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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朽神座》全集

作者：慎独行
征服晶壁的伟大的历程，从业已腐朽的庞大帝国开始。
第一章，死里没逃生的男孩

夜色渐深，战神神殿晚祷的钟声已经响过三遍，只有余韵依旧在亚留斯城的圆顶和尖塔之间飘动。响钟酒店最受欢迎的跑堂小弟——杰迪?卢克斯伸展了一下自己酸痛的手臂，迎着夜风深吸了一口清冽的空气，然后没精打采的爬上木梯，准备进行今天最后一项工作。

偷听某些客人的交谈。

与其他位于港口城市亚留斯闹市区的酒店一样，响钟酒店也拥有一间经过特别设计的密谈室，以每小时两枚银币的价格租给有特殊需求的客人使用。这间密谈室的屋顶和四壁都被夹着棉絮的双层麻布覆盖，地板上铺着厚厚的毛毯，足以阻隔住最敏锐的耳朵窃听。由于房门只能从内侧上锁，而且严丝合缝，所以一旦客人进到密谈室之后，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去谈一些机密话题，而不必担心隔墙有耳。

不能保密的密谈室显然会让响钟酒店的名誉扫地，胖胖的巴罗老板通常都很重视这一点，杰迪?卢克斯很少接到偷听的任务。但是这一次巴罗老板实在无法遏制住自己的好奇心，杰迪原本还心存怀疑，不过当他轻手轻脚的爬上长梯，在屋檐和矮墙的间隙找到一根磨得发亮的青铜窥管之后，就完全理解巴罗老板为什么会有这么浓厚的好奇心了。

为了安全起见，密谈室里没有准备壁炉和照明火把，唯一的光源来自于桌上的蜡烛，微弱的烛光给这间屋子增添了某种诡谲危险的气氛，那根窥管中间的透镜打磨得不甚标准，经过折射之后，两个正在交谈的身影看上去简直像是扭曲的鬼影。

这两个人都穿着灰黑色的厚亚麻布斗篷，款式相同，兜帽低垂，将面容完全遮挡在阴影当中，看上去简直就像是镜子里面的倒影似的。杰迪勉强从两个人露在兜帽外面的下巴做出的区分，留着经过精心打理的小八字胡的那个被他命名为“小胡子”，另一个下颌光滑润洁的则被不无恶意的称作“娘娘腔”。

杰迪注意到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很有趣，他们虽然在同一间屋子里面密谈，但是却分别坐在橡木桌子的两面，似乎打算保持一定距离。或许是为了表明绝无敌意，两个人都把双手放在烛光照得到的地方，不过这样做恰好证明了他们对彼此的不信任。

盟友，而且是互不相信的盟友。杰迪在黑暗之中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他现在感到自己有些紧张起来，似乎接下来很可能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重要程度很可能会改变自己的命运。

杰迪的预感在几秒钟之后被证明完全正确。

“……毫无疑问，陛下已经快要接触到真相，我们必须把他的注意力引到其他地方。”说话的是小胡子，胡须随着他说出的每一个字微微颤动，“首相、皇后，或者公主，这几个人里面必须死掉一个才行。”

“谋杀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混乱，甚至无法控制。”娘娘腔说话的口音一点都不柔弱，反而像是冰做的剑刃一样冷冽清朗，带着一点很好听的菲尔梅耶口音。“无论这位陛下的评价有多么糟糕，都不能否认的是，他很重视自己的家人。想想看，如果皇后或者公主被人谋杀，他会怎么做？”

“那只有天上的诸神才知道。”小胡子的手指在桌上敲出一串焦虑的轻响，“但是我们还有什么选择吗？那只蜘蛛太狡猾了，我不知道他已经弄清了多少真相，更不知道他是否已经向陛下作出了汇报。”

“我认为还没有，那只蜘蛛没有冒险的勇气，他想的全都是如何稳固自己的权势。陛下的身体越来越差，新的靠山却还没有站稳脚跟，想必蜘蛛先生已经焦虑得像是被放在烧红的铁板上烤熟了。”

“可是我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那只蜘蛛有没有胆魄上。”小胡子狠狠拍了一下桌子，震得烛火一阵颤抖，大滴大滴的烛泪流淌下来。“皇后和公主不能动，那么就干掉首相好了，反正在我们的计划之中，首相的脑袋总是要先被拿下的，那颗脑袋里面的智慧是我们的计划的最大威胁。”

娘娘腔似乎有些犹豫，沉默几秒钟之后，他叹了口气，“首相阁下，唉，那个预言准确吗？如果预言能够被改变的话……”

“先知之梦还从来没有犯过错误。”小胡子用斩钉截铁的语气说，“先知之梦必会实现，千真万确、毋庸置疑，狮鹫帝国的时代已经结束了，我们必须痛下决心，否则就逃脱不了命运纽带的束缚，那就一切都为时太晚了。”

“……好吧，我同意。”娘娘腔幅度极小的点了点头，兜帽随着这个动作上下晃动，“但是必须小心谨慎的选择时机，确保万无一失。狮鹫帝国已经日薄西山，新的时代即将来临，只有选择了正确的立场，才有可能在随后的动荡之年占据最大的利益……”

杰迪抿紧嘴唇，计算着首相阁下的性命价值多少金狮鹫，而且还有揭穿那些人叛国阴谋的价值。在酒店里当一辈子跑堂小弟，这可不是杰迪?卢克斯的梦想，他总是梦想着离开港城亚留斯，游历诸国，饱览大陆风光，并且凭借自己的双手获得名誉和财富的报酬。

这个梦想听上去好像十分美妙，但是杰迪是个聪明人，很清楚一个没有丝毫背景的十四岁男孩只身去闯荡，十有**要落得一个凄惨的下场，即使他侥幸获得了什么珍贵的财宝，也很有可能被贵族老爷或者其他冒险者****。为了这个梦想，杰迪从菲薄的工钱里面竭力节省，已经攒下好几枚银角子和一大把铜板，还有一枚闪闪发亮的宝冠双剑银币——这足够他在旅途之初衣食无忧。

现在有一个更好的机会就摆在他的面前。眼前仿佛突然出现了一大堆金狮鹫，数都数不清，还有漂亮的宅邸和庄园，贵族爵位和公主的玉手，都似乎能够触手可及。

“巴罗老板不会知道这一切，哦，他当然不会。这是非常机密和宝贵的情报，只有自己一个人能够得到好处。”杰迪在心里告诉自己，现在他准备做的就是牢牢记住那两个人的特征，蹑手蹑脚的离开这里，想好一套说辞敷衍巴罗老板的好奇心，然后在自己房间里等到天亮。天亮之后呢？当然就是把自己闯荡大陆的计划提前，用那枚宝冠双剑换来一匹驴子，骑着它向荣耀之都菲尔梅耶进发。

到达菲尔梅耶之后，杰迪准备找个机会面见那位还没弄清名字的首相阁下，把这一切都原原本本的告诉他，换取一份丰厚的报酬。

异样的寂静让杰迪从自己的遐想之中清醒过来，男孩再次贴近窥管，烛光依旧黯淡，小胡子也坐在原地没动，但是娘娘腔却不见了。杰迪转动窥管，想要找到娘娘腔的身影，然而他什么都没有看到，反而感觉到有道冰冷锐利的视线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这不可能。没有人能够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看到自己的身影。杰迪告诉自己，同时屏住呼吸，等待着这种感觉消失。

“你可真够胆大呐，孩子。”娘娘腔的声音宛如天鹅绒一样丝滑，清晰得如同在杰迪的耳畔响起。

杰迪吓得跳了起来，那是宛如从梦魇之中猛醒的那种颤栗惊跳，下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呼啸着从黑暗之中飞来，砸中了杰迪的颈侧。不是很痛，杰迪没有去管，反正应该不是什么致命的东西。他按照自己在脑海之中重复过无数次的逃生路线溜走——翻身跳上屋檐，然后沿着滑溜无比的瓦片向前爬行几米，再跳到另一处屋顶；那里原本属于一位贵族爵士，不过早已破落，屋顶尽头有一对风化剥蚀的石像鬼，只需要踩在石像鬼的断颈处，向外尽力伸展手臂，就能够碰到那座废灯塔的窗沿。

最后的部分就很简单了，废灯塔向下的石阶还算完整，不到半分钟时间，杰迪就可以溜到港口区错综复杂的小巷子里面。一两个陌生人——哪怕身手非凡——根本不可能找出一个在这里生活了十几个年头的男孩。杰迪很清楚他们不敢表明身份，无论他们有多么重视这件事情。

跳上屋檐非常容易，但是在滑溜的瓦片上保持平衡就没那么简单了。杰迪突然感觉嘴里尝到一股铁锈似的味道，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头晕。

这可不是头晕的时候。杰迪恼火的抬起手，想要抚摸一下越来越痛的脖颈，结果却在那里碰到了一件绝对在意料之外的东西。

那是一把短刀的刀柄，触手坚硬，而且沾满某种黏腻的液体。杰迪的手指找到了一小截刀刃，令他惊悚到难以置信的是，他意识到刀刃的其他部分已经深深埋入自己的脖颈。

“天上的诸神啊……”男孩一面向前爬，一面用手紧紧捂住淌血的伤口，“不能拔出来，逃出去，找个草药学士，他会为我止血治疗的，我没事，不会有事……”

一阵瓦片的破碎声从男孩身后响起，他转过头来，看到一个披着斗篷的灰黑色人影，像是一只大蝙蝠一样从身后追来。人影的动作非常快，简直如履平地，瓦片在他的脚下接二连三的碎裂跌落，一把闪烁着寒光的长剑握在人影的手中。

“诸神啊，发发慈悲吧！”杰迪想要求饶哀告，但是有什么东西堵在他的喉咙里面，让他发不出声音来。男孩想跑，然而刚刚一动，脚下突然一滑，接着和几片脱落的瓦片一起从好几米高的屋顶跌落下去，摔在冰冷泥泞的街道上。

手腕和脚踝都传来了剧烈的疼痛，不过相比血流如注的颈侧，手脚的伤势恐怕就算不得什么了。杰迪绝望的看着人影从屋顶轻盈跳下，双脚落地的时候闪烁了一下奇异的光芒，然后稳稳站在地上。

“斗气……是斗气。”男孩睁大惊恐的眼睛，朝着人影伸出双手，竭尽全力发出了细如蚊蚋的声音，“看在诸神的份上，大人，我什么都不说，什么都没有看到，求求您，放过我……”

“好好睡吧，孩子。”这句话伴随着长剑剑光一闪，宛如轻柔而冰冷的一个吻，吻在杰迪的另一侧脖颈上。男孩瘫倒在地，失去了对自己肢体的控制，不过他感到已经没有那么难受了，疼痛正在迅速远离，而黑色的天幕向下缓缓压来，将自己的意识吞没其中。

娘娘腔收起长剑，在男孩的身边停留了两分钟，直到殷红的血水在尸体下面汇成小泊。“计划还没开始，就差点暴露，这可不是个好预兆。”他的声音轻如呓语，“难道预言还有什么值得商榷的地方吗？”

由于一心陷入自己的思绪，随后又若有所思的离开，娘娘腔没有留意到，在他的身后，血泊之中的男孩突然抽动了一下，随后脖颈两处伤痕不再流血，胸膛也再次恢复了起伏。

第二章，来自异世界的城堡

杰迪?卢克斯缓缓睁开了双眼。

脖颈仿佛还在隐隐作痛，不过摸上去却已经没有了任何伤痕，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幻，密室之中的谈判、追杀而来的黑袍人和其他的一切都不存在似的。

下一瞬间，男孩惊讶的感觉到自己身下的坚硬地板。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座由某种不知名的淡灰色石材建造而成的巨大厅堂正中，墙壁和穹顶都泛着一层奇特的光芒，那是非常纯净的白光，冰冷，无情，没有一丝暖意。这座厅堂没有梁柱支撑，也看不见任何人的身影，然而他知道自己并非孤单一人，因为有一道目光正在默默的审视着自己。

男孩紧张的吞咽了一口唾沫，他已经仔细观察了四周，但是找不到目光的来源，就像是在密谈室外面的时候一样，有个人，不知道在什么地方默默观察着自己。他不知道对方究竟抱持着善意还是恶意，不过他能够感觉到这道目光并不像娘娘腔那么冰冷锐利，而是平静温和，就像是这个寒冷世界的唯一暖阳。

杰迪保持安静，任凭那个人把自己从头到脚审视了很久。或许是十几分钟，或许是一百年之后，白光突然黯淡了一下，一个披着红色长袍的身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杰迪面前。或者说不是这个身影出现，而是他原本就站在这里，而某种遮挡男孩视线的屏障突然消失了一样。

“欢迎来到我的城堡，孩子。”一个和蔼的声音对男孩说，“很抱歉让你吃惊了，不过当时的情况非常迫切紧急，我不得不直接把你的灵魂拉进这里。”随着红袍人的一个手势，一把泛着淡淡白光的高背靠椅突然出现在杰迪的身边，“你的伤刚刚被我治好，不过对体力的消耗很大，还是坐下来好好休息吧。”

急匆匆爬起身来的杰迪想要表示自己还好，区区一点体力消耗根本不会放在他的眼里。不过当他看到铺在椅子上的厚实毛皮的时候，男孩意识到自己确实很累，双腿似乎也不像刚才那样稳定了。

杰迪懊恼的叹息了一声，朝着红袍人深深鞠了一躬，“非常感谢您的救命之恩，先生，我叫杰迪?卢克斯。”

“啊，好名字。”红袍人点了点头，指尖捻着洁白的长胡须说，杰迪发现红袍人已经上了年纪，不只是须发皆白，而且脸上满是细密而深刻的皱纹。“我是迪什，迪什?弗瑞德里希。”

“迪什先生，您是一位魔法师吗？”男孩小心翼翼的看着自称迪什?弗瑞德里希的老人，尤其是那件绣满金色符文的红色长袍，每一个闪烁着光芒的符文都好像是具有某种神秘力量，加上长袍古朴的式样，更衬托得老人仿佛像是位威严的神祗。“是您用神秘的魔法力量救了我？”

“这么说没有错，不过不很确切。我是一个炼金术士，不过说是一个魔法师也没什么错。”老人微笑着点头，然后又轻轻摇头，他打了个响指，身后立刻出现了一把和男孩屁股下面样式相同的高背座椅，然后坐下来，调整到一个最为舒适的姿势，“你被人伤的很重，除了我，恐怕没有谁还能把你这条小命从长眠导者枯希杩的手心里救出来。不过这也需要你自己的努力，让求救的声音传到了我的耳朵里面。”

“您，您听到了我的呼救？”杰迪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呵，岂止听得到，简直吵死了。”迪什先生耸了耸肩膀，这个动作杰迪看到过很多人做，不过谁也没有这位老人做得这么优雅。“或许当时你已经说不出话来，不过心灵发出的声音可是非常清晰的，而且执念越深，声音就越大。”

男孩被老人的调侃弄得红了脸，“我、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想死。”他嗫喏着说。

“所以我听到了，然后救了你。”迪什先生笑眯眯的说着，然后挑起一边的眉毛，“好了，孩子，这个话题告一段落，现在我想知道，回去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想去光耀之都菲尔梅耶，找个机会觐见首相阁下，把在密谈室外面听到的一切都对他合盘托出。”说到自己的计划，杰迪的表情明显兴奋起来，因为救命之恩和迪什先生表现出来的神秘和强大，男孩根本就没想过瞒骗眼前的老人，把看到和听到的东西都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啊，杰迪。”听完男孩的叙述之后，迪什先生不赞同的摇了摇头，接着伸出一根手指，“首先，你想过没有，那个被你称为娘娘腔的人是个实力不凡的骑士，而且对于刺杀一国首相这样的事情没有表现出丝毫惧意，仿佛只要他想这样做，就一定能够让狮鹫帝国痛失首相。他究竟有什么把握？”

“我，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杰迪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不无懊恼的承认说。

“其次，狮鹫帝国幅员辽阔，身为帝国重臣之首的首相当然日理万机，根本无暇接见你这样一个小人物。”迪什先生伸出了第二根手指，“退一步讲，即使是你侥幸得到了首相的接见，无凭无据，只有在某个酒店的密谈室里听到了两个人之间谈话，你怎么让那位首相阁下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不知道……但是我……对了，我可以接受侦测谎言，我记得战神神殿的牧师就能够施展这个神术。”

“侦测谎言很有用，但是并不是万能的，因为这个神术无法辨认你是否因为被蒙蔽而说了谎。”迪什先生摇了摇头，然后伸出第三根手指，“最后，你从头到尾都没有看清楚那两个人的长相，一个是小胡子，声音带点嘶哑干涩；一个是娘娘腔，剑术不错，还是个掌握了斗气力量的骑士。就这么点特征的话，恐怕根本无法认定这两个人的身份，哪怕就是让帝国情报大臣、最擅长抽丝剥茧分析线索的巴米利杨公爵亲自进行，也难以查出什么有用的证据。”

听完了迪什先生的解释之后，杰迪不由得懊丧的叹息一声，像是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椅子上，“这么说，我听到东西的根本就派不上什么用场吗？”

“从你个人来说，是这样没错。”迪什先生安慰的拍了拍男孩的胳膊，“杰迪，如果今天听到密谈的是一位强大的魔法师，用晶球投影的魔法将一切记录下来；或者是一位优秀的骑士，将那两个人当场抓获的话，那他就将成为揭穿某些人叛国企图的英雄！”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杰迪有些恍惚的呢喃着，目光迷茫，“明明是同样的机遇，同样的选择。为什么有人就会成为英雄，有些人则会死无葬身之地？”

“这说明力量就是一切，孩子，机遇只是施展力量的空间罢了。”迪什先生向前俯下身子，眸子里面像是燃烧着两团火焰，“就像今天晚上，你获得了一个很好的机遇，能够改变很多人，甚至整个帝国的命运，但是因为你的力量太弱小，结果只是搭上了自己的一条小命，什么都没能改变。”

“您说得对，迪什先生，是我的想法太幼稚了。”杰迪感觉自己的胸口有些发闷，他垂下头，满腔雄心壮志都化成了流水，伴随着一声不甘心的长长叹息，缓缓从胸膛之中逸散出来。

“这不是幼稚，只是有些天真。然而任何人都有过天真的时候，这算不上什么。”迪什先生微笑着拍了拍手，把男孩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然后郑重其事的对他说，“揭穿这些人的阴谋恐怕是来不及了，更重要的是没办法取信于人。不过这件事情牵扯的恐怕不只是一两个势力，正如那个娘娘腔说的，动荡之年即将到来，无论是否愿意，很多人都将身不由己的卷入其中。杰迪，你想要拥有力量吗？比如说成为一位魔法师？”

“我能够成为一位魔法师吗？我有这个天分？”杰迪不敢置信的张大了嘴巴，男孩不是没有关于未来的期望，但是就连在最美妙的梦境之中，他也没有想到过自己能够成为一位拥有强大而神秘力量的魔法师——那远比成为一位骑士大人或者贵族老爷更加困难。

“喔，你当然有天分，杰迪，能够把声音传到这座城堡里的人可不多，哪怕是生死关头也一样。这里是神赐之地，静谧国度的永恒之城，只有在炼金道途上拥有足够天分的人才能进入这座殿堂。”迪什先生眨了眨眼睛，然后从袖子里面掏出一本古旧的羊皮纸小册子，“这是我给你的第一件礼物，认真学习上面的知识，你就会触摸到魔法力量的真谛。”

杰迪双手接过那本小册子，不由自主的感到胳膊有些发抖。除了酒店的账本之外，男孩从没见过其他书籍，尤其是这种带着一丝淡黄色的上等羊皮纸。杰迪知道，每张羊皮纸都需要一块上好质量的羔羊皮来鞣制和打磨，价格之高，恐怕只有贵族老爷才能买得起。

“迪什先生，这，这太宝贵了，我恐怕……被人看到的话，没法保住它。”杰迪紧张得手心发潮，一面攥紧小册子，一面结结巴巴的解释说。

“哦，没关系的，这本小册子是用炼金术制造出来的东西，除了你之外，没有人能看得见。”迪什先生随意的摆了摆手，然后举起木杖，“时间不早了，杰迪，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现在送你返回港城亚留斯。”

“好，好的。”杰迪说不清自己的心里究竟是什么感觉，死里逃生的庆幸和如获至宝的欣喜混杂在一起，让他心潮澎湃起伏，根本就连自己回答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了。“迪什先生，我还能够回到这里，听到您的教导吗？”

迪什先生眯起眼睛笑了，指了指被男孩紧紧握在手心的小册子，“努力学习吧，杰迪。读懂这上面的东西，你就可以随时回到这里，学到更多有用的知识，希望我们能够早日再见。”

木杖在地上轻轻一顿，白色的光芒立刻强烈起来，将迪什先生的身影吞没其中。杰迪被强烈的光芒刺得瞳孔酸痛，不由自主的扭过头去，紧紧闭上双眼。

等到眼前闪烁的光芒消失，四周重归黑暗之后，男孩的鼻端嗅到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息，同时面颊感到一阵冰冷，这才意识到自己正趴在某条僻静的泥泞小巷之中，周围满是从自己体内流淌而出的鲜血。

如果不是右手紧紧握着一本卷起来的羊皮纸小册子，杰迪几乎认为自己是撞到脑袋之后陷入了某个幻想。男孩支撑着坐了起来，**一阵之后，借着月光翻开了小册子。在仔细看了好几遍之后，杰迪?卢克斯终于试着拼读出这本书的名字。

“倾听死者的低语——长眠导者枯希杩的黑色秘密。”

第三章，跑堂小弟的大改变

仿佛只是一夜之间，响钟酒店最聪明、最机灵的跑堂小弟杰迪?卢克斯就变了个样子。那张曾经伶牙俐齿的嘴巴变得沉默寡言起来，不过在骨子里面那种看不起人的傲慢却消失了一多半。

除了巴罗老板感到有些奇怪，响钟酒店的其他人对发生在杰迪身上的变化都可谓喜闻乐见。不止一个人私下对那个带点恐怖味道的夜晚表示感谢，很多人都忘不掉那可怕的一幕，浑身都是血的杰迪敲开酒店的后门，接着踉跄跌倒在马夫茹曼的怀里，吓得手臂粗壮的青年发出了一声惶恐的惊叫。

虽然不很情愿承认，但是目睹了这一幕的人都难免感到惊讶和恐惧，巴罗老板的反应似乎尤为剧烈，双手紧握成拳头，身体绷直如扯紧的弓弦，连那张总是笑眯眯的圆脸都泛出过度紧张的青白，看上去简直像是下一秒钟就要昏倒在地似的。

好在巴罗老板的心理素质经受住了这次考验，甚至比其他人更早清醒过来。他颇有决断的发号施令，让马夫茹曼和另外一个青年把杰迪抬到自己的房间里安顿好，然后分配四个跑堂小弟去清理路上的血迹，嘱咐后厨预备好煮沸的烧酒和绷带、剪刀，还拿出自己珍藏的止血药粉，准备为杰迪身上的伤努一把力。

不过这些举措被证明是白费力气，让巴罗老板又惊又喜的是，用剪刀剪掉杰迪满是血污的衬衫之后，在男孩身上根本没有找到足以称为伤痕的东西，只有几处擦伤和淤青。等到几个小时之后，杰迪清醒过来，说出的话让巴罗老板彻底放了心。

在男孩的描述当中，密谈室里的两个人都成了附近强盗的眼线，他们谈的是关于抢劫某个商队的话题。对于巴罗老板来说，这样的情报没有什么价值，杰迪原本打算悄悄离开，结果由于一时疏忽，没有抓住屋檐下面的檩柱，很不幸的从房顶上摔了下去，还惊动了那两个人。

至于那身看上去十分吓人的血污，来自于小巷里一个倒霉流浪汉的尸体。杰迪就摔在那具尸体上面，虽然因此免除了骨折之灾，却被吓得不轻，连滚带爬的跑回来之后，就昏了过去。

强盗的眼线当然不敢大张旗鼓的报复，对于响钟酒店的声誉也算不上有什么影响。天亮之前，去掩盖血迹的跑堂小弟回来汇报，在小巷里发现了一大滩血迹，不过没有看到尸体。巴罗老板总算松了一口气，给了杰迪一大把铜板和一整天假期作为安抚，然后打发男孩去马厩后面的草料棚休息。

杰迪的改变就是从那一大把铜板的赏金开始的。就在大家都以为男孩会像以往那样把钱藏起来的时候，他却去了酒窖，用那把铜板和讨人喜欢的恭维从“独眼”老维克那里换来了一小桶苹果酒，并且慷慨的请所有人都来喝酒。那酒酿得相当混浊，而且泛着一股酸味，不过胜在量大，还有面饼和蒜肠配在一起下肚。杰迪?卢克斯在这天多了好几个朋友，铿吝傲气的名声也得到了不小的改变。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杰迪的改变越来越大。他经常一个人在草料棚里发呆，嘴里喃喃自语，看起来似乎神智有点问题。不过除了变得沉默许多之外，他在工作方面可没有丝毫怠慢，而且生活方面也比过去慷慨得多。就连巴罗老板也在观察一段时间之后，做出了“杰迪长大了，所以更懂事”的结论。

只有一个人发现了杰迪的秘密，那是因为一次意外。

响钟酒店从来不在午夜之前打烊，这里的麦酒和苹果酒在亚留斯的港口区十分有名，不过不是以醇厚的味道，而是以低廉的价格。可想而知，到这里喝酒取乐的人不可能多么高贵，不是蓬头散发、浑身散发着酸臭味道的水手，就是风尘仆仆的落魄行商，还不乏行迹鬼祟的海盗眼线。尽管如此，巴罗老板还是笑眯眯的应付着每一个人，他最喜欢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海盗兜里的银角子并不比王公贵族的铜板廉价”。

响钟酒店的情报和这里售卖的酒水同样有名，每天都有很多消息通过“甜嘴”杰迪这样的跑堂小弟从客人的嘴里听到，然后汇集到巴罗老板的手边。胖胖的酒店老板为每条消息付出一枚铜板，然后用其中一些换来大把大把的宝冠双剑银币和金狮鹫。正是这份暗地的生意才让这座位于废灯塔之下的石砌建筑矗立了几十年，并且——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还将继续矗立下去。

给一桌喝得酩酊大醉的客人送上醒酒甜汤之后，杰迪大步冲到酒店的后堂，深深吸了一口晚秋夜间清冽的空气。混杂着劣质酒精、烟草、汗臭、烤肉和香料味道的空气令人作呕，不过在半个月之前，杰迪肯定会强迫自己忍受下去，为了客人偶尔打赏的小费，更是为了从他们嘴里听到能够换来铜板的消息。

杰迪用搭在肩膀上的手巾擦了擦汗，决定给自己放个小假。按照巴罗老板的规定，红月和银月同时辉映夜空的时候，跑堂小弟就可以选择休息，当然加班的话会有额外五枚铜板当做工钱，还有从客人那里得到额外报酬的机会。每个跑堂小弟都不会放弃这个机会，杰迪过去也一样。

现在当然不需要这样做了，杰迪摸了摸揣在怀里的那本只有自己才能看到的小册子，心里升起了一股火热，将满身的疲惫都驱散了。

这本书他已经翻来覆去的读了好几遍，把里面每个词都背的滚瓜烂熟。三天之前，他试了一下书里面记载的某个“小把戏”，结果让一只养在后院的肥鸡变成了浑身青灰、眼冒绿光的怪物。隆起的肌肉和增殖的骨骼让肥鸡变得完全失去了本来的模样——足足有一米高，腿和翅膀都增大了一倍，尖端还长出宛如剃刀一般锋利的骨刃。

杰迪发现自己能够控制怪物的行动，他试着控制着怪物跳出围墙，这一步进行得很顺利，然而怪物突然失去了控制。几秒钟之后，怪物发出了刺耳的怪叫，并且和酒店附近的流浪汉发生了冲突。让杰迪颇为惊讶的是，肥鸡变成的怪物显示出非同一般的战斗力，连续弄伤了好几个人之后，才在众多流浪汉挥舞的棍棒之中倒了下去。

被打倒的怪物立刻化成了一堆细细的灰烬，吓得那些流浪汉立刻逃得干干净净。杰迪绕过院墙，靠近观察了一下那些灰烬，还用一把小铲子弄了一撮装进袋子。对照小册子里面提到的相关内容之后，男孩确信自己完成了这个名为“献祭返魂”的低级魔法，用肥鸡的生命换来了一只次级恶灵的效忠，可惜由于自己接触魔法的时间实在太短，精神力迅速耗尽，导致那只次级恶灵失去了控制。

幸好失控的次级恶灵实力不强，没有造成比抓伤几个流浪汉更大的麻烦，更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这次施法成功极大鼓舞了男孩的信心，让他下定决心，在今天晚上试验小册子上记载的第二个魔法。之所以选择今天，是因为这个魔法需要比较独特的施法媒介——一枚烤过了火的小牛腰子，杰迪花了三天时间才从后厨弄到了这玩意，还被巴罗老板扣了五枚铜板——那是足足一天的工钱。

用五枚铜板换来跨出接近自己梦想的一大步，杰迪认为这件事情绝对划得来。为此他不惜再放弃五枚铜板，以便能够在无人打扰的环境下试验自己的魔法。怀着激动和些许不安，杰迪穿过酒店的后院，把喧闹的前堂抛在身后。远处的大灯塔宛如巨人卫兵一样屹立在岩山山巅，塔顶的熊熊烽火辉映着数十里的天空，宛如与双月争辉的一轮橙色光晕。杰迪驻足观看着这幕奇景，心情微妙的沸腾起来。

“我一定要成功，为了我的梦想。”

男孩的誓言轻如呓语，转瞬就湮灭在夜风当中。杰迪深深吸了一口气，推开草料棚的栅栏门，然后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干凤尾草和三叶苜蓿的香气伴随着黑暗和静谧包围了他，让他发自心底的感到了一阵安详。

自从那次死里逃生之后，杰迪就再也没有惧怕过黑暗。在他的心中，黑暗已经成为自己的朋友，为自己止痛疗伤，抚慰心灵、阻挡恶意和刀剑的侵袭。草料棚里静悄悄的，因为防火的需要，没有火把或者其他照明的火源，只有一处高高的圆窗投下些许黯淡月光。杰迪放心的吐出一口气，如果有人发现自己出现在这里，还真不好找出借口，现在这样当然是最好。

男孩找了堆干草，坐了下来，接着从怀里掏出一块亚麻布手帕。那枚黑糊糊的小牛腰子就包在手帕里面，为了确保咒语不出任何差错，杰迪还拿出那本羊皮纸小册子，在腿上摊开，小册子上面的文字在黑暗之中会散发出淡淡的白光，让他不必担心看不清楚。

“奥萨尼玛?沃曲尼迈罗?科比奥——”随着咒语被缓缓念出，硬邦邦的小牛腰子开始泛出丝丝缕缕的红光，并且开始变得灼烫起来。杰迪的手指按照小册子的记载画出复杂的手势，让那枚小牛腰子飘浮在双手之间，然后一鼓作气的向外推射而出。

“——弗瑞德里希小牛腰子轰杀术！”

那枚小牛腰子化为一道火热的红线，笔直的射向眼前的干草垛，然后消失在里面。最初的几秒钟什么都没有发生，就在杰迪有些沮丧的认为自己可能施法失败的时候，眼前突然闪过一道暗红色的光芒，紧接着一声轰鸣，两米多高的干草垛被炸得四分五裂，灰尘和碎草腾空而起，呛得杰迪不由得猛烈咳嗽起来。

咳嗽归咳嗽，杰迪的兴奋实在是难以用语言来表达。兴奋得手舞足蹈的他没有注意到，炸裂的小牛腰子并没有消失，而是碎成好几十块，分别镶嵌在草料棚的天花板和几根梁柱上。

暗红色的光芒再次闪烁，这一次炸响的轰鸣声连绵不断，整座草料棚都在爆炸中震颤起来，棚顶的厚木板接二连三脱落下来，其中一块恰好位于杰迪的头上，已经摇摇欲坠，但是兴奋的男孩却根本没有察觉这个危险。

“小心头上！”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紧接着杰迪感到被一只有力的胳膊向后一拉，踉跄向后跌退，刚好躲开了从头顶砸下的厚木板。

还没等杰迪明白过来，那个人再次低喊，“快跑，这里要塌了。”然后奋力拽着男孩向外跑去。一路上两人不知道碰翻了几个水桶和食槽，还险些踩到一把干草叉，总算是在整个棚顶坍塌下来之前逃到了院子里面。

眼看着草料棚像是打摆子一样左右摇动，然后轰然坍塌，杰迪的脑袋差不多已经是一片空白，只留下了一个念头。

“这下子……恐怕闹大了。”

第四章，杰迪的第一个朋友

无论响钟酒店的前堂有多么喧闹，草料棚的坍塌还是惊动了正在招呼客人的巴罗老板，有点摸不到头脑的巴罗老板打发一个跑堂小弟到后院看看，结果还不到两分钟，就看到那人连滚带爬的跑了回来，脸色又灰又白，活像是罐酸败结块的牛奶。

“巴罗老板，糟透了，后院的草料棚塌下来了！”

草料棚坍塌当然是必须处理的大事，巴罗老板只好提前打烊，为了安抚不满的客人，还宣布为每个客人免费送上一杯麦酒。由于兑水的手法巧妙，巴罗老板为这次难得的慷慨顶多付出了两枚银角子，不过铿吝成性的胖子依然感到有些肉痛，以至于走向后院的脚步里面都带出一股怒气冲冲的味道。

草料棚塌得非常彻底，活像是被一只巨大的怪兽踩了一脚，顶棚完全塌了下来，支撑顶棚的梁柱也断的乱七八糟。干草被夜风卷了起来，打着旋儿到处乱飞，加上东一个西一个散落在后院的水桶和食槽，看起来颇有几分经历海盗洗劫的感觉。

巴罗老板愣了一阵之后，敛去脸上发僵的笑容，恶狠狠的瞪起双眼。“这是谁干的？嗯，是谁第一个到达这里？”

“是独眼老维克。”有个声音说，“他的酒窖离马厩最近了。”

“我到的时候，跛脚已经在这里了，还有甜嘴杰迪。”长得活像是根多瘤枯树干的老维克嘶哑着喉咙表示，瞎掉的那只眼睛满是骇人的血丝，在两个满头都是灰尘和干草的人之间扫来扫去。

“茹曼是马夫，第一个到达这里不奇怪，但是杰迪……”巴罗老板的胖脸抽搐了一下，看向杰迪的小眼睛里面闪烁着狐疑的光芒，“解释一下吧，杰迪，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草料棚这边？”

杰迪迟疑了一下，犹犹豫豫的开口说，“我……我是……”

“杰迪是追着一个穿黑袍子的家伙来的。”茹曼突然开口，黝黑的面庞在火把的照耀下忽明忽暗，“我在草料棚里干活，想帮杰迪挡住那家伙，就露出头吆喝了一声。那家伙看到逃不掉了，朝着我喊了一句什么，接着用一根木棍朝草料棚指了一下，然后一声巨响，整座棚子就这么塌下来了，要不是我跑得快，差点就压在底下。”

巴罗老板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肥肥胖胖的面颊都抽了起来，看上去好像缩小了三分之一。“听上去好像是个魔法师？但是一个魔法师怎么会来响钟酒店，还炸掉了一个草料棚子？”他绕着坍塌的棚子转了两圈，脚步停下的时候，又到了杰迪的面前。“杰迪，茹曼刚才说你追着那个黑袍人跑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我不知道。”杰迪好不容易压下了满心惊讶，不用假装也脸色发白，“我不知道他是魔法师，诸神在上，我怎么敢去追一个魔法师？我看到那家伙鬼鬼祟祟的窥探厨房，还以为是个想要偷东西的小贼，就喊了一声。那家伙拔腿就跑，我就追到后院来了。”

巴罗老板恼火的哼了一声，看了看脸色发白的男孩，又看了看坍塌的草料棚。他总觉得魔法师炸掉草料棚这种说法很不靠谱，但是杰迪和茹曼的话完全对得上，而且合情合理，让他找不到什么怀疑的理由。

“巴罗老板，您可以找个魔法师来检查一下。”茹曼突然提出了一个建议，“我听说魔法师对魔法元素拥有很高的敏感性，说不定能够查出是谁施展了这个魔法……”

巴罗老板恶狠狠的瞪了茹曼一眼，“闭上你的嘴，跛脚。”他不无恼怒的低吼着，“我到哪里去认识一个魔法师？更不要说让他来查看这间破棚子。好了，就这样吧，算我倒霉。老维克，明天你去前面招呼客人，我去找几个工人把棚子重新搭起来。”

目送着哭丧着脸的巴罗老板离开后院，杰迪松了一口气，接着转过头来，目光炯炯的注视着茹曼那***的黝黑面庞。

“为什么帮我掩饰？茹曼，你应该全都看到了，那是我做的。”

茹曼挠了挠自己亚麻色的短发，“没错，我看到是你炸翻了草料棚子——嘿，那真是太帅了。”他嘟哝了一句，“但是我为什么要告诉胖子巴罗？如果惹怒了你，再朝我挥挥手，我可还没有草料棚结实，肯定会被炸上半天空的。”

杰迪深深的看了茹曼一眼，一字一顿的对他说，“我没有第二颗小牛腰子了，所以你现在很安全。”

“感谢厨娘吧，她只烤糊了一颗。”茹曼板着脸回答，随后两人一起笑了起来，刚刚出现的紧张气氛消失得无影无踪。

响钟酒店里人缘最好的显然不是笑容可掬的“胖子”巴罗老板，也不是掌管酒窖的“独眼”老维克，当然更不是总能从客人那里得到较多小费的“甜嘴”杰迪。这段时间杰迪的慷慨让他的人缘好了不少，不过比起绰号是“跛脚”的马夫茹曼来说，似乎还差了那么一截。

茹曼有着粗壮的胳膊和宽阔的胸膛，不缺力气，动作还很敏捷。如果不是右脚天生残疾的话，很多人都猜测他能够参加军队，说不定还能立下功劳，当上一位骑士老爷。当然如果真的变成这样，肯定会有人心生嫉妒，不过这一切都因为那只不良而行的脚而变成了不靠谱的猜测，所谓的嫉妒当然也就不存在了。马夫的工钱比跑堂小弟还少，茹曼在大多数的时间里都在默默工作，翻晒干草、擦洗马匹，用努力做事为自己增加一些小费收入。

对于杰迪来说，茹曼这个人从来都没有被他放在眼里。这么说或许有点伤人，不过的确是杰迪内心的真实想法。茹曼从不仗着身强力壮欺负别人，心地善良到简直就像是一团治伤的油膏，在杰迪的心目中，这样的人不会和自己发生任何交集，所以有意无意的忽视了茹曼的存在。

不过在这个晚上之后，杰迪和茹曼就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因为有了茹曼这个魁梧的保镖，杰迪再也不用担心在试验小册子上的魔法的时候被人打扰了。他甚至在某个晚上去城外的树林里，找了只野狗作为试验对象，同样的“献祭返魂”魔法，召唤出来的是一个身高接近一米五的狗头怪，力气只比茹曼稍小一点，皮肤表面硬如鞣制过的牛皮甲，而且控制时间长达好几个小时。

按照茹曼的判断，这只狗头怪的战斗力超过了受过训练的水手和普通海盗，甚至可以比得上装备不够精良的亚留斯港卫兵。

黎明时分，杰迪失去了对狗头怪的控制，为了避免这家伙造成意料之外的麻烦，一枚小牛腰子把它炸得粉身碎骨，同时也让杰迪对魔法的威力有了更深的认知。狗头怪的尸体被炸成了几十块，而且还在旁边的几株树木表面留下了深深的创痕，如果这就是一个刚刚学了半个月魔法的男孩能够做到的事情，魔法师还真称得上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职业。

茹曼的脸色也有些发青，炸塌草料棚当然很惊人，但是一只实力和自己差不多的狗头怪在眼前被炸得粉身碎骨，这可完全不是同一种感觉。茹曼的心中忍不住泛起对杰迪的一丝敬畏，还有更多的羡慕，当他小心翼翼的提出，希望能够也学习一些魔法知识的时候，心里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没想到杰迪爽快的一口答应下来。

年轻的马夫惊喜于男孩的慷慨，却不知道杰迪实际上另有想法。

对于杰迪来说，那个老魔法师——迪什?弗瑞德里希——的态度实在是很奇怪。杰迪当然对自己的救命恩人抱持着一份感激之情，但是没有因此放松警惕，他总感觉老魔法师不是抱着完全无私的念头在帮助自己，可是思前想后，他也没有找到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贪图的东西，只好把原因归结于老魔法师的那句解释。

你是有天分的人，很有天分。

那么是否其他人也有同样的天分呢？杰迪不知道，也不敢随便泄露出手里这本珍贵的魔法书的内容。在进行了一连串憨厚马夫根本没有察觉到的考验之后，杰迪决定把茹曼当做第一个给予一定信任的朋友，将小册子里面记载的最基本的魔法——初级冥想术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

茹曼当然非常兴奋，当天晚上就开始了练习。结果对于茹曼来说很不理想，冥想术的进展非常缓慢，或者说近乎停滞。茹曼进行了整整一晚上的冥想，却根本没有感觉到什么“精神力的萌动”，只是感觉格外神清气爽，比大睡一夜还要精力充沛。

这让杰迪感到些许遗憾，不过更多的是欣慰。老魔法师没有欺骗自己，至少茹曼在练习冥想术方面比自己差得远，考虑到跛脚青年的认真性格，杰迪不认为他会在冥想的时候偷懒耍滑，甚至比自己还要全神贯注才对。

第五章，染血长剑，不期而至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一个月，白天辛勤工作，晚上冥想和练习魔法，格外充实的生活让杰迪已经几乎忘记了那个染血的可怕夜晚。小胡子、娘娘腔和老魔法师都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故事，只在吟游诗人的鲁特琴下叮咚作响。茹曼的冥想术学习进度依然缓慢，不过好歹已经触摸到精神力的边缘；杰迪的进步则非常神速，除了“献祭返魂”和“弗瑞德里希小牛腰子轰杀术”之外，他又学会了召唤一片灰白色半实体力场的“白骨护盾”和制造出魔法黑暗遮蔽视线的“黑暗旌旗”，现在已经开始学习小册子上面的最后一个魔法——暗影通路。

成功施展暗影通路将能够打开一条通道，前往静谧国度的永恒之城。“踏上不朽之路的第一步。”这是写在小册子底页的一行字，漂亮流畅的字体带着某种高贵古朴的味道，让杰迪不由自主的联想到那座神秘莫测的灰色殿堂，还有穿着一件奇异红袍的白胡子魔法师。

想到老魔法师迪什先生展现出来的神秘世界之后，杰迪感觉到自己的心情又一次微妙的沸腾起来。他一面擦着桌子，一面暗自决定今晚就去试验最后一个魔法，如果成功的话，他就能再一次见到那位神秘的迪什先生，聆听他的睿智话语了。

就在此时，有人敲了两下门口的铜铃，清脆动听的声音打断了杰迪的思绪。胖胖的巴罗老板拍了拍双手，愉快的吹响了一声口哨。“这么早，就有客人上门了，真是个好兆头。”他咕哝着走出柜台，亲自打开了大门，愣了一下，然后向站在门外的那个人深深鞠躬。

“欢迎，欢迎，爵士老爷，您的到来让响钟酒店蓬荜生辉！”

来的第一个客人居然是位贵族爵士吗？杰迪这样想着，抬起头来向外看去，随后他的动作僵硬了，一股彻骨冰寒沿着后背升上肩膀，眼底无法遏制的露出惊骇的光芒。

那人看上去衣着体面而华丽，蓝色的天鹅绒外套，小牛皮高筒长靴；一根金丝腰带绕过纤细的腰身，挂着一把镶金嵌银的细刺剑；深绿色的半披风斜在肩头，用一颗碧玺肩扣别了起来。这套价值不菲的服装很好的衬托出此人俊雅秀丽的容貌，嘴角那一丝温和的微笑更是能够轻易予人好感。不但有好几个跑堂小弟立刻凑上去巴结，就连见多识广的巴罗老板也不禁认为今天走了好运。

只有杰迪感觉像是坠进了冰窟，全身都浸泡在冰冷刺骨的水里，只觉得手脚发麻，心中满是绝望。

对于男孩来说，这位贵族爵士并不陌生，一个月前就在密谈室外面见过此人一次，那一次杰迪差点就丢了小命。

是娘娘腔！

杰迪的僵直最多只持续了两次心跳的间隔，从那本小册子上学到的魔法不但让他拥有不为人知的实力，而且提升了他的勇气和信念。恢复平静的杰迪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放下抹布，端起满是酒杯的木托盘，转身朝着后厨走去。

这是个再平常也没有的举动了，然而男孩的举动并没有逃脱那位贵族爵士锐利如冰刀的双眼。

“站住，小鬼。”贵族爵士开口阻止说，同时推开满脸堆笑的巴罗老板，一步跨进酒店的前堂。

“爵士老爷？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助吗？”巴罗老板追了上去，嘴里说个不停，“我叫巴罗，是响钟酒店的老板，很荣幸能够为爵士老爷效劳……”

杰迪头也不回的加快脚步，转眼间消失在高高的吧台后面，还回手带上了房门。贵族爵士被巴罗老板纠缠着，没法加快脚步，看到杰迪的背影从眼前消失，他霍然转身，冰蓝色的眸子之中闪过一泓冷冽的怒火。

“我知道你是谁，巴罗，一个月前我们见过面。”

巴罗老板显得十分迷惑，瞪大了眼睛。这理所当然，因为这位贵族爵士一个月前可不是穿着这么体面的衣服，而是用一件灰黑色的连帽斗篷挡住了脸，装成一个落魄的冒险者。

“我的名字是李嘉图?封?安斯艾尔，你要记清楚了……”贵族爵士自我介绍说，他的语气是如此平静，以至于直到利刃透胸而入，巴罗老板才意识到自己听到的下半句话是什么。

“……不要连自己死于何人之手都不清楚。”

巴罗老板呜咽了一声，身体绵软的瘫倒在地。鲜血同时从他胸口的剑伤和嘴巴里面涌出，眨眼间就浸透了亚麻上衣和套在外面的厚布围裙。目睹这一切的跑堂小弟们发出阵阵惊恐的尖叫，绝大多数都吓得手足无措，只有一个勇敢一点，掉过头去拔腿就跑。

安斯艾尔根本没在意那个逃跑的家伙，从容的挥动细刺剑，剑刃毫不留情的刺中那几个跑堂小弟的喉咙，切断了他们的生命。跑到酒店门前的那个家伙庆幸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不假思索的推开大门，迎面飞来一把黑钢锋刃的沉重战斧，伴随着前额一阵火烧火燎的剧痛，那个跑堂小弟最后的意识就是自己仰天倒下，坠入无底的黑暗之中。

“真是愚蠢，竟然以为自己能够逃得掉。”安斯艾尔摇了摇头，对用黑钢战斧劈开那个倒霉蛋脑袋的魁梧战士说，“还有人试图逃跑吗？”

“这是唯一的一个，安斯艾尔少爷。”战士闷声闷气的回答说。他的身上穿着全套重步兵铠甲，戴着全罩式头盔，精钢打造的盾牌和战斧在阳光下闪烁着铁黑色的光芒，整个人看起来宛如一座移动的钢铁雕像。“按照您的吩咐，后门有十个弟兄把守，院墙外面布置着二十多个弓箭手，即使是一只麻雀也别想飞出去。”

“做的很好，兹瓦。”安斯艾尔满意的点了点头，嘴角再次浮现出温和的笑意，“现在你带几个人，去把那只小耗子搜出来。记住，我要活的。除了他以外，不能留下任何目击者。”

“悉从尊愿，安斯艾尔少爷。”兹瓦回过头去，喊了几个名字，四个头戴铁盔、穿着镶钉护胸皮甲的士兵走了进来，看上去和亚留斯港卫兵的装束差不多，不过每个人的手里都紧紧握着锻钢长剑，而且眼神冷漠，对于地上的尸体彻底熟视无睹。

看着兹瓦带着人走进酒店后院，安斯艾尔捡了把椅子坐了下来，然后朝着吧台那边努了努嘴，一名仆役打扮的年轻人立刻心领神会的跑过去，从吧台下面找到巴罗老板珍藏的几瓶好酒，一起放到了安斯艾尔身边的餐台上。

安斯艾尔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这几瓶布满蛛网和灰尘的红酒。“哈利庄园特酿红酒……哈，这玩意比黑城堡的泔水桶味道还差；布罗德蜜李烧酒、莱昂庄园彩虹草葡萄酒、布尔根香槟……一瓶比一瓶差劲，这里就没有能够入喉的玩意吗？哦，这瓶居然是朗格特贵腐葡萄酒？这还像点样子……”

贴身仆役动作灵巧的用小刀剜出那瓶朗格特葡萄酒的软木塞，然后朝酒杯里面倒了大约三分之一的金黄色酒浆，葡萄和浆果甜美的香气立刻萦绕鼻端。安斯艾尔轻轻皱了下眉头，“年份不够啊。”他嘟哝了一句，然后优雅的端起酒杯，贴近嘴唇。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后院的方向传来，似乎属于一个上了点年纪的女人。安斯艾尔的嘴角勾出一丝冷笑，抿了一口美酒，让酒精的宝石在舌尖滚动。“这真是美妙，充满生命的味道……”他轻声赞美说，只是语气和表情都太过暧昧，说不清是在赞美杯中美酒，还是在赞美那声预示着死亡的惨叫。

第二声惨叫传来，安斯艾尔本来正打算再次饮下美酒，突然表情微微一怔，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第三声惨叫听上去格外响亮，宛如牛吼，显然被伤到的那个人体格相当健壮，而且伤势虽然很重，却还不算致命。“诸神该死，是兹瓦！”安斯艾尔霍然站起，酒杯在地上摔了个粉碎。酒店的前堂里随后响起他发号施令的声音，“真没想到，那只小耗子居然让兹瓦也栽了跟头，跟我来，我非要把他抓出来碾死才行！”

第六章，魔法逞威，火焚草棚

想要弄清发生在酒店后院的事情，不妨把时间回拨到几分钟之前，也就是杰迪刚刚离开前堂的时候。男孩已经认出了贵族爵士的身份，同时意识到此人来者不善，绝不会对一个本应该死于剑下的男孩大发慈悲——尤其是这个男孩还得知了他们试图叛国的秘密。用力关上房门之后，杰迪将托盘和酒杯随手抛下，飞快的朝着马厩跑去。

酒窖看管人、绰号“独眼”的老维克听到动静走了出来，手里握着一根和他本人一样枯槁多瘤的木棍。看着地上打碎的酒杯，老维克的脸上浮现出混杂着迷惑和恼火的表情，冲着杰迪的背影怒气冲冲的叫喊起来。

“嘿，杰迪小子！你完蛋了，这是店里最昂贵的一套酒杯！”

老家伙一面得意的叫着，一面朝着通往酒店前堂的那扇门走去，看样子是想把看到的东西向巴罗老板添油加醋的汇报。这是独眼老维克最喜欢做的事情，他也因此成为响钟酒店最让人讨厌的家伙，没有之一。

杰迪停下脚步，转过头来。老维克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等待杰迪哀求他不要告密，或者承诺拿出贿赂，却没有想到从男孩嘴里听到的是一句警告。“老独离开那里！”

“这里能有什么危险？嘿，还把门闩插上了？”老维克哼了一声，伸手去拔门闩。就在他的手指已经快要碰到横木的时候，一声沉闷的撞击，结实的橡木门板被硬生生的撞开，固定着门闩的两道铁圈同时崩开，差一点就砸到了老维克的脸。

一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出现在老维克的面前，面无表情，右手按着腰间剑柄，左肩上满是灰尘和细碎的木片，显然就是他刚刚撞开了房门。

“嘿，我是……”老维克刚刚开口，就看到那名士兵拔出长剑，迎面劈来。老维克下意识的横过木棍，挡在身前。这是个中规中矩的架招，但是他的那根木棍只是从柴堆里面捡来的枯枝，而劈下来的却是一把帝**械工厂出产的的锻钢长剑。

下劈的剑光几乎没有受到什么阻碍，轻而易举砍断木棍，然后切开肮脏的皮背心，砍开肩胛骨和胸骨，差点就将老维克的身体活活劈成两半。

老维克一声不吭的倒了下去，当场气绝身亡。

这是杰迪第一次亲眼看到有人在面前被杀死——如果不算他自己差点被干掉的那次的话——老维克染满鲜血的身体躺在地上，看上去像是个被撕裂的破布娃娃，完全看不出半分钟前还是个活生生的人。杀死他的那个士兵眼神冷漠，根本就是无动于衷。

一个穿着全套重铠甲的大个子从被撞开的门里走了出来，酒店通往后院的那扇门并不窄，不过因为这家伙实在太过魁梧，看上去几乎像是硬挤出来的。看到杰迪之后，大个子用手里的黑钢战斧指了指男孩，通过护面甲发出的声音显得异常沉闷。

“就是这只小耗子，抓住他。”

另外三名士兵从大个子战士的身后冲了出来，因为杰迪两手空空，他们也都没有拔剑出鞘，而是准备用拳头打倒男孩。砍杀了老维克的瘦高个子动作最快，一眨眼就冲到了最前面。

杰迪略一犹豫，他的怀里揣着两枚烤糊的小牛腰子——弗瑞德里希小牛腰子轰杀术的必要施法材料；身后的草料棚里，茹曼肯定看到了后院发生的事情，虽然杰迪没有和他商量的机会，但是相信年轻的马夫已经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

这是杰迪手里握着的两张不为人知的好牌，不过如果就这么打出来，恐怕不会带来多大胜算。小牛腰子轰杀术的施法时间有点偏长，而且伤害范围也不足以将五个敌人一起笼罩进去，顶多炸翻最前面的那两个士兵；茹曼的力气固然不小，但是眼前这几个士兵也都不是好对付的，而且后面还有那个穿着重铠甲的大个子。

瘦高个子已经逼近到酒窖旁边，杰迪一咬牙，从怀里一枚小牛腰子，正想施展魔法。酒窖里面突然窜出了一个胖胖的身影，用什么东西狠狠拍在瘦高个子的后脑勺上。一声闷响。瘦高个子咒骂着踉跄后退，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袭击瘦高个子的是响钟酒店的厨娘大妈，穿着围裙，手里拿着的是一把平底锅。杰迪的眼睛差点瞪了出来，这才想起自己曾经听到过有个不太靠谱的传言，独眼老维克一直在讨好厨娘大妈，想要娶她回家什么的。

看来这个传言也不是那么不靠谱嘛。

“大妈，这边，快跑！”从惊愕之中反应过来，杰迪立刻朝着厨娘大妈的背影叫喊着。

“好孩子，他们杀了我的维克。”厨娘大妈摇了摇头，用平底锅挡住另一个士兵的长剑，然后旋转手腕，平底锅当头一拍，逼得第三个士兵向旁边退开。“他们会知道什么叫做后悔的。”

“一群废物，连个胖女人都对付不了。”兹瓦哼了一声，举步向前。厨娘大妈转身对敌，平底锅高高举起。然而黑钢战斧呼啸着劈来，撕裂清晨冷冽的空气，轻而易举的砍断了厨娘大妈的右腕。厨娘大妈发出痛苦的惨叫，跌坐在地，平底锅铿锵一声落在脚下。

杰迪叫喊一声，试图转移大个子战士的注意力。但是兹瓦没有理会，而是径自举起巨斧，狠狠一击，把厨娘大妈从头顶一直劈到下颌。

厨娘大妈倒地死去。兹瓦拔出战斧，在尸体上擦掉鲜血，然后转身面对杰迪。“现在该你了，小耗子。”

“该死的是你！”杰迪愤怒的叫喊着，双手比划出一连串复杂的手势，黑色的煤粉从手指尖洒落下来。兹瓦冷笑着挥了挥手，四名士兵从两边包抄过去，准备抓住那个好像是发了疯的男孩。

下一瞬间，宛如夜幕突然降临一般，纯粹的黑暗笼罩了后院。

对于很多人来说，突然失去光明都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曾经亲眼目睹过魔法师如何施展魔法的兹瓦倒是还能竭力镇定，那四名士兵可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情况，不由自主的惊叫起来。

“诸神啊，我看不见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该死，我的眼睛怎么了？”

在一片慌乱的叫喊声中，杰迪从怀里摸出一枚小牛腰子，同时朝着草料棚的方向大喊一声，“跛脚，就是现在！”

草料棚的栅栏门被猛然撞开，一个身影朝着魔法生成的黑暗猛扑过去。或许是学习同一种的冥想术的原因，杰迪施展的黑暗旌旗并不会妨碍茹曼的双眼，这让身强力壮的青年获得了难得的机会。茹曼手里紧握着一把干草叉，朝着一名正在揉眼睛的士兵用力刺去，干草叉的铁叉头不能算非常锋利，不过刺穿柔软的喉咙却不是问题。那名士兵发出窒息的**，脖颈鲜血直冒，像是捆干草一样倒了下去。

茹曼**了一下，脸色发白，这还是他第一次杀人，杀得还是个穿着亚留斯港卫队皮甲的士兵。好在老维克和胖厨娘的鲜血已经让性格和善的青年怒火中烧，他很快就从震惊之中清醒过来，朝旁边快走两步，咬紧牙关，狠狠一叉刺去，正中第二名士兵没有皮甲保护的腹部。

那名士兵愣了一下，紧接着扔掉长剑，双手捂住血流如注的伤口，发出了凄厉的惨叫。茹曼刚刚转过身来，想要寻找第三个敌人，一阵猛恶的风声突然从身侧急袭而来。

“跛脚，趴下！”杰迪的叫喊声仿佛就在耳畔响起，年轻的马夫不假思索，飞快的扔掉干草叉，就地翻滚。一把黑钢战斧呼啸着从他刚才站立的地方横扫而过，将干草叉拦腰削成两半，如果稍微迟疑半秒钟，恐怕被砍掉的就是茹曼的脑袋了。

兹瓦一击不中，立刻失去了攻击的对象，他用穿着铁战靴的双脚朝周围乱踢，手中战斧不停的挥出一次次致命的劈砍，想要用这种方式将茹曼逼退。不过年轻的马夫已经在杰迪打出的手势中明白了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用手肘和膝盖朝旁边爬了几公尺，然后飞快的滚离兹瓦。

闪烁着暗红色光芒的小牛腰子如同一道火线般刺入黑暗，砸在兹瓦用来护住头胸的盾牌上，滚落在地。几秒钟之后，雷鸣般的巨响震颤着后院的空气，两名被卷入爆炸的倒霉士兵一声不吭的倒在地上，身体几乎被炸成了两截。兹瓦由于穿着全套重步兵铠甲，倒是没有当即死去，只不过像是个破娃娃一样给炸飞出去，摔倒在一片瓦砾和木栅碎片中间。

兹瓦的身体扭动了一下，随后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叫喊。光是看一下就知道这个大个子战士伤势非常沉重，那面盾牌和持盾的左臂都已经不翼而飞，胸甲也扭曲得不像样子，鲜血宛如无数小蛇一样从铠甲的缝隙之中流淌出来，眨眼之间就染红了兹瓦身下的一大片土地。

茹曼跑到一名士兵的尸体旁边，捡起长剑，想要结束大个子战士的垂死挣扎。然而杰迪阻止了他，“跛脚，我们必须马上离开。”他看着酒店前堂的方向，咬牙切齿的开口说，“那个人……就是密谋刺杀首相阁下的家伙之一，马上就要过来了。”

“我刚才爬上干草垛看了看，后门有十来个人堵着，两边院墙外面也有人，还带着弓箭。”茹曼语气急促的告诉杰迪，“现在怎么办？我们往哪里逃？”

杰迪飞快转动脑筋，几秒钟后，他握拳一挥，下了决心，“既然逃不掉，我们就回草料棚，你守住门口，我施展书上最后一个魔法。这个魔法成功的话，我们就能前往一座神秘的城堡，迪什先生……传授我魔法知识的那位大魔法师就在城堡等着我们呢。”

“如果那些人冲进来怎么办？”茹曼拎着长剑跟在杰迪的后面，有些不放心的追问说，“我不怕死，但是一个人恐怕挡不住太长时间。”

“那就点火。”杰迪咬了咬牙，冲进酒窖，随后抱着一小桶矮人烈酒跑了回来，“他们看到草料棚着火了，肯定不敢强行冲进来，只要撑到成功打开前往永恒城堡的通道，我们就脱险了。”

第七章，疑云迷障，错判局势

安斯艾尔爵士率领着十几名士兵冲进酒店后院的时候，恰好看到满院触目惊心的血腥和几簇正从草料棚窗口窜出的橙黄色火苗。一片触目惊心的焦黑痕迹从院心一直延伸到坍塌的矮墙边，兹瓦庞大的身躯就躺在那片瓦砾之中，左臂已经不翼而飞，厚实的钢板胸甲表面尽是斑驳的凹陷，鲜血正在从铠甲的缝隙之中渗透出来，宛如一条条红色小蛇般蜿蜒爬下他的身体。

那些装扮成亚留斯港卫兵的人全都是身经百战的士兵，无论是忠诚还是勇气都值得信任，即使是看到这令人心悸的一幕的时候，依然脚步坚定的向前挺进，将正在燃烧的草料棚团团包围起来。

在士兵组成的阵线后面，安斯艾尔爵士快步走到兹瓦的身边，半蹲下来，用灵活的手指卸下大个子战士的护面甲，然后将一瓶泛着美丽的淡蓝色的药水喂进他的嘴里。兹瓦咳嗽了几声，喷出一口血沫，本来已经散逸的眼神重新聚拢起来，从喉咙里面发出低哑含糊的声音。

“少爷……小心那个小鬼……他是个……魔法师……”

安斯艾尔爵士心中不由得为之一凛。看到后院这幕惨景之后，他已经隐隐猜测到有个魔法师插手其中，不然无法解释已经拥有准骑士实力的兹瓦和四名精锐士兵为什么会失败得这样惨。但是他没有想到这个魔法师就是杰迪，在安斯艾尔爵士的印象里，杰迪还是那个被他追逐得狼狈逃窜的跑堂小弟。虽然以一名跑堂小弟来说，杰迪的身手相当滑溜，但是绝对没有什么还手之力。

打发两名士兵把兹瓦抬到酒店前堂之后，安斯艾尔爵士脸色阴郁的来到草料棚前面。火势已经变得很大，滚滚热浪逼人而来，让人明白根本就没有扑救的意义。还未彻底干燥的橡木板在烈火之中发出噼噼啪啪的炸响声，一根倒下来的原木梁柱堵住了进入草料棚的唯一的通路，梁柱表面不知道被谁刻了一张简陋的人脸，在火焰飞腾之中，这张脸微微扭曲，好像在嘲笑着安斯艾尔爵士的愚蠢。

“刚才这里面有人试图逃跑吗？”安斯艾尔爵士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询问一名士兵。

“没有，少爷。”那名士兵用坚定的口吻回答说，“绝对没有任何人从里面跑出来，我们可以用战士的荣誉保证。”

“那就是说，点燃这座棚子只是为了吸引我们的注意力了？”安斯艾尔爵士脸上浮现出怀疑的表情，目光从酒店后院的每一个可能躲避的角落扫过，最终盯上了黑洞洞的酒窖入口。

“通知奇修瓦拉大人，事情出现了变故。我需要更多的人手，最好是一百人，对这座酒店进行彻底的搜查。”他对那名士兵吩咐说，“其他人，和我一起守在这里。”

消息送出半个小时之后，一位中年贵族带领着两百名亚留斯港卫兵急匆匆的抵达响钟酒店，驱赶开那些因为看到火光而聚拢而来的闲杂人等，然后将酒店团团包围起来。这位中年贵族留着颇具威严的大八字胡，身材高大，全副武装，黄铜腰带上悬着两把重剑，动作具有军人风格的敏捷。如果杰迪还留在响钟酒店的话，看到这人的身影之后，说不定会大惊失色的叫出声来。

这个人是亚留斯港城的代理城主兼最高军事长官——奇修瓦拉男爵，是一位拥有“双剑”称号的优秀骑士，家族徽记是一座燃烧的活火山。自从亚留斯城主霍夫曼子爵由于年迈而患上痴呆症之后，奇修瓦拉男爵就成为这座河港城市实质上的主人，有他参与其中，难怪安斯艾尔爵士能够带着几十名全副武装的手下包围响钟酒店，而没有惊动亚留斯港的守卫部队。

“诸神在上，安斯艾尔爵士，您答应过，不会让我卷进这件事情里面的。”奇修瓦拉男爵的脸色显得有些难看，表情里面带着有些装腔作势的愤怒，“现在死了这么多人，房子也被烧掉了，目击者成百上千，这让我怎么去掩盖整件事情？”

“事情远远比您想象的更要麻烦，奇修瓦拉大人。”安斯艾尔爵士有些不耐烦的撇了撇嘴，指着酒窖黑洞洞的门口说，“我的手下在这处酒窖里找到了一条通往院外的地道，足足有半公里长，出口靠近港口区，非常隐蔽。如果有人从那里溜掉，哪怕亚留斯港全城戒严，也难以阻止他们逃上停泊在港里的某艘商船。”

奇修瓦拉男爵铁青的脸庞上闪过一丝惊诧，“诸神啊，一条地道！这可不是普通酒店能够拥有的东西。”

“更加麻烦的是，我的一名准骑士护卫在追捕之中遭到了重创，根据家族魔法顾问索帕大师判断，这里至少施展过两次魔法，而且魔力特征偏向于阴寒冰冷，索帕大师判断应该都是……第四能级以上的暗黑魔法。”

奇修瓦拉男爵的表情已经不仅仅是难看了，更有种难以掩饰的惶恐味道流露出来，“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喉咙一动，用力吞咽下一口唾沫，“能够施展出第四能级的魔法，已经是可以被称为大魔法师的程度了。”

“确实如此。”安斯艾尔爵士苦笑着摆了摆手，“索帕大师虽然也是一位大魔法师，但是自认为要比这个人略逊一筹。黑暗魔法比元素魔法修习起来困难得多，不过威力也更加诡异强大。”

奇修瓦拉男爵面部的肌肉因为这句话而紧绷起来，“一位大魔法师。”他苦涩的重复了一遍，像是用牙齿在咀嚼着这个词，“计划还没有真正开始，就出现了这样的变故，现在我有些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是不是太仓促了。”

“请允许我提醒您，奇修瓦拉大人，只有站在我们这边，您才能达成心底的愿望。”安斯艾尔爵士收起脸上伪装的礼貌，目光变得锐利伤人，“您知道，霍夫曼子爵的家族一贯抱持着支持首相阁下的立场，威尔普斯公爵阁下不会容许您真正掌握亚留斯港。”

“好吧，好吧，感谢您再一次向我声明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奇修瓦拉男爵烦躁的挥了挥手，“我们已经是绑在同一辆战车上面的盟友，现在我只想知道关于那个魔法师的线索，年纪、长相、服饰、口音，什么都好。”

“我的确有些线索，不过听上去恐怕会有点离奇。”说到这里的时候，安斯艾尔爵士的眼底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神色，“奇修瓦拉大人，按照那名在魔法攻击中幸存下来的准骑士提供的消息，施展这两个魔法的人很可能是个男孩，就是我这次打算抓起来拷问的目标，一个多月前从我的剑下逃生的那个男孩。”

“你在开玩笑吧？”奇修瓦拉男爵霍然转过头来，语气之中不加掩饰的带出质疑的味道，“安斯艾尔爵士，我相信你应该知道，魔法和斗气都需要天赋，然而前者还需要丰富的知识作为根基。一名天赋过人的骑士——比如您——或许能够在二十岁左右就拥有斗气散华巅峰的实力。但是一名魔法师，无论他的天赋有多高，三十岁之前都不可能获得大师的称号。”

“兹瓦不会对我说谎，他的忠诚完全值得信任。”安斯艾尔爵士语气坚定地表示。

“那么……就连上次的疑问也得到了解答。”奇修瓦拉男爵想了想，突然把双手一拍，“安斯艾尔爵士，记得您曾经说过，那个男孩颈侧的两处伤口全都足以致命。我相信在决斗之中击败过好几位称号骑士的您，绝对不会犯下类似判断失误的低级错误，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一名拥有强大实力的魔法师在男孩死后，占据了他的身体！”

这个解释显然让安斯艾尔爵士感到了一阵欣慰，毕竟那次致命的失误已经成了这段时间困扰着他的最大阴霾，如果不能处理得当的话，甚至连前途都会受到威胁。让一个酒店跑堂小弟从剑下逃生是个耻辱，不过如果将对象换成是一位死灵**师就不一样了，恐怕没有任何人敢夸口能够比自己做得更好。

“感谢您的提醒，奇修瓦拉大人，这个解释合情合理。”安斯艾尔爵士立刻表示赞同，“我们应该联署一份报告，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写下来，向其他人作出解释。”

“联署报告没有问题，但是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奇修瓦拉男爵忧心忡忡的询问说。“索帕大师能不能为我们提供支援？没有他的加入，追寻一个大魔法师恐怕困难重重，危险更是显而易见啊。”

“索帕大师已经暗示他不会参与追杀那个魔法师的行动，最多只会提供预言术的帮助，我们必须得到其他人的支援……”安斯艾尔爵士突然闭上嘴巴，皱眉思忖了两分钟，最后表情冷峻的做出了决定。

“不，这件事情到此为止，我打算连夜离开，麻烦您为我们做些遮掩，尽量将这件事情定性为一起普通的盗抢火灾。”他用斩钉截铁的口吻说。

“那怎么行？”奇修瓦拉男爵吃了一惊，“我的意思是说，无论那个小子是不是被某位死灵**师占据了身体，我们都必须追寻下去。如果放弃追寻的话，计划泄露出去该怎么办？”

安斯艾尔爵士摇了摇头，“西风郡不是我们的势力范围，如果继续纠缠下去，很可能引起郡守庞多克伯爵的注意。更糟糕的是，我们必须避免让驻守在塔尔隆要塞的死神骑士团有所察觉。如果让那位塔尔隆要塞的守护者、号称虓眼死神的托马德团长察觉我们的计划，哪怕只是其中一小部分，也会增加难以衡量的变数。”

奇修瓦拉男爵有些古怪的笑了笑，“安斯艾尔爵士，虓眼死神让您感到害怕了？”

安斯艾尔爵士并没有因为这句半开玩笑的讽刺而怒气冲冲，“我不怕托马德?安，毫不惧怕，正如我不怕铁卫骑士之首、毁灭之剑、克敌者杰诺?柏佳德大人一样。”他一字一顿的宣布说，“奇修瓦拉大人，我不缺乏持剑而死的勇气，但是也不希望让您因此做出错误的判断。”

奇修瓦拉男爵审视着年轻人的表情，几秒钟后，他垂下目光，浅浅的叹了一口气。“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安斯艾尔爵士。既然这件事情由你全权负责，那么我同意你做出的判断。但是我希望你能理解，如果秘密被泄露出去，那么参与其中的所有家族都面临着灭顶之灾——那位陛下可不是一个宽仁为怀的皇帝。”

“所以现在只有一个办法来弥补过失。”安斯艾尔爵士说话的时候，语气变得冷冽异常，仿佛每个字都浸透了丝丝缕缕的寒意，“马上动手，全部计划都需要提前发动！”

“马上动手？”奇修瓦拉男爵吃惊的提高了声音，随后又在安斯艾尔爵士的狠狠瞪视之下压低了嗓门，“太快了，我们还没有准备好，现在刺杀首相的话，我们根本提不出适合接任的人选。”

“那就不要提出好了。没有首相，总比有一个敌对的首相要强得多。奇修瓦拉大人，请您想象一下，如果咱们的首相——威尔普斯公爵阁下知道有些人打算叛国，他会怎么做？”

“但是如果我们没法拿下首相的职位，陛下会再选出一个符合他心意的首相。”

“既然我们能够宰掉一个首相，为什么不能宰掉第二个？”安斯艾尔爵士的容貌秀丽俊雅，笑容显得温文有礼，嘴里说出的话却让奇修瓦拉男爵狠狠打了一个寒噤。

没等奇修瓦拉男爵再说什么，年轻的贵族爵士姿态潇洒的抚胸施礼，然后转身离开，外套下摆在身后甩出一个凌厉的弧度，按在剑柄上的精钢手套映着熊熊燃烧的火光，宛如已然浸透鲜血一般。

第八章，永恒城堡，新的考验

在一片柔和而冰冷的白光之中，杰迪?卢克斯缓缓睁开了眼睛。

永恒城堡简朴庄严的灰白色穹顶和地板依然如故，不过似乎空间变得更加宽广了一些，杰迪竭尽目力才影影绰绰的看到对面的墙壁，墙壁表面的花纹也似乎变得更加复杂了一些。茹曼躺在十几米外的地方，肮脏的亚麻外衣上面全是被火烧出的窟窿，头发也被烧焦了一半，胳膊和脸上全是水泡和灼伤。

杰迪的眼眶顿时感到一阵发热，他还记得在燃烧的草料棚里最后的那一幕。或许是矮人烈酒浇得太多了，干草的燃烧速度尤其迅速。第一遍咒语还未念完，有根梁柱已经垮塌下来，带下无数燃烧的碎木片和棚檩，接着是两座干草垛在烈火之中相对倾倒，撞击出焚落如雨的火粉和滚滚逼人的火浪。

草料棚顿时变得活像是一座烈焰地狱，一股火浪迎面而来的时候，茹曼毫不犹豫的挡在杰迪的面前，他的头发和衣服都在一瞬间就燃烧起来，然而他却没有后退，而是竭力站稳脚跟，用身体给杰迪创造出一小块安全的空间。

如果咒语结束的时间再晚几秒钟的话，杰迪和茹曼恐怕都会因为男孩自作聪明的计划而被活活烧死。虽然在最后侥幸成功，但是杰迪心中的愧疚却没有因此减损，看着昏迷不醒的茹曼，男孩险些落下泪来。

杰迪爬了起来，跑到茹曼的身边蹲下，检查着他的伤势。几分钟后，男孩脸色苍白的抬起头来，青年马夫的伤势相当棘手，不但裸露在外面的胳膊和脸都被严重灼烫，就连亚麻外套下面的身体也有好几处烧伤。淡黄色的液体混着鲜血从破裂的皮肤之间渗透出来，和灰烬搅和在一起，形成了大片大片的深褐色干涸硬块。

杰迪的手指颤抖起来，他曾经和一位草药学士学过点外伤处理的知识，知道哪种伤势极易致命。茹曼身上的烧伤面积已经快要达到全身皮肤的一半，即使是有最好的草药学士调制药膏，并且精心护理，他依然只有十分之一的几率避免感染，从而逃脱死神永不怜悯的镰刀。

“迪什先生，您在哪里？”男孩站起身，朝着空无一物的灰白色穹顶大声呼喊起来，“求求您，救救茹曼，求求您，他的伤势很重。”

伴随着一声叹息，迪什先生的身影出现在杰迪的面前。老人的目光垂落在垂死马夫的身体上，审视伤口，接着用手指轻触发烫的皮肤，又掀了掀茹曼的眼睑。经过这番检查之后，老人沉吟了一会，缓缓的开口说。

“他伤的很重，不只是体表这些灼伤，连嗓子和肺也都烧坏了。”

“是的，迪什先生，都是我的错。”杰迪脸色沮丧的低声回答，然后语气恳切的说，“请您救救他吧。”

“现在就是最好的医师也救不了他。”迪什先生目光悲悯的轻轻摇头，“水肿已经快要填满他的喉咙，即使我调制出消肿的药膏，灼伤的肺部也不可避免会出现严重感染。”

“但是您曾经救了我，迪什先生，我知道，当时我的伤势比茹曼重得多，可以说死定了。您能够救他，用魔法，或者别的什么手段……”

“那不一样，杰迪，不一样。”迪什先生轻轻摇了摇头，“你的伤势虽然致命，但是救治起来却很简单。只要用治愈颈侧那两道伤口和解决失血过多的虚弱就行了。这个年轻人不一样，烧伤本来就比刺伤更难救治，肺部和嗓子还需要更加精密复杂的医疗神术……”

迪什先生突然停顿了一下，抬起双眼看着杰迪，两道目光仿佛能够穿透人心，“我还在奇怪这么沉重的伤势，他为什么能够留下一口气……你把那本小册子上面的冥想方法教给了这个年轻人，对不对？”

“迪什先生，茹曼是我的朋友。”杰迪想了想，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然后深吸了一口气，用最快的速度把话说完。“……唯一的一个朋友。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这么看重我，但是我想过了，我身上的某样东西对您来说一定是很有用的。迪什先生，您救活茹曼，我愿意付出相应的代价。”

迪什先生脸上的慈祥微笑渐渐敛去，手指在刻满神秘文字的古朴木杖上摩挲着，“你的头脑始终保持着冷静，这很好，杰迪，我见过太多天赋不错的孩子被自我膨胀冲昏头脑了。不过说需要付出代价就太过分了，这最多只能算是个交易，而且对于你来说有益无害。”

杰迪捕捉到了老人话里的意思，脸上的焦虑顿时缓解了不少，“迪什先生，您同意救他了？”

“我尽力而为，不过真正能够救他的是你才对。”

迪什先生一面说，一面用木杖敲了敲脚下的地面，灰白色的石材裂开一道缝隙，一蓬银白色的丝线从缝隙里面喷了出来，迅速将茹曼的身躯包裹在其中，眨眼之后就形成了一个银白色的巨大茧子。

“静滞时光之茧。”迪什先生告诉杰迪，“一个很偏门的魔法，能够长时间维持濒死者的生命，你或许可以学到，不过也很可能一辈子都用不上。”

“这个魔法能够治好茹曼身上的烧伤吗？”杰迪有些疑惑的提出了问题。

“不能，但是可以让这个年轻人身上的伤势维持很长时间，不会进一步恶化。”

“为什么您不能直接治愈茹曼呢？”杰迪的眼里闪过迷惑的神色。

“永恒城堡建立在被长眠导者枯希杩所遗弃的静谧国度之中，算是一处比较特殊的空间。”迪什先生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做了个手势，让杰迪仔细查看周围环境。男孩先是茫然四顾，随后眼角微微一跳，“诸神啊，这里的空间比刚才的时候缩小了一点！”

“非常好，你拥有敏锐的观察力，杰迪，这对于一个魔法师来说非常重要。”迪什先生赞许的点了点头，“如果你注意到的话，这里比你头一次进入的时候应该显得大了一些，对不对？”

“对啊，我还以为是我记错了。”杰迪拍了一下额头说。

“永恒城堡既非真实，又非虚幻，维持这处空间的力量根源只有一种，那就是一切智慧生命的灵魂，这也是静谧国度的力量根源。”迪什先生解释说，“永恒城堡的面积扩大，是因为你送来了四个标准单位的灵魂，而刚才微微缩小，是因为我施展了一个损耗较大的灵魂魔法。我刚才已经解释了，这个年轻人伤得很重，而且烧伤也远比剑伤更难愈合，想要让他痊愈，至少需要施展一个相当于光明神殿教区主教水平的医疗神术，以目前永恒城堡剩余的灵魂力量，并不足以使用这种水平的医疗神术。”

“您说，需要足够的灵魂力量才能施展医疗神术。”杰迪突然感到喉咙很渴，用力吞咽了一口唾沫，这才让声音变得不至于太过嘶哑，“我需要做些什么？”

迪什先生的笑容突然变得有些诡秘阴冷，不过这很可能是错觉，因为杰迪眨了眨眼睛之后，看到的老人还是满脸慈祥和蔼的微笑，“我以为你已经弄明白了，孩子，只要有任何人类直接或者间接的死于你手，就会为永恒城堡提供一个标准单位的灵魂。当然，这不意味着只有人类的灵魂才有用，兽人、地精和低级魔兽的灵魂质量较差，而精灵、恶魔和高等魔兽的灵魂质量较强，有些魔兽——比如巨龙，或者恶魔领主——灵魂力量抵得上数百个人类。”

杰迪几乎感到自己无法呼吸，双眼霍然睁大，血色迅速从他的两颊褪去。他竭力想要找到一丝安慰，却只能无助的蜷起身体。在所有吟游诗人乐曲和传奇故事之中，攫夺灵魂都是邪恶到不能再邪恶的事情，就连死神的奴仆——披着灰白色斗篷、双眼燃烧着幽绿色火焰的告死者——也只会玷污死者的肉身，那和灵魂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他无法想象，同意迪什先生的提议之后，自己将会变成什么样的怪物，或许比那些唤起怨灵、操纵骷髅和腐尸的告死者还要可怕？

“现在谈到这些还为时过早，杰迪，静滞时光之茧会让你的马夫朋友身上的伤势维持很久不会恶化。”迪什先生敲了敲木杖，把脸色苍白的男孩从对未来的可怕展望之中唤了回来，“你卷入了一起非常棘手的事件，如果不能尽快摆脱的话，恐怕危险会紧紧跟随在你的身后，不要说积攒灵魂力量，就连自己的生命安全都很难保证。”

杰迪感到一阵冰冷的颤栗沿着脊骨爬过后背，心中那些犹豫不决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响钟酒店的顾客身份各异，其中不乏身负命案的逃犯、巧言令色的骗子和穷凶极恶的海盗眼线，杰迪作为跑堂小弟和这些人有过不止一次的接触，对于危险的嗅觉远远超过同年龄的普通男孩。或许在最开始的时候，他被揭穿阴谋、拯救帝国的巨大利益冲昏了头脑，但是现在他已经完全明白了自己的梦想完全不切实际。

即使是那位首相阁下完全相信了自己的密告，得到的赏赐也十有**是灭口的匕首，而非闪烁着美丽光泽的金狮鹫。一条身份卑贱的生命和帝国政权的平稳大局孰重孰轻，不需要拥有什么“上位者”思维也能够准确判断出来，这和某些海上盗团为了避免走漏风声，而把送来情报的眼线灭口的行为，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

“我明白了，迪什先生。”彷徨被恐惧一扫而空之后，杰迪的表情反而变得镇定许多，脸颊上也渐渐恢复了血色。“亚留斯港已经不安全了，我应该尽快离开才行。”

“急着离开可不是什么好主意，无论是搭船出海还是趁夜离开，都会被有心人注意到的。杰迪?卢克斯留在亚留斯港很危险，但是你留下来却能够避免很多麻烦。”

“但是我就是杰迪?卢克斯啊！”男孩疑惑不解的眨着眼睛。

“必须让作为酒馆跑堂小弟的杰迪?卢克斯消失，新的身份要尽可能和原来的身份拉开差距。让我想想……”迪什先生眯起眼睛思考了一会，然后突然打了个响指，“一个来自南方、接受过秘密暗黑魔法传承的破落贵族子弟，杰迪，你看怎么样？没有谁能够搞清楚数百年来狮鹫帝国究竟出现过多少只剩下姓氏的破落贵族，你干脆连名字都不需要改，这两个身份不会被人联想到一起的。”

“我？一个贵族子弟？”杰迪感到有些手足无措，在男孩最不切实际的梦想里面，的确有过作为帝国贵族迎接鲜花、掌声和荣耀的念头，然而他比任何时候都清楚那只是一个梦想而已。“我恐怕做不到，迪什先生，我能装成码头上的小扒手，也能装成海盗的眼线或者情报贩子，因为我熟悉他们的言行举止，装起来至少不会轻易露馅。来自南方的破落贵族子弟……我从来没有接触过啊。”

“当然，所以你需要学习一些东西。首先是阅读古代文字，抄写咒文秘符，然后是奥术知识、神秘学、基础炼金术和冥想方法，这些都是身为一个魔法师所必须了解的知识。”迪什先生指了指突兀出现在墙壁旁边的巨大书架说。“接下来，为了尽可能避免麻烦，你还要抽出时间来学习心理学、贵族礼仪和具有南方口音特色的方言俚语，这会让你的言谈举止更加符合伪装出来的身份。”

杰迪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巨大无比的架的材质是一种泛着奇异黄色光芒的木材，表面雕刻着古朴繁复的神秘符文，和永恒城堡的灰白色墙壁有些相像；整个书架从上到下一共分为九层，高达四五米，左右各架着一把粗大的橡木长梯，方便寻找某本书的人爬上爬下。每层书架都塞满了布满灰尘、泛着黄色的古旧典籍和卷轴，杰迪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众多的书籍堆在一起的样子，似乎光是看上一遍书名都需要好几个小时的时间。

“诸神在上，这些书……”杰迪的语气之中不免出现了一丝绝望的颤音，“……我要全部看完才行吗？”

“只是其中的一部分罢了。生者在永恒城堡里面不宜停留过久，一周时间，我估计你最多能粗略看完第一层书架的五分之一，不过这就足够了，因为你的灵魂已经和永恒城堡建立了某种联系，这些看过的书会在你的灵魂之中留下投影，方便你随时查阅。”

迪什先生一面说着，一面从书架的第一层抽出好几本厚厚的大部头，这些书有些装帧精美、纹饰华丽，纸张泛着赏心悦目的淡黄色；有些卷边撕角、焦黄发脆，字里行间仿佛带着诡异冰冷的气息。他把这些书全都堆在了出现在面前的桌子上，还从一只小箱子里面取出一打羽毛笔和厚厚一叠羊皮纸。

“今天就从这几本开始看起吧，杰迪，有什么不明白的问题都记下来，晚饭之前我会一起为你解答。”

第九章，辛苦而充实的一周

在永恒城堡的灰白色殿堂里面，很难察觉到时间的流逝，如果不是手边摆着的银色沙漏发出悦耳的叮当声，杰迪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整整冥想了两个小时。

男孩睁开眼睛，面前的桌子上不知何时已经放好了简单的一餐，几片燕麦面包、一小碗糖渍浆果和一杯漂浮着些许墨绿色草叶的清水。按照迪什先生的说法，这是魔法师学徒最佳的饮食配方，油腻的烤肉和使用过多香料的熏制食品都会对精神力有一些不良影响，酒类更是不被允许，无论麦酒、葡萄酒还是蜜酒都不行，只有在进行占星预言的时候可以喝一点经过充分过滤和蒸馏的酒精。

杰迪毫无胃口的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试图摆脱因为过度用脑而有些额头发胀的感觉。这已经是他跟随迪什先生进行学习的最后一天了，在过去的一周里，男孩充分体会到了对于渴望知识的自己来说，一位博学而严格的老师能够带来多大的进步。

除了必要的睡眠之外，迪什先生以近乎苛刻的态度对杰迪提出要求，就连吃饭的时候也要学习贵族子弟的日常礼仪，而且必须用带有大赛雷郡的口音说话，语气和神态都务必吻合一位家境窘迫却又自幼受到充分教育的贵族子弟的身份。迪什先生虽然态度和蔼，手下却绝不留情，只要杰迪露出破绽，那根木杖就会闪电般的挥过来，在男孩的额头狠狠敲上一记。

或许正是这种高强度的学习的缘故，杰迪对于贵族礼仪的掌握程度进步飞快。第三天下午，他已经可以摆出一副优雅高傲的姿态说话和用餐，等到第六天的时候，即使是以迪什先生的锐利目光审视，也找不到男孩身上残留下来任何属于酒馆跑堂小弟的卑躬屈膝。

魔法知识方面的学习也同样顺利。相比如何装成一个来自大赛雷郡的贵族子弟，杰迪显然对自己能够掌握的神奇力量更感兴趣。男孩的确有着非同一般的天赋，经过迪什先生向他系统解释了魔法原理之后，他的冥想效率明显有了很大提高，并且将已经掌握的“献祭返魂”、“白骨护盾”和“黑暗旌旗”的施法时间缩短到原来的一半，施法效果也有所提升。

至于屡立奇功的“佛瑞德里希小牛腰子轰杀术”，在老魔法师一番颇为尴尬的解释之后，杰迪终于得知了这个魔法的真正名称——简化版尸体爆裂术——一个简直可以说是亡灵巫师招牌的邪恶魔法。

换句话说，杰迪?卢克斯现在已经可以被称作是一位邪恶的亡灵巫师了，假以时日，说不定还会在吟游诗人传唱的英雄史诗里面占据一席之地，不过八成不会是什么好的名声。

男孩因为这件事情整整纠结了整个晚上，迪什先生也耐心的给予足够的时间，等待杰迪自己思考清楚。

一个晚上的辗转反侧之后，杰迪终于带着一对黑眼圈下定了决心，以更大的热情投入到冥想和学习之中去。已经接触到魔法的神奇一面，让男孩心里那簇曾经缓慢燃烧的野心火种变得旺盛许多，而且更加重要的是，无论是亡灵还是邪恶，如果没有永恒城堡和迪什先生的帮助，杰迪?卢克斯早已在那个晚上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静静的躺在小巷里面，等待被晨起或者巡夜的人发现。

这不是杰迪?卢克斯为自己规划的未来，绝对不是。

一声木杖敲击地面的声音把男孩从自己的思绪之中惊醒，迪什先生穿着红色长袍的身影出现在书架的另一侧，脸上带着些许不赞同的神色。

“你又在走神了，杰迪?卢克斯。”老魔法师捋了捋洁白的胡须，“时间是如此宝贵，你却能够面带微笑的浪费掉，是因为很有把握通过我对你的最后测验吗？”

杰迪从桌边跳了起来，脸色涨的通红，却没有为自己辩解什么，只是低着头站在那里。这些天的高强度礼仪训练让他的动作和姿态都有种贵族子弟的优雅味道，虽然在迪什先生的眼里还显得有些稚嫩，但是考虑到时间只有一周，完全算得上是个令人满意的成绩。

“很好，能够明白自己的过错是成熟的标志，只有孩子才会去努力推卸责任，或者编造理由证实自己没有犯错。”迪什先生点头赞许，然后敲了敲木杖，那张书桌边浮现出另一把椅子，比杰迪坐过的那把要宽大的多，表面铺着厚实丰美的白色动物毛皮。

“现在，向我演示你这几天学到的东西吧，从进餐礼仪开始。”老魔法师坐到椅子上，指了指那个盛满食物的盘子说，“记住，从现在起，你就是大赛雷郡卢克斯家的次子，而不是什么酒店跑堂的小弟。”

杰迪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忐忑和激动，细微调整着脸上的表情，让嘴角露出一丝彬彬有礼而隐约带着傲慢味道的笑容，然后男孩用极为优雅流畅的动作落座，拈起一片黑面包，放在嘴边轻轻咬了一口。

随后的半个小时里，杰迪按照迪什先生的吩咐，将一位来自帝国东方的贵族子弟扮演得惟妙惟肖，哪怕曾经见过杰迪的人，只要不是太过熟悉，看到男孩矜持的微笑和优雅的动作，还有略带一丝装腔作势的大赛雷郡口音，就根本不会把他和那个酒店跑堂小弟联想起来。

等到迪什先生满意的点了点头，杰迪这才松了口气，微微垮下肩膀，不过依旧保持着带有贵族气息的坐姿。能够在一周时间内做到这一点，很大程度上得力于迪什先生近乎严苛的要求，只要男孩稍微露出不符合贵族礼仪的动作，一道电弧就会从老魔法师的指尖飞出，程度恰好能让他感觉到一阵可怕的刺痛，却不会带来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做的不错，只要没有真正来自大赛雷郡的贵族予以审视，应该能够蒙混过关了。”迪什先生给自己倒了一杯甜酒，举杯致意，然后抿了一口。“徽章学、文字书写和贵族社交的一些必备技能还有所欠缺，时间实在是太短了，这些没法一蹴而就。幸好由于那些人的阴谋暴露，亚留斯的局势必然十分紧张，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些。”

“这都是您的耐心指导，才让我获得了这些成绩，迪什先生。”杰迪真心诚意的鞠躬致敬说，“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一周的学习，这将让我受益终身。”

整整一周时间，杰迪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不是在冥想就是在学习，脑子里面塞满了各种闻所未闻的知识，还被电弧刺痛过不知道多少次。不过男孩的心情却非常明朗。他能够感觉到自己已经变得不一样了，那种跑堂小弟的油滑和卑微逐渐转变为聪明和自信，现在他相信自己完全可以站在贵族老爷们的面前侃侃而谈，而不会露出任何胆怯或者局促。

“你需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杰迪，掌握的魔法也远远不足。”老魔法师微笑着对他说，“等到风波初步平息或者平安离开亚留斯港城之后，我建议你马上回到这里进行更加深入的学习，目前的身份只是最简陋的掩饰，蒙混一时或者可以，经不起有心人的严格审视。”

“我明白，迪什先生，关于伪装的事情，我有个想法。”男孩一面说着，一面打开自己的笔记本，露出上面密密麻麻的好几页计划，眼底流露出一丝狡黠的光芒。“您看，如果我这样做的话，有没有成功的可能？”

迪什先生接过笔记本，从怀里取出一枚精致的水晶单片眼镜戴好，“你做出了一个计划？孩子，这可真让我感到惊讶了。”老魔法师说着垂下目光，看了几行之后，眼神突然变得认真起来。“唔，这个计划里面……很有想法啊。”

如果说刚才还只是有些敷衍的话，现在老魔法师是真真切切对杰迪的计划感到了兴趣。直到将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迪什先生闭上眼睛，双手放在胸前静静的思考了几分钟，然后霍然睁开，双眼之中像是燃烧起两团火焰。

杰迪被老魔法师锐利如鞭的目光看得心中一颤，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随后感到脸上微微发烧，“迪什先生，我的计划是不是很幼稚？”男孩用沮丧的声音说。

“很不成熟，细节方面更是有很多疏漏的地方，如果你按照这个计划行事，被识破的几率简直就是百分之百。”迪什先生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一下，目光炯炯的注视着男孩，足足好几秒钟之后，才接下去开口说。

“不过从这个计划本身出发，却有很多值得商榷的地方，比我原来那个计划更有亮点，一旦成功的话，获得的利益也更大。”迪什先生的目光转为和煦，笑容也变得慈祥起来，“来吧，杰迪，让我们用你的计划作为基础好好讨论一下，完善其中那些不足的地方。”

第十章，一笔不起眼的小生意

对于生活在港城亚留斯的居民来说，位于闹市区的一处三流酒店被强盗焚毁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顶多只是增加了些许饭后的谈资而已。相比之下，严酷多变的气候是否干扰到航路的通畅，来自亚汉古国的商船是否准时到港，外出航行的亲人是否能够安全返回，才是绝大多数人关心的事情。

在亚留斯城主府方面的刻意压制下，不到一周时间，响钟酒店的这件事情就彻底被亚留斯人抛诸脑后，连城门处张贴的悬赏告示究竟是什么时候消失的都没有注意到。

这天清晨，天刚破晓，古老而繁忙的港城亚留斯就开始了格外喧嚣的一天。闹市区人头攒动，不少身穿丝绸长袍和羊皮坎肩的商人都不顾肮脏的步行前来，身后带着身强力壮的保镖，还有不计其数的码头苦力。

这般热闹景象必有原因，在闹市区有个小小摊位的佩妮摸着下巴，好奇的朝着码头的方向张望起来。但是不管怎么说，闹市区人流增多总是一件好事，说不定今天自己的生意也会好起来的。

作为一个刚刚出师的草药学士，佩妮的模样显得有些太过年轻，而且还是一位女性，生意当然比较萧条。每天赚到的铜板刚好能够应付最低限度的食宿需求，除此之外，就连到小酒馆里浅酌一杯都不容易。

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好，灰蒙蒙的，头顶上流云滚滚，偶尔还有带着寒意的雨丝飘落。佩妮用一块灰白色的棉布擦着额头和双手，脸色发僵的等待着自己的第一桩生意。摆在摊位上的薄荷叶片由于放得过久，表面已经有点发蔫了，佩妮考虑了一下，捻起其中卖相最糟糕的一片，皱着眉头放进了嘴里。

薄荷清凉的味道刚刚在口腔里泛开的时候，好运气来了，一个愁眉苦脸的中年男子从人群之中挤了出来，朝佩妮的摊位打量了好几眼，眼底似乎有些犹豫，好半天才下定决心的走了过来。

“……学士，我很抱歉。”男人嘶哑的声音几乎被闹市区的喧嚣淹没，需要佩妮凝神细听才行，“我儿子，今年八岁，病得很重。”他一面说，一面从怀里掏出几枚脏兮兮的铜板，放在面前的木板上。“我只有这些钱，您能不能行行好……”

佩妮纠结的看着那几枚铜板。说实在的，这真不像是付给一位草药学士的报酬，按照亚留斯的高昂物价，就连买块新鲜的白面包都不够。不过佩妮还是客客气气的拿起铜板放进钱匣，无论怎么说，生意开张总是件好事。

“说说孩子的病情吧。”佩妮朝男人露出了一个宽慰的笑容，同时尽可能把目光从他那件满是血污肮脏的皮围裙上挪开。“一个穷屠夫，不会做生意，但是很**他的儿子。”在男人嗫喏着叙述儿子病情的时候，佩妮注意到开始有人围拢在自己的摊位旁边，于是更加打起精神。

“孩子的额头摸上去怎么样，发热吗？”男人的叙述有些颠三倒四，佩妮听了一会，有些无奈的打断说。

男人满脸不安的点头，“烫得吓人，而且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去，连水也喝不多。”他的双手**着自己的毡帽，“学士，您知道，如果不是这样，我是不会来打扰您的……”

“好，我知道了。”佩妮用坚决的语气对男人说，“应该是比较严重的感冒，这样的病我治过很多。”她一面说着，一面从摊位下面取出一瓶草绿色的药水，然后又朝里面放了几片切碎的薄荷。“这药水回去让孩子先喝一半，晚上睡觉前再喝另外一半。此外直到日落之前，都要不停的喂他喝水，既然身体干燥发热，就必须大量补充水分。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听到佩妮语气坚决的嘱咐，穷屠夫明显松了一口气，“非常感谢，学士。”他诚心诚意的深深鞠了个躬，“我知道，那些铜板不够付您的药费，我会慢慢给您凑齐的。”

“药费……哎，等孩子的烧退了再说吧。”佩妮想了想，忍痛从钱袋里面又把那几枚脏兮兮铜板掏了出来，“只是一块面包而已，”年轻女子暗暗对自己说，然后微笑着把钱放进穷屠夫的手里，“这些钱你先拿回去，给孩子买个苹果，或者甜梨，这有助于他顺利退烧。”

穷屠夫感激不尽的连连道谢，围在摊位周围的人群也出现了低微的议论声，佩妮满怀期待的扫视着周围众人的面孔，然后轻轻敲打了一下手中的药剂瓶。“还有人需要诊断和治疗吗？”

令佩妮颇为失望的是，人们摇着头慢慢散开，摊位四周又变得冷冷清清。正在年轻女子轻轻叹息的时候，一袋钱币突然落在她的面前。

“原谅我的冒昧，学士。”一个语调优雅，带有些许大塞雷郡——也被称为东郡——口音的声音说，“可否允许我占用您的一点时间？”

那袋钱币看上去数目可观，即使全是铜板，也足够支付佩妮整整两个星期的食宿费用了。佩妮惊讶的抬起头来，虽然因为天气的原因，光线并不强烈，不过逆着光依然让她难以一下子看清说话者的模样，只感觉此人年纪不大，衣着颇有贵族子弟的风格，右手却握着一根和贵族身份不很相配的扭曲木杖——雕工粗糙，即使是杖头镶嵌了一块灰白色的水晶，也没有增添这根手杖的审美价值。

“当然可以，您是我的客人。”佩妮遏制住自己抓起钱袋的冲动，努力做出一副平静的样子，仿佛每天都有许多钱袋被这样放在自己的面前。

她眯起眼睛打量着这位大主顾，发现对方原来年纪也不比自己大，那身贵族子弟的服饰也不是非常奢华，甚至金丝和银线勾勒的花纹还有几处已经脱了线。“您的身体看上去非常健康，那么……是为您的哪位亲人问诊吗？”

“我到这里来并非由于我、或者我的亲友之中有谁深受病痛之苦，学士。”那个人的东郡口音听上去有些饶舌，不过语调优雅亲切，并不令人厌烦，“我需要一些治疗魔法反噬的缓和剂，还有辅助冥想的安息药水，药水的数量就以这袋钱的价值为准。”

佩妮用灵巧的手指勾开了绑住钱袋的绳结，她已经有了些心理准备，不过在看到满袋闪闪发亮的宝剑双冠银币的时候，依然感到呼吸有些不畅。这笔钱足够她租下一处不那么简陋的房屋，剩下来的还够过上一年舒心的日子，对于一个已经住够了低级旅店的年轻女子来说，这是个非常大的诱惑，不过佩妮依然心存疑虑。

“缓和剂和安息药水都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在闹市区的药剂店里总有相当数量的存货。”佩妮指了指被重新系好的钱袋说，“这些钱足够买下几十瓶正规药剂师调制的上等药水，您为什么会找到我，一个毫无名气的草药学士呢？”

“我有不能去药剂店购买这些药水的理由。”年轻的贵族用从容不迫的语气解释说，“而且您的老师佩雷斯先生在调制缓和剂方面很有独到之处，在大塞雷郡很有名气。佩妮学士，我想您身为佩雷斯先生的学生，应该也继承了他这方面的独门秘方吧？”

佩妮咬了咬嘴唇，这个人的解释合情合理，一切都显得毫无破绽，这让她很难下决心拒绝这笔诱人的生意。

“我能够调配缓和剂，不过可达不到佩雷斯老师那种水平，安息药水就更加困难了一些，而且缺少一味叫做鼠尾草的原料。”佩妮站起身来，把摊位上面的东西统统塞进背包，“好在佩雷斯老师留下了一些药水，我记得其中就包括这两种，不过价格方面可不会太便宜。”

“那真是太好了。”年轻贵族微笑起来，洁白的牙齿与秀气的面容相映衬，看上去格外醒目，“感谢卷印守护者苏加德的保佑，我愿意出高于市面价格两倍的银币，购买佩雷斯先生亲手调制的药水。”

第十一章，索帕大师的苦恼

如果不是光临亚留斯港城魔法师公会的索帕大师的请求，发生在闹市区的这件小事根本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佩雷斯学士已经逝世半年多了，很少有人关注他那个没什么天赋的女学徒，即使是佩雷斯学士在魔法师工会里的几位老朋友，也只不过叮嘱城卫队方面略加照拂，不让佩妮受到闹市区流氓地痞的骚扰和欺压罢了。

至于更进一步的帮助，在佩妮显示出足够的投资价值之前，这些魔法师都没有这样的打算。

中午刚过，一位陌生贵族和佩妮接触，并且购买了相当数量的魔法药剂这件事就被写成了情报，通过一系列繁琐的手续，最后送到魔法师工会的高塔之中。这只是魔法师工会每天要处理的千百份情报之一，而且紧急程度很低，通常情况下需要等到傍晚时分才会看到。然而这份情报刚刚抵达没有多久，就有一名穿着见习法师长袍的青年脚步匆匆的走了过来。

负责情报分析的中年人听到脚步声，抬头一看，不禁惊讶的瞪大双眼。“欧帝尔，你不是奉命陪同索帕大师进行魔法实验吗？怎么有时间到这里来？”

青年微微一笑，虽然他胸前的徽章和中年人式样相同，都是刚刚接触到第一能级魔法，还未真正获得魔法师身份的高阶学徒，但是中年人却已经被认定为资质平平，不得不参与处理魔法师工会的日常事务，而自己则是能够接触到大魔法师的优秀学生，前途不可限量。

“大师吩咐我来您这里看一看，哈兰先生。”青年的语气里面只有最基本的礼貌，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矜持，“今天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情报呢？”

中年人揉了揉微微麻木的额角，朝着桌子上一大堆卷轴和纸条摊开双手，“没有，欧帝尔，我没看到任何值得索帕大师关心的情报。虽然还有一小部分没来得及分类，但是那些都是紧急程度很低的东西。”

“大师关心的不是什么情报的紧急程度，而是有没有异常情况，比如陌生人购买施法材料，或者魔法药水之类的事情。”青年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好了，既然没有，那么我就回去禀报索帕大师。”

“……等一下！”中年人突然咂了下舌头，“说到魔法药水，好像午后送过来的那批情报里面提到过什么……”他在只是粗略浏览一遍的情报里面翻了起来，没多久就从其中找到了一张皱巴巴的羊皮纸。

“佩雷斯学士的女学徒佩妮今天上午在闹市区做成了一笔生意，价值大约五十枚帝国银币，购买的是安息药水和治疗魔法反噬伤害的缓和剂！”

欧帝尔几乎是一把抢过了那张羊皮纸，匆匆一看，眼睛里面立刻露出了明显的兴奋，“就是这个！”他打了个愉快的响指，看也不看脸色难看的哈兰一脚步朝通往高塔的大理石回廊走去。

亚留斯港魔法师工会拥有十几位正式魔法师和四位中级法师，低阶和高阶学徒更是数不胜数，还有一位声名显赫的大魔法师担任分会长，工会的规模在西风郡仅次于郡城所在地。欧帝尔快步沿着盘旋向上的石阶攀爬，由于他的身体并没有经过充分锻炼，在塔顶一扇镌刻着六芒星的青铜大门前面停下脚步的时候，已经开始微微**了。

欧帝尔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兴奋心情，用手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袖口，希望能够给索帕大师留下镇定自若的好印象。虽然同为大魔法师的分会长胡萨利?亚曼已经流露出收他做弟子的态度，但是与这位凭借积累突破第四能级的准大师相比，已经开始触摸第五能级魔法的索帕大师绝对是个更好的选择。

正如同骑士将斗气的散华和天华这两个阶段作为分水岭，第五能级的魔法也意味着一位魔法师今后是否能够有希望晋升魔导师，欧帝尔很清楚，仅仅凭借刻苦和天赋是不够的，更加精深的魔法知识和复杂的冥想方法才是最关键的东西。

这些只有索帕大师才能给提供，胡萨利会长还远远做不到。

从门上闪烁的淡红色光芒来看，塔顶的密室里面应该在进行一场颇为危险的魔法实验。欧帝尔虽然心里发急，脸上却不敢带出自己的情绪，只能恭恭敬敬的站在门外，等待魔法实验结束。

让年轻的高阶学徒颇为遗憾的是，虽然他准备好了在索帕大师面前好好表现自己的才能，然而索帕大师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实验结束之后，青铜大门开启，欧帝尔刚刚说明来意，还没等做出进一步的表现，手里的情报就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夺了过去，送到索帕大师的面前。

“正如我们的猜测，胡萨利，这是一个机会……”索帕大师看完羊皮纸上的情报，随后转过头去，对身边那位身材有些佝偻的魔法师说，脸上浮现出一丝说不清楚的古怪情绪。在一旁悄悄观察的欧帝尔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因为他竟然产生了错觉，以为自己从索帕大师脸上看到的是……忌惮？

胡萨利分会长的表情比索帕大师更加明显，一面点头，一面朝欧帝尔挥了挥手，“你，去通知拉米罗他们……不，算了，还是我直接用传讯术吧。”

随着胡萨利分会长的手势，青铜大门在欧帝尔面前重重关上，差点就拍扁了这位年轻学徒的鼻子。欧帝尔后退一步，感觉自己的心里仿佛有一团烈火在燃烧，灼烫着喉咙，简直难以遏制愤怒，恨不得用自己所能掌握的最强魔法炸开眼前这扇门。

然而欧帝尔毕竟是个魔法师，而不是头脑简单的战士，最初的愤怒渐渐褪去之后，他立刻考虑到了自己的微妙立场。除了两位大魔法师之外，整个魔法师工会只有自己原原本本的看到了那份情报的内容，并且了解到这份情报的重要性。负责情报分类的哈兰或许也看到了一部分内容，不过由于自己当时急于表现，将羊皮纸一把抢了过来，哈兰八成没有来得及看完。

尤其是关于那个购买药水的贵族子弟的外貌描述，非常详细，说不定自己可以有机会提前找到那个人……

索帕大师并不知道有个野心勃勃的学徒下定决心，然后急匆匆的走下高塔，他的心思已经完全被情报里面所描述的内容吸引住了。关上那扇青铜大门，并且将防护结界全部开启之后，他回到了地上绘制着炼金魔法阵的密室中间，看着胡萨利分会长点燃硫磺火盆，然后在火盆前面挥舞宛如枯枝的双手，洒出一把又一把珍贵的宝石粉末。

索帕大师默默的等待着结果。胡萨利分会长或许不是一位很强大的魔法师，但是他在星象术和预言术方面却相当有名，非常善于规避危险和获得额外利益。也正因为如此，胡萨利才能以相对较为平庸的资质担任亚留斯港魔法师工会的分会长，而那些比他天赋更高、实力更强的魔法师却没有多少能够活到现在。

一道格外明亮炽烈的火光从硫磺火盆里喷涌而出，宛如擎天巨柱，又像是身披烈焰长袍的深渊恶魔，火柱的上端舔舐着密室模仿星空的精金穹顶，不到两次心跳的间隔，一阵微弱的劈啪声响起，伴随着穹顶表面细小闪光此起彼伏，很显然，这是设置在穹顶的防护法阵已经露出了承受不住的征兆。

胡萨利分会长根本没有留意防护法阵，他已经彻底将自己的精神力贯注到硫磺火盆之中，火势越发炽烈，连远在十几米之外的索帕大师都感到阵阵热浪扑面而来，汗水沿着脸上的皱纹像是小溪一样流淌而下，浸湿了下颌的灰白色胡须。

胡萨利分会长突然高呼一声，用一种奇特的语气念诵出一连串咒文，声音不像是从他的喉咙里面逸出，而是仿佛来自地下，带着隆隆作响的回音。索帕大师有些焦虑的皱起眉头，地狱箴言——对于这种语言，任何一位魔法师都不会感到陌生，但是运用起来必须非常小心，因为这种充满黑暗元素的语言很容易动摇魔法师的心智，让他施展出来的魔法发生可怕的扭曲。

好在胡萨利分会长很快就结束了念诵，他高举双手，呼喊出一个感**彩强烈的爆破音，精金穹顶应声龟裂。当他垂下双臂的时候，火柱随之消弭于无形，但是破损的穹顶却无法自行修复，丝丝缕缕的冷风从裂缝灌入，吹得索帕大师打了个寒噤。

“你是对的，老朋友，有股强大的力量在阻止我窥探命运纽带的痕迹……”胡萨利分会长步履蹒跚的回到座位上，哑着嗓子开口说，他原本就有些佝偻的身体现在简直缩成了一团，脸上的每一根皱纹都凝结着化不开的疲惫。

“哦，不要这么着急，胡萨利，先喝下这瓶药水，休息一下再说。”索帕大师一面说，一面起身递过来一瓶魔法药水。喝下药水之后，胡萨利分会长默默冥想了几分钟，脸上的疲倦感觉才消解了几分。

“我曾经运用预言术查看过佩妮的命运轨迹，那个女孩儿没什么天赋，本来应该默默无闻的在亚留斯生活十几年，然后被命运的大潮所吞没……但是这一次不同了，我想要借助看清佩妮命运轨迹的变化，推算出她所接触的那个陌生贵族的真实身份，然而佩妮的命运轨迹却看不到了，哪怕是我冒险使用异界探知，向深渊意志发出了询问，也没有能够得到一个准确的回答。”

“深渊意志大多非常贪婪，胡萨利。”索帕大师思忖着表示说，“是不是我们准备的祭品还不够丰盛，让他们没有得到满足？”

“不，不一样。”胡萨利分会长考虑了一下，轻轻摇头，“我和深渊意志打过很多次交道，有的时候，他们的确因为贪婪而不愿意简单的给出答案，但是他们一定会提出要求，而不是用含糊不清的说法敷衍我的询问……这违反了异界探知这个魔法的基础规则。”

索帕大师眉宇间的忌惮变得更加明显了一些，不过同时也有等量的兴奋浮现出来，这让他的表情显得有些扭曲。“胡萨利，能够遮蔽深渊意志的眼睛，这种力量相当不简单。”

“当然，对方应该是一位技艺精湛的大魔法师，甚至可能是魔导师，亡灵魔法虽然强大而恶毒，但是并没有阻挡预言魔法的能力，所以我怀疑对方在星相学和预言魔法方面也有很深的造诣。”胡萨利分会长用肯定的语气做出了分析。

“一个精通预言魔法的亡灵大魔法师？”索帕大师半信半疑的捋了捋胡须，“这真是非常奇怪的能力组合，难道他准备用预言魔法去寻找大量尸体吗？”

“这就不知道了，谁也没有办法揣摩一位亡灵巫师的想法。”胡萨利分会长拨动着面前的烛台，跳跃的烛光让他的表情看起来极为诡秘。“我不清楚他是否能够察觉我的预言魔法，通常这不会被发觉，更不会引起敌意，但是我没法做出保证。”

“所以我们需要适当的展露出实力才行。”索帕大师轻声表示，然后垂下目光，注视着自己满是皱纹和斑点的手背，“时间已经不多了，胡萨利，这可能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必须牢牢抓住才行！”

第十二章、劫持与意料之中的邀请

亚汉商人的船队抵达亚留斯港口的那天早上，在闹市区摆摊的草药学士佩妮被人不动声色的劫持了，周围人流虽然熙熙攘攘，却没有一个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佩妮曾经为此忍不住心生怨恨，然而回想起来，她却感到这实在应该说是自己的幸运。商船抵达港口吸引了绝大多数人的注意力，当一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中年男子走到佩妮的摊位前面，用客气的口吻请她出诊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男子藏在毛边斗篷下面的哪只手里握着什么东西。

不是沉重的钱袋，而是一把锋利的匕首。

“如果您开口呼救的话，学士，您就要处理腹腔被刺穿的伤势了。”中年人的语气不带一丝威胁，甚至显得有些愉快。然而佩妮只觉得寒意遍体，仿佛被突然扯去了包裹身体的厚布长袍一样。

“你想要干什么？我只是个穷学士。”佩妮努力遏制住心中的惊恐，压低声音询问说，“犯不上用匕首指着我，如果是抢劫的话，尽管把钱匣子拿走好了。”

“没想做什么，正如我刚才说的，请您出诊一趟。”中年人微笑着回答，然后提高声音，“非常感谢您的慷慨允可，学士，我家就在这边，真是感激不尽。”

佩妮绷着脸站起身来，任由中年人引领自己走向一条小巷，那把匕首始终没有离开她的肋下，冰冷的锋刃让她感到阵阵刺痛，有好几次都以为自己已经被划伤了。

佩妮并不是没有想过呼救，但是这个中年人有种说一不二的冷酷气质，让她相信自己只要开口呼救，一定会被匕首捅入腹腔。

小巷不深，中年人挟持着佩妮走到一扇门前，然后伸出另一只手，示意她接过钥匙打开门锁。佩妮没有迟疑，既然在人来人往的闹市区都不敢呼救，空寂无人的小巷自然更不是脱身的好场所。她尽可能顺从的接过钥匙，打开锈迹斑斑的门锁，然后感到腰间的匕首轻轻动了一下。

“走进去，学士。”中年人吩咐说。

佩妮别无选择，迈步走进那扇门，然后看到中年人跟了进来，并且随手关上了门。现在匕首已经离开了佩妮的身体，然而危险却没有因此减损半分。门后的庭院空空荡荡，落满枯叶，粗石和木头搭建的房屋门窗紧闭，遍布蛛网，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了。佩妮咽了口唾沫，转过身来，竭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从容冷静。

“我是佩雷斯学士唯一承认的学生。”她的声音至少听上去没有颤抖，“陌生人，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虽然我的老师已经逝世了，但是在魔法师工会里依然有许多朋友，他们不会看着我被无缘无故的杀死。”

“我很清楚这一点，如果您不是佩雷斯学士的学徒，我才会伤脑筋呢。”中年人用冷漠清晰的声音回答，佩妮听不出任何口音和情绪，从此人嘴里吐出的每个词都仿佛是进行过刻意的训练。

佩妮理了理被中年人弄皱的长袍，借助这个动作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开口说，“是谁派你来的？陌生人，你想要做什么？”

“不要对我的来历产生兴趣，佩妮学士，那对您没好处。”中年人平静的做出了回答，“我对您的性命和钱袋都没兴趣，之所以带您到这里，是因为有件事情务必要您帮个忙。”

佩妮从这句平静的话里品味到了不一样的味道，“这不是请人帮忙的态度。”她瞪着中年人，试图用愤怒掩饰心中的恐惧。

“所以这是个不容拒绝的要求。”中年人柔声表示，肩膀微微一动，匕首再一次出现在他的手中。即使佩妮双眼始终注视着中年人的动作，也没有察觉他是什么时候取出匕首的。“佩妮学士，如果您拒绝的话，这里会多一具年轻女孩的尸体，然后让我们猜猜看要多久才会被人发现？”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佩妮咬着牙说，她现在真的有些害怕了，声音之中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一些颤抖，“我会按照你的话去做，现在告诉我，你需要我帮什么忙？”

“我需要您给一个人送一封信。”中年人的声音变得更加温和起来，匕首消失，一封装帧精美的请柬出现在他的手中。

佩妮拿过请柬，匆匆朝上面瞄了一眼，立刻皱起眉头。请柬采用的是非常高档的羊皮纸，泛着**白色的光泽，表面以亚汉丝绸包裹，显得极为奢华。请柬上用华丽流畅的花体字写着好几行内容，佩妮没敢仔细看，但仅仅一扫而过，也让她发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没有地址和收信人，你让我把信送给谁？”

“佩妮学士，按照我们得到的情报，这个人只有你知道在什么地方。”中年人耸了耸肩膀，“就是那位曾经向你购买安息药水和缓和剂的年轻人。”

“如果我的答案是，我也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呢？”佩妮暗暗握紧拳头，试图保持正常的呼吸频率，“你准备怎么做？”

“你真的需要我回答这个问题吗？”中年人面露微笑。

这句话已经足以说明问题。佩妮感到喉咙一噎，下面的话顿时就说不出来了。

“那么我必须深表遗憾，我会找其他途径把请柬送出去。”中年人停顿了一下，手伸向袍子下面，“佩妮学士，不过为了避免麻烦，我不得不在这里让您永远闭嘴。”

当中年人取出匕首的时候，佩妮向后退了两步，这是个本能的反应，不过于事无补。庭院并不很大，佩妮已经感觉到了自己背后就是一堵高墙，身边则是一扇上锁的木门。她不可能从眼前这个表情冷漠的中年人手里逃脱，想要用尖叫的方式吸引其他人的注意更是属于毫无意义的妄想。

“我恐怕真的别无选择了，”佩妮苦笑着想，“至少在离开这里之前没有。”她放弃似的垮下双肩，“好吧，我答应替你们送信。但是要怎么证明我把信送到了那个人的手上？你准备跟我一起去吗？”

中年人似乎犹豫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摇了摇头，“我相信您不敢欺骗我们，最好不要试图到什么人那里寻求帮助，希望您不会蠢到这个地步。”

中年人说完之后，将斗篷的兜帽掀了上来，遮挡住了自己的大半张脸。佩妮只是略一恍惚的时间，他的身影就像是幽灵一样消失在庭院大门前面。寒风沿着半开的门缝钻了进来，冷得刺骨。佩妮打了个哆嗦，用长袍紧紧裹住身体，背靠着坚硬粗糙的墙面，好几分钟后才发出了一声软弱的抽泣。

冷雨如织，寒风渐起，往日熙熙攘攘的亚留斯港大街小巷也难得变得冷清起来，码头区堆积的货物已经苫盖上了防水的油布，出卖力气为生的挑夫苦力三五成群的聚集在避雨的角落里，一面嚼着劣质烟草，一面带着无奈的神情闲聊。

佩妮披着一件厚斗篷，微微弯着腰，脚步匆忙的从码头区穿过，来到破酒桶旅店的门前，抓起磨得发亮的黄铜门铃狠狠摇动了几下。

旅店满是油污黑渍的木门发出“吱呀”的声音向外打开，一个穿着肮脏帆布围裙的男人出现在佩妮面前，瘦削的脸上带着不耐烦的表情。“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小丫头。”他粗声粗气的开口，一股混合着劣质烟草和麦酒的味道让佩妮忍不住皱起眉头，“快走开，别捣乱。”

佩妮把手伸进斗篷下面的暗袋，找出一枚银币，随后又犹豫了一下，把银币换成一小把铜板。“我是来找人的。”她把钱塞进那个家伙的手里，压低声音说，“一个年轻的男人。”

“哦，年轻的男人。”钱币飞快的消失在帆布围裙下面，瘦子脸上的不耐烦神情消失了，不过泛起的猥琐笑容让佩妮宁可看他刚才那副样子。“好吧，有位可**的小姐要找男人！”他侧过身去，朝着酒店大厅里面高声叫喊起来，“进来吧，请进，这里男人有的是！”

一阵粗俗的哄笑声几乎挤破了酒店的大厅，喧哗声比刚才至少热闹了十倍以上。佩妮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她又一次摸到钱袋，不过这次拿出的不是钱币，而是一枚看上去像是菱形的古旧青铜徽章。

“如果你考虑到今后可能也有生病的时候，就最好不要这么做。”佩妮把玩着那枚徽章，一字一顿的宣布说，“我的老师佩雷斯学士虽然已经逝世一年了，但是在草药学士的群体里面还是有点名气的。”

“好吧，学士小姐，你把我们都吓住了。”瘦子的嘴巴虽然还是很讨厌，不过动作至少变得尊重许多。他引领着佩妮挤过人群，一路上警告那些想要揩油的水手和码头工人，最后来到大厅后半部分那座半人多高的松木柜台前面。有个笑容可掬的胖老板站在打开的酒桶之间，身上的白围裙一尘不染，手里拿着一块擦拭杯子的软布。

“这位学士小姐，老穆克愿意为您效劳。”听了瘦子简短的转述之后，胖老板拍了拍肥厚的手掌，把软布放在一边，然后动作熟练的倒了小半杯葡萄酒，向里面加了一点蜂蜜和大量的热水。“喝点这个暖暖身子吧，小姐，这杯我请客。”

佩妮感激的点了点头，接过酒杯浅浅的抿了一口。葡萄酒因为蜂蜜的缘故显得很甜，那股温热更是让她快被寒风冷雨冻透的身体暖了过来。

“像您这样的小姐通常不会到码头区来，这是粗人的地方，没啥礼貌，很容易冒犯到您。”胖老板继续微笑着，不赞同的摇了摇头，“破酒桶的老穆克还算耳目灵通，学士小姐，可以告诉我您要找的那个人的名字吗？”

佩妮放下酒杯，定了定神，“他叫杰迪?卢克斯。很年轻，衣着相当体面，有点贵族子弟的气质……穆克老板，我知道这样的人通常不会在码头区出现，但是……他的确就是这么对我说的。”

“杰迪?卢克斯？”老穆克抬起双眼想了想，然后摊开肥厚的双手，“学士小姐，您真是找对人了。我听过这个名字，见过这个年轻人，他和您的描述相差无几，而且就住在后面的客房里。”

第十三章，来自苍白面具的邀约

在破酒桶旅店大厅的喧嚣和欢笑声中，佩妮尽可能快的向穆克老板解释自己必须马上见到杰迪?卢克斯的理由，穆克老板微笑着倾听，不置可否，只是偶尔点一下头。

就在佩妮有些失望的停下来，举起杯子抿口热酒的时候，穆克老板突然拍了一下额头，然后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

“年纪大了，记性的确变得有些不行了。”穆克老板笑眯眯的解释说，“都快中午了，杰迪先生的午餐还没有送过去。学士小姐，您介意和我一起去杰迪先生的房间吗？”

佩妮当然不会介意，她感激的点了点头，看着胖老板吩咐瘦子招呼生意，然后到后厨取来一个摆满食物的大托盘，还有几个用盖碗扣住的碟子。看到托盘上泛着油光的烤鸡腿和香气四溢的烧土豆之后，佩妮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这才想到自己也还没有吃过午饭。

胖老板示意佩妮跟上自己，然后推开通往走廊的窄门，一手托着木盘，一手举着火把在前面领路。这条走廊狭窄逼仄，而且没有开透光的窗口，在火把照耀之下，墙壁上似乎有很多青苔和湿漉漉的痕迹。佩妮小心的向前走，路过几扇门之后，胖老板在走廊的尽头停下脚步，将火把插在旁边墙壁的铁架上。

“杰迪先生吩咐过，他不想被随便什么人打扰。”胖老板用有些歉意的声音解释说，然后轻轻叩了几下木门。佩妮听到门后面响起了脚步声，然后门锁发出“咔哒”一声。

门开了，杰迪?卢克斯的身影出现在佩妮面前，火把的光芒给他的脸庞镀上了一层冷峻的橙黄色光芒，让年轻女孩感到眼眶有些发热。

“穆克老板，午餐的时间到了吗？还有……佩妮学士？”杰迪的语气和表情同时露出了诧异的味道，“您来的太巧了，佩妮学士，我正想去闹市区找您，从您那里买到的安息药水还有一些，但是缓和剂已经用完了。”

佩妮挤出一声干涩的轻笑，“抱歉，杰迪先生，药水的事情可以等一下再说吗？我有一件事情必须和您谈谈。”

“当然可以，佩妮学士，请进来吧。”杰迪的心情看起来有些异乎寻常的雀跃，随后他一面接过盛着午餐的托盘，一面侧身做出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胖老板鞠了一躬，表示他还要到前面去照顾生意，如果杰迪先生有任何需要的话，都可以拉下系着铜铃的绳子通知他。等到胖老板的身影消失在门后，佩妮突然感到自己的双腿有些发软，不由自主的踉跄了一下。

“佩妮学士，您还好吧？”杰迪的表现完全像是一位彬彬有礼的年轻绅士，他扶住佩妮的胳膊，把她搀扶到椅子旁边坐好，然后又去打开窗子，让带些潮湿和鱼腥气息的新鲜空气吹进房间。

佩妮扶着桌子镇定了一下，然后从长袍里面取出了那份装帧华丽的请柬。“我必须对您说抱歉，杰迪先生，我不应该把麻烦带给我的顾客，但是我的生命受到了威胁，不得不这样做？”

杰迪的微笑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根本就不在意，他朝着那封请柬飞快的瞥了一眼，然后摇了摇头，“不要这么说，佩妮学士，一封信算得上什么麻烦？”

“如果不是麻烦的话，那些人为什么要用匕首逼着我把信送给您？”佩妮有些激动的拍了一下桌子，声音几乎算得上尖锐刺耳。

“应该道歉的是我才对，佩妮学士，他们的目标是我。”杰迪柔声安慰说，“一切都结束了，您现在绝对安全，不会再有什么麻烦了。”

佩妮发觉自己快要哭出来了。这可真奇怪，最糟糕的软弱反应为什么总是在危险过去之后出现呢？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哽咽，正要说话的时候，突然看到杰迪露齿一笑。

“哦，卷印守护者苏加德在上，我们有了位新客人。”

佩妮惊讶的转过身去，然而房门关得好好的，身后连个可疑的影子都没有。

“新客人？”她怀疑的问。

“对，不过他没敢大大方方的直接走进来，而是在角落里面窥视，这可不是一个好习惯。”杰迪一面说着，一面抬起右手，做了一连串变幻复杂的手势。佩妮感到眼前突然暗了一下，紧接着门外传来一声讶异的低呼，然后是低沉的咒文吟唱声，一道明亮的白光刚刚闪现，就被更加深沉的黑暗所吞没了。

佩妮听到自己发出一声惊叫，“魔法师？”门外那个人再次弄出了一阵劈啪作响的声音，有什么东西爆裂开来，热浪冲击着房门，然而黑暗却依然毫不动摇。佩妮接下来听到一声含糊的咒骂，以及一连串迅速远去的脚步声。

“没有什么可看的东西了，佩妮学士。”杰迪从头至尾都是一副平静的样子，在这段时间里，他已经用优雅的动作将托盘上的食物分成两份，然后把其中一份放在佩妮的面前。“您今天中午应该还没吃东西吧？虽然菜色不一定和您的口味，但是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够请您共进午餐？”

或许是那只鸡腿油亮的模样太过诱人，佩妮差点就忍不住伸手去抓了。她好不容易才遏制住失礼的冲动，把手在斗篷下面擦了又擦。“这真的是很丰盛了，杰迪先生，我接受您的邀请。”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两个人一面交谈，一面吃饭。烤鸡腿、面包片、豌豆土豆沙拉和玉米浓汤或许算不上一场筵席，不过在整个上午的担惊受怕之后，佩妮却感觉这顿饭胜过她所吃过的任何一次美味佳肴。

等到刀叉停顿下来之后，佩妮松了口气，让自己靠着椅背找到最舒适的姿态，一面啜饮着温热的蜂蜜酒，一面看着杰迪拆开请柬的丝绸封皮，仔细阅读起里面的内容来。

这份请柬上面的内容非常简单，杰迪面带微笑的阅读着，心里的情绪却不像表面那样平静。请柬的前几行字是寒暄的客套话，不过已经点出杰迪?卢克斯伪装出来的东郡贵族身份，接下来请柬直截了当的指出杰迪的另一重身份——一位见不得光的亡灵巫师，这就不得不让杰迪心中暗暗警惕起来。

在请柬的最后，提出了希望能够与杰迪?卢克斯这位亡灵巫师会面的要求，虽然请柬上并未表达出直接威胁的意思，但是从一再提到的“危险”、“恐怕”和“严格保密”之类的字眼，杰迪完全可以读到对方真正想要表达的东西。

当然，直到这里，一切都还在计划之中。杰迪放下请柬，闭上眼睛默默思考了一会，然后拿过放在桌边的扭曲木杖，动作敏捷的站起身来。

“很抱歉，佩妮学士，我现在恐怕必须失陪了。”杰迪用抱歉的语气说，“我很感谢您送来的请柬，看来我必须马上去处理这件事情，不然的话……”他摇了摇头，眼底流露出一丝锐利的光芒。

一股寒意升上佩妮的心头，让她不由自主的紧紧抱住双臂。“杰迪先生……请柬上面威胁了您吗？我，我不知道，但是……”

“佩妮学士，我刚才说过，一切都过去了，不会再有人威胁您了。”杰迪从墙边的衣架上摘下外出的厚斗篷，然后将一把黑沉沉的短剑佩在了腰带上，“您现在住哪里？我送您回去吧。”

佩妮依然显得忐忑不安，她考虑了一下，脸色变幻不定，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杰迪先生，我不想就这样回去，我不想一无所知的等待命运的判决。您说一切都过去了，但是我不这么想，那些人……根本不会在意别人的性命，就在早上，闹市区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也敢杀人！”

女学士的话让杰迪挑动了一下眉峰，“佩妮学士，您可以放心回到住处，好好睡上一觉。您的不幸遭遇可以说是因为我的缘故，我保证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那么您呢？”佩妮突然提出疑问，“杰迪先生，您去赴请柬上的邀约，会不会有危险？”

“当然不，我不会遇到危险，至少这次不会。”杰迪微笑着回答说。

“那么我要和您一起去，杰迪先生，我想请柬上并没有规定您不能带上一名朋友吧？”佩妮斩钉截铁的宣布说。

杰迪的微笑顿时僵在了脸上，在他的计划之中可没有这个变数。佩妮学士只是他选择向魔法师工会传出情报的一条途径而已，这样的途径绝对不止一条，至少在响钟酒店没有被毁之前，杰迪就知道在亚留斯港有好几种弄到魔法药水的办法。

当然，始终处于魔法师工会眼线监视之下的佩妮学士，是其中最为便捷和安全的一条途径。

不过带上佩妮似乎并不会导致其他麻烦。杰迪和迪什先生已经充分讨论过这次与亚留斯港魔法师工会之间的接触，安全方面完全可以得到保障，或许还会因为女学士的加入，而让那些人感到更加疑惑不解。

“好吧，我可以带您一起去，佩妮学士，如果这样能够让您感到安心的话。”杰迪轻描淡写的点头同意，随后又补充了几句，“但是我必须提醒您，见到那些人之后，没有得到我的允许，您不能发表任何自己的意见，这样可以吗？”

第十四章，行迹诡秘的秘密集会

午后时分，天色渐明，流云间的缝隙里时而洒落金色的阳光，不过飘飞的细雨依旧淅淅沥沥，带着丝丝入骨的寒意眷恋不去。杰迪?卢卡斯披着一件厚实的灰色斗篷，把兜帽压的很低，脚步从容的走过湿漉漉的卵石街道。佩妮跟在他的身后，双手提着长袍，动作显得有些磕磕绊绊，有几次要不是杰迪伸手搀扶，佩妮都险些滑倒在地。

两人按照请柬上所描述的特征建筑调整方向，经过几次转弯后，终于来到靠近闹市区的一处偏僻角落。拐进巷口之后，尽头看到了一堵高墙，杰迪站住脚步，一手撩起兜帽的帽檐，朝着四周打量了一下，随后眼睛里面闪过一丝兴味。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请柬上说明的地点居然和响钟酒店相距不远，如果没有人及时清理的话，那堵高墙的另一面恐怕还被从草料棚延烧而出的大火熏得焦黑。

佩妮可没有杰迪那样镇定自若，这位年轻女孩早上刚刚遭到恐吓，心神不定的朝阴影之中看个不停。“杰迪先生，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她用怯生生的语气提议说，“那份请柬上所说的是不是一个骗局？要不然……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杰迪轻轻摇了摇头，兜帽随着这个动作晃动起来。“那些人谨慎得很，这里应该不是真正会面的地方，而是有人会等在这里做出进一步的指引……谁在那边？”他突然用严厉的语气开口，同时举起右手的扭曲木杖。

周围声息皆无，静得怕人。佩妮吓得躲在了杰迪的身后，小心的探出半个脑袋朝前面张望。

无声的对峙持续了将近一分钟，随后小巷尽头的阴影里传来了回答的声音。“我谨代表苍白面具欢迎您的到来，杰迪?卢克斯先生。”听到这个低沉平静、彬彬有礼的声音，佩妮忍不住又后退了一步，感到自己的心脏一阵砰砰直跳。

“隐藏在黑暗里面也算真正的欢迎？”杰迪向前踏出一步，他的嗓音和佩妮在破酒桶旅店里听到的稍有不同，依旧是东郡口音，却显得稍微沙哑一些，听上去似乎是年纪更大之人发出来的声音。

“向您道歉，杰迪?卢克斯先生。”那个声音继续回答，然后是一声利刃出鞘的声音，光亮迸发，照亮了小巷尽头的黑暗一隅。“现在您能够看到我了。”

说话的男子穿着灰色半披风和深褐色皮甲，看上去像个冒险者。他的手里擎着一把精钢长剑，光芒就来自于剑刃之上，宛如半凝结的冰河一样流转不休。

杰迪的嘴角稍稍绷紧，又迅速放松。锋刃上泛起的光芒并非来自钢剑本身，而是属于拥有斗气力量的骑士才能展露出的独特光芒。从强度和特性来看，这位中年人的斗气水平已经触摸到斗气散华的界限，只要获得了合适的契机，就能够成为一位高阶骑士。

佩妮几乎忘记了呼吸，她当然认得出那张面孔，正是在荒落的庭院里威胁自己送信的那个中年人。“就是他。”女孩在杰迪的身后悄声提醒，“早上劫持我的那个人。”

“佩妮学士，这可不是一个聪明人的打算。”中年人用淡淡的眼神看了女孩一眼，差点让她双腿发软的坐在地上。“请柬上面可没有邀请您和杰迪先生一同前往啊。”

“这次邀请会有危险吗？”杰迪突然插口说。

中年人愣了一下，随后摇头，“当然不会，杰迪先生，我们对您没有任何恶意，只是一些在永生领域上有同样目的的伙伴想要进行一番探讨而已。”

“那就增加一名同伴吧，佩妮学士对你们那些人的做法有些担惊受怕。”杰迪向中年人点了点头，语气之中带着某种不容拒绝的味道。

中年人再次犹豫起来，不过他很快表示同意，“接下来的路有点不太好走，请两位注意脚下。”说完之后，他沿着小巷尽头的高墙走了两步，在一丛灌木前面蹲下身体。

杰迪很感兴趣的看着中年人的动作，先是扯脱一块石头，然后把钥匙插进去用力一提，一小截掩饰得很好的墙壁向上挪开，露出了足以容许一个人蹲着身体钻过去的洞口。

杰迪看着中年人领先钻进洞口，然后返身招呼自己跟上。他伸出木杖指向洞口，念了两句咒语，黑暗宛如夜幕突然降临一般笼罩四周，佩妮发出一声惊叫，随后杰迪抓住了女孩冰冷的手。

“这是个保护，佩妮学士，没有人能够穿透这片魔法黑暗看到我们。”他轻声解释，女孩的呼吸随后平静下来，两个人又静静等了一会，才先后蹲下身体钻过洞口。

洞口的另一面是个荒废的小庭院，或许是为了避免误会，或许是忌惮于那片突兀出现的黑暗，中年人站在距离洞口十多米的地方，曾经绽放出斗气光芒的长剑也已经入鞘。

“杰迪先生，您真是个谨慎的人。”中年人微笑着开口说。

“我的身份决定我没有粗心大意的福气。”杰迪平心静气的表示，同时打了个响指，那片笼罩在洞口附近的黑暗顿时如同雾气一样消失了。

离开那处荒废庭院之后，杰迪发现眼前是一条泥泞的水滨小路，弯弯曲曲通向远方，脚边的河水泛着一股鱼腥气息，蜿蜒流过破旧的窝棚和木造小屋。

“这里是什么地方？”杰迪停下脚步，他当然熟悉这里，响钟酒店的跑堂小弟和贫民区很多人都打过交道。但是依据计划里面的身份，他必须装成一副从未来过的样子。

“贫民区，亚留斯港城的混混、人渣、流氓和残废聚集的地方。”中年人的语气之中带有未加掩饰的不屑，“杰迪?卢克斯先生，我们不必在这里停留，几位大人就在前面等待您的光临。”

港城亚留斯的贫民区比西风郡其他相同规模的城市更要大一些，这很可能归功于这里停靠的诸多商船带来的工作岗位。一座破旧的石砌建筑坐落在贫民区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这里附近人迹罕至，就连行乞的残疾人也不会靠近。“闹鬼的旧宅。”杰迪心中默想着这座建筑的绰号，然后看到中年人朝着那里走了过去。

“看来这就是闹鬼的旧宅的真面目了——魔法师工会的秘密集会所吗？”杰迪的脸上泛起一个极其轻浅的微笑，随即迅速敛去。

在中年人的带领下，杰迪和佩妮很顺利就进入石砌建筑的大门，佩妮不敢多看宛如卫兵一样站立在大门两侧的石头雕像，不过杰迪则驻足停留了一会，眼底似乎闪烁着思索的光芒。接下来他们爬上一道狭窄陡峭的楼梯，然后来到一扇橡木和铁条制成的厚重门扉外面。

中年人有节奏的叩响门扉，几秒种后，那扇门突然打开，一个戴着灰色狗头面具的黑袍人出现在门后。

“杰迪?卢克斯先生，这位是灰狗先生，苍白面具在亚留斯的主事人之一。”中年人侧过身体，语气恭敬的介绍说。

杰迪的目光落在黑袍人的身上，看得出这是一位魔法师，不光是因为他穿着黑色长袍，拿着一根镶嵌黑色水晶的法杖。更是因为从他的身上能够感觉到某种神秘力量的辐射。对于普通人来说，他们无法确切感知到这种力量，只会本能的感到敬畏和恐惧，但是对于已经进行好几周冥想的杰迪来说，这位魔法师已经暴露出许多他感兴趣的东西。

魔法师并不清楚杰迪的想法，他自认为身份绝对不会暴露。他的衣着已经换过，只是一件毫无特点的黑色长袍，法杖也不是自己平时使用的那根，灰狗面具把脸孔遮挡得严严实实，连胡须都被巧妙的隐藏起来了。

“杰迪?卢克斯先生。”戴着灰狗面具的魔法师用苍老的声音说，“您比我们想象的到达早了一些，苍白面具的其他人还没有来。魔法的世界是如此神秘而美丽，在我们等待的这段时间里，可以向您请教一些问题吗？”

杰迪的脸上泛起微笑，那是冰冷矜持、完全不属于年轻人的笑容，“当然可以，灰狗先生，讨论和探索对于魔法师来说同样重要，不过您知道我专精的领域吗？在水系元素魔法方面，我可能没有什么能够为您解惑的能力。”

如果不是有面具挡住脸孔，灰狗很可能会露出骇然的表情，他的身体僵直了足足好几秒钟，接着向后退了半步。“不，不是水系元素魔法，杰迪先生。”他的语气之中多了几分尊重，“苍白面具是一个研究亡灵魔法的秘密结社，我想要向您请教的当然只会是亡灵魔法的问题。”

“那么我们在哪里讨论？”杰迪朝四周看了看，中年人已经退出了屋子，佩妮则站在门口，脸色苍白得活像是结了块的酸奶。“我的同伴已经很疲倦了，有没有一杯热巧克力或者别的什么饮料给她提提神呢？”

这可能是完全出乎意料的要求，灰狗晃了晃脑袋，然后朝门外喊了一声，“艾德，去买几杯热巧克力回来，再带上一些提神的药草茶。”

“艾德……”杰迪将这个脱口而出的名字记在心里，和印象之中的情报相互对照，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轻松起来。“果然是他……亚留斯魔法师工会的护卫队长，狼牙艾德姆。”

第十五章，出乎意料的大人物

通常而言，提到魔法师的秘密集会，总会给人以阴森诡秘的印象。苍白面具所选择的这处废弃石屋也一样，走廊处处灰尘，屋顶蛛网密布，作为集会场所的客厅紧闭门窗，唯一的光源就是壁炉里面黄中透绿的火焰。客厅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张橡木长桌和八把高背靠椅，每把椅子对应的桌面上都放着一颗类人生物的头骨。

在这种环境下，一群身披黑色斗篷，连面孔都遮挡在兜帽下面的邪恶魔法师在进行着种种惨无人道的魔法实验，熬煮剧毒魔法药剂，这才符合一般人的想象。

苍白面具的真正主事人、亚留斯魔法师工会的胡萨利分会长摆出这样一副阵势，是有先声夺人的打算，让那位陌生的亡灵巫师不会小看自己，同时也想要摸清那位亡灵巫师的真正水平。

索帕大师虽然从那位亡灵巫师能够轻松施展两个第四能级的魔法，推断出他拥有大魔法师以上的实力，但是一位魔导师同样能够轻松施展出第四能级的魔法，实力可不是大魔法师所能比拟的。

把针对大魔法师的对策用在魔导师的身上，对于当事人可能是个冒犯，对于索帕大师和胡萨利分会长来说，恐怕就是一个悲剧了。

胡萨利分会长和公会里其余三位中级法师都穿着同一款式的黑色长袍，脸上戴着动物面具。他们走到客厅门前，胡萨利分会长掀开面具，向守在那里的艾德姆骑士点头致意，后者立刻脚步无声的走了过来，向四位魔法师抚胸施礼。

“那个人……已经到了多久？”胡萨利分会长把黑色牛头面具重新戴好，用苍老的声音询问说。

“半个小时，分会长大人。”艾德姆骑士压低声音回答说。

“拉寇飒魔法师这段时间里有对你暗示过什么吗？”

“没有，分会长大人，但是……”艾德姆骑士犹豫了一下，“拉寇飒魔法师要求我去购买一些热巧克力，还让把壁炉里面的燃烧药剂换成新鲜的木柴。”

“热巧克力，还有新鲜的木柴？奥法之主在上，这算是什么要求？”胡萨利分会长不解的皱了皱眉，挥手示意艾德姆骑士外出警戒，然后推开了房门。

壁炉里面燃烧的火焰颜色已经变得完全正常了，橙色的火苗劈啪作响，让人光是看上去就感到暖意融融。一个相貌清秀的女孩儿坐在橡木长桌的一边，手里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巧克力，正在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瞌睡；女孩对面坐着一个看上去更年轻一些的贵族少爷，手里把玩着一根弯曲木杖，连帽斗篷挂在椅背上，正在和戴着灰狗面具的黑袍人轻声讨论着什么，那根弯曲的木杖随着他的讲述在空中画来画去，留下一连串复杂的幽绿色光影。

不，实际上并不是在讨论。灰狗——中级法师拉寇飒——根本没有说什么，而是恭恭敬敬的坐在那个年轻人的身边，欠身向前，不时连连点头，看上去已经完全被对方的魔法理论所折服了。

胡萨利分会长的脚步微微一顿，拉寇飒虽然只是个中级法师，而且年纪较大，但是那属于天赋方面的问题。他的魔法基础非常牢固，性格也非常执拗，想要用似是而非的魔法理论说服他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既然他被那个年轻人所折服，肯定是听到了相当高明的内容。

想到这里，胡萨利分会长的心里升起一股灼热，快步走向那个年轻人。

“杰迪?卢卡斯先生？”

年轻人还没回答，戴着灰狗面具的拉寇飒已经站了起来，向胡萨利分会长抚胸鞠躬，“胡萨……先生，您应该换个称呼，是杰迪?卢卡斯大师才对。”

胡萨利分会长微微一惊，由于索帕大师的推断，他在心里已经认定这位年轻人至少拥有大魔法师的实力，不过拉寇飒魔法师可不知道这件事。是什么让他得出了这个结论呢？

胡萨利分会长一面思考，一面庄重的对杰迪行了一个法师礼，“赞美静寂之主，杰迪?卢卡斯大师，苍白面具的黑牛向您问好。”

杰迪动作优雅而矜持的站起身来，没有露出丝毫荣幸的表情，只是脸色淡漠的回了礼，“卷印守护者在上，大师，作为在魔法道途上的前辈，您太客气了。”

胡萨利分会长做了个请坐的手势，然后和其他几位魔法师一起在长桌旁边落座。佩妮有些紧张的站了起来，不知所措的看着坐在身边的白狼，不过杰迪用安抚的微笑让女孩感到了勇气，重新坐了下来。

杰迪看着胡萨利分会长等人全都入座，轻轻抬了一下右手，直截了当的开口说，“很高兴见到几位，我应该怎么称呼诸位在魔法道途上并行的同伴呢？”

胡萨利分会长轻轻摆动了一下头颅，“您就用面具代表的动物来称呼我们好了，这是我们苍白面具的习惯。”

杰迪似笑非笑的抿起嘴角，“这是个警惕的好习惯，黑牛大师，苍白面具能够在港城亚留斯顺利发展，应该得力于保持足够的警惕吧？”

“当然，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静寂之主的教义真谛，往往会对探寻死亡秘密的我们有所误解。”胡萨利分会长按照曾经接触过的亡灵巫师的说话方式，小心翼翼的回答说。

杰迪不屑的挥了一下手，“您真是太谨慎了，黑牛大师。慰魂之人——那些不开窍的橡木脑袋也敢说自己是在探寻死亡的秘密？他们只会大唱灵魂尊贵、死者不容侵犯的陈词滥调。”

胡萨利分会长的眼睛里面闪过一丝光彩。这个自称杰迪?卢卡斯的年轻人当然不会是慰魂之人，因为慰魂之人虽然是信仰静寂之主的公开教派，拥有许多亡灵魔法的修习者，但是他们绝对不会做出诸如占据身体、吞噬灵魂这类胆大妄为的举动，这和他们的教义完全不符。

按照胡萨利分会长的判断，杰迪?卢卡斯应该是一位告死者——一个非公开的、同样信仰静寂之主、但是却远比慰魂之人激进邪恶的亡灵法师教派，而且是告死者之中地位颇高的成员，即使没有达到评议会列席的水平，也是候补之中的佼佼者。

得出这个结论让胡萨利分会长颇感安慰，因为虽然与告死者打交道远比慰魂之人困难，但是想要得到永生的方法，却是唯一的途径。与掌握了巫妖转化、灵魂侵蚀和慰魂之人一向认为转化不死生物是对静寂之主教义的极大扭曲，向他们寻求帮助的唯一结果就是遭到毫不留情的净化。

“杰迪?卢卡斯大师，您说的很有道理，死亡的秘密是如此可贵，当然值得我们不惜一切代价去追寻。作为一位魔法师，我对慰魂之人的保守做法也颇有微词，您或许已经看到了，我们这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们必须隐藏身份，组成了苍白面具——这个微不足道的集会型研究组织。”

“拥有至少一位大魔法师和四位中级法师，此外还有许多外围成员的组织可算不上微不足道。”杰迪从杯里抿了口巧克力，凝固的巧克力口感偏甜，不过振奋精神的作用并没有因此有所减损。“黑牛大师，像您这样的人身份当然是个秘密，有什么原因让您冒着身份泄露的危险，邀请我这个陌生人参加苍白面具的集会呢？”

“请您原谅，杰迪?卢卡斯大师，这个原因现在我还不能对您说。”胡萨利分会长轻轻咳嗽了一声，从黑色长袍下面取出一份看上去斑驳破旧的羊皮卷轴，“这份卷轴上面记载着一个古老的亡灵魔法，以我浅薄的能力还不能有效的破解和阅读，如果您能够为我解惑的话，我保证您一定会得到让您满意的报酬。”

“让我满意的报酬？”杰迪的双手放在桌面上一动没动，反问语气里面带出些许傲慢，似乎对胡萨利分会长提到的报酬完全不感兴趣。

“这份卷轴来自于一处未被真正探索的遗迹，依据我的判断，遗迹是一座亡灵魔法塔的残骸，很可能属于数百年前一位告死者评议会的核心成员。杰迪?卢卡斯大师，您真的连一点兴趣都没有吗？”

“好吧，希望这上面记载的亡灵魔法不会超出我的掌握范畴。”杰迪耸了耸肩膀，伸手拿过了那份卷轴，有些漫不经心的用指甲挑开绑在上面的灰白丝线。“您知道，黑牛大师，魔法的世界是多么的浩瀚无边，就连身为传奇巫妖的锢魂之主都未必……”他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将卷轴在面前完全展开。

“哦，这是一个第三能级的亡灵魔法，有灵魂禁锢的成分，还有强化骨骼和诅咒……魔法构成和类似的魔法不太一样，有点意思……”杰迪一面旁若无人的自言自语，一面随手在桌面上画出一个个复杂的图形，似乎整个人都进入了研究魔法的狂热状态。

胡萨利分会长的眼底流露出一丝喜悦，凑上去观看杰迪画出来的那些图形，刚刚看了两三个，他的身体就突然颤抖了一下，紧接着迅速坐回自己的位置，身体继续剧烈颤抖，从黑色长袍里面冒出丝丝缕缕的阴冷黑气。

包括拉寇飒在内的四名中级法师看到了这一幕，不但没有愤怒和焦急，反而流露出混合着惊喜和羡慕的表情。

身为苍白面具的核心成员，他们也都接触到一些亡灵魔法的知识，能够感觉到从胡萨利分会长的长袍下面逸散出来的是相当精纯的死亡魔力，结合刚才胡萨利分会长的表现，唯一的解释就是他突然领悟到了极为重要的亡灵魔法知识，让亡灵巫师职业等级出现了进阶。

第十六章，舌尖上的魔导师（上）

苍白面具只是一个私自研究亡灵魔法的秘密集会，胡萨利分会长在预言魔法方面已经达到了大魔法师的水平，不过他的亡灵魔法造诣远远达不到这种程度，虽然他的魔力较为深厚，但是在亡灵魔法应用方面只能算是刚刚达到初级法师的水平。

拉寇飒魔法师等人的亡灵魔法造诣就更差了，他们虽然也都忍不住去观察杰迪画在桌面上的那些复杂图形，但是得到的收获却没有多少，只能勉强感觉出那些图形蕴藏着难以言喻的奇奥知识，似乎将一个幽深诡秘的广阔世界展现在他们的面前，让他们不由得心醉神驰。

十几分钟之后，胡萨利分会长第一个清醒过来，精纯而冰冷的亡灵魔力迅速回归体内，黑牛面具后面的眼眶里闪烁出一丝幽绿色的火焰。“非常感谢您的无私分享，杰迪大师。”他用显得异常沙哑的声音说，同时站起身来，手抚额头鞠躬致意。

这个法师礼节通常只用于学徒对导师，或者后辈对前辈的场合，一位看上去年纪很大的魔法师对还不足二十岁的年轻人行这个礼，不得不说有些身份错乱的感觉。不过由于刚刚目睹了那些复杂图形的神奇，拉寇飒魔法师等人都没有什么异常的感觉，他们同样站起身来，用抚额礼向杰迪深深鞠躬。

杰迪的回应可以说是非常失礼，因为他根本连头也不回，只是随意挥了挥手，“稍等，我还有最后几步的计算。”他的双眼始终停留在桌面上，手指在那些图形之间划来划去，不时擦掉一部分图形，又在其他地方增加一些。

看到杰迪?卢克斯表现出一副完全沉浸在魔法研究里面的样子，在座的众人都是有过类似经历的魔法师，倒是没有感到被轻视的羞辱。胡萨利分会长眼神灼热的观察着杰迪进行魔法推演，心里对这位神秘亡灵巫师的评价又上升了一层。

这是个完全陌生的亡灵魔法，如果这位杰迪大师能够在现场推演解析出第三能级的魔法，代表他至少掌握了第五能级魔法的使用。即使现在还没有达到魔导师的位阶，也应该是即将突破的大魔法师，和这样的人物打交道，再多的谦卑态度也是应该的。

就在胡萨利分会长暗暗打定主意的时候，杰迪?卢克斯发出了一声惊喜的叹息。这声叹息明显和他刚才说话的声音不同，如果说刚才杰迪的声音只是略显老成，实际上还属于少年人的嗓音的话，这声叹息就显得非常苍老，而且黯哑阴沉，就仿佛坟墓里面的古尸突然开口叹息一样。

“献祭返魂……呵呵，真没想到，居然是这个已经失传了上百年的亡灵魔法，光是这一个魔法，就能让我获得一个非常重要的评价。”杰迪?卢克斯心满意足的抬起头来，仿佛在这个时候才突然发现身边还站着胡萨利分会长等人一样，表情微微一僵。

“啊，真是抱歉。”杰迪的声音恢复了一开始的东郡口音，“黑牛大师，还有灰狗、白狼、孔雀和雄鹿先生，我刚才被这份卷轴里面记载的魔法给迷住了。”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振奋起来，“刚才您说这份卷轴来自一处亡灵魔法塔的遗迹？那处遗迹在什么地方，能不能马上安排我去探索一下？”

“当然可以，杰迪大师，这正是我刚才对您做出保证的那份报酬，您感觉满意吗？”胡萨利分会长面具后面的嘴角绽开笑容，同时很想伸手去摸自己的灰白胡须。

“我很满意。我们什么时候去那处遗迹？”

“那需要时间，毕竟我们的身份都见不得光。”胡萨利分会长摊开双手说，“而且杰迪大师，您还要指导我学会这份卷轴上面的亡灵魔法，这是交换那份报酬的条件。”

杰迪露出思考的表情，片刻之后，他拿起面前已经冷掉的巧克力，啜饮了一口杯里苦涩粘稠的液体。“好吧，时间由您安排。不过在我讲解这个魔法之前，麻烦您派人送佩妮学士下去休息，而且一定要确保她的人身安全。”

“当然，我以尊贵的奥法之主的名义保证。”胡萨利分会长真心诚意的回答说。他和佩雷斯学士算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了，如果不是预言术证明只有通过佩妮找人才是最稳妥的途径，胡萨利分会长也不愿意把故人的私生女卷入危险之中。

佩妮虽然不愿意走，但是杰迪用温和的劝说安抚了女孩忐忑的心情，让她跟随着艾德姆骑士离开了。在离开之前，杰迪故意当着所有人的面从斗篷下面取出一枚灰白色的护身符，放到了佩妮的手里。

“非常感谢您的帮助，佩妮学士。这枚护身符是一次性魔法物品，面临危险的时候会自动激发一个防护魔法，同时会用传讯术通知我。”他一面说着，一面转头看了脸色发僵的艾德姆骑士一眼，“即使是一位拥有斗气散华水准的高阶骑士，也不可能在我使用传送魔法赶到之前击破白骨护盾，您的安全完全可以得到保障。”

“杰迪大师，我没有伤害佩妮学士的意思，绝对没有。”艾德姆骑士苦笑着保证说，完全看不出在荒废庭院里面威胁佩妮的那副冰冷残酷的样子。

“我想也是。”杰迪决定不再耽误时间，转过身来面对胡萨利分会长，“黑牛大师，您打算什么时候听我讲解献祭返魂？我已经迫不及待要探索那处遗迹了。”

“请您稍等，杰迪大师。”胡萨利分会长小心翼翼的回答说，“苍白面具的成员并不只有您面前的这几位，还有一位大魔法师马上就会赶来，他的亡灵魔法造诣比我要高明许多，同样非常期待能够听到身为资深告死者的您的亲口教导。”

杰迪淡淡一笑，继续动作优雅的啜饮巧克力，表情里面没有流露出丝毫担忧。但是他的心情却不像表面这样平静，而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另一位大魔法师？这真是糟糕的意外。除了胡萨利分会长，港城亚留斯的魔法师工会里面应该没有第二位大魔法师了，难道是来自其他城市的魔法师？希望他没有和真正的告死者接触过，不然我的伪装就可能就会出现破绽啊。”

等待的时间总是显得非常漫长，为了避免露出焦虑的情绪，杰迪干脆开始进行浅层冥想。这种冥想方式在积累魔力方面效率较差，不过好处就是身体随时处于警惕状态，对周围环境变化的掌握反而比平时更高一筹。

托浅层冥想的福，索帕大师通过短距离传送魔法抵达秘密集会地点的时候，杰迪比胡萨利分会长做出了更快一筹的反应。年轻人霍然睁开双眼的时候，幽绿色的火焰从他的瞳孔里一闪而逝，瞬间爆发出来的冰冷气息远远超过胡萨利分会长刚才职业进阶的水平。

“我们有客人到了。”杰迪语气平静无波的开口，“黑牛大师，那是您的同伴吗？”

在杰迪开口之后，胡萨利分会长才感觉到索帕大师的到来，心里不禁更加确定杰迪的魔导师身份。“是他，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个传送坐标。”胡萨利分会长点了点头，然后吩咐说，“灰狗先生，你去迎接索帕大师，告诉他——蒙杰迪?卢克斯魔导师的允可，愿意为我们讲解记载在那份卷轴上面的亡灵魔法，请他一定不要错过。”

拉寇飒魔法师抬眼看了胡萨利分会长一下，心里微微一动，抚胸施礼说，“我明白了，胡萨……黑牛大师，我会向索帕大师解释清楚的。”

性格谨慎认真的拉寇飒魔法师值得信任，等到他陪同着索帕大师走进客厅的时候，后者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情报，看向杰迪的目光也显得庄重起来。

“静寂之主在上，很高兴能够见到您，杰迪?卢克斯大师。”索帕大师并没有像其他魔法师那样用面具严严实实的遮挡住整张脸孔，他并非亚留斯本地人，无需隐藏身份。索帕大师就穿着平时那件大魔法师长袍，手持镶嵌着好几颗绿松石的法杖，只在胸前佩戴了一枚小小的灰白色面具徽章，表示属于苍白面具一员的身份。“您的光临让我们这些正在魔法道途上迷茫寻觅的学徒感到无比荣幸。”

“魔法的世界无比深邃奥妙、广阔无边，每位同行者实际上都是探索者，在距离上，我并不比您走得更远，只不过我们进入魔法世界的角度并不一致而已。”杰迪一面用同样庄严的语气表示，一面起身，与索帕大师交换了一个法师礼。

“索帕大师，您来的正是时候。”胡萨利分会长笑呵呵的开口说，“杰迪大师成功推演解析出卷轴上面的亡灵魔法，要不是考虑到这个机会非常难得，我们已经打算聆听杰迪大师的教导了。”

“那个亡灵魔法已经被解析出来了？”索帕大师突然开口，语气宛如出鞘剑刃一般锐利，眼神比壁炉里面的火焰还要明亮，“杰迪大师，恕我直言，那份卷轴我也进行过研究。上面的文字属于几百年前的亡灵巫师所使用的秘密符记，虽然看上去和现在通用的秘法符文差不多，实际上却必须做出迥然不同的解释啊！”

第十七章，舌尖上的魔导师（下）

索帕大师的咄咄逼人让胡萨利分会长颇为不安，他当然明白自己这位朋友的骄傲自负和火爆脾气，虽然同为大魔法师，但是索帕大师的火系元素魔法造诣已经隐隐约约触摸到了第六能级的边缘，如果不是因为出现瓶颈而导致他难以晋升位阶，索帕大师也不会去寻求亡灵魔法的帮助了。

从遗迹之中得到那份卷轴之后，胡萨利分会长和其他几位中级法师很早就放弃了推演解析的企图，因为他们很清楚，即使是卷轴上面的文字可以顺利解读，高达第三能级的陌生魔法也不是他们这些初涉亡灵领域的人所能够推演成功的。但是索帕大师没有这样想，他在那份卷轴上面至少花费了好几个月的时光，每次途经港城亚留斯的时候，他都要对着卷轴冥思苦想好几天，不弄个精疲力竭的下场决不罢休。

索帕大师自认为对卷轴的熟悉程度已经高人一等，当他得知卷轴上的魔法居然在不到一个小时之内就被人推演完毕之后，心里顿时腾起难以遏制的熊熊烈火。

那不是单纯的嫉妒，更不是愤怒或者仇恨，而是连索帕大师自己都说不清楚的一种感觉，让他完全不顾得罪一位魔导师的可能，颇为冒犯的提出疑义。

杰迪倨傲的抬起下巴，目光毫不动摇的看了回去。这显然不是友善的表现，胡萨利分会长正要想办法解劝，但是还没等他开口，年轻人已经举起了手中的扭曲木杖，一簇幽绿色的火焰从杖头镶嵌的水晶里面喷射而出。

“质疑我的正确之前，请不要忘记我来自哪里！”杰迪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却含有一种震撼人心的魔力，杖头指向的索帕大师全身绷紧，差点激发戒指和项链的防护魔法，就连胡萨利分会长和其他几位魔法师也开始后退，生怕被盛怒的杰迪?卢克斯作为迁怒对象。

“通古斯卡秘密符记已经失去了传承？那是对于你们来说！在告死者核心成员的眼里，从来就没有什么失传的秘密符记！”杰迪继续开口，语气里面没有了伪装出来的礼貌，流露出的是一种独特的骄傲和自信，“索帕大师，我能够看出您比黑牛大师更为强大，在您所擅长的领域里，或许可以称得上是一位真正的导师，但是在研究死亡的道途上，相信我，和告死者的核心成员相比，您还只是个初学者！”

索帕大师的目光微微动摇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咄咄逼人的态度，“既然这样，杰迪大师，可否请您在讲解之前，先来演示一下您从卷轴上面解析出来的魔法呢？”

杰迪不以为意的耸了耸肩膀，语气和表现出来的从容态度都可以说无懈可击。“当然，演示魔法是最直观的办法。”他点头同意，“不过献祭返魂这个魔法属于拥有多个组件的复合魔法，其中包括灵魂、死亡和诅咒的要素，加上我又是刚刚解析完成，施展起来可能要繁琐一些，还需要一些施法材料辅助。”

“我们会为杰迪大师尽可能的提供施法材料，请您尽管吩咐吧。”胡萨利分会长急忙接口说。

“很好，黑牛大师，麻烦您去准备这些东西。”杰迪轻轻点了下头，然后从桌上抽了一张羊皮纸，用流畅优美的花体字写了几行，“尸灵菇和天堂白绒有助于灵魂的稳定，幽魂水则是加强诅咒成功率，这三种施法材料再加上尸妖指甲，基本上就足够了，其他几种材料能不能凑齐无关紧要。”

只是从杰迪嘴里听到的那些材料，就让胡萨利分会长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幸好有牛头面具遮挡得严严实实，才让他不至于因为刚刚的夸口而感到更加窘迫。

“杰迪大师，我必须向您道歉。”胡萨利分会长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这张单子上面的施法材料有些我能够提供，有些我只听过名字，实在无法短时间内拿到手，还有两种我连听都没听说过。”

杰迪强迫自己不要露出微笑，而是表情严肃的点了点头。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只能算是一个骗局，这些看上去睿智过人的魔法师已经被他伪装出来的告死者核心成员的身份吓住了。其实杰迪根本没有解析推演一个陌生魔法的能力，或许迪什先生能够轻松办到，然而却不是他这个接触魔法的时间还不足半个月的初学者能够做到的。

不过杰迪那番话也不全都是谎言，在永恒城堡的书架上的确有一本通古斯卡魔文词典，而且已经被杰迪在那一周时间里从头到尾读了一遍。现在只要闭上眼睛，杰迪就能在自己的脑海之中映射出词典的内容，然后逐字逐句的将卷轴上面写的内容翻译出来。

能够翻译并不代表能够推演解析，事实上那份卷轴上面记载的东西与其说是个完整的魔法，还不如说是一份魔法实验记录。记录里面包括许多零零碎碎的构思，其中不乏真知灼见，认真研究确实可以提高亡灵魔法的造诣。但是想要把这份记录转化为完整的魔法，恐怕就连真正的告死者评议会成员都做不到。

杰迪准备用来骗取信任的当然就是他最早学会的那个魔法——献祭返魂。杰迪从迪什先生那里学到的魔法全都属于失传已久的古老亡灵魔法传承，但是在他能够熟练施展的那些魔法当中，献祭返魂的效果最具有欺骗性，恐怕就连真正的亡灵巫师也会被唬住。

为了让自己的骗局显得更加真实，杰迪还特意在羊皮纸上写出好几种相当罕见的施法材料，尤其是尸妖指甲，除非有亡灵巫师为了魔法实验而特意召唤，否则这种不死生物很难出现在负能量不够浓烈的自然环境当中。

看到索帕大师脸上泛起混杂着失望和讥讽的微笑，杰迪尽可能用失望的语气说，“那么就用增加咏唱时间来代替几种施法材料吧，黑牛大师，请您准备一只活物作为献给静寂之主的祭品吧。”

“活物？”胡萨利分会长还没来得及答话，索帕大师已经语气锐利的接口说，“杰迪大师，对于祭品有什么特殊的要求吗？”

“没有要求，只要是鲜活的生命就可以。”杰迪轻描淡写的说，随后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第一次演示还是谨慎为好，选择的祭品不要生命力太过旺盛，诸如公鸡、毒蛇或者幼犬之类就可以了。”

“公鸡就好，比较容易弄到。”胡萨利分会长急忙表示，然后转向拉寇飒魔法师，“灰狗先生，麻烦你去市场买只活公鸡来，要快，别让杰迪大师就等。”

拉寇飒魔法师答应一声，转身刚要向外走，索帕大师做了个手势阻止了他。这位大魔法师随后朝着杰迪挤出笑容，可惜那个微笑又僵又冷，活像是刻在墓碑上的遗像。

“杰迪大师，您刚才说只要是活物就可以作为祭品？”

“当然。”杰迪言简意赅的回答说。

“那么，人类行不行呢？”索帕大师的语气里面毫不掩饰的露出恶意。

“作为首次演示魔法的对象，人类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杰迪让自己的语气和表情都显得非常淡漠，仿佛谈论的是再平常也没有的事情了。“人类的灵魂比较复杂，生命力也远比小动物旺盛，加上现在我们缺乏许多必要的辅助施法材料，演示失败的几率会变得很大。”

索帕大师似乎显得有些失望，然后他退开一步，朝着拉寇飒魔法师点了点头，“没有其他问题了，灰狗，快去快回。”

亚留斯港魔法师工会加入苍白面具的学徒和初级魔法师为数不少，拉寇飒魔法师其实并不需要亲自跑一趟。不过这位中级法师性格之中带有过于认真的一面，硬是一丝不苟的按照胡萨利分会长的吩咐，到港口区的市场上挑选了一只健壮的大公鸡，倒提着双脚带了回来。

杰迪有些啼笑皆非的看着满身鸡毛的拉寇飒魔法师，示意他将公鸡绑好，然后放在橡木长桌中间。随后杰迪示意其他人稍微退开一些，用双手将弯曲木杖高举过头，开始在头上旋转起来，一面旋转，一面用低沉沙哑的声音吟唱咒语。

包括索帕大师和胡萨利分会长在内，所有魔法师都在竭力辨认咒语的内容，但是杰迪吟唱的咒语采用的正是通古斯卡密文，让他们完全听不懂内容。这种曾经流传在告死者组织内部的特殊语言充满黑暗、冰冷的音调，每句咒语结尾处都带着嘶嘶作响的气音，听上去活像是在黑暗之中蠕动的剧毒蝰蛇。

弯曲木杖的杖头突然爆出一团幽绿色的火焰，宛如流星一般随着木杖在杰迪的头上飞旋，随着火焰渐渐炽烈，杰迪的吟唱声陡然提高，最后猛地将双臂向前伸直，已经被熊熊烈火包围的杖头分毫不差的指向那只被捆好的公鸡。

一声极为刺耳的尖鸣，位于耳膜承受的极限，宛如动物临死时的哀嚎。公鸡的身体骤然膨胀，细麻绳纷纷断裂，紧接着全身的羽毛发出嘶嘶的声音脱落下来，一根根细白的尖锐骨骼从公鸡的体内刺出，空气中泛起一股甜腻的恶臭，闻上去像是腐烂化脓的伤口。

十几秒钟之后，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只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模样的怪物。看上去足有一米高，细小的双眼闪烁着幽绿色的鬼火；青灰色的肌肉隆起，支撑着异常发达的双腿和翅膀，增长到半尺多长的鸡啄尖端锐利得吓人，而且和遍布全身的骨刺一样，都隐隐泛着一层邪恶的黑光。

“成功了，这就是献祭返魂的效果。”杰迪放低木杖，脸上露出一个高傲矜持的笑容，同时注意到索帕大师的沮丧表情和其他人难掩欣喜的窃窃私语。“伟大的静寂之主已经接受了这份祭品，并且将祭品的**转化成不死生物，供施法者驱使。现在我可以像是控制骷髅和僵尸那样驱使这只怪物进行战斗，有没有人打算验证一下它的实力？”

第十八章，两位大师的真正目的（上）

由普通公鸡转化而成的亡灵怪物实力当然没有什么惊人之处，杰迪的指挥更是敷衍了事，在艾德姆骑士的凶狠斩劈之下，怪物勉强躲开了前两剑，紧接着猛跳起来，想要用带毒的尖嘴去啄艾德姆骑士的眼睛。

凌厉的剑光闪过，怪物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古怪尖叫，被从空中砍了下来，破裂的骨刺到处乱飞。艾德姆骑士跨前一步，剑光由下而上挥出一道凶猛的光弧，剑刃准确的咬进怪物破碎的外骨骼之间，将它劈成了两半。

怪物的尸体落在地上，那股腥臭甜腻的气息顿时更加浓烈起来。距离最近的拉寇飒魔法师忍不住皱了皱眉，转动手指上一枚天蓝色的戒指，然后向前挥出，一阵清风拂过客厅，将那股令人烦闷欲呕的味道彻底赶了出去。

“第二能级的空气滤清术，灰狗先生，您的应对方式非常正确。”杰迪并没有因为怪物轻易被杀而露出沮丧的表情，反而朝着拉寇飒魔法师点了点头。“根据记载，献祭返魂制造出来的亡灵怪物的体液含有剧毒，而且具有强烈挥发性，一旦中毒，普通解毒药水根本起不到什么效果，还会引发药石无灵的致命高烧或者怪异疾病。”

这番话让众人全都心中震动。这是他们第一次见识到古代亡灵魔法的诡谲邪异，就连怪物留下的尸体都能杀人，虽然索帕大师自忖对亡灵魔法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脸色依然因此变得有些发僵。

然而杰迪的话却还没有说完，“这只是一只鸡而已，献祭返魂的祭品实力越强，创造出来的亡灵怪物也就越可怕，不过同时操纵的难度也大大提升了。”他一面说，一面朝着浸泡在灰黑色腐血之中的怪物尸体比了一个手势，许多晶莹而细微的粉尘出现在尸体的表面，随后凝结成一层坚硬的冰壳。

这个把戏被迪什先生称之为“尸体保鲜术”，实际上是学徒级魔法“冰冻射线”的一个变型应用，杰迪从一本魔法笔记上面学到了类似的七八个学徒级魔法，目的主要是想要伪装出一副浸润魔法许多年头的大魔法师的形象。

男孩所不知道的是，由于他的伪装惟妙惟肖，加上一些当事人的误解和巧合，杰迪?卢克斯在其他人眼中的形象已经远远不是一位大魔法师，而是一位魔导师，甚至更加强大的人物。

“具有毒性的怪物体液会在几小时之内失去这种特性，我必须尽快对这具尸体进行分析和研究。黑牛大师，这里有没有可以进行亡灵魔法实验的合适场所？我恐怕必须向您借用一下了。”

“当然有，杰迪大师，实验场所就在这座建筑的地下室，布置了反侦测结界和防护负能量侵蚀的魔法阵。”胡萨利分会长忙不迭的堆起笑容开口说，“您尽管进行实验，还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我们都会尽力为您找到。”

“很好，我大概需要几个小时的时间，有什么事情，等我做完这些魔法实验再说。”杰迪表露出一副痴迷研究魔法的无礼态度，直截了当的打断了胡萨利分会长还想继续的交谈。

“灰狗先生，你为杰迪大师带路吧。”胡萨利分会长理解的笑了笑，然后目送着杰迪匆匆点头，跟随着拉寇飒魔法师快步离开客厅。

客厅随后恢复了寂静，几名中级法师彼此交换着羡慕的眼神，其中戴着白狼面具的那位忍不住轻轻叹息了一声，“拉寇飒魔法师的运气真不错，不是谁都能亲眼目睹一位魔导师进行魔法实验的。”

“别忘记，那位魔导师是位亡灵巫师，恐怕实验的场面不见得多么赏心悦目。”他的同伴一面摘下闷热的面具，一面不无嫉妒的撇了撇嘴。

“亡灵魔法有什么不好？如果我们不是想要更多地了解死亡的秘密，会坐在这里吗？”白狼语气锐利的反唇相讥说，“决定加入苍白面具的时候，可没见到你对亡灵魔法实验的血腥场面有多少反感。”

那名法师脸色难看的哼了一声，闭上嘴巴不再说话。白狼心满意足的把目光转向了两位大魔法师，发现他们的脸色都显得极为凝重，胡萨利分会长在忧虑之中还带着一丝欣喜，索帕大师的双眉紧紧皱在一起，绷直的嘴角和格外苍白的面容都显露出他内心的紧张。

这显然不符合一位大魔法师的身份，但是只有胡萨利分会长明白，任何人处于他这位老朋友的境地，都不会表现的更好了。

索帕大师年约五旬，对于需要渊博知识和睿智头脑的魔法师来说，应该称得上正是年富力强的岁月。与勉强凭借资历和雄厚的精神力积累才得到大魔法师称号的胡萨利分会长不同，索帕大师的元素魔法水平已经距离魔导师只有一线之隔，还是安斯艾尔家族的魔法顾问，可以说是前途无量。

然而这只是表面而已，只有胡萨利分会长明白，这位老朋友的天赋其实并不高，严格说比胡萨利分会长还要略弱一些。如果不是在某座遗迹的探索中得到了一瓶神奇的药水，索帕大师现在估计顶多是一位刚刚晋升的大魔法师，说不定还在中级法师的位置上徘徊。

那瓶药水造就了索帕大师“炎热之咏”的称号，让他提前二十年跨入了大魔法师的行列，然而副作用也足够可怕，消耗了索帕大师足足四十年的生命力。刚刚度过五十岁生日的索帕大师，身体比已经将近七十岁的胡萨利分会长还要衰老得多，甚至如果没有特殊手段维系生命，很可能在一年之内就会衰老而死。

这当然不是索帕大师希望得到的结果，他想要活下去，无论是享受生命还是研究魔法，他都远远没有做好就此谢世的准备。在研究了元素魔法、炼金学和光明神术延续生命的手段之后，索帕大师绝望的发现，那些手段的代价全都太过昂贵，即使是身为安斯艾尔家族的魔法顾问，索帕大师也没有希望在一两年内得到延续生命的办法。

索帕大师已经等不了那么久了。唯一的手段就是亡灵魔法，那种代价沉重、无法逆转，然而确实比较容易达到的方式。

那个方式叫做亡灵转生仪式。

亡灵转生仪式是一个第五能级的亡灵魔法，恰好是魔导师可以熟练使用的范畴。而且亡灵转生仪式还有一种特色，即使是只有大魔法师的水准，也可以凭借加倍亢长的仪式和更多、更昂贵的祭品获得越阶施法的可能。

听上去似乎属于物美价廉的选择，然而对于希望获得永生的人来说，亡灵转生还有一个非常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如果施展亡灵转生仪式的那位亡灵巫师的实力远在索帕大师之上，那么他很可能在这个魔法成功之后，被迫成为那位亡灵巫师的仆从。

这种臣服是根植于精神和灵魂之中的，索帕大师不但今后生死操于人手，而且在那位亡灵巫师遭遇致命危机的时候，还很有可能会被当成是替死的傀儡法师。

在众人眼中，杰迪?卢克斯就是这样一位强大的亡灵巫师。

索帕大师不禁有些怨恨的咬紧牙齿，如果杰迪大师再弱一点就好了，那样自己就可以放心大胆的要求他举行亡灵转生仪式，而不必担心自己是否会被变成任由操纵的傀儡。

“老朋友，要不要再等一等呢？”胡萨利分会长显然很清楚索帕大师脸色难看的理由，先是弹动手指施展了一个小小的隔音魔法，然后语带安慰的开口说，“杰迪?卢克斯大师应该在告死者里面身居高位，我们可以请求他引荐一位不那么强大的亡灵巫师，来举行这个亡灵转生仪式啊。”

“胡萨利，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一位亡灵巫师的性格里面会有乐于助人的一面吗？”索帕大师的语气因为心中的焦虑而显得有些生硬，随后他立刻醒悟过来，重重的叹息了一声，“抱歉，老朋友，我实在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要不然我们用放弃那座遗迹里面的所有权利作为交换，要求杰迪大师立下誓言，绝不在仪式之中动手脚……”

“不，不行！”胡萨利分会长还没有说完，索帕大师已经断然拒绝说，“这代价太大了！胡萨利，那座遗迹毕竟属于数百年前极为强大的亡灵巫师，或许是一位大魔导，甚至有可能是传奇法师，能够从里面得到的宝贵秘密，价值绝对要比亡灵转生仪式高得多。”

“你说的很对，老朋友，但是那座遗迹对于我们来说并不那么重要。”胡萨利分会长摸着牛头面具的下颌部分说，“毕竟我们已经试探着探索了好几次，但是除了一些碎裂的宝石破片和那个艰涩难懂的卷轴之外，没有更多的收获。那座遗迹的确是个宝库，但是以我们目前掌握的亡灵魔法知识基础，哪怕是找到了真正宝贵的秘密，也无法自行完成推演。”

这一次索帕大师思考的时间长了一些，最后有些勉强的叹了口气。“我还是不希望彻底放弃遗迹的权利，胡萨利，我们或许可以同意让杰迪大师得到优先选择权，这样我们还能够分享到一些好处。”

“如果杰迪大师同意的话，那就这么办吧。”胡萨利分会长也并不是心甘情愿将遗迹全部让出，毕竟从那座遗迹里面得到的卷轴已经被证明极有价值。但是他的眼光没有像索帕大师那样好高骛远，作为一个天赋平平，又在担任魔法师工会分会长期间磨削了雄心壮志的大魔法师，胡萨利分会长发现自己对于深奥知识的渴求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强烈。

“再多的利益，也只有生命得到延长之后才有意义。”胡萨利分会长的声音轻如呓语，像是在给刚刚的交谈做出总结，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第十九章两位大师的真正目的（下）

拉寇飒魔法师从当做魔法实验场所的地下室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好几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由于已经达成了初步的合作意向，他摘下了又闷又热的灰狗面具，表情里面带着深深的疲惫，眼睛却明亮而振奋，像是有两簇火焰正在瞳孔深处燃烧。

两位大魔法师和三位中级法师都没有离开客厅，正在彼此交头接耳。橡木长桌上摆着刚刚吃过的晚餐，看得出索帕大师和胡萨利分会长全都食欲不振，面前的餐盘里面剩下了一大半东西，倒是提神醒脑的草药茶喝了不少，空气之中弥散着一股独特的苦香气息。

看到拉寇飒魔法师的熟悉身影，胡萨利分会长第一个开口招呼。“啊，我们的灰狗先生回来了。”他的语气之中带着一丝故作轻松的挪揄，“怎么样，亲眼观看了杰迪?卢克斯大师的魔法实验，一定收获不浅吧？”

“相当了不起!奇妙的想法，难以置信的手段！”拉寇飒魔法师的情绪显然还处于极度振奋和惊讶当中，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回答说，“分会长大人，您一定想不到吧？光是观看了这次魔法实验，就让我突破了一个瓶颈，刚才我已经悄悄做了个实验，能够很轻松的施展出第二能级的亡灵魔法了！”

“啊……”胡萨利分会长的脸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惊讶，其他人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还多了几分嫉妒和羡慕。“那么我必须向你表示祝贺，拉寇飒魔法师，你已经成为苍白面具的第三位正式亡灵巫师了。”

拉寇飒魔法师连连点头，激动的心情并没有因为时间的经过而消褪，反而愈加强烈起来。“杰迪大师对我的资质表示了赞赏，还许诺如果我能够成功施展出第三能级的亡灵魔法，就愿意作为我加入告死者的介绍人！”

这一次就连索帕大师都忍不住为之动容。加入告死者的意义不言而喻，对于修习亡灵魔法的人来说，无异于宫廷魔法总会递过来的橄榄枝。在安全方面更是能够得到保障，虽然告死者并不是能够光明正大出现的组织，但是敢于招惹告死者的势力也绝对不多。告死者评议会现任最高指导者维沙伦更是能够与光耀神殿圣光大主祭、狮鹫帝国首席宫廷魔法师并列为三大巅峰施法者的传奇强者，骸骨之主的凶恶名声简直称得上是如雷贯耳。

“你真是太走运了，拉寇飒，简直称得上是幸运女神的垂青！”戴着白狼面具的魔法师根本无法掩饰自己的羡慕和嫉妒，有些失礼的嚷了起来，“快和我们说说你从杰迪大师那里看到了什么？也让我们提高见识，说不定也能有个进阶正式亡灵巫师的契机呢。”

拉寇飒魔法师笑着点了点头，“好吧，我就讲一下，不过……”他的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其实我不确定自己究竟有没有看到杰迪大师的魔法实验，因为在进入实验场地之后，杰迪大师嘱咐我不要试图施展侦测或者防护的魔法，然后召唤出一团阴冷无比的黑暗，笼罩了实验台周围，这才开始了他的魔法实验。”

“……那么你的领悟是怎么回事？”这个答案很显然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另一名魔法师忍不住插口说。

“在那团黑暗笼罩下来的时候，我曾经下意识的想要使用法师护甲这个魔法，幸好我没有这样做，否则让杰迪大师生气的话，我肯定会被赶出去的。”拉寇飒魔法师一面回忆，一面语气缓和的说着，“我最终什么都没有做，竭力遏制住施法反制的冲动。当然，即使是我这么做了，杰迪大师施展出来的魔法也不是我能够轻易破解的，说不定还会遭到反噬。一开始周围陷入了绝对的黑暗，甚至连声音都消失了，我开始害怕，想要离开那里，就在这个时候，眼前出现了一团绿色的火焰，紧接着我听到一个格外苍老的声音在吟唱着什么……”

“你听到了一个格外苍老的声音？”索帕大师突然打断了拉寇飒魔法师的叙述，“能不能多说说这个声音的事情？”

拉寇飒魔法师点了点头，“当然，索帕大师，我想要说的就是这个声音。我从来没有听过这种声音，苍老、空寂、幽深，简直不像是出自于人类之口，倒像是传说中不死不灭的上古幽灵在发出低吟。说出的话我连一个词都听不懂，然而却不由自主的凝神去听，去记。那团绿色的火焰突然升高，亮度大增，我看到杰迪大师站在火焰旁边，高举双手正在吟唱着什么，声音就是从他的嘴里发出来的。”

索帕大师和胡萨利分会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底找到了同样的情绪——惊骇、欣喜，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后怕。

“幸好我们从一开始就对杰迪大师尊敬有加，不然的话……”胡萨利分会长重重的**了一下，然后朝拉寇飒魔法师点头示意，“继续吧，拉寇飒，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接下来我看到杰迪大师朝那具怪物的尸体使用了好几个魔法，请原谅我的知识太过浅薄，那些魔法之中我只有一个勉强辨认出来，应该是第一能级的法师之手。不过杰迪大师能够同时召唤出七八只半透明的手掌，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位魔法师施展这个魔法的时候都要精巧。”

“每一位魔导师都拥有自己的独特施法技巧和一些独有魔法变型，这不值得奇怪。”索帕大师耸了耸肩，“但是杰迪大师居然会在法师之手这个低级魔法上面投入精力研究，倒让我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了。”

“您真应该亲眼看看，索帕大师。”拉寇飒魔法师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不无冒犯，但是他就是忍不住想要刺一下眼前这位骄傲的大魔法师。这种冲动有多大比例来自于拉寇飒魔法师认真到执拗的性格，有多大比例来自于杰迪大师的青眼有加带来的有恃无恐？恐怕就连他自己都解释不清。

“我认为杰迪大师在法师之手上面投入的精力绝对有着非常巨大的回报。您根本想象不到七八只半透明手掌同时施展不同魔法的样子，那简直就是一种奇妙而瑰丽的艺术。我想我今后也一定会用很多精力去研究法师之手的变型，这个魔法等级虽然很低，又没有什么直接作用，但是用于魔法实验真是太合适了，基本上杜绝了意外事故带来的危险。”

索帕大师的身体猛然一震，他还没做好被人当面反驳的准备，脸上随后升起一股羞怒的红晕。不过在他能够做出任何反应之前，发现气氛有些僵硬的胡萨利分会长已经抢先开口，堵住了索帕大师的发难可能。

“法师之手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谈，拉寇飒，继续讲你看到了什么吧。导致你突破瓶颈的难道就是这个简单的第一能级魔法吗？”

“不是，分会长大人，虽然杰迪大师对法师之手的应用让我感觉到思维变得开阔起来，但是真正让我突破瓶颈的是随后看到的景象。”拉寇飒魔法师朝胡萨利分会长鞠了一躬，语气恭敬的回答说，“杰迪大师从那具怪物的尸体里面分解出许多闪烁着幽绿色光芒的魔纹符号，我看到了其中的几个，和印象之中的亡灵魔法相互对照，顿时就感觉自己的脑海被打开了一扇窗户，过去很多疑问都得到了确切无疑的解答，然后……”

胡萨利分会长赞同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杰迪大师的确掌握着许多神奇的魔纹。当初他在解析献祭返魂的时候，随手画出的那些图案，就让我也像你一样出现了突破。”

索帕大师哼了一声，“老朋友，那是因为你积累深厚，只是缺少一个契机而已。”他朝着长桌上被魔法保护起来的图案撇了撇嘴，“我刚才已经仔细研究了那些图案，的确很好的解释了一些亡灵魔法方面的问题，不过图案展示的魔法奥秘大多都是处于第三能级到第四能级之间，对于我来说没有太大用处，对于刚刚接触不久的人来说却有太过深奥了。”

“杰迪大师只是在推演魔法的时候随手画下了那些图案而已，如果他推演的不是第三能级的献祭返魂，而是第五能级或者更高水准的魔法的时候，又会出现什么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奇迹呢？”胡萨利分会长语气缓和的表达出自己的态度。

索帕大师深深皱起眉头，在壁炉的火光映照下，更显得脸色凝重阴沉，“老朋友，你对杰迪?卢克斯有点太过推崇了。”

“一位魔导师很难不被人推崇，哪怕是亡灵巫师。”胡萨利分会长露出一个微笑，然后语带挪揄的轻声补充，“而且我们不是已经做出决定了吗？遗迹换协议，请杰迪?卢克斯大师为你进行亡灵转生仪式，然后是我。”

第二十章各怀鬼胎的协议

被“黑暗旌旗”魔法效果笼罩的地下室里，杰迪?卢克斯并没有去分析研究那具公鸡怪物的尸体，而是脸色发青的坐在冰冷的岩石地面上，双手的十根手指轮流按压着自己胀痛的额角，试图缓解因为施法过度导致的眩晕。

计划里面出现的意外实在是太多了。杰迪甚至有好几次都感觉到自己即将被拆穿身份，尤其是在拉寇飒魔法师为他打开地下实验室的大门，然后毕恭毕敬的提出想要旁观魔法实验的请求的时候。

杰迪差点拒绝了他。

这合情合理，很多魔法师都拥有自己的独特施法手段和实验步骤，毫无疑问可以用保密当做借口提出拒绝。但是杰迪知道自己这样做会让拉寇飒魔法师感到非常失望，更会引起其他魔法师的好奇心。

如果杰迪?卢克斯真的是一位大魔法师或者魔导师，引发其他魔法师的好奇心并没有什么；如果苍白面具的主事人只有那位性格沉稳的胡萨利分会长，那么他很有可能会阻止其他魔法师对自己的窥视。但是计划之中的第一个巨大变数——突然出现的索帕大魔法师让杰迪感到非常忌惮，如果拒绝拉寇飒魔法师的行为引起了这位大魔法师的怀疑，杰迪很担心自己的那些把戏能否瞒过他的眼睛。

所以杰迪只有硬着头皮，满口答应拉寇飒魔法师的旁观请求，并且连续施展了“黑暗旌旗”、“幽冥密语”和“亡者魅惑”这三个魔法，彻底抽空了自己的精神力。

“黑暗旌旗”创造出一片无光的空间，为接下来的表演提供了合适的气氛和舞台；“亡者魅惑”创造出许多看上去复杂玄奥的图案，其中的确有几个蕴藏着黑暗知识，不过更多的还是吸引注意力，同时扰乱拉寇飒魔法师的理性思维。

真正的杀手锏就是“幽冥密语”。按照迪什先生的解释，这个魔法蜕变于同名的特殊神术，在数百年前，是静寂之主的牧师为信徒开启智慧的手段。对于杰迪来说，“幽冥密语”是他为拉寇飒魔法师准备的一份礼物。

礼物的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拉寇飒魔法师惊喜过望、语无伦次的连连道谢的时候，杰迪只想苦笑。现在就连他自己都快认为杰迪?卢克斯是一位不折不扣的魔导师了，否则怎么会在几个小时之内，连续让两位魔法师突破瓶颈，提升了亡灵巫师的职业等级呢？

打发拉寇飒魔法师离开没有花费多少口舌，信口许诺的未来更不在杰迪的考虑范畴之内，在平息了施法过度引起的眩晕之后，男孩从怀里取出一个笔记本，挠着头发翻开几页，看着上面写得密密麻麻的计划草案。

计划已经面目全非。意料之外出现的索帕大师和亡灵魔法塔遗迹的消息让他感到有些不知所措，幸好身份没有暴露，反而阴差阳错的被当做是一位魔导师。这可比杰迪预想之中的大魔法师更要有利，即使是西风郡的魔法师工会，也没有一位真正的魔导师坐镇。

杰迪?卢克斯相信港城亚留斯不会有人愚蠢到和一位魔导师为敌，而且这位魔导师的身份还是声名狼藉的告死者。但是如何利用这个身份获取利益，却让男孩有些犹豫不决。

告死者的身份就像是一把双刃利剑，战神神殿、光耀神殿和慰魂之人全都视其为死敌，杰迪很担心身份一旦暴露，自己会被一票狂信徒进行围攻，那时候空有魔导师的威名、却没有相应暴力手段的自己，恐怕就要在劫难逃了。

“还是要弄清那两个大魔法师的真正目的才行，还有那个该死的遗迹……我压根就不想去，但是一位告死者怎么会放弃这么难得的机会呢？”

杰迪叹了口气，意兴阑珊的把玩着扭曲木杖。这是迪什先生送给他的礼物之一，对魔法威力增幅几乎没有，但是却能够帮助他更加精确的施展亡灵魔法，杖头的灰幽灵水晶里面还蕴藏着一个效果特殊的魔法——梅里斯特威压之袍——能够让杰迪暂时拥有接近魔导师水准的强大气势。

这个魔法施法难度高达第三能级，除了模拟出强者气势之外别无效果，杰迪一直都认为不会派上用场，然而现在看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需要用这个魔法来撑撑场子了。

“杰迪?卢克斯大师，请问现在可以打扰您一下吗？”从地下室的入口处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是胡萨利分会长，杰迪摇了摇脑袋，将乱糟糟的思绪全都赶了出去，然后起身整理了一下长袍，用稍带一点不耐烦的语气回答说，“先等一会，我的实验马上就能完成了。”

十几分钟之后，杰迪?卢克斯迈着从容不迫的步子走进客厅，弯曲木杖夹在胳膊下面，一边走，一边用一块干净的亚麻布手帕擦着湿漉漉的手指。他的身影刚刚出现，重新戴上黑牛面具的胡萨利分会长就立刻起身迎了上来。

“杰迪大师，您的实验进行得顺利吗？”

“非常好，结果正如想象。”杰迪用稍带一丝矜持的语气回答说，脸上浮现出淡漠的笑意，“说出你们的条件吧，黑牛大师，我现在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去那座遗迹考察了。”

“身为魔法道途的同行者，我当然能够体会您的急迫心情。”胡萨利分会长的语气和态度都显得非常礼貌，甚至还有那么一点不易察觉的低声下气，“不过在谈到条件之前，我希望您能够正面回答一个问题，您接触过……亡灵转生仪式吗？”

杰迪竭力控制住自己心中的惊讶，不过还是从眼神里面微微流露出来一些，“亡灵转生仪式？您询问这个做什么？低等亡灵转生仪式具有极大的隐患，会对受术者的灵魂产生不可逆转的伤害，导致进阶困难。至于高等仪式……”

说到这里的时候，杰迪刻意停顿了一下，然后缩紧喉咙，用在响钟酒店和一个吟游诗人学来的变声术把自己的声音变得苍老而空洞。“高等亡灵转生仪式只有具备第七能级施法能力的大魔导师才能进行，现在的我……没有那个实力。”

胡萨利分会长的眼神微微一动。杰迪的回答是他所没有想到的，被简单的拒绝并不奇怪，胡萨利分会长也想好了几个可以说服杰迪的理由。但是杰迪没有直接拒绝，而是表示低级亡灵转生仪式存在缺陷和隐患，同时隐隐表露出自己“现在”的实力不足以进行高等亡灵转生仪式，这就不由得胡萨利分会长不陷入沉思了。

杰迪?卢克斯曾经是一位大魔导师！胡萨利分会长和索帕大师都根本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在拥有数百万人口的狮鹫帝国，大魔导师的数量也绝对不超过十位，而且这还要算上一些只是传说的人物。

至于亲眼所见的大魔导师，胡萨利分会长只在获得亚留斯魔法师工会分会长一职的时候，在光耀之都菲尔梅耶的魔法师工会总部见到过三位，其中一位还是恰逢其会的异国来宾。

每一位大魔导师都几乎成了传说的象征，考虑到杰迪?卢克斯的身份，胡萨利分会长简直感到自己的膝盖都开始动摇，同时深刻庆幸于自己的做出的英明决策。

为了防止消息走漏，胡萨利分会长和索帕大师商量之后，由后者带着四位中级法师先行离开，前者留下来和杰迪?卢克斯进行谈判。这是考虑到胡萨利分会长的谈判经验非常丰富，性格也比较温和敦厚，作为谈判代表远远比索帕大师合适得多。

“难道没有其他方法了吗？杰迪大师，不知道您有没有发现，索帕大师的身体……并不是那么健康。”胡萨利分会长压下心中的情绪激荡，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平静一些。

“何止是不健康？”杰迪似笑非笑的看着胡萨利分会长，声音虽轻，话里的意思却沉重如铁岩，“他的身体已经彻底垮掉了，恐怕离死不远了吧？”

“您已经看出来了？”胡萨利分会长心里又是一震。

“如果不是你的语气充满不祥，还刚刚询问了亡灵转生仪式的事情，我当然不会做出这样的猜测……”杰迪心中好笑，脸上却没有丝毫情绪泄露出来。“腐臭、衰败、枯槁，那是生命濒临死亡的味道，这么多年以来，我早已经闻惯了。不过我看索帕大师的年纪不是很大，究竟是被诅咒了，还是服用了什么透支生命、激发潜能的药水呢？”

“索帕大师曾经服用过一瓶极为特殊的药水，究竟有什么效果我不是很清楚，但是自从他喝下药水之后，身体就从来没有太好过。”胡萨利分会长解释说。

“原来是这样，看来是后者……”杰迪的心里突然像是一颗流星划过一般，升起了一个异想天开的念头。他迅速思考了一下，紧接着眯起双眼，“等一下，黑牛大师，如果索帕大师只是想要延续生命的话，为什么不试试其他办法呢？”

“其他办法？”胡萨利分会长露出一个有些惨然的笑容，“当然考虑过，毕竟我已经快要七十岁了，身体也是每况愈下。但是从魔法的角度来说，有限祈愿术高达第七能级，而且非常偏门，除了星象系大魔导师之外根本没有其他人能够施展；至于求助于神殿更是异想天开，成为魔法师虽然不代表就没有信仰，但是总不会像圣骑士或者狂信徒那样虔诚，以我们这些大魔法师的地位，还不足以打动枢机主教级别的神职者，为我们进行圣灵转化仪式。”

“圣灵转化？成为永远被禁锢在神殿之中的圣灵法师？”杰迪知道自己必须表露出不屑的态度，因为告死者和光耀神殿的关系永远是你死我活，绝对不会出现和谐相处的可能。“静寂之主在上，黑牛大师，那还不如找到一位子爵级的吸血鬼进行初拥，至少吸血鬼的繁文缛节还比光耀神殿那群被太阳烧坏脑子的家伙少些。”

“找到子爵级别的吸血鬼并不比找到告死者容易。”胡萨利分会长苦恼的摇了摇头说，“而且吸血鬼的体质虽然属于黑暗，但是并不适合研究魔法，尤其是索帕大师擅长的火焰系元素魔法……不过如果您愿意介绍一位吸血鬼子爵的话，我想索帕大师也可以同意，毕竟他的身体已经撑不下去了。”

“我和吸血亲王、深黯之影马克西姆打过交道，请他派来一位子爵想必不是难事。”杰迪从看过的历史书籍里面找了个数百年前就销声匿迹的吸血鬼的名字，轻描淡写的信口开河起来，“不过我的提议比成为吸血鬼的后裔要好得多，黑牛大师，难道你不奇怪我的这幅模样有点太年轻了么？”

“杰迪大师，虽然在您的眼里，亚留斯魔法师工会没有什么了不起，但是实际上我们还是拥有相当强大的情报搜集能力。”胡萨利分会长终于在杰迪?卢克斯的面前找到了一丝扬眉吐气的感觉，语气之中难掩兴奋，“您占据了这个孩子的身体，对不对？而且因此实力出现了严重下降，以至于必须去购买一些治疗施法反噬的缓和剂，还有加强冥想效果的安息药水。”

这正是杰迪装模作样去闹市区的佩妮学士那里购买药水的原因，意识到计划总算是出现了预想之中的效果，杰迪的心里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很好，那么我就直截了当的说吧。对于亡灵转化仪式这个特殊的魔法，我称不上精通，只能说勉强可以使用，但是对于灵魂侵蚀来说，如果我在组织里面自认第二，不知道有谁敢跳出来自认第一。”

胡萨利分会长禁不住眼前一亮，“灵魂侵蚀？占据身体，哦，我考虑过的，这个魔法似乎只能由自己来施展，而没办法请其他人帮助？”

“经过我的改良之后，就可以用于他人。”杰迪用权威的语气回答说。

“那么……有没有风险呢？”

“风险？当然有，而且不小。”杰迪抬起手，抚摸着刚刚长出淡淡茸毛的下巴，“灵魂侵蚀是个第四能级的死灵魔法，这个魔法并不能够让你占据其他人的身体，而是创造出一个特殊的对抗空间，让祭品的灵魂和受术者的灵魂相互吞噬。最后胜利的一方会成为那具躯体的主人，失败的一方则会彻底消散，无论生命藏匿还是其他类似的魔法，甚至让传奇魔法师来施展祈愿术，都无法挽救这种消散。”

胡萨利分会长这一次考虑的时间格外漫长，黑牛面具下面的脸庞早已汗水涔涔，眼神更是明灭不定。足足过了十几分钟之后，他才狠狠的点了一下头，用力之大，差点把面具跌落在地。

“如果同意的话，那么我们就来签上一份协议吧。”杰迪小心的让自己的表情不至于太过雀跃，“以静寂之主和智慧之神的名义来签署，让神祗成为协议的见证人。”

第二十一章从魔法学徒到施法素材

直到这一刻，在群星繁耀的夜空之下，在亚留斯魔法师工会护卫队长——狼牙艾德姆脸色阴沉的出现在小巷尽头的时候，高阶学徒欧帝尔才终于认识到，幸运女神终于还是抛弃了自己，在自己刚刚燃起的熊熊野心之火上面泼了一盆冷水。

“欧帝尔，你没有得到禁止外出的命令吗？”艾德姆的表情从来都是淡漠的，仿佛永远戴着钢铁的面具，而现在眼底流露出来的光芒更是冰冷无情，让欧帝尔找不到任何说服自己听命行事的理由。

“艾德姆队长，我并不是想违抗命令，但是家里出了一件私事，必须要我马上去处理。”欧帝尔一面辩解，一面悄悄把手探进长袍的暗袋，从里面抓取了几样施法材料。“请转告分会长大人，等到事情解决之后，我会向他当面道歉。”

“命令来自于分会长大人亲口所述，欧帝尔，没有任何理由让你能够拒绝服从。”艾德姆开始向前缓步逼近，右手始终隐藏在斗篷下面。“我接到的命令是，必须把你带回工会，无论动用什么手段。”

欧帝尔向后退了两步，突然一咬牙，霍然探出的右手洒出一把细沙，同时快速吟唱起第一能级魔法——“睡眠术”的咒语。

睡眠术？居然是用来对付较多低级敌人的睡眠术？

简直欺人太甚！

狼牙艾德姆的心里升腾起一股怒气。他是一位优秀的骑士，虽然没有修习过什么秘传的斗气方法，但是凭借着自身的天赋和努力，艾德姆的斗气水准已经达到了散华的边缘，只要再进一步，就能成为堪比中级法师的高阶骑士。

拥有这样的实力，艾德姆完全可以在一位实权领主的手下获得相当高的地位。然而在魔法师工会，他却只是个地位不高的护卫队长，不要说胡萨利分会长和几位中级法师，就是那些实力远远算不了什么的魔法学徒，对待艾德姆的态度也隐藏着一丝轻蔑。

艾德姆非常想要摆脱这种尴尬处境，他想要得到符合自己这份实力的尊荣地位以及敬畏目光，但是在亚留斯魔法师工会里面，除了尚称丰厚的薪水之外，艾德姆得不到任何他想要的东西。

一阵困倦感传来，睡眠术发生了效果，无形的魔法力量波及方圆十米，让艾德姆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然而魔法的效果仅此而已，下一瞬间，斗气光芒骤然从艾德姆的身体周围闪烁浮现，困倦的感觉迅速被驱散一空，没等欧帝尔施展出第二个魔法，艾德姆快如疾风的扑了过来，狠狠一拳击打在欧帝尔毫无防御的腹部。

一个高阶学徒的身上当然没有什么防护力强大的魔法装备，学徒长袍提供的那点防御力在骑士铁拳的猛击下显得微不足道。欧帝尔**着吐出空气，身体先是蜷缩起来，随后就倒了下去。

艾德姆重重的哼了一声，随着欧帝尔的倒下，那股因为被轻视而升起的戾气消散了不少。“蠢货，在动手之前，好好衡量一下彼此实力的差距吧。”他朝着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的魔法学徒嘲讽了一句，然后把那具软绵绵的身体扛在肩膀上，转身消失在朦胧夜色之中。

在同一时间，贫民区的苍白面具秘密集会所，杰迪?卢卡斯坐在一座黑曜石台旁边，手里握着羽毛笔，面前铺开好几张羊皮纸，脸色凝重的飞速计算着极为复杂的魔法公式。

在他的身边，胡萨利分会长和拉寇飒魔法师作为他的助手正在忙碌着，按照杰迪给出的魔法阵构图，对地下室的防护结界进行重新布置，并且在地板上镌刻出一个巨大的同心圆，两道圆环之间铺满了五彩斑斓的宝石碎屑，还用珍贵的魔法药水勾勒出许多精巧繁复的魔纹密符。

这项工作无疑非常辛苦，不过两位魔法师却都做得毫无怨言，或者说是在兴高采烈的工作着。那些图案和魔纹似乎展现出无比奥妙和深邃的秘密，让他们的眼睛一刻都无法从地面上移开，拉寇飒魔法师甚至感觉到自己对亡灵魔法的领悟又在慢慢增长，恐怕在完成这个魔法阵之后，就有希望再掌握几个更加复杂诡异的亡灵魔法了。

直到两人完成了布设魔法阵的工作之后，杰迪?卢克斯才放下了装模作样的计算工作，站起身来，用挑剔的眼神打量着他们的工作成果。

胡萨利分会长和拉寇飒魔法师跟在杰迪的身后，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他的脸色，杰迪的一个微笑或者皱眉的表情，都会让两人的心情随之出现巨大的起落，那种滋味，在两位魔法师结束学徒生涯之后就再也没有尝到过了。

观察了十几分钟之后，杰迪?卢克斯直起腰来，略带赞许的点了点头，“还可以，魔法阵的角度在这里有点小偏差，这里、这里和这里的几处魔纹也不够完美，不过按照我说的地方修改一下，整体上说就能够使用了。”

胡萨利分会长长吐出了一口气，拂去额头上沁出的细密汗水。他先是吩咐拉寇飒魔法师去按照杰迪的指点修改完善魔法阵，然后跟着杰迪走到黑曜石台旁边，用羡慕和忧虑的目光看着台面上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计算公式。

“杰迪大师，您还需要多少时间完成计算？”

“大概两天吧，有个关键的地方需要多次反复推演才行。”杰迪转过头来，把羽毛笔放回墨水瓶，“怎么，胡萨利大师，发生了什么变故吗？”

“索帕大师的身体越发衰弱了，自从签署了那份协议之后，他就按照您提供的冥想方法强化自己的灵魂。我早上的时候去看望了他，他的精神很好，但是身体情况却不那么理想，瘦了很多，脸上还长出了一些黑斑。”

杰迪的嘴角忍不住上扬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索帕大师的身体当然会衰弱，因为他提供的冥想方法本来就不是给活着的人使用的，而是亡灵生物专用的东西。这种冥想方法的确对灵魂的强度有所增益，但是由于冥想时产生较多负能量，对于生者的**侵蚀相当严重。

如果换成身体健康的年轻人，或许还能多支持一段时间，然而索帕大师的身体早已透支，刚刚冥想几天，就差不多到了极限。

“看来计划必须提前一点了。”杰迪默默的盘算了一下，然后严肃的点了点头，“那么就提前一点时间，明天晚上的时候进行仪式吧。不要忘记告诉索帕大师，现在的躯体是会被放弃的，所以无论被负能量侵蚀多严重，只要灵魂的强度足够高，就是他目前最需要的东西，毕竟任何魔法仪式都不可能百分之百成功，多了一点灵魂强度，就多了一点成功的把握。”

“我明白了，我会转告索帕大师，让他继续按照您的方法进行冥想。”胡萨利分会长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喜色，连连点头说。

“还有，转移灵魂的人选找到了吗？”杰迪继续询问说，“最好是年轻人，这样灵魂强度不会太高，而且还需要拥有优秀的资质。占据的身体必然会出现契合度较差的问题，如果资质一般的话，今后继续进阶的可能性就变得很小了。”

“已经准备好了，是一位性格很不合群的高阶学徒，某个乡下贵族的次子。”胡萨利分会长回答说，“他学习魔法不到两年，就已经达到了正式魔法师的门槛，能够熟练的使用所有学徒级魔法和几个第一能级的魔法，算得上是个天才了。”

杰迪沉默了片刻，随后重新拿起羽毛笔，“那好吧，胡萨利大师，明天日落之前，把那个魔法学徒和索帕大师全都带到这里来。我现在打算进行最后的演算，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接下来请给我绝对的安静。”

“如您所愿，杰迪大师。”胡萨利分会长行了一个法师礼，然后拉着恋恋不舍的观看着魔法阵的拉寇飒魔法师，脚步匆忙的离开了。

地下室的橡木包铁大门紧紧关闭之后，杰迪长出了一口气，把沾满墨水的羽毛笔随手扔开。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了，虽然最初的计划已经面目全非，然而现在却达到了更加完美的效果。镌刻在地下室地板上的魔法阵根本就是一个幌子，两层同心圆的创意来自于杰迪曾经看过的一本召唤恶魔的小册子，然而为了避免引起联想，杰迪没有加入硫磺火盆和其它必要的祭品，能够召唤出恶魔的几率根本等同于没有。至于画在魔法阵其他位置上的魔纹密符倒是非常深奥，因为杰迪根本就是抄袭了永恒城堡墙壁上浮现出来的那些图案，蕴藏着许多秘密不假，然而加入魔法阵之后究竟有什么效果，就连杰迪自己都不清楚。

唯一清楚的事情就是，灵魂侵蚀这个魔法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骗局，杰迪根本没有办法帮助索帕大师延长生命，他想要的只是一个具有强大力量的灵魂。

“至于接下来要怎么解释仪式失败的理由，这是个关键……”杰迪用手指轻轻敲击着冰冷的黑曜石台面，又一次陷入了冥思苦想之中。

第二十二章始料未及的变数

时隔数日，再次见到索帕大魔法师的时候，杰迪?卢克斯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依然被对方的巨大变化吓了一跳。

几天之前，这位大魔法师虽然容貌显得有些过于衰老，但是身穿**师之袍，手持镶嵌着华美珠宝的法杖，看上去气派十足，眼睛里面也闪烁着锐利的光芒。然而现在的索帕大师却变得极其虚弱，行动都甚至需要旁人搀扶。

索帕大师全身的肌肉都像是融进了骨头里面，脸颊干瘪，眼窝深陷，一眼看去简直成了一具由枯槁皮肤包裹起来的骷髅。头发和胡须在几天之前还是灰白相间，现在却都已经完全变成了雪白。只有他的双眼变得更加明亮，而且散发着淡淡的绿芒，看上去不由得令人心生寒意。

杰迪定了定神，悄悄用手指在扭曲木杖杖头镶嵌的那块灰色水晶上面摩挲了一下，一股无形的气息顿时将他包围起来，起身的时候，整个地下室的空气之中都弥漫开一种令人窒息的威势。

这是只有魔导师或者爵位骑士才能拥有的威势，几乎是在杰迪起身的同时，几位中级法师就深深弯腰鞠躬，连胡萨利分会长也忍不住手抚额头，恭敬施礼。

索帕大师眼里的绿芒闪烁了一下，强撑着朝杰迪行礼致意，“杰迪大师，请您原谅……”他的声音变得异常沙哑虚弱，而且充满痛苦，“我现在身体很不舒服……不能向您表达敬意了。”

“没关系，索帕大师，尊敬并不只是停留在表面。”杰迪语气淡漠的回答，然后用扭曲木杖轻轻触碰了一下他的肩头，“你已经做好准备了吗？灵魂的对抗充满危险，一旦仪式正式开启，即使是我也没办法给予你更多帮助。”

“我已经……已经准备好了。”索帕大师回答，随后是一阵剧烈的**，身体在高热和寒冷的交替侵蚀下颤抖不已，“我按照……您给予的冥想方法……进行了长时间的冥想，现在感觉灵魂力量非常充裕，这可真是一种奇妙的冥想方法啊。”

“这种方法虽然对灵魂很有好处，但是也会带来负能量侵蚀身体的恶果，等到成功占据新身体之后，你就不可以继续使用了。”杰迪若无其事的叮嘱说，“当然，如果是高阶亡灵转生仪式的话，这种冥想方法就再适合也没有了。”

索帕大师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被杰迪的坦诚相告打消了，他费力的抬起胳膊，手指触摸自己的额头，“我记住了，杰迪大师，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不，再等等。”杰迪朝着摆在黑曜石台上的炼金沙漏投去一瞥，“再等三个小时，等到午夜时分，黑月升上天穹的最高处，就是黑暗力量最强大的时刻了，在那时进行仪式，成功几率会达到最高。”

索帕大师默默的点了点头，他现在的身体已经衰弱至极，说了这两句话已经让他呼吸困难，眼前阵阵眩晕。看到杰迪回到黑曜石台继续去进行仪式的准备，索帕大师向后躺了下去，闭上眼睛，似乎整个人都虚脱了。“我先休息一下，老朋友，麻烦你……到时候叫醒我……太累了，我怕支撑不下去……”

“你放心休息吧，一切有我……”胡萨利分会长轻声安慰说，不过话还没有说完，他就听到索帕大师的嘴里传来了均匀而微弱的鼾声，只好苦笑着闭上了嘴巴。

等待的时候，时间通常都过得很慢，这一次也不例外。最开始的时候，几位中级法师一脸崇敬和好奇的研究着构成魔法阵的同心圆和那些奥妙深邃的魔纹，但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们都感到头晕脑胀，明白自己的脑力已经不堪重负，不得不闭上眼睛休息，甚至进入冥想状态来补充消耗的精神力。

胡萨利分会长是唯一的例外。他和拉寇飒魔法师一起绘制了这些魔纹，同时由于实力较强，对于魔纹的领悟也远远超过了其他人，所以对这些魔纹差不多已经可以闭上眼睛画出来。相比之下，胡萨利分会长现在更关注的是灵魂侵蚀仪式的成败，因为这不仅仅关系着索帕大师——他的这位交情深厚的老朋友的生死，更关系到他本人今后的道路是否同样畅通无阻。

正因为如此，当工会的护卫队长——绰号“狼牙”的艾德姆骑士快步走下石阶，向他低声禀报一件意外事情的时候，可想而知胡萨利分会长的心情有多么糟糕。

然而这件事情却让他无法置之不理。

“分会长大人，刚刚接到消息，帝都特使、齐格佛烈德家族的塔米尔爵士刚刚抵达亚留斯城主府，通过代理城主奇修瓦拉大人召见亚留斯的诸多权贵人士，您当然也列名其中。”

胡萨利分会长的脸上阴云密布，几乎从皱紧的眉头下面可以看到电闪雷鸣的痕迹。“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艾德姆，我记得曾经吩咐过你，无论是谁派来的使者，告诉他我在进行一场非常重要的魔法实验，无法分身，让他转告我的歉意就可以了。”

“我当然这么告诉那个信使了，分会长大人，一字不差。”艾德姆骑士急忙为自己辩解说，“但是信使坚持要您亲自前往城主府，还说是帝都特使塔米尔爵士大人的亲口吩咐。”

胡萨利分会长脸上的怒气消散了一些，被帝都特使这样的大人物重视，对于他来说毕竟是件好事。这位老魔法师面带犹豫的看了看炼金沙漏，距离黑月升上天穹最高处的时间还有将近两个小时，既然只是一个简单的拜会，那么应该还来得及赶回来。

想到这里，胡萨利分会长点了点头，“好吧，既然是帝都特使相邀……艾德姆，你选好几名精锐护卫，和我一同前去城主府吧。”

“悉从尊愿，分会长大人。”艾德姆深深的鞠了个躬，随后转身离开了地下室。

胡萨利分会长离开的时间比想象的更长，直到炼金沙漏里面的最后一粒银色细沙落下之后，他依然没有回来。杰迪?卢克斯放下一直书写着什么的羽毛笔，抓起靠在黑曜石台旁边的扭曲木杖，然后站起身来。

拉寇飒魔法师第一个惊醒过来，迅速走到杰迪的面前，“杰迪大师，您有什么吩咐？”他恭恭敬敬的询问说。

“进行仪式的时间已经快要到了，胡萨利大师还没有回来吗？”杰迪表情有些不愉快的开口。“他知不知道时机不等人？一旦黑月降下，属于黑暗的力量就也会慢慢衰弱，最终被光明所取代。”

“很抱歉，分会长大人没有传回任何消息，恐怕是被什么麻烦事绊住了。”拉寇飒魔法师轻声回答说。

“那么就不要再等他了，仪式马上开始，唤醒索帕大师吧。”杰迪用不容拒绝的冰冷语气宣布说。

拉寇飒魔法师犹豫了一下，他当然知道胡萨利分会长绝对不想错过亲眼目睹灵魂侵蚀仪式过程的机会，但是相比之下，触怒杰迪?卢克斯很可能会出现更加麻烦的局面。所以拉寇飒魔法师最终还是鞠了个躬，然后走到昏睡不醒的索帕大师身边，轻轻摇动他的身体。

一连摇了好几下，索帕大师才发出了一声含混不清的**，缓缓睁开眼睛。“是谁……谁在叫我？”

“是我，拉寇飒。”

“怎么是你……胡萨利呢？”索帕大师眯起眼睛，似乎神智有些怔忪，好半天后才声音虚弱的问，“胡萨利……他怎么不在这里？”

“胡萨利分会长前往城主府，去参加迎接帝都特使的宴会了。”拉寇飒魔法师轻声解释说，“是两个小时之前，艾德姆骑士前来通知的。”

“帝都特使？城主府……”索帕大师的表情显得有些奇怪，似乎正在竭力回忆着什么事情，随后他猛然坐起身来，脸上流露出再明显不过的惊骇和恐惧，“智慧之神在上，不！不要是那件事！”

这声惊呼实在是太过凄厉，不但吓了拉寇飒魔法师一跳，就连杰迪也霍然转过身来。

“怎么回事？索帕大师，告诉我，究竟你说的是什么事？”

“一个计划，该死，我居然忘记警告胡萨利了。”索帕大师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然而虚弱的身体却让他只能无奈的倒了回去，粗重的喘着气，“帝都特使是个骗局，好几个月之前就策划好的骗局，亚留斯的代理城主……奇修瓦拉子爵早就站在了反叛势力的一方，诸神在上，但是不应该是今天，计划的发动不应该这么快啊！”

“至高无上的诸神啊，发发慈悲吧！”拉寇飒魔法师忍不住脱口而出一声惊叫，随后朝着地下室的出口跑去，一边跑，一边伸手掏出一只秘银材质的哨子，把吹口塞进了嘴里。

“站住，拉寇飒，你去城主府有什么用？”索帕大师突然强撑着坐起身来，厉声喝止说，“来的那个人不是什么帝都特使，而是赫赫有名的剑舞者、李嘉图?封?安斯艾尔爵士！他的斗气水准已经达到了天华中阶，别说是你这个中级法师，就连魔导师都不敢小觑！奇修瓦拉子爵也是一位强大的爵位骑士，加上数百精锐亚留斯城卫队士兵，就是亚留斯魔法师工会发动全部力量，也只能得到一个惨败的收场！”

拉寇飒魔法师停住脚步，脸上一片苍白，额角汗水涔涔，“我们应该怎么办？索帕大师，难道就这么等着最后的结果？”

“当然不……不能坐以待毙。”索帕大师重重的喘了两口气，转过头来说，“杰迪大师，拜托您马上开始灵魂侵蚀仪式，只有我获得了新的生命，才有可能阻止悲剧的发生。”

杰迪的脸上没有露出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然而转过身来的时候，鄙夷的冷笑还是无可避免的爬上了他的面颊。

“到了这种时候还只想着自己怎么活下去，索帕大魔法师，您还真把友谊看得很淡呢。可惜从一开始你就做出了错误的选择，因为这个仪式注定不可能成功呐。”

第二十三章注定失败的仪式

在杰迪?卢克斯的布置下，苍白面具秘密集会所的地下室终于有了比较浓烈的阴森恐怖的气息。那些曾经被苍白面具当做装饰品的类人生物颅骨重新找了出来，安放在地下室的四个角落，每颗头骨顶上都点燃着一根色泽淡黑的蜡烛，宛如**尸体的黏腻恶臭味道随着摇曳的烛火缓缓散发出来，充斥地下室的空气，也让大多数人都变得脸色发白。

很显然，和几天之前相比，现在这里变得更加符合一位邪恶亡灵巫师的猎奇审美观。

由两个同心圆环和六芒星组成的魔法阵中央，索帕大师和高阶学徒欧帝尔头顶对着头顶，静静地躺在地上，他们身上没有穿戴任何可能影响施法效果的东西，式样简单的亚麻布袍包裹着近乎**的躯体。索帕大师在经过激烈情绪的爆发之后，陷入了极度虚弱的半昏迷状态；而欧帝尔则被麻痹术的效果限制了一切行动的能力，只能用充满恐惧和不甘的双眼狠狠的盯着天花板，嘴唇微微翕动，似乎在诅咒着什么，又像是在祈求天上的诸神伸出援手。

杰迪?卢克斯没有兴趣倾听什么祈祷和诅咒，他指挥着几名中级法师点燃了位于六芒星顶点的青铜火盆，橙黄色的火焰刚刚跳跃而起，就被杰迪洒入的一把黑色粉末改变了颜色，变得苍蓝诡异，而且热力全无，简直像是一团灵魂在虚空之中燃烧。

拉寇飒魔法师很具有冒险精神的想要靠近研究，却被杰迪一把推开，同时用低沉嘶哑的声音警告他，“不要做出可能干扰仪式的事情，拉寇飒，你和其他人都退到外面去，灵魂是非常敏感的存在，情绪的剧烈波动很可能会造成不可预知的影响。”

等到那些中级法师恋恋不舍的离开地下室，并且小心的关好大门之后，杰迪?卢克斯走到黑曜石台旁边，手心按住台面正中央的水晶球，启动了一系列防护结界。现在整个地下室被五六种强力防护魔法所笼罩，即使是外面那些中级法师发觉了什么，想要突破大魔法师倾力构建的魔法结界，也要花费好几个小时才有可能。

“杰迪大师……您真的……很谨慎。”注意到杰迪的举动之后，索帕大师虚弱的牵动嘴角，“现在……仪式可以开始了吗？我现在的感觉……很不好，很不好……”

“当然，我们马上就开始。”在索帕大师视线无法达到的角度，杰迪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森然冰冷的笑容，“但是在正式开始之前，我还要问您最后一个问题，这关系到仪式能否成功，请您务必给我准确无疑的答案。”

“您……问吧。”索帕大师的胸口一阵剧烈起伏，一面**，一面费力的点了点头。

“在安斯艾尔家族试图叛国的计划之中，索帕大师，您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

这个完全出乎意料的问题让索帕大师全身一震，“杰迪大师……您，您问这些是什么意思？”

“我只想知道您为了攫夺财富和延续生命，究竟还有没有人格可言。”杰迪的语气骤然转为冰冷，然后他向前迈步，走进索帕大师的视野，扭曲木杖的杖头水晶散发着灰白色的光芒。“我只想知道在这里终结你的生命，会不会让我感到深切的不安。”

“你……你究竟是谁……”

“那已经不重要了，索帕大师，在另一个世界寻找你的答案吧。”杰迪轻声回答，然后念诵起开启永恒城堡的咒语，随着带有神秘力量的咒语声响彻地下室，灰白色的光芒骤然转强，将索帕大师和高阶学徒欧帝尔全都笼罩其中。

索帕大师眼中的世界已经全部变成了灰色，他忿怒的咒骂着，想要施展一个足以脱离困境的强**术，然而刚刚调用出一部分魔法力量，已经因为负能量侵蚀而衰败不堪的身体就突然崩溃，失去控制的魔力顿时爆发开来，让他呛咳着喷出一大口鲜血。血色黯淡，其中居然有着无数扭曲的灰色细线。

魔法反噬断绝了索帕大师身体内维系的最后一丝生机，他绝望的抬起眼睛，最后的印象就是灰白色的光芒在面前形成了飞速旋转的漩涡，一座散发着冰冷死寂感觉的城堡虚影在漩涡之中缓缓浮现，越来越大，永劫的黑暗填塞了索帕大师的整个世界。

高阶学徒欧帝尔停止呼吸的时间甚至在索帕大师之前，看着面前两具渐渐冰冷下来的尸体，杰迪突然感觉到心里一阵作呕，忍不住弯下腰，泪水毫无预兆的涌出，迅速浸湿了他的面颊。

这不是杰迪第一次动手杀人，在响钟酒店的草料棚前，他的魔法导致了四名士兵惨死，还重创了一位安斯艾尔家族的准骑士。但是眼前这两个人不一样，那些士兵残忍的杀害了杰迪在响钟酒店的同伴，这两个人……只是……只是

“不杀死他们，你有什么其他的选择吗？”

一个声音从杰迪的耳畔响起，男孩惊恐的抬起头来，四下搜寻扫视，却找不到任何值得注意的东西。

“杰迪?卢克斯，你认为你所杀死的这两个人都是无辜吗？”那个声音继续说，字字句句仿佛都带有某种奇妙的魔力，让人忍不住心生信服，“索帕大师难道不是安斯艾尔家族的魔法顾问和阴谋帮凶？欧帝尔难道没有在破酒桶酒店试图袭击你，用你的生命换取他登上成功道路的基石？”

杰迪突然冷静下来，不再朝周围张望，而是坐到黑曜石台旁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是的，这是他们的所作所为，堪称卑劣，然而并不是我施以杀戮的理由。我需要得到灵魂来拯救我的朋友，他们恰好处于敌对的位置上，如此而已。”

男孩的声音从轻如呓语转为铿锵有力，像是在朝着天上的诸神宣誓，眼中的迷茫已经完全被锐利的光芒所替代。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不会随意去剥夺他人的生命，但是如果杀戮不可避免，那么我也不会像今天这样沉浸在软弱和悔恨的情绪当中。我不想做一个软弱可欺的老好人，更不想成为安斯艾尔爵士那样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以任意施加杀戮的冷血屠夫！”

“呵，你……做得很好。”那个声音似乎流露出愉悦的感觉，随后就在杰迪的耳畔消失了。

第二十四章风波骤起，血腥之日（上）

为给帝都特使接风洗尘举办的欢迎宴会，已经整整持续了两个小时。亚留斯城主府的大厅里场面依旧热烈，空气中弥漫着炖肉、香料和烘烤坚果的香气，托着美食佳肴和琼浆玉液的男女侍者穿梭往来；身着华丽服饰的达官贵人们高举盛满殷红酒浆的银杯，大声欢笑，一次又一次为狮鹫大帝的健康盛情干杯，为帝国的长治久安开怀畅饮。

宾主尽欢，只有魔法师工会的胡萨利分会长感到坐立不安。

他没有想到一次简简单单的欢迎宴会居然会持续这么长的时间，那位帝都特使看上去纤细俊秀、温文尔雅，动作带有浓烈的帝都贵族的装腔作势的风格，然而喝起酒来却像个不折不扣的骑士。在两个小时的宴会里，他手持金杯走下来频频敬酒的次数多达六次，每一次都经过自己的面前，盛情相邀，让自己喝下了原本并不想喝下去的大量红酒。

酒精对于一个魔法师来说，可算不上什么好东西。所带来的刺激和兴奋虽然能够让魔法师的精神力格外充盈，但是在需要精细操纵的施展魔法的过程中，却容易造成严重的偏差，总体来说弊大于利。胡萨利分会长并不介意在悠闲的时光浅斟几杯，然而现在却不是能够尽情畅饮的时候。

帝都特使又一次走到了胡萨利分会长的席前，俊雅风流的脸上满是笑意，头发梳成帝都最为流行的款式，阵阵沁人心脾的茉莉精油香气随着他举杯的动作散发出来。“敬亚留斯最睿智的头脑，胡萨利大师，希望今后有时间能够聆听您的教诲。”

“每一次的祝酒词都不相同，真不愧是崇尚奢华、擅于交际的帝都贵族。”胡萨利分会长心中默默抱怨，脸上却维持着符合自己身份的和蔼慈祥的微笑，一只手轻轻覆盖在自己面前的酒杯上。“哦，特使大人，请您原谅，我已经不胜酒力了。”

“亚留斯魔法师工会的胡萨利大师有一条擅长评判美酒的舌头，这个名声可是连在帝都菲尔梅耶的我都闻名已久的哦。”帝都特使不肯让步的举着酒杯，杯中的殷红色酒浆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有点像是鲜血……”胡萨利分会长的心里没来由的出现了这个令他颇有点反胃的念头，不过转瞬就被他压了下去，“我喜欢仔细的品尝那些酒精的宝石，少量的美酒有助于灵感充盈，但是过量可就是腐蚀头脑的毒药了。”

老魔法师一面说着，一面起身，握住手边装饰华美的法杖。“抱歉，特使大人，代理城主大人，我喝得有些过量了，再喝下去恐怕就要出丑。而且今晚还有很重要的事情，现在我必须告退了。”

帝都特使的脸上露出了惋惜的表情，随手将酒杯塞进一名路过的仆役手中，“真是可惜，我还没有聆听您的睿智教诲呢，这样吧，我送您回去好吗？”

“那怎么行？”胡萨利分会长不禁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但是至少他的神志还算清醒，“宴会还没有结束，有这么多权贵人士专门来为您接风洗尘……如果您想要拜访我的话，错过今夜，魔法师工会的大门随时为您敞开。”

“好吧，胡萨利大师，那么我送您到门口总可以吧？”帝都特使一面笑着回答，一面不容拒绝的搀扶起胡萨利分会长的左臂。胡萨利分会长的眼里流露出一丝犹豫，随后轻轻点头。“您真是太客气了，特使大人。”

两人肩并着肩走出喧闹的宴会大厅，步入门外沉沉的夜幕之中，狼牙艾德姆骑士率领着四名护卫紧随其后，手里高举着熊熊燃烧的火把。

时近午夜，空寂的城主府庭院中格外冷清，青石板铺成的道路两侧尽是衰败的花草，石砌的外墙墙头上，一名城卫军战士抱着长矛，蜷缩着身子抵挡寒意浓重的夜风。这种凄冷阴郁的气氛仿佛吹走了帝都特使谈话的兴致，直到他搀扶着胡萨利分会长来到城主府的门前，两个人都没有再进行过交谈。

“好了，就到这里吧，特使大人。”胡萨利分会长停下了脚步，满腔酒意被夜风一吹，已经涌了上来，让他感觉自己的思维都有些迟钝了。

“我想再送您最后一程，胡萨利大师。”

或许是帝都特使的声音太过柔和动听，胡萨利分会长居然没有意识到这句话里隐藏的不祥预兆，没等他想好是客气的推辞还是干脆接受特使的示好，一声清脆的破裂声从身侧传来，紧接着是难以忍受的剧痛，仿佛有一把烧红的刀子从他的肋下猛然扎了进去！

胡萨利分会长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叫喊，全身上下的魔法装备——项链、戒指和**师长袍上面的防护魔法同时发动，好几种不同色彩的光芒立刻将他的身体团团保护起来，同时右手一顿，蕴藏在法杖里面的“剧毒云雾”魔法蓄势待发。

剧毒云雾可以制造出一团方圆十米的浓厚雾霾，在深夜的环境下足以阻挡一切视线，这团雾霾还带有相当剧烈的腐蚀性毒素，哪怕是身负斗气力量的正规骑士，在雾霾之中也最多只能坚持一两秒钟的时间。

胡萨利分会长并没有立刻发动魔法，因为他虽然受了伤，却不算严重，而且必须弄明白究竟出了什么事情。“塔米尔爵士大人，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他用颇具威严的声音质问说，同时左手伸向肋下，摸到了伤口和满手温热黏腻的鲜血，痛得嘴角一缩。

“当然知道，胡萨利大师。”帝都特使在动手伤人之后，说话的声音依然柔和动听，仿佛手里依然是一只盛满美酒的酒杯，而非杀人染血的锐利长剑。“今夜将要发生一件大事，港城亚留斯必须被牢牢控制在手中，我们原本希望您能够加入，可惜您却毫不留情的拒绝了。”

“你们……什么时候向我发出过邀请？”胡萨利分会长有些摸不到头脑。

“我也不很清楚，因为那件事并非由我负责。不过您既然出现在这里，就说明索帕大师对您的试探没有成效。我们不敢放纵拥有强大实力的魔法师工会自行其事，所以……很抱歉。”

帝都特使微笑着鞠了一躬，脸上的表情混合着惋惜和歉意，然而动作却没有丝毫犹豫，右手的长剑上骤然升腾起耀眼的青白色斗气光芒，仿佛有无数雪花在他的身边呼啸旋舞。

“斗气天华！你是爵位骑士！”胡萨利分会长悚然开口，不过动作却没有什么慌乱。爵位骑士固然强悍，但是在一位得到完善护卫的大魔法师面前还算不上致命的威胁，胡萨利分会长至少有把握能够全身而退。

“艾德姆，和你的人拖住他，半分钟就可以！”胡萨利分会长吩咐说，同时举起法杖，杖头镶嵌的绿宝石绽放出一道辉煌的绿色光芒。

狼牙艾德姆答应一声，毫无惧色的持剑向前。然而在经过胡萨利分会长身边的时候，剑光猝然一闪，老魔法师紧握法杖的右臂齐肘而断，鲜血顿时像是喷泉一样洒了出来。

胡萨利分会长身上的火焰护盾在同一时刻发挥作用，烈焰宛如长蛇一样蜿蜒攀上袭击者的长剑，将艾德姆的上半身包围其中。

下一瞬间，两人同时发出凄厉的惨叫，艾德姆变成了一个火人，好不容易才强行以斗气压下了魔法火焰，不过面部和双手都已经被严重灼伤；胡萨利分会长的伤势更重，他摇摇晃晃的后退两步，脚下一软，跌倒在自己的血泊之中。

帝都特使的动作快得像是一头受惊的猎豹，一个箭步冲上前去，长剑一挑，将法杖远远挑开，随后剑刃抵近胡萨利分会长的胸口。老魔法师遭受了两次重创，早已无力反抗，他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呼吸激烈而短促，生命正在从断腕和肋下的伤口向外流逝，眨眼之间，脸色已经变成失血过度的惨白。

这不是胡萨利分会长意想之中，自己应有的结局。他认为自己可能会死于衰老，可能会死于魔法实验意外，甚至可能会死于失败的灵魂侵蚀仪式，但是他绝对没有想到过自己会遭到狼牙艾德姆的背叛，肋下鲜血涔涔，断腕宛如火烙般剧痛，死在城主府门口的石头台阶上。

帝都特使那张风度翩翩的俊雅面孔出现在胡萨利分会长的视野之中，脸上似乎带着抱歉的神情。“胡萨利大师，您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你……不是……陛下的使者……”从老人嘴里逸出的声音非常微弱，不过语气却是肯定无疑的，“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如果这是您临终愿望的话，我又有什么理由不满足呢？”帝都特使惋惜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朝着胡萨利分会长行了一个标准的贵族礼，“李嘉图?封?安斯艾尔向您致敬。”

“原来是……安斯艾尔家族……”胡萨利分会长的目光炽热空明，仿佛看穿了眼前的迷雾，直透入蒙昧不清的未来，“呵呵，你们选的时机真是太……”

最后的声音终止于浅浅的叹息，胡萨利分会长疲惫不堪的闭上了眼睛，胸口只有最微弱的起伏。这是濒临死亡的征兆，安斯艾尔爵士沉吟了一下，他对于身为星象术大师的胡萨利分会长没说完的那句话很感兴趣，然而却又不想冒不必要的风险。

犹豫了几秒钟之后，他转过身来，语气柔和的对艾德姆骑士说，“艾德姆，你来送大师最后一程吧。”

艾德姆被烈火灼伤的面颊猛一抽搐，他没有想到安斯艾尔爵士居然会下达如此残酷的命令。平心而论，胡萨利分会长并没有歧视艾德姆的举动，反而对他相当照顾和信任，艾德姆背叛的时候也并不是毫无心理障碍的。退一步讲，为了荣耀和地位，偷袭一位大魔法师是一回事，杀害已经没有抵抗能力的垂死老人就是另一回事了。

安斯艾尔爵士的嘴角流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艾德姆，你犹豫了，是不是对自己的选择感到后悔了？”他手中的长剑微微偏离了一个角度，剑锋指向艾德姆的双腿，“没关系的，李嘉图?封?安斯艾尔从来不喜欢勉强别人，如果你打算复归魔法师工会的话，我不会阻拦。”

一阵战栗宛如多足的毒虫一样爬上艾德姆的后背，让他的额头顿时沁出冷汗，“大人，我不是这个意思。”随即他转身面对垂死的老人，长剑高举，剑锋直指璀璨星空，“分会长大人，请原谅我，我别无选择……”

剑刃呼啸着劈下，深深咬进胡萨利分会长的肩膀，砍断锁骨，直达胸腔。老人霍然睁开双眼，嘴唇微微翕动，痛苦而虚弱的吐出了他留在世间的最后一句话。

“不，永不饶恕……”

璀璨的绿色光芒从胡萨利分会长的伤口爆发而出，快的令人来不及反应，眨眼之间就波及十余米方圆。距离最近的艾德姆骑士连叫都没有来得及叫一声，身影就被绿光彻底吞噬了，紧接着那四名随同反叛的护卫士兵也被绿光沾到身体，无论是皮革还是钢铁都无法阻挡无孔不入的光芒，他们随即发出尖利刺耳、宛如动物被屠宰时发出的惨叫声，暴露在外面的皮肤像是被强酸腐蚀一样发皱枯萎，接着纷纷倒地抽搐，很快就断了气。

安斯艾尔爵士早有准备，绿光来袭之前，他已经箭步后退，躲避到二十米以外。看到绿光已经不再扩张，他将斗气包裹的长剑向前探去，一阵轻微的滋滋声响起之后，收回的剑刃上多了许多斑驳的痕迹，就连达到了天华中阶的斗气力量都无法确保毫无损伤。

看来艾德姆骑士的生死已经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了。

安斯艾尔爵士收剑回鞘，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明显，当他转身离开的时候，伴随着一声鄙夷的嗤笑，留下的低语在夜空之中飘散开来。

“大魔法师濒死的反击味道怎么样？不过这个结局真的很适合一位背叛的骑士，艾德姆大人，我说的对不对呢？”

第二十五章风波骤起，血腥之日（中）

安斯艾尔爵士返回宴会大厅的时候，这里依然灯火通明，美酒和炖肉的香气夹着暖意扑面而来，简直嗅上去都会有种迷醉的感觉。不过席位上已经没有了满座宾朋，那些喝得酩酊大醉的达官贵人现在全被拖到大厅的内侧，一个个寂然不动，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看守着他们，出鞘的刀剑映射着壁炉里面的火光，泛起令人不寒而栗的狰狞血色。

港城亚留斯的代理城主——奇修瓦拉男爵站在打翻的杯碟之间，脸色沉郁，绣着金线的半披风上一抹深红色的酒渍格外显眼，看上去简直像是一滩血。看到安斯艾尔爵士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奇修瓦拉男爵霍然转过头来，目光简直如同刚刚打磨的剃刀一样锐利伤人。

“安斯艾尔爵士，你做的好事！”

一位爵位骑士的怒火可不是那么好承受的，考虑到这座城主府里全都是奇修瓦拉男爵的手下，怒火带来的威胁更是显而易见。安斯艾尔爵士露出了示弱的苦笑，把手朝两边一摊，“您说的好事，是不是指我在那些权贵人士的酒里面下了毒？”

“那还用说？安斯艾尔爵士，如果今天你没有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休想走出城主府的大门一步！”

奇修瓦拉男爵已经顾不上什么贵族的风度了，大踏步的朝着安斯艾尔爵士逼近。一队城卫军重甲枪兵紧随其后，精钢打造的长矛同时放低，对安斯艾尔爵士形成了一个半包围的阵势。

重甲枪兵是为数不多能够对爵位骑士造成威胁的步兵兵种，有这一整队重甲枪兵配合，奇修瓦拉男爵完全可以击败实力相仿的安斯艾尔爵士。不过安斯艾尔爵士却没有丝毫惧意，连佩剑都没有出鞘，似乎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奇修瓦拉男爵的左眼抽搐了几下，这是他的老毛病了，自从几年前得到代理城主的位置之后，每次心情极度紧张的时候，这种神经质的抽搐就会出现。熟悉他的人都会通过这从不出错的信号察觉奇修瓦拉男爵的紧张情绪，不过从另一个角度上说，这也是他准备悍然动手的一个征兆。

“安斯艾尔爵士，你准备拒绝回答我的问题吗？”从奇修瓦拉男爵嘴里吐出的声音冷漠无情，似乎蕴藏着一股强而有力的风暴，随时可能席卷而出。

“不，城主大人，我只是在考虑如何措辞，来向您做出解释。”安斯艾尔爵士微笑着回答说。

“再华丽动听的言辞，也无法掩盖你屠杀了四十五位亚留斯贵族和大商人的罪行，他们都是身份最为显赫的权贵人士，他们的死亡会给这座港城带来无可挽回的巨大损失。”奇修瓦拉男爵的语气因为气愤而变得异常强硬。“安斯艾尔爵士，你背弃了我们之间的盟约！”

“不，我只是帮您做了一时难以做出的决定。”安斯艾尔爵士的温和微笑没有丝毫变化。“城主大人，您所说的这些精英和权贵，难道不都是站在您的对立方，或者对您投去的橄榄枝视若无睹吗？”

“我会竭尽全力争取他们，而且即使是争取不来，他们也不敢和掌握了军政大权的我作对。”奇修瓦拉男爵的语气并没有缓和下来，反而愈发冷硬，像是一把掺着冰棱的碎石，“但是你杀了他们，这让我的城市蒙受了巨大的损失，这是我绝对无法容忍的。”

“请您息怒，城主大人，我以天上诸神的名义发誓，如果等我说完这么做的理由之后，您还想要我的脑袋，那么我就把它作为赔偿送给您好了。”安斯艾尔爵士举起右手，掌心向外贴在额头上，信誓旦旦的保证说。

奇修瓦拉男爵压下心中的怒气，如果不是安斯艾尔爵士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过分了，他也没有翻脸的打算，毕竟安斯艾尔爵士身后还站着许多实力雄厚的反叛贵族。缺少这些人的支持，奇修瓦拉男爵很难名正言顺的当上港城亚留斯的真正主人。

“好吧，我给你解释的机会，安斯艾尔爵士，不过我也要警告你，如果你想要耍什么花招的话……”奇修瓦拉男爵抬起右臂，散发着赤红斗气光芒的长剑笔直的指向安斯艾尔爵士的胸膛，“……这把炽空之刃可不会留下什么情面。”

“当然，城主大人，这件事情本来就很容易解释。”安斯艾尔爵士耸了耸肩，表情轻松的开口说，“您还记得我们的计划吧，港都亚留斯是这个计划之中非常重要的一环，因为只有通过这里，亚汉的使者船队才能逆流而上，沿着誓约河抵达菲尔梅耶的外港。”

“我当然知道。”奇修瓦拉男爵冷冷的表示说，“这也正是你们花费巨大代价，也要把我拉入叛国同谋的理由。”

“我不否认，您在我们的计划当中会起到很大的作用，甚至是生死攸关。”安斯艾尔爵士重重的点了点头说。“但是我们也不会忘记，想要在西风郡牢牢地打下亚留斯这根楔子，驻扎在塔瓦隆要塞的死神骑士团必然会成为致命的阻碍，或者说计划成败的关键环节之一。”

“死神骑士团……这和你毒杀港城亚留斯的全部持异议者有什么关系？”想到那支战无不胜的塔瓦隆要塞驻守部队，奇修瓦拉男爵的声音不禁低了下来，刚才的怒火也熄灭了大半。

“当然有关系，城主大人，请您想一想，倘若死神骑士团雄兵压境，虓眼子爵托马德?安的身影出现在亚留斯城墙之下。”安斯艾尔爵士说到这里的时候，刻意停顿了一下，让奇修瓦拉男爵能够清晰的想象到那宛如噩梦的一幕。

“您还能像现在这样彻底控制局势吗？这些人——无论是被强行压制还是勉强投诚，难道还会继续沉默的等待下去吗？”

“不能……他们一定会掀起动乱。”奇修瓦拉男爵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安斯艾尔爵士，我现在有些后悔当初的选择了。”

“我知道，如果死神骑士团出现，您会更加后悔，说不定还会倒戈一击。”安斯艾尔爵士语气坦然的表示，“这也是我毒杀那些人的理由，城主大人，现在您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

奇修瓦拉男爵重重的哼了一声，眼角的抽搐渐渐平复下来。“来人，下令全城戒严，城防长官和城卫队队长以上职务的人率领各自部下前去平息骚乱，任何人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出城；港口临时封闭，所有商船水手全都上岸接受检查，一定要……”

一声轰然巨响骤然响起，将奇修瓦拉男爵的命令打断。大地剧烈颤抖了几下，从屋顶落下的灰尘簌簌作响。仆人和城卫队士兵们全都跌倒在地，那些穿着重甲的长枪兵更是狼狈不堪，一时居然爬不起来。只有奇修瓦拉男爵和安斯艾尔爵士安然无恙，两人稳住脚步，全都面露惊骇之色，朝着爆炸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即使是从距离上千米的城主府望去，也能看到港城亚留斯繁华的港口区燃起了熊熊烈火，而且很明显并不是普通的火灾，而是有人在刻意纵火。眨眼之间，火势就迅猛而起，滚滚浓烟熏黑了半边天穹，燃烧的桅杆和建筑之间腾起无数惊慌喊叫的声音。

港口区的警钟被人急促的敲响了，然而伴随着一声短促惨叫，转瞬就归于寂静。

奇修瓦拉男爵的脸色立刻变得煞白，“诸神在上！”他发了疯一样大喊起来，“是谁胆敢在港口纵火？卫兵，卫兵在哪里？马上集合队伍去港口救援，处死任何敢于趁火打劫的家伙，我不能让我的城市毁于一炬！”

看到奇修瓦拉男爵心慌意乱的想要冲出大门，安斯艾尔爵士急忙拦住了他，“城主大人，不能让所有人都去救火，城门必须把守住，我们需要封锁消息！还有港口，禁止所有船只离港是最先要做的事情！”

“去你的封锁消息吧！”奇修瓦拉男爵双眼充血，恐惧和愤怒的情绪在其中凝结出可怕的风暴，语气激烈得几乎快让空气燃烧起来，“现在还顾得上什么计划？你知道吗？亚留斯的建筑多半都是木造的，而且很多地方都拥堵不堪，一旦发生火灾，很可能会迅速蔓延，直到烧毁大半个城市！想要封锁港口更是根本不可能，烈火无情，那些武装商船会拼了命驶离码头，哪怕是动用水军阻挡，商船也会毫不犹豫的硬冲过去的！”

安斯艾尔爵士还想要劝说什么，不过奇修瓦拉男爵已经耐不下性子，长剑铿锵一声滑出鞘外。这一次安斯艾尔爵士很清楚自己无法阻止，只好向旁边斜跨一步，让开道路。

“你会后悔的，城主大人。”

“我已经很后悔了！”奇修瓦拉男爵头也不回的甩下一句，率领着集结起来的城卫军士兵，朝港口区的方向跑去。

第二十六章逃离港城亚留斯（上...

亚留斯的贫民区和港口区相距不远，理所当然被发生在港口区的剧烈爆炸所波及，一批私搭乱建的窝棚当即倒塌，许多建筑摇摇欲坠，许多人被砸死砸伤，就连苍白面具的秘密集会所也为之剧烈摇撼。

爆炸发生的时候，杰迪?卢克斯正在苦苦思考如何解释仪式失败的理由，现在苍白面具的四位中级法师全都守候在外面，倘若他们对索帕大师的不幸身亡产生异议，对始作俑者大加指责，甚至冒失的发动袭击，杰迪可没有自信能够抵挡下来。

毕竟只有他自己清楚，杰迪?卢克斯并非魔导师，甚至连中级法师的水平都没有，只是由于永恒城堡源源不断的提供着死亡魔力，加上那些失传已久的古代亡灵魔法传承，才让他表现出深不可测的假象。

假象毕竟不能代替真实，欺瞒他人一时或许可以，如果连自己都看不清楚自己，那可就只能说是真正的愚蠢了。

脚下的地板突然一颤，紧接着剧烈的左右晃动起来。“地震？”杰迪下意识的伏低身体，心中陡然一阵紧缩。苍白面具的集会所是一座石砌建筑，牢固程度值得信赖，但是如果真的是发生了地震，按照港城亚留斯的地方志记载，一场海啸将会接踵而来。

那可就不是什么坚固的建筑所能抵挡的灾难了。

杰迪等到震动稍微平复下来，立刻跳起身来，几个大步窜上楼梯，向着地下室的大门冲了过去。

不管怎么说，仪式失败的理由倒是不用再找了，精密复杂的魔法实验被地震或者其他突发性自然灾难破坏的例子不要太多，想必任何一位魔法师都能够理解，并且报以同情和庆幸的目光。

至少主持灵魂侵蚀仪式的杰迪?卢克斯魔导师活下来了，而且没有受到严重的伤害，这已经算是不幸之中最大的幸运，不是吗？

来到地下室外面之后，杰迪才发现情况比自己想象的更要混乱，四位中级法师里面只剩下了拉寇飒魔法师还留在这里，而且面色激愤、气喘吁吁，握着法杖的右手手背青筋绽露，脸颊上还有一抹轻微烧灼的伤痕。

看到杰迪的身影，拉寇飒魔法师的脸上露出了惊喜交加的表情，“杰迪大师，您没出意外？”

杰迪从长袍的领口里面拉出一条项链，式样古朴的星钻链坠已经裂出好几条细纹，“幸好我始终戴着这枚护身符，否则现在已经和索帕大师一同前往静寂之主的永恒城堡了。”他用带些庆幸的语气回答说，“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是地震了吗？”

“不是地震，港口区的大灯塔被人炸毁了，现在又有人在那里纵火劫掠，外面已经一团混乱，不过一时半会还不会波及到这里。”拉寇飒魔法师的脸上有着少许不安，但是称不上慌乱，“杰迪大师，现在我们怎么办？”

杰迪皱了皱眉，他在港城亚留斯生活了14年，还做了三年跑堂小弟，对于这座城市的了解只会比拉寇飒魔法师更深刻。失去控制的火焰是最可怕的噩梦，港城亚留斯的大部分建筑都是木质结构，只要有一部分着了火，就有可能蔓延到整个城市。

“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杰迪的语气之中带有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强硬，“拉寇飒魔法师，亚留斯恐怕会遭受一场浩劫，而无论引发这场浩劫的人是属于哪个方面，魔法师工会的强大力量都必然让他们有所忌惮。”

拉寇飒魔法师挑了一下眉毛，那是混合着讶异和不赞同的表情，“杰迪大师，您也赞同由魔法师工会出面，来平息这场灾难的做法吗？”

“当然不，索帕大师不幸身亡，胡萨利大师至今没有音讯，我担心他恐怕也已经身遭不幸。我们在拥有强大魔法的同时，身体却远比骑士孱弱，一旦卷入混乱，几乎可以确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杰迪咽了一口唾沫，润了下越发干燥苦涩的喉咙，继续说，“我准备想办法离开这里，到城外暂避，拉寇飒，你有什么打算？”

“我和您一起。”拉寇飒魔法师毫不犹豫的回答，“普朗克他们已经赶去工会，我试图阻止他们，但是……”他指了指面颊上的灼伤，“……这就是他们的答复。”

“愿智慧之神保佑他们。”杰迪冷冷的表示，“我们怎么离开？穿过闹市区前往城门？”

“不，那里估计已经乱成一团，杰迪大师，集会所的地下室里有一条暗道通往港口区，那是分会长大人为防万一准备的最后退路。”

“但是港口区正在陷入最可怕的混乱，到处都是火焰和浓烟，还有吓疯了的暴民。”杰迪有些惊讶的指出。

“对于魔法师来说，这都是小事情。”拉寇飒魔法师傲然回答，随后想起了面前那个人的身份，挺起的胸膛顿时塌陷下来，“非常抱歉，杰迪大师，我的考虑太不周详了。”

杰迪报以苦笑，实际上错的并不是拉寇飒，他还没有习惯用魔法师的角度考虑问题，同时他所掌握的那些魔法也恰好都被火焰所克制。

“不，你说的没错，拉寇飒，我们就从暗道离开！”

暗道位于地下室角落里一处隐藏得很好的密门后面，构思精巧的铰链让这扇沉重的石门只能通过固定的手法打开，看着拉寇飒魔法师依次拉动链条，然后半面墙壁无声无息的朝旁边滑开，杰迪忍不住咂了咂舌头，差点脱口而出惊讶赞叹的话。

“杰迪大师，这条暗道建成之后一次都没有使用过，可能有些不太干净，请您不要嫌弃。”拉寇飒魔法师一面说，一面举起法杖，随着光亮术的简短咒文，杖头的水晶发出一团温和而明亮的淡蓝色光芒。

“等一下，我们还是用火把吧。”杰迪拉住了拉寇飒魔法师，摇了摇头说，“久未使用的地道里面可能会充满一种死气，会在不知不觉间让人窒息，如果火把突然熄灭的话，我们就必须退出暗道，或者用空气滤清术去除死气。”

拉寇飒魔法师微微一怔，随后心悦诚服的连连点头，“原来是这样，杰迪大师，多谢您为我解惑，挖掘另一条地道的时候，确实发生过工人窒息死亡的事情，包括分会长大人在内，所有魔法师都没法做出解释，只能归结为恶灵的诅咒。”

杰迪绷着脸，深吸了一口气，“我们走吧，港口区现在不知道乱成了什么样子，能否及时找到准备离港的船还不能确定呢。”

两人举起火把走进暗道，没走几步，拉寇飒魔法师停下脚步，借着火把的光芒略一审视，随后朝着墙边一处绘制着苍白面具标记的小型魔法阵输入了一些魔力。第四能级大地元素魔法“化石成泥”立刻发动，将身后的暗道入口牢牢封闭起来。

“现在暂时安全了，杰迪大师，暗道中间部分有准备好的几套衣服、魔法保存的食物和一些钱币，足以让我们应付任何恶劣的环境。”拉寇飒魔法师有些自豪的笑着说，“虽然工会里面绝大多数人都说我的提议毫无价值，不过现在他们恐怕就要后悔莫及了。”

“有所准备，总比没有强。”杰迪赞同的点了点头。

接下来是一段异常沉闷的旅途，暗道的高度勉强可以让中等个头的人站直身体，火把的光芒驱退黑暗，不时有什么小动物发出唧唧的声音逃走。拉寇飒魔法师所说的储备品是两口箱子，除了几十枚金狮鹫和七八套市民、小贵族和农夫样式的衣服之外，就只有两个一点都不起眼的灰黑色小布袋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次元袋？”杰迪心中一动，装作不很在意的样子拿起了其中一个，然而解开袋口之后，他不无沮丧的看到，袋子里面的空间一点都不大，满满的装着金黄色的燕麦粒。

“这是什么？”杰迪取出其中几粒燕麦，让它们在手心里滚了滚，无论质感还是模样，这些麦粒都和市场上随时能够见到的燕麦相差无几。然而却有一种非常微弱的奇异感觉，让杰迪感到了些许不寻常。

拉寇飒魔法师抓起另一个小布袋，倒出几粒燕麦仔细观察，然后放在嘴里品味起来，“真没想到，这是大地神殿的灵种。”他最后咂咂嘴巴说，“分会长大人只告诉我储备品里面包括了一些食物，却没有告诉我究竟准备了什么东西。现在看来，这真是再睿智也没有了，如果他早说清楚食物是什么，这些灵种早就被人分吃干净了。”

“所以我们接下来就要生嚼燕麦了？”杰迪一脸抗拒的看着手心里散发着淡淡金色光芒的麦粒，“这待遇似乎和牲口差不多。”

拉寇飒魔法师又吃了一小把燕麦粒，随后依依不舍的系紧袋口，“这东西能够提供足够的饱腹感，还有恢复疲劳和精神力的奇效，官方的价格是等重的黄金，但是黑市上有人出价至少超过十倍。杰迪大师，我敢向您保证，牲口绝吃不到大地灵种，就是铁卫骑士之首、毁灭之剑、天骑士杰诺?柏佳德大人的坐骑也没这么夸张的待遇。”他舔了舔嘴唇，看着杰迪?卢克斯手里的袋子说，“当然喽，如果您真的没胃口，我绝不介意代劳。”

“十分感谢，不过我想身为魔法道途的同行人，我应该有勇气尝试未知。”杰迪报以极为虚伪的一笑，随后把那些麦粒揉进嘴里，用力咀嚼起来。

第二十七章逃离港城亚留斯（中...

