直比那些个四五十岁的老狐狸也不差分毫啊。 他心中暗暗嘀咕着,再不敢有半分投机之心。 “你去吧,那间屋子里的东西也都收拢了吧。奶奶的,不然我自己看着都渗得慌。” 岳陵轻轻的敲打过后,见他面上神色惶恐,便知道目的达到了。也再不为己甚,冲他挥挥手吩咐道。 郑世远恭敬的应了,这才转身而去。 今天那间屋子,其实不过是临时布置的。只不过那些东西,确实是早就准备下的。 但准备那些东西,一开始却并不是准备对付谢展的,而是岳大官人准备用来讨老道欢心的。 若要媚其人,必要投其所好。他既然想要求人家出力,自当就要有所表示了。老道是不是真的现在只一心求道他拿不准,但是从之前,老道对炼丹术的执着看来,显然他并不是只表面上装装样子的。 岳陵对道家法门并不了解,所知道的,也都是从后世小说里、影视里看到的那些神乎六道的东西。所以,便让人四处搜集了些符箓、道经之类的,准备等老道过来后,拿出来堵老道的嘴的。 求人办事,被求的人若是收下了礼,自然便不好推拒了。这可是后世时,岳大官人百试不爽的招数。 只是他却不知道,道门也是有分别的。这符箓咒术之类的,一向属于北方茅山派的范畴。老道的青城一脉,却跟那个道道儿是全然不搭界。 他这里稀里糊涂的,只一句话吩咐下去,下面的人更是不知所以,自然也便稀里糊涂的见什么拿什么了。 于是,很快便收拢了一大堆的古怪玩意儿。那还没用到老道身上的东西,便在岳大官人灵机一动下,先自用到谢展身上了,倒是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收获。 打发走了郑世远,又再仔细将所有环节捋了一遍,直到确定没有纰漏了,这才伸个懒腰,起身走出了屋外。 此时已然夜了,月儿早早的爬上天空,将柔和的清辉洒下。草丛中有蛐蛐儿惬意的鸣唱,这边才罢那边又起,一切都带着一股宁静的韵味。 贪婪的吸了口夜晚清新的空气,他放下心中的谋算,却不期然的又浮上一张芙蓉玉面。 打从那日两人不欢而散后,萧灵儿便再也没露过面,仍是每天早出晚归的,谁也不知道她在忙什么。 想着那日佳人离去时如凋零花瓣似的神色,岳陵心中不由又是以疼,脚下下意识的,便往她所在院落的方向走去。 绕过一道花廊,前面是一小片花园。里面假山亭榭,花石掩映,却是当日初来时,萧灵儿亲自吩咐人布置的。 岳陵一边缓步走着,一边赏看着月光下的美景,心中不由的愈加感叹那妖娆的精灵。 只是堪堪又走近几步后,忽然一阵话语声传来,他不由一怔,侧耳仔细听去,这一听,却是不由的顿时手脚冰凉,面色大变起来……… 第393章:难眠(1) “……….你又来胡说……何时管过我的事儿………看我还理不理你……” 断断续续的语声传来,正是萧灵儿不知在和谁说话。只是这语气中,透着满是撒娇的意味,甜甜腻腻的,听的岳陵心中一阵的抽抽。 小心的向前移动了几步,躲在一块大石后,透过面前的花枝看去,却见小亭里,萧灵儿一身黄裳,正背对着这边,和一个男子相对而坐。 那男子身处在黑影中,虽是面向这边,却正好又被萧灵儿挡住,岳陵调了好几个角度,也是未能看清楚。一时间,不由恨的牙痒痒的。 正发着狠,诅咒当年建这个小院子的人生儿子没**,却听那男子似是轻笑了一声,低声说了几句,便惹得萧灵儿又是一阵的**不依。 岳陵一颗心直往下落,霎时间,手脚一阵阵的冰凉。 都说女子善变,可也不能变的这么快吧?一个名分难道就那么重要?重要的甚至可以将那么深的感情抛到一边? 他忿忿的想着,和萧灵儿过往的一幕幕,如同放电影一般在脑海中掠过。忽然醒悟,两人虽纠葛不断,但要说具体的事儿,却实在并无一件。 一直以来,似乎都是自己在欺负她,而她却在暗暗的帮助自己。两人最后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究竟是他主动一些,还是萧灵儿更主动一些呢? 应该是她吧,岳陵暗暗想着。 既然是她主动的,如今却又跟别的男子幽会于暗夜之中,难道以往的那些蜜语柔情都是假的吗? 是了是了,当年看金庸大大的倚天屠龙记,里面张无忌的娘亲殷素素,不就是在临死前谆谆叮嘱过张无忌,告诉他不要轻信女人?而且,越是漂亮的女子,便越是会骗人。 尼玛的,一不留神,自己竟然变成,跟张无忌那个窝囊废一样的德行了吗?没脸见人了,没脸见人了啊。 他颇为自嘲的想着,脸上却掩饰不住的悲伤。 罢了罢了,以后大家便各走各路,互不来往了就是。自己家中已然有了好几个绝世佳人了,以后也莫要再去招惹别的女子了,不然怕是老天都会怪自己贪心的。眼前这事儿,怕不就是老天对自己的惩罚? 他暗暗咬牙,发誓不再理会那萧灵儿,但是脚下却如生了根般,竟是一步也挪不开。 耳中不时传来那边两人的低语声,偶尔还伴随着萧灵儿的**不依之声,让他心中犹如刀绞一般。 这个世上啊,唯有男女之间的**是最不可理喻、最不可捉摸的。它无影无形,却又带着奇异的魔力。 来的时候,往往便是突然而至,让人粹不及防。待到明白过来时,却发觉早已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而当它离去时,却又总是拖泥带水,藕断丝连,残忍的一遍又一遍的,将人心撕的一片片的,终其一生都不能忘却那种痛。 夜凉如水 不知过了多久,亭子中的两人已经早不知何时离去了。岳陵微微挪动了下双脚,只觉的一阵的酸麻传来。这一站,竟是足有一个多时辰了。 第393章:难眠(2) 望着空无一人的亭子,他脸上显出落寞之色,苦笑着摇摇头。对于自己这个两世为人,上一世还号称花中情圣的他来说,这一生竟还能为情所苦于斯,真真不啻于一个天大的讽刺。 双腿气血渐渐恢复了正常,他又再不舍的望了一眼萧灵儿住所那个方向,这才转身往回走去。 这一夜,他,失眠了。 无独有偶,便在他这边为情所苦而失眠的同时,处在同一个星空下,谢家的谢展也失眠了。 只不过谢展可不是为什么情,他为的是钱! 白天将谢安打发去了江陵,算计着那边若是顺利,则最多不过三五日,便能将款子带回来。那样,便再不需要将宝压在岳陵身上,受其所制了。 可是,还不等他这美好的想法实现,打击却先一步到来了。 不知什么缘故,仿佛一夜之间,忽然冒出许多客户,纷纷开始向各大分销商订货。几个分销商在过了初时的震惊后,尽皆狂喜不已,当即纷纷派人来向他催货。 这会儿可是实实在在的牵扯到各自的利益了,那原先谢展跟大伙儿商量的供货量减半的事儿,自然也就没人再肯了。 便在傍晚前,川东、川西、川南、川北,还有临近江南、关中等地的经销商的提货人,便几乎同时而至,在谢家大厅上吵成了一片,全是一片声的要求谢展履行契约,把欠他们的货物补足发放。 谢展一个头两个大,谢安又不在,只得他亲自出马,直直说的口干舌燥,嗓子眼冒烟了,才终于将众人暂时安抚住,承诺待明天查点过库存后,再给大家一个交代。 事儿暂时是按下了,可这事儿本就是他理亏,人家大老远来了,他怎么也得有所表示吧。 所以,当晚谢府上大摆筵席,请这帮人吃喝爽了,又再临时将府上一些房间尽皆拾掇出来,将这伙人安顿下来。 等到所有人都散了,谢展回到房中,已是快要四更了。 疲惫的往榻上一倒,准备好歹小憩一会儿,可是辗转反侧,怎么也是睡不着。 这帮人眼下是暂时消停了,可明天拿不到货,哪个又肯善罢甘休? 他谢家是太子门下不假,这个名头私下里拿出来吓吓人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这事儿虽然大家都知道,但却绝不可拿出来满世界嚷嚷。 且不说这事儿公开化后,皇帝一旦疑心,制下一个勾连之罪,那便是天大的祸事了。到时候,只怕太子第一个就会站出来,快刀斩乱麻的将谢家收拾了,以表心迹。 所以,这名头不能拿到明面上说。 可是这些个分销商,哪个不是本地颇有势力的主儿?又有哪家没个朝中靠山的? 平日里相安无事时,自然是不愿得罪太子,便有些小小不然的,也都睁一眼闭一眼的过去了。哪怕是吃点小亏也不会计较。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了,这可是大把大把的银钱啊。人家当初投了大钱,谢展这边也不乏暗中吃了贡的,人家为了什么,不就是为的到时候,在供货和价格上,能给予一些方便吗? 可现在倒好,不要说额外给好处了,甚至连正常的供货都跟不上,耽误了人家赚钱,又有谁肯再心平气和的,说过去就过去了? 一个按不下,立时便会弄上官府衙门,到那时,谁还管你什么太子门下啊。毕竟你只是门下,不是太子不是。就算是太子,也不能坑别人啊。 除非你是皇帝,那又另当别论了。可现在太子还只是太子,而且,还是个坐的不是很稳的太子。 谢展这个烦啊,左右发散不出,索性披衣而起,往园中去溜达去了。 今天白天一番惊吓,下午又跟上这一出,他在园子里想了良久,不期然的,当日大哥谢元那番话浮上了心头。 心中不由的悚然一惊。难道,这当真是有人设计,欲要对付谢家吗?这个人,会不会真的是那小子? 他面色变幻不定,一时间心绪大乱,脑子里乱哄哄的念头此去彼来。竟没个头绪。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随即就见一个家人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一眼看到他后,面上一喜,大叫道:“三爷,三爷,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第394章:逼债(1) 谢展一张脸黑的如锅底一般,两眼喷火的瞪着这个冒失的家人。尼玛的,老子还不够背吗?这大清早的,你便报丧似的喊什么大事不好,嚓嚓的,现在还能有什么更不好的事儿发生? “闭嘴!你个狗杀才,何事慌张成这个样子,若被人看到,岂不以为我谢家没有规矩?” 他咬牙切齿的低喝着,那话如冰碴子也似,喷的那个家人面如土色,站在那儿如同一只受惊的鹌鹑。 瞅着这家人没用的模样,谢展骂完了,心中却更是来气。只是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只得压着气怒道:“蠢材,还不快说什么事儿,愣在那作甚!” 那家人这才回了魂儿,哆嗦着道:“回…回三爷,前面….前面来了好多人,都拿着带着咱们家印记的契约,说是来讨债的…….” 谢展脑中轰的一声,身子晃了晃,险险没一头栽倒。上前一把揪住那家人衣襟,两眼血红的低喝道:“你说什么?讨债?谁如此大胆,竟敢来我谢家讨债!又什么狗屁的契约,居然还能有咱们家的印记?你个蠢货,可不是被人消遣了,却来三爷这里讨打。” 那家人吓得脸白唇青,两手抱住谢展揪住自己衣领的手,口中破天价的喊起冤来。 “三爷,三爷,小的怎敢,小的怎么敢啊。小的看的真真的,的确,的确是咱家的印记啊。而且…….而且,而且还有三爷你的私印呢………” 谢展闻听不由一呆,脑中瞬间闪过一个可能,不由的顿时脸色铁青起来。一把将那个家人推到一边,提起衣襟便往前面跑去。 带着谢家的印记,还有自己的私印,这种契约,除了昨晚过来的那些要货的,便只有当初为了拿下这两笔买卖时,自己出面用产业抵押借款时写下的了。 那些人既然口口声声说讨债,莫不是就是那些契约?可那些契约根本还没到时间,自己又从未少过他们一分利息,他们此时忽然来讨债,是当谢家没了大哥,便再没有旁人了吗? 他怒气冲冲的冲了出去。与昨晚那些人不同,面对今早这些人,却是甲乙双方倒了过来,如今,他才是客户。对方不守约定,想要撕毁合同,哼,谢三爷这下可算找着发泄的地儿了。 大厅上稀稀落落的坐着几个人,谢展冲进去后,一眼看到领头的那个,先是一愕,随即便一股邪火冲上了顶门。 “周德!原来是你!” 他戟指指向一个中年人,嗔怒大喝道。他一眼便认了出来,这人正是汇通钱庄东家,蜀中第一大商周家的管家。 周德被他一喝,却丝毫不见惊慌,慢条斯理的又饮了一口茶,这才将茶盏往桌上一放,起身抱拳道:“正是周德,这里见过谢三爷了。” 谢展眼中喷火,目光在另外几个人身上一转,这才冷笑着转头看向他,嘿然道:“你来作甚?谢某记得跟你们周记的买卖已然清了吧。” 第394章:逼债(2) 周德好整以暇的甩甩袖子,坦然点头道:“是,三爷没记错,您和咱们周记本行的买卖,确实已然结清了。” 他口中特意将“本行”两字咬的重重的,谢展一听,再看旁边那些人都默不作神,只看着中间的周德,心中登时咯噔一下,一个念头猛的划过。 果不其然,只听周德淡淡的声音接着道: “…….三爷跟咱们本行结清了,可是跟下面这几位分号的账目,可还在履行着呢。” 谢展到了此时,哪还不明白其中的道道儿,当下不由怒极而笑,仰天打个哈哈,随即沉声道:“那又怎样,你也说了,这些合约还在履行中呢。” 周德就叹了口气,面上显出为难之色,开口道:“这事儿实在不好开口,只是我周家遇上些难事儿,需要大笔的资金周转。所以,不得不提前终止和三爷的合约了……” 说到这儿,眼见谢展面上一冷,连忙抢先道:“咱们自不会让三爷吃亏,按照合约规定,若是我方终止合约,则免去三爷所有利钱,并按本金的九成收回就可。呵呵,三爷,这样您总该消气了吧。” 谢展听的瞳孔猛的一缩,一颗心瞬间如落入无底深渊一般。对方这是铁了心了,甚至不惜以损自身来打击自己。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他脸上血色急速的褪去,一个身子摇摇欲倒,踉跄后退几步,一屁股坐进椅中,脑子里霎时间一片混乱。 “为什么?究竟为什么?” 半响,他两眼无神的看向很有耐心站在那儿的周德,嘶哑着声音问道。 “我与你周家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又都属川中一脉。便算上次这两宗生意抢了你们的风头,但在商言商,一切都是公平公开的,而且事后,我亦与你周家做了几笔生意,在利钱上半分也未求让,为的就是表示一下歉意。这难道还不够?难道你们就为了这,便来这般害我?” 他越说越是激动,待到最后,已是怒不可遏,两手戟张,如要扑上去咬人一般。 周德面色微微变了变,不露声色的向后退开两步,这才摇头道:“三爷在说什么呢,小的刚才说过了,实在是因为咱们遇上大事儿,急需资金周转,这才不得已出此下策。三爷怎么又扯到了那竞标一事上了?误会,想来是三爷误会了。” 谢展胸膛急剧的起伏着,怒视着这个瞪着眼说假话的家伙,只恨不得一把将其抓过来,生啖了他。 良久,他才冷冷的道:“没钱,所有的钱都被我用到那两宗生意上了。如今要钱没有,唯有贱命一条,你们看着办吧。” 周德闻言一皱眉,脸上的笑容渐渐褪了去,凝视了他片刻,叹气道:“谢三爷,您这么说就不仁义了啊。自古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之事。您现在这么…撒赖,岂不有辱谢家这块招牌?若是谢大爷还在的话,怕是怎么也不能做出这种事儿来吧。” 谢展听他提起老大,不由的又是羞愤又是懊悔。当日大哥在世时,曾一再提醒自己,可是自己却因一时的得意,终是全当了耳旁风。为此,甚至在心中不知咒骂了多少回。 可眼下来看,这分明就是早就挖好的陷阱啊。只有自己这个大傻瓜,才如此懵里懵懂的一步蹋了进去,如今却是再也没法回头了。 “滚!你给老夫滚出去!”他勉强压制着胸中翻腾的气血,颤颤的指着周德喝道。 “回去告诉周兴那个老匹夫,让他好好思量思量,我谢家如果只是一个普通人家,又如何在这蜀中立足?他若不怕惹祸上身,便只管下手,老夫等着,等着看他究竟有什么下场!” 周德听他大骂,脸色也渐渐冷了起来,怫然道:“谢三爷,有道是君子相交,不加恶言,便是买卖不在,总还有份人情啊。你这般辱我家主,请恕周德不敢与闻。你们谢家再厉害,也不能赖账不还吧,这事儿便说到金殿之上,天子案前,咱们占着理儿。也罢,若是三爷执意赖账,说不得,咱们也只能将你谢家的抵押物变现了。到时候,可莫怪咱们周家言之不预!” 说罢,重重的哼了一声,大袖一甩,回身招呼着那几个,从头到尾就没说一句话的钱庄收账之人,转身大步而去。 谢展呆呆的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铁青的脸忽然猛然煞白,接着又一阵通红,如此两次之后,猛然间一张口,哇的一声,已是一大口鲜血喷出。 第395章:破落(1) 谢家破产了! 这是东宫侍读郎士通刚踏进蜀中后,便听到的消息。震惊之下,连忙向那些传播这个消息的人打听,几番周折后,终于是渐渐搞明白事情的始末。 谢展为了拿下当日那两宗生意,以自家众多产业做抵押,向几处钱庄筹款。 但是正当各地生意火爆之时,那些钱庄忽然先后涌上门去,宁肯赔付一些本金,也要撕毁契约。 结果,谢展将所有的钱都投在了生产上,唯一剩下的点盈利,又拿出来抢了后来的水车。这样一来,除了手里一大堆的鞭炮和风扇的材料外,再无其他。 于是,那些钱庄当即翻脸,按照合约规定,将谢家的产业尽数变现。 而那些订货的商人们,在拿不到货的时候,听到这个消息也顿时哗然,纷纷向当地府衙递了状子,状告谢家诈骗。 鉴于受众太多,影响已是不可遏止,官府方面也不敢偏袒,只得按律判处。 结果便是,谢家所有的产业没有了不说,连各处生产的材料,也被作价赔付了众商家。 往昔一个庞大的谢家,便在顷刻间,就这么如风云般流散了。听闻谢家当今的主事人,老三谢展因此事一病不起,至今躺在榻上昏沉不能理事。 而那个老二谢晋,也很奇怪的不见踪影,不知在搞什么。 郎士通弄清了所有状况后,不由一阵的气馁。他满怀雄心而来,发誓要为太子殿下打一场漂亮的歼灭战。却哪料到,还不等到前线,自家这边的将军已然被人斩首,大军整个已溃散了。 躲在客栈的房间里,左思右想一番,终是定下了主意。眼下,聚财已不是最重要的事儿。水车,水车才是决定能否翻盘的关键! 谢家败了就败了吧,此事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算姜子牙复生,孙武再世也是束手无策了。 而水车一事,因为启动较晚,又不像那两宗生意一样,牵扯广泛,如今反倒成了谢家手中唯一保留下来的东西。而正好这个,才是太子最为重视的。 只要自己能把此事顺利展开,为太子在朝堂之上挣到分,那便是底定乾坤之功了。所以,眼下要做的就是,立刻赶到谢家,将水车一事接过来,免得让那个愚蠢的谢三再搞砸了。 定下计议,当即便退了房,直往谢家而去。 谢家如今已然破落的不成样子,待郎士通到了大门前时,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 门口也不见什么门房之类的人守着,随意敞开的门,似乎由得人随便进出。 迟疑着走了进去,入目之处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残枝败叶,显然有好几天没人打扫了。 谢家虽说此次败了,但好歹也是个大家族啊。怎么会成了眼前这个局面?难道那些个下人也落井下石,欺主人无力理事而偷懒? 他心中疑惑着,直到快进了后院,才在门口处见到一个老家人。老家人正端着一个药罐儿,显然是出来倒药渣的。猛不丁看到一个陌生人出现,惊的差点将药罐子扔了。 第395章:破落(2) 郎士通忙做出一副温和的面孔,只说自己是谢元在京里的朋友,此番入蜀办事,特意来看望他的。不想一到成都,便听说故友逝去,这才前来祭奠一番云云。 老家人这才惊惶稍定,这些天来,好多人登门,个个如狼似虎一般,老家人心里都有阴影了。 “….唉,若是咱们大老爷还在的话,何至于到此地步?如今二爷不知去了哪里,三爷又病倒了,这谢家啊………唉。” 一边招呼着郎士通往偏厅里去坐,老头儿一边长吁短叹的唠叨着。郎士通左右看着,一路行来,却仍是再也看不到任何一个人,忍不住问道:“老丈,怎么这府里不见其他人呢?” 老头儿闻言,脸上的皱褶更深了几分,叹气道:“跑了,都跑了。这阵子,每天都有许多人来讨债,府里又没个主事的,他们被惊吓了几日,便都散了……这些个白眼狼,忘恩负义,就不想想,当初大老爷在的时候,是如何对他们的,都是些养不熟的狼崽子、畜生!” 老头儿说起这个,越说越是激动,最后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郎士通听的头大,连忙拦住道:“就算是下人们逃了,可这偌大的谢府,总还应该有些你们老爷的家眷吧,怎么……” 老头儿脸上闪过黯然,叹气道:“又有什么家眷了。大夫人去的早,大爷便一直未再续弦。二老爷和三老爷倒是有几房妾室,可前些日子,大老爷去后,两位爷忽然也翻了脸,二老爷当日便只带着天豪少爷走了,那些个小妾自然没了留下的由头,便陆续也都打发出去了。后来这府上,便只剩下三爷一房。可是三爷这一倒下,官府又定了案,那些女人担心受牵连,便也都走的走逃的逃,临走之际,还卷了不少的家当,如今这府里,除了老儿之外,便只有三爷了,唉,世道人心啊………” 老头儿叹着气,领着郎士通在一间看上去还算整齐的屋子里坐了,又去后面拎了把壶,给他添上一杯热水,满面歉然的道:“贵客包涵,如今这府里实在……唉,只能奉上清水一杯了。” 郎士通心中也觉凄然,摆摆手道:“无妨,清水便可。” 顿了顿,又道:“你家三爷现在怎样了?我这次来,拜祭完你们大老爷,还有些事儿想和你三爷说说,都是当**们大老爷留下的一些手尾,今日既然来了,总要交待给他的。” 老家人闻言一愕,惊疑不定的看他一眼,犹豫了下,这才点头道:“那…便请贵客稍坐,小老儿先去回禀一声。三爷今日倒是有些清醒了,说不定肯见您的。” 郎士通微微一笑,从袖中滑出几个大钱递过去,颔首道:“如此,有劳了。这个便请老丈帮着去办些香烛之物,待会儿也好拜祭谢兄所用。” 老家人慌忙接了,连连应着出去了。 待他去了,郎士通站起身来打量四周,但见墙壁上有几处明显颜色跟别处不同的印痕,显然原本那儿应是挂着一些字画的。听那老家人所言,如今这些字画,必然是被那些家人妻妾的卷了去了。 谢家竟然颓败的一至于此,眼下看来,除了那水车外,真是再也没半分可用之处了。此番回去,定要和殿下说说,这谢家是到了该舍弃的时候了。 心中暗暗想着,外面脚步声响起,抬眼看去,那个老家人正匆匆进来,满脸惊奇的看着他,恭敬的道:“贵客,我家三爷有请。” 顿了顿,腰又低了几分,说道:“我家三爷说,实在起不了身,无法亲迎,还请贵客恕罪则个。” 他方才去回报谢展,眼见病的似乎随时都能死去的谢三爷,听到自己说京中来人,立刻如打了鸡血一般精神起来。而且一再的叮嘱自己要小心伺候,那神态,简直如同朝圣一般。 老头儿老于世故,立刻便猜到这位郎先生,绝不是什么普通人了。所以,此时再见郎士通,便多了几分拘谨,不似先前那般随意。 郎士通心下了然,也不多说,只点头伸伸手,示意他前面带路。 两人出了偏厅,一路往后绕去,不多时,便在一间散着浓郁药味儿的房前停住。老头儿歉意的回头看看,抢上一步将门打开,躬身在旁请他入内。 郎士通以手掩鼻,微微皱了皱眉,这才举步而入。房中密不透风,只有一支火烛点着,显得极为阴暗。 明灭不定的烛火下,他目光移到东侧的一张榻上时,却不由的一阵毛骨悚然。 榻上,一个瘦的如同骷髅般的男人正两眼放光的看着自己,那人脸色灰败,发髻打开着,便那么凌乱的随意披下,乍一看去,简直如同从地狱里爬上来的厉鬼一般,浑没半点人形。 第396章:鸟尽弓藏(1) “先……先生可…可是郎侍读当面?” 榻上的谢展挣扎着要下地,费了半天劲儿,却额头上冒出一片的虚汗,终只是斜斜靠在一边,呼呼大喘着。 郎士通定定神,回头看看,见那老家人已经走了,这才回神上下打量他几眼,微微点头道:“正是在下。你….便是谢展?” 谢展苍白的脸上忽然涌上一片红潮,连连点着头,目中含泪,嘴中却是哽咽不能语了。 这些天来,他几经打击,实在是到了心力交瘁的地步。能在这个时候见到殿下派来的人,这对于他而言,简直好似后世地下党终于找到了组织一样激动。 终于有盼头了!那些欺负我的、陷害我的、侮辱我的,我必将一一找回,一个也不能放过!他心中发着誓,眼中射出狼一般的目光。 “谢展见过先生,先生啊,还请为我谢家做主啊。”他颤颤的在榻上伏下身去,喉头急剧的动了几下,这才终于嘶声喊出,那话中已然是带着哭音儿了。 郎士通微微皱眉,左右看看,自在一张椅子上坐了,看看趴在那儿哭泣的谢展,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温言道:“谢三爷有病在身,就无须多礼了。在下此来,便是奉了殿下之命,前来协助三爷的,三爷尽可放心就是。” 谢展一听,不由感动的涕泗横流,颤颤的对着洛阳方向遥遥一拜,这才喘息着起身,艰难的靠在一旁的软垫上,含泪道:“小人拜谢殿下大恩,先生,此番害我之人,便是那周……” 他不等喘息平复,便急不可耐的说了起来,恨不得郎士通立刻便大手一挥,将那些个仇家灰飞烟灭了。 只是这话才说了一半,就见郎士通一抬手,打断他道:“谢三爷,郎某这次来,主要还是为了那水车一事儿。谢家的恩怨不妨暂且放一放,待到把殿下的大事儿办完,再来跟他们一一清算不迟。” 谢展一愕,脸上血色瞬间褪去,呆呆的看着郎士通,一颗心只觉一个劲的往下沉去。 待到大事儿办完?那水车又岂是一二日可办完的?等到那时候,自己有没有命在都说不准了。 “先生,那水车一事儿办完却要到什么时候?万一……”他心中不由发急,耐着心中的焦躁,仍不甘心的争辩道。 “谢三爷!” 郎士通面色一沉,冷冷的打断了他,“莫非谢三爷认为,你谢家的那点恩怨,还要比殿下的大事更重要?为人臣者,当尽心事主,先公后私,这些,不必郎某多说的吧。” 眼见谢展眼中露出绝望之色,又缓了缓面色,放柔声音道:“只要殿下大事可成,三爷害怕那些跳梁小丑跑了?放心吧,殿下宽和仁厚,对自己人一向护持。只待此间事偕,自有殿下为你做主就是。好了,我这次过来时间也比较紧,还是先说说正事儿吧。那水车之事,现在是什么情况?” 谢展呆呆的看着他,只觉浑身冰凉起来。欲待再争辩几句,却见他眼中闪烁着莫测的光芒,不由一阵的心悸,终是颓然放弃。 第396章:鸟尽弓藏(2) 枯坐在那儿,霎时间如同整个人被抽去了灵魂一般,半响,才艰涩的道:“此事小人已着家人谢安去了江陵那边,那边还有一些家当,应该足够运作水车打造的。小人前时订购的主要材质,算算再有几天,也该到了,先生可等谢安回来后,与他交接就是。” 他木然的将这些事儿一一说出,久病之下,说完这些已是连连咳嗽不止,面上显出痛苦之色。 郎士通听说他让人去了江陵,不由心中一惊。当日江陵之事,正是他参赞其中的,谢安去那边的意图,他一听就明白了。 只是明白后,却是不由大为恼火。江南和蜀中,本是两个体系,上次不得已之下,使两边有了交集,事后曾一再下严令,嘱咐两边不得再有来往,以免牵连太广,被人发觉而坏了大事儿。 却不料,这谢展竟然如此大胆,擅自派人过去,怨不得他落到如今这般下场,此人其蠢无比,若是人家不坑他才叫一个怪呢。 但随即转念一想,眼下这谢家正是要舍弃的,要是谢家没了,还怕什么别人查到?他让那个谢安单独负责水车,这一去江南,只要自己先一步过去截住,就在江南运作那事儿,反倒是省了这边的手脚了。 想到这儿,心气稍平。拂袖起身道:“既然如此,三爷便先好生静养吧,郎某这就告辞了。” 谢展脸上显出挣扎之色,眼中露出一丝希冀,抱着最后的希望拼命叫道:“先生,那我谢家之仇…….” 郎士通脚步一顿,随即又复往前走去,冷冷的扔下一句道:“此事别有商议,且安心等殿下的回复好了。” 说罢,再不停留,几步便走了出去。 谢展呆呆的望着犹自摇曳的帘茏,半响,忽然面上露出怨毒之色。猛的嘶声大喊道:“我谢家为殿下奔走经年,便无功劳也有苦劳,何以绝情至此?何以至此!!!” 暗哑的声音,如同野兽临死前的哀嚎,久久的在房中回荡着,却再无一人回应他。 谢展嘴边渐渐沁出一丝血迹,软软的倒了下去,眼中不觉流出了泪水。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大门外,老家人拎着几刀黄纸,捧着些元宝蜡烛之物匆匆而回,刚迈上台阶,却见郎士通正大步而出,不由一惊,急上前道:“贵客这是往哪里去?您要的东西,小老儿给买回来了。” 郎士通这会儿哪还有功夫应酬他,匆匆点点头,脚下不停的继续往外而去,一边随意道:“便请老丈代为尽些心意吧,在下还有要事,这便告辞了。” 说罢,在老家人愕然的目光下,已是瞬间走的不见了踪影。 老家人呆呆的站在那儿,半响,低头看看自己怀中的东西,不由摇摇头,转身慢慢往门里走去,一边低声嘟囔道:“这也能代替的吗?这位贵客当真是古怪………” “老人家说的什么古怪?那贵客又是哪一个啊?” 冷不丁的,忽然身后一个声音响起,吓得老头儿两手一哆嗦,顿时黄纸元宝的散落了一地。 扭头看去,却见两个少年人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自己身后,说话的,正是站在前面那个一脸笑容的。 他眼中闪过一丝愣怔,猛然间,却又面色大变起来,暗暗念道:怎么是他? 第397章:再见谢展(1) 老家人面色苍白,惊恐的望着眼前的人,身子不由的微微颤抖起来。他认得这个人,他曾经来过谢家,而后,听说也是因为他,才使得三位老爷死的死,走的走,使得偌大一个谢家,落到眼前这个地步。 这个魔头如今在蜀中的名声极响,又和官府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他,就是那位人称财神的岳陵,岳子鸿。 “你…你…” 老家人心中又是惊惧又是愤怒,哆嗦着嘴唇,语不成句。 岳陵仍是一副笑嘻嘻的人畜无害的面目,弯腰下去将地上散落的东西一一捡起,往他怀中一推,笑道:“可不是我吗,怎么,老人家认得我?哈,是了是了,我和你们家三位老爷是好朋友,曾经来吃过饭的,老人家是不是那时见过我的?” 老家人愣愣的接过他递来的东西,面上惊疑不定着,心中却暗暗骂道:老儿自然认得你,便化了灰也认得你,若不是你,这谢家何至于此?你却来说是老爷的朋友,我呸! 老头心中暗骂,嘴上却终是摄于岳大官人的势力,不敢骂出口。低着头抱紧东西,转身就往门里走。 哪知走出几步,却听岳陵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老人家怎么这么着急?咦,你这些东西是祭奠死人用的…….哎呀,难道是你家又死了人?是谁是谁,该不会是谢三叔吧。” 老家人脑子中嗡的一声,这魔头怎么跟着进来了?死人了?谢三叔?哎哟,我呸!他竟咒三爷死了,怎么心肠恁的歹毒! “你…你莫乱说话,我家三爷好好地,不….不会死的。”老头颤颤的转身,忿忿的反驳着,最后,终是忍不住又加了一句,“这世上好多恶人还没死,还轮不到我们三爷…….” 岳陵一愣,和身后的习春对了下眼色,这才笑道:“老人家说的是,谢三叔会长命百岁的。只有等那些卷了他家财逃走的家奴死绝了,才轮到他死。” 老家人听的这个别扭啊,这什么话怎么从他嘴里转一圈,那味儿就不对了呢?说来说去的,倒像是自己和他在这算计三爷的死期一样。 心中气恼,便不再接口,只鼓着腮帮子瞪视着他,怒道:“你….你又来作甚?我家三爷要养病,不见人的,这便请出去吧。” 岳陵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上下打量打量这老人,随即面上露出敬佩之色。 这个时候了,谢家还能有如此忠仆,殊为可敬。对于这样的人,岳大官人也是极敬重的。 是以,将那副讨人嫌的嘴脸一收,终是以正常笑容面对,拱手道:“老人家,有些事儿你是不懂的,也莫为谁乱抱不平了。呵呵,我也不为难你,你便去通报一声吧,谢三叔别人不见,我却是一定会见的。再说了,他不是刚刚才见过一位贵人吗?” 老家人一惊,还待再说,却忽然感到心中发毛,只觉此人目光犀利,似乎自己说的越多越是不妥。 第397章:再见谢展(2) 脚下不觉退了两步,随即慌慌张张的往里跑去。便去跟三爷报一声再说,这事儿却不是自己能解决的。他暗暗想着。 岳陵收住脚步,和习春慢悠悠的往里逛着,转目四望,看到满院子一番破落的景象,不由也喟然一叹。 习春脸上闪过一丝不忍,低声道:“师叔祖,这谢家如今可算是彻底完了。” 岳陵歪头看看他,似笑非笑的道:“怎么,三儿,你该不是想做好人了?” 习春一惊,急忙板起脸,脑袋摇的拨浪鼓一般,郑重的道:“怎么可能!就算要做好人,那也该是师叔祖做,弟子只跟着师叔祖,师叔祖说杀就杀,说放就放,师叔祖是最英明的。” 岳大官人就眉花眼笑起来,很是满意的伸手拍拍他肩膀,赞许道:“三儿啊,不错不错,你的马屁功力见长啊,嗯嗯,以后前途不可限量,不可限量啊。” 习春谄媚的笑容一僵,头上就搭下无数黑线来。麻痹的,还以为是夸赞自己眼光呢,原来竟是说这个。你妹的,我前途无量不无量,跟拍你马屁有毛关系啊? 心中暗暗腹诽着,脸上却是绝不露半分异色。跟了这个无良的师叔祖这么久了,要是连这点眼力劲儿都没有,习春觉得自己就该找块豆腐一头撞死算了。 两人如闲庭散步,溜溜达达的往里逛着,不一会儿,就见先前那个老家人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到了两人面前,惊疑不定的看看他,这才闷声道:“我家三爷请你过去,这便跟老儿来吧。”说着,回身就走。 岳陵和习春对视一笑,举步跟了上去。对于谢展的心思,岳陵把握的相当到位。 一个把自己算计到如此地步的人,至今却不知究竟为什么,换谁怕也是会食寝不安的。谢展知道自己来了,要是不见见,当面问上一问,那才叫一个奇怪了呢。 三人一前两后,不多时便又走进了那间满是药味的屋子,看着老家人不放心的眼神,岳陵微微一笑,示意习春留在外面,自己坦然掀帘而入。 一进屋中,也不由的被那股气味顶的一皱眉,目光微一转动,便正迎上榻上谢展复杂的目光。 “哎呀,三叔,你….你怎么竟成了这副模样?哎哟,莫不是你大哥的鬼魂果然来找你了?这个要请道士的,吃药没用。小侄认识不少高人的,要不帮三叔请一位来?都是熟人,八折,劳务费只要八折就行…….” 脸上瞬间做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岳大官人捶胸顿足的表演,放在后世,多半可以勇夺最佳男主角大将的。 谢展出乎意料的并没发怒,仍只是一言不发的冷冷看着他,脸上波澜不惊。 岳大官人表演没得到掌声,不觉有些惭惭,伸手摸了摸鼻子,又笑道:“三叔怎么不说话,难道是连小侄都不认得了?小侄是子鸿,岳子鸿啊。” 谢展眉头微微一轩,眼中射出痛恨之色,这才嘿了一声,涩声道:“认得,老夫怎会不认得?岳大公子,老夫求你开恩,便让老夫死也死个明白行不?你,为何要害我?” 说到最后一句,已然是一字一顿的吐出,满带着无穷的怨念。 岳陵脸上嬉笑的神气渐渐敛起,转头看到方才郎士通坐过的那张椅子,也施施然的过去坐下。这才抬头看向谢展,淡然一笑道: “三叔,你是个老实人,谢家三兄弟中,也只有你罪不至死。也罢,我便跟你说一段往事,想来三叔听完也就明白了。只是,我希望三叔明白了后,能对小侄也有所回报,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谢展目光一缩,死死的盯着他,半响微微闭上眼睛,艰涩的道:“果然是你,果然真的是你。” 随即,眼睛一睁,看着他淡淡的道:“我答应你,只要你给我个明白,我便告诉你所有你想听的,只要我知道。谢家如今已到了这个地步,又有什么不能说的了?”说罢,又将眼睛闭上等着。 “快两年了吧,江陵那时曾发生过一件事儿,粮商沈万山被人劫去数万石粮货……” 岳陵深深看了他一眼,缓缓讲述起来。从当年在江陵沈万山的事儿说起,一直到谢天豪派出杀手刺杀他,再到后来谢天望的围攻,一无遗漏的说了个清楚。 谢展静静的听着,从开始岳陵一说江陵,脸上就不由的抽搐了一下,直到岳陵说完,半响,才睁开眼睛,两眼望着头顶的屋梁,嘴中苦涩的道:“原来,所有一切都是为了这个,我那个好侄儿天豪,原来竟是所有事儿的源头,哈,也不知二哥若是知道了,究竟会是什么表情?” 他喃喃自语着,脸上一时间又是悲伤又是嘲弄。岳陵也不催促,只静静的坐着。 良久,谢展才将目光落到他身上,深深的看他一眼,这才道:“我谢家为人属下,所作所为,皆为主效力耳,你以此为由报复,虽无过错,但却有失偏颇了。” 岳陵呲牙一笑,挑眉道:“三叔与我果然是知己,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这不是来找三叔赐教了吗。” 谢展眼中忽然闪出怨毒之色,一字一顿的道:“你想要的答案,我有,这些年来,为那人做的所有交易账目,我都单独做了一本帐。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便立刻将其交给你……” 岳陵心中一跳,不由的心中狂喜,刚要张口问什么事儿,却猛听外面噗通一声,似是什么东西倒地,接着,一个愤怒的声音传了进来:“不行!不能交给他!” 第398章:钦命御制(1) 这突兀的声音传来,屋中两人同时悚然而惊。 岳陵霍然起身,扭头看去,却见门帘一挑,一前一后走进两人。前面那人浓眉大眼,面目粗豪,此际满面冷然,进来后只扫了他一眼,便一言不发的往边上一站。 而后面那个,岳陵和榻上的谢展看清后,却是不约而同的惊呼出来。 “谢晋!” “二哥,是你!” 原来,这个人正是一直不曾露面的谢家老二谢晋。 谢晋满眼怨毒的看着岳陵,狞笑道:“姓岳的小狗,你没想到吧,哈哈哈,这一次,我要将你挫骨扬灰,以报毁子之仇!” 岳陵目中闪出一片寒光,眼神在一旁那个大汉身上一转,对谢晋的辱骂理也不理,转身便往门外冲去。 谢晋面上一动,刚要出声,却见旁边那汉子微微摇头,这才悻悻停住。他这会儿也反应过来,岳陵大老远跑过来,跟谢展浪费了这么多口舌,无非就是想挖出点什么。 如今东西没拿到,怎么可能被自己两句话就吓跑?这会儿出去,定然是担心他那个随从,出去察看去了。 “呸!假仁假义!”他狠狠唾了一口,这才转头看向谢展,阴阴的笑了起来… 门外,岳陵蹲在倒在地上的习春,只顾盯着看他身上插着的两根金针,脸上满是惊异之色。 习春没事,只是除了眼珠子能动外,浑身上下再连根小手指都动不了。原因就在身上那两根金针上。 “尼玛,这就是传说中的点穴吗?哈,没想到真有这功夫啊,不过看起来也不是多奥妙啊,还不是要用金针封住?离着那随便手指一点就凑效的境界,还差了老远啊…” 耳朵中听着岳大官人絮絮念叨着,习春两眼珠子转的火急,心中这个哀怨啊。 这位师叔祖能着调点不?这都啥时候了,居然还有心思鄙视人家的功夫。先给我拔了针,让我起来行不?麻痹的,那个汉子好快的手法,回头定要跟他再打过,找回这场子来才是。 估计是瞅明白了习春的眼神儿,岳大官人研究半响,终于是伸手将两根金针拔下。 习春只觉体内某处一震,随即气血瞬间流转起来,蹭的从地上蹦了起来,刚要往里冲去报仇,冷不防忽觉身子一僵,砰的一声,已是保持着跃起的姿态,又重重的跌在地上。 这一下粹不及防,直跌的他一阵的呲牙咧嘴,不由痛呼出来。 岳陵哈哈大笑,看着他摇头笑道:“你这蠢货,难道不知,穴道被封后,气血被隔断。要想完全恢复,总要调息一下的吗?得了,你现在这儿歇歇气儿,要想打架,等彻底恢复了再说吧。” 说着,黏着两根金针,转身又走进了屋中。习春躺在那儿一个劲的翻白眼,这种旁门左道的诡异功夫,像他这种名门子弟,又哪里知道呢? 好吧,便让那狗才再多活一会儿,等老子恢复了,再去蹂躏他一百遍啊一百遍………. 第398章:钦命御制(2) 屋外习春同学自己YY,屋里岳大官人捻着两根金针,斜眼看着那汉子挑眉道:“阁下这手金针封穴的本事挺高明啊,不知可能不用外物,直接以手指点击封穴吗?” 那汉子闻言一怔,淡淡的看他一眼,沉声道:“世上还有如此玄妙的功夫?金某孤陋寡闻,却是不曾听说。” 岳陵就撇撇嘴,将金针向他一抛,自顾往椅子上坐了,不屑道:“你确实孤陋寡闻,连这个都不知道?一阳指、参合指、拈花指、弹指神通这些想来你都不知道了?那奉劝你以后还是少拿这门功夫出手,不然早晚被人鄙视死。” 那金姓汉子听他一张嘴,如数家珍般报出一溜儿的指法,不由的悚然动容,只道他真个是个中大家,心下暗暗惊疑起来。 他哪里知道,这位大家最是狡猾,习春身法极为滑溜,竟然能被其金针封穴而倒,那么至少便说明此人的手法快到了极致。如今两边敌对分明,待会儿说不好就要动手,要是被人这么在自己身上插两下,那可实在不怎么有趣了。 所以,随口将后世武侠小说中,几种绝顶的指法搬了出来,为的就是震住他,虽不能吓住他不用,但至少也要让他有所疑虑,施展这门功夫时,便会不那么顺当。那样的话,以岳大官人那种变态条件下练就的身法,自然也就多出了几分胜算了。 “行了,功夫的事儿咱们容后再说,先说说这事儿吧,你是什么人,这种身手,也该是有些身份的,怎么跟这种垃圾混在一起了?” 指着一旁正怨毒的看着他的谢晋,岳陵满面不以为然的向那人说道,只把个谢晋登时气的面色铁青。 大汉转头看看谢晋,随即面色平淡的道:“在下金虎,与谢二当家一起,自然是为了谢家之事了。 我知道你,约两年前忽然横空出现,谁也不知道你究竟从哪里来。虽然户籍落在了江陵,却是通过前礼部尚书唐澜唐大人走的门子,做不得数。 而后,施银针、动刀圭,以医术相交江陵名医刘一针,仲秋夜花魁大赛,一词一曲震动江陵,夺得江陵第一才子之名。 再后来,因暗中调查沈家丢货一事儿,被人截杀,落水后不知所踪。 再出现时,却忽然身在吐蕃,还跟戎王结为兄弟,称为恩义翟王,哦,现在还有个财神的名号。 而后,将吐蕃闹的鸡飞狗跳,大肆搜刮巨量银钱,跟镇南侯儿媳陆芜菁关系暧昧。直到回到大周,又是搞的沸沸扬扬,与之前行事截然不同,似乎极力求名…… 嘿,仔细想想,好像这两年来,什么事儿都有你的影子出现啊。不过,今日之事嘛,我劝你还是置身事外的好,这不是你能参合的。” 岳陵听人家几乎把自己的祖宗三代都查清楚了,心中不由一惊。惊疑的看着他,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金虎傲然一笑,反手往怀中一探,掏出一个金光闪闪的物件在他面前一晃,沉声道:“奉旨彻查江南粮案,钦命一品侍卫,禁卫统领金虎是也!” 岳陵凝目看去,却见眼前乃是一方长形的铜牌,鎏金雕印,正中四个大字:钦命御制。 第399章:谢展的要求(1) 尼玛!这冷不丁蹦出个大内密探来,岳大官人感到自己有些头晕。莫非他就是传说中的零零发? “呃,这个,零零发啊…啊,不是,是金密探是吧…”咽了口唾沫,岳大官人揉了揉眼睛,话说那金牌好晃眼,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用金子打的。 “……这事儿怎么说也分个先来后到好伐,谢家这事儿,首先我是当事人,也是受害人对吧,可你这么一来,便让我靠边站……这个,是不是不太合适呢?” 岳大官人有些悻悻,虽说他已然有了搅合个天翻地覆的打算,也正在紧锣密鼓的实施,但要说身在大周地面上,公然跟皇帝叫板,这种被门夹了脑袋的事儿,终究是做不出来的。 所以,他决定要以理服人。至少也该先礼后兵,当然,先礼才是重点。 金虎警惕的看看他,对他看向自己金牌那贪婪的目光非常担忧。先将金牌揣回怀里,这才哼道:“岳公子,你虽有戎族王号,却始终还是我大周子民,适才所言,皆为陛下之意,难道你想违逆圣意不成?” 顿了顿,许是也觉得语气过重,又放缓语气道:“金虎奉命密查,只将所有情况据实回报,孰对孰错,自有圣心独运,岂由得旁人主张!你这便退下吧,我亦不为难你。你在蜀中所为,圣上亦有所闻,想必宣你觐见也是早晚间事儿,到时候,你的事儿自可亲自向陛下秉承,陛下圣明,必当有所判定的。” 他这话一说,岳陵还不待怎的,一旁的谢晋却是不由大急。当日金虎在江南密查,他身怀钦命,又武艺高强,自是比岳陵等人查查要方便的多。 结果,一路顺藤摸瓜,一直追查到了蜀中这边。隐隐的,所有证据都指向如今最招风的两个王子,太子和燕王。 金虎不敢怠慢,通过驿站八百里加急将所查之事具报崇圣帝。崇圣帝随即回复,让他继续彻查,务必将所有事儿,以及整个事件中牵扯的人都查个明明白白。 老皇帝算是从腥风血雨中走出,一路踏上的帝位,岂会真如外表显现的那般无能? 自古帝王,最是忌讳下面人和王子勾结,窥视宝器之事。所以,这次是准备施以铁血手腕了。 金虎得了圣旨,当即动身往蜀中而来,结果,首先落入眼界的便是这个谢晋了。 于是,几下散手下去,谢晋既惊恐于皇帝的知情,又嫉恨兄长对谢展的偏心。再加上后来和岳陵之间的仇怨,当即向金虎投诚,主动做起了**oss的金牌线人。 这也是当时为何谢元曾一再对谢展所为表示忧虑时,他只是在旁煽风点火几下,却并无坚决拦阻的原因。 待到谢元一死,他夺了秘印后便即失踪,就是暗暗躲在金虎那里,以他对蜀中的熟悉,为金虎提供各种情报。 在他认为,自己如此卖力,也就等若成了圣上的人。老大老三一生忙碌,为的还不是个从龙之功?而那个龙到底能不能成龙,眼下着实难说,但他现在,却已经是在为真龙工作了。这其中的差别,何止天地之遥。 第399章:谢展的要求(2) 他有了这种想法,当看到岳陵走进谢府后,当即便通知了金虎,想要趁此机会,一举拿下岳陵,以报毁子之仇。 他之所以如此笃定金虎肯听他的,其实便是源自上次的事儿。那**得知大牢里关了一个和岳陵有仇的厉害人物,当即便暗暗收买了狱卒,最终放出了陈奇。 然后,正是由金虎出手,将那狱卒灭了口。只是两人都没发觉,金虎行动之时,却不慎将身上玉玦遗落,终被庞参军发现,差点没吓死他。 正是基于这一点,他认为金虎已经彻底拿他当自己人看待。有了上次他肯帮忙出手,这次定然也不会拒绝了。 但是不成想,那个陈奇跑出来后,便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岳陵活的依然是滋滋润润的。现在好不容易将其堵在了自己家中,总算是再不会让他跑了。金虎这一出口,却竟是要放走岳陵,这让他真是急了眼了。 “金统领,怎么可以放他走?他毁我谢家,害我儿疯癫,如今既落到咱们手中,焉能绕过他?杀,杀了他!” 他面现疯狂之色,竭斯底里的喊了起来。 岳陵仍是笑眯眯的,连眼皮儿都不带眨一下的。金虎却是皱皱眉,厌恶的看他一眼,忽然一挥手,一缕金光在空中一闪,下一刻,谢晋已是浑身僵直定在那儿,眼中满是惊骇欲绝之色,却是一声都发不出来了。 “岳公子,你怎么说?” 似乎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儿,看也不看一眼谢晋,金虎却转头再次看向岳陵,沉声问道。 岳陵眼珠儿一转,耸耸肩道:“这事儿似乎还不到咱们商量怎么办的时候吧。谢三爷不是还没交给我账簿吗?不如,咱们问问他怎么样?” 金虎面上微一迟疑,随即扭头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谢展。 谢展面色微微一变,想了想,抬头看向他道:“我交给你也成,只是我想问问,若是交了给你,你是否能保证陛下赦我谢家之罪,从此再不追究?” 金虎一愣,想了想才皱眉缓缓道:“金某可以帮你进言,但是圣上会不会准,这个金某不敢作保。” 谢展眼中就露出决绝之色,摇头道:“如此,你们这就请吧,我什么也不会给你们。” 金虎面色一寒,森然道:“谢展,你莫非病糊涂了?此时此刻,难道还能由得你不说吗?” 谢展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的眼泪鼻涕都出来了。半响,才嘶声道:“谢展此时,最最后悔的就是不听大哥当日之言,以至于搞成今天这般地步。 大哥在世时,想兹念兹的,便是保谢家平安富贵。我这不肖弟弟,轻信贼言,结果害得他旧疾病发,吐血身死。如今想来,悔不当初。 我谢展不及大哥万一,不能像大哥般保谢家富贵,那至少也要为谢家换个平安,不然死后有何面目去见大哥?你们当我这时候还怕死吗? 哼,别以为我不懂,此番之罪,已然是诛九族的大罪,就算我给了你们,难道还能活着?不过是早一日晚一日罢了。” 说着,看了一眼旁边口不能言神不能动的谢晋,不屑道:“你们当我像他一样蠢吗?以为出卖谢家,便可逃过一死?来吧,尽管下手就是,想要账簿,除非你答应我的条件,否则那是休想!” 说完,将眼一闭,只等着一死了。 旁边谢晋虽不能说话,听的却是明白,转动眼珠看看金虎的神色,果然并无任何反驳之意,不由的顿时面色惨白起来。一个身子筛糠也似的抖着,若不是正好靠着床头,早已瘫成一团泥了。 金虎眼见谢展硬气,不由恼怒,刚要说话,却见岳陵忽然打了个眼色过来,接着便见他面色一变,厉声道:“金统领,法理无外乎人情,谢家已然受到报应了,如何还不肯放过,非要赶尽杀绝不成?岳某虽是他家对头,却也看不下去了。这账簿你不必想了,我岳某要了,也在此保证,必保谢家一条活路!” 房中几人听他这么一说,齐齐一惊。金虎是先惊而后若有所悟,谢晋和谢展却是一惊过后,不由狂喜起来。 “你…你真肯……啊,不对,你又不是皇帝,如何做的主?”靠在榻上的谢展喜过之后,随即反应过来,不信道。 岳陵哈哈一笑,傲然道:“你们也知道那水车是我所创的了,哼,不妨明着告诉你们,若没有我提供图纸指点,你们便是怎么也造不出来的。方才金统领不也说了,此事皇帝早晚会召见我。到那时,我自可为谢家说话。你谢家一个败落的家族,和天下万万人的福祉比起来,和陛下经由水车一事创下的功业比起来,孰重孰轻,只要不是傻子,便都该想的明白吧。你说,陛下会怎么选?” 谢展听的面上疑虑渐消,渐渐喜色浮动,稍一迟疑,才道:“你…你当真肯为我谢家说话?好,你发一个誓来,我便告诉你账簿在哪儿。” 岳陵当即毫不迟疑的举手发了个毒誓,在他而言,发誓这种事儿跟吃块糖实在没什么区别的。 第400章:如此誓言(1) “……若我不能保谢家一条活路,就让我从此早上再没有晨勃,看上的美女都不爱我,大把的银子看到赚不到…….” 岳大官人满面庄重,举手说誓。房中几人顿时绝倒,个个都是满头的黑线搭下。 尼玛,除了财和色之外,你敢有点别的追求不?! 谢展目瞪口呆,半响才苦笑着摇摇头,道:“公子这誓言……呃,还真是与众不同……不过倒也符合公子的性子,也罢,我便信了你,你附耳过来,我只说给你一个人听。” 岳陵大喜,欢天喜地的凑了上去。旁边金虎面色一动,嘴巴张了张,终是又沉默下去。 谢展在他耳边低低的说了几句,就见岳大官人面色一愕,惊呼道:“不是吧,竟然放在那儿?…….嗯嗯,有理有理,不过我倒真是佩服你的勇气啊。” 谢展说完这些话,似乎又耗尽了刚刚聚攥的体力,大口喘着向后倚去,苦涩的道:“还不是被逼的?算了,地方你已经知道了,回头你自己找机会去拿吧……” 岳陵眉花眼笑的点着头,转身走到金虎面前,叹口气道:“零零发啊,这事儿我算是帮你搞定了,按说都是为陛下效力,我也没什么怨言。可是,这事儿实在太损伤的我的名誉了,你看是不是回头跟皇帝说说,随便给我个百八千万贯的银子,也安慰安慰我这受伤的心呢?” 金虎脸颊上就是一阵抽抽,尼玛,我大周岁入才不过每年四千万贯,你一张嘴就咬去四分之一,你怎么不去抢呢?我看你很有做强盗的天赋啊。 这话让我去跟皇上提,除非我脑袋被驴踢了才会干。 他这会儿倒是有些摸着了这厮的脾性,暗暗大骂之余,当即自动将其忽略,只沉声道:“账簿究竟在何处,你我这便去启出来,金某也好回去复命了。” 榻上的谢展听的两人的对话,面上先是显出不敢置信之色,随即却是怒发欲狂,不等岳陵回答,就先嘶声大骂道:“岳子鸿,最无信的小人也!何敢如此欺我!如我谢家有事,老夫便做鬼也不放过你!” 岳陵回头看看他,脸上一副委屈的神气,说道:“三叔何以这么说我?主要是你说的那地儿,我实在有些害怕,所以这才喊着金统领一起壮胆儿而已,你又激动个什么劲儿?” 谢展满面怒容的瞪着他,气的浑身颤抖。尼玛的,拿我当孩子哄吗?你方才明明说的是帮了他的忙,还在这儿无耻的讨赏,这会儿又说什么害怕。 妈的,这天下可还有你怕的?连鬼见了你都要皱眉头吧。心中想着,嘴上不由怒叱道:“无耻!” 岳陵挑了挑眉,忽然脸上显出一副似笑非笑的神色,哂然道:“无耻?三叔实在太过奖了。和三叔你比起来,小侄觉得自己还差的远呢。你故作姿态,当着他们的面儿却只说给我一人听,嘿嘿,难道不是存着害我的心思吗?你看,小侄我多么大度,都不去点破你,相比之下,我认为自己已经很高尚了。说不定后世人提起我来,也要用子来形容我呢?嗯嗯,岳子,哎呀,这称呼我喜欢。” 第400章:如此誓言(2) 谢展静静的听着,脸上暴怒的神色渐渐消退。自己作了半天的戏,如今被人戳破,他反倒平静下来。两眼瞪视着岳陵,半响才冷冷的道: “那你方才答应我的又怎么说?可是也在哄骗我的?” 岳陵微微一笑,摇头道:“怎么可能,小侄做人最讲究品位了,只要是答应的事儿,就一定做到,绝不会像有些人一样,唱做俱佳的,说话就跟放屁一样。” 谢展眼中闪过一丝怀疑,难道这小贼真的是要保我谢家?不然,到了这个时候,大家都撕破了脸,他也得到了想知道的事儿,又何必来骗我? 想到这儿,也顾不上岳陵话中的讥讽,急声道:“你此言当真?当真要…咳咳,咳咳,咳保…保全我谢…谢家吗?” 当一个人在绝望之际,忽然发觉似乎还有那么一线生机,换谁也是难以再保持镇定了。他激动的问着,喘息的愈发厉害起来。 岳陵微微一笑,点头道:“真,当然是真的了。只要三叔跟我说的是真,那我的话便自然是真的。可是若三叔说的是假的嘛,这个………” 谢展急急的点头,激动的道:“我…我没骗….骗你,事到如今,有没有那账簿,我谢….谢家都是难….难逃覆灭的结局,又何必做那无用功?况且,若那账……账簿不实,又…又如何能引你们入….入彀?咳咳,咳咳,你….你答应我的,答应我的……” 他急急的说着,情绪激动之下,只觉心跳声,便似在脑海中擂鼓一般,眼前阵阵的恍惚发黑,那话声断断续续的,到了最后,只两眼望定岳陵,话却是哽在嗓子中,再没力气发出了。 岳陵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嘻嘻一笑,点头道:“放心,放心,我说了啊,我说到的便一定做到的。只是我刚刚说的是谢家,但这个谢家是不是你谢三叔的谢家,这个就很难保证了。啊,时候不早了,三叔啊,您老身子不好,还是好好养着吧,情绪别太激动。唉,以我行医的经验来看,你现在实在是心力交瘁,乃是心脏病的症状。这种病太激动的话,啧啧,险,很危险的啊。” 他满面的悲悯,不知道的,还真当这是一位仁心圣手的大医,在谆谆嘱咐病人呢。 金虎在旁实在看不下去了,过去先一把拎起,终于是软倒在地上的谢晋,转身大步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沉声道:“岳公子,金某在外等你,你快些吧。” 岳陵啊了一声,连忙应了,冲着榻上目眦欲裂的谢展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挥挥手,转身便要跟了出去。 谢展头上青筋崩起,面孔扭曲的如同恶鬼也似,眼见自己终是白激动一场,只觉一股热血上涌,身上忽然有如神助般涌起一股力量,大吼一声,腾身便从榻上跃起,直向岳陵扑来。 岳陵听着身后声音不对,一回头间,不由惊呼一声,脚下慌不迭的向后倒退两步。 嗤啦——砰! 一声裂帛之音过后,紧接着一声重物坠地之音。 却见谢展已然重重的摔在地上,却似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一样,犹自两眼死死的瞪着岳陵。 手中尚攥着一块白布,正是从岳陵袍襟下扯下来的。此刻满面的怨毒,让岳陵看了都不由的心中一阵发毛。 正想说两句什么,忽然却听外面又传来一声厉喝,紧接着一阵砰砰乓乓的声音传来,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过来。 当下,也顾不得再去刺激谢展,对他扔下一个嘲弄的眼色,转身便跑了出去。 第401章:风流云散(1) 门外,金虎双掌护持在胸前,满面凝重的盯着一道,围着他转的如轻烟的身影。谢晋却被扔在脚下,脸朝下的趴伏在那儿,看不出死活。 “贼王八,来啊,再来啊,拿你那破针再来扎爷爷啊。方才若不是你趁爷爷不备,如何能被你得了手去。你这杀才害的爷爷颜面尽失,今日若不将你打的你老娘都认不出,爷爷以后还如何出去混……” 那人影闪动如电,忽焉在前忽焉在后,身形竟无片刻停顿,口中却兀自咒骂不休。 岳陵看的好笑,这不是习春又是哪个。只是这小子跟自己久了,口中冷不丁的冒出几句从自己那学来的俏皮话儿,放在眼前这个场景里,实在是惹人发噱。 “住手了!” 眼见金虎面色越来越难看,眼中怒意渐盛,岳陵暗道不好,连忙高声叫停。 习春一身所长皆在轻功上,虽出身名门,但终归受年纪所限,远未达到上乘境界。现在虽依仗身法,稍稍占了点上风,但金虎可是堂堂大内侍卫统领,一身功夫可想而知。若真个惹他动了真怒,只怕习春定要吃个大大的亏去。 听到岳陵的声音,习春不由一喜,脚下倒踩七星,飚进的身子忽然如风送浮萍一般闪了出去,看的金虎也是暗暗佩服不已。暗赞这人身法了得。 跳出圈外,先是恨恨的瞪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金虎,习春这才忙不迭的跑了过来,呼出一口气道:“师叔祖,你没事啊,这便好了,这便好了。方才只这贼厮出来,我还道…” 岳陵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气道:“你道什么,你知道个屁!冒冒失失的,早晚吃了大亏才知道后悔。行了,来,过来见过金统领,你二人也算不打不相识了,前事便一笑作罢,再休提起了。” 说着,拉着习春便向金虎走来。 习春听的一愣一愣的,搞不懂不过这一眨眼的功夫,怎么就老母鸡变鸭,这对头忽然就成了朋友了。 “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大内金牌密探零零发…呃,咳咳,不是,是大内侍卫统领,金虎金大人。” 说的有点顺嘴了,总下意识的把这位金统领往周星星身上靠。 习春却是并未在意他的称呼,只是却被那个大内侍卫统领的头衔给震惊了。 尼玛的,怎么刚才自己骂的大为畅快的,竟是一位侍卫大人吗?大内侍卫啊,那可是皇帝老子身边的人,呃,还是位统领。如此说来,自己刚才,岂不是老鼠舔猫腚,拼命找刺激吗? 想到这儿,他小脸儿一白,不由幽怨的看了一眼岳大官人。心里暗暗埋怨,这位师叔祖什么时候能着调点啊。这么大的事儿,怎么就不提前跟自己打个招呼?这下好,可不知这个侍卫头儿心眼小不小,要是碰上那种睚眦必报的,只怕日后必有麻烦。 心中暗暗警惕着,对金虎抱了抱拳,脚下微微一动,往岳陵身后站去。那意思自然是,我是人家小弟,你有刺儿就去找我老大哈。 第401章:风流云散(2) 岳陵见他行了礼,这才又笑嘻嘻的对金虎道:“哈,好了好了,一天阴霾散,云收日月现,大家以后就是朋友了。啊,零零发啊,这个呢,是我的一个小弟子,嗯,名叫习春,习是习春的习,春是习春的春……” 金虎和习春就同时一脑门子黑线。 无奈的瞥了他一眼,金虎俯身提起谢晋,抬手打断岳大官人的念经,淡然道:“走吧,尽快取出账簿,金某这便要赶回宫中复命了。” 岳陵呃的一声,连忙笑着点头,左右张望了一下,按着谢展方才所说,寻了一个方向走下去。 金虎和习春连忙跟上。 这谢府如今除了那个老家人外,再无旁人,所以一路行来并无阻拦。 好在岳陵也算来过一次这谢府,多少对一些地方有些印象,再加上谢展的指点,不多时,便在一栋悬着黑纱的房前停下。 金虎疑惑的抬头打量了几眼,转头看向岳陵。 岳陵点点头,咽了口唾沫,强笑道:“没错,就是这儿。勒个去的,这谢老三心里怕是有些变态了,竟将那账簿藏在他那死鬼大哥的灵位下,莫不是习惯了被人管,临了还想他大哥的鬼魂来查账不成……” 嘴中说着,忽然觉得这么说,在这个场合实在不怎么合适,不由惭惭一笑,将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 金虎见他目光闪烁,脸上有些发白,不由心中鄙视。这家伙全没半点男儿气,对着个死人灵堂也露出惊惧之色,真真枉称高手。 在他心中,经岳大官人先前一顿忽悠,又见了习春的身手,便想当然的将其视作,可与自己比肩的高手。却不知这位高手,固然身手诡异,但高明二字实在是谈不上的。 至于说面对谢元的灵堂发怵,却是心中有鬼所致。谁让他当日曾用这手段吓唬人家弟弟来着?话说岳大官人自经历了穿越这事儿后,对那些未知的东西,便不觉有了些阴影了。 眼见他站在那里张望,脚下却不肯挪动半步,金虎心中不耐,也不管他,大步上前一把将大门推开。 随着吱呀一声响,一间挂满了白绫的灵堂便显现眼前。岳陵只觉一阵阴气扑面而来,心中不由一寒,脚下已是极快的躲到金虎身后,这才探头向里看去。 习春在旁大觉羞愧,在后面暗暗拽了拽岳陵衣袖,想要提醒他注意点仪态。 哪知岳陵却啊的一声,直接跳了起来。这一声突兀之至,连前面的金虎都不由吓了一跳,回头怒视着他,怒道:“怎的?” 岳陵左右看看,眼见并无异常,这才回头狠狠瞪了习春一眼,回头笑道:“没事,没事,什么事儿也没有。哦,去吧去吧,那东西就在灵位下面的暗格里,我就不进去了,在外面给你把风好了。” 金虎一阵头晕,把风?尼玛的,当我这是做贼吗?还要个把风的。懒得再跟他啰嗦,转身大步走了进去。 门外,岳陵探头探脑的张望了一下,这才转头怒视着习春,道:“死三儿,你刚刚干嘛动手动脚的,有什么事儿不能直接说。” 习春满面黑云,忍不住憋屈的嘟囔道:“怎么说嘛,本来就没形象了,再说出来还不被人家鄙视死。” 岳陵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不由恼羞成怒,待要呵斥几句摆摆师叔祖的谱儿,却见里面人影一闪,金虎已然走了出来,忙舍了习春,上前问道:“拿到了?” 金虎微微颔首,扬了扬手中捏着的一个木匣,沉声道:“拿到了,这便出去吧。” 岳陵神色一松,点头应了,三人一路直往府门而出去了。 便在他们得手后扬长而去的时候,谢展房中,那个老仆却在嚎啕大哭,怀中紧紧抱着的谢展,此刻却仍是双目圆睁,眼角沁血,但气息却是再没了半分。 他最后那一扑,耗尽了体内仅余的一点精力,摔倒后不过一会儿,便终是步了他大哥谢元的后尘,魂归渺渺了。 那老家人是在等了许久后,正准备来问问三爷,是不是要准备些吃食时,这才发现他人趴在地上。 大惊之下,上前抱起一看,却发现他早已气绝多时。当下不由的悲从中来,放声大哭起来。 一边哭着,一边咒骂岳陵不休。那人果然是个魔星,先借三爷之手气死了大爷,逼走了二爷,这会儿却还不肯放过谢家,赶着上门来,终是害死了仅存的三爷。 要不要去官府告他?老家人悲愤的想着,但转念又想到岳大官人的势力,不由的登时泄了气。以三位老爷的本事,都没能斗过他,自己一个老迈体衰的下人,又凭什么跟人家去斗? 想到这儿,终是消了报复的心思,凄凄惨惨的为谢展收拾了一番,这才奔出门去,打点着为其忙活后事去了。 至此,蜀中谢家老少两代五个人,最终以三死一疯一入狱的结局,彻底落下了帷幕。 岳大官人,完胜! 第402章:鬼影再现(上)(1) 成都城外,通向关中的驿道边,岳大官人带着习春,一直送了出来。 看了眼一边被两个侍卫看着,卷缩在囚车一角的谢晋,岳陵眼中闪过一抹轻松。 只是心中一个念头始终放不下,遂转头看向金虎,叹气道:“零零发啊,你就这么把账簿带走了。你是交了差了,可我怎么办啊?那可是太子殿下啊,这蜀中他的势力是拔除了,可江陵那边呢?他那边可还有不少爪牙呢,回头他一个不爽,我的家人可要遭殃了。” 他大吐着苦水,于那早已派人去通知一干家人朋友来蜀中相聚之事,却是半分也不泄露。 金虎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两人虽不过一面之交,相处也不过大半日,但是对这厮的脾性,他已是多少有所了解了。 此人最拿手的就是胡扯蛋,无论什么事儿,从他嘴里说出来,那都是要仔细想想才行的。不然,一不小心就会被玩进去。 只是他毕竟现在江陵调查了许久,自然知道这厮几房美妾确实都在江陵,所以,听他说得凄惨,虽没全信,倒也没有怀疑。 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江陵之事,我早已密折上奏了陛下,陛下既然有明令彻查此事,又岂能留他们逍遥?你这些担忧大可不必。至于太子之事,却不是你我可妄言相议的,往后还要慎言才是。好了,你巴巴的跟着我一路出来,为的不就是从我这儿探个话吗?我能说的都说了,你也不必再跟了。这便请回吧,金某告辞了。” 岳大官人被人说破心思,却并无半分羞愧之意,只是毕竟得了说法,不由的眉花眼笑起来,连连点头不已。 金虎无奈的摇摇头,不再理他,转身搬鞍上马,口中轻叱一声,打马奔了出去。 岳陵举着手一劲儿的摇晃着,脸上满是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不知道的看了,还当他这是在送情人呢。 旁边习春看的一阵恶寒,连忙将头扭过一边。 岳陵兀自不觉,仍是摇手不已。直到看不到金虎几人远去的影子了,这才意犹未尽的咂咂嘴儿,收了那副表演,转头悻悻的对习春道:“三儿,你说这零零发,真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也不知他这性子,是怎么在皇帝身边呆下去的,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我送的他这么辛苦,也不说临别之际,送我点金啊玉啊什么的留念,唉,没品,太没品了……” 习春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倒。 “师….师叔祖,如今咱们还要做什么?”好容易忍住了吐血的冲动,习春赶紧转移话题。 岳大官人闻听,意犹未尽的打住了感叹,抬手打了个响指,笑道:“自然是重新招商了,谢家没了,咱们那两宗大买卖还没总经销呢。啊哈哈,三儿,快走快走,别在这儿磨叽了。这时间就是钱啊,我已经看到,好多银票在向我招手呢……” “……………” 第402章:鬼影再现(上)(2) 观云楼又发帖子了! 这是转过天来,成都城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的话题。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是那酒楼转出去后的事儿吧,这酒宴似乎跟不要钱似地,一场又一场的开。都说那是岳财神的产业,瞧瞧,这果然不同凡响,这么个花销下,却是越花越火,生意好得不得了。 众人议论着、传说着、猜测着,但中心话题,却都离不开一个名字——岳陵,岳财神! 便在观云楼对街的一处不起眼的小房中,此时也有两个人在谈论着这个名字。 两人中,一个是个身材矮小的老者。半边脸上皮肉反绽,如同被踩了一脚的柿子。此刻趴在窗楞上,两眼冒火的盯着那边进进出出的人流,低声咒骂不已。 若是岳大官人在场,定然能一眼认出,这人不是别个,正是那个逃出了大牢,好一阵子不见踪影的鬼影子陈奇。 陈奇身后,坐着的却是一个风姿绰约的妇人。听着陈奇满嘴咒骂岳陵,眼中闪过一丝好奇,面上却眉花眼笑的道:“那小鬼到底有什么本领,竟让你这大名鼎鼎的鬼影子也忌惮成这样?我倒是很想谢谢他呢,若不是他,你这老混蛋又怎肯低头?哼,这一去便是二十年,何以狠心到这般地步?” 陈奇听着身后妇人说话,脸上黯然之色一闪而过,回身从窗边走回,在她身边坐下,惭惭道:“芸娘,都过去的事儿了,还总提来作甚?总之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你…唉……” 芸娘柳眉一竖,怒道:“你个老杀才,每次问你便都是这么说,以你的身手,这世上还有何人,竟能让你当了二十年的缩头乌龟?却不是拿来敷衍我?你个狠心薄幸的老贼,那小鬼头却治的你好,倒是给老娘出了口恶气。回头我总要是谢谢他的。” 陈奇满面苦涩,出乎意料的却是一句也不反驳,眼见那妇人说的恼了,一咬牙,涎着脸靠过去,一把搂住她,在她耳边吹了口气,低笑道:“你便还是那性子,总爱跟我对着干,这些年,其实我也无时不在想你的…” 妇人被他搂住,只觉耳边发痒,一个身子便不由的软了下去。听他提及从前,想及两人年轻时初遇的过往,不由的红晕双颊,那口中的恶言,便再也不忍出了。 依偎在他怀中,抬眼痴痴看着他脸颊的伤处,眼中闪过一抹痛惜,口中颤声道:“当年你便是这么花言巧语,骗了我身子去,今日又来骗我,且仔细着黑木神也不饶你。” 陈奇听到那黑木神三字,不由的面色微微一变。这芸娘并不是汉人,而是苗疆一个极神秘的部落之女。 这个部落最精通养蛊弄毒之术,而他们所有的毒术,却都源自于部落禁地中的一棵神奇的毒树——黑木。于是,便被奉为部落之神,称黑木神,初一十五祭拜不绝。 此木通体乌黑,外表触之无妨,但从枝叶中提取的毒液,却极为歹毒。族中人若有犯了族规的,便会取这汁液涂抹在罪者体表,受刑的人便会全身发痒溃烂,偏偏全身无力,只能生生挨着,直直哀嚎三天三夜才会死去。 陈奇天赋异禀,年轻时便早早的闯下偌大的名声,在蜀中少有敌手后,便周游天下找人切磋。某一天,当走到苗疆使,偶然见到了这芸娘,见她姿容艳丽,不由心中大动。 他虽身材矮小,但长相也颇为清秀。与苗疆本地的男子那种浑身黑黝黝的截然不同,再加上他周游各地,见闻广博,一番交谈之后,芸娘也是芳心可可,对这个汉家男子产生了情愫。 于是,就在这种郎有情妹有意的情况下,陈奇把出手段,半诱惑半用强的,两人便滚到了一起。 芸娘既**于他,便索性舍了族人,跟着他一起返回了蜀中。两人便在青城附近,寻了一处清幽的所在结庐而居,倒是颇过了一段快乐的日子。 只是好景不长,陈奇静极思动之下,便想出去走动走动。恰好有一朋友邀约他前往,于是便让芸娘留在家里,自己去赴约会。 哪知这一去,却充满了离奇,最终惹下一个大大的祸事,不得已,只得偷偷躲到了吐蕃去,连家都不敢回,唯恐被人察觉,害了芸娘。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到了吐蕃后,正遇上刚刚往吐蕃渗透的泥婆逻教。两下里一拍即合,昔日的鬼影子,便摇身一变,成了泥婆逻教的**长老。 直到岳陵到了吐蕃,两人终是有了那一番纠葛。而所谓的黑木神之誓,正是当年他占有芸娘时,为表自己心迹,在浓情蜜意下对芸娘发下的。 而当他中了岳陵的血荆棘之毒后,表现出的症状,与那黑木之刑的传说极为相似。他惊怒之下,便不由的联想到了一起。 第403章:鬼影再现(下)(1) 打从牢里逃出来后,他不是没想过去找岳陵的晦气,只是想想实在对付不了那小混蛋的使毒,只怕去了再要中招,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所以,当他逃了出来后,左思右想一番,暗暗盘算着已然过了这许多年,或许不会再有事,这才咬牙决定回去看看。 在他想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只怕芸娘早已不在了。此番回去,一来是心中实在想念,终是忍耐不住了,和岳陵之间的恩怨,算是给他一个回家的理由吧; 这二来呢,他心中也确实嘀咕,若不能找出对付岳陵用毒的方法,只怕未必能讨的了好去。芸娘当日孤身在家等着,若久不见自己回去,或许会留下些什么也不一定。 就这么的,他终是在逃出来的第二天,便悄悄的溜了回去。却让满心歹毒的谢晋,白白费了半天的手脚。 他一到了昔日隐居之处,却惊喜的发现,芸娘竟仍然还在苦苦等着他。激动之下,再也顾不得其他,便直直闯了进去,现身相见。 芸娘苦等了二十年,眼见情郎突兀而至,先是呆怔,随即也又是欢喜又是恼怒。只是终是欢喜之情远远超过其他,一番哭闹吵骂之后,再经一番云雨,自然便只剩柔情蜜爱了。 待得问起缘由,对于当年的那段祸事,陈奇却怎么都不肯说,不过却把这次回来的原因,和盘托出了。 也正是因此,才有了芸娘方才说要感谢岳陵之言。让陈奇又是苦笑又是无奈。 两人久别重逢,在家中呆了几日,直直疯狂了个够,这才双双动身,往成都城来为陈奇报仇。 待得已进了成都城,便听说了谢家家破人亡的消息。而围绕着这个消息,却引起了许多人的争论,争论的焦点正是他们的目标——岳陵。 两人心中疑惑之余,便留上了心,旁敲侧击的打听。终于搞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原来,这事儿却和那位谢家唯一留下的老家人有关。老头儿畏惧岳陵的权势,不敢向官府去告,但又忍不住心中悲愤,与人说起来时,便将此事哭诉了出来。 说是谢家之所以沦落到这般家破人亡的地步,全是那岳子鸿搞出来的,他亲眼看到岳陵上门逼死了自家三爷云云。 世人皆有猎奇之心,这个消息一出,立刻便被传的沸沸扬扬,满城风雨。 可是说归说,任何人都记得,当日谢家连番出手,拿下那两宗买卖的事儿。当时之强势,何曾有岳财神什么事儿?而且,之后简直可称为火爆的势头,也足可证明,岳财神创出的这两宗物事,绝对是能赚大钱的。 可今天,怎么谢家忽然倒了,便扯出岳财神上门逼死人命的事儿来了呢?大家可是听说了,是谢家人贪得无厌,占了两宗大买卖后,又痴心妄想的去搞水车之事。 结果,最终流水断绝,使得生产跟不上,拖着好多人的货不能发出,终于惹得人家告到了官府,这才败落下来。 第403章:鬼影再现(下)(2) 当然,这其中,周家在里面出的力,却是无人知晓。所以,人们越发认定了是谢家自取灭亡,与他人无关。 尤其是那些岳粉们,听闻自己的偶像被人构陷成逼死人命的角色,顿时愤怒了,全城各个酒肆茶铺中,几乎都能见到一些义愤填膺的人在振臂高呼,要求官府擒拿诋毁岳财神名誉的人。 据说那个老家人见到这种局面后,吓得连夜逃回了老家,如今,偌大的谢府整日四门大开,里面却一个人都没有,院子里的荒草都长了老高了。 更有玄乎的说法,说谢家两个人接连死在里面,里面阴气极重,有时候夜间都能听到里面隐隐有鬼声啾啾,一时间,那谢府竟成了鬼屋。 两人打听明白这些事儿后,不由的面面相觑。陈奇是暗凛于岳陵的手段,别人或许不知道,他可是深有体会,那小贼面上整日笑嘻嘻的,可整起人来的手段,却是毒辣至极。谢家说不定,还真就是被他搞垮的。 他到如今,也不知道当初救自己出狱的是谢晋,不然的话,怕是那同仇敌忾之气,便会更加强烈了。 与他不同的,芸娘却是对这个叫岳陵的小子大有好感。若不是那小子实在欺负的自己情郎狠了,她倒真不愿意去对付他。 对于陈奇愤愤大骂岳陵害人,她往往便要讽刺几句,说陈奇偏听偏信,又说大丈夫恩怨分明,有仇报仇就是,那些个言词栽赃之事,还是不做为好。 陈奇既爱极了她,又对她深感歉疚,故而每当这个时候,也只能苦笑以对。 两人商量许久,都觉得现在这个时候,岳陵的风头太盛,而且从上次之事后,每每出行,便总是明里暗里的,身边跟着许多护卫。如要强行动手,只怕未必能讨的好去。 尤其芸娘打心里不赞成正面动手,按她的想法,最好是整整那小子,让他知道了厉害,为陈奇讨回公道就行了。那要人命的想法,则大可不必了。 陈奇听的满是无语,实在不知自己这次请她出来,到底是对还是错了。 但既然芸娘有了主意,他也不愿违拗,两人便在观云楼对面租了间小屋,暗暗观察着,寻找机会。 似今日这种来不来的,就斗上嘴的情形,这些天来已不知有过多少回了。久而久之,陈奇应付起来,便也就轻车熟路了。往往到最后就会演变成一场云雨,这也是芸娘说他骗她身子的由来。 此刻两人耳鬓厮磨之际,芸娘这句话一出,却让陈奇在欲念冲头之际,忽然因想起那黑木之毒的恐怖而警醒过来。 轻轻推开她软绵绵的身子,叹息道:“算我怕了你了,我答应你,等这次帮我对付了这小子,我便与你彻底归隐,再不出来,只一生一世陪着你行了吧?” 芸娘闻言,喜孜孜的回过身来,伸出两只白藕也似的玉臂围上他脖颈,喜道:“你说的可是当真?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要是再骗我,看我可饶你不。” 说罢,松开他的身子,头一回积极的凑在窗边,仔细观察起对面来。 陈奇看的不由有些呆怔,半响,眼中露出浓浓的情意,满是怜惜的静静的看着她,一时间,忽然觉得,就此放下一切,伴着这个美人儿平静的过完余生,或许才是真谛。 正自想着心事,忽听芸娘唤他,连忙凑过去,却见芸娘目光注视着对面一道人影,眼中闪过一抹狡黠之色,喃喃的道:“看到了吗,我想,要抓那小鬼的事儿,怕是要着落在她身上了……” 第404章:情苦(1) 岳大官人这几天很惬意,如果再没有萧灵儿变心那事儿的话,那简直可算是十全十美了。 不过好在他抗打击能力够强,再加上谢家倒下后,他两宗买卖都留下了空白急需填充,所以一时倒也顾不上去伤心了。 及到观云楼再次宴请的这天到了,一大早他便收拾利索,满面笑容的往门前去迎客。 观云楼的伙计们,对这位幕后大东家现在已经很熟悉了,知他向来懒散,能躺着绝不站着。此时见他竟然亲自出来迎客,不由得都是大感惊异。 一路向他躬身问好时,脸上便都带着几分古怪。 岳陵面上毫不在意,一步三摇的点着头回应着,心中却暗暗撇嘴。奶奶的,一个两个的都什么表情啊。你们知道个屁,爷这么殷勤相迎,那是迎的银子! 在他眼中,今儿来的全都是肥羊,是一只只排队等着他去大快朵颐的肥羊。 这世上,会有人在赚钱吃肥羊的时候怠慢的吗? 慢悠悠的晃出自己的院子,路过萧灵儿的小院时,不由的脚下一停,想起那晚的场面,原本大好的心情,忽然间竟也没那么好了。 脸上显出黯然之色,微不可闻的轻叹一声,便要转身离去。忽然却见小院门一开,萧灵儿袅袅娜娜的走了出来,脚下便不由自主的一顿。 萧灵儿却似并不意外,目光在他身上一转,随即将头扭过一边,口中好像是很随意的道:“你今天又要发财了吧,不过,我若是你,就会比之前次稍稍收敛下。谢家虽然倒了,但毕竟在蜀中已然立了数十年,亲朋故旧的,又岂能一个没有?为此仇视你的,只怕不在少数。前次那个老家人便是例子。今天这些人,都是蜀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若是你肯少聚敛些,则他们日后便与你利益攸关,自然便会维护你,如此一来,那些个别人也就有了顾忌,对你今后是大有好处的。” 岳陵听的心中一动,她此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岂不是说明她还在关心着自己? 想到这儿,不由的心中欢喜。可是抬头看时,却见萧灵儿目光望着远处,脸上一片平淡。仿若刚才那番话,不过只是普通朋友间的劝说而已,心中那份欢喜顿时又全然没了踪影。 那晚的场景再次划过心头时,脸上便不由的冷了下来。点点头,抱拳淡淡的道:“多谢萧姑娘的提点,我自省的。前面事忙,这便告辞了。” 说完,转身就走,竟是一眼也未再看萧灵儿。 萧灵儿听着他冷淡的语气,不由的一呆,悄悄偷眼看去,却见他已然走出老远了,不由的顿时一阵的气苦。 她为了说这番话,一大早的便等在门后,直到看见岳陵过来,这才假作碰巧出来。 哪里会想到,自己一番心意,竟然换来这么一个反应。 萧姑娘?她想着岳陵方才的称呼,忽然一阵的晕眩,心中便猛然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疼的甚至有些窒息的感觉。 第404章:情苦(2) 他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难道还是为了上次那回事儿?且不说上次自己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就算那要求真是自己的心意,也不过全是一片爱他之心所致,又何至于如此冷落自己? 她痴痴的望着早已不见了岳陵身影的方向,两眼中一阵潮湿,不由的使劲咬着嘴唇,不让那泪水流下来。 这个狠心的小贼,竟能绝情一至于此。不能哭,决不能哭,他就是想让自己伤心,自己就偏偏不让他如愿。 她心中倔强的跟自己说着,但是恍惚间,泪水却不觉潸然而下。 直直过了老半天,一阵微风吹过,让她不禁抖瑟了一下,这才醒觉过来。抬手抹去腮边的晶莹,无意识的向外走去。 恍恍惚惚的一路走着,直到到了门外,耳边阵阵的噪杂传来,这才蓦然发现,原来不觉中,她竟是一路随着岳陵的足迹而来。一时间,心中不由的又是委屈又是难过。 这世上的感情啊,便总是这么磨人。它从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想避开的避不开,想靠上去的却又往往越来越远。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洄从之,道阻且跻………… 她站在一边痴痴地想着,身边人流喧闹,她却如同未闻,那首诗经中的蒹葭,忽然浮上心头,一遍遍的流过。反复咀嚼之下,不由的满心苦涩。哪里会知道,远远的有双眼睛已经盯上了她…… 她在外面为情而殇,酒楼中的岳大官人也是强作笑颜,勉强跟众宾客周旋着。 方才他特意的冷颜相向,及到走出老远后,心中却殊无半点快意,甚至比之先前的心情还要差。 脑子里反反复复的,都是与萧灵儿相识以来的种种,越不想去想,却偏偏越来越清晰,仿若附骨之疽,挥之不去、拂之不掉。 浑浑噩噩中,直到走入大厅,迎面正遇上满面欢颜的周兴,这才被他的问候声惊醒。 “哈哈,岳公子,岳公子?!哈,数日不见,公子越发气质沉稳了,老朽这么招呼,公子都波澜不动的,却不知是恶于相见还是别有心思啊?” 眼见岳陵似乎有些恍惚,周老头不由打趣起来。 岳陵微微晃晃头,将一脑子的烦杂抛开,强笑道:“周公说笑了,怎么可能恶于相见呢?我不过只是忽然见到周公,太惊喜了而已。” 周兴一鄂,下意识的问道:“公子见到老朽,又有何惊喜之处?” 岳陵哈哈笑着,上前搂住他肩膀,一边向里走着,一边笑道:“当然惊喜了。一来呢,今日好歹总是能还了当日许下周公的愿,这无债一身轻,当然惊喜了;这二来嘛,听说钦差原大人即将回京了。那么,周公那所锦园岂不是马上要空出来了?这自然又是一个大大的惊喜咯。” 周兴听着第一条,一张老脸顿时笑得像花儿一样,连连点头。可是等听到第二条,却不由的笑容一僵,惊疑不定的转头看他,迟疑着道:“这个…原大人要回京,老朽的园子空出来……这….这又有什么惊喜的?” 岳大官人脸上就露出夸张的亲热来,使劲搂了搂老头羸弱的肩膀,呲牙笑道:“惊喜,当然是惊喜啊。你想啊,原大钦差走了,园子空出来了,我不就可以住进去了吗?以你我的交情,想来周公一定是不会拒绝的吧。既然如此,我岂能不惊喜?” 周兴一张老脸上的皱褶忽然深了好几层,满头黑线的看着他,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不由的好不尴尬。只得勉强笑着,含糊着躲了开去。 岳大官人吓唬完老头,心情好了许多,终于不再继续为恶了,扶着周兴在首席上坐了,这才转头跟其他人招呼起来,让周兴不由的大大松了口气。 这次的宴请,众人都明白是为什么,眼见都到的差不多了,作为主人的岳财神也露面了,便纷纷催促起来。 岳陵哈哈一笑,仍是让郑怀远主持。这回跟第一次不同,所有的分销商都已定下了,大伙儿之所以过来,不过是从新认定上家,拉好关系,以便日后运作而已。 唯一需要重新竞标的,只有一个总经销的位子罢了。但所有人在看到周兴何岳陵勾肩搭背的走在一起时,便也就心知肚明了。 上回要不是谢展半路杀出,这个位子早就是周老头的了,如今谢家倒了,谢家三兄弟两死一失踪,自然也没人再来和周老头争了。 所以,不过盏茶功夫便已尘埃落定。除了几个凑热闹碰运气的出了价,也都是虚应故事罢了,最后胜出的,果然便是汇通钱庄的周兴。 于是,不待郑怀远最终宣布,众人便一起相贺起来。周兴满面红光的站起身来,四下里不住的抱拳回礼,一双老眼都快眯成一道缝儿了。 可就在此时,却忽听一个清越的声音从后传来,众人不由的一鄂,周兴却瞬间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起来。 那声音喊的是:“岳公子,你让人人遂了愿,可是咱们这边,你又要如何答复?” 第405章:横财就手(1) 这突兀而来的一声喊,众人齐齐扭头看去,待看清来人后,都是不由的一惊,瞬间,偌大的酒楼大厅上一片寂寂,落针可闻。 岳陵也是一愣,只是看清那人后,脸上显出一份恍然。来的这人不是别个,正是这蜀中世家中最特别的一家,齐妃的娘家,当今燕王和蜀王的外祖父,国丈齐云飞。 旁人还只是惊讶于一向少与大家搀和的齐云飞,为何这时候出现,而且一张嘴就说出那么一句话来。 可是周兴却是心下又惊又怒。 这齐老儿此时蹦出来是什么意思?莫不是也看明白了这两宗买卖的潜力,此时跳出来想摘桃子? 这上次出了个谢家,让他只得叹息而归。好容易一番谋算,总算是搞倒了谢家,自当这蜀中再无人来捣乱了,哪知这个齐云飞又跳了出来。 若是别家蹦出来,周兴想也不想的,就会立即想法子对付他,就像对付谢家一样,让其明白明白,这蜀中究竟谁才是老大。 可如今偏偏是这个齐家,这家人的背景实在不是易于的。不说人家那闺女整日伴在皇帝身边,只消随意一句话,就可能让整个周家灰飞烟灭。单单那俩外孙,周家也是绝对惹不起的啊。 他这时还不是很清楚谢家的背景,否则,只怕光是后怕就能把老头吓出个好歹的来。 “岳公子,这………这竞标……” 他心中惊怒,不敢去得罪齐云飞,只得转头向岳陵求助。 岳陵哪里会不明白他的心思,但他更知道齐云飞要的是什么。只是这会儿却并不说破,脚下一动,哈哈笑着往齐云飞迎去,走到周兴身边时,却忽然低声道:“周公啊,那个锦园…….” 周兴面上一黑,眉宇间一阵怒意划过,但是随即却咬了咬牙,低声道:“公子既然喜欢,自然由得公子去住就是。” 岳大官人就眉花眼笑起来,拍拍他肩膀,脚下却停也不停的直往齐云飞身前走去。 “呵呵,国丈怎么今个儿这么有空儿来看我?哎呀,这可真是太不好意思了。那个……不知国丈是在这里和大伙儿一起共饮呢,还是到后面稍等片刻,由在下单独想陪啊。” 齐云飞冷眼扫视了周围一圈,向众人略略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这才哼了一声,道:“老朽好清静,就去后面恭候公子大驾吧。” 岳陵满脸堆笑,连声道好。随即回身吩咐郑怀远亲自带着齐云飞往后面去坐,转身之际,又暗暗朝角落里的习春打个眼色。 习春会意,微微颔首,转身去了。 待到齐云飞一走,众人这才嗡嗡的开始议论起来。言谈之间,免不了一番猜测。只是这会儿再也没人向周兴道贺了。只看周兴方才眼白急赤的架势,只怕这两宗买卖究竟花落谁家,实在不好说了。 周兴自己也是一个心思,见齐云飞去了,也顾不上矜持了,一把拉住欲要离去的岳陵,急道:“岳公子,这总经销一事儿……” 第405章:横财就手(2) 岳陵笑眯眯的拍拍他,点头道:“放心放心,咱们既然都竞标结束了,自然还是你的。至于齐国丈那儿嘛………,交给我好了。唉,谁让你我的交情放在这儿呢?只盼你日后发了财,不要忘了我的好处才是。” 周兴听的又是欢喜又是咬牙。 欢喜的自然是岳陵肯答应出头,话又说的笃定,这事儿估计十有**成了。 咬牙的却是,这个小贼好不要脸,竟然跟自己谈什么两人的交情。你若真是在意这个,又何须跟老夫提什么园子?交情?你他妈是跟钱有交情才是。 只是这心中不管怎么腹诽,脸上却只能堆出灿烂的笑容,连连点头道好,半分别样心思也是不敢露出来的。 岳陵看在眼中,忽然萧灵儿那番话又浮上心头,心中电转之际,忽然抬头四下看看,展颜笑道:“诸位,诸位,请静静,静一静。” 众人闻声,渐渐都住了声,齐齐将目光投了过来。 岳陵微微一笑,目光巡视一圈后才笑道:“咱们这两宗买卖,中间经历了这么个挫折,今日重新聚起来,可谓是难得之极啊。为此,为了表示对大伙儿一直以来的支持表示感谢,我决定,所有经销商的供货价格,自重新运作后,统统降低一成。” 说到这儿,扭头看向一旁惊愕的周兴,补充道:“对于总经销也是一样,周公,日后这两宗买卖,可就要你多多操劳了。” 这话,无疑是最终敲定了周兴总经销的地位。周兴先是一呆,随即猛然狂喜起来。 虽然园子被人强要了去,但顺利拿下这两宗买卖,只要经营得宜,只怕便是两个、三个锦园也能赚的回来的。 更何况,那供货价直接降低了一成,对于下面分销商来说,固然是大利的消息。但对于他这个总经销来讲,才是真真的实惠啊。 毕竟,下面各分销的价格,是由自己来定的。高一成低一成的,还不都是羊毛出在养身上? 打从谢家经营以来,因为货物紧俏,供价早已提升了几次,算起来比之当初已然高出不止一成了。现在即便是回落一成,也比之先前要多上少许。这里面的赚头,根本丝毫不见少。 可是自己这儿也低的一成,那却是从岳陵这里得来的。这样以来,一进一出的帐可就大发了。周兴老算盘子了,只心中略一盘算,就得出了结论。 以这一成的纯利计算,怕是不过两三月的时间,就能生生再堆出一个锦园来。 人家只是要求在自己的锦园住住,可返回来的却如此丰厚。这一刻,周兴心中忽然再没了半分怨言,不仅如此,隐隐的还大觉对不住人家。 大厅上,众人在一阵寂静后,都是不由的欢呼起来,人人都满面感激的望着岳大官人,满嘴的称颂声不绝。 周兴低头想了想,随即凑到岳陵身边,满脸真挚的抱拳一揖道:“公子如此慷慨,实在让我等汗颜。这样吧,那锦园既然还能入得公子之眼,老朽便将其送了给公子,权且算作一份心意,还望公子切莫推拒。” 岳大官人满面堆笑,心中简直要乐开了花。其实他原本的打算就是玩一出刘备借荆州,反正你答应给我住了,总不能我自己不走,你来赶我走吧。既然如此,只要我在里面赖住了,那园子岂不就等于是自己的? 这厮龌龊的心思下,甚至已在暗暗合计,那园子里什么地方要如何如何改造了都。 没成想,这周老头倒是个知情识趣的,都不用岳大官人耍赖了,人家直接就白送过来,这如何不让岳大官人心花怒放呢。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不好吧……….” 岳大官人心中欢喜,面上却一片为难迟疑之色。 周兴见他拒绝,刚想再下说辞,却见岳大官人又叹口气,点头道:“人家说,长者赐不敢辞………周公算是长者吧,我要是推辞,岂不就是大大的无礼了?唉,好吧,那我就…收下了吧。” 周兴一窒,酝酿了一堆的话忽然就这么憋了回去,不由的一阵的郁闷。 哪知岳大官人随即又嘟囔了一句,让周兴终于是彻底无语了。 “………也不知会不会因此影响到我的名誉…………” 第406章:剑指东宫(1) 周老头儿最终仓皇败退而去,他终于清醒的认识到,自己对某人的无耻其实了解的还是太肤浅了。 大厅中的正事,在岳大官人确定了周兴后便算完事了。剩下的便只是甩开腮帮子狂吃大喝了。 原本这种陪吃陪喝的工作,岳大官人是有大爱的,但是如今后面还有个齐云飞在等着,他也只能忍痛割爱,将这个工作移交给郑怀远接手了。 在举杯和众人共尽了一杯后,这才施施然的往后面来见齐云飞。 在整个倒谢的过程中,齐家明面上没什么动静,实则背后却是和周家一样,都是其中的主要推手。 那些忽然涌出来的买家,便是分别出自他们两家之手。只不过这两人却是互相都不知道对方也参与其中,还以为真的就是那生意火爆到了那种程度呢。 对于周兴,岳陵只是顺手牵羊,打的不过只是刮点油水的心思。而这个齐家,他却是有着大用。他没忘记,整个事件后,将他害的远遁吐蕃,和爱人亲朋一分就是近两年的真正推手——太子! 而要对付这个地位相差悬殊的对手,这个齐家,便是天然的盟友和助手。所以,对齐云飞的到来,他其实早就在意料之中了。 因为,就算在对谢家一战中,若不是大内侍卫金虎横空出世,干净利索的将事儿了断了,那最后出手收官的,也必然是这个齐家。 所以说,从盟友的角度来说,齐家做的还是非常称职的,而相对来说,岳大官人却是从头到尾隐在后面,把各种祸端引线牵到一起后,便开始搬板凳围观了。从这一点上说,也就怨不得齐云飞今日盛怒而来了。 “啊哈哈,国丈拔冗来看我,小子实在是受宠若惊,先在此谢过了哈。” 一进门,不待齐云飞说话,岳大官人已是先一步深深一揖拜了下去。齐云飞一窒,到嘴边的话只得先咽了回去,悻悻的回了一礼。 这古代士大夫的修养已然是根深蒂固的,对方给自己见礼,若是视而不见的没有反应,那是非常掉身份的事儿。 齐云飞身为国丈,世代书香传家,这种事儿自然是做不出来的。 待到两人见礼已毕,重新落座看茶自然又是一套下来。齐云飞使劲的忍着,好容易等到这些都完了,该进入正题了,却不料岳大官人张口一句话出来,差点没将老头气出个好歹来。 “哎呀,国丈,你看今日风和日丽的,你我枯坐房中岂不无趣?要不小子陪国丈四处走走如何?总是好过呆在房里,你看我我看你的没话找话说好多了嘛对不对。” 齐云飞就觉得一阵头晕。尼玛!没话找话的是你好伐,老子来找你可是有正事的。老夫跟你一个大男人的,有什么好走的? “岳公子!” 老头儿终于爆发了,面色一冷,怒声叫道。“公子难道真不知老朽今日来此是为何事?公子先前答应之事,如今又作何说?” 第406章:剑指东宫(2) 岳陵脸上就显出一片迷茫,诧异的道:“咦,老国丈干吗发这么大的脾气?我答应的事儿,我答应什么了?” 齐云飞身子一晃,差点没从椅子上蹦起来,啪的一掌拍在案子上,怒道:“公子先前有言,但要没了谢家掣肘,自会将水车一事儿全权交由我齐家。而今谢家已然不在,可公子却只忙于自己聚敛钱财,那答应交付的水车图纸又在哪里?” 岳陵啊的一声,这才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看的齐云飞一阵的暗暗咬牙。 “哎呀,国丈也说了,当时咱们可是说好了,要没了掣肘才好运作的嘛,国丈可不要断章取义啊。” 岳大官人不慌不忙的说着,齐云飞听的先是恼怒,但随之又心中一动,疑惑的道:“你所说的掣肘,除了谢家又指的是谁?” 岳陵叹口气,摇头道:“国丈可知谢家还有一个余孽吗?” 齐云飞不说话,只是两眼望定了他。 岳陵便自顾接着道:“那余孽便是谢家的管家谢安。此人被谢展早一步安排到江陵那边去了,他们谢家在那边隐藏了不少势力。听说…….嗯,听说跟当地的县令和一些不法商人勾结在一起,若是一旦回来捣乱……唉,所以说,现在说没了掣肘,实在还为时过早啊。” 齐云飞听的目光一凝,刚要说话,却听岳陵又道:“我还听闻一件事儿,据说前几日京中曾有人来,在谢展临死前见过一面,随后,便急匆匆赶往江陵去了。据说………据说此人……….咳咳……” 说到这儿,他忽然连连咳嗽起来,齐云飞利眉一挑,沉声道:“此人如何?” 岳陵面上显出迟疑之色,似是极为犹豫,半响,才面露沉重之色,低声道:“听说此人来自当今太子府邸,背景深不可测啊。国丈试想,如此大人物,为何来见谢展?见了谢展后,又为何片刻也不停留,匆匆又赶往江陵去了?这事儿想必不用我说,国丈也该猜到一些的。” 齐云飞眼中光芒闪烁,紧紧的盯着他,半响不说话。 这小子是真的不知,还是另有目的?他先是怂恿着自己帮他斗倒了谢家,如今竟然**裸的又剑指东宫……… 嘿,自己这边和东宫自然是势不两立之局,只不过自己和对方斗是一回事儿,无缘无故的被人利用,却是绝没那种道理的。 他心中盘旋着,两眼盯在岳陵面上,想要从他面上看出点端倪来。哪知道岳大官人说完那番话后,便一脸愁容的直唉声叹气,仿佛是真的一想到太子,就恐惧之极似的。 齐云飞看了半响,始终找不到半点破绽,心下不由有些摇动,微微垂下目光,自顾捻须沉思着。 岳陵目中飞快的闪过一丝笑意,旋即却又是那一副愁眉苦脸的神气。以他的演技,出演这么小小的一出戏,如果再露出破绽的话,那真要找根面条上吊死了算了。 齐云飞做梦也想不到,眼前这个看上去不过二十左右的小年轻,身体里蹲着的却是一个两世为人的老油条了。眼见他并无异样,终是怀疑渐去。 “公子所言那个…….嗯,那个来自东宫的人,可打探得名姓吗?或许只是讹传也说不定呢。” 半响,他手捻胡须,慢吞吞的说道。 岳陵摇摇头,叹口气道:“我可巴不得是讹传呢,可是消息传的有鼻子有眼的。说那人曾在城中客栈停留过,留下的名姓叫做朗士通。小子使人去查了,这一查可吓了一跳,天天的,这位郎先生的来头果然不小,正是当今官拜东宫侍读的。国丈,您说,这还有的假吗?” 齐云飞听到朗士通的名字,两眼中瞬间射出冷厉的光芒,随即又再隐没不见。想了想,这才道:“好,此人身为东宫侍读,却私自外出,甚至远至蜀中江南之地,此事只怕太子殿下也并不知晓。哼,便有些个下面人,不知进退,行事悖逆,也该是好好教训一番了。罢了,此事老朽便再使人过问一下,待到事情平定后,还望公子修要食言,否则,嘿,我齐家可也不是容人轻侮的!” 说罢,也不再和岳陵多做啰嗦,当即起身告辞而去。 岳陵满脸含笑,一个劲儿的点头应着,在后送了出去。站在大门口,望着齐家远去的马车,直到看不到踪影了,嘴角边才慢慢绽开一丝得意的笑容。 第407章:江南风波起(1) 此刻,昼夜兼程终于赶到了江陵的朗士通,也在得意的笑着。因为他终于找到了先一步过来的谢安,只将身份稍稍一露,又将蜀中谢家之事讲了一遍,谢安便乖乖的将主事权交了出来。 他并不知道,谢安之所以肯这么容易就范,绝望于谢家已经没落固然是原因之一,但在江陵事事不利,也是根本的原因。 原来,当他持着谢家的印记找到江陵的合伙人林丰后,林丰迎接的态度倒是极为亲热,但一说到要抽调银两之事,便笑而旁顾,始终不肯明确答应。 一直拖了好几天,谢安终于耐不住了,想到当日临行前谢展的嘱咐,便舍了林丰,直接去见了江陵知县曾维。 一番具言前事后,曾维却半响不语。 谢安心中焦急,一再催问下,曾维才艰难的咽口唾沫,摇头叹道:“谢管事有所不知,今日这江陵局面,已非往昔了。如今不但林丰羽翼已成,难以驾驭。上面还有那荆州知府宋仁,也一直在盯着我这儿,我眼下已是自身难保,如何还有余力过问这些?” 谢安听的目瞪口呆,问起详情后,不由的大惊失色。原来这江陵的事儿,竟然也和那个岳子鸿牵扯上了。 当日沈家出事,岳陵暗中访查,为此将粮船帮搅了进去不说,后面更是因为离奇失踪引得众议纷纭。 而此事因为还有江陵县捕头雷虎的旁供,府县两级官衙都感到事态诡异,荆州知府宋仁当即责令,此案由知府衙门接手彻查,这让曾维既恨又怒,却是无可奈何。 一番查察后,许多线索都指向他的小舅子林丰。以他的性子,又怎肯真个豁出命去保林丰?是以,不但不从中出力,还立即绝了与林丰的联系,先把自己洗脱干净。 这让林丰深深恨之,无奈之下,借着儿子的关系,转而却和荆州通判杜希同拉上了关系。 杜希同身为通判,名义上随是宋仁的副手,但实则却是朝廷的制衡之策,有单章直奏的权力。更兼具体诉讼事务,也都分属他管辖,所以,有了他这层关系,林丰身上的疑点,便被彻底摘除在外。 但是如此一来,宋仁和他之间的关系,也就愈发恶劣起来。宋仁一时对付不了杜希同,便将目光盯上了曾维,这让曾维不由的后悔不迭。这才也有了今日在谢安面前的大倒苦水。 谢安满怀信心而来,却哪知这江陵的一汪水竟然浑成这样,让他简直是寸步难移。没奈何之下,正想着要不要回去禀告谢展后再说,却迎来了一路寻来的朗士通。 朗士通身为东宫侍读,乃是太子身边最近的近臣,可比他这个太子属下的属下的身份好用多了。如果有他出面的话,这事儿便成功有望了。 而且,谢家如今已然倒了,谢展也死了,他便于公于私上,都没理由不和朗士通配合了,这才毫不抗拒的交出了一切。 第407章:江南风波起(2) 朗士通既掌握了印记,当即便让谢安领着,再次去见林丰。 林丰眼见谢安去而复返,心中冷笑,正想讥讽几句,却猛然见一旁的朗士通气势极大,不由的暗暗惊凛。 一问之下,朗士通将身份一露,顿时让林丰大惊失色。他上次不肯交出谢家的隐形股份,并不单纯的是贪财。而是经营这些年来,他因供曾维的仕途,自己的那份家底,已经所剩无几了。如果此刻让谢家将股份抽走,登时就能让林家破产了。 可是上次打发走了谢安,见他去找了曾维也没能将自己奈何了,只道从此再不用担心此事了,却哪知赶走了狼却引来了虎。这位东宫中人,地位何等之高?曾维区区一个县令不敢因此得罪通判,但这位郎先生却是不必怕的。 眼见推脱不掉,只得先应承下这几天便筹集银两,这才将朗士通和谢安搪塞过去。 待到二人走后,他枯坐屋中良久,只觉心中七上八下的,阵阵不详的阴影笼了过来。 直到儿子林慕白回来喊他,这才蓦然惊醒过来。 “你这一半日的又去哪里鬼混了?如今距明年春闱不过百余日了,你可有把握夺魁?为父辛辛苦苦奔走这许多年,还不就是盼着你能高中,为我林家创下一份资本?你这逆子,却整日只知流连青楼妓馆,何曾有半点体悟为父的心思…………” 他烦躁之余,想起今日被人以官身凌之,越发的恼火起来,劈头盖脸的就将林慕白大骂了一通。 林慕白哪成想祸从天降,只得唯唯诺诺的应着,老半天才算等到林丰骂的累了,这才狼狈逃了出去。 “做官做官,做官又有什么好?姑父倒是个官了,还不是见了小山他爹也颤颤兢兢的?这做官儿,反倒不如做商人快活,你又怎知我现在一天随随便便就有上百两进账……” 无辜受了一通臭骂,林慕白不由的暗叫晦气,小声的嘀咕着在背后偷偷反驳一番,想起自己当日听岳陵指点搞的那个画舫,不由的两眼放光,脚下一转,也不回房了,又在兴冲冲的冲了出去。 林丰站在厅门前,远远看他窜出去的身影,呆了半响,忽然只觉阵阵的疲乏,不觉长叹一声。 这个儿子以前还是蛮上进的,可不知为什么,这一年多来,忽然变得极为浮躁。 林慕白在外面搞了个画舫的事儿,他自然知道。他初始听着还觉得很是得意,这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自己经商算是小有所成,儿子从未接触过商业,却能神来之笔的利用了一个过气花魁的画舫,开起了买卖,而且还颇为兴旺,这不得不说是一种传承了。 可是这种得意没过几天,就被林慕白流连青楼的事儿给冲谈了。听闻他为此,甚至还和当今首相的弟子文旭结了仇怨,林丰就有种想掐死他的冲动。 几次喝骂管教后,林慕白当面唯唯诺诺,应承不迭,但不过一转身,便就又故态复萌。 林丰想着以掐断他的零用来限制,却猛然发现,这曾经百试不爽的一招,如今已经不管用了。 因为人家林慕白林公子,已经完全可以自给自足了。来源正是他当时引以为傲的那个画舫,至此,林丰也不知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痛哭了。 这个儿子,只怕是指望不上了,罢了罢了,若是他真的不行,但能享的一世富裕,自己也便能闭上眼了。至于列祖列宗那儿,便由自己去领责罚好了。 想到这儿,他只觉阵阵的无力。伸手扶住门框,努力的定了定神儿,这才高声呼喊下人备车。 儿子成不成才的,眼下暂且顾不上了,如何应付太子那边的来人才是最关键的。若是这番一个操作不当,只怕林家瓦解崩兮的日子,便也就不远了。 为今之计,只有前去求告于通判杜大人了,且看看他有没有法子应对。 他身为太子系最外围的一环,甚至都不知道当年的事儿是帮太子在做的,在他认为,一直都只是谢家妄图染指江南所为的。 而今忽然冒出个太子侍读给谢家撑腰,他能做的,就是也找官面上的人想办法了。不说抵挡的住对方,哪怕拐拐弯,能找到些情面说和一下也就行了。 他满怀着希望出门上了车,急急的催促车夫赶紧,却不知道,这一去,竟是赶着往黄泉路上去了。 第408章:清洗(一)(1) 杜希同独坐在书房中,阴厉的脸上虽然仍是一成不变的冷森,但眉宇间却透着几分兴奋之色。 他刚刚送走蜀中齐家来人,从齐家报信之人的口中得知,太子在蜀中的势力被连根拔除了。而现在,各方面准备都已经做好了,接下来的,便是同时发动,毕其功于一役。 自从入了太子的门下,这许多年来,他无时不再盼着这一天。想到日后待到燕王登基,自己这份从龙之功,那封赏还能少得了? 哼,宋仁?一个老顽固罢了,且看等到那一日,他的下场会是什么样子。 他心中暗暗想着,脸上便显出怡然之色,端起桌上茶盏轻啜了一口,脑子又回到今日来人所说的事儿上。 这谢家竟然在江陵还藏着一部分实力,果然不愧是为太子经营这么多年的大鳄。 县令曾维是太子系的人,这个他早心知肚明。只是他隐藏的极深,平日并不显露自己和燕王这边的丝毫关系。甚至他还纵容儿子杜小山和曾维儿子曾智的交往,打的目的,不过就是迷惑外界,再就是多少能从这层关系上,得到一些额外的消息。 前阵子,曾维的舅子哥林丰投向自己这边,他故意大力的相助了一番。当时的打算,其实就是一种祸水东引的计略。 他知道江陵知府宋仁的脾性。这个老家伙自命清高,任哪一方也不靠,对事常以公允自诩。如果知道了林丰的事儿,既然奈何不了自己这边,那就必然要针对曾维做一些动作了。 事实证明,他的算计果然是正确的。宋仁接下来的一系列举措,让曾维战战兢兢,深恐一不小心就给抓到点什么。如此一来,太子系在这江陵的活动,便大受阻碍。 他这番算计,正是折冲樽俎、不战而胜人之兵的高明手法,这让他面上虽不露声色,心中却实在是得意无比。 只是唯一意外的是,他原来只是拿着当道具的林丰,今日才知,竟然也是隶属太子一系的。只不过那家伙实在悲剧,给人当了这么多年的爪牙,却至今还搞不清楚自己真正的东家是谁。 谢家今日来人通报的就是这个消息,并要他立即展开在江陵的清洗,以便配合燕王在朝中的发力。 这些年来,两方暗中角力,隐隐的以大江为界。燕王镇守北疆,以豪勇成名,影响也多在民风彪悍的大江以北;太子却专心致力务政,落子便多着眼于农商较为发达的大江之南。 江陵作为江南的首善之地,若是被一举拔除,则太子一系两大经济来源,在蜀中已经烟消云散后,便等于彻底瘫痪了。 江陵之地,除了这个林丰外,还有没有别人呢?杜希同暗暗的思索着。 文家!那个文家,文家那个小子是顾彦之的弟子。顾彦之那老狗身为太子太傅,也一直是力挺太子上位的党魁。可以说,若没有那老家伙的作梗,太子早不知被废了多少回了。 第408章:清洗(一)(2) 哼,既然要清洗,那么这文家便也留不得了!他眼中闪过一抹威凌,扶在椅子上的手猛然握紧了起来。 想到文家,脑中不其然的忽然又闪过一个人的名字。只是想到此人,他却不由微微一皱眉,眼中神色有些复杂。 岳陵。这个人突兀出现,又突兀的消失,但整个江陵这一谭水变成如今这个模样,却和此人有着莫大的关系。至少,他确实起到了一种催化剂的作用。 而此人的搀和,更使得粮船帮解散,现在转而都投到了那个什么大超市里去了,对外说是做什么保安。