港口区的混乱形势比杰迪?卢克斯最坏的想象还要糟糕，到处都是火焰和浓烟，到处都是乱跑乱撞的人影，尖叫声和哭喊声此起彼伏，很多人在恐惧和贪婪的影响下化身为暴徒，手里拿着棍棒乱打乱抢。港口区不断有人受伤或是死去，就连暗道出口处也堆积着几具尸体，两个面目扭曲的暴徒正在从尸体上翻找财物，染满鲜血和脑浆的棍棒放在一边。

杰迪拉开目瞪口呆的拉寇飒魔法师，随后狠狠一脚踢开暗道尽头的密门。正在从一具尸体嘴里抠取金牙的暴徒听到声音，下意识的伸手去抓棍棒，结果被杰迪当头一杖敲倒在地；另一个暴徒距离较远，看到同伴被打倒的时候，发出了一声惊呼，然后转身就跑。

三颗紫红色的光球从杰迪身畔擦过，追上逃跑者的身影，在他的后背上炸开三个拳头大小的血洞。那人惨叫着倒了下去，稍一抽搐就寂然不动了。

“这就是你所说的……能够轻松应付的局面？”杰迪朝着拉寇飒魔法师挑起一边的眉毛，后者只能回以苦笑，“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杰迪大师，但是我们现在没有其他办法，暗道已经毁弃，只能看看码头还有没有船只能够驶出。”

杰迪点了点头，穿越混乱的港口区前往商船码头当然不容易，不过要想从闹市区经过，然后再突破必定有重兵把守的城门似乎也不是什么轻而易举的事情。既然两个选择的难度都差不多，就不能说是选错了路线。

“好吧，我们一前一后，注意照应。”杰迪大声说，同时将扭曲木杖插在腰间，反手拔出一把锋利的短剑，“不要和那些暴徒纠缠，冲过去，遇到阻拦就用魔法开路。”

拉寇飒魔法师点了点头，他可不会用短剑或者匕首之类的玩意，只好更紧的握住自己的法杖。好在橡木的杖身坚硬沉重，敲破几个暴徒的脑袋也不是什么难以做到的事情。

两人一路奔跑，拼命挤过逃难的人潮，冲开烈火和浓烟的阻隔。路边的建筑都在燃烧，一栋栋的屋子被火舌吞没，在昏暗的光线和滚滚黑烟之中，一切都混乱到了极点，就连辨认码头所在的方向都很困难。杰迪一路上施展了两次弗瑞德里希小牛腰子轰杀术，一次炸开倒塌的废墟，另一次逼退一大股暴徒，短剑也至少见了三四次血；拉寇飒魔法师的魔法飞弹和闪电法球已经收割了一打半人命，精神力濒于枯竭，只好一面挥舞着法杖防身，一面抽空从布袋里抓把大地灵种，大口咀嚼着恢复体力和精神力。

在四五条街道和小巷汇入一片空旷货场的时候，呛鼻的烟味终于被海风吹淡了一些，杰迪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暂时停下脚步，躲开人流，等待着踉踉跄跄的拉寇飒魔法师跟上来。

一声属于年轻女子的尖叫穿透嘈杂，刺入杰迪?卢克斯的耳膜。他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恰好看到小巷街口有个手持木棒的女孩，正在和三个武装暴徒对峙，另一个更加瘦弱一些的女孩缩在后面，哭得撕心裂肺。火焰和浓烟在她们的头顶的房屋里面窜起，形势看上去非常危急。

混乱不堪的空场上虽然有不少人，但是没有人去帮助那两个女孩，对抗三个暴徒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很多人别过头，还有的人陷入更深的恐慌，朝着其他街巷狂奔而去。

一名暴徒应该受过些格斗训练，向前一跳，匕首虚晃一招。女孩试图用木棒抵挡，结果却因为这个动作而失去了平衡，被暴徒一脚踢倒在地，木棒摔出好远。暴徒们哈哈大笑，用污言秽语给两个女孩描述出不堪入耳的未来。这阵笑声和辱骂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杰迪?卢克斯实在难以忍受，发出一声怒喝，随后朝着那名扬起匕首的暴徒比了个手势。

在黑烟和烈焰之中，半透明的法师之手非常不容易被人察觉，其他人眼里看到的都是那名暴徒正想用匕首刺伤女孩的胳膊，结果身体突然一歪，惊叫一声，匕首失手落在地上。紧接着那人脖颈上闪过一蓬耀眼的电火花，伴随着刺耳凄厉的惨叫，人还未彻底倒下，就断绝了呼吸。

“诸神啊，救救我们！”

“有鬼，有鬼！”

其余两名暴徒立刻丧了胆，他们原本都是码头苦力或者流氓地痞，根本无法接受这种诡异而恐怖的死亡在眼前发生。他们随即丢下武器抱头鼠窜，杰迪没打算浪费自己的魔法，朝着暴徒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然后转向那两个被自己救下来的女孩。

“杰迪?卢克斯先生？”

杰迪还未开口，那个躲在后面的女孩就惊喜交加的脱口而出，脸上还挂着混合着炭黑余烬的泪痕，“太好了，真的是您，我是佩妮啊。”

杰迪定睛一看，果然认出了草药学士那张清秀的面孔，不过她没穿那身学士长袍，只有一件单薄的长袖亚麻衬衣，看上去年龄显得更小了。

“感谢卷印守护者的保佑，佩妮学士，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杰迪真心诚意的露出笑容，无论如何，看到认识的人逃脱死劫，总是一件教人心怀舒畅的事情，“这位小姐是你的朋友？”

佩妮略一迟疑，随后用力点了点头，“是的，菲丽西?霍……霍尔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果没有她的帮助，我根本就没法逃到这里。”

“我知道了，跟我一起走吧，这里太不安全了。”杰迪对两个女孩说，“一步都不能落后，我们到码头上找船离开！”然后他朝着刚刚赶到，脸色还有些发青的拉寇飒魔法师说，“拉寇飒，麻烦你稍微照顾一下她们，我来开路！”

“我……我明白，杰迪大师，断后的任务就交……交给我吧。”拉寇飒魔法师大口**着回答说。

杰迪挥动了一下胳膊，示意众人跟上，然后朝着一条还没被烈火封堵的小巷跑去。一个壮汉突然从旁边的房间里冲出，面孔残忍的扭曲着，手里握着一把屠刀，肘部以下全是淋漓的鲜血。杰迪扭转身体躲过了迎面刺来的刀锋，紧接着旋身出剑，短剑割开了壮汉的腹腔。

壮汉哀嚎着倒了下去，杰迪从还在抽搐的躯体上一跃而过，头也不回的继续前行。佩妮吓得脸色大变，双腿发软，在另一个女孩的搀扶下才迈过垂死的暴徒。断后的拉寇飒魔法师稍一犹豫，举起双手，拇指并拢，短促的咒语之后，高热的火焰沿着张开的手指形成扇形，朝着两边的房屋喷发而出。

跑出几十米的杰迪匆匆回头，看到巷口已经被燃烧的烈火封堵，心里不禁微感苦涩。拉寇飒魔法师的“燃烧之手”固然阻止了暴徒随后追击的威胁，但是也断绝了有人从这条道路逃生的可能，实在不能说是无私的举动。

然而杰迪没有指责拉寇飒的想法，面临生死关头，每个人都只能做好力所能及的事情，拯救他人实在是太过艰难。就在几分钟之前，杰迪还打算对遭到暴徒袭击的两个女孩袖手旁观，如果那些人不是那么嚣张恶毒的咒骂，直到让杰迪忍无可忍，现在八成他已经和佩妮擦肩而过，让彼此的命运轨迹永无交集。

码头上的混乱比港口区有过之而无不及，几艘船正在熊熊燃烧，更多的船则正在解缆出港。有些船的缆绳结扣太紧，一时间难以解开，船主脸色狰狞的指挥水手用斧头硬砍，同时努力阻止暴徒和逃难人潮涌上甲板，刀剑的铿锵撞击声，尖叫声和哀求声轰然四起，失去理智的难民也化身为暴徒，用镰刀、棍棒和斧头疯狂制造着杀戮。

眼看有个抱着孩子的女人被砍倒在地，杰迪再次被残暴的手段所激怒，忍不住跨前一步，然而转瞬就被拉寇飒魔法师抓住了胳膊。

“杰迪大师，咱们不可能救下所有的人，咱们快走吧，去那边，我看到有艘船快要离港了。”

佩妮厉声怒骂，和她同行的那个女孩更是义愤填膺，不过杰迪的表情却显得阴沉寒冷，和说话的语气简直一模一样，“看不到就算了，看在眼里，我无法容忍。你们留在这里不要走开，让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随后的几分钟里，杰迪用“黑暗旌旗”在码头制造出一阵可怕的骚乱，等到他抱着个全身是血的孩子跑回来的时候，至少有上百人在身后的骚乱之中丧生。

“孩子的母亲没救了。”杰迪用冰冷的语气宣布说，“拉寇飒，你说的那条船在哪里？”

“已经开走了。”拉寇飒有气无力的回答说，“那是和魔法师工会有关系的最后一条船，我们恐怕不容易离开了。”

“对于魔法师来说，没有什么不容易的事情。”杰迪森然表示，然后把怀里的孩子递给身边拿着木棍的女孩，“菲丽西小姐，扔了那根没用的木棒，你来抱着这孩子。”后者有些茫然的接了过去，然后看着杰迪从怀里掏出两颗黑漆漆、散发着一股焦糊味道的东西。

第二十八章逃离港城亚留斯（下...

两颗烤糊的小牛腰子解决了足足三十多个武装暴徒，也让混乱的码头一隅在短暂的时间里恢复了平静。

无论是正在努力阻止暴徒攻上甲板的商船水手，还是正在哭喊哀告的逃难民众，在这一刻全都目瞪口呆，看着刚才还在大砍大杀的一队暴徒变成了血肉横飞的碎块。稍远的地方，十几个被卷入魔法范围而重伤的人躺在地上翻滚**，其中至少有一半人伤势沉重，即使是及时得到救治，恐怕也会终身残疾。

“魔……魔法师！”船主总算称得上见多识广，认出了制造出这幕惨景的超自然手段。所以在他的水手打算阻止一个衣着朴素的中年人——这人带着一男两女三个少年，其中一个女孩还抱着个两三岁的孩子——登上甲板的时候，船主用最快的速度从舱室里跑了出来，用力把那名水手推到一边。

“魔法师大人，北洛可可商会，黎明的海狼号船主特雷佛向您致敬。”船主尽可能用谦卑的态度开口说话，同时深深的鞠了一躬，“请问有什么能够为您效劳的事情吗？”

“我们要离开亚留斯，然后在你的船停留的下一个港口下船。”拉寇飒魔法师用矜持而不容拒绝的语气说。与看上去太过年轻的杰迪?卢克斯相比，已经三十多岁的拉寇飒魔法师出面当然更具压迫性，而且作为亚留斯魔法师工会四位中级法师之一，拉寇飒的语气和姿态也更符合上位者的气度。

“黎明的海狼号愿意为您服务，大人。”特雷佛船主松了一口气，他很害怕这位魔法师开口让他驶往一个陌生的港口。黎明的海狼号并不是一艘远洋商船，船上的水手不超过二十，而且只有大副和二副受过一定格斗训练，抵挡一群暴徒尚且力不从心，更不要说和一位可怕的魔法师对抗。

“再多带上些妇女和儿童，船上还有地方。”杰迪突然开口说。

特雷佛船主皱了皱眉，黎明的海狼号刚刚完成卸货，而且看样子也没法装满货物离开，当然能够捎上几十上百个难民离开，但是这种毫无利益可言、却会增加不少麻烦的事情，他一向是敬谢不敏，脸上理所当然的露出拒绝的表情。

拉寇飒魔法师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一根缠绕着无数细小闪电的手指差点戳在特雷佛船主那张肥胖的面孔上，“没听到杰迪大师的吩咐吗？船主，电击刺激有助于恢复听力，你要不要试一试呢？”

特雷佛船主险些吓尿了裤子，脖颈僵硬的连连颤抖下颌，“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魔法师大人，请您原谅。”

他小心的后退半步，远离那根闪烁着电芒的手指。“我这就放下踏板，让难民上船。但是……”他苦笑着摊开双手，“就在半个小时之前，海鹰号的船主也这样大发慈悲了一回，结果他的船被无数难民蜂拥而上，不知道是谁的火把点着了船帆和舱室，整条船都烧得精光，足足死了两百多人。”

“维持秩序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船主。”杰迪手扶船舷栏杆，探身下望，目光扫过码头上恢复混乱的人潮，“听到我的吩咐之后，你只管放下踏板就可以了。”

一道冷冻射线将一个大个子暴徒冻成一座冰雕，然后三枚紫红色的魔法飞弹命中正挥舞着手臂威胁一对母女的屠夫，这两个魔法的来源非常清晰明了，就是出自于斜倚着商船船舷的两名魔法师之手。在两根法杖的威胁下，聚集在黎明的海狼号前面的人潮开始缓缓后退，没有人敢于面对可怕魔法的致命打击，相比之下，留在码头上或许还算是更好的选择。

“黎明的海狼号可以容纳一百人。”借助一个“微效音波爆”——第二能级魔法“达拉斯恐怖噪音”的弱化版，杰迪的声音变得洪亮异常，压下了码头上人声鼎沸的嘈杂，“这艘船将在一百海里之外的匕伤岛临时停泊，那座岛屿属于斯帕克家族，想要上船离开的人立刻排好队，妇女和12岁以下的儿童优先。”

一阵骚动从人群中出现，“我们都要上船！”有个声音高叫着，“你必须让……”

“都给我闪开！”杰迪突然朝着船下怒吼一声，右手举起，掌心一团血红色的光芒正在滚动，声音传来的地方立刻传来了一阵惊呼，人群朝左右散开，露出一个脸色发白的小个子男人。

“这艘船只能容纳一百人，超出这个数量，只会让整船人都陷入巨大的危险。”杰迪一字一顿的宣布说，“特雷佛船主刚才告诉我，码头上的商船一开始都准备带走一部分难民，因为这是件举手之劳就可以拯救许多性命的大好事，然而有这么一些人在其中煽风点火，导致海鹰号被纵火焚烧，毁于一旦，这才让其他商船拒绝难民登船。告诉我，你们这么做有何目的？”

小个子男人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你在胡说！”他直着脖子咆哮，“你明明就不打算帮助这里所有的人！”

“所有的人？”杰迪用双手比划了一个巨大的圆圈，“你是说整个亚留斯的七万五千名居民？用这艘小船？”

这个问题的答案实在太过明显，小个子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不过杰迪已经看够了他的表演，托着血红色光球的手随意向下一翻。

小个子发出一声活像是被千刀万剐的凄厉惨叫，转身就跑，那颗血红色光球飘落在地面，在众多难民的恐惧眼神之中，像是个气泡一样破裂了。

“那是微效光亮术的一个变型而已，学徒级的小魔法。”杰迪耸了耸肩，告诉脸色发白的佩妮学士等人说，“我可没有打算屠杀难民，怎么会用区域杀伤性的魔法呢？”

接下来的十多分钟里，一百名妇女和儿童沿着狭窄的踏板鱼贯登船，杰迪?卢克斯和拉寇飒魔法师各自站在踏板的一侧，两根法杖始终没有离开船下的人群。魔法远比刀剑的威胁更加可怕，虽然还不时有人鼓噪生事，然而骚动却始终没有扩大起来。

一阵嘈杂的呐喊声突然从人群背后响起，“所有船只禁止出港！”有个大嗓门高声呐喊，“所有人放下武器，原地蹲下，否则格杀勿论！”

“他们终于来了……”杰迪朝着特雷佛船主耸了耸肩膀，“还等什么，解缆开船吧。”

特雷佛船主什么都没敢询问，深深鞠了个躬，回到舱室去吩咐开船了。黎明的海狼号很快收起踏板，解开缆绳，爬上桅杆的水手一声高呼，船只升帆，徐徐驶出港口。

一队全副武装的亚留斯城卫队士兵迅速冲开人群，来到码头上，为首的是腰佩双剑的奇修瓦拉男爵。这位代理城主大人在接到港口区出现魔法师的报告之后，放下指挥救火的工作，集结队伍赶了过来，然而还是迟到一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黎明的海狼号鼓起风帆，朝着外海的方向飞驰而去。

奇修瓦拉男爵拔剑出鞘，指着船的方向大喊着什么，然而他的声音被淹没在海浪和码头的喧嚣声中，根本没有人能够听到。这让特雷佛船主颇感安慰，因为无论是魔法师还是港城亚留斯的代理城主，都不是他这么一个小小的商船船主所能开罪得起的。

顷刻之间，黎明的海狼号已经驶出港口，进入开阔的海域。

眼看着前方一片开阔，白浪起伏，天水相连，杰迪?卢克斯忍不住长长出了一口气，心中升起一阵由衷的喜悦。然而他的好心情还没有持续几秒钟，就被菲丽西小姐的一声诅咒给打消了。

“天上的诸神啊，杰迪大师，我们还没脱险，看那边！”

杰迪沿着菲丽西小姐手指的方向看去，远方模模糊糊的出现了一艘船影，正在向港城亚留斯驶去。由于距离太远，杰迪只能看出那艘船一共有三根桅杆，双层甲板上密布弩弓和投石器，船舷两侧伸出的大桨无法尽数，远远看去活像是一只趴在海面上的巨型蜈蚣。

“那是帝国海军的主力，狮鹫级炼金远洋战舰，不是万胜号，就是曙光号。”特雷佛船主从舱室里面走了出来，笑眯眯的解释说，“不用担心，魔法师大人，帝国海军从来不会花费力气追击一艘商船，这船上没有什么让他们兴师动众的东西吧？”

杰迪皱起眉头还未答话，身边的菲丽西小姐有点尴尬的咳嗽了一声，“不要……那么肯定，特雷佛船主。”

现在不只是特雷佛船主，就连杰迪和拉寇飒魔法师都把目光转向了菲丽西小姐，只有佩妮学士脸色有点发僵的转过头去，似乎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怀里抱着的小孩子身上。

“菲丽西小姐，你的话是什么意思？”杰迪开口的时候，语气显得有些冰冷，目光也锐利得像是两把伤人的剃刀。被一位魔法师这么对待肯定不会很舒服，至少站在一边的特雷佛船主都开始冒汗了，不过菲丽西小姐却显得有些若无其事。

“因为我的身份有点特殊，所以某位代理城主大人一定会要求帝国海军出动追击。”菲丽西小姐面露微笑，从怀里取出一枚碧玺石的印章，双手托着送到杰迪?卢克斯的面前，“这是港城亚留斯的城主印章，我父亲在陷入昏迷之前托付给我的。顺便说一句，我的名字叫做菲丽西提?霍夫曼，亚留斯城主的独生女儿。”

第二十九章无尽海上，狮鹫折翼...

海风冷冽，湿意逼人。

杰迪?卢克斯站在“黎明的海狼号”的前甲板上，略带惬意的眯着眼睛，看着几个水手在桅杆绳索上爬来爬去。在他身后不远出的船舱里，海狼号大副——一个身体粗壮的海上男人手把舵轮，让海狼号乘风破浪，一路向西。

匕伤岛位于无尽海银月湾的一隅，距离西风郡第二大港口城市——北洛可可港大约4海里，属于北洛可可商会会长斯帕克爵士的家族领地。这位以小行商起家的商会会长在狮鹫帝国商业界是个不大不小的传奇人物，北洛可可商会的规模当然远不及受到公正之主保佑的金色天平商会，然而至少也能排入帝国前五之列。

更为传奇的是，这位会长大人不但经商眼光独到，政治投资的眼光也颇为犀利，北洛可可商会崛起的五年中，他先后重金贿赂西风郡郡守和军事长官，然后又和镇守塔瓦隆要塞的“虓眼死神”托马德?安拉上了关系。有这位炙手可热的护国英雄支持，斯帕克会长很快就获得了爵士爵位，不但得到匕伤岛作为家族传承领地，还获得了与亚伯拉罕沙漠蛮兽人部族的圣地——法蒂盖尔圣城通商的特许经营权。

特雷佛船主显然是斯帕克会长的忠实拥簇，离开港城亚留斯之后，他凑到杰迪的身边，絮絮叨叨的说了不少关于这位会长大人的事迹。

幸好船行海上，一路顺风，加上杰迪逃离亚留斯之后心情很好，才没有叱喝特雷佛船主闭嘴，还和他颇有兴致的讨论了一番斯帕克会长的商业手腕。

“瞭望手报告！偏东方向，没有船影！”

桅杆上方传来了瞭望手的报告，特雷佛船主松了一口气，摇动铃铛，一名水手随后送来了简单的早餐：几片干面包、果酱、麦片粥和切成细丝的盐渍橘皮。

特雷佛船主早就饥肠辘辘，一面大口大口的吃起面包，一面对杰迪说，“魔法师大人，真不该拿如此简陋的东西招待您，但是船上的生活就是这样，等到了匕伤群岛，我一定请您吃遍那里的特色美味。”

杰迪轻轻摇了摇头，“这已经很好了。”他端起麦片粥抿了一口，充满燕麦香气的滚烫液体啜入口中，顿时让他精神一振。“货舱里面的难民得到早餐了吗？”他随口问了起来。

“遵照您的吩咐，都给他们准备了早餐。”特雷佛船主恭恭敬敬的回答说，“说实在的，您真是对那些穷光蛋太好了，虽然只是简单的早餐，100个人加起来也要花费整整三枚银宝冠呢。”

“无非是你不想承担这点损失而已。”杰迪对特雷佛船主的抱怨嗤之以鼻，“到达匕伤群岛之后，我会支付你十枚金狮鹫作为船资，你现在应该放心了吧？”

“怎么好意思劳您破费呢？为魔法师大人效劳，是我们应该做的。”特雷佛船主笑眯眯的回答说，“只要请您在抵达匕伤群岛之后，和我们商会的斯帕克会长大人见一面，那可就是比一整把金狮鹫更值钱的报酬了。”

“斯帕克会长想要见我？”杰迪有些意外的挑起眉毛，“我似乎还是昨天晚上的时候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他认识我吗？”

“会长大人当然对您闻名已久，可惜始终缘铿一面……”

特雷佛船主的恭维话刚说了个开头，就被杰迪用一个强烈的手势打断了，“我的名字和身份都是秘密，就连亚留斯魔法师工会的胡萨利分会长都不很清楚，斯帕克会长远在北洛可可港，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还闻名已久？”

杰迪的质问让特雷佛船主额头上沁出了涔涔冷汗，出口的话也变得语无伦次起来，“我……真是抱歉，魔法师大人，我实在……啊，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对您说才好……”

“直截了当的说就可以了。”杰迪语气平淡的吩咐说。

“好吧，真正的原因是会长大人遭到了一些邪恶的亡灵巫师发出的威胁。那些人号称告死者，要求会长大人交出大量财富供他们使用，否则就会用诅咒和亡灵魔法报以侵袭，把北洛可可港化为一片坟地！”特雷佛船主一紧张，语速飞快的说完了原因，随后瘫倒在座位上，一面**，一面用白色的丝棉手帕擦着额头的冷汗。

杰迪突然感到有些好笑，“告死者？”他重复了一遍，感觉自己貌似和这个组织关系越来越深了，“我倒是不清楚告死者还有敲诈勒索的业务，有人能够确定他们的身份吗？”

特雷佛船主苦笑着摇了摇头，“魔法师的身份尊贵无比，会长大人虽然也有两位魔法师的朋友，但是实力完全不能与您和拉寇飒大人相比。据他们后来分析，那些人用来示威的魔法确实蕴藏着死亡魔力，等级就不太好分辨了，不过至少不会低于二级。”

“只是第二能级的魔法吗？这样的告死者……”杰迪稍一沉吟，立刻做出了决定，“那么就这样好了，我去见一见你们那位斯帕克会长大人，不过接下来我可什么都不能保证。”

“金币在上，非常感谢您，魔法师大人，非常感谢！”特雷佛船主一叠声的叫了起来，然后还想摇动涂满蜜油的舌头大肆恭维，然而一声突如其来的叫喊从天而降，让他还没说出口的话全都噎在了喉咙里面。

“瞭望手报告！侧后方有船影出现，距离3000！”

杰迪霍然站起，大步走到船尾，眯起眼睛朝着侧后方的水面看去。一开始他什么都没有看到，不过很快就在蓝色的天幕上看到了一个非常模糊的白点。

“那是……帝国海军的追兵？”

特雷佛船主跑了过来，身边跟着海狼号的二副，“很有可能！”他紧张的举起一根青铜窥镜张望起来，随后连连咂舌，“距离太远了，看不清楚，不过速度好像比海狼号快一些。”

“银月湾没有哪条商船比黎明的海狼号更快，除非……”二副沉吟着说。

“除非是帝国海军的炼金战舰。”大副的声音从舱室的方向传来，“诸位大人，不必担心，讨海人有句谚语，顺风追船，日久天长。炼金战舰虽然速度稍快，但是海狼号也相差不多，只要风速能够维持目前的状态，三千的距离足够撑过这个白天了，到了晚上，我们就可以借着夜色甩掉他们。”

第三十章无尽海上，狮鹫折翼

整个白天，“黎明的海狼号”的所有水手和乘客都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尾随的船影逐渐变大，一开始的时候，白点增大的速度慢的令人发疯，而过了中午之后，随着风速减缓，却又快得令人担心。

到了傍晚时分，从船尾甲板上已经可以清晰的辨认出炼金战舰的轮廓，高达数十米的桅杆、两排数量近百的大桨和双层甲板让这艘战舰看上去是不折不扣的庞然大物，相比之下，全长四十米的“黎明的海狼号”简直就像是一叶扁舟。

炼金战舰最高的桅杆上面飘扬着一面旗帜，杰迪?卢克斯从脸色发青的特雷佛船主手里借来青铜望远镜看了半天，认出旗帜上面的图案是一只头戴宝冠的金色狮鹫，君临于波涛汹涌的蓝绿色水面之上。

毫无疑问，这正是帝国海军的标志，随后炼金战舰的身份也被辨认出来，令人绝望的是，这艘船既不是“万胜”号，也不是“曙光”号，而是新近才在阿留申造船厂里完成舾装的“雄风”号，无论是速度还是吨位，均比那两艘同级战舰更加优秀。

杰迪转过身去看了看夕阳，宛如一轮赤红火焰的光球正在朝着海狼号船首的方向降下，速度慢得令人心生烦躁。很难想象以目前的速度，海狼号能否撑到日落之后。

“距离还有多远？”他大声朝头上的瞭望手发问，几秒钟之后，得到了有些嘶哑的回答，“瞭望手报告，距离750！”

大副再一次走到了甲板上，舱室掌舵的人换成了二副。“大人，我们可能要准备迎战了。”这位典型的海上男子用低沉的声音说，“最多二十分钟，海狼号就会进入炼金战舰的弩弓和投石器的射程之内，如果没有好办法的话，海狼号恐怕撑不过一两轮打击。”

“现在你还能做什么？”杰迪朝着船首的方向努了努嘴，“不能让速度再加快一些了么？”

“我们能做的很少，现在海域开阔，风势不烈，光靠控帆的技术根本拉不开距离。如果冒险一点的话，我可以在即将进入对方射程的时候来一个侧向行驶，估计能够抛开一点距离，不过这最多不过拖延几分钟，还会让海狼号偏离航向。对于一艘近海商船来说，那太危险了。”

杰迪烦躁得只想朝海里吐唾沫。大副说的没错，黎明的海狼号已经竭尽全力，风帆鼓足，船速差不多达到了二桅大帆船的极限。但是与炼金战舰相比，仍旧有着显而易见的差距。雄风号每分钟都在缩短彼此的距离，杰迪甚至已经可以看到双层甲板上忙忙碌碌的水兵，落日的余晖映照着这艘炼金战舰，给它染上了一层不祥的血腥光泽。

追逐持续了一刻钟之后，两船之间的距离已经不到500——换成陆地上的长度单位就是大约750米，对于装在炼金战舰上面的新锐弩炮来说，750米已经是可以试射的距离，不过可能是雄风号的船长受到过什么叮嘱，并没有命令开火，而是继续全速逼近，看样子准备抢上风逼停海狼号，然后通过接舷战取得胜利。

帝国海军的狮鹫级炼金战舰定员四百人，其中桨手二百，弩炮和投石器操纵手一百，战斗水兵一百，由于海上战斗远比陆地战斗困难，帝国海军的战斗水兵绝大多数都是精锐战士，四名水兵领队更是拥有准骑士的实力。加上身为骑士的大副、二副，以及拥有高阶骑士实力的船长和一位随船中级法师，整体实力绝对可以碾压任何武装商船。

黎明的海狼号当然没办法与雄风号打接舷战，唯一的优势是魔法师的数量和质量都超过对方，然而这点优势却被那些弩炮和投石器彻底打消了。登上甲板的拉寇飒魔法师同样愁眉不展，身为中级法师的他还没有攻击到数百米之外目标的手段，换成胡萨利分会长或者索帕大师在此，同样也会一筹莫展。

只有少数魔导师能够掌握攻击距离超远的魔法，而这其中绝不包括虚张声势的杰迪?卢克斯。这位一个月前还是酒店跑堂小弟的男孩心性狡黠灵活，固然能够将心怀贪婪的大魔法师玩弄于股掌之间，最后还让他丢了性命，却没办法对付这艘渐渐逼近的炼金战舰。

就在彼此的距离已经只有三百多米的时候，瞭望手突然再次大叫，“发现雾团，距离1000！”

大副立刻抬起头来，大声询问，“雾团在什么方向？笼罩范围有多大？”

“西南方！看不到边界！”

杰迪快步走向船首，太阳已经快要降到海平面之下了，在他的左侧方向，横亘着一片朦胧的白色雾气，一眼之下居然看不到尽头。

“左满舵！全速前进！”大副兴奋的吼叫着，“我们有机会了！进入雾区！”

黎明的海狼号随即转舵向左，然而风向却让它的速度为之略降，以至于被雄风号借机又逼近了五十米。更加麻烦的是，由于雄风号的瞭望手同样发现了雾区，为了避免海狼号借机逃脱，雄风号船首的两台弩炮同时开火，两米多长的弩矢呼啸着从海狼号的甲板上掠过，一根深深刺入舱室，重创了正在掌舵的二副，另一根则切断了好几根帆索，差一点就让海狼号的主帆落了下来。

“喔，该死，这样可不行。”二副被两名水手扶下船舱包扎伤口，大副跑到残破的舱室继续掌舵，同时语气急促的对杰迪说，“大人，想想办法，如果雄风号再次开火，我们就完蛋了。”

“我知道了。”杰迪返回船尾，眯起眼睛打量着雄风号的宏伟身躯，然后举起双手，一片黑暗当即笼罩在海狼号船尾的水面上。

这个加强数倍范围的“黑暗旌旗”魔法险些抽空了杰迪的全部精神力，他的身体摇晃了一下，手扶栏杆稳住，这才感觉到全身发麻，来自永恒城堡的魔力正在迅速补充进他的身体。

雄风号看到了那片很明显不是自然形成的黑暗，甲板上有个人影站了起来，高举法杖，射出一道耀眼的白光，然而转瞬就被黑暗所吞噬。那位随船法师再次施展了一个不同的魔法，一团烈焰轰击在黑暗区域中央，爆发出来的却只有相当微弱的一声闷响。

“放个魔法，顶个响屁！”大副粗野的大笑起来，十几个水手同时大笑着应和，将刚刚的紧张气氛一扫而空。“稳住，前进！”大副兴奋的高呼一声，两只胳膊青筋绽露，牢牢地把稳舵轮，让海狼号迅速驶向雾区。

由于魔法对抗失败，雄风号花费了足足五分钟才绕过黑暗区域，等到再次找到海狼号的踪迹，已经无法阻止这艘勇敢的商船冲入雾区了。雄风号的船长气得几乎发疯，大声命令继续追击，发誓要把那艘可恶的小船碾得粉碎。

这一回他下了死命令，所有弩炮和投石器只要见到海狼号就全力射击，再也不必考虑什么亚留斯城主印信的安危了。

然而令雄风号的船长失望的是，冲进雾区之后，视野变得暗昧不明，瞭望手竭尽全力睁大眼睛，也只能看到百米左右，想要在这么近的距离上发现一条中型商船，显然和大海捞针没什么区别。

“游弋搜索半个小时，然后退出雾区。”船长有些沮丧的下达了新命令，然后回到船长室，怒气不消的抓起锡制酒壶，将里面浓烈甘醇的朗姆酒倾入喉中，大口吞咽起来。

他所不知道的是，就在雄风号前方的航路上，无数暗礁正在海浪之中时隐时现，仿佛潜伏的猛兽正在露出狰狞爪牙！

第三十一章无尽海上，狮鹫折翼（下）

闯进晦暗黑沉的雾区之后，黎明的海狼号就降下了全部的船帆，船速立刻锐减，同时刚才激烈追逐之中帆布和绳索鼓荡作响的声音全都消失了。在大副的命令之下，所有水手全都屏息凝神的蹲在甲板上，瞭望手一动不动的闭上了嘴巴，只有锐利的双眼依旧在监视着附近的海面。

顷刻之间，整艘船静的像是驶入了一片坟场。大副压低声音对杰迪说，“从海图判断，这里应该在星坠群礁附近，我们必须保持安静，希望命运之神保佑海狼号，不至于被海流带着撞上暗礁。”

“如果雄风号追进来的话，会发生什么事情？”杰迪怀疑的轻声问。

“极小的可能会遭遇我们，那将是海狼号和我们所有人的末日。”大副咧开一嘴被嚼烟染黄的牙齿解释说，“最大的可能是一无所获，还有一种是我们都在期待的结局，雄风号一头撞上暗礁，然后粉身碎骨。”

拉寇飒魔法师忍不住露出微笑，“那可能不容易吧，每一艘帝国海军的狮鹫级炼金战舰，都配备至少一名中级法师随船，用魔法探测暗礁的手段可是有很多呢。”

大副摇了摇头说，“如果是其他地方，您说的一点都没错，但是这里是星坠群礁，雾气能够对探测性魔法造成很大干扰，实话对您讲吧，北洛可可商会至少在这里毁掉了三条船，除了证明探测魔法没法找到暗礁确切位置之外，并没有更多的收获。”

大副的话音未落，一阵船桨击打水浪的声音传来，随后是桅杆的吱嘎作响声、船帆的噼啪抽击声和水兵的彼此应答声。一道黯淡的光芒从距离海狼号不到两百米的地方缓缓飞过，杰迪凝神注视了半天，才发现光源来自于雄风号桅杆顶端的一盏魔法灯，这种灯光通常可以照彻数百米乃至上千米方圆，然而现在却连二百米外都差点发现不了。

“该死，这里的雾气太大了！”有个声音从雄风号驶过的方向传来，“我什么都看不清楚。”

“继续向前，缓速行驶……那条狡猾的小鱼很可能不敢和我们拼速度，降下船帆藏在雾气里面某个地方了。”另一个声音回答说。

大副无声无息的啐了一口，用口型诅咒说，“狡猾的家伙，祝你们撞上暗礁。”

杰迪微微一笑，刚想同样用口型作出回答的时候，一阵可怕的摩擦声响起，简直像是晴天霹雳。大副从甲板上一跃而起，脸色涨的通红，兴奋得几乎语无伦次，“波涛在下，触礁了，那些家伙——雄风号触礁了！”

大副的耳朵一点都没有听错，那串连环霹雳就是船底龙骨在礁石上折断破裂的声音，狮鹫帝国的炼金术已经比数百年前有了相当程度的退步，传说中能够翱翔天空的炼金战舰现在只能在水面争雄，号称性能足以媲美金刚檀木的炼金木材也没有了当初的坚硬强韧，虽然比起普通木材还是优秀得多，但是与坚硬的礁石猛烈碰撞，龙骨折断就是唯一的下场。

“升起风帆，那艘船的龙骨断了，他们全都死定了。”大副笑逐颜开的发号施令，“我们现在迅速离开这里，一夜行程足够抵达匕伤群岛。”

“不，等一下。”杰迪突然开口，然后指着雄风号触礁的方向说，“我们就这么离开吗？让那些帝国海军的船员都浸泡在冰冷的海水里等死？那可真是最糟糕的死法了。”

“我见过更糟的，比如被鲨鱼吃掉。”大副有些不情愿地咕哝着，“魔法师大人，如果我是您的话，一定好好收起没必要的同情心。海狼号可装不下四百名身强力壮的水兵，即使是装得下，一旦他们掀起暴动，哪怕手无寸铁，也能轻松制服我们船上这点人手。”

杰迪这次迟疑的时间更长一些，雄风号触礁的方向不停传来呼救的声音，充满恐慌和绝望，像是阵阵冷风透入每个人的心头。最后杰迪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还是做不到看着这么多人去死，大副，海狼号上有没有救生小船和备用的海图，麻烦给我准备好，我要过去和那些人谈谈。”

大副苦着脸看了一眼特雷佛船主，得到对方再明显没有的点头同意后，才叫来两个水手。“你们去把船尾的救生艇放下，然后陪着魔法师大人去那边一趟，脑袋里面注意加点小心。”

“我陪着杰迪大师一起去，两根法杖带来的威慑总比一根强。”拉寇飒魔法师突然插口说。紧接着菲丽西提?霍夫曼也站了出来，“我也要去。”金发女孩满脸坚毅的大声说，“我要问问那个雄风号的船长，为什么要听从从我父亲手里窃取权柄的小人的命令，追捕拥有霍夫曼家族第一顺位继承权的我！”

几分钟之后，拴在海狼号船尾的救生艇被放下海面，两名水手动作娴熟的操纵着木桨，把小船划向雄风号触礁的地方。杰迪?卢克斯和拉寇飒魔法师并肩站在船头，法杖全都紧握在手里，做好了随时应对冲突的准备；坚持上船的菲丽西提?霍夫曼和佩妮学士坐在小船中部，前者的双手紧张的抓着船舷，用力之大，让指节全都发了白；后者始终在整理自己的草药背包，里面鼓鼓囊囊的装满了止血草药和绷带，希望能够多救治几个触礁时受伤的水兵。

不幸之中的万幸，雄风号触礁之后并未彻底沉没，而是卡在了两座暗礁的中间，虽然船底龙骨开裂，船身也因此断裂成两截，不过还有一小部分甲板露出水面。两百多名幸免于难的水兵拥挤在甲板上，有些人在绝望的呼喊和咒骂，有些人不停的潜下冰冷的海水里，试图寻找一些还能用得上的物资。

雄风号的船长，高阶骑士雷加克脸色呆滞的坐在甲板的一角，身边站着一个穿着长袍的魔法师。两个人的表情都显露出难以置信的疯狂神情。前者是因为炼金战船无可挽回的沉没，后者则因为自己明明刚刚施展了探测术，却没能发现近在咫尺的暗礁群。

这简直是一个最为尖锐的讽刺。

船桨击打水面的声音传来，不少水兵都惊讶的转过头去，看到一艘救生艇从迷雾之中出现，船头站着两位手持法杖的魔法师，后面还有一个草药学士打扮的年轻女孩和一个衣着华丽的贵族小姐。至于海狼号的两名水手则被他们给忽略掉了。

“我是亚留斯魔法师工会的中级法师拉寇飒。”那位年长一些的魔法师提高声音说，“哪位是这艘炼金战舰的船长？”

水兵们的目光全都朝着雷加克骑士的方向集中过去，后者眼神呆滞的抬起头来，朝着拉寇飒魔法师露出一个凄惨的笑容。

“我就是雄风号的船长——雷加克。”

“我们所搭乘的海狼号是一艘商船，雷加克船长，是谁给你的命令，让你率领帝国海军的战舰追杀我们？”拉寇飒魔法师语气强硬的质问说，“他在帝国海军之中身负何职，提供了什么正当理由？”

雷加克一时语塞。帝国海军相对于帝国诸领有很大区别，无论驻守何方，都对当地的贵族和领主不负任何责任。因为这支部队直接隶属于狮鹫大帝，除了狮鹫大帝任命的海军总督和持有大帝旨意的特使之外，任何人都无权调动帝国海军一人一船。

港城亚留斯的代理城主奇修瓦拉男爵当然没有这样的权力，但是加上安斯艾尔爵士就不一样了，这位年轻的贵族爵爷在反叛组织里身居高位，指挥已经被反叛组织高度渗透的帝国海军自然不在话下。

雷加克本人就是这个反叛组织的一员，年纪尚轻的他能够当上刚刚舾装完毕的雄风号炼金战舰的船长，当然也和反叛组织的戮力相助是分不开的。雷加克踌躇满志的当上了船长，然而没想到这却成了一个巨大不幸的开端。

雄风号的沉没预示了雷加克的前途星光黯淡，无论是反叛组织还是帝国海军高层，对于葬送了一艘新锐炼金战舰的他，肯定都没有心情给他好脸色看。

拉寇飒魔法师提高声音再次重复他的问题，然而已经灰心丧气雷加克船长根本没有回答的意思，只是再次埋下头，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

“没有答案吗？看来事情比我想象的更要严重。”杰迪哼了一声，转向脸色发白的菲丽西提小姐，“帝国海军也和港城亚留斯一样，受到了那些反叛贵族的渗透。这位雷加克船长和亚留斯的代理城主奇修瓦拉男爵算是同一阵营，在港口区放火和制造混乱的应该是另一个阵营，而托你带出城主印信的福气，我们这些逃出亚留斯的人现在同时遭到两个阵营的追杀，恐怕雄风号的沉没只是一个开端呢。”

菲丽西提小姐抿着嘴唇，双手抱紧自己的身体，仿佛感觉到海风突然异常冰冷刺骨起来。

“拉寇飒魔法师，如果我希望您帮助我离开这里，需要付出什么代价？”站在雷加克身后的那名魔法师突然开口说。

“不需要什么代价，签下一份不许泄露我们行踪的契约就可以了。”拉寇飒魔法师语气温和的回答说，“杰迪大师仁慈为怀，决定给这里所有幸存者一个活下来的机会。海狼号接下来准备前往匕伤群岛，除了魔法师之外，还有两个名额可以和我们一起走，然后通知那里的领主斯帕克爵士，带着救援的船只和备用海图赶回这里。”

这番话在雄风号幸存的水兵之中引起了一阵窃窃私语，许多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很明显的感激表情，不过除此之外，他们的眼神也发生了改变。

能够前往匕伤群岛求援，而不是留在暗礁和沉船旁边忍饥挨饿，苦苦等候救援，这当然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然而名额只有两个，活下来的水兵却多达两百，想要争取到百分之一的机会可没那么容易。

一名水兵领队最先开口，语气急迫，“拉寇飒魔法师，我的名字叫伦达，是一名准骑士，我想成为您的追随者，不知道能否有这个荣幸？”

这倒是一件令人感到意外的事情。拉寇飒魔法师和杰迪对视一眼，都感觉有些滑稽。由于体质孱弱、不擅近战，许多魔法师都会招募战士或者骑士作为追随者，比如胡萨利分会长的追随者其实就是狼牙艾德姆。追随者有以生命保护魔法师的义务，而魔法师也有帮助追随者解除困境的义务，从这一点上说，伦达的请求可谓是合情合理。

杰迪沉吟了一下，点头示意拉寇飒魔法师同意。由于逃离亚留斯十分仓促，除了暗道里面准备的那些东西之外，两人可谓双手空空，现在还要保护菲丽西提和佩妮这两个年轻女孩，更是感到人手紧缺。

伦达的忠诚度固然值得怀疑，不过好在签下追随者的魔法契约之后，除非像艾德姆那样，服务期满之后契约自动作废，否则想要背叛的话，就会付出非常沉重的代价。

“一份为期十年的契约，伦达准骑士，可以吗？”拉寇飒魔法师表情庄严的开口说。

“当然，我的荣幸。”伦达笑容满面的深深鞠躬，然后在得到拉寇飒魔法师的首肯之后，纵身一跃，从雄风号残骸的甲板直接跳上了救生小艇。

看到伦达得偿所愿，雄风号的二副忍不住站了出来，“浩?天利?邢。”他指着自己的胸口，用生硬的通用语说，“骑士，亚汉人，斗气会用，五年服务，换自由。”

杰迪好奇的看了一眼这位黑发黑瞳的骑士，“你是亚汉人？为什么会在狮鹫帝国的海军里面做事？”

“仇人，杀，有权势，逃。”浩的表情显得有些悲伤，眼神冰冷，整个人变得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剑“活下去，到这里，剑，换生存。”

杰迪的面颊抽搐了一下，这位亚汉骑士看上去性格忠厚诚恳，应该是一位优秀的追随者，不过想要弄懂他说话的意思似乎比较费力。“好吧，浩?天利?邢骑士，我以杰迪?卢克斯之名与你签下追随者的契约，我给你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尽快学会通用语。现在你可以登船了。”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佩妮给十多个受伤的水兵包扎和敷药，累得手脚发软，最后年轻的草药学士只好留下了那些药膏和绷带，希望还没有得到妥善包扎的水兵相互帮助，免得伤口感染。

事情处理完毕，救生艇在两支木桨齐心协力的划动下，很快就返回了驻泊在雾区边缘的“黎明的海狼号”。杰迪第一个顺着放下船舷的绳梯爬了上去，接着是拉寇飒魔法师、准骑士伦达和菲丽西提小姐，轮到佩妮学士的时候，由于女孩有些恐高，还是杰迪的新任追随者——浩?天利?邢骑士把她背上去的。

特雷佛船主早就站在甲板上等待，看到杰迪平安返回，那张胖脸上的笑容更加真诚起来，“您真是仁慈为怀，杰迪大师，这简直就是以德报怨啊！”他语气热烈的盛赞起来，“您一定也会帮助斯帕克会长大人赶走那些邪恶的告死者，我相信会长大人一定会感激万分，并且给您堪称丰厚的报酬的！”

“具体的情况还要到时候再说。”杰迪可没有被特雷佛船主夸得失去了冷静，“告死者的底蕴比你们想象的更要深厚，如果碰上了骸骨之主或者其他的亡灵大魔导师，那么我就只好劝斯帕克会长破财免灾了。”

“哈哈，不会，当然不会，怎么会随随便便就碰上大魔导师呢？别说大魔导师，就连大魔法师、魔导师都难碰到啊。”特雷佛船主擦着额头上的冷汗说。

“别那么……肯定。”拉寇飒魔法师不无讽刺的撇了撇嘴，然后转向杰迪，“杰迪大师，我们去匕伤群岛之后，是不是暂时不去考虑港城亚留斯的事情了？”

“当然不，追杀我的代价可是很昂贵的，不让那些家伙尝点厉害，我就不是杰迪?卢克斯。”

杰迪斩钉截铁的宣布，然而话音刚落，一阵眩晕突然袭上脑海，似乎有什么东西涨得快要裂开。杰迪发出了一声短促而痛苦的低吟，随后就在众人骇然的目光之中，一头栽倒在地。

第三十二章城堡开启，新的征程（上）

杰迪?卢克斯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抛入虚空，强烈的失重感撕扯着他的身体，仿佛如百丈悬崖坠落的感觉让他忍不住张开嘴，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下一瞬间，身体落地，双脚踩在了坚实的地面上，带来的冲击感几乎微不足道。

杰迪睁开眼睛，吸进肺里的空气清新冷冽，不带一丝海风的腥气，冰冷而柔和的白光包围着他，额头胀痛的感觉渐渐消失，让他一时间有些怔忪。

“你做的非常好，杰迪?卢克斯。”苍老而祥和的声音从耳畔响起，白光敛去，视野随之开阔。杰迪发现自己又一次置身于永恒城堡的苍白殿堂之中，数十根廊柱支撑着巨大的圆形穹顶，无数石阶层层叠叠逐渐抬升。石阶尽头的最高处摆放着一把灰白色的宝座，无数活灵活现的头颅浮雕凸显在宝座的表面，每个头颅都张口嘶吼，表情各异，或者狰狞可怖、或者哀伤怨恨、或者死寂绝望，光是看上去就让人有种心旌动摇、全身发冷的感觉。

一身红色长袍的迪什?弗瑞德里希站在宝座的右侧，手拄骨杖，面带微笑，深邃的双眼之中蕴藏着某种莫可名状的感情。看到杰迪抬起头来，老魔法师一手抚胸，微微倾身致意。

“欢迎回到永恒城堡，杰迪?卢克斯。”迪什先生的语调庄重、高亢，宛如歌吟，响彻苍白殿堂的每个角落。“由于前段时间巨大的贡献，你已经获得了永恒城堡的承认，目前的权限等同于代理城主。”

“巨大的贡献？”杰迪有些摸不清头脑，“迪什先生，我什么时候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即使是静寂之主座下的永眠守卫，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也无法做到等同于你的伟大功绩，五百七十二标准单位的人类灵魂，再加上一位大魔法师和一位资质上等的魔法学徒……杰迪?卢克斯，我实在无法要求你做到更好。”

杰迪一下子瞪大了双眼，“什么？五百七十二……诸神在上，那些人真不是我杀害的，我什么都没有做……好吧，索帕大师和那个学徒的确应该算是我的手笔。”

“结果比过程更重要，五百七十二标准单位的人类灵魂究竟是不是你亲手所为，又有什么关系呢？让濒临崩溃的永恒城堡重获新生，这就是你的巨大贡献。”迪什先生微笑着解释说，然后侧行一步，朝着灰白宝座抬了下胳膊。“没有谁比你更有资格坐上这把宝座了，我的代理城主大人。”

杰迪的面颊一抽，灰白色的宝座看上去固然气派非凡，然而样式也实在堪称诡异恐怖。他稍稍想象了一下，感觉如果是一位头戴王冠、身披破烂长袍的骸骨巫妖坐在上面，倒是相得益彰，换成是自己的话，那些头颅浮雕张大的狰狞嘴巴真的不会啃咬自己大腿和背部的肌肉吗？

迪什先生先是露出愕然的表情，随后发出了一阵大笑，杰迪才发现自己在无意之中已经把脑袋里面的想法说了出来，脸上立刻升起了不好意思的红晕。

“这担忧完全没有必要，杰迪。”迪什先生挥动了一下右手，身边的灰白宝座立刻改变了形态，表面的恐怖浮雕全都隐没下去，随后出现的是许多简朴而玄奥的美丽魔纹。“你看，现在是不是感觉舒服了一些呢？”

看着杰迪惊讶的表情，迪什先生再次露出温和的微笑，“永恒城堡既非真实，又非虚幻，既是万有，又是皆无，一切都可以依据我们的世界认知和精神力量所改变。你已经获得了永恒城堡的代理城主资格，权限已经差不多和我相等，这样的事情你也可以做到，只要精神力量达到相当的水准就可以了。”

杰迪兴致勃勃的按照迪什先生的方法试验了一下，发现自己的精神力最多只能在宝座上刻出几道拙劣的线条，然后就后继无力。意识到与迪什先生之间存在的巨大差距之后，杰迪不但没有气馁，反而心里升起了更加灼热的感觉。

“迪什先生，您一定是一位了不起的大魔导师。”杰迪敬佩的大声说。

“大魔导师？”迪什先生似乎对这个词深感诧异，轻声重复了一遍，随后摇着头笑了起来。“杰迪，用你的眼睛看，用你的心灵想，大魔导师？我？差距真的只有这么一点吗？”

杰迪的目光微微一凝，想到自己被胡萨利分会长、拉寇飒魔法师等人误认为是魔导师的事情，这些魔法师的实力固然并非特别出色，然而浸润魔法道途几十年的眼光不应该出现太大的错误，既然他们能够将自己误认为魔导师，除了巧妙的演技带来的错觉，应该也表示魔导师的实力并非自己想象之中那么高不可攀。

魔导师和大魔导师之间只差了一阶，这是存在巨大鸿沟的一阶，但是进阶的难度主要体现在对魔法本源的领悟，而非实力的积累。有些强大的魔导师单纯以战斗实力而言，并不比一些较弱的大魔导师逊色，甚至还要更高一筹。

这样说来，迪什先生难道早已超越了大魔导师的层次，那岂不是……

“好了，杰迪，你现在距离大魔法师还有不小的差距，在你所处的这个阶段，注重积累和突破才是最重要的。”迪什先生及时开口，将杰迪从纷乱的思绪之中惊醒过来，“不想去看望一下你的朋友吗？灵魂力量早就满足了施展神术的要求，他的伤势好几个小时前就已经痊愈了。”

“太好了，茹曼已经痊愈了！”杰迪惊喜的差点跳了起来，“他现在在什么地方？迪什先生，我想马上去看他。”

“喔，我把他转移到英灵塔接受治疗，那里远比苍白殿堂更加适合。”迪什先生捋了捋洁白的胡须说。

“英灵塔？”杰迪眨了眨眼睛，然后转头环顾大厅，“那是什么地方？”

“永恒城堡现在已经恢复了一部分功能性建筑，杰迪，你该不会以为静寂之主的最高造物只有这么一座大厅吧？”迪什先生谴责的看了杰迪一眼，然后缓步走下石阶，“跟我来吧，我的代理城主大人，我现在把永恒城堡正式介绍给你。”

这是杰迪?卢克斯第一次目睹永恒城堡的全貌。

踏出苍白殿堂的大门之后，长眠导者主宰的静谧国度就向杰迪揭开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天空之中没有太阳，也没有交相辉映的神圣银月、神秘红月和璀璨群星，灰蒙蒙的雾气笼罩了一切，放眼所及，只有散发着淡淡白光的巨大殿堂，以及周围的三座建筑清晰可见。

迪什先生走向其中最为高耸桀骜、宛如一把插向天穹的灰白色利剑的尖顶高塔，杰迪紧随其后。高塔入口是一扇淡金色的大门，两侧分别伫立着一具造型古朴、颇具威严的骑士雕像——或者说杰迪以为那是普通的雕像，因为就在两人接近大门的时候，那两具雕像的眼睛部分突然亮起幽绿色的光芒，伴随着石制关节嘎吱作响的声音，一起做出了持剑致敬的动作。

“致敬！代理城主大人，顾问大人。”左侧那具雕像用仿佛像是石头相互摩擦的怪异声音说，“英灵塔运行情况一切正常，请下达命令。”

“代理城主大人要进入英灵塔，检视67号英灵的恢复情况。”迪什先生用低沉的声音宣布。

“权限审核中……符合，准许进入。”雕像双眼的绿光闪烁了几次，随后再次举剑致敬，在他们身后的淡金色大门突然旋转着打开，随后温暖柔和的白色光芒从里面流泻而出，驱散了萦绕在周围的阴冷灰暗的雾气。

杰迪跟随着迪什先生走进英灵塔的大门，看到了一幕令他心生震撼的景象，石砌台阶蜿蜒向上，一眼看不到尽头，犹如直通天穹的深邃漩涡；走廊外侧是一扇扇银色的窄门，每扇门上都用金色的光芒标注出一个数字，最靠近杰迪的那扇门上标着101，随后是102、103……

男孩拾阶而上，不过疑问却像是黏稠蛛网一样笼罩在心头，走了几步之后，他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说，“迪什先生，您刚才所说的……67号英灵是什么意思？”

“那个叫茹曼的青年人是第六十七位进入英灵塔接受治疗的人，所以被赋予了这个编号。”迪什先生微笑着解释说，“永恒城堡存在的时间已经无法考证，担任过代理城主或者城主的人也有不少。茹曼并不是第一位进入英灵塔的人类，可想而知，他也不会是最后一位。”

“原来是这样，可是……”杰迪皱起眉头，有些话他不知道是不是应该问出口，“迪什先生，为什么要用这个称呼？英灵，总让人感觉是用来称呼已经死去的人。”

“哦，那你来说一说什么是活着？”迪什先生的语气像是一位真正和蔼可亲的老师，正在启发一名求知欲很强的学徒，“会呼吸，心脏跳动，血管里面流淌着温热的血液；还是能思考，灵魂自由，拥有让世人侧目的强大力量？”

“为什么一定要把两者对立起来呢？”杰迪不解的眨了眨眼睛，“迪什先生，我现在不就是会呼吸，能思考，灵魂自由，身体里面还流淌着温热的血液吗？”

“呵呵，有的时候，容不得我们选择两全其美的结果。哦，607室，是这里了。”迪什先生的脚步停在了螺旋走廊的中间，然后朝着身边一扇银色窄门挥动了一下法杖。

“以迪什?弗瑞德里希之名，打开。”

那扇门悄无声息的滑开，冰冷的黑色雾气随即涌出，杰迪霍然后退一步，眼前出现了死亡本身的可怕幻影，两只血红色的利爪伸来，发自灵魂的厉声尖叫刺穿了他的耳膜。

“安静，这不是你出现的地方！”迪什先生颇为震惊的声音传来，杰迪在一片混沌之中踉跄后退，随后一道鲜艳的绿光撕扯着黑暗，死亡的幻影烟消云散，显露出迪什先生斜举法杖、威严尽显的高大身影。

下一瞬间，自言自语的一句话，彻底毁了迪什先生刚刚树立的伟大形象。

“喔，该死，这是608，我好像走错房间了……”

第三十三章城堡开启，新的征程（中）

令人啼笑皆非的小插曲之后，迪什先生总算没有再犯第二次错误，这次开启的银色窄门里面没有喷出黑雾，更没有死亡幻影扑出，而是响起了一个稳重、沉着的熟悉声音。

“是迪什大师吗？算算日子，也到了我应该离开的时间了吧？”

“茹曼！”杰迪惊喜的叫了起来，从迪什先生身边挤过，抢先跑进银色窄门，“你还好吗？真是抱歉，我那个愚蠢的失误差点害死你。”

“小杰迪？”那个声音之中流露出明显的喜悦，随后杰迪感到眼前一黑，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出现在面前，有力的双臂紧紧抱住了自己。“真的是你，太好了。”

令人窒息的拥抱只持续了几秒钟，随后茹曼松开双臂，向后退了一步，朝着杰迪行了一个姿态标准的骑士礼。“静寂之主、长眠导者枯希杩在上，惧怖骑士茹曼?劳伦斯参见城主大人，请城主大人接受我的效忠。”

杰迪震惊的瞪大了眼睛，“茹曼？你在搞什么？什么惧怖骑士？什么效忠？”

“茹曼接受了黑暗洗礼的改造，已经成为一名惧怖骑士，身为骑士，他当然要向永恒城堡的城主宣誓效忠。”迪什先生的声音从杰迪的身后响起。

“为什么？”杰迪霍然回头，眼睛里面无法掩饰的流露出愤怒的光芒，“迪什先生，您答应过我，会尽最大努力救治茹曼，让他恢复如初！”

“是的，杰迪，我答应过。”迪什先生脸色沉重的点了点头，“静滞时光之茧保住了茹曼的性命，高等痊愈术治愈了他的身体，我完全兑现了当初对你的承诺。”

“那为什么茹曼会被改造成惧怖骑士？”杰迪的语气显得极为激烈，脸上也显露出怀疑的表情。

“这是你的朋友自己做出的选择。”迪什先生一字一顿的告诉他，“杰迪，我认为你应该尊重他的选择。”

杰迪的眼神发生了动摇，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回过头来，“茹曼……是这样吗？”

身材高大的青年缓缓点了点头，目光坚定的注视着杰迪，“迪什大师的说法一点没错，成为惧怖骑士，这是我自愿做出的选择。杰迪，请你接受我的效忠，以永恒城堡代理城主的名义。”

“……我接受。”杰迪叹息了一声，“茹曼?劳伦斯，我，杰迪?卢克斯接受你的效忠，并以永恒城堡的代理城主之名，授予你爵士爵位，封地……容后再补。”

迪什先生咳嗽了一声，仿佛被什么突然呛了一下，“静谧国度的领地面积可是大得很，可惜住民未免太少了一些。”他拍了拍杰迪的肩膀，“我的代理城主大人，这可就全靠你的努力了，除去修补永恒城堡、高等痊愈术和改造惧怖骑士的消耗，你的领地现在共有幽灵一百三十五名，战魄两百八十七名，初级魔魂一名，中级魔魂一名，值得欣慰的漂亮开局，但是距离去掉代理这个头衔还远远不够。”

杰迪心绪烦乱的挥了一下手，“这些等一会我们再讨论，迪什先生，我现在想和茹曼好好谈谈，也请您回答我的一些疑问，可以吗？”

“当然可以。”迪什先生点了点头，“就在这里谈，还是回苍白殿堂？”

“就在这里吧。”

银色窄门里面的空间并不很大，陈设也极为简单，一床一桌，一把银白色的高背座椅而已。要不是那张床上设有颇具神秘气息的炼金法阵，简直和牢房没什么两样。

这间屋子的住客——年轻的马夫茹曼显然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他穿着一件式样简单的亚麻衬衫，黑色长裤，气度沉凝、高贵，宛如豪门鼎族出身的知名骑士，根本看不出来一个月前还在酒店的草料棚操持贱役。

迪什先生挥动法杖召唤出两把高背靠椅，三个人相对落座。随后迪什先生又变出三杯暖热的红茶，里面加了白兰地和柠檬汁，香气四溢，当他还想继续变出小甜饼、炼**面包和烤奶油蛋糕的时候，被杰迪苦笑着阻止了。接下来要谈的问题性质相当严肃，温馨的下午茶时间营造的气氛完全不合适。

“茹曼，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杰迪努力忽视手边那杯暖热的红茶（袅袅白雾、香气四溢什么的太犯规了），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严肃起来，“迪什先生已经让你的伤势痊愈了，为什么还要接受黑暗洗礼的改造？惧怖骑士……那还是完整的人类吗？”

“我现在感觉好得很，杰迪。”茹曼举起右臂，握了一下拳头，灰黑色的死亡斗气从指缝之间爆发而出，轰然巨响，气浪四溢，宛如地狱之中吹拂而出的烈风。“斗气散华中阶，相当于大骑士的力量，还有不再跛足的右腿，对与曾经甘心当个马夫的我来说，简直就像是在做一场美梦。”

杰迪沉默了一下，茹曼似乎发生了改变，变得更加自信，也更加冷酷无情。他不知道这样的变化是好是坏，唯一能够确认的是，茹曼并非失去了过往的记忆，而且对目前的状态极为满意。

“迪什大师用高等痊愈术让我伤势痊愈，但是那又如何？我依旧是个没用的马夫，只有一把子蛮力，连两个受过训练的士兵都打不过。”茹曼放下手，继续语气平静的叙述着，“迪什大师为我做了测试，我的魔法资质很糟糕，永远达不到施展第一能级魔法的资格；骑士资质非常优秀，然而却错过了最佳的锻炼时机，我十九岁了，筋骨已经定型，再也没有激发斗气种子的可能。即使是拼命锻炼，又得到最严格的指导，最多也就是成为一名准骑士。”

“一名准骑士……其实也不差啦。”杰迪有些没底气的嘟哝着。

“是啊，小杰迪，其实能够成为准骑士，已经是我连想都没想过的事情了，一个跛脚的马夫，又怎么会有那么大的野心，企望成为人上之人呢？。”茹曼自嘲的笑了笑，举杯啜饮红茶，把自己的表情掩藏在袅袅白雾之后，“是你点燃了我的野心之火啊，杰迪?卢克斯，你知道在你炸掉草料棚的那个晚上，我的心情受到了多么巨大的冲击吗？”

“炸掉草料棚的那个晚上？”杰迪眨了眨眼睛，一幕幕回忆涌上心头，丝丝缕缕，带着些许苦涩的滋味，“喔，就是我第一次成功施展弗瑞德里希小牛腰子轰杀术的那次！你帮助我瞒住了巴罗老板和独眼老维克，然后咱们就成为了最好的朋友。”

“那你知道吗？我曾经想过发起突然袭击，扼住你的喉咙，直到你咽气，然后独享那份魔法笔记，如果我的资质不是那么差劲，整整一周都在原地踏步的话。”

这番话让杰迪霍然站起，动作之大，不慎打翻了杯子，温热的红茶流淌一地。“什么？茹曼，你真的这么想过？干掉我，独吞那本笔记？”

“只是有过这个念头，并没打算付诸实施。”茹曼像是松了一口气，黝黑的脸上露出坦然的微笑，“你有没有动过同样的念头呢？甜嘴杰迪，你有没有想过杀掉我这个唯一知情人，确保自己的人身安全呢？”

“……想过。”杰迪突然变得垂头丧气起来，曾经确信无疑的友情像是突然多了一条无法忽视的裂痕，让他不禁有些怀疑自己。

“这很正常，没有经历过考验的友情才不可靠呢。”迪什先生突然有些感慨的插口说，“有这么两个人，大半生都在相互扶持，彼此依靠，亦师亦友，感情深厚。他们都救过对方的命，也都曾经发誓要同富贵、共患难……但是最后，其中一个人没有经受得起真正的考验，在成就永生不朽的生命的诱惑下，他背叛了自己的老师，在老师最危难的时候，从背后给予了致命的一击……”

这可比脑子里动过某些不良念头要严重得多了，杰迪和茹曼对视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的问，“然后呢？他获得永生不朽的生命了吗？”

“然后他死了，干干净净，尸骨无存，魂飞魄散。”迪什先生意兴阑珊的回答说，然后把杯里的红茶一口喝干，“那都是古远之前的事情了，我们还是放眼当下吧……说真的，你们不想来点小甜饼吗？烤得又香又脆，还有巴旦木和核桃碎……”

“真的不想。”杰迪斩钉截铁的回答说。

“可是真的很好吃呐。”迪什先生沮丧的咕哝了一句，缩回椅子上，给自己又倒了一杯红茶。

凝重的气氛已经被小甜饼破坏得干干净净，杰迪再次回到原来的话题的时候，虽然依旧感到有点尴尬，却不会继续沉浸在沮丧和自我怀疑的情绪当中了。

“这么说，你宁可放弃人类的身份和一切享受，也要拥有这份强大的力量吗？”

茹曼回以故作冷酷的笑容，“我放弃了什么吗？人类的身份可是有许许多多的，马夫和跑堂小弟能够和贵族老爷比肩而立吗？至于美酒佳肴和女人的滋味……”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充满讽刺，“我可不是响钟酒店的杰迪?卢克斯，没有俊俏风流的小白脸和把小姑娘迷得团团乱转的甜嘴，想要一亲芳泽的话，只有攒下大半年的工钱，然后去港口区的下流小酒馆里挑个半年没洗澡的姑娘。”

第三十四章城堡开启，新的征程（下）

发生在两个朋友之间的那场苦口婆心的劝说，最后以一场拳脚相向的斗殴画上了句号，惧怖骑士茹曼?劳伦斯在宣誓效忠的第一天，就朝着永恒城堡代理城主杰迪?卢克斯大打出手。

令守卫英灵塔的两座魔像骑士迷惑不解的是，实力已经达到大骑士水准的茹曼居然在肉搏战之中屈居下风，和杰迪互揪衣领滚作一团，最后还被一脚踢下英灵塔，一路翻滚直坠塔底。

加上茹曼坐起身来之后的那一连串发自内心的愉快大笑，两座魔像骑士都认为67号英灵在黑暗洗礼的过程中八成伤到了脑子，至少在神智方面有点不正常了。

杰迪从英灵塔上层气哼哼的走下来的时候，远离这场殴斗的迪什先生已经笑眯眯的等在门前，递给他一块薄棉布手帕，让他擦拭脸上的灰尘和汗水。

“这么有趣的效忠仪式，几百年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迪什先生的语气略带挪揄，看着杰迪小心翼翼的擦着嘴角一块淤青，然后痛得眉头紧皱。“以肉搏战形式堂堂正正的击败一名大骑士，这样的魔法师也实在罕见。”

“什么堂堂正正？”杰迪整理了一下被扯出几条口子的长袍，竭力让自己的形象显得不那么狼狈，“茹曼这家伙刚才居然用头顶猛撞过来，这算哪门子打架？”

“根据描述分析，该招式为头颅天冲，记载于《高级魔像战斗技巧》第四十八页。”守门魔像骑士用刻板沙哑的声音回答说。

杰迪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重重的哼了一声，径自从英灵塔的大门走了出去。

“期待为您再次服务，代理城主大人，致敬！”身后传来了守门魔像骑士异口同声的送别词。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杰迪在迪什先生的陪同下，先后前往了另外两座新开启的功能性建筑物。亡者大厅汇集着所有永恒城堡住民的情况，其中幽灵以淡绿色光点表示，战魄以蓝色光点表示，魔魂虽然只有两枚，亮度却超过了上百枚幽灵光点的总和，尤其是那枚中级魔魂，简直像是一颗微缩的紫色太阳，光芒照彻亡者大厅。

迪什先生告诉杰迪?卢克斯，除了作为整座城堡中枢的苍白殿堂之外，亡者大厅是永恒城堡最为重要的建筑，有了亡者大厅，杰迪就可以自由调用永恒城堡的一部分特殊力量，那可不是简单的精神力补给，而是召唤永恒城堡制造出来的不死战士。

幽灵、战魄和魔魂都能够被杰迪直接召唤，然而未经淬炼的灵魂实在是太过孱弱，就是最强大的魔魂，也只能发挥出大约生前十分之一的力量。具体到以索帕大师为例，就等同于一名普通中级法师的实力。想要把他们转化成为真正有用的助力，就要用到第三座建筑，也就是永恒城堡这一次开启的初级不死生物招募建筑——大陵墓。

大陵墓位于亡者大厅西侧，是距离苍白殿堂最远的一座建筑，这也表明了该建筑的重要性并不高。然而作为目前唯一的招募建筑，杰迪只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它的身上。

大陵墓的外形很难与名字联系起来，与其说这是一处安葬死者的墓地，不如说是一座巨大的军事要塞。高达四米的石砌围墙和布满苍白骨刺的壕沟保护着这座建筑，一座由粗壮的巨兽骨骼建造的吊桥跨越壕沟，通往巨大骷髅外形的正门，整整二十名全副武装的骷髅战士守护在吊桥的尽头，它们身穿古旧生锈的青铜铠甲，肩披血红色的披风，惨白的锯齿骨剑和长矛在灰黑雾霾之中时隐时现，显得鬼气森森。

无论从任何角度上说，杰迪?卢克斯都不能算是心性怯懦之人，但是在这座看上去就充满邪恶和诡异的建筑面前，他的脚步还是迟疑了一下。

“迪什先生，这个……我们真的要进去吗？”

迪什先生回过头来，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似笑非笑，“放心吧，杰迪，大陵墓算是永恒城堡里面最安全的建筑了。”

老魔法师的说法在吊桥对面那些严阵以待的骷髅战士的映衬下，显得有点不那么可靠。杰迪鼓起勇气向前走了几步，再次停了下来。

“迪什先生，我们就这样进去的话，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吗？”

迪什先生偏着头想了一下，然后用宽慰的语气说，“不会的，杰迪。骸骨战士系的不死生物等级普遍偏低一些，不过忠诚程度可能是八大系不死生物之中最高的，中低级的僵尸系不死生物也可以说非常忠诚。大陵墓能够招募的不死生物中，只有怨灵可能不是太听话，不过那些家伙只有精神冲击的威力大一些，只要我们坚定本心，怜悯弱小，扫平黑暗，无所恐惧，就一定能够战胜邪恶！”

杰迪突然有种掩面而走的冲动，“迪什先生……”他有些虚弱的提醒说，“您刚才说的那个是不是……骑士箴言？和我们现在的身份恐怕有些冲突吧。”

“喔，这倒是个问题。”迪什先生捋了捋洁白的胡须，然后朝着吊桥对面晃动了一下法杖，“以静寂之主枯希杩的名义，征召大陵墓守卫！”

一声响亮的呼喝声从对面传来，出自于数十名骷髅战士之口，骨片摩擦的刺耳声音令人听了头皮发麻。随后那支保护吊桥的部队改变了队形，将杰迪和迪什先生层层护卫在核心位置。

“现在绝对安全了，一队精锐龙牙兵足以抵抗同等数量的高阶骑士发动的冲锋。他们的刀剑和长矛材质特殊，能够有效杀伤灵体，就是大陵墓制造出来的全部怨灵发生暴动，也能保护着我们冲杀出来。”

听了迪什先生语气铿锵的保证，杰迪突然感到一阵发自内心的眩晕，听起来永恒城堡似乎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如果连号称最安全的大陵墓都会隐藏着怨灵这个不安定因素，那么其他招募建筑将会有多么危机四伏呢？

恐怕只有全知全能的父神和长眠导者枯希杩才能知道了。

大陵墓的内部景色比它的外部形象更要阴森可怕，墙壁和廊柱都是以一颗颗类人生物的颅骨建造而成，空洞的眼窝似乎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前方；幽绿色的鬼火在颅骨堆之间窜动游弋，犹如迷失了方向的燃烧星子；如怨似诉的哀伤**不停萦绕耳边，将丝丝寒意吹入杰迪的心底。

二十名精锐龙牙兵形成了紧密的楔形阵列，步履整齐的向前推进，迪什先生大步流星的走在前面，嘴里哼着一支曲调幽幽灭灭的不知名歌谣。这简直太糟糕了，杰迪有好几次鼓起勇气，想要劝迪什先生换支曲子，结果在看到迪什先生被鬼火映照成一片惨碧的阴森面容之后，就不由得紧紧闭上嘴巴。

好在艰难的行进并没有持续太久时间，几分钟后，大陵墓的核心部分已经展露在杰迪?卢克斯的面前。

这里的空间骤然开阔，无数肋骨和腿骨纵横交错形成了平坦的地面，一副副漆黑的棺木整齐的摆放在地面上，宛如无数条黑色虚线汇向大厅的中央；一把造型和苍白殿堂的宝座外形有些相似的椅子安放在那里，椅子两侧的扶手部分向上隆起交汇，形成两只苍白骨爪，合抱着一颗闪烁惨绿色光芒的无瑕水晶球。

“真是很久没有见到过了，大陵墓的招魂骨座和亡月法珠。”迪什先生感慨的叹息了一声，然后朝着那把椅子指了指，“杰迪，坐到那把白骨座椅上面，然后用手轻轻按在那颗水晶球上，就可以操纵大陵墓招募不死生物了。”

杰迪用力咽了一口唾沫，“迪什先生，您确信我这样做完之后，不会被那把诡异的椅子吸走全部生命力，化成一具枯萎的尸骨？”

“放心，我的代理城主大人，你已经得到了永恒城堡的承认。”迪什先生拍了拍杰迪的肩膀，“这件事情我可没法代替你完成，勇敢的少年，直面邪恶，向前冲锋吧！”

杰迪被这句内容诡异的安慰弄得哭笑不得，不过心中的紧张情绪确实得到了纾解。他竭力让自己前进的脚步不要颤抖，虽然除了迪什先生之外，并没有什么人看到他的紧张不安，然而杰迪却依然不想表现得太过怯懦。

招魂骨座坐上去并不太难受，就是有些冰冷坚硬。杰迪小心的调整了一下坐姿，避免大腿和屁股碰上某个兽人头骨的獠牙，然后伸出右手，五指翕张，碰触亡月法珠光洁无瑕的表面。

一阵极其轻微的刺痛感从指尖传来，随后杰迪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半透明的绿色光幕。光幕随即闪烁几下，从左至右出现了三列图片。

其中第一列图片数量最多，全都是白骨嶙峋的骷髅战士，精锐龙牙兵的形象也在其中，位于所有图片的最下方；第二列图片数量略少，是形态各异的僵尸和缝合尸，越向下看越是狰狞可怖；第三列图片数量最少，只有区区三幅，全都是血污满身、扭曲诡异的半透明灵体。

杰迪试着碰触了一下左侧最上面的那张图片，眼前的光幕一抖，随即变成了一具骸骨战士的等身图像，图像纤毫毕现，几乎有种随时能够从光幕之中一步走出来的感觉。图像的旁边是对于这种亡灵生物的简短介绍和战力评价，生物名称旁边还有个淡绿色的数字——“1”。

生物名称：腐朽骸骨。

生物等级：平民。

战斗倾向：近战护卫型。

战斗技能：无。

战力评价：低级下位。

“腐朽骸骨，亡灵魔法的初级造物，唯一的作用是展现死亡力量的神奇与伟大，激励学徒研读亡灵魔法的热情。或许今后可以成为运输尸体的一种方便手段？”

这样的评价让杰迪忍不住苦笑着摇了摇头，手指随后下滑，点击图像边缘令其消失后，又选择了精锐龙牙兵的图像。

光幕再次闪烁，武装到牙齿的骷髅战士形象扑面而来，虽然只是图像，却带着一股几乎令人窒息的气势。

生物名称：精锐龙牙兵。

生物等级：大骑士。

战斗倾向：近战全能型。

战斗技能：加重挥砍，诅咒伤害，打击灵体，协力作战。

特殊能力：自由行动，高等抗魔，免疫圣光。

战力评价：中级上位。

“精锐龙牙兵，骸骨战士系最强的不死生物，亡灵大魔导师的忠诚仆役。擅长集团作战，如果形成一定规模，完全可以正面对抗整支骑士团的决死冲锋。高等抗魔和免疫圣光的能力极其宝贵，让数量巨大的中低级魔法师和神职者毫无用武之地。唯一的弱点是造价太过高昂，实验证明，投喂大量蜜糖得到的巨龙蛀牙毫无用处。”

精锐龙牙兵名称旁边的数字是蓝色的“100”，同时还有一行血红色的小字，杰迪眯起眼睛仔细辨认，发现那行小字采用的是通古斯卡秘密符记——恰好属于他有所涉猎的一种亡灵巫师专用文字。

“无法制造，缺少材料：完整的龙牙。”

杰迪当即感到满腔热血都冷了下来，刚刚看到精锐龙牙兵的介绍而兴奋起来的心情变得无比失落。实力等同于大骑士的精锐龙牙兵当然令他垂涎三尺，然而想要获得完整的龙牙谈何容易？即使是在吟游诗人弹唱的英雄史诗里面，巨龙也是足以劫掠公主、危害王国，让英雄几次三番狼狈逃走的存在。

至于屠龙者，这个称呼通常只有传奇强者和傻瓜才会冠在头上，杰迪自忖与传奇强者之间还有遥不可及的距离，不过也肯定不会去做一名傻瓜。

另外两列图片也大同小异，位于最上方的不死生物实力最为孱弱，向下依次变强，然而消耗的灵魂数量和质量也在迅速提升。

僵尸系最强大的是并列中级中位的缚灵尸和拼肉尸魔，前者是许多亡灵魔导师梦寐以求的护卫保镖，需要一具高阶骑士的完整尸体和他的灵魂；后者属于巨型缝合尸，行动速度迟缓，体型过于巨大，而且需要整整一百具尸体和一百标准单位的灵魂。

灵体系不死生物只有三种，不过就连最低级的怨灵，也需要一颗普通品质的魔魂才能召唤，实力当然也配得上昂贵的代价。灵体系不死生物能够自由穿过任何不具备魔法结界的实体，而且接触即视为攻击成功。它们的低温爪击能够瞬间冻结普通人的血脉，发出的凄厉叫喊具有精神攻击的效果，能够干扰到魔法师的施法成功几率。

杰迪注意到灵体系的最后一张图与其他两系不同，属于高亮显示，于是用手指轻轻碰触了一下，开启了生物详解和招募界面。

生物名称：幽魂术士。

生物等级：大魔法师。

战斗倾向：魔法攻击型。

施法技能：霜冻射线，黑暗旌旗，唤起死骸，绝望哀嚎。

特殊能力：灵体生物，免疫驱散，邪恶光环，濒死诅咒。

战力评价：中级上位。

“幽魂术士最初出现于失败的高等亡灵转生仪式，这种灵体不死生物已经丧失了自我，只能凭借本能而拥有一定数量的类法术能力。身为死亡道途的同行者，我们应该对于每一个幽魂术士的出现而心存敬畏，因为这不但代表一位同行者永远停下了脚步，还展现出愚蠢和不自量力究竟能够造成多么巨大的伤害。”

非常幸运的是，招募幽魂术士需要一颗中级魔魂，索帕大师的灵魂恰好满足了这项需求。作为中级上位不死生物，幽魂术士的实力评价和精锐龙牙兵相仿，而且形象方面非常适合装扮成亡灵巫师，远比看上去只是个骸骨战士的精锐龙牙兵要气派得多。

用力点下招募的选项之后，杰迪亲眼目睹了大陵墓制造不死生物的过程。一颗闪烁着明亮紫色光芒的魔魂凭空浮现，然后缓缓下降，落入一口最靠近招魂骨座的棺木之中。那口棺木随即被浓重的黑色雾气所包围，阴冷诡秘的吟唱声不断从棺木中传来，字字哀怨，声声恶毒，听得杰迪当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制造幽魂术士总共花费了五分钟时间，棺木缓缓开启，一个黑色的阴影漂浮而出，无声的出现在杰迪面前。幽魂术士的外表看上去就像是个憔悴苍白的中年人，容貌和死去的索帕大师颇有几分相似，身上裹着一件破碎肮脏的法师长袍，右手握着一根宛如枯萎荆棘的扭曲法杖。

法杖和长袍似乎都属于幽魂术士身体的一部分，杰迪试着命令幽魂术士放开法杖，然而当它毫无怨言的服从命令之后，那根法杖却悄无声息的消失了，直到杰迪命令幽魂术士准备战斗，才再次从它的手心浮现出来。

杰迪心满意足的带着幽魂术士走下招魂骨座，回到了迪什先生的身边。“迪什先生，有了大陵墓和幽魂术士，看来我们当初的计划可以稍作改变了。”他微笑着提议说，丝毫看不出十几分钟前那副脸色惨白的狼狈样子，“北洛可可商会的斯帕克会长遭到一些亡灵巫师的敲诈勒索，对方使用告死者这个组织的名义，我感觉其中有些值得怀疑的地方，我想去解决这件事情，顺便看看能不能和真正的告死者搭上关系，您看怎么样？”

“很好，我的代理城主大人。”迪什先生语带赞许的回答说，“但是勒索北洛可可商会的亡灵巫师不止一人，实力也不明朗，所以我的建议是，我们应该采取更加高调的姿态，好好的震慑一下他们！”

第三十五章幽灵战舰，会师海上

杰迪?卢克斯不明原因的突然昏迷，给“黎明的海狼号”的胜利蒙上了一层阴影。

拉寇飒魔法师连续施展了好几个探测魔法，试图找出杰迪大师昏迷的原因；浩?天利?邢骑士使用来自亚汉的急救方法，用斗气刺激杰迪身体的一些特殊部位；特雷佛船主拿出了珍藏的龙涎香，让令人心神振奋的香气充满整间舱室；佩妮学士几乎整宿没睡，不停在杰迪身上试验各种方法，试图将他从昏迷之中唤醒。

然而所有的努力终告失败，当第一缕晨光出现在东方海平面上的时候，杰迪?卢克斯依然双眼紧闭，昏迷不醒，对外界的任何刺激都没有反应，只有微弱起伏的胸膛证明他的生命依然存在。

拉寇飒魔法师脸色凝重的走进舱室，身后跟着准骑士伦达和亚汉骑士浩?天利?邢。刚刚签下的追随者契约能够保证两人完全可以信任，除了他们之外，拉寇飒魔法师不敢信任海狼号的任何人，包括一直笑容可掬的特雷佛船主，还有曾经为战胜雄风号立下大功的劳勃大副。

“杰迪大师的情况怎么样？”拉寇飒魔法师尽可能压低声音询问说，“有没有好转的迹象，哪怕一点也好。”

“如果您想听实话的话，没有，一点都没有。”佩妮学士语气沉重的叹息着，“我试验了佩雷斯学士留下的好几个配方，其中有一种甚至对身体有点伤害，然而全都没有用处。杰迪现在不会呛咳，没有痛感，用烛火照他的瞳孔也没有反应，根本就和活死人没有区别。”

拉寇飒魔法师的脸色阴沉得几乎快要下雨，“这真是糟透了，匕伤群岛可不是什么理想的疗养圣地。我昨夜详细询问了特雷佛船主，勒索北洛可可商会的亡灵巫师身份不明，不过无论是不是属于告死者，至少可以确定他们之中存在一位大魔法师。”他稍稍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更加沉重起来，“如果杰迪大师安然无恙的话，大魔法师当然不值一提，但是如果杰迪大师始终昏迷不醒，光凭我和两名追随者的力量……恐怕难以抗拒。”

“无论如何，我的命是杰迪救的，我不会离开他。”佩妮学士斩钉截铁的宣布说，柔弱的双眼里闪烁着坚毅的光芒。

“我也不会，但是船上的其他人就不好说了。”拉寇飒魔法师叹了一口气，“我已经禁锢了雄风号的随船法师，现在凭借中级法师的身份，还能够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然而等到海狼号抵达匕伤群岛之后，我们应该怎么办？一位中级法师的力量并不足以威吓住北洛可可商会，再加上一名准骑士和一名骑士也不行。”

“菲丽西提是霍夫曼家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还带着亚留斯城主印信，表明她的身份，能不能给我们带来帮助？”佩妮学士心怀希望的提出建议。

“恕我直言，菲丽西提小姐的身份和她怀里的亚留斯城主印信，对于我们来说是更大的麻烦，只有杰迪大师清醒过来，才有可能想到解决的办法。”拉寇飒魔法师摇了摇头，语气冰冷而坚决的下了结论，“如果杰迪大师始终昏迷不醒的话，为了他的安全，我们必须和菲丽西提小姐分道扬镳。”

佩妮学士咬住下唇，泪水在眼眶里渐渐蓄积起来。然而她明白这恐怕是唯一的办法，如果和菲丽西提小姐继续同行的话，对于双方来说都不是好事，不但没有助力，反而会带来更大的危险。

一声尖锐的叫喊突然从桅杆上面传来，是瞭望手变了调的声音。“波涛在下，幽灵船！是幽灵船，方向西北，距离2000，正在逼近！”

甲板上顿时一阵慌乱，水手们东奔西跑，慌成一团；胖胖的特雷佛船主双手高举，哭天喊地；就连一向镇定的劳勃大副也骇然变色，几乎把不稳手中的舵轮。

拉寇飒魔法师吩咐准骑士伦达留下来保护杰迪和佩妮学士，然后带着亚汉骑士浩?天利?邢来到了舱外，“智慧之神在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厉声叫喊，同时举起法杖，朝着天空发出一道劈啪作响的电光，“我们刚刚战胜了帝国海军的雄风号，有什么比炼金战舰更可怕的对手吗？”

这道电光有效的遏制住水手们的慌乱，许多人想到船上有一位强大的魔法师，还有身手了得的骑士，顿时感到心里安稳了许多，对于幽灵船的恐惧也显得没有那么浓重了。

“炼金战舰是可怕的对手，但是幽灵船……那是传说之中绝望的存在。”劳勃大副吩咐一名资深水手把稳舵轮，走出船舱，来到拉寇飒魔法师身边，“魔法师大人，您听说过无尽海幽灵船的传说吗？”

“我对传说故事没什么兴趣，劳勃大副。”拉寇飒魔法师眉头紧皱，语气矜持的回答说。

“十一年前，我还是一艘商船的水手，当时幽灵船曾经一现踪迹。那次是帝国海军的无畏号炼金战舰突然在执行巡航任务的途中失踪，随船法师只发出了一条警讯——幽灵船……，然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为了破解无畏号失踪的秘密，也为了追捕幽灵船，当时帝国海军一口气出动了八艘狮鹫级炼金战舰，轰轰烈烈的横扫无尽海，击沉了最少二十艘海盗船。最终他们在安息角遭遇了幽灵船，一场恶战之后，幽灵船傲然突破包围，消失在天际。而帝国海军损失了四艘炼金战舰，要不是临时邀请的两位魔导师一起出手，多少遏制住了幽灵船的嚣张气焰的话，恐怕就连剩下的四艘战舰也无法安然返航。”

拉寇飒魔法师对劳勃大副的故事嗤之以鼻，“故事确实精彩，劳勃大副，我倒没看出你还有吟游诗人的潜质。”他故作轻松的拍了两下巴掌，“留着你的故事讲给没沾过水的毛头小子听吧，我建议你现在亲自掌舵，把那个什么幽灵船抛到后面去。”

“没有任何船在无尽海上跑得过幽灵船，炼金战舰不行，大桨快船不行，黎明的海狼号当然更不行。”劳勃大副耸了耸肩膀，然后伸手抓住一根帆索，“我到桅杆上去看一下，希望是负责瞭望的小家伙突然白日发梦，不然我们接下来就只能做一件事情了。”

“什么事情？”拉寇飒魔法师问。

“向您所信奉的神祗祈祷吧，希望他能够及时接引您的灵魂，以免成为飘荡在无尽海的游魂野鬼。”劳勃大副说完之后，手臂一用力，动作轻捷的爬上了帆索，随后一个荡身，跳到一根距离甲板足有十多米的横杆上面。

天气相当晴朗，视野极为开阔。远方的海面与蓝天相接，极尽目力也几乎看不出分界线，一艘黑色的船影出现在“黎明的海狼号”船尾的方向，正在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飞快接近，仿佛鼓起全部风帆的海狼号根本没有前进似的。

劳勃大副的手腕一软，差点扶不住近在咫尺的桅杆。“真的是幽灵船！”他急促的喘了两口气，锐利的目光再次从那艘黑色船影扫过，“三桅、破帆、无桨，波涛在下，这玩意究竟是用什么当成动力的？难道真是有无数幽灵怨魂在水下猛推，才让幽灵船的速度堪比飞鸟？”

幽灵船的速度确实快得异乎寻常。炼金战舰雄风号花费了整整一个白天都没有完成的追击，幽灵船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差不多快要完成了。拉寇飒魔法师来到船尾的时候，幽灵船距离海狼号已经不到400米了。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即使是以如此高速行驶，幽灵船的破旧船帆依然前后摆动，就像是强烈的海风根本不起任何作用似的。

拉寇飒魔法师眯起眼睛，这个距离，他已经可以轻易看到幽灵船的破旧甲板上活动的东西。之所以用东西来形容，是因为那都是惨白的人类骸骨，穿着破旧铠甲和斗篷，手里拿着同样锈蚀的刀剑和长矛。

身为亡灵魔法的修习者，拉寇飒魔法师当然不会畏惧几具骷髅，哪怕是能够自行活动的也一样。然而幽灵船上的骷髅战士可不是区区几具，视野所及，甲板上，桅杆上，舱室里，到处都是持刀握剑、戴盔披甲的嶙峋白骨。更为可怕的是，在一名看上去像是个骑士的高大身影的指挥下，船首两台大型弩弓正在缓缓调整方向，将燃烧着幽绿火焰的巨型弩矢对准了“黎明的海狼号”。

拉寇飒魔法师可不敢试验一下海狼号的坚固程度，能不能挡住那两支一看就知道威力相当强大的魔法弩矢，就在他举起法杖，准备用射程最远的闪电束去搏一下运气的时候，一个令他喜出望外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拉寇飒，不要浪费魔力，让我来试试吧。”

是杰迪?卢克斯！

拉寇飒魔法师顿时松了一口气，虽然幽灵船的威胁依然迫在眉睫，然而杰迪的出现还是让他感到了一阵安心。“杰迪大师，您没事了？”他惊喜的转过头来，“如果还感到虚弱就先休息一下，我拼了命也要为您争取一点时间。”

“灵魂和身体的契合度出了一点问题，不过已经解决了。”杰迪的脸色还是显得有些苍白，不过说话的声音里面并没有虚弱的感觉，“这么远的距离，只有第五能级以上的魔法能够对幽灵船造成创伤，不过……并不是非要战斗不可的。”

“难道还可以和平谈判来解决吗？”拉寇飒魔法师迷惑的眨了眨眼睛。随后发现自己的离奇想法居然猜中了事实。

杰迪施展了一个微效音波爆，发出的嗓音顿时嘹亮起来，穿透了呼啸风声和海浪的嘈杂，“苍白面具的杰迪?卢克斯在此，幽灵船上，是哪位告死者弟兄？”

幽灵船上正在指挥弩炮的那名亡灵骑士似乎怔了一下，然后挥了下手，两台已经进入待发状态的弩炮全都移开准心。“我是幽灵船破裂荆棘号的船长，惧怖骑士茹曼?劳伦斯。前面商船上的那位魔法师，你称呼我为告死者弟兄，有什么证据？”

杰迪高举双手，用高亢、庄严，近乎歌吟一般的声音说，“来比多，来邦多，黑七天，白七天，妖溺天，翁八度，滋！”

这段没有任何人听懂的“咒语”脱口而出之后，幽灵船的速度立刻降了下来，变成只比海狼号略快。“这真是静寂之主的指引啊，杰迪?卢克斯弟兄。”那名幽灵船的船长嗓门很大，震得拉寇飒魔法师两耳嗡嗡作响，“看上去你似乎有急事要办，要不要搭乘我的破裂荆棘号呢？”

看到杰迪露出思考的表情，肥胖的特雷佛船主刚刚松了口气，又险些吓破了胆子。杰迪?卢克斯是一位告死者，而且看起来地位甚高，这个事实已经让特雷佛船主的神经快要绷断了，如果他决定搭乘幽灵船前往北洛可可港，可想而知会造成多么可怕的骚乱。

斯帕克会长一定会气得发疯，而且他肯定不敢把怒气撒在杰迪?卢克斯的头上——人家可是正牌告死者——幽灵船信誉保证，遭到无妄之灾的人只会是可怜的特雷佛船主。

“杰迪大师，不要啊！”特雷佛船主的哀求可谓是百转千回，痛断肝肠，“我求求您，千万不要搭乘幽灵船前往匕伤群岛，诸神在上，那会让北洛可可港彻底陷入骚乱的！虽然比不上幽灵船，但是海狼号的速度也算很快的，最迟到今天下午，我们就会抵达匕伤群岛了，不会浪费您的宝贵时间啊。”

杰迪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勉强点了点头，“我们已经快到目的地了，感谢你的邀请，茹曼?劳伦斯弟兄。”他大声回答说，“有机会再来乘坐你的破裂荆棘号吧，这一次就不用麻烦了。”

“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茹曼船长的声音如影随形而来，幽灵船缓慢的朝“黎明的海狼号”靠近，彼此的距离已经只有几十米了。“杰迪?卢克斯弟兄，正巧我这段时间没有事情要做，你要去哪里办事？我带着破裂荆棘号来帮助你吧！”

“一方有事，八方支援……告死者之间都是有着这么浓厚的情谊吗？”拉寇飒魔法师站在船尾，手扶栏杆，一头冷汗的思考着，“智慧之神在上，这和我的想象可一点都不一样啊！”

“没什么特别麻烦的事情，茹曼?劳伦斯弟兄，你如果想要来看看热闹，就过来同行吧，破裂荆棘号实在派不上什么用场。”

杰迪的回答声还在海上漂荡，一道黑色的烟雾突然从幽灵船破裂荆棘号冲天而起，随后一个转折，落在海狼号的船尾甲板上。

拉寇飒魔法师下意识的退后一步，举起法杖戒备，随后见到黑烟散去，一名身穿镌刻着无数魔纹的黑色全身铠甲的骑士手按剑柄，正在向杰迪?卢克斯鞠躬致意。在这名黑甲骑士的身边，一位披着破旧法袍，脸色苍白不似生人的亡灵巫师也在做出同样的动作，身上散发出来的亡灵魔力阴冷精纯，分明已经是大魔法师的位阶！

第一章归港的海狼号

北风呼啸而来，卷起层层叠叠的巨浪，猛烈摇撼着匕伤群岛宛如利刃一般刺入海面的黑色岬角。海浪与巨岩相互猛烈碰撞，白色的飞沫激溅而起，伴随着轰然海涛声飞上数十米的高空，有些甚至险险溅到矗立于灰黑色岩壁顶端的那座巨型哨塔式建筑的表面。

这座哨塔也被称为黑牙塔，是北洛可可商会的会长斯帕克爵士近几年来在匕伤群岛修建的五座大型防御塔楼之一。这五座哨塔高度均在20米以上，分别位于匕伤群岛面积最大的五座岛屿之上，彼此之间以粗缆吊桥相连，是北洛可可商会最重要的保卫力量。

五座高塔都有着尖锐的烟黑色塔顶，灯火常年不熄，为周围的航船指点出准确方位，塔顶之下是坚固的垛口和林立的长矛，满是苔藓的阴沉墙壁与其下贫瘠岩岛的坚石绝崖相互映照，显出一种沉默、狰狞而不容侵犯的独特威严。

“波涛在下，终于又看到黑牙塔了！此情此景，就是让我现在就死了也心甘情愿呐。”特雷佛船主没有缩在船舱里面躲避海风的侵袭，而是和劳勃大副一起来到了船首甲板上，任凭扑面而来的咸腥水汽拍打着面颊，喜笑颜开，手舞足蹈。

“杰迪大师，拉寇飒大师，两位请看看吧，这就是北洛可可商会的海外驻地，够不够雄伟，够不够气派？”

杰迪小心的隐藏起心里的震骇情绪。酒馆跑堂小弟当然会因为这壮丽绝美的一幕而心旌动摇，然而秉性深沉的亡灵魔导师就绝对不会。

“易守难攻的好地方，”他用尽可能平静淡漠的语气说，“如果有足够数量的精锐士兵守卫，再加上一两位大魔法师协助，就是帝国海军派出几艘炼金战舰围攻，也难以撼动这里的坚固防御。”

特雷佛船主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过了好几秒钟，他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您真是喜欢开玩笑，杰迪大师。”胖胖的船主干笑着抱怨起来，“我们的商会可请不起大魔法师坐镇，更没有胆量去招惹帝国海军呐。”

“但是当那艘雄风号追缉而来的时候，特雷佛，你似乎也没有下令海狼号落下风帆吧？而且从大副和水手们的熟练动作来看，这样的情况好像不止是发生过一次了？”

杰迪的嘴角只含有最轻微的笑意，语气之中并没有半点威胁的意思，却让特雷佛船主感到冷意沿着脊背上行，眨眼间遍及全身，手脚全都动弹不得。

正在胖船主的脸色由白转灰的时候，杰迪随意的耸了耸肩，转开视线，看向波涛汹涌的怒海，“我只是随口一提罢了，特雷佛，你不必这么认真去思考怎么回答的。”杰迪的语气里面听不出任何不满的味道，“不过我现在倒是很有兴趣知道，这么大的风浪，而且匕伤群岛周围还都是暗礁和陡峭的崖壁，海狼号要怎么靠岸呢？”

“啊哈，您看，我真是糊涂了。”特雷佛船主拍了拍额头，同时小心的拂去海水和沁出的冷汗，“黑牙塔这里没有港口，海狼号必须在这里转个弯子，绕到群岛南面的摇篮湾才行啊……劳勃大副？”他随即转过头去，叫着大副的名字，“还是你去掌舵吧，今天风急浪大，最后这段航程可不是那么容易呢。”

劳勃大副粗鲁的鞠了一躬，快步走下船首甲板。特雷佛船主也借着这个机会笑着鞠躬告辞，然后满腹心事的朝着舱室走去。

这一路发生的事情，已经足以让这位精明的商人感到心惊肉跳，思绪烦乱了。回到自己的狭窄舱室之后，特雷佛船主关紧门窗，然后坐到桌边定了定神，点亮牛眼提灯，借着灯光铺开了一张羊皮纸，开始埋头书写起来。

在劳勃大副熟练的掌舵手法之下，黎明的海狼号侧面迎风，缓缓绕过了黑牙塔，驶入两座林木茂盛的陆岬之间。由于崖壁的遮挡，风势在这里骤然减弱，海狼号的速度慢了下来，甚至不得不从两侧船舷伸出木桨，拍打着水面继续前进。

杰迪注意到两侧崖壁上星星点点的钢铁闪光，意识到这段曲折的水路是保护匕伤群岛核心区域的另一道防线。相比巍然耸立的五座巨塔，狭窄的水路显然是更加棘手的问题，而且只有身处其中才能体会到这种隐藏的杀机。杰迪能够想象出帝国海军的炼金战舰在水路之中艰难前进的模样，如果同时还要对付从两侧陆岬和哨塔上倾注而下的石块和箭矢的话，简直可以说是一场梦魇。

难怪那位斯帕克会长会选择匕伤群岛作为他的爵士封地。与西风郡物产丰富的田舍庄园相比，匕伤群岛当然显得贫瘠荒凉，然而自卫的能力却远远超过港城亚留斯那样的大城，而且还拥有一处优良的港湾，实在是非常适合作为后勤基地的地方。

十几分钟之后，水路逐渐开阔起来，两艘狭长的多桨快船停泊在前方几百米的地方，彼此之间以锁链相连，牢牢封锁住了水路的尽头。船上各有二十名全副武装的水手，每个人都端着上好弦的重型十字弩，整整四十支锐利的钢铁箭头全都指向了“黎明的海狼号”。

“停止前进！表明身份！”一名队长模样的人高声喊叫，一簇染成红色的羽毛在头盔上摇摆着，声音在崖壁之间回荡不休，“我们是负责守卫斯帕克爵士领地的卫兵，请停船接受检查！”

杰迪轻轻皱了皱眉，回过头来朝一名水手吩咐说，“去把特雷佛船主找到，现在需要他来答话。”

那名水手答应一声，转身跑开，杰迪很快就看到了特雷佛船主胖胖的身影急匆匆的走出舱室，来到船首甲板上面。“我是特雷佛！”他把双手拢在嘴边，提高声音叫喊着，“这艘船是黎明的海狼号，我们从港城亚留斯返回啦！”

那名守卫队长似乎吓了一跳，“特雷佛？喔，真的是你！”回答的声音透出一股又惊又喜的语气，“感谢天上的诸神，你没有被亚留斯的大骚乱刮下一层肥肉去？”

“哎，那倒是好，可惜我身上的每一磅肉都没打算离开我呐。”特雷佛船主顺着那守卫队长的话开了句玩笑，然后清了清嗓子，“还需要检查吗？我们需要尽快靠岸！船上没什么货物，因为发生骚乱的时候，什么都来不及装了，倒是载着一百多个难民，全是老弱妇孺！”

“这可不像是你的作风，特雷佛，是那位全能的神祗感化了你那副铿吝的铁石心肠？”守卫队长一面继续开玩笑，一面挥了挥手，两艘长船上的水手纷纷收起十字弓，然后解开封锁水路尽头的缆绳和锁链，给黎明的海狼号让出了去路。

“过去吧，码头的三号泊位有地方。我还有两个小时才能离开岗位，等到接替的人到了，我去找你好好喝上一杯，聊一聊在港城亚留斯发生的那些事情。”

“咳，回头我再和你慢慢细说，泰格队长，现在有两件事情需要你帮忙。”随着海狼号渐渐靠近长船，特雷佛船主也放下了拢在嘴边的双手，不再扯着脖子喊叫，“第一是这些难民的安排，麻烦你派人包下海帆旅店的所有客房，并且吩咐烧好热水，准备早饭，让这些难民尽快能够吃饱喝足，得到休息。”

“波涛在下，特雷佛，你在路上撞到了脑袋吗？”守卫队长这次可算是真正大吃了一惊，瞪大眼睛说，“包下海帆旅店做什么？现在有两处仓库正空着呢，按老规矩，安排难民住在那里就可以了。”

特雷佛船主把脑袋狠狠摇了摇，幅度之大，让人担心他会从船舷上翻下去，“天气已经冷下来了，不能让难民住在仓库里。就按我说的去做吧，泰格队长，租下旅店，一切花销都记在我的账上。”他用确定无疑的口吻说，“还有别的事情，不过你恐怕做不了主，找人尽快把这封信送到会长大人那里，请他放下一切事情，第一时间看完这封信。”

泰格队长哼了一声，看着特雷佛船主从斗篷下面取出用油纸紧紧裹住的一个小包，然后扔了过来。“弄得这么神神秘秘的，特雷佛，有这个必要吗？”他接到手里垫了垫，饱受风霜侵袭的面庞上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

“有没有必要，斯帕克会长大人会做出正确的判断。”特雷佛船主用严肃的语气告诫说，“泰格队长，我们的交情归交情，误了事，我可不能替你背起这个责任哦。”

“一船难民还算不上什么大事，港城亚留斯发生的事情也有一些情报通过信鸽送到了，为这点事情去打扰会长大人，恐怕没有这个必要吧？”泰格队长歪了歪脑袋说，“你的信里面究竟写了什么东西？能不能先透漏给我一点，也让我判断是不是应该打扰正在吃早餐的会长大人。”

“黎明的海狼号上现在有四位魔法师，其中两位具有大师的称号，还有一位来自于帝国海军的雄风号炼金战舰。”特雷佛船主似笑非笑的抬起下巴，“泰格队长，还需要我说出更多的秘密吗？”

泰格队长的手一颤，差点失手把油纸包掉进水里，“魔法师？喔，诸神在上！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得到特雷佛船主的点头回应之后，他迅速转过身去，吩咐身后的一名水手，“马上把这个交给会长大人，然后告诉他，海狼号的特雷佛回来了，还为他带来了四位强大的魔法师！”

第二章遭受冷遇，心生疑惑

长柄岛位于摇篮湾的底部，是组成匕伤群岛的二十二座岛屿之中面积最大的一座，也是斯帕克爵士所居住的匕伤城堡所在地。这座城堡和这里的其他建筑一样采用灰黑色礁石作为建材，远远看去犹如一片阴沉暗影。“海盗之殇”塔——五座哨塔之中最为高大坚固的一座——矗立在城堡的高墙环绕之间，塔顶遍布铁瓦，乃融毁数百把海盗弯刀铸造而成，即使是在阴霾不开的天气里，依然闪烁着冰冷无情的寒光。

黎明的海狼号在长柄岛的码头缓缓靠岸。由于天气较差的缘故，码头停泊着几十条没有出海的渔船，在一个戴着红色帽子的引水员的指挥下，海狼号艰难的挤进一个空位。那里紧邻着一艘来自亚汉的三桅商船，船身看起来笨拙臃肿，却能够抵抗最为猛恶的远洋风浪。十几艘运货的快船围在亚汉商船周围，正在听着一个黑发黑眼的亚汉商人高声报出船上的货物清单。

“……最好的没药、蜜蜡和香料，还有两箱瓷器和十匹丝绸，都是能够进贡给皇室的上等货；两百块火漆封好的茶砖，保证没有一丝受潮，此外还有铜镜和其他一些工艺品，货真价实的亚汉珍宝啊！”

“这家伙的通用语真流利，要不是带点口音，差点听不出来他是亚汉人。”杰迪朝着站在身边的亚汉骑士浩?天利?邢努了努嘴巴，“要不要去向他讨教一下，为什么你就没法流利的交谈呢？”

“努力学习，我会，向同胞。”浩一脸严肃的点了下头，“您的意志，我必执行。”

杰迪满意的点了点头，虽然和亚汉骑士的交流依然是个问题，不过对方的表现实在是非常完美，完全符合追随者的身份。

想要纾解亚汉商船和周围那些载货快船造成的混乱和拥挤状况，实在是件相当棘手的事情。戴着红帽子的引水员扯着嗓子喊了半天，却没有几个人听从，反而引起一些快船船主的不满，语气激烈的反唇相讥。

就在杰迪认为一时间海狼号还靠不了岸，打算离开船首甲板休息一会的时候，码头的方向突然响起几声尖锐的铜号，紧接着人群被向着两侧驱散，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快步冲上码头，然后用推搡和咒骂将堵在码头的商人、杂役和渔民全都赶开一段距离。

这下就连亚汉商船上面的黑发商人都看出情况不寻常了，他立刻把货物清单揣进怀里，然后紧紧闭上嘴巴。冷静下来的快船船主们发现那些人是直属斯帕克会长的精锐卫队，当即催促水手向外行船，迅速让开了海狼号抵达码头的道路。

船板刚刚放下，一位衣着体面的中年男子就快步跳上海狼号的甲板，朝着特雷佛船主走了过来。这个人皮肤黝黑，发福的肚子上系着一根色彩艳丽的小牛皮腰带，刻意露出的右手拇指上戴着一枚方形的金戒指，全身上下都带有一股市侩的商人气息。

特雷佛船主一见到这个人，脸上的微笑就消失了。“塔姆，怎么来的是你？”他的语气显得格外疑惑，眉头也紧紧的皱在了一起。

“为什么不能是我呢？我的朋友，难道摇篮湾码头的代理长官亲自来迎接您，都不能让您感到满意吗？”被称作塔姆的男人语气轻松的回答说。他的脸上虽然笑意盎然，却显得十分虚伪，而且带有一种生硬疏离的味道。

“代理长官，真有趣。”特雷佛船主哼了一声，“老梅肯呢？他才是会长大人指定的码头长官吧！”

“他死了，酩酊大醉之后失足落船，长眠海底。”塔姆的脸上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容，“现在是我为会长大人服务。”

“好吧，既然如此……塔姆代理长官。”特雷佛船主抿了抿嘴，朝旁边让开半步，“请你代表会长大人，欢迎这几位尊贵客人的到来吧。”

塔姆的反应有些出乎胖船主的意料。这位代理长官表情冷淡的朝杰迪等人致以问候，一副公事公办的做派，然后不带一丝歉意的表示，由于斯帕克会长大人身体不适，所以没能亲自到码头迎接贵客，请诸位贵客暂时在海帆旅店下榻，等到会长大人的身体有所好转，就会马上登门拜访。

听上去这简直和逐客令没有什么两样，拉寇飒魔法师的脸上顿时浮现出明显的愤怒，就连那位雄风号的随船法师也露出了不满的神情。魔法师已经习惯于受人敬仰的高贵身份，不要说是区区一位商会会长，哪怕是手握一地实权的贵族领主，也不会对任何一位魔法师表露出如此明显的冷遇。

亚汉骑士浩?天利突然上前一步，淡淡的青色斗气勃发，形成令人窒息的强大气势，向前席卷而出。塔姆的脸色微微一变，不过并没有惊慌失措，而是举起双手轻拍了两下。站在他身后的两名商会护卫同时向前踏出一步，同样激发斗气力量，抵挡住了浩?天利的压迫。

始终一言不发的茹曼突然咧了下嘴，露出一个无声的笑容，随后众人耳边传来长剑出鞘的铿锵一响。拦在塔姆面前的两位商会护卫骑士急忙拔剑出鞘，想要与茹曼对峙，然而下一瞬间，夹杂着丝丝黑气的剑光一闪而过，两声激烈的金属撞击声几乎连成一线。两位商会护卫骑士手里全都只剩下半截长剑，脸色煞白的踉跄后退，黑甲骑士一言不发的向前逼近，剑指脸色骤变的码头临时长官，

塔姆的脸色看起来活像是酸败结块的牛奶，不过他居然还强撑着站得很稳，而且还抬起双眼直视面前的锐利剑锋，“非常抱歉，诸位贵宾，实在是太怠慢了，但是……”他用力咽了一口唾沫，下面的话被骤然冰冷的气息锁在了喉咙里面。

气氛变得极为僵硬，私语声在码头上悄然传开，宛如轻抚沙滩的海风。塔姆明明已经怕得要死，却依然寸步不让，嘴唇在惨白面色的衬托下活像是一条扭曲的黑色蠕虫。茹曼似乎也感到有些棘手，剑尖稳稳的停在码头临时长官的鼻尖前，侧过头来，似乎在等待着来自某人的指示。

“既然斯帕克会长身体不适，那么我们也就不必打扰他了。”一个声音突然开口，打破了僵硬的气氛，“匕伤群岛并不是我们的目的地，我们不会在这里停留很久，最迟在后天早上就会离开。”杰迪?卢卡斯一面说着，一面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肩膀，向前走了两步。

茹曼顺势放低长剑，一言不发的退后，只有那双隐隐泛着绿芒的眼睛依然盯在塔姆的身上，让这位码头临时长官感到背后阵阵寒意逼人。

“海帆旅店能不能提供足够的热水？经过两天的海上旅程之后，没有什么比洗去满身黏腻腥气更好的事情了。”杰迪继续用带些渴望的语气说，然后转过头，“拉寇飒先生，我们现在就下去吧，我可一点都不想继续呆在船上了。”

看到拉寇飒魔法师矜持的点了点头，塔姆眯起眼睛，掩饰住意外和惊讶的眼神，他可没有想到，一贯心高气傲的魔法师居然会对自己的冒犯毫不在意。特雷佛船主的表情和心思叵测的码头代理长官刚好相反，他毫不掩饰的露出惊喜的笑容，一叠声的答应说，“当然，当然，最热情的服务，最好的食物，海帆旅店都有！”

“比起热水澡，我更关心的是海狼号上的难民。”佩妮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特雷佛船主，他们经历了两天多时间的海上颠簸，都已经筋疲力尽，急需得到食物和休息。”

“请您放心，佩妮学士，还有诸位贵客。”特雷佛船主语气坚决的回答说，“所有的难民都会得到最妥善的照顾，我会留在这里，直到安排好一切的。”

第三章海帆酒店的密谈

或许是由于这段时间客人较少的缘故，杰迪?卢克斯围着一条毛巾走进海帆旅店的蒸汽浴室的时候，里面空荡荡的，靠着砖墙的长凳全都空无一人，只有一个小厮蹲在屋子中间，不时将一些热水浇在摆满鹅卵石的特制炭火盆上面，让滚滚雾气不断升腾而起，充斥了整间屋子。

热气里面带有淡淡的硫磺味道，而且房间也很闷热，让杰迪不禁皱了皱眉，怀疑自己是否应该选择另一种沐浴的方式——一只注满滚烫热水的浴桶说不定更加适合。不过就在他做出退出浴室的决定之前，一个熟悉的嗓音从他身后响起。

“杰迪大师，您喜欢我推荐的蒸气浴吗？”特雷佛船主的身影随后出现，肩头搭着一条手巾，身边跟着身材魁梧的劳勃大副。“清洁身体，消除疲劳，远航之后没有比蒸气浴更好的东西了。”

“不是很习惯，又臭又闷。”杰迪直言不讳的告诉他，“如果不是离开海狼号甲板的时候，你低声对我推荐这个地方，我绝对不会来的……有什么话不能在外面说吗？”

“浴室里面不容易混进来乔装改扮的人，更不会有人随意靠近偷听什么。”特雷佛船主压低声音说，“杰迪大师，或者您更相信所谓的安全密谈室？”

杰迪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曾经在响钟酒店生活的那些岁月闪电般在脑海里闪过，仿佛已经是千年之前的往事了。“不，这里很好。”他言简意赅的表示，然后走向浴室最里面的角落，捡了条干净的长凳坐下。“现在可以说了吗？特雷佛，到底有什么事情？”

特雷佛船主轻轻点了下头，然后朝蹲在火盆前面的小厮喊了起来，“哎，小子，去给我们弄壶葡萄酒来，要加了碎冰的，剩下的算给你的小费。”

一枚银宝冠画着弧线从特雷佛船主手里飞出，小厮动作灵活的在空中接住银币，鞠躬道了声谢，然后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你可真够小心的。”杰迪语气平和的评论说。

“没办法不小心，这里——摇篮湾恐怕已经不安全了。”特雷佛船主摇了摇头，示意劳勃大副守在浴室入口，这才长长叹了一口气。“老梅肯是贪杯没错，但是他不会夜间一个人到外面解手，他怕水，这个秘密知道的人不多。”

“你的意思是说，那个代理长官有问题？”杰迪笑了笑，“不过很可能只是争权夺势的勾当罢了，这种事情在什么地方都不少见。”

“争权夺势，在告死者抛出冷酷威胁的现在？”特雷佛船主的声音依然柔软，但是语气却森然起来，“杰迪大师，您难道对这件事情心里没有一点疑惑吗？”

“当然有，否则我为什么会到这里来？”杰迪轻声反问说，“斯帕克爵士既然能够一手创立北洛可可商会，并且将其发展成为西风郡第二大商会，想必应该是个手段灵活的聪明人。身体不适——用这么愚蠢的借口冒犯几位魔法师？这不像是聪明人能够做得出来的事情。”

特雷佛船主苦笑着点了点头，“会长大人如果听到您的评价，一定会感到十分欣慰的。”他的笑容敛去，胖脸在雾气中显得有些迷离，“杰迪大师，我现在想要从您那里得到一个承诺……如果会长大人已经出了事情的话，您能够伸出援手吗？”

杰迪感到自己的心脏因为这句话而停顿了半拍，当然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他从特雷佛船主这句简单的请求里面，品尝到了非同一般的东西。

幸运？机遇？还是陷阱？都有可能，杰迪眯起眼睛，用略带怀疑的语气反问，“有这回事？特雷佛，你已经见到斯帕克爵士了吗？”

“我没有能够见到会长大人，正因为如此，我相信他目前处境非常不妙。”特雷佛船主重重叹了一口气，“我已经从几个朋友那里得到了一些情报，听上去商会里面恐怕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匕伤城的总管在一周之前换了人，紧接着就是老梅肯失足落水而死，长柄岛码头长官一职落在塔姆的身上，此外还有一些人事变动，悄无声息，却又非常关键，切断了会长大人和商会其他人之间的交流渠道，让他变得孤立无援。”

杰迪思索了一会，缓缓摇了摇头“听上去都是你的猜测，特雷佛，如果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帮助，至少要拿出一些有力的证据才行。我不怕麻烦，但是非常讨厌被人欺骗和利用。”

特雷佛船主刚想继续说，门口的方向传来了劳勃大副刻意提高的声音，“嘿，小子，这么快就回来啦？冰酒给我就可以了，这里的味道可不怎么样，到香料商那里去买点香料，然后扔到火里去！”

那个小厮似乎分辩了几句什么，不过在劳勃大副扔出一把铜板之后，他只好耸耸肩，又一次转身跑了出去。

劳勃大副拿着一个陶罐走了过来，罐身沁凉，满是水珠，然后又放下两个白蜡杯子。“小家伙买来的红酒，我尝了一杯，味道还可以，是北境郡出产的上等货色。”他一面擦着胡须，一面解释说。

杰迪做了一个阻止的手势，“你自己喝吧，劳勃大副，酒精对于魔法师的头脑没好处，所以我只能说抱歉。”然后他把目光转向特雷佛船主，“我没有太多时间浪费在这里，直截了当的说吧，你希望得到什么帮助？”

特雷佛船主头一次露出迟疑不决的神色，不过他并没有犹豫多久，“我担心商会发生了可怕的变故，会长大人很可能已经被人软禁了，这是个卑鄙无耻的背叛，无法容忍，必须反击！杰迪大师，我希望您能够用您的力量帮助我们，伸张正义，击败那些该死的叛徒，将北洛可可商会从背叛者的手中解救出来！”

杰迪没有马上做出答复，在特雷佛船主的期盼目光之中，他垂下目光，似乎对浴室地面镶嵌的瓷砖产生了兴趣。有那么几分钟，浴室里只能听到火盆里面劈啪炸裂和蒸汽嘶嘶作响的声音，直到特雷佛船主的期盼即将转为绝望的时候，杰迪才开口打破沉寂，声音轻如呢喃。

“那么伸张正义之后，我能够得到什么呢？”

“您说什么？”特雷佛船主惊讶的身体一挺，差点站了起来。杰迪表情平静的瞥了他一眼，再次开口，语气依然如故，“我说的是，将北洛可可商会从背叛者手中夺回之后，我能够得到什么呢？”

“名望，荣誉，金钱，所有的一切，还有北洛可可商会衷心的感激。”特雷佛船主有些不确定的回答说。

“所有我已经拥有的一切吗？”杰迪意兴阑珊的撇了撇嘴，“你认为我还会对这些东西有兴趣？”

特雷佛船主咽了口唾沫，再次告诉自己要正视杰迪?卢克斯的尊贵身份。一位实力强大的魔导师，而且还是某个组织的高层人物，连无尽海银月湾的恐怖幽灵船都要俯首听命，这样的人的确无法用世俗的东西打动。

紧要关头，特雷佛船主终于显露出与众不同的胆略和决断，毫不犹豫的开口说，“杰迪大师，您现在是北洛可可商会唯一能够抓住的救命稻草，我正式请求您以魔导师的身份插手其中，惩治叛徒，抵御外敌，而能够给予您的报酬，将是整个商会三分之一的股份！”

杰迪?卢克斯垂下目光，这一次思考的时间比任何时候都长。北洛可可商会三分之一的股份，这是一笔极其巨大的财富，能够给出这个承诺，说明北洛可可商会目前没有其他选择，内有叛徒作乱，外有亡灵巫师威逼，已经到了非常危险的地步。杰迪不知道自己能否有力挽狂澜的手段，但是他很清楚这是唯一的机会。如果不能插手其中，那么一旦尘埃落定，西风郡就再也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了。

“听上去条件还可以。”杰迪的声音变得深沉舒缓、颇具威严，“特雷佛船主，如果可能的话，我想知道你的提议能否代表斯帕克爵士，以及整个北洛可可商会？”

“我可以。”特雷佛船主语气坚决的回答说，“我可以代表北洛可可商会的三十二条外海货船船主，我可以代表十二处商会分部，作为跟随会长大人最久的部下之一，我也可以代表斯帕克会长大人向您作出承诺！”

“很好，记住你今天在这里说的话。”杰迪微笑着站起身来，把毛巾围在腰间，“现在请原谅我必须告退了，作为一位魔法师，被蒸汽搞的头晕脑胀的滋味实在让我感到很不适应。”

特雷佛船主站起身来，保持着恭谨鞠躬的姿态，直到杰迪的身影消失在越来越浓厚的蒸汽之中。刚刚喝完半罐冰红酒的劳勃大副凑了过来，把沁凉的酒罐放在一边的花岗岩台阶上。

“特雷佛，你的条件开得未免有些太宽厚了，我担心会长大人可能会很心痛啊。”

“因为我们全都别无选择。”特雷佛船主轻声回答说，“商会的三分之一，还是连命都丢掉，我想会长大人能够作出正确的抉择，并且赞同我的提议。”

“如果没有呢？”劳勃大副粗声粗气的反问。

“那就他不是斯帕克爵士了。”特雷佛船主哼了一声，然后抓起酒罐，将已经被蒸汽熏热的红酒猛然倒进嘴里。

第四章强势拜访，阴谋暴露

哈里森?道奇年富力强，仪表出众，办起事来极为老辣，在北洛可可商会的新兴力量里面，算是一位赫赫有名的人物。几周之前他接任了匕伤城堡总管一职，更是大权在握，炙手可热，整天都挂着踌躇满志的笑容，连说话的音量都比原来大了不少。

然而现在，这位道奇总管正处于焦虑不安和困惑当中。

说真的，他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焦虑和困惑通常会引起忿怒，忿怒又会因为逐渐积累的窘迫而更加炽烈。道奇总管当然也不例外，然而在眼前几位穿着华美长袍的魔法师面前，他只能竭力压制怒火，把自己的姿态摆的能多谦卑就有多谦卑。

“几位尊贵的大师，非常抱歉。”他不知道这已经是第几次开口，在清冷的早冬晨曦之中，他说出的每个字都伴随着白色雾气，“会长大人的身体现在非常虚弱，很难打起精神接待诸位，所以托我向诸位转达他的歉意，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请向我提出，我会竭尽全力满足诸位大师。”

站在众人最前面的是一身华服、手持长杖的拉寇飒魔法师，这是昨晚商议的时候定下来的举措。一行人之中，杰迪的外貌实在和“大师”相差甚远；幽影术士说话的时候带有属于灵体生命的冰冷阴森，而且头脑也不那么灵光；雄风号的那位随船法师不但实力普通，身份还是俘虏，当然更不适合出面，只有让拉寇飒魔法师暂时充当首领了。

听了道奇总管的这番话之后，拉寇飒魔法师完全不需要伪装，就显得怒气冲冲。他现在扮演的是一位强大的魔导师，然而即使并非如此，仅仅是中级魔法师的身份，就让拉寇飒在港城亚留斯到处受到尊敬和礼遇，就连城主府也不例外。

“这就是匕伤城堡的待客之道吗？在冷风里将贵客拒之门外？”一同前来的特雷佛船主尖着嗓子叫了起来，“道奇，你的前任可不是这么做事的！城堡里面已经穷成这样，连待客的柴火和热茶都没有了吗？”

道奇总管脸色铁青，但是他实在不敢让这些人进入匕伤城堡的大门，只有再次深深鞠躬，“实在抱歉，但是会长大人现在的确无法会客。他病的很重，高烧不退，昏迷呓语，皮肤上还有很多红斑，我担心可能是什么传染病……”

“烈性传染病？那可不得了！”从拉寇飒魔法师身后发出了一个惊讶的声音，随后说话的那个人——杰迪?卢克斯向前走了两步，掀开兜帽，从领口拉出一根项链，把一片银色月桂树叶的坠饰展示给道奇总管看。

“我是杰迪?卢克斯，拥有博学者公会颁发的草药学士正式资格。道奇总管，如果不碍事的话，我想去看望一下，听您的描述，我怀疑这可能是赤死热瘟，一种非常可怕的传染病，与病人发生接触即有可能染病，如果不及时进行正确的治疗和坚决的消毒，很有可能造成遍及整个城堡、乃至匕伤群岛的流行瘟疫！”

这番话让道奇总管面皮抽搐，不知道如何拒绝才显得合情合理。然而更加糟糕的是，由于杰迪说话的声音完全不加掩饰，站在道奇总管身后的卫兵全都听得清清楚楚，大门两侧的仆人和侍女更是听得真真切切，顿时私语声轰然四起，还有人失手打翻了什么东西，清脆的碎裂声在此时此刻显得格外骇人。

道奇总管狠狠打了个寒噤，随后也提高声音回答说，“感谢您的好意，杰迪学士，不过我们已经请了两位资深学士给会长大人看病，就不劳您再辛苦一次了。”

“但是他们并没有治好斯帕克爵士的病痛，而且我也没有看到任何防范传染的措施。”杰迪厉声反驳说，“我没有看到生石灰水泼洒地面，我没有看到煮沸餐具和病人的床单，我更没看见每个接触病人的仆役都要戴好的亚麻布口罩！这是彻头彻尾的不负责任，我要向博学者公会控告他们有悖职业道德！”

杰迪每说出一种防范措施，道奇总管的脸色就白了一点，等到最后，简直就像是酸败结块的牛奶了。身后交头接耳的声音已经完全无法忽视，就连城堡的护卫们也在面面相觑，一名护卫骑士皱着眉头向前走了半步，轻声对道奇总管说，“总管先生，我看杰迪学士说的没错，那两个人真有可能是庸医，不如请……”

“不行！”道奇总管大叫了一声，随后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度，急忙又缓下语气，“杰迪学士，请您原谅，如果让您去给会长大人诊断，就是对我，以及我请来的草药学士的不信任。”

“我就是对你和你的人不信任！”杰迪瞪大眼睛，脸上完全是一副正义凛然、怒不可遏的样子，“有些无良管家勾结庸医，趁着病人不清醒的时候乱下药方，合伙骗钱，如果是一般疾病还好，大不了死的是一个病人。但是赤死热瘟这样的烈性传染病一旦蔓延，死掉的人将会是成百上千！”

“你在胡说，根本不是什么赤死热瘟……”道奇总管极力反驳，然而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杰迪厉声打断，“真想不到，总管先生还有进修过草药学士课程的经历。那我问你，病人高热不退，呓语不止，皮肤上出现殷红斑点和条纹，久久不褪，这样的症状，不是赤死热瘟还能是什么？”

道奇总管的脸上极快的闪过一丝惊慌，“不，杰迪学士，我刚才说错了，会长大人只是有些发烧，身上没有什么红斑……”

“这可不是在开玩笑！”杰迪声色俱厉的警告说，“讳疾忌医，这种事情不要太多。总管先生，赤死热瘟小心防治的话并不可怕，但是如果想要遮掩下去，就不知道要付出多少条人命的代价了！”

那名护卫骑士突然伸手，抓住了道奇总管的肩膀，“总管先生，让杰迪学士去看看会长大人的病吧。”他的语气显得有些急促，“这几天有好几个仆役都病倒了，如果真是什么烈性传染病的话，至少要准备一些防范传染的措施才行啊！”

“不行，会长大人不见任何人……”道奇总管话音未落，那名护卫骑士实在无法遏制心中的恐惧和愤慨，狠狠一拳打出，正中道奇总管的鼻子。一声闷响伴随着痛苦的**，道奇总管摔倒在地，而那名护卫骑士则飞快的朝杰迪点头致意，“杰迪学士，现在碍事的人已经没有了，请您来看一下，会长大人究竟得了什么病？”

这个意外就连杰迪都没有想到，不过他反应很快，迅速点了点头，“我马上就去。但是为了避免疾病扩散，请您守住门口，不要让任何人离开，必须经过我的检查才行。”

护卫骑士没怎么犹豫，就用力拔出佩剑，重重的插在地上，“我知道了，杰迪学士，请您放心，没有任何人能够不经过您的同意离开这里。”

杰迪脸上有一丝微笑一闪即逝，然后他比了个手势，举步跨入城堡大门。真正的草药学士佩妮抱着药箱跟了上来，茹曼和浩?天利骑士紧随其后，其他人则留在了门外，准备配合匕伤城堡的护卫，阻拦任何打算离开城堡的人。

刚刚走了十几米，茹曼突然一个箭步冲到前面，长剑“铿锵”一声滑出剑鞘，随即挥出一道凌厉的寒光。一支细小的黑色弩箭被剑刃击落在地，紧接着阴影之中有个纤细的身影向后一跳，惊险的躲过了茹曼接踵而至的第二剑。

浩?天利骑士的动作仅仅比茹曼稍慢了一线，长剑出鞘，随后燃起斗气光焰，横身挡在杰迪的面前。那个纤细的身影犹豫了一下，判断出自己不可能刺杀拥有两名骑士保护的杰迪?卢克斯，立刻缩身后退，打算借助身后复杂的地形逃脱。

茹曼的猛烈攻势没有给他这个机会，长剑呼啸着织成绵密狠辣的光网，将那个纤细身影牢牢困在其中。那个纤细身影扔下手弩，用一把淬毒短剑抵挡了茹曼的两次攻击，又闪开了第三剑。

第四剑精准的砍在纤细身影的左腕上，鲜血宛如骤雨一样飞撒开来，伴随着一声惨叫，纤细身影突然朝着杰迪奋力投出了短剑，那道飞射而来的绿芒不但吓了杰迪一跳，也让茹曼分了一下心。

淬毒短剑在浩?天利骑士的一记横扫之下颓然落地，没有造成任何伤害。不过纤细身影也借着这个机会脱出剑网，朝着墙角的阴影一滚，就这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茹曼飞步赶到纤细身影消失的地方，长剑连续几次扫过阴影，结果只有剑刃划在岩石上迸射的火花，让他颇为忿怒的朝脚下啐了一口。“该死，让那家伙给跑了！”

“没关系，茹曼，跑掉的只是一只小老鼠而已。”杰迪若有所思的看着地上那只还在汩汩流血的断腕，然后目光又从造型精巧的手弩和淬毒短剑扫过，“我想，我们已经让这个阴谋完全暴露出来了。”

第五章垂死的斯帕克会长

匕伤城堡里出现刺客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传得飞快，同时还有斯帕克会长大人疑似感染“赤死热瘟”的消息。城堡里面的仆役当然对于这种罕见的烈性传染病没什么认识，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对这个蕴藏着恐怖意味的病名展开一系列联想，然后像是炸了窝的老鼠一样乱成一团。

不到十分钟，就有十多个仆役想要离开已经被他们认定为瘟疫流行的匕伤城堡，不过这些人都被守卫大门的护卫骑士给扣押起来，无论什么理由都没有意义，只有在等到杰迪返回，对他们进行仔细检查之后，才能得到放行。

心里有鬼的人当然会心急如焚，然而封锁城堡大门的除了一整队全副武装的城堡护卫之外，还有拉寇飒魔法师和幽影术士坐镇，只有脑子出了问题才会想到强行突破。几名背叛者的眼线面面相觑，却只能耐着性子留下来，并且还不得不装出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另一方面，杰迪?卢克斯跟在特雷佛船主的身后，沿着台阶登上“海盗之殇”的盘旋走廊。

这座高塔以无数块一米见方的粗糙黑石建造而成，坚固无比，足以抵御海啸的冲击和船载重型投石器的攻打，但是由于石阶狭窄陡峭，对于身体肥胖的人委实不够友善。特雷佛船主走了还不到一半距离就累得要死，喉咙里面呼哧呼哧直喘，活像是里面有个铁匠拉起了风箱。

杰迪忍不住叹了口气，停下了脚步，“特雷佛，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喘口气再说？”

特雷佛船主擦了擦胖脸上的汗水，强迫自己露出一个微笑，“多谢您的好意，杰迪大师，但是我想还是不用了，等见到会长大人之后，休息的时间有的是……”

一阵脚步声从头顶传来，特雷佛船主扭头一看，视野之中却是一把明晃晃的匕首迎面飞来。肥胖的船主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身体向后一仰，试图躲开飞来的匕首。不过他的努力被证明是徒劳无功，因为就在下一瞬间，人影一闪，浩?天利骑士宛如猎豹一般向前跳出，挥动长剑将匕首凌空击落。

“匕伤城堡里面的刺客数量还真挺多嘛。”杰迪嘟哝了一句，伸出双手扶住特雷佛船主摇摇欲坠的身体，“浩，那个刺客交给你了，可以吗？”

“我会败他。”浩?天利用生硬的通用语回答，动作迅捷的掠上十几级台阶，身影消失在盘旋向上的石阶尽头。杰迪仰头望去，隐约见到尽头是一扇半敞开的木门，紧接着门后传来一声冷厉的喝问，然后是一连串激烈的金铁交鸣之声。

浩?天利骑士的斗气水平很普通，但是身手极为敏捷，尤其是他的剑术非常高明，综合实力并不比高阶骑士逊色。杰迪深知这一点，所以当他看到浩?天利骑士肩头淌血，脚步踉跄的退出木门的时候，忍不住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这么短的时间就让一位骑士吃了亏，上面那个家伙似乎不太好对付啊。”

杰迪自言自语的话音未落，茹曼哼了一声，脚步沉重的走上前去，拍了拍刚刚站稳脚跟，正要打算再次冲上去的浩?天利的肩膀。“等一下，让我来吧。”

亚汉骑士的脸色因为这句话而变得有些铁青，不过他并没有坚持，而是默默向后退了两步，看着茹曼大步走了过去。一身黑色铠甲的惧怖骑士脚步不停，随手一拳将木门捣烂，逼得门后藏身的那个对手纵身后跃，不得不打消了伏击的打算。

茹曼用冷酷的目光扫了对手一眼，随后拔剑出鞘，“还以为又是个黑皮肤的小老鼠呢。”他一面说，一面合上了护面甲，右手一动，漆黑的骑士重剑呼啸着切裂空气，发出“飕”的一声锐响。“现在祈祷吧，死亡呼唤着你。”

让浩?天利骑士吃了亏的那个人身材不高，瘦得像是一根长矛，除了一件硬牛皮背心之外，身上没有任何铠甲和护具，与穿着全身重铠的茹曼相比，简直就像是赤身**。不过他丝毫没有露出畏惧退缩的意思，身体重心压低，锐利的细刺剑宛如毒蛇的蛇信一样闪烁不定，剑锋吐出一线明亮的斗气光芒，寻找着茹曼身上的弱点。

除了圣光和火焰元素魔法之外，惧怖骑士的体质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弱点，但是为了避免身份泄露，茹曼势必不能让自己的“要害”被利剑命中，所以在发现对手的实力不凡之后，他的动作随即谨慎起来，双手持剑，剑锋竖立胸前，稳步向前逼近。

瘦个子快如闪电的刺出一剑，茹曼挥剑拦挡，细刺剑和骑士重剑试探性的交锋一次，传出的声音却异常尖利刺耳。茹曼的力量之强已经完全超出了瘦个子的预料，细刺剑先是弯成弓形，随后骤然向后弹开，瘦个子借力向后一跳，险险躲开了茹曼随后的一记猛劈。

接下来的一分钟里，两人在木门后面的窄小空间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搏斗，瘦个子的动作快得惊人，细刺剑连环出击，从上至下撕扯着茹曼的防御。茹曼选择了步步为营的进逼战略，骑士重剑守多攻少，在身边形成了绵密的光网，然而每次出击，都让瘦个子被迫放弃攻势后退，不敢与那把漆黑的重剑进行正面交锋。

如果两人战斗的场地是宽敞的野外，那么这场战斗持续的时间还不好说，但是这里毕竟是位于狭窄逼仄的高塔之中，茹曼的一记横斩逼得瘦个子继续后退，后背却突然撞上了坚硬冰冷的墙壁。

对于瘦个子来说，这个停顿十分致命。漆黑的骑士重剑闪电般收回，然后再度高举，重重劈下。

瘦个子绝望的举起细刺剑，试图抵挡这记可怕的砍劈，然而如果不是杰迪的声音突然响起，他的垂死挣扎只会徒劳无功。一声格外刺耳的金属碰撞声之后，细刺剑的精钢剑身从三分之一处断裂，半截锐利的剑锋远远迸飞出去，在岩石墙壁上激起一连串火星。瘦个子发出一声痛苦的**，右臂软弱无力的垂下，居然被硬生生震得手腕脱臼。

漆黑的骑士重剑停在距离瘦个子头顶不足五厘米的地方，剑锋深深切入他身后灰黑色的墙壁，仿佛那不是坚固如铁的岩石，而是一块生了霉斑的软**酪。茹曼用另一只手掀开护面甲，苍白的脸上绽露出一丝冷酷的笑容，“你很能逃啊，小老鼠。”他用带着气声的嘶哑嗓音咕哝了一句，然后转过头来。

“杰迪大师，为什么对他手下留情？”

杰迪耸了耸肩，没等回答，特雷佛船主就从他身后冒出头来，提高声音叫喊起来，“阿戴尔，该死的，你刚才怎么朝着我扔匕首？我是特雷佛啊！”

瘦个子的面颊因为疼痛而微微扭曲，然而投向特雷佛船主的目光却又冷又硬，仿佛带着逼人的棱角。“我知道你是谁，叛徒。”他一字一顿的表示。

特雷佛船主的双眼险些从眼眶里面凸了出来，一张胖脸涨的通红，“叛徒？你居然说忠心耿耿的老特雷佛是叛徒？”他不管不顾的大步冲上楼梯，瞪着瘦个子咆哮起来，“我要是叛徒的话，会冒着危险从亚留斯港城赶回来吗？我要是叛徒的话，会不顾一切和那些真正的叛徒作对吗？”

“那你为什么带着这些陌生人前来，难道不是要对会长大人有所不利吗？”阿戴尔语气强硬的反问说，然后挺了一下脖子。“想要伤害到会长大人，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特雷佛船主为之气结，茹曼则兴味十足的抖动了一下右腿，看样子惧怖骑士很有兴趣从阿戴尔的身上踩过去，顺便把这个固执的家伙变成尸体。

杰迪?卢克斯赶在可能发生惨剧之前开了口，语气显得有些讽刺，“阿戴尔，刚才特雷佛船主告诉我，你是斯帕克爵士最为忠诚的贴身护卫？”

这句语尾微微上扬的疑问，让阿戴尔回以一次凶狠的瞪视，“我当然是！”他用斩钉截铁的语气说，“我的命是会长大人的，如果有必要的话，我可以毫不犹豫的献出来！”

“你的命对于一个快死的人来说，恐怕没什么用处。”杰迪把脸侧向一边，“特雷佛，一定要记住这个教训，一个绝对忠诚而头脑僵化的保镖，说不定会比一个叛徒造成的伤害更大。”

特雷佛船主嗫喏着不知道如何回答，阿戴尔则怒火中烧，完全不顾近在咫尺的漆黑重剑，霍然挺起身来。“我不允许任何人侮辱我的忠诚！”他咆哮着，双眼布满血丝，要不是茹曼随后狠狠一拳把他击倒在地，差点就朝杰迪扑了过去。

“外忧内患，愚蠢比背叛更可怕。”杰迪鄙夷的摇了摇头，从倒在地上**不止的阿戴尔身边迈过去，走向他发誓用生命守护的那扇房门。

房门没锁，轻轻一推就开了，屋子里面有股夹杂着草药辛辣味道的气息迎面扑来，仔细嗅一下还会闻到腐烂血肉的恶臭甜腻味道，让杰迪不禁皱了皱眉，随后跨进房门。

斯帕克爵士养病的房间并不很大，窗子紧紧关闭，还挂着厚重的窗帘。壁炉里面火烧的正旺，将整个房间都充满了一种阴沉的暗红色光芒，热度几乎令人窒息。一座带有厚重幔帐的大床摆放在靠近壁炉的地方，里面影影绰绰躺着一个人。

杰迪大步走了过去，揭开幔帐，然后就霍然后退了一步，差点碰翻了桌上的烛台。

“诸神在上！”即使是竭力镇定，杰迪?卢克斯的表情依然显得有些紧张，血色正在从他的脸上褪去，“事情比我想象的更要严重！斯帕克爵士的确染上了严重的传染病，而且正是赤死热瘟！”

第六章祛除诅咒，处置内奸（上）

斯帕克会长的房间里面挂着一副他的等身油画像，画上的中年男子身姿挺拔，体格削瘦，亚麻色的胡须和头发都打理的非常整齐，显出一种极为注重风度和外表的感觉。虽然看起来他的表情从容平淡，嘴角挂着欣喜热情的笑容，但是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能从那双近乎于无色的淡蓝眼睛里面看出隐藏起来的算计和冷酷。

画家显然对斯帕克会长极为熟悉，完全抓到了他的神韵。光是站在这幅油画前面，杰迪就可以很清晰的勾勒出一位谋略过人、叱咤风云的商业巨子的鲜明形象。

然而现在躺在幔帐之中的那个人却显得异常虚弱、衰老、病骨支离，嘴唇干裂，脸颊深深凹陷，就连微微张开的双眼也显得浑浊无神，配上浮现于面颊和肢体表面的深红色血瘢，完全就是一个垂死之人奄奄一息的形象。

特雷佛船主、惧怖骑士茹曼和佩妮学士随后走进房间，连好不容易爬起来的阿戴尔也贴着墙边走了进来，只有浩?天利骑士奉命守在外面，长剑出鞘，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盘旋而上的狭窄楼梯。看到斯帕克会长这幅模样，特雷佛船主的眼睛立刻瞪大了，转头看向阿戴尔的神色之中充满了怒意。

“波涛在下，阿戴尔，看看你做了什么？”特雷佛船主几乎是用吼叫的方式在表达内心的愤怒，“会长大人已经病成这样子，你居然还执拗的不准任何人探视他，你是要害死会长大人吗？”

阿戴尔的脸色刷的一下变白了，“不，我不知道……”他嗫喏着回答，目光从斯帕克会长一动不动的身体上扫过，终于露出了恐惧的表情。“诸神啊，我真的不知道会长大人的病情会恶化得这么快！昨天晚上的时候，会长大人明明还很清醒，吩咐我一定要严密守卫房门，任何人都有背叛他的可能！”

“赤死热瘟这种烈性传染病的发病速度极为迅速，能够支撑这么久时间，已经是斯帕克爵士的求生**非常顽强了。”杰迪抬起右手，阻止佩妮学士靠近，“不要随意靠近，这并不是单纯的疾病。”

佩妮学士的脸上明显露出疑惑的神情，“不是单纯的疾病？杰迪……大师，我从没听说过赤死热瘟这种烈性传染病，我的老师，药剂大师佩雷斯学士也没提到过。”

“赤死热瘟不是单纯的疾病，而是源于亡灵魔力的一种魔法诅咒，不过发作之后，会像普通传染病那样迅速蔓延，而且普通的消毒和治疗手段都派不上用场，所以绝对不能掉以轻心。”杰迪表情凝重的解释说，“现在，所有人都离开这里，防止可能的传染。茹曼骑士，你留下来帮我。”

众人半信半疑的面面相觑，不过最后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全都选择离开了。佩妮学士倒是非常想留下来学习治疗赤死热瘟的办法，可惜杰迪严词拒绝，并且命令浩?天利骑士带她离开房间。

木门被紧紧关闭起来之后，茹曼耸耸肩，收剑入鞘，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但是杰迪脸上的凝重神色却没有丝毫改变，反而又一次走到斯帕克爵士的床前，用手指掀开爵士的眼皮仔细观察，甚至还用点燃的蜡烛映照他的瞳孔，观察斯帕克爵士的反应。

茹曼被杰迪的小心翼翼弄得有些奇怪起来，“哎，杰迪？”他一面开口，一面信手把玩着桌上的亚汉瓷杯，“现在屋子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已经没必要继续装模作样了吧？”

“不是装模作样……茹曼，这一次我们恐怕有麻烦了。”杰迪放下烛台，直起身来，脸上的凝重渐渐转变为忧虑，“我没在开玩笑，这位会长大人的确中了诅咒，如果放着不管的话，几个小时之后就会衰弱而亡，尸体将会高速**，并且爆发瘟疫，蔓延传染，直至整个群岛所有生命全都死亡。”

杰迪并不是在信口开河，斯帕克爵士的症状和他在永恒城堡里读到的某本历史典籍描述完全相同，更加关键的是，这种诅咒属于高度秘密的传承，只有真正的告死者大师才能施展，而不是随便一个亡灵魔法修习者就能够接触到的东西。

茹曼脸上漫不经心的表情顿时收敛起来，“这么说，那个刺客……也是告死者安排的？”

“或许是，暗黑精灵和告死者同属于黑暗阵营，彼此有所勾结当然并不奇怪，但是我总觉得事情的真相很可能会更加复杂。”杰迪叹了一口气，“你知道的，茹曼，我对麻烦的预感从来就没有失误过。”

“嗯，所以我一直对你的绰号很不满意。”茹曼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你真应该叫乌鸦嘴杰迪才对。”

杰迪苦笑一声，然后摊开双手，“不要开玩笑了，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茹曼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想办法一直是你的事情，我只需要听从吩咐就可以了。”

“可是现在我想不到什么好办法！”杰迪有些恼火的踱了几步，脸上浮现出纠结的神色，“我能够解决这个诅咒，治愈斯帕克爵士的疾病，只需要一点亡灵魔法的小手段就可以了，但是然后呢？和告死者正面对上，我们根本没有这个实力！”

“直接离开怎么样？”茹曼恢复了懒洋洋的坐姿，“从码头要一艘船，我们直接去北洛可可城，这里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好了。”

“能够那样做敢情好！”杰迪的语气显得有些急躁，霍然停下脚步，狠狠朝桌子上面一拍，震得烛火一阵摇曳。“但是我们离开港城亚留斯是因为什么？得不到北洛可可商会的帮助，没有获得一块真正的立足之地，我们能够在安斯艾尔爵士那些人的追踪下支持多久？”

茹曼眼中闪过一丝幽绿色的光芒，这让他的英武面容突然泛起了阴森的味道，“安斯艾尔爵士，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他。”惧怖骑士一字一顿的低声说。

“我也不会。”杰迪走回斯帕克爵士的床前，低头审视着他面颊上的红斑，然后伸出右手，掌心有淡淡的绿色光芒正在汇聚，“这很可能是个错误的选择，但是我想冒一下险。”他转过身来，有些不确定的轻声说，“茹曼，你会赞同我的选择吗？”

“悉从尊愿，城主大人。”茹曼用力点头，然后抖了一下腰间沉重的骑士重剑，“无论有任何危机和阻碍，我和我的剑都会在你的面前战斗，至死方休。”

杰迪的眼睛里面闪过一丝宽慰的光芒，随后面向斯帕克会长，凝聚精神，掌心那团淡淡的绿色光芒膨胀起来，渐渐渗入斯帕克会长的身体。

但绿色光芒渗入身体之后，斯帕克会长脸上那些深红色瘢痕顿时犹如活物一样剧烈蠕动起来。任何药剂、神术和魔法都没有办法治愈的赤死热瘟并非绝症，至少在几百年前不是。这种基于亡灵魔力造成的特殊诅咒具有烈性传染病的一切特征，然而想要治愈却必须按照祛除诅咒的方式进行。

实际上，任何一名地区主教以上水平的神职者都能够解决问题，唯一的麻烦就在于，斯帕克会长的虚弱身体不能承受光明神术和死亡诅咒之间的冲击。

杰迪利用死灵魔力引导和吸收“赤死热瘟”诅咒，是记载于永恒城堡图书典籍里面的一个特殊办法，也是当初同样信仰着长眠导者枯西杩的慰魂之人用来对抗告死者的手段。随着斯帕克会长体内的诅咒渐渐消失，他发出了一声低弱的**，已经微弱的呼吸变得重新深沉悠长起来。

杰迪在诅咒即将被全部吸收之前停了下来，留在斯帕克会长体内的亡灵魔力已经微不足道，不会让他继续陷入深度昏迷，却也不会让他的虚弱身体马上得到好转。一方面杰迪必须考虑到立即治愈的神奇效果会不会引发不良的猜想；另一方面，男孩对这位颇具传奇色彩的商会会长有点忌惮，希望他能够在病榻上多缠绵一段时间。

“结束了，茹曼，扶我出去。”杰迪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汗水，然后直起腰来。

茹曼有些担心的扶住他，“杰迪，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实际上我一点都不累，但是我必须做出很辛苦的样子来。”杰迪低声告诉他，然后指了指门口，“轻而易举就能解决的小麻烦，顶多只能得到一些感激的表示，但是连一位魔导师都要精疲力竭才能解决的巨大困难，就会得到数之不尽的回报。”

看到茹曼扶着脸色发白的杰迪出现在门口，特雷佛船主立刻压下满心焦虑快步走来。“杰迪大师，您辛苦了。”他**着自己的双手，脸上浮现出商人特有的油滑微笑，“会长大人已经脱离危险了吗？我想去看看他，如果不碍事的话。”

“不碍事，赤死热瘟的诅咒已经被我解除了，不过斯帕克爵士的身体还很虚弱，需要卧床休息一段时间。这全都是因为耽搁时间过长的缘故，如果我能够早来半天时间，他可能现在已经醒过来了。”

面对着惊喜莫名的特雷佛船主和贴身保镖阿戴尔，杰迪声音沙哑的讲述着，然后刻意露出了疲惫的表情。“我现在必须休息了，无论有什么事情，都要等到我醒过来之后再说。”

第七章祛除诅咒，处置内奸（中）

杰迪?卢克斯足足睡到日暮西方之际，才被敲门声从黑甜、无梦的睡眠之中惊醒。睁开双眼的时候，全身的疲惫都已经不翼而飞，一直困扰着他的彷徨和犹豫也抛诸脑后，这种轻松的感觉让男孩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房门打开，特雷佛船主率领着着四五个衣着体面的商会成员，恭恭敬敬的站在门外。茹曼抱着胳膊站在一边冷眼监视，神色警惕，漆黑的骑士重剑已经出鞘，就插在脚边随手可及的地方。

特雷佛船主并没有因为茹曼的无礼对待而露出异样的表情，不过他身后的商会成员则有两个显得神色愤慨，彼此交换着莫名的眼神。看到杰迪打开房门，特雷佛船主急忙上前一步，向他鞠躬致意

“杰迪大师，我们没有打扰您的休息吧？”

“没有，我睡得很舒服。”杰迪带些矜持的摇了摇头，同时留意着特雷佛船主的表情，“斯帕克爵士的病情怎么样了？出现了什么异常情况没有？”

“完全没有，会长大人已经清醒过来了。”特雷佛船主再次鞠躬，语气变得更加恭敬起来，“虽然他的身体还很虚弱，但是他要求我们一定要过来向您致谢，并且邀请您前去海盗之殇会晤。”

“前去会晤？”杰迪看了看已经染红半边天际的晚霞，似笑非笑的牵动了一下嘴角，“在这个时间吗？”

“如果您能够赏光的话，会长大人希望与您共进晚餐。”特雷佛船主陪着笑说。

“还是不要这么费心了。”杰迪意兴阑珊的耸了耸肩，“赤死热瘟可不是普通的疾病，斯帕克爵士的身体刚刚痊愈，最好还是吃些清淡的麦片粥，那些油腻的东西还是等他身体恢复得差不多再说吧。”

特雷佛船主还想再说什么，杰迪已经转过头去，朝茹曼吩咐说，“告诉拉寇飒他们，我已经醒了，有些事情要和他们商量。”

“如您所愿。”茹曼点了点头，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把目光投向特雷佛船主等人，眼神里流露出的是非常明显的逐客意味。

特雷佛船主身为资深商人，当然不会连这点眼色都没有。他苦着脸叹了口气，然后向着杰迪鞠躬告辞，带领着其他人离开了海帆旅店。

几乎是刚刚走出旅店大门，其中一名商会成员就难掩怒意的朝脚边啐了一口，“这真是让人难堪的羞辱！”他压低声音抱怨着，“特雷佛，我们为什么要向那个毛头小子低声下气？他或许在救治会长大人的时候出了些力，那么我们拿出一笔金钱作为回报就可以了嘛！”

“不是出了些力，而是救了会长大人的命，说不定也救了我们大多数人的命。”特雷佛船主哼了一声，然后停下脚步，脸色严肃的对那个商会成员说，“即使是放下恩情不谈，提索沃夫先生，你不知道大师这个头衔意味着什么？”

提索沃夫眯起眼睛，语气之中充满狐疑，“我可没见过这么年轻的药剂大师。说不定只是掌握了几个恰好对症的草药偏方而已。”

特雷佛船主先是露出愕然的神色，随后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是我的失误，因为有些仓促，我可能忘记告诉你们一件最关键的事情了。”他朝着海帆旅店的方向投去颇为神秘的一瞥，然后压低声音，“那位少年——杰迪?卢克斯不是草药学士，更不是药剂大师，而是一位非常强大的魔法师！虽然我没有确切的证据，但是我亲眼看到杰迪大师施展魔法，轻易压制了港城亚留斯码头的大骚乱，甚至连帝国海军的炼金战舰雄风号和银月湾的噩梦幽灵船都臣服于他的强大魔法之下！”

这番话完全出乎了众人的意料，面露怀疑的人已经不仅仅是提索沃夫和他的朋友，就连与特雷佛船主关系最为密切的两位商会成员也都皱起眉头。

“帝国海军的炼金战舰，还有银月湾的幽灵船……特雷佛，你该不是染上了什么产生幻觉的疾病吧？”一位年纪较大的商会成员开口表示，灰白色眉毛下面的浅色双眼流露出担忧的神色，“接下来你该不会说，那位杰迪?卢克斯实际上是一位大魔导师，不但让会长大人疾病痊愈，还能帮助北洛可可商会从告死者的威胁之中走出来吧？”

这位年长者善意的讽刺激起一阵笑声，缓解了一些由于对峙而带来的紧张气氛，就连提索沃夫眉宇间的冷峻也缓和了许多。不过下一瞬间，特雷佛船主语气认真的说出一句话，立刻就让笑声像是被利刃切断一样停了下来。

“一点都没错，巴斯滕先生，这正是我打算对大家说的话。”

巴斯滕先生的两道灰白色眉毛跳动了一下，“你真的生病了？还是在开玩笑？特雷佛，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我当然不是在开玩笑！”特雷佛船主眯起眼睛，原本和善油滑的胖脸突然流露出莫名的锐利气息，“这都是我亲眼所见，如果你们不相信的话，可以去询问海狼号的劳勃大副，他是个老讨海人，想必说出来的话比我更要可信吧？”

“谁不知道劳勃大副是你的亲信？”有个站在外围的商会成员反唇相讥，“特雷佛，我们要看到更加可信的证据。”

“那么……雄风号的随船法师——马蒂尔魔法师算不算是可信的人呢？”特雷佛船主提出了另一个人选，“他想必已经向你们之中的一些人表明了身份，要求你们派出自己的船去救援雄风号的幸存者，我请大家想一想，天气始终都没有好转，但是在下午的时候，有没有船只突然离港？”

巴斯滕先生露出思索的表情，随后扬起眉毛，看向提索沃夫，“狗鱼号和先行者号都在你的名下，提索沃夫先生，告诉我们，这两艘船为什么突然离开港口，又是去了什么地方？”

提索沃夫的脸色变得有些狼狈，刚才咄咄逼人的语气立刻软弱下来，“那两艘船确实属于我，但是我并不清楚船只的去向，因为我一向不怎么干涉船长们做出的选择，只要他们能够把船只平安带回，为我赚到钱就可以了。”

“那么希望号呢？”特雷佛船主突然提到了另一艘船的名字，“黑尔先生，您可没有提索沃夫先生那么身家豪阔，只有这一艘船，该不会也不清楚船只的去向吧？”

黑尔先生是个面目平凡的小个子，一向非常沉默，哪怕是刚才议论最为激烈的时候，他也没有说出一句话，只是默默倾听着其他人的想法。听到特雷佛船主把矛头转向自己，黑尔先生挤出了一个微笑，然后摊开双手，“我很清楚希望号的去向，你也应该很清楚我的身份，现在把这个公布出来的话，对商会有任何好处吗？”

“我只知道你所代表的势力，无法阻止会长大人身染重病，杰迪?卢克斯是现在唯一能够阻止告死者威胁的人。”特雷佛船主若有所指的回答说。

黑尔先生沉默了一下，然后伸手入怀，掏出一块精致的银色金属徽章，将上面长着八条长腿的黑色蜘蛛形象展示给众人，“我是不眠之眼北洛可可港口分部负责人，白银级暗探，黑尔?暗匕。希望号驶向的地方是星坠群礁，帝国海军的雄风号战舰一天前在那里触礁沉没，幸好船长和大部分水兵都幸存下来——除此之外，我不能向各位透露更多东西了。”

惊异的议论和愤怒的低吼随后轰然四起，站在黑尔先生身边的商会成员纷纷退开，脸色惊疑不定的打量着这个平凡的小个子。提索沃夫的脸色先是变得非常难看，紧接着又转为一片惨白，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不过在他能够开口之前，巴斯滕先生已经霍然转头，怒目而视。

“提索沃夫先生，您欠我们一个解释！”年高德劭的巴斯滕先生在北洛可可商会里面代表着占总数三分之一的传统派成员的意志，他的意见即使是斯帕克会长也不敢轻易忽视。被老人厉声一喝，提索沃夫的脸上立刻涔涔汗流。

“巴斯滕先生，我不知道……”

“您是黑尔先生的担保人，怎么会什么都不知道？”巴斯滕先生的怒火不但没有降低，反而更加炽烈的燃了起来。

“看在诸神的份上，巴斯滕先生，我想不眠之眼身为帝国最高情报机构，还是有监视北洛可可商会的权力吧？”黑尔先生的声音虽低，话里的意思却像是钢针一样锐利伤人，巴斯滕先生的怒容顿时一僵，随后表情显得犹豫起来。

“不眠之眼当然有这个权力，我们不是这个意思。”特雷佛船主及时开口缓颊说，“黑尔?暗刃先生，堂堂正正的监视和隐藏身份的暗地调查是不一样的，您已经和我们共事了好几年时间，请问您发现过北洛可可商会有任何违反帝国律法的地方吗？”

“没有……很严重的违反。”黑尔先生的语气里面带有一个微妙的停顿，“至于一些夹带走私之类的行为，不眠之眼虽然布控帝国，却不是想把所有人全都勒死，不会关心这种税务署才应该头疼的事情的。”

“非常感谢您的体谅。”特雷佛船主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叹口气说，“不过现在恐怕必须让您稍稍违反一些规定了。”

黑尔先生神色不变，左手无声无息的探进怀里，握住了一件什么东西，“说说看，特雷佛先生，我很有兴趣知道会长的左手，能够针对目前的困境提出什么好建议？”

“我想从您这里得到一些情报，”特雷佛船主向前走了一步，目光坦然的注视着黑尔先生，毫不在意他手里握着的东西。“关于前段时间——也就是会长大人病发之前，究竟是谁和哈里森?道奇进行过秘密接触？”

黑尔先生思忖了一下，松了口气，“这并不算是违反不眠之眼的规定，我有权决定是否透露秘密等级在值得关注以下的情报。”他一面说，一面扫视了一下周围，“情报就在这里公布吗？”

“就在这里。”特雷佛船主比了一个手势，一群水手打扮的人突然出现在街头巷尾，隐隐将众人包围起来。看到有好几位商会成员脸上浮现出惊怒神情，特雷佛船主深深鞠躬，用充满歉意的语气说，“非常抱歉，诸位，这是会长大人清醒之后下达的第一个命令，如果谁有怀疑的话，事情结束之后可以向会长大人亲口求证。”

第八章祛除诅咒，处置内奸（下）

杰迪?卢克斯坐在海帆酒店二楼的某个窗子后面，颇有兴趣的观看着发生在下面街道的这场冲突，夕阳的余晖透过窗子流泻在地面上，红得活像是一滩凝结成块的鲜血。

敲门声从身后响起，然后是拉寇飒魔法师略带嘶哑的声音，“杰迪大师，我们来了。”

杰迪转过身来，背离暮色，语气平静的开口说，“请进，拉寇飒，门没有关。”

木门开启，用油脂润滑过的门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拉寇飒魔法师、佩妮学士、菲丽西提小姐和亚汉骑士浩?天利鱼贯而入，手持一根黑色魔法杖的幽影术士走在最后面。房门关闭之后，拉寇飒魔法师的追随者——准骑士伦达和惧怖骑士茹曼分别站在两边，警惕的目光和迫人的气势让走廊里面空空荡荡，根本没人胆敢随意经过。

“在我休息的这段时间里，有什么新的消息吗？”杰迪示意众人随意选择座位，然后开口询问说。

拉寇飒魔法师点了点头，“消息很多，一部分是特雷佛船主派人送来的，还有伦达去酒馆打听出来的传言。不过有价值的东西并不多，至少不值得您太过关注。”

“很多真相就隐藏在看似平凡的线索之中，就像许多看似高深莫测的魔法，实际上只是一个普通魔法的精妙变型而已。”杰迪看着壁炉中跳跃的火焰，目光若有所思。

“杰迪大师，您的睿智让我茅塞顿开。”拉寇飒魔法师在座位上欠了欠身，“特雷佛船主送来的信上说，匕伤群岛这几天可能不太平静，北洛可可商会内部出现了叛徒，他正在以斯帕克会长的名义召集会议，整肃商会内部。”

“他可以代表斯帕克会长的意思？”菲丽西提小姐有些冒失的插口说，“拉寇飒魔法师，这位特雷佛船主究竟是什么人？”

拉寇飒魔法师稍带不满的瞥了这位贵族小姐一眼，耐着性子解释说，“我不是北洛可可人，当然不清楚特雷佛船主的真正身份，不过伦达在酒馆里打探到了一些关于黎明的海狼号船主的情报，这位特雷佛先生是最早追随斯帕克会长的那批商人之一，而且颇受信任，称得上北洛可可商会里面的第三号人物。”

“第一号人物当然是斯帕克爵士，那么商会的第二号人物是谁？”杰迪用手指轻轻敲打着窗台说。

“是一位叫做列那?巴斯滕的老人，北洛可可港传统派商人的领袖，有个绰号叫白狐狸。”拉寇飒魔法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羊皮纸，然后有些犹豫的补充了一句，“这位巴斯滕先生加入北洛可可商会的过程有点传奇故事的味道，如果五年前他没有被斯帕克爵士的诚意所打动，那么掌握着三分之一西风郡商业能量的北洛可可商会，就很有可能根本不会出现。”

“这么说，北洛可可商会的崛起，与这位巴斯滕先生的加入很有关系？”杰迪的眼神微微一动，很有兴趣的追问下去。

“从伦达打探到的消息来看，应该是这样没错。”拉寇飒魔法师点头同意，

“那么一旦斯帕克会长突然意外身故，能够掌握商会的人选都有哪些？”

拉寇飒魔法师皱了皱眉，翻动着手上的几张羊皮纸，“巴斯滕先生当然是第一人选，不过特雷佛船主应该也有可能，他是斯帕克会长的亲信，而且也具有一定威望……至于其他人选，至少从情报上面看不出来。”

“情报里面有没有提到，那位新任匕伤城堡总管属于哪方面的人？”杰迪眨了眨眼睛，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这次拉寇飒魔法师翻找的时间更长，而且没能给出确切的答复，“情报里面没有提到关于哈里森?道奇的一言半语，好像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杰迪的嘴里发出“嘿”的一声，身体后仰，脊背靠着坚硬粗糙的灰石窗台，“无意的疏忽，还是有意的遮掩？哈里森?道奇很明显处于背叛者的阵营，而且在其中起到了非常关键的作用，以特雷佛船主表现出来的果断和精明，会疏忽掉这个关键人物吗？”

“应该不会！”拉寇飒魔法师的脸上浮现出恼火的表情，“智慧之神在上，特雷佛提供的情报居然有问题？”

“情报本身肯定没有问题，因为特雷佛有求于我们，不可能做出这种愚蠢短视的事情来……但是我想他肯定有所保留，哈里森?道奇的身份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杰迪一面说，一面瞥了一眼下方街道，那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外围是上百名身穿皮甲、手持铁头木棍的港口护卫，里面则形成了一个较小的圈子，几十名身强力壮的武装水手高举弯刀，正在和那些护卫对峙，吵嚷喧闹声宛如涨潮的海浪一般。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听上去吵闹得很。”佩妮学士忧心忡忡的开口说。“该不会发生亚留斯那样的骚乱吧？”

“匕伤群岛和港城亚留斯不一样，这里是斯帕克爵士的私人领地，身为帝国贵族，斯帕克爵士有权动用一切手段，镇压私人领地上发生的叛乱。”拉寇飒魔法师摇了摇头说，“除非有把握将斯帕克爵士和他的护卫部队全都消灭，否则这里发生的任何骚乱都会遭到无情的镇压。”

“嘿，那是劳勃大副。”杰迪突然拍了一下窗台，然后转过头来，“浩?天利骑士，麻烦你和茹曼骑士一起，到下面去支援那些曾经在海狼号甲板上并肩作战的同伴，幽影大师会用魔法支援你们。”

亚汉骑士动作利落的站起身来，“您的吩咐，我会遵从。”

拉寇飒魔法师也跟着起身，“杰迪大师，用不到幽影大师亲自出手，让我去下面支援吧。”

“不，这不是真正的冲突，只是为了表明立场的举措而已。”杰迪缓缓摇头，“茹曼他们去处理就好了，拉寇飒，你留下来，我还需要借助你的智慧和经验。”

拉寇飒魔法师的脸上浮现出一层激动的红晕，“感谢您的信任，杰迪大师，我只怕自己思虑浅薄，不能为您提供足够的帮助。”

“一直以来，你都做得很好。”杰迪微笑着对拉寇飒魔法师说，“现在让我们来分析一下列那?巴斯滕，我总感觉他是这件事情里面的一个关键人物，重要程度甚至超过了那位匕伤城堡的新任总管。我们来设想一下，如果特雷佛船主被发生在亚留斯的骚乱阻隔，根本来不及返航，那么没有我们的出现，斯帕克爵士必然会染病身亡……到时候除了巴斯滕先生之外，还有谁能够掌握北洛可可商会的大权呢？”

拉寇飒魔法师按捺住心中的激动，仔细考虑了一会，摇头说，“没有其他人了，不过巴斯滕先生只拥有三分之一的传统派商人拥簇，占不到半数支持，这个会长的位置恐怕坐不安稳。”

“那么揭穿毒害会长大人的阴谋，为斯帕克爵士复仇这件事情如果由巴斯滕先生做到了，会不会增加支持者的数量呢？”

“当然会！”菲丽西提小姐再次唐突的插口说，“杰迪……大师，你的意思是说，巴斯滕先生才是这次阴谋的幕后黑手？”

“不，菲丽西提小姐，巴斯滕先生的身上没有任何属于亡灵魔法的造物，他必然没有和告死者相互勾结。”杰迪语气肯定的解释说。

“但是你怎么能够这样肯定呢？”菲丽西提小姐不服气的追问着，“告死者完全可以选择更加灵活的手法和巴斯滕先生合作，毕竟这是对他们双方都有利的事情，不是吗？”

“菲丽西提小姐，您恐怕太过高看告死者的容人之量了。”杰迪的语气带着硬装出来的礼貌口吻，对于这个胡乱插口，而且想法幼稚的贵族小姐，少年已经感到有些不耐烦了。“没有任何生灵能够得到告死者全心全意的信任，一个诅咒，一个契约，或者两者均有，与告死者相勾结的人身上总会有这类东西，从无例外。”

“可是……”

拉寇飒魔法师重重的咳嗽了一声，语气之中只留下最基本的客套，“菲丽西提小姐，在我和杰迪大师谈话的时候，您最好还是不要插口，可以吗？”

菲丽西提小姐的秀美面庞顿时涨的通红，不过她至少明白现在不能反唇相讥，于是气鼓鼓的闭上嘴巴，身体仰进座位里面，一言不发了。

拉寇飒魔法师回过头来，眼睛里面流露出不解的神色，“杰迪大师，如果巴斯滕先生不是幕后黑手，那么身为斯帕克爵士身亡之后最大得益者，面临危险的就会是他了……您想要帮助他吗？”

“恐怕他不会需要我们的帮助。”杰迪从怀里取出一把造型精美、锋刃翠绿的匕首，丢在桌子上面，锋利的刀刃轻易刺穿了海柳桌面，仿佛那是一张羊皮纸似的。“这是被茹曼骑士击败的那个刺客留下来的东西，拉寇飒，你能看出匕首的来历吗？”

拉寇飒魔法师小心翼翼的用两根手指夹起匕首的柄部，然后拿到面前仔细观察，“如此精巧繁复的工艺，只有精灵才能做到，矮人的手艺虽然更加出色，不过他们一向注重实用，很少愿意刻画出这么精细而无用的花纹。”他最后分析说。

“恐怕不普通精灵，拉寇飒，这些花纹带有诡异的蛛网感觉，普通精灵会去崇拜蜘蛛吗？”杰迪指了指那把匕首，尤其是柄部末端那个精巧的符号，“据我所知，将蜘蛛作为崇拜对象的组织只有两个，其中之一是帝国最高情报机构——不眠之眼，另一个……你听说过黑月之神索纳塔的一百零一位神后之死吗？”

拉寇飒魔法师的脸上露出颇有些诡异的微笑，“那是一曲非常动听的歌谣，讲述黑月之神索纳塔封神之前的漫长岁月，他曾经深**着一百零一个女人，日日笙歌，夜夜纵欲，然而这些女人最终都没有躲开岁月的脚步，只有最后一位……”他的微笑消失，表情突然变得紧绷起来，“智慧之神在上，您的意思是说，深渊织命女丝蒂芭，暗黑精灵一族崇拜的蜘蛛女神？”

“虽然被茹曼骑士砍下来的那只手最后离奇消失，但是我还是能够确定，它应该属于一位女性暗黑精灵。”杰迪从拉寇飒魔法师的手里接过匕首，熟练的在手指之间滚动旋转着，“告死者当然可能会和暗黑精灵勾结，不过我还是倾向于另一种解释，这位刺客小姐来自于第三方势力，也就是打算借助告死者的威胁和商会内部的叛乱，最终取得控制大权的那一方。”

“列那?巴斯滕？”

“我想很有可能。”杰迪轻轻颌首，然后走向门口，“我听到茹曼他们上楼的声音，看来事情已经顺利解决了。”

房门打开，茹曼和浩?天利骑士一前一后的走了过来，不过没有见到幽影术士的身影，“杰迪大师，我们已经帮助特雷佛船主抓住了所有叛乱者，因为其中有两个人拥有高阶魔法学徒的身份，幽影大师决定协助劳勃大副押送那些人。”茹曼抢先开口解释说。

“辛苦了，能够顺利解决就好。”杰迪回答说，然后好奇的压低声音，“告诉我，叛乱者都有哪些人？”

“特雷佛船主指认了七八个，都是商会外围成员，只有一个叫提索沃夫的大胡子算是商会高层，还有个叫黑尔的，身份居然是不眠之眼的白银级暗探，也被看管起来了。”茹曼语气平板的介绍说。

菲丽西提小姐发出一声带些嘲讽味道的嗤笑，不过杰迪的微笑没有任何改变，他根本不理睬来自贵族小姐的小小挑衅，只是耸了耸肩膀，“特雷佛没有其他话留下吗？那么我可就不得不考虑离开匕伤群岛的时间了。”

茹曼宛如铁铸一样的苍白面孔上没有流露出丝毫表情，这是惧怖骑士一贯展现在众人面前的形象，不过从他眼睛里面流露出的愉悦神色却也不难察觉。

“还有一句话，特雷佛私下对我说，希望您能在明天早餐之后抽出一点时间，斯帕克爵士将会和他一起前来海帆酒店拜会您，商讨如何处置真正的叛徒——白狐狸列那?巴斯滕的办法。”

第九章不见血的言语交锋（上）

灰色的晨光透过玳瑁龟甲磨成的窗子，在海帆旅店的大堂地面上投下色彩斑斓的光影。早餐时间刚过，十几张餐台旁边全都变得空空荡荡，实际上，绝大多数客人都喜欢在客房里享用简单美味的早餐，而不是走下狭窄的海柳楼梯，到冷得像是冰窖一样的大堂里面进餐。

杰迪?卢克斯不是绝大多数之一，或许是那些年跑堂小弟生涯的影响，他很享受这份空旷与冷清。斯帕克会长和特雷佛船主走进酒店大堂的时候，他正独自一人坐在最里面的餐桌旁边，面前摆着一壶散发着袅袅热气的草药茶。

“杰迪?卢克斯大师。”特雷佛船主快步向前，语气恭敬的轻声说，“这位就是斯帕克爵士，北洛可可商会会长。”

杰迪抬起眼睛，打量着面前的中年人。与昨天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模样相比，他的身体恢复得非常好，不过和那幅油画上面神采飞扬的形象还相差甚远。“爵士先生，请坐吧。”他语气平静的开口说，态度带着一丝毫不做作的倨傲。

斯帕克爵士同样审视着杰迪?卢克斯，不过目光没有那么咄咄逼人。对于这位手握西风郡第二大港口城市命脉的商会会长来说，魔法师并不是高不可攀的职业，他的朋友之中就有两位魔法师。不过这么年轻而强大的魔法师却很少见到，看上去好像是个还在进行学业的魔法学徒，实际上却拥有连帝国郡守都不敢小视的强大实力。

“杰迪?卢克斯大师，您真是比我想象之中更要年轻。”斯帕克爵士一面拉开椅子，一面用稍嫌虚弱的柔和嗓音说，“听特雷佛说，是一位强大的魔导师把我从疾病和死亡的深渊里解救出来，我还以为您应该是一把年纪、容貌慈祥的老人呢。”

“在神秘的魔法道途之中，外表往往会欺骗你的眼睛。”杰迪的目光回到面前那壶热气腾腾的草药茶上，然后给自己斟了一杯散发着苦涩香气的棕褐色液体，“这东西提神醒脑，魔法师的饮料，不过味道可不怎么样。”他举杯就唇，浅浅抿了一口，“斯帕克爵士，你是来一杯这个，还是让酒保煮一壶掺香料的葡萄酒？”

“这个就好。”斯帕克爵士连忙说，同时伸出手，给自己和特雷佛船主各自斟上一杯草药茶。“我曾经品尝过魔法师的特色饮品，味道令人难忘，不过并不是那么不能接受……”

草药茶入口，苦涩得令人难以置信，简直连舌头带喉咙都被麻痹了。斯帕克爵士的眼睛都险些凸了出来，好不容易才遏制住一口吐出的冲动。

“每位魔法师都有自己的饮料配方，效果和味道往往都并不相同。”杰迪垂落目光，掩饰住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这壶东西是他请佩妮学士精心调制，并且熬煮了一整夜的产物，没有准备喝下去的话，的确会被苦得说不出话来。

斯帕克爵士好不容易才恢复了微笑的表情，不过依然显得有些僵硬扭曲，“仔细品味的话，其实味道还可以。”他勉强自己说出违心之语，然而苦涩渐渐褪去之后，一线清凉从肺腑升腾而起，直入脑海，让他感觉自己的思维都灵活了不少，勉强的恭维不禁转变为真心实意的赞赏。“公正之主在上，这东西的效果……真是令人吃惊啊！”

“配方很普通，熬煮的时间和草药投入的先后顺序才是秘密。”杰迪若无其事的再次抿了一口，然后眼神锐利的抬起头，将双手在面前交叉，“斯帕克爵士，对于每一位醉心于魔法道途的同行者来说，时间都是非常宝贵的，有什么话就请直接说吧。”

“当然，杰迪大师。”斯帕克爵士点了点头，“首先，我是来向您表达感谢，感谢您的救命之恩……”

杰迪做了一个阻止的手势，“举手之劳罢了，如果只是为了表示感激，那么我已经收到了……还有什么事情吗？”

这样粗暴而直截了当的说话方式，让斯帕克爵士有些不适应的扭了扭身子。特雷佛船主看出他的尴尬，急忙接口说，“杰迪大师是个性格果断而严厉的人，不过也非常乐于向弱者伸出援手，会长大人，您只要直接提出请求就好。”

“真是非常抱歉，和那些贪婪政客和腐朽贵族打交道的时间一长，让我连怎么直接说话都搞不清楚了。”斯帕克爵士借助这短短的十几秒钟，已经调整好自己的心情，恢复了恭敬有加的语气。“杰迪大师，您是否听说过……北洛可可商会现在所面临的胁迫和讹诈呢？”

杰迪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这正是他在等待的问题，也是他介入北洛可可商会事务的契机。“有这回事？”他语气平静的反问说。

这当然不是说特雷佛船主没有倾囊相告，更不是杰迪?卢克斯的记忆力出了问题。这只是将问题抛给对方的借口，也是获得主动权的方式。

斯帕克爵士捻了捻精心打理的胡须，借这个动作掩饰住心里的焦躁。这种谈判技巧并不出奇，他曾经见到很多政客和商人使用过，自己也算运用得成熟老辣。但是……一位实力强大的魔法师？

斯帕克爵士确信，没有任何一位他所熟悉的魔法师擅长谈判，因为他们的心思全都放在了探索奥妙莫测的魔法世界之中，而魔法师的尊贵身份也让他们无需借此达成目的。

“确有此事，杰迪大师。”斯帕克爵士清楚自己其实别无选择，只能按照杰迪打出的节拍起舞，“这是一桩可怕而卑劣的阴谋，一段黑暗侵蚀光明的故事，以及由此引发的种种可怕后果的猜测。”

海帆酒店的大堂里鸦雀无声，酒保固然已经早早离开，特雷佛船主也离开座位，亲自前去把守门口。只有壁炉里面燃烧的火焰劈啪作响，窗外海涛阵阵，有节奏的拍打着岸边礁石。

“根据狮鹫帝国的神圣法典，叛国之罪永世难赎，阴谋与黑暗势力勾结、妄图颠覆帝国秩序之人必将被处以极刑，或者至少被驱逐出境，受到天上诸神的永世诅咒。我想请问睿智的杰迪?卢克斯大师，您能坐视此等人欺上瞒下，最终将西风郡的大权牢牢握在手心吗？”

“我想知道支撑你这番说法的证据。”杰迪语气淡漠的表示。

“证据就是这段时间，发生在西风郡的一系列骚乱和动荡。”斯帕克爵士一面说，一面从怀里拿出一张异常细白轻薄的奇特纸张，将它铺在桌面上。“您看，这里是北洛可可，然后是港城亚留斯和西风郡城——这三个地方构成了西风郡的经济政治中心，一旦全都陷入骚乱，西风郡的局势必然彻底崩溃。”

杰迪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份绘制精细的炼金地图。这应该是北洛可可商会的重要资料，上面不仅标明了西风郡全境的道路城镇、山川河流，还注明了许多商业资料，其中亚留斯被重点标红，围绕着这座港口城市的扭曲红线宛如一团烈火，表示那里的局势已经彻底不可收拾；北洛可可和西风郡城也都被勾勒出来，用的是代表非常危险的橙色线条。

“西风郡的局势自然会有人操心，驻守在边境的帝国骑士团和不眠之眼情报网都不会坐视不理。”杰迪慢吞吞的移开目光，语气之中没有露出丝毫急迫的意思，“而且这与北洛可可商会所面临的威胁有何关系？”

“杰迪大师，我冒昧的说一句，北洛可可商会在西风郡算得上是举足轻重，除了虔诚敬奉公正之主的天平商会之外，绝对没有其他商业组织能够拥有北洛可可商会这么雄厚的经济实力。我们手里握着的金钱和存货足以让西风郡的市场发生剧烈动荡，无数农民和中小商贩倾家荡产；也能够收买不计其数的杀手、佣兵和赏金猎人，制造出无法估量的血腥恐怖气氛……”

斯帕克爵士的苍白面颊上泛起一丝激动的血色，语气也变得激昂起来，声音虽然不高，但是字字清晰，而且充满煽动性，无愧于雄辩滔滔的商人和演说家的身份。

“……睿智如您，不会不清楚这将意味着什么吧？”

“你的意思是说，那些亡灵巫师逼迫你交出权力，而且还想用诅咒的方式置你于死地，并非为了攫夺商会的丰厚财富，而是为了配合这一系列阴谋，最终达到颠覆西风郡全境秩序的邪恶目的？”杰迪放下手里不再冒着苦涩香气的空杯子，神情如故的以问作答。

斯帕克爵士稍显迟疑，不过回答的速度依然很快，语气坚决。“应该说两者皆有，商会的财富本身就具有巨大的诱惑力，让一些贪婪之辈丧心病狂的投靠了亡灵巫师。我不知道这是否属于巧合，但是现在港城亚留斯已经彻底陷入混乱，如果北洛可可港口也同时因为骚乱而关闭，帝国西境的远洋商贸路线就彻底被摧毁了。”

第十章不见血的言语交锋（下）

斯帕克爵士话音落地之后，海帆酒店的大堂又一次被寂静所笼罩。杰迪?卢克斯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桌上的空杯子，神色平静，态度漠然，不过眼底流露出的思考光芒却瞒不过斯帕克爵士的锐利目光。

“他在权衡利弊，或者等待我露出焦急和恳求的态度。”斯帕克爵士告诉自己，“我必须谨慎小心，不能表露出心急如焚的样子……喔，或者……”他突然吸了口冷气，霍然起身，目光炯炯的注视着杰迪?卢克斯。

“杰迪大师，莫非您不相信我刚才所说的话？”

“不，我相信你说的都是实情，不过只是你想说出的那部分实情。”杰迪很满意自己的拖延战术再一次收到了效果，一面极力遏制几乎要形诸于色的愉快心情，一面用平铺直叙的语气对他说，“斯帕克爵士，聪明人不会把自己置于必死的境地，至少在已经切身体会到致命的威胁之后不会。你的态度似乎很有把握，从这一点上，我认为你已经有了对策。”

“不，您误会了！”斯帕克爵士脸色顿时变得发白，“杰迪大师，您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恳求您伸出援手，因为除了您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够帮助我渡过眼前的难关！”

“或许是误会，或许不是，这不重要。”杰迪安安稳稳的坐在椅子上，连眉毛都不抬一下，似乎根本没有看到斯帕克爵士的惶恐表情，“我不是一个挟恩图报之人，我相信你知道这一点。如果只是举手之劳的话，我不介意再帮助你一次，但是你和你的商会遇到的问题并不这么简单，即使是我，解决起来也说不上轻而易举。”

“我明白了，杰迪大师。”斯帕克会长重重点了点头，“特雷佛曾经承诺，用商会三分之一的财富报答您的援助。我现在向您保证，特雷佛的承诺就是我的承诺。”

“如果我贪图的是财富，那么和取得商会财富的亡灵巫师们去谈，说不定得到的能够更多一些。”杰迪晒然一笑，用手指弹了一下空杯子，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响。“我相信特雷佛已经向你汇报了关于我的一些揣测，如果是这样，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他的揣测之中有一部分是我特地让他了解到的。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现在的我只想得到一处立足之地，让我能够安心的探索广袤无垠的魔法世界。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斯帕克爵士的脸色变得比刚才还要惨白，彬彬有礼的态度已经被抛到脑后。海帆酒店的大堂里面虽然燃着两处壁炉，不过因为空空荡荡，气温并不算高，但是斯帕克爵士的额头上却布满了晶莹的汗珠。

“您，您的意思是说，想要吞并北洛可可商会，重新建立属于您的势力和组织？”

“骄傲的巨龙不会对腐烂尸体的血肉感兴趣，一身漆黑的报丧乌鸦才会。”杰迪语带不屑的表示，“你的商会和财富在我眼中一文不值，我更不是打算重建业已失落的基业，动荡对于我没有任何好处，我想要的是安稳的局面，还有足以维持我研究所需的各种物资。如果要我出手相助的话，你必须保证满足我的一切合理要求。”

斯帕克爵士暗暗松了一口气。魔法师毕竟是魔法师，即使是其中擅长谈判手段的异类，对于世俗的财富也显得不是那么很重视。一位魔导师进行魔法研究所需要的全部物资当然非常稀有和昂贵，不过与整个商会三分之一的财富相比，应该算不上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我将会竭尽全力满足您的要求，杰迪大师。”斯帕克爵士手抚胸膛，深深鞠躬，另一只手举在额前，中指和拇指张开，做出商人向公正之主起誓的手势。“我现在所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在公正之主巴布鲁帕的威严目光注视之下，我愿意与您缔结契约，在我的有生之年，向您提供一切我所拥有、或者可以用财富换取的东西，我之生命归于黄金殿堂之日，契约将由我之血脉继续维系，直至商会会长一职为他人所有。”

斯帕克爵士的语气庄严、高亢，宛如吟唱着一曲赞美诗。杰迪把双手交叉搭在身前，静静的等待他起誓完毕，然后轻轻点头。“你的誓言我很满意，我承诺会伸出援手，但是请容许我不使用同样的形式。”

斯帕克爵士尽量让自己不要露出失望的表情，“我明白，我听说许多强大的魔法师都信仰自身，神祗的誓言并不能够约束他们。想必杰迪大师就是这些强大魔法师之中的一员。”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杰迪幅度极小的摇了摇头说，“我并非无信者，以神祗作为见证的誓言效力极为强大，即使是传奇魔法师也不能随意背弃……但是前提条件是，誓言必须向真正信仰的神祗发出，而非挂在嘴边的伪装。”

“无论是魔法与元素之神默卡提沃，还是智慧之主艾尔祖思，或者卷册守护者苏加德，都是与公正之主巴布鲁帕同为天上诸神的伟大神祗。”斯帕克爵士挤出笑容回答说。

“永夜国度的执掌者，静谧之主，长眠导者枯希杩也在范围之内？”

这一连串尊号让斯帕克爵士骇然变色，笑容在他的脸上扭曲成为可笑的表情。他曾经想到过这种可能，不过基于侥幸心理，在第一时间就将其排除出去了。“我，诸神在上，我不知道……”

“没有猜到，还是故作不知？”杰迪微笑着提醒他，“特雷佛没有对你提到银月湾的幽灵船？他没有提到幽灵船的船长就是跟随我一同前来的那位黑甲骑士——破裂荆棘号的茹曼?劳伦斯？”

斯帕克爵士的脸上已经彻底没有了笑意，刚刚擦拭下去的汗水重新浮现在他的额头上面。“我以为……啊，杰迪大师，可能有些冒犯，我以为像您这样强大的魔导师，降服一艘幽灵船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普通的魔导师可没有降服幽灵船的能力，否则帝国海军早就消灭掉银月湾的恶魔了。”杰迪耸了耸肩，“即使是有哪位大魔导师出手，以位面投影方式出现的破裂荆棘号也不会被真正消灭，更不要说被降服了。”

斯帕克爵士脸色苍白的瞪视着杰迪，嘴唇蠕动，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才好。

“不过请你放心，并非只有告死者才行走在死亡道途之上，也并非所有静谧之主的信徒都是邪恶之辈。”看到斯帕克爵士已经濒临崩溃，杰迪适时用安抚的语气对他说，“我答应你的事情，不会因为我的信仰而有所改变。”

“是，是的。”斯帕克爵士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长眠导者枯希杩身为诸神的一员，他的信仰本身并非邪恶……”

“没有什么比死亡和黑暗更接近世界的本源，静寂之美，并非凡人所能体会。”杰迪用深沉舒缓、幽幽灭灭的声音说，原本还带些稚气的面庞突然显得诡离苍老，颇具威严，“斯帕克爵士，我在这里承诺，你和你的商会很快就会从告死者的威胁之中脱离，一切麻烦都交给我来处理。现在，你可以走了。”

斯帕克爵士遏制住颤抖的冲动，恭恭敬敬的鞠躬致意，“一切拜托您了，杰迪大师，有什么需求请尽管吩咐，我会让特雷佛作为我的全权代表，满足您的一切要求。”

看着以精明狡诈著称的斯帕克爵士脚步不稳的离开，杰迪低下头去，再也遏制不住自己脸上的笑容。他无声的笑了好久，直到耳边传来了软底鞋摩擦地面的刷刷声。

抬起头来的时候，杰迪恢复了平静漠然的表情。“特雷佛，有事吗？”

特雷佛船主的态度显得比过去更要恭谨，显然已经得到了斯帕克爵士的吩咐，“杰迪大师，会长大人刚刚走得有些匆忙，忘记和您商讨一件事情了。”

“什么事情？”

“就是关于如何处理商会的二号人物——白狐狸列那?巴斯滕的事情。”特雷佛船主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杰迪的表情，“实际上商会有能力肃清内部的叛徒，但是这位巴斯滕先生身后有座靠山，如果我们轻举妄动的话，恐怕会多一些麻烦。”

“什么靠山？”杰迪摆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随口举了几个例子，“不眠之眼、暗黑精灵、告死者，还是来自帝都的某位权贵？”

“都不是。巴斯滕先生曾经多次与某个来自亚伯拉罕沙漠的商队进行过情报和人员的交换，经过不眠之眼的暗探黑尔先生的指认，这个商队属于塔尔隆要塞守卫军。也就是说……”特雷佛船主咽了一口唾沫，声音变得更加低沉，几如呓语。

“……巴斯滕先生的靠山很可能是塔尔隆要塞守卫战的第一英雄，沙海大领主，死神骑士团团长，西风郡守护者，虓眼死神托马德?安子爵大人！”

第十一章幽暗之影的使者

夜色深沉，繁星万点，宛如一匹洒满了璀璨钻石的黑色天鹅绒，覆盖在银月湾的怒海狂澜之上。

大病初愈的斯帕克爵士独自一人伫立在“海盗之殇”高塔塔顶，任凭冰冷锐利的夜风迎面扑来，撕扯着自己的丝绸长袍和毛皮斗篷。独处的时候，他的表情不复平日的镇定自若，焦灼惶恐的苦笑攀爬在他的嘴角上，里面还带着些许惴惴不安的味道。

北洛可可商会面临的局势远比他的想象更要严峻。内忧外患集中爆发的那一刻，他居然因为一时疏忽大意，而被邪恶的诅咒击倒，险些丧命。虽然经过救治已经大致恢复了健康，然而这件事情对自己的威信产生的微妙影响却远远没有结束。

就连自己最为亲信和忠诚的那一批人——比如特雷佛船主，都产生了必须寻求外来援手的念头。

黑夜茫茫，巨浪卷起浑浊的泡沫，一遍又一遍的冲刷着匕伤群岛的基石，发出震耳欲聋的轰然涛声。斯帕克爵士突然感觉脚下有些摇撼，仿佛坚固的塔身已经不堪重负，即将在怒涛之中分崩离析。“这是我心中的错觉。”斯帕克爵士低声告诉自己，“海盗之殇绝不会被巨浪摧毁，北洛可可商会也绝不会成为动荡局势的牺牲品！”

声音坚定，语气铿锵，然而斯帕克爵士的心情却依然没有安稳下来。隐藏在心中的恐惧不会这么简单就消失掉，斯帕克爵士虽然一向不相信什么不祥预兆，但是现在，看着越发骇人的狂风巨浪，看着宛如铁幕一般沉沉压下的黑暗夜空，他终究还是感到心旌动摇，难以自制。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斯帕克爵士飞快收拾心情，转过身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恢复了宛如面具一般刻板平静的表情。

“会长大人，”特雷佛船主恭谨鞠躬，说出了斯帕克爵士一直等待，然而听到之后依然感觉全身冰冷的消息，“告死者的使者刚刚抵达了长柄岛的码头。”

“杰迪?卢克斯大师现在在什么地方？”斯帕克爵士稳了稳心神，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询问说。

“杰迪大师已经过去了，带着拉寇飒魔法师和幽影大师，他让我来询问您，是否参加接下来双方的交涉？”

“不必了，我已经授权你作为我的全权代表。”斯帕克爵士轻轻摇头，“特雷佛，你要记住，如果杰迪大师的交涉失败，那么……你知道应该怎么办？”

特雷佛船主露出犹豫的表情，“会长大人，但是那样做，岂不是注定失去了商会的大权？”

“至少我们可以保住手里的财富和自己的生命。”斯帕克爵士有些艰难的回答说，“西风郡守护者是我们能够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让你去试探杰迪大师对于巴斯滕先生的态度，他的反应怎么样？”

“很难说，应该是忌惮和不屑兼而有之吧。”特雷佛船主皱着眉头回答说。“不过我可以确定，杰迪大师应该是并不惧怕虓眼死神。”

“不惧怕，这符合一位魔导师的倨傲自信；忌惮，这也符合双方的实力对比。”斯帕克爵士进行自己最擅长的分析的时候，双眼闪烁着自信的光芒，暂时将一切忧虑和惶恐全都抛诸脑后。“按照我的估计，杰迪?卢克斯的力量应该是来自于一个古老魔法的传承，或者干脆就是某位古代亡灵巫师的残魂附体，这就能够解释为什么他的名字从来都不为人知，也可以解释他为什么对商会三分之一的财富不屑一顾。毕竟与古代魔法帝国这个庞然大物相比，北洛可可商会根本就像是蝼蚁一样微不足道。”

特雷佛船主默默的点了点头，仿佛不愿意打扰斯帕克爵士的思路。

“所以与杰迪大师通力合作，是我们应对目前局势的最好策略，不过我对杰迪大师能否解决眼前的问题存在疑虑，所以也不能放弃最后的打算。”斯帕克爵士做出了结论，然后有些兴致低落的挥了挥手，“特雷佛，你去列席谈判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特雷佛船主鞠躬告退，同时暗暗松了一口气。作为斯帕克爵士的亲密战友和忠诚伙伴，他能够感觉出发生在爵士先生身上的细微变化，虽然看上去斯帕克爵士依然谈吐从容、思维敏锐，但是那个敢于冒险、机智果断的商会会长形象正在渐渐淡去，代之而起的是一个眼光短浅、保守固执的守财奴的形象。

这样的人，是否还值得拼尽一切的去追随呢？在走下海盗之殇狭窄逼仄的螺旋阶梯的时候，特雷佛船主始终在心底默默思考这个问题，以至于险些从最后几阶楼梯上一脚踩空。

直到走进匕伤城堡的大厅，眼前出现了在壁炉和火把光芒交相辉映之下，身穿长袍沉默对峙的众多身影，特雷佛船主才勉强压下了心头的疑虑，作出决定，无论事情的发展将会走向哪里，他的立场都不应该过早做出变化。

毕竟坚守忠诚要比中途背叛简单得多，也可贵得多。

告死者的使者一共有三位，全都穿着同一款式的黑色长袍，兜帽低垂，将容貌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下。他们手里全都握着黑色的木杖，诡谲阴冷的气息正在从长袍里面渗透出来，让城堡的大厅变得出奇阴冷，哪怕壁炉里面火焰正旺，也带不来多大改善。

特雷佛船主原本以为这只是诡谲气氛造成的错觉，然而在他经过门口的时候，却惊讶的发现，站在那里的两名护卫士兵身体正在微微颤抖，铁手套和护面甲上居然凝结出一层淡淡的白霜！

与三位告死者的使者相对峙的身影只有一个，不过从气势方面看，却不落半点下风。幽魂术士的黑袍本来就带有迷离幻灭的特点，即使是在光天化日之下，看上去也有种鬼魅飘摇的感觉，在光影交织的城堡大厅里面就更是如此。尤其是他那顶兜帽下面并没有露出双眼，而是露出两点烁烁逼人的幽绿色光芒，不时还发出半是诡笑、半是哀吟的怪异声音。

这副模样简直比那三位告死者的使者更像是亡灵巫师。

特雷佛船主蹑手蹑脚的贴着墙走过去，来到杰迪?卢克斯的身边。这位外表看上去异常年轻的大师姿态随意的坐在一把靠近壁炉的扶手椅上，身边随手可及的地方摆放着一壶温热的草药茶。

“啊，特雷佛，你来了。”看到特雷佛船主之后，他立刻微笑着打起招呼，“斯帕克爵士的身体还是感到不适吗？”

“是的，杰迪大师。”特雷佛船主轻轻点头，声音刻意提高到让大厅里的其他人也都能听到的程度，“斯帕克爵士的身体因为前段时间的重病，还显得很虚弱，只能缺席这次重要的会谈，托我向您，还有来自告死者的诸位使者转达歉意。”

“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就开始吧。”杰迪慢条斯理的放下杯子，抬起头来，对幽魂术士做了个手势。后者微微转身，鞠了一躬，随后周围墙壁上的火把猛然一暗，幽魂术士的身影就在一片迷离的阴影之中突兀消失。

下一瞬间，幽魂术士出现在杰迪?卢克斯身边，姿态看上去仿佛从来没有离开过那里一样。

三位告死者的使者面面相觑，眸子之中都流露出隐隐的惊讶。过了好几秒钟，为首的那名使者向前一步，行了一个法师礼，然后用嘶哑暗沉的声音说，“赞美伟大的静谧之主，没想到在这里，也会遇上几位行走于死亡道途的同行人。”

“不要这么随便就做出定义，魔法世界是如此广袤无垠，偶尔的交叉和同路而行并不是同一个概念。”杰迪一面说，一面随手拿起放在身边的扭曲木杖，朝着那名使者点了一下，用这个倨傲的动作当做回礼。

这是毫不掩饰的轻蔑，显然完全没有把告死者的凶名和三位实力不凡的亡灵巫师放在眼里。三位使者理所当然心中升腾起一阵怒火，然而有了幽魂术士刚才的下马威，加上杰迪那份漫不经心而又隐含威慑的做派，反倒让他们猜疑不定，甚至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

几次眼神交换之后，为首的使者哼了一声，语带威胁的打破沉寂，“在魔法的道途上，您或许比我们先行一步，但是请不要忘记，我们并非代表自己，而是代表告死者组织前来这里……”

“你能代表整个告死者组织？”杰迪突然厉声反问，声音虽然不高，语气却锐利得像是皮鞭划空而过，截断了那名使者还未说出口的话，“死亡符记、瘟疫波纹、幽暗之影、灾厄之手……告死者的七大传承还有几个流传于世？死月法珠、锢魂之铠、亡者之盔、招魂骨座……代表着最高评议会无上权力的亡灵七秘宝，你们究竟掌握着几个？”

这番话让为首的使者脸色愈加苍白，刚刚的气焰顿时不翼而飞，“我的老师——亡灵魔导师杜兹?厄——是幽暗之影的传承者，您又是哪一位传承者？”

第十二章苍白面具，高调介入

来自幽暗之影的三位亡灵巫师使者并不懂得探测人心的方法，如果他们真能看到杰迪?卢克斯的心理变化，恐怕就不会感到丝毫畏惧，而是怒火中烧、暴跳如雷。因为在那个年轻人看上去威严冷峻的面具下面，隐藏的却是一颗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忐忑心脏。

在杰迪?卢克斯的计划里面，可没有必须面对一位亡灵魔导师的想法。从头到尾，杰迪都将这些自称告死者的亡灵巫师当成笑话，在他看来，这八成是某个如同苍白面具这样的小型组织在借用告死者的恐怖名声，真正的告死者组织拥有数位传奇魔法师和许多大魔导师坐镇，绝对不会对区区一个地方商会的些许财富大费周章。

让杰迪?卢克斯发生判断失误的原因有两条，其中之一是他对于告死者组织的印象，完全来自于永恒城堡收藏的历史典籍，而这些历史典籍之中最新的一册，也都是数百年之前的古物了。时过境迁，告死者早已不复过去的辉煌，就连七大传承之一的幽暗之影，掌握传承之人也不过是一位魔导师而已。

第二个失误的原因在于杰迪对北洛可可商会实力的误判，毕竟一直以来，杰迪没有接受过正规教育，他眼中的骑士、贵族和魔法师自然高高在上，掌握着生杀予夺的大权；而卑躬屈膝的商人以及他们手中掌握的软实力，却被杰迪有意无意的忽视了。

北洛可可商会的财富绝不是微不足道，如果能够将其攫夺入手的话，即使是由一位大魔导师亲自出手，也未必会感到多么屈尊降贵。

杰迪?卢克斯的沉默不语，被三名使者当成了严重不满，城堡大厅里面的气氛顿时凝滞下来。又是一番眼神交流之后，为首的使者鼓起勇气，再次开口询问，“静谧之主在上，幽暗之影核心成员，中级亡灵巫师赛纳斯，敢问您是哪一位传承者？”

这个问题被再次提出，也让杰迪从烦乱不安的思绪之中清醒过来，“我是招魂骨座和死月法珠的主人，苍白面具的传承掌握者。”他一字一顿，用深沉舒缓而颇具威严的声音说，“我现在的名字叫杰迪?卢克斯，这里的几位，都是与我行在同一道途之上的伙伴和学生。”

“中级魔法师，正式亡灵巫师拉寇飒。”由于自忖实力有限，所以一直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面的拉寇飒魔法师站起身来，语气振奋的自我介绍说。他的兴奋不仅仅是见到了梦寐以求的告死者组织成员，更是因为被显然身份非凡的杰迪大师称为“行在同一道途之上的伙伴和学生”。

“破裂荆棘号船长，惧怖骑士茹曼?劳伦斯。”宛如雕像一般站在大厅另一侧的茹曼低声开口，同时全身绽放出阴冷刺骨的黑色斗气光焰。丝丝缕缕的晦暗气息围绕着他的身体旋转起来，双脚旁边的石板顿时被附着了一层灰黑的颜色，转瞬之间就开始风蚀剥落，仿佛这一瞬间就是数十年时光流逝一般。

“还有我的第一个学生，亡灵大魔法师杜恩?幽影。”杰迪朝着身边的幽影术士抬了抬胳膊，后者点头回应，同时发出一阵嘶哑怪异，宛如鬼魂悲泣般让人后背发冷的声音。“杜恩的喉咙因为一次魔法实验出现了问题，只能使用死者的语言，如果诸位对此有所涉猎的话，就用不到我来解释了。”

亡灵巫师固然经常接触尸体和怨魂，不过对于死者的语言可没有过多的研究，至少赛纳斯和他的两名同伴都对此一无所知。听到杰迪所宣布的惊人身份，虽然赛纳斯心里还是半信半疑，不过至少他感觉出茹曼的斗气和幽影术士的实力没有作假，即使是众人之中最弱的拉寇飒，从身体上散发出来的魔法波动也足以与自己匹敌。

于是赛纳斯摘下兜帽，示意两名同伴也这样做，然后按照告死者组织觐见高位**师的礼节，恭恭敬敬的以手加额，沿着左侧脸颊向下滑动，最后停留在心脏的位置上。

“杰迪?卢克斯大师，刚刚我们不知道您的身份，有所冒犯，非常抱歉。”

“这谈不上什么冒犯，世俗的礼节对于醉心探索魔法世界的人来说，从来都不值一提。”杰迪的脸上没有露出任何轻松的表情，随手取过桌边的杯子，轻啜里面苦涩的棕褐色液体。“现在说说看吧，你们打算对我保护的商会做什么？”放下杯子之后，他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

赛纳斯的脸上露出犹豫不决的神情。或许是由于接触负能量过多的缘故，亡灵巫师的脾气没有一个称得上是和善开朗，阴沉古怪的性格倒是屡见不鲜。赛纳斯的老师，幽暗之影的传承者杜兹?厄大师的坏脾气，即使是在他的弟子之间也堪称恐怖，赛纳斯可不敢冒犯一位至少和自己的老师实力相仿的亡灵魔导师，但是他也无权变更自己带来的这份最后通牒的内容。

“杰迪大师，现在看来，我带来的这份东西已经不合时宜了。”最后他决定将问题留给自己的老师解决，毕竟实力站在同一地位，说出的话才算是有足够分量。

“正如您刚才所说，世俗的东西对于我们这些人不值一提，倘若杜兹?厄大师早就得知您是北洛可可商会的保护者，这些摩擦从一开始就应该不会发生。但是这件事情并不是我能够改变的，杰迪大师，恐怕还需要您辛苦一趟。”

“你的意思是说，想要解决问题，我必须去拜会一下你的老师，幽暗之影的杜兹?厄大师吗？”杰迪微微皱起眉头，连唬带骗的一番做作，让他看到了解决问题的曙光，但是与一位亡灵魔导师会面？这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呢？

“我的老师，杜兹?厄亡灵魔导师一定会很高兴见到您，一位死亡道途的先行者，苍白面具传承的掌控人。”赛纳斯努力摇动舌头，运用自己为数不多的谈判技巧，希望能够把自己从两位亡灵魔导师的冲突之中摘除出去，“或许您也想和一位沉浸死亡道途数十年的魔导师，相互交流一下吧？”

杰迪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又是一个难以拒绝的借口。”他脸色阴郁的盘算着。亡灵巫师的确大多性格孤僻，不擅交流，然而这并不代表他们就没有相互交流经验、互通有无的想法，否则也就没有曾经凶名赫赫的庞然大物——告死者评议会了。幽暗之影使者提出的请求合情合理，如果杰迪?卢克斯真是一位掌握古老亡灵魔法传承的魔导师，一定不会拒绝与另一位传承掌握者的会面。

实力本来就是支撑选择的资本，实力匮乏的时候，再多巧妙的话语遮掩也会暴露问题。杰迪犹豫的时间很短，因为他明白自己别无选择。

“很好，我的确想与这一任幽暗之影传承的掌握者会面，看看他够不够资格。”杰迪起身的同时，悄悄用中指摩挲了一下扭曲木杖的杖头，灰色水晶闪过隐晦不明的光芒，随后一股猛烈的气势从杰迪的身上膨胀而起，深沉、黑暗和阴冷的浓烈亡灵气息席卷城堡大厅，压得三位使者相顾失色。

“杰迪大师，您准备什么时候去和幽暗之影的杜兹?厄大师会面？”看出双方态度的变化，特雷佛船主极力遏制住心中的惊喜，语气恭敬的询问说，“如果有什么需要的东西，请尽管吩咐我去准备。”

“只是一次普通的会面罢了，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杰迪身上的长袍猎猎扬起，年轻的面庞被一层淡淡黑雾所笼罩，显得阴森可怖，转过头去的时候，不止一个人发誓看到了他的瞳孔之中闪烁着阴冷刺骨的幽绿色光芒。

“三位使者，现在就带路吧。”

第十三章真假难辨，巫妖失算（上）

告死者评议会五大传承之一，幽暗之影的杜兹?厄魔导师最近这几天总感到心里不安，似乎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正在发生。

作为一位从头到脚只剩下森森白骨的巫妖，谈到心脏实在是有些可笑的事情，不过杜兹?厄生性谨慎，这一点即使是他选择这条永生的捷径之后依然没有变化。虽然想不到究竟会有什么麻烦出现，杜兹?厄还是做出了最为周到的准备，提高所居住的陵墓周围的警戒水平，开启一系列防护结界，将自己的命匣妥善隐藏起来，并且佩戴上所有能够起到帮助的魔法物品。

正因为进行了这一系列准备，当一辆黑色的马车冲破夜色，以普通战马狂奔疾驰的速度逼近陵墓的时候，杜兹?厄在第一时间就接到了消息。这位亡灵魔导师没有多加考虑，很快就率领着十几名亡灵巫师和高阶学徒，外加数百中低阶不死生物，在陵墓入口处严阵以待。

马车在距离陵墓还有几百米的地方放慢速度，最后停了下来。直到这时，杜兹?厄才看出这辆远看气势非凡的马车实际上只是一辆载重货车，不过车厢外面临时加装了黑色幔帐，四匹拉车的骏马瘦骨嶙峋，活像随时都可能倒毙的老弱牲口。

最为重要的是，时值冬夜，又经过如此剧烈的奔跑，马匹的口鼻周围却都没有丝毫呼吸的白雾。这让杜兹?厄眼眶里的幽绿色火焰微微闪动了一下。

“长眠导者在上，居然使用不死生物拉车？”巫妖喃喃自语，惨白的指骨摩挲着长袍的下摆，“难道车上是一位死亡道途的同行者吗？”

杰迪?卢克斯掀开车帘一角，借着红月与银月交相辉映的光芒，朝前方投去警惕的目光。

幽暗之影当做据点的这座陵墓地处荒僻，入口前方是一片毫无遮掩的荒原，陵墓背后则是连绵起伏的丘陵；陵墓外围是一圈泥墙，墙头林立削尖的惨白骨棒，形成简陋而有效的防御；一座三角形的黑色建筑矗立在众多高矮不一的坟墓中间，远远看去，仿佛一位披着银红相间斗篷的魔法师，正在接受无数孤魂野鬼的朝拜。

三位幽暗之影的使者最先走下马车，因为亲眼目睹了杰迪?卢克斯挥手之间，将四匹骏马转化为不死生物的一幕，他们都已经相信了杰迪的大师身份，将其视为与杜兹?厄同等地位的亡灵魔导师。

走下马车之后，为首的使者——中级亡灵巫师赛纳斯转过身来，向着马车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杰迪大师，请您稍等，我这就去把事情通报给我的老师。”

几秒钟之后，马车里传来一声嘶哑的答复，“去吧，我在等。”

赛纳斯等人快步走向陵墓，他们的出现在严阵以待的亡灵巫师和高阶学徒之间引起了一阵窃窃私语，杜兹?厄的骷髅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不过眼眶里面的幽绿色火焰也表露出一丝询问的意味。

“赞美伟大的静谧之主枯希杩。”赛纳斯在自己性格阴冷无情的老师面前，把态度摆的极为恭敬，几乎是还有十几米距离，就深深弯下腰去，“杜兹?厄老师，我回来了。”

“你回来了，我的学生。”从巫妖的嘴里发出的是一种类似于风吹空洞的声音，不过绝对没有哪种风能够吹出这么阴冷森寒的调子。“看来谈判没有得到理想的结果，还给我带来了一些麻烦的客人？”

赛纳斯不敢抬头，他无论如何都不敢去和巫妖的双眼对视，这当然不符合一位中级亡灵巫师的身份，不过此时此刻，没有任何人自忖比他做得更好。

“是麻烦，也是契机，杜兹?厄老师。”赛纳斯呐呐的说，“我为您带来了三位客人，其中一位是亡灵大魔法师，一位是拥有称号的死亡骑士，第三位……杰迪?卢克斯大师，和您一样，都是继承了古老亡灵魔法传承的魔导师。”

杜兹?厄眼眶里的幽绿色火焰骤然高涨，几乎炽烈如两颗微缩的太阳，“古老亡灵魔法的传承？我的学生，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

“静谧之主在上，我怎么敢和您开玩笑呢？”赛纳斯的头低得更深了，双眼死死盯着脚下的土地，仿佛那里有什么吸引他的东西，“杜兹?厄老师，我亲眼见到杰迪大师演示了非常陌生而强大的亡灵魔法，也从他的身上感受到属于魔导师的强大气势。”

杜兹?厄沉默了一下，对于赛纳斯这个徒弟，他感觉还算比较了解。赛纳斯是个聪明人，魔法天赋也不错，虽然性格之中缺少那么一些勇气，永远没法攀登亡灵魔法的最高峰，不过至少不敢欺骗身为老师的自己。

“告死者评议会有五大传承流传下来，这位杰迪?卢克斯大师是其中那个传承的掌握者？”

“是苍白面具的传承，而且杰迪大师还自称，拥有亡灵七秘宝之中的招魂骨座。”赛纳斯小心翼翼的回答说。

“苍白面具？”杜兹?厄再次低吼，语气显得极为不满，“我的学生，动动脑子！告死者评议会什么时候多出这个传承了？或者说这是某个早已湮灭于时间长河的普通亡灵魔法传承？”

“该动动脑子的是你，杜兹?厄大师。”伴随着一阵令人窒息的强烈气势，一道黑影突然从马车里面飞射而出。杜兹?厄几乎是下意识的举起右手，十几道负能量射线在空中织成一张幽绿色的光网，将黑影牢牢封锁在其中。

下一瞬间，令杜兹?厄心中一惊的事情发生了，黑影居然视那张光网如无物，宛如虚幻般与光网交叉而过，然后一个转折，降落在陵墓的入口处。

看着眼前半透明的黑色人影，以及虚体生物所特有的阴冷灵魂波动，杜兹?厄眼眶里面的幽绿色火焰缩成两点针尖大小，语气也变得慎重起来。

“幽魂术士？高等亡灵转生仪式？”

“看来幽暗之影的这一任传承者还算合格，不至于连基础知识都有所欠缺。”那个声音再次响起，随后一个学徒模样的年轻人走下马车，目光毫不畏惧的直视着杜兹?厄的嶙峋骨架。“我是杰迪?卢克斯，苍白面具的传承者。”年轻人用异常嘶哑的声音自我介绍说，“幽暗之影的传承者，你对我的杰作还算满意吗？”

杜兹?厄发出了一声阴森的冷哼，不过说话的语气却显得没有太过倨傲，“能够施展高等亡灵转生仪式，只是代表你拥有魔导师的实力而已，这个仪式还无法证明你拥有真正强大的传承。想要获得我得承认，你还需要展示出更加强大的亡灵魔法。”

“虽然只是一处布置简陋的临时营地，但是被毁掉还是会令人感到心痛。”杰迪打量着巫妖和他身后的巨大陵墓，同时用若无其事的语气表示，“比高等亡灵转化仪式更强大的亡灵魔法为数不少，但是随便施展哪一个都会引发相当麻烦的后果。”

杜兹?厄的骷髅脸上突然露出一丝诡笑，“不，不必这么麻烦。”他突然朝着前方伸出右手，食指上戴着的那枚绿幽灵戒指绽放出一丝炫目的光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入杰迪?卢克斯的额头。

“抵挡住我的灵魂抹削诅咒，我就承认你和你的苍白面具！”

第十四章真假难辨，巫妖失算（下）

从刚才幽魂术士惊艳出场，到走下马车开始谈判，杰迪?卢克斯都没有露出任何破绽，但是他毕竟不是真正的亡灵巫师，对于亡灵巫师的心理把握得不够透彻。

和平并不是亡灵巫师彼此之间相处的主旋律，争斗和吞噬才是。虽然杜兹?厄已经相信了杰迪的亡灵魔导师身份，但是由于幽魂术士的出现，让巫妖有了个错误的认知，那就是杰迪?卢克斯所获得的传承应该偏向于魔法仪式应用方面，在实战方面应该比较逊色。

这个错误的认知让杜兹?厄在刚刚会面之后就猝下杀手，利用灵魂抹削诅咒——高达第五能级的亡灵魔法——同时也是他最为擅长的手段，试图一下子将杰迪?卢克斯的灵魂摧毁吞噬，变成自己的一具亡灵傀儡。

这并不是杜兹?厄第一次朝其他亡灵魔导师下杀手，当两人身边同时泛出明亮的幽绿色光芒的时候，杜兹?厄的头号手下，大魔法师沙曼达发出一声嘶哑的奸笑，朝着马车挥动手臂，“杀了他们！所有人……”

黑色的阴影穿身而过，沙曼达的声音像是被利刃切断一样消失在喉咙里面。幽魂术士半虚幻的身影浮现在沙曼达的身后，半个身体重合在沙曼达的黑袍下面，只有两只苍白的手掌高高举起，从左右额角刺入沙曼达的脑袋，正在将一团挣扎不休的魂体强拖出来。

“攫魂术，该死！”一名亡灵巫师正要施展魔法，帮助已经处于下风的沙曼达大魔法师，然而却被从身边伸出的一只手拉了下袖子，半成型的魔法顿时溃散，反噬的力量让这名亡灵巫师闷哼一声，受了轻伤。

“塞纳斯？你做什么？难道你打算背叛杜兹?厄老师不成？”看到打扰自己，导致施法失败的那个人之后，亡灵巫师顿时怒形于色。

塞纳斯冷笑着摆了摆手，提高声音，让在场所有蠢蠢欲动的亡灵巫师和学徒都能听到，“背叛老师？我可不敢这么做，不过难道你们能够施展出真正伤害到幽魂术士的魔法吗？这只会激怒幽魂术士，让他把攻击目标转向我们！”

虚体生物对于绝大多数伤害性魔法都是免疫的，拥有大魔法师实力的幽魂术士当然也不例外。那名亡灵巫师正想找个反驳的理由，然而他突然看到幽魂术士转过头来，顿时打了个哆嗦，放低了手中的法杖。

就在这几句话的时间里，幽魂术士已经成功将沙曼达大魔法师的灵魂抽出体外，那具剧烈挣扎抽搐的躯体顿时安静下来，像是段朽木一样静静的矗立在陵墓入口处，虽然沙曼达的胸膛还在起伏，心跳还未停止。然而由于灵魂已经被攫夺离体，这具躯体也就成了无知无觉的行尸走肉。

幽魂术士张大嘴巴，形成一条看不见底的幽深隧道，然后将那团呈现出紫色的灵魂硬塞了进去。下一瞬间，一声格外猛烈凄厉的惨叫声划过众人的耳膜，几乎令人感到全身血液都为之凝结。幽魂术士的身体骤然变大了一倍，散发出极其森冷的死亡魔力，宛如骤然张开的冰冷羽翼，逼得那些亡灵巫师和学徒纷纷后退，中低阶不死生物更是仿佛见到了不可抗拒的力量一般，不是后退隐匿，就是跪伏在地，将头颅朝向幽魂术士所在的方向。

“居然是已经达到大魔法师巅峰实力的幽魂术士，而且因为吞噬了沙曼达的灵魂，当场进阶为魔导师……”一名看上去有些年纪的亡灵巫师喃喃开口说，“静谧之主在上，杜兹?厄老师这一次恐怕遇到了大麻烦啊。”

“或许是这样，但是我们能够做什么呢？”塞纳斯眯着眼睛提醒说，“我们有帮助杜兹?厄老师的能力吗？”

聚集在陵墓前面的亡灵巫师足足有十几位，再加上二十多个高阶学徒，实力比亚留斯魔法公会更加强大，然而看到在几十米外相对伫立的两个身影，以及四周闪烁迸发的炫目光芒，他们最终都选择了沉默不语，静静等待着两位亡灵魔导师之间决出胜负。

直到将自己的精神力化为一道无形的利刃，刺入杰迪?卢克斯脑海的这一刻为止，杜兹?厄魔导师都有着稳操胜券的把握。然而在下一瞬间，精神力的利刃切入了一片近乎绝对静寂的虚无，四周一切都转化为无声无息的黑白世界，让杜兹厄的心中骤然一紧。

这不是第一次与魔导师进行精神对抗，然而杜兹厄却从没有见到过这样的精神世界，眼看着视野所及全都是黑白混杂的扭曲虚无，杜兹厄感到自己早已失去的心脏似乎突然返回了胸腔，而且剧烈跳动，这些天泛起的不祥预感越发浓烈起来。

不过巫妖并没有惊慌失措，而是凝聚精神力，化作无形的鞭子，一次又一次在虚无之中抽击而过，每一次都搅起无数细微的透明波澜。灵魂抹削诅咒的作用机制非常奇怪，借助双方精神里的相互消耗，逐渐将其中弱势的一方灵魂削弱，最终抹削成一片毫无意识的纯精神力。杜兹厄既然敢于施展这个魔法，当然早有准备，他一面继续维持精神鞭挞的强度，一面撕开长袍的胸口部分，露出镶嵌在肋骨上的几十颗暗红色珠子。

“有这些血魂珠储存的精神力，拼消耗，没有人能够挡住伟大的杜兹厄！”巫妖发出一阵嘶哑怪异的笑声，比出一个魔法手势，那些暗红色的珠子同时泛起浓稠的血光，精神鞭挞的威力顿时加强了好几倍，无形鞭子所过之处，黑白色的虚无世界开始颤抖破裂，隐隐露出灰白色的光芒来。

感到胜利在望的杜兹厄纵声大笑，眼眶里面熊熊燃起亡灵火焰。血魂珠转化而成的精神力在他的手指引导下形成了一团高度凝聚的球体，随后重重轰击在虚无世界已经出现裂痕的地方。

一声格外清晰的破裂声响起，灰白色的光芒陡然从天而降。杜兹厄发现自己出现在一座格外巨大的神殿式建筑内部，两侧是无数雕刻着神秘魔纹的高大廊柱，宛如卫兵般列成数排，层层叠叠的台阶从脚下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

“真是奇怪的精神世界，居然隐藏着这样神秘的建筑？”杜兹厄有些不解的转头四顾，不过看到的除了似乎永无尽头的灰白台阶，就是屹立如森林的廊柱。他试着向前走了几步，却发现仿佛没有移动过似的，完全看不到台阶尽头究竟有些什么。

谨慎多疑的性格让杜兹厄停下脚步，开始仔细研究廊柱上那些细细密密的魔纹，结果没看几眼，杜兹厄的心里就猛然一动，随即陷入了极度的狂喜。

“难怪我从来没听说过什么苍白面具，原来真正的传承竟然存在于这个家伙的精神世界当中！”杜兹厄一面自言自语，一面用手摩挲着廊柱上的魔纹，仔细研究着魔纹的走向，然后将其与其他纹路相互对应，逐渐在脑海之中形成了一个全新的亡灵魔法。

杜兹厄所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开始研究廊柱表面魔纹的同时，整座大厅开始闪烁起极其微弱的光芒。细如发丝的光线在杜兹厄的脚下缓缓汇聚，形成了一组极其奇特的魔法阵，杜兹厄在沉思的时候，一缕缕精神力就被脚下的魔法阵吸收进去，同时廊柱也在缓慢吞噬着他的精神力。

足足过了好几分钟时间，杜兹厄霍然惊醒，这才发现自己的精神力已经近乎枯竭，就连储存在那些血魂珠里面的精神力也都消耗一空。虽然观看苍白面具的传承非常重要，但是杜兹厄还是决定暂时撤离，他强忍着颅骨被万针攒刺的痛苦，举起双手，打算逆转诅咒魔法，让自己的灵魂回归本体。

然而就在他的嘴里刚刚发出第一句咒文吟唱的时候，一个穿着红色长袍的身影突兀的出现在杜兹厄的身后，没有激起任何能量的波动，仿佛他从一开始就站在那里似的。杜兹厄一无所知的开始逆转诅咒魔法，结果红袍人无声无息的伸出右手，指尖轻触巫妖泛着淡淡光芒的颅骨。

一声比戳破气泡还要细微的声音之后，杜兹厄嘴里的咒文吟唱声中断，整个身体都剧烈颤抖起来。在他的颅骨后面多了一个指甲大小的浑圆孔洞，正在向外冒出一缕缕黑色的雾气，而且迅速无比。

“是谁……伤害了我的……灵魂？”杜兹厄勉强转过身来，眼眶里面的亡灵火焰摇摇晃晃，简直如同两簇风中残烛，“这股力量……不，怎么可能？非生非死，这种存在，怎么可能……”

伴随着最后的哀叹声，杜兹厄的全身骨骼突然失去了约束一般颓然解体，肋骨、脊骨、臂骨和胫骨交叉堆叠的倒了下去，而失去了支撑的颅骨则从后面的孔洞开始蔓延出无数细小裂纹，就在落地之前的那一瞬间轰然崩解，散落成一地细小的骨片。

永恒城堡的地面上泛起更多光纹，远远看去，活像是一张巨大无比的蜘蛛网。杜兹厄身体里面蕴藏的亡灵魔力被城堡地面的光纹迅速汲取一空，然后化为灰尘散落，就连他的法杖以及身上那件达到了高级魔法物品水平的防护长袍也不例外。

只有血魂珠幸存下来，不过由于里面储存的精神力被消耗一空，现在这些暗红色的珠子看起来一点都不显眼，仿佛是蒙上了一层污垢似的。

“这真是意外的收获，制造这些炼金道具，每一颗都需要献祭一位具有一定实力的亡灵巫师。”迪什先生捡起一颗滚落在脚下的暗红色珠子，脸上露出了一丝诡谲的笑意，“有了这些东西，看来我的计划似乎可以提前进行了。”

第十五章收服幽暗之影

一声凄厉刺耳的惨嚎声，预示着这场灵魂层面的较量分出了胜负，而失败的一方，正是抢先出手的幽暗之影掌控者——杜兹厄魔导师。

这并没有超出在场众人的意料，因为从杰迪?卢克斯能够制造出大魔法师巅峰的幽魂术士判断，这位看上去活像是个年轻学徒的亡灵巫师，实际上已经触摸到了第七能级魔法的边缘，甚至已经拥有晋升大魔导师的资格。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成了许多亡灵巫师心中永远的梦魇。嚎叫声还在夜空之中回荡，杜兹厄的身体突然剧烈晃动起来，从不离手的大巫师之杖首先断成几截，杖头绿幽灵宝石发出清脆的破裂声；紧接着防护长袍领口的水晶也开始破碎，魔法符文燃起苍白色的火焰，眨眼之间就焚烧殆尽。

两件魔法物品损毁之后，就轮到杜兹厄的身体了。那身莹白的骨骼先是失去了光泽，紧接着像是突然流逝了数百年时光一样发黄变脆，眨眼间就断裂坍塌在地。颅骨滚下来的时候，眼眶里面的亡灵火焰似乎闪烁了两下，像是在作出最后的挣扎，然后就无声无息的熄灭了。

“静谧之主在上，杜兹厄老师怎么……”一名亡灵巫师险些咬到了舌头，语无伦次的叫喊起来。“身体粉碎，命火熄灭！难道是……”

“快去看看老师的命匣，是否还安然无恙？”年长的亡灵巫师突然反应过来，厉声高呼。两名负责服侍杜兹厄日常生活的高阶学徒对视一眼，拔腿就跑，不过转眼之间就跑了回来。

“老师把命匣隐藏起来了，不过水晶球已经失去了光芒，而且还炸裂出很多细纹！”

“静谧之主在上……”年长的亡灵巫师脸色灰白，伴随着一声叹息，低如呓语的声音从发僵的嘴角缓缓逸出，“这是灵魂抹削的效果，杜兹厄老师自食其果了……”

除了已经变成幽魂术士晋升补品的沙曼达，这位年长的亡灵巫师是杜兹厄手下资历和威望最高的人，他的断言让众人失去了最后的希望。即使是杰迪?卢克斯依然像石像一般一动不动的伫立着，他们也没有丝毫冒犯的打算。

杰迪?卢克斯花费了好几分钟时间，才从剧烈的精神震荡之中清醒过来，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注入了许多粘稠浆水，甚至连思维都有些运转不灵。

实际上，杜兹厄的灵魂抹削诅咒刚刚发出，就将勉强达到了中级魔法师水准的杰迪?卢克斯重创，随后男孩就像是个旁观者一样目睹了巫妖杜兹厄进入永恒城堡，并且最终在那里陨落，不过所见的一切都只有画面，没有声音，就像是一场哑剧。

直到巫妖的灵魂消逝、躯体坍塌崩溃之后，杰迪才重新找回了操控身体的方法，触觉和听觉也同时回归，不过与此同时回归的，还有近乎灵魂崩溃的剧烈痛苦。迪什先生将一颗血魂珠粉碎，修补了杰迪灵魂遭到的创伤，然后用带些忧虑的语气开口。

“这一次你实在是太冒险了，杰迪，幸好这位倒霉的巫妖选择了灵魂对抗的方式。如果是丢出一个死亡法印或者**湮灭，恐怕永恒城堡也只能勉强保住你的灵魂，让你成为和我一样无法离开这座城堡的存在。”

杰迪真心诚意的点了点头，“您说得对，迪什先生，我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你知道错在哪里了？”迪什先生的心情看起来并不像他话里的内容那样糟糕。

“我不应该在自身实力不足的情况下，贸然前来与幽暗之影的魔导师会面。”杰迪的表情显得有些沮丧，“一连串的成功让我忘记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运气是把无柄的利剑，永远无法将其掌握在手中，一旦遇到危险，就会割伤自己的掌心。”

“能够得出这样的结论，说明你还没有被成功的喜悦冲昏头脑。”迪什先生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赞许的微笑，不过转瞬即逝。“好了，我现在送你出去吧，外面那些亡灵巫师估计已经等得很焦急了，光凭幽魂术士和惧怖骑士，恐怕还缺乏一点掌控全场的能力。”

杰迪脸色严肃的点了点头，下一瞬间，永恒城堡的清新空气就被一阵触鼻恶臭所取代，在他的面前，阵阵浊烟秽气蒸腾而起，巫妖杜兹厄最后一点留在世上的痕迹正在迅速消失。

“这真是……令人意想不到的见面礼啊。”杰迪现在完全不需要伪装，声音就变得沙哑难听，隐隐还有些虚弱，然后他抬起双眼，叫着唯一知道的亡灵巫师的名字，“塞纳斯，这堆灰烬，就是幽暗之影传承的掌握者——杜兹厄大师吗？”

塞纳斯感到自己的双腿险些无法支撑身体，只差一点，他就会瘫倒在地。“是，是的，杰迪?卢克斯大师，非常抱歉，我的老师……啊，杜兹厄做出了愚蠢的选择。”

“没错，这是个非常愚蠢的选择。”杰迪缓缓摇头，然后举步向前，踩过巫妖散落于地的灰烬，走向陵墓的入口。挡在入口前面的那些亡灵巫师急忙朝两边退开，有些学徒甚至因为动作慌张，踩在同伴的脚上，或者踉跄摔倒。

只有那位上了年纪的亡灵巫师没有后退，不过也没有丝毫与杰迪对抗的意思，他沉默的站在陵墓大门前面，双手拢在破旧长袍的袖子里面，兜帽低垂。

杰迪在他的面前停下脚步，漠无表情的注视着不肯让路的亡灵巫师，“你是第二位挑战者吗？报上名字。”

“不，静谧之主在上，我还没有不自量力到这种程度。”上了年纪的亡灵巫师深深鞠躬行礼，语气恭敬的回答说，“我是中级巫师卡安博，只是希望从您那里得到一个明确的答复。”

杰迪的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什么答复？”

“您准备怎么处置幽暗之影的遗留财产？”卡安博举起双手，朝周围划了一圈，“还有我们这些人？”

“如何处置？”杰迪若有所思的反问说，“苍白面具为什么要处置去幽暗之影的成员？”

卡安博有些不解的眨了眨眼睛，“但是您击败了幽暗之影的传承者，杜兹厄魔导师。”

“是杜兹厄魔导师朝我发动袭击，我只是自卫而已。”杰迪语气认真的告诉他，“现在告诉我，谁是幽暗之影的继承人？”

卡安博显得有些迟疑，不过并没有考虑太久。“是我。”他轻声回答。

这句答话在周围的人群里引起一阵交头接耳，有人低声反对，“卡安博，你不是继承人，杜兹厄老师没有指定他的继承人！”

“杜兹厄魔导师和沙曼达大魔法师都已经死了。”卡安博转过头去，厉声回答，“这里还有谁比我资格更老，还有谁比我掌握的亡灵魔法更多？”

“当然是杰迪?卢克斯大师。”这次发出的声音显得强硬一些，说话的人甚至还敢向前迈出一步，跨出人群，“苍白面具和幽暗之影同为告死者评议会的古老传承，杰迪大师虽然没有吞并幽暗之影的意思，但是他完全有资格决定谁是幽暗之影的继承人。”

卡安博眯起眼睛，冷冷的注视着说话的那个人，“塞纳斯，你也配得到幽暗之影的传承？”

塞纳斯脸色有些发白，不过竭力控制之下，说话的语气倒还算得上是平静，“决定的权力在杰迪?卢克斯大师的手里，无论大师有何吩咐，我都绝对没有意见。”

卡安博正想继续开口，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寒冷，身边突兀的多出一道飘渺虚无的黑影。他转头一看，正好望进幽魂术士那双深邃莫测的幽绿色眸子之中，顿时打了个哆嗦，朝旁边让开，同时紧紧闭上了嘴巴。

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人挡在杰迪?卢克斯的面前了，男孩朝着塞纳斯投以赞许的一笑，顿时让后者露出难以遏制的狂喜。“我不会指定幽暗之影的继承人。”杰迪再次开口的时候，让塞纳斯的喜悦在脸上冻结，也让其他亡灵巫师眼底燃烧起野心的火焰，“幽暗之影有权自己推举继承人，但是那个人必须拥有足够的能力，才能避免幽暗之影的威名遭到玷污，传承遭到废弃。”

“我完全赞同杰迪大师的提议！”卡安博这一次抢在塞纳斯前面开口，“我请求您在幽暗之影传承面临断绝之际伸出援手，像我们提供各种帮助和支持，带领我们走出毁灭的深渊。”

私语声再度传开，犹如风过墓地，吹出阵阵呢喃细语。这句话终于被说了出来，帮助、支持和带领，这只是名义上的美妙借口而已，幽暗之影的权力已经实质上被交到了杰迪?卢克斯的手中。

然而此时此刻，没有任何一位亡灵巫师打算提出反对意见，他们之中大多数都在为自己的稍稍迟疑感到后悔，尤其是塞纳斯，看着卡安博的目光仿佛已经快要点燃空气。

杰迪将满心兴奋压抑在垂落的目光之中，随后幅度极小的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宣布幽暗之影暂时归于苍白面具的保护之下。卡安博，塞纳斯，你们两人就暂时代理幽暗之影的首领，等到推举出真正的继承人，再将权力移交给他吧。”

第十六章亡灵秘宝，暗影之握

幽暗之影的降服，让杰迪?卢克斯多了十几名不甚忠诚的亡灵巫师手下，一座遍布魔法防护的陵墓据点，还有几百见不得光的中低阶不死生物。

不过这些远远称不上真正的收获，就连找到了一批亡灵巫师专用的魔法装备和几十册色泽晦暗、遍布灰尘的魔法典籍，也没有让杰迪心里感到丝毫兴奋。

杜兹厄魔导师的偷袭虽然失败，却让男孩明白了一个道理，实力才是掌握一切的根本，而与那些真正的强者相比，刚刚接触魔法不到两个月的杰迪?卢克斯虽然进步堪称飞速，却还存在着难以逾越的差距。

实际上，杰迪?卢克斯掌握的亡灵魔法虽然堪称诡异，强度也不比中级魔法师差，但是很可能连恭恭敬敬为自己带路的那两名亡灵巫师都对付不了。

与永恒城堡的大陵墓相比，幽暗之影的陵墓从规模上要逊色许多，不过却不只是作为培养不死生物的地方，还兼具魔法塔的作用。杰迪一路走，一路暗暗记下两名亡灵巫师介绍的重点区域，然后又沿着曲折阶梯爬上那座巨大的黑色建筑，在顶端看到了一件奇怪的东西。

那是一座黑曜石雕刻而成的巨大祭坛，表面刻着无数繁复细密的魔纹密符，许多以不知名的灰色金属制成的锁链横七竖八，交织捆绑，将一只不知名怪物的干瘪前爪牢牢固定在祭坛的最中央。

与从未深入到如此机密区域的塞纳斯相比，卡安博至少曾经陪同杜兹厄来到过这里，他先是瞥了一眼自己的同伴，然后露出一丝骄傲的笑意，抢着介绍说，“杰迪大师，这就是幽暗之影所拥有的核心秘宝——永眠守卫的右手，也是支撑陵墓所有防护魔法阵的能源核心。”

杰迪仔细打量着那座祭坛，观察着灰色锁链从那只干瘪前爪里面抽出源源不断的死亡魔力，然后汇入祭坛下方的巨大魔法阵当中。除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死亡魔力之外，这只干瘪前爪看上去并不起眼，然而杰迪却感到自己的心情有些微妙的沸腾起来。

这根本不是什么“永眠守卫的右手”，充当一座陵墓的防护魔法来源更是大材小用，这只前爪的真正名字应该叫做“暗影之握”，是能够与“死月法珠”和“招魂骨座”并列的传奇亡灵秘宝，不但能够令持有者获得源源不断的魔力，而且还能极大强化所有诅咒类魔法的效果。

更加宝贵的是，暗影之握的四根蜷曲手指各自恒定了一种亡灵魔法，不但全部都是第五能级以上，而且实用性极强。分别是大名鼎鼎的“降咒术”、“死亡一指”、“痛苦徽印”和“枯希杩之握”，尤其是最后一种亡灵魔法，能够将暗影之握和施法对象的心脏直接连在一起，而且毫无预兆，猝然发动之下，就连持剑伯爵和大魔导师也可能因此致死，被活生生的掏出一颗冒着秽恶烟雾的心脏。

有那么一瞬间，杰迪想要跨前一步，将这件珍贵的亡灵秘宝收入囊中。然而随即他就醒悟过来，眼里闪过骇然之色，深深吸了一口气，反而向后退了一步。

卡安博迟到一步的提醒声从杰迪的身侧响起，“杰迪大师，您千万不要随便去触摸这件东西，上面附带的诅咒非常奇怪，能够吸干触碰者的所有精神力，而且无法破解。就连杜兹厄大师在被毁掉一只手臂之后，也不敢继续试验了。”

“附带的诅咒？不，那只是因为过度汲取魔力，而造成这件亡灵秘宝处于极度饥渴状态。”杰迪的心里无声的笑了笑，然后吩咐说，“停止祭坛汲取魔力的魔法阵，只保留禁锢和遮蔽能量波动的效果就可以了。这座陵墓不需要维持这么高的魔法警戒水平，普通人根本不会到这里来，真正的强者也不会在意区区几道魔法结界。”

卡安博和赛纳斯几乎同时低下头去，“悉从尊愿，杰迪大师。”

“我不会经常到这里来，因为苍白面具有我需要操心的事情，魔法实验又会占据我所剩无几的闲暇时光。”杰迪用平静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并且将两名亡灵巫师极力掩饰的喜色尽收眼底，“这座黑色建筑的最高层我会使用自己的魔法进行封闭，暗影之握的核心传承也将被封闭在这里，直到你们之中有人晋升为大魔法师，就可以使用传讯术通知我，或者苍白面具的拉寇飒魔法师，以便前来解除这里的封印。”

两名亡灵巫师对视一眼，虽然心里对杰迪的做法不无腹诽，然而这也确实是保护幽暗之影传承的唯一办法，于是他们都迅速点头同意，然后在杰迪的示意下，一前一后沿着曲折向下的楼梯离开了。

目送着两名亡灵巫师的背影消失，杰迪的脸色微微一变，先是朝着入口处施展了“黑暗旌旗”，让这团任何魔法光线都无法穿透的黑暗隔绝了一切可能的窥探，然后又吩咐幽魂术士把守门口，授权他可以朝一切试图闯进来的人发动全力猛攻，至死方休。

做完了这一切之后，杰迪长长出了一口气，看向暗影之握的目光明显灼热起来。“这真是难以置信的好运气，”他对一脸“果然如此”表情的惧怖骑士说，“茹曼，来看看吧，这就是告死者评议会的第三件亡灵秘宝——暗影之握。”

“看上去像是根风干的蹄髈。”茹曼直言不讳的评价说，“我现在开始怀疑那些古代巫妖和传奇巫师的品味了。”

“暗影之握据说是第一件被制造出来的亡灵秘宝，也是初代评议会首席法师使用过的法杖，强大之处毋庸置疑。”杰迪不赞同的摇了摇头说，“不过这件秘宝据说会对使用者造成一定伤害，或者是诅咒，我所读过的那些典籍全都记载不详，总之数百年来，暗影之握的历任主人都因为这件强大的宝物而显赫一时，然后迅速消失。”

“小心啊，杰迪，说不定使用它需要消耗的是寿命，而非魔力或者精神力。”茹曼语气认真的提醒说。

“暗影之握的主人不乏永生不死的巫妖，或者寿命长达数千年的吸血贵族，他们也都毫不例外在短期之间迅速陨落，说不定需要消耗的是比寿命更加重要的东西。”杰迪眼神清明的补充说，“我不会去碰它，更不会试图成为它的新一任短命主人。”

“我们干脆把它留在这里好了。”茹曼看了一眼似乎正在散发某种诱惑气息的暗影之握，语气急迫的提议说，“这东西的确有些邪门，我从刚才就好像听到耳边有个声音在说，拿起我，拿起我，你将获得足以铭刻史书的伟大荣耀。”

“那可不行，收集亡灵七秘宝对于永恒城堡的修复很重要，而且如果把暗影之握留在这里，迟早会有人经受不起诱惑，成为它的下一个主人。”杰迪耸了耸肩膀说，“不要忘记一件事情——封闭这里与其说靠的是我的魔法，还不如说靠的是今晚让一位巫妖灰飞烟灭带来的威慑，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威慑的力量也会不断下降，直到无法遏制贪婪和**的鼓动。”

茹曼哼了一声，“那要怎么办？难道还有别的办法吗？”

“让专家去处理问题，这是我前段时间学到的最为有用的经验。”杰迪一面说，一面举起双手，开始吟唱召唤永恒城堡通道的咒语，充满灰白色光芒的隧道开始缓缓浮现。

看着连同祭坛一起被吞入隧道的暗影之握，杰迪擦了一把额头上沁出的汗珠，笑容满面的转向茹曼，“迪什先生应该能够很轻易就处理好这件饥渴的亡灵秘宝吧？”

惧怖骑士用戴着铁手套的拳头轻敲两下自己的头盔，“我觉得一点也不踏实。”他皱着眉头，“杰迪，你未免太相信那位迪什先生了，依我看，他连永恒城堡都无法离开，即使是有些智慧，也快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腐朽了。”

“迪什先生的智慧可不会那么容易就腐朽呢。”杰迪微笑着摊开双手，“好了，现在我们把这些幽暗之影的典籍也收起来，然后开始封闭这个地方吧。”

杰迪和茹曼并不知道，就在暗影之握落入永恒城堡之后，就立刻发生了剧烈的异变。先是有大片大片的灰白色雾气被暗影之握吸收，干瘪的爪子就像是重获生命一样膨胀起来，表面生成层层叠叠的细密鳞片。紧接着暗影之握开始震动，四根手指轮流弹动，激发出一道道亡灵魔法，炸开的火花犹如星雨燃烧。捆绑着这件亡灵秘宝的灰色锁链纷纷发出支撑不住的断裂声，随后整个祭坛表面的魔纹秘符全都光芒绽放，远远看去，仿佛如同一颗巨大的青白色火球，不停散发出一轮又一轮半透明的冲击波。

这么剧烈的异变当然引起了迪什先生的注意，身穿暗红色长袍的身影刚刚出现在城堡大厅，就有一道粗如手臂的幽绿色闪电迎面劈来。

下一瞬间，金黄色的光盾凭空浮现，和幽绿色闪电猛烈撞击在一起，光点宛如豪雨一般四下激射，闪电消失，光盾也变得色泽黯淡了许多。迪什先生声音低沉的哼了一声，右手抬起，一条散发着惊人灼热的赤红色火蛇从虚空之中凝聚成形，然后蜿蜒盘绕，团团围住了困锁着暗影之握的祭坛。

火蛇为祭坛注入了新的力量，随着祭坛表面的魔纹秘符由青白色转化为赤红色，灰色的锁链也开始染上了些许灼热的暗红。暗影之握表面的鳞片发出滋滋异响，被锁链勒住的地方升腾起焦臭的烟雾。

“诸神该死，是实体化的沙罗曼蛇！”随着这个宛如无数喉咙同声嘶吼的声音，暗影之握的四根手指痉挛着张开，一道尤为猛烈的半透明震波扫荡而过，将火蛇硬是震得脱离了祭坛。不过对于火蛇来说，这道震波并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在迪什先生的手势之下，很快就重新接近了祭坛。

“住手，住手！让那只该死的宠物滚远一点！”那个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啊，诸神该死，在这么浓郁的死亡魔力聚集之处，怎么会出现实体化的火元素精灵？”

迪什先生举手示意，沙罗曼蛇停止前进，盘成高达十余米的蛇阵，六只红宝石色泽的眼睛虎视眈眈的注视着暗影之握，高热的火焰伴随着蛇信吞吐不休。

“暗影之握什么时候拥有了自己的意识？”迪什先生开口询问，语气和表情都显得严肃凝重，与赠给杰迪相同式样的扭曲木杖更是平举起来，凝聚着恐怖魔力的杖头对准微微颤抖的怪异手掌。

“自己的意识？嘶，真是愚蠢，我们什么时候成了暗影之握的意识？”那个声音充满嘲弄的回答说，“你是个亡灵巫师？太好了，帮助我们脱离困境，我们会赠予你难以想象的庞大财富！”

迪什先生的表情显得有些怪异，思索片刻之后，他放低木杖，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这好像是我经常说的话，没想到却能从一堆意识残片的集合体嘴里听到。”

暗影之握猛地抽搐了一下，“意识残片？”那个声音突然拔高了好几个音阶，听上去活像是一群怨魂在鬼吼鬼叫，“你说我们是意识残片？”

“除此之外，还能是什么东西？”迪什先生耸了耸肩膀，“暗影之握是一件失败的炼金产物，虽然威力强大，但是每次使用，都会对使用者的灵魂造成损伤。这些损伤的灵魂力量被暗影之握汲取消化，残存的意识每一片都微不足道，集合起来看似强大，实际上也不过是一团混乱孱弱的东西。”

暗影之握的颤抖频率达到了一个高峰，随后表面泛起淡淡的黑色雾气，在空中凝聚成为一个披着长袍、手持骨杖的巨大虚影，“我们是告死者评议会的真正主宰，历任首席大巫师的灵魂集合体！”虚影发出威势惊人的咆哮，“愚蠢的凡人，你已经错过了唯一能够臣服的机会！现在留给你的只有死亡与悔恨！”

“如果你真的拥有告死者评议会初任首席大巫师的记忆，就不会不清楚我是谁。”迪什先生语气淡漠的表示，同时再次举起木杖，沙罗曼蛇也在同一时间嘶嘶吐信，做出准备进攻的姿态。“自我膨胀到如此狂妄的地步，已经没有什么好办法来拯救了，化为最基础的灵魂碎片吧，你将为永恒城堡的重现于世而做出贡献！”

“消灭我？消灭三十二位传奇亡灵巫师？”虚影狂笑起来，随后毫无预兆的炸裂开来，迸射而出的每一线黑色光芒，都凝结出一位亡灵巫师的形象，其中有白骨嶙峋、头戴王冠的大巫妖，有衣着体面、双眼血红的吸血亲王，还有全身泛着幽绿色光芒的幽魂主宰和手持巨大镰刀的死神化身，将迪什先生团团包围起来。

所有的亡灵巫师同时开口，几十条喉咙发出了同样的声音，“这只是我所能展现出来的一小部分力量，你现在感受到恐怖的滋味了吗？”

“很抱歉，没有。”迪什先生叹了口气，扭曲木杖举过头顶，然后狠狠一下顿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

下一瞬间，在那些亡灵巫师的惊愕目光之中，永恒城堡的大厅天花板突然消失，显露出来的却并不是被灰白雾霾所笼罩的天空，而是遮天蔽日、数不胜数的骨龙大军。

“这是永恒城堡，我的世界，在这里，我就是主宰。”

迪什先生轻声告诉惊愕不已的亡灵巫师们，随后将木杖一举，杖头水晶绽放出夺目的光芒。骨龙大军如同得到了攻击信号一般，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嘶吼，纷纷张开灰白色的羽翼，宛如飓风一般俯冲而下，眨眼之间，就将那些亡灵巫师的虚影彻底淹没了。

第十七章卑辞厚币送瘟神

对于北洛可可商会会长斯帕克爵士而言，这个晚上显得尤其漫长。

夜色已深，银月和红月高挂天空，洒落缕缕月光，普通人所无法看到的黑月在群星之间游荡，偶尔有一丝浮云飘过，遮挡月色，让天地之间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沉沉黑暗。

由于心头千思万绪，斯帕克爵士根本无心睡眠，甚至连厚厚的遮风幔帐都没有拉上，凭窗临风，目光直直的看着陆地方向。在他的视野所不能及的地方，一场决定着北洛可可商会命运的谈判正在举行，而令人啼笑皆非的是，谈判双方都与商会并无关系。

那些自称告死者的亡灵巫师固然是想要讹诈商会的惊人财富，以拯救者面目出现的杰迪?卢克斯一行也算不上古道热肠，同样对商会的势力和财富有所要求。更让他忧心忡忡的是，即使是度过了眼前的难关，北洛可可商会还要应付一个更加强大而恐怖的敌人。

塔尔隆要塞驻守部队总司令，死神骑士团团长，亚伯拉罕蛮兽人部落共尊之主，帝国子爵，虓眼死神托马德?安。

告死者的手段粗暴直接，几乎置斯帕克爵士于死地，但是斯帕克爵士却并不太过恐惧。如果不是一开始错误估计了告死者的决心，以北洛可可商会的实力，加上巧妙调动西风郡诸多贵族领主的军队，即使是略处下风，也不会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杰迪?卢克斯一行更是容易对付，这些人实力并不逊色于告死者，不过似乎还存在着某种程度上的道德理念，不肯撕下温情脉脉的面纱，露出锋利残忍的爪牙，而且缺乏人手。对于斯帕克爵士来说，这样的对手从来都不是真正的问题。

但是托马德?安子爵和他们都不一样。

虓眼死神手握重权、意志果断，遵守而又不拘泥于帝国律法，与九柱家族之中许多重要人物关系密切，在西风郡乃至整个狮鹫帝国，他的影响力都堪称举足轻重。相比之下，北洛可可商会的势力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虓眼死神利用的方法并不算新奇，但是却让斯帕克爵士找不到什么应对之策。列那?巴斯滕先生作为北洛可可商会之中传统派的代表人物，拥有的话语权仅仅比斯帕克爵士本人略低，商人的骨头本来就不是很硬，一旦虓眼死神强势压迫，就连斯帕克爵士自己都不知道会不会顽抗到最后，更不要说那些中小商人了。

这次重病昏迷事件，已经给斯帕克爵士在商会里面的统治地位敲响了丧钟。

“或者臣服于托马德子爵，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吧……”斯帕克爵士从窗外移开视线，不再观看壮丽夜色。月光虽然美妙安详，却难以平抑他心中焦躁的情绪。摆在桌上的一整罐葡萄烧酒已经喝下去一多半，斯帕克爵士悲哀的发现，自己的思维反而变得越发清晰，毫无醉意。

一阵急迫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快要接近门口的时候，似乎还绊了一下，踢倒了什么东西。斯帕克爵士迅速关上窗子，回到桌边，拿起一册刚才根本没看过的厚皮书，然后翻开几页，等待着宛如命运叩门而来的声音。

“会长大人，是我，特雷佛！”

胖船主的声音因为紧张和某种说不清楚的情绪而变了调，斯帕克爵士愣了几秒，才确信无疑，于是低声开口。“进来吧，特雷佛，我还没睡。”

一阵寒风随着推开的屋门卷了进来，吹得烛台火光摇曳，斯帕克爵士抬起头来，看到特雷佛船主胖胖的身躯滚进屋子，脸上带着惊喜交加、欲言又止的古怪表情。

“谈判有结果了？”斯帕克爵士压抑着心中突然浮现出来的喜悦，语气平淡的询问说，“看起来好像还算理想？”

“有，有结果了。”特雷佛船主抖着手里的羊皮纸条，有点语无伦次的回答说，“幽暗之影全军覆没，啊，不，是加入了我们……也不是，总之，杰迪?卢克斯大师轻而易举的消灭了幽暗之影的两位首领，然后一举夺得了这个组织的控制权。”

斯帕克爵士霍然站起，狂喜掺杂着惊惧和难以置信的滋味，让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不得不伸出双手，扶住桌面。“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变得嘶哑起来，“杰迪大师征服了强大的告死者组织？”

“不是整个告死者组织，情报上面说，幽暗之影只是告死者的众多分支之一，幽暗之影的首领——也就是以诅咒魔法暗害您的是一位拥有魔导师水准的巫妖，已经在杰迪大师的凌厉反击之下灰飞烟灭了。”

“魔导师！还是巫妖……诸神啊！”斯帕克爵士极力遏制双手的颤抖，但是不很成功，至少在抓起酒罐的时候，金黄色的酒水淋淋漓漓洒了一桌子。“我真应该为还能站在这里自由呼吸而感谢诸神，特雷佛，这些本来都应该是传说之中的名词才对！”

“我们当然应该对诸神感恩戴德，不过您也不要忘记，更值得感谢的是杰迪?卢克斯大师。”特雷佛船主敏锐的发现，斯帕克爵士的情绪有些不稳，急忙开口提醒说。

“感谢，当然要重重的感谢。”斯帕克爵士灌了几口酒，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特雷佛，你明天一早……不，现在马上就去统计一下，在我名下能够动用的流动资金有多少，商会仓库里面存放的珍贵物资和施法材料又有多少。”

特雷佛船主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随后又有些迟疑的眨了眨眼睛，“会长大人，您这是要……”

“当然是重重酬谢杰迪?卢克斯大师的恩情。”斯帕克爵士语气坚决的表示，“杰迪大师救了我的命，还把商会从告死者的威胁之中拯救出来，我决定拿出自己名下的一半资产作为酬谢，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特雷佛船主的眉头不但没有展开，反而皱的更紧了，“会长大人，或许您忘记了什么事情吧。我曾经向您汇报过，杰迪?卢克斯大师想要的是与北洛可可商会的长期合作。”

“是啊，长期合作。”斯帕克爵士又抬起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捋着胡须，“或者隐形吞并，不管有没有个好听的名字，实际上就是如此。”他做了个手势，阻止了特雷佛船主即将出口的劝说，“我知道，我知道，拒绝杰迪大师，不但会让我们背负违约的恶名，还会带来比告死者更加棘手的威胁，但是我恐怕我们别无选择。”

特雷佛船主几乎有点绝望的抓了抓头发，急切的开口说，“会长大人，您可别忘记，能够置您于死地的那个诅咒魔法是谁施展，而又是谁轻松破解的！杰迪大师到目前为止对我们还算客气，但是他毕竟是一位不知道活了多久的亡灵巫师，挥挥手就能让可怕的巫妖灰飞烟灭，您打算得罪这样一个可怕的对手吗？”

“如果有选择的话，我当然不会得罪杰迪大师。”斯帕克爵士深深叹了一口气，“但是你也知道，商会的副会长，传统派商人的代言人列那?巴斯滕先生，背后的靠山究竟是谁。”他的身体向前倾，声音仿佛含在嗓子里面，“你认为……杰迪?卢克斯大师能够和托马德?安子爵大人相提并论？”

特雷佛船主这一次花费了比较长的时间，才有些犹豫的摇了摇头，“托马德?安子爵的势力当然更加强大……但是对于商会来说，他们区别不大，都不是我们可以招惹得起的强者。”

斯帕克爵士的表情在烛光之下显得格外凝重，身体前倾的角度更加咄咄逼人，说出来的话字字低沉，冷硬如碎石。“那么我们为什么不去押注实力更强的哪一方？杰迪大师，一位魔导师……哦，或许是大魔导师——固然实力非凡，难道就可以和塔尔隆要塞的数万精锐守卫士兵，以及威名赫赫的死神骑士团抗衡了吗？”

“会长大人，那些人在哪里？”特雷佛船主闭了闭眼睛，随后语气锐利的反问说，或许是他的语气和态度都有些离奇，让斯帕克爵士有些不解的拍拍耳朵，以为是自己饮酒过量造成的幻听。

“你说什么？特雷佛，我没听清楚。”

“会长大人，请告诉我，你所说的那些精锐士兵，以及死神骑士团的骑士，他们究竟在哪里？”特雷佛船主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

这一次斯帕克爵士听得清清楚楚，脸上不由得浮现出明显的怒气，“特雷佛，我还没喝醉！”他重重拍了下桌子，震得酒罐和杯子一阵乱响。“托马德子爵的部下，当然在塔尔隆要塞驻扎，而且遍及亚伯拉罕大沙漠的诸多绿洲。”

“托马德子爵的势力固然极为强大，但是他们毕竟没有驻扎在这里，而且也永远不会移防此地。”特雷佛船主侃侃而谈的时候，身上已经没有了属于商人的油滑气质，态度凛然，简直和站在朝堂之上的重臣没有什么区别。

“海狼号曾经远航亚汉，我从那里听到过一句很有深意的民间俚语，刀锋虽然锐利，却无法威胁手臂范围之外的人，托马德子爵远在数百里之外，杰迪大师可是就在我们的眼前啊！”

第十八章请神容易送神难

那个晚上，“海盗之殇”塔顶的灯火亮了一整夜，直到三月西沉，东方破晓，特雷佛船主才带着满脸熬夜后的苍白和疲惫，走下陡峭逼仄的石砌楼梯，然后径自来到海帆旅店。

由于这段时间，来自亚留斯港的难民逐渐疏散，海帆酒店的客房已经空出大半。这些难民之中有一部分搭乘货船前往西风郡的其他城市投亲靠友，另一部分则试图从陆路返回不舍放弃的家园，打算留在匕伤群岛找份工作的少之又少。

特雷佛船主走进酒店大堂的时候，只看到零星几个人独酌，壁炉里面的炉火早就熄灭了，只剩下暗红色余烬，烟气呛人，却无人打理。满是酒罐的柜台后面，酒店老板没精打采的擦着杯子，连几个跑堂小弟都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特雷佛勉强压住心中骤然升起的烦躁情绪，快步走到柜台旁边，朝台面上扔了一枚银宝冠，“给我弄一杯拉寇朗姆，加点柠檬汁。”他吩咐说。

听到银币在台面上旋转的声音，酒店老板的脸上总算是多了些笑意，“特雷佛先生，您可有段时间没来啦。”他利落的找出一只长颈陶瓶，小心翼翼的朝杯子里面倒酒，然后又切开一颗新鲜柠檬，清新而独特的柠檬香气立刻充斥鼻端，让人感觉精神为之一振。“您的拉寇朗姆，请问还有什么吩咐？”

“给你自己也弄一杯，然后随便陪我聊聊。”特雷佛一口干下半杯烈酒，感受着嘴唇、舌头和喉咙的烧灼感，还有柠檬汁无法忽视的酸涩。

酒店老板的嘴角微微一斜，顺手倒了杯泛着褐色泡沫的麦酒，然后把剩下的柠檬整个泡了进去，“下等人喝点这个就足够啦，喝太多好酒，我怕总有一天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呢。”他笑着喝了一口麦酒，然后擦了擦粘在胡子上的泡沫，“特雷佛先生，没想冒犯您，不过像您这样会长大人面前的红人，最近又这么多事情，恐怕没时间随便闲聊吧？”

“有些事情，不是忙忙碌碌就能够解决的，弓弦绷得太紧，总有一天会断掉。”特雷佛有些感慨的叹了口气，又端起杯子，不过这次只是浅浅抿了一口，“普拉纳，你一向消息灵通，有没有关于杰迪?卢克斯大师的什么事情？”

酒店老板浅浅一笑，“哪个方面的事情呢？关于您和杰迪大师在蒸汽浴室的那次谈话？”

特雷佛霍然抬起双眼，几乎无法掩饰脸上的震惊，“你居然知道这件事情？”

“这没有什么好惊讶的，您故意支开在浴室打杂的小厮，我当然就知道了。”酒店老板摊开双手，笑容里面藏着一丝狡诈，“至于谈话的内容，那并不重要，这件事情本身就已经足够说明许多问题了。”

特雷佛深深的看了一眼普拉纳，仿佛刚刚认识这个已经打过好多次交道的酒店老板，“想不到你还有这方面的天赋，有没有兴趣换个职业，为商会的情报部门服务？”

“我可不敢，我只是个酒店老板罢了，偶尔打听点小消息换几个钱，真要是获得了什么情报，说不定还会搭上一条小命呢……这样的例子最近就有一起。”普拉纳晃了晃手，然后喝干杯子里面的麦酒，“好了，特雷佛先生，您等的人也该回来了，咱们的闲聊时间就到此为止吧？”

特雷佛又是一怔，不过随后他就听到了身后响起的声音。

“特雷佛？真是好巧，这么早就来喝酒吗？”

是杰迪?卢克斯。

将幽暗之影的势力收归手下之后，杰迪并没有在那处陵墓据点停留。因为在他的心目中，这并不是一个理想的立足之地，告死者的糟糕名声更会让他未来的道路举步维艰，所以只能暗地行事。吩咐两位幽暗之影的临时主事人这段时间务必低调行事之后，杰迪一行三人就踏上了归途。