这些贱民人数众多,现在又舍了原本犯忌讳的行当,让官府再难随意揉捏不说,更是大为忌惮。 除此之外,竟然还有那个刘一针和唐澜、苏望等人,也经常和他们往来密切。衙门中的捕头雷虎,打从上次说是一起被人袭击后,回来便整日跟那个韩铁混在一起,那些个衙役现在都快变成他们的保安了。 而近来又有风闻,说镇南侯家那位寡媳芜菁夫人,似乎与他们也颇多商事上的往来,都不知道这是怎么纠葛上的。 而所有这些人,都跟那个岳子鸿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可以说,整个这张大网中,岳子鸿便是那个连结着各方势力的□□。 如今此人在蜀中,竟然和齐家又有了牵扯,当真是神通广大啊。 他虽不知道里面具体的事情,但是从今日齐家来人隐晦的说辞下,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里面的蹊跷。一时间,对这个岳陵不由的大为关注起来。 正在思前想后的算计着,却忽听外面下人来报,说是林家家主林丰在府外求见。 杜希同一愣,抬头看看天色,已然是晦暗不明之时了。这个时辰,林丰忽然跑来是为什么呢?总不能是来赶他家的饭点的吧。 他之前刚刚送走齐家的人,对于这个马上就要对付的林丰,便凭空生出无数猜疑。甚至,隐隐猜测,会不会是从头到尾,这一切都是那个曾维一系人马的奸计。 低头微微沉吟了一下,再抬头时,眼中已是一片冷然。 “请他去客厅奉茶,老夫这便过去。”他沉声对外面吩咐着,不管是不是对方的奸计,但既然已经定下了章程,说不得就要先拿他来开刀了。 外面家人应了,转身而去。他端起茶又再喝了几口,这才慢条斯理的整束一番,起身往前面去见。 客厅上,林丰坐立不安,皱眉捧着一杯都喝凉了的茶水,心中一个劲儿的嘀咕。 以前相见,这杜希同颇为亲热,何曾如今日这般慢待?难道说,他知道了自己的来意,这是特意吊着,显示他的官威?还是说,想要借此向自己索取些什么? 罢了罢了,今日之事非同小可,就算真要出一回血,也是说不得了。只要能将这次的事儿应付过去,总有机会再赚回来的。 正自胡思乱想着,却听外面脚步声响,抬头看时,见杜希同一身便服,冷着一***不变的扑克脸走了进来。 “林丰见过通判大人。” 心中微微一跳,赶忙放下手中茶杯,起身恭恭敬敬的问礼道。 杜希同目光在他身上转了转,不置可否的唔了一声,自顾在上首主位上坐了,这才抬手虚扶了下,淡淡的道:“林东家少礼,请坐下说话吧。” 林丰又恭敬的谢了,这才在一旁侧坐坐下。 杜希同端起家人刚上的香茗,掀盖吹了吹,一边漫不经心的道:“林东家此刻来访,莫不是觉得本官府上的饭菜更可口些?” 林丰听他这么一说,不惊反喜。杜希同这话,面上虽是讥讽之意,但却也只是说明他对自己来访的时刻不满,既然如此,那便不会是因此想要为难自己了。 况且,他一个堂堂通判大人,能和自己这般调侃般的说话,这本身就是一种亲热的表现。要不然你看看,可有那个平头百姓,能得人家这般对待的? 想到这儿,心中不由暗暗吁出口气,拱手苦笑道:“大人说笑了,林某安敢有此妄念。今日来此,却是遇上了大难事,欲求大人救命来了。” 杜希同微微一怔,眼底瞬间闪过一丝厉光,一闪不见。自己这边前脚才送走齐家的人,为的就是针对他们的。这边他后脚便来求自己救命,何以他的消息竟如此灵通?莫不是此贼大胆,竟在暗暗盯着自己不成? 想到这儿,他心中不由恚怒,眼中寒光如同实质般看向弯着腰站在那儿的林丰,嘴上却是一言不发。 第409章:清洗(二)(1) 没听到回声,林丰弯腰低头之际,心中不由的又再渐渐拎了起来。惊心之余,感觉便分外敏锐起来,只觉两道如实质般的目光落在身上,竟隐隐似有刺痛之感。 正自惶惑之际,忽然觉得那目光又消失了,随即,杜希同淡然的声音又起,“林东家说什么救命,本官怎么听不懂呢?啊,你且坐下说话,无须如此多礼。” 林丰口中应是,额头上却不由的沁出细汗来。抬手不露神色的擦拭了一下,这才偏着半个屁股,挨着那椅子边坐了。 “行了,说说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杜希同将手中茶盏放下,目光首次正视着他。 林丰又欲起身,却见杜希同眉头微微一皱,连忙又陪着笑坐下,这才叹口气,道:“大人,是这么回事………” 当下,便将下午之事,捡着能说的说了一遍。这其中,对于涉及当年之事,却是只字不提。 在他想来,自己之所以投奔了杜希同,正是因为当年算计那沈万山一事儿引发的。如今好不容易摘吧干净了,哪有再自揭短处之理? 所以,只是说谢家如何仗势欺人,借着认识东宫的大人物之便,欲要向自己强行摊派,逼得他走投无路云云。今日次来,便是求杜大人能不能再帮他一把,无论要花费多少,他自当尽力去凑就是。 他心中算计的明白,却哪知这一隐瞒真相,等若自己将活路给断绝了。 杜希同本就怀疑他是对方派来算计自己的探子,而刚好今下午,他才从齐家人那里得知了当年的事情始末。而今,林丰当面遮掩,偏又做出一副身家清白,被人□□的假面,杜希同便不由的暗暗冷笑了起来。 只是当听明白竟然是那东宫侍读朗士通来了江陵时,又不由的悚然一惊,霍然起身急问道:“你说是哪一个?朗士通?你可确定是此人?” 他这一激动,不由吓了林丰一大跳。想不明白这位通判大人,为何听了那朗士通之名如此大的反应。难道是也如自己一般,是为对方身后的背景所慑? 若真如此,那自己这番只怕是白来了一趟了。 想到这儿,心中一时好不失望,装着胆子抬头看去,可是这一仔细看,又不由的心中一动。 杜希同脸上虽然有着震惊之色,但明显并无什么惧怕之意。甚至,隐隐的,林丰竟感到他似乎有着几分惊喜。这种惊喜不是什么偶遇故人的惊喜,反倒是如同逮到了仇人般那种快意更多一些。 难道…….难道他二人本就有什么龌龊?好,若真是如此,那可真是天助我也了。 他心中这些念头,写起来虽多,但其实只不过一转念的功夫。眼见杜希同目光炯炯的盯着自己,连忙回道:“林某不敢欺瞒大人。那人正是这般自称的,他还出示了东宫的印记。而且,跟他一起来的谢家的管家谢安,也佐证了此点。此刻他们应该还在城中,大人只要找到他们,一问便知。” 第409章:清洗(二)(2) 杜希同目光闪烁着,心中不由的一阵的狂喜。这可真是天从人愿,该当殿下大事可成啊。 东宫竟然派出近臣,私入地方勾当。且不说其中究竟牵扯的什么事儿,单只是一个骚扰地方的罪名,就能让太子那边阵脚大乱。 只是如此大的漏洞,就算太子自己没察觉,难道顾彦之那些人也想不明白?以那些老狐狸的政治智慧,这又怎么可能呢? 想到这儿,刚才的狂喜不由的又立时消退,两眼紧紧盯着林丰观察,欲要看出些什么。 他哪里知道,这次朗士通追到江南,本就是他建功心切,私自而为的,太子那边压根就不知道。 而且,当时他出宫之时,蜀中谢家面上至少还维持着兴旺的局面。有谢家挡在前面,又有谁能注意到一个东宫侍读? 可世事难料,谁也想不到谢家倒的那么利落,让所有人什么反应都来不及。而这里面,唯一清楚的,除了岳大官人,还有就是那位宫中,被认为是老迈昏庸了的崇圣帝。 察觉到杜希同的怀疑,林丰心中暗暗叫苦。情急之下,一咬牙,又再躬身道:“大人,此事千真万确,林丰绝不敢以下犯上,拿这种事儿儿戏啊………唉,好吧,只怪林丰贪心,当年曾允许那谢家入了几成份子在我林家产业中,他们如今就是借着这个引子来的。而那位郎…….呃,朗侍读,怕是想从中…………咳咳,应该与太子千岁是无关的…………林某这么解说,大人想必是能明白了的。” 他吞吞吐吐的说着,终于不得不稍稍自爆了一下短处。杜希同眼中一抹诧异一闪而过,如此看来,那朗士通来此不管有没有阴谋,至少眼前这家伙,可能是真不知情的。 也罢,就算他们有百般阴谋,可那都是建立在之前大家对峙的基础上的。可如今,却是咱们要发力猛攻的时刻了,便他千般谋算,我只一路而去,一力降十会,那阴谋又有什么用了? 想到这儿,他心中笃定起来,转眼看向满面期待的林丰,半响,忽的哈哈大笑起来。 林丰被他笑的有些莫名其妙,但隐隐的却有些心惊肉跳的不祥之感,脸色初时假作的惊惧,这会儿可渐渐变得真实了起来,脸色也慢慢的发白起来。 “林丰,你好大胆!” 就在林丰额头上的汗越来越多之际,杜希同的大笑声忽的戛然而止,随即嗔目大喝道。 “你身为商人,却和宫中之人私相勾连,戕害良善,谋人产业。此中种种,本官早已查明清楚,你竟还敢来当面相欺。嘿,你当本官不知道吗,那谢家一直便是东宫属下,如今你与他们因分利不均而互相攻讦,却来赚本官为你出头。哼哼,难道你以为,本官真拿不得你吗?!” 林丰听着杜希同说谢家是太子属下,登时如同五雷轰顶,全身所有的力气,煞那间似乎被一下子抽空了去。身子抖索着慢慢瘫倒椅子上,一张脸再无半分血色。 “来啊,将此贼给本官拿下,押入天牢听候处置。其家人一并收押,所有资产一并冻结,不得任何人探视!” 不再理会林丰,杜希同这一刻终于露出了锋利的爪牙,大喝一声,一连串的命令便传了下去。 外面有人高声应着,随即,几个如狼似虎的差役便闯了进来,二话不说,上前便将瘫软的林丰架了起来就走。 林丰浑身软瘫如泥,被拖死狗一般拉着,直待出了大厅门口,猛然间似是忽然还了魂一般,使劲的挣扎着几个差役的拉扯,努力回头大叫道:“大人,冤枉,杜大人,小人冤枉啊。小人从不知谢家和东宫之事,从来不知啊……….,求大人明察秋毫,放过我林家老小,小人愿倾尽所有以报大人……….大人!大人!林某冤枉啊…………….” 他久历世事,在过了片刻的惊骇之后,立时便想到了这事儿和东宫牵扯上的后果,是以,绝望之下,当即拼命喊起冤来。 几个差役哪肯让他挣脱,扭了几下不得后,当即几拳便抡了下去,只三两下便打的他只剩下呻吟了,这才重新架起来,一路拖着而去。昏昧的天色中,一阵忽高忽低的痛哭声袅袅,渐去渐远,终不可闻。 杜希同满面冷厉的静静站着,丝毫不为其所动。待到众人去的远了,这才目中又射出森然之光,提声喝道:“速去招吕兵曹来见我!” 第410章:清洗(三)(1) 今夜的江陵注定是不平静的。自天刚擦黑时,忽然城门早早关闭起来,有衙役高声宣布官府禁城令。责令所有人各自呆在家中,不得随意外出,否则以奸细拿处。 伴随着城门的封闭,一队队的府兵随后出现在全城各条街道的路口,盘查每一个过往的行人。 一时间,整个江陵城鸡飞狗跳起来。有家在城外来不及出去的,有急着进城办事的,如此一来,全部隔在两边,顿时哭喊声、吵闹声混成一片。 吕大力趾高气昂的骑在一匹青花马上,扶着腰间一把门扇也似的大刀,听着这些喊叫声不由的脸上怒气渐盛。 “呔!你们这些贼死鸟,嚎**老子个屁的丧啊!都给老子闭嘴,乖乖的该哪去哪去。城中有奸人混入,我等奉府尊大人之命封城搜索,哪个敢在此鸹噪,立刻拿了天牢去!散了散了,都给老子散了!” 他大声喝骂着,旁边众亲兵纷纷附和,如狼似虎般的扑进人群,将几个闹得最凶的按倒,绑去了后边。 众人大骇,顿时轰的一声作鸟兽散,一时间他所站之处,立刻便清叽溜溜,只余一地狼藉。 吕大力哈哈大笑,脸上就显出得色。他是个武人,所以自然而然的,天然便成了杜希同的一系。一个时辰前,被杜希同叫了去,仔细嘱咐了一番,这才又一起去禀告了知府宋仁。 宋仁听二人说城中有奸党混入,不敢怠慢,当即传令封闭四门,全城大索,这才有了眼前的混乱。 他喝退了哭闹的人群,这才挥手领着众亲兵直往四海酒楼而去。杜希同说的明白,那点子来这儿就是为了找林丰的,所以,他林家这四海酒楼便是重点,必须要他亲自去搜,万不可疏忽了。 经过了这么一番搅动,大街上此刻已然彻底萧瑟了,除了一队队往来巡视的兵士外,再无旁人。 拐过两条街口,眼见着再往前不远就是四海楼了,却忽见一旁巷子里拥出一队人来,见着坐在马上的吕大力,里面便有一人高声欢呼起来。 吕大力听的耳熟,转头一看,眼中忽然露出温和之色。只是那神色只是一闪而过,随即又板起脸,冷厉的瞪着。 这队人却是十余个官兵护着四个少年,其中一个,是吕大力的儿子吕猛。另外三个,正是他的把兄弟,杜希同的儿子杜小山、县令曾维的儿子曾智、江陵大商薛四海的宝贝儿子薛玉贵。 “爹,你们这是搞什么?大伙儿正在里面快活,却被一股脑的拎了出来,好不叫人扫兴。” 待到了近前,吕猛憨头憨脑的叫着,向吕大力抱怨着。旁边唯有薛玉贵缩了缩脖子,脸上有恭谨之色。其他二人,却都是满不在乎的四下打量着,对于吕大力显然并不怎么重视。 吕大力先是瞪了儿子一眼,这才转头看向倨傲的站在一边的杜小山,脸上堆出笑容,抱拳道:“山少,某家奉令尊之命,封城拿贼,扰了你们的清兴,恕罪恕罪啊。” 第410章:清洗(三)(2) 杜小山神色一缓,抱拳回了一礼见过,却又皱眉道:“吕叔父,你们这是要拿什么人啊,竟搞的这般大场面。” 吕大力目光往一旁的曾智和薛玉贵身上一转,嘴上嘿嘿笑道:“这你便要回去问令尊了,吕某这儿却是不方便说的。行了,就这么着吧,我让人送你们回去,今晚就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吧,别往外跑,不太平。” 说罢,也不再容几个少年说话,当即挥手招来一队亲兵吩咐起来。杜小山眼睛微微眯了眯,想了想没再多说。旁边曾智却大为不忿,低声跟几人嘟囔道:“用不用搞的这么严苛啊,抓贼而已,咱们四个可有贼吗,又有谁不认得咱们的?这也要回去呆着,怕不把人闷死………” 吕大力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心中暗暗冷笑。是不是贼,只怕再过几**这小子就知道了。 他自然已经听杜希同说了大略的计划,知道两下同时发力,那曾县令此次多半是要倒大霉了。这个二世祖却还不知死活,在这儿摇头尾巴晃的,自个儿倒是没必要跟这傻小子较劲。只是儿子那里,却要多说上几句。 想到这儿,对吕猛招招手,将他单独唤到身前,着意叮嘱了起来。 与此同时,远处一家客栈的房间里,朗士通正满面阴云的躲在窗后向外张望。身后桌子旁,谢安满脸不安的坐着,两眼望着眼前咫尺处,却是毫无焦距。 城中刚才一乱的时候,两人在房里便知道了。心中疑惑之余,当即向小二打探。 那小二倒也伶俐,出去不过片刻,便将事儿打探得明明白白。说是府衙有令,要封城捉拿贼人。至于那贼人,则多半是跟林家有些关系。 他看到许多兵专门冲着林家的产业下手,无论什么铺子,一概将人全部押走,铺子里外都搜查一番后,才贴上封条封死。这要不是跟林家有关系,那才叫一个怪了。 这小二说起此事来,不由的眉飞色舞,一脸的兴奋。谢安看的皱眉,忍不住道:“便说同行是冤家,小二哥却也不必如此幸灾乐祸吧。岂不闻兔死狗悲之言?” 小二撇撇嘴,不屑道:“客人有所不知,那谢家可不是好人,虽然大家都是同行,咱们却是瞧他不起的。他有今日下场,也是咎由自取,似小的这般乐见其成的,只怕大有人在的。” 谢安不由一呆,实未料到林丰竟是如此不得人心。旁边朗士通却忽然开口问道:“小二哥可问明白,他们要拿的是什么样的人?” 小二脸上就显出得色,嘿嘿一笑,点头道:“瞧先生说的,小的既然去打听,自然是要打听明白的。不是小的吹嘘,这江陵城里,要说谁打探消息最快,您可以问问看,看谁不得提一声我蔡六的……” 他滔滔不绝的自夸着,就是不肯说正题儿,朗士通脸现不耐,伸手从怀中又摸出几个大钱递了过去,那蔡六顿时眉花眼笑起来,一个劲儿的打躬作揖谢着。 伸手将钱接了,这才道:“……….说是要找两个人,一个带着京中口音,一个带着蜀中口音的………咦,说起来,倒是跟二位有些像了…….哈,小的开玩笑的开玩笑,您老别介意。” 这蔡六眼珠子叽里咕噜转着,上下不停的打量二人。朗士通心下一凛,脸上神色阴沉下来,冷冷的道:“小二哥莫要乱讲话,须知祸从口出!我二人的身份非是你所能闻与的,又岂可与蟊贼并提?哼,小心给你东家招了祸来!” 他虽职位不高,但久处京畿重地,往来的全是皇亲大臣,所谓养移体居移气,这一板起脸来,登时便显出一股威势来。 那小二蔡六吓了一跳,这才猛然醒悟过来,连连点头说着不敢,抱头鼠窜而去。 待那小二走了,朗士通脸色愈发阴沉起来,默默不语的走到窗前,观看外面的形势。 身后谢安早在听小二说了,要拿的两个人的特征后,脸色就开始发白。到了这个时候,他哪里还有不明白事情不对了的? 此时见朗士通一言不发,不由心中一个劲打鼓,想要问问怎么办,却是摄于朗士通的威严,只得又将话咽了回去,只在一旁惶惶的坐下。 第411章:清洗(四)(1) 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为何这么大的动静,曾维那边都没提前有消息传来? 还有那个林丰,白天分别时虽然答应的勉强,但想来总不敢跟自己玩花招,早晚是要吐出一些来的。 而且他也绝无这般手段,竟然调动官府之力对付自己。更何况,那小二说的明白,他自己的产业竟被全查封了。看来,是有更上面的人动手了。 朗士通不同谢安,他毕竟是站在更高处的位置,所以,此时此刻,首先想到的不是怎么逃走,而是通过这事儿,立刻敏感的察觉到了背后的暗流涌荡。 不行,一定要尽快赶回去通知殿下,不然,只怕这次要出大事儿了!至于那个水车一事儿,眼下看来也只能暂且放一放了。 可是,如今想要出这江陵城,只怕不是那么容易了。对方既然能当机立断,甚至不顾民愤的直接将四门封闭了,就显然是铁了心要拿住自己的。 怎么才能出去呢?他心中暗暗开始盘算起来。 半响,感觉到身后谢安越来越是惊慌的目光,心中忽然一动,一个主意慢慢浮了上来。 “谢管事!” 他心中计议已定,忽然回头向谢安叫道。 谢安正字神思不属,被他忽然一喊,吓的霍的跳了起来,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待到定下神来,转头看看四周,这才惭惭的一笑,恭声道:“先….先生。” 朗士通心下鄙视,这个谢安名字叫安,却是毫无一点安的境界。眼下这还没怎么着呢,便如此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如果真要事到临头,只怕立刻便要降了过去了。哼,既然如此,那就更怨不得我了,此人,实在是留不得了! 心中起着阴毒的想法,面上却不露出半分,对于他刚才的失态也是并无看不起的神色。 “如今看来,那林家怕是真出了事儿了。他们既然说了是捉咱们两个人,如果咱们再一起走的话,只怕早晚祸不远矣。为今之计,你我当分道而行,这样一来,对方没了依据,你我离开的几率便会大增。” 说道这儿,见谢安神色变幻,显然是心中有了想法,不由的暗暗冷笑,嘴上语气却越发温和起来,道:“谢家如今已然不在,谢管事乃是有才学的,殿下处向来求贤若渴,谢管事脱身后,不妨直往洛阳去。到时,以谢兄的本事,日后自会有一番大富贵的。” 他越说越亲近,到了最后,已然改口称呼其谢兄来,让谢安不由的一时差点忘了眼前的危机,浑身都有些飘飘然起来。 只是这迷糊不过眨眼间也就过了,略一凝神后,这才试探着道:“先生之意,咱们又如何分开走?眼下四门皆闭,咱们便分开走,又能走到哪里去?” 朗士通微微摇头,叹气道:“谢兄,此地只怕待不得了。那小二方才被我一时吓住,但等醒过神来,再有别人开下重赏,他岂有不卖咱们之理?至于说城门封闭之事,哼,他今日不开,难道明日也不开?后日也不开?这又非战时之时,如此扰民,那知府便不怕言官弹劾?放心吧,只要你我暂且各自觅地躲避几日,待到城门一开,在想法子出去就是了。这江陵城这么大,你我藏上几日,总是没问题的。” 第411章:清洗(四)(2) 谢安神色变化不定,半响,终于点头道:“好,就依先生之意。却不知你我事后如何联系?出城后,是各自走各自的,还是在什么地方汇合再一起走?” 朗士通微微一笑,点头道:“你我在这城中就不必联系了。待到出了城后,谢兄可先往西行,经巴蜀过汉中入长安,再去洛阳。谢兄本是蜀人,到时地理也熟,这样就万事周全了。郎某便直往襄阳去,到时候,你我可在潼关汇合就是。” 谢安想了想,咬牙点点头应了。 朗士通见他应了,眼底闪过一丝狠戾。指着窗户道:“兄可先行,我且在这儿应付下店家,免得你我忽然一起不见了,额外招来麻烦。” 谢安脸上显出感动之色,张嘴想说什么,却终是什么也没说出来,只点点头,回身略微收拾一番,抱拳重重一揖,这才推开窗户,微一张望,随即跳了出去。不多时,便隐没于暗影之中。 朗士通看着他走了,嘴角上微微泛起冷笑,转身大步走进里间,半响,再次走出时,却化作一个肤色微黑的走单帮的汉子。 站在门边侧耳听了听,这才回身也从窗跳了出去。只是出去之后,他却并未离去,而是绕了个圈子,又从店门处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眼见方才那个叫蔡六的小二正站在前面,便随意寻了张桌子坐下,大声招呼起来。这次开口,却是一口地道的江浙口音了。 小二蔡六满脸堆笑的迎了过来,笑道:“唉哟,客官这可是做单帮的?如今这一封城,怕是要耽误生意了吧。哈,别急别急,想必这城也是封不了多久的,客官只安心在小店住着,小店可是这江陵最最舒适最最干净的地儿了,准保客官您满意……” 朗士通听得心中暗骂,他们本来是住在四海楼的,那里才叫真的舒适干净,哪像这里,榻上的被褥都疙疙瘩瘩的搁人,饭菜口味也差出好几个档次去。 要不是当时他生性谨慎,怕逼狠了林丰,自己总住在他的地头会有些不便,打死也不会搬来这个破店的。 只是肚里虽骂,面上却不露声色,点头闷声道:“可不是怎的,侬不知搞甚么鬼伐,这青天白日的,竟来封起城来………嘿,要说住侬这店倒也使得,却不知侬这店安全伐?” 小二一听,当即赌咒发誓,口口声声说绝没问题。那说词放到后世的话,只怕连五星级的标准都远远不够看。 朗士通面上就显出不信的神色,撇嘴道:“侬休要骗阿拉,刚才过来时,明明看到两个人从那边窗口跳出来,身上还背着包袱,若不是贼又是什么?” 小二当即就瞪大了眼睛,叫屈道:“客官这话怎么说的,那边好多窗户,也不定就是咱们店的啊。我说,这话儿可不能乱讲,影响了小店的声誉,只怕咱们东家也不肯与你干休的。” 朗士通脸上就显出忿忿之色,争辩道:“怎么不是侬家的?阿拉明明听到那两人说话,说这个店住着危险,要赶紧离开才好。又说等城门一开,就赶紧往西去,先入川蜀什么什么的。侬说说,这附近除了侬这个店,可还有别的家伐?” 蔡六张大了嘴巴,半响说不出话来,脸上神色变幻不定,猛然大叫一声,转身就往里面跑去。 不一会儿,便听他愤怒的声音在那边传来。“快!快去报官!这两个贼厮鸟,白吃白住这许多天,竟一文钱都没留下。快,快去报官,他们肯定就是官府要捉拿的那两人………唉哟,这下毁了,好几天的店钱啊,东家知道了,可不要扒了我的皮去…………贼厮鸟!王八蛋!生儿子没**的浑货!早晚被官家拿住,上九九八十一道大刑………” 听着他连珠炮也似的咒骂,朗士通脸上一僵,随即,眼睛渐渐眯了起来,一抹幽光闪烁着。 第412章:清洗(五)(1) 虽然他一番故布疑阵,但城门还是在两天后才正常开启。两天来,城内空气极为紧张,不但是林家的产业遭到了全面查封,而且,向来以儒商自诩的文家,竟也遭受了池鱼之殃。 文家自身实力且不去说,单只文家子文旭,乃是当朝宰相的门生这一点,一般情形下,又有哪个地方官吏会昏了头去找他们的晦气? 但是此次,显然荆州府衙却毫不理会。三下五除二的,便将文家父子尽数拿获。 无论文旭怎么强调自己乃是进士身份,已经算是官身,地方府衙没有权利这般对待自己,但依旧未能摆脱锒铛入狱的命运。 而文玉山自然也报出了自己兄弟在蜀中为官的背景,但杜希同既然决心下刀了,连文旭的官方身份都不顾,又哪会在意他远在蜀中的兄弟? 随着文家父子的入狱,还有林家的倒台,江陵的商业遭到了沉重的打击。 朗士通仍然呆在原先的客栈中,人的思维都是惯性的。既然先前传出自己和谢安躲在这里,那么现在被曝光了,任何人也都不会想到,他摇身一变后,竟还敢留在这里。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一点,朗士通显然甚为精通。 但饶是如此,却也吓出他一身的冷汗。因为,初始他还有过往文家去躲躲的念头,若真那样,可算是自投虎口了。 江陵官府如此作为,显然已是公开和太子对立了。对方忽然这么高调行事,那就说明是要准备有大动作了。而且,很可能是掌握了什么有力的把柄。不然,他们绝不敢如此狂妄。 □□向来便如冰川下的激流一样,往往在没有胜算的时候,表面上大家都尽力维持着一种平静。但是一旦某一方发动了,则必然是雷霆万钧,再不留一丝余地的。 因为,打蛇不死倒霉的,可就是自己了。这一点,任何一个稍微有点政治智慧的人都明白。 他心中想着,不由的一阵阵的焦躁。这情形来的实在太过突兀,远在京中的太子还一无所知,只怕应付起来会大为吃力的。 此时此刻,若能早一日赶回去,便会多出一份胜算。可越是这个时候,他便越不能急躁了。否则,只怕先要担心的,便是他自己的小命了。 所以,在城门终于开启了后,他并没有急于出城,而是仍安然的呆在客栈中,静观其变。 临近午时,忽听街上一片声的大乱,急忙起身躲到窗后,微微推开一道缝隙窥探。 但见许多人都在往西门处跑去,人人脸上都有兴奋之色。脑子里微微一转,不由的心中一动,当即转身出门,站在店门口观察着。 “客官,你不去瞧瞧热闹?听说西边抓到了那天逃走的贼囚,这天杀的,因为他们,害的咱江陵城的乡亲两天来不得安生,此番捉到了,便该砍了他们的脑袋才好……” 身后传来小二蔡六的声音,回头一看,见蔡六正伸长着脖子,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兴奋。 第412章:清洗(五)(2) 朗士通心中暗骂,面上却笑道:“侬这小二哥,怎恁□□道?人家不过欠你几日房钱,便咒人家砍头。” 蔡六便泼天价喊起冤来,急道:“我怎么就□□道了?他们欠了我好几日房钱,那么一走了之,却让我被东家臭骂一顿不说,那些损失还要从我的工钱里扣。我一家老小的,可都指望着我这几个银钱养活呢。如此一来,岂不是断了我一家老小的活路?他们犯下了事儿,却害我倒霉,我只不过背后骂两句罢了,如何就□□道了?” 朗士通眼中闪过一丝讥诮,撇嘴道:“小二哥休要耍嘴,那两人能这么快被捉,难道不是你去告发的?此番单就官府的奖赏,便也足足抵得你几月的工钱了吧。” 蔡六就面上一窒,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面上不其然的浮上几丝惭惭,口中抵赖道:“哪有此事,那些个贼囚可是好惹的?客官休要乱说,若不然哪天他们回来了,岂不是要找小的麻烦?得得,小的不跟您老唠了,这后面还一堆的活儿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就往后面去了。脚下走的飞快,生怕朗士通再说出什么来。 朗士通心中冷笑,却也懒得和这样一个市井小人物呕气,淡淡一笑,便又转头往街上瞧去。 街面上乱了一阵便又复平静,只是多有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言谈说话之际,便都是说的官府抓人的事儿。 不一会儿,但见街头尽出一队兵丁涌来,人群中,几个人抬着一扇门板,上面仰躺着一个浑身插满了箭,如同血人也似的人。 旁观众人指指点点,议论不休。朗士通躲在人群后,目光在那尸体上凝目看了看,嘴角便露出一丝得意。 这尸体可不正是那个听了自己的话,准备往西去的谢安是谁。看这架势,想必是被官兵一追,欲要逃跑时被乱箭射死的。 此人一死,不但自己安全了,而且太子和谢家的联系也算断掉了。再有人想拿此事做文章,只要那个失踪的谢家老二一直失踪下去,便也没有任何证据了。 那个谢老二上次给太子上书后,太子根本不予理会,想来是眼见无望,早不知逃到那个旮旯去啦。 他心中暗暗盘算着,大有自得之意。只觉不过是略施小计,便化解了潜在的最大危机,这般智慧,只怕天下再无几人能出其右了。 “……去,通报通判大人,就说贼人之一已然伏法,本将这便带人再往北去追另一个…………….” 队伍中传来一个人的喊话声,朗士通凝目看去,却见乃是一个面目粗豪的武将,此刻正满面威风的吩咐着。不过是得了内线消息抓个把人而已,却搞得如同带着千军万马打了什么大胜仗一般。 他心中暗暗鄙视,却同时也又是欢喜又是惊怒。 欢喜的是,听这莽夫说要出北门追人,显然自己的计策生效了,只要和他们背道而驰,东门那边必然盘查极松。等到出了城,不即往洛阳而去,而是先过大江,取道豫州转而去关中,便再无人能奈何自己了。 惊怒的却是,只从这莽夫一句话中便听出,原来这番大动作的幕后之人,竟不是宋仁那个知府,而是通判杜希同。 好呀,这个混蛋,此番回去后,但要过了此劫,一定要和殿下商议下,将这狗贼治的生死两难才行。 心中暗暗发着狠,面上却不动声色。一直看着那武将果然带着一队人直往北门去了,这才转身快步走进店中,大叫道:“小二,小二!结账了结账了。” 这会儿应声而出的,却不是那个话多的蔡六,而是另一个小伙计,想来那蔡六是真的心虚,不敢出面了。 朗士通也不罗嗦,直接扔下房钱,取过早已收拾停当的包裹,当即转身出了店门,一路直往东门而去。 待到到了东门,却见城门处几个差人站在一侧,两眼炯炯的盯着每一个出城的人。不时的,还会展开手中一副画轴,细细比对一番。 他心中不由一阵惊凛,没想到这江陵府竟然还画影图形搜寻自己,这般功夫委实是下的足了。 心中暗暗警惕着,将头微微低下,脚下一动已是挤进了人流,慢慢向外走去。 待到路过那几个差役时,那几人只是略略打量了他一眼,便再不看他,他不由的暗暗松了口气。一直到出了城老远后,这才大吁出一口气。回头望望已然在远处的江陵城墙,蓦然惊觉,不知不觉中,已是出了一身的大汗。 第413章:玉人西来(1) 就在他有惊无险的逃出江陵城的同时,远在蜀中的成都城外,岳大官人又再为人送行。只是此番送行,却没有任何旖旎可言,因为他送的正是准备启程回京复命的礼部侍郎原礼。 原氏兄弟和习春散在两人四周,再往外,却是庞参军调来的五百军兵,团团护在最外围。 成都知府文玉昌和一干蜀中官员,此刻却都远远的站在后面,人人脸上都略有尴尬之色。每当目光瞄向亭中时,眼中便带出几分艳羡之色。 亭子里,原礼远远的瞟了一眼站在百官前,一脸平静的文玉昌,皱眉对岳陵道: “子鸿,既然此人有大问题,你为何不肯和老夫一起回京?你此番创出水车,又立下这般大功,圣上处必会重赏。以你之才学,若能立身于庙堂之上,必将更大的造福苍生。而且,一旦你有了官身,又有老夫在侧为援,还有什么人敢随意针对你?此事于公于私都是两利,你便再好好想想可好。” 岳陵眼中闪过一抹温和,面上却仍是一副贼忒兮兮的笑容,摇头道:“我去了洛阳,皇帝会封我当什么官儿?可能比你老原的官儿还大不?” 原礼一呆,怫然道:“你这小子,又来胡说。我朝六部主事,自员外郎以上,哪个不是熬了数年之久才能得用?你若去了,我估摸着,多半是会派到工部任职,以你的功绩来说…………嗯,想必一个司务还是能得的,又或者陛下恩典,便做得一任堂主事也不是不可能………” 岳陵就笑而不语,只拿眼盯着他看。 原礼被他看得尴尬,恼怒道:“你有话便说,看个甚么!” 岳陵这才嘿嘿一笑,不屑道:“老原,我去了连你这样的官儿都做到,更谈什么保家为民?你这大侍郎又做的如何?怎不说说,此次又是怎么来的蜀中?别跟我说什么圣命难违啊,官我虽没做过,但没吃过猪肉,总是见过猪跑的。” 原礼听他比喻的难听,脸上不由的气恼。只是想想自己的处境,半响,终是化作一声长叹。 抬眼目光复杂的看看他,又转头往那边人群看看,这才不再继续纠结那个话题,转开话头道:“齐家让你转给老夫的那些东西,非同小可。不过一旦真的呈上去了,接下来的风雨只怕小不了。你………唉,老夫有几句话,虽知你机灵,但总是不吐不快。” 岳陵脸上渐渐敛去那副嬉笑,微微笑道:“你我年龄相差虽大,但胜在知心,有什么话但可直言就是,何必这么啰啰嗦嗦。” 原礼深深看他一眼,这才低声道:“齐家……,嘿,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你此时虽借力打人,但还是要多加小心,万不可沉溺其中。否则,谢家之与太子,便是日后你的境况。慎之!慎之!” 岳陵直直的看着他,半响无语。良久,忽的展演一笑,笑道:“老原,就奇了怪了。你说你也不是看不透,可怎么自己就拔不出腿来呢?这官儿做的既然这么累,何不弃了?” 第413章:玉人西来(2) 原礼一愣,随即没好气的道:“罢了罢了,我言尽于此,听与不听全在你自己了。你让我弃了官儿,我又往哪里去?难不成回去做个猢狲王?算了,时辰不早了,老夫这便告辞了,你自己万事小心,好自为之吧。” 说罢,不再和他啰嗦,大步向那边的众官员走去。 岳陵静静的看着他走过去,和一众官员说了几句,随即返身上马,冲着这边远远一抱拳,一队人马便缓缓开拔起来。 “等到哪一天你混不下去了,就来找我吧。”他静静的看着队伍慢慢往远处而去,嘴中忽然喃喃自语着。眼中有莫名的光彩闪动起来。 既送走了钦差,成都众官员便也纷纷离去。临走之时,却都客气的向他打了招呼。对于这个看上去无权无势的人,没人再敢小视他。 岳陵一一含笑回礼,正寒暄着,忽见习春匆匆走过来,面上满是惊喜之色,不由心中一动。 “师叔祖,大喜,大喜啊!”刚刚走近,习春便压低了声音,连声恭贺道。 岳陵翻了翻眼皮,没好气的道:“喜你妹啊!我一没捡到钱,二没发上财的,有什么大喜的。” 习春一窒,给这句话憋的那个难受啊。使劲咽了口唾沫,这才悻悻的道:“您的几位夫人自江陵过来了,刚刚到了观云楼,难道这不值得大喜吗?” 岳陵身子猛然一颤,两眼瞬间瞪得老大。眨也不眨的盯着习春,面上神色瞬间丰富起来。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看的习春不由的暗暗心惊。 “你…….你说什么?谁来了?” 半响,他嘴唇嗫嚅了几下,终是开口问了出来。只是那声音一出,却把习春吓了一跳。 只因这语声浑不似往日清亮,而是暗哑晦涩,诡异的平静中,尚带着几丝颤抖。 “是玉砚夫人、彩荷夫人,还有韩帮主黄老伯,水生他们一大帮人呢………,师叔祖,师叔祖!你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啊。” 习春板着指头数着,却见岳陵两眼越瞪越大,一个身子都不自觉的抖颤起来,不由慌忙停下,连声问道。 “啊——” 冷不防的,岳大官人忽然仰天大叫起来。那近乎声嘶力竭的呼喊声中,透出的,全是满溢的狂喜之意。 “我媳妇儿来了,我媳妇儿来了!” 大声欢呼着,一个身子却猛然转过,撒开两腿,瞬间便窜了出去。及到习春反应过来后,他身影竟已经在数十丈之外了,唯余那欢呼声仍在上空层层回响着。 习春脸上神色放松下来,代之而起的是欣慰的笑容。回身向暗处打出几个手势,招呼着几个随从,慢悠悠的自后跟上。 岳陵仍在奔跑着,扑面而来的秋风打在脸上,竟然微带生疼的感觉。可是他心中却似有团火在烧,欢喜的情绪便欲要炸开来一般,让他觉得若不能这般狂奔发泄出来,只怕立即就会爆体而亡。 多久了?两年了吧,七百多个**夜夜,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艰难时念着,痛苦时念着,惊险时念着,甚至在和陆芜菁一起时,也在念着。 今天,终于,终于可以再次相见了!这怎不让他情难自禁呢? 他飞快的跑着,一路惊起飞鸟小兽无数,引来无数路人讶异的目光。可他全然未见,想兹念兹的,便是那几张如花的娇靥。 一阵风般冲进了城门,守门兵只觉一道影子飒然飘过,不由骇的差点将手中的长矛扔了。及到反应过来,刚想大声呼喝,却陡然看清楚那背影是谁的,不由的当即目瞪口呆起来。 近了,观云楼华丽的檐角铜铃渐渐映入眼中。岳陵奔跑的身子,却忽然慢了下来,两眼直直的盯着那熟悉的大门,忽然有些踟蹰起来。 这么久了没见,她们会不会和自己生分了?会不会因此怨怪自己?她们是瘦了,还是胖了?玉砚的脸应该不会反复了吧,蝶儿那丫头会不会还如以前般对自己那么依赖? 彩荷……彩荷毕竟跟自己感情浅薄些,她当初是被自己一阙词曲打动的,那这么久了,会不会又对别的男人动了心?她那个小丫头叫什么来着? ……………哦,对了,是叫莲萼吧,现在还跟着她么?还是也已经有了心上人?记得当时,她们好像都默认她也是跟着自己的,就如蝶儿一样。也不知现在是不是还是如此……… 他脚步越来越慢,心头翻来覆去的,全是杂七杂八的念头。待到最后,脚步竟如同千斤一般沉重,便定定的站在大门前,再也难以移动一步。 第414章:旧友重聚(1) “阿弥陀佛,施主面色晦暗,只怕近来将有不忍言之事发生。老衲精擅术数,不若为施主卜上一卦可好?”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佛号,岳陵悚然而惊,转头看去,却见一个矮胖的和尚,正满面笑容的站在身侧不远,眉头耸动着,全是一副坏笑的模样。 “死秃驴,这么久没见,一见面就咒我,就不怕老子让你滚蛋,让你再没了骗吃骗喝的地儿?” 他脸上也绽开来微笑,斜眼看着和尚,反唇相讥道。 普济笑容就是一僵,摇头叹道:“你这个妖孽,怕是佛祖见了也会皱眉的,还怕什么诅咒?罢了罢了,老衲出家之人,不和你做口舌之争。倒是你,怎么回来了,却不进去,只在外面发呆?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怕了去见玉砚小娘子?” 岳大官人就恨的牙痒痒的,呸了一声道:“死秃驴,你个出家人,整日价便惦记着打听这些花红绿柳的事儿,也不怕污了佛祖的耳目。哼,我看你就这命了,这辈子当和尚,不知道女人什么滋味,下辈子让佛祖恶了,连和尚都当不了,便只能做太监了。” 普济听他说的恶毒,那副高人像就又撑不住了,怒道:“呸呸呸!小王八蛋,洒家做和尚是因为练功所致,跟女人又有什么关系了?你竟咒我做那没卵子的阉人,真真好不恶毒!” 岳陵心中升起浓浓的温馨之情,此情此景,一如当年自己在江陵时的模样。 那时候,自己初到大周,遇上这个假和尚,两人之间便整日价相斗。可每每都是最后普济落了下风,立马便撕破那副假象,破口大骂起来。 只是骂归骂,两人却都明白,这不过是两人间友情的另一种表达方式罢了。 正如刚才自己近乡情怯,普济出来看到,面上虽是讥讽诅咒的,实则不过是借此为他发散,这份情谊,也唯有岳陵能清晰的觉察到。 看来大家还是想着我的,他心中酸酸的,微微转过头去,竭力忍着那份湿润不流露出来。 肩膀上一只胖胖的大手搭上,普济温和的声音轻轻的道:“去吧,她们想你想的厉害,年前玉砚还病了一回,多亏了那假牛鼻子在,这才渐渐好转了。刚才到了后,她们虽没问出口,但却不肯吃不肯喝的,只在你房中坐着,这是为了什么,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岳陵心头一颤,眼泪再也忍不住了,抬手悄悄抹了一把,这才回头强笑道:“少来,你个和尚家的,又懂什么感情?偏来说的这般煽情。去去去,离哥远点,哥对男人没兴趣,尤其还是个又矮又胖的老年和尚。” 说着,伸手拂掉他搭在自己肩头的手,大笑着往里走去。 普济就气得眉毛胡子一阵的抖颤,半响,才在后面大声咒骂起来。 岳陵得了普济这么一番发散,心中忽然敞亮起来,脚下加快的走向里面,才进了大厅,便见屋里团团坐了一桌的人,眼见他进来,都是神情激动的站起身来。 第414章:旧友重聚(2) 当中站着的,正是韩铁和沈万山。而旁边除了水生外,另外的两人,却让岳陵当场愣住了。 按着岳陵当日对齐云飞扯过的男人四铁定义,其中一个也算他岳大官人的铁子了。这人便是江陵县捕头雷虎。 当**曾和韩铁一起,随着岳陵围杀那个刺客,却不想今日竟然舍了官身,一路也跟着来了蜀中。 若说雷虎来的让岳陵意外,那另外一人就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孔茂! 那个倍受排挤,整日在江陵县昏沉度日的糊涂县丞。此刻,却再也不见半分当日的邋遢,而是一身青衫收拾的干净利索,捻须微笑之余,颇有几分清矍之气。 他怎么也来了?自己和他似乎并无交集吧。啊,多半是跟着雷虎来的,貌似当时那县衙里,也就雷虎和他交好的。也罢,多养一张嘴而已,总是瞧在雷虎面上,这人却是一定要留下的。 他愣愣的站在那儿,这边众人相互对望一眼,不由的都是轻轻笑了起来。 “公子,一别两年,你却神采更甚往昔,当真可喜可贺啊。哈哈,怎么见了咱们却迟然不语,难道是竟忘了我等不成?” 众人中,韩铁与他最是交好,所以便当先打破沉寂,开口打趣道。众人又是一阵轻笑。 其实,认真说起来,众人中,论及亲疏,沈万山实在应该是跟他最近的。虽然沈青竹还未正式嫁了给他,但两人的事儿经过这许多波折,早已众人皆知了。 沈万山对于这门亲事也是乐见其成,他并不因为自己女儿给岳陵做了侧室而有什么想法。 在他认为,岳陵天纵奇才,当年便以江陵第一才子之名,力压林慕白、文旭等一干青年才俊。如今,更是头上冠着古戎恩义翟王的帽子,还有南财神之称,如此人物,若是让自家一个商人之女做了正室,那才是奇怪了呢。 所以,此次过来时,心中还很有些小忐忑,生怕岳陵会因为今日的地位而嫌弃自己。待到见他进来看到众人时,明显充满了惊喜,毫无半分自己担忧的那样,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再加上,岳陵虽算是自己未来的女婿,但首先却是他的恩人。有了这些关节在里面,他这个名义上更亲的人,便不好先说话了。此刻听了韩铁打趣岳陵,这才跟着笑道:“韩当家的怕是错怪岳公子了,你与他可谓生死之交,岂有忘却的道理?想必此时神情,多半是看到我这个吃闲饭的跟来了,心中有些错愕吧。呵呵,公子放心,老朽多少还是有些计较的,家里繁杂的琐碎小事,总还是能有些作用的。” 岳陵大汗,这老头儿说的都是啥啊。哪有老丈人这么跟女婿说话的,传出去岂不让人说自己不孝嘛。更不用说,要是让沈妹妹那小辣椒知道了,怕是自己胳膊上又要多几块青紫了。 当下哪还敢再发愣,连忙团团抱拳作揖,苦笑道:“韩大哥,沈伯父,你们这可是在挤兑我了。我今日见到诸位,实在是欢喜的不知怎么好了,又哪来的恁多想法。你们这么说,可不让雷捕头和孔县丞笑话吗。” 韩铁见他仍如往昔一般,心中欢喜,不由纵声大笑。沈万山也是满眼欣慰,微笑点头。 雷虎在旁却忽然道:“岳公子,这里可没什么捕头县丞的了,咱们今个儿厚颜跟了来,就是想求公子赏碗饭吃,跟着过几天清闲日子,总好过在那腌臜地方呆着受气。公子这么说话,可不是将我和孔兄看做了外人?若是公子不便,咱们自会离去就是,绝不至对公子有半分怨怼。” 岳陵一呆,不想自己的愣怔让雷虎误会了,正想解释一下,却见孔茂微微一笑,扯扯雷虎,轻笑道:“你这莽汉,胡乱发的什么性子?岳公子忽然见了你我这种非亲非故的人一起过来,一时反应不过来,也是情理之中啊。再说了,真要说到家,你雷虎可不算外人。要说外人嘛……呵呵,老朽若没猜错的话,公子的错愕,多半是对孔某来的吧?” 说到这儿,眼见岳陵欲要说话,便抬手摆了摆,笑道:“公子是不是觉得,孔某一个往昔昏聩糊涂的无用小吏,今日跟着来此,只是想找个安乐窝呆着,然后继续混吃等死吧。呵呵,若如此,公子不妨拭目以待,且等大局底定后,再来评估孔某的价值好了。” 说完,微微一笑,脸上果然毫无不喜之色,只是眼中,却闪动着莫测的光芒,看的岳陵不由的心中一惊,猛然间,只觉眼前这个中年文士,忽然身上气质一变,隐隐竟似有大智慧一般。 第415章:敲打(1) “公子,孔县丞………呃,不是,孔先生是很有本事的,很…很厉害的!” 孔茂自顾自的一番话,众人正不知怎么应对之时,旁边从看见岳陵进来,就一脸激动的水生,忍不住开了口。 岳陵眼睛眯了眯,又再深深看了看老神在在的孔茂,这才展颜笑道:“哈,水生你可全好了?嗯嗯,不错不错,若你再不好,回头我真不知该怎么跟彩霞交代了。哈哈,来来来,都坐都坐,这会儿总算大伙儿又重聚了,今晚咱们是不醉不归啊。” 水生听他忽然提起彩霞,登时憨憨的脸上露出扭捏的神色,不安的偷眼看看老爹韩铁,心下不由的惴惴。 韩铁一脸的茫然,浑不知岳陵说的什么,只是听上去,似是和儿子的终身大事儿有关,不由的脸上一阵欢喜。 张口想问问,岳陵却一手拉着他,一手拖着雷虎,招呼着让众人都落座,只得将那话又咽了回去。暗暗打定主意,且待回头,定要好好问问水生那臭小子,这般大的事儿,竟然连老爹都瞒着,当真是讨打。 待到众人坐定,岳陵举杯敬了一圈,这才转头看向雷虎和孔茂,微笑道:“雷大哥,你既然不做捕头了,我便如对韩大哥一般,唤你做大哥了。” 雷虎大喜,连连点头,再无先前半分不悦。 岳陵打发了雷虎,又转头看向孔茂,轻笑道:“先生方才所言嘛………呵呵,小子也不隐瞒,的确是有那么点想法,虽跟先生所料不同,却也不算太错。不过,既然先生是雷大哥韩大哥的朋友,那便是我岳陵的朋友。对于朋友,岳陵从来不问他有没有利用价值,这一点,孔先生还要记下才好。” 孔茂听的悚然一惊,心中一时又是惭惭又是惊凛。他方才一番说词,无非是想让岳陵接下去追问,自己到底说什么大局。这原是文人们进身的一贯手法,哪知岳陵看似浮躁轻佻,实则却是沉稳无比、滴水不漏,这番话既是阐明了他对待众人的态度,但也未尝不可理解为,是对他的一种敲打。 引身进阶没关系,但却须谨守本分,搞清楚主次。万不可恃才傲物,对上存轻视之心。不然的话,以他孔茂和岳陵的交情,抛去了朋友的这份情谊,剩下的是什么,便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他额头不由微微冒汗,暗暗后悔自己又犯了**病。当年若不是自己太过高傲,又如何会沦落到在一个小县里当一个浑浑噩噩的七品县丞? 已然吃了这么多年的亏,自己也未尝不是懊悔了几十年,怎么临到头了,竟又不自觉的带出了这份秉性? 而对于这个岳子鸿,自己既然笃定看透了他的心思,也当机立断的舍了那个官儿,跟着一路来了这里,就该收心敛性,谨慎待之才是。似方才那般,岂不是又要走回了老路?这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想到这儿,他额头上不由微微沁出汗来,恭恭敬敬的起身,恭声应是。 第415章:敲打(2) 座上众人见他如此作态,都是不由一愣,连雷虎也是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老友。这些年来,无论见了多大的官儿,这老儿何曾有过半分恭敬?可今天这是怎么了,岳公子不过一句话而已,他为何却凛然至此? 岳陵见他的反应,瞳孔猛然缩了一下,眼角微微跳了跳,随即恢复正常,笑道:“先生快快请坐啊,这么客气可不好,这岂不是应了雷大哥的那句话,说我拿你们当外人了吗?哈哈,来来来,还是那句话,咱们今日相聚不易,就算再大的事儿也放一放,且来个不醉不归再说。” 他这么一打岔,众人里除了孔茂和沈万山,剩下三人都是直爽性子,便也没再多心,纷纷笑着应和起来。 孔茂被岳大官人敲打了一通,此时哪还敢再自作聪明。自然也是微笑举杯相就,果然神色间又洒脱了起来,不复先前恭谨。 而沈万山毕竟是商家出身,隐隐觉得两人间的对话大有机锋,只是眼见岳陵殷殷劝饮,一时倒不好多问了,当下也是举杯相和,桌上气氛顿时热闹起来。 岳陵人坐在席上,心思却大半飞到了后房。与玉砚等人分别了这么久,他哪有什么心思和人在这儿喝酒啊? 可是眼前的场面,又决不能不应付,否则只怕定会冷了这些人的心。于是,只得强打起精神,努力忍着那份相思。 正在煎熬之际,却忽见通往后院的门户那儿,探出一个脑袋来,稍露即缩,显得极为鬼祟。 岳陵眉头一皱,随即不由的好笑。他目光锐利,只方才一瞬的功夫,便已看清楚,那人正是黄伯的侄儿二宝。 想及当年在江陵,这个宝的种种作为,再看看他此时的作为,不由的莞尔。向桌上众人微一示意,这才转头轻喝道:“二宝,是不是你?又做什么怪?还不进来说话!” 那边闻听他的喝声,便是一阵的乱响传来,似是什么锅碗的被打翻在地。接着,隐隐有人语声传来,听声音,却是一男一女。 好像是女的怨他不小心,男的却大不服气,正在据理以争。可两人只顾着争吵,大概是忘了这边岳陵的呵斥,竟半响也不见有人出来,那争吵声却渐渐越来越高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由的都觉好笑。岳陵不由抚了抚头,不要说他刚才看的清清楚楚,就算刚才没看清,只凭眼前这情形,他也可以百分之百的断定,那人一定是二宝那个活宝的。不然,这世上只怕再没人能做出这种事儿来。 正想再喊一声的时候,却见那边门帘一动,二宝已是踉跄的跌了出去,显然是被人一把推了出来。 待到站稳身形,正满面怒容的要回身质问时,却忽然一抬头,正迎上了岳大官人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不由的当即一呆,随即局促不安的躬身见礼道:“少爷,你….你回来了,我…….我好想你………” 众人忍俊不住,雷虎更是一口酒喷了出来。 岳陵就满脸的无奈,叹口气道:“二宝啊,少爷的取向很正常,你就不要想了,你……唉,得得得,跟你说不清楚。说吧,你躲在后面鬼鬼祟祟的干什么?那后面还有个是谁?怎不出来?” 二宝啊了一声,扭头看看门后,脸上显出纠结之色,吭哧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岳陵眉头微微拧起,正感到有些不耐了,却忽见那门帘一掀,一个身着青衣的女子,娉娉婷婷的走了出来。 走过二宝身边时,忍不住狠狠甩了个白眼给他,随即朝着岳陵盈盈拜下,口中道:“老爷可算回来了,婢子这里见过老爷。” 第416章:终见(1) 眼前的女子身段袅娜,头梳双丫,盈盈一拜之际,合着一身素雅的衣裳,明眸皓齿,愈显几分清丽。 岳陵看的一愣,目光在这女子脸上仔细转了几圈,这才讶然道:“你…你是莲萼?” 女子微微抬起臻首,脸上带出几分羞意,轻声道:“是婢子。” 岳陵哦了一声,不由有些恍惚。两年不见,这个昔日稚嫩的小婢女,此刻虽然眉宇间仍带着几分青涩,却已渐渐透出女子特有的风情。 “你….起来吧。你们这是…………呃,你们躲在后面干什么?” 目光在她和一旁正局促不安的二宝身上转了转,岳陵心中微动,迟疑着问道。 他久历花丛,如何会看不出这两人之间很不对头?心下不由的有些不快。 对于这个小婢女,虽然当时彩荷、玉砚等人都默认她是岳陵的人,但岳陵自己心中实在是没半点意思。 一来是当年莲萼年纪太小,二来,和他之间实在谈不上什么交集,这让岳陵很难产生什么感情。 可是虽说如此,但忽然间发现,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即将要变成别人的了,这心里便会有些别扭。人之常情,不过如此。 岳大官人也是人,自然也逃不过这种情绪。只是眼前当着雷虎、孔茂等人,更有沈万山在,实在不宜多问。故而,话到一半,便转而问起两人的来意。 莲萼明显也松了口气,低头回道:“两位夫人听说老爷回来了,却久不见老爷过去,便遣婢子来看看…….” 说到这儿,话头微微一顿,迟疑了一下,忽然抬起头来,鼓起勇气道:“老爷一走便是两年,两位夫人等的甚是苦楚,如今相见在即,老爷却只顾在这和人饮酒,如何对得起两位夫人的情意?婢子斗胆,今日顶撞了老爷,愿受任何责罚,只望老爷能怜惜二位夫人,莫再让她们伤心了。” 她这番话初时说的还有些怯怯,但越说越是气壮,到最后已然是满脸忿忿。 身后二宝大惊失色,不住的偷偷扯她衣衫,莲萼却理也不理,只望定了岳陵,侃侃而言。 岳陵听得愣怔,没想到这妮子竟蹦出这么一通来。只是听到她说玉砚和彩荷想念自己的苦楚,又不由的一阵默然,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旁边韩铁沈万山等人这会儿再迟钝,也已看明白了。相对对视一眼,韩铁打个哈哈,笑道:“倒是咱们忘形了,竟然忘了子鸿与夫人们分别许久,该当先去相会才是。也罢也罢,子鸿,你这便过去吧,咱们既然都到了,这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机会。” 旁边雷虎等也纷纷点头,岳陵轻轻叹口气,站起身来冲着众人一抱拳,苦笑道:“多谢诸位体谅了,唉,岳陵遭人算计,无奈远避边荒两年之久,实在是冷落了她们……算了,那我这便先过去一下,今晚重摆酒席,咱们再来畅饮便是。” 众人自然连连点头称是。岳陵又再施了一礼,这才看看站在一旁的莲萼和二宝,点点头示意,转身往后面走去。 第416章:终见(2) 二宝满头大汗,见岳陵并没责怪,这才大大吁出一口气,扯了一把还在发愣的莲萼,两人急急跟上。 岳陵走出两步,忽然又停下,转头看看桌边站起来相送的几人,目光落到孔茂身上,微微一笑道:“先生的事儿,岳陵心中有数了。”说罢,不再多言,转身直往后院而去。 孔茂脸上明显有激动之色闪过,连忙躬身相送。旁边雷虎看的糊涂,忍不住扯住他低声问着。 孔茂却只是微笑摇头,低声道:“你我既然决定跟着公子了,自安心听候吩咐就是,又问那么多作甚?” 雷虎不悦,扯住不肯,孔茂只是不说,两人在那便吵个不休。韩铁和沈万山对视苦笑,也不再理他们,自顾往各自房中歇息去了。 后院中,岳陵越走越快,这时候的他,心中再无其他,只想快点见到日思夜想的佳人们。 刚刚走到门口,便见房门一开,一个袅袅娜娜的身影走了出来,手中还托着一个木盘。猛不丁抬头看到门口有人,不由吓了一跳,再等看清是岳陵时,却顿时如遭雷噬,身子一颤,铛的一声,那木盘已是脱手落下。 “大….大笨蛋,是你吗?我是不是在做梦………” 明艳的眸子中,瞬间迷离起来,下意识的抬手想要抚上岳陵的面颊,抬到一半,却又顿在了那里。 仍然是一袭翠衫,仍然是那一双明艳的杏眼,这一刻,便是分别了再久,岳陵也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女子。蝶儿,那个娇俏可人的小丫头。 “傻丫头,可不是我吗,莫非只这点时间,你便不认得了?”心中一阵的激荡,相见之前再多的忐忑、再多的疑虑,也在小丫头那泪汪汪的眼眸中烟消云散。 急急上前一步,抓住那只还停在半空的手,轻轻的压在自己的脸上,岳陵两眼中满是柔情,轻轻的说道。 “嘤!” 蝶儿身子剧烈的抖颤起来,霎时间泪水便如开了闸一般滑下。小手抚着他的面颊,一遍又一遍的,两眼中痴痴地望着,半响,终于放声大哭起来,一头扎到他的怀中。 “…….你是个坏蛋,你好狠的心,就那么一走没了音信,可知我和小姐是如何想你…….呜呜,我恨你,恨你,恨死你………” 两年来,七百多个**夜夜的情绪积压,便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出来,使得此刻的蝶儿,竟然有些竭斯底里的样子。 岳陵鼻子中酸酸的,想要笑,却终是不由的潸然泪下,哽咽不能语中,只圈过两手,紧紧的将那娇躯搂在怀中。 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屋里传出一阵的乱声,随即,两张如春兰秋菊般的娇靥,便出现在门边。 玉砚身子微微颤抖着,一手扶着门框,另一边却有彩荷扶着,痴痴地望着门外紧紧拥着蝶儿的岳陵,菱子般的樱唇轻轻颤动着,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半句。只那双美丽的惊人的眸子里,毫不保留的射出炙热的柔情。 “官人,官人……,天可怜见,终让我与姐姐再与你相见了…….”旁边的彩荷也是满脸泪水,首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呜咽着说道。 岳陵抬头看着眼前这两张,不知多少次**梦回的面孔,泪流满面中,努力的做出一个笑脸,向她们张开了手臂。 这一刻,便连往日向来矜持的玉砚也再顾不得其他,嘤咛一声,已是和彩荷双双奔出,扑进了他的怀中。 岳陵两手紧紧圈住,将三个香喷喷、软绵绵的身子抱住,暖玉温香满怀。 四人紧紧相拥,谁也没再说一句话,可每个人心中都忽然满满的,只觉得这一刻,天地都已不再存在。这一刻,但能紧紧拥住自己的爱人,便一生一世再无所求了。 就在四个人忘乎一切的相拥而泣时,门口处又走出两女。一个是也满面激动的,前阵子才刚刚离去的沈青竹。而另一个,却正是“移情别恋”的萧灵儿。 沈青竹总算是中间和岳陵待过了一阵,此时虽满心欢喜,但看到玉砚和彩荷此时的模样,心中也不由的一阵凄楚。 唯有萧灵儿落寞的站在一边,看着眼前的场景,往日那双勾魂摄魄的媚眼中,却光彩黯淡,浑没往日半分光彩。 此时此刻,她又是感动又是自伤。只觉眼前一幕,唯有自己像个外人,一时间不由阵阵的萧瑟涌上,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去大哭一场才好。 第417章:情浓(1) 秋日的阳光透过窗格子,在屋中的地上筛出一块块斑驳的光斑,明暗之中,四下里都浮动着一种温馨的气氛。 岳陵坐在榻上,笑眯眯的看着几女,一双贼眼溜溜的转过来转过去的,心中欢喜便如炸开来一般。 方才在门外,玉砚和彩荷一时忘情,后来想起还有萧灵儿在旁看着,都不由的大感羞涩。 此刻进了屋,便不肯再往他身边凑,只规矩的坐在下首陪着,唯有眼中满的装不下的柔情,仍是时时刻刻倾泻着。 小蝶儿仍是没心没肺的性子,乐的没人跟他抢自家男人身边的位子,黏在岳陵身旁,小脸仰着,叽叽咯咯的将别后的琐事说个不停。 从家里的母鸡每天生几个蛋,到邻家的大黑狗生了崽等等,似乎想要将所有岳陵不在时的细节,都一股脑说给他知道。 岳陵含笑听着,初时还想调侃她几句,但是听到后来,却只觉一阵阵的感动涌上心头。 只看蝶儿说的那顺畅劲儿,便能想到,这些话,只怕是平日里她早已说了不知多少遍的。 自己当时远在万里之外,她又说给谁听?定然是假想自己便在她身边,自顾自言的说的久了,这才有眼前这般景象。 岳陵喉头动了动,险险又要落下泪来。心中柔情涌动,忍不住伸手又将她娇小的身子搂进怀中。 蝶儿先是一愣,随即不由的羞喜,扭捏着低声道:“大笨蛋,小姐她们在看呢…………” 口中说着,身子却是软软的,半点也不挣扎。 岳陵转头看去,玉砚还好些,彩荷眼中却显然露出向往之色。不由的就哈哈大笑起来,意气风发的道:“都不用急,且等今晚,官人定让你们每个都心满意足就是。” 众女听的齐齐大羞,个个娇靥如五月石榴一般。这屋中几个,除了玉砚和彩荷与他真个有了夫妻之事,蝶儿和青竹都还是处子之身,听到他这话,恨不得拔腿逃了去才好。只是偏偏又不舍的离开,只得将头使劲的低下,便如鸵鸟也似。 而玉砚和彩荷听了这话,却是不由的身子发热,蜜壶处似乎也糯糯的,心儿不争气的狂跳着,下意识的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齐齐轻啐一口,将头转开。 一直静静坐在一边的萧灵儿却再也受不了了,满面通红的站起身来,强作镇定的向众女一福,淡淡的道:“几位姐姐远涉山水,想来定是乏了的,小妹便不再打扰了,这便告辞了。”说着,目光极快的瞟了岳陵一眼,转身向外走去。 岳陵眼中闪过一抹苦涩,向她点点头,笑道:“多谢萧姑娘代为安顿拙荆了,想来姑娘也是累了,便回去休息也好。哦,晚上我已安排了酒宴,届时还请姑娘赏脸出席,和大伙儿一起坐坐。” 萧灵儿身子一顿,也不转身,只微微点了点头,随即一边往外走一边淡然道:“知道了,我会去的。晚上也要给大伙儿介绍一个人认识呢。” 第417章:情浓(2) 口中说着,这次却再没有停顿,推开房门,袅袅而去,再没有回头。 女人的直觉是最灵敏的,对于萧灵儿,玉砚和彩荷一见她后,便已然将其划为自己日后的姐妹行列中了。此时见二人虽言语客气,但却客气的有些冷淡,不由的都是微微愣神。 沈青竹与萧灵儿最是交好,眼见萧灵儿走的落寞,不由的焦急,待要追上去安慰,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稍一迟疑间,萧灵儿已是去的远了,不由的心下懊恼,转头对岳陵急道:“岳郎,你怎么………” 岳陵眼中闪过一抹痛苦之色,抬手阻住了她,强笑道:“人家忙着接待你们也累了,回去休息也是应该的。好了,不要说了,旁人的事儿理他作甚?你我好容易大团圆了,自己亲热都来不及,有个外人在场,你就不觉得别扭?” 沈青竹性子粗疏,被岳陵这么一打岔,顿时便转移了注意力,羞红着脸啐道:“你….你又来胡说!哪个……哪个要…要和你亲热,好不知羞……” 岳陵哈哈大笑,贼贼的道:“不和我亲热吗?嘿,这可由不得你了。如今咱老泰山都驾到了,但得他老人家点了头,哼哼,沈青竹小娘子,你可是逃不过我的五指山了,嘎嘎。” 沈青竹听他越说越露骨,饶是神经大条,也是吃不住劲了,满面羞红的跺跺脚,恼道:“你…….哼,不跟你说了,我要去看我爹爹去。”说罢,也不敢去看玉砚和彩荷,转身便逃了出去。 岳陵在后面看她去的狼狈,不由笑得越发得意起来。玉砚就无奈的摇摇头,笑着道:“官人这般欺负她,就不怕她真个恼了?青竹妹妹性子刚烈,小心她回头不肯饶你。” 此刻屋中再无外人,她嘴上说到“不肯饶你”几个字时,不由的嘴角微微勾起,眼中有狡黠之色闪过,显然是另有所指。 岳陵见她眼波流转,已然身为少妇的风情流露之下,顿时竟有种勾魂摄魄的感觉。 他有了上次心魔的经历,这方面的定力已然大为减弱,此时哪还忍得住?当即一长身便将这娇娃拖了过来,低头在她优美如天鹅般的粉颈上啄了一口,口中贼笑道:“她饶不饶我且后说不迟,美人儿,要不你先来不饶我一回可好。” 玉砚被他冷不丁的拖过来,不由的惊呼一声,随即身子便阵阵的发软,想要挣扎着起身,却是半分力气也无。只唯余心头一点灵智未昧,**吁吁的道:“不….不要,官人,求你…….,且….且等晚上,等到晚上,妾……妾一切随你……” 他俩这一闹,怀中的蝶儿和一旁的彩荷都吃吃而笑,眼儿媚媚的,恍如要滴出水来一般。 岳陵哪里肯听,一双魔手已是攀山越岭的,四处攻陷失地无数。玉砚不堪袭扰,只觉双股间蜜流如潮,难过的绞紧了双腿,恨不得就此揉进这冤家的身体里。 只是心头仅余的一点灵智,让她知道,这大白天的,岳陵刚一回来就搞这一出,实在是太不合适了。 所以,强忍着体内阵阵的悸动,勉力抬手按住那双在自己身上使坏的魔掌,呻吟道:“官人啊,妾一路行来,实在承受不起,且容歇息半日,再伺候官人可好?” 岳陵听她这么说,不由的顿时清醒,低头看她,果然见她眉宇间隐带疲惫,不由的心中疼惜。 将手从她襦裳中退出,反手带着她倒在榻上,又转头向一边的彩荷招招手道:“想必你也是累了,过来,咱们便一起躺会儿。放心,只说说话,什么也不做。” 彩荷眼中闪过欣喜之色,羞答答的看了软倒在岳陵身上的玉砚和蝶儿,这才咬了咬红唇,轻移莲步也靠了过来。 三女中,她体质最是敏感。这一靠过来,只嗅着岳陵身上阵阵的男子气息,便不由的鼻息咻咻,瞬间便化为一汪春水了。 蝶儿此刻却忽然跳了下去,脸儿红红的嘻嘻笑道:“大笨蛋,你便和两位夫人好好歇息吧,我却给你们端些茶水果子来。小姐和彩荷姐一直赶路,饭都没怎么吃呢。” 岳陵一鄂,不由低头看看怀中的二女,抬手在两人的凫臀上各自轻拍了一掌,低声怪责道:“怎么这么不知爱惜自己?以后万万不可知道吗?” 二女被他拍在敏感处,不由的齐齐低呼一声,在他怀中互望一眼,齐齐大羞,都是乖巧的应了。 岳陵这才满意的转头看向准备往外走的蝶儿,又复贼笑道:“蝶儿乖乖小宝贝,你且快快拿来茶水果子,官人身上这儿给你留着地儿哈。” 说着,将小腹微微向上一挺,对着愕然回头的蝶儿挑了挑眉。蝶儿面色涨红,啐了一口转身就跑,眼眸儿里却是喜色浮动。 待到蝶儿出去了,屋中只余夫妻三人,忽然间一时都没了话,便静静的搂抱着,鼻息中嗅着对方的气息,只觉得心头满是温馨满足。 第418章:成全(1) 蝶儿去了许久也不见回,想来是小丫头乖巧,不过是找个借口避开,给三人留出空间罢了。 夫妻三人便静静的拥着,良久,玉砚才幽幽叹口气,臻首在岳陵颌下轻轻挨了挨,柔声道:“官人,你这一去便是两载,妾等在家牵肠挂肚,盼的好不凄凉。幸而后来你那个徒孙来了,这才让我们松了口气。只是问起他你在吐蕃的事儿,他却怎么也不肯细说,到让咱们担了好大一份心事。如今已然相聚,官人便给我们讲讲可好?” 旁边彩荷也抬起头,伸嘴在他脸颊上啄了下,羞红着脸笑道:“是呀是呀,给我们说说吧。嘻嘻,你那个徒孙看上去比你还大,怎么就成了你的徒孙了呢?” 岳陵微微一笑,目光望着上面的屋梁,思绪渐渐飘回过去的日子。脑海中,不其然的便又浮上另一张面孔,心头不由的怅惘起来。 陆芜菁回去好久了,虽然不时的总有消息传来,却不知还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到他身边。 眼下自己眼看着要启程西去,如果此去功成,只怕短时间内是再没机会回去江陵了。这可要早早告知她,免得只闪下她一人在外,凭生一些事端。 心中想着,一边低低的将在吐蕃的一些事儿,给玉砚和彩荷说了起来。 他并不隐瞒,将陆芜菁之事也一并和盘托出。玉砚和彩荷听闻他竟然和鼎鼎大名的芜菁夫人也搞到了一起,不由的都惊的瞪大了眼睛。 陆芜菁对于她们来说,实在是如同天人一般的存在。尤其同为女子之身,陆芜菁自强自尊的事迹,更为她们所崇拜不已。 是以,当听了这位传奇夫人,竟然也和自己做了姊妹,两女非但没任何醋意,反倒是与有荣焉的一副模样,这让岳大官人不由的大为无语。最终也只是将之归于,女人之心不可以常情揣测上算完。 夫妻三人拥着说话,两女确是累的狠了,又加上此刻真实的抱住了自己的爱郎,不知不觉的,便悄然睡了过去。 岳陵自己说了一会儿,不听两人有反应,转头去看时,这才发现两女竟然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看着两张娇靥,此刻一左一右的偎在自己怀中,宛如并蒂莲花一般。只是两人眉宇间透出的那股子疲惫之意,还有嘴角边此刻那满足的微笑,竟也如出一辙。这让岳陵看的心中又是自豪又是怜惜。 本想起身让她们自己睡,但微微一动,便引得彩荷皱了眉头,小嘴儿还微微嘟起,喃喃念叨着什么。 岳陵侧耳听去,原来却是她在睡梦中也喊着自己的名字,一时间满心的柔情涌动,索性便安心的躺住了,伴着两个妖娆一起入梦。 这一觉好睡,直直到了快要掌灯时分才被蝶儿进来喊醒。二女起身后,看到岳陵不停的活动着自己酸麻的双臂,不由的相对一眼,都露出羞赫甜蜜之色。 只是这份甜蜜转眼间,就被岳大官人那如狼般的目光吓的没了踪影。 第418章:成全(2) 试想这么两个大美人,午睡方足之后,一起在那儿慵懒的伸展着腰肢,薄衫之下美妙的身段若隐若现的景象,只怕这世上任何一个正常男人看了,也会立刻狂喷鼻血的。 很显然,岳大官人是正常的,还是非常非常正常的那种。所以,他目光落在二女身上之后,某个地方立刻便可耻的硬了。只不过这会儿,就算他也知道,马上就要晚宴了,这会儿可绝不是什么玩圈圈叉叉游戏的时间。所以,只得唉声叹气的苦着脸,悻悻的下地穿起衣裳来。 蝶儿看着他一脸憋屈的表情,咯咯笑着上前帮忙,却被他捉在怀中,大逞了一番手足之欲,搞得蝶儿双颊似火,别说帮他穿衣服了,到最后,连自己的衣服都凌乱的不像样子了。 玉砚坐在妆台前优雅的梳理着自己的发髻,从铜镜中看到二人那副模样,不由的和彩荷相对一笑,都是无奈的直摇头。 彩荷笑罢,却忽然迟疑起来,偷眼又看了看那边还在和蝶儿调笑的岳陵,这才低声道:“姐姐,蝶儿妹子看来必然是要给官人收了房的。可是,莲萼那儿……………唉,小妹现在也不知该怎么办了,你说这事儿………” 玉砚梳着头的手一顿,目光也往岳陵那边瞟了眼,这才低声道:“这事儿你可问过莲萼了没,她自己是什么意思?” 彩荷就苦恼的咬牙道:“怎么没问,不过只是没太直接的问罢了。姐姐也当知道,小妹入门不久,官人便出了事儿,当时小妹自己都……唉,只当这丫头必然也是要跟着一起伺候官人的。哪知道后来官人一走就是这么久,这丫头又和…和那……,呃,姐姐,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我问过那丫头,可每次她都是来个默不作声,让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你说,官人一旦知道了,会不会…….会不会……” 她说到这儿,脸上显出大为担忧的神色,竟不敢将后面的话宣之于口。 玉砚轻轻摇摇头,放下手中的木梳,伸手过去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妹妹不必担忧,咱们官人却与别个不同,他对咱们女儿家极为尊重,绝不会因此作出什么过分的事儿来。只不过这事儿最好还是跟他说说才是,瞒是瞒不住的。你我做妾侍的,也绝不应该有所隐瞒。至于最终是什么结果……唉,也只能看莲萼和二宝的造化了。” 彩荷忧色稍解,只是轻叹不已。 她两个在这儿压低了声音说话,本以为别人听不到,却不知岳陵自打有了体内那股内气后,耳目之聪早非常人可比。两人这一番低语,他虽然一边在和蝶儿胡闹,却也几乎是半字不落的全入了耳中。 听着她们的对话,再想想莲萼和二宝中午时的表现,算是彻底证实了自己原先的猜测。 他中午时,本还心中有些疙瘩,但此刻与玉砚诸女真的团聚后,那点疙瘩便也不解自解了。 这世上好女子何止千万?难道非要个个都哭着喊着嫁给自己不成?莲萼虽是彩荷的婢女,但也不是一定就规定了要跟着给自己当妾的。 其实许多大户人家的侍女,委身给家主做妾的并不多,更多的,都是与家中的其他仆从最终被撮合在一起。 莲萼如今既然和二宝两情相悦,且不说两人分别是玉砚和彩荷的亲近人,就算不是,他本就与莲萼并没什么感情,也绝不会做那棒打鸳鸯散、仗着身份**下人的龌龊勾当。 是以,当听到两人说完后,见彩荷仍是一副忧虑重重的模样,终是忍不住转头道:“你又发的什么愁?难道我在你心目中,便是那种下作之人?他二人既然相互有情,咱们便成全了他们就是。且等安顿下来,回头你们选个日子,为他们把事儿办了就是。” 他这忽然的一出声,顿时将彩荷吓的脸儿都白了,扑通就跪到地上,身子直一个劲儿的抖着。 可是当听完岳陵的话后,却又不禁的愣在了那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岳陵松开蝶儿,任她小脸通红的跑掉,转身走过来,伸手将她扶起,爱怜的为她拍拍身上的灰尘,这才直起身来,轻轻的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弹了一下,叹道:“你啊,终是不如玉砚知我。”说罢,伸手将两人拉到怀中拥了拥,这才转身出了门,往前厅而去。 彩荷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一时间又是感激又是惭愧。旁边玉砚却望着岳陵的背影,美眸中亮闪闪的发着异彩,喃喃低语道:“我便知道,这才是我的夫郎,这才是我的夫郎…………” 第419章:奸夫现身(1) 观云楼一片喜气洋洋,到处都张灯结彩的,宛如操办婚庆之事也似。今日从午时起,郑怀远便让伙计闭了店门,不再对外招待客人。 成都城的人对此不过只是略略有些议论,转眼便又抛到了脑后。这观云楼打从岳大官人接了手后,不按理出牌的事儿实在太多了,成都民众已经习以为常了。若说观云楼忽然正常起来,反倒是让大伙儿奇怪了。 由此,岳陵家眷过来的消息,便除了观云楼的伙计们知道外,再无旁人知晓。 岳陵出了院子,一路往前厅而去。待到快要到了时,远远的便见萧灵儿伴着一个男子的身影走在前面,脚下不由的就是一窒。 从后影上看,此人正是那日与萧灵儿在亭中幽会的那个。萧灵儿说今晚要介绍个人给大伙儿认识,难道就是这个奸夫?! 岳陵心中想着,已经是忍不住的大大恚怒起来。过分了啊,太过分了!这不简直就是在人伤口上撒盐吗?你妈妈的啊,你变心就变心了吧,说起来其中也有自己的原因。谁让自己见一个爱一个,家里收拢了好几个了呢?人家姑娘要求专一,放到后世本就是正常的嘛。 可是,可是现在你这么堂而皇之的带到我这前男友的眼前,这可就是**裸的打脸了。 他心中越想越怒,怒极之下,那股子伤情之痛,反倒是消弭了不少。 “好好好,今**便要见识见识,这贼王八究竟是哪路神仙!”他自言自语着,再不遮掩身形,大踏步的直往厅中而去。 待进了厅中,却见韩铁、沈万山等人都已经到了,包括大和尚普济也一脸端庄的坐在那儿,正由习春在旁陪着说话。 郑怀远正一头大汗的指挥着中伙计进进出出的,将一盘盘准备好的菜肴端上桌子,见他进来了,只匆匆的打个招呼,便又转头忙去了。 岳陵目光一扫,已经看到萧灵儿和那个奸夫,正过去在和韩铁沈万山说话,眼睛微微一眯,随即换上一副笑眯眯的神情,气定神闲的走了过去。 “啊,子鸿来了,呵呵,来来来,快来,萧姑娘正介绍一位奇人呢。” 韩铁最先看到他,连忙站起来笑着向他招手道。 岳陵心中愈怒,脸上却笑得更是欢畅,哈哈笑着道:“哦,却不知是怎么样的奇人?这年月,奇人怎么跟大路货一样呢?”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搞不懂他口中的大路货是什么东西。萧灵儿却是微微皱了皱眉,察觉到了岳陵隐隐的愤怒,不由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那个男人此时已经转过身来,也正目光炯炯的上下打量着岳陵。 岳陵这次总算看清了对方的脸面,只是一看之下,却不由的一愣,暗暗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头。 这人年约四十上下,一身儒袍,裁剪的极为合体,头戴方冠,面如古月。长眉之下,一双细长的凤目开合之际,隐隐带着迫人的光芒。鼻似悬胆,双唇如刀,颌下留着黑飘飘的三缕长髯。一眼看去,正是温良如玉,却又显出铮铮之气,果然称得上是一个美男子。 第420章:暗斗(1) “你…….” 萧灵儿涨红了脸,怒视着岳陵,一时间气得说不出话来。眼见他仍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不由的又一阵的气馁,知道这厮若是惫懒性子发了,那是说什么也没用的,只得恨恨的将头扭过一边,干脆不去理他。 众人看着眼前这对小儿女的闹剧,都心领神会的微笑不语。胡不归也是颇堪玩味的看着岳陵的表现,眼见他对付萧灵儿的手段,不由的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对于自己这个小侄女儿的心思,他自然是早就明白的。而且,此次他先行一步来蜀中,固然是先往青海探听消息,但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为了来看看小侄女儿的这个心上人的。 这其实也是义兄萧尚的意思。他对于自己这个女儿还是宝贝的很,既然察觉到女儿的心思,哪会那么简单就答应了的? 眼下这个岳子鸿倒是有趣,若是义兄过来,这两人一个刚厉,一个惫懒,碰到一起的话,哈,可是有大热闹看了。 他心中想着,嘴角边不由的浮上一丝笑意,淡淡的看了两人一眼,自顾在椅子上坐下。 这边岳陵把萧灵儿摆平,满面笑容的招呼众人团团坐下,自己却大咧咧的挤在萧灵儿和胡不归中间坐下。 萧灵儿大羞,怒道:“你这人,那么多位子,哪里不能坐,怎偏要往这坐?” 岳大官人老神在在的道:“你也说了,哪里不能坐呢,我坐这儿又有什么不行的。再说了,胡叔叔远来是客,我这做主人的,自然要就近照应一下才是礼数啊。” 萧灵儿噎住,随即又忿忿的道:“你坐这儿,待会儿玉砚姐姐她们过来,岂不失望?既然同坐一桌了,岂有自家男人坐在别的…….坐在别处,却让妻妾们和外人同坐的?那便合礼了?” 岳大官人就一脸的义正词严,郑重的道:“灵儿啊,你这想法就太封建太落后了!谁说女子就只能和自家男人坐一起的?这岂不是性别歧视吗?再说了,今日在座的,都是你我的至交亲朋,怎么谈得上外人呢?我在这陪着胡叔叔,她们代我招呼韩大哥她们,自然也是情理之中啊。” 说到这儿,又叹口气,语重心长的道:“灵儿啊,这一点,你以后可要跟你玉砚姐姐好好学着点,她性格光风霁月,就绝不会有你这种想法的。” 萧灵儿听得简直要气晕了,玉砚性格光风霁月,岂不说我就是阴暗狭窄了?想到这儿,正要准备发飙,却见岳大官人提起筷子在面前的菜盘里翻动了下,然后扯出一根汁水淋漓的骨头放在她碗中。 “吃吧,这个适合你现在的状态。有这个东西磨着牙,就不会再有别的想法了。” 萧灵儿一呆,随即马上反应过来。拿骨头磨牙?不会有别的想法…………,这…….这岂不是说自己是小狗? 这个混蛋! 她这会儿是真的抓狂了,却完全没察觉到,两人这会儿说的话,简直比前几天加起来的都多,这般斗来斗去的场面,已然和两人冷战前交好的时候一般无二了。 第420章:暗斗(2) 也许是她已经习惯了这种状态,又或者更确切点说,她其实也在享受着这种感觉。这才完全察觉不出异状。 此刻抓狂之际,早已忘却了还有旁人在侧,蓦地伸出手去,两根芊芊玉指便搭上了岳大官人肋下的软肉。柳眉倒竖着,正要施展那惊天地泣鬼神的二指禅神功时,却忽听对面习春啊了一声,恭声叫道:“夫人们过来了。” 她心中一惊,急忙抬头看去,果然见屏风后,玉砚和彩荷以及沈青竹三女,在丫鬟蝶儿和莲萼的随同下,袅袅走了出来。 因为岳陵坚持让她们今晚和自己一同见客,所以几个女人都刻意打扮了一番。 她们本就是一等一的绝色妖娆,再打扮起来哪还得了?尤其是齐聚一起,此时猛然这么一亮相,或高雅或端庄,或清纯或娇俏,直如百花竞放。一时间,整个大厅上的烛火似都被夺去了光明。 萧灵儿也看的有些发呆,她今晚却没有准备,仍是往日里一系绛裳,这一对比之下,不由的便有些见拙了。 怨不得这登徒子为了她们,都不惜和自己反目了。便这般佳人,连自己身为女人,都有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她呆呆的看着想着,一时间竟忘了手还搭在岳陵身上,直到猛然被一只大手握住时,才悚然而惊。 急忙向后一挣,却只觉那手握的又紧了几分,只不肯松开。她面红耳赤,心虚的偷眼四下看看,低声道:“你放手啊!” 岳陵面上微笑,眼睛却望着走来的玉砚等人,嘴上低声道:“傻丫头,你又瞎想些什么?要知道你的美浑若天成,便再多的打扮,也只是狗尾续貂了。在我心中,你便和她们一样,从来就不曾有什么差别。放手?不,不会了,这辈子我都不会再放手了。” 萧灵儿听得一呆,浑身力气霎时间便如被一下子抽空了也似。心中只觉像是揣了几百只兔子,撞的她阵阵的心慌气促。 许多天来的委屈、愤懑、伤心,便都在这一刻,忽然尽数化为乌有,一颗心飘飘荡荡的,如在云端。 恍恍惚惚之间,直到岳陵的笑声再次响起时,这才陡然惊觉,那登徒子不知何时竟离开了身边。循声看去,却见他正眉花眼笑的引着玉砚三女,与韩铁等人一一见礼呢。 眼见他白衣飘飘,身旁玉砚几女也如春兰秋菊,应和之间,连她都觉得实在是登对,萧灵儿忽然就又一阵阵的咬牙。 这混蛋刚刚对自己一番胡言乱语,这会儿就又跑去跟别的女子献殷勤,哼,难道自己便是那么好糊弄的不成? 她眼珠转了转,忽然露出几分狡黠,身子微微一动,便挪到了岳陵的座位上坐下,这才笑靥如花的抬起头来。 身边的胡不归满面古怪的看着她,对于这个小侄女的作怪,一个劲的暗暗摇头。 萧灵儿脸蛋儿一红,警告似的瞪了他一眼,胡不归就面色一变,连连咳了两声,重又做出一副端庄之相。 岳陵引着几女过来,见到她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也是不由的一怔,但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嘴角边挂上一丝微笑,转头对玉砚等人笑道:“刚才你们还没过来时,灵儿就怪责我,说我不和你们坐一起,怕是多有不便。我还说她来着,可你们现在看看,灵儿多么善解人意啊,她将自己的位子让出来,让我既能和你们一起坐,又能伴着她,哎呀,真是聪明,真是太聪明了。” 说到这儿,又转头对已经石化的萧灵儿笑眯眯的道:“想来方才我说的,让玉砚她们帮我招呼客人的话,终于是让你开窍了。你这是也想代我招呼胡叔叔是不?也好也好,哈,这里就数你和胡叔叔熟悉,有你代我招呼,想来胡叔叔也是愿意的。哦,胡叔叔,我说的你也认同哦?” 胡不归就连连咳嗽起来,只是偷眼看到萧灵儿一脸木然的神情后,再也忍不住,不由的纵声哈哈大笑起来。 第421章:战情(1) 玉砚几女过来后,所有人便算都到齐了。岳陵招呼着众人坐下,自己便安然坐在原先萧灵儿坐的位子上。 此刻,他左手边是玉砚、彩荷和青竹三女,右手边,却仍然还是萧灵儿。众花丛中一点绿,岳大官人颇有左拥右抱的味道,一时间志满意得,频频劝饮。 众人俱皆举杯相和,唯有胡不归一脸的苦色。他方才忍不住一通大笑,换来的结果就是,被恼羞成怒的萧灵儿一阵白眼,外加底下一番嗔怪恐吓。 眼见得岳大官人再一次举杯邀饮时,正要端起杯子同饮时,萧灵儿却哼了声道:“眼下戎王兵败身亡,世子缠绵病榻败退于青蕃边界,期盼你们的救兵,便如婴儿之仰望父母。你们却只顾在此牛饮,可有说些正事吗?” 她这话一出,众人不由的都是一静,面面相觑之下,都不觉有些尴尬。 只是大伙儿也都心知肚明,这妮子的发飙,根子可还是在岳大官人身上的。是以,不由齐刷刷的将目光投向了岳陵。 岳陵咳了两声,正想表现一下自己的大丈夫之气,萧灵儿这会儿却学乖了,压根不给他机会。 理也不理他的示意,却转头看向胡不归,淡淡的道:“胡叔叔,我爹爹让你先行打探,究竟那边是个什么情形,趁着这会儿大伙儿都在,你何不仔细说说?总好过只胡吃海塞强些。” 胡不归就一脸的无奈,和隔着位子的岳陵对望一眼,两人忽然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也好,也好,那就说说,说说吧。” 眼瞅着这顿枪棒是对自己两人来的,岳陵既然都给噎住了,胡不归更没了指望,只得干笑两声,点头应着。 众人听他要说正事儿,也都面色凝重起来,屏气凝息的静候他讲说。 “自戎王战败身亡后,青海全境便又落入了拔野部的手中。与之前不同的是,哈依族齐齐喀尔部在跋野刚当时刻意的牺牲下,被戎王和吐蕃各部联军消耗的极大,如今已等于彻底并入了党项人的部落。跋野刚整合了两部之众,俨然便是独大,再无人敢对他有任何慢待………” 胡不归说起了正事,脸色也变得肃穆起来。说到跋野刚势力猛涨时,眼见众人脸上都显出担忧之色,又微微一笑道: “大伙儿其实也不必太过忧虑,跋野刚虽然在内部的实力强大了,但说起来,对外的控制反而下降了,这对咱们来说,倒是个大大利好的消息了。” 众人微微一愣,雷虎就先问道:“胡先生此言怎讲?既然那跋野刚实力强了,怎么反而对外的控制会减弱呢?” 听他发问,胡不归还未回答,旁边孔茂已是微微一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兵凶战危,从来就不会有什么真正的赢家。他既然前面放任哈依族当替死鬼,而后自己又亲率大军与戎王大战,最后虽然赢了,想来也是颇多损伤的。如今虽整合了两部,但久战只卒已成疲军,哈依族能被他吞并,必然所剩精锐也已不多。青海诺大的地方,以他一部之力,如何能再像之前那样守的过来?想必此刻定然是收缩兵力,只捡着紧要处固守,于那边角之地,自然也就没了能力去管。胡先生所说的对外控制力减弱,可是指的这个?” 第421章:战情(2) 胡不归眼中闪过赞赏之色,着意的打量了几眼这个儒生,点点头道:“正是如此。不想孔先生一介书生,竟也颇通武事,难得,难得啊,” 众人这才恍然,看向孔茂的眼中,便多出了几分敬服。孔茂却只淡淡一笑,毫无骄色,只是目光却不由微微瞥向岳陵。 岳陵两眼微微眯着,不时有精光闪过,不知在想些什么,似乎对孔茂的表现并未在意,孔茂不由的有些气馁。 良久,岳陵两眼一睁,转头看向胡不归,沉声道:“胡叔叔刚才说的是跋野刚的情况,那不知世子那边现在又是个什么情况?所部损伤如何,还有多少可战之兵?” 胡不归点点头,欣慰的看看他,只觉得这个年轻人表面上看似轻佻不羁,实则心思细腻,绝非俗人。 要知道,军事之道,非但要知彼,更要知己!岳陵一出口便先问姬连的情况,可谓一语中的。若说那个孔茂是个对战事目光精准的,那岳陵便是更高一个层次,属于放眼全局的战略型人才。 “世子那边情况不太妙。”他心中赞赏着,一边缓缓的说道。 “……….世子如今本部尚不过万,吐蕃诸部大败之后,已然作鸟兽散,泰半逃散回去了。只有大约数千小部落的兵丁,因惧怕跋野刚分而击之,这才和戎兵相依,以防备党项人。只是我去看时,见他们之间好像互不信赖,更加没有统一的号令,以这种情形,要想战胜党项人………难!难!难啊!” 他说到最后,一口气连说三个难字,众人不由的都面色沉重起来。 胡不归看了看仍在沉思不语的岳陵,又道:“眼下青海的情形,非但敌众我寡,更要命的是,我方实在没有可堪一用的大将。如此下去,跋野刚不来则已,一旦举兵来攻,只怕……….” 岳陵听到这儿,忽然却抬起头来微微一笑,道:“只要胡叔叔肯帮咱们,又怎么能说没大将呢?要是我没看错的话,胡叔叔一身功夫,可是高明的很吧。” 胡不归微微一愣,随即苦笑摇头,叹道:“你没看错,我自问一身腾挪功夫倒还不差。但是你搞错了一件事儿,这战阵之上,那些个腾挪闪跃的江湖功夫根本没用。当你对上千军万马之时,对面枪戈如林、矢如云蔽,若也如大将般披上一身重甲,那这身功夫又如何施展的出来?所以,我说的大将,必须是真正的战将。精擅长枪大戟、重甲铁骑的破军猛士。” 岳陵听的一呆,他虽然也知道个人武勇在战场上的作用小的可怜,却未想到他的理解还是有所偏差。 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又抬头道:“既不能硬拼,那么咱们不能用计吗?胡叔叔说起战事有理有据,想来定是精通军事的了?有你领军,难道就不能以计取胜?而且,这里还有孔茂先生,胡叔叔刚才也应了解了,他可也算的上是智谋之士了。” 孔茂听岳陵提到自己,又颇有赞许之意,登时精神一振,眼中露出激动之色。 胡不归苦笑了笑,摇头道:“我算什么精通军事的?孔先生倒是真的是智谋之士。但用兵之道,以正合,以奇胜。若无基本的实力,任何计谋便都无有所依。倘若只是些边角争斗,或可一时得计,但真到了一决生死之时,便千万计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也只是笑话罢了。” 说到这儿,忽然转头看看一旁静静聆听的萧灵儿,向岳陵笑道:“况且,真要论及精通军事,呵呵,我这侄女儿的父亲,我那结义大哥才是真正的行家。若能得他亲自出马,倒是真有一搏之力。便说灵儿,其智谋军略,也只在我之上。岳公子若将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可是大错特错了。呵呵,胡某精擅的,不过是刺探情报、潜踪袭杀之类的粗活罢了。” 岳陵啊了一声,转头看向萧灵儿,随即却头摇的拨浪鼓一般。 萧灵儿本听着胡不归夸赞自己,还颇是难为情呢,可此刻见岳陵看自己一眼后便一劲儿的摇头,只当他看不起自己,不由的气恼,怒道:“你摇头作甚?” 岳陵深深的吸口气,眼神在众人面上扫了一圈,沉声道:“岳陵再不才,却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但凡我不死,便绝没有让自己女人去冲锋陷阵的事儿!战争,不该属于女人!” 他一字一顿的说着,这一刻,脸上竟从所未有的显出一种坚定。萧灵儿听的一呆,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他。而听他竟当众称自己为他的女人,霎时间又不由的双颊火烧,心中便如饮了蜜一般甜。 “你这小子,总还算有些担当!” 就在众人都暗暗敬佩岳陵之言的时候,忽然大厅外一声冷哼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破空而至。 第422章:泰山驾到(1) 这声音来的极为突兀,随着这声音出现,厅外随即响起一片声的喝斥之声,正是负责护卫的十八天狼发现敌踪出了手。 只是不过片刻,便接着听到十八天狼闷哼之声次第传来,戛然而止的喝骂声中,竟满含着痛楚愤怒之意。 厅上岳陵和习春同时变色,霍然而起。别人不知道,他们二人却最是了解十八天狼的实力。来人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一举让十八天狼吃了大亏,其实力当真可畏可怖了。 两人对视一眼,转身就要向外冲,那边韩铁和雷虎也长身而起,齐齐目射寒光,准备迎敌。 众女里,沈青竹也是抢上一步,将自己老爹和玉砚彩荷护在身后,手上摆出一个架势,满脸戒备的看向外面。 就在众人纷纷惊凛之际,忽见萧灵儿站起身来,快步向外跑去。 岳陵看的大惊,脚下微错,已是一步上前拉住,急道:“敌人厉害,你又不会功夫,出去作甚!” 萧灵儿回过头来,白了他一眼,低声嗔道:“还不放手,是自己人啦,哪有什么敌人。” 岳陵一呆,仔细一看,却见她此刻满面激动,眼中喜色浮动,不由的心中一动。 此时,胡不归也站起身来,走上前拍拍他肩膀,低笑道:“傻小子,莫不是你要跟未来老丈人过过招?” 岳陵啊了一声,下意识的便松开了手,再看萧灵儿,已然是如同一只燕雀般,扑进了一个刚刚在门口现身的青衣老者怀中。 那老者身形瘦削,长眉修目,一袭青袍穿在身上虽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却又散发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气势,摄神夺魄。 此刻满面和蔼的看着怀中的萧灵儿,眼角嘴巴都带着笑,对厅中众人却是理也不理。 众人这会儿也隐隐猜到了这老者的身份,方才胡不归跟岳陵说的话声音虽低,但众人眼见萧灵儿现在的模样,又哪有不明白的?当即相互对视一眼,便都收了架势,默默的退到一旁。 这老头儿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打交道的,这事儿自然还是由岳大官人去处理比较靠谱。人人心中不约而同的浮上了这个念头。 岳陵怔怔的看着门口的情形,方才胡不归那一句话已然明确的点出了老者的身份,来人正是萧灵儿的老爹,萧尚。 这老头儿却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听方才门外喝出的那句话,只怕是已经偷听了不少时候了,也不知他有没有看到自己欺负他女儿。不然,以这老头现在露出的这份神气,只怕多半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 他心中微微忐忑着,饶是他皮够厚胆够肥,这会儿忽然见到了家长,心中也是不由的发毛。 此时,门口处又是一暗,萧尚身后忽然探出一个脑袋来,一张胖脸迎上岳陵的目光时,顿时便如一只熟透了的石榴般裂开了花。 这脸不是小胖子萧宝儿又是哪个?只是不知为何,此刻只躲在萧尚背后,一个劲的冲岳陵挤眉弄眼的,偏偏却不肯过来相见。 第422章:泰山驾到(2) 岳陵暗暗嘀咕,正转着眼珠儿猜测之际,却见那边萧灵儿扭捏着和萧尚说了几句什么,随即转回头来,对着他递了个眼色,娇声道:“呆子,还不过来见过我爹爹,又在那儿发什么愣?” 岳陵心里就打了个突。呆子?好嘛,这下自个儿就变成二师兄了。心中苦笑之余,便要上前相见,却忽觉手掌被一只温滑的小手握住。扭头一看,正迎上玉砚那张艳绝人寰的俏脸。 只是此刻这张脸上,却有着一股倔强的意味,隐隐还带着几分惊惧。 他先是一愣,随即心中一动,顿时便猜到了玉砚的心思。 玉砚无父无母,又出身妓楼,如今眼见萧灵儿的父亲出现,而岳陵又当众说出萧灵儿是自己女人的话,对比之下,这个精灵般的女子,心中便不由的生出了几分戒惧。 岳陵就不由的暗暗叹气,女人的直觉真的是好强大。他从未跟玉砚提过萧灵儿当日说过的话,但只凭着感觉,竟能让这往日从来都是沉稳肃静的玉砚,现在大胆走到自己身边,示意带着她一起去见萧尚,其中之意,自然是想向萧家父女表明自己的身份而已。 头疼啊,他心中想明白这点,不由的一阵的呻吟。只是此刻萧灵儿正眼巴巴的看着他,萧尚也是一脸的冷然,盯着这边,再要退却已是不可能了。 当下,只得咬咬牙,反手握紧了玉砚的小手,向她递了一个宽慰的眼神,拉着她大步向萧尚迎上去。 玉砚得了他眼神鼓励,心中那份不安顿时去了许多,当即也亦步亦趋的跟上。 到得近前,岳陵长身作揖,口中称见过萧伯父,她也是敛衽为礼,自称岳氏参见。 萧尚脸色波澜不惊,一双犀利的目光却看也不看玉砚一眼,只定定的盯在岳陵身上,久久不语。 岳陵心中忽然一阵的恼火,萧尚冷落自己也就罢了,但他当着自己面却无视玉砚,这实在是触及到了他的底线。 当下微微斜眼去看萧灵儿,却见萧灵儿眼中露出哀哀之意,不由的暗叹一声,将目光垂下。自顾直起身来,回头将玉砚扶起,柔声道:“砚儿,你和彩荷她们先回去歇息吧。若是饿了,便让蝶儿去跟老郑说,将饭菜送到你们房中就好。” 玉砚顺从的起身,凝眸看着岳陵。岳陵向她微微一笑,只暗中微微用力握了握她的小手。 夫妻二人虽一句话也没说,但眼神中却瞬间交流了许多。玉砚这才轻轻颔首,深情的看了他一眼,柔声道:“是,妾晓得的。” 说罢,对萧灵儿温和的一笑,转身招呼着彩荷、沈青竹二女从容而去。从头到尾,竟再也没去看萧尚一眼。这女子外柔内刚,自尊自强的性子可见一斑。 岳陵待三女走了,这才转回头来,面色平静的迎向萧尚审视的目光。两人便在那互相瞪视着,谁也不发一言。 厅上韩铁等人眼看这架势古怪,再呆在这儿实在别扭,当下纷纷打个招呼,也不管萧尚理不理,便陆续退了出去。 唯有雷虎满心担忧,一边被孔茂拖着走,一边不时的回头张望,犹豫道:“孔兄,咱们这便走了?子鸿那怎么办?” 孔茂没好气的又用力扯了他一把,道:“不管怎么办都是公子自己的事儿,难不成你还能进去帮着他去打那萧老怪?人家岳丈女婿之间的事儿,你能拎的清?” 雷虎猛省,连忙麻溜的跟上。二人走出一段,孔茂这才低声叹道:“在江陵时,便向闻萧家这个老儿脾气古怪,如今看来,岂止古怪二字能说尽的?唉,公子此番,怕是有的愁了……” 旁边韩铁和雷虎同时点头,皆心有戚戚。 第423章:动手(1) 大厅上不知不觉中,人已经走的干净,除了萧家父女姐弟,还有胡不归和仍然巍然不动的岳大官人外,再无半个人影。 萧尚和岳陵还是互相瞪着,谁也不说一句话,一时间气氛压抑至极。 萧灵儿美眸含泪,左右为难。萧宝儿忍不住嗫嚅道:“爹爹,姐夫他………” 一句话尚未说完,却见萧尚冰冷的目光直直刺了过来,吓的小胖子激灵灵打个寒颤,脖子一缩,慌不迭的躲到了一边,如同一只被吓到的胖鹌鹑,再不敢多说半个字出来。 胡不归看的不忍,咳了一声,刚想说话,却见萧尚眼神已经先斜了过来,淡然道:“不归,这是我的家事,莫非你又要管吗?” 他冷不丁这么一句话出口,胡不归听的脸色顿时一变,霎时间变得极为难看,咬了咬牙,回身便走。这是走出几步后,忽然停下,深吸一口气,也不回身,就在那儿道:“大哥,非是小弟多嘴管你家事,只是若阿离还在,她又会怎么做?” 说完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胡不归再不停留,身形闪动之下,瞬乎便没入了夜色之中。 这边萧尚听了胡不归之言,身子猛然一震,原本平静的脸上,忽然巨变起来。一时间,愤怒、懊恼、追忆、温柔、痛苦还有甜蜜,竟是百样纷呈,复杂难言。 岳陵看的暗暗心惊,不由猜测起那个阿离又是什么人,竟然一提起此人的名字,竟能让这萧尚如此激动。 偷眼去看萧灵儿,却见她此时却是低着头,月光下,两滴晶莹忽然一闪而逝,如星子坠落。 岳陵心中一疼,随即却不由的怒气勃发。他最受不得的就是看着自己女人受委屈,现在眼见萧灵儿落泪,推本溯源,却全是这萧老头来后引起的。 他在开始萧尚冷落玉砚时,便想发作了。只是看到萧灵儿哀求的眼神后,终是不忍这才隐忍到现在。可是现在,这死老头竟然连灵儿都给惹哭了,尼玛!你就是她亲爹,老子也顾不得了! 他忿忿的想着,正要说话,却见萧尚忽的长吸一口气,随即脸上复杂的神色又恢复了平静,两道剑也似的目光唰的射了过来,抬手一指萧灵儿,冷声道:“你喜欢我女儿?” 岳陵一愣,随即脸上显出坚定的神色,坦然点头道:“是,我喜欢。” 萧尚点点头,上下打量他几眼,又道:“好,如此我便将灵儿许了给你,你可愿意?” 岳陵一鄂,想不到转来转去,却突然听到这么一句,愣怔了一下后,连忙点头,直如小鸡啄米也似。 旁边萧宝儿也是喜动颜色,他早认了岳陵做姐夫了,此时可算是真真的实至名归了。 萧灵儿也是大出意外,只道老爹终是转了性子,一时间不禁晕红双颊。美眸悄然瞟了一眼正喜得抓耳挠腮的岳大官人,又攸然垂下,眼波流转之际,似水光荡漾,柔柔的腻腻的,恰如月光下盛开的一朵百合花。 第423章:动手(2) “好,你既然愿意娶她为妻,那么便将那些不相干的女人统统休掉。今生今世,便只好好疼她一人,你可能答应?” 就在三个少年人满心欢喜之际,冷不防萧尚却嗔目喝道。两句话出口,登时让三人浑身如坠入冰窟一般。 岳陵笑容僵在了脸上,心中顿时一片苦涩。 “爹爹,我谁也不嫁,这辈子都不嫁了总行了吧。你….你便是逼死女儿是吧,好好,我便如你所愿!” 不待岳陵回答,萧灵儿已是面色惨白的嘶声哭喊了起来,说完这两句话,便转身大哭着跑了。 岳陵大惊,待要去追,却见萧宝儿已经大叫一声姐姐,随后追了上去。 这边萧尚面上微微抽动一下,霍的一挥大袖,将他拦住,冷冷的道:“你若不肯娶她,她的死活又跟你有什么关系?若不是先前听你之言,知道你还有几分可取之处,老夫又怎肯与你废话!你现在便做个决断吧,究竟是要灵儿,还是要那些女人?” 岳陵怒极,脚下一错,将追出去的身子硬生生的刹住,怒视他道:“我若负了其他女子,又怎可能对灵儿始终如一?这点都想不通,难道你是老糊涂了?好,我便告诉你,其他女子我不会抛弃,灵儿与我两情相悦,我这辈子也是娶定她了!你有本事,要么现在就杀了我,否则,让我抛弃任何一个,都是痴人说梦!” 萧尚眼中顿时爆出一片寒光,面上神色冷的如同能掉下冰渣子一般,嘿声道:“杀了你,也不是不行!” 口中说着,忽然身子一晃,顿时化作一团青影,瞬间便到了岳陵眼前,一只干枯的手如同鸟爪一般,环扣如勾,眨眼间便摸到了岳陵喉咙处。 岳陵心中狂跳,幸亏他此时已经将体内古怪的内气融会贯通,千钧一发之际,意在念先,脚下一个侧扑,八仙拳中一式弹腰献酒醉荡步便施展了出来。 这一式在八仙拳中,是唯一的一招攻击加闪避步法的招式,取自八仙中唯一的一个女子何仙姑的典故。 女子天生就是心思难测,这一招要求的也便是恍恍惚惚,没有定规。 岳陵此刻心神不属之下,倒是正应了这一招的精义,此刻施展出来,当真犹若惊鸿一瞥,又似羚羊挂角。虽显得身形踉跄,却在毫厘之间,已是将这一杀着避了过去。 萧尚想不到自己百无不中的一招,竟然能被他躲过去,不由的目中幻出一片神采,口中惊咦了一声。身子一晃,手下绝不停顿,左袖一挥,带出一片罡气封住退路,右手仍是勾环如扣,再次抓向岳陵喉间。 岳陵一口气还没喘匀,只觉风声刚厉,对方的攻击竟然又已如影随形而至,不由的心中大骇。 他自练功以来,便是当日对上鬼影子陈奇时,在他那种鬼魅般的身法下,虽然支撑的有些吃力,却也不曾如现在这般狼狈。 眼下这萧尚身法招式毫无半分花俏,便只是直进直退,但却出手如电,当真是迅如雷霆霹雳一般,让他心中不由的竟升起了无力感。 脚下向右迈出,身子却诡异的猛然左扭,终于又险之又险的避过了第二招。这一招却是他自吐蕃路上,在那颠簸的车中练就的。 只是这两招过后,他便隐隐觉得体内气息不畅,胸口处闷闷的极是难受。在萧尚这种级数的大高手的压迫下,他已经是全凭着本能,将极限发挥了出来。 到了这会儿,气息运行过急,超出了他自身承受的限制,已然略微受了些内伤了。 萧尚目中光芒更盛,对于这个小子,他忽然生出了极大的好奇心。他幼时便学富五车,诸子百家无所不通。及后习武,更是兼容百家之长,创出自己独特的一路奇功。 只是他学成之后,便随在当年的靖北候身边,为其出谋划策,抵御异族,这身武学极少施展的机会。 而今晚,他十几年不动手了,忽然出手后,却遇上岳陵这个怪胎,连连两次避开他攻击的身法,都是匪夷所思,从所未见,这让他又是惊喜又是恼怒。 惊喜的是今日竟又见到了如此精妙古怪的武学,恼怒的却是,以他的身份,竟然两招还不能拿下一个后生,实在是莫大的讥讽。 “好小子,恁的滑溜!若能再接我一招不死,便暂且饶了你!” 他口中说着,猛然深吸一口气,霎时间,原本干枯瘦削的身子,忽然似胀大了许多。 目中爆射的寒芒,几乎如同实质般射出寸许有余,口中轻叱一声,单手竖掌如刀,微微一振,便洒出漫天掌影,纷纷扬扬的罩向岳陵全身。 岳陵肝胆俱裂,他此番才算是真真的见识到武学中的巅峰,面对着如瑞雪纷飞而至的掌影,完全摸不着边际,只能凭着感觉勉力闪躲。 呼吸之间,只觉锐风如刀,裂肌生疼。好歹是捱到那眼花缭乱的掌影不见了,还当已然躲过去了,却冷不防胸口处一震,随即便见一抹儿玉也似的白光,攸然从眼底闪过。 呯! 还不等意识反应过来,一个身子已是忽的飞了起来,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随即重重的摔落尘埃。 第424章:姐弟定计(1) 昏然中不知过了多久,再睁开眼时,但见满天星光璀璨。手足动了一下,想要爬起身来,却觉得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胸口处也是闷涨的厉害,竟一时动弹不了。 喘息了一会儿,觉得稍微好受点了,这才试着慢慢活动着,坐了起来。 嘴巴里咸咸腥腥的,吐了一口唾沫,却见全是殷红一片。萧尚这一掌打的可真够狠的,要不是他体内内气已有所成,瞬间化解了大半侵入体内的劲力,只怕这会儿他真的已是一具尸体了。 “老混蛋够狠,尼玛的,回头不让你孙子认你!咳咳…咳咳…….” 岳大官人就是岳大官人,到了这个时候,还是不忘占人家便宜。口中碎碎嘟囔着,却不由的引起一阵的咳嗽。 默默按照习春教授的心法运行,引动体内气息游走于经脉之中,良久之后,总算是恢复了些气力。 抬头看看天色,估摸着已经是快要二更天了。想起萧灵儿临去前的哭喊,心中不由的又拎了起来,挣扎着站了起来,便往灵儿住的小院走去。 四下里一片静悄悄的,唯有虫鸣唧唧。岳陵喘息着,走几步歇一歇,往日不过片刻就到的距离,此时走来却花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 眼见前面花影扶疏,萧灵儿的小院已然映入了眼帘。心中不由的又拎了起来,努力调息了几下,这才加快步伐向前挨去。 拐过一丛花树,前方一点晕黄显露出来,看方位,正是萧灵儿的房间。随即,有隐隐的语声随风传来。 岳陵心中一动,连忙放轻了脚步,又向前挨了一段距离,待到能听清里面的说话了,这才小心的伏下,侧耳听去。 房间里,萧灵儿红肿着两眼,犹自低头啜泣不止。萧尚满面怒容,负手在屋中走来走去,想要再说什么,一眼看到女儿的模样,却又不由的心中疼惜。 萧宝儿可怜兮兮的躲在一旁,目光只偷偷的飘来飘去,却不敢多说一句。心中只是着急,姐姐怎么还不说?便这样哭下去有什么用,也不知她的法子到底好不好使。要是不灵光的话,只怕那位姐夫可真就要歇菜了。 他在萧灵儿哭着奔出去后,便在后面紧紧追去。别看平日里萧灵儿总吓他,但与姐姐的感情却是极深。母亲早死,在他心中,萧灵儿这个姐姐便隐隐代替了母亲。 听到萧灵儿当时喊着不活了,直吓的他魂飞魄散,甚至连老爹的*威都顾不上了,一路追来,只怕一眼看到的是萧灵儿的尸首,心中紧张之余,不由的浑身颤抖不停。 哪知跑出一段路后,却见月光下一个人影正孤零零的坐在一块大石上,仔细看去,不由的心花怒放。那人可不正是萧灵儿是谁?虽说此时面色凄楚,但着实的却是个大活人。 “姐姐姐姐,你没死,哈,没死就好,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就是嘛,死有什么好玩的?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不能吃好吃的,不能看好看的,无趣的紧。还是不死好,不死的好………” 第424章:姐弟定计(2) 他心中欢喜,语无伦次的说着。 萧灵儿心中悲苦,转眼看了看他,仰脸望着天上明月,幽幽的道:“是啊,死了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没了欢乐也没了苦恼………” 萧宝儿吓了一跳,惶急的摆着两只小胖手,想要劝说,却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不由急的涨红了面孔。 萧灵儿目光转动,看了他一眼,眼中露出温柔之色,展颜笑道:“死宝儿,你摇头摆尾的作甚?还怕我真个去死不成?” 萧宝儿一呆,差点以为姐姐受刺激太大了,这一会儿要死,一会儿要活的,说话都没有逻辑了。 心中七上八下之际,却听萧灵儿又轻声叹道:“………死了便真没有忧愁了吗?都说人死了后会过奈何桥,桥头上有个孟婆,会给人喝一种忘记前世一切的汤。可是如果忘了一切,再也记不起自己是谁,记不起自己的亲人、自己爱的人,那又怎会快乐?” 萧宝儿呆呆的听着,月光洒落一地清辉,听着姐姐幽然的说着什么奈何桥,什么孟婆的,忽然只觉得四周黑影里影影绰绰的,不由的心中发紧,小脸儿都白了起来。 “……咱们娘亲定然是去了的,却不知她有没有喝那碗汤。我想啊,娘亲是定然不肯喝的。她怎么肯忘了你我,怎么肯忘了爹爹呢?我也一样的,我不想忘了你和爹爹,忘了……他,便算要遭受十八层地狱的轮回也不愿意。” 萧宝儿毕竟年纪小,才不过十三岁。听着这些,不由心中愈发毛毛的,惊恐的四下看看,连忙又把目光收回来,哆嗦着道:“姐…姐姐,咱们还是…还是想想后面怎么办吧。说这些个鬼…….呃,这些个吓人的事儿作甚?” 萧灵儿转脸一笑,忽然低声道:“小弟,你真的愿意…愿意…他….