因为“献祭召唤”制造的四匹亡灵驽马已经到了控制时限，所以在离开陵墓据点不久，就不得不由茹曼出手，把它们砍了个七零八落。至于那辆马车，失去了拉车牲口之后，自然也就动弹不得，最后在杰迪的命令下，由幽魂术士施展一个“负能量爆发”，将其化成无数散碎木片。

忙碌了整整一夜之后，徒步返回的滋味并不好受，杰迪在走进海帆酒店大堂的时候，脸色相当难看，几乎和特雷佛船主差不多了。

特雷佛船主并不知道杰迪心情糟糕的原因，但是他的经验让他能够察觉现在并不是个谈判的好时机。于是胖船主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是好巧，杰迪大师，是我特地来找您呐。”

“特地找我？”杰迪看了特雷佛船主一眼，目光在他苍白疲惫的脸颊上停留了一瞬间，随后收回。“看来我可能要收到一份慷慨的礼物了。”他若有所思的说。

特雷佛船主感到一阵寒意袭上心头，“莫非有种魔法能够看透人心？”他感到自己的舌头有些运转不灵，满嘴都是苦涩的味道，足足过了半分钟，才勉强定下神来，“只是想要提出一个新的约定而已，杰迪大师，您有兴趣吗？”

“我对约定永远有兴趣，尤其是在此时此刻。”杰迪走到柜台前面，用中指指节敲了敲台板，“来杯黑莓酒，兑三倍水。”

“喔，这个喝法可不多见……马上就好。”普拉纳老板笑容满面的回答，随后钻进了柜台下面。

特雷佛船主环顾酒店大堂，这里虽然空空荡荡，跑堂小弟和几位独酌的客人都距离很远，不过依然让他感觉有些别扭，仿佛在大庭广众之下讨论机密一样。“杰迪大师，我们……就在这里谈吗？”

“这里没有什么不好，反正迫在眉睫的问题已经解决了，不是吗？”杰迪意兴阑珊的耸耸肩膀。“特雷佛，这次你被任命为商会的全权谈判代表了？”

“我相信自己已经被授予这样的权力。”特雷佛船主认真的回答说，“杰迪大师，希望您不要误会，这并不代表我们打算背弃旧的约定。”

“但是要换一种方法来履行，对不对？”杰迪用指节轻敲着台面，脸上看不出喜怒的表情。

“如果您坚持的话，那么我向您保证，旧的约定必会得到不折不扣、彻底的执行。”特雷佛船主语气坚决的表示。

“不折不扣？还是不要让你这么为难了，说来听听吧，斯帕克爵士有什么新建议？”

“会长大人提议将北洛可可商会属于他名下的一半财富，以股权的形式转让给您，每月给您收益分成，如果您想要一次性全部提出来的话，请允许我们花费一点时间进行筹备。此外，还有价值八千枚金狮鹫的施法材料和魔法物品。”

“听上去好像还不错。”杰迪平平淡淡的说，同时从酒馆老板手里接过杯子，好奇的打量着杯里摇动的紫红色液体。

“理当如此，斯帕克爵士绝对不是个吝啬的人，更不会不知道感恩，杰迪大师您救了他的命，这点东西不过是微不足道的酬劳而已。”

察觉到杰迪似乎并没有露出反感的情绪，特雷佛船主感到心里升起一丝希望，急忙继续鼓动仿佛涂了油和蜜的舌头。“这并不是约定的全部内容，斯帕克爵士还打算将西柯镇的一处庄园送给您，当做落脚之地，镇上的商会分部也交给您派出的人手管理，我们会按月将您的收益分成送到西柯镇商会分部，供您支取使用。”

“听上去很像是一笔丰厚的养老金，外加安享晚年的庄园，如果我是北洛可可商会的某位高层，一定会欣然接受。”杰迪似笑非笑的举起杯子，抿了口黑莓酒，随后被酒里的酸味弄得狠狠皱眉，“普拉纳老板，说真的，这玩意味道真不怎么样。”

“什么样的人，就要喝什么样的酒呐。”普拉纳老板陪着笑说，“虽说人生坎坷，有的时候无论苦的酸的，我们都要往肚子里面吞，不过在能够选择的时候，还是不要委屈自己为好呐。”

“说得好。”杰迪点头赞许，然后目光转向特雷佛船主，“听清楚了？这就是我的答复。偏僻小镇的贵族庄园，外加一笔世俗财富，对于我来说并没有任何意义，我想要的东西不是这些，你应该早就明白。”

特雷佛船主擦了擦额头沁出的汗水，使劲咽了口唾沫，“我明白了，杰迪大师，但是……有件事情我必须告诉您。”

杰迪轻轻点了下头，“我在听。”

“两天之前，就在这里，我和您谈过关于副会长列那?巴斯滕先生的事情，您还有印象吗？”

“靠山是某位边境领主的那个？”杰迪没有露出丝毫异样的表情，甚至还故意装出忘记了“虓眼死神”大名的样子。“他又出了什么问题吗？”

特雷佛船主沉默片刻，似乎在苦恼于如何组织语言，最后他重重叹息了一声，用干脆利落，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说，“就在昨天晚上，会长大人得到了来自不眠之眼暗探传递的情报，或者威胁——端看您从哪个角度来理解。发生在港城亚留斯的暴乱已经被死神骑士团平息，两名叛国者在逃，同时托马德?安也获得了这座商业城市的控制权，下一步，他的目标很可能就是北洛可可商会！”

第十九章挑动野心，反客为主

“很可能？”清晨空空荡荡的酒店大堂里，杰迪?卢克斯语气平淡的反问，空气随着他说出的每一个字而骤然紧绷，壁炉里的余烬似乎早已熄灭，没有带来丝毫暖意。“继续说吧，特雷佛先生，你看到那份情报了吗？”

“我曾经有幸过目。”特雷佛船主点点头，“内容简单，直截了当，我认为上面的内容是可信的。”

“可信，不可信，这有什么关系？”杰迪弹了一下面前的酒杯，黄铜杯壁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时代已经改变了，现在一个月的时间，恐怕比几百年前一年时间的变化还快。几天前，你还在亚留斯港口出售货物，而我在那里的魔法师工会接受盛情款待，我们的人生轨迹本来应该是不可能发生任何交集。但是现在，我们身处几百公里之外的酒店里面，谈的是北洛可可商会生死攸关的问题，这难道不令人感慨吗？”

特雷佛船主不由自主的叹息一声，举杯就唇，才发现杯子已经空掉了，“当然……命运真是不可捉摸的东西，只有天上的诸神才会对其了如指掌。”他半是嘟哝、半是感慨的喃喃自语着。

“那位手握重兵的边境领主已经吞下了亚留斯，如果他不想让那座港口城市因为秩序混乱而彻底毁掉的话，至少会花费两三个月的时间去平抑事态，同时还要面对帝国高层和地方权贵的种种压力。这样一来，即使是他有心染指北洛可可商会，也是半年以后的事情了。”杰迪停顿了一下，语气突然变得有些压抑，“为了半年之后的可能发生的事情，你打算放弃曾经做出的承诺吗？”

特雷佛船主把头一仰，记忆像是一道光芒，穿过脑海，鲜活明亮。“确实如此，杰迪大师，我真没想到。”

“没想到的人是你，还是斯帕克爵士？”

特雷佛惊讶的抬起双眼，“这有什么关系呢？杰迪大师，斯帕克爵士是北洛可可商会的会长。”

“到目前为止，的确还是。”杰迪语气若有所指的表示。随后是一阵沉默，特雷佛船主那张胖脸像是涂了蜡的人偶，就连呼吸都仿佛停滞了。过了好几分钟，他才用力咳嗽一声，声音异常干涩刻板，而且低如呓语，“我没有误会您的意思吧？杰迪大师，你这么说，活像是北洛可可商会会长要换人来当。”

“如果我的要求不能得到满足的话，会的。”杰迪没有丝毫掩饰，直截了当的回答说。

普拉纳老板咽了口唾沫，用显得格外甜蜜的声音说，“特雷佛先生，您的杯子空了，我去后面给您弄杯蜜酒润润喉咙吧？”说完之后，他急不可耐的拿过酒杯，转身想要离开柜台。

“稍等一会，普拉纳老板，我想接下来需要有个人作见证。”杰迪轻飘飘出口的一句话，让普拉纳老板冻结在原地，脸上的笑容也变得尴尬起来。“这……杰迪大师，我恐怕我的身份不够……”

“一双耳朵，一张嘴巴，不属于告死者，也不属于北洛可可商会，仅此而已。”杰迪解释说，“这与身份尊贵与否没有关系，何况听到现在才想抽身离开，普拉纳老板，你不觉得有点太迟了吗？”

普拉纳老板转过身来，小心翼翼的把酒杯放回台面，“我可以保证，我什么都没听见。”

“不眠之眼的暗探不会这样想，其他势力的眼线也不会。”杰迪轻声戳破了普拉纳老板的幻想，看着酒店老板满脸悔恨的表情，他不由得露出了带些怀念味道的微笑。

响钟酒店，仿佛发生在一千年前的往事。

特雷佛船主花费了好几分钟时间，才勉强收拢心神，嘶哑着声音开口说，“会长大人并没有想要背弃曾经的承诺，杰迪大师，恐怕您还是有所误会了。”

“那无关紧要。”杰迪轻声回答，“他的想法瞒不过我，你到这里的理由也是一样，即使是目前平安无事，他也迟早也会走出这一步的。因为他在恐惧。”

“恐惧什么？”特雷佛船主的疑问轻得连他自己都快听不清了，冥冥之中，似乎他早已知道杰迪将要出口的答案。

“恐惧失败，恐惧死亡，这有很多，不过正如我刚才所说的，那无关紧要。”杰迪指了指特雷佛船主面前的空杯子，“我希望能够合作的对象是北洛可可商会，我所看重的也是商会的影响力和人脉，至于斯帕克爵士本人，如果他不愿意的话，尽管让开好了。”

“斯帕克爵士很看重目前的位置，您提出的这个条件，他恐怕不愿意答应。”特雷佛船主提醒说。

“我不相信一个打算向虓眼死神卑躬屈膝的人，有什么资本保住他目前的位置。”杰迪耸了耸肩说，“难道在托马德?安看来，不是列那?巴斯滕先生更合适这个位置吗？”

“那么敢问杰迪大师，您希望由谁来担任北洛可可商会的会长一职呢？”特雷佛船主的语气发生了变化，最初的惊慌褪去之后，舌锋的锐利已经逐渐回归。但是他绝对没有想到接下来从杰迪嘴里得到的答复。

“你，特雷佛，我的朋友。”

特雷佛船主下意识地举起手，捂住了自己嘴巴，将一声惊呼压抑在喉咙里面。过了足足一分钟，他才放下胳膊，“杰迪大师，您属意我来担任会长一职？我可是斯帕克爵士的头号亲信，为了他，甚至可以冒着生命危险来与您密谈的！”

“这样不是更好吗？”杰迪露出了一个带些慵懒味道的笑容，“斯帕克爵士能够对你比较信任，商会的实力不会因此受到任何削弱，传统派商人依旧只有三分之一的势力，会长大权毫不动摇的握在你的手中。”

“那么您呢？”特雷佛船主一旦镇定下来，就会有种根本不属于商人的锐利，“您在商会的这次小小变动之中，究竟想要得到什么东西？”

“我什么都不想得到，商会是你们的，完完全全是你们的。”杰迪直率的笑了笑，“当然，我也不是没有收获。或许是一个不那么左右摇摆的盟友？还有回到亚留斯的机会，拿回我仓促之中丢在那里的某些东西，仅此而已。”

第二十章商会改革，派送厚礼

那天早上，海帆酒店举行的小小会谈到了最后，特雷佛船主并没有接受杰迪?卢克斯的提议，他客气的表示维持原有约定的决心，以及重申商会方面的立场。离开的时候，态度甚至是礼貌而疏远的。

不过杰迪却并没有感到沮丧，因为他已经从胖船主的眼底看到了暗暗闪烁的野心火花。如果没有最近这段时间的波折，特雷佛船主对于斯帕克爵士的忠心不会有任何问题，然而现在就不一样了，希望那位会长大人不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作出什么错误选择吧。

杰迪?卢克斯将微笑埋藏在酒杯里面，然后朝着脸色依然有些发白的酒店老板亮出杯底，“多谢刚才的帮忙，普拉纳老板，再来一杯麦酒，最普通的就好。”

普拉纳老板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杰迪手里的杯子，过了好几秒钟，才谨慎的笑了笑，“我从来不知道，上面还有第三组眼线被派到这里。”

杰迪有些古怪的抿了抿嘴唇，像是在遏制一次微笑，或者诸如此类的表情，“我也不知道，或许因为我们的任务各不相同吧？”

看着普拉纳老板终于释疑的点点头，然后转身去取麦酒，杰迪的目光之中多了些许讽刺的成分。“我的确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生活工作过好几年的响钟酒店，居然藏着不眠之眼的眼线；不知道在让我险些丢了性命的阴谋之中，还有着本不该出现的影子晃动……幸好迪什先生提醒了我，不然即使是侥幸躲过一劫，到了帝都菲尔梅耶之后，恐怕也会……”

他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阴郁，敲打着台面的指节稍稍用力过大，淡黑色的光芒闪烁了一下，居然在坚厚的橡木板上叩出两个深深的凹痕，凹痕里面的木头像是被火烧过一样漆黑一片。

接下来的一周时间里，北洛可可商会的许多高层人士变得无比忙碌。从重病之中恢复过来的斯帕克会长开始大刀阔斧的变更商会管理模式，除了以种种新规定限制商会内部派别之间的斗争之外，还专设了“魔法顾问”和“武技总长”这两个职务，享受等同于商会分会长的优渥待遇，并且拥有考核、甄别和辞退商会聘请的魔法师和骑士的权力。

这两个职务全都交给了新面孔来担任，在北洛可可商会的中小商人之间掀起了轩然大波，议论和抨击的声音沸反盈天。不过在本应极力反对的商会高层之间，则显露出异乎寻常的沉默。

传统派商人的代表，白狐狸列那?巴斯滕就是沉默高层之中的一员，这让许多传统派商人感到疑惑不解。因为就在斯帕克会长重病期间，列那?巴斯滕先生曾经照会和拉拢过许多中小商人，极力营造出接掌商会会长一职的声势，虽然这一切努力都因为斯帕克会长的病愈而告失败，但是一向狡猾的白狐狸似乎也不应该这么快就偃旗息鼓。

甚至就连由他所推荐的两位骑士被宣布解聘之后，也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

商人本来就不会像个骑士那样直来直去，不顾后路，更何况现在这样的骑士也越来越少了。商会高层不同寻常的沉默很快就让那些中小商人闭上了嘴巴，北洛可可商会改革的最后阻力也随之消失。从第二周开始，北洛可可商会开始更加积极的活动起来，斯帕克会长为庆祝自己病愈复出而一连举行了好几次盛大宴会，受到邀请的嘉宾不仅仅是北洛可可港的豪商巨贾，还包括西风郡许多其他城市的达官贵人。

这种极为高调的做法并不符合斯帕克会长一贯行事作风，理所当然引起了许多目光的关注。然而还没等他们分析出什么结果，斯帕克会长的新动作就让整个西风郡全都陷入巨大的波澜当中。

第一辆满载货物的大车从北洛可可港出发，前往一位落魄爵士的庄园的时候，绝大多数人都认为这是斯帕克会长在病愈之后，准备进行的新一轮扩张和收购活动。因为贵族之间为了最基本的脸面问题，在收购的时候往往以相互赠送作为掩饰。

这一车价值足足六百枚银宝冠的货物虽然和一座贵族庄园并不等值，但是对于家族早已穷困潦倒的戴维爵士来说，却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毕竟他负债累累，加上连续几年年景不好，就连吃饱肚子都快成为奢望了。庄园更是凋敝破落，房子的山墙歪斜着，用粗木胡乱顶住，墙角的地基开裂，有些裂纹甚至比手臂还粗。

戴维爵士得到消息之后，带着妻子和一名老仆人，在自家庄园的大门前迎接商会使者的到来。为了维持最起码的体面，也为了尽可能多争取到一点出价，他已经把家里最好的衣服穿在身上，不过发灰的袖口和磨破的衣角依然暴露出戴维爵士糟糕的经济状况。

让他有些惊讶的是，除了载满货物的马车之外，北洛可可商会居然还派出一队全副武装的骑兵护送，光是那些盔明甲亮的精锐士兵雄赳赳的样子，就让戴维爵士心中忐忑，刚刚挺起的胸膛不由自主的又塌陷下去。

那队骑兵在距离庄园一百多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其中一位年轻骑兵轻踢马刺，策马来到戴维爵士面前，然后动作利落的跳下马背。这位骑兵穿着一件镶钉皮甲，胸口和肋下以上了油的黑铁环强化防御，腰挂长剑，看上去英姿勃勃，脸上带着贵族所特有的矜持微笑。如果不是胸口没有家族徽章，戴维爵士几乎以为站在面前的是一位正式的骑士了。

“我是北洛可可商会的武技总长茹曼?劳伦斯。”那名骑兵彬彬有礼的自我介绍说，“奉会长斯帕克爵士的命令，前来拜会拿藩镇的戴维爵士，请予以通传。”说完这番话之后，茹曼把手伸进口袋，取出两枚银角子递了过去。

通常贵族骑士都会这么打赏门房仆役，不过大多数都是一把铜板，两个银角子堪称出手阔绰。已经穷困潦倒许多年的戴维爵士忍了又忍，勉强自己不去看银角子闪烁的迷人光泽。“我就是戴维爵士。”他深吸一口气，理理衣角，力图维持自己最后的尊严，“请问您有什么事情吗？”

年轻的骑兵吃了一惊，面带窘色的把银角子收了回去。“您就是戴维爵士？啊，非常抱歉，我没想到……”他呐呐的闭上嘴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才好。

戴维爵士没有一点发怒的意思，他的傲气早就在日益窘迫的生活之中消磨殆尽。实际上，破落贵族的脾气普遍都比较温和，因为他们如果恣意妄为，就连最廉价的仆役都雇用不到了。“没什么，该道歉的是我才对。”戴维爵士叹了口气，“今年年景不好，身为主人，我恐怕没什么好招待诸位的。”

“这样的日子总会过去的，身为狮鹫帝国的贵族爵士，您应该振作一些才是。”茹曼松了口气，他可不想因为一点点误会，就让自己今天的第一次送礼任务失败。

茹曼朝后面做了个手势，一辆马车从骑兵们的队伍之中缓缓驶出。这是一辆通常被称为平板大车的载货马车，由两匹强壮的驮马拖拽，车上的东西用苫布牢牢盖住，只能看出有不少木桶，还有一些袋装的东西。

戴维爵士的脸上露出些许纠结的神色，这辆马车让他联想到接下来总算不必苦熬日子的冬天，然而交换的代价是戴维家族最后的产业——也就是身后凋敝破落的庄园，让他的心中升起了眷恋不舍的感觉。

“这只是一些粗笨的礼物，不成敬意。”茹曼毕竟不是真正贵族的出身，虽然气质方面没有露出破绽，但是对于戴维爵士的纠结神情却感到有些迷惑。“斯帕克爵士请您务必收下，而且无需回礼。”

最后这句话是斯帕克爵士叮嘱务必加上的，茹曼说出口的时候颇为尴尬，却在下一瞬间，看到戴维爵士惊喜莫名，宛如重获新生的喜悦表情。

“这些……都是送给我的礼物？”戴维爵士已经快被从天而降的幸福击倒在地了，马车装得满满的，无论里面是什么东西，总价值都不会低于几百枚银币。对于豪门鼎族来说，这或许只是一桶佳酿或者几件珠宝的价值，但是对于破落贵族来说，意义可就大不一样了。“无需回礼，斯帕克爵士真的这么说？”

“当然，斯帕克爵士亲口叮嘱的。”茹曼一面说着，一面拔出长剑，轻轻挑开了捆扎苫布的绳索，露出车上满满的东西。

“这些都是斯帕克爵士让我们给您送来的东西，有蜂蜜、腌鱼、圆盘奶酪、干蘑菇、熏烤胸排和腊肉，一些亚汉舶来的器皿，一套茶具。还有几匹粗布、十多袋小麦和一些易于储存的烤饼，最后这些是赏赐给下人的东西。”说完之后，茹曼从怀里取出一份羊皮纸礼单，双手递到戴维爵士面前。

戴维爵士看得双眼放光，“愿诸神降恩于您和斯帕克爵士！”他叫了起来，几乎克制不住满心欢喜，“这真是太贵重的礼物了，等到戴维家族复兴之后，肯定会双倍奉还！”

“瞧您说的，难道我们是在放贷吗？”茹曼摇了摇头，“送出去的礼物还要拿回去，整个帝国都没有这样的道理。”

“那就更要感谢了，茹曼骑士，虽然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有了这些东西，我总算可以招待诸位好好用餐了。”戴维爵士搓着手，虽然在和眼前的年轻骑士对话，眼神却总是飘向那辆大车。

“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今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恐怕没办法接受您的款待了。至于这辆车……”茹曼看了看戴维爵士，还有他身后两三个上了年纪的仆役，“……装卸起来有点麻烦，就一起留在您这里吧。”

“这么说，您今天还有好几位贵族需要拜会？”戴维爵士一面说，一面有些眼红的看着被骑兵队围在中间的那些马车。看得出每辆马车上面都装得满满的，地上的车辙清晰可辨。

“当然，不仅仅是您，戴维爵士，今天日落之前，我们还要跑上四五个地方，把礼物送到门上去。”茹曼一面说，一面从马车上解下驮马，虽然比不上战马的价值，不过随随便便就把两匹驮马留下来，显然也不符合商会护卫骑士的身份，“既然这样，我们就不多打扰了，告辞。”

看着茹曼飞身上马，鞭策着两匹驮马归队，然后骑兵们护送着马车队一路远去，戴维爵士难以置信的摇着头，一遍又一遍的看着手中的礼单。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他抬起头来，脸色潮红，大声对自己的妻子说，“艾薇拉，你相信吗？我们不必再担忧如何度过这个冬天了，有了这些物资，我们还能招来一些无家可归的人，安置在庄园里面干活！”

戴维爵士的妻子也显得极为喜悦，说实在的，她那身贵族礼服年代久远，恐怕还比不上家境殷实的农妇身上一件粗布长裙呢。“这真是个惊喜，亲**的，但是斯帕克爵士那么精明，会不会是贪图咱们家的什么东西呢？”

戴维爵士不假思索的摇了摇头，“除了这处庄园和卖不掉的贵族头衔，我们还有什么可以被人惦记的东西吗？不管那位斯帕克爵士到底有什么打算，这些东西总是实实在在送到了咱们的手上，如果拒绝的话，说不定这个冬天都熬不过去呢。”

第二十一章遭遇冷待的菲丽西提

一场晚冬的薄雪飘飘扬扬的下了一整夜，给西风郡洛莱科子爵的城堡披上了一层银装。高大的塔楼、谷仓，以及城堡附近的田野、村庄、河流全都化为白色的世界，若非烟囱里面袅袅升起的炊烟，几乎有种遗世而**的死寂。城堡高墙一角的守卫小屋里，一小队值夜的守卫士兵打着哈欠，拨弄着面前已经快要熄灭的火盆，一面烤火，一面等待着接班士兵的到来。

这原本应该是一个非常平静的早上，然而就在几个士兵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的时候，一阵急骤如擂鼓的马蹄声传来，让他们纷纷惊醒，面面相觑。

守卫队长睡眼惺忪的揉着面颊，站起来靠近窗口，放眼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金色的阳光照耀之下，洁净的雪原显得有些有些刺眼，守卫队长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才看到有一队全副武装的骑兵正沿着道路飞驰而来。

这些骑兵护卫着一辆装饰奢华的马车，车轮辚辚，碾碎洁白的冰雪。一面旗帜紧随在马车后面，红色的旗面迎风招展，鲜艳如一团跳跃的火焰，不过由于距离还远，看不清上面的家族徽章，只能模模糊糊看出一点蓝色。

“这么早，又刚下完雪，究竟是那位贵族老爷前来拜访呢？”守卫队长抱怨着离开窗口，然后踢了踢距离自己最近的士兵，“你，去把这事情通报给李奎尔总管，免得等一会接待的时候乱了手脚。”

那名士兵的脸上露出明显不情愿的表情，“队长大人，饶了我吧，说不定那些人只是路过这里而已。”

“即使是路过，按照这些贵族老爷的尿性，也必然会到城堡来拜访一下。”守卫队长朝脚下啐了一口，然后举起戴着铁手套的巴掌，“你去不去？皮紧了不是？”

那名士兵连滚带爬冲出守卫小屋的时候，马车已经快要驶到城堡的大门附近了。眼看城堡在望，为首的骑士做了个手势，几十人的队伍立刻以整齐划一的姿态勒紧缰绳，马车和战马的速度在同一时刻慢了下来，配合之默契，令在城头看到这一幕的守卫队长为之乍舌。

“就连西风郡城的城卫军精锐骑兵恐怕都做不到这一手，看来这次拜访子爵大人的贵族老爷，身份恐怕不一般啊。”

洛莱科子爵的爵位虽然不低，但是却称不上西风郡举足轻重的人物，家族领地贫瘠，所居住的城堡状态也不甚佳，远远看去还好，实际上好几处塔楼都因为年久失修而被废弃，空空洞洞的窗口和满是裂痕的塔顶早已成为乌鸦、麻雀和其他野鸟的安乐窝，入暮之后，还有许多蝙蝠出没。

正因为如此，城堡的守卫队长也不是什么骑士或者准骑士，只是一位有过边境战争经验的老兵而已。当一位看上去很年轻的骑手策马而来，在护城壕沟对面吹响号角的时候，他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西风郡亚留斯城城主之女，霍夫曼子爵唯一正统继承人，菲丽西提?霍夫曼小姐前来拜访洛莱科子爵，请予以通传。”年轻骑手一面大声呼喊，一面将手中的旗帜展开。守卫队长看清了旗帜上的家族徽章——鲜红底色，蔚蓝波涛上漂浮着白色的船影——从来没有见到过的陌生徽章。

“请稍等，我已经让人通报总管大人，很快就会有回音。”守卫队长扬声回答，然后转过头，吩咐另一名士兵说，“去催一下李奎尔总管，就说客人已经表明身份，是……霍夫曼子爵的女儿，还有二十多名全副武装的护卫随从。”

“哎，说不定是位漂亮的贵族小姐？”那名士兵眨了眨眼睛，把脑袋凑近窗口，又被守卫队长狠狠一巴掌拍了回去，“漂亮不漂亮，都不是你能够关心的问题，还不快去！”

菲丽西提?霍夫曼小姐一行并没有等待多久，一扇边门打开，随后放下了一道简陋的木板桥，恰好可以横跨干涸的护城壕沟。李奎尔总管带着几名衣着体面的仆人迎了出来，向着马车恭恭敬敬的鞠躬致意。

“我是这座城堡的总管李奎尔，洛莱科子爵派我来向菲丽西提小姐致以问候，并且表达他的歉意。”李奎尔总管用彬彬有礼，然而却带着一股装腔作势味道的语气说，“因为子爵大人偶感风寒，现在身体不适，没办法接待尊贵的霍夫曼家族继承人，如果各位有什么需求，请尽管向我提出，洛莱科子爵吩咐我，一定尽力满足各位的需要。”

马车毫无动静，周围的护卫骑兵同样一动不动，宛如精钢铸造的雕塑群像，只有那位年轻的骑手从马背上俯视着总管一行，眸子里面闪烁着若有所思的光芒。这个举措毫无疑问有些失礼，而且隐隐流露出某种程度的威胁。总管身后的仆从里面有人不安的动了动身体，不过李奎尔总管神色不变，得体的笑容宛如面具一般挂在脸上。

“看来最近一段时间，可怕的流行性感冒正在肆虐西风诸领，就连住在城堡里面的领主大人也未能幸免。”年轻骑手用略带嘲讽的语气说，“李奎尔总管，要不要让我们随行的草药学士为洛莱科子爵做个诊断？有些病虽然看上去不怎么可怕，实际上却能够对生命造成威胁呐。”

“洛莱科子爵已经服下了草药学士开的方子，正在好转，只是身体还有些虚弱。”李奎尔总管一口回绝说，“多谢好意，不过应该是不必麻烦了。”

“第六位生病的领主，第六次明确的拒绝会面。”年轻骑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羊皮纸，毫不在意的用手指划了一下，似乎是去掉了一个名字，“都说西风郡的贵族老爷全长了双兔子耳朵，一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们，现在看来，这话一点都不假。”

李奎尔总管的笑容面具有些开裂，脊背挺起，眼睛里面流露出不悦的神色，“这是不折不扣的污蔑，先生，你必须收回你的言辞。”

“究竟是不是污蔑，你心里清楚得很。”年轻骑手的脸色虽然有些异样的苍白，然而双眼之中却燃烧着渴求战斗的炽热火焰，“我不会收回这句话，如果洛莱科子爵大人无法接受的话，那么随便他选择什么方式来解决——骑马、步行、徒手、弓箭，或者舞刀弄枪，茹曼?劳伦斯一概不会拒绝。”

李奎尔总管脸色阴沉，满面怒容，然而在他看到年轻骑手竖起一根手指，指尖绽放出一线斗气光芒之后，愤懑的表情就全都转化为同等程度的惊骇。“洛莱科子爵大人一向性格宽厚，不喜欢武力解决问题，完全能够容忍你的不当言辞。”他口齿便给的撒谎说，同时朝身后的仆役们打了个手势，让他们先行返回城堡。“请你不要误会洛莱科子爵大人的意思。如果身体好转的话，子爵大人一定会去拜访菲丽西提小姐，希望菲丽西提小姐能够提供一个住址。”

“北洛可可商会总部所在地，匕伤群岛的方岩城。”年轻骑手一面宣布说，一面拨转马头，“这也是第六次了，总管先生，希望洛莱科子爵大人不会后悔今天的选择。”

李奎尔总管的面颊又一次抽搐起来，不过没等他再说什么，年轻骑手轻踢马刺，战马发出一声响亮的嘶鸣，朝着马车的方向奔去。

没过半分钟，那辆属于霍夫曼家族的马车就干干脆脆的掉头，然后在众多骑兵们的护卫下，沿着来时的道路疾驰而去，留下的只有腾起的蒙蒙雪粉，还有满心狐疑的总管先生。

等到李奎尔总管返回城堡，并且在铺着舒适软垫和炉火熊熊的卧室里把一切汇报之后，就轮到洛莱科子爵满面不解了。

“这真奇怪，一连拜会了这么多立场不同的贵族领主，霍夫曼家族的那个小丫头究竟想要做什么呢？”洛莱科子爵摸着短短的胡须，另一只手把玩着装有半杯橙红色液体的牛角杯。“难道她真这么幼稚，认为只是凭借一纸文书，就能从堂堂虓眼死神托马德?安那里夺回亚留斯城的城主宝座？”

李奎尔总管没有开口，因为已经为洛莱科子爵服务了二十年的他十分清楚，子爵不是需要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意见，而只是一种习惯，一种自问自答的思考方式罢了。

“不，就是她真的能够获得我们这些人的支持，对于争夺亚留斯城主宝座来说，也不过是一颗无足轻重的砝码而已，毕竟没有人会为了属于别人的利益去拼死拼活。”洛莱科子爵抿了一口甜酒，继续用喃喃低语进行着分析，“在西风郡，除了郡守庞多克伯爵之外，没有第二股势力能够与塔尔隆要塞的英雄稍作对抗，但是庞多克伯爵一贯明哲保身，立场摇摆，无论如何也不会支持霍夫曼家族的遗孤。李奎尔，你怎么看？”

“老爷说得对。”李奎尔总管语气平板的回答说。“菲丽西提小姐恐怕得不到任何支持，只能失望而归。”

“现在让我唯一感到奇怪的就是，为什么北洛可可商会的斯帕克爵士会全力支持这个小丫头，连他重金组建的精锐护卫全都派了出来。难道他看不出来，光凭着商会的财富和人手，就是全都压上去，也根本不是死神骑士团的对手吗？”洛莱科子爵有些惋惜的看着杯底残酒，然后全都倒进嘴里，心满意足的叹了口气，“美妙极了，阿诺德酒庄的上等货，最新一季……要知道，自从家族领地衰败之后，我有十多年没有品尝过这么好的东西了。李奎尔，斯帕克爵士还送来了什么？”

“很多东西，足足十辆大车，而且都是上等货，总价值估算在一百到一百五十枚金狮鹫之间。”李奎尔总管的脸上头一次浮现出微笑，“今年领地的收成不太好，有了这些东西，我总算是不再担忧要怎么过冬了。”

“恐怕……还要继续麻烦你操心过冬的事情。”洛莱科子爵满心不舍的看着空空如也的杯底，然后把牛角杯放回身边的橡木矮桌，“这些礼物价值不菲，足足顶的上洛莱科家族所有领地半年的收成，烫手得很啊。”

“老爷，斯帕克爵士并没有明确说出请您伸出援手的请求，您完全可以心安理得的收下那些礼物啊。”李奎尔总管很不情愿的回答说。“而且这样做的又不只是一两个家族，拿藩镇的戴维爵士、普兰娜女爵士、凯龙城堡的胡里安骑士，还有桑恩领的桑恩男爵，他们都收下了礼物。”

“还是算了，与口腹之欲相比，我更害怕来自虓眼死神的愤怒。”洛莱科子爵略一迟疑，苦笑着摇了摇头，“李奎尔，告诉下人，除了那桶已经打开的甜酒之外，其他东西——不管是腊肉、面粉，还是蜂蜜、黄油，全都装车送回北洛可可商会的店铺，顺便带句话给斯帕克爵士，感谢他的好意，这笔赠礼，我有心拿，没命受得起啊！”

第二十二章破解困局的断然手段（上）

呼啸而来的海风带着来自银月湾的潮湿气息，冷入骨髓。不过相比之下，菲丽西提?霍夫曼小姐心中的感觉却比海风更冷，以至于那张颇具魅力的面容都为之减色。线条姣好的双眉紧紧皱在一起，脸颊上的红晕全都褪成苍白，令人不由得心生怜惜。

扑打声从不远处传来，那是海风在撕扯着厚重的幔帐。每年的这个时候，季风由遥远的东方吹来，带来渔获、流冰和来自亚汉、潘丁、瓦格良等东方国家的巨大货船。

这是个寒冷的季节，但是对于赶海人来说，却并不是个物资匮乏的季节。放眼朝窗外望去，桅杆林立，帆影重重，人来人往，冬季的北洛可可港显得格外繁忙，沉重的货物被滑轮和杠杆组成的起重设备吊出船舱，在人们的头上摇来晃去；一队背负着麻布袋子的工人从踏板上鱼贯而行，看上去活像是忙忙碌碌的蚂蚁。车轮辚辚作响，挑担吱呀有声，加上商人的呼喊，水手的咒骂，以及苦力工人嘴里的劳动号子，汇成一曲混乱、嘈杂，却又不失欢快的大合唱。

这个西风郡第二大港口城市一向如此，在港城亚留斯的骚乱还未彻底平息的现在，往来的商船更是比往年更多，生意也显得更为火爆，给来来往往的商贩、工人和码头官员的脸上都染上一丝喜色。

不过这种喜悦，并没有透过厚厚的石砌墙壁，传递到靠近码头的这座二层建筑里面，化解因为沉默而带来的凝滞气氛。

茹曼?劳伦斯汇报完一路上的遭遇之后，足足有好几分钟无人开口。十几位商会高层全都保持沉默，有人专心研究着天花板上琥珀色石料的精美构图；有人对墙壁上瓦尔羊毛的小挂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有人举着杯子喝个不停，一副沉湎杯中之物的模样——距离午餐的钟声响起还有很长时间，他们连借故离开的理由都找不到。

杰迪?卢克斯是众人里面唯一保持着轻松笑容的特例，不过没有人敢于询问他此时心情如何。花费了一大笔物资的斯帕克爵士不敢，传统派商人代表列那?巴斯滕先生不敢，被自己的野心折磨得心力交瘁的特雷佛船主也不敢。菲丽西提小姐虽然几次嘴唇翕动，打算开口发问，但是由于气氛太过僵硬，这段时间已经被磨掉许多傲气的她想了又想，还是闭上了嘴巴。

“看来西风郡的聪明人实在是太多了一点啊。”杰迪?卢克斯一面说，一面举起杯子，浅浅抿了一口热气腾腾的草药茶。这种透着一股苦涩味道的饮料这段时间在商会内部十分流行，提神醒脑的效果的确出众，而配方只有佩妮学士掌握，拿出来的全都是炮制完毕的棕褐色茶粉。

“根据茹曼骑士的报告，一场凶暴的流行性感冒袭击了西风郡诸领的贵族领主，导致他们全都染病在床，不能会见客人，而且还纷纷退回了商会送去的礼物——仿佛那就是疾病的源头一样。”杰迪眯起了眼睛，表情在草药茶的热气之中显得有些漂浮不定，“我不得不说，这实在是一件太糟糕的事情了。”

菲丽西提小姐咬住细白的牙齿，将一句愚蠢的质问关在了喉咙里面。如果是一个月之前，她肯定会脱口而出，对杰迪?卢克斯的说法表示质疑，而现在她至少明白，这些话里面藏着更深一层的意思，杰迪?卢克斯绝不是一个任人糊弄的傻瓜。

“杰迪大师，这件事情的确糟糕，不过幸好不是所有贵族全都染病卧床。”特雷佛船主满怀希望的开口说，“我们还是争取到了一些人的表态支持，大约十二位爵士的联名信，正好达到了我们想要做到的最低底线。”

“只有十二位家境窘迫到了极点的破落贵族肯于署名，连一位拥有实权的地方领主都没有。”列那?巴斯滕先生捋了捋白胡须，语气平静的开口说，“杰迪大师，恕我直言，这封联名信的效果恐怕不会那么理想。”

“这只是一个开始，一个突破口和开场白而已。”杰迪看了一眼特雷佛船主递过来的联名信，信手将它交给身边的茹曼?劳伦斯，“即使是我们争取到了西风郡大部分贵族领主的支持，写出长达一公尺的联名信，真正解决问题的办法，还是要依靠我们手中的实力。”

“没有冒犯您的意思，不过杰迪大师，您说的是与虓眼死神托马德?安子爵大人对抗的实力吗？”列那?巴斯滕丝毫没有掩饰语气中的轻蔑，对于这位有着“白狐狸”绰号的年长商人来说，这实在是个令人惊讶的举动。

不过在座没人吃惊，即使是消息最不灵通的商会高层，也知道在斯帕克会长病重期间，列那?巴斯滕先生究竟做出了什么样的动作，更能明白他在此时此地、如此开口的理由。

“我们为什么要去对抗这位保卫帝国边境的英雄？”杰迪的语气和态度都显得格外耐心，仿佛坐在对面的不是一位以狡诈机智著称的知名商人，而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我所说的实力，是重新接掌港城亚留斯、稳定局势、清理叛国者的实力，列那先生，难道托马德?安子爵不是遵循着帝国律法，暂时替失去控制局势能力的霍夫曼家族代管港城亚留斯？”

列那?巴斯滕先生脸色一凛，他的确没有想到，一位魔导师，而且还是凶名赫赫的亡灵巫师，居然会从这个微妙的角度考虑问题。西风郡没有敢于对抗虓眼死神的贵族领主，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就对托马德?安子爵的崛起感到喜闻乐见。利益就像是一块尺寸和重量都已经固定的烤饼，托马德?安子爵从中分走了额外的一大块，其他西风郡的贵族理所当然受到了明里暗里的损失。

如果事情最后交到帝国律法署，在帝都菲尔梅耶进行公开评判的话，虽然失去了绝大部分势力的霍夫曼家族未必能够重登城主宝座，但是虓眼死神继续控制港城亚留斯的机会恐怕也变得微乎其微。

这样一来，很多后续的计划就根本没法开展了。

“杰迪大师，霍夫曼家族已经失去了当代家主，势力也早就分崩离析。想要让这个家族重返亚留斯，登上城主宝座，即使是您，也没法跳出如此困难的舞步。”列那?巴斯滕先生的语气缓和下来，浅色的眸子直勾勾的注视着杰迪的表情，“我相信您完全看得出眼下的局势，为什么还要坚持这样做呢？”

“霍夫曼家族正在寻求支持，而且只要是有头脑的人，就会看出支持霍夫曼家族重掌亚留斯城主大权所能得到的利益。”杰迪面无表情的把玩着茶杯，语气不温不火。“以北洛可可商会而言，如果菲丽西提小姐能够重回城主宝座，港城亚留斯因为骚乱而空出来的大块商业空白，就能够被我们握在手里。”

杰迪的这番话像是利刃划空，撕裂了桌边凝滞的气氛。商人对于利益总有格外敏感的嗅觉，虽然这个嗅觉可以被恐惧蒙蔽，可以被贪婪歪曲，但却不会彻底消失。几名商会高层开始彼此眼神示意，或者交头接耳，就连斯帕克会长也在考虑，如果能够在港城亚留斯占据一席之地，将会对商会的发展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菲丽西提小姐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悲哀。他们在争论霍夫曼家族的未来，然而作为继承人、手里还握着亚留斯城主玺印的自己，却连说话的权利都被忽视了。直到现在，菲丽西提小姐才真正明白父亲在病榻上告诉自己的话——“与虚名相比，实力才是家族立身之基。”倘若杰迪?卢克斯放手不管，毫无疑问，自己遭受的冷遇绝对不会有任何改善，恐怕就连眼下这份十二名破落贵族的联名信都拿不到手。

列那?巴斯滕先生察觉到气氛开始转变，不禁隐隐有些心神不宁。一个老牌商人居然会在言辞交锋的时候，被一位魔法师压制在下风，这听上去实在是太好笑了。然而列那?巴斯滕先生毫无笑意，只有逐渐焦躁起来的情绪，“让我们不要继续绕圈子了，杰迪大师。”他霍然起身，换了一种语气，不像是商人讨价还价的绵里藏针，反倒像是位骑士在决斗场上喊出的战斗口号。

“我正式请求您放手此事。对于掌握了整个亚伯拉罕大沙漠通商权力的塔尔隆要塞来说，港城亚留斯是非常重要的商业口岸，必须牢牢掌握在手心里面。如果只是亚留斯城主宝座的话，菲丽西提小姐的确能够重返，而且不用担心生命安全。不过您和北洛可可商会都必须撤出一切对她的支持和帮助，不能参与任何关于亚留斯的行政事务。”

交头接耳的声音顿时停止，一道道目光全都汇聚向年长商人。这是再直白不过的威胁，这是对霍夫曼家族继承权的攫夺和分割，这是撕去了一切温情脉脉的伪装之后，虓眼死神显露出来的锐利刀锋。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知道……”杰迪轻轻放下茶杯，语气比平时更为低柔，但是却含有某种深意，令人不由得胸口发紧，“……这番话是否也代表了托马德?安子爵的想法和愿望？”

“托马德?安子爵大人不是一位普通的边境领主，而是在烽火燃起、帝国动荡之际力挽狂澜的英雄，他以一己之力镇守塔尔隆要塞，保护帝国西境，令亚伯拉罕大沙漠的蛮兽人族群十年来未曾侵袭边境一次；他以无匹的智慧和勇气整合塔尔隆守卫军、巴布鲁帕修道院和其他种种势力，将其凝聚成为一支卫戍西风郡的钢铁之师。”列那?巴斯滕先生的语气越发激烈、高亢，仿佛喉咙里面燃烧着一团火焰，烧得在座众人脸色发白，相顾失色。“我不敢妄自为虓眼死神代言，尊贵的杰迪?卢克斯大师，当世又有谁敢？”

第二十三章破解困局的断然手段（下）

从列那?巴斯滕先生瘦小身躯上散发出来的气势极为慑人，这不仅仅是因为他刚刚情绪激动的表明立场，更是因为蕴藏在那副孱躯之中惊人的斗气力量。

茹曼?劳伦斯立刻拍案而起，爆发出同样强烈的斗气力量与其对峙。坐在列那?巴斯滕先生身边的几位商会高层连滚带爬的起身退后，脸上全都露出惊惧和迷惑交织掺杂的表情，就连斯帕克爵士的脸上都褪去了血色。

没有人知道列那?巴斯滕还是一位实力雄厚的大骑士，这位年长商人在十年的相处之中，从来没有展露过任何有别于普通人的身手。

“狐狸的尾巴，还是藏不住了。”杰迪?卢克斯平心静气的表示。他是房间里唯一安坐原位的人，列那?巴斯滕虽然气势慑人，不过茹曼?劳伦斯也足堪匹敌，实际上只要惧怖骑士展现出真正的实力，斩杀一位大骑士也算不上什么太过困难的事情。

“既然你不能代表托马德?安子爵，列那先生，就请你返回塔尔隆要塞，或者港城亚留斯，换一位能够代表的人前来谈判。”杰迪用深沉纾缓，颇具威严的声音表示，“当然，如果虓眼死神肯于屈尊降贵莅临此地，亲自一会，我必然会感到无比荣幸。”

列那?巴斯滕先生深深看了杰迪一眼，“杰迪大师，您真不像是一位魔导师。”

“哦，那么一位魔导师应该是什么样子呢？”杰迪微笑的时候，那股威严的气质立刻消散一空。

列那?巴斯滕先生沉默了一下，然后展颜微笑，“我知道了，杰迪大师，这次是我莽撞了。我会把您的意见转述给托马德子爵大人，请他授予全权，或者另找人选和您交涉……现在我可以离开了吗？”

“可以。”杰迪点了点头。

列那?巴斯滕先生深深鞠躬，然后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看都不看跟随他前来的那几名传统派商人一眼。他走进房间的时候像个商人，离开的时候却像个骑士，沉重的脚步声一路远去，回音撞击着走廊的墙壁，清晰深刻，仿佛直接烙印在每个人的心中。

直到传来一声沉重的关门声，交头接耳的声音才重新响起，还有人不安的挪动身体，或者故作镇定的斟满酒杯。

几名一向唯列那?巴斯滕先生马首是瞻的传统派商人，是在座众人之中脸色最为尴尬的。他们失去了首领，而且没有勇气跟随他一道离开，因为无论如何，这几位商人的根基都在北洛可可，即使是前去亚留斯发展，并不属于嫡系的他们也很难得到太过优惠的条件。

“现在让我们暂时忘记列那?巴斯滕先生吧。”杰迪用银勺敲了敲茶杯，发出几声清脆悦耳的声音，“我不相信托马德子爵会因此大发雷霆，西风郡守护者和终结兽潮的英雄不应该只有这么点肚量。现在迫在眉睫的问题是，霍夫曼家族必须得到一个拥有相当权势的贵族领主支持，这样的人选，在西风郡并不很多。”

特雷佛船主点头同意，“除了塔尔隆要塞之外，西风郡名义上还有五位男爵、三位子爵和一位伯爵。相比之下，男爵的分量实在是差了一些，而且其中有几位家境窘迫，根本谈不上什么影响力；三位子爵之中，霍夫曼子爵的继承人就在这里……”他朝着菲丽西提小姐点头致意，后者的脸色显得有些灰暗，嘴唇紧紧地抿了起来。

“……洛莱科子爵的影响力较小，而且也表明了绝不涉足的态度。”特雷佛船主继续分析着，“至于最后一位——鲁恩斯子爵，我认为是个契机，因为他身后站着帝国九柱之一的塞德里克家族，与托马德子爵向来不睦，如果我们拿出足够的诚意，应该能够争取到他的支持。”

“我不这么看。”杰迪一面思索着，一面字斟句酌的开口，“鲁恩斯子爵是个助力，但不是需要我们去争取的助力，他的靠山是塞德里克家族，而塞德里克家族和托马德子爵之间不仅仅是不睦，而是存在不可调和的矛盾。所以我们不必去想办法拉拢鲁恩斯子爵，等到冲突爆发，他理所当然会站在我们这边。”

特雷佛船主的脸色有点发暗，“杰迪大师，您刚刚说过，我们不会和托马德子爵直接发生冲突。”

“总会有一些摩擦的，不过在我的计划之中，冲突的主要战场不在这里，西风郡有着太深的虓眼死神的印记，战场放在西风郡，没有任何胜算。”杰迪神秘的笑了笑，“不过有一个地方，对于托马德子爵的崛起并不是那么友善，应该能够让我们得到至少是公平决斗的待遇。”

“是帝都菲尔梅耶？”始终沉默不语的斯帕克会长突然发话，语调沉稳低回。

“非常正确。”杰迪愉快的点了点头。

“对于我们来说，那里同样是个并不友善的地方。”斯帕克会长提醒说。

“总比这里强一些，不是吗？”杰迪举起茶杯，发现里面的草药茶早已冷掉，只好皱着眉头抿了一口，“这东西放凉了就很苦，味道让人难忘。”他嘴角一挑，露出微带嘲讽的笑容，“权力像是这杯茶一样，放久了就会难以下咽。”

“但是太热的时候喝下去，也会烫到喉咙。”斯帕克会长指了指壁炉旁边热气腾腾的水壶说。

“所以品尝的时机很重要。”杰迪笑了笑，把目光转向另一边，“特雷佛，刚才还有一位伯爵的情况，你没有说到呢。”

“那位伯爵就是西风郡的郡守，布瓦迪?庞多克伯爵大人。”特雷佛船主解释说，“这位郡守大人一向秉持中立立场，绝不会倒向任何一方。我们前段时间派人和他进行了接触，结果连庞多克伯爵大人的面都没有见到，就被态度明确的拒绝了。”

“明确的拒绝吗？”杰迪的笑容突然显得有些嘲讽，“听上去是个擅长明哲保身的老滑头，不过如果能够从他的手里得到帮助，应该会有很不错的效果吧？”

特雷佛船主露出一丝苦笑，“杰迪大师，庞多克伯爵身为郡守，势力当然很大，可以说是西风郡唯一能够和托马德?安子爵分庭抗礼的大贵族。但是这样的大人物可不好得罪，一旦行差踏错，我担心庞多克伯爵的怒火会让我们遭到灭顶之灾。”

“擅长明哲保身的人很少会雷霆暴怒，这是他们的本性，并不容易改变。”杰迪嘴角的嘲讽笑容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冷峻的神情，“菲丽西提小姐，你曾经考虑过投靠这位庞多克伯爵，有没有这回事？”

菲丽西提小姐脸色惨然的点了点头，“庞多克伯爵一向和父亲关系很好，曾经有好几次正式造访亚留斯城，而且他的独生女儿黛拉小姐和我非常投缘，我们每个月都要互相写信，直到父亲病倒，大权旁落到奇修瓦拉男爵手里，我才因为被软禁而断绝了书信往来。”

杰迪忍不住哼了一声，“这么长的时间里，这位关系很好的伯爵大人居然没有察觉亚留斯城的权力变化？说出来有人会相信吗？”

菲丽西提小姐惶然摇头，金色的发丝随着这个动作飞舞起来，“我不知道，但是我真的不愿意相信，庞多克伯爵居然也会拒绝出面的请求。”

“这符合他的一贯做法，不偏不倚，严守中立。”杰迪语带不屑的评论说，然后弹了下手上的羊皮纸，“他的家徽居然是在火焰中起舞的长发少女？我看应该是在火焰中烹煮的硬壳乌龟才对！”

这番话让不少商会高层都不得不强忍笑容，只有菲丽西提小姐的面颊因为愤怒而染上了红晕，“您太过分了，杰迪大师，这样嘲笑一个历史久远、血脉高贵的伯爵。”

“我只知道他现在打算置身事外，而将与霍夫曼家族的交情视为无物。”杰迪这副口舌是从底层社会磨砺而出，不但锐利无匹，而且咄咄逼人。“菲丽西提小姐，或许现在只有你还重视这段所谓交情，庞多克伯爵的明确拒绝，已经表明了他在这件事情里面的立场。”

“我知道，杰迪大师，这也是我决定不再登门拜访的缘故。”菲丽西提小姐沮丧的回答说。

“拜访还是必须拜访的，不过我们要换种方式和手段。”杰迪耸了耸肩，语气轻松，表情愉快，以至于很多人都没有马上听出他所说的内容，究竟有多么令人惊讶。“我打算去拜访一下庞多克伯爵的独生**女，你不是和她曾经是闺中密友吗？作为密友，难道黛拉小姐不该来陪陪失去父亲的好姐妹，顺便为夺回家族领地而尽一份心力吗？”

菲丽西提小姐愣了一下，随后悚然站起，惊色毕现，“诸神在上，我没听错吧？”她大声叫了起来，字字宛如利刃破空，“一位堂堂魔导师，身份尊贵的您，竟然提出如何绑架少女，胁迫贵族的卑劣手段！”

“手段只是手段，谈不上卑劣与否。”杰迪平静的回答说，“无论庞多克伯爵在港城亚留斯的大骚乱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身为西风郡郡守，他都必须承担骚乱带来的恶果。帮助你夺回本应属于霍夫曼家族的权力和地位，是他身为郡守的义务和责任，而非仁慈和恩赐。”杰迪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一下，随后换了种有点嘲讽的语气，“而且我不赞同绑架这种说法，顶多只是强迫邀请而已。”

斯帕克会长目瞪口呆的看着杰迪的演讲，嘴里喃喃自语，“我真应该找个神殿去忏悔一次了，诸神在上，居然有个比商人还厚颜无耻，而且能说善辩的亡灵魔导师！”

“会有很多人因此而受伤，或者死亡……我，我无法认同您的作法！”菲丽西提小姐坚持说。

“我以卷册守护者苏加德和智慧之主默卡提沃的名义保证，不会有任何人因此受到无法愈合的伤害，或者丧失生命。”杰迪将右手横放，掌心向内，覆盖在自己的心脏位置上，态度庄重，语气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坚定。

“你可以把这看做是一次无伤大雅的玩笑，一次督促朋友正视自己处境的温和提醒。菲丽西提小姐，或者你可以选择拒绝我的提议，我当然也不会感到失望——列那?巴斯滕先生的提议其实对于我来说也不是不能接受，省下来的大把时间正好可以探索广阔无垠的魔法世界。”

话音落地，满室寂然。杰迪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胸，等待着菲丽西提小姐的答复。这是一次试探，也是对于菲丽西提小姐的最后通牒，如果她选择了另一条道路的话，杰迪也不会感到多么失望，而只会彻底放弃这位霍夫曼家族的最后继承人。

乱局已现，动荡四起，能够被杰迪趁机利用的棋子绝对不止这一枚。

菲丽西提小姐的脸色由白转青，嘴唇颤抖，俏丽美艳的容貌甚至为之减色不少。“您太残忍了，杰迪大师，您怎么可以逼迫我做出这样的选择？”她颤抖着声音说。

“这样的选择，在你重返城主宝座的过程之中，绝非只有一次。”杰迪的目光之中蕴藏着某种寒意，让菲丽西提小姐的满心哀恸都被冻结成冰，“一位睿智的诗人曾经写过，权力是条疯狗，吞噬着善良的心灵；牙齿滴着血墨，染黑了纯洁的灵魂。如果你无法做出选择的话，那么还不如放手，这样大家都会轻松一些。”

菲丽西提小姐的脸色变得更白，在窗外透进的阳光之下，几乎有种半透明的感觉，不过她的声音却出乎意料的坚定起来。

“我明白应该怎么做了，多谢您，杰迪大师。我希望您能够帮助我，让庞多克伯爵站在我们这边，无论使用到什么手段。”

第二十四章意外棘手的绑架对象

一个阳光灿烂的暖冬早上，晴朗的天空里只有几丝白云飘荡。西风郡郡守布瓦迪?庞多克伯爵大人率领着一队骑兵离开郡城，前往乡下视察民情。他的独生**女，黛拉?庞多克小姐站在城头，目送着父亲一行渐渐远去，直到背影消失在马蹄腾起的烟尘之中。

“那个老古板终于走了。”生性活泼的黛拉小姐愉快的挥了挥手，朝身边同样年轻的女仆笑着说，“珊儿，我们的游玩计划总算是没有阻碍了！”

那名女仆的穿着更像是一位女性冒险者，或者下级士兵，只有头盔下面流泻而出的棕色长发和俏丽面容显得有些不同。很明显，这位女仆也承担着保护黛拉小姐的责任，一件经过特别修改的硬皮甲紧紧包裹着健美纤细的身体，腰间挂着一把连鞘长剑。

“黛拉小姐，您可不能再去森林那边了。”珊儿脸色有些为难的低声劝说着，“我听卫兵们议论，几天之前，有个农夫在那里遇难，伤口看起来像是遭遇了一头野熊。”

最后这句话刚一出口，珊儿就明白自己犯了个错误，因为黛拉小姐的脸色已经像是被阳光突然照耀一样明亮起来，漂亮的大眼睛里面满是渴望冒险的火焰。

“一头野熊！诸神保佑，还有什么比野熊更好的猎物吗？”她兴高采烈的叫嚷着，“等到父亲回来，一定会为女儿的丰功伟绩而兴奋不已，全身战栗的。”

“伯爵大人的确会全身战栗没错，不过多半因为愤怒和后怕，而非兴奋。”珊儿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因为这非但于事无补，还有很大可能会因此被黛拉小姐迁怒，扔在郡城的高墙后面。

随后不久，黛拉小姐就穿着一身轻便的女士骑装，骑着一匹俊秀的白马朝城外出发。女仆珊儿和六名年轻士兵紧随其后，每个人的背上都背着一把长弓。这些年轻士兵都是庞多克家族培养的精锐战士，身手敏捷，精通剑术、骑术和徒手格斗，尤其擅长保护重要人物。

在这样一支精锐小队的护卫下，一头野熊其实算不得可怕的对手，珊儿虽然不很情愿，也知道自己没有阻止黛拉小姐的合理借口，只好手持长剑策马跟随，目光不放过任何可能出现危险的地方。

清爽冷澈的微风迎面吹拂而来，让人不由得精神为之振奋。几天之前那场薄雪给森林带来了别样的景致：残雪覆盖的岩石，半结冰的小溪，旅人留下的篝火痕迹，以及从铁树枝条上挂落下来的冰棱，一切都显得如此迷人，让黛拉小姐兴致勃勃的一马当先，红色的赤狐毛皮大氅在风中微微扬起，远远看去，活像是一团正在跳跃的火焰。

珊儿可没法像黛拉小姐那样自由而快乐，受过严格训练的她虽然看上去身材纤细，却能够穿戴数十公斤的铠甲骑马冲锋，是一位极为少见的平民女骑士。作为黛拉小姐的贴身护卫，她从来都不苟言笑，俏丽的脸庞上活像挂着冰霜，随时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不过看起来今天确实是有些紧张过度了。阳光之下的森林一片寂静，不要说伤人的野熊，就连兔子、松鼠之类小兽也很少见到，只有几只有着妍丽长尾巴的鸟儿在枝头婉转啼鸣。林中的景色极美，铁树深绿色的多瘤枝干顶着积雪，被阳光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前面的不远处，一条小溪横过道路，淙淙流淌，轻波**出一阵粼粼水光；更远的地方，几座泰半倾颓的岩石塔楼东倒西歪，仿佛一群喝醉了酒的巨人卫兵，守望着这片属于西风郡城的富饶森林。

珊儿松了一口气。巨石塔林是他们今天此行的终点，因为越过这里，就是庞多克家族领地的尽头了。黛拉小姐虽然生性活泼，行事任性叛逆，和贵族淑女的形象相差无异天壤，但是她很清楚什么是不能触及的限制。

身为贵族，在未经通传，又没有正当理由的前提下，进入其他贵族领地，显然就是绝对不能触及的限制，很可能会给庞多克伯爵带来难以预料的麻烦。

黛拉小姐每一次出游，都会在巨石塔林逗留一段时间，这一次也不例外。仰望着这些足足有十多米高的巨型塔楼，珊儿倒是能够理解黛拉小姐的心情。这些塔楼全都是以整块巨石砌成，坚固程度值得信赖，用途当然毫无疑问是军事，虽然从数百年之前，这里就已经被彻底废弃，然而当年激战之后留下的痕迹依然清晰可辨。传言中还有人曾在这片塔林里捡拾到当初的刀剑碎片，其中有些经历了千年风霜，依旧锋利无匹，一如刚刚出自铁匠之手的崭新武器。

珊儿当然不相信这些传言，无论什么刀剑，哪怕是附有魔法，几十年后依然会变得锈蚀斑驳。她挂在腰间的那把长剑出自矮人铁匠之手，花费了足足四十枚银宝冠，能够轻松砍断拇指粗细的铁栅，日常保养从未间断。但是在使用了两年之后，这把剑依然需要重新进行打磨，才能锋利如初。

黛拉小姐在一座最高大的石砌塔楼的前面跳下坐骑，“看哪，这就是上次我没有来得及攀登的那座塔吧？”她转过头来，用清脆悦耳的声音笑着说，“珊儿，我们要不要比试一下，看看谁能先爬到塔顶呢？”

珊儿打量了一下那座高塔，不赞同的摇了摇头，“黛拉小姐，这座塔通往上面的楼梯断裂了好几处，而且还可能存在崩塌和开裂的可能，还是不要爬上去了。”

“嘿嘿，如果真有危险的话，你不跟上来，怎么知道我会不会冒险？”黛拉小姐吐了一下舌头，然后转身跑到塔楼的拱门下面，用手拍着门侧一尊折头断臂的石像，“你先让其他人看好马匹，然后就过来比赛吧！”

珊儿无奈的摇了摇头。她不讨厌黛拉小姐的活泼性格，不过在有些时候，还是免不了会感觉头痛的。“你们留在这里看守马匹，驱赶野兽。”她朝着那些士兵吩咐说，“我陪黛拉小姐爬一爬这座高塔，等她兴致消失了就回来。”

那些士兵齐声答应，然后动作熟练的散开，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防护圈。珊儿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过身去，朝着已经迫不及待的黛拉小姐跑去。

她终究还是没能跑到黛拉小姐身边。

一阵沙沙轻响，头上断裂的枝条和残雪纷纷落下。黛拉小姐发出一声惊讶的尖叫。珊儿下意识的侧过身体，长剑闪电般拔出鞘外。只需要一次呼吸的间隔，她就能站稳双脚，然后发动一连串绵密狠辣的进攻，然而对方的身手之强完全出乎她的意料。长剑出鞘的一刹那，珊儿的手腕被猛然抓住，紧接着脚下一绊，被从树上跳下的那个男人给摔倒在地。长剑也在同时换了主人。

那些士兵根本来不及支援珊儿，因为他们也在同一时间遭到了进攻，保护黛拉小姐出行的士兵全都训练有素，然而从灌木丛后面跳出的人也不是山贼野匪之流，而是战技熟练、意志坚定的精锐战士。

骤然遭遇突袭，加上袭击一方人数多达二十以上，六名年轻士兵没有任何机会就被打倒在地，眨眼间全都被缴了械。

黛拉小姐被眼前这一幕惊得直眨眼睛，心脏狂跳，口干舌燥。“你们是什么人？”女孩一面厉声高呼，一面从骑装腰带上拔出一根银白色的金属棒，指向了制住珊儿的那个男人。“袭击庞多克家族的战士，你们究竟有没有想过有什么后果？”

参与这次袭击的人全都戴着野兽的面具，身上穿的也是具有较强隐蔽性的紧身皮甲，还披着兼具隐蔽和保暖效果的灰白色羊毛斗篷。以惊人身手制住珊儿的那个男人显然是袭击者的头目，或者至少是头目之一，听到黛拉小姐的质问之后，他咧嘴一笑，用带有亚汉口音的生硬通用语回答说，“当然知道，黛拉小姐，我们想要的人就是你。”

一道炫目的电光从银白色金属棒上激射而出，亚汉口音的男人猝不及防，只来得及将长剑横胸，就被电光准确的命中。一声轰鸣之后，男人被震得退后两步，长剑的剑刃上多了一片焦黑，抖震嗡鸣不止，然而这就是电光所造成的全部效果了，男人的身体被一层莹白的斗气光芒所保护，毫发无伤。

“什么时候，一位堂堂高阶骑士也做起绑架的勾当了？”黛拉小姐以尽可能高傲的语气指责说，“放开珊儿，还有其他人，我可以当过没有发生这件事。”

“如果你愿意放下手中的那根棒子，然后跟我们走，这里的人就都不会受到伤害，我以骑士的荣誉保证。”那名亚汉骑士说话的语调依然生硬，不过吐字清晰，倒也不难听懂。

黛拉小姐注意到他的面具活灵活现，似乎是以一只真正的灰狼狼头鞣制而成，此时此地，着实是令人感到有些不安的东西。

“骑士的荣誉？”黛拉小姐晃了晃手中的金属棒，“一位以绑架弱女为业的骑士，还能剩下多少荣誉？说真的，你们知道我的父亲会怎么对付绑架犯吗？他会抓住你们，然后统统吊死在绞刑架上！”

“说真的，那要你的父亲能够抓到我们才行。”亚汉骑士耸了耸肩膀，然后把长剑贴在珊儿的脖子上。年轻的女仆骑士应该是在刚才的搏斗之中扭到了手腕，脸色痛的发白，却倔强的不肯低头。“好了，黛拉小姐，你别打着拖延时间的主意。我们的时间有限，耐心也有限，数到三，如果你还不放下那根棒子的话，我就……”

黛拉小姐没等亚汉骑士说完，转过身去，毫不犹豫的跑进高塔的拱门，只留下不知所措的劫匪们面面相觑。过了好几秒钟，才有个高个子劫匪抓了抓面具的耳朵，语气迷惑的开口说，“这丫头……怎么突然跑掉了？难道她准备拒绝接受威胁？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人被杀掉吗？”

“不，这是眼下最好的应对方式。”另一个较矮的劫匪用赞赏的语气说，“接受威胁，只会让我们成功将其绑架；拒绝威胁，又可能让这些人在眼前被杀害。所以她选择离开，让我们没办法继续进行威胁。”

高个子劫匪哼了一声，“狡诈的小丫头，杰迪……大当家，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还能有什么办法？”矮个子劫匪摊开双手，朝着高塔的方向扬起下巴，“茹曼，浩?天利，你们两个陪着我去那座高塔，其他人都留在这里，注意不要让任何人质跑掉，必要的时候可以让他们受点伤。”

“悉从尊愿，大当家。”高个子劫匪弯了下腰，声音听上去似乎在强行压抑着什么似的。

“不要再用那个亚汉词来称呼我，听上去怪怪的。”杰迪抱怨了一句，随后领先朝那座残破高塔走去，“记住，进入高塔之后必须小心一些，除了可能遭遇到野兽或者毒蛇之外，黛拉小姐手里那根闪电法杖，也必须引起注意。”

第二十五章叛逆的贵族女法师

通常而言，米斯里银——或者简称为秘银——这种矿物很少用于直接打造法杖，一方面是由于秘银的价值非常高昂，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秘银的导魔性虽然在金属矿物之中首屈一指，但是与许多木质材料相比，却要逊色得多。

秘银的价格是等重量黄金的十倍，而导魔性却只有精灵木的五分之一，稍稍超过橡木、柳木、红松这类大众材料一筹而已。不过只有一点，秘银超过了任何木质材料的性能，那就是对于闪电魔法的极高加成。

闪电魔法是大气元素魔法之中一个比较常见的分支，不过魔法种类单一，重视攻击而忽视防御，所以很少有魔法师将其作为主修类别。中前期的闪电魔法要么非常难以控制——比如第一能级的电花散射、第二能级的震颤电击；要么攻击距离极短，近乎贴身缠斗——比如学徒级的弧光指、第一能级的闪电爪；唯一一个第二能级就可以施展的防护魔法——米斯拉电环号称攻防一体，似乎效果极佳，然而在实战之中却发现有个致命缺点，对于箭矢、飞镖等金属打造的远程投射武器有莫名的吸引力，以至于这个魔法也被称为“远程武器吸引器”。

只有晋升大魔法师之后，主修闪电魔法的魔法师才逐渐扬眉吐气，不过在达到魔导师的级别之前，始终没有超过其他元素法师的水平。至于号称传奇魔法职业攻击力第一的“苍穹之怒”，那距离普通魔法师实在是太过遥远，没有多少人会狂妄到将其纳入考虑的。

黛拉小姐就是魔法师之中的一个异类，她的魔法天赋只能说一般，但是在闪电魔法方面却有着过人的领悟能力。短短几年，她已经从一个初习魔法的小学徒成长为一名大魔法师，不过这个职衔并没有得到魔法师工会的承认，因为黛拉小姐虽然能够施展第四能级的连环闪电，但是在魔法师所必须的其他知识方面非常欠缺，神秘学、炼金术和冥想全都一塌糊涂，与其说是大魔法师，还不如说是个依靠血脉力量获得天赋魔法的闪电术士。

为了将自己的闪电魔法天赋发挥到极致，黛拉小姐花费了不少力气，才让庞多克伯爵勉强同意给自己打造一支全秘银法杖。不过与一般魔法师的法杖不同，由于秘银的价值实在是非常高昂，即使是身为西风郡郡守的庞多克伯爵，最终弄到的秘银也只能打造出一根比羽毛笔长不了多少的袖珍法杖。

不过这支法杖的威力可是非同小可，浩?天利身为刚刚进阶的高阶骑士，斗气散华的防护足以无视任何第三能级以下的元素魔法，但是在黛拉小姐随手发出的闪电束面前，他的斗气防护却险些遭到破坏，连手里的长剑都被灼黑了。

这座高塔在废弃之前，一定曾经驻扎过一整支军队。

这是杰迪?卢克斯从拱门下方进入残破高塔之后，心里浮现的第一个想法。高塔的底层相当宽阔，看上去仿佛像是一座大厅，地板上积攒着厚厚的尘灰，脚步落上去的时候就会出现清晰的印记；墙壁上还残留着几片褪色的壁毯，已经因为岁月的流逝而变成了蒙垢的灰色，似乎稍微一碰就会碎裂脱落。杰迪一眼就看到黛拉小姐留下的痕迹——一连串沿着石砌台阶朝上层跑去的脚印，不过在抬起头来朝上看的时候，却不禁皱起眉头。

毕竟经历了千年岁月，无论这座高塔当初多么坚固，终究还是留下了很多风蚀剥落的痕迹。通往上层的阶梯就是其中被破坏得最严重的部分，一道大约半米多宽的裂痕横亘于上下楼梯之间，木制栏杆早已腐朽，挂着一层厚厚的蜘蛛网，根本找不到借力攀登的地方。

如果没有一名大魔法师埋伏的话，这道裂痕倒算不上什么问题。然而只要黛拉小姐的头脑还算冷静，就不可能放弃如此重要的屏障。杰迪犹豫了一下，他当然可以施展“暗黑旌旗”遮蔽那道裂痕，然而狭窄的楼梯却让人没有多少闪躲避让的空间。这让冒险冲过裂痕的人选成了问题。

浩?天利的斗气强度不够，而且闪电束也并非黛拉小姐所掌握的最强魔法，一旦被正面命中，很可能会导致重伤甚至生命危险；茹曼?劳伦斯的斗气强度倒是强悍许多，惧怖骑士非生非死的身体也让他能够承受更加严重的伤害，然而偏偏闪电魔法是所有死灵生物的克星，再加上秘银法杖的强化，天知道黛拉小姐的魔法能够造成多么可怕的伤害效果。

杰迪转动脑筋，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够找出解决的办法。不过就在他还在冥思苦想的时候，头顶上突然传来了黛拉小姐清脆悦耳的嗓音，“小个子，原来你才是劫匪的头目。”

这简直是再直白不过的挑衅。杰迪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板着脸厉声回答，“放聪明点，黛拉小姐，你没办法躲上一整天的。你的随从已经都被我们抓住了，没人去通知你的父亲。”

黛拉小姐的声音听上去没有一丝惊慌，反而显得兴致勃勃，“这才是我想要的冒险！小个子，你知道吗？今年我都出门十几次了，一次都没碰到传说中的劫匪呢！你们始终在这座森林活动吗？抢不抢女人，抢不抢商贩？真是和我想象之中一样刺激！”

杰迪咽下了一句从酒店客人那里学来的脏话，此时此刻，他真的不知道怎么评价这位黛拉小姐才好。“我不太喜欢重复自己的话，黛拉小姐，如果你继续给我们找麻烦的话，事情的发展恐怕会比你的想象更要刺激！”

黛拉小姐似乎沉默了一下，再度开口的时候，语气发生了一些变化，不过显然不是好的哪方面。“你们打算怎么对待我的随从？鞭打他们？折磨他们？还是杀了他们？在你们打算动手的时候，我能不能参观一下呢？”

“静谧之主在上，这丫头是说真的，还是打算拖延时间？”就连茹曼?劳伦斯都忍不住低声咒骂起来。

“我看都有可能。”杰迪耸了耸肩膀，语气变得粗鲁起来，“我受够了，来人，砍些树枝来，试一试熏烤兔子的办法。”

这其实算不上一个好主意，因为这座高塔废墟远远谈不上封闭。无论是塔身的裂痕、敞开的窗口，还是残破的塔顶，都有足够缝隙透入新鲜空气。不过对于经验不足的黛拉小姐来说，已经让她感到慌乱了。

“等一下，小个子！”看到杰迪身边的两名同伙答应着转身离开，黛拉小姐急忙叫喊起来，“只要你不是蠢得无可救药，就不该这么做，让我受到一点伤害，都会引发我父亲的滔天怒火。”

“啊，我其实已经想过这一点了。”杰迪做了个手势，让茹曼和浩?天利停下脚步，“不过看在公理和正义的份上，我不打算惧怕庞多克伯爵的怒火。”

“公理和正义？”黛拉小姐似乎觉得颇为好笑，“一群袭击妇孺、洗劫商旅的劫匪，还谈什么公理和正义？”

杰迪揉了揉自己显然正在发烫的额角，有些无可奈何的说，“袭击妇孺、洗劫商旅？好吧，我们什么时候做过这些事情？”

“刚才我指责的时候，你并没有反驳我。”黛拉小姐回答说。

杰迪发现谈话的重心很可能会偏离主题，于是急忙收回话头，“我必须否认你的一切指控，黛拉小姐，因为我们并不是真的劫匪，而是菲丽西提?霍夫曼小姐的朋友。”

黛拉小姐的反应完全出乎杰迪的预料，因为就在他提到菲丽西提小姐的名字之后，这位贵族少女居然冒冒失失的从楼梯上方探出半个身子，“小个子，你刚才说你是菲丽西提姐姐的朋友？有什么证据吗？”

杰迪很庆幸自己戴着面具，否则一定会露出近乎崩溃的表情来。他伸出双手，阻止茹曼和浩?天利骑士借机冲上台阶，然后做了一个复杂、优美，而且有点怪异的手势——在遍布灰尘的高塔废墟之中，这实在显得有些滑稽。

“啊，我和菲丽西提姐姐约定的手势。”黛拉小姐双手一拍，脸上满是笑意，“小个子，你真的是菲丽西提姐姐的朋友？”

“那还有假？”杰迪昧着良心回答说。一个累赘，一枚棋子，一面盾牌。说实在的，杰迪真没把菲丽西提?霍夫曼发自心底的当成朋友。“为了保护菲丽西提小姐，我们可是千里迢迢从港城亚留斯乘船逃了出来，在海上遭遇了大风大浪、浓雾封锁和战舰追击，还有许许多多其他的危险呢。”

这番话让黛拉小姐兴奋得满脸放光，不过她至少还知道不要从台阶上跳下来，“那么你们为什么要装成劫匪？还把我的随从全都给打倒了？”

“因为你的父亲，黛拉小姐。”杰迪肃容回答说，“布瓦迪?庞多克伯爵大人拒绝对菲丽西提?霍夫曼小姐伸出援手，帮助霍夫曼家族夺回失去的职务和领地，所以我们不得不从他的独生**女，也就是黛拉小姐你的身上打主意。”

“这简直就像是吟游诗人唱出的歌曲那样精彩！”黛拉小姐兴高采烈的从台阶上跳了下来，动作之大，让杰迪出了一身冷汗。“小个子，带我去见菲丽西提姐姐吧！”她一脸期待的拍着杰迪的肩膀，语气之熟络，仿佛自己不是被绑架的目标，而是劫匪中的一员似的。

“我要参加这个计划，好好出些主意，给我的父亲一个大大的惊喜！”

第二十六章强硬对更强硬（上）

由于一些众所周知的原因，黛拉?庞多克小姐和她的女仆珊儿被劫匪绑架的消息，直到第三天下午，才被送到西风郡郡守布瓦迪?庞多克伯爵的面前。

根据当时正在宴请郡守大人一行的罗素爵士回忆，听到这个匪夷所思的消息之后，庞多克伯爵足足沉默了一分钟之久，魁梧的身躯一动不动，在壁炉火光的映照下，宛如一尊冷峻的石刻雕像。

“罗素爵士，真是遗憾，看来这次宴会不得不提前结束了。”再次开口打破沉寂的时候，庞多克伯爵的声音听上去非常和蔼，甚至亲切得有些过分，“有个追求我女儿的小家伙玩过了火，身为父亲，我必须回去给那个小家伙一点教训，至少告诉他应该如何追求女孩子。”

罗素爵士赞同的点了点头。这位贵族老爷年轻的时候就以行为**、沉湎酒色而闻名，虽然现在已经上了年纪，但是一个月不闹出一两起与美貌少女有关的丑闻，就说明要么他病了，要么喝酒喝过了量，躺在床上灌着草药学士给他配的苦药汤。

“现在的小家伙可真不得了。”罗素爵士已经喝得满脸通红，晃着脑袋表示，“用绑架来示**，这可真是个出奇刺激的主意，要是我年轻三十岁，说不定……”

罗素爵士毕竟还没喝得烂醉，从庞多克伯爵眼中射出的冷光让他打了个哆嗦，紧紧闭上了嘴巴，接下来的插科打诨当然被他给硬吞了下去。

直到脸色铁青的郡守大人离开宴会大厅，已经凝滞到令人窒息的气氛才重新活泛了一些。不少人都在第一时间拿起杯子，狠狠的喝了口酒，借以压制心中的惊悸，四起的细语声如同薄雪落地、风过树梢。只有罗素爵士显得颇为迷惑，抓了抓已经开始谢顶的脑袋，朝着身边脸色苍白的管家眨了眨眼睛。

“哎，我刚才说错了什么吗？郡守大人的表情为什么突然变得那么难看？”

“不，老爷，您说的很对。”管家随随便便的回答说，同时在考虑自己是否有辞职避祸的必要。

实际上罗素爵士的管家大可不必怕得要死，因为布瓦迪?庞多克伯爵根本没把刚才小小的冒犯放在心上。他当然明白这起绑架意味着什么，而且又会带来何种后果。

西风郡城附近没有大股盗贼团伙，当然没有，因为自从担任郡守一职以来，庞多克伯爵花了二十多年时间，将郡城附近的盗贼团伙一一剿灭，还将阴影之中的威胁视为无物，以果决的态度把盗贼工会的力量挡在郡城大门之外。

三五成群的小偷和强盗或许难以避免，不过能够轻松击败一名女骑士和她率领的六名精锐战士，绑走身为大魔法师的黛拉小姐，这样的盗贼团伙绝非寻常，更不可能连一点出没的音讯都没有。

除非那些人不是真正的劫匪。

庞多克伯爵当机立断，在蒙蒙细雪之中返回了郡城，进城的时候，他的脸色比飞雪更要冰冷，目光比刀锋更要锐利。郡守府的壁炉里面火焰熊熊，但是接到召集令赶来的幕僚们却都感到阵阵迫人而来的寒意。

“好吧。”布瓦迪?庞多克伯爵全副武装的坐在城主宝座上，他戴着一顶仿造雄狮造型的黑铁头盔，一把出鞘的双手巨剑放在随手可及的地方。“请告诉我，那些人在什么地方？”

郡守大人怒火中烧——这并不奇怪，因为时间已经过了三天，但是对于劫匪的来历和行踪，郡守府的幕僚们并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情报。甚至请求了不眠之眼情报网予以协助之后，结果依然如此。

“请回答我的问题，诸位。”在一片死寂般的沉默之中，庞多克伯爵再次开口，语气阴沉的打碎静寂，“关于那伙劫匪的情报，有人能回答吗？什么都好。”

这次到场的十几名幕僚全都一言不发，兴趣似乎都集中在郡守府地面的华美花纹上。谁都不敢正眼看那位盛怒之中的郡守大人，生怕被问到自己头上。不过有一个人是怎么也躲不开的，西风郡郡城的军事长官哈里森爵士满头大汗的垂着头，似乎以为这样就可以避免被庞多克伯爵认出来。

哈里森爵士的逃避被证明完全是虚妄的幻想，因为就在下一秒钟，庞多克伯爵就用低沉慑人的声音点到了他的名字。

“哈里森爵士，你是我任命的军事长官，对于眼下发生的事情最有发言权。”庞多克伯爵一字一顿的告诉他，“你知道那些劫匪在什么地方吗？”

“他们……他们不在郡城附近，郡守大人，自从……那件事情发生之后，我亲自带队巡查了方圆三十公里的一切森林、丘陵、庄园和村落，特别是事发地点——巨石塔林，每一棵树、每一块石头、每一丛灌木和每一寸土地都被我们找了一遍。但是没有人见到过黛西小姐和她的女仆，仿佛她们人间蒸发了……”

“请容我提醒你，哈里森爵士，这不是一起失踪案，而是绑架，证据确凿的绑架。想要找到我的女儿，必须先找到有关于劫匪行踪的线索才行！”庞多克伯爵说话的声音不高，甚至可以说语调柔和，然而这不是一个好兆头，因为从他的双眼里面射出的凶光来看，郡守大人已经快要怒不可遏了。“而且你的回答和我的问题是两回事，我问你的是劫匪在什么地方，而不是他们不在什么地方，你的理解能力有所欠缺吗？”

郡守府大厅里面一片死寂，只有哈里森爵士头上汗珠跌落地面的声音。这位军事长官单膝跪地，深深低头，几乎难以遏制全身的颤抖。

哈里森爵士是一位有着超过二十年军旅经验的老骑士，虽然他指挥部队列阵而战的能力有所欠缺，但是在维护治安、整肃纪律方面却有独到之处。看着这位颇受自己信任的老部下满头大汗的可怜相，庞多克伯爵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满心焦躁和忧虑全都压了下去。

“起来吧，哈里森爵士，这不是你的过错。”庞多克伯爵叹息了一声，“回到你的座位上去，然后把我说的话全都记在心里。我要你出动全部人手，检查每辆离开郡城的马车，并且逮捕一切可疑之人。那些劫匪当然不会留在城里，但是我相信他们一定会派人前来打探消息、观察风色，能够抓到劫匪的眼线，就能够顺势摸到劫匪下落的消息。”

哈里森爵士慌忙站起身来，动作快的有些不成体统。由于紧张和长时间下跪，他的动作有些僵硬，差点被自己的长剑绊了一跤。“遵命，郡守大人，我一定按照您的吩咐办，决不懈怠，决不妥协！”

“还有，哈里森爵士。”庞多克伯爵目光冰冷，语气森然的告诉他，“我授权你以最充分和彻底的手段去审问那些疑犯，不问过程，只要结果。如果审问人手不够的话，可以直接向不眠之眼的暗探头目提出申请，要求他们派些专家进行协助。”

这句话里面隐藏的血腥味道让好几个城主幕僚都打了个寒噤，不过没人敢于劝谏，因为庞多克伯爵正在有意无意的摩挲着双手巨剑的剑柄，冰冷慑人的双眼似乎在寻找着能够让利刃饕足鲜血的倒霉猎物。

庞多克伯爵闭了一下眼睛，随后环顾众人，“如果没有其他提议的话，那么今天的会议就到此为止……”

“北洛可可商会会长，匕伤群岛领主，帝国贵族，斯帕克爵士派来使者，请求郡守大人接见。”

门外传来的通报声打断了郡守大人的结束语，也让不少刚刚起身、准备鞠躬致意的幕僚又重新坐了回去。庞多克伯爵深深皱起眉头，眼睛里面闪过一丝冷芒。

“让使者进来。”

一阵铿锵有力的脚步声随后传来，从门外走进一位穿着全身黑色铠甲的骑士，容貌隐藏在冰冷的护面甲后面。有人注意到这名骑士胸口的徽章是被黑色荆棘围绕的白色微笑面具，印象之中，西风郡似乎没有任何贵族骑士的徽章是这个样子

实际上，整个狮鹫帝国也没人见到过同样的徽章。因为这玩意在两天之前刚刚出自于匕伤群岛一位精擅画技的吟游诗人之手，然后在北洛可可商会一位铁匠大师的精湛技巧之下，被用白银、黄铜、赤铜和黑铁等材料打造出来。

这位使者还带了一名看上去非常年轻的随从，脸上用油彩画出几道颤抖的痕迹，嘴角总是充满嘲讽的上翘，双手空空，腰带上没有挂着任何武器，只有一只镀金铃铛，随着他的脚步叮当作响。这副打扮不像是名骑士侍从，倒像个扮相滑稽的小丑。

使者的脚步一直走到城主宝座前面的台阶处，才停了下来。庞多克伯爵面无表情的注视着这位使者，看着他用非常标准的动作叩胸行礼，“北洛可可商会武技总长茹曼?劳伦斯，郡守大人，这是斯帕克爵士给您的信件。”使者的声音透过护面甲之后有些沉闷，不过能够听出此人年纪不大。

庞多克伯爵抬了下胳膊，一名仆役走上前去，从黑甲使者手里接过一根羊皮卷轴，然后回到城主宝座前面，双手奉给郡守大人。

卷轴的两端都套着金箔封套，中间以上品亚汉丝绸捆扎，显得豪奢不凡，就连庞多克伯爵也不免为之动容。他一面用灵巧有力的大手解开丝绸、剥去封套，一面和颜悦色的询问说，“茹曼?劳伦斯先生，看起来你是一位实力不凡的骑士？”

“略通斗气，不过没有前往骑士总会进行过职衔认定。”使者用彬彬有礼的语气回答说。

“啊，那真是可惜，有没有兴趣为帝国效力呢？”

“多谢您的好意，郡守大人，不过我已经有雇主了，而且没打算提前结束这个契约。”茹曼?劳伦斯平心静气的回答说。

庞多克伯爵点了点头，能够担任商会使者的人，当然深受斯帕克爵士的信任，不会被随便招揽。然后他漫不经心的展开羊皮卷轴，在他看来，这应该是斯帕克爵士的又一次试探，关于西风郡郡守在港城亚留斯权力谁属问题上所持态度的试探。

“当然是中立，永远中立，就像庞多克家族箴言——横持权柄，不偏不倚。”庞多克伯爵心中暗想，目光随意的从羊皮纸上一扫而过。随后瞳孔一缩，目光凝聚如针！

“来人！”庞多克伯爵霍然起身，一手抓起双手巨剑，剑锋直指黑甲使者，同时厉声高呼，“抓住他，他是劫匪的同党！”

第二十七章强硬对更强硬（下）

随着这声命令，十几名幕僚纷纷起身，其中有好几个人身上爆发出斗气光芒，尤其是急欲立下功劳的郡城军事长官——拥有高阶骑士职衔的哈里森爵士——更是动作迅速。这位身材瘦削的子爵一个箭步冲到黑甲使者身边，整条右臂全都浮现出火红的斗气光芒，挥拳朝黑甲使者的颈侧打去。

哈里森爵士的骑术和剑术都只能说平平无奇，不过拳术之强则闻名西风郡，徒手决斗数十场未逢败绩。他这一拳击出，灼烫气浪顿时逼人而来。然而令其他人惊讶不已的是，黑甲使者茹曼?劳伦斯不慌不忙的转过身来，肩头一沉，护面甲的视孔似乎闪过一丝光芒。哈里森爵士的动作顿时为之一僵，击出的右拳擦着茹曼?劳伦斯的肩甲挥空，只在黑色铠甲上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红色烙痕。

下一瞬间，茹曼闪电一般发动了反击。一记短促的冲拳寻隙而入，正中哈里森爵士的下巴。爆发出来的斗气光芒极为黯淡，不过效果却恰好相反，哈里森爵士像是喝醉了酒一样踉跄后退，然后一跤跌倒在地，**着爬不起来。

另外两名骑士选择拔剑战斗，不过他们的选择被证明同样错误。茹曼?劳伦斯虽然身穿重甲，动作却灵活的像个舞者，一把锋刃漆黑如夜色的重剑在身体周围旋出一片剑光，迸射的火光伴随着激烈的交锋声照亮大厅的一隅。两名骑士的身影几乎被剑光所吞噬，看上去茹曼仿佛长了好几只手臂，挥舞着不计其数的黑色重剑。

并不是所有人都把黑甲使者当成唯一的进攻目标，那名小丑打扮的男孩显然是个不那么棘手的目标，至少在两名大个子卫兵眼里是这样。他们互相打了个眼色，然后从两面朝着男孩包抄过去，打算一举将其抓住。

男孩没等他们接近，就抢先冲向了其中一个，动作快得活像是只灵活的猫，带起一串清脆的铃声。卫兵愣了一下，挥起一拳打向男孩的右肩，结果却被灵活的闪开，紧接着后背传来重重一脚，不由自主的踉跄着冲前几步，差点把另一名卫兵撞倒在地。

男孩没等那名卫兵站稳转身，优雅的滑步追上，脚尖狠狠踢上对方的腿窝。再强壮的人也没法抵挡这样的攻击，卫兵像是被砍倒的木桩一样倒了下去，头盔摔出好几米外。

另一名卫兵咒骂了一声，伸手拔剑。不过男孩的速度比他想象的更快，就在长剑出鞘的同时，男孩一个箭步跳到卫兵的面前，双手拇指并拢，其余手指像是翅膀一样朝两边张开。卫兵穿着煮沸皮革缝制的甲胄，胸口部分还特别用金属片进行强化，绝非一个双手空空的男孩能够迅速击倒的，所以他咧开嘴，露出充满恶意的笑容，将长剑举过头顶。

下一瞬间，巨大的痛苦突然从胸口内部爆发而出，仿佛内脏直接遭受了可怕的蹂躏，卫兵的脸庞变得通红，嘴里发出压抑的**，长剑从他绵软无力的手指之中脱落，人还未倒下，就已经失去了意识。

庞多克伯爵持剑而立，冷冷的看着几名幕僚先后在黑甲使者和小丑随从面前败退，不过除了哈里森爵士的下巴和他们的自尊心之外，倒没有更多东西受到伤害。几分钟之后，所有的交锋声都消失了，地上丢着几把长剑、两支火把，还有一顶被从中间劈成两半的头盔——最后这样东西被一名头脑较为灵活的幕僚当成投掷武器，朝着小丑砸了过去。这原本有可能造成一定战果，如果黑甲使者的注意力从自己的同伴身上离开的话。黑剑只是闪动了一下，就把它凌空切成两半。

那名幕僚在随后的短暂时间里成为茹曼?劳伦斯的重点打击对象，两记剑脊拍打让他双手发麻，紧接着黑剑横向一斩，切落了幕僚的大半部分头发。幕僚心中的勇气也随着飘落的断发一同落地，发出一声惊惧的叫喊，不顾一切的转身就跑，结果被小丑追了上去，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让他撞进一片翻倒的桌椅之中。

“够了，全都退下，真是太难看了！”庞多克伯爵突然厉声说，同时步履沉重的走下台阶，“茹曼?劳伦斯先生，无论这是不是你的真名，你是打算到这里来羞辱我吗？”

“不，郡守大人，我们绝无此意。”小丑跑了回来，拍着巴掌说。同时茹曼也垂下黑色重剑，至少在表面维持着对庞多克伯爵的敬意。“我们只是向您转交一封来自斯帕克爵士的信件而已。”

“这么说，你们对信上的内容一无所知吗？”庞多克伯爵毫不放松的追问说。

“喔，这倒也不是。”小丑打扮的男孩耸了耸肩膀说，“您知道，有些人总是有这样那样的特权，虽然我没有看到过这封信的内容，不过应该是与贵府黛拉?庞多克小姐到匕伤群岛做客的事情有关吧？”

哗然声四起。这简直是最胆大妄为的劫匪，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竟然敢在重兵把守的郡守府坦承劫持黛拉小姐的滔天大罪，而且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庞多克伯爵没有动气，至少表面没有。“你和你的随从身手都非常优秀，茹曼?劳伦斯先生，面对十几名骑士和准骑士围攻，依然没能逼出你们的全部实力。”他用异常冰冷的声音说，“但是你们无法离开这里，更不可能冲破数百名精锐士兵的列阵围攻。告诉我，是什么让你们胆敢前来这里，向我，西风郡郡守——同时也是一个刚刚被你们绑架了女儿的父亲——进行愚蠢的挑衅？”

“嗯，有人告诉我，现在应该回答——是公理与正义。”茹曼?劳伦斯似乎知道自己的这句话会引发什么后果，所以语气居然显得有些虚弱。

“诸神在上，听听这句厚颜无耻的回答！”庞多克伯爵的脸庞有些扭曲，眼睛里面无法掩饰的流露出滔天怒火，“一个无耻的劫匪，一个朝妇孺下手的懦夫，居然敢大言不惭的谈什么公理与正义！敢问让你说出这句回答的那个人是谁？北洛可可商会的斯帕克爵士？”

“不，是霍夫曼家族的最后继承人，菲丽西提?霍夫曼小姐。”小丑打扮的男孩语速飞快地回答说。

庞多克伯爵的头颅向后一仰，仿佛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了一下，“菲丽西提?霍夫曼！”他厉声说，“原来如此，这就是蜜糖里面的毒药，丝绸包裹的匕首！北洛可可商会的那些商人都已经昏了头吗？居然敢参与到这件事情里面来！你们真以为虓眼死神的名声纯洁无暇，塔尔隆要塞规模惊人的军队是依靠从兵不血刃的冒险之中获得的财宝建立起来的？”

茹曼似乎想要摸摸鼻子，不过他忘了自己的头盔，手指戳在了坚硬的护面甲上，发出沉闷的一响。小丑打扮的男孩笑嘻嘻的拖步横跳，腰间铃铛发出清脆一响。“哎，郡守大人，这事情与托马德?安子爵没什么关系吧。港城亚留斯的城主宝座属于霍夫曼家族，证据确凿，毋庸置疑，哪怕是在狮鹫大帝御前，我们也能理直气壮的这样说出口哦。”

“玩弄文字游戏，在真正的实力面前毫无意义。这一点，菲丽西提那个被惯坏了的小女孩可能不懂，但是斯帕克爵士不应该不明白。”庞多克伯爵哂笑着摇了摇头，“追逐利益是商人的本性，不过也不应该忘记量力而行的道理。斯帕克爵士以为帮助霍夫曼家族重返港城亚留斯，能够让北洛可可商会的势力范围进一步扩张，这当然没错，但是他用什么去和托马德?安子爵争夺呢？一份十多名破落贵族的联名信？一枚连一个士兵都没法调动的城主玺印？还是库房里面堆积如山的金狮鹫？”

“哎，话可不能这么说。托马德?安子爵慨然出手，帮助霍夫曼家族稳定亚留斯城的局势，理应得到霍夫曼家族的诚挚感谢和丰厚报酬，然而还不至于奉上一城之主的宝座吧？”小丑打扮的男孩嘟哝说，“就比如有人送回了黛拉小姐，您当然也会表示感谢，不过总不至于用郡守的职务来报答吧？”

庞多克伯爵被男孩最后这句话气得眼睛凸了出来，“诸神在上，你们是我所见过最为厚颜无耻的劫匪！”他压了压自己的怒火，语气变得缓和一些，“作为霍夫曼子爵的老朋友，我对他的**女——菲丽西提小姐的遭遇感到遗憾，也对她做出一些不够理智的行为予以谅解。这样吧，只要你们把我的女儿黛拉毫发无伤的送回来，我就既往不咎，当做没有发生过这次绑架。”

“我必须重申一点，郡守大人，黛拉小姐和她的女仆是去匕伤群岛做客，而没有遭到任何人的绑架。”茹曼语气认真的回答说，“不过如果您实在不相信的话，我这里还有一件礼物，嗯，是商会的魔法顾问，杰迪?卢克斯大师送给您的礼物。”

茹曼一面说着，一面做了个手势。小丑打扮的男孩伸手入怀，取出一个亚麻布包，然后抛向庞多克伯爵。庞多克伯爵谨慎的一侧身，任凭那个布包跌落在地，然后深深看了两人一眼，扭头吩咐说，“来人，捡起那个包袱，直接打开。”

一名仆役脸色苍白的走了过来，小心翼翼的解开包袱上面密密麻麻的绳索，当一层层亚麻布被揭开之后，那名仆役看了一眼包袱里面的东西，立刻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手！是一只被砍下来的断手！”

第二十八章断手扼喉，亡灵阴影

听到这声刺耳的惊叫，庞多克伯爵脸色立刻为之一变，一个箭步冲了上去，飞起一脚，把没来得及躲开的仆役踢倒在地。“诸神在上，这是谁的断手？”他紧张的看了一眼那只齐腕而断、色泽青灰的手掌，随后脸色微微松弛下来，“不是女性的手，一个不合时宜的恶劣玩笑，嗯？”

“不只是玩笑，郡守大人。”茹曼的脸上露出一个兴味盎然的微笑，不过因为有护面甲遮挡，没有人能看得到，“不只是玩笑，更是能力的展示，一个来自苍白面具的威胁！”

话音一落，原本五指张开的断手突然抽搐一下，紧接着就像是只超大型跳蚤一样蹦跳而起，直扑庞多克伯爵。庞多克伯爵穿着一身镀银锁子甲，胸膛部分以大块精钢甲片强化，还戴着铁手套和有刺护膝，即使是走上战场，这套装备也完全足够了。不过因为刚刚在进行会议，他那顶雄狮造型的头盔并没有戴在头上，而是放在了城主宝座旁边。

这是个弱点，具体到眼下发生的事情，几乎可以说是致命的弱点。庞多克伯爵扭转身体，想要躲开断手，同时朝空中挥出猛烈一斩。然而锋利的剑刃咬入空气，没能伤到断手分毫。

下一瞬间，庞多克伯爵感到肩膀一沉，已经被断手牢牢抓住，紧接着那东西就像是长了五个脑袋的毒蛇一样蠕动起来，爬过肩膀，扼住喉咙，五根冰冷的手指深深扣入颈部的柔软肌肤，顶得骨头一阵阵生疼，几乎就要让他窒息了！

在四十五岁的生命之中，布瓦迪?庞多克伯爵曾经几次面临过死亡的威胁。最近的一次发生在蛮兽人部落大举进攻塔尔隆要塞的时候，当时他奉命集合部队，准备支援塔尔隆要塞守卫长官——钢拳侯爵德拉巩逊，结果在出击前夕，庞多克伯爵遭遇身份不明的杀手刺杀，腹部中了一记剧毒匕首，足足躺了两个月才恢复过来。

那次受伤被很多人视为明哲保身的西风郡郡守的精彩表演，一次自导自演的把戏，不过只有庞多克伯爵自己明白，杀手确实没想要自己的命，而只是想阻止自己出兵支援，但是那把剧毒匕首也没留什么情面。

只要稍有抢救不及时，西风郡郡守就要换人来做了。

经过那次刺杀之后，庞多克伯爵变得更加小心谨慎，甚至就连议事的时候，也很少会脱下身上的铠甲。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即使是如此谨慎的做法，依然让自己又一次遭遇了死亡的威胁。

一只断手，色泽青灰，触感冰冷，现在正死死的扼住庞多克伯爵的喉咙，力量之大，几乎已经完全阻断了呼吸。身为一名大骑士，庞多克伯爵当然爆发出全部斗气力量来抵抗，那只断手虽然拥有异乎寻常的怪力，不过在蕴藏着雷电力量的雷霆斗气缠绕之下，还是逐渐被庞多克伯爵掰开指头，然后远远甩开。

断手落地，立刻再次弹跳而起，动作快的几乎无法看清。距离断手最近的一名骑士吓得后退两步，长剑在身前狂乱挥舞，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铁幕。不过断手并没有对他发动攻击，而是在茹曼?劳伦斯的一声口哨之后，老老实实的趴回地上。

“郡守大人，您认为杰迪?卢克斯大师送您的这件礼物怎么样？还算有趣吗？”茹曼的语气里面带着一丝笑意，仿佛刚才的一幕让他感到极为愉悦。

庞多克伯爵可没有丝毫愉悦的感觉，他**着用手抚住喉咙，冰冷的触感似乎黏在了皮肤上面，无论如何也无法消除。“一个更加恶劣的玩笑而已，对于早有准备的骑士来说，这根本不值一提。”

“是啊，一只能够活动的断手而已，不值一提，但是如果这样呢？”茹曼打了个响指，那只断手突然膨胀起来，表面盈满暗红色的光芒。紧接着，就在两次心跳的间隔期间，断手猛然爆炸，碎裂的血肉蕴藏着高温和红光四处飞溅，一把橡木椅子溅射上几点红光，顿时像是蜡烛一样猛烈燃烧起来，石质地面上也留下了明显的焦黑痕迹。

庞多克伯爵这一惊非同小可，“诸神在上，断手不但能够活动，居然还能爆炸？”他用警惕地目光看着断手最后炸开的地方，几名被红光稍稍波及的骑士虽然都以斗气进行防护，不过依然受了些比较轻微的灼伤。“能够轻易穿透斗气防护，灼伤骑士的身体，这是什么魔法？”

“唔，这个魔法曾经有个很有趣的名字，弗瑞德里希小牛腰子轰杀术。”茹曼瞄了一眼身边的小丑随从，摸了摸下巴，或者说精钢打造的黑色护颈，语气愉快的回答说，“不过现在已经改变了主要施法材料，小牛腰子相当难以弄到，而且把它烤到恰到好处更是困难重重。”

“装模作样，无非是威力减弱之后的尸体爆炸术而已。”一名始终冷眼旁观的幕僚开口说。这名幕僚穿着一领华丽的学士长袍，颈挂亮金饰带，袖口缀以复杂的涡旋花纹，若不是手里没有紧握法杖，这身打扮和一位大魔导师也相差无几。

“学士先生，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会选择闭嘴。”茹曼的语气不带丝毫威胁，不过话里的意思可就恰恰相反了，“我没读过什么书，不知道什么是威力减弱之后的尸体爆炸术。但是我知道这玩意半夜爬上你的床之后，会让你爽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幕僚脸上刚刚浮现出来的自矜的微笑僵硬了，捻着花白胡须的手指也停顿了一下。“这可不是对待一位学者大师的态度，年轻人。”他用抱怨的语气表示，“知识的力量，比你手中的长剑更要强大。”

“这话可能有点道理，不过某些时候不是这样。”茹曼轻声回答，然后转向庞多克伯爵，“郡守大人，不知道这件礼物会不会让你改变心意？”

庞多克伯爵的目光从地上那滩灰黑色的血肉移开，挥了挥手，让几名受了伤的骑士离开大厅，“杰迪?卢克斯大师是一位……亡灵巫师？”他的语气里面多少有一点忌惮，因为亡灵巫师的恶名实在是如雷贯耳，即使是身为郡守，也不敢有丝毫小觑之心。

“这是您的揣测而已，没有证据。”茹曼故意语焉不详的表示。

“不必那么急于否认，茹曼?劳伦斯先生，我对亡灵巫师并没有太多厌恶和恐惧的心理，而且也并非一无所知。”庞多克伯爵用尽可能缓和的语气表示，“西风郡境内有个亡灵巫师的组织，叫做幽暗之影，我曾经和那个组织的首领打过交道。”

“啊，我记得他，杜兹?厄魔导师，幽暗之影的首领，一位巫妖。”茹曼若有所指的停顿了一下，“郡守大人，您和他打过交道，那么您知不知道他最近怎么样了呢？”

庞多克伯爵摇了摇头，茹曼的态度有些奇怪，说到杜兹?厄名字的时候，语气绝非尊敬，而且似乎带有某种程度上的讽刺。“只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而已，幽暗之影的存在，对于西风郡是个威胁，我必须了解到这位杜兹?厄魔导师的真正想法，幸好他不是那种渴望制造死灵国度的疯子。”

“或许只是实力不足罢了。”茹曼哼了一声，随后揭开底牌，“郡守大人，杜兹?厄魔导师试图以诅咒魔法谋害斯帕克爵士，控制北洛可可商会的雄厚资金，这是半个多月之前的事情了，不过他的阴谋没有得逞，因为杰迪?卢克斯大师阻止了他，还将这位巫妖彻底毁灭了。”

庞多克伯爵脸色一凛，这是今天他所受到的第三个威胁，没有茹曼?劳伦斯的重剑那么凛冽，没有自爆断手那么诡异恶毒，但是却更加直截了当。一位亡灵魔导师，而且还是公认最难被杀死的巫妖，无声无息的被毁灭了，对于庞多克伯爵来说，这无疑是个更加贴近自身的威胁。

无论在西风郡拥有何等权势，庞多克伯爵都不至于看不清楚眼前的局势。眼前两位使者虽然实力不凡，尤其是身穿黑甲的茹曼?劳伦斯，不过只需一声令下，他们就会被数以百计的精锐士兵团团包围，败亡只是早晚的事情。就连资金雄厚的北洛可可商会，庞多克伯爵也不太在乎，商人毕竟只是商人，只需出动大军逼迫，让他们低头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只有一个麻烦无法解决，黑甲使者口中的杰迪?卢克斯大师。

很明显，这是一位至少拥有魔导师实力的亡灵巫师，而且意志果断、目的明确、手段冷酷。幽暗之影这个组织很可能已经被他牢牢握在手中，加上北洛可可商会的财力和人脉，形成了一股不容被任何人忽视的强大势力。

这股势力或许不能与堂堂死神骑士团团长（或者西风郡郡守）正面抗衡，但是某只从黑暗之中爬出的断手，却很有可能让庞多克伯爵品味到与死神跳上一曲贴面舞的滋味。

既然对抗的代价实在太过昂贵，那么就只有……合作。

第二十九章被迫低头的郡守大人

布拉迪?庞多克伯爵大人不愧是一位资深政客，当他做出合作的决定之后，立刻换上了一副堪称亲切和蔼的表情。

“希望刚才发生的小小摩擦不会让你和你的随从感到不快，茹曼?劳伦斯先生。”庞多克伯爵开口的时候，大厅里面不止一个人松了口气，那位学者大师甚至露出了宽慰的笑容。“有件事情我必须告诉你，我一向对女儿的宠**有些过度，希望黛拉不会给斯帕克爵士带来什么麻烦吧？”

茹曼稍微迟疑了一下，小丑打扮的男孩快嘴快舌的接过话题，“黛拉小姐的确是活泼了一些，不过天性善良，性格纯净，很多人都非常喜欢她。”他笑着摇动双手，铃声随着动作叮当响起，“尤其是菲丽西提小姐和佩妮学士，简直和她形影不离哟。”

“黛拉能够找到她的闺中密友，让我这个做父亲的深感欣慰。”庞多克伯爵微微一笑，将小丑隐藏在话里的某些讽刺咽了下去，没露出丝毫被冒犯的意思，“或许你们不会相信，但是亚留斯发生骚乱的消息传来之后，我真的有过出动部队平息骚乱，帮助老朋友的家族坐稳城主宝座的念头。”

“啊，当然，郡守大人，如果机智妙语和冷嘲热讽可以帮助霍夫曼家族夺回城主宝座的话，我也打算出一把力呢。”小丑打扮的男孩利用他这种职业口无遮拦的特权，嬉笑着大声赞同。

“如果你真的是个小丑的话，那么我绝对要用一大把金狮鹫来奖励你，为了你的这番机智妙语。”庞多克伯爵语带赞赏的表示，同时惋惜的摇了摇头，“不过，你必须牢牢记住，并不是每个贵族领主都有我这样宽大的心怀，也不是每只耳朵都能听得进隐藏在讽刺、挖苦和俏皮话里面的忠告。”

小丑打扮的男孩敛起笑容，表情真诚的朝着庞多克伯爵鞠了一躬，“感谢您的提醒和忠告，郡守大人，看来我是个不合格的小丑啊。”

“并非如此，实际上我感觉你实在是太过优秀了，就凭你的机巧毒舌，担任狮鹫大帝的御用小丑才不会屈才呢。”

“那可是个比郡守还要危险的职业，据我所知，好几位宫廷御用小丑的归宿都不怎么样。”男孩恢复了充满嘲讽的笑容，语气却显得格外认真，“其中一位因为喝多了葡萄酒，在宴会上唱了首辛辣的讽刺俚曲，被盛怒的帝国重臣当场斩杀；还有两位的舌头无意间触怒了狮鹫大帝陛下，至今还被关在灰烬堡垒的地牢里面腐烂发臭呢。”

庞多克伯爵吃惊地眨了眨眼，他早就看出这男孩不仅身手敏捷，而且具有某种特殊的气质，让他不敢将其视为一个逗人发笑的小丑。但是说出刚才这番话，表明这男孩比他想象之中的身份更加重要，甚至不会比身穿黑甲、沉默寡言的茹曼?劳伦斯逊色。

“或许两者之中，打扮成小丑的男孩才是首领？”这个念头宛如闪电一般划过庞多克伯爵的脑海，不过没有半点流露在他的脸上，“陛下有的时候确实难以控制自己的脾气。”他用低沉的语气说，“不过有些时候，权力和地位必须受到尊重，装疯卖傻不是逃脱惩罚的万灵药，你同意这种说法吗？”

男孩轻快的点了点头，仿佛根本没有听出伯爵话里隐藏的意思，“没错，把容忍当成纵容，把大人物赋予的特权当成自身的才能，这样的人不是疯子，就是傻子，或者两者皆具。”他嬉笑着朝旁边跳开一步，悦耳铃铛轻响，掩盖住接下来语气之中突然流露出的隐隐寒意，“话说回来，郡守大人，您打算怎么帮助可怜的菲丽西提小姐？自从她失去了父亲，又被赶出亚留斯的城主府邸，我就再也没有见到她的笑容，整天都是以泪洗面，好不可怜呐。”

这个严肃的问题被男孩以如此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出来，让许多人都没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不过庞多克伯爵却听得真真切切，深蓝色的眸子里面顿时闪过锐利的光芒。

“这不是一个仓促之间就可以回答的问题。”庞多克伯爵字斟句酌的说，“不过我可以做出保证，如果需要我以西风郡郡守的身份做出证明，或者需要派出使者协助谈判，我不会拒绝。但是如果没有确定无疑的胜算，我不会轻易动用手里的军队，哪怕是虚张声势。”

“必须是确定无疑的胜算才行吗？郡守大人，您可真是小心谨慎，连一丝风险都不肯去冒啊。”

男孩的脸上再度浮现出嘲讽的笑容，不过庞多克伯爵却丝毫都没有为之所动，“身为一郡之首脑，稳定才是最重要的东西。无论如何，只要局势平稳，我就立于不败之地。而这对于你们来说也有好处，西风郡郡守的表态支持，将会改变很多人的看法，让原本可能造成流血冲突的矛盾，转化为谈判桌上面的言语交锋。”

此话一出，茹曼?劳伦斯微微垂下目光，似乎在征询男孩的意见。虽然男孩一言不发，而且很快黑甲使者就重新抬起双眼，用客气有礼的语气表示赞同，但是庞多克伯爵已经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目光之中多了一丝若有所思的味道。

“看来刚才的猜测方向没有错，现在只有一个问题了，这个男孩究竟是谁？”庞多克伯爵一面思考，一面心满意足的拍了拍巴掌。“既然我们已经达成共识，那么接下来就是商议在夺回亚留斯城主宝座的过程之中可能出现的各种问题的时候了，不过如果不是那么着急的话，这些琐碎的事情可以放在今后慢慢商谈。”

茹曼?劳伦斯幅度极小的点了点头，“今天下午，会有更加合适的使者，带着礼物抵达您这座奢华的府邸。郡守大人，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请允许我们现在离开，把喜讯报告给斯帕克爵士、菲丽西提小姐和黛拉小姐。”

“不要着急离开嘛，茹曼?劳伦斯先生。我听到正午的钟声刚刚响过，后厨的餐点想必也已经准备好了，有没有这个荣幸请到两位和我们共进午餐，品尝一下西风郡的特色美食呢？”庞多克伯爵露出热忱的微笑，示意仆役们收拾翻到的桌椅，然后有些不经意的转向小丑打扮的男孩，“对了，这位舌尖嘴利的小丑，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哦，其实刚才有好几次，您都听过我的名字啊。”正朝大厅外面走去的男孩停下脚步，回过身来，用手指轻轻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我叫杰迪?卢克斯，北洛可可商会最新受聘的魔法顾问，请您谅解，郡守大人，我还以为您早就知道了呢。”

第三十章夺回城主宝座的冒险计划

在得知杰迪?卢克斯的真实身份之后，布拉迪?庞多克伯爵究竟有没有动过杀意，除了他自己之外谁也不能肯定。不过那天从始至终，西风郡的郡守大人都保持着得体的笑容，对几名幕僚投来的征询眼神视若无睹。待到午后的欢宴结束，仆役们动作麻利的撤下杯盘，庞多克伯爵热忱邀请两人到府邸后面的客房小憩一番，又在被婉言谢绝之后礼貌而干脆的道了别。

这很符合庞多克伯爵一贯以来的保守作风，虽然稍嫌软弱，但是从某种意义上说，避免了一场十分危险的流血冲突。

杰迪?卢克斯当然不会只带茹曼?劳伦斯一人前来，郡守府这次会面的同时，几十名北洛可可商会的精锐士兵乔装改扮成商旅模样，在浩?天利骑士和拉寇飒魔法师的率领下，潜伏在郡城西门附近；稍远一些的一处丘陵后面，幽魂术士率领着十几名亡灵巫师严阵以待，身后是上百只中低级亡灵生物，阵阵低吼和**声令人头皮发麻。

这些准备并不足以真正威胁到郡城，不过制造一场波及全城的混乱却足够了。凭借着事先准备好的魔法陷阱，再加上茹曼?劳伦斯的强悍实力，杰迪很有把握能够顺利从郡守府脱身。

然而这样一来，所谓的合作自然就失败了。虽然不是没有补救的机会，但是一旦发生较严重的伤亡事件，庞多克伯爵究竟还会不会选择低头，就是一件不可预知的事情了。

幸好一切顺利。杰迪在离开郡城的时候，脸上忍不住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只有黛拉小姐显得闷闷不乐。这次在她看来应该是轰轰烈烈的冒险行动，居然只有在郡守府发生了一场小小的摩擦，就无疾而终了。她可是为此特地乔装改扮成一名流浪魔法师，混在商会战士的队伍里，准备和他们一起强攻城门呢。只要想象一下警号长鸣、人影晃动、旌旗招展的场面，就让黛拉小姐脸上放光，恨不得马上投身其中。

女仆珊儿和黛拉小姐的心情恰好相反，用不到冒险强攻城门，让她长长松了一口气，杰迪带来的合作成功的消息，更是令她难掩喜色。在珊儿看来，事情已经解决了一多半，接下来就应该是在商会战士的护送下，自己和黛拉小姐一起返回郡守府。

至于回去之后，究竟会受到何种严厉惩处，珊儿现在已经没有心思去想象了。毕竟她确实没有保护好黛拉小姐，违背了她成为护卫骑士之时所发下的誓言。

可怜的珊儿没有想到，当她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并不是小丑打扮的杰迪?卢克斯，更不是向来沉默寡言的茹曼?劳伦斯，而是她所誓言保护的黛拉小姐。

“想都别想，我才不会就这么回去呢！”黛拉小姐的声音向来清脆悦耳，即使是怒火中烧的时候也不例外，“这是我好不容易得到的冒险机会，怎么能这么简单就放弃？珊儿，想回去随便你，但是绝对不要扯上我！”

有生以来，珊儿的心中第一次升起了弑主的念头，当然不很强烈，而且一闪即逝。“黛拉小姐，郡守大人会很担心的。”她竭力把语气放柔和，“您想想看，郡守大人为什么会这么简单就答应他们的要求？还不是因为担心您受到伤害吗？”

“受到伤害？”黛拉小姐睁大眼睛，这双深蓝色的美丽眸子来自庞多克伯爵的血缘，不过和郡守大人相比，要更加深邃，而且非常迷人，“是谁会伤害我？我的朋友菲丽西提？还是可**的小个子弄臣？”

杰迪正在擦拭脸上油彩的动作顿了一下，嘴角忍不住抽搐起来，“请叫我杰迪?卢克斯，或者杰迪先生、杰迪大师，黛拉小姐，总之不要是小个子。”

“那么杰迪头目怎么样？”黛拉小姐的语气里面甚至带有一丝恳求，“或者像那个亚汉骑士一样，称呼你为杰迪大当家？”

“苍白面具和幽暗之影都会因为这个该死的称呼而蒙羞。”杰迪抱怨说，“卷册守护者在上，黛拉小姐，我想我明白为什么您的父亲——庞多克伯爵大人并不急于让您回去了。”

“什么？”珊儿仿佛挨了一鞭子，连声音都尖锐起来，“郡守大人真的这么说？”

“嗯，是这样没错。”杰迪点了点头说，“庞多克伯爵大人希望黛拉小姐和菲丽西提小姐能够多多亲近，这对于双方的合作，乃至最终夺回亚留斯城主宝座应该都比较有利。”

珊儿顿时面如死灰，“郡守大人，您就这么放弃我们了吗？”她失魂落魄的走到一边，手拄长剑蹲了下去，一言不发了。

黛拉小姐犹豫了一下，真的只是一下，随后就重新兴奋起来。“杰迪……喔，大师，现在我们要做什么？去无尽海银月湾冒险，还是集合大军，远征被邪恶之徒盘踞的港城亚留斯？”

“都不是，黛拉小姐，动用武力只是最愚蠢的选择，而且我也不认为占领亚留斯的是一伙邪恶之徒。”杰迪一面说，一面抬起头来看了看天色，“时候不早了，如果想要今夜住上温暖的旅店客房，我们现在就应该动身返回了。茹曼，你和幽魂大师一起率领幽暗之影的成员返回陵墓，注意约束他们的行为，不要招惹是非。我们的安全不必担心，这里有浩?天利骑士和三十名商会战士，在西风郡的宽敞道路上，不会有什么盗匪敢于招惹这样一支精锐部队的。”

茹曼点点头，他很清楚杰迪没有说出口的意思。幽暗之影是一把双刃剑，必须牢牢掌握在手中，一旦暴露的话，带来的负面效应或许会远远超过利益。

看着茹曼骑上一匹黑色骏马，朝远方的丘陵疾驰而去，杰迪深深吸了一口气，把这段时间困扰着自己的烦躁情绪压进心底。毕竟计划的开端还算顺利，庞多克伯爵并不会提供直接的帮助，但是从另一个意义上说，只有西风郡郡守能够与塔尔隆要塞的虓眼死神分庭抗礼，真正的战斗将会在另一处战场展开。

“这不会很久，不会。”杰迪默默的敛去眼底幽暗的火焰，然后举起一只胳膊，“好了，我们现在出发，返回匕伤群岛。”

第三十一章高调出行，豪华上访

护送霍夫曼家族女继承人的队伍，在一个北风飕飕的寒冷早晨出发，踏上前往光耀之都菲尔梅耶的旅途。

菲丽西提?霍夫曼小姐坐在一辆由四匹骏马拖拽的坚固马车上，随行护送的一百二十名骑兵装备精良，头盔、盾牌和铠甲在苍白日光中眨着眼睛。在队伍的头顶上，数十面鲜红底色的旗帜迎风招展，骄傲的展露出霍夫曼家族年代悠远的徽章——蔚蓝海面上的白色帆影。

一个亚汉商人打扮的男人站在某座**建筑的二楼阳台上，手里端着一杯红酒，眼神莫名的看着那支队伍宛如一条闪闪发光的巨大银蛇一般，蜿蜒爬出北洛可可城西侧城门。他的两名随从垂手肃立在门后，姿态虽然看上去非常轻松，但是隐藏在天蓝色半披风下面的手臂，却没有一秒钟离开腰间剑柄。

一阵脚步声响起，两名随从不约而同的向前一步，堵住了通往阳台的窄门，同时调整姿势，绷直腰杆，在半披风的遮盖下，两把利剑无声无息的滑出剑鞘。不过很快，他们的身体就重新放松下来，“瓦雷顿大人，死神之刺所属，向您致敬。”

两位随从刻意稍稍放大的声音让亚汉商人打扮的男人有所察觉，随后转过头来，脸上浮现出惊喜的笑容，“居然是您亲自主持这件事情，瓦雷顿大人，看来团长阁下对这些人的重视程度不一般啊。”

被称作瓦雷顿大人的中年男子身材健硕，容貌刚硬，行动间有股出身军旅的骑士特有的铁血味道。亚汉商人打扮的男人笑语相迎，满面春风，然而瓦雷顿大人的表情却没有一丝一毫缓和的样子。

“团长阁下确实非常重视这些人，尤其是其中一位外表极为年轻的魔法师，根据情报，他至少拥有魔导师的实力，而且似乎还是一位亡灵巫师。”瓦雷顿大人的语气完全符合他的表情，又冷又硬，活像是在北风吹拂之下冻结的冰块。

“一位亡灵魔导师……确实算得上是个麻烦。”亚汉商人打扮的男人扯了扯脖子上的宝石项链，笑容完全不受干扰的回答说，“哎，不过瓦雷顿大人，比起眼前这件事情，却又算不上什么了。”

“这支队伍……有问题吗？”瓦雷顿走进阳台，手扶栏杆，皱着眉头看向下方，“一百多名随行护卫的士兵，还有几名骑士，对于一个商会来说这已经是他们能够拼凑出的最强武力，或者可以和西风郡正规军相抗衡。”说到这里的时候，瓦雷顿刚硬的面容上露出一丝显而易见的骄傲微笑，“不过对于死神骑士团来说，只是一支随手就可以打发的弱旅罢了。”

“从双方的实力对比来说，是这样没错。”亚汉商人打扮的男人若有所指的回答，“但是……瓦雷顿大人，您想过没有，有这样一支护送队伍，我们要以什么名义来进行袭击呢？西风郡可没有能够威胁到一百多名骑兵的强盗团伙啊。”

瓦雷顿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看上去宛如眉心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裂谷，“你的话有些道理。”他仿佛第一次正视对方的存在，“这支队伍就像巨人足底的棘刺，虽然造不成多大伤害，但是却也不容易拔除。”

“瓦雷顿大人，您口中提到的这根棘刺，恐怕染着致命的毒素哟。”亚汉商人打扮的男人不紧不慢的开口说，“坐视跳梁小丑在西风郡搞风搞雨，然后等到骚乱一起，重兵压境将其一网打尽。这是团长阁下夺取西风郡大权的既定方针，堪称英明，不过在执行的时候却除了一点小问题，那些阴谋家的手法实在太过拙劣，居然让一个已经攥在手心里的小丫头跑了出去，带来了眼下这一连串麻烦。”

瓦雷顿冷峻的表情丝毫不为之所动，“你在危言耸听，散费柏。”他的语气之中至少包含着某种程度上的蔑视，“团长阁下非常重视死神之刺的情报，但是在情报里面夹杂的个人意见，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亚汉商人打扮的男人第一次露出受伤的表情，不过有些夸张，似乎做戏的成分大于真实情感的表露，“果真是没人喜欢间谍啊，瓦雷顿大人，我和您一样，都是在为团长阁下的伟大愿景而奋斗呢。”

“我没有怀疑你的忠诚，散费柏，只是不认同你的判断而已。”瓦雷顿用低沉的声音表示。“霍夫曼家族已经覆灭了，逃走的那个小丫头翻不出什么大风波，哪怕是加上那位亡灵魔导师和北洛可可的一小撮投机商人，他们的力量还是太过薄弱，根本无法对抗我们。”

“听说那个小丫头前段时间去拜会西风郡的郡守大人了哟。”散费柏摸了摸下巴上精心修剪的胡须，“其间似乎发生了一些波折，不过最后得到了郡守大人的热情接待，而且还许诺支持她重返亚留斯呢。”

“缩头的庞多克？”瓦雷顿嗤笑一声，毫不掩饰态度中的轻蔑，“这家伙玩权谋还算有一手，不过太过圆滑，除非空气中满是胜利的味道，否则他根本不会表明立场。”

“大人，您这么想很危险，人总是会变的呐。”散费柏举起酒杯，抿了一小口酸红酒，“庞多克伯爵大人或许缺乏身为骑士的坚毅性格，但是可一点都不缺乏身为政客的敏锐目光，团长阁下这段时间的动作已经威胁到了庞多克伯爵大人在西风郡的地位，据我所知，他可不是那么心甘情愿啊。”

“不甘愿？那又怎样？”瓦雷顿冷冷的表示。

“庞多克伯爵大人当然不会选择和团长阁下正面抗衡，但是他也没打算坐视不理。”散费柏朝着阳台外面努了努嘴巴，“护送菲丽西提小姐的队伍里面，至少有一半是西风郡城卫军战士，从这一点上看，庞多克伯爵大人已经走出了他的一步棋，正等着我们回应呐。”

瓦雷顿的目光变得深沉了一些，眼底流淌着宛如冻结冰河的冷光，“他要回应，就给他回应……不过，这个回应可能不像他想象的那样温和。”

杰迪?卢克斯并不知道发生在某座靠近城门的建筑里面的这件事情，否则他的情绪可能就没有现在这样轻松愉快了。在男孩看来，这支队伍的出行，意味着对于港城亚留斯城主宝座的争夺角力，自己一方已经占据到了决定性的上风。接近一个月时间的殚精竭虑之后，他有理由享受一下轻松愉快的行程。

一百二十名精锐骑兵护送着菲丽西提?霍夫曼小姐所乘坐的贵族马车，以及满载辎重的四辆货车，每名骑兵都是从商会护卫和西风郡城卫军精挑细选出来，无论忠诚程度、战斗经验还是骑术都相当出色，而且装备着北洛可可商会提供的精良武器和铠甲。

大多数指挥官在率领着这样一支强大队伍的时候，都会感觉非常踏实，从而将谨小慎微的念头抛在脑后。不过惧怖骑士茹曼?劳伦斯却不一样，他不但派出双倍数量的斥候在队伍前方和两侧游曳侦查，而且还命令每日行程不得超过50公里，以全骑兵的部队而言，这速度简直可以用缓慢如龟爬来形容。

队伍在第二天的午后离开了北洛可可城控制范围，沿着光耀大道一路向东北方向前进，进入了拿藩镇戴维爵士的领地。通往菲尔梅耶的光耀大道在这里已经逐渐变窄，两侧的田园农舍也日趋稀少，只有大片大片的旷野荒原和偶尔出现的稀疏树林。

这里属于西风郡最为荒凉的区域，土地贫瘠，不宜耕作，偶尔起伏的丘陵不足以抵挡从北方吹拂而来的寒风，所以霜冻也比其他地方要来得早一些。自从帝国的北境郡发现了大批矿藏之后，这处被命名为月语平原的荒原就成为失败贵族被流放的新地方。他们的家族在这里苟延残喘，建立起简陋的城堡和村镇。与一望无际的旷野相比，这些建筑显得极为脆弱可怜，简直如同在茫茫原野之中留下的小小划痕，

换上一身光鲜衣着的戴维爵士率领着十几名随从迎上队伍，前来表达欢迎之意，并且诚挚的邀请菲丽西提小姐前往他的庄园休息。这当然是句客套话，一周前，戴维爵士的庄园还破落的不成样子，虽然现在加以修缮，距离招待霍夫曼家族的唯一继承人还差得远。

菲丽西提小姐按照贵族礼仪出面，婉言谢绝戴维爵士之后，队伍在一处毗邻誓约河的溪谷安营扎寨，稍作休整，同时等待与运送补给物资的另一支队伍汇合。为了确保这支护送队伍的机动性和战斗力，每位骑兵除了自己的装备之外，随身携带的补给物资不超过十公斤，必须依靠每周一次的补给才行。

在宿营地的某座帐篷里，杰迪?卢克斯和茹曼?劳伦斯之间发生了一次小小的争执。

继续向前，横跨誓约河的石砌桥梁尽头是个分岔路口，较为宽阔平坦的那条道路笔直向东，通往西风郡郡城，然后向北转折，最终通过银霜山脉的圣白石堡要塞，进入帝都菲尔梅耶辖区。这条道路的优势在于路况良好，而且一路上都是较为繁华的贵族领地，城堡高塔鳞次栉比，来往行人商旅络绎不绝。

但是在杰迪?卢克斯的眼里，这段行程有些过于漫长了，会耽误大量时间。他主张走另一条道路，也就是直接朝东北方向前进，穿越西塔森林和奇声地峡，最终翻越魔山山脉，直达帝都菲尔梅耶。

这条道路比走光耀大道近了大约三分之一的路程，换成时间的话，就是节省大约一星期左右。不过相对前者，道路的情况却糟糕的很，不但年久失修，而且沿途极为荒凉，就连最为贫瘠的庄园村落都很难见到。密林满是常青树、藤蔓和古老橡木，遍布荆棘，丘陵则渐渐陡峭，最后融入魔山山脉的灰蓝色峭壁之中，只有几座早已废弃的瞭望塔宣示着人类曾经活动过的痕迹。

杰迪?卢克斯提出的理由也很有道理，一百二十名护卫骑兵足以应付森林和峡谷的一切意外，也足以让最愚蠢的盗匪望风而逃。只有一种可能会带来危险，那就是虓眼死神孤注一掷，动用死神骑士团一部进行伏击。不过这种可能实在不大，因为私自动用军队是身为地方领主的大忌，无论结果如何，一定会引起狮鹫大帝的愤怒。

两人在帐篷里争执了足足有两个小时，最终还是因为随同补给车队一起前来的特雷佛船主而得到了解决。这位胖船主带来了完全出乎杰迪和茹曼意料之外的情报，让两人一时间都陷入了深思。

“根据可靠的消息，三天前，塔尔隆要塞守护者，死神骑士团团长托马德?安子爵大人亲自率队，离开了那座坚固的要塞，前往帝都菲尔梅耶述职。这件事情他本来应该在新年到来之前完成，不过由于港城亚留斯和其他几座西风郡城市发生的骚乱，大大延后了。”

特雷佛船主抚摸着自己肥厚的下巴，脸上流露出担忧的表情，“会长大人分析，这是托马德子爵大人准备先下手为强，为他控制亚留斯的行为争取到帝都重臣方面的支持。杰迪大师，这对于我们来说很不利啊。”

杰迪的眼底流露出一丝怀疑，不过被他很好的掩饰住了。茹曼转过头来，眼神相对，明白有些话不能由杰迪开口，于是用低沉而冰冷的语气开口说，“特雷佛先生，难道托马德子爵排挤霍夫曼家族的这种行为，还能从帝都方面得到支持吗？”

“狮鹫大帝陛下应该不愿意看到西风郡崛起这样一位强势的地方领主，不过这种想法不会太过坚定。”特雷佛船主有些犹豫的回答说，“只要托马德子爵大人选择用恰当的方式表示忠诚，加上九柱家族之中支持的声音，霍夫曼家族的确有可能被剥夺亚留斯城主之位，而由托马德子爵大人推荐的其他家族获取这个职位。”

“不是托马德子爵本人吗？”杰迪接口询问说。

“当然不是，大帝陛下不会允许。”特雷佛船主说完，由很快补充了一句，“不过和他本人也没有什么区别，托马德子爵大人肯定会把这个位置交给非常信任的人来担任。”

杰迪朝着茹曼耸了耸肩膀，语气显得十分轻松，“看来我们没有其他选择了——托马德子爵比我们早出发一天，已经占据了时间上的优势，为了赶在他之前抵达帝都，我们只有去闯一闯西塔森林。”

茹曼不很情愿的点了点头，“看来只有如此，希望天上的诸神保佑我们吧。”他一面说，一面站起身来，铠甲随着动作铿锵作响，一如茹曼?劳伦斯的冷硬语气，“我这就去集合队伍，准备出发，争取在今天日落之前，抵达西塔森林的外围。”

第三十二章西塔森林，遭遇埋伏

风过密林，簌簌轻响回绕耳际，天空上飘着细雪，不过气温却说不上寒冷，雪花一碰皮肤就融化为一抹潮意。

经过三天艰苦跋涉之后，护送菲丽西提?霍夫曼小姐前往帝都菲尔梅耶的队伍已经进入了西塔森林的深处，这里的树木极为高大，一株株犹如参天巨人，极力伸张着灰绿色的臂膀。到处都是孳生的粗大藤蔓和缠绕荆棘的灌木丛，光耀大道的分支已经逐渐缩窄为和普通林间小路差不多的宽度，而且经常被树根和野兽所破坏。队伍不得不一次次往返绕行，并且派出大量斥候，去寻找可以容许马车通过的新路。

前面又一次发现了一根枯死的倒木，树干粗大犹如宫殿的廊柱，将向前的道路堵得严严实实，若非已经被虫蛀成空心，想必再挺立一两百年也不是难事。杰迪?卢克斯勒住缰绳，朝着幽深小径的尽头投去深深一瞥，不无懊悔的叹了口气。

“我这一次恐怕是做出了错误的选择。”他对身边的惧怖骑士茹曼?劳伦斯轻声说，“没想到通过西塔森林的路会这么不好走，我甚至怀疑阳光有没有能够抵达过这里？”

“路的确难走，不过花费的时间也确实比走郡城那边要少一些，从这个方面来说，你的决定没有错。”茹曼同样勒住战马的缰绳，左右环顾，护面甲后面的眼睛烁烁发光，“我现在担心的是，在这么复杂的环境下，骑兵根本发挥不出应有的实力。”

“你又有被袭击的预感了？”杰迪挪揄的笑了笑，“茹曼，这几天你一直这么说。哎，无论如何，你的话没错，希望我们不会在这里遭遇一场战斗。”

一声口哨从蜿蜒深入黑暗的小径尽头传来，紧接着又是一声。杰迪侧耳倾听，脸上很快浮现出愉快的表情，“斥候找到一条新路，足以容许马车通过，我们再赶一两个小时的路，前面就是在西塔森林的最后一个宿营地，这段漫长的旅程终于快要结束了！。”

茹曼点了点头，目光之中的忧虑减轻了一些，然后他坐直身体，回头高呼，“继续前进，今夜就是我们在西塔森林的最后一晚！”

护卫骑兵的队伍里面发出了响亮的齐声应和，很显然，这些精锐骑兵也同样受够了西塔森林的艰苦环境。薄雪覆盖之下的道路又湿又滑，马蹄踩在石头或者树根上面，极易造成意外受伤，如果没有草药学士佩妮随行，估计现在已经有十分之一的骑兵要留下来休养伤病了。

队伍沿着斥候留下的记号一路前行，果然比刚才要顺利许多，只有在灌木过于茂盛、阻挡车轮前行的地方才稍作停留，斧刃劈砍木头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森林之间。

半个多小时之后，走在最前面的骑兵发出一声喜悦的呼喊，“前面不远有空地，帐篷，还有篝火的光芒，我们快要到了！”

这声呼喊让队伍前进的速度更加迅速了，杰迪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轻松的微笑，不过稍纵即逝，代之而起的是无法掩饰的震惊。

“不，停止前进！”男孩稍嫌尖锐的声音猝然响起，震得枝头积雪簌簌飘落，“那是陷阱！斥候禁止点火，这里更不应该出现商旅！”

杰迪的提醒实在是晚了一点，因为最前面的骑兵已经冲进那片空地，紧接着是一连串惊呼和惨叫的声音，穿着灰绿色隐蔽斗篷和灰色皮甲的身影从四面八方现身，金属的光芒在昏黑林间显得尤为刺目，数不清的箭矢从树丛之中飞射而来，最前面的护卫骑兵纷纷中箭落马。

如果是普通的士兵或者雇佣的冒险者，第一阵箭雨就足以造成可怕的溃逃，不过经过严格甄选的精锐士兵经受住了这次突然袭击的考验，虽然有十多人受伤落马，不过整体队形并未遭到太大破坏。

茹曼的声音从另一侧响起，压下了充斥战场的喧嚣和惨叫，“向马车靠拢，向马车靠拢！”他一面怒吼，一面策马冲出，深黑色的铠甲表面浮现出清晰的斗气光焰，“那些是毒箭，下马，举盾，用马匹掩护自己！”

这样的举措无疑是吸引火力的最佳对象，足足有几十支箭矢朝着茹曼攒射而来。茹曼不慌不忙的伏低身体，策马冲锋，手中的黑色重剑舞出一片狂乱光影，拦截下大部分箭矢，少数漏网之鱼也无奈的从黑色铠甲的表面弹开了。

“重甲骑士！”在一片混乱和嘈杂之中，杰迪听到有个声音厉声高喝，语调有点像是精灵语，不过有些刺耳的粗鲁味道，“用破甲箭对付他！”

一名手持长弓的瘦削身影出现在一株老橡树旁边，冷静的朝着茹曼举弓瞄准，随后松开手。弓弦嗡嗡震鸣的声音还在耳边萦绕，黑色的箭矢已经如同闪电一般射向茹曼，速度快的令人来不及眨眼。

茹曼的应对完全正确，重剑横在喉咙前面，箭矢在距离茹曼只有几公分的地方弹开。然而下一瞬间，那名长弓手再次举弓，两支箭矢同时飞离弓弦，其中一支射向茹曼的胸口，被黑色重剑轻易挥开，然而另一支箭矢正中茹曼胯下的坐骑脖颈，锋利的三棱破甲箭头轻而易举的贯穿了精钢锻造的护甲。

茹曼的战马发出一声凄惨的嘶鸣，那名长弓手满意的点点头，那张近似于精灵的清秀容貌上，流露出的却是冰冷而嗜血的笑容。长弓再次被举了起来，打算给予失去坐骑的骑士以致命一击。然而下一秒钟，他的黑色眸子之中却映出了茹曼连人带马高速逼近的身影。

“阴影之龙在上……”长弓手最后的惊呼被封在了嗓子里面，在茹曼逼近的同时，他扔掉长弓，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剑，想要借助敏捷的身手拖延时间。然而茹曼轻而易举的化解了长弓手最后的挣扎，黑色重剑当头劈下，将他送入了永恒的黑暗深渊。

那名长弓手在伏击的队伍里面显然具有一定身份，他的惨死带来了一阵小小的骚动，也为茹曼引来更多飞射的箭矢。茹曼的铠甲来自于永恒城堡的赠予，防护能力远比普通骑士重铠强得多，然而百密一疏，终于还是有一支箭矢找到了铠甲的缝隙，深深咬入茹曼的肋下。

“那个骑士受伤了，杀了他！”那个粗鲁刺耳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上一次更近了一些，“血腥姐妹，是你们发威的时候了！”

树丛摇动，一群身材窈窕的女性暗黑精灵冲出隐蔽的地点，朝着马车猛扑过来。这些女战士的身手非常敏捷，脚步轻盈，宛如幽暗森林之中扑出的迷幻鬼魅。

因为茹曼吸引了绝大多数敌人的远程火力，骤然受袭引发的混乱并未进一步扩大，而是在几名骑士的发号施令下渐渐平息。一百来名护卫骑兵全都跳下马背，牵着坐骑，围绕着马车建立起一道严密的防线。其中半数人拥有弓箭，看到第二批敌人冲出密林，立刻张弓搭箭，展开反击。

箭矢飕飕破空的声音不绝于耳，不过相比之下，护卫骑兵的反击显得效果不佳。那些敌人射出的黑色箭矢数量并没有占据压倒性优势，然而每次箭雨袭来，总有七八名骑兵惨叫着倒在地上，而反击的箭矢却大多数都射在树干或者土地上，少数比较精准的箭矢，也被那些敌人用令人惊骇的敏捷身手避开。

如果没有茹曼?劳伦斯的惊人表现，护卫骑兵的防线肯定支撑不了多久。那些敌人的箭矢淬有麻痹性的剧毒，即使是擦伤皮肤，也会让一名健壮的男子在几秒钟之内软瘫如泥，即使是身负斗气力量的骑士也撑不了多久。但是对于已经不死生物化的惧怖骑士来说，淬毒箭矢带来的麻烦并不比蚊虫的叮咬更多，几轮密集攒射之下，茹曼已经变成了浑身扎满箭矢的刺猬，不过他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缓慢，依旧吼声如雷，纵马驰骋，践踏撕扯着那些敌人的阵线。

不知道有多少暗黑精灵斥候死于茹曼的黑色重剑，冲上去试图缠斗的血腥姐妹也遭到毫不留情的剑劈、冲撞、马蹄践踏，纷纷倒毙在地。当茹曼又一次驱赶开一组暗黑精灵斥候，然后扭转身体，从马背上俯身下斩，以大师般的精准动作将一名血腥姐妹从头顶一直劈到胸口之后，操着一口粗鲁刺耳的暗黑精灵语的指挥官终于忍耐不住，咒骂着从隐蔽的树荫之中跳下。

“黑大个，让我来做你的对手吧！”指挥官是位女性暗黑精灵，身材高挑窈窕，几乎能够赶得上茹曼，手持两把锯齿短剑，身上穿着做工精巧的黑色锁链甲，细密的锁环紧密相连，移动的时候没有发出任何摩擦的声音，简直就像是亚汉丝绸那样柔顺平滑。

茹曼眯起眼睛，从那名女性暗黑精灵的身上，他感觉到了隐隐的危险气息。“值得我报出姓名的对手，”他用低沉沙哑的声音说，“我是破裂荆棘的茹曼?劳伦斯，女人，你是谁？”

“想要知道是谁杀死你吗？黑大个，我的名字是戴安娜?血舞。”指挥官用通用语回答的时候，声音柔和悦耳，带有某种程度上的微妙诱惑，“你准备好……面对死亡了吗？”

茹曼的目光之中流露出些许嘲讽，“我始终在准备着，女人，不过恐怕你还没有这样的实力。”话音一落，惧怖骑士猛然一踢马腹，坐骑发出一声长嘶，朝着戴安娜?血舞猛冲过去。

戴安娜?血舞露出矜持的冷笑，伫立不动，直到茹曼的坐骑已经冲到她面前不到两米的距离，才突然一转身，就地急速旋舞，锯齿短剑发出阵阵刺耳尖啸。茹曼略一皱眉，随后毫不犹豫的挥出一剑，剑刃切入面前急旋的人影，却好像是切入一团黑色的旋风，没有碰触到任何阻挡。

两人错身而过，看上去全都毫发无伤。不过刚刚冲出几步，茹曼心中一动，随即感到胯下的坐骑一阵颤抖，就这么瘫软下去，脖颈处几道伤痕深可见骨，漆黑如墨的血水沿着伤口汩汩淌下。

已经亡灵化的战马居然也抵挡不住戴安娜?血舞的双剑连续刺杀，眼瞳之中的亡灵火焰已经不知何时熄灭了。

一身黑甲的惧怖骑士滚落在地，不过随即就爬起身来，单膝跪地，黑色重剑旋挥出一记凶狠的横斩。几名趁机冲上来的血腥姐妹在剑光之前狼狈后退，其中冲在最前面的那位来不及躲避，绝望的放声尖叫，同时将两把短剑交叉在胸前，试图抵抗可怕的剑光。

黑色重剑毫不费力就粉碎了暗黑精灵脆弱的防御，然后是她的纤细手腕，剑刃继续向前，深深切入胸口，几乎将这名身材纤细的血腥姐妹劈成两半。

伴随着一声愤怒的呐喊，戴安娜?血舞像是一团狂乱的影子一般冲了上来，两把锯齿短剑挥出一片血色闪电，从各个角度撕扯着茹曼的防御，看上去仿佛长出了六七只手臂，每只手上都握着一把锯齿短剑。茹曼稳稳守在原地，反击几乎同样锐不可当，黑色重剑呼啸着切裂空气，剑刃上的鲜血宛如热风之中的急雨般飞洒开来。出击的频率虽然不高，但是每一击几乎都让戴安娜?血舞的凶猛攻势为之一挫。

失去坐骑的茹曼?劳伦斯反而发挥出比坐在马背上更加强悍的实力，这是戴安娜?血舞没有预料到的变化，她的死亡之舞跳得越发激烈，点点剑光恍如流星飞逝，仿佛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然而在强势压制的表面之下，却是黑色重剑越来越凶狠的反击。茹曼那身黑色铠甲的表面固然被锯齿短剑留下了许多闪亮的创痕，不过却没有造成真正的损伤；戴安娜的精金锁链甲只被黑色重剑擦中两次，但是后果却要严重得多。虽然凭借着锁链甲上附带的强大魔力而没有受伤，但是被猛烈的冲击震得全身酸麻，动作微微变形，更加难以发挥出血腥之舞迅捷快攻的优势了。

另一方面，进攻马车的行动也不算顺利。凭借着最初的伏击，暗黑精灵一方的确占据到了上风，将护卫骑兵牢牢压制在马车周围，不过进展却只能到此为止，此后的几次冲击，损失较大的一方都变成了进攻者。

杰迪?卢克斯施展的暗黑旌旗在马车前后左右各营造出十几米的绝对无光屏障，即使是暗黑精灵的红外夜视能力也无法穿透，她们犀利无比的远程攻击手段因此失去了威力。一批精锐斥候和血腥姐妹试图凭借敏捷的身手，冒险冲过暗黑旌旗笼罩的区域，结果在杰迪?卢克斯的厉声号令之下，纷纷倒毙在密集攒射而来的箭雨里。

进攻马车受到的挫折让戴安娜?血舞分了一下心。这只是一个极小的破绽，还没有超过两次心跳的间隔，她就警觉过来，恢复了全神贯注的战斗姿态。

茹曼?劳伦斯敏锐地抓住了这个机会。他霍然向前跨出一大步，连续两次突刺，紧接着又是一记从左到右的凶狠横劈，每一次进攻都倾尽全力，完全不在意斗气的巨大消耗。戴安娜?血舞格挡住那两次突刺就已经尽了全力，原本完美的防御姿态出现了巨大的破绽。那记双手持剑的横劈声势极为猛恶，无法抵挡，让她不得不向后仰身倒翻，紧接着就地一连串迅捷翻滚，逃离了黑色重剑的威胁范围。

下一秒钟，戴安娜?血舞弹身而起，双手持剑交叉反制，准备应付茹曼接踵而至的攻击。虽然被逆转了战局，不过戴安娜?血舞却没有失去胜利的信心，这是个危机，同时也是个机会，猛烈攻势必然会比防守露出的破绽更大。然而让她感到吃惊的是，惧怖骑士不但没有追击，反而在谨慎的缓缓后退，准备和保护马车的那些人汇合。

戴安娜?血舞目光一凝，如果让这个棘手的黑甲骑士和那些护卫汇合一处，这次伏击就算是彻底失败了。杀死一些护卫战士绝对算不上任何战果，反而是个巨大的失败——整个西风郡的贵族都知道，只有托马德?安子爵和暗黑精灵一族建立了友善的关系，这次伏击要说和虓眼死神没有关系，就连白痴都不会相信的。

“等一下，黑大个，我有一个提议。”戴安娜?血舞突然大声说，声音在战场上回荡，“一个解决目前困境的提议。”

茹曼停下脚步，回答的声音透过护面甲的空隙，显得沉闷有力，“女人，你有什么提议？”

“暗黑精灵一族向来敬佩强者，尤其是身强力壮的男人。”戴安娜?血舞脚步曼妙的向前逼近，舌头轻轻舔着自己艳红的唇角，同时露出意味深长的魅惑笑容，“你已经获得了我的敬佩，黑大个，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愿意放下手中的长剑，我允许你用身上的另一把武器来和我较量较量。”

第三十三章计划遇挫，血战突围（上）

即使是在兵凶战危的这一刻，听到对面那个容貌俏丽、身段惹火的女性暗黑精灵向茹曼?劳伦斯做出充满暧昧的邀约，杰迪?卢克斯依然感到自己的笑意几乎遏制不住。

“答应她，茹曼骑士，这是个非常难得的机会。”杰迪从马车的御者位置上站起身来，双手拢在嘴边叫喊着，“让她尝尝你那把黑色短剑的厉害！”

一阵窃笑声从人群中传来，虽然显得还有些紧张，不过的确是笑声没错。

“短剑？”茹曼?劳伦斯恼火的转过头来，简直连近在咫尺的敌人都置之不顾。戴安娜?血舞下意识的握紧剑柄，随后又慢慢放松。“这可能是个陷阱，”她想，“还会有更好的机会。”

“和我亲热过的女人可都不这么想，我这把是不折不扣的长剑，而且耐力十足！”茹曼?劳伦斯吼叫的声音回荡在密林之中，这一次连暗黑精灵一方都有人在吃吃发笑。

“喔，应该不会很久，三分钟？五分钟？不会更多了。”杰迪双手一摊，挪揄的语气在护卫战士之中激起了另一阵遏制不住的低笑。

“那就让你们见识见识吧！”茹曼愤怒的将重剑归入剑鞘，双眼瞪着戴安娜?血舞，“女人，我们在哪里较量一下？”

戴安娜?血舞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在这里吧，黑大个。”她一面说着，一面将两把锯齿短剑收起，然后两手放在了精金锁链甲的第一个扣环处。“你不会不敢脱下那身铁衣服吧？”

这是个陷阱。茹曼这样告诫自己，不过依然忍不住喉咙一动，狠狠吞咽了一口唾沫。成为惧怖骑士之后，他本来以为不会再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但是此时……怦然作响的应该是自己的错觉？

“谁不敢脱下衣服？”茹曼一面说，一面解下肩头披风的扣子，任由那件做工精细、以银色丝线点缀的黑天鹅绒披风落在脚下，堆成一团。紧接着摘下头盔，抱在右手的臂弯里，“茹曼?劳伦斯从不拒绝任何挑战，女人，你做好准备了吗？”他用左手按开胸甲的环扣，黑色精钢打造的胸甲铿锵一声打开，露出肤色苍白的健壮胸膛。

“这个男人……竟然连皮革内衬都没有穿？”一个有点奇怪的念头闪电般划过戴安娜?血舞的脑海，不过眨眼间就被压了下去，血腥舞女突然举起右手，掌心向外做了个按压的手势，随着这个动作，一声出奇锐利的破风声从她身后的密林之中响起。

茹曼?劳伦斯几乎连反应都来不及，裸露的胸膛就被一支黑色利箭贯穿，他发出了一声低沉的闷哼，随后就像是一棵被闪电劈中的橡树一样倒了下去。

“卑鄙的陷阱！”悲愤的吼声从杰迪?卢克斯的嘴里发出，“冲啊，为茹曼骑士复仇！”随后一颗黑色的椭圆状物体从他的手中飞射而出，在戴安娜?血舞身边轰然炸开，暗红色的光斑伴随着灼热气浪飞溅开来。血腥舞女的反应速度快得惊人，几乎在爆炸发生的同时，就姿态优雅的滑步后退，只在站稳脚跟的时候稍微踉跄了一下。

“全体斥候结阵准备，没有命令，不准射击！”耳中听到马蹄声骤然响起，戴安娜?血舞的嘴角绽露出胜利的微笑，用一连串繁复的手势表达出自己的意思，“血腥姐妹，截断那些人的退路！”

从身后传来的脚步声繁乱而轻微，比跑过雪地的松鼠发出的声音大不了多少。暗黑精灵一族擅长隐秘行动的能力在此充分展露出来，几乎是命令下达的同时，无数人影悄无声息的迅速奔走，眨眼间就消失在重重树影之间。

戴安娜?血舞充满信心的等待着那些怒火中烧的人类冲过来，一头扎入准备好的死亡陷阱。然而尽管从前方黑暗区域后面传来的呐喊、咒骂和脚步声宛如海潮一般一浪高过一浪，但是足足过了五分钟，还是没有任何人离开黑暗区域，高举刀剑冲杀过来。这不禁让戴安娜?血舞嘴角的微笑渐渐僵硬，心里也升起了浓浓的疑惑。

“过去几个人，看看情况。”戴安娜?血舞用暗黑精灵手语吩咐。三名斥候随后离开了掩蔽的树丛，组成一个三角形小阵，谨慎的向前推进。

这些暗黑精灵斥候的装备远比普通人类士兵精良。灰绿色连帽斗篷具有一定强化隐秘行动的能力，紧身皮甲手工精良，关键部位以金属铆钉予以强化，增强防御力的同时还不会干扰动作，而且配备了淬毒匕首和手弩两件武器，远程和近战都有相当程度的实力。按照戴安娜?血舞的想法，组成三角形小阵的精锐斥候足以对付一名人类骑士，至少也能够支撑几分钟才对。

她的想法被一把黑色重剑无情的粉碎了。

就在三角形小阵即将抵达暗黑旌旗笼罩区域的时候，一具倒伏在地上的“尸体”突然跳了起来。茹曼?劳伦斯带着穿透胸口的利箭，毫不留情的挥剑横斩，将走在后面的两名暗黑精灵斥候双双腰斩。

凄厉的惨叫声顿时响起，变成四截的尸体还未落地，惧怖骑士箭步冲前，一脚踢翻刚刚回过身来的第三名斥候，然后将黑色重剑倒转，剑锋向下，狠狠将她透胸钉在地上。

“愚蠢的女人。”茹曼?劳伦斯用口型对戴安娜?血舞说，“你给了我们足足五分钟时间。”

血腥舞女发出一声狂怒的呼喊，脚步迅捷如风的冲了上去。然而茹曼这一次没有挥剑接战的兴趣，而是比出一个“割喉”的手势，随后转身消失在暗黑旌旗笼罩的区域里。

戴安娜?血舞停下脚步，俏丽面容扭曲，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显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不过她至少还明白不能冲动，即使是精通夜战的暗黑精灵，也不能在完全无法视物的环境下发挥全部实力，贸然冲入不知名魔法造成的黑暗区域，只能遭受到无谓的损失。

听着茹曼?劳伦斯的沉重脚步声一路远去，同时黑暗区域后面的嘈杂声像是被利刃切断一样消失无踪，戴安娜?血舞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熊熊燃烧的愤怒火焰。

“这只是噩梦的开始，黑大个，凭着侥幸和奇怪的不死之躯，你们从我的手心逃脱，却会遭遇到远比我更加可怕的对手。”她的脸上重新浮现出妍丽而充满诱惑的笑容，不过这一次，似乎还带着隐隐的忌惮味道。“究竟是哪位姐妹会摘下你那颗骄傲的头颅呢？血腥妖姬薇儿娜?夜魅？血腥修女薇薇安?恐虐？还是……无以名状的恐惧，魔瑟林城第一教母，织魂者莎尔?班瑞大人呢？”

第三十四章计划遇挫，血战突围（下）

马车如同失控一般向前疾驰，全然不顾周围茂密丛林的牵绊，只闪躲开足以造成车毁人亡的粗壮树木，硬是在碎石、积雪、荆棘和灌木之间碾压出一条通道。

杰迪?卢克斯跨坐在御手的位置上，一只手松松挽着缰绳，另一只手紧紧抓住车架，全凭意志力指挥四匹亡灵化的骏马全速前进。积雪累累的树枝迎面扑来，快得仿佛像是一条条纵横交错的鞭影，虽然长袍上面附加的防御魔法始终在发挥作用，杰迪头上的兜帽还是被撕开了好几个口子，脸颊上也被抽打出几道细如丝线的殷红。

后面又一次传来人和战马的惨叫。一名骑兵没能躲开从侧面伸出的粗大枝杈，直接撞在上面，人和马、钢铁、皮革和血肉搅成一团。杰迪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继续催促战马前行，马车发了疯一般颠簸着，冲过一片树根和碎石形成的障碍，最后在一处坡度平缓、枯草丛生的丘陵脚边停了下来。

马车可以强行从茂密灌木和荆棘的阻挠下碾压出一条道路，但是可没法征服曲折逼仄的山路。杰迪从御手的位置跳了下来，转到车门旁边，然后用力将其拉开。

被剧烈颠簸弄得头昏脑涨的菲丽西提小姐几乎是从车厢里摔了出来，弯着腰，朝地上拼命干呕；佩妮学士比她的表现要好些，不过一张脸也变得惨白发青，看得出是在强自压抑；只有黛拉小姐显得神采奕奕，笑容满面，甚至还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

“刺激！帅气！这才叫冒险！”黛拉小姐抓着秘银魔杖，在头顶挥出一圈劈啪作响的电光，“有趣的旅程，这真是太棒了！杰迪?卢克斯，你是个真正的英雄！”

杰迪的表情可没有那么兴奋，“我倒希望不是这样的英雄。”他的目光朝来时的道路上看去，看着一匹匹筋疲力尽的战马载着同样疲惫不堪的骑兵聚拢过来，其中至少有一半人在刚才那阵疯狂疾驰之中丢了头盔和盾牌，只有长剑紧紧握在手中。

“七十三、七十四、七十五……”杰迪默默清点着幸存者的数目，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凝重，最后简直是一片铁青。“我们损失了超过三分之一的人手，还丢掉了所有载着辎重的马车，这真是糟透了。”

亚汉骑士浩?天利策马从队伍的尾端赶了过来，脸上流淌着汗水，不过表情还算镇定。“茹曼?劳伦斯，跟过来，没见到。”他操着那口生硬的通用语，低声向杰迪汇报说，“大师，怎么办，我们现在？”

杰迪环顾四周，这座丘陵的周围点缀着许多被积雪掩埋的灰色砾石，还有枯萎的草丛和暗绿色的灌木。充满潮湿冰冷气息的风在静静吹拂，渐渐暗沉的暮色之中没有出现暗黑精灵斥候的身影，至少现在没有。

“我们在这里让战马休息一下，顺便等待还有没有掉队者。”杰迪语气低沉的吩咐说，“浩?天利，你带领一组未受伤的人马进行警戒，遇到敌人不要接战，直接退回来，同时用号角示警。”

浩?天利点了点头，从马鞍旁边摘下镶嵌着几道银箍的号角，“这个我会吹，发现黑精灵之后。”他语气坚定的表示，“接下来准备，做好迎击吗？”

杰迪摇了摇头，“敌人的数量不明，而且早有准备，在这里缠战只会带来更大损失。”他的目光从钉满了淬毒弩矢的车厢上掠过，“那个卑鄙的陷阱让我们损失了接近一半人手，我们承受不起更多损失了。”

“明白了，遵照命令，我会。”浩?天利叩响胸甲，然后点出一队没有受伤的骑兵，策马朝来时的方向飞驰而去。金属的碰撞声和垂死的惨叫几乎在一分钟之后就突兀响起，宣告着他们已经和追踪而至的暗黑精灵遭遇了。

杰迪侧耳倾听，惨叫和刀剑铿锵声都相当短促，随风而来的只有枯叶沙沙作响的低吟。“没有示警的号角声，想必是浩?天利骑士已经解决掉他们遭遇的敌人了”杰迪用肯定的语气宣布说，“大家尽快检查马匹情况，受伤的人互相包扎伤口……佩妮学士，请你提供出疗伤的药膏。”

佩妮学士仿佛刚刚从噩梦之中清醒过来，眼神发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不过却没有忘记打开特制背包，取出调配好的止血药粉和瘀伤油膏。“诸神在上，那些黑色的精灵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袭击我们？”

“他们是暗黑精灵，来自地下国度的邪恶种族，愿长眠导者枯希杩审判所有**的灵魂。”杰迪语气森然的回答说，“整个狮鹫帝国，只有虓眼死神托马德?安子爵能够指使这些黑皮肤的家伙，看来有些人很不希望见到菲丽西提小姐平安抵达帝都菲尔梅耶啊。”

菲丽西提小姐刚刚压下干呕的感觉，闻言双瞳一缩，“杰迪大师，您的意思是说，托马德?安子爵想要我的命？”

“不是您的命，菲丽西提小姐，是霍夫曼家族唯一继承人的命，是威胁他掌握港城亚留斯的任何人的命。”杰迪咬着牙表示，“我低估了对手的决心，哎，如果当初选择朝西风郡郡城的方向走就好了。”

“不，杰迪大师，那样的话我们一样会输掉，因为那条路虽然比较安全，却耗费了大量的时间。”最坏的可能展现于面前，菲丽西提小姐反而镇定下来，霍夫曼家族培养的继承人并非一无是处的砾石，而是未经磨砺，无法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芒罢了。“现在我们已经突破了敌人设下的埋伏，从这一点上说，胜利的一方是我们才对。”

“坚持到最后，才能算是胜利。”杰迪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来时的方向，“我们再等两分钟，时间一到，无论浩?天利骑士是否返回，都立刻朝奇声地峡的方向出发……”

一声嘹亮的号角声撕裂了风声，呜呜呜呜呜，将危险的预感吹进每个人的心底。紧接着暮色之中响起了密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迅速变大。“全体上马！”杰迪大吼着，同时用匕首削断绑在拉车骏马身上的绳索，“佩妮学士跟着我！黛拉小姐，菲丽西提小姐的安全交给你了，为了你的最伟大的冒险，保护好她！”

“没问题，我会让每个想要占便宜的黑皮精灵都尝尝苍穹之怒的味道！”黛拉小姐脆生生的回答声响起，性格叛逆的西风郡郡守之女动作利落的跳上马背，身手完全不逊色于一名久经战阵的精锐骑兵。

浩?天利骑士策马疾驰的身影浮现在暮色之中，随后是一名骑兵、第二名、第三名……跟随他折回原路的十名精锐骑兵只有四名回来，不过其中一匹坐骑上面端坐着没戴头盔的茹曼?劳伦斯，马脖子下面还挂着一颗鲜血淋漓的暗黑精灵首级。

“已经快要追上来了，那些黑皮。”浩?天利骑士冷静的报告说，“大约有两百多人，我们差点就回不来了，忽然出现，茹曼骑士如果没有。”

杰迪轻轻点头，“归队，浩?天利骑士。”他说，然后转向胸膛以下全是淋漓黑血的茹曼?劳伦斯，“茹曼，你伤得怎么样？”

茹曼举起黑色重剑，向下挥出一记沉重的砍劈，“没有大碍，再杀几十个黑皮也没有问题。”他信心十足的表示，然后拎起拴在马脖子下面的那颗首级，扔给杰迪。“这家伙是个出色的神射手，至少杀了三个浩?天利骑士的手下。我拼着挨上一箭宰了他，送给你当个礼物吧？”

杰迪强忍着作呕感，表情冰冷的收下了这件恶心而恐怖的礼物，坐在他身后的佩妮小姐脸色发青，看上去随时都可能呕吐出来。“茹曼骑士，你是不是弄错了？”杰迪刻意用充满挪揄的口气说，“我好像没有搜集人头标本的嗜好吧？”

“好吧，反正我已经送给你了，如果你打算处理一下，转送给其他人也没有关系。”茹曼耸了耸肩，若有所指的回答说。

杰迪眼睛一亮，“长眠导者枯希杩在上，这倒是个好主意。”他用十指扣住人头的两侧，轻声念诵了几句嘶哑阴森、含糊不清的咒语，然后将其抛回茹曼的怀里。“把这礼物挂在最显眼的地方，再留个言，希望能让某个黑皮首领去亲自触碰吧。”

茹曼点了点头，还没等回答，身体突然一震，胸前爆出一支带血的箭头。“该死，那些黑皮比预计来得更快！”他嘶声叫喊着，“快走！快走！我来断后！”

话音未落，又一支弩箭擦过茹曼的头顶，险些将一名骑兵射下马来。杰迪立刻拨转马头，“茹曼，你不要恋战，走，走，快走！”他厉声呼喊，同时朝后面施展一次暗黑旌旗的魔法，队伍在魔法黑暗的遮蔽下匆忙冲上丘陵，朝着前方的苍茫夜色飞奔而去。

第三十五章避难石窟，二度遇袭（上）

队伍在晦暗的雾霾之中前进，天灰灰的，冷得怕人。

浩?天利骑士在队伍的最前面探路，身后跟着两位来自西风郡城卫军的准骑士，杰迪?卢克斯陪伴在三位女士的身边，就连黛拉小姐都没办法露出兴奋的表情。披着一袭破烂黑袍的幽魂术士走在队尾断后——惧怖骑士茹曼?劳伦斯最终没有能够追上来汇合，这让所有人的心里都感到沉甸甸的。

杰迪?卢克斯是唯一不为茹曼担忧的人。因为就在两个小时之前，永恒城堡里面的迪什先生传来了断断续续、然而确定无疑的信息——茹曼?劳伦斯的灵魂已经安然返回英灵塔，在那里进行十几天的修养之后，就能重新出现在杰迪面前。

惧怖骑士虽然能够承受常人所无法想象的沉重伤害，然而毕竟还不算不死之身，孤身断后的结局能够是这样，已经算是比较理想了。不过杰迪虽然不必继续为好友的安危而担忧，但是却也清楚地知道，至少在两周时间以内，无法得到来自茹曼?劳伦斯的帮助了。

在这种时候，得到这个消息实在无法让人感到精神振奋。

护卫马车的精锐骑兵现在已经只剩下二十人，不过坐骑至少还都安然无恙，而且数量多少有些富余，让他们不至于只能凭借双腿赶路。不过除了被杰迪以“献祭返魂”魔法进行亡灵化的四匹骏马之外，其他马匹全都鼻孔大张、粗气直喘、脚步蹒跚，看样子虚脱倒地只是时间问题了。

由于惧怕暗黑精灵衔尾追杀，队伍乘着夜色、冒着巨大的风险在凹凸不平的险恶山路上行走，迈出的每一步都必须非常小心，一旦踩到松动的石块或者被树根绊倒，就有可能摔断脖子，或者更糟——脚脖子。后者会带来令人难以忍受的绝望等待，因为每个人都筋疲力尽，没有可能帮助无法行走的同伴，只能给他留下止痛药膏、防身武器和一份少得可怜的食物，让他在黑暗中等待天上诸神和命运给予的最终审判。

雪下得越来越大了，虽然看不到雪花飘落，但是杰迪能够感受到它们愈加猛烈的拍打着自己的面颊。“亡灵魔法之中有没有抵御寒冷的办法？”他用越来越运转不灵的脑袋思考着，同时机械的朝前迈步，“真该死，死人不怕冷。如果拉寇飒魔法师也一起来就好了，他至少懂几个学徒级的火焰魔法。”

前方的队伍突然停了下来，随后传来了浩?天利骑士极富穿透力的低沉声音，“我们应该停下来休息一下了，杰迪大师，这种天气没法继续前进，对于暗黑精灵来说也是一样。”

杰迪抹了抹满脸雪水——或者汗水，他分不清，反正都是湿漉漉的，而且冰寒刺骨。“好吧，不过不能在这里！”他嘶声回答，“这里太冷，又没有生火取暖的东西，早上之前，绝大多数人都会被冻死的！”

“我还能支持，我去前面寻找避风的地方吧！”一名准骑士建议说。

“不，你省省力气，我来想办法。”杰迪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指，朝着前面施展了一次“低等生命探知”。淡淡的红色光芒没有带来任何暖意，不过却将几十米之内的所有弱小生物信息全都反馈回来。

第二个魔法是献祭返魂，几秒钟之后，几条身体上生长出幽蓝色骨刺的怪蛇翻动冻土，爬到杰迪面前，一双双燃烧着微弱绿光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寻找能够供人遮风避寒的地方。”杰迪下达了命令。实际上脑袋都快被冻木的他并没有想起来，命令“献祭返魂”的亡灵化生物，只需要思维就可以了。

十来分钟之后，其中一条骨刺蛇蜿蜒游回，这种智力极低的亡灵化生物并没有语言交流的能力，不过却可以把它所见到的一切都投射到施法者的脑海之中。

“前面大约一百米的地方，有处天然石窟可以供我们休息。”杰迪说出了令人振奋的好消息，“继续前进，到了地方就可以升起篝火，还能烤马肉吃！”升起的希望让已经快被冻僵的众人立刻鼓起最后一分力气，跌跌撞撞向前跋涉，实际上也没比刚才快上多少。

狂风夹带着雪花呜咽而至，抽打着杰迪的脸颊和手指。夜色正沉，群星不见，没有火把的光芒照耀，几步之外就已经什么都看不清楚了。刚才的两个魔法几乎抽空了杰迪的全部精神力，额头剧烈抽痛，男孩这才想到自己不是什么大魔导师，而只是一个亡灵魔法的初学者而已。他头晕目眩的向前跋涉，不知不觉已经落到了队伍的最后面，由于过分疲劳和对“杰迪大师”的盲目信任，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就连誓言追随的亚汉骑士浩?天利都没注意。

杰迪的右脚突然踩到了一块滑动的石块，如果是平时，男孩一定能够敏捷的跳开，然而这一次却让他一头栽倒在雪堆里。杰迪惊讶的发现原来雪堆竟是如此温暖舒适，简直全身都像是浸泡在温暖的热水之中，让他不由得睡意盎然。就在他几乎放弃一切的闭上双眼的时候，一股诡离的冰冷气息袭来，紧接着一个虚幻的影子在他面前停下。

“起来，杰迪?卢克斯。”一个并不陌生的苍老声音在男孩的耳畔响起，“用诡计让我丧命的男孩不该这么死掉，起来，太难看了。”

是索帕大师！

杰迪打了一个寒噤，下意识的爬起身来。正好对上了幽魂术士那双燃烧着幽绿色火焰的眼睛，足足过了好几秒钟，杰迪才吐出一口长气，那双眼睛里面并没有任何智慧的光芒闪动，只有无尽的空虚和饥渴——每个不死生物都是这样。

“是濒死的幻觉，还是冥冥之中命运之神的指引？”杰迪自嘲的笑了笑，竭力站起身来。幽魂术士没有实体，不但没法伸手搀扶，就连遮挡风雪的作用都起不到，不过杰迪已经没有任何睡意，身体里面似乎出现了全新的力量，让他脚步坚定的前进。

绕过一块突起的灰色岩石之后，前方出现了一个不规则的岩石洞口。浩?天利骑士正皱着眉头在洞口前面走来走去，似乎想要沿着原路去寻找落队的杰迪?卢克斯，又有些举棋不定。毕竟在他的心目中，杰迪大师拥有许多强大而诡异的魔法，不要说这点风雪，就是怒海咆哮、或者群星陨落之际，也能够毫发无损、转危为安。

眼看着杰迪?卢克斯的身影出现在视野当中，浩?天利骑士松了一口气，为自己刚刚“无谓的担忧”露出了一个充满自嘲味道的苦笑。“杰迪大师，您有什么吩咐？”

杰迪一言不发的摆了摆手，刚刚激发出来的力气已经再次消耗一空，让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男孩蹒跚着向前走了几步，身体被温暖的黑暗所包围，与洞窟外面凛冽的风雪相比，这里简直就像是个神赐的庇护所。杰迪几乎是直挺挺的栽倒在坚硬的石地上，随后就陷入了深沉、无梦的黑甜渊薮。

36、避难石窟，二度遇袭（下）

一阵烤马肉的浓烈香气把杰迪?卢克斯从睡眠的深渊之中唤醒。男孩睁开双眼，篝火红亮的光芒照耀着灰色的岩壁，阵阵暖意扑面而来，让他不由得惬意的眯起眼睛。

在杰迪睡着的这段时间，亚汉骑士浩?天利已经主动代替他发号施令，进行了不少琐碎工作。杰迪隐约记得这里原本一无所有，现在却已经点起了几堆篝火，洞**的最里面还堆着许多捡拾来的枯枝败叶，足以支撑这些篝火一直烧到天亮。两匹伤了腿的战马被利落的割了喉咙，身上大部分肥美的地方都被切割下来，穿在用树枝做成的烤叉上面烧烤着；几根洗净血水的马骨在一口用胸甲充当的简陋煮锅里面上下翻滚，伴随着某些切碎的亚汉香料，熬煮出来的浓浓汤水香气虽然没有烤马肉那么浓烈，却更加柔和缠绵，钻入鼻孔，简直连垂死之人都会被唤醒过来。

不过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住在大风雪之中的艰苦跋涉。杰迪发现护卫士兵的数量又少了几个，不过幸好佩妮学士、菲丽西提小姐和黛拉小姐都在其他人的帮助下撑了过来，后者甚至已经醒来，正在举着一根简陋的木棍烤叉，似模似样的学着浩?天利骑士的动作，认真的烧烤着一块鲜嫩马肉。

杰迪**了一声，感觉自己的胃部正在痉挛着发出抗议。“我睡了多久？”他开口说，声音嘶哑的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第二天上午，已经是，整整八个小时，您睡了。”浩?天利骑士停下手头的工作，语气恭敬的回答说。“多亏了魔法，您的，这个石窟非常隐蔽和安全，找不到，我们绝对。”

“哎，我们的杰迪大师终于醒过来啦？”黛拉小姐举着烤叉左右晃动，好几次从杰迪的面前挥过，“嘿嘿，想不想吃本小姐的烤肉啊？但是不好意思哟，哪怕你是魔法大师，现在也只能自己去烤肉来吃喽！”

杰迪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突然闪电般向前探出身体，狠狠一口咬下大块马肉。黛拉小姐发出一声尖叫，快速收回烤叉，然后对着上面巨大的缺口瞠目结舌。

杰迪大口咀嚼着嘴里的马肉，几乎掩饰不住自己的得意笑容。实话说，烤马肉的味道并不好，因为经过训练的战马肉质远比牛肉更加粗糙，而且没有食盐的咸味，烤的火候也稍微有些过了。不过或许是饥肠辘辘的缘故，杰迪只觉得满嘴都是胜利的甜美，味道简直比精心烹制的烤**猪更加诱人。

“真该死，本小姐从来不吃别人咬过的东西！”黛拉小姐愤怒的盯着满面笑容的杰迪，瞳孔映着火光，闪烁着活力十足的橙红色光芒，“现在便宜你了！啊啊啊，我本来还想让佩妮姐姐和菲丽西提姐姐品尝一下烤肉手艺的！”

杰迪动作利落的抄起差点被黛拉小姐丢进篝火的烤叉，一面凑近嘴边又咬了一大口，一面有些含糊不清的说，“佩妮学士和菲丽西提小姐可没有您那么好的恢复力，黛拉小姐，您看，就连经过严酷训练的精锐战士，还有好几个到现在都爬不起来呢。”

“哎，你的意思是说，本小姐的恢复力像个怪物吗？”黛拉小姐霍然起身，气鼓鼓的抗议说。不过一句话还没说完，她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种奇怪的表情，然后双膝一软，向前仆倒下去。

杰迪几乎是凭借着本能的反应双手一合，将黛拉小姐抱在怀里，紧接着男孩看到了插在黛拉小姐后背上的黑色精致弩矢，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时间就像是突然停滞了一秒钟，随后杰迪厉声高呼，“毒箭！是暗黑精灵！”

这声叫喊仿佛是开启了某个机关，洞口外面响起几句暗黑精灵语的咒骂，随后十几个身穿黑色皮甲的暗黑精灵刺客从夜色之中猛然冲出。守在洞口外面的幽魂术士双手张开，发出一声冻结灵魂的厉叫，让其中几个刺客全身战栗的停下脚步，但是更多身影从幽魂术士的身边一涌而过，越过篝火，冲向刚刚醒来，被这个变故吓得发呆的菲丽西提小姐。

浩?天利骑士几乎是在同一时刻转过身来，来不及拔剑出鞘，挥舞着烤叉和冲进洞口的敌人打成一团。沉重的烤马肉连续击打在一名暗黑精灵刺客的面颊上，热油溅的一脸都是，那刺客尖叫着闭上眼睛后退，结果胸口挨了浩?天利骑士的狠狠一脚，摔进一堆篝火，挣扎扑打声和惨叫声随后充斥了整座洞窟。

然而浩?天利骑士能够截下来的对手也不过两三个而已，即使是加上两名准骑士和十几名反应过来的士兵，还是没能拦住所有刺客。一名暗黑精灵刺客冲过重重阻截，来到菲丽西提小姐面前，具有精灵清秀特征的黝黑面庞露出一个狰狞的微笑，宛如漆黑深渊的双眼反射着篝火的光芒，抿成一线的嘴唇恍若汩汩泣血的伤疤。

菲丽西提小姐再次尖叫一声，身体向后拼命蜷缩。暗黑精灵刺客发出一声预示胜利的呐喊，高高举起淬毒短剑，剑锋锐利如剃刀，染着一抹恶毒的幽蓝色泽。

下一瞬间，菲丽西提小姐突然从裙下拔出一把匕首，向前一送，锋刃恰好刺穿了暗黑精灵刺客毫无防御的上腹部，随后斜向上挑，将他的胸膛切开一道狰狞伤痕。暗黑精灵刺客的胜利呐喊变成了凄厉的惨叫，紧接着又变成了咯咯作响的声音，因为喉咙已经堵满了涌出的鲜血。

菲丽西提小姐抽身后退，看着那名暗黑精灵刺客双膝缓缓向前跪倒，很快就无声无息的死去了。

虽然洞窟里面充满各种嘈杂的声音，呐喊声、诅咒声、刀剑的碰撞声、伤者的惨叫声和垂死者的**声汇成了一曲黑暗的生命哀歌，但是杰迪?卢克斯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双眼死死的盯着黛拉小姐渐渐灰败下去的脸色。

至少是现在，黛拉小姐还活着，她的胸口还在微弱起伏，呼吸还在艰难的持续，不过能够救治她的办法却不多。暗黑精灵一族可谓施毒大师，他们所使用的毒素种类繁多，效果各异，不过大致上可以分成两类，强效削弱类和快速致死类，前者包括麻痹、睡眠、失明、衰弱等等不良状态类毒素，后者则大多具有异常猛烈的持续伤害效果。

射中黛拉小姐后背的那支毒箭就带有快速致死类的毒素，在佩妮学士的熟练手法下，那支毒箭已经被拔了出来，然后用最正统的放血手法——横向切开伤口，然后交叉着纵向切割一刀——为她挤出毒血。然而这只是延缓了黛拉小姐步入永夜国度的时间，这种毒素的性质非常奇特，已经深入血脉，根本无法彻底拔除。

佩妮学士开始低声啜泣，杰迪则站起身来，右手握着还没啃完的烤马肉，冰冷的目光朝着那些袭击者扫了过去。“浩?天利，还有其他人，全都让开！”他向前迈出一步，比出一个果断的手势，“我要让这些黑皮的家伙尝尝恐惧的滋味！”

接下来的几分钟之内，洞窟成为杰迪?卢克斯演绎死灵魔法的舞台。负能量射线让敌人深受身体衰弱之苦；黑暗旌旗让敌人不知自己身在何方；终结尸爆让脚下的尸体转化为杀伤力巨大的陷阱；亡者魅惑制造出无数玄奥诡异的魔纹秘符，让许多暗黑精灵刺客一眼看到，就不知所措的呆然站立；献祭返魂则将垂死的暗黑精灵刺客变成可怕的僵尸战士，朝着刚刚的同伴挥出锋利无比的白骨弯刀。

不到五分钟时间，洞窟里面已经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杰迪?卢克斯沉重的**声。所有袭来的暗黑精灵刺客全都惨死在男孩爆发出的亡灵魔法之下，甚至连尸体都很少能够完整保存下来。

除了根本不具备恐惧这种感情的幽魂术士之外，亚汉骑士浩?天利是唯一一个还能直视杰迪?卢克斯宛如寒冰一般森然目光的人。“杰迪大师，全都被消灭了，敌人已经。”他的生硬通用语像是突然唤醒了杰迪压抑在心中的感情，让男孩身上逸出的那种宛如死亡使者一般诡谲冰冷的气息渐渐消失了。

“想要拯救黛拉小姐的生命，现在还有最后一个办法。”杰迪清醒过来之后，忍不住长长叹息了一声，“不过这个办法，可能会存在着巨大的隐患……”

菲丽西提小姐刚刚超常爆发，刺杀了一个威胁她生命的暗黑精灵刺客，直到现在脸色还没能从惊骇的惨白之中恢复过来。虽然身为霍夫曼家族的继承人，菲丽西提小姐的确练习过剑术和匕首刺杀术，也有一把魔法匕首始终藏在裙底，但是用它来真正对付敌人，却还是第一次。听到杰迪提出还有一个办法，菲丽西提小姐马上表示赞同。

“我不知道用了这个办法是不是会让她感到后悔，杰迪大师，但是如果不用的话，恐怕就连感到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了。”

看到佩妮学士也点头赞同，杰迪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们真的不应该替黛拉小姐作出决定，不过现在已经别无选择了。浩?天利骑士。”他吩咐自己的追随者说，“布置好洞窟外围的防御措施，哨兵加双岗，刚才那种遭受突然袭击的事情，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现在我需要一段绝对安静的时间，没有我的准许，不许任何人靠近我进行救治黛拉小姐的地方。”

“您的吩咐，我会贯彻。”浩?天利骑士敲击了一下自己的胸甲说。

杰迪点了点头，随后抱起已经奄奄一息的黛拉小姐，朝着洞窟深处走去。

第三十七章静滞时光，破解毒素

随着低沉拗口的咒语吟唱声，一缕缕灰白色的雾气在面前凝结，彼此旋转缠绕，形成了一个半虚幻半真实的漩涡。来自静谧国度的白色光芒从漩涡的核心缓缓逸出，形成了一座具体而微的永恒城堡投影。

这是杰迪?卢克斯第二次施展“暗影通路”魔法，与上一次险些抽空全部精神力的可怕眩晕相比，这一次的消耗要远远小得多。一瞬间的虚弱之后，杰迪?卢克斯明显感到周围的环境发生了变化，洞窟里所特有的潮湿阴冷气息褪去，代之萦绕鼻端的是永恒城堡清澈干爽的冷冽气息。

迪什先生并没有像前几次杰迪到来的时候那样，出现在永恒城堡的灰色殿堂之中。阶梯的尽头是空荡荡的城主宝座，一名无头骑士站在宝座右侧，护颈上方空无一物，精金铠甲上面满是古朴精致的魔纹秘符。无头骑士的左手臂弯里抱着一顶雄狮造型的狰狞头盔，空洞的眼眶里面燃烧着宛如炭火余烬的暗红光芒；右手拄着一把外形极为简洁的长枪，整体长度大约在两米五左右，比步兵用长枪要短一些，既无纹饰，又无旌旗，枪尖像是一枚细长的柳叶，锋刃锐利无比，一点幽蓝色光芒在枪尖上流转不休，让人看了有种心里发冷的感觉。

杰迪暗暗吸了一口气，他没有从这名无头骑士身上感到哪怕一丝气息，仿佛只要闭上眼睛，城主宝座旁边就不存在任何东西一样。或许在还是响钟酒店跑堂小弟的懵懂岁月里，杰迪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然而在接触过许多骑士、魔法师和其他强者之后，男孩清楚地知道，这意味着无头骑士的实力已经达到了自己所无法理解的领域。

似乎是察觉到了杰迪?卢克斯的迟疑，无头骑士将长枪靠在宝座扶手上，横臂当胸，行了一个非常标准的骑士叩胸礼。“代理城主大人，”他用空洞、干涩、毫无感情的声音说，“我是永恒城堡的军事首领——寇伊?史迪威，愿意为您效劳。”

杰迪暗暗松了口气，“史迪威骑士……”他刚刚开口，就被无头骑士声音冰冷的打断了，“是史迪威伯爵，代理城主大人。”

可怜的代理城主大人噎了一下，“好吧，史迪威伯爵大人，您知道迪什?弗瑞德里希大师现在在什么地方吗？”

“迪什大师？”无头骑士的语气之中似乎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哦，他现在呆在英灵塔最上层的实验室里，不过我建议您不要马上就去打扰他，因为正在进行炼金实验的时候，这个人称得上是最危险和最不可理喻的存在。”

“可是我现在必须见他！”杰迪感觉到臂弯里的黛拉小姐气息正在迅速衰弱，忍不住语气急迫的叫嚷起来。

“那么我送您去那里，不过……”无头骑士再次叩响胸甲，“祝您幸运，代理城主大人。”

眼前的空间突然扭曲了一下，紧接着再次舒展开来。杰迪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等他好不容易恢复了平衡之后，发现自己已经出现在灰色殿堂之外，眼前不远处就是宛如白色利剑般直指天空的英灵塔。塔顶正在闪烁着一团劈啪作响的电光，时而光芒大放，照耀晦暗世界的一隅；时而黯淡无光，仿佛风中摇曳的残烛。看起来仿佛是迪什先生从天空之中掠夺到无数闪电霹雳，正在为他的炼金实验提供能量。

杰迪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沫。他不确定自己现在打扰迪什先生的话，会有多么糟糕的后果，不过他很确定如果自己退缩不前，已经奄奄一息的黛拉小姐就肯定没救了。迟疑的时间不过几秒钟，随后杰迪鼓起勇气，快步走向英灵塔的大门。

看到杰迪前来，守卫塔门的两具活化雕像做出持剑致敬的动作，“致敬！代理城主大人，英灵塔第九层实验室处于封闭状态，此外运行情况一切正常，请下达命令。”

“封闭实验室是谁下达的命令？”杰迪大声提问。

“是顾问大人在一周之前下达的命令。”其中一具活化雕像回答。

“我能不能解除这个命令？”

活化雕像的眼眶之中红光急速闪烁几下，似乎在进行着某种判断，“查询结果，代理城主身份，权限足够，可以解除封闭命令。”

“那就解除封闭，然后通知迪什大师，我请求他的帮忙，非常重要的事情。”

两具活化雕像面面相觑，“我们无法达成您的命令，代理城主大人，解除封闭的命令必须由您亲自下达给炼金实验室的主控雕像。”

杰迪有些绝望的抬起了头来，看了看高达数百米的英灵塔。“攀爬楼梯的时间太长了，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有的，代理城主大人，建造者曾经考虑过这种可能，所以特别设置了英灵塔紧急攀升通道。”活化雕像语气刻板的回答，“请问您是否决定使用？”

“当然，我需要尽快抵达塔顶。”杰迪不假思索的表示，随后心里突然一动，似乎有种不祥的预感。“喔，不，稍微等一下……”

“英灵塔紧急攀升通道使用申请通过，紧急攀升程序启动！”杰迪的反悔来得太晚，两具活化雕像已经分别抓住了他的两肩，然后用一条竖直垂下的漆黑锁链拴在男孩的腰间。“步骤一进行完毕，现在开始步骤二……”

一股难以想象的绝大力道从腰间传来，杰迪?卢克斯忍不住发出一声惊骇的叫喊，整个人突然被拉向上方，冰冷的强风直接灌入他的嘴里，让他的声音很快就变得怪异无比。

英灵塔的高度有三百多米，沿着螺旋向上的楼梯进行攀爬的话，通常需要至少十五分钟，不过杰迪只花了十几秒钟就完成了这次紧急攀升的过程。

一具沉重的雕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塔顶坠下，身后拴着漆黑锁链的另一端，这就是所谓“英灵塔紧急攀升通道”的真面目了。当雕像重重砸落地面的时候，杰迪的身体陡然一震，伴随着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摇摇晃晃的停在了塔顶下方。

杰迪花费了好几分钟时间，才让狂跳的心脏稍稍安稳了一些，然后握住面前不远处的骨制护栏，把自己的身体拉上平台。看上去护栏由许多苍白纤细的骨骼组成，活像是一张精美而脆弱的蜘蛛网，只有触摸上去才会知道，护栏的坚固程度远远超过任何人的想象。

穿过一扇虚掩的窄门之后，杰迪来到位于英灵塔塔顶的实验室门外回廊，几名在回廊里守卫的龙牙兵立刻持盾肃立，同时向杰迪低头致敬，发出宛如骨片相互摩擦的嘶哑声音。

“代理城主大人，英灵塔第九层特别守卫队，向您致敬。”

杰迪随意挥了挥手，然后目光投向那些龙牙兵身后紧闭的青铜大门，“迪什大师的实验还没有完成吗？”

“是的，我们没有接到新的指示。”

“开启大门，我要见迪什大师。”杰迪言简意赅的表示。

龙牙兵队长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命令接受，权限比对完成，代理城主大人，请您随我来。”

厚重的青铜大门在几名龙牙兵的共同努力下缓缓开启，一阵冷凝的雾气迎面扑来，带着宛如鬼魅细语的微小声音。杰迪遏制住心中突然升起的惶恐情绪，跟在龙牙兵队长的身后，向实验室深处走去。

他们连续穿越了三道防护屏障，每一次都需要杰迪以明确的语气说出命令。在最后一道闪烁着无数电弧光芒的半透明屏障前面，龙牙兵队长停下了脚步，头颅以诡异骇人的角度转向身后。

“代理城主大人，这道屏障只容许您一个人通过，迪什大师就在里面。”

杰迪点点头，“等在这里。”他吩咐说，同时迈步前进。电弧屏障在他眼前打开了只容许一个人通过的缺口，空气之中弥散着好似雷雨天气之后格外清新的味道。

几十秒钟之后，杰迪看到了穿着红色长袍的迪什先生。这位年高德劭的老魔法师正在一座炼金实验台旁边忙碌着，一只不知名怪物的干瘪前爪被固定在实验台的最中央，由许多闪烁着不同光芒的魔法阵层层包裹。随着迪什先生的手势变幻，魔法阵不时亮起或者熄灭，每一次都让干瘪前爪爆发出一团浓绿的剧毒雾气，或者一道难以形容的灰色的光芒。

迪什先生打出最后一个手势，四五座炼金魔法阵同时亮起，将几道红色和绿色的光芒同时照射在干瘪前爪表面，结果引发了那东西最为激烈的反抗。灰色的半透明虚幻爪印从干瘪前爪的表面突兀浮现，连续三层防护魔法阵被轻而易举的撕裂，狰狞爪尖差一点就碰触到迪什先生白发蟠然的头颅。

杰迪忍不住抽了一口冷气，不过在他做出任何举动之前，迪什先生平静而迅速的双手一合，一道厚重的黑色帷幕宛如午夜般突然降临，将干瘪前爪连着整座炼金实验台一起封闭起来。

“不愧是亡灵七秘宝之一，这东西是用次神木乃伊的右臂炼制而成，比我想象的更要危险。”迪什先生喃喃自语着，然后从袖子里取出一卷羊皮纸，在上面勾勾画画了一会，“这段时间积攒的灵魂力量消耗了不少，实验就到这里吧。”他一面恋恋不舍的说着，一面回过头来，随后脸上露出了些许诧异的表情。

“杰迪，你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

“就在刚才，迪什先生。”杰迪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我有件事情需要麻烦您帮忙，如果打扰了您的实验，那么非常抱歉。”

“不算打扰，我的实验正好结束了。”迪什先生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表情，“好了，开启这里的全部防护魔法需要消耗不少灵魂力量，让我先把这里关闭起来，然后再来看看你遇到了什么麻烦。”

几分钟之后，在英灵塔第八层的一处房间里，杰迪看着摆放在面前的水晶棺，以及棺材之中双眼紧闭、呼吸停滞、皮肤呈现出不祥灰白色泽的黛拉小姐。迪什先生正在旁边做着炼金实验，从黛拉小姐的手腕抽出的鲜血被放在一根晶莹透明的水晶细管里面，被迪什先生拿到眼前仔细观察。

“有一点点麻烦，杰迪。”迪什先生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睛里面闪烁着沉思的光芒，“你的小女朋友所中的毒属于暗黑精灵一族专有的青嘶泣，毒性猛烈诡异，又已经深入内脏，恐怕是不太好处理啊。”

杰迪被那个“小女朋友”的称呼弄得满脸通红，“迪什先生，您不要说笑了，黛拉小姐不是我的小女朋友，只是同伴而已。”

迪什先生耸了耸肩膀，“同伴啊，那就好办了。”他一面说着，一面将盛着鲜血的水晶细管塞住开口，然后小心的竖立在水晶棺一侧的架子上。“青嘶泣是一种介于生物毒素和矿物毒素之间的玩意，一般的神术和解毒药水派不上用场，但是对于炼金大师来说，解决这东西还算不上非常麻烦，解毒之后的后遗症才是不好解决的问题。”

杰迪小心翼翼的提问说，“迪什先生，您说的后遗症是什么？”

“炼制青嘶泣的主要原料是地下矿坑之中的一种青色矿石，属于矿物毒素。不过炼制出来之后，却存在极强的传染和自我增殖的特性，从这一点上说，又很像是生物毒素。”迪什先生指了指从黛拉小姐手臂皮肤表面隐隐出现的青色细纹，语气凝重的表示说，“看到这些细纹了么？这是青嘶泣的毒性正在蔓延的表现，如果我没有使用这具带有静滞时光特性的水晶棺，那么现在这位贵族小姐恐怕已经被彻底侵蚀生命，无论如何也救治不过来了。”

“迪什先生，可是您刚才说对付这种毒素不算困难的。”

“当然，不算困难。”迪什先生摊开双手，“不过除去青嘶泣也意味着需要除去全部受到毒素侵蚀的血液，按照这位黛拉小姐中毒时间和血液含毒情况来看，大量失血的结果很可能是致命的。”

杰迪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变得苦涩起来，“迪什先生，您有什么好的建议？”

“可以利用英灵塔的特殊能力，将黛拉小姐转化为剧毒巫妖，基本上可以保留全部智慧和记忆，而且实力还有进步的空间。不过思想可能会出现那么一点偏差，毕竟不死生物和人类的思维模式不是很一样。”迪什先生认真的回答说。

杰迪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这可不行，迪什先生，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那就要看你的了，杰迪。”迪什先生语气有些无奈的回答说，“有一种办法可以完美的清除青嘶泣毒素，而且不需要损失大量血液。那就是借助青嘶泣本身具有的生物特性，将其亡灵化，然后控制亡灵化的毒素离开黛拉小姐的身体。”

杰迪的目光顿时一凝，“居然可以这样做？迪什先生，如果没有您的提醒，我根本想不到！”

“永恒城堡无所不能。”迪什先生语带骄傲的回答说，随后又摇了摇头，“不过现在不行，城堡虽然已经初步复苏，不过距离能够精确亡灵化生物毒素的程度还差得远。杰迪，看来你接下去要辛苦了，继续努力收集灵魂力量吧，好在静滞时光会为你争取到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杰迪点了点头，看着水晶棺里面宛如睡眠一般的黛拉小姐，眼神有些莫名伤感，“静滞时光能够争取到多久？”

“一年，或者一年半，不能再长了。”迪什先生语气严肃，浓密的白色眉毛下面是宛如鹰隼一般犀利的眼睛，“静滞时光并不能真正停止时间，在没有接触到本源力量之前，任何魔法都无法干扰时空本身。我会定期关注黛拉小姐的身体情况，一旦出现什么变化，就立刻通知你。”

杰迪沉重的叹了口气，“我知道了，迪什先生。现在我们面临的还有一个麻烦，奇声地峡通往魔山山脉的道路太过单一，而且地形复杂，非常适合暗黑精灵进行伏击，我们要怎么脱离迫在眉睫的危险呢？”

迪什先生这一次思考的时间更长，足足过了几分钟，他的眼睛里面才爆发出一丝异样的神彩，“我想起来了，有一条道路可以让人很隐蔽的穿越奇声地峡，就是路况复杂了一些，没有向导的话，很容易迷失在错综复杂的隧道里面。”

杰迪吃了一惊，抬起双眼，“您说隧道？迪什先生，难道您说的这条道路，就是奇声地峡的无回通路？”

“无回通路？”迪什先生咂了下舌头，“杰迪，我没有听说过这个名词，从来都没有，究竟是怎么回事，详细讲给我听听吧。”

第三十八章无回通路，诡谲传说

风雪平息之后的第一个早上，杰迪?卢克斯被一阵嘈杂声惊醒。起身的时候，只觉得自己浑身僵硬，头重脚轻，而且在不由自主的哆嗦着。

杰迪一面爬起身来，一面四下张望，看到身畔的篝火已经熄灭，只剩下些许暗红色的余烬；菲丽西提小姐和佩妮学士正在唯一燃烧的篝火旁边忙碌着，一些干草籽、葡萄干和无酵麦饼的碎屑在充当煮锅的胸甲里面煮得咕嘟咕嘟响，散发出令人垂涎的温暖香气；几名士兵正在洞口附近跺着脚，试图通过这种方法让身体暖和一些。

一个面目死板、皮肤青黑的矮人从外面走了进来，身边是亚汉骑士浩?天利，两个人的披风上都缀满雪花，走进来的时候带着一股逼人的寒意。

“雪已经停了，大人。”矮人用死气沉沉的粗嘎嗓门说，“如果我们等一会就出发，在上午之前，就会抵达无回通路的入口。”

这个矮人就是迪什先生送给杰迪的向导，据说是来自几百年前某个矮人部落，被转化为僵尸之后，智慧虽然有所降低，不过对于无回通路的记忆却依然保留着。为了避免引起随行众人的疑心，杰迪特地让矮人僵尸从距离洞口几百米的地方出现，然后冒着风雪跋涉过来，结果被警惕的浩?天利骑士发现，险些引发一场冲突。

亚汉骑士浩?天利跺了跺脚，抖落披风上面的雪花，“杰迪大师，多多考虑一下，我还是建议您，无回通路太过危险，即使是有向导带路也一样。”他用锐利的黑色眸子看着矮人，“道根?钢斧曾经三次穿越无回通路，他自称，但是从未有人听说过。”

杰迪苦笑着摊开双手，“你有更好的建议吗？浩骑士，天上的诸神保佑，让我们得到了难得的**机会，不过接下去就很糟糕了。”他用一根末端烧焦的树枝在地上画出地形简图，“从奇声地峡到魔山山脉，只有唯一一条道路，而且两侧岩壁高耸，隐蔽的地方数不胜数，如果我们被暗黑精灵中途伏击，可想而知那将是多么可怕的灾难。”

“不会比无回通路更艰难，我想。”浩?天利骑士坚持说，“杰迪大师，迷途者詹姆斯的传说，很多吟游诗人弹唱，即使是我在亚汉也听到过。”

杰迪同样对迷途者詹姆斯的传说不陌生，因为这首曲子滑稽逗趣，又不乏耸人听闻的描述，很多吟游诗人都喜欢将其作为制造情绪**的节目。在响钟酒店的大堂里，这首曲子曾经一再响起，在夜幕降临之际给人们带来了许多欢乐。

在这些曲子之中，迷途者詹姆斯被描述为数百年前的一位大盗，麾下聚集了数百名亡命之徒，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活跃在魔山山脉周围，是狮鹫帝国西风郡的一大毒瘤。这位大盗意志坚定、头脑敏锐、眼光独到，专门向豪门巨富下手，而对贫困民众颇多照顾，这让他渐渐积攒起一定名声和力量，甚至几次打败了前来剿匪的帝国正规军。

一次次胜利最终让詹姆斯的野心膨胀起来，他的眼睛已经不仅仅是盯着过往商旅，而是考虑到如何袭击西风郡的各大城镇，掠夺那些高墙壁垒之后的粮食和财宝。他进行了一次赌上了一切的大冒险，打算通过奇声地峡下面复杂多变的地下通道，一举出现在毫无防备的西风郡郡城之前。

那是吟游诗人诗歌的尾声，也是迷途者詹姆斯出现在世人之前的最后行踪，谁也不知道詹姆斯和他麾下数百名穷凶极恶的盗匪为什么全都消失在地下通道里面。或许是发生了血腥的内讧，或许是领路的人转错了一个弯子，总之这位颇具传奇色彩的大盗再也没有出现过，红底黑弯刀的旗帜也不再飘扬在魔山山脉的山巅。

无回通路因此而声名大噪，数百年来，因为各种原因冒险进入无回通路的人为数不少，不过却从来没有人能够从另一端走出过。在传言中，迷途者詹姆斯的身影依然在无回通路游荡着，找寻永远找不到的出口，有些冒险者并非在无回通路里面迷了路，而是遭遇了詹姆斯的幽灵。因为他们做了最为完善的准备，即使是找不到出口，也该能够找到原路返回才对。

“一个真正的骑士不该害怕传说和幽灵，何况与暗黑精灵相比，我更愿意去拜会一下那位数百年前的大盗。”杰迪语气有些仓促的表示说。浩?天利骑士的脸上泛起一丝铁青，不过随后就点了点头。

“我们最好马上行动起来，进入地下通道之前，我们需要大量的火把和木柴，还必须储备一些食物。”杰迪补充说，“浩?天利骑士，你带五个人去完成这件事情；佩妮学士，你和菲丽西提小姐清点一下我们还有多少补给物资。”

半个小时之后，队伍离开了温暖的石窟，开始朝奇声地峡进发。这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因为风雪虽然已经停息，气温却变得极为酷寒，手指和脚趾很快就冻得发麻，让在狭窄山路上攀登的行为显得十分困难。

翻过一块高达二十多米的花岗岩之后，走在最前面的矮人僵尸向导——道根?钢斧做了个“停下”的手势，然后滑下岩石的另一侧，开始一点一点的摸索起来。“入口荒废了很多年。”他用阴沉的声音解释说，“荆棘、野草和沙砾成了最好的掩蔽，我需要时间。”

杰迪在岩石背风的地方找了处浅浅的凹陷，俯下身子，帮助佩妮学士和菲丽西提小姐爬了过来，几个人都大口的喘着气，目光向着来时的方向看去。

由于这里地势较高，来路可以说一览无余。西塔森林仿佛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冷乌云，笼罩着他们的后方，就连灿烂的朝阳都无法给它染上一丝一毫的暖意。奇声地峡则显得像是一条扭曲的灰色伤疤，深深嵌入这片乌云当中，岩壁本来是以灰黑为主色调，不过在阳光的照耀下，微微泛起了玫瑰和淡金色的光芒。

“真壮丽啊。”菲丽西提小姐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叹息。

“没错，非常壮丽的景色，不过想要把这一幕讲给别人听，还需要一点点的运气才行。”杰迪语气有些低沉的表示说，他的目光搜索着岩石之间的每一处阴影和缝隙，试图从里面察觉出任何异常，比如金属的反光，或者阴影不寻常的摇动。

那意味着暗黑精灵斥候已经缀上来了，无回通路的旅途显然会变的更加危险。

或许是天上的诸神保佑，直到下面响起道根?钢斧的叫喊声，杰迪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大人，入口找到了！”

“非常好。”杰迪从岩石上滑了下来，打量着面前不远处被丛生灌木和杂草掩盖住的通道入口。浩?天利骑士和两名士兵正在动手清除这些阻碍，逐渐露出低矮但相当宽阔的入口全貌。“这里就是无回通路的入口吗？”

“不是，但是这里通向无回通路。”道根?钢斧回答说，“这里是我们铁岩部落矮人的废弃矿井，适合我们的身高建成，所以比无回通路的天然隧道可能要低矮了一些。”

杰迪比划了一下洞口的高度，欣慰的发现，矮人一族的矿井隧道高度大概接近一米八，队伍里只有几个高个子需要小心一些。

浩?天利骑士清除了洞口的残枝败叶，然后点燃一支火把。“我们保持高度警惕，从现在开始。”他的表情有些紧绷，另一只手紧紧握住腰间剑柄，“杰迪大师，我有种……”

“……有种不祥的预感。”杰迪几乎和亚汉骑士异口同声的说出这句话，随后安慰的笑着说，“不要太过紧张，浩骑士，只有诸神才知道隧道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不过依我看，即使是最糟糕的遭遇，也不过是碰上一队饥饿的僵尸罢了。你知道，在对付僵尸方面，我还有点特别的小技巧。”

浩?天利骑士点了点头，不过表情并没有放松下来。“两两并行，彼此保持相互支援的距离，杰迪大师和两位小姐走在中间，我和幽魂大师断后。”他厉声吩咐说，“无论地下通道里有什么东西，小心谨慎一些总是好的。”

第三十九章魔影忽来，第一教母（上）

隧道阴冷潮湿，深沉黑暗。火把映出的影子在墙壁上诡谲闪动着，时而拉长如巨人，时而缩短如侏儒。摇曳的火光照耀着脚下的道路，也映出纷纷惊慌爬走的地底昆虫和小兽。在偶尔经过一处岔口的时候，杰迪停下脚步，向着幽深的黑暗深处望去，只看到无数石笋犬牙差互，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宛如永无止境的诡谲迷宫。

前进了一段时间之后，隧道开始变得宽阔起来，不过矮人矿坑那种特有的精致洞壁也不见了，粗糙的花岗岩在火把的照耀下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杰迪听到菲丽西提小姐低声嘟哝着，“诸神啊，我感觉如果在这里迷路的话，恐怕永远也走不出去。”

这句话虽然让男孩升起同感，不过他可没有冒失的接口，而是报以一声轻蔑的冷哼，随即就沉默下去。置身于地下的压迫感无处不在，对于每个人都是如此，杰迪很清楚一件事情，自己必须保持镇定自若，才能给队伍里面的其他人以足够的精神支撑。

又过了一段时间之后，眼前豁然开朗，进入了一个巨大的洞**，洞顶隐藏在黑暗之中，需要举高火把才能隐隐约约看到；洞壁上到处都是黑洞洞的隧道口，蜿蜒曲折，朝四面八方延伸开来。走在最前面的道根?钢斧停下了脚步，然后转身鞠了一躬。

“大人，我们应该在这里休息一下。”矮人僵尸阴沉的声音听上去仿佛像是庄严优美的救赎曲，“前面的路还有很长，而且也已经到了中午了。”

杰迪点了点头，队伍随即散开。浩?天利用一串简短的手势布置了岗哨，火把插入洞壁的石缝之间，篝火也很快点了起来。没有担任站岗任务的士兵们聚拢在篝火旁边，一面烤着快要冻僵的身体，一面从随身的羊皮水囊里面喝着水。

杰迪同样坐在一堆篝火旁边，就着皮囊里面冰冷的水，咀嚼着分到的一小把烤马肉条。这顿饭没有想象之中那么难以下咽，为了避免轻易冻结，水里面掺了些葡萄烧酒，虽然口感酸涩，不过一口喝下去却能感到全身都泛起暖意。

“这里是什么地方？”杰迪看着浩?天利骑士拖着一截朽木走了过来，不由得开口询问说。

“一处废弃的地下仓库，大人。”回答的是道根?钢斧，这位矮人僵尸并不需要食物，不过为了避免身份暴露，还是在大口大口的喝着麦酒，不时还从腰间的小布袋里捻出一撮烟叶，填进他的烟斗里面。“很多年前，铁岩部落还在这里采矿的时候，这里曾经非常热闹，好几座冶炼炉彻夜不停，把从各条坑道采来的矿石冶炼成粗制金属块，暂时储存在这里，然后利用特制矿车一起运输出去。那时候最少有五百名矮人工匠在这里忙碌，每天耗费的麦酒和烤肉都是一个不得了的数字。”

说着说着，道根?钢斧的幽深眸子之中泛起了一丝回忆的味道，脸庞也在篝火的映照下泛着红光，大大冲淡了他身上冷硬诡异的气质。

“五百人，那可真不少！”杰迪颇为惊叹的环顾四周，千百年岁月流转，道根?钢斧嘴里的冶炼炉只剩下了些许青灰色的锈迹，曾经加固周围坑道的木料也早已腐朽灰化，极少数材质格外坚硬的朽木也正在一堆堆篝火里面劈啪作响的燃烧着。铁岩——那个庞大的矮人部族最后一点存在的痕迹正在逐渐消失，除了一个被不死咒术禁锢了无数岁月的灵魂之外，没有人能够追溯到他们的辉煌。

浩?天利骑士朝篝火里面添进几块朽木，然后在杰迪身边坐了下来，一向很少表情的脸上也露出了微微的疲惫。“这些坑道好像都没有尽头似的。”他半是喃喃自语，半是感慨的说着，“其中一条通往魔山山脉脚下，其他通道都是通往哪里呢？”

道根?钢斧仿佛没有听到一样，沉默的吸着烟斗，直到杰迪问出同样的问题，他才在靴子上面磕掉烟灰。“没有人能够弄清楚每条通道的终点，哪怕是矮人也不成。”他一面说着，一面举起手臂，朝着其中一个洞口指了指，“那里通往另一处仓库，而另一处仓库又通往好几个采矿点，其中一个采矿点连接着另一条通道，如果你能够沿着通道一直走，没遇到塌方，也没遇到其他变故的话，就有可能抵达另一个矮人废弃的矿坑——巴格戴尔?秘银坑。在那里你可能遇到其他矮人部族的成员，如果他们还在的话，会很惊奇于你的到来，并且给予矮人式的热烈欢迎。”

道根?钢斧顿了顿，死板的脸上泛起一丝诡异僵硬的笑容“通常对于外族，特别是身份不明的人类的话……”他压低声音，原本阴沉的语气变得更加可怖，让佩妮学士和菲丽西提小姐已经忍不住抱在了一起，“矮人式的热烈欢迎代表着把你浸泡在刚出炉的铁水里面。”

浩?天利骑士忍不住脸色一凛，不过杰迪随即就干咳了一声，打破了刚刚泛起的僵硬气氛。“矮人部族会这么不友善吗？”男孩用半是气愤，半是疑惑的语气说，“在吟游诗人的诗歌里面，矮人总是粗鲁而友善的，会给迷路的旅人床铺，还有热气腾腾的烤肉和泛着褐色泡沫的麦酒。”

道根?钢斧沉默了一下，随后捻起一撮烟叶放在烟斗里。“或许当初是这样没错，”他的声音介于嘟哝和呓语之间，轻轻飘散在广阔而黑暗的洞窟里面，“然而当热情和友善给一个又一个的矮人部族带来灭顶之灾的时候，还会有矮人会用麦酒和烤肉招待陌生人吗？”

此后的几分钟里，包括杰迪在内，谁都没有说话的兴致。菲丽西提小姐小口小口的咬着烤马肉，脸上的表情有些迷茫；而佩妮学士则已经从低落的情绪之中清醒过来，打开自己从不离身的背囊，检视着里面的炼金药水和包成小包的草药粉末。

道根?钢斧在沉默之中抽完了一整袋烟叶，然后站起身来。“我们该继续出发了，大人。”

杰迪的表情显得有些困惑，“道根，不在这里宿营吗？”

“当然不，大人。”道根?钢斧耸了耸肩膀说，“除非您打算把三天的路程拖成五天，才会打算在正午时分就宿营。”

杰迪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现在才是中午？我以为已经很晚了！”除了一直默然无语的幽魂术士之外，其他人也在纷纷点头赞同。

“在地下通道很容易丧失时间感，除非你是个矮人，或者身上带着炼金计时器。”道根?钢斧解释说，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块镶嵌着精美花纹的金质徽章，看了看上面精巧的指针，“而我两者皆具，所以时间上面一点没弄错，刚刚是中午一点。”

队伍很快集结起来，熄灭篝火，取回火把，再度踏上了逼仄的地下通路。短暂的休息和进餐时间没有恢复多少体力，不过至少让沉闷的旅途多了一个休止符，再次踏上前进道路的时候，大家的步子明显轻快了一些，直到通路渐渐倾斜，转入下一个弯路。

“从这里开始，就不是铁岩部族开凿的矿坑了，真正艰难的旅途也将开始。”道根?钢斧一面说着，一面举起火把，让众人都能看到两边半是泥土，半是岩石的洞壁。杰迪发现这里人工挖掘的痕迹已经很少，其中有些突兀的划痕，多半只是冒险者小队留下指示方向的路标。

“看呐，这里是不是有冒险者经过的痕迹？”杰迪开口询问说。

道根?钢斧凑过来看了一眼，随意点了点头，“应该是，不过这些倒霉的家伙走错了方向，那条通路通往地心湖，算是条死路，而且中途有个巨大的断层，很容易坠落到几百米的深处去。”

杰迪微微打了个寒噤，尽可能摆脱对那支不幸的冒险者小队结局的预测。“距离下一个能够休息和宿营的地方还有多远？”他轻声问，“虽然体力还能支撑，不过我的确有些累了。”

道根?钢斧高举火把，观察了一下周围。这可能只是个伪装而已，僵尸——哪怕是拥有生前记忆和智慧的僵尸，用于观察周围的视野也已经和普通生命不同了。黑暗并不能够构成任何阻碍，冰冷的岩壁和水流才会让他什么都看不到。

“这里距离最近的宿营地已经不远了，希望那个地方还没有坍塌。”道根?钢斧咕哝着放低火把，然后走到最前面，“跟我来，如果铁岩部族还在就好了，诸位一定能够得到最热烈的欢迎，有我这个老矮人在，一定不会是浸泡在铁水里面的那种。”

很难想象僵尸还能有幽默感。杰迪耸了耸肩膀，正想跟上去的时候，一阵诡离的寒意突然袭上心头，让他感到脖颈后面的汗毛都竖立起来了。这是种冰冷刺骨的恐惧感，而且饱含杀意，完全不加掩饰。“等一下！”男孩突然低声警告说，“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后面追上来了，速度很快，正在迅速接近！”

浩?天利骑士不假思索的拔出长剑，冲到队尾。“全体，准备战斗！”他厉声高呼，“保护好菲丽西提小姐和佩妮学士，持盾士兵在外，组成楔形防线！”

第四十章魔影忽来，第一教母（下）

在突如其来的变故之前，护卫士兵们展露出经验丰富的精锐战士应有的素质，浩?天利骑士发号施令的声音还在洞窟里面回荡，十几名持盾士兵就肩并着肩组成一道半弧形、前后两排严密的防线。

这道防线将佩妮学士和菲丽西提小姐妥善的保护起来，原本杰迪?卢克斯也是被严密保护的一员，然而却被他果断摇头拒绝了。

无论从身后追来的究竟是什么东西，那种森冷杀意和近乎狰狞的恐惧感不会有假。杰迪虽然还不能算是个真真正正的强者，但是眼界却因为一连串奇遇而非常开阔。除了永恒城堡之中那位身份和实力皆为谜团的迪什先生之外，包括那位来自帝都的安斯艾尔爵士和幽暗之影掌控者、巫妖杜兹?厄在内，没有一个人能够和即将追来的敌人相比。

甚至威胁度连一半都不到。

那可是持剑勋爵和亡灵魔导师啊，即使是如西风郡郡守布拉迪?庞多克伯爵这样的地方重臣，麾下也没有这样的强者效力。杰迪不禁感到轻微的颤栗，紧接着意识到一股冰冷残酷的气息已经出现在身前不远处的黑暗里，恐惧感比刚才任何时候都要强烈，简直听得到自己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了。

一阵属于年轻女性的轻笑声响了起来，在气氛紧绷、一触即发的此刻，显得非常不合时宜。不过来者完全不在意，随着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一个——只有一个——女性暗黑精灵的身影从黑暗之中走来，或者说，黑暗随着她的优美步伐而褪去了。

显然，这并不符合杰迪?卢克斯等人的想象。

以人类的角度来看，暗黑精灵一族的容貌全都堪称精致美丽，而且带有某种强烈的诱惑，仿佛造物主在将残忍和冷酷灌输进这些纤细身体的同时，也将等量的魅力灌输进去。然而即使是早有心理准备，出现在众人面前的这名暗黑精灵的容貌依然令人颠倒迷醉。

暗黑精灵精致可人的面庞宛如高手匠人以黑色水晶精心雕刻而成，皮肤润泽，身段匀称纤美，浓密的银色长发从她的颈后倾泻而下，宛如世上最为奢华的瀑布。就连身上的那件精金锁子甲都显得格外华美，镂空之处毫不吝啬的展露出大片肌肤，肩头的黑色龙头栩栩如生，似乎随时可能喷出致命的黑色火焰。

杰迪好不容易才把目光从这名出奇美艳的暗黑精灵腰肢上移开，注意到她右手随意握住的那条可怕的长鞭，看上去鞭身完全是以凝聚的火焰组成，拖在地上的时候，就连坚硬冰冷的石头都被烙印出深深的焦黑痕迹。

“不要紧张，我来此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想要见一见率领这支精锐队伍的首领，和他好好谈谈。”暗黑精灵缓缓开口，声音果然如同想象一般柔媚多情，带有某种勾魂摄魄的力量。杰迪察觉到身边几名士兵居然因为这句简简单单的自我介绍而降低了战意，甚至微微放低盾牌，亚汉骑士浩?天利则一反常态的握紧剑柄，用力之大，手背上的青筋都绽露出来。

“没什么好谈的，我们之间！”杰迪踌躇着开口之前，浩?天利骑士突然扬声回答。

“哎呀，好直白的敌意，这可不好。”莎尔?班瑞的笑容似乎变得更加愉快了，左手轻抚胸口，做了一个令人遐想连篇的诱惑姿态，“你们看，我独自一人追过来，当然不是为了打打杀杀，而是想要解释这次误会，挽回彼此已经受损的关系啊。”

“这是误会？我不这么觉得。”在明灭不定的火把光芒之下，浩?天利骑士的声音显得格外冷硬，仿佛喉咙里面正在咆哮着一团冰风暴。“瑟林安洛斯的第一教母，染血主母莎尔?班瑞会带来和平？都死了，这么想的人！”

刹那之间，莎尔?班瑞仿佛露出了微微惊愕的表情，随后笑容微微发生了改变，充满诱惑的美丽容颜突然染上了嗜血的狰狞表情，就像是天使突然撕下伪装，露出魅魔的真容。

“我的名字是莎尔?班瑞，也有人习惯叫我的绰号——织魂者。”她用依然柔和动人的声音说，“来自亚汉的人类，你认识我？”

“我的剑会认识你，染血主母。”浩?天利骑士重重拍了一下剑鞘，朗声回答。不过杰迪却在他呼吸的间隔之中，听到了另一个细小的声音，“跑，杰迪大师，快跑。”

“为什么要跑？”杰迪忍不住低声发问，然而浩?天利骑士像是没有听见一样，突然举步向前，长剑横持，剑刃上轰然燃起明亮的斗气光芒。

无论何时，这种毫无保留的展现实力都会鼓舞起己方的士气，杰迪四周顿时被一阵巨大的欢呼声包围，差点掩盖了浩?天利骑士第二次低语催促，“现在就跑！不是她的对手，我们绝对！”

下一瞬间，浩?天利骑士向前一跃，长剑宛如雷电穿空，划开游弋于洞窟之中的阴沉暗影。然而莎尔?班瑞却似乎没有把这凌厉的一击放在眼里，以优雅的姿态向后一滑，刚巧让剑锋在自己面庞不到五厘米的地方掠过，随后手腕一翻，火焰长鞭与长剑交击，炸出一片火星和光点。

浩?天利骑士稍稍后退，紧接着又疾步逼上，长剑上下突刺，旋刃横切，全力施展出亚汉剑术的精髓。这样绵密狠辣的攻势兼具刺客的快捷和骑士的刚猛，相当不好对付，然而莎尔?班瑞却显得从容不迫，火焰长鞭似乎只是随意挥舞，浩?天利骑士的攻势却因此屡屡受挫。

能够看出浩?天利骑士窘迫状态的人实在不多，杰迪耳边的喝彩声接连不断，不过男孩却保持着冷静的头脑。正如浩?天利骑士所说，眼前的敌人并非他们所能战胜，如果是有几名高阶骑士并肩作战还或许有些把握，眼下虽然有几十名精锐士兵，但是面对织魂者，他们连充当炮灰的资格都没有。

杰迪突然挥了一下手，幽魂术士像是一缕烟雾一样飘了过去，嘴里发出一声悲凉得仿佛透人心髓的哀嚎。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果然打乱了莎尔?班瑞的战斗节奏，染血主母长鞭回卷，逼退了扑过来的幽魂术士，却不得不在浩?天利骑士的一记狠辣斩劈面前再次后退。

“真是绝妙的配合，男孩。”莎尔?班瑞并没有把过多的注意力放在幽魂术士身上，火焰长鞭慵懒的横扫一记，将幽魂术士发出的冰霜箭凌空打爆，然后朝着杰迪露出一个颇为诱惑的微笑。“让我猜一猜，你应该就是杰迪?卢克斯，那个让主人感到头疼的小亡灵巫师吧？”

杰迪感到头皮一炸，一言不发的伸出右手，张开五指。早已蓄势待发的“黑暗旌旗”立刻在洞窟之中生成一团任何光线都无法穿透的魔法黑暗，将莎尔?班瑞的身影吞没其中。

“撤退！”杰迪厉声发令，“跟着道根?钢斧，全体撤退！”随后男孩推搡着被这个意外命令惊呆了的士兵，声音更加严厉起来，“这是命令，保护好佩妮学士和菲丽西提小姐，撤退！”

服从命令的习惯让士兵们开始向后移动，不过他们的动作还是因为迟疑和犹豫的心理，显得不那么利落。实际上，菲丽西提小姐可能是其中最为不满的，这位贵族小姐从两名想要护送她撤离的士兵中间挤了出来，朝杰迪大声叫喊着。

“为什么要撤退？我们有这么多人！难道还对付不了区区一个敌人？”

杰迪又急又怒的瞪了她一眼，“那不是区区一个敌人，而是难以匹敌的强敌……”

话音未落，一声痛苦的叫喊声从身后传来。杰迪转身一看，原来是莎尔?班瑞已经轻易突破了“黑暗旌旗”的阻隔，火焰长鞭骤然挥舞，轻易收割走一名断后士兵的生命，然后再次与亚汉骑士浩?天利猛烈交锋。

“诸神啊，菲丽西提，别傻站着，还不快跑！”杰迪用力推了目瞪口呆的贵族小姐一把，随后再次转身，一枚烤糊的小牛腰子从袖子暗袋里面滑了出来，纳入掌心。

这个举动明显被莎尔?班瑞注意到了。织魂者连续两鞭逼退浩?天利骑士，紧接着长鞭回绕身后，挡开幽魂术士的扑击，然后左手朝着杰迪遥遥伸出。

“五指延伸，织造碧空丝线，死色，浸透！”

“佛瑞德里希小牛腰子轰杀术！”

闪烁着明灭不定暗红光芒的小牛腰子飞向莎尔?班瑞，却在半空中被织魂者发出的几道纤细碧绿光线击中，顿时轰然炸开。灼热的气浪带着呛人焦糊味道猛烈冲击着洞窟之中的一切，力量之强，就连莎尔?班瑞也不得不收回火焰长鞭，在面前凝聚成一面火盾，抵挡宛如来自地狱的令人窒息的高温气浪。

尘埃还未落定，洞窟的石壁还残留着灼烧带来的高温，莎尔?班瑞就一面快步前进，一面挥动火焰长鞭，向着前方发动猛烈进攻。不过长鞭所及之处，全都是空旷的石壁，莎尔?班瑞冲过那团呛人的高温尘埃之后，脸上不由得流露出些许恼火的表情。

“好个小滑头，跑得倒很快。”织魂者望着前方分出几个岔路的洞窟，眼睛里面泛起了一丝冰冷的笑意。“可惜这个把戏没有用处哦，你的灵魂，已经被我的蛛丝沾上，哪怕是跑到无底深渊去，也逃不出我的手心！”

第四十一章孤身逃遁，隧道遇险

杰迪?卢克斯在幽深曲折的隧道里快步疾走，他的手中没有拿着火把，不过扭曲木杖杖头镶嵌的灰色水晶却在绽放着柔和黯淡的光芒，恰好可以照亮脚下的道路。黑暗在他的面前后退，又迅速在他身后弥合起来，急促的脚步声撞击在洞壁上，激起一连串空洞的回响。

几十分钟，或者几个小时——地下通道里确实容易让人丧失时间的感觉——之前，织魂者莎尔?班瑞又一次衔尾追击而来。由于在此前的一连串激烈搏杀之中，亚汉骑士浩?天利已经身负重伤，护卫士兵也损失惨重，杰迪?卢克斯不得不亲自断后，和幽魂术士并肩战斗，挡住了莎尔?班瑞的脚步。

然而阻挡的时间短得的可怜。

杰迪?卢克斯还记得当时混乱的一幕。织魂者的攻击目标从一开始就变得非常明显，完全无视杰迪的阻挠，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幽魂术士身上。杰迪发出的负能量射线在莎尔?班瑞的精金锁子甲上留下了一处深蓝色的烙痕，然而莎尔?班瑞似乎一无所觉，右手的火焰长鞭，左手的碧绿射线轮番发动猛攻，连续命中幽魂术士的身体，让他双眼之中魔光黯淡，全身上下都燃起赤红火焰。

眼看着幽魂术士岌岌可危，杰迪打算使用唯一能够对织魂者造成严重威胁的小牛腰子轰杀术，暗红色的光芒刚刚从男孩双手之间绽放出来，莎尔?班瑞就快步逼近，火焰长鞭随着她的手腕一翻，破风呼啸而来。

杰迪几乎是下意识的向下俯身，让那道高热的炽红光芒从头顶掠过，在他身后的岩壁上炸开一片溅射的火星。强行终止魔法让杰迪胸口发闷，满嘴都是铁锈的味道。莎尔?班瑞继续迅速逼近，杰迪只好迅速后退，希望能够拉开距离，得到宝贵的**机会。

在这个时候，莎尔?班瑞已经成功突破杰迪的阻挡，完全可以冲入还没来得及撤退的队伍中间。那简直会是一场血腥的屠杀，甚至佩妮学士和菲丽西提小姐都面临着生命危险。眼见危机当头，浩?天利骑士强撑着站在队伍前面，手中的长剑虽然依旧锋利，然而剑刃上燃烧的斗气光芒却已经微弱许多，活像是摇曳在风中的烛火。

然而这一切准备终究全都白费了，因为莎尔?班瑞根本就连一个眼神都吝于施舍给他们，将杰迪和其他人分隔开来之后，她用一双狭长上挑的美丽眼睛冷冷的注视着男孩，艳红的嘴唇勾勒出一个嗜血的弧度。

“这次你逃不掉了哟，小滑头。”织魂者用轻柔悦耳的声音说，“真想把你活着带到主人的面前，不过很可惜……时间怕是不允许呐。”

眼看着莎尔?班瑞抬起右手，修长润泽的手指尖端泛起碧绿色的光芒，杰迪?卢克斯咬了咬牙，厉声发出命令。“道根?钢斧，带他们找路离开！”说完之后，杰迪霍然转身，毫不犹豫的朝着最近的一个洞口跑去。

莎尔?班瑞一瞬间露出了愕然的表情。她没有想到，居然有人敢在恶名昭彰的无回通路里胡乱奔跑，这样做无异于自寻死路。不过她并没有迟疑多久，脚下一动，宛如一缕阴影般冲向杰迪身影消失的那个洞口。

此后的这段时间里，追逐从未有过停止，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第一次响彻无回通路的幽深隧道。还是在响钟酒店当跑堂小弟的时候，杰迪?卢克斯就是整个港城亚留斯最能跑的男孩，在摆脱这一职业几个月后，他又一次完全展现出当初的风采。

杰迪从容的大步奔跑，同时调整呼吸，以便于保持体力。莎尔?班瑞尽管实力强大得多，但是在长距离奔跑方面却没有出色之处，瞬间移动的魔法在错综复杂的地下通道又不是那么好用，连续两次扑空之后，她也只好凭借双腿在后面追赶，同时给自己加持上增强耐力的魔法。

杰迪沿路飞奔，穿过一个个拐角和数不清的隧道洞口，他的脚步甚至比思维的速度还快，在迷宫一样的地下通道里面忽左忽右的钻着洞口。这种完全没有规则可言的选择方式让莎尔?班瑞几次判断失误，追进了不同的岔路，还是凭借着催动追踪蛛丝的特殊魔法，才始终追在杰迪的身后，没有被抛离太远。

几乎是无休无止的追逐消耗了两人大量的体力。杰迪几次乱了呼吸，好不容易才调整过来，不过剧烈起伏的胸膛证明他的体力已经快到了极限；莎尔?班瑞的表现看起来要好一些，至少没有破坏形象的喘着粗气，然而由于在追逐的过程之中多次使用魔法，织魂者的强大精神力也濒临枯竭，甚至连右手火焰长鞭的攻击形态都无法维持，露出以多头蛇颈部皮肤编织而成的黝黑鞭身来。

再次转过一个弯曲隧道之后，杰迪面前出现了三个并排的洞口，身后织魂者的脚步声如影随形，让男孩根本来不及多做考虑，头微微一低，就冲进了正中间那个最宽阔的洞口。

一瞬间之后，杰迪的心里泛起了近乎后悔的感觉。

无回通路错综复杂，不过所有的隧道都显得阴冷潮湿，到处生长着黏腻滑溜的苔藓，视野所及之处，外形诡异的地下生物纷纷遁逃，其中颇有一些长着毒牙利爪，看上去就带有几分威胁的味道。

然而这条隧道里却没有任何生机，不要说小动物和昆虫，就连生命力极其顽强的苔藓也找不到丝毫痕迹，隧道的地面被一层非常干燥的灰尘覆盖着，杰迪的脚步践踏过去的时候，这些呛人的灰尘立刻飞扬起来，充斥着整条隧道的空间。

如果不是织魂者莎尔?班瑞泛着深紫色光芒的双眸已经出现在洞口的另一边，杰迪?卢克斯肯定会选择退出这条隧道，重新选择一下逃跑的方向。然而现在已经别无选择，男孩只好迈开大步，希望这条诡异的隧道没有那么曲折漫长。

没多久，他就发现自己的希望完全落空了。这条隧道不仅长得很，而且越来越宽阔，石头和泥土混合的洞壁很快变成了完全花岗岩的材质，人工开凿的痕迹越来越重，很多地方已经可以看到线条非常古朴凝重的花纹，以及杰迪根本不认识的一种文字。

“这里简直像是古代遗族的墓**。”杰迪心里不禁有些嘀咕，脚步却不敢有丝毫缓慢。打扰古代遗族的安宁当然不是一件好事，这类古墓多半都带有诡异的诅咒魔法，不过相比之下，从身后追来的织魂者莎尔?班瑞显然是更加致命的威胁。

继续向前，隧道向下倾斜的程度逐渐变得明显起来，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明显的高度落差，两边的石壁上花纹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深刻，而且从单纯的装饰花纹演变为描绘生活、狩猎和战争场面的大型石刻。虽然石刻的线条依然极其简练，不过里面蕴藏的那种悠远苍凉的气息，却能够在匆匆一瞥之间扑面而来，甚至让杰迪有几次下意识的放慢脚步，生怕惊扰到这里的主人。

同样看到这些石刻壁画的织魂者莎尔?班瑞就没有出现同样的问题，这位魔瑟林城邦第一教母看上去不过相当于人类二十多岁的年纪，实际上却已经度过了数百个年头，这些石刻的年代的确很早，却未必能够比她的年纪久远多少，更无法激起织魂者心里哪怕一丝涟漪。

隧道的尽头突然出现了两尊相向而立的巨大石像，宽阔的脊背紧紧靠着洞壁，弯下的脖颈和肩膀青筋绽露，和健壮结实的双臂一起扛着头顶上沉重的天花板。与那些线条简练的石刻不同，这两尊石像的雕刻技术高明到令人难以置信的程度，无论是圆睁的怒目、张大的嘴巴，还是胳膊上面的肌肉线条，乃至于铠甲和服饰上最细微的地方，都显得栩栩如生，就仿佛是两名身高三米以上的巨人被活生生的石化在这里，永远撑持着头上的岩壁一般。

杰迪差点又一次放慢脚步，不过从身后越来越逼近的脚步声让他放弃感叹和迟疑，迅速从两尊巨人石像之间跑过，一头冲入前方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之中。

眼看着前方那点黯淡的灰白色光芒突然消失，织魂者莎尔?班瑞的嘴角露出了一丝不屑的冷笑，“又在玩弄这种幼稚的伎俩，小滑头。”她张开左手五指，指尖交织而成的碧绿色光网模拟出前方数百米之内的一切动向。她看到代表杰迪?卢克斯的明亮光点并没有继续向隧道深处逃跑，而是停留在原地，魔力干扰导致这个光点闪烁不定，代表他正在准备施展一个魔法。

莎尔?班瑞的冷笑扩大，她将长鞭上的火焰再次召唤出来，在自己面前形成一面赤红色的盾牌，然后顶着这面盾牌骤然向前猛冲，同时发出了预示胜利的响亮呐喊声。

通过前段时间的追击和交锋，莎尔?班瑞认为已经掌握了杰迪?卢克斯的伎俩。与情报略有差距的是，这位亡灵魔导师最强的攻击性魔法就是那种特殊的尸爆术，威力只是勉勉强强超过了大魔法师的标准，无法摧毁火焰护盾的防御，只能稍微阻止织魂者的脚步。

杰迪?卢克斯在施展出尸爆术之后，会有十几秒钟都处于施法恍惚的状态，无法再次施展魔法，就连动作也比平时要缓慢许多。这就是莎尔?班瑞一直等待的机会，哪怕现在的织魂者已经消耗了相当程度的体力，击杀这个狡猾的人类依然是万无一失的事情。

莎尔?班瑞顶着火盾冲入黑暗，下一瞬间，那张容貌姣好的年轻面容立刻被惊骇所扭曲，因为火盾就这么无声无息的熄灭了，同时她的步伐也慢了下来，劳累过度的疲倦袭上心头，就像是刚刚施展在身上的“迅捷术”、“加速奔跑”和“无限耐力”全都突然失效了一样。

幸好暗黑精灵一族所特有的红外夜视能力并没有消失，这片黑暗对于莎尔?班瑞来说还构不成太大的视野阻碍。织魂者一眼就看到杰迪?卢克斯摔倒在转弯处的石头台阶上，双手举着弯曲木杖挡在面前，似乎打算用这种徒劳的方式保护自己。

在男孩的面前，站着一个高大的黑影，肩膀足足有杰迪的两倍宽，右手高举着一把狰狞骇人的宽刃巨剑，点点星芒正在漆黑的剑刃上舞动着，宛如将一片璀璨星空握在掌中！

“愚蠢的生者！”那个高大的黑影朝着杰迪?卢克斯发出了摄人心魄的咆哮，“侵入吾等神圣之地，打扰魔山黑民之安眠，汝，罪无可赦！”

随着这句充满仇恨的宣告，剑刃飕飕破空声响起，无数璀璨星光闪烁，仿佛夜空骤然坠下。那是黑影手中急速挥下的巨剑，快得令人无法看清！

第四十二章传说再现，不死黑民

杰迪?卢克斯总是随身携带的那支木杖外形毫不起眼，简直和一根扭曲多瘤的老树枝没什么区别，不过在几次激烈冲突之中，这支迪什先生赠予的木杖却展露出与外形绝不相称的强大威力，不但对杰迪施展的亡灵魔法有所强化，还极为坚固，足以抵挡矮人铁匠精心锻造的钢铁利刃。

在仿佛黑暗天幕降临一般的恐怖剑光面前，杰迪?卢克斯只有把一切希望寄托在扭曲木杖上，双手分别紧紧握住杖身，将其横在胸前。

扭曲木杖的坚固杖身从没有让杰迪感到失望过，然而这一次，意料之外的事情却发生了。

一声轻微的“咔嚓”声响起，杰迪感觉双腕一震，木杖被从中间砍成两段，裂口处顿时逸散出几缕嘶嘶作响的灰色雾气。还没等绝望和惊骇爬上男孩的面庞，黑色巨剑只是稍一停顿就继续向下，剑锋毫不费力的切进花岗岩壁，宛如捣入一团**的奶油，剑身紧贴着杰迪脖颈出的皮肤，带来的感觉简直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灼烫一样。

在最后的关头，这把黑色巨剑偏移了一个微小的角度，让杰迪暂时避免了断头之厄。从某种意义上说，扭曲木杖虽然折断，却依旧没让自己的主人失望。

“这段朽木上面有股熟悉的气息。”高大的黑影用仿佛打雷一般轰隆隆的洪亮声音说，“生者，告诉吾，汝之手中为何出现属于黑民失落的信物？”

“信物？这支扭曲木杖？”杰迪喃喃自语，同时竭力从死里逃生的巨大情绪波动之中清醒过来。刚才黑色巨剑落下的瞬间，恐惧冻结了男孩的膀胱，让他很庆幸自己没有尿裤子，不过呼吸一时间恐怕是很难调整过来了。面对高大黑影再一次厉声提问，男孩愣愣的睁大双眼，嘴巴走在了意识的前面。

“这支木杖，是迪什先生送给我的……”

“迪什先生？”高大黑影突然咆哮起来，语气之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迪什?弗瑞德里希？那个老家伙居然还活跃在这个世界上，而没有回到他所选择的诸神之主的身边？这真是岂有此理！魔山的旗帜就因为这种微不足道的事情而沉沦了吗？历史的长河之中永远失去魔山黑民的踪迹了吗？”

杰迪眨了眨眼睛，他现在总算是恢复了几分镇定，心脏依然怦怦跳个不停，不过头脑已经能够灵活的运转起来了。魔山黑民这个名词让他感到了一丝熟悉，仿佛曾经在什么地方听到过，仔细回忆了几秒钟之后，男孩的瞳孔骤然一缩，不可遏制的露出惊讶的神色。

“魔山黑民？传说中一夜之间消失的原住民部落，强大的战斗力甚至让狮鹫帝国诸大骑士团为之侧目？”

黑影纵声大笑，笑声之中充满悲愤难抑的味道。“为之侧目？生者，你错了！”他用左手握剑拄地，右手横过，向着胸膛重重一敲，洞窟里顿时传开沉闷有力的金铁交鸣之声。“站在你面前的，就是死神骑士团的最后一任团长，魔山黑民末代头领，阿伽门农?格雷果伯爵！”

“收起你那些傲慢的回忆吧，亡者！”声音轻柔动听的叱喝声响起，旁观了这一幕的织魂者莎尔?班瑞向前迈出几步，手腕一抖，皮鞭发出一声破空锐啸，打断了黑影语带骄傲的自我介绍。“死去之人就该回到来时的土地之中安息，滚回你的石棺去！否则以魔瑟林?安罗斯的第一教母之名，我将把你的灵魂抽取出来，以幽暗火焰日夜灼烧，直到永远！”

高大的黑影霍然转身，黑色全罩式头盔的视孔之中燃烧起仿佛两团血色火焰一样的光芒。“一根豆芽，还是黑色的，多么让人怀念的模样哟。”他的声音之中带着浓浓的敌意和不屑，黑色巨剑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从地面缓缓拔了起来，“来吧，黑豆芽小姐，希望在我一根一根碾碎你身上的每一根骨头的时候，你的嘴巴依然能够这么硬气。”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杰迪?卢克斯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成了一个看客。长鞭劈啪作响，从各个方向朝黑影发动猛攻，虽然织魂者的长鞭由于附近的反魔法结界而失去了火焰灼烧的魔力，不过威力依旧可怖，每一鞭都足以收割一名精锐士兵的生命。

黑影毫不在意的承受这些鞭挞，用手中的黑色巨剑报以更加猛烈的斩击，剑刃在两侧和脚下的石壁上先后留下了深深的刻痕。有几次莎尔?班瑞都不得不在剑光临身前的一瞬间匆忙闪避开来，动作之快，简直就像是穿梭在陵墓之中的一抹无形无质的幽魂。

激战还不到一分钟，黑影那件古老铠甲的表面就被长鞭抽击出十几道闪亮的凹痕，其中一鞭还狠狠抽击在黑影头部右侧，头盔上一支牛角形的青铜头饰应声落地。等到黑影一记重劈逼退织魂者之后，杰迪悄悄凑近一看，那支头饰的断口活像是被一股可怕的力量硬生生扭断一般，不禁让男孩为之咋舌。

然而黑影却显得毫不在意，黑色巨剑只攻不守，虽然身上伤痕累累，却继续大步向前，逼得毫发无伤的织魂者连连退后。莎尔?班瑞的脸上在激战之中渐渐浮现出阴冷的笑意，她对于自己那支深渊多头龙皮鞭的威力极为信任。“再一分钟。”莎尔?班瑞告诉自己，“再一分钟，这个愚蠢的死亡骑士就会轰然倒下，因为他伤痕累累的身躯将再也支持不住这样猛烈的进攻。”

一分钟过去了，高大黑影依然在挥剑猛攻，反而是莎尔?班瑞开始**起来；又一分钟过去了，高大黑影攻势愈加猛烈，黑色巨剑挥舞出无数狂乱的光影，莎尔?班瑞的动作却开始缓慢，挥舞长鞭的时候，已经有一半时间是在防御自身，而非攻击敌人。第三分钟过去了，织魂者开始考虑暂时撤退，而高大黑影的攻势依然如故，在织魂者的一次小小失误之中，那把黑色巨剑擦过了她的左肩，在保护肩膀的精金魔法护甲上面留下了一道不很起眼的擦痕。

这是自从两人交手以来，莎尔?班瑞的第一次受伤，甚至连擦伤都很难称得上，不过却让织魂者顿时变了脸色。

“我的精金魔法铠甲……受损了？”莎尔?班瑞迅速后撤，左肩因为剧烈的撞击阵阵发麻，让她的动作稍嫌迟钝，不过和她心里的惊骇相比，这点酸麻就算不上什么了。“那名死亡骑士手里的黑色巨剑究竟是什么材质？居然能够损伤精金铠甲！”

在已知的诸多魔法金属之中，精金一向号称金属之王，以堪比钻石的坚硬程度、卓越的魔法抵抗力和超出同体积精钢三倍的重量而著称。这种金属不但非常难以开采、熔炼和锻造，而且使用者还必须要有足够体力来负担其可怕的重量，就像是莎尔?班瑞身上那件宛如丝绸长袍一般顺滑精美的锁子甲，重量实际上已经超过了许多人类骑士精钢胸甲的重量，只比重装骑士的全身铠甲稍差一点。

黑影那把黑色巨剑的材质绝非精金，却能够对金属之王造成损伤，这让莎尔?班瑞在大吃一惊的同时，不免升起了一丝危机感。无论是黑色巨剑的材质真的比精金更加优秀，还是巨剑上面附着的魔法力量超过了锁子甲，都代表着莎尔?班瑞面临了真正致命的威胁。

织魂者朝杰迪?卢克斯投去了冷冷的一瞥。现在男孩恰好站在高大黑影的身后，如果不击倒眼前的顽强对手，莎尔?班瑞无论如何也难以完成任务。

“你在自寻死路，亡者！”莎尔?班瑞声音清冷的开口说，额头的秘银蛛网宝冠突然炸裂开来，那头银色的长发立刻飘然立起，宛如骇人的火焰一样狂舞起来。“暗黑之龙迪马利特陛下面前，一切愚蠢的阻挠之物，全都化为灰烬吧！迪马利特大裂解！”

无数银色和黑色的裂纹出现在虚空之中，随后纷纷发出清脆的炸裂声。杰迪突然感到身体一轻，从刚才冲入黑暗之后就附着在他身上的那种沉重感随着那些裂纹的破碎而消失了，已经断成两截的扭曲木杖杖头部分重新亮起了朦胧的灰白色光芒，同时还散发出一种沉重而威严的气息。

“微暗之光和梅里斯特威压之袍？”杰迪心头一动，手指极快的做了个手势，指尖上立刻出现了一丝负能量的黑色光芒。“黑暗已经变成了普通的黑暗，那种分解魔法力量的独特阻碍已经不存在了！”

黑影脚步沉重的向后退了一步，“静寂之主在上，黑民陵墓的反魔法结界居然被损坏了？”

莎尔?班瑞咬牙冷笑，披散下来的银发让她的柔美外表变得诡异了不少，“早该腐朽的亡者，尝尝激怒染血主母莎尔?班瑞的滋味吧！”她一面宣布，一面用双手翻出无数繁复变幻的手势，同时嘴里爆发出一连串魔文密语。

杰迪从未见到过有人能够用如此惊人的高速施展魔法。一道道五颜六色的光环出现在织魂者的身上，有的能够为她提供源源不断的精力，有的能够强化她的攻击力，有的能够让她的动作更为敏捷致命，有的则能够为她抵挡近身的攻击。如果说没有魔法辅助的织魂者是个可怕的对手，那么现在，就简直称得上是个无懈可击的强敌。

杰迪骇然色变，无论高大的黑影拥有何等强悍的力量和无惧伤害的身体，他都无法对抗拥有全部实力的莎尔?班瑞。从刚才的交锋之中，杰迪能够大致上判断出黑影的实力，应该说他已经超过了惧怖骑士茹曼?劳伦斯，不过并没有超过太多，因为从始至终，黑影都没有施展出任何属性的斗气力量，哪怕是专属于死亡骑士的天灾斗气。

莎尔?班瑞手腕一翻，赤红色的火焰重新布满了长鞭鞭身，随后仿佛像是活过来一样凌空舞动，带着逼人的热浪，扑向黑影的头部。黑影身体向下一伏，黑色巨剑迅速上掠，打算挡住火焰长鞭。然而火焰长鞭猛然折向，快得简直像是蛇信抽动。“噼啪”一声，黑影踉跄后退，身上留下了一道暗红色的可怖伤痕，伤痕周围还有隐隐约约的火星在燃烧。

杰迪咬了咬牙，正要拼命压榨自己剩余的魔力，朝黑影施展一个“白骨护盾”。黑影却在这时发出了一声狰狞凶狠的狂笑，黑色巨剑骤然举过头顶，同时右脚向前用力一踏，一道淡黑色的光环从脚尖踏地的地方朝四周扩散开来，眨眼就扫到了莎尔?班瑞的身上。

莎尔?班瑞发出一声懊恼的尖叫，身上刚刚亮起的各色光环同时熄灭，宛如活过来一样夭矫灵动的火焰长鞭也重新变成了一条死蛇，“吧嗒”一声落回地面。

“反魔法领域！”她的尖叫声在幽深的地下陵墓之中显得尤其可怖，“你居然能够这样施展反魔法领域！这不可能，死亡骑士绝对无法拥有这种力量，就是天谴骑士也不可能！任何亡灵魔法的造物都不可能将反魔法领域作为天赋魔法！”

第四十三章教母败退，龙吟之谜

除了杰迪?卢克斯和数十尊石刻雕像之外，没有人目睹过如此激烈而短促的生死搏杀。克莱门农?格雷果像是普通人挥舞匕首那样轻松的挥动着黑色巨剑，剑刃破风的飕飕声不绝于耳，朝着措手不及的织魂者发动最为猛烈的进攻。后者已经来不及拉开距离，只好双手各自握住长鞭的一端，以柔韧坚固的鞭身抵挡着巨剑一次又一次猛烈劈砍，同时小步小步的向后退却。

剑光闪烁的狂乱光网猛然收缩，随后又被长鞭硬生生撑开一条缝隙。织魂者莎尔?班瑞突然斜身滚倒在地，以一连串快速的滚翻拉开距离，接着又迅速跳起身来。

这个距离已经足够远，莎尔?班瑞手中剑痕累累的长鞭再次燃起魔法火焰，不过织魂者已经没有继续战斗的打算，她向着杰迪?卢克斯投去冷酷的一瞥，随后哼了一声。

“这不是结束，小滑头，你在魔山黑民的墓**里面呆不了多久，总会有爬出来的时候。”

“这就是结束，黑豆芽，别想逃掉！”格雷果截口怒吼，黑色巨剑高举，宛如一道致命的旋风一样掠过墓室巷道，朝织魂者猛扑过去。

“杜英凯?阿斯?巴蒂……”织魂者继续后退，同时一面快速颂唱着暗黑精灵语的魔咒，一面摩擦着戴在右腕上的一个手镯。那个手镯随即闪烁起青白色的光芒，一个具有复杂花纹和精美造型的传送门浮现在她的身后，最开始只是虚幻的影子，不过不到两次心跳的间隔，就已经变得宛如实质。

莎尔?班瑞的脸上恢复了那种具有强大诱惑力的妖媚笑容，朝着即将冲到面前的格雷果抛了个飞吻，随后从容转身，跳入了闪烁着青白色光芒的传送门。

眼看着传送门在织魂者进入之后，就化成一团青白色的能量漩涡，杰迪?卢克斯无奈的叹息一声，颓然散去了指尖上凝聚的亡灵魔力。

在杰迪的心目中，无论什么手段，都无法穿过近乎完全封闭的传送门，打击到已经逃离的对手。不过在下一瞬间，这种想法就被一道可怕的剑光所扭转了。

克莱门农?格雷果发出了一声蛮牛般的闷吼，双手握住黑色巨剑的剑柄，将其高举过头，然后从上至下挥出一道凌厉无匹的剑光。

剑光接触到青白色能量漩涡的瞬间，轰然爆发出一团难以形容的强光，宛如在阴暗的地下墓**之中突然升起了一轮太阳，又像是日宫之主佛兰达拉大发雷霆，从天穹之上降下毁灭一切的黄金火焰。杰迪下意识的紧紧闭上眼睛，却依然被强光灼得双眼剧痛，泪流不止，不得不转过头去。同时男孩的耳朵里面听到了一声属于织魂者的惊怒叫喊，“该死，你怎么可能……”刚刚吐出这几个字，就转为宛如野兽垂死的凄厉哀嚎。

“我刚才说了，这一切就此结束吧！”格雷果用近乎野蛮的粗嗓门一字一顿的宣布说，“黑豆芽，告诉你的主人，魔山黑民的最后首领从地狱里面回来了，曾经的仇恨，吾会一笔一笔的和他算清楚！”

杰迪转过头来，竭力睁开被泪水迷蒙的双眼，瞳孔依然隐隐作痛，不过至少没有损害到视力。他看到构成传送门的青白色能量已经被彻底击散，只有一些散落的光点依然闪烁着，仿佛遗落人间的星子；织魂者莎尔?班瑞跪坐在地上，背倚着一块墓碑似的花岗岩，脸色青灰，曾经姣好的嘴唇已经开始发黑，嘴角蜿蜒流下的鲜血活像是一条红色小蛇。

莎尔?班瑞身上的伤痕有好几处，不过最为致命的一处就是当胸贯入的黑色巨剑，把她像是一只蝴蝶一般钉在了身后的花岗岩墓碑上。坚固的精金魔法锁子甲在巨剑的钝重剑锋面前活像是张羊皮纸一样脆弱，残留的魔法力量形成许多细碎耀眼的电弧，在织魂者的身上游走不休，更显得她模样狼狈至极。

“你错了，黑民首领格雷果……”莎尔?班瑞用细碎而痛苦的声音低声回答说，“这不是结束，只是个开始。下一次再相遇，你绝对不会有这样走运，我……以染血主母的名义……保证……”

“去向你的主人保证吧！”格雷果突然怒吼了一声，一脚踢在织魂者的头颅上。莎尔?班瑞的声音曳然而止，不过头颅碎裂开来之后，就化成嘶嘶作响的淡黑色蒸气。眨眼之间，从上到下，织魂者的整个身体全都被同样颜色的蒸汽所笼罩，同时泛起一股类似于肉类烧烤过火之后所发出的甜腻呛人的味道。

地下墓**里面很快就充满了这种难以形容的诡异味道，那些淡黑色蒸汽更是带有一种不祥的气息，让杰迪?卢克斯不得不大步后退，直到近百米之外，才感觉舒服了一些。

“阴影分身，果然是这种鬼蜮伎俩。”格雷果粗鲁的朝着脚下啐了一口，然后摘下自己已经破损得不成样子的头盔，信手抛在一边，“年轻的生者，拿好你的信物，跟我来。”他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

杰迪看了看手中已经断成了两截的扭曲木杖，心里颇为伤感。“格雷果……大人，”他挑了个比较模糊的称呼，“这件信物刚刚已经损坏了。”

“信物就是信物，损坏了也一样。”格雷果简单的回答说，“现在跟上我，除非……”他冷冷的环顾四周，目光所到之处，每一具竖立的石刻雕像都似乎在簌簌颤抖，有些内部还发出沉闷的敲击声，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正在拼命挣扎，打算破石而出似的。

“……除非你打算和即将复苏的数百黑民战士较量一番，看看迪什?弗瑞德里希传授给你的通古斯卡亡灵密语，究竟能不能操纵，或者至少干扰到毁灭铁卫的行动。”

杰迪愣了一下，随后立刻拼命摇头。

“那就跟过来吧，动作快些。”格雷果将黑色巨剑扛在肩上，领先朝墓**深处走去，“我们在这里已经消耗了太长的时间，地窟之王恐怕要出声催促了。”

“地窟之主？”杰迪惊讶的反问说，“您说的地窟之主究竟是谁？”

仿佛为了证明格雷果的话，一声奇异的声音从前方巷道的深处响起，仿佛有数十名号手正在那里竭力吹奏他们的军用号角。不过号角的曲调非常独特，杰迪仔细辨认了两分钟时间，最终还是迟疑的摇了摇头。

“您打算带我去见地窟之主？格雷果大人，原谅我的冒犯，但是现在时间紧迫得很，能不能容我和其他人先行汇合，办完最要紧的事情之后，再来拜见魔山黑民的精神领袖？”

“你完全猜错了，年轻的生者。”格雷果顿了一下手中的黑色巨剑，空洞而悠远的声音在地下墓**之中回荡不休，“我不会带你去见什么人，更不是魔山黑民的精神领袖。地窟之主是一匹巨龙，这匹巨龙的年纪衰老到早已耗竭了全部漫长的生命，灵魂却因为某些执念而被禁锢在腐朽身体里面，历经数百年，依然无法得到解脱。”

格雷果转过身，高大健硕的身体向杰迪弯了下来。从这样的近距离看过去，那双血红色的眼睛更显得凶残恶毒，似乎还带有某种嘲讽的味道。

“请你务必解除巨龙魂魄的痛苦，这是持有信物之人所必然背负的责任，哪怕以生命为代价，也无法逃脱！”

第四十四章缅怀过去的垂死巨龙

那只巨兽俯卧在黄金、白银和堆积如山的财宝之中，种类繁多的贵重宝石点缀其间，只要有人能够拿走这里百分之一的珍宝，想必都足够富可敌国。巨兽高昂的头颅宛如拔地而起的灯塔，空洞的眼眶睥睨整座地下厅堂，翅膀紧紧收拢在身边，嶙峋骨骼之上包裹着枯萎的皮膜，漆黑如永暗之夜。

杰迪?卢克斯停下脚步，仰望着那只令人难以置信的庞然巨物，心里充满震撼的感觉。“真的是……巨龙，诸神在上，已经有多少年没人见过这种传说之中的强大生物了？”

“四百五十年了。”巨兽张开满是锐利牙齿的嘴巴，空洞而苍凉的声音在洞窟之中回荡不休，“我的族人最后出现在人类面前就是浴血狂龙之役，至今已经有四百五十年了！”

虽然已经做了些心理准备，但是当巨兽张开嘴巴的时候，杰迪?卢克斯依然忍不住后退半步，脸色微微发白。那张巨大的嘴巴足以让一名全副武装的骑士策马而入，不过别想活着出来，一颗颗龙牙弯曲锐利，就如同一把把黑曜石雕刻而成的长匕首，嚼碎厚重的钢铁骑士铠甲并不会比嚼碎一片烤脆的面包片更费力。

“这真是个令人难以想象的悠久岁月，伟大的巨龙。”杰迪语带恭维的弯了弯身子，“请原谅我的冒昧，有什么事情是我可以为强大而睿智的您效劳的吗？”

这是许多吟游诗人在他们的英雄史诗之中提到，应付高傲的巨龙一族最恰当的态度，杰迪自认为姿态完美无缺，不过得到的却是巨兽颇为不满的一声咕哝，同时还有迎面扑来的灼热鼻息。

“伟大的巨龙？哈！难道你喜欢我叫你渺小的人类吗？”

巨兽垂下头颅，比马车车轮还要巨大的空洞眼眶“注视”着杰迪，眼眶之中除了黑暗别无他物，却让杰迪心头猛跳，有种死神本尊就伫立在面前，正用冰冷空洞的目光审视自己剩余生命的感觉。

“这是错觉。”杰迪深吸了一口气，这样告诉自己说，“眼前只是一头巨龙而已，而且是早已到达自然寿命的尽头，连致命龙息都无法喷吐出来的衰老巨龙。”

男孩的表情很快恢复了镇定，然而在内心深处，杰迪依然不免为之暗暗颤栗。巨龙虽然垂垂老矣，却依然拥有难以估算的强大力量，至少杀死杰迪?卢克斯这样的年轻人不费什么力气。

“请原谅，我原本以为，如您这样伟大的生命，是不愿意向卑微的人类报上名字的。”杰迪用彬彬有礼的声音解释说。

巨龙昂起头颅，发出一阵震撼人心的大笑。“名字就是为了区别我和其他巨龙而产生的，人类，何况你绝不卑微，掌握着那件信物的人类或许未必能够创造什么震古烁今的功绩，不过都与卑微无缘。”巨龙的头颅再一次低下，不过这回没有了咄咄逼人的意味，也没有那种让人全身血液为之凝结的威压感。

“我的名字是格拉斯?烁影，逐天龙王德洛马的后裔，炼金飞行船勇士之匕号的护卫者，狮鹫第一空中突击骑士团荣誉骑士。”

巨龙以非常自豪的语气说出了这一系列头衔，除了第一个之外，都让杰迪感到莫名其妙。“狮鹫第一空中突击骑士团？”他喃喃自语着，“我怎么没有听说过狮鹫帝国的军队之中拥有这个编制？”

“在浴血狂龙之役后不久，第一空中突击骑士团的编制就从狮鹫帝国的战斗序列里面取消了。”自从踏进这座地下洞窟之后，就始终默然不语的克莱门农?格雷果，突然用沉重的语气插口说。“那场战役给狮鹫帝国造成了极为严重的创伤，第一空中突击骑士团的六位龙骑士分裂成两派，各自支持一名王位继承人，结果发生激烈的冲突。四位龙骑士和他们的巨龙当场战死，半个光耀之都毁于战火，平民和贵族死伤不计其数，就连宫廷魔法师团的首席大魔导师和新光耀教会的教宗联手，在六只发狂的巨龙面前，都只能勉强保护住皇宫和一些重要建筑不受破坏。”

巨龙发出一阵似乎是**、又像是冷笑的声音，“最为令人啼笑皆非的是，活下来的两位龙骑士所支持的那位继承人，在登基前夜因为承受不住护国神剑的力量灌注而死，已经被押入皇家监狱等待处死的那位继承人，成为狮鹫大帝的唯一血脉，也就是李维九世陛下。”

“龙之终曲。”杰迪喃喃的说出了这个他曾经从某位吟游诗人口中听到的绰号。

“没错，李维九世登基之后，不肯接受两名龙骑士的效忠，并且派出灰烬骑士团将他们逮捕，和剩下的两头坐骑巨龙一起，在半个月后公开处死。这次处刑结束了巨龙一族和狮鹫帝国之间的友好契约，失去龙骑士的护卫，狮鹫帝国的炼金飞行船再也称不上无敌空中堡垒。”巨龙露出了一个充满嘲讽的笑容，“虽然李维九世命令以狮鹫空骑士作为替代部队，不过那时候狮鹫空骑士的编制也只有区区四十名而已，作为大帝的仪仗或许还似模似样，一旦进入真正的战场，没几次就全部死光了。”