他给你做姐夫吗?” 萧宝儿一呆,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萧灵儿,却见她眼波儿流转,晕生双颊,那话中说起那个“他”来,竟是说不出的荡气回肠,不由猛然醒悟过来。 “是啊是啊,姐夫很好的,他本事大,又会赚钱……很好的,很好的…” 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夸赞的词儿,只翻来覆去的说着很好。萧灵儿眼中闪过羞喜,抿嘴道:“那你可肯帮….帮我们?” 萧宝儿连连点头,急道:“肯的肯的,当然肯的。只是…只是….只是爹爹多半是不肯的,我又有什么办法?” 萧灵儿眼中闪过一抹狡黠,招招手将他唤到身边,低低的在他耳边说道:“爹爹那儿我自有法子,却要你帮着演一出戏了,你只要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月光下,两姐弟低低计议着。萧宝儿连连点着头,半响却又迟疑道:“姐姐,你这法子可能成不?还有啊,这会儿姐夫可是跟爹爹就俩人在那边呢,他….他会不会…会不会给爹爹……呃,给爹爹那个啥…….” 萧灵儿叹了口气,幽幽的道:“成不成我也拿不准,事到如今也只能试试了。看胡叔叔说那句话时爹爹的神情,想来总是有些作用的。” 顿了顿,又道:“至于他那边……,唉,以他的性子,只怕多半是要吃些苦头的。只盼爹爹能手下留情,莫要太过为难他才好。爹爹嘴上刚硬,心里还是顾念着我的,不会真个害了他性命的。” 萧宝儿这才松了口气,萧灵儿站起身来,牵着他手往回走去,一边道:“时间差不多了,你可记住了姐姐的话?待会儿莫要露了破绽……” 萧宝儿使劲点着头,一再保证不会误事。姐弟二人絮絮说着,身影渐渐没入夜色之中……. 第425章:智说萧尚(1) 姐弟二人回到房中,果然没过多会儿,萧尚便急匆匆的转了回来。待到一眼看到萧灵儿好端端的坐在房中,紧绷的面孔不由的顿时松了下来,笑呵呵的上前赔笑道:“乖囡,你可吓死爹爹了。以后莫要再死呀活啊的,爹爹年纪大了,可是经不得吓了啊,呵呵呵……咳咳,咳咳………” 他此时一脸的慈祥,与方才在众人面前的面孔,简直判若两人。若是岳大官人能亲眼看到,定要大叹一声,自家这个老丈人若是放在后世,绝对是演技派的实力高手。 只是萧尚陪着笑说了一通,萧灵儿却是理也不理,只在那默默垂泪不止。萧尚说罢不见反应,不由的尴尬起来,搓着手连连咳了起来。 “……那臭小子有什么好?又花心又惫懒,整日价便两眼里全盯着些阿堵物。当年他那首词曲一出,我本还有些欣赏,可你看看这两年,他都干了些什么?哼,文不成武不就,整废物一个!我萧尚的女儿怎能嫁了如此一个废柴?更不要说给他做妾了!这要传了出去,爹爹的面皮还要不要了?你乖,灵儿,日后爹爹定然给你选一个举世无双的俏郎君,便只对你一个好………….唉,你…你不要总哭啊,你……你……,嘿,你是不是要气死爹爹啊?” 他左右无计,不由的渐渐焦躁起来。在屋中来回走着,脸色阴沉的煞是怕人。 拿自己女儿没办法,不由的便想到那个一身古怪本领的小子,心中恨恨的想着,方才就该再加几分力,一掌打死那个祸害才是。 萧宝儿眼见老爹脸色越来越不善,心中不由的直打突儿。姐姐说的法子,可是老爹的禁忌啊。这个关头还不赶紧说,待会儿老爹彻底暴走了,一个不好,还不得让老爹扒层皮去啊。 心中想着,这眼光便不住的向萧灵儿飘啊飘的。 萧灵儿察觉到了弟弟的目光,不由的狠狠瞪了他一眼,不过也感觉火候差不多了,这才抽噎了几下,幽幽的道:“是女儿不孝,惹的爹爹生气。只是有些事儿,又怎是女儿自己能控制的住的?也罢,既然爹爹执意不肯,女儿不敢违逆,自当顺了爹爹的意思就是。” 萧尚大喜,霍的回过身来,眉花眼笑的点头道:“好好,这才是爹爹的乖囡,你自放心,待到………” 他话未说完,却听萧灵儿又叹口气,哀怨的道:“爹爹也不必费心了,女儿此心已死,也没了别的念头。或许过不多久,就能去见娘亲了。女儿好想娘亲,好想,真的好想………….”说着,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萧尚一呆,脸色霎时间变得铁青起来,旁边小胖子眼见姐姐发出了暗号,连忙深深吸口气,鼓起勇气放声大哭道:“娘啊,我也想娘了。爹爹啊,娘亲不在了,要是姐姐去找娘亲,孩儿也要跟着去了………….” 第425章:智说萧尚(2) 他倒是卖力,这乍一嗓子嚎了出来,寂静的夜中不由传出老远,把萧尚吓了一跳。但紧接着,便是一股怒火冲上了头顶。 “孽子!你胡说些什么!” 怒目瞪着小胖子,老头儿须发戟张,一声暴喝便冲着小胖子去了。萧宝儿吓的胆儿一颤,险险没当场坐到地上去。只是想着姐姐的嘱咐,只得努力的控制着,仍是放声大哭着,但嘴中却是不敢再说什么了。 房中一时间大的低低啜泣,小的嚎啕大哭,只把个萧尚气的两眼喷火,偏偏却发作不出来。 爱妻之殇是他这一生最大的禁忌,他之所以一直呆在江陵不挪窝,就是因为妻子就是葬在了江陵。否则,以他的性子,又怎可能在那繁闹的地方呆住了?怕早就跟老道一样,找个山清水秀的地儿躲清净去了。 他两眼在两个儿女身上来回梭视着,心头不其然的浮上爱妻的容颜,终是不由的心中大恸,踉跄后退两步,一下子坐进了椅子中。 这一刻,他浑身再没了半分气势,瞬间忽然如同苍老了几十岁一样。 萧灵儿心中一惊,只怕就此真惹的老父伤了身子,急忙给一旁干嚎的小胖子打个眼色,示意他差不多就行了。 小胖子收到暗示,渐渐的哭声小了去,却仍是抽抽搭搭的不停,暗暗拿眼去瞄老爹。 “**若是还在,想必也不会喜见你给人做妾的,你……你…….唉,傻丫头,你怎么就如此死心眼呢?” 良久,萧尚满嘴苦涩的缓缓说道,两眼中的目光毫无焦距,定定的望着虚空,浑身透出说不尽的落寞之意。 萧灵儿暗暗担心,不敢再去刺激他,心中微一掂量,开口道:“女儿不幸,未能得娘亲教诲,只是想着娘亲贤良淑德,就算不愿见女儿嫁了岳郎,但欠下的恩情,也定是要还的。” 萧尚一愣,眼神重新凝聚起来,看向她道:“什么恩情?咱们萧家又欠了那小子什么了?” 萧灵儿就叹了口气,目光在萧宝儿身上一转,低声道:“宝儿上次跟我出来,曾被恶人拿住,要不是岳陵挺身而出,设计将他救了回来,小弟的性命只怕未必能保得住了。爹爹说说,这算不算天大的恩情?” 萧尚一呆,浑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想到刚才差点一掌打死了那小子,心下不由的颇有悔意。 只是再一转念,忽然又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喝道:“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对我儿动手?你先前怎又不告诉我?” 喝罢,不待萧灵儿说话,又转头怒目瞪着小胖子,喝道:“孽子,你还惹了什么事儿,还不给为父全都说出来!” 小胖子吓的脸儿都白了,心中一个劲的叫苦。上次他被打发回去,哪里敢和萧尚说真正的原因,只是说姐姐这边有事,又担心老父一人在家,这才打发他回来。 可是现在,这谎言被当场戳破,眼瞅着老父怒发欲狂的样子,直吓的牙齿打颤,哪还说的出半句话来。 萧灵儿歉意的看了他一眼,连忙道:“爹爹息怒,那事儿已然过了,那人也被岳陵狠狠整治了一番,想必是再也不敢来了。现在再去责怪宝儿又有何用?但是咱们欠了人家天大的恩情,这恩若是不报,岂不有损爹爹声名?” 萧尚不由默然,缓缓坐回椅中,沉吟一会儿,才低声叹道:“你这丫头也休和为父耍心机了,我既然让你胡叔叔来了,又怎会不管那事儿?原本不过是看在你的面上,只想随便帮他出些主意就是了。但如今既然有这档子事儿,说不得为父便亲自走上一遭,帮他尽一把力就是了。但是…………唉,灵儿啊,为父帮他了结了那边的麻烦事儿,怎么也算的上是报了他的恩情吧,你又何苦非要………” 说到这儿,他忽然顿住,后面的话,只化作一声长叹。 萧灵儿默然,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幽幽的道:“爹爹,当日娘亲嫁了你时,可有为了什么?” 萧尚身子一震,呆呆的看着酷似亡妻的爱女,脸上神色复杂至极。良久,终是长叹一声,起身慢慢向外走去,那身影一时间竟不由的有些踉跄。 “你长大了,一切…….便由得你了。乖囡,别怨怪爹爹,爹爹只是……只是疼你…………” 黑夜中,他苍老的声音远远的传了回来,房中,萧灵儿再也忍不住心中悲伤,不由的已是泪流满面。 第419章:奸夫现身(2) 只是….只是这“奸夫”怎么这么大年纪了?难道是萧灵儿有恋父情结?岳陵呆呆的望着这个奸夫,一时间脑子里忽然乱成了一片。 “这位想必就是岳陵岳公子了?呵呵,老夫胡不归,这里有礼了。”奸夫打量完岳陵,见他有些傻傻的,不由的微微皱皱眉,淡然抱拳说道。 胡….胡不归? 岳陵下意识的胡乱抱拳回着礼,目光却向一旁的萧灵儿飘去。萧灵儿淡淡的道:“胡叔叔乃是我父至交,从小就看着我长大,实与我父无异。上次我发了信息回去,家父有事暂未能脱身,胡叔叔便先过来了。” 岳陵傻傻的听着,一时间心中忽然如同到了五味瓶,竟说不出是酸还是苦。只是这复杂的心绪之外,却也猛然升起一股狂喜。 “他是你叔叔?不是你………呃,啊哈哈哈,好极了好极了,那啥,胡叔叔是吧,胡叔叔好,叔叔好。小侄正是岳陵,这里给叔叔你见礼了。” 他惊喜之下,险险没脱口将奸夫两个字说出来,好在刹车的及时,连忙冲着胡不归深深一揖,满面眉花眼笑的见礼。 萧灵儿何等机灵,眼见他前倨后恭的模样,再联想到他这些日子的表现和刚才那说了半句的话,稍一琢磨,登时便隐隐猜到了原因。不由的一时哭笑不得,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气苦。 欢喜的是,原来这登徒子这些天刻意的对自己冷淡,并不是对自己无情,而是误会了自己变心所致。 气苦的是,这混蛋竟然将自己想的如此不堪,而且只凭着莫须有的猜测,便对自己甩了这么多天的冷脸。 “胡叔叔,人家岳公子可是有着王爷的头衔,还被尊为财神,身份高贵的很呢,如何是咱们能高攀的?这个什么叔叔小侄的称呼,你可万万莫要当真了,不然,岂不惹人笑话,说咱们不知进退了?” 心中越想着这些天的委屈,便越是气恼,当即上前一把扯住胡不归的衣袖,冷着脸满含讥讽的说道。 胡不归微微一愣,转头看看恍如突然被捏住了脖子的公鸡一般的岳大官人,再回头看看面上气鼓鼓的,眼中却不由露出不忍的萧灵儿,忽然哈哈一笑,点头道:“好好,不理就不理。我家灵儿既然说了不理,那便一定是有道理的。没道理也得有道理!” 萧灵儿听他说的满含调侃之意,知道被这位素以机智的叔叔看破了,当下不由的脸颊发烧,转回头去**不依。 胡不归只哈哈笑着,目光却大有深意的看了岳大官人一眼。 岳陵只觉那目光如同实质一般,落在面上,竟似有刺痛之感,不由心中暗暗一凛。只怕这穷酸般的书生,绝对也是个高手高手高高手啊。这种犀利的目光,他见过的人也不在少数了,唯有青城山上那老道,才让他有过这种感觉。 这胡叔叔既然不是奸夫,那么就和岳大官人没了仇隙,不但没有仇隙,按着萧灵儿说得,他是来帮自己的,那就还当是恩人了。 如此一个有大本领的叔叔,正是一个绝好的靠儿。而做为一个靠儿,那自然是本领越大越好了? 岳大官人心结尽去,哪还在乎萧妹妹的几句讥讽?当即眉花眼笑的凑了上去,很狗腿的帮胡不归拉开椅子,请他坐下,又回身帮萧灵儿拉开,叹气道:“灵儿啊,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无论我在外是什么身份,咱们自家人在一起,你叔叔自然也就是我叔叔了,这会儿谈的什么外面的名号,岂不是失礼吗?这样不好,以后要注意啊。” 萧灵儿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一时间被他的无耻震惊了。这混蛋几句话出口,简直便如一个丈夫训诫自己的妻子一般。之前那么对待自己,此时却能浑若无事的做出这幅姿态,真真是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了! 第426章:玄玉印(1) 萧尚走了,房中剩下姐弟二人,萧灵儿因着无奈之下,刺伤了老父而愧疚悲伤,只自难过不止。 萧宝儿却是长长出了口气,小心翼翼的挪到门边,向外张望了几眼,这才回身抹着额头道:“好了好了,爹爹是真的走了。这要再多等一会儿,小弟怕是要顶不住了。姐姐,你□□道啊,怎的后面却卖了我一把,咱们起先说的,可没有这一出。” 萧灵儿抹了一把泪水,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气道:“你还敢说!我只是让你配合一下,勾起爹爹对娘亲的感情罢了,你却为何哭的那般撕心裂肺的,惹的爹爹那般难过?若是因而伤了爹爹的身子,你我便死万次也不足惜了。” 萧宝儿就破天介的喊起冤来,嚷嚷道:“姐姐,不带这样的啊,这可不是过河拆桥吗?让我在你提起娘时便哭的是你,现在却又来怪我哭的狠了,你先前又没说,怎就怪责到我身上了?姐夫有句话说的果然没错,这世上,往往就是好心没有好报,人就得坏点才能活的快活……….” 萧灵儿听得一呆,随即不由怒道:“他整日的便教你这些?这混蛋,回头便让爹爹一掌拍死他………” 她这话音儿才落,便听得外面咕咚一声,似有什么重物摔在了地上。 姐弟二人顿时吓了一跳,互相对望一眼,这才小心的躲到窗后向外看去,这一看之下,不由的都是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起来。 窗户外,岳大官人五体投地的趴在那里,听到窗户响动,此时正艰难的抬起头来,看到两人的面孔,满是污秽的面孔上强做出一副笑脸,哀声道:“乖乖小灵儿,你就莫要诅咒了,我刚刚被你老爹打了一掌,这会儿就算没死,却也只剩半条命了。” 听到他这话,窗户里的两人才悚然惊醒,萧灵儿脸上露出焦急之色,一把扯起萧宝儿,急道:“还看什么,还不快把他扶进来。” 萧宝儿慌忙应着,姐弟二人手忙脚乱的转了出来,一左一右的把岳陵扶了起来,重新回到屋中,将他安顿在榻上躺下。 萧灵儿本来听到他被老父打了一掌,心中就惊慌不已,此时进的屋中,烛火之下,一眼看到他胸前斑斑的血迹,不由的眼圈一红,眼泪便忍不住落了下来。 “你…你竟吐了血?他….他怎下的这般狠手………” 这妮子刚才还一个劲的愧疚对老父的刺激,但此刻眼见爱郎被打伤,那话中便颇多埋怨了。要是萧尚此时在眼前,只怕定会大叹女生外向了。 岳陵刚才在外面,将一切都听的清清楚楚,此刻又眼见美人儿为自己伤心,不由的心花怒放,嘿嘿笑道:“别哭别哭,我肚子里血多的很,随便吐几口有什么打紧?你不知道,放在我们家乡那会儿,大伙儿没事都要经常往外抽点血,这样才更健康呢。” 萧灵儿只当他是为了宽慰自己,又在胡说八道了,贝齿咬着红唇,白了他一眼,伸手将他衣襟打开,要察看他的伤势。 第426章:玄玉印(2) 岳陵任她施为,两眼只定定的看着她,想起刚才听到的,心中满是感动,忍不住低声道:“灵儿,你这么待我,我这辈子绝不负你。” 萧灵儿手一顿,目中涌上一片雾水,只咬着红唇轻轻摇摇头,却是一句话也未说出。 待到打开衣襟,一眼看到岳陵胸口处浮起的一只掌印,不由的悚然变色,脱口惊呼道:“玄玉印?!” 岳陵和小胖子都是一愣,萧宝儿抢先问道:“什么玄玉印?姐姐你在说什么,可是姐夫不好了吗?哎呀,乖乖不得了,姐夫啊,你可不要死啊,你死了我姐姐也活不成了不说,就是我也还有好多大买卖等着跟你一起做呢。你要有个好歹的,我可怎么办啊………” 岳陵和萧灵儿都不约而同的都是一头的黑线搭下。岳陵奋力抬起手,照着他脑门上就是一个爆栗,怒道:“臭小子,该哪儿去哪儿去,你爹什么都没说对,就说对了一句话。你丫的就会胡说八道!赶紧死开啊,像超人一样给我消失,不然,哼哼,你知道后果的。” 小胖子就抱着头惨嚎了一声,两眼幽怨的看着他,哀怨的道:“你和姐姐都是一样的,用完人就过河拆桥………呃,好好,别打别打,我这就消失,这就消失。” 一句话没说完,眼见萧灵儿和岳陵同时目光不善的看了过来,不由的顿时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抱头鼠窜而去。 待到小胖子走了,房中只剩下两人,萧灵儿才陡然惊觉不妥。有心想要他也出去,但终是担心他的伤势,只得红着双颊,又再低头去看他胸前。 岳陵目光转动,对她的心思自是看的通透。想着她为自己刚才做的一切,头回有了不忍为难她的念头。况且,他没忘记,就在刚才萧尚出门时,那道望向自己藏身处冰冷的目光,妈妈的,那真叫个杀气凛然啊。 想到这儿,他展颜一笑,挣扎着坐起身来笑道:“已经没事了,你不用担心。这天儿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要不然,玉砚她们只怕是不肯睡的。” 萧灵儿见他起身,不由的现出焦急之色。只是听他提起玉砚,不由的又是一窒,伸出去的手便又缩了回来。 咬着嘴唇看他站起身来向外走去,终是忍不住在后面道:“你中了玄玉印,不可急于走动,要不…要不还是在这儿稍坐一会儿再走不迟。” 岳陵挑了挑眉,转头看看她,见她神情哀怨,不由的心中一软,便即哈哈一笑,又回身在旁边一张椅子里坐了,点头道:“也好,那便就再坐坐。你倒说说,这个玄玉印又是什么?难道很厉害吗?” 萧灵儿见他坐下了,眼中闪过一抹柔情,听他问起玄玉印,脸上显出凝重之色,想了想才道:“我只是听胡叔叔偶尔提过,说我爹爹最得意的一门功夫便是这玄玉印。施展之时,整只手如同一方白玉,而击在人身上后,却便是使伤处凹陷,反而却是向上凸出,如同盖了一方印鉴似的,故名玄玉印。你……他怎的会用这功夫对你?” 岳陵也傻了眼,想想当时眼角看到的那一抹白光,这才知道,原来竟是老丈人的独门大招。 勒个去的,有这么大仇吗?竟开大招对付自己。岳大官人想着不由的愤怒了。 他却不知道,自己当时给萧尚的震动有多大。能在那种紧迫的情况下,接连两次躲过他的攻击,在萧尚心中,隐隐的已经将他当做一个对等的对手了。以独家功夫对付他,自然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只是他这会儿却也想不通,忿忿之余,眼见萧灵儿目中有歉疚之色,便不再多问,笑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许是他觉得我早晚和他是一家人,自家的东西总要先拿出来让我瞅瞅才好啊。哈。” 萧灵儿娇靥一红,眸中闪过一抹羞喜之色,但随即却又黯淡下去。今晚这事儿闹得实在太大了,估计那些人虽然都躲着不露面,但怕是早已把原因打听的清清楚楚了。 想到明日再和众人相对时,不定那些人怎么看自己呢,心下不由的又是一阵的难过。这便如同一个横刀夺爱的妒妇,明明是后来插上的,却非要仗着身份欺负人家大妇,这说法实在是太不堪了。 岳陵见她面色低落,转了转眼睛,岔开话题道:“对了,我看胡叔叔今晚和你爹之间,似乎有些不对啊,却不知是怎么回事。” 萧灵儿听他问起这个,脸上闪过迟疑之色,沉吟了下,才抬起眼看了看他,轻声道:“阿离便是我娘亲的名字。” 第427章:萧家的往事(1) 萧灵儿听岳陵问起胡不归和萧尚的事儿,张口说出阿离就是她的母亲时,岳陵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只怕是离不开感情纠葛了。 果然,只听萧灵儿又低声道:“胡叔叔和我爹爹是总角之交,两人一起读书,后来又一起习武。我爹爹之所以能去辅佐昔日的靖北候,便是因着胡叔叔的引见。只是后来,靖北候那事儿出了,许多人便都心灰意冷了,胡叔叔便和我爹也离了军中,结伴一起四处游历。后来,在江陵便遇上了我娘……….” 她说到这儿,不由停了话头,迟疑着不知该不该再说下去。 岳陵接口笑道:“于是,便上演了一出两个骑士争夺一个公主的战争。公主对两个人都喜欢,一时不知如何选择,于是两个骑士便开始了决斗,哈,不知我猜的对是不对?” 萧灵儿诧异的看他一眼,摇头嗔怪道:“哪有此事?我娘怎是那种……哼,若被我爹听到,少不得又要补你一掌。” 顿了顿又道:“我娘也不是什么公主,她只是个普通的农家女子。至于我爹爹和胡叔叔,若说之前在军中,或是曾骑过马自是有的,但却称不上骑士吧。” 她微微侧着臻首,对于岳陵口中的称呼大不以为然,认真的给他纠正着。 烛光下,这一刻的她竟显一副小女儿家的天真娇憨,岳陵痴迷的看着,不觉怦然心动。 萧灵儿说完,不听他回应,抬眼一看,正迎上他火热的眸子,不由的心中一跳,慌乱的将头低下,脸颊上霎时间如五月红枫也似。 岳陵惭惭的收回眼神,掩饰的咳了两声,一本正经的道:“我说的骑士和公主,只是一种比喻。这是西面很远一个国家的故事中的称呼,当地的人把这种故事,称作童话。” 萧灵儿眼中露出好奇之色,歪头问道:“故事便是故事咯,又为何要叫童话?他们又有什么童话?不过这名儿听起来,似乎便很动人似的。” 岳陵窒了一窒,只得挑着几个如白雪公主、睡美人、灰姑娘之类的,简单的说了说。 萧灵儿静静的听着,脸上露出迷醉之色,良久才轻轻叹了口气,轻声道:“他们这个童话真好,最后总是善有善果……,只是我娘亲和爹爹还有胡叔叔间的事儿,却没有这许多曲折。” 她抬手拔下头上银钗,伸手将油灯里的灯芯挑了挑,屋中便忽然亮了起来。 岳陵只觉她白玉也似的芊指,拈着银钗,专注的挑动着灯芯的姿态美的几可入画,眼中就又流露出迷醉之色。 萧灵儿微有所觉,羞涩的将手收了回来,往水袖中藏了,这才又接着道:“我娘自然是喜欢我爹爹的,只是胡叔叔那儿却也在暗暗喜欢着她。这事儿,我爹爹和我娘都是知道的,但却谁也不曾说破。我娘与爹爹成了亲后,转年便生下了我。再三年后,便又有了宝儿。这些事儿,都是我听爹爹在一次酒醉后说起的。据他说,那时候我们一家人虽然不富裕,但却都极是开心。” 第427章:萧家的往事(2) 她说到这儿,眼中不由的神采熠熠,满面的追忆向往之色。岳陵在旁看着,心中不由微疼。 只看她那神色便知,她其实并没什么记忆。所有一切,不过都是听萧尚的片言只语推断而来。说起来,只怕其中多有她自己内心渴望之余,衍生出的一种幻想而已。 这女孩儿平日里机智伶俐,又有谁知她的心事?想到这儿,眼中不由的便露出温柔之色。 萧灵儿独自沉醉了一会儿,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儿,面上光彩渐渐暗淡下去,轻声接着道:“……后来,事儿是出在我娘生宝儿的时候。当时爹爹恰好抱着我外出游玩了,结果,娘忽然要生了,却没人在身前照应。幸好胡叔叔来看我们,一见这种情况,顿时便急了。急忙去找来产婆,一番急救下,总算是勉强保住了娘亲和宝儿平安。只是因拖延的稍稍久了些,娘在产后便一病不起。” 说到这儿,她眼中含泪,脸上显出古怪的神色来。岳陵看的心中一动,稍一转念便猜到了她的想法,不由皱了皱眉,伸出手握住她一只小手,沉声道:“傻丫头,你是不是心中觉得**的病,是被你连累的?你那时候才不过三岁,又能知道什么?你爹抱你出去玩,也是爱你之心,怎么说也怪不到你头上的啊。” 萧灵儿被他握住,不由微微一震,缩了缩手没能挣脱,脸上一红,便也由得他那么握着了。 岳陵知她这是一个心结,一时也勉强不得,便岔开话题问道:“后来呢?胡叔叔又和你爹出了什么事儿?” 萧灵儿抿了抿嘴,两眼望着灯花闪烁,默然了一会儿,轻叹口气道:“后来,我爹爹回来了,胡叔叔便因这事儿怪责我爹爹,说我爹爹不懂得珍惜我娘,不配做她的丈夫。我爹爹也觉得自己有错,便只听着。这事儿便就此种下了由头。便在宝儿百日时,家里为他摆酒庆贺,胡叔叔自然也来了。结果,待到后来不知怎的,又和我爹提起这事儿,大骂我爹爹不是人。我爹爹那日也喝得多了些,便忍不住反唇相讥,两人为此便争吵了起来。我娘在后面听到了,便出来劝解,哪知……哪知……” 她说到这儿,脸上忽然显出凄楚痛苦之色,岳陵看的一惊,急忙用力握了握她手,萧灵儿这才惊觉,深深吸口气平复了下心情,才哽咽着道: “…….哪知他们两人都喝多了,也不知是推搡之际,不小心将我娘碰倒了,还是我娘自己摔倒了,竟然将头……将头摔破了。后来虽然爹爹和胡叔叔清醒过来,急忙叫了郎中来,但终不过只是挺了十几天,我娘便…….便就……呜呜,那么去了啊……….” 她说到这儿,再也忍不住心中悲痛,哇的哭了出来,俯身扑进岳陵怀中。 岳陵心中叹息,他本以为其中不知道藏着多狗血的桥段呢,哪知却是如此平淡,偏偏却让人听了更是郁闷。人的生命何其脆弱,下一刻,又有谁知道自己明天会不会还在? 他心中感叹着,一边轻轻拍着萧灵儿的后背,低声安慰着她。 萧灵儿哭了一阵,终是渐渐平复下来,惊觉到自己被岳陵搂抱在怀里,不由一羞,急忙挣脱开来,重新坐好。 岳大官人就有些遗憾,却也不好再要求人家回来,只得干笑了几声,借着追问下情掩饰过去。 萧灵儿哭了这阵儿,显然情绪安定了许多。听岳陵问起,便叹气道:“娘亲去后,我爹爹心痛之余,便将一切归咎于胡叔叔身上,说要不是他一再的借题发挥,我娘也不至于那么快去了。胡叔叔既心伤我娘的死,又说不清楚当时的情况,就这么的,便默认了下来。所以,我爹爹一提那话,胡叔叔便不说话了,就是这个原因。只是我爹爹虽然口上怪责胡叔叔,自己却是怪责自己的。这便也就成了他这一生心头最大的禁忌。今晚我为了…为了……,唉,说起来,实在是大不孝的。” 岳陵这才弄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一时间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唏嘘。反倒是萧灵儿终是洒脱一笑,起身道:“好了,说了这些,我心里也轻松许多。这些年来,此事一直压在我心上,从不曾和人说起过,今晚倒是一种发散了。青海之事,我爹爹既然已经应下了,就一定会尽心的。你也放心吧,依他的脾气,只怕今晚便会离去,绝不会留在这儿的。具体事宜,且等明日见了胡叔叔一问便知。这会儿时辰也不早了,你….你受了伤,虽看起来没什么大碍,但还是早些回去歇着才好。” 岳陵知她的意思,也不再磨叽,遂起身告辞。待到出了小院,回首看去,却见萧灵儿房中灯火依旧,想来今夜这佳人,怕是再也难以入眠的,不由的心中暗叹。 第428章:再续鸳盟(1) 他体内有内气护持,旁人中了玄玉印就算不死,也至少得躺上个把月不能动弹的,在他这儿,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息,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一路感想着萧灵儿的种种,踩着月色回了自己院中。待到进屋一看,果然玉砚和彩荷都没睡下。不但她两人没睡,便是沈青竹也两手支腮,昏昏欲睡的等在那儿。 唯有一旁蝶儿和莲萼两个丫头精神尚好,嘀嘀咕咕的凑在一起不知说着什么。 眼见他进了屋,先看到的他的却是莲萼,连忙啊的一声,站起身来叫道:“老爷回来了。” 她已经从自家小姐处知道了岳陵要成全她和二宝的感情,心下感念非常,是以,这会儿见到岳陵,不由的又是感激又是惭愧。 她这一嗓子喊出,登时将屋中强打精神的众女惊醒,纷纷起身相迎。一时间,小屋里群雌粥粥,几女又都是人间绝色,险些没将岳陵耀花了眼。 他今晚的经历可谓跌宕起伏,既惊险又刺激,后来又听了萧灵儿说了家中的往事,也自为她伤感,如今已是身心俱疲。可是一眼看到这么多美女环伺身边,不由的顿时精神一振。 哈哈大笑着,张开双臂向第一个向他扑来的蝶儿抱去,缺不料他这一走到光亮处,登时身上的血污便让众女发现了,不由的同时一阵的惊呼。 蝶儿硬生生的顿住了脚步,指着他的前襟急道:“这….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有血?” 旁边玉砚心细,察觉到他眉宇间的疲乏,小心的上前扶住他,转头蹙眉道:“先莫多问,去烧些水来让官人擦洗一下,还有,去后面看看,热些汤水过来。官人今晚便没吃什么东西,这个时辰了,只怕也要饿了。” 众女这才猛省,顿时一阵纷乱。蝶儿撒腿往后厨跑去,莲萼也忙着去烧水打水。这边彩荷也靠了过来,扶住他另一只手,小心的将他扶到椅子上坐了。 沈青竹毕竟还未与他有夫妻之实,只稍一迟疑的功夫,便让彩荷抢了先,暗暗懊恼之际,却探头在他胸前审视几眼,皱眉道:“果然是血迹,你不是和灵儿他爹在说话吗?怎么却搞成这样?” 岳陵一腔激情,被几女这么一通忙活,不由的彻底打消了。坐在那儿,苦笑着任她们施为。 听到沈青竹问起这事儿,眼见玉砚和彩荷也都满脸紧张之色,只得叹口气,将今晚之事简单的说了说。 玉砚和彩荷听闻这对翁婿竟然动了手,而且这郎君还被老丈人差点一掌打死,不由的又是惊骇又是心疼。 彩荷轻抚着他胸前,落泪道:“那萧老爹怎恁地狠心,竟下这般狠手。官人现在感觉如何?要不,还是找郎中来瞧瞧可好?” 玉砚也心疼的点头,便要出去喊人。岳陵急忙拦住,无奈道:“都说了没事了,我自己就是郎中,还找什么他人?且都坐下吧,不必担心。” 第428章:再续鸳盟(2) 玉砚和彩荷这才迟疑着作罢。 旁边沈青竹却恼怒道:“灵儿妹妹那般美丽温柔,怎么她爹爹却如此蛮横?哼,比我爹爹可差远了。” 口中说着,眸子闪动着向岳陵瞟了一眼,岳陵看的不由好笑。 谁说这丫头傻?这拐弯抹角的把戏,不也玩的蛮好吗。她说这话的意思,自然是向岳陵邀宠,只不过用这种比爹的法子,实在令人啼笑皆非。 “好好好,我就知道还是咱家竹儿最可心了,来,给官人抱抱,奖励一个。” 笑归笑,可不能表露出来。对付妹妹,岳大官人自然不会犯那种低级错误,当下只贼笑着向她伸开两臂笑道。 沈青竹脸一红,眼中颇有意动之色,只是偷眼瞄瞄玉砚和彩荷,又连忙板起脸,甩了个大大的白眼过来,低啐道:“都这摸样了,还死性不改,也不怕姐姐们笑话。” 看着他言笑无忌,果然没什么不妥之处,玉砚和彩荷也渐渐放下心来。此时见沈青竹嘴硬,不由的都抿着嘴儿偷笑。沈青竹不由大羞,**着向二女不依,自有一番笑闹。 门外莲萼和蝶儿各自将热水和稀粥端了来,伺候着他洗漱一番,又喝了一大碗粥,才算忙活完了。 看看天色,已然是大约四更天了。到了这会儿,连蝶儿和莲萼也不由的哈欠连天,眼神儿都没了精神。 岳陵眼睛在众女身上溜了溜,脸上显出坏坏的贼笑,嘿嘿道:“时辰不早了,再不睡可就天亮了。要不大伙儿便都别走了,一起在这儿挤挤算了。” 说着,又转头看看身后的床榻,摇头喃喃道:“这床太小了,回头定要他们做个大的过来………” 众女齐齐大羞,玉砚和彩荷还好些,沈青竹却有些吃不住劲,起身跺脚嗔道:“你这登徒子,甚么浑话也说得出,我不跟你们说了,这便回去了。不然,爹爹那儿恐是要担心的。” 说着,慌慌的向其他几女施了一礼,转身便窜了出去。岳陵在后面哈哈大笑,怪声道:“乖乖小竹儿,你爹爹可比旁人的爹爹好多了,怎会管这些,你只安心留下吧。” 沈青竹身子一颤,脚下却逃的更快,转眼不见了踪影。 等她一走,莲萼也敛衽施礼,红着脸道:“老爷和小姐歇息吧,婢子便在外间伺候着。”说着,眸子瞥了一眼蝶儿,当先低头走出。 蝶儿一呆,随即也反应过来。虽然她极想留下,但也知小姐和彩荷与岳陵分开许久,应当给他们让出机会才是。于是,只幽怨的看了岳陵一眼,也自转身跟了出去。 莲萼既然已许了二宝,岳陵自然不好调笑,只微笑着点点头。待到两个婢女出去了,这才目光贼贼的转向玉砚和彩荷二女。 二女都不由的心中急跳,她们与岳陵一分就是两年,又有谁不想让爱郎拥着多疼爱一回?可这心思又哪能宣之于口? 相对偷望了一眼,彩荷却念着玉砚终是先自己入门,这会儿这姿态怎么也是要做的。 当下不待玉砚推让,便自先起身笑道:“官人便和姐姐歇息吧,妾也是乏的狠了,这会儿实在睁不开眼,便先去睡了。” 玉砚脸上愈红,有心再推让,却又舍不得。只得感激的看了她一眼。 彩荷会心的向她一笑,转身便要往外走,冷不防一只大手猛然探了过来,只在她小蛮腰上一缠,便将她抱了过来。 惊呼声中,岳大官人邪恶的笑声便响了起来。“小娘子要往哪里去?还是乖乖的留下一起吧,啊哈哈哈。” 彩荷浑身发软,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半分。玉砚初时还当他想要彩荷伺候,心中不由发酸。哪知待听了他后面那句“一起”,这才知道,这个冤家竟真的要行那荒唐事儿,不由的又羞又惊。 “官人,你刚受了伤,怎可………”她惶急的说着,一句话没说完,却早被一把揽住。 “你官人我神勇无敌,那点小伤算什么?来来来,两个小乖乖,官人我刚刚学了一门极高明的法门,这便与你们一起研究研究………” 月色下,一阵猥琐的笑声响起,伴随着二女的低呼,屋中烛火悄然灭去,袅袅的青烟似都带着一股**之气。 第429章:萧尚走了(1) 上午的阳光透过窗格子,暖暖的照在榻上。如八爪鱼般缠在男子身上的粉臂玉股,便散出莹莹的光泽,白玉也似。 岳陵微微睁开眼睛,左右看了看,嘴角边不由的浮上得意的笑容。 昨晚他将阴阳和合之术施展出来,果然神风凛然,将二女杀的**连连,直到天边透出晨光才收兵止戈。 二女本就困顿的狠了,再经他这么一通折腾,风收雨息之后,便不觉沉沉睡去,直到此刻还未醒来。 经了这一夜的雨露滋润,两张绝美的娇靥上,便在睡梦中,也都焕发出惊人的神采。如玉的肌肤上,似乎隐隐有荧光流动,合着嘴边满足的微笑,便勾勒出一种摄魂夺魄的魅惑,看的岳大官人恨不得再次提枪上马,杀上三百回合。 只是想归想,他固然舍不得扰她们的好梦,也知道二女与他这练武之人不同,身子本就娇弱,哪堪这种索要。 轻轻呼出一口气,将那清心咒心法默默行了两遍,这才将那蠢蠢欲动的家伙安抚下。 轻轻的搬开缠在颈项上的藕臂,小心翼翼的下了地,自顾开始穿起衣服来。 身后传来一声满足的叹息,回头看去,却见玉砚正迷茫的睁开眼睛,见到他正在穿衣,不由轻啊了一声,慌忙的坐了起来。 岳陵待要打手势让她莫要惊醒彩荷,却哪知玉砚这么忽然一起,登时将美好的上身裸露出来。 他两眼瞬间瞪大了起来,喉头咕的一声,那话便就此咽了回去。 玉砚见他直勾勾的望着自己,两眼中射出如狼一般的目光,不由先是一惊,随即陡然醒悟过来,不由霎时间红晕满颊,急急将旁边锦被扯过,将那曼妙的娇躯遮住。 只是这一动,终是将另一边的彩荷也惊醒了。仍有些迷糊的睁开双眼,看着坐在那儿的玉砚,慵懒的道:“姐姐,你怎在这里?哎哟……….” 话说一半,猛然想起昨晚的荒唐,不由顿时也羞红了满面,转头偷眼看去,果然见岳大官人正满眼贼笑的看着这边,不由的嘤咛一声,将头埋入枕中,再不敢抬起。 “二位娘子,早餐吃的可好?要不,为夫再辛劳一番,给你们加加餐如何?” 岳陵望着两张海棠春睡的娇容,刚刚平复的邪火,又不禁有些抬头。两眼只在二女身上梭视着,一脸猥琐的调笑道。 玉砚和彩荷一呆,这刚刚起身的,何曾吃过什么早餐?只是目光一转,看到某人那贼贼的眼神儿,顿时醒悟过来,不由齐齐啐了一声。 扯过小衣穿了,玉砚这才款款下来,将他外衣拿过来帮他穿着,一边红着脸颊低声道:“官人莫要闹了,昨晚闹成那样,只怕韩大哥他们定然也在担心。你还是快快去做正事吧。况且…况且此事终是伤身,还当…还当节制才好。” 岳陵听她款款相劝,心下感动,忍不住伸手将她拥进怀中,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啄了一下,笑道:“谨遵娘子之命。” 第429章:萧尚走了(2) 玉砚就笑靥如花,踮起脚在他腮边回吻了一下,眉角眼梢处都带着甜甜的笑意。 彩荷这会儿也羞答答的穿衣下地,同样过来亲了亲他,转身出去招呼蝶儿和莲萼打水进来。 待得洗漱完毕,和两女一起用了早餐,岳陵这才神清气爽的往前厅而去。 刚出小院门口,便见习春正皱着眉头在那徘徊不定的来回踱着,听到声响回头一眼看到他,不由脸上一喜,疾步迎上来道:“师叔祖,你没事吧?” 岳陵一愣,诧异的道:“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儿?” 习春这才长出一口气,迟疑着道:“弟子今早起来得报,说是前面院中发现了打斗的痕迹,而且还有一滩血迹。过去看了,那里正是您昨晚……呃,咳咳,您……….” 岳陵反应过来,不由干咳了两声,这才眼珠儿一转,一本正经的道:“血迹?打斗?你在说什么呢?昨晚我跟萧伯父聊的不知多开心呢,你想多了,想多了啊。或许是哪个伙计早上在那儿杀鸡了呢?你就没去问问?好了好了,就不要纠结这事儿了,去,把韩大哥他们都请到前厅去,咱们要做正事儿了。” 说罢,两手一背,溜溜达达的便往前面走去。开玩笑,和未来老丈人见面,却被一掌打的差点丢了小命。这种糗事若是传开来,岂不太损岳大官人的形象了?打死也不能承认啊! 愣愣的看着岳大官人施施然的背影,习春不由满头的黑线。杀鸡?哪个会昏了头,放着诺大的后厨那么大的地方不用,却跑去前厅门口杀鸡。师叔祖这说辞,实在是太强大了。 好在他跟着岳陵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心念一转之际,就明白其中怕是必然有蹊跷,而这蹊跷,多半又是这位师叔祖不肯说的,自己若想平平安安的,还是糊涂些才是王道。 心中想着,正要转身去找人,却见远处岳大官人忽然又停下,转回头来吩咐道:“那个,你再去胡叔叔那边瞧瞧,就说大伙儿都在前面候着了………,哦,最好嘛,你看看萧伯父是不是也在,提前来给我回个话。嗯……就这样吧,记住啊,先来给我说一声啊。” 说完这些,这才又转身去了。 习春就不禁抬手擦了擦额头,连呼侥幸不已。只从岳大官人这含混不清的嘱咐来看,就知道自己的猜测**不离十。可自己还特意的一大早跑来追问,岂不是险险犯了他老人家的忌讳? 想到这位师叔祖的种种手段,不由的激灵灵打个冷颤,连忙手抖足颤的去了。 岳陵嘱咐完了,自顾溜溜达达的进了大厅,不多时,便见韩铁等人相继过来了。当见到他满面笑容的迎出来时,不由的互相对视一眼,一边寒暄之际,心中却都是大为疑惑起来。 今日一大早起来,习春得到的消息,他们也都知道了。昨晚众人远远躲了,压根就不知道后面的事儿。 得知这个消息时,几人惊讶之余又不由的大为担忧,正凑在一起猜测不已,唯恐是岳陵被伤到了。 但不多时便接到习春的通报,说是岳陵请大伙儿过去前厅相见,众人连忙急急赶来,此时一见岳大官人春风满面的,心下哪有不惊疑的? 莫不是昨晚的翁婿相见,最后吐血的竟是那位?这事儿实在是匪夷所思,太匪夷所思了。 正各自心思之际,却见门外习春满头大汗的冲了进来,看到岳陵后,脸上有种古怪的神色,恭敬的道:“师叔祖,胡先生说马上就来。不过,萧老先生却不在,听胡先生说,他老人家昨晚便走了。” 岳陵啊了一声,满面惊讶的道:“走了?唉,怎么这就走了呢?我还没好好陪陪他老人家呢,真是的。” 口中说着,眼中却不由闪过一丝窃喜。尼玛的,果然如灵儿料到的一样,那老怪物竟真的走了。要不然,这要一见面,自己的牛皮还不要戳破了? 第430章:愿问鼎乎(1) 习春干笑着附和着,转过身去却在暗暗撇嘴。那位胡先生可是说了,那萧老头临走时有话,说要是你胆敢让他闺女受一丝委屈,便要再给你一掌,可不是只吐口血那么简单了。 只是他心中这么想着,嘴上却是绝对不敢将这话儿真个带给岳陵的。不然,岳大官人会不会被萧老头一掌劈死尚未可知,但他习某人却一定会先被岳大官人摧残致死的。 门口人影一闪,胡不归这时走了进来。眼见厅中众人尽皆相迎,连忙抱拳拱手见礼。目光移到岳陵面上时,嘴角不由微微勾起,大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此种意味,便也只有他与岳陵二人明白了。 岳陵嘎嘎干笑两声,自知昨晚的事儿,瞒得住别人,却是绝对瞒不过他。眼见他此刻神色,哪还不知他的心思。 “哈,胡叔叔来了,早餐可曾用过了?昨晚睡得好不?哎呀,昨晚我和萧老伯聊完,又去和灵儿说了阵子话,听到了不少奇闻趣事,竟也忘了亲自为胡叔叔安排了,怠慢之处,胡叔叔可莫要责怪啊。” 他挑眉挤眼的说着,脸上却是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胡不归看的一愣,随即面色微微一变,已是猜到了其中的蹊跷。 “哈哈,贤侄有心,贤侄有心了。咱们是一家人,何必那多客套。我吃的好睡的香,就是这人年纪大了些,记性有些不好,就算有什么小小不然的,也便转头就忘。哈哈,贤侄大可放心好了。”他打着哈哈,上前揽住岳陵的肩膀,极是亲热的拍着他说道。 通透!果然是个通透的人物啊。 岳大官人听明白了,眉花眼笑的连连点头,反手也攀住胡不归肩头,两人勾肩搭背的,一时竟是说不出的亲热,只看得众人面面相觑,想不通是何时起,这两人竟然如此熟络了。 大小两只狐狸会心的达成一致,假笑几声应付过去,便都赶紧松开,互相在心中暗暗鄙视对方的虚伪。 “哎呀,我听说,萧老伯竟然连夜走了,这个……他昨晚已然应了去青海帮忙之事,如今这么突然说走就走,让小侄很纠结啊,都不知道该怎么配合他。胡叔叔可知道什么不?咱们下一步又该如何?” 将众人让着坐下,岳陵这才假作惋惜的叹口气,看着胡不归问道。 胡不归暗暗撇嘴,面上却一本正经的道:“既然我大哥应了你,自然要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了。要知道军事之机,千变万化,怎容得有丝毫懈怠?大哥临去时说了,要你随后派人去通知那个世子一声,将军权全权移交给他。不然令出二门,那仗也就不必打了。” 岳陵连连点头,慨然道:“这个自然,其实我早已派人过去说过了。只是当时好多事儿没定下,所以也就没明确说究竟是何人过去而已。既然萧老伯定下了,我这便使人马上再去通传一声就是。” 第430章:愿问鼎乎(2) 说着,起身走到门边,招手将大郎喊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岳大郎躬身应了,转身急急去了。不多时,便隐隐听到外面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渐去渐远。 岳陵笑眯眯的走了回来,笑道:“成了,估摸着最多明日这个时候,消息便能送到,应该绝误不了事。” 胡不归点点头,又道:“贤侄既然决心攻略青海,此即前军已定,却不知后方之事可有安排?” 岳陵摇摇头,叹道:“哪有安排?之前琐事一堆,千头万绪,小侄一人忙的都找不到北了,实在是抽不出时间啊。再者说了,当时还没定下领军之人,又如何去准备?如今好在胡叔叔在这儿,不若便由胡叔叔统筹安排一下可好?” 胡不归皱皱眉,沉吟一下,才缓缓摇头道:“我还要打探军情,收集信息,哪能顾得过来?这样吧,不若便请沈东家负责打理一应军需事宜,再请孔先生从旁襄助,则必能保后方无虞。不知二位可愿接下这差事?” 说着,目光看向一旁的孔茂和沈万山二人。 沈万山苦笑了笑,点头叹道:“沈某转来转去,不想竟然又要做回老本行。也罢,好在此次是为自家人出力,老夫定然尽心竭力,绝不至误事就是。” 岳陵知道他的心结,转头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沈万山微微一笑,颔首示意他不必介怀。 孔茂在旁也笑道:“孔某这些年来,挂的名儿就是襄助之职,如今总算是实至名归了。此番即投了公子,自当尽心奉事,绝无二话。” 胡不归笑着点点头,转头向岳陵道:“如此,前军后军已定,还有一事儿,却要贤侄出力了。” 岳陵笑道:“胡叔叔尽管吩咐,本就是小侄的事儿,岂有让大伙儿出力,我却躲清闲的道理?” 胡不归却笑呵呵的摇摇头,挑眉看着他笑道:“贤侄倒也不必奔波,要你出的力嘛,呵呵,所谓两军交兵,不仅仅打的是兵力士气、将帅的谋略,更重要的,却是打的综合实力。战事一起,靡耗极巨,这事儿只怕非贤侄外,再无人能担得起了。” 岳陵一呆,不由的皱眉,痛苦的道:“不知究竟要多少?小侄实在也不富裕啊。” 胡不归就眼中闪过一丝鄙视,看着他笑而不语。 你小子在蜀中搞出那么大的动静,什么鞭炮风扇的,不知刮了多少,这会儿竟敢喊穷? 就不说这些,单就在吐蕃之时,你卖那个大盐湖就赚的盘满钵益的,还当咱们不知道怎的? 萧大哥说这小子两眼里全是钱,果然半点不错。这会儿才不过刚提个头儿,他便呲牙咧嘴的。 岳大官人眼见抵赖不过,只得又惭惭的干笑两声,强辩道:“非是小侄不舍得,只是觉得有些东西没必要自己买单吧。军事上有种就粮于敌的说法,咱们何不效仿一下?反正现在那地儿又不是咱们的,怎么搜刮都是无妨。” 胡不归险些没气乐了,摇头叹道:“要想就粮于敌,便得具备两个条件。要么是你打着捞一把就走的心思,自可无所顾忌。更重要的却是,你麾下须有相应的实力。不然的话,可就不是你就粮于敌了,而是给敌送作到嘴的肥肉了。” 说到这儿,顿了顿,忽然面色郑重起来,两眼盯住岳陵,缓缓的道:“说到这儿,我有一事想要问问贤侄。此处应该并无外人,还望贤侄能据实以答,休要瞒我。” 岳陵一惊,瞳子猛然一缩。左右看看众人,这才强笑道:“不知胡叔叔要问什么,竟还如此郑重其事?” 胡不归却面色沉肃,两眼直直盯着他,一字一顿的道:“贤侄攻略青海之后,又将如何?可有问鼎之意乎?” 众人听他忽然问出这句话来,不由的都是面色一变,唯有孔茂却两眼猛的冒出一溜儿精光,目光热切的看向岳陵。另外一边一直坐的跟个佛陀般的普济,也是霍的睁开双目,死死的看向岳陵。 第431章:劝进(1) 大厅上,胡不归一句话问出,登时让众人心中齐齐一震,唰的目光便都集聚到岳陵脸上。 岳陵也是心中一颤,眼睛不由的眯了起来。目光在众人脸上观察了一圈,对于孔茂的眼神儿,他只是心中微微一动便即平复。但是当看到普济的眼光时,却不由的微微一愣。 他敏锐的察觉到,普济此刻的眼神中,明显竟带着一种警惕之色,隐隐的,似乎还有些恼怒。 仔细再看时,却见他又垂下眼帘,方才那一瞬间的神色,仿佛只是一种错觉。 低头沉吟了一会儿,拿不准是不是自己看错了,眼见众人都一片静寂,等着自己说话,遂将那疑虑暂时抛开。目光转到胡不归脸上,苦笑了笑,摇头道:“胡叔叔也是智谋之士,不觉这话问的太过离谱吗?” 胡不归不答,仍只是紧紧的盯着他。 岳陵就无奈的叹口气,苦笑道:“问鼎?嘿,这天下可是那么好打的?正如胡叔叔所说,便只是局部之战,都要看双方的综合实力,更遑论倾国之战了?就算我拥有了青海一地,但那里地贫人稀,以一地对全国,胡叔叔莫不是以为我失心疯了,竟敢起那种心思?” 他说到这儿,众人不由的都是松了口气儿,神色却各自不同。胡不归明显有种欣慰之色,孔茂却是微有失望之意。 岳陵特意留心了下普济,却见他仍是低垂着眼帘,似乎毫无所动,但他却分明有种感觉,觉得普济似乎如释重负,这会儿的平静才是真的平静。 对于这种奇怪的感觉,他自己也搞不明白来自何处,只得自失的一笑,摇摇头将那念头抛开,又看向胡不归道:“小侄的心思很简单,这大周我得罪了太多的人,而且还都是些我惹不起的。事到如今,我要是再留在这儿,只怕早晚有一天,等人家腾出手来,可就没我的好日子过了。青海不属于任何一方,又地处偏僻,乘此刻乱世方起,又有戎王这个由头,若老天成全,正可拿下以作安身立命之地,总好过日后被人撵的无处可归好。所以,这就是小侄的真正心思。若一定要给个名头,好吧,那就算是一种割据吧。” 胡不归缓缓点头,正想说话,孔茂却忽然抬头问道:“公子方才也说了,只怕日后有人容不得咱们。青海虽偏远,但仍紧邻中原,若是一旦中原发兵来打,公子又如何应对?正如公子方才所言,青海之地多山川险要,却人口稀少,一旦有变,何以抗之?只怕到时连个逃的地儿都没有了,此事公子可有想过?” 胡不归皱了皱眉,欲言又止。旁边雷虎却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好友,放佛忽然不认识他了一般。 岳陵歪头看看他,半响忽然轻笑一声,撇嘴道:“看来大周的皇帝真的是把先生伤的狠了,竟然让你如此急迫的想要取而代之了。” 孔茂闻听此话,猛然涨红了面孔,愤然道:“公子此言可是说孔茂,在为一己之私泄愤了?若真如此,孔某便即请辞,绝不敢因此而累公子名声。” 第431章:劝进(2) 岳陵撇嘴一哂,不屑道:“狗屁的名声,我何曾在乎过什么名声?我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先生何须如此激动。” 孔茂定定的看着他,胸间急剧的起伏着,半响才忽的长叹一声,脸上显出黯然之色,颓然坐下道:“想孔某也是圣人之后,忠君为民之心从无愧于天地祖宗。之所以起了那般心思,实在是忧虑日后的局势啊。” 岳陵听的一愣,皱眉道:“先生这话什么意思?日后又会怎样?” 孔茂深深吸了口气,抬头道:“公子或有不知,大周此时的情形,实在已是到了病入膏肓的境地了。当今天子年老昏昧,近几年来只崇信佛教,少务政事。几个皇子又或是心狠凉薄之辈,或是平庸狡诈小人,此点,想必公子感受应比孔某更甚。 如今,大周承平日久,各军之中,将者惰于兵事,兵者疏于操练。而反观我中原四周,党项人伺伏在侧,心怀鬼祟。 公子真以为那跋野刚此次作乱,只是他一部的心思?如真那样,他又怎敢公然求亲与皇室?难道就不怕党项共主,身在夏州的李继岑发怒吗? 毕竟,他也只是一个头人,若他尚了我大周公主,又置李继岑于何地? 朝中诸公,自觉得计,行那拖延之计,借口青海战事不靖,只将公主銮驾停于边界。但那跋野刚对此除了嚷嚷了几句外,可有什么过激的举动不曾? 哼,这不过是党项人的试探罢了。只怕一旦当今天子驾去,他们便要蠢蠢欲动了。 这且不说,再说北地的孛罕,自天启十二年后,每年都寇边不断。其人与我大周乃是世仇,亡我之心从不曾有半分停过。 如今的靖北候卢英,只知媚上媾合,若不是还有个燕王在侧扛着,只怕北方大好河山,早已不知易手几回了。 可是偏偏那燕王也是个觊觎大宝的,这些年来,与太子争斗不休。一旦京畿有变,他又怎肯还安心戌边守御?只怕到时候,顷刻间北方之土,便不再为国家所有。 北方若陷,中原纵深全失,顿时就是门户洞开,又靠什么再去抵挡异族铁骑? 届时,只怕除了仓皇南避再无他法!若如此,这中原大好河山,岂不等若白白送了给异族?我中原之民,顿时便沦为异族之豕犬耳。 孔茂正是看透了这些,这才冒大不韪而出此言。公子以孔茂只凭私利而讽,岂不对孔茂太过不公?” 他洋洋洒洒,一通话越说越是激动,桩桩件件说来,宛如历历在目,只听的众人不由的都是面目失色。连枯坐不动的普济,也终于悚然动容,脸上浮起凝思之色。 孔茂激动的左右看看,又对岳陵拱手道:“公子如今手握戎族雄兵,富甲天下,今番又得胡先生、萧老先生这等奇人襄助,若再取了青海一地,只要经营得宜,招兵买马,将息几年后,大事未尝不可为之! 但若公子只存割据之心,偏安一隅,一旦中原有变,北方铁骑突来,公子便再想独安,又如何能得?届时,退无可路可去,拒则无险可依,大好局面顷刻间便化为乌有。此中利弊,公子,还望三思啊!” 他旧话重提,一再的劝进,厅上众人已不觉都有些意动。连胡不归都在沉思不语。 岳陵静静的看着他,直等他话全部说完,这才轻声一叹,摇头道:“先生所言,或许有理。预言的后事,也或许真会发生。但先生却忽视了我中华的潜力。 自古以来,我中原久受异族侵犯,但你可曾见过哪一族真个长久过?这其中的原因,固然有人心向背的因素,但究其根本,却是一种底蕴所致。 那些个外族的底蕴,实在不足以支撑他们统制如中原这般大的地域,所以,或能得一时之逞,到最后,或被我中原同化,或彻底风流云散。 先生劝我进窥中原,我便真成了事儿,若去改变他,则会触动多数人的利益,只怕不等功成,便要被碾成齑粉;若不去改变,岂不又是新瓶装旧酒,不过数十年,还不是又回复老样子? 流了无数人的血,耗费无数的精力、人力、物力,最终却仍是回归原有的轨迹,这样又有什么意义? 先生方才说了许多,有一点说错了,也有一点说对了。对的一点是,咱们真个据有了青海之后,厉兵秣马是必须的!但错了的一点嘛………” 他说到这儿,脸上忽然浮起诡秘的神色,咧嘴一笑,轻声道:“…….青海虽偏,却也不是死地,更不是没有发展的空间。除了中原之地,还有更适合的地方等着我们呢……” 第432章:计定(1) 厅堂上,岳陵和孔茂各执一词,众人听得俱皆沉思不已。若说孔茂的想法有些小头戴大帽的意思,相对来说,岳陵却极为冷静。 他后面说及的民族底蕴问题,众人细细咂摸,不由的都是颇为赞同。连孔茂都在想了想之后,渐渐冷静下来。 至于说岳陵最后莫测高深的另有所指,众人却都是不明白他说的是哪里。 胡不归微微蹙着眉头,将青海四周形势仔细回忆了一下,心中不由的一动。 他早年游历天下,虽只限于中原之地,但走的多了,见闻便也极为广泛。此时岳陵说不往中原发展,而是另有出路,他便不由记起,昔日曾听人说过,道是极西之地,出得玉门关,还有不少的小国家。 只是关外遍地黄沙,补给困难,只有一些贪图厚利的商队,才会冒险穿越荒无人烟的地域,历尽艰辛来到大周。 而这些商队,往往一不小心就会迷失在茫茫荒漠中,再也走不出来。岳陵说的,莫不是想要往西发展?