“一般而言，一名龙骑士就足以匹敌整整一个中队训练有素的狮鹫空骑士，在执行护卫炼金飞行船任务的时候，这个差距还会变得更大。”格雷果沉声表示说。

“没错，那就是狮鹫帝国由极盛转为衰败的转折点。”巨龙点了点庞大的头颅，“此后的几十年间，虽然狮鹫帝国的领土依然在缓慢扩张，不过曾经威名赫赫的精锐部队却一支支从战斗序列之中消失了。失去了这些部队之后，狮鹫帝国的扩张脚步慢慢被遏制，由扩张转为防御，由防御转为收缩，曾经将亚伯拉罕大沙漠作为腹地的庞大帝国，最终的领土范围却与千年之前别无二致，而且还树立了数不清的敌人，怎么不令人感觉到可笑呢？”

巨龙停止了讲述，将头颅靠在洞壁上微微**着。杰迪怔忪的眨着眼睛，心潮波动，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这段秘辛比任何英雄史诗的内容都要真实和残酷，曾经被颂扬的历代狮鹫大帝的形象因而出现了细微而致命的剥落痕迹。在拥有了永恒城堡作为后盾之后，杰迪曾经想象过自己借此逐步登上贵族的阶梯，然后成为狮鹫大帝最信任和亲密的朋友，在灵魂来到静寂之主的国度、万事皆休之前，自己或许还能登上帝国重臣之首的位置，在历史上留下“狮鹫中兴缔造者”的美名。

然而男孩没有想到，狮鹫帝国的衰败居然从几百年前就已经开始了。因为一己之私而毁弃盟约的“龙之终曲”李维九世，因为穷兵黩武而导致狮鹫空骑士和炼金飞行船队主力折戟沉沙的“远征大帝”李维十一世，因为好大喜功而重建了光耀大圣堂和凯旋之塔的“光明皇帝”李维十二世，这些在史书上熠熠生辉、英明神武的名字，在杰迪的心目之中已经蒙上了一层难以洗去的污垢，变得黯淡无光起来。

几分钟之后，克莱门农?格雷果的声音第一个打破沉寂。“缅怀历史的时间今后有的是，让我们赶紧进入这次见面真正的理由吧，格拉斯?烁影大君，你现在可以说出那个始终都让你念念不忘的事情了吧？”他那张脸色晦暗的面庞上面闪过一丝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要知道，我也非常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执念，让你能够突破巨龙一族的寿命极限，从灰烬之年一直撑到了现在？”

“我的愿望就是重新在蓝天之下飞行，翅膀乘着强风，舌尖品尝新鲜空气清冷甘冽的味道。”格拉斯?烁影动了动虚弱无力的翅膀，声音显得有些惆怅，“可惜我的年纪已经太大了，即使是以巨龙的年龄来衡量，我也比绝大多数同族都活得更久，以至于身体变得非常虚弱。”

看着巨龙只是稍微一动，皮肤上就落下大量灰尘和皮屑，杰迪不禁赞同的点了点头。

“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杰迪?卢克斯，亡灵信物的持有者，我要你和我签订一个平等契约，以我从今往后三十年的服务，换取你对我使用一个传奇不死转化仪式。”格拉斯?烁影自信满满地表示，“这是个慷慨的许诺，杰迪，虽然你需要消耗掉不少魔力，不过能够换取到一只传奇巨龙的三十年服务，可谓物超所值了！”

“的确物超所值，不过现在只有一个问题。”杰迪苦笑着摇了摇头，“传奇不死转化仪式，我不会，甚至听都没听到过您所说的这个仪式。”

格拉斯?烁影的空洞眼眶再次靠近杰迪，仔细打量着男孩。“哦，你的力量还很弱小，真是奇怪，信物怎么会选择这么弱小的主人？”他烦躁的用指尖拨弄了一下面前的地面，在坚硬的花岗岩上留下了三道并行的深深凹痕。“没有传奇不死转化仪式，高等不死转化仪式也可以凑合，留下进阶的空间，我就能够将灵魂之火重新燃烧到传奇的程度。”

杰迪一时之间甚至感觉到有些罪恶感，“我还做不到……那个仪式……”他嗫喏着表示，“连普通的不死转化仪式都不行，我唯一学会的制造不死生物的魔法，就是……献祭返魂。”

“献祭返魂！”格拉斯?烁影怒气冲冲的开口说，“那是个只能制造出垃圾的差劲魔法！在我所认识的那些亡灵魔导师和告死者大师之中，绝对没有一个人会去使用献祭返魂！”

杰迪无奈的摊开双手，“我得到这根木杖还不到半年时间，而且还始终颠簸流离，根本没有机会去系统的学习亡灵魔法。我的确听到过高等不死转化仪式的名字，也曾经在一些高深的魔法典籍上有幸目睹过，不过想要掌握这个第八能级的仪式魔法，恐怕至少要等我进阶大魔导师之后才有可能了。”

如果格拉斯?烁影还有眼珠的话，现在一定已经努出眼眶外面了，“你居然连大魔导师都不是！”他语气震惊的大声说，“克莱门农?格雷果伯爵，你怎么给我找了个这么弱小的信物持有者来？”

格雷果捻了捻下巴上粗硬的黑色胡须，粗声粗气的回答说，“因为誓言的缘故，我无法随意离开黑民陵墓，烁影大君，您恐怕是忘记了这一点吧？”

“但是这么弱小的信物持有者，怎么可能帮到我的忙？”格拉斯?烁影噎了一下，随后又愤怒的吼叫起来。

“弱小总比没有强。”格雷果耸了耸肩膀，然后用戴着有刺铁手套的右手拍了拍杰迪的肩膀，“骑士还有一个办法，哎，杰迪，你会不会唱慰魂之歌？”

杰迪刚要摇头，耳畔突然响起了迪什先生急促而微弱的声音，“答应他，杰迪！”老魔法师似乎费尽全力，才将声音透过厚重的生死壁障，传到了杰迪的耳朵里面，“用暗影通路打开永恒城堡的入口，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第四十五章超出常理的慰魂之歌

慰魂之歌究竟是一种特殊的能力，还是一种亡灵仪式魔法？这个问题杰迪没有来得及问出口，迪什先生也没有来得及解释。不过从格拉斯?烁影一番思忖之后，不很情愿的点头同意看来，应该是完成他重返蓝天之下梦想的一条途径，只是应该比高等亡灵转化仪式的效果差一些。

为了避免在接下来的交谈之中露出马脚，同时也是为迪什先生的准备工作争取时间，杰迪提出需要借用龙窟之中的部分珍宝，作为辅助慰魂之歌、提高魔法成功率的条件。或许是死期将近的原因，格拉斯?烁影并未表现出巨龙一族一贯的贪婪吝啬的一面，而是很痛快的同意了，并且向克莱门农?格雷果提出要求，让魔山黑民协助杰迪?卢克斯完成魔法阵的布置工作。

克莱门农?格雷果的脸上再次露出似笑非笑的挪揄表情，让杰迪心里一阵忐忑不安，生怕自己的把戏被他无情的揭穿。不过最后魔山黑民的末代统领并没有说些什么，他铠甲铿锵作响的鞠了一躬，然后沿着一条比较宽阔的隧道离开了巨龙的地下巢**。

几分钟之后，一个个面目呆滞、动作僵硬，然而却力大无穷的魔山黑民鱼贯走进了这座巨大洞窟。杰迪看得出来，他们已经都算不上是生者了，不过和一般的不死生物也有所不同。

比如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大个子黑民，脸庞正中有一道皮肉翻卷的伤口，右眼被矛枪活生生的戳了出来，连着一根血管垂落在胸口前面。这副可怕的形象完全和僵尸没什么区别，不过僵尸可永远都不能以魔山黑民的敏捷动作行动，力量更是无法超过普通成年男子的两倍。

看着那个大个子黑民轻松搬起一块比自己体积还大的金矿石，然后踩着沉重的脚步搬到杰迪指定的位置上，男孩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嘴里啧啧有声的赞叹起来。

“这真是了不起的力气，格雷果大人，您的手下真是不一般啊！”

“这算不上什么，杰迪，魔山黑民的力量源自于仇恨和执着，从古至今，负面情绪爆发出来的力量都非常可怕。”格雷果看上去像是个粗豪的盗匪头子，那身毫无装饰的钢板铠甲和满头杂乱须发更是加深了这种印象，不过说起话来却颇有条理，像是个进行过知识学习的骑士领主。“相比之下，你的舌头才是更为锐利的武器，一把蛮力可没法对付格拉斯?烁影，更没法让他自己乖乖的踏进陷阱。”

杰迪只觉得头皮一炸，呼吸都差点为之停顿，“格雷果大人，您说的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有些不明白呢？”

格雷果抬起浓密的棕色乱眉，宛如燃烧着血色火焰的双眼注视着男孩，声音一反常态的柔和起来，“你明白的，杰迪?卢克斯，据我所知，慰魂之歌不需要利用贵重金属和宝石来提高成功率，甚至连魔法都不是，你现在这么做是不是在拖延时间？”

杰迪轻轻吸了一口气，压下满心的慌乱，表情反而更加镇定起来。“拖延时间，不，我没这么想过。”他向后退了两步，找了块足有桌面大小的金矿原石坐了上去，“我所掌握的慰魂之歌的确不需要珍贵宝石的辅助，不过只有如此华丽的仪式，才能更加符合伟大巨龙的身份，不是吗？”

格雷果用力晃动了一下脑袋，满头灰褐色的刚硬发丝让他看上去活像是一只发威的雄狮。“你不需要说服我，杰迪。”他那张宛如石刻一般刚毅的面庞上流露出某种程度上的狡黠，声音突然压得很低，“因为无论你准备做什么，我都会全力相助，满足地窟之主的梦想，或者解决掉这个巨大的麻烦。”

杰迪稍稍松了口气，不过依然没有放松警惕。“多谢您的慷慨相助，格雷果大人，如果有什么我可以为您效劳的事情，请千万不要客气。”

男孩说出这句话之后，就不无惊讶的看到，魔山黑民的大统领居然很痛快的点了点头。“正有一件事情需要你的帮助。”克莱门农?格雷果沉声说，“杰迪?卢克斯，身为那件信物持有者的你，是魔山黑民离开这座地下陵墓的唯一途径。”

杰迪苦笑着举起手中已经断成两截的扭曲木杖，“您一直说这件信物非常重要，可是它已经损坏了啊。”

“我刚才就已经说过了，重要的是信物所代表的意义，而非信物本身。”格雷果深深的看了杰迪一眼，“或许有什么原因，让那个把信物交给你的人没有把这一切完全对你说清楚？那么你究竟有没有那个资格，能够开启通往异世界城堡大门的道路？”

杰迪心头一凛，不过完全没有表现在脸上，“我有资格。”他语气轻而坚定的回答说，“等到开始慰魂之歌的仪式之后，您就可以亲眼目睹了。”

“我不是在怀疑你……杰迪，只是有些事情似乎和我想象之中不太一样……”格雷果的脸上露出了思考的表情，随后又释然一笑，“好吧，或许这又是迪什那个老家伙搞出来的把戏，他总是考虑太多，不肯把事情原原本本的摊开来说。”

在一整队魔山黑民的全力工作之下，最后一块宝石很快就位，现在洞窟之主的地下厅堂已经变了个样子。原本胡乱堆积起来的金块、银币和大量杂色宝石已经被统统清理到角落里面，地面上多了两道由金块组成的同心圆环，圆环中间满满的填充着绿宝石、红宝石和海蓝宝石。无瑕的钻石在这些宝石之间摆出数十个六芒星炼金阵，每个炼金阵的最中央都布置了一个纯银盘子，里面燃烧着整块的蜜蜡和硫磺。蓝色、橙色和红色的火焰劈啪作响，向上升腾起一股股青色的烟雾，仿佛无数细长的手指轻抚洞顶。

格拉斯?烁影空洞的眼窝盯着这座巨大的炼金魔法阵，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虽然地窟之主的双眼早就失明了，不过凭借着强大的魔力探知，他依然能够清楚的“看”到炼金魔法阵的全貌。

毫无疑问，这个魔法阵非常繁复精美，完全符合巨龙一族的审美观点。

“看来你比我想象的更有本事一些，小家伙。”格拉斯?烁影从鼻孔里面喷出一股火星，空气之中硫磺燃烧的味道顿时更加浓烈起来。“这座炼金魔法阵的构造相当精细，不比高等亡灵转化仪式上使用到的那个逊色，想必属于古代告死者大师所使用的东西喽？”

杰迪硬撑着脖子点了点头。这个魔法阵实际上是男孩从一本永恒城堡收藏的典籍封面上看到的，凭着记忆似是而非的布置下来，效果究竟如何，就连杰迪自己都不知道。“伟大的格拉斯?烁影大君，地窟之主，逐天龙王的强大后裔。”男孩向着巨龙微微躬身，行了一个颇有古韵的法师礼，“现在请您进入炼金魔法阵的核心部分，清理思绪，放空脑海，准备迎接慰魂之歌的声音。”

“我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做。”格拉斯?烁影语气有些迫不及待的回答说，一团青白色的光芒突然在他的身边炸开，随后巨龙庞大的身躯就出现在炼金魔法阵的正中央，翅膀尖恰好位于两道同心圆环之间。“我需要十分钟时间来做好准备，小家伙，你呢？”

“我也差不多需要同样的时间，现在就让我们开始吧。”杰迪一面回答，一面将断裂的弯曲木杖放在脚边，高举双手，开始默默吟唱“暗影通路”的复杂咒语。

灰白色的漩涡出现在洞窟之中的瞬间，一阵旋律舒缓、空灵优美的歌声顿时飘散开来，回荡在四壁之间。克莱门农?格雷果抬起右臂，看着从残破铠甲上泛起的点点微光，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在他的身后，所有魔山黑民全都垂手肃立，头颅昂起，一张张色泽青黑或者腐烂肿胀的面庞朝向灰白色的漩涡，喉咙里面发出低沉黯哑的**声，仿佛仰望着生命之中最后的希望。

洞窟之主格拉斯?烁影的变化是最为巨大的。即使是以高等巨龙的寿命而言，格拉斯?烁影也早已该腐朽死去，他的身躯虽然庞大，但是却显得肌肉萎缩，骨骼脆弱，黑色的鳞片黯淡无光，而且遍布污点瘢痕，就连那双原本应该如同熔岩般威严慑人的眸子也瞎了几十年，只剩下两处深不见底的眼眶。

现在随着歌声响起，格拉斯?烁影的全身都泛起了微弱的光芒，一开始只是朦胧如苍白的影子，而后歌声渐强，光芒也越加明亮耀眼。冰冷的苍白逐渐转化为灿烂的银辉，格拉斯?烁影的身体在光芒之中宛如吹了气一样强壮起来，鳞片上的污点瘢痕迅速褪去，双翼张开，展露出强健有力的肌肉和锋利无匹的黑色利爪，爪尖宛如黑曜石一样闪闪发光，锐利得教人不敢直视。

“这是慰魂之歌的效果？”格雷果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语气之中流露出不敢置信的味道，“诸神在上，这可能吗？慰魂之歌什么时候能够让垂死的巨龙重新焕发青春？时光逆流，岁月倒转，这是连诸神都没有办法做到的事情！”

第四十六章洞窟之主的末日

杰迪?卢克斯满心震撼，仰头观望着他此生之中见到过的最为壮观的一幕。

毫无疑问，在整个狮鹫帝国，已经有数百年没有流传关于新的巨龙传说了，然而在这一天，魔山山脉成千上万吨岩石的下面，杰迪正在亲眼目睹格拉斯?烁影——一只年纪甚至可以追溯到神话时代的高等巨龙重获青春，伸展开来的庞大身躯几乎填满了整座岩石洞窟，龙鳞表面闪烁着银黑色的光芒，头颅高高昂起，以一个充满力量和喜悦的角度环顾四周，一对新生的红色眸子宛如无瑕红宝石一般烁烁放光。

格拉斯?烁影突然喷出一股炽热的龙息，烧灼着岩石洞窟高高的拱顶，让那里的钟**岩宛如融化奶油一般滴落下来。“这真是无以伦比的歌声，带有灵魂的力量，让我感到整个身体都沉浸在青春和活力当中！”他用嘹亮高亢，宛如数千只号角同时吹响的声音宣布说。

下一瞬间，空灵舒缓的优美旋律变了调子，更加响亮，也更加有力，宛如怦然作响的心脏跳动。杰迪?卢克斯的双眼突然出现了一片茫然，嘴唇微微翕张，轻如呓语的回答从他的喉咙里面流泻而出，却在下一瞬间响彻洞窟之主的岩石殿堂。

“不必客气，地窟之主格拉斯?烁影，现在轮到您实现承诺了。”

洞窟之主骤然报以狂笑，两只翅膀张开，宛如夜色突然降临，翼尖利如刀锋，嘴里吞吐的舌尖品尝着地下潮湿而阴冷的气息，“实现承诺，啊，是的，我承诺过用三十年的服务来换取这个魔法仪式，不过现在我感觉这个契约有些不太合适，应该修改了。”

克莱门农?格雷果的两道浓眉一皱，下意识的握住黑色巨剑，靠近杰迪的身边。后者的双眼依然是一片茫然和空白，不过脸上却泛起了一丝怪异的嘲弄微笑，“这么快就要修改承诺？哦，那么伟大的洞窟之主，您打算如何修改呢？”

“我不会再提供三十年的服务了。不过作为交换，你可以拿走这座洞窟里面的任何宝物，只要你的双手能够拿得动。”格拉斯?烁影低下头颅，露出一副猛兽所特有的嗜血笑容，“杰迪?卢克斯，这可是我给予信物持有者的最大优待。”

“不愧是背约者格拉斯。”杰迪的嘴里吐出了嘲讽的声音，双眼由空白转为一片混沌的灰色，似乎有无数颜色正在他的瞳孔深处搅成一团，“第一空中突击骑士团唯一活下来的巨龙，背叛契约和同生共死誓言的滋味好受吗，这种灵魂被禁锢在腐朽躯体之中，非生非死的滋味？”

巨龙的头颅猛然向后一仰，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惊骇表情，“你……你怎么会知道四百五十年前的往事？”他的咆哮震撼着整座洞窟，“即使是在当时，也没有知情人活下来！”

“因为那种背弃盟约的味道啊，实在是太臭了。”杰迪耸了耸肩膀，晦暗无光的双眼冷冷的凝视着巨龙，居然让这只庞然大物不很自在的抖了抖翅膀，然后再次低下头颅，巨大的嘴巴张开，露出足以吞下一名全副武装骑士的深邃喉咙。“拿上财宝，然后滚吧！”他吼叫着，声波冲击着头上的岩壁，震得无数碎石簌簌而落。“不要让我再说第二次！”

“我也没打算再听一次您的吼叫，伟大的地窟之主。”杰迪动作优雅的鞠了一躬，双手比了一个奇怪的手势。格拉斯?烁影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吼叫，身体表面泛着的银黑色光芒扭曲起来，发出尖锐刺耳的破裂声。

随着银黑色光芒的破碎，格拉斯?烁影的雄伟身躯也开始一块块剥落下来，就像是雕像的风蚀效果加快了成百上千倍那样，碎裂下来的鳞片、筋骨和血肉还未落地，就变成了苍白冰冷的灰烬。

格拉斯?烁影的熔岩双眼里面露出惊恐的神色，不过一闪而逝。无论地窟之主是否背叛了誓言，都不能否认他的战斗意识出类拔萃。下一瞬间，他的胸膛猛然像一个风箱似的鼓了起来，张开到极限的嘴巴深处闪过一丝橙黄色的亮光，那是即将奔腾而出、焚毁一切的炽热龙息！

克莱门农?格雷果的眼中闪过一丝严峻的光芒，黑色巨剑向上一举，上百名魔山黑民立刻聚拢过来，将杰迪?卢克斯团团保护在核心。不过就连格雷果本人也没有信心，光凭着这些魔山黑民的身躯，就能够抵挡住地窟之主龙息的恐怖威力。

幸好这一切根本没有发生。

杰迪眼中的混沌漩涡旋转速度已经足以令人目眩了，他的声音也变得极为苍老深邃，仿佛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时光流逝的感觉。

“混沌之灰，契约之理，唤?应，规则束缚，魂体剥离！”

随着最后一个字脱口而出，一点比正午的太阳都要耀眼的光芒突然从格拉斯?烁影额头正中亮起，紧接着迅速扩大，眨眼就将地窟之主的巨大头颅包裹其中。格拉斯?烁影的怒吼声顿时变成了惊骇的呼号，伴随着一声湿润而沉闷的炸裂声，他的头颅在光芒之中四分五裂，大量腐臭的龙血伴随着破碎的骨肉和鳞片飞散开来。

克莱门农?格雷果忍不住惊叹一声，高举过头的黑色巨剑放了下来，“看来我小瞧了你，杰迪?卢克斯……哪怕地窟之主已经走到生命的尽头，但是一击杀死巨龙……真是令人无法想象啊！”

“那不是任何属于世俗的力量，而是曾经应该降临，却被格拉斯?烁影所逃避的背约惩罚。”杰迪的声音显得格外虚弱，似乎刚才那段奇特的咒语已经抽空了男孩的全部力量，瞳孔之中的混沌漩涡也开始消失。“那是诸神制定并遵循的规则力量，任何人都无法真正逃脱……”

一声震撼着众人耳膜的怒吼声从被强光包围的巨龙体内发出，“没有任何人能够杀死洞窟之主，没有！”一只纯由黑色阴影组成的头颅从脖颈的裂口处探了出来，青色、橙色、红色的火焰相互扭曲纠结，伴随着浓烈的硫磺毒烟，从巨龙尚未完全崩裂的庞大身躯之中喷涌而出，不到两次心跳的间隔，大块大块的血肉轰然坍塌，比刚才稍小一些的阴影龙身从血肉残骸之中霍然站起，双翼翕张，鼓荡起如同从地狱裂口之中喷涌而出的烈风。

杰迪的声音突然高亢洪亮起来，恢复了一开始的强度，“知己所求为智，明己所行为慧，明知无法逃避还做无谓的努力，那就是愚不可及！”

男孩高高举起双手，两道扭曲的空间断层分别出现在阴影巨龙的身体两侧，伴随着一道尤为冰冷炫目的灰白色光芒炸开，正要腾空而起的阴影巨龙就此消失，刚才还强风鼓荡、龙吟刺耳的洞窟顿时沉寂下来，安静压抑得让人不敢相信。

克莱门农?格雷果转过身来，冷峻的双眼之中第一次露出略带敬畏的目光，“这就是……洞窟之主的最终结局吗？”

杰迪再次耸了耸肩膀，眸子之中的灰色漩涡已经快要彻底消失，只留下了针尖那么大的两点，不过依旧旋转不休，仿佛一切奥秘尽在其中。“我可以向您保证，格雷果大人，这绝不是格拉斯?烁影的结局，既然洞窟之主不愿意遵循契约的三十年服务期限，那么就延长到永远好了。”

格雷果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巨龙最后消失的地方，声音低沉的询问说，“那么我们呢？你曾经答应过我，帮助魔山黑民离开这座地下陵墓。”

“啊，那要稍稍等上一段时间了。”杰迪微笑着回答说，“等我醒过来之后再谈，应该可以吧？”

眼中的灰色漩涡终于彻底消失，男孩的表情恢复了空洞和茫然，随后双腿一软，就这么仰天栽倒下去。

第四十七章遭遇麻烦，龙魂入手

杰迪?卢克斯在永恒城堡的苍白殿堂之中烦躁的走来走去，右手不时摸向腰间，又因为空荡荡的触感而失落的松开五指。无头骑士寇伊?史迪威站在城主宝座的一侧，沉默不语，臂弯里面抱着一顶雄狮造型的头盔，眼眶里面的赤红色火焰随着杰迪的脚步动来动去，看上去颇有几分滑稽的味道。

“城主大人，你这样走下去的话，我都有些头晕了。”杰迪不知第多少次走过城主宝座之后，无头骑士终于忍不住开口抱怨起来。

杰迪的脚步停了下来，不过脸上的表情并没有缓和下来，眸子深处更是隐藏着一丝忧虑。“这真是太糟了！”他语带不满的抱怨说，“迪什先生连我的意见都不征求一下就做出了选择，结果虽然毁灭了那头背信弃义的巨龙，但是代价也实在够沉重。我的灵魂和身体分离、短时间无法恢复不说，永恒城堡的储备能量消耗一空，连他本人都因为消耗过大而陷入沉睡。”

“迪什先生没有其他的选择，因为镇魂之歌除了需要消耗大量亡灵魔力之外，还必须由真正领悟了规则力量的人来实现。”无头骑士语气生硬的解释说，“而且你也看到了，临时接管你的躯体会给迪什先生的灵魂造成多么沉重的压力，他至少需要休息几个月，才能重新走出英灵塔。”

“我不是在抱怨迪什先生的做法，不过，总应该商量一下，看看看有没有更好的办法吧？”杰迪重重的叹了口气，看着自己半透明的双手，换了个话题，“寇伊大人，我这个样子还要持续多久，才能重新返回自己的躯体？”

“不会超过一周时间，城主大人。”无头骑士回答说，“而且这对于你并非没有好处，迪什先生运用亡灵魔力拨动规则丝线的时候，也将一部分对于规则的感悟留在了你的身体里面。回归身体并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之后，你应该就能够真正达到魔导师级别的实力了。”

杰迪深深叹了一口气，如果是几个月前，听到自己能够晋升魔导师，他当然会感到兴高采烈。然而就在刚才，看到威风凛凛的巨龙轻易被杀之后，他的心里突然升起了意兴阑珊的感觉。

“一周时间，诸神在上，那就太晚了。”他苦恼的抓着头发，在绝对安全的永恒城堡之中，男孩终于能够把满心的烦躁和恐惧全都发泄出来。“我可还没忘记这次冒险的真正目的，在这里耽误一周时间的话，足够托马德?安子爵大人抢先抵达光耀之都菲尔梅耶。这样一来，掌控港城亚留斯的全盘计划就彻底失败了。”

无头骑士沉默了一下，眼眶里面再次闪烁起红色火焰，“城主大人，依我看，这并不是一件完完全全的坏事。”他的声音像是从胸腔里面发出来似的，沉闷而有力，带着隆隆回音。“在西风郡，我们虽然获得了一些人的支持，不过真正拥有实力的盟友，却只有北洛可可商会和西风郡郡守两方而已，而且后者的立场并不是非常明朗，随时可能发生变化。”

杰迪朝着英灵塔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眸子里面有着些许担忧的神情，“庞多克伯爵的确是个见风使舵的老手，不过只要他的**女站在我们这边，他的立场就不那么容易改变。”

“即使如此，你的实力依然不足以对抗虓眼死神，而且相差甚远。”无头骑士语气凝重的提醒说，“城主大人，请不要忘记，虓眼死神只派出了麾下其中一小股部队，就将你精心打造的护卫骑兵毁于一旦。要不是永恒城堡发挥了关键性的作用，茹曼?劳伦斯恐怕早已战死，而其他人也肯定无法坚持到奇声地峡的掩蔽洞窟。”

杰迪阴沉着脸点了点头，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否认自己的判断失误。“我没有想到，这件事情会受到托马德子爵的如此重视，更没有想到，他的决定如此迅速、果断和残酷。”

“正像你的计划被托马德子爵所破坏那样，菲丽西提小姐的存在，也对托马德子爵的计划造成了巨大的威胁。”无头骑士耐心解释着，“虽然目前得到的情报太少，还不知道这位手握重权的边境领主究竟想要达到何种目的，不过从一些已知的线索进行分析，他的野心恐怕超乎很多人的想象。”

杰迪听得眼前一亮，暂时忘记了因为魂体分离而产生的烦躁和不安，“详细和我说说这个，寇伊大人，您的分析让我感到耳目一新！”

无头骑士沉默了一下，眼眶之中火焰慢慢闪烁，似乎在考虑着从何说起，“我坦白一些说吧，城主大人。”他最后用格外沉重的语气开口说，“在永恒城堡曾经的几位主人之中，你的力量是最弱小的，虽然发展的前景并非很差，不过想要将潜力转化为实力，需要的可不仅仅是时间，还要有相当程度的运气才行。”

杰迪默默点了点头，对于无头骑士的这番话，曾经身为酒店跑堂小弟的他简直不能再同意了。

“利用菲丽西提小姐夺回港城亚留斯城主的宝座，并且联合北洛可可商会和西风郡郡守，发展成为西风郡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从大局观上来看，当然没有什么问题。不过和迪什先生不同，我完全不看好你的计划，因为你的计划里面只有自己一方的做法，而缺少对敌对一方应对策略的考量。”在侃侃而谈的时候，如果忽视他骇人的外表，无头骑士寇伊?史迪威简直像是一位挥洒自如的帝国重臣，让杰迪的心里油然升起敬意。

“您的意思是说，我没有考虑到托马德子爵会怎样做？”

“就是因为忽视了这一点，导致目前你身处困局、损失惨重，甚至险些丧命。”寇伊?史迪威语气硬邦邦的表示，没有给杰迪留下丝毫情面，让男孩不由得涨红了面颊，“托马德子爵究竟拥有多么强大的实力？为了将港城亚留斯控制在手中又会付出何等代价？没人知道，但是从这次暗黑精灵的凶狠截杀可以看出，即使是联合了西风郡郡守和北洛可可商会的力量，依然很难正面抗衡。从这一点上说，这次计划失败，反而是件好事情，让你认清了现实的残酷。”

杰迪苦笑着拍打了一下自己的面颊，试图重新振作起来，“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做？就这么返回西风郡，然后找个地方藏起来吗？”

“计划并非全盘失败，只不过受到重大挫折而已。”无头骑士顿了一下手中的古朴长矛，沉声表示，“通常而言，贵族继承人对于家族领地拥有很大程度上的话语权，菲丽西提小姐只要出现在帝都菲尔梅耶，就会从托马德子爵的手里硬生生分走一部分利益，如果狮鹫帝国的法典没有经过什么颠覆性修改的话。”

“只是一部分利益吗？”杰迪有些不甘心的提出疑问，“菲丽西提小姐可是霍夫曼城主的唯一继承人呢。”

“我想刚才你听到迪什先生对格拉斯?烁影所说的那句话了，明知不可染指还去做无谓的努力，可就是愚蠢了。”寇伊?史迪威重重的哼了一声，“就凭着你目前所拥有的这点实力，能够分到一部分利益已经足够了。即使是贵族评议会把整个港城亚留斯交到你的手上，你也无法确保顺利掌握局势，更无法消除来自虓眼死神的威慑，最终的结果恐怕还不如现在。”

杰迪听了这番反驳意味浓厚的话之后，心里反而感觉舒服了一些，仿佛这几天始终压在心头的大石裂开了几道缝隙，让他能够比较舒畅的呼吸了。“您说得对，史迪威大人，是我在制定计划的时候太过贪心了。”他点头承认说，“不过迪什先生居然没有在看到这个计划之后提出疑问，这真让我有些不明白了。”

“或许是他打算让你体会一下失败的味道，也或者……”无头骑士眼眶之中的火焰突然闪烁了一下，随后有些生硬的转移话题，“刚才亡者大厅的守卫队长传来消息，巨龙之魂与永恒城堡的结合已经完成，新的建筑——龙之墓地可以修建了。”

“龙之墓地？”杰迪果然被这个名字引起了兴趣，“史迪威大人，这座建筑有什么用途？”

“龙之墓地是永恒城堡的五座亡灵生物招募建筑之一，也是其中最为强大的一座。”无头骑士似乎咧了一下嘴，不过在遮挡住大半张脸的全罩式头盔下面，这个动作并不明显。“大陵墓是其中第一座，能够制造出绝大多数低级和中级亡灵生物，但是全部高级亡灵生物和一小部分非常特殊的中级亡灵生物，都必须通过其他建筑才能制造出来。到目前为止，血族豪宅、静谧祭坛和天灾堡垒的建造条件全都没有得到满足，不过建造龙之墓地的前提条件——一颗达到准传奇等级的巨龙魂魄却已经达到了。龙之墓地能够制造的亡灵生物种类非常少，就目前而言，只能制造出中级上位的骨龙和高级下位的幽灵龙。”

杰迪的眼睛在这一瞬间亮得怕人，“骨龙，还有幽灵龙！”他难掩欣喜的大声说，“我现在就能够拥有这么威风的亡灵生物了吗？”

无头骑士的嘴角再次抽动了一下，这次明显一些，“如果永恒城堡积蓄的灵魂力量足够多的话，确实可以。”他耸了耸肩膀，铠甲摩擦出刺耳的声音，仿佛像是一声尖锐的讽笑，“可惜为了那个镇魂之歌的仪式，迪什先生已经消耗掉了所有积蓄，剩下来的灵魂力量只能勉强维持永恒城堡的日常需求，不至于跌回原来的水平呢。”

杰迪一下子就变得沮丧起来，“那我们现在可以做什么？”

“等待吧，城主大人。”无头骑士刚刚说了半句话，眼眶里面的火焰又是一跳，“什么，还出现了一枚英灵级的骑士战魄，连亡者大厅的锢魂法阵都无法压制？好，我这就去。”

看着寇伊?史迪威匆匆行了个礼，然后转身打算离开苍白殿堂，杰迪急忙跟了上去，“我也一起，史迪威大人，我很想见识见识英灵级战魄的模样。”

无头骑士转过身来，深深望了杰迪一眼，“小心一些，城主大人，你现在可是脆弱的魂体状态。”他用若有所指的语气叮嘱说，“不要和战魄发生直接冲突，必要的时候……躲在我的身后。”

第四十八章无双战魄，毁灭龙骑

在整个永恒城堡建筑体系当中，亡者大厅的重要性仅仅排在苍白殿堂之后，属于不可或缺的核心建筑。不过对于杰迪?卢克斯来说，却只在亡者大厅落成的时候来过一次，记忆里面已经显得十分模糊。

不过即使印象模糊，杰迪也还依稀记得那是一座雄伟巍峨、气派非凡的殿堂型建筑。然而当他跟随着无头骑士寇伊?史迪威急匆匆赶到那里的时候，却发现只有几堵墙壁和两排石柱依然伫立，而且遍布裂纹，两扇大门坍塌在地，整个大厅的穹顶都滑落下来，在地上跌成无数碎片瓦砾。

杰迪张大嘴巴，愣愣的看着那片断壁残垣，以及漫天游荡的淡绿色幽灵和蓝色战魄，仿佛一片奇幻的星海降临在亡者大厅的废墟之上，把这阴沉单调的世界衬托得宛如绝美梦境一般。“史迪威大人，这，这是怎么回事？”

无头骑士眼眶之中的血色火焰静静的燃烧着，目光掠过散落在断壁残垣之间的灰蓝钢铁和惨白骨骼的碎片。“这里曾经有整整一队龙牙兵作为守卫，虽然比大陵墓和英灵塔的守卫力量稍弱，依然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他一面用低沉的声音说着，一面举步向前，单手举起那把古朴的长枪，锐利的枪尖上泛着紫黑色的光芒。“这真是罕见的破坏力，以一个还未塑形的战魄而言。”

“那是因为你们太弱了，以一批亡灵巫师的爪牙和帮凶而言。”一个幽幽灭灭的声音从废墟之中回应说，杰迪惊讶的察觉到，那声音固然有着灵体生物特有的虚无感，不过应该属于一位年轻女性。

无头骑士同样察觉了这一点，眼眶之中的血焰微微敛去几分，枪锋也稍稍放低了一些。“这可是个不同寻常的对手，你，是女人？”

一个半透明的人影突然从断裂石柱的旁边出现，无声无息的走了出来。人影通体泛着深蓝色光芒，仿佛由一块无瑕的琉璃宝石所雕刻而成似的，纤细的体型看起来像是女性半精灵，身上穿着一件宛如粼粼水波凝聚而成的铠甲，表面具有精灵风格的精美花纹随着她的动作不断变幻。

“女性又怎么样呢？”人影语气轻蔑的回应说，“一样能够再一次砍下亡灵巫师的脑袋……喔，不包括你，你的脑袋已经用不着砍了。”

无头骑士眼眶里面的血焰猛烈跳动了一下，不过却没有继续向前逼进，而是将古朴长枪倒转，插在地面上，手握枪柄沉声说，“最好不要让我动手，这把剑只要稍稍擦过你的身体，就会让它像是脆弱的水晶饰品那样碎裂飞散。”

“前提是你能够碰得到我，那把又大又蠢的东西更适合放在铁匠铺的墙壁上展览，而不是握在骑士的手中。”人影一面反唇相讥，一面脚步安静的走出废墟，同时转动双腕，两把透明的长剑出现在她的手中。

杰迪皱起眉头，他从未见到过如此纤细而精美的武器，完全透明的剑身只有手指一样宽，泛着淡蓝的光芒，薄得像是一张羊皮纸，竖起剑刃的时候，即使是极尽目力也难以察觉。

“小心那两把剑，史迪威大人。”杰迪压低声音说，“它们恐怕比剃刀还要锋利，而且是魔法武器。”

“城主大人，我的蝎尾同样是一件魔法武器。”无头骑士冷笑一声，手腕一抖，古朴长枪在空中划过一道耀眼的寒光，枪尖笔直的指向半透明人影，“来吧，让我看看一个还未塑型的战魄，到底有什么资格口出狂言！”

下一瞬间，琉璃色的光芒一闪，无形的剑刃厉声划破长空。寇伊?史迪威长枪全力后收，枪柄在距离胸口不到十公分的地方挡住了疾刺而来的透明长剑，刺耳的摩擦声犹如垂死野兽的哀嚎，令杰迪差点要抬起双手捂住耳朵。

半透明人影的速度快得骇人，几乎就是在无头骑士防守住这次突袭的同时，她就纵身后退，躲开长枪凶狠凌厉的反击。紧接着人影再度突进，两把透明长剑切割空气，荡开一阵撕裂尖啸的狂澜，看上去仿佛有无数条手臂，挥动着好几十把长剑。

伴随着寇伊?史迪威的怒吼声，金属剐蹭的刺耳声音不绝于耳，无头骑士竭力舞动长枪，转圈、戳刺、急退、旋舞，长枪锐利恶毒的锋刃宛如毒蛇的蛇信吐进吐出，然而在人影难以置信的迅捷动作之下，一切全都白费力气，那件狰狞的黑色铠甲上先后被烙下数十道闪亮的创痕，连怒吼雄狮造型的头盔上也多了一道剑痕，从狭窄的视孔中间劈过，险些将它劈成两半。

眼看着寇伊?史迪威已经处于绝对下风，杰迪伸手去摸扭曲木杖，结果手指触摸到的却是一团空气。男孩刚刚露出愕然的表情，眼前人影一晃，那位女性半精灵战魄突然放弃追击连连后退的无头骑士，朝杰迪猛冲过去。

这完全出乎了杰迪的预料，男孩仓促后退，险些被自己绊了一跤。然而女性半精灵战魄的速度实在是超出想象，眨眼之间，琉璃色的身影伫立面前，一阵寒彻入骨的气息扑面而来，一双比任何生者都要冷酷的湛蓝眸子深处静静燃烧着冰一般的火焰，让杰迪后退的脚步为之冻结。

“真是奇特的存在……弱小而又强大，年轻而又苍老……契约的力量束缚着规则的丝线……因缘纠结成命运的光芒，映照在你的身上。”女性半精灵战魄喃喃自语说，“永劫的寒久是否已经到了终结的时候呢？让人不解的灵魂，告诉我……你的名字？”

杰迪吞咽了一口唾沫，他的嗓子干得要命，紧握成拳的双手手心握出一把冰冷的汗水。“我是杰迪，杰迪?卢克斯。半精灵小姐，有什么能够为您效劳的事情吗？”

“当然，杰迪?卢克斯，我需要你……”

声音曳然而止，女性半精灵战魄猛然仰身，利如剃刀的透明长剑交叉招架，挡开了无头骑士的一记凶猛突刺，随后剑锋连续几次迅速咬合，伴随着寇伊?史迪威难以置信的惊怒吼叫，“蝎尾”以金刚檀木打磨而成的坚固枪柄被双剑硬生生“咬”断，淬毒的合金枪头铿锵一声跌落地面。

杰迪心中越发凛然，甚至下意识的屏住呼吸。与真正的天灾骑士相比，无头骑士寇伊?史迪威的斗气力量极为特殊，与死亡本源毫不相干，而是属于刺客、杀手之类特殊职业者的秘传斗气。这种斗气威力较弱，不过在运用方面远比同级死亡斗气灵活多变，配合“蝎尾”长枪凌厉诡异的招式，让这位无头骑士往往能够越阶挑战，甚至击败实力较为逊色的持剑伯爵。

女性半精灵战魄未经凝聚身体，实际上介于真实和虚幻之间，只有在永恒城堡里面才能发挥出生前的全部力量。不过能够损坏达到了高级魔法物品的“蝎尾”长枪，说明她的意志格外坚定，具现化出来的那两把透明长剑，真正品级也应该达到了高级魔法物品的巅峰，甚至属于传奇魔法物品。

心思闪电般转过，眼看着女性半精灵战魄身影一动，出现在无头骑士身边，杰迪急忙开口阻止说，“看在静谧之主枯希杩的份上，半精灵小姐，请等一下。”

一把透明长剑停在了无头骑士的胸甲前面，锋刃的尖端恰好刺进大约半公分左右，铠甲上附着的防御魔法震荡出道道半透明的涟漪，火星迸射，却完全无法抵挡透明长剑的锐利剑锋。女性半精灵战魄沉默的转过头来，湛蓝的双眼望向杰迪，似乎在等待着他说出理由。

杰迪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一切不良情绪的波动，朝着女性半精灵战魄鞠了一躬。“半精灵小姐，身为永恒城堡的代理城主，我为城堡军事长官寇伊?史迪威大人的举动向您致歉。如果您有什么赔偿要求的话，杰迪?卢克斯乐意为您效劳。”

寇伊?史迪威眼眶之中的血色火焰跳跃频率更加迅速起来，不过他并没有开口反对杰迪的提议，而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女性半精灵战魄的透明双剑，以及她持剑而立的优雅姿态。

“狮鹫空中骑士团第一分团长，毁灭龙骑，铁卫骑士之首，持剑大公琳?阿斯托利亚。”女性半精灵战魄的声音宛如冰河碎裂一般清澈冰冷，话里宣示的身份更是让杰迪为之愕然。“看来格拉斯?烁影已经应誓而死，我的灵魂因而获得了自由。杰迪?卢克斯，既然你是永恒城堡的代理城主，那么我所需要的一份守护契约，你能够提供吗？”

“守护契约？”杰迪有些不解的重复了一遍。

“成为永恒城堡守护骑士的契约，就像我这样。”寇伊?史迪威气焰全消的走了过来，有些沮丧的捡起断成两截的“蝎尾”长枪。“可是……琳?阿斯托利亚阁下，想要成为守护骑士，首先必须经过塑形仪式，重新凝聚出真正的身体。由于不久之前，永恒城堡刚刚消耗了大量灵魂力量，剩余那些已经不足以为您凝聚出足以承受持剑大公灵魂的身体。”

“不必那么麻烦，我现在就感应的到，这里有一具现成的身体，其中没有灵魂，而且不属于不死生物。”琳?阿斯托利亚语气轻松的回答说，同时转过头来，“虽然资质普通，而且也未经充分锻炼，不过临时用一下还是可以的。杰迪领主，你不会介意吧？”

“不，不介意，琳阁下，您请便……”

杰迪?卢克斯刚刚说到一半，表情突然变得非常僵硬，“请再等一下！”他难掩焦虑的惊叫起来，“琳阁下，您指的那具身体究竟是什么？”

第四十九章隘口，遇敌，破阵（上）

护送霍夫曼家族继承人前往帝都菲尔梅耶的队伍拖着疲惫不堪的脚步，从一处被灌木掩盖的秘密洞口爬了出来，当蔚蓝而清冷的冬日长空映入眼帘的时候，所有人的脸上都没有什么欣喜的表情，只是露出了疲惫不堪的神色。

亚汉骑士浩?天利举手理了理自己汗湿的黑发，回顾仿佛深不见底的洞口，长长叹息了一声。在他的身后，菲丽西提小姐和佩妮学士相互搀扶着，身上和脸上都是肮脏泥土的痕迹，看上去已经精疲力竭，而且狼狈不堪。幸存的护卫士兵们情况也不怎么样，其中一半人身上都带着轻重不等的伤势，刚刚爬出无回通路的出口，就一下子瘫倒在地上，说什么都爬不起来了。

只有始终在前面带路的矮人道根?钢斧没有露出疲惫的一面，青灰色的脸庞让他原本看上去面目死板，不过现在比较起来却可以说是神采奕奕。连浩?天利都蹲坐在板结的土地上**的时候，道根?钢斧爬上一块巨大的岩石，空洞的双眼朝着东北方向望去。

浩?天利**了一会，打起精神，爬上矮人所在的那块巨岩，同样朝着东北方望去，高耸入云、阴郁肃穆的魔山主峰顿时映入眼帘，已经西垂的夕阳给一侧的灰黑色的山体增加了一层亮丽的金红色，另一侧则已经被靛青色的暮色笼罩起来，给人一种难以言表的震撼感。虽然风雪无踪，天气却依旧寒冷刺骨，几点格外明亮的星辰已经出现在晴朗澄澈的东方天空之中。

“魔山隘口，那边就是了吧。”浩?天利喃喃自语说，“看上去也就是不到两公里的距离了。”

“没有那么近，足足一百七十五十肘。”道根?钢斧一面回答，一面弯了弯自己虽然健硕、却比成年人类要短上许多的右臂，“换成你们人类的距离单位，差不多是五公里左右。”

“这最后的五公里恐怕不会好走啊。”浩?天利继续眺望，眼底隐隐流露出忧虑不安的情绪，“道根?钢斧首领，我们要不要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然后分出人手去无回通路寻找杰迪大师？”

“那样做没有必要。”道根?钢斧耸动了一下宽阔的肩膀，干巴巴的回答说。

“那么轻易遇害，杰迪大师绝不会！哪怕追在他身后的是那位可怕的染血主母！”浩?天利骑士语带愤怒的厉声反驳。

“当然不会。”道根?钢斧的语气没有丝毫变化，仿佛说的也是一件天经地义、众所周知的事情。“大人已经消灭了追在身后的敌人，可惜只是一个拟像术。”他举起一根粗短的手指，指向北方已经被点点繁星所占据的天空，“大人就在那里等着我们前去汇合，我知道。”

浩?天利骑士惊异的瞥了矮人向导一眼，“你是说，杰迪大师已经到达魔山隘口那边了？”

“现在还没有，但是等到我们休息一夜。然后再跋涉过去的时候，大人就在那里了。”道根?钢斧说完这句话之后，就紧紧闭上了嘴巴，无论浩?天利骑士如何询问，都不肯透露更多了。

浩?天利骑士无奈的跳下巨岩，在回到人群中间之前，他刻意让自己显得胸有成竹，脸上带着欣喜的笑容。

“杰迪大师已经脱险了，现在正在魔山隘口等待与我们汇合。”亚汉骑士以确定无疑的语气宣布说，“我们今夜在这里宿营，明天一早出发，中午之前就能够见到杰迪大师了。”

“那时候有没有热水洗个澡呢？”菲丽西提小姐用渴望的语气说，“这几天我感觉身上已经脏透了！”

几个士兵笑了起来，虽然声音发紧，不过的的确确是笑声。自从遇袭以来始终紧绷压抑的气氛被这阵笑声缓和了不少。随后他们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后撤，爬到了一处位于缓坡之上的空地，一部分人去附近捡拾柴火，另一部分人散开，在周围布下警戒哨。

破晓时分，一个不幸的消息传来，夜里有两名受伤最重的士兵死去了。虽然大家把距离篝火最近的位置暖和留给了他们，但是由于疲惫过度、流血过多，加上夜间魔山山脉的气温的确比无回通路要低得多，第一缕阳光越过魔山主峰高大身影的时候，他们还是悄无声息的断了气，裹着毯子的僵直身体蜷缩在皑皑白雪之中。

浩?天利骑士脸色铁青的估算了一下，目前护卫部队的人手已经只有出发时的五分之一了，更为致命的则是高级战力的短缺，茹曼?劳伦斯骑士和杰迪?卢克斯大师先后下落不明，幽魂术士也在地下洞窟遭遇怪虫袭击的时候断后失踪，至今生死未卜。

如果魔山隘口等着这支队伍的不是杰迪大师，而是暗黑精灵的杀手部队怎么办？这个念头闪电一般划过脑海，随后就留在那里，让恐惧像是无数小虫一样爬进浩?天利骑士的心中。他花费了几分钟时间才恢复了镇定，然后吩咐队伍集合，排出警戒队形，沿着崎岖山路向位于魔山主峰脚下的狭窄隘口走去。

冬夜露营可没有让队伍恢复多少体力，最后五公里的道路他们走得格外艰辛。更加糟糕的就是浩?天利骑士的警戒命令，除去身上伤势未愈的战士和两位贵族小姐之外，所有人都要轮番前去哨探，这让许多战士都心怀不满，甚至有所埋怨。

不过一切埋怨和不满，都在一阵突兀降临的淬毒弩箭之下被终结了。矮人向导道根?钢斧成为第一轮重点打击目标，虽然身上穿着沉重的钢铁铠甲，依旧被精巧的淬毒弩箭穿透了铠甲接缝部分，身上足足插了三十多根淬毒弩箭，远远看去活像是只大号刺猬。手举盾牌保护道根?钢斧的四名士兵也都中了几箭，惊叫刚刚脱口而出，就一头栽倒在地，随即鼾声大作。

这是暗黑精灵臭名昭著的催眠毒素，浩?天利骑士心里一紧，迅速举起长剑，斗气力量随即让剑刃发出耀眼的光芒。“圆形阵防御！缓缓后退！这里埋伏！有暗黑精灵的！”

已经经历过许多次突袭的士兵们立刻服从命令，一面面盾牌高举，彼此紧密相连，将两名贵族小姐保护在其中。密集的黑色箭雨继续从隘口对面的岩石后、两侧的灌木丛中飞射而出，击打在盾牌上面的呜呜声没有一刻停息，不时有士兵被盾牌缝隙之间射入的毒箭击中，虽然伤势很轻，却让他们在几十秒钟之内就全身发软的倒在地上，转眼就酣然睡去。

或许比起见血封喉的剧毒来说，睡眠毒素算是某种意义上的仁慈，不过浩?天利骑士可不这样想。站在队伍最前面抵挡箭雨的他虽然剑光纵横，构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却依然无法拦挡住所有射向自己的毒箭，右腿外侧和左臂弯先后传来被什么东西叮咬一下的感觉，浩?天利骑士不敢分神去看，只是从逐渐升起麻木感的胳膊猜想，自己已经中了两支毒箭。

斗气力量对于睡眠毒素的抵抗力远比对于致死性毒素弱，浩?天利勉力支撑，正打算再次发号施令，张开嘴巴的时候，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一团又一团的黑暗出现在队伍四周，引发了更大的骚动，也让浩?天利骑士在困倦之中深感惊骇。普通暗黑精灵斥候可制造不出这种类似于黑暗旌旗的法术效果，亚汉骑士极力抬起头来，看到数十条黑色身影从对面的岩石缝隙之中一跃而出，手中都端着精巧的手弩，射出最后一轮箭雨之后，拔出绿光闪烁的匕首开始冲锋。

一名体型格外娇小的女性暗黑精灵冲在最前面，浅银色的长发随风飘舞，两手各持一把隐隐泛着血光的锯齿短剑，动作敏捷得活像是一只黑豹。见到箭雨终于停息，两名士兵离开队列，试图夹击这名胆大冒进的对手，然而对方两把锯齿短剑挥舞的速度快的刺眼，几乎就在一阵激烈的金属交鸣之声响起的同时，女性暗黑精灵就从两人之间一闪而过，扑向正在后退的佩妮学士。

两名士兵并没有追击的举动，而是丢下长剑和盾牌，用手捂住脖颈和胸腹之间鲜血淋漓的伤口，然后脸色发紫的缓缓跪倒。浩?天利骑士根本来不及检查两人的死因，一声怒喝，快步冲向那名女性暗黑精灵。

然而为时已晚，如果不是一个身影突然从旁边跳了起来，和那名女性暗黑精灵撞在一起的话，脸色发白的佩妮学士肯定要遭遇危险。道根?钢斧全身都插满了手弩射出的毒箭，不过却好像毫不在意，嘴里发出呵呵怪笑，直上直下的挥动着长柄战斧，硬是把女性暗黑精灵的脚步逼停。

短暂的交锋不超过五次呼吸的时间，道根?钢斧的身上就多了好几道血肉模糊的创伤，尤其是右眼的伤势最重，眼球被整个剜了出来，只有几根血筋挂在眼眶旁边。不过女性暗黑精灵却无法继续进攻，而是飞快的转过身来，应付从身后冲来的浩?天利骑士。

两把锯齿短剑和亚汉式样的长剑交锋两次，浩?天利骑士就退了两步，同时心里阵阵发冷。那名女性暗黑精灵的剑法极尽奇诡恶毒，柔韧的手臂仿佛毒蛇一样，能够从任何角度发起进攻。浩?天利骑士的亚**格剑术本来就以轻灵迅猛著称，然而和对方一比，却显得像是一头冬眠未醒的狗熊般笨手笨脚。

不过浩?天利骑士毕竟是位战斗经验丰富的亚汉骑士，没等女性暗黑精灵发出第三次进攻，他猛然一个跨步，绕到对方的侧面，同时将长剑挥舞成一道剑刃壁垒，用密不透风的剑网保护自己。

女性暗黑精灵发出一声失望的呐喊，因为浩?天利骑士的选择，恰恰是她最不希望看到的，但是她并未气馁，而是更加猛烈的发动进攻，试图强行迫使亚汉骑士的严密防守露出破绽。

第五十章隘口，遇敌，破阵（中）

亚汉长剑形成的严密剑网抵挡锯齿短剑的时间不过短短的几秒钟，就被宛如水银泻地一般无孔不入的戳刺所突破，浩?天利骑士几乎凭借着直觉回剑防守，用剑柄在咽喉前面挡住了其中一把锯齿短剑的凌厉袭击，然而另一把锯齿短剑却乘隙而入，咬入浩?天利右侧肋下的破绽，锋利的剑刃轻而易举切开了斗气力量和骑士铠甲的双重防护，直抵肋骨的缝隙。

如果不是一把长柄战斧呼啸着扫向女性暗黑精灵的后背，逼迫她来不及搅动手腕扩大伤口，就抽身跳开的话，浩?天利骑士一定会受到令他难以坚持战斗的重创，而不是踉跄两步就站稳脚跟，然后强行以斗气力量挤压伤口止血。

女性暗黑精灵狂怒的转身，朝着身后的敌人闪电般发动凶狠的进攻，锯齿短剑上的热血宛如热风之中的雨点一样飞散开来。眨眼的功夫，伤痕累累的道根?钢斧额头上又添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剑痕，不过他毫不在意，飞快的抡动长柄战斧，将它旋转成为一团黑色的旋风，呜呜作响的朝女性暗黑精灵挤压过去。

浩?天利骑士强抑伤痛，挥舞长剑加入战团，精妙的亚汉剑法让女性暗黑精灵感到一阵压力。锯齿短剑封住亚汉长剑的一次侧面袭击，又交叉格挡，架住另一侧猛劈下来的长柄战斧。单纯以力气而言，道根?钢斧简直无人能比，然而女性暗黑精灵巧妙的一抖手腕，让矮人的那股蛮力完全没有起到作用，反而失去了重心。没等她趁机反攻，浩?天利骑士身体猛然向下一伏，长剑斜挑，迫使女性暗黑精灵急掠回头，再次陷入抵挡招架的境地。

这场以一敌二的战斗持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女性暗黑精灵尽管剑术阴毒、身手敏捷，却在亚汉骑士和矮人的默契配合之下陷入窘迫的境地，沉重的长柄战斧和轻灵的亚汉长剑彼此弥补了攻击和防御之间的空隙，有几次女性暗黑精灵都因为自己的冒进而险些受到伤害。

僵持的战局让女性暗黑精灵眯起了紫色的双眸，这不是她预料之中的结果。面对这样两个对手——其中还有个怎么杀都杀不死的矮人，身为血腥修女之首，薇薇安?恐虐的胜利信心正在慢慢减弱，而且她也清楚地知道，即使最终胜利还是属于自己，一定也要消耗大量的时间，甚至让那些人类士兵保护着行动目标逃走。心思转动之间，她极快的回顾身后，然后嘴里发出一声尖锐的长啸。

十几名一手持短弩、一手持毒匕首的暗黑精灵精锐斥候和四名紧握锯齿短剑的血腥修女加快脚步，从左右两面包抄过来，看上去仿佛想要先帮助薇薇安?恐虐解决这两个棘手的对手。浩?天利骑士的眼底划过一丝焦虑，亚汉长剑突然一记凶猛的下劈，迫使薇薇安?恐虐双刃交叉格挡。

金属的铿锵声震耳欲聋，浩?天利骑士借力后退，朝快要退下山坡的菲丽西提小姐等人追去。道根?钢斧几乎在同一时刻团身倒地，就这么抱着长柄战斧，毫不犹豫的沿着狭窄崎岖、遍布碎石的山路滚了下去。

薇薇安?恐虐几乎咬碎了自己细白的牙齿，宛如一阵疾风般追杀过去。她的速度实在令人吃惊，虽然起步足足晚了好几秒钟，但是不到二十米，就追到了浩?天利骑士的身后，手一扬，一把锯齿短剑化成碧绿的光芒，笔直的射向亚汉骑士无法防御的后背要害。

这是非常凶狠凌厉的一击，浩?天利骑士虽然察觉，但是为时已晚，只能竭力扭转身体，打算避开要害。至于锯齿短剑上淬有的致命剧毒如何解决，这已经不是亚汉骑士所能顾忌的事情了。不过就在短剑剑刃距离浩?天利骑士右肋还有几厘米的时候，突然像是被无形的绳索所拦挡一样，毫无预兆的停留在半空中。

薇薇安?恐虐脚步一缓，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没等她做出更多的反应，锯齿短剑像是被透明手指所拨动一样调转了方向，紧接着一道碧绿色的光芒沿着来时的轨迹反射回来，目标直指血腥修女首领的咽喉。

这个变化倒是没有出乎薇薇安?恐虐的预料，血腥修女首领好整以暇的稍稍偏身，然后举起另一把锯齿短剑，打算等到光芒飞到面前的时候，以精确的一击将其击落。她的时机判断没有出现任何失误，就连短剑飞到面前的时候突然折向都计算到了，唯一没有计算到的是两把短剑交锋的时候，手腕上传来的力量居然如此巨大，让自己的胳膊远远荡开，手中的那把短剑也险些脱手。

不过好歹还是把飞回的短剑截了下来，薇薇安?恐虐迅速绝伦的俯身一抄，将短剑握在手中，然后向旁边跨出一步，恢复平衡的同时，两把锯齿短剑在面前摆出了严密的防御姿势。

“是谁在多管闲事？”她用带有暗黑精灵阴冷腔调的通用语高声询问，“无论是大魔导师还是天骑士，最好都要弄清楚西风郡的局势再来插手！”

“不是大魔导师，也不是天骑士的话，就不能打断某些人伸得过长的爪子吗？”一个让薇薇安?恐虐深深皱眉，同时也让浩?天利骑士长长出了一口气的声音传来，“只许虓眼死神派出你们这些杀手，不许受害者进行反击，这是哪门子道理？”

声音并不是出现在山坡下面，而是相反的方向，薇薇安闪电般转过身来，正午时分金色的阳光让她有些不适的眯起双眼，不过还没有强烈到看不清楚出现在道边一块巨岩上的单薄人影，以及在巨岩下面整齐列队的几十条高大的身影。

“杰迪?卢克斯，你居然没有死？”薇薇安?恐虐紫色的眼睛阴狠的闪动了一下，“而且还多了这么多手下，真是令人羡慕的好运气啊，就是这些人帮助你抵挡住了来自魔瑟林?安罗斯的第一主母的追杀吗？”

“如果你说的那位第一主母就是莎尔?班瑞女士的话，那么有机会不妨给她带一句话。”巨岩上的单薄人影一字一顿的宣布说，“杰迪?卢克斯在光耀之都菲尔梅耶恭候她的到来，希望可以彻底了断一下追杀与反杀的仇恨。”

薇薇安?恐虐的呼吸微微停滞了一下，不过马上就恢复了平静。“依我看，没有什么必要带话给莎尔?班瑞主母，因为死人无论说什么，都没有了意义。”

高声宣布之后，薇薇安?恐虐挥动双臂，做了一个合围的手势。更多的精锐斥候、血腥修女和暗影刺客从四面八方现露出身影，还有数以百计手持炼金重弩的暗黑精灵士兵，上百支足以贯穿骑士铠甲的三棱破甲弩矢指向杰迪?卢克斯，仿佛只要一声令下，就会将他活生生的射成刺猬！

第五十一章隘口，遇敌，破阵（下）

亚汉骑士浩?天利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发生的变故，只感觉头晕目眩，手腕酸软，几乎握不住自己心**的长剑。

就在几分钟之前，他还打算不顾伤痛，率领幸存下来的护卫士兵去骚扰暗黑精灵的队伍，为杰迪?卢克斯争取到一线生机，然而还没等他举起长剑发出命令，杰迪?卢克斯已经一抖长袍，从高达十来米的巨岩上一跃而下，像是一朵乌云一般飘进了暗黑精灵的阵列。

在那一瞬间，浩?天利骑士的眼前突然出现了栩栩如生的幻影，仿佛有一个骑乘着金色巨龙的女骑士从天而降，长矛指处，熊熊烈火轰然爆发，眨眼间呈现出燎原之势，无数阴暗的影子在烈火之中四分五裂，侥幸活下来的敌人立刻分崩离析、四散奔逃。

浩?天利骑士用力眨了眨眼睛，眼前飞身而下的身影重新变成了身披魔法师长袍的杰迪?卢克斯，不过这位身材单薄的男孩动作与往常不同，表现出堪称武技大师的水准，木杖一钩一甩，将逼近的几把短剑和匕首弹开，随后快如闪电的向前一探，一名血腥修女发出窒息的**，丢下武器，双手按住破碎的喉咙，脸色变得又青又紫。

杰迪?卢克斯落地的位置可以说非常糟糕，正好是暗黑精灵阵线最为厚实的地方，就在他刚刚逼退身边的几名对手的时候，更多的短剑和淬毒匕首从四面八方刺来。暗黑精灵们以他们这个种族所特有的敏捷身手，朝着杰迪?卢克斯发动不顾一切的猛烈袭击。

浩?天利骑士发出了一声近乎绝望的**，哪怕是强大如天骑士，也不敢这么莽撞的杀入敌阵。暗黑精灵的武器不但淬有剧毒，而且在锻造的时候全部加入了精金，让锋刃锐利无匹，并且最为擅长撕裂魔法防御。只需轻轻碰破皮肤，这场战斗就可以宣告结束了。

杰迪?卢克斯接下来的表现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男孩的动作虽然迅速，却还没有达到薇薇安?恐虐那种令人简直难以捕捉的高速，不过每一次进攻和防御都臻于完美，简直带有一种像是经过千锤百炼出来的致命优雅。一把造型朴素的木杖在他的手中仿佛有了生命一样左右舞动，挡开前后左右刺来的杀招，然后从每一个意想不到的角度发动反击。

薇薇安?恐虐的紫色眸子又一次眯了起来，身为血腥修女之首，她的眼光和心智全都不可小觑。虽然从杰迪飞身跳下巨岩、冲入阵列开始，到现在也只有半分钟左右，但是她已经修正了三次对于这个男孩的印象，每一次都让她的胜利信心变得更加动摇。

“一位拥有接近持剑伯爵身手的大魔导师？”薇薇安?恐虐忍不住朝脚边啐了一口，“暗黑之龙在上，难道我的眼睛已经不中用了吗？”

一声尤为猛烈的沉重击打声传来，紧接着是一声悠长凄惨的哀叫。一名衣着华丽的暗影刺客被木杖狠狠击中腰部，虽然她用淬毒匕首勉强招架了一下，然而纤细的胳膊却像是树枝一样被轻易折断，随后木杖打碎了她的胯骨和脊骨，让她像是条破麻袋一样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山路旁边。

这名暗黑刺客显然具有一定身份，围攻杰迪?卢克斯的暗黑精灵们纷纷发出哗然大叫，阵脚混乱。正巧在这个时候，那批集结在巨岩下方的高大身影也及时加入战斗，魁梧的身材、沉重的脚步，加上宛如风车一样挥舞的大剑巨斧，让暗黑精灵们被迫后退，原本包围的半月形阵列顿时被压制成反弓形。

薇薇安?恐虐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满心懊悔。刚才如果她第一时间冲上去的话，应该有机会在混战之际重创或者杀死杰迪?卢克斯。不过时机一闪即逝，现在杰迪的身边已经多了两排魁梧雄壮的人类战士，尤其是其中一个身高接近两米的大个子骑士，身穿钢板重铠，手持一把黑色巨剑，看上去简直像个堡垒一样难以动摇。两名暗影刺客凭借阴影跳跃的方式试图袭击他的后背，薇薇安?恐虐发誓自己看到了淬毒匕首从铠甲的缝隙之间深深穿入，然而此人却毫不在意的转过身来，挥动手腕，横扫而过的黑色巨剑击碎了两名暗影刺客腰部以上的躯体，血肉模糊的尸体碎块一直飞到十几米之外。

这骇人而残酷的一击几乎动摇了暗黑精灵一方的斗志，大个子骑士向前走了一步，沉重的脚步仿佛连魔山都为之震撼。黑色巨剑再次横扫，这一次没有那个暗黑精灵试图愚蠢的留在巨剑的威胁范围之内，他们纷纷凭借着轻灵敏捷的动作向后闪避，不过动作有些过大，以至于这一剑挥过之后，居然清理出足足十几米的一片空地。

大个子骑士发出一阵意态癫狂的大笑，随后将那把鲜血淋漓的黑色巨剑插入土地，胳膊拄在十字形的剑挡上。“一群聪明、机灵的黑豆芽，真教人喜欢。”他用粗哑豪迈的声音表示，“杰迪大人，看来想要确保旅途安全，我们还要花费一番手脚才行。”

“我从来没有小看托马德?安子爵大人麾下的暗黑精灵部队，当然，还是考虑的不够周全，否则就不必辛辛苦苦的钻岩洞了。”杰迪?卢克斯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从大个子骑士的身后走了出来，手里拄着的那支木杖还在滴落着粘稠的鲜血和脑浆。“这支优秀的队伍归谁率领？”他的目光扫视着所有暗黑精灵，“能否请你们的指挥官过来说话？”

几秒钟沉默的对峙之后，薇薇安?恐虐从藏身的阴影之中走出，“是我。”她用粘稠如蜂蜜的语调表示，“我是薇薇安?恐虐，魔瑟林?安罗斯城暗影祭坛护卫队长，血腥修女之首。”

“啊，薇薇安小姐。”杰迪转过目光，眼神若有所思的打量着血腥修女首领，“我曾经见过一位和您外表差不多的暗黑精灵，她的名字是戴安娜?血舞，请问是不是您的姐妹呢？”

“所有女性暗黑精灵都以姐妹相称，戴安娜?血舞是一位优秀的血腥舞女，实力几乎和我不相上下。”薇薇安?恐虐用隐隐带有威胁的语气回答说，“杰迪?卢克斯先生，我必须承认，你比情报之中更要难以对付，所以我愿意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

杰迪愕然瞪大眼睛，“薇薇安小姐，您没有看到现在胜利女神已经在向我露出微笑吗？”他用手指了指被两股人类部队夹击的暗黑精灵们，“这是败局已定啊，难道您还有什么反败为胜的策略吗？”

薇薇安?恐虐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一个冰冷残忍的微笑，“胜利和失败并不是这样计算的，我们的任务是阻止你护送那位拥有继承权的菲丽西提小姐通过魔山隘口，只要达成了这一目的，胜利就是属于我们的。”

杰迪皱了皱眉头，“您打算怎样完成这个目标？”

“很简单，我们现在就分散撤退，凭借暗黑精灵一族所特有的阴影潜行能力，我确信你和你的手下不可能取得多大追杀的战果。”薇薇安?恐虐带些挑衅的扬起眉头，“接下来还有几十公里的崎岖山路，我们的毒弩、匕首和短剑会把这里变成生命的捕猎场，直到让那位菲丽西提小姐饮恨绝命。”

“这倒是个棘手的问题。”杰迪的脸上并没有露出讶异的表情，似乎完全没有被挑衅所影响。“薇薇安小姐，我必须提醒您，您和您的部下可没办法挡住我的脚步。”

“仅仅是你，或许还加上一两位身手格外优秀的骑士。”薇薇安?恐虐朝着浩?天利骑士和手拄黑色巨剑的大个子分别投去一瞥，“我本来也没有企望能够将你们所有人歼灭于此，但是带着那位不擅战斗的贵族小姐一起行动？这恐怕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情哦。”

杰迪抿紧嘴唇，目光变得越发深邃，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或者你打算抛下其他人，组成一支精锐小队通过魔山隘口？”薇薇安?恐虐继续说着，“这是个好办法，值得一试。如果只有三五个人的话，即使是我们也无法做到彻底封锁。不过这样一来，被你抛下的人可就都别想活下去，足足几十颗脑袋，应该也足够让我在主人面前有所交代了。”

“我不会这样做。”杰迪几乎想也没想，就大声反驳说，“我，杰迪?卢克斯，不会抛弃这里的任何一个同伴！”

“这正是我喜欢的回答，杰迪?卢克斯先生，非常喜欢的回答！”薇薇安?恐虐双手交叉，铿锵一声，两把锯齿短剑在面前猛然撞击，爆射出一团绿色的光雨，“那么你恐怕没有其他选择了，和我打一场吧，单对单，一切手段都可以使用，让暗黑之龙迪马利特和你所信奉的软弱神祗决定这场战斗的结局！”

第五十二章决斗变故，次级神降（上）

由血腥修女之首薇薇安?恐虐所发出的决斗邀约，犹如用投石机投出的一颗巨石，在人类一方之中激起了一阵反对的声浪。

脸色还有些苍白的菲丽西提小姐第一个站了出来，“不行，杰迪大师，您千万不能同意。”她用尖锐的嗓音表示反对。“和这个危险的暗黑精灵决斗，对于魔法师来说太不公平了！”

“大人，让我来替您决斗吧。”大个子骑士用低沉的隆隆嗓音表示，“掐断双眼所能看到的每一根黑豆芽，这是我，克莱门农?格雷果自从深埋陵墓以后发下的唯一誓言。”

“让我来，杰迪大人，您的追随者，我是。”亚汉骑士浩?天利掠了掠汗湿的黑发，以最坚定的语气大声说。“被鲜血玷污的名誉，只能被剑锋洗去！”

薇薇安?恐虐的脸上浮现出傲慢的冷笑，双手比出一连串繁复的手语，暗黑精灵们立刻以人类所根本无法企及的敏捷动作散开，然后身影纷纷隐蔽在岩石和灌木丛后面。

“最后的机会，人类小子，你是否接受我的决斗挑战？”

杰迪有些烦恼的叹了口气，不过他的身体像是有些不受控制一样，突然举起右臂，染血的木杖笔直指向薇薇安?恐虐。这是一个再明白也不过的“接受挑战”的表示，一次心跳的间隔过后，杰迪?卢克斯的应答声回荡在崎岖山路之上。

“我接受。”

薇薇安?恐虐的紫色双眼一下子变得炽热起来，她的确对杰迪的惊人身手有所忌惮，不过相比之下，她更相信自己的实力和眼光。无论这个以魔法师身份出现的人类男孩为什么拥有持剑伯爵水准的身手，他都缺乏最为关键的一点东西。

斗气力量——战神罗德里格斯的恩赐，人类骑士得以屹立于诸种族强者之林的根本之物。

血腥修女之首开始向前举步逼近，动作轻盈得简直就像是无形无质的幽灵，脚步经过的地方没有触碰一颗石子，一片草叶，甚至就连空气之中漂浮的微尘都没有丝毫被扰乱的样子。两把淬有麻痹性剧毒的锯齿短剑握在手中，薇薇安?恐虐感受着掌心熟悉的坚硬触觉，胜利信心前所未有的高涨起来。

第十步，血腥修女之首踏入了距离杰迪?卢克斯三米的地方，对于身手敏捷的强者来说，这点距离等同没有。

下一瞬间，薇薇安?恐虐滑步向前，右手一记凶猛的突刺作为进攻开始的标志，左手的锯齿短剑紧随其后，斜斜划向杰迪不易防御的右腿外侧。

两声清脆的撞击声几乎同时发出，杰迪竖起染血木杖，以大师级的精准动作拨开了薇薇安?恐虐的袭击，紧接着杖头顺势向前砸下。后者以迅捷如风的动作避开，俯身前探，锯齿短剑分别刺向杰迪的两肋，仿佛毒蛇飞快合拢的嘴巴。

杰迪向后一跳，离开锯齿短剑的攻击范围，又在下一瞬间跳了回来，木杖竖直向下，猛砸薇薇安?恐虐的后背。血腥修女之首的双手幻化成两团虚影，一阵密如急雨的撞击声后，沉重的木杖被荡开一个角度，在地上砸出一声摄人心魄的闷响。

“真没想到，一位魔法师居然拥有能够和我势均力敌的身手。”薇薇安?恐虐半是赞叹、半是惋惜的笑了笑，“如果事先规定只能较量招式的话，这应该不是一场很快就能完结的战斗吧？”

杰迪赞同的点了点头，“没错，薇薇安小姐，所以我现在打算使用魔法了。”一面说着，男孩一面垂下左手，袖子暗袋里面的施法材料悄无声息的滑入掌心。

“真是太巧了，我也打算运用一项职业特技。”薇薇安?恐虐的心情似乎很不错，连脸上的冰冷笑容都变得鲜活许多。“人类小子，你知道身为血腥修女之首的我，究竟拥有什么特殊能力吗？”

“我对暗黑精灵一族所掌握的特殊魔法涉猎不多，不过说起来，无非是血腥祭典、**咒杀和灼烧灵魂之一吧？”杰迪一面信口回答，一面暗暗凝聚魔力，掌心的小牛腰子开始发红发热，散发出一股焦糊的味道来。

薇薇安?恐虐先是一怔，随后笑了起来，“差点就被你唬住了，狡猾的人类。什么血腥祭典？什么灼烧灵魂？你根本就不明白，暗黑精灵一族的真正力量！”

“哦，那就是我记错了……”杰迪耸了下肩膀，染血木杖突然指向薇薇安?恐虐，杖头凝聚出一团色泽纯黑的亡灵魔力。“这个怎么样？负能量飞弹！”

三枚黑色的负能量飞弹同时从杖头射出，在空中烙下浓重如墨的痕迹，朝着薇薇安?恐虐汇聚而来。然而真正的杀手还藏在后面，杰迪左手向外一抖，一枚表面焦黑的小牛腰子悄无声息的落在地上，滚向薇薇安?恐虐的脚下。

永恒城堡进阶之后，杰迪?卢克斯所掌握的魔法威力也大大增加了。这枚小牛腰子足以把一名全副武装的骑士炸得粉身碎骨，或者逼退莎尔?班瑞这样已经接近传奇的对手，唯一的弱点就是发动起来时间较长，作用范围也不够大，容易被敌人预先发觉，然后远远避开。

杰迪并不认为那三枚负能量飞弹就真的能够吸引住薇薇安?恐虐的注意力，为他的弗瑞德里希小牛腰子轰杀术创造机会。不过当血腥修女之首真的双剑挥舞，以精准无比的劈砍将三枚负能量飞弹截下，而没有去注意脚下的时候，他也没有丝毫犹豫，果断打出引爆魔法的手势。

轰然巨响，暗红色的光芒宛如火山爆发一样从薇薇安?恐虐的脚下喷射而出，迅速吞噬了她的娇小身影，令人窒息的灼热强风鼓荡而起，呼啸着扩散开来，直到几十米外才逐渐失去了威力。看到这一幕，许多暗黑精灵的脸上都露出惊骇失神的表情，而人类一方则全都面露喜色，不少士兵甚至已经张开嘴巴，准备发出欢呼。

只有杰迪?卢克斯依然皱紧眉头，胸口的烦闷让他心中暗暗警惕。这种感觉对于杰迪来说并不陌生，每次这种改良尸爆术被织魂者莎尔?班瑞打断或者阻止的时候，都会给他带来一些并不严重的魔法反噬。

然而薇薇安?恐虐可不是那位拥有超越大魔导师实力的第一主母，实际上，如果是织魂者提出决斗邀约的话，即使是毁灭龙骑琳?阿斯托利亚战意高涨，杰迪?卢克斯也一定不会表示同意。

“真是奇怪，那个暗黑精灵的气息开始发生变化了。”琳?阿斯托利亚的声音从杰迪耳畔响起，“非常奇怪的感觉，虽然气息的强度迅速增加，但是混杂进去的东西也未免太多了一些，规则、信仰、死亡、血脉，诸神在上，这究竟会结合出一只什么东西？”

与好整以暇分析着情况的琳?阿斯托利亚不同，杰迪的感觉可没有那么轻松。从遮挡视线的烟尘和灰烬之中传来的压迫感已经强大得吓人，杰迪暗自比较，感觉应该超越了无头骑士寇伊?史迪威和魔山黑民首领克莱门农?格雷果，几乎可以和织魂者莎尔?班瑞相抗衡了。

最重要的是，那股气息还在继续增强！

一阵夹杂着清冷空气的山风拂过，带走了灼热的高温，也吹开了烟尘和灰烬的遮挡，露出一条屹立在焦黑岩地上的身影。杰迪只看了一眼，就感觉额头两侧的血管猛然一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薇薇安?恐虐原本称得上美艳动人的外表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样子，皮肤青紫，血管暴突，全身肌肉时而抽搐紧绷，时而颤抖不休。在她的身上，骨骼异化情况尤其严重，肋骨穿透胸口皮肤和肌肉，宛如盛开的鲜花一样张开着，露出腹腔之中还在蠕动不止的脏器和血管，让人看了就感觉头皮发麻。

“诸神在上，她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杰迪忍不住脱口而出，声音充满骇然的味道。“这根本不是改良尸爆术所造成的创伤吧？”

“当然不是，尸爆术根本没有伤到她的一根头发，只不过因为承受的力量有些太大，她的身体已经濒临崩溃边缘了。”琳?阿斯托利亚语气平静解释说，“看来这就是血腥修女之首所谓的特殊能力了，其实算不上罕见，只是经过简化的次级神降术而已。”

“次级神降术？”杰迪重复了一遍这个从未听过的名词，突然感到有些心惊肉跳。“琳大人，您所说的这个次级神降术，究竟是一种什么能力？”

“非常鸡肋的能力，准备时间超级漫长，实力提升程度一般，而且后遗症还非常严重。”琳?阿斯托利亚语带不屑的表示说，“除了那些整天把神挂在嘴边上的狂信徒之外，根本没有人会对次级神降术感兴趣。”

“这种神术……对于实力的提升不够强大吗？”杰迪看了看仿佛陷入某种失神状态的薇薇安?恐虐，这位血腥修女之首身上的气息已经只能用恐怖来形容，光是稍微感受一下，就有种清晰无比的刺痛感，仿佛精神力探知到的不是世间之物，而是灼热无比的神秘存在一样。

“应该最多只能承受神祗十分之一的力量灌注而已，如果换成是次神或者神孽的话，所能够达到的力量层次就更低，顶多算是个掌握了某种规则之力的准传奇……”琳?阿斯托利亚的声音突然中断了一下，再度响起的时候，似乎充满了歉意。“啊，抱歉，杰迪大人，我忘记现在已经不是我所在的那个年代了，一位准传奇……貌似不是我们这些人能够应付的对手？”

第五十三章决斗变故，次级神降（下）

无论在任何时代，一位传奇强者都是足以敌国的可怕存在，从某种意义上说，传奇强者是从凡物走向不朽的起点，也是跳出世间芸芸众生命运的第一步。

衡量一个生物是否达到传奇的条件有很多种，不过公认最为合理的一种，就是这个生物是否真正掌握了领域的力量。有些血脉之中蕴藏着强大力量的生物，比如高等巨龙和云巨人，在达到成年期之后就会自动拥有领域，不过他们所拥有的领域多半来自于血脉激发，而非自我领悟，比起真正依靠掌握规则，进而晋升传奇的强者存在着相当明显的差距。

准传奇强者一般指那些力量强度已经和传奇强者相当，却没能拥有领域的强大生物；或者初步掌握了规则，还没能够进一步利用规则构筑领域的大魔导师和天骑士。然而这并不代表他们的实力就可以被小觑，实际上，对于杰迪一行人来说，对手是准传奇或者传奇并不重要，他们全都无法匹敌。

从刚才还是容貌美艳的女性暗黑精灵的那只血红色怪物身上传来的气息越发阴冷冰寒，让人几乎无法呼吸。周围的阳光似乎被什么遮挡住了一样暗了下来，像是某种无形的力量硬生生的扭转了时光，让夜幕在正午时分降临魔山。

杰迪抽空抬头向上看去，眼底立刻闪过一抹骇然的光芒。整个魔山隘口上面的天穹已经彻底变了个样子，洁白的云层和蔚蓝的天空被冲开了一个无比巨大的空洞，璀璨的星光和深紫色的天空从空洞里面显露出来，带有某种极为冰冷和诡异的味道。空洞的最中央呈现出一弯半月形的黑暗区域，仿佛任何光线都无法穿透一般，杰迪注意那片黑暗区域的时间稍微长了一点，居然有了一种无法移开目光的感觉。

幸好就在下一瞬间，琳?阿斯托利亚的灵魂强行扭转了杰迪的脖颈，用力之大，以至于让他的颈骨发出嘎巴一声脆响。“不要看，那是黑月领域。”毁灭龙骑用带有告诫意味的语气说，“看来这个次级神降术所召唤的对象有些奇怪，并不是通常的伪神或者神孽，而是早就应该陨落在历史长河之中的蛮族神祗——黑月之主索纳塔。”

“暗黑精灵一族的信仰不是暗黑之龙迪马利特吗？”杰迪有些迷惑的眨了眨眼睛，“至少我从永恒城堡图书馆里面看到的典籍上都这么记载着。”

“所以……有些奇怪。”琳?阿斯托利亚不无疑惑的回答说，随后又迅速补充了一句，“小心，我感觉那股气息已经快要稳定下来了！”

气息稳定下来就代表着次级降神术已经进入尾声。宛如被活生生剥了皮的血红怪物举起双臂，发出一声宛如垂死野兽的尖利嚎叫，让杰迪有种捂住双耳的冲动，那些人类士兵更是立刻露出难以承受的痛苦表情，被这声音逼得连连后退。而暗黑精灵一族则因为听觉格外敏锐的缘故，承受的伤害比人类更多一些，甚至有几个原本就受了伤的精锐斥候双腿一软，就这么瘫倒在地。

无论次级神降术究竟让薇薇安?恐虐增加了多少力量，对于她的神智显然都有非常糟糕的影响。血红色的怪物根本看不出有什么智慧的表现，双眼混沌一片，开裂到耳根的嘴巴里面尖牙林立，每颗牙齿都带有星星点点恶毒的黑色光芒。

“小心，那家伙要发动攻击了！”琳?阿斯托利亚厉声警告，没等杰迪做出反应，血红色的怪物突然双膝一曲，下一瞬间，伴随着一股宛如来自地狱裂口的狂暴腥风，杰迪的视野毫无预兆的被血肉模糊的躯体所充斥。

耳畔传来了“飕”的一声锐响，一把黑色巨剑划开空气，从上到下挥出一道凶狠的剑光，朝着血红色的怪物头上劈去。格雷果挥出的这一剑蓄势已久，威力和角度都近乎完美，哪怕换成是天骑士都难以抵挡，只能暂避其锋。然而血红色的怪物却只是稍微扭转身躯，任由粗砾的剑刃从自己的后背上刮下大片血肉，右手五指宛如五把锋利的匕首，朝着杰迪毫无防备的面庞抓去。

杰迪完全来不及避开这迅猛无比的一击，如果操纵身体的灵魂不是琳?阿斯托利亚的话。虽然男孩并没有受过严格的骑士训练，导致连毁灭龙骑当初十分之一的战斗力都发挥不出来，但是至少拥有了天骑士水准的判断力。利爪几乎触碰到眉心的那个瞬间，男孩的身体向后一仰，同时双手紧握木杖，猛然转动，沉重的杖头恰好敲击在血红色怪物右腕最脆弱的关节处。

清晰的骨裂声传来，血红色怪物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动作一顿，被亚汉骑士浩?天利从身后一剑穿心，紧接着又被克莱门农?格雷果的黑色巨剑砍中肩膀，差点连整条胳膊都被劈了下来。

连续三次重创，血红色怪物却好像是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它先是强行转身，狠狠一拳砸在浩?天利骑士的前胸上，让他整个人都向后飞去，摔倒在十几米外，差一点就从山坡上给打落下去，随后又转回头，猛烈攻击克莱门农?格雷果，力量之大，就连厚重的骑士胸铠都被烙下了深深的痕迹。后者身体一晃，随即站稳，立刻还以一记猛烈的横扫，无坚不摧的剑刃把怪物的脑袋从中间劈成两半。

或者说，劈成两半的是怪物脑袋的幻影。

血红色的怪物化成一股浓烈的黑烟，噗地一声就地散开，接着又在几十米外凝聚成形，气息非但没有一丝减弱，反而变得更加冰冷阴暗，连空气都仿佛变得**起来，丝丝缕缕的腐蚀着众人的咽喉和肺部。

“好渴好饿……麻烦……必须马上……杀死……血……肉，碎裂的骨头！”怪物的嘴里发出了含混不清的声音，充盈血光的双眼仿佛有黑色的腐臭液体正在滴落下来。“解放，笨重的身躯……把壳撕开……”

“这东西比预想之中好对付得多！”克莱门农?格雷果一面用手指量了量胸甲表面的凹痕，一面闷声闷气的表示，“只是力气大一点，动作快一点而已，根本配不上准传奇的称呼。”

“别那么早就放松下来，不死者。”女性所特有的柔韧声音从杰迪的嘴里发出，听上去怎么都让人觉得很别扭，“黑月之主索纳塔的化身并不是那个丑陋的血肉怪物，而是……”

女龙骑士的话音未落，血红色的怪物突然发出一声格外尖利的嚎叫，随后双手插入自己裂开的胸腔，抓住两侧肋骨向外用力一掰。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骨骼折断声，怪物居然硬是把自己的肋骨和脊骨抽了出来，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杰迪为这恐怖的一幕几乎停止了呼吸，不过随后他就发现许多油腻的黑色烟雾从怪物全身上下的伤口之中溢了出来，在这具残破不堪的血肉之躯上方凝聚成一个飘忽不定的影子，七只炭火般的红眼睛在一个扭曲的头颅上闪闪发光，弯曲的七只手臂高高举起，每一只手臂上都长着三根又长又细的手指，指尖锐利得让人难以逼视。

这个黑色的影子足足有十几米高，出现之后的每一秒钟经过，都让影子显得更加凝实。克莱门农?格雷果踩着沉重的脚步冲了过去，像是个侩子手那样挥起黑色巨剑，一剑就将血红色怪物的头颅砍了下来。然而怪物的尸体却屹立不倒，脖颈断口溢出的油腻烟雾更加浓厚，影子成形的速度也变快了一些。

克莱门农?格雷果摘下头盔扔在地上，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黑色巨剑这一次朝着漂浮在面前的影子劈了过去，影子举起两只漆黑的利爪迎来，剑刃和手臂相交的瞬间，宛如炸开了一团黑色的光芒，然后对穿而过。黑色巨剑让影子发出了一声怪异的痛苦叫喊，虚幻的身体也微微晃动了一下。不过这算不上一次不蚀本的买卖，因为漆黑利爪分别抓住了格雷果的双肩，随后像是举起一根稻草一样把他举了起来，用力抛了出去。

克莱门农?格雷果的身体飞出上百米之外，然后重重撞在一块岩石上。那身厚重的钢板铠甲几乎被这次猛烈撞击给砸成一团废铁，全身上下的骨头也不知道究竟断了多少。格雷果的身体固然拥有极其迅速的再生能力，不过想要自愈如此沉重的伤势，没有几个小时可根本做不到。

“黑月巨妖！果然是这个棘手的东西！”琳?阿斯托利亚半是愤怒，半是跃跃欲试的叫了起来，“黑月之主索纳塔的化身和图腾象征，拥有介于真实和虚幻之间的不死之身，普通的武器根本无法伤害到他的身体。让你的人后撤，杰迪?卢克斯，只有足够强大的魔法和斗气力量，才能让黑月巨妖感到痛苦和厌恶！”

杰迪摸出一枚小牛腰子，注入亡灵魔力，让它变得灼热发光。然而当黑月巨妖的七只眼睛看了过来的时候，男孩心里突然升起一阵近乎绝望的无力感，手指松弛，小牛腰子滑出掌心，跌落在脚边的枯萎草丛之中。

“绝望凝视！杰迪，现在把身体的掌控权全都交给我，快！”琳?阿斯托利亚语气焦急的催促说，“还有格拉斯?烁影的龙魂，没有那东西，我可没法对抗黑月巨妖！”

第五十四章龙骑女爵，穹光破神

在一只身高二十多米的黑色怪物面前平静心情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杰迪?卢克斯试了好几次，才勉强压下了心中的恐惧，闭上双眼，沉入宁静平和的黑暗之中。

把身体交由毁灭龙骑琳?阿斯托利亚掌控的做法很简单，只需要放松身体、打开心灵就行了。不过为了避免精神和灵魂受到严重的干扰，杰迪还需要坚持自我，在琳?阿斯托利亚宛如怒涛般冲刷而来的灵魂力量面前竭力支撑。

这和在成百上千人的大合唱之中坚持唱出迥然不同的旋律难度相仿，甚至还要更加困难一些。杰迪的额头绽露出清晰的筋络，双手紧握，挣扎着保持自己的记忆。他感觉到一声格外嘹亮的龙吟声正在从自己的灵魂深处响起，宛如千百只号角齐鸣，汇聚成一股无比雄壮威武的战歌。

杰迪?卢克斯意识到，更大的困难就在眼前，他必须坚持住自己的意志不被同化，同时又不能压制或者干扰到琳?阿斯托利亚的存在，那只会导致战力下降，最后所有人都被黑月巨妖杀死。

“就是现在，解放龙魂吧！”琳?阿斯托利亚的声音响起，杰迪咬紧牙关，突然放开了灵魂之中的固锁，任由挣扎的龙魂冲破永恒城堡亡者大厅的桎梏！

在黑暗的深渊之中度过一段难捱岁月之后，洞窟之主、黑曜巨龙格拉斯?烁影终于重新看到了一丝光明，随后它的整个身体膨胀起来，再一次出现在璀璨星光的天穹之下。

格拉斯?烁影张开虚幻的双翼，昂起头颅，发出一阵狂喜的长啸，宛如熔岩一样的眼睛吞噬着蓝天和星空并存的瑰丽景色，每一枚鳞片都沐浴着清冷爽洌的空气，就仿佛它重新回到了正当壮年，翱翔天穹的时代。

然而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出现，让巨龙的狂喜就此被冻结，似乎连灵魂之中都被寒意浸透，冷的刺骨。

“背誓者格拉斯?烁影，你以为惩罚已经不存在了吗？”

“琳?阿斯托利亚！”格拉斯?烁影震惊的叫出了曾经誓言同生共死的那个名字，“你居然……居然……人类的灵魂怎么能够经受得起漫长岁月的冲刷？你早就应该不存在了！”

“契约的力量是相互的，格拉斯?烁影。”琳?阿斯托利亚的语气没有一丝激动，反而显得有些冷漠。“如果能够轻易规避的话，那么运用了规则的契约也就太不值钱了，我的灵魂始终都存在，并且注视着你像条蛆虫一样缩在地下洞窟里面，任凭身躯慢慢腐朽老化，不敢品尝高空之中甜美的空气。”

格拉斯?烁影发出了一声类似于抽泣的低沉吼叫，“我只是不想死于你的愚蠢！琳?阿斯托利亚，在你做出抉择之前，我明明提醒过你，那个人不会容许曾经反对过他的人活下来，更不要说你曾经将他的威严践踏在脚下！”

琳?阿斯托利亚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再次响起的时候，充满了疲惫和哀伤的味道。“我知道，我知道，但是我只能这样做，誓约与胜利之剑选择的人即为帝国之主，我不能背弃身披铠甲之前，向父神发下的誓言。”

“明明可以做出其他选择的！”格拉斯?烁影叫喊着，同时拍打翅膀，锐利的翅尖饱饮长风，“和你们生命短暂的人类不同，巨龙一族的悠长生命是如此宝贵，我绝不会随意抛弃！”

“总有比生命更为宝贵的东西，值得我们抛弃一切的。”琳?阿斯托利亚轻声回答，然后淡淡的发出第一条命令。“格拉斯?烁影，那就是我们这一次的对手。”

薇薇安?恐虐已经完全扭曲变形的血红色躯体完全看不出原本的美艳，而从躯体上浮现出来的黑色影子也彻底成型，变成了一只肤色比夜色更黑，长着七只弯曲利爪和一个带角脑袋的黑月巨妖。这只黑月巨妖半躬着身体，宽大的嘴巴里面满是锐利的牙齿，向下滴落着黑色的毒液，七只歪斜的血色眸子瞪视着杰迪?卢克斯，或者说从男孩身上浮现出来的琉璃色半透明巨龙幻影。

绝望凝视的效果依然存在，不过由于承受的对象变成了琳?阿斯托利亚和格拉斯?烁影，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察觉到这个变化，黑月巨妖的嘴巴蠕动了一下，一个空洞的声音十分突兀的从杰迪?卢克斯的脑海之中直接响起。

“古代的高贵灵魂啊，不要试图与命运抗衡，扭转因缘的丝线……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黑月巨妖的形象邪恶至极，不过说话的语气却不带任何感情，甚至有股庄严神圣的味道。琳?阿斯托利亚轻笑了一声，语气冰冷的回答说，“谁能看清命运的轨迹？刚刚接触到一丝规则力量的你？还是某个茹毛饮血的野人部落里面盲眼的老女巫？”女龙骑士高踞巨龙后背直上，从腰间拔出同样是琉璃色的半透明长剑，剑锋指向黑月巨妖的长角头颅。“应该离开的是你才对，凭借着那点献祭力量降临的你，究竟能够拥有本体的几分实力？”

“不到十分之一而已，不过这可是不朽与凡物的差距，单纯的力量积累根本无法弥补！”黑月巨妖强硬地回答说。

琳?阿斯托利亚没有继续开口，因为在彼此的立场不可调和的前提下，拖延时间对于每时每刻都在消耗灵魂力量的她来说并不合算。下一瞬间，一声格外高亢的龙吟响彻天穹，琉璃色的巨龙幻影直冲云霄，飘渺的翅膀穿过魔山隘口两侧的峭壁。

黑月巨妖同样飞上天空，弯曲的黑色利爪撕裂空气，身躯虽然庞大，速度却快的令人不敢置信。巨龙张开嘴巴，喷出一股粗如廊柱的炽热黑色龙息，黑月巨妖的冲锋方向立刻改变，身体猛然下沉，让那股龙息擦着背部掠过。

黑色的龙息在峭壁上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缺口，融化的岩石宛如粘稠的糖浆一样流淌而下。黑月巨妖咆哮一声，龙息带给了它真正的痛苦，这是它从未体验过的滋味。它知道骑士的斗气和魔法师的魔法都能够让自己感到不适，甚至可以让自己的身体崩裂受损，但是从没有任何一种力量能够在对自己造成损伤之后，还附着在伤口上缠绵不去，导致伤口无法自愈的！

“高等巨龙血脉的力量？我小瞧了你！”黑月巨妖咆哮着，身躯突然散逸开来，化成无数股黏腻的黑色气流，随后毫无预兆的在巨龙身后凝聚成形，七只利爪猛然合拢，将琉璃色巨龙紧紧抱在自己的怀里。

接下来的几分钟之内，黑色阴影和琉璃色光芒相互渗透，接触的地方发出一连串劈啪作响的声音和一股股晦暗的蒸汽。格拉斯?烁影发出的龙吟一声比一声更要痛苦，黑月巨妖也在愤怒的咆哮着。两只庞然巨物都像是发了疯，剧毒的牙齿撕扯着巨龙坚固的鳞片，锐利的龙爪耙抓着巨妖的腹部，半透明的龙血和妖血从伤口之中泉涌而出，在空中逸散成无数晶莹的光点，仿佛就像是夜空之中的璀璨群星降临在世间一样。

杰迪?卢克斯没有心情欣赏这难得一见的美景，他一面竭力维持着自己的意识，一面忍受住身体迅速虚弱的痛苦。永恒城堡里面储藏的灵魂力量如同泄洪一样迅速流逝，几乎只是一分钟时间，就有上百份标准灵魂力量被注入巨龙和女龙骑士的身体，随即消耗一空。

空中的战斗越发激烈，双方都身负重伤，逸散的能量已经形成了黑色和琉璃色的云雾，围绕着两只庞然巨物的身体。格拉斯?烁影以一侧龙角被硬生生掰断为代价，强行转过头来，张开的嘴巴里面蕴藏着一团炽热无比的龙息。黑月巨妖发出一声尖利怪诞的吼叫，三只黑色的利爪伸了过来，挡在巨龙的嘴巴前面，每只利爪的爪心都生长出一颗血红色的眼珠，三道宛如脓血一般色泽恶心晦暗的红色光芒从眼珠之中射出，抢先一步命中了格拉斯?烁影的头颅。

格拉斯?烁影的琉璃色头部立刻被黑影所侵染，伤口立刻开始融化，不过陷入狂暴的巨龙毫不在意，而是竭力吐出了一口极为炽热的龙息。

这道龙息笔直的命中了黑月巨妖的长角脑袋，挡在中间的三只黑色利爪就像是被烈焰灼烤的蜡烛一样燃烧起来。黑月巨妖发出了令人不寒而栗的凄惨叫声，头颅先是迅速膨胀，随后轰然爆开，形成一大团油腻秽恶的黑色雾气。

对于黑月巨妖来说，这是一次重创，不过还远远不算致命，几乎不到两次心跳的间隔，一颗朦朦胧胧、飘忽不定的脑袋就从它的脖颈里面伸了出来，七只炭火般的红眼睛在烟雾之中闪闪发光。

相比之下，格拉斯?烁影在喷吐出这口龙息之后，整个身体都变得虚幻了许多，如果说刚才还像是琉璃色水晶雕刻而成的巨龙的话，现在就只能用一抹残影来形容。只有位于龙背上的人影没有丝毫虚弱，反而凝实得宛如生者。

“为狮鹫帝国的伟大帝王而战！”

伴随着一声清锐的呐喊，琳?阿斯托利亚纵身而起，琉璃色的火焰翅膀从她的背后伸展而出，远远望去，宛如愤怒天使挥动起制裁神剑，劈下一道惊天动地的穹雷电光！

黑月巨妖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吼叫，剩余的四只手臂全都举了起来，无数道秽恶的暗红色光芒喷涌而出，汇集成宛如滚滚浊流的能量之河。

与汹涌咆哮的能量洪流相比，琉璃色的身影就如同一颗小小的石子，却像是用红热的刀子切开凝固油脂一样轻而易举的将暗红色光芒从中间劈开。琳?阿斯托利亚的身影骤然下落，放大了几十倍的利剑切断了黑月巨妖的四只手臂，然后精确无比的刺入那颗长角头颅，恰好是位于七只歪斜血眼包围的半弧形黑月图案正中。

黑月巨妖的动作凝固了，伴随着一阵仿佛水晶炸裂般的细微声音，高达二十多米的巨大身躯裂开了无数蜿蜒游走的缝隙，紧接着就宛如被风化了一样碎裂开来。薇薇安?恐虐的血红色身躯也剧烈抽搐起来，黑色的血水从她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逸散而出，仿佛瀑布一样流淌而下！

第五十五章虓眼死神的惊愕

黑月巨妖伴随着浓重的炭黑色烟雾降临的时候，一艘三桅帆船正在沿着誓约河顺流而下，驶往光耀之都菲尔梅耶的方向。这艘帆船的外形明显是按照战船来制造的，劈波斩浪的船头安装着鹰首造型的巨大撞角，两颗深邃幽蓝的鹰眸注视着前方，精钢锻造而成的鹰啄表面闪着令人不寒而栗的铁蓝色光泽。

除此之外，帆船的前后各安装着三台大型双联装炼金弩炮，船首和船尾的甲板全都高高隆起，为弓箭手提供了视角良好的阵地；低矮的中部船身设有供水兵藏身的护壁和舱房，只需吹响警戒号角，就会有上百名全副武装的水兵蜂拥而出，与敌船进行短兵相接的白刃战。

这些武器将这艘帆船变成了可怕的水上霸主，即使是面对吨位相仿的帝国海军主力炼金战舰，也不会有丝毫逊色之处。帆船主桅的上方飘扬着一面出奇巨大的旗帜，规格足以作为城堡大厅的地毯，金色天平和交叉银色双剑组成的盾形徽章在瓦尔羊毛的精细织物上骄傲的迎着阳光，也向着所有目击者宣示着帆船主人的身份。

能够拥有这枚家族徽章的人，正是狮鹫帝国西风郡大领主、塔尔隆要塞守护者、战争英雄、魔山隘口的虓眼死神，死神骑士团团长托马德?安子爵，狮鹫帝国西方一颗正在冉冉升起的新星。对于这位突兀崛起的托马德?安子爵，许多帝国老牌贵族都抱有一定敌视和嫉妒心理，然而谁也不知道在万事皆休、听凭天上诸神裁断生平功过之前，这颗新星究竟能够升到多高的位置上。

更有一些来源不明的流言隐隐指出，当年力挽狂澜，挫败深渊恶魔主君和光耀教宗勾结的灭世阴谋，一手重立光明神教，改写大陆历史的那位救世大帝陛下，也曾如这位虓眼死神一样，肩负着战争英雄的传奇事迹，崛起于帝国的北境。

这样的流言当然没有任何根据，更被帝国监察部门所深深忌惮。监察署长官塔奇伯爵几次下令严查源头，不过结果却并不理想，除了在街头巷尾抓起一批不够谨慎的吟游诗人和地痞闲汉之外，完全没有值得称道的建树，这些流言反而因为他们的行动而越发蔓延开来，就连一些中小贵族在谈到虓眼死神的时候，语气也会不由自主的诡秘起来。

打着代表虓眼死神的旗帜，三桅帆船当然在西风郡一路畅通无阻，唯一可能出现麻烦的西风郡郡城方面也按兵不动，让三桅帆船顺利越过码头，折向东北方驶去。倒是让下令全船戒备的船长巴雷尔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这已经是三天之前的事情了，巴雷尔船长看了看已经逐渐升上头顶的金色太阳，叫来大副暂时接替自己，然后一面擦着额头上的细汗，一面快步走向主舱。

主舱位于帆船的船首甲板后侧，是一座长方形的宽大舱室，里面长桌、座椅、壁炉和书架一应俱全，每样陈设的装饰都带有浓重的暗黑精灵工艺特色，完全称得上精美奢华。如果不是天花板较为低矮，并且没有使用蜡烛，而是以炼金水晶灯照明，简直就和一座中型城堡的大厅没有什么区别。

虽然舱门虚掩，巴雷尔船长还是恭恭敬敬的叩响门扇，通禀姓名，然后垂手肃立，等待允许进入舱室的回答。一个带有暗黑精灵口音的声音很快回答了他，巴雷尔船长最后整理了一下衣着，表情谨慎的推开舱门。

一身骑士常服的托马德?安坐在一把高背靠椅上，正在举杯啜饮香浓的咖啡，威名赫赫的狮鹫之啄随意的靠在座椅的扶手旁边。虓眼死神的身边是他的两位得力助手——一头银发、绰号白狐的列那?巴斯滕爵士和戴着黑色蒙面纱的丽莎?黑刃，前者是塔尔隆要塞商业和情报组织的副首领，后者则是托马德?安子爵忠心耿耿的贴身护卫首领。三个人似乎刚刚结束——或者中断——了一次秘密交谈，列那?巴斯滕爵士的脸上似乎还带着一丝激动过后的苍白。

巴雷尔船长突然有些后悔自己选择的时机，不过现在显然为时已晚，他只好硬着头皮鞠了一躬，竭尽所能用最为得体有礼的语气说，“尊敬的托马德子爵大人，请原谅我的打扰，有件事情我必须向您汇报。”

托马德?安子爵抬起那双被很多人称为“魔鬼之瞳”的金色眸子，锐利如刀锋的目光险些让巴雷尔船长哆嗦起来，不过回答的语气却显得异常温和。“我相信你，巴雷尔船长，相信你不会用可以自己决定的小事情来打扰我。”他用优雅的动作将咖啡杯放回长桌，然后接过丽莎?黑刃递上的手帕擦拭了一下嘴角，“希望这件事情不会拖慢我们的行程吧？”

“不会，不会拖慢多久。”巴雷尔船长咽了一口唾沫，“子爵大人，今天中午我去查点了一下船上的储备，粮食非常充足，肉类和奶酪也是，但是新鲜水果和蔬菜就不怎么够了。我希望您能够允许铁翼号在今天下午停靠几个小时，派人上岸去采购一些补给品。”

“巴雷尔船长，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在三四天前，不是刚刚进行过一次靠岸补给吗？”托马德?安温和的提出疑问，“当时我提醒过你，一定要采购到足够的东西。我希望经过郡城之后，铁翼号如果没有意外就不要再次停留，日夜兼程，直抵菲尔梅耶的码头区。”

“是的，您提醒过，我记得很清楚。”巴雷尔船长再次深深鞠躬，“可是请您原谅，由于价格方面的问题，派去采购橙子和柠檬的人没有弄到足够的数量，采购蔬菜的人又弄了一批廉价而不易储存的货色……我是直到今天上午查点仓储的时候，才得知这些情况的。”

托马德?安深深的看了巴雷尔船长一眼，极具表现力的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不要让我听到同样的错误，巴雷尔船长，这次靠岸补给，你要亲自带队完成，明白吗？”

巴雷尔船长感到一股冷流沿着自己的脖颈流淌而下，让整个后背就浸透在冰冷的潮湿之中，不过至少心里的沉重感减弱了一些。“我明白，完全明白！”他忙不迭的连连答应，“子爵大人，我发誓，这是铁翼号最后一次靠岸补给，三天之内，一定能够让您看到菲尔梅耶的白色高墙！”

托马德子爵矜持的点了点头，正要开口的时候，瞳孔突然一缩，脸上露出了无法掩饰的惊愕表情。丽莎?黑刃几乎与此同时就霍然站起，横跨一步，挡在托马德子爵身前，幽绿色的淬毒匕首无声无息跳出暗鞘。

巴雷尔船长骇然后退，双手举起，挡在自己身前，“不是我……诸神啊，发生了什么事情？”

列那?巴斯滕也站起身来，脸色严肃的挥了挥手，“当然不是你！巴雷尔船长，这里没有你的事情了，马上离开，回到你的岗位上去。”

“是，是的，列那先生。”巴雷尔船长现在完全没有好奇的心理，满心都是能够躲避开麻烦的庆幸，他深深鞠躬，正要离开的时候，丽莎?黑刃带有暗黑精灵口音的通用语警告传入了他的耳朵。

“记住闭上嘴巴，巴雷尔船长，这里情况的任何泄露，都会导致不幸发生。”

巴雷尔船长打了个寒噤，连连点头，“绝对不会，我的嘴巴比水底的河蚌还要紧呢。”

“但愿如此。”丽莎?黑刃回答说，随后做了个手势，示意交谈到此为止。巴雷尔船长小心翼翼的倒退着离开舱室，当舱门在面前关上的时候，这位船长先生长长吐出一口气，擦拭着额头沁出的大颗冷汗。

“诸神在上，总算是没有惹恼托马德子爵大人，这群该死的兔崽子的确欠收拾。”他嘀嘀咕咕的把湿掉的手套塞进怀里，然后眉头又一次皱了起来，“最后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托马德子爵大人似乎有些……痛苦？”

托马德?安的情况确实显得有些糟糕，不只是痛苦，更多的应该还是难以置信的惊愕。他的双手紧紧握了起来，金黄色的眸子里面宛如漩涡一样流转着异样的光芒，长桌上的银质杯碟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扫落地面，更远一些的瓷盘和金银器皿也在震动不休，叮当作响的声音不绝于耳。这股无形力量继续扩散，摇动丽莎?黑刃的蒙面巾，也让列那?巴斯滕不由得后退几步，才感觉那种窒息感减轻了不少。如果不是照明工具是炼金水晶灯而非蜡烛的话，现在舱室里面想必已经黑暗一片了。

持续了足足几分钟之后，那股无形力量渐渐平息，被掀翻到紧贴舱壁的细小物件纷纷落地，发出噼啪的破碎声。托马德?安的表情恢复了平静，不过苍白的脸色却没有这么迅速就能恢复了。

“我们失去了一位同伴……薇薇安?恐虐刚刚施展了次级神降术，以献祭生命为交换，召唤黑月巨妖的化身降临。”艰涩的声音从托马德?安的嘴里流泻而出，立刻让列那?巴斯滕脸色大变，丽莎?黑刃虽然被蒙面巾遮挡了表情，不过骤然缩紧的紫色眸子依然泄露出惊讶的情绪。

“更糟糕的是，我刚刚询问了现任的黑鸦巫女，黑月巨妖的化身降临也未必能够解决问题。因缘的丝线多了一条歧途的选择，我们已经无法阻止变数前往菲尔梅耶了！”

第五十六章帝都在望，旅途终点

离开魔山隘口之后的第二个早晨，天气格外晴朗，明媚的晨光斜斜射在被薄雪覆盖的山坡上，反射起一片耀眼的洁白。杰迪?卢克斯睁开眼睛，信手掀开帐篷一角，清冽的山间晨风顿时灌了进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前段时间积累下来的疲倦似乎也在此时一扫而空。

虽然魔山隘口经常有商队经过，不过在冬季却比较罕见，这段时间正是如此。肩负着皑皑白雪的灰黑色山脉连绵不绝，宛如一条无比庞大的巨蛇，蜿蜒横亘左右，崎岖的页岩丘陵渐渐平缓，还没到视野的尽头，就已经变成了一望无际的平原，零星几株高大的橡树屹立在地平线上，仿佛是守卫平原的巨人卫兵。杰迪钻出帐篷，眺望着前方白茫茫的一片辽阔雪景，心情也变得爽朗起来。

亚汉骑士浩?天利带着一股寒气快步走来，身上披着一条厚实羊毛披风，上面满是星星点点的雪花。“一夜平安，杰迪大师。”他用已经顺畅许多的通用语低声说，“斥候回报，五公里之内没有发现任何暗黑精灵行动过的踪迹。”

“如果是暗黑精灵里面最精锐的刺客，恐怕普通斥候的眼睛很难发觉。”杰迪从地上抓起一把雪，就这么擦了擦脸，猛然打了一个激灵之后，顿时精神振奋起来。“斥候有没有发现村落或者歇脚旅店？我们现在急需补充食物，能够洗上一个热水澡就更好了。”

浩?天利骑士的脸上掠过一丝不安，声音变得更加低沉起来，“杰迪大师，按照格雷果伯爵提供的地图详细巡查，我们的斥候已经。但是始终没有发现地图上标注的村落和旅店，只发现了两处已经破败很久的废墟。”

杰迪稍微思考了一下，随后露出无奈的苦笑，“这是我的失误，浩，你不必为此感到沮丧。格雷果爵士提供的地图算不上错误，只是有些过于古老了。”

“至少是几百年前的老古董。”杰迪叹了口气，把最后这句话压在了心底，然后指了指远方平坦的雪原。“再古老的地图，标注的自然景物总不会出错，我们已经离开了魔山隘口有大约半日路程，始终沿着商路前进，那么前方这片雪原应该就属于狮鹫大帝的直属领地，也就是说，我们已经抵达光耀之都菲尔梅耶的郊外了。”

浩?天利骑士极目眺望，几秒钟后，他点头表示同意。“那片土地未经开垦，不过看起来应该称得上肥沃，除了至高无上的狮鹫大帝之外，我想象不到有哪位帝国贵族会对自己的领地如此不经心。”

“当整个帝国都属于一个人的时候，区区一片领地又有什么价值呢？”一个格外阴郁低沉的声音从杰迪响起，随后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两人回过头去，看到穿着一身粗陋钢板铠甲的黑民首领大踏步走了过来，然后朝着杰迪略一低头。

“我已经安排好那些兔崽子了，就在铁岩城的遗址。”这位自称克莱门农?格雷果伯爵的高大男子咧了咧嘴，露出一个像强盗多过像贵族的凶恶笑容，语气之中带有一丝显而易见的感慨味道。“兔崽子们在地下坑道闷了这么多年，出来之后大概要重操旧业，今后这条山路可就更不好走了。”

魔山黑民部落究竟靠着何种生计过活，在听了许多吟游诗人传唱的诗歌之后，杰迪还是有个大致印象的。看着格雷果伯爵的凶恶笑容，男孩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把劝说的话咽了回去。

魔山峡谷确实是西风郡通往帝都的重要商路，不过可不是唯一的一条。流经港城亚留斯、西风郡城和其他几个重要城市，最终抵达光耀之都菲尔梅耶的誓约河是另一条重要商路，尤其对于渴望从港城亚留斯的丰厚商税分上一部分的杰迪来说更是如此。

如果黑民盗团再次出现，让魔山隘口成为商旅禁途的话，誓约河水路的重要性就会进一步增强，对于港城亚留斯来说，必然会增加更多的商业活动。至于较为依赖魔山峡谷商路的北洛可可商会，只要打出苍白面具的徽记旗帜，对于其他商人来说是巨大威胁的黑民盗团，反而会成为他们的一大助力。

“格雷果伯爵，接下来的路应该怎么走？”杰迪用力摇了摇头，将繁杂的思绪甩出脑海，“因为契约的限制无法彻底破除，除了您之外，魔山黑民全都无法离开峡谷的范围，我们剩余的人手已经很少，可没办法承受下一次来自暗黑精灵的袭击了。”

“有我在，不会再有下一次袭击。”格雷果伯爵自信的拍了一下胸前的铠甲，然后找了根枯枝，在面前的土地上划出一份简陋的示意图，“从这里向北，再有大约十几公里的路程，就可以抵达一条发源自魔山主峰融化积雪的河流，水量不算很充沛，不过足以行驶容纳几十人的中小航船。沿河分布着十几个村落，差不多每个村落都有靠着这条河吃饭的渡船。我们可以雇上其中一两条，沿着河流东行大约一两天的路程，就能抵达与誓约河的交汇处——也就是这里——菲尔梅耶西郊的天风城。”

看着格雷斯伯爵在地上划出的那个终点，杰迪真真切切感到松了一口气。“看起来这趟旅途终于快要结束了，诸神在上，如果知道这一路上的经历，我发誓绝对会选择另外一条。”

听到杰迪的感慨，浩?天利骑士的脸上露出了颇有同感的表情，不过格雷果伯爵的表情却恰好相反。“另一条道路只是看上去好走而已。”他那张宛如凶恶石刻的面庞抽搐了一下，顺手划出一条又长又弯曲的河道，“如果没有伏击和刺杀的话，誓约河确实算是不错的选择，乘船毕竟比骑马要舒适得多，但是这已经被证明是不可能的。杰迪，你想过没有，倘若那只黑月巨妖降临在你们乘坐的渡船上，又没有得到琳?阿斯托利亚爵士和洞窟之主格拉斯?烁影的魂魄，究竟有几个人能够保住自己的生命？”

这个可怕的猜想让杰迪皱起了眉头，“的确如此。”男孩思考了一会，苦笑着摇了摇头，“黑月巨妖并不是单纯凭借人数就可以对抗的敌人，没有您和琳小姐的帮助，我们恐怕就连那位织魂者莎尔?班瑞都对付不了。”

“但是沿河东行，这安全吗？”浩?天利骑士突然开口询问说，“暗黑精灵的刺杀会给渡船上面的我们造成非常严重的死伤，杰迪大人，格雷果伯爵刚刚说到过这种可能。”

“我相信经过这几次挫折，那些暗黑精灵即使能够重新集结起足够强大的力量，也没办法及时追上我们，拦截住我们搭乘的渡船。至于到了帝都近郊之后……”杰迪耸了耸肩膀，语气显得轻松起来，“除非虓眼死神打算现在就竖起反叛大旗，否则他绝对不会在灰烬骑士团和帝都城卫军的控制区域之内有所行动！”

第一章誓约河上的意外遭遇

中型商船贼鸥号缓缓驶进金色河湾，然后收起顶帆和侧帆，借助惯性滑过沙石和粗木建造的防波堤，朝着被无数桅杆和旗帜包围的凯旋港驶去。

光耀之都菲尔梅耶位于狮鹫帝国中部偏北，不过因为被银霜山脉隔断了从极北冰原南下的寒流，比起地势开阔的西风郡来说，这里的气候要温和得多。杰迪?卢克斯穿着一件毫无装饰的厚布斗篷，迎风站在船头甲板上，一只手扶着粗糙潮湿的桧木船舷，幽幽的目光投向远方，看着视野尽头那一道拔地而起、遮断半天的白色高墙。

刺骨的寒风已经带出了一丝温润暖意，仿佛春天的呼吸已经就在耳畔，将杰迪身上的疲惫丝丝缕缕的抽去，飘散在通明彻亮的午后阳光之中。

光耀之都菲尔梅耶号称“狮鹫大帝皇冠上最璀璨的宝石”，在杰迪?卢克斯看来，这赞誉实在是名至实归。不同于西风郡建立在森林和河流旁边、地势低凹的那些城镇，这座规模雄伟的都城囊括了河流、港口、平原和起伏丘陵在内的复杂地形，尤其是狮鹫大帝宫殿所在的那片区域，数百座高耸林立的尖顶塔楼错落有致的分布着，以精致优雅的石砌拱桥和蜿蜒曲折的道路相互连接，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这实在是个天上诸神才能创造的奇迹。”带有亚汉口音的感慨从杰迪的身后响起，浩?天利骑士同样穿着没有装饰的冒险者斗篷走上甲板，脸上毫不掩饰的流露出惊叹的表情。“即使是在我的故乡，这样规模的城市也堪称绝无仅有了。”

杰迪最后看了一眼菲尔梅耶雄伟的白色城墙，以及城头迎风飘扬的各色旗帜，然后转过身来。“真是不可思议，这里难道每天都在进行节日庆祝吗？”他连连摇头说，“这么多的旗帜，这么多的街道和行人……简直比得上好几个港城亚留斯了。”

“港城亚留斯怎么能够和光耀之都相提并论呢？”第三个声音插了进来，随后一个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笑着朝杰迪鞠躬，脸上带着油滑老练的职业笑容。“很冒昧的打扰一下，两位先生，进入港口停泊还要等上一段时间，有没有兴趣和我浅酌一杯？”

杰迪稍微皱了皱眉，心中升起疑虑，语气之中倒没有露出拒绝的意思，“这说不上打扰，先生，请问您是哪位？”

“北境郡，酒商联盟的行商塞哈恩。”中年男子笑容可掬的自我介绍说，“贩售质量最好的夏日红酒、梨子酒和杂粮白酿，还有格斯酒庄橡木原桶的珍藏葡萄甜酒。”

杰迪和浩?天利骑士对视一眼，眼底的疑虑并没有因为男子的自我介绍而减弱半分，“赛哈恩先生，恕我冒昧，北境郡应该在菲尔梅耶的另一个方向吧？”

“光耀之都菲尔梅耶的大酒商有四五家，像我这样的小行商更是数都数不过来，在这里可没有多少小人物发财的机会呐，只好去西风郡碰碰机会喽。”赛哈恩笑着摆了摆手，然后从斗篷下面取出一个皮酒囊，拧开塞子之后，立刻飘出一股甘冽的酒香。“尝尝看吧，两位，然后告诉我，这是不是你们喝过的最甘美的红酒。”

从皮酒囊里倒出的酒浆色泽暗红，透着一股浓郁的浆果和葡萄甜香，杰迪虽然对酒的品质没有什么研究，但是也能看出这酒的质量实在不错。浩?天利骑士抢先接过酒囊，浅浅抿了一口，脸上立刻露出了惊喜的表情。“这酒味道不错。”他赞叹的点着头说，“不过不太像是狮鹫帝国的风味，酿酒的技术来自亚汉？”

塞哈恩大笑着拿回酒囊，然后仰起脖子喝了一大口，“一个老酿酒师教会了我这种酿造技术，有时候甚至可以冒充来自亚汉的舶来品。”他朝着浩?天利骑士眨了眨眼睛，然后压低声音，“这位骑士大人，有没有兴趣买上一批这种美酒？价格比来自亚汉的同类品便宜两倍，而且能够持续供应哦。”

浩?天利骑士眸子里面的光芒闪烁了一下，“什么骑士？”他用否认的语气反问说，“塞哈恩先生，有点兴趣，我对你的酒。不过最多只能买上一两桶，毕竟冒险者的菲薄收入可不够让我随意挥霍的。”

赛哈恩又一次眨了眨眼睛，“走路的姿态、眼神、还有动作，作为一个眼力合格的商人，有些迹象已经足够让我得到结论了。”他一面说，一面把酒囊递到了杰迪的面前，“这位……大人，您要不要尝尝我的酒？”

杰迪接过酒囊，不过并没有凑近嘴边，“那么我的身份是什么呢？也是骑士吗？”他笑着提问说，“赛哈恩先生，说不定我只是身份低微的随从哦。”

“您不像是骑士，不过更不像是什么人的随从。”赛哈恩认真的摇了摇头，“您的职业我不太好随便猜测，不过如果容许我冒昧的话，您应该是一位身份更加尊贵的大人，比如……魔法师？”

杰迪的瞳孔无法避免的微微一缩，“这也是靠着什么细节判断出来的吗？”

“只是猜测，不过现在您已经证实了。”赛哈恩伸手到斗篷里面摸了摸，又取出了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瓶，里面盛着小半瓶宝石蓝色的液体。“没有多少人能够拒绝美酒的诱惑，不过有的职业也不免必须做出这个不幸的选择。据我所知，尊贵的魔法师恰恰属于其中之一，酒精会干扰到冥想的效果，也会对精神力造成影响，所以没有多少魔法师会贪恋杯中之物。但是这种东西就不一样了，这可是菲尔梅耶的特产之一，很少有魔法师会拒绝它的诱惑哦。”

杰迪把酒囊递给浩?天利骑士，然后接过水晶瓶，仔细打量着瓶中仿佛发着光的美丽液体，然后拧开瓶塞，轻轻闻了闻里面散发出来的清凉香气。“赛哈恩先生，这也是你自己酿造的吗？”

“我可没有美人鱼之泪的酿造配方，哪怕是菲尔梅耶最大的酒商凯兰特先生也拿不到，这东西差不多全都被菲尔梅耶的豪门权贵垄断了，能够弄到这么一小瓶，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了。”

杰迪的脸上露出一个明显的失望表情，将瓶子重新塞紧，放在手里掂了掂。“能够补充精神力，对于魔法师来说的确是件好东西。赛哈恩先生，这一瓶你打算买多少钱？”

“在菲尔梅耶的黑市上，一瓶美人鱼之泪的价格是至少四十金狮鹫。”赛哈恩先生轻描淡写的耸了耸肩，“不过如果能够获得一位魔法师大人的友谊的话，我愿意将它作为礼物赠送给您。”

“一件很有诚意的礼物，那么我就不客气了。”杰迪轻轻点头，将水晶瓶小心翼翼的塞进斗篷下面的暗袋，然后朝着赛哈恩行了一个法师礼，“杰迪?卢克斯，来自西风郡北洛可可港的中级魔法师，愿意接受你的这份友谊。”

塞哈恩的笑容变得更加热忱了，“太好了，杰迪先生，为了庆祝我们之间的可贵友谊，我希望能够邀请您和这位骑士大人到船舱去共进下午茶，毕竟在甲板上吹上一个多小时冷风，可算不上什么好事。”

“还要一个多小时？”杰迪朝着已经近在咫尺的凯旋港码头投去一瞥，“怎么会用这么长时间？我们不是已经马上要抵达泊位了吗？”

赛哈恩苦笑着做了个手势，让杰迪的视线随着他的动作转向船首右方，那里正有一艘轻快的小船迎风破浪，朝着码头疾驰而去。“看到了吗，杰迪大人，那艘船上面的旗帜。白色浪花之中升起的银色鲸鱼——凯旋港总管克鲁斯子爵的家族徽章，那是皇家领航船，代表有一艘乘坐着重要人物的大船正在靠近，所有入港船舶都必须暂时停留，等待那艘拥有优先停泊权的大船到来。”

杰迪忍不住撇了撇嘴，正要就此发表一番意见的时候，浩?天利骑士突然发出一声惊叹，紧接着难掩惊讶的开口说，“诸神啊，看那艘船！我从来没有看到过比雄风号还要庞大两倍的战船，哪怕是在帝国海军全盛时期，也没有建造过这样的庞然大物！”

第二章不友好的光耀之都

作为在港口城市长大的少年，杰迪?卢克斯对于大中小型各类船舶当然不会陌生。他曾经见到过许多远渡重洋而来的大肚子商船和异国风情的护航舰只，也见到过帝国海军的大型炼金战舰耀武扬威的巡航而过，至于三桅、二桅的中型船只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不过眼前这艘在皇家领航船的引领下缓缓驶入港口的威武战舰，却让他不由得满心震骇，甚至难以掩饰的露出讶然表情。

这艘战舰属于三桅帆船，不过远比一般的商船和战舰体积更大，也更威势逼人，贼鸥号和这艘战舰相比，简直就像一条梭鱼和海上霸主鲸鲨之间的差距。在杰迪的印象之中，只有帝国海军的雄风号大型炼金战舰才能与其相比，而且在重型弩炮、投石器等远程投射武器方面还有所不足。

“这艘战舰至少能够抵得上两艘雄风号。”曾经在雄风号上有过任职经历的浩?天利骑士喃喃自语说，“诸神在上，但是我没有看到帝国海军的翔海狮鹫旗！”

“这不是帝国海军的战舰，而是属于一位西风郡的实权领主。”有那么一瞬间，杰迪感觉到赛哈恩似乎在窥测自己的表情，不过当他转过头来的时候，却看到酒商一副笑容可掬的亲切模样。“哎，杰迪先生，您看到那面旗帜了吗？金色天平代表着公正之主巴布鲁帕，交叉银剑和盾形纹章意味着这是一位经历过战争而且获得胜利的实权贵族。在整个西风郡，只有一位大人能够配得上使用这样的徽章。”

“虓眼死神托马德?安子爵大人？”杰迪竭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若无其事的开口说。

“是的，就是那位托马德子爵大人。”赛哈恩先生连连点头，然后又叹了一口气，“这次前往西风郡，我把货物一直销售到塔尔隆要塞之外，甚至还想要冒险去一趟亚伯拉罕大沙漠，可惜那位托马德子爵大人并不喜欢麾下的士兵过多的享用美酒，更不喜欢看到在被他垄断的沙漠商路上出现天平商会以外的商人。”

“这么说，赛哈恩先生，你拓展西风郡商路的计划遭受了一些挫折，而原因就是因为托马德子爵拒绝合作喽？”杰迪用带些好奇的语气询问说。

“哎呀，我这样的小人物，怎么谈得上和西风郡炙手可热的托马德子爵大人合作呢？”赛哈恩先生不好意思的咧了咧嘴，“只是想从他的指缝里面赚上一点辛苦钱而已，然而就这点奢望，也被这位大人颁布的严刑峻法给无情拒绝了。虽然比在菲尔梅耶的市场上多赚了两成的货款，但是比起这一路的艰辛困苦来说，也应该说是蚀了些本钱才对。”

目送着三桅战舰从贼鸥号旁边骄傲的驶过，塞哈恩先生失望的摇了摇头，然后快走几步，为杰迪和浩?天利骑士打开舱门，脸上重新泛起了热忱的笑容，“来吧，两位尊贵的大人，来赏光小坐一会，赛哈恩珍藏的玉液琼浆一定不会让两位失望哦！”

赛哈恩先生的预测只错了一点，贼鸥号不是等了一个小时，而是直到夕阳西下，天边浮现出绚烂晚霞的时候，才获得停泊许可。杰迪?卢克斯回到船首甲板上，正好看到上百名身穿浅灰色铠甲和同色披风、手持长柄战戟的皇家卫队排成整齐的两列纵队，护送着几位贵客离开码头。

卫队首领是一位满头灰发，但是身材高大、腰杆笔直的中年骑士，身穿的铠甲和其他皇家卫队并无明显区别，只有胸前佩戴着一枚代表大帝铁卫身份的特殊徽章——一只顾盼自雄的金色狮鹫，脚下踩着一座灰黑色的坚固堡垒。

和卫队首领并肩而行、不时交谈的人看上去是位英姿焕发的青年贵族，穿着一件贵族骑士们平时喜**穿着的长披风，颜色犹如死神的斗篷一样漆黑无光，只有领口和袖口翻出血红衬里，上面用金色丝线绣着许多精巧的图案。在杰迪思忖着这位青年贵族的身份的时候，对方突然像是察觉到了视线一般停下脚步，半转过身来。

在下一个瞬间，杰迪感到一阵窒息。那位青年贵族有一张看上去相当年轻英俊的面容，五官轮廓极为鲜明，天然具有强烈的表现力，这种简直可以称得上是锐利的表情配合上他那双如同琥珀一样金黄色的眸子，即使不会让人感到恐惧，也会产生某种程度上的忌惮。

在狮鹫帝国，这双眸子所代表的人根本毋庸置疑，杰迪闪电般转过头去，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走下甲板。然而那道锐利的视线却始终注视着男孩，让他感到如芒在背，连动作都变得有些僵硬了。直到回到船舱里面之后，杰迪才彻底摆脱了被审视的感觉，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看到杰迪这副如释重负的表情，穿着一身钢板铠甲，似乎随时准备走上战场的格雷果伯爵放下手里的陶瓶，不再研究浩?天利骑士带回来的夏日红酒，抬起一双带着隐隐绿色的眸子。“你刚才看到什么了？杰迪大人，怎么情绪这么不安？”

“刚才我看到的那个人……是塔尔隆要塞的守护者托马德?安子爵，那双虓眼……不可能是其他人了。”杰迪闭了闭眼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静一些，不过依然带着些许动摇，“真是不巧，居然在同一时间抵达菲尔梅耶，我们这一次想要进行的事情恐怕难度会加大很多了。”

虽然心里已经有所准备，但是当杰迪?卢克斯跟随着菲丽西提小姐东奔西跑，一连遭到五位帝都贵族拒之门外的待遇之后，还是不免变得情绪沮丧起来。眼看着菲丽西提小姐一脸失望的从第六位帝都贵族府邸台阶上走下来的时候，男孩终于确认了一件事情，光耀之都菲尔梅耶——这座看上去非常美丽而雄伟的城市，对于自己一行人来说并不友好。

或者说，对于无权无势的任何人来说，这里都不友好。

无论在神殿牧师的布道演讲还是吟游诗人的英雄史诗之中，菲尔梅耶都是一座受到诸神赐福的伟大城市。这里没有邪恶、贫穷和疾病的困扰，无瑕的白色巨石砌成了永不倒塌的城墙，拱卫着鳞次栉比的尖塔、楼宇、殿堂和堡垒；至高无上的狮鹫大帝就居住在这座神赐之城的宫殿当中，誓约河水在人工河道的引导下形成了一道保护宫殿的特别防线，一座尤为美丽纤细的白色拱桥宛如彩虹一样横跨河道，直入皇宫院内，尽头被一座巨大而丑陋的黑色方形建筑保护起来。

这座建筑也是在浮华美丽的光耀之都唯一风格迥异的例外，带有浓重的李维一世时期崇尚实用的建筑风格，被视为狮鹫皇室的最后守护，以及大帝铁卫的荣誉象征。杰迪远远的注视着这座被称为——灰烬堡垒的建筑，心里油然升起一阵意兴阑珊的感觉。

除了灰烬堡垒之外，李维一世时期的光耀之都已经没有多少建筑能够遗留下来了，尤其是李维六十五世陛下登基之后，大规模推进他的光耀之都重建计划，大批年代久远的建筑被纷纷拆除。无论是大街小巷，随处都可以看到工人们在搬运着旧建筑的砖石瓦砾，或者修建着全新的墙壁和尖塔。大块青石板铺成的道路宽敞整洁，几乎看不到有乞丐和流浪汉出没，就连道边的排水沟也显得清澈通畅，根本看不到其他城市那样堵满了垃圾杂物的肮脏样子。

一座这样崇尚浮华、优雅和奢侈的梦幻都城，又怎么会对来自于西风郡的一位业已破落的贵族之女伸出友善之手呢？

在又一次被拒之门外之后，菲丽西提小姐收拾起自己的裙子和仅存的自尊，缓步走到杰迪?卢克斯的身边，表情虽然保持着贵族小姐所特有的矜持和平静，眼底盈起的泪光却已经将她失落的心情表露无遗。“杰迪大师，我们回去吧。”她用低如呓语的声音说，“等到明天一早，试试庞多克郡守大人的书信，能不能带来一些帮助吧。”

杰迪幅度极小的摇了摇头，“恕我直言，菲丽西提小姐，庞多克伯爵的书信恐怕也不会起到太大的作用。”

那一瞬间，菲丽西提小姐的脸上浮现出几乎是愤怒的表情，随后她不愿相信的别过头去。“这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作为西风郡郡守，庞多克伯爵大人的分量本来就比霍夫曼家族要重得多。杰迪大师，莫非您已经放弃了关于争夺港城亚留斯城主大权的计划？”

“庞多克郡守的书信当然能够有一定分量，至少能够让我们得到绝大多数帝都贵族的接见，比如这位曾经是霍夫曼子爵至交好友的先生，就肯定不会把我们拒之门外了。”杰迪语带讥讽的开口，同时朝着高高在上的贵族府邸大门投去冰冷一瞥，“但是仅仅是接见可不够，今天傍晚在码头上看到的那一幕表明，托马德?安子爵的背景比我们想象的更要深厚，至少能够与身为大帝铁卫的重臣关系密切，换句话说，大帝很可能会默许他拿到掌控港城亚留斯的权力，这原本可是我们手里为数不多的底牌之一。”

“庞多克伯爵特别给了我一封写给帝国首相的信件，如果首相大人帮忙的话，肯定能够影响到陛下的决定！”菲丽西提小姐摸了摸自己裙下的暗袋，脸上的表情活像是在抚摸自己唯一的希望。“杰迪大师，请您一定要帮助我，明天……明天我打算去拜访帝国首相威尔普斯公爵阁下！”

第三章首相阁下的立场

在首相府邸奢华雄伟的大厅之中，杰迪?卢克斯见到了威名赫赫的帝国首相雷森?威尔普斯公爵阁下。这位灰发老人既是帝国重臣之首，也是李维六十五世陛下最亲近的朋友和最信赖的导师，虽然近年来这位首相阁下因为年纪渐大而淡出政坛，然而依然拥有着毋庸置疑的强大影响力，甚至一言一行都隐隐扰动着菲尔梅耶的政局。

如果能够拥有帝国首相的支持，毫无疑问，菲丽西提小姐完全能够夺回属于霍夫曼家族的亚留斯城主宝座。然而虽然灰发老人脸上挂着温和慈祥的微笑，接受了来自庞多克伯爵的书信并且当即详细阅读，杰迪?卢克斯却有种非常糟糕的预感。

这次寄托了菲丽西提小姐最后希望的拜访，估计不会得到什么理想的结果。

这种预感并没有什么合理的解释，勉强说来，也只有那位首相阁下的态度有些太过平常了。杰迪静静的站在大厅台阶下面，装出一名普通随从应有的样子。在他的身边，亚汉骑士浩?天利手按剑柄默然而立，身体巍然不动，气息却显得有些轻微波动。

杰迪偏了偏目光，声音压低到只有身边的人才能听见，“你的气息不稳，浩?天利骑士，有什么问题吗？”

“大厅外面至少有四位强大的骑士，每一位的实力都远远在我之上。”浩?天利骑士的嘴唇几乎不动，声音却比杰迪发出的更加清晰和隐蔽，这是属于亚汉古国的秘术，杰迪虽然很有兴趣的学习了一段时间，但是怎么都抓不住诀窍。

“作为帝国首相，难道雷森?威尔普斯公爵阁下不应该有几位实力非凡的护卫骑士吗？”杰迪心中猛然一动，语气却显得有些轻描淡写。

“用四位至少是持剑勋爵的骑士担任一次普通会面的护卫？这份排场，恐怕只有狮鹫大帝陛下才能拥有了。”浩?天利骑士轻声回答说，“我相信，这些骑士即使是担任皇室禁卫骑士团的高级指挥官都完全胜任，至少帝国海军的总司令都凑不出如此豪华的护卫队。”

杰迪悄悄抬起双眼，看向那位正在详细阅读书信的灰发老人，看上去这位以睿智和灵活手腕著称的帝国首相容貌清癯，有着高高的额头和一双深邃如无尽汪洋的蓝色眸子，两鬓发丝已然斑白，不过胡须却黑得像是一抹浓重夜色。似乎是察觉了杰迪的注视，首相阁下突然放下书信，然后将仿佛具有某种穿透力的目光投向台阶之下。

杰迪迅速低下头去，他不知道这个动作会不会引起首相的怀疑，不过幸好在十几秒钟格外难捱的沉默之后，雷森?威尔普斯公爵阁下用深沉舒缓的语调开了口。

“菲丽西提?霍夫曼小姐，能够见到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或许你不知道，十五年前，在光耀之都菲尔梅耶的朝堂之上，就是我宣布授予你的父亲子爵头衔，并且亲手为他佩戴上一枚代表亚留斯城主的玉石玺戒。”

菲丽西提小姐的脸上明显露出了喜悦的神情，“请原谅，首相阁下，我的确不知道……啊，您既然和我的父亲有这么深厚的渊源，一定不肯看着霍夫曼家族就此没落下去吧？”

“呵呵，那是当然的事情。”威尔普斯公爵微笑着点了点头，目光再一次投向台阶下面，“这几位就是陪同你来到光耀之都的随从吗？他们一定拥有非凡的实力，菲丽西提小姐，我听说前来菲尔梅耶的旅途并不安稳呢。”

如果不是杰迪突然重重咳嗽了几声，菲丽西提小姐想必会把一路上的遭遇合盘托出，即使是被这样直接打断，她依然露出了不理解的迷惑表情，让雷森?威尔普斯公爵尽收眼底。

“看来我忽视了一位非常优秀的年轻人。”首相阁下一面说，一面做了个手势，示意杰迪走上台阶。“菲尔梅耶欢迎你们的到来，放心吧，我不会看着霍夫曼家族的利益被严重损害的。”

杰迪轻轻吸了一口气，然后举步向前，走上用白色大理石铺成的奢华台阶。从菲丽西提小姐露出迷惑表情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必然难以完全隐瞒，必须提前和这位老谋深算的首相阁下正面接触了。

“非常感谢首相阁下的关怀，倘若霍夫曼家族能够重新拿回港城亚留斯的城主宝座，一定不会忘记首相阁下鼎力相助的恩情。”男孩用非常坦诚的语气说。

威尔普斯公爵眯起眼睛微笑着，从手边的银碟子里拈起一颗鹰嘴豆，放在嘴里慢慢咀嚼。“多么直截了当的态度啊，让我这个老人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显得慈祥而温和，右手指了指被放在桌面上的那封信，“这封书信来自于西风郡的庞多克郡守，上面讲述了一桩令人惊异的故事，我想故事的主角之一，就应该是不幸的霍夫曼家族了吧？”

杰迪静静的摇了摇头，“不是故事，而是确凿无疑的事实，首相阁下。”

“庞多克伯爵虽然在信里描述了一些事情，不过他毕竟没有亲身经历。”威尔普斯公爵叹息一声，“年轻人，你能不能更加清楚的讲述一下事情的经过呢？任何蛛丝马迹的细节都很重要，对于我们认清事实来说。”

“事实其实很简单。一个月之前，港城亚留斯发生了一场严重的事件。亚留斯代理城主奇修瓦拉男爵勾结九柱家族的安斯艾尔爵士，谋害了亚留斯城主霍夫曼子爵、魔法公会分会长胡萨利大师和众多贵族的性命，让这座西风郡的重要港口陷入可怕的骚乱。”杰迪朗声叙述说，“当时城主府已经陷入大火，局势不可收拾，我和其他人不得不保护着菲丽西提小姐前往码头区，乘坐一艘即将离港的商船逃离险境。”

“哦，这些事情我都知道了。”威尔普斯公爵捋了捋自己漆黑的胡须，脸色淡然的表示，“信使们送来了很多消息，彼此验证，不难描绘出一部分事实。帝国海军的信使送来了雄风号在追逐可疑船只时触礁沉没的消息；不眠之眼的暗探送来了北洛可可商会发生小小变故的消息；还有一位信使——来自塔尔隆要塞驻守部队的信使送来了关于港城亚留斯的骚乱被平定的消息，感谢托马德?安子爵的及时援手，让帝国西境免于遭受一次损失惨重的骚乱。”

即使是以菲丽西提小姐并不敏锐的头脑，也听出帝国首相语气之中近乎直白的立场，笑容顿时从她美丽的脸庞上消失了，睁大的双眸流露出不敢置信的味道。

杰迪当然更是心领神会，和刚才那种不祥的预感相互验证，心里如同压上了一块沉重的石头。“尊敬的首相阁下，请您原谅，我不知道托马德?安子爵大人究竟在这场骚乱之中扮演了何等角色，也不打算知道。我们冒着风险前来菲尔梅耶，是为了请您主持公道，履行神圣而不可侵犯的帝国法典，将属于霍夫曼家族的领地和亚留斯的子民，还给霍夫曼家族的唯一继承人——菲丽西提?霍夫曼小姐。”

“属于霍夫曼家族的领地当然不容侵犯，我会向贵族评议会提出议案，要求他们派出一位代表，前往西风郡核实霍夫曼家族的领地，并且帮助菲丽西提小姐重建庄园。”威尔普斯公爵用舒缓低沉、颇具威严的声音说，“但是港城亚留斯……那不是霍夫曼家族的私产，而是属于帝国的重要港口。”

“但是亚留斯的城主……就是我的父亲——霍夫曼子爵啊！”菲丽西提小姐不假思索的接口说。

“曾经是霍夫曼子爵没错，那枚城主玺戒还是我亲手授予的呢。”威尔普斯公爵回答说，“刚才我们谈到了帝国法典，那么其中有一条明确指出，地方领主、城主和军事长官守土有责，一旦所管辖的领土或城镇沦陷敌手，必须自行夺回，否则将被剥夺职务，并交由贵族评议会议定处罚方式。”

菲丽西提小姐的脸色顿时惨白起来，不过杰迪却不肯就此认输，“尊敬的首相阁下，帝国法典的那一条应该是主要针对外敌入侵、而非内部骚乱而制定。何况霍夫曼家族并非没有能力自行平息骚乱，北洛可可商会的斯帕克会长已经决定慨然相助，西风郡郡守庞多克伯爵也不准备置身事外，平息两名卑鄙叛国者引发的骚乱易如反掌。”

“这我当然知道，所有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微笑的表情从威尔普斯公爵的脸上消失了，这位灰发老人缓缓起身，身材虽不雄伟，但是那股久居上位、生杀予夺的气息依然让杰迪感到呼吸有些不畅。“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发生，总不能逆转时光的轨迹，让港城亚留斯的子民承受更多骚乱带来的惨痛损失。而且一旦死神骑士团离开港城亚留斯，那之后由谁来确保类似骚乱不会再次发生？”

帝国首相的话音落地，整座大厅寂静无声，只有菲丽西提小姐轻轻抽泣的声音。杰迪?卢克斯默然伫立，双眼平静的注视着威尔普斯公爵那双深邃蓝眸，最后嘴角勾勒出一丝苦涩的弧度。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首相阁下，也理解您的苦衷，请原谅我们这次冒昧的打扰。”杰迪深深鞠躬施礼，同时朝浩?天利骑士做了个手势，让他搀扶着菲丽西提小姐离开。“如果没有其他事情，请允许我们就此告辞。”

第四章神秘访客，拦路邀谈

那个穿着一件黑色斗篷、将兜帽压低到只留下一个下巴的人从小巷口的阴影之中出现的时候，杰迪?卢克斯正在轻声安慰满脸沮丧的菲丽西提小姐。平安离开首相府邸之后，这位霍夫曼家族最后的继承人的脸色就始终惨白着，双眼无神的望着前方，仿佛无论任何事情都引不起她的丝毫兴趣。

相比之下，杰迪的心情虽然也相当糟糕，不过至少早有一些心理准备，还不至于沮丧到这种地步。帝国首相的态度并没有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早在几个月前，迪什先生就曾经提醒过男孩，相比狮鹫帝国全境的长治久安，做出一部分牺牲的决定恐怕在所难免。

一个普通男孩的生命固然小事一桩，损害一名破落贵族的权益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敢问诸位，是来自西风郡的菲丽西提?霍夫曼小姐一行吗？”

黑袍人的声音清晰冷漠，听不出任何口音和情绪。他穿着的那件黑袍也平平无奇，表面看不到任何装饰，只有领口佩戴着一枚银色的扣子，在暮色之中闪闪发光。

杰迪和浩?天利骑士几乎同时停下脚步，后者在第一时间就手按剑柄，随即举手示意。十几名穿着仆从衣服的精锐士兵快速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楔形阵，将还没有从沮丧情绪之中清醒过来的菲丽西提小姐保护在最中间。

“你是谁？”浩?天利骑士用生硬的通用语质问说，“隐藏着自己的面目拦路提问，这是光耀之都菲尔梅耶的风俗习惯吗？”

黑袍人露在兜帽外面的嘴角扯动出一个微笑的弧度，不过声音依然保持着清晰冷漠的味道，“我以为我已经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他抬起右手，细白的手指从领口的银扣子上面拂过，“如果诸位还搞不清楚的话，我可要伤脑筋了。”

杰迪眯起眼睛，那颗银扣子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然而在他仔细观察的时候，却发现扣子表面用非常繁复而精细的手法雕刻着一张小巧的蜘蛛网，网心没有趴着蜘蛛，反而是一颗看上去平添几分诡异气氛的眼睛。

“你是不眠之眼的暗探？”杰迪?卢克斯尽可能压下心中的烦躁情绪，用冷静镇定的口吻说，“那你肯定心知肚明，菲丽西提小姐现在心情不好，没心情和八眼蜘蛛的手下打交道。”

“看来首相阁下并没有做出慷慨的承诺。”黑袍人嘴角的笑容扩大了一些，目光微微从杰迪身上掠过，“还好我并不想要打扰菲丽西提小姐，杰迪?卢克斯大师，能够请您留一步说话吗？”

杰迪深深看了黑袍人一眼，同时心里对他的来意有些拿捏不准。“我们曾经见过吗？”

“您忘了吗？在北洛可可商会，您曾经和我们的一位暗探打过交道。”黑袍人轻声解释说，“不眠之眼，永世关注，像您这样扰动一地风云的人物，怎么可能让我们疏忽大意呢？”

杰迪缓缓点了下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他朝着浩?天利骑士递了个地表示，“好吧，你们先护送菲丽西提小姐回旅馆，我和这位来自不眠之眼的先生谈谈。”

浩?天利骑士默默收起长剑，然后一挥手。精锐士兵们保持着楔形阵从黑袍人的身边走过，每个人的手都保持着随时可以拔出武器的警惕姿态。

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寂然无声。黑袍人小心翼翼的朝空空荡荡的街道两端张望了一下，然后靠近杰迪，“杰迪大师，我们是在这里谈，还是换个地方？”

杰迪警惕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黑袍人的一举一动，隐蔽在袖子里的右手隐隐散发着灰白色的光芒，那是“白骨护盾”的防御魔法即将激发的征兆。“我看这里就很好，暗探先生，请允许我提醒你，我能够给你的时间并不多。”

“如果我为您提供一条达成目标的新途径的话，我想您一定能够挤出更多的时间来。”黑袍人若有所指的表示。

杰迪眸子之中隐隐有光芒一闪，“达成目标？暗探先生，你知道我想要达成的目标是什么吗？”

“当然，这已经非常容易判断了。”黑袍人伸出一根手指，在杰迪面前摇了摇说，“不要小瞧不眠之眼情报网的能力，杰迪大师，您和菲丽西提小姐一行人入城之后，就始终处于我们的关注之中。光是从那一连串拜访贵族的名单，就不难推测到您这次想要达到的目标——将菲丽西提小姐推上港城亚留斯城主的宝座，或者至少分润到一部分权力，是这样吗？”

杰迪哼了一声，他没有想到过自己一行人的行动能够瞒住多久，不过抵达光耀之都的第二天，就被不眠之眼的暗探找上来，还是让他心里有股不太自在的感觉。

“从某种意义上说，是这样没错。”

“那么恕我直言，杰迪大师，与托马德?安子爵大人相比，您手里能够打出来的牌可能不多吧？”黑袍人继续用询问的语气说。

杰迪按捺住拂袖而去的冲动，一名不眠之眼的暗探——而且看上去身份颇为不凡——找上来拦路邀谈，肯定不会只是说些显而易见的废话。

“我希望这只是你的一段开场白，而不是特地前来羞辱我们。”杰迪一字一顿的开口，从背后射来的余晖让他脸上出现了不少阴影，而他的语气则比冬夜暮色更为阴暗冰冷，“你刚才提到了一条达成目标的新途径，那么就请围绕着这个话题，除此之外，我没有谈其他话题的兴趣。”

黑袍人没有立刻做出回答。街道又一次变得寂静无声，只有微风拂过路边树梢的声音，刚刚泛起一丝绿色的枝条有规律的晃动着。

“啊，杰迪大师，既然您这么说了，就让我们直入主题吧。”黑袍人仿佛做出了一个不太容易做出的决定，一面开口打破沉寂，一面伸出手，掀开了始终遮挡着面容的兜帽，露出一张超乎于性别的秀丽脸庞，让被暮色笼罩的街道都仿佛明亮了许多。

“首先让我们坦诚相见吧。”黑袍人水润的红唇微启，声音变得清冷柔美，宛如春日清晨吹来的甜美微风。“杰迪大师，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特尼尔?巴米利杨，大帝陛下的忠实仆人，不眠之眼情报网的总管，有个绰号叫无垢者，也有人称呼我为八眼蜘蛛。”

第五章蜘蛛的生存法则

在一条幽深狭窄的小巷出口，两个人相向而立，沉默得宛如两尊雕像。杰迪?卢克斯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惊讶，竭力让表情显得冰冷淡漠，不过显然不太成功，活像是在脸上戴了一张僵硬的面具，只有一双眼睛亮的吓人。巴米利杨总管则维持着微笑的表情，两根手指从容自若的摩挲着领口那颗银扣子，等待杰迪做出回应。

“您曾经见到过我，巴米利杨总管大人。”杰迪加重语气打破沉寂，一字一顿的表示，“只是通过暗探的描述，我相信身为皇家情报总管的您，绝对不会贸然行事。”

“好吧，我承认，我确实曾经见到过您，杰迪大师，在您等待入城的那个时候。”巴米利杨总管语气柔和的承认说，“说来也巧，当时我就在距离城门大约二百多米的一座货仓的二楼，听到暗探汇报，那位曾经让西风郡的局势再起波折的魔法师已经抵达光耀之都，当然就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呐。”

“距离二百多米也能看得清楚？”杰迪挑起一边眉毛，在他过分年轻的脸上，这是颇有几分挑衅味道的动作，话里的意思也颇有同样的味道，“这真是不可思议，敢问八眼蜘蛛的眼睛有异于常人吗？”

巴米利杨总管的态度似乎没有因为这句挑衅的话而有丝毫变化，依然语气温和，笑容可掬，“虽然距离远了些，但是对于我来说，一个人的举止就和他的容貌一样容易辨认。这算不上什么有异于常人的视力，只不过是可怜的蜘蛛为了生存所迫，不得不练习精熟的一种能力而已。”

“生存所迫……这可不像是您说出口的话呢。”杰迪下意识的歪了歪嘴角，“您身为皇家情报总管和帝国重臣，手中掌握着庞大的权力和无数精锐探子，在狮鹫帝国权势最重的十个人里面，肯定会有您的名字，难道还会有什么危险吗？”

“如果您曾经听到过这句亚汉古国的俗语的话，就不会这么想了——陪伴帝王就像是陪伴着睡眠的老虎，随时可都有丢掉性命的危险呐。”巴米利杨总管说完，朝着杰迪微微俯身，行了一个有些装腔作势的皇家鞠躬礼。“无论如何，我选择在这里和您会面，又直接表明了身份，难道诚意还不够吗？”

片刻之后，杰迪的脸上也泛起了笑意，向着巴米利杨总管回了一个法师礼，“我确实没有想到能够和不眠之眼的神秘首领在这里会面。”他用刻意变得稍微苍老一些的声音说，“卷册守护者保佑，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那应该在什么地方，布满蜘蛛网的地窖里面吗？”巴米利杨总管语带挪揄的回答说，然后回顾四周，“不过说真的，这里实在不太适合谈事情，杰迪大师，如果您不反对的话，我请您到旁边的小酒馆里浅斟一杯？这应该不会浪费您太多时间的。”

杰迪顺着巴米利杨总管手指的方向望去。夜色渐浓，头顶的天空已经染上了紫罗兰的颜色，璀璨星群开始浮现在西面的空中，一家看上去颇为精致秀雅的彩色建筑伫立在那条幽深狭窄的小巷尽头，影影绰绰的灯火给越发凄冷的冬夜带来了一丝暖意。

“好吧，我想您的诚意足够了，那么我多挤出一些时间来也是没有问题的。”杰迪一面爽快的应允，一面悄悄抚摸了一下腰间，那里贴身收藏着一枚古旧的钱币，材质看上去像是生锈的青铜，实际上却是一种特殊的魔法合金。

这枚硬币就是杰迪?卢克斯爽快应允的最大底牌。只要摩擦几次硬币的表面，就能召唤出龙骑女爵琳?阿斯托利亚和地窟之主格拉斯?烁影短暂降临。虽然由于永恒城堡现在所能够提供的灵魂力量不够强大，前者的实力已经从天骑士降低到持剑伯爵，后者也和一头普通黑龙差不多，然而曾经拥有的境界却并没有降低，依旧是任何人都不可小觑的对手。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小巷，然后叩响了这家叫做“海的女儿”的酒店大门。一名侍者打扮的中年人迎了出来，朝着巴米利杨总管和杰迪深深鞠躬，用一口带有浓重亚汉语调的低沉声音说，“美景易逝，沧海桑田，能够在今夜见到两位贵客的光临，敝店蓬荜生辉。”

杰迪的心里有些窘迫的感觉，因为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这具有独特韵味的问候，只能尽可能装出一副平静漠然的样子。好在巴米利杨总管似乎是这里的常客，笑着挥了挥手，“纳兹老板，您有句话没有说错，今夜可是有位贵客来到了这里哦。”接着这位皇家情报总管用和那位老板几乎完全相同的语调反问说，“敢问今夜樽中酒，可有人鱼泪涟漪？”

“既然贵客莅临，岂有不敬之理？”被称作纳兹老板的中年人微笑着回答，然后侧过身去，一面朝酒店里面引路，一面吩咐其余侍者做好准备，杰迪听到有好几个脚步的声音迅速远去，动作利落的令人心生怀疑。

这家酒店的装潢比杰迪?卢克斯以往见过的任何一家都要奢华精美。地面是磨光的水纹大理石，泛着淡淡的蓝光，宛如步入了无尽汪洋；墙壁也是由整块大理石砌成，表面布满斑点，像是镶嵌着金沙，又像是璀璨繁星坠落人间；紫色和蓝色的幔帐构成了一处处相对私密的空间，精美厚实的瓦尔羊毛毛毯铺在地上，踩上去的时候几乎看不到自己的脚面。

“这家酒店的著名饮料就是美人鱼之泪，我相信任何一位魔法师都不愿意拒绝品尝它的滋味哦。”巴米利杨总管一面跟着纳兹老板向深处走去，一面对杰迪介绍说，“而且这里也是谈话的好地方，毕竟已经这么晚了，美人鱼之泪早已售罄，酒店里面应该没有什么顾客了吧？”

最后半句话是朝着纳兹老板说的，那位中年人站住脚步，略带矜持的行了一个礼，“当然，两位贵客，这里可以吗？”

巴米利杨总管略微扫视了一下那间小巧而装饰精美的房间，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纳兹老板，今天晚餐还有什么值得推荐的东西？”

“今天的烤鼠豚很不错，皮脆肉香，火候正好。”纳兹老板一本正经的回答说，“还有红酒炖牛舌和杏仁海虾，再加上一点蔓菁、腌肉和土豆的沙拉就是很好的一餐了。”

“听上去确实不错，就这些好了，不过晚餐要等一会再说，没有得到招呼，任何人都不要到这里来。”

纳兹老板毫无意外表情的点头，然后踩着从容不迫的步伐离开。巴米利杨总管等他的背影消失之后，就走到低矮的桌边，盘膝坐在软垫上，然后伸手拿起桌上装着半壶深蓝色液体的水晶壶。

“这要算是托了您的福哟，杰迪大师。”巴米利杨总管为自己和杰迪面前的杯子都斟上了这种深蓝色液体，一股淡雅、清新而略带苦涩的香气立刻飘散开来，“如果不是贵客临门，纳兹老板才舍不得拿出他的珍藏来呢。”

杰迪似乎饶有兴趣的观察着巴米利杨总管的表演，随后轻声开口说。“冒昧一提，总管大人，以您的身份和地位，想要喝点什么东西还不是应有尽有？”

“杰迪大师，您知道菲尔梅耶有多少招惹不起的达官贵人吗？”巴米利杨总管小心翼翼的端起杯子，凑到嘴边一饮而尽，然后露出了一个赞叹的笑容，“更何况身为皇室情报总管的我，有恣意妄为、行事莽撞的福分吗？”

杰迪默默点了点头，学着巴米利杨总管的样子举杯饮下，然而深蓝色的液体刚刚入喉，就泛起苦涩无比的味道，仿佛整条舌头都被麻痹了，再也品味不出任何味道来！

“难道……有毒？”杰迪心里一惊，手指下意识的伸向腰间，不过还没等他掏出那枚召唤帮手的硬币，舌尖的苦涩就化为了丝丝甘甜，一股清凉顺喉而下，蔓延开来，让他感觉到仿佛整个胸膛之中都焕发出新的活力。

“这的确是了不起的饮料。”杰迪忍不住脱口而出，脸上同时露出了赞叹的表情。

“当然，非常了不起的饮料，尤其对于我们这些需要清醒头脑的人来说，更是尤为珍贵。”巴米利杨总管再次斟满两个空杯子，不过这次没有直接端起来，而是抬起双眼看着杰迪，脸上的微笑表情也同时敛去。“我很想知道，杰迪大师，到目前为止，您对于完成此行目标还有几分把握？”

“把握不多，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做到。”杰迪刻意用一句废话敷衍，一手拈起杯子，脸上流露了出稍显不耐烦的神色，“最后的办法是向贵族评议会提起议案，我们带来了一份由多名西风郡贵族联署的文件，还有关于某位子爵大人侵占亚留斯城主宝座的证据。”

“这的确是个没办法之中的办法，但是恕我直言，如果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即使是通过了贵族评议会的裁断，菲丽西提小姐也很难担任亚留斯城主一职。毕竟据我所知，霍夫曼家族的势力已经根本不存在了，对于您，还有北洛可可商会来说，什么人担任亚留斯城主很重要吗？”

“也许重要，也许不重要。”杰迪若有所思的抿了一口美人鱼之泪，声音变得更加低沉，“总管大人，您有什么提议呢？那枚关于如何完成菲丽西提小姐此行目标的诱人筹码，现在总该拿出来了吧？”

第六章觐见大帝的机会

放在桌面上的银质烛台驱散了黑暗，却又投下了无数摇曳的阴影，让小小的房间里面气氛变得诡秘起来。听到杰迪?卢克斯难掩焦虑的催促之后，挂在皇家情报总管特尼尔?巴米利杨公爵脸上的严肃表情，逐渐演变成为一抹自负的微笑。

“啊，杰迪大师，不要心急呐。”巴米利杨总管喝了一大口美人鱼之泪，然后又给自己斟满杯子，“我一向非常遵守诺言，就像是一位诚实守信的商人，做生意的时候总会拿出公平的价码。我想从您这里得到一个承诺，倘若我提供出让您满意的筹码，作为交换，您能够给予我真正的友谊吗？”

杰迪眉头一皱，放下酒杯，“真正的友谊？总管大人，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很简单，无关立场，无关大局，也不是基于利益纽带的盟约，而是只在于你我之间的友谊。”巴米利杨总管用优雅的动作拿起水晶壶，替杰迪斟满了杯子，“只要您慷慨允诺，满饮此杯，无垢者绝对不会让您失望。”

杰迪没有去碰巴米利杨总管推到面前的酒杯，而是抱起双手，用略带警惕和疑虑的目光看着他，“在我看来，这是一个意料之外的条件。总管大人，敢问身为帝国重臣的您，为什么需要我这样一个小人物的友谊？”

“小人物？杰迪大师，如果这是您的本意，那么您未免太过看轻您自己的分量了。”巴米利杨总管笑着摇了摇头，“坦诚一些说吧，或许您已经有所了解，在很多事情的立场上面，我是支持托马德?安子爵大人的，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必须与一切虓眼死神的对手为敌。正相反，我的身份让我只能忠诚于这个帝国，以及坐在那把黄金宝座上的人。”

杰迪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不眠之眼是狮鹫大帝最为信赖的情报机构，总管大人的尽忠职守更是毋庸置疑，这是每一位狮鹫帝国子民都完全确信的事情。”

“非常感谢您的评价，杰迪大师。”巴米利杨总管面不改色的朝着杰迪微笑致意，仿佛那些略带嘲讽的话都是发自内心的赞美。随后他弹弹手指，悲天悯人的叹了口气，“忠诚是多么宝贵的品质，可惜的是，并不是所有达官贵人都能拥有这种品质，更有一些人心怀不轨。”

杰迪轻轻咳嗽一声，打断了巴米利杨总管的感慨，“总管大人，冒昧的问一句，这些和您所说的筹码有何关系？”

“当然有关系，杰迪大师，我必须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解释清楚，才能让您对于我们之间的合作不再产生怀疑。”巴米利杨总管用轻快的语气回答说，“哦，对了，您曾经玩过罗普塞棋的游戏吗？”

“没有。”杰迪干巴巴的吐出两个字，感觉自己所剩无几的耐心又被消磨了一些，甚至开始怀疑这次赴约是否还有意义。

“那真是太可惜了，罗普塞棋很有意思，虽然每人手里只有五枚棋子，但是却能够组合出许许多多的方案，非常考验头脑的灵活程度，和对于棋局规则的把握能力。”

“听上去是一种很适合贵族子弟锻炼头脑的游戏。”杰迪一面敷衍着回答，一面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

巴米利杨总管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严酷的笑容出现在他那张堪称美艳的脸庞上，“那么如果在势均力敌的棋局之中，突然多了一枚棋子，会出现什么情况呢？”

这个问题有些出乎杰迪的意料，男孩考虑了一下，平静的抬起双眼，“那枚棋子属于谁？”

“不知道。”巴米利杨总管摊开双手，“虽然有不少人传言，八眼蜘蛛是个能够窥测人心的巫师，不过可惜的是，我真希望自己拥有那种能力。”

杰迪稍一思忖，微笑变得僵硬起来，“那枚棋子，你说的是我们？”

“准确的说，是菲丽西提小姐。”巴米利杨总管耸了耸肩回答说。

“那么棋手是谁？”杰迪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不能让自己怒形于色，更不能让对面的巴米利杨总管小瞧自己。“虓眼死神托马德?安子爵？”

巴米利杨总管幅度极小的点了一下头，“他是其中之一，但是并非其中最强势的。杰迪大师，您知道吗，倘若菲丽西提小姐将议案提交贵族评议会，将会得到什么结果？”

“总管大人，您刚才提到过，凭借贵族评议会的裁决，菲丽西提小姐无法重返亚留斯城主宝座。”

“这是其中的一个结果，而另一个结果是，托马德?安子爵多年心血也随之毁于一旦。”巴米利杨总管轻描淡写的揭开了底牌，“虽然贵族评议会里面早就不存在什么公正了，但是至少表面上必须过得去。霍夫曼家族的继承人既然还在，托马德?安子爵仅仅凭借着平定骚乱的功劳，还没办法将这座重要的港口城市纳入手中。最大的可能就是，被其他棋手趁机而入，将亚留斯的大权攫夺手中。”

“这样说来，总管大人，您打算站在托马德?安子爵的立场上，阻止这件事情发生吗？”杰迪一面思索，一面缓缓开口说。

“杰迪大师，您说的不全对。”巴米利杨总管恢复了微笑的表情，这在那张漂亮异常的面庞上，很有一些慑人的魅力。“我想要避免的是最糟糕的结果，站在帝国皇帝的立场上，西风郡发生的任何动荡，都会妨碍陛下的统治。”

“冠冕堂皇的话就不用说了。”杰迪用直截了当的语气表示，“总管大人，现在您可以拿出您的诚意了吗？”

“直接说吧，我能够提供给你们一个特别的机会，杰迪大师。”巴米利杨总管端起面前的杯子，稍微摇动手腕，让杯中的液体散发出迷人的蓝色光泽，“就在下周朝会结束之后，以非正式的形式，接受李维六十五世陛下接见的机会。”

杰迪的动作停滞了一下，脸上首次无法掩饰的露出震惊的表情，“您准备安排我们……觐见狮鹫大帝？”

“这是个非常好的补偿，不是吗？”巴米利杨总管笑眯眯的回答说，然后将杯子凑近嘴边，轻轻啜饮一口。“杰迪大师，如果您慷慨应允的话，让我们喝下这杯美人鱼之泪，预祝我们之间友谊的开端？”

杰迪沉默不语，足足过了几分钟，他端起杯子一饮而尽，然后身体向后一仰，靠在绵软的椅背上。

“现在，详细说说您的安排吧，总管大人。”

第七章潜藏杀机的夜色

夜色清冷，银月在璀璨群星之间游荡，洒落缕缕月光，静谧笼罩着铺着鹅卵石的小巷，淡淡的夜雾弥漫在前方，让一切都变得影影绰绰。就在一切都无比安详宁静的时候，杰迪?卢克斯忽然在酒店门口迟疑的停下了脚步。

事后回想起来，他真的无法准确说出，究竟是什么迹象——非常细微、甚至可以说可以归咎于错觉的迹象——让自己感到一阵心悸。

半个小时之前与巴米利杨总管的那番交谈，已经让杰迪感到心力交瘁。他甚至不能确定自己有没有流露出不应出现的情绪，交谈的内容几乎完全被巴米利杨总管巧妙的掌控着，既不会让杰迪感到被冒犯，又让他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初步确定口头的盟约之后，纳兹老板带着几名侍者送上了丰盛的晚餐，这处不太起眼的酒店拥有者不负盛名的烹调技巧，送上的食物堪称美味佳肴。不过杰迪完全食不知味，匆匆吃了几口烤豚鼠之后，就告辞离开了。

他本应尽快赶回下榻的旅店，将今晚的事情告知菲丽西提小姐等人，然而就在他准备走下酒店台阶的时候，已经迈出的脚步却毫无预兆的停了下来。

小巷中间的一处阴影下面，一点点黑色蠕动着，渐渐形成了扁平如影子的人形。隐藏在阴影之中的暗影刺客教官崔西?血蛇眯起一双隐隐泛着血芒的眼睛，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杰迪的举动，心里没来由的微微一动。

“为什么目标突然停了下来？难道是被他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崔西?血蛇皱起眉头。在藏身于影的状态下，她确信通常手段无法发现暗影刺客的行踪，然而杰迪的异常表现却也让她的心里泛起疑虑。

一名暗影刺客在另一处阴影下面浮现出半个身体，借着月光打出一连串手语，“教官，下一步如何行动？”

“安静。”崔西?血蛇用手语回答，“静观其变。”

杰迪并不知道小巷之中已经埋伏下十几名准备夺取自己性命的暗影刺客，更不知道这次带队的是崔西?血蛇，凭借着神出鬼没的淬毒短剑，在亚伯拉罕大沙漠创下了赫赫凶名的暗影刺客总教官。

但是他能够感受到有什么东西不太正常，或许是小巷里面太安静了。由于某种杰迪不清楚的帝国法律，在光耀之都菲尔梅耶的大街小巷之中，并没有流浪汉的存身之处，不过野猫、野狗和其他小动物却不在此限。可是任凭杰迪侧耳倾听，小巷里面依然空空渺渺，只有轻轻呜咽的风声。

沉默的对峙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就在杰迪忍不住第三次把手伸向腰间暗袋，去摸那枚召唤龙骑士的硬币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大门开启的吱呀声。

小巷之中的阴影一阵晃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消失了，那股莫名其妙的惊悚感也随之淡去。杰迪心里松了一口气，表面上却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从容的转过身来。

“巴米利杨总管大人，是您？”

一身黑袍的巴米利杨总管从酒店大门里面走了出来，纳兹老板提着一盏牛眼提灯陪在他的身边。这位皇家情报总管一面戴上兜帽，一面语带惊讶的反问说，“是我，怎么回事？杰迪大师，您不是已经早就离开了吗？”

“可能是刚才吃的急了一些，有点不舒服，所以在这里吹吹凉风。”杰迪敷衍的笑了笑，然后朝两边张望了一下，“总管大人，您的贴身护卫都在哪里？”

巴米利杨总管不由得失笑起来，“什么贴身护卫？杰迪大师，不要开玩笑了，如果身为情报主管的我，行走在菲尔梅耶的街道上也要带上护卫的话，那岂不是最大的失职吗？”

“如果是平时的话，当然不需要。”杰迪若有所指的轻声说，“但是请容我提醒您一句，现在的菲尔梅耶可是多了不少陌生人啊。”

说完这句话之后，杰迪朝着巴米利杨总管行了一个法师礼，然后朝着已经变得不再诡秘险恶的小巷走去，脚步声在静谧的夜色之中传得很远。

巴米利杨总管目送着杰迪?卢克斯的背影消失在小巷之中，然后又默然伫立了很久，似乎在默默的思考着什么。纳兹老板神色恭谨的站在他的身边，一动不动的提着牛眼提灯，沉默得仿佛一尊石刻雕像。

一片阴影沿着地面延伸而来，随后在巴米利杨总管的身边扭曲、蠕动，缓缓变大，纳兹老板立刻换了一个姿态，左手将提灯向前送去，右手闪电般拔出匕首。

“不要靠近总管大人！”

阴影发出一声不满的咕哝，随即后退一段距离，一个纤细的身影从黑暗之中缓缓浮现出来，双眸隐泛红芒，一点幽绿色的星光从她右手反握的淬毒短剑剑锋静静闪烁，稍不注意就会看不清楚。

“巴米利杨总管，您怎么突然从酒店出来了？”暗影刺客总教官崔西?血蛇的通用语带有很重的暗黑精灵腔调，听上去有些怪异，“这和此前制定的计划不符啊。”

“不，和计划完全相符，崔西女士。”巴米利杨总管轻声回答说，“不过不是你手里掌握的那部分，而是第二部分，也就是刺杀失败之后的计划。我的出现可以缓解一部分杰迪心中的疑虑，让接下来觐见大帝的计划能够顺利实施。”

“巴米利杨总管，可是刺杀还没有进行。”崔西?血蛇冷冷的表示，“这时候就断言失败，未免太过仓促了吧？”

“我对黑暗之中的勾当并不陌生呐，崔西女士，以您的经验和眼光看来，杰迪?卢克斯刚才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现吗？”巴米利杨总管耸耸肩膀，语调虽低，话里的意味却让暗影刺客总教官心头一凛。

“不眠之眼同样拥有一个刺客组织，其中最精锐的血匕首完全可以和您手下的暗影刺客较量一下。据我所知，哪怕是最可怕的匕首也不应该与长剑和魔杖正面交锋，失去了阴影的保护之后，它们很可能会不幸的折断呐。”

第八章觐见前夕，灰烬堡垒

杰迪?卢克斯来到光耀之都菲尔梅耶一周之后，留下的主要印象就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和浮华安逸的气息。

对于几个月前还是酒馆跑堂小弟的杰迪来说，港城亚留斯已经算的上是热闹非凡的壮丽城邦，但是他现在才真正明白，与光耀之都相比，亚留斯就好比一座乡下的港湾小镇，根本连可比性都没有。

杰迪从来没有见到过，在一座城市里面居住着如此众多的居民。清晨之后，菲尔梅耶的大街小巷逐渐被纷繁的人群填满。脚步声、交谈声、嬉笑声，马车轮子碾过石板路的轧轧声、路边商贩的吆喝叫卖声，林林总总嘈杂吵闹的声音汇聚成一曲欢快的城市交鸣曲，而曲调之中似乎还隐约洋溢着一丝优雅的意蕴。

从很多方面来说，菲尔梅耶都无愧于诸神赐福之地的美名。街道两边敞开的窗户里面不时传出旋律优美的歌谣，还有鲁特琴声伴奏；透过贵族府邸的青铜大门和院墙经常可以目睹喷泉的水花；就连路上行人的脸上也都罕见饥寒之色，穿着从海上舶来的珍贵丝绸服饰的人并不仅仅是贵族老爷，甚至还包括了许多家境殷实的平民；经常能看到饱饕厨余的猫狗徘徊在街边角落之中，一只只毛皮溜光水滑，吃得圆滚滚、肥嘟嘟的。

不过从另一方面，杰迪也注意到，菲尔梅斯几乎没有流浪汉和乞丐存在，这不禁让他感到有些奇怪。因为总会有人因为各种原因而沦为赤贫，无论多么富庶的城市都不应该例外。

走廊里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还有铠甲甲片相互碰撞的铿锵作响。杰迪把目光从窗外收回，走下露台，回到菲丽西提小姐的身边，和这位脸色有些苍白的贵族小姐一同等待着。几分钟之后，房门被用力叩响了，浩?天利骑士的生硬口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菲丽西提小姐，杰迪大师，皇家卫队的御剑士之一，撒当爵士大人到了。”

“请他稍等一下。”杰迪扬声回答，然后转头注视着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的菲丽西提小姐，声音压低到只有两人彼此才能听清，“胜败在此一举了，菲丽西提小姐，能否重振霍夫曼家族，就看接下来我们的表现了。”

菲丽西提小姐咬着牙，用力点了点头。杰迪最后又鼓励的拍了一下她有些僵硬的肩膀，然后直起身体，朝着门口走去。

撒当爵士是一位中等身材的青年贵族，脸上带着冷漠高傲的神情，留着精心打理的八字胡。这位声名显赫的御剑士腰间系着黄铜剑带，两把装饰华美的细刺剑分别悬在左右腰侧；身上穿着一件工艺非常精美、颇具精灵族风格的镀银锁子甲，肩头披着一条金丝织成的半披风，头戴宝冠的黄金狮鹫纹章在他前胸如同炫耀般的显露着。

“看上去活像是个舞台上面衣着华美的小丑。”杰迪极其隐蔽的歪了歪嘴角，走出房门，向着撒当爵士微微点头致意，“卷册守护者在上，撒当爵士，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撒当爵士用半信半疑的目光审视着杰迪?卢克斯，从他身上那件毫无装饰的亚麻长袍一直看到手中握着的扭曲木杖，最后颇为不满的扭曲了嘴唇。“杰迪?卢克斯先生？”这位御剑士操着一口帝都腔调非常明显的通用语，“您就打算穿着这身寒酸的装扮，去觐见至高无上的大帝陛下？”

“请原谅，撒当爵士，从亚留斯到菲尔梅耶的道路可算不上太平。”杰迪表情无奈的耸了耸肩膀，“在一路坎坷之中，我们随身的护卫损失了不少，马车也都丢掉了，所以没有办法换上崭新的服饰……想必宽宏大量的陛下不会在意这点冒犯吧。”

撒当爵士的两道粗眉向上挑起，随后不很情愿的抖动了一下脑袋，“陛下当然不会在意……现在请两位跟我来吧。”他用很勉强的语气说，然后颇为傲慢的转过身去，抖着金色半披风在前面带路。

身穿制式灰色铠甲的十二名灰烬骑士团正式成员等候在旅店外面的街道上，一动不动的姿态仿佛是一组威武非凡的钢铁雕像。冬日清晨苍白的阳光洒落在他们手中沉重而锋利的精钢长戟上，反射出一片令人不寒而栗的冷光。杰迪目不斜视的走进灰烬骑士们组成的方阵，菲丽西提小姐脸色僵硬的跟在他的身后，手指一刻不停的卷着袖口，透露出内心难以掩饰的紧张。

一行人穿过菲尔梅耶的街道、广场和拱桥，进入流水潺潺的宫殿庭院，最终在一处通往秀雅花园的侧门停下了脚步。一位有着铁锈色的头发和胡须、表情刻板的老骑士肃立在那里，头戴高盔，手按剑柄，灰色的披风在北风之中猎猎作响。

“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大帝铁卫之首，灰烬骑士团团长，无畏者杰诺爵士。”撒当爵士语带矜持的向杰迪和菲丽西提小姐介绍说，然后示意全体止步，自己向前走出两步，用力叩响胸甲。

“团长阁下，杰迪?卢克斯魔导师和菲丽西提?霍夫曼小姐已经顺利到达。”

灰发老骑士的目光扫了过来，杰迪感到呼吸一窒，那双浅灰色的眸子几乎不带任何感情，犹如两颗无机质的宝石。

“很好，撒当弟兄。”灰发老骑士的声音虽然苍老，却没有丝毫嘶哑，反而显得雄壮有力，“不过陛下现在正在接见一位重要客人，暂时抽不出时间，先让这两位到灰烬堡垒的休息室里面等待一段时间吧。”

撒当爵士略有迟疑，随后压低声音，“团长阁下，只有铁卫弟兄和皇家卫队才能进入灰烬堡垒。”

杰诺爵士垂下目光，语气冷硬的表示，“可是现在只有安排在那里。今天是觐见之日，皇家宫殿园林的警戒任务极为繁重，银柏园、金苹果园和狮鹫厅全都无法接待他们，除了灰烬堡垒，还有哪里？”

撒当爵士只好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团长阁下。”

正在撒当爵士准备率队离开的时候，杰诺爵士又低声补充了一句，“让驻守堡垒的铁卫弟兄招待他们，你在银柏园还有守卫任务。”

撒当爵士再次叩响胸甲，“遵命，团长阁下。”随后他来到杰迪面前，“杰迪大师，还有菲丽西提小姐，两位请随我来。”

菲尔梅耶的气候远比西风郡温和，不过毕竟时值隆冬，北风劲吹之际，寒意仍然刺骨生痛。不过在狮鹫大帝宫殿的高墙之后，春天的脚步似乎早早来临，鹅卵石铺成的道路两边已经微见绿意，扑面而来的风中也带着丝丝缕缕湿润的气息。

穿过一处马蹄铁形的雕刻石门之后，一座又大又丑的黑色建筑赫然映入眼帘。从远处张望，灰烬堡垒就和宫殿之中的其他建筑格格不入，而近在咫尺的时候，这种感觉就越发强烈起来。

守卫着狮鹫大帝宫殿的灰烬堡垒是一座高达二十米的方形要塞，外壁由一米见方的正方形巨石砌成，足以抵挡重型投石器的猛烈进攻，发动堡垒内部的大型结界魔法之后，就连几名大魔导师联手狂轰滥炸也无法损其分毫。堡垒外围环绕着一条干涸壕沟，沟底布满锐利铁刺，加上驻守其中的四百名灰烬骑士团成员，即使是遭到成千上万规模的大军围攻，也足以抵挡很长一段时间。

狮鹫大帝的很多处宫殿都有直接通往灰烬城堡的秘密暗道，不过杰迪和菲丽西提小姐却只能走那条众所周知的，也就是一道横跨壕沟的木制吊桥。吊桥一端固定在堡垒大门之前，另一端以数根浸泡了防火药剂的粗绳和城头相连，可以通过巨大的绞盘升上降下。

灰烬堡垒内部和外表的风格相当一致，都带有狮鹫帝国建国初期崇尚实用的风格，未经修饰和打磨的岩石地板和墙壁，走廊外侧是粗犷的狭窄高窗，内侧则每隔一段距离就摆放着黑铁火盆，一根根硬木柴在火盆里面燃烧得极为旺盛，在带来温暖的同时，也让灰烬堡垒的内部充斥着呛鼻的烟气。

沿着狭窄的楼梯走上堡垒二层，撒当爵士在一扇朴素的木门前面停下了脚步。“这里是灰烬骑士在执行守卫任务间隙的休息室。”他用硬邦邦的语气解释说，“杰迪大师，菲丽西提小姐，请两位在这里暂时休息一下，等待大帝陛下的召见。我还有任务，先告辞了。”

杰迪点头表示明白，然后推开木门，引领着菲丽西提小姐走进这间休息室。看上去这是一间气势宏伟的大厅，若非装饰和陈设过分简陋，简直可以作为举行大型宴会的场所。一张又厚又重的橡木长桌摆放在休息室正中央，桌面上散乱摆放着一些木盘子和铁烛台，旁边摆着许多椅子；几张造型简洁朴素的靠背长椅贴着墙边摆放，每张椅子上都放着一些亚麻坐垫。

菲丽西提小姐在一张长椅上落座，双眼茫然的看着跳跃的烛光，陷入沉默的思索之中。杰迪简单的安慰了她几句，看到没有起到什么效果，只好朝旁边走了几步，把目光投向狭窄高窗之外。

第九章铁卫骑士，莫名敌意

光耀之都菲尔梅耶的地势东高西低，位于丘陵区域，人工河流环绕的大帝宫殿群宛如一只展开双翼的狮鹫，俯瞰着大半个高塔楼宇林立的都城。

由于这段时间的天气格外晴朗，视野极为开阔，越过诸多宫殿色彩鲜艳、在阳光下闪耀着光彩的屋顶，杰迪?卢克斯可以很清晰的看到远方的山脉、河湾和繁忙港口。许多商船在码头上进进出出，街道上满是水手、商人和工人的身影，远远传来了许多嘈杂的声音，然而经过距离的衰减和高墙的阻隔，传到杰迪耳朵里面的时候，就只剩下了模糊不清的嗡嗡声。

杰迪随意俯瞰着皇宫胜景，突然间，他的目光停留在一片色彩斑斓的花园里，那里仿佛春天提前来临一般，不但鲜花盛开、绿草如茵，还有一株巨大的苍翠柏树，枝干拔地而起，在花园上方形成一座巨大的绿色伞盖。这株柏树的树皮表面闪烁着宛如纯银的华美色泽，遒劲的树根宛如一条条蜿蜒伸展的巨蛇，有的部分深深扎入地面，凸出的部分则被皇家工匠巧妙雕饰，变成了一把把颇具野趣的桌椅。

那些桌椅至少能够供几十人同时就坐，不过现在却只有两张椅子派上了用场，除了那两个人之外，所有的皇家侍者和女仆都远远离开银色柏树，垂手肃立在花园的边缘，担任护卫任务的灰烬骑士也是一样。

两个人正在热烈交谈，或者说是其中之一不停地比出手势，嘴里滔滔不绝的说着什么；另一个人做出一副侧耳恭听的样子，不时用点头来表示着赞同。让杰迪的心脏猛然剧烈跳动起来的是，那个正在倾听的人穿着黑色红里的长披风和金丝刺花的束腰上衣，腰间悬着一把装饰奢华的长剑。虽然距离这么远，无法看到他是否拥有一双灿如黄金的虓眼，但是熟悉的衣着风格已经让杰迪心里完全肯定了那个人的身份。

那个人就是塔尔隆要塞守护者、沙海大领主、死神骑士团团长，战无不胜的战争英雄托马德?安子爵！

能够让这位以桀骜著称的青年贵族做出这副恭敬姿态，第二个人的身份也已经呼之欲出了。

除了狮鹫帝国至高无上的皇帝，李维六十五世陛下之外，别无他人！

大帝铁卫之首，无畏者杰诺爵士口中的皇帝陛下会见的重要客人，居然是托马德?安子爵——港城亚留斯骚乱事件的另一方，这让杰迪几乎无法遏制心中的震骇，如果不是门外突然传来了一串沉重的脚步声，他差点就将一句咒骂脱口而出。

休息室的木门被猛然推开，杰迪几乎是与此同时回到长桌旁边，一面拉起菲丽西提小姐，把还懵懵懂懂的她推到身后保护起来，一面举起扭曲木杖，幽绿、青蓝和苍白的光芒在杖头交相辉映，代表着有两个攻击魔法和一个防护魔法已经蓄势待发。

推开木门的是一位身材高大的骑士，身穿属于大帝铁卫的灰色雕花铠甲，从头到脚防护得严严实实，连护面甲都放了下来，整个人看上去宛如一尊可以活动的钢铁雕像。看到杰迪表现出来的警惕，这位大帝铁卫发出一声冷笑，毫不在意魔法的威胁，举步向前，走到了橡木长桌的对面。

“你就是杰迪?卢克斯？”由于放下了护面甲的缘故，大帝铁卫的声音显得有些模糊和沉闷，“以一己之力扰乱西风郡局势的神秘魔法师，原来只是一个毫不出奇的毛头小子。”

这位大帝铁卫语气之中的敌意显而易见，不过却没有流露出杀意，这让杰迪暗暗松了一口气。虽然杰迪并不担心一位大帝铁卫会公然违反帝国律法，在灰烬堡垒的休息室朝狮鹫大帝明言召见之人动手，不过那股迫人而来的强大气息可是实在不好抵挡，给杰迪的感觉，至少可以和织魂者莎尔?班瑞的分身相抗衡，甚至犹有过之。

换句话说，倘若这位大帝铁卫真的不顾一切悍然出手，杰迪只有召唤出尚未完全恢复的龙骑女爵与其相抗，然后骑乘着地窟之主格拉斯?烁影逃之夭夭。目前藏身于永恒城堡的黑民大领主克莱门农?格雷果伯爵和刚刚复苏的惧怖骑士茹曼?劳伦斯即使联手对敌，恐怕都不是这位大帝铁卫的对手。

杰迪心中微微一动，看来大帝铁卫之间的实力差距相当可观，撒当爵士的实力估计比茹曼?劳伦斯还要稍弱，而那位大名鼎鼎的无畏者杰诺爵士则让杰迪根本无法感受到他的实力水准，仿佛站在银柏园外的老骑士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这当然不可能，光是骑士铠甲的重量，普通人就根本无法穿着站立和行走，更不要说还要动作敏捷的进行战斗了。

杰迪的沉默以对似乎有些出乎大帝铁卫的意料，两道鹰隼一般锐利的目光从护面甲后面仔细观察着面前的男孩，短暂的沉默之后，大帝铁卫举手推开自己的护面甲，露出一张威严而苍白的中年人的面孔来。

“我是罗兰德爵士，狮鹫七铁卫之一。”他用非常简洁的方式介绍自己说，“按照轮值计划，今天由我负责驻守灰烬堡垒，如果你们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直接对我提出来。”

“没有什么……”

杰迪极其隐蔽的拍了一下菲丽西提小姐的手腕，让她把后半句客套话咽了回去。“我们早上出来等待觐见大帝陛下，由于心情急迫，连饭都没来得及吃。罗兰德爵士，如果可以的话，能否请您提供一些食物？”

罗兰德爵士的脸上掠过一丝愕然，虽然转瞬即逝，不过始终留意他表情变化的杰迪却注意到了这一点。“灰烬堡垒之中没有美酒佳肴的储备，因为钢铁般的意志必须在艰苦的环境之中才能磨砺出来。”他一字一顿的说，“上至狮鹫七铁卫，下至灰烬骑士团的见习侍从，我们的午餐都是同样的菜色，煮豆子、干酪、面包和蔬菜汤，没有其他东西。”

“对于饥肠辘辘的人来说，这些已经很不错了。”杰迪笑着摊开双手，“不过我希望能够快一点吃到这顿饭，因为说不定什么时候，至高无上的大帝陛下就要召见我们了。”

第十章单独召见，冲突御前

杰迪?卢克斯终究还是没有吃到这顿午饭，因为就在罗兰德爵士吩咐一名见习侍从去端来简陋食物的时候，撒当爵士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走廊里，随后来到休息室门前，朝罗兰德爵士简单的点头致意。

“罗兰德弟兄，陛下宣召来自西风郡的两位客人觐见。”

罗兰德爵士的眉毛皱了一下，蓝色眼睛里面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撒当弟兄，陛下还有什么旨意？”

撒当爵士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陛下没有其他旨意了，但是团长阁下让我转告你一句话，不要忘记自己的职责。”

罗兰德爵士表情微微一变，随后向后退开半步，用低沉的声音回答，“我明白了，团长阁下还真是……”

最后的半句话被罗兰德爵士吞了下去。杰迪看了一眼已经摆在桌上的午餐，目光之中居然流露出些许不舍。这些食物虽然简陋粗糙，不过热气腾腾，分量也很足够，对于一个饥肠辘辘的男孩来说，诱惑力实在不小。

菲丽西提小姐恰恰相反，这位贵族小姐虽然和杰迪一样没有吃过早餐，不过由于精神高度紧张，倒也没有感觉到饥饿。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礼服长裙，然后以自己所能做到的最为优雅的姿态起身，向着撒当爵士微笑致意。

“撒当爵士，劳您为我们带路，顺便也请告知觐见陛下的礼仪，在此之前，我们还从来没有过觐见的机会呢。”

撒当爵士的脸上露出一丝傲慢的微笑，他无时无刻都在为自己身为大帝铁卫而自豪，菲丽西提小姐的请求恰好让他的虚荣心得到了相当程度的满足。“当然，菲丽西提小姐，这也是我的职责之一，我们边走边说。”

作为历史悠久的千年帝国，狮鹫帝国遗留下来的繁文缛节当然十分惊人，不过杰迪没想到居然还会如此让人啼笑皆非，听着撒当爵士一本正经的解释着觐见大帝的一系列注意事项，男孩把诸如“吃完肉必须把骨头从右肩抛向身后扔掉”、“送上的第一杯葡萄酒只能用于漱口”之类的滑稽礼节全都抛诸脑后，一心一意的欣赏起皇宫的美妙景致来。

皇宫里面的很多建筑都看得出修建不久的痕迹，每一栋楼宇，每一处花园都堪称精雕细琢、匠心独运，不知耗费了多少能工巧匠的心血，美丽得教人难以忘怀。道路两边还巧妙的修筑了许多守卫岗楼，岗楼的外表完全和美景融为一体。有的岗楼是一株郁郁苍苍的中空大树，有的岗楼则是一座雕饰精美的玉石廊柱，还有的岗楼是一尊手拄长剑的高大塑像。

撒当爵士在银柏园的拱门前面停下脚步，那里已经没有了大帝铁卫之首杰诺爵士的身影，只有十几名全副武装的灰烬骑士垂手肃立。其中一位灰烬骑士向前跨出半步，叩响胸甲，“撒当爵士大人，陛下口谕，请你陪同菲丽西提?霍夫曼在这里等候，杰迪?卢克斯魔导师独自觐见。”

杰迪和菲丽西提小姐互望一眼，随后压下心里的疑惑和不安，“既然是大帝陛下单独召见，”他用稍显苍老的嘶哑嗓音说，“杰迪?卢克斯感谢陛下的恩典。”

那位灰烬骑士带着杰迪穿过白玉拱门，来到戒备森严的银柏园里面。脸色漠然的杰诺爵士站在粗大的银色柏树旁边，身躯挺立的宛如一根标枪，丝毫不见老态龙钟。参天柏树的另一侧，绿萝伞盖笼罩之下，狮鹫帝国至高无上的皇帝——李维六十五世陛下独自坐在以隆起的粗大树根自然形成的座椅上，背靠着象牙雕成的椅背，意态悠闲的闭着眼睛。他的面前摆放着一张满是水果、面包、奶酪和红酒的桌子，曾经坐着托马德?安子爵的位置现在换成了一位穿着紫色丝绸长袍的宫廷法师。

杰迪远远的手抚前胸，用魔法师的礼节深深鞠躬。他的动作优雅从容，而且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闭上眼睛的狮鹫大帝当然没能察觉，杰诺爵士也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只有那名宫廷法师投来了颇有兴味的一瞥。

这一瞥同时也是一次试探。

杰迪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迎面扑来，压得他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他刚刚直起身体，就看到宫廷法师那双泛着银色光芒的眼睛越变越大，转瞬之间就扩大到了几乎充塞整个视野的程度，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两颗亮的吓人的银色瞳孔。

“是精神魔法，至少达到第四能级！”杰迪立刻反应过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宫廷法师要对自己出手，但是他很清楚自己必须立刻做出回应。死灵魔法之中虽然专门有“恐惧”这个分支，但是杰迪却所知不多，除了第一能级的“幽冥密语”和第二能级的“亡者魅惑”之外，就只有“梅里斯特的威压之袍”了。

前两个低级亡灵魔法根本无法对抗宫廷法师的精神魔法，“梅里斯特的威压之袍”虽然只有第三能级，却可以模拟出魔导师的气势，如果迪什先生赠予的那根扭曲木杖还完好无损的话，倒是可以用来一试，可惜现在握在杰迪手里的只是粗劣的仿制品，与从森林里随便砍来的树杈并无本质上的不同。

于是杰迪别无选择，只有极力抵抗着精神魔法的压力，右手伸进长袍下面的暗袋，找到了那枚古旧铜币。随后杰迪的手指在铜币粗糙的表面摩擦了三次，每一次摩擦，都用精神力呼唤着同一个名字——洞窟之主格拉斯?烁影。

第三次呼唤之后，杰迪突然感到有一股出奇灼热的气流从胸膛深处涌出，在他的喉咙里面鼓荡不休，让他不由得张开嘴巴，发出了一个高亢庄严的声音，“黑翼龙影，力之丝线，遵从血盟——撕裂龙枪！”

一股猛烈的气流从杰迪的喉咙深处喷射而出，刚刚出口，就形成一道暗红色的火线，笔直的射向前方那两颗巨大的银色眼睛。暗红色和银色的光芒僵持了十分之一次心跳的间隔，紧接着轰然爆发。无形的气浪猛然朝四面八方扩散，席卷整个美丽动人的花园。宫廷法师发出一声惊骇而痛苦的呼喊，整个人从座位上滚落下来，双眼紧紧闭了起来，鲜血宛如两条红色小蛇一般蜿蜒爬下眼角。

气浪爆发的同时，宛如雕像一般伫立的杰诺爵士猛然跨出一大步，挡在狮鹫大帝的身前。气浪席卷着无数沙石、枝叶和尘土汹涌而来，却在刚刚触及杰诺爵士身体的瞬间突然失去了力量，重新散落回地上。

借助古旧铜币上面的契约，杰迪调用了一部分属于洞窟之主格拉斯?烁影的力量，模拟出一次龙息魔法。如果不是由于格拉斯?烁影并未恢复全盛时期的力量，加上杰迪所能承受的只是极小一部分，那名宫廷法师很可能被灼热的龙息直接烧成飞灰。

即使如此，宫廷法师的精神魔法被强行打断，也让他受到了相当严重的反噬伤害，两眼严重受创，几乎当即失明，而且胸口的气息宛如翻江倒海一样沸腾不已，让他不但没法诵咒施法，甚至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寂静重新笼罩了美轮美奂的银柏园，阳光似乎变得过于明亮，从绿色伞盖一般的树荫之中洒落的光斑给周围增加了某种肃穆的氛围。在杰迪?卢克斯的眼里，灰发的杰诺爵士身影突然变得无比巍峨高大，宛如一座撑天山峰，正在以威严的姿态俯瞰着无比渺小的男孩。

这不是任何精神魔法造成的效果。杰迪很清楚，这是实力之间的巨大差距造成的错觉。大名鼎鼎的大帝铁卫之首并未展露出全部实力，至少他的身上没有泛起斗气光焰，长剑?击碎星辰也没有出鞘的意思。然而杰迪却感到了从头到脚都传来一阵颤栗的感觉，甚至必须紧紧握住那枚铜币，才能苦苦维持着貌似平静的面具。

“哦，是那个男孩来了吗？”一个有些神经质的声音从杰诺爵士身后响起，还伴随着一个慵懒的哈欠，“那个来自西风郡的杰迪?卢克斯？”

无畏者身上的强烈气势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转过身，朝依旧闭着双眼的狮鹫大帝轻叩胸甲。“陛下，”老骑士用低沉有力的声音回答，“是他来了。”

狮鹫大帝李维六十五世陛下缓缓睁开了眼睛，杰迪惊讶的发现，这位至高无上的帝国皇帝居然容貌清秀，看上去连四十岁都不到。“这里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真是糟糕啊。”皇帝陛下朝周围看了看，皱着眉头抱怨说，“我记得这里是美得让人心碎神伤的银柏园啊，怎么变成一片垃圾场都不如的东西了？”

“您的护卫宫廷法师和杰迪?卢克斯先生之间发生了一点冲突，很不幸的受了些伤。”杰诺爵士脸色丝毫不变的回答，“冲突的余波毁了这里。”

“有人受伤了？”皇帝陛下仿佛刚刚看到躺在地上**的宫廷法师，有些厌恶的撇了撇嘴，“杰诺爵士，叫几个侍从进来，把这位……宫廷法师先生搀扶出去。”然后他又抬起头，注视着身边宛如参天巨人的银色柏树，脸上露出了哀伤的表情，“这里既然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就很不适合接见客人了，杰诺爵士，静水橘园是不是更加适合一些？”

第十一章生活在梦境中的狮鹫大帝

静水橘园是一座非常精致而安静的庭院，一株高大的橘树向着天空伸展出几根枯干扭曲的树枝，影子倒映在一眼漆黑如夜的池水之中，虽然比不上银柏园的秀雅风格，却别有一种静谧宜人的韵味。

杰迪?卢克斯跟随着狮鹫大帝李维六十五世陛下和铁卫之首杰诺爵士身后走进这处庭院的时候，几名皇家侍从已经在橘树下面摆好了铺着软缎桌布的方桌，还有几把椅子，其中一把用金色细纹描绘出展翅狮鹫的高背靠椅显然属于狮鹫大帝。

皇帝陛下在那把高背靠椅上落座，抬起手来拍了拍扶手说，“上次到这里，还是我刚刚即位的时候呢。真是很奇妙，一个明明骑马、格斗、狩猎和魔法都不擅长的少年，成为帝国皇帝之后，却能够看到那么多在达官贵人在面前俯首跪拜，我至今还记得那种滋味……”

皇帝陛下转向杰迪，脸上那种回忆的茫然消失了，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我很希望能够有人倾听这些，更希望听到别人颇负传奇色彩的经历。”他朝着另一边望去，表情再一次茫然起来，“我听过一些故事，很荒唐的幻想，还有愚蠢的编造，你可能不愿意了解他们的结局……喔，不行，那会很扫兴的。”

杰迪突然感到有些迷惑，狮鹫皇帝陛下只说了这么短短几句话，却显得语序凌乱，甚至支离破碎，如果不是侍立一旁的大帝铁卫之首杰诺爵士，杰迪甚至会以为这是一位害了热病的病人，而非狮鹫帝国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

“啊，先等一等。”皇帝陛下停顿了一会，目光从沉思的散乱重新凝聚起来，像是刚刚进行了一次短促的思考，“杰迪魔法师，你到了菲尔梅耶多久了？”

“已经一周了，陛下。”杰迪压下心中的疑惑，用所能做到的最为恭谨的语气回答说。

“一周，不算久，不过也不很短了。”皇帝陛下轻轻叹了口气，“那么你对这座城市——光辉灿烂的菲尔梅耶——印象如何？”

杰迪不由得发自内心的赞叹一声，然后回答说，“这真是一座无以伦比的美丽城市，陛下，太美了，简直无法形容。”

皇帝陛下露出笑容，不过这次一闪即逝。随后他招了招手，几名衣着华丽的皇家侍从立刻鱼贯走进院落，把几个罩着纯银罩子的大托盘放在桌子上，随后又摆上几瓶色泽各异的美酒佳酿和三只水晶杯。

侍从在三只水晶杯里面分别斟满美酒，又揭开了那些大托盘上面的纯银罩子，露出下面热气腾腾的各色美味。皇帝陛下朝着杰迪略一举杯，接着又朝站在一边的杰诺爵士抬了下胳膊。“巴米利杨总管刚刚送来的佳酿，在其他地方可喝不到这种好东西呢。来，不要拘泥礼节，让我们一面分享午餐，一面接着交谈吧。”

杰诺爵士稍一犹豫，沉声说，“感谢陛下恩典。”然后坐了下来。位置恰好在杰迪?卢克斯的身边，一个随手就可以阻止男孩做出任何异常举动的距离上。

皇帝陛下看上去有些出神，先是轻轻啜饮了一口杯中红酒，又拈起一片火腿夹奶酪放在嘴里慢慢咀嚼。饥肠辘辘的杰迪看到皇帝陛下已经开始进餐，急不可耐的舀了一大勺用黄油调味的蘑菇浓汤，接着是一整根烤野猪肋条和甜杏仁沙拉，还有一块加了蜂蜜、松子和切碎甜枣的燕麦面包。然后他抓起杯子，用一整杯红酒把所有食物冲下喉咙。

杰迪?卢克斯的这副吃相显然称不上符合礼节，不过皇帝陛下却好像完全不在意，反而心情很好的朝他眨了眨眼睛。“食物很美味，对不对？”他轻声询问，然后完全没有给杰迪作出回答的时间，就继续开口说，“不过再好的食物，放上一段时间也会酸败变质；再伟大的英雄事迹，也会被历史的洪流冲刷殆尽……真是悲哀啊！”

皇帝陛下突然握紧拳头，脸上的表情显得非常激动，甚至稍嫌苍白的皮肤也泛起了红晕，“我不希望成为历史典籍之中记载的一个简单的名字，绝不希望，我要在狮鹫帝国的土地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他霍然站起，差点碰翻了盘子，手向着前方用力挥动一下，“看啊，我尽了最大的努力，将菲尔梅耶建设成为所有人眼中的梦幻城市！站在这里，无论朝着哪个方向望去，都是一片美不胜收的景致，我会死去，但是光耀之都必将永存！倘若有一天，人们看到菲尔梅耶的时候，就会联想起我的名字，知道这是我为他们留下的宝贵遗产！”

杰迪惊讶的瞪大了双眼，感觉自己的思维完全跟不上李维六十五世陛下情绪的变化速度，他更不知道为什么皇帝陛下会和他谈到这些话题，似乎是在描述一个梦想，然而建设帝都的话题究竟和西风郡发生的骚乱有何关系？杰迪简直根本摸不到头脑。

下一瞬间，皇帝陛下毫无理由的改变了话题，“好吧，杰迪?卢克斯魔法师，现在我想听你说故事了，告诉我，前段时间在西风郡的亚留斯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管李维六十五世是怎么转到这个话题的，杰迪依然感到松了口气，把事情的经过详细叙述了一遍，只隐瞒了永恒城堡的存在，以及“炎热之咏”索帕大师的真正死因。皇帝陛下十分认真的倾听着杰迪的叙述，似乎想要把每一个字都记在心里，而且随着杰迪讲述到紧张的时候，还露出了担忧或者激动的表情。

等到杰迪终于叙述完毕，皇帝陛下发出了一声悠长而满意的叹息，随后示意皇家侍从给杰迪面前的水晶杯斟满美酒。“这真是个了不起的故事，惊险、真实，不像宫廷诗人那样矫揉造作和夸大其词。当然了，倘若能够增加一些美艳的情节就更好了。”他赞不绝口的表示说。

杰迪被皇帝陛下的这番盛赞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心底还隐隐升起一股郁闷的怒意。男孩很怀疑自己的讲述被李维六十五世陛下当成是宫廷弄臣所擅长的冒险故事了，不过他并没有怒形于色，而是竭力做出恭谨的样子。

“非常感谢您，陛下，感谢您的倾听。”

“是我应该感谢你才对，你让我度过了一个美好的下午”皇帝陛下摆了摆手，随后又稍一思忖，“杰迪魔法师……喔，你刚才的故事里面提到了霍夫曼家族的最后继承人——菲丽西提小姐？”

“是的，陛下。”杰迪急忙回答说，“菲丽西提小姐现在就在外面，等候着您的召见。”

“嗯，这不急，不急。”皇帝陛下出乎意料的摇了摇头，“我会见她，但不是现在，或许也不是今天。今天已经很愉快了，我们谈了菲尔梅耶，谈了我的梦想和过去，也谈了西风郡发生的事情。非常好，杰迪?卢克斯，你是个聪明人，而且勇敢，比绝大多数朝臣都要聪明得多，所以我想要听一听，你对亚留斯港的城主宝座归属一事，究竟有何看法？”

这个尖锐的问题可谓是毫无预兆的被皇帝陛下问了出来，杰迪先是一怔，随后立刻反应过来。“陛下，以我耳闻目睹的每一件事情来看，发生在亚留斯的骚乱并不像表面那样简单，而是一个针对狮鹫帝国的巨大阴谋！”杰迪用尽可能严肃的语气开口说，同时眼前不由自主的晃动起自己在响钟酒店密室之中看到的那一幕密谋，“这其中不只是在边境城市和港口重镇发动骚乱，更有对于陛下和诸位帝国重臣的人身威胁，阴谋者的势力非常庞大，而且盘根错节，安斯艾尔爵士和奇修瓦拉男爵只是其中两个非常小的环节而已。”

皇帝陛下缓缓点头，“有道理，杰迪魔法师，继续说下去。”

“接下来的话只是我的推测而已，至于证据，恐怕我是拿不出来的。”杰迪小心谨慎的斟酌着回答的内容，显然他的叙述引起了李维六十五世的兴趣，他必须维持住这种难得的兴趣，让李维六十五世做出利于自己一方的决定。“陛下，那些阴谋家的行事非常隐蔽，只有一些无意之中发现的蛛丝马迹证明他们野心勃勃。我有理由据此推测，一场被迅速平定的骚乱并不是他们计划的全部，他们只是暂时偃旗息鼓，等待着下一个合适的时机。”

“下一个合适的时机？”皇帝陛下饶有兴趣的追问说。

“这个时机，就是亚留斯再一次出现骚乱的苗头。”杰迪语气直率的回答说，“死神骑士团在托马德?安子爵大人的率领下，迅速平定了发生亚留斯港的骚乱，的确威名赫赫。然而他们毕竟不是那里的真正主人，更不熟悉亚留斯港的商业规则，一味强硬接管，只会让那里变得百业凋敝，暗流涌动，直至出现下一次骚乱。”

“那么应该怎样解决呢？”皇帝陛下将两个胳膊肘支在桌子上，双手掌心托着自己光滑的下巴问，“杰迪魔法师，接下来你是不是要对我说，只有让霍夫曼家族的唯一继承人菲丽西提小姐登上亚留斯城主宝座，才是目前西风郡困局最佳的解决途径呢？”

第十二章重返亚留斯的条件

和许多心怀梦想的男孩一样，杰迪?卢克斯曾经不止一次的幻想过自己参与到足以改变帝国历史的重大事件当中，并且在其中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机会居然这么快就到来了。

面对狮鹫大帝陛下仿佛随口一提的询问，已经算的上是经历过不少风浪的杰迪?卢克斯居然感到心脏一阵紧缩，已经快要出口的话像是根鱼刺一样噎在了喉咙里面，无论怎么努力也吐不出来。

“让一个没有任何经验的贵族小姐登上亚留斯城主之位，这真的是个合情合理的提议吗？”杰迪微微低头，迅速而焦灼的思考着，汗水从他的额头渗出，又沿着面颊滑落下来。虽然帝都气候温和，不过毕竟还是冬季，这当然不是天气闷热所导致的。

“霍夫曼子爵虽然曾经担任了亚留斯城主十五年之久，不过最近几年，由于他的身体问题，早就被代理城主奇修瓦拉男爵彻底架空了。奇修瓦拉男爵为了把头衔上代理这个词去掉，究竟安插了多少自己的人手，恐怕只有天上的诸神才能知道。托马德?安子爵固然会在亚留斯受到抵制，换成是菲丽西提小姐的话，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暗暗做出决定之后，杰迪抬起双眼，用最诚恳的语气开口说，“陛下，以我不成熟的想法，我认为如今的港城亚留斯，城主之位应该交还给霍夫曼家族，以此维护帝国律法的尊严。但是死神骑士团的强大威慑力量也不可或缺……实际上亚留斯已经有许多年由代理城主主政，日常事务根本不必送到城主府，只有一些最为关键的事情，才需要城主签字强化效力。”

皇帝陛下挑起双眉，似笑非笑的看着杰迪，“这真是个有趣的提议，我还以为你会提出把权力完全还给霍夫曼家族……杰迪?卢克斯，难道你的立场不应该是支持菲丽西提小姐，夺回亚留斯港大权吗？”

“如果霍夫曼家族现在依旧拥有雄厚的实力，那么我就会选择另一种提议了。”杰迪谨慎的斟酌着说出口的每一个字，力求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不卑不亢，“陛下，我刚才说过，那些阴谋者肯定不甘心自己的失败，必将在西风郡掀起新的骚乱。以目前菲丽西提小姐身边聚集的力量，并不足以确保无虞。”

“你说得对，杰迪?卢克斯，比其他人发表的意见更为公正，不偏不倚，我相信你是基于帝国整体利益的考虑……这很好，帝国需要你这样的忠实臣民。”皇帝陛下一面说着，一面又喝了一口杯中的红酒。没等皇家侍者为他重新斟满杯子，李维六十五世突然站起身来，绕着那汪漆黑冰冷的池水来回踱步，杰诺爵士连忙起身跟上，把杰迪一个人丢在桌边。

“告诉我，他们为什么要选择在这么重要的时刻作乱？那些可恶的阴谋者、叛国贼，为什么要打扰我的思考？诸神在上，有这么多事情等待着我去一一处理，我绝对不能让那些家伙毁了我的计划！”急匆匆的来回走了几次之后，皇帝陛下又突然停了下来，语带焦虑的大声说，“杰诺爵士，传达我的旨意，我需要为此召开一次紧急朝会，时间最迟不能超过明天下午！”

“悉从尊愿，陛下，我会派人通知首相阁下和其他帝国重臣。”杰诺爵士低声回答说。

皇帝陛下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又一次陷入沉思。杰迪静静的坐在自己的座椅上，心情稍有一些紧张，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被这位至高无上的陛下垂询新的问题。不过等待了将近五分钟，皇帝陛下依旧没有结束思考，而一名皇家侍者就在此时走了过来，轻轻拉扯了一下杰迪的袖子，吸引到男孩的注意之后，这位侍者露出得体的微笑，朝着门口的方向做了个手势。

这算是会见结束了吗？杰迪有些摸不清楚头脑，举目向杰诺爵士望去，同时露出了征询意见的表情。看到灰发的老骑士板着脸点了点头，他这才松了口气，悄无声息的站起身来，然后随着那名侍者朝园外走去。

静水橘园外面，菲丽西提小姐已经焦急得如同一只被放在热锅上面烘烤的蚂蚁，不停的在门前走来走去。撒当爵士双手抱胸站在一旁，脸色虽然还算平静，但是不时焦虑弹动的手指却暴露出他的真正心情。

杰迪的身影刚刚出现在静水橘园的门前，菲丽西提小姐就忙不迭的跑了上去，“杰迪大师，事情怎么样？陛下接下来准备召见我吗？”

杰迪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朝撒当爵士投去一瞥。这位大帝铁卫虽然还是一副沉默伫立的样子，不过杰迪能够感到他的注意力已经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上，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发生了改变，变得若有若无。

“陛下对于我提出的方案表示了赞赏，准备特地召开朝会进行讨论。不过会见已经到此结束，菲丽西提小姐，我们回旅店去吧。”

菲丽西提小姐的脸上露出了掺杂着失望和喜悦的表情。没能亲自面见狮鹫大帝当然令她感到有些失望，不过杰迪的回答也让她心里始终悬着的大石头落了地。“感谢诸神，感谢至高无上的狮鹫大帝，这真是太好了……父亲，我一定会替您夺回失去的城主之位，霍夫曼家族绝不会就此没落！”

满怀着希望回到旅店之后，菲丽西提小姐在第一时间就去找佩妮学士，向她述说心中的喜悦。两个年轻女孩嘻嘻哈哈的说了大半天的话，同时吃掉了早已放凉的午餐。心情很好的菲丽西提小姐甚至没有拒绝一块冷肉饼，虽然饼皮软塌塌的，吃起来非常油腻，不过至少肉馅的调味很好，让菲丽西提小姐连连称赞不已。

然而在另一个房间里，气氛可就没有这么轻松了。杰迪?卢克斯将面见狮鹫大帝陛下的经过讲述了一遍，同时不无忧虑的提到那位至高无上的陛下精神状态不佳，思维不但经常跳跃，而且显得缺乏条理，简直就和精神方面出现障碍的病人差不多。

话音刚落，格雷果伯爵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歪了下嘴巴，露出一个粗鲁而凶狠的笑容，“建造一座永不毁灭的美丽城市？这还真像是一位昏君的想法呢！看来经过千年传承之后，就连狮鹫大帝的血脉也开始变得混浊起来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自从复苏之后，脸颊上就多了块血红色伤疤的惧怖骑士茹曼?劳伦斯把玩着酒杯，语气有些不耐烦的说，“依我看，我们就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我建议我们马上赶回西风郡，那位托马德?安子爵大人不是正在菲尔梅耶吗？我们就趁他滞留的期间发动进攻，把亚留斯港从死神骑士团的手里夺回来！”

杰迪安抚的拍了拍茹曼宽大的肩膀，“稍安勿躁，我的朋友，暴力在很多时候都是最后的选择。”他用带些告诫的语气说，“即使是拥有北洛可可商会和西风郡郡守庞多克伯爵的全力支持，与虓眼死神相比，我们的实力依然不够强大，在西塔森林和无回坑道的遭遇，我想大家已经明白了这一点。托马德?安手里并不是只有暗黑精灵这张牌，曾经席卷亚伯拉罕大沙漠的蛮兽人咆哮武士，才是他手里最为强力的王牌。”

茹曼嘴唇一动，似乎想要提出反驳的意见，不过杰迪没有让他说出口，而是摆了摆手，直截了当的截住话头。

“当然，我不是说托马德会悍然开启塔尔隆要塞大门，让蛮兽人咆哮武士的身影出现在西风郡的土地上。他不会这样做，这样只会让西风郡的局势变得更加混乱，甚至变得不可收拾。一个稳定的西风郡，我们需要，托马德子爵同样需要，只有那些阴谋者才希望发生骚乱。只要我们镇之以静，态度明确，用谈判和妥协所能够换来的东西，要比使用暴力多得多。”

“不过这样一来，代价就是托马德子爵掌控了亚留斯港的大部分，留给我们的只有一个城主宝座的名分，还有不超过三分之一的话语权。”格雷果伯爵重重的哼了一声，“而这些权力还要分给北洛可可商会和西风郡郡守一部分，算下来几乎微不足道。”

“这已经足够了。”杰迪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放松下来，“无论如何，只要谈判成功，我们在西风郡有了落足之地，接下来也不会直接面对什么风险。有虓眼死神这面大旗吸引阴谋者的注意力，我们只需要默默发展，加强自己的实力就行了。”

就在屋子里面的气氛松弛下来，众人脸上也开始泛起笑容的时候，一名士兵突然敲响房门，然后走了进来。

“杰迪大师，还有诸位骑士大人。”士兵表情有些呆滞的说，“外面有位贵族老爷，请求与来自西风郡的菲丽西提小姐会面，还希望见到杰迪?卢克斯魔导师。”

刚才始终一言不发、宛如雕像一般站在屋门旁边的浩?天利骑士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耐烦的开口说，“菲丽西提小姐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要求会面的，他有没有通报自己的姓名和身份？”

“有的，这位贵族老爷自称希尔维斯侯爵，是……”士兵吞咽了一口唾沫，用自己都有些不相信的语气说，“是当今狮鹫大帝李维六十五世陛下的弟弟！”

第十三章贤王来访，解说局势

希尔维斯?金?斯沃侯爵身材高大，仪表堂堂，衣着体面，行为举止颇具魅力。他既是狮鹫帝国李维六十五世皇帝陛下的异母弟弟，又是光耀之都菲尔梅耶声名显赫的贤王，身份之高贵毋庸置疑。这位天之骄子现在正站在旅店门外人流往来的街道上，脸上带着温和有礼的微笑，似乎完全不在意就这样等待下去。

穿着朴素亚麻长袍的杰迪?卢克斯迈着急匆匆的步伐走出旅店，向着希尔维斯侯爵行了一个法师礼。“尊贵的希尔维斯殿下，”他拿出全部意志力，好歹挤出了一个笑容，“这真是意外之喜，居然能够在这里看到菲尔梅耶声名显赫的贤王。”

“对于我来说，这一次行程没有白来，喜悦的程度是相同的。”希尔维斯侯爵微笑着回答说，同时右手抚胸，微微躬身施礼，“杰迪?卢克斯大师，让虓眼死神几次受挫的强大魔法师，我已经闻名已久了。”

杰迪心里一动，对于这位贤王的来意感觉更加迷惑了。不过他至少明白行人往来的街道可不是一个理想的交谈场所，于是侧过身去，朝着旅店里面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希尔维斯殿下，请进吧，我这就让人去请菲丽西提小姐过来。”

“我曾经和霍夫曼子爵关系很好，能够听到他的独生女儿安然无恙的消息，这已经让我感到非常安慰了。”希尔维斯侯爵点了点头，一面举步向前，一面用诚恳的语气说，“不过我认为应该把这次令人感动的会面稍微后延一些，因为有件事情非常紧迫。”

杰迪推开了通往自己房间的门，回过头来，眼睛里面闪过疑惑的神色，“希尔维斯殿下，您得到了什么特别的消息？”

“您可真是一位思维敏捷的智者啊，杰迪大师，我虽然见到过不止一位魔导师，他们都是头脑睿智的人，不过能够像您这样反应敏锐的，绝无仅有。”希尔维斯侯爵示意两名随从留在门外，然后跟随着杰迪走进房间，拉开一把椅子坐了下来。“您猜得没错，的确有些新消息，关系到即将召开的那次特别朝会。”

杰迪猛吸了一口凉气，随后竭力平静下来，“您要来杯葡萄酒吗？”他刻意用冷静的语气说，“希尔维斯殿下，我这里有些刚刚送来的上等货。”

希尔维斯侯爵风度极佳的耸了耸肩膀，“那当然好，说实在的，我在收到消息之后马上就赶来这里，喉咙已经干得要冒烟啦。”

杰迪从房间的角落里取出一个表面布满沁凉水滴的陶罐，然后手指轻巧的动了几下，封在陶罐罐口的蜡封就很简单的脱落下来，没有一块掉进陶罐里面。随后他走回桌边，在两只粗糙的木碗里面分别斟满了金黄色的透明酒浆，一股混合着水果、橡木和谷物的甜美香气立刻充盈两人的鼻端。

希尔维斯侯爵深深呼吸了一下，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北境郡兰格斯酒庄，最近一季的贵腐葡萄酒。”他用行家的语气做出了判断，然后朝着杰迪投出颇为意外的目光，“杰迪大师，这东西您是从哪里弄到的？兰格斯酒庄的贵腐葡萄酒一向在帝都的市场上都供不应求，西风郡应该没有多少货源才对。”

“这是……我们在路上遇到的一位酒商朋友送的礼物。”杰迪稍一迟疑，决定还是实话实说，然而却让希尔维斯侯爵笑了出来，拿起其中一只陶碗，送到鼻下深深一嗅，“这样的酒商朋友介绍给我好吗？杰迪大师，这可是价比黄金的美酒琼浆！”

杰迪的面颊抽搐了一下，怀疑的嗅了嗅陶碗里面的黄金色液体，“除了甜一点、香一点，这东西和普通红酒也看不出有什么区别啊？”

希尔维斯侯爵苦笑着摇了摇头，轻轻啜饮了一口黄金色的酒浆，让酒精的宝石在舌尖上滚动，品尝着里面复杂多变的甜美味道。“如果还有时间的话，杰迪大师，我真应该和您好好谈谈品尝葡萄酒的知识。”满意的叹了一口气之后，这位贤王用颇为惋惜的语气说，“可惜时间紧迫，就在不到一个小时之前，威尔普斯首相阁下亲自前往皇宫，与皇帝陛下交谈了足足十分钟。离开的时候，脸上带着满意的神色，杰迪大师，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杰迪把陶碗放回了桌面，眼睛里面闪过深思的光芒，“我曾经听说过，帝国首相威尔普斯大公阁下在李维六十五世陛下面前，拥有很大的话语权。”

“陛下和我曾经都是首相阁下的学生，得他教导过许多关于政治和文学方面的知识。”希尔维斯侯爵点了点头，“陛下是个念旧的人，所以只要首相阁下开口，大部分请求他都会应允。”

杰迪这一次深深皱起眉头，“为什么首相阁下会这样做？希尔维斯殿下，我们曾经到首相阁下的府邸去拜访过他，还带着西风郡郡守庞多克伯爵的书信，结果却得到了一个很不理想的结果。”

“杰迪大师，您不知道？”希尔维斯侯爵挑起了一边的眉毛，充分表现出惊讶的态度，“首相阁下的长子，罗兰德?威尔普斯爵士和托马德?安子爵关系极为密切，几年之前，如果不是罗兰德爵士身为大帝铁卫之一，又走了无畏者杰诺爵士的关系，恐怕托马德?安子爵早就因为卷入某次风波，而被皇帝陛下全国通缉了呢。”

杰迪霍然起身，一把抓起陶碗，直接把里面的美酒倒进喉咙里面，随后用力向下一砸。陶碗发出一声沉闷的炸裂声，在地上撞碎成无数破片，有几片甚至溅射到了墙上。

“原来是这样，诸神在上，我明白了。”杰迪的语气之中难掩怒意，眼睛里面像是燃烧起烁烁的火光，“希尔维斯殿下，感谢您的消息。”他大声说，“我们不会忘记您的的友谊，但是恐怕没有多大机会回报您的恩情了。”

希尔维斯侯爵微微偏过头去，脸上极快的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杰迪大师，您为什么要这样说？”他用错愕的语气询问起来。

“我们明天一早就离开菲尔梅耶，返回西风郡的北洛可可港。”杰迪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表示，“既然贵族评议会和皇帝陛下都无法给霍夫曼家族一个公正的结果，那么就让我们用商业手段来讨还公道，港城亚留斯如果不再是西风郡的重要商业港口，作为城市来说，价值就所剩无几了。”

希尔维斯侯爵的笑容顿时一僵，“您打算离开光耀之都？”他满脸都是不赞同的表情，“坦白地说，这完全就是逃避。”

“不逃避我们又能做什么呢？”杰迪有些苦涩的摊开双手，“我们无法去和德高望重的首相阁下抗衡，更无力改变皇帝陛下的想法，与其在这里抱着一丝菲薄的希望苦苦等待，还不如趁着托马德?安子爵在这里逗留的时候，先行返回西风郡，那至少还能够夺得一个先机。”

“一个这样的先机没有什么用处，凭借商业手段和虓眼死神较量更是异想天开。”希尔维斯侯爵加重语气说，“杰迪大师，您难道忘记了吗？托马德?安子爵同时也是帝国西境守护和沙海大领主，有数不清的蛮兽人部落都服从他的命令，沙漠特产更是种类丰富，而且只有在他的领地上才能见到。”

杰迪先是愕然无语，随后重重坐了回去，整个人显得沮丧而疲惫，“那我们……应该……怎么办？”他长叹一声，仿佛像是感觉屋子里面光线太亮了一样，抬起一只手挡住了自己的面孔。

希尔维斯侯爵坐在椅子上向前俯身，声音压低到只有两个人彼此之间才能听到，“杰迪大师，事情没有您想象的那样糟糕，有一点我必须指出，无论首相阁下的立场倾向如何，他都不可能去做危害帝国和皇帝陛下利益的事情。”

杰迪放下了掩面的那只手，眼睛里面重新恢复了光彩，“您说得对，希尔维斯殿下，首相阁下确实对于皇帝陛下无限忠诚。”

“这就是您能够掌握的唯一一个机会了，杰迪大师。”希尔维斯侯爵微笑着竖起一根手指，“只要让首相阁下感觉到，继续支持托马德?安子爵占据港城亚留斯，只会让帝国和皇帝陛下的利益受到损害，他就一定会转变立场。”

杰迪疑惑的看了希尔维斯侯爵一眼，“我们要怎么做，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希尔维斯侯爵将双手放在了桌子上，随后站起身来，“当然是让在托马德?安子爵掌控之中的亚留斯发生一些小小的麻烦，当然，这或许会给亚留斯的商人和平民造成一些损失，不过等待事情彻底结束之后，那些损失可以轻易得到补偿。”

杰迪露出了踌躇的表情，足足过了一分钟之后，他用力摇了摇头，“我需要考虑的时间，希尔维斯殿下，而且必须和菲丽西提小姐仔细商量一下。”

希尔维斯侯爵点头同意，“确实应该仔细权衡一番，杰迪大师，我期待着您作出决定的消息，今天时间已经不早了，明天早上朝会之后，我再来拜访您和菲丽西提小姐。”

看着那位贤王殿下离开的背影，杰迪脸上的犹豫不决渐渐褪去，嘴角勾勒出一丝嘲讽的弧度。

“真是一位声名显赫的贤王啊，希尔维斯殿下，不知道你的眼睛，究竟盯着那把至尊宝座多久了呢？”

第十四章游走于巨浪之间的小舟

意外来访的希尔维斯侯爵告辞之后，杰迪?卢克斯在桌边默默独坐了一会，眼睛深深注视着面前的烛光，看着它由大变小，最终化为一道袅袅上升的青烟。

光明逝去，黑暗袭来，已经深沉的夜色带来了浓重的寒意，从窗户的缝隙里丝丝袭来。杰迪打了一个寒噤，下意识的裹紧长袍，走到只剩下些许余烬的壁炉旁边，正要朝里面添些木炭的时候，突然又停下了动作。

光耀之都菲尔梅耶的气候虽然温和，不过毕竟冬天的脚步还未远离，夜间的寒意依然颇重。然而这正是杰迪所迫切需要的东西，刚刚与希尔维斯侯爵交谈的时候还好，一旦静寂重新降临房间，他的心里就像是有一团烈火灼烧起来，让整个人都变得焦躁不安。

希尔维斯侯爵的话就像是一根丝线，将散落的事实珠子全都串联起来，形成了一条格外清晰的线索。响钟酒店密室里的交谈、安斯艾尔爵士语焉不详的宣言、奇修瓦拉男爵突如其来的背叛、还有帝国海军雄风号的意外出现，无不预示着有一只宛如幽灵的黑手在背后掌控着一切。

而这只黑手的真正身份，在今天之后，对于杰迪?卢克斯来说已经不再神秘了。

杰迪起身离开了旅店，时近午夜，光耀之都菲尔梅耶的街道已经逐渐安静下来，路边商铺依然闪耀的灯火驱散了茫茫夜色。杰迪信步前行，迎着从誓约河上吹来的冷风，披着一身孤寂的星光，朝着凯旋港的方向走去。

天空晴朗透彻，之间群星闪耀，银月皎然，防波堤犹如巨人的两条臂膀，延伸到水上，将凯旋港揽在怀中。杰迪停下脚步，借着星光和月光注视着港口内大大小小的船只，双桅和三桅的商船、单桅渔船和装饰奢华的游艇，还有巍峨如楼宇的炼金战舰，所有的船只都在起伏不定的黑色水面上沉浮。波浪涌动，阵阵涛声入耳，带给人一种格外澄明静谧的感觉。

杰迪深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心中的烦躁正在渐渐褪去，头脑重新变得灵活清明起来。巴米利杨总管所说的另一个棋手已经浮出水面，对于势单力孤的自己来说，一个明朗的局势总比昏昧一团来得好。

唯一的问题就在于，现在应该做出怎样的选择。

从目前已经得知的情况进行分析，无论是托马德?安子爵还是希尔维斯侯爵，都将控制西风郡的港口重镇亚留斯作为自己计划之中的重要一环。希尔维斯侯爵固然心怀叵测，策划了波及半个西风郡的可怕骚乱；托马德?安子爵似乎也没有将狮鹫帝国的利益放在第一位，而是利用了安斯艾尔爵士和奇修瓦拉男爵的仓促行事，出动死神骑士团的大部分力量，一举将这座港口重镇控制在手中。

如果没有黎明海狼号的出逃，或者说没有杰迪等人登上那条商船的话，菲丽西提小姐根本不可能从陷入骚乱的亚留斯脱身离开，甚至很可能面临生命危险。霍夫曼家族失去了最后继承人的话，亚留斯的大权就不可避免的落在了在平定骚乱之中立下功劳的托马德?安子爵的手中，即使是贵族评议会或者希尔维斯侯爵心有不甘，也很难在这件事情上有什么作为。

然而一个根本不在任何人眼中的小人物——响钟酒店跑堂小弟杰迪?卢克斯的出现却改变了一切。

巴米利杨总管把杰迪称为“一颗扰乱棋局的棋子”，这并不是夸大其词的表现，而且帮助杰迪了解到目前自己所面临的最大问题。

那就是实力不足。

虽然杰迪已经初步拥有了一点属于自己的力量，不过大部分声势还是要依靠北洛可可商会和西风郡郡守庞多克伯爵的支持才行。然而这种支持的程度毕竟有限，一旦棋局初现端倪，可以想象无论是北洛可可商会还是庞多克伯爵，都会立刻撤回对菲丽西提小姐——或者说杰迪?卢克斯——的支持，立刻把他打回原形。

这也是巴米利杨总管把杰迪称为棋子，而非棋手的理由。在光耀之都菲尔梅耶的朝堂之上，在这盘以权力和阴谋作为规则的棋局之上，还没有这个年轻人叱咤风云的空间。就像是一艘小船，在波涛起伏的水面之上，只能随波逐流，眼前短暂的平静之后，如果还不能寻找到安全的港湾，必然会在巨浪之中粉身碎骨。

这个安全的港湾究竟是托马德?安子爵，还是希尔维斯侯爵，或者是皇帝陛下本人呢？杰迪站在码头冰冷的石板上，眼望着波荡起伏的水面，回忆起这几个月的经历，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

希尔维斯侯爵确实表达出了善意，然而只要想起在响钟酒店密室里发生的那一幕，杰迪就感到自己完全无法释怀。托马德?安子爵毕竟还是顺势而为，希尔维斯侯爵却为了一己私利而不惜令帝国局势动荡，如果投靠这位野心勃勃的贤王，杰迪能够想象得出自己今后的道路，必将染满无辜者的鲜血。

至于效忠皇帝陛下，虽然看上去算是不错的选择，但是从午后那次短暂的觐见之中，杰迪对李维六十五世陛下的印象并不很好。皇帝陛下对于帝国局势和民众福祉似乎都毫不在意，一心只想着将菲尔梅耶修建的尽善尽美，以便在历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即使还算不上昏庸的君主，差距似乎也不是很大了。

这样算起来的话，好像只有和托马德?安子爵握手言和、分割亚留斯权力这一条路好走了，这是帝国情报大臣巴米利杨总管的提议，也是杰迪在静水橘园觐见皇帝陛下的时候，向这位至高无上的狮鹫大帝提出的建议。

如果不考虑希尔维斯侯爵的挑拨，那么到目前为止，一切尚称顺利，杰迪本来应该感觉欣慰才对，然而现在却只觉得忐忑不安。倘若勇于面对内心的话，他应该承认自己甚至还有些害怕。

“明天的朝会，会为这件事情画上一个句号吗？”杰迪轻声问着自己，然后怔忪许久，缓缓的摇了摇头。“不，不会，或许结局终会到来，然而不是现在……希尔维斯侯爵的野心不会因为小小的挫折而熄灭，托马德?安子爵……这位曾经威名赫赫的战争英雄究竟有什么目的，也还没有真正显露出来。”

或许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杰迪?卢克斯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银月高挂中天，月光洒满水面，**起闪烁涟漪；红月从东方投来了黯淡波光，与前者的光芒融合一体，不分彼此。这是菲尔梅耶冬日夜空的特色，杰迪曾经听有人提起过。除了某些特殊信徒之外，永远不知身处何方的黑月应该也在夜空之中游荡，洒落的光芒和夜色毫无区分。就仿佛像是眼前扑朔迷离的局势。

黑夜沉郁深邃，然而黎明终将到来，狮鹫帝国的未来是否也会如此呢？

杰迪在夜风之中伫立了足足一个小时，直到寒意越发深重，穿透了他的斗篷和长袍。当他离开港口的时候，薄薄的云霭已经开始遮住月色，似乎在预示着一个阴沉的未来。

第十五章迪什先生的复苏

通常而言，枯燥等待的时间都很难捱。不过幸运的是，在这个冷风飕飕的早上，杰迪?卢克斯并没有坐卧不安的在旅店里面苦等结果，而是得到了一个来自永恒城堡的模糊信息。

“……复苏准备，需要英灵塔……分解部分灵魂力量……启动。”

目前在永恒城堡陷入沉睡的人只有两位，一位是中了青嘶泣剧毒的黛拉?庞多克小姐，西风郡郡守之女；另一位则是因为强行操纵杰迪的身体，灵魂力量消耗过大而被迫休养的迪什先生。青嘶泣只有在永恒城堡进一步复苏之后，才有可能解除，这段时间杰迪的经历可以说是非常丰富，然而进账的灵魂却只有一枚顶级龙魂，那些暗黑精灵刺客仿佛都像是某种特殊的傀儡一样，即使是被杀死，永恒城堡也收集不到任何灵魂力量。

相比之下，灵魂力量的支出堪称极大，尤其是召唤龙骑女爵琳?阿斯托利亚和洞窟之主格拉斯?烁影这对搭档的那次，时间虽然很短，却消耗了足足几百标准单位的灵魂力量。加上解放魔山黑民一族的消耗，几乎把死者大厅积攒的灵魂力量挥霍一空。

幸好还不算是彻底清空。

杰迪?卢克斯伴随着一道光芒出现在苍白殿堂的时候，看到的是龙骑女爵琳?阿斯托利亚一身戎装、风姿飒爽的伫立在城主宝座右侧。左侧则站着一个容貌枯槁如骷髅的黑袍男子，身体几乎被浓重的秽恶黑雾笼罩，那股黑雾的腐蚀性强的可怕，连苍白殿堂材质特异的地板都似乎有些承受不住，不断裂开细纹，又在不断愈合着。

至于迪什先生留下来作为代理军事长官的无头骑士寇伊?史迪威，已经退居到城主宝座的台阶之下，抱在臂弯里面的头盔略有变形，窥孔后面燃烧的血色光焰也变得有些黯淡无光，似乎一阵较大的风卷过就会被吹熄一样。

显然对于所处位置方面，至少寇伊?史迪威并不是那么主动退让，而琳?阿斯托利亚似乎也没那么容易妥协。至于是龙骑女爵亲自出手，还是那位看上去就带着一股邪恶气息的黑袍人代劳，杰迪可就猜想不出了。

“阿斯托利亚大公阁下。”杰迪行了一个法师礼，对于这位曾经在狮鹫帝国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龙骑士，他还是非常尊重的，尤其是每次相见，都感觉仿佛走入了吟游诗人口中的英雄史诗，令他的心情很难平静下来。“我刚才得到消息，是迪什先生快要复苏了吗？”

琳?阿斯托利亚的容貌非常秀美，带着属于精灵血脉所特有的纤细和优雅，不过却有股冷得让人无法接近的味道。或许是与巨龙相处的时间太长，这位龙骑女爵身上仿佛也沾染上了少许龙威，配上宛如冰棱交击的清冷嗓音，即使是语气平常的说话，都有种让人心生寒意的感觉。

“我也是刚刚听到，杰迪。”龙骑女爵的语气和表情看上去都格外庄重，这让她那股冷意迫人的气质更加浓烈起来，“迪什?弗瑞德里希，如果真的是他……”

“哼，龙之哀歌吗？”容貌枯槁的黑袍人冷哼了一声，声音宛如骨片相互摩擦一样刺耳，“即使是近乎不朽的灵魂，在经历了数百上千年的漫长岁月之后，还能留下来多少智慧和力量呢？”

“至少比你这个背弃誓言的蠢龙强得多了。”琳语气锐利的反驳说。“格拉斯?烁影，不要忘记，陨落于迪什先生手中的巨龙，很多都比你强大得多！”

黑袍人耸了耸白骨嶙峋的肩膀，“那么弱的灵魂波动，说是传奇强者都很勉强，根本不像是传说中距离不朽神座只有一步之遥的龙之哀歌，谁知道他是不是只剩下一些灵魂碎片了？”

这一次连琳?阿斯托利亚也迟疑了一下，“力量可不仅仅体现在灵魂波动的强弱上面。”最后她用有些勉强的语气回答说，“在我们的时代，不就有不止一名传奇强者陨落于狮鹫第一空中骑士团的枪锋之下吗？”

格拉斯?烁影正要继续争论什么，一个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再次响起，回荡在苍白殿堂的穹顶之下。

“灵魂力量剩余不足10%%uff0c继续消耗将动用紧急储备，城主大人，唤醒仪式是否拖后？”

杰迪霍然一惊，随后猛然摇头，“不，不要拖后，直接将剩余灵魂力量全部分解使用，我现在非常需要迪什先生的帮助！”

“遵命，城主大人。”那个声音回答说，接着众人耳边响起了一阵细微的嗡嗡声，而且越来越大，最终连整个苍白殿堂的空气都仿佛震荡起来。

杰迪紧张的握住了双拳，他不知道自己的决策是否正确。在光耀之都菲尔梅耶，想要收集灵魂力量是非常艰难的事情，杰迪的亡灵巫师身份更是必须严格保密，一旦暴露的话，他将面临着几方势力的共同剿杀，即使是召唤龙骑女爵，也难以逃脱出这座深受诸神眷顾的帝都。

幸运的是，迪什先生没有让他失望。几分钟之后，嗡嗡声越来越小，渐趋消失，苍白殿堂对面的英灵塔突然绽放出几道耀眼的白光，一个身穿红色长袍、须发皆白的老魔法师从白光之中缓步走出，眨眼之后就出现在杰迪的面前。

杰迪突然感觉自己有些眼圈发热。即使是经历了常人所难以想象的动荡和困难，获得了许多经验和成绩，几个月前还是酒馆跑堂小弟的他也还没真正锻造出属于强者的坚韧心灵。迪什先生沉眠之后，杰迪必须完全依靠自己决定未来的道路，虽然一步步下来似乎没有行差踏错，不过在男孩的心里，还是积累了过多的疲惫和惶恐，以至于都有些难以承受了。

然而在其他人面前，杰迪必须带上冷静沉着的面具，扮演着一位睿智而性格刚强的领袖，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够让那些人紧紧团结在自己的身边，完成似乎永远无法企及的目标。

当迪什先生出现在面前的时候，杰迪感觉到自己心中的那些负面情绪全都迅速消失了，代之出现的是满心欢喜和放松。他认为自己终于能够交卸肩上沉重到难以支撑的担子，继续从迪什先生那里得到充满睿智和经验的指导。

然而当杰迪把自己的意思说出来的时候，他却看到了迪什先生脸上有些古怪的微笑。“你做的很好，杰迪，超过了我的预期。”老魔法师慈祥的笑着说，“即使换成是我来做计划，也不会比你现在做得更好了。无论今天朝会讨论的结果如何，你都在狮鹫大帝的心中留下了一个相当清晰的印象。而这就足够了，一位地位尊贵、自高自大的皇帝必然不太擅长倾听他人的意见，既然他对于你的建议已经有所欣赏，就应该得到不会太差的结果。”

杰迪很明显的松了一口气，“太好了，迪什先生，如果最后的结果是我们必须灰溜溜的返回北洛可可港，我还真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才好呢！”

“虽然这种事情不大可能发生，不过也不要疏忽大意，还是做些准备吧。”迪什先生捋了捋自己的白胡须，神色有些凝重的表示，“更重要的是，杰迪，现在永恒城堡亡者大厅的灵魂储量已经低于警戒线，如果长时间没能得到补充的话，永恒城堡甚至可能退化，导致一些重要建筑的关闭。”

杰迪的脸色立刻黯淡下来，“迪什先生，在帝都搜集灵魂力量太困难了，我甚至不知道应该怎么去躲避那些方方面面的暗探和眼线。”

“不止如此，杰迪，幸好你没有施展过任何亡灵魔法。”迪什先生轻轻摇了摇头，加重语气对男孩说，“光耀之都菲尔梅耶的建设，甚至可以追溯到一千六百多年之前，这座都市经过许多次扩建，不过始终都保持着当初的重要部分，也就是现在狮鹫大帝居住的宫殿群，这些建筑在建造之初就由魔法师们绘制了许多魔法阵，性能各异，而且魔力回流相互连通之后，形成的就是一个能够将整座城市都笼罩其中的巨大炼金魔法阵。”

“将整个城市笼罩起来？”杰迪的眼底无法遏制的露出骇然，“诸神在上，那是多么巨大的魔法阵啊！”

迪什先生的脸上闪过一丝极细微的自矜，目光变得非常深邃悠远，似乎有无数回忆的画面一一闪过，“当然，这是非常伟大的创举，光耀之都菲尔梅耶，诸神眷顾的最后圣城，誓约河畔的最大明珠——在所有这些动听的称号之中，并没有任何一个指出了这座城市真正的力量源泉。不是诸神，不是金钱，更不是信仰的力量，而是炼金术，所有如今的炼金术士都根本无法想象的巨大手笔！”

迪什先生稍微停顿了一下，转过身来，随着他做了个手势，苍白殿堂的地面上立刻浮现出光耀之都的虚影，塔楼、神殿、宅院和其他建筑全都具体而微，看上去宛如真实的城市投影一般。

“这就是光耀之都，炼金术士创造的最后神迹，在这座城市里面，任何施展负能量魔法或者超自然力量的行为，都会被炼金魔法阵进行极大削弱，同时以声音和光线发出警报。”迪什先生只动了一下手指，就看到整座城市投影都在迅速发生变化，闪烁的光线和鸣响的号角声响彻整座殿堂。

“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说你很幸运了吧？杰迪，倘若你施展出任何一个亡灵魔法，都会让整座城市都与你为敌呢！”

第十六章临时朝会的结果

帝都重臣之首、李维六十五世陛下最为信任和亲近的大臣，帝国首相雷森?威尔普斯公爵缓步走出觐见大厅的时候，金色太阳已经高悬天穹之顶，灿烂阳光迎面洒下，让这位一向以精力旺盛著称的灰发老人不由得停下脚步，抬起一只手遮挡住令他颇感目眩的阳光。

几名在觐见大厅之外等候的随从立刻涌上前来，搀扶起帝国首相的胳膊，不过却在下一瞬间就被雷森?威尔普斯公爵用力推开。“我的身体还没有那么衰弱！”手中掌握着巨大权力的灰发老人用似乎蕴藏着某种强烈情绪的低沉声音说，“你们全都退下！”

“哎呀，首相阁下，您今天的火气未免有些过大了，是因为刚才朝会上我的小小冒犯吗？”一个轻柔动听、宛如蜂蜜一样黏稠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雷森?威尔普斯公爵眼里闪过一丝真切的怒意，以完全不像是老人的利落动作转身面对。“巴米利扬总管，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出现在威尔普斯公爵身后的情报总管大臣穿着一身紫色丝绸长袍，面颊和手背上都擦了上等香粉，让他原本就偏于阴柔的容貌更是和美女没有什么两样。面对帝国首相近乎质问的语气，巴米利扬总管一副毫无芥蒂的样子，脸上的微笑近乎完美，“这是十几年来，您的提案第一次在朝会上被驳回吧？不过说真的，您实在是太过偏向于那位塔瓦隆要塞守护者了，就连大帝陛下也都没有明言支持呢。”

帝国首相迟疑了一下，双眼低垂。对于情报总管大臣，他一向报以鄙视和不屑的态度，从来不假辞色。不过因为在这次朝会上发现了巴米利扬总管对于大帝陛下的影响力，所以首相略一思忖，决定还是稍作解释。

“西风郡需要一位强势人物，震慑未来可能发生的骚乱。”雷森?威尔普斯公爵用他特有的低沉声音解释说，“巴米利扬总管，你掌管着不眠之眼情报网，该不会对眼下那些背叛者的活动一无所知吧？”

“当然，我的职责。”巴米利扬总管点了点头说，“首相阁下，不过这也正是我反对您的提案的原因呐。您应该听过这样的流言蜚语——有关于霍夫曼家族唯一继承人遭到袭击，还有托马德子爵大人迅速平定港城亚留斯骚乱的那些说法吧？”

“我从来不会去打听什么流言蜚语。”帝国首相冷冷的回答说，“巴米利扬总管，容我提醒，我没时间和你在这里玩什么文字游戏，有什么证据的话，直接拿给我看就好了。”

“如果我现在已经弄到决定性证据的话，在刚才的朝会上就不会是这么软弱的说辞了。”巴米利扬总管的语气虽然依旧恭敬柔和，话里的意思却开始尖锐起来，“至于塔尔隆要塞守护者对于帝国的忠诚，首相阁下，您应该比我更要清楚。”

“托马德?安子爵的忠诚毋庸置疑。”帝国首相语气强硬的表示，“巴米利杨总管，没有证据就请你谨言慎行。”

“您的说法无疑非常正确，而且也足够谨慎。”巴米利扬总管微笑着鞠了一躬，“只是我从不眠之眼得到的一些细节情报方面分析，平息港城亚留斯骚乱的时候，死神骑士团到来的时间未免太过巧合了一些，这让我始终都无法释怀呐。”

雷森?威尔普斯公爵霍然抬头，目光之中流露出令人难以逼视的锋锐光芒。然而情报总管大臣却没有再做回应，而是低下头，双手拢在袖子里面快步走开，软底靴在青石板上擦出一串宛如呢喃的声音。

更多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帝国首相略一沉吟，朝着情报总管大臣快要消失的背影投去深深一瞥，然后转身朝着觐见大厅对面的广场走去。“返回首相府邸。”他一面走，一面头也不回的吩咐说，“另外，让罗兰德在不当值的时候回来见我，有件事情我必须向他求证。”

“悉从尊愿，首相阁下。”一个管家打扮的中年人停下脚步，深深鞠躬回答说。

这天上午的临时朝会只讨论了一处位于西风郡边陲的港口城镇归属，与历次朝会相比，份量根本不在同一个档次上，然而引发的一系列后果却远比李维六十五世登基以来任何一次朝会更加深远。港城亚留斯的权利分割只是小事情，自侍奉先皇以来就始终身负帝国首相要职的雷森?威尔普斯公爵第一次被大帝陛下驳回提案，才是震动菲尔梅耶朝野的第一件大事。

有资格列席朝会的豪门勋贵离开觐见大厅之后，纷纷交头接耳，议论不休，他们猜不出这是否只是一次普通的意见分歧，还是更有深意的征兆。自登基二十余年以来，李维六十五世陛下从未与他的老师意见相左，这一次在朝会的结果虽然并非将首相阁下的提案全盘推翻，但是至少也改动了许多关键的地方。

比如在首相阁下的提案里面原本只是个傀儡城主的菲丽西提?霍夫曼小姐，李维六十五世陛下不但认可她继承父亲的子爵爵位，而且还将亚留斯的一半权力交到了她的手上。相对而言，原本有望攫取亚留斯全部权力的托马德?安子爵，得到的只是亚留斯四分之一的商业税金以及军队驻守权。

这和此前从皇宫内部流露出来的消息可是大不相同。一些嗅觉最为灵敏的家族开始有了新的想法，联系起近年来西风郡的种种流言蜚语，曾经在蛮兽人大军袭来之际力挽狂澜的虓眼死神，是否已经不再得到狮鹫大帝陛下的信任了呢？

临时朝会的消息传到杰迪等人下榻的旅店，就连菲丽西提小姐都有了同样的想法，这位自从拜会帝国首相之后就始终闷闷不乐的金发女爵士脸上浮现出难以遏制的狂喜，双眼闪闪发光，仿佛里面突然浮现出光源一般。

“这真是诸神保佑！”菲丽西提小姐高高举起满斟美酒的杯子，语气极尽欣喜的大声说，“父亲，请您在长眠导者的静谧国度看着吧！霍夫曼家族没有走向穷途末路，它必然会在我的手中得到复兴！”

“现在还不是庆功和放松的时间。”杰迪?卢克斯的表情虽然也松弛下来，不过至少还保留着几分警惕，“菲丽西提小姐，直到您重新坐稳那把亚留斯城主宝座之后，再来一场庆祝也为时不晚。”

“依我看，应该不会再出现什么波折了。”菲丽西提小姐兴致不减的表示，同时把满杯美酒倾入喉中，“杰迪大师，您的性格谨慎是件好事，不过在这里——深受诸神眷顾的光耀之都菲尔梅耶，太过谨慎就大可不必。那些黑皮肤的家伙生性邪恶，不可能出现在菲尔梅耶的街头；至于托马德?安子爵麾下的那些死神骑士，想要向我们下手的话，必须先考虑考虑维护帝都治安的灰烬骑士团答不答应！”

杰迪?卢克斯思索了一会，缓缓点了点头，“确实如此，菲丽西提小姐。我们在菲尔梅耶的安全能够得到保证，不过返回西风郡的旅途可就不那么容易了。我相信我们无论沿着誓约河走水路西下，还是再次穿越魔山隘口、无回通路和西塔森林，都很可能会遭遇到袭击。这不一定是托马德子爵派出的杀手，更有可能是那些叛乱者希望把水彻底搅浑的把戏，一旦我们出了事情，西风郡必然会再次陷入动荡和混乱。”

菲丽西提小姐的脸色一下子变白了，仿佛刚才酒精造成的头脑发热在一瞬间就消失了。“我……啊，诸神在上，我的确没有想到这种可能！杰迪大师，来时的路上，我们损失了多达三分之二的护卫人手，以现在不到三十名士兵，能够保护我们安然返回吗？”

“这可不太好说，不过我想人手还是必须得到补充的。”杰迪的目光闪动了一下，朝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亚汉骑士看去，“浩?天利骑士，去冒险者公会寻找帮手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不很顺利，杰迪大师。”浩?天利骑士的通用语依然有些艰涩，不过至少语序已经很正确了，“帝都的冒险者没有西风郡那么果敢坚毅，而且要价也有些过高，如果招募到一百人的话，恐怕要比在西风郡多花几倍钱，而且忠诚堪忧。”

“总会有办法的，忠诚可疑的人，无论多少都不能用。”杰迪无奈的摇了摇头说，“最糟糕的情况就是从魔山隘口返回，黑民部落会全力保护我们的。”

“那是当然。”克莱门农?格雷果伯爵裂开嘴，用拳头狠狠敲了下胸甲，“以大地之神卡该诺之名，魔山是黑民的故土，没有人能够在这片土地上挑战黑民部落的力量！”

杰迪正要说话，突然闭上了嘴巴，而且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外面有脚步声……菲丽西提小姐，看来今天我们又有客人了。”

第十七章出人意料的波折

谁也没有想到，从脸色阴冷的皇家卫队御剑士、大帝七铁卫之一的撒当爵士口中，听到的居然是如此出乎意料的消息。实际上，当他刚刚走进旅店的时候，就连这位声名显赫的剑术大师的来意，都让人感觉有些迷惑。

“菲丽西提?霍夫曼小姐，还有杰迪?卢克斯魔导师。”撒当爵士略微抖动了一下脑袋，姑且可以算成是点头致意，“我奉至高无上的狮鹫大帝、帝国百族万民的统治者、李维六十五世陛下的旨意，请两位做好准备，参加三天后在埃拉皇家猎场举行的春季狩猎活动。”

杰迪怔了一下，朝撒当爵士行了一个法师礼，“撒当爵士，请问我们可以不参加吗？港城亚留斯的局势远远称不上安定，菲丽西提小姐既然蒙陛下恩典，重登城主之位，显然应该以国事为重，马上返回西风郡才是。”

这个问题让撒当爵士的脸上露出些许不耐烦的表情。不过这位御剑士大人固然性格高傲，却还不敢完全无视一位魔导师提出的疑问。“临时朝会的结果只是陛下做出的初步决定。”他用傲慢的语气缓缓回答说，“鉴于首相阁下和一部分帝国重臣对霍夫曼家族尚存实力的质疑，陛下经过再三考虑，决定利用这次春季狩猎的机会，让存在争议的双方各自展现一些实力，依靠竞争结果决定亚留斯权力的分割比例。”

“这，这怎么行！”菲丽西提小姐忍不住结结巴巴的开口反对，刚刚还满是欣喜红晕的脸上已经是一片惨白，“我要拿什么去和托马德?安子爵竞争？他可是掌握着塔尔隆要塞守护者和死神骑士团这两支帝国知名的精锐部队，还有暗黑精灵、蛮兽人和许多其他种族的雇佣兵呢！”

“这是陛下的决定，谁敢质疑？”撒当爵士霍然瞪大双眼，厉声指责，同时目光咄咄逼人的注视着菲丽西提小姐。菲丽西提小姐被御剑士的目光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身体一仰，跌倒在自己的座位上，把剩下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杰迪飞快的打了个眼色，亚汉骑士浩?天利和黑民首领格雷果伯爵立刻同时上前一步，挡在了菲丽西提小姐和撒当爵士中间。浩?天利骑士虽然已经拥有斗气散华的水准，身手更是能够比拟一位大骑士，但是还不被撒当爵士放在眼里，不过格雷果伯爵就不一样了。这位魔山黑民的大首领身高超过两米，身穿厚重的全套钢板铠甲，一股宛如狰狞猛兽的气息从铠甲的缝隙之中流露出来，让撒当爵士不由得身体绷紧如弓弦，有好几次都几乎忍不住拔剑出鞘的冲动。

“撒当爵士，请您原谅菲丽西提小姐的冲动。”杰迪?卢克斯语气缓和、彬彬有礼的解释说，“我们并非对大帝陛下的决定有所质疑，而是不知道陛下的真正意图。不要说是刚刚受到重大挫折的霍夫曼家族，就是大名鼎鼎的帝国九柱家族，又有几个能够与西风郡的虓眼死神相提并论呢？”

撒当爵士收回逼视着菲丽西提小姐的目光，转而朝杰迪看了一眼，语气变得格外严肃，若有所指。“我不敢妄图揣测大帝陛下的真正意图，杰迪大师，当世又有谁敢？你们只要做好准备，届时参加春季狩猎就可以了，至于最后的结果以及陛下的决断，那并不是你、我，或者其他什么人能够预先得知的。”

杰迪露出赞同的表情，点了点头说，“您说得对，撒当爵士，我们谨遵大帝陛下的旨意，前往埃拉皇家猎场参加春季狩猎活动。”他的声音压低了一些，将音量控制在只有屋子里面的人才能听到，“不过如果您能够告诉我，究竟是谁在陛下面前提出这个提议的话，您将会得到霍夫曼家族及我本人最衷心的感谢。”

撒当爵士的眼底似乎划过了一道颇带嘲讽的光芒，接着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陛下在朝会之后会见了很多人，其中不乏帝国重臣和豪门勋贵，他们每个人都有资格向陛下阐述自己的意见。”他看了看依然保持着微笑表情的杰迪，稍一沉吟，随后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我可以告诉你，是杰诺爵士和罗兰德爵士在觐见大厅陪同陛下，你可以试着向他们提出请求。”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杰迪耸了耸肩膀说，“撒当爵士，感谢您的提醒，能否有幸邀请您共进午餐呢？”

“谢谢，但是我没有时间……”撒当爵士似乎想要直截了当的拒绝，不过他再次犹豫了一下，改口解释说，“春季狩猎结束之前，你知道的，杰迪大师，恐怕我一直都会很忙碌。大帝陛下的人身安全不容有任何疏忽，如果没有明确的任务，每一位铁卫弟兄都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灰烬堡垒。”

说完这句话之后，御剑士朝着杰迪点了点头，又朝格雷果伯爵投去颇为警惕的一瞥，随后转过身去，扬着披风离开了。

“看来他注意到了您的存在，格雷果伯爵，早知道会出现这样的事情，我应该让您留在自己的卧室里面的。”杰迪轻轻叹了口气说，“如果这样的话，在春季狩猎的当天，我们估计可以给那位虓眼死神一个惊喜。”

“一个能够掌握两只精锐部队的人，不会有那么疏忽大意。”格雷果伯爵闷声闷气的回答说，“杰迪大师，不要忘记在无回通路的地下陵墓里面，我们毁灭了那位第一主母莎尔?班瑞的化身，从化身的实力水平推断，莎尔?班瑞很可能是一位传奇强者，或者说，至少已经掌握了某种本源力量。”

杰迪心里陡然一跳，这件事情的确已经被他忘在了脑后。很大原因是因为真正和格雷果伯爵联手对敌的并非自己，而是临时取得身体掌控权的迪什先生。莎尔?班瑞的化身实力其实非常强大，杰迪估计即使是自己召唤出龙骑女爵琳?阿斯托利亚，胜负机会也只算是五五开。

“卷册守护者在上，我把那件事情给忘光了！”

格雷果伯爵古怪的笑了笑，“所以我们的实力很可能被那位托马德子爵高估了，杰迪大师，如果在春季狩猎的时候不全力以赴的话，竞争的结果估计会非常难看。”

杰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天上诸神作见证，无论哪个向狮鹫大帝提出建议的人是谁，等到事情告一段落之后，我都不会让他好过。”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发誓说，然后把头转向另一边，“浩?天利骑士，你马上到冒险者公会去，把所有拥有骑士职衔的冒险者全都雇佣下来，合约时间不必很长，理由也明确告诉他们。”