这个想法,可比孔茂说的更要疯狂了。 他心中想着,脸上便不由的显出惊凛之色。待想要问问,岳陵却笑着摆摆手,摇头道:“胡叔叔不必多问,这些事儿还太遥远。如今咱们连青海都没拿下,其他的便都是空想罢了。等到咱们真的有了立足之地,再来说这些也不迟。” 胡不归愣了愣,想想也是。自己本来还担心他年轻躁进,日后生出不切实际的念头,如今这一番议论,自己反倒是犯了这毛病了。想至此,当下微微一笑,欣慰的点点头。 那边孔茂想了一阵,面上微有落寞之意,沉吟一下,又有些不甘的问道:“便如公子所言,那便由得异族践踏我中原?非是孔茂危言耸听,实在是眼下局势,已然露出端倪了啊。” 岳陵微微皱皱眉,别说他现在充其量不过就凭着戎族的万余败兵,根本没那个实力问鼎中原。就算是有,他也实在提不起半点兴趣。 他求的不过是自由自在的生活,只要能有自己的一片地方,伴着娇妻美妾快乐的享受人生,让身边的朋友亲人,也能得到一份宁静,就已经足够了。 而就这份心思,也还得看青海后面的局势来定。而这个孔茂,只怕是在大周官场实在被打击的狠了,现在忽然发觉岳陵有了一定的力量,那股子书生心系天下的执拗大发,便将他视为救世主了。 他心中暗暗摇头,看了看孔茂,淡然道:“岳陵只是一个平凡人,从来也没什么超乎凡人的能力。若能领着众兄弟们据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地方,让大伙儿得享太平安宁,已然心满意足了。至于先生说的天下,若真的有那一天,如果确实有需要岳陵出力的地方,岳陵一定会尽一份心的。我刚才就已经说了,咱们现在地无一垄,缺兵少将的,连自己都没顾好,其他的事儿,便俟之异日有成后,再来考虑吧。” 第432章:计定(2) 孔茂张了张嘴,最终却只化为一声叹息。他并不是没脑子的,自然也明白岳陵说的不错。所以,只能将后面的劝说咽了回去。心中却在暗暗打算,怎么也要把眼前事儿做好,待到日后实力强大了再来进言,公子总该没话说了。 既然最大的异议者孔茂都不说话了,其他人自然更没问题了。当下便按照方才定的计略,几个人各有分工,将细节仔细的敲定下来。 待到大致上定的差不多了,不觉间已是早过了午时。岳陵抬手揉了揉额头,直起身来看看众人,笑道:“成了,先就这么定吧。后面诸事,还望各位休辞劳苦,多多尽心了。走,想必偏厅那边酒席也差不多了,咱们且去用些酒饭,之后便开始动起来吧。” 众人都含笑应了,想到今日之议,已然踏上了一条往昔从不敢想的道路,不由的都是显出兴奋之色。 这条路或许现在还只是个朦胧的希冀,或许前途吉凶未卜,但作为都是社会底层的小人物来说,想到有朝一日,也能攀临人生风光的巅峰,心中便全是充满了激情,再无半分退缩。 岳陵暗暗将众人表情收在眼中,心中也是欢喜。建功立业,果然是这个时代永恒的主题,是任何一个男人都难以抗拒的诱惑。只要每个人都有这股劲儿,加上眼下机缘巧合,大事可期啊。 众人三三两两的自凑在一起,出了正厅,往后面偏厅而去。待到进了房中,果然见中间一张大桌上早已摆满了酒菜。 玉砚和彩荷、沈青竹三女,带着蝶儿和莲萼两个侍女,正围在一旁低声说笑着,眼见岳陵带着众人进来,连忙起身见礼。 岳陵一边招呼着众人落座,目光一转,脱口道:“咦?怎么灵儿没跟你们在一起吗?我只道她怕…….呃,三儿,三儿!快,去把萧姑娘请来。” 他见萧灵儿现在还不见露面,估计她是因着昨晚的事儿羞了。是以,话到一半连忙打住,高声喊着习春去叫一声。 远远听着门外习春应了,这才转头一本正经的对众人道:“眼下大事当前,怎可少了她这女诸葛的谋划,这丫头只怕是睡过头了,回头定要教育一下………” 玉砚诸女白了他一眼,知道他又再瞎掰。众人也是含笑不语,谁不明白这里面的事儿啊。 眼见没得到众人的回应,他不由的干笑几声,正想岔开话题,却忽听门外习春啊了一声,随即便听他恭敬的称道:“萧姑娘,原来你在这儿啊,师叔祖正要我去喊你呢。” “哦,我….我只是出去走了走,这不是来了吗。”萧灵儿有些结巴的声音跟着响起,随即,大门处便显出她窈窕的身形来。 目光在众人面上一转,脸上掩饰不住的透出一抹红晕,待到落到岳陵身上时,却不由的狠狠的瞪他一眼。 她其实早就过来了,只是正如岳陵预料一样,发生了昨晚之事,今早想想实在不好意思和众人相见。待到听说岳陵他们已经在议事了,估摸着早上都没怎么正经吃饭,结束后多半会饿,便先一步过来,准备安排下吃食。 只是过来后,却见玉砚几女已在安排张罗了。昨晚的一出,本就是因玉砚等人而起,如今背后相见,岂不更加尴尬? 所以,她便悄悄躲到一边,正想着干脆回去算了,却忽见岳陵和众人远远走来,连忙将要迈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去。想等他们进去后再走就是。 哪知等到外面没人了,刚想离开,就听到岳陵在里面喊习春去找她,左右见躲不过了,只得硬着头皮出来相见。 只是这心中正尴尬之余,却又偏偏听到岳陵在里面肆意编排自己,此时哪会有好脸色给他。 岳陵却毫不在意,笑嘻嘻的上前迎了,道:“哈,刚才我们还在说,大事在即,没你这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女诸葛在,实在是不行的,可巧你就到了。来来来,且一起坐下吃点东西,回头我再跟你说说上午大家讨论的结果,你也帮着参详参详。” 萧灵儿当着众人的面儿,自然不好多表露什么,只得勉强笑了笑,目光却不由的往玉砚等人那边瞄了一眼。 第433章:乌龙(1) 打从萧灵儿一露面,玉砚等几女便都注视着这边。蝶儿和莲萼性子单纯,喜恶并不掩藏,想到昨晚岳陵身上的血迹,望向萧灵儿的目光中,便有着几分仇视。 沈青竹一向与萧灵儿交好,可是有了昨晚一事儿,心中也有些别扭,虽然知道其实并不关萧灵儿的事儿,但面上还是带出些许不自然来。 彩荷心中也有些不悦,只是她一向以玉砚马首是瞻,有玉砚在,她便只是淡淡的笑着,一如往常般低调的不言不语。 诸女中,唯有玉砚心中却暗暗叹息,她如何不知众姐妹的心思?只是她更知道自家官人的心意,别说昨晚他还好好的,就算真有个伤有个痛的,只怕也绝不会就此恶了那萧灵儿。 而看那萧灵儿的神态,显然和官人感情极深了,既然如此,早晚都是一家人,难道真个要因此而落下芥蒂,让大家以后难以相处吗? 岳陵一向对她待人处事极为看重,将一家子人交了给她看顾,她又怎能让官人失望呢? 想到这儿,察觉到萧灵儿飘来的目光后,微一迟疑,随即却展颜起身,走到萧灵儿身边,笑着拉起她一只手,却对岳陵道:“我们总是妇道人家,跟你们坐在一起实在别扭。我已经让人另开了一桌,便在旁边屏风后面,灵儿妹妹便和我们姐妹一起坐吧,这样也能听得到你们说话,两不妨碍。” 说罢,又转头看向萧灵儿,微笑道:“妹妹不会嫌我唐突吧,我想,大家终归是一家人,自也无须恁多拘束。再说,姐妹们也都想多和妹妹亲近亲近呢。” 她这话儿得体大方,既避开了两边的尴尬,又暗暗维护了岳陵的面子,岳陵固然是眼中满是欣慰,萧灵儿也是暗暗佩服。 人家既然都表露了善意,她自然不会驳了这面子,当下也笑着道:“姐姐哪里话来,灵儿早想和姐姐们相识,只是前番诸多不便,始终不得相见,灵儿一直遗憾的紧呢。咱们自去那边就是,又和他说的什么,才不稀罕跟他们凑在一起呢。” 口中说着,已是两手亲热的挽住玉砚的手臂,转身便走。 玉砚笑着点头,向岳陵温柔的看了一眼以示安慰,这才转身和萧灵儿手拉着手,颦颦婷婷而去。 岳陵眼神跟着两女摇曳的身姿而动,直到她们转过屏风,这才恋恋不舍的收了回来,招呼着众人重新落座,开始吃喝起来。 一边吃着,一边分出心神留心着屏风那边的动静。直到听那边不时传来几声轻笑,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他又何尝不知道众女的心思?还真是怕哪一个当场给萧灵儿难看,那自己夹在中间,可真是要难死了。 灵儿对他用情极深,为此连自己老爹都忤逆了,若是真让她吃了什么委屈,也不用萧尚回来劈死他,他自己就要惭愧死了。 此时虽看不到那边具体的情形,但听起来还算一片和谐,总算是让他安心了下来。 第433章:乌龙(2) “砚儿,既然这边的事儿已经定下了,你们也要早早准备下,免得临走时忙乱。” 和众人喝了一杯后,他转头对着屏风那边说道。“我在这儿收了一处园子,景色很是不错,地方也清净,回头咱们就搬过去,也能避开许多耳目。对了,怎么一直没见黄伯呢?去喊他一下,让二宝也过来,待会儿用完饭,便先过去看看。” 屏风后一静,玉砚在那边柔柔的应了,随即便听见蝶儿的嬉笑声和莲萼的**,不多时,便见莲萼羞红着脸颊转了出来,低头往后面去喊人去了。 岳陵笑了笑,转头对胡不归解释道:“是一个老家人,从小便跟着玉砚的,那二宝便是他的侄儿了,倒是跟彩荷身边那丫头对了眼。呵呵,我已经应了,待到那边安顿好,便给他们把事儿办了,也算是一桩良缘了。” 胡不归恍然,旁边韩铁目露赞赏,点头道:“子鸿能如此安排,大善。” 岳陵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不由笑道:“韩大哥也莫羡慕别人,你家水生可有和你说过,他可也是有人惦记着呢。” 韩铁就虎起一张脸,斜眼瞪了惴惴不安的水生一眼,哼道:“那**听你隐约说过,可这小子却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清楚。子鸿既然知道,倒是给我说说,那女子是哪家良人?也不知我韩家配不配的上人家。” 岳陵哈哈大笑,戏谑的看看满面通红的水生,笑道:“好叫韩大哥知道,你我此番可正是亲上加亲了。水生和二宝一样,看上的都是你弟媳身边的人呢,又有什么配不上的。” 众人一愣,随即尽皆大喜,纷纷向韩铁道贺,韩铁也先是一喜,但随即笑容却有些僵硬,犹疑的看看沈万山,又再看看岳陵,这才迟疑着问道:“子鸿,却不知是你哪位夫人的身边人?莫非是沈姑娘,又或是灵儿姑娘?可为何我却从未见过呢?” 他目光微微有些闪烁,嘴上虽然问的是沈青竹和萧灵儿,心中却不由的一劲儿叫苦。 他其实早知道沈青竹和萧灵儿并没有什么侍女,而剩下的,除了刚才那个说是已然许了给二宝的,彩荷姑娘身边的莲萼,再就是玉砚身边的蝶儿了。 可他却知道,蝶儿和莲萼不同,只从平日说话中便能听出,那小妮子一颗心可全在这位老弟身上呢。难不成自己这孽子,竟然做出了什么大不道的事儿来?若真那样,定然饶不了那小畜生! 岳陵目光转动,将韩铁的神色尽数看在眼里,不由的心中好笑。歪头看着水生戏谑的道:“哈,水生,你爹怕是怀疑你觊觎我家小蝶儿呢,怎么着,你可有什么话说没?” 他这话一出,水生不由一愣,随即面色涨的通红。与此同时,屏风那边也啊的一声惊呼响起,随即便听一阵的桌椅乱响,乱声中,小蝶儿已是蹭的跳了出来,满面通红的对水生急吼吼的道:“不行不行,我不能嫁你的,你就别费心思了。” 众人看着这一出,不由的都是一呆,韩铁面黑如墨,死死瞪着自己儿子,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逆子。 水生面孔涨的更红,一梗脖子,闷声道:“哪个要娶你了?跟你又有什么相干。” 众人愕然,韩铁也是一呆。岳陵忽的哈哈大笑起来,探手将蝶儿拉回来,苦笑道:“你跑出来凑什么热闹?去去,还不回去吃你的去。” 蝶儿本来听了水生那句话,也是呆住,再加上岳陵这一拉,哪还不知道这是个乌龙?不由的羞得满面通红,心中直恨不得将岳陵狠狠咬上几口才解气。 若不是他胡言乱语的开玩笑,自己何至丢这个大丑?只是此刻众目睽睽之下,她却实在没勇气在再留下去。口中慌乱的应了一声,跐溜一下便窜了回去。随即,便听屏风那边众女吃吃的低笑声不绝。 韩铁感觉有些懵,疑惑的看看儿子,又看看岳陵,岳陵摇头苦笑道:“韩大哥想到哪里去了?那女子乃是陆芜菁的侍女彩霞,又跟蝶儿有什么关系。我只是开水生的玩笑,你又跟着急个什么劲啊。” 水生就委屈的瞄了老爹一眼,韩铁却是一愣,脸上先是显出几分迷茫,想是一时想不起陆芜菁何许人也。但转瞬脑中浮起一个人的名字,不由的大惊道:“莫不是人称芜菁夫人的那位?这怎么可能………” 第434章:震骇(1) 韩铁终于想起了陆芜菁是何许人也,不由的大惊失色,旁边雷虎等人也是相顾愕然,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陆芜菁是什么人啊,怕是江陵不知多少人在传着她的故事呢。不说别个,单只镇南侯的儿媳这一身份,又如何能与岳陵扯上关系? 可岳大官人说的自然至极,显然这种绝无可能的事儿,确确实实的是发生了。 而且,这位传奇夫人不但成了岳大官人的房中人,甚至她的随身侍女,如今都已然成了他韩家的儿媳。这对于一向处于社会最底层的韩铁来说,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 胡不归也是心中不由的思量,原本对于萧灵儿和岳陵之间的事儿,他倒是不同于萧尚,觉得这个侄女儿一向睿智,既然她认定了岳陵,自然不会吃了亏。 可是如今听说那大名鼎鼎的芜菁夫人,竟然也和岳陵混在了一起,这个对手对自家侄女来说,可不同于玉砚这些寻常女子了。 岳陵笑呵呵的看着众人的反应,知道他们怕是一时接受不了,便将在吐蕃的一些事儿,简单的说了出来。 听到他在吐蕃的种种际遇,众人只听的如痴如醉,终于算是认同了这个不可能的事儿。 听完岳陵所说,韩铁的心境也渐渐平复了下来。毕竟,今日大伙儿讨论的事儿若是实现了,自己身份也不见的差了对方多少了。若以今后来说,应该也算的门当户对了吧。 他暗暗的琢磨着,再看向儿子的眼神儿,便不由的露出欣慰之色。小混蛋倒算有些本事,能攀上这门亲事,倒也不曾辱没了我韩家家门。 他方才震惊陆芜菁的身份时,只怕自己高攀不上,如今搞清楚状况了,心态却一反常态,倒是觉得对方配自己儿子尚算合适了。 经了这么一段插曲,众人欢喜之余,对后面的事儿更有信心了。毕竟陆芜菁那边抛却镇南侯的背景不说,陆家本身就是外族,乃是大理国的世家。如果她和岳陵走到了一起,自家女婿谋取立身之地,陆家岂能没有表示? 如此说来,岳陵此刻看似什么也没有,一穷二白的,但实则已然拥有了古戎、吐蕃、大理三方的后援。再加上他惊人的敛财手段,一旦全部运用起来,这股实力已然是相当的可观了。 众人心中放松,推杯换盏的便愈发热闹起来。正自欢饮之际,却见门外莲萼正领着两个人走了进来。 前面一个正是一脸憨笑得二宝,这小子自然也知道了岳陵许了他和莲萼的事儿,这段时间便做梦都会笑醒,见了岳陵,除了以往的尊敬崇拜外,更多了许多亲近感激之情。 两人后面,黄伯仍是一如往昔的沉静,微微佝偻着腰身亦步亦趋的跟着。直到走进房中,目光落到岳陵身上,脸上这才显出几分波动来。 急急走上几步,在岳陵身前拜了下去,口中道:“老奴给公子请罪了。都是那小畜生忤逆,竟至生出这般事儿来,老奴管教无方,本来实在没脸来见公子。可公子毫不责怪,反而开恩撮合了他们,使得我黄家延续香火有了指望,老奴心中既感且愧,只是嘴拙不会说话,便就给公子磕两个头吧。” 第434章:震骇(2) 说着,便要跪下磕头。岳陵连忙一把扶住,笑道:“这又算什么恩?难道我便是那么无德之人,明明他俩情投意合,却非要从中作梗去拆散他们?行了行了,咱们都是一家人,这些个客套就免了吧。回头只要他们好好过日子,早点给你老生个大胖小子,也不枉了我这番心思就是。” 黄伯满面激动,连连点头。转头看着在一旁只顾傻笑的二宝,瞪眼道:“混账东西,还不过来谢过公子,只在那发什么愣?!” 二宝憨憨的应了,扑通跪倒,就地上呯呯呯磕起头来。他倒是实在,那头磕的叫一个山响,众人看着暗乐,莲萼却在一旁暗暗心疼。 岳陵心中也觉欢喜,正所谓赠人玫瑰,手有余香。他成全了这对小儿女,却换来了三颗真心,这买卖怎么算都是划算的。 笑呵呵的任由二宝磕了头,正一抬手,想要他起来说话,冷不丁却听身旁一声碗碟落地的脆响。 微微一愣,扭头看去,这一看却不由的吃了一惊。但见一向老神在在的胡不归,此刻却浑身颤抖,两眼死死盯着黄伯。嘴巴翕张着,手指着他,脸上又是震惊又是不信之色。 他这一突兀的表现,众人也都愣住了。黄伯本来全没去注意别人,这会儿也是愕然看了过来。只是一看之下,平静的面容忽然猛的一阵抽搐,瞬间两眼中爆出一片精芒。 便在这一瞬间,众人只觉得这个老人忽然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此刻的他,哪还有半分苍老畏缩之态。代之而起的,却是一股子如山如岳般的气息,隐隐的,似乎有着冷厉的血腥之气从他身上散出。 “你……你你…….,黄将军,可真的是你?!” 众人愕然看着眼前的一幕,正摸不着头脑之际,却见胡不归终是颤颤的开了口,眼中竟不由的流下泪来。 众人中,唯有普济眼中闪过一抹异彩,深深的看了一眼黄伯,随即又复垂下眼帘,仍是不作一声。 他当日一见黄伯之时,就曾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那日黄伯掩饰极好,他心中那人,还是许久之前只远远的看过一眼,那人身份又和黄伯天差地远,这才忽略过去。 但是从现在的情况看来,自己果然没有认错。只是谁能料到昔日赫赫威名的他,竟然甘心为人奴仆,竟然还藏在江南的青楼妓馆之中呢。 怕是从此多事了!他暗暗叹了口气,心中不由默默的想着。想到自己出家前的身份,再想到今日岳陵他们的计议,不由的一时心绪纷乱,再也维持不住多年来的心境了。 他暗暗念了几句佛号,随即悄然起身向外走去。一切便随他们去吧,自己既然出了家,这些个俗世红尘中事儿,便再也和自己没了干系,管他作甚! 众人没人察觉他的离去,所有人都看着对视中的两人,猜测着里面的故事。连屏风后玉砚诸女,这时也被惊动了,纷纷走了出来,疑惑的看着这边。 胡不归眼见黄伯不言不语,不由的泪流满面,颤声道:“将军难道还在怪当年之事?就真的不肯认不归吗?” 黄伯见他真情流露,冷厉的面孔终于微微抽搐了下,瞬间那股气势又转眼不见,仰天长叹一声,涩声道:“这里只有一个老家仆,何来的什么将军?都忘了吧,往事已矣,你又何必非要来扰我?” 胡不归听他终于是承认了身份,不由的脸上显出欢慰之色,踉跄着抢上几步,一把拉住黄伯的手,大哭道:“若无将军,不归早已是一堆枯骨,如何敢谈忘字?当**等皆备奸人蒙蔽,终使得侯爷罹难,却非是不肯尽忠。将军,你……” “住口!” 他话尚未说完,刚刚平静的黄伯猛然间却须发戟张,嗔目一声大喝道。 这一声直如霹雳震响,直震得众人身子一阵的摇晃,如同耳边忽然炸响了一个震雷。 众人尽皆失色,哪里想到这个老人看似孱弱的身躯中,竟能爆发出这般大的威势来。听着胡不归口口声声的称其为将军,现在想来,此人昔日定然是一位绝世猛将。 黄伯两眼喷火的瞪着他,胸脯间急剧的起伏着,似是胡不归那几句话,勾起了他所有的回忆。 胡不归悚然色变,低头不敢多言。以他那般桀骜的性子,便是对着萧尚时,都不曾有什么异色。但此刻面对着黄伯,却噤若寒蝉,看的包括岳陵在内的众人,不由的都是暗惊不已。 黄伯喘息了良久,终于慢慢平复下来,但苍老的面孔上,却不时的抽搐着,充满了痛苦愤怒之色。 第435章:玉砚姓白(1) “罢了罢了,事到如今,看来终是躲不过了。黄霸忍辱偷生了这许多年,只为了存续侯爷的一点骨血,如今她已成人,又得了可托终身之人,某便死了也能对侯爷有所交代了。” 他仰首向天,良久之后,愤怒的神色渐渐褪去,代之而起的,却是无尽的悲怆之意。低头看着胡不归,口中缓缓说道。 胡不归身子一震,脸上先是一阵迷茫,随即猛地睁大了眼睛,惊呼道:“将军说什么?莫非当日………” 黄伯冷冷的看他一眼,叹口气,忽然回身走向站在一边发愣的玉砚,老眼中瞬间冰雪消融,代之而起的,却是满满的慈爱之色。 “小姐,你可知,你其实是姓白的吗?” 突兀而又简短的一句话,落在玉砚耳中,却瞬间让她身子一晃,差点没直接昏了过去。 “黄伯,你…你说什么?我….我姓白?你认得我父母是不是?你认得他们是不是?你….你…我…….” 她玉容一片激动,一句话未等说完,忽然只觉一阵的天旋地转,一个身子再也支撑不住,颓然软到下去。 一直眯着眼留心的岳陵面色一变,脚下一转,已是瞬间到了她身边,伸手将她抱在怀里。低头看去,却见她此刻满面泪流,嘴角却露出说不尽的欢喜之意。 “官人,官人你听到了吗,妾不是孤儿,妾姓白,是有爹娘的……”她痴痴的说着,仰望着岳陵的脸庞,目光却没有焦距。 岳陵心中一疼,两手紧了紧,将她使劲搂住,只觉她身子阵阵的颤抖着,转瞬间胸前便一片**。 “黑,黄伯是吧,还是该称你为黄将军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在等,等你的解释!” 他眯着眼,脸上有种危险的意味,看着脸上露出关注神色的黄伯,一字一顿的道。 黄伯抬眼看了看他,原先那副谦恭卑下的神态再不复显现,此刻反倒是有种长辈看到自己儿孙辈的欣慰,让岳陵不由的心中一动。 “你很好,小姐能托身与你,想必侯爷在泉下有知,也是放心的。”没有先回答岳陵的问话,而是深深看了他一眼后,黄伯却说出这番话来。 厅上众人这会儿都已经察觉到眼前的事儿,只怕一旦揭晓,定然便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儿,是以,人人都屏气凝息,房间中一片静寂。 “老夫姓黄,单名一个霸字,乃是前靖北候,白英白侯爷麾下先锋官,官拜凌威将军的便是。” 黄伯凝目看着他,终于缓缓开了口。众人听的心中一震,暗道果然。不由的愈发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 “……我主昔日镇守北疆,威震敌胆,大周能有今日这番平安,可谓全赖我主之力。只可恨,之后奸人作祟,昏君无道,竟生生自毁栋梁,令我家侯爷英年陨落,老夫假死偷生,这才侥幸逃了一命,为的便是护着侯爷唯一的一点骨血。” 第435章:玉砚姓白(2) 说到这儿,他目光看向了仍然在岳陵怀中昏沉沉的玉砚,眼中便又流露出慈爱之色。 岳陵听得发愣,怎么也想不到,怀中这个当日孤苦伶仃的女子,竟然有着如此不寻常的身份。 “既然………呃,既然如此,那为何当日玉砚却那么…….那么………”他迟疑着说道,随即又目光一凝,眼中闪出一片寒光,冷声道:“她当日身中金属之毒,又是怎么回事?” 黄霸脸上划过一抹痛苦,转瞬又复平静。扭头看看在一旁沉默不语的胡不归,这才缓缓道:“当年侯爷遭难,一帮子蠢货却枉受侯爷大恩,事前被人耍的团团转,不能及时回救主上,事后却顾惜己身,不肯为侯爷复仇。我北军之中,侯爷亲信大将,一个个被人暗算,或死或擒,只剩某一个人,有心拼命,就此随了主上去了。却被主上将小姐托付下来,只得忍辱活了下来。” “……当**那婆娘正好也生下一对儿女,女儿大些,与小姐年岁仿佛,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得……只得………,只可怜我那婆娘,当场活活痛死………” 黄霸说到这儿,眼中露出极痛苦之色,那话却怎么也接不下去。胡不归霍然抬起头来,骇然看着他,瞬间已是想明白了什么。 岳陵毕竟来自后世,只微一转念,也顿时反应过来。这黄霸只怕也是玩了一手狸猫换太子的把戏,这才保住了玉砚的小命。只是他那可怜的女儿,却只能就此牺牲了。 让一个父亲,亲手将自己的骨肉送出去送死,借以换取他人的骨血存活,这种桥段说起来似乎极为简单,但细想一下,这个父亲的心中,又怎是用一个锥心泣血说得。 岳陵眼中露出敬佩之色,黄霸面孔剧烈的抽搐着,两手攥拳,身子都不可自抑的抖颤着,半响才渐渐平复。 长长吁出口气,又在继续道:“………那时,我们虽然逃了出来,但我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到处都是缉拿的鹰爪,不得已,只得托身青楼之中潜藏。想那些蠢货,只道靖北候爷一生威名,断不肯行此勾当,却不知偏有我这不怕丢脸的夯货,单单就走出了这步龌龊。借此,终是躲过了缉捕。只是由此一来,我仍怕由人数上泄露了行踪,便先将小姐放到那青楼门前,自己便躲在一边看着,直到看她们收留了小姐,这才现身相见,又将自己儿子谎称是侄儿,这样一来,便是有人追查过来,也再也难以从中瞧出端倪……….” 他此刻已然平静下来,淡淡的说着,却把众人听的目瞪口呆。旁边二宝愣愣的看着他,听他说到这儿,忽然呐呐的道:“你….你不是我叔,你是我爹?” 黄霸眼中痛苦之色又现,瞪了他一眼,才转头看着岳陵叹道:“当日逃出时,天寒地冻的,我走的仓促,身无长物,只能保得一个孩子妥当……,二宝就此受了风寒,脑子便总有些迟钝,唉。某对得起忠义,却终是负了情义。既不配为人夫,更不配为人父,简直猪狗不如………” 他说到这儿,平复的情绪又暴躁起来,眼中红丝满布,神情骇人之极。 众人心下惨然,纷纷侧目不忍再看。二宝傻傻的看着,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旁边莲萼早已泪流满面,忍不住悄悄伸出小手,握住了他手,努力的做出一副笑脸相向,以此安慰爱郎。 岳陵呆了半响,想到这其中的惨事,也觉心中颤栗。低头看看怀中的女人,却见她便在昏迷中,仍是嘴角带笑,似乎一日知道了自己的父母,对她来说实在是难以抗拒的欢愉。却不知她今日这份欢愉,非但是他人惨烈到了极致的悲剧换来的,就是对她自己,也绝不是一件幸事。 “那么,她又是怎么中的毒?是被人发现了吗?”他抿了抿嘴唇,将那份唏嘘抛开,又问起这个当时一直埋在心中的疑问。 第436章:亲情之殇(1) “那个毒,是我下的。” 黄霸听岳陵又再问起这个,不由的轻声一叹,缓缓说道。 岳陵双眉陡然蹙起,一瞬不瞬的盯着黄霸。当**发现这种毒时,一度曾认为是百花苑搞的鬼。因为这种毒并不是这个时代中国人熟悉的,而只有百花苑才有西洋人进出。 也只有百花苑有这个动机,毕竟,有玉砚这个花魁在,她们那边的姑娘又如何出头? 毒源虽然有了苗头,但对于如何给玉砚下的毒一事儿,他却百思不得其解。 这种慢性毒,必须连续服食一段时间才行。否则,药量大了,立即便会引发体内衰竭,导致死亡。而药量小了,若没有一定时间的积累,便会被人体自身免疫系统慢慢排除。 能在至少一两个月的时间里,持续让玉砚毫无所觉的服食这种毒,这下毒人的手段实在是令他匪夷所思。 他当时也不是没怀疑过是玉砚身边人所为,只是在观察了一段时间后,便渐渐消去了这份疑心。 那时候玉砚身边总共就三个人,蝶儿和二宝两人,一个憨一个萌,自然不具备这种本事。黄霸本就是一片忠心使然,当然更不会有什么破绽了。 等到他重新将目光又移向外界时,却不料发生了沈万山那事儿,接下来便再没时间去细细访查了。 怀中玉人动了动,将他思绪打断,低头看去,见玉砚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来,这会儿正愕然的扭头看向黄霸,满脸的不解之色。 “黄伯,你….你为何要害我?” 想到那时因为这个毒,使得自己落到那般囧怕的境地,玉砚心中微微激动,但旋即却又平复。 若不是那个毒,她又怎么能和岳陵相识?可以说,今日之幸福,竟完全是那毒为媒的。 “砚儿,黄将军怎会害你?为了你,他……” 岳陵此刻既然了解了前事,知道其中必有隐情。听玉砚责问黄霸为何害她,连忙出声制止,便要说出黄霸舍弃自己女儿换她性命的事儿。 黄霸却猛然一道凌厉的眼神射过来,微不可查的向他摇摇头。岳陵窒了窒,只得将话头打住。 玉砚迷茫的看看自己夫君,不知道他为何话只说一半。黄霸叹息一声,苦涩的道:“小姐当日寄身烟花之地,本就是老奴迫不得已的下策。可是随着小姐年岁渐长,艳惊江陵,竟而闯出了花魁的称号,长此以往下去,岂不是早晚要泄露了行踪?再者说,那种地方终归不是好所在。老奴带着小姐去那儿,已经是对不住侯爷了。倘若再让小姐因此失了清白,老奴日后更有何颜见侯爷于地下?那毒是我从一个西洋人那里讨到的,只要每日稍微服食一些,并不会对身体有大害,却能让人皮肤上生出许多红斑。当日拿到此药后,老奴曾亲自找人试过,直到确定无妨后,这才给小姐下在了饭菜中。这番心思虽说是保全之心,但终是冒犯了小姐,便请小姐降罪。” 第436章:亲情之殇(2) 他缓缓说着,微微弯下腰去,便要跪倒。玉砚哪里能让他跪?慌忙挣扎着从岳陵怀中起身,一把将他扶住,哭泣道:“黄伯处处回护,玉砚只有感激,如何能有怪罪之心?我父已然不再,黄伯既为我父亲近,如今便与我父何异?这世上又岂有父亲向女儿下跪求罪的道理?往后切莫再如此了,否则,便是逼玉砚以死相谢了。”说罢,又嘤嘤啜泣不已。 黄霸听她言辞恳切,竟要以父相待,不由的又是感动又是难过。若是自己女儿当日不死,今番也该这般大了。若能听她喊自己一声爹爹,便是让自己立刻死了,也是无憾了。 心中悲怆之余,又联想到昔日侯爷之事,不由的悲从中来,一时间泪如雨下,一老一少两个抱头痛哭,房中顿时一片愁云惨雾,众人尽皆唏嘘不已。 岳陵默默的看着,心中却是百味杂陈。这黄霸固然是忠义可嘉,但其心性之狠辣,也绝非平常人所能比的。 且不说他牺牲自己儿女一事儿,单就他刚刚说的找人试药之言,听起来平平淡淡的,但岳陵深通药理,却是知道,这句简单到了极点的话中,不知藏着多少无辜女子的幸福,甚至是生命。 这些个古人,重情义,轻生死。所谓轻生死,不单单只是对自己而言,对他人又何尝不是? 他心中叹息着,自觉无论怎么样,自己始终还是和这些古代人,在某些本质上难以真正的融合。但是如今既然身处此地,也只能求同存异,慢慢习惯了。 想到这儿,抬眼看看四周,但见人人都是沉默不语。对眼前事儿,既感叹又有些不知所措。 眼角处察觉有人在对自己使眼色,悄然看去,却见正是胡不归。此刻目光与自己一碰,随即又瞟向还在痛哭的两人,然后微微摇了摇头。 岳陵省悟,先是对他微微点点头,随即缓步上前,将玉砚揽过来,轻轻拍了拍,这才对黄霸温声道:“黄伯,过去的事儿且不去说,今日砚儿终是知晓了自己的身世,二宝也算是能认祖归宗了,说起来,怎么也是大喜事了,你就不要再悲伤了。再说了,砚儿身子弱,再这么哭下去,只怕对她身子大为不妥,黄伯也不想那样吧。” 黄霸闻言一惊,连忙收住悲声,点点头,将脸上泪水拭去。岳陵先是唤过在一旁哭的稀里哗啦的蝶儿,让她扶着精神有些恍惚的玉砚去后面歇会儿。 看着她们离去,才又转头向一边木然的二宝瞪了一眼,叹道:“傻小子,还不过来见过你爹爹,在那发什么愣?”说着,冲在他一边的莲萼使了个眼色。 莲萼会意,正待说话,却见二宝猛然挣开,两眼直勾勾瞪着黄霸,怒道:“是你害死了娘亲,是你害死了姐姐,我…我……啊——” 他本就一根筋,此时忽然知道了这些事儿,想到幼时不知多少次,羡慕别人有爹有娘的辛酸,今日才知,原来自己不但有娘,还有个姐姐,但却都因这个喊了十几年叔叔的人,实则是自己亲爹亲手断送的,一时间只觉又是悲伤又是愤懑。 手指着黄霸喝出两句后,却猛然想起,自己终究是他的儿子,那话便接不下了,只大叫一声,转身便向外跑去。 莲萼惊呼一声,顾不得和众人打招呼,急忙在后急急跟上,两人一前一后,瞬间跑的不见了踪影。 黄霸刚刚停歇的悲痛,再次涌上,老脸上老泪纵横,呆呆的望着儿子离去的方向,一个人便如忽然老了几十岁一般。 岳陵也未想到会变成这样,不由的大为尴尬。转头想找萧灵儿打打圆场,却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离开了。此时正乱成一团,一时也未往心里去,便又将目光看向胡不归。 胡不归苦笑了笑,叹息一声,上前扶住黄霸,低声道:“将军,令郎一时转不过弯也是正常的,有那女娃跟着,应该也不会有事儿,你且宽心,莫要再悲伤了。” 黄霸如若未闻,人却木然的任由胡不归拉了,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从头到尾,再没有说一个字。 众人看得心酸,不忍再看,韩铁先自起身,走到他面前低声劝慰了几句。只是见他仍是木然不语的,也不知他是不是听的进去,只得叹息一声,转头向岳陵打个眼色,叹道:“子鸿,大伙儿不如先散了吧,这样子,也说不得事儿了。” 岳陵也无奈的点点头,众人便都纷纷上前劝慰黄霸几句,转身去了。 岳陵喊来习春,让他扶着黄霸去后面照看着,却拉住了胡不归。胡不归知道他必然有话要问,并不惊疑。待众人离去后,便随着他一前一后出了厅房,往后面书房中而去。 第437章:阴谋(上)(1) 两人在书房中重新落座,岳陵提壶给他斟了一杯茶,这才看着他皱眉道:“胡叔,当日究竟是怎么回事?黄伯又为何对你那般态度?” 胡不归两手捧着茶杯,眼神茫无焦距的望着虚空中的一点,对他的问话如若未闻。脸上却神色变幻不定,时而悲愤,时而痛苦,一张清矍的面孔,此时竟而微微有些扭曲。 岳陵叹了口气,只得伸手推了推他,唤道:“胡叔,胡叔!” 胡不归这才悚然而惊,啊了一声,回过神来。看到岳陵满是担忧的看着他,不由强自作出个笑脸,摇头道:“你不必担心,我没事。只是想起了些往事,唉。” 岳陵皱皱眉,沉声道:“胡叔,你也是睿智之人,当知此刻不是哀怨往事的时候。昔日之事究竟是怎样的,还要你详细说说才是。黄伯既然曾为大将军,正是咱们急需的人才,若是不能解了他的心结,如何能求的他的相助?” 胡不归愣了愣,随即摇头苦笑道:“你想让他去青海?难,难,难啊!” 他一口说出三个难字,岳陵不由有些不悦,看着他道:“有什么难的?好歹砚儿也算是他的少主吧。眼下砚儿既然嫁了我,我要做事,难道他还不肯?我只是担心他心结不解,即便强要他去,也会误事而已。” 胡不归一鄂,知道他误会了,摇摇头苦笑道:“你误会了,我说的难,不是他不肯帮你,而是…….而是眼下萧大哥正在那边,只怕他不肯和萧大哥共事啊。” 岳陵一怔,两眼望定他,等着解释。 胡不归长长吁出口气,眼神又有些空洞起来,脸上显出追忆的神色,停了一会才缓缓的道:“当年,萧大哥和我,还有铁鹰……哦,就是现在的青城铁拂道人。他当时尚未出家,俗家名字便是铁鹰。至于后来有了铁拂的名号,却只是巧合罢了…………” 岳陵了然。 “………当年我们都在靖北候处听用。铁鹰精擅技击,乃是侯爷的侍卫统领。萧大哥素有机谋,通晓军事,便被侯爷用为智囊。而我则颇通些鸡鸣狗盗之术,便做了斥候统领……….” “………北地孛罕乃是匈奴后裔,其部落是北方草原上最大的一族,一直便觊觎我中原的繁华,自其父在世时,便寇边不断。侯爷当年戌守北镇,主要针对的,就是他们这一部了………” “…….孛罕之父虽豪勇,但只是全凭血气之勇蛮攻蛮打,倒也不难对付。后来,终是死在了咱们手中,由此便结下了世仇。及待孛罕取了汗位,攻掠愈急,其中不唯贪婪之心,其父之仇也是原因之一……….” “………可无论他怎么狡猾,却总是在侯爷的周详布置下,一次次的铩羽而归。其部落武士死伤无数,渐渐有转颓之势。当时侯爷甚至有主动出塞,直捣其老巢的计划,只可惜………只可惜不等实施那份计划,他便遭遇了那场大祸。” 第437章:阴谋(上)(2) 他缓缓的说着,待到说至大祸二字时,脸上微微抽搐起来,语音却不由的低沉下去。 岳陵精神一振,知道到了关键处,连忙屏气凝息,留心听着。 “……….孛罕比之其父,武勇不在其下不说,奸狡却远甚乃父。眼见单凭武力,实在对付不了侯爷,便转而使出了阴招………” “……他派细作潜入大周,到处散播谣言,说是侯爷在北地拥兵自重,向有自立之心。当时正值天启二年,新皇登基不久。先皇一些兄弟,也都虎视眈眈,局势比之今日,更为诡异。其中尤以封在鲁地的齐王为最,其人一向广有声誉,皇帝接位前,论及承接皇位的,却是要数他呼声最高了………” “………….当时也不知怎的,说是京中侯爷的府上,搜出了那齐王的信笺,言词之间,颇多晦暗,隐隐指向当今。再加上孛罕刻意散播的谣言,这祸事便就此种下了………”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下,伸手端起茶盏啜了一口,面上虽还算平静,但岳陵留心到,他端着杯子的手在不可自抑的微微颤抖着。 敏感的察觉到岳陵的注视,胡不归抬眼看了看他,苦笑一下,将茶盏放下,叹道:“你可是觉得我枉自平日一派洒脱,真到遇事了,却想不到窝囊一直如此吧。” 岳陵一怔,随即摇摇头,正色道:“胡叔何必多心?小侄现在虽还未全部弄明白,但只从方才的言语中,就已经能体会到其中的诡异险恶,若是放在小侄身上,怕是连胡叔一半的心态都及不上。” 胡不归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脸上却仍满是苦涩之意。怔忪了一会儿,才又接着道: “……自古帝王最重视的就是帝位之争,哪怕只是捕风捉影的事儿,也会毫不留情的予以清除才肯放心。侯爷家中既然发现了和齐王的勾连,又哪能再落得好?不过数日后,便全家尽被看管起来,不准任何人出入通报消息。如此行为,自是对在北疆手握重兵的侯爷还有忌惮了。” “朝廷一边关了侯爷全家,一边发下旨意,要侯爷递交兵权,返京述职。 大伙儿当时谁也不知道京中发生的事儿,所以并未有人拦阻。侯爷第二天,便带着在北地纳的一房妾侍踏上了回程。可这一走,却终是走出了大祸。 就在他走了第二天,接掌兵权的副将卢胜忽然将大家召集起来,备说京中之事,道士他的京中的一位好友无意中发觉了此事,这才连夜使人送了信来。 据他所说,侯爷此去京中,立刻便是全家授首之日。要想救侯爷,除非这边众将齐心,以兵谏上,方有一线生机………….” 他说到卢胜这个名字时,脸上忽然显出狰狞之色,坐在那儿,两手死死的抓着扶手,用力之下,十个指节都透出一片青白。 “…可笑咱们当时都以为他是忠义之人,得知侯爷有危险,大惊之余,对他能如此毅然相待,都大为赞赏。便在当天,萧大哥亲自带了一哨人马,我也领着斥候队相随,一边派人快马去追侯爷,一边出了北地,往关中进发。 咱们与卢胜相约,由他总摄北军,以北地行营总监管的名义,径直上书皇帝,为侯爷进谏开释。这样一明一暗,一文一武同时进行,也能保的万无一失。但哪知……哪知……” 说到这儿,他身子剧烈的颤抖起来,牙齿咬得噶蹦蹦直响,顷刻间,面孔上已是一片狰狞铁青。 岳陵在他提起卢胜这个人时,便不由的心中一动。他隐隐记得,似乎在吐蕃时,陆芜菁说起家中之事时,因她本是镇南侯的儿媳,是以顺带提过当今几个镇守一方的王侯。 在西北的,是一位叫做种无伤的将军,官拜威西候。北边的那位,就是这个卢胜了。再加上镇南侯常泰,是为大周三大边军上将。其所下之兵,也便分别称为西军、南军和北军。 胡不归说这卢胜既然是前靖北候白英的副将,那白英既然因篡逆而获罪,没有道理这位副将仍能顺接其兵权,仍然大权在握,留守北地啊。 只从这一点便能猜到,这个卢胜,在整个事件中,扮演的绝不是什么光彩的角色。甚而是者,大有可能还是整件阴谋的发起者。 第438章:阴谋(下)(1) 岳陵隐隐猜到了其中的诡异,只是对于这阴谋到底如何施行的,仍是把握不住细节,此刻眼见胡不归情绪过于激动,便起身给他续了茶水,轻轻拍拍他,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 胡不归勉强向他做出一个,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强笑,抖颤着端起杯子,却将杯中茶水晃洒了一身,衣襟上顿时打湿了一片,他却如若未觉。 “我们出来时,为了稳妥起见,只带了最可靠的兵士,总有万余人马。想着就算真要有什么变化,这万余人便可转作先锋,到时候自有卢胜领大军在后策应,绝不至有什么疏虞。 大军行进极速,当天落日前,便已开到了蓟县。当晚驻扎已毕,却忽然见铁鹰带着一队亲卫赶来。咱们当时还以为是派出的人已经追上了侯爷,正各自欢喜的问起时,铁鹰却惊诧我们的举动。说是侯爷半路接到了卢胜的求告,只怕他一走,自己威望不足,不能号令众人,请侯爷派一亲随回返相助于他。 当时跟在侯爷身边的,除了铁鹰外,便就是…就是黄霸将军了。黄将军乃是北军中第一猛将,向为侯爷喜爱,只是却与卢胜多有龌龊。此次回京述职,侯爷便将他一起带了出来,怕的就是留在军中,引起不必要的争执,误了军机大事。 有他在身侧相随,铁鹰这才应了侯爷之命,放心而回。但却料不到,竟在这里就遇上了咱们。 直到这个时候,我们还是懵里懵懂,虽隐隐觉得有些蹊跷,但始终未曾往别的方面去想。只笑说卢胜倒也稳重,有了铁老大的坐镇,便真有那不服的,也只能忍忍了。 等到铁鹰问明白我们出来的原因后,却不由的焦急,便要连夜赶回去禀告侯爷。 咱们一来觉得他奔波了一天,夜间赶路不便;二来,想着前面已经派人去追侯爷去了,后面又有这些人做了完全的准备,怎么也该没什么大碍。所以,便要他歇息一宿再走。他当时应了,但到半夜时,却怎么也忍不住,最终还是提前离开了。也好在他这一走,不然,只怕今日世上,究竟还能不能有铁拂此人,实未可知呢。” 他淡淡的说着,眼中却爆出森寒的杀气。岳陵听得反倒有些糊涂了,以在青城时看萧灵儿和铁拂之间的相处,应该不会他们之间有什么龌龊啊,怎么现在胡不归却冒出这么一句来? 正暗暗猜疑着,却听胡不归的讲述又在耳边响起。 “………就在他离开不过一个时辰后,咱们大营忽然被无数人马四面围住,二话不说便疯狂攻来。若不是萧大哥一向用兵谨慎,任何时候扎营,都要派出数队巡哨警戒,只怕那晚我与他二人,便再活不到今日了。 饶是如此,那一晚混战之下,可怜咱们一万兄弟泰半折损,死的不明不白,侥幸活下来的人,也皆被打散不知所踪。 第438章:阴谋(下)(2) 我和萧大哥仗着有一身功夫,好容易逃了出来,却浑身带伤,只好寻了一处隐秘的山中躲着,直到十几天后,伤势稍微有了好转,这才敢走出来。 对于那晚糊里糊涂的一战,说起来之际,我两人都是一头雾水。只知道那些围攻的军兵,也都是我大周之军,甚至隐隐有北军的影子。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又担心侯爷的安危,便没有先返回北地,而是继续往京中方面潜去。 哪知这一去,路上得来的消息,却让我俩肝肠寸断,痛不欲生。直到此时,才恍然而悟。” 他说到这儿,情绪又激动起来。岳陵忍不住插嘴道:“攻打你们的,是那个卢胜派出来的吧。他先骗你们出来,然后一举剪除你们这帮靖北候的铁杆,再回头对付你们侯爷,便容易的多了,不知我猜的对不对?” 胡不归脸色铁青的看看他,惊怒之中,仍是不由的露出几分赞许,但却仍是摇摇头,怒道:“你说的虽也是他的用意之一,只是还是将他想的太过良善了。此贼之毒计,岂是这般简单的。” 岳陵一鄂,讶然道:“这还不够毒的?那又是怎样的。” 胡不归眼泪又流了下来,两手抓扯着前襟,满面悔恨的道:“我们自作聪明,只当一切都是为了侯爷,却不知正落入歹人的算计。那贼子唆使我们发兵,这边兵一动,顿时便坐实了侯爷谋逆的大罪。 原来,皇帝招侯爷回京述职,正是一种试探。他终归不敢就此轻易动一个镇边大将。至于将侯爷家眷全部看押起来,也只是一种预防措施。 这一切,原本只要静观其变,侯爷回去后,最多不过是罢职不用而已。但有了我们这一动,侯爷……….侯爷一家满门百余口,便就此全数葬送了进去。侯爷自己,尚未等进了洛阳大门,便被禁军围住,当场鸠杀而死。黄将军说的没错,是我们蠢,是我们害了侯爷啊,呜呜呜………” 他咬牙切齿的说到这儿,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一个大男人,这一刻哭的便如一个孩童也似,涕泗横流的,岳陵看的心中不由的阵阵发酸。 只是对于那卢胜之谋,也同时一阵的心惊凛然。 这完全是一个请君入瓮之计,所有的一切,都是处于一种诱使下进行的,隐秘性极高。而且,一环套一环,只要第一步踏了进去,再想抽身,已然是千难万难了。 整条计策,不但将靖北候的性格算了进去,连他麾下几个主要人物的脾性也都算透了。甚至,连那个皇帝的心里,也一并成为了其中重要的一环。 首先,那封诡异出现的齐王信笺,便是第一步。接着,皇帝疑心之下,召回白英闻询是第二步;再到怂恿众将兵谏,便是最狠辣精准的一步。至此,整条计策便算收紧了环扣,那靖北候白英便再无半分活路了。 岳陵心思电转之下,便已将整个事件想明白了,不由的身上冒出一阵的大汗来。暗思若是换成自己当时处在胡不归这些人的位置上,多半也是逃不过这个算计的。 这条计策厉害的地方,就在于他将人心算的太透了。甚至哪怕明知是计,为保周全之下,这兵还是要发的。 只不过最多是发少些,然后尽量隐秘些而已。但无论是多少,哪怕只是一个兵动了,有卢胜藏在背后,又如何瞒得过皇帝?这也就等于将靖北候的人头,送到了皇帝的铡刀之下了。 房中胡不归哭声不绝,捶胸顿足,眼角都沁出血来。许多年来,这些往事从无一刻能忘记过。他和萧尚那般交好,却总是忍不住口角,一来确实为情所致,但究其根本,未尝不是因为当日之事,两人都心中烦躁压抑所致。 偏偏这事儿还没法与人述说,除了相互发泄一下外,再每个发散处。若不是如此时不时的宣泄下,只怕两人早已疯掉多时了。 岳陵想着这些,联想到那晚萧灵儿说的事儿,总算是将前因后果大体搞清楚了。只是唯有一点疑问,还没释怀。 “今日黄伯为何说你们事后不肯为白侯爷报仇?你和他之间,又是怎么回事?” 岳陵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问了出来。胡不归哭声一歇,脸色又复复杂起来。 第439章:又多了两个仇人(1) “侯爷去了之后,我等几人皆被定为谋逆。我和萧大哥也曾起意去取了卢胜那狗贼的性命,只是朝廷遍发图形,缉捕我等,一时不得己,只能先远远躲了。直到一年后,风声渐渐平息后,我俩正准备再次北上,却忽闻北地孛罕又举兵而来。其时,卢胜正领了靖北候一职,身负拒敌重任,若我等只为私仇杀了他,大军一下失了主帅,又怎对抗得匈奴人?若是那样,岂不害了北地万千之民?是以,便想再等等。哪知,这一等,便直到了今天。” 胡不归满面黯然,纠结了一会儿,这才解释道。 “如今,孛罕仍是连年进犯,朝廷虽后面又派了个燕王过去,但也不过和两人之力,这才勉强抵挡。也直到前几年,我们才知道,当日那狗贼之所以陷害侯爷,为的就是给这个燕王谋略。当日那封所谓齐王的信笺,也是这个燕王的手笔。这样算来,若要为侯爷报仇,岂不是还要宰了那个燕王?试想以我们几人,又如何能闯进皇宫大内行此之事?如此几次试探后,终是不能得手,这才心灰意冷了。黄将军虽然理解的有些偏颇,却也没全说错。说起来,也真是我们顾惜这条贱命,不能为侯爷以死相谢。他日地下相见,实在无颜面见侯爷了。” 他唏嘘着说着,这一刻,他不由的露出几分老态,浑不似之前那般精神。 岳陵听的有些愕然,愣愣的道:“你说当日那封信,是…是如今这个燕王搞得?这燕王现在才多大,这事儿总有十几年了吧,那时候他又有多大,便能搞这种阴谋了?你们会不会搞错了?” 胡不归抬头看了他一眼,苦笑道:“这又有什么奇怪的?燕王武戈今年刚过而立,侯爷之事却是发生在十八年前。算起来,当时他也足有十五岁了。帝王家的子孙,生来便在勾心斗角中游走,这些手段见的多了,自然而然也就会了。再者说了,这些个皇子皇孙的,又有哪个身边没几个能人,便他们不会,身边那些巴望着日后跟着他富贵的人,还不会教他吗?” 岳陵听的一阵默然,这一刻起,他对这个大周王朝,才算是真的彻底绝望了。由此,也更坚定了他另打一片自己天地的心思。 胡不归默默的看着他,见他脸上变幻不定,直到最后渐渐刚毅起来,不由的眼中露出欣慰之色。 他肯将过往之事如此坦诚的说出,固然是压在心中多年,今日好容易有了个倾诉的对象。更重要的原因,也是想借此坚定岳陵之心。他虽不赞同孔茂的急于求成,但若能有自己一方净土,却是他一直心向往之的事儿。 “我当日虽身负斥候之责,但终归那时年少轻狂,总想着如大将军一样建立一番功业。有一次,我贪功追杀一个匈奴的偏将,却误中对方埋伏,眼见一队兄弟渐渐战死,将要悉数死在那里时,是黄将军及时赶到,将我救了出来。也是他后来一再为我求情,这才免了被侯爷斩首。正因如此,才有今**那番言语。” 第439章:又多了两个仇人(2) 他见岳陵神色渐渐坚定起来,便又将方才岳陵问的后半部分,慢慢解释了一番。岳陵恍然。 两人这一番说话,丝毫不觉时间的流逝。岳陵搞清楚所有的来龙去脉后,起身想要为两人填水,一摸壶觉得冰凉了,这才惊觉过来。 也懒得再去填了,将壶往一边一推,自己起身在屋中来回踱步,暗暗思索着。 玉砚的身世现在明了了,但随之而来的问题是,她既然嫁了给自己,她的仇人也便是自己的仇人了。 他原本报复的名单上,谢家如今已然烟消云散了,这仇算是报的彻底。剩下的,便是那个躲在后面搞风搞雨的太子。 既然自己已然布局对付了太子,又何妨再多一个燕王?至于说那个卢胜,只要燕王倒了,他没了依靠,再对付起来,也就简单多了。 至于说匈奴那边,自己可没这些人顾虑那么多。况且,就算想顾虑,也顾虑不上不是。 按照孔茂今日所说,北地早晚是要丢了,如果朝廷不出措施,却要靠他这个商人想法,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而如果一切真如孔茂预料那样,那么胡不归等人的顾虑,便也就不算事儿了。既然如此,自己何不提早布置一下,要是没那一天则罢,否则,那一天到来时,自己便先取了那两个王八蛋的狗命,也算给那个未见过面的悲剧老丈人献上点心意了。 而且,如果自己将这份心思告知黄霸,岂不正好对了他的胃口?那样的话,他又怎会不尽心帮自己?如此一来,青海之事有了这员昔日的虎将加入,胜算必将成几何倍数的递增。 有了青海这个根据地,无论是日后向西吞并那些落后的小国,还是伺机向东进取,便都有了资本。青海,必须要掌握在自己手中!他暗暗咬牙想着。 “那个卢胜的资料,回头还要胡叔帮我整理一下,越详细越好,最好能细到此人一天吃几碗饭的程度。这笔账,哼,你们没能和他算,可不代表就这么了结了。砚儿既然随了我,她的父仇便是我岳陵的父仇,总有一天,我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他想了一会儿,忽然停下脚步,回身看着胡不归说道。胡不归先是一愣,随即面上显出激动之色,霍然站起道:“好,子鸿若肯出手,但有用到为叔之处,定当披肝沥胆,万死不辞!” 岳陵笑着点点头,脸上又显出几分冷厉,嘿然道:“至于那个燕王,嘿,也不必着急。我等的起,我既然不怕跟那位太子千岁斗,顺道将他也料理下,却也不差这点功夫了。胡叔只要多留心此事,及时将我需要的消息搞来,剩下的事儿,便由我来做好了。我是个商人,还是个不太好说话的商人,若有人欠了我的债………哼,这会儿可不是杨白劳当爷爷的年代,不还了债,那可是想死都不行的。” 胡不归听的身上一阵的发冷。他虽然搞不明白杨白劳是谁,但眼前这家伙说这话时,骨子里那份阴狠,却着实让他心中发毛。 两人重新坐下,岳陵便就未来这两个目标人物,提出了一些问题。胡不归能答的便细细说给他听,一时不能答的,便先记下来,以便日后重点去打探就是。 屋中烛火跳了个火花,蓦然的一亮,才将两人惊醒。岳陵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向外看了看,回身笑道:“咱俩这只顾着说了,却不知天都黑了。今日这一闹,只怕胡叔叔也早饿了吧。不如我让后面弄点酒菜,咱们就这里浅酌几杯如何?” 胡不归被他这一提,肚中应景的跟着咕噜了起来,岳陵就笑了起来,转身便要去门外喊人。 正在刚刚走到门口,还不等他伸手去推门,那门却啪的一声被人猛的撞开,随即便见一个圆乎乎的身影冲了进来。还不等看清是谁,一阵焦急的呼声便在屋中响了起来。 “快,快去!岳小子,萧家那丫头,出……出事了………” 第440章:失踪(1) 这突兀的一声,让屋中两个人都是吓了一跳,随即猛然反应过来,顿时都变了脸色。 这一愣神的功夫,两人也都看清了,闯进来的正是大和尚普济。此刻却浑没了往日的平静,一张圆圆的脸上,满是焦急和汗水。 胡不归身形一晃,已是抢上前去,劈胸一把揪住他衣襟,厉声喝道:“灵儿现在何处,究竟怎么了?” 普济被他这么猛然一喝,不由的一个激灵,张口结舌的道:“她….她……,呃,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儿啊。” 胡不归气结,这秃驴,连人都不知道在哪儿,就来胡乱吆喝个屁啊。而且还满嘴胡言的,说什么灵儿出事了,莫不是吃饱了撑的,来消遣咱们的? 他愣愣的瞪着普济,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普济这会儿却也反应过来,使劲挥开他仍揪着自己衣襟的手,转头对岳陵急道:“小子,那丫头只怕是真的出事了,你相信我啊。” 岳陵皱了皱眉,目光在他脸上转了转,却又越过他看向他身后。习春此刻正一脸无奈的出现在门口,见他看来,不由微微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清楚状况。 刚才他正在前面和一帮伙计闲聊,就见这位大和尚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一进门就连连问岳陵在哪儿。