“杰迪大师，拥有骑士职衔的冒险者数量很少，而且佣金很高，忠诚程度更是难以保证。”浩?天利骑士有些为难的表示，“如果您需要一批人手的话，我建议还是寻求魔法师工会或者贵族私军的帮助。”

“不，浩?天利骑士，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杰迪摇了摇头，“我需要这样一些冒险者来隐藏我们真正的实力，或者分散来自竞争对手的风险。我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这次的春季狩猎恐怕不仅仅是我们与托马德?安子爵之间的竞争，还有更加麻烦的事情会出现呢。”

第十八章盛大春狩，比武庆典（上）

按照惯例，每年冬季快到尽头，耐寒的野花刚刚在菲尔梅耶郊外的草原上绽开星星点点嫩黄的时候，狮鹫大帝总要亲自率领着众多帝国重臣和豪门勋贵离开光耀之都，在郊外的埃拉皇家猎场安营扎寨。

随后的整整三天时间里，上至至高无上的狮鹫大帝，下到一名还未拥有贵族身份的见习侍从，都要在皇家猎场的茂密草原、河流和橡木林中纵马驰骋、放飞鹰隼、狩猎野兽，炫耀武力的同时，也是在体会蓬勃而起的春季气息。

这是一场参与者众多的愉快盛事，当然，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演变成为具有特定意义的仪式行为。狮鹫大帝当然不必率先跃马驰骋、弯弓射箭，而是在数十名灰烬骑士的簇拥之下稍一亮相，接受廷臣的欢呼，然后就是宴饮作乐的时间了。

今年菲尔梅耶的春季来得格外早些。远方的灰蓝色山脉还被厚厚的积雪覆盖，活像是一尊尊肩披白色披风的巨人卫兵，但是在帝都附近的田野里，已经可以嗅得到来自青草和泥土的芳香。道路因为融化的积雪而变得泥泞不堪，而因为准备春季狩猎而往来奔驰的马蹄更是加重了糟糕的路况，有些地方甚至让人难以通行。

然而这一次的春季狩猎仪式的规模却比往年任何一次都要盛大，因为春季狩猎只不过是一场更加精彩竞争的借口而已。在菲尔梅耶，有太多身份高贵的豪门勋贵苦恼于平淡无聊的生活，来自西风郡的两位贵族之间的争执，对他们来说无疑是极好的谈资和消遣。

杰迪?卢克斯骑着一匹两岁口的小马，伫立在猎场边缘的一处缓坡上。这位最近一段时间在菲尔梅耶颇有知名度的年轻魔法师穿着一件厚重的天鹅绒长袍，肩膀上点缀着精美的银饰和一些玄奇奥妙的魔法符号，脸色显得尤为凝重。

前来参加春季狩猎仪式的贵族，要比他想象的数量更多。数不清的家族旗帜飘扬在皇家猎场营地上空，他们的随员和侍从像是蚂蚁一样东奔西走，在营地里面密密麻麻的搭起了数百顶帐篷，远远看去，倒像是草地上长出了许多五颜六色的巨大蘑菇。在营地的中央位置，是一座格外巨大的冬狼皮帐篷，帐篷表面用矿物粉末和油彩勾勒出许多线条粗犷而生动的图案，这些图案大多数都是以战争和狩猎为主题，色彩艳丽，看上去甚至让人有种心旌动摇的感觉，仔细倾听，甚至隐约能够感觉到耳边响起了雄壮的狩猎号角。

这座冬狼皮帐篷的来历很不平凡，五年之前，它还属于蛮兽人之王。在那次被无数吟游诗人耳口传送的塔尔隆要塞保卫战之中，蛮兽人之王和他的大军被托马德?安子爵杀得落花流水，不但一路退回沙漠深处，就连这座象征着蛮兽王旗身份的帐篷也被丢了下来，成为托马德?安子爵献给李维六十五世陛下的珍贵战利品。

冬狼皮帐篷的出现让原本偏向于菲丽西提小姐的舆论风向再次发生了改变。很显然，有着虓眼死神之名的托马德?安子爵并未失去皇帝的信任，曾经力挫数万蛮兽人大军的功绩也让人们突然明白过来，无论菲丽西提小姐究竟拥有多少西风郡贵族的支持，她本人继承亚留斯城主之位的理由有多么光明正大，一旦把实力放到台面上来衡量，她都绝对不是掌握着两支精锐部队的托马德?安子爵的对手。

北洛可可商会虽然拥有相当数量的财富，但是论及武力，肯定无法与一位实权领主相比，更不要说是曾经让整个帝国都为之震撼的虓眼死神。

杰迪?卢克斯耸了耸肩膀，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托马德?安子爵是一位令人敬畏的英雄，而且性格坚定果敢，手段干脆利落，如果不是彼此立场难以调和，他绝对不想与此人为敌。

即使如此，在迪什先生进行详细的分析之前，杰迪?卢克斯还是差点打了退堂鼓。因为彼此的差距实在太大，即使是把隐藏的全部实力都拿出来，加上不惜暴露亡灵魔法的底牌，杰迪也根本无法帮助菲丽西提小姐得到胜利。无论是传说中战无不胜攻无不取的死神骑士团，还是拥有六位帶剑勋爵和几十名大骑士长的塔尔隆要塞守卫军，都远远超过杰迪所能应对的极限，甚至就连暗黑精灵的精锐刺客部队再次出现，也能够让杰迪等人疲于应付。

胜利，这当然是毋庸置疑的好事，财富、名望以及权力也是值得追逐的前景。不过代价如果是生命的话，是否依然值得，就很有待商榷了。

然而迪什先生却有不同的意见，他用锐利的语气指出，这次春季狩猎仪式不仅仅是托马德?安子爵和杰迪?卢克斯两方面的较量，更是新生贵族和古老豪门之间的角力。霍夫曼家族毫无疑问属于古老贵族的一员，这个家族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四百五十年以前，狮鹫帝国尚处**猛扩张的鼎盛时期的年代；塔尔隆要塞守护者托马德?安子爵则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新生贵族，他的出身只是被修道院所收养的边境孤儿而已，血缘模糊不清，比起普通平民尚且有所不如。

新生势力必将让古老贵族心生忌惮，这就是托马德?安子爵虽然获得了雷森?威尔普斯首相阁下的支持，却依旧没能顺利说服李维六十五世陛下的根本原因。除了立场暧昧不明的情报总管大臣和已经成为虓眼死神忠实盟友的德拉巩逊家族之外，九柱家族的其余代表全都站到了相反的立场上，大力鼓吹和夸大这位边境领主所拥有的实力，甚至说出他足以威胁皇帝威严的论调。

这让托马德?安子爵处于一个两难的境地。

拿出一部分真正实力，将杰迪等人在较量之中打得落花流水，对于托马德?安子爵来说并不费力，然而这恰恰向狮鹫大帝证明了自己的实力的确会构成威胁。按照迪什先生的分析，托马德?安子爵的唯一办法就是严格控制住这次参与竞争的人手，确保能够取得胜利，又不会太过张扬，以至于使李维六十五世陛下感到威胁。

这确实非常困难，考虑到杰迪手里的确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底牌，托马德?安子爵的计划究竟能否成功，实在不好确定。

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杰迪摇了摇头，将满脑袋纷乱的思绪摆脱，然后在马背上转过头来，朝着疾驰而来的亚汉骑士浩?天利投去一瞥。

“浩?天利骑士，你给我带来了什么新消息吗？”

浩?天利骑士双腿略一收拢，训练有素的战马立刻放缓脚步，显露出相当优秀的骑术。“杰迪大师，我刚刚从撒当爵士那里得到口信。”他的声音有些发僵，还带着微微的**声，“这次竞争被放在了狩猎仪式正式开始之前，而且是以比武庆典的方式举行。参加比武的只能是拥有骑士职衔之人，魔法师、刺客、神殿战士和其他职业者都没有资格参加。”

“这是个好消息，至少我们可以不用担心碰上那些黑皮肤的好朋友了。”杰迪摊开双手，“至于我……浩?天利骑士，你知道的，我所擅长的那些魔法恐怕难以在比武庆典上光明正大的施展出来呢。”

浩?天利骑士赞同的点了点头，“杰迪大师，您说得对。不过这样一来又出了个麻烦，骑士比武并不仅仅限于我们和托马德子爵之间，而是许多帝都贵族都有参加。”

杰迪略一皱眉，不过很快就放松下来。这种情况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以他对那位狮鹫皇帝陛下的印象，规模浩大的骑士比武庆典，很像是一位好大喜功的君王搞出来的东西。

“都有哪些人？浩?天利骑士，你是否打听到了其中一部分？”

“有个陌生的皇家侍从拿来了一份初步确定参加比武的骑士名单，上面足足有七八十个名字，而且全都是声望不凡的著名骑士，光是歌颂他们英雄事迹的诗歌，就足以让吟游诗人不停口的唱上几天几夜呢。”浩?天利骑士深深叹了一口气，“杰迪大师，我感觉这对我们很不利，这些贵族骑士之中很有几位实实在在的强者，而我们现在能够参战的人手却非常紧缺。”

“我们确实没有多少拥有骑士职衔的人手，而且在这样的比武较量当中，勉强达到正规骑士水准的人最好还是不要出场丢丑。”杰迪点头同意，然后用手指拈着袖口上面的银色扣子说，“那些雇佣来的冒险者怎么样？我记得你昨天向我汇报过，他们之中有几个人实力相当不错。”

浩?天利骑士的面颊肌肉抽搐了一下，“非常抱歉，杰迪大师，他们拒绝参加比武。”他用变得低沉而愤懑的语气说，“这次被雇佣的冒险者里面有两位高阶骑士和一位大骑士，即使是没有能力得到最后的胜利，也能够为我们分担一部分压力。然而他们宁可损失名誉、赔偿佣金，也拒绝参加比武……”

浩?天利骑士停顿了一下，接下来的语气变得更加激烈，简直可以说义愤填膺了。

“我怀疑他们已经得到了冒险者公会高层的警告，让我们无法得到任何帮助！”

第十九章盛大春狩，比武庆典（中）

身着华丽盛装的菲丽西提?霍夫曼小姐乘坐着一辆崭新的贵族马车，前往埃拉皇家猎场中部的骑士比武场。这辆马车是一行人在抵达菲尔梅耶之后，特地从光耀大道埃西铎车行定制的，埃西铎车行的马车造价不菲，不过也确实值得上这个价钱。从车厢、车轮直到车辕，每一处细节都制作得极为精致，而且具有相当强烈的浮华奢侈风格，非常适合在菲尔梅耶的古老贵族之间获取好感。

在菲丽西提小姐二十一岁的生命当中，乘坐这样华丽的马车还是第一次。虽然她的父亲——亚留斯城主霍夫曼子爵曾经也是一位帝都出身的老资历贵族，在日常生活之中绝不拒绝优渥和奢华，但是亚留斯毕竟只是一处边境城镇，与主宰着帝国贵族流行趋势的光耀之都根本相比。

如果说菲丽西提小姐还能够力持镇定，做出一副贵族小姐应有的从容姿态的话，年轻的佩妮学士可就根本把持不住了。一路上她几乎不停的重复着掀起染成金黄色的亚麻车帘，然后又急匆匆放下的动作。春季狩猎仪式的壮观场面让她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需要依靠着咀嚼新鲜薄荷叶子来平缓激动的心情。

临近位于埃拉皇家猎场中部的骑士比武场的时候，就连菲丽西提小姐也感觉自己需要一片薄荷叶子了。这里集中着狮鹫帝国大约八成以上豪门鼎贵的代表，五颜六色的旗帜和族徽飘扬在难以计数的帐篷上面，几乎可以算得上是遮天蔽日。成千堆篝火上袅袅升起的烟雾让比武场周围都被苍白的薄雾所笼罩，耳边是宛如海涛一般汹涌而来的嘈杂声，那是无数双脚踏过地面的声音，那是许多骑士策马驰骋的声音，那是马夫呵斥不听话的马驹的声音，那是传令兵大声叫喊出狮鹫大帝以及各位帝国重臣命令的声音。所有的声音都围绕着即将开始的比武庆典，围绕着一座尤为巨大的白色毛皮帐篷。这座帐篷不但看上去能够容纳足足上百人，而且还被安放在坚固的橡木底座上，数十个比成年男子还高的车轮滚滚向前，让这座白色帐篷像是移动的丘陵一样，缓缓驶入骑士比武场。

两个年轻女孩不约而同的掀起车帘向外张望，她们为规模比得上小型城堡、而且能够移动的白色帐篷而惊叹；为成百上千全副武装的骑士而惊叹，为狮鹫大帝御前数百名军容整齐的皇家近卫而惊叹。在一名身穿精美雕花铠甲、肩披冬日晴空般美丽颜色的丝绸斗篷的金发青年从马车旁边飞驰而过（而且还朝车里投来莫名一瞥）的时候，佩妮学士明显露出了迷恋的表情，不过没等她说出心里的感受，就被菲丽西提小姐狠狠拉了一下袖子。

“哎，佩妮，你该不会觉得刚才那家伙很帅气吧？”菲丽西提小姐嘟起嘴唇，脸上的表情有些似笑非笑，“我恰好知道他的名字，你要不要听听看？”

佩妮学士的双颊飞快的染上了一层红晕，“难道他不是我们见过最帅气的骑士吗？亚留斯和北洛可可都有相当出色的年轻骑士，比如誓言追随杰迪大师的浩?天利骑士就不错，不过……菲丽西提，你难道认为刚才那位金发骑士不是比他们任何人都要出色吗？”

菲丽西提小姐的脸上浮现出有些古怪的表情，“那个人当然非常出色，西风郡……不，哪怕整个帝国的青年才俊，都无人能够与其相提并论。佩妮，我亲**的朋友，你刚才看到的那位骑士就是托马德?安子爵大人，西风郡最年轻的边境实权领主，魔山峡谷的虓眼死神。”

佩妮学士顿时目瞪口呆。菲丽西提小姐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意兴阑珊的放下车帘，让身体靠在裹着淡红色丝绸的靠垫上。“这样出色的对手真是让人压力很大，对不对，佩妮……如果没有杰迪大师的帮助，我恐怕已经难以坚持下去了。”

用力甩了甩头之后，佩妮学士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别担心，看在天上诸神的份上，菲丽西提，难道正义和公理不是在我们一方吗？有这么多贵族都支持你，哪怕是重开贵族评议会，应该也不会让那个家伙的野心得逞。”

“但是，如果那不是野心呢……”

菲丽西提小姐这一瞬间的声音突然轻如呓语，以至于就连佩妮学士都没有听清楚，投来了充满疑惑的目光。“菲丽西提，你刚才说什么来着？声音太小了，我没听清。”

“……没什么，佩妮。”菲丽西提小姐仿佛突然清醒过来一样，全身抖动了一下，“一点突如其来的感想而已，喔，看那边，是我们的骑士准备进场了。”

菲丽西提小姐朝着比武场的方向指了指，理所当然让佩妮学士的注意力转移过去。那确实是名义上隶属于霍夫曼家族的骑士正在列队入场，伴随着雄壮的号角声，一面鲜红底色的旗帜正在为首那名高大骑士的头顶迎风招展，旗帜上面的图案是霍夫曼家族的徽章——蔚蓝波涛上漂浮着白色的船影。

魔山黑民的大首领，从千年长眠之中复苏的克莱门农?格雷果伯爵穿着一套厚重的钢板铠甲，胯下骑乘着一匹怪物似的雄壮巨马，骑行在队伍的最前面。为了避免身份露出破绽，格雷果伯爵那套宛如上古遗物一样的钢板铠甲，已经被送到铁匠铺进行充分的打磨和修补。虽然式样依然简陋朴实，不过至少上面已经没有了经过长时间使用的创痕，斑驳的锈迹也被全部除去，胸口部分镶嵌上一枚镌刻着蓝海白船图案的钢制徽章，在阳光下闪烁着美丽的铁蓝色光泽。

在这位威势骇人的巨人骑士身后，跟随着惧怖骑士茹曼?劳伦斯和亚汉骑士浩?天利，这两位骑士今天穿着和格雷果伯爵式样相似的骑士铠甲，同样朴素无华，只有霍夫曼家族徽章是身上唯一的装饰。

队伍的最后面是排成两列的八名骑士，护送着前面的三位骑士缓缓入场。由于没有准备上场比武，他们身上穿着的都是炫耀大于实用的礼仪铠甲，铠甲表面镶嵌着软金、白银、红铜和名贵宝石，头盔更是做成了猛兽的外形，肩上披有滚着白色缎边的深紫色羊毛披风，看上去倒是一个个都威风凛凛，器宇不凡。其中五人来自于北洛可可商会护卫和西风郡郡守府，剩余两人则是冒险者出身的高阶骑士，在得到一份酬劳尤其优渥的合同和不必上场比武的承诺之后，这两位高阶骑士最终还是同意参加比武庆典，并且在庆典后向霍夫曼家族宣誓效忠。而那名大骑士则付出了高昂的违约金之后，面无表情的离开了菲丽西提小姐下榻的旅店。

这位大骑士在离开之后究竟打算向谁汇报，杰迪?卢克斯没有丝毫兴趣知道，就连格雷果伯爵自告奋勇，想要给这人一个“小小的教训”，也被年轻的魔导师用坚决的语气阻止了。

“如果能够让对方以为我们已经束手无策，那才是最好的结果。”杰迪?卢克斯如是说，“一个心怀叵测的同伴可要比身份明确的敌人威胁更大。而且想要无声无息的杀死一位大骑士，恐怕格雷果伯爵大人如今做不到了吧？”

“当初我也做不到。”格雷果伯爵露出一个凶狠的笑容，牙齿在壁炉光芒之下闪烁着宛如鲜血一般的颜色，“克莱门农?格雷果又不是什么鬼鬼祟祟的刺客，我只会用最直接、最干脆的手段震慑我的敌人。”

“办法简单有效，不过并不适合现在的我们。”杰迪毫不退让的评论说，“我们现在需要的是巧妙而灵活的手腕，不要和任何人——包括托马德?安子爵——结上死仇。”他一面解释，一面朝着格雷果伯爵眨了眨眼睛，“格雷果伯爵大人，如果我要求您在比武较量的时候，尽量减少对手的死伤，不知道算不算的上是冒犯呢？”

“希望那些家伙不要软得像是块可口的奶酪。”格雷果伯爵拍了拍身边那把狰狞丑陋的黑色巨剑，语气冷酷的回答说，“我可不能让星辰之殇的名声染上污点，杰迪大师，我只能答应你一件事情，在比武庆典上不会刻意杀死我的对手，不过每一次我都会全力以赴的获取胜利！”

“全力以赴的获取胜利……”走在队伍最后的杰迪?卢克斯喃喃自语说，他的身上穿着一身镶金嵌银的礼仪铠甲，分量虽然比不上真正的全套骑士铠甲，却也远远不是身体普遍较为虚弱的魔法师所能负担的。杰迪的体质虽然比普通魔法师要强一些，也难以长时间负担铠甲的重量。

幸好龙骑女爵琳?阿斯托利亚的灵魂带来了很大的帮助，杰迪?卢克斯并没有像是对抗黑月巨妖的时候那样，像龙骑女爵放开支配身体的全部权限，而是将琳?阿斯托利亚的灵魂暂时封印在一枚秘银腕轮里面，然后戴在了右腕上面。这种低消耗的召唤方式当然无法发挥出琳?阿斯托利亚大公接近天骑士的实力，只能让杰迪拥有接近高阶骑士的身手，不过对于掩饰身份来说，已经完全足够了。

参加骑士比武庆典的八支队伍全都到齐之后，比武场周围再一次响起了嘹亮的号角齐奏，这一次足足有五六十只军用号角加入了这场曲调激昂的合唱，压下了所有的嘈杂和纷乱。震人心魄的隆隆鼓声随后加入，还有更加尖利高亢的铜号和风笛，所有的乐器汇成一曲振奋人心的雄壮凯歌，震撼着橡木林间的空气，更回荡于皇家猎场的上空。

乐曲声停止的时候，比武场周围一片寂静，所有侍从和仆役都停下了手边的工作，贵族爵士们也没有继续交头接耳，他们的目光都汇集向位于比武场北侧的那座冬狼皮帐篷，看着厚重的毛皮门帘缓缓掀开，然后满头灰发的大帝铁卫之首，无畏者杰诺爵士迈着庄重迂缓的步子走了出来，在达到天华巅峰的斗气力量的作用下，灰发老人的声音显得极富穿透力，让比武场周围每一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恭迎我们所衷心**戴的诸国万族之主，父神之子，伟大的救赎者，至高无上的狮鹫大帝李维六十五世陛下！”

第111章盛大春狩，比武庆典（下）

在众多殷切目光的期待之中，狮鹫大帝李维六十五世陛下缓步走出白狼皮帐篷，沐浴在早春时节金色的阳光之下。。这位至高无上的君主刚刚度过他生命之中的第四十个年头，岁月虽然在他的眼角和鬓边留下了细微的痕迹，不过还远远没有夺去他的活力。

遵循春季狩猎的惯例，李维六十五世陛下今天是全副武装，虽然他平时也喜欢贴身穿着精金软甲，以便确保自己的安全。大帝陛下的腰间悬挂着象征帝国皇权的誓约与胜利之剑，精金打造的常春藤花纹从剑柄一直爬到他的护腕上，似乎像是拥有生命一样散发着温暖的绿色光芒；他的礼仪铠甲同样精美华丽，胸口以软金丝勾勒出一只展翅翱翔的威猛狮鹫，不过同一造型的头盔并没有得到青睐，而是被紧随其后的撒当爵士抱在怀里。

从帐篷里面走出的大帝陛下头上只带了一环格外纤细的金色冠冕，和他仿佛总是有些迷离的棕色双眸显得十分相配。看到李维六十五世陛下动作利落的跨上坐骑，然后在诸位铁卫弟兄的保护下策马跑进比武场，山崩地裂般的欢呼声顿时响彻四周，几乎所有贵族爵士都不顾仪态的跳了起来，向着他们的君主挥舞着手臂，渴望得到哪怕只是随意的一瞥。

杰迪?卢克斯同样把注意力放在这位皇帝陛下身上，无论他对李维六十五世陛下有何观感，看到对方近乎完美的骑术之后，都不得不承认他在马上是把好手，而且悬在腰间的宝剑也不是用来摆样子的。

狮鹫大帝不但是至高无上的君主，还是战无不胜的优秀骑士。这不是一句普通的恭维，而是以无数叛徒乱民和敌国士兵的鲜血和尸骨筑起来的丰碑。即使不是每一代狮鹫大帝都能做到这一点，他们至少都表现出超过水准以上的身手，这让狮鹫帝国从未因为刺杀而失去他们的皇帝，也让大帝铁卫的名字变得更加响亮，也更加名副其实。

满头灰发迎风飞扬的杰诺爵士一马当先，在八支参加比武庆典的骑士队伍中间停了下来，大帝铁卫之首颇具威严的目光缓缓扫过眼前每一张面孔，然后用近乎冷酷的洪亮语气开口宣布。

“奉至高无上的狮鹫大帝李维六十五世陛下旨意，在春季狩猎仪式正式开始之前，将由八支队伍、总计二十四名骑士进行比武较量，以展示狮鹫帝国的勇武与气魄。大帝陛下慷慨的为这场比武庆典从国库拿出一万枚金狮鹫作为赏赐英勇骑士们的奖赏，冠军和亚军的队伍还将获得一份额外的领地封赏。”

杰诺爵士停顿了一下，然后声音变得更加高亢嘹亮，雄壮更胜刚刚奏响的那些军用号角。“无所畏惧的英勇骑士们，现在，是你们向陛下和列席参观的臣民们展示自己勇武的时候了！我宣布，比武庆典正式开始！”

随着杰诺爵士拔出长剑，挥出一道格外明亮的剑光，几十支军用号角再次被吹响，像是在催促着骑士们开始较量。一名身穿满是繁复花纹的青铜铠甲的骑士从飘扬着三条鳟鱼的黑蓝色旗帜下面策马冲出，手中的长矛颤动着舞起一片闪烁寒光，最后将矛头指向杰迪?卢克斯所在的队伍。

“以骑士之王罗德里格斯的名义！”这名骑士语气嚣张的大喊着，“霍夫曼家族的骑士，你们这些连自己的领地都守卫不住的胆小鬼，怎么有资格参加伟大的御前比武庆典？”

哄笑声随即从好几个方向传来，不但让刚刚坐着马车赶到的菲丽西提小姐脸色苍白，就连杰迪?卢克斯也感到一阵难以遏制的怒火。

这是再直接不过的挑衅，杰迪不记得使用鳟鱼徽章的究竟是哪位豪门贵族，不过显然不能任由对方耀武扬威。“浩?天利骑士，”杰迪嘴唇蠕动，细微而清晰的声音几乎直接在亚汉骑士的耳边响起。“这是一个被当做试探道具的蠢货……用最快的速度把那家伙打下马来，不过尽可能不要伤到他。”

浩?天利骑士没有露出任何表情，只是幅度极小的点了点头。“鳟鱼先生，既然是要挑战，那就报上你的名字来。”他一面大声回应，一面调整好佩剑的位置，以便于能够最顺利的拔剑出鞘。“如果帝都的贵族也这样不顾礼仪的大放厥词，我可就要直接切鳟鱼了！”

“我是多洛雷斯家族的波穆丹爵士，记住这个名字，胆小鬼骑士，这是今天把你打落马背的那位骑士的名字！”那名穿着青铜铠甲的骑士露出令人厌恶的傲慢笑容，将长矛竖了起来，轻蔑的单手握住矛杆，用毫不掩饰的嘲讽语气继续说，“我听说只有在故乡混不下去的亚汉人，才会抛弃一切漂洋过海，到西风郡的城镇混口饭吃，有没有这回事呢？”

“霍夫曼家族骑士的实力究竟怎么样，就让你亲身体验一下好了！”浩?天利骑士说完之后，双腿一夹，战马骤然向前冲锋，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就达到了令人惊骇的高速，朝着波穆丹爵士猛扑过去。

波穆丹爵士脸上的傲慢顿时变成了惊讶，不过他虽然口出狂言，身手却还不差。一层浅蓝色斗气光芒绽放的同时，波穆丹爵士轻踢马腹，让坐骑稍微闪开，然后放低长矛，等待着浩?天利骑士进攻过来。

佩剑当然无法与长矛在攻击距离方面进行较量，浩?天利骑士的冲锋实际上也只是一次试探。亚汉骑士的骑术虽然也很不错，不过他的剑术却更适合在徒步的战斗中发挥威力。波穆丹爵士的长矛刚刚刺出，浩?天利骑士就陡然跃下马背，然后就地一滚起身，单膝跪地，长剑的剑锋斜刺向波穆丹爵士的坐骑腹部。

这一剑角度刁钻诡异，闪电般割开了战马的肚带。波穆丹爵士身体顿时一晃，随后气急败坏的跳下马背，“这是下贱强盗的战斗方式！”他咆哮着舞动长矛，绕过自己的坐骑，向着浩?天利骑士大步逼近。“霍夫曼家族的胆小鬼，你就不能像个骑士那样光明正大的战斗吗？”

“光明正大，指的是放弃自己的优势？”浩?天利骑士语气平静的回答说，“或者在战场上遭遇了敌人，你的马鞍带被挑开了，还要恳求对方给你调整姿势的时间吗？”

长矛猛然向前突刺，快的就像是毒蛇吐出蛇信。这是一次精准而猛烈的突袭，不过浩?天利骑士的反应速度出乎了波穆丹爵士的想象，以敏捷的脚步躲避开来的同时，具有亚汉风格的轻薄剑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上撩，精准的砍在连接矛头和矛杆之间的脆弱部分。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响起，波穆丹爵士向后急退，沉重的脚步在地上留下了一串深深的脚印。他手中的长矛已经成了一根棍子，精钢锻造的矛头跌落在浩?天利骑士的脚边，三棱锋刃虽然依旧锐利无匹，不过却像是被砍断脑袋的毒蛇一样失去了威慑性。

“多洛雷斯家族的波穆丹爵士武器受损，退出比武……”一名充当裁判官的灰烬骑士大声宣布，不过话音未落，就被波穆丹爵士的怒吼给打断了。

“这不公平，我还没有认输呢！”波穆丹爵士怒火中烧的拉扯下自己的头盔，将它摔到脚边，“拿我的剑来！”他朝着愣在场边的侍从伸出手，后者随即慌里慌张的取来一把双手巨剑，递给波穆丹爵士。

波穆丹爵士手握巨剑，显然恢复了几分胜利的信心。然而浩?天利骑士却没有理会他的挑战，而是耸了耸肩膀，将佩剑放回腰间的剑鞘之中。

“霍夫曼家族的胆小鬼，我们的较量还没有结束呢！”波穆丹爵士怒火中烧的呐喊着，将双手巨剑高高举过头顶。“别以为你砍断了我的长矛就算胜利，我要让你尝尝这把巨剑的滋味！”

“我们的较量已经结束了，你输了，鳟鱼爵士。”浩?天利骑士语气平静的回答说，“按照骑士比武的规则，你已经失去了自己的武器，对不对，裁判官大人？”他转向那位灰烬骑士征求意见。

担任裁判官的灰烬骑士略一迟疑，因为他没有听到宣布一方胜利的号角，显然是有人——而且是职位颇为重要的大人物——认为这次较量还没到结束的时候。他一面朝浩?天利骑士和波穆丹爵士做了个暂停的手势，一面转过身去，把带有询问意味的目光投向主持比武庆典的无畏者杰诺爵士。

大帝铁卫之首一向以公正和铁面无私著称，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直接表明意见，而是紧紧的闭上了嘴巴。因为阻止胜利号角吹响的人正是至高无上的狮鹫大帝，李维六十五世陛下正在充满好奇的翘首期盼，似乎打算继续看上一场精彩的剑术对决。

波穆丹爵士发出一声挑衅的吼叫，巨剑的剑刃反射着金色的阳光，以极为猛烈的姿态挥砍而下。然而令包括他在内的许多人都迷惑不解的是，浩?天利骑士并没有拔剑反击，也没有后退逃离，而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仿佛被巨剑的猛烈攻势给吓呆了一样。

剑刃划破空气直落而下，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啸声。波穆丹爵士的全力一击足以将浩?天利骑士从头到脚劈成两半，如果没有一只戴着铁手套的大手及时伸出，紧紧抓住他的手腕的话。

“哎，胜负已分，你不要继续纠缠。”阻止波穆丹爵士的高大骑士用格外沉闷的声音说。

波穆丹爵士的愤怒简直难以形容，他怒吼着，全身肌肉隆起，用尽全身之力扭动手腕，然而那只手简直就像是用钢铁铸造而成，任凭波穆丹爵士如何奋力挣脱，甚至运用斗气力量强行冲击，也都丝毫不动。

“哎，既然这样，那么让我来做你的对手吧！”高大骑士的声音显得有些无奈。波穆丹爵士狠狠啐出一口作为回应。不过随后他就感到有些后悔，一股无法抗拒的可怕力量涌来，将身高接近两米的波穆丹爵士像是破布娃娃一样扔了出去，摔倒在十几米开外的地方。--5045326219464

第112章惧怖魔山，黑马双雄（上）

随着人体重重跌落地面的砰然巨响，比武场四周响起了一片哗然之声。。。

波穆丹爵士是个身材魁梧的大个子，硕大的块头加上全套骑士铠甲，重量显然极为可观。然而却像是捆稻草一样被人轻而易举的给扔出十几米外，抓住他手臂的高大骑士简直就像是一个巨人，肩膀宽厚，手臂粗壮，两条腿简直就像是两根廊柱一样，稳稳的撑住了比波穆丹爵士足足高出半米的魁梧身躯。

“诸神在上，看哪，那位霍夫曼家族的骑士！”

“简直就是一个巨人！他真的没有蛮兽人血统吗？”

“勇猛的波穆丹这次真是碰上了个好对手，多洛雷斯家族这么急匆匆的跳出来，看来要灰头土脸的缩回去了呐。”

交头接耳的议论声宛如海潮一样节节升高，不少贵族的脸上露出的都是幸灾乐祸的笑意，只有几名亲近多洛雷斯家族的贵族脸色难看。杰诺爵士朝着李维六十五世陛下微微低头，轻声征求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的意见，得到的答复是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李维六十五世陛下似乎对眼下发生的这幕冲突颇为满意，眸子中溢满笑意，甚至还悠闲的玩起了用紫藤和金丝编织而成的精巧马鞭。

波穆丹爵士这下子摔得不轻，足足有半分钟只能趴在地上**，面颊紧贴着冰冷泥泞的场地。两名多洛雷斯家族的侍从急忙跑过来搀扶他，不过穿着沉重铠甲的大个子骑士实在是非常沉重，两名侍从努力了好几次，也只能勉强扶起波穆丹爵士的半个身体。

能够轻易扔出波穆丹爵士的高大骑士当然就是克莱门农?格雷果伯爵。实际上，这位当初有个“魔山疯兽”绰号的伯爵大人恶名远扬，以喜好将对手活生生撕成碎片著称，将一名骑士扔出去摔个半死，对于他来说已经算是非常手下留情了。

格雷果伯爵在议论和目光的包围下伸展了一下双臂，然后转过身去，打算返回霍夫曼家族的队伍。然而他刚刚转身，就听到马蹄声在身后骤然响起，随之还有一声宛如雷鸣的咆哮。

“该死的家伙，斯堪德?多洛雷斯爵士要用你的鲜血，来洗去你给予多洛雷斯家族的侮辱！”

咆哮声几乎和一支长矛同时抵达，沉重的三棱破甲枪尖从身后猝然袭来，锋刃上闪烁着**白色的斗气光芒。惊呼声四起，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人都相信，加上战马冲锋的速度，这近乎偷袭一矛将会很容易就贯穿格雷果伯爵的身体，哪怕他那件钢板铠甲看上去的确相当厚重坚固。

“偷袭！”

“懦夫的举措！”

抗议声随后零零落落的响了起来，不过大多数贵族全都紧紧闭上嘴巴，只有鼻孔翕张，瞳孔充血，喉咙随时等待着为锋利长矛饱飨血肉和生命的那一刻爆发出欢呼呐喊。

他们注定要失望了，因为就在长矛的枪锋已经刺进格雷果伯爵身后的羊毛披风的瞬间，身材高大的骑士以令人难以置信的敏捷动作闪开了身体。一声尤为刺耳的金属刮擦声响起，格雷果伯爵的羊毛披风被划裂了一个大口子，钢板铠甲的右肋下面也多了一道长而明亮的划痕，不过除此之外，格雷果伯爵毫发无伤，反而是那位偷袭的斯堪德爵士身体一晃，几乎握不稳手中的长矛。

下一瞬间，格雷果伯爵发出了一声狞笑，以极为流畅的动作拔出肩后那把黑色巨剑。和神志不清的波穆丹爵士依旧紧握手中的那把双手巨剑相比，格雷果伯爵的武器显得又大又丑，剑柄上毫无装饰，只有许多肮脏的亚麻布条紧紧缠裹，上面满是经常使用留下的乌黑痕迹。

斯堪德爵士竭力在马背上坐稳身体，双手虽然还因为刚才的猛烈冲击而微微颤抖，但是却已经可以牢牢握住矛柄了。相比适合近身战斗的巨剑来说，长矛显然是适合突击和冲锋的武器，所以他在恢复平衡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双腿猛踢马腹，希望让战马加速冲锋，从已经做好反击准备的格雷果伯爵身旁飞驰而过。

说不定还能抓到机会，用长矛挑开对方的喉咙。斯堪德爵士这样想着，身体微微前倾，再度将斗气力量凝聚在长矛的锋刃上，准备随时发动第二次进攻。

斯堪德爵士的战马非常优秀，几乎就在几步奔驰之内，就将速度加快到近乎权力狂奔的程度，朝着格雷果伯爵猛撞过来。换成其他步行的骑士，这时候必然会选择闪身躲避，然后才能寻找反击的机会，不过格雷果伯爵的选择和他们可不一样，这位巨人选择的是双脚叉开，牢牢站稳，然后将黑色巨剑高举过顶。

“愚蠢，你会是第一个被马蹄踩死的骑士！”斯堪德爵士狂喜的咒骂出声，甚至连长矛都刻意偏开，生怕在撞击的时候伤到自己。然而接下来，斯堪德爵士的视野突然被一片鲜红色的光芒所充斥，还没等他转过第二个念头，身下的坐骑发出一声半是呜咽、半是**的怪异声音，四蹄一软，宛如坍塌的土堆一样倒了下去。

斯堪德爵士在惊骇之中丢了长矛，伸出双手想要缓冲摔倒的冲击。结果在碰触地面的时候，双腕同时发出骨骼碎裂的声音，剧痛让他无法遏制的惨叫出口，右腿也被倒毙的坐骑压在了下面，即使没有骨折，也没法依靠自己的力气爬起来了。

格雷果伯爵冷酷的看着斯堪德爵士连人带马摔倒身边，将染满黑色巨剑的战马颈血甩落在地上，“愚蠢的是你才对。”他用低沉的声音回答说，“偷袭的懦夫，你应该庆幸我的脾气变得温和许多，否则今天可能……会有更加血腥的场面出现。”

“今天本来就会有更加血腥的场面！”终于找回了自己呼吸的波穆丹爵士双手撑着地面，用力爬起身来，然后从侍从手里夺回巨剑。“大块头，尝尝我的愤怒吧！”

“哈，那就来吧！”格雷果伯爵大声回应，然后举步迎上。

两把巨剑在空中猛烈交击，发出震耳欲聋的铿锵声。不过只有一声，随后其中那把镶嵌着宝石的巨剑从主人的手中奋力挣脱，翻着跟头奔向更加广阔的自由天地——如果不是御剑士撒当爵士及时出剑阻截的话，险些将场边一位贵族爵士的脑袋劈成两半。

场外的惊呼声和场内的咒骂声同时响起。鲜血从波穆丹爵士的双手指缝之间流淌而下，宛如许多红色小蛇一样爬进他的护腕之下，波穆丹爵士的脸色因为愤怒和恐惧而变得格外惨白，表情也有些扭曲，完全失去了当初耀武扬威的傲慢。

“你，你居然一下子就打飞了我的武器！”

“这让你感到很奇怪吗？”格雷果伯爵挑了一下眉毛，将黑色巨剑放在肩膀上面扛着，语气之中并没有刻意显露出不屑的味道，“你太弱了，鳟鱼，我甚至都没有感觉到你的力量。”--5045326219465

第113章惧怖魔山，黑马双雄（下）

感到自己再次被深深羞辱，波穆丹爵士全身都颤抖起来，深蓝色的眸子之中像是燃烧起两簇冻结的火焰，不过他至少还明白彼此实力的巨大差距，尤其是格雷果伯爵虽然姿态悠闲、语带笑意，两只眼睛却眨也不眨的注视着波穆丹爵士，目光里不带一丝温和，只有宛如漆黑深渊般看不见底的冷酷。--

“这是一双杀人者的眼睛。”恐惧逐渐熄灭了波穆丹爵士心中的怒火，麻痹虽然逐渐从双臂上褪去，掌心却好像是被烈火炙烤一样痛不可忍。“他在等待我再次拿起巨剑，然后顺理成章的砍下我的首级。”

波穆丹爵士最终还是垂下了头颅，做了个有气无力的“认输”手势，随后他被两名侍从搀扶着走出比武场，耳边满是充满嘲讽和挪揄味道的呼喊和笑声。不过相比之下，还是斯堪德爵士的运气更差一些，因为他根本没法凭借自己的力量起身，只能趴在地上不断呻吟，直到有人搬开压在他身上的坐骑尸体，然后把他抬上担架。

眼看着多洛雷斯家族的前两名骑士全都失去了资格，第三名骑士的脸上显露出犹豫不决的表情。多洛雷斯家族虽然拥有伯爵爵位和悠久的历史，但是综合实力在帝都却只能排到二流水准，三名高阶骑士已经是这个家族的全部力量，如果第三名骑士也被早早淘汰的话，必然会成为帝都贵族耳口相传的笑料。

“无论如何，多洛雷斯家族已经做了第一个出头的，接下来可就不该是我们的事情了。”第三名骑士这样想着，同时策马从旗帜下面冲出。在一片嘈杂和喧闹声中，他缓缓平举长矛，然而矛锋指向的是另一队人马。

“哈德兰家族的骑士们，刚才你们嘲笑的声音最大，现在让我看一看，究竟你们手底下的把戏，是不是和嘴巴一样高明！”

眼看着哈德兰家族的三名骑士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随后其中一名迎上前去，和那名多洛雷斯家族的骑士挥舞长矛战成一团，格雷果伯爵的脸上微微露出失望的表情，然后用手指推开护面甲，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这是个胆小鬼！”

“这是个聪明人，格雷果伯爵大人。”杰迪轻轻摇了摇头说，“您展现出来的实力绝不是一名高阶骑士所能抗衡的，如果他向您挑战，结果恐怕非死即伤。但是那个哈德兰家族参加比武的骑士可没有这么强大，迎上去的那名骑士也只不过是高阶水准，看样子还比不上多洛雷斯家族的骑士，一旦多洛雷斯家族获胜，显然就在某种程度上洗去了刚才落败的耻辱。”

“自己无法报复，就只能把其他人一起拉下水吗？”格雷果伯爵哼了一声，“这不是懦夫，还是什么？”

“聪明人本来就容易考虑过多，最后成为懦夫，而英雄……我记得响钟酒店盛满烈啤酒的橡木桶旁边才是最多的。”杰迪耸了耸肩膀回答说，然后脸上浮现出赞许的笑容，“喔，好漂亮的一枪，战斗结束。现在哈德兰家族代替多洛雷斯家族，成为被众人耻笑的对象了。”

格雷果伯爵不太情愿的点了点头。即使是以他的眼光，刚才那名多洛雷斯家族骑士的长矛技巧也堪称一流。多洛雷斯家族的骑士用一个假动作，让哈德兰家族的骑士判断失误，朝着相反的方向举起盾牌。紧接着长矛飞速倒转，灌铅的沉重矛尾狠狠抽打在哈德拉家族骑士的肋下空当。

铿锵一声金属撞击之后，哈德兰家族的骑士闷哼一声，几乎是平飞着被从马背上打了出去，落地的时候发出一声尤其沉重的闷响。场外的观众先是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又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因为那名骑士的斗气水准还算不错，没有受到什么致命伤害，倒地之后就马上爬了起来，只不过他的头盔在落地的时候重重撞了一下，护面甲被挤压变形，彻底挡住了他的视线。

看着哈德兰家族的骑士像是没头苍蝇一样东跌西撞，观众的欢乐达到了比武庆典开始以来的新*，就连试图保持冷酷严厉形象的灰烬骑士，队列里也发出了嗤嗤的低笑声。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笑的声音最大，甚至不得不摘下自己的软皮手套，用手指揩去眼角笑出来的泪花。

多洛雷斯家族骑士的胜利让哈德兰家族其余两名骑士怒不可遏，他们立刻咆哮着冲了出来，想要为家族名誉和同僚的失败复仇。可惜那位聪明的多洛雷斯骑士已经见好就收，耀武扬威的返回自己家族旗帜下面，任凭哈德兰家族的骑士破口大骂的邀战，脸上没有流露出一丝激动的表情。

对于已经失去两名骑士的多洛雷斯家族而言，比武庆典的胜利已经不可想象了，能够让哈德兰家族成为被嘲笑的对象，这已经是他所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

多洛雷斯家族龟缩不出，哈德兰家族的两名骑士只好把矛头转向其他比武队伍。刚才多洛雷斯家族的那两名骑士在骑士比武方面都称得上小有名气，轻松将其击倒的霍夫曼家族当然不是急于挽回名声的首选目标。于是又有其他家族遭到挑衅，他们的骑士被迫迎战，不知道是谁开启了混战的先例，越来越多的骑士策马冲出，相互砍劈、戳刺、冲锋和格挡，将比武庆典的秩序完全打乱了。

眼前混乱的一幕让大帝铁卫之首杰诺爵士深深皱起了眉头，不过李维六十五世陛下则显得兴致勃勃，不时对场内骑士展现出来的精彩一击啧啧赞叹。杰诺爵士好几次提出制止混乱的建议，让比武重新回归一对一的较量，却都被皇帝陛下语气轻松的否决了。

“这就像是真正的战场一样，能够考验骑士的心理承受能力和应变技巧。”皇帝陛下半是解释、半是欣赏的开口说，“那种一对一的冲锋，然后各自调整姿态，再进行下一轮较量的比武实在太傻。杰诺爵士，你身经百战，真正的战场上有一对一公平较量的机会吗？”

“没有，陛下。”杰诺爵士摇了摇头，“但是……现在这样太危险了，混战之中很可能会造成不应发生的伤亡。”

“难道我们勇敢的狮鹫帝国骑士还会畏惧受伤和战死？”皇帝陛下语带挪揄的反问。杰诺爵士的眼睛里面闪过愕然的情绪，没等他做出回答，皇帝陛下突然双手一拍，用惊喜和赞叹的语气说，“啊，真是好剑配上好骑士，霍夫曼家族真是太有趣了，总能给我惊喜的感觉！”

杰诺爵士转过头来看向比武场，随后两道灰白的眉毛微微一皱，“刚才那个大个子骑士动用了什么属性的斗气力量？”他问身边一位担任裁判官的灰烬骑士，“居然将一名持剑勋爵的斗气防护连同铠甲和盾牌一起粉碎，难道是炸裂斗气、裁决斗气或者……断罪之剑的神之审判斗气？”

“都不是，杰诺爵士大人。”那名灰烬骑士显然也吃惊不小，说话的声音里面居然还带着一丝颤抖，“霍夫曼家族的格雷果爵士没有施展任何斗气，他完全是凭借着那把巨剑和他的强大力量，将高恰克家族的海尔森爵士打落马下。”

“纯凭蛮力就战胜了一位持剑勋爵？这不可能！”杰诺爵士难以置信的摇了摇头，“海尔森?高恰克曾经和我进行过比试，他可不像某些家族的纨绔子弟，斗气力量完全依靠传承得来。他的剑术和战斗技巧绝对都在水准之上，有几位实力较弱的铁卫弟兄想要胜过他，都要经过一番苦战才行。”

“看起来，对霍夫曼家族的实力要进行一番新的评估了。”皇帝陛下若有所思的低声说，“海尔森?高恰克没有放水输掉的理由，哪怕高恰克家族确实对于托马德子爵存在敌意……巴米利杨总管。”他叫了情报总管大臣的名字，一身深紫色长袍的巴米利杨总管随即出现，朝着李维六十五世陛下深深鞠躬。

“尊贵的陛下，您的仆人永远听候吩咐。”

“把关于霍夫曼家族的情报送到我的寝宫，我打算仔细研究一下……对了，还有关于托马德?安子爵的情报。”皇帝陛下用手指轻轻敲着马鞍，似乎轻描淡写的吩咐说。

“尊贵的陛下，关于霍夫曼家族的情报，近期出现了许多未经证实的消息，需要一起拿给您吗？”巴米利杨总管有些迟疑的回答说，“还有托马德?安子爵的情报，从五年之前的塔尔隆要塞保卫战直到现在，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只要那些最关键的，巴米利杨总管，我相信你一定能明白我的意思。”皇帝陛下转过头来，露出锐利的微笑，“只要你还忠诚于我。”

“我永远对您忠心无二！陛下！”巴米利杨总管谦卑的深深低下头去。

“可是托马德?安子爵和你走得很近。”

“情报总管大臣不能疏远任何贵族，尤其是那些存在疑点的对象。”巴米利杨总管毫不犹豫的解释说，“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命令不眠之眼情报网全力侦查托马德?安子爵大人的一举一动，哪怕是他一日三餐的菜色、每一次会面和讲话、以及最细致的行踪，全都会马上放在您的桌边。”

“不必如此，巴米利杨总管。”皇帝陛下满意的点点头，“你的精力应该放在那些叛国者的身上，对于托马德?安子爵的忠诚，我还是比较信任的。”

“悉从尊愿，我的陛下，现在请允许我暂且告退，以便尽快执行您的旨意。”巴米利杨总管鞠躬施礼，然后在得到皇帝陛下的许可之后，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陛下，恕我直言，既然您信任托马德?安子爵的忠诚，又为什么对他的情报感兴趣了呢？”目送着巴米利杨总管的背影消失，杰诺爵士忍不住开口询问说。

“因为霍夫曼家族的精彩表现啊……喔，你看，那名身穿黑色铠甲的骑士也很强悍。”皇帝陛下双眼炯炯有神的望着比武场，“能够让这个家族被迫离开亚留斯，究竟是叛国者引发的骚乱，还是托马德?安子爵在其中起了一些不好的作用呢？”

杰诺爵士同样把目光投向比武场。混战已近尾声，正如皇帝陛下所说，霍夫曼家族今天的表现格外精彩。虽然那名明显具有亚汉血统的青年骑士在混战之中被打落马下，还受了一些伤，不过另外两名参加比武的骑士全都坚持到了最后。尤其是身材高大的格雷果伯爵，因为体型的缘故好几次成为众人围攻的对象，却每一次都能突出重围，同时将复数以上的敌人打落马下。

另一名自称是茹曼?劳伦斯的青年骑士也发挥出异乎寻常的实力，而且和格雷果伯爵配合默契。就在几分钟之前，三名来自于同一家族的大骑士和一名其他家族的持剑勋爵达成了共识，联手朝格雷果爵士发起了一次突袭。这次突袭让格雷果伯爵身陷困境，虽然魔山黑民的大首领拥有近乎不死之身的躯体，不过一旦被长矛戳穿铠甲，或者利剑砍破头盔，他真不知道是自己跌落马下，还是暴露出不死的秘密更加糟糕。

好在惧怖骑士茹曼?劳伦斯在混战之中除了想方设法保护自己，就是始终关注着格雷果伯爵。这也是杰迪在此前和众人商量好的比武策略，让格雷果伯爵去吸引全部对手的注意力，以便于实力稍逊的茹曼?劳伦斯和浩?天利骑士能够尽可能坚持到最后。

虽然浩?天利骑士由于运气不好，意外遭遇了一位称号骑士，被迅速打落马下，不过整体计划还算顺利。发现格雷果伯爵身陷困境，茹曼?劳伦斯一改游斗的姿态，策马冲锋，同时发出一声雄壮有力的呼喊。

“为霍夫曼家族而战！你们的对手还有我！”

由于茹曼此前的消极表现，以及霍夫曼家族另外一位骑士实力平平，这次冲锋并没有得到围攻格雷果伯爵的四名骑士的重视。三名大骑士依旧并肩冲锋，长矛和战斧组成锐不可当的三角形小阵；只有那位持剑勋爵稍微转移了一些注意力，放缓冲锋速度，准备先快速解决掉茹曼?劳伦斯，再参与围攻格雷果伯爵的行动。

按照浩?天利骑士的糟糕表现推测，这应该花费不了多少时间。

抱有这样想法的人绝对不止是这位持剑勋爵，然而只有他体会到了小觑对手将会是一件多么糟糕的事情。平心而论，茹曼?劳伦斯的进步很快，不过他的实力还无法正面击败一位持剑勋爵，然而当他猛然瞪大双眼，发动惧怖骑士所特有的“恐惧梦魇”技能的时候，他面前的对手的脸色突然变得一片茫然，眼神空洞麻木，居然被“恐惧梦魇”攻破了心灵防线。

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茹曼?劳伦斯呐喊一声，长剑由上至下划出一道凶猛的银色弧光。他并没有趁机攻击对方的要害。一方面他无法尽情施展死亡斗气的特有威能，另一方面那位持剑勋爵虽然心灵受制，却只是由于疏忽大意而已，茹曼?劳伦斯并不确信自己真的能够轻易撕开持剑勋爵的斗气天华和魔法铠甲的双重防护。

红光崩现，持剑勋爵胯下战马的脖颈遭受重创，惨嘶着直立而起，两只前蹄胡乱踢踹。如果放在平时，这位骑术造诣很深的持剑勋爵绝不会被轻易摔下去，然而此时他的神智还未全部恢复，手一松，整个身体从马背上直挺挺的栽倒下去，飞鹰造型的头盔深深陷入脚下的泥泞之中。

惊声四起，有人咆哮着咒骂，也有人兴高采烈的欢呼。茹曼?劳伦斯擦去额角沁出的汗水，然后回身闪避开一名骑士偷袭的长矛，顺手将其打落马下。“格雷果弟兄，你那里怎么样了？”他刻意放大声音询问说。

“干脆利落的解决，谢谢协助，茹曼弟兄。”格雷果伯爵用低沉而愉快的语气回答说，在他的战马面前，那三名大骑士已经全都被从马背上打了下来，其中两人仰面朝天，还在痛苦呻吟着，坐骑茫然无措的站在一旁。最倒霉的大骑士一只脚被马镫缠住，结果头下脚上的被受了惊的战马拖着飞奔起来，直到比武场的尽头，才被担任裁判官的灰烬骑士给拦了下来。

不少观众都发出了惊呼，因为他们以为这位大骑士必然无幸，不过当铁匠赶来用钳子弄开撞扁的头盔之后，他们发现，虽然此人满脸是血，而且昏迷不醒，不过至少呼吸还很平稳，生命应该无碍。

这也是这次比武庆典上唯一一位重伤的骑士。插曲过后，比武场上已经只剩下了六名骑士，其中四名来自帝都豪门，分别是塞德里克伯爵的次子伊斯方爵士，托马德?安子爵手下的两位称号骑士——疯斧?伊本和钢手?瓦雷顿，以及效命于威尔普斯家族的派拉蒙男爵。

此外就是代表霍夫曼家族的克莱门农?格雷果伯爵和惧怖骑士茹曼?劳伦斯。

在场外观看这场比武的菲丽西提小姐突然感到热泪盈眶，因为属于霍夫曼家族的蓝海白船徽章与银色狼头、金色天平和火焰之轮并列，骄傲的迎着正午的强烈阳光，飘扬在比武场的上空，灿烂得让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5045326219466

第114章权力博弈，冠军谁属（上）

当比武场上只剩下六名骑士的时候，这场突如其来的混战也落下了帷幕，分别来自塞德里克家族和威尔普斯家族的两名骑士勒马退后，把战场交给了彼此立场不可调和的蓝海白船和天平双剑。。。两人对两人，巨剑对战斧，这才是公平决斗应有的样子。

欢呼声再次响起，然后是宛如涨潮一般节节升高的鼓掌声和呐喊声。“战斗，战斗，为了荣誉，为了光耀！”有人扯起脖子有节奏的呐喊起来，随后无数个嗓子把声音变得更加宏大，宛如惊雷般震撼着皇家猎场的上空。

皇帝陛下同样微笑着鼓掌致意，然后俯身向杰诺爵士说，“说说看，我的好爵士，霍夫曼家族和托马德?安，谁的旗帜能够飘扬到最后？”

杰诺爵士没有马上作出答复，而是沉吟起来。对于这位以精湛剑术和赫赫战功闻名的铁卫之首，这种情况非常罕见。“战斗开始之前，我恐怕难以做出正确的判断。”他最后不太情愿的承认说，“陛下，托马德?安子爵手下的两名称号骑士实力非常出色，虽然名义上没有通过骑士公会的考核，实际却都有持剑勋爵以上的水准。”

“喔，不愧是塔尔隆要塞的守护者。”皇帝陛下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那么霍夫曼家族的那两位骑士呢，他们的实力怎么样？”

“完全是个谜团，陛下。”杰诺爵士皱着眉头回答说，手指捻着灰白色的胡须，“我相信以我的眼光，没有多少人能够隐藏住自己真正的实力，但是我看不透那两名骑士。格雷果爵士是个巨人，力气理应很大，然而现在他的表现却可以说异乎寻常，简直不像是个人类。将迎面冲锋的骑士连人带马砍倒在地，这需要至少三倍的实力差距，换句话说，这位格雷果爵士应该具有持剑勋爵的实力。”

“只是持剑勋爵的实力吗？”皇帝陛下似乎有些不太相信，“杰诺爵士，刚才我亲眼所见，可是有好几位持剑勋爵被打倒在地，在泥泞之中狼狈的滚来滚去呢。”

“战场上情况瞬息万变，陛下，较强者败于较弱者之手并不奇怪。”杰诺爵士语气肯定的解释说，“不过除非格雷果爵士所掌握的斗气力量属于光芒没有颜色的特殊斗气，否则根本无法解释他为什么能够不动用斗气，就能够做到连蛮兽人咆哮武士都难以做到的事情。”

“蛮兽人咆哮武士据说可以和剑齿虎或者蛮荒巨蜥这样的猛兽徒手肉搏，有些时候，还真想看看这样精彩而激烈的搏斗呢。”皇帝陛下眨了眨眼睛，脸上泛起向往的表情。

“以纯*力量做到击败持剑勋爵的战绩，据我所知，还没有纯血人类能够做到，哪怕是以怪力无双著称的钢拳侯爵德拉巩逊大人也做不到。”杰诺爵士用肯定的语气说，“无论用剑还是使矛，骑马还是步行，我都能够轻易将德拉巩逊大人掀翻在地，不过只有一种情况是我一定会输掉的——如果用掰手腕的方式进行较量的话。”

皇帝陛下露出略带挪揄的微笑，“我的好爵士，你的记性可真好。”他摇了摇手，“那次在宴席上被德拉巩逊侯爵诡计获胜，还是五年之前的事情了吧？”

“但是即使是德拉巩逊大人，恐怕也没有这位格雷果爵士的恐怖力量，我甚至怀疑他能够空手捏碎战马的头颅，或者坚硬程度差不多的东西。”杰诺爵士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之中带出了一丝属于权威的断言味道，“另一位骑士也具有我看不透的能力，或许是类似魔法或者神术的特殊能力，或者是他身上拥有某种能够造成类似效果的道具。陛下，倘若双方展开最凶险的近身搏斗，我认为霍夫曼家族的两名骑士会占到有限的上风，不过最后的胜利者却未必是他们——即使他们战胜了对手，也会疲惫不堪，难以应付来自塞德里克家族和威尔普斯家族的两位骑士的挑战。”

“看来他们也都发现了这一点……”皇帝陛下突然朝着比武场的方向张望起来，“杰诺爵士，恐怕塞德里克家族和威尔普斯家族这一次要先出局了呢。”

比武场上的局势正如李维六十五世陛下所断言的，朝着极为不利两大帝都豪门的趋势发展。由于塞德里克家族和托马德?安子爵关系向来不睦，身为帝国首相的雷森?威尔普斯公爵又曾经以敷衍的态度面对菲丽西提?霍夫曼小姐的恳求，在蓝海白船和天平双剑发生正面碰撞之前，双方显然不约而同的打算首先解决这两个不确定因素。

面对两名骑士的夹击，已经从年迈的父亲手中继承了塞德里克家族“银狼”称号和六支秘银魔法投矛的伊斯方爵士显得从容不迫。他首先朝左方逼近的疯斧?伊本一口气投出了所有投矛，六道璀璨的银光宛如流星一般轰鸣着飞射而出，让疯斧?伊本不禁感到措手不及。

虽然伊本奋力挥动双刃战斧，将前三支投矛连连挡开，然而第四支投矛却在飞到一半的时候突然下沉，从疯狂下挥的斧刃旁边掠过，深深刺入伊本胯下坐骑的额头。

在投矛上面附着的魔法与斗气的共同作用下，精钢锻造的护额甲和战马的颅骨像是凝结的油脂一样被轻易贯穿。疯斧?伊本咆哮着跳离倒毙的战马，随后又狼狈不堪的就地打滚，才险险躲开最后两支投矛的袭击。

钢手?瓦雷顿的运气比他的同伴好一些，或者说与手持长剑和盾牌的钢手?瓦雷顿相比，挥舞双刃战斧的疯斧?伊本更适合作为投矛的攻击目标。在伊斯方爵士全力攻击伊本，逼得他在泥地里面打滚的时候，钢手?瓦雷顿已经策马冲到近前，身体微微外倾，长剑水平挥出一道耀眼的剑光。

这一剑借助战马冲锋的威势，就连杰诺爵士也不由得露出赞赏的表情，不过伊斯方爵士早有准备，右脚踢开马镫，整个身体突然向下滑去，恰好躲开了凌厉的剑光。

下一瞬间，两匹战马交错而过，伊斯方爵士动作利落的翻回马背，双手闪电般伸向后背。除了深深嵌入战马颅骨的那支投矛之外，其余五之光闪烁的秘银投矛已经在魔法的作用下返回伊斯方爵士的身边，摄人心魄的破风声随后再次响起。

变生肘腋，钢手?瓦雷顿虽然战斗经验丰富，身手也十分优秀，却也没法完全躲避从近乎贴身的距离射出的投矛。他用盾牌挡住了第一支投矛，挥舞长剑挡住了第二支，然后身体向后仰倒，几乎平躺在马背上躲开了第三支。

然而伊斯方爵士似乎早已预料到了钢手?瓦雷顿的对策，第四支投矛下沉了一个微妙的角度，准确无比的刺入瓦雷顿骑士的肋下。斗气防护被击破的爆破声首先响起，紧接着保护身体的铠甲发出铿锵一响，火星四迸。钢手?瓦雷顿发出一声闷哼，翻身落马，随即又迅速爬起身来，单膝跪地，将盾牌挡在自己面前。

伊斯方爵士摇了摇头，亮出右手上那支没有射出的投矛，嘴角牵扯出颇为嘲讽的弧度，“钢手?瓦雷斯，作为一位骑士，你的动作和反应可都不够快。”

瓦雷斯放低盾牌，侧过头去看了一眼正在缓缓渗出一缕鲜红的肋下，沉声回答，“骑士不是卑劣的刺客，也不是躲在后面放暗箭的弓手，这样的速度已经足够了。”随后瓦雷斯的身体表面亮起了一层朦朦胧胧的铁蓝色光芒，鲜血顿时停止流淌。

“钢铁守护，果然是这种最难啃的乌龟壳。”伊斯方爵士苦笑着摊开双手，然后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好吧，我认输，银狼伊斯方?塞德里克认输啦。”

比武场外一片哗然，不少观众都在难以置信的摇着头。伊斯方爵士明明已经取得了相当程度的优势，他的两名对手都失去了自己的坐骑，而且瓦雷顿还受了伤。这种情况下居然是伊斯方爵士主动认输，“这是阴谋”和“懦夫”的叫喊声顿时起此彼伏。

“我才不想在坚硬的乌龟壳上崩掉牙齿，而且如果只有乌龟也就算了，还有头疯狗缀在身后……狼的哲学可不是这样。”走出比武场的伊斯方爵士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失望的表情，更没有因为观众的嘘声而恼怒，他朝着前来询问原因的裁判官耸了耸肩膀，语气轻松的解释说。“刚刚压制住那两位死神连队长，已经用尽了我的全部手段，但是却看不到胜利的把握。坚持下去很可能被逆转局势，还不如趁着场面不太难看的时候，给自己找个退场的理由呢。”

这个理由被呈到狮鹫大帝李维六十五世的面前之后，这位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默默思索了一会，然后用手指敲了敲马鞍。“白狼家族的这一代继承人很聪明，不过有点太过聪明了。”他似乎是对杰诺爵士抱怨着，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这样的人用起来放心，却又不能委以重任……杰诺爵士，你说我该怎么办？”

“塞德里克家族一向忠心耿耿，从来没有辜负陛下的信任。”杰诺爵士语气死板的回答说。

“你又来了，我的好爵士。”李维六十五世挥动一下右手，做了个有些无奈的手势，“嗯，看来威尔普斯家族的骑士运气更差。”他有些生硬的转移话题说，“接下来冠军肯定会在霍夫曼家族和死神骑士团之间诞生了。”

派拉蒙男爵是此次参加骑士比武庆典之中职衔最高的骑士，也是首相卫队的总队长。这位持剑男爵为威尔普斯家族效忠了十几个年头，对于首相阁下的真正用意可谓了如指掌，为了尽可能给托马德?安子爵麾下的骑士增加胜算，他从一开始就全力以赴，魔法长剑“虎牙”绽放出令人侧目的强烈光焰，冲锋的时候战马四蹄踏出火焰，如同在平地上卷起了一阵无可阻挡的光之狂澜。

即使以格雷果伯爵的自信，也没有像是对付其他骑士那样双脚站稳，正面予以猛烈还击。魔山黑民的大首领并不惧怕派拉蒙男爵，但是想要不受伤的将其击败却不太可能。名义上隶属于霍夫曼家族的两位骑士连眼神的交流也没有，就突然左右分开，避开锋芒。随后格雷果伯爵旋转身体，黑色巨剑猛然横扫，剑光宛如夜幕降临一般席卷而至；茹曼?劳伦斯则无声无息的隐藏在黑色剑光之后，银色剑光像是无垠黑夜之中的一点星光，稍有不慎就会被忽视掉。

这是一次堪称巧妙的配合，不过要想轻易击败经验丰富的派拉蒙男爵却不太可能。虎牙长剑骤然竖起，剑锋相交，发出一声格外响亮的金属震鸣。格雷果伯爵在比武庆典开始之后首次手腕一顿，黑色巨剑被派拉蒙男爵硬生生挡了下来，紧接着男爵借势勒马后退，避开茹曼?劳伦斯接踵而至的一记突刺，无形之中将两人的默契配合破坏掉了。

派拉蒙男爵的后退同时也是一次诱敌，茹曼?劳伦斯像是被眼前的战机冲昏了头脑，脚步不停的追了过去，银色长剑飕飕挥舞，形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剑网，朝派拉蒙男爵笼罩过去。

派拉蒙男爵冷静的策马后退，同时用虎牙长剑招架着茹曼?劳伦斯的进攻。他小心的调整自己的招式，既不能让对方占到真正的上风，又要维持着自己步步后退的合理局势，一点一点的诱引着茹曼?劳伦斯踩进设计好的心理陷阱。

对于这名年轻的对手，派拉蒙男爵实际上心里有些赞赏，因为茹曼?劳伦斯的剑术虽然还显得有些稚嫩，不过那股锐气却逼人而来，哪怕是实力相仿的对手，也很容易被他压住气势，最后只能惜败收场。

“可惜这一次你的对手是我。”派拉蒙男爵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随后身体猛然向下一伏，虎牙长剑闪电般发动反击。这一剑似乎出乎茹曼?劳伦斯的意料，年轻的骑士急忙收剑抵挡，勉勉强强在面前不足五公分的距离才挡住急袭而来的虎牙。

派拉蒙男爵的第二击差一点就突破了茹曼?劳伦斯的防御，逼得他后退了一大步，随后是第三剑、第四剑，每次进攻都极尽凌厉，展现出派拉蒙男爵经过千锤百炼的精妙剑术。

现在轮到茹曼?劳伦斯步步后退了，与派拉蒙男爵相比，他的后退和招架都显得有些慌张。茹曼?劳伦斯不断躲闪、移动脚步，拼命想要夺回主动，不过他的银色长剑只能勉强招架住虎牙越来越猛烈的进攻，根本无暇反击，简直就像是只落入大网的蝴蝶一样挣脱不开。

站在比武场外的菲丽西提?霍夫曼小姐目瞪口呆的注视着这场激烈的交锋。虽然对于剑术算是略有所知，不过菲丽西提小姐并不具有骑士水准的实力，双眼几乎跟不上熠熠生辉的剑光彼此激烈攻防的速度。她只知道刚才还占着上风的茹曼?劳伦斯现在正步步后退，派拉蒙男爵的虎牙长剑几次掠过他的身边，将他的羊毛披风撕出缺口，在他的头盔和护肩甲上留下了几处闪亮的凹痕。

眼看着茹曼?劳伦斯失败在即，本来应该迅速赶来支援的格雷果伯爵却显得十分悠闲。这位身材高大的骑士虽然向着战场移动脚步，注意力却有多一半都放在了另一处交锋的场地上，看到疯斧?伊本狼狈不堪的就地打滚，他还发出了一声充满嘲讽的大笑。

茹曼?劳伦斯再次后退，惊险的躲开了距离自己喉咙不到十公分的一次突刺，随后又不得不竭力招架，挡开派拉蒙男爵的一记横扫。

“你输定了，年轻人，认输吧，我会给你一个体面离开比武场的台阶。”派拉蒙男爵脱口而出。

“是么？”茹曼?劳伦斯哑着嗓子回答说，“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

派拉蒙男爵下意识的看向茹曼?劳伦斯的眼睛，他发现那双眼睛仿佛像是燃烧的灰白色星子，然后越来越大，直到填充了派拉蒙男爵的整个视野。

“幻术？还是什么别的东西？”派拉蒙男爵并没有慌乱，而是闭上双眼，凝聚意志，对于以钢铁般的意志而自豪的骑士来说，普通的幻术效果实在不好，理应被轻易打破。然而当派拉蒙男爵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灰色的荒原之上，周围看不见任何人和事物的踪影。

“这是怎么回事？”派拉蒙男爵有些迷惑的想，随后感到额头传来了沉重的一击，就像是被极其沉重的铁锤猛然砸中一样，连神智都模糊了一下。

然而眼前的灰色世界并没有消失，派拉蒙男爵踉跄后退，挥舞虎牙长剑，试图逼退看不见的敌人。虎牙长剑的确碰到了什么，那是一根不可撼动的铁柱，或者是那位高大骑士挥舞的黑色巨剑。派拉蒙男爵全力爆发出斗气力量，斗气天华的狂澜席卷身体四周，不过却无法逼退近在咫尺的对手。下一击重重落在他的耳侧，精钢锻造的头盔像是用羊皮纸糊成的一样瘪了进去，派拉蒙男爵感到整个世界旋转着变黑，随后双脚一软，整个人仿佛跌入深不见底的深渊之中。--5045326219467

第115章权力博弈，冠军谁属（下）

赫赫有名的派拉蒙男爵头上挨了黑色巨剑一记横拍，然后像是一袋大麦一样从马背上沉重的跌倒下去，爆出这次比武庆典以来最大的冷门。。

观众们全都激动得快要发疯，无数帽子和手套都被扔上半空，兴奋的欢呼声和懊恼的诅咒声响彻云霄。不少人在欢呼叫骂之余，都把目光投向了帝国首相阁下所在的位置，让他们略感失望的是，雷森?威尔普斯公爵阁下神色自若的坐在橡木长桌后面，十指在面前交叉，精心打理的白色须发围绕着一张威严而不动声色的面孔，看不出有任何失望或者气愤的情绪。

仿佛派拉蒙男爵的失败早在这位帝国首相的意料之中似的。

“哎，我的好爵士。”同样将注意力分给帝国首相阁下一部分的李维六十五世陛下颇感无趣的耸了耸肩膀，朝着身边的杰诺爵士撇了下嘴。“你看到了吗？真想知道究竟什么样的变故才能让咱们的老公爵阁下改容换色，如果有这个机会目睹，我愿意掏出一百枚金狮鹫呢。”

杰诺爵士幅度极小的摇了摇头，随后垂下目光。身为帝都第一骑士，他的目光远比李维六十五世陛下敏锐得多，雷森?威尔普斯公爵虽然表面上镇定如恒，不过手指却不时在焦虑的弹动着，面颊有些发青，额头也沁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考虑到虽然天气已经转暖，但是还远未达到让人感到闷热的程度，首相阁下的汗水自然也不是阳光晒出来的。

“不过真的有些奇怪，那位霍夫曼家族的骑士究竟有什么特别的能力？”皇帝陛下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短须，有些意味深长的眨了眨眼睛，“刚才那位持剑勋爵似乎也是一样，明明占据上风，突然就全身僵硬的被打落马背，换成实力更强的派拉蒙男爵，似乎也没有逃脱失败的命运？”

“应该是一种令人身体麻痹或者迟缓的特殊能力，而且相当棘手。”杰诺爵士语气严肃的回答说，“在刚刚的交锋之中，派拉蒙男爵几乎没有和茹曼?劳伦斯发生身体上的触碰，除了剑锋相对，就只有视线上的接触了。据我估计，这种能力应该属于类似于蛇魔女的石化之眼的效果，不过更加隐蔽，也更加难以防御。”

皇帝陛下再次微笑，而且语气里面欣喜的情绪远远多于惊讶，“这么说，胜利的天平已经向着霍夫曼家族倾斜了？”他兴奋的搓了搓手，“这可是让人感到十分滑稽的结果，曾经灰溜溜的被赶出港城亚留斯的失败家族，居然在比武庆典上大获全胜，我现在真想看到托马德?安子爵的表情呢。”

“或许……结果并非如此，陛下。”杰诺爵士回答的声音轻得几乎难以听到，而且眼神里面也突然流露出某种异样的情绪，不过转瞬即逝。

号角声再次响彻天空，压下比武场外交头接耳和欢呼咒骂的喧闹声，也意味着比武庆典的最终较量即将展开。按照比武庆典的惯例，双方骑士已经回到了属于自己家族的旗帜之下，稍作休整。等到第三轮号角声响起的时候，就是最终较量正式开始的信号了。

疯斧?伊本在刚才的交战中损失了坐骑，返回队伍之后，立刻举手示意。一名年轻侍从为他牵来了好几匹其他骑士的坐骑，疯斧?伊本皱着眉头挑了其中最为雄健的一匹，然后跳上马背，尝试着纵马驰骋，同时左右挥舞战斧，力争让自己在最短的时间内熟悉新的坐骑；钢手?瓦雷顿的行为可能最为接近正统骑士，在即将进行最终较量的时候，他单膝跪在地上，右手拄着长剑剑柄，剑刃插入脚边的泥土，左手将盾牌覆盖在上面，正在默默向诸神做着祈祷。

与天平双剑旗帜下面的紧张气氛不同，蓝海白船旗帜下面就是另一番感觉了。菲丽西提小姐亲自手捧金杯，笑逐颜开，将满杯甘美的葡萄烧酒敬献给两位为霍夫曼家族增光添彩的骑士。格雷果伯爵发出豪迈的笑声，接过来一饮而尽，不过茹曼?劳伦斯却显得有些意兴阑珊，勉强用嘴唇触碰了一下杯沿就推开了。

“抱歉，菲丽西提小姐，我现在有些劳累。”茹曼?劳伦斯用低沉沙哑的声音解释说，“请容许我稍作休息……”

“只是有些劳累？”一个带着气愤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杰迪?卢克斯摘下自己的头盔，眼睛里面写满了不赞同的神色，“连续动用两次恐怖梦魇，对于你的身体是个非常沉重的负担，我要求你马上休息，二十四小时之内绝对不能继续战斗了。”

菲丽西提小姐的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嘴唇蠕动了几下，最后还是把反对的意见咽了回去。虽然计划的顺利进行让她已经看到了几分霍夫曼家族复兴的曙光，不过至少她还清楚这里谁才是话事人。

更何况如果茹曼?劳伦斯在最终的比武较量之中出现闪失，霍夫曼家族同样无法获得胜利。

“我没事，杰迪，我还能继续战斗。”茹曼坚持说，举起手臂示意自己还有力量，“那两名死神骑士算不上强敌，只要我拖延一段时间，等待格雷果伯爵解决他的对手就可以了。”

“连持剑勋爵都算不上强敌了？你可真是信心十足！”杰迪的眼睛眯了起来，里面闪动着锐利的光芒，“听我说，茹曼，即使是你身体无碍，这场比武的最终结果也不应该是我们获胜。”

菲丽西提小姐和茹曼?劳伦斯同时露出愕然的表情，只有格雷果伯爵似乎无动于衷。“为什么，杰迪，难道胜利反而会带来糟糕的结果？”

“某些时候……就是这样。”杰迪若有所思的回答说，然后摇了摇头，“胜利只会让我们受到无数双眼睛的重点关注，同时也让狮鹫大帝陛下心生疑虑。这一点，对于托马德?安子爵来说也是一样的，所以他派出的并非是麾下最强悍的骑士，而只是两名实力普通的连队长——他根本就没有打算夺取比武庆典的桂冠。”

茹曼?劳伦斯的表情看上去很难理解自己听到的话，“这简直是滑稽……”他一面咕哝，一面摇头跺脚，“连派拉蒙男爵都被我们打落马下，却必须输给两名籍籍无名的死神骑士，难道这不会让观众感到可笑吗？”

“或许这个结果有些滑稽，不过总比你在比武较量之中发生意外，或者引起更多人的注意要好得多。”杰迪拍了拍茹曼的肩膀，铁手套和护肩甲发出铿锵的一声撞击，“别以为你现在的身体状态能够瞒得住我，通过永恒城堡的联系，我可以清楚的看到你的真实状况——极度衰弱，继续坚持战斗可能会让你在英灵塔里直接躺过今年夏天。”

茹曼?劳伦斯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头颅垂了下去。

第二次号角齐奏很快响起，跳跃的音符催促着双方骑士做好准备。几名身穿灰色铠甲，肩披白缎边长披风的灰烬骑士策马奔向比武场的各个角落，一面大声维持场外秩序，一面做好了从各个角度观察最终较量的准备。

一颗在阳光下散发着七彩光芒的记录水晶握在担任主裁判官的撒当爵士手中，根据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刚刚提出的要求，这场比武将被全程记录下来，然后放置在觐见大厅外面重复播出，以便让没有参加比武庆典的人也能欣赏到冠军的英姿。

看到这一幕，勉强同意退出比武的茹曼?劳伦斯惊讶的睁大眼睛，然后猛然转过头来。“杰迪，确实让你说对了，那可是价值数百枚金狮鹫的记录水晶，而且需要炼金术大师才能制造，绝对不会随便使用在一次普通的比武较量上面！”

“这倒不一定，拥有整个帝国的狮鹫大帝，不会为几百枚金狮鹫斤斤计较的……不过这次比武的结果肯定会引发许多事情。”杰迪?卢克斯的脸色显得有些难看，全罩式头盔的护面甲也被他推了上去，似乎那东西让他有些呼吸不畅的感觉。“帝都的空气真是太糟糕了，简直让人窒息……等到春季狩猎结束，我们就马上返回西风郡，计划的下一步也要提到日程上面了。”

“嗯，我也早就想回去了。”茹曼?劳伦斯赞同的点了点头，然后倾听着第三遍号角响起。

“号角响起，号角响起，英勇的骑士准备交锋，把最为精彩的较量奉献给天上诸神和皇帝陛下！”担任主裁判官的撒当爵士一面提高声音宣布，一面高高举起记录水晶，他那张一向与冷漠倨傲的表情难以分开的面孔刻意露出笑容，却生硬得让人几乎想要后退。

两名骑士策马从天平双剑的旗帜下面冲出。疯斧?伊本只穿了一件精钢护胸，没有戴头盔，也没有穿其他护具，满头火焰一样的红发迎风飘扬，肌肉虬结的粗壮胳膊挥舞着一把巨大的双刃战斧，斧脊上了红釉，看上去好像是刚刚从熔炉里面取出，还带着迫人而来的恐怖高温。

钢手?瓦雷顿恰恰相反，全身从头到脚都被厚重的铠甲所覆盖，里面还穿着锁子甲和皮革内衬。他的脖颈被一道坚固的颈甲保护，雄狮造型的头盔则牢牢保护着他的头颅，腰部到大腿之间覆盖着一件犹如龙虾甲壳的金属裙，还有左手挽着的那面方形盾牌。这身装备让他看起来活像是一尊能够移动的钢铁魔像，骑在同样被厚重马甲所覆盖的战马背上。

“真不愧是死神骑士团著名的铁乌龟连队长……看看这身铠甲，想要干掉他恐怕不太容易。”比武场外的一张橡木长桌旁边，绰号“银狼”的伊斯方爵士正在大口大口的咬着苹果，同时语带嘲讽的评论说，“另一个应该就是火神之子了吧，看那副被烧着了脑袋的模样，应该会给霍夫曼家族带来不小的麻烦。”

和伊斯方爵士同处一桌的几名年轻贵族纷纷发出嗤笑的声音，其中一位胸前有燃烧橡树徽章的青年声音尤其响亮，“你当然希望托马德子爵获胜了。”那人毫不客气的竖起一根手指说，“毕竟你刚刚胆怯了，居然在局势大好的情况下认输……这个理由说起来没人相信，伊斯方，你该不会真的害怕了吧？害怕那位魔山隘口的虓眼死神对你进行报复？”

“狼的哲学里面可没有害怕这个词。”伊斯方爵士随手扔掉苹果核，然后又捡了一只汁水甜美的梨子凑近嘴边，“只不过，如果我赢了那又能怎样？这次比武本来就是为了他们双方决定港城亚留斯权力划分比例，如果不让他们最后真正较量一把，怎么让人感到心甘情愿呢？”

“就知道是你这个唯恐不乱的家伙干的好事！”另一名青年贵族发出响亮的笑声，“伊斯方，真有你的，你可能没有看到。派拉蒙男爵被拍落马下的时候，咱们那位首相阁下的脸色可真够难看的，虽然表面上没有发怒，但是在他身体周围的贵族可全都吓得够呛，还有几位夫人小姐都快晕倒了呢。”

“在光耀之都菲尔梅耶，威尔普斯公爵阁下可能是唯一想要阻止这场较量发生的人。”伊斯方爵士一面啃咬着梨子一面说，“所以他派出了手下最得力的卫队长，打算终止霍夫曼家族前进的脚步，可惜依然功亏一篑。”

“霍夫曼家族原本没有什么人才，只是西风郡一个边远领主而已。”佩戴燃烧橡树徽章的青年露出思考的表情，“但是这一次他们的表现可真够出色的，那位大个子骑士简直就是个无法匹敌的战争机器，一对一进行骑士比武的时候恐怕还看不出他的实力，刚才混战发生之际，他可是连续打倒了一少半对手呢。”

“霍夫曼家族所表现出来的实力，现在恐怕就连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也感到惊讶吧。”伊斯方爵士有些古怪的笑了笑，然后取出一块亚麻布手帕，擦去手上的水果汁液，“一次规模不大的骚乱居然能够让这个家族被迫离开经营十几年的城市？看上去里面很可能还有其他有趣的事情呢。”

场外的议论声并没有妨碍到比武的进行，不过当从蓝海白船旗帜下面只跑出一匹没有骑士的战马的时候，担任主裁判官的撒当爵士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这位性格倨傲的大帝铁卫厉声高喝，“霍夫曼家族的骑士在哪里？难道你们胆敢拒绝比武，辜负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的期待吗？”

“不，只是那畜生提前了一步！”一个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随后身穿厚重铠甲的格雷果伯爵迈着沉重的脚步，仿佛连地面都为之震撼的跑了过来，“我真的很不习惯骑马作战，看起来也没有多少骏马习惯我坐在它们的脊背上。”身高几乎达到两米五的高大骑士用抱怨的语气说，又大又丑的黑色巨剑被他拖在身后。

“格雷果爵士，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撒当爵士皱紧眉头，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他，“茹曼?劳伦斯骑士在哪里？”

“哎，小茹曼刚才上马的时候扭到了腰……估计现在还没能爬起来呢。”格雷果伯爵双手一摊，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刚才菲丽西提小姐拿来的庆功酒实在是太烈了，连我喝下整整一罐之后，脑袋都有些晕乎乎的。”

一股酒气从格雷果伯爵的嘴里喷出，熏得撒当爵士差点要后退，幸好身为大帝铁卫的骄傲让他勒住了缰绳，“那么霍夫曼家族是否有替补骑士参加比武？”他用冷漠的目光扫过蓝海白船旗帜下面的队伍，“我看到你们的队伍里面还有几位骑士。”

“啊，不用劳动他们的大驾，有我一个人已经足够了。”格雷果伯爵拍了拍胸膛，发出两声沉闷的铿锵撞击，“快些宣布开始吧，我希望快点结束战斗，然后回去好好睡上一个觉。”

这是毫无掩饰的挑衅，两名死神骑士连队长顿时脸色大变。钢手?瓦雷顿被气得脸色发青，疯斧?伊本更是勃然大怒，当即策马向前，手中的双刃战斧举起，指向格雷果伯爵的头颅。

“俺很有同感，大个子蠢货，让俺把你快点开剥了，然后回去喝酒睡觉！”

撒当爵士皱了皱眉头，语气冷硬的阻止说，“这不符合骑士比武的规则，格雷果爵士，最终较量应该在两个家族的四名骑士之间展开。”

“啊，那么……”格雷果伯爵挠了挠头，突然一拍巴掌，指着一个站在不远处的少年侍从喊了起来，“你，对，就是你，过来！”

那名少年侍从最多十五岁，穿着一件半旧的皮甲，嘴唇上还只有一层淡淡的绒毛，看上去不是贵族侍从，而是不知哪位流浪骑士带来的年轻仆人。看到格雷果伯爵把粗大的手指指向自己，他脸色一阵发白，几乎想要掉头跑开，不过最终还是强撑着走了过来。

“大人……您有什么吩咐？”少年抖着声音说。

“我以霍夫曼家族首席骑士的身份宣布，你现在就是霍夫曼家族的骑士了！”格雷果伯爵一本正经的开口说，完全不顾四起的哗然之声，沉雷般的厚重嗓音震撼着比武场内外所有观众的耳膜，“听我的口令，骑士，上马，然后代表霍夫曼家族参加这场比武较量吧！”--5045326219468

第116章闹剧般的落幕（上）

格雷果伯爵话音落地，比武场内外顿时被一片寂静所笼罩，只听得到鸟儿婉转啼鸣，清风簌簌穿过林间树梢，不远处流淌而过的一条溪流水声淙淙。。所有人都被格雷果伯爵意想不到的提议惊呆了，就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雷森?威尔普斯公爵都忍不住霍然起身，打翻了面前的杯子都不知道。

足足过了一分钟之后，撒当爵士沉声打破寂静，每一个字从牙齿之间迸出的时候，都仿佛带出了刺耳的摩擦声，“你刚才说什么？霍夫曼家族的格雷果爵士，能不能请你再重复一遍？”

“当然可以。”格雷果伯爵朗声回答，左手指一下呆立在旁边的年轻侍从，“代替茹曼?劳伦斯骑士出赛的就是这位，霍夫曼家族新晋升的骑士……”他的声音突然顿了一下，随后转过头去，语气有些尴尬的询问说，“你刚才忘记报上名字了，小子！”

年轻侍从被那双似乎闪烁着淡淡绿芒的眼睛一瞪，顿时感觉一股热流向下半身涌去，他猛地咬了一下舌头，好不容易才保住了裤裆的干爽，“我的名字是罗米，格雷果爵士大人。不过没有姓……”

“看来我真是为霍夫曼家族找到了一个不得了的好骑士……”格雷果伯爵自言自语说，然后干咳了一声，“那么这样也好，罗米，身为骑士必须要有自己的姓氏才行，如果不知道父亲是谁的话，你可以用你母亲的姓。”

罗米还未完全褪去稚气的脸上顿时因为这句话透出了一层可疑的红色，“可是……爵士大人，我也不知道我母亲的姓氏。”

“诸神在上，看来问题变得严重起来了。”格雷果伯爵抬手摸了摸下巴上刚硬的胡茬，他每天早上都用一把锋利的匕首在上面刮来刮去，不过很快就又长成一部宛如粗短铁丝的络腮胡须。“在光耀之都菲尔梅耶，随处撒种的贵族子弟数不胜数，男孩子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很正常，但是连母亲都不知道的话……”

四起的嘈杂声把格雷果伯爵接下来的话给彻底淹没了。有人恼火的咆哮咒骂，也有人在哈哈大笑，至高无上的狮鹫大帝就是其中之一，而且笑的声音最大，眼角甚至沁出了些许泪花。

“杰诺爵士，霍夫曼家族的这位格雷果爵士真是个有趣的人，简直比呆在宫廷里面那些傻瓜弄臣还要有趣。”李维六十五世陛下一面抖动肩膀，一面断断续续的开口说，“随处撒种的贵族子弟，这个称呼对于很多人来说真的很合适。说实在的，哪怕是看到首相阁下那张古板的面孔，我也有时候会怀疑，他私下里究竟有没有包养一两个情妇，并且给他留下了无法冠上姓氏的私生子呢？”

杰诺爵士仿佛自己受到了侮辱一样抿起嘴唇，身体绷直得像是一根拉紧的弓弦，足足过了半分钟之后，他才勉强自己吐出回答，“这是正式的指控吗？陛下，需要我以灰烬骑士团团长和铁卫之首的身份，为您调查雷森?威尔普斯公爵阁下的私生活是否逾矩吗？”

“我的好爵士，这只是一个玩笑而已。”李维六十五世陛下的眼神波动了一下，随后恢复了平静，嘴角微微露出苦笑，“首相阁下那么严肃的人，如果真的有个情妇或者私生子的话，那该是多么有趣的事情呢？”

“陛下，即使是玩笑，也请您不要再开了。”杰诺爵士的脸色好看了一些，不过声音依然显得过度严肃，“这和您的尊贵身份太不相配，而且对于首相阁下的名声也是个困扰。”

比起因为皇帝陛下的玩笑而感到困扰的杰诺爵士来说，担任主裁判官的撒当爵士已经不仅仅是感到困扰，而是愤怒得头发都竖了起来，差点就把他那顶灰色头盔给顶歪了。

“你让这个年轻人参加御前比武庆典的决赛？霍夫曼家族的格雷果爵士，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甚至连骑士的资格都没有！”撒当爵士的声音依旧控制的很好，不过语气已经变得激烈起来，浅色眸子里面射出的目光更是犹如刀锋一样锐利。

格雷果伯爵脸色丝毫不变的迎接了撒当爵士的冰冷凝视，“骑士资格是吗？那很好获得。”他停顿了一下，眼神之中流露出颇为嘲讽的味道，“按照骑士总会颁发的认证规定，只要有称号骑士以上职衔者宣布，并由三名以上拥有骑士资格者作证，就可以授予任何人骑士资格。”

“这不合规矩！”撒当爵士低声咆哮起来，“你在利用骑士总会认证规定的漏洞！”

“你要我遵守规则，我就给你符合规则的做法。”格雷果伯爵抬起双眼，语气里面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冷酷，“撒当爵士，主裁判官只能评判比赛胜负，可没有质疑出赛人选的权力，你不觉得管得有些过多了吗？”

御剑士的脸色已经是一片铁青，右手下意识的抓住剑柄，浅色的眸子里面几乎喷出火来，“请你尊重我的每一句话，霍夫曼家族的格雷果爵士。”他的声音轻得吓人，几乎只有面对面才能听到，“否则我就以主裁判官的名义，判定这场比武较量的胜利者属于托马德?安子爵一方。”

格雷果伯爵满不在乎的晃动一下脑袋，把他那把式样简陋的黑色巨剑扛在肩上，“那你还等什么？”高大的骑士用打雷般的洪亮声音回答，黑如深渊的眸子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御剑士，“撒当爵士，快点宣布吧！”

撒当爵士紧握剑柄的那只手抽动了一下，手背上绽露出一道道青筋。他很想拔剑出鞘，将面前那个出言不逊的无礼者斩于剑下，让霍夫曼家族清楚的了解到在帝都菲尔梅耶，一位边境领主应该摆出怎样一种谦逊的态度。然而他无论如何也不敢违逆狮鹫大帝的亲口吩咐，足足沉默了十几秒钟之后，撒当爵士极力维持着傲慢的态度，移开目光。

“既然是这样，那么霍夫曼家族可不要为自己的选择感到后悔。”撒当爵士冷冷的表示，锐如刀锋的目光转向还犹自懵懂的年轻侍从。“霍夫曼家族的罗米骑士，你还在等什么？上马，拿起武器，难道你打算让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和这么多豪门鼎贵都干等着？”

罗米被吓得跳了一下，下意识的从腰间拔出一把厚刃匕首，然后茫然转头看着周围，“我的坐骑……我，我没有坐骑啊！”

“来，就骑我这一匹好了。”格雷果伯爵用他那副粗豪嗓音所能做出的最温和的语气说，随后打了个唿哨，空着马鞍跑到比武场上的那匹战马立刻踏着一连串滚雷般的马蹄声跑了过来，硕大的脑袋一直挤到格雷果伯爵面前。

“哦，罗米……骑士，”格雷果伯爵用左手抚摸两下战马的头颅，接着挽起缰绳，交到了年轻侍从的手里，“这孩子脾气坏了点，不过是匹好马，冲刺的时候非常棒！”

年轻侍从罗米用空洞的眼神打量了一下这匹战马，随后动作机械的翻上马背，动作活像是还没从噩梦之中清醒过来的人。看得出他曾经接受过骑马的训练，不过更有可能是为的是遛一遛阉割之后性子绵软的小马，而不是骑乘用于背负骑士作战的雄健战马。这匹被格雷果伯爵夸耀是“坏脾气的棒小子”的战马性情比一般骑士坐骑还要暴躁，少年刚刚骑上马背，就听到胯下的战马一声裂云之上的长嘶，两只前蹄直立而起，然后就朝着钢手?瓦雷顿猛冲过去。

罗米吓得发出一声哀叫，双手紧紧抱住战马的脖子，整个身体都趴在了马背上。那把厚刃匕首自然掉落地面，一人一马就这么手无寸铁的朝着瓦雷顿骑士猛冲过去，倒是让这位性格沉稳、严于律己的死神骑士连队长感到有些迟疑。

自从向天平双剑的旗帜宣誓效忠以来，瓦雷顿骑士经历过数不清的战斗，像今天这样的比武较技也时有参加，但是他从来没有对付过这样的对手——仿佛发了疯一样的战马背负着手无寸铁的少年迎面冲来。几秒钟的迟疑之后，瓦雷顿骑士双脚轻踢马腹，让自己的坐骑向后快不让开，任凭紧抱马颈的罗米从面前疾驰而过，然后被突然收脚的战马从背上抛了出去，砰地一声摔进一丛满是藤蔓缠绕的低矮灌木。

几秒钟的寂静之后，另一轮更加热烈的笑声席卷了比武场的内外，不少贵族都不顾仪表的前仰后合、弯腰控背，就连守卫在狮鹫大帝御前的灰烬骑士也不例外。疯斧?伊本更是几乎笑得从马上跌了下来，“你真是碰上了个好敌手，瓦雷顿！”他用粗野的声音高声叫喊着，“老好人碰上小菜鸟，你要不要教教他怎么骑马啊！”

格雷果伯爵几乎和疯斧?伊本同样兴奋，黑色巨剑被他随手插在地上，双手抱在胸前看起了热闹。只有御剑士撒当爵士像是标枪一样端坐在马背上，表情显得受到了莫大的冒犯。仿佛比武场内外响起哄笑声都是一把把利剑，把他的尊严和骄傲都刺得体无完肤。

杰诺爵士看出这位朝夕相处的铁卫弟兄已经快要遏制不住心中的怒火，急忙上前几步，来到撒当爵士的身边。“你的脸色很难看，撒当弟兄。”铁卫之首用温和的语气开口说，“是不是身体突然不适？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就先下去休息吧，主裁判官的职务暂时由我来担任。”

“不，不，我没事。”撒当爵士似乎猛然醒了过来一样，狠狠打了个寒噤，“感谢您的关心，杰诺老爹。以完美骑士罗德里格斯之名，不管霍夫曼家族在耍什么把戏，我都要坚持自己的职责，让比武庆典得到一个完美的结果！”

“其实对于陛下来说，这场比武已经起到足够的作用了。”杰诺爵士若有所思的表示，“很多贵族都用自己的方式表明了立场，至于最后冠军属于哪一方，这并不值得太过关注。”

“我……可不这么想，杰诺老爹。”撒当爵士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回答说，长剑铿锵一声滑出剑鞘，“没有人能够把堂堂大帝铁卫当成搞笑的弄臣来戏耍，无论是什么人，我都要让他们付出足够沉重的代价！”

杰诺爵士不赞同的摇了摇头，用一只有力的大手握住撒当爵士的胳膊，将他拔出剑鞘的长剑又送了回去。“你首先是大帝铁卫，其次才是御剑士。”年长的铁卫之首语带告诫的对他说，“无论何时，大帝铁卫必须以皇帝陛下的利益为最优先，我们曾经发过誓。”

撒当爵士露出愕然的表情，“是的，杰诺老爹，我们发过誓。”

“还记得当时的誓言吗。”杰诺爵士挑起了灰色的双眉，目光在逐渐西下的阳光之中闪闪发亮，宛如两颗火炭，“当披上这件灰色的战袍，我们将放弃过去，放弃家族，放弃自我，将一切献给狮鹫帝国的皇帝陛下……”

“以荣誉为妻，以忠诚为子。”撒当爵士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用低沉、迂缓而庄严的语调接了下去。“尽忠职守，戮力同心，生死与共，即使身化灰烬，百死而无悔。”

“你记得很清楚，撒当弟兄。”杰诺爵士赞许的点了点头，“我无法详细告诉你皇帝陛下的计划，但是有一点我必须对你说清楚，你不要与霍夫曼家族为敌，现在不要，在可以预见的将来也不要。”

“我……明白了。”撒当爵士语气凝滞的回答说，虽然情绪还不是那么平静，不过至少表面上已经冷静下来。“我会处理好自己的情绪，不会让自己的行为和看法给皇帝陛下的计划造成任何破坏。”

“那就好，撒当弟兄。”杰诺爵士点了点头，正要再说什么的时候，眼神突然一动，几乎从未露出过惊讶表情的脸上肌肉一阵牵动，“诸神在上，这要算是什么结果？”

撒当爵士急忙回过头去，眼前的一幕刚刚被他看清楚，就有一股无名的怒火直冲胸臆，差点破口而出的咒骂像是一团火焰，烧得他喉咙生痛，双眼血红。

比武场上已经只剩下了一名骑士还留在马背上，按照规则，显然应该宣布他成为御前比武庆典的冠军。然而这名骑士估计很难接受观众的欢呼，更无法献礼李维六十五世陛下御前，因为他的额头上流淌着鲜血，眼神呆滞，竟然是因为头部受到严重撞击而出现了神志不清的问题。

这名骑士并非因为钝器击打或者长矛冲刺造成的伤势，而是在不久前刚刚被狂暴的战马抛落马下。换句话说，现在只有晋升骑士不足一刻钟的罗米还能坐在马背上，其他三位参赛者全都躺在地上，看上去虽然没有生命危险，却都没法很快爬起身来了。

如果把时间倒退到几分钟之前，事情只会显得更加诡异。

罗米很悲惨的被坏脾气的坐骑送入灌木丛之后，努力挣扎了好久，最后还是没法凭借着自己的力量挣脱藤蔓和枝枝叉叉的灌木，只好呻吟着向格雷果伯爵大声求救。格雷果伯爵虽然自己没有走过去帮助他，但是也没有无动于衷的看笑话，而是举起胳膊做了个手势。随后从蓝海白船的旗帜下面驰来两名骑士，在灌木丛前面跳下马来，帮助罗米摆脱纠缠，站稳脚步，然后仔细查看他的受伤情况。

罗米落地的时候，额头被一根树杈划了一下，看上去鲜血淋漓十分骇人，实际上伤口倒不算深。对于被烈马甩出去的人来说，罗米的运气看上去不错，灌木丛虽然赠予他额头一道伤口，却也用韧性十足的枝条拦住了他的身体，没有让他直接摔在坚硬的石块或者土地上，只留下一些不算严重的淤青。

“罗米骑士，你还能继续骑马吗？”这两名前来帮忙的骑士都穿着同一样式的骑士铠甲，又戴着全罩式头盔，看起来就和孪生兄弟一样。不过罗米至少听出说话的骑士年纪不大，应该和自己差不多，或者稍小。

“不……大人，我……非常抱歉。”罗米摇了摇眩晕不已的头颅，语无伦次的回答说，“我实在没有能力为霍夫曼家族争取荣誉，请允许我离开吧……求求您了。”

“这样一来可就麻烦了。”另一名骑士说话的时候，口音带有比较浓厚的亚汉风格，“杰迪大师……喔，大人，依我看，就让格雷果伯爵取得胜利桂冠好了，这应该是完全合乎情理的结果。”

“没错，合乎情理……所以不能是格雷果。”最先开口的年轻骑士回答说，然后转过头来，“没关系的，罗米骑士，如果你不想参加就算了。现在请你闭上眼睛，我要为你包扎一下头上的伤口……这种药粉可能会有些眩晕的副作用，不过止血和加快伤口愈合的效果都很好。”

罗米乖乖的点了点头，听话的闭上了眼睛。他没有看到的是，当他闭上眼睛之后，那名年轻骑士并没有用绷带和药粉为他包扎伤口，而是脱下一只铁手套，露出绘有繁复黑色纹路的手掌，然后轻声吟唱起玄异奇诡，而且带有古朴味道的咒语。

“苍奥之白，骸骨之夜，唤，应，负界门开，灵魂掌握！”--5045326219469

第117章闹剧般的落幕（下）

再次翻身上马的年轻侍从并没有引起太多观众的注意，就连身为主裁判官的撒当爵士也专注于与铁卫之首杰诺爵士的交谈，而没有对其多加注意。-..-

因为在骑士比武庆典之中，这种情况并不少见，与被打落马背就失去资格的预赛不同，在胜者获得桂冠的决赛里面，一名骑士至少要被打落马背三次，或者因为重伤、体力不支而失去战斗力，才会被判定失败。

罗米重返比武场的行为显得太过寻常，以至于他的对手——钢手?瓦雷顿骑士并没有察觉这位年轻侍从的异常，只是露出一个惋惜的苦笑，然后抖动缰绳，催促战马向前冲锋，打算用手中的盾牌把这个年轻人再次打落马背。

瓦雷顿骑士的仁慈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就在两马交错的瞬间，以一半力量挥击而出的盾牌拍在年轻侍从的额头上，发出一声令场外观众都不禁抽动嘴角的沉闷撞击，却并没有让罗米应声落马，反而让年轻侍从用两只僵硬的手臂紧紧抱住。瓦雷顿骑士皱紧眉头，用力打算夺回盾牌，却看到罗米抬起头来，满是鲜血流淌的脸上露出一个颇具兽性的狰狞笑容。

下一瞬间，一声宛如野兽翱的声音出自于年轻侍从之口，罗米像是一头灵活的猿猴一样跳了起来，连人带盾牌撞在瓦雷顿骑士的身上。战马厉声嘶叫，钢铁、皮革和血肉顿时撞成一团。瓦雷顿骑士竭力想要推开罗米，摆脱困境，结果腰间突然一痛，被罗米那匹性格暴躁的坐骑飞起后蹄踢个正中，顿时坐不住马鞍，两人一同摔倒了地上。

罗米似乎拥有某种野兽般的直觉，在跌落地面的瞬间，猛然放开盾牌，双脚一蹬跳了起来。穿着全身铠甲的瓦雷顿骑士轰然倒下，发出了一声格外响亮的撞击声。活像是一尊钢铁雕像倒塌在地。

不少目睹这一幕的观众都倒抽了一口凉气。瓦雷顿骑士的运气实在太差，骑士比武场已经经过了充分的平整，所有有碍战马奔驰的石块都被清理出去，不过为了美观，场地里摆放着十几块用来插上旗帜的石墩。瓦雷顿骑士跌倒的时候，头颅正好撞在其中一块石墩上，猛禽造型的镀银头盔立刻瘪进去一大块。

如果没有及时爆发出斗气力量保护自己，这下撞击肯定会要了瓦雷顿骑士的半条命，即使是钢铁守护的铁蓝色光芒泛起，保护住了瓦雷顿骑士的身体，这次突如其来的碰撞依然让他头晕目眩，好不容易才翻身坐起，双手撑着地面，晃动着头颅试图摆脱眩晕。

整个世界似乎还在眼前旋转不休的时候，一声激烈的马嘶突然从非常近的距离响起。瓦雷顿骑士勉强自己抬起双眼，正好看到罗米一只脚跨在马镫里面，半个身子悬空，被仿佛受了惊的战马拖着撞了过来。

“诸神啊……”没等瓦雷顿骑士转过第二个念头，一声闷响，他感到嘴里突然充满了铁锈的味道，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飞了起来，然后下坠，下坠，直接坠入了暗无天日的漆黑深渊。

“死神骑士团的钢手?瓦雷顿骑士，失去比赛资格。”一名担任裁判官的灰烬骑士快步跑来，稍微检查了一下失去意识的倒霉骑士，然后大声宣布说，“霍夫曼家族的罗米骑士……获胜！”

最后两个字活像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因为就在这位灰烬骑士的身边，脸颊一片乌青的罗米虽然连站着都东倒西歪，却还在坚持想要爬上马背。他那匹坐骑的脾气坏的吓人，罗米每次刚刚向马镫踏上一只脚，战马就打着响鼻小跑几步，让少年侍从一脚踩空，狼狈不堪的滚到在泥泞之中。

听到同伴失利的消息，正在和格雷果伯爵进行徒步激烈交锋的疯斧?伊本愕然回头，无法掩饰的露出了惊愕表情，“瓦雷顿输给了那个毛头小子……这怎么可能？”

从某种意义上说，御前比武的胜负并不是最重要的，至少不会比展现出良好风度更重要。倘若疯斧?伊本的对手是其他骑士的话，当他因为震惊而露出不该有的破绽的时候，肯定会停下手来等待。不过格雷果伯爵一向与遵循骑士箴言的行为相差甚远，伊本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还没说完，黑色巨剑就呼啸着横扫而过，毫不留情的劈向他的脖颈要害。

疯斧?伊本咒骂着竖起双刃战斧，勉强抵挡住这格外沉重的一击，附着在斧刃上的火焰斗气像是被打碎的木炭一样炸裂开来，迸发出的火星宛如骤雨四散。仓促迎击的伊本感到双手一阵发麻，胸口像是被一块大石头突然压住，又闷又痛，不得不大步后退，在地上留下了一长串清晰的脚印。

格雷果伯爵没有放过这个难得的胜机，黑色巨剑呼啸着形成一片铺天盖地的光网，他的招数并没有炫目繁复的动作，而是直来直去，干脆利落，每一剑都带有久经沙场的惨烈气息。疯斧?伊本虽然也算身经百战，但是依然被这股惊人的杀气摄住了心神，虽然退后的步伐并未慌乱，然而手中双刃战斧的格挡却越来越沉重，附着在上面的火焰斗气也逐渐衰弱下去。

重武器之间的激烈交锋发出震耳欲聋的铿锵撞击声，不过并没有持续太久。疯斧?伊本属于骑士之中的异类，不穿沉重的金属铠甲，也不拿盾牌，而是凭借着狂暴的攻击和迅捷的速度压制对手，在死神骑士团的十二位连队长当中，疯斧?伊本的攻击力可谓名列前茅，然而当他必须处于守御姿态的时候，韧性却比其他连队长要差得远。

疯斧?伊本自己对这个缺陷也非常清楚，所以在勉强抵挡住格雷果伯爵一记尤其猛烈的重斩之后，他突然身体向前一倾，单膝跪地，紧接着挥斧横斩。这一连串动作蓄势已久，疯斧?伊本做得一气呵成，速度快得几乎超出人类的极限。伴随着刺耳的刮擦声，斧刃从格雷果伯爵的腹部一掠而过。这一击差点就得手了，

但是没有，换成其他骑士挨了这一击肯定会踉跄后退，但是也没有。格雷果伯爵连**的空隙都没有露出，黑色巨剑发出击破空气的飕飕声，宛如夜幕降临般当头劈下。

疯斧?伊本绝望的举起战斧，用斧柄挡住了这沉重的一击，铿锵巨响之中，他的肩膀不由自主的向下一沉。格雷果伯爵随即抽回巨剑，手腕陡转，再度劈下。

这一剑没被防住，因为疯斧?伊本已经筋疲力尽，双手几乎都握不住战斧的斧柄。但是格雷果伯爵也并未获胜，因为在绝望之余，疯斧?伊本蕴藏于身体内的疯狂之血再度爆发，他根本没有看一要劈到自己脑袋上的锋利剑刃，而是奋起残余之力，将战斧旋转着投向格雷果伯爵。

剑刃砍破魔法皮甲和坚实的肌肉，直达肩胛骨。这是相当严重的伤害，不过不算致命。疯斧?伊本惨叫着倒了下去，格雷果伯爵退后一步，单手拄剑而立，然后一手叉腰，向着身后扭过头去。

几乎所有观众都屏息凝神，期待着这位高大的骑士发出胜利宣言，然而当格雷果伯爵张开嘴的时候，吼出的却是一句意义截然不同的咒骂。

“该死的蠢货，你们都瞎了眼睛吗？”格雷果伯爵朝着蓝海白船旗帜下面的队伍大声叫喊着，“快来人啊！我受伤了，需要牧师抢救！那个谁，帮我把肋下的伤口包扎一下，肠子快要捂不住了！”

比武场上一阵大乱，两名骑士带着侍从们快步从霍夫曼家族的队伍之中跑了过来，担任裁判官的灰烬骑士策马靠近，刚看了一眼，就不禁眼角抽搐起来。

“救护队，这里的两个人都受了伤，非常严重！其中一个有致命的可能！”灰烬骑士的急促呼喊声在比武场上空回荡着，“光耀大圣堂是哪位主教阁下正在值班？”

直到这时，场外无数惊呆了的观众才齐齐发出一声叹息。或许是轻敌所致，格雷果伯爵竟然没有躲开疯斧?伊本最后投出的战斧，而被重创了肋下。相比之下，疯斧?伊本肩膀上的伤势虽然也非常严重，以至于彻底失去了战斗力，却没有任何生命危险，似乎还占到了一点便宜。

主裁判官撒当爵士醒过神来的时候，面对的就是这一幕闹剧般的场面。两名光耀神殿穿着白色长袍的辅祭蹲在格雷果伯爵身边忙碌，大捆亚麻绷带刚刚缠住伤口，就被涌出的鲜血浸透，看上去极为触目惊心；不远处是强忍剧痛接受治疗的疯斧?伊本，看到自己投出的战斧有此战果，虽然肩膀疼得让他半个身子都不能动，但是伊本却怎么都忍不住咧开大嘴，露出一个粗野的笑容。

相比之下，瓦雷顿骑士的伤势看上去最轻，因为他的身上并没有流淌出鲜血，只是因为撞到脑袋而昏迷不醒。不过当撞瘪了的头盔背债下来的时候，手持金色权杖的光耀主教却抽了一口冷气。

“圣光在上，这是我所见过的运气最糟糕的骑士，看来他并没有受到天上诸神的庇佑。”一脸悲天悯人的光耀主教阁下举起右手，在额前做了个日轮的手势，“这个肿块位于很凶险的地方，可能脑袋里面会出现淤血，必须尽快接受治疗。”

眼看三名参赛者都被用担架小心翼翼的抬出场外，比武场上就只剩下一位参赛者——晃晃悠悠骑在马背上的罗米骑士了。看上去这位刚刚获得骑士资格的年轻人状态也很糟糕，眼神空洞，额头鲜血长流，而且还满脸淤青，肿胀得几乎看不出表情。如果说下一刻他就从马鞍上一头栽倒下来，绝对没有人会感到意外。

杰诺爵士长长叹息了一声，这一幕简直比宫廷弄臣演出的滑稽闹剧还要荒诞不经，连马都骑不好的年轻仆人居然得到了御前比武的胜利桂冠，这样的结果，哪怕是一向性格沉稳的无畏者，也感觉有些接受不了。不过他至少比其他人反应过来的速度要快一些，带有安慰意味的拍了拍撒当爵士的胳膊，然后语气沉重的开了口。

“现在……撒当弟兄，宣布最终的冠军获得者吧。”

“不！”撒当爵士霍然转过身来，愤怒让他的眼底绽放出血光，原本浅灰色的眸子已经变成了一片骇人的赤红，“霍夫曼家族可以获得胜利，但是我绝不承认这样的结果，让那个连剑都拿不好的小子成为御前骑士比武冠军？还有比这更加离奇荒诞的结果吗？”

“如果你非要比较的话，其实是有的。”一个仿佛强抑笑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百二十年前，酩酊帝李维五十九世举行过一次以喝酒为竞赛方式的御前比武，最后一位身具蛮兽人血统的吟游诗人获得了胜利，不过他并没有戴上多久胜利桂冠，就因为一次过度酗酒而淹死在了酒桶里面。”

“简直一派胡言……”撒当爵士愤怒的转过身来，表情却突然变得僵硬可笑，“陛、陛下？”他的声音颤抖起来，愤怒化作冷汗流淌而出，宛如透明小蛇一样蜿蜒爬下额角，“我，我不知道是您在说话。”

“喔，没关系的，撒当爵士。”心情很好的时候，李维六十五世的表情甚至可以说是和蔼可亲，“你知道，我没有因为一点小误会就怪罪铁卫弟兄的习惯，更何况这个结果的确是离奇荒诞。不过这本来就是命运之红月开的一个玩笑，不能被扭转和抛弃。就像是人生这杯酒，无论是苦是甜，我们都得学着往下吞。”

“陛下，您的睿智无人可及，照亮了臣下昏昧不明的头脑。”撒当爵士急忙恭维说，“臣下知道了，既然是命运女神让那个毛头小子获得胜利桂冠，臣下当然不会有任何意见。”

“那就这样宣布吧，然后让霍夫曼家族派出两名代表，陪同胜利者到我的帐篷来，我会亲自为他授予冠军称号，以及颁下事先商量好的奖励……哦，对了，杰诺爵士，让死神骑士团团长托马德子爵也一同前来。”

“陛下有命，吾等遵从。”两位大帝铁卫同时肃立，然后用力叩响胸甲。

十几分钟之后，身着盛装的菲丽西提?霍夫曼小姐和换回了法师长袍的杰迪?卢克斯跟随着一名传令的灰烬骑士，急匆匆的从比武场外走来，不过皇帝陛下点名要求觐见的第三个人，也就是今天这次比武庆典的冠军——罗米骑士却没有一同前来。

对于这种明目张胆的违逆行为，就连前去传令的灰烬骑士也没有异议，因为可怜的罗米在比武过程中受伤相当严重，靠着毅力支撑到退场之后，就像是块木头一样摔下马背，就此昏迷不醒。根据到场的那位光耀主教阁下的判断，将瓦雷顿骑士撞晕的那次碰撞显然对两者都造成了严重伤害，罗米骑士虽然受伤较轻，恐怕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清醒过来。

好在御前比武的冠军不能到场接受荣誉的情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由于捍卫荣誉的需要和争权夺利的倾轧，经常有骑士在比武庆典上以死相拼。甚至还有一位冠军受伤过重，又强撑着没有马上接受治疗，好不容易在观众的欢呼声中翻下马背，就此瘫倒在地，永远停止了呼吸。

用一句简短的致辞向不能到场的罗米骑士表达遗憾之后，守卫在帐篷外面的大帝铁卫——狮鹫之眼罗兰德爵士回转身体，用富有穿透力的声音向皇帝陛下通报此事。杰迪敏锐的察觉到有人发出一声轻微的嗤笑，随后满头灰发的杰诺爵士掀开厚重门帘走了出来，朝两人点头致意。

“菲丽西提?霍夫曼女爵，杰迪?卢克斯魔导师，请进来吧。”

与已经是第二次接受召见的杰迪相比，菲丽西提小姐的紧张程度要远远超过。她脸色发白的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抬手掠过鬓角金发，“杰迪大师，我现在的形象怎么样？会不会有什么失礼的地方？”

“哪有的事？”杰迪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语气诚恳的连最会表演的骗子都会汗颜，“菲丽西提小姐，您今天容光焕发，格外漂亮可**呐。”

“哦，哦，是吗？”菲丽西提小姐语无伦次的回答，手掌轻抚面颊，“杰迪大师，你也一样……”

看着杰迪?卢克斯满脸懊恼和尴尬，杰诺爵士忍不住嘴角一抽，随后强忍笑意的做了个“请进”的手势，带领着两人鱼贯进入专供皇帝陛下休息的冬狼皮帐篷。罗兰德爵士虽然也算性格沉稳，不苟言笑，不过毕竟比大名鼎鼎的无畏者还有一定差距，竭力忍耐了一会，还是不由自主的笑出声来。

“很久没有见到您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了，罗兰德?威尔普斯首席巡礼者阁下。”

一个充满感慨的声音传来，罗兰德爵士敛去笑容，抬起双眼，那双冰蓝色的锐利眸子里面先是愕然，随后露出了一丝欣慰。

“托马德?安子爵大人，您来了。”

“不，是见习巡礼者托马德来了。”

名闻西风郡的战争英雄，塔尔隆要塞守护者和死神骑士团团长，亚伯拉罕大沙漠领主托马德?安子爵出现在帐篷前面，向着罗兰德爵士右手抚胸，手掠披风，行了一个非常标准的下级巡礼者礼节，金色双眼之中满是温和笑意。

“罗兰德首席巡礼者阁下，好久不见。”--5045326219470

第118章冬狼宝帐，权力分割（上）

冬狼是一种性格狡诈、体态如狼的群居性魔法兽，成年冬狼的智力等同于十岁左右的孩子，主要活跃在狮鹫帝国西风郡的月语平原和北境郡的极北冰原。。对于生活在那些地方的其他动物来说，冬狼是可怕的掠食者，它们不但个体实力强悍，拥有“寒冰吐息”和“适应雪原”的特异能力，而且往往成群结队，使用灵活多变的集体战术。

即使是性格凶猛的剑齿虎或者皮糙肉厚的獠牙猛犸，也都对其极为畏惧，生活在西风郡和北境郡的狮鹫帝国人民更是深为其苦，每当冬日降临、风雪交加之时，总会有偏僻的村落被冬狼群屠杀一空的消息传来。

但是对于绝大多数帝国贵族来说，冬狼的意义可是大不相同。由于这种魔法兽的毛皮品质极佳，不但具有非常良好的保暖性，而且毛发洁白如雪，茂密丰盛，在工匠的手里足以制成最上等的冬季皮草斗篷和外衣，是整个帝国的贵族们都为之推崇追逐的顶级奢侈品。

通常而言，对于帝都菲尔梅耶的豪门勋贵来说，衣橱里面没有一两件冬狼皮制品，在冬季简直都有种不敢出门的感觉。不过由于这种魔法兽性格极为狡诈谨慎，又是成群结队出没，普通冒险者如果贸然前往狩猎，根本就只能成为它们嘴里的美餐。至于动用正规军队扫荡，地方领主拥有的守卫军遇上冬狼群往往会损失惨重，动用包括帝国四大骑士团在内的高端武力，对于普通贵族来说根本就是奢望。

正因为如此，冬狼皮制品的价格始终是居高不下。尤其是从成年冬狼身上剥下的完整毛皮，光是原料的价格，每平方尺就价值几十枚金狮鹫。家境稍逊的贵族甚至难以负担一件上等斗篷的价格，只能购买碎皮拼成的服饰聊以自慰。

用冬狼皮缝制能够容纳上百人的巨大帐篷，这在许多豪门贵族心中，都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塔尔隆要塞守卫战胜利之后，成功击退蛮兽人大军入侵的年轻巡礼者托马德?安将大部分战利品全都送到帝都，敬献于狮鹫大帝御前。然而李维六十五世并没有接受那些珍贵宝石和矿藏的贡品，只收下了这座价值难以估量的帐篷，并且代替了具备强大防御力的钢铁轮宫，在随后几年的春狩仪式上将其作为自己的寝帐。

由于皮毛之中蕴藏着非常浓烈的水?冰复合元素，冬狼皮帐篷里面虽然有一处颇为巨大的燃烧火塘，却并不显得干燥烦热。几十名身份高贵的廷臣在帐篷的两边就坐，跳跃的橙黄色火焰的对面，至高无上的狮鹫大帝靠着一叠色彩鲜艳的亚汉织物软垫，那神态好像是坐在以黄金打造的至尊宝座上。

年轻貌美的塔拉夏?贝尔蒙德坐在皇帝陛下的身边，泰然自若的拨弄着怀里的七弦琴。她是个有着一头火红色头发的妙龄女子，身着式样朴素的长袍，只有额际发带上镶嵌着一颗宛如鸽蛋的烈焰宝石。虽然没有佩戴家族徽章，不过所有帝都贵族都清楚她的尊贵身份，塔拉夏?贝尔蒙德不仅是李维六十五世陛下亲口宣布为独一无二的皇后，还是雷森?威尔普斯公爵的侄女和杰诺?贝尔蒙德爵士的女儿，换句话说，她也是帝都两大豪门和皇室之间亲密关系的重要纽带。

杰迪?卢克斯并没有亲眼见过尊贵的皇后陛下，不过他至少听过光耀之都“烈焰王女”的绰号，而且不难从皇后陛下那一头宛如张扬烈焰的头发上认出来。走进冬狼皮帐篷之后，他定了定神，先是朝着李维六十五世行了个法师礼，然后又向塔拉夏?贝尔蒙德皇后深深鞠躬。

“愿卷册守护者的睿智光芒永远辉映在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和尊贵无比的皇后陛下身边。”杰迪?卢克斯用温和有礼的声音开口说，“遵从您的旨意，我和霍夫曼家族的继承人菲丽西提小姐一同前来，接受您对于港城亚留斯权力划分的公正裁决。”

“公正的裁决吗？”李维六十五世似乎心情很好，一面用灵巧的手指剥着一颗橘子，一面饶有兴趣的开口说，“杰迪，这么说，如果是不够公正的裁决，你和菲丽西提?霍夫曼女子爵就不打算接受了？”

“我相信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出现在您的裁决之中。”杰迪用虽然谦逊，却足够斩钉截铁的语气回答说，“陛下，您的仁慈、睿智和公正之名闻于全国，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男女老少皆为之心怀崇敬，我相信以您的睿智目光早已判断出这次冲突的来龙去脉，而绝不会让忠诚的霍夫曼家族蒙冤受屈。”

李维六十五世正好把一瓣橘子放进嘴里，听了这话，立刻哈哈大笑起来。“真应该让巴米利杨总管听听这番话！”他对按剑侍立身侧的杰诺爵士挤了挤眼睛，“然后告诉他，狮鹫帝国全境最会恭维人的舌头已经快要不属于他了呐。”

“不，至高无上的大帝陛下，这并非恭维，只是对明白无误的事实进行阐述。”杰迪继续鼓动仿佛涂了蜜糖的舌头说，“像您这样优秀的智者，几百年才能出现一次，凡夫俗子虽然无法理解您的伟大，却能够感受到您古往今来第一睿智的想法。”

“古往今来第一睿智的想法。”皇帝陛下若有所思的重复说，随后轻轻叹息了一声，“这可不是一个容易承受的恭维，不过倘若光耀之都真的按照我的想法建成，那么似乎也配得上这个称呼了。”他双眼迷离的仰在软垫上沉默了两分钟，然后坐起身来，做了个手势，一名机灵的宫廷侍从立刻出现在皇帝陛下的身边，用一块洁白的丝绸手帕为他擦去手指和嘴上的柑橘汁液。

“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托马德?安子爵也应该到达了吧？”宫廷侍从保持着谦卑躬身的姿态，倒退着回到帐篷角落之后，皇帝陛下用手指敲了敲面前的橡木矮桌，“杰诺爵士，前去宣召的灰烬骑士还没有回来复命吗？”

“已经回来一段时间了，陛下。”杰诺爵士低声回答说。

“那么这就是说，托马德?安子爵把我的召见给抛诸脑后了？”从李维六十五世嘴里说出的话，语气虽然温和依旧，话里的意思却如同利刃般扫过在座贵族的面颊，让他们全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

“当然不是，陛下，托马德?安子爵对您的忠诚之心有目共睹。”位于皇帝陛下右手边的帝国首相——雷森?威尔普斯公爵微微欠了欠身说，“不过我的次子，大帝铁卫罗兰德?威尔普斯和他交情莫逆，现在罗兰德正在帐篷外面执行守卫任务，想必是寒暄了一阵吧。”

李维六十五世的脸上飞快的浮现出一丝异样，随后换成了温和的笑容，“啊，那就难怪了，老朋友久别重逢，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他又从面前的银盘子里面拣出一颗柑橘，心不在焉的剥着皮，“不过毕竟霍夫曼家族的代表已经到了，我想让他们随后叙旧应该不算是不近人情吧？”

“当然不算，陛下，我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雷森?威尔普斯公爵再次欠身，然后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我这就去让他们结束交谈，然后聆听您的公正裁决。”--5045326219471

第119章冬狼宝帐，权力分割（下）

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就像是发光体一样，走到什么地方，就把那里的全部视线都吸引到自己的身上。。。杰迪?卢克斯知道自己不是这种人，当然不是，否则他早就不会在响钟酒店跑堂小弟的位置上辛勤工作了。不过他曾经认为狮鹫大帝李维六十五世是这种人，帝国首相雷森?威尔普斯公爵和情报总管大臣巴米利杨也是。

然而当门帘掀开，名闻西风郡的虓眼死神托马德?安子爵大踏步走进帐篷的时候，杰迪发现自己的结论实在是为时过早了。

没有目睹的话，很难以语言来描述托马德?安子爵的卓绝风姿。正如传说之中所述，这位子爵大人有着一双金色的眸子，纯净一如最上品的琥珀；一头暗金色的头发用银色发带束的整整齐齐，每一根仿佛都暗藏光源，闪烁着宛如熔炼金属的炽热光芒；他的一举一动都带有优秀骑士们所特有的敏捷利落的风格，五官线条锐利硬朗，给人以非常鲜明的印象。

杰迪听到身边有好几个人同时发出浅浅的抽气声，还有廷臣居然慌乱的碰翻了放在身前的杯子，他有些迷惑的环顾四周，发现帐篷里面有许多人都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声嗡嗡萦绕身边。

“这……简直就和先皇陛下……一模一样。”有个上了年纪的廷臣不由自主的**着说。

“说不定真是皇族血脉……毕竟谁都说不清楚，先皇陛下究竟有多少个私生子。”另一名廷臣不无挪揄的揣测说。

“诸神啊，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有人小心翼翼的咕哝说。

走进帐篷之后，托马德?安子爵没有做任何停留，笔直的走向皇帝陛下，然后停在了火塘的另一边。皇帝陛下微微挺直身体，四十岁和二十多岁的两双眼睛彼此静静凝视。那一刻似乎有某种令人窒息的无形力量将时间变得极其漫长难捱，在场的四十多名廷臣之中有一大半都突然发现，自己对于冬狼皮帐篷内部描绘的粗犷花纹产生了莫大兴趣。谁都不敢直视皇帝陛下的表情，生怕从上面看到某种不合时宜的秘密来。

托马德?安子爵身穿装饰着华丽云纹和狮鹫猛兽的骑士便服，肩披深蓝色的半披风，一枚金色天平和银色双剑组成的家族徽章将披风扣在他的肩头；腰间悬挂着一把装饰着金色常春藤的沉重宝剑，从式样上看，居然和放在李维六十五世陛下身边的那把胜利与誓约之剑相差不远。他的气势也足以和皇帝陛下相互抗衡，在两人之间，火塘里面熊熊燃烧的橙黄色火焰劈啪作响，带有松木清香的烟雾向上腾起，从帐篷顶部的排烟孔溜了出去，仿佛也不愿意在气氛凝滞的帐篷里面多做逗留。

一个宛如丝绸般柔和优美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托马德?安手抚胸口，恭谨的朝着皇帝陛下鞠躬致意，仿佛刚才的沉默对峙根本不存在一样。

“死神骑士团团长，塔尔隆要塞守护者，帝国子爵托马德?安向万民敬仰的皇帝陛下致以问候，愿帝国在您英明睿智的领导下长治久安、国祚绵远。”

这是中规中矩的祝词，不过出于前段时间声名大噪的虓眼死神之口，依然让帐篷里面绝大多数的廷臣松了口气，有人甚至下意识的露出笑容，绷紧如弓弦的心情稍稍松弛了几分。

白亮的阳光透过篷顶的排烟孔和舞动的烟尘泼洒下来，其中一缕光线经过巧妙折射，照亮了皇帝陛下的身边，将他衬托得更加具有威严神圣的感觉。不过这位陛下的表情似乎有些过于严肃，嘴角紧紧绷着，眼睛犹如两颗明亮的燃烧星子。联想起上次觐见的情景，杰迪?卢克斯突然感到心里为之一沉。

如果把皇帝陛下的心情比作一块坚冰的话，那么这块坚冰并没有因为托马德?安子爵的低姿态而融化分毫。

“上午好，塔尔隆要塞守卫战的英雄。”李维六十五世仿佛兴味盎然的回应说。这不是皇帝陛下通常的说话口吻，已知的几次这种语调都与某个家族或者某位重臣的悲惨结局有关。“能够在此时此刻见到你真是意外之喜，从门口到这里一定是趟漫长而艰辛的旅途，否则我可不知道为什么一位声名赫赫的战争英雄，会比身体柔弱的女人和魔法师到来还晚。”

令人颤栗的冰冷气息拂过帐篷的每一个角落，似乎还在熊熊燃烧的火塘已经熄灭了一样。刚才露出笑容的廷臣全都表情僵硬的垂下头颅，向着天上的诸神祈祷，希望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轻浮表情。

“陛下，请您见谅，我必须做好一切安排和准备，而且还要责罚未能在比武庆典上尽力争取荣誉的部下。”托马德?安子爵神色不动，依然用沉着冷静的语气回答说，“在今天之前，我从没怀疑过自己的决定，然而看到霍夫曼家族拥有的那么多优秀骑士之后，我突然有种后悔的感觉。死神骑士团迅速压制港城亚留斯骚乱的行动，说不定打乱了很多人的计划——不只是那些愚蠢的叛国者，或许还有在座的某几位帝国重臣？”

惊讶**的声音从好几个方向传来，就连杰迪?卢克斯也下意识屏住呼吸，身边的菲丽西提小姐更是脸色苍白，宛如结块的牛奶。

“这只是我的一些揣测而已，陛下，没有任何根据。”托马德?安子爵随后又主动让步说，“蒙您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进行第二次召见，而且又刚刚在名誉上面遭受了重大挫折。”金色的锐利双眼扫向杰迪?卢克斯所在的方向，“……我可能思考的东西有些过多了。”

“托马德子爵，既然这些只是揣测之词，就不必多说了呐。”穿着一袭紫罗兰色丝绸长袍的巴米利杨总管柔声接过话题，手指轻抚扑了香粉的面颊，高挑秀美的紫色眸子里面闪烁着不赞同的光芒。

托马德?安子爵点了点头，向后退了半步，不再说话。帐篷里面重新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几名廷臣不安的挪动了一下身体，还有人拿起杯子想要润润干涸的喉咙，却因为手指颤抖不已，让杯里的美酒都溅洒出来。

“好吧，就这样好了。以这么多身份尊贵的廷臣来充当见证人，似乎不会令你们双方感到不满吧？”皇帝陛下用询问的语气说，不过没等菲丽西提小姐或者托马德?安子爵做出任何表示，他就挥了挥手，“我不希望继续为此事召开朝会，听双方支持者唇枪舌剑的言语交锋。这里就是处理问题的最佳场所，现在就是解决问题的最佳时间，可有人反对吗？”

寂静随后笼罩整座帐篷，不过只持续了几秒钟时间。“我不反对，陛下。”托马德?安子爵首先开口。

“尊贵的皇帝陛下，您的公正裁决，就是霍夫曼家族甘愿接受的结果。”落后不到一秒钟，菲丽西提小姐也语气坚决的表示说。

“很好。”皇帝陛下幅度极小的抖动了一下脑袋，脸上的冰冷似乎微微褪去，随后身体转向坐在右侧的雷森?威尔普斯公爵，“既然双方都没有反对，我的首相，您是否可以为接下来的裁决做个记录？”

容貌清癯、胡须漆黑的帝国首相抬起双眼，嘴角浮现出得体的微笑，“当然可以，陛下，这是我的荣幸。”他一面说着，一面示意宫廷侍从送上文书用具，然后亲手拂开淡黄色的羊皮纸，拈起羽毛笔，笔尖轻轻沾了点墨水。

“前段时间，在狮鹫帝国发生了一件令人痛心的事情。”皇帝陛下一面开口，一面缓缓起身，身后的御剑士撒当爵士立刻上前一步，双手呈上了象征无上皇权的誓约与胜利之剑。皇帝陛下以稳定精准的手法拔剑出鞘，然后锋刃向下，穿透厚实华贵的瓦尔羊毛毛毯，将其插入脚下的土地，洪亮的声音在华丽的冬狼皮帐篷之中回荡。

“一位曾经名列帝国九柱的贵族子弟，一位祖上曾经为帝国创立贡献汗马功劳的英雄子孙，因为某个害了热病的疯女人做出妄语狂谵和一己之私，背叛了帝国民众的信任，勾结极少数地方领主，在帝国的西风郡引发了一系列动荡。动荡导致许多损失，其中包括港口城市亚留斯的一城之主，安塞斯?霍夫曼子爵的不幸身亡。”

随着皇帝陛下的手势，许多目光朝着菲丽西提小姐集中过去。这位年方十九岁的贵族小姐虽然脸色苍白，身体摇摇欲坠，不过还竭力保持着镇定的表情，让人不由得心生怜惜。

“在秩序崩乱，帝国民众遭受威胁的危急时刻，塔尔隆要塞守卫军统帅，死神骑士团团长托马德?安子爵当机立断，迅速出兵，平息骚乱，并且将叛乱者的党羽剪除大半，将港城亚留斯的损失减轻到到最低的限度。”

皇帝陛下继续讲述着，虽然已经对这件事情的经过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不过每位在场的廷臣都做出一副认真倾听的姿态，不少人的脸上还刻意随着皇帝陛下的讲述而浮现出各种各样的表情。

“但与此同时，托马德?安子爵以防止残余叛乱者继续兴风作浪的名义，宣布接管港口城市亚留斯的一切权力，这种行为与惯例并不相符。霍夫曼家族的血脉传承并未中断，菲丽西提?霍夫曼小姐理应继承安塞斯?霍夫曼子爵的头衔，以及霍夫曼家族在港城亚留斯的一切利益。”

皇帝陛下说到这里的时候，刻意停顿了一下，似乎等待着什么。托马德?安子爵不负希望的向前跨出一步，以依旧优雅温和，但是与刚才相比少了一分克制的声音开口说，“明察秋毫的陛下，请容许我指出一点。当骚乱发生之际，安塞斯?霍夫曼子爵不但丢掉了亚留斯城主的宝座，还丢掉了自己的性命。”

“那并不是足以剥夺霍夫曼家族权力和领地的错误，而且霍夫曼子爵的死亡，正是因为他用自己的生命与叛乱者决一死战，捍卫帝国的利益。”杰迪?卢克斯立刻接口回答说。

托马德?安子爵那双金色的眸子眯了起来，目光利如刀锋，仿佛第一次看到杰迪?卢克斯的存在。“霍夫曼子爵在几年之前，就已经被他的副手架空了。”他用优雅语调说着锐利伤人的话语，“即使是在忠诚方面无可厚非，身为一城之主的才能恐怕也不足够吧？”

菲丽西提小姐的脸色一阵发白，不过杰迪?卢克斯的口舌之利却并不逊色太多，“这样说来，值得尊敬的托马德子爵大人早在几年之前，就已经察觉了潜藏在亚留斯的叛乱迹象喽？”男孩笑容满面，不过丝毫未达眼底，“这个理由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死神骑士团能够那么迅速赶来，平息叛乱，却不好解释为什么一位忠诚于帝国和皇帝陛下的边境领主，居然会坐视事态演变成骚乱，而没有提前动手，将其扼杀于萌芽之中。”

两人针锋相对的交谈让帐篷里面的气氛更加紧张起来，廷臣们又一次开始交换眼色，不少人面带忧虑，眼底却满是幸灾乐祸的神情。对于醉生梦死的帝都豪门勋贵，没有什么比一次可能以流血收场的冲突更能娱乐他们的心灵了。

而且事态还有进一步扩大的可能。有人注意到帝国首相已经停下了羽毛笔，皱着眉头注视着对峙的两人；还有人注意到皇帝陛下稍稍抬起的下巴，以及即使紧紧抿住，也能看出上扬弧度的嘴角。

始终站在阴影之中保持低调的情报主管大臣巴米利杨轻轻咳嗽了一声，语气婉转的开口说，“我想请两位大人注意，主持日常事务的贵族评议会对此事已经有正式的公文作出解释，对于死神骑士团为平息骚乱做出的贡献也有所褒奖呐。”

“确实如此，杰迪?卢克斯魔法师，请你注意斟酌自己的言辞。”帝国首相雷森?威尔普斯公爵随后起身发言，语气严厉的告诫说。几秒钟的沉寂之后，杰迪?卢克斯后退一步，微微低头，行了个法师礼表示歉意。

皇帝陛下兴致盎然的关注着这场小小的冲突，等到杰迪做出了退让的表示之后，他继续开口说。

“考虑到双方对事情经过的说法，以及呈递上来的证词，其中包括西风郡郡守庞多克伯爵和十几名贵族爵士共同署名的那一份。当然……还考虑到比武庆典的结果，以拥有至高无上权力的皇帝之名，我，第六十五世狮鹫大帝在此做出如下裁决。”

皇帝陛下此刻的表情似乎和语气肃穆的言辞并不匹配，他仔细审视着倾听裁决众人的表情，尤其是托马德?安子爵，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色。

“在处理港城亚留斯骚乱一事上，霍夫曼家族和托马德?安子爵都并无过错。然而我只能根据已经发生的事实进行裁决：霍夫曼家族可以保留亚留斯城主之位，并且拥有亚留斯三分之二的财政权力和二分之一的驻军权力，但是需要拿出五万枚帝国金币酬谢托马德?安子爵大人慷慨出兵的举措。”

这个数额巨大的赔偿让菲丽西提小姐脸色由白转青，不过对于经济比较熟悉的杰迪?卢克斯却无所谓的点了点头。“五万枚金狮鹫听上去很多，然而只是亚留斯半年左右的税收而已。”他轻声提醒，让血色重新回到了菲丽西提小姐的脸上。

“另一方面，托马德?安子爵将获得亚留斯三分之一的财政权力和二分之一的驻军权力。名义上驻守亚留斯的军队必须听从城主府的命令，不过托马德?安子爵身为死神骑士团团长，对所辖死神骑士享有无可辩驳的调动权，而且担任紧急事态下的临时军事长官，具有越过城主府调动军队的权力。”

帐篷里随即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声，有些议论是针对皇帝陛下的裁决，也有些在评论当事双方的脸色变化。但是杰诺爵士做了个手势，几名灰烬骑士同时敲响盾牌，嘈杂的声音很快就平息下去。

“最后我要告诫你们，过去的种种摩擦必须到此为止，不可有世仇因此而起。”皇帝陛下停顿了一下，敛去一切温和表情，一字一顿的说了下去，“我在此宣布，从今日起，两年之内，倘若菲丽西提小姐发生任何不幸的意外，造成她的死亡或者重伤，以至高无上的皇帝之名，我都会剥夺托马德?安子爵的一切职务，将其处以极刑！”

一阵压抑不住的惊呼和喧哗声四起，这一次即使是十几名灰烬骑士同时敲响盾牌，也没有人能够马上安静下来。所有廷臣都没有想到过狮鹫大帝居然会做出如此严厉和古怪的判决，托马德?安子爵战功卓著，不过也像是一匹不羁的野马，素以桀骜不驯著称。现在看来，皇帝陛下终于打算给这匹野马套上笼头了。

“这样说来，干脆让菲丽西提小姐与托马德?安子爵大人联姻，岂不是更好？”杰迪?卢克斯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建议说，随后又深深注视了皇帝陛下一眼，“陛下，我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是两年？”

“因为在这两年时间里，菲丽西提?霍夫曼女子爵身边的保护力量将会大大削弱。”皇帝陛下几乎是不动声色的解释说，然后伸出右手，巴米利杨总管立刻向前两步，从袖子里面取出一叠羊皮纸，交到了皇帝陛下的手上。

皇帝陛下随意翻了翻羊皮纸，再次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秘表情，“某些情报表示，在骚乱发生的前夕，两名叛乱主谋先后造访过某家酒店，还有来自于其他国度的间谍活动的迹象。”他语气“而你……杰迪?卢克斯魔导师，曾经在这家酒店默默无闻的担任了好几年时间跑堂小弟，有没有这回事？”--5045326219472

第120章身份迷局，层层设障（上）

李维六十五世陛下突如其来的质问并没有让杰迪?卢克斯露出惶然无措的表情，不过如果在半个月前听到类似的话，他可没法保证能够做到这一点。。。“尊贵的陛下，”他神色不动的微微低头说，“事情的经过远比您所说更加复杂，不过以您的睿智以及巴米利杨总管大人的周密，想必有关情报就在您的手里了吧？”

这并非一句搪塞之言。皇帝陛下露出明显的愕然表情，随后朗声大笑，声音充满欢愉，手掌拍打着桌案，却让帐篷里面陡然充满紧张的气氛。“确实如此，杰迪?卢克斯魔法师……”他的眸子中闪过幽深的光芒，语气也变得低沉下来，“……掌握着生死奥秘的人真是令人羡慕，在必将到来的衰老面前也可以逃脱出去。”

“对于很多人来说，这未必是个值得羡慕的能力。”杰迪同样压低声音，而且刻意让嗓音显得更加苍老一些。“尊敬的陛下，倘若您要求我留在这里两个月时间，那么要以什么样的名义呢？”

“什么都可以，与宫廷魔法师进行交流，或者其他你能想到的任何理由。”皇帝陛下似乎对此没有多加注意，随意的挥了挥手说，“杰迪?卢克斯魔法师，我对你的唯一要求就是不能离开光耀之都，你的追随者和同伴都可以跟随菲丽西提小姐离开，也可以和你一起留下，任凭他们自由选择。”

“我明白了，陛下。”杰迪?卢克斯略一沉吟，随后坦然点了点头，“我以卷册守护者的名义起誓，我会遵从您的命令，留在帝都，直到您同意我离开为止。”

“我接受你的誓言，杰迪?卢克斯魔法师。”皇帝陛下语气一顿，若有所指的提醒说，“不过……两个月，你必须羁留菲尔梅耶的期限只有两个月。”

“必须那么仓促吗？”杰迪皱紧了眉头，随后又迅速舒展开来，“您这么快就打算动手？在两个月之内？”

“有这可能。”皇帝陛下眯起眼睛回答，然后身体向后一仰，脊背靠上了后面的丝绸软垫。

帐篷之中再度陷入沉寂，所有廷臣都在竭力参悟着这番对话之中的深意，听上去杰迪?卢克斯已经猜到了狮鹫大帝准备进行的一件事情，然而从帝国首相紧蹙的眉头分析，似乎这件事情并不为他所知。

这简直是令人完全无法理解的事态，或者也可能是皇帝陛下做出的某种暗示。观察着雷森?威尔普斯公爵端坐在皇帝陛下身侧的威严身影，不少廷臣都开始默默盘算起来。

“或者……光耀之都菲尔梅耶的天气要变了呢。”

“既然如此，”杰迪字斟句酌的开口，打破了帐篷中的沉寂，“我也有一个请求，希望陛下能够准许。”

“说说看？”皇帝陛下没有睁开眼睛，十分随意的回答说，“只要不是太过麻烦，我会答应你。”

“我要求……新任亚留斯临时军事长官的托马德?安子爵大人也发一个誓言，向公正之主巴布鲁帕起誓，要像保护自己的家人一样保护菲丽西提小姐，要像保护自己的财产一样保护菲丽西提小姐的权益。”

杰迪一面说，一面把目光转向了站在不远处的虓眼死神。这位英姿焕发的青年领主并没有因为他的建议而露出惊愕之色，只是那双金色眸子里面目光更显锐利。

“有这个必要发誓吗？”皇帝陛下睁开双眼，语带疑惑的表示，“托马德?安子爵一定会倾尽全力保护菲丽西提小姐，因为我刚刚已经宣布过，菲丽西提小姐的安危与他的性命攸关。”

“这恐怕会让菲丽西提小姐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陛下。”杰迪轻声解释说，“您知道的，西风郡局势远未安定下来，那些叛乱者的阴影依然漂浮在亚留斯的上空。无论怎么说，菲丽西提小姐都是一个比托马德?安子爵大人更容易狙杀的对象。倘若有人借助谋害菲丽西提小姐的行为来除掉塔尔隆要塞守护者，这会让西风郡的局势变得更加复杂。”

这一次就连托马德?安子爵也不禁微微动容，“你相信我的誓言？”他低声问。

“塔尔隆要塞守护者的誓言值得相信，但是我无法认同你此前对于某些事情的处理方式。”杰迪语气认真的解释说，“等到一切风波都平息之后，托马德?安子爵大人，我们之间有笔帐要好好算一下。”

托马德?安的嘴角勾勒出一丝锋利的笑容，“好吧，我接受。”他明确的回答说，这算不上正式接受挑战的邀约，不过也相差无几。随后这位虓眼死神将右手抬起，掌心向内，覆盖在自己心脏所在的位置上。

“在公正之主巴布鲁帕面前，在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面前，在身份高贵的诸位廷臣面前，我，托马德?安发誓将菲丽西提?霍夫曼小姐当做自己的亲眷来保护，从即日起，直至死神夺取我生命的那一天。”

等到帐篷里面窃窃私语的声音消失之后，皇帝陛下哼了一声，用有些莫名的目光扫过杰迪?卢克斯的面庞，落到了托马德?安子爵的身上。

“这可不是个让人容易接受的做法。”他的语气里面藏有抱怨的味道，“我还没有这样的经历，以狮鹫大帝的身份做出的裁决，会被当事双方的协议所取代。”

“这并非是已经达成的协议，尊贵的陛下。”杰迪语气缓和的解释说，“如果没有您的明确表态，无论是我的请求，还是托马德?安子爵大人的发誓，都可以当做是没有效果的。”

皇帝陛下沉默一阵，露出浅浅的笑容，“这些话全部都记下来了吗，首相阁下？”他朝雷森?威尔普斯公爵努了努嘴，然后从后者手里得到了一卷密密麻麻满是字迹的羊皮纸，“我接受你们以誓言作为代替的方式，首相阁下，这点一定要注意到。”

雷森?威尔普斯公爵一面活动着有些发麻的手腕，一面点了点头说，“是的，陛下，我把那些地方特地标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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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接下来，就让我们活动一下手脚吧！”皇帝陛下突然像是兴致勃勃起来，他一面把象征皇权的胜利与誓约之剑交还给御剑士撒当爵士来收藏，一面朝着年轻的皇后眨了眨眼睛，“亲**的塔拉夏，请你在我猎杀较大动物的时候，演奏一曲英雄之歌，好吗？”--5045326219473

第121章身份迷局，层层设障（下）

听到皇帝陛下终于说出了表示结束的话语，不少廷臣都不顾体面的迅速起身，想要尽快离开这座冬狼皮帐篷。。有几个家伙甚至在慌乱之下，动作僵硬的撞在了一起，在地上跌作一团。

杰迪?卢克斯暗暗松了一口气，在一片混乱之中尽可能迅速的靠近菲丽西提小姐，然后半是搀扶，半是拉拽着她向帐篷出口走去。不过就在他们快要抵达的时候，一个听上去像是缓缓流淌的蜂蜜一般柔美动听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请稍等一下，杰迪?卢克斯魔导师。”一身紫色丝绸长袍的情报总管大臣悄无声息的走了过来，带过一阵宛如清晨草地的淡雅香气，“有些事情，我希望能够向您解释一下。”他的双眼随后转向菲丽西提小姐，目光温润如舶来的亚汉上品玉石，“如果可以的话，我非常愿意派人护送菲丽西提小姐，与霍夫曼家族的队伍平安汇合。”

杰迪的脸上流露出犹豫的表情，菲丽西提小姐看出了他的迟疑，于是主动拍了拍男孩的肩膀。“非常感谢巴米利杨总管大人的提议。”她用手指碰了一下自己的额角，“这里实在是太嘈杂了，杰迪大师，我有点头晕，就不和你一起回去了。”

巴米利杨总管动作优雅的弹了几下手指，两名打扮成宫廷侍者的青年立刻出现在他的身边，“你们护送菲丽西提小姐到她想去的任何地方。”情报总管大臣轻声吩咐说，“务必保证她的安全，准许你们动用一切手段。”

这句话的语气是如此柔和，以至于杰迪和菲丽西提小姐都慢了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两名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宫廷侍者同时鞠了一躬，脸上露出的淡淡微笑突然让他们平凡的面孔变得嗜血起来，眼神也显得格外冷漠。

“悉从尊愿，总管大人。”

目送着菲丽西提小姐离开帐篷，巴米利杨总管姿态优雅的耸了耸肩膀，然后朝杰迪做了个请跟我来的手势，“这里可不是什么说话的好地方，杰迪?卢克斯魔导师，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请您小酌一杯呢？”

“酒精会损害一位魔法师的精神力，不过如果是不含酒精的饮料，我很乐意。”杰迪谨慎的回答说。

两人并肩走出弥散着淡淡烟气的冬狼皮帐篷，来到带着少许残雪和蒙蒙翠色的树林之中。甜美清冷的微风迎面扑来，杰迪停下脚步，做了一个伸展双臂的动作，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都顿时振奋起来。

“有什么话，总管大人，就在这里说吧。”杰迪突然开口说。

“这里？”巴米利杨总管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杰迪大师，这里是不是有些地势过于开阔了呢？”

“没错，就是地势开阔，视野宽敞。”杰迪的语气之中带有少许回忆的味道，“不过没有什么比这里更安全了，在严密守卫之下的帐篷或者密室里面交谈？总管大人，您应该比我更清楚那有多么不靠谱。”

“看来您如果进入情报组织，也可以如现在一样大放异彩。”巴米利杨总管的语气带有恭维的味道，不过并不惹人厌烦，“杰迪大师，您刚才是否有些奇怪？明明我主动找到了您，向您伸出橄榄枝，却又将对您很不利的情报送到了狮鹫大帝御前？这种做法是不是很愚蠢呢？”

“为什么会是愚蠢呢？”杰迪打起精神，心里已经把警惕提到最高，语气却刻意显得漫不经心，“总管大人，您在做一次测试，测试我是不是值得您继续投资，毕竟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恐怕没有西风郡一介边境城市领主之位那么简单吧？”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巴米利杨总管皱了皱眉说，“杰迪大师，您未免把我看得太高了。我只是个缺了下面的情报头子，可不是瞎了眼睛的女预言家。”

“我也不是预言家，只不过倘若有人不愿意看到港城亚留斯的权力被如此轻易的分割，应该会在接下来的春季狩猎仪式做些手脚吧？”杰迪露入了一个锐利逼人的微笑，“毕竟那时候情况会变得非常混乱，发生什么意外都有可能。”

“我的职责就是尽量让这种意外发生的可能性降到最低呐。”巴米利杨总管软软的叹了口气，随后摊开双手，“您知道的，我和托马德?安子爵大人有些私交，不过我这个人一向恪尽职守，以国事为重，倘若托马德?安子爵大人真有什么不好的想法，我手里的血匕首可一定不会朝向其他人呐。”

杰迪抿起嘴唇，感觉自己的猜测有了一些偏差。“总管大人，这么说，你没打算继续帮助托马德?安子爵，获得港城亚留斯的全部权力？”

“您误会了，杰迪大师。我没那么罔顾职守，托马德?安子爵也没那么贪婪狠毒。”巴米利杨总管用一种被伤害的语气说着，“既然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已经做出了裁决，而托马德?安子爵也向您发了誓言，关于港城亚留斯城主之位的事情，就已经结束了。”

杰迪轻轻点了点头，不过语气可没像他的动作这样轻松，“换句话说，菲丽西提小姐已经可以高枕无忧的坐在城主宝座上面了？哪怕是我今后两年时间里必须羁留光耀之都，她的安全也可以得到保障了吗？”

巴米利杨总管再次露出苦笑，“您和我都知道目前西风郡局势的复杂，更对托马德?安子爵真正的意图猜得出几分。倘若事情顺利的话，托马德?安子爵的信誉一向卓著，亚留斯的局势也不会出现大的动荡。然而一旦事情正如预言那样发展，虓眼死神也不会介意挥动自己手中的锋利镰刀。”

杰迪想要维持住一切尽在掌握的表情已经非常困难，甚至忍不住露出些许焦躁，“又是预言！巴米利杨总管大人，你会相信一个瞎眼女人的昏话吗？”

“腐灭沼泽的黑鸦女巫可不是一个简单的瞎眼女人，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够洞彻命运迷雾，理清因缘纽带的话，这一任的黑鸦女巫一定名列其中。”巴米利杨总管的语气变得非常认真，甚至有些执拗，“为了维护狮鹫帝国的利益，为了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有些时候我必须提高警惕，牺牲一些相比之下无关紧要的东西。杰迪大师，您不是怀疑为什么那些叛国者能够在西风郡掀起骚乱吗？明白和您说吧，那是我在有意无意的放纵，否则以不眠之眼情报网的细密，又怎么可能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发现呢？”

“看来相信预言的不仅是一些昏了头的破落贵族，还有您这位帝国重臣。”杰迪不无讽刺的耸了耸肩膀说，“那么还有什么可说的呢？那个预言流传出许多版本，不过无论哪个版本，都认为延续了千年的狮鹫帝国必将毁于战火，而从天而降的大恐怖者将会让世界陷入毁灭的危机……”

“……只有手掌蛮兽王旗和死神镰刀的救世之人，能够击败大恐怖者，挽救我们的世界和无数生命。”巴米利杨总管用带着一丝虔诚的语气接续下去，“这个预言我听过最初的版本，和您所说的略有不同，然而无论从任何角度分析，救世之人都应该是……”

杰迪似乎突然感到嘴唇有些干燥疼痛，忍不住舔了一下，却尝到了铁锈的味道，这才发现由于自己刚才过度紧张，已经把嘴唇咬出一个小小的伤痕。“……塔尔隆要塞守护者，托马德?安子爵？”

“就是这样。”巴米利杨总管沉沉的叹了口气，“所以当一些同样听到预言的贵族子弟阴谋策划骚乱的时候，我压下了一些情报分析，没有交给皇帝陛下。因为我希望托马德?安子爵能够获得更大的权势，在预言的那一天到来之前。”

“如果预言错了呢？”杰迪森然反问，“巴米利杨总管大人，您这是在冒不必要的风险。”

“半年之前，预言看不出任何错误的可能。”巴米利杨总管微笑着回答说，“但是现在我却不是那么肯定了，杰迪大师，如果没有您的出现，托马德?安子爵现在早已拿到了港城亚留斯的全部权力，那里会为他迅速积蓄出大量财富，打造出一支更加强悍的死神骑士团。”

“可惜现在一切都成了泡影，托马德?安子爵恐怕只能暂缓他的救世之路了。”杰迪语带嘲讽的接口说。

“不，并不是泡影，预言的内容也未必有错误，只是我们解读的时候加入了过多个人的分析而已。”巴米利杨总管的微笑慢慢扩大，语气也变得格外热忱起来，“杰迪大师，您的身份就像是一个层层设障的迷局，让我这个情报头子非常感兴趣。或许预言之中的救世之人并非指的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或者更多。您有没有兴趣进行一场合作呢？在西风郡打造出一支属于我们自己的精锐之师，在即将到来的动荡之中保护自己，也保护自己所重视的人？”--5045326219474

第122章春狩开始，千骑竞锋

对于光耀之都菲尔梅耶的年轻贵族来说，每一年的春季狩猎仪式都堪称庆典，因为他们不但有机会在皇帝陛下面前展示勇武，还是个勾搭名门贵媛的大好良机。。。在随后的几天里，埃拉皇家猎场随处可以看到鲜衣怒马、英姿勃勃的贵族子弟在跃马驰骋、耍弄长矛短弓，各色旗帜飘扬在橡木和白桦树梢上，简直可以与天际灿烂的云霞媲美。

春季狩猎通常都会持续三天到一周时间，端看这年春天的气候如何。或许是诸神眷顾的原因，今年菲尔梅耶的天气格外晴朗，天空宛如一块透澈无暇的蓝水晶，几丝浮云远远飘在视野的尽头，更是让人心怀舒畅。军用号角吹奏出的凯歌此起彼伏，每一次响起都意味着一只大猎物的收获，尤其是代表着皇帝陛下的那支胜利号角，吹响的时候总会引起所有乐手同时应和，号角声、风笛声和隆隆鼓声汇成一曲雄壮凯歌，回荡在皇家猎场的上空。

靠着依旧敏捷灵活的身手和某些廷臣有意无意的谦让，三天狩猎之后，皇帝陛下以猎获最多证明了自己威风不减当年。以长弓猎手为家族徽章的霍尔顿?格雷斯伯爵名列其次，第三的位置则被托马德?安子爵所占据。在一众女骑手之中，赞美之词大多都被年轻貌美的塔拉夏?贝尔蒙德获得，因为她不但是尊贵的皇后，而且还继承了父亲——无畏者杰诺?贝尔蒙德爵士——的优秀骑术，身手甚至强过大多数廷臣。

霍夫曼家族的骑士在这次狩猎活动之中虽然不是毫无建树，然而也与比武庆典冠军的称号远远不符。尤其是那位可怜的罗米骑士，经常可以看到他骑在一匹性格暴躁的劣马身上，东倒西歪、大呼小叫的跑过去。该死的幸运小子——这已经成为许多贵族消遣闲暇时光的好话题。曾经将十几位知名骑士扫落马下，显露出狰狞獠牙的黑马双雄——克莱门农?格雷果爵士和茹曼?劳伦斯骑士也没有继续创造惊人战绩。前者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喝酒，打猎的时候痛饮装在皮酒囊里面的葡萄烧酒，宴会上则端着满满当当的酒杯；后者在狩猎场上活像是个没睡醒的幽灵，射出的箭偏的离谱，如果不是信马由缰的踩到了一只倒霉狐狸，简直可以说是毫无建树。

第四天的早上，天气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由于夜间突然降温，草地变得湿漉漉的，到处都能看到晶莹的露珠，仿佛有位隐形的天神路过，洒下了满袋无瑕的珍宝。

不过景色虽美，对于狩猎活动来说却是个不大不小的阻碍，猎物不愿意在潮湿阴冷的天气活动，滑溜溜的草地也极易让猎手马失前蹄。由于前三天大家猎获已经相当丰富，皇帝陛下决定今天徒步狩猎，而且让皇家侍从放飞鹰隼，捕捉兔子、山鸡或者其他小猎物，为许多始终无法亲自上场狩猎的贵妇人助兴。

这原本应该是充满欢笑和祥和的一天。男人们不再暗地较量，勾心斗角，女人们也穿出了最为华贵的礼服，摇曳生姿的群聚林间。许多年轻的贵族都摆出最为潇洒风流的姿态，目光流转，顾盼生辉，面色在冷冽空气和微妙*之中微微发红，带有暧昧甜美气息的空气取代了前几天紧张僵硬的气氛，让不少人的脸上都露出由衷的笑意。

满头红发的塔拉夏皇后是所有人目光的焦点，这毫无疑问。因为她今天实在是非常美丽——金丝发网漏出的一丝红发坠在鬓边，无数黄金玫瑰组成的腰带环绕着腰身，灰绿色的眸子熠熠生辉。她的一举一动完全符合身为皇后的端庄，然而在冷冽晨风之中飞扬的裙裾却撩动了不止一位廷臣的心灵。

“真是个勾人的小妖精。”远离廷臣和贵妇人聚集的地方，克莱门农?格雷果伯爵手里端着满满一牛角杯红酒，语气轻佻的嘟哝着，“真不知道那个性格古板的老家伙是怎么生出这样的女儿的。”

“那个性格古板的老家伙可是光耀之都第一骑士。”茹曼?劳伦斯谨慎的朝皇帝陛下所在的方向瞥去一眼，果然看到了那个身穿灰色铠甲的高大身影，“以实力而言，恐怕我们两个联。”

“只是现在而已。”格雷果伯爵撇了撇嘴，语气里面隐藏着微妙的不屑，“连天骑士的职衔都无法获得，狮鹫帝国的第一骑士水准还真是越来越下降了呢。”

一阵格外热烈的掌声轰然响起，打断了两个人的交谈。一只体型格外硕大的金鹰伸展双翅冲天而起，双爪深深嵌入一只小野猪的脊背。那只足有十多公斤的小野猪拼命挣扎，哀声嚎叫，却无法摆脱金鹰的利爪，最后被从半空中抛了下来，狠狠摔在塔拉夏皇后的面前。

“献礼，献礼！这是给予塔拉夏?贝尔蒙德皇后陛下的献礼！”有人语气激烈的高声呼喊着。

“好棒的金鹰！看呐，那只野猪被摔得奄奄一息了！”也有人对骄傲的落在皇家侍从手臂上的金鹰大加赞誉。

欢声雷动之际，塔拉夏?贝尔蒙德皇后从皇帝陛下身边走出，举起右手回应众人的欢呼。一道阳光恰好从天际云间射下，让她的形象显得格外英姿飒爽，宛如一位身披金色铠甲的女战神。

光耀之都第一骑士的女儿当然对于狩猎绝不陌生，实际上塔拉夏皇后不但骑术不输给大多数廷臣，使用短弓和细刺剑的技巧也堪称绝妙。她从裙裾下面取出一把暗藏的匕首，姿态优雅的蹲在野猪旁边，以一记精准的割喉，让这只可怜的畜生当即断了气。

欢呼声再次响起，不少贵族用手中的长矛敲打着盾牌，对皇后陛下的果断举措表示赞赏。然后他们颇感兴趣的看着塔拉夏皇后用匕首切开野猪的胸腔，动作轻巧灵活的割下鲜血淋漓的心脏，并且将其作为吉祥的预兆，亲手送到了狮鹫大帝李维六十五世面前。

李维六十五世略微挑了挑眉毛，随后按照礼仪一丝不苟的接过了那颗猪心，转交给身后侍立的撒当爵士，接着又被身穿华丽制服的皇家侍从端了下去。“这真是天上诸神赐予的上等礼物。”皇帝陛下打量着倒在血泊之中的小野猪，嘴角扬起的微笑完全没有抵达眼底。“亲**的塔拉夏，你打算怎么处理这只野猪的其他部分？”

一阵窃窃私语响起，宛如风过树梢。按照惯例，这类吉祥预兆被献礼御前之后，剩余的部分会分送给几位身份最尊贵、也最受皇帝陛下信赖的廷臣，然而由皇后陛下决定分送对象，这在狮鹫帝国千年历史上，恐怕还是第一次。

“这只小野猪将作为仪式结束之后的宴席主菜之一，我将亲手把猪肉分割，送到诸位廷臣的盘碟里面。”塔拉夏皇后用得体的微笑和温和的态度，展现出身为一国之后的雍容大度。

皇帝陛下的微笑变得更加真诚了一些，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真是个不错的提议，那么……”他突然停了下来，皱起眉头向远方望去。

一阵马蹄声响起，由小变大，显然是骑手正在从远方迅速逼近。许多人都忍不住转头看去，想要看看是谁这么胆大妄为，胆敢在众多达官贵人都徒步行走的时候，在皇家猎场里面纵马驰骋。

“吉兆，更大的吉兆！”那名策马飞驰而来的骑士手里擎着一面金色狮鹫大旗，掀开的护面甲下面是一张被激动烧红的面孔，说话的语气显得异常急促，“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我们发现了一只白色麋鹿，全身上下没有一丝杂色的白色麋鹿！”

“白色麋鹿！这是帝国国运兴盛的巨大吉兆啊！”一位看上去上了些年纪的廷臣第一个高声叫喊起来，“”

李维六十五世的脸上微微泛起一层红晕。没有什么比建立永世不朽的功勋更让这位皇帝陛下激动了，一只白色麋鹿当然是吉兆，而且对于即将建成的光耀之都来说，绝对作为盛大落成仪式上最耀眼的明星。

“杰诺爵士，撒当爵士，罗兰德爵士。”他一连叫出了三位大帝铁卫的名字，“去把那只白色麋鹿带到我的面前，看在诸神的份上，一定不要伤害到它的美丽皮毛。”

三位大帝铁卫对视一眼，随后杰诺爵士向前跨出一步，“陛下，撒当爵士和罗兰德爵士，再加上二十名灰烬骑士就足够完成任务了。”他压低声音劝谏说，“我必须留下来保护您的安全。”

“这里……会有人威胁到我的安全吗？”皇帝陛下那双眸子里面隐隐露出不满之色，“在菲尔梅耶郊外，在埃拉皇家猎场，在众多忠诚廷臣和骑士的保护之下，我的生命会受到威胁？”

杰诺爵士皱了皱眉，平心而论，皇帝陛下的说法并没有错，这样的春狩仪式已经持续了十多年，从来没有发生过狮鹫大帝遭到刺杀的事情。不过从今天早上开始，这位老骑士的心里就一直有些莫名的惶恐，仿佛丝线一样细细密密缠绕心头，以至于让他不愿意冒任何危险。

看出父亲的犹豫不决，以及皇帝陛下逐渐积累起来的不满。塔拉夏皇后上前一步，用清澈动听的声音说，“让我代替父亲去吧，陛下，我会以皇后的名义亲手带回那只白色麋鹿，献到您的面前。”--5045326219475

第123章白鹿吉兆，追狩献礼

一个晴朗而充满愉快气氛的早晨总是教人心情振奋，所以在随后发生变故的时候，才会令人更加心烦气躁。。等到一切暂时平息的时候，杰迪?卢克斯曾经努力回忆，试图在迷雾之中寻求真相。然而即使是从头到尾目睹这场变故的他，也难以断定这究竟是个可怕的意外，还是别有用心之人制造的恶毒阴谋。

整整半个小时，那只白色的麋鹿像是一只跳跃的精灵，沿着森林边缘拼命狂奔，身后紧紧跟随着上百位持矛弯弓的骑士和武装侍从。换上一身戎装的塔拉夏皇后一马当先，手持短弓的凛凛英姿宛如一位身披金甲的女战神。撒当爵士和罗兰德爵士紧随其后，两位大帝铁卫骑士并未打算抢先获得狩猎白鹿的荣誉，而是手中紧握剑盾，为塔拉夏皇后翼护两侧。

再后面则是二十名灰烬骑士和近百位廷臣组成的队伍。相比之下，虽然实力和人数都比较逊色，但是纪律严明、骑术精湛的灰烬骑士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楔形阵，要比散乱不堪的廷臣队伍赏心悦目得多。

杰迪?卢克斯骑着一匹灰色斑点的骏马，游走在队伍的边缘，那件绣有精美繁复花纹的魔法师长袍在一众武装骑士的衬托下，显得非常格格不入。身着铁蓝色重铠甲的克莱门农?格雷果伯爵追在错后一个马身的位置上，战马飞驰的剧烈颠簸之中，格雷果伯爵手里依然稳稳的拿着一只羊皮酒囊，里面甜美醉人的暗红色酒浆没有一滴泼溅出来。

“这只该死的畜生……可真够……能跑的。”迎面而来的呼啸狂风让格雷果伯爵的声音显得有些断断续续，“我们还要追在……那匹漂亮的……小母马身后多久？”

杰迪?卢克斯耸了耸肩膀，嘴唇蠕动，用传讯术把自己的回答清晰的送到格雷果伯爵的耳边，“那恐怕要看天上诸神的意愿了，静谧之主在上，我现在感觉自己的两条腿都已经麻木了。”

想要快些终结这场追逐的人绝对不止是杰迪?卢克斯一个，经过整整半个小时追逐之后，其他廷臣也颇感烦躁。一位胸前佩戴着绿色长蛇徽章的骑士快马加鞭冲出队列，试图想要绕到前面去截住那只不知疲倦的白毛畜生。然而白麋鹿似乎极为狡猾机灵，还没等那位骑士逼近，就猛然转弯，朝着布满荆棘、树根和石块的湿滑林道飞驰而去。

咒骂、抱怨、挪揄和战马嘶鸣的声音四起。在密林之中策马驰骋可不是谁都能轻易做到的事情，乱石坡、湿草地、兔子洞、灌木丛，还有长蛇一般蜿蜒隆起的老树根，很多障碍都堪称极为险恶，失足落马已经是很普通的结果，就连跌断脖子都不是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一些自知骑术不佳的廷臣不得不勒住马缰，把心中的不满化为语言的矛枪，纷纷投向那位倒霉的骑士，让他的脸色很快就变得和徽章上面那条长蛇的颜色相差无几。不过塔拉夏皇后可没有丝毫迟疑，缰绳一抖，战马长嘶一声改变方向，紧随着白色麋鹿冲入枝叶繁茂、树影重重的林间小路。

“真是个蠢货，把事情变得更复杂了。”格雷果伯爵饱含嘲讽的歪了歪嘴巴，放缓马速，朝杰迪低声说，“城主大人，你的骑术好像难以应付险恶的林间追逐，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杰迪犹豫着皱起眉头，正如格雷果伯爵所说，他的骑术确实难以应付这种复杂地形，实际上即使是许多训练有素的骑士也很难做到。停在林外的廷臣和武装侍从足足有四分之三，而在策马冲入林间的那些人之中，还不乏自不量力的家伙，有些人的背影刚刚消失在林间小路的入口，就传来战马惊嘶、骑手惨叫，甚至是骨骼折断的嘈杂声音。

“好吧，格雷果伯爵。”杰迪?卢克斯不太情愿的点了点头，随后双手快速做出一连串复杂的手势，一颗由黑色和白色光芒凝聚而成的眼球出现在他的面前。“看在诸神的份上，带着这颗傀儡之瞳，还有……尽可能帮助大帝铁卫和灰烬骑士一臂之力，不要让皇后陛下出事。”

格雷果伯爵惊异的看了杰迪一眼，语气变得认真起来，“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吗？城主大人，你有这样的预感？”

杰迪脸色严峻的点了点头，把右手放在自己胸口的位置上，“相当糟糕的预感，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他随后朝着旁边投出飞快的一瞥，“尤其是注意那位虓眼死神的部下，我担心危险就是他们造成的。”

格雷果伯爵偏过头去，结果看到了两双充满警惕和敌意的眸子，分别来自于天平双剑旗帜下面的疯斧?伊本和钢手?瓦雷斯。他的面颊不禁微微抽搐了一下，露出一个仿佛是牙疼的表情。

“恐怕他们也是这样想的，城主大人。”格雷果伯爵提醒说，“托马德?安子爵这一次带来的人手较多，留在林外的也至少有四人以上。你可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即使他们敢在这么多廷臣的眼前公然动手，我的魔法也足以给他们一个惨痛的教训。”杰迪?卢克斯露出傲然的微笑，随后张开右手手心，“更何况我还带着这个。”

男孩手心里藏着的是一枚色泽古旧的铜币，似乎刻画着戴着头盔的女性形象以及一匹展翅翱翔的巨龙。看到这枚铜币之后，格雷果伯爵了然的点了点头，然后拉下护面甲，“毁灭龙骑琳?阿斯托利亚女大公和洞窟之主格拉斯?烁影……这真是一张能够出乎任何人意料的强悍底牌啊。”

放下对于杰迪?卢克斯人身安全的担忧之后，克莱门农?格雷果伯爵策马入林，向着传来嘈杂和喧闹的方向疾驰而去。林间小路的路况委实极不友善，尤其是对于骑术不精的人来说，更是处处畏途。不过格雷果伯爵早在几百年前就能够在更加糟糕的道路上驰骋如飞，在他巧妙的操纵下，胯下那匹高大的黑色骏马就像是一道阴影般飞掠而过，完全视复杂地形和重重天然路障的阻碍如无物。

钢手?瓦雷斯骑士以毫不逊色的骑术紧紧跟随上去，不过疯斧?伊本在这方面显然差了一筹，他那匹性格暴躁的红马在狭窄曲折的道路上很快失去控制，踢踢踏踏的转起了圈子。疯斧?伊本骂骂咧咧的跳下马背，随意安抚了一下坐骑，然后将其拴在一株老橡树旁边，自己背着沉重的双刃战斧，迈开大步追了过去。

疯斧?伊本所没有看到的是，就在他刚刚离开之后，一个轻薄如烟雾的影子突然从橡树后面浮现，然后悄无声息的靠近红马。红马仿佛发现了什么似的长嘶起来，马蹄焦躁的刨着湿软的泥土。

可惜它并不能够真正发觉什么异常，仿佛是一阵微风拂过，马鞍旁边挂着的复合长弓突然消失，同时消失的还有那抹影子。随后红马就很不自然的安静下来，双眼似睁似闭，犹如木雕泥塑一样静静站立在橡树旁边。--5045326219476

第124章变故忽来，皇后受难

前后将近五十分钟的激烈追逐之后，那头白色麋鹿终于被几十名骑手围困在一处灌木林之中。-..-在十几张短猎弓的瞄准下，那只动物发出了绝望的呦呦哀鸣，不过却没有就此放弃，而是突然低下了拥有华美鹿角的头颅，朝着人群最为密集的地方猛然冲撞过去。

如果不是白色麋鹿所代表的吉祥意义和狮鹫大帝必须活捉的严令，这只昏了头的麋鹿肯定会被从十几张短猎弓上发射的箭矢同时刺穿身体，要不然就是被戳出的长矛命中要害，或者战斧狠狠一击砍下头颅。

然而没有人敢于伤害这只意义重大的动物。白鹿所至之处，无论廷臣、骑士还是武装侍从，无论手持短猎弓、战斧还是长矛，全都忙不迭的纷纷退避，有些运气较差的人还在慌乱之中撞到一起，战马和骑手顿时滚作一团，人喊马嘶声喧嚣直上天穹。

塔拉夏?贝尔蒙德皇后白皙的面庞染上了一丝愤怒的红晕，“堂堂一国廷臣，居然被无知的畜生戏弄！”她怒叱着挂起短弓，摘下挂在马鞍旁边的精钢战锤，然后双腿用力夹紧马腹，“以战争之神的名义，不见血的收拾一头畜生，办法有的是！”

战马嘶鸣着迅速前冲，脚下践踏着枯枝败叶，声势骇人。那只白色麋鹿仿佛突然意识到恐惧，四蹄一顿，试图再次用急转弯的方式摆脱皇后，可惜这一次它的运气已经用尽了。刚刚转过半个身位，沉重的钢铁战锤就挂着呜呜风声横扫而来，重重击打在麋鹿的右侧鹿角根部。

一声凄厉不甘的惨嘶，白色麋鹿的头颅被战锤狠狠重击，打得歪向了一边。看得出塔拉夏皇后已经算是手下留情，战锤上泛起的斗气光芒黯淡到几乎难以发现，倘若这位英武之名不输乃父的女骑士全力一击，可怜的麋鹿想必会整个头颅都四分五裂，当即惨死。不过即使是塔拉夏皇后已经将斗气力量压制到最低，这一击依然不是一头普通动物所能承受的。白色麋鹿歪歪斜斜的跑出两步，四蹄一乱，轰然栽倒在地，怎么挣扎都站不起来了。

“狮鹫帝国万岁！皇后陛下万岁！”一阵欢呼声顿时响起，紧接着数十只手臂同时敲响盾牌和铠甲，气氛顿时变得欢乐起来。

这阵嘈杂声连树林外面都能听的清清楚楚，不少廷臣都露出了惋惜的表情，就连托马德?安子爵都放松了紧绷的嘴角。只有通过傀儡之瞳看到现场的杰迪?卢克斯脸色突然一变，“诸神啊，那个人影……格雷果伯爵，拦住他！”

傀儡之瞳属于第三能级的亡灵魔法，能够制造出一颗具有特殊视野的眼球，观察周围20米范围内的情况。这颗眼球自己不具备移动的能力，而且魔法持续时间也不足以作为固定监视哨来使用，在诸多同类魔法之中显得并不出众。大气灵视的视野要宽阔得多；真实视域能够解除作用区域内的隐形和潜行类能力；晶球投影更是能够将监视到的一切异常以直观的图像播放出来，让魔法师能够从繁重的监视任务之中解脱出来。

唯一与其他同类魔法不同的是，傀儡之瞳的视野属于不死生物类，也就是说，可以观察到一切生物活动的迹象，而不管这些生物是否处于隐形、潜行、藏身于影或者其他类似能力作用之下。或许在其他人的眼中，白色麋鹿倒下的地方并没有什么异常，然而通过傀儡之瞳，杰迪?卢克斯却看到了一个暗红色的影子蹲在不远处的树杈上，双手执弓，正在瞄准接受众人欢呼的塔拉夏皇后。

杰迪?卢克斯从树林外发出的叫喊声，当然无法让直线距离超过半公里的克莱门农?格雷果伯爵听到，不过通过永恒城堡的神秘联系，却像是附耳相告一样清晰明白。格雷果伯爵先是愕然，紧接着眸子之中有淡淡绿芒一闪，立刻同样看到了危机所在。他几乎是不假思索的策马向前冲锋，又大又丑的黑色巨剑顺势高举过头，挥出一道声势慑人的凶烈弧光。

这是绝对出乎意料的变故，因为格雷果伯爵根本没有伤害皇后陛下的理由——换成是狮鹫大帝本人或许还好解释一些，不过并没有让身经百战的两位大帝铁卫措手不及。罗兰德爵士高举盾牌，挡在塔拉夏皇后身前；御剑士撒当爵士则发出一声惊喜交加的叱喝，长剑铿锵一声滑出鞘外，一瞬之间这位声名显赫的大帝铁卫似乎长了四只手臂，每只手臂都紧握一把寒光闪烁的重剑，卷起一片闪亮的剑光狂澜，朝着格雷果伯爵的身影迎击上去。

“蠢货！”格雷果伯爵破口大骂，毫不犹豫的撞进那片剑光狂澜。一阵激烈刺耳的金属交鸣声乍起，撒当爵士的进攻就像是蛛网网住了一只猛虎，被毫不停留的撕扯开来。黑色巨剑随后继续向前，与爆发出全部斗气力量的罗兰德爵士猛烈冲突，光雨如同烟花般炸开，后者连人带马踉跄后退，险些被击落马背，而格雷果伯爵的冲锋也被强行遏制下来。

随后发生的一幕，让许多廷臣都认为这位霍夫曼家族的首席骑士实在是葡萄烧酒喝得太过量，或者干脆已经疯掉了。因为格雷果伯爵爆发出一声怒吼，“躲开！”随后将那把黑色巨剑奋力投向塔拉夏?贝尔蒙多皇后！

塔拉夏?贝尔蒙多皇后虽然并没有真正身临一线，与凶恶敌人进行过生死搏斗，不过身手和冷静却远远超过普通廷臣。黑色巨剑飞来的声势极为猛恶，不过却并没有蕴藏杀气，准头更是偏离了很远，她只是微微侧过身体，任由巨剑从身侧呼啸掠过，然后轻皱眉头开口说，“格雷果爵士，你为什么袭击……”

皇后陛下的询问突然停顿下来，脸色也变得极为奇怪。紧接着就在众人骇然的目光之中，她的嘴里发出一声软弱不堪的呻吟，身体在马上摇晃了两下，然后就像是失去知觉一样，直挺挺的摔倒下来。

罗兰德爵士翻身下马的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楚，不过他也知道自己恐怕来不及扶住即将落马的皇后陛下，所以当他看到格雷果伯爵以决死冲锋的姿态猛冲过去，在两匹战马几乎撞在一起的时候，伸手扶住塔拉夏皇后的时候，他的内心深处实际上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听到了撒当爵士惊怒交加、甚至都变了调的吼叫。

“放开皇后陛下，你这狂徒！”

心高气傲的御剑士撒当爵士被格雷果伯爵轻松逼退，又看到皇后陛下瘫倒在高大骑士的怀中，如果不是斗气种子刚才受到剧烈震动，让他气血翻涌、手足无力的话，已经打算冲上来拼命了。他用凶狠的目光瞪视着格雷果伯爵，在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之后，又朝着其余人扫了过去。

“你们还等什么？诸位大人，没有看到皇后陛下被那个狂徒劫持了吗？以狮鹫帝国忠诚臣民的名义，你们真打算看着他如愿以偿？”

这番话出口之后，格雷果伯爵周围响起了一片长剑出鞘的铿锵声，随后他被超过二十把长剑和战斧，以及十多根长矛团团包围住了。不过虽然全都做出准备战斗的姿态，却没有一位廷臣或者骑士打算率先出手，一方面他们都在几天前的比武庆典上欣赏或者领教了格雷果伯爵的可怕身手，另一方面他们也对格雷果伯爵明显异乎寻常的举动而心怀疑虑。

当然，是否还有对于撒当爵士倨傲的命令式语气有所不满，那就不是能够公开宣诸于口的理由了。

第一个向前迈出脚步的是罗兰德?威尔普斯爵士，虽然长剑出鞘，但是他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奇怪，疑惑的成分远远多于气愤。“格雷果爵士，你没有打算伤害皇后陛下，那为什么要……”

他的声音曳然而止，因为格雷果伯爵小心翼翼的把皇后陛下的身体转了过来，让他看到一支暗红色的长箭叮咬在皇后陛下的右肩胛下面，秘银附魔锁环甲像是厚牛皮纸一样被轻易撕开，流淌而出的鲜血已经染红了半边羊毛披风。

从中箭的方向推测，刺客应该隐藏在皇后陛下的身后。然而当罗兰德爵士凝聚目光看过去的时候，只见到尚未返青的树枝在风中骚动，宛如枯瘦的爪子相互耙抓，然而却连个人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那是个精通藏身于影的家伙，射出那一箭之后就溜走了。”格雷果伯爵用格外低沉的语气说，“我发现他的踪迹已经太迟了，来不及阻止或者解释，只希望能够让皇后陛下被迫闪避，可惜……不过他逃走的时候极为仓促，我看到应该是有什么东西被他抛在那里了。”

罗兰德爵士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一片，不过至少还没有乱了手脚。他首先向格雷果伯爵表示了谢意，然后接过陷入昏迷的塔拉夏皇后，焰轮斗气轰然燃起耀眼的赤红色光焰，将塔拉夏皇后的身体笼罩其中。

很多斗气都有程度不同的抵抗毒素的作用，加上强化体质的辅助效果，能够对一位拥有斗气种子的骑士产生伤害的毒素已经很少，能够让拥有斗气散华巅峰水准的塔拉夏皇后陷入深度昏迷的毒素更是极为罕见。威尔普斯家族传承的焰轮斗气属于火元素属性高阶斗气，对于驱除毒素更是具有特效，然而罗兰德爵士却发现塔拉夏皇后的右肩简直就变成了一块无法融化的坚冰，焰轮斗气只能勉强阻止毒素继续扩散，却无法将其驱除，更无法将其消灭。

“撒当弟兄，调查刺客的事情就交给你了。”罗兰德爵士一面维持着焰轮斗气的强度，一面语气有些急躁的吩咐说，“我现在要护送皇后陛下返回驻地，接受神职者和草药学者更加专业的治疗。”

“为什么是你护送皇后陛下，而不是我？”撒当爵士向来难以忍受来自除了皇帝陛下与杰诺爵士之外的命令，不禁语气尖酸的反问说。“罗兰德弟兄，请容我提醒，你的父亲虽然是首相阁下，但是你还没当上铁卫之首呢。”

罗兰德爵士扶着塔拉夏皇后跨上战马，同时头也不回的抛下了语气冷硬的回答。“撒当弟兄，皇后陛下的箭伤有毒，我的焰轮斗气只能勉强阻止毒素扩散，你的锋锐斗气除了让皇后陛下的伤势更重，流血更多，还会带来其他效果吗？”--5045326219477

第125章延缓毒发，追寻凶手

塔拉夏?贝尔蒙德皇后陛下前去追猎白色麋鹿的时候骑着一匹高大骏马，身穿秘银附魔锁子甲，意气风发，英姿飒爽，手中擎着牛角短弓，马鞍一侧悬挂描绘着狮鹫纹章的盾牌映日生辉。--但是当她终于返回驻地的时候，却躺在两匹战马之间搭成的临时担架上，双目紧闭，昏迷不醒，由大帝铁卫罗兰德?威尔普斯爵士率领二十名全副武装的灰烬骑士随行护送。

看到皇后陛下以如此狼狈的形象归来，响彻驻地上空的欢歌笑语顿时曳然而止，许多没有参加追猎白鹿的廷臣都难掩惊骇的站起身来。皇帝陛下和雷森?威尔普斯公爵的亲切交谈也告中断，前者起身的时候甚至因为动作过大，带翻了面前的橡木餐桌。

镀金、银质、青铜和亚汉陶瓷质地的各色杯盘碗碟哗然落地，皇帝陛下冲出帐篷的脚步之快，以大帝铁卫之首杰诺爵士的身手都险些来不及跟上。

“出了什么事情？她，她现在怎么样了？”李维六十五世的声音颤抖破碎，与其至高无上的尊贵身份毫不相称。不过此时没有任何廷臣胆敢予以指责，哪怕是性格最为古板的首相阁下，也只是略带不满的卷起嘴唇。

塔拉夏皇后被几只有力的手臂从临时担架上搀扶下来，双脚刚刚接触地面，就不由自主的颤抖不已。罗兰德?威尔普斯爵士叙述事情发生经过的时候，右手几乎始终不离皇后陛下的肩膀，这当然不是符合礼仪的行为，不过如果没有焰轮斗气遏制了毒性的迅速蔓延，恐怕塔拉夏皇后根本坚持不到返回驻地。

即便如此，皇后陛下的生命也像是风中摇曳的残烛一样脆弱不堪。众人七手八脚的把她搀扶到冬狼皮帐篷里面，然后用炭火把火塘烧得旺旺的。一位身披红袍的枢机主教匆匆赶来，把一本光明教典打开，放在陷入昏迷的塔拉夏皇后的枕下，然后用庄严、高亢，宛如歌唱一样的语调开始祈祷，祈求仁慈的光明之神降下神恩，驱逐邪恶的毒素，还虔诚的塔拉夏?贝尔蒙德皇后以健康。

光明之神回应了枢机主教的祈祷，**白色的圣光很快充斥了周围的空间，力量之纯净强大，甚至让几位身怀黑暗属性斗气的骑士都感到毛发悚立。不过正如焰轮斗气失去了驱毒特效一样，圣光也没有办法克制这种古怪毒素。枢机主教的额头逐渐沁出晶莹的汗珠，从天而降的圣光已经浓郁到宛如牛奶一样，躺在软垫上的塔拉夏皇后却依然昏迷不醒，苍白的脸色也没有丝毫好转，反而透出一层不祥的青紫。

察觉情况不妙，罗兰德爵士顾不上休息，再次全力爆发焰轮斗气，与枢机主教共同压制毒素扩散。二者合力，总算是将诡异的毒素勉强压制下来，让塔拉夏皇后脸上的青紫色稍稍减退。然而这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因为枢机主教无法维持圣光祈祷太久时间，罗兰德爵士也没法持续高强度的爆发焰轮斗气。

第二批闻讯赶来的是三位草药学者，其中一位是博学者公会的菲尔梅耶分会长，拥有学者大师的头衔；另两位则来自宫廷，分别属于皇帝和皇后的私人顾问。他们首先处理了塔拉夏皇后的伤口，手法老练，动作果断，按照传承已久的放血疗法——横切伤口，插入银质导流软管；接着为她敷上了以无花果汁、没药、甘草和一些气味辛辣呛鼻的草药粉末调合而成的药膏，并且妥善的包扎起来。

在三位草药学者的共同努力之下，太阳还没落山，塔拉夏?贝尔蒙德皇后陛下的伤势就明显恶化，昏迷依旧，脸色发紫，高烧不退，而且这一次就连圣光祈祷和焰轮斗气的效果也变得极不明显起来。李维六十五世陛下的脸色已经变得像死人一样苍白，紧握着塔拉夏皇后的右手，感受着越来越烫人的体温，焦虑之情溢于言表。

可想而知，兴高采烈前来报告调查收获的撒当爵士选择了一个多么糟糕的时机。由于某件证物所代表的重大意义，以及勘破巨大阴谋的虚荣心膨胀，让这位大帝铁卫根本没有注意到皇帝陛下和诸位廷臣的脸色，高举一把暗红色的长弓，把事情的经过加上自己的揣测，一并合盘托出。

“撒当弟兄，你的意思是说，策划并实施这一刺杀阴谋的凶手，来自于托马德?安子爵的死神骑士团？”撒当爵士一口气说完之后，就连铁卫之首杰诺爵士都感到不可思议，不禁抢先开口发问。

撒当爵士骄傲的挥舞着手中的暗红色长弓，仿佛那是一枚勋章，一顶桂冠，“这是无可辩驳的证据！”他提高声音宣布说，让帐篷里面的每一个人都能清楚的听到，“这把长弓属于死神骑士团第二分团的连队长疯斧?伊本，这已经从很多相关证人的口中得到了证实，就连与他同为连队长的钢手?瓦雷顿也不得不承认。那支让皇后陛下受伤的箭矢正是由这把长弓射出的，除了这把长弓之外，现场还遗留着另外三支一模一样的毒箭！”

杰诺爵士的眉头皱的更紧，几乎像是竖立于眉宇之间的一道峡谷了。“托马德?安没有刺杀皇后的理由。”他语气坚决的表示说，“如果说他的部下要刺杀菲丽西提?霍夫曼小姐，或者杰迪?卢克斯魔法师，那倒还容易解释一些。”

“托马德?安子爵一向严格遵守帝国律法，从不逾矩。”雷森?威尔普斯公爵也表明了同样的看法，“这件事情恐怕另有缘由，撒当爵士，你是怎么发现刺客遗留下来的证据呢？罗兰德刚才告诉我，除了霍夫曼家族的格雷果爵士，在场众人没有谁能够提前发现刺客的踪迹。”

撒当爵士面露不愉，不过还是语气有些勉强的回答了首相阁下的问题。“我的确是得到了格雷果爵士的一些帮助……不过这把长弓可是我亲眼发现的，就掉落在刺客曾经潜伏的那株老橡树下面，如果不是我仔细检查了那些灌木丛，根本就不可能找到。”

“相比托马德?安子爵，霍夫曼家族更没有刺杀皇后陛下的理由呐。”情报总管大臣巴米利杨语气轻柔的开口说，“我想请问撒当爵士，您可否找到了那把长弓的所有者，死神骑士团连队长疯斧?伊本？”

撒当爵士撇了撇嘴，语气之中丝毫没有掩饰发自内心的轻蔑，“我已经下令封锁现场，不过由于罗兰德弟兄为了护送皇后陛下带走大半人手，搜寻刺客的行动还没有办法展开。但是我相信很难找到疯斧?伊本的踪影，他在射伤了皇后陛下之后，肯定在第一时间逃离现场——换成是任何人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换成是任何人的话，都不会去试图伤害塔拉夏皇后陛下，哪怕是一根小指头。”巴米利杨总管似乎在喃喃自语，不过声音明显过大，以至于差不多帐篷里面的所有人都能听到，“怎么会有人如此残忍呢？”

“除了死神骑士团的疯斧?伊本连队长，他一向以性格残忍莽撞著称。”一位胸前佩戴着蓝百合花徽章的廷臣轻声提醒说。

“但是……”另一位廷臣正准备说出反对意见，却被来自狮鹫大帝的厉声怒斥打断了。

“住口，所有人都闭嘴！”李维六十五世霍然转头，眼底燃烧着不容置疑的熊熊怒火，“我的皇后现在昏迷不醒，生命垂危！”他一字一顿的命令说，声音穿透嘈杂，宛如烧红的锐利刀锋切开凝固油脂，“我现在不想听到任何与治疗方法无关的事情，一个字都不想听到！”

随后的十几分钟里，整座冬狼皮帐篷被死一般的寂静所笼罩。无论是廷臣还是皇室侍从都紧紧闭上嘴巴，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引起皇帝陛下的迁怒。御剑士撒当爵士可能是最为尴尬的人，在皇帝陛下的怒吼响起的那一刻，他的骄傲笑容就可笑的凝固在脸上，整个人僵立在帐篷中间，精心打理的小胡子抖个不停，足足过了五分钟才找回自控的能力。

原本以为自己立下了巨大的功绩，应该能够借此获得皇帝陛下和铁卫之首的器重，从而代替罗兰德?威尔普斯爵士，成为大帝铁卫弟兄的二号人物。结果却遭到狮鹫大帝毫不客气的斥责，如此巨大的反差几乎让撒当爵士泪洒当场。

令人窒息的寂静终于被掀开的门帘打破，一股清冽的冷风吹拂而过，逼退满是呛鼻烟气和燥热感觉的混浊空气。不少廷臣都暗自松了一口气，把满怀感激的目光投向门口，看看是谁胆敢在这个时间前来打扰，顺便接下狮鹫大帝的愤怒之火。连雷森?威尔普斯公爵都忍不住回了一下头。

他们看到的是身穿魔导师长袍的杰迪?卢克斯，这位格外年轻的魔法师看向帐篷中间的目光若有所思。身边跟随着一位表情惴惴不安的年轻女子，看衣着像是一位草药学士。

皇帝陛下侧过头，语气冷硬的吩咐了一句什么。巴米利杨总管随即动作优雅的起身，朝着杰迪?卢克斯迎了上去。两人以窃窃私语的声音交谈两句，巴米利杨总管的脸上立刻浮现出有些刻意夸张的欣喜表情。

“陛下，杰迪?卢克斯魔导师为您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巴米利杨总管迅速回到狮鹫大帝的身边，语带欣慰的禀报说，“蒙天上诸神保佑和陛下您的洪福，留在事发现场的箭矢上所携带的毒素，已经被霍夫曼家族的佩妮学士破解了。”--5045326219478

第126章枯萎诅咒，亡灵阴影

原本鸦雀无声的帐篷里面顿时被一阵交头接耳的声音所充满，廷臣们交换着难以置信和嘲讽的眼神。--

破解毒素并不意味着能够成功解毒，不过成功解毒的前提肯定是破解毒素。包括一位枢机主教、一位学者大师和两位宫廷御医在内的诊断，都没能准确指出威胁皇后陛下生命的究竟是何种毒素，只能依靠放血疗法和圣光祈祷勉强延缓。又岂是一位涉世未深的见习学士——何况还是个年轻女性——所能轻易破解的呢？

宫廷御医皮尔?车娜姆语气尖酸的说了几句挖苦讽刺。她是个一脸刻薄相的老处女，说话一向夹枪带棒，尤其是谈到同行功绩的时候。身为塔拉夏皇后的贴身医师和知名学者，倒也没有谁和她认真计较，也养成了她在任何场合都口无遮拦的习惯。

这个习惯现在显然有些不合时宜。杰迪?卢克斯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皮尔?车娜姆女士，鼓励的拍了拍佩妮学士的瘦削肩膀，然后和她一起迎着众多廷臣的目光洗礼，来到皇后陛下的病榻旁边。

“告诉我，那是什么毒素？”李维六十五世语气有些生硬的提出疑问，说话的时候，目光始终一动不动的放在塔拉夏皇后的身上。

“是、是青嘶泣，陛下。”佩妮学士努力吞咽了一下，她感到自己的喉咙干涩得吓人，声音也不免变得沙哑起来。“一种非常棘手的致死性毒素，发作速度不是最快，然而却带有自我增殖的能力，普通手段难以消除。”

“青嘶泣……巴米利杨总管，你知道这种毒素吗？”皇帝陛下第二次开口询问的时候，对象变更为身穿一袭丝绸长袍的情报总管大臣。后者略一思忖，轻轻点头说，“我听说过，但是没有亲眼见到。陛下，那是暗黑精灵一族制造的诡秘毒素，自从这个族群销声匿迹以来，已经有数百年没人见过了。”

“暗黑精灵一族……哼，销声匿迹？”皇帝陛下狠狠啐了一口，“这个问题随后再说，嗯……学士小姐，你有把握治疗这种毒素吗？都需要什么东西？什么时候开始治疗？”

一连三个问题让佩妮学士有些应接不暇，“陛下，我……我可以试试看。”她的语气显得没有什么把握，“我的老师是西风郡的佩雷斯学士，他曾经配出过缓解这种毒素的药剂，现在或许为时已晚，不过如果您允许的话，我会尽力而为。”

“啊，西风郡的佩雷斯学士。”须发皆白、颇具风度的博学者公会分会长点了点头，“我听过他的名字，一位相当优秀的炼金术士和草药学者，倘若没有过早谢世的话，现在应该被授予学者大师的称号了。”

这番话明显增加了皇帝陛下的信心，脸上的焦虑表情也稍微缓解了一些，“学士小姐，我希望你能够马上开始治疗，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尽管对在场的任何人提出。”

“治疗需要一位专精黑暗魔法的魔导师参与，防止发生意外，杰迪大师就是最好的人选；还需要一位精通放血疗法和草药调配的学者，请原谅，冒昧的提一句，能够请荷米拉大师为我提供协助吗？”

荷米拉大师就是那位博学者公会的分会长，听到这句话之后，立刻毫不矜持的点头应允。“当然可以，佩妮小姐，我非常乐意能够为皇后陛下的康复贡献微薄之力，同时也很期待目睹佩雷斯学士传授给您的精湛技巧。”

“治疗或许会让塔拉夏皇后感到有些痛苦……不，陛下，是极其痛苦。这没有办法，因为按照老师的秘方配制出来的这种药剂并非只针对青嘶泣，而是对于许多古怪罕见的毒素都极为有效。药剂和毒素会在伤者体内激烈交锋，然后同时排出体外，皇后可能会因此剧烈呕吐，痛苦挣扎，这一切都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陛下，可以请求您让无关人员全都离开帐篷，只留下最必要的人手吗？”

对于佩妮学士的这个请求，李维六十五世沉吟了一下。“没有其他办法了吗？”他的声音显得低沉而虚弱，没等佩妮学士或者其他人做出回答，就用力摇了摇头，自己得出了答案。“那就按照你说的办吧！”皇帝陛下语气坚定的表示，“学士小姐，除了你指定的人手之外，只有我和杰诺爵士会留在这里，其他人……”他的目光扫过帐篷，里面流露出的光芒教人不禁心生寒意。

“退下！全部都一样！”

这显然是异乎寻常的命令，不合规矩，帐篷里面的廷臣不禁面面相觑，眼神游移，谁都不肯第一个起身离开。对于心情焦躁不安的李维六十五世来说，这样的行为无异于沉默的对抗。雷森?威尔普斯公爵察觉到皇帝陛下的右手食指下意识的抽搐了两下，立刻明白倘若自己不加阻止，将会发生何等糟糕的事情。

年高德劭的灰发首相随即霍然起身，“悉从尊愿，陛下。”他高声表示，一半是在回答皇帝的命令，一半是在警告在场的诸多廷臣。“我们这就离开，不过不会走远，而是在帐篷外面进行祈祷，祈求诸神降下恩惠，借杰迪大师和佩妮学士之手，让塔拉夏皇后早日康复。”

“首相阁下，塔拉夏皇后陛下一定会得到最为妥善的治疗，请您放心。”杰迪?卢克斯从准备治疗的忙碌间隙抬起头来，语气平静的回应说。“青嘶泣一旦被发现和确认，对于精通炼金术和黑暗魔法的人来说就只是一个小问题。相比之下，我更加关心的是伤口上是否还附着其他诅咒。那些**的盗墓者经常使用类似的把戏，让毒害的治疗变得更加复杂。”

雷森?威尔普斯公爵默默点了点头，然后率领着几十位身份尊贵的廷臣离开了冬狼皮帐篷。没有人敢于违逆狮鹫大帝的命令，不合规则的理由也被首相阁下的举动给抹削了。只有皮尔?车娜姆女士不愿意灰溜溜的离开，她斗胆说出一句尖酸愚蠢的讽刺，结果彻底激怒了李维六十五世陛下。至高无上的狮鹫大帝脸色气得发紫，站起身就是狠毒的一拳，让瘦小的皮尔?车娜姆女士踉踉跄跄的转着圈子退开，然后重重摔倒在帐篷的角落里。

“没有治愈毒伤的能力就闭上嘴！”皇帝陛下嘴里说出的每个字，都仿佛像是燃烧的火炭一样烫人，“庸医，如果你自己控制不住嘴巴的话，撒当爵士会帮助你管好它！”

离开帐篷之后就侍立在门口的御剑士撒当爵士很快就被叫了回来，然后被皇帝陛下亲口赋予看管两名宫廷御医的任务，至少在佩妮学士的治疗完成之前，皇帝陛下要求撒当爵士必须让两名宫廷御医紧紧闭上嘴巴，必要的时候可以行使大帝铁卫的某些具有残酷意味的特权。

脸上青肿了一大片的皮尔?车娜姆女士被撒当爵士毫不客气的请了出去，另一位宫廷御医也没能幸免。皮尔?车娜姆女士的面部表情有些扭曲，看向佩妮学士的目光更是仿佛两簇冻结的火焰，然而直到她离开帐篷的时候，都连一个字也没敢说出口。

皇帝陛下重新坐回软榻旁边，双手将塔拉夏皇后没有受伤的手腕紧紧握住，仿佛这样就可以传递一些勇气和力量过去。塔拉夏皇后的体温已经高得有些吓人，按照被轰出帐篷的皮尔?车娜姆女士的解释，这是药剂已经起到作用，正在将毒素排出体外的征兆。然而佩妮学士稍微检查了一下，就立刻抬起头来。

“诸神在上，尊贵的陛下，请原谅我的出言不逊！”年轻的草药学士忽然显得怒不可遏，“这是谁为塔拉夏皇后进行的伤口处理？没有使用止痛的成分，没药和松香的用量也有问题，至于无花果汁，真是该死！都已经不新鲜了！这种东西进入伤口通常会引发非常棘手的化脓感染！处理伤口的那个人就连一点最起码的常识都没有吗？”

“是皮尔?车娜姆女士为塔拉夏皇后陛下进行了敷药和包扎。”博学者公会的分会长荷米拉大师轻声回答说，“她一向认为带有止痛成分的药剂会损害人体抵御毒素和愈合伤口的能力，所以拒绝接受我的建议，为皇后陛下的敷药之中增加一些止痛的药粉。至于无花果汁……那也是皮尔?车娜姆女士从随身携带的皮囊里面倒出来的。”

“我建议，陛下应该直接派人去逮捕皮尔?车娜姆女士。”杰迪?卢克斯一面半开玩笑的开口，一面将一大块干爽洁白的亚麻布铺在软榻旁边，然后将一些样式特殊、手工精细的医疗用具一一摆放在上面。其中有一小瓶近乎无色的液体引起了荷米拉大师的注意，当学者大师凑过来压低声音询问的时候，得到的答案却让他大吃一惊。

“这只瓶子里面装的是……纯烈酒？”

“多次蒸馏和一系列复杂的制造手段，才能制造出这么小小一瓶来。”杰迪将那个瓶子捡起来，递给荷米拉大师，“用这个给伤口消毒比无花果汁可要好得多了，虽然相比之下，痛楚的程度也要提高一些。”

荷米拉大师接过小瓶，拧开瓶塞，然后凑近鼻端细嗅。看上去宛如清水一样甘冽冰冷的液体却带有极其浓郁的烈酒味道，荷米拉大师平时也喜欢抽空小酌两杯，酒量更是不凡，无论是麦酒、淡啤酒、葡萄烧酒还是梨子酿全都来者不拒。却在刚刚闻了一下瓶子里面的纯精酒之后，有种微微目眩头晕的感觉。

“这东西要怎么使用？杰迪大师，能否请您……”

荷米拉大师的声音被突入起来的尖叫声打断了。众人的目光立刻集中过去，恰好看到脸色苍白的佩妮学士快步跑来。佩妮学士的手里原本拿着的木杖已经丢到了脚边，脸上带着一丝不正常的潮红。

“是枯萎诅咒！”年轻的草药学士朝着杰迪?卢克斯大喊着，“隐藏在青嘶泣下面的陷阱是亡灵巫师的杰作，我没法对付一位拥有三级以上职衔的亡灵巫师！杰迪大师，或者随便是谁，请快来帮我一下！”--5045326219479

第127章帝皇之泪，迷雾重重

听到佩妮学士焦虑的叫喊声，杰迪?卢克斯只感觉到自己的脑袋里面一炸，脖颈上面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险些维持不住属于“神秘魔导师”的矜持表情。--

“这和事先商量的不一样啊！”他在心里疯狂的呐喊着，顾不上礼貌的推开了有些发懵的荷米拉大师，快步走向塔拉夏皇后所在的软榻。

“佩妮学士，发生了什么事情……”

目光刚刚落在塔拉夏皇后的脸上，杰迪?卢克斯的后半截话被他咽进了喉咙里面。这当然不是什么“枯萎诅咒”，因为所谓的亡灵巫师和“枯萎诅咒”全都是杰迪?卢克斯预先编造的说法，应该在佩妮学士为塔拉夏皇后解除大部分毒素伤害之后，才抛出来吸引众人注意力，并且掩盖真相的东西。

暗红色箭矢上面的毒素当然也不是什么“青嘶泣”，杰迪?卢克斯现在还无法解除这种暗黑精灵一族秘制的毒素，中了毒的黛拉小姐至今还躺在永恒城堡的“静滞时光之茧”里面，依靠这种特殊的亡灵魔法维持一线生机。虽然这种毒素也不算寻常，至少博学者公会的荷米拉大师和宫廷御医皮尔?车娜姆女士都没有辨认出来，不过佩妮学士费了一番功夫之后，却从老师的传授之中勉强回忆起来。

艾贝宁是一种生长在亚热带潮湿海岛的的低矮灌木，叶片表面总是凝结着一层淡灰色的蜡质。这种蜡质本身并不具备毒性，反而能够缓解心脏病人的痛苦，不过将其浸泡在某种珍贵香料和麦芽糖的混合溶液之中，长期静置之后再用石灰水调和，就能够得到一些无色无味的药膏。这种药膏被称为帝皇之泪，价格昂贵，极少量使用能够更大的缓解心脏病人的痛苦，效果奇佳；但是进入健康人体内之后，却会引起一系列后果极其严重的副作用——昏迷不醒、面部紫绀、心脏骤停等等。

正因为帝皇之泪本质上属于药品，而非毒素，所以无论是骑士的斗气还是神职者的圣光，全都对其起效甚微，通常意义上的解毒剂更是没有任何效果，反而会因为其中某些成分催化药力，导致中毒者更加迅速而悲惨的死亡。

帝皇之泪的配方当然严格保密，只在极少数草药学士之间流传，佩雷斯学士就是其中之一。不过佩妮学士并没有得到老师的全部传授，只是得到了帝皇之泪的缓解剂配方。

发现暗红色箭矢上面淬有帝皇之泪，并且得知两位宫廷御医和一位资历很深的学者大师都对其完全陌生的消息之后，杰迪?卢克斯立刻下意识的产生了一个念头。

托马德?安子爵的部下在皇后刺杀事件之中本来就有重大嫌疑，如果将同样属于冷僻毒药的“帝皇之泪”说成暗黑精灵一族的秘药“青嘶泣”的话，种种迹象都会指向虓眼死神，让他很难摆脱凶手的嫌疑。

刺杀皇后的罪名是非常重的，即使是托马德?安子爵身为镇守帝国边疆的实权领主，也难逃身陷囹圄的下场。这样一来，港城亚留斯的大权自然不会被旁人分润，死神骑士团和塔尔隆要塞守卫军的存在，也不再是杰迪?卢克斯的心头大患。

至于残余的叛乱者引发骚乱的威胁，对于已经掌握一定实力的杰迪来说，实在算不上迫在眉睫的严重问题。

唯一让杰迪?卢克斯颇感踌躇的是，他相信托马德?安子爵在此事之中应该是无辜的。否则以虓眼死神手中掌握的力量和周密的计划，塔拉夏皇后根本不应该有生还的可能，淬在箭矢上面的毒药也应该是真正的青嘶泣了。

然而恶念一旦形成，就如同燎原之火一样难以遏制，杰迪犹豫的时间没有超过十分钟，就决定利用这个大好机会。“西塔森林、无回通道、魔山隘口……”他轻声嘟哝着，为自己接下来的行为进行辩解，“哪怕是为了无辜死去的同伴报仇，托马德子爵，你也应该承受我的怒火了！”

说服佩妮学士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因为这位年轻而优秀的草药学士同样因为一路上艰险、染血的旅途而对托马德?安子爵心生怨恨。不过两个人商量计划则花费了大量时间，同时也在等待塔拉夏皇后病情危急的消息。毕竟只有到了学者大师和宫廷御医都束手无策的时候，才有佩妮学士出手挽救的可能，而且关于青嘶泣和帝皇之泪这两种毒药之间的区别——尤其是中毒之后的表现，也必须拿出似是而非的说法来。

这样一来，哪怕最后有人认出了毒药的真正名称，作为挽救皇后生命的佩妮学士来说，也不必要承担多大责任。最多只是承认才疏学浅，没能判断准确罢了。

然而让杰迪?卢克斯始料未及的是，缓解剂虽然对塔拉夏皇后身上的帝皇之泪起了效果，却也同时触发了隐藏在皇后身上的诅咒魔法，以至于让塔拉夏皇后顿时陷入了生命危机。

灰白色的雾气宛如细长、多节的手指一样，从塔拉夏皇后微微张开的嘴里伸出，向外不停的搔抓。一股出奇阴冷的气息随之笼罩了整座帐篷，火塘里面的营火虽然旺盛依旧，却无法给众人带来一丝暖意。一个声音用迟缓、迷离的语调在耳边低喃着什么，杰迪听不懂声音发出的每一个字，但是能够感受到蕴藏在声音里面的那股冰冷、死寂的味道，比永恒城堡的苍白殿堂更为无情，就仿佛是死神在耳边低喃一样。

“这是……高等幽冥秘语！杰诺爵士大人，必须用斗气力量保护皇帝陛下！”杰迪?卢克斯厉声高呼，同时将佩妮学士拉到自己身后，高高举起手中的弯曲木杖。

“诸界遍历，苍夜之灰，骸骨之海，唤?应，死意应解！”

几乎是同样冰冷、幽深、空寂的声音从杰迪?卢克斯的口中吐出，萦绕耳边的幽冥秘语顿时被削弱了许多，而且暗昧不明的字眼也突然变得让人能够听懂了。

“……好好享受你们所余不多的生命吧，愚蠢的生者，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警告！”

这声音来得快，消失的也快。没等杰迪?卢克斯施展出第二个魔法，伴随着宛如骨片互相摩擦的刺耳笑声，从皇后陛下嘴唇里面逸出的灰白色的雾气宛如活物一般盘旋上升，从帐篷穹顶的排气窗溜走了。

“杰迪魔导师，那是什么东西？”全身泛起一层洁白斗气光芒的皇帝陛下踏前一步，脸色铁青的开口询问。“为什么会出现在塔拉夏皇后的身体里面？”

杰迪?卢克斯先是愕然，因为他没有想到李维六十五世身上绽放出来的斗气光芒是如此强烈，看上去整个人宛如驾驭着白色圣光的天使，连无畏者杰诺爵士的金黄色斗气都似乎略逊一筹。随后他就从杰诺爵士脸上微微的苦笑察觉了不妥，因为皇帝陛下的斗气力量根本就是爆发过度，不但一瞬间就提升到了巅峰，而且无法长时间维持，很快就衰落下来。

“尊敬的陛下，正如此前的猜想，卑鄙的刺客不但在箭上淬毒，还将一个具有诅咒性质的亡灵魔法附着在上面。这个魔法的等级不算高，不过如果没有用正确的方式解读，会对塔拉夏皇后的身体造成非常严重的负面影响，甚至连进行解毒疗伤工作的佩妮学士也会非常危险。”

杰迪?卢克斯说着早就编造完善的台词，心里却不由得泛出哭笑不得的感觉。因为事情的发展完全被他误打误撞的猜到了，除了毒药并非青嘶泣之外，现在就连他都有几分相信托马德?安子爵真的是刺杀皇后的凶手了。

“杰诺爵士，我记得……托马德子爵曾经和被称为告死者的秘密亡灵法师组织有所接触？”

皇帝陛下的脸色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而且因为受到刺杀的是自己的女儿，就连杰诺爵士的表情也变得阴沉下来。“一点没错，陛下，这是两年之前，情报大臣巴米利杨总管亲自向您汇报的。”

“那么他很难摆脱嫌疑。”皇帝陛下用硬如碎石的语气说，“杰诺爵士，我能够把信任交托给灰烬骑士团吗？”

“当然，陛下，您的意志就是吾等前进的方向。”杰诺爵士重重叩响胸甲，“灰烬骑士团随时听候您的吩咐，竭尽忠诚，纵使身化灰烬，死不旋踵！”

“非常好，我的好爵士。现在我以狮鹫帝国至高无上的皇帝之名，命令灰烬骑士团和一切忠诚于帝国的武装力量，立刻高举狮鹫宝冠旗帜，前去将塔尔隆要塞守护者、死神骑士团团长托马德?安子爵及其随行人员当场扣押，接受最为严格的询问！如果有任何人胆敢阻挠的话……”李维六十五世的语气阴沉下来，最后几个字宛如从牙缝之中挤出，带着毫不掩饰的森然杀气！

“视为叛国，格杀勿论！”--5045326219480

第128章激烈冲突，虓眼遁逃

听到皇帝陛下充满愤怒的咆哮，杰迪?卢克斯感到嘴里一干，喉咙似乎突然被沙砾塞满，让他觉得有些呼吸困难。。。

“这是最理想的结果，霍夫曼家族的权势得到巩固，托马德?安子爵不再是困扰我们的麻烦了。”杰迪这样告诉自己，然而他的心跳却更加激烈，一下下仿佛命运的大鼓被重重擂响，有些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从身边蒸腾而起，眨眼间就消失在空气之中。

杰诺爵士脸色严肃的行了个骑士扣胸礼，“悉从尊愿，陛下，我这就把您的旨意传达下去。”

“不，杰诺爵士，除了你之外，我不放心其他人选。”怒火似乎随着刚才的咆哮而被释放了一部分，皇帝陛下的声音现在显得有些虚弱。“无论如何，托马德子爵都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对手。他的身边集结着上百名强大的骑士，廷臣和贵族之中也有不少是他的支持者。我不希望事态扩大到动摇帝国的根基，杰诺?贝尔蒙德爵士，只有你，拥有完美无瑕名声和崇高威望的帝国第一骑士，才能将这场动荡带来的损害降到最低。”

杰诺爵士略一沉吟，重重点了点头，“我亲自去，陛下，再带上四位铁卫弟兄和一百名灰烬骑士，足够压制住托马德子爵和他的随行人员了。罗兰德弟兄和其他两位铁卫弟兄留下保护您的安全，虽然冲突并不一定会发生，然而一旦与曾经的朋友剑锋相向，我担心罗兰德弟兄会深受打击。”

“非常明智的决定，杰诺爵士。”皇帝陛下点头赞许，这时候陷入昏迷的塔拉夏皇后发出了第一声微弱的呻吟，立刻吸引了皇帝陛下的注意力。他随即再次弯下尊贵的膝盖，跪在了皇后的软榻旁边，双手握住露在毯子外面苍白手指。

“怎么样，她，她要醒过来了吗？”

“还没到时间，陛下。”佩妮学士取出一张洁白的纱布，小心翼翼的试了试皇后的鼻息，然后又拿过一根蜡烛，掀开皇后紧闭的眼皮照了照。“缓和剂已经产生了效果，皇后的身体正在康复，陛下。”她一面解释，一面取出纸笔记录下来，“对于光线的反应，双眼完全一致，而且焦点明确。这是个好现象。体温有点低，还大量出汗，这是药剂和毒素发生中和反应的缘故……”

皇帝陛下有些烦躁的打断了佩妮学士，“我不想听这么复杂的解释，学士小姐，告诉我，塔拉夏的病情有没有好转？她什么时候才能苏醒，又要修养多久才能康复？”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陛下，日落之前，皇后就能够醒过来了。”佩妮学士犹豫了一下，低声补充说，“届时她可能会很口渴，还可能会发烧、痉挛和神志模糊。需要用沾湿的干净亚麻布擦拭额头、面颊和身体，请您吩咐宫廷侍者做好准备。”

听到佩妮学士的解释，皇帝陛下始终紧绷的面容终于放松下来，“太好了……这是今天我得到的第一个好消息。”他满怀感激的注视着佩妮学士，然后又把目光转到了杰迪?卢克斯的身上。“杰迪魔导师，我需要为曾经怀疑过你而道歉吗？”

“当然不需要，尊贵的陛下，因为我的身份本来就有很多可疑之处。”杰迪苦笑着耸了耸肩膀，“过去如此，现在依然，陛下，您难道对我能够辨认和施展出亡灵魔法的原因不感到好奇吗？”

“你和你的亡灵魔法救了塔拉夏皇后的命，也缓解了一次可能令狮鹫帝国陷入动荡的危机。”李维六十五世用异常认真的语气回答说，“这是不得不给予报酬的功劳。我允许你保留你的秘密，也取消勒令你留在菲尔梅耶的旨意。等到塔拉夏痊愈之后，你和佩妮学士都可以随时离开。”

这是一个令人欣慰的消息，杰迪暗暗松了一口气，扶着手杖向皇帝陛下点头致意，“感谢您，尊贵的陛下。我相信在佩妮学士的治疗下，塔拉夏皇后会迅速恢复健康的。”

皇帝陛下浅浅的叹息了一声，“但愿诸神保佑吧。”然后换了个比较舒适的姿势，靠在塔拉夏皇后的身边，默默的等待下去。

时间悄无声息的流逝着，照明的蜡烛换了两次，火塘里面的炭火也渐渐变成暗红色的余烬。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突然从外面响起，紧接着听到担任营帐护卫的撒当爵士发出了一声惊呼。

“杰诺老爹，您受伤了！”

这声惊呼立刻惊动了帐篷里面的众人，皇帝陛下飞快的朝依然昏迷不醒的塔拉夏皇后瞥了一眼，然后迅速站了起来。“撒当爵士，怎么回事？”他用镇定自若的语气大声说，“是杰诺爵士一行回来了吗？”

“是我，陛下。”无畏者回答的声音依然低沉有力，不过就连和他并不熟悉的杰迪都从中听出了一丝异样的沙哑。随后高大的灰发老骑士步伐坚定的走进帐篷，向李维六十五世单膝跪下，“请原谅，陛下，我辜负了您的期望。托马德?安子爵的部下公然违抗您的旨意，还对我们大加指责，随后持剑相向。”

老骑士的灰色铠甲上满是鲜血，肩上的斗篷只剩下了三分之一，而且被干涸的血块染成紫红色；原本精心打理的胡须已经纠结在一起，双眼还未完全褪去战斗的狂热，看上去模样极为可怖。

李维六十五世的表情已经完全冰冷下来，苍白的面孔在帐篷愈加昏暗的光线里显得宛如戴着憔悴的骨骼面具。“那些人……居然敢公然违抗我的旨意？”他仿佛难以置信的摇了摇头，“托马德子爵当时在场吗？他没有试图阻止？”

“陛下，我们连那位子爵的面都没有见到，在距离他们的营地还有一段距离就被拦了下来。”陪同杰诺爵士一道前往的鲁恩斯爵士——绰号黑梭鱼的铁卫弟兄——用颇为不满的语气插口说，“那些人根本就没有把自己当成是狮鹫帝国的子民，否则为什么敢于阻挡狮鹫宝冠旗帜的前进？”

“并不只是这个原因，鲁恩斯弟兄。”杰诺爵士并非无动于衷，不过至少表现的要冷静许多，“我们足足有一百多人，还都是全副武装的骑士，托马德子爵的部下警惕性高一些并不奇怪。”

“恐怕他们的行为早就称不上警惕，而是彻底的背叛了！”鲁恩斯爵士愤愤不平的说，“十七位灰烬骑士战死，五十人身负重伤，还有达尔?达尼央弟兄断掉了一条胳膊。死神骑士团真不愧是帝国排名第二，可惜他们的利剑和长矛没有对准帝国的敌人，而是毫不犹豫的指向了同僚！”

看到皇帝陛下的脸色已经坏到不能再坏，杰诺爵士朝鲁恩斯爵士做了一个手势，后者的表情虽然有些不甘心，不过还是立刻闭上了嘴巴。

“陛下，我感觉这件事情里面还是有些蹊跷的，尤其是托马德子爵选择了令人最为不解的做法，实话说，那甚至是一次卑鄙的偷袭。”杰诺爵士若有所思的分析说，“他为什么要下达袭击灰烬骑士团的命令？倘若刺杀皇后真是托马德子爵所为，他又为什么不趁机扩大骚乱，甚至主动袭击皇家营帐所在地呢？”

“我不相信托马德能够做出这种事情来。”刚才始终一言不发的罗兰德爵士语气坚定的表示。

鲁恩斯爵士实在按捺不住，冷笑着卸下右臂护腕，露出下面缠着亚麻布绷带的染血伤口，“罗兰德弟兄，你和托马德子爵私交不错，这么想也没什么。那么这处剑伤算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我遇到了鬼魂或者幻影，自己弄伤了胳膊？”

“那些袭击者难道不可能是冒名顶替吗？”罗兰德爵士词锋锐利的反问说，“鲁恩斯弟兄，你看到天平双剑旗帜了吗？或者看到钢手?瓦雷顿、疯斧?伊本、白狐?巴斯滕，或者随便哪位知名的死神骑士了吗？”

鲁恩斯爵士怒气冲冲的摇了摇头，“我没看见，当然看不见那些！”他咬牙切齿的表示，“托马德不是第一次走上战场的雏儿，他当然明白掩饰身份的重要性，那些袭击者全都穿着普通铠甲，使用的武器也毫无特征，我只能判断出都是军用作坊的产品，而非普通铁匠打造而成。”

“这不能说明什么，因为很多边境领主都有自己的军用作坊，有些作坊的产品甚至比配备给帝国普通士兵的更好。”罗兰德爵士耐心的解释着，“也许是栽赃陷害，也许是一伙装备精良的强盗。总之，光凭着这点证据，可没法通过贵族评议会举行公开质询。”

“那些人可不是普通盗匪，而是训练有素，熟悉战场攻防搏杀的优秀士兵。”鲁恩斯爵士用不以为然的语气说，“罗兰德弟兄，我能够理解你的感受，不过除了那位大名鼎鼎的虓眼死神，我真想象不出还有谁能够让无畏者都吃上一个亏。”

“如果是正面作战，杰诺老爹不会畏惧任何对手。不过如果是猝然受袭，那么能够让性格刚直的杰诺老爹吃个小亏，可就不算奇怪了。”罗兰德爵士轻声解释说。

“那么我只有一个问题了，托马德?安子爵现在在哪里？”鲁恩斯爵士烦躁的抓了抓头发，他的声音显得有些过大，以至于正在和杰诺爵士低声交谈的皇帝陛下都投来了注意的一瞥。

罗兰德爵士轻轻咳嗽了一声，“从中午开始，我就没有离开这座帐篷。”他脸色有些黯然的开口说，“我不知道托马德的去向，更不知道他究竟躲在营地的什么地方。”

“他不在那里。”鲁恩斯爵士重重的哼了一声，“当我们终于突破阻挠，进入托马德子爵所在的营地时，那里的帐篷都已经空空如也，只有留下少许来不及搬走的沉重家具。托马德?安子爵不在营地里面，也没有人注意到他何时离开，就好像是他……人间蒸发了。”--5045326219481

第129章御前激辩，叛国疑云

狮鹫纪元1084年春季所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扑朔迷离，让后世研究这段历史的专家学者们绞尽脑汁、掉光头发，却始终没有一个具有绝对权威性的说法。。

总所周知的事情是，塔尔隆要塞守护者、沙海大领主托马德?安子爵对狮鹫帝国的皇帝陛下称不上忠心耿耿，不过也绝不是贸然掀起叛乱的莽撞之辈，更不会因为一己之私而伤害无辜。但是他却在塔拉夏皇后被刺的紧要关头突然出逃，而且不惜与试图阻挡的灰烬骑士团拔剑相向，将事情的真相完全绞碎在血腥、剑光和飞驰而去的马蹄之下。

在被令人窒息的凝滞气氛笼罩的冬狼皮帐篷里面，狮鹫帝国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没有思考多久，就做出了和后世大多数历史学者同样的判断。

“人间蒸发，这真是个陈腐透顶的比喻。我必须告诉你，鲁恩斯爵士，你显然没有任何成为吟游诗人的资质。”李维六十五世撇了撇嘴，右手紧紧握住塔拉夏皇后无力的手指，左手静静的抚摸着代表至高皇权的誓约与胜利之剑。“巴米利杨总管。”他叫了情报总管大臣的名字。

一身紫色丝绸长袍的巴米利杨总管立刻从帐篷外面走了进来，因为在寒意颇重的室外逗留时间太长，虽然有营火取暖，情报总管大臣的脸色依然显得有些发青，嘴唇也失去了润泽的颜色。“陛下，您的忠诚仆人随时听候吩咐。”他隔着火塘停下脚步，然后匍匐在地，以优雅而完美的动作行了全套跪拜礼。

“我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情，我的总管大人。托马德子爵突然离开营地，事先并没有对任何人提起吧？”皇帝陛下慢条斯理的询问说。

“完全没有，陛下，不眠之眼始终关注着托马德子爵的一举一动。皇后遭到刺杀的消息传来，托马德子爵似乎颇感震惊，随后召集亲信部下进行了一次紧急会议。由于不眠之眼的暗探还没有参加的资格，会议的具体内容尚未清楚得知，不过从死神骑士团接下来的动向分析，应该是要求他们分批离开营地，然后尽快返回西风郡。”巴米利杨总管用恭敬而镇定的语气做出了回答。

“那么说，总管大人，在途中拦截杰诺爵士一行，随后对其展开疯狂袭击的那伙人，并不是托马德子爵的部下了？”罗兰德爵士有些莽撞无礼的插口说。

“这可无法简单断定，罗兰德爵士。”巴米利杨总管毫无芥蒂的微笑着回答说，“我只能说，那伙人并非光明正大的站立于天平双剑旗帜之下，但是究竟是否属于托马德子爵的部下，恐怕还要等到收集更多线索和情报之后，才能确定。”

“有什么好不能确定的？”鲁恩斯爵士气冲冲的开口，同时举起染满鲜血的胳膊，活像那是一枚代表荣耀和胜利的勋章。“除了托马德子爵的部下，还会有谁阻挡我们的脚步，让他趁此机会逃遁无踪？”

“当然有可能是其他人，比如刺杀皇后的真正凶手，或者其他试图将此事栽赃给托马德子爵的人。”

罗兰德爵士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目光并没有看向杰迪?卢克斯的方向，所以他也就错过了一个发现真相的大好机会。因为这句话刚刚出口，杰迪?卢克斯的脸色就立刻大变，身体也变得僵硬起来，如果不是众人的注意力都没有放在他的身上，恐怕除了双目失明的人，都能看出男孩的惶恐不安。

“哈，罗兰德弟兄，那么请你告诉我。为什么托马德子爵不留下来分辩清楚呢？”鲁恩斯爵士朝脚下啐了一口，语气咄咄逼人的反问说，“难道他认为陛下和贵族评议会连查明真相都做不到？难道他的忠诚是如此肤浅，对于陛下的信任和尊敬也只停留在口头上吗？”

鲁恩斯爵士向来脾气暴躁、拙于言辞，但是此时他说出的这番话却颇具说服力，就连铁卫之首杰诺爵士都在微微颌首，表示赞同。

“好了，罗兰德爵士。”皇帝陛下用较为缓和的语气开口，同时做了个“到此为止”的手势。“我希望你不要被私下的交情蒙蔽眼睛，看不到显而易见的事实。关于为托马德子爵辩解的话，我不想再听到了。”

“可是，陛下……”罗兰德爵士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身后的同伴拉住了胳膊，制止他接下来必然会让皇帝陛下勃然大怒的进言。

“罗兰德弟兄，恕我直言，这是毋庸置疑的叛乱行为！”大帝铁卫之一、身兼学者和骑士双重职业、尤其对帝国律法颇有研究的柯博文爵士推了推脸上的单片眼镜，用确信无疑的语气开口说，“根据帝国律法，奉召而来的地方领主没有得到皇帝陛下允可，绝对不可擅自返回封地，无论托马德子爵在塔拉夏皇后被刺一事之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他现在都已经沦为一介叛国者！”

“而且只要托马德子爵放下武器，接受调查，并且拿出与刺杀塔拉夏皇后无关的证据，他的行为也不会被过于严厉的处置呐。”巴米利杨总管软绵绵的叹息着说，“罗兰德爵士，我和您一样，都和托马德子爵私交不浅，所以绝对不愿意看到他行走在错误的道路上。然而倘若事情属实，相比私下的交情，我们还是必须站在皇帝陛下和帝国的立场上，不可饶恕这种背叛的行为呐。”

罗兰德爵士脸颊的肌肉抽动了两下，把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默默的向皇帝陛下鞠了一躬，然后退入身后的阴影之中，重新陷入了沉默。

看到罗兰德爵士终于不再坚持反对的立场，李维六十五世满意的点了点头，“巴米利杨总管说得对，这才是忠诚臣民对于叛国者应有的态度。”皇帝陛下冷峻的点了点头，然后目光扫视众人，眸子深处闪现出慑人的寒光，“应该如何处置叛国者呢？我最忠诚的大帝铁卫对此有何建议？”

“叛乱的野心就像是一把野火，若不早加遏制，必将呈现出燎原之势。”鲁恩斯爵士第一个表明态度，语气里面有种前所未有的强硬，“尊敬的陛下，我恳请您派出军队，将叛国者从西风郡连根拔起，我，铁卫骑士鲁恩斯?凯修愿意成为您手中扫平叛乱的利剑！”

皇帝陛下不置可否的略一点头。手指敲打着剑柄，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倘若是你率领灰烬骑士团前往西风郡，我们恐怕就会失去这支忠诚的部队，还有一位被傲慢和仇恨蒙住眼睛的弟兄了。”灰烬骑士团的副团长、大帝铁卫卡伊多?塞连爵士随后开口，语气之中颇有挪揄的味道，“托马德子爵的部下堪称精锐，而且久经战阵，非常不好对付。别忘记就在不久之前，你像是一只傻兔子那样撞进他们布置的圈套，为了救你的命，连杰诺老爹都受了伤。”

鲁恩斯爵士气得脸色忽紫忽青，活像个心脏出了问题的病人，让佩妮学士颇为担忧的发出一声低低的**。

“诸神在上，我可不怕什么虓眼死神！”鲁恩斯爵士最后一字一顿的宣布说，“卡伊多弟兄，我以生命发誓，绝不会为大帝铁卫的荣耀抹黑！”

“鲁恩斯弟兄，请你注意，大帝铁卫的荣耀，并不需要无谓牺牲的鲜血来渲染增色。”杰诺爵士沉声表示，“而且我们的使命也不是剿灭叛乱，而是拱卫帝都、护卫宫廷，倘若身为大帝近卫的灰烬骑士团前往西风郡征讨叛党，那么又将西风郡郡守和帝国其余三大骑士团置于何地？”

鲁恩斯爵士的嘴唇蠕动两下，似乎想要反驳什么，不过在杰诺爵士威严目光的逼视之下，最后他还是颓然低头，右手从剑柄上面挪开，一直标枪般挺立的腰杆也垮了下来。

“说的很对，杰诺爵士。”皇帝陛下露出了赞同的微笑，不过一闪而逝，“灰烬骑士团不会离开菲尔梅耶，除非是随同皇室重要成员一同出征。接下来的事情还是交由首相去处理吧，撒当爵士，就由你去把事情的经过向雷森?威尔普斯公爵叙述，并且带回他的答复。”

“遵命，陛下，我这就去办。”撒当爵士躬身施礼，然后飞快的转过身去，抖着披风走出帐篷。

“现在我想知道与此有关的另一件事情。”皇帝陛下把目光转向杰迪?卢克斯，“杰迪魔导师，对于青嘶泣这种毒药的特性和效果，你知道多少？”

“只是从一些历史典籍上面略有所知而已，陛下。”杰迪心里一沉，不过表面上却没有露出丝毫惊讶的神色，“这方面，佩妮学士的老师——佩雷斯学士才是真正的专家。不过他也无法调配出这种邪恶的毒药，因为青嘶泣的纯化必须经过黑暗魔法处理，佩雷斯学士很不幸完全不具备任何魔法资质。”

“那么……你呢？”皇帝陛下的语气里面听不出什么情绪的变化，“杰迪魔导师，想必在得到了佩妮学士的帮助之后，你应该能够制作出成品了吧？”

“恐怕只能私下交谈，陛下。”杰迪已经恢复了镇定，不卑不亢、从容自若的鞠了一躬。“接下来的话或许会冒犯在场的诸位。但是我必须说，有关于这种邪恶毒药的知识，泄露到任何人的耳朵里面都将会是一场灾难。”

“既然是这样……我同意你的请求。”皇帝陛下的声音突然低落下来，意兴阑珊的垂下双眼，整个人显得分外疲惫。“看来一场动荡不可避免……真是令人厌恶，就不能让我安安静静的建造前所未有的伟大都市吗？”他转过头去，目光重新放在依然昏迷不醒的塔拉夏皇后身上，“现在你们统统离开吧，除了杰迪魔导师和佩妮学士。在塔拉夏苏醒之前，我不想再谈任何关于叛乱和出征的事情。”--5045326219482

第130章混乱之夜，首相遇刺（上）

夜幕降临埃拉皇家猎场的前夕，塔拉夏?贝尔蒙德皇后在软榻上呻吟着醒来。。她那头被吟游诗人称颂为“熊熊燃烧着的烈焰一般”的火红色头发因为汗水的缘故变得湿哒哒的，眸子也蒙着一层迷离的光芒，就像是还未完全从噩梦之中清醒过来的人那样。

从中午直到傍晚，狮鹫大帝李维六十五世始终没有离开冬狼皮帐篷，他时而与杰迪?卢克斯和佩妮学士低声交谈，时而在皇后的病榻旁边徘徊行走，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焦虑和不安。塔拉夏皇后刚刚发出第一声低弱的呻吟，皇帝陛下就立刻察觉，动作迅速的来到软榻旁边。

“塔拉夏，我在这里……你，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头很晕，陛下，嗓子里面像是着了火……又干又热。”塔拉夏皇后回答的声音非常虚弱，却让听到的人全都松了一口气。因为她的回答很有条理，显然持续了整个下午的高热并没有威胁到她的神智。在佩妮学士说出的一系列糟糕后果之中，那是仅仅比毒发身亡稍好一点的结局。

“来人，快来人，拿些水果过来！”皇帝陛下大声吩咐，双手紧紧握着塔拉夏没有受伤的那只胳膊，似乎能够从中汲取到力量。然后他转过头去，“佩妮学士，快过来诊断一下，塔拉夏现在已经没事了吗？”

佩妮学士为塔拉夏皇后做了简单的诊断，情况比预想要更好一些。塔拉夏皇后是一位优秀的骑士，体质远比普通人好得多，而且罗兰德爵士的焰轮斗气虽然没有清除帝皇之泪的能力，却也在第一时间阻止了毒素肆意扩散。现在帝皇之泪遗留在塔拉夏皇后体内已经只有极小的份量，对于生命的威胁可以说是已经消失了。

“陛下，这个晚上会很难捱，不过皇后的生命已经不必担心了。”佩妮学士用直截了当的语气说，脸上同时露出欣慰的笑容，“我会给皇后再配一份缓和剂，清除体内所有毒素。可能还会出现一些发热、头痛，并且严重嗜睡的症状，需要有两位侍女为皇后擦拭身体，每一个小时更换一次干爽的衣物。”

皇帝陛下重重闭了一下眼睛，“佩妮学士，你从庸医和死神之手挽回了塔拉夏的生命，也获得了我的感激和尊重。如果你愿意留下担任宫廷御医，我保证你前途无量。”他的声音显得有些嘶哑，不过话里的真诚却毋庸置疑。

佩妮学士轻轻摇头，语气柔和的回答说，“感谢陛下的厚**，但是我的能力还远远不足以担当宫廷御医的职务，只是因为老师的缘故，恰巧懂得如何应对青嘶泣这种罕见毒药而已。”

“那就已经足够了。”李维六十五世不由得冷笑一声，“我身边那些废物连毒药的种类都辨认不出，更不要说有针对性的治疗。堂堂学者大师也只懂得放血和包扎伤口。如果没有你和杰迪魔导师的帮助，现在我已经失去了塔拉夏，而我还没有……这样想过。”

皇帝陛下的情绪再次发生了变化，显得低落失望。他垂下头，不再继续说话，而是注视着塔拉夏皇后吃下水果，然后沉沉睡去。

就在同一天的夜里，皇后被刺、生命垂危的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飞遍菲尔梅耶的大街小巷。在充斥着下等人的小酒馆里，苦力、水手和市民们隔着盛满淡啤酒和黑麦酒的杯子窃窃私语；而在戒备森严的豪门府邸，贵族们手中的银杯注满红酒和温热果子露，交谈的核心内容却别无二致。

许多贵族都认为，刺杀皇后的凶手必然是托马德?安子爵，因为他在皇帝陛下派出近卫之前，就鬼鬼祟祟的溜走了；但是也有更加讲求实际和证据的人提出不同的意见，托马德子爵这样做是认为自己已经陷入了真正凶手的圈套，生命安全受到了切实的威胁。有位旁支家族的爵士还故作姿态的提出，春季狩猎发生意外并不值得奇怪，皇后中箭虽说令人感到痛惜，不过她也不是第一个因此受伤的人。

帝国首相雷森?威尔普斯公爵的府邸并没有像其他贵族那样灯火通明，因为这位年高德劭的灰发老人有早早休息的习惯。当他得知皇后陛下的伤情大有起色，基本脱离生命危险之后，就安下心来宽衣入睡，并且吩咐管家在第二天一早就叫醒自己。不幸的是，首相阁下刚刚浅眠了十几分钟，房门外面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打声。

“首相阁下，阁下！”管家的声音让雷森?威尔普斯公爵勉力摆脱困意，坐起身体。“我已经睡下了，罗伯特管家，告诉客人，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谈。”他勉强压抑着打个哈欠的冲动，大声吩咐说。

“是从埃拉皇家猎场来的人，首相阁下。他说他带来了关于塔拉夏皇后被刺一事最新消息。”管家的声音由于隔着门而显得有些模糊不清，却让雷森?威尔普斯公爵一下子就睡意全无。

“皇家猎场那边又出了什么事情吗？难道是塔拉夏皇后伤情恶化？或者是……”雷森?威尔普斯公爵一面起身，一面在脑海里迅速转了几个念头。因为需要接见的很可能是皇帝陛下派来的使者，注重礼节的首相阁下还特意梳理了一下凌乱的须发，然后将威尔普斯家族的焰轮徽章和首相的银质权柄徽章并排挂在胸前。

房门打开，露出了提着一盏牛眼提灯的罗伯特管家的身影。“那个人是陛下派来的使者吗？”雷森?威尔普斯公爵随意的问了一句，却没有马上得到管家的回答。“罗伯特？”感到有些奇怪的首相阁下愕然转头，看到的是在提灯光芒照耀之下，罗伯特管家那张惨白如酸败牛奶的僵硬面容，浑浊无神的双眼直勾勾的凝视着前方，分明已经失去了生者的气息！--5045326219483

第131章混乱之夜，首相遇刺（下）

在年轻的时候，雷森?威尔普斯公爵曾经接受过严格的骑士训练，不过由于天生体质偏弱，最后并未成功激发斗气种子，只达到了普通准骑士的实力。--虽然头脑依旧清醒冷静，然而四十年的文官生涯和岁月的流逝已经让他的身手变得非常迟钝，当一道扭曲的黑影从管家尸体后面窜出的时候，首相阁下只来得及抬起右手，遮挡住自己的咽喉要害。

锋利的匕首刺透薄纸一样的衰老皮肤，撕裂肌肉，直达骨骼。剧痛让灰发老人身体剧烈一抖，不过他并未慌了手脚，而是借机踉跄后退，然后迅速关上了厚实的橡木房门。

失手的刺客发出了一声恼火的低吼，沉重的撞击声随后响起，木门开始颤抖，破碎声清晰可闻。首相阁下咬紧牙关回到床边，拉动系着警告铜铃的绳索。然而从手上传来的感觉却轻得异乎寻常，那根绳索不知何时已经被人割断了！

雷森?威尔普斯公爵的额头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这绝对不是临时起意的行动，而是早有预谋的刺杀。罗伯特管家虽然并不具备骑士的身手，不过性格谨小慎微，想要将他无声无息的刺杀在自己的卧室门前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只要他发出一声惊呼，守卫着首相府邸的几名大骑士就会迅速赶来，还有上百名全副武装的护卫士兵，会将整座房屋都团团围住。

然而现在，除了越来越响的撞门声，雷森?威尔普斯公爵听不到任何呼喊和格斗的声音。周围静得怕人，就仿佛整座府邸已经被长眠导者的静谧国度所笼罩，一切活物均已走到生命的尽头。

右手手背上的割伤痛得像是一把烈火在灼烧，止不住的鲜血已经浸湿了首相长袍的袖口，如同许多黑红色的阴影向身下蔓延开来。不过雷森?威尔普斯公爵却并不太在意自己的伤势，鲜红的血液表示匕首上面并未淬毒，这已经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用床上的毛毯胡乱裹住伤口之后，首相阁下抓起挂在墙壁上的细刺剑，动作生疏的试着挥舞了两下，曾经运用灵活的招式现在已经变得笨拙可笑。“真没想到，四十年过去了，终究还是要用剑来保护自己的生命。”雷森?威尔普斯公爵咧开一个自嘲的笑容，把细刺剑横放在膝盖上，用左手拿起一只羽毛笔，拉开抽屉，在里面匆匆留下了几句话。

房门向内轰然开启，青铜门闩****出去，在墙壁上敲击出一串清脆的声音。出现在门口的刺客并非一人，而是足足三位，全都穿着毫无装饰的黑色斗篷，低垂的兜帽下面是充满嘲弄意味的冰冷目光。

“看呐，我们的首相阁下手中居然拿起了剑。”为首的刺客用低沉嘶哑、明显经过刻意伪装的声音说，“喂，老家伙，你真的会用剑防身，而不是割破自己的手指吗？”

“已经四十年没有碰过剑柄了，重新拿起来的时候，的确有种怀念的感觉。”雷森?威尔普斯公爵泰然自若的回答说，灰发老人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来，雍容气度一如在朝堂应对皇帝陛下的垂询。“敢问各位不速之客午夜莅临我的府邸，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三名刺客面面相觑，这可不是他们想象之中的情况。情报里面的帝国首相应该是个彻头彻尾的文官，而不是一位从容镇定的骑士。“我们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首相阁下。”最后为首的刺客勉强开口说，“为了狮鹫帝国万世不堕的基业，借你的脑袋一用。”

“为了狮鹫帝国？”雷森?威尔普斯公爵严厉的皱起眉头，目光仿佛是注视着犯了错误的部下，而不是杀人取命的刺客。“刺杀皇后，制造混乱，污蔑重臣，这就是你们为了狮鹫帝国做出来的事情吗？”

刺客下意识的做出一个退避的动作，虽然他立刻发觉不对，重新恢复了咄咄逼人的姿态，不过在首相阁下的眼中已经足够了。雷森?威尔普斯公爵的眼底闪烁出一丝锐利的光芒，“李嘉图?封?安斯艾尔！”他突然厉声叫出刺客的名字，“原来是你！”

为首的刺客动作一顿，然后有些自暴自弃的掀开兜帽，露出安斯艾尔爵士那张年轻英俊的面庞。“雷森老师，很抱歉在这种场合下见面。”安斯艾尔爵士有些做作的鞠了一躬说。

“没什么好抱歉的，在帝国首相和叛国者之间，这算是很合适的场合。”雷森?威尔普斯公爵语气冰冷的回答说，“快动手吧，叛国者安斯艾尔，你没有其他选择。”

“其实还有第二种选择，雷森老师。”安斯艾尔爵士的身份泄露之后，神情反而变得坦然起来，“您德高望重，是狮鹫帝国毋庸置疑的基石，只要您愿意支持我们，一定会在新生的狮鹫帝国之中位居要职，权势丝毫不会有所损害。”

“收起你那套幼稚的表演吧，安斯艾尔。”雷森?威尔普斯公爵一面说，一面从书桌和床榻之间绕了过来，“说说看，你们打算拥立一个血统芜杂的私生子？或者是……”

“希尔维斯?金?斯沃殿下拥有最纯正的皇室血统。”安斯艾尔爵士迅速打断说，“雷森老师，您应该还记得，李维六十五世皇帝陛下的登基并非毫无疑点，莱赫顿?金?斯沃殿下的兄长死因莫名，而他唯一的弟弟——希尔维斯殿下则被远远打发到大塞雷郡边境的贫瘠领地，几乎和被流放没有什么两样。”

“莱赫顿?金?斯沃殿下登基为帝的理由十分充分，并无可以质疑之处。兄长的不幸逝世与他没有任何关系，这是经过贵族评议会仔细调查之后得出的结论。”雷森?威尔普斯公爵语气坚决的反驳说，“那时候你还是个襁褓之中的婴儿，安斯艾尔，有什么资格对此事妄加评论？”

安斯艾尔爵士眯起眼睛，似乎想要找出雷森?威尔普斯公爵态度强硬、语气严厉的倚仗。他当然没有看到什么，因为灰发老人的腰杆并非倚靠着任何有形的东西才能笔直挺立。

“好了，雷森老师，我知道您秉性古板刚直、恪守律法、宁折不屈，但是我想请您看清楚眼下的情况。”安斯艾尔爵士换了在这种环境下所能做出的最为温和的态度，语气诚恳的劝说着，“我们不能让一位支持李维六十五世的帝国首相活下去，只要您点个头，并且同意在一些文件上签字，我担保不会有任何人危害您的安全。”

“没可能，威尔普斯家族从未有人选择面对敌人屈膝讨饶。”雷森?威尔普斯公爵挥了一下手中的细刺剑，口气里面居然透出几分不耐烦的味道来。“寒暄到此结束，谁做我的第一个对手？”

“让我宰了他，大人。”其中一名刺客踏前一步，牙齿和利刃在壁炉火光的照耀下全都闪闪发光，“只是一个老家伙而已，不会耽误多久时间的。”

“不，我已经受够了意外的发生。”安斯艾尔爵士愤愤的摇了一下脑袋，似乎想起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你们两个一起上，动作利落些，不要让雷森老师受太多痛苦！”

下一瞬间，雷森?威尔普斯公爵抢先动手，一个箭步跨出，细刺剑顺势前刺，动作快的几乎让人看不清楚。

金属的铿锵声激烈震响，不过只有一次就停止了。

细刺剑从老人绵软无力的手中滑落。在光耀之都政坛叱咤风云四十年的帝国首相阁下向后踉跄两步，脊背抵在墙上，然后缓缓滑坐下去。雷森?威尔普斯公爵的浅蓝色眸子虽然依然注视着三名凶手，却渐渐失去了其中的锐利锋芒，最终随着一声浅浅的叹息闭上。

安斯艾尔爵士见过许多人在面前死去的模样，不过很少有人能够在面临死亡的时候依旧从容不迫。雷森?威尔普斯公爵的死状并不狼狈，甚至可以说不失威严。他临死的凌厉反击也并非毫无战果，一名受伤的刺客咬牙切齿的咒骂着，鲜血从细刺剑划开的伤口缓缓渗出，浸湿了披在肩头的黑布斗篷。

“现在我们要马上离开这里，因为幻术结界不会持续太久了。”安斯艾尔爵士一面说，一面细心的检查着雷森?威尔普斯公爵的尸体，甚至还在尸体的喉咙上补了一刀。这并非安斯艾尔爵士生性残忍，也不是他对于帝国首相有什么深仇大恨，而是曾经经历过一次诛杀对象起死回生的糟糕体验之后，安斯艾尔爵士绝对不肯有一点疏忽大意了。

“那个老家伙逃进屋子里面之后，木门足足挡住了我们半分钟，会不会让他趁机留下了什么线索？”另一名刺客显然比较心细，目光匆匆扫过首相的卧室。“诸神该死，这里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还有许多书架……我们来不及找出线索了吗？”

“我们没有时间了，只要在这里放一把火，就不会有什么线索留下来了……谁带了火油罐吗？”安斯艾尔爵士走到书桌旁边，信手拿起烛台，然后拉上了遮挡窗户的幔帐。“火焰是个净化污垢的好东西，让腐朽帝国重获新生的序曲，就由雷森老师您的身故开始吧！”他喃喃自语着，然后松开手，任由烛台跌落地面，点燃了打碎在地上的火油罐。

三道人影迅速离开了首相府邸，在他们的身后，橙黄色的火舌一窜一窜的向上升腾而起，****着天花板、床榻、幔帐和放满珍贵典籍的书架。噼噼啪啪的声音伴随着滚滚浓烟升腾而起，穿窗而出，映亮夜空，随后首相府邸里面到处都发出了惊讶的叫喊声。

“失火了！天啊，是首相阁下的房间在燃烧！”--5045326219484

第132章噩耗频传，震惊帝都

对于光耀之都菲尔梅耶的数万居民来说，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首相府邸遭人纵火的警号声还在漆黑夜空之中回荡，标志着菲尔梅耶教区枢机主教逝世的大圣堂钟声就轰然响起，全城数十座属于光耀教派的教堂和神殿同时敲响铜钟应和。响彻夜空的钟声一声紧似一声，仿佛在催促人们起床查看，又似乎在预示着平静的岁月已经过去，一个混乱动荡的时代即将来临。

警号、钟声和火光当然不会传递到位于城郊的埃拉皇家猎场，不过从灰烬堡垒的七座高塔上方燃起的烽火可就清晰可辨了。当第一簇血红色的紧急烽火出现在天边的时候，正在营地外围值守的撒当爵士不由得全身僵直，几乎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烽火！诸神在上，是血色烽火！菲尔梅耶有重要人物突然去世了！”撒当爵士悚然自语，下意识的紧紧握住腰间的剑柄。熟悉的坚硬手感让他很快镇定下来，撒当爵士语气急促的唤来几名灰烬骑士，吩咐他们守好营地大门，自己急匆匆的走进营地，朝着冬狼皮帐篷快步走去。

夜色笼罩之下的营地黑暗而寂静，营火大多熄灭，只有暗红色的余烬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更衬托得一座座帐篷犹如黑色坟墓。撒当爵士越向前走，心里越是泛起一股诡离的寒意，仿佛营地正在死去，长眠导者枯希杩的静谧国度已然提前降临凡间。

整座营地都被黑暗和寂静笼罩，只有皇帝陛下所在的冬狼皮帐篷附近依旧灯火通明。两位铁卫弟兄守在帐篷门前——斯文俊秀的柯博文爵士身穿灰色轻便皮甲，只在胸口和肩头以金属加以补强，手里还翻着一本书，读得津津有味；身材高大的鲁恩斯爵士则恰恰相反，身着全身重铠的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简直像座威猛骇人的钢铁雕像。

撒当爵士性格倨傲、不易亲近，和这两位铁卫弟兄的关系都不算和睦。不过此时此刻，他却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心里甚至泛上一股近似于感激的情绪。“鲁恩斯弟兄，柯博文弟兄。”他主动开口招呼说，声音里带出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我有紧急情况，必须面见皇帝陛下。”

柯博文爵士皱了皱眉，目光不太情愿的从手里捧着的书本上移开。“撒当弟兄，你应该听到陛下的吩咐了。塔拉夏皇后需要绝对安静的休养，无论是发生什么紧急事情，都不能贸然打扰陛下。”

撒当爵士不准备和柯博文爵士争辩，直截了当的对他说，“灰烬堡垒点起了烽火，是血红色的，我看得一清二楚！”

这下就连一直沉默不语的鲁恩斯爵士也为之动容，“只有帝国面临危机，或者非常重要的人物突然去世，才会燃起血红色的烽火，这是预示危险的最高等级！”他沉声宣布，声音宛如巨石开裂一般响亮，“依我看，这已经属于必须打扰皇帝陛下的紧急情况了。”

柯博文爵士略一沉吟，缓缓点了点头，朝旁边让开一步，不过还没等撒当爵士进入帐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黑暗夜色之中突然出现了一名灰烬骑士的身影，此人满头是汗，头盔抱在胸前，脸色犹如酸败牛奶一样难看。这副模样落在撒当爵士的眼里，立刻让他预感到出现了更加糟糕的事情。

“冷静一下，这里不容喧哗。”柯博文爵士迅速上前，一只手按住剑柄，另一只手做了个“禁止前进”的手势，“你还记得灰烬骑士的信条吗？护卫皇室、身化灰烬、死不旋踵！”

柯博文爵士最后低声吼出的熟悉誓言，让那名灰烬骑士仿佛从噩梦之中清醒过来，打了一个寒噤，本来有些狂乱的眼神恢复了清明。

“柯博文大人……啊，撒当大人，还有鲁恩斯大人。”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惊惶，从怀里取出一份羊皮纸的时候，手臂居然抖个不停。

“刚刚接到不眠之眼的鸦羽急报，帝国首相和枢机主教接连被刺……十余家贵族宅邸起火，帝都陷入骚乱，灰烬堡垒已经燃起了四处高塔烽火！巴米利扬总管赶去处理，不过他担心仅仅以血狮鹫骑士和不眠之眼暗探的力量很难控制住局势，希望陛下能够马上返回菲尔梅耶坐镇。”

听完那名灰烬骑士的有些颠倒无序的叙述，又借着灯光看了看那张满是潦草字迹的羊皮纸，三位大帝铁卫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的眼睛里面看到了深深的骇异。

“这不是普普通通的骚乱，而是那些叛乱者的余孽又在兴风作浪了！”撒当爵士第一个表明态度，“铁卫弟兄和灰烬骑士团不能无所作为，我们必须面见皇帝陛下，请他立即返回菲尔梅耶！”

“我认为事情没有那么严重。首相阁下和枢机主教被刺固然值得悲痛，不过都是见不得光的下三滥手段所为，真正想要让菲尔梅耶动荡起来没那么容易。”柯博文爵士摩挲着下巴，眼神显得有些幽暗森然，“更何况塔拉夏皇后还未度过危险期，陛下恐怕不会同意离开，反而会对提出建议的我们大发雷霆。”

“可是，柯博文弟兄，巴米利扬总管也做出了同样的提议啊。”撒当爵士有些不甘心的反驳说，“无论人品如何，我们不能否认巴米利扬总管身为情报总管大臣的能力。”

“巴米利扬总管很有能力没错，但他总是过分谨小慎微，这或许是因为他比正常男人缺少一点东西的缘故。”一向与情报总管大臣不睦的鲁恩斯爵士耸了耸肩膀，用异常沉闷的声音说。

撒当爵士像是头被火燎着了毛发的野猪一样，在帐篷外面踱着焦虑的步子，“那我们应该怎么办？留在这里袖手旁观吗？”他的语气几乎带有冒犯的意味。

“身为大帝铁卫，我们的职责是保护皇帝陛下的安全，而非自作主张的去抢菲尔梅耶城卫军的工作。”柯博文爵士镇定自若的表示，“不过帝都局势既然已经发生巨变，噩耗传来，我们也不应该因为陛下的吩咐就拖延了事。撒当弟兄，你随我一起去觐见陛下，向他当面禀报事情的经过。鲁恩斯弟兄，你守在这里。”

高大魁梧的鲁恩斯爵士点了点头，“放心吧，柯博文弟兄，有我在，没有人能够从这里通过。”

冬狼皮帐篷曾经作为蛮兽人之王的权力象征，是一座能够容纳数百人的巨大帐篷，进入凸出的帐门之后，大约还有二十米长的一段走廊。这段走廊在白天的时候有两列灰烬骑士肃立守卫，不过夜幕降临之际，守卫力量也不免有所减少，不但执行守卫任务的灰烬骑士减少为十名，就连盛放在铁盆里的木炭火也熄灭了许多，影影绰绰摇曳着许多光怪陆离的影子。

撒当爵士心急如焚的抢先走了进去，柯博文爵士紧随其后。在这段仅仅二十米长的走廊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谁也无法得知，因为两位实力强悍的铁卫骑士最终都没能抵达李维六十五世陛下御前，当第二份鸦羽急报送到鲁恩斯爵士的手中，让他不得不走进帐门，打算向皇帝陛下禀报的时候，一股格外浓烈的血腥气息让他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诸神在上！这，这里简直成了屠夫的作坊！”鲁恩斯爵士的性格之中绝对没有怯懦的成分，然而在目睹宛如被鲜血浸泡的走廊之后，禁不住整个身体都颤栗起来。“拿火把来！拿火把来！”他返身向帐篷外面叫喊起来，由于不祥的预感是那样强烈，让这位性格坚毅勇猛的大帝铁卫居然声音发颤。

几名灰烬骑士很快跑了过来，手里都举着烈焰熊熊的火把，照亮了帐篷走廊黑暗的一隅。下一瞬间，抽气声此起彼伏的传来，正如鲁恩斯爵士所说，走廊里面简直就成了血腥的屠场！两名大帝铁卫和十名灰烬骑士全都尸横就地，死状惨不忍睹，有些人似乎被野兽撕咬成碎片，坚固的钢板铠甲也像是纸片一样被撕得粉碎；有些人则像是被利刃活活开膛破腹，临死前还睁大着难以置信的眼睛。死者的鲜血飞溅到每一个角落，甚至连那些照明火盆都因此熄灭了。

“御剑士”撒当爵士虽然为人倨傲，本身的实力却也配得上这份骄傲，锋锐斗气和迅疾犀利的剑术相得益彰。颇具学者气质的柯博文爵士更是拥有与外表绝不相称的强悍实力，在七位大帝铁卫之中仅次于“无畏者”杰诺?贝尔蒙德爵士和“狮鹫之啄”罗兰德?威尔普斯爵士。“钢铁骑士”鲁恩斯爵士自忖凭借天华中阶的斗气，能够略胜撒当爵士一筹，不过比起柯博文爵士还要逊色几分。能够将这两位强者无声无息的杀死在黑暗走廊之中，刺客的实力岂不是堪称可怖？

鲁恩斯爵士心中焦虑不已，来不及仔细检查那些死者的尸体，急匆匆的走过血腥屠场，推开了帐篷的内门。

厚重的门帘掀起，一股混合着草药苦涩气息的热风迎面扑来。鲁恩斯爵士心里微微放松，至少皇帝陛下安然无恙，随后他就看到坐在塔拉夏皇后病榻前的李维六十五世陛下回过头来，脸上露出颇为不满的神情。

“鲁恩斯爵士，怎么是你？”或许是因为塔拉夏皇后的伤情有所好转，皇帝陛下虽然不悦，语气至少还显得比较缓和，“我不是下过命令，无论什么事情都不要来打扰皇后的休息吗？有什么事情，去找巴米利杨总管或者雷森?威尔普斯公爵商量！”