待到习春跟他说了,二话不说便直往后面闯来。 习春看的莫名其妙,连忙随后跟了过来。原本他还想提前来通报一下的,却见普济一路跌跌撞撞的,也难为他胖大的身躯,竟然能跑的如此之快。让他还不等回过神来,就已经一头撞了进去。 外面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起,岳陵抬头看去,却见正是韩铁雷虎等人也被惊动了,三三两两的围了过来。 “萧姑娘不在她房中?有没有和青竹、玉砚她们在一起?”岳陵向众人微微颔首,这才又向习春确定道。 习春摇摇头,道:“下午的时候,大伙儿还在说……呃,说黄…黄将军的事儿时,萧姑娘便一个人出去了。当时我还和她打招呼来着,但是见她神思不属的,好像没看到我一样就走了。弟子一直便在前面照应着,确实一直未见她回来……” 说到这儿,见岳陵脸色凝重起来,又迟疑着道:“师叔祖,应该没什么事儿吧。萧姑娘一直都是如此啊,想必又是出去办什么事儿了吧。” 岳陵微微摇头,不等开口说话,旁边早急的抓耳挠腮的普济已然大怒道:“什么叫应该没事儿,难道洒家会拿这事儿开玩笑吗?” 习春被他吼的一缩脖子,惭惭的往后躲了躲。却见普济又转头对岳陵怒道:“小子,你要是不信我,日后定有的你后悔的。” 岳陵无奈的摊摊手,叹道:“我说大和尚,你什么话都说不清楚,让咱们怎么信你?你甚至连人在哪都没弄清楚,又喊得什么出事了?” 普济满头大汗,这才急急的连比划带说的,将事情说了起来。 第440章:失踪(2) 原来,下午之时,他看着发生的事儿心中烦躁,便也悄悄先离开了。 待到出了门,走不多远,却忽见前面萧灵儿一个人郁郁独行,似乎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的心中惊疑。 待要上前相问,但想想实在有些冒昧,便悄悄的在后面跟着她,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萧灵儿似乎并无什么明确的目的地,只是随意走着,一会儿向东一会儿向西的,普济越跟越是糊涂。 直直转了老半天,最终一路走到外城的一片林子边上,萧灵儿忽然停住了脚步,好像微微迟疑了一下,便即举步走了进去。 普济心中愈发惊疑,连忙小心的从另一侧跟了进去。进不多远,便见萧灵儿一个人望着一棵大树呆呆望着,嘴中似乎在念叨着什么,却因离得有些远听不真切。 他正想着是不是再往前靠靠,听听她在说什么时,却忽然脑中一阵的迷糊,随即便天旋地转起来。临昏过去前的一刹那,隐隐似听到一人的轻笑声在耳边飘过。 等他再次醒来时,但见漫天星光,已然是入了夜了。四下里风声呼呼,枝摇叶动,除了他一个人躺在地上外,再没有半个人影。 对于自己的忽然间晕倒,他很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猛然回想起那声隐约的笑声,却又不禁猛然色变。 若真是有人暗算了自己,却又没对自己有任何相害的迹象,岂不就是说,对方冲着的是当时林中的另一个人萧灵儿? 想到这里,他越想越觉得不对,这才赶忙爬了起来,一路狂奔回来,向岳陵报信。 众人听完他说的这些,脸上都是惊疑不定起来。胡不归急的在屋中走来走去,搓着手喃喃的道:“是了是了,定是出事了。这可如何是好?倘若灵儿有个意外,我又如何面对大哥,又怎么对得起阿离……….” 他喃喃念叨着,忽然脚下一停,冲到岳陵身前,激动的道:“子鸿,让大伙儿都出去找吧。那孩子肯定是出事了,咱们不能在这儿坐等。” 岳陵看了他一眼,无奈的道:“怎么找?她之前从来不说自己的行踪,现在就是找也无从找起啊。啊,对了,胡叔一定知道萧家在蜀中的眼线了,不如你先去这些地方找找看,看她是不是去了那儿。” 他嘴上这么说着,心中却是沉重至极。从普济描述的情况来看,只怕真是对方冲着萧灵儿去的。现在他这么说,也不过是安慰胡不归罢了。 是以,在向胡不归说完后,便暗暗给一边的习春使个眼色。习春这会儿也知道事情大条了,收到他的暗示后,当即点点头,转身出去了。不多时,只听外面一阵响动,随即又悄然无声,却是习春将暗探们全数打发了出去。 房中,胡不归听岳陵这么一说,也是无奈,当即连连点头,让岳陵一旦有了消息,马上使人去通知他一声。随即匆匆留下个地址,便转身去了。 待到他一走,韩铁等人这才围了过来。雷虎沉声道:“以雷某多年办差的经验来看,此事十之八九与普济大师所料不错。眼下倒不如一起往那案发之地看看,许是能找到些线索也说不定。毕竟,按照大师的说法,那里颇为偏僻,应该没人走动,破坏现场的。” 岳陵精神一振,感激的看了他一眼。雷虎果然不愧为老差骨,别的事儿上虽迟钝了些,但一涉及到办案,立时便显露特有的敏锐来。 “就是如此!咱们…” 有了雷虎的提醒,他当即应了,便要招呼大家一起前去。只是还不等话说完,便见门外习春匆匆走来,脸上神色古怪,说不出是惊喜还是忧虑。 他心中一动,话头戛然而止,直直的看向习春,他有种预感,习春如此神态,只怕是有了灵儿的线索了。 “师叔祖,方才门外有人送了这个过来,指明要你亲自拆看。说是….说是和萧姑娘有关的。” 口中说着,随即递过来一张折的方方正正的信笺。 岳陵心头一震,伸手取了过来。眯眼道:“那送信的人呢?” 习春叹口气,摇头道:“那只是个孩子,什么也说不清,弟子已经让他走了。” 岳陵一愣,随即释然。对方既然如此诡秘,又怎会想不到这一节?却是自己小瞧人家了。 心中想着,抬手正要打开那信,忽然鼻中隐隐嗅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不由的瞳孔一缩,将那信离着自己又远了一些,这才屏住呼吸,小心的打开。 方才那一霎那,他忽然想起普济说的话,当时便是糊里糊涂的晕了过去。以他对药理的精通,自然立即想到了,普济只怕定是被人用药迷晕了的。 现在虽然没有后世的乙醚之类的东西,但中医博大精深,未知的事物实在太多太多。便是后世时,仍是对一些物质搞不清楚,一些小说中描述的迷魂香什么的,便也就不见得没有,只是人们还未曾见过罢了。 所以,此刻小心些才是王道。可莫要灵儿没等救出,却把自己搭了进去,那就万事皆休了。 旁边众人见他的举动,都是心中一凛,却见他缓缓都开那信笺,目光在上面一瞄,脸上顿时露出古怪之色。 第441章:邀见 “佳人国色天香、我见犹怜,若要无恙而还,便请公子一人往七星坡一晤。谨记,但请公子一人,其他无干之人不可跟来,否则,佳人再不复见矣,切切,切切!” 信笺上,一行娟秀的笔迹赫然入目,言辞间虽有威胁之意,却隐隐含着戏谑之意。仿佛不是仇敌之间,倒有几分朋友间的调笑意味了。 岳陵看的有些发愣,眼见旁边韩铁等人脸上的疑问之色,手掌一翻,已是将那信揣入袖中,沉声道:“灵儿的行踪,我已经有些眉目了。韩大哥、雷大哥,你们且在家中候着,也照看好其他人,不要再被人钻了空子。那边,我先过去看看,有什么事儿,等我回来再说。” 说罢,转身便要往外走去。韩铁一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旁边雷虎却眼中闪过一丝疑云,上前一把拦住,沉声道:“公子,是不是对方不准我们跟去?公子不可上当,对方拿了萧姑娘,目的只怕就在公子身上。如今你这么孤身而往,岂不正中对方圈套?只要他们志在公子,主动权便在咱们手上,公子越是安稳,萧姑娘便越是安全。所以,公子要去可以,咱们却要暗暗跟着,不可真按着他们的要求做。” 雷虎这么一说,韩铁等人也顿时反应过来。孔茂正色道:“公子当知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如今你一身系众人之望,大事在即,岂可轻身涉险?雷兄所言,还望从之。” 旁边甚少说话的沈万山,这时也满面忧虑的缓缓开口道:“子鸿,我也知道萧家姑娘的事儿,但只望你明白,除了萧家姑娘外,你家里还有玉砚、彩荷,以及小女青竹等人,她们的命可都在你手里啊。” 岳陵心中一震,不由的泛起几丝苦涩。雷虎和孔茂的话,他可以当做没听到,但沈万山这番话,却实实的打在他的软肋上。 是啊,萧灵儿固然是他的女人,但家中的其他诸女呢?他要真有个三长两短的,只怕家里几个女人必然不肯独活。可是,难道因此就能放弃灵儿吗? 不!绝不可以!且不说两人之间已然情深意笃,便单单萧灵儿为他默默付出的一切,也决不能在她有危险时,自己却因顾忌其他,而给她多加一丝一毫的危机。 想到这儿,他抬眼缓缓的在众人面上扫过,神色却渐渐坚定起来。韩铁看的心头一震,忍不住想要说话,却见他抬手摆了摆,目注沈万山缓缓的道:“伯父,其实我早该称你一声岳父大人的。只是一直想等着安定下来,正正式式的向你提亲,这才一拖再拖下来,还望伯父莫怪。” 沈万山脸上一阵动容,嘴巴张了张,却终于只是化作一声轻叹。他如何不知,岳陵冷不丁说出这番话来,其实就是已经下了决定。 想到他这一去,究竟不知要面对什么样的危险,还要加上一个纤弱的萧灵儿待救,最终是否能安然回来,实在是不可预知。心下一时间,又是为他担忧又是为自己女儿难过。 只是他也明白,此事如果岳陵不这么做,那也不是岳陵了,自己女儿也绝不会瞧上那样的岳子鸿。 “你……..唉,好吧,你万事小心。我不劝你了,只要你记住,家中还有人翘首盼你平安归来,也就是了。”说罢,他长长叹了口气,也不理会韩铁雷虎等人,转身往外去了。 打从上次江陵那番祸事后,他似忽然看破了一些事情,此时飘身而去,颇有几分洒脱之意。 韩铁等人看的一呆,不由的相顾觑然。人家老岳父都不拉着了,大伙儿还怎么进言? 岳陵将众人神色看在眼中,微微一笑,道:“事情未必便如你们想的那么糟糕,再说我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软面团,对头想要害我,我就算打不过,难道还跑不掉吗?正如孔先生所说,只要我没事,他们就不敢把灵儿如何。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怕的?你们放心吧,说不定我去去就回,对方只是哪位老朋友和我开玩笑呢。” 说着,哈哈一笑,不再纠缠,转身推门而出。屋中几个人互相瞪眼看着,都是一阵的无奈。随即却纷纷向一旁发愣的普济狠狠瞪了一眼,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这贼秃忒也冒失,难道就不能沉稳些,先和大伙儿通个气,再来和公子说?如今可好,公子主意已定,再无任何人能拦得住他。要是一切顺利则罢,否则,所有人的希望,都将化为泡影。 普济这个冤啊,愣愣的看着众人的背影,不由暗暗嘀咕道:“又关洒家屁事?就算我不来说,那信还不是前后脚到了?偏这好人做不得,如今倒落个里外不是人。” 大和尚懊恼的嘟囔着,左右看看,只剩他孤零零一个,只得恨恨啐了一口,也大步而去。 却说岳陵这边好容易摆脱了众人,不由的暗暗松口气,一路快步出了大门,刚走出几步,却冷不防前面闪出几人,将路拦住。 他心中一惊,霍然收住势子,暗暗攥紧了拳头戒备。只是再凝目一看,不由的又是苦笑不已。 “王爷,我等乃王爷随身侍卫,王爷去哪,咱们便也需跟到哪儿,可算不得不相干的人。” 对面领头的人躬身施了一礼,不容置疑的说道。原来这些人,正是在外护持的十八天狼。此时说话的,便是岳大郎。 他们本是戎人,此时自然也都知道了头人的噩耗,心中悲怆之际,一边发誓日后定要手刃跋野刚报此血仇,一边也更重视对眼下这位主人的保护了。 倘若岳陵再出了事儿,他们可真要变成无主孤魂了。而且,如想为老主人报仇,若没有公子在,更没半分指望。 基于这些,这才有了眼前这一幕。 岳陵听岳大郎说出这话,目光陡然一寒,冷声道:“你看过那封给我的信?” 岳大郎面色不变,摇摇头道:“属下不敢,属下只是将那送信的童子请了来,仔细问了问而已。” 岳陵心头一颤,岳大郎这话说的轻巧,却不知对那孩子用上了怎样的手段。眼见他面色平静之极,丝毫没有什么愧疚之色,不由的又是暗暗叹息。 这些人毕竟还是外族,除了对自己一人恭敬之外,怕是对其他人的看法,与那些孛罕、跋野刚之辈的,没什么两样。这种民族隔阂,实在不是现在这个时代,可以轻易调和的。 “你们全部分开,绕道往七星坡四周散开潜伏,没有我的命令,不可现身。如果做不到,也不必说什么相干不相干的,都便给我留在家里好了。” 眼见岳大郎等人神色执拗,知道这些人可不同孔茂之类的好打发,索性便应了他们,说起来,自己也确实应该留点后手,不能傻乎乎的真完全听对方摆布。 只是答应归答应,仍是谨慎的吩咐他们各自分开行事,免得被对方察觉。 岳大郎等热面上一喜,不迭声的应着,转身散开,往夜色中潜去。岳大郎走出几步,却又忽然停下脚步,迟疑了一下,这才恭声道:“那小童我等并没难为他,只是用些果子之物引诱,问了问当时的情形而已,问完便让他去了。还请公子宽心。” 说罢,这才躬身施了一礼,如飞而去。 岳陵一愣,望着他迅速没入黑暗中的背影,终是微微一笑。随即深吸口气,脚下加力,直往七星坡去了。 第442章:原来是他 七星坡不是真的什么坡,而是七座形如北斗的土岗围绕而成的一片荒地。便在成都城西北方二十里外,其中林木茂密,小道错综复杂,人入其中,极易迷失其中。 相传这里乃是昔日三国时,诸葛武侯五丈原祭星失败后,那七盏魂灯幻化所成。故而,蜀人对这里极为敬畏,只在节庆之时于家中遥拜,却从不敢靠近。 岳陵赶到时,看着四下里的黑影绰绰,也是不由的暗暗心惊。对方竟然选了这么个地方见面,倒真是花费了不少心思。人往这里面一躲,就算来上一千大军,也未必能找得到。 只不过如此一来,却也让他心中有了两点结论。第一,对方显然对他颇为忌惮,不然不会选在这儿,先摆出一副开溜的架势; 第二,这人只怕定然是熟悉蜀中地形风情的人,或者干脆就是蜀人。否则如何能知道这处所在? 想到后一点,他不由的皱了皱眉。心中将认识的蜀中人物都过了一遍,却是毫无所得。 要是谢家还在,这事儿连想都不用想,可是明明谢家早已烟消云散了,如今的谢家大院都成了一处荒宅了,自然绝不会是他们了。 可除了谢家之外,还有谁会对付自己呢?齐家?不会!他微微晃了晃头,将这个可能抛开。 此时的齐家,虽然说起来对他并不怎么友好,但一来水车刚刚交付给他们,在没有完全搞定之前,他们总不敢得罪自己的。便是忍,也得等到水车完工,彻底摸清了情况后才会出手。 但除了他们外,岳陵实在想不通,还有谁现在敢跟他作对。一时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也不去想了,转目四下打量一番,微一沉吟,随即提气朗喝道:“岳某已应约前来,主人为何不肯现身相见?” 茫茫夜色中,他清朗的语声排空直上,登时在山野间引来阵阵回响。四下的密林中,扑棱棱一阵大响,无数宿鸟被惊动而起,振翅冲上夜空,盘旋一阵后,才又复归平静。 岳陵静静的站在原地不动,两眼中精芒闪烁,已然是将精气神提升到了巅峰,四下里的任何一丝响动,都如月照古井一般,清晰的映入心间。 只是等到回响声渐歇,也不见任何异常,更不用说有人回应了。他眉头一皱,正暗暗猜测是不是被对方耍了时,却忽然瞳孔一缩,两眼死死盯住远处一个地方。 那里,一片黑幕中忽然闪起一点晕黄,却是有人点起了一盏灯火。在这黑夜之中,显得醒目至极。 仍然没人回应,但是那摇曳的灯火,却如同在发着无声的邀请。他眯着眼微微沉吟了一下,随即冷冷一笑,迈步便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密林中传来几声枭鸟的啼叫,有着莫名的韵律。岳陵神色一动,眼中闪过一抹喜色。这是天狼们根据他教授的法门,此时传来,便是表示他们已经潜伏到位了。 心中虽喜,脚下却丝毫不停,不过盏茶功夫,便已然停身在一处山坳之前。 这会儿离得近了,已经能看清楚,那灯火却是点在位于里面的一间茅屋里。只是烛火摇曳,却不知那点灯人藏在哪里。 目光凝注在紧闭的柴扉上,静静站了一会儿,脸上不由的渐渐生出几分不耐。冷哼一声,讥讽道:“装神弄鬼,主人家若是只这点本事,便和成都城里下九流的痞子有何分别?没的让人耻笑。” 他郎朗而言,一脸的不屑。话音儿落下,黑暗中猛的传来一声怒哼,一个苍老的声音怒道:“小辈,牙尖嘴利,且看你能强硬到几时!” 岳陵微微一怔,只觉这声音极为熟悉,刚要想再逗引他说几句话听听,却冷不防另一个娇媚的女声响起。 “你这死鬼,这么大声作甚,吓了我一跳。君子绝交,不出恶言,好歹人家岳公子远来是客,你这么恶声恶气的,可不失了身份?” 这女人声音婉转,倾听之下,竟有一股说不出的回肠荡气,让岳陵都不由的心中一荡,体内气血随之一阵浮动,但旋即一片清凉的气息却自丹田升起,将这股浮动立刻压下,重新纳入正常的运行。 岳陵骇了一跳,这女人分明实在施展一种音攻,偏偏隐蔽xing极强,若不是自己得了习春传授的正宗道门心法清心诀,只怕刚才那一下,自己就要出丑了。 他在拿到那封信后,当时就断定其中有个女人的参与。却未想到,这个女人竟然如此厉害,尚未露面,便先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 想到对方精擅用药,如今又有这门奇功,不由的心中愈发警惕起来。悄悄从怀中摸出早准备好的一片九叶血蔘的叶子含在舌底,这才眼珠儿一转,笑道:“咦,原来还有位姑娘在啊。这位姐姐好甜的声儿,小弟这里只听着就受不了了。哎呀,真真的是有些迫不及待了。姐姐费这么大的事儿招了我来,怎么只顾着说话,却不肯现身呢?” 他刻意做出一副色授魂与的模样,言语中大有暧昧之意。那女子尚未说话,先前那个苍老的声音却怒声喝道:“呸!你这无耻的小子,死到临头了,居然还敢满心龌龊的念头。老夫若不让你哀嚎三天三夜才死,便随了你姓!” 这番话说得较长,岳陵细细分辨之下,脑中霎时间闪过一个人的面孔,不由的脱口叫道:“我ri,你是陈奇!鬼影子陈奇!” 他刚刚听到那女子的称呼,估计这两人必有男女之情,这才刻意的出口调笑,为的就是激男人说话。此时对方果然中计,一片声的大骂之下,登时让他搞明白了对头的身份。 “呀,被认出来了哩,这下子没的玩了。嘻嘻,这小家伙果然如你所说,聪明的紧呢,有趣有趣。” 女子的声音又再响起,却是笑嘻嘻的全无半点敌意,乍一听去,此情此景,俨然如小儿女之间的游戏也似。 陈奇哼了一声,对女子的说笑似甚是无奈,岳陵哈哈大笑道:“好一个鬼影子,好一个老前辈。竟然出手暗算一个身无武功的弱女子,以此来要挟一个后辈晚生,有品,真太有品了。哎呀,陈老前辈,你说你如此看重我,我是该先自豪一下呢,还是先鄙视你下啊。” 他仰天大笑着,言语中极尽讥讽之能事。陈奇听的一窒,随即便听他低低的咒骂传出,却是对那女子怒道:“我便说直接抓他,你偏要搞这许多花样,这下让他有的嘴说,老夫的脸面都要被他剥尽了。” 那女子却毫不在意,嘻嘻笑道:“反正你说了,这事儿完了便和我一起隐居,再也不出去了,又怕他人笑个什么。好了好了,算是我错了好不好,嘻嘻,咱们这就出去,和那小家伙耍耍吧。” 随着话音儿,紧闭的房门吱呀一声敞开,里面走出一男一女,当先阴沉着一张脸的男子,正是许久不见的陈奇,后面一人,身形窈窕,行走之际,如风摆残荷也似,正是那个苗疆女子,芸娘。 第443章:毒药 岳陵见二人终于现身,不由的暗喜。也不理会满面阴沉的陈奇,只望定了风姿绰约的芸娘,笑嘻嘻的作揖见礼道:“小弟岳陵,见过这位仙女姐姐。” 陈奇脸色发黑,怒目相向,芸娘却满面眉花眼笑,嘻嘻道:“你干嘛叫我仙女姐姐?我名字却叫芸娘,可不是什么仙女。而且,说起年龄来,只怕做你祖母都够分了,你这小家伙怎可喊我姐姐?” 岳陵大摇其头,叹息道:“若是我祖母真个生的如你这般,那我祖父岂不是大大不妥了?” 芸娘一鄂,诧异道:“你祖父怎么就不妥了?” 岳陵振振有词的道:“你想啊,我祖母有我这般大的孙儿,年纪自然是不小了的。若是还生的如姐姐这般琦年玉貌的,天下那么多老头儿岂不都要蜂拥而至,和我祖父争抢吗?到那时,我祖父年老体衰,又觉得委实配不上祖母的年轻貌美,这样一来,从生理上到心理上,自然都短了底气,那样的话,如何还能和他人相争?这岂不是大大的不妥?” 他口中说着祖父祖父如何如何,眼神儿却不时的瞄向一旁的陈奇,其中意思大堪玩味,只把个陈奇气得两眼冒火,恨不得当即一掌拍死这小王八蛋才好。 芸娘却听的先是一鄂,随即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她随着陈奇之时,也不过才十五六岁,如今二十年过去,还不到四十岁。加上她一直以来,便服食族中秘药,使得青春永驻,此时看上去,也就二十许人。 听到岳陵在那瞎掰乱造的一通胡说,这一笑直如花枝乱颤,胸前的双峰也跟着一阵的抖颤,晃得岳大官人顿时就是两眼一直。 陈奇看的简直要吐血,再一次深深的感到,自己找芸娘帮忙对付这小子,实在是一个最大的错着。 正想开口打住这小王八蛋的无耻时,却见芸娘喘息着好容易止住笑,笑嗔道:“你这小家伙便会胡扯,你祖父哪有你说的那般不堪?还什么生理心理的,偏这多说法。倒是你这般夸我,就不怕你那小情人听了不开心?嘻嘻,莫非你见色起意,这转眼间便忘了她?” 她嘻嘻说着,言语上虽是笑哈哈的,但眼神中却隐隐透出几分冷意。 她本出身苗疆,最是注重感情。对男女之事也从不像汉家那般,有许多规矩限制。是以,对于岳陵颇为侵略的目光,并无抵触之心,反倒极是欢喜。 但是若岳陵因而却不顾萧灵儿的生死,这却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忍受的。是以,这话看似笑着问出,实则里面暗藏杀机。 陈奇自是最了解她,听她如此说法,眼中闪过一丝窃喜,便不再多言,只在旁边看着。 岳陵却犹如未觉,仍笑眯眯的盯着芸娘胸前看,嘴中却顺口答道:“这怎么会?姐姐有所不知,我这人最大的长处,就是博爱,那叫相当的博爱啊。我见了姐姐固然欢喜,但也绝不会忘了她啊。不过既然说到这儿了,姐姐你看哈,咱俩一见钟…..咳咳,那个如故的,既然这么有缘,你还扣着我家灵儿作甚?她现在在哪里,让我见见可好?” 芸娘眼中冰霜消融,满是赞赏的看看他,这才笑嘻嘻的道:“好个多情的小郎君,偏生又嘴巴这么甜,说的姐姐都不好意思了呢。你来看,那个可不是你的小情人吗?” 口中说着,扯着陈奇往旁边一让,身后的屋中,顿时露出一张似喜似嗔的娇靥来。此刻两眼望着看过来的岳陵,脸上却是一副又是恼怒又是欢喜的神情。 岳陵终于见到了萧灵儿,心中顿时一松,也没多想她眼神中的意思,回头看着笑吟吟的芸娘笑道:“还是姐姐好,帮我照顾了这么久。这丫头没事就爱乱跑,怎么也说不听。这下好了,既然她在你这儿,我便放心了。不过家里总有人担心她,要不我先把她送回去,回头再来和姐姐畅谈一下人生,憧憬一下未来如何?” 芸娘掩嘴娇笑,摇头道:“你想走便说想走就是,何必说的这么复杂?本来你如此知趣重情,若是放在往昔,姐姐怎么也不会为难与你。可是你偏偏却将我男人得罪的狠了,你那般欺侮他,我若就这么让你走了,又如何对得起他?唉,你这可叫姐姐好生为难哩。” 她口音中,总不觉带出些南方的你侬软语,往往结尾处便加一个“哩”字,听上去娇媚带俏,说不出的清脆婉转。只是嘴上笑意妍妍的,话中之意却是滴水不漏。 岳陵顿时便破天介的喊起冤来,连比划带说的,将之前和陈奇如何在吐蕃地宫中相遇,如何他为了救陆芜菁,最后竟被泥婆罗教困在地下,险险没给活埋了。后面又如何自救,终于九死一生的逃了出来,但陈奇却因此怨怪他一把火伤了他容貌,从青城先是打伤自己兄弟,然后又一路追杀至成都,又险险害了自己小弟性命。洋洋洒洒的,俱皆说了个清楚。 他口舌便给,言语中又将当日见陈奇在地宫中宣*的事儿,刻意的添油加醋说了一通,只听得陈奇七窍生烟,尴尬不已,另一边芸娘柳眉倒竖,望着陈奇咬牙不已。 “你这狠心人,原本我只道你真个一直记挂着我,却不想竟还有这般风流事。你可当真对得起我……..” 她越听越是恼火,好容易等到岳陵说完,这才挫着一口糯米牙,恨恨的瞪着陈奇怒道。 陈奇满脸狼狈,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旁边岳陵却趁机丢小石头,帮腔道:“是啊是啊,姐姐不知道吧,这老陈啊,当时那架势,绝对称得上是风流阵上的急先锋,百花丛中的大将军呢。哎呀,小弟当时看了,简直拜服的五体投地,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啊。” 陈奇就怒目而视,恨不得一把将他条毒舌揪出来撕碎了。偏偏旁边芸娘脸罩冰霜,眼神如刀子也似的盯着他,让他半分也不敢妄动。心中只一个劲儿的叫苦不迭。 芸娘冷冷的看了他半响,忽然转头看向岳陵,脸上显出几分古怪之色,迟疑着问道:“你…..你刚刚说的那个陆家娘子芜菁,她是哪里人?” 岳陵一鄂,原本正搜肠刮肚的,想再编些话儿出来,埋汰下陈奇才好,猛然听芸娘这么一问,不假思索的脱口道:“大理人啊,她家在那边很有势力的………,呃,你问这个作甚?” 芸娘眼中闪过一抹异彩,没答他的话,自顾沉吟了一下,这才缓缓的道:“你也不需再添油加醋了,我与他之间的事儿,自有说法。可他终归是我男人,即便你和陆家有关系,却也不能让你这般白欺负了。这样吧,你那小情人被我下了独门秘药,十二个时辰内不能解去,便终此一生再也不能说话,不能动弹。以我男人的意思,原本是要你一命换她平安。如今,我便瞧在事出有因,还有陆家的颜面上,给你一个机会。” 说着,翻手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玉瓶,向他丢了过来。岳陵伸手接过,眼神不由微微一缩,面上却仍是笑着等她说完。 “我知你也是此中高手,这里面是我族中秘制的黒木丹,你这便服下吧。你若能解的这毒,那么,前事便一笔勾销。你自带着你这小情人过逍遥日子去,我也保证我男人再不去扰你。” 岳陵低头摩挲着玉瓶儿,也不看屋中萧灵儿忧急的目光,半响抬头微微一笑,轻声道:“若是解不了又如何?” 芸娘声音有些飘忽,淡淡一笑道:“解不了,你便死定了。你既然死了,咱们之间的过节,自然也算了结了,又有什么如何的。” 说到这儿,见他目光向萧灵儿看去,不由醒悟,点点头道:“你放心,你死之后,我自会给她解毒,放她离去,绝不再难为她半分就是。” 萧灵儿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两眼望着岳陵,满是哀哀之意。她此刻只想大声呼喊,喊着这个傻子莫要答应,只管自己走就是,莫要为她做傻事。 岳陵面色平静至极,对着芸娘点点头,转头忽然对着萧灵儿温柔的展颜一笑………… 第444章:得计 萧灵儿只觉得他这一笑,满是说不尽的浓浓情意,让她的心儿都要化了。可偏偏她却半分不觉得欢喜,隐隐的,只觉得一阵阵的冰冷,不可遏制的从心底升起,霎时间便流遍了全身。 一时间,如坠冰窟。 “好,这药,我吃了。”那种不详的感觉,终于随着岳陵这句话平静的出口而变为现实。萧灵儿脑中轰然一声,便似一个人整个坠入了无底深渊,直没个尽头。 麻木之中,岳陵的话声又继续响起,那话落到耳中,却顿时又让她肝肠寸断,阵阵天旋地转袭来,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既然我死或者不死,你都不会为难她了,那么,我服下这药后,便请你给她先解了毒可好。这样,也算是让我死的安心些吧。” 这是她昏过去前,听到岳大官人说出的话。 她在看着岳陵,岳陵又何尝不一直在看着她。此时眼见她忽然身子一颤,随即在椅上软软的垂下头去,不由的心中一惊,再也顾不得假作,转眼怒视着芸娘,喝道:“她怎么了?你不是说那毒十二个时辰才发作吗?” 芸娘一愣,低头仔细看看萧灵儿,不由恍然,起身摇头道:“她没事儿,只是急怒攻心,晕过去了而已。你们的感情很好啊。” 岳陵听萧灵儿没事儿,这才心下稍安,那怒容便随即敛去,又复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得意道:“是啊是啊,每个和我在一起的女子,都和我感情好的很。姐姐要不要考虑考虑啊?” 芸娘一呆,还未反应过来自己要考虑什么,却听岳陵又笑嘻嘻的道:“听你说的,和我芜菁姐姐也是认识的,若是肯舍了你那个没品的男人,嫁了给**后再和芜菁相见时,大家便是一家人了,今日之事便权当没发生过岂不是好?” 芸娘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小鬼又在调戏自己,不由的哭笑不得。旁边陈奇再也忍不住了,怒道:“小畜生,恁多废话!那药你吃还是不吃,在这拖延时间作甚?可是想等谁人来救你不成?哼,若是你不守规矩,真调了人过来,信不信不等那毒发作,老夫便先一掌打死她!” 岳陵目光一寒,撇嘴不屑道:“你个老王八,我自和芸娘姐姐说话,你cha的什么嘴。这人是芸娘姐姐拿的,你又凭什么要杀要打的?我不妨告诉你,今日无论我是生是死,芸娘姐姐的赌约也只我和她之间有效。至于你嘛,哼哼………….” 陈奇怒道:“你哼什么?难道老夫真怕了你不成?若你不用下毒这种下三滥手段,便十条命也早被老夫取来了。” 岳陵目光一闪,便向芸娘叹气道:“姐姐听到没?他说下毒是下三滥手段呢。唉,枉姐姐一番深情,不值,不值啊!” 他满脸不忿,长吁短叹的说着,陈奇一不留心说溜了嘴,此时再想改口却也不能,不由憋得张口结舌,脸红脖子粗起来。转头呐呐的对芸娘道:“芸娘,我…..我没那个意思,你……你莫听这小子胡说……..” 芸娘在他说出那话时,脸色就不由微微一变,又给岳陵在旁煽风点火的加杠,虽明知是计,却仍是不由的恼怒,一张玉脸上,登时便如挂上了万载寒冰一般。 陈奇勉强解释两句,却见芸娘抿着嘴看也不看他,不由的惭惭。想到打从眼前这小子出现,好像什么事儿都变得不对起来,不由恨的咬牙切齿,转头狠狠的瞪着岳陵,怒道:“小贼,你便除了卖弄口舌外,可还有别的本事?若不是芸娘心软,应下你服了毒便放过你,依着老夫的xing子,便你死了也要将你剥皮拆骨,才消得心头之恨!” 岳陵目光一闪,哈的一声哂笑,又想借题发挥挑拨一番,芸娘那边已是再也忍耐不住,冷声道:“你既然对我行事百般的不顺意,也罢,方才所言,便只算我和岳小弟之间的说法。今晚过后,想要怎样自也由的你随意。只是这女娃儿却是我拿住的,无论如何,都不许你为难她。” 说罢,也不理陈奇被噎在了当场,转头又对岳陵道:“那黒木丹乃是我族中神物精华所凝,便我自己也无药可解。既然前番约定不限定这死鬼了,再要你真个服食,倒是忒不公平了。所以,你只要能说出个解法来,我便算你胜了,立刻给这女娃儿解毒放人。你也只管放心带她走人,今晚但有我在,便不会容人跟你为难就是。” 岳陵暗喜得计,他虽身怀至宝,但终究算是冒险。如今能不真个尝试,自然胜算又多了几分了。 他从踏上这七星坡后,便用尽了浑身解数,对每一丝对自己有利的机会都绝不放过。如今,终于算是初见成效了。 “哈,还是姐姐疼我。好,且不说我能解了这毒,如果解不了,姐姐又怎么说?此事从头到尾,灵儿都是被无辜牵扯进来的,姐姐既然说了公平二字,想来也该有所说词吧。” 芸娘听他这么说,不由默然了一下,这才点点头道:“好,便是你解不了,这女娃儿我也不会再为难她。仍如方才所说,为她解毒送她回去就是。只是你既然败了,我今晚也便不再约束于他,是生是死,便全看你自己的本事了。不过你那使毒的法子,无论胜负如何,往后却也都不能再对这死鬼去用,这么说来,你认为可行?”她口中说着,目光却转向陈奇,挑眉瞪着他。 陈奇原本正在一旁着急,费了这多手脚,好容易就要弄死这小子了,却哪知形势一变再变,眼看着已是白忙活了。可听到这里,却不由的大喜。 只要这小子不使出那让人奇痒的毒,单凭武力,自己怎么也有把握拿下他。至于那个萧灵儿,他本就没想去为难她,自然乐得顺着芸娘,送出这个顺水人情去。 当下迎着芸娘的目光,连连点头。心中暗暗得意,这女人嘴上说的狠,还不是暗暗偏帮自己?心中想着,脸上已带出几分得色。 岳陵深深看了芸娘一眼,芸娘微微偏过头去,暗暗惭愧。却听岳陵长笑一声,慨然道:“好,就是这么说!” 第445章:解毒 陈奇听到岳陵答应了,不由的大喜,两眼狠狠盯着他,脸上满是一片狞笑。 那黒木丹既然是芸娘族内黒木所凝,连她自己都没解药,这世上还能有什么能解去? 就算退一万步来说,真让他给碰巧解了,自己只要错过今晚,再去找他晦气时,他限于约定不能使毒了,又如何是自己对手? 所以,在陈奇此刻看来,这小畜生已然差不多是一具死尸了。无非就是这死尸早躺一天晚躺一天罢了。 芸娘听他答应了,面上却不由露出黯然之色。轻叹口气,点头道:“你我算是相识一场,你可有什么事儿需要我帮忙办的吗?只要力所能及,我一定帮你了了心愿就是。” 她说这话,显然也是认为,就算岳陵不死在自己毒丹之下,却也再逃不过陈奇之手了。 岳陵微微一笑,目光一闪,笑道:“姐姐可真疼我,既然如此,要不姐姐便大方的彻底些,先给灵儿解了毒,让我俩说说离别的话儿,小弟便感激不尽了。” 陈奇闻言,嘴唇一动便想反对,只是转念一想,既然已经达到了bi这小子不用毒的目的了,这女娃儿留与不留,便都无所谓了。想到这儿,便又将那话咽了回去。 芸娘眼中却露出惋惜赞赏之意,看了看他,叹口气道:“你这小郎君重情重义,委实难得,也罢,我便如了你愿就是。” 说罢,从怀中又掏出个小瓷瓶儿,伸手捏开萧灵儿的嘴巴,将一粒小药丸送入她口中,随即在她背后轻击一掌,便见萧灵儿身子一颤,已然悠悠醒转过来。 两眼中有着些许的迷茫后,随即急急转动目光四下找着,待到正正迎上岳陵笑眯眯的眼神儿后,登时眼泪便涌了出来。 芸娘在旁看的叹息,轻轻拍拍她肩头,温声道:“你那郎君重情有义,是你的好福气,却也是……唉,你的毒已经解了,这便过去和他说说话吧。” 萧灵儿听闻自己毒已经解了,不喜反惊,美丽的大眼睛中,霎时间涌出绝望之色,颤颤的试着站起身来,待到发觉果然能动了,立即便跌跌撞撞的奔着岳陵扑去。 岳陵心中大喜,一直波澜不动的脸色,终于不由的激动起来。急上前两步迎住她,一边叫道:“小心小心,莫要摔到了。” 萧灵儿哇的一声大哭出来,心中直如刀绞一般。她方才昏了过去,只道此刻自己得以脱身,必然是岳陵已经服食了那毒丹换来的。想到这般如意郎君,怕是转眼便要死去,不由的肝肠寸断。 岳陵紧紧拥住她柔软的身子,鼻息中满是她身上的体香,却是心神俱醉,低声笑道:“都说美人儿一颦一嗔都是风情,我的灵儿果然连哭都哭的这么动人心弦,哎呀,不得了了,你要是再哭下去,只怕不用打,便迷也要被你迷死了。” 萧灵儿听他说的夸张,不由的想笑,但旋即想到两人便要天人永隔,小嘴瘪了瘪,终还是化作一声哭音儿出来。 “都是我不好,任性胡为,终落得这般下场。岳郎,灵儿如今好生后悔,你…..你若去了,我便立即也随了你去。只是那奈何桥上,你可千万莫急着喝那孟婆的汤。不然,万一我去的迟了,你却要把我忘了的……….” 她嘤嘤的哭着,伸手抚着岳陵俊俏的面庞,两眼痴痴的看着、望着,喃喃而语。芸娘在旁听了,不由的眼圈发红,险险就要落下泪来。 这一对年轻人此刻依偎在一起,男的英俊,女的美丽,真真便如金童玉女一般,竟是说不出的般配。可就是这么美好的一对儿,却转眼间便因着自己的cha手,便要相继陨去。想到这儿,她心中不由的大生悔意。 岳陵却哪顾得上旁人在想些什么,眼见萧灵儿伤心欲绝,又一时不好解释。只得连连低声安慰,却引得萧灵儿更是难过。 既劝不得她,岳陵心中一动,索性由的她哭,却趁机问道:“我听大和尚说,你一个人凄凄惶惶的出来,却不知又是为了什么?” 萧灵儿身子一颤,抬起泪眼望着他洁净的眼神,一时间眼中悔色更深,恨不得立即死去才好。 原来,白天出了黄霸那事儿,由此引出了玉砚的身世。对于旁人来说,更多只是唏嘘。但在萧灵儿这里,却不由的又是震惊又是惶愧。 她虽不像爹爹萧尚那般将话说的那么死,但心中未尝也不是没有一些轻视玉砚诸女的心思。但哪知道世上事最是出人意料,她原本认为只是个风尘女子的玉砚,一转眼,却变成了世家女,甚至说起来,还是她萧家的少主。 她一个家臣的女儿,却曾口口声声的要岳陵莫要承认人家的身份,说这话的理由,便是针对人家的身份。如今情势陡然急转,灰姑娘变成了公主,她这本以为是公主的,却一跤从云头跌落尘埃。 想到这些,她又如何还有颜面再呆下去?再想到自己爹爹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儿,更是心中一片冰凉,这才恍恍惚惚的一个人走了出去。 一路上思来想去,几次想要狠心断了这段情分,却每每想到再也不能和岳陵相见,便不由的心中阵阵撕痛。 正是这种恍惚的状态下,她才没发觉身后普济的尾随。否则,以她向日精明的xing子,焉能不觉身后有人? 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不但当时身后有普济在盯着她,芸娘却早在当日她和岳陵第一次闹误会时,便已经盯上她了。直到今晚,这才算逮到了机会,先是弄翻了普济,随后便轻而易举的将她抓住。 也是因此,才至于有了眼前的境地。此时听岳陵问起这个,又让她如何开口说起?一时间不由的越想越悔,越想越是羞愧,忽然觉得,其实自己才是最配不上这个郎君的。先前诸般挑剔,如今看来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要是一切能重来多好?自己便给他做牛做马,只在他身边当个小丫头也肯的。再也不会如这一生如此任性,现在想想,只要能时时看着他、伴着他,又何必去管什么名分不名分的呢? 她痴痴的望着,眼中泪如泉涌,一时却哽咽不能语。 “小子,你有完没完了?再怎么拖延,你也最多只今晚一晚的时间了,俗话说,长痛不如短痛,还是爽快些好。” 此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忽然响起,却是那边陈奇也看的别扭,忍不住出口催促道。 这边两人还不等回应,那边芸娘却先不乐意了,转头怒视着他道:“你急什么!便让他们多呆一会儿你会死吗?” 陈奇一窒,张了张嘴,却终是满面郁闷的闭上了嘴巴。 岳陵抬头淡淡的看他一眼,随即轻轻拍拍萧灵儿香肩,将她扶起,望着芸娘道:“姐姐莫要忘了答应我的事儿。” 芸娘脸上显出黯然,叹口气,默默的点点头。萧灵儿不明所以,死劲的抓着岳陵的衣袖不放,生怕这一松手,就此再也不能相见了。 岳陵向她安慰的笑笑,拍拍她手挣脱开来。自己慢慢往芸娘身前走去。 萧灵儿手停在半空,就那么呆呆的看着,眼中霎时间一片死灰。 “姐姐既说这黒木丹乃是取自什么黒木之上的,想必也是一种天生之物了。却不知世上凡事生生相克,这黒木虽毒,却也未必没有解法。姐姐请看,这个东西,可能解得?” 他探手从口中拈出那片蔘叶,在芸娘面前一晃,笑着说道。 第446章:再战 “这…..这是什么?” 看着岳陵手指间夹着的那片叶子,芸娘脸上显出几丝迷惑,惊疑不定的问道。 她此时对岳陵印象极佳,所以也毫不疑心岳陵能胡说八道骗她。更何况,她亲眼看着这片叶子是岳陵从嘴里取出的,将心比心也能知道,这东西必然有避毒的效用。 既然知道对头里有擅于用毒的高手,提前预为之所,换成她也会这样做的。 岳陵微微一笑,朗声道:“生于天地灵气凝聚之地,纳山川百草之精,历数百年始得成熟。九叶血蔘,姐姐也是用药大家,想来应该也听过的吧?” 芸娘闻言,不由的悚然动容,一双妙目陡然爆出异彩,瞬也不顺的盯着那片小小的绿叶。 “你…..你说这便是…..便是那九叶…..九叶血蔘?” 岳陵得意一笑,将那叶片轻轻捏破一点,顿时一阵奇异的清香便飘了出来。 芸娘忍不住深深吸了下鼻子,微微阖上双眼,回忆着族中秘籍上的记载,仔细比对着。 旁边陈奇看的愣住,想不到这小子竟真有货,愣是搞出这么个什么九叶血蔘的,看芸娘的样子,难不成真有些门道?若果然如此,怕是今晚当真动不得他了。只希望这小子能男人些,可莫要今晚一旦脱身,便连夜逃的远远的,那自己可就白高兴一场了。 不行,回头一定要盯住他! 他神色变幻不定,心中琢磨一阵,不由的暗暗决定。 “果然是九叶血蔘。”良久,芸娘微微睁开眼来,脸上神色极为古怪的说道。 岳陵见她验证了,这才小心的把那叶子重新收好,这才笑道:“既然姐姐验证过了,若说此物可解得黒木之毒,姐姐以为如何?” 陈奇大为紧张,紧紧的盯着芸娘,生怕她说出个可以来。却见芸娘沉吟一会儿,终是缓缓摇了摇头,不由的登时大喜。 岳陵一呆,皱眉道:“怎么,不行吗?却不知姐姐有何凭证?九叶血蔘功参造化,只一滴汁液便有起死回生之功,又怎么会解不了这黒木之毒?” 他先前之所以慨然应诺服食黒木丹,依仗的就是九叶血蔘的灵验。此时见芸娘摇头,嘴上虽强硬,心中却不由的呯呯直跳,后怕不已。 芸娘还是摇摇头,苦笑道:“我摇头不是说这九叶血蔘解不了黒木之毒,而是,我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解得啊。此物与我族的黒木一样,都是天地间最灵异之物,常人怕是见到一样都难,孰胜孰劣又如何分辨?” 岳陵心中一松,刚想反驳,却听芸娘又道:“不过,说起来你方才所言也有些道理,天生万物,各有生克。我族黒木既然为毒,这九叶血蔘却是解毒的,说不得,还真是能解了也说不定。可毕竟没亲自试过,这场比试,究竟胜负属谁,实在………实在…….” 她说到这儿,不由蹙着蛾眉为难起来。 陈奇早忍了半天了,一颗心起起落落的不知七上八下了几回,此刻眼见芸娘没说败,连忙抢先道:“既然没有解得的前例,自然便不能算他赢了。来来来,小子,咱们还是痛痛快快的,直接用男人的法子解决吧。” 芸娘被他抢了话头,不由气恼,正想说话,却见岳陵忽然向她摆摆手,转头看着陈奇撇嘴道:“老陈,就你也配称男人?可还记得当晚那一战的情景?你当时答应过什么来着?败者便委身为奴,如今言犹在耳,你逃了出来却不思履诺,还敢对我身边人下手,你更有何脸面称男人?!” 陈奇听他说起那晚之事,不由的气结。当晚却曾有过这话,可那不是自己觉得赢定了,这才懒得跟他多说吗?再说了,那次是他用毒暗算自己,怎么就是自己败了? 他越想越气,涨红着面孔怒道:“呸!你那晚耍诡计下毒害我,如何作数?有种的,你这次胜了我。若你不用毒胜了,我…..我自会履行诺言,绝无二话!” 岳陵两眼中发出奇光,定定的看着他半响,忽然仰天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穿云裂石,直上夜空,震的四下里林中群鸟惊飞,一片乱声。 陈奇被他笑的脸上挂不住,不由羞恼道:“你笑个什么!难道我说错了……..唉哟,好小子,恁的奸诈!” 他一句话未及说完,却见岳陵眼中光芒大盛,断喝一声道:“好,且看我如何胜你!接招吧!” 口中喝着,陡然间毫无征兆的,已是抢身而进,一拳便向陈奇面门上轰来。 陈奇措手不及,登时有些慌乱,好在他身法诡异,嘴上大骂不绝之际,脚下滴溜溜一转,已是险之又险的躲了过去。 岳陵却得理不饶人,欺身猛进,又在黏了上去。陈奇虽身法厉害,却比萧尚还是差了许多。当日岳陵能让萧尚使出独门绝学,才将他打败,可想而知他的武学修为,已然登堂入室了。 此刻,陈奇既失了先手,再想轻松的赢他,却不是那么容易了。两人此次交手,已经是第三回了。相互对对方的招数都有些了解,两人又都是胜在身法诡异,这一斗起来,岳陵胜在先手,陈奇却胜在老辣,顿时打了个旗鼓相当,难分难解。 芸娘和萧灵儿此时都忘了各自的心事,齐齐将目光关注到场中斗成一团的两人身上。 萧灵儿此刻眼见岳陵直如生龙活虎一般,再加上刚刚听他和芸娘的对答,已经隐隐猜到,这冤家原来并未中毒。一时间,又是气恼他不说明,害的自己又丢了个大丑,一边却是喜出望外,激动不已。 而芸娘此刻也是微微色变,她绝想不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岳陵,不但擅长用药,竟然还有这般骇人的身手。怪不得那死鬼每每说起时,便隐隐透出几分忌惮,如今看来,真很难说究竟谁胜谁败了。 一颗心,不由的顿时便拎到了嗓子眼里。两眼只死死的盯住场中,再也顾不上其他。 此刻茅屋前四个人,两个在舍生忘死的斗着,心无旁骛。另外两个却都紧张于自己的爱人,更是浑然不觉。 没人发现,便在此时,十几条黑影,已然悄悄的围拢过来,将四下里险隘之处,尽数占住。 场中,岳陵疯虎一般,将浑身解数施展出来。他刚刚那声长笑就是暗号。十八天狼随他日久,已经颇有默契。他笑声一发,便立即明白了他的用意,此刻悄然潜来,便等着最有利的机会出现,一举制敌! 岳陵分心二用,留心之下,已然收到了岳大郎回应的暗号,不由心下大喜。他上来就猛打猛冲,为的就是打陈奇个措手不及,激起他的怒火。这样,他的注意力便全在自己身上,十八天狼围过来也就更不易被发觉了。 但正所谓恃强不可久持,他不留余地的一通狠打,没多久便有些气喘起来。 上次萧尚那一掌,虽没伤了他根本,但终究是让他有了些损耗,他又本就差着陈奇一筹,三板斧一过,这颓势便渐渐显露了出来。 陈奇自然感受的最明显,手上不由又加了一把劲儿,脸上狰狞的笑容,已是越来越浓。 岳陵目光闪烁,口中喘息如牛,左右支拙的边打边退,慢慢的离开了场子中间,离着左侧的林边,却是越来越近…… 第447章:又被算计了 到了这个时候,陈奇警觉xing已经低到了最低点,丝毫没察觉异样。紧紧贴着岳陵身形而进,发着狠要一掌劈死这小王八蛋。 本来嘛,双方对峙了这么久,废话了一大通,岳陵要是真有什么凭持,又何必费这事儿? 他却不知,为了保证萧灵儿最大限度的安全,岳陵正是刻意如此,要的就是让他产生这种错觉。 此时眼见陈奇果然上当,脸上忽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脚下一个踉跄,忽然向一旁倒去。 陈奇看的一呆,他虽占了上风,但刚刚要发出的一掌还没打出去好不好,怎么这小子就倒了呢? 正自心中起疑之际,猛然便见眼角里,一点星光电射而至,瞬间便到了脖颈处,登时不由吓了一身的冷汗。 口中狂吼一声,一个身子生生的刹住势子,仰身一个铁板桥向后倒去。便觉一阵寒气,擦着鼻尖掠过,刚劲的厉风,刮的脸上肌肤都微微生疼。 “小辈,你又使诈!” 变生肘腋,他拼命躲过了这夺命的一箭,再也顾不上去追岳陵,口中大骂着,身子已是连滚带爬的继续往一旁躲去。果然,风声呜咽,接连几支羽箭陆续在他停身之处落下。 笃!笃笃! 箭头入地之声宛然,那箭尾羽翎兀自抖出一片扇影,显示着这弩箭是何其强力。 芸娘这会儿也终于反应过来,面色大变之时,第一时间便想到再拿住萧灵儿为质。但是转头看时,却见原本萧灵儿呆的那里,早已空空如也,萧灵儿人竟不知去了哪里。 眼见四下里人影翻飞,十几个脸色冷厉的大汉,个个手持弩箭,望定了困在中间狼狈躲闪的陈奇,不时的发出一箭,她脸上顿时一片死灰。 到了这时,她如何还不知道这是岳陵早就安排好的?想到这小子嘴上跟自己如抹了蜜一般,说的自己都想说服陈奇放过他了,却不料一转身,人家竟早已挖好了大坑,就等自己二人往里跳呢。这小子竟奸猾至此,实在是可恨可恼! 此次只怕二人再没了活路,想及自己苦等二十年,好容易盼得陈奇回转,这还不等团聚几天,便转眼成为一场空,心中不由的又是懊悔又是难过。 心情偏激之下,愣了半响,忽的猛然嘶声发出一声厉叫,合身便往陈奇身边扑去。 便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她心中如是想着。 “住手!” 便在这一刻,忽然一声大喝响起,接着便见一道人影闪了进去,只一脚便将早已狼狈不堪的陈奇踹倒在地,围在四周的大汉们一惊,纷纷收弓向后退去。 芸娘也是一惊,霍然止住脚步,呆呆的看着场中正踩着陈奇的岳陵,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岳陵向她呲牙一笑,随即招招手,示意天狼们上前,将陈奇拢肩麻背的捆了起来。 陈奇此时面色灰败,浑身便如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早没了一丝力气。绝望之下,只是死死瞪着岳陵运气,一个身子却任由对方施为。 岳陵笑嘻嘻的看着,也不着恼,回身招了招手,便见暗影中,萧灵儿施施然走了出来,向他嗔了一眼,却仍是乖巧的走到他身边,任他拥住。 她既然知道了岳陵没中过毒,平日里的精明便立时恢复了。岳陵边打边退,看似狼狈的模样落在她眼中,初时她也是心惊,但随即却不经意看到岳陵嘴边的一丝坏笑,不由心中一动。 这个冤家最是狡猾,若真个危险,他又怎会贸然冲了上去?既然明知打不过,却仍然跟拼命似的,又不是自己落在对方手中,那又是为什么呢? 她想到这儿,顿时便猜到了几分。当下偷眼悄悄芸娘,见她仍只是紧张的望着场中,没来留意她,这俏佳人自然是溜之大吉了。直到此刻尘埃落定,这才应声而出。 岳陵拥了萧灵儿,也不去看目中如欲喷火的陈奇,自顾走到仍然发呆的芸娘身前,难得的一正脸色,拉着萧灵儿齐齐施了一礼。 芸娘一愣,脸上闪过一丝惊疑,慌忙向旁避开不受,只冷冷的看着他,却一言不发。她实在是被岳陵骗的怕了,只怕这会儿多说一句,又不知要被怎么戏弄。 岳大官人脸上就显出几分无奈,摊摊手叹道:“姐姐何以对我这种态度?方才这一礼,却是小弟真心实意的相谢。若不是姐姐存心回护,只怕你这弟妹还不知要吃多少苦头呢。” 芸娘脸上闪过又怒又悔的神色,冷笑道:“你这是讥讽我吗?若不是轻信了你,我夫妇二人又如何落到这般境地!哼,如今你为刀俎,我为鱼肉,更有什么好说的。” 岳陵就又叹口气,摇头道:“姐姐这是怎么说的,难道这不是咱们刚刚定下的吗?你看,咱们下毒解毒没分出胜负对不对?然后老陈就急了,想和我直接动手对不对?再然后,我顺了他的心思,便和他打了起来对不对?你看嘛,小弟没违反约定啊。” 芸娘一窒,随即大怒道:“你这小贼还敢戏弄我!你设下圈套,从头便存心算计我夫妇。我芸娘真是瞎了眼,才会信你,你竟还说没违反约定?你…..你…….” 她一时气急,指着岳陵说不出话来。 岳陵满脸的无辜,向后退了一步,伸手摸摸鼻子,无奈道:“我可不没违反约定的?我答应了你,你放了灵儿,我再对上他时,便再不用毒,刚才胜他,我可用毒了没有?至于说这些人,哈,姐姐若是因此怪我,可就有些不厚道了。换成你的亲人被人抓了,你会听任对方摆布,毫不做一点布置?” 芸娘听的呆住,细想一想,自己确实要求的过分了。总是自己出手拿了人家情人在先,岳陵暗中派人跟了来,还真是说不上人家不对嘛。 想到这儿,不由一阵的泄气,绝望的看了一眼仍只死盯着岳陵的陈奇,不由眼中流下泪来,凄然道:“我说不过你,你要怎样便怎样吧。若你真记着我哪怕一点好,便请你瞧在这份上,给我夫妇一个痛快,就算报答我了。” 说罢,两眼一闭,再不理会岳陵。 岳陵摇摇头,抬手搔搔脑袋,叹气道:“姐姐这么说,又是何苦?小弟却从未起过相害姐姐之心啊。” 芸娘听得一愣,不由睁开眼睛看着他,美目中流出一丝希冀,试探的道:“那…..那你难道,难道肯放过咱们?” 岳陵脸上就显出为难之色,转头指着满眼怨毒的陈奇,向芸娘道:“姐姐自己看,你家这位现在什么摸样,你说换成你是我的话,可敢就这么放了他?” 芸娘一窒,看了陈奇一眼,不由的一阵默然,一时也觉得自己有些异想天开了。只是岳陵话中明明透着几分活路,这人没有希望时,自然什么都不怕的。但一旦发现有了生机,哪个又肯真的放弃? 她年幼时便随了陈奇出来,之后二十年里,便一直呆在深山之中,说起来,她虽已近中年,实则心里年纪上,比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儿没什么差别。 刚刚说到死字时,固然是毅然决然的,但此时回想起来,却不由的阵阵的恐惧。 正不知该如何回答之际,忽见岳陵一拍脑袋,转身走到陈奇身前,笑眯眯的道:“老陈,我倒忘了,你才是正主儿。你倒说说,现在可服了没?” 陈奇目眦欲裂,嗔目呸道:“奸诈小贼,设计害我,我恨不得食你之肉,寝你之皮!你要杀便杀,想要老夫说个服字,却是今生妄想!” 岳陵就皱起了眉头,喃喃的道:“干吗这么大的怨念,败就是败了,非赖到什么中计上。你们抓我灵儿,难道就不是奸计了?” 陈奇自知理亏,索性闭上嘴不答。却听岳陵啊了一声,恍然大悟道:“是了是了,我知道了,你们不服,想来定是因为那事儿………” 随即,笑眯眯的拿出一样物事晃了晃,再说出一句话来,登时让陈奇和芸娘齐齐大惊失色。 第448章:毒誓 “你…..你要做什么?”?看着他手中那个盛着黒木丹的小玉瓶,芸娘不由大惊失色。刚才一阵的变故发生的太突然,倒是忘了这颗毒丹还没讨回来。 “啊?没什么,只是老陈总觉得我解不了这毒,就是不肯服输,这样的话,就算我强逼着他认输,岂不坏了我的名头。所以嘛,咱们现在就不妨试试,看我究竟解不解得这毒啊。” 他满脸的坏笑,围着陈奇左右转悠着,陈奇不由顿时毛骨悚然,脸上再也抑制不住的出现恐惧之色。 他不怕死,但是这个黒木丹的歹毒,实在是在他心中的印象太深了。要是一个人到时候连死的力气都没有,要一直哀嚎三天三夜才得解脱,这可和勇气无关了。 这小子此时说要试毒,又一劲儿的围着自己转悠,存的什么念头,便用脚趾头也想的到了。 “小狗,你若还有半分人性,就给老夫一个痛快,若是用这歹毒之物折磨人,我便做鬼也不放过你!” 岳大官人脸上就显出错愕之色,歪头看着他,诧异的道:“你干嘛总要死要活的,我原本想,这药既然是芸娘姐姐的,她自然熟悉药xing,由她服食,总是比别人保险些的。你却在这大呼小叫的,莫不是自己想要试试?” 陈奇大惊,旁边芸娘却吓得连连往后躲去,口中叫道:“不要,我不要吃。” 陈奇面色一黯,这里就他两个人,她不要吃,岂不是就要自己吃了?人道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此言看来果然不错。罢了罢了,自己负了她二十年,此番便算是还她的债吧。 可笑自己自负一生,为了一点仇怨便念念不忘,终是落得如今的下场,如今想来,真真是蠢不可及。 他想到这儿,浑身气势不由的散去,一个人顿时便如苍老了数十岁一般。先是平静的看了眼满面惊恐的芸娘,这才回头对岳陵淡淡的道:“拿来吧,我吃就是。只望我死之后,你能看在芸娘方才对那姑娘的一片回护之情上,就此放过她。” 岳陵眼睛微微一眯,眼底不由划过一抹惊异。这老儿现在看来,还算是个有情有义的,倒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那边芸娘听他说了这番话,顿时不由掉下泪来。面上神色一阵犹豫,忽然一声不响的猛然向前冲了两步,一把便将那玉瓶儿夺了过来,不待众人反应过来,旋即拧开瓶盖,一仰头,便将里面的药丸吞了下去。 岳陵似乎被这举动弄愣了,呆呆的看着她,竟然毫无反应。陈奇却是看的心胆俱裂,挣扎着要起身向芸娘扑去。只是天狼卫们何等手劲,三四个人按着他,怎么也挣脱不开。 “你……你你…..芸娘,你…..你这是何苦,这是何苦啊!我累你虚耗了二十年的青春,自己却在外**作乐,如何值得你如此,如何值得啊………….” 他趴在地上,使劲的仰着头看着芸娘,一时间老泪纵横,语不成声。 芸娘绝美的脸上,此时忽然显出一片浓浓的柔情,定定的看着他,痴痴的道:“那又有什么?我当初即随了你,便注定一生等着你,咱们苗疆女儿对丈夫都是这样的啊。方才我怕了,不要吃这个毒药,你是不是怪我了?我不是想要你吃,我只是害怕,你别怪我了好不好?” 陈奇浑身颤抖着,泪水如长河决堤一般,想要说话,却觉得喉头似被什么堵住,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只得一个劲的拼命摇头,随即又使劲的点头,因为趴在地上,点头之际,便如在那磕头一般,只不过几下,便已额头一片殷红,他却浑然不觉。 众人看得一阵凄然,萧灵儿大为不忍,转眼看看还在发呆的岳陵,忍不住低声道:“岳郎,岳郎,你…..你不是有那个血蔘叶吗?你便救救她好不好?她….她终是对我….对我还好的…..” 岳陵回头看看她,却并不说话。陈奇离得近,听到萧灵儿这话,也顿时想了起来,不由满面狂喜,转头向岳陵嘶声叫道:“你不是说能解了这毒吗?你去解啊,去给她解了啊,我…..我求你,求你救救她,你若救得她,便…..便要我怎样都行,求你,我求你了……..” 岳陵还未说话,却见芸娘忽然走了过去,眼神冷冷的在按着陈奇的几个天狼卫身上一转,随即弯腰下去,待要扶陈奇起来。 岳大郎微微皱眉,眼神向岳陵请示了一下,岳陵微微颔首。岳大郎便向其他几人打个手势,先是一半人散开,齐齐端起弩箭指向场中二人,另外几人这才松开手,向后躲开。 对于天狼卫的举动,芸娘犹如未觉,看也不看一眼。只满眼痛惜的扶起陈奇,柔声道:“你在我心中,一直便是个大英雄大丈夫,怎么可以去求别人?再说就算他肯,那血蔘叶也不一定就能解得,你又何苦作践自己?抱抱我吧,便如当年在那株山茶树下那样,你可知道,我好喜欢你抱着我。这二十年来,我每次想你的时候,都忍不住想到那一次的………” 她柔柔的说着,一边为陈奇松开绑缚,轻轻偎进了他怀中,慢慢闭上眼,脸上满是满足欢喜之色。 陈奇涕泗横流,紧紧的拥着她的身子,两人搂在一起,白发红颜,竟有种说不出的凄艳之意。 萧灵儿泪流满面,死死扯着岳陵的衣袖,心中想道:若是此时易地而处,自己会不会也如芸娘这般为他而死?会的,一定会的!先前他应了为自己服毒之时,自己何尝不是想要以身相代?这世上男女之情,又何曾有半分差别? “姐姐都未试过,怎知这血蔘叶就解不了那毒?” 正在神伤不已之时,耳边忽然响起岳大官人平静的语声。萧灵儿眼中一亮,抬头向他看去。 那边芸娘理也不理,如若未闻一般。陈奇却是身子猛然一颤,霍然扭过头来,死死望着岳陵,嘴上虽不再说话,眼神中却满是哀求之色。 芸娘似有所觉,抬起头看看他,伸手在他脸颊上轻轻摩挲几下,随即又轻叹一声,将臻首伏在他怀里,不再多言。 岳陵眼神闪烁,有种让人捉摸不定的意味,见芸娘不理他也不在意,却看向陈奇道:“你让我救她,可我若是救了她,你心中记恨,总不肯服,我又岂能防你一世?那样的话,就算你不来寻我,我也再不会让今天的事儿发生,便只有先取了你的性命才安心。到那时,芸娘姐姐岂不还是会伤心而去?那何如现在便一了百了,岂不来的利索?” 陈奇眼中闪过一抹怒容,但随即却颓然散去,低头看看怀中芸娘娇媚的容颜,这才抬头涩声道:“你不用激我,若你能救得活她,陈奇便甘心为奴,终这一生再无反复。如此,你可放心了?” 岳陵眼中露出古怪之色,定定的看着他,似是在分析他这话到底可不可信。 陈奇额头沁出一头的汗,直担心芸娘的毒转眼发作,瞅着岳陵的眼神,再也顾不得其他,轻轻推开芸娘,转身郑重的跪了下去,叩头道:“老奴陈奇,在此立下誓言,此生若有半分对岳陵主上异心,便叫我尝尽黒木丹百倍之苦才死。皇天后土,可鉴此言!” 他沉重的语声轰然而响,听的众人尽皆动容。芸娘俏然立在一边,痴痴的看着他,霎那间,已是泪如雨下…… 第449章:收服 黒木丹何等歹毒,芸娘自是比任何人都清楚。听到陈奇为了自己,竟发出这么个狠辣的誓言,忽然间只觉得世上再没什么自己奢求得了。得夫如此,便即刻死了也值得了。 想及过去二十年的苦苦等候,其时未尝没有过怨憎之心,此时想来,忽然大为后悔。 扑通一声,在他身边跪下,两手紧紧抱住他挺直的身子,放声大哭起来。 陈奇这会儿却毫不理会,仍是直挺挺的跪在那儿,两眼望定了岳陵。 岳陵直到此时,才展颜一笑,笑呵呵的走上前去,一边在怀中掏摸着一边笑道:“哎呀,老陈啊,这怎么好意思呢?那为奴不为奴的,我不过是说笑而已,你怎么就当了真了?唉,起来起来,这么跪着作……….呃,这是什么东西?” 他口中说着,说到一半忽然面色一变,看着从怀中抽出的手上捏着的一粒黑色丹药,满面疑惑的问道。 陈奇不知所以,只道他又在弄鬼,不由的又是悲愤又是伤心,一个身子不可自抑的颤抖起来,便想拼死算完。 只是还不等他动作,却听身旁原本正哀哀啜泣的芸娘,忽然惊呼一声,霍然站起身来,指着岳陵,颤颤的说不出话来。 陈奇心中警惕,急忙也挺身而起,一步跨到芸娘身前,头也不回的道:“芸娘,怎了?” 芸娘轻轻将他推开,脸上神情又是迷惑又似带着惊喜,直勾勾的看着岳陵手指间的丹药,轻声道:“那个便是黒木丹。” 陈奇哦了一声,随即又猛然省悟过来。急声向她问道:“你那瓶子里究竟有多少这个毒药?” 芸娘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那药何等珍贵,就这一颗还是我当年出来时带的,有哪里来的多少之说。莫不是你以为那是黄豆不成。” 陈奇满脸错愕,心中隐隐有股狂喜升腾,却只是不敢相信。不由的望望芸娘,又看看满脸笑容的岳陵,颤声道:“那…..那你方才吞服的,又…..又是什么?” 芸娘脸色一僵,也惊疑不定的看向笑而不语的岳陵。 岳陵就叹口气,摇头道:“唉,姐姐,你害苦了我了。好像刚才那颗,是我费劲心力,用在山中发现的火山泥调制的养颜丹啊。原本是想给我几位娘子献宝的,这下好了,却给你一口吞了,这…..这……天啊,那可是好多钱啊,这让我怎么活啊………” 这厮捶胸顿足,满面纠结,简直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看的芸娘和陈奇先是一呆,随即便是满头的黑线搭下。 原来自己二人白哭了这许久,却被这小子拿一颗什么养颜丹作弄了。眼瞅着这会儿他还在那儿倾情表演着,这心里实在不知是该怒好还是该喜好了。 旁边萧灵儿却是知道那个养颜丹的来历的,想到当日习春被他逼着试药的场景,不由的噗嗤一笑,只觉的这冤家简直损到了极点。自己随了这么个极品夫君,这一生怕是再难消停了。 “咳咳,那个啥,我说老陈啊,你老婆把我赚钱的宝贝吞了,你是不是应该有所表示呢?怎么也得赔个本钱吧,那个,你流窜这么多年,有没有埋下什么宝贝之类的,拿个几件来,我便随意收了当补偿行了。” 自顾表演了一番,岳大官人满面痛惜的转头向呆在一边,满面尴尬的陈奇说道。 陈奇眼中闪过极复杂的神色,终是苦笑摇摇头,躬身恭敬的道:“主人说笑了,老奴孤身飘零,实在没有什么宝贝。” 他这时恭敬的自称一声老奴,岳陵眼中终于闪过一抹欣慰,尼玛的,费了这大晚上得劲儿,总算是将这出事儿了结了。 心中想着,嘴上却嘻嘻一笑,摇头道:“老陈,你看看,怎么又来了?不都说了,那个奴不奴的,只是玩笑嘛。你若真放下了旧怨,看得起我,便称我一声小兄弟,我喊你一声陈老哥,这样岂不是更好?否则,你喊我主人,我却喊你媳妇儿姐姐,这个,咳咳,实在是有些乱啊。” 陈奇两眼定定的看着他,心中如翻到了五味瓶。他几次和岳陵相斗,每每总被算计的死死的,这次甚至都差点搭上爱妻的性命。经了方才那一幕,他原本心中那点怨念,早已被冲淡的没了影子。但偏偏此时,岳陵却要和他兄弟相称,这让他不由的又是唏嘘又是感叹。 将复杂的心绪收拢了下,便又恭敬的道:“尊卑有别,老奴既已认主,岂可乱了规矩?主人老哥之称,老奴万不敢应承的。” 岳陵就摊摊手,转头看向一边正瞪着一双美眸看着的芸娘,叹气道:“姐姐啊,你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个榆木疙瘩呢?这一点变通都不行,要不你还是把他抛弃了吧,不然这一生岂不是要闷死。” 芸娘既知道了这一切都是这小子玩的把戏,自然也就没了怨气。虽说自己夫君终还是低了头,但苗疆想来注重承诺。当日两人之间既然就曾有过败者为奴的约定,今晚这结局倒也算是圆满了。 况且这小家伙竟能如此大度的,先提出以兄弟相称,单只这一点,已让自己和陈奇再也没了退路。 想到这儿,不由嗔了一眼,啐道:“呸,你便说不出什么好话来。也不知多少女子被你这么骗到的,要我说,既然你们有约在先,这名分便这么定下吧。只是你的心意,我与死鬼也承情了,不如便让他喊你公子,你要怎么喊,自也随的你就是。你们看,这样如何?” 陈奇嘴唇嗫嚅了几下,但偷眼瞅瞅芸娘脸色,终是沉默不语,萧灵儿却在此时拍手笑着走过来,笑道:“还是姐姐的法子好,岳郎,陈老,我看便就这么定吧。其实大家聚在一起,便如一家人一样,又何必分的那么清楚?” 说着,亲热的上前揽住芸娘的胳膊,对岳陵暗暗使个眼色,便拉着芸娘往一边躲去,低低的说起女儿家的悄悄话来。 岳陵心中暗赞这佳人的机灵,挑挑眉,也上前扯住陈奇,一边对众天狼卫打出收队的手势,一边低笑道:“老陈,你还不肯答应,莫不是还在记恨之前的事儿?要真如此,可就没品了啊。” 陈奇一惊,随即心中不由的感动,顺从的随着他往山下走去,苦笑道:“老奴怎敢,呃,罢了罢了,一切便如公子所言就是。” 岳陵听他终是应了,这才真心的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直上云端,四山回响不绝。 此番一通折腾,不但了结了一段宿怨,还白白得了两个高手,这对于他日后的计划来说,实在是大为有利。毕竟,他此时一穷二白,拿后世那句经典的话来说,现在对他而言什么最贵?人才!他实在是太缺人了啊。 这山中的小屋,便是当年陈奇二人隐居的地方。如今既然夫妇二人跟了岳陵,自也不需再留了。 当下由萧灵儿帮着芸娘略作收拾,众人便两前两后的往山外而回。十八天狼散在四周,紧紧护住了。 才堪堪走出七星坡,前面的岳大郎忽然打出手势,示意众人小心。岳陵身旁的陈奇也猛然两眼中爆出一片寒芒,抢前一步,将岳陵护在身后,提气戒备。 岳陵暗暗惊疑,凝目看去,便见黑夜中,远远的一条火龙婉转而来,风中隐有人声传来,直向这边迎来。 第450章:了结 “公子,你…..你今晚来此,究竟有多少人知晓?” ? 众人将身形藏好,陈奇进入角色很快,背对着岳陵护着他的同时,一边略带尴尬的问道。 这里地势偏僻,蜀中之人又多敬畏,绝不会没事往这里跑的。更何况,此刻已经是快要四更天了,这么多的火把,显然人数不少,除了是为了萧灵儿这事儿而来,实在难有别的解释了。 岳陵瞥了他一眼,黑暗之中,只能微微看到他精光闪烁的眸子在发亮,脸色却看不清楚。便收了刚刚露出的一丝讥笑,没好气的道:“我有没有带别人,难道你还不知道?可别说你之前真那么放心我,真的相信我会听话,只一个人过来啊。” 陈奇就不由的尴尬的咳了两声,干笑道:“老奴倒是看到公子喝退了那些人,然后就赶回来了,实在不知后面有何安排。不然,也不会着了……咳咳,着了公子这些护卫的道儿。” 岳陵这才释然,皱眉看看越来越近的火光,喃喃的道:“我也没叫别人啊。韩大哥他们虽然知道我来赴约,但却并不知道具体地方,这又能是谁呢?” 正猜测不已之时,忽听前面传来几声低喝,随即便听到几声呯呯啪啪的对击之声,显然是岳大郎他们已经和对方先来探路的交上手了。 岳陵眼睛一眯,正想招呼着陈奇上前观看,却忽听岳大郎惊呼一声,紧接着便是大声喊停起来。 岳陵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来的只怕真是自己人了,却不知究竟是那一路。当下一拍陈奇肩头,当先走了出去。 此时来人已经到了近前,无数火把照耀之下,却见个个都是些精壮的汉子,进退之际,隐隐竟有军伍之气。 火光照耀下,最前面之处,岳大郎却正和一个人躬身说着什么,岳陵凝目一看,不由恍然。这人原来正是先去打探消息的胡不归,这么看来,他身后这些汉子,多半应是他说的,当日北军中,那一万精锐中侥幸逃脱的了。 另一边,萧灵儿此时也看清楚了,欢呼一声跑了出来。 胡不归目光一落到萧灵儿身上,顿时明显的大松了一口气,随即满脸堆起笑容,笑呵呵的迎了上去。 岳陵笑嘻嘻的走了过去,眼神在那些手打火把的汉子身上一转,这才笑着对胡不归道:“胡叔叔是怎么找来的?哈,看来萧家在蜀中的实力,真不容小觑啊。佩服,佩服!” 胡不归目光在岳陵身后的陈奇身上一转,面上闪过一丝疑惑,这才笑道:“也没什么,都是些老兄弟的后辈子侄,听闻大侄女出了事儿,便都聚了过来。倒是子鸿你,真是太胡闹了。你现在什么身份,怎可如此恣意而为,一旦有个闪失,让我们如何向你那些妻妾们交代?” 岳陵哈哈一笑,对他暗暗使个眼色,示意他现在不好多说,嘴上却笑嘻嘻的道:“我会有什么事儿?我可是财神啊,遇难成祥,逢凶化吉那是基本技能好伐。哈,倒是胡叔还没说是怎么找到这边来的?” 胡不归得到他的暗示,便不再多问,转头传下令去,掉头回返。这才和岳陵并肩而行,一边淡淡的道:“你一个人走了,韩铁他们哪能呆得住?最后还是找到了我那儿,我又问了你那个徒孙,得知是个小孩子来送的信。嘿,在这成都城里,我萧家若想找个人,他便是入地三尺也休想躲过。既然找到了那孩子,稍耍些手段,自然也就知道这地儿了。” 说着,目光不由的在陈奇和芸娘身上一转,隐隐带着几分森然之意。 陈奇却如若未见,只低着头,跟在岳陵身后亦步亦趋的走着。对他而言,这天下能让他重视的,还真没几个。换在之前的脾气,胡不归这种眼神看过来,他要不给他个教训,那可妄自叫鬼影子了。 只是心中不屑归不屑,却也不由的暗暗惭愧。自己只道安排的很严密了,却没料到,还是被人家从一个小童儿身上,便接连发现了破绽。 岳陵出来时是一个人,回来时却浩浩荡荡的跟了一大堆。远远的看着城门在望了,不由的停下脚步。 胡不归会意,向他笑了笑,抬手招过一个浓眉大眼的汉子,低声嘱咐了几句,那汉子向这边看了看,随即点点头,一声呼哨,便带着其他人纷纷四散而去,转瞬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岳陵看的发愣,胡不归笑道:“他们这些人,大多都是住在城外的。你也知道,当年那事儿闹得,谁不多加着小心啊。若是留在城中,一旦有变,城门一闭,跑都没地儿跑了。” 说到这儿,目光在左右看了看,这才低声道:“我已经发下了号令,不日这些人就会往那边去**,这将是咱们的一把尖刀,只要时机到了,必能起到大作用的。” 岳陵点点头,心中不由大喜。几人说这话的功夫,已经到了城门边。岳陵出来时,便早已打过招呼。以他此时的名望,这点小事自然简单至极。 城上守兵见了是他回来,也没人去理会什么城门关闭不到时辰不得擅自开启的规矩,忙满面堆笑的开了门,放众人进去了。 待到回到观云楼,天边已渐渐透出微曦,这一番折腾竟整整闹了一夜。 大厅中,韩铁等人都在等着,甚至连玉砚几女也都知道了消息,没一个能安枕的,全在这儿等着呢。此刻见岳陵终于回来了,不由的尽皆欢呼起来。 岳陵抬手先招了习春过来,让他给陈奇夫妇寻了住处安顿下,这才邀着众人坐下,将事情前前后后的说了。 萧灵儿低着头,从头至尾一言不发。直到他说完了,这才忽然起身,走到玉砚身前,盈盈拜下,流泪道:“姐姐,都是灵儿心胸狭窄,胡思乱想,这才惹出这般事来。这里便请姐姐责罚,灵儿却无怨言。” 玉砚幽幽叹口气,伸手将她扶起,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抬手为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丝,这才轻声道:“傻妹妹,我又罚你什么?换做我是你,只怕也会如此。莫说玉砚如今只是个孤女,便家父在世,在咱们夫君这里,又何曾凭着家世论过什么?以后莫要多想了,咱们姐妹能得一起随了夫君,实是咱们此生最大的幸事,只要能跟着他一生一世,还有什么要在乎的?” 萧灵儿泪流满面,又是羞涩又是惭愧。玉砚对她毫无半句责怪,话里言外的,已然是将她视为岳陵的妻子之一了。这让她想想先前自己的忧虑,简直可发一笑。 眼见此事已然了结,众人也都放了心,纷纷告辞而回。岳陵奔波了一晚,又和陈奇打了一场,此时也觉疲乏,便也不再多留,和青竹灵儿二女打趣了几句,便自合玉砚、彩荷二女回房歇息去了。至于其中旖旎之事,自也不需多费笔墨。 第二日,岳陵早早起来,想着诸事已定,便辞了二女出门,自往后面来寻黄霸。这员昔日的虎将,他是怎么也不能这么闲置的。 第451章:激将 跨进黄霸所住的偏房,刚进院子,便见房门一开,二宝端着个铜盘走出来。抬眼看到岳陵,先是一愣,随即不由的涨红了面孔,局促不安起来。 岳陵暗暗好笑,上前抬手给了他个爆栗,气道:“臭小子,想明白了?昨天跑的不是挺快的嘛。” 二宝就脸孔都憋的发紫,吭哧吭哧的不知怎么应对。岳陵心中有事,也不再逗他,向里探头望了望,问道:“你…….你爹在里面?可起身了?” 二宝啊了一声,一边揉着被弹疼了的脑门,一边摇头道:“没,一早出去了。临走有话,说是公子来了,可去河边寻他。” 岳陵一愣,不成想黄霸竟然能猜到他来,沉吟一下,当即转身向外走去。 走到门边,却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看二宝,叹口气道:“你不要再怪你爹了,对你们,他是显得有些无情。可人生在世,始终有些事情是不得不去做的,哪怕,那些事儿让他痛不欲生。然,义之所在,虽剑刃加身亦不改其志,你爹爹,他是个英雄,更是个让人敬佩的汉子!你当牢牢的记住了!” 说罢,深深看他一眼,这才转身而去。 院子里,二宝愣愣的看着他远去的身影,脸上神色变幻不定,眼中忽而迷茫,忽而沉思着…… 河边,应该说的就是沱河。属于川中几条主要河流的分支,在此时,被成都人成为中水。 岳陵出了观云楼,想要叫人套车来坐,但想了想又作罢,只脚下发力,直往城东而去。 那沱河绕城而走,城内只是人们挖渠引入的一道溪流。所处之地在成都城东南,倒是颇为清净,除了一些农夫偶尔过去,很少有不相干的人去那边。 岳陵直直走了个吧时辰,这才远远的听到淙淙的水声。凝目看去,果然在一片稀疏的林子中,看到了黄霸的身影。 只是此刻的他,背手望着远处,原本佝偻的身形,此刻再不刻意伪装了,挺起的脊梁,虽散着一股莫名的气势,但却隐隐透出几分孤寂和悲凉。 自顾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美人固然被天妒,名将却往往都伴着一身的是非和冤屈。 看着风中黄霸微微飘动的发丝,此刻注意起来,果然已是霜雪侵染,尽显斑驳之色了。十八年了,人生又有几个十八年?尤其对于一个靠着武勇在战场厮杀的大将军来说,十八年的隐匿民间,其中悲怆苦闷,自然可想而知了。 岳陵看的有些出神,半响,才不由微不可闻的发出一声叹息,加重了脚步走了过去,朗声笑道:“黄伯好雅兴,这一大早的,便来欣赏水光山色了?却不知究是江南的风光旖旎好一些,还是这蜀中的山川险峻更合你的口味啊。” 黄霸闻声回头,看到他笑着走来,眼中不由露出几分温和。向他点点头,抬手指着雾气中不显真形的远山,淡然道:“你看那山,不过只是一堆顽石而已,只是因着笼上了这层云雾,又离得太远,这才给人一种神秘冷峻之意。其实若以寻常心去看,这蜀中的山也罢,江南的水也好,都普通之极,何来哪个更好之说?重要的,还是人心。无非是看你更偏爱哪个罢了。” 岳陵一鄂,隐隐觉得他此话中另有含意,眼睛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时间不由的若有所思。 黄霸侧头看看他,忽然整整衣衫,郑重的向他施了一礼,岳陵一惊,慌忙避开,诧异道:“黄伯这是何意?” 黄霸正色道:“公子对我家小姐恩爱有加,黄某看在眼中,实是感激非常。只是向日诸多不便,无法向公子表明身份,这一礼,一来是向公子致谢,二来嘛,自然要给公子陪个不是的。只望公子日后,还能一如之前那般,善待我家小姐,则黄霸便于九泉之下,也感公子大德。” 岳陵一怔,脑中陡然电闪,瞬时明白了他的意思。想必昨晚之事,将所有人都惊动了,又怎么可能瞒过他这个始作俑者。 此刻必然是担心自己有了新欢,而忽略了玉砚,这才巴巴的等在这儿,向自己隐晦的提出希望。只是看他似乎极为笃定,显然有所凭持,却不知又是凭持的什么。 想到这儿,他微微一笑,摇头道:“黄伯这话说的有些不合适啊。砚儿是我妻子,善待于她,既是我的义务,也是我的责任,又要黄伯谢个什么?真说起来,还当我感谢黄伯才是,若没有黄伯的保护,何以有我夫妻的今天?呵呵,便请黄伯受我一拜吧。” 口中说着,已是一揖到底,拜了下去。 黄霸微微一窒,不想对方竟来了这么一出,让他后面的话,一时有些不好接下去了,不由的沉默起来。 岳陵看的暗暗好笑,也不点破。直起身来后,便扯了黄霸指点山水,闲言起来。似乎此来真只是应黄霸之邀,自己全没别的事情。 黄霸耐着xing子和他说了几句,眼见他谈xing勃勃,似乎有拉不住的架势,只得无奈的叹口气,打断他道:“公子好气度,如今大事当前,竟还能这般闲适的指点山水,莫非真个是胸有成竹了?” 岳陵肚中暗乐,忍着笑意转头看他,故作诧异的道:“什么大事儿?平日里的琐事,大都由习春他们做了,也做的很好啊,又何必我去指手画脚。其实我这是无为而治,可算得最附和事物规律的法门了。” 黄霸额头上微微见汗,知道再不点明,只怕这小滑头能跟自己耗上一天也说不定。忍不住大声道: “青海那边,军情紧急,公子先前的依仗大败而回,损兵折将。难道这些事儿,公子也都由得习春他们做?某知公子这些天正调动谋划,若说战阵之事,黄某不才,却也自负久谙此道,公子难道真个只当黄霸为一家奴耳?!” 老头终于憋不住了,此时忿忿说来,一时间气势如山,须发戟张,当年虎将之威,显露无疑。 岳陵静静的看着他,半响终于哈哈大笑起来。上前一把扶住他臂膀,笑道:“黄伯肯主动请缨,小侄真真是喜不自胜。先前不说,不过不敢请耳。” 黄霸微微一愣,猛然见到他眼中的笑意,不由顿时醒悟过来,愣了一会儿,这才苦笑了笑,长叹道:“罢了罢了,公子精明过人,黄霸倒是在这儿班门弄斧了。公子若觉得黄霸尚堪用,黄霸绝不敢辞,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我家小姐,所以……..” “所以,老将军便想以此为由,与岳陵交换一番,要岳陵个承诺可是?”不待他说完,岳陵便笑呵呵的接口说道。 黄霸脸上有些发窘,咳咳着不说话,算是默认了。岳陵微微一笑,扯着他往回走去,一边轻声道:“黄伯,正如我方才说的,砚儿是我的妻子,让她幸福、快乐,便是我这一生最大的追求。其实青海之事,亦是为了这个原因。若问我,江山与美人之间,该取何物。岳陵便在这儿明确的告诉你,皇图霸业于我皆为浮云,执手偕老方是人间正道!” 黄霸脚下一顿,霎时间,脸上已是一片欣慰之色。 第452章:反叛 黄霸走了,是在胡不归带着那晚的一帮青壮一起走的。他们将做为一把最锋利的,隐藏最深的尖刀,等待着最佳的时机,才会突然杀出,一举定鼎。 随着他们的离去,岳陵也和众女陆续搬到了,当日从周兴处讹来的锦园。 习春的一窝蜂半数移出了江南,全部发往青海那边,充实胡不归的斥候队伍。 韩铁和雷虎没地儿可去,便自发的和十八天狼一起,负责起整个园子的安全保卫工作。 而沈万山和孔茂,却是忙的脚不沾地,要将岳陵名下各种隐形的财产一一清点出来,再合理安排,购置粮秣马匹、军器等一应之物。这活儿说说简单至极,但一旦真个做起来,却是千头万绪,再没个清闲。 至于陈奇和芸娘,却是众人里,除了岳大官人外,唯一的清闲人。他二人便整日随在岳陵身侧,俨然成了岳陵的贴身护卫。岳陵有时候不由恶意的想着,这老家伙是不是特意想通过这种方式来报复自己,以稍解先前的恨事。 总之,便在黄霸走后,整个岳陵系统的人全部动了起来。有些蜀中的商户偶尔去观云楼拜访,却再也找不到人了。 岳陵躲在锦园,整日价便依红偎翠,期盼着另一个佳人的到来。陆芜菁,他已经早早让习春派人拿了自己的亲笔信,往大理那边去找了。 算算日子,等陆芜菁过来后,青海那边的布置也差不多了,到时候,一家人便一起上路,今后便生也罢,死也罢,都在一起再不分开。 对于岳大官人的心思,玉砚诸女自然也都明白了,有了萧灵儿那一出事儿,对于陆芜菁,众女便预先多了个心思。在岳陵发出的那封信上,刻意的由玉砚牵头,也具名写了一封手书。其中自然是早闻姐姐大名,惊闻此刻竟成了一家人,实在是望外之喜,还望陆芜菁能早早过来,一家团聚云云。 岳大官人对此自是喜闻乐见的,后宫既然安稳了,便将注意力全部放到了西北的战事上。 自从萧尚和黄霸、胡不归等人相继过去后,姬连已将兵权尽数托付给他们。萧尚也果然不负众望,只用了短短几天的时候,便重新收拢起败逃的士卒,随即又主动向后退出五十里,直到吐蕃和青海交界处才停下,当即开始大肆招兵买马起来。 而与此同时,却让黄霸领着那一队子弟兵,悄然从青海湖穿插进去,时不时的打出戎王的旗号袭扰一番,但只要跋野刚部稍有动作,立刻便又偃旗息鼓,分散潜匿。这使得跋野刚疑惑不解,摸不清这路人马究竟是不是戎族的。 以他的经验,戎人悍勇,但却有些一根筋,按说绝不会遇敌不战而退,更不会将自家旗号都弃了不要。这一股势力的战术,倒和汉人的手段极为相似。但汉人自顾不暇,那个威西候整日只紧守萧关,并无一兵一卒出关,这其中的蹊跷,实在让他惊疑不定。 打又打不到,抓又抓不住,没奈何,只得再次将哈依族的残兵单列一军,放在和大周交界处防备。自己却带着本部人马,移到西面防线,亲自坐镇。 他不怕别的,只因上次大战时,他便发现大批的吐蕃人跟在其中。如果吐蕃觊觎青海之地,那就不能不让他重视了。 就这样,萧尚和黄霸只用小股兵力,便牢牢将跋野刚的主力牵住,一边仍是寻隙而进,袭扰为主。另一边,重新招募的五万大军,便在后面加紧CAO练。 就在岳陵安乐的呆在锦园,惊悉大周传来的一个爆炸xing的消息时,青海大军,已然是厉兵秣马,渐有精锐之气,随时准备开赴前方了。 而从大周传来的那个消息,也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了东方,各自心思的窥伺着这个庞然大物,只等稍有机会,便要一起扑上去撕咬几口。 这个消息就是,大周太子,造反了! 武逸何尝想走出这一步?可当朗士通狼狈无比的回来,将所有消息说出来之后,他便知道,这一次,只怕只能铤而走险了。 当下一边悄悄联络这些年好不容易拉到的一些军中将校,让他们聚草屯粮,做好应变的准备。一边自己也借口巡视关中民生,搬出了东宫太子府,却将太子妃和几个幼子尽数抛下以迷惑众人。 他走的甚为及时,便在他匆匆逃离东宫的第三天的大朝会上,由蜀王牵头的总攻,便就此拉开了帷幕。 这里面,只可怜了顾彦之。武逸这次潜逃,甚至连他都一起瞒住了。当蜀王等人发动时,他却仍是懵懂不知,措手不及之下,当场就手忙脚乱起来。 再加上金虎带回来的种种证据,崇圣帝震怒之下,立即夺了他的相位,贬斥出京。随即,全面展开清洗之事。自京中以下,直到江南各地,一时间无数官员被牵了进去,纷纷落马。 江陵城的曾维,以及蜀中的文玉昌等人,自然首当其冲,三下五除二的便被打倒,尽数拿入京中天牢。顺带着文玉山、文旭父子,还有无数世家,也都顷刻崩塌瓦解。 大周首相一系,惨遭重创,副相李普的上位,再没了丝毫阻隔,不过几日间,便完成了整个政事堂的交替。 众人直到此时才如梦方醒,再看向皇座上的那个一脸淡然的老皇帝,终于明白过来。 这些年来,相权过重,又和东宫勾结一起,老皇帝怕是早已心中不满很久了。前阵子忽然传出推李普上位的风声,估计就是一种投石问路,看看都有谁跳出来。 此番清洗之下,众人暗暗观察,果然一个个倒下的,全是当时反对李普上位最积极的那些,不由的心中尽皆惊凛不已。有那昔年的老臣子,这才猛然想起,如今他们心存轻视的这个老皇帝,昔年曾以何种狠辣霸烈的手段登上的九五。 朝局之变,说来冗长,但其实不过只几日里便进入打扫战场的尾声了。至于后面牵连无数小鱼小虾,却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快速解决的。 崇圣帝既稳定了朝局,却也并没忘记他的大儿子。一边传旨罢黜太子之位,一边责令索拿武逸回京。 就在这种情形下,武逸却不等传旨太监赶到,便已先一步发动了兵变。 他身为太子十几年,久在中枢。京中四卫,以及羽林、身备之中,不乏存着从龙拥立之心的。是以,这一冷不丁发动,顿时引的京畿震动,关中一片大乱。 崇圣帝也没料到这个儿子,竟如此本事的,能将手伸到京军之中。在他掌控的信息中,一直认为只有大内侍卫和羽林之中,太子有些经营。 所以,刚开始时,所有注意力全数放在对内的提防上。但四卫之中,忽然有半数在这个时候哗变,登时让他惊怒不已。一边连连调动仍忠于自己的另两卫平乱,一边封闭关中各处关隘,要在关中一地,将此次反乱平息。 但等到隶属北地边军的,并州振威军的反叛消息传来,却让老皇帝震惊不已,当场便昏厥了过去。 这一昏,直到晚间才悠悠醒来,李普带着众大臣终于是大松了口气。 崇圣帝强打精神,一边抚慰众臣子各安其责,一边派人飞报威西、靖北两地,令他们即刻回兵勤王。 岳陵得到这个消息时,据闻两边二十万大军,已然对峙于渑池,大战一触即发。 第453章:有机可乘 锦园大厅上,岳陵将留在蜀中的几人尽数召集起来。大周内乱已现,孔茂一接到这个消息,便第一时间冲了来。岳陵拗不过他,只得招众人一起商议。 “都说说吧,眼下的局势,我等该如何动作?” 等众人陆续到齐后,岳陵目光在众人面上扫了一圈,这才沉声说道。 大伙儿互相看看,目光却不约而同的都投到了孔茂和胡不归二人身上。 孔茂当仁不让,抢先起身,对着众人环环一揖,这才朗声道:“如今太子谋反,京畿震动。关中之地,已然乱成一团,前几日便有流民往蜀中涌来。此正不世之机也! 前番孔某进言,公子忧虑双方实力悬殊,又缺乏底蕴,故而不肯为之。然今日形势,武氏内斗,大失人心。我正可顺势而起,收拢流民,择选青壮,趁武氏无暇西顾之余,先占蜀中以为基地。而后北掠汉中,出斜谷先窥雍凉。 而今,京卫四军中,镇守这个方向的西卫正是太子一系,此刻尽数聚于东都,西北大城长安,已然等于向咱们敞开了大门。若能迅发雷霆,便可据长安而望洛阳。 为保隐秘,我更可先举起勤王大旗行事,如此,试问何人敢于拦阻? 西北边军,此刻也因此事分半数返回京师,镇守西北处的,如今只有区区十万而已。又要防备党项,又要镇抚西域各族,如何还能有作为? 此时时机难得,若能先舍弃西北而东进中原,一俟洛阳大乱,我奇兵突出,便可一举夺下洛阳。届时,公子可先在武氏一族中寻一人扶持,然后传檄四方,天下可定。此,正昔日魏武之挟天子以令诸侯事。其中之机,不可不察!若一旦失去此次机会,再想问鼎中原,则不知何年何月了,还望公子早做定夺!” 他满面激动,手舞足蹈的说着,眼睛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看的岳陵一阵的苦笑。只得将目光转向胡不归,看他究竟怎么说。 胡不归是在将黄霸送去青海后,又匆匆赶回督促后备的,得闻这个消息,自然要来听听了。 此刻见众人和岳陵的目光都看向自己,微一沉吟,这才缓缓道:“我觉得还不是时候。” 他开口就先反对,孔茂在一边听的着急,正要说话,却见胡不归对他摆摆手,摇头道:“先生莫急,且听我说完。” 孔茂只得悻悻坐下,耐着xing子听着。 胡不归道:“先生所说的机会,听上去似乎大有可为,实则凶险异常。咱们先说双方实力,如今萧大哥处,连着戎族旧部和新招之卒,总共约五万之众。黄将军那里,约有一万余人,两下加起来,不过也就七万可用之兵。 而洛阳城下,如今便已聚集了二十万大军。就算打的再惨烈,只怕半数还是有的。到时候,无论哪一方胜出,都是士气正旺之时,以我区区七万新练之卒,如何相抗?更遑论夺取洛阳那般墙高粮足的大城了。 到那时,我反相已现,进不得攻取高城,退不得回归蜀中。但要皇帝一纸檄令,便先前借机占下的蜀中、汉中也顷刻间也会易手。” 说到这,他微微摇了摇头,看看孔茂,不由的心中暗暗叹息。此人或许政务上确实独到,论及对一地一城的眼光也有,但终不是谋大局的人才。 倘若他只是劝岳陵趁机占据川蜀、汉中两地,然后分把险隘,行割据之事,倒是却有可行之处。 但便是这种想法究竟能不能长久,也得看洛阳城下的战事最终是个什么结果才行。若是双方消耗不大,那么皇帝赢了,必然深恨趁火打劫的岳陵,必然会倾重兵而伐。 而若是太子胜出,为了平稳政局,也为了彰显武功,立即挥兵来伐自也是题中之义了。 到时候,以蜀汉新附之地,如此大的地方,只靠区区七万兵去守…………. 胡不归想想就不由的摇头。书生造反,三年不成,这话果然不假。是以,说到最后,只是微微笑了笑,便不再接着说下去了。 厅上众人听的都是连连点头,孔茂这时候被这番话也说的清醒过来,不由的有些悻悻。 岳陵眼光一瞟,出声笑道:“先生也无需恼火,你的心思我和大家都明白的。只是如今咱们实在离着那个目标太遥远了,一切且慢慢来吧。但要以后具备了这种实力,又有这种机会,你放心,岳某一定会照做的。” 第454章: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陈奇乍闻叫他,不由的一鄂,睁开眼疑惑的看看他,起身恭敬的道:“公子有事尽管吩咐就是。” 岳陵哈哈一笑,上前扶起他,按着他在椅子上坐了,这才笑眯眯的道:“自古以来,拿贼拿赃,若单凭一个莫须有的谣言,想要坚定皇帝对一个亲王下手,只怕未必那么容易。我倒是想跟那位燕王学学,给他也加点料才是。” 陈奇也不问怎么加料,只是静静的听着。旁边胡不归苦笑了笑,暗暗猜到岳陵这么做,只怕也不是只单单怕谣言不够。多半还是报复心作祟,想要把仇报个彻底。当日燕王和卢胜就是这么害白英的,今天他便反过来,也以这法子换回去。反正加这么一出,更有助于谣言。 只是想到这儿,忽然又摇了摇头,叹气道:“子鸿,你这法子,只怕行不通。” 岳陵歪头看看他,问道:“怎么行不通?胡叔叔知道我要怎么做?” 胡不归苦笑道:“还能有什么,不就是给燕王也栽点赃吗。可是这燕王与侯爷当时不同,侯爷的家眷皆在京师,这燕王据说却没什么家眷的。要说有,那可就是宫里那位娘娘了。难不成你还能跑去皇宫大内栽赃不成?别说这事儿压根不靠谱,就算能行,那皇宫重地,不知多少奇人异士拱卫,便是陈老前辈,只怕也难竟全功吧。” 陈奇听他说自己不行,眼皮一翻,便想说几句。但不知忽然想到了什么,嘴巴张了张,却又耷拉下眼帘,并未说出半个字来。 岳陵看了看他,心中微感诧异,不知忽然间这老家伙怎么如此好的涵养了。 只是此刻大伙儿正是群策群力之时,能少些纷争总是好的,他也不至于特意去挑拨。当即微微一笑,摇头道:“为什么要去皇宫?除了那位娘娘外,咱们燕王殿下便再没亲人了?哈,我看不见得吧。” 胡不归一愣,暗暗在心中又将自己了解的信息理了一下,却始终想不起燕王有什么亲眷在京中,不由疑惑的看向岳陵。 岳陵笃定的一笑,嘿然道:“他没有妻妾儿女的,难道旁人也没有吗?只要在这次京中清洗的人中,找一个往日跟他有过交往的,随便扔几封言辞模糊的信,嘿嘿,这信一旦给皇帝看到了,你说,是被栽赃的那位肯替他分辨呢,还是皇帝肯相信他是无辜的啊?哼,要知道,自古以来,这莫须有三字,实在是陷害别人的大杀器,可好用的很呢。” 胡不归瞠目结舌,想不到他竟如此天马行空,将无中生有玩到这种地步,实在是让人无语。 若是真如他说的这样,那被栽赃的人,本就是太子一系的,自己都难保了,焉肯为燕王说话?有了那谣言的散播,再加上这么一出,那个燕王只怕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当日他们栽赃侯爷时,用的是诬陷侯爷和当时的齐王有牵连,这本是皇家最最忌讳的事儿,这才能有那般效果。如今太子造反,但燕王却与他向来是对立的,又怎么栽这个脏?” 默认了岳陵的这个法子,胡不归想了想,又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岳陵贼贼的一笑,摇头晃脑的道:“我听说燕王和孛罕很有些不清不楚啊,他那封信上,听说有这么几句话,也不知记得对不对了,你们帮忙听听啊……………..,君武勇盖世,实乃人中之杰,有君坐镇,吾辈岂敢南觑?然,君虽封亲爵,却不能得登至尊,假使一日旗变,只恐昔日白英之事不远矣………” 第455章:人心 “…………君武勇盖世,实乃人中之杰,有君坐镇,吾辈岂敢南觑?然,君虽封亲爵,却不能得登至尊,假使一日旗变,只恐昔日白英之事不远矣……….. ? 昔日曾有南人盖世英雄称霸王者,与今日殿下何其似也?今殿下之意,我已知之,愿助君一臂之力,行霸王之事,免霸王之灾。惟愿事后,以大河为界,各归南北,务起刀兵,成为快事………” 洛阳皇宫的暖阁中,副相李普握着一张黄旧的信纸,看着上面的行行字迹,不由的双手抖颤,满面惊骇之色。 崇圣帝仰躺在榻上,眼中散着欲择人而噬的凶光,急促的喘息着,半响才怒声道:“爱卿可看明白了?孽畜!孽畜啊!朕自登基以来,时时勤勉,处处克己,总怕辜负了祖宗社稷,为我大周国祚,可谓殚精竭虑。可如今,太子谋逆,犹有可宥。但此寮为了这个位子,竟而勾连外族,谋祖宗之基,实在可恨!可恼!可杀!” 老皇帝一连几个感叹词蹦出牙缝,暖阁中顿时一片杀气凛冽。李普满头大汗,慌忙跪伏在地,连声叫着“皇上保重”,心中却对这信颇有几分怀疑。 这已是太子作乱的两月之后了,渑池一战,太子虽初时占了上风,但随着种无伤的西军回返,偏偏那支他千辛万苦调来的振威军,半路遇上大风被阻,足足迟了两日之久,终是让他被西军和京军前后夹击,溃然大败。 东宫谋乱一事,至此终于烟消云散。太子本人也自缢了结算完,东宫侍读朗士通等主要案犯,被寸剐于闹市口,以警示世人。 皇帝虽平复了这番**,但身子却就此衰弱了下去。这许多天来,众朝臣一边继续索拿太子余党,一边都各展手段,准备上书请立燕王为储君。 李普虽一直不与两党中任何一派搀和,却也从未明确反对过。只是唯有他知道,皇帝心中的储君人选,绝不会是那位燕王。 因为曾有一次,皇帝与他单独而对时,曾慨叹自己几个儿子中,太子外纯内奸,心胸不够,若其主国,最易被宵小所乘。而燕王,虽武勇过人,但正因如此,为人处事便只一味狠辣,不留余地。亦非国主之才。 有这么一番话在前,李普自然更是心下凛然,不敢稍稍踏错逾矩。整日里,便只做出一副窝囊相,借以躲避这是非漩涡。 可正因他置身事外,这才能看的更清楚。太子和燕王两系,早已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那么,听说这封信,却是从此次搜捕的太子**中的人家中搜出的,岂不是有些令人玩味了? 他也不是没听说前些日子的一些传闻,道是蜀中齐家暗暗在采办军器粮秣,为了这事儿,宫中那位齐妃几次恸哭于驾前,哀哀哭告。 崇圣帝这次却并未稍假辞色,只令人将她送回宫中,不准任何人进出,互通消息。 这且不说,作为此次平定太子叛乱的功臣,原礼等人俱皆得到重赏,但始作俑者的燕王之弟,蜀王武重,却只得了个加食两千户的恩赏。 此时结合这封信的出现一加印证,李普怀疑的不是别人捣鬼,实在是怀疑是皇帝自觉来日无多,这是在剿灭太子后,又再对手掌军权的燕王动手,以其为日后的储君扫平障碍呢。 这般心思,说起来匪夷所思,只怕便是连当日设下此计的岳大官人,也是怎么也想不到的。 “圣上,燕王掌兵要,久镇北疆,一旦轻动,只怕………..”他既然是怀疑这是皇帝的手段,自然不敢多问,只是顺着皇帝的思路,提起了最重要的核心问题。 拿下一个亲王简单,但是要拿下一个手掌重兵的一方大将,稍有不慎,这刚刚遭了大变的大周,实在是承受不起了。 “朕……..朕知道,若非如此,朕何以只招爱卿一人说话?”躺在榻上的崇圣帝艰难的喘息着,灰败的脸上,又是愤怒又是无奈。 “朕知你忠心国事,非顾相之流…………唉,彦之实在是太让朕失望了。李卿,朕今日召你来,乃是有大事托付。唯望你时刻记得君恩,休负了朕对你的信任,你可能明白?!” 他喘息良久,勉力挣扎着坐起身来,斜斜倚着软垫,瞪视着跪在身前的李普。那话说到最后,已是满带着森寒之意。 李普心中大动,猜到接下来的话,只怕是非同小可,当即连忙又再伏低了几分,叩首道:“臣谢陛下信任,定当鞠躬尽瘁,绝不敢有负君恩。” 老皇帝两眼定定的凝望着他,也不叫起,李普跪在那儿,不觉阵阵的大汗出了一身又一身,霎时间便浸透了衣衫。 “好,朕信你,你起来吧。” 良久,才听崇圣帝终是淡淡的开了口,李普慌忙叩谢,待要爬起身来,却起了两起,这才起来。却是因长久跪在那儿,血气不畅而至。 “朕已将立储诏书,交给了原爱卿。待朕殡天之后,爱卿可去寻原卿,他自会告知你,后面该如何……….” 耳中听到皇帝的话,李普不由的心中一鄂,随即便是一阵的恼火升起。 原来此事竟是那原礼早知了?那自己这个首相又算的什么?原礼老儿也是狡猾,竟不见他露丝毫口风,哼哼,该不是打着独领辅政之名,心怀妄念吧。 他面上不动神色,心中却是怒火滔天。对皇帝如此相待,不由的又是愤懑又是失望。心凉之际,却对早得圣旨的原礼,也不觉起了恨意,暗暗记在心中。 “………朕料得燕王在朕还活着时,也不敢真个如何。但若一旦朕去了,哼,只怕他立时便要发动了…………… 朕已然做了安排,这次却由不得他先动了。你听着,等到朕死之后,他必然要来奔丧,届时,你可如此如此………..” 暖阁中,皇帝的声音忽然压的极低,轻轻在李普耳边吩咐着。李普收摄心神,留神听着,不时的连连点头。 足足老半响,崇圣帝才将身子向后靠去,对李普摆摆手,疲惫的道:“爱卿只需记住朕的安排,自然万事无忧。你去吧,朕乏了,要歇息下。” 李普连忙躬身告退,倒着一步步退出暖阁。站在阁子外,回头看看满眼的雕梁画栋,眼中忽然神色复杂之极。良久,才微微一叹,转身去了。 暖阁内,崇圣帝闭着眼睛,忽然淡淡的道:“你们怎么看?” 随着话声,屏风后转出两个人来。一个微微佝偻着背的太监,正是大内总管蔡和。另一个人面目粗豪,生的甚为雄壮,却正是当日在蜀中,和岳陵有过一面之缘的大内侍卫统领,金虎。 此刻听到皇帝问话,两人对望一眼,这才由蔡和躬身道:“此人只怕未必真的那么忠心,但说敢于忤逆圣上的旨意,却也不尽然。老奴只是在想,那原大人的日子,今后怕是不好过了。” 崇圣帝面上波澜不动,对他这番话不置可否。蔡和与金虎也不催促,便恭恭敬敬的侍立一旁,静静的陪着。 “这世上,最难把握的就是人心。他能不违我旨意,已然算不错了。至于原卿家那儿,唉........,日后你二人若有能帮上的,便帮帮他好了。” 许久,崇圣帝终于缓缓开了口,语意中却透出浓浓的无奈之意。 蔡和忽然抬起头来,微微一咧嘴,赔笑道:“陛下,老奴只怕这次也违了您的旨意了。” 第456章:尾声 他这突兀的一句,崇圣帝微闭的双眼陡然睁开,怔怔的望着他。却见蔡和恭恭敬敬的撩起衣袍,跪在了他的榻前,伏地叩首,道: “老奴八岁进宫,打从主子还为睿王时,便侍奉主子,至今,算来已近一甲子了。老奴老了,人老了便总念着旧事,忘也忘不掉。再去侍奉新主,也无所适从。所以,老奴已安排下了,若是主子走了,老奴将主子交代的事儿办完,便会随后去追上主子…………” 他语气极为平静的说着,似乎说的不是自己的生死,而是谁家的阿猫阿狗走失了一样平淡。 崇圣帝两眼中不由微微湿润起来,望着这个陪了自己一生的忠仆,如今也已是满头白发了,不由的一阵的心酸。一生中所经历的事儿,也就此一幕幕在脑中闪现,一时间,脸上忽而激动忽而愤慨,变幻不定。 “………老奴想了,新皇登基,自然另有自己的体心人,若老奴还在,岂不是挡了别人的路?与其留在这世上孤零零的熬着,还要惹人厌,思来想去,还是跟着主子舒服。再说了,到了那边,主子身边总也得有人伺候着啊……..” 老太监的声音仍在耳边响着,让他不由一惊,这才回过神来。眼望着蔡和趴伏在那儿,因为年纪大了,已然有些颤巍巍的了,不由鼻子一酸,眼泪终是落了下来。 他一生刚厉,到老来,却亲手杀了大儿子,又留下遗计对付二儿子,这其中的酸楚,便是他这铁石心肠,也不由的哀哀。 都说自古帝王皆寂寞,张口闭口必称孤寡,却不料临到头来,终还是有这个老家伙贴心。 “你个老东西,偏有这许多杂念,也罢,要如何做,便随了你就是。金虎,还不扶他起来,天凉了,这老东西只怕也受不得了。” 忍着眼中的泪,他欣慰的点着头应了,转头对一边满面黯然的金虎吩咐道。 金虎应了,连忙上前将老太监扶起。蔡和艰难的站了起来,抬头看看皇帝,迟疑了一下,又低声道:“主子,齐娘娘那儿………” 崇圣帝听他提起这个,温和的面孔忽然一僵,两眼缓缓闭上,半响,轻轻的道:“让她随了我去吧,留下来未必是福。” 金虎身子一震,随即慌忙低下头去,心中只砰砰跳着。蔡和也是轻叹一声,点了点头,正要再说什么,却忽听暖阁外有小监告进。 微微皱皱眉,向皇帝告罪一声,转身出去了。不多时,却见他满面凝重的捏着一个纸卷走回来,看了看崇圣帝,这才恭声道:“西北那边的消息。” 崇圣帝一惊,两眼微微眯起,轻轻的道:“说。” 蔡和应了,打开纸卷看了看,道:“党项人败了,跋野刚当场战死,被人枭首剖腹,连心肝儿都摘了去。戎族世子姬连正整合所部,已然初步靖清了青海………” 崇圣帝静静的听着,听他说到这儿,忽然停下了,不由瞟了他一眼,哼道:“接着说。” 蔡和连忙应了,吞了口口水才道:“得了这消息时,戎人头领姬连,已过了清平塞,将于青唐建都。消息说……..说………” 他说到这儿,仍是不由的迟疑了起来,惹的崇圣帝又再重重的一哼,这才低声道:“说是慧佳公主的车驾,也….也在其中。” 崇圣帝两眼霍的睁开,目中显出震怒之色,冷然道:“怎么,小小戎族,竟也敢掳我天朝公主吗?” 蔡和脸上显出古怪之色,低下头道:“陛下息怒,这事儿,却怪不得那姬连的。” 崇圣帝一愣,盯着他怒道:“该杀的老奴,到底怎么回事,一并给朕说清楚!” 蔡和慌忙应着,这才道:“据闻是公主自己相随的,那姬连曾在公主入川中时救过公主,就这么的,就……就…….,咳咳,消息说,姬连不日将遣人来我大周求亲,求慧佳公主为戎族王后。咳咳,这次消息,也是…..也是有公主随行之人一同回来的。” 崇圣帝愕然,良久,忽的呵呵笑了起来,只是才笑的几声,便急剧的咳了起来。慌得蔡和连忙上前,又是抚胸又是拍背的,半天才渐渐缓了下来。 “锦儿当日百般不肯外嫁,朕其时也何尝真个情愿?只是国事重大,不得不尔罢了。如今难得她竟自己中意了,好好好,也算了了朕一桩心事。传旨,待那姬连的求亲使臣来了,好生款待。他即成了朕的女婿,朕便封他个大大的富贵。喻,令光禄寺刻制玉牒金册,加封姬连为义亲王,永驻湟中,世袭罔替。” 他脸上涌起了阵阵红光,两眼闪着兴奋的光彩,不迭声的向蔡和下着旨意。 蔡和口中急急的应着,看着老皇帝面上不正常的潮红,却满是忧虑之色。 崇圣帝却如同未觉,喘息着靠在软垫上,犹自一片喜色。 蔡和暗暗叹口气,低头又看看那奏章上的记录,迟疑了一下,终是又咬咬牙,低声道:“陛下,还有一事。” 崇圣帝愣了一下,笑道:“讲来讲来,这喜事只嫌少,哪怕多的。” 蔡和叹口气,缓缓的道:“奏报说,戎族王子姬连还要为其叔父请封,请封其叔父忠义翟王为摄政王,代其治理湟中。” 崇圣帝笑容一僵,疑惑道:“他叔父又是哪一个?” 蔡和抬眼看了看一旁也是迷惑的金虎,这才轻轻的道:“这忠义翟王,便是那岳陵岳子鸿了。据说此次戎王得以复国,全靠此人出钱出力,为其招兵买马,又搜罗了不少奇人异士,这才毕其功于一役,一战而定。” 崇圣帝身子一震,眼中瞬间爆出一片精芒,喃喃的念叨了几声岳陵的名字,脸上浮出几丝冷色。 “这个不准!立即下旨,召那岳陵进京见朕,他献水车,又助原卿和金虎破了太子之谋,这番大功,朕还没赏他呢,如何能去外族做什么摄政王?” 顿了顿,不待蔡和说话,又道:“传谕种无伤,让西军紧守关隘,一旦见到他,立即看护起来,直接送来京师就是。” 说到这儿,忽然警觉蔡和没似往常般应和,不由奇怪的停了下来,皱眉看着他。 蔡和这才苦笑了笑,摇头道:“晚了,主子,那岳陵早在半月前,已经携着家眷去了湟中,如今算起来,也该是到了地儿了。这会儿再让他回来,只怕……..” 崇圣帝一呆,面上的潮红瞬间消去,代之而起的,却是一片灰败。 ......................................... 当夜,大周崇圣帝崩于洛阳宫的暖阁之中,终年五十五岁。据闻临死之前,口中一直在喃喃念着什么。 后来有知情人传出,皇帝临死前念的是:“岳陵,岳陵,你究竟是什么人………你bi死太子,又设计害我皇儿…………..,你究竟要做什么…………” 这个说法,究竟是不是真的,没人知道。便在刚刚起了苗头时,所有闻听之人,便尽被以各种由头拿住,随即生死不明。 众人由是三缄其口,再无人敢打听此事。此事,终也成了历史上的一段迷。 直到后来史学家们翻遍了一些典籍,在一则由宫人记载的片段中,才摸到了一丝端倪。 当日便在皇帝驾崩后,新皇刚一登基的第二天,便传来燕王在奔丧途中,才出北地,便于河北境内被刺杀身亡。以他当时一军主帅的身份,身边护卫无数,竟能被人刺杀而亡,这事儿不能不说奇怪了。 而随着燕王的死,蜀王也忽然被以贪污受贿的罪名,剥去了亲爵,打入宗人府看押。 其母齐妃,早在崇圣帝驾崩时,便被勒令入墓陪葬,活活闷死在棺材中。 而后,蜀中齐家一夜之间,灰飞烟灭。随着这些事儿的发生,时隔不久,北地的靖北候卢胜公然反戈,放匈奴孛罕部南下,北地顿时一片焦土。 随后,在某一天夜间,卢胜全家,包括他本人在内,被发现尽数死在家中。卢胜本人死相,和当日跋野刚如出一辙,都是脑袋被砍了去,又剖腹挖心。 大周其时正恨不得他死,自然人人称快。再接下来,朝臣们不思御外侮,却忙于互相排挤、争权夺利,河北之地民众,无奈之下,只得纷纷各自起义,抵抗匈奴入侵。 及到两年后,终于将孛罕打败,大周境内却是山头林立,已成诸侯割据之势,俨然如同汉末三国初期。 而就在中原大地一片混乱之际,远在西北的青海,却是一派欣欣向荣,和平美好的情景。 自打戎族复国后,由摄政王出台了一系列的措施。并不与中原及周边各国相同,而是奇怪的推出了什么议院制。在此制度下,虽然仍保留了君权,但却使执政权分离出来,由各部推选的代表,还有各阶层的代表共同参政议政,不过短短几年,便彰显出一片勃勃生机。 时有极西之地大食人经过,听闻这种事儿,便问起这位摄政王的来历。 但是当地人却只知摄政王之名,对于这位睿智的贤人却是知之甚少。只是传说他有六位天仙也似的妻子,个个美的令人艳羡。 直到许久之后,随着商业的发展,有蜀人往来青海,在得闻摄政王的名姓后,不由的兴奋的大叫起来。 他叫的是:“是岳财神,原来他老人家到了此处!” 这句话随即不胫而走,西北之地从此不知流传出多少个财神富甲风流的版本。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la)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