“陛下，万分抱歉。”鲁恩斯爵士鞠了一躬，随后脸上稍显迟疑，“菲尔梅耶发生了非常重大的事情，而且……”他的目光从杰迪?卢克斯和佩妮学士身上一掠而过，稍作停顿。

皇帝陛下皱紧眉头，语气显得有些不耐烦，“我的表述不够清楚吗？鲁恩斯爵士，有什么事情都去找情报总管大臣和帝国首相，我不想说第二次！”

“陛下，您的表述和我的理解力都没有问题。”鲁恩斯爵士擦拭了一下汗津津的额头，“但是……请您恕罪，现在没有人能够去找雷森?威尔普斯公爵阁下商讨，因为据不眠之眼情报网报来的消息，首相阁下就在几小时之前，刚刚遇刺身亡。”--5045326219485

第133章动荡纪元，血腥开幕

杰迪?卢克斯强自压抑着呕吐的*，在一具支离破碎的尸体旁边蹲了下来，仔细观察着尸体上交错、遍染血污的伤口。。这具尸体——“御剑士”撒当爵士对于他来说并不陌生，这给他检查伤口的行动更是增添了几分困难。

看得出来，撒当爵士的死亡来得极为突然，因为从他倒地的姿势来看，最初的突袭来自于背后。几道深深的伤口平行划过他的右肋，秘银轻甲像是厚纸一样被撕得粉碎，杰迪试着用手指探入伤口，指尖上立刻传来碰触到尖锐物体的疼痛感。

“看上去像是狮子、猎豹或者猛虎一类的大型野兽所为。”杰迪?卢克斯皱了皱眉，把染满鲜血的手指抽了出来，比较了一下伤口的深度。“整整一排肋骨都折断了，撒当爵士一定是因为这一击就失去了大半战斗力。”

“这不可能，埃拉皇家猎场里面应该没有这类猛兽。”鲁恩斯爵士沉声解释说，“何况就是整整一群狮子被关在这里，也不可能无声无息的杀死两位铁卫弟兄和十名灰烬骑士。”

“当然不是普通猛兽所为。”杰迪摊开双手，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我相信就是剑齿虎这样的高阶魔法兽，两位大帝铁卫也能拥有自保之力。”

“会不会是刺客的恶行呢？”鲁恩斯爵士再次开口，语气显得非常慎重，“据我所知，刺杀塔拉夏皇后的重要怀疑对象，虓眼死神托马德?安子爵的手下，就有一批擅长刺杀和下毒的暗黑精灵刺客。”

杰迪的心中微微一震，平心而论，他现在已经开始后悔以“帝皇之泪”毒药为契机，把刺杀皇后的嫌疑引向那位赫赫有名的塔尔隆要塞守护者了。而托马德?安子爵随后毫不辩解、直接离去的应对方式，也让杰迪心中升起了不祥的念头。

就仿佛托马德?安子爵已经知道了什么秘密，正巧借此离开一样。

“不，这不像是暗黑精灵所为。”一脸哀伤的杰诺爵士摇了摇头，“虽然没有和这些黑皮肤的刺客交过手，但是我很清楚暗黑精灵一族的习惯，如果是他们出手刺杀，现场不应该这么血腥和粗鲁，简直就像是被一群猛兽蹂躏践踏过似的。”

杰迪不禁有些庆幸自己没有提前发表意见，回忆起在西塔森林和无回通道遭遇的暗黑精灵刺客，他心悦诚服的赞同说，“杰诺大人说的没错，暗黑精灵的武器精巧恶毒，造成的伤痕细而深长，而且多半伤口带毒。至少从撒当爵士的身上，我没有看出这样的特征。”

“诸神在上，不管是什么人下此毒手，我都不会饶恕他们！”脸色僵冷，仿佛戴上了铁雕面具的罗兰德爵士咬牙切齿的发誓说，自从得知父亲的死讯以来，这还是他头一次开口。

“撒当弟兄的实力主要体现在他的迅捷剑术和锋锐斗气上面，为人冲动鲁莽，遭遇突然袭击的时候确实可能措手不及。”杰诺爵士用权威的口气评论说，“但是柯博文弟兄不同，他的性格一向沉稳细腻，不易冲动，斗气力量之雄厚，在狮鹫七铁卫之中仅次于我，只是剑术风格善守不善攻，才排名在罗兰德弟兄之下。”他缓步走到一具几乎浸泡在血泊之中的尸体旁边，垂落的目光之总不但带有悲悯，还蕴藏着浓浓的疑惑。

杰迪挪动步子走了过来，他实在是不想继续检查这些尸体，半凝结血块滑溜黏腻的触感令他作呕，甜腻的血腥气熏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不过即使胸口已经翻江倒海，杰迪的脸上却丝毫都不敢显露出来。身为绝大多数人眼中的亡灵魔导师，他必须做出一副每天都在和尸体打交道的老练模样。

如果没有迪什先生在耳边不断提醒，杰迪认为自己恐怕早就露出破绽了。他在柯博文爵士的尸体旁边蹲了下来，拂开被血污粘结的散乱发丝，刚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咒骂出来。

“静谧之主在上！这是何等的邪恶！”

杰诺爵士在杰迪身边单膝跪地，仔细查看着柯博文爵士的尸体，除了沾满血污、扭曲浮肿的面容之外，什么都没有看到。“有什么不对吗？杰迪大师？”老骑士轻声询问，语气显得小心翼翼。

“柯博文爵士不是死于刀剑或者其他创伤，他的致命伤势来自于身体内部！”杰迪一面用心聆听迪什先生的提醒，一面用深沉权威的语气说，“伤口周围有黄色恶臭黏液，还萦绕着高阶亡灵魔法的气息……这是腐囊肿胀造成的创伤，还有驱血残身！”

“腐囊肿胀？”杰诺爵士身体一震，“听上去是一种邪恶的亡灵魔法？”

“以普通人的眼光，亡灵魔法大多都是邪恶的。”杰迪仿佛有些感慨的摇了摇头说，“不过即使是以一位亡灵巫师的角度，腐囊肿胀——或者说*囊肿这一系列所有魔法，都堪称非常邪恶，甚至是个禁忌。据我所知，只有告死者评议会才掌握着这类亡灵魔法的记录，哪怕是他们的普通成员都无法接触到。”

“也就是说，杀害撒当弟兄、柯博文弟兄和十名灰烬骑士的凶手，是来自告死者评议会的重要成员？”杰诺爵士语气森然的确认说，“那么刺杀塔拉夏皇后的隐形刺客，是不是也属于告死者评议会？”

“很有可能。”杰迪重重点头，同时心里泛起一股说不清的诡异滋味，“墓**潜伏者和幽影刺客都能做到这一点，青嘶泣这种罕见的毒药虽然属于暗黑精灵一族秘传，不过对于深悉死者秘密的告死者评议会来说，却也很有可能调制出来。”

“这群该死的腐朽骨头架子！”鲁恩斯爵士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愿天上诸神降下神罚，让他们灰飞烟灭！”

“只是有很大嫌疑，还不能确定是告死者评议会所为。”杰诺爵士的态度显得老成持重，这位老骑士沉吟一会，语气谨慎的表示说，“我们应该尽可能收集证据，然后交给皇帝陛下和帝国重臣们去判断，而不是自己作出结论。”

“依我看，证据明明已经很充分了。”鲁恩斯爵士嘟哝说。

“不是所有亡灵巫师都归属告死者评议会管辖，尤其是高阶亡灵巫师，延长寿命的方法多得是。”杰诺爵士重重的哼了一声，然后转向杰迪?卢克斯，“杰迪大师，能够详细讲解一下你的发现吗？”

“十分乐意，杰诺大人。”杰迪干脆的回答说，然后朝着鲁恩斯爵士伸出手去，“请借给我一把匕首，或者帮助我割开尸体的胸前衣甲。”

“让我来吧，杰迪大师。”鲁恩斯爵士回答说，然后同样单膝跪地，朝柯博文爵士的尸体俯下身子。粗壮的手指拿着匕首的姿势有些可笑，不过动作却意外的灵活轻柔。

柯博文爵士胸前的锁链甲很快被卸了下来，然后鲁恩斯爵士割开了尸体的煮沸皮革背心，露出一道骇人的巨大伤口，几乎贯穿整个胸膛，可以轻易看到腹腔。除了早有心理准备的杰迪?卢克斯之外，所有人都忍不住抽了一口冷气，柯博文爵士的腹腔里面除了紫黑色的血块之外，居然已经空无一物！

“这就是腐囊肿胀留下的痕迹，杰诺大人，请看这里。”杰迪指着眼前空空荡荡的紫黑色腹腔说，“*囊肿是一种非常邪恶的亡灵魔法，能够在受害人的体内滋生出一个迅速增大的肿瘤，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肿瘤会吞噬掉受害人的内脏和血液，成长为一个具有**活动能力和有限智慧的不死生物。”

“这么说，在此之前，柯博文弟兄已经被邪恶的亡灵魔法所杀害了？”杰诺爵士讶然提问。

“就是这样，当*囊肿完成成长之后，受害人就变成了一个受亡灵巫师操纵的傀儡空壳。”杰迪叹息着合上尸体的衣物，然后站起身来，“应该庆幸没有造成更大的伤害，诸位大人，操纵柯博文爵士的亡灵巫师显然不是把撒当爵士作为目标，而是我们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

“他的计划是怎么失败的？”

“我不知道，或许是撒当爵士发觉了什么，或许是别的原因……总之，魔法被提前引爆了，受害者也变成了撒当爵士和担任守卫工作的十位灰烬骑士。”杰迪环视四周，视野所及的一片暗红让他感到有些目眩，“我能够看出来的就是这些，这里的味道实在是太糟糕了，诸位大人，如果没有什么疑问的话，请允许我先告退了。”

“还要请你辛苦一下，杰迪大师，和我们一同觐见皇帝陛下，汇报检查尸体的结果。”

杰诺爵士一面说，一面做了个手势，几名灰烬骑士率领着一队皇家侍者走了过来，将每具尸体都用干净的亚麻布重重包裹，然后用临时制造的担架抬了出去。血腥屠场实在是令人触目惊心，经历过生死搏杀的灰烬骑士还能竭力镇定，皇家侍者大多都脸色苍白、表情僵硬，看样子随时都可能呕吐出来。

冬狼皮帐篷中间的火塘之中依旧燃烧着火红的炭火，让炽热的暗红色光芒充斥了每一寸空间。塔拉夏皇后的情况已经进一步好转，虽然还是无法自行起身，不过已经彻底苏醒过来，倚着软垫坐在床榻上，与皇帝陛下双手相牵。年轻的佩妮学士正在一旁的矮桌旁边，为塔拉夏皇后配置一份补充体力的药水，咕嘟咕嘟的气泡炸裂声不绝于耳，空气之中弥散着草药的苦涩清香。

感受到冰冷的空气吹拂而来，李维六十五世皱了皱眉，从塔拉夏皇后的病榻前站起身来。“塔拉夏的身体还很虚弱，我的好爵士，快点拉上门帘。”他对走在最前面的杰诺爵士说，“希望带来的是个好消息，你们有没有查清楚究竟是谁杀害了两位铁卫骑士呢？”

“陛下，事情已经基本上搞清楚了。”杰诺爵士字斟句酌的回答说，“虽然没有彻底证明托马德?安子爵的无辜，不过杰迪大师已经证明了发生在营地里的一起卑劣谋杀，并非托马德?安子爵手下的暗黑精灵刺客所为，而是与告死者评议会的高阶成员有关。”

“告死者评议会……那群活跃在北境郡的骨头架子？”李维六十五世露出愕然的神情，“仅仅是因为先祖的一些情谊，我才没有下令剿灭这些肮脏的家伙，他们居然还胆敢向狮鹫帝国挑衅吗？”

“虽然动机还没能彻底查清，不过至少有一位高阶亡灵巫师参与其中，是可以确定的。”杰诺爵士回答说，“按照杰迪大师的判断，那名亡灵巫师至少是魔导师的水准，说不定还要更强。”

“既然如此，告死者那边就交给光耀教会处理，菲尔梅耶教区的枢机主教不是刚刚遇刺吗？告诉光耀教会，凶手就是告死者评议会的高阶成员。”皇帝陛下语气冰冷的吩咐说，“这件事情就交给巴米利扬总管去办。”

“遵命，陛下。”杰诺爵士叩胸施礼说。

“陛下，请您让我参加光耀教会的行动吧。”罗兰德?威尔普斯爵士向前一步，以异乎寻常的坚决口气请求说。考虑到不久前得到的首相遇刺身亡的消息，他现在的态度完全可以理解。“父亲流出的每一滴血，我都要那些家伙十倍百倍的性命来偿还！”

李维六十五世深深看了罗兰德爵士一眼，脸上露出兴味盎然的表情，“啊，当然，这可以为雷森?威尔普斯公爵报仇雪恨，还可以避免与曾经并肩战斗的托马德?安子爵白刃相向。真是个好主意！”

罗兰德爵士的表情活像是被人当面打了一拳，整个身体都颤抖了一下，“陛下，我不是这个意思！您，您误会了。”

“我相信你，罗兰德爵士。”李维六十五世几乎是立刻改了口，脸上的微笑却变得更加冰冷。“那么想必你不会拒绝接下来的任务吧。杰诺?贝尔蒙德爵士。”他叫了铁卫之首的名字。

老骑士跨前一步，用力叩响胸甲，“陛下，杰诺?贝尔蒙德随时听候您的吩咐。”

“集合灰烬骑士团的全部军力，留下两个连队护卫皇宫，其他部队与钢拳骑士团、长弓骑士团和白狼骑士团汇合，一同随我出征西风郡的塔尔隆要塞！”

杰诺爵士的脸色微微一变，不过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说，“遵命，陛下，我这就去集合队伍！”

李维六十五世满意的点了点头，没有再去看脸色变得煞白的罗兰德爵士，还有一脸兴奋表情的鲁恩斯爵士，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帐篷的穹顶，仿佛视线穿透了毛皮和云雾的阻隔，直接看到了天穹之上神秘莫测的星海。

“真是一个不安定的春天啊……预言之中动荡和血腥的幕布，难道就要揭开了吗？”他的目光突然变得危险起来，喃喃自语的声音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到，“不，我绝不容许预言的结局落在自己的头上，菲尔梅耶彻底建成之前绝不允许！哪怕把整个帝国都浸泡在血泊之中，我也要……扭转因缘的丝线！”--5045326219486

第134章出征前夕，风雨欲来

雄壮的集结号角声把杰迪?卢克斯从伏案浅眠之中惊醒，灰白色的晨光从帐篷的一角流泻进来，照亮了眼前满是蜡泪的古旧桌案。。。最近这段时间声名大噪的年轻魔导师把头从桌上抬起，只觉得脖颈僵硬酸痛，全身的肌肉似乎都在叫嚣着不舒服。

昨晚的经历让杰迪?卢克斯实在是感到精疲力竭。这并不只是因为他连续施展了许多亡灵魔法，差点透支精神力的缘故，还有出乎意料的事态变化连续发生，让他的精神宛如过度绷紧的弓弦一样，松弛下来的时候居然觉得有些无法适应。

曾经荣获御前比武冠军称号的罗米骑士端着满满一铜盆热水快步走进帐篷，肩膀上还搭着一条手巾，“杰迪大师，您醒了？”他用非常恭敬的语气开口说，同时将铜盆放在一个橡木支架上，“请您快些洗漱一下吧，大帝陛下的使者随时可能来到霍夫曼家族的营地。”

杰迪活动了一下胳膊，因为睡眠姿势比较糟糕的缘故，肩关节理所当然的发出一阵噼啪轻响，“这事情让仆人来做就可以了，罗米骑士。”他一面用手试了试水温，一面接过毛巾说，“你现在是霍夫曼家族的骑士，虽然还没有经过正式册封，不过有了克莱门农?格雷果爵士的认可，你的骑士身份已经非常牢固，不必再去做这些见习侍从的工作了。”

“杰迪大师，还是……让我继续做一段时间的骑士侍从吧。”罗米表情有些僵硬的开口说，听得出来，这番话在他的肚子里面已经酝酿了一段时间，以至于虽然声音微微颤抖，却一气呵成的全都说了出来。

“成为一名骑士是我的梦想，但是梦想完成的太容易，却让我有种随时可能失去的不真实感。我知道我的剑术和骑术都还远远没有达到合格侍从的水平，更不要说是骑士了，斗气种子的激发也遥遥无期，这样的我是无法披挂铠甲、手舞长枪去保护领民、争取荣誉的。所以我想跟随着一位真正的骑士再进行一段时间的锻炼，以便于成为一位名副其实的骑士。”

即使是心情沉重，杰迪?卢克斯还是因为罗米坦白说出的想法而露出微笑，回想起自己曾经还是个酒店跑堂小弟的时候，仿佛已经是一千年之前的往事了。“这是很好的想法，值得鼓励。”杰迪赞赏的表示说，“罗米，你打算做哪位骑士的侍从？西风郡守卫军的汤普逊骑士擅长骑术，伦达准骑士擅长使用弯刀和近身格斗。如果想要学习神秘的东方剑术的话，亚汉骑士浩?天利也是个很好的选择。”

“我……我想跟随茹曼?劳伦斯爵士或者克莱门农?格雷果爵士学习。”罗米有些忐忑不安的回答说，“当然，这不是说我看不起您推荐的那几位骑士大人，只是……只是我希望能够更快的变强，能够真正以手中的长剑为霍夫曼家族效力。”

“和他们学习，可算不上是什么好主意。”杰迪没有露出丝毫错愕表情的耸了耸肩，“茹曼的剑术风格辛辣狠戾，战斗起来完全不会顾及自身的安全，如果不是他所领悟的斗气力量非常特殊，早在第一次上阵的时候就被敌人砍成碎片了。至于格雷果爵士，他能够教给你的全都是如何与比自己矮小的敌人战斗，如何利用自身强大的力量碾压敌人，我认为，他们的战斗风格并不适合你，或者说，并不适合绝大多数的骑士。”

罗米的表情像是被当头泼下一盆冰水，整个人都有些僵硬起来，“可是……杰迪大师，我希望跟随一位真正的强者……”

“对于现在的你来说，每一位骑士都是强者。”杰迪用毛巾擦干净脸上的水珠，语气温和的表示，“至于今后的发展，罗米，我答应你，只要你自行领悟和激发斗气种子之后，还有同样的想法，我就会介绍你到格雷果爵士或者茹曼爵士身边学习，可以吗？”

“当然，非常感谢您，杰迪大师。”罗米用力点了点头，脸上满是兴奋，端着铜盆走出去的脚步甚至有些飘飘然。沉浸在兴奋之中的小侍从理所当然没有看到杰迪?卢克斯瞬间阴沉下来的表情，还有在桌面上敲击出一串焦虑轻响的手指。

“希望这小子和看上去一样憨直，没那么容易激发斗气种子吧。”杰迪有些头痛的想着，“如果他真的在很短时间内就成功获得斗气力量，如何掩盖茹曼?劳伦斯或者克莱门农?格雷果的真正身份，就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杰迪?卢克斯的思绪，亚汉骑士浩?天利穿着一件擦拭得闪闪发亮的镀银轻甲，快步走进帐篷，叩胸施礼。“杰迪大师，皇帝陛下派来的使者已经到达营地，菲丽西提小姐请您前去会见。”

杰迪庄重的点了点头，他已经换上了一件款式古朴的黑色长袍，领口和袖口都用极细的银线绣出玄奥繁复的花纹。这件长袍让杰迪?卢克斯的气质改变了许多，虽然脸庞依旧年轻的过分，不过当他走出帐篷的时候，就连皇家使者和随从护卫的灰烬骑士都不禁为之表情一凛，谁也不敢有丝毫小觑之心。

皇家使者虽然在菲丽西提小姐面前一副倨傲的模样，不过他可不敢同样傲慢的对待一位炙手可热的强大魔法师，几乎是看到杰迪身影出现的同时，他就立刻站起身来，手抚胸口，“向您问安，杰迪?卢克斯魔导师，您今天真是容光焕发啊。”

杰迪略感奇怪的看了一眼这位使者，印象里似乎有这张面庞出现过，但是不很清晰。“不必客气，尊敬的使者。”他从容的摆了摆手，“陛下派您前来，有什么吩咐？”

“杰迪大师，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请您参加三天之后的誓师典礼，然后随军出征西风郡，讨伐前帝国子爵、塔尔隆要塞守护者托马德?安。”皇家使者语气恭谨的回答说。

杰迪深深皱起眉头，“时间方面会不会太紧迫了一些？”由于内心深处的焦虑不安，他的语气之中不免带出了一丝质问的味道，“只有三天时间准备，恐怕除了菲尔梅耶附近的领主和骑士之外，帝国诸郡诸侯都来不及派遣军队啊。”

“陛下认为，区区西风郡一介边境领主，有帝国三大骑士团的主力征讨，已经完全足够了。”皇家使者的语气依旧彬彬有礼，不过也能隐隐品出不屑一顾的味道来，“杰迪大师，您可能还不太清楚吧？陛下打算御驾亲征西风郡，无畏者杰诺?贝尔蒙德大人、钢铁骑士鲁恩斯大人、蝎魔枪卡拉达大人都会随行，还有塞德里克家族的银狼伊斯方大人，格雷斯家族的穿心弓陶玛里大人，梅里斯特家族的灾厄之炎贝诺大人……”

“威尔普斯家族的代表是哪一位？”杰迪突然有些失礼的开口，打断了使者的滔滔不绝。

皇家使者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满，不过随即消失，“是曾经担任雷森?威尔普斯公爵阁下护卫队长的派拉蒙男爵，虎牙剑的所有者。”

杰迪的脑海之中泛起派拉蒙男爵的形象，这位担任帝国首相护卫队长的持剑勋爵身手过人，骁勇善战，在比武庆典上给许多人都留下了深刻印象。当然更加深刻的印象是他运气不好的碰上霍夫曼家族的两位怪胎骑士，在一团混乱之中被打落马背，还不幸昏迷过去，丢掉了本应到手的冠军桂冠。

“为什么不是罗兰德爵士呢？”杰迪的语气里面带着疑惑的味道，不过在皇家使者给出答案之前，他的心里就已经有所解答了。当然不会是罗兰德，这位雷森公爵的次子虽然身为大帝铁卫，却和已经被视为叛国者的托马德?安子爵私交颇深，想必让他随军出征，就连狮鹫大帝都不会放心吧。

“罗兰德爵士有更重要的任务，杰迪大师，您当时也在场……两位大帝铁卫死于告死者评议会的恶毒魔法，这是陛下无法容忍的挑衅。罗兰德爵士受命与光耀教会的天罚之锤骑士团配合，剿灭这个盘踞在北境郡的邪恶组织，彰显狮鹫帝国不可侵犯的至高威严。”

“原来是这样，告死者评议会……我知道了。”杰迪?卢克斯矜持的点了点头，“请您回禀皇帝陛下，霍夫曼家族的二十位忠勇骑士以及我——杰迪?卢克斯，非常乐意能够有为陛下效劳的机会。三天之后的誓师典礼，我们一定准时参加！”

目送着皇家使者满意的离开了营地，杰迪做了个手势，菲丽西提小姐、茹曼?劳伦斯和克莱门农?格雷果伯爵跟随着他一同回到帐篷里面，亚汉骑士浩?天利和其余三名家族骑士则手按剑柄站在门外，防止一切可能出现的意外打扰。--5045326219487

第135章诸侯集结，狮鹫旗扬

早春的朝阳自东方绵延千里的银霜山脉升起，如同一团金红色的火焰，将原本深蓝的天空映照成一片玫瑰红。。闪耀的星子躲避着金色太阳的威力，纷纷消失在薄薄的云霭之后。

一阵行军鼓声隆隆震动着大地，仿佛是为了唤醒沉睡已久的菲尔梅耶，成百上千面五颜六色的旗帜在城外旷野上招展飘扬，光是为了制造承载旌旗的旗杆，就有一整座森林被砍伐一空。狮鹫大帝发出的紧急动员令让整个帝国数百位诸侯封臣全都积极行动起来，三天之内，集结而成的大军规模就远远超乎了杰迪?卢克斯的想象。

年轻的魔法师穿着一袭兼具威严和神秘感的黑色长袍，手扶弯曲木杖站在光耀之都城头的一座尖顶塔楼里面，脸上仿佛带着一副名为“冷静”的面具。一个非常实用的魔法小技巧——鹰眼术——让他可以不必像其他人那样必须借助青铜窥镜才能看清数公里之外的军队调动，宽广的视野让他更加容易判断出军队的规模，那简直是个令人头皮发麻的数字。

“诸神在上，到底有多少位诸侯领主应诏前来？”杰迪忍不住喃喃自语说，“看上去似乎有好几千面旗帜！”

“大约有五百多面诸侯旗，还有不下两千面骑士三角帜，距离菲尔梅耶三天以内路程的诸侯，差不多全都赶到了。”一位衣着体面的皇家侍者语气恭谨的回答说，然后看了看手边的魔法沙漏，“杰迪大师，誓师典礼的时间快要到了，请您随我前往观礼台吧。”

“菲丽西提?霍夫曼小姐的座位也在那边吗？”杰迪没有移动步子，而是把目光投向了那座位于城郊旷野前方的那座土木结构的高台。狮鹫大帝李维六十五世陛下和几十位身份尊贵的廷臣已经在高台上落座，加上担任护卫的上百名灰烬骑士，空余的位置看上去似乎没有多少了。

“不，杰迪大师，观礼台上只有您和格雷果爵士的位置。”皇家侍者朝着窗外指了指，“霍夫曼家族的位置在观礼台的右侧，就是已经竖好蓝海白船旗帜的那片空场。”

“为什么菲丽西提小姐不能上观礼台？”杰迪连看都没看那片空场一眼，用直截了当的语气质问说，“我是霍夫曼家族的魔法顾问，格雷果爵士是霍夫曼家族的第一骑士，但是只有菲丽西提小姐才是霍夫曼家族的继承人，理应和我们一样，在观礼台上拥有一席之地。”

“那是因为菲丽西提小姐的地位还不够尊贵呐。”一个声音代替面露尴尬的皇家侍者回答了杰迪的问题，柔韧优美如缓缓流淌的蜜糖。

杰迪的眉峰微微一挑，然后迅速恢复平静，动作敏捷的转过身来，“向您问好，巴米利杨总管大人，您的回答让我感到更加迷惑了。”

“有什么东西，能够让您这样睿智的魔法师都感到迷惑呢？”从尖顶塔楼的另一侧入口走来的情报总管大臣耸了耸肩膀，软底鞋擦着地面的声音轻如呓语，“对于陛下来说，拯救了塔拉夏皇后的您当然比区区一位边境领主的分量重得多，这难道会让您感到迷惑吗？”

“只是这个原因？”杰迪的嘴角牵动了一下，露出一个礼貌多于真情实感的笑容，“那么很显然，总管大人，佩妮学士应该比我更加受到重视才是。”

“那不一样，杰迪大师，那不一样。”巴米利杨总管走到杰迪?卢克斯的身边，表情有些奇异的看了一下他手中的弯曲木杖，“佩妮学士是一位非常出色的草药学士，陛下十分希望能够让她担任皇室御医，或者塔拉夏皇后的私人医师。但是您的身份就不同了，杰迪大师，倘若您同意效忠陛下，皇家魔导师协会里面一定会给您留出高阶导师的位置，或者也可以是副会长。”

“这是您的提议，还是皇帝陛下的？”杰迪突然抬起双眼，语气锐利的提出疑问。

“陛下一向求贤若渴呐。”巴米利杨总管笑容满面的回答说，“相信我，杰迪大师，陛下虽然没有亲口向您提出请求，不过如果您点个头，刚才的职位绝不是空口白话呐。”

杰迪?卢克斯总算是见识到情报总管大臣滴水不漏的圆滑手腕了，虽然明知道此人根本没有几句实话，不过这里显然不是揭破那层伪装的场合。于是年轻的魔法师垂下目光，向着巴米利杨总管点头致意，“既然如此，我现在要去观礼台了，总管大人要一起去吗？”

“观礼台上都是威风赫赫的知名骑士和手握重权的诸侯领主，可没有我这个小小的情报头子的座位呐。”巴米利杨总管的语气似乎带有一丝淡淡的嘲讽，不过转瞬即逝。“当然喽，承蒙陛下的信重，我在这次御驾亲征之中也担任了一个小小的职务，今后还请杰迪大师多加照顾呐。”

“是您多加关照才对。”杰迪礼貌的行了个法师礼，然后跟随着皇家侍者快步离开，身后的尖顶塔楼沐浴在一片金色阳光之中，只有巴米利杨总管所站的地方被阴影所遮蔽，让他的笑容显得颇有种诡异阴森的味道。

走下菲尔梅耶的城墙之后，杰迪?卢克斯跨过一座名为“白桥”的石砌拱桥，来到城郊旷野列阵的军队之中。如果说从城墙塔楼朝下看，这支大军带来的是一种人潮汹涌的感觉，那么当置身其中的时候，感受就截然不同了。杰迪看到数不清的士兵和武装侍从匆匆来去；看到穿盔带甲的骑士和贵族领主高居马背耀武扬威；看到一身法衣的神职者手持撒圣水的勺子，正在为一队队即将出征的将士进行祝福；也看到脸色刻板倨傲的魔法师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彼此低声谈笑，向周围投出的完全是不屑的目光。

这是一支规模空前庞大的军队。排列整齐的队列绵延数公里，林立的长矛像是一片钢铁丛林，数不清的战争器械摆放在辎重营的围栏中间，其中不乏体积庞大的撞城锤、龟甲车和大型弩炮，还有宛如多臂巨人一样的炼金投石器。一座足足有二十米高的多轮攻城塔成为辎重营里面最为显眼的庞然大物，三十个比骑在马上的骑士还高的车轮整齐排列在车身两侧，两座折叠吊桥从距离地面十五米的地方伸展开来，然后又在绞盘的嘎吱声中收了回去，活像是传说之中的食人巨魔正在活动手脚，打算来一顿饱飨血肉的饕餮大餐。

看到杰迪停下脚步，脸上露出赞叹惊讶的表情，皇家侍者不禁浅浅一笑，“杰迪大师，您看到那座属于皇帝陛下的狮鹫轮宫了吗？”

“陛下的狮鹫轮宫？真是一座相当可怕的战争机器，我想如果拥有十辆这样的狮鹫轮宫，就没有攻打不下来的坚固城堡了。”杰迪一面仔细注视着攻城塔上风格古朴的花纹装饰，一面语气赞叹的评论说。

“那可真是不切实际的梦想了。”一个清锐的声音插了进来，“杰迪大师，您现在看到的是小精怪一族遗留下来的完美炼金造物。整个帝国也只有这一座保养较好，还能够勉强使用。”

皇家侍者回头一看，向着来人躬身施礼，“伊斯方?塞德里克爵士。”

“这里没有你的事情了，陛下差遣我来迎接杰迪?卢克斯魔导师。”绰号“银狼”的伊斯方爵士对那名皇家侍者吩咐说，然后朝着杰迪笑了笑，“观礼台上面风大得很，坐久了简直筋骨都要疼起来了，我讨了这个差事，也是想要下来活动一下。”

杰迪默默感受了一下颇具暖意的晨风，眼底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光芒，“那我也不用这么早就上去了吧？誓师典礼应该还要过一会才正式开始。”

“不会耽搁太久的，咱们的陛下一向性格爽利，最讨厌繁文缛节和磨磨蹭蹭。”伊斯方爵士咧嘴微笑的时候，笑容总是让人联想起打算猎食的饿狼，“托马德?安这家伙可是让陛下恼火得很，我从没见过他发过这样大的火，也从没想到过身为大帝铁卫，还有能够离开帝都菲尔梅耶的一天。”

杰迪刚刚打算点头赞同，脸上突然露出愕然之色，“大帝铁卫？伊斯方爵士，您也是狮鹫七铁卫之一吗？”

“大帝铁卫可不只是狮鹫七铁卫哦，实际上菲尔梅耶的豪门鼎族差不多都有继承人担任这一职务，从某种意义上说，也算是向皇帝陛下交出人质了吧。”伊斯方爵士的手指从胸前的宝冠狮鹫徽章上一掠而过，“幸好除了狮鹫七铁卫之外，我们这些大帝铁卫还不至于要为了陛下的安全而禁绝美色和口腹之欲呢。”

一声格外嘹亮的号角声响起，杰迪?卢克斯和伊斯方爵士不约而同的抬起头来，看到一面格外壮观的旗帜正在从狮鹫轮宫顶上飘扬而起。这面旗帜甚至比城堡大厅地毯还要巨大和精美，深黑滚边，血红底色，一只头戴宝冠的金色狮鹫正在旗帜上展翅翱翔，骄傲的君临于千军万马的头顶之上！--5045326219488

第136章冒雨行军，骄兵悍将

蒙蒙细雪从铅灰色的天空之中飘下，一碰肌肤就迅速融化，宛如轻柔的冷雨。。杰迪?卢克斯撩开因为吸饱了水气而变得分外厚重的窗帘，把目光投向车外。

霍夫曼家族的蓝海白船旗死气沉沉的挂在旗杆上，冷风迎面吹拂，却无法扬起一片旗角；茹曼?劳伦斯骑着一匹灰色骏马护卫在马车旁边，铠甲上面是一层湿漉漉的水光，打湿的羊毛披风紧紧地贴在后背上；骑术不佳的克莱门农?格雷果伯爵走在前面一点的地方，大步流星的践踏着泥泞，融化的雪水沿着头盔的纹路流淌而下，在他的护面甲下方形成两道清澈的水流，冷眼看去，居然像是在哭泣。

离开菲尔梅耶不到半日路程，天气就突然变坏，被银霜山脉短暂阻隔的冷空气终于开始南下，让金色太阳的璀璨光芒被厚重雨云所阻挡。在朔风劲吹、细雪纷纷的恶劣天气下连续行军整整两天之后，整支军队的士气已经低落得很成问题。曾经一路艰辛才抵达光耀之都的霍夫曼家族护卫队伍还能够默默坚持，但是从几支来自帝都豪门的队伍里面，就一刻不停的传来咒骂之声。

而且行军速度也因此大大延迟了。

从帝都菲尔梅耶前往西风郡有两条路，水路虽然通畅无阻，却找不到能够承载数万大军和战马的船只，所以只派遣了一支千余人的偏师顺流而下，前往西风郡郡城，与郡守布拉迪?庞多克伯爵汇合。包括皇家近卫灰烬骑士团大部、长弓骑士团、白狼骑士团和数百诸侯领主联军的大队人马只能沿着陆路前进，走魔山隘口、回声峡谷直至西塔森林的这条道路。

前往菲尔梅耶的时候，杰迪?卢克斯就已经体会到这条道路的艰辛难行，而在蒙蒙细雪下了整整两天之后，路况已经从难行变成了凶险。到处都是软泥、树根和碎石，徒步行军的士兵还好说，骑士们稍有不慎就会一脚踩空，连人带马摔得狼狈不堪。

由于地气早已回暖，融化的雪水灌满了冬季干涸的河道，随着起伏山势冲刷而下。大军已经遭遇过几次湍急河流横过道路的情况，由于那些沉重的攻城器械无法通过，必须暂时停留下来，等待辎重兵架好临时桥梁，才能继续前进。

一阵军用号角的声音从前方响起，隔着纷飞的细雪，显得尤为模糊不清。随后传来的是急促的马蹄声，一位披着灰色斗篷、手持宝冠狮鹫小旗的骑士从雨雾之中冲了过来，一路上高声呼喊着来自皇帝陛下的命令。

“陛下有令，停止前进，就地休息！停止前进，就地休息！”骑士的声音因为不断高呼——或许还有受了寒的缘故——而显得有些嘶哑，不过至少能够压下呼啸的风声和士兵们的抱怨。

杰迪?卢克斯感到身下的马车微微一震，停了下来，坐在御者位置上的亚汉骑士浩?天利掀起兜帽，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转过头来抱怨说，“杰迪大师，又命令停下来休息，光是今天，这就是第三次了。”

就连浩?天利骑士在说话的语气里面都隐隐有些不满，可以想象得到，其他人心里究竟都是什么想法。杰迪心中感到一阵忧虑，拍了拍车门说，“浩?天利骑士，进来避避雨，我出去一下。”

浩?天利骑士的脸上稍显犹豫，马车车厢里面点着炭火盆，相当温暖干爽，在半雨半雪的湿冷天气里，这无异于天堂般的享受。不过身为骑士和追随者的职责却要求他不能懈怠，让他犹豫着没有立刻点头答应。

杰迪没有给浩?天利骑士犹豫太久的时间，用力打开车门，一股凄风冷雪顿时打着旋儿吹进车厢，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这见鬼的天气可真冷。”杰迪一面将长袍的兜帽戴上，一面推了一把浩?天利的肩膀，示意他快点进入马车休息，“我们还不知道能在这里停留多久呢，浩?天利，趁着这个机会暖暖身子，恢复一下消耗的斗气。”

浩?天利骑士点了点头，钻进温暖干燥的车厢。杰迪则爬上了御者的位置，放眼朝着前方望去。

虽然马车御者的座位上方有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油布雨搭，然而经过整整两天行军之后，雨搭的作用已经微乎其微，铺在座位上的毛毯也早就湿透了。杰迪只呆了几分钟时间，就感觉到全身上下很不舒服，细雪很快让长袍变得又湿又冷，粘在脖颈上面痒的难受。

有那么一瞬间，杰迪甚至考虑起躲回马车车厢是否要好一些，不过想到浩?天利骑士已经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赶了一个上午的马车，显然更需要休息，他才勉强坚持下来。

克莱门农?格雷果伯爵摇晃着巨大的身躯走了过来，泥泞在他格外沉重的铁战靴下发出咕叽咕叽的践踏声，“你还是呆在车厢里面烤火比较好，杰迪。”魔山黑民大统领用石头裂开一般低沉响亮的声音说，“魔法师全都是体质孱弱的家伙，吹上半个小时冷风，就足以让你害上一场热病了。”

“我的体质应该比普通魔法师要好一些。”杰迪竭力挤出笑容，抬起头的时候，冰冷的雪水从兜帽边缘流淌而下，“这天气实在比一场干干脆脆的大风雪还要糟糕，停在这里根本不是休息，而是受罪。”他用有些刻意放大的声音抱怨说，“格雷果爵士，我们到前面去，看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想要弄清楚这件事情，我看没有走一趟的必要。”格雷果伯爵闷声闷气的回答说，紧接着这位可怕的巨人转过身去，几个大步冲到路边，恰好拦住了一名从前方疾驰而来的灰烬骑士。

疾驰而来的战马具有惊人的冲击力，哪怕是已经熟练掌握了斗气力量，并且将其推进到散华巅峰的大骑士长，也难以正面将其拦下。然而对于格雷果伯爵来说，这只是随随便便一伸手的事情。

“哎，小子，告诉我，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还要在这里停留多久？”一阵战马惊嘶声中，格雷果伯爵一手抓住战马的脖颈，硬生生的把这匹可怜的马儿原地逼停。马背上的灰烬骑士身体一晃，险些栽落马下，原本就因为皇室近卫身份而倨傲冷酷的脸色顿时黑如墨染。

“该死的野蛮人！竟然敢阻挡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的传令官？”灰烬骑士擦了把脸上的雪水，长剑铿锵一声滑出剑鞘，“马上让开，否则我就以陛下的名义，让你尝尝……”

他的声音突然中断，因为格雷果伯爵掀开了自己的护面甲，露出一个堪称残忍凶恶的笑容，“看在皇帝陛下的份上，我重复一遍我的问题，小子。”他把一根粗壮如婴儿手臂的指头戳到灰烬骑士的鼻尖前，然后收回手指，把巨大的拳头攥得发出一阵劈啪作响的骨节爆音，“告诉我，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由于在比武庆典上出尽了风头，差不多所有灰烬骑士都认得出格雷果伯爵的凶恶形象。这位身高两米五的巨人骑士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实在是非常深刻，尤其是挥舞巨剑将威名赫赫的派拉蒙男爵拍落马下那一幕，不少人回忆起来，还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这位灰烬骑士显然就是印象尤其深刻的那些人之一，身为裁判助手，他曾经在相当近的距离上目睹了格雷果伯爵的暴行，所以也更加深刻的体会到霍夫曼家族第一骑士的可怕。倘若不是比武较技，而是生死搏杀的战场，那把丑陋的黑色巨剑肯定会以剑锋撕裂派拉蒙男爵的血肉，一瞬间就将这位以“猛虎之牙”作为绰号的持剑男爵斩杀当场。

“格雷果爵士，你的这种语气可不对。”杰迪?卢克斯的声音及时从马车的方向传来，“对待陛下的使者，态度一定要尊敬一些才行。”

格雷果伯爵点了点硕大的头颅，然后瞪着灰烬骑士的脸，一字一顿的开口说，“抱歉，我的态度刚才有些急躁了！”这句话的语气和内容没有丝毫相关之处，尤其是“抱歉”这两个字，活生生让人听出了磨牙霍霍的味道。

灰烬骑士打了个寒噤，意识到传令官的身份并不能阻止某位性情暴虐的骑士动手伤人，立刻收起了脸上的倨傲表情。“格雷果爵士，还有杰迪大师，前面有片空地适合宿营，陛下正在让辎重部队加紧施工，希望能够在中午的时候吃上一口热饭。”

“啊，一口热饭，还有避雨的帐篷和烤干衣服的营火，那可真是太好了。”杰迪?卢克斯满面笑容的拍了一下双手，“这两天的天气实在是太糟糕了，即使是拥有斗气力量的骑士也都疲惫不堪，更不要说是普通战士，能够让他们有个一夜安眠，真是陛下的恩典。”

灰烬骑士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尴尬，声音吞吞吐吐起来，“恐怕不足以让所有部队都驻扎进去，杰迪大师，这里可是有足足三万人马，魔山峡谷里面哪有那么大的空地呢？”

“也就是说，只有陛下的近卫部队能够住进帐篷，其他部队还是像前两天一样，披着雨布在道边避雨，啃着干粮苦熬一夜？”格雷果伯爵重重的哼了一声，放开灰烬骑士的马缰，回到马车旁边，“杰迪大师，我看这次的仗不太好打，光是行军和淋雨，就让部队的士气低落到很危险的境地了……”

杰迪做了个稍等的手势，然后朝着一脸尴尬，不知道是掩耳不听，还是应该厉声斥喝的灰烬骑士摆了摆手，“非常感谢你的消息，骑士，快去向陛下回报任务吧。”

灰烬骑士感激不尽的表情足以说明一切。朝着杰迪?卢克斯匆匆行礼之后，他立刻头也不回的飞驰而去，仿佛像是逃离什么莫大的危险一样。格雷果伯爵朝着灰烬骑士的背影露出嗜血的冷笑，然后转过头来，眼底隐隐闪烁着幽绿色的光芒。“怎么，杰迪，你现在还认为这支讨伐军有胜利的可能吗？”

杰迪略一思忖，字斟句酌的回答说，“没有这场糟糕的雨夹雪，应该有六成把握，淋了这么久的冷雨之后……就只剩下不到四成了。”

“不到四成？你真是高看了咱们这位大帝陛下。”格雷果伯爵撇了撇嘴说，“说实话，如果不下达召集诸多领主诸侯的命令，凭借灰烬、长弓和白狼三大骑士团的机动力，三天时间足以穿过西塔森林，把战线直接逼近到塔尔隆要塞的城墙之下。那处要塞完全是按照抗击蛮兽人劫掠大军建造的，朝向亚伯拉罕大沙漠的一面足足有六道坚固城墙，最高的一道高达四十米，无论军力占据多大优势，都难以凭借短时间的强攻使其陷落。而面向西风郡的这面就只有一道不足十五米的城墙，只要兵力占优，又拥有足够的攻城器械，那座要塞连一个小时都难以坚守。”

杰迪?卢克斯挑了挑眉毛，“格雷果伯爵，您对塔尔隆要塞的情况似乎很熟悉？”

格雷果伯爵摸了摸鼻子，脸上的表情半是回忆，半是怀念，“是啊，算是很熟悉吧，曾经把那里的一切都里里外外研究了一番，不过已经是数百年前的往事了。”

“魔山黑民的大统领需要研究边境要塞的防御情况吗？”杰迪不依不饶的追问说。

“当强盗，尤其是有理想的强盗，当然要辛苦一些喽。”格雷果伯爵哈哈一笑，然后有些生硬的转移话题，“再这么苦熬一夜的话，恐怕除了我和茹曼?劳伦斯，其他骑士都要精疲力竭了，那些士兵更是会受凉害病。杰迪，你就没有办法可想吗？”

杰迪苦笑着摊开双手，“这么糟糕的天气比我们来的时候还要难捱，更不能随意离开大队人马，去山路边找洞窟避雨。我已经让佩妮学士开始调配祛病药水，还有生姜、曼陀罗和毒芹熬煮的热汤，等到就地宿营的命令传达下来之后，每位骑士和士兵都满满喝上一碗，应该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

午后时分，雪花渐渐稀落，寒风也因此失去了几分威力。杰迪?卢克斯换上了一身干爽厚实的长袍，依靠在马车的软垫上面一动都不想动，脚边的铁盆里面，无烟的特制木炭正在燃烧，让整个车厢都显得温暖如春。

佩妮学士熬煮的热汤比想象的味道还要难喝，不过满满一碗喝下去之后，全身很快就热了起来，连飘落的零星雪花也不再冷如刀割。两辆马车之间避风的地方，一位冒险者出身的年轻士兵巧妙的架起了篝火，属于霍夫曼家族的骑士和士兵都挤了过来，一面烤火，一面吃着干面包、冷牛肉和奶酪的午餐。由于佩妮学士分发下来的祛病药水里面有一些酒精的成分，还被他们当成了难得的饮料，传递在彼此的手中。

杰迪懒洋洋的听着马车外面阵阵喧闹声，手指在热气腾腾的白瓷杯子上面打着转，这件来自亚汉古国的舶来品看上去非常精美，和旁边的瓷瓶属于同一套茶具，价值足以抵得上一处小贵族的庄园。如果是半年之前，杰迪恐怕捧着这只杯子都要战战兢兢，现在却能够用它来盛装驱寒生津的草药茶，这让男孩的心里充满一种特别的满足感。

车门被人敲响，随后传来了茹曼?劳伦斯的声音，“杰迪大师，事情已经解决了。”

杰迪立刻站起身来，动作之大，险些碰翻了手边的瓷杯。“茹曼，路上辛苦了，快进来吧。”他用力拉开车门，朝着全副武装的惧怖骑士招手说，“这么冷的天气，你一定都已经冻透了，快进来暖暖身子。”

身为高阶不死生物，惧怖骑士当然不需要暖身子，不过茹曼?劳伦斯还是表现出一副感动不已的样子，快步走上马车，随手带上了车门。

“杰迪，你和那个伊斯方?塞德里克爵士有交情吗？”车门紧紧关闭之后，茹曼顾不上擦去脸上冰冷的雪水，就忙不迭的开口询问，“他可算是狼口大开，一下子就从我这里要走了三百人份的热汤，整整六大罐子呢。”

杰迪挠了挠头发，摊开双手说，“说到交情，也就是在誓师典礼的时候交谈过几句，这家伙一派自来熟的模样，我也不太好拒绝他的热情介绍。”

“那么我真应该拒绝他的，三百人份的驱寒热汤，现在简直成了炙手可热的宝物啊。”茹曼?劳伦斯有些痛心疾首的捶了下大腿。

“驱寒热汤只有在这种糟糕天气之下才能派得上用场，本身也不是多么贵重的东西。”杰迪皱了皱眉，“对了，佩妮学士那里还有多少存货？”

“不太多，曼陀罗和毒芹算是比较常用的草药，佩妮学士手里还有一定存量，但是生姜用途狭窄，除了一些亚汉人会用来当做调味料之外，能够用到的草药配方实在不多。我们大致估算了一下，按照目前的消耗量，至多还能喝上两天。”

“消耗量恐怕只会越来越大。”杰迪叹了口气说，“半个小时之前，格雷斯家族的陶玛里爵士前来拜会菲丽西提小姐；一个小时之前是大帝铁卫鲁恩斯大人，还有和他差不多同时到来的贝诺?梅里斯特大魔法师。这些人名义上都是拜会霍夫曼家族，实际上却都为了佩妮学士效果出奇优秀的驱寒热汤……想要在这场雨雪之中维持部队的士气，看来是越来越困难了呢。”--5045326219489

第137章总管密谈，神秘预言

马车的车门突然被礼貌的叩响，有节奏的三声，随后又是两声。。

“看来我们又有客人了，这几天，我发现霍夫曼家族还真是交游广阔啊。”杰迪?卢克斯语带嘲讽的耸了耸肩膀，压根没有做出起身相迎的准备，“茹曼，难道你不感到好奇吗？港城亚留斯陷入骚乱……不，或者再往前一段时间，霍夫曼子爵被从城主宝座上架空权力的时候，这些好友都在什么地方呢？”

“我以为，这个问题并不需要答案。”茹曼?劳伦斯轻声回答，然后转过身去打开车门。

两个人都以为这次来访的客人还是某位诸侯领主，或者他手下掌握军队的指挥官，然而来人却穿着一袭品质上佳的丝绸长袍，笑容可掬的站在泥泞之中，还带着满身玫瑰熏香。

“巴米利扬总管大人？快请进来吧。”杰迪的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他确实没有想到会是情报总管大臣亲自来访，“鲁恩斯爵士不久前刚刚来过，难道是配置驱寒热汤的药物又不够了吗？”

“啊，那可真是好东西，喝了全身发暖，在这种又冷又湿的天气里，简直就像是父神伸出的救赎之手呐。”即使是寒风簌簌，衣着又单薄得吓人，巴米利扬总管的声音依然美妙动听，仿佛不受任何影响。“当然不是驱寒热汤的事情，杰迪大师，陛下身边那些御医虽然没什么本事，不过好歹还能按照配方正确的熬煮热汤，甚至还有一些多余出来，让陛下分送给各位诸侯领主呢。”

“陛下已经分送给诸侯领主了吗？”杰迪的脸上露出十分明显的懊恼神色，“真是可笑，塞德里克家族的那只狼崽子刚从茹曼骑士那里要去了三百人份的热汤，难道他不知道陛下已经赐下恩典了吗？”

“哎呀，您误会了。”巴米利扬总管一面伸出手烤着火，一面看了看摆在杰迪面前热气腾腾的瓷瓶。“驱寒热汤里面的草药虽然不算十分昂贵，恐怕也只有身份够高的诸侯领主才能得到赏赐，连一般骑士和下级指挥官都难以得到，更不要说是那些普通士兵和仆役了。说起来我刚才走的太急，还没来得及喝上一杯驱寒热汤呐。”

杰迪哑然失笑，从身边的储物柜里取出一只干净的瓷杯，然后端起瓷瓶，注入多半杯滚烫的棕褐色液体。苦涩而辛辣的香气立刻弥漫了车厢的每一个角落。“总管大人，请用吧。”他把瓷杯推到巴米利扬总管面前，“这是佩妮学士刚刚煮出来的，还很烫呢。”

巴米利扬总管微笑着点头致谢，然后端起瓷杯，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小口。“真是好东西啊。”他再次感叹说，“如果再加入一些罂粟花籽就更好了，在这凄风苦雨之中，一夜安眠更胜魔法灵药呐。”

杰迪挑起了一边的眉毛，“总管大人，您还懂得一些草药学士的本事？”

“略有所知而已吧。”巴米利扬总管再次抿了一小口棕褐色的液体，含在嘴里，仿佛在细细品味这东西的糟糕味道。“您知道的，我这种人生来命苦，必须什么都要知道一些，才能更好的讨陛下的欢心呐。”

“那您可能不清楚罂粟花籽的副作用吧。”杰迪脸上的温和笑容突然消失了，目光锐利的逼视着情报总管大臣，“罂粟花籽是最好的镇痛药和安眠药，可是服用这种东西同时也会严重损害精神力，所有草药学士都必须清楚，凡是含有罂粟花籽的药剂，都必须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能使用。”

巴米利扬总管面露惊愕，演技之高，让杰迪根本无法判断出他是早有准备，还是真的对此一无所知。“居然有这种事？”他的惊愕很快转化为忿怒，宛如黑曜石的眸子深处闪过火光，“难怪陛下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很稳定，那些该死的庸医给他调配的安眠药里面，总能闻出罂粟花籽的独特香气！”

“陛下经常失眠吗？”杰迪并没有表现出太过吃惊的样子，李维六十五世陛下的精神状态的确很不稳定，时而英明睿智，时而狂躁不安，这不是身为一国之君的正常形象，更不要说他的皇位并非平安接掌，而是——许多在酒馆里私下流传的小道消息和隐晦谣言都有提到——从年长王兄和受宠王弟的手中夺来的。

“没有服用安眠药的话，就几乎没有一夜好睡呐。”巴米利扬总管哀伤的叹了口气说，“不能再容许那些庸医伤害陛下的身体了，杰迪大师，可否请佩妮学士为陛下调配一些不会伤害身体的安眠药水呢？”

“当然可以，这不是什么麻烦事。”杰迪爽快的点头应允，然后转向身边始终默然无语的惧怖骑士，“茹曼骑士，请你去菲丽西提小姐和佩妮学士的马车那里，看看无梦药水和安息香还有没有足够的剂量，不够十份的话，就让佩妮学士马上调配一些。”

“杰迪大师，我这就去。”茹曼?劳伦斯干脆利落的站起身来。
 ⑧  ○ 電   孑 書  w Ｗ Ｗ . Ｔ Ｘ t 8 ○. Ｃ ο Ｍ 

“还有，不用那么着急回来。”杰迪若有所指的轻声叮嘱，后者先是面露愕然，随后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车门在茹曼?劳伦斯离开之后重重关上，杰迪抬起弯曲木杖随意一指，紧紧关闭的车门上泛起了几根幽绿色奇诡线条组成的图案，如同烙印一般清晰，然后缓缓隐没。“现在我们有了一段不被打扰的时间，总管大人，您有什么话可以说了。”他用不同寻常的冷肃语气开口说。

“杰迪大师，请问您是怎么知道的？”巴米利扬总管语气之中的好奇远远高于惊讶。“我甚至还没有找到向您提出请求的机会。”

“从您的态度有所猜测，而您刚刚这句话已经证实了。”杰迪微笑着回答。

接下来巴米利扬总管露出的表情实在是难以描绘，似乎混合着惊讶、难以置信和些许惋惜，“您真该代替我执掌不眠之眼。”最后他啧啧赞叹着拍了拍手，“杰迪大师，冒昧的说一句，您真是位天生的优秀间谍和情报人员！”

“我想，我有比一名优秀情报人员更值得重视的地方，总管大人。”杰迪?卢克斯揉了揉眉心说，与心机深沉、态度暧昧的情报总管大臣绕圈子，显然是一件非常耗费心神的事情，在旅途劳顿尚未缓解的傍晚，他没有耐心玩一场文字游戏。“您接下来准备代表哪位大人物说话呢？是皇帝陛下？还是希尔维斯侯爵？”他直截了当的切入正题。

“都不是，杰迪大师，陛下现在沉浸在旌旗招展、鼓号齐鸣的行军场面之中，或许还有品尝复仇滋味的虚幻喜悦。”巴米利扬总管的微笑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然而语气却已经变得锐利如鞭，“至于希尔维斯侯爵，他的阴谋诡计格局太低了，完全没有睿智王者应有的气质，只适合在阴影之中捣捣鬼，一旦暴露在阳光之下，瞬间就会化为腐臭的雾气消散一空。”

“那么……您为谁而来？”杰迪眯起眼睛，心里突然泛起了某种奇怪的感觉，不祥的预感？或者命运的戏耍？也可能兼而有之。

“睿智如您，应该已经猜到了这个名字吧？”巴米利扬总管抬起右手，轻抚自己白皙的面颊，然后像是变魔术一样拈起一枚轻薄的银币，放在了杰迪?卢克斯的面前。

那枚银币的铸造工艺可谓非常精湛，以大师级的水准刻画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威猛狮鹫。然而与狮鹫帝国皇室徽章有所不同的是，这只狮鹫并没有展翅翱翔，也未戴精美宝冠，而是骄傲的站立在陡峭山壁之上，右爪爪尖挂着一架银色天平。

一根丝线牵连起所有散碎的记忆珠子，形成了一条完好的项链。曾经让杰迪感到困扰不已的许多问题全都得到了解释，同时也让他的心里泛起了更加深重的疑云。

皇帝陛下对于西风郡局势的偏颇认识，巴米利杨总管语焉不详却又若有所指的低语，希尔维斯侯爵胸有成竹、自矜自傲的奇怪态度，托马德?安子爵突如其来的离去，以及雷森?威尔普斯公爵一开始就抱有的明显敌意。这些无不指向同一件事，那就是在菲尔梅耶的朝堂之上，有一位地位十分关键的廷臣倒向了叛国者一方——或者更准确的说，是虓眼死神托马德?安子爵一方！

能够巧妙的操纵朝堂风向，扭曲情报意义，除了掌握着不眠之眼情报网的巴米利杨总管之外，还能有谁更加适合呢？

杰迪?卢克斯霍然起身，弯曲木杖随即抬起，直指巴米利扬总管的前胸。天知道他花了多么强大的意志力，才克制住当场动手杀人的冲动，幽绿色的光芒在木杖杖头凝聚如微缩太阳，几乎让人有种眼球都被灼伤的错觉。

“总管大人，真没想到，您居然是托马德?安子爵的内线。”杰迪花了足足一分钟时间，才遏制住内心的惊涛骇浪，杖头上的光芒渐渐熄灭，手臂也垂了下来。“这就难怪陛下对西风郡发生的事情一知半解了，有您这样一位忠心耿耿的臣子，他能够看到事情的真相才奇怪呢。”

“我曾经对您说过，让我奉献忠诚的是这个帝国，而非黄金宝座上面的某个人。”巴米利扬总管表情坦然的回答说，“现在依然如此。”

“托马德比李维六十五世陛下更有资格坐在那把椅子上？”杰迪忍不住提高了声音，音量之高，甚至连车门上的封印都因此闪烁出一道绿光。“莫非他是前任狮鹫大帝的私生子吗？”

“并非如此，但是在黑鸦女巫的预言之中，只有一个人能够拯救这个帝国。”巴米利扬总管的声音显得有些低沉，脸色也阴暗下来，“杰迪大师，黑鸦女巫的预言从未落空，我必须……为帝国的将来未雨绸缪。”

“预言，预言，又是预言！”杰迪?卢克斯突然大为光火的脱口而出，语气宛如烈焰炙烤，显露出毫不掩饰的愤怒，“巴米利杨总管，实话说吧，我已经受够了这个预言！在响钟酒店的密室之中，我听到安斯艾尔爵士提到过什么预言；在匕伤群岛的礁石间，我听到水手和商人提到过这个预言；在那天夜里的菲尔梅耶街道上，我听到你提到了这个预言……预言，究竟是什么人做出的预言，让这么多人都死心塌地的信任，根本不管预言能否真正实现呢？”

巴米利杨总管仿佛被杰迪的突然爆发吓了一跳，毕竟这位年轻的魔法师一向都给人以冷静自持的印象，很少有如此冲动的表现。“我说过了，是黑鸦女巫做出的预言，杰迪大师，您应该听说过腐灭沼泽黑鸦部落的传说吧？”

“我为什么要听说过呆在一片臭烘烘的沼泽里面的蛮人部落？”杰迪有些口不择言的反问，让巴米利杨总管不由得瞪大了双眼，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您，您居然真的没有听说过黑鸦女巫的名字？这就难怪您会心存疑虑了。”巴米利杨总管终于找回自己声音的时候，居然变得有些结结巴巴起来，“杰迪大师，黑鸦女巫是腐灭沼泽原住民诸部落的精神领袖，拥有非常强大的预言能力，虽然她从不轻易开口，然而只要是说出来的预言，全都必然会实现。远在李维一世陛下的时候，她的名字就随同着救世主预言而响彻诸国了。”

“李维一世陛下……诸神在上，居然在狮鹫帝国建国之前……这个老女巫活了好几百年吗？”杰迪投以冷冷一瞥，目光之中不信任的味道远远多于震惊。“总管大人，您的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黑鸦女巫当然没有那么长的寿命，实际上，她恐怕比普通人的寿命还要来的短些。黑鸦女巫代代相传，血脉源远流长……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一代的黑鸦女巫已经是第六十二代了。”巴米利杨总管语气缓和的解释说，“五年前，也就是托马德?安子爵还是一介见习巡礼者的时候，曾经与其有过一面之缘。”

“看来帝国皇帝这个职业比当蛮族部落的巫女还要危险。”杰迪耸了耸肩膀，语气半是嘲讽，半是感叹的嘟哝说，“然后年轻的托马德就被黑鸦女巫大加赞美，还被当做是新的救世主预言的主角了吗？”

巴米利杨总管再次露出愕然无语的表情，对于这位注重风度而又圆滑狡诈的情报总管大臣来说，这种表情可是非常罕见。“您真是随口一提都是真知灼见呐，杰迪大师，事情正如您所说，黑鸦女巫在见到托马德子爵之后，就为他做出了一首篇幅很长的预言诗，其中提到了许多连最睿智的学者大师也难以破解的秘密，比如喷火的飞空战舰，还有万恶之源的五角大佬。不过除去这些难以破解的秘密之外，预言诗里面提到的许多事情已经一一得到了验证，就连今年——预言诗指出的动荡年代的开端，发生的事情也都说得千真万确。”

“您的意思是说，总管大人，早在五年之前，这位黑鸦女巫就预言了港城亚留斯的大骚乱，而且还是当着托马德?安子爵的面？”

“应该大致就是这样，杰迪大师，当年的托马德还得不到不眠之眼的关注，所以究竟是黑鸦女巫会面之际就做出预言，还是等到她返回腐灭沼泽之后，就说不清楚了。”

“更多的疑问，已经得到了解答。”杰迪?卢克斯缓缓的坐了下来，眼睛里面闪动的不是对于未知力量的敬畏，而是出乎意料的愤怒光芒，“既然连身为情报总管大臣的您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托马德?安子爵也一定听到过预言的全文。港城亚留斯的骚乱意味着动荡年代的开端，倘若这件事情最终没有发生，或者被什么人提前阻止的话，是不是就意味着黑鸦女巫做出的预言已经偏离了事实？”

“是的，预言的权威性就在于准确无误，与事实有所偏差的话，接下来的部分当然会被谨慎对待。”巴米利杨总管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目光之中多出了一丝疑问，“杰迪大师，您为什么要问这个？”

“因为我想找出引发港城亚留斯骚乱的真正原因。”从杰迪?卢克斯嘴里吐出的话带着丝丝寒意，冷酷得完全不像是出自于一位少年之口，“一次酒馆密室里面的秘密会谈，让我接触到了事情真相的一角，但是当初的我实在是阅历太浅，根本没有想到更深一层的意思。与安斯艾尔爵士秘密会谈的那个小胡子男人口音奇特，一开始我猜想他可能是来自亚汉或者拉博丁的海商，然而哪怕是拥有富可敌国的财富，海商也绝对不会涉足于庞大帝国巅峰权力的争夺之中，因为那对他们没有任何意义。现在我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暗中支持安斯艾尔爵士、奇修瓦拉子爵，乃至希尔维斯侯爵掀起骚乱的那只黑手，是不是属于曾经抗击蛮兽人入侵的战争英雄，救世主预言之中的主角，虓眼死神托马德?安子爵大人呢？”--5045326219490

第138章地峡受袭，咆哮武士

无言的静寂笼罩着马车，杰迪?卢克斯固然表情冰冷，一向温和待人的巴米利扬总管也僵住了微笑的表情。-..-只有铁盘里面燃烧的炭火劈啪作响，应和着车厢外面冷风呼啸的声音。

时间在越发凝滞紧绷的气氛之中经过几分钟之后，巴米利扬总管轻咳一声，语带悲悯的打破沉寂。“杰迪大师，我不得不说，您的选择出乎了我的意料。”他把手中已经不再冒着热气的白瓷茶杯放在桌面上，动作之轻柔，仿佛是生怕惊扰了什么一样。

“您不信任黑鸦女巫的预言，这虽然让人感到不可思议，我总算还是能够理解的，这是您身为强者的坚定信念吗？”

“不，总管大人，这与什么信念无关。”杰迪平静的摇了摇头说，“倘若是您卷入了一起阴谋，像条丧家之犬一样被迫逃离自己的家乡，您还会和这起阴谋的策划者合作吗？”

巴米利扬总管头一次略显迟疑，眉头微微蹙起，显然这个问题让他颇感为难。“为什么不呢？”他最后低声说，“如果这么做符合我的利益，合作……又有何不可？”

“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区别了，总管大人。”杰迪给自己倒了一杯草药茶，一口饮尽。草药茶虽然又凉又苦，杰迪却感到自己正需要这种冰冷来浇熄直欲冲破胸膛的怒火，“您看，我不是一位合格的情报人员，因为我无法把利益衡量的地位置于个人喜恶之上！”

巴米利扬总管叹了口气，无奈的摊开双手，“看来我没法说服您合作了，杰迪大师，这几年来，我还从未遇到过像您这样意志坚定，不为诱惑所动的人呐。”他晃了晃脑袋，仿佛想要把刚刚的挫败抛诸脑后，然后把双手在面前十指交叉，“不能合作也不一定就非要站在对立的位置上，杰迪大师，我能向您提出一个请求吗？”

“以狮鹫大帝的名义，还是虓眼死神的名义？”杰迪语气锐利的反问说。

巴米利扬总管露出苦笑，“看来我在您的心目中也被划到了叛国者一方？杰迪大师，时间会证明我是对的。”他的声音变得庄重起来，“我希望您能做出一个承诺，在这场即将波及整个狮鹫帝国的动荡之中，保持中立，不要偏向托马德?安子爵的敌人。”

“谁是虓眼死神之敌？”杰迪一字一顿的质问说。

“很多都是，比如希尔维斯侯爵，比如安斯艾尔爵士，还有……您懂得。”巴米利扬总管做了个不很常见的手势，不过杰迪立刻明白，那代表着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

“他可真是举世皆敌啊。”杰迪哂笑一声，然后目光幽暗下来，“霍夫曼家族承诺中立的话，交换的条件是什么？”

“托马德?安子爵保证西风郡两大港口——亚留斯和北洛可可的局势安定，以及拥有相对**自主的权力。”

“只有这些？”杰迪?卢克斯抬起双眼，直视巴米利扬总管黑中泛紫的眸子，“总管大人，这个承诺有期限吗？”

“杰迪大师，承诺的效力只需要维持半年时间。”

“半年时间……非常短暂的期限啊。”

“不需要太久，杰迪大师，最多半年，局势就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届时我们都将会面临一场关系到帝国生死存亡的狂澜。”巴米利扬总管的语气格外沉重，脸上挂着情报总管大臣从未有过的凝重表情，“请您相信我，即使是把约定期限延伸到一百年，也没有任何意义。”

寂静再次笼罩马车，杰迪低头盯着桌面上的白瓷茶杯，只有从紧蹙的眉头能够看出他正在思考。精通谈判交涉之道的巴米利扬总管非常清楚，这是做出重要决策之前必须留出的思考时间，所以同样沉默起来，只有拢在袖子里的手指在焦虑的弹动着。

就在杰迪?卢克斯的眉头舒展，打算开口说话的时候，一阵高亢刺耳的骨笛声突然响起，滴滴滴滴滴，宛如利刃划开呼啸的狂风；隆隆战鼓声随后响起，仿佛巨人迈开大步奔跑而来，连地面都为之震撼不已。马车外面顿时一片混乱，有人在高声喊叫，战马扬蹄嘶鸣，还伴随着隐隐约约的呐喊和惨叫声。

杰迪?卢克斯霍然起身，一个箭步跳下马车。“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抓住一个慌里慌张跑过去的士兵厉声喝问。结果那衣甲不整的年轻人满脸茫然，空无一物的剑鞘在腰间晃荡不休，“我，大人，我是高恰克家族的见习骑士巴罗……”

“静谧之主在上，我管你是什么家族？”杰迪怒斥一声，把这个完全搞不清状况的见习骑士推到一边，目光朝着嘈杂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细雪虽然已经比早上稀疏了许多，不过依然还未彻底停息，而且由于时近傍晚，视野反倒变得更加狭窄。即使是借助鹰眼术的力量，杰迪也只能看到无数身影正在从两侧蜂拥而下，仿佛陡峭的山壁与平地无异，远远看去，居然像是数不清的钢铁流星一样，朝着谷底坠落而来。

对于讨伐大军来说，这是一次非常致命的打击。由于魔山峡谷地势狭窄，接近出口的地方更是如此，仿佛有个天神朝着黑色山脉劈下巨斧，硬生生砍出来一道豁口。总人数多达三万的讨伐大军不得不缓缓前行，队伍前后逶迤绵延，足足有四五公里之长。

这样的行军阵列当然不堪一击，加上大半天在风雪之中艰难跋涉，已经让绝大部分普通士兵筋疲力尽。虽然有些骑士已经翻身上马，呐喊着想要组织队伍进行反击，然而却收效甚微。手脚麻木僵硬的士兵即使是勉强服从命令，排成防御横阵，也被那些高大魁梧的袭击者瞬间撕开，无数大剑和巨斧挥舞成一团团血肉旋风，在讨伐大军的阵列里面横冲直撞。

杰迪只觉得头皮发炸，翻身跳上一匹没来得及放上马鞍的战马，高高举起手中的弯曲木杖。“霍夫曼家族所属，向我靠拢，向我靠拢！”他用魔法扩大了自己的声音，宛如霹雳一般回荡在峡谷之中，“我是杰迪?卢克斯！”

一道璀璨的幽绿色光芒冲天而起，宛如利箭直刺铅灰色的天空。看到熟悉的信号，听到熟悉的声音，曾经在前往菲尔梅耶的路途上经历过连场搏杀的霍夫曼家族护卫士兵反应远比其他部队快捷得多，纷纷聚拢而来，在峡谷之中形成了一个整齐的楔形阵列，把两辆马车团团保护在当中。茹曼?劳伦斯同样跃上了一匹战马，用力挥舞着手中的蓝海白船旗帜，经过斗气增强的声音嘹亮雄浑，宛如雄狮怒吼，“镇定，镇定！敌人数量并不多，这只是一次规模不大的突然袭击！”

霍夫曼家族护卫战士形成的楔形阵列成为混乱不堪的峡谷之中分外醒目的支柱，越来越多的骑士和士兵都从最初的慌乱之中清醒过来，朝着蓝海白船旗帜聚集而来。茹曼?劳伦斯指挥着浩?天利骑士和其他几位家族骑士，让他们各自号令数百人的队伍，在楔形阵列四周形成了更加坚固的防线；杰迪?卢克斯则策马返回自己的马车附近，然后动作利落的爬上车顶。

车顶的视野远比马背上更要开阔，杰迪总算是看到了附近战场的全貌。来袭的敌人数量应该在超过一千，虽然比讨伐大军的人数差得很远，但是单兵战斗力却强悍数倍，而且非常适合混战的场面。杰迪看到一名骑士挥舞长枪，冲向一名身材极为高大的袭击者，却被对方轻而易举的抓住武器，然后硬生生拖下战马。

那名骑士丢下长枪，拔出腰间长剑，剑刃上随即爆发出一片青绿色的斗气光芒。从强度上看，这至少是一位领悟了斗气散华的大骑士。然而高大的袭击者并未后退，而是随手挥下沉重的战斧，伴随着金属交击的铿锵声和一声惨叫，那名大骑士连着长剑和铠甲一起被活生生劈成两半。

那名袭击者发出一声得意的咆哮，将骑士的尸体高高举起，然后砸在地上。如此暴虐的举动让杰迪?卢克斯不禁脸色一凛，下意识的举起弯曲木杖，几颗紫黑色的光弹连成一串，穿透蒙蒙飞雪，精准的命中袭击者的右肩。

袭击者的得意咆哮立刻转变为痛苦的嘶吼，负能量飞弹把他右肩上的钢铁护甲炸成碎块，半个身体全都鲜血淋漓，不过高大的身躯却依然屹立不摇。

“啧啧，真是强大的魔法抵抗能力，换成是不具备斗气力量的人类骑士的话，恐怕已经被您的魔力撕成碎片了吧？”巴米利扬总管的声音从身边响起，杰迪不禁讶异的转过头来，他根本没想到一向养尊处优的情报总管大臣居然也会冒险爬上车顶，手里还提着一柄寒光闪烁的细刺剑。

“总管大人，您怎么到车顶上来了？不怕发生危险吗？”杰迪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话已经出口，才后知后觉的感到有些尴尬。

巴米利扬总管毫无芥蒂的露出微笑，“哎呀呀，情报总管大臣真是个容易被小看的职业呐。”他夸张而优雅的做了个前刺的动作，然后顺势下劈，“我也是随着陛下出生入死许多年的人呐，杰迪大师，这些蛮兽人如果胆敢冲上来的话，我的这把刺剑也会毫不客气的痛饮鲜血哦。”

杰迪差点掩盖不住自己的鄙夷神色。巴米利扬总管的身手看上去还算利落，可惜不必要花哨实在太多，那份矫揉造作活像是在表演什么古怪的舞蹈。“总管大人，除非那些袭击者能够杀光我们这支规模庞大的军队，否则恐怕还轮不到您来亲自上阵吧？依我看，您还是马上赶回皇帝陛下的身边比较好，这边可随时都会遭受袭击呢。”

“您打算派遣一支队伍，护送我穿过战场，前往皇家营地吗？”巴米利杨总管刻意摆出非常感动的表情，“杰迪大师，您真是对我太好了。”

杰迪?卢克斯差点因为巴米利杨总管的厚颜无耻滑下车顶，“这里的局势如此混乱，战斗随时可能爆发，我哪里能够调拨得出护送您的人手？”

“那我还是和您呆在一起好了，杰迪大师，哪怕是强大如您的魔法师，施法的时候身边也需要有人护卫才行。”巴米利杨总管抖了抖手中的细刺剑，语调诚恳的表示说。

“总管大人，您可真是……”

一声闷雷般的咆哮打断了杰迪接下来的话，那名高大的袭击者已经从痛苦之中缓解过来，一把抓下头盔，狠狠砸在了地上。这家伙满脸都是溅上去的鲜血，皮肤凹凸不平，仿佛像是下面有许多小石子，大嘴里面獠牙横生，看上去活像是一头从深渊地狱里面跑出的狂魔。“人类小虾米，蛰刺还挺疼！”他朝着马车的方向咆哮起来，“顿?戈尔巴要把你们的脑袋戳满一整根人头柱，这将是俺的第十二根！”

杰迪?卢克斯曾经从吟游诗人口中听到过关于蛮兽人一族血腥野蛮的祭祀和习俗，人头柱就是其中最为惊悚的一种。每一位成年的蛮兽人都会获得一根与身高等同的尖头木棍，只有在他们把敌人的头颅戳满一整根木棍之后，才会获得咆哮武士的称号。正因为如此，人头柱的数量才会成为蛮兽人咆哮武士实力的衡量单位，能够拥有十一根人头柱，这位高大的蛮兽人的实力应该毫不逊色于人类国度的持剑勋爵，甚至在单纯力量方面远远凌驾。

顿?戈尔巴迈开大步，朝着楔形阵列猛冲过来，看上去完全是一副不顾一切的样子。然而站在马车顶上的杰迪却能够清楚地看到，随着他的前进，足足有二百多位袭击者从两侧包抄而来，人类战士微弱不堪的抵抗完全没有能够阻止他们前进，甚至很难拖延他们的步伐。

从袭击开始到现在不过十分钟时间，霍夫曼家族附近的两个诸侯领主的队伍已经被彻底击溃，只有零星的骑士还在抵抗。这让蓝海白船旗下的楔形阵列显得更加明显。即使是杰迪没有施展负能量飞弹攻击顿?戈尔巴，霍夫曼家族也会成为附近袭击者的下一个目标。

虽然四周的呻吟声、呼喊声、战马嘶叫声和金属猛烈撞击声汇聚成一片嘈杂，不过通过永恒城堡的心灵联系，杰迪?卢克斯依然能够把眼中所见准确的传达给茹曼?劳伦斯。相比在亡灵魔法方面很有天赋的杰迪来说，茹曼在格斗技巧和死亡斗气方面显然更为擅长，而且指挥战斗的能力也在迅速提高。了解到有一支两百多人的蛮兽人袭击者包抄而来，他在第一时间内就做出了明智的应对，所有携带着弓箭的士兵全都按照命令来到前列，向蛮兽人冲来的方向连续射箭，形成密集的远程打击覆盖地带。

由于体型远远超过普通人类，冶金技术又非常落后，蛮兽人大多都没有穿着金属铠甲，而是以鞣制兽皮和蜥蜴鳞甲缝制的粗制皮甲保护身体。只有实力极为优秀、地位又高的咆哮武士才能拥有金属铠甲，往往也都是手艺粗糙、锈迹斑斑的货色。顿?戈尔巴就是其中之一。

箭雨落下的时候，许多蛮兽人都发出了痛苦的吼叫，冲锋的脚步却变得更快更猛。对于普通战士射出的箭矢来说，很难在穿透厚皮甲之后，再对蛮兽人的强健身躯造成致命伤害。虽然也有几个运气不佳的蛮兽人因为被箭矢命中眼睛、脖颈等处要害，踉跄着倒地身亡，但是绝大多数蛮兽人都顶着满身箭矢冲了过来，那股凶残暴虐的气息，距离还有几十米就让人感到心里发憷，头皮发麻，甚至动作僵硬变形。

顿?戈尔巴冲在队伍的最前面，将宽大如盾牌的战斧顶在头上，沉重的脚步践踏着血腥和泥泞，冲过来的姿态宛如一头失控的公牛。茹曼?劳伦斯厉声发号施令，已经射光了箭矢的士兵们立刻丢下长弓，退入楔形阵列中间，换上近战的长剑、战斧和矛枪；两名霍夫曼家族骑士手持剑盾，率领着一批长矛手排开一列横阵，准备抵挡蛮兽人的猛烈冲击。

“愚蠢的小虾米！”顿?戈尔巴吐着血腥恶臭的气息，发出一阵雷鸣般的狂笑，“没有人挡得住顿?卡尔巴！你们的鲜血会成为顿?卡尔巴名字上面最鲜红的荣耀！”

“是吗，那让我来试试吧！”一个洪亮雄壮的声音回答说，紧接着一个与蛮兽人咆哮武士相比也绝不逊色的高大人影猛冲而出，黑色巨剑卷起一阵呼啸的狂风，狠狠地砍向顿?卡尔巴的头颅。

“魔山大统领克莱门农?格雷果，要砍下你的脑袋啦！”--5045326219491

第139章王旗一现，来去如风

谁都没有见过如此猛恶野蛮的搏杀。。

黑色巨剑和双刃战斧猛烈撞击，发出的声音宛如雷鸣，火花激溅迸射，照亮了峡谷之中昏昧暗沉的一隅。顿?戈尔巴奋力震开来袭的巨剑，然后上前一步，双刃战斧水平挥出一记风声沉猛的横斩；格雷果伯爵寸步不退，凭借着惊人的怪力硬是挑开这记横斩，随后迅速发动反击。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两人你来我往的展开了激烈的交锋，巨剑和战斧荡起的呜呜风声甚至阻止了蛮兽人袭击者的脚步。在一名冒失的蛮兽人被巨剑和战斧同时命中，当场惨死之后，就没有任何人敢于贸然加入到两位巨人的战斗当中。几十名蛮兽人聚集在顿?戈尔巴的身后，用有节奏的“嘿呀”声为他打气助威；看到这一幕，茹曼?劳伦斯下令吹响号角，雄壮的音符在峭壁之间回荡，跳跃不休，与蛮兽人的狂呼乱喊形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交锋。

与绝大多数蛮兽人咆哮武士一样，顿?戈尔巴并没有接受过什么格斗训练，他的战斗技巧完全来自于一次次生死交锋、血腥搏杀，所以非常简单直接，但是足够致命，而且充满一股血腥残暴的气息。哪怕是受过严格训练的优秀骑士，面对这样凶恶的对手也会胆气沮丧，无法发挥出全部的实力，这也是蛮兽人咆哮武士战无不胜的重要原因。

然而克莱门农?格雷果伯爵不一样。数百年黑暗之中的磨砺让他的灵魂变得无比坚韧，根本不是一点点血腥凶恶之气所能撼动，他的剑术也经过岁月的千锤百炼，看上去同样简洁有力，却又在几乎不可能的地方产生令人讶异的变化。表面上势均力敌的战斗只持续了短短半分钟，克莱门农?格雷果伯爵就以连接在一记竖劈之后的假动作骗过了蛮兽人咆哮武士的眼睛，让他高举战斧试图防御。

下一瞬间，格雷果伯爵弓起身子，用肩膀狠狠撞在了顿?戈尔巴的胸膛上，即使是身体强悍的蛮兽人，也难以抵挡这无比沉重的一击。顿?戈尔巴发出窒息般的呻吟，脸色发青，庞大身躯摇摇晃晃的向后退去。

格雷果伯爵发出一声胜利的咆哮，狞猛野蛮的程度简直更胜蛮兽人咆哮武士，黑色巨剑被他高高举过头顶。眼看着顿?戈尔巴就要被黑色巨剑砍下头颅，在他身后的两名蛮兽人咆哮武士再也无法忍受，猛然前冲，从左右两侧夹击而来。

格雷果伯爵忿怒的咒骂了一句，语气之激烈，仿佛连空气都为之爆燃。黑色巨剑骤然回收，先后与来袭的两把战斧碰撞，随后他转动手腕，施展出曾经千百次克敌制胜的凌厉反击，黑色巨剑的剑刃擦着第二把战斧的斧刃下劈，正中那名蛮兽人的额头。

坚固的头骨像是鸡蛋壳一样破碎，那名蛮兽人哼也不哼就断了气。第一具尸体还未倒地，格雷果伯爵已经快步冲向还未恢复平衡的顿?戈尔巴，同时黑色巨剑绕身疾挥，仿佛像脑后长了眼睛一样，以剑术大师级的精准手法切开了从侧后方扑上来的那个蛮兽人的胸膛。

顿?戈尔巴以双刃战斧拄地，发出了羞怒交加的咆哮。因为两名部下的插手帮忙，他在这场对决之中已经失去了许多威望。对于一位蛮兽人的“顿”来说，失去威望无异于生命终结，必须用敌人的鲜血和头颅才能夺回。格雷果伯爵刚刚举起黑色巨剑，顿?戈尔巴就突然朝他投出战斧，庞大的身躯宛如失控公牛一般，跟在战斧后面猛扑上来。

这阵突如其来的猛攻确实让格雷果伯爵吃了一惊，黑色巨剑飞快的收回，在面前只有十几公分的地方才挡住飞来的战斧，并且用巧妙的手法将其弹向猛冲过来的咆哮武士。顿?戈尔巴没有停下来躲闪，只是微微低头，任凭战斧在自己的后背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脚步不停的撞向格雷果伯爵，

一声闷响，两位巨人狠狠的撞在一起，格雷果伯爵持剑的右手被顿?戈尔巴紧紧抓住，左手则紧紧抓住顿?戈尔巴挥过来的铁拳。近身白刃格斗已经变成了角力，两个人都竭尽全力想要压倒对方，四只比普通人大腿还粗的手臂抵在一起，肌肉隆起，青筋迸出，粗壮的骨骼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看起来完全势均力敌。

“诸神在上，居然有人能够和蛮兽人咆哮武士角力！”马车顶上的巴米利扬总管看得目瞪口呆，“克莱门农?格雷果爵士真是力大无穷呐。”

“总管大人，格雷果爵士的身材也足够雄壮有力……或者说不太像普通人了。”杰迪?卢克斯凉凉的提醒说。

“人类……你不可能……挡得住俺……”顿?戈尔巴的面孔涨得发紫，咬牙切齿的挤出几个字来，同时拼尽全身力气向前推举。仿佛是为了证明这一点，他的胳膊在一点一点的抬高，而格雷果伯爵的臂膀则开始颤抖，出现了后力不济的征兆。不少人类士兵都发出了懊丧和担忧的叫喊声，而蛮兽人一方则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和咆哮。

“胜利……属于……战无不胜的蛮兽王旗！”顿?戈尔巴骤然爆发出一声呼喊，将格雷果伯爵推得后退了一大步，胜利的欢呼声宛如涨潮一般从他身后响起，然而余音依旧回荡在峡谷之中的时候，胜负的天平却突然发生了戏剧性的逆转。

角力失败的格雷果伯爵毫不犹豫的一头撞向顿?戈尔巴毫无防范的面孔，头盔上的钝角顶进蛮兽人的大嘴，獠牙发出刺耳的声音，纷纷带着血水脱落下来。顿?戈尔巴的胜利欢呼变成了翱，紧接着格雷果伯爵又照这样子来了两次，钝角戳进眼睛，撞扁鼻子，将蛮兽人咆哮武士的面孔撞成血肉模糊的一团。

因为失明、剧痛和可怕的眩晕，顿?戈尔巴已经乱了手脚，他拼尽余力将格雷果伯爵推开，跌跌撞撞的想要逃回自己一方的阵营，结果忘记了对方手中真正致命的武器。黑色巨剑以雷霆万钧之势追击而来，将顿?戈尔巴的粗壮脖颈一挥两段，丑陋的头颅被一股血泉冲上半空，然后又旋转着跌落下来。

上百名蛮兽人一片寂然，没有人向前移动脚步，挑战全身浴血、宛如魔神的格雷果伯爵。他们对于纯粹的力量抱有非常强烈的敬畏之心，如果格雷果伯爵是凭借精妙的剑术或者诡异的魔法将顿?戈尔巴杀死，那么只会激起蛮兽人的愤怒和杀意，但是摆在眼前的一幕是蛮力对蛮力、血腥对血腥的碰撞，即使是在蛮兽人部落内部的传统习俗，这样的战斗也没有任何仇恨可言。

顿?戈尔巴死于更加强悍的战士之手，他的灵魂会被三月之神收去，在月宫之中享受永恒的战斗和宴席。

一片低沉的“嘿呀”声响起，在十多位佩戴着咆哮武士头骨标记的蛮兽人的带头下，上百位蛮兽人同时向着格雷果伯爵深深低头，用战斧、巨剑或者拳头拍击自己的胸膛。接着从前方远处传来一声响亮的唿哨，蛮兽人袭击者开始有条不紊的撤退，他们视两侧陡峭的崖壁如平地，轻松自如的攀爬而上，眨眼间就全部消失了。

杰迪?卢克斯始终都把大部分注意力放在蛮兽人袭击者的行动方式上，看上去这些家伙好像是各自为战、大砍大杀、乱打乱冲，实际上却显得颇有章法。每当人类一方的骑士或者领主组织起有效的抵抗，总会被蛮兽人集中力量摧毁，这不但导致了一批最优秀的骑士和领主命丧战场，而且还让占据人数优势的人类部队从始至终都被压制在下风。

霍夫曼家族的楔形阵列同样成为蛮兽人袭击者攻击的重点，平心而论，如果没有格雷果伯爵和顿?戈尔巴的那场激烈交锋，上百名蛮兽人足以将霍夫曼家族周围聚集的几百士兵冲得落花流水，哪怕是茹曼?劳伦斯应对策略完全正确，霍夫曼家族也有十几位骑士压阵，最终失败的一方依然只会是人类。

普通蛮兽人战士的战斗能力已经堪比高阶骑士，咆哮武士更是连茹曼?劳伦斯和浩?天利骑士都要谨慎对付的强手。杰迪?卢克斯甚至已经做好不顾一切释放黑暗旌旗，然后召唤出龙骑女爵琳?阿斯托利亚的英灵附体的准备，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证霍夫曼家族这股人马有机会从混战之中脱离。

至于讨伐大军和皇帝陛下的安危，杰迪?卢克斯自忖肯定是顾不到也帮不上忙，只能暂时抛诸脑后了。

现在蛮兽人袭击者主动撤退，对于杰迪?卢克斯来说当然是件好事，然而对于其他领主和骑士来说可就未必如此了。看着满地呻吟的伤者和触目的血迹，就连巴米利杨总管也不禁脸色发白，手足皆软，颤颤巍巍的爬不下车顶。

杰迪?卢克斯顾不上搭理情报总管大臣，或者说他认为这很有可能是巴米利杨总管的一种姿态，毕竟在蛮兽人来袭的时候，这位总管大人并没有和皇帝陛下呆在一起，更没有预先发出警告，即使是算作渎职，恐怕也能够说得过去。

“就让他在车顶趴一会吧。”杰迪?卢克斯对打算上去帮忙的浩?天利骑士说，“总管大人旅途劳顿，在车顶上休息休息，呼吸点新鲜空气对他的身体有好处。”

浩?天利骑士看了一眼表情僵硬的情报总管大臣，重重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杰迪大师……对了，格雷果大人带来了一样东西，想要请您看看。”

无论在什么地方，格雷果伯爵的身影都会被一眼就注意到，因为他实在是太过高大魁梧，身上的气息也难掩凶暴。杰迪找到他的时候，这位魔山黑民的大统领正在就着雪水擦拭自己的黑色巨剑，一枚灰白色的骨头雕刻品放在他的身边，旁边是在刚才的激烈搏斗之中瘪了一块的全罩式头盔。

“刚才这场决斗，实际上是我输了。”感觉到杰迪接近，格雷果伯爵头也不回的低声说。“如果我还是个活生生的人，在撞瞎那个蛮兽人的眼睛的同时，也会撞破自己的脑袋。”

“这没有什么，格雷果伯爵，如果您还是生者的话，那么难道会无法领悟斗气力量，并且至少掌握到斗气天华的水准吗？”杰迪语气轻松的回答说。

“我不需要安慰，杰迪，但是也不会轻易承认失败。那些蛮兽人的战斗力远远超过了我的估计，有人训练了他们，在战斗的时候，他们配合之默契绝不逊色于人类正规军。我的那个对手是一个顿，也就是蛮兽人部落的军事长官，实力比普通蛮兽人咆哮武士要强悍很多，但是他的力量……那绝不是单纯的蛮力。”

格雷果伯爵一面说着，一面把自己的铁护腕卸了下来，扔到杰迪脚下，“看看吧，杰迪，我的铠甲是矮人铁匠大师的杰作，然而那个蛮兽人却能够徒手在上面留下这么清晰的痕迹，这是凭借单纯的蛮力能够做到的事情吗？”

杰迪捡起那只铁护腕，意料之外的沉重让他险些没有拿稳。“这东西该不是锈掉了吧？毕竟它已经在无回通道的陵墓里面陪你呆了数百年。”他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同时仔细观察着铁护腕表面的深深凹陷。“喔，居然在钢铁表面留下抓痕……格雷果伯爵，我必须承认，您说的一点都没错，这不可能是单纯的蛮力……也不是魔法。”

“哪怕是最聪明的蛮兽人，也难以掌握最浅显的魔法知识，关于这一点，我的一个蛮兽人朋友让我有了很直观的认识。”格雷果伯爵沉重的叹息了一声，放下已经擦拭掉所有血迹的黑色巨剑，然后拿起那枚骨头雕刻，“袭击刚刚开始的时候，我原本打算找出蛮兽人的指挥官，然后将其击杀。但是很可惜的是，我并没有发现这样的人，反倒是被好几名掌握了超凡力量的蛮兽人围攻，差点就吃了大亏。在一名对手的尸体上，我找到了这个。”

杰迪接过那枚骨头雕刻，仔细观察着上面古朴简练的线条，“似乎是一头怪兽，脊背上还驮着三颗月亮。”他喃喃自语说，“这代表了什么意思？好像和蛮兽人敬拜的三月大神并不一样。”

“的确不一样，这东西严格说来，应该被称为伪神徽章。”一个苍老威严的声音从杰迪的耳畔响起，让年轻的魔法师吓了一跳。“迪什先生，您不是刚刚关闭了英灵塔塔顶实验室，打算研究缓解青嘶泣毒性的炼金药剂吗？”

“研究出了一点点小问题，在实验室重新整理好之前，我都不得不闲下来了。”迪什先生的声音里面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让杰迪不禁猜想起那“一点点小问题”究竟把实验室炸成了什么样子。“而且即使是处于研究的关键时期，遇到这样的情况我也必须提前结束，伪神徽章是汲取信仰之力的媒介，出现这样的东西，意味着有一位已经初步点燃神火，或者至少达到了传奇巅峰的强者参与到了这件事情里面。”

“点燃神火？”杰迪猛抽了一口凉气，感觉自己额头开始胀痛起来，“这次我们有大麻烦了。”

“是麻烦，也是很重要的机遇。”迪什先生的语气虽然凝重，却没有丝毫畏惧，“永恒城堡是真神的造物，如果完全恢复的话，哪怕对手是伪神也不在话下，而且那枚伪神徽章的制作手法也还非常粗糙，对于信仰之力的收集和利用效率都差得很，如果能够用……哦，这要好好计划一下……”

迪什先生的声音突然降低，随后彻底消失了。杰迪呼喊了老魔法师几次，却都没有得到丝毫回应，只好苦笑着摇了摇头。

“迪什先生可能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又去继续他的研究了。”杰迪对格雷果伯爵抱怨说，“结果他只告诉我们这东西来自于一位伪神，却没说清楚它究竟有什么作用。”

格雷果伯爵的脸色冷峻得宛如石雕一般，“这东西的名字已经能够解答很多问题了，伪神徽章……我现在明白那些蛮兽人掌握的超凡力量的来源了。”

“什么来源？”杰迪好奇的询问说。

“是伪神的赐予，换句话说，和神殿骑士的力量来源差不多。”格雷果伯爵深深吐出一口气，眼底再次闪烁起微弱的绿色光芒，“绝对不能小觑一位伪神，杰迪，接下来我们必须谨慎行事，随时做好面对危险的准备，讨伐大军虽然算是度过了一次灾难，却远远没有到高枕无忧的时候，西风郡这一池水，恐怕比我们想象的更要深不见底啊！”--5045326219492

第140章收拾残局，大帝暴怒

“我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情。-..-”狮鹫帝国至高无上的李维六十五世大帝语气轻柔的开口说，“那些袭击者是不是托马德?安的部下？”

皇帝陛下怒火中烧，在灯火通明的冬狼皮帐篷里面，所有廷臣和领主都能明显的看出这种迹象。这完全可以理解，在凄风冷雪中间经历了整整三天艰苦跋涉之后，雄心勃勃的皇帝陛下还没真正看到西风郡的第一座城镇，就挨了当头一棒。

三万讨伐大军被一群袭击者搅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四十多位卓有战功和威名的诸侯领主死于混战之中，普通士兵更是损失惨重。短短的一个小时，死亡和身负难以痊愈的重伤者合计六千余人，这其中只有一小半是蛮兽人袭击者的战果，足足有四千人的死伤，是缘于惊慌失措之下的自相践踏。

李维六十五世陛下向来情绪波动很大，换句话说，他喜怒无常。能够久居朝堂之上的廷臣全都熟谙如何观察这种变化，不过分封各地的诸侯领主也逊色不到哪里去。他们彼此交换着不安的眼神，或者目光流连在帐篷四壁的精美绘画上面，谁都不敢与盛怒的皇帝陛下对视，更不打算去看跪在皇帝陛下面前的那个中年男人。

“你没有听清楚我的问题吗？肖恩?史布兰茨伯爵，我的统帅大人？”皇帝陛下再次开口，音调近乎耳语——这是个坏兆头，没有更糟糕的情况了。有些廷臣隐约想起李维六十五世上一次用这种语调说话之后发生的事情，倘若没有雷森?威尔普斯首相阁下及时阻止，恐怕那名触怒了皇帝陛下的倒霉诗人就必须在保留舌头还是手指之间做出艰难的选择了。

然而现在雷森?威尔普斯公爵已经静静的躺在家族墓地里面，再也无法用温和语调和睿智言辞去熄灭皇帝陛下的怒火了。李维六十五世在铺着金色狮皮的华美皇座上俯身向前，目光炯炯，活像是一只暴怒的狮鹫在注视着弱小的猎物。他的右手抚摸着誓约与胜利之剑的剑柄，这同样是个危险的征兆，莱赫顿?金?斯沃在登基为帝之前是位优秀的骑士，他从来都极力强调这一点，并且不惜以亲手杀人让所有廷臣永远牢记在心。

讨伐大军的统帅是位体格魁梧高大的中年男子，有一张经过风霜洗礼的黝黑脸庞，下巴上留着又短又齐的黑色胡须。他曾经为两任狮鹫大帝效命，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素以冷静和坚韧的指挥战术著称，被前任大帝嘉许为“帝国之盾”。但是此时此刻，他却显得惶恐不安，虽然帐篷里面的温度并不高，但是他的额头上面已经布满了晶莹的汗水。

李维六十五世陛下从来不会把问题重复第三遍，作为帝国重臣之一的肖恩?史布兰茨伯爵当然熟知这一点。所以即使是他心中有种虚妄的幻想，期待着有人——比如情报总管大臣巴米利杨公爵——能够替他回答出这个问题，当皇帝陛下的目光之中开始隐约流露出危险征兆的时候，他还是结结巴巴的开口了。

“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向您汇报……在您的无比威严的目光面前，那些袭击者已经全都卑劣的逃跑了。我派出几队斥候骑兵沿路追击，每一队骑兵都是精锐之中的精锐，毫不懈怠，绝不放松，咬住袭击者的尾巴展开了一连串搏杀，但是由于地形太过复杂，他们还是没有能够抓到活口……”

“我的统帅大人，这不是问题的答案，或者是我刚才没有表述清楚？”李维六十五世细声慢语，脸上时而微笑，时而紧绷面皮，颤抖嘴角，“我想要知道的是另一件事，袭击者是谁的部下？托马德?安？或者是其他什么人？”

冬狼皮帐篷里面一片死寂，肖恩?史布兰茨伯爵头颅深埋地面，双手开始微微颤抖。“诸侯领主和骑士们奋力战斗……他们是如此痛恨那些卑劣的袭击者，所以没有留下一个活口……有人发现袭击者都是来自亚伯拉罕大沙漠的蛮兽人，但是没有人知道他们属于哪个部落……托马德?安子爵……啊，那个叛国者曾经自称沙海大领主，但是我怀疑他究竟能否真正掌控那里，亚伯拉罕大沙漠的蛮兽人部落一向桀骜不驯，绝不听从外族人的命令。”

肖恩?史布兰茨伯爵支护含混、语序颠倒的谈吐，显然与他讨伐军统帅兼帝国重臣的身份很不相符。皇帝陛下轻蔑的笑了一声，然后收回咄咄逼人的目光。“看来我的统帅大人无法给出确切的答案了。”他的语气变得锐利冰冷，然而跪在地上的男人却松了一口气。

“站起来吧，肖恩?史布兰茨，你这副样子太丢人了。”皇帝陛下冷冰冰的斥责说，“你不配继续持有统帅权杖，把它交给杰诺?贝尔蒙德爵士，然后从帐篷里滚出去！”

“啊，万分感谢，陛下，多谢您的宽宏大量。”肖恩?史布兰茨的回答显得有些可笑，仿佛前些天还令人艳慕的讨伐军统帅一职已经成为烫手的火炭一样。实际的情况也正是如此。肖恩?史布兰茨慌忙爬起身来，动作快得不成体统，长时间埋头在地让他的面庞涨的通红，看上去就像是在为自己的无能而感到羞耻一样。

与杰诺爵士交接了统帅权杖之后，肖恩?史布兰茨伯爵又一次向皇帝陛下行了跪拜礼，然后脚步匆忙的离开了冬狼皮帐篷。看着他颇显萧瑟的背影，不少廷臣心中都泛起了酸苦的味道。他们原本也和这位伯爵大人一样，以为剿灭叛乱只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在数百位诸侯领主带来的几万大军面前，防御形同虚设的塔尔隆要塞根本不不堪一击。

然而发生在回声地峡的这次袭击，却让所有廷臣和诸侯的虚妄空想都归于破灭。恶劣的气候和艰难的行军已经磨灭了大军的士气，而袭击就像是一把恶毒的匕首，在精疲力竭的巨人即将得到休息的时候，在腰窝要害捅上了狠狠的一刀。

肖恩?史布兰茨的身影从帐篷门口消失之后，沮丧的沉默重新笼罩了帐篷。皇帝陛下心不在焉的把玩着一只镀金酒杯，右眼眼角在不停地抽动，熟知这一危险征兆的廷臣们脸色焦虑的揉搓双手，谁都想不到能够纾解皇帝陛下恶劣心情的方法。

或者说他们想的到，然而做不到。

除非把托马德?安子爵或者袭击的罪魁祸首带到皇帝陛下的面前，否则皇帝陛下的心情怎么都不会好转。哪怕是最胆大妄为的弄臣小丑也都牢牢闭上了嘴巴，上一个做出如此愚蠢举动的吟游诗人虽然因为首相阁下开口而免遭断舌砍指之厄，却被关在了菲尔梅耶皇家监狱的最底层，这辈子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重见天日。

“杰诺?贝尔蒙德爵士，你和刚才那个没用的家伙不同，从来都不会让我感到失望。”过了几分钟之后，情绪似乎有所缓解的皇帝陛下缓缓开口说，“告诉我，我应该去找谁询问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

“陛下，您应该询问巴米利杨总管。”年长的铁卫之首语气平静的回答说，“身为掌握不眠之眼的情报总管大臣，他对于大军遭到袭击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理应给您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是个非常及时的提醒，我的爵士，你提醒我有好几个小时没有见到情报总管大臣了，有谁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吗？”

与刚才的那个问题相比，这一个显然比较容易回答。一位上了些年纪的廷臣捋了捋胡须，正要开口，却被自己的年轻同僚抢了先。

“巴米利杨总管大人去了霍夫曼家族的营地，就在袭击发生之前不久。”那人带着急于表现的热切神色说，“陛下，您需要派人前去传令，让巴米利杨总管马上回来吗？”

让他颇感失望的是，皇帝陛下只是不置可否的做了个手势，示意此人坐回自己的位置，然后语气一转，“杰诺爵士，这次袭击给我的军队带来了多大的损失？”

“非常巨大，陛下，三分之一的部队被打乱了编制，尤其是希格拉伯爵和蓝丁格子爵的部队，在他们战死后可以说是全军覆没了。”杰诺爵士毫不虚词掩饰的回答说，“灰烬骑士团的损失也比较沉重，因为这里曾经是袭击者主要攻击的方向之一，七十五位灰烬骑士殉职，殁于乱军的皇家仆役超过三百，暴风之锤太格尔弟兄断了左臂，虽然经过及时治疗，两个月以内还是无法继续为您作战了。此外还有十二位伯爵、六位子爵和九位男爵死难。”

“有这么多帝国贵族死难？”皇帝陛下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这应该是一种态度方面的表示，因为相关的损失情况早已形成书面报告，放在皇帝陛下的案头供他查阅。“营地不是没有被袭击者攻破吗？”

“营地确实没有被攻破，陛下，但是这些死难者多半都是穿袍贵族，没有经历过血与火的洗礼。蛮兽人的狰狞凶恶让他们吓破了胆子，担心营地无法固守，所以纷纷逃离营地，结果被另一支蛮兽人队伍合围，杀了个干干净净。

“听上去这个结果还不错。”皇帝陛下笑着评论说，“与蛮兽人的战斧相比，帝国的法律原来如此软弱吗？难道他们忘记了一件事情，临阵脱逃是要被剥夺爵位和家族领地，甚至处以极刑的吗？”

“陛下，与忠诚单纯的持剑贵族相比，穿袍贵族的性格里面往往更多软弱的一面，在迎面砍来的狰狞斧头面前，他们心胆俱碎了。”肩头包裹着染血绷带的铁卫骑士鲁恩斯爵士沉声回答说。

“这是个很好的提醒，提醒我应该清理一下朝堂，让那些虽然巧舌如簧，说得出抹了蜜的言辞，但是却不堪重用的废物滚出去。”皇帝陛下摇了摇头，似乎难掩心中苦闷，“杰诺爵士，如果雷森?威尔普斯公爵还在人世，他会是处理这件事情的最好人选，但是他已经不幸死于卑劣的刺杀，我必须把这件事情托付给你。”

“遵命，我会给您一份满意的答卷，陛下。”杰诺爵士表情平静的横拳当胸，以极为标准的动作叩响胸甲。

“回到菲尔梅耶之后，你就着手做这件事情。”皇帝陛下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在众多廷臣心惊胆战的目光之中转开话题，“说到巴米利杨总管，杰诺爵士，你有没有想起一个有趣的故事？”

“我不知道，陛下，是什么故事？”

“博学者公会的卡塞普兰大师曾经讲过一个让我记忆深刻的故事。”皇帝陛下若有所思的笑了笑，“每当自然界可怕的灾难降临之前，许多感知力格外精细的小动物都会有种趋利避害的本能，比如老鼠和兔子……看起来巴米利杨总管就很有这方面的资质呢。”

一阵私语声从帐篷的各个角落响起，这一次廷臣们彼此交换的目光之中除了不安，还带着隐隐约约的炽热火花。

众所周知，情报总管巴米利杨公爵是皇帝陛下极为宠信和亲近的重臣，虽然地位比帝国首相雷森?威尔普斯公爵有所不如，却足以与大帝铁卫之首杰诺?贝尔蒙德爵士比肩。皇帝陛下很少以轻蔑的口气谈到这位容貌柔美的情报总管，更不要说把他比喻成低贱的啮齿动物。这是一种暗示，一种征兆，曾经地位不可动摇的巴米利杨总管似乎正在失去陛下的宠信，无孔不入、势力极为强大的不眠之眼情报网也似乎要换一个掌控人了。

这样的庞大权力无疑会让人心醉神迷，不过想到目前的糟糕局势，不少廷臣原本已经逐渐炽热的眸子又重新被冷静的光芒所取代。

“陛下，巴米利杨总管固然有应该承担的责任，不过毕竟大军行动速度很快，不眠之眼情报网有所疏漏也算正常。”杰诺爵士语气缓和的劝诫说，“您可以为此斥责他、处罚他，但是最好不要剥夺他的职务，至少目前，巴米利杨总管的工作还是无人可以替代。”

皇帝陛下略一思忖，意兴阑珊的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杰诺爵士，现在我们还少不了一位资深的情报总管大臣。”

“陛下，请让我去向巴米利杨总管传达您的旨意吧。”鲁恩斯爵士单膝跪地请求说，“无论有什么人试图阻挠，我都一定会把他带回来的。”

“不，没这个必要。”皇帝陛下出人意料的摇了一下头，然后姿态威严的站起身来，“杰诺爵士，这次战斗中，哪位诸侯领主的功劳最大？”

“塞德里克家族的伊斯方爵士、梅里斯特家族的贝诺爵士，还有格雷斯家族的陶玛里爵士都有不俗的表现，威尔普斯家族的派拉蒙男爵更是连续斩杀了四名对手。”杰诺爵士用平静的语气叙述说，“不过功劳最大的人，依我看应该是霍夫曼家族的格雷果爵士，他在单打独斗之中击毙了袭击者的首领之一，很大程度上遏制住了蛮兽人咆哮武士的嚣张气焰。”

“格雷果爵士……哦，就是那个在比武庆典上击败了虎牙派拉蒙男爵，却因为饮酒过量输给区区一位死神骑士团连队长的大个子骑士？”这个名字显然给皇帝陛下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随后他又兴致盎然的追问说，“霍夫曼家族其他几位上场的骑士战果如何？比如那位侥幸得到冠军的年轻人，还有决赛没有登场的茹曼?劳伦斯骑士。”

“茹曼?劳伦斯骑士没有任何斩杀敌人的战果，但是我认为，他的功劳仅次于格雷果爵士。”杰诺爵士说话的时候，语气之中隐隐带着一丝赞赏，“他的功劳体现在及时组织起一个牢固的防御阵列，并且将其他家族的溃军也吸纳其中。这是一位真正优秀的指挥官才能做出的行动，个人战斗能力再强，在成千上万人混战的战场上，也难以取得压倒性优势。但是拥有茹曼?劳伦斯这样的优秀指挥官，想必是身为大军统帅最为渴望的事情了。”

“这么说，你更看好茹曼?劳伦斯了？”皇帝陛下稍带惊讶的开口，“杰诺爵士，这样高度赞扬的话，可是很少见到你说出口啊。”

“既然见到了真正的优秀人才，我当然会不吝赞扬之词。”杰诺爵士庄重的回答说。

“那好，就让我们一起去见识一下霍夫曼家族的英雄吧。”皇帝陛下优雅得体的伸开双手，示意宫廷侍者为他穿上外衣，然后系紧温暖厚实的黑貂皮斗篷，“至于一开始就躲在那里的巴米利杨总管，想必也不会继续逃避回答我的问题吧？”--5045326219493

第141章鸦羽密信，噩耗连传

他们从还在燃烧的木栅缺口处走出，来到被死神尽情蹂躏的峡谷之中，步履格外艰难。。

在狮鹫大帝李维六十五世陛下三十七岁的人生之中，从未见到过如此血腥恐怖的一幕，对于在场的绝大多数廷臣来说，也是一样。一路上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钻心入肺，即使是撕扯着斗篷的锐利夜风也逐之不去；暗红色的泥泞在靴子下面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李维六十五世竭尽全力不去想象自己践踏着什么，然而这非常困难，或者说根本做不到。

只有陪伴在皇帝陛下身边的杰诺爵士神色如常。无畏者已经为三代狮鹫大帝效命了四十多个年头，也积累了四十多年杀伐攻战的经验。眼前的战场虽然凄惨，却还远远没有达到他记忆之中最为惨烈的那几次。

从两堆蛮兽人丑陋的尸体之间走过之后，杰诺爵士停下了脚步。“前面就是霍夫曼家族的营地了，感谢诸神，这里最少倒毙了三十多个蛮兽人。”杰诺爵士的语气之中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赞赏。

一位廷臣的目光扫过一具看上去像是个巨大刺猬的尸体，酸酸的开口说，“这些全都是弓箭造成的战果啊，杰诺大人，谁都知道弓箭是懦夫的武器。”

“应该说弓箭是聪明人的武器才对。”杰诺爵士语气冷硬的回答说，“骑士暂且不论，普通士兵很难鼓起勇气与蛮兽人咆哮武士近战，即使是有足够的时间列阵相迎，损失也太大了。”

“这么说，杰诺爵士，你建议其他部队也都尽可能多的配备弓箭，是这样吗？”皇帝陛下掩住口鼻，声音有些沉闷的询问说。

“虽然可能有些迟了，但是我确实觉得这是个好建议。”杰诺爵士直言不讳，“与其他部队相比，长弓骑士团在这次袭击之中受损微乎其微，这一方面是因为他们的营地位于队尾，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们训练有素的箭阵让袭击者撞了个头破血流。”

“既然如此，杰诺爵士，现在你是讨伐军的统帅，直接向长弓骑士团下命令就行了。”李维六十五世皱着眉头说，“现在我们快离开吧，这里的味道实在是熏死人了。”

杰诺爵士轻轻点头，然后继续向前，来到霍夫曼家族用石块、灌木和碎裂杂物临时建造起的营地栅栏之外。为了防备蛮兽人袭击者卷土重来，在茹曼?劳伦斯的建议下，这里已经搭建出好几道土木防御工事，营地范围也扩大了好几倍——恰恰把那几支失去领主的溃兵囊括其中，亲眼目睹了那场单对单的激烈交锋之后，这些人已经决定暂时留下来，唯霍夫曼家族的马首是瞻。

在一众神色憔悴、衣甲褴褛的人群当中，皇帝陛下这一行人显得非常光鲜亮丽，还有很远就引起了营地哨兵的注意。得到消息之后，正在主持营地建设的茹曼?劳伦斯骑士急匆匆的赶了过来，朝着皇帝陛下叩胸施礼。

“欢迎您的到来，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我是霍夫曼家族骑士，副指挥官茹曼?劳伦斯。”

“我听过你的名字，茹曼?劳伦斯骑士，也见过你在比武场上纵马驰骋的英姿。”皇帝陛下和颜悦色的开口说，“不过在今天之前，我不知道你还是一位非常优秀的指挥官，连杰诺?贝尔蒙德爵士都极力称赞你的指挥能力，我还从来没有听过他给过谁如此高的评价。”

“杰诺爵士的过誉，我愧不敢当，陛下。”茹曼?劳伦斯平静的回答说，“我只是一名忠诚单纯的骑士，袭击发生的时候，我只能用自己所知道的最简单的方式做出应对。”

“你的做法阻碍了蛮兽人袭击者的计划，让他们受到了相当严重的挫折。我相信如果没有你，没有霍夫曼家族，讨伐大军受到的损失一定比现在沉重得多，甚至连灰烬骑士团都有支撑不住的危险。”皇帝陛下继续用赞许的口吻说话，同时目光里面极尽温和，欣赏的味道完全不加掩饰。

“陛下，您把我的作用想象的太大了。”茹曼?劳伦斯语气坦诚的回答说，“我虽然成功组织起一道防御阵列，不过除了凭借远程武器迟滞敌人速度之外，并没有更加有效的手段，如果没有克莱门农?格雷果爵士在决斗中杀死了敌人的头领，如果没有杰迪?卢克斯大师的强大魔法压住阵脚，蛮兽人在付出一定代价之后，会突破防御阵列，给我们造成致命打击的。”

“真是英雄云集的幸运家族啊，我现在都有些羡慕菲丽西提?霍夫曼女子爵了。”皇帝陛下的微笑略微僵硬了些，然后转开话题。“说到杰迪大师他们，这些阻止了蛮兽人的英雄现在都在忙什么？”

“菲丽西提小姐和杰迪?卢克斯大师都在营地里面，佩妮学士也在。”茹曼?劳伦斯稍显迟疑，“陛下，刚才情报总管大臣巴米利杨公爵也在营地里面参加战斗，结果脚腕和头部都受了伤，杰迪大师和佩妮学士正在为他治疗伤口呢。”

皇帝陛下和杰诺爵士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若有所思的咂了咂舌头，“巴米利杨总管居然受伤了？这可是件稀奇事，从我登基以来，还从没见到过他受伤流血呢。我的爵士，你怎么看？”

“应该去看望一下受伤的情报总管，以及杰迪大师和格雷果爵士。”杰诺爵士沉声建议说，“尤其是格雷果爵士，为了奖掖他斩杀敌人首领之一的功劳，应该授予其男爵爵位和相应领地。”

“惩治叛徒，奖掖功臣，这是身为皇帝的职责所在。”李维六十五世陛下用赞同的口气说，“茹曼骑士，我要进入霍夫曼家族的营地，现在可以吗？”

“当然，陛下，非常欢迎，请随我来。”茹曼?劳伦斯不假思索的回答说，“不过营地里面有些乱，请陛下随时注意脚下……还有头顶。”

正如茹曼?劳伦斯所说，由于扩建的工作尚在继续，霍夫曼家族营地成了由仆役、士兵和工匠组成的混乱漩涡，皇帝陛下一行人几乎寸步难行，必须依靠茹曼?劳伦斯的大声叱喝才能缓缓前进。铁锤、钢锯和凿子的叮叮当当声几乎一刻不停，还有嘈杂的呼喊、咒骂以及发号施令的声音；大量从附近山壁上砍伐下来的灌木被战士们抗在肩头，绳索和原木组成了样式复杂的大型设备，吊着石块和杂物的碎片在人们头顶悠来荡去；在营地的一角，清理掉泥泞的一片空地上，十几座临时缝制的帐篷已经搭了起来，里面躺满了呻吟不已的重伤员，还有穿着原色亚麻长袍、手捧草药穿梭来去的随军医师。

“就是这里，伤兵营，杰迪大师和佩妮学士都在这里。”茹曼?劳伦斯擦了一把自己的额头，仿佛那里已经沁出了汗水，“陛下，您需要我先去通知一下吗？”

“不需要，茹曼骑士，我们这样进去就可以了。”皇帝陛下一面说，一面抽了抽鼻子。伤兵营附近的空气之中弥漫着辛辣味道，这种味道对于皇帝陛下并不陌生，在塔拉夏皇后受伤中毒的那个下午，冬狼皮帐篷里面也曾经被这种味道所充满。

一名随军医师快步走出帐篷，手里端着堆满染血纱布的托盘，亚麻长袍的胸口也全被血迹沾满。“这些全都拿去煮沸消毒！”看到茹曼?劳伦斯之后，医师用嘶哑的声音毫不客气的吩咐说，同时把托盘塞进他的手里，“止血绷带不够，不够，必须弄到更多——辎重营没有剩下破损的帐篷吗？”

“钢铁骑士”鲁恩斯爵士发出了一声不满的冷哼，不过还没等他开口，就被皇帝陛下用手势阻止了。捧着托盘的茹曼?劳伦斯露出有些无奈的苦笑，压低声音对那位医师说，“皇帝陛下来了，杰迪大师，您是否稍微……”

“陛下可以稍等，但是伤员不行。”医师——或者说正在担任佩妮学士助手的杰迪?卢克斯毫不客气的打断说，李维六十五世陛下能够看到他眼睛里面布满的血丝，“我认为陛下能够理解，尤其是巴米利杨总管面临生命危险的时候。”

这一下就连茹曼?劳伦斯都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巴米利杨大人有生命危险？”他瞪大眼睛，吃惊的询问脱口而出，“袭击结束的时候他不是还安然无恙，只是跳下马车的时候滑了一跤吗？”

“我从没见过运气这么差的人，巴米利杨总管是第一个。”杰迪?卢克斯摇头叹息说，“那一跤不但让他脚腕脱臼，还撞到了脑袋，原本我以为问题不大，因为他的头上几乎没有外伤。然而就在刚才，佩妮学士为他复位脱臼脚腕的时候，发现他语无伦次，伤处没有痛感，而且记不起自己的母亲是谁。”

“他居然忘记了自己的母亲是谁？”茹曼?劳伦斯忍不住提高了声音，“问题的确非常严重，诸神在上，光耀之都可能有很多人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但是自己的母亲……”

“好了，茹曼，这无聊的笑话格雷果爵士已经说过一遍了，为了这份不合时宜的幽默感，他被佩妮学士糊了一脸治疗脚癣的药膏。”杰迪?卢克斯厉声打断说，“现在找人去帮忙，如果破损的帐篷没有的话，就把完整的撕成布条，还不够就把披风和斗篷也全都撕开……”

“诸神在上，杰迪大师，除了撕掉披风和斗篷之外，应该还有更好的办法。”李维六十五世陛下突然插口说，然后转身吩咐，“鲁恩斯爵士，灰烬骑士团还有多少止血绷带的储备？”

鲁恩斯爵士迟疑了一下，随后躬了躬身，“大约六百人份，陛下，但是……”

“没有但是，鲁恩斯，没有但是。”皇帝陛下用告诫的口吻打断说，“留下一百份备用，剩下的全部都拿过来，这里的伤者比灰烬骑士团更加需要，快去。”

鲁恩斯爵士无奈的低下头去，“悉从尊愿，陛下，我这就去传达您的旨意。”然后他迅速直起身子，抖着披风快步离开。

杰迪?卢克斯仿佛刚刚看到皇帝一行人，眨了眨因为疲惫而布满血丝的眼睛，“陛下……喔，诸神啊，您什么时候到这里来了？”

“就在你打断茹曼骑士那句话的时候。”皇帝陛下努力露出微笑，“杰迪大师，你怎么在做这些事情？”

“草药学士太少，有经验的随军医师也是一样。”杰迪?卢克斯叹了口气说，“大部分医师的治疗手段都是敷衍了事，甚至是不学无术！”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激烈起来，“用从地上剜起的肮脏泥巴来做伤口敷料，还掺了过量的罂粟籽粉末，这究竟是在治疗伤口，还是想方设法让伤口化脓感染？”

皇帝陛下头一次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这不是正规的治疗手段吗？”他皱起眉头说，“我记得许多皇家御医都是都是这样治疗伤口的，或许再多一道放血疗法。”

“难怪他们差点送了塔拉夏皇后的命。”杰迪看上去没有任何心情隐藏自己对那些庸医的鄙夷态度，“陛下，我劝您最好换一批医师，博学者公会的荷米拉大师还算是有些能力，至少他调制的疗伤药膏在止血止痛方面效果不错，就是价格实在太过高昂。不过那位皮尔?车娜姆女士和她的助手……如果放任她们为受伤将士尽情治疗的话，或许比蛮兽人的袭击带来的损失更大。”

李维六十五世陛下的脸色黑了一下，重重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杰迪大师。”然后他朝着另一位铁卫骑士吩咐说，“卡拉达爵士，你带几个人，去把皮尔?车娜姆和她的助手全都看管起来，还有注意一下她们治疗过的伤者，有没有出现伤痛加重的情况。”

“我这就去办，陛下。”卡拉达爵士顿了一下手中造型古朴的长枪，恨恨的回答说，“如果杰迪大师的猜测皆为事实，那么应该怎么处理她们？”

“卡拉达爵士，你的蝎魔枪是无用的摆设吗？”皇帝陛下的回答声音轻的怕人。“我不希望看到一个杀人庸医继续留在皇宫，同时也不希望她们还能以治疗为名，继续伤害帝国的子民。”

得到了对庸医们的处置基调之后，卡拉达爵士心领神会的迅速离开了。皇帝陛下深深吸了一口气，略微镇定了一下心神，然后朝着杰迪露出苦笑，“我现在理解你的心情了，杰迪大师，庸医杀人的手段更胜敌人的刀剑，我不该继续把皮尔?车娜姆留在皇家御医的队伍里面，更不应该带她来这里。”

“皮尔?车娜姆女士应该也会感到后悔。”杰迪的语气缓和了一些，“陛下，我刚才的情绪有些失控，向您致歉。”

“没关系的，杰迪大师，我刚才和你一样愤怒。”皇帝陛下语气坚决的回答说，“不过那些庸医什么时候都可以处理，我希望能够从你这里听到对于目前局势的睿智建议。”

“谈不上睿智，陛下，只是一点不成熟的想法。我建议暂时放弃那些笨重的攻城器械，还有您的大帝轮宫，当然不是彻底放弃，而是派人在这里建立营栅，就地保护它们。”杰迪?卢克斯沉声提出建议，“因为接下来我们最好加快行军速度，几百年来，蛮兽人都被牢牢的挡在塔尔隆要塞以西，我担心会发生比这场袭击更加糟糕的事情。”

“还有什么是比这场袭击更加糟糕的事情？”杰诺爵士插口问，语气之中带着不赞同的味道。

“您应该有所察觉，杰诺大人，以您的丰富经验和敏锐的判断力，不难得出和我一样的结论。”杰迪?卢克斯轻声说，“发生在魔山峡谷和回声地峡交界处的袭击绝非偶然，蛮兽人袭击者多达上千，这在过去几百年里从没有发生过……或许少数蛮兽人咆哮武士有能力从铁炉山脉的峭壁上偷渡国境，然而上千……恐怕只有一个答案。”

杰诺爵士脸色一凛，不过还是缓缓摇了摇头，“你这是毫无根据的揣测之词，杰迪大师，我需要的是……”

一声刺耳的怪叫从天而降，紧接着是急促扑打翅膀的声音。杰迪?卢克斯飞快的抬起头来，同时“白骨之盾”和“黑暗旌旗”这两个防御魔法都已经蓄势待发，然而映入眼帘的却不是什么猛禽袭击，而是一只体型格外硕大的黑色乌鸦正在落下，一只脚爪上面还拴着一根精致的秘银小管，管口粘着三根细小的羽毛。

“是鸦羽密信，而且是最紧急的三羽！”杰诺爵士惊讶的脱口而出，同时伸出胳膊，让乌鸦落在自己的手腕上，“诸神在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5045326219494

第142章兽潮轰起，西风糜烂

自从狮鹫帝国建国以来，不眠之眼情报网就始终使用大乌鸦作为传递紧急情报的信使，这种做法一直以来总是受到廷臣的诟病。-..-有人说这些黑羽毛的鸟儿形容丑陋、而且容易带来不祥之兆；也有人在背后称呼不眠之眼的暗探为“嗜血的乌鸦”，语气鄙夷的同时，也深深隐藏着畏惧的意味。

不止一次有人公开提出换种寓意吉祥的鸟儿充当信使，而且在李维五十五世在位期间，还真试着用洁白的鸽子代替大乌鸦。可惜鸽子模样虽然漂亮，胆子却小的可怜，头脑愚笨，天敌无数，孱弱的身躯还难以承受长时间的飞行，最终在导致大批情报中途失踪之后，这些鸽子只好送到厨子那里统统烤得焦香。

这一次，大乌鸦送来的消息确实糟糕极了，甚至可以成为是一次噩耗。皇帝陛下接过杰诺爵士送上的情报，粗略一扫，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诸神啊！这不可能！”他震惊的脱口而出，“十二处领主城堡和村镇失去消息，数万蛮兽人大军正在进攻西风郡郡城！怎么回事，难道从未陷落的塔尔隆要塞已经沦陷了不成？”

从皇帝陛下嘴里说出的情报让人听了脸色发白，就连杰诺爵士都忍不住胡须一抖，“托马德?安居然胆敢如此任意妄为！”他的声音冷硬如山岩，浅色的眸子之中怒火闪动，“他这是可耻的背叛，置帝国利益和万民福祉于不顾，应该被永远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托马德?安大人恐怕是判断无法在蛮兽人大军和帝都讨伐军的夹击之下守住要塞，所以才提前撤离，把蛮兽人这个麻烦丢给了我们。”杰迪?卢克斯叹了口气说，“陛下，我刚才的提议恐怕要尽快采纳才好，西风郡城是誓约河中部的水运枢纽，一旦陷落，恐怕蛮兽人乘坐商船逆流而上，可以直接袭击光耀之都的外围。更加糟糕的是，除了早已废弃多年的铁岩城之外，从西风郡城到光耀之都之间，再也没有坚固的要塞或者城堡了。”

皇帝陛下略一思忖，沉重的点了点头，“如你所言，杰迪大师，这的确是必须马上做出抉择的情况，”他朝着散发出血腥和草药味道的帐篷投去一瞥，然后嘴角一歪，“一个小时之后，在我的帐篷里面将会召开一场临时军事会议，霍夫曼家族的菲丽西提小姐和茹曼?劳伦斯骑士务必参加这次会议，杰迪大师，希望届时也能够看到你的身影。”

“我一定准时参加，陛下。”杰迪?卢克斯右手抚胸，鞠躬致意，姿态恭敬得无以复加。然而等到皇帝陛下一行人脚步匆匆的离去之后，他直起身子，眸子里面却闪烁着失望的光芒。

“我们恐怕要输掉这场战争了。”杰迪?卢克斯意兴阑珊的喃喃自语说，“我在陛下的眼睛里面看到了迟疑不决，那些廷臣未必能够给他更好的建议，而杰诺?贝尔蒙德爵士……他真的已经上年纪了。”

“是李维六十五世陛下可能输掉这场战争，而不是我们。”茹曼?劳伦斯低声更正说，“杰迪，下一步我们应该怎么办？”

充满血腥气息的冷风在耳畔呼啸，杰迪?卢克斯静静的思考了一会，然后摇了摇头，“原谅我，茹曼，我现在实在无法回答你的这个问题。我太累了，不只是身体，还有这里。”他用手轻轻拍了拍胸口，“托马德?安子爵撤守塔尔隆要塞，这是我没有预料到的新情况，不过我相信这标志着西风郡即将进入新的局势……我所一直坚信……和珍**的某些事物将会就此消亡。”

“港城亚留斯不会消亡，杰迪，我相信托马德?安不会允许蛮兽人洗劫那里。”茹曼?劳伦斯分析说，“他是个讲求实际，而且有些不择手段的人，但是我不认为他会完全不顾及西风郡广大民众的利益，说到底，托马德?安是人类的领主，而非蛮兽人部落的酋长。”

“他很可能两者兼具，说不定还是暗黑精灵一族的掌权者呢。”杰迪撇了撇嘴说。

“这我可完全没想到！”茹曼?劳伦斯的表情看上去颇为震惊，“托马德子爵原来是个女人？众所周知，暗黑精灵一族可是不折不扣的以女性为尊呢。”

杰迪忍不住抽动了一下嘴角，“我从没发现过你居然还有当个小丑的资质，茹曼，早些显露出这样的本事，你也就不必在马棚里面一身马粪味道的和畜生打交道了。”

“也说不定早就送了命，在那次响钟酒店被血洗的时候？”茹曼耸了耸肩膀说，“杰迪，直到现在，我还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我已经死了，却还能够和你并肩战斗，而你已经成为赫赫有名的魔法大师……”

杰迪的眼底同样流露出茫然的神色，“我也一样……回忆起响钟酒店的一幕幕，仿佛已经是一千年前的往事了……”他用力摇头，仿佛借着这个动作摆脱了消沉的心绪，“现在不是缅怀过去的时候，茹曼，帐篷里面还有一位狡猾的总管大人等待着我们呢。”

两人并肩走入满是血腥气息的伤兵营帐，然后看到了一个和平日大不相同的情报总管大臣。

巴米利杨总管素以仪容优雅、养尊处优著称，即使是在北风怒号、冻指裂肤的严冬季节，貂皮外衣下面也总是身着华丽的亚汉丝绸长袍。然而此时此刻，他却穿着和医师助手完全相同的粗布衣服，胸口垫着一块沾满了血腥的亚麻布，正在配合佩妮学士为一名重伤员动手术。

那名伤员在混战之中被一名蛮兽人的巨剑豁开了肚子，幸好只有胃部开了个口子，其他重要器官都没有受损，让他没有当即身亡。然而如果放在其他学士或者随军医师的眼里，这个人只不过会拖过一段不太长却充满痛苦的临终时间，一杯罂粟籽粉调制的强效安眠药，或者大剂量的毒芹和曼陀罗花，是他们所能给他的唯一安慰。

但是佩妮学士不这么想。

佩雷斯学士以极其优秀的炼金术药剂和手段精到的放血疗法著称，不过这位优秀医师最值得自豪的能力，则是以手术的方法治疗致命创伤。佩雷斯学士能够用到这种手法的时候并不多，一方面豪门勋贵可以从神职者那里得到更加妥善的神术治疗，一方面无法承担神术治疗高昂价格的普通民众，又对这种极为血腥可怖的治疗手段颇感惊恐，哪怕是因为病痛而死，也不愿接受佩雷斯学士的免费治疗。

“这是佩雷斯学士临终之前的最大遗憾，老师，现在我已经为您完成了。”佩妮学士擦了擦糊满护目镜的血水，有些激动的握紧双手，“按住那条血管，”她用再平常不过的语气吩咐说，“巴米利杨总管，我要动手了。”

巴米利杨总管的皮肤生来白皙，现在更是白得像是一罐牛奶。佩妮学士指出的那条血管在他的手里像是条活蛇一样动来动去，不断把血喷到四面八方。巴米利杨总管的两只手已经深深陷入昏迷的重伤员的腹腔，把那些黏糊糊的五颜六色内脏挤在一边，配合着佩妮学士缝起胃脏上面的大洞。

这一幕让杰迪?卢克斯和茹曼?劳伦斯两人也感到脸色发白，手脚冰凉，而佩妮学士则露出一副狂热的表情，动作快的吓人。“非常好，完美的缝合！”女学士兴高采烈的叫喊着，将伤者的腹腔合拢，然后再次拿起针线，“再去拿一捆止血绷带来，还有其他药品。”她头也不抬的吩咐说，“最后一个伤员比较好处理，是需要右腿截肢的，顺便去问问用于麻醉的安眠药配好了吗？”

巴米利杨总管动作僵硬的离开了那张染血床榻，脸上的表情活像沉浸在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当中。“杰迪大师……”他的语气显得飘忽不定，双眼焦距始终重合不到一起来，“您先在这里坐一会，我去去就来……去去就来。”

杰迪的脸色并没比巴米利杨总管好到哪里去，连身为惧怖骑士的茹曼?劳伦斯都脸色铁青，眼睛怎么都不肯朝佩妮学士正在忙碌的血床看过去。佩妮学士缝完了最后一针伤口，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这才发现了杰迪和茹曼两人。

“杰迪大师，茹曼先生……哦，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你缝合那位伤员的肚子之前。”杰迪表情有些发苦的回答说，“佩妮学士，这个人……有多大机会能够彻底康复？”

“彻底康复的可能性很小，保住性命的机会都不大。”佩妮学士叹了口气说，在一块已经变成暗红色的亚麻布上擦了擦手，然后绕到杰迪的身边，“我终于知道老师为什么总是闷闷不乐了，这种治疗手段的确没有办法与神术相比。身体内部的伤口非常容易化脓感染，而且没有办法涂抹消毒药膏。这个人如果不生坏疽的话，应该有五分之一的机会能够活下来，不过恐怕永远无法重返战场。”

“他本来应该死定了的，佩妮学士，是你给了他五分之一的机会。”杰迪语气温和的安慰说，“巴米利杨总管的脸色好像非常难看，要不要我替你找一位新的医师助手来？”

“巴米利杨总管比他表现出来的情绪要镇定的多，我能从他的稳定双手和眼神之中看出这点。”佩妮学士微微摇头，低声提醒说，“杰迪大师，您可千万不要小瞧这位情报总管大臣，他的双手是我所见过最稳定的双手，而且对人体内脏的了解也非同一般，恐怕连我的老师佩雷斯学士都无法比拟。”

这个出乎意料的提醒让杰迪扬起了双眉，“你能肯定吗？佩妮学士，这对我们来说很重要。”

佩妮学士稍一沉吟，然后重重点头，“我可以肯定自己没有看错，如果巴米利杨总管真的像他表现出来那样恐惧和厌恶血腥的话，他是无法忍受这么长时间的……实际上，我有种奇特的感觉，巴米利杨总管看着伤口的情绪并非厌恶……而是一种非常渴望和贪婪的感觉……就像是难以遏制的……食欲。”

巴米利杨总管并不知道在他离开伤兵营帐之后，佩妮学士对他的这番描述，否则他一定会后悔不已。当他托着一大盘止血绷带返回来的时候，杰迪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把忌惮和警惕全都隐藏在笑容可掬的面具下面。

“巴米利杨大人，这些事情让仆役和士兵们去做就好了，您可是应该躺在床上养伤的人啊。”

巴米利杨总管的面庞虽然看上去白皙细嫩，实际上却坚韧堪比传说之中的龙皮，对于杰迪语带挪揄的关心问候，他报以完全不为所动的优雅微笑。

“杰迪大师，您太客气了，因为佩妮学士的高超医术，我头上和脚踝这点轻伤早就痊愈了。现在伤员这么多，医师人手又紧缺的很，佩妮学士让我来帮个忙，我又怎么能够拒绝呢？”

杰迪朝着佩妮学士望了一眼，由于绷带和药品都已经送到，年轻的女学士已经再次回到血床旁边。这次床上躺着的是一个右腿膝盖以下被马蹄踩成肉酱的士兵，必须截肢才能保住性命。一名体格魁梧的士兵作为助手按住了那人的身体，佩妮学士举起锋利的锯子看了看，然后露出满意的笑容。

杰迪飞快的转过头来，不打算再看那边哪怕一眼。“巴米利杨总管大人，”他用刻意严肃起来的语气说，“请允许我冒昧的问一句，关于来自西风郡城的情报，您现在知道多少？”

“我比您知道的还要多些，杰迪大师。”巴米利杨总管淡淡的一笑，然后走到桌边，把装满绷带的托盘放了下来。“这也是我现在不愿意回到皇帝陛下身边的理由，西风郡的局势已经彻底糜烂，无可救药，数以万计的蛮兽人大军正在从边境蜂拥而入，势不可挡，哪怕是焰轮统帅复生，龙骑女爵再世，此时此刻也难以力挽狂澜呐。”

“没有这么严重吧？”杰迪的心里微微一动，他没想到巴米利杨总管的说法竟然和他悲观的预测不谋而合，甚至犹有过之。“总管大人，为什么您因此不愿意回到皇帝陛下身边呢？”

“因为那会让陛下火冒三丈呐，我这里可没有什么让他心情愉快的消息。”巴米利杨总管搓了搓手，经过这段时间的缓和，他的脸色总算是没有刚才那样惨白了，“事实如此，只有陛下不愿承认而已。”

杰迪皱了皱眉，“我刚才建议陛下抛弃辎重，轻装前进，争取在两天之内通过回声地峡和西塔森林……但是现在看来，这个建议已经不合时宜，应该全军掉头前往西风郡城，才有可能挽回局势。”

“如果从一开始就这样做的话，讨伐大军士气正旺，加上西风郡的军力还未遭受重大打击，或许还有一定胜算。”巴米利杨总管摇了摇头说，“但是现在不行，根据不眠之眼暗探传来的密报，西风郡城的局势不是紧张，而是已经危在旦夕。蛮兽人大军来袭的时候，是以小股部队作为诱饵进行佯攻，郡守庞多克伯爵贸然率军出击，结果惨遭埋伏。庞多克伯爵身负重伤逃回郡城，麾下的部队至少损失了四分之三，剩下的人手几乎连守住城墙都很困难，说不定现在已经沦陷了。”

“不可能！”杰迪下意识的反驳说，“巴米利杨总管，你这是什么时候得到的情报？”

“这已经是昨天的事情了。”巴米利杨总管说，“准确一点的话，是昨天的傍晚时分。”

“但是就在不久之前，皇帝陛下刚刚接到大乌鸦传来的紧急情报，西风郡城还在郡守庞多克伯爵的掌握之中，而且与顺流而下的讨伐军汇合，牢牢的将蛮兽人大军拦截在城墙之外。这其中即使是有些夸张之词，也不至于颠倒黑白吧？”

“这正是我要提醒您的另一个问题，杰迪大师，陛下不愿承认，但是不眠之眼情报网的大乌鸦……哎，如此灵秀的鸟儿当然并非普通人所能驯养，它们实际上都是腐灭沼泽黑鸦部落原住民的眷族，而非那些蠢头蠢脑，只知道嚼吃腐尸的报丧鸟儿。”巴米利杨总管摊开双手，连连苦笑着说。

 八_ 零_电_子_书_w_ w_ w_.t_x_t_8_0. c_o_m
“腐灭沼泽的黑鸦部落……哦，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位盲眼预言家所管理的部落？”

“就是黑鸦女巫的部落，那些大乌鸦都是女巫大人的眷族，所以远比普通鸟儿要聪明，甚至连一些骑士的头脑都比不上它们呐。”巴米利杨总管说到这里的时候，不由得轻轻叹息一声，“但是自从那个预言传出风声之后，陛下就对腐灭沼泽和黑鸦女巫的名字非常厌恶，甚至不许任何人提起……有些东西并不是不提起就会不存在，黑鸦女巫因为陛下的立场而偏向于预言之中的救世之人，这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但是在这种时候通过大乌鸦传来的消息……真的就那么可靠吗？”--5045326219495

第143章转战西风，王旗再现（上）

在极其严厉的命令之下，讨伐大军抛弃了一切辎重物资和笨重车辆，以急行军的速度转向西风郡城前进。-..-他们的脚步是如此匆忙，以至于连象征着狮鹫大帝威严的统帅轮宫都丢在魔山峡谷中段，依靠几千名战斗力不强的后勤辎重人员保护，缓缓朝光耀之都的方向退却。

在那个细雪纷纷的早上，杰迪?卢克斯眼望着一路艰难返回的辎重部队，心里颇有种想要和他们一同离开的冲动。只有极少数人才能看到最真实的情况，绝大多数士兵、骑士和诸侯领主都认为这只是微不足道的挫折，讨伐大军的实力未受重创，征服区区一个塔尔隆要塞并不算非常困难。

塔尔隆要塞从来都不是问题，问题是现在讨伐大军面对的敌人已经变成了数以万计的蛮兽人，而根据新任统帅杰诺?贝尔蒙德爵士的命令，相关情报还在严密封锁着，除非是那一天真正到来，他们永远都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

杰迪?卢克斯搞不懂杰诺爵士为什么要这样做，不过在永恒城堡里学习了许多行军征战之道的茹曼?劳伦斯则有所领会。“这支部队的凝聚力实在是太糟糕了，配合也成问题，遇到的敌人处于劣势还好，一旦遭遇优势兵力的敌人，很可能会不战自溃。”

“但是这正应该让所有人都明白，我们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敌人啊！”杰迪不解的耸了耸肩膀，然后因为这个动作而让胯下的战马不安的打了个响鼻。“这畜生真不好驾驭。”杰迪朝稳稳骑在马背上的茹曼?劳伦斯抱怨说，“马车的速度明明比步兵还要快些，为什么也要被留在辎重部队那里呢？”

茹曼?劳伦斯挠了挠头，这位性格憨厚的马夫虽然现在已经成为一名惧怖骑士，不过依然有些呐于言辞。“据我猜测，杰诺爵士身经百战，应该是早就发现了讨伐大军存在的问题，但是恐怕连他也找不到解决办法。在战场上崩溃或许非常糟糕，但是还没到战场就崩溃可就更糟糕了。至于马车，在战场上那玩意太显眼，也太容易被损毁了。”

“茹曼骑士的猜测相当准确，但是原因不仅仅是如此呐。”头上包着亚麻绷带，右脚脚腕也缠得像是个巨大虫茧子的巴米利杨总管补充说，“杰诺爵士为咱们这支队伍找了个最合适的战场，那就是拥有高墙壁垒的西风郡城，在那里这支部队能够派上最大的用场，同时也无路可退。这就是为什么他下令对相关情报一律保密的缘故，倘若咱们之中那些诸侯领主知道这支部队准备自蹈险地，恐怕早就找出各种借口推诿不去了。”

“但是皇帝陛下征召了他们。”杰迪干巴巴的提醒说。

“陛下的愤怒总比迫在眉睫的斧头要迟来一些，很多人在经历了那场袭击之后，早就不对接下来的战斗抱有任何信心了。”巴米利杨总管撇了撇嘴说。虽然脚踝受伤，但是巴米利杨总管骑在马上的姿态非常优雅，看得出来他的骑术比大多数骑士都要好的多。

“原来是这样，那么我也能够理解一部分这样的心情了。”杰迪略一思忖，赞同的点了点头，然后又抬起双眼，“总管大人，现在我只有一个问题了，为什么您还留在霍夫曼家族这边？您不是应该回到陛下的身边，随时听候他的吩咐吗？”

杰迪的这个问题堪称尖锐，然而却没有在总管大人嘴角完美扬起的微笑弧度上激起任何涟漪，“因为一些事情，陛下对我严加申斥……啊，我真该老老实实的做个宫廷总管就好，搞情报工作实在让我感到力有未逮。”这位曾经权倾天下的情报头子语气哀伤，表情却显得大相径庭。“我已经把不眠之眼情报网的掌控权交给了我的副手，血狮鹫的首翎龙?冯德里克爵士，他会为陛下继续奉献忠诚，而我……哎，等到这次风波过去之后，我打算找个修道院隐居起来，过上阴郁、静寂和忧伤的平淡生活，每天冥思悔过，再也不沾染世俗的一切了。”

杰迪花了不少时间，才勉强让自己的表情平静下来。对于巴米利杨总管的这番自我表述，他连一个词都不相信。或许狮鹫大帝对于这位情报总管大臣的确有所不满，并且严词申斥。不过能够掌控遍及全国的巨大情报网络，而且侍奉过两位狮鹫大帝的巴米利杨总管，绝不是他自己所称的“力有不逮”，而是游刃有余、乐在其中才对。

巴米利杨总管似乎也没有想过让杰迪?卢克斯或者其他人相信自己的这番话，他骑着一匹格外纤瘦的白色骏马，兴趣盎然的东张西望，仿佛单调的大草原景色在他眼中千姿万态，美妙之处更胜造型别致、巧夺天工的皇家园林一般。

或许是红月女神终于开启了恩惠与幸运之门的缘故，一路急行军的讨伐大军并没有遭遇什么袭击和阻碍，就顺利抵达了西风郡城的东侧城门。远远看到狮鹫大旗依旧在城头飘扬，杰迪?卢克斯松了一口气，手抚前胸，低头感谢天上诸神，总算没有让这座极为重要的城市沦陷。

茹曼?劳伦斯的脸上也露出喜色，因为西风郡城差不多要算是整个帝国西部最大和最坚固的城市了。整座城市雄踞誓约河形成的巨大河湾中间，三面都被宽阔的河道所保护，而东面也挖出了宽度相仿的护城壕沟。一旦敌人袭来，城卫军就打开拦河坝上面的闸门，将誓约河河水放入护城壕沟，让整座郡城变成易守难攻的河中孤岛。

“太好了，杰迪大师，只要西风郡城能够守住，帝国西境的局势就不至于太过难看，说不定我们还有转守为攻的机会。”

不过巴米利杨总管却有着不同的看法，“我看这座城市活像是座河里的孤坟呐。”他重重的叹了口气说，“希望陛下不会脑袋一热，把我们这支军队派遣到郡城里面与城卫军会合……那可就是进去容易出来难喽。”

“总管大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杰迪指了指西风郡城城头飘扬的狮鹫大旗，“西风郡城目前还掌握在我们的手中，哪怕是郡守庞多克伯爵受了重伤，也没有让这座城市沦陷，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情吗？”

“西风郡城的确是易守难攻，但是城防工事是死的，而人是活的……没有足够的人手操纵投石器、弩炮车和其他防御武器，这座城市的防御能力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强大呢。”巴米利杨总管做了个无奈的手势，“杰迪大师，我请您注意那面旗帜下面……看到了吗，弩炮车和投石器旁边都没有人影，唯一一队守卫战士集中在城门附近的瞭望塔上，据我所知，那里除了视野开阔一些，几乎没有安装任何大型防御武器。”

“这能说明什么呢？总管大人，或许只是由于蛮兽人没有开始攻城，守卫部队的指挥官也同样安排部队轮值休息吧？”

“您刚刚说出了一件非常正确的事情，杰迪大师，蛮兽人没有开始攻城。”巴米利杨总管以适度的恭维口气回答说，“这很值得奇怪，蛮兽人咆哮武士一向以鲁莽暴躁著称，视英勇战死为灵魂前往月宫神圣殿堂的唯一渠道。从一些记载了兽潮之灾的历史典籍上看，即使是兵力不占优势，蛮兽人也往往会贸然向重兵驻守的坚城发动进攻，根本不会去考虑失败的后果。”

巴米利杨总管并没有把话全部说出来，不过杰迪已经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既然在兵力不占优势的情况下还会攻击坚城，那么在庞多克伯爵身负重伤，城卫军部队损失大半的情况下，还能有谁阻止得了蛮兽人打算尽情宣泄的战斗*呢？

如果有，那么这个人就未免太可怕了。

无论巴米利杨总管对未来的判断有多么悲观，讨伐大军进驻西风郡城的事情还是没有理由阻挡的。信使往来奔波了两次之后，西风郡城东侧大门打开，军事长官巴尔丹子爵率领着一队骑兵沿着放下来的吊桥迅速策马迎来，然后在距离李维六十五世陛下还有上百米的地方，就纷纷跳下马背。

“陛下，啊，是陛下亲自来了！”巴尔丹子爵激动的几乎不能自控，泪水沿着他那张粗豪的面孔淋漓而下。“陛下，您的到来简直就像是诸神的恩赐，还有这么多忠勇威武的诸侯领主，西风郡有救了！”

“表演略微过火，只能算合格吧。”巴米利杨总管酸酸的评价说。

不过除了这位总管大人之外，其他人可全都被巴尔丹子爵的情感宣泄给打动了，连这些天始终眉头紧皱，嘴角下垂的李维六十五世陛下也都微微动容。“辛苦你们了，守护西风郡的帝国将士们。”他用庄严的语调大声宣布说，“帝国不会忘记你们的功劳，等到扫平野心勃勃的叛国者所引发的灾难之后，帝国会论功行赏，奖掖你们的每一份贡献！”

欢呼声四起，不过由于人数较少，热烈的程度实在有限。皇帝陛下没有多看那些高举手臂大声呐喊的骑兵一眼，策马向前，来到了单膝跪地的巴尔丹子爵面前。

“起来吧，巴尔丹子爵。”他用听不出情绪的平淡语气说，“给我讲一讲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庞多克伯爵是怎么受伤的？此后蛮兽人的部队是否向西风郡城发动过进攻？”

“说起来这恐怕要花费很多时间，陛下，请您先进城休息吧。”巴尔丹子爵站起身来，语气诚恳的开口说，“我们为您、诸位廷臣、领主和将士准备了接风的酒宴，虽然不很丰盛，不过已经是我们竭尽全力了。”

李维六十五世略一迟疑，随后点了点头。“这样也好，巴尔丹子爵，我就在接风酒宴上听你的汇报。”--5045326219496

第144章转战西风，王旗再现（下）

月光给分外寂静的庭院披上了一层银霜，空旷的城头看不到巡逻将士的身影，只能见到火把摇曳的光芒。。杰迪?卢克斯迎着锐利的夜风站在一处塔楼脚下，背靠着坚硬粗糙的条石，把目光投向城外的茫茫夜色之中。

蛮兽人大军的营寨就设在誓约河对岸，黑沉沉的帐篷一直绵延到视野的尽头，营火彻夜不息，照亮了半边的天空。无数声音粗嘎的谈笑声远远传来，虽然听不到具体内容，却能够从中感受到某种极为彪悍野蛮的味道。生活在自然条件极为恶劣的亚伯拉罕大沙漠的蛮兽人生来就是优秀的战士，而且视英勇战死为灵魂回归月宫殿堂的最佳途径，几百年来，一直是狮鹫帝国西部边界的心腹大患。

五年之前，蛮兽人部族曾经出现了一位实力强悍、野心勃勃的首领，他的名字已经湮灭于时光的冲刷当中，不再被人提起，不过在他麾下蛮兽人大军的猛烈进攻之下，曾经被视为无法攻破的塔尔隆要塞摇摇欲坠，驻守要塞的钢拳骑士团也遭受重创，几乎在战后被废除了编制。如果不是当时还只是一介见习巡礼者的托马德?安子爵力挽狂澜，在蛮兽人之王攻上城头之后予以其毁灭性打击，那么现在狮鹫帝国是否依然保有西风郡，实在是个不好回答的问题。

然而时过境迁，当年的战争英雄这一次却站在帝国的对立面上，曾经被他力阻于坚城之下的蛮兽人大军长驱直入，围困西风郡城，这在狮鹫帝国建国以来，还是第一次。

难以形容的羞辱和忿怒让李维六十五世陛下的判断力发生了致命的误差，在长达三个小时的接风酒宴之后，他做出了一个听上去很有道理的决定。集中现有的全部军力，牢牢守住西风郡城这座重要城市，而后发布帝国总征召令，积蓄足够的力量，一举完成反攻。

没有人愿意在皇帝陛下盛怒不息的时候提出反对意见，或者说绝大多数诸侯领主根本没有察觉问题的眼光，这一方面是几十年安逸的生活让他们的信心过于膨胀，另一方面则是相关情报的匮乏，让他们无法做出冷静和正确的判断。

杰迪的嘴角不可避免的向上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他并不是所有人之中眼光最长远、头脑最清醒的，然而无论是情报总管大臣还是新任讨伐军统帅全都一言不发，身为霍夫曼家族一员的他也没有提出反对意见的*。不知道是否因为与巴米利扬总管走得太近，皇帝陛下虽然对杰迪还表现出尊重的态度，却并不是非常想要听到他的意见。

军事会议在一片赞扬之中落下帷幕，短暂得活像是接风宴会之后的小插曲。杰迪找了个垛口倚着胳膊，让自己的面庞沐浴在城外吹拂的冷风之中。银月的光芒业已偏斜，而一轮红月正在从远方冉冉升起，尤为沉暗清冷的夜色之中，杰迪突然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杰迪?卢克斯大师，原来您在这里欣赏风景呐。”巴米利扬总管美妙柔和的声音打破了夜的沉寂，“可惜风景虽美，却终归对眼前越发急迫的局势无补，难道您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吗？”

“皇帝陛下已经做出了决定，众多廷臣和诸侯领主全都交口称赞，连您也不例外。”杰迪没有回头，语气辛辣、直截了当的讽刺说，“巴米利扬总管大人，我只是一介地方领主的家臣，有什么资格在这么重要的军事会议上发言呢？”

“您可是得到陛下深深看重的顾问呐。”巴米利扬总管完全没因为受到讽刺而退缩，“杰迪大师，我不相信您会赞同陛下的作战方案，集中全部军力龟缩防御西风郡城，这简直就是把整个帝国西境交给了那些蛮兽人任意蹂躏。”

杰迪回过头来，颇具深意的看了情报总管大臣一眼。“这难道不是您想要看到的结果吗？”他说话的语气虽轻，话里的意思却沉重如铁块，“巴米利扬总管大人，这些蛮兽人难道不是在一只无形手掌的操纵之下，一步一步实现着托马德?安子爵的宏伟计划吗？”

巴米利扬总管没有露出动摇的表情，不过这并不能够说明什么，通过面部细微表情变化而揣测一位掌控不眠之眼情报网数十年的资深重臣，至少杰迪?卢克斯完全没有抱着这种不切实际的妄想。

“这不符合……计划。”短暂的沉默之后，巴米利扬总管字斟句酌的开口说，“我不能否认与那个人有过一些较为密切的关系，也不能否认曾经为他提供过方便……甚至支持。但是这并非我想要看到的结果，蛮兽人是一股极为宝贵的战斗力，帝国大军也是，在即将到来的恐怖灾难面前，每一分力量都是绝对不允许浪费的……我不知道是因为那个人的野心膨胀，还是发生了什么别的变故，总之……”

他的声音突然顿住了，接下来的语气颇有自嘲的味道，“杰迪大师，虽然这听上去有些难以接受，但是我希望您能够相信我对于这个帝国的忠诚与热**。”

“我很想相信您，总管大人。”杰迪这一次并没有在语气里面蕴藏着辛辣的讽刺，反而显得非常认真，“但是我不能冒险，因为……”

杰迪?卢克斯没有来得及说出自己的理由，因为就在巴米利扬总管露出认真倾听的表情之时，身后的蛮兽人营地轰然响起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喧哗，“嘿呀，嘿呀！乌斯盖?哈啊！”有节奏的呐喊声连整个西风郡城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两人都用最快的速度转身，朝着誓约河对岸望去。蛮兽人的营地中间已经堆起了一座巨大无比的篝火，宛如一位身披橙黄色斗篷的巨人，屹立在无数低矮的帐篷之间。就在篝火的前面，一根足有二十多米的粗大树干被立了起来，一面杰迪从未见过的庞大旗帜在树干的顶端猎猎飞扬，以极其张扬霸烈的姿态，显露出咄咄逼人的气势。

旗帜上面的图案尤其令人心悸，那是一把苍白如死人骨骼的锯齿长剑，剑柄末端是个戴着王冠的头骨，剑刃一半被鲜血染红，底色漆黑如夜。杰迪盯着那面旗帜看了许久，突然有些眩晕的感觉，仿佛身体之中的力量被一下子抽走了不少。

“诸神在上，那是蛮兽王旗……”身边的巴米利扬总管用格外苦涩的语气喃喃自语说，“五年之前，曾经险些攻破塔尔隆要塞的蛮兽王旗，这一次又出现在西风郡城城外……难道亚伯拉罕大沙漠又一次出现了一位蛮兽人之王吗？”--5045326219497

第145章大军困城，围而不攻

令杰迪?卢克斯感到奇怪的是，蛮兽王旗的出现并没有对西风郡城的不利战局造成多大影响。。。仿佛那些蛮兽人只是精力过于旺盛而狂呼乱喊了大半个晚上，第二天晨曦降临之际，他们却又偃旗息鼓，继续安安稳稳的呆在誓约河对岸的营地里面。

不是只有杰迪?卢克斯对目前的局势感到奇怪，许多经历过战争的诸侯领主都发现了战局的可疑之处。西风郡城确实是一座非常难易攻陷的城市，然而这并不代表守军就可以高枕无忧了。高耸的城墙只是为守军提供优势地形的屏障，而众多投石器和弩炮车也需要大量熟练操作的人手，还要有为数众多的工匠对其进行检修，防止在战斗最为激烈的时候突然出现故障。只要围困城市的敌军不断进攻，对守军施加压力，哪怕是比西风郡城更加坚固的城市，也难以永无止境的支撑下去。

然而这支围困西风郡城的蛮兽人大军表现得却非常懒散，异乎寻常。天气晴好的时候，从郡城城头的高塔上可以清晰的看到誓约河对岸，许多蛮兽人士兵离开营地，围在一起进行角斗的游戏，兴高采烈的“嘿呀”和沮丧“啊哈”混合在一起，像是一根根软毛在骚动着守军将士的心情。一连好几天，蛮兽人大军都毫无准备攻城的举动，甚至连攀登城墙的长梯、龟盾和攻城塔都没有组装起来，像是垃圾一样散乱无章的堆积在营地大后方。

诡异的平静对峙持续了整整四天时间，第五天一早，蛮兽王旗再次出现在西风郡城守卫者们的视野之中。

杰迪?卢克斯当时正好站在郡城城头高耸的瞭望塔上，用鹰眼术窥视蛮兽人的军营，所以他几乎是第一个意识到情况有所变化的人。一队尤为高大凶猛的蛮兽人咆哮武士排着整齐的队列走进营地，紧随其后的是许许多多的部落头人和长老，他们全都向着旗杆上高高飘扬的蛮兽王旗抚额、鞠躬、跪拜，以极为庄重的姿态完成了一整套古老的礼节。

接下来出现的那个人，让杰迪的心脏突然停跳了好几秒，不得不紧紧捏住石墙支撑自己。随后他重重**着平抑心情，吐出的雾气在清晨爽利的空气之中蒸腾成烟。

杰迪?卢克斯看到的是一位穿着古铜色战甲的人类青年，肩披及地的红里黑面长披风，上面密密麻麻绣着许多怪兽的图案。所有蛮兽人都在向这位人类青年恭敬行礼，然后垂手站立两边，注视着他迈着威严的步伐走向蛮兽王旗，然后在旗杆下面摆放的一把铺着冬狼毛皮的宝座上就坐。

有那么一瞬间，杰迪以为自己看到的只是个幻影，然而就像是为了嘲讽他这个软弱念头一般，那名青年突然抬起头来，看向西风郡城的城头，一双令人难忘的锐利金眸在阳光之下闪闪发光。

在没有其他可能了。杰迪?卢克斯几乎是呻吟着说出了那个名字。“托马德?安……新任蛮兽人之王……诸神在上，这可真是……”

蛮兽人营地上空响起了嘹亮的战歌，这首曲调雄壮的旋律非常简单，无论任何乐器——长笛、号角还是竖琴都可以很轻松的演奏出来，不过只有声音雄浑有力的战鼓才能演绎出最精彩的味道。上百名****上身的蛮兽人鼓手敲响了同样多数量的祭祀大鼓，隆隆之声仿佛带着天崩地裂的威压，一声声仿佛重锤敲入心底，让西风郡城的守卫者们全都面面相觑、手脚冰凉、脸色发白。

“这样下去不行，不行。”瞭望塔脚下不远处，穿着铁卫骑士灰色铠甲的杰诺?贝尔蒙德爵士语气严厉的嘟哝着，不知道是对身边脸色苍白的众多领主诸侯，还是对自己。“那些蛮子的士气越来越高，人数也越来越多，即使是有着誓约河天险，想要守住西风郡城的难度也太大了。”

“杰诺老爹，您的担忧有些过早了吧。”被任命为讨伐军第一分团长的钢铁骑士鲁恩斯向前跨出一步，抖了一下自己的佩剑说，“那些沙漠蛮子根本不懂得造船，更不懂得如何进攻一座戒备森严的坚固城市，如果是在平原上相遇，我承认一小队普通士兵也不是一名蛮兽人咆哮武士的对手，但是现在我们有西风郡城二十米高的城墙作掩护，那些蛮兽人难道能插着翅膀飞过来？”

杰诺爵士有些固执的摇了摇头，“看轻敌人，疏忽大意，是许多战争失败的真正原因。鲁恩斯弟兄，你骁勇善战，性格暴烈，是冲锋陷阵的猛将，但是统帅大军、防守坚城却不是你所擅长的了。”

鲁恩斯爵士挠了挠头，“是啊，杰诺老爹，让我率领一两千骑兵没问题，要是给我上万人的军队，光是那些繁杂事务就让我感到痛不欲生了！”

“所以你并不了解士气对于一支军队的重要性。”杰诺爵士叹了口气说，“西风郡城是一座防御完善的坚固城市，城墙高耸、高塔林立，还有誓约河作为防守天险。虽然此前由于城卫军遭遇伏击，死伤惨重，在人手方面十分缺乏，但是在多达两万五千人的讨伐大军驻扎进来之后，这座城市的防守就可以说无懈可击了。想要正面攻下西风郡城，没有几倍以上的惨重损失，是做不到的。”

鲁恩斯爵士朝着对面营地望了一眼，有些满不在乎的撇了撇嘴，“依我看，那些蛮子最多不超过两万，是根本无法攻下西风郡城才对。”

“你对敌人的数量判断没有很大误差，但是军力的估算就差了很多。”杰诺爵士哼了一声，“一名蛮兽人最少顶的上十名普通士兵，如果是咆哮武士，这个数字还要翻几倍。更加值得警惕的是，蛮兽人可没有专门负责后勤辎重的士兵，每一个蛮兽人都是顽强勇猛的战士，而且体力非常惊人，甚至可以徒手攀爬陡峭的岩壁。”

“西风郡城的城墙可比真正的岩壁更要难以攀爬。”鲁恩斯爵士有些不服气的回答说。

“但是也远远没有真正的岩壁高耸入云。”杰诺爵士扫了一眼身边那些脸色苍白的诸侯领主，心情不由的变得更加糟糕起来，“传令兵！”他突然提高声音，让一名背着军用号角的灰烬骑士快步跑来。

“团长大人，请下命令吧！”

“以讨伐军总统帅、灰烬骑士团团长、大帝铁卫之首杰诺?贝尔蒙德爵士之名，命令全体部队调整执勤时间，从原来八小时一班改为六小时一班。除原本参与执勤的部队之外，作为总预备队的灰烬骑士团第二分团，讨伐军第五、第六两个分团分别负责西风郡城南门、北门和西门的第四班执勤任务，东门的第四班……”他微微思忖了一下，“……我会亲自去通知，现在把命令传达下去吧。”

“遵命，团长大人。”那名灰烬骑士快步离开，去传达杰诺?贝尔蒙德爵士的最新命令。从头到尾旁听了命令的鲁恩斯爵士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杰诺老爹，您打算让那支部队守卫东门？为什么还要贵为统帅的您去亲自通知？”

“一点点尊重的态度，往往能够安抚下最为桀骜不驯的心灵。”杰诺爵士捋了捋灰白的胡须，眼睛里面闪过一丝玩味的光芒，“鲁恩斯弟兄，你要知道，杰迪?卢克斯这样的强大魔法师往往不会太过尊重世俗权柄的威严，如果用全军统帅的权力去命令他，得到的绝对不是什么好结果。”

鲁恩斯爵士嘴角微微下垂，在那张宛如岩石一般冷峻的面孔上面增加了些许倨傲的味道，“我认为他别无选择，只要他还想霍夫曼家族存在的话，就不应该对抗您的命令。”

“魔法师多半都是聪明人，聪明人可不会选择公然对抗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不满。”杰诺爵士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说，“港城亚留斯现在已经无法挽回的被蛮兽人所占据，霍夫曼家族残留下来的势力已经微不足道，真正值得我花费心思的只有，茹曼?劳伦斯骑士、克莱门农?格雷果爵士和杰迪?卢克斯魔导师，而前两者全都听从后者的命令，你看不出来吗？”

“克莱门农?格雷果爵士的确是位实力不凡的优秀骑士。”鲁恩斯爵士有些勉强的回答说，“但是茹曼?劳伦斯……他在比武庆典上似乎没有什么出色的表现。”

“比武庆典上面的表现全都不值一提，鲁恩斯弟兄，不值一提。”杰诺爵士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对于某些根基深厚的豪门鼎族来说，被陛下太过看重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塞德里克家族的银狼伊斯方爵士就隐藏起大部分实力，格雷斯家族的穿心弓陶玛里爵士更是早早落败，如果他们没有这样做的话，被陛下征辟为不能娶妻生子的大帝铁卫，那么费尽心机挣得的家族继承人宝座，可就一去不返了呢。”

鲁恩斯爵士表情厌恶的皱了皱眉，“真是自私自利的想法。”他评论的语气像是吐出了一口最秽恶的黏痰，“杰诺老爹，我真的不想听到这些。”

“你可以不去使用权谋，鲁恩斯弟兄，可是你必须懂得这其中的奥妙。”杰诺爵士有些感伤的叹了口气说，“因为铁卫之首的位置不是那么好坐的，你想过没有，倘若我与宫廷魔法师、博学者公会以及诸多帝都豪门的关系全都处得非常僵硬，能够比现在更好的保护陛下的安全吗？”

“……当然不能，但是……杰诺老爹，只需要您懂这些就可以了啊。”鲁恩斯爵士握了握拳说，“相比朝堂之上的纷争，我更喜欢率领骑兵部队东征西讨，为大帝陛下和狮鹫帝国立下赫赫战功。”

“恐怕很难，鲁恩斯弟兄，很难。”杰诺爵士的语气变得低沉下来，“罗兰德弟兄和叛国者实在走得太近，陛下不会放心由他来接任铁卫之首；柯博文爵士原本也算是恰当的人选，不过他的性格之中有过于聪明的一面，让我始终犹豫不决……当然，现在已经用不到考虑了。其他弟兄或是性格存在缺陷，或是实力不济，都无法接过我肩上的这副重担，现在就只有你了，鲁恩斯弟兄。”

“这怎么会？”鲁恩斯爵士显得非常惊讶，眼睛瞪得像是两只小碟子，“杰诺老爹，您的身体还这么硬朗，考虑继任者……那恐怕还要好几十年吧！”

“没有那么久了，我能够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虚弱下去，斗气也在衰退，虽然过程非常缓慢，但是的确已经开始了。”杰诺爵士感慨的拍了拍自己的右肩，“大帝铁卫是宣誓加入的终身制职业，只有死亡才能解除我肩膀上的重担。我已经为三代狮鹫大帝献出了四十多年的人生，还不知道能够继续负担多久……鲁恩斯弟兄，我不能等到自己真的老到无法保护陛下的时候，才去甄选接班人，你能够承受这个重担吗？”

鲁恩斯爵士正要回答，突然目露惊诧，随后做了一个激烈的手势。“杰诺老爹，看，有一队蛮兽人离开营地了，正在向我们走来，还打着一面白色的旗帜！”

杰诺爵士转过身来，朝城外望去，一开始由于誓约河面的反光，他什么都没有看到。不过没有等上多久，他就看到一只满载蛮兽人的简陋木筏正在朝郡城城墙下面驶来，一位身材高大，面目丑陋的蛮兽人咆哮武士叉开双腿，稳稳的站在木筏最前面，从胸前佩戴的徽章看来，是一位威名赫赫的“顿”，也就是蛮兽人部落的军事长官。

在那名咆哮武士的身边，是一个穿着体面的贵族爵士，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而且还带着一大块污渍，显然已经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没有好好整理仪表了。十几名体型稍微矮一些的蛮兽人战士站在那名贵族身后，每个人都全副武装，沉重的铠甲和兵器压得木筏已经快要沉到了水底。

“是要求战前谈判的使者，还带了作为通译的俘虏……诸神在上，这还是我们熟悉的蛮兽人吗？该不会是我看错了什么吧？”瞭望塔上的杰迪?卢克斯全身一震，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托马德?安真有这么高的威信？连一向桀骜不驯的蛮兽人都能如此服从他的指挥。”

“所以托马德?安大人才会被这一代的黑鸦女巫选中，成为预言之中的救世之人呐。”伴随着熟悉的美妙嗓音，巴米利杨总管脚步轻盈的走上瞭望塔，然后来到杰迪的身边，“我感觉到他已经来了，杰迪大师，现在就在城外，是不是？”

“您的感觉非常准确，总管大人。”杰迪从窗口移开脚步，无论如何，他都必须承认自己无法影响城外正在发生的事情。“那么您准备怎么办？去城外和这位老朋友叙叙旧吗？”

“您的舌头简直就像是您的智慧一样令人惊叹呐。”巴米利杨总管滴水不漏的回应说，“如果能够的话，我真想为阻止这场战争竭尽所能，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但是很可惜，我和托马德大人早就失去了联系呐。”

“失联多久了？够四十八个小时了吗？”杰迪咧了一下嘴，语带嘲讽的表示，“总管大人，我真想知道，还有什么是您所不清楚的吗？”

“您可真是太高看我这个已经失宠的可怜人了呐。”巴米利杨总管软软的叹了口气说，“陛下的恩宠已经离我远去，修道院的平静生活离我越来越近，我似乎都已经听到教人心情宁静的钟声了呐。”

“这里可没有什么修道院的钟声。”杰迪直截了当的戳穿说，“总管大人，我只听到了蛮兽人的战鼓声，实在是惊天动地，威吓十足。”

“但是让您感到心烦意乱的绝不是这些鼓声，而是蛮兽人大军的动向。”巴米利杨总管来到窗前，探头朝外面看了一眼，随后缩了回来。“足足有好几万人呐，真是可怕。除了五年之前的那次，在我的记忆里，蛮兽人大军从来没有超过一万人的规模，因为只要超过这个数字，蛮兽人大军就会在一场场越发激烈的内讧之中分崩离析呐。”

巴米利杨总管说的一点都没错，蛮兽人的性情桀骜和无纪律都非常著名，这曾经是所有试图雇佣和利用这些天生战士的组织全都深感头疼的事情。迄今为止，杰迪还从未听说过有谁能够将蛮兽人训练成服从命令的战士，即使是他们之中卓有威名的“顿”和“沙”，所能影响的也只有自己部族那几百上千人而已。

“看来托马德?安大人已经迈出了关键的一步……至于是他打算按照预言那样成为救世之人，还是成为这个帝国的送葬人……那就不是我可以揣测的了。”巴米利杨总管的声音轻如呓语，不过每个字却都清晰无比的钻进了杰迪?卢克斯的耳朵，“您现在打算怎么办呢？可怕的冲突已经一触即发，杰迪大师，您在这场战争之中，究竟打算置身何种立场？”--5045326219498

第146章无人赏光的盛宴

在成百上千双带有敌意的眼睛的注视下，满载着蛮兽人的木筏终于缓缓靠岸。。。距离岸边还有几米的时候，那名高大的蛮兽人首领就不耐烦的啐了一口，有力的双腿猛然向下一踏，整只木筏剧烈一沉的同时，高大的蛮兽人首领像是被投石器扔出的石弹一样，横越数米水面之后，重重落在誓约河的岸边。

一阵细微的骚动从城头扩散开来，窃窃私语如同风过疏林。那名蛮兽人首领身穿重甲，腰间悬着的双刃战斧犹如一面坚固的盾牌，看上去光是装备就有上百公斤，这还不算两米五以上的高大身躯本身的份量。能够跃出这么远的距离，显然双腿的力量大的惊人。紧接着其余蛮兽人也纷纷跳上河岸，一个个动作利落，满不在乎，让城头上不少士兵和下级军官都感到一阵寒意袭上心头。

“诸神该死，那些大肚皮的蛮子难道都有这么大的力气吗？”一个城卫军士兵咕哝着挪了挪自己的头盔，感到这玩意突然变得沉重异常。

“我看这场仗不好打。”一名来自讨伐军的下级军官用颇为神秘的语气压低声音说，“哎，伙计，你们恐怕不知道吧？在回声地峡发生的那场袭击，就连皇帝陛下身边最精锐的灰烬骑士团，也出现了相当大的损失呢。”

“有这回事？”好几名士兵都凑了过来，一面警惕的注视着城下，一面悄声询问，“快和我们讲讲发生了什么？蛮兽人是不是和传说之中同样可怕，连胳膊被砍断了都会咆哮着继续战斗？”

“比传说更要可怕呢。”下级军官看到自己的这番话吸引了众多同僚的注意力，脸上露出了近乎倨傲的笑容，“告诉你们吧，与那些蛮子面对面厮杀，就是把自己的小命交到了死神的手中。我看到一位骑士老爷——哦，好像是齐坦思家族的雷克爵士——英勇的冲上前去，砍掉了一名蛮兽人的胳膊，结果却被对方用断腕的鲜血迷住了眼睛，脑袋被硬生生的扭了下来。”

这类充满血腥和恐惧味道的小故事在城头悄无声息的传播开来，把恐惧的种子吹入守军将士的心底，一旦有适合的时机，种子就会萌发出嫩芽，长成大树，最后从内部摧毁这些人的战斗意志。

不过至少在血腥的攻城战开始之前，恐惧的种子没有萌发的条件。

蛮兽人首领在西风郡城城门前面的空地上停下脚步，昂起粗壮的脖子，“俺是顿?卡巴，蛮牙部落的头领！”他用口音很重的蹩脚通用语大吼着，洪亮的声音完全可以让躲在城墙角落里面的每一个人听得清清楚楚。“俺想要和你们的……伟大的人，嗯，高大的男人……”他随后冒出好几个语音粗嘎、难以辨识的词汇，用手在空中比划了一番，最后怒气冲冲的抓过那名人类贵族。

“告诉他们，我想说的是什么，一个字都不许错！”顿?卡巴凶恶的咆哮着，“人类小虾米，不然俺就撅断你的细脖子！”

那名人类贵族两条腿抖得活像是鲁特琴的琴弦，裤子上出现了一大片深色的水渍，“西风郡城的守卫者们……”他用又细又高又颤抖的声音叫喊着，“顿?卡巴头领是蛮兽人之王派来的使者，想要和地位足够高的人说话！”

“该死的叛徒！”鲁恩斯爵士朝脚边啐了一口，然后把手伸向旁边的随从，“拿弓箭来，我现在就让那个叛徒永远闭嘴！”

担任随从的灰烬骑士还没移动脚步，杰诺爵士已经用手势拦住了他，“我们需要弄清楚蛮兽人之王的来意，鲁恩斯弟兄，现在不是杀人泄愤的好时机。”他一面说着，一面朝城门的方向走去。

狮鹫帝国很少有贵族会认不出威名赫赫的铁卫骑士之首，当无畏者杰诺?贝尔蒙德的身影出现在城头上的时候，那名人类贵族似乎**了一下，然后颤抖着把身体缩得更小了。

“我是杰诺?贝尔蒙德，天骑士，西风郡城守卫军临时统帅。”杰诺?贝尔蒙德的声音并不高亢，却犹如在耳边响起一样，让城上城下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现在，告诉我，侵略者的首领想要对我说什么？”

在杰诺?贝尔蒙德的威严冷酷的目光注视下，那名人类贵族脸色惨白，嗫喏着说不出话，活像是嗓子被什么堵住了一样。蛮兽人的性格通常都显得非常暴躁，缺乏耐心，身为蛮牙部落头领的顿?卡巴自然也不例外，伸出手来轻轻一拨，就让那名人类贵族整个人飞出十几米开外，一头栽倒在地。

“俺只知道一点……你们人类小虾米的话！”顿?卡巴口沫四溅的咆哮着，“老家伙，你是这里最……高大的男人？”

杰诺爵士的灰色胡须微微颤抖了一下，“身高能够代表什么？”他用格外冰冷的声音回答说，“我的身高不到你的胸口，但是打起仗来，我可以像是切奶酪一样切掉两打像你这样的傻大个。”

“老东西骗人！”顿?卡巴咆哮着咒骂一声，然后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俺的意思是说……伟大，无以伦比，第一的……顿，你是吗？”

“顿”是蛮兽人对部族军事首领的称呼，第一的顿，当然指的就是军队统帅，或者什么类似的职务。杰诺爵士眯起双眼，语气平静的回答说，“如果你说的是这座城市的军事首领，那么我就是了。”

“很好，你可以代表……喔，这个你们人类小虾米最高大的，嗯，乌斯盖?哈啊？”顿?卡巴说了一个蛮兽人语的特殊词汇，然后恼火的摇了摇脑袋。“总之就是，最高，最大，最……的那个人！”

“我可以代表狮鹫帝国的皇帝李维六十五世陛下，对侵略者首领提出的条件作答复。”杰诺爵士一字一顿的回答说。

“那太好……”顿?卡巴生硬的点了点头，“伟大的、无以伦比的战争之主，三月大神的眷顾者，奇迹之子，亚伯拉罕大沙漠诸部族共同尊奉的蛮兽人之王要俺告诉你们，他准备与你们的……王见个面。他要你们知道，他并不希望与你们血战一场，让无数人类的尸体充塞这座城市，只要答应他的条件，西风郡不会有任何损伤——男人、娘们、小崽子和当兵的……都不会死。也不会破坏这里的一草一木！”

杰诺爵士哼了一声，用带些嘲讽的语气回答说，“听起来这真是件不错的事情，啊，一次怀柔的侵略？一次和平的进入？和善可亲的蛮兽人咆哮武士列队从狮鹫帝国的边境长驱直入，还朝着乡村农场里面快乐的乡巴佬挥手致意，是这样吗？”

“如果你们的王答应，就是。”顿?卡巴仿佛听不出话里的讽刺味道一样，直愣愣的回答说，“我们的王的意思就是这样，他希望狮鹫帝国能够变得更加强大，在蛮兽人加入进来之后……他将拿出友谊与和平作为礼物。”

“留着他的礼物吧！”杰诺爵士突然厉声叱喝，目光之中闪烁着锐利的愤怒火花，“除了破坏与伤害，你们什么都没有带来，而除了烈火与死亡，你们也什么都别想带走！这就是我给你，以及那位侵略者首领的答复，永不改变！”

“那么……俺还有第二条口信。”顿?卡巴看上去似乎早就预料到杰诺爵士的态度，咧开大嘴露出一个格外凶狠的笑容，“按照传统，俺们的王会在战争开始之前邀请你们的王共进午餐，就在城外，老家伙，你们的王敢来参加吗？”

杰诺爵士根本不为所动，“共进午餐，为什么不？”他抬起手来抖了一下佩剑，“人类的待客之道不会比你们这些蛮子更差劲，要不要来城里和大帝陛下共进午餐？为了符合蛮兽人之王的身份，我甚至可以允许他带上一百名随从。”

“俺的口信已经传到了，勇者之宴也会届时开始，现在就看你们这些人类小虾米的勇气啦！”身为使者的顿?卡巴同样不肯上钩，说出最后一句话之后，他飞快的转过身去，朝着木筏迈开大步。

“嘿，蛮子，不带点礼物离开吗？”一声怒吼从杰诺爵士的身边响起，在无畏者做出阻拦手势之前，手握一把长弓的鲁恩斯爵士一个箭步跳上城垛，强健有力的双臂立刻把弓弦拉满。“就是这个洞送给你当礼物吧！”

利箭离弦而去，发出一声空气爆破的锐响，宛如一道银色闪电般直击顿?卡巴的后脖颈。鲁恩斯爵士的目标显然不是对方的肩膀或者大腿之类地方，而是直指致命之处。

利箭来势汹汹，蛮兽人咆哮武士的应对动作也快得吓人。很难想象如此庞大的身躯竟然能够进行精准灵活的移动，顿?卡巴几乎在利箭离弦的瞬间就做出了反应，身体猛然向旁边一窜，盾牌似的双刃巨斧已经向上举起，挡住了后背和头颅要害。

一声激烈的金属撞击声响起，震得许多人双耳嗡鸣。利箭在距离顿?卡巴后脖颈不到十厘米的地方被险险截下，让这位强大的蛮兽人咆哮武士脸色也有些微微发白。“偷袭，俺记住，俺的斧子也记住。”他朝着鲁恩斯爵士恶狠狠的咆哮起来，“你的脑袋，俺要戳在俺的人头柱上！”

“正有此意，蛮子，我的猎物里面还少一颗足够丑陋凶恶的脑袋呐！”鲁恩斯爵士反唇相讥，然后爆发出一阵大笑。

这阵大笑的确缓解了守军将士紧绷的心情，像是有传染力一样，让城头变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在嘲讽叫骂和大笑声中，那些蛮兽人重返木筏，然后头也不回的划向对岸。

“真是个糟糕透顶的应对。”瞭望塔上的巴米利杨总管撇了撇嘴，语带不屑的评价说，“杰诺爵士真是老糊涂了，怎么能够让人朝着使者射箭呢？如果真能射死射伤也就罢了，结果还被格挡下来，让士气受到了进一步的挫伤。”

“但是总管大人，我看到的是守军的士气得到了一些提升。”杰迪?卢克斯谨慎的表示，“袭击使者固然不合规矩，不过那是指人类诸国之间的战争而言，对于蛮兽人……我没有别的意思，不过蛮兽人真的懂得这些规则吗？”

“他们至少懂得用同样的办法来对付我们的使者。”巴米利杨总管叹了口气说，“这场战争如果打到最后，无论如何都会让无辜者的鲜血染满整个城市……和平又不是只有在一方死光之后才能达成，倘若这次轮到我们提出和平条件，前往蛮兽人营地的使者能够得到人身安全的保障吗？”

“那就不要走到这一步好了。”杰迪轻声回答，然后目光突然一动，“从对岸的营地里面又出现了一只木筏……喔，这一次可要大得多了，上面还铺了一张非常硕大的红色地毯。”

“我认得那张地毯。”举起青铜窥镜看向城外的巴米利杨总管喃喃自语说，“那是库鲁巴斯子爵最为珍**的地毯，就铺在方城堡的大厅里面，上面还有家族徽章呢。”他苦笑着放下窥镜，“看来方城堡恐怕也已经陷落了，那是除了这里之外，西风郡最为坚固的大型城堡，足足驻扎着五千士兵呢。”

杰迪?卢克斯怀疑的看了情报总管大臣一眼，“这能代表什么？在数万蛮兽人大军面前，方城堡陷落难道很让您感到惊讶吗？”

“确实会让我感到惊讶，因为这说明蛮兽人大军完全拥有攻克坚城的能力。”巴米利杨总管长长吐了口气，“杰迪大师，您没有去过方城堡，恐怕不太清楚那里的地势之险要。方城堡位于一座陡峭山岭之上，除了两条曲折山路之外，根本难以抵达；城墙厚达数米，非常难以破坏。蛮兽人大军固然人数众多，实力也非常强悍，但是在这种难以展开军力的地形下，能够在几天时间内迅速攻破方城堡，代表他们拥有的实力更在我们的想象之上。”

一阵骨笛声响起，一队蛮兽人咆哮武士从营地中间鱼贯走出，开始登上木筏。不过他们手中没有拿着武器，反而端着木盘和大碗，里面盛满了各类具有蛮兽人粗犷风格的食物，烤沙蝎、蓝纹奶酪、椰枣、水草沙拉和无酵饼，大根大根的血红色烤羊腿，甚至还有一罐发酵驼奶和几瓶红酒。

杰迪看得满脸怀疑，“诸神在上，那些蛮兽人在搞什么？这架势难道是想要请我们吃饭吗？”

“您说的没错，杰迪大师，这就是在请人吃饭，不过请的是咱们的皇帝陛下。”巴米利杨总管轻声解释说，“这是蛮兽人的传统之一，叫做勇者之宴，在两个大部族开始战争之前，总要有这么一个宴会，款待双方的首领和勇士。”

杰迪眯起眼睛打量着那只木筏，随着木筏上面的食物越摆越多，蛮兽人营地里面响起的乐曲声也更加热烈。一阵雄壮的鼓声之后，那名被怀疑是托马德?安的蛮兽人之王举起王冠戴在头上，然后在十几名萨满巫师打扮的小个子蛮兽人的护送下，缓缓登上木筏，盘膝坐了下来。

蛮兽人之王意态悠闲的品尝了几样食物，然后举起酒杯，让一名萨满巫师为他斟满。接下来他朝着西风郡城城头的方向做了个邀请的手势，举杯就唇，仰起头来喝了个干干净净。

“这家伙挺有气派。”杰迪略带钦佩的咂了咂舌头说，“总管大人，如果皇帝陛下拒绝赴宴的话，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什么都不会发生，勇者之宴并非每次都能邀请到客人，如果无人赴宴，吃完喝完之后，蛮兽人之王就会返回营地。”巴米利杨总管苦笑着摊开双手，“但是这样一来，蛮兽人大军的士气必然会大振，因为按照他们的传统，不敢赴宴的一方不会受到战神的祝福，战争的胜负也就很明显了。”

“那么李维六十五世陛下……会不会赴宴呢？”

“我想……应该不会吧。”巴米利杨总管的目光之中似乎多了一些说不清楚的东西，“杰迪大师，咱们这位皇帝陛下啊，在某些时候，并不是那么很有勇气呐。”

事情的发展正如巴米利杨总管的判断。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在誓约河湍急流淌的河水之中，木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固定住一样，漂浮在河道正中。伴随着骨笛、祭祀大鼓和号角的吹奏声，蛮兽人之王兴致盎然的又吃又喝，他品尝了发酵驼奶和红酒的味道，还切了大半条羊腿，就着一大盘奶酪和沙拉吃个精光。

当他最终起身离开的时候，蛮兽人的营地里面发出一阵天崩地裂般的吼叫，那些蛮兽人开始敲响手边一切能够敲响的东西，庆祝即将得到的伟大胜利。

“虽然早有预料，但是现在还是感到脸上无光呐。”巴米利杨总管几乎是有些绝望的苦笑着，然后脚步移向瞭望塔的门口，“杰迪大师，请恕我先离开了。”

“请便，巴米利杨总管大人。”

这是杰迪?卢克斯在西风郡城里最后一次见到这位情报总管大臣的身影，年轻的魔法师当时并没有真正弄清那句双关告辞语的真正意思，这让他此后每次想起来，都对巴米利杨总管的深沉心思有了更深的体会。--5045326219499

第147章诸领沦陷，汪洋孤岛

情报总管大臣巴米利杨公爵的离奇失踪并没有在西风郡城引起太大的波澜，实际上这件事情在有心人的掩盖之下，根本就没有传播开来，少数几位有资格得知消息的廷臣诸侯也都选择缄口不言，不希望因为此事触怒了心情已经糟糕到无以复加的李维六十五世陛下。。。

李维六十五世陛下有理由忿怒，身为狮鹫帝国至高无上的皇帝，他从来没有想象过自己会有如此窘迫的一天。被一向视为侵扰边境的疥癣之疾的蛮兽人困在西风郡城之中动弹不得。

虽然真正的战斗尚未打响，然而对岸每天都在增多的营帐和篝火却让他烦躁不安。蛮兽人的队伍日益庞大，每天都有打着各式各样部族旗帜的蛮兽人汇集而来，同时还带来了许许多多的战利品，象征着西风郡的城镇、庄园、堡垒和其他帝国贵族领地已经纷纷沦陷。蛮兽人的大军已经从一股浊流扩展为汪洋大海，将西风郡城牢牢围困在其中。

白天目睹的情况令守军将士焦躁不安，晚上彻夜燃烧的篝火则让他们辗转反侧，无法入眠。蛮兽人大军的营地已经远远不止是誓约河对岸的那些，而是扩展到整个西风郡城的四周，篝火连着篝火，黑烟连着黑烟，咚咚鼓声和刺耳的骨笛声此起彼伏，伴随响起的还有一阵阵粗野的吼叫和咆哮声。蛮兽王旗附近是篝火最为集中的地方，蛮兽人在旗杆周围搭起了好几座巨大的火堆，腾腾烟雾夹杂着火光直上云霄，星子就在映红的天幕上闪烁扶摇。受惊的鸟群从林间、荒地和丘陵上盘旋不已，羽毛映着火光，仿佛也在燃烧一样。许多大乌鸦在其中上下翻腾，扑打翅膀，厉声尖叫，酷似一群群报丧的幽灵，

从西风郡城的城头向四周望去，极目所见，处处都是这样一幅骇人的景象。“这可不是几万蛮兽人就能烧出的大火，看看，数都数不清楚。”呆在城头执勤的士兵们彼此窃窃私语着，“恐怕整个亚伯拉罕大沙漠的蛮兽人全都聚集在这里，打算把我们一网打尽啊。”

这并非是毫无根据的胡乱猜想，因为从此前得知的情报分析，蛮兽人之王确实向所有部族都下达了动员令。代表着战争动员命令的冬狼兽牙项链被骑着单峰骆驼的咆哮武士高高擎在手中，大吼着“嘿呀——哗耶”一路狂奔，所过之处的蛮兽人部族都在第一时间行动起来，除了年老体衰的老者和不足十岁的孩子之外，全都打点好简单的行装，扛着武器，打着部族旗帜踏上征途。

这原本是应该得到相当程度重视的情报，却在巴米利扬总管的有意延迟下被压在了卷册浩繁的文书之中，直到这位情报总管大臣离奇失踪之后，他所委任的副手——血狮鹫骑士统领龙?冯德里克爵士才将这些情报翻了出来，放在狮鹫大帝李维六十五世的案前。

经过好几个无眠之夜的李维六十五世皇帝陛下神色有些憔悴，脸色暗沉，眸子被淡淡的乌青围绕着，不过眼底的光芒依然锐利，而且因为焦躁的情绪而变得蕴藏着某种危险的感觉。他坐在郡守府大厅的长桌后面，就着银质烛台明亮的光芒和杰诺?贝尔蒙德爵士讨论着战局的发展，十几名帝国重臣和诸侯领主列席参加了这次秘密会议，不过哪怕就是平日里最**高谈阔论的人，此时也紧紧闭上了嘴巴，低头研究着长桌上那些地图的某个角落。

龙?冯德里克爵士来到大厅的时候，会议正好因为李维六十五世陛下的突然爆发而中断了，这位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把羽毛笔一摔，身体向后重重靠在椅背上。

“诸位大人，除了毫无价值的建议和人尽皆知的消息之外，你们还有更好的对策吗？苦恼不已的揉搓双手是没有用处的，与那些蛮子进行谈判更是一派胡言！”皇帝陛下压抑着怒火的低语声在大厅里回荡，火光闪耀，阴影浮动，气氛在此时此刻仿佛像是凝固了一般。“我绝不会让那些蛮子得到任何帝国领土，不过听说那个蛮兽人之王是萨满出身，身材矮小，我倒是可以开恩赐予他两米土地，以便于安葬他的尸体！谁在那里？”

愤怒的低语突然转为严厉的叱喝，皇帝陛下朝着门口怒目而视，而身为大帝铁卫之首的杰诺?贝尔蒙德爵士更是反应迅速，霍然起身，同时手腕微抖，威名赫赫的炼金长剑“狮鹫之爪“铿锵一声滑出剑鞘。

“陛下，是我，您的忠实仆人。”龙?冯德里克是个又瘦又高，简直像是一把纤细长剑的男人，穿着一件有许多口袋和扣环的黑色皮甲，行动简直像是个影子一样毫无声息。“我从前段时间积存下来的情报之中找到了这些，说不定能够为您带来少许帮助。”

皇帝陛下做了个手势，杰诺?贝尔蒙德爵士冷哼一声，收剑归鞘，然后坐回李维六十五世的身边。

龙?冯德里克像个幽灵一样飘到了桌边，然后从贴身的口袋里面取出几张薄如蝉翼的淡银色纸条，恭恭敬敬的呈到了皇帝陛下的面前。所有人的目光立刻都向着那些纸条集中过去，从纸条的材质上可以看出，这些都是不眠之眼地区头领级别的暗探用于传递最高级情报的炼金物品，只有特制的炼金墨水能够在上面书写，即使是受到水浸火烧，也难以损毁，更不容易被人篡改。

李维六十五世陛下漫不经心的拈起一张纸条看了看，随后把它扔回桌上，“从繁杂纷乱的消息之中总结出有用的情报，这是情报总管大臣的本分。龙?冯德里克爵士，告诉我，这些情报意味着什么？”

“尊敬的陛下，意味着一场规模宏大的入侵在几个月前就开始进行准备了。”龙?冯德里克眨了眨那双带有黄疸色斑的眼睛，用略带嘶哑的声音回答说，“还意味着发生在港城亚留斯的骚乱，以及帝国其他地方的叛乱者的活动，都与蛮兽人的这次入侵密切相关。”

李维六十五世的表情像是戴着面具一样纹丝不动，不过目光却闪动了一下，似乎是混杂着愤怒和烦躁，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几个月前……几个月前……”他把这句短语像是咀嚼着苦涩的草药叶片一样重复了好几遍，“龙?冯德里克爵士，告诉我，你的前任，也就是巴米利杨总管，究竟在这场阴谋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陛下，我不知道。”龙?冯德里克语气坦然的回答说，“我此前只是血狮鹫骑士的统领，您手中的一把利刃，利刃无需思考，倘若您下达的每个命令我都犹豫不决的话，那就不是合格的武器了。”

“现在你不仅仅是血狮鹫骑士的统领，还是临时情报总管大臣。”李维六十五世语气不善的提醒说，“龙?冯德里克爵士，你该不会想要隐瞒巴米利杨总管留下的罪证吧？”

“不，这怎么可能！没有的事！”龙?冯德里克似乎被吓了一跳，苍白瘦削的面庞上突然涌上了一层血色，“是我的表达有所欠缺，陛下，巴米利杨总管离奇失踪之后，我按照您的旨意派出了最有能力的精锐暗探，去暗中寻找他的踪迹。我把所有可能知道巴米利杨总管下落的人全都扣押起来，进行了最彻底的审问，有些手段太过激烈，导致发生了一些死伤，不过我可以保证他们的口供没有丝毫谎言，无论是死人还是活人的。”

李维六十五世陛下愤怒的做了一个手势，打断了新任情报总管大臣的滔滔不绝，“我没问你用了什么手段，更不想知道有多少人死伤……我的问题是巴米利杨总管究竟是不是叛徒中的一员，如果没有这个问题的答案，那么告诉我，你的前任现在藏在什么地方？”

“所有的口供都指向同一个答案，陛下。”龙?冯德里克深深低下头去，刚刚铿锵有力的言辞突然变得迟缓低沉，而且轻如呓语，“巴米利杨总管不在这里，不在西风郡城的任何一个角落，他……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飞走了。”

大厅里面被一片死寂所笼罩。烛光摇曳，炉火熊熊，许多参与会议的廷臣和领主的额头都沁出了晶莹的汗水，考虑到郡守府大厅的狭窄高窗并非严丝合缝到无法漏进新鲜的空气，他们的流汗显然不仅仅是闷热所致。

“我的朝堂里面似乎总有一些重臣喜欢卖弄比喻，可惜这些比喻都陈腐透顶了。龙?冯德里克爵士，你还是紧紧抓住情报总管大臣的位置吧，你没有和吟游诗人抢饭碗的天分！”皇帝陛下用一句半开玩笑的话打破了沉寂，这让不少廷臣都松了口气，还有人冒险挤出笑容，赞同的连连颌首。

“请原谅，陛下。”龙?冯德里克低声回答说，“我只是想用一个恰当的方式来形容这件事情的离奇。巴米利杨总管在消失前并没有掩饰行踪，他和往常一样去拜会了霍夫曼家族的杰迪?卢克斯魔法师，然后又和塞德里克家族的伊斯方爵士相谈甚欢，接下来按计划他应该去拜访格雷斯家族的陶玛里爵士，然而就在前往城西的路上，一辆马车突然驶来，挡住了几名随从的视线。巴米利杨总管就这么离奇的消失了，整座城市都找不到他的踪影！”

“那辆马车属于什么人？”杰诺?贝尔蒙德爵士沉声发问，“为什么会经过那里？”

“属于郡守布拉迪?庞多克伯爵大人。”龙?冯德里克不假思索的回答，“庞多克伯爵大人的独生**女黛拉小姐身患疾病，几天以来都在接受霍夫曼家族医师佩妮学士的治疗，那辆马车是送佩妮学士返回霍夫曼家族，时间完全对得上，只能说是一个巧合。”

“龙?冯德里克爵士，告诉我，你可曾使用那些激烈的手段，询问过那辆马车的车夫，以及……”皇帝陛下的眸子之中有幽暗的光芒闪过，“……佩妮学士？”

这句话让龙?冯德里克骇然单膝跪地，头颅低垂，“我……啊，尊贵的陛下，我确实已经询问过佩妮学士一些问题，当然，她得到了最大限度的尊重。佩妮学士也非常配合询问，讲出了她所看到和知道的一切。至于那辆马车的车夫，因为有佩妮学士在场，有些手段不便使用……不过我可以保证他也没有说谎，因为在送走了佩妮学士之后，我又进行了一次比较严格的审问，这一次车夫的口供和刚才并无太大出入，直到他咽气之前都始终如一。”

杰诺?贝尔蒙德爵士耸动了一下灰白色的眉毛，脸色沉冷如冰，却仍旧一言不发。马车车夫当然不会说谎，巴米利杨总管也不会把自己的行踪透露给一介马夫，哪怕他必须利用其作为脱身的障眼法。这一点，龙?冯德里克爵士不可能不清楚，但是新任情报总管大臣需要一些尸体，以此证明自己对于秘密搜捕工作有多么积极。

这不是第一个无辜的牺牲品，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身为大帝铁卫之首和灰烬骑士团团长，杰诺?贝尔蒙德明白自己必须容忍此类事情在眼前发生，而不能拔出狮鹫之爪，将这位性格阴冷、手段残虐的新任情报总管一劈两半。但是如果在四十年之前，无畏者全心遵循的骑士箴言绝对不会让他有所犹豫。

龙?冯德里克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的生命之所以能够延续下来，是因为晚了四十年出生，同样也晚了四十年才接任情报总管大臣一职。感觉到皇帝陛下注视着自己的炽热目光渐渐褪去，龙?冯德里克暗暗松了口气，明白自己终于渡过这个难关，真正成为了皇帝陛下给予信任的情报总管大臣。

当然，比起原本深受宠信的巴米利杨总管来说，龙?冯德里克爵士还有一段遥不可及的路途要走。

“好吧，既然巴米利杨总管已经离开了西风郡城，就把搜寻他行踪的人手收回来吧。”皇帝陛下意兴阑珊的叹了口气，用手指按压着自己隐隐作痛的额角，“龙?冯德里克爵士，你的人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须去做，无论用什么办法，联系上西风郡其他还未沦陷的城镇、堡垒和贵族庄园，要求所有帝国的子民都必须拿起武器，抵御蛮兽人的入侵。”

龙?冯德里克重重点了点头，“悉从尊愿，陛下，我这就派出全部精锐暗探，把您的旨意传送到每一位尚在坚持抵抗的领主手中。”随后他似乎显得有些踌躇，“不过……陛下，有件事情我希望您能有所……准备。”

“什么事情？”李维六十五世抬起双眼，语气带有一丝厌倦。

“西风郡还留在我们手中的领地已经不多了，坚定堡和维德拉爵士领的旗帜在昨天下午的时候出现在蛮兽人营地中间，今天早上发现的是黑石城、冷杉堡和大赛尔男爵的旗帜。根据这些天来的密切观察和统计，现在只有港城亚留斯、北洛可可港和洛莱科子爵领的旗帜没有出现……”

皇帝陛下还没听完，就愤怒的抓起桌上的银杯，朝龙?冯德里克砸了过去。新任情报总管大臣连动都没敢动，任凭银杯砸在自己的脸上，留下了一块血红的印记。

“这就是你们这群蠢材给我出的好主意！”皇帝陛下像是一团烈火一样转过身去，朝着长桌两侧的廷臣和诸侯大声咆哮起来，“固守西风郡城，让这座坚固的城市成为蛮兽人侵略者面前的挡路石，真是个好主意，让三万大军在这里白白等待，空耗时间！现在好了，这座城市已经被团团包围起来，连退路都被阻挡了！”

“事情可能还没有严重到那个地步，陛下。”杰诺?贝尔蒙德爵士站起身来，叩响胸甲，然后又转向情报总管大臣，“冯德里克大人，洛莱科子爵领位于西风郡城的什么方向？”

“从这里朝西南方向前进，大约三十五公里的路程，靠近西塔森林。”龙?冯德里克没有擦拭脸上的酒水，直挺挺的梗着脖子回答说。

“位于正东方向的两处堡垒呢？”杰诺?贝尔蒙德爵士问，“我记得有两千军队分别驻守在那里，而且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三天之前……也就是巴米利杨总管离奇失踪的前一天，就已经同时沦陷了。”龙?冯德里克语气艰涩的回答说。

杰诺?贝尔蒙德爵士转过身来，在区域详细地图上勾勒了几笔，然后眉头深深皱了起来。在单对单的决斗之中，无畏者的剑术可谓未逢敌手，但是指挥大军的能力就要逊色一些，不过至少也堪称一名合格的统帅。龙?冯德里克的叙述已经描绘出一副不妙的前景，而在地图上面直观的表现出来之后，就显得更加令人胆寒了。

整个帝国的西境，数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散落着多达百余个城镇、武装庄园和军事堡垒，然而现在已经全都被标注为红色，也就是被蛮兽人大军占领的颜色。除了贴近海岸的两处港口城市之外，就只有西风郡城附近还被标为青绿色，周围全都是如同汪洋大海一样的火红。至于最后一处青绿色的领地，很不巧的位于西风郡城的西南方，而且驻守的军力也不算多，恐怕随时都有可能被蛮兽人的大军吞没！

“这简直是以一座孤岛来对抗汪洋大海啊！”杰诺?贝尔蒙德爵士充满忧虑的叹息了一声，然后突然起身，双眼转向窗外，“完美骑士罗德里格斯在上，那是什么声音？”

稍慢一步之后，大厅里面所有廷臣和诸侯全都脸色苍白的站起身来，因为他们都听到了声音，一片如同天崩地裂的喊杀声，正在从西风郡城的四边八方同时响起，加上尖利的骨笛声，咚咚的祭祀大鼓声，汇成了一曲战意盎然的雄壮旋律！

大厅的门被用力撞开，随后一名身着灰色铠甲的灰烬骑士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声音嘶哑得简直像是刚刚吞了一块火炭，“禀报陛下，禀报团长大人，蛮，蛮兽人大军，开始攻城了！”--5045326219500

第148章不对等的攻城战（上）

蛮兽人大军唱起粗野豪迈的战歌的时候，杰迪?卢克斯正在西风郡城城头一座瞭望塔里伏案小憩。。。这段时间敌人的围而不攻已经让许多守城将士都心生懈怠，然而年轻的魔法师绝非其中的一员。恰恰相反，杰迪?卢克斯心中的忧虑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越来越重，以至于在巴米利杨总管失踪之后的这几天，他干脆搬进了城头的一座瞭望塔里住了下来。

巴米利杨总管临走之前那段话给杰迪?卢克斯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得知这位前任情报总管大臣离奇失踪之后，杰迪第一个念头就是此人已经脱离了险境，现在八成已经在蛮兽人营地之中得到了一个很安全的位置。这样一来，西风郡城城防布置对于蛮兽人大军来说就像是敞开了怀抱一样，无论是投石器和炼金弩炮的射击死角，还是几支部队防区之间的空隙，这些弥足珍贵的机密肯定都已经被巴米利杨总管卖出了一个好价钱。

杰迪?卢克斯不是没有考虑过把自己的揣测告知狮鹫大帝陛下，然而原本可以轻易觐见的皇帝陛下，却在巴米利杨总管失踪之后大发雷霆，责令新任情报总管大臣龙?冯德里克爵士把曾经与这位情报总管大臣有过交往的诸侯领主全都详细审查了一遍，其中有些手段甚至罔顾他们的尊严。杰迪?卢克斯虽然凭借着魔导师的特殊身份得以幸免，霍夫曼家族却有好几名骑士都被扣押，直到一天之后才脸色憔悴的离开了作为临时调查室的地下牢房。

杰迪?卢克斯很干脆的决定隐瞒下自己的揣测，同时暗中嘱咐茹曼?劳伦斯一定要保护好佩妮学士，并且随时做好突围撤离的准备。此时此刻，他不禁暗暗庆幸菲丽西提小姐终究没有跟来，茹曼?劳伦斯恐怕难以照顾到两个身体柔弱的女孩，亚汉骑士浩?天利虽然身手不错，却难以完成在蛮兽人大军之中保护她们突围的任务。

至于克莱门农?格雷果伯爵，他的实力固然是霍夫曼家族这支队伍里面当之无愧的最强者，不过却绝对不是一个当保镖的合适人选，挥舞着黑色巨剑冲锋陷阵才是这位魔山黑民大统领的最**，那副战斗之中嗜血若狂的恐怖姿态，就连最勇猛的骑士都心生寒意。如果把佩妮学士交给他来保护，杰迪?卢克斯几乎能够看到必然发生的结果：一场血战结束之后，格雷果伯爵一脸尴尬的回身去找不知道被他丢在什么地方的保护对象了。

即使是早有心理准备，战歌响起的时候，杰迪?卢克斯霍然惊醒，还是感到心中一阵紧抽，仿佛五脏六腑都缩在了一起。“终于来了。”他低声嘟哝着，用手拍打了一下面颊，振奋精神，然后快步来到蒙着牛膀胱的窗子前面，轻轻推开一条细缝，谨慎的向外观察起来。

誓约河对岸的蛮兽人营地已经变成了一片沸腾的海洋，无数堆篝火燃烧起来，黑烟滚滚，遮蔽天空。一名身穿破烂长袍、高举骨杖的蛮兽人萨满巫师站在队伍的最前面，用尖利、高亢的嗓音吟唱着咒语，瘦骨嶙峋的身体摇晃不已，在他的身边，是整整一百名萨满巫师排成的方阵，每个萨满都在狂热的呼喊着三月大神的名字，不断把双手举向夜空。

“这些蛮子全都害了癫痫吗？”在杰迪的身边，克莱门农?格雷果伯爵闷声闷气的开口说，“夜这么深了，还在兴奋的乱吼乱叫，是想吵得我们睡不着觉吗？”

“准备好你的剑，格雷果伯爵大人，马上蛮兽人大军就要攻上来了。无论我们有什么想法，在这一轮攻势结束之前，西风郡城都必须牢牢守住。”杰迪?卢克斯深深吸了一口气，握紧弯曲木杖，“我有不太好的预感，这个晚上恐怕会非常漫长。”

格雷果伯爵耸了耸厚重的肩膀，“有件事情必须搞清楚，杰迪，那些蛮兽人没有准备好渡船，更没有生出翅膀，难道他们能够隔着誓约河天险来攻击我们？”

“那些蛮兽人萨满就在做这件事情，格雷果伯爵，你感受到了吗？那边的天空之中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聚集，仿佛来自于天穹之上的银月和红月……”

杰迪?卢克斯的话还没有说完，脚下就传来了一阵激烈的摇晃，仿佛突然发生了一场强烈的地震，坚固的西风郡城像是害了热病的人一样打着摆子，誓约河水轰然激起巨浪，夹杂着河底的泥沙碎石，朝着岸边咆哮着涌来。

“诸神在上，那，那是什么？”瞭望塔下传来了守卫士兵的哗然惊叫声，“河底有什么东西正在升起，好像是一条巨大无比的黑蛇！”

杰迪?卢克斯死死扒住窗框，在依然震颤不已的瞭望塔上站稳脚跟。“不，不是巨蛇，而是一条土堤，足以让十几名全副武装的骑士并肩通过的土堤。”年轻的魔法师用苦涩的声音说，“蛮兽人萨满巫师的仪式施法向来非常神秘，想不到我这次居然有幸能够目睹到整个过程。”

“你们还愣在那里做什么？”一个苍劲有力的嗓音突然响起，紧接着杰诺?贝尔蒙德爵士的身影出现在城头，手擎长剑“光明之山”，肩上的灰色羊毛披风在夜色之中猎猎飞舞，“投石器、炼金弩炮、弓箭！我不管你们用什么东西，总之把那条土堤给我砸得粉碎，就是胜利！”

这一连串怒吼让城头的守军如梦方醒，立刻各就岗位忙碌起来，没用多久，第一架投石器就扔出了试射的石弹，十几块灰白色的石头被抛入高空，落下来的时候在誓约河心激起巨大的浪花，却连土堤的边缘都没有碰到。

第二次试射虽然经过校准，结果却依然如故。眼看着一队全副武装的蛮兽人咆哮武士已经踏上土堤，以惊人的速度越过誓约河天险，向着西风郡城的城墙逼近过来，杰诺爵士的眼睛里面仿佛喷出了火焰，转过头去，朝着安放投石器的城垛厉声呵斥。

“这是在朝什么地方开火？你们究竟会不会使用投石器？角度怎么差了这么远？”

一阵木头和金属相互碾磨的刺耳嘎吱声过后，城垛上面露出一张流着汗的圆脸，“统帅阁下，不是我们瞄的不准，而是……而是那条土堤根本就在投石器能够射击到的角度之外！”

“诸神啊，这怎么可能？”杰诺爵士手按垛口，探出身体向外张望，“如果是经过一番厮杀之后，找到投石器和弩炮的死角还不奇怪，从一开始就躲开了射击的角度……简直就像是有叛徒泄露了情报！”

瞭望塔上的杰迪?卢克斯低声回答了老骑士的疑惑，“巴米利杨总管，这是巴米利杨总管做的好事。”他一面嘟哝，一面走向瞭望塔的楼梯口，“来吧，格雷果伯爵，留在瞭望塔上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看看你的巨剑和我的魔法能够做些什么？”

两人走下瞭望塔的时候，一队肩披灰绿色斗篷的士兵正好沿着坡道跑步赶来，在城墙的垛口后面排出三行横阵。这些士兵全都装备着一米多高的长弓，每人腰间都悬挂着两个盛满箭矢的兽皮囊，拉弓的白色人形徽章在他们胸前骄傲的闪烁着荧光。面对唱着战歌逼近的蛮兽人大军，他们的表现显得非常冷静，除了几名穿着锁链甲的队长登上垛口向外张望，其他人全都头也不抬的调整着弓弦。

“是长弓骑士团的精锐射手连队。”格雷果伯爵摸了摸下巴说，“喔，那个瘦高个子就是陶玛里爵士，格雷斯家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菲尔梅耶决斗界大名鼎鼎的穿心弓。”

通常而言，神射手的眼睛全都非常敏锐，陶玛里爵士自然也不例外。格雷果爵士向杰迪介绍他的时候，他也同样看到了穿着厚重钢板铠甲的巨人，以及那位格外年轻的魔法师。

“这真是难得的幸会，格雷果爵士，杰迪大师，霍夫曼家族的防区也在这里吗？”陶玛里爵士相貌平凡，不过有着一双大得惊人的眼睛，看上去模样甚至有些可笑。不过可没有人敢于小看这位长弓骑士团的第一副团长，穿心弓这个绰号可不是在靶场上射箭就能够得到的。

“霍夫曼家族的防区在东侧城墙，只是一段微不足道的普通城墙，估计很难得到蛮兽人的青睐。”杰迪用漫不经心的语气回答说，“陶玛里爵士，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长弓骑士团应该作为总预备队，只有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才会登上城墙啊。”

陶玛里爵士做了个无奈的手势，“陛下希望给那些蛮兽人尝尝厉害，可惜投石器和炼金弩炮的布置方略似乎走漏了消息，难以完成陛下的期待，就只好让我率领精锐射手连队登城作战喽。”

杰迪?卢克斯赞同的点了点头，“长弓骑士团的精锐射手果然气魄不凡，应该能够给予那些蛮子以迎头痛击，不过……”他稍稍犹豫了一下，声音压低，对长弓骑士团的第一副团长轻声说，“希望是我弄错了，陶玛里爵士，但是我担心泄露出去的不只是投石器和炼金弩炮的布置方略，还有西风郡城之内各支部队的防区和战斗特点。你可要千万小心，这是一场不对等的攻城战啊。”--5045326219501

第149章不对等的攻城战（下）

蛮兽人的萨满巫师还在唱诵着他们尖锐刺耳的祷告，更多土堤正在从河底向上抬升，誓约河的河水被截成一段段的池塘，远远看去，仿佛像是一条珍珠项链一般，环绕着西风郡城的城墙。-..-

然而这条珍珠项链可远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美丽，随着咚咚战鼓声，数十个蛮兽人团队同时发出狰狞暴虐的咆哮，黑压压一片人潮涌过土堤，向着西风郡城席卷而来，仿佛是世界末日吞没一切的毁灭性潮汐。城墙前面的平原似乎像是难以承受一样颤抖起来，无数双有力的脚掌蹬踏着地面，成千上万只肌肉虬结的健壮手臂高举战斧、大剑和沉重的铁锤，还有攀登城墙的带爪钩锁和长木梯。

穿心弓陶玛里爵士顾不上继续和杰迪交谈，快步回到了精锐射手连队的队列之中，一面把格雷斯家族传承的银杉木长弓卸下肩头，一面举起左手。“全体准备，三发连射，区域覆盖……”

陶玛里爵士的高声命令还在耳畔回荡，天空却突然间阴暗了一下，仿佛一抹流云挡住了银月和群星的光芒。杰迪?卢克斯下意识的抬起头来，下一瞬间，他的瞳孔骤然缩紧。

“诸神在上，那些蛮兽人有投石器！快找隐蔽！”

这个提醒来得晚了一些，几乎是在杰迪脱口而出的同时，天上就下起了致命的石头雨。粗糙的整块花岗岩“轰隆隆”的砸在周围的城墙上，发出令人心惊胆寒的可怕巨响。无论是全副武装的骑士还是手持巨盾的重装步兵，被石弹正面命中都只有粉身碎骨这一个结果。即使是崩裂下来的碎石也能够对轻装士兵和弓箭手造成致命的打击。杰迪刚刚离开的那座瞭望塔在巨石的连续重击下开始歪斜，接着轰然坍塌，上面的大多数士兵都冒险跳了出来，虽然摔得满身是伤，总算保住了性命；不过也有几个不幸的家伙随着高塔一路跌到城下，凄厉的惨叫声在夜空之中回荡不已。

第一轮石雨让西侧城墙上至少两百名士兵失去了战斗力，就连长弓骑士团的精锐射手也有超过二十人受伤，幸好大多都是性命无碍的皮肉伤。陶玛里爵士的额角被一块飞溅的碎石击中，血流不止，他一面撕下披风捂住伤口，一面咬紧牙关向城外张望。

让陶玛里爵士忍不住脱口而出一声诅咒的是，蛮兽人大军的营地里足足排列着上百架投石器，粗糙的原木投臂被又一次拉向后方，角度几乎与地面平行，顶端的柳条筐里已经装好了新的花岗岩。

指挥投石器部队的蛮兽人咆哮武士漫不经心的高举战斧，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嘿呀”咆哮，手臂一挥，致命的石头雨再次从天空倾泻而下。

“诸神啊，这些该死的石头什么时候才会停止掉下来？”陶玛里爵士立刻蹲下身子，借助城垛隐蔽自己，同时语气激烈的咒骂着，“我从没有听说过沙漠蛮子还能制造这种东西，从来没有！”

“请容许我提醒您一件事情，陶玛里爵士，五年之前，就是这些蛮子差点攻陷了塔尔隆要塞。”杰迪?卢克斯步履从容的走到了陶玛里爵士的身边，“而且我劝您最好不要躲在城墙垛口后面，投石器扔出的石块飞行速度不快，躲避起来并不困难，但是如果视线被挡住的话……”

仿佛是为了证明杰迪这番话的正确性，一块巨石猛然砸在十几米外的城墙上，看似坚固的垛口当即崩裂坍塌，几十个士兵像是风中沙砾一样翻滚着摔了出去，其中至少有一半人再也爬不起来了。目睹此景，陶玛里爵士感到了一阵发自心底的颤栗，霍然起身，“这样白白挨打可不行，我们必须先撤到下面去，长弓骑士团全体，准备……”

杰迪飞快的抓住了他的胳膊，“您疯了吗？”年轻的魔法师压低声音告诫说，“陶玛里爵士，蛮兽人大军已经渡河集结，马上就要进攻城墙了，您应该立刻组织反击！”

又一块巨石呼啸着飞过头顶，砸在几十米外瞭望塔的残骸上。陶玛里爵士像是牙疼一样瑟缩了一下，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这种时候首先考虑的是保存实力，而非冒着全军覆没的危险继续留在城墙上。”他声色俱厉的反驳说，“杰迪大师，你是魔法师，不是骑士，你不懂战争……”

“他比你懂得多！”一声苍劲有力的呵斥从两人身后响起，陶玛里爵士瞪起眼睛回头望去，表情突然变得滑稽可笑。“杰诺老爹……啊，全军统帅阁下，是您。”

全军统帅、大帝铁卫之首、无畏者杰诺?贝尔蒙德爵士踏着铿锵有力的步子走了过来，“陶玛里?格雷斯，不要让我感到失望。”他的眼睛里面闪烁着冰冷激烈的光芒，语气严厉的开口说，“蛮兽人的攻城塔已经开始渡河，攻城战马上就要开始了，这时候无论出现多大损失都要坚守阵地，这是战争的常识！身为长弓骑士团的第一副团长，你还没有一位魔法师懂得多！”

陶玛里爵士的脸上泛起一阵红晕，表情半是羞恼，半是惭愧。“我不会让您失望，全军统帅阁下。”他大声回答说，同时拍了拍手中的银杉木长弓，“我会用祖先传下来的这把长弓，向那些该死的蛮子头上倾泻死亡，赢得荣誉！”

“投石攻击快结束了……最前面的蛮兽人已经逼近到距离城墙不到一百步的地方。”杰迪?卢克斯一面观察着城外，一面扬起手臂，漆黑色的光芒宛如长矛一般窜上半空，将一块迎面飞来的巨石打偏了方向，让它从众人头上呼啸着掠过。

“传下命令，全体弓箭手准备。”杰诺?贝尔蒙德爵士对着身边斜挎号角的传令兵吩咐说，号角声随后将他的命令传向四面八方。

呼应的号角声从四面八方响起。陶玛里爵士双脚岔开，为自己的银杉木长弓调好弓弦，然后用力拉了个满弓。在他的左右两侧，三百名精锐射手重复了同样的姿势。一名高举战旗的蛮兽人咆哮武士冲在最前面，一面朝着城墙猛扑过来，一面唱着狂野的战歌。陶玛里爵士略一瞄准，松开手指，长箭宛如一道霹雳闪电般离弦而出，精准的撕开了皮甲和肌肉的阻碍，深深陷入那名咆哮武士的胸膛！

一阵欢呼声从城头响起，然而随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名咆哮武士打了个踉跄，却没有摔倒在地，而是用力抓住深入胸膛的箭杆，然后猛然拔出。

鲜血宛如喷泉一样涌出，但是咆哮武士却好像根本没有疼痛的感觉，裂开大嘴发出一声怪笑，紧接着就扬起胳膊，把鲜血淋漓的箭矢朝着城头掷了过去。

即使是以蛮兽人的可怕力量，还是不可能把轻飘飘的箭矢扔到近百步远、二十多米高的城头上。不过这已经足够让人吃惊了，陶玛里爵士尤其感觉到心里发冷，急忙再次张弓搭箭，瞄也不瞄的射了出去。这一次利箭直接刺入了咆哮武士的嘴巴，箭头从后颈带着一蓬鲜血穿出。受了致命伤的咆哮武士猛然摇撼了一下庞大的身躯，奋进余力将手里的旗杆插入地面，这才缓缓倒了下去。

整个战场都仿佛寂静了一下，紧接着爆发出更加剧烈的嘈杂声。那名咆哮武士的战死非但没有震慑敌人，反而激发了蛮兽人大军的暴虐之气，冲向城头的身影变得更加迅速猛烈起来；西风郡城守军的士气则受到了一次重挫，许多新兵的手臂甚至都开始颤抖，拿不稳长矛和盾牌。

长弓骑士团的精锐射手连队当然不在其列，这些优秀的士兵就像是机械一样射出了箭矢，三百支飞箭从城头撒下，在宛如怒涛一样蜂拥而来的蛮兽人队伍之中激起了同样数量的血花。在如此密集的人群面前，想要射不中实在不那么容易，然而绝大多数被射中的蛮兽人都没有失去战斗力，他们一面拔出带血的箭矢，一面疯狂的吼叫着，远远看去宛如一头头受了伤的野兽似的。

一只大铁钩呼啸着飞上城头，勾住了一处垛口。

“敌人已经抵达城下！”一名城卫军战士叫喊着人尽皆知的情况，“他们正在攀登城墙！”

因为投石器的远程压制，弓箭对蛮兽人大军造成的杀伤实在不多，而且除了陶玛里爵士这样箭术尤其出色的神射手之外，普通弓箭手很难对抵达城下的敌人造成伤害。好在蛮兽人大军连绵不绝的涌上来，前锋已经抵达城墙脚下，后面的队伍才刚刚踏出营地，能够成为弓箭射击的目标实在是多得很。

更多的铁钩飞上城墙，咔哒咔哒的勾住城砖之间的缝隙，系在后面的粗绳立刻绷紧了。城卫军士兵们发了疯一样朝着粗绳挥动战斧和刀剑，不过这种特制的攀城钩索以剑麻纤维和细钢丝拧成，还浸泡了油脂，显得坚韧异常，往往需要好几次准确的挥砍才能弄断一根，而在慌乱之下，不少城卫军士兵挥出的砍劈全都落在了城墙垛口上。

第一个蛮兽人咆哮武士终于站到了城墙上面，这家伙满脸是血，肩头还带着一支折断的箭杆，简直像是刚刚从地狱里面爬出来的恶魔。四五名手持长枪的城卫军士兵立刻冲了上去，想要在他的身上戳几个窟窿，或者至少把他赶下城墙。然而那个咆哮武士不慌不忙的从嘴里取下衔着的厚刃短剑，只一挥就砍下了戳来的长枪枪头，紧接着顺势前刺，将一名士兵的胸膛捅了个对穿。

眼看着第二个蛮兽人紧跟着爬上城墙，第三个蛮兽人戴着破头盔的脑袋也从城墙垛口露了出来，杰迪?卢克斯把弯曲木杖在手里舞了个花，朝着杰诺?贝尔蒙德爵士微笑着询问说，“您还有什么新的命令吗？”

老骑士脸色肃穆的拔出光明之山，璀璨的白色光芒随即闪耀而起，划开夜幕，“活下去，就这样！”他说，然后朝着那些正在大砍大杀的蛮兽人猛冲过去。--5045326219502

第150章彻夜血战，黑月魔威（上）

战斗从一开始就趋近白热化，或者说，是一场血肉横飞的大屠杀。。

足足五千名蛮兽人参加了第一轮的冲锋，他们选择了守卫力量最为雄厚的西侧城门作为进攻目标，希望一口气击垮西风郡城守卫部队的脊梁。由于城防情报的泄露，布置在西侧城墙上的二十架投石器和同等数量的炼金弩炮全都没有派上用场，操纵这些战争器械的工匠和炮手都被集合起来当做预备队，用长剑、战斧和盾牌武装自己，准备随时加入战斗。

工匠和炮手当然称不上合格的战士，然而此时此刻，任何一点援助的力量都弥足珍贵。几乎没有受到什么打击的蛮兽人大军冲到城墙下方，一刻不停的展开了进攻，用钩索攀登城墙本来是非常危险的行为，但是蛮兽人天生的强悍身躯将这种不利转化为有利，四五百条攀城钩索同时飞上城头之后，守卫军根本就无法集中力量进行防守，战线立刻显得岌岌可危。

在第一批冲上城头的蛮兽人之中，至少有二百名是已经填满一根人头柱的咆哮武士，他们杀入城卫军阵列的时候，就像是雄鹰扑向几只兔子，或者是野狼冲向一群羔羊。蛮牙部落的顿?卡巴在其中显得尤其凶猛，他像是舞动扇子一样挥舞着双刃战斧，以锐不可当之势冲进最密集的阵列当中，鲜血和碎肢残躯伴随着惨叫声轰然而起，就像是龙卷风席卷稠密树丛一样，所过之处摧毁一切，破坏一切，杀死一切。顿?卡巴只凭着独自一人的力量，就将数百人组成的阵列彻底击垮、打乱，蛮兽人的粗犷战歌在他的口中咆哮着，嘶吼着，每一字每一句都献给深受三月大神眷顾的蛮兽人之王。

正在指挥威尔普斯家族卫队战斗的派拉蒙男爵——虎牙剑的持有者，比武庆典上的悲情英雄——看到顿?卡巴正在肆无忌惮的大砍大杀，城卫军战士纷纷从他面前逃开，立刻将指挥权交给自己的副手，然后挺身迎了上去。

“嘿，蛮子，你的对手是我，来决斗吧！”

蛮兽人咆哮武士都不会拒绝一对一的决斗挑战，顿?卡巴尤其喜欢这样的厮杀。看到派拉蒙男爵的飞翼战盔和金丝披风，他立刻放弃了眼前那些即将崩溃的城卫军士兵，像是旋风一样转过身来。

“挑战顿?卡巴，终于有人！”他用生硬的通用语咆哮着，“嘿呀，我会在人头柱上留好位置，给你！”

虎牙剑宛如雷霆一般划破天空，在双刃战斧的侧面划出一溜火光。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顿?卡巴手腕一翻，斧刃呼啸着还以一记猛烈斩劈。派拉蒙男爵在刚刚的短暂交锋之中已经了解到彼此力量上存在的差距，一个滑步从斧刃之下闪过，然后转到侧面发动猛攻。

两人随后在遍布尸体的城头上展开了一场激烈的交锋，派拉蒙男爵的剑术非常出色，虎牙剑撕裂了顿?卡巴的胸甲，划开他的额头，还险些劈断了他的右腿。不过最后这次战果的代价未免大了一些，虎牙剑在顿?卡巴的腿骨上卡住了一次心跳的间隔，时间极为短暂，然而对于决斗胜负的天平却是个巨大的倾覆。

顿?卡巴毫不费力的忍受住了腿骨和剑刃摩擦的痛苦，双刃战斧用力挥出，正中派拉蒙男爵的飞翼头盔，用力之大，让精钢锻造的头盔宛如一只陶土碗一样炸裂开来。既然头盔都粉碎得不成样子，派拉蒙男爵的脑袋当然也就没能保住，碎骨、脑浆和鲜血像是扇面一样泼洒开来，在城卫军士兵之中引发了一阵恐慌的叫喊。

“派拉蒙男爵战死啦！虎牙派拉蒙死啦！”

“那是个恶煞，恶煞，他不怕剑刃的砍杀！”

顿?卡巴失望的朝派拉蒙男爵的尸体啐了一口，“穿铁衣服的太监。”他用蛮兽人语咆哮着，“光会耍些发光发热的把戏，头盖骨脆得像是干泥巴！”然后他弯下身子，捡起落在脚边的虎牙剑，把它当做战利品插进自己的腰带。

“就没有个像样的对手阻挡俺吗？”顿?卡巴再次迈开脚步，战斧左右挥砍，所过之处，城卫军战士纷纷像被雷劈中一样倒在地上，连其中几名骑士都没有能够让顿?卡巴稍微停下脚步。眼看着这位实力强悍的蛮兽人咆哮武士就要接近城墙的坡道，格雷果伯爵恰好将自己的对手高高举起，从城墙上扔了下去，然后跳到顿?卡巴的面前。

两人的视线交汇，立刻明白了彼此的意图。格雷果伯爵几乎不可能被认错，他身高接近两米五，穿着一身纯黑的钢板铠甲，手中的黑色巨剑杀戮无数却滴血不染，剑脊上闪烁着宛如繁星一样的点点光芒。

“克莱门农?格雷果爵士，了结顿?戈尔巴性命的人类骑士，王定出的悬赏是十桶蜂蜜酒和一百头牛。”顿?卡巴用肯定的语气说，“三月大神的眷顾，今天俺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俺很快就可以尽情的喝到酒，吃到牛肉了。”

“在喝酒吃牛之前，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呢？”格雷果伯爵用颇具威慑力的低沉声音说，“派拉蒙是个挺有趣的家伙，蛮子，我要用你的脑袋来当做他葬礼上的最好礼物。”

“俺可没打算给你脑袋！”顿?卡巴掀开嘴唇，露出一口狰狞的锋利牙齿，“大个子人类，别以为俺是被你干掉的顿?戈尔巴那样的废物！”

格雷果伯爵以一记猛烈的横砍作为答复，顿?卡巴竖起战斧，斧刃和剑刃发生了一次极为激烈的碰撞，刺耳的铿锵声中，两个人全都一动不动，仿佛他们的手臂是钢铁铸成的一样。

战斧和巨剑连续激烈交锋，金属的碰撞声让十几米内都没有任何人敢于停留，哪怕是蛮兽人也一样。顿?卡巴一次又一次挥动战斧，希望能够凭借惊人的臂力，从正面击溃格雷果伯爵的防守。然而格雷果伯爵虽然力量稍逊，韧性却强的很，剑术技巧更是超过了派拉蒙男爵，每次战斧和巨剑的交锋都让他的手腕以非常小的幅度震颤了一下，就此把蛮兽人咆哮武士可怕的力量导入脚下的城墙。

连续十多次旗鼓相当的较量之后，顿?卡巴突然爆发出一声大吼，右臂肌肉猛烈膨胀起来。双刃战斧的下一次攻击毫无预兆的增加了三倍以上的威力，格雷果伯爵措手不及之下，黑色巨剑刚刚挡住战斧的猛劈，手腕一震，立刻脱手跌落。

没有比在蛮兽人面前被打掉武器更糟糕的情况了。格雷果伯爵的反应非常果断，不退反进，一个箭步冲到顿?卡巴的面前，挥起戴着带刺铁手套的右拳狠狠砸在对方的脸上。

顿?卡巴摇晃了一下，向后退开半步，然后斜挥战斧逼开格雷果伯爵。他的面颊被铁刺划出好几道血痕，张口刚要咆哮怒骂，结果几颗碎牙争先恐后的跌了出来，让顿?卡巴颜面大失。

格雷果伯爵巧妙的利用顿?卡巴的误判，让他吃了一次小亏，然而整体上依然是格雷果伯爵处于下风，因为他没有办法去捡不远处的黑色巨剑，只能拔出一只长匕首用来防身。

长匕首当然不可能是双刃战斧的对手，顿?卡巴发出一声宣示胜利的狂笑，可惜他笑得实在是太早了，笑声刚刚脱口而出，一道银色的闪电就笔直的击中了他的右眼窝，锋利的三棱破甲箭头直插颅骨深处。

即使是对于蛮兽人来说，这也是个致命的伤势。顿?卡巴挣扎着吐出一个词，语意含糊，不过应该是诅咒卑鄙的人类打断了神圣的决斗，然后高大的身躯向后仰去，轰然倒地。

“愚蠢的蛮子。”手持银杉木长弓的陶玛里爵士出现在旁边的城垛上，腰间的箭袋里面只剩下三支式样相同的破甲箭，“格雷果爵士，你还好吧？”

“不太好，陶玛里爵士，决斗被人打扰的感觉不太好。”格雷果伯爵几乎是用仇恨的目光看了长弓骑士团第一副团长一眼，“如果我是你的话就要注意了，蛮兽人萨满巫师有很多诡异的诅咒邪术，其中好几种邪术的触发条件都是破坏决斗契约。”

“如果有个蛮子在我面前念诵诅咒邪术，我会先用箭矢刺穿他们的喉咙。”陶玛里爵士有些怏怏不乐的回答说。不管是谁，伸出援手之后没有得到一句感谢的话，反而被指责，心里总不会太好受的。

不过陶玛里爵士感觉自己恐怕是有些劳累过度，因为他的心里已经不仅仅是不好受，简直就像是被许多细针穿刺一样，疼痛得令人难以忍受。“我……先休息一下，这里……有点疼。”他一面拍打着胸膛，试图缓解疼痛，一面倚着垛口坐了下来，然而疼痛的感觉却越发难以忍受，让陶玛里爵士的脸色都变得青紫起来了。

“大人，您怎么了？”陶玛里爵士的副官快步跑了过来，“要不要送您离开这里，去找个草药学士看病？”

“好……好，扶我下去……下去。”陶玛里爵士挣扎着回答说。

“来不及了，是诅咒，蛮兽人萨满巫师的诅咒。”格雷果伯爵的黯然低语在风中默默飘散。就在他的眼前，陶玛里爵士的身体骤然绷紧，就像是一把被拉开的长弓，然后又松弛下来。可怕的疼痛刺穿了他的身体和灵魂，把他的意识拉进了漆黑无光的永暗深渊。--5045326219503

第151章彻夜血战，黑月魔威（下）

蛮牙部落大萨满敖嘎西端坐在几只熊熊燃烧的炭火盆中间，姿态显得肃穆而疲惫。。他那张沟壑的脸上漠无表情，只有一双闪烁着血光的眸子亮的吓人；古朴粗犷的战歌从他微微翕张的嘴唇里逸出，回荡在火焰之间；他的每一个手势都让火盆里面的炭火燃烧得更加旺盛，不时跃起数米高的炽热火柱，和滚滚浓烟一起****着帐篷的穹顶。

戴着白银面具的蛮兽人之王走入帐篷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颇具神秘意味的景象。他在门口停留了一会，然后举步走进火盆围成的圆圈，在敖嘎西大萨满面前席地坐下。

“第一批前锋部队已经成功登上了城墙，守军的阵线正在动摇，看起来很有可能会在这个晚上就攻破西风郡城。”蛮兽人之王语气幽幽的开口说。

“今夜不是流血的终结，王。”敖嘎西大萨满抬起双眼作出回答，手指理着胸前的大串珠宝项链，“不过抵抗时间不会太久，或者三天，或者一周，孩儿们还在浴血奋战，他们杀死的人类小虾米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多。”

蛮兽人之王的面具后面似乎传出一声苦笑，“还是不要继续使用这种蔑称了，敖嘎西萨满。”他用略显生硬的蛮兽人语低声说，“人类并非真正的软弱种族，蕴藏在他们血脉之中的勇气一旦激发，就连最勇猛的咆哮武士都难以与其对抗。”

“激发勇气的人类，太少。”敖嘎西大萨满语气不屑的表示，“王，三月大神的子孙比他们更有资格主宰这片土地。”

“我并不是为了主宰这片土地才掀起战争的，敖嘎西萨满，而是为了应对即将降临大地的末日劫难。”蛮兽人之王用不容辩驳的语气说，“我不希望战火连绵，杀戮不断，因为每一分力量都非常宝贵，狮鹫帝国的国运必须终结于这次战斗，哪怕是动用我所不想使用的力量。”

敖嘎西大萨满的脸上泛起了不赞同的神情，这是两人之间一直都存在的巨大分歧。在敖嘎西大萨满看来，为了建立起一个幅员辽阔的蛮兽人大帝国，有限度的杀戮和流血都是非常必要的，至少在最初的时候应该这么做。然而蛮兽人之王却直截了当的拒绝这种提议，而且拔出佩剑戳在脚边，发誓如果有人胆敢这么做，就要与他来上一次至死方休的神前决斗。

哪怕是最桀骜不驯的蛮兽人咆哮武士，都对身兼神眷者和奇迹之子的蛮兽人之王崇敬备至，所以他的命令得到了非常彻底的贯彻。自从半个月前突破无人镇守的塔尔隆要塞以来，没有出现一起蛮兽人最喜**的烧杀抢掠，望风投降的城镇和庄园全都完好无损，只留下必要的一队驻军和一位临时执政官；经过顽抗而被攻破的堡垒也没有遭到更大的破坏，甚至巫医们还被要求花费心思治疗人类的伤者。只有极少数贵族领主被公开处死，然而那并非因为他们不肯投降，而是他们骄狂任性、恣意妄为的做法触怒了蛮兽人之王。

这真是前所未见的入侵。敖嘎西大萨满叹了一口气，不过效果却比他想象的要好得多。除了西风郡城和几处特意绕开的领地之外，整个西风郡已经被蛮兽人牢牢握在手中，这可是数百年来所有蛮兽人都梦寐以求的恢弘战果，简直是三月大神赐下的伟大神迹。

眼前的一盆炭火突然发出一声响亮的爆破，炸开的火星四处飞溅，宛如一场流星火雨。蛮兽人之王端坐不动，一道若有若无的淡蓝色气流环绕周身，将近身的火星全都无声无息的湮灭；敖嘎西大萨满就显得狼狈了一些，他胸前佩戴的项链镶嵌着七种奇珍异宝，依次闪烁的光芒挡住了绝大部分火星，却依然让一颗漏网之鱼点燃了他的胡须。

敖嘎西大萨满花费了将近两分钟时间，才把自己从胡须着火的窘迫境地之中解救出来，然而他没有时间去哀悼变得七零八落的焦黑胡须，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炭火盆，语气骇然的低声说：“红月女神玛法在上……是顿?卡巴！顿?卡巴战死了！”

蛮兽人之王霍然抬头，金色的眸子透过面具盯着敖嘎西萨满，“顿?卡巴？这不可能，有谁能杀死蛮牙部落的第一勇士？难道他遭遇了无畏者杰诺?贝尔蒙德，或者是身陷重围，被人类守军围攻战死？”

敖嘎西大萨满朝已经只剩下些许余烬的炭火盆丢出了一把硫磺，火焰顿时轰然再燃，在两人之间形成了一片巨大的赤红色光幕，上面隐隐约约出现了顿?卡巴生命最后时刻的那一幕。

与顿?卡巴对峙的身穿黑色铠甲的高大身影刚刚映入眼帘，蛮兽人之王就低低叹息了一声，“是他？克莱门农?格雷果……一个令人难以忘怀的名字！”

敖嘎西大萨满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王，您认得这个人类骑士？他在一对一的决斗之中杀了顿?戈尔巴，但是我不认为他的实力能够比得上顿?卡巴。”

“如果他真的是千年之前的那个人的话，顿?卡巴必死无疑。”蛮兽人之王已经恢复了镇定，不过从面具后面透出的目光更显锐利，“黑鸦女巫的预言之中并没有提到过他……究竟是巧合，还是命运之轮发生了我所不知道的异变呢？”

敖嘎西大萨满做了个手势，火焰光幕之中出现的景象迅速运动起来，仿佛时间在这一刻被加速了，一番令人眼花缭乱的激烈交锋之后，顿?卡巴和格雷果伯爵的战斗终于进入尾声，格雷果伯爵的黑色巨剑落地的那一瞬间，蛮兽人之王不禁再次发出一声惊叹。

“胜利者居然是顿?卡巴？”

敖嘎西大萨满有些不满的重重咳嗽了一声，“王，你不该不相信顿?卡巴，他是蛮牙部落的第一武士，即使是在整个亚伯拉罕大沙漠，也算得上是首屈一指的猛士。”

“我知道，但是……”蛮兽人之王刚说了半句话，就突然收住话头，“既然是顿?卡巴占了上风，为什么又战死了呢？”

“当然是人类小虾米耍了阴谋诡计，破坏了神圣的单打独斗！”敖嘎西大萨满用手势停止了光幕之中影像的变化，然后语气坚决的表示说，“强大的蛮兽人咆哮武士绝不会在一对一的决斗之中落败！”

蛮兽人之王无声的笑了笑，永不言败是蛮兽人性格之中强悍坚忍的一面，也是骄傲自矜的一面。严酷的自然条件让蛮兽人一族拥有了强悍过人的体质，但是并没有让他们和人类一样拥有激发斗气种子的能力，是血脉不够纯净，还是其他原因，目前学者大师们还拿不出值得信服的结论。也正因为如此，在普通兵员素质方面，蛮兽人远远超过人类，但是在高端武力方面，结果就正好相反了。

顿?卡巴是蛮牙部落的军事长官，在整个亚伯拉罕大沙漠的所有部落勇士之中，也能排入前五。然而经过蛮兽人之王的仔细评估，他的实力最多只能和人类的持剑伯爵相当，遇到一只脚已经踏入天骑士门槛的杰诺?贝尔蒙德，败亡恐怕只是分分钟的事情。

然而在这次决斗当中，顿?卡巴确实是占据了上风，已经被打掉手中兵器的格雷果伯爵看起来没有什么逆转战局之力了，不过……

蛮兽人之王的眸子之中突然闪过一丝异色，“那个人类骑士还没有施展出斗气！”他忍不住脱口而出，“敖嘎西萨满，让影像继续，我要看看接下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蛮兽人之王的想象之中，接下来发生的想必是格雷果伯爵终于展露出一直以来始终隐藏的底牌，让决斗战局发生逆转，并且击杀了顿?卡巴。然而让他颇感失望的是，格雷果伯爵最后并未展露出什么超凡能力，因为在此之前，一支银色的利箭打断了决斗，精准无比的穿透了顿?卡巴的右眼。

“卑鄙！”敖嘎西大萨满霍然站起，动作之大，几乎打翻了面前的炭火盆，“打扰神圣的单打独斗，卑鄙的人类小虾米，三月大神必将怒火倾泻在他们的头上！”

“确实是……卑鄙。”蛮兽人之王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同时缓缓摘下自己右手上面的铁手套，露出和普通蛮兽人完全不一样的右手，那只手白皙修长，完全和人类贵族没什么区别。

“黑月之神索纳塔，回应吾的呼唤。”他把右手伸向炭火盆，火光顿时给那些手指镀上了一层橙红色的光芒，“苍月之痕，无响之音，灾厄并生，唤，应，负界门开，索纳塔的恐怖之握！”

炭火盆里面燃烧的火光骤然转为纯黑，一阵细语低喃，似乎在回应着蛮兽人之王的祷告。与此同时，在西风郡城城头，刚刚射杀了顿?卡巴的陶玛里爵士突然感到一阵心悸，背靠着城墙垛口缓缓滑坐下去；而在一处城墙废墟后面，释放了一记“弗瑞德里希小牛腰子轰杀术”的杰迪?卢克斯霍然抬头，脸上的表情显得惊疑不定。

“这是……在天空之中，与永恒城堡极为近似的力量波动？”--5045326219504

第152章军心已丧，计划突围（上）

第一缕金红色的晨曦自东方地平线上浮现的时候，蛮兽人营地里响起了一阵节奏纾缓的战鼓声，听到这个声音，正在城墙上与人类守军奋勇搏杀的蛮兽人咆哮武士们全都发出了沮丧的“哦哈”声，随后井然有序的撤退下去。。

由于一整夜的浴血苦战已经让守军将士们疲惫不堪，除了弓箭手射出的数百支利箭之外，没有人愿意衔尾追击撤退的蛮兽人大军，就连杰诺?贝尔蒙德爵士也没有命令灰烬骑士团出击。这位威名赫赫的全军统帅理了理被鲜血完全浸透的须发，跳上一处破损的垛口，目送着蛮兽人大军返回誓约河对岸的营地。

“传我的命令，各部队统计损释战果，详细报告全都送到郡守府来。”杰诺?贝尔蒙德爵士一面眺望对岸的敌营，一面用沙哑的声音吩咐说。然而好几秒钟之后，身后依然没有响起回应，他有些恼火的回头望去，才记起来就在两个小时之前，担任传令兵的灰烬骑士被一队蛮兽人团团围住，在他终于杀开一条血路赶去救援的时候，见到的只有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对于西风郡城守卫部队来说，这个晚上简直就像是在炼狱之中挣扎一样。几名士兵用带血的长矛清点着双方战死者的尸体，然而这却是个几乎无法完成的任务。西侧城墙几乎已经被鲜血彻底染成了暗红色，层层叠叠的尸体几乎和城墙垛口持平，其中有不少蛮兽人的巨大尸骸，不过更多的还是人类士兵的遗体。

杰迪?卢克斯拄着弯曲木杖，在尸骸中间小心翼翼的行走着，暗红色的泥泞让地面变得非常滑溜，每走一步脚下都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刺鼻的血腥味熏得他头晕脑胀，仿佛像是中了某种毒素一样。过度消耗精神力让他感到额头隐隐作痛，似乎连思维运转都变得凝滞起来。

永恒城堡能够提供源源不断的魔力补充，让杰迪?卢克斯一刻不停的朝着敌人倾泻各类杀伤魔法，发挥出大魔导师都难以企及的强大战斗力。然而耗费的精神力却不是这么容易就可以恢复的，杰迪知道自己必须立刻休息放松，适度消耗可以促进精神力的增长，但是过度疲惫就有可能造成永远无法恢复的创伤，但是只要想起那股感觉和永恒城堡极为近似力量从天而降，瞬间夺取数十名人类骑士的生命，杰迪?卢克斯就感到心情根本无法平静下来。

被那股力量夺去生命的骑士足以列出一张长长的名单，而其中最为显赫的名字，莫过于格雷斯家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长弓骑士团第一副团长、绰号“穿心弓”的陶玛里?格雷斯爵士。他在刚刚偷袭射杀蛮牙部落的顿?卡巴之后，就被那股力量攫住了心脏，随后惨死。

身为九柱家族之一的继承人，陶玛里爵士身上无疑佩戴着许多抵御和削弱诅咒的魔法物品，然而在那一刻，没有任何魔法物品能够拯救他的生命。随军医师在检查他的死因的时候，发现他的心脏上多了一枚黑色弯月的烙印，正是这枚烙印使陶玛里爵士的心脏停止跳动，除此之外他的全身上下毫发无伤。

“那是黑月之神玛塔的死亡诅咒，也就是蛮兽人所敬奉的死亡之月索纳塔大神。”得知这件事情之后，迪什先生似乎也显得有些惊讶，声音罕见的出现了一丝紧绷，“能够动用黑月神力，看来对面的蛮兽人营地里至少有一位伪神的神眷者……杰迪，绝对不要让对方发现你的存在，否则的话，远未恢复的永恒城堡会成为那位伪神不顾一切也要夺取的目标，我们的结局会注定非常悲惨。”

迪什先生的严峻语气让杰迪?卢克斯不禁心怀忐忑，在随后的战斗之中，男孩竭尽全力隐藏自己的存在，施展出来的魔法也从注重杀伤的尸爆术、负能量飞弹和暗黑龙枪，转变为隐藏行迹的黑暗旌旗、暗影重重和失明诅咒。让杰迪颇感欣慰的是，蛮兽人强悍的体质虽然能够很好的抵御杀伤魔法，却对精神类魔法无能为力。至少有十几名咆哮武士昏头昏脑的在魔法黑暗区域里面乱冲乱撞，最后全都瘫倒在地，以至于再也没有蛮兽人敢于贸然接近杰迪?卢克斯所在的那段城墙。

于是男孩身边就成了许多伤兵的避难所，也成为杰迪?卢克斯“大”魔导师的一段新的传奇事迹。战斗还未结束，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飞遍西风郡城的各个角落，当杰迪?卢克斯从坡道缓步走下的时候，迎接他的是从四面八方投来的敬畏目光。

“这下你的风头可远远盖过我了，杰迪?卢克斯大师。”一个沉闷的声音从旁边传来，紧接着克莱门农?格雷果伯爵的高大身影出现在城墙的拐角处。一夜鏖战，这位高大的骑士始终都在最前线厮杀不休，黑色巨剑足足砍下了两打蛮兽人的脑袋，敌人的鲜血浸透了他的披风，而且沿着黑色铠甲的缝隙流淌而下，让他走过的地方多了一行血脚印。

“我本来以为这些脑袋能够让我得到英雄般的欢迎，没想到围上来的人是不少，却都在打听你的情况。”格雷果伯爵一面说，一面举起栓成一串的蛮兽人的丑陋头颅，让杰迪必须极力遏制住胸口的翻腾，才没做出比后退一步更加失礼的表现来。

“格雷果爵士，快把那些东西放下。”杰迪咽下一口翻上来的酸水，感谢天上的诸神还没赐予他一顿早饭，辘辘饥肠里面根本没有什么能够呕吐出来的东西。“杰诺?贝尔蒙德——咱们的全军统帅阁下一定会论功行赏，皇帝陛下也绝对不会忘记您在昨夜立下的功劳。”

“那可说不定，倘若这座城市最终失守，这些功劳又会有谁铭记在心呢？”格雷果伯爵撇了撇嘴，信手将那串脑袋扔到墙角，然后在湿漉漉的披风上擦了擦手，“历史总会把胜利者的名字记得很牢，对于失败者来说，永远都是无情的遗忘啊。”

杰迪刻意露出惊讶万分的表情，“这可不像是您说的话，格雷果爵士，您昨晚被蛮兽人的投石器打到脑袋了吗？”

格雷果伯爵被噎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漫长的生命总会让人积累太多的感慨，让你见笑了，杰迪大师。”接着他环视了一下周围涌动的人群，“让我护送你回驻地的房间好好休息吧，你的脸色看上去可不怎么样。”

这正是杰迪?卢克斯渴望听到的建议，他带着感激不尽的表情连连点头，然后在格雷果伯爵高大身躯的掩护下，毫不费力的挤过热情的人群，格雷果伯爵的蛮力可是能够和蛮兽人咆哮武士较量的旗鼓相当，哪怕是爆发出斗气的骑士也难以阻挡。

直到将城墙附近的喧闹抛在脑后，杰迪?卢克斯才松了一口气，“这群人的热情真让人受不了，格雷果伯爵，如果没有你的话，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没有人敢于真正阻挡一位大魔导师的脚步。”格雷果伯爵一字一顿的表示，“杰迪大师，只要你表现的强硬一些，那些家伙就会一哄而散了。”

“那么做恐怕会给霍夫曼家族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杰迪无奈的叹了口气，揉了揉空空如也的肚子。“不知道驻地那边还有没有吃的东西，我现在感觉饿的能够吃下半头牛。”

“仆役应该已经准备好了早饭。”格雷果伯爵回答说，“幸好伤员众多，佩妮学士忙碌得很。那小妞煮出来的东西，就连我这个已经介于生死之间的怪物，吃下去都感到快要见到长眠导者枯希杩了呢。”

杰迪?卢克斯心有余悸的连连点头赞同，“佩妮学士还是去调配炼金药水吧，让她接近厨房简直就是一场悲剧……不，惨剧啊。”

“说到悲剧，这座城市恐怕马上就要面临一场更大的悲剧了。”格雷果伯爵岔开了这个让他感到头皮发麻的话题，“回到驻地之后，我们应该马上收拾东西，这座城市……守不住太久了。”

“有那么严重吗？”杰迪有些不相信的皱了皱眉，“我们刚刚挫败了蛮兽人的第一次进攻，部队的士气应该会比较高昂才对。”

“情况只怕会比你想象得更加严峻，杰迪。虽然蛮兽人退了兵，但是守军部队的伤亡已经大大超过预期，尤其是中低级指挥官损失惨重，有名有姓的骑士也阵亡了不少。换句话说，守军的脊梁已经被蛮兽人打断了。”格雷果伯爵把目光投向了城中最高的那座建筑——也就是郡守府院墙之内的高塔，“那些人……估计已经在商议如何突围撤离的事情吧。”

杰迪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突围撤离……皇帝陛下不是发誓要坚守此地，让西风郡城成为蛮兽人大军面前不可逾越的屏障吗？”

“那种话骗骗底层士兵还行，在战局极端不利的情况下，身为一国之君会留在这里坐以待毙吗？”格雷果伯爵语带不屑的反问说，随后又自己给出了答案，“我看不会，咱们这位大帝陛下的性格可远没有他的先祖那么刚毅坚强，说不定等到咱们返回驻地，就能够看得到皇家使者带来的秘密命令呢。”--5045326219505

第153章军心已丧，计划突围（中）

霍夫曼家族卫队的驻地位于西风郡城东门附近，是一座**的二层石砌建筑。。自从郡守府邸成为皇帝陛下的临时驻地之后，重伤难愈的布瓦迪?庞多克伯爵大人就搬到这里附近的一栋房屋养伤，以便每天都接受佩妮学士的诊治。而在前情报总管大臣离奇失踪之后，这位郡守大人更是干脆住进了霍夫曼家族的驻地。

对于西风郡郡守布拉迪?庞多克伯爵，杰迪?卢克斯始终抱有一分愧疚之心，他的独生**女黛拉小姐至今还躺在静滞时光之茧里面昏迷不醒，如果没有那次错误的选择，这原本是不应该发生的事情。

在佩妮学士调配的治愈药剂和杰迪?卢克斯施展的“中度创伤转移”魔法的共同作用下，庞多克伯爵的伤势大为好转，已经可以行动自如的下地行走。只不过他受到重创的斗气种子还很虚弱，无法穿甲戴盔上阵迎敌。杰迪?卢克斯刚刚转过街口，就看到这位郡守大人的身影伫立在驻地门前，清癯许多的脸上带着难以纾解的忧愁表情。

“庞多克伯爵大人。”杰迪一面打着招呼，一面抚胸行了个法师礼。“蛮兽人已经撤退了，现在的天气还有些冷，对于您的伤势没有好处，早些回去休息吧。”

“我已经知道前面的战事了，你们打得很好，比我好得多。”庞多克伯爵的声音里面透着些许虚弱，不过双脚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杰迪大师，告诉我一句实话，你认为西风郡城能够守得住吗？”

杰迪犹豫了一下，他不知道应该如何把坏消息告诉庞多克伯爵，最终只好选择了沉默。

庞多克伯爵的脸上浮现起一丝带着苦涩的笑容，“我知道了，这就是答案。”他像是终于放下了什么重担一样，脊背微微佝偻下来，浅浅的叹了口气，“皇帝陛下和全军统帅阁下都在里面等着你们，快去觐见吧。”

“皇帝陛下和全军统帅？在这里？”杰迪吃了一惊，而格雷果伯爵则从鼻子里面发出一声不满的喷气。

“这模样真是狼狈。”这位魔山大统领用低沉的声音做出评论，完全没有顾忌在场的庞多克伯爵，“李维?史顿的子孙居然缺乏逆境抗争的勇气，难怪救世预言里面没有他的名字了。”

“格雷果爵士，你也听过救世预言？”杰迪试图转开话题，不过话一出口，就发现自己恐怕把话题引向了更加危险的方向。

“我至少听过四五个版本的救世预言，不过归结起来内容都差不多。”格雷果伯爵耸耸肩膀说，“在酒馆里，在贵族的小圈子里，还有街头巷尾的人群之中，到处都有人在散播这些东西。”

“看来皇帝陛下的麻烦最近可真不少。”杰迪咕哝了一句，向脸色黯然的庞多克伯爵打了个招呼，然后走进驻地的大门，果然看到有一队全副武装的灰烬骑士肃立在通往二楼的阶梯前。为首的是绰号“钢铁骑士”的大帝铁卫鲁恩斯爵士，这位身材高大的骑士拄着一把连鞘巨剑，正在和负责指挥霍夫曼家族卫队的茹曼?劳伦斯交谈着什么。

看到杰迪的身影走进大厅，鲁恩斯爵士立刻停止交谈，上前一步，行了一个带有敬意的叩胸礼。“杰迪?卢克斯魔导师，克莱门农?格雷果爵士，”他的表情和语气都很严肃的宣布说，“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和全军统帅阁下正在楼上等着两位，有重要事情相商。”

“鲁恩斯大人，除了陛下和全军统帅阁下之外，还有哪位大人在上面？”杰迪一面举步走上楼梯，一面装出漫不经心的口气询问说。鲁恩斯爵士似乎被这随意的态度迷惑了，也就顺口作出回答，“还有龙?冯德里克爵士和巴尔丹子爵……”

他突然警觉的闭上了嘴巴，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而杰迪的脚步也同时停了下来，“新任情报总管和西风郡城军事长官也在？卷册守护者在上，鲁恩斯大人，陛下这么快就已经做出了决定？才一天时间？”

杰迪的话显得有些闪烁其词，而鲁恩斯爵士在犹豫了一下之后，做出的回答同样遮遮掩掩。“有这可能，杰迪大师，仅仅是在第一个晚上，我们就损失了十分之一的军队。”

“那只是队伍里面实力较差或者运气不好的人。”茹曼?劳伦斯插口说，似乎他和鲁恩斯爵士刚才交谈并发生争执的就是这方面的内容，“完美骑士罗德里格斯曾经说过，战争就像是给粗铁锻火，一锤锤敲出去的都是杂质，而留下来的才是精钢！”

“即使是技艺精湛的矮人铁匠大师，锻火的时候也有可能失败，把铁胚毁得不成样子。”鲁恩斯爵士寸步不让的反驳说，“茹曼骑士，更何况这块铁胚里面可不仅仅是等待锻火的粗铁，还包裹着贵重的宝石和黄金，谁能保证在锻火过程之中不出一点差错？”

茹曼?劳伦斯悻悻的闭上嘴巴，“这真不像是你能做出的比喻，鲁恩斯大人。”他有些不服气的咕哝说。

“的确不是，这是龙?冯德里克爵士劝说陛下离开的时候所用的比喻。”鲁恩斯爵士洋洋自得的拍了下自己光秃秃的脑门，“我的头脑很好，就把这些话全都记下来了。”

“原来是龙?冯德里克大人建议陛下……撤离这里。”杰迪的脸上露出了思索的表情，“这有些让人感到奇怪，咱们这位新任情报总管大人，为什么会这么急于表现自己呢？”

“这一点都不奇怪，搞情报的家伙，胆子总比见惯了厮杀的骑士要小一些，就是巴米利杨那家伙也不例外。”鲁恩斯爵士语带不屑的回答说，“杰迪大师，我没有冒犯的意思，但是昨晚那场惨烈的厮杀，可有不少人被吓破了胆子啊。”

“但愿……事实真是如此吧。”杰迪的语气之中似乎掺杂着某种特别的意味，“不能劳陛下久等，鲁恩斯大人，请您带路，我们这就前去觐见。”

充当霍夫曼家族卫队临时驻地的这栋建筑规模并不很大，杰迪?卢克斯即使是闭着眼睛也能摸清每条走廊通向哪里。不过让鲁恩斯爵士带路是对狮鹫大帝表示敬意的最好行为，也是对大帝铁卫的一种尊重。三个人鱼贯登上楼梯，然后走过狭长的石砌走廊，停留在原本属于杰迪的房间门口。

房门虚掩，狮鹫七铁卫之一的“蝎魔枪”卡拉达爵士守在门口，看到鲁恩斯爵士引领着杰迪和格雷果伯爵走了过来，这位身材瘦高的铁卫骑士略一点头，转身推开了房门。

“霍夫曼家族魔法顾问杰迪?卢克斯魔导师，首席骑士克莱门农?格雷果爵士，觐见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和全军统帅阁下。”

门里面传出了一声回应，又细又沙哑，似乎出自一个陌生人的喉咙。“想必这位就是新任情报总管大臣了。”杰迪一面在脑海里面勾勒出眼神阴鸷、肤色青白的太监形象，一面举步走进房间。格雷果伯爵面无表情的紧随其后，右手悄悄放在随时可以拔出黑色巨剑的位置上。

房间里面点着好几支蜡烛，加上壁炉里面熊熊燃烧的炉火，亮度和白天几乎没有什么区别。狮鹫大帝李维六十五世陛下坐在一张宽大的橡木桌子后面，双肘枕着桌面，十指在面前交叉，表情在摇曳的火光之中显得阴晴不定；全军统帅杰诺?贝尔蒙德爵士和平常一样坐在皇帝的身边，面前摊开着许多地图，出鞘的“光明之山”就放在随手可以取得的地方。

除了这两位身份崇高的客人之外，房间里面还有两张相对陌生的面孔。其中具有几分军人气度，却长了一张恬不知耻的弄臣脸的那位曾经和杰迪有过一面之缘，正是西风郡城的军事长官巴尔丹子爵；最后一位活像是把军刀一样瘦削精悍，生了一对黄疸色眼睛的中年男子只能就是新任情报总管大臣龙?冯德里克爵士了。不过从他的坐姿和一些细微表现来看，此人与其说是个狡猾多智的情报头子，还不如说是位身手不凡的精锐刺客。

“尊敬的陛下，全军统帅阁下，以及两位大人，我代表霍夫曼家族欢迎诸位的到来。”杰迪一面行礼寒暄，一面谨慎的观察着在座众人的表情，“诸位是来视察霍夫曼家族的备战情况吗？请陛下和全军统帅阁下放心，霍夫曼家族的七十五名卫兵和六名骑士随时都可以投入战斗，用生命和鲜血为帝国的荣耀增光添彩。”

格雷果伯爵发出了一声介于低笑和咕哝之间的声音。这当然不是杰迪?卢克斯突然犯傻，更不是他弄错了这些身份尊贵的大人物的来意。这只是一段别有用心的开场白，一个迫使对方说明来意的突破口。

“杰迪大师，我确有此意。”李维六十五世陛下并没有虚词掩饰，而是直截了当的开口说，“我并不担心霍夫曼家族的备战情况有何差池，你和格雷果爵士两个人在昨夜的表现，就足以顶的上一整支精锐骑兵连队了。我这次来，除了褒扬两位在昨夜立下的功劳之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房间里面变得寂静无声，只有壁炉之中熊熊燃烧的炉火劈啪作响。杰迪?卢克斯并没有去接皇帝陛下明显留出来的话茬，而是表情恭谨的站在那里，一手拄着弯曲木杖，一手抚着前胸，仿佛正在等待李维六十五世陛下接下来的吩咐。

紧张而难堪的十几秒钟过去之后，新任情报总管龙?冯德里克爵士咳嗽一声清清嗓子，打破了僵持的沉寂。“杰迪大师，陛下的意思是说，您对目前西风郡城的战局有何看法？”--5045326219506

第154章军心已丧，计划突围（下）

“请原谅，陛下。。。”情报总管的话让杰迪?卢克斯露出了略带为难的苦笑，语气坦诚的回答说，“我只是个魔法师，钻研施法技巧和神秘学术花费的时间远远超过其他琐事，这是我能够在奥秘无穷的魔法世界略有建树的原因，也是我无法给出您这个问题的答案的理由。您的身边有这么多良臣猛将，您的睿智头脑在帝国朝堂上更是无人能及，您的任何一个最简单的想法，都远远超过我冥思苦想得出的结论，陛下，难道您还打算听我的拙劣见解吗？”

“我希望能够听一下你的意见，杰迪大师。”皇帝陛下做了个手势，让龙?冯德里克爵士坐回原来的位置，然后缓缓开口说。

“除了全军统送情报总管之外，你所说的那些良臣猛将没有给我提出任何有价值的建言。说到城外的蛮兽人大军，他们不是拍着胸膛说出没有实质内容的豪言壮语，就是揉搓双手，摆出一副无计可施的可怜模样。你可知道，有的廷臣一开始建议和蛮兽人进行谈判，然而在我刚刚有所质疑的时候，却又口风一转，变成要和蛮兽人死战到底了。真不知道他们的脊梁是不是一条条泥鳅做的，随时可以弯来扭去，完全没有立场可言！”

格雷果伯爵再次发出一声难掩笑意的低叹，不过杰迪用一记充满警告味道的眼神让他紧紧闭上了嘴巴。“我知道了，陛下，如果我的一己拙见能够给您少许启发的话。”他一面说着，一面走到橡木桌子旁边，低头查看了一下摊开在桌面上的地图。

“在研究魔法的过程之中，我领悟到了一条道理，准确的结论必须在充分得知各项条件之后才能得出。尊敬的陛下，请您允许我问全军统帅阁下和情报总管大人几个问题。”

“你的话很有道理。”皇帝陛下紧绷的脸色稍有缓解，朝着杰诺?贝尔蒙德和龙?冯德里克分别点了下头，“把你们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杰迪大师，尽可能回答他的每一个问题。”

“悉从尊愿，陛下。”杰诺?贝尔蒙德爵士毫不犹豫的回答说，但是龙?冯德里克爵士却面带难色。“陛下，有些情报属于秘密，不方便让杰迪大师……得知。”

“现在，没有秘密。”李维六十五世陛下加重语气说。

龙?冯德里克爵士不很情愿的点头应允，打起精神准备应付杰迪的问题。然而年轻的魔法师并没有一开始就选择询问情报总管，而是朝杰诺?贝尔蒙德爵士提出了疑问。

“这个问题可能有些冒犯，请您原谅，杰诺大人。刚才在驻地大门外面，庞多克伯爵问过我同样的问题，因为我并不了解情况，所以只能沉默以对。西风郡城……我们能够守得住吗？或者说，能够坚守多久，一个月行不行？”

灰发蟠然的老骑士闭上眼睛，缓缓的摇了摇头，这是个他很少做出的虚弱动作，“恐怕……很困难，部队的损失超过预期，尤其是中下级军官的损受大。在昨晚的血战之中，六位领主阵亡，他们的队伍已经彻底溃散，我下令把溃兵单独整编，作为总预备队，防止他们把灰暗绝望的言论散播到整个部队之中，但是效果依然不佳。不利的局面并不那么容易掩盖，尤其是长弓骑士团的精锐射手连队几乎全军覆没，陶玛里爵士也阵亡之后，就更加难以向士兵们作出解释了。”

“不眠之眼的血狮鹫骑士已经抓起了十多个在部队里面散播失败言论的家伙，我们正在对他们进行彻底的审查，以便取得是否有人和蛮兽人之王勾结的证据。”龙?冯德里克爵士细声细气的开口说，语尾带着宛如毒蛇嘶嘶吐信的气声。

“这样做除了制造出更多紧张气氛，起不到任何作用。”杰迪直截了当的作出评价，让龙?冯德里克爵士那张瘦脸立刻染上了一层气愤的血色。“情报总管大人，在您的最彻底的手段之下，那些人应该只会胡言乱语，攀扯上您所能想到的一切贵族领主吧？”

龙?冯德里克爵士嘴唇翕动，正要辩解，却被皇帝陛下用一个手势阻止了，“你提交的报告里面的确有许多自相矛盾的地方，如果那些人说的都是实话，我们现在应该都已经落在蛮兽人之王的手中了。”

“陛下，请您宽恕……我，我这就去对报告的内容进行更严格的甄别……”龙?冯德里克爵士吓了一跳，急忙单膝跪地请求说。

“没有那个必要了。”皇帝陛下简单的回答说，然后把目光转回杰迪?卢克斯的身上。“杰迪大师，请你接着说，我在听。”

“一个月的时间，是帝国诸郡的领主们能够做出反应的必要时间。他们需要打探情报、开会商议、集结部队，还必须协同一致，才能有效的抗击蛮兽人大军，如果只是一两万人的部队，恐怕刚刚出现在西风郡的土地上，就被汹涌而来的蛮兽人大军席卷吞没了。”杰迪?卢克斯继续说出自己的分析，“刚才全军统帅阁下已经回答了我的问题，如果蛮兽人继续发动昨夜这样强度的攻势，西风郡城很难坚持到一个月。现在我想请问军事长官大人一个问题。”

巴尔丹子爵似乎没有想到自己会被当做询问的对象，急忙抬头，脸上浮现出一丝慌乱的表情，“您请说吧，杰迪大师，我……竭尽所能回答您的问题。”

“在讨伐大军到来之前，西风郡城遭受过蛮兽人的进攻吗？”

巴尔丹子爵冥思苦想了一阵，摇头否认，“没有，杰迪大师，蛮兽人一次都没有发起攻城的战斗。您知道，庞多克伯爵大人遭遇伏击之后，西风郡城的守卫力量受到重创，剩下的人手连四分之一都不到，根本就不够防御这么大的城市。”

“所以蛮兽人一直以来等待的就是我们。”杰迪?卢克斯叹了口气说，“我们就像是蒙着眼睛的野猪一样钻进他们设下的口袋陷阱啦。”

这句话终于被说了出来，而且是当着李维六十五世陛下的面，毫无掩饰，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杰诺?贝尔蒙德爵士两道灰白的眉毛猛然耸动了一下，巴尔丹子爵更是脸色发白，恨不得把自己的身躯藏在桌子后面。只有龙?冯德里克爵士不肯认同，干咳了一声开口说，“话可不能这么说，杰迪大师，蛮兽人一开始集结的军力也不过一万出头，顶多两万而已，想要击溃军力超过三万的讨伐大军，可没那么简单。”

“情报总管大人，在回声地峡的那一战之后，我以为您早已清楚了蛮兽人大军的实力。”杰迪毫不客气的当面指出，“同等军力之下，列阵野战，我们的胜算非常小；即使是倚靠着坚固城防，也只能大致抹平彼此的差距。”

皇帝陛下从刚才开始一直认真倾听，即使是杰迪表明前往西风郡城的决策是个错误，他的表情也没有发生改变，只是眼底的迷茫更加深重了一些。看到龙?冯德里克爵士已经被反驳得张口结舌，他摆了摆手，让情报总管退到身后。

“感谢杰迪大师的分析，这样一来，事情已经很明白了。”皇帝陛下一字一顿的慢慢说，嘴里仿佛在咀嚼着苦涩的草药，“西风郡城无法坚持到援兵抵达，只有断然下定突围的决心，才能挽救即将失败的战局。”

“这真是无比英明的决定，陛下！”龙?冯德里克爵士立刻逢迎，却获得了李维六十五世冰冷的一瞥，把他接下来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面。

“这是个无比艰难的决定，在那些野蛮肮脏的家伙面前退却，对于狮鹫帝国的荣耀是个很大的损伤，但是现在……现在没有其他办法了。”皇帝陛下意兴阑珊的长叹一声，脊背重新靠回了椅背上。

“陛下，您打算什么时候出兵突围？”杰诺?贝尔蒙德爵士沉声询问。

皇帝陛下略一沉吟，朝桌面上重重捶了一拳，“昨夜的战斗一直持续到了拂晓时分，想必现在蛮兽人全都正在熟睡……杰诺爵士，灰烬骑士团如今可堪一战吗？”

“灰烬骑士一往无前，死战不悔。”灰发老骑士语气铿锵的回答说。

“很好，传令全军。”皇帝陛下一面吩咐，一面站起身来，示意龙?冯德里克爵士为他挂好誓约与胜利之剑，“一个小时之后，弃城突围！”

巴尔丹子爵吃了一惊，急忙举出好几个说法来劝阻。他说并非所有部队都处于临战状态；许多战士在一夜鏖战之后刚刚休息，还没来得及恢复体力；辎重车队和补给品也还没准备齐全，至少在入夜之前无法上路。然而对于这些说法，皇帝陛下当即用一句话做出回答。

“有灰烬骑士团、白狼骑士团和霍夫曼家族卫队随行护卫就足够了，如果天上诸神保佑，突破蛮兽人大军的阻挡不在话下。”

巴尔丹子爵的脸色顿时又是一白，结结巴巴的开口说，“可是……陛下，这太仓促了，来不及做好准备……我，哦，其他部队要怎么办？”

“其他部队？”龙?冯德里克爵士服侍着皇帝陛下挂好长剑，一面直起腰来，一面用带着深深嘲讽味道的口气说，“西风郡城毕竟需要留下部队断后守御，巴尔丹子爵，您身为军事长官，断后重任责无旁贷啊。”--5045326219507

第155章昼间奇袭，出敌意料（上）

风在城门洞里低回吟唱，宛如死神冰冷无情的呼吸。--

杰迪?卢克斯怀里抱着弯曲木杖，倚靠在一株老橡树粗壮的树身上闭目养神。为防混战之中出现万一，他已经换上了一身有钢丝衬里的特制长袍，领口和胸腹处还特别加了弹性极佳的薄钢片予以强化。加上这身长袍本身具有的魔法防护效果，防御力纵然比不上沉重的全身骑士重铠，却也不逊色于矮人铁匠精心锻造的锁子甲了。

四百名最精锐的白狼骑兵正在距离老橡树不远处的空地上集结。战马轻声嘶鸣，马蹄轻敲石板地面的时候发出清脆的得得声。人们则在不断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时不时还有压低嗓子叫喊某人名字的声音。雪白的狼皮披风随着人们的动作晃动不休，刀剑的碰撞声和锁子甲的摩擦声更是为这里平添了几分紧张的气氛。

熟悉的脚步声从背后传来，杰迪睁开眼睛，转过头去，正好看到穿着一身深蓝色精钢铠甲的茹曼?劳伦斯走了过来，一顶鹫头造型的头盔抱在臂弯当中，护面甲像是尖锐的鸟啄一样前伸。

“杰迪大师，灰烬骑士团刚才已经集结完毕，正在朝这个方向开来。”茹曼?劳伦斯对杰迪使用了在公开场合之中的称呼，同时微微躬身，“用不了几分钟时间，就该开始展开突围行动了。”

“是啊，应该等不了多久了。”杰迪活动了一下因为长时间站立而有些发麻的双脚，“茹曼，对于皇帝陛下的突围计划，你怎么看？”

“成功的几率应该不低，不过危险性同样也很大。”茹曼向着周围扫视了一圈，语气带些赞赏的回答说，“以不足一千兵力奇袭蛮兽人营地，看来咱们这位皇帝陛下还是很有勇气的。”

“勇气还是鲁莽？有时候很难分辨清楚，不过一旦弄错，可是会带来致命后果啊。”杰迪叹了口气说，“茹曼，霍夫曼家族卫队准备得怎么样了，有多少人要求退出这次奇袭行动？”

“三位冒险者出身的骑士全都要求退出，留在相对安全的城墙里面，只有您的追随者浩?天利骑士和比武庆典冠军罗米骑士决定参加这次行动。至于普通士兵……西风郡城城卫军出身的二十多人要求留下。”茹曼迟疑了一下，声音变得更加低沉，几乎如同呓语，“要不要清理掉这些动摇的懦夫？格雷果爵士刚才表示，他很愿意为您执行这个任务。”

“不，不必这么做。”杰迪摇了摇头，“他们会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其实我们也是一样。战争总是会死人的，这种以弱击强的奇袭尤其如此，战场上没有任何人能够确保自己万无一失，生与死往往只有一线之差。茹曼，倘若此次突围行动最终宣告失败，说不定就是他们在看我们的笑话了。”

“我会用剑和生命守护您，杰迪大师。”茹曼?劳伦斯语气严肃的表示。

“你要保护的是佩妮学士，至于我，在战场上还不一定谁比谁的表现差呢。”杰迪笑着扬起了右手，把掌心那枚古铜色钱币亮给茹曼看，“诸神保佑我不需要使用这件东西吧，一旦必须召唤龙骑女爵降临，我们可就要流亡到国境之外去了。”

“流亡总比送了命强。”格雷果伯爵粗犷有力的声音传来，随后是他格外沉重的脚步声。魔山大统领身上的那件厚重钢板甲经过一番打磨和整理之后，又涂上了一层鲜烈如血的红色瓷釉，看上去比原来的黑色调更为触目惊心。

“格雷果爵士，你不是去陛下的马厩里面选坐骑了吗？”茹曼?劳伦斯用挪揄的语气问，“结果怎么样，选到了可心的好坐骑了吗？”

“看我这么走过来就应该知道结果了。”格雷果伯爵朝脚边啐了一口，语带不屑的回答说，“什么具有稀世血统的皇家良驹？最后一匹马也被我压垮了，这次行动之中，我是唯一一个需要步行突围的人。”

“除了你之外，没有人能够以双脚赶上奔马的速度，让步兵出击只会让蛮兽人得到更多的准备时间。”茹曼一面说，一面朝着急促的马蹄声传来的方向望去，“皇帝陛下率领着灰烬骑士团过来了。”

杰迪?卢克斯站直身体，看着狮鹫大帝李维六十五世陛下骑着一匹神骏的黑马，率领着排出整齐方阵的四百位灰烬骑士，英姿焕发的踏入城门下的阴影，然后勒住马缰。大帝铁卫之首、无畏者杰诺?贝尔蒙德爵士、钢铁骑士鲁恩斯爵士和蝎魔枪卡拉达爵士像是三条灰色的影子一样紧随其后，新任情报总管龙?冯德里克爵士落在队尾，身边围绕着十几名脸色阴沉，全身包裹在血色鳞甲之中的血狮鹫骑士。

白狼骑兵之中回响起一阵轻微的骚动，没有人事先得知这次出击的目的，更没想到皇帝陛下居然会率领着灰烬骑士团亲自参加。就连银狼伊斯方?塞德里克爵士的脸上也露出了诧异的表情，迅速跳下马背，牵马步行，朝着皇帝陛下等人迎了过去。

“陛下，全军统帅阁下，这是……”

“不要多问，伊斯方爵士。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杰诺?贝尔蒙德爵士沉声开口，打断了伊斯方爵士还未问出口的疑惑。后者立刻横过手臂叩响胸甲，一言不发的向后退了几步，回到了白狼骑兵的阵列当中。

“狮鹫帝国忠勇的将士们，今天是一个好日子。”皇帝陛下手抚马头，语气沉重而严肃的开口说。人群之中骚动和交头接耳的声音立刻停了下来，城门附近除了风声之外，静的怕人。

“亚伯拉罕大沙漠的蛮兽人，一群野蛮肮脏的畜生，与帝国的叛徒相互勾结，使用诡计把我们围困在这里整整一周了。这样的日子不应该继续下去，帝国必须给予侵略者强而有力的反击，打得他们永远不敢用自己的双脚踏上帝国的领土！”

皇帝陛下的右手伸向腰间，握住誓约与胜利之剑的剑柄，然后拔剑出鞘。剑光如同闪电一般划开阴暗，逐退城门下方的阴影，“我决定亲自率领你们向蛮兽人大军冲击，突出重围，与从帝国诸领赶来的援军汇合，全歼蛮兽人入侵大军！愿天上诸神的光芒与我们同在！”

“天上诸神与我们同在！”杰诺?贝尔蒙德爵士振臂高呼，紧接着是两名大帝铁卫和围绕在他们身边的高阶灰烬骑士，下一瞬间，上千条嗓子同时厉声呼喊，轰然而起的呐喊声直冲天宇，回荡在西风郡城的上空。

“打开城门，吹响号角，出击，出击！”

厚重的西侧城门缓缓开启的同时，一阵悠长而低沉的号角声响起，又被急骤的马蹄声撕碎。无数旋风般冲出城门的骑手身影出现在清晨的空气当中，他们一个个身体紧贴马背，拼命鞭策着战马，让它们沿着蛮兽人萨满巫师制造的土堤向前狂奔，宛如数不清的箭矢一样，拉起漫天尘线，直刺规模庞大的蛮兽人营地。

这是一次完全出乎任何人意料之外的突然袭击，不但蛮兽人一方措手不及，就连西风郡城的其他守卫部队也都没有接到通知，眼看西侧城门大开，一支部队旋风般冲了出去，城头的守军顿时陷入一阵不知所措的慌乱之中。

更加糟糕的是，号角声响起的时候，军事长官巴尔丹子爵没有出现在自己应该出现的岗位上，而是和前任情报总管大臣巴米利杨公爵那样消失无踪。各防区的诸侯领主们派来的传令兵集聚在郡守府的大厅前面，一个个表情惶恐，脸色发白，简直活像是一群热锅上的蚂蚁。

如果不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大厅里面的话，这些传令兵可就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慌乱什么？陛下派出精锐部队突出重围，就是为了催促援军更快抵达！我们只要守护好这座城市就可以了！”

伴随着一声严厉的叱喝，身披战袍的西风郡郡守布拉迪?庞多克伯爵在几十名全副武装的卫兵簇拥下，大踏步从大厅里面走了出来。

在众多传令兵惊喜的目光之中，庞多克伯爵站在大厅出口的台阶上，从袖子里面取出了一张羊皮纸，“由于巴尔丹子爵没有理由的脱离岗位，我，西风郡郡守布拉迪?庞多克伯爵宣布，暂停巴尔丹子爵郡城军事长官的职务和相关一切权利。同时，根据皇帝陛下的命令，西风郡城的防务交由我来指挥，此命令即日生效。”

“郡守大人，陛下派出的部队能够成功突围吗？”有人在下面用担忧的语气问，“那可是好几万的蛮兽人大军，光是营地都一眼看不到尽头啊。”

“陛下这一次派出的是他身边最精锐的灰烬骑士团，加上无畏者杰诺?贝尔蒙德爵士亲自指挥。”庞多克伯爵挺起胸膛，从语气到表情无一不洋溢着骄傲的感觉，“我不知道有那支部队能够阻挡天骑士的脚步，当世又有谁能？”--5045326219508

第156章昼间奇袭，出敌意料（下）

在灿烂的阳光之下，近千匹战马冲出西风郡城西侧城门，排出数条仿佛无止无尽的长长纵队，朝着蛮兽人营地全速冲刺。。。人在呐喊，马在嘶鸣，蹄声急骤如滚滚雷霆，激起的烟尘直冲云霄，没有一位骑士肯于在此时此刻体恤马力，都狠狠的挥舞着手里的鞭子，在坐骑的脊背上抽得啪啪响。

这些战马在出击之前已经喂饱了凤尾草、燕麦和豆子的精饲料，还在里面掺了烈性烧酒，被马鞭狠狠抽打之后，跑起来简直就像是在半空里飞一样，蹄不点地的冲向半公里之外的蛮兽人营地。

一夜鏖战之后，蛮兽人大军的警戒水平确实松懈了不少。直到骑兵已经冲出过半距离，才有哨兵察觉这次袭击，吹响凄厉的骨笛示警，一瞬间蛮兽人营地之中响起了许多嘈杂喧闹的声音，就像是沉默的墓地突然活过来了一样。

一队衣甲不整的蛮兽人咆哮武士冲出营门，打算列阵防御。然而为时已晚，他们还未站稳脚跟，冲在最前面的二百名白狼游骑兵就同时吐出憋在胸膛里面的怒气，振臂投出标枪。紧接着这些游骑兵向左右散开，露出紧随其后的另外二百同伴，第一波标枪还未落地，第二波标枪就带着尖锐的呼啸声脱手而出。

白狼游骑兵使用的标枪足有一点五米的长度，枪杆是韧性极好的白桦木，枪锋则是经过矮人铁匠精心锻打的三棱钢锥。在阳光的照耀下，这些标枪仿佛就像是成片萤火虫一样扑向了蛮兽人咆哮武士，让那些身材魁梧的咆哮武士刚刚怒骂出口，就变成了阵阵凄厉惨叫。

分成两波次的四百支标枪落下，足足让近百名蛮兽人咆哮武士倒地不起，刚刚有个雏形的横阵像是受了伤的大蛇一样蜷缩起来，恐怖的呻吟和吼叫声响彻天空。

“快散开，就地找掩护！”

“重骑兵，是重骑兵！”

“收缩防御，收缩！不要让他们冲进营地！”

乱七八糟的发号施令声从不同的方向传来，本来就头脑驽钝的蛮兽人更是乱成一团，不知如何是好。一名还保持着清醒头脑的“顿”见势不妙，纵身跳上高处，愤怒的举起双手。

“冷静！看在三月大神的份上，都冷静！”“顿”的吼叫声让蛮兽人队伍之中的骚动微微平息。可惜还没等这位“顿“吼出第二句话，冲锋而来的人类骑兵之中有个身影霍然在马背上站了起来，随后一道黑色的光芒宛如闪电霹雳般掠过长空，笔直的射入他的胸膛。

“顿”毫无声息的尸体像是被雷劈的木桩一样从高处滚落下来，压垮了蛮兽人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顿?拉鲁被杀啦！”有个声音惶恐的叫了起来，“棒兽人们，逃命吧！”

“顿?拉鲁被杀啦！”立刻有几十条嗓子一起大叫，随后是成百上千的喉咙齐声高呼。顷刻之间，整个营地前方的蛮兽人全都轰然散开，一面四下奔跑，一面发出惊天动地的非人狂嚎。

“逃命吧，逃命吧，重骑兵攻上来啦，顿?拉鲁被杀啦！”

人流涌动，如同破堤而出的咆哮浊流，肆无忌惮的胡乱冲击。朝着其他方向逃跑的蛮兽人还好说，那些逃回营地里面的家伙造成的伤害，恐怕比人类骑兵能够做到的还要多。他们惊慌失措，乱成一团，踩灭了营火，翻到了帐篷，冲毁了栅栏；互相推搡、拥挤、殴斗，把更多的蛮兽人裹挟其中。

这个变故让奇袭部队包括杰迪?卢克斯在内的所有人全都目瞪口呆，原本还有人猜测是不是蛮兽人设下了新的圈套，疑惑的放缓了马速。然而眨眼之间，李维六十五世皇帝陛下就冲到了最前面，身后紧跟着三位大帝铁卫，还有灰烬骑士团的四百名精锐骑兵，像是一把钢铁战锤一样狠狠捣进了蛮兽人营地的大门。

营地大门是用许多手臂粗的原木搭建而成的，左右分别伫立着两根粗如廊柱的铁杉木当做门轴，还由萨满巫师加持了防护咒语，坚固程度并不比西风郡城的城门差多少。然而在无畏者杰诺?贝尔蒙德爵士挥出的剑光面前，这两扇大门并不比一张羊皮纸起到的作用更大，粗钢门闩呻吟着弯成一个可怕的角度，随即远远崩飞，两扇大门坍塌在地的同时，数百名灰烬骑士势如飓风一般冲入营地，一路横扫一切，粉碎一切，将所有试图顽抗的蛮兽人全都挑飞在枪尖之前，或者是践踏在马蹄之下。

现在除非奇迹发生，否则任何力量、任何命令、任何威名赫赫英雄都难以力挽狂澜，郡城西侧的蛮兽人营地已经陷入了一团致命的混乱。大多数蛮兽人都在丧魂落魄的溃逃，少数性格彪悍勇猛的咆哮武士虽然还在高呼酣斗，然而却无法形成规模，根本抵御不住成建制的重甲骑士的冲锋。

有那么一瞬间，杰迪?卢克斯的心里浮起一个念头。倘若这次奇袭不是八百多名精锐骑兵，而是西风郡城守卫军倾巢出动，以五千名骑兵为矛头，两万名步兵为枪柄，说不定就可以横扫誓约河沿岸所有蛮兽人营地，歼灭数万准备不足的蛮兽人大军。

这个念头一闪而逝，因为随着一个身影出现在战场上，原本占尽优势的人类部队突然遭到了沉重的打击。那个身影并不高大，或许是由于仓促起身的缘故，除了遮挡面容的银色面具之外，他甚至连铠甲都没有来得及穿上。就是这么一个看上去毫不起眼的身影，在他轻描淡写的平举双手之后，十几名正向他冲去的骑士忽然像是撞在一堵无形的墙壁上似的猛停了下来，战马发出惨嘶轰然倒地，钢铁、皮革和血肉搅成一团。

“做得好，狮鹫之王，我小看了你的勇气！”那个人开口的时候，声音宛如雷霆一样震动着空气，“但纵然有值得敬佩的地方，为了这个世界的未来，你的存在也必须被消灭！”

那个人在头顶拍击双手，天空之中仿佛呼应一般响起了一声惊雷，随后耀眼的光芒从他的手心喷涌而出，像是一道直刺苍穹的光剑，然后光芒又从数百米高空铺散开来，仿佛半圆形的穹顶一样笼罩了四周的一切。

“灾劫之红，愤怒之心，图腾树立，唤?应，先祖战魂，蛮魔领域！”

杰迪?卢克斯骤然抽了一口凉气，这不仅仅是因为随着那个人的手势，天幕周围已经被无数魔力的漩涡团团包围，更是因为突然出现在战场之上的那根无比高大的图腾柱。这根图腾柱高达百米，材质看上去像是黑曜石，却比任何石材都要坚不可摧。

“蝎魔枪”卡拉达爵士怒吼一声，用尽全身的力气挺起长枪戳了过去，带着邪恶倒钩的枪尖凝聚起一团亮得刺眼的斗气光芒。下一瞬间传来了一声巨响，精钢锻造的魔法长枪都弯成了弓形，随后猛然弹开，把卡拉达爵士从马背上掀飞到十几米外，然而图腾柱的表面上连一条明显划痕都没有能够留下。

那个人比了一个手势，图腾柱表面立刻闪烁起炫目的强光，并且发出宛如无数野兽咆哮嘶吼的宏大声音。这一幕让正在冲锋的灰烬骑士们谨慎的勒住缰绳，纷纷朝皇帝陛下身边涌去，用自己的身体和盾牌构成一道不可逾越的防护屏障；白狼游骑兵则分散开来，数十支标枪嘶嘶尖啸着划破空气，从四面八方朝那个人投去。

那个人抬起右手，周围顿时一片死寂，仿佛连吹拂的早春微风都停止了。飞射而来的标枪先是停顿，随后噼里啪啦的掉落一地，那道无形的防护墙壁似乎再一次围绕着那个人出现了。

“阻碍了命运之轮顺利前行的异变之源啊，看看你能够怎么面对末日降临的场面吧！”那个人再度开口，声音之中仿佛蕴藏着无与伦比的力量，震颤着战场上的空气。“绝望吧，毁灭吧，吾即神眷之人，吾即世界之王！”

一阵仿佛铁匠拉动风箱，却又被放大了千百倍的尖啸声以那个人为中心扩散开来，紧接着是宛如来自地狱深处的烈风席卷一切。战马惊嘶着连连后退，仿佛出现在面前的是死神本尊，灰黑色的厚重云团在蛮兽人营地的上空集结，以图腾柱为中心开始旋转，宛如一个巨大的倒置漏斗，漩涡中心逐渐闪烁起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光芒，似乎有一个无比巨大的黑影正在形成，长着尖角和七只血红眸子的头颅从漩涡的中心缓缓探了出来。

“阻止他，杰迪，那是神性生物黑月巨妖，完全体拥有传奇巅峰的实力，在场没有一个人能够抵挡它的攻击！”苍老的声音从杰迪?卢克斯的耳畔响起，带着很少见于迪什先生身上的忌惮味道。

“阻止……迪什先生，我用什么来阻止它的降临？”杰迪的心里升起一阵焦虑，虽然他的实力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然而对于黑月巨妖这种几乎无法用常理来理解的可怕对手，依然感到自己的软弱无力。

“用这个撕裂蛮魔领域，没有领域的保护，黑月巨妖受到世界法则的排斥，无法以完全体降临，而且只能存在极为短暂的时间。”迪什先生话音刚落，杰迪突然感到手里一沉，低头看去，发现不知何时右手的弯曲木杖已经消失，代之出现的是一根遍布细密魔纹的棕色短杖，杖头不是通常镶嵌的水晶或者宝石，而是一只不知名怪物的干瘪前爪。

“这是……暗影之握？”杰迪略一沉吟，脑海里立刻回忆出这件亡灵秘宝的来历，不禁感到头皮一阵发麻。不过让他颇感安慰的是，曾经笼罩在暗影之握上面那股诡异的诱惑力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现在的暗影之握就像是普普通通的法杖一样，只不过在握住杖身之后，几乎立刻就能感觉到体内的亡灵魔力蓬勃增长，流动也更加顺畅起来。

“就是它，经过我的改造，暗影之握已经和永恒城堡合为一体，而且可以调用亡月法珠和招魂骨座的一部分力量……”迪什先生的声音里面带着一丝骄傲的味道，那是属于某一领域的权威，在谈到自己所擅长的方面必然拥有的自信。“好了，有时间的话我会仔细讲解这件东西的用途，现在时间紧迫……杰迪，我需要你的授权许可，再一次暂时借用你的身体。”--5045326219509

第157章永恒黑月，初次碰撞

突然出现在战场上的蛮兽人之王施展出令人目眩神迷的强大力量，一举扭转了蛮兽人溃不成军的败局，然而也吸引了狮鹫帝国一方所有强者的注意力。。

“蝎魔枪”卡拉达爵士破坏图腾柱的努力失败，众多白狼游骑兵投出的标枪也徒劳无功之后，始终紧紧跟随在狮鹫大帝身边的无畏者杰诺?贝尔蒙德爵士策马向前，迎向蛮兽人之王，声威显赫的神剑?光明之山在他手中绽放出越来越强烈的炫目光芒，远远看去，简直如同一颗拖着长长芒尾的璀璨流星。

然而这只是一个吸引注意力的幌子，就在无畏者策马前冲的同时，四位身宫廷法师迅速解开身上用于伪装的软皮甲，任由它们掉落脚下，然后同时举起手中的水晶短杖。

四道紫红色的闪电激射而出，宛如骤然抽出的光之长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命中了蛮兽人之王的身体，爆发出的强烈光芒让杰诺?贝尔蒙德爵士也被迫转过头去，防止眼睛被强光灼伤。虽然一击得手，不过宫廷法师们却在毫不懈怠的加强攻势，连绵不断的闪电从水晶短杖杖头喷涌而出，让空气之中充满了电离之后略带焦糊的怪异味道。

附近目睹此景的蛮兽人全都发出愤怒的咆哮和咒骂，不过却没有一个人冲上来阻止，只是晃动着手中的巨剑和战斧，在人类部队的外围越聚越多。

直到四位魔导师级的宫廷法师将积蓄的法力消耗了一多半之后，他们才放低水晶短杖，彼此的脸上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在他们看来，这场战斗已经结束，无论那位蛮兽人之王的魔力有多么惊人，在毫无防备遭受多达四十余次的连环闪电的密集攻击之下，都不可能幸存下来。

然而笑意还没能够从他们的嘴角到达眼底，就不约而同的消失了。因为就在刚才强光和电流肆虐的地方，蛮兽人之王毫发无损的站在那里，刚才声势惊人的那片连环闪电将周围的土地都翻了起来，却连他身上的一片衣角都没有能够灼伤。

“微不足道的攻击，墨守成规的魔法，虚弱不堪的法力，这就是狮鹫帝国护卫皇族的宫廷法师？”蛮兽人之王用不屑一顾的语气评价说，然后语气一变，声音宛如亘古未有的惊天雷霆，“睁开眼睛看看吧，这才是魔法！黑月图腾?末日风暴！”

头顶上的浓黑色云团突然燃烧起来，在天空之中翻卷出一片又一片骇人的色彩，五颜六色的火光在云层之中川流不息，黑色的闪电划破长空，仿佛苍穹绽开了无数裂缝。周围的空气明显的变得灼热起来，难以估量的火焰元素在空中凝聚得宛如实体，然后如同暴雨一般倾泻而下。

这是可怕的火焰之雨，无论沾染在织物、毛发还是*上，都会立刻熊熊燃烧，哪怕是钢铁和泥土也都烧了起来。痛苦的叫喊声立刻从人类部队之中响起，人们就地打滚，乱扑乱打，徒劳的想要扑灭灼身烈焰，却只能让身上的火焰越烧越旺，皮肉和毛发烧焦的可怕气味弥漫在战场上。

宫廷法师们竭尽全力试图反制蛮兽人之王的魔法，然而他们根本无法从极度凝聚的魔力之中寻找到足以扰乱魔法的脉络，反而因为法力的迅速耗竭而纷纷瘫倒在地，眨眼间就被火雨吞噬。只有实力最强的那位宫廷法师勉强挣扎起来，召唤出一面闪烁着红光的魔法护盾，勉强保护住自己，逃过了烈焰焚身的下场。

火雨纷飞、惨叫四起的末日景象之中，蛮兽人之王双臂交叠在胸前，低下头看着脚下的大地，这一次他的声音宛如从大地深处响起的轰鸣。

“黑月图腾?大地崩裂！”

脚下的土地开始微微颤抖，随后迅速加剧，从颤抖变成摇撼，又从摇撼变成了疯狂的震动。无论是骑术精湛的骑士，还是动作敏捷的游骑兵，全都不得不跳下马背，伏低身体保持平衡。然而即使如此，他们之中绝大多数人也立足不稳，摔倒在犹如波涛汹涌的地面上，一部分人眨眼就被裂开的地缝所吞噬，一部分人侥幸逃生，然而却只能在宛如天地灾变的末日场景面前目瞪口呆，想不到任何办法。

只有极少数人还能保持站立的姿态。回到狮鹫大帝身边，爆发出全部斗气力量将其严密保护起来的杰诺?贝尔蒙德爵士是一位；以黑色巨剑拄地，宛如钢铁雕像一般伫立的克莱门农?格雷果伯爵是一位；双手各持一支秘银投矛，动作敏捷的在动荡大地上快速游走的伊斯方?塞德里克爵士是一位。然而他们全都是自保有余，无力反击，至少表面看起来是这样。

只有杰迪?卢克斯稳稳的站在原地，脚下方圆数米的土地一片平静，仿佛像是站在一座不为波涛所撼动的海岛之上。一支造型怪异无比的短杖紧紧握在年轻的魔法师手中，笔直的指向能量漩涡之中蛮兽人之王令人敬畏的身影。

“到此为止，黑月神力的掌控者！”杰迪?卢克斯的嘴里发出了仿佛经过无尽岁月流逝的苍老声音，“终止你的魔法，狮鹫帝国的至高皇权不容受到侵犯，你的行为已经逾越了界限！”

蛮兽人之王不为所动，“谁制定了界限，你吗？”他语气威严的反问说，“你觉得自己的力量足以与我抗衡吗？那就让我看看吧！”

随着蛮兽人之王的一个手势，一颗巨大的黑色火球从空中的能量漩涡凝聚出来，拖着长长的尾焰从天而降，砸向杰迪?卢克斯所在的位置。杰迪?卢克斯双手紧握短杖，将其高举过头，顷刻之间，一道宛如无尽黑夜般的黑色光幕在他的头上张开，黑色火球宛如流星坠落一般声势显赫的砸了下来，却被黑色光幕无声无息的吞没了，就像是一滴水落入了汪洋大海。

蛮兽人之王似乎略感诧异，“奇特的力量，能够吞噬我的魔法，莫非你就是那个改变命运的异变之源？”他举起双手，在头顶上画了个弧线，“真是可惜，在黑月之神索纳塔的伟大力量面前，一切妨碍全都微不足道！”

一声宛如千百野兽同时咆哮的声音从天空之中响起，漩涡激烈的旋转、动荡，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嘎吱碾磨声；酷热的狂风夹杂着火雨从天而降，搅起阵阵空气的狂澜，有着长角头颅和七只血红眼睛的黑色怪物张开獠牙巨口，几只弯曲的利爪攀住漩涡的边缘，似乎正在用力将其撕裂开来。

还有余力注视着这一切的人们几乎同时发出惊骇的叫喊声，因为就在他们的眼前，难以用语言描绘的巨大黑影正在挤出漩涡，一开始它的躯体仿佛浓稠黑雾一般飘渺不定，然而很快就凝结得宛如实体。随着黑影的出现，天色迅速黯淡下来，闪耀的群星出现在宛如苍白火球的太阳旁边，统治天空的象征变成了一轮黑色的月亮，宛如一把巨大的镰刀一样，将整个天穹切成了两半。

“黑月图腾?神力分身！”

蛮兽人之王发出了第三次雷鸣般的呐喊。然而这一次，有个相比之下毫不逊色的声音出自于杰迪?卢克斯之口，回响在满目疮痍的战场之上。

“暗影之握?崩解闪溃！”

短杖前指，杖头蜷缩在一起的枯萎手指全部伸展开来，黑色的光芒劈裂天空，宛如擎天巨柱一样的图腾柱被骤然爆发出来的光芒所吞噬，不受控制的魔力疯狂激荡，漩涡在崩解，刚刚成型的黑月巨妖发出刺耳的哀鸣，身体像是油腻的烟雾一样动荡消散开来。眼前的这一幕已经无法通过凡人的眼眸来描绘，因为其中哪怕是最弱小的一束光芒，也足以让杰诺?贝尔蒙德这样的强者头晕目眩，不得不紧紧闭上双眼。

正因为如此，当幸存者回忆起这场无比激烈和骇人的魔法对抗指示，没有一个人能够描述出全部事实，更没有一个人能够看到在咒语声响起的同时，出现在杰迪?卢克斯身后那座雄伟、壮观的灰白色城堡的虚影。

正是这座城堡的虚影搅乱了天空上的能量漩涡，撞碎了黑月巨妖挣扎着不肯消散的躯体，也撑破了蛮兽人之王召唤出来的蛮魔领域——那片笼罩四周的金红色天幕。

能量漩涡和蛮魔领域双双消失，从天空之上倾泻而下的火雨立刻终止，大地的震动也逐渐平息。然而这只是一瞬间的**，因为破碎的能量漩涡随即形成了失控的风暴，呼啸着横扫而来，席卷一切，破坏一切。

杰迪身后那座灰白色城堡的虚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人也变得疲惫不堪，似乎某种力量已经从他的身体之中离开。“就是现在，突围，向西突围！”他嘶声叫喊着，身体猛然一晃，随后被大步赶来的格雷果伯爵扶住。

“向西，向西！”格雷果伯爵随手拉住一匹失去主人的战马，任凭那畜生惊嘶扬蹄，只用左手就让它动弹不得，“跟随杰迪大师，向西突围！”他一面叫喊着，一面把杰迪扶上战马，迈开大步向西冲去。霍夫曼家族幸存的十几名骑兵立刻紧紧跟了上去，一身学士长袍的佩妮小姐和身穿棘刺铠甲的茹曼?劳伦斯的身影在其中格外显眼。

在杰诺?贝尔蒙德爵士的催促下，脸色格外苍白的狮鹫大帝李维六十五世陛下爬上坐骑，上百名灰烬骑士和二百多名白狼游骑兵紧紧簇拥着他，沿着杰迪?卢克斯打开的道路向西飞驰。他们一路畅通无阻的冲出蛮兽人的营地，消失在滚滚升起的烟尘之中。

战斗已然结束，狂乱仍在加剧。失去了蛮魔领域的控制之后，混乱的能量风暴开始到处肆虐，折断旗杆，掀翻帐篷，吹走辎重，无数蛮兽人东奔西跑，乱成一团，然而面对仿佛要把整个世界都撕成粉碎的可怕风暴，哪怕是其中头脑最为清醒的智者也束手无策。直到蛮兽人之王从沉思之中醒来，双手一拍，亘古未有的惊天雷霆再次炸响，混乱随之突兀的停止了。

蛮兽人营地上空，阳光明媚，天色晴朗，几片残云远远的躲在天边，和煦的春风又一次从东方吹来。地面已经恢复了稳固不动，狂风和火雨也都成为记忆。只有横七竖八倒卧在地上的尸体和伤者提醒着所有蛮兽人，刚才这里发生的那场惊天动地的魔力碰撞并非他们突然集体做梦。

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一分钟之后，被伤者的痛苦呻吟和低声抽泣打破了。蛮兽人之王若有所思的挥了挥手，等待多时的萨满巫师和他们的助手立刻纷纷进入战场，救治伤员，收拾尸体，同时唱起了蛮兽人古朴苍凉的慰魂之歌。

“城主大人，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青白色的光芒闪过，从传送门之中走出了一位容貌精致、衣着得体的人类青年，一头灿烂的银色长发从右肩披散下来，以金色发带在胸前系成一束，手里拿着一根式样简朴的圆头手杖。“我在魔瑟林?安洛斯城都感到了强烈的冲击，您没事吧？”

“没有什么，德尔塔管家，一次小小的冲突，我的本源之力略受震荡，现在已经平复了。”蛮兽人之王转过身来，不动声色的回答说，然而那双金色眸子之中闪耀的光芒却证明他的心情并不像表面这么平静，

“刚才那一瞬间，我感觉到了一股足以与黑月神力抗衡的强大力量……不，现在或许还不算强大，因为那只是一个雏形。德尔塔管家，马上调集暗影斥候、血腥舞女和冷血蜥蜴骑兵部队，沿西塔森林、回声地峡和无回通道一线严密布控，阻止狮鹫之王返回菲尔梅耶，并且通知酷刑神殿和飒风洞**，还有魔瑟林?安洛斯城的第一主母莎尔?班瑞。”

“其他事情可以照办，但是请原谅，城主大人，我没有调动暗影主母的权限。”德尔塔管家动作优雅的行了个礼说，“请您返回魔瑟林?安罗斯城和莎尔?班瑞阁下亲自交谈，或者给予我一份正规调令。”

“不必浪费宝贵的调令，德尔塔管家。”蛮兽人之王一面说着，一面随手摘下银质面具。属于托马德?安的那张英俊面孔迎着微风，显得神采熠熠，“你就直接对她说，她期待多时的对手，又一次出现了。”--5045326219510

第158章撤退途中，恶毒揣测

沮丧的气氛笼罩了整个人类部队的临时营地，没有人交头接耳，也没有人发号施令，只有风过林间的簌簌轻响回绕耳际。。

突破蛮兽人营地的封锁之后，队伍一路向西疾驰，直到战马全都疲惫不堪，这才停下来稍作休整。茹曼?劳伦斯和伊斯方?塞德里克爵士自告奋勇朝来路返回侦查，十几分钟之后，他们返回队伍，带来了一条不知是好是坏的消息。

好的一面是，蛮兽人大军已经被甩脱了，或者说他们并没有想到狮鹫大帝突围之后，居然没有急着返回帝都，而是朝相反的方向前进，抵达了西塔森林的边缘。

坏的一面是，由于这里位于西塔森林的边缘，所以没有人熟悉附近的地形，新任情报总管龙?冯德里克取出地图研究了许久，才非常勉强的得出一个模糊结论。现在队伍应该是距离回声地峡还有骑兵全速奔驰两日的路程，如果必须谨慎前行，避开眼线和斥候的话，这个时间还要延长一倍。

然而除了这条路线之外，龙?冯德里克找不出其他更加适合的回程道路。魔山隘口、回声地峡一带固然会有重兵把守，然而由于水路已经被严密封锁，救援皇帝陛下的部队也不得不走同一条路，显然能够牵扯蛮兽人大部分的注意力。

狮鹫大帝李维六十五世在众人议论的时候始终一言不发，表情死板，眼神迷茫。直到众人得出初步结论，杰诺?贝尔蒙德爵士低声请示皇帝陛下意见的时候，他才勉强抬起手来挥了挥。

“你们商量就好，我现在有点累了，今天就在这里安营扎寨吧。”

皇帝陛下的吩咐理所当然应该得到立刻执行，然而队伍停留的地方却并不适合久留，因为这里距离蛮兽人大军实在还不够远，地形也太过平坦开阔，不适合隐蔽和守卫。在杰诺?贝尔蒙德爵士的一再劝说下，皇帝陛下很勉强的同意了继续前进，直到天色逐渐昏暗下来的时候，才找到了一块林间洼地作为宿营地点。

这里算是一处可以有效防备敌人袭击的地方，因为任何部队都无法悄无声息的通过四周的灌木和沼泽，就连洼地本身也举步难行，到处泥泞。士兵们拖着疲惫的身体砍来树枝，在地上铺起了厚厚一层，然后给皇帝陛下搭起了一座低矮的窝棚。整个营地里只搭建了两座这样的窝棚，另一座属于草药学士佩妮小姐。因为突围的时候没有带上行军帐篷，从无畏者杰诺?贝尔蒙德爵士直到普通一兵，全都坐在露天的营火旁边，靠着火焰带来的热量暖和身体，抵御夜幕降临之后的寒意。

与糟糕的天气相比，蛮兽人之王给人们留下的可怕形象，才是让这座营地的气氛变得阴沉寂静的主要原因。如果说奇袭的开头非常顺利，仿佛得到了天上诸神的保佑的话，那么在蛮兽人之王出现之后，神祗们的祝福就突然消失了，似乎也在惧怕这位传奇人物的愤怒一样。

如果没有杰迪?卢克斯的神奇魔法，现在能够坐在这里的人绝对没有这么多，甚至很有可能全军覆没。即使是杰诺?贝尔蒙德有信心保护着皇帝陛下撤回西风郡城，他也没有把握能够带着多少人回去，更不要说成功突围了。

“蝎魔枪”卡拉达爵士从佩妮小姐的窝棚里面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右臂被亚麻绷带缠得结结实实，用两块木板夹着挂在胸前。在侥幸生还的二百七十多人当中，他是受伤情况最为严重的一个。因为在攻击图腾柱的时候被震断了右臂，斗气种子也受到了强烈震荡，在随后从天而降的火雨之中，卡拉达爵士全身三分之二的皮肤都被灼伤，勉强坚持着来到宿营地点，就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卡拉达弟兄，佩妮学士怎么说？”杰诺?贝尔蒙德爵士站起身来，扶着卡拉达爵士坐到一个最为靠近篝火的位置，“你的胳膊需要恢复多久？接下来还能骑马吗？”

卡拉达爵士满是灼伤痕迹的面孔上挤出一个恐怖的笑容，“恐怕我不能和您继续同行了，杰诺老爹。”他的嗓音原本就比较粗糙，现在更是沙哑难听，“佩妮学士嘱咐我，骨折的地方不能受到过多震动，需要静养休息，而且我的斗气种子受创也比较严重，如果继续旅途的话，恐怕只能成为队伍的拖累。”

“这是什么话？”鲁恩斯爵士霍然起身，怒气冲冲的低吼着，“卡拉达弟兄，你怎么就成为队伍的拖累了？要不是没有你……”

“在杰迪大师的强大魔法面前，我的勇气根本就成了一个笑话。”卡拉达爵士意兴阑珊的轻叹一声，“不要继续劝我了，鲁恩斯弟兄，你们的肩膀上还担负着保护皇帝陛下的重任。和我一样伤势沉重的骑兵还有五六位，我正好可以带领他们在西塔森林隐蔽起来，等待着你们胜利回师，击溃蛮兽人大军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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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恩斯爵士的面颊颤抖了一下，重重的坐了回去。正在篝火的另一面拨弄残枝余烬的龙?冯德里克爵士眨了眨带着黄疸的眼睛，表情诡秘的探过身来，“我真是不太明白，诸位大人，杰迪大师……哈，他那么年轻，为什么能够拥有连几位宫廷法师大人都无法企及的强大魔力呢？”

杰诺?贝尔蒙德爵士目光锐利的瞥了他一眼，“冯德里克总管，不要和你的前任那样喜欢玩弄文字游戏，那会让人产生很不舒服的联想。”

龙?冯德里克瘦削的面孔一凛，诡秘的微笑从嘴角消失，“全军统帅阁下，我只是在猜测一种可能，说不定还有些冒昧……您也看到了，蛮兽人之王看上去就和杰迪大师一样年轻，而且拥有可怕的力量，会不会这其中有什么……”

“住口！”杰诺?贝尔蒙德爵士厉声喝止，“冯德里克总管，你的猜测确实冒昧得很，除非拿到了无可辩驳的证据，否则我不允许你再多说一个字！”

龙?冯德里克爵士脖子一缩，然而一个声音突然插了进来，给他注入了新的勇气。“不，杰诺爵士，我想听冯德里克总管继续说。”

杰诺?贝尔蒙德爵士霍然抬头，脸上露出了不赞同的表情，“陛下，这是个毫无理由的危险猜测。”他用劝诫的口吻说，“如果没有杰迪大师阻止了蛮兽人之王的可怕魔法，这里的人很少能够幸存下来，在接下来的旅途之中，您需要他的保护。”

“狮鹫是猛兽，完全有能力保护自己，只需要身边没有不可揣测的毒蛇埋伏。”李维六十五世的脸色有些发白，嘴角带着怪异的笑容，直勾勾的目光注视着杰诺爵士，“我的好爵士，怎么，您不打算听从我的命令了吗？”

“不，陛下，我当然……”

“您当然忠诚于我，永远如此，对吗？”李维六十五世截住了杰诺爵士的话头，然后转过身来，“冯德里克总管，你继续说，我想听下去。”

龙?冯德里克爵士起身鞠了一躬，脸上露出更加热切的笑容，“睿智如您，陛下，一定发现了这其中的蹊跷！啊，这就是我想要指出的关键问题，杰迪?卢克斯自称是得到了古代魔法的传承，但是可有人知道，他究竟得到的是哪一种魔法传承吗？”

“这有什么关系吗？”鲁恩斯爵士皱着眉头反问说。“冯德里克总管总管，我不懂魔法，但是我懂得斗气，斗气力量的性质彼此之间有很大差别，效果也是截然不同，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难道只有修习牺牲斗气或者裁决斗气的骑士，才能入选狮鹫七铁卫，成为皇帝陛下的贴身护卫？”

龙?冯德里克爵士并没有因为鲁恩斯爵士的质疑而感到恼怒，正相反，他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仿佛正好等到了这番话。“我和您一样懂得斗气，鲁恩斯大人，这是我和前任那位叛徒不一样的地方。”他伸出瘦硬如铁的右手，看着掌心凝聚起来的一团青色斗气光焰，“入选狮鹫七铁卫的骑士未必需要修习某种特定的斗气，但是请允许我指出一点，修习死亡斗气、厉火斗气和毁灭斗气的骑士，绝对不允许加入狮鹫七铁卫，甚至连灰烬骑士团也会拒绝他们，您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吗？”

鲁恩斯爵士重重的哼了一声，“你在质疑我没有常识吗？冯德里克总管，谁都知道只有魔化骑士才能修习厉火斗气，只有尸骸骑士才能修习死亡斗气，而只有深渊骑士才能修习毁灭斗气。这三类职业的人几乎全都是无法控制自己情绪的疯子，或者根本就已经不属于纯粹的人类了！”

“就是这句话，鲁恩斯爵士，您说的太对了，某些种类的斗气力量属于邪恶和黑暗的东西，魔法也是，一旦修习过深，连灵魂都会堕落，连性格都会改变呐。”龙?冯德里克爵士咂了咂舌头说，“我从不眠之眼情报网过去的情报里面找出了很多线索，其中之一就指出杰迪?卢克斯魔导师曾经与告死者评议会的外围组织幽暗之影进行过接触，而他所使用的魔法，也大多数都偏向于黑暗和亡灵属性！”--5045326219511

第159章受损的自尊，膨胀的恶念

新任情报总管龙?冯德里克爵士这番话可谓极尽挑拨污蔑之能事，然而只要仔细思考，就不难发现其中根本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全都是凭空臆断和揣测之词。。

铁卫之首杰诺?贝尔蒙德爵士的眼中闪烁着鄙夷的光芒，宫廷魔导师贝诺?梅里斯特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钢铁骑士鲁恩斯更是直截了当的怒目而视。看样子如果不是在狮鹫大帝御前的缘故，这位性格直率的铁卫骑士恐怕已经隔着篝火一拳打了过去，把情报总管大人脸上献媚的笑容给彻底打掉。

几乎所有人都在对龙?冯德里克爵士超出限度的恶毒揣测报以不屑态度，然而狮鹫大帝李维六十五世陛下却没有出言申斥，而是目光凝重的注视着面前跳跃的篝火，平静的表情在火光的映照下，居然显得有些阴森起来。

在李维六十五世的一生之中，很少能够品尝到失败的滋味。作为先帝的次子，他能够运用灵活的手段从稳重兄长和得宠幼弟之间脱颖而出，坐上至高无上的大帝宝座。自从掌控这个古老帝国以来，除了起初一段时间需要殚精竭虑去应付贵族评议会和地方权贵的要求之外，李维六十五世陛下始终过着悠游自在的日子，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名扬后世，让自己的名字被后代人永远铭记在心。

哪怕是在五年之前，蛮兽人之王率领十万大军大举入侵，将战火延烧至西部边疆的时候，皇帝陛下的奢逸生活依然没有受到任何干扰。贵族评议会还在吵吵嚷嚷，因为是否应该发布召集各大骑士团的动员令而争论不休的时候，捷报已经从前线传来，让不少廷臣在惊讶之余，都不由得交口称赞狮鹫大帝的无比睿智和沉稳镇定。

然而在五年之后的今天，狮鹫帝国这艘巨轮似乎突然就到了风雨飘摇、接近船破舟沉的最后关头，这让李维六十五世不但感到怒不可遏，更从内心升起一股不知所措的软弱念头。

正如许多自信心十足的人在遭遇倒霉和失败的时候一样，皇帝陛下绝不承认错误出现在自己的身上，不相信帝国所面临的糟糕局势应该归咎于自己，这种念头早在魔山峡谷受袭击的时候就从心底浮现出来，历经西风郡城的困局之后，变得更加根深蒂固，甚至已经可以说是偏执了。

皇帝陛下在致力于寻找应该对帝国所面临的困境负责的人，然而这却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诚然，狮鹫帝国上上下下的很多人都有过错。那些骄傲自满的贵族，那些疏忽大意的廷臣，还有那些为一己自私而置国家利益和民众生命于不顾的叛国者，甚至包括冒昧说出救世预言的黑鸦女巫，都可以说是难辞其咎。然而真正的战乱之因、祸患之源和不幸之本却没有办法放在这些人的头上，身为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李维六十五世必须找到的是自己亲率大军出征、却落得损兵折将逃回帝都的“真正”原因，以及让帝国面临巨大动荡和灾难的罪魁祸首。

虓眼死神托马德?安子爵如果不是早一步从皇家猎场逃离，并且随后彻底失踪，应该是最好的替罪羔羊。而现在，皇帝陛下不得不考虑龙?冯德里克爵士的提议，把罪过放在几乎可以说是拯救了这里所有人的杰迪?卢克斯魔法师身上。

杰迪?卢克斯魔法师的身上有很多难以解开的谜团，如果是在局势平静的时期，狮鹫大帝很乐于和这样一位具有神秘色彩的魔法师成为某种意义上的好友，说不定还可以将他吸纳到宫廷魔导师的队伍之中，成为皇帝陛下强而有力的助手。

这也是李维六十五世陛下最初的想法，但是如今的局势发展却和希望恰恰相反。西风郡已经注定被蛮兽人大军占据，即使各地援军及时赶到，恐怕没有兵连祸结，战火绵绵的几个月时间，是不可能收复失地的。作为千年以来第一位丢失国土的皇帝陛下，李维六十五世认为自己必须拿出一个合理的说法，让所有质疑、指责和咒骂都离自己远去。

“我认为，情报总管的说法有些道理。”皇帝陛下打破沉默开口，第一句话就让篝火旁边的众人全都面露惊诧，只有龙?冯德里克爵士洋洋自得的露出笑容。“虽然直到现在，杰迪?卢克斯魔法师始终都站在帝国的一方，但是他身上有许多谜团难以解释，已经成为了一定的困扰。”

“陛下，这里至少有四分之三的人因为杰迪大师而得救。”杰诺?贝尔蒙德爵士抬起灰白色的眉毛，一字一顿的表示说，“而在此之前，也是霍夫曼家族的格雷果爵士斩杀蛮兽人袭击者的头领，才让我们免遭更大的损失。”

李维六十五世下意识的皱起眉头，随后又勉强自己舒展开来，“我没忘记霍夫曼家族立下的功劳，但是……如果这些功劳之中的确掺杂了水分呢？”

“有这回事？谁能证明？”杰诺爵士的语气显得有些失礼，这在年长的铁卫之首身上从未见过，让狮鹫大帝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我的好爵士，你这是在指责我吗？”

“陛下，请您原谅，我的态度有些莽撞了。”杰诺爵士霍然起身，深深鞠了一躬，“但是请您千万不要听信某些人的谗言，没有根据的恶意揣测于事无补，只会寒了大家的心。”

“杰诺大人，您这么说就让我感到太沮丧了。”龙?冯德里克爵士细声细气的抱怨说，“作为陛下信任的情报总管，我所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件，那就是把自己所发现的情况，用最及时和简洁的方式报告给陛下，而不是像我的前任那样遮遮掩掩，最终酿成西风郡失守的恶果。”

“最及时和简洁的方式……其中也包括胡编乱造吗？”宫廷魔导师贝诺?梅里斯特大师语带不屑的开口说，“杰迪大师确实修习过一些亡灵魔法，我亲眼看到他施展过其中的几种。但是我可以保证，杰迪大师的身上没有一丝不死生物的*味道，这说明亡灵魔力还远远没有干扰到他的健康，更不会侵蚀他的头脑。”

贝诺?梅里斯特魔导师是唯一一位从蛮兽人之王的火雨之下幸存的宫廷法师，也是帝国九柱之一的梅里斯特家族掌权人，他所说的话当然具有相当程度的权威性，一时间让龙?冯德里克爵士脸色发青，却想不到什么反驳的话。

皇帝陛下的眼底闪过一丝阴霾，捡起一根烧焦的树枝，戳了戳在面前跳跃飞腾的篝火。“真不愿意看到在这种时候，我的廷臣之间还有分歧。”他怅然若失的笑了笑，然后抬起双眼，“告诉我，你们对现在躺在帐篷里面昏迷不醒的那位年轻魔法师怎么看。”

“我认为杰迪大师可以作为一面在逆境之中激发士兵斗志的旗帜，陛下，应该大大宣扬他的功绩和力量，抵消一部分西风郡沦陷带来的负面消息。”杰诺?贝尔蒙德爵士直截了当的建议说。

皇帝陛下的目光微微一凝，不过还没等他表示任何意见，龙?冯德里克爵士就细声细气的开口说，“这是个很稳妥的办法，但是并不是最适合目前帝国局势的办法。”他灵巧的翻动双手，露出藏在袖子里面的匕首，“我对杰迪大师非常尊敬，绝无恶感。但是现在帝国需要一个**的机会，放弃身上有无数谜团的杰迪?卢克斯，换来整个帝国的长治久安，会不会是更加明智的做法呢？”

“真是条毒蛇，更胜你的前任。”鲁恩斯爵士动了动巨大的头颅，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咒骂一句，然后表情庄重的朝李维六十五世深深低头，“陛下，我选择支持杰诺老爹。”

贝诺?梅里斯特魔导师思考的时间尤其漫长，鹰隼一般锐利的眸子里面闪烁着火花，宛如将篝火倒映入眼底一般。最后他声音低沉的开口说，“我不同意冯德里克爵士的分析，但是我……赞同他的建议。”这位宫廷法师拈着自己黑色的胡须，“杰迪大师在对抗蛮兽人之王的时候，精神力几乎完全耗竭，灵魂也受到了相当沉重的创伤，这是我为他进行检查之后得出的结论。依我看，杰迪大师能够复原如初的机会不大，更不可能在一两天内迅速苏醒过来。全军统帅阁下的建议虽然很有道理，但是一位昏迷不醒的魔法师哪怕再强大，也没有办法鼓舞战士们的士气啊！”

两方意见都各有两名支持者，众人的目光随即都落到了有资格坐在篝火旁边的最后一个人身上。龙?冯德里克爵士的脸色显得有些难看，而鲁恩斯爵士则是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因为最后一个有资格发言的人就是“蝎魔枪”卡拉达爵士，而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如果没有佩妮学士的细心诊疗和精湛手段，卡拉达爵士的生命早就保不住了。

卡拉达爵士面露犹豫，似乎很不情愿的蠕动了一下烧伤的嘴唇，“我……我支持冯德里克总管。”他的声音低如呓语，却让鲁恩斯爵士表情呆滞的愣住了，仿佛像是一声惊雷刚刚从耳畔响起。

“卡拉达弟兄，你该不会是说错了什么吧？”鲁恩斯爵士清醒过来之后，第一时间低吼起来。“你支持冯德里克那条毒蛇？把一切不幸和失败的根源都推到杰迪大师的头上去？”

卡拉达爵士不安的移动了一下身体，眼神显得有些阴郁，“你没听错，鲁恩斯弟兄。”他的嘴唇再次蠕动起来，声音小的几乎难以听清，“换个方向来想想吧，自从那位杰迪?卢克斯来到菲尔梅耶之后，发生的这一系列事件，到底有多么糟糕！比武竞技的闹剧，皇后陛下的毒伤，两位铁卫弟兄的离奇死亡和首相阁下被刺，还有我这次受到的烧伤……这都与他脱不了关系！”

鲁恩斯爵士瞪起双眼，正要反驳的时候，皇帝陛下发出了一声轻叹，做了个停止的手势。“三人赞同，两人反对，暂时就这样了，关于这件事情，我不希望再听到争执的声音。”

他用确定无疑的语气宣布说，“倘若事实证明这只是个误会，那么我愿意以狮鹫大帝的身份，向杰迪?卢克斯以及霍夫曼家族的其他人正式道歉。但是在此之前……”皇帝陛下的目光转向表情僵硬冰冷的杰诺?贝尔蒙德爵士，“全军统帅阁下，你是否愿意执行我的命令？”

“……当然，陛下，但是请您……不要仓促作出决定。”杰诺?贝尔蒙德爵士回答的语气绝对与心甘情愿无关，“杰迪大师虽然昏迷不醒，但是霍夫曼家族却还有三位骑士和几十名精锐战士，此时此地，这股力量不可小觑啊！”

“这就是我必须让你去做的事情，我的好爵士。”皇帝陛下的脸上露出了有些古怪的微笑，眼神迷离的望着篝火，似乎他的思维又离开了眼前的形式，而弥散到对久远未来的展望之中。过了足足两分钟，他才摇了摇头，眼神重新变得清澈起来，“杰诺?贝尔蒙德爵士，我要你率领十位灰烬骑士去解除霍夫曼家族卫队的武装，把他们所有人都看管起来，伊斯方?塞德里克爵士和贝诺?梅里斯特魔导师将会担任你的副手。”

杰诺?贝尔蒙德爵士仿佛被火烫到了一样迅速抬头，浅色眼睛里面无法掩饰的流露出惊骇神色，“陛下？这命令实在是……我，我不能够这样做，解除霍夫曼家族卫队的武装？在这种时候？”

李维六十五世陛下冷漠的点了点头，“就是这样，我的好爵士。”随后他的脸上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说话的语气隐隐带出一丝疯狂的味道。“或者说你打算违抗我的命令吗？违抗至高无上的狮鹫大帝下达给你，大帝铁卫之首，无畏者杰诺?贝尔蒙德爵士的命令吗？”--5045326219512

第160章冲突，僵持，骤变

属于草药学士佩妮小姐的简陋窝棚里面，弥漫着草药和血腥气息混杂的味道，劈成小块的橡木在火塘里面噼啪燃烧着，烟气袅袅上升，最终从屋顶的缝隙之中排了出去。。脸色苍白的杰迪?卢克斯一动不动的躺在用干凤尾草垫成的简易床铺上，胸口盖着厚实的披风，呼吸细得几乎难以察觉。

霍夫曼家族卫队的两位首领——克莱门农?格雷果伯爵和茹曼?劳伦斯坐在火塘旁边，一面装出烤火的样子，一面低声交谈着。前者的面容如同石像一般冷峻，不是幅度极小的摇着头；而后者则满脸忧心忡忡，甚至有几次把手指伸到了火塘里面，都没有及时发现。

佩妮学士在窝棚的另一边忙碌着，把几种采来的新鲜草药捣碎成绿色的浆液，发出一下又一下单调的“砰砰”声。这种临时配置的药剂发出非常苦涩刺鼻的味道，不过吸入肺里之后却能感到丝丝清凉，是佩妮学士从老师佩雷斯学士那里得到的私密配方，对于昏迷不醒之类的症状具有良好疗效。

然而无论在窝棚里面熏蒸了多少次药剂，杰迪?卢克斯依然昏迷不醒。

在与蛮兽人之王展开魔法大战的最后阶段，一直以来被迪什先生牢牢控制的暗影之握突然发生了异变，与其相连的死月法珠和骸骨王座也同时失去了控制，甚至已经威胁到了永恒城堡的控制权。迪什先生的灵魂被迫提前脱离，返回永恒城堡去压制三件亡灵秘宝，让杰迪?卢克斯一个人去面对生与死的抉择。

由于此前迪什先生已经取得了大半主动权，杰迪?卢克斯完全可以选择在魔法乱流肆虐、局势无比混乱的那一刻独自脱离战场，然而这样一来，包括狮鹫大帝李维六十五世在内的其余人就要面对蛮兽人之王的愤怒。虽然杰诺?贝尔蒙德爵士并非毫无还手之力，然而想要让绝大多数人成功突围，却必然成为他力所不及的事情。

杰迪?卢克斯选择了最为艰难的那条道路，为突围的人类部队打开一条生路，连续不断的十多个“黑暗旌旗”在身后布下了一片光线无法穿透的阻碍，也让他的精神力彻底透支。勉强支撑着抵达西塔森林的边缘之后，杰迪?卢克斯就从马背上一头栽倒下来，陷入了最深沉的昏迷之中。

这一昏迷就是整整四个小时，期间佩妮学士用尽了手段，宫廷法师贝诺?梅里斯特大师也试验了好几种方法，却都没有让杰迪的情况有所好转，最后只能无奈的得出结论——杰迪?卢克斯是因为精神力过度透支而昏迷的，这种例子在魔法师之中并不少见，其中绝大部分都无法再度醒来，而在深沉的昏迷之中逐渐衰弱，最终走向死亡。

这是茹曼?劳伦斯最为担忧的事情，不过克莱门农?格雷果伯爵则显得冷静自若，“杰迪那小鬼才不会因为精神力透支而死掉呢。”他一再保证说，“只要永恒城堡稳定下来，根本不需要多少时间，就能把杰迪重新唤醒。”

“可是为什么时间过了这么久，永恒城堡还是没有消息传出来？”茹曼?劳伦斯狠狠一拳捶在地上，“迪什先生究竟在做什么？难道以他的能力，连三件魔法物品都压制不住了吗？”

“那可不是普通的魔法物品，而是几乎达到了传奇级的高等货色。”格雷果伯爵撇了撇嘴说，“我看那老头子八成也是疏忽大意了，否则的话……”他突然停下抱怨，目光冰冷的朝窝棚外面投出一瞥，“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茹曼，你的剑做好痛饮鲜血的准备了吗？”

茹曼?劳伦斯一跃而起，眸子在火光的映照下闪闪发亮，“惧怖之刃已经饥渴难耐！格雷果伯爵大人，敌人是蛮兽人、暗精灵，还是西塔森林的魔兽？”

“都不是。”格雷果伯爵说话的语气冷如冰棱，站起身来的同时，黑色巨剑缓缓出鞘，剑刃上面舞动着不祥的光芒。“是灰烬骑士、白狼游骑兵，还有……无畏者杰诺?贝尔蒙德。”

茹曼?劳伦斯全身一震，眼睛里面满是难以置信的味道，“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发生，难道他们忘记了，是杰迪的魔法，才从蛮兽人之王的可怕力量面前拯救了所有人吗？”

“有人恐怕希望自己能够忘掉，而且痛恨其他人忘不掉。”格雷果伯爵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合上护面甲，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杰诺?贝尔蒙德，无畏者，光明之山……哈哈哈，这是个好对手啊，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窝棚的时候，正好看到浩?天利骑士长剑在手，率领着霍夫曼家族卫士和一队灰烬骑士对峙的场面。全副武装的杰诺?贝尔蒙德爵士站在队伍中间的位置，脸色阴沉，眉峰紧锁，赫赫有名的神剑?光明之山并未出鞘，然而那股迫人而来威慑力却没有因此有所减损，而是宛如巍峨山岭一般，压得浩?天利骑士满脸是汗，几乎有种呼吸困难的感觉。

身为高阶骑士的浩?天利尚且如此，只有普通精锐战士水准的霍夫曼家族卫士当然更加难以支撑，他们的队列已经明显后退了好几次，连手里握住的刀剑也都不由自主的垂向地面，只是由于心中的愤懑，才让他们坚持着不肯继续退避。

“杰诺?贝尔蒙德，咱们的全军统帅阁下。”格雷果伯爵大踏步的迎了上去，高大的身躯将已经喘不过气的浩?天利骑士挡在了后面，“您是来看望杰迪?卢克斯大师的吗？虽然佩妮学士叮嘱必须让大师静养，不过既然是您亲自前来，我想应该可以破个例吧。”

格雷果伯爵的语气并没有刻意带出讽刺的味道，不过杰诺?贝尔蒙德爵士却感到脸上一阵发烧，他极力压下转身离开的冲动，尽可能用镇定的语气的回答说，“不，格雷果爵士，我这次来是奉皇帝陛下的命令……解除霍夫曼家族卫队的武装。”

“啊，这可真是个不幸的消息。”格雷果伯爵拖长了调子，明明是粗豪的嗓音，却被他拖出豪门贵族的咏叹味道，“全军统帅阁下，请您回答我，陛下在下达这个命令的时候，身体真的无恙吗？”

“承蒙诸神保佑，陛下的身体非常健康。”杰诺爵士干巴巴的回答说。

“完美骑士罗德里格斯在上，那可就奇怪了。”格雷果伯爵耸耸肩膀，提高声音，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听到他的声音，“霍夫曼家族一向忠心耿耿，而且屡立战功，陛下如果神志还算清醒的话，为什么要下令解除我们的武装？”

杰诺爵士的脸上闪过交织着难堪和忿怒的神色，眸子之中浮动着愧疚的光芒，生平头一次，这位老人显得疲惫不堪，笔直的腰杆也微微佝偻起来。随后他用力闭了下眼睛，将一切负面情绪都抛到了脑后，“格雷果爵士，我只是个老兵，一名忠诚单纯的军人，我不懂巧舌如簧，更不懂颠倒黑白。我只能这样告诉你，这是皇帝陛下的命令，无论你我，都别无选择。”

“只是你别无选择而已。”格雷果伯爵横剑当胸，一字一顿的宣布说，“杰诺?贝尔蒙德爵士，大名鼎鼎的帝国战神，无畏者，让我来试一试你的光明之山是否还够锐利吧！”

杰诺?贝尔蒙德爵士反手抽出光明之山，奶白色的剑刃之中仿佛蕴藏着灿烂光源，照亮了昏暗夜色。他的表情像是戴上了一张名为“冷酷”的面具，语气里却还夹杂着些许微弱的希冀。“我们必须白刃相向吗？格雷果爵士。”无畏者用苦涩的语气说，“无论如何，这是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的命令啊！我以骑士的荣誉保证，事情的真相必然得到查明，没有任何人会得到错误的处罚……”

“或者是我早就想找个机会和你打一场，无畏者。”格雷果伯爵语气冷硬的打断，同时向前逼近，高高举起黑色巨剑，剑刃上仿佛有亿万繁星闪烁。“我的剑渴望已久了！”

“你……这是叛国！”杰诺?贝尔蒙德爵士怒斥一声，同时也像是给自己找到了理由。神剑?光明之山骤然向前一挥，一道炽烈的剑光撕裂了黑夜，朝格雷果伯爵的脖颈要害急袭而来。然而格雷果伯爵却连躲闪的意思都没有，黑色巨剑带着呼啸的风声向下猛砍，犹如凭空扯下一片夜幕，直接压向了无畏者的右肩。

杰诺?贝尔蒙德爵士两道灰色眉毛一扬，光明之山的去势一变，斜刺向格雷果伯爵持剑的手腕。这是个寓守于攻的妙招，如果格雷果伯爵依然原样不动向下挥砍的话，他的手腕必然先于无畏者的右肩而被切断。格雷果伯爵发出一声满意的低哼，以难以置信的可怕力量将下劈硬是拗成一记横斩，黑色巨剑呼啸着掠过杰诺?贝尔蒙德爵士急速下沉的头顶，将飘扬在空中的灰色发丝切断了好几根。

接下来的一分钟之内，两人展开了无比激烈的缠斗。光明之山宛如撕裂苍穹的道道闪电，从不同的角度和方向撕扯着格雷果伯爵的防御，而格雷果伯爵的黑色巨剑则像是威势万钧的霹雳，虽然出击的次数少于防守，但是每一记砍劈或者突刺都凌厉难当，让杰诺?贝尔蒙德爵士不得不中断自己的攻势。

黑色巨剑和光明之山的每一次交锋，都发出震耳欲聋的铿锵声。格雷果伯爵的劈砍力道大得骇人，不过杰诺?贝尔蒙德爵士的剑术却显得精妙得多，光明之山和黑色巨剑的碰撞并非直截了当，而是每一次都有一个极其隐蔽的偏斜，这让格雷果伯爵无法全部发挥出力量方面的巨大优势，反而有好几次都被疾如鹰隼的光明之山掠过手腕和胸口，在铁蓝色铠甲上留下一道道又浅又长的闪亮剑痕，每一次都激起身后灰烬骑士和白狼游骑兵的低声欢呼。

然而杰诺?贝尔蒙德爵士并不能够把优势转化为胜利，恰恰相反，他每次抵挡黑色巨剑的时候，手腕都受到了相当程度的震动，十几次积累下来，即使是他以巧妙的剑术化解了大部分力量，依旧感到手腕有些发酸发麻。而格雷果伯爵却越战越勇，仿佛永远不知疲累的挥舞着黑色巨剑，发动一次次暴风骤雨般的猛烈斩击。

更加让杰诺?贝尔蒙德爵士感到煎熬的并非眼前的顽强对手，而是内心深处越来越难以忽视的声音。一边是骑士的箴言，一边是皇帝的命令，让他感到难以抉择，手中的光明之山出击次数越来越少，招架反击的动作也越来越慢。

克莱门农?格雷果伯爵发出最后一次猛烈劈砍，将杰诺?贝尔蒙德爵士逼退了一步，然后主动后退，将黑色巨剑插在脚下的泥土之中。“你的心里在畏惧什么？无畏者，如果这就是你的全部实力，那就太让我失望了。”

“我的剑只有在守卫帝国、守卫皇帝陛下的时候，才能发挥出真正的实力。”杰诺?贝尔蒙德爵士掠了一下汗水涔涔的额头，语气低沉而疲惫的回答说，“格雷果爵士，还有霍夫曼家族的诸位，请听我说。陛下只是一时受人蒙蔽，才下达了这个命令，我们不能因此自相残杀，削弱现在极其宝贵的力量，请你们相信我，相信无畏者杰诺?贝尔蒙德心中还有荣誉。”

“你的心中的确还有荣誉，杰诺爵士，但是这几十年来，铁卫之首这个位置恐怕也对你造成了很大影响。”克莱门农?格雷果伯爵哼了一声，毫不留情的反驳说，“皇帝陛下的命令和骑士箴言对你来说哪个更加重要？从你奉命前来解除霍夫曼家族卫队武装的那一刻起，就已经非常明白了。老头子，你要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倒还没什么问题，这样违背自己的性格，你的斗气力量没有止步不前，甚至发生倒退吗？”

这番话让杰诺?贝尔蒙德爵士眼底闪过阴郁的光芒，身为帝都第一骑士，他的确感觉到这些年自己的斗气力量没有出现过较大的进展，甚至还在强度方面有所削弱。格雷果伯爵说出来的这番话让他感到惕然而惊，心里不由自主的升起一个念头。

无法贯彻骑士箴言，无法面对自我信念的骑士，还是一位纯粹的骑士吗？

第一声惨叫从营地的另一边响起，杰诺?贝尔蒙德爵士悚然转身，恰好看到许多敏捷的黑影宛如乌鸦一样从天而降，越过木栅和树枝组成的简陋屏障，扑入防御薄弱的临时营地之中。

这些黑影的脚步宛如踩着疾风一样，动作快的让人看不清楚。从他们举起的手弩之中发射出来的细小箭矢宛如瓢泼大雨，先声夺人，一瞬间就有十几名担任警戒哨的白狼游骑兵倒了下去，眨眼之间，惨叫声、咒骂声，钢铁碰撞的铿锵声不绝于耳，整个营地顿时陷入一片混乱的杀戮漩涡之中！--5045326219513

第161章强敌当前，并肩相抗

这些动作敏捷的袭击者全都穿着和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灰绿色斗篷，行动的时候宛如无声无息的融入阴影之中，连踩断树枝、擦落叶片这类最细小的声音都没有发出。。。在她们正式发动攻击之前，分布在营地周围担任警戒任务的白狼游骑兵根本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就连他们的首领——银狼伊斯方?塞德里克爵士也一无所知，站在一堆篝火旁边和贝诺?梅里斯特魔导师低声交谈，不时还不赞同的摇着头。

按照皇帝陛下的命令，他们本来应该加入到无畏者杰诺?贝尔蒙德爵士的队伍之中，去执行解除霍夫曼家族卫队武装的任务，不过无畏者慷慨的拒绝了他们的跟随。“这样不够光彩的事情，有一个人去做就足够了。”老骑士语气低沉的对他们说，“你们都是九柱家族的重要人物，没必要与霍夫曼家族交恶，那对于帝国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伊斯方?塞德里克爵士几乎是感激不尽的连连点头表示同意，而贝诺?梅里斯特魔导师却表情显得有些难看。这位宫廷法师对于杰迪?卢克斯的魔法秘藏可谓垂涎三尺，尤其是那些玄奥古朴的强大咒语，还有那支足以摧毁图腾巨柱的灰色短杖，都是贝诺?梅里斯特魔导师渴望得到的东西。

这也是他选择支持龙?冯德里克爵士的提议的理由之一。

没有得到理想的结果已经足够沮丧，而面对平日关系不错的伊斯方?塞德里克爵士的逼问，更是让贝诺?梅里斯特魔导师感到心烦意乱。他一连提出了好几个敷衍的理由，最后却连自己都无法说服，只好像是蚌壳一样紧紧闭上了嘴巴。

伊斯方?塞德里克爵士脸色铁青的摇着头，“贝诺，我原本以为你是个能够遏制贪念的人，现在看来，只能说在真正的考验面前，你输掉了自己。清醒一下吧，杰迪?卢克斯当然很可能接受过古代魔法的传承，但是这样的魔法传承，在菲尔梅耶的宫廷图书馆里面还少吗？你的祖先裘诺安?梅里斯特就是一位著名的传奇魔法师，甚至曾经参与过弑神之战，还有什么魔法传承比得上他亲手留下的典籍？”

贝诺?梅里斯特哼了一声，正要开口反驳，脸上突然浮现出一种奇怪的表情，随后双脚一软，险些扑倒在篝火之中。伊斯方爵士动作飞快的扶住他，将他慢慢放倒在地上，随后猛然睁大双眼，看着贝诺魔导师身下迅速被浸湿的长袍，以及自己手上沾满的温热红色液体。

一众色的短箭从贝诺?梅里斯特魔导师的肋下贯入，几乎大半箭身都深深埋入皮肉，露在外面的只有不到五公分的一小节尾部。伊斯方爵士突然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惊恐，因为这种细小的短箭式样对于他来说并不陌生。

“诸神啊！这是暗黑精灵毒矢！”伊斯方爵士闪电般伸手，从披风下面取出一支秘银短投矛，紧紧握在手心，“全体警戒，小心毒矢，敌人是暗黑精灵斥候！”

伊斯方爵士的提醒来的太晚了一些，那支夺走了贝诺?梅里斯特魔导师生命的毒矢仿佛是一个信号，一阵密集的毒矢从草丛中，灌木后和树顶上飞射而下，将大半个营地都笼罩其中。散布在营地外围的白狼游骑兵们首当其冲，大部分人连手中的标枪都没来得及投出，就在密集的箭雨之中倒了下去。无论是面部、脖颈、肩头、手腕和铠甲的缝隙，没有斗气力量保护自身的普通人，只要被淬着剧毒的暗黑精灵短箭碰破一点皮肤，结果就是在几秒钟之内脸色发青的气绝身亡。

银狼伊斯方?塞德里克爵士的反应很快，选择的位置也相当不错。左右的木栅都传来了被短箭射中的咔咔声，前面贝诺?梅里斯特魔导师的尸体连连颤动了好几次，显然是也为他挡了好几次灾。眼看着数不清的黑色身影从四面八方扑进营地，伊斯方爵士霍然站起，两手连续挥动，一口气将六枝秘银短投矛全部射向敌人。

秘银短投矛呼啸着飞向那些黑色身影，却只有两支成功命中，让两个黑影踉跄倒地，随后在同伴的援助下迅速撤离，其余四支都被成功避开。尤其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个身影，连续躲开了两支短投矛之后，以近乎炫技的敏捷手法抓住了第三支，为另一个黑影解除了受伤倒地的危机。

“小鬼，技巧不差，可惜碰到我是你运气不好。”那个身影丢下短投矛，用略带沙哑的醇厚女声开口说，“到了另外那个世界的时候不要忘记，杀了你的人是暗影刺客教官崔西?血蛇。”

“崔西?血蛇……原来是你。”伊斯方?塞德里克猛然抽了一口冷气，谨慎的交叉双手，两支不知何时已经返回手中的秘银短投矛摆出了防御的姿势。“原来托马德?安真的是叛国者，而且还和蛮兽人之王勾结在一起！”

“你认得我？”崔西?血蛇踏着无声无息的步子逼近，虽然看上去身影十分清晰，却给人一种虚无飘渺的感觉，仿佛随时都可能消散在空气中一样。“啊，是了，狼牙投矛！塞德里克家族曾经参加过四年前的塔尔隆要塞胜利阅兵庆典，你想必就是其中的一员吧？”

“银狼伊斯方?塞德里克。”伊斯方爵士谨慎的点了点头，报上名字，“很高兴见到你，暗黑秘影崔西?血蛇小姐，死神骑士团特别行动队的头号杀手。”

“应该是很不幸才对，小子，因为见到我，意味着你的生命就要终结在这里了。”崔西?血蛇露出一个嗜血的微笑，身影一动，就这么从伊斯方爵士的视野之中消失了。

几乎是凭借着本能，伊斯方爵士霍然向旁边扑倒，然后就地滚翻，两道极其黯淡的幽绿色光芒从他刚才所站的位置交叉而过，快得几乎连看都看不清楚。

崔西?血蛇的身影随后出现在伊斯方爵士滚翻的终点，两把淬毒短剑上下封挡，将伊斯方爵士勉强刺来的秘银短投矛格开，紧接着又向前一探，让伊斯方爵士狼狈不堪的向后跌退。两人之间的实力差距从短暂的交手之中已经完全体现出来，伊斯方爵士不禁感到一阵绝望，现在恐怕只有神迹降下，才能拯救自己的生命了。

崔西?血蛇露出一个意犹未尽的残忍笑容，决定结束这场短暂的游戏。伊斯方?塞德里克是个相当有趣的猎物，换成其他时间，她肯定要多找一些乐子，不过这一次恐怕没有太多时间用来浪费在游戏上。暗影刺客教官换了一个姿态握紧短剑，准备在下一次突袭之中，割开对方的咽喉要害。

崔西?血蛇没有能够割开伊斯方?塞德里克的咽喉，至少这一次没有机会了。因为就在她刚刚准备融入阴影之中的时候，一道璀璨的剑光从天而降，让她不得不临时改变技能，像是一股黑色烟雾一样躲过可怕的剑光，然后在十几米外重新凝聚出身影。

其余暗黑精灵刺客就没这么好运了，这道剑光仿佛能够破除一切潜行、影遁和藏身术的异能，所过之处至少有十几个身影被硬生生震了出来，随后在剑光之中粉身碎骨。崔西?血蛇撮起嘴唇发出一声愤怒的尖哨，足足有近百名暗黑精灵斥候的身影出现在营地外面，每个斥候的手里都端着一把精巧的黑色手弩。

“射死他！”崔西?血蛇厉声下令。

下一瞬间，无数弩箭撕裂空气，在剑光四周卷起一阵死亡的狂澜，紧接着是第二波，第三波。足足三百支淬有剧毒的弩箭集中攒射，就连一整支骑兵队伍都要人仰马翻，然而却没能让那道剑光停下来，只是略微阻挡了一下前进的速度而已。

剑光再次袭来，崔西?血蛇只好再次退避。这一次她的身影干脆出现在营地栅栏之外，距离刚才的地点足足有五十多米，然后比出一串繁复的手语，让刚才现身的暗黑精灵斥候们又纷纷藏入树影之间。

“无畏者杰诺?贝尔蒙德。”崔西?血蛇用带些口音的通用语说，“不愧是帝都第一骑士，菲尔梅耶的守护者。”

璀璨的剑光逐渐黯淡下来，露出无畏者身穿灰色铠甲的身影，苍老的眼睛里面仿佛燃烧着两团烈火，“袭击皇帝陛下的营地，残杀狮鹫帝国忠诚的将士，暗黑精灵一族是准备跟随那些无耻的叛国者，与狮鹫帝国为敌吗？”他的声音并不特别高亢，却带有某种震慑人心的力量，让那些还在营地之中缠斗不休的暗影刺客纷纷感到心中发冷，刺出的淬毒匕首和短剑变的软弱无力。

“啐，失算了。”崔西?血蛇的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还以为霍夫曼家族那位首席骑士能够起到削弱你的作用呢，杰诺?贝尔蒙德，该不会是你们之间的决斗根本没有结果吧？那可是要损失骑士的名誉啊。”

“强敌当前，些许名誉上的损失又算得了什么呢？”一个粗豪的声音从无畏者身后的黑暗之中响起，随后出现的是格雷果伯爵身穿铁蓝色重甲的高大身影，“何况能够与无畏者杰诺?贝尔蒙德以剑相识，那是很多狮鹫帝国知名骑士心中的梦想，我已经很满足了。”

崔西?血蛇的瞳孔微微收缩了起来，随后叹了口气，“真是倒霉，看来我的任务已经失败了。”她有些无奈的收起两把短剑，双臂环抱胸前，“好好享受你们最后的时光吧，西塔森林就是你们这些人的葬身之处，因为她马上就要来了！”

“她……是谁？”杰诺?贝尔蒙德爵士沉声质问，不过却没有得到回答，因为崔西?血蛇已经不准备继续留下来进行无谓的厮杀。几声尖利的哨音响起，暗影刺客们纷纷摆脱自己的对手，融入身后的黑暗之中，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临时营地四周就恢复了平静，如果不是垂死者的呻吟声，简直像是一场不真实的噩梦。

伊斯方爵士长长出了一口气，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又湿又冷，显然铠甲的内衬已经被汗水给浸透了。他不无感激的把目光投向了并肩站在营地门前的那两个身影，却发现自从敌人离开之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又变得凝重僵硬起来。

“现在我们可以继续刚才那场未完的战斗了吗？”格雷果伯爵用颇为期待的语气开口，打破了彼此之间的沉寂，“杰诺?贝尔蒙德爵士，如果你还打算继续完成李维六十五世陛下命令的话，就在这里先和我分个胜负吧！”--5045326219514

第162章暗精刺客，衔尾追杀

队伍在西塔森林之中艰难跋涉了许久，终于又一次得到了停下休整的机会。。。

然而这并不代表暗黑精灵斥候已经被彻底摆脱，因为他们始终隐藏在两侧树丛和阴影之间，跟随着队伍前进，同时用各种奇诡的方式向后方的追击者传达消息。担任警戒任务的白狼游骑兵不时发现一个黑影从道边出现，然后又迅速消失在茂密黑暗的树丛深处，速度快得令人难以做出反应。

好在最担忧的事情并没有出现，这些暗黑精灵斥候或许是为了避免损失人手，始终没有朝着队伍发动袭击，只是紧追不放。甚至在龙?冯德里克爵士亲自率领血狮鹫骑士断后阻截，重创三名暗黑精灵斥候之后，这些黑皮肤的精灵也没有进行报复，而是将跟随的距离拉的更远了一些。

杰诺?贝尔蒙德爵士跳下战马，落地的时候，右膝突然一歪，整个人都打了个趔趄。银狼伊斯方?塞德里克急忙扶住老骑士的胳膊，却在下一瞬间就被用力甩开。

“多谢你，伊斯方爵士。”杰诺?贝尔蒙德爵士面无表情的低声说，“刚才我的脚没有踩稳，不过铁卫之首还没有那么虚弱，需要一个好心的年轻人来搀扶。”

伊斯方?塞德里克无奈的耸了下肩膀。他能够理解老骑士的心情，更明白全军统帅在这种危难关头必须表现出强而有力的姿态。然而杰诺?贝尔蒙德的年纪毕竟已经接近了七十岁，作为一名骑士来说，他的斗气力量还很强大，身手也没有丝毫减弱，只是体力方面有所下降，在经过整日奔波和战斗之后，必然会感到疲惫不堪。

这也是为什么还没有彻底甩脱暗黑精灵斥候的追踪，队伍却必须冒险停留下来的原因之一，实际上除了身具斗气力量的骑士之外，哪怕是最精锐的士兵也感觉难以支撑下去。

这片林间空地面积不大，不过对于大大减员的队伍来说，已经是足够了。几名灰烬骑士拖着疲惫的双脚去旁边的树丛砍柴，白狼游骑兵和霍夫曼家族卫士则轮流担任起警戒任务，由于没办法彻底摆脱暗黑精灵斥候的追踪，每个人的精神都绷得紧紧的，密布血丝的眼睛一遍又一遍从树影之间扫过，任何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引发弓箭和短投矛的袭击。

杰诺?贝尔蒙德爵士稍微**了一下，然后打起精神，“茹曼?劳伦斯骑士。”他用命令式的语气吩咐说，“带几个人去侦察一下，看看那些该死的暗黑精灵斥候距离我们还有多远。其他人抓紧时间休息，接下来可能还要有一段夜路要走。”

正在给自己的坐骑擦拭汗水的茹曼?劳伦斯停下手来，然后翻身上马，“我一个人就可以了。”他用坚决的语气表示说，随后一抖缰绳，向着原路折返回去。

杰诺?贝尔蒙德爵士皱了皱眉头，心里感到一阵由衷的悲哀。皇帝陛下的命令显然已经大大损害了霍夫曼家族的忠诚心，虽然由于迫在眉睫的威胁而暂时压制了矛盾，然而老骑士能够感到从自己背后射来的那些目光，已经没有了一向的崇敬，而是带着微微的敌意和排斥。

那些目光不只是来自于霍夫曼家族卫队，就连白狼游骑兵和一部分灰烬骑士也都以沉默的态度来表示不赞同。杰诺?贝尔蒙德爵士苦笑着捶打几下发麻的双腿，暗下决心，等到暂时安全之后，一定要向皇帝陛下进言，请他收回昏了头的命令，并且安抚心生不满的将士们。

一阵激烈的金属碰撞声传来，距离这片空地最多只有几百米的距离。“真该死！”钢铁骑士鲁恩斯爵士忍不住低吼一声，“这些黑皮肤的家伙为什么怎么都甩不掉？”

“他们在赶着我们兜圈子。”银狼伊斯方?塞德里克爵士从一旁接口说。他刚才一直蹲在地上研究树根上的青苔，还抓起一把泥土嗅嗅味道，“我们已经偏离了原来的方向，现在不是朝东走，而是在朝北方前进……这样一来，我们永远都别想抵达回声地峡，更不要说返回菲尔梅耶了。”

“那就冲杀过去，这些黑皮肤的家伙数量不多，没法阻止我们的脚步。”鲁恩斯爵士愤怒的低吼着。

“他们的大部队就在后面不远处，何况就只是几十名斥候，也足够我们消受了。”伊斯方爵士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担任游骑巡哨的白狼游骑兵在袭击之中损失非常惨重，现在只有五个人没有受伤，根本无法压制住那些暗黑精灵斥候，哪怕是加上血狮鹫骑士也不可能。”

“血狮鹫骑士的任务是保护皇帝陛下，可不能把他们消耗在侦查和警戒方面。”龙?冯德里克爵士细声细气的刚开了个头，就被鲁恩斯爵士一把抓住胸口的皮甲，几乎把他硬生生提了起来。“闭嘴！你这毒虫！如果不是你满嘴挑拨离间，事情根本不会……”

杰诺?贝尔蒙德爵士抓住鲁恩斯爵士的手腕，表情沉郁的向他摇了摇头，“现在不是清算过错的时候，鲁恩斯弟兄，我们恐怕马上就要再次出发了。”

无畏者的话音未落，一身黑色铠甲的茹曼?劳伦斯手握染血长剑，牵着战马步行返回。他那匹坐骑剧烈的**着，大汗淋漓，全身发抖，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了。

“那群斥候距离我们不到三分钟的路程，我宰了几个，把其余人都远远赶开，不过恐怕没法拖延太久。”茹曼?劳伦斯冷静的报告说，“其中一个斥候在临死前高声尖叫出一句话，织魂者莎尔?班瑞殿下会为我们报仇雪恨。”

“织魂者？”杰诺?贝尔蒙德爵士面露思索，“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她是托马德?安子爵的暗黑精灵盟友，魔瑟林城的第一主母。”龙?冯德里克爵士一面整理着胸口破裂的皮甲，一面说出自己所知的情报，“巴米利扬总管……哦，那个叛徒曾经猜测过，这位主母殿下应该是一位实力强悍的传奇强者，至少是准传奇……”

“多谢你回答了我的疑惑，冯德里克爵士，不过如果还有这样打击士气的情报，请在比较私下的场合说出来。”杰诺?贝尔蒙德爵士冷冷的瞥了情报总管一眼，让他呐呐的闭上了嘴巴，然后转向鲁恩斯爵士，“让大家不要忙碌了，抓紧时间休息一会，我们十分钟后继续上路。”

“杰诺老爹，十分钟时间有什么用？”鲁恩斯爵士指了指东倒西歪的士兵和精疲力竭的马匹说，“没有两三个小时的话，根本就起不到什么作用，要我看，还不如马上出发……”

一声响亮的唿哨打断了鲁恩斯爵士的发言，一名担任警戒任务的白狼游骑兵一头栽倒在地，脖颈上插着一根十分显眼的黑色短箭。紧接着一名抱着一大捆柴火的灰烬骑士也倒了下去。

“马上撤离，我来断后！”杰诺?贝尔蒙德爵士厉声高呼，光明之山闪电般跳出鞘外，斗气光焰随之延烧到剑刃上，将老骑士的身影衬托得犹如一位手握烈焰神兵的忿怒半神。刚刚从树丛之中跳出的几名暗黑精灵斥候见此情景不禁缓下脚步，随后纷纷抬起手弩，朝着无畏者发射出一片密集的毒矢。

这些毒矢当然不会对杰诺?贝尔蒙德爵士构成真正的威胁，甚至连他护身的斗气光焰都无法穿透。然而老骑士却并没有疏忽大意，而是平举长剑，随后迎着箭雨挥出一道璀璨光芒。

黑色毒矢纷纷在剑光前粉碎，连一点阻碍的能力都没有，然而剑光继续向前延伸的时候，却突然顿了一下，紧接着传来一声格外刺耳的刮擦声。

杰诺?贝尔蒙德爵士手腕一颤，收回身侧的光明之山剑刃上多了一道细微的刮痕，虽然只有头发丝粗细，却让他的脸色变得更加严肃起来。“能够伤害到光明之山……”无畏者目光炯炯的注视着前方的昏暗树丛，一字一顿的说，“真正的强者有必要继续躲藏起来吗？”

“真是个谨慎的老家伙，哎，这样的对手最讨厌了。”一个带些无奈语气的柔美声音从树丛之间响起，随后灌木和荆棘全都无声无息的分开，一位容貌极为妖艳的女性暗黑精灵悄无声息的走了出来。她的身上穿着一件缀有银饰的紧身皮甲，右肩趴着一只黑曜石蜘蛛雕饰，两颗红宝石眼睛里面仿佛带有吸入灵魂的魔力；一根燃烧着紫色火焰的长鞭拖在这位女性暗黑精灵的身后，所过之处虽然没有点燃任何东西，然而无论是返青的杂草、坚韧的藤蔓还是爬行的甲虫，全都悄无声息的枯萎了。

杰诺?贝尔蒙德爵士注意到了地面上的异状，瞳孔微微收缩，“毁灭神力，或者是凋零之源？”他沉声说着，光明之山谨慎的横在胸前，“织魂者莎尔?班瑞，魔瑟林的第一主母？”

“我们好像没有见过面，老家伙。”女性暗黑精灵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不过脚步却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向前缓缓逼近，“你是从那里听到过我的名字？”

“……从杰迪?卢克斯魔导师口中。”答案已经确切无疑，杰诺?贝尔蒙德爵士深深吸了一口气，紧握光明之山，将自己的斗气力量提升至极限，璀璨的白色光芒骤然膨胀，将这片林间空地映照得宛如白昼一般。

“啊，杰迪，原来是那个可**的小家伙。”面对威势赫赫的无畏者，织魂者莎尔?班瑞意态悠闲的舔了舔嘴唇。这是个非常具有诱惑力的动作，就连杰诺?贝尔蒙德爵士都不禁心里一颤。“好了，老家伙，我对你没兴趣。”她用近乎慵懒的语气说，“让开路吧，我只要杰迪?卢克斯一个人！”--5045326219515

第163章林间激战，杰迪苏醒

冷风飕飕的林间空地之中，杰诺?贝尔蒙德爵士冷然卓立，身体宛如铁铸般一动不动，对方充满恶意的挑衅只让他紧握光明之山的手臂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听过用如此轻蔑的语气说出口的话了。自从杰诺?贝尔蒙德接掌大帝铁卫之首的位置之后，他的地位并非不可动摇，敢于冒犯和挑战无畏者的权威之人并不罕见。不过哪怕是其中最为倨傲自大的对手，也都以小心谨慎、甚至是战战兢兢的态度去面对杰诺?贝尔蒙德，以及他手中无坚不摧的神剑?光明之山。

那并非权力和地位带来的附加之物，而是杰诺?贝尔蒙德在几近五十年攻战杀伐之中所获得的无数胜利，带来了令人侧目的赫赫威名。然而此时此刻，在西塔森林的不知名林间空地中，身后回响着队伍迅速远去的声音，无畏者得到了生平第一次轻蔑不屑的对待。

哪怕这很可能只是一种试图让他疏忽大意的策略，无畏者依然感到怒火中烧。“我不想和你交手，莎尔?班瑞女士，因为在我的信念之中，真正的骑士绝不能够欺凌妇孺……然而如果是身犯叛国大罪的妇孺就不一样了。”他一面说着，一面缓缓将光明之山举过头顶，蓄积至巅峰的断罪斗气轰然勃发，宛如升起了一颗微缩的白色太阳。

“我不允许你通过这里，织魂者莎尔?班瑞，你的脚步会终止于此！”

“顽固的老家伙。”莎尔?班瑞丰润的嘴唇勾勒出一个不屑的弧度，慵懒的挥了挥手，仿佛是想要赶走一只苍蝇，“猜猜我需要出手几次才能打发掉这个麻烦呢？”

无畏者以光明之山重重劈下作为回答。剑锋厉啸着划破空气，毫不留情的劈向莎尔?班瑞的头顶。长鞭“噼啪”一响，宛如怪蛇横空，毫无温度、却带有丝丝侵蚀生命古怪异能的紫色火焰骤然狂涨，在莎尔?班瑞的身前汇集成一团厚重的火云。

剑刃切入火云，感觉像是切入了一大块又硬又韧的牛皮，而且带有极强的粘着性。杰诺?贝尔蒙德眉峰一扬，谨慎的抽回光明之山，随即火云之中宛如毒蛇般窜出一截黑色的鞭梢，沿着一个刁钻的角度刺向无畏者的咽喉，速度快得简直看不清楚。

由于早有准备，杰诺?贝尔蒙德轻易的挡住了这记突袭，剑刃划过鞭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随后无畏者大步进逼，光明之山呼啸着左劈右砍，一剑接着一剑，连续不断的劈砍仿佛汇聚成一条吞没一切的光之河流，将莎尔?班瑞面前的火云切割得七零八碎。

织魂者似乎一时间不太适应如此凶猛的攻势，开始绕着圈子步步后退，同时用长鞭在空中划出了无数圈子，挡住了杰诺?贝尔蒙德爵士那些最为凶猛凌厉的进攻。鞭梢抽打着剑刃，紫火灼烧着白光，在银蛇飞舞、剑光电射的凶险交锋之中，莎尔?班瑞脸上的慵懒笑容没有丝毫改变，只是目光变得认真了一些，扶在腰间的左手也做出一连串极其隐蔽、而且复杂多变的手势。

剑刃和长鞭的交锋持续了整整三分钟，杰诺?贝尔蒙德爵士步步紧逼，将织魂者从林间空地的中间一直逼回了边缘，逐渐取得了战局的优势。不过他的呼吸也显得急促起来，整整一个白天的艰难跋涉之后，又进行这场高强度的激战，已经让老骑士感到了深入骨髓的疲倦。他的粗重呼吸在朦胧夜色之中蒸腾成烟，剑刃上燃烧的斗气光焰也稍微黯淡了一些，不过每一记斩击、突刺和劈砍的动作依然猛烈迅捷，势不可挡。

眼看身后已无退路，莎尔?班瑞却没有露出丝毫沮丧的表情，嘴角的微笑弧度反而变得更大了。长鞭突然转守为攻，连续发出三次角度刁钻的突袭，却都被光明之山稳稳挡住。老骑士在最后一次招架的时候终于捕捉到了鞭梢舞动的规律，剑刃划出一个比思维更快的圈子，第一次重重劈中鞭梢。那种感觉不像是砍到了皮革或者金属，而像是切进某种生物的肢体当中，发出的声音也像是一声野兽垂死的凄厉嚎叫。

大约二十公分长的一截黑色鞭梢跌落地面，还像是被砍下来的蛇尾一样扭曲蠕动不休，升腾起大量黏腻的黑色雾气。杰诺?贝尔蒙德爵士后脚一蹬，顺势向前挥出一记猛烈的弧光，剑刃从莎尔?班瑞小腹前不到五公分的地方掠过，斗气光焰与皮甲的防护魔法相互冲突，炸开了一蓬四射散落的炫目光雨。

莎尔?班瑞用鞭柄挡住了第二剑，躲过了接踵而来的第三剑，然而第四剑终于避无可避，将她手中的鞭柄拦腰砍断，精金碎屑宛如针雨一样飞溅开来。

杰诺?贝尔蒙德爵士慰，身体前倾，挥剑横掠，光明之山化作一道璀璨的闪电，劈向莎尔?班瑞急速后退的身体。

由于手中已经失去了武器，织魂者很难招架住这次凶狠的劈砍，想要闪避更是力不从心。然而明明已经濒临绝境，莎尔?班瑞的微笑却没有丝毫变化，目光之中甚至流露出讥讽的味道来。

“真是个无趣的对手，杰诺?贝尔蒙德，年纪大了就不要好勇斗狠，因为这很容易葬送一世英名啊！”就在剑锋已经快要触及莎尔?班瑞丰满胸前的时候，织魂者双手并拢，十指张开，摆出暗黑精灵一族敬奉神祗的特殊手势。

“暗黑之龙迪马利特，奉汝之名，暗月神力，织魂罗网！”

随着被轻声喝破的咒语，林间空地的上空骤然被一团极其阴冷黑暗的月光所笼罩。杰诺?贝尔蒙德爵士当即感到身体一沉，无数细微如丝线的幽绿色光芒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将他牢牢包裹在其中。光明之山向前劈砍的速度立刻骤然降低，就像是在无比粘稠的胶水之中挥舞一样，简直慢得可笑。

莎尔?班瑞脚步轻盈的从剑锋前面后撤，似乎那些粘稠的光网对于她不起任何作用。随后她惋惜的看了一眼活像是死蛇一样躺在脚边的长鞭，轻轻摇了一下头，“老家伙，你毁了我的鞭子。”她用柔和动听的声音说，“就拿你的命和这把宝剑来赔偿吧。”

杰诺?贝尔蒙德爵士的眼底闪过一丝阴霾，他的确是疏忽大意了，或者说，是骄傲和轻敌蒙住了他的眼睛。面对织魂者莎尔?班瑞这样实力未明的狡诈对手，即使是全力以赴也不敢言必胜，疏忽简直就像是把胜利和生命用自己的双手和盘托出。

“难道我真的已经老了吗？”沮丧的念头划过老骑士的脑海，随即就被他竭力压进心底，“没那么容易，莎尔?班瑞女士，胜负还没有确定呢！”

断罪斗气毫无保留的轰然爆发，丝丝洁白的火焰从杰诺?贝尔蒙德爵士的灰色铠甲缝隙之中喷涌而出，烧灼着缠住他身体的那些幽绿色光线。在斗气的加持之下，光明之山的剑刃仿佛延长了十几公分，硬是从绿光之中拔了回来，然后被杰诺?贝尔蒙德爵士高高举过头顶。

然而即使是无畏者全力爆发斗气，依然无法摆脱那些细密如蛛网的绿色光线，只是勉强将光网撑起来一些。莎尔?班瑞发出一阵银铃般清澈的笑声，伸出右手，五根手指上泛起幽绿色的光芒。

“五指延伸，织造碧空丝线，死色，浸透。”

随着咒语声，莎尔?班瑞伸展开来的右手上绿光闪烁，五道耀眼的绿色光芒激射而出，朝着被光网紧紧缠住的杰诺?贝尔蒙德骤然合拢。

“无畏者的传说，就在这里结束吧。”

“不，我们可不这么认为。”有个听上去相当年轻的声音接口说，“格雷果伯爵，就是现在！”

回应这个声音的是一声蛮牛般的闷吼，紧接着一个巨大的黑影带着呜呜风声从树丛里面飞了出来，划出一条完美的抛物线砸向莎尔?班瑞。织魂者下意识的转动手腕，本来朝着杰诺?贝尔蒙德爵士射去的五道绿色光芒凌空转折，精准的命中那个黑影，当即将其洞穿。

黑影跌落地面，织魂者只看了一眼，脸上的微笑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代之而起的是一股深切的愤恨，几乎让她姣好美艳的容貌都为之扭曲。“又是这个该死的伎俩，杰迪?卢克斯，你这该下地狱的小鬼，我要把你的灵魂撕扯成亿万碎片……”

“杰迪?卢克斯特制金牌脆皮烤全猪轰杀术！”

红光一闪，巨响如雷。紧接着是如同从地狱裂口处吹拂而出的猛恶焚风骤然袭来，空气变得灼烫无比，吸进肺里仿佛燃起一团烈火；组成光网的那些细密绿光在能量狂澜之中纷纷破灭，莎尔?班瑞咒骂着伸出左手，五道绿光再次掠空而过，却在下一瞬间被空中浮现出来的无数暗红色光斑所阻挡，爆发出更加猛恶的连串轰鸣。

灼热气浪夹杂着烟尘向外翻卷，仿佛有一只巨龙挥起巨大的翅膀，摧折树枝，卷起砂石，逼得林间空地四周的暗黑精灵们纷纷退避。等到狂风终于平复，尘埃稍稍沉降之后，斥候首领丽莎?黑刃和暗影刺客教官崔西?血蛇抢先冲入空地，却只看到衣甲破碎、脸色铁青的织魂者莎尔?班瑞，以及在她面前不远处的一个冒着热气的巨大坑洞。

“那些家伙已经逃走了。”丽莎?黑刃皱着眉头说，“第一主母阁下，非常抱歉，事发突然，我的斥候来不及拦住他们。”

“你应该庆幸没有拦住才是，丽莎姐妹。”崔西?血蛇毫不客气的插口说，“毕竟那是一位天骑士和一位大魔导师，还有个实力不明的黑大个，轻举妄动只会让我们损失更多部下。”她突然抽了抽鼻子，语带疑惑的自言自语起来，“唔，这是什么味道？真是相当诱人啊，这里刚刚烤过什么肉类吗？”

莎尔?班瑞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不要在这些细枝末节上伤脑筋！”她厉声吩咐说，“丽莎?黑刃，崔西?血蛇，你们各带二十名斥候，沿着那些人类逃走的方向追击，这一次一定不要让他们逃掉！”

“那么您呢？”丽莎?黑刃有些不解的抬起双眼，“第一主母殿下，您不和我们一起吗？”

“我要去抓一个让我真正感到愤怒的小鬼，真是有趣，难道他以为这么简单就能够摆脱织魂者的追踪吗？”莎尔?班瑞抬起下巴，朝着另一个方向投去目光。她的眼里凝结着一片寒入骨髓的冰冷，让丽莎?黑刃和崔西?血蛇不由得相互对视一眼，随后全都垂下目光，用恭敬的语气回答说。

“悉从尊愿，第一主母殿下。”--5045326219516

第164章梦中奇景，古怪声音

听着身后不远处传来的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杰迪?卢克斯再一次确信自己遭到了执掌命运的红月女神玛法的厌弃，如果不再想出摆脱追击的办法，恐怕就要提前踏入长眠导者枯希杩的永夜国度了。。

最初的计划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由于蛮兽人之王——或者说虓眼死神托马德?安的实力超乎想象，永恒城堡与暗月神力的初次碰撞以两败俱伤而告终。托马德?安召唤出来的先祖图腾被毁，试图降临的黑月巨妖分身也遭受重创，至少在几个月之内无法重返凡间，可以说是对他造成了重大的打击。然而杰迪?卢克斯的损失恐怕要更大一些，暗影之握、死月法珠和骸骨王座在剧烈碰撞之中发生了不可预见的融合，超出了亡灵七秘宝原本的位阶，同时也失去了控制。迪什先生被迫立即返回永恒城堡收拾局面，让杰迪?卢克斯的灵魂重新掌控身体，连召唤龙骑女爵琳?阿斯托利亚的时间都没有，就直接面对了先祖图腾被毁时的可怕冲击。

在无法得到永恒城堡及时补充的前提下，先祖图腾被毁的冲击和随后突围施展的那些亡灵魔法，让杰迪?卢克斯的精神力彻底耗竭，勉强支持着成功突围，就骑在马背上昏迷过去。

杰迪?卢克斯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似乎正在一片黑暗的虚空之中向下坠落，不过也可能是在漂浮或者上升，因为根本没有任何东西，任何参照物让他能够理解自己所处的位置。四周既非万有，又非皆无，他的灵魂仿佛只剩下一点暗昧不明的意识，或者是在黑暗空寂的汪洋大海之中载浮载沉的泳者。黑暗几度向上袭来，想要彻底吞没杰迪的意识，深渊在召唤着他，诱惑着他，邀请他融入永无痛苦和悲哀的亘古静谧之乡。

杰迪?卢克斯拒绝了。虽然在黑暗之中的每一秒钟都像是一千年那么难捱，但是他知道自己必须坚持下去，他知道所谓融入就是消亡，即使是拥有神奇力量的迪什先生和永恒城堡，也无法拯救一个心甘情愿消亡的灵魂。

没有理由，他就是知道。

在仿佛是无底深渊的黑暗之中不知经过了多久，杰迪?卢克斯突然听到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似乎正向自己说着什么。但是这个声音实在是太微弱了，杰迪根本听不清楚，他在黑暗之中努力睁大眼睛，竖起耳朵，集中精神，直到声音逐渐清晰起来。

“看……看……体验……体验……必须理解……你，被选者……你必须……”

“你是谁？”杰迪大声质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然而那个声音没有作答，依然故我的低吟着，“看……体验……理解，你必须……否则……沦亡……”

声音在杰迪的耳边不断回响，越来越嘹亮，越来越宏大，越来越焦急，像是成千上万个嗓子在一同呐喊，反而变得更加难以听清楚。黑暗逐渐褪去，杰迪的眼前出现了无数若隐若现，光怪陆离的画面，这些画面描绘着一个正在走向毁灭的世界，

天空正在爆炸，或者说仿佛像是在一个巨大漩涡之中搅拌着，云团飞速旋转，发出阵阵尖利的啸声，似乎有成千上万个铁匠铺在同时鼓荡风箱；仿佛淤青一样颜色的夜空之中，无数星辰旋生旋灭，绽放出无法形容的璀璨光芒，一些较强的亮光仿佛能够灼伤双眼，较弱的也让人感到头晕目眩；咆哮激荡的岩浆之海喷吐出高达千米的火柱，无数难以描述的可怕怪物在火柱之间彼此厮杀，鲜血犹如秽雨一样从天而降；高山在鼓荡的狂风之中迅速侵蚀崩解，然后伴随着恐怖的轰鸣声倾倒下来，溅射起高达数百米的滚滚焰浪；一群看上去和人类有几分相像的生物在贫瘠的荒原之上艰难跋涉，为首者念诵着无法听懂的祷告，不时将枯瘦的手臂伸向天空；在这些生物前进的方向，屹立着一株顶天立地的绿色巨树，枝干如同撑天巨人伸展出的手臂，仿佛托住了铅灰色的低沉云层一般。

那些图案是如此逼真，仿佛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出口，但是当杰迪试图移动手指去触碰的时候，图案又以令人目眩的速度消失了，只留下些许残影。

杰迪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他朝着黑暗的虚空伸出双手，“等一下，我不明白，这是什么？一个正在消亡的世界？你是谁？要我看什么，又要理解什么？”

“看……体验……理解，你必须……否则……沦亡……”声音继续回响，不过这一次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也越来越悲哀。杰迪竭力判断声音的来源，然而这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因为整个黑暗的深渊都在发出隆隆回音，宛如渐去渐远的波涛。“毁灭之手……挽救……新生……你必须……”

“该醒来了，被选者！”那个声音突然清晰起来，以充满威严的坚定语气说出最后一句话，随后就彻底消失了。

心灵的波涛凭空而生，将杰迪的身体托了起来，现在上升的感觉是如此清晰，耳畔响起呼呼风声，眼前的黑暗正在被光明所取代，一开始只是朦胧的一团，接着越来越亮，越来越耀眼，最后从耀眼的光芒之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容貌。

“杰迪?卢克斯，你感觉怎么样？”这一次从耳边响起的声音非常清晰，也容易理解。杰迪眨了眨眼睛，听觉、嗅觉和触觉逐渐返回身体，真实世界的气息拂过他的身体。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株大橡树下面，身下垫着一堆枯枝败叶，那个正在呼唤自己的模糊容貌——惧怖骑士茹曼?劳伦斯单膝跪地，眼含焦虑，正在用一块亚麻布擦拭着自己汗水涔涔的额头。

“我……没事。”杰迪沙哑着声音说，同时抬起酸痛的胳膊，“茹曼，我昏迷了多久，这里是什么地方？”

茹曼?劳伦斯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你总算醒过来了，杰迪，刚才你突然叫喊出很多让人听不懂的话，还出了很多汗。佩妮学士说这可能是发烧的缘故，给你配了一剂特效退烧药水，还嘱咐如果无法退烧，就必须用冷水冲洗身体了。”

杰迪抚了抚自己的额头，眩晕感正在逐渐褪去，嘴里的苦涩酸辣味道同时变得明显起来。“特效退烧……药水？”他咂了咂舌头，麻酥酥的感觉让他有点不祥的预感。“又是佩雷斯学士的秘方吗？”

“不，是我从你那里学到的配方，然后告诉了佩妮学士。”茹曼摇了摇头，“幸好我随身携带了不少材料，就是那个使用了几种舶来品亚汉香料的特效退烧药水，你曾经用来给胖巴罗老板治疗感冒的那次，还记得吗？”

杰迪的五官顿时皱到了一起，“那是个恶作剧！”他忍不住低吼起来，“巴罗老板不是刚扣了大家的工钱吗？那东西是一个小小的报复！”

“但是我觉得效果很好啊，巴罗老板第二天就恢复了健康。”茹曼双手一摊，面色坦然的回答说。

杰迪黑着脸要过水囊，漱了好几次嘴，还是觉得舌头和嘴唇有些发麻，不过对于刚刚从昏迷之中醒来的他，还算是个不错的提神手段。

佩妮学士忍着笑走过来为杰迪检查身体，看了看他的舌苔，又翻开眼皮检查瞳孔，最后满意的点了点头，“真是特效退烧，效用如神。”年轻的女学士勾着嘴角表示，“看来药水已经把疲倦和病魔都从您的身体里面驱赶出去了，杰迪大师，依我看，您已经完全康复了。”

杰迪用手撑着身体站了起来，双脚有些发软，不过对于一个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的人来说，这根本就不算什么。“佩妮小姐，其他人在什么地方？我记得至少有上百人成功突围，怎么这里只有你们？”他有些迷惑的环顾四周，目视所及是一片朦胧夜色，树影摇曳，小溪流淌，除了眼前的两人、十多名霍夫曼家族卫士以及躺在另一株橡树下面、头上包着血迹斑斑的绷带的亚汉骑士浩?天利之外，就只有宛如雕像一般坐在溪边的魔山大统领的身影了。

佩妮学士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有些犹豫的叹了口气，“杰迪大师，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那些家伙已经走远了，杰迪。”克莱门农?格雷果伯爵的声音响了起来，随后魔山大统领一面从溪边起身，一面把擦拭干净的黑色巨剑插回剑鞘，“依我看，咱们最好不要去和那些家伙汇合了，除非你还没有享受够被污蔑和背叛的滋味。”

“怎么回事？污蔑，还有背叛？”杰迪吃了一惊，目光同时沉了下来，“告诉我，格雷果伯爵，谁是那个污蔑和背叛我们的人？”

“很多，搞情报的那个龙?冯德里克，一脸正义相的宫廷法师贝诺?梅里斯特，当然最关键的还是那位至高无上的狮鹫大帝——李维六十五世陛下。”格雷果伯爵语带讥讽的表示，“没人提出反对的意见，就连杰诺?贝尔蒙德都闭上了嘴巴，去执行这个皇帝发了疯的命令，要不是那些黑皮肤的豆芽恰好袭击了营地，说不定现在我已经砍下来他那颗老迈的头颅啦。”

杰迪的脸色更加沉重起来，格雷果伯爵对于狮鹫帝国的皇帝没有丝毫敬意，这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但是这不表示魔山大统领会歪曲事实，只是个人感*彩有些强烈而已。

“茹曼，你来说说事情的经过，不要带任何个人感*彩，只说事实就可以了。”

茹曼脸色铁青的点了点头，“其实，杰迪，事实确实和格雷果伯爵大人所说相差不远。情报总管冯德里克爵士提出你有和蛮兽人之王相互勾结的嫌疑，拿出来的证据完全属于个人臆断，但是却得到了宫廷法师贝诺?梅里斯特魔导师和狮鹫大帝陛下本人的支持……”他用尽可能平淡的语气把事情的经过叙述了一遍，眸子之中几次闪烁起幽绿色的光芒，流露出内心情绪的剧烈波动。

“几小时之前的那次袭击，让突误的队伍损失惨重，宫廷法师贝诺?梅里斯特和几十名骑兵阵亡。队伍且战且退，最后还是无法摆脱暗黑精灵的跟踪，反而被强敌追了上来。”茹曼停顿了一下，然后哼了一声，“无畏者杰诺?贝尔蒙德爵士留下断后，掩护其他人撤离。半路上你突然开始大声胡言乱语，怎么都制止不了，所以……”

“所以他们都扔下我逃走了，只有你们留了下来。”杰迪感觉到满嘴都是苦涩的味道，心里说不清是愤怒、悲伤还是失望的感觉，抑或兼而有之。“想要把兵败西风郡的罪责放在我的身上？看起来，这可真是一个很难让人奉献忠诚的皇帝陛下啊。”他摇了摇头，语气苦涩的评价说。

“照我看，这倒是一件好事情。”格雷果伯爵来到篝火旁边，看了看架在烤叉上的巨大野猪，血红色的油脂正在从剥了皮的猪身上流淌而下，滴入篝火，劈啪作响。“这东西在路上突然跑出来袭击我们，正好可以用来当做晚饭，杰迪，接下来我们好好吃上一顿，不要去想那些烦心的事情了。”

“可是……然后怎么办？”杰迪重重的吐出一口气，“这半年来的所有辛苦和牺牲就这样白费了？托马德?安的野心依旧成功实现，接下来必将战火连绵，生灵涂炭，让整个帝国都陷入动荡之中……与其结果是这样，还不如……”

格雷果伯爵“哈”了一声，沉重的巴掌拍在杰迪的肩头上，差点把年轻的魔法师给拍进篝火里面，“你不是帝国首相，也不是西风郡守护者，这些事情都让那些大人物去操心好了。托马德?安虽然策动了这场蛮兽人入侵的战争，不过我看他倒没有处处树敌的意思，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就在巴米利扬总管那个狡猾的家伙失踪之前，他还找过你，向你提出了结盟的邀约？”

“确有此事，但是这又能代表什么呢？”杰迪点了点头，不过眼底依然满是疑惑。

“巴米利扬总管应该不是为了自己才提出结盟邀约，因为那时候他恐怕已经做好了离开西风郡城的准备，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结盟的另一方应该就是虓眼死神。这样一来，亚留斯和北洛可可这两座重要港口城市依然属于我们，除非托马德?安打算撕毁盟约。”

“局势已经变成了这样，虓眼死神还会按照盟约行事吗？”茹曼?劳伦斯沉声质问说，“他连狮鹫帝国都能背叛，破弃掉一个秘密盟约又能算得了什么？”

“我倒没有看出他破弃盟约的理由。”格雷果伯爵歪了歪嘴巴说，“我不懂什么朝堂之上勾心斗角的勾当，但是只要托马德?安不是疯子，他就必须在战事告一段落的时候，把重点转移到稳定西风郡的局势上来。亚留斯和北洛可可都是港口城市，以商业为支柱，破起盟约，致使局势继续动荡，除了赶走商旅之外，还能有什么好处呢？”

杰迪烦躁的摆了摆手，“这些以后再说，格雷果伯爵，无畏者是什么时候断后阻敌的？我们和皇帝陛下的队伍分开多久了？”

“应该没有多久，十来分钟，最多一刻钟吧。”格雷果伯爵指了指正在烤着野猪的篝火说，“要不是佩妮学士调配药水的时候需要加温，这堆篝火还不会点起来呢。”

一阵金属碰撞的铿锵声远远随风而来，白色和绿色的光芒交相辉映，照亮了阴沉夜幕之下的森林一隅。杰迪?卢克斯眉头一动，朝着发出声音和光芒的方向投去目光，“那边的战斗还在继续吗？都一刻钟了，杰诺?贝尔蒙德爵士居然还没有击溃那些暗黑精灵的斥候部队？”

“击溃？恐怕没那么容易。”格雷果伯爵露出一个令人联想起食肉动物的凶狠笑容，还带着些幸灾乐祸的味道，“不得不承认，想要干掉那个老家伙真是不太容易。不过这一次他碰上了更加棘手的家伙，杰迪，你还记得我们在无回坑道黑民陵墓第一次并肩战斗吗？”

“当然记得，格雷果伯爵，你那时候坐在黑石宝座上面的样子真吓了我一跳。”杰迪的眼底闪过回忆的光芒，“我们的对手是魔瑟林城第一主母，织魂者莎尔?班瑞。那是我第一次与传奇强者面对面交锋，并且战胜了她，虽然只是个拟像投影而已。”

“这一次恐怕不是拟像投影了，而是莎尔?班瑞的本体亲自前来。”格雷果伯爵伸出一根粗壮的手指摇了摇，脸上的笑容越发扩大，“那边正在上演一场无畏者大战织魂者的好戏，杰迪，我们要不要猜猜看谁胜谁负？”--5045326219517

第165章烤猪爆弹，傀儡铠甲

杰迪?卢克斯说服自己前去援助无畏者杰诺?贝尔蒙德爵士没有花费多少时间，但是寻找一件合适的施法道具却让他煞费苦心。--虽然随着精神力的增长，曾经的酒店跑堂小弟已经可以像是一位真正的魔导师那样施展出第四能级的亡灵魔法，然而想要对付一位已经进入传奇领域的强大对手，最有效的依然是凶名赫赫的“尸体爆裂”。

尸体爆裂只是一个第三能级的亡灵魔法，经过迪什先生的研究和优化之后，甚至可以通过预先处理尸体的手段，将施法难度降低到第二能级，威力却没有太大衰减。这个亡灵魔法的特性是法术威力随着尸体生前的生命力增强而递增，几乎没有上限。换句话说，使用一只老鼠的尸体施展尸体爆裂术，估计连普通人都只会被吓一跳，但是如果是用一头成年巨龙的尸体施展法术，炸死猝不及防的传奇强者也不是梦想。

西塔森林里面当然找不到成年巨龙，即使是找到了，也不会比织魂者莎尔?班瑞更好对付。不过这里有一种叫做獠牙兽的魔兽，外形和野猪相似，身躯却和一头小象差不多，生命力之强悍，即使和巨龙相比也相去不远。正是因为如此，虽然獠牙兽并没有任何特殊能力，但是能够威胁它们生命的天敌倒也不多。

魔山大统领克莱门农?格雷果伯爵当然不在此列，在他那把狰狞的黑色巨剑之下，一头冒失来袭的獠牙兽连半分钟都没有撑到，就轰然倒地，然后被架在火上烤的焦香。杰迪在考虑合适的尸体爆裂术施法道具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那只被穿在一株小树上的烤獠牙兽，这东西肌腱隆起，脂肪丰美，是头连最老练的屠夫都要啧啧称奇的好猪。

“就是这个了，格雷果伯爵，麻烦你扛着它？”杰迪搓了搓手，勉强自己不去注意咕噜作响的肚子，还有露出遗憾表情的佩妮学士。“这只猪烤的可真棒，我看说不定能够把莎尔?班瑞给炸上天。”

“其实我们也可以留下来一条猪后腿，杰迪大师，这应该不会影响到魔法的威力吧？”佩妮学士咽了口唾沫，表情认真的建议说。

杰迪仔细考虑了一下，对于昏迷了整整一天的人来说，焦香四溢的烤猪确实是个诱惑。所以在几分钟之后，少了一只后腿的烤獠牙兽轰然爆炸，气浪尘土翻卷蔽天，却没能给织魂者莎尔?班瑞造成真正创伤的时候，杰迪的心里闪过了一丝惋惜。

“哎，诸神在上，说不定加上那只猪后腿，就可以解决这个麻烦了……”

“你想太多了，杰迪。”一只手搀扶着杰诺?贝尔蒙德爵士，依然大步流星向前飞奔的格雷果伯爵语气严肃的回答说。“尸体爆裂这个魔法的威力虽然很大，伤害来源却非常单一，对于一个早有准备的传奇强者，即使是弄来一头成年巨龙的尸体充当材料，最多也只能让她受些轻伤。”

“那可就麻烦了，尸体爆裂是我手里掌握的杀伤力最强的魔法，当时如此，现在依然。”杰迪一面以普通魔法师很少能够做到的轻快脚步向前飞奔，一面脸色发白的抱怨说，“那个女人的性格执着得很，想想无回通路那一次吧，她甚至从回声地峡的入口，一直追逐我到了黑民陵墓下面。”

“召唤出……那个人和她的坐骑怎么样？加上我手里的这把剑，击退一名刚刚踏入传奇领域的对手问题不大。”格雷果伯爵语气炽热的建议说，点燃了战意的眼睛在朦胧夜色之中犹如两颗闪闪发光的火炭，“杰迪，我们能够联手击退她一次，就能够击退第二次，第三次。”

杰迪略一沉吟，就沮丧的摇了摇头，“不，不成。暗影之握的隐患还没有解决，那个人和她的坐骑不能召唤，只能将一部分力量投影过来，最多只相当于……”年轻的魔法师犹豫了一下，把声音压得更低，“……持剑伯爵左右的实力吧。”

“那不够，持剑伯爵的实力能够在织魂者面前保护住自己就已经不错了，最多只能起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牵制作用。”格雷果伯爵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看来这一次，我们要和她比一比跑步的耐力了。”

“加上我怎么样？”杰诺?贝尔蒙德爵士突然声音沙哑的开口说，“无畏者和光明之山，总不会只能起到一些牵制作用了吧？”

“哈，老头儿你闭嘴。”格雷果伯爵一收胳膊，顿时让无畏者发出了一声压抑的闷哼，“你的斗气消耗殆尽，身体也在刚才的爆炸中受到了很严重的创伤，如果你还想活着见到你那位皇帝陛下的话，就最好不要在这段时间轻易和人动手厮杀。”

杰诺?贝尔蒙德爵士的脸上掠过了一丝复杂的表情，有愤怒，有羞惭，不过更多的是无能为力的苦涩。自从身披战袍以来，无畏者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还会有如此软弱无力的时候，但是在织魂者莎尔?班瑞面前，他却感觉自己如同一只落入蛛网的飞虫一样，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死亡的命运。

杰迪看到老骑士脸色晦暗的衰老模样，心里不禁泛起了一阵同情的酸楚。这位老人为狮鹫帝国奉献了数十年生命，自从担任大帝铁卫之首以来，他执掌神剑?光明之山，攻战杀伐从无败绩，对于许多心怀梦想的年轻人来说，简直是心目中骑士的楷模。不过正在杰迪想要开口劝慰的时候，一股难以言述的不祥预感突然掠上心头。

那是一种被监视——或者说窥探的感觉，视线并非来自身后，也不是头顶，而是来自于一双冥冥之中不可预知的眼睛。其中一道目光注视着杰迪?卢克斯，另一道则落在了无畏者的身上，老骑士虽然身负重伤，不过感知并未退化多少，很快也发现了视线的存在。

“诸神在上，有人在监视我们！”

“没错，这是织魂者用于追踪的小伎俩，由于没有任何针对身体的负面作用，又是源自黑月神力的技巧，所以无论是斗气还是魔法，都难以将其彻底消灭。”已经有过一次经验的杰迪停下脚步，皱起眉头分析说，“只要和她交手，就会被这种伎俩掌握行踪，根本无法摆脱。上一次是我和格雷果爵士联手毁掉了织魂者的那个分身，才算是解决了这个问题。”

“那要怎么办？”格雷果伯爵闷声闷气的说，“即使是集合起现有的全部人手，也难以抵挡织魂者一个人的进攻，狮鹫大帝身边的保护力量太薄弱了，那个鲁恩斯派不上什么用场，伊斯方?塞德里克也好不到哪里去……至于龙?冯德里克，”魔山大统领朝着脚下狠狠啐了一口，“我根本不信任他！”

杰诺?贝尔蒙德爵士的脸色有些发青。格雷果伯爵说的这番话固然不是为了讽刺他，而是叙述显而易见的事实，然而身为大帝铁卫之首和灰烬骑士团团长，他依然感到每个字都仿佛像是一把插进心窝的尖刀，在他的腹腔里面翻搅不休。

一阵细微的嗡嗡声突然从耳畔响起，杰迪侧耳倾听，随后脸色变得非常难看。“诸神在上，麻烦来了。”他用尽可能快的语速说，“这是有人在施展短距离传送术的征兆，希望不会就是织魂者?莎尔?班瑞吧！”

不管理想是多么丰满，现实总是骨感得教人流泪。半分钟后，一阵青白色的光芒在树丛之间闪过，迅速凝聚成一座具有无数繁复奇奥文字的巨大光门，然后波动着幻化出另一处空间的景象。半透明的涟漪刚刚震荡开来，杰迪就脱口而出一声诅咒，早已酝酿多时的紫黑色负能量飞弹呼啸着从弯曲木杖的杖头发射而出，射向从光门之中走出的穿着紧身皮甲的优美身影。

莎尔?班瑞露出一个明艳动人的微笑，这位有着“织魂者”和“第一主母”称号的传奇强者伸出线条优美流畅的右手，做了一个非常简单的手势，呼啸而来的十几颗负能量飞弹立刻像是被冻结了一样凝固在空中。随后莎尔?班瑞翻转手腕，掌心向外一推，那些负能量飞弹沿着来时的轨迹反射而回，将杰迪藏身其后的那株大橡树打得枝叶纷飞。

“这就是传奇强者的实力吗？”杰迪一面低头躲开一阵纷落的枯萎碎屑，一面轻声嘀咕着，“明明还没真正通过传送门，就可以反制我的魔法，真是无法想象她是怎么做到的。”

莎尔?班瑞踏前一步，现在大半个身体已经从传送门里面走了出来，杰迪那边却还是毫无动静，让她斜挑的狭长眼睛里面闪过一丝疑惑。“滑头的人类小子，你终于不跑啦？”她一面用戏谑的语气说，一面再次举步前行。

杰迪?卢克斯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两株橡树之间，高举弯曲木杖，用高亢、庄严，宛如吟咏诗歌的语调念着咒语，一阵阵强烈的亡灵魔力波动从他的身上传来，带着令人窒息的诡谲阴冷气息，似乎正在施展一个威力相当强大的魔法。

莎尔?班瑞的笑容变得冷酷下来，“愚蠢的举动。”她用宛如丝绸般柔滑动听的声音评论说，并且抬起右手打算施法反制。然而下一瞬间，莎尔?班瑞就意识到这是个陷阱，杰迪?卢克斯吟唱咒语的时间太长了，而且魔力波动也过于明显，无论那个魔法有多么强大，都是个愚蠢的选择。

杰迪?卢克斯是个蠢货吗？当然不是，否则在无回坑道的时候就被解决掉了。

沉重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莎尔?班瑞下意识的转身，恰好看到一个身穿重甲的灰色身影手擎光芒闪烁的长剑，朝着自己猛扑过来。“是无畏者，这个难缠的老家伙没有受伤吗？”这个念头闪电般划过莎尔?班瑞的脑海，随即她微微侧身，肩头黑曜石蜘蛛缀饰的双眼猛然闪过血红的光芒。

“鞭笞灵魂！”

九头蛇鞭的虚影一闪而过，连续命中灰色身影的胸口，顺利得简直让人难以置信。“怎么连一次进攻都没能抵挡？”莎尔?班瑞有些惊讶的看着突然停顿下来的灰色身影，左手向前一推，一股无形的力量掀起半透明的空气狂澜，将灰色身影狠狠击飞，还未落地，就四分五裂的散落下来。

“愿光照在你头上！”莎尔?班瑞冷眼一扫，顿时难掩愤怒的嘶声诅咒起来。那件灰色铠甲当然属于无畏者杰诺?贝尔蒙德，不过铠甲里面空无一物，那把长剑也并非光明之山，而是用树枝削成，上面还涂着一层磷粉。而且驱动铠甲的并非什么高深魔法，只是一个类似于戏法的“幽魂仆役”，随便哪个亡灵巫师学徒都可以施展出来。

幽魂仆役制造出来的傀儡铠甲几乎没有什么战斗力，用来吓唬无知的农民还成，哪怕是一名受过训练的普通士兵，也能轻易对付这种行动缓慢僵硬的家伙。莎尔?班瑞施展出来的两个魔法都是以天骑士为假想对手，没有彻底摧毁灰色铠甲的唯一理由，就是铠甲本身的材质极佳。织魂者的魔法又是以打击灵魂为主。

杰迪?卢克斯放低弯曲木杖，杖头凝聚出一道锐利逼人的黑色光芒。这一次可不是什么障眼法了，“暗黑龙枪”呼啸着撕裂空气，直刺莎尔?班瑞的后背。几乎是与此同时，克莱门农?格雷果伯爵从隐藏身体的湿软树叶下面霍然起身，黑色巨剑画出一道凶猛的弧光，以极其简洁迅猛的动作，砍向莎尔?班瑞线条优美纤细的腰身。

如果这一剑劈中的话，莎尔?班瑞恐怕会被拦腰劈成两半。但是织魂者轻轻扭动几下，像是跳着幽魂般的舞蹈一样从剑锋旁边滑开，同时她的右手向后一抄，暗黑龙枪的飞行速度顿时为之一缓，呼啸声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杰迪奋力一顿弯曲木杖，念出一个晦涩、古朴的字眼，暗黑龙枪形成的黑色光芒顿时疯狂膨胀，紧接着炸裂开来。莎尔?班瑞随即换了一个手势，无数幽绿色的丝线乍然出现，将已经炸开的暗黑龙枪团团包裹，硬是压缩回一支短投矛的样子。

“很有趣的黑暗魔法，能级不高，不过杀伤力确实值得注意。”织魂者笑意盈盈的评价说，紧接着手腕一抖，暗黑龙枪划了个弧线从她身边掠过，恰好命中了高举黑色巨剑的格雷果伯爵的胸口，炸裂出一团掺杂着幽绿色火焰的黑光。

格雷果伯爵闷哼一声，被黑光炸得踉跄后退几步，终于轰然倒下。莎尔?班瑞发出了一阵清脆悦耳的笑声，紫色的双眸看向杰迪?卢克斯，丰润的嘴唇勾起魅惑的弧度。“还有什么有趣的小伎俩吗？人类小滑头，让我感到失望的代价可是很大的哟。”

“当然，莎尔?班瑞主母殿下，不过这一次您还会输在同样的伎俩上。”杰迪?卢克斯露出胜利在望的微笑，弯曲木杖朝地上轻轻一顿，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嘶叫，莎尔?班瑞脚下的湿软泥土突然裂开，伸出好几只表面腐烂不堪的爪子来。然而还没触碰到织魂者那双精致的黑色长筒皮靴，细密如蛛网的幽绿色光芒一闪，这些爪子就纷纷被切成了碎片

“这就是你布置的陷阱？杰迪?卢克斯，这一次你让我感觉失望了呢。”莎尔?班瑞慵懒的抬起右脚，轻轻踏地，一道色泽纯黑的火柱凭空出现，将不知何时重新拼合起来的灰色铠甲吞噬其中，发出一阵凄厉而尖利的惨叫声。“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你的灵魂，我准备拿走了哦！”

“我是说，同样的伎俩。”杰迪双手一摊，月色突然暗了一下，莎尔?班瑞下意识的抬起头来，视野之中是一只獠牙兽的庞大躯体正带着呼啸声从天而降，越来越大。一株高大的哨兵树顶，只穿了亚麻背心和长裤的灰发老骑士站在那里，正在活动着健壮的双臂。

“给我记住！”莎尔?班瑞尖啸一声，原本凝实身影迅速变得虚无飘渺，似乎已经快要融入脚下的黑暗之中，又或者本来就成为一抹影子。“暗月神力?藏身于影……”

“杰迪?卢克斯金牌特制烤猪轰杀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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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然巨响，灼热气浪翻卷四溢，距离较近的灌木丛像是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撕扯一样，统统被连根拔起，翻滚着被抛到了空中，较远的大树也被震得连连颤抖，枝叶纷飞散落。从尸体爆裂术的中心位置迸射出无数暗红的的光斑，那是被亡灵魔力极度催化的血肉精华，具有高温和沾染侵蚀的特效，溅落之后立刻熊熊燃烧起来，哪怕是潮湿的泥土和腐烂的树叶都不例外，甚至连砂石都被烧的劈啪作响。

“这只猪比上次炸得还厉害，是因为尸体比较完整吗？”格雷果伯爵咕哝着站起身来，胸口那处深深的伤痕还沾着许多细小的幽绿色光点，血肉被烧灼得滋滋作响，但是他却好像没有感觉一样，伸出两根粗大的手指到伤口里面，将那些火星一一捻灭。

“我用剩下的烤猪腿做引爆材料，叠加了两次尸体爆裂术，效果果然不错。”杰迪面带遗憾的点了点头说，“你说的没错，格雷果爵士，尸体爆裂术确实无法重创早有准备的传奇强者。莎尔?班瑞已经逃走了，最多只受了一点轻伤，我们现在最好马上离开这里。”--5045326219518

第166章变异森林，迷失方向

天空逐渐明亮起来，由淤青的颜色逐渐转为金黄，散逸的光线开始从树冠的缝隙之间投射下来，在地上勾勒出无数瑰丽的光斑。。杰迪?卢克斯一面快步奔跑，一面将兜帽掀向身后，让脸庞迎着冰爽晨风，洗去一夜未眠的疲惫。

獠牙兽尸爆陷阱只给织魂者莎尔?班瑞造成了微不足道的创伤，不到半个小时，这位怀着复仇之心的第一主母就再次施展短距离传送术，试图截住杰迪?卢克斯等人。

不过这次迎接她的是排列整齐的八头獠牙兽尸体，连环爆炸产生的爆风不但摧毁了传送门，还将跟随莎尔?班瑞一道前来的十几名暗黑精灵斥候撕成碎片，莎尔?班瑞本人也再次受伤。

第一主母当然有所准备，但是八头獠牙兽形成的尸爆陷阱也确实出乎了她的预料。獠牙兽在西塔森林并不是非常常见的魔兽，弄到一头两头或许可以说是运气使然，一次八头，这简直都可以说是神祗的赐予了。

莎尔?班瑞当然不可能知道，虽然暗影之握的麻烦还未彻底解决，不过永恒城堡已经能够提供有限度的帮助了。杰迪将獠牙兽活尸设定为大陵墓的一个召唤兵种，取代了几乎没有任何用处的腐朽行尸，随后一口气召唤了八只，埋伏在短距离传送术凝聚光门的地方。

经过这次失败之后，莎尔?班瑞的第三次追击就显得小心翼翼的多，将传送术的目的地选择为距离较远的一处林间空地。杰迪?卢克斯这一次来不及布置陷阱，只好继续朝西塔森林深处前进，而不敢按照原计划去和茹曼?劳伦斯等人会合。

越向前行，四周的树丛、藤蔓和荆棘的外形就越显得怪异诡谲。树上的叶片越来越多，不只是橡树和哨兵树，就连一些不是常绿的树上都开始出现了点点绿意。然而夹杂在绿色之中的却是无数异色的斑纹，树干上生长着黄色和黑色的霉斑，还有横过叶面的血红色倾斜条纹，把这些植物妆点得仿佛像是正在腐烂一样。几串果子挂在树枝和草茎上，色泽苍白，遍布霉点，有些果子的外形活像是正在腐烂的肿瘤，有些则肿胀不堪，表皮闪着恶心的亮光，仿佛碰一下就会爆炸一样。

杰迪?卢克斯在经过一株低矮的灌木时，无意之中碰到了一根缀满果实的枝杈，结果那些果子真的爆裂开来，黄色和灰色的果汁到处飞溅。一股股*甜腻的气息扑面而来，厚重粘稠，仿佛像是一整块腐臭的烂肉压在舌头上，让杰迪感觉自己几乎都要窒息了，脚步踉跄的冲出十多米，大口呼吸几次，才感觉干呕的冲动减轻了一些。

“真是恐怖的味道，比地下陵墓里面放置了几百年的腐尸还要恶臭。”格雷果伯爵声音沉闷的评价说，然后抬起头来四下环顾，“说真的，这里还是西塔森林吗？我怎么不知道会有这么多……罕见的植物呢？”

杰迪?卢克斯皱了皱眉，虽然他是西风郡人，但是从小都在港城亚留斯长大，此前根本没有离开过那座港口城市，对于西塔森林的了解，还停留在一些酒鬼的胡吹乱侃和吟游诗人的夸张诗歌当中。不过他至少听说过狮鹫帝国四大险地的名字，腐灭沼泽、天之断层、薄暮森林、神孽谷地，很显然，西塔森林无论如何也算不进去。

然而眼前的一切却显得是如此诡谲莫名，每一片叶子、每一根树枝和每一颗果实都仿佛暗藏杀机，杰迪不禁感到一阵发自心底的寒意，如果这都算不上险地的话，那么真正的险地应该是什么样子？

杰诺?贝尔蒙德爵士眼神紧绷的走了过来，汗水浸湿了他的灰发，湿哒哒的贴在额头上，让他显得格外衰老。“西塔森林不应该是这个样子。”老骑士忧心忡忡的开口说，“我在年轻的时候来过这里，除了一些威胁性不高的魔兽群，西塔森林根本没有危险，否则根本就不会成为商旅通行的道路之一。”

“或许这是您从来没有抵达过的地方？”杰迪吞咽了一口唾沫，压制住一阵恶心的感觉，“毕竟这座森林连绵上百公里，有些人迹罕至的地方并不奇怪。”

“但是气候呢？”无畏者掠了一下额头的灰发，汗水像是透明的小溪一样，沿着他额头的皱纹缓缓淌下，“这种温热潮湿的气候根本不对劲，简直和腐灭沼泽的感觉差不多了。但是那里到处都是冒着气泡的泥沼，而这里……”杰诺?贝尔蒙德爵士比了一个手势，“这里只有屈指可数的几条小溪，甚至连个大一点的水塘都看不到。”

杰迪瞪大眼睛，他终于意识到这里的气候的确不同寻常。西塔森林距离西风郡城只有半天马程，中间又没有连绵山脉阻隔寒风，气候根本不应该这样温热和潮湿，简直就和初夏没有区别了。他挽起系紧的长袍，发现它的下摆已经变得湿漉漉的，而且散发出一股宛如沼泽污泥的恶臭味道。

“这里的一切，仿佛都在*。”杰迪的声音轻如呓语，“我讨厌这里。”

“没人喜欢，相比之下，长眠导者的永夜国度都要清净得多呢。”格雷果伯爵闷声闷气的表示，“我们已经耽搁太久了，继续前进吧。”

向前走了没有多远，三个人就不得不再次停下脚步。一株树皮惨白的哨兵树歪倒在前方，似乎是因为根部溃烂导致倾倒，然而树皮上却结满了如同肿瘤一般的怪异凸起，断裂的地方也被暗红色的汁液浸透，看上去居然和血液有几分相像。杰迪小心翼翼的从哨兵树旁边攀越而过，躲开头上垂下的几条黑色藤蔓，许多毒蛇就喜欢潜伏在藤蔓旁边发动进攻，如果不加小心就贸然伸手去触碰，中毒身亡的机会恐怕不会太小。

攀附于地面的荆棘同样难以对付，这些深紫色的有刺灌木和其他地方出现的近亲不同，又高又大，枝条仿佛活物一般搔抓不休。荆棘表面的利刺连鞣制的皮革都能刺穿，而且带有倒钩，杰迪跳过其中一丛荆棘之后，不禁低头看了看自己伤痕累累的皮靴，那是他在半小时之前一次判断错误的跳跃造成的，小腿上还添了几道长长的血痕。

“简直就像是到了传说之中世界末日降临之后的地方。”杰迪厌恶的看着那棵倒下的哨兵树，“我从来没有想象过，植物居然也能变成这么令人作呕的样子，简直应该放一把火烧了这里。”

“这里这么潮湿，恐怕不易点燃。”格雷果伯爵摇了摇头，突然一剑劈向身边的灌木丛。*的树枝纷纷断折落地，其中一些像是被火烫到的毒蛇一样痉挛起来，一只全身长满刚硬鬃毛的怪物从灌木丛中一跃而起，同时发出尖利刺耳的怪叫声，声音里面充满残忍和杀戮的味道。

杰迪心中一凛，因为他根本没有发现那只怪物的存在，而看到怪物极其优秀的弹跳力、只长了一张巨大嘴巴的脑袋和两只粗壮有力的手臂，就能够猜出这东西属于伏击型的猎食者，对于毫无察觉走过灌木丛的人来说，显然是个致命的威胁。

怪物一面尖叫，一面转过身子打算逃走。然而格雷果伯爵翻转手腕，一剑掠过，那只怪物的声音当即中断，断成两截的尸体带着腐臭黑血落入灌木丛中，立刻被许多长满倒钩锐刺的树枝层层包裹起来，吸吮血液的声音让人听了头皮发麻。

“扼喉黑猿，还有霸须荆棘！”杰诺?贝尔蒙德爵士语气惊愕的叫喊起来，“诸神在上，西塔森林里面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些？要不是时间只隔了一个晚上，我简直都会认为这里就是腐灭沼泽啦！”

“杰诺爵士大人，那个什么黑猿，还有霸须荆棘……都是只有腐灭沼泽才会出现的东西吗？”杰迪瞥了一眼那丛歪斜倒伏的荆棘灌木，发现被格雷果伯爵砍断的枝条正在迅速再生，只是颜色浅一些，表面的倒钩利刺也显得脆弱许多。

“我不可能记错的，杰迪大师。”灰发的老骑士重重摇了摇头，“这两类伴生性魔物都是腐灭沼泽的特产，尤其是霸须荆棘，这玩意结出的果实具有一定致幻性，是用于配制高等冥想药水的重要材料，许多法师都会花费大价钱去收购，难道您没听说过吗？”

杰迪的脸上有些发窘，他的确没听说过霸须荆棘的果实，一个酒馆跑堂小弟当然接触不到这类珍贵的材料，而拥有魔法师的身份之后，有永恒城堡这个源源不断的精神力来源，他也不需要什么高等冥想药水。“我对炼金术这门学问所知不多。”他敷衍了一句，然后朝前方望去。“前面似乎已经没有路了，全都是茂密的树丛，看来我们走的方向有了偏差。”

“拂晓之前我们就已经走偏了方向，不过现在朝那个方向走都一样，所有的道路被这些变异树丛所覆盖了。”格雷果伯爵一面说，一面观察着自己的黑色巨剑。

刚才杀死那只扼喉黑猿的时候，几滴秽血玷污了剑刃，一缕缕淡黑色的烟雾正在从上面飘起来，还发出轻微的滋滋声。不过当他用一块亚麻布小心擦拭之后，满意的看到黑色巨剑的剑刃毫发无损，只有那块布像是被强酸腐蚀一样变成了碎片。

“扼喉黑猿的血液……有这么强的腐蚀性吗？”格雷果伯爵语气锐利的开口询问。灰发老骑士略一思索，脸色难看的摇了摇头，“没有，格雷果爵士，如果扼喉黑猿都这么难对付的话，霸须荆棘的果实也就称不上腐灭沼泽的特产了。”

“现在不是研究生物变异原因的时候，”杰迪语气急促的插口说，“格雷果爵士，不管这东西的原型是什么，现在这里正在变得越来越危险，我们必须马上……”

一声怪异的尖啸声打断了杰迪的话，众人一起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过头去。暖热潮湿的风从身后的方向徐徐吹来，带来烦躁和不安，也带来了爆炸的轰鸣声、树干的破裂声和某些东西忿怒的咆哮声。那个方向显然正在展开一场激烈的战斗，除了发出尖利呼啸的怪物之外，还有一种低沉可怖、穿透力极强的隆然巨吼，连周围的树丛都仿佛因为吼叫声而簌簌发抖。

“尖利的声音似乎是人面鬼蝠的叫声，低沉的声音……我记不起来有哪种魔物的叫声比较近似，不过能够发出这么猛恶的吼叫声，多半很不好对付。”见多识广的杰诺?贝尔蒙德爵士沉声说。

“……那东西是咆哮巨虫。”格雷果伯爵的语气显得有些奇怪，他一面朝后面张望，一面推开了钢制护面甲，露出冷峻至极、让人联想起岩石雕刻的面庞。“非常难缠的魔性生物，动作敏捷，甲壳坚固，借助背后的翅膜能够短距离滑翔，牙齿连骑士铠甲都咬得穿，而且是群居性生物。一旦误入这些巨虫的巢**，就连一整支军队都会被嚼吃一空。”

“咆哮巨虫？”灰发的老骑士抬起双眼，脸上露出迷惑的表情，“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类似的魔性生物，格雷果爵士，你是在什么地方见到过它们？”

“没时间详细说了，在那些咆哮巨虫被杀光之前，我们必须尽可能拉开距离。”格雷果伯爵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飞快的转过身来，“这片糟糕的变异森林对于我们来说是个麻烦，对于织魂者莎尔?班瑞也是如此，不过她应付麻烦的手段可要直接多了。”

远处传来了一声可怕的咆哮，紧接着又是一声，不过除了愤怒之外，还能听出声音之中流露出的恐惧，随后就在下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糟糕，那些咆哮巨虫已经被消灭了，我们立刻离开！”格雷果伯爵的话音未落，一个巨大的黑影突然从天而降，猛然向他压了下来。下一瞬间，格雷果伯爵陡然挺直身体，黑色巨剑向着半空挥出一道凌厉的弧光，硬是将那个黑影从中间一劈两半。腥臭的体液宛如暴雨一般瓢泼洒下，溅落地面冒出股股黑烟，让三人忙不迭的退避开来。

被格雷果伯爵一剑劈开的怪物像是一只放大了成千上万倍的甲虫，脑袋很小，上面只有一张巨大无比的嘴巴，里面满是锋利的牙齿，足以活生生嚼碎一匹战马的头颅。这只甲虫的个头和成年黑熊差不多，数不清的腿脚以不同的角度从躯体上伸展开来，这些腿脚表面布满黑色的棘刺，显然大多数都不是用来支撑身体，而是伤害敌人的武器。尤为可怖的是这只甲虫的生命力非常顽强，躯体已经被劈成两半，但是却仍然没有当场毙命，而是不断发出凄厉刺耳的咆哮声，所有的腿脚都在拼命抓挠土地，挖出一道道深陷下去的凹痕。

“真是讨厌的虫子，还有讨厌的**气息，很难想象，森林居然会如此令人厌恶，如果地表的所有森林都成了这副样子，那么地下溶洞相比之下还真成了乐园净土了呢。”

伴随着优美动听的抱怨声，一位美丽妖艳的暗黑精灵女子如同一片树叶般缓缓从天而降，她的脚上穿着一双精致的黑色小牛皮靴，点点绿芒正在靴底闪烁明灭，让她降落的速度大为减缓。

“织魂者莎尔?班瑞……”杰诺?贝尔蒙德爵士呻吟着吐出了暗黑精灵女子的名字。老骑士动作敏捷的拔出神剑?光明之山，催动斗气，然而燃起的光焰却并不强烈耀眼，而是像一根快要被风吹熄的火把，似乎在这片腐烂的森林之中，一切光明力量都受到了极大的压制。

“小心些，这一次她的眼里带有杀气。”格雷果伯爵甩落黑色巨剑剑刃上的腐血，“那些咆哮巨虫并不好对付，应该已经消耗了她的一部分力量……”

“只是极小的一部分，黑大个子。”莎尔?班瑞的眼底的确闪烁着杀机，不过却像是被迫压抑起来，仿佛有什么不可违反的严厉约束一样。“那些虫子的数量即使再多一倍，依然无法挡住我的脚步，该是结束这一切的时候了。追逐游戏带来的乐趣已经微不足道，现在该轮到品尝生命终结的美味了！”

“想都别想，织魂者，你已经被打退了三次，还会有第四次、第五次，直到你永远都不想追上来。”杰迪?卢克斯朗声回答，弯曲木杖杖头的灰色水晶开始闪闪发光，在织魂者视线所无法看到的背后，男孩手中紧握的一枚古旧的青铜币也开始发热发烫。

“不会有下一次了，小滑头，我会带走你的灵魂，禁锢在一枚宝石里面。”织魂者露出微笑，虽然美艳依旧，却充满了嗜血残虐的味道，“很可惜，那个人请求我不要破坏你的灵魂，不然你会品尝到更加有趣的折磨。”

杰迪从容的举起弯曲木杖，与此同时，嘴唇微微蠕动，传讯术把他的声音带到了两名同伴的耳边，“拖住她，格雷斯爵士，杰诺大人，我只需要一分钟时间！”--5045326219519

第167章，激战腐林，变异之源

无畏者杰诺?贝尔蒙德爵士和魔山大统领克莱门农?格雷果伯爵分别从左右夹击而至，黑色巨剑呼啸着切裂长空，光明之山无声无息的绽放出炽烈光芒，交织成一片带来死亡和杀戮的光网。。。即使是以织魂者莎尔?班瑞的强悍实力，也不得不变得谨慎起来，密如蛛网的绿色光线随着她的手势骤然张开，抵挡住黑色巨剑的一记重斩，紧接着一根多头蛇鞭带着熊熊厉火凌空抽击而至，让杰诺?贝尔蒙德爵士不得不转攻为守，光明之山旋转成一面光盾，挡开了四面八方抽打而来的火焰长鞭。

激战当前，杰迪?卢克斯闭上眼睛，清空杂念，将全部精神都投注在掌心的古旧铜币之上，开始呼唤洞窟之主、巨龙格拉斯?烁影的名字。由于永恒城堡的主要力量用于压制和束缚三件失去控制的亡灵秘宝，召唤最强战力——龙骑女爵琳?阿斯托利亚依然难以办到，不过洞窟之主格拉斯?烁影的大部分力量已经可以借用了。

随着杰迪的呼唤，那枚铜币变得更加灼热，像是一团跳跃的火焰。紧接着在火焰之中诞生了一片虚空，虚空骤然震荡，一匹黑色巨龙的虚影缓缓浮现在杰迪?卢克斯的背后，双翼伸展，昂首怒吼，展现出铺天盖地的狂烈龙威。

感受到了龙威的压力，织魂者莎尔?班瑞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不过随即转为微笑。她扬起双手，高声唱诵起赞美暗黑之龙迪马利特的诗篇，在她脚下的地面突然塌陷了，仿佛能够冻结灵魂的黑风从开裂的土地之中激射而出，然后绕着莎尔?班瑞急速旋转，形成了一团宛如实质的紫黑色旋风。周围的一切——树枝、枯叶、沙砾和泥土，全都被这团紫黑色旋风卷入其中，然后搅得粉碎，更是增添了旋风的赫赫威势。

格雷果伯爵怒吼一声，双手举剑猛劈而下，剑刃切入旋风的时候，发出的刺耳尖啸犹如野兽濒死的惨嚎。杰诺?贝尔蒙德爵士的脸庞因为精力不济而苍白起来，不过他依然奋力爆发出断罪斗气，从侧后方挥剑突入，策应格雷果伯爵的猛攻。

莎尔?班瑞从容不迫的微笑着，仿佛两把袭来的剑刃并不存在，整个世界的时间都是属于她一样。她先是双臂向外一挥，紫黑色旋风猛然扩张，难以抗拒的可怕旋转力让杰诺?贝尔蒙德爵士脚步不稳、踉跄跌退，格雷果伯爵也不得不以重剑拄地，伏低身体才能够抵抗。紧接着织魂者又在头顶上合拢双手，然后做出一个猛然下砸的手势。

头顶的空气骤然扰动，就像是一根无形的巨大皮鞭当头抽下。格雷果伯爵和杰诺?贝尔蒙德爵士同时出剑抵挡，光明之山和黑色巨剑挥出颜色迥异的两道剑光，交叉掠过长空。但是他们刚刚出剑，身体就像是撞在了一面无形的墙壁上一样，先是短暂的僵持，紧接着又被弹了回来，重重摔倒在地。

无形长鞭继续向前抽击，目标直指杰迪?卢克斯。年轻的魔法师背后的黑色巨龙虚影已经变得十分真实，两颗宛如燃烧熔岩的眸子怒视着莎尔?班瑞，然后陡然张开满是獠牙的大嘴，喷出一道粗如廊柱、带着一条条红色斑纹的橙黄色炽烈龙息。

无形长鞭与炽烈龙息在空中轰然交锋，那一瞬间，一切色彩和声音仿佛都消失了，整个天地都变成了一片灰白，时间被无限拖慢，就连激射的砂石都慢得令人难以忍受。过了千分之一次心跳的间隔，一切突然又回归正常，仿佛是一千面铜锣齐鸣的声音震荡着众人的耳膜，空气的狂澜如同涟漪一般向外迅速扩散，泥土和砂石掀上半空，然后被仿佛能够融化钢铁的高热气流挟带着向外冲击。焚风横扫之下，刚刚爬起身来的杰诺?贝尔蒙德爵士一声闷哼，再一次跌倒在地，而格雷果伯爵似乎早已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干脆就躺在地上没有起身。

杰迪?卢克斯竭力稳固住颤抖的虚空，黑色巨龙的虚影在他身后扭曲模糊了一瞬间，然后又重新变得凝实起来，只是比刚才小了一圈。织魂者莎尔?班瑞的身影也像是被疾风扫落的枯叶一样向后飘退，密如蛛网的绿色光线拉扯着她的身躯，虽然那一瞬间至少有一半数量的光线崩裂消散，不过最终还是稳固住了莎尔?班瑞的身影。

“正如那个人所说，让人惊异的力量，蕴藏在你的身体里面。”莎尔?班瑞从半空中俯瞰着杰迪，眸子里面那股隐藏的轻蔑神情已经不见了，代之而起的是难以掩饰的贪婪，“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假以时日，你真有可能成为和我一样的传奇强者，但是现在的你还差得远。”

“织魂者，这一次你依然会失败。”杰迪语气坚定的回答说，他举起弯曲木杖，身后的黑色巨龙虚影同时抬起前爪，虚空在他的意识之中沸腾，凝聚起一股比刚才还要强大的力量。

“你还没有弄懂力量的本质，小鬼头，与传奇强者对抗，单纯的力量蓄积没有任何意义！”莎尔?班瑞用变得威严无比的声音宣布说，随后一道紫黑色的闪电从天而降，清脆的炸裂声中，杰迪?卢克斯身后的巨龙虚影发出痛苦的哀鸣，扭曲，然后碎裂成四散的光雨。

虚空同时消失，一股腥甜的液体涌上喉咙，又被杰迪?卢克斯硬是咽了下去。掌心的古旧铜币在清脆的炸裂声中碎散开来，杰迪低头检视的时候，只看到一处圆形的红肿灼伤，还有像是灰烬一般散去的一把铜锈。

“这才是力量。”莎尔?班瑞高傲的宣布说，“人类小鬼头，你现在感到绝望了吗？”

杰迪?卢克斯用弯曲木杖支撑着身体，微微**着，“还没结束，织魂者，我们之间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不，从我宣布游戏终结的那一刻起，一切就都已经结束了。”莎尔?班瑞的双眸流露出冰冷的杀意，注视着杰迪?卢克斯，又像是透过他注视着其他什么东西。“那个人要得到你，或者说至少是毫发无损的灵魂，他将赐予完成任务者以凡人所无法想象的奖赏。但是对于已经超越凡人的我来说，所谓的奖赏有什么意义呢？没有，传奇境界已经是我所能臻至的巅峰，要想更向前一步，真正踏入凡人无法理解的领域，只有摆脱约束自身的枷锁，而非将其更加严密的束缚起来！”

杰迪感到一道惊悚的冰寒爬上脊背，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宛如一条即将断掉的弓弦。“你……莎尔?班瑞，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想要的是你的灵魂，那将很有可能会是我踏出哪一步的关键。”莎尔?班瑞继续说，同时伸出右手，指尖上闪烁起幽绿色的光芒。“敬拜我吧，敬拜魔瑟林?安洛斯的第一主母，小鬼头，为你的灵魂能够助我达成不朽而欢喜雀跃吧！五指延伸，织造碧空丝线，死色，浸透！”

五道幽绿色的光芒宛如长矛一般撕裂长空，朝着杰迪?卢克斯聚拢而来。杰迪奋力举起弯曲木杖，念诵着白骨护盾的咒语，一面面上面闪烁着古朴魔纹的白骨巨盾在空中凝聚成型，却在下一瞬间就像是干结的泥块一样被幽绿色长矛轻易贯穿。杰迪竭尽全力维持魔法的存在，然而白骨护盾被贯穿的同时，反噬的魔力如同大锤一样狠狠敲击在他的心灵上，让他嘴角溢血，精神力也迅速消耗一空。

最后一面白骨护盾四分五裂，幽绿色长矛直刺而入，光芒映得年轻魔法师一脸惨碧，下一瞬间就能够贯穿他的眉心。然而就在此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并非发自任何人之口，而像是直接浮现在杰迪的心底，让他全身都忍不住颤栗起来。

“被选者的结局不在这里，不在……不在……不在……”

声音响起的同时，一片黑暗像是突如其来的幕布一样合拢，将杰迪的身影吞没在其中，五支幽绿色的长矛从黑暗之中交叉攒射而过，却没有成功饱饕血肉，而是扎入了一片虚无之海，连一点涟漪都没有出现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杰诺?贝尔蒙德爵士和克莱门农?格雷果伯爵都露出了混杂着惊讶和庆幸的复杂表情，织魂者莎尔?班瑞的脸上可就只剩下了惊怒交加。“这是什么鬼东西？”她朝着那片黑暗张开双手，稠密绿色光网凭空出现，将黑暗团团包围，紧接着是多头火焰长鞭掠空而过，重重击打在那片黑暗之中。

被火焰长鞭连续击中，只是让那片黑暗像是有生命一样脉动了几下，然后就归于平静。莎尔?班瑞脸上的惊讶扩大了，压过愤怒，压过高傲，火焰在她狭长的眸子里面跳跃着。收回到身边的多头火焰长鞭已经只剩下三分之一的长度，仿佛被黑暗之中隐藏的怪物一口咬断了似的。

“能够吞噬魔力和物质？真是有趣的防御魔法！是黑暗旌旗或者藏身于影的变体，还是我所不知道的其他特殊能力？”莎尔?班瑞用灼热的目光看着那片黑暗，双手合抱，包围住身体的紫黑色旋风再次浮现，随后在织魂者的手势引导下，旋风猛然向下冲击，凶狠的贯穿地面。

这一击是莎尔?班瑞全力出手，威势更在无形长鞭和炽烈龙息交锋那次之上。大地轰然震动，巨石翻滚，树木倾塌，那片黑暗下方的土地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托了起来，足足有数十米方圆，像是一座小岛一样漂浮在虚空之中。莎尔?班瑞黝黑而细腻的脸庞上闪过一丝精力耗竭的苍白，对于初入传奇的她来说，完成这一切的消耗显然是不可小觑的，不过由于胜利在望，莎尔?班瑞嘴角挂着的笑容已经无法掩饰。

克莱门农?格雷果伯爵和杰诺?贝尔蒙德爵士奋力冲向织魂者，试图阻止她下一步的攻势，然而为时已晚，莎尔?班瑞纵声大笑，翻转手腕，方圆数十米的庞大土块随之覆盖而下，重重拍击在那片黑暗上面。

上百吨的泥土、砂砾和石块撞击地面，鼓荡起令人窒息的狂风。那片黑暗在如此可怕的压力之下，连一秒钟都没有支撑到，就轰然炸开，溅射出无数粘稠的黑色烟雾，像是生有无数细长怪异的手指在耙抓天空。杰诺?贝尔蒙德爵士惊骇失神的望着烟尘扬起的前方，整颗心脏都被一阵冰冷的绝望所攫夺，几乎失去了握住光明之山的能力；克莱门农?格雷果伯爵的表情显得有些怪异，他单膝跪地，手指摩挲着黑色巨剑的剑柄，嘴唇一张一合的低声咕哝着什么。

风声停息下来，林间空地一片死寂，灰尘和烟雾笼罩着曾经杰迪?卢克斯站着的地方。织魂者微微**着放低双手，身体缓缓下降，最后落在湿软泥土和落叶覆盖的地面上。“一切都结束了。”她一面语气轻松的宣布，一面伸出右手，掌心闪烁着迷离的幽绿色光线，在面前渐渐编织成一张精巧细密的蛛网，“杰迪?卢克斯，你的灵魂，我收下了！”

蛛网扩张开来，扫过滚滚烟尘，试图捕捉年轻魔法师的灵魂，然而却无功而返。正在织魂者皱起眉头，想要动用其他手段的时候，突然响起了一阵宛如风过疏林的沙沙声，那些原本已经散逸开来的黑色雾气重新聚合，形成了一片仿佛任何光线都无法穿透的黑暗，从四面八方围拢而来。

织魂者莎尔?班瑞的眸子深处闪过一丝警惕，双手抬起，似乎想要施展一个对抗的魔法，不过显然最后骄傲和贪欲战胜了一切谨慎的想法，莎尔?班瑞只是召唤出紫黑色旋风保护自己，任由黑暗把自己的身影吞没其中。

黑暗刚刚笼罩住莎尔?班瑞的身影，织魂者的心里就泛起了后悔的苦涩味道。对于这片黑暗，她设想过很多种可能，包括杰迪?卢克斯已经获得了某种高等古代魔法的传承，拥有强大到难以想象的古代炼金物品。但是莎尔?班瑞坚信，对于拥有黑月神力和阴影本源力量的自己来说，任何强大魔法传承或者炼金物品，都只能带来一些麻烦和阻挠，而无法逆转战局胜负。

杰迪?卢克斯，那个灵魂之中隐藏着许多秘密的年轻人，必将成为自己超越传奇巅峰，跨入不朽领域的重要基石。

但是莎尔?班瑞没有想到，这片黑暗居然不属于杰迪?卢克斯，而是一个远比年轻魔法师的灵魂强大千百倍的存在。织魂者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黑暗侵蚀着，整个身体都像是漂浮在一片莫可名状的虚空之中，一切知觉都被屏蔽，只留下强烈的敬畏和震撼。

“被选者，理解，必须理解。”一个宏大而嘈杂的声音从莎尔?班瑞的耳畔响起，“看……听……因缘的纽带……未来……你必须……”

“谁在说话？”莎尔?班瑞一面大声喝问，一面竭力抓住自我，在脑海里冥想出一轮黑月。属于暗黑之龙迪马利特的神力如同涓涓细流一样注入织魂者的身体，让她感觉麻痹的肢体开始恢复知觉。“以暗黑之龙迪马利特之名，谁在那里？”

“……是我……我是……谁？”

黑暗毫无征兆的褪去，四周重新浮现出光明，同时吹来一股出奇秽恶难闻的味道。莎尔?班瑞妖艳的脸庞上立刻露出厌恶的表情，用手掩住口鼻，而在她看到周围环境的变化之后，那种厌恶简直都快要上升到痛恨了。

看上去这里依然是一片森林，不过远比西塔森林深处*得更加厉害。每一株树木都歪曲倒伏，树枝像是病态的爪子一样伸向天空，仿佛一群群罪人在祈求永远无法得到的宽恕。脚下踩着的土地变成了近乎于沼泽的软泥，宛如腐烂伤口的脓汁一样黏腻恶臭，苍白肿胀的毒蘑菇成丛的孳生在脚边的泥泞之中，只要稍微触碰就会爆炸开来，变成一团灰白色的恶臭烟气，久久不散。

整片树林之中似乎只有一块地方不是半流质的，那就是一株高大的栗树脚下的土地。这株栗树看上去足足有五百年寿命了，一些分支的枝干就顶得上皇宫的廊柱，无处不在的*似乎并没有沾染到栗树身上，让它恣意伸展着枝条，舒张着难以描述的绿意。失踪的杰迪?卢克斯就站在这株栗树下面，昂起头，皱着眉，正在进行着一场显然是非常让他感到为难的交谈。

“莫尼长老，既然您称呼我为被选者，而且要我必须学会看和听，那么您总要告诉我应该怎么去做吧？”杰迪?卢克斯的语气里面带有一丝焦灼，显然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提出质疑了，“除了腐烂的树木和**的空气之外，这里什么都没有，您打算让我看什么，又去听什么呢？”--5045326219520

第168章精灵古树，时空缝隙

杰迪?卢克斯面前的那株栗树长而沉重的叹息了一声，似乎穿过枝叶的风也在随之叹息。。。“你终于来到这里了，被选者，但是比我想象的要晚了一些……恐怖之敌在我身上留下的创伤太过沉重，即使是西塔森林帮助我分担了一些，依然让我逐渐衰弱下去……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引导你看到和听到，啊，我一直在恐惧，恐惧无法完成我的使命。来吧，我带你们去……”

“你们？”这个显然属于复数的称呼让杰迪?卢克斯颇感讶异，年轻的魔法师动作敏捷的转过身来，立刻看到了织魂者莎尔?班瑞的身影，顿时脸色一凛。“织魂者，你居然跟过来了？”

莎尔?班瑞的脸上绽露出一个颇具魅力的微笑，狭长的眸子里面闪烁着深紫色的光芒，“你以为那么容易就能逃脱我的手心吗？杰迪?卢克斯，或者这棵又大又笨的老树能够有足够的力量庇佑你的灵魂？”

“小女孩，面对长者可要尊重一点。”栗树用苍老而疲惫的声音说，随后枝叶扰动，树干微微扭转，皱结的树皮之间隐隐浮现出一张极为衰老的面孔。“站在你面前的是莫尼?栗子，古树一族的长老会成员，精灵女皇和人类皇帝的忠实朋友。”

那张面孔看上去简直就像是历史本身，比任何人类、任何精灵、任何已知的生命都要衰老，即使是年近七十的杰诺?贝尔蒙德爵士，相比之下也像是个健康活泼的婴儿。浅灰色的树皮组成了这张面孔，一绺一绺细碎的气根像是胡须一样漂浮在满是裂纹的下巴上，耳朵紧缩在头侧，仿佛两块陈旧的皮革，不过最衰老的要算是那两只眼睛，它们深深陷在眼窝之中，闪烁着漆黑的光芒，活像是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莎尔?班瑞不禁心中一震，右手抬起，紫黑色的火焰再次从她的指尖喷射而出，凝结成一条宛如多头怪蛇的长鞭，鞭梢如同有生命一般在空气之中颤抖游走。“原来是一株永恒战争古树，精灵族遗留下来的最后痕迹。”她用轻蔑的语气说，不过动作却显得有些谨慎，“让开吧，你的时代已经结束了，常绿之塔已经倾颓，精灵之母也已凋谢，空有力量的你根本无法抵挡一位传奇强者的攻击，离开那个人类小鬼，我允许你继续苟延残喘！”

“小女孩，你……什么都不知道。”莫尼长老的面孔哀伤的垂下目光，无数叶片在他的头上沙沙作响，“我确实无法与一位真正的传奇强者匹敌，但是你呢？你对力量的本质又知道多少？”

“足够多到把你烧成一堆灰烬！老树墩！”莎尔?班瑞厉声叫喊着，右手一挥，紫黑色的火焰长鞭卷上了栗树的枝干，苍翠的叶片顿时被烤的发黄蜷曲，黑烟从长鞭紧紧勒住的地方飘散出来，让莫尼长老发出了一声痛苦而低沉的呻吟。

眼看着栗树遭到火焰长鞭的炙烤。杰迪?卢克斯立刻举起弯曲木杖，一抹幽绿色的光芒从杖头水晶闪烁而起。正在他打算朝莎尔?班瑞发起反攻的时候，莫尼长老伸出了四根被绿叶覆盖的粗大树枝，像是巨大的手臂一样合拢，紧紧抓住了火焰长鞭。“这点小火苗！”他的吼声如同连串霹雳滚过天空，“比起恐怖之敌带来的痛苦来说，微不足道！”

无数藤蔓从莫尼长老的身上蜿蜒而下，缠绕着火焰长鞭，一直延伸向莎尔?班瑞。织魂者冷笑着念诵出一句咒语，火焰立刻炽烈无比的翻腾而起，藤蔓枯萎，叶片凋零，滚滚黑烟几乎将莫尼长老的身躯包围起来，然而莫尼长老毫不动摇，明明在节节败退，却依旧坚持着抓紧长鞭，伸展藤蔓，同时挥舞其余手臂，将一颗颗比人头还大的多刺栗果砸向莎尔?班瑞。

这些栗果的威力不容小觑，不但多刺的表皮坚硬如铁，而且极为沉重，落地的时候发出的沉闷声音犹如岩石开裂。每一颗栗果都会在射出几秒钟之后轰然炸裂，碎裂的白色果肉和黑色硬皮呼啸着溅射开来，在软泥一般的地面上开出一个足足数米方圆的大坑。

然而莎尔?班瑞却轻而易举的躲避开那些抛射过来的巨大栗果，动作快的简直像是一抹影子。“老树墩，你还不明白？”她一面闪避，一面召唤出紫黑色旋风保护自己，将近身的果实残片统统反弹出去，“你的能力在千军万马激烈厮杀的战场上不容小觑，但是根本对付不了任何动作敏捷的对手，更不要说是我，织魂者莎尔?班瑞，魔瑟琳?安罗斯城的第一主母！”

莫尼长老没有作出回答，而是沉默的投出了另一轮栗果。这一次的栗果比刚才那些更大、更饱满，然而表皮却没有锋利如匕首的尖刺。莎尔?班瑞又一次轻而易举的闪避开来，不过随即却停下了脚步。

“狡猾的树墩，居然还拥有生命古树的力量？”她看着那些落地的栗果，看着它们的表皮发出咔咔的声音开裂，然后从里面蠕动着爬出黄绿相间的一团藤蔓。

这些藤蔓迅速与泥泞的大地结合，然后蠕动着站立起来。眨眼之间，莎尔?班瑞就被七八位高达三米的泥泞巨人团团包围，无数生长在潮湿、阴暗角落里面的菌类和植物围绕着这些巨人的身体疯狂生长，形成了一层宛如树藤铠甲的保护层。

杰迪?卢克斯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这些泥泞巨人看上去外表非常可怕，简直就像是噩梦之中出现的怪物，而非精灵族的保护者。莎尔?班瑞连续施展了两种威力强大的攻击魔法，将围拢过来的泥泞巨人炸得四分五裂，或者冻结成一根冰柱，然而被保护在身体最核心部分的藤蔓却没有受到很大损伤，眨眼之间，就有新的泥泞巨人拔地而起。

“这些孩子原本不应该是这么丑陋的样子，我的力量已经因为恐怖之敌而发生了扭曲，不过也正因为如此，许多邪恶的魔法都对我不起作用了。”莫尼长老一面用哀伤的语气解释，一面将失去控制的火焰长鞭扯成几段，然后丢在脚下的泥泞之中。“来吧，被选者，该是我送你离开这里的时候了。”

“不对，老树墩。”莎尔?班瑞的声音听上去像是一阵呼啸的寒风。“该是你把人类小鬼的灵魂交到我手里的时候了！”

话音一落，莎尔?班瑞再次施展出击破洞窟之主格拉斯?烁影的落雷魔法，十几道紫黑色的闪电从天空中落下，发出清脆的炸裂声。每一道闪电都击中了一个泥泞巨人，电弧深深刺穿了附生植物护甲和泥泞肌骨，将深藏在核心位置的生命藤蔓烧成一片焦黑扭曲的灰烬。炸裂开来的强光刺痛了杰迪?卢克斯的双眼，逼迫他不得不扭过头去。

莎尔?班瑞发出一声炫耀胜利的清脆笑声，做出一串复杂的手势，四道闪电同时从天空之中落下，在她身体周围凝聚成一团让人不敢逼视的炫目电球。“给我永远消失吧，精灵族留下的最后痕迹！”

电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出，轻易穿透了杰迪?卢克斯仓促施展的白骨护盾，然后是莫尼长老挡在身前的几根粗大枝干。高达数十米的庞大树干一阵颤抖，被闪电贯穿的地方留下了一个足有两米方圆的焦黑孔洞，那张苍老面孔恰好位于孔洞边缘，已经被烧得大半焦黑，一缕缕黑烟从面孔周围飘起，四周满是烧焦木炭的呛人味道。

莫尼长老疲倦的呻吟了一声，黑色的落叶从头上簌簌飘落，“做的不错，小姑娘，但是你给了我太多的时间。”他的声音显得分外虚弱，曾经远离他的腐朽也开始在他的身体上沾染和蔓延，让原本苍翠的枝条变得肿胀扭曲，叶片布满霉斑。“被选者的旅途上会增加一个意外的陪同者，这是命运的晨星已经作出预示的重要部分……现在，做好长途旅行的准备吧！”

黑暗骤然闭合，将杰迪?卢克斯的身影吞没其中。莎尔?班瑞的眸子里面立刻燃起狂怒，不过还没等她作出反应，同样的黑暗也降临在了织魂者的身上，仿佛保护她的紫黑色旋风根本不存在一样。随着莫尼长老挥动手臂，四周响起了阵阵古朴苍凉的咒语吟唱声，像是千百条喉咙同时呼唤着神祗的垂怜。天空在咒语之中颤抖起来，荡漾起无数半透明的涟漪，随后是跃动的刺眼光芒。下一瞬间，轰鸣声震耳欲聋，时空的构造仿佛被一只巨拳狠狠洞穿，出现了一个难以用语言描述的巨大缝隙。能量在缝隙之中疯狂激荡，发出阵阵隆然巨响，哪怕是其中最为弱小的一次冲击，也足以让大魔导师或者天骑士粉身碎骨。

两团像是巨大的茧子一样的黑暗逐渐向中间靠拢，然后融为一体。莫尼长老的焦黑面庞显得更加衰老了，倾斜的血红色斑纹爬上了他的额头，这个制造出时空裂痕的咒语已经耗竭了他最后的精力，再也无法压制身体内部的创伤，几乎是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莫尼长老的身体表面就像是西塔森林其他树木那样布满了孳生的毒瘤，泛起*脓疮一样的怪异味道。

“光明啊，给我时间……时间。”莫尼长老咕哝着，呻吟着，不顾身体其他部分的腐烂和侵蚀，将最后一份力量也全都压榨出来，勉强维持着四条手臂的生机。

咒语在顽强的持续着，为合二为一的巨大黑茧镀上了一层仿佛洋溢着生命力量的流动绿光。莫尼长老举起手臂，深邃的双眼注视着缓缓浮起的黑色茧子，眸底深处闪烁着期盼的光芒。

“未知的危险，黑暗的前方，啊，请原谅我，被选者……剩下的时间太少了，太少了，恐怖之敌……你必须战胜他，必须看到和听到，找到最后的胜利契机……”

黑色茧子飘向了时空的缝隙，触及那一片莫可名状的光芒。最开始的时候，似乎缝隙在拒绝黑色茧子，激射出一道道耀眼的光芒，在黑色茧子表面轰然爆炸，让它颤抖不已。不过转瞬之间，拒绝就变成了贪婪的攫夺，一阵阵轰鸣声中，黑色茧子以越来越快的速度被时空的缝隙所吞噬，在一片格外耀眼的光芒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眼看着时空的缝隙在吞没黑色茧子之后开始合拢，古树长老莫尼?栗子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笑容，随后浅浅的叹息一声，闭上了双眼。腐烂而丑恶的斑纹终于蔓延到了他的脸上，随后是四根高高扬起的枝干。几秒种后，莫尼?栗子的高大身躯就像是被蛀空了的树干一样轰然倒下，转眼之间就被脚下的泥泞吞噬了，在没有任何目击者知情的时候，最后一株精灵古树就此逝去，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温暖而安详的黑暗之中，杰迪?卢克斯又一次看到了那个即将毁灭的世界。与上一次相比，这次的画面显得更加真实，即使是抬起手来触碰，也没有发生任何改变。透过描绘出火焰之海的画面，杰迪仿佛嗅到了一股浓烈的硫磺气息，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灼热；而在描绘干旱大地的画面之中，打着旋儿的热风呼啸而过，仿佛带来了无数打在脸上的细小沙砾，隐隐作痛。

“拯救世界的契机就藏在这些画面里面？”杰迪?卢克斯不解的咕哝了一句，比起说话有些混乱颠倒的古树长老，他更愿意相信永恒城堡里面的睿智长者。不过就在他开始呼唤迪什先生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是你！人类小鬼！”一个明显属于女性的声音咬牙切齿的回应说，“这是什么该死的把戏？你，还有那棵老树墩，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杰迪?卢克斯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足足过了一分钟，他才意识到回应的声音来自于织魂者莎尔?班瑞。难道永恒城堡已经被这位暗黑精灵传奇强者侵入了吗？这个念头顿时让杰迪感到全身发冷。

虽然迪什先生和龙骑女爵琳?阿斯托利亚都曾经跨越过传奇的门槛，甚至连洞窟之主格拉斯?烁影也是，不过由于永恒城堡目前的衰弱状态，无论如何也无法发挥出他们应有的力量，换句话说，恐怕难以抵挡莎尔?班瑞的攻击。

“莎尔?班瑞女士，我想我们应该好好谈谈。”杰迪?卢克斯竭力平静心情，刻意用从容不迫的语气说，“我建议你最好谨慎行事，因为那座苍白殿堂里面有许多属于上古的魔法传承和强大的守护者，即使是传奇强者，也未必能够全身而退。”

“什么苍白殿堂？什么守护者？”莎尔?班瑞的回答语气充满迷惑和焦躁，感觉不像是装模作样，“这里只有一个该死的地下溶洞，看不到任何建筑，也看不到任何人，石笋和鬼火倒是很多！”

杰迪?卢克斯再次瞠目结舌，莎尔?班瑞的描述完全出乎他的预料，几秒钟之后，年轻的魔法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小心翼翼的凝聚精神，开始念诵“暗影通路”的咒语。

这个魔法能够打开一条通往永恒城堡的安全通道，虽然在城堡第二次进阶之后，杰迪?卢克斯已经完全可以凭借精神力直接回到苍白殿堂，但是谨慎起见，他还是准备先前往另一座建筑——大陵墓。守卫大陵墓的精锐龙牙兵全都具有大骑士长的实力，而且为数众多，即使是面对织魂者莎尔?班瑞，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至少可以让杰迪?卢克斯平安脱离的机会增加好几倍。

“暗影通路”的咒语很快就完成了，然而杰迪从旋转着打开的洞口探头朝里面一看，心里却不由得猛然下沉。原来莎尔?班瑞真的没有说谎，暗影通路的另一边不是苍白殿堂，也不是大陵墓、英灵塔或者杰迪熟悉的任何一座建筑，而是一片空旷的地下溶洞。五颜六色的发光水就宛如浮游星子的点点蓝紫色鬼火到处飘荡，拔地而起的钟**石笋闪烁着湿漉漉的微光，这一切都让杰迪感觉陌生无比，相比之下，站在溶洞中间迷茫四顾的窈窕身影反倒是熟悉许多，甚至有种亲切的错觉。

“莎尔?班瑞女士？”杰迪?卢克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该死的人类小鬼！”莎尔?班瑞闪电般转过身来，狭长的紫色眸子里面燃烧着显而易见的怒火，“竟然敢禁锢魔瑟琳?安罗斯城的第一主母，我要让你付出惨痛的代价！”

一道紫黑色的闪电从莎尔?班瑞抬起的右手手心激射而出，速度快过了思维的反应。杰迪?卢克斯下意识的想要低头躲避，然而为时已晚。一团耀眼的电光在面前炸开的同时，杰迪?卢克斯的脑海变得一片空白，只有绝望的火焰在冰冷的燃烧着，似乎永无尽头。--5045326219521

第169章城堡失踪，谁是元凶

织魂者莎尔?班瑞的含怒一击威力非同小可，连洞窟之主格拉斯?烁影的虚影都被当场破灭。。杰迪?卢克斯虽然谨慎的使用了“暗影通道”来窥看永恒城堡，算是给自己加上了一道保障，但是由于看到城堡失踪的时候过于惊讶，整个人的反应都慢了足足两次心跳的间隔，既没有来得及关闭暗影通道，又没有施展出任何瞬发防护魔法。

这是个足以致命的失误。

电光炸开，噼啪作响，散射的光雨宛如群星坠落，一面白骨护盾突兀的在耀眼的电光之中凝结成形，那是杰迪?卢克斯本能的反应，随后他才睁大眼睛，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毫发无伤。

这绝无可能。

白骨护盾只是一个第二能级的亡灵魔法，无法真正抵挡织魂者莎尔?班瑞发出的紫色闪电，最多只能削弱部分威力，让杰迪从必死的结果变成重伤，更不要说这个防护魔法还迟到了好几秒钟。就在杰迪心中泛起疑惑的时候，地下溶洞中间的莎尔?班瑞突然闷哼了一声，一线殷红沿着她的嘴角流淌而下，紧接着不由自主的膝盖一软，单膝跪倒下去。

“这是……魔法反噬？”杰迪?卢克斯的心中闪电般的划过这个念头，随即又让他自己给否定了。魔法反噬通常只会出现在施法失败或是被强行打断施法的时候，织魂者莎尔?班瑞当然不会犯下施法失败这种幼稚的错误，想要打断一位传奇强者的施法过程，恐怕也只有另一位传奇强者才能做到。

莎尔?班瑞的表情比杰迪?卢克斯还要难看，刚刚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一阵痛苦的咳嗽就把她的话堵在了嗓子里面，血丝从她掩住嘴巴的指缝之间流淌出来。在织魂者的心里，升起了一阵难以描述的恐惧感，她感觉自己身体里面的力量正在迅速流失，眨眼之间，那种传奇强者身上的特殊气势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杰迪?卢克斯的惊讶感觉绝对不比织魂者来的少些，年轻的魔法师直愣愣的看着织魂者突然变得孱弱许多的身影，难以置信的摇着头。“不可能，这不可能……这种感觉是……莎尔?班瑞女士，你居然因为魔法反噬而受到了这么严重的创伤？连传奇本源都损坏了吗？”

莎尔?班瑞靠在石笋上**了一阵，表情紧绷的缓缓开口，与其来说是回答杰迪的疑问，还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不，不对，人类小鬼，我不相信你能做到……那棵老树墩也做不到，绝对做不到！灵魂的契约纽带非常难以解除，更不要说是取代……这其中肯定有什么我所不知道的事情……”

杰迪的心里骤然一动，织魂者的自言自语似乎让他想到了一种简直可以说是异想天开的可能。他做了个手势，暗影通道随即旋转着扩大了，直到可以让一位全副武装的骑士骑着战马轻易通过。这可以说是非常冒险的举动，因为已经全部打开的暗影通道很难瞬间关闭，但是织魂者只是投来了冷漠的一瞥，根本没有走向通道另一端的意思。

“一部分疑问，已经得到了解答，接下来……我是否应该更加冒险的尝试一下呢？”杰迪握紧了弯曲木杖，似乎木杖的熟悉触感给他带来了勇气，他向着暗影通道迈出了第一步，然后是第二步，第三步。第四步的时候，周围的景象骤然变化，急速飞旋带来了无可名状的眩晕感，这与他每次前往永恒城堡的感觉几乎没有任何差异。

唯一的区别就是，当眩晕感褪去的时候，杰迪?卢克斯发现自己没有置身于威严庄重的苍白殿堂之中，而是来到了一座空旷清冷的地下溶洞里。莎尔?班瑞就站在他面前不到十米的地方，身体紧绷如弓弦，狭长的紫色眸子里面满是震惊的神色。

“人类小鬼，没人告诉过你，你的胆子有些时候太大了吗？”织魂者扬起右手，掌心泛起一道劈啪作响的深紫色电光，明灭不定的光弧驱散黑暗，照亮了地底溶洞的一隅。“居然敢一个人到这里来，你是打算把灵魂送给我当做礼物吗？”

“你恐怕没那么容易拿走我的灵魂，莎尔?班瑞女士，特别是现在。”杰迪?卢克斯竭力将恐惧压在心底，不卑不亢的回答说，“现在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也一样，但是我至少能够感觉到你的气息正在持续衰弱下去，不要说传奇境界，恐怕就连大魔导师和天骑士的水准，你都无法维持多久了吧？”

静寂笼罩了地底溶洞，织魂者那双美丽的紫色眸子眯了起来，审视着杰迪的表情，后者毫不退让的与其对视。几分钟的沉默之后，她突然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右手手腕一翻，电光消失，刚才剑拔弩张的紧绷气氛顿时缓解下来。

“你的冒险不会总是得到好结果的，人类小鬼，不过至少这一次，你又赢了。”莎尔?班瑞掠了掠有些凌乱的头发，表情看上去竟然有些如释重负。“那棵老树墩对你和我使用的应该是一种近似于超远距离传送术、或者同游星界之类的特殊能力，很意外的是，你应该也拥有和那个人——现在我可以随便说出这个名字了——托马德?安相差无几的东西，老树墩的特殊能力截断了那件东西对我的约束，这原本会导致我无可挽回的失去生命，因为正是由于誓约的存在，我才能站在这里，但是现在……你取代了托马德?安，成为新的誓约之主，看看你的手腕吧，杰迪?卢克斯，那就是誓约的见证。”

杰迪惊讶的抬起双手，然后看到了在两只手的手背上，不知何时已经浮现出两片极其繁复诡异的刺青图案。右手手背上的图案似乎描绘了一座被荆棘缠绕的黑色城堡，具有和人类建筑大异其趣的精巧风格，一轮黑月斜挂在城堡的上空，与天空之中坠下的参差不齐的钟**石笋相互辉映；左手手背上的图案像是被什么东西掩盖了一样，显得有些模糊不清，只能隐隐约约看到是一座位于尸山骨海上的苍白殿堂。

“这……这是怎么回事？”杰迪瞪大了眼睛，就在他瞠目结舌的这几秒钟的时间里，左手手背上的苍白殿堂图案就变得更加淡化起来，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彻底消失。“这是誓约的见证？莎尔?班瑞女士，可是……誓约是什么，你所说的那件东西又是什么？”

“我不知道你将它命名为什么，杰迪?卢克斯。”莎尔?班瑞的回答十分缓慢，似乎在字斟句酌，“那件东西就是我们暗黑精灵一族生活的魔瑟琳?安罗斯城，一处介于真实和虚幻之间的奇妙空间，托马德?安称呼它为炼金神域。”

“诸神在上，那不就是……另一种形态的永恒城堡吗？”杰迪?卢克斯震惊的脱口而出。

莎尔?班瑞的紫色眸子里面闪过一丝了然的亮光，“永恒城堡？看来我的猜测一点都没错。托马德?安要求我尽可能将你活捉，即使是事不可为，也不容许我伤害你的灵魂。他想得到的是你灵魂里面的那样东西，或许，不，是一定可以将其融合到炼金神域之中。”

“想要融合永恒城堡？我看没那么容易。”杰迪的眉毛跳动了一下，随后又露出了颓然的表情，“可是现在我根本感觉不到永恒城堡的位置，就好像是……它突然消失了。”

“从你双手手背上面的誓约图案来看，永恒城堡应该只是暂时消失了……我不知道有什么力量能够截断灵魂誓约的约束，哪怕是传奇强者也无法做到，不过那棵老树墩显然不是打算伤害你。”莎尔?班瑞摇了摇头，重新把脊背靠在冰冷的钟**石笋上，“杰迪?卢克斯，等下去吧，我想我们很快就会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静谧重新笼罩了这处空旷的地下溶洞。杰迪?卢克斯从来没有想象过，有朝一日能够和织魂者莎尔?班瑞这样和平的相处。魔瑟琳第一主母在他心目之中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高高在上的骄傲语气，连无畏者杰诺?贝尔蒙德爵士都要与人联手才能勉强抵挡的强大力量，再加上无回通道长达数小时的追逐，让他对织魂者颇有一些畏惧的心理。

然而现在……杰迪下意识的抚摸了一下右手手背，精美而繁复的黑色刺青图案似乎闪烁着微弱的光芒。“这就是誓约？能够约束织魂者莎尔?班瑞女士的灵魂誓约？”

“没错，那个图案就是灵魂誓约的标识。”莎尔?班瑞轻声作答的时候，杰迪才发现自己已经在无意之中把心里的疑问宣诸于口。

“而且不只是约束。杰迪?卢克斯，我曾经生活过的那个年代，距离现在已经有上千年了，即使是传奇强者也没有那么长的寿命。换句话说，如果没有灵魂誓约，我就只是个位于过去的幻影了。灵魂誓约为我的身体注入力量，这也是我原本拥有传奇境界的实力，但是现在只能勉强达到魔导师和持剑勋爵水准的缘故——你的誓约能力，比托马德?安差太多了！”--5045326219522

第170章陌生世界，逃难车队（上）

地下溶洞之中的空气意外的清新，隐隐带着一丝凉爽的水汽，在很大程度上安抚了杰迪?卢克斯焦虑的心情。--

由于没有日夜交替或者光线的变化作为参照，杰迪已经不知道在这里度过了多久的时光。枯燥的等待十分无聊，织魂者莎尔?班瑞像是一尊雕像一样靠在石笋上一动不动，仿佛已经陷入了深深的沉眠，不过即使是她醒着，杰迪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哪怕是在最狂放的想象之中，杰迪也没有考虑过与织魂者同行的可能。作为虓眼死神托马德?安的秘密同盟，这些生性残忍的黑皮肤精灵参与了许多暗杀和奇袭行动，不但重创狮鹫大帝亲自率领的讨伐军，而且还不可避免的蒙上了刺杀皇后和首相阁下的嫌疑。莎尔?班瑞作为身份崇高的魔瑟林城第一主母，原本应该是狮鹫帝国不共戴天的仇敌，然而命运的轨迹总是朝着超乎想象的方向发展，杰迪有些郁闷的发现，自己似乎不得不有一段和织魂者同行的日子了。

这座地下溶洞和永恒城堡确实有某种相似的地方，不过差别也显得很大。杰迪?卢克斯虽然是永恒城堡的主人，但是必须在神秘老魔法师迪什?佛瑞德里希的帮助之下，才能大致上掌控这座神奇的城堡，就好像是一个继承了巨大产业的穷小子，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地下溶洞就不同了，杰迪不知道这处空旷的溶洞是怎么出现在自己的灵魂之中，还代替了永恒城堡，但是稍微一动念头，眼前就骤然张开了一片光幕，上面密密麻麻满是可以建造的各类建筑，以及这些建筑功能的详细说明。

这简直就是一处完全空白的永恒城堡，唯一的区别就在于永恒城堡的核心建筑是苍白殿堂，而地下溶洞的核心建筑被称为黑月圣殿，建筑的风格也由古朴冰冷变为繁复精美，暗黑精灵一族喜**的蜘蛛纹饰更是随处可见。

然而杰迪无法在地下溶洞之中建造其中任何建筑，哪怕是最初级的兵种招募建筑格斗武塔，或者只是一处休闲场所的暗月酒馆。建造这些建筑所需要的资源和永恒城堡完全没有任何区别，都是来自于智慧生命的幽灵、战魄和魔魂，或者是隐隐泛着金色光芒的标准信仰结晶。

在永恒城堡的亡者大厅里面，杰迪曾经拥有一笔数目不菲的财富，包括上千幽灵、数百战魄和几枚珍贵无比的魔魂，这原本是他准备用来打造一支亡灵军队的宝贵财富，不过现在却因为永恒城堡的暂时消失而变得一无所有，光幕最上方的幽绿色、天蓝色、深紫色和淡金色的数字全都是令人沮丧的“0”。

地下溶洞无法建造任何建筑，不过这并没有让杰迪感到失望，反而有种心潮起伏、跃跃欲试的感觉。与曾经功能完备的永恒城堡不同，这里似乎是刚刚被开辟出来，没有沾染上一丝他人的印记，这让杰迪心中隐隐有种激动，倘若将地下溶洞建设成为全盛时期的永恒城堡那样的宏伟建筑，又是一种多么令人有成就感的事情啊。

杰迪仿佛有些理解狮鹫大帝李维六十五世陛下为什么痴迷于建造光耀之都了，看着一座伟大城市在自己的规划下缓缓成形，只要想象一下，就不由得让他心情难以平静下来。

借助于对地下溶洞未来的宏伟构想，杰迪?卢克斯熬过了漫长的等待时间。不知过了多久，整个空间似乎突然扭曲了一下，让杰迪有些措手不及，险些一跤跌倒，踉跄几步，用手扶住了一座粗大的钟**石笋。

“居然真的是与时空法则有关联的位面魔法，那棵老树墩……究竟积累了多么雄厚的魔力啊！”一直闭目假寐的织魂者莎尔?班瑞语气莫名的咕哝了一声，然后睁开双眼，“杰迪?卢克斯，如果你不想被时空缝隙撕裂的话，就最好马上离开这里，位面重叠的时候究竟会发生什么，即使是学识最为渊博的黑月大祭司都不知道。”

杰迪眨了眨眼睛，虽然莎尔?班瑞的语气带有一些颐指气使的傲慢味道，不过很显然话里面不容忽视的包含着善意。“多谢提醒，莎尔?班瑞女士。”年轻的魔法师点了点头回答说，随着念头一动，眼前的景物立刻发生了变化。

这是一片黑暗空寂的海洋，无边无际。杰迪?卢克斯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漂浮在虚空之中，简直就和曾经陷入深度昏迷的时候完全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眼前闪烁的画面正在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真实。眨眼之间，他感到自己仿佛像是穿过了一层厚重的帷幕，黑暗褪去，光明重现，整片无垠的星空在周围伸展开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杰迪的后背上传来了清晰的触感，漂浮了不知道多久时间之后，哪怕是粗糙的地面，也让他心中出现了莫名兴奋的感觉。他坐起身来，鼻端品味到带有浓重硫磺气息的灼热空气的同时，也注意到自己置身于一片极为荒凉的戈壁，四周不但没有动物活动的踪迹，就连植物都只有稀疏低矮的几丛沙漠灌木，在红棕色的荒凉戈壁上，简直如同微不足道的点点瘢痕一样。

“诸神在上，莎尔?班瑞女士，这还是我们原来的世界吗？”杰迪?卢克斯忍不住脱口而出，“我不记得狮鹫帝国国土上有这么一处沙漠戈壁啊，如此荒凉，如此辽阔，西风郡的亚伯拉罕大沙漠与这里相比，简直就像是满是嘉木清泉的神赐之地！”

织魂者沉默以对，就在杰迪有些讪讪的耸了下肩膀的时候，他的耳边突然响起了莎尔?班瑞咬牙切齿的声音，“你先让我离开这里再说！人类小鬼，你忘记了吗？你是这处地下溶洞的主人，被誓约所限制的我，必须得到你的允许才能离开！”

杰迪咂了下舌头，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和织魂者莎尔?班瑞的关系真的有所改变了。过去或许是猎人和猎物的关系，是彼此敌对的关系，然而现在，莎尔?班瑞却被灵魂誓约所束缚，成为一位不太情愿的同行者。

或许还是保护者？

杰迪的脸上露出了一个不太自在的苦笑，抬起双手，缓缓念诵出开启暗影通道的咒文。十几秒钟之后，随着旋转的青白色光芒出现，莎尔?班瑞窈窕秀美的身影来到了杰迪的面前。织魂者狭长的紫色双眸扫视着四周环境，脸上泛起了淡淡的迟疑之色。

“这里确实不是我们原来的世界，杰迪?卢克斯，应该是一个陌生的位面，空气里面弥漫着令人厌恶的衰败味道。”织魂者轻叹一声，用缓和一些的语气说，“把你送到这里的那棵老树墩，在他施展出这个该死的位面魔法之前，难道就什么都没对你说吗？”

杰迪满脸茫然的摇了摇头，“他说了去看，去听，还说我必须这样做，否则世界就会陷入巨大的危机……但是他没说究竟要我看什么，听什么？等到一切结束之后，我又该怎么回去……啊，这么不负责任，真是一棵该死的老树墩！”--5045326219523

第171章陌生世界，逃难车队（中）

这个世界的太阳还未升起，或者从未存在。--天空灰蒙蒙的，厚重的乌云像是一块巨大的铅块，低低的压在地平线上，随风吹拂而来的是一股怪异的腐朽气息，不是*，而是腐朽，就好似在壁炉里面放置了一千年之后的灰烬，光是闻到一点味道，就让人从心底泛起莫名失落的颓废情绪。

杰迪?卢克斯皱着眉头，竭力想要从灰色的天空里面辨认出任何一丁点原来世界的影子，可惜最终还是失败了。他所踏足的这片戈壁广袤无垠，四面都延伸到视野的尽头——漫天飞舞的尘埃阻挡了绝大部分视线，能够看到的最远距离也不过是一两公里左右。

有个方向的地平线上微微泛着暗红色的光芒，杰迪暗自猜想那可能是日出的迹象，如果这个世界的太阳也是东升西落的话，那么最起码可以确定出基本的方向了。

在杰迪?卢克斯四处张望、喃喃自语的时候，织魂者莎尔?班瑞正站在不远处的一处沙丘顶上，那里有几株枯死的树木，攀上粗大干硬的树杈，就可以轻易俯瞰周围数公里范围内的一切景象。莎尔?班瑞的右手结着一个玄奥的魔法手势，一片细密如蛛网的绿光在她的头上张开，活像是一把巨大的遮阳伞，天空之中的灰烬如大雪一样纷纷落下的时候，就被这片光网悄无声息的全都挡住了。

位于沙丘顶端，又站在枯死巨树的枝头，莎尔?班瑞这样做无疑把自己暴露在周围可能存在的目光之中。不过她不想让自己精美的外套被灰烬污染，更是对自己的锐利目光抱有绝对的信任，哪怕手边没有用于观察远方的青铜窥镜，莎尔?班瑞依然不相信有任何东西能够逃脱自己的双眼。

当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群蠕动的棕黑色斑点的时候，莎尔?班瑞微微集中精神，紫色的眸子里面闪烁起奇异的光芒。在她的眼中，远方的景色突然被放大了，那些棕黑色斑点也变成了一群衣衫褴褛脏污、在戈壁上蹒跚行走的疲惫身影。尽管这些身影与人类、精灵、矮人，或者其他常见的智慧种族都有些区别，不过织魂者依然看出了许多熟悉的特征。

按照身体特征划分，这些身影明显可以分成三大类。其中数量最多的是一些身高不到一米五的小个子，他们身穿式样简单的短袍，肩上和手里都提着沉重的包袱，面容扁平丑陋，表情与其说是悲伤，还不如说是失去一切希望的麻木。

在这群小个子的身后，行走着一群骄傲而高大的武士。这些武士长着类似于精灵的杏核眼睛和清秀面容，皮肤却非常粗糙，几乎可以说是生长着一层细密鳞甲，泛着古铜色的光芒。他们之中有些身上带着伤，不过动作却依然敏捷利落，而且每个人的脸上都保持着高度警惕，精钢锻造的锋利武器在他们的腰间微微摇晃，似乎随时可以跳入手中，向敌人发动最为凌厉的进攻。

比武士还要稀少的是穿着各式袍服的身影，其中一些明显带有魔法师的特征，另一部分应该是知识丰富、年高德劭的长者或学士。一些同时具有牛和马特征的四足兽行走在这些穿袍人的身边，背上驮着大大小小的包裹，还拉着几辆没有轮子的大篷车。由于长途跋涉的缘故，这支队伍的所有人身上都沾满了飘落的灰烬，名副其实的风尘仆仆，狼狈不堪。

莎尔?班瑞默默观察了一段时间，随后解除施展在双眼上的魔法，像是一只矫健的黑色雨燕一样从树顶直接跳了下来。飞落在杰迪?卢克斯的身边。“有群难民正在接近，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就会路过这里了。”她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要不要从他们中间抓个人过来拷问一下？”

杰迪不禁瞠目以对，然而还没等年轻的魔法师开口反对，织魂者就语带不屑的哼了一声。“刚才开玩笑的，人类小鬼，我就这么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吗？”

只有诸神知道杰迪花费了多大的意志力，才没有做出点头赞同的举动来。他必须顾忌莎尔?班瑞的情绪，即使是两人曾经立场敌对，现在却成了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唯一熟悉的面孔。

暗红色的太阳渐渐升起来了，从天空之中飘落的灰烬似乎变的稀疏了一些，不过依然令人感到窒息。那支被莎尔?班瑞称作难民的队伍已经抵达沙丘附近，其中一小队显然是担任斥候任务的武士发现了杰迪和莎尔的身影，不过却没有接近两人，而是谨慎的派出一人返回队伍，其余人留在几百米外戒备。

“这些人真是有些过分的小心。”杰迪?卢克斯忍不住嘟哝了一句，“他们有那么多人，却连上来询问都不敢，难道这个世界真的有这么危险吗？”

“恐怕危险程度远超你的想象，人类小鬼。”莎尔?班瑞的嘴角挑起一丝不屑的冷笑，“如果过一会有人来询问的话，就由你来回答吧，我很担心自己会忍不住动手杀人呢。”

“希望这句话和刚才一样是在开玩笑吧。”杰迪苦笑着摇了摇头，不过说实话，他至少能够理解织魂者的想法，被一棵连话都没说清楚的古老树人给扔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就连杰迪?卢克斯的心底也有种忍不住想要毁坏什么的冲动。

那些武士没有让两人等候太久，十几分钟之后，一位上了些年纪的男人在两名高大武士的陪同下走了过来。这个人看上去大约五十多岁，作为长者还稍嫌年轻，别具一格的长袍紧紧裹住他瘦削的身体，脸上的头发和眉毛几乎纠缠成一团，还夹杂着许多灰尘，但是那双黑眼睛却仿佛能看透人心。

“御天在上，我是这支队伍的苏。”男人用带有浓重口音、却和原本世界的通用语相差无几的语言开口说，“两位陌生的行者，敢问我们的车队是否冒犯了你们的领域？”

杰迪眨了眨眼睛，听得出来“苏”应该就是首领的意思，行者恐怕和旅人、流浪者之类的称呼差不多，不过却像是个尊称；至于最后提到的领域……杰迪转头四顾，然后摊开双手回答，“不，尊敬的苏，我们并没有划定出自己的领域，这里只是戈壁。”

男人用略带怀疑的目光瞥了织魂者莎尔?班瑞一眼，眼底完全没有对暗黑精灵美人儿的惊艳，反倒是隐藏着警惕和戒惧的味道。“啊，非常感谢两位行者的慷慨。”他最后深深鞠了个躬，“那么我是否可以当成两位已经允许我们的队伍在此宿营了？因为黑风马上就要到了，继续赶路……对于队伍之中的大多数人来说都实在是太危险了。”--5045326219524

第172章陌生世界，逃难车队（下）

苏?卡斯比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火塘，硕大的鼻头上满是晶莹的汗珠。。这当然不是天气太热的缘故，因为已经有好几个年头没有感受到春天的气息了。火塘里面的火焰也不是很旺，而且冒着令人感到不安的辛辣气息，因为附近实在找不到太多柴禾，只好冒险从沙丘顶上的那株枯树砍下几个枝杈，然后分送到各个帐篷之中。

毫无疑问，这是被禁止的行为。同样被禁止的还有在黑风吹起的时候外出，私自离开驻留地，擅自接触行者、从者和大尊，以及信仰除了御天者之外的任何神祗。苏?卡斯比和他带领的车队已经违反了其中绝大部分律法，再砍伐一株早已枯死多年的树木也算不上什么。但是他们没有办法留在驻留地，曾经的村落早已被灰烬掩埋过半，继续呆在那里也只有死路一条。

总之，这支队伍一旦被人发现行踪，遭受得将是毫无疑问的灭顶之灾。已经不止有一名武士来到苏?卡斯比的面前，提议处死那两名身份可疑的陌生人，或者至少把他们囚禁起来。然而苏?卡斯比却用最为坚决的语气拒绝了这些武士，并且告诫所有人，绝对不得向那两名陌生人露出一丝一毫的敌意。

等到忙碌告一段落，静谧逐渐笼罩营地的时候，一名身材格外高大的武士掀开了苏?卡斯比的帐篷门帘，弯着腰走了进来。武士宽大的手掌稳稳端着两只粗糙的陶土碗，里面满满的盛着热气腾腾的稀麦糊，还有一条看上去已经放了很久的熏肉。

苏?卡斯比抽动了一下鼻子，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泰伯?汉克，上一次吃到你的熏肉，好像还是庆祝御天者诞辰的时候呢。”

“不是什么好日子，苏。”高大的武士闷声闷气的回答说，把陶土碗放在了苏?卡斯比的面前，又将干硬的熏肉一掰两半，“我只是觉得，如果现在不吃这玩意，恐怕明天就吃不到嘴里了。”

苏?卡斯比表情古怪的抽动了一下嘴角，从高大武士手里接过黑糊糊的熏肉，放在鼻下闻了又闻，“上好的猪腿肉，经过充分腊制和风干，真是好味道。”他口气愉快的评价说，“泰伯?汉克，你一定会为今天的慷慨而感到后悔的。”

“为什么会后悔？”高大武士端起碗来喝了一口麦糊，两眼始终没有离开过苏?卡斯比的面孔，似乎在详细观察他的表情，“难道你真的相信那两个陌生人的话？即使是行者，也不会在黑风即将席卷戈壁的时候两手空空的上路，那简直就是疯了。行者和我们这些人不一样，有的是被高墙和钢铁保护的地方愿意欢迎他们逗留。”

苏?卡斯比用指甲掐了一点棕色的油脂，放在嘴里细细品味，直到最后一丝滋味消失在舌尖，才喝了一口热气腾腾的乏味麦糊，“我已经找到几位长者和术士，向他们咨询了一些事情。”他在吞下麦糊之后，慢条斯理的解释说，“好泰伯，你的怀疑一点都没错，那两个陌生人不是行者。”

“毒蝎神殿麾下的刺针、毒螯，还是断罪教团的血斗篷？”高大武士脸色一凛，宽厚的手掌下意识的移向腰间，“我这就去集合人手，无论付出多大代价，也要把这两个家伙干掉。”

“等一下，泰伯?汉克。”苏?卡斯比急忙抬起手来，拉住了正要起身的高大武士，“这两个人比那些更要可怕，或者说，连血斗篷听了他们的名字之后都要颤抖。”

高大武士的脸上露出了怀疑的表情，“血斗篷是御天者麾下最为可怕的执法者，冷血残忍，毫无怜悯，我怀疑那些混蛋的血管里面流淌的都是冰水。”他的语气带着深深的厌恶，还有不易察觉的恐惧，“但是无论如何，血斗篷对于御天者的忠诚是不可动摇的，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在敌人面前退缩过。”

“那是因为他们的敌人都是老弱妇孺，或者比老弱妇孺好不了多少的难民。”苏?卡斯比的笑容里面带着一丝辛辣的嘲讽，用手拍了拍膝盖，“我见到过一次，几个血斗篷无意之中冒犯了一位奥****的尊者。对方亮明身份之后，那些血斗篷都快把脑袋低到腰带下面去了，如果不是律法规定只能向御天者屈下双膝，我看他们恨不得跪地求饶呐。”

高大武士的紧绷面容同样微微松弛，只要是听到血斗篷吃瘪出丑的故事，他总是感到心怀舒畅，“奥****的尊者，”他压低声音重复了一遍，语气里面流露出崇敬和惊惧的味道，“当然，这些伟大的人不受律法约束，除了御天者本人，他们无需向任何人低头。”

“我怀疑他们就是尊者，或者……更可能是自行修习神秘奥法的……伪尊。”苏?卡斯比俯身过来，以近乎耳语的音量悄声说。“克里托长者，还有咱们车队里面最强的抚慰者安森，远望者霍斯卡，他们都向我描述过同一件事。那就是从那位黑皮肤的女性精灵身上，感受到了难以形容的强大力量，能够拥有这种力量，除了尊者之外，恐怕就只有断罪教团的高阶裁决官了。”

“为什么不能是高阶裁决官呢？”高大武士半信半疑的反问说。

苏?卡斯比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重新坐直身体，“高阶裁决官？如果真的是高阶裁决官，我就不得不怀疑咱们这支车队里面究竟有什么宝藏，值得这样的大人物摆出一副客客气气的样子了。他们只需要挥一挥手，就能把咱们这些人杀得干干净净。”

高大武士把头向后一仰，脸上的表情仿佛受到了冒犯，“我可不会像是待宰的猪那样，等着被人杀得干干净净！”

“不会有任何区别的，好泰伯，你心里知道，高阶裁决官究竟有多么可怕。”苏?卡斯比深深叹了口气，“我已经吩咐其他人绝对不要去打扰他们，无论我的猜测是否正确，现在我们都没有冒失行事的资本。”

“我会亲自去盯着他们，如果有什么问题，那就只能靠这个来说话了。”高大武士拍了拍腰间的剑鞘，端起陶土碗一口喝干，然后站起身来，“苏?卡斯比，希望你的判断能够继续准确下去，我现在去……”

一声凄厉的惨叫打断了他的话，两人同时悚然转头，帐篷外面已经响起了呜呜的风声，然而在这风声之中，还有着仿佛大群野兽同时嘶吼的怪异咆哮，正在迅速接近营地。

“这是雷斯丁的声音，他在营地外围放哨，难道黑风袭来的时候，他没有及时藏在挖好的坑里吗？”泰伯?汉克的脸上露出了交织着恼怒和忧虑的表情，“不行，我要出去看看，这声音听起来不对劲。”

“该死，泰伯?汉克，你这才是疯了呢。”苏?卡斯比想也不想的伸出双手，牢牢抓住高大武士的肩膀，阻止他朝帐篷外面走去，“黑风袭来的时候，只有帐篷里面才是安全的，因为这里有火，有光，黑风里面的妖魂不愿接近。这种时候，除非是拥有神奇力量的尊者，或者是装备完善的行者，还有谁能够在黑风之中行走？”

泰伯?汉克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我知道，但是现在黑风才刚刚刮起，妖魂还没有抵达营地，雷斯丁说不定还活着，我必须去试试救他。”

“你这是拿整个车队营地的安危去赌博！”苏?卡斯比声色俱厉的叫了起来，“雷斯丁是你非常看好的武士，我也很欣赏他，但是现在他死定了，黑风里面的妖魂正在啃噬他的血肉，任何人都救不了他了！”

泰伯?汉克霍然转过头来，几乎是以仇恨的目光凝视着苏?卡斯比。后者毫不退缩的与其对视，虽然身材较为矮小，不过气势却没有输了半分。僵持了半分钟之后，泰伯?汉克颓然叹息一声，重新坐回了火塘旁边。

“该死，该死，该死！”高大武士狠狠一拳打在火塘旁边，粘土坑壁顿时开裂，黄沙簌簌而下，让火塘里面的火焰一阵闪烁摇动。“这该死的黑风，该死的灰烬，该死的御天者！”他咬牙切齿的诅咒着，“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我们这些人只是想要活下去，却这么艰难呢？”

苏?卡斯比的脸上露出了赞同的悲哀表情，“或许这是诸神的惩罚吧。”他深深的叹息了一声，“我听一些长者说过，在几百年前，太阳不是暗红色的，天空之中也没有这么多灰烬降下，黑风更是从未刮起，但是自从御天者颁布了禁绝信仰的律法之后，这些惩罚就逐渐降临在我们的头上了。”

“都是御天者的错！总有一天，他的残暴统治要被推翻！”泰伯?汉克愤怒的举起拳头，朝着帐篷穹顶大声诅咒。苏?卡斯比嘴唇蠕动了两下，似乎想要阻止，最后却只能再次长长叹息一声。

黑风呼啸的声音更响了，雷斯丁的惨叫声已经被压了下去，即使是侧耳倾听也无法听到。这让帐篷里面的两个人都感觉好受了一些，苏?卡斯比开始哼唱一首古老的送葬歌，希望能够借此抚慰死者的灵魂；泰伯?汉克迟疑了一下，也哑着嗓子加入哼唱，然而就在他刚刚唱到“无辜的灵魂啊，愿天国敞开大门，迎接你的到来”的时候，帐篷外面又响起了一声惊心动魄的凄惨叫喊，还有什么东西被用力撕裂的可怕声音。

“御天在上！是神孽！黑风里面藏着神孽！”--5045326219525

第173章遭遇神孽，力挽狂澜（上）

第一声惨叫从营地外围响起的时候，杰迪?卢克斯正在和莎尔?班瑞讨论着眼下这个陌生的世界，还有所遭遇的带有某种神秘色彩的车队。。。

在年轻的魔法师看来，这应该是一批逃难的贵族，还有他们的仆人和私人卫队。因为车队里面有好几个身穿长袍的长者，看上去不仅身份地位很高，而且还掌握着一些超自然的力量，应该是贵族之中的魔法师，或者是他们聘请的魔法顾问。

然而莎尔?班瑞对这个结论嗤之以鼻。“这只是群难民而已。”她用不屑的语气表示说，“你没有注意到吗？那些驼兽身上背负的全都是杂物，连一件像样的传家宝物都没有，贵族——哪怕是逃难的破落贵族，会弄出这么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吗？”

杰迪不由得抬起手来抓抓头发，他确实不清楚贵族应该是什么样子，哪怕已经觐见过狮鹫帝国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并且与许多爵士、男爵、伯爵乃至公爵打过交道，他依然弄不清楚贵族和暴发户之间的根本区别。作为酒店跑堂小弟，杰迪曾经以为穿着体面的衣服，说话装腔作势就是贵族最为鲜明的特色了，不过即使是在奢靡之风盛行的光耀之都菲尔梅耶，这样的贵族也不是全部。

“还有一点，贵族都是骄傲的，这是他们的天性。”莎尔?班瑞继续解释说，“对于路上遭遇的陌生人，他们可能会警惕，会提防，或者表示厌弃，但是绝对不会在刚刚见面的时候就升起杀机。”

“升起杀机？”杰迪惊讶的咀嚼着这个字眼，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那些人想要杀了我们？为什么？”

“不知道，也没有必要知道。”莎尔?班瑞露出一个有些森冷的笑容，狭长的紫色眸子里面闪烁着锐利逼人的光芒，“那支车队的头领还算聪明，阻止了他手下那群莽撞的武士，否则的话，无论他们有什么理由，结果一定会让他们后悔莫及。”

杰迪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当然不希望看到同行者滥杀无辜，然而如果是对方先动了杀机就另当别论。年轻的魔法师抬起头来张望了一下破旧的帐篷顶，然后转过头来，“莎尔?班瑞女士，看来我们今晚不能放松警惕，给那些人以可乘之机——轮番守夜可以吗？”

织魂者的脸上泛起了似笑非笑的表情，“你好像忘记了一件事情，杰迪?卢克斯。”她耸了耸肩膀，然后走到已经快要熄灭的火塘旁边坐了下来，“我是织魂者莎尔?班瑞，魔瑟琳?安罗斯城的第一主母，没有任何人能够无声无息的偷袭暗黑精灵一族，在黑夜之中，我们才是真正的杀戮之王……”

仿佛像是为了反驳织魂者这番高傲的宣言，帐篷外面突然传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杰迪下意识的抓起弯曲木杖，刚把身体转向门口，一道黑影从他的身边掠过，随后毫不停顿的冲出了帐篷。

眼看着织魂者莎尔?班瑞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冲出帐篷，原本想要留下来观察一下的杰迪?卢克斯也只能叹了口气，提起弯曲木杖追了上去。

距离日落的时候还早得很，但是眼前的景象却和傍晚几乎没有区别。漫天飞舞的灰烬现在已经化成了一片呼啸的黑风，铺天盖地的充斥了整个视野。那片黑风与其说是在呼啸，还不如说是在吼叫，从遥远的地方发出了宛如千百只野兽同时咆哮的声音。虽然真正猛恶的风势还在几公里之外，然而只是前锋，就让这片简陋的营地颤抖不已，连不远处的沙丘都被撼动，被裹挟在风中的无数沙砾更是增添了黑风的威势。

“这风看起来不太自然。”织魂者莎尔?班瑞并未走远，就在帐篷外面驻足停留，杰迪走过去的时候，正好听到她的自言自语。“裂魂之风，黑暗之龙迪马利特的吐息，世界末日的七大先兆……真的好像预言之中提到的那个，难道这里不是其他世界，而是即将毁灭的……未来？”

由于风势猛恶，呼啸声震耳欲聋，杰迪只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字眼，不禁有些好奇的看向织魂者，“莎尔?班瑞女士，你……见过这样的黑风？”

莎尔?班瑞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随后好像是刚刚从梦中惊醒一样，全身一震，脸上露出了简直像是后悔一样奇怪的表情。“好吧，杰迪，这原本应该是暗黑精灵一族的秘密。”她用急促的语气说，“按照黑月神殿大祭司的说法，黑风诞生于世界之初，是黑暗之龙迪马利特的吐息，也是世界毁灭的先兆之一。我们必须马上回到帐篷里面去，黑风能够夺走未加防备之人的灵魂，将其碾磨粉碎，转变为蕴藏于风中的黑妖灵。”

杰迪回过头，看了看身后的帐篷。那个由破布和皮革拼成的可怜虫在风中抖得活像是干瘪的树叶，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被掀翻在地。“躲在帐篷里面？莎尔?班瑞女士，这样做真的安全吗？”

莎尔?班瑞瞥了一眼那顶破旧的帐篷，眼底同样流露出不信任的神情。“黒妖灵讨厌火焰，畏惧光明，黑风袭来的时候，呆在点起篝火的洞窟里面是最安全的。但是大祭司可没说过帐篷能不能挡住黑风。”

杰迪挑起了一边的眉毛，“那我们还是呆在帐篷外面好了，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见识一下黑暗之龙迪马利特吐息的威力，也是个令人很激动的事情呢。”

织魂者似乎想要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不过弧度还没有到达嘴角就消失了。她像是感觉到什么非常厌恶的东西一样转过头去，锁紧眉头。

“黑月神力？不，比起黑月来，这股力量要肮脏一千倍，简直就是清澈泉水和污浊烂泥的区别！”莎尔?班瑞狭长的紫色眸子里面仿佛突然有两团火焰爆燃，“这是亵渎，我无法忍受！杰迪?卢克斯，把你的力量借给我！”

杰迪愣了一下，紧接着感到身体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一动，但是在没有得到自己的同意之前，也只是动了一下而已。

“借给我你的力量，杰迪。”莎尔?班瑞重复了一遍，这次语气更为强烈。“那股黑风里面隐藏的不是黒妖灵，而是比黒妖灵更为可怕的东西，我必须得到你的帮助。”

“我要怎么做，才能把力量借给你？”杰迪疑惑的耸了耸肩膀，“莎尔?班瑞女士，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莎尔?班瑞的眼睛先是眯了起来，似乎感到极为不满，还有些许迷惑，紧接着她哼了一声，“真怀疑你是不是在装模作样，杰迪?卢克斯，这是炼金神域所有者最为基础的能力，就像是你召唤出那头黑色巨龙一样，把你的力量借给我！”

洞窟之主格拉斯?烁影和永恒城堡的其他英灵一样，都从杰迪?卢克斯的意识之中消失了，或者说并不是彻底消失，却像是被一幅无可撼动的幕布所遮蔽。杰迪现在唯一能够感知到的就是织魂者莎尔?班瑞，在他的意识之中，这位魔瑟琳第一主母的实力已经并非深不可测，而是变成了只比龙骑女爵琳?阿斯托利亚稍微强上一线的程度。

“看来莎尔?班瑞没有对我说谎，”杰迪心中暗暗思忖，“她的实力果然被削弱了许多，现在已经不是真正的传奇强者了。但是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无论是基于安全还是其他考虑，我都只能相信这个唯一的同行者。”

杰迪凝聚精神，像是召唤洞窟之主格拉斯?烁影那样，向着莎尔?班瑞注入了一股力量。随即他感到一股疲惫像是潮水一样漫涌上来，很显然，空无一物的地下洞窟并不能够像永恒城堡那样为他提供支持，所以只是一瞬间，他的精神力就近乎于枯竭。

莎尔?班瑞略带不满的哼了一声，不过她也明白杰迪?卢克斯已经尽力而为，“迪马利特在上！”织魂者扬声叫喊，耀眼的火焰长鞭从她的左手凝聚而成，右手的指尖则开始闪烁幽绿色的光芒。“杰迪，你找个地方先躲避一下，接下来的战斗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杰迪扶着弯曲木杖**了一会，感到精神力已经开始逐渐恢复，头痛欲裂的滋味渐渐消失。“我没有那么脆弱，莎尔?班瑞女士，即使是面对你的夺命追杀，我不也都支撑下来了吗？”

这番话显然让莎尔?班瑞颇感恼火，然而却也无法辩驳。“这可是你自己找死，人类小鬼，别以为我能够随时照顾你。”

“说不定你还会需要我的帮助呢，莎尔?班瑞女士。”杰迪直起身体，他还有点偏头痛，不过完全可以忽略，魔力的流动也不在凝滞了。“喔，等一下，看那边，帐篷里面走出来一些穿长袍的人……他们应该都是魔法师或者神职者，打算并肩对抗黑风里面的怪物吗？”

莎尔?班瑞顺着杰迪手指的方向看去，难民车队的营地里面已经乱成一团，好几座帐篷都被黑风掀翻，有些人生死不知的躺在地上，还有人像是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跑。营地中间可能是唯一还有一些秩序的地方，一群武士手持简陋盾牌和长剑，肩并着肩围成一圈，保护着几名穿长袍的男人，其中一个年级最大的曾经和杰迪交谈过几句，谈吐听上去像是个有些学问的人。

“所有人都听克里托长者的指挥，准备竖起屏障！”那个自称苏?卡斯比的车队首领在人群之中声嘶力竭的叫喊着，“安森，拜克拉，你们两个跟我来……”

他的声音被呼啸的风声遮掩下去，不过杰迪和莎尔都听得到被点到名字的两个人近乎咒骂的回答。

“要送死你自己去，苏?卡斯比！”第一个人厉声叫喊着。

“对，黑风里面的妖灵已经很可怕了，主动去招惹神孽……你当我们疯了吗？”第二个人也发出了恐惧的嘶喊声。“我们只是抚慰师，对付普通人还可以，神孽根本不会被我们的微薄力量挡住！”

“必须去迟滞神孽的动作，否则我们都要死！”苏?卡斯比的语气激烈如火，“我们的牺牲可以换来其他人的安全，至少有这个可能！”

然而无论他怎么劝说、咒骂，甚至威胁，两个被点到名字的人始终摇着脑袋，缩在其他穿袍人的后面。苏?卡斯比最后只好愤怒的啐了一口，举起镶嵌着晶石的手杖，一步步的朝着黑风迎了过去。

“我不怕你，黑风，大橡树之子苏?卡斯比绝不惧怕死亡！”--5045326219526

第174章遭遇神孽，力挽狂澜（中）

朦胧的白光从苏?卡斯比高高举起的晶石手杖杖头闪烁而出，在铺天盖地呼啸而来的黑风面前闪烁着，微薄得如同车队营地幸存下来的希望。。

一阵赞叹的絮语从人们的口中响起，不少人都在低声重复着苏?卡斯比的名字，似乎为他展现出来的“强大”力量所震撼。在那个孤独身影的背后，年高德劭的克里托长者同样高举手杖，吟唱起古朴的歌谣。十多名穿着式样不同长袍的人跟随着老人吟唱着，每个人都高高托举着一样物品，有的是手杖，有的是水晶球，还有封皮斑驳的古书和闪烁着苍蓝色光芒的盾牌。这些物品在灰蒙蒙的阴暗天色之下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看上去似乎具有某种程度的防御力量，因为随着光芒亮起，肆虐营地的风势略微减弱了一些。

杰迪?卢克斯忍不住张大了嘴巴。这不是因为惊叹于保护了整个营地的微弱光芒。诸神在上，当然不是。他的惊讶理由恰恰相反，从这些长袍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魔力余波来看，他们之中最弱小的一个，也拥有魔导师水平的精神力，然而他们的施法方式却无比粗糙，甚至完全称不上是在施展魔法，那片微弱的光芒根本就是精神力高度凝聚的时候所自然散发的些许力量而已！

一群最低也是魔导师水平的施法者，联起手来施展的魔法还不如魔法学徒水准的效果，这怎么能不让杰迪?卢克斯感到惊讶万分呢？

笼罩营地的微弱光芒似乎让黑风之中的怪物感到了挑衅，一声无比怪异的吼叫响起，散发出难以遏制的对生命和鲜血的渴望，以及痛苦、饥饿和贪婪的情绪。风势骤然转强，微弱光芒带来的些许效果顿时被抵消，而且还有越发猛烈的趋势。几座位于营地边缘的帐篷已经先后被狂风撕裂，里面的人发出惊恐万状的呼喊声，拼命伏低身体，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重物，几乎把整张脸都埋在了砂砾和灰烬之中。

苏?卡斯比再次发出一声呼喊，似乎想要吸引黑风的注意力。然而黑风里面的怪物对这个渺小的存在不屑一顾，只分出了一股尤为猛烈的劲风，就将他吹了一个跟斗，身上的长袍几乎扯成碎片，手里的晶石木杖也像是枯枝一样被轻易折断了。

眼看着苏?卡斯比的身影被黑风吞噬，克里托长者的声音不由自主的出现了一个短暂的停顿，笼罩着整座营地的光芒也突然黯淡了一下。隐藏黑风之中的怪物发出了一声极其刺耳的尖叫，简直如同烧红的钢针一样直刺耳膜，几名实力较差的长袍人在尖叫声中摇摇晃晃的倒了下去，紧接着另外几个长袍人突然收起手中的物品转身就跑。保护营地的光芒最后闪烁了一下，然后就像是个被捅破的肥皂泡一样炸裂开来。

“御天在上！”克里托长者的苍老声音之中蕴藏着无尽愤怒和悲哀，“安森，你这个懦夫！叛徒！还有拜克拉！”老人的身体像是被压弯的松树一样佝偻起来，手杖依然举在头顶，光芒流转不休，勉强维持着身边一小块区域的安全。“所有人……分头离开，营地守不住啦！快，跑啊！”

克里托长者的话音未落，黑风之中骤然发出一声呼啸，十几只棕黑色的巨大怪虫从天而降，落在了营地的后方。这些怪虫的个头几乎比得上野熊，身上满是刚硬的鬃毛，头部几乎被一张满是獠牙的大嘴所占满，嘴巴上面是一颗血红色的独眼，散发出对鲜活血肉的贪婪和渴望。

“御天在上……是翅牙！我们完了！全完了！”有个声音失魂落魄的叫喊着，更多的声音随后发出了绝望的呼号，仿佛已经看到了一场残忍的大屠杀。

杰迪?卢克斯感觉自己今天的运气实在是太差了。他还没有决定是否去加入这场保卫战，黑风吐出的怪虫就逼迫他不得不进行自卫。一只怪虫显然是把年轻的魔法师当成了美味猎物，摩擦翅膀发出尖利刺耳的声音，随后张大嘴巴猛扑过来。

这东西身上有一股异常腥臭的气息，熏得杰迪险些窒息。年轻的魔法师下意识的施展出“白骨护盾”，不过由于他对这个第二能级的防护魔法信心不足，灰白色的气流在面前迅速凝聚的同时，杰迪?卢克斯箭步后撤，弯曲木杖的杖头开始凝聚紫黑色的负能量光芒。

然而这个防护魔法产生的效果却让杰迪吃了一惊。

“白骨护盾”不是什么罕见的亡灵魔法，可以说绝大多数亡灵巫师都会将其作为低级防护魔法的首选。这个魔法可以在施法者的身前召唤出一块大小和骑士盾牌相似的方形骨片，低级亡灵巫师召唤出的骨盾只能阻挡普通箭矢和投石，对于攻击魔法也有一定防御力；魔导师级的亡灵巫师召唤出的骨盾表面就会出现许多精美玄奥的符文，坚固程度也随之上升，甚至连附着斗气的骑士长剑都会被阻挡一时。

然而哪怕是亡灵大魔导，甚至传说之中告死者评议会的首席议员、传奇巫妖查理曼敦，也不可能以“白骨护盾”这样一个低级魔法召唤出三米高、十多米宽的一道坚固骨墙，而且这道骨墙表面还布满复杂的防御符文，闪烁着幽绿色的死灵火光。那只野熊大小的怪虫撞在骨墙上，发出一声恶心的“吧唧”，闪烁着黑色光芒的甲壳被可怕的冲击力直接粉碎，溅射出泛着恶臭的蓝色汁液。这些汁液滴在地上的时候滋滋作响，迅速烧出一个个坑洞，却根本没有在骨墙上面留下任何痕迹。

隐藏在黑风之中的怪物发出了愤怒的咆哮，仿佛是给那些怪虫下了命令一般。下一瞬间，因为同伴惨死而稍显退缩的怪虫就纷纷震动翅膀，飞入空中，伴随着尖利刺耳的叫声从各个方向包抄而来。

杰迪下意识的举起弯曲木杖，然而杖头凝聚的负能量似乎有些过于强烈，连周围的空气都隐隐波动起来，形成了一层层半透明的涟漪。这股过于强大的力量恐怕就连大魔导师都难以轻松操纵，然而杰迪?卢克斯却没有感觉到任何凝滞，仿佛他的精神力足以束缚这些魔法能量，又像是这些魔法能量和他非常亲和，根本无需强制命令，就被运用的得心应手。

巨虫扑来，杰迪无暇多想，厉声喝破咒文。

“负能量飞弹！”

一道紫黑色的负能量洪流轰然爆发，将从正面扑过来的三只怪虫淹没其中，紧接着杰迪的指尖一热，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魔法洪流接踵发出，将从其他方向包抄过来的怪虫也全部吞噬一空！--5045326219527

第175章遭遇神孽，力挽狂澜（下）

杰迪?卢克斯此生还从未见到过威力如此恐怖的负能量狂潮，更不要说是出自自己之手，看着远方被魔法余波硬生生挖出一个巨大空洞的沙丘，他几乎呆滞了足足半分钟，才被一声尤为刺耳的尖叫声惊醒。-..-

在战场上发呆是个致命的错误，杰迪?卢克斯原本应该为犯下这个错误付出沉重代价，不过织魂者莎尔?班瑞却在最危险的时候出手援助。火焰长鞭夭矫如多头飞蛇，凌空抽击，将第二波从黑风之中扑下的狰狞怪虫打得纷纷爆开，腥臭的虫血宛如潮热大雨一样飞洒在戈壁之上。

黑风之中隐藏的怪物仿佛受了巨大刺激一样高声怪叫，音波几乎能够刺穿众人的耳膜。营地里面的其他人都已经惊呆了，他们从未想象过有人能够以如此凌厉的攻势解决可怕的怪虫——翅牙，滚了满身砂砾的苏?卡斯比更是连连拂拭自己的额头，做出一连串感恩祈祷的手势。

黑风继续翻滚着向下碾压，杰迪感到其中有无数道充满仇恨的灼热视线注视着自己，带来的压力让他皮肤都微微刺痛起来。犹如千百条嗓子同时发出的咒骂声再次响彻天穹，连呼啸的风声都压不下去。一股宛如实质的恶毒意志从黑风之中降临下来，营地里面的其他人几乎全都跪伏在地上，颤抖着失去了抵抗的意志，只有苏?卡斯比、克里托长者和武士首领泰伯?汉克等极少数人还在勉力支持，不过看样子也只能勉强站稳脚步，帮不上任何忙了。

在一片混沌之中，杰迪?卢克斯挺起胸膛，弯曲木杖像是长矛一样指向天空，杖头的灰色水晶里面流转着白色、绿色和黄色交织的强光。下一瞬间，杖头骤然一亮，一道光彩夺目的绚丽光芒像是利剑一样刺破苍穹，一直刺入深沉的黑暗之中。黑风形成的巨大漩涡颤抖了一下，紧接着突然发生了剧烈的爆炸，无数黑影朝着四面八方抛射而下，仿佛一块黑色水晶被暴力击打碎裂，迸射出千百块碎片。

隐藏在黑风之中的怪物似乎也受到了创伤，它发出一声雷鸣般的嘶吼，各种疯狂的诅咒和呓语喷涌而出。杰迪?卢克斯听不懂那些声音在说什么，不过那些仿佛有魔力的咒骂声让他的脑海突然一阵昏昧，几乎忘记了自己还置身于危险的战场之上。刺骨的寒意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让他仿佛坠入了冻结的冰湖，思维运转都凝滞起来。

伴随着噼啪一声击打，恶毒的诅咒声顿时变成了痛苦的嘶吼，寒意随之褪去，杰迪奋力抬起双眼，看到数十条粗大的黑色巨蛇正在空中狂乱的挥舞着、扭动着，仿佛像是受了重创。这些巨蛇的下半身全都隐藏在黑风之中，露出来的部分就足足有数十米长，表面满是黏腻腐臭的液体；巨蛇的头颅上面看不见眼睛的存在，张开的嘴巴足足可以吞下一名全副武装的骑马战士，三圈锋利的尖牙围绕在这张嘴巴周围，最外面的一排尖牙缝隙里面还残留着一些模糊的血肉痕迹，显然在不久前刚刚饱饕一顿。

“这些就是隐藏在黑风之中的……神孽吗？”杰迪咂了咂舌头，然后啐了一口满是灰烬味道的唾沫，“看样子恶心得很，不过似乎并不比刚才那些怪虫强大多少？”

“这些只是神孽躯体微不足道的一部分而已，几乎和毛发没有什么区别。”莎尔?班瑞冷冷的回答说，她的右手高高举过头顶，三条粗如廊柱的火焰长鞭随着她的动作盘旋飞舞，阻挡着那些黑色巨蛇的侵袭；左手同时在迅速变幻着复杂的手势，一点点绿色光芒从她的指尖沁出，眨眼之间就毫无痕迹的融化在空气之中。

杰迪只看了一眼莎尔?班瑞的手势变化，就感觉到两侧额角微微抽痛，似乎是精神力大量耗损带来的感觉，急忙偏开目光。“莎尔?班瑞女士，你准备施展的是什么魔法，让我有种非常奇怪的感觉。”

“神孽拥有一丝神性，任何凡间的武器和魔法都只能让其感到痛苦，无法将其消灭，除非动用的是同样拥有神性的力量。”莎尔?班瑞有些不太情愿的解释着，“杰迪，你必须吸引住那头神孽的注意力，我还需要几分钟施法时间，才能完成织魂罗网这个特殊魔法。”话音一落，织魂者根本没有给杰迪拒绝的机会，就直接闭上了双眼，嘴里缓缓流泻而出暗黑精灵语的祷言。

头顶上又是噼啪一响，接着传来神孽刺耳的咒骂声。杰迪抬起头来，发现在空中飞舞的三条火焰长鞭已经少了一条，无数光点像是燃烧的星子一样洒落下来，而那些黑色巨蛇也有七八条被烧得焦糊，然而更多的巨蛇正在从黑风深处探出头来，一时间让杰迪的整个视野都被扭曲蠕动的可怕蛇身所充斥了。

“这可真是个不太容易完成的任务，如果不是我的魔法威力突然增强到难以置信的地步，恐怕就只有用黑暗旌旗进行遮掩这个办法了。”杰迪一面嘟哝着，一面举起弯曲木杖，负能量洪流再次聚集在杖头水晶，然后朝着空中压下来的无数怪蛇激射而出。

作为最常见的第一能级亡灵魔法，负能量飞弹的魔法构型极为简单，消耗的精神力也可以说是微乎其微，哪怕是刚刚修习亡灵魔法不久的学徒也能够勉强施展出来。但是在连续释放十几次之后，杰迪依然感到心脏一阵狂跳，额角再次隐隐作痛起来。

“精神力又快要耗竭了……诸神在上，失去了永恒城堡的补给之后，这已经是第几次了？”杰迪苦恼的将弯曲木杖在头顶上挥舞了一圈，散射出去的负能量洪流将十几条张大嘴巴向下噬咬的巨蛇挡住，巨蛇原本散发着黑色油光的皮肤顿时变成灰白色，接着就失去了一切生气般垂了下来。

被杰迪?卢克斯杀死的黑色巨蛇已经超过了两百条，然而黑风里面的怪物却没有受到真正的创伤，只是吼叫声越发尖锐刺耳，旋转成为巨大漩涡的黑风呼啸声也越发猛烈。数百颗狰狞可怕的头颅从黑风之中垂落下来，秽恶的剧毒口涎不断滴落，在戈壁滩上烧灼出大大小小的黑色焦痕，几座位于营地边缘的帐篷被秽恶液体沾染，眨眼之间就像是被强酸侵蚀一样，裂成了无数细小的碎片。

“莎尔?班瑞女士，你的魔法还没有准备好吗？”杰迪?卢克斯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胸膛之中闷燃的灼烫火焰，呛人的灰烬味道让他差点咳嗽起来。“我恐怕……支撑不了太久了！”

织魂者没有做出回答，而呢喃的暗黑精灵语祷言从未停止。杰迪?卢克斯微微**着举起右手，不过疲惫像是潮水一样漫过他的身体，让他难以集中精神，施展出下一个魔法。

数十颗丑陋的怪蛇头颅嘶叫着向下俯冲而来，尖利的牙齿在张大到极限的圆形嘴巴周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杰迪奋力凝聚精神，苍白色的光芒从弯曲木杖的杖头亮起，然而下一瞬间，伴随着清脆的炸裂声，镶嵌在杖头的灰色水晶猛然崩碎，迸射的碎片擦过杰迪的脸颊，留下了一道殷红的血痕。

杰迪对此完全没有准备，刚刚凝聚起来的亡灵魔力顿时逆流反噬，让他裸露在罩袍外面的双手全都布满了黑红色的怪异斑纹，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狠狠砸中，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了。更为致命的是，那些怪蛇头颅像是发了疯一样猛冲下来，两条在空中盘旋防护的火焰长鞭先后爆裂，将接近一半数量的怪蛇化为灰烬，然而这最后一道屏障也因此消失了。一颗怪蛇头颅乘隙而入，狠狠撞上了营地众人勉强支撑起的朦胧光幕，只一下，就让苏?卡斯比、克里托长者和其他十多名长袍人呻吟着倒在地上，光幕略一闪烁，然后就消失了。

黑风之中的怪物狂笑着表示胜利，声音宛如无数金属箔片相互摩擦。然而就在更多怪蛇从黑风之中窜出，准备开始一场血腥屠杀的时候，织魂者莎尔?班瑞突然睁开了双眼，紫色的眸子深处燃烧着宛如星辰爆炸一样莫可名状的璀璨光芒。

“暗黑之龙迪马利特，奉汝之名，暗月神力，织魂罗网！”

杰迪?卢克斯曾经有幸目睹过魔瑟琳城第一主母施展这个准传奇魔法的场面。当时莎尔?班瑞的对手是无畏者杰诺?贝尔蒙德爵士，狮鹫帝国威名赫赫的第一骑士在幽灭光芒形成的罗网之中像是只飞蛾一样挣扎不得，要不是杰迪和格雷果伯爵及时援救，差点就断送了一世英名。

黑风里面隐藏的怪物看上去非常可怕，然而真正的实力恐怕比无畏者还略逊一筹，至少杰迪不认为自己的魔法能够牵制杰诺?贝尔蒙德爵士这么久，哪怕是因为某个不明原因而增强了威力，至多一两分钟的鏖战，他就会被光明之山劈成两半。当然，换成是杰诺?贝尔蒙德爵士对抗这只怪物，由于他还未能突破斗气天华的极限，对于藏身于黑风之中的怪物，几乎没有什么有效的攻击手段，战绩恐怕比杰迪?卢克斯强不到那里去。

一轮月光从天穹之上坠落下来，穿透浅灰色的云层，照亮了营地上空，同时将阴冷彻骨的诡异感觉带给了每一个人。无数近乎肉眼无法看清的细密光线从月光之中射出，形成了一张无比巨大的幽绿色光网，将整片黑风全都包裹在其中。黑风里面的怪物明显是感觉到了危险迫近，无数怪蛇纷纷昂起头颅，庞大的身躯四散翻滚，试图撑破看上去纤细脆弱的光网。然而需要织魂者花费如此漫长吟唱时间才施展出来的魔法当然不会那么简单，看上去比头发丝还细的绿光锋利得犹如剃刀，怪蛇的身躯稍微碰触，就被切割出深可见骨的伤口。腥臭的蛇血宛如瓢泼大雨一样从天空之中倾泻下来。

隐藏在黑风之中的怪物变得更加暴躁不安，再次发出了阵阵刺耳的嚎叫，伴随着嗡嗡振翅声，成百上千的巨虫从黑风之中蜂拥而出，刚刚接触绿色光网，就纷纷爆炸，形成了一团团具有强烈腐蚀性的剧毒雾气。

然而对于莎尔?班瑞施展的“织魂罗网”来说，这些雾气也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只是让营地里面的其他人忍受不住，纷纷四下走避。杰迪?卢克斯同样感到令人窒息的有毒气体正在蔓延，勉强施展了一个“空气滤清”魔法，就再次陷入了精神力枯竭的眩晕状态之中。

杰迪摇摇晃晃的向后踉跄撤离，结果双脚一绊，险些栽倒在地。幸好武士首领泰伯?汉克跑了过来，用有力的双臂搀扶住年轻魔法师，半拖半抱的带他离开了充斥毒气的危险地带。

偌大的残破营地里面已经只剩下了莎尔?班瑞的身影，呼啸的狂风已经将营地里的一切东西都撕扯成碎片，只有织魂者脚下连砂砾都没有扬起。这位女性暗黑精灵双手高举，指尖闪烁着幽绿色的光芒，凛凛风姿宛如战争女神行走在凡间的化身。

“亵渎和扭曲黑月神力者无可宽恕，让暗黑之龙迪马利特审判你的灵魂吧！”莎尔?班瑞的声音宛如利剑穿透了呼啸的风声，压下了怪物的翱。话音一落，她的双手猛然向外一分，无数根绿色光线随之抽紧，犹如千万把利刃一样切入黑风之中，仿佛怪物护身的黑风变成了一块凝结的奶油，而这些光线成了烧红的尖刀。

一声尤为猛烈的嚎叫声从黑风深处响起，其中充满了狂怒和杀戮的意图，不过也有着隐隐的恐惧。

“你无法……永远不死……我……黑月之神！”

怪物含混不清的咆哮声似乎从数百条喉咙之中同时发出，然而突然间，那些声音全都消失了，急速旋转的黑风也渐渐平息下来。一只仿佛由几千只爬行动物、类人生物、蟒蛇、昆虫和鸟类拼合而成的庞大怪物从天空坠落，重重砸在原本是一座沙丘的地方，发出一声让大地都为之震颤不已的沉闷撞击。--5045326219528

第176章颂神祷言，疑问重重

杰迪?卢克斯全身瘫软的躺在粗糙的砂砾之中，几乎连眨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呆滞的目光只能保持仰望夜空的姿态。--他感觉自己的脑袋里面像是正在一声接着一声的响着惊雷，震得他头昏眼花，思绪烦乱，完全无法集中注意力进行思考。

一个扭曲痉挛的面孔飘入了他的视野，似乎说了几句什么。杰迪听不清楚，也不想去听，他的全部精神都放在了竭力进行思考的行为本身，而非内容。他感觉自己像是在一个满是泥浆的池塘里面游泳，竭尽全力却又没什么效果，只是被越来越沉重的枷锁拖下去、拖下去、拖下去……身下的黑暗深渊无比甜美，有几次他都想到了放弃，却又不知为什么抗拒着黑暗，努力用双眼瞪视天空，似乎想要找到一线光明。

杰迪看到了浅灰色的云层之间有个漩涡，似乎是神孽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痕迹。漩涡的最中心透射出一线微弱的光芒，照在了他几乎不会转动的眼睛上，让他没来由的感觉到了些许喜悦和更多的悲伤。

“喜悦和悲伤……啊，这是不同的感情……我……我可以思考了。”杰迪终于眨动了一下眼睛，随后整个身体都被令人颤栗的痛苦和冰冷攫夺，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好像在流血和被利刃切割，痛苦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几乎坚持不住要昏迷过去。

一股辛辣、烧灼的气味飘了过来，充斥了杰迪的鼻腔，接着他感觉到自己的脑袋被人轻轻扶了起来，温热的液体凑近了自己的嘴唇。“喝点这个吧，尊者大人……”有个人轻声慢语的说，“这是古柯茶，对于恢复精神力有好处。”

杰迪蠕动嘴唇轻抿了一口，液体苦涩刺喉，难以下咽，让他脖颈周围酸痛的肌肉抽搐起来，随后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那个人有些慌乱的连连道歉，然后把杰迪扶坐起来，许多手掌拍打着杰迪的后背，帮助他咳出呛进肺里的液体。

“看来古柯茶没有效果，必须采用其他的办法。”织魂者莎尔?班瑞的声音响了起来，语气里面充满了颐指气使的倨傲味道，“告诉我，这里还有多少没有受伤的人？”

“大约一百四十人，莎尔尊者大人，不过由于神孽攻破了屏障，抚慰师和防护师绝大多数都身负重伤，只有我和克里托长者还能帮您一些忙。”刚才那个声音回答说，杰迪隐约回忆起了这个人的名字——苏?卡斯比，难民车队的首领。

“你们的施法技巧没有任何价值，我需要的是足够的人数，而非某种特定职业。”莎尔?班瑞似乎冷笑了一声，杰迪心里一动，似乎隐隐感觉到织魂者烦躁不安的心情，以及弥散在周围的淡淡杀机。“精神力耗竭对于魔法师——也就是你们嘴里的尊者——来说非常危险，现在他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清醒过来，而这里……并不安全，我能够感觉到许多混乱的气息正在逼近。”

“是的，莎尔尊者大人，这里是御天者和邪神决战的地方，黑风随时可能再次出现。”苏?卡斯比的声音显得有些颤抖，“如果您是想要使用血祭的方式治愈杰迪尊者大人的话，我想……应该会有人心甘情愿奉献生命。”

“举行一次血腥祭典？这倒是个挺有趣的建议。”莎尔?班瑞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惋惜，“可惜他不会同意，而且血腥祭典对于精神力的恢复也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效果。”

杰迪虽然身体动弹不得，但是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嘴角。“莎尔……女士。”他努力集中思想，试图直接让自己的想法被织魂者感受到——至少他可以与永恒城堡里面的迪什先生用这种方式对话。“你……在做什么？”

莎尔?班瑞的面容飘进杰迪的视野，秀丽的脸颊上似乎挂着些许担忧，不过也许是视角问题造成的错觉而已。“看来你比我想象的恢复速度更快，杰迪?卢克斯。”织魂者的声音在杰迪的脑海之中响了起来，“或许用不到……不过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你继续装着昏迷就好，不要发出声音。”

“你先告诉我，你想要做什么？”杰迪坚持的询问说。

莎尔?班瑞哼了一声，“帮助你更快获得力量和地位的办法。”她极为简单的解释说，然后转向刚刚凑过来的苏?卡斯比。“看到了吗？杰迪尊者现在的情况很不好，精神力枯竭的情况再不扭转，可能会带来永远无法恢复的创伤。”

苏?卡斯比飞快的瞥了杰迪?卢克斯一眼。年轻的魔法师静静的躺在地上，脸色苍白如酸败牛奶，额头汗水涔涔，看上去果然糟糕得很。他没敢多看，擦着自己脸上的冷汗，朝莎尔?班瑞深深鞠躬。“请您吩咐吧，莎尔尊者大人，只要我们能够做到，一定竭尽全力，哪怕需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算不上代价，苏?卡斯比，现在只需要你去安排一下，集合至少一百个人，以发自心底的虔诚默念杰迪?卢克斯这个名字十遍，每一遍都必须全心全意，不许存在任何杂念。”莎尔?班瑞一面说着，一面张开右手，数百个幽绿色的古朴文字从她的掌心缓缓浮现出来，在苏?卡斯比面前组合成一篇文字。“然后由你诵读这篇东西，让所有人都跟着朗诵，同样必须全心全意。”

“这，这是颂神祷言！”苏?卡斯比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被扼住脖子的公鹅，这当然和他车队首领的身份很不相称，但是包括克里托长者和武士首领泰伯?汉克在内，此时此刻，没有人能够比他表现得更为沉着冷静。

杰迪听到了明显不止一个人倒抽冷气，还有不安挪动身体的窸窸窣窣声，不过没人说话，连呼啸的风声都消失了，残破营地静得怕人，仿佛终结万物的静谧之主已然提前降临凡间。

“原来你们把它称为颂神祷言。”莎尔?班瑞的声音平静的响起，打破了笼罩在营地四周的沉寂，“不算很恰当的名字，不过也没有偏离太多，苏?卡斯比，我希望能够得到一个明确的答复，你什么时候组织那些人进行祷告仪式？”

苏?卡斯比吞咽了一口唾沫，开口的时候，声音变得异常嘶哑，仿佛刚刚吞下一颗灼伤喉咙的火炭。“莎尔尊者大人，我……我不知道……至高律法第一条就明确写出，除了御天者之外，再无真神，向伪神祷告之人被视为亵渎者，格杀勿论，灵魂永堕地狱。”

“遵从至高律法的话，你们现在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莎尔?班瑞的语气里面多了一丝冰冷，“我猜你们这支队伍里面没有尊者，否则的话，就轮不到你这个抚慰师担任首领了。违背律法自行迁徙之人，被御天者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静寂再次笼罩营地，不过这一次持续的时间很短。“我，我明白了。”苏?卡斯比咬着牙承诺说，“我这就去召集参加祷告仪式的人手，最多一两个小时，就能完成准备工作。”

“你最好快一些，不要抱着妄图搪塞的心思。”莎尔?班瑞提醒说，“下一次黑风将在拂晓之前降临，我能够感受得到空气之中那股腥臭油腻的味道，没有杰迪尊者的协助，这里将没有一个人能够幸免。”

接下来是杂乱无章的脚步声，苏?卡斯比带着其他人离开了。莎尔?班瑞的秀美面容再一次飘入视野，这一次显得清晰许多。她将带着微微光芒的手指放在杰迪?卢克斯的额头上，轻轻按压了几下，让杰迪感到精神力枯竭的胀痛缓解了不少。

“莎尔?班瑞女士，现在可以说出你真正的目的了吗？”杰迪的声音显得有些虚弱，不过吐字清晰，以透支精神力造成的伤势来说，其实他已经算是幸运了。“把我的名字当成祈祷的对象——诸神在上，这简直就是亵渎诸神啊，会起到什么特别的作用吗？”

“看来你根本就没有真正掌握自己所拥有的力量，杰迪?卢克斯，你应该感谢命运女神，让我被那个该死的灵魂誓约所束缚，现在无法夺走你的灵魂。”莎尔?班瑞恨恨的偏过头去，紫色眸子里面满是沮丧的情绪，“每一片炼金神域，都是让人跨越超凡界限的无上珍宝，你可真是幸福的懵懂着啊！”

杰迪浅浅的吸了一口气，把讶异和迷惑全都压进心底。诸神对他实在不错，虽然全身依然酸痛得没有任何力气，不过至少思维的敏捷已经恢复。织魂者莎尔?班瑞语焉不详，但是她没有理由欺骗或者陷害自己，炼金神域……或者说永恒城堡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很显然，与即将举行的祷告仪式肯定有很大关系。

“信仰之力只有诸神才能汲取，凡人不会得到任何好处，只会因为过度膨胀而失去自我。这是任何魔法师、学者和神职者都十分清楚的真理。”杰迪?卢克斯感到自己的手指下意识的紧紧握在一起，心中不断的回响着一个疑问，“难道炼金神域真的可以吸收信仰力量吗？那么……为什么迪什先生没有提到呢？”--5045326219529

第177章劫后余波，最大阻碍

长夜将尽，东方隐隐现出微明之时，一场尤为猛烈的黑风席卷了大半个荒原戈壁，足足肆虐了两个多小时，才带着宛如鬼哭的呼啸声渐渐远去。。。

眼看着周围慢慢恢复了平静，飘扬的灰烬重新出现在眼前，苏?卡斯比才松了一口气，紧紧握住青铜窥镜的双手松弛下来。片刻之后，伤者的呻吟和受惊的抽泣声变得随处可闻，不过也能够听到有些声音在喃喃念诵赞美“杰迪?卢克斯”的祷言。

他们当然有理由心生感激，因为和几个小时之前那次相比，这次黑风肆虐的时间更长，威力更大，足以将拥有尊者保护的大型村落夷为平地。然而风势过后，却几乎没有人受伤，更不要说惨死。位于营地之外的沙丘已经变成了一片平坦的流沙，高达数十米的枯树也在顷刻间化作齑粉，即使是最固执的人，看到这一幕之后也不得不承认，他们的营地原本无法抵御这次带有复仇性质的灾难。

是两位强大的尊者——杰迪?卢克斯和莎尔?班瑞拯救了所有的人，他们联手施法，制造出笼罩了整个营地的黑暗迷雾，又以幽绿色光网进行强化，任凭黑风肆虐咆哮，闪电轰鸣不止，营地之中一片平静，连最细微的尘埃都没有扬起。

那是一幅极为骇人的场景，天空之中翻卷出大片大片的血红的色彩，仿佛浓密的云团全都燃烧起来，锯齿状的分叉闪电划破天宇，火焰的光芒在黑暗之中时隐时现，简直如同世界末日提前降临。除了两位尊者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够保持镇定，就连公认勇气过人的武士首领泰伯?汉克都脸色灰白僵硬，手指痉挛的紧握着长剑剑柄。

那只是下意识的动作而已，在宛如末日的可怕风暴面前，他的剑恐怕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泰伯?汉克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就明白了这一点，当风暴远去，周围渐渐恢复平静之后，曾经最为反对举行祷告仪式的他第一个站了出来，请求再一次进行颂神祷言，为显得有些虚弱的杰迪?卢克斯恢复力量。

年轻的尊者语气和善的拒绝了这个建议，“过多的信仰之力只会造成不良的后果，我只是体力有些消耗，精神力方面还很充沛。”他看了一眼神色平静的莎尔?班瑞，然后抬头朝东方望去，“至少在几天之内，黑风不会再次出现，我和莎尔……尊者会继续逗留一段时间，苏?卡斯比，你们打算尽快踏上行程吗？”

车队首领稍显迟疑的沉默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摇了摇头，“杰迪尊者大人，我曾经愚蠢的以为，只要谨慎小心，加上足够的智慧和运气，即使没有尊者的护佑，我也能够带领整个居留地的人们活下去。”他的声音里面有着深深的感慨和苦涩，让杰迪的心情也沉重下来。“但是……只是遭遇了一次黑风，就让十几个同伴永远离开了我们，营地也差点就被彻底摧毁……这都是我心里的傲慢造成的恶果，我必须对这件事情负责。杰迪尊者大人，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我希望能够由您来担任首领，护佑我们这支队伍平安抵达奇迹之城法蒂盖尔。”

杰迪刚要推辞，心里突然因为某个熟悉的名词而震动了一下。“奇迹之城法蒂盖尔？”他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不过随即就意识到自己恐怕有些反应过度，急忙弥补说，“你们准备去那里？那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居住的地方啊。”

看着苏?卡斯比露出哀伤的表情，杰迪知道自己的这番掩饰的话没有露出破绽，不由得暗暗松了一口气，然后眼神一偏，果然看到了莎尔?班瑞投来的嘲讽目光。

苏?卡斯比没有想到眼前这位堂堂“尊者”，实际上根本就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杰迪?卢克斯的话让他感到嘴里满是苦涩的味道，忍不住再次长长叹息了一声。“奇迹之城当然没有我们这些流民的容身之地，杰迪尊者大人，哪怕是有您的护佑，我们这些人也不可能住进城里。不过那里毕竟有御天者和众****的尊者们，无论黑风还是魔影都不会出现，即使是在郊外露营，也总比我们那个就快被风沙吞没的驻留地强得多了。”

杰迪略一点头，语气有些随意的开口说，“那么，暂时就这样吧。我现在必须马上休息和冥想，以便恢复消耗的体力，如果你们不准备自行上路，就在附近扎营休息吧。少则一天，多则三天之后，我和莎尔尊者会陪同你们一起前往奇迹之城。”

苏?卡斯比原本紧绷的表情立刻松弛下来，满脸都是欢喜的表情，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起来。“非常感谢您，杰迪尊者大人，非常感谢！啊，我们会留在这里，直到您完全恢复……我这就把好消息告诉其他人！”

目送着苏?卡斯比连连鞠躬，然后以尽可能不失礼的迅速动作离开，杰迪?卢克斯揉了揉自己隐隐作痛的额角，把目光转向了坐在一边的织魂者莎尔?班瑞。

“关于奇迹之城法蒂盖尔这件事情，”杰迪用手指轻轻敲着弯曲木杖说，这根木杖的杖头水晶虽然已经破裂，不过杖身依旧完好无损，只是对于魔法的增幅效果有所降低而已。“莎尔?班瑞女士，您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隐瞒下来了呢？”

“这算不上什么隐瞒，人类小鬼。”莎尔?班瑞撇了撇嘴，语气轻描淡写的回答说，“奇迹之城法蒂盖尔在咱们的那个世界，属于蛮兽人一族的圣地，也是托马德?安一手缔造的神迹之地。完全一样的称呼……或许只是个巧合而已，毕竟我们到现在为止没有看到一个蛮兽人，那些高大武士的样子也不属于我所知的任何一个种族。”

杰迪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有些迟疑的点了点头，“这个猜测还算是合理吧……只是巧合，但愿如此。”他走到火塘旁边，注视着里面那些暗红色的余烬，然后又抬起头来，看了看满是补丁和裂口的简陋帐篷，这已经是苏?卡斯比竭尽所能拿出来的最好住处了。黑风之灾毁坏了绝大多数的帐篷，还将这些难民为数不多的补给品也都吹上半空，散落在方圆几十公里的戈壁上，勉强缝补起来的几座帐篷都用来安置伤者，包括苏?卡斯比在内的其他人，全都只能蜷缩在快要熄灭的篝火旁边，苦苦捱过寒冷的夜晚。

好在白天还算暖和，即使是漫天飞舞的灰烬遮蔽了大半阳光，照在身上依然能够驱走寒冷。杰迪从一只裂口的陶土罐子里面给自己倒了半杯水，润了润干渴的喉咙，然后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脖颈。

“关于法蒂盖尔的事情先放一放，莎尔?班瑞女士。”他尽可能用缓和的语气说，“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逗留几天？祷告仪式之后，我的精神力变得相当充沛，些许体力的消耗，只需要一个简单的魔法就能解决了，如果可以的话，尽早赶到奇迹之城不是更好吗？”

“对于我们来说，奇迹之城可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莎尔?班瑞眯起双眼，眸子深处有锐利的光芒在闪烁，“杰迪?卢克斯，你该不会以为尊者的身份不会被识破吧？就在不久之前，我找了个死者的灵魂，阅读了一下他的记忆，结果……简直让人心里发冷。”

杰迪动了动眉毛，意识到织魂者真是个名副其实的绰号。“阅读灵魂的记忆，哎，莎尔?班瑞女士，这样的事情最好还是谨慎一些为好，这个世界的神祗说不定会因此注意到我们呢。”

“这个世界没有什么诸神，如果有的话，那就是永恒帝国的至高君主御天者了。”莎尔?班瑞姿态优雅的耸了耸肩膀，“如果传说没错的话，这位君主已经统治这个国度差不多五百年了，而近一百年以来，他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奇迹之城法蒂盖尔的黄金宫殿。”

“一位活了五百年的君主？”杰迪惊讶的重复了一遍，“诸神在上，这简直令人难以相信。”

“这并非没有先例可循，杰迪。”织魂者似笑非笑的弯了弯嘴角，“就拿咱们那个世界来说，狮鹫帝国的开国君主，李维?史顿一世陛下就足足维持了150年的统治，直到和他并肩坐在黄金王座上的弗莱希尔女王陛下寿终正寝，才带着她的灵魂返回位于无尽星海的神圣国度。如果弗莱希尔女王陛下不是因为资质有限，始终无法突破传奇界限的话，说不定他们的统治时间还能继续延长，直至昨日呢。”

“李维?史顿一世陛下已经位列真神。”杰迪语气认真的提醒说。

“谁又能保证……御天者不是真神呢？”莎尔?班瑞把双臂交叠在胸前，抬头看了看裂口处处的帐篷篷顶，“说实在的，哪怕御天者只是个伪神也够麻烦了。杰迪?卢克斯，这就是我们必须在这里逗留一段时间的原因，除非你能够激活地下洞窟的神力网络，重建魔瑟琳?安罗斯城，否则我们前往奇迹之城法蒂盖尔的行程，和直接走进无底深渊恐怕没有什么区别。”--5045326219530

第178章城堡重建，灵魂投影

地下溶洞所特有的冷冽空气扑面而来，驱散了杰迪?卢克斯心中的烦躁不安。。。

这是来到新世界以来，杰迪第一次回到这处被称为炼金神域的地方。从杰迪所立足的溶洞底部向上看去，洞顶隐没在幽深的黑暗之中，只有一道地下暗河形成的瀑布飞溅而下，以雷霆万钧之势冲击在数百米外的一处水潭之中，发出隆然巨响，激起的水雾清凉宜人，吹走了常见于洞窟之中的陈腐发霉的味道。

距离水潭几百米的地方，十几根顶天立地的钟**石笋静静的矗立在一起，每一根都被无数细小的光点环绕，紫色、红色、亮黄色和绿色的光芒闪烁变幻，如同一道五彩斑斓、闪耀夺目的彩虹从钟**石笋之间盘旋而过，呈现出令人目眩神迷的美丽景色。

莎尔?班瑞站在最粗的一根钟**石笋下面，仰头上望，脸上的表情似悲似喜，“在托马德?安之前，从未有人类能够目睹魔登戴尔瀑布的美景。”她的语气里面充满怀念的味道，声音虽低，却连隆隆瀑布声都无法掩盖，“这里的神力网络确实已经被信仰之力激活了，杰迪，你能够感觉得到吗？”

杰迪满怀敬畏的点了点头。这座地下溶洞确实已经和当初有很大区别了，至少这条威势赫赫的瀑布就没有出现过，钟**石笋更是宛如百米长矛森然屹立，别有一种沉默的威严。他感觉自己很难把目光从眼前的美景上面移开，不过还是艰难的做到了。“莎尔?班瑞女士，可以请您稍微离开一点距离吗？”他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对织魂者说，“我现在打算试着重建魔瑟琳?安罗斯城，您现在所站的位置距离黑月圣殿太近了。”

“不是太近，杰迪?卢克斯。”莎尔?班瑞拍了拍面前的巨大钟**石笋，“我现在就站在黑月圣殿的正下方，看到石笋表面天然形成的巨龙浮雕了吗？这就是黑月之神的化身之一，我们暗黑精灵一族所信仰的暗黑龙王迪马利特留下的精神印记，在魔瑟琳?安罗斯城遭到外敌入侵的时候，通过这个精神印记，暗黑龙王迪马利特可以短暂降临，以深渊厉火的吐息烧尽一切敌人。”

杰迪试着用精神力轻微触碰那根钟**石笋，果然感受到了一股用语言所无法形容的宏大力量，与其相比，哪怕是托马德?安在西风郡城城外以先祖图腾召唤出来的黑月巨妖，也显得孱弱稚嫩，活像是只可怜的幼崽。

然而这股力量仿佛只是个幻影，无论杰迪如何去命令、触碰，甚至有些冒失的发起了一次精神力攻击，最终全都像是朝大海扔出一块石头，不要说得到回应，就连些许涟漪都没激起。

织魂者莎尔?班瑞兴味盎然的看着杰迪的种种试探，直到年轻的魔法师擦着汗水停了下来，才用带些戏谑的语气告诉他，“这只是暗黑龙王迪马利特留下的一个精神印记而已，托马德?安已经试过了很多次，结果和你没有什么区别。按照他的说法，只有在地下洞窟达到巅峰状态之后，才有可能付出巨大的代价召唤暗黑龙王化身降临，然而即使他苦心经营了五年，收集了超乎想象的信仰之力，魔瑟琳?安罗斯城依然没有达到巅峰，甚至还相差很远。”

杰迪露出愕然的神情，随后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那恐怕我更没有希望借助到暗黑龙王的力量了。”他一面说，一面在面前张开地下洞窟的控制光幕，然后深深皱起眉头，“莎尔?班瑞女士，按照您的说法，信仰之力可以用于重建魔瑟琳城，但是我这里显示的大多数建筑依旧是无法建造，魔魂、战魄和幽灵这三种灵魂资源全都是空的。”

“那就先建造不需要什么灵魂资源的建筑。”莎尔?班瑞也因为这个意外而皱起眉头，“托马德?安把建造城堡的过程保护的像是自己的命根子，除了他的亲信德尔塔管家之外，根本不允许任何其他人参与其中，我也不例外……不过有几种建筑应该不需要什么特殊资源，黑月圣殿、蜘蛛巢**、暗影祭坛，还有格斗武塔，这些建筑之中总有只需要信仰之力就能建造的吧？”

杰迪仔细埋头研究了一段时间，表情有些纠结的抬起双眼，“现在只有暗影祭坛和格斗武塔可以建造，”他说，“黑月圣殿不是缺乏资源，而是根本无法建造……至于那个蜘蛛巢**，建造列表上面完全没有出现。”

莎尔?班瑞略一思忖，提出建议说，“暗影祭坛是收纳灵魂的重要建筑，必须建造，如果信仰之力还有剩余的话，就把格斗武塔也建造出来吧。见习斥候的战斗力虽然低的可怜，不过在探路和潜行方面还有可取之处，那些难民之中负责侦查的家伙实在是太差劲了，简直就和一根木头没什么两样。”

杰迪点了点头，织魂者的建议听上去合情合理，他没有理由拒绝听从。随着杰迪的手指从光幕上面掠过，整座地下溶洞突然颤抖起来，一片极其浓重的黑暗充斥了他的意识，一个模糊的声音发出了愤怒的吼叫，像是什么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被夺走了一样，“我的！”那个声音咆哮着，“我的！你不能夺去，是我的！”

杰迪竭力维持着自我的意识，因为只要他稍微松弛精神，就会有种被黑暗彻底吞噬的不祥预感。愤怒的咆哮声越来越响亮，也越来越清晰，黑暗的遮蔽渐渐淡去，杰迪?卢克斯眼前的虚空之中出现了一个有着一头白发的青年人的形象，这个人穿着十分体面的管家服饰，手里紧握着一根辉石手杖，原本应该是挂着淡漠微笑的脸上现在肌肉扭曲，表情狰狞，两只眼睛里面放射出狂躁的血红光芒。

“我的！”那个青年朝着杰迪伸出左手，痉挛的五指青筋绽露，仿佛想要掐断年轻魔法师的脖子，“我的！这是我的！”黑色的雾气开始从那个青年的嘴里、耳朵里和眼睛里冒出来，团团围绕住他的身体，嘶嘶嘶嘶——像是什么正在融化的声音从黑雾里面响个不停，青年的咆哮声也随之越发猛恶，辉石手杖突然指向了杰迪的胸口，然后是一片耀眼的光芒炸裂开来。

杰迪下意识的用手挡住了眼睛，白骨护盾也在瞬间凝聚而成，带着古朴符文的白色骨墙将他团团包围。然而光明似乎无处不在，骨墙完全被穿透了，就连抬起的手掌和紧闭的双眼也没法阻挡分毫。杰迪的整个身体都颤抖起来，在充盈的光明之中颤抖，在难以想象的能量狂澜之中颤抖，他的意识已经退避到了脑海最深处的角落，在那里还是颤抖。光明剥夺了年轻魔法师的一切思维和知觉，只留给他无比的震撼和敬畏。

不知道过了多久，织魂者莎尔?班瑞美妙柔韧的声音响起，把杰迪?卢克斯从意识的深渊之中唤了回来。“这真是个令人惊讶的意外。”莎尔?班瑞的语气之中有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欣喜，“或许你真的受到了暗黑龙王迪马利特的眷顾，杰迪?卢克斯，我没想到重建魔瑟琳城的时候，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杰迪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跌倒在地，不过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是一片黑色的岩壁，还闪烁着星星点点的银色火光。他站起身来，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急忙伸出手来扶住旁边的岩壁。“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莎尔?班瑞女士，刚才那个穿着管家服饰的青年人……你看到了吗？”

“我看到了，杰迪，看得一清二楚。”莎尔?班瑞走了过来，嘴角无法掩饰的微微上翘，紫色眸子之中闪烁着非常愉快的光芒。“刚才那个家伙就是托马德?安最为信任的部下——德尔塔管家的灵魂投影，我不知道这个家伙是怎么出现在新生的炼金神域之中的，不过我知道你已经摧毁了这个灵魂投影，并且给了原本世界的德尔塔管家一个沉重的打击。”

杰迪用双手轻轻拍打几下自己的面颊，感到眩晕感已经减轻了不少，“好吧，这确实是件好事情，不过对于我们来说，更重要的是暗影祭坛和格斗武塔的建造，是否没有受到刚才灵魂投影消失的干扰？”

莎尔?班瑞点了点头，愉快的笑容依然没有从她的脸上消失，这让织魂者看上去简直像是个发光体一样魅力非凡。杰迪虽然一再告诫自己必须谨慎，但是依然被前者的笑容所感染，心里没来由的一阵轻松。

“德尔塔管家的灵魂投影消失没有干扰到两处建筑的建造进程，恰恰相反，我认为多半还起到了一些好作用。”莎尔?班瑞退后一步，抬手指着下方那片钟**石笋群说，“虽然作为一座城市来说，这连雏形都算不上，不过至少是个良好的开端，请允许我为你介绍这里，杰迪?卢克斯，这就是暗黑精灵一族永远的家园，新生的魔瑟琳?安罗斯城。”--5045326219531

第179章奇迹之城，法蒂盖尔

眼看着一道灰色的长墙出现在视野尽头，墙后面的高塔尖顶上飘扬着御天者的金色天平旗帜，苏?卡斯比才成功的说服自己，上古诸神终究还是没有舍弃他们这些卑微的人，而是派遣出两位神奇的使者，引领着整支难民车队前进的方向。。。

他们原本应该在艰辛的沙漠之旅中全军覆没。没有离开过驻留地的人不会知道，黑风只是旅途中无数危险之一罢了，流沙、尘暴、灰雨，还有悠游于地底的巨大食肉龙蚯，任何一次不幸的遭遇都会让没有尊者护佑的车队毁于一旦。哪怕是泰伯?汉克是远近闻名的第一武士，又有十几位抚慰师和学士随行，也不会有什么区别。

苏?卡斯比不禁为自己曾经的骄傲自负而感到愧疚万分，如果没有幸运的遇到杰迪?卢克斯和莎尔?班瑞这两位强大而和善的尊者的话，他的错误决定恐怕就要让难民车队的所有人都葬身大漠，根本就不可能看到奇迹之城法蒂盖尔的城墙。

“就是这里。”苏?卡斯比转过身来，高举双手宣布说，“欢呼吧，兄弟姐妹们！我们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抵达了奇迹之城法蒂盖尔！”

这一刻，没有欢呼，整支难民车队鸦雀无声。克里托长者俯身亲吻着脚下的土地，双手满满抓着两把沙土，忍不住热泪涟涟；泰伯?汉克抿紧嘴唇，钢铁铸成一样的面孔依然难掩喜悦之色；许多武士都撕开了衣服的前襟，敲打胸膛来宣泄心中的激情，甚至跳到了堆满杂物的车顶上面；就连一向作为奴工的喀卜人也都奔走相告，用含糊不清、断断续续的声音叙述着自己兴奋的感觉。

一片欢腾的气氛之中，只有杰迪?卢克斯完全不能理解这些人的喜悦心情。在他看来，所谓的奇迹之城完全是一派灰暗的景象。保护着城市的城墙虽然很高很厚，但是毫无壮美可言，只是由巨大石块堆砌而成的一道石头城墙罢了；城墙后面竖立着几十座尖顶塔楼，活像是无数丑陋的黑色长矛一样直插天空，尖顶下方的瞭望窗都被烟灰熏得黢黑，偶尔能够看到金属的光芒闪过。一队肩披灰色斗篷的士兵无精打采的在城头巡逻，手里举着的旗帜和他们的步子一样有气无力；远远看去，城里面的其他房屋也和这道高墙一样，简陋低矮，工艺粗糙，而且全都被漫天飞舞的尘埃所污染，看上去黑黢黢的毫无气势。

“如果这就是一国之都的模样的话，那么光耀之城菲尔梅耶简直就可以说成是父神在天上的居所了。”杰迪?卢克斯不解的摇了摇头，擦去一片落在鼻梁上的灰烬，“莎尔?班瑞女士，我们该不会是走错了方向吧？”

“当然没错，杰迪，不要用你的眼睛去看，用心去感受这里强者的气息。”织魂者坐在特别为她腾出来的马车上面，兜帽从身后翻过来，遮挡住她柔媚的面容，也遮挡住了无处不在的尘埃。“你感觉到了吗？那股混乱而暴虐的气息，如此浩大，即使是实力未曾衰退之前，我也远远不是对手。”

杰迪学着莎尔?班瑞的样子闭上眼睛，尽量让自己的精神力发散开来。精神力的触须飘荡在空中，向前延伸、舒卷、触碰，他“看到”了法蒂盖尔高耸的尖塔和城墙，川流不息的大街小巷，石块和粗木建造的贫民长屋，还有错综复杂、鳞次栉比的贵族宅邸。这一切确实比双眼看得更为清楚，然而年轻的魔法师完全没有感受到什么混乱而暴虐的气息，只是当精神力触须延伸到城市深处的时候，突然毫无征兆的消失了。

精神力触须被突然斩断，杰迪?卢克斯在猝不及防之下立刻受到了反噬伤害，身体猛然摇动了一下，胸口发闷，一缕腥甜的味道漾上喉咙。

“诸神在上，那座城市的深处究竟有什么东西？”杰迪擦了擦从嘴角流淌下来的血丝，由于精神力损受小，所以他所受到的反噬伤势也不算重，只是心情受到了相当剧烈的震荡。“迪什先生曾经说过，精神力的探索近乎于无法察觉，更不要说被突然切断，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呢？”

“那么迪什先生有没有告诉过你，用精神力去探测一位传奇强者，可能会引发很大的麻烦呢？”莎尔?班瑞冷哼了一声，“对于掌握了某种力量本源的传奇强者来说，很多不可能的事情都会变成可能，只是斩断你的精神力探测，应该说这位传奇强者并无恶意……或者说，他无法精确控制自己的力量？”

“传奇强者也有无法精确控制力量的吗？”杰迪抓了抓头发，满心不解的询问说。

“当然有，比如那些凭借血统踏入传奇境界的上古巨龙，还有……已经成功点燃神火、却在获得神职的时候遭到失败的不朽神孽。”莎尔?班瑞脸上的笑容稍微扩大了一些，不过笑意丝毫都没有进入眼底。“好了，等会再说，我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应该是苏?卡斯比来了。”

杰迪急忙跳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听到车厢门被有礼貌的叩响了，紧接着苏?卡斯比语气恭敬的声音传了进来。“杰迪尊者大人，莎尔尊者大人，奇迹之城法蒂盖尔已经快要到了，两位大人有什么吩咐吗？”

年轻的魔法师忍不住再次抓了抓头发，对于尊者这个身份来说，他所知道的那些东西都是莎尔?班瑞读取灵魂记忆的结果。由于死掉的那个人只是普通学士，对于这个世界的风土人情倒还有些见识，对于尊者这种地位崇高的人可就不太了解了。杰迪看了一眼再次闭上眼睛的织魂者，心里面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现在没有什么事情，进城的时候……再说吧。”

苏?卡斯比也只不过是个出身贫瘠驻留地的政务官，换成是原来的那个世界，身份介于乡下贵族和村镇长者之间，实在算不上什么上层人物。他这辈子只来过一次奇迹之城，那还是在十几年前，苏?卡斯比刚刚获得政务官身份之后，跟随着上百名同僚一同前来法蒂盖尔，参观了毒蝎神殿、断罪教团和惩戒卫士团总部等一系列规模宏大的建筑，在心里留下了帝国无比强大、不可摧毁的深刻印象。

奇迹之城法蒂盖尔门禁森严，苏?卡斯比当初和自己那些同僚在城门区足足等待了三天，才获许进入这座城市。虽然杰迪没有提到需要等待的事情，但是苏?卡斯比明白，强者总会得到优待，两位强大的尊者当然和一群普通的政务官不可相提并论，即使是奇迹之城，想必也会为他们开启方便之门。

抱着这样的想法，苏?卡斯比兴高采烈的离开了马车。他先是安排好临时营地的管理，然后带着莎尔?班瑞交给他的一枚黑曜石蜘蛛印记，与克里托长者和武士首领泰伯?汉克一同乘坐马车，前往奇迹之城法蒂盖尔。

这座城市的城门区总是聚集着着大批想要进城的难民，他们之中绝大多数终其一生也无法踏入城门一步。苏?卡斯比等人乘坐的马车当然有些破旧，不过依然引起了不少难民贪婪的目光，只不过身材高大魁梧的泰伯?汉克对靠近马车的每一个人都怒目而视，手按剑柄，总算是赶走了那些心怀叵测之人。

从近距离抬头观看，法蒂盖尔城的城门更显得雄伟厚重。足足二十米高的橡木大门表面布满刀剑砍劈和火焰烧灼的痕迹，而且被灰烬沾染，变得乌黑一片。这座城市在历史上曾经不止一次遭受过兵灾祸劫的考验，不过除了少数几次市民暴动之外，还从未有任何敌军攻破过法蒂盖尔城的城门。

这也是奇迹之城这个名字的由来之一。

越接近城门，拥堵的情况就越严重，马车很快就无法继续前行了，苏?卡斯比一行人不得不离开马车，安排两名武士看守，然后汇入了拥挤的人潮。泰伯?汉克仗着身强力壮在最前面开路，苏?卡斯比一手举着代表抚慰师身份的牧杖，一手保护着最为年长的克里托长者，三个人就像是在逆流行驶的小舟一样，向着城门的方向奋力前进。

足足花费了一个小时，苏?卡斯比突然感觉眼前一空，拥挤的人潮迅速稀疏下来，而且大多数都衣着体面，脸带矜持。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法蒂盖尔城的市民，其中不乏有着下级贵族身份之人。苏?卡斯比作为地方政务官，从来都是整个居留地最为注重仪表的人，但是与这些法蒂盖尔的市民相比，却像是个彻头彻尾的乡巴佬，甚至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

除非极少数隆重庆典时期，或者是有身份格外尊贵的大人物入城，法蒂盖尔城的两扇城门总是紧紧关闭起来的，市民和申请进入城市的外来者都只能从其中一扇大门旁边开启的小门进出。小门旁边摆放着一张厚重的橡木长桌，四名政务官坐在桌后，每个人的面前都摆放着厚厚一叠羊皮纸，他们负责审核这些申请入城的外来者的身份，手里的羽毛笔动个不停，不时抬起头来，用不耐烦的语气提出质问。一队全副武装的卫兵站在橡木长桌的周围，为这些政务官提供保护，同时也负责驱赶（或者逮捕）那些已经被禁止入城，却还在纠缠不休的外来者。

苏?卡斯比咽了口唾沫，竭力镇定心情，然后从人群之中挤了出来，走向一名看上去上了些年纪的政务官。这显然不是合适的做法，因为他没有排队，人群之中立刻响起了一阵抱怨和咒骂的声音。听到嘈杂的声音，一名看上去面相凶恶的卫兵大踏步的迎了上来，手里晃动着一根铁头木棍。

“喂，你，乡下土佬儿！”卫兵的语气又冷又硬，呵斥的味道远远大于劝阻，“滚到后面排队去，再敢扰乱秩序的话，俺就请你尝尝棍子的味道！”

苏?卡斯比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忐忑，身负尊者的托付，他不能露出任何退缩的样子。“我有身份证明，莎尔?班瑞尊者大人的徽章。”他竭力用不卑不亢的声音说，“难道尊者的从者也要像普通市民那样排队等候吗？”

卫兵的脸上露出了愕然的表情，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苏?卡斯比高高举起的黑曜石蜘蛛徽章。他能够认出苏?卡斯比身上穿的是一件抚慰师的长袍，但是一位尊者身边有着几名抚慰师担任从者，这简直是太平常的事情了。抚慰师只能勉强算是有入城资格的人，政务官可以找出一百个理由拒绝他入城，但是尊者当然不在此限，尊者在律法之外，如果让一位尊者心怀不满，不要说是一个小小的城卫军士兵，就是神廷高级政务官也会感到十分头疼。

看到卫兵犹豫不决的停下脚步，那名年长的政务官咳嗽了一声，挥手示意卫兵退到一边。“莎尔?班瑞尊者？”他用沙哑的声音提出疑问，“我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从来没有，是在法蒂盖尔千****总部获得资格的尊者吗？”

“我追随莎尔?班瑞尊者大人的时间不长，尊者大人也没对我提到过这件事情。”苏?卡斯比朝着橡木长桌走了过去，这一次没有卫兵上来阻拦他的去路，身后人群之中的抱怨声也全都消失了。“这是莎尔?班瑞尊者大人的徽章，奇迹之城理应有验证这件东西真伪的办法。”他一面解释，一面小心翼翼的把黑曜石蜘蛛徽章放到了那名政务官的面前。

年长的政务官用同样小心的动作拿起了蜘蛛徽章，放到眼前仔细观察着。这枚徽章雕刻的工艺极为精美，那只黑蜘蛛可以说是栩栩如生、纤毫毕现，仿佛随时都能活过来一样。政务官注意到这枚蜘蛛徽章里面有一丝幽绿色的光芒曼绕游走，散发出阵阵令人感到后背发冷的诡异气息，完全符合真正的尊者徽章的特点，于是总是与严词峻令作伴的嘴角勉强上翘，挤出了一个有些做作的笑容。

“啊，这确实是尊者徽章，请收好。”他把蜘蛛徽章小心翼翼的放回桌面，然后铺开一张羊皮纸，“我这就签署莎尔?班瑞尊者大人的入城证明，请问尊者大人带了多少位从者呢？”

苏?卡斯比略一迟疑，“莎尔?班瑞尊者大人和杰迪?卢克斯尊者大人护佑着我们整个居留地的七十五名居民，还有三百多个喀卜仆人。尊敬的政务官大人，两位尊者大人最多可以带多少人入城呢？”

年长的政务官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护佑着整个居留地的尊者大人？哦，御天在上，这年头可不多见了。”他为难的皱了皱眉头，语气显得比刚才更为谦恭，“按道理说，尊者大人拥有不被世俗律法质疑和管辖的权利，想要带多少人入城，就可以带多少人。但是这样一来，恐怕法蒂盖尔城里面也找不出这么多房间的廉价旅店来安置你们……这样吧，每次进城的人最好不要超过三十人，请你转告两位尊者大人，希望他们能够体谅。”

苏?卡斯比暗暗松了一口气，每次三十人，这已经比他想象的结果要好得多。倘若没有两位尊者大人同行，恐怕整个车队里面只有他和克里托长者勉强拥有入城的资格，其他人都要被拦在城外。

“非常感谢你，尊敬的政务官大人，我会把这番话转告给两位尊者大人。”他深深的鞠了一躬，正要收起尊者徽章和入城证明，突然有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一下子就握住了那枚黑曜石蜘蛛徽章。

“这个模样的尊者徽章？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一个语气倨傲的声音从苏?卡斯比的身边响起，那只手收了回去，把蜘蛛徽章抛到空中，又“啪”的一声抓在手心里。“哎，乡巴佬从者，你所效忠的尊者在什么地方？我很有兴趣去见见他。”

苏?卡斯比霍然转过身来，脸上露出了愤激痛恨的表情。任何一位从者都不能容忍有人如此轻蔑的评价自己所效忠的尊者，除非是……

站在苏?卡斯比身边的那个人看上去刚到中年，身上穿着一件深蓝色的长袍，表面缀满金属涡旋的装饰，领口和袖口都用精巧的丝线绣出一排排细致的符文密语，一枚交叉双手的青铜徽章别在长袍前胸的位置，隐隐闪烁着淡蓝色的迷离光芒。

“那颜尊者大人。”年长的政务官起身鞠躬，脸上露出了诚惶诚恐的神情，“是不是我刚才签署入城证明的时候，审核太过仓促了一些？尊者徽章应该交由您来验证才是。”

中年尊者随意的挥了下手，“这徽章不是假的，你做的没错。”然后他转向苏?卡斯比，“乡巴佬，我告诉你一件在穷乡僻壤根本听不到的事情，尊者虽然超脱于律法之外，但是彼此之间的地位也是有高下之分的。比如我，千****的蓝袍尊者那颜，说出来的话可要比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尊者重要得多了！”

也许是为了加强自己的语气，或者是某种示威的做法，那颜尊者话音一落，握住蜘蛛徽章的右手猛然泛起一层淡蓝色的光芒，向着徽章内部渗透而去！--5045326219532

第180章较量扣押冲突

眼看着蓝袍尊者那颜的右手泛起了淡蓝色的光芒，苏?卡斯比不禁脸色一变，忍不住向前跨出一步，想要做出阻止的动作。。

尊者徽章是尊者身份的象征，同时也是记录着尊者实力水准的魔法物品。那颜尊者将自己的魔力朝着徽章之中灌输进去，相当于和这枚徽章的所有者比拼实力水准，如果徽章的所有者抵挡不住那颜尊者的魔力，这枚徽章也就不再属于他了。

这样的做法当然有挑衅的嫌疑，不过也可以说是在检查这枚徽章所有者的实力水准。在那颜尊者看来，拥有这枚蜘蛛徽章的尊者以护佑穷乡僻壤的一群乡巴佬为生，多半实力差劲得很，徽章里面闪烁的光芒虽然是绿色，实际上说不定和一名白袍学徒差不多少。

所以在灌入徽章的魔力碰触到了铜墙铁壁一样的防御，并且以极其凶猛的姿态逆流而回的时候，那颜尊者几乎是毫无防备。右手泛起的淡蓝色光芒首先破碎，发出的声音宛如一颗宝石被铁锤击破，紧接着那颜尊者的脸上青筋绽露，眼睛里面露出惶恐和难以置信的表情。下一瞬间，他的右手就被轰然爆发的幽绿色光芒吞噬，极其痛苦的惨叫声从这位蓝袍尊者的嘴里爆发出来，令人听了不由得心惊肉跳。

朝徽章灌输魔力而惨遭凶狠反噬的情况并不多见，即使是那枚蜘蛛徽章的所有者实力高于那颜尊者，最多也不过是让他受到一些精神方面的冲击。不过老政务官有幸看到过一次结局悲惨的反噬事故，一名冒冒失失的白袍学徒误拿了千****紫袍导师徽章，灌输魔力遭到反噬之后，半个身体都炸成了血肉碎块。

那颜尊者可不是刚刚晋升的蓝袍尊者，他在五年前就已经获得了资格，而且很多人都认为他在不久之后就会晋升紫袍导师，可以说是位前途无量的年轻才俊。能够让他遭遇如此凶猛的魔力反噬，蜘蛛徽章的所有者——莎尔?班瑞尊者大人——难道会是一位金袍大尊？然而除了千****会长古柯奇大尊之外，哪里还会有第二位金袍大尊？

老政务官感到头皮一阵发麻，霍然起身的时候，连袖子扫落了墨水瓶都顾不上了。“砍断他的手！”老政务官朝着呆立一旁的卫兵大声叫喊着，“快！砍啊，你们这群呆瓜！”

老政务官的反应完全没错，砍断胳膊是拯救那颜尊者的唯一办法，但是没有人敢于朝身份尊贵、性格恶劣的那颜尊者动手，那些卫兵反而全都向后退了一步。老政务官冲到一名卫兵身边，拔出了他腰间的短剑，似乎打算亲自动手，然而随后他就露出了踌躇不决的神情。

那颜尊者恐怕不会感激砍断他手臂的人，哪怕这是为了拯救他的生命。断掉右手意味着那颜尊者的实力随之衰减大半，而且永远没有凭借一只手施展出强大魔法的可能。如果是位度量宽宏的尊者大人，或许还值得老政务官冒点风险，但是换成性格倨傲、气量狭窄的那颜尊者，老政务官脸色阴晴不定，不过终于还是垂下了手中的短剑。

幽绿色的光芒像是火焰一样迅速攀升，窜到了那颜尊者的蓝色长袍上，紧接着贯入他的身体。那颜尊者的惨叫声曳然而止，脸色苍白得活像是个死人，不过他的身体并没有炸裂，而是摇晃着重重跌倒在地。

老政务官的脸上飞快闪过了一丝惊讶，看上去那颜尊者似乎并无大碍，然而当两名卫兵把他从地上扶起来的时候，心思细密、目光锐利的老政务官顿时察觉到一件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事情。

那颜尊者佩戴在胸口的交叉双手徽章已经变得晦暗无光，原本蕴藏在徽章之中的那一丝淡蓝色光芒彻底消失了。这简直是难以想象的事情，因为众所周知，让尊者徽章光芒彻底消失的唯一原因，就是徽章的所有者已经失去了生命。

那颜尊者明明还活着，只是昏迷不醒，但是他的尊者徽章却失去了光芒，这完全出乎了老政务官的意料。他站在那颜尊者面前，眉头紧锁的思考着，直到有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政务官大人，我现在可以走了吗？”说话的人是苏?卡斯比，这位车队首领目睹了刚才惊人的一幕之后，脸色也显得有些苍白，不过语气还算平静。“莎尔尊者大人还在等待着我的回复呢。”

老政务官像是突然从梦境之中惊醒一样，霍然抬起双眼，“唔，不，不行。”他大声说，“你不能离开这里。”

苏?卡斯比并未露出惊讶的表情，因为他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不过他依然提高了声音，让人群之中的克里托长者和泰伯?汉克也能够听得一清二楚。“您要扣押我，扣押莎尔尊者大人的从者，政务官大人，您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莎尔尊者大人会怎么看待你的行为？”

“现在有一位尊者出了事情，当然，这不是你，或者莎尔尊者大人的过错，我不会隐瞒任何事情的经过。但是你必须留下作证，必要的时候，千****的大人们还会去直接质询莎尔尊者大人。”老政务官一面说着，一面挥了挥手，几名卫兵立刻走上前去，把苏?卡斯比围在中间。“这不是扣押，只是保证你留下来作证的必要手段。”

苏?卡斯比挺起胸膛，露出一个颇为自信的笑容，“即使是千****的大人们，也不可能罔顾事实，那位蓝袍尊者冒犯了莎尔尊者大人，他咎由自取！”

“当然，这一点我不否认，不过一切都要由千****的大人们处理才行。”老政务官显然已经冷静下来，回到橡木长桌后面，取出了个满是灰尘的陶土瓶子，“要一起来喝一杯吗？莎尔尊者大人的从者，我已经派人去通知千****，但是不知道要等多久，才会有人前来处理这件事情呢。”

苏?卡斯比点了点头，一名卫兵去给他搬来了一把简陋的椅子，让他能够坐在老政务官的对面。老政务官给他斟满一杯酸味扑鼻的发酵果汁，然后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两人一面碰杯，一面看似随意的交谈起来。

泰伯?汉克有两次差点冲出人群，一次是在那颜尊者倒地昏迷的时候，一次是在苏?卡斯比被卫兵们团团围住的时候。幸好性格沉稳的克里托长者能够阻止他，并且在听到苏?卡斯比话里的暗示之后，拉着他朝另一个方向挤出人群。

“泰伯?汉克，你冲上去不但没法解决事情，还会让苏?卡斯比的境遇更加糟糕。”挤出人群之后，克里托长者语气严肃的向脸色难看的泰伯?汉克解释说。“我已经老了，腿脚不好，没法走得更快一些。你马上回到营地那边，把这件事情向两位尊者大人汇报。”

“我知道了。”泰伯?汉克咬着牙点了点头，然后快步朝营地的方向跑去。克里托长者抬起手来擦了擦额角的汗水，目送着泰伯?汉克的背影，脸色变得更加凝重起来，“唉，希望两位尊者大人不会嫌弃我们没有处理好这件事情吧。”他苦涩的自言自语说，“如果没有尊者大人出面，苏?卡斯比恐怕就要摊上大麻烦了。”

泰伯?汉克刚刚跑出城门区，就看到杰迪?卢克斯和莎尔?班瑞一前一后迎面走来，前者表情看上去有些苦恼，后者则面带挪揄，微微上翘的嘴角显露出心情的愉悦。

“莎尔尊者大人，杰迪尊者大人。”泰伯?汉克急忙躬身施礼，他的大嗓门吸引了不少目光看了过来。杰迪脸上的苦笑显得更加明显了，朝着泰伯?汉克摆了摆手，“事情的经过我已经知道了，你放心吧，苏?卡斯比不会有事的。”

“不过千****有没有事就不知道了。”莎尔?班瑞优美柔和的嗓音从杰迪身后响起，宛如粘稠流淌的蜂蜜，“冒犯了织魂者的人从来都不可能安然无恙，哦，杰迪尊者，你或许应该算是一个例外？”

杰迪挑起一边的眉毛，用心灵通讯的方式告诫说，“莎尔尊者，您该不会想要在奇迹之城大闹一场吧？总归还是小心一些比较好，哪怕千****的尊者算不了什么，那位号称御天者的伪神……可不是现在我们能够对付的。”

“能够把自己的帝国经营成这副样子，那位伪神恐怕也没什么了不起。”莎尔?班瑞语带不屑的表示说，随后语气一转，“不过你说得对，现在确实应该谨慎行事，放心吧，我没有和千****的尊者发生冲突的打算，至少这次不会。”

“感谢诸神。”杰迪忍不住咕哝了一句，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朝着泰伯?汉克点了点头，“我们现在马上去城门那里，如果千****派来的尊者恰好骄傲自大，我们又迟到一些的话，说不定苏?卡斯比会吃些苦头呢。”--5045326219533

第181章骷髅徽章，强势入城

杰迪?卢克斯一行人抵达城门的时候，拥挤的人潮已经显得稀疏许多，许多人都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议论着什么。。城门旁边宽大的橡木长桌后面摆放着四把高背靠椅，不过只有三把椅子上面坐着政务官，第四把椅子空闲着，旁边的地面上还有一滩墨水留下的痕迹。

苏?卡斯比没在这里，泰伯?汉克描述的那位老政务官和受伤的蓝袍尊者也不在。杰迪?卢克斯略一思忖，举步向前，弯曲木杖敲击着石板路，不过还没等他引起城门卫兵的注意，一个佝偻着腰的老人就从旁边走了出来。

“杰迪尊者大人。”老人用嘶哑的嗓音悄声说，“刚才千****来了三位尊者，两位穿蓝袍，一位穿紫袍。他们检查了那位蓝袍尊者的伤势，还询问了苏?卡斯比和老政务官一些问题，然后就把他们都带走了。”

杰迪转过头来看了半天，才认出老人的身份，“他们被带到了什么地方？克里托长者，你听到苏?卡斯比留下什么话给我们了吗？”

老人就是克里托长者，为了隐藏身份，他把自己的脸用灰烬涂黑了，还把长袍翻过来穿，看上去和一个境遇窘迫的老乞丐没什么两样。“苏?卡斯比没来得及说，但是……杰迪尊者大人，我听那位紫袍尊者和其他人交谈，好像对您和莎尔尊者大人的身份有所质疑。”

莎尔?班瑞狭长的紫色眸子里面闪过兴味盎然的光芒，“对我们的身份有所质疑，区区一个紫袍子？”她的语气轻松愉快，甚至还带着一丝慵懒的味道，“杰迪尊者，介意陪我去一趟千****总部吗？”

杰迪愣了一下。莎尔?班瑞的态度对于一位拥有强大实力的尊者来说非常正常，然而他们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当然无法通过千****的身份验证。“莎尔女士，您刚才可向我承诺过，不会在法蒂盖尔惹事生非。”杰迪再次开启心灵通讯说，“难道这么快您就忘记啦？”

“我没忘，不过这次惹出是非的可不是我呢。”莎尔?班瑞的语气简直可以说是兴高采烈，“除非你打算放弃苏?卡斯比，千****恐怕不会顾惜普通人的生命，类似读心术、指示术之类的魔法用在他的身上，很可能会挖出我们身上的疑点哦。”

杰迪脸色一凛，不得不点头承认莎尔?班瑞所说的话很有道理。“既然是这样，我们必须到千****去一趟了。但是你制造的身份徽章已经没有了，我们要怎么进城呢？”

“谁说我只制造了一个身份徽章？”莎尔?班瑞露出魅惑的微笑，手指戳了一下杰迪的胸口，“喏，这个是你的，喜欢它的样式吗？”

杰迪低头一看，胸口的长袍上不知何时别上了一枚精巧的宝石徽章，材质看上去像是某种晶莹剔透的宝石，不过色泽是少见的蛋白色，隐隐萦绕着一股灰蒙蒙的雾气。让杰迪有些哭笑不得的是，这枚徽章被雕刻成了露齿而笑的骷髅模样，冷眼看去，不由得心中升起一股惊悚的感觉。

杰迪的手指在宝石徽章上面敲了两下，脸上露出类似于牙疼的古怪表情，“多谢您为我准备了这枚徽章，莎尔尊者大人，但是徽章的样式是不是稍微……”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想要找到一个不那么失礼的字眼，“……骇人了一些？”

“啊，这可是长眠导者枯希杩的神徽样式，连细节都不会搞错的！暗黑精灵一族虽然主要信仰的是暗黑龙王迪马利特，但是也有一小部分长眠导者枯希杩和黑月之主索纳塔的信徒。”莎尔?班瑞用柔和的声音一本正经的回答说，不过语气里面些许戏谑是怎么都掩盖不下去，“说起来，杰迪，你可算不上一个好信徒，虽然你的嘴上经常挂着长眠导者枯希杩和他的下位从神——卷册守护者苏加德的名字，但是身上可没有佩戴这两位神祗的任何圣物呢。”

杰迪张口结舌，看了看胸前的骷髅徽章，又看了看眼带戏谑的织魂者。“好吧，这东西看上去挺适合亡灵巫师这个身份的。”他最后有些自暴自弃的承认说，“那么，我们就用这枚徽章通过城门？”

“我已经向里面灌注了一些魔力，大约相当于魔导师到大魔导师之间的强度。”莎尔?班瑞微笑着说，“比起那枚蜘蛛徽章的魔力强度略弱了一些，不过应该至少相当于千****的紫袍导师阶级，应该足够进城了。”

杰迪乍了乍舌头。通过这些天的旁敲侧击，他对于千****这个魔法师组织已经有了相当程度的了解。应该说千****并不是最强大的魔法师组织，它只是一个更大的组织——奥****分裂之后的产物。几年之前，一部分奥****的尊者由于对御天者的统治有所不满，决定发动叛乱，这部分尊者成立的组织被称为拥光者，少数不认同叛乱的尊者则重新组成了千****。

拥光者选择的叛乱时机非常巧妙，毒蝎神庙和断罪教团的主力恰好去镇压边境叛乱，守卫奇迹之城法蒂盖尔的只有几千名城卫军士兵，还有守卫大圣堂的精锐惩戒卫士。借助魔法的威力，他们迅速占据了大半个城市，并且将大圣堂团团包围，城卫军士兵在尊者们的魔法轰炸之下损失惨重，连惩戒卫士的几名首领也身负重伤。

看起来叛乱已经见到了胜利的曙光，然而就在此时，御天者离开大圣堂亲自出战，那一日，绚烂的光芒覆盖了奇迹之城的上空，坠落的尊者尸体犹如燃烧的火雨。绝大多数拥光者都当场战死，少数侥幸逃生的尊者也永远不敢再接近奇迹之城，只能隐姓埋名，乔装打扮，在帝国边境的偏僻驻留地苟延残喘。

“希望不要被当成是拥光者的伪尊就好了……”杰迪一面在心里嘀咕，一面走向那张橡木长桌。他身上那件长袍是用苏?卡斯比的旧袍子修改而成，和千****尊者长袍的式样有着很大的区别，不过胸前那枚徽章实在是格外醒目，让几名政务官同时都注意到了。

“御天在上。”杰迪刻意板着脸，语气生硬的开口说，“千****扣留了我朋友的从者，我们现在要进城，去找古柯奇那家伙要个说法。”

很少有人敢于直呼千****会长的名字，更不要说在名字后面加上“那家伙”这个颇具蔑视味道的词。橡木长桌周围立刻惊声四起，几名政务官的脸色都变得有些发白，不过因为心里早有预料，态度倒还算是镇定。

“尊者大人，请不要误会。”三名政务官同时起身致意，连着城门区的几十名守卫也都持剑行礼，其中一名政务官用格外谦卑的语气说，“千****并没有扣留您朋友的从者，只是因为刚才这里发生了一件不幸的意外，导致蓝袍尊者那颜身负重伤，所以千****请您朋友的从者去协助调查，讲述事情的经过，资深政务官卡蒙大人陪同他一起去的……”

“我不管什么协助调查还是扣留，事情的经过瞒不过魔法的眼睛，那个蓝袍子只能说是咎由自取。”杰迪一面说着，一面把骷髅徽章摘下来丢在桌面上，“现在我和我的朋友准备进城，去找千****的古柯奇谈谈，你愿意签署一份入城证明吗？”

骷髅徽章叩击桌面的声音清脆悦耳，却让三名政务官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三人面面相觑，全都露出了很不情愿的表情，毕竟这份入城证明很可能会引起千****尊者的不满，然而拒绝一位尊者的要求更是疯狂的行为。最终其中一名政务官深深鞠了个躬，扯过一张羊皮纸潦草的签下名字。

“这是您和您朋友的入城证明，请您收好，虽然丢失补办对于尊者大人来说算不得什么，不过总会显得比较麻烦吧。”

杰迪接过政务官双手送上的入城证明，还有那枚骷髅徽章，略一审视，然后抬起双眼，“这么简单？不仔细检查一下我的尊者徽章吗？要不要再请一位千****的尊者来？”

政务官擦了一下汗水涔涔的额头，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那颜尊者大人已经用自己的生命检查了您朋友的徽章。”他一面说，一面朝着杰迪手中的徽章投去戒惧的目光，“我想您这枚就用不着再去劳驾千****的尊者大人了。”

杰迪几乎绷不住自己的笑容，只好随意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去。“泰伯?汉克，克里托长者。”他询问说，“两位都来过奇迹之城法蒂盖尔吗？”

泰伯?汉克黑黢黢的脸上有些发红，嘴唇紧紧抿在一起。克里托长者带有安抚意味的拍了拍这位高大武士的肩膀，然后沙哑着嗓子说，“我年轻的时候来过一次，杰迪尊者大人，不过那已经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杰迪顿了顿弯曲木杖，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纠结，“那还是找个向导好了，克里托长者，你和泰伯返回营地，安抚一下其他人的情绪。我们会尽快把苏?卡斯比带回来的。”

克里托长者捋了捋胡须，点头说，“我会的，两位尊者大人，我们在营地等待您的好消息。”说完之后，他拉着满脸不情愿的泰伯?汉克快步离开，人群立刻给他们让开了一条顺畅的通道。

杰迪朝两人离开的背影瞥了一眼，“一个心思很清明的老人，比很多看似聪明的家伙都要睿智得多。”他轻声评价说，然后转向从头到尾都面带玩味微笑的莎尔?班瑞，“我们这就进城吧，莎尔尊者。”

织魂者轻蔑的哼了一声，看上去对于杰迪的做法似乎有些不满。不过她并没有说话，默默静立了一会之后，朝着奇迹之城法蒂盖尔开在城门旁边的那扇窄门走去。--5045326219534

第182章意外插曲，暗流涌动

或许对于许多失去了居留地的难民来说，拥有数万居民和坚固城墙的法蒂盖尔堪称奇迹之城，但是在杰迪?卢克斯的眼中，这座城市的规模远远比不上光耀之都菲尔梅耶，也比不上西风郡城，甚至连港城亚留斯的繁华景象都看不到，简直是一派死气沉沉的晦暗印象。-..-

法蒂盖尔大多数建筑都是用条石和粗木建造而成，式样显然是经过严格的规划，以至于站在笔直的街道上朝两边望去，大部分房子的外形看上去都差不多。一些房屋的顶部用烧制的陶土砖瓦覆盖，不过绝大多数房屋都只是简陋的木头房顶，由于房屋彼此之间的距离非常狭窄，杰迪一开始误以为这些房屋都十分低矮，然而走到近前的时候才发现，它们通常都有两三层楼高，而且每栋房屋都居住着不止一户居民。

与这些式样整齐划一的平民住宅不同，二十几座极为高大的建筑分布在法蒂盖尔城中各处。这些建筑每一座的风格都有所不同，有的结构错综复杂、雕饰精美，有的粗犷方正、壁垒森严，有的高塔林立、拱门阴森，不过有个共同点就是全都挖了防护壕沟，还用高墙保护自己，俨然是一座座城中之城。这些建筑大部分属于法蒂盖尔的豪门贵族，不过其中最为巍峨高大、富丽堂皇的几座，则全都属于御天者麾下的各大组织。

千****的总部千法之堡就是其中之一，这座建筑据说最初由三座高塔和九座较低的尖顶塔楼组成，代表全盛时期奥****的三位金袍大尊和九位紫袍导师。不过由于几年前的那次叛乱，千法之堡在恶战之中毁弃大半，目前只剩下一座高塔和三座尖顶塔楼还算完好无损，恰恰符合了千****目前的窘迫情况。

杰迪?卢克斯和莎尔?班瑞从城门旁边的窄门步入奇迹之城，随后就停下脚步，仔细观察起这座在这个世界闻名遐迩的城市。

这个世界的尘埃无处不在，奇迹之城法蒂盖尔当然也无法幸免。许多建筑的房顶都已经被灰烬玷污，偶尔下雨的时候，一部分灰烬沿着缝隙冲刷而下，给这些房屋的外表增添了许多宛如黑色藤蔓缠绕的怪异花纹。

城市的街道同样满是灰烬，一群身材矮小的喀卜人忙忙碌碌的清扫着永远打扫不干净的路面。他们用扫把将灰尘扫成一堆，直到把身后背着的陶罐子装满，然后跑到穿城而过的一条暗河去倾倒，这条河的河底已经被无数灰烬染成灰黑色，河水也浑浊得惊人，流淌的时候简直像是一滩泥巴，而非汩汩清溪的感觉。

杰迪?卢克斯试着叫住一名喀卜人，希望他能够担任向导。可惜的是，虽然这名喀卜人非常乐意为一位伟大的尊者服务，但是愚笨的脑瓜让他很难讲清楚通用语，连比带划还是无法让杰迪明白他的意思。至于喀卜语，这是由许多粗糙断续的词汇组成的特殊语言，发音怪异，语序错乱，除了喀卜人之外，恐怕没人明白喀卜语词汇表达的意思。

失望的挥手让那个喀卜人走开之后，杰迪朝着莎尔?班瑞摊开双手，“让克里托长者返回营地恐怕是个错误，虽然他上次前来法蒂盖尔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不过毕竟我们不是来观光游览，而是去千****总部的。千法之堡这样重要的建筑应该不会随便换地方吧？”

莎尔?班瑞把投向长街尽头的目光收了回来，眼底似乎有着一丝迷惑的味道。“这真是个有趣的改变。”她的声音轻如呓语，不过随即就微笑了一下，摆脱了这种有些古怪的情绪，“杰迪，在这样的城市里面，向导一定不会少，你只能看到喀卜人，是因为用错了方法。”

杰迪朝织魂者目光所指的方向瞥了一眼，除了忙碌的喀卜人和缩在街角、身裹破衣的乞丐之外，街道上可以说是空空荡荡。“我怎么看不到向导的踪影，莎尔女士，这还需要什么特殊的手段吗？”

莎尔?班瑞指了指杰迪身上的旧长袍，“这东西穿在身上，看上去就像是个落魄的学士，口袋里面没什么钱，身份还比一般平民要高贵很多。有眼色的向导会主动接近这样的人吗？”

杰迪的嘴里“啧”了一声，曾经酒馆跑堂小弟的生涯片段闪过脑海。这样的客人确实是跑堂小弟们最为厌恶的，骑着劣马的流浪骑士，还有家境败落的穷贵族，明明窘迫得连一杯像样的麦酒都买不起，却还自矜身份，叫嚷着要这要那。为他们服务的话，小费是不要想了，稍有怠慢说不定还有大耳刮子赠送。

想到这里，杰迪露出了一个有些怀念的笑容，然后伸手到长袍的暗袋里面，掏出了一枚金币。“这曾经是我的梦想。”他一面说，一面用拇指把金币弹入空中，“像个真正的贵族老爷那样生活，每天睁开眼睛的时候，枕着柔软的羽毛枕头，头上是属于自己的屋顶。”

金币还没落地，一个全身都包裹在灰色斗篷里面的身影就沿着城墙走了过来，站在十几米外鞠了个躬。“欢迎来到奇迹之城，两位，欢迎，需要向导吗？为您介绍最好的麦酒、最舒适的床铺，以及行走在法蒂盖尔街道上的一切禁忌。包您满意。”

这个声音听上去意外的年轻，杰迪挑了挑眉毛，手指一动，跌落在尘埃之中的那枚金币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动，腾空而起，飞到了那个人的面前，然后停留在那里。“我和我的朋友现在不需要麦酒和床铺，我们要去千****的总部，你知道它在什么地方吗？”他轻描淡写的询问说。

自称向导的年轻人显然被杰迪的这一手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一步，兜帽随之晃动不已。“非常抱歉，原来是尊者大人。”他呐呐的回答说，同时再次鞠躬，头颅谦卑得低到了腰带下方，“千法之堡，啊，尊者大人，我当然知道，请随我来吧。”

杰迪点了点头，比了个手势，示意年轻的向导收下那枚金币作为报酬。向导小心翼翼的伸出双手，将漂浮在面前的金币攥在手心里，那份黄金特有的沉重质感让他松了口气。据说有些尊者大人喜欢用幻术捉弄平民，甚至贵族，但是显然这一位没有类似的恶劣**好。

“千法之堡位于城市的另一边，步行的话需要走上半个小时。”向导将金币塞进斗篷下面最深的暗袋，然后用带些巴结的语气建议说，“尊者大人，如果您允许的话，我可以去雇一辆代步马车吗？”

“可以，你去办吧。”杰迪略一点头，再次从怀里掏出一枚金币，弹到了向导手里。向导不由得轻轻抽了口气，“您真是太慷慨了，尊者大人，刚才您付的那枚金币就已经超出了我能提供的服务价值，连雇佣马车的钱都有了呢。”不过话虽然这么说，他还是飞快的收起了金币，然后转过身，朝着一条小巷打了个响亮的唿哨。

马蹄得得声和车轮轧轧声随后响起，一辆满是黑灰和蛛网的马车从小巷之中驶出，坐在车手位置上的是个上了年纪的人，有着武士的高大身材，不过皮肤松弛，头顶光秃，看上去比实际的年龄更为衰老。这个人明显是经历过许多场血腥厮杀，脸上和手上都留着深刻的疤痕，尤其是一道血红的伤疤横过半边面孔，如果不是被和善谦卑的表情所缓和，一定会显得凶恶骇人。

“阿纹，有客人吗？”老马车夫的声音显得意外的柔和圆润，一点都没有沙哑苍老的感觉。

“是两位尊者大人，老谢克，五枚银币的大生意，到千法之堡去。”向导阿纹大声回答，同时比出一连串复杂的手势。杰迪眼神微微一动，转头看向织魂者，“这是……”

“没错，暗黑精灵手语，真是越来越有趣了。”莎尔?班瑞在心灵通讯里面回答说。“没关系，无论他们曾经有什么打算，现在……没人敢对两位尊者心生冒犯。”

正如莎尔?班瑞的断言，马车一路上通行无阻，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十几分钟之后，马车停了下来，向导阿纹推开车门朝外面张望了一下，然后跳了下去。

“两位大人，前面不远处就是千法之堡。那里不允许平民随便接近，非常抱歉，马车必须停在这里了。”

杰迪动作轻快的跳下马车，抬起双眼向前看去。千法之堡是座富丽堂皇的塔群式建筑，具有某种神秘主义的华丽风格，当然，有关于魔法的一切都倾向于神秘主义。一座最为高大的白色塔楼矗立在所有尖顶塔楼之上，纤细的塔身完全由白色石材构成，表面打磨得无比精巧光滑，即使是天空阴霾密布，依然在闪闪发光，仿佛在塔楼内部有光源一样。

较低的三座尖顶塔楼也各具特色，其中有一座被苍白色的气流旋绕，还有一座的窗户明暗不定，发出隐隐雷鸣的声音。最后一座尖顶塔楼完全由钢板和铆钉结合而成，每一块钢板上面都镌刻着古朴的符文，时不时有一道淡紫色的闪电沿着塔身划过，让所有符文都明亮起来。

“那是骨塔、雷塔和机械塔，分别属于千****的三位紫袍导师，最高的那座就是金袍大尊古柯奇阁下的白岩塔，不过想要见到古柯奇阁下，就连千****的尊者也必须提前预约才行。”向导阿纹朝着那边指指点点的解释说。

“也许我们无需预约，就可以见到那位古柯奇大尊。”杰迪?卢克斯摩挲着自己的下巴，那里刚刚长出些许绒毛，不过杰迪坚持认为是成年男人的标志。“好了，莎尔?班瑞女士，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们就去见见千****的尊者们吧。”

就在年轻的向导以为交易已经结束，打算跳上马车离开的时候，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莎尔?班瑞突然开口，用柔和优美的语调说，“等一下，阿纹。”

向导阿纹停下了脚步，表情显得有些迷惑，“随时听候您的吩咐，尊贵的女士。”他鞠了一躬说，“阿纹乐意为您效劳。”

莎尔?班瑞没有理会他，只是优雅的抬起右手，连嘴唇都没动，就有一道炫目的绿色光芒从指尖激射而出。向导阿纹的动作快的几乎让人看不清楚，身体猛然一扭，歪斜着倒了下去，让绿光从头顶上飞过，同时整个身体都被一团突兀出现的黑雾所包围。

老马车夫发出一声惊怒的吼叫，飞快的从座位下面拔出一把寒光闪烁的大刀。杰迪立刻举起弯曲木杖，杖头闪烁着负能量的暗色光芒，不过他还没来得及施展任何魔法，织魂者看似漫不经心的挥了一下手，一股无形的气流从杰迪?卢克斯的身侧掠过，凶猛的撞上了老马车夫，把他从马车上打了出去，向后飞出了好几米远，才重重摔倒在地。

有那么一瞬间，黑雾似乎打算溜进路边小巷的阴影之中，不过最后却没有这样做，而是渐渐散去，露出年轻向导阿纹的身影。“尊贵的女士，如果您是打算要我的命，那您就拿去吧，但是我可以知道这么做的理由吗？”

“你真的不知道？”莎尔?班瑞抬起手来，将长袍的兜帽推向脑后，露出美艳动人的容貌，以及细腻如黑色玉石的皮肤，“阿纹，别装傻，你的父亲是谁？”

阿纹明显是抽了一口冷气，肩膀一缩，然后又像是放弃了一样松弛下来。“我不知道，大人，真的不知道。”他做出和织魂者同样的动作——推开兜帽，露出明显具有暗黑精灵特征的脸庞，不过显然线条要更为粗犷一些，显然有一半血统来自于人类。“我的父亲没有留下任何身份证明，他恐怕不知道我的母亲怀了孕，如果知道的话，我早就死了。”--5045326219535

第183章身份成谜，毒蝎神殿

杰迪?卢克斯有些好奇的打量着阿纹，他从来没有见到过混血暗黑精灵，因为暗黑精灵一族虽然在某个方面比较开放，却因为体质问题很难留下后裔。。

阿纹看上去和普通人类少年差不多，只不过五官的线条要更加优美一些，身体也显得比较柔韧削瘦。暗黑精灵的血统让他的肤色比普通人略黑，不过和经受过烈日曝晒的人相比并没有什么太大区别，唯一容易泄露混血精灵身份的地方就是他的耳朵，虽然没有纯血暗黑精灵那么尖锐竖立，却也和人类的耳朵外形相差甚远。

这就是阿纹始终用斗篷遮挡面容的缘故，因为从天而降的灰烬逐年增多的缘故，在法蒂盖尔这样做的人为数众多，这让阿纹把自己的身份一直掩藏得很好。

“您是怎么发觉我的身份的？女士，我一向认为自己隐藏的本事还算不错。”阿纹看上去表情坦然，似乎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不过这也许是他偏暗的肤色所致，一个混血暗黑精灵总不会轻易就脸色发白。

“属于暗黑精灵血脉的气息，还有那些手语。”莎尔?班瑞举起了一根手指，阻止阿纹正要出口的辩解，“我知道那不是正统暗黑精灵手语，但是有很多相近之处，人类的手指总是显得太过笨拙，做不出如此精细优雅的动作。”

杰迪感到脸上有些发热，“许多高级魔法的施法动作并不比暗黑精灵手语简单多少。”他低声抱怨说。

莎尔?班瑞露出一个挪揄的微笑，“杰迪尊者，你在用实力优秀的人类大魔法师和暗黑精灵平民相比较，这算不算是不公平呢？”

杰迪苦笑着摊开双手，不再说话。莎尔?班瑞把注意力又转回了阿纹的身上，“曾经有一段时间，暗黑精灵一族的掌权者下过这样一条命令，对混血儿格杀勿论。”她轻声慢语的解释说，“任何纯血精灵都有格杀混血儿的权力，试图制造妨碍者，无论是混血儿的亲人还是朋友，都会被黑暗之中刺来的匕首穿透脊背。”

“如此野蛮粗暴的命令！”杰迪咂了下舌头，“莎尔尊者，这些暗黑精灵掌权者为什么会下达这样的命令？”

“当然，这是因为她们在恐惧的缘故，她们害怕自己的地位受到混血儿的挑战。”莎尔?班瑞撇了撇嘴，语气里面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混血儿拥有暗黑精灵血脉之中的优秀天赋，行动非常敏捷，同时还拥有人类血脉善于学习的优点，这都是纯血精灵无法比拟的。”

“这就是我的父亲放弃我的理由吗？”阿纹的声音显得尤为苦涩，“尊贵的女士，听上去可不那么令人信服。”

“实际上，你的父亲已经冒了很大风险。”莎尔?班瑞哼了一声，“他恐怕不是没有想到你的母亲怀孕的可能，而是刻意不去打听，要知道，一旦你被发现，你的父亲很可能会被迫在亲手杀了你们和一起去死之间做出选择。”

阿纹的眼神游移了一下，脸上那种愤懑不甘的表情渐渐平静下来。“原来是这样。”他喃喃自语说，“原来我的父亲并不是不**我，而是不敢……”他仰起头，眨着眼睛，试图阻止滚烫的泪水从眼角流淌而下，不过最终还是不太成功。“尊贵的女士，感谢您对我——一个即将死去的混血儿解释了这么多。”

马车的残骸里面传出一声呻吟，随后老马车夫挣扎着坐了起来，“拥光者不会忘记你们的暴行。”他的声音显得虚弱而痛苦，布满血丝的双眼毫不掩饰的流露出仇恨情绪，“两位尊者大人，你们在杀害阿纹之前，最好回身看一看黑暗之中有没有藏着匕首和短剑！”

“老谢克，不要因为我的事情牵涉整个组织，现在还不是时候。”阿纹沉声打断说，“作为一个混血儿，我早就想到过会有这么一天了。”

“这一天离你还远着呢。”杰迪突然嗤笑了一声，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布袋，丢到了阿纹的手边。“喏，现在这是你的了。”

阿纹惊讶的瞪大眼睛，随后用手碰了碰那只布袋——触感沉重，摇动的时候传来钱币相互撞击的声音。“这是……什么？”年轻的混血精灵显然有些搞不清楚。

“这是马车的赔偿金，大约二十枚金币，应该够了。”杰迪简单的解释说，然后转向表情有些不满的织魂者，“好了，莎尔尊者，游戏就到这里吧，苏?卡斯比现在还苦苦等候着我们前去援救呢。正如您刚才所说，千****的尊者恐怕不会怜惜一个普通人的生命，我可不希望耽误太久时间，最后只能看到一具尸体。”

莎尔?班瑞露出一个嘲讽的假笑，托那张美艳过人的面庞的福，即使是这样的表情，也带有让人心旌动摇的魅力。“好吧，大好人杰迪?卢克斯，我听你的，不过我确实用得着这个孩子。”她弹了下手指，指尖上立刻出现了一朵小小的幽绿色火花。“我已经留下了你的灵魂气息，阿纹，想躲起来也没关系，等千法之堡的事情结束之后，我会去找你的。”

阿纹下意识的拉开了自己的斗篷，在感觉到灼热的左手小臂上，他发现了一枚小小的蜘蛛徽记，色泽纯黑，像是烙印一样深入肌肤。年轻的混血精灵不禁打了个寒颤，不过等他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杰迪?卢克斯和莎尔?班瑞已经一前一后的朝着千法之堡走去。他们的脚步虽然看上去从容不迫，却在几个呼吸之间，就跨越了上百米距离，出现在千法之堡的大门前。

“随随便便就搭上了两位尊者的线，阿纹，你可真够幸运的。”老马车夫扶着酸痛的腰杆站了起来，颇为惋惜的看着自己那辆已经化为残骸的马车，幸好拉车的驮马没有大碍，只是吓得有些腿软。“哎，别忘了分给我一半金币，尊者大人可是已经明确说了，那里面有损坏马车的赔偿金呢。”

“我知道，老谢克，你那辆破车最多价值三枚金币。”阿纹已经从刚才的惊愕和死里逃生的后怕感觉之中清醒过来，迅速把钱袋揣进斗篷里面，“不过一半就一半，这笔钱我们回去再分，今天的事情……谁都不要说出去。”

“那当然，随随便便把关于尊者大人的事情说出去？那是活腻了不成？”老马车夫晃了晃脑袋，从一块车厢碎片下面找到了自己那把砍刀。“严严实实管住嘴巴，阿纹，我可还想多活几年，多喝点灰尘酒馆的麦酒呢。”

“麦酒喝多了你就管不住舌头了，老维克。”阿纹一面抱怨，一面从另一块车厢碎片下面找到了老马车夫的帽子，拍打掉上面的灰尘，然后递了过去。“他们已经进入千法之堡的大门了，看那两名从者的谦卑态度，恐怕还是两位很强大的尊者大人……哎，那位女士说还要来找我，有什么事情是尊者大人办不到，需要我这样一个小人物去办的呢？”

“尊者大人的事情，谁知道呢？”老马车夫用手指碰了碰面颊上的血红色疤痕，混浊的眼睛里面流露出一丝回忆的神情，“这几天你最好不要回据点了，阿纹，反正有这么多金币，干脆去找个旅馆安顿下来吧。如果尊者大人前来找你，这样也比较方便和隐蔽一些。”

阿纹略一思忖，爽快的点了点头，把一枚金币放在了老马车夫的手里，“头儿那边就要你帮我想个借口了，老维克，其余金币先放在我这里，一下子全给你的话，肯定会让你醉死在那条小巷子里面。”

“我知道轻重！”老马车夫哼了一声，把金币放进嘴里咬了咬，然后满意的揣进怀里。“倒是你小子，不要惹怒了尊者大人哦，我可还等着有那么一天，你给我收尸呢。”

“那天恐怕还早得很哩。”阿纹回答说，然后看着老马车夫拖着蹒跚的步子艰难前行，急忙追上去扶住了他的胳膊，“我们先去找个学士看看吧，花上一枚银角子就足够了。”

“学士又酸又涩的药膏哪有一杯香醇麦酒管用？你只管把我扶到灰尘酒馆就可以了。”

两人的背影快要消失在漫天飞舞的灰烬之中的时候，刚刚空无一物的街道上突然有一片空气发生了扭曲，紧接着出现了一个身材瘦削的秃头男子，此人身穿一件有许多扣带的紧身皮甲，空无一物的眼眶周围是宛如黑色荆棘一样错综复杂的魔纹，嘴唇也被许多细密的金属丝线紧紧缝在一起，光秃秃的头顶上有着一只张牙舞爪的毒蝎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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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常，陌生的尊者，必须，注意。”空寂虚无的声音从这个男子的腹腔之中发出，黑洞洞的眼眶转向阿纹和老马车夫离开的方向，眼眶深处似乎有两簇银白色的火焰燃起。“不可知，严密监视，调集人手，必要。”

声音的余韵在还空中飘散的时候，这个秃头男子的身影又像是出现时那样扭曲着融入虚空，眨眼之间，街道就恢复了空空荡荡，只有无穷无尽的灰烬在缓缓从天空飘落，就像是一场永不停止的黑雪。--5045326219536

第184章强者的会晤法则

千法之堡的等候室内部装潢极尽奢华，而且带有魔法师喜好的特别装饰，闪烁着各色光芒的符文随处可见。。等候室的中央摆放着一张长长的条桌，上面铺着红天鹅绒的奢华桌布，摆在条桌上面的几十个大银盘子里装着各种美味佳肴——茅草包裹的烤鸭腿、焦黄酥脆的蘑菇馅饼、加了红花和石竹调味的牛蒡冷汤、洒满糖霜的蛋糕，还有热气腾腾的杏仁奶炖仔鸡。几瓶色泽宛如深红宝石的葡萄酒放在条桌的一角，静静的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杰迪?卢克斯咽了一口唾沫，想要忽视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子，不过不怎么成功。食物的味道的确诱人，加上他到了这个世界之后，还没有吃上过一顿正经的大餐，苏?卡斯比虽然已经竭尽全力招待他心目中的两位尊者，不过由于难民车队物资匮乏，所能够提供的东西也不过是浓一些的燕麦糊、酸红酒、硬麦饼和偶尔抓到的兔子。

那只兔子又瘦又小，不过对于难民来说却是难得一见的美味佳肴，杰迪接过兔子的时候，甚至都能感到贪婪目光落在身上带来的压力。“如果就这么当众烤一烤吃下去，恐怕会胃痛很久吧？”抱着这样的想法，杰迪努力说服自己放弃了那只兔子，给车队之中的伤者和孩子煮了一锅几乎见不到油花的兔肉汤。

“来吃点这个吧，杰迪，不要这么紧张。”莎尔?班瑞毫不客气的端着一个大木盘走了过来，她把那张条桌上的食物每种都拿了一些，尤其是撒了糖霜的蛋糕堆的最多，还顺便端过来两杯葡萄酒。

杰迪点了点头，取过一块蛋糕填进嘴里，然后是两大勺青豆沙拉，再用葡萄酒把食物冲下喉咙。他吃的很快，这不仅仅是因为饥肠辘辘，更是因为他的紧张心情还未彻底缓解的缘故。

莎尔?班瑞用餐的姿态就要显得优雅得多，尤其是浅抿红酒的时候，吸引了不少正在这里等待与千****尊者会晤的贵族的目光，这些目光之中不乏带有热烈倾慕的眼神，也有些充满了贪婪*的邪火。然而无论是倾慕还是贪婪，没有任何人敢于在千法之堡的等候室里贸然上前搭讪，莎尔?班瑞的衣着看上去只是个普通平民，但是那份优雅矜持的风姿，却绝非平民女子所能拥有的。

杰迪感受到自己处于无数嫉恨目光的漩涡之中，不由得抖了抖肩膀，连眼前的美食也无心享用了。他放下了酒杯，刻意用房间里每个人都能听到的音量说，“莎尔尊者，看来千****的会长大人忙碌得很，我们还要继续在这里耽搁下去吗？”

那些嫉恨目光几乎在一瞬间就全都转变为惊诧和畏惧。如果说在其余场合下还会有人冒称尊者之名的话，在千法之堡可以说绝无可能。冒充尊者无异于挑衅千****的尊严，曾经有个御天大帝的亲信宠臣在酒宴之后借醉冒渎，激怒了千****的诸多尊者，结果虽然有许多身份尊贵的大人物出面说情，此人还是死于千****派出的刺客之手。

莎尔?班瑞慵懒的转动了一下手中的酒杯，深红色的酒浆荡漾起一圈圈涟漪，“杰迪尊者，这里的红酒和蛋糕还算味道可以入口，不过如果你已经吃饱了的话，继续等下去就没有什么意义了，你打算直接面见古柯奇大尊，还是先去找一下带走苏?卡斯比的那位紫袍导师？”

“当然是古柯奇。”杰迪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倨傲的微笑，弯曲木杖在地上重重顿了一下，“我只打算和这里能够做主的人说话！”

不止一名贵族露出了惊讶和不屑交织的诡异表情，他们现在甚至有点相信这两个人是疯子了。由于被称为“拥光者叛乱”的那次动荡，千****的实力已经有所削减，但是依然是奇迹之城法蒂盖尔里面响当当的前三大势力之一，就连毒蝎神殿的神官和断罪教团的血斗篷都对千****有所忌惮。作为千****唯一的金袍大尊，古柯奇的地位与毒蝎神殿大祭司、断罪教团裁判长相差无几，而且这位金袍大尊向来以不**交际著称，即使是各大家族的家主亲自前来千法之堡，通常也只是由三位紫袍导师接待。

“哦，那我们还在等什么？”莎尔?班瑞媚笑着放下酒杯，杯底和桌面敲击出一声清脆悦耳的撞击声，“请古柯奇大尊出来见面吧？”

等候室里面的贵族几乎同时露出嘲讽的笑容，不过还没等他们开口说话，一股难以形容的气息就从杰迪?卢克斯身上蓬勃而起。他的身躯似乎突然变得无比高大，高过了天花板，高过了尖顶塔楼，手中擎着一根粗如廊柱的弯曲木杖。

“我是杰迪?卢克斯尊者，请求会晤千****会长古柯奇大尊！”随着杰迪宛如雷鸣一般的声音，弯曲木杖的杖头闪耀起夺目的青白色光芒。下一瞬间，这团光芒腾空而起，直上天空，照亮了整座千法之堡。

三座较低的高塔顿时闪烁起不同的光芒，照亮了法蒂盖尔被密云笼罩的昏暗一隅。骨塔之主显然最沉不住气，一道灰白色的光芒最先射上半空，似乎想要包裹住那团青白色光芒，然而相互接触之后，却是灰白色光芒迅速破裂开来，犹如一颗虚幻的气泡。紧接着从雷塔塔尖射出了一道耀眼的电光，和青白色光芒骤然碰撞，发出一声震撼整个千法之堡的隆然巨响。

杰迪?卢克斯哼了一声，握住弯曲木杖的右手微微一震。莎尔?班瑞似笑非笑的目光随即投了过来，“还撑得住吗？杰迪尊者，只是两个紫袍子而已。”她半是调笑，半是嘲讽的询问说。

杰迪表情严肃的点了点头，“两个，问题不大……但是三个就很难挡住了。”

这句话让等待室里的所有声音都消失了，没有人敢于交头接耳，一道道惊悚的目光投向窗外，看着那团在电光闪烁、灰雾飞腾之下依然明亮如故的青白色光芒。这并非任何魔法方面的对抗，杰迪?卢克斯这位陌生的尊者只是释放出了自己的纯粹魔力，直截了当的挑衅着千法之堡的所有尊者。

既然连两位紫袍导师联手都无法压下杰迪?卢克斯，第三位紫袍导师显然不会置身事外。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机械塔流转的紫色光芒并未参与这场对抗，骨塔的灰雾和雷塔的闪电也在短暂僵持之后迅速退缩回去，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最高的白石塔塔顶响起，回荡在千法之堡的上空。

“非常欢迎你们，杰迪尊者，莎尔尊者。”那个声音并不非常高亢，却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我是古柯奇，请到白石塔的第三层会客厅，阿苟斯尊者和我在那里跪二位的到来。”

等候室里惊声四起，不少贵族都忍不住开口咒骂，就连刚才对杰迪?卢克斯的敬畏都难以压制他们的怒火。

“这简直是耻辱！”一个衣着华丽的青年贵族朝站在角落里的侍者挥舞起拳头，“我是格兰格里家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申请与骨塔之主、紫袍导师阿苟斯尊者见面有好几天了，为什么会先安排这两个人？”

“对，我们修普家族的家主提前三天就要求会见古柯奇大尊，为什么你们一再拖延，还说古柯奇大尊不会接见任何人？”一位看上去像是个大家族管家的中年男子也语带不满的抗议说，“我谨代表修普家族，要求千****给出一个合理的答复！”

因为刚才的骚乱而赶来的一位蓝袍尊者重重的哼了一声，鹰隼一般的目光扫视众人，等候室里纷杂骚乱的声音随后渐渐平息，除了杰迪?卢克斯和莎尔?班瑞之外，没有一个人敢于和他那双闪烁着异样光芒的眸子对视。

“你们还没有资格要求千****给出答复，更没有资格得到古柯奇大尊的接见！”等候室重归寂静之后，那名蓝袍尊者用生硬的语气，一字一顿的开口说，“想要得到同样的待遇并不麻烦，只要你们之中有人能够展现出匹敌紫袍导师的实力，古柯奇大尊一定会乐于接见那个人的。”

等候室里的贵族们面面相觑，呆在这里的当然不是奇迹之城法蒂盖尔的第一等家族，他们的爵位最高也不过是子爵而已。虽然有些家族确实拥有尊者提供服务，但是多半都只能穿着最低级的白袍，即使是有一两位绿袍尊者，和紫袍导师相比也全都是小角色。

蓝袍尊者不在理会那些脸色难看的贵族，径自走到了杰迪?卢克斯和莎尔?班瑞的面前，行了一个有些怪模怪样的法师礼，“尊敬的杰迪尊者，莎尔尊者，我是今日当值的尊者汉考克，请随我来吧，古柯奇大尊就在白石塔的会客厅里等着两位呢。”--5045326219537

第185章暗黑精灵身份的猜想

前往千法之堡的时候，杰迪?卢克斯曾经以为将会有一场针锋相对的言语交锋，甚至是更加激烈的魔法对抗。。。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在白石塔的会客厅里，千****的古柯奇会长摆出了一副格外和蔼的态度，笑容满面的样子活像是见到了久别重逢的老友。陪同会面的两位紫袍导师虽然表情显得有些僵硬，说话的时候语气也略带不满，但是考虑到他们刚刚在魔力对抗之中处于下风，这些举止还算得当。

寒暄几句之后，杰迪?卢克斯直截了当的进入正题，挑明了在法蒂盖尔城门区发生的那次冲突，以及从者苏?卡斯比被千****尊者带走扣押的事情。由于心怀疑虑，杰迪的语气可谓咄咄逼人，但是有着一把洁白胡须、相貌堂堂的古柯奇会长笑意丝毫不减，从桌上拈起一枚精巧的小银铃晃动了几下。

蓝袍尊者汉考克立刻走进会客厅，毕恭毕敬的朝古柯奇会长鞠躬致意，“会长大人，请吩咐。”

“那颜受伤的那件事情的调查到此为止，汉考克，麻烦你把那位协助调查的从者带来。”古柯奇会长轻描淡写的吩咐说。

还没等汉考克作出回应，陪同会面的两位紫袍导师之一，脸色极为苍白的骨塔之主阿苟斯重重哼了一声，霍然起身说，“会长大人，那颜尊者是一位已经披上蓝袍五年的资深尊者，如果没有发生这件不幸的意外，他在明年就可以参加紫袍导师资格考核。”他眯起眼睛，眼底似乎有两簇冰冷的火焰燃烧起来，语气也变得越发冷漠，“这么仓促就结束调查，是不是对他不太公平呢？”

“啊，阿苟斯导师，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古柯奇会长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那颜尊者是你的得意弟子，我完全能够体会你们之间深厚的感情。但是你刚才也都说了，这件事情属于不幸的意外，莎尔尊者的实力太强，而那颜尊者的试探又未免太过冒昧了一些，严格说来，只能算是他运气不好吧。”

阿苟斯导师的嘴唇扭曲了一下，以充满恨意的目光注视着杰迪?卢克斯和莎尔?班瑞，似乎想要把他们的形象深深刻在脑子里面。在紫袍导师的锐利目光之下，杰迪有些不自在的动了一下身子，不过织魂者就显得完全不在意，甚至还回了阿苟斯导师一个颇具魅惑的甜美微笑。

“……好吧，既然会长大人已经说了，就这样办吧。”阿苟斯导师几乎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这句话，然后毫不客气的踢开椅子，大踏步走出会客厅。挟带着怒气的脚步声迅速远去，在白石塔的螺旋楼梯上留下一连串空洞的回音。

“真是抱歉呐，两位，阿苟斯导师刚才的表现有些失态了。毕竟那颜尊者是他最得意的学生，而且也是近五年来千****最有潜力的尊者啊。”古柯奇会长抬起手来捋着胡须，悲悯的叹了口气说。

蓝袍尊者汉考克的动作很快，没过几分钟，他就带着苏?卡斯比出现在会客厅的门前。苏?卡斯比看上去脸色有些憔悴，双眼满是血丝，不过显然并没有遭受身体上的折磨。“杰迪尊者大人，莎尔尊者大人！”他一看到会客厅里熟悉的身影，就忍不住全身颤抖，热泪盈眶，“我，我没有办好事情，浪费了两位大人宝贵的时间……”

“不要这样说，苏?卡斯比，你做的很好。”杰迪抬起手来阻止说，“你没有被为难吧？哦，当然，有古柯奇会长大人过问，应该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没有，杰迪尊者大人，他们只是让我重复了好几次事情的经过。”苏?卡斯比一叠声的回答说，“我说的是事实，只说事实，没有人为难我。”

“千****只是想弄清楚事情的经过而已。”始终一言未发的紫袍导师慢条斯理的开口说，“卡斯比从者和卡蒙政务官分别讲述的事情经过完全吻合，那颜尊者咎由自取，实在不能责怪其他人。”

这位紫袍导师的口气听上去颇有几分幸灾乐祸，显然和负气离开的阿苟斯导师关系不佳。杰迪根本不想弄清楚千****错综复杂的人脉关系，听到这番话之后，只是简单的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然后站起身来，彬彬有礼的向古柯奇大尊表明了告辞的意思。

古柯奇大尊热情挽留了几句，不过杰迪完全能够听出他话里话外的言不由衷，更加坚定了立刻离开的念头。在交换了一番虚伪的客套话之后，他们在古柯奇大尊的目送下离开白石塔，结束了这次短暂的千****拜访之旅。

眼看着杰迪等人的背影消失在飞舞的灰烬之中，古柯奇会长脸上的和煦微笑渐渐收敛，代之而起的是沉思的表情。他的身影久久伫立在白石塔会客厅的窗边，看上去简直和一尊石像没什么区别。雷塔导师赛法兰不敢去打扰会长大人的思绪，静静的坐在高背靠椅上，目光低垂，眼底光芒流转，似乎也在思考着什么难以决定的事情。

一阵脚步声从门外响起，紧接着会客厅的大门被用力推开，骨塔之主去而复返，脸色依然阴森可怖。“那些人在离开千法之堡以后就分开了，身上带着追踪魔法的那个从者独自一人出了城，其余两个人……”他有些不甘心的停顿下来，嘴唇扭曲了一下，“骨蚊追踪到了一处小巷的入口，就失去了他们的踪迹，或许是利用传送术离开了吧。”

雷塔导师赛法兰撇了下嘴，抬起电芒流转的双眼，“请原谅，阿苟斯导师，我认为你恐怕是弄错了。自从拥光者叛乱之后，就没有任何尊者敢在法蒂盖尔城施展传送术，除非他们想要激怒断罪教团的那群狂信徒。”

阿苟斯导师的脸色看上去显得更加阴森，惨白之中隐隐流露出淡淡的死灰色，双眼则蒙上了一层幽绿色的光芒，“我召唤的骨蚊可不是用隐形术或者类似伎俩就能够摆脱的东西，除了传送术之外，我想不到还有什么能够让它失去继续追踪的能力。”

“恕我直言，阿苟斯导师，那是因为你除了摆弄尸体之外，对其他方面的奥法知之甚少。”赛法兰导师语气尖刻的表示，顿时让骨塔之主怒哼一声，举起瘦骨嶙峋的双手，眼窝之中的幽绿色火焰已经凝结如实质。

眼看一场冲突一触即发，古柯奇会长叹息一声，从窗外收回了目光。“都到了这种时候，你们还纷争什么？”他的声音并不显得严厉，却让两位紫袍导师全都惕然惊醒，相互对峙的魔法气息也随即消隐无踪。

“会长大人，我只是……”赛法兰导师呐呐开口，想要为自己辩解，但是被古柯奇会长用手势阻止了。

“我知道，赛法兰导师，你说的没错，千****的任何一位尊者，包括我在内，都不敢公然违反毒蝎神殿以御天大帝名义颁下的律法。”古柯奇会长和颜悦色的解释说，“但是这并不代表阿苟斯导师的判断有误，不要忘记，如果毒蝎神殿不准备追究这件事情呢？”

赛法兰导师面露愕然之色，“怎么可能？那群狂信徒根本不知道容忍为何物！”

古柯奇会长浅浅的叹了口气，走到自己的座位旁边，然后坐了下来，抬起手来揉着额角。“这当然是有原因的。”他语气一转，“你们感觉那两个人谁的实力更强？是让你们联手才能勉强抵挡的杰迪?卢克斯，还是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更没有显示实力的莎尔?班瑞？”

两位紫袍导师对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纠结和不情愿的神色。“是莎尔?班瑞更强。”阿苟斯导师首先用沙哑难听的嗓音说，“我能感觉出杰迪?卢克斯的魔力水平比我略微强大一些，但是绝非我和赛法兰导师联手之敌，只是凭借着某种秘术，让自己能够分别单独对抗我们两人。那颜是我的学生，我对他的魔力水平很清楚，即使是他贸然以魔力触碰了我的徽章，最多也不过是头痛一段时间罢了，绝对不会因为魔力反噬而受到重创。”

赛法兰导师随后点了点头，“我同意阿苟斯导师的判断，古柯奇会长，如果说杰迪?卢克斯给我的印象是实力略高一筹的对手的话，那么莎尔?班瑞给我的感觉，就和面对您差不多……”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有些迟疑的停顿了一下。

古柯奇会长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是个非常疲惫的动作，脊背也像是不堪重负的微微佝偻起来，“甚至更强，对吗？莎尔?班瑞，一个陌生的名字，即使是奥****全盛时期，也没有任何一位女性尊者能够达到金袍大尊的魔力水平。她的长袍看上去并不出奇，实际上却拥有一种晦涩阴冷的魔法波动，完全阻隔了我施展的几个探测小魔法，还有那种该死的致命优雅，只有纯血暗黑精灵才会具备。据我所知，在整个帝国之中，只有毒蝎神殿的暗夜大祭司完全符合这些条件。”--5045326219538

第186章拥光者的隐秘触角

几乎就在杰迪?卢克斯刚刚踏出千法之堡大门的时候，走在他身边的莎尔?班瑞突然发出一声充满讶异的短促气音，原本从容不迫的脚步也因此稍微乱了节奏，让她打了个趔趄，迅速抓住了杰迪的肩膀借了下力，才没有摔倒在地。。

“我猜想，在平地上都能摔倒，该不是暗黑精灵一族的特殊**好吧？”杰迪在心灵通讯里面刻意用轻松的语气说，“莎尔女士，或者是刚才交谈的时候，古柯奇会长对您使用了什么隐秘的魔法？”

“那个老家伙从一开始就没有中断过试探，恐怕我们前脚离开，这位会长大人后脚就要展开一系列行动了，不过刚才这件事与他无关。”莎尔?班瑞皱了皱眉，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奇怪，“这还真是太巧合了，我们刚才接触到的那个混血儿遇到了大麻烦，如果放着不管的话，恐怕会丢掉性命。”

杰迪同样流露出惊讶的表情，“是无意的巧合，还是有意设下的陷阱？”他眨眨眼睛反问说，“莎尔女士，你能很快就找到那个混血儿吗？”

“当然，有了这个，即使他钻进地形复杂的无回坑道，也逃脱不了我的追踪。”莎尔?班瑞手腕一翻，指尖捏着一丝细如人发的幽蓝色光线，光线向前延伸，另一端消失在灰蒙蒙的雾霾之中。

“希望这根光线的另一头，不会有第二位克莱门农?格雷果伯爵了。”杰迪耸了耸肩，有些感慨的看着莎尔?班瑞施展出织魂者所特有的追踪魔法，幽蓝色光线变得更加粗壮起来，而且像是心脏剧烈跳动一样震颤着。

“距离不算远，两条街之外的那幢建筑就是。”莎尔?班瑞眯起眼睛，无处不在的灰烬无法阻碍她所施展的鹰就找到了幽蓝色光线的终点。“杰迪尊者大人，”她用肯定的语气开口说，“给我一个……不，半个小时，我去处理一点私人问题。”

“如果是去救那个叫阿纹的混血暗黑精灵的话，我和你一起去。”杰迪想也不想的回答说，“拿着尊者徽章作为信物的话，即使是独自一人返回营地，苏?卡斯比的安全也没有问题。”

苏?卡斯比连连点头说，“杰迪尊者大人说的一点都没错，莎尔尊者大人，我一个人回去就行了。”

莎尔?班瑞没有考虑几秒钟，就爽快的从长袍上摘下那枚黑曜石蜘蛛徽章，丢到了苏?卡斯比的手里。“徽章上有我留下的奥法印记，如果有人胆敢阻拦的话，用你的精神力轻触徽章，我就会得到消息。”

苏?卡斯比的心里泛起一股兴奋，因为只有在一位尊者真正承认某人作为他的正式从者之后，才会允许这个人激发尊者徽章上面的奥法印记。“请您放心吧，大人，法蒂盖尔是个有律法的地方，拥有您的信物，返回营地的路途我完全可以通行无阻。”

莎尔?班瑞略一点头，她的心思已经大半放在了眼前的幽蓝色光线上，“我们最好快些行动，杰迪。”她的语气里面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杀机，“如果去晚了的话，说不定就只能对阿纹的尸体进行不死生物转化仪式了。”

杰迪咧了咧嘴，“好吧，莎尔尊者大人，那么我们再来比试一下，看看谁的速度更快一些吧？”话音未落，他突然毫无征兆的向前一跃，随后整个人像是踩在一块滑溜溜的冰面上，朝着前方飞速滑去。

“依旧是那个狡猾的人类小鬼。”莎尔?班瑞的笑容里面带着回忆的味道，天知道她是想起了在西塔森林的残酷截杀，还是无回坑道的长途追踪。织魂者伸出一根手指，像是弹动琴弦一样轻轻拨了一下眼前的幽蓝色光线，紧接着化成一片飘渺的黑影，融入路边小巷的阴影之中。

与此同时，在两条街之外的一栋外表极为普通的建筑里面，混血暗黑精灵少年阿纹正在着面临一场生死危机。他的朋友老谢克倒在一滩血泊之中，双手呈现出折断的扭曲，身边散落着许多金属碎片——那些原本属于一把淬火优良的长刀。三个高大魁梧的男子将他围在中间，这些人身穿锁链甲，手持漆黑长剑，肩后垂下的斗篷是干涸血迹的颜色。

对于法蒂盖尔的绝大多数人来说，这件斗篷就足以吓得他们心胆俱裂。血斗篷的综合实力在断罪教团之中算不上最为强悍的，但是他们的残忍、无情和恶毒，却连杀戮无数的惩戒卫士都不得不甘拜下风。毕竟后者主要面对的是反抗御天者的叛军，而前者则是针对一切可能会出现反叛苗头的人和事，进行着毫无怜悯的血腥镇压，死于漆黑长剑的无辜老弱妇孺的数量，远远多于真正的反叛者。

在三名血斗篷的身后，站着一名毒蝎神殿的下级祭司，黑色长袍上以银色丝线绣着一只狰狞可怖的蝎子，大半张面孔掩盖在长袍的兜帽下面，只露出一个肤色青白的尖锐下巴和紫黑色的嘴唇。这名下级祭司的手里把玩着一个小布袋，随着他的动作，布袋里面传出钱币碰撞的清脆声音。

“足足二十三枚崭新的金币，未经切边打磨，亮得像是刚刚从铸币厂拿出来。”下级祭司从布袋里面取出一枚金币，放在眼前仔细打量着，“这不是一个走街串巷的小贼的钱，也不该属于他赶着辆破马车的同伙。告诉我，那两个人——就是给你这些金币的人——究竟对你说过什么？”

阿纹擦了擦从嘴角流淌下来的血丝，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咳嗽。在刚才短促的搏斗之中，他扭伤了右脚，还被铁拳和剑鞘打断了两根肋骨，现在只要是吸气稍微用力，就感到胸侧火辣辣的疼。不过比起被打断双手，又被漆黑长剑狠狠贯穿腹部的老谢克来说，这点伤简直算不了什么。

“那个女人，我听另一个人称她为莎尔尊者，因为报酬的问题和老谢克发生了一些误会，随手施展一个魔法就砸烂了他的马车。不过他们都是很讲道理的大好人，在我们进行了一番道歉和恳求之后，他们不但没有继续伤害我们，还给了我们这些金币作为赔偿。”阿纹断断续续的讲述着，右手捂住肋下，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祭司大人，我完全没有冒犯您的意思，这些金币您尽管拿去吧，啊，我的意思是说，我甘愿把这些金币作为奉献给御天大帝的圣币。”

下级祭司的冰冷眼神似乎显得柔和了一些，他把金币放回布袋，又将布袋揣进长袍的暗袋之中。这个动作似乎表示他已经接受了奉献，阿纹暗暗松了一口气，极力遏制自己不要朝老谢克的方向看，同时垂下双眼，掩饰住眼底愤怒的火焰。

然而下级祭司并没有离开，而是举步向前，那双绣着银线的靴子来到了阿纹的面前，随后抬了起来，狠狠一脚踢在阿纹的肩膀上，把他踢得仰面倒地，断裂的肋骨传来一阵剧痛，让阿纹全身颤抖，几乎喘不过气来。

“大人，啊，祭司大人……”阿纹挣扎着把身体蜷缩起来，用微弱的声音为自己争取活命的机会，“请宽恕我，我没有……啊……”

又是一脚，比刚才轻些，不过依然让阿纹疼得说不出话来。“这些话留着到审问官面前说吧。”下级祭司残忍的笑了起来，“除了拥光者之外，我想不到还有什么陌生的尊者会出现在法蒂盖尔。你和那些叛徒接头，还得到了这么多金币作为报酬，很明显是为他们充当间谍。审问官会让你详细说出事情的经过，我相信在他们的帮助之下，你的嘴硬不了多久的。”

一名血斗篷弯下腰，抓住阿纹的肩膀，想要把他拖起来。然而就在此时，刚才还哀哀求饶的少年突然像是被激怒的山猫一样跳了起来，动作快的刺眼，和那名血斗篷擦身而过的时候，将一把短匕首深深的刺进了他的右眼，十几厘米长的刃身完全没入了血斗篷的眼眶。

血斗篷发出了一声窒息般的叫喊，丢掉长剑双手捂脸，然后像是根木头一样倒了下去。他的两名同僚立刻发出愤怒的咒骂声，两把漆黑长剑呼啸着切裂空气，朝着阿纹狠狠劈来。

阿纹又从斗篷下面摸出一把匕首，不过只有十几厘米长的匕首，是无法和两把狰狞钢剑正面交锋的，他的身手也无法抗衡两名经过严格训练的血斗篷。混血少年做了一个向外硬冲的假动作，引得两名血斗篷做出防御姿势，紧接着他的身体向下一伏，浓密的黑色雾气顿时升腾而起，将他的身影团团包裹住。

如果没有那名下级祭司的话，阿纹很可能凭借自己的特殊能力逃脱血斗篷的堵截。然而现在，这只是个美丽的幻想。下级祭司冷笑着伸出双手，吟唱出赞美御天者的诗篇，一股强风随着吟唱声骤然刮起，满室黑雾顿时被涤荡一空，显露出阿纹的瘦小身影。

“抓住他，打断他的胳膊和腿。”下级祭司语气冰冷的吩咐说，“反正在他随后短暂的生命里，也用不到那些东西了”--5045326219539

第187章毒蝎受挫，亡者之茧

透过层层墙壁的阻隔之后，门口哨兵的厉声斥喝以及随后人体倒地的撞击声显得非常微弱，但是并没有被两名警惕性极高的血斗篷忽视，或许是由于某种近乎于直觉的判断，他们没有选择执行下级祭司的命令，而是闪电般冲向木门，试图阻止有人破门而入的可能。-..-

他们的判断完全正确，反应也非常及时，然而本身的实力却不足以阻止入侵的两个人。走在前面的年轻人举起一根看上去粗陋不堪的弯曲木杖，一道灰白色的光芒闪过，两名血斗篷顿时感到全身一沉，疲惫如同潮水一样蔓延到全身，虚弱的手指甚至难以抓紧剑柄，让武器从手中滑落下去。

直到长剑落地的铿锵声响起，那名毒蝎神殿的下级祭司才反应过来，霍然转身，一只通体覆盖着赤红色甲壳的狰狞巨蝎随着他的手势从地面上浮现出来。这只巨蝎足有一辆马车的个头，两只有力的巨螯张合着发出咔哒咔哒的威慑声，如同长鞭一样灵活的蝎尾从背后竖了起来，左右摇摆，看上去活像是一条择人欲噬的毒蛇。

看到自己的召唤术已经生效，下级祭司松了一口气，脸上重新浮现出倨傲的冷笑。这只巨蝎是毒蝎神殿供奉的高阶圣虫，甲壳厚实，毒性猛烈，实力比守卫御天大帝宫殿的惩戒卫士都毫不逊色。尤其是巨蝎的背甲表面绘有神术符文，能够将魔法伤害降低到可以忽略的地步，哪怕是千****的紫袍导师亲自出手，这只巨蝎也能够抵抗很长一段时间。

下级祭司把双手合抱在胸前，准备一首吟唱具有解除魔法效果的赞美诗。他需要两名血斗篷的协助，因为巨蝎的攻击手段非常单一，头脑也不灵光，用于在狭窄空间执行守卫任务尚可，击败两名尊者可没有一点把握。然而冗长的赞美诗刚刚起了一个头，下级祭司就猛然抽了一口冷气，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那些诡秘阴森的词句全被僵硬的舌头卡在了喉咙里面。

刚才还张牙舞爪的巨蝎现在气焰全消，俯首帖耳的趴在地上，能够让一头蛮牛瞬间倒毙的剧毒尾钩卷了起来，两只巨螯也不再发出威慑的咔哒声。手持弯曲木杖的年轻人从容不迫的踩过巨蝎的背壳，来到下级祭司的面前，似乎毫不担忧会遭到巨蝎的突然袭击。

下级祭司完全不能理解这个年轻人为什么会具有如此鲁莽的勇气，要知道，高阶圣虫的脾气一向暴躁，即使是毒蝎神殿之中的常年供奉圣虫的祭司们，对圣虫的习性非常了解，每年也有好几例被圣虫伤害的事故报告。

杰迪?卢克斯的年纪虽然不大，但是他从来都不是一个鲁莽的人。这只看上去就极具威胁的巨蝎已经被织魂者莎尔?班瑞牢牢控制，同时和新生的魔瑟琳城建立了一丝可靠的联系。杰迪甚至可以清楚的了解到巨蝎简单头脑里面的所有念头，当然就不会产生任何惧怕的情绪了。

“祭司大人，如果有什么疑问的话，当面来质问我就可以了。”杰迪?卢克斯用低沉的语气开口说，“阿纹只是我临时聘请的向导，老维克是马车夫，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下级祭司竭力维持着自己的骄傲，朝着杰迪扬起下巴，“御天在上，毒蝎神殿有权动用任何手段，质询任何行迹可疑之人，这是帝国律法里面明确规定的。”他一面说，一面朝着巨蝎投去怀疑的一瞥，手指连续抖动，试图重新控制住自己召唤出来的高阶圣虫，然而巨蝎只是懒洋洋的抬了一下前螯，就不再有其他回应的动作了。

其实这个抬起前螯的动作也完全是杰迪?卢克斯的命令，因此打消了下级祭司的几分疑虑。在他看来，毒蝎神殿的圣虫并未完全失控，虽然被眼前这位陌生的尊者以什么手段暂时安抚，不过只要有更高阶的毒蝎神殿祭司到来，就一定可以夺回巨蝎的控制权。

“毒蝎神殿对你和你的朋友前来奇迹之城法蒂盖尔的目的有所疑虑，陌生的尊者，和我一起去面见最高裁判官和大祭司，你们必须。”下级祭司缓缓说出了自己的要求，同时提高警惕，一个他所能拥有的最强防护性神术做好了随时触发的准备。

这个要求可以说相当无理，下级祭司没有企望能够从杰迪?卢克斯那里得到和颜悦色的回答，他不是白痴。这只是一个威胁，一个突破口。

然而杰迪?卢克斯却微笑起来，“啊，一个正式的邀约？这正是我想要听到的。”他用愉快的语调说，“祭司大人，拜访毒蝎神殿的大祭司是我这次前来奇迹之城法蒂盖尔的主要目标之一，可惜我现在手头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处理妥当，恐怕只能另外约个时间了，明天一早，你看怎么样？”

下级祭司稍显迟疑，不过很快就绷紧了嘴角，“所有人都知道，毒蝎神殿提出的要求必须被不折不扣的执行，任何推脱都可以被视为是对御天大帝的不忠。”

“你确定？”杰迪挑起一边眉毛，语气不能说是轻蔑，不过带有一种满不在乎的味道，“我现在去毒蝎神殿的话，可以直接见到最高裁判官和大祭司么？如果这两位大人物放下了手边的事情正在等着见我，那么我当然应该马上过去，但是如果他们还忙着的话……”杰迪若有所思的笑了笑，“那么我恐怕必须要求一个合理的解释。”

或许是因为杰迪?卢克斯从容不迫的态度，或者是下级祭司心里始终没有打消顾虑，总之在犹豫了一段时间之后，下级祭司终于勉强的抖了下脑袋。“我会把这件事情的经过向最高裁判官大人详细汇报，陌生的尊者，最高裁判官大人会对你的行为作出评估。”

下级祭司恢复了一开始的傲慢态度，吟唱了几句赞美诗，解除了两名血斗篷身上的衰弱魔法，然后又朝着巨蝎做了个前推的手势。杰迪心里微微一动，几乎是在同时命令巨蝎暂时服从下级祭司的指令。巨蝎举起双螯，发出一声宛如摩擦甲片的嘶哑叫声，随后消失在一团嘶嘶作响的黑色雾气之中。

“相当强大的安抚术，陌生的尊者，最高裁判官大人一定会对你很感兴趣的，希望你不要忘记明天的会面。”下级祭司绷紧的嘴角松弛下来，朝着杰迪点了点头，然后让一名血斗篷抱起同伴的尸体，迅速离开了房间。

脚步声远去之后，勉强支撑着没有昏迷的混血精灵少年发出了一声低低的**，缓缓滑坐下去，鲜血在身后的墙壁上染成一片刺目的深红。杰迪急忙来到他的面前，略一检查，就发现在刚才的激烈搏斗之中，阿纹的后背、右臂和两肋都有被利刃切割的伤痕，而且全都没有愈合，失血程度之严重，已经让他陷入了垂死弥留的状态。

莎尔?班瑞像是一抹无形无质的阴影一样从门外飘了进来，“那些人确实已经离开了，方向是毒蝎神殿。”她轻声表示，随后走到阿纹面前瞥了一眼，近乎完美的脸上飞快的闪过一丝哀伤。“他快要不行了，这样的伤势足以致命，只有掌握了高阶治愈神术的神职者才能挽救他的生命。”

“不，还有一个办法。”杰迪轻轻摇了摇头，然后集中精神力，伴随着一阵冰冷死寂的气息在房间里出现，一缕灰白色的雾气从杰迪的指尖上袅袅升起，缠在伤重垂死的混血精灵少年的身上。

刚才还在渗出鲜血的伤口顿时止血收敛，然而却不是愈合，而是变成了毫无生机的死白色，看上去活像是僵尸身上的疤痕。织魂者莎尔?班瑞微微睁大眼睛，有些诧异的“唔”了一声，“这孩子身上的生机消失了，但是又没有死……是利用暂时亡灵化的方式防止伤势继续恶化吗？”

“没错，这是静滞时光之茧，一个比较冷门的亡灵魔法，用于救治必死的伤势很有效。”杰迪?卢克斯擦了擦额角沁出的汗水，颇为自豪的回答说。“现在阿纹暂时没事了，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去找一位能够施展高阶治愈神术的神职者，毒蝎教团的大祭司应该就是其中之一吧。”

莎尔?班瑞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古怪的笑容，“静滞时光之茧？教授你亡灵魔法秘密的老师是这么告诉你的吗？”织魂者说话的语气和笑容同样古怪，“那么他恐怕隐瞒了一些事情，时光是世上最难束缚和利用的力量之一，如果不是掌握了时光本源的传奇强者，根本不可能做到让时光停止。”

杰迪的脸色骤然变得十分难看，说话的时候甚至可以说是疾言厉色，“你说什么？莎尔女士，我不认为迪什先生会向我隐瞒什么东西，因为他根本没有那个必要。”

“据我所知，这个魔法真正的名字叫做亡者之茧，是告死者评议会最隐秘的传承魔法之一。”莎尔?班瑞耸了耸肩膀，以确定无疑的口气说，“对于濒死者来说，亡者之茧确实可以延缓伤势、保持生命，但是时间稍长，就会被无孔不入的亡灵魔力改造身体，转变为一只具有生前全部力量和记忆的强大不死生物——这才是这个魔法真正的用途，相比之下，诸如高阶亡灵生物转化仪式、献祭召唤、死者转生之类亡灵魔法的成功率都显得太过差劲了。”--5045326219540

第188章法蒂盖尔的地下反抗组织

一个穿着粗布防尘斗篷的人低着头，脚步匆忙的走过堆积着最多灰烬的贫民区街道，他的表现十分警惕，不但行走路线极为复杂，而且还不时回过身去，打量着是否有人跟在后面。。。

在第三次经过一家很不起眼的小酒馆之后，这个人突然一侧身，闪到了酒馆的后面，然后有节奏的敲了敲那扇黑漆漆的木门。门后很快响起了一个粗鲁的声音，“这里不接待客人。”那个声音说，“想要买酒的话，绕到前面去。”

“前面的酒不好喝，我要喝的是藏在右手边第三个罐子里面的美酒。”这个人用嘶哑的声音说，同时伸手到斗篷里面，取出一枚银币塞进门缝，“行行好吧，我的嗓子现在干得快要冒烟了。”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穿着肮脏的皮围裙的大个子出现在门口，右手提着一根粗大的棍棒，目光先是扫过敲门者，然后又朝他的身后张望了一下。“快点进来吧，灰尘大得很呢。”他咕哝着说。

“所以要行走在光明中。”敲门者的回答轻如呓语，让大个子脸上的表情变得微微缓和了一些，握紧棍棒的手指也松弛下来。

木门紧紧关闭之后，敲门者一面脱下满是灰尘的斗篷，一面朝大个子伸出手去，“原来今天是你在守门，勒夫曼，把银币还给我吧。”

大个子刚刚有所缓和的脸色阴沉下来，“还给你？”他把银币扔进空中，然后又一把抓住，“你比昨天回来的时间更晚，肯定是碰到了肥羊，难道金手指帕奇连一枚银币都舍不得上交吗？”

“御天在上，今天我的运气实在是太差了。”敲门者苦笑着摊开双手，“勒夫曼，这枚银币是我钱袋里面的最后一枚，如果你拿去的话，明天我可就没法进门了。”

大个子勒夫曼怀疑的看了帕奇一眼，把银币丢了过去。“好了，跟我来，有什么事情去找头儿说吧，他已经等了你快半个小时了。”

两个人沿着黑黢黢的过道走了十几米，来到酒馆年久失修的后厨。这里连空气都弥漫着食物的香甜气息，烤炉炉火正旺，一个胖胖的厨子正在案板前忙碌着制作面包，双手直到肘部全是面粉。两个骨瘦如柴的小厮抬着一盘热气腾腾的面包向外走，看着面包的眼睛里面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渴望，却又因为深深的恐惧而不敢染指分毫。

“哈，我们的金手指回来啦。”胖厨子看到两人走进厨房，顿时露出了夸张的笑容，举起满是面粉的胖手打着招呼，“帕奇，今天的运气怎么样？嘿，你们两个小鬼可不要想着偷吃面包，不然俺要一根一根的捏碎你们的手指头。”

帕奇的脸色显得有些晦暗，他走到胖厨子身边，语气低沉的开口说，“运气糟透了，头儿，我今天连一个铜板都没有弄到。”

胖厨子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朝大个子勒夫曼使了一个颜色，后者立刻走出厨房，反手关上了满是油渍的木门，然后双臂抱胸守在那里。“怎么回事？”胖厨子压低声音问，脸上伪装出来的和善表情已经被阴冷所取代，“我给了你三个人，帕奇，你不是保证说一定能够把那个混血小杂种从他藏身的老鼠洞里挖出来吗？”

“我们的确找到了阿纹藏身的地方，还有赶马车的老谢克，但是血斗篷的行动比我更快。”帕奇回答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后怕的痕迹，“从某种意义上说，这算是件好事情。如果是我们先找到阿纹的话，现在恐怕已经没有办法活着回到这里了。”

胖厨子勉强忍耐着听完帕奇的话，就一把将案板上的所有东西全都扫落地面，然后语气恶毒的咒骂起来，“御天在上，该死的血斗篷，该死的混血杂种！他们毁了我的计划，整整一袋银币，还有结识两位陌生尊者的可能，这是多么大的一笔财富啊！我这个法蒂盖尔地下组织的头目如果错过这个机会，怎么去向光明之子交代？”

帕奇闭上嘴巴，等待胖厨子发泄完毕。几分钟之后，胖厨子骂够了，从房间角落的橱柜里面找出一瓶红酒，就着瓶口灌了一大口，然后气哼哼的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紧靠着炉火正旺的烤炉。“好了，帕奇，这里没有你的事了。安排人手继续监视毒蝎神殿的动向，如果阿纹落在他们手里的话，那两位陌生的尊者说不定会去与毒蝎神殿进行交涉，毕竟阿纹身上的血脉……你知道，多少是个秘密。”

帕奇默默的点了点头，“我需要支取一些食物，头儿，你知道，支使那些流浪儿办事情必须拿出东西来，虚幻的许诺一文不值。”

“好吧，不过只能给你五人份。”胖厨子哼了一声，“我们的粮食储备快见底了，今年的生意实在是不好做，所以我才对那袋银币这么重视，至少可以让二三十个人度过冬天。嗯，你好像对这件事情不怎么热心？”

“唔，当然不，你是头儿，我没有意见。”帕奇迅速回答说，“我们会尽快找出阿纹的下落，还有那两位陌生的尊者，一旦得到消息，我会立刻来通知你。”

胖厨子挥了挥手，打发帕奇离开，自己靠在烤炉旁边继续大口大口的喝着红酒，看样子不把手里这一瓶喝完，是不会停下来了。

帕奇推开厨房的木门，脸色难看的走了出去。守在门口的大个子勒夫曼放下抱胸的双臂，皱起眉头跟了上去。“你的心情很糟？帕奇，头儿呵斥你了？”他说话的时候目视前方，只有嘴角在蠕动。

“没有，但是比呵斥还糟糕。”帕奇微微叹了口气说，“有说话的地方吗，别人听不到的地方？”

“去年废弃的仓库，我在里面藏了一瓶酒，还有点肉干。”勒夫曼挑了一下眉毛，“你先去吧，我再去店铺后面巡查一趟。”

废弃的仓库里面有股面粉发霉的味道，不过还能忍受。帕奇在一只表面满是灰尘和蜘蛛网的箱子里面找到了勒夫曼所说的酒，是用陶罐封装的黑麦酒，发酵有些过度，浓得几乎可以咀嚼，不过不能否认非常香醇。可惜肉干咸得吓人，帕奇吃了半块就没了食欲，只是有一口没一口的抿着麦酒。

勒夫曼走进废弃仓库的时候，扑面而来的麦酒味让他皱起眉头，“御天在上，该死的帕奇，你快把我的藏货喝光了！”他快步走到坐在箱子旁边的帕奇面前，一把夺过了陶罐。里面的带着丰厚泡沫的黑麦酒果然只剩下了不到一半，让大个子不由得心疼起来。

“哎，勒夫曼，只是一点点麦酒而已，与我们的伟大理想比起来，微不足道……”帕奇抬起惺忪的醉眼，嘴里吐出酒精的气息，“呃，伟大理想……嗯，到底是什么理想来着？”

勒夫曼重重的哼了一声，“你忘了？我可还没忘。我们的理想是推翻御天大帝的残暴统治，把和平安详的生活带给每一个受压迫的人……”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帕奇一巴掌拍在脸上，接下来的话自然被打断了。

“那真的是我们的理想吗？”帕奇的声音大得毫无必要，显然摄入过多酒精已经让他的自控力下降到了一个相当危险的水平，“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头儿是那么贪婪和残忍——好吧，他说偶尔为之是为了震慑御天大帝的走狗，但是有多少走狗死在我们的手里了呢？这个月有吗？今年有吗？我们要成为御天大帝足下的尖锐棘刺，真是漂亮又好听的说法，所以我们离开了驻留地，来到奇迹之城法蒂盖尔，在这里度过了奴役同胞的十个年头，十个血腥而又悲惨的年头！”

勒夫曼忍不住猛灌了一口麦酒，用力擦擦嘴巴，“帕奇，你喝多了。”他沉声说，“回去好好睡一觉，这些糟糕的念头就都会消失了。”

“不，我现在比什么时候都清醒。”帕奇一脚踩着木箱，嘴里说着完全和事实不相符的话，“勒夫曼，你告诉我，我们的理想真的还存在吗？我们的事业果真是正义的吗？”

勒夫曼沉默了一下，声音低沉的回答说，“但愿如此吧，不过我们至少可以说，我们在反抗御天大帝的残暴统治。”

帕奇胡乱的点了点头，“是吗？勒夫曼，那就好，那就好。说实在的，阿纹那孩子挺不错的，脑袋灵光，身手敏捷，如果没有出事的话，我原本想要把他当成接班人来培养的。”

“我知道，帕奇，所以你让老维克跟他一起，为的就是保护他。”勒夫曼摇了摇手中的陶罐，“很多人都认为老维克是头独狼，但是我明白，他是你的人。”

“可惜阿纹还是下落不明，老维克也死了。”帕奇颓然摇了摇头说，“我看到那些血斗篷只带着一具同伴的尸体离开，老维克的尸体留在房间里面，但是阿纹不见了，谁都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最好的结果就是那两位陌生的尊者带走了他，但是……他们有什么理由这样做呢？”

勒夫曼耸了耸肩膀，正要回答，突然朝着仓库外面转过头去。“听，好像有什么声音？”

帕奇侧耳倾听，然而除了低吟的风声和从酒馆前面隐隐约约传来的喧闹声之外，似乎一切都沉浸在寂静当中。“你听错了吧，勒夫曼，还说我喝多了酒，其实喝多的人是你才对吧？”

“不，他没错。”一个陌生的声音从两人耳畔响起。勒夫曼闪电般跳起身来，伸手去抓防身的棍棒，然而还没等他的指尖碰到武器，一抹冰冷森寒的感觉就顶在了他的喉咙上。

“动，就杀你。”一个声音用生硬的通用语告诉他，语气简直可以说是平静到了若无其事的地步。勒夫曼的身体僵住了，他用眼角的余光朝身边打量，看到帕奇的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穿灰绿色斗篷的暗黑精灵，手里拿着一把闪烁着幽绿色光芒的淬毒匕首，从背后比在他的喉咙上。很显然，根据喉咙上传来的冰寒感觉可以推断，在自己的身后也有一个这副打扮的家伙。

“你们是……御天大帝的部下？”勒夫曼有着和高大身躯完全不相符合的细密心思，念头一转，立刻感觉到情况并不是完全绝望。如果真的是地下组织的据点被毒蝎神殿或者断罪教团发现，来的人就应该是率领着一队血斗篷的毒蝎祭司，而非这些看上去完全陌生的暗黑精灵。

控制住帕奇的那名暗黑精灵吐出了一个短促的“不”，随后又沉默下来，看上去活像是一尊黑色的石刻雕像。勒夫曼的心中又是一沉，这是死士的行事风格，以暗黑精灵作为贴身死士，整个帝国也只有御天者本人才行。

从两名暗黑精灵现身开始，到门外再次响起脚步声为止，经过的时间其实并不算很长，不过勒夫曼却感觉像是过了好几个小时。“放开他们。”他听到有人用平静的语气吩咐说，随后贴在喉咙上的冷意消失了。

勒夫曼下意识的抬起手来，抚摸了一下隐隐作痛的喉咙，同时看到帕奇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两个人刚才的些许酒意已经全都化作冷汗滑落脊背，现在心思清明得不能再清明。勒夫曼注意到远处传来的喧哗声不知何时已经彻底消失了，就连呼啸的风声也都平息下来。

发号施令的那个人走了过来。勒夫曼惊讶的发现对方外表意外的年轻，恐怕还没有失踪的阿纹年纪大，头发黑如墨染，双眼明亮清澈，仿佛品质极佳的琉璃宝石。他穿着一件式样简朴、毫无缀饰的学士长袍，肩头落满灰烬，长袍下摆带着洗得发白的痕迹，看上去似乎是一名生活窘迫的抚慰师。然而与其身份并不相称的是，他的胸前佩戴着一枚露齿而笑的骷髅徽章，表面闪烁着微弱的紫色光芒。

“我是杰迪?卢克斯，容我猜测一下，或许你们都听说过这个名字？”年轻人微笑着开口说，从容不迫的态度有效的安抚了两名反抗组织成员的焦虑心情。

“您是中午之后进城拜访千法之堡的两位尊者之一，坐过老维克的马车，还给了他和阿纹一笔钱。”帕奇看都没看朝他连打眼色的勒夫曼，径自说出了自己所知道的情况，“在老维克和阿纹被断罪教团的血斗篷堵在藏身之处后，也是您赶走了这些御天大帝的爪牙。”

自称杰迪?卢克斯的年轻人似乎对帕奇的坦诚颇感兴味，眼睛里面的笑意变得更加浓厚了，“很遗憾，没有来得及阻止那些人伤害老维克，阿纹受的伤也很重。”他环顾废弃的仓库，目光在满是蛛网的木箱上停顿了一下，随后又回到了帕奇的身上，“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帕奇，我叫金手指帕奇，杰迪尊者大人。”

“哦，帕奇。”杰迪点了点头，“那么你的同伴呢？”

“他是守门人勒夫曼，头脑有些简单，不过是个好人。”帕奇似乎不假思索的回答说。勒夫曼立刻领会了帕奇没有说出口的意思，装出一副智商低下的样子重重点了点头。“我，勒夫曼，好人。”

杰迪再次瞥了帕奇一眼，目光之中似乎带着某种情绪，不过帕奇猜不出来。“好吧，帕奇，还有勒夫曼，你们知道我的来意吗？”他问。

两个人彼此对视一眼，然后齐齐摇了摇头。“杰迪尊者大人，我不知道。”帕奇猜测说，“不过或许您需要一个比阿纹更好的向导？如果是那样，我可以为您效劳。”

“我确实需要一名向导，不过这并不是我来到这里的唯一目的。”杰迪微笑着摆了摆手说，“我来到这里更重要的目的是收账，因为你们欠了我一大笔钱。”

帕奇大感困惑，勒夫曼也是如此。他们面面相觑了好一会，这才语带犹豫的提出疑问，“欠了您一大笔钱？这是怎么回事？杰迪尊者大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在今天午后才刚刚进城。”

“唔，是我表述的不太清楚了。”杰迪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帕奇，我的意思是说，我刚刚救了你们所有人的命，这难道不是一大笔钱吗？就在我来到这里的路上，我遇到了一整队断罪教团的血斗篷，一名惩戒卫士是他们的领队。这些人的目标很明显就是你们这里，如果我没有对付他们，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想必你们能够猜得到吧？”

如果说断罪教团的血斗篷让所有地下反抗组织的成员深感忌惮的话，那么惩戒卫士就只能说是一个最可怕的梦魇了。每一位惩戒卫士都是无以伦比的战士，对于御天大帝无限忠诚，因此能够借用御天大帝的一部分威能。有很多谣言传说惩戒卫士都是永生不死的，而且在挥舞长剑和战斧的时候，能够直接撕裂对手的灵魂。

即使是拥光者之乱的时候，也没有哪个人敢于声称自己能够“对付”惩戒卫士，死于惩戒卫士之手的反抗者成百上千，其中不乏优秀的斗士，就连奥****的尊者也被他们杀死了不少，其中至少包括三名紫袍导师。

“原来是这样，杰迪尊者大人，看来我们确实欠了您一大笔债。”帕奇按捺着心中的惊讶，摆出一副格外诚恳的样子，“但是想要还债可不容易，因为只有头儿才有金库的钥匙，而且我们现在手头的资金非常紧张，就连过冬的储备都没做好呢。”--5045326219541

第189章织魂者的宏大计划

杰迪?卢克斯并不奇怪自己的要求会被婉拒，说实在的，当织魂者莎尔?班瑞对他说出接下来的打算的时候，他甚至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惊讶。。莎尔?班瑞的打算是将奇迹之城法蒂盖尔所有地下反抗组织全都抓在手中，然后利用这股力量去进行更为宏大的计划。

莎尔?班瑞没有说出她的计划最终想要达到的目标，不过杰迪?卢克斯完全可以推测得到。从那些挑拨、谣言、暗杀和制造骚乱的步骤来看，织魂者打算让奇迹之城陷入彻底的混乱，然后闯入戒备森严的宫殿，去直接面对那位御天大帝。

如果莎尔?班瑞还是那位拥有传奇境界实力的魔瑟琳城第一主母的话，这个计划的成功几率倒还不小，然而现在她已经跌落了境界，真实实力与普通天骑士和大魔导师相差无几，只是眼力更加高明，对于阴影力量的本源也认识更加清楚而已。

换句话说，在一位大魔导师——比如千****的古柯奇大尊——面前，莎尔?班瑞还可以凭借一些力量应用方面的小伎俩让他难测深浅，但是换成已经达到伪神甚至更高境界的御天者，莎尔?班瑞的小伎俩不会起到任何效果。

一面飞速转着念头，杰迪?卢克斯一面微笑着摇了摇头，“这不是问题，大好人帕奇，只要你不反对就可以了。我的同伴正在前面劝说你们的头儿，但是他实在是太固执、太吝啬了，所以可能会有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发生。”

帕奇的脸色不由得为之一凛，正在一边装傻充愣的勒夫曼也不禁转了转眼珠，不过好歹把差点脱口而出的质问咽了回去。“你们……把头儿怎么样了？”帕奇一面说，一面把手伸进了斗篷里面，不过随后他就看到两把精巧的弩弓对准了自己的胸膛，只好松开藏在斗篷下面的匕首，换成了放在另一个口袋里面的烟斗。

“你们的头儿不够好，嗯，可能还有点好色。”杰迪耸了耸肩膀回答，“我的同伴恰好是个很漂亮的美人，不过最近一段时间脾气有点暴躁，所以……”

一声仿佛是什么柔软湿润的东西摔在地上的“吧唧”声响起，杰迪苦笑着转过身去，看着被扔在身后不远处的一条血红色的东西。“莎尔女士，这是什么恶心玩意？”

“又脏又贱的舌头。”莎尔?班瑞格外柔和的声音从废弃仓库外面传来，“我不想听到类似的咒骂，杰迪，如果听到的话，我可能会忍不住再杀几个人的打算。”

帕奇迅速理解了自己目前的处境，没等杰迪再次劝说，他就爽快的点了点头，“看来我别无选择，杰迪尊者大人，金手指帕奇很荣幸能够为您服务。”

杰迪保持微笑点了点头，“很好，帕奇，你是个聪明人，如果能够再谨慎一些，一定能够活很久。”他若有所思的朝勒夫曼瞥了一眼，然后眨了眨眼睛，“告诉我，帕奇首领，你和拥光者的高层打过交道吗？”

帕奇感觉冷汗正在从自己的脊背上肆意流淌，不过他没敢去擦，低下头来做出思考的模样，“我只是略知一点他们的情况，杰迪尊者大人，他们只和头儿打交道。”

“那么你现在应该可以和他们打交道了，去用你的方式联系拥光者的高层，告诉他们，我们——杰迪?卢克斯和莎尔?班瑞，很有兴趣见一见光明之子。”杰迪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

帕奇没有让犹豫的情绪浮现在自己的脸上，虽然他不怎么确定自己能够联络上拥光者，“当然，杰迪尊者大人，我会尽力去联系他们。但是请您原谅，我不能保证结果。”

“尽力就可以了，完成这件事情就可以让我们之间的债务一笔勾销，如果没有完成……我想你们这里应该能够凑出一百枚银币吧？”杰迪朝着身边的两名暗黑精灵指了指，“她们几个会留下来帮助你，保持联络，清点财富，还有……消除一些不和谐的声音。大部分时间里，她们都会把你当成首领，听你的命令做事，明白吗？”

房间里静了下来，帕奇能够听到身旁勒夫曼突然变得粗重的呼吸声，他的心里突然浮现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似乎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伸出手就可以拿到。

帕奇脸色发白，手指颤抖，但是却毫不犹豫的朝着杰迪躬身施礼。“我明白了，杰迪尊者大人，事情会有个让您满意的结果，我保证。”

杰迪离开废弃仓库的时候，满意的听到身后传来压低的质问声，还有帕奇为自己辩解的声音。那个大个子在装傻，他从一开始就猜到了，帕奇绝对不会和一个白痴在仓库里面喝酒谈天，正相反，杰迪猜测那个大个子才是地下组织的二号人物。

可惜他太谨慎了，没有勇气抓住机会。

杰迪走过肮脏狭窄的酒馆走廊，在小小的院落里面看到了莎尔?班瑞的身影。织魂者正在仰望因为时间的流逝而阴暗下来的天空，面无表情，但是给人的感觉是她显得有些迷茫。

“莎尔女士，这是第三个地下团伙了，也是奇迹之城最大的盗贼集团，接下来我们还要继续吗？”

“已经够了，通过这些人，奇迹之城的地下组织已经差不多都能握在手心里面了，你和我都没有太多时间浪费在这件事情上面，御天大帝——或者说他麾下的毒蝎神殿和断罪教团，才是我们应该重视的对手。”

“你这是把整个帝国当成了敌人。”杰迪苦笑着走过去，和织魂者并肩仰望天空，“哎，莎尔女士，我们必须这样做吗？”

“恐怕我们必须如此。”莎尔?班瑞的语气里面没有什么情绪的波动，“杰迪，你该不会忘记我们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吧？那棵自称莫尼?栗子的战争古树花费难以想象的庞大魔力，是送我们到这里来度假的吗？如果不做些什么，我怀疑我们是否还有回去的那一天。”

杰迪脸上的苦涩笑容消失了，“你说得对，莎尔女士。”他重重的点了点头，“是我考虑问题的时候出现了纰漏，我们确实必须找到回去的道路，不过难道没有与这位御天者合作的可能吗？如果有一位伪神帮助我们，想必事情会更顺利才是。”

“如果御天者的神智还正常的话，你的建议倒不是不能考虑。”莎尔?班瑞嘲讽的哼了一声，“但是现在你最好放弃这种不切实际的考虑，一个神智清醒的伪神不可能把他创下的帝国弄成这种样子，就连这些漫天飞舞的灰烬他也可以清除和抵御，至少保证奇迹之城不被灰烬沾染。”

杰迪有些好奇的伸出手去，接了一片从天上落下的灰烬，放在眼前仔细观察，“这东西不像是自然的产物，我从一些古老典籍里面看到过，火山喷发可能会形成大量灰烬从天而降，但是那只是短期现象，不会持续这么久。”

“你错了，杰迪?卢克斯，仔细观察吧，不是用眼睛，而是用你的精神力。”莎尔?班瑞同样接了一片灰烬，然后用手指碾碎，“这是衰亡灰霾，整个世界步入毁灭之前，必然会产生的东西。长时间接触这些灰烬，身体就会变得虚弱起来，而且生命也会逐渐流逝。”

莎尔?班瑞话音未落，杰迪已经一抖手把那些灰烬扔了出去，“喔，诸神在上，我……我已经接触了这么久，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当然不会！”莎尔?班瑞的一双狭长紫眸竖了起来，简直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只有几年时间的接触才会导致我说的那些不良后果，短暂接触没有任何问题，对于想要领悟时间本源、毁灭本源和衰亡本源的人来说，这些灰烬还是无比珍贵的东西呢。”

“那我们是不是应该收集一些？”杰迪的眼睛亮了起来，这一瞬间，他的惊喜表情似乎符合了他的年纪。“不知道这些灰烬对于亡灵巫师有没有好处。”

“……等有把握返回我们的世界再说吧。”莎尔?班瑞撇了撇嘴说，“还有，虽然我对死亡本源力量没有什么了解，但是我至少知道，衰亡代表的是一切终结，而死亡……不是结束。”

就在杰迪?卢克斯为是否收集一些灰烬而犹豫不决的时候，千法之堡的白石塔密室里，千****的古柯奇会长皱着眉头，看着自己面前摆放的几颗水晶球依次亮起、闪烁，频率完全符合“请求通话”的暗号。

但是这件事情本身就非常不正常。

除了极少数人——一些地下反抗组织的头目，还有古柯奇会长的亲信——之外，没有人知道这位千****硕果仅存的金袍大尊同时也是所有反抗组织的大首领——光明之子。这个身份必须绝对保密，甚至在拥光者组织内部，也没有多少人清楚光明之子的身份。只有在最紧急的关头，这些反抗组织的头目才会利用水晶球发出请求与古柯奇大尊通话的信号，通常情况下，他们只会和拥光者组织的接头人进行联系。

“一、二、三、四……这几乎是所有与拥光者有直接联系的地下组织了。御天在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古柯奇大尊揉着隐隐作痛的额角，他很不想去激活通信水晶球，然而这些水晶球却执着得闪个不停，把原本黑暗的密室映照得五彩斑斓，简直连一点神秘气氛都没有了。

迟疑良久之后，古柯奇会长终于做出决定，为了维持光明之子对这些地下组织的控制，通话是必要的。他非常谨慎，先戴上了一只上面绘着金色太阳纹章的面具，然后又将长袍的兜帽翻上来遮挡住大半张脸，这才激活了其中一枚水晶球。

耀眼的彩色光芒连续闪动了几下，随后稳定下来，投射出一片暗黄色的光幕。然而画面里出现的并不是古柯奇会长预料之中的那个人，而是那个人的副手——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古柯奇会长没等壮汉开口说话，就用一个果断的手势关闭了水晶球。看着其余闪烁不休的水晶球，一抹阴影逐渐浮现在他的脸上，“居然在我毫不知情的时候换了头目，难道被断罪教团的那些血斗篷发现了什么？不，不可能，如果是那样的话，现在千法之堡恐怕早就被大军团团包围了，断罪教团不可能冒着再次发生拥光者之乱的危险试探我，他们承担不起骚乱和动荡的责任。”

刚刚被切断联系的水晶球再次亮起，光芒闪烁，似乎流露出对方焦虑迫切的心情。古柯奇会长没有管它，手指触碰了另一枚水晶球，光幕张开，露出的是金手指帕奇那张略带苍白的面孔。

古柯奇会长对于金手指帕奇有点印象，因为这个人比他所在的那个组织的头目更加聪明，手腕灵活，在地下反抗组织里面的威望也比较高。古柯奇会长曾经以光明之子的身份试探过帕奇，许诺可以让他坐上头目的位置，不过被他婉言谢绝了。

试探当然只是试探而已。古柯奇会长不希望在被拥光者控制的地下反抗组织里面出现威望太高，或者太聪明的首领，因为那只会让光明之子的控制力减弱。如果当时帕奇接受光明之子的建议，那么等待他的不会是头目的位置，而是一把从背后刺来的匕首。

“然而现在……这个人终究还是坐上了不该坐上的位置。”古柯奇会长眯起眼睛，掩饰住心中的疑虑，用高亢、庄严，宛如吟唱赞美诗的腔调——属于光明之子的声音————开口说，“光明眷顾着你，帕奇弟兄，很高兴看到你安然无恙。这个水晶球通常只有海皮维弟兄能够使用，他出了什么事情吗？”

“永远行走在光明中，尊敬的光明之子，海皮维头儿出了一点意外，恐怕没办法和您联系了。”帕奇的样子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这让古柯奇会长心里更是泛起疑虑。

“哦？什么样的意外？与断罪教团的血斗篷有关系吗？”古柯奇会长试探着问。

“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尊敬的光明之子，您听说最近一段时间，有两位陌生的尊者来到了奇迹之城吗？”帕奇含糊不清的回答了一句，然后话题一转，想要岔开这件事情。

古柯奇会长没有允许他这样做，“光明无处不在，帕奇弟兄，我不希望你对光明有所隐瞒，因为那会让你的心灵坠入黑暗。”他的声音威严的回荡在密室之中，“海皮维弟兄究竟出了什么意外？他还活着吗？”

“还活着，尊敬的光明之子，海皮维头儿还活着。但是他没了舌头，右手也断了，恐怕没办法继续担任组织的首领了。”帕奇的表情显得有些紧张，说话的时候还疑神疑鬼的朝身后看了一眼，“您知道……光明无处不在，无所不知，海皮维头儿有点小毛病，喜欢搭讪美人儿，不过今天他找错了搭讪的对象……所以，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古柯奇会长的表情在一瞬间有些空白，不过他很快就从帕奇语焉不详的回答里面找出了可能的答案，“这个意外与两位陌生的尊者有关？哦，我知道了，莎尔?班瑞尊者，一位强大而美丽的女性，海皮维弟兄居然招惹了她？”

“我当时没有在现场，尊敬的光明之子，等我赶到的时候，海皮维头儿的舌头和手臂都已经落在地上了。”帕奇的脸色显得更加苍白起来，显然回忆对他来说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我们没法对抗两位尊者，只好尽一切可能答应他们的要求，其中那位年轻的男性尊者提出要见光明之子一面，理由是……有个身受重伤的人，想要请您出手进行治疗。”

“光明魔法虽然能够治疗伤势，但是比起治愈神术来说，还是有些差距的。”古柯奇会长语气缓慢的回答说，“你有没有建议那两位尊者，让他们前去毒蝎神殿寻求帮助呢？”

“这就是刚才我向您所说，这件事情与断罪教团可以说有关系了。”帕奇一脸难色的摊开双手，长长叹息了一声，“受伤的那个人说起来并不陌生，就是组织里面叫阿纹的那个混血暗黑精灵，通常和马车夫老维克搭档，在街头招揽向导生意，顺便打探情报的。依我看，莎尔?班瑞尊者八成和阿纹有些亲戚关系，因为她为了阿纹和断罪教团的血斗篷发生了冲突，还出手宰掉了其中一个，可惜阿纹还是身负重伤。”

“原来是这样，毒蝎神殿绝对不可能去治疗一名混血暗黑精灵，他们只会处死所有混血儿。”古柯奇会长点了点头，联想到莎尔?班瑞的暗黑精灵身份，他心里的疑虑变得更加浓厚起来。

“如果这件事情处理恰当的话，尊敬的光明之子，我们很可能多出两位尊者盟友啊。”帕奇说着，脸上露出了兴奋的表情，“如果能够通过这两位尊者搭上千****这条线，说不定五年之前拥光者之战的辉煌，就能够在我们的手中重现啦！”--5045326219542

第190章局势变化，连锁反应

午后阳光明媚之时，苏?卡斯比脚步匆忙的从奇迹之城法蒂盖尔城门走出，打算趁着天色还早，返回位于城外的临时营地。。虽然在阔别十余年后，他很有兴致在这座令他魂牵梦绕的城市游览一番，然而这样做就意味着他必须在夜幕降临之际，独自一人穿越奇迹之城高墙之外的动荡乡野。

聚集了数万难民的地方绝不会是平静安详的乐土仙乡，即使苏?卡斯比算是一位颇有实力的抚慰师，身上还携带着莎尔?班瑞尊者的信物，依然是件非常冒险的事情。

如果手头宽裕的话，苏?卡斯比甚至想要从奇迹之城雇佣一队武装佣兵，可惜身为难民营地的首领，他现在必须为几百名老弱妇孺的生活考虑。正因为如此，急匆匆离开奇迹之城的他并没有听到法蒂盖尔地下反抗组织纷纷出现变故的消息，更没有想到这件事情会给城外的难民带来何等可怕的灾祸。

这场灾祸起源于千法之堡白石塔的密室。

以敷衍的态度赞同了金手指帕奇对于美好未来的展望，又应允尽快出面，以光明魔法治疗负伤的混血精灵阿纹之后，千****的古柯奇会长关闭了所有通讯水晶球，默默的坐在堆满卷轴和魔法物品的橡木长桌后面，眼神在阴暗下来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深邃。

局势的变化已经完全脱出了他的控制。无论是拥光者还是光明之子，都是绝对不能被外人所知的绝密，如果是原来那些经过他严格甄选的组织头目还好说，一下子全都换上了新人，想要全都控制起来，不仅难度非常大，而且极易暴露身份。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就只有……断然处置了。

古柯奇会长的眼底泛起一阵阴霾，嘴角紧绷，看上去仿佛是平静面具上面的一道扭曲疤痕。他把手放在了一颗蒙着许多灰尘的水晶球上，手指竟然微微颤抖起来。这颗水晶球已经在密室之中安放了五年，从没有使用过，因为使用这颗水晶球，也就意味着他苦心经营的庞大地下反抗组织会遭到灭顶之灾。

“不，这只是必要的牺牲而已。”古柯奇会长低声告诉自己，“光明之子的身份绝对不能暴露，否则的话，推翻御天大帝的残暴统治的计划就缺少至关重要的领导者了，为了至高无上的伟大利益，任何人的牺牲都是被允许的。”

他花费了几分钟时间进行心理建设，然后摘下代表着光明之子的太阳面具，掀开兜帽，激发了那颗满是灰尘的水晶球。

下一瞬间，耀眼的光芒从毒蝎神殿的一间密室之中亮起，同时响起的还有刺耳的警报声。听到这个声音，正在神殿祭坛面前参加祭拜仪式的神职者全都停止吟唱赞美诗，彼此的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上一次响起这个声音，还是在拥光者之乱的时候。”一名年长的祭司难掩惊讶的脱口而出，“御天在上，难道又会发生类似的叛乱？”

“怎么可能？”另一名祭司急忙反驳说，“煽动叛乱的那些伪尊早就被我们斩尽杀绝，这五年以来，根本没有听到与他们有关的任何消息啊。”

“斩尽杀绝……恐怕没那么容易吧。”年长的祭司苦笑着摊开双手，“那可是十多位强大的紫袍导师，还有两位金袍大尊参与其中。我可是拥光者之乱的亲历者，当时包括断罪教团的许多大人都不在奇迹之城，我们打得很艰苦。连前任大祭司阁下都在激战之中陨落，最高裁判官阁下身负永不能治愈的重伤，半个宫殿建筑群也付之一炬……如果不是御天大帝亲自出手击毙两位金袍大尊，他们说不定已经成功了。”

一名下级祭司脚步匆忙的从神殿后面走了出来，朝着目露询问之色的毒蝎大祭司鞠躬致意，“御天在上，大祭司阁下，那间密室里面的水晶球突然激活，传来了一份文字记录，请您过目。”

衣着格外华丽的毒蝎大祭司顿了一下手中的蜘蛛长杖，乌木雕刻一样完美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怒气。“有这种事？那枚水晶球代表的可是千****！拥光者之乱那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发生，御天在上，我绝不允许！”

匆匆看完通讯水晶球传来的记录之后，毒蝎大祭司霍然起身，深紫色的眸子在两旁厉火的照耀下闪闪发光，“诸位，请做好一切准备，接下来可能会有很多信徒的灵魂升入御天大帝的黑色殿堂，而反叛者的肮脏灵魂，将会有成千上万！”

“大祭司阁下，请允许我发表一点个人的意见。”一位高阶祭司从自己的座位上起身，朝着毒蝎大祭司深深鞠躬致意，“拥光者之乱导致了法蒂盖尔数万居民死伤，对于帝国来说，这是个难以承受的打击。这样的事情如果再次发生，我担心很多人就连对御天大帝的信仰和崇敬都会发生动摇。”

“虔诚的信徒绝对不会因为小小的考验就动摇信仰。”毒蝎大祭司冷冷的回答说，“赫尔梅尔弟兄，你的担心我会考虑，但是只有铁和血，才是治疗信仰迷茫的最佳手段。”

“叛乱者就像是一棵有毒的野草，一旦出现，必须将其连根拔除，连生长这棵野草的土壤都不能放过，才能彻底解决问题。”身材高大、披着一袭血色长袍的最高裁判官语气沉重而坚决的开口说，“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叛乱者只会越来越多，就像是四处滋生蔓延的野草。倘若拥光者之乱再起，对于生活在这座城市的居民来说，只会是更大和更残忍的灾难。”

高阶祭司赫尔梅尔的嘴唇蠕动了两下，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不过坐在他身边的另一位高阶祭司拉了一下他的袍子，示意他马上坐下，不要与两位神殿最高权力者公然对抗。没有找到任何同盟者，这位心存善念的高阶祭司终于没了底气，只好脸色灰败的鞠了个躬，然后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一言不发。

毒蝎大祭司用锐利的目光环顾四周，没有听到任何反对的声音，也没有看到任何反对的表示，这让她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那么我给诸位十五分钟时间，集结队伍，做好准备。十五分钟之后准时出击，按照这份名单将所有反叛者一网打尽。”

“不只是这份名单，还有更多麻烦，也一并清除比较好。”最高裁判官清了清嗓子，露出一个只属于捕猎者的残忍微笑，“那些肮脏的家伙在城外聚集，造成了很多不好的影响，对于法蒂盖尔的治安，以及局势的稳定都形成不利因素。既然他们没有合法的身份证明，也没有留在这里的正当理由，这一次正好可以借助清除动荡隐患的名义，将所有肮脏愚蠢的难民清理掉，至少驱赶到更远一些的地方。”

“清理难民……那可是有几万人，会不会有其他麻烦？”毒蝎大祭司这一次稍微犹豫了一下，朝最高裁判官转过头去，“因为必须以铲除城内叛乱组织为首要任务，能够用在城外的人手恐怕不够，至多抽调出几百名血斗篷……哎，如果难民是轻易就可以驱散的，我早就下命令了。”

“大祭司阁下，请放心吧，我连一名血斗篷都不需要调动，只需要你同意一件事情就行了。”

“什么事情？”

“暂时调动狂战兽耐冷血骑兵的权力。”最高裁判官的凶狠笑容仿佛带出了浓厚的血腥气息，连同样心肠冷硬的毒蝎大祭司都忍不住微感不适，双眉耸动了一下。“这两支部队只有御天大帝陛下，和身为毒蝎大祭司的我才能调动。”

“紧急局势下，你有权将这两支部队的调动权临时交给毒蝎神殿的高阶祭司，也包括我。”

“除了御天大帝陛下之外，这两支部队很难得到有效控制，你不行，我也不行。”毒蝎大祭司不赞同的摇了摇头，“他们会杀死所见到的难民，而非驱赶他们。”

“叛乱者的鲜血和灵魂是献给吾主的最高礼赞，哪怕其中有些无辜，也是绝对必要的牺牲。”最高裁判官坚持己见，同时拉开蒙住双眼的黑色皮罩，露出殷红如血的空洞眼眶。“而且不去清理城外的难民，怎么保证类似拥光者之乱的事情不再发生？不要忘记，虽然我的眼睛毁在伪尊之手，但是如果没有他们煽动了几万难民冲击神殿，致使神殿防护结界不堪重负，我们又怎么会死伤惨重呢？”

毒蝎大祭司这一次沉默的时间稍微长了一些，最终她点了点头。“你的话有道理，肮脏的难民确实不值得给予同情，而且往往会形成叛乱孳生的土壤……狂战兽魔不能调动，我不想半个法蒂盖尔全都毁于一旦，冷血骑兵我可以暂时交给你，不过时间以今晚为限。”

“今晚为限……啊，足足八个小时，足够了，足够了。”最高裁判官抖动了一下肩膀，身上那股血腥气息变得更加浓厚起来，简直让人闻上去就会有种作呕的感觉。--5045326219543

第191章冷血骑兵，血洗营地

暮色渐沉，三三两两的难民从奇迹之城法蒂盖尔的方向返回，各自回到了营地的帐篷之中。。有些人的脸上带着失落和沮丧的表情，不过更多的人都显得麻木不仁，因为他们之中已经有人在城外逗留了数年之久，依然无法取得这座城市的居住资格。

难民返回之后不久，炊烟就从各处难民营地的篝火和炉灶上飘扬而起，远远看去，宛如无数根细长苍白的手指触摸着天空。难民们大多生活极度窘迫，晚餐的汤锅里面滚沸的只是飘着细碎野菜和燕麦麸皮的汤水，能够有几个干硬麦饼配着热汤下肚，对于这些难民来说就已经是不错的生活了。至于面包和香肠这类美味，只有少数难民首领才能享用得到。

苏?卡斯比当然有享受这些美味的权利，不过他和往常一样，把自己那份食物扔到了所有人都能喝到的汤锅里面，然后和普通难民一样，就着乏味的热汤，掰着麦饼大吃大嚼起来。这处营地里面的其他重要人物也都向他学习，虽然不是每个人都心甘情愿分享，不过没有人会去单独享用比较美味的食物。

听着苏?卡斯比对于两位强大尊者的描述，以及他在城门区和千法之堡的见闻，不少人的脸上都浮现出充满希望的神情。既然杰迪尊者和莎尔尊者得到了千****会长的礼遇，作为受到两位尊者庇佑的难民，他们也理应享有较高的待遇。苏?卡斯比许诺众人可以轮流到奇迹之城打些零工，说不定还能弄到一些永久居留权。

夜色深沉，篝火的光芒渐渐黯淡下来，有些已经熄灭了。怀揣着对未来的美妙幻想和半饥不饱的肚子，难民们各自返回帐篷，年轻人还在因为而兴奋得睡不着觉，三三两两的交头接耳，不过上了年纪的人都很明白，一碗清汤寡水的菜汤和两小块麦饼究竟意味着什么。如果不趁着肚子还不饿的时候快点睡着，恐怕这一晚上就别想睡好，不得不在饥饿的煎熬之下度过了。

作为营地的武士首领，泰伯?汉克把自己的帐篷设在靠近防护栅栏的地方，二十年攻战杀伐的经验让他永远保持警惕，即使是已经准备休息，依然把战斧挂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泰伯?汉克称得上是个谨慎小心的首领，所以在冷血骑兵踏着夜色冲锋而来的时候，他是整个营地里面第一个起身迎敌的武士，也第一个命丧于寒铁长矛之下。几乎是在泰伯?汉克刚刚冲出营帐的同时，一名骑着凶残怪异的黑色蛇蜥，全身都裹在黑铁鳞甲之下的冷血骑兵就迎面飞驰而来，一米多高的防护栅栏完全没有起到任何阻碍的作用，直接被黑色蛇蜥践踏在脚下。

“御天该死！”泰伯?汉克发出一声绝望的怒吼，“骑兵袭击！迎敌！”然后挥起战斧朝着黑色蛇蜥的长颈削去。这一斧用尽了武士首领的全身力气，如果劈个正着的话，哪怕是黑色蛇蜥鳞甲坚硬、生命力极为顽强，恐怕也要落得头骨碎裂的下场。

然而每一位冷血骑兵都是受过十几年严格训练的恐怖杀戮机器，面对宛如疯牛一样迎面扑来的泰伯?汉克，这名冷血骑兵只是简单的抬起了手腕，闪烁着冰冷光芒的锯齿长矛笔直的贯穿了泰伯?汉克的胸膛，然后带着他撞进身后的营帐。

一阵惊慌失措的刺耳尖叫声四起，整个难民营地已经乱成一团。至少五十名冷血骑兵迅速从两侧包抄营地，然后就像是两把利刃一样刺了进去。营地里面至少有一百名武士，如果列阵迎敌的话，至少能够给冷血骑兵造成一些麻烦。然而他们对于这次袭击毫无准备，在失去首领的条件下仓皇起身，各自为战，很快就纷纷倒在了血泊之中。

许多帐篷很快被点燃了，尤其是属于泰伯?汉克的那顶高大的营帐，顶部装饰着许多野兽毛皮，燃烧之后冒出的浓烟滚滚升腾而起，夹着火光直上数十米高空，想必远在几公里之外的奇迹之城法蒂盖尔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苏?卡斯比在一阵呛鼻的浓烟之中醒来，耳畔都是刺耳的哭喊、哀告和金属交鸣的铿锵声。他用袍子捂住口鼻，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冲出帐篷，迎面就看到一名熟悉的武士被冷血骑兵当胸一矛挑了起来，带着一蓬热血摔倒在自己的身边。

那名武士的伤势是致命的，不过强壮的身体让他比其他人坚持的时间长了一些。苏?卡斯比不假思索的向他使用了抚慰术，几乎让自己的精神力一下子就彻底耗竭。淡淡的白色光芒笼罩在垂死武士的身上，让他胸口巨创流淌出来的鲜血减慢下来，脸上也多了一丝生命的气息。

“苏?卡斯比……快逃。”垂死的武士用细微到难以听清的声音说，“泰伯首领已经……战死了，袭击，是冷血骑兵……营地守不住……”

武士的声音突然中断了，头颅一歪，浅浅的叹息了一声，胸膛不再起伏。抚慰术的淡淡白光虽然依旧闪烁着，然而却不能将已经流逝的生命从死者的躯体之中唤回。苏?卡斯比继续努力了半分钟，终于绝望的松开手指。

“御天该死，这是何等的……灾难啊！”苏?卡斯比并没有想办法逃走，反而直起了身体，双手朝着漆黑的天空伸去，发出了一声凄厉而愤怒的呐喊。

冷血骑兵已经封锁了营地的周围，趁乱逃离只是一个美好的梦想而已。眼看着周围烈火熊熊，熟悉的同伴、朋友和亲人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冷血骑兵挥舞着染血的长矛和利剑，骑乘着黑色蛇蜥在燃烧的营地之中肆意驰骋，苏?卡斯比感觉到自己的愤怒简直无法控制。

“如果我不是一个没用的抚慰师就好了。”苏?卡斯比全身颤抖，绝望的摇动着脑袋，“如果我是一位尊者，就能够朝那些残忍的冷血骑兵头上扔去致命的火焰、闪电和风暴；如果我是一位防护师，那么至少可以竖立起一处保护结界，阻止他们大开杀戒……诸神啊，为什么我这么没用？请赋予我终结这场血腥灾难的力量吧，我愿意用我所有的东西，包括生命和灵魂来换！”

“既然如此，如你所言。”一个仿佛天籁一般的柔和声音从苏?卡斯比的耳畔响起，随后他感到胸前一热，被他妥善收藏在长袍暗袋里面的蜘蛛徽章突然自行漂浮而起，然后闪烁起幽绿色和紫黑色交织的网状光芒。

“我把暗影之力借给你使用，苏?卡斯比，别忘记你的承诺。”那个声音继续说，苏?卡斯比终于听出这个颇为耳熟的声音——很明显，属于莎尔?班瑞尊者，热泪顿时从他的眼眶之中奔涌而出，然后他一下子扑倒在地，发自内心的高声呼喊起来。

“莎尔?班瑞尊者大人，我，苏?卡斯比永远将您的恩惠铭记在心！”

下一瞬间，一片幽绿色的光网骤然从残破的营地之中横扫而过，将十多名猝不及防的冷血骑兵扫落在地。苏?卡斯比张开双手漂浮在空中，强大的魔力正在从他身体的每一个部分辐射而出，力量强度让身经百战的冷血骑兵们也感到深深忌惮起来，纷纷勒住坐骑，摆出谨慎对待的姿态。

“有尊者庇佑的营地，也算难民？看样子恐怕还是位蓝袍尊者。”一个带着尖顶头盔，像是首领模样的冷血骑兵举起长矛，语气显得有些愤慨的咕哝着，“负责收集情报的那些家伙脑袋被砸傻了吗？还是仇恨魔法胜于自己生命的最高裁判官阁下打算撕破私下的约定，再次掀起一场拥光者之乱呢？”

“队长，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暂时退出这里呢？”另一名冷血骑兵凑了上来，带有明显暗黑精灵特征的脸庞上溅满了无辜难民的鲜血，“杀死一位蓝袍尊者并不麻烦，麻烦的是接踵而至的调查和盘问，断罪教团的那些疯子根本就不懂得什么是自己人，千****的那些傲慢的尊者们也不会放过他们所认定的杀人凶手。”

冷血骑兵首领有些苦涩的环顾正在燃烧的残破营地，刚才的杀戮有多么爽快，他现在就有多么沮丧和后悔。“来不及了，这些被尊者庇佑的人死了大半，已经构成了极大的麻烦。我们只有干脆杀死这名尊者，然后把一切都推到情报失误和黑暗之中的激烈冲突上面，才能从这件麻烦事里面脱身，否则的话……我们可真就会成为某些人的替罪羊了！”

这名骑兵首领露出一个冰冷嗜血的笑容，他的手下自然心领神会，“队长大人，下命令吧。”他一面说，一面合上护面甲，眼睛在火光的映照之下闪烁着残忍的光芒。

冷血骑兵首领举起了一只手，手指飞速变幻着繁复的暗语手势，“严格清理整座营地，不许让任何人活着逃出去。”听到身后部队散开的声音，这名冷血骑兵首领无声的笑了笑，然后一抖缰绳，胯下那匹格外狰狞的黑色蛇蜥立刻划动四肢，像是一抹幽灵一般朝着漂浮在空中的苏?卡斯比猛冲过去！--5045326219544

第192章急速回援，计划变更（上）

就在苏?卡斯比以自己的灵魂为代价，获得蜘蛛徽章认可的同一时间，远在数公里之外的奇迹之城法蒂盖尔某条街道上，这枚徽章的制造者——织魂者莎尔?班瑞目光一凝，停下了正要迈出的脚步。。

“莎尔女士，出了什么问题吗？”杰迪?卢克斯察觉到织魂者的气息发生了改变，飞快的转过头来，“是刚刚传来消息，已经联络上光明之子的那个地下组织发生了什么事情？”

“很可能。”莎尔?班瑞闭上眼睛仔细感受，表情看上去没有什么变化，然而身上那股魅惑的气息却突然变得冷冽无比，甚至让站在她身边的杰迪有种寒风刺骨的感觉。“我们现在必须分头行事。杰迪，如果我的感觉没有出错的话，难民营地那边应该出现一些麻烦。我在制造那枚骷髅徽章的时候，将自己的一小部分力量封印在里面，现在那部分力量已经被解封了，很显然，要么持有者面临致命的危险，要么是持有者已经死了。”

杰迪略一思忖，立刻猜到了某个可能，“有人泄露了我们的身份秘密？”他的脸色变得极为凝重，“那么……御天大帝的军队正在攻击难民营地吗？”

“或者说屠杀更合适一些。”莎尔?班瑞朝着隐隐被火光映红的天空瞥了一眼，“这原本不太可能，因为那些地下组织的成员不可能告密，他们之中绝大部分都不清楚我们的身份，那几个组织首领都在我这里留下了一丝灵魂，更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背叛……”

“所以最可能告密的那个人，就是所谓的拥光者组织的首领——身份神秘的那位光明之子。”杰迪眼底满是冷意，迅速接口说，“既然如此，我们就不要耽搁了，马上通过传送魔法返回难民营地吧。我记得你在那里已经留下了空间道标。”

“确实有空间道标，不过救援营地的事情有我一个人就足够了。”莎尔?班瑞摇了摇头说，“既然是光明之子泄密，那么对于我们收服的这些地下组织来说，肯定是一场灭顶之灾，尤其是金手指帕奇的盗贼团伙，估计已经有一群血斗篷等在那里了。”

“既然明明知道前面已经被设下陷阱，为什么我还要踏进去呢？”杰迪有些迷惑的眨了眨眼睛，“莎尔女士，这似乎没有什么好处？”

“只有残忍才能震慑残忍，血腥才能对抗血腥。”莎尔?班瑞缓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狭长的紫色眸子里面似乎流露出暗红的血色，让杰迪感到心中猛然一震。“我们必须让那些肆意妄为的人知道害怕，营地那边我会处理，至于这边……杰迪?卢克斯，希望身为魔瑟琳城主宰的你，不会让我感到失望。”

织魂者说完这番话之后，右手一举，青白色的光芒从天而降，在她的面前凝聚成一座虚幻的大门。这个传送魔法似乎触动了奇迹之城法蒂盖尔的某种防护结界，伴随着嘹亮的军号声在空中回荡，十几团炫目的雷光从这座城市的尖顶高塔上凝聚而出，伴随着阵阵霹雳炸响，朝传送门光芒闪烁的地方攒射而来。

莎尔?班瑞的嘴角勾勒出一丝冷笑，左手五指朝着空中连续弹出，几颗幽绿色的光球随之飞起，迎向那些炫目的雷光。与声势煊赫的雷光相比，这些幽绿光球简直渺小得看不清楚，然而下一瞬间，伴随着“噗噗”轻响，光球炸裂成一片片细如蛛网的光线，将那些雷光全部拦截下来，没有任何一团能够坠落地面。

眼看着莎尔?班瑞的身影消失在传送门的青白色光芒之中，杰迪不由得浅浅叹息一声，精神力微微凝聚，一团连魔法光线都无法穿透的黑暗悄无声息的降临，将他的身影隐蔽起来。紧接着十几个纤细的身影从他的身边浮现出来，秀美诱人的面庞、乌木一般润泽的皮肤、尖锐耸立的双耳和近乎纯白的头发，无不体现出暗黑精灵一族的鲜明特征。

杰迪无声的比了一个手势，这些暗黑精灵斥候立刻分散开来，借助黑暗的遮蔽向前飞奔。由于这个世界对于魔法的制约力几近消失，“黑暗旌旗”的遮蔽范围远远比过去要大得多，以杰迪?卢克斯为中心，几乎蔓延了上百米方圆，暗黑精灵斥候完全可以在黑暗的庇佑下直接冲入前方的破旧酒馆。

随着魔法黑暗的蔓延，一阵交织着惊讶、惶恐和愤怒的叫喊声从前方响起，几十个身披干涸血色斗篷的身影从各自隐藏的角落里冲了出来。一些血斗篷一面奔跑，一面端起手弩，射出了一支支燃烧的弩箭，每支弩箭都像是一道火线，在破旧酒馆前方交织成一片致命的火网。另一些血斗篷则是拔出腰间的淬毒短剑，向着火光映照出来的黑色影子猛扑上去。

“这些家伙的训练和配合都不错，如果是在原来的世界，说不定还会造成一些麻烦，但是现在……”杰迪微笑着双手向前一推，黑暗骤然沸腾，强大的精神力鼓荡起一阵宛如从地狱深处吹拂而出的黑风，向着那些血斗篷压迫而去。

血斗篷是断罪教团特别行动队的别称，一向以冷血无情、训练有素、配合密切著称，是所有地下反抗组织发自内心惧怕的可怕敌人。然而这一次他们的对手实在太过强大。在仿佛连灵魂都能冻结的冰冷黑风之中，火焰弩箭首先被纷纷吹落在地，紧接着那些冲上去的血斗篷也纷纷后退，迎面吹来的强风让他们几乎无法呼吸，睁不开眼睛，更不要说去和身手敏捷的暗黑精灵斥候激烈交手。

一面倒的短暂交锋之后，血斗篷丢下十多具尸体，退回了那所原本属于地下反抗组织据点的破旧酒馆。暗黑精灵斥候们并没有贸然冲进那所酒馆，而是各自寻找隐蔽地点，手中的精巧淬毒手弩对准了酒馆的所有门窗。一名血斗篷刚刚从窗户里面探出半个脑袋，打算观察一下外面的情况，就被一支淬毒短矢精准的射中眼眶，哼也不哼就倒了下去。--5045326219545

第193章急速回援，计划变更（中）

身体挂在窗口的那个人不是这场冲突的第一个死者，却算得上是血斗篷们拙劣应对方式的第一个牺牲品。--

习惯于在城市复杂地形进行战斗的他们或许直到全军覆没都没有搞清楚，暗黑精灵斥候最擅长的战斗方式正巧和他们相同，而且水平远远超过他们。如果说暗黑精灵斥候算是巷战和夜战大师的话，断罪教团的血斗篷顶多算是刚刚入门的新手。

仅仅凭借四支淬毒手弩，暗黑精灵斥候们就把破旧酒馆通往街道的出口全部牢牢封锁住，同时相互掩护，稳健的朝破旧酒馆推进。第二个血斗篷在刚刚推开一条门缝的时候被毒矢正中胸膛，第三个血斗篷则只是在窗台后面稍微抬了一下脑袋，就让自己的额头多了一个血洞。

这队血斗篷的指挥官是一名毒蝎神殿下级祭司，他根本不能忍受这种无力还手的局面，一面吟唱赞美诗，施展出制造黑暗遮蔽的神术，一面厉声命令血斗篷们发动反击。

两股黑暗蠕动着相互吞噬，不过很明显，杰迪?卢克斯的“黑暗旌旗”已经完全占据了上风，把下级祭司的黑暗神术压制在破旧酒馆的门前。伴随着一阵狂热的祈祷声，一群血斗篷像是愤怒的蚂蚁一样蜂拥而出。冲在最前面的三个人全副武装，身穿精钢胸甲，头戴护颈铁盔，手里擎着用桌面临时改造的大盾牌；后面是四五个手持炼金连发弩的血斗篷，几乎是刚刚冲出酒馆大门，就把手里的弩箭胡乱射了出去；最后是十几个手持淬毒短剑，身手灵敏的家伙，簇拥着一位手持巨剑、身材高大的惩戒卫士，此人瘦削得惊人，活像是具穿了铁甲的骷髅架子，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眶里面闪烁着令人战栗的血红色光芒，目光似乎完全不被黑暗所遮蔽，直截了当的落在了杰迪?卢克斯的身上。

弩箭和毒矢飕飕划空而过，卷起空气的狂澜，不过造成的效果却相差甚远。血斗篷倒下去了四个，其中包括一名手持木盾的大个子，厚厚的橡木板和铁胸甲均被贯穿，在附着黑暗魔力的毒矢面前，它们就像是干涸泥块一样脆弱。暗黑精灵斥候一方则只有一个人被流矢划伤手臂，伤势很轻，几乎不影响随后的战斗，不过杰迪?卢克斯还是打出手势，让受伤者退下来包扎伤口。

血斗篷迎着密集的毒矢进行了三次冲锋，结果丢下十几具尸体，却连一次都没有冲到暗黑精灵斥候面前，展开他们渴望的近身战。那位惩戒卫士是冲锋队伍里面唯一毫发无伤的人，他的铠甲和武器上面都附着了相当强大的魔力，完全可以对抗暗黑精灵斥候的淬毒手弩。

然而即使是惩戒卫士，也无法独自一人面对四面八方飞来的毒矢，在身边的护卫纷纷倒下之后，他终于放弃了努力，脚步沉重的退了回去。杰迪撮起嘴唇发出一声呼啸，右手五指并拢，向前一挥。一阵急促的叮叮当当声响起，惩戒卫士把满是锯齿的黑铁重剑挥舞成一片光网，将攒射而来的十多支毒矢全都拦截下来，然而还是被一支漏网之鱼射中了肩头，伴随着噼啪炸响的一团黑光，惩戒卫士的脚步踉跄了一下，然后迅速逃回破旧酒店的大门。

杰迪翻转手掌，做了一个涂抹的手势。暗黑精灵斥候们立刻各自取出一只只比拇指稍微大一点的瓶子，那是他们系在腰带上面的一排小瓶之中的一个，瓶身上贴着像是一簇火焰的标识。暗黑精灵斥候们将手弩上面的淬毒弩矢换下来，重新装上沾了小瓶里面液体的短矢，那些液体粘稠得仿佛是蜂蜜，色泽暗红，仿佛是干涸的血迹。不过在接触空气之后，液体很快就明亮、燃烧起来，火焰伴随着淡淡的白色烟雾缠绕在短矢上，远远看去，像是在黑夜之中浮现出无数燃烧的星子。

“火焰，永远都是进攻一方的利器。”杰迪有些感慨的嘟哝了一句，然后打了个响指。数十支燃烧短矢拖着丝带般苍白的轨迹，嘶嘶划空而过，大部分都准确的贯穿破旧酒馆的门窗，也有些停留在粗木和砾石建造的简陋墙壁上。

这处破旧酒馆显然防火能力很差，缕缕薄烟很快就从酒馆里面升腾而起，火焰从一扇破损的窗户里面冒出，沿着枯藤爬上了屋顶。呛咳声开始从酒馆深处隐隐传来，一开始只是压抑不住的轻咳，很快就变得此起彼伏，有人在用嘶哑的声音命令扑灭火焰。杰迪再次以手势吩咐发射火矢，第二轮燃烧短矢让火势迅猛增强，还传来了受伤者的凄惨叫喊声，然后是第三轮。

第四轮燃烧短矢还没射出，血斗篷的指挥者就明白他们已经输掉了这次战斗，没有人能够在一栋燃烧的建筑物里面坚守下去，拖延下去只会让损失变得更加惨重。

然而就在血斗篷指挥者刚刚下令撤退的时候，破旧酒馆里面的一处秘密暗道突然打开，从里面冲出十几个手持刀剑的身影。这些人像是疯了一样，冒着浓烟熏呛和烈火炙烤，向血斗篷们发动了近乎同归于尽的冲锋。

由于视野不清、秩序混乱，又刚刚听到了撤退的命令，加上从外面不时射入的致命短矢，血斗篷们的战斗意志终于彻底崩溃了。一部分人不顾一切的冲出酒馆后门，朝着浓重夜色抱头鼠窜，其余人则争先恐后的想要从窗户爬出去。他们践踏和推搡着刚才还在并肩作战的同伴，哪怕是被刀剑砍伤了后背，都不肯返身抵抗，只是拼命朝着能够逃生的地方拥挤而去。

最后的攻坚还未开始，战斗就已经结束了。杰迪有些难以置信的耸了耸肩膀，“黑暗旌旗”制造出来的遮蔽区域开始逐渐消失，不过他依然保持着足够的警惕，应用最为熟练的防护魔法“白骨护盾”处于随时能够触发的状态，让他的右臂从指尖到手肘都缠绕着一层淡淡的白色雾气。

破旧酒馆的大门后面处处狼藉，满是血污的尸体横躺竖卧。炽火胶引发的火焰虽然很难扑灭，不过冲进火场的暗黑精灵斥候们身上都携带着对其有克制效果的冰霜药水。伴随着淡蓝色的冰冷雾气蔓延开来，火势很快就得到了控制，也把酒馆里面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从必死的境地解救出来。

满身烟灰和血迹的幸存者之中，金手指帕奇的哭泣声尤为哀恸。他跪在一具看上去相当高大的尸体旁边，头颅低垂，全身都在剧烈的颤抖着。

杰迪走了过去，略微惊讶的看到那具尸体居然让自己有些印象——大个子勒夫曼——一个很会伪装的狡猾家伙，粗鲁野蛮的外表下面有颗谨慎细腻的心灵。借着还未熄灭的微弱火光，杰迪看到勒夫曼的脸庞扭曲了，充满极度痛苦的味道，他的前胸破开了一个巨大的血红窟窿，内脏全都不翼而飞，只剩下折断的骨头和被撕裂的肌肉，好像是有人把他的骨架活生生的扒开，然后又取走了里面的东西。

“诸神啊……这真是毫无意义的残暴！”杰迪忍不住低咒一声，感觉有股愤怒在胸腔之中膨胀起来，烧灼得他喉咙生痛，双眼发热。

“勒夫曼死的很惨，他是非常缓慢的被惩戒卫士虐杀的。”帕奇依然保持着跪姿，不过语气却显得格外沉冷，带着丝丝刻骨铭心的寒意，“他的惨叫持续了整整半个小时，我在密室里面都听得到。在惩戒卫士的拷问手段之下很难坚持，我不知道有谁能够坚持下来，但是勒夫曼直到咽气，都没有说出密室的入口位置。”

“是个汉子。”杰迪同意的点了点头，“我刚才看到你带人冲入那些血斗篷中间，大砍大杀，如痴如狂，最后替勒夫曼报仇了吗？”

“没有，我砍了那个惩戒卫士一两刀，我的同伴也刺了他几剑，不过他的身上穿着御天大帝用魔法亲手锻造的铠甲，我们的攻击完全无法突破那件铠甲的防护，反倒被他的反击杀了几个人。”帕奇难过的摇了摇头，“不管怎么说，我必须向您表示感谢，杰迪尊者大人，如果您没有来这里，恐怕密室的入口迟早会被那些血斗篷找出来，别说报仇，我们只会同样悲惨的死去。”

“城外的难民营地也受到了袭击，我的同伴已经赶去救援了。”杰迪语气凝重的告诉他，“金手指帕奇，你有怀疑过是谁泄露了这些机密吗？”

“有些人怀疑是您和您的同伴带来了血斗篷，杰迪尊者大人，请原谅，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也有同样的想法。”帕奇一面说，一面把一块勉强算是干净的亚麻布盖在了勒夫曼血肉模糊的面庞上，然后站起身来。“但是冷静下来仔细一想，您根本没有必要那样做，因为您完全可以凭借一己之力，毁掉整个奇迹之城的全部地下反抗组织，在能够施展强大魔法的尊者面前，人数带来的优势完全可以忽略不计。”--5045326219546

第194章急速回援，计划变更（下）

托了血斗篷残虐名声的福，金手指帕奇的善后工作进行的非常顺利。。虽然值钱的东西只找到了很少一部分，不过即使是最胆大妄为的人，也不敢留在被战火洗劫的破旧酒馆里面，继续寻找隐藏起来的宝藏。

断罪教团的血斗篷从来都不会去仔细分辨“投诚者”和“伪信徒”的区别，他们一向的选择都是把这些人通通绑上火刑架，让至高无上的御天大帝去分辨这些灵魂的颜色。十几分钟之后，幸存者全都回到了酒店破裂的大门前，肩上和手里提着简陋的行李，脸上全都带着惶惶不安的表情，不时还有人回头看向青烟袅袅的火场，似乎害怕会有一队血斗篷突然从里面冲出来一样。

杰迪?卢克斯表情严肃的从密室里面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双手紧紧抱着通讯水晶球的金手指帕奇。他们刚才试着呼叫了好几次其余反抗组织的成员，然而所有通讯水晶球都始终处于无人接通的状态，帕奇还冒险呼叫了一次光明之子，结果并无不同。

“看来这是毒蝎神殿早有计划的行动，而不是某个人无意之中泄露了情报。所有地下组织全都遭到了无情的剿灭，恐怕其中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和这里一样了，拥光者组织在奇迹之城的秘密据点也没逃脱。”杰迪一面走，一面随口把自己的分析说给帕奇听，“不过我始终认为，光明之子的泄密嫌疑是最大的，很难想象，多达二十余处的地下组织居然被血斗篷一网打尽，如果泄密者不是身处高层的话，他们的行动计划怎么会这样准确呢。”

“光明之子当然知道所有地下反抗组织的情报，杰迪尊者大人，但是……您为什么会怀疑他？”帕奇满脸不解的反问说，“光明之子是所有地下反抗组织的总首领，没有他所领导的拥光者组织进行帮助，我们根本就不可能在法蒂盖尔立足，更不要说建立起情报网络了。”

“这只是个揣测而已，帕奇，我可没有任何证据来证明。”杰迪苦笑着摇了摇头说，“我不熟悉拥光者，更不熟悉光明之子。你知道的，如果不是阿纹身负重伤，需要一位精通光明魔法的治疗大师的话，我和莎尔尊者根本就不会找到你们。”

“光明之子是我所知道的唯一一位光明魔法大师，与他相比，其余治愈师和神职者全都不值一提。”帕奇语气认真的回答说，“在奇迹之城，恐怕只有毒蝎神殿大祭司的医疗神术效果能够更胜一筹了。”

“阿纹的混血暗黑精灵身份，使他注定没法得到毒蝎神殿的和善对待。让那些唯纯血统论的狂信徒向阿纹伸出援手，相比之下，绑架毒蝎神殿大祭司的难度可能还要小一些。”杰迪停下脚步，看着聚集在面前的幸存者们，举起手中的弯曲木杖。“帕奇，你来看一看，准备离开的人现在已经全都到齐了吗？”

“到齐了，杰迪尊者大人。”帕奇迅速扫视人群，然后点点头说，“没有人打算留在这里等死。”

“城门是肯定出不去了，我准备在这里开启一座临时传送门，直接传送到城外的难民营地。不过在此之前，我必须和莎尔尊者联络一下，如果营地那边战局不利的话，就这么随意传送过去，很有可能会被乱军撕成碎片的。”

杰迪说完之后，闭上双眼，开始通过心灵通讯呼唤织魂者莎尔?班瑞，他的呼唤很快就得到了回应。理所当然，营地遭到了上百名冷血骑兵的突袭，损失惨重。武士首领泰伯?汉克等多人阵亡，身负重伤者几乎达到了难民总数的四分之一。

苏?卡斯比虽然得到了蜘蛛徽章的承认，一跃成为蓝袍尊者，不过毕竟对于魔力的操控相当生疏。勉强打倒了几名冷血骑兵之后，他就遭到了骑兵首领从身后发动的突袭，胸膛被锯齿长矛贯穿，如果不是莎尔?班瑞回援及时，这位刚刚晋升的尊者差点就送了命。

冷血骑兵是断罪教团下属的三支特别行动部队之一，名声虽然比不上血斗篷那么凶恶，不过实际战斗力远远超出。这支部队骑乘的不是战马，而是一种被称为蛤皮兽的四足魔兽，最擅长远途奔袭，当年奥****发动叛乱的时候，就是忌惮冷血骑兵和狂兽战团的存在，始终隐忍不发，直到这两支部队因故离开奇迹之城法蒂盖尔之后，才揭开了拥光者之乱的血腥序幕。

然而对于莎尔?班瑞来说，如果是集结了上千名冷血骑兵的话，还能让她感到有些棘手。只是一百多名冷血骑兵，还因为混战而失去了整齐的阵型，织魂者根本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窈窕曼妙的身影刚刚伴随着传送门的光芒出现在空中，就朝着冷血骑兵发动了最猛烈的进攻。

伴随着莎尔?班瑞的手势，幽绿色的光网笼罩在浓烟滚滚的营地上空，紧接着数十颗火焰流星轰然坠地，激起漫天烟尘，大地为之剧烈震动不已，将绝大多数冷血骑兵都连人带坐骑震倒在地。不过冷血骑兵的首领骑术极佳，竭力操纵着蛤皮兽伏低身体，勉强坐稳背鞍。然而这并不代表他的运气好一些，还没等他恢复平衡，五道紫黑色的电光从天而降，准确无比的命中冷血骑兵首领的四肢和胸膛。

冷血骑兵首领身上穿着一件精美的抗魔铠甲，紫黑电光命中他的身体，顿时铠甲表面上所有的花纹全都闪烁起光芒，将他保护在一个蓝色光罩之下。闪电的光芒还未消散，冷血骑兵首领叱喝一声，转动手腕，准备朝织魂者投出手中的锯齿长矛。然而他抬起头来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片充斥着整个视野的黑暗，宛如天幕坍塌一样压了下来。

那些紫黑电光根本不是简单的杀伤魔法，其中还蕴藏了织魂者“鞭挞灵魂”的特殊能力，抗魔铠甲阻挡住闪电本身的有形伤害，却无法抵抗“鞭挞灵魂”无形无迹的杀伤。然而让莎尔?班瑞也吃了一惊的是，这个并非以杀伤力强大著称的特殊能力这一次取得了异乎寻常的战果。细小的紫黑电光突然从冷血骑兵首领的眼睛和嘴巴里面喷射而出，随后这位首领呻吟一声，从蛤皮兽身上滚了下来，人还未倒地，就已经停止了呼吸。--5045326219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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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揭开一角的真相

伴随着一阵传送魔法的青白色光芒闪烁，一群衣衫褴褛、惊魂不定的人被传送到了难民营地中间。。这里刚刚结束了一场惨烈的战斗，随处可见横躺竖卧的尸体，空气之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气息和烧焦的味道。

杰迪?卢克斯走出传送门的时候，脚步微微踉跄了一下。毕竟这是将几十个人一起传送出城，如果不是这个世界的法则对于魔法限制格外宽松的话，恐怕他的魔力还难以做到这一点，即使如此，传送门也将他的魔力消耗的几乎干干净净，以至于感到了一阵难以形容的眩晕。

金手指帕奇急忙扶住了杰迪?卢克斯的胳膊，下一瞬间，当他看到面前宛如屠场一样的惨烈景象的时候，不禁整张脸都苍白起来。“御天在上，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要称呼他的名字，即使是在诅咒的时候也不要。”一个显得有些疲惫、然而其中的优美味道却并没有减损半分的声音响了起来，织魂者莎尔?班瑞从一座还没有被烧毁的帐篷里面走出，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和忿怒。“因为无论是赞美还是咒骂，都是对御天者的信仰，而这些信仰会转化为他的力量，恐怖的、令人敬畏的伪神之力。”

杰迪?卢克斯的脸色顿时一凛，“确实是他？御天者是真实存在的？而不是一个单纯的信仰和偶像？莎尔女士，你和御天者发生了直接冲突了吗？”

这一串连珠炮似的提问让莎尔?班瑞为之愕然，不过在看到杰迪脸上显而易见的担忧之后，织魂者露出了一个带有安抚意味的笑容。“御天者是真实存在的，这一点已经得到了证实，不过并不是我和他发生了正面冲突。黑月在上，我还不会愚蠢到这个地步，在自己的力量没有得到完全恢复的时候，与一位实力不明的伪神发生冲突。我能够肯定御天者的存在，主要是因为发现了这个。”

莎尔?班瑞一面解释着，一面把左手拎着的东西举到杰迪面前，那东西还在不停的滴着血，染得织魂者从手肘以下全都是一片腥红。杰迪略一注目，立刻悚然后退，脸上的表情僵硬到如同戴上了一张面具。

“我以为……”脸色苍白的年轻魔法师努力吞咽了一口唾沫，声音由于过度震惊而显得有些嘶哑，“莎尔女士，你只对缝制灵魂碎片有兴趣，现在居然已经拓展到缝合尸体上面啦？”

莎尔?班瑞在下一瞬间浮现出的表情真是难描难画，加上她手里拎着那颗鲜血淋漓的破碎头颅，更显得阴森诡谲，让旁观到这一幕的金手指帕奇双腿发软，发自心底升起一种想要不顾一切逃跑的感觉。

“这是那位御天者的杰作！黑月在上，杰迪?卢克斯，你居然感觉不到这颗头颅里面蕴藏的神秘力量吗？”莎尔?班瑞忍了又忍，还是很破坏形象的低声咆哮起来，“所谓战无不胜的冷血骑兵根本就是一群能够活动的破碎尸体，没有这股力量的维系，一瞬间就会化为腐烂恶臭的尸块！”

杰迪的脸上顿时浮现出窘迫的神情，他再次把目光投向那颗仿佛是被撕裂成几十块、又重新缝合到一起的头颅，随着观察的深入，眼底的畏惧渐渐消失，代之而起的是惊愕和厌恶的目光。

“这是……死亡神力？不，死亡神力是沉静的、安详的，甚至是清澈纯净的！这种力量有着类似死亡神力的黑暗波动，但是**得就像是一片泥潭，死亡神力绝对没有这么丑恶！”

“你只说对了一半，杰迪?卢克斯。”莎尔?班瑞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疲倦，每一句话仿佛都像是一声叹息，对于这位织魂者来说，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精神状态。“这是被扭曲的死亡神力，或者说，黑月之神索纳塔的神力。你还记得在路上我们遇到的那只神孽吗？对于黑月之神来说，那完全是个丑恶无比的玩笑，而现在盘踞在奇迹之城法蒂盖尔，妄称御天者之名的，就是这样一头神孽。当然，这只神孽的实力是不折不扣的伪神水平。”

“但是……莎尔女士，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神孽应该不具备足够的智力才对。”杰迪想了想，语气有些怀疑的开口说，“至少你找给我看的那几册古老典籍上面是这么记载的。”

“我怀疑，这只神孽就没什么脑子。”莎尔?班瑞抖了抖手中破碎的头颅，“这些冷血骑兵——或者说死傀儡，制造水平非常差劲，尤其是粘合灵魂的时候，完全采用神力硬性挤压，导致这些死傀儡的灵魂非常不稳定，稍微进行触碰，就会彻底崩溃。”她的目光朝着遍及整个营地的尸体扫视一下，脸上微微露出骄傲的神情，“看看这里吧，如果换成是一百名出自魔瑟琳城训练场的精锐冷血骑兵的话，只凭我一个人，即使是实力没有下降，也难以做到全歼呢。”

杰迪赞同的点了点头，不过随后就惊异的张大了嘴巴，“魔瑟琳城？莎尔女士，你的意思是说……”

莎尔?班瑞勾起嘴角，那是一个半带讽刺的笑容，“就是你想象的那样，杰迪?卢克斯，冷血骑兵的招募建筑是高阶战蜥围栏，如果你能够获得足够的灵魂力量，再完善了格斗武塔的附属建筑以及建造血腥竞技场之后，就可以着手修建这个建筑了。”

杰迪像是挨了重重一击，身体微微向后一仰，“可以招募冷血骑兵的建筑？你……莎尔女士，御天者究竟是什么人？难道这个世界居然会是……”

“是啊，很有可能。对于御天者的身份，以及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地方，盖在真相上面的面纱已经对我们揭开了一个角呢。”莎尔?班瑞的笑容渐趋苦涩，声音也低沉下来，杰迪倾尽耳力，也只能勉强听清一半，“真想知道在这段岁月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不应该是他的结局，不应该啊！”--5045326219548

第196章世界最大的恶意

炭火在帐篷中间挖出来的大火坑里劈啪作响的燃烧着，暗红色的光芒充斥四周。。烟雾盘旋上升，从帐篷顶部破开的裂口散逸出去，不过呛鼻的烟气依然留在了帐篷里面。

杰迪?卢克斯坐在火坑旁边，用一根粗树枝戳着炭火，依然苍白的面孔被摇曳的火苗映照的阴晴不定。帐篷外面不时响起哀恸的哭泣声，更是让他的心情变得晦暗阴郁，恨不得霍然起身，倾尽自己的魔力，将这个世界炸成粉碎才好。

让这位相当优秀的年轻魔法师产生近乎于自暴自弃念头的缘由并不寻常，那是一颗已经腐烂大半的可怕头颅，似乎曾经破裂成几十片，又被手艺拙劣的工匠给缝合起来，散发着腐尸特有的恶臭味道。织魂者莎尔?班瑞正在这颗头颅旁边忙碌着，纤长的手指一刻不停的变幻出种种奇诡玄奥的手势，一道道五颜六色的光芒从她的指尖飞射而出，没入腐烂头颅之中。

足足试验了几十种检测魔法之后，莎尔?班瑞长长出了一口气，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神色。“看来那家伙的状况比我想象的更差。”她轻声打破沉寂，“强而不纯的力量，粗糙的应用方式，就像是一棵被白蚁蛀蚀了主干的大树，轻轻摇撼，就会导致整棵大树的倒下。”

“莎尔女士，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发现吗？”杰迪把那根已经被烧焦了一大半的粗树枝丢进火坑里面，转过头来询问说。

“当然有。”莎尔?班瑞仿佛心里放下了什么难以纾解的情绪，嘴角隐隐挂着笑容，说话的声音都变得轻快了一些，“我们要面对的确实是一位伪神，不过实力却是伪神之中最差的。或许是信仰力量趋近枯竭的缘故，这些被伪神之力强行制造出来的死傀儡正在衰弱，哪怕是放着不管，在半年之内也会自行崩溃。”

这毫无疑问是个好消息，然而杰迪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眼睛里面连一点兴奋的情绪都没有流露出来。“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件事，莎尔女士，如果最后证明御天者的真正身份就是虓眼死神托马德?安的话，难道这个即将被灰烬掩埋的世界，就是我们的未来吗？”

莎尔?班瑞的笑容僵滞了一个瞬间，随后又恢复了原本的坦然自若，“我认为不会。杰迪，我有个更不可思议的推测，但是现在还不是说出来的时候。”

“那要什么时候才能说出来？”杰迪抬起双眼，语气平板的询问说。

“等到推翻了御天者的帝国之后，就可以验证我的推测了。”莎尔?班瑞用确定无疑的语气说，然后取出一卷羊皮纸，在火坑旁边摊开。“我们的计划必须要加快进度，现在每一天的时间都是如此宝贵，根本不能随意浪费掉。”

杰迪有些意兴阑珊的瞥了一眼那卷羊皮纸，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文字，还有奇迹之城法蒂盖尔的简图，以及许多箭头和标注。莎尔?班瑞正在以一种令人惊讶的速度在羊皮纸上奋笔疾书，不时划掉一部分文字，又在旁边加上了更多的注解。

“想要推翻一个帝国可没这么简单，莎尔女士。”杰迪看了一会，忍不住开口提醒说，“要知道，我们现在手里只有一队暗黑精灵斥候算得上精锐武力，根本没法对抗成千上万的帝*人。至于这些难民，虽然人数众多，但是想要把他们训练成能够上战场的士兵，恐怕不是短时间能够做到的。”

“你是这样以为的吗？”莎尔?班瑞晃了晃手里的羽毛笔，似笑非笑的抬起头来，“如果按照通常情况来说，在短时间内推翻这样一个帝国的想法是不现实的，但是御天大帝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帝王，他是一位伪神。”

杰迪皱起眉头，“一位伪神……那不是比通常意义上的帝王更难对付吗？”

“对于普通人来说，是这样没错，但是这里不一样。”莎尔?班瑞挑了挑眉，这同样是她很少做出的表情，杰迪注意到那双美丽的紫色眸子里面正在燃烧着耀眼的火焰，仿佛织魂者整个人都从身体内部绽放出光芒来一样。

“这个帝国的权力机构非常不稳定，可以说完全是凭借着御天者战无不胜、永生不死的强大力量而维系着。毒蝎神殿控制着绝大部分的权力，断罪教团有权拘捕和杀死任何御天大帝的敌人，完全不需要任何证据。就连最古老的贵族也都过着惶惶不安、朝不保夕的生活，最下层的人民生活在被置之不理的偏远居留地，其中大半都即将灰烬彻底掩埋。这样的帝国是非常脆弱的，只要我们击败御天者，甚至是证明御天者不是战无不胜的神祗，它就会迅速自行崩溃，就像一颗腐烂的头颅一样！”

莎尔?班瑞话音一落，朝着摆在身边的那颗腐烂头颅张开五指，五道细如蛛丝的幽绿色光线射入头颅之中，紧接着光线彼此纠结、向外膨胀。下一瞬间，那颗腐烂头颅发出一声轻微的“噗嗤”，由里向外塌陷下去，眨眼间就变成了一滩散发着恶臭气息的黑色血水。

杰迪厌恶的抽了抽鼻子，“这东西可真够臭的。”他语带埋怨的抗议说，然后朝着那滩血水弹了下手指，一股冷冽的风从帐篷之中掠过，将血水冻成了一块紫黑色的**寒冰。

“这就是第二个理由。”莎尔?班瑞看着那块紫黑色的血冰，一字一顿的宣布说，“这个世界的法则似乎约束力非常差，我们的魔法能够发挥出原本十倍、二十倍的威力，虽然我还没有恢复传奇水准的实力，但是单纯以力量强度来说，恐怕比普通传奇强者还要可怕，你也是一样。”

杰迪赞同的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一大优势。这个世界的魔法师似乎非常稀少，而且实力相对逊色，哪怕是千****的蓝袍尊者，也就相当于刚刚获得正式魔法师资格的施法者而已，三位紫袍导师的实力介于高级魔法师和大魔法师之间。至于那位古柯奇会长，实力虽然有所隐藏，然而最高也不过是相当于魔导师，就是比起杰迪?卢克斯来说，可能还稍逊一筹。

“至于第三个理由……”莎尔?班瑞突然停顿了一下，然后把目光转向了帐篷入口的方向，“唔，看来苏?卡斯比已经醒过来了，让他亲口对你解释吧。”

撕了好几处缺口的门帘一挑，冷冽的风呼啸着灌进帐篷，吹得火坑里面的焰苗如同旌旗一样猎猎晃动。苏?卡斯比在一个年轻武士的搀扶下，脚步蹒跚的走了进来。他的样子看上去非常狼狈，脸色带着失血的惨白，胸膛和右肩全都裹着厚厚绷带，衣服上全都是斑驳血迹，然而表情却是坚定、明朗的，甚至眼底还带着充满希望的光芒。

走进帐篷之后，苏?卡斯比吩咐搀扶他的年轻人离开帐篷，然后朝着莎尔?班瑞深深鞠了一躬，脸上的神情简直可以说带有虔诚的光芒。

“莎尔?班瑞吾主，您忠实的仆人苏?卡斯比向您致敬……”苏?卡斯比开口的时候，声音显得有些虚弱，但是听到杰迪的耳朵里面，却无异于炸响一声惊雷，让他差一点就惊跳起来。

“诸神在上，你说的是莎尔?班瑞吾主？”杰迪的声音因为过度惊讶而显出了锐利的锋芒，“苏?卡斯比，这可不是一个随便能够说出口的称呼啊！”

苏?卡斯比略带诧异的看了杰迪一眼，语气依旧尊敬的回答说，“杰迪尊者大人，请您不要误会，我没有任何对您不敬的意思。莎尔?班瑞吾主已经赐下了神恩，让我向您一样掌握了神奇的奥术力量，赞美吾主的仁慈和伟大，在没有得到准许之前，我绝对不会把吾主的神名随意宣扬。”

杰迪感觉到自己的脑子很乱，看了看态度恭谨的苏?卡斯比，又看了看眼中隐含笑意的织魂者，重重的晃了两下脑袋，用心灵通讯的方式询问说，“一位新神？嗯，莎尔女士，这该不会就是你的第三个理由吧？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点燃神火了？”

“哦，当然没有，还未成型的炼金神域是无法约束一位不朽者的，哪怕只是刚刚点燃神火的伪神。”莎尔?班瑞不动声色，同样用心灵通讯的方式答复说，“不过作为魔瑟林城的第一主母，我拥有赐封八名家族巫师的权能，那枚蜘蛛徽章就可以作为赐封的信物。苏?卡斯比的精神力已经达到了大魔法师的水准，又无意之中做到了家族巫师宣誓效忠的要求，所以蜘蛛徽章认可他成为魔瑟林城第一主母的家族巫师，同时将家族巫师特有的魔法直接注入了他的意识。”

“所以苏?卡斯比因此误认为你是神祗，因为在他看来，只有真正的神祗才能力降下神恩，让一个普通人变成拥有强大力量的施法者吧？而且把我也当成了你的信徒？”杰迪说到这里，不禁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差点就维持不住平静的表情了。“诸神在上，这可能是世界最大的恶意了……”

“没错，就是这样。”莎尔?班瑞回答的声音里面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愉快，“信徒杰迪?卢克斯，吾以织魂者莎尔?班瑞之名，赐封你为黑月新教教皇，怎么样？”

“然后怎么做？赐封更多家族巫师，与御天者争夺信仰力量？”杰迪转过头，掩饰住自己深深皱眉的表情，“莎尔女士，你恐怕没法吸收信仰力量，一旦真正聚集起来，很可能造成难以预测的后果啊。”

“信仰力量是点燃神火之后才能利用的东西，我当然没法吸收。”莎尔?班瑞语气轻松的回答说，“不过你可以啊，杰迪，或者说，炼金神域的主人，你完全可以吸收信仰力量，并且将其转化为建造魔瑟林城的宝贵资源，信仰本来就源自于灵魂，难道那位迪什先生没有告诉你吗？”--5045326219549

第197章光明之子，尴尬境地

仿佛永无止尽的灰霾横亘天空，把正午的太阳遮挡得几乎像是一只苍白的盘子，即使是仰头直视，也不会有丝毫刺眼的感觉。。。

对于御天帝国的人民来说，这只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日子了，灰烬、尘霾以及惨淡的阳光，这些东西已经伴随这个帝国上百年时光。有些流言在街头巷尾耳口相传，指出在御天大帝登基之前，每个人都能享受到清澈明朗的天空和温暖和煦的阳光，而现在的一切都是上天对于这位永生不死的暴君的惩罚。

流言仅仅只是流言，不过对于生活困苦窘迫的民众来说，却是唯一能够发泄愤怒和忧愁的渠道，也是拥光者和许许多多地下反抗组织生存壮大的土壤。不过在毒蝎神殿和断罪教团冷酷无情的镇压之下，任何反叛的苗头都会遭到血和火的洗礼，近年来虽然流言愈演愈烈，各地发生的骚乱却在逐渐减少，用于处刑的中央广场也变的冷清起来，除了几个抱着长矛、脸色百无聊赖的守卫之外，就只有孤零零站在火刑架上、铁铸一般一动不动的大乌鸦了。

然而这看似平静的局面，却被一颗意外砸入水面的石子干扰，掀起了轩然大波。由于身份不明的告密者的出现，近几年来改变抗争策略的拥光者遭到了非常惨重的打击。保持低调、暗中发展实力的策略近乎全盘失败，十几个发展到一定规模的下属组织被断罪教团的血斗篷连根拔起，至少上百人被钉上火刑架，恶毒的咒骂、绝望的求饶和嘶哑的惨叫声汇成一曲死亡的哀歌，伴随着滚滚浓烟和劈啪作响的火焰，响彻中央广场的上空。直到一周之后，还有人赌咒发誓听到有声音在这里回荡不已。

奇拉法极力遏制住自己的冲动，不去看那些钉在火刑架上的焦黑尸体，压低遮挡灰烬的兜帽，脚步匆忙的从中央广场旁边走过。他的衣着和生活在奇迹之城的普通民众没有什么区别，粗布斗篷上面满是灰尘，手里拄着满是节瘤的手杖，只是在束腰布带的一角缝着一块形状不规则的黄布，看上去仿佛是块针脚拙劣的补丁。

只有极少数“自己人”才知道，这块黄布实际上是拥光者组织眼线头目的身份暗记。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奇拉法都为自己拥有这样的身份而心生自豪，不过在被称为“大清洗”的集中处刑之后，他恨不得把这条腰带撕成碎片投入烈火，让自己过去的身份随着升腾而起的黑烟永远消失掉。

然而奇拉法清醒的认识到，这种想法只是个奢望而已。奇拉法的身份确实非常秘密，即使是在他手下的那些眼线都不清楚，但是这并不代表他背叛拥光者之后还能继续保持自己的秘密。断罪教团的血斗篷从不知宽恕为何物，只要曾经的身份泄露出去，奇拉法就只有在自行了断生命和火刑架上哭嚎这两条路之中选择的余地了。

穿过一片低矮窝棚和狭窄小巷之后，奇拉法在一栋毫不起眼的木屋前面停下脚步，看起来这栋木屋已经废弃了很久，门板上满是积灰和蛛网，看不出丝毫有人活动的痕迹。

“行走在光明中。”他用低沉的声音说，然后在木门上叩击出一串有节奏的暗号。他一共重复了三遍这样的动作，然后小心翼翼的把右手伸进门边一处很不起眼的缝隙，手指触摸到了属于金属的沁凉。

奇拉法捏住缝隙之中的金属机关，用力向左扭动两圈，伴随着一阵嘎吱嘎吱的摩擦声，满是蛛网的木门突然移开，露出后面一个身着黑衣、满脸皱纹的守门人，还有在他身后倾斜向下的狭窄暗道。

“总算没有搞错，御天在上，我迟早会死在忘记这些验证身份的繁琐步骤上面。”奇拉法语带抱怨的表示。不过黑衣守门人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脸色冷漠的让开了入口。“光明之子在期待你的汇报。”守门人用嘶哑得仿佛木片摩擦的声音说，同时把一盏油灯递给奇拉法。

“我恐怕没能给他带来什么好消息，幸好也不算是太坏。”奇拉法接过油灯，向守门人点头致意，然后矮着身子钻进暗道。

暗道非常狭窄逼仄，几乎连转身都很困难，而且还有好几处通往致命陷阱的岔路。奇拉法极力忍住不适的感觉，借助油灯微弱的光芒辨识着刻在岔口旁边的暗记，当一扇刻着金色太阳暗记的木门出现在视野中的时候，他忍不住长长松了一口气。

木门没有上锁，似乎随手就可以推开。不过奇拉法可不敢这样做，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熄灭油灯，然后恭恭敬敬的轻叩木门。“光明之子，您是慈父，您是太阳，您逐退阴霾，引来阳光，您指引我们行走在光明中，我们永远**戴您，颂您的名为圣。”

“行走在光明中，奇拉法弟兄，进来吧。”一个和蔼的声音从门后响起。奇拉法镇定了一下心神，轻轻推开了木门。

木门后面是一间面积不大的暗室，除了一张橡木矮桌和两把椅子之外别无他物。矮桌上摆放着两杯清水和一盘夹肉面包，一颗放在架子上的水晶球绽放着温和的淡黄色光芒，映照出光明之子戴着太阳面具的脸庞。

“向您致敬，光明之子。”奇拉法深深鞠躬，同时用右手做出日轮的手势，放在自己的额头前面。“我为您带来了一些消息，包括毒蝎神殿和断罪教团的动向、贵族茶会的新话题，还有一些……来自城外的消息。”

光明之子隐藏在面具后面的目光一闪，不过语气依然保持着从容不迫的味道，“我很乐于听到这些消息，奇拉法弟兄，不过不用着急，这个时间正好该吃午餐了，我们可以边吃边谈。”

奇拉法露出一副感激不尽的模样，然后坐到矮桌对面，伸手拿过一个夹肉面包，塞进嘴里慢慢咀嚼着。对于生活在奇迹之城法蒂盖尔的普通居民来说，清水和夹肉面包算得上是不错的一餐，不过奇拉法当然有办法弄到更好的食物，能够把干涩无味的面包吃的如此香甜，主要归功于他出色的演技上面。

靠着清水把第三个面包送下喉咙之后，奇拉法停下了嘴巴，取出一块旧亚麻布，把手指擦得干干净净。“伟大的光明之子，感谢您的款待，我已经吃饱了。”他一面妥善的收好手帕，一面用恰到好处的恭敬语气说。

“啊，不多吃一点了吗？奇拉法弟兄，眼线的工作即危险又辛苦，我知道，拥光者的弟兄们也都知道。”光明之子刚才只吃了一个面包，然后就始终在啜饮清水。奇拉法不无恶意的揣测这位拥光者的首领会在结束会面之后去大吃一顿，就和他自己的打算一样。

“暴食乃原罪之一，上天因此降下灰霾，遮挡阳光，警示芸芸众生。”奇拉法借助背诵一段拥光者典籍的记载来回答这个问题，随后在光明之子的眼神里面感到了赞赏的笑意。

“非常好，奇拉法弟兄，你是一位优秀的拥光者，信仰虔诚，意志坚定。大清洗之后，我们的地下组织遭到了很大的破坏，很多原本能够轻易做到的事情，现在都变得困难起来了。不过正如圣典所说，光明的道路上并非没有艰难险阻，这只是御天大帝爪牙最后的反扑而已。”光明之子一面说，一面放下了盛着清水的杯子，然后把手指在面前交叉，摆出一副准备倾听的姿态。

奇拉法恭敬的低着头，稍微理顺了一下思绪，字斟句酌的开口说，“您的睿智光芒完全洞彻了御天大帝爪牙的企图，伟大的光明之子。那些该死的血斗篷现在猖狂得很，在很多地方都设下了陷阱，几乎每一天都有拥光者弟兄被秘密逮捕、拷问和处决，并不是每个弟兄都能经受得起审判官的拷问。根据这几天收集到的情报，我们又有三个秘密组织被血斗篷摧毁了。”

光明之子的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用和蔼而不失庄严的语气说，“这是一场劫难，同时也是光明神对我们的考验。借助血斗篷之手，我们的组织将得到净化与升华，至于那些在劫难之中献出生命的弟兄，他们的灵魂将飞往光明神的日宫，在永恒光芒的照耀下开怀畅饮，尽享极乐。”

奇拉法低着头，眼底闪过一丝阴霾。他不知道这些被处以火刑的拥光者弟兄是否灵魂能够尽享极乐，但是他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他们在火刑架上翱惨叫的样子，一张张面孔被难以承受的痛苦扭曲着，还有鲜血淋漓的身躯在烈焰炙烤下绝望的挣扎，渐渐变成焦黑，归于寂然。

这绝不是一个聪明人应该得到的结果。奇拉法告诉自己，光明之子没法保护每一位拥光者弟兄，或者说，他除了自己，谁都保护不了。现在站出来与御天大帝对抗的人不是他，而是具有神奇力量的黑月圣女……

想到通过城外的眼线得到的秘密消息，奇拉法的心里微微泛起灼热的感觉。或许拥光者真的应该成为过去了，毕竟自从拥光者之乱以来，这个组织就失去了正面对抗御天大帝的勇气和实力。在光明之子的领导下，拥光者暗中发展实力的策略施行了五年，成果看似不错，然而仅仅因为一次泄密，就被断罪教团摧毁殆尽，显然算不上成功。

既然如此，那么向光明之子汇报的内容就必须进行一些微妙的修改了。奇拉法这样想着，表情里面没有流露出丝毫迟疑，接着把所收集的情报一条条向光明之子做着汇报。他没有进行过多的掩饰，包括新近兴起的黑月教派的情况也说了很多，只不过在很多关键的地方轻描淡写，把黑月教派的影响力和重要性都降到了最低。

尽管如此，听到关于黑月教派的情况之后，光明之子还是陷入了漫长的思考。奇拉法并不知道光明之子的另一个身份，所以他固然有所隐瞒，却没有编造关于黑月圣女的外貌描述。他不知道自己说出黑月圣女是一位声音优雅动听的暗黑精灵美女之后，在光明之子心里掀起了多么汹涌激荡的波澜。

如果没有太阳面具掩饰表情，光明之子骤然大变的脸色恐怕已经引起了奇拉法的警惕，即使如此，敏锐的直觉依然让他感到了气氛突然变得极为凝滞，不由得呐呐的停下了汇报。

“伟大的光明之子，请原谅，我刚才有什么地方让您感到不满了吗？”

“不，奇拉法弟兄，你做的很好。”光明之子极力镇定，不过语气依然稍嫌急躁起来，“那个黑月教派很可能是御天大帝针对拥光者的新阴谋，妄图动摇拥光者的信仰基础，我们必须对此提高警惕。奇拉法弟兄，我要求你暂时停下其他方面的情报工作，只保留对毒蝎神殿和断罪教团最基本的监视，把能够抽调出的全部眼线集中起来，我要得到有关黑月教派的最详细的情报，任何方面都要。”

奇拉法谨慎的保持着面无表情，只是双眼流露出狂热的情绪，“我明白了，我会派遣最得力的眼线渗透到黑月教派内部，为您取得最新和最详细的情报。”

“不，不是派遣手下。以光明神的名义，奇拉法弟兄，你要亲自去处理，务必完成这个任务！”光明之子加重语气叮嘱说，“我特别允许你调用一切资源，必要的时候，放弃一些外围组织也在所不惜。”

奇拉法心中暗自一凛，向着光明之子深深鞠躬，掩饰住自己稍显僵硬的嘴角，“遵从您的吩咐，伟大的光明之子。”他语气狂热的大声说，“我会亲自去收集和处理关于黑月教派的情报，绝不妥协，绝不懈怠，任何细微疑点都将得到最详尽的情报分析，然后以最快的方式送到您的面前。依照您的指引，行走在光明中！”

“我相信你能够做到最好，奇拉法弟兄，黑暗终将退却，拥抱光明者将永远行走在光明中。”光明之子赞许的点了点头，然后抬起右手，示意会面结束。奇拉法恭恭敬敬的保持着鞠躬的姿态，倒退着离开了密室。等到木门重新关闭，密室里面只剩下光明之子本人的时候，他突然发出了一声悔恨的慨叹，用微微颤抖的左手摘下了面具，露出古柯奇会长那张苍老而疲惫的面容。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暗黑精灵一族难道不是御天大帝的眷族吗？怎么会出现这个明显在和毒蝎神殿对抗的黑月教派，难道是个更大的阴谋？我舍弃了这么多年以来辛辛苦苦建立的秘密组织，难道还没有让断罪教团放松追查？他们究竟发现了什么秘密，竟然这样一再试探我？”

在水晶球温和的淡黄色光芒下，古柯奇会长满脸忧虑的思考着，手指下意识的捻着一串刻着名字的黄水晶手串，那些名字属于当年死于拥光者之乱的尊者和导师们，正在随着他的动作烁烁闪光。--5045326219550

第198章立新教，大练兵（上）

作为一个资深情报人员，奇拉法理所当然精通表演、伪装、察言观色等应用技巧，而且有着将近三十年的情报工作经验，能够与从断罪教团血斗篷直到贫民窟难民的任何对象打交道。。。

不过即使如此，对于打探黑月教派情报的这个任务，他依然感到压力重大。任何隐秘教派在发展期间都会对外来人员非常警惕，会动用种种手段来考验他们的忠诚。奇拉法有信心能够通过考验，但是他担心考验会浪费大量时间。

奇拉法现在没有多少时间了。

如果说在大清洗之后，他还是对拥光者——或者说光明之子本人——报以有限忠诚的话，那么当光明之子向他布置查探黑月教派的任务之后，这点忠诚心也就彻底消失了。奇拉法并不是一个头脑愚笨的人，光明之子对于黑月教派近乎无理由的忌惮，让他心中升起了浓浓的疑惑和忧虑。

黑月教派是御天大帝用来对付拥光者的阴谋。这种话用来欺骗没头脑的蠢货还可以，欺骗奇拉法这样的聪明人，只能表示光明之子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只是一次秘密泄露导致的清洗行动，就让拥光者花费五年时间建立的绝大多数地下反抗组织覆灭，这点实力完全没有被御天大帝特别关注的必要，更不会去策划什么阴谋诡计。

黑月教派的出现已经对毒蝎神殿和断罪教团传播信仰造成了一定威胁，奇拉法仔细思考了很久，也没有找出御天大帝和这个新兴教派之间会有联系的可能。

那么是什么原因，让光明之子信誓旦旦的认为，黑月教派才是拥光者组织最大的威胁，甚至超过了断罪教团的血斗篷呢？奇拉法考虑到前段时间他秘密追查告密者的线索，最后发现线索中断在拥光者高层内部这件事，不由得感到一阵寒气窜上脊背，让他花费好久时间，才遏制住心中浮现出来让他遍体生寒的可怕猜测。

“必须尽快摆脱目前的困境，在光明之子把怀疑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之前。”

下定了这样的决心，奇拉法立刻行动起来，他给自己换上一身法蒂盖尔普通居民常见的短袍，把这些年积攒的财物全都随身携带，然后脚步匆忙的离开了藏身处。按照他向光明之子提出的计划，以信徒名义加入黑月教派应该是他的一些得力手下，奇拉法亲自负责情报甄别、总结和汇报的任务。但是现在，他的确向那些得力手下发布了加入黑月教派的任务，自己却也同样离开了奇迹之城，踏上寻找黑月教派的路途。

对于一个奇迹之城的普通居民来说，黑月教派的驻地或许很难寻找，不过这个新兴教派并未刻意隐藏这方面的情报，奇拉法没有花费多少力气，就跟随着几名同样想要加入黑月教派的难民，来到了距离奇迹之城大约两天路程的一处废弃庄园的大门前。

根据奇拉法此前所获得的情报，这座废弃庄园原本属于一位下级贵族，因为在拥光者之乱中不幸选择支持反叛一方，这位下级贵族全家都被绑上了中央广场的火刑架，庄园也从此被废弃，直到黑月教派占据了这里。

奇拉法眯起眼睛，透过防尘兜帽的缝隙打量着庄园的外墙。这里原本已经被灰烬掩埋大半，不过显然经过了一番修缮，虽然谈不上焕然一新，不过至少外墙坍塌部分已经用粗木和砾石补好，两扇包着青铜的木门也重新竖了起来，只是还可以从表面依稀看到利斧砍劈的痕迹。

难民们彼此忐忑不安的交头接耳了一会，随后推选出一位代表，上前叩响大门。以一名资深情报人员的谨慎性格起见，奇拉法小心翼翼的缩在队伍后面，做好了随时逃走的准备。不过他的担心被证明是完全多余的，就在那名代表敲响大门之后不久，一个声音就从头顶传了下来。

“黑月在上，你们是什么人？”那个声音属于一名穿着硬皮甲的魁梧武士，手里提着一把黑钢锻造的双刃战斧，威风凛凛的出现在庄园外墙上面，一只脚踩着垛口的砾石。“这里是私人领地，如果是想要领救济物资的话，向北大约五公里的那处营地才是。”

“赞美……赞美伟大的黑月之神。”难民代表用有些颤抖的声音说，“我们不是来领救济物资的，武士大人，我们想要加入黑月教派，得到黑月之神的庇佑。”

“是这样啊。”魁梧的武士咧了咧嘴，“你们是今天第三批了，希望其中没有混着断罪教团的探子。”

他的话立刻在难民之中引起了一阵申辩和保证的声音，还有人大声套着近乎，不过武士并没有为难他们的意思，只是把粗壮的手臂一挥。“黑月之神会甄别出信仰的真伪，心怀叵测的人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你们想好之后，就可以进来了。”

两扇大门伴随着吱呀声开启了，大部分难民都毫不犹豫的朝里面迈开步子，只有几个人略带迟疑，其中就包括了奇拉法。这位可怜的情报头子脸色发苦，他知道自己并没有真心诚意的信仰这个刚刚兴起的黑月之神，或许在亲眼见到神迹之后会有所改变，但是至少现在难以做到。

魁梧的武士朝着下面陷入犹豫的几个人瞥了一眼，用双刃战斧在墙头敲了两下，“你们几个，想好了没有？如果不打算进来的话，我可要关门了。”

其他人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奇拉法看出魁梧武士脸上不耐烦的神情，心里明白时机稍纵即逝，自己必须立刻做出决定。他咬了咬牙，突然快步向前，在大门即将关闭的时候冲进了废弃庄园。

沉闷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将那些还在犹豫不决的人全都关在了外面。奇拉法猜测那些人应该不是诚心加入黑月教派的难民，不过也不是断罪教团的探子，而是奇迹之城某些贵族派出的眼线。断罪教团的骄横让他们不会选择这种方式来收集情报，而只会派出大批审判官和血斗篷，将这座庄园团团包围，然后用铁和火予以净化。

微微镇定了一下心神，奇拉法走到了先进入庄园的那些难民中间，然后学着他们的样子把兜帽翻了起来，脸上刻意露出了迷茫的神态，朝着四周打量起来。

庄园大门的后面是一处不算太大的院落，几名身穿粗布长袍、胸前佩戴黑月神徽的信徒正在打扫从天而降的灰烬，看到这些难民走了进来，他们都露出温和的笑容点头致意，然后继续忙碌起自己的工作。

“哎，你们不要站在那里碍事。”那个在墙头搭话的魁梧武士已经走了下来，沉重而锋利的双刃战斧扛在肩头，“跟我来吧，卡斯比圣徒会接见你们，甄别信仰的真伪。”--5045326219551

第199章立新教，大练兵（中）

奇拉法想象过许多黑月教派用于甄别入教者的残酷仪式，长时间绝食和祈祷、赤足走过烧红的炭火、接受抚慰者的催眠考验，甚至包括自残肢体和相互残杀的仪式，以证明入教者信仰的虔诚程度。。

然而让他始料未及的是，跟随在那位魁梧武士身后穿过两排木屋之后，一个穿着朴素的灰色长袍、只在胸前别了一个黑曜石蜘蛛徽章的中年男子迎了上来，先是向魁梧武士点头致意，然后笑容可掬的自我介绍说，“诸位沐浴在黑月光芒之下的弟兄，苏?卡斯比向你们问好。”

这个男人看上去精明强干，而且带些领袖气质，一道从额头延伸到嘴角的血红色伤疤给他增添了一股彪悍气息。这道伤疤让他的一侧眼睛有些倾斜，不过目光却无比温和稳重，让人没来由的就感到心情平和。

在一群放松下来的难民中间，奇拉法低着头，下意识的咬紧牙关。他感到了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拂过自己的心灵，和抚慰师施展异能的时候有些相似，然而即使是奇拉法见过最强大的抚慰师，最多也只能同时让三五个人放松下来。现在这里至少站着三十人，在面带微笑的卡斯比圣徒面前，除了竭力保持清醒头脑的奇拉法之外，他们全都平安喜乐的微笑着。

“我很高兴，这所修道院迎来了一批新的弟兄。”卡斯比圣徒用平缓温和的语气说，“阿兹达克弟兄，带他们下去清洁身体，吃些东西，然后一起参加傍晚的祈祷仪式吧。”

魁梧武士答应了一声，然后朝着众人招了招手，朝一栋木屋走了过去。奇拉法打算混在人群之中一起离开，然而他刚走了几步，就被一只厚实强壮的胳膊挡了下来。

“稍等一下，这位弟兄，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想和你谈谈。”

奇拉法一点都不想和卡斯比圣徒谈谈，但是他找不到合理拒绝的理由。“圣徒大人，当然不介意，一点也不。”他低声下气的鞠了个躬，做派完全和一个出身卑微的法蒂盖尔贫民没什么两样，“我只是担心自己知道的东西太少，没办法回答出您的问题。”

“只是随意谈谈罢了，这位弟兄，不要紧张。”卡斯比圣徒微笑着把手放在奇拉法的肩膀上，抚慰心灵的力量明显加强了，尤其是奇拉法不敢露出太过明显的拒绝姿态，让抵抗变得更加困难起来。

幸好那只仿佛带有魔力的手很快就收了回去，“时局艰难，御天者的暴行激怒了天上诸神，让永无止尽的灰烬淹没了我们的田地、庄园和房屋。”卡斯比圣徒继续说，“不过我记得我的房间里还藏了一罐酸红酒，还有几块面包和半截香肠，这位弟兄，我们可以边吃边谈。”

奇拉法不由自主的吞咽了一口唾沫，卡斯比圣徒提到的食物固然简陋，但是对于从早上起来就没有进餐的人来说，还是具有相当大的诱惑力。“圣徒大人，您太客气了。”他一面呐呐的回答，一面跟在卡斯比圣徒的身后，朝着和众人相反的方向走去。

卡斯比圣徒的屋子并不比其他建筑宽敞奢华，房间里的陈设除了一张铺着干凤尾草的床、两把椅子、一张摆着烛台、几个羊皮纸卷轴和木盘子的橡木桌子之外，就只有一座黑色大理石雕刻的简陋祭坛了。卡斯比圣徒从床下找到一个满是灰尘的陶罐，摇了摇，然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我的记性还不坏，黑月在上，上一次享用一杯酸红酒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星期之前了。”他一面说，一面打开陶罐的盖子，给奇拉法和自己都斟上了一杯散发着发酵葡萄香气的暗红色液体。“来尝尝吧，这位弟兄，然后再吃点东西，我们的交谈时间恐怕不会太短呢。”

奇拉法心中不由得一凛，下意识的接过卡斯比圣徒递过来的酒杯，“圣徒大人，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您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事情呢？”

“很多事情，不过最重要和最急迫的，就是光明之子对黑月教派的看法。”一个奇拉法从未听到过的陌生声音从身后响起，听上去似乎出自一个年轻人之口。奇拉法肩膀一抖，勉强遏制住自己摸出腰间暗藏的匕首的念头，强迫自己的屁股贴在椅子上一动没动。

下一瞬间，奇拉法就不由得对自己没有做出错误的选择而深感宽慰，因为他看到坐在面前的卡斯比圣徒面带惊讶的站起身来，朝着自己身后抚胸施礼。

“黑月在上，杰迪?卢克斯牧首大人，您好像来得早了一些。”

“因为今天的启迪仪式进行的非常顺利，感谢黑月之主、暗黑龙王迪马利特的保佑，我们的队伍里面增添了四名初级圣徒。”年轻人的声音听上去显得十分轻松，随后他走到桌边，信手拿起卡斯比圣徒碰还都没碰过的酒杯，送到嘴边抿了一口，清秀的面庞顿时一僵。“喔，九层地狱啊，这是你从哪里弄来的古怪玩意，恶魔的刷锅泔水吗？”

“嘿，牧首大人，这可是我省下来的最后一罐酸红酒了！”卡斯比圣徒手忙脚乱的从杰迪手中夺过酒杯，因为他感觉如果自己不这样做，恐怕剩下的多半杯红酒都会被泼在地上。“您和圣女大人都讨厌喝酒，这可以理解，但是教义里面毕竟没有禁酒的条目……”

“我不讨厌喝酒，只是讨厌品尝这样的涮锅泔水而已。”杰迪?卢克斯撇了撇嘴，“等到推翻御天者残暴、邪恶的统治之后，我请你喝最好的冰镇黑麦酒，还有来自北方的甜酒，用葡萄、蜜李和黑樱桃浆果酿造而成，品尝一口，甘甜的味道一直透进心里呢，绝对会让你忘记这罐泔水的。”

卡斯比圣徒和奇拉法的喉咙不约而同的蠕动了一下，杰迪?卢克斯漫不经心的介绍是如此诱人，让他们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那我一定要痛饮一番才行。”卡斯比圣徒现在已经扔掉了温和领袖的伪装，脸上充满了对美酒的憧憬和贪婪，“不过说起正事来，您确实来得早了，牧首大人，我还没有来得及和这位弟兄好好谈谈呢。”

杰迪?卢克斯似乎没有对话题的偏离而感到尴尬，他若无其事的瞥了奇拉法一眼，然后耸了一下肩膀。“只是给你们省下一些彼此试探和转弯抹角的时间而已，卡斯比圣徒，向你介绍一下，这位弟兄的名字叫做奇拉法，是拥光者组织在奇迹之城法蒂盖尔的情报头目，光明之子最信赖的得力手下之一。”

奇拉法悚然起身，被身后的椅子绊了一下，差点跌倒在地。“你……你怎么会知道……”质问的话像是碎石子一样噎在他的喉咙里面，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吐出支离破碎的声音。

“作为拥光者组织的情报头目，奇拉法弟兄，你的身份其实并没有那么不为人知，尤其是在那些地下反抗组织的有心人眼里。”杰迪?卢克斯一面解释，一面从木盘子里捡了片干硬的面包，咬了一小角细细咀嚼着，“就在你进入这处庄园的时候，有个绰号叫金手指帕奇的年轻人认出了你，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呢。”

奇拉法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然后低下头，向着杰迪?卢克斯深深鞠了个躬。“真是没有任何伪装能够瞒过您的眼睛，牧首大人。”他的声音因为过度惊讶而有些干涩，不过语气还算平稳，没有带出任何卑躬屈膝的味道来。“坦白对您说吧，我这次并非想要做个间谍，而是抱着真心诚意加入黑月教派的打算，您能相信我的话吗？”

卡斯比圣徒的眉峰一挑，似乎打算说些讽刺的话，不过被杰迪?卢克斯用个手势打断了。“我相信你的诚意，奇拉法弟兄。但是正如帕奇弟兄所说，你是个生性谨慎的人，是什么让你不惜以身犯险，亲自前来这里，而不是派遣手下先行打探一番？”

奇拉法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眯起双眼，眼神显得幽深起来。这并不是他原本的打算。虽然他确实想要脱离业已失去朝气和希望的拥光者，但是并不意味着黑月教派是唯一的投靠对象。他原本想要暗自观察黑月教派一段时间，再考虑自己接下来的行动，然而此时此刻，在杰迪?卢克斯的淡然微笑和卡斯比圣徒的冷厉目光之下，他知道自己必须马上做出决定。

考虑到谎言搪塞很可能引发的一系列不幸后果，奇拉法实际上并没有更多选择。

“我在拥光者组织的地位不算高，牧首大人，但是因为我负责的情报工作，知道的东西恐怕比那些身居高位的人还要多些。”奇拉法字斟句酌的开口说，“您可能知道，前段时间由于有人泄露了秘密，拥光者在法蒂盖尔秘密发展的外围组织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至少有三分之二成员被断罪教团当场杀害，侥幸活下来的人也全都在酷刑审讯之后，被统统钉在中央广场的火刑架上处死。”

“我当然知道，大清洗。”杰迪?卢克斯点头表示同意，“我和其中一队血斗篷交过手，帕奇弟兄就是我亲手救下来的。”

“那么接下来的事情您可能就不太清楚了。”奇拉法压低声音，眼底像是有两簇诡秘的火焰在静静燃烧，“我私下里排查了关于泄密人的所有线索，一些拙劣的掩饰试图让我把目光投向外围组织，但是这无法打消我的疑惑。当我将范围缩小到只有几个人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件几乎无法想象的事情，所有的证据都无法绕过一个人。”

“告诉我，奇拉法弟兄，你说的那个人是谁？”杰迪?卢克斯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兴味。

“那个人有两个身份。”奇拉法站直身体，语气坚定，一字一顿的宣布说，“他是光明之子，拥光者组织的最高首领和指导人、同时也是众****硕果仅存的金袍大尊，被许多人敬仰和畏惧的古柯奇会长大人！”--5045326219552

第200章立新教，大练兵（下）

如果说奇拉法想要在杰迪?卢克斯的脸上发现惊讶的表情，那么他现在只能失望了。。杰迪脸上的笑容从容不迫，连最小的肌肉抽搐和情绪变化都没有出现，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不过卡斯比圣徒的表情倒是显得有些僵硬，双眼圆睁，脖颈处绽起青筋，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这怎么可能？”他有些不顾仪态的大声说，然后又重复了一遍，仿佛在加强自己的说服力，“我不奇怪光明之子就是众****的古柯奇大尊，因为他们都是那样睿智、强大、德高望重，而且掌握着连御天者和毒蝎神殿都要忌惮不已的光明魔法。但是他……光明之子怎么可能与泄密者有关系，他是拥光者的最高首领，是反抗御天大帝残暴统治的一面旗帜啊！”

“哦，卡斯比弟兄，这么激动对身体可不好。”杰迪一面抱怨，一面打了个响指。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降临在奇拉法身上，安抚着他的心灵，警惕、恐惧、忌惮、反抗，所有在他心中微妙沸腾的负面情绪全都远去了。奇拉法感觉自己像是整个身体都浸泡在暖和的热水里面，头脑凝滞，什么都不愿意去思考。仅存的注意力让他看到卡斯比圣徒的表情，愤怒和惊讶同样离开了那张僵硬的面孔。

第二个响指之后，一切恢复如初。奇拉法意识到刚才自己经受到的是一种非常陌生、而且强大无比的抚慰术力量，卡斯比圣徒是他所见过的最强大的抚慰师，但是与杰迪?卢克斯刚才简单的响指相比，却像是个刚出生的婴儿一样孱弱。

“抱歉，牧首大人，我刚才失去了冷静。”卡斯比圣徒喃喃开口，脸上还残留着惊讶的痕迹，不过至少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但是我还是不能理解，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光明之子为什么要背弃自己的理想？他掌握着强大的光明魔法，在每一首私下传唱的反抗英雄歌曲之中，他都是当之无愧的主人公；御天大帝忌惮他，断罪教团的血斗篷害怕他，只需要一句话，他就能让成百上千人为他甘心赴死，这样睿智的领袖，这样伟大的英雄，会与一个卑劣的告密者有关系吗？”

“听上去确实有些难以理解，但是仔细分析一番，你就会明白这其实没什么好奇怪的。”杰迪摊开双手，轻描淡写的回答说。“理想会被现实扭曲，信念也是一样。活在虚妄的强大之中，或许能够让一个人建立起坚强的自信，然而这种坚强就像是脆弱的玻璃，经不起任何沉重的打击。光明之子最初的想法，可能是借助毒蝎神殿和断罪教团解决一些难以控制的手下，然而大清洗的发生，让他意识到自己这些年的努力其实是根本不堪一击的。”

奇拉法终于察觉到了杰迪?卢克斯与其他人——包括卡斯比圣徒，也包括奇拉法在内——之间存在的区别，他在谈到古柯奇大尊的时候，语气里面没有一丝尊敬和忌惮的味道，仿佛那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名字，而不是御天大帝足底的棘刺，断罪教团所痛恨的最大敌人。

卡斯比圣徒的脸庞依然有些涨红，不过明显已经被杰迪?卢克斯的话说服了。“光明之子……啊，真的让人难以置信。即使是已经目睹了黑月之主的伟大，我依然没有忘记光明之子的名字，我以为他会是我们推翻御天大帝邪恶统治的强大助力，是黑月教派最好的盟友，但是现在……”

“光明之子可能没有这么想。”杰迪?卢克斯的笑容之中流露出与年龄不符的意兴阑珊，“奇拉法弟兄，请你告诉我们，光明之子是否给予了你一些有关黑月教派的任务呢？”

奇拉法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竭力遏制住自己心中翻腾的惊骇。他隐隐约约感觉到光明之子在大清洗事件发生前后的变化，但是从来没有做到杰迪?卢克斯这样精确的分析。

“光明之子要我暂时停下其他方面的情报工作，集中全部资源和力量调查黑月教派，即使是放弃一些外围组织也在所不惜。”他用尽可能诚恳的语气说，“这完全超过了对于一个潜在的同盟组织的调查限度，正是因为这个理由，我才对光明之子产生了疑虑，进而第一次萌发了脱离拥光者组织的念头。”

杰迪浅浅一笑，没有戳破奇拉法真实想法的打算。身为拥光者的情报头目，这个人所看到和听到的东西显然不止这些，只是多疑的性格让他无法这么快就坦然相告。这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一个勇气十足、莽撞热血的情报头目才是不折不扣的灾难呢。

“黑月教派会让你看到这个决定的正确，奇拉法弟兄，我以黑月教派牧首的身份，欢迎你的加入。”杰迪从长袍下面的暗袋里摸出一枚黑曜石徽章，放在了奇拉法的面前，徽章上面以极其精细的手工雕刻着露齿而笑的小巧骷髅，空洞的眼眶上方刻着一处散发着微弱光芒的弯月痕迹。“我想你可能不太习惯布道传教的圣徒身份，所以拿出这枚骷髅徽章给你。正式入教仪式将在今天晚祷之后举行，不过你现在就可以把徽章佩戴在胸前了。”

奇拉法再一次感到了发自内心的惊讶。他能够感受到这枚骷髅徽章之中蕴藏的魔力，令他头皮隐隐发麻的强大，绝不是一件普普通通的身份象征。“我，我很荣幸能够得到您的信任，牧首大人。”他向着杰迪深深鞠躬，然后取过那枚骷髅徽章，紧紧握在手心里，“我只怕自己的能力有限，辜负了您的这份信任。”

“作为拥光者组织在法蒂盖尔的情报头目，我认为这已经证明了你的能力，奇拉法弟兄。”杰迪?卢克斯说着，举起弯曲木杖敲了敲桌面，一阵令人目眩的光芒闪过，桌子旁边多了一把雕饰极为精美繁复的高背座椅，桌面上多了一只插着洁白羽毛笔的黑曜石墨水瓶，还有一大叠白里透着淡黄的上等羊皮纸。

“你的到来实际上是黑月教派非常需要的，我们有很多传教布道的人才，却没有一个人能够负责需要冷静头脑和敏锐思考的情报工作。”杰迪?卢克斯用羽毛笔沾了沾墨水，然后在第一张羊皮纸上写下了几个词，“毒蝎神殿”、“断罪教团”、“法蒂盖尔贵族”和“御天者”，然后在这些词上面分别画了个圆圈。“对于这些，奇拉法弟兄，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奇拉法平抑了一下自己激荡的心情，仔细考虑了一会，然后字斟句酌的说，“我想知道黑月教派的近期发展目标，牧首大人，这关系到情报收集的内容，没有一个确切的目标，我们只会在千头万绪的繁杂情报面前头晕脑胀，拿不出任何有用的建议。”

杰迪?卢克斯和卡斯比圣徒相视而笑，然后满意的点点头，“你确实是负责情报工作的最佳人选，奇拉法弟兄。”他在羊皮纸上写下了一行字，然后推到奇拉法的面前，“喏，这就是黑月教派的近期目标。”

奇拉法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嘴角一僵。“牧首大人，您在开玩笑吗？或者还是对我抱有怀疑呢？”他的语气里面带着微妙的不满情绪，“推翻御天大帝的残暴统治，我相信这是黑月教派的最终目标，但是怎么能算是近期目标呢？”

“这确实是近期目标没错，在我们的计划之中，最多一个月时间，就必须推翻御天大帝的统治。”杰迪?卢克斯的语气里面不带一丝开玩笑的意思，同时在第二张羊皮纸上写下“一个月”，然后停笔抬头。

“如果你的提议是尽可能低调、暗中发展实力的话，那就不要说了，因为拥光者已经用五年时间证明这条路走不通。”杰迪?卢克斯语气虽轻，话里的意思却像是铁砧一样沉重，“光明之子是个很能隐忍、头脑也不昏聩的领袖，但是他忘记了一件事情，足以动摇御天大帝残暴统治的力量，很难从煽动普通民众的情绪之中得到哦。”

奇拉法心中一颤，对于杰迪?卢克斯的说法，他虽然还存在一些疑虑，却也不得不承认确有道理。“御天大帝已经活了上百年……对于我们来说，他简直就像是不可匹敌的神祗啊！”他语气呐呐的咕哝着，“您把御天大帝本人当成对手，是否太过莽撞了一些呢？”

“告诉我，奇拉法弟兄，不击败御天大帝的话，要怎么动摇他的残暴统治？”杰迪语气锐利的反问说，“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五年前的拥光者之乱让大半个奇迹之城毁于战火，伤亡的贵族和普通民众多达数万。然而御天大帝的统治被动摇了吗？毒蝎神殿和断罪教团当时几乎被连根拔起，大祭司和最高审判官全都当场阵亡，神殿和祭坛被付之一炬。然而五年之后，他们依然手握帝国的最高权力，声势甚至比原来更加煊赫滔天！”

奇拉法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汗水，羊皮纸上那几个词仿佛像是蛆虫一样扭动起来，深深烙入他的眼底。“我，我不知道，牧首大人，如果把御天大帝作为对手的话，黑月教派至少需要能够正面击溃毒蝎神殿、断罪教团和奇迹之城城卫军的实力，还需要找到恰当的时机，才能展开行动。”

“哦，你看，奇拉法弟兄，我们已经开始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了。”杰迪表情愉快的在羊皮纸上写下“时机”、“实力”和“行动”这三个词，然后在“实力”上面加了个双圈，“我认为这是最重要的因素，有了足够的实力，另外两个因素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5045326219553

第201章完善计划，异想天开

奇拉法难以置信的瞪视着面前的两张羊皮纸，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如果把写在这两张纸上的那些词当成是一部计划的话，那么未免太过敷衍了事了。。“实力。”他从牙缝里嘶嘶的挤出声音，“牧首大人，您说的一点都没错，但是黑月教派目前拥有的实力已经足以和御天大帝正面抗衡了吗？”

“喔，当然，还差一些，看来我把事情想象的太简单了。”杰迪用羽毛笔杆敲了敲墨水瓶，脸上露出了苦恼的神情。“让我们来仔细计划一下吧。”

“我们的对手的实力很强，根据一些不完整的情报，奇迹之城法蒂盖尔总共拥有一支多达五千人的城卫军部队，还有数百名断罪教团的血斗篷，以及毒蝎神殿的下级祭司。”杰迪拿过第一张羊皮纸，用羽毛笔在上面指点着说，“不过最为棘手的就是御天者本人，他的头脑不怎么中用，但是本身拥有的力量却达到了普通人难以想象的地步，即使是我们拥有黑月之主的庇佑，也不能小觑这个对手啊。”

“牧首大人，请允许我提醒您，御天大帝所拥有的部队可要比您说的那些多得多了。”奇拉法皱着眉头表示说，“我所知道的情报也称不上全面，不过我至少知道好几个您刚才没有提出来的名字，比如直属于毒蝎神殿的冷血骑兵，还有只有毒蝎大祭司和最高审判官同时批准，才能调动的狂兽战团。”

“冷血骑兵可以不用纳入考虑了，在他们袭击难民营地的时候，黑月圣女借助黑月之主降临的神力，已经干掉了其中的大部分。”杰迪?卢克斯轻松的摇了摇手指，“至于狂兽战团，这支部队似乎很难被控制住，如果在法蒂盖尔的街道上展开厮杀，很可能会造成比拥光者之乱更加可怕的骚乱。不到万不得已的最后关头，那些人是不敢动用这支部队的。”

“即使如此……牧首大人，我担心黑月教派的力量依然不足。”奇拉法好不容易才找了个语气最为缓和的词，来形容杰迪?卢克斯近乎异想天开的想法。“光是法蒂盖尔的城墙就已经很难对付了，五千城卫军部队更是一个令人绝望的数字。如果这支部队守卫着奇迹之城，我们根本没有推翻御天大帝残暴统治的可能。”

“喔，你说的很有道理。”杰迪愉快的点点头，然后在羊皮纸上面写下“城卫军部队”和“黑月教派部队”这两个词。“照你看，奇拉法弟兄，如果不考虑双方训练、装备和其他对比因素的话，需要多少部队才能控制住法蒂盖尔的主要街道？”

奇拉法喃喃诅咒了几句，抓起面前的杯子，把里面酸涩刺喉的红酒一饮而尽，“什么都不考虑？牧首大人，那个答案没有意义！我们至少需要一万经过训练的士兵，才有可能暂时控制住奇迹之城，但是请允许我提醒您，我们现在既没有一万士兵，也没有提供给他们的武器装备。”

“现在黑月教派已经聚集了大约上万名信徒，如果有足够时间开展疏导的话，其中至少有三千成年男子可以组织起来，进行武装和训练。”始终在一旁默默倾听的卡斯比圣徒慢吞吞的接口说，“而且我们也可以制造武器，我们在各处的修道院里找到了足够多的原木、枝条和兽筋，每天都可以制造出上百根棍棒，还有少量短弓和箭矢。”

“我很高兴听到您做出的努力，卡斯比圣徒大人，然而我们现在需要的可不是粗糙的棍棒和短弓，而是真正的武器：铠甲、盾牌、头盔，斧头和剑，当然还有长枪和投石索。”杰迪在奇拉法提出异议之前，就笑着开口说，“而且我们没有过多的时间等待制造这些武器装备，最迟一周，我就会拿出足够装备两千人的东西，你可以把这个装备制造计划先放一放了，在信徒里面挑选人手，组建起一支部队来。”

卡斯比圣徒略一点头，“我明白了，牧首大人。您给我多少时间？”

“一周左右，卡斯比弟兄，我只能给你一周时间。”杰迪?卢克斯的语气里面没有一丝说笑的意思。

卡斯比圣徒的表情很明显僵硬了一下，“一周时间，两千人的部队？”他咧了咧嘴，“这可真是个艰巨的任务，这么短的时间，在还没有足够虔诚信仰的新晋信徒之中招募人手。”

“你可以调用教派全部的圣徒，加上抚慰师，而且我不需要这是一支能够直接拉上战场的精锐部队，数量足够就可以了。”杰迪?卢克斯轻描淡写的说，“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卡斯比弟兄。”

“只是数量足够的话，当然可以。”卡斯比圣徒干巴巴的回答说。

“好吧，现在我们接着进行计划。”杰迪回过头来，不过还没等他在羊皮纸上写出其他词，就被奇拉法霍然起身的动作给打断了。

“牧首大人，我不同意您的计划。”奇拉法语气激烈的抗议说，“让没有经过充分训练的人走上战场，这是谋杀！即使是为了推翻御天大帝，也太过分了。”

“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提出这个抗议，奇拉法弟兄。”杰迪的脸上浮现出真心诚意的微笑，“如果直到谈话结束的时候，你始终没有表示反对的话，那么很明显，我将不得不把你从黑月教派的核心成员之中剔除出去。”

奇拉法眯起双眼，谨慎的掩饰住内心的惊讶。“我不明白您的意思了，牧首大人，您打算召集一批未经训练的人充当军队，却又表示接受我的反对意见，那么您究竟是打算靠着什么来推翻御天大帝的残暴统治？”

“说得好，这是最关键的问题了。”杰迪兴致勃勃的在羊皮纸上写了两行字，然后推给奇拉法。后者朝上面看了一眼，脸上的疑惑不但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加明显起来。

“牧首大人，您在羊皮纸上写下御天大帝，您和黑月圣女这三个名字，然后把它们圈在一起，是代表了什么意思？”

“这代表最终决定胜负的战场，不是在其他地方，而是在我们两人和御天大帝之间。攻打奇迹之城、制造骚乱、调开城卫军部队，以及其他种种计划和策略，都是为了创造一个机会，让我和黑月圣女，能够与御天大帝进行一场面对面战斗的机会！”

“这，这太……”奇拉法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牧首大人，御天大帝的实力高深莫测，当年拥光者之乱的时候，三位千****金袍大尊围攻御天大帝，释放出足以毁灭整个奇迹之城的强大魔法。然而在御天大帝面前，他们的魔法毫无效果，最后全部被御天大帝亲手杀死……”

“我知道。”杰迪微笑着回答说，“卡斯比弟兄和帕奇弟兄都对我详细描述过这件事情，虽然有些细节应该是出现了偏差，不过总体上并没有夸大御天大帝的实力。一位已经点燃神火的伪神，的确不是三名大魔导师就可以击败的对手。”

奇拉法不懂什么是“点燃神火的伪神”，也不明白为什么杰迪把“金袍大尊”称为“大魔导师”，但是他完全听懂了杰迪隐藏在话里的自傲。他似乎完全没有把三位金袍大尊放在眼里，唯一让他感到忌惮的对手，只有那位掌控整个帝国数百年的御天大帝。

“牧首大人，请您重新考虑一下这个计划。”奇拉法决定最后努力一下，他确实很看好黑月教派的活力，相比起拥光者组织暮气沉沉的表现，黑月教派简直就像是刚刚升起的太阳一般鲜烈耀眼。但是如果这个活力的另一面是故意找死的话，那么奇拉法也没有奉陪到底的打算。“您和圣女大人去单独面对御天大帝，这太危险了，一旦失败，就是全盘倾覆的结果。”

杰迪?卢克斯停下了朝羊皮纸上奋笔疾书的动作，抬起双眼，眼底半是笑意，半是坦然，“奇拉法弟兄，那么你有什么好提议吗？关于在一个月之内推翻御天大帝的计划？”

奇拉法噎了一下，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当然没有在一个月内推翻御天大帝的计划，恐怕只要理智正常的任何人，都不会有这样异想天开的疯狂计划。能够以一人之力统治帝国数百年，能够翻手之间反转拥光者之乱的战局，能够在传说之中击败外域天敌，站在整个世界的巅峰，这样的御天大帝比所有吟游诗人传唱的史诗英雄都要强大，奇拉法甚至没有想到过他也会有被击败的那一天。

“这就是拥光者组织在失败之后，始终没有恢复当年辉煌的缘故了。”杰迪摊开双手，脸上的表情并非嘲讽，而是带着遗憾和怜悯的苦笑，“你们害怕御天大帝，从心底没有想象过能够与他正面对抗，和推翻御天大帝统治的可能。这样一来，你们的所有努力全都是白费功夫，因为帝国的脊梁不是毒蝎神殿，不是断罪教团，更不是那些装备一般、士气散漫的帝*队，而是御天大帝本人，只有击败和杀死御天大帝，我们才能得到最后的胜利！”

杰迪停顿了一下，看着脸色发白的奇拉法，一字一顿的宣布说，“这，就是我的计划。”--5045326219554

第202章来自拥光者的“邀请”

虽然被杰迪?卢克斯的豪言壮语所震动，但是作为一位心思缜密的资深情报人员，奇拉法并没有真正认可这个在他看来纯属异想天开的计划。。然而接下来，杰迪开始向他一一展现出黑月教派现有实力的时候，他的脸色一变再变，最后被激动的红晕所占满了。

奇拉法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返回房间的，激动的心情终于平抑下来之后，他发现自己坐在一间面积不大的屋子里面，面前的桌子上摆着简陋的晚餐，几片黑面包干、两根掺了燕麦的烤肠和一碗飘着菜叶的热汤。由于从早上开始只喝了两杯酸红酒，奇拉法理所当然感到饥肠辘辘，然而兴奋的感觉依然没有褪去，让他连拿起面包的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十二位紫袍导师，还有一百五十名暗黑精灵精锐刺客，这股力量足以把奇迹之城闹个天翻地覆，即使是正面对抗毒蝎神殿，也有几分胜算。”奇拉法一面机械的咀嚼着面包，一面暗自盘算着，眼神在朦胧夜色之中宛如火炭一样闪闪发光。“拥光者组织积攒下来的实力当然也相当雄厚，但是与这个新生的黑月教派相比，就显得有些逊色了，尤其是组织高层的实力始终没有增长，反而因为内耗而有所削减。”

一阵硬物敲击窗框的“呜呜”声响起，把奇拉法从发散的思绪之中惊醒，他像个影子一样悄无声息的闪到窗边，然后轻手轻脚的把窗子推开了一条缝。

一只比手掌大不了多少的鸟儿从窗缝钻了进来，羽毛被灰烬染得漆黑，只有一双小眼睛亮如火炭。看到奇拉法之后，这只鸟儿发出了两声短促的“喳喳”声，然后主动翘起自己绑着细巧木管的脚爪。

奇拉法深深吸了一口气。这只鸟儿是拥光者组织用于传递秘密信息的幽影燕，捕捉不易，驯化更是艰难，整个组织也只有十余只可用的鸟儿，除非是传达来自光明之子的特别指示，否则几乎没有使用的可能。

“这么亟不可待……光明之子，您让我怎么对您继续抱有忠诚之心呢？”奇拉法一面语带嘲讽的喃喃自语，一面摘下细巧木管，拧开之后，从里面倒出一张散发着淡淡银光的薄纸。薄纸上面写着的内容并不多，然而却让奇拉法看了很久，越看眼神越是阴郁，最后简直如同眼底隐藏着狂躁的风暴。

“曾经的理想全都被您彻底放弃了，光明之子，即使你不愿意去做御天大帝足底的棘刺，但是这么快就转变立场，您把我们曾经的牺牲当成了什么啊……”脸色阴郁的奇拉法闭了闭眼睛，再度睁开的时候，风暴隐去，代之而起的是坚定清澈的光芒。“这五年简直就像是噩梦般的日子，我终于清醒了。”

奇拉法收起薄纸，离开房间，脚步匆忙的朝杰迪?卢克斯的住所走去。他原本就打算在一段时间之后，把有关拥光者组织和光明之子的事情和盘托出，然而现在显然不能有所保留了。黑月教派对于拥光者组织的态度虽然还未摸清，但是光明之子……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对黑月教派动手了。

而且打算借助断罪教团的血斗篷之手。

这才是奇拉法真正无法容忍的事情。自拥光者之乱被镇压之后的五年时光里，他为光明之子做了很多事情，尤其是为了整合和发展奇迹之城的地下反抗组织，奇拉法可以说双手染满血腥。在光明之子的口中，这一切努力和牺牲都是为了反抗御天大帝的残暴统治，是拥光者传奇故事之中无法缺少的调味品，但是当他第一次表明为铲除黑月教派的影响，不惜与断罪教团合作的态度之后，所有的光明全都变成了等量的黑暗，如果不是心里早就存在脱离的想法，奇拉法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接到这个来自光明之子的命令之后，会不会发狂而死。

朦胧的月光透过灰霾的阻隔，洒落在苍茫的大地上，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是个难得的晴朗夜晚。作为黑月教派临时据点的废弃庄园一片寂静，除了偶尔几处圣徒的住所还闪着灯光之外，所有信徒全都已经睡下了，连守夜的武士似乎也都安然入梦。但是奇拉法刚刚踏出住所，就感到有视线从黑暗之中朝自己扫了过来，算不上敌意，不过至少可以说是非常警惕。

“暗黑精灵一族。”奇拉法在心里对自己说，“黑夜的宠儿，无形的匕首，以及……御天者的眷族。有些已经被埋入故纸堆的典籍零星记载着，在那场决定世界命运的战争开始之前，御天大帝身边就围绕着许许多多的暗黑精灵，但是现在……”他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把一切不安压到心底。

无论杰迪?卢克斯是否是一个新的御天大帝，在奇拉法看来，这都没有什么。因为虚伪的光明之子要比残暴的御天大帝更加可恨，因为后者明明白白的表现出暴虐和独裁的一面，前者却在用欺骗和鲜血维持着自己的地位。

杰迪?卢克斯没有想到，奇拉法居然会这么快就带来了新的消息，在原拥光者组织情报头子叩响房门的时候，他正在和织魂者莎尔?班瑞讨论下一步行动计划。几张质量上好的羊皮纸上满满都是凌乱的词句，其中一部分被划掉，另一部分则标注了各类注意事项。

“那个叫奇拉法的新人能力不错，尤其是在煽动骚乱和引发仇恨的计划方面，很有独到之处。”莎尔?班瑞看着面前一份整理出来的计划，表情带些赞赏的评价说。“杰迪，根据他提出的这些意见，我们的计划成功率最少可以提高三分之一。”

“那可能意味着许多人的死亡，平民、贵族，以及喀卜人奴隶。”杰迪的脸色在壁炉橙黄色火光的映照下，显得尤为冷峻，宛如一尊大理石雕像。

“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杰迪，你没有天真的认为，与一位伪神的对抗会那么容易吧？”莎尔?班瑞翘起唇角，露出锐利伤人的笑容，“如果没有一场伤亡惨重的骚乱，我们要靠什么手段来动摇御天大帝的力量源泉？一位拥有巨大信仰力量来源的伪神是不可能被杀死的，哪怕他已经神志不清了。”

“如果这是唯一的途径……莎尔女士，让我再想想，再想想……”杰迪脸色阴沉的思索着，羽毛笔在羊皮纸上划来划去。对于御天大帝这个力量惊人的庞然大物，绝大多数精妙的计划都只是泡沫般的美丽幻想，不具备任何实际的作用，这让杰迪感到非常苦恼，由于精神力消耗过度，额角已经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敲门声适时响起，杰迪看了看面前一团乱麻的替代计划，苦笑一下，把蘸着墨水的羽毛笔直接丢在了桌面上。“晚祷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谁在敲门？”他用属于黑月教派牧首大人的威严语气询问说。

“我是奇拉法，牧首大人。”门外响起了一个稍带嘶哑的声音，“我给您带来了一个十分重要的新情报，说不定能够更加容易的推翻御天大帝。”

杰迪挑了挑眉头，心里感到有些不信。不过他并没有拒绝奇拉法的请求，示意莎尔?班瑞戴上面纱之后，杰迪快步走了过去，打开了房门。

“奇拉法弟兄，请进来吧，黑月之主会感谢你的虔诚。”

奇拉法恭恭敬敬的鞠了个躬，然后走进房门。看到坐在长桌一侧的莎尔?班瑞——特别是别在长袍领口，代表黑月圣女的蜘蛛徽章——之后，他的瞳孔微微一缩，随后又迅速恢复了正常。

“牧首大人，圣女大人，请原谅我这么晚了还来打扰。”奇拉法不禁更加小心翼翼起来，先是朝莎尔?班瑞鞠躬，然后把来自光明之子的秘密信件双手放到了桌面上。“这是刚才我接到的光明之子的命令，牧首大人，您的揣测一点都没错，光明之子的确对黑月教派不怀好意。他命令我尽快收集关于黑月教派的情报，并且不惜暴露一些重要暗线，也要把他准备和您进行一次秘密会晤的消息传递到您的面前。”

“一次秘密会晤？”杰迪的眼底闪过一丝兴味，拈起那张轻如亚汉丝绸的银色薄纸。“炼金物品吗？这倒是好久没有见过了。”他一面轻声嘀咕，一面迅速把那份命令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随后忍不住露出了微笑。“还真让你说对了，奇拉法弟兄，这的确是个非常重要的情报。”

莎尔?班瑞一面从杰迪手里接过那份秘密信件，一面眨动了一下狭长的紫色双眸，“你打算怎么答复？牧首大人，是拒绝，还是准备答应他的要求？”

“既然拥光者组织的最高首领要求进行会晤，那么作为黑月教派牧首的我，有什么理由断然拒绝呢？”杰迪的眼睛在火光的映照下亮的惊人，刚才的犹豫不决已经完全找不到任何影子，整个人仿佛燃烧一样充满了斗志。“奇拉法弟兄，请你用不会引起太大疑点的方式尽快回信，我同意和光明之子秘密会晤，不过会晤地点，就必须由我来挑选了。”--5045326219555

第203章会晤前夕，凶兽到来

通讯水晶球的最后一丝光芒熄灭之后，古柯奇会长静静的坐在桌边，良久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充满黯然的双眼注视着空无一物的水晶球，似乎想要挽回什么已经逝去的东西。。。

与促成“大清洗”的那次告密行为不同，为了将黑月教派连根拔起，古柯奇会长这一次不得不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以及拥光者组织大部分情报。如果说“大清洗”还可以用“借刀杀人”这种借口来聊以自慰的话，这一次古柯奇会长毫无疑问已经向毒蝎神殿表示了彻底的臣服。从此以后，拥光者组织虽然在事实上还存在，但是已经完全成为御天大帝忠实爪牙的爪牙。

这是古柯奇会长曾经无法想象的。志同道合的伙伴，共同计划的起义，血和火，牺牲和勇气，曾经这些以为会铭记不忘的记忆，在古柯奇会长的脑海之中已经褪色成为黯淡的影子，而随着通讯水晶球的光芒消失，连最后的影子也都淡化无踪了。

“我只是想要保住几十年来的成果而已，这有错吗？”古柯奇会长向着一片黑沉沉的幕布大声辩解着，仿佛那里有拥光者组织曾经牺牲的所有先烈的灵魂，正在用无声的目光谴责着他的背叛。“御天大帝太强大了，无谋的反抗只会造成更多的流血和死亡，你们掀起的拥光者之乱毁掉了大半个奇迹之城，但是那又怎么样呢？五年，不，仅仅两年，你们对御天大帝造成的损害就全都无影无踪了，他变得比过去更加强大，更加残暴，你们的牺牲全都白费了，哪怕在那些你们想要拯救的平民嘴里，也是罪大恶极的叛国者！”

幕布后面没有传来回答的声音。但是古柯奇会长依旧在辩解着，不时还挥舞双手加重语气，看上去和一个疯子几乎没有区别。

灰白色的晨光隐隐从塔顶的狭窄高窗流泻进来的时候，古柯奇会长才从近乎疯狂的情绪之中清醒过来。他最后看了一眼那片满是灰尘的幕布，然后用力挥动了一下手臂。一股烈焰无声无息的将幕布吞噬，同时也将幕布后面数百块镌刻着名字的木牌化成灰烬。

“再见，我的导师和朋友们，我会让你们看到我的成功。”古柯奇会长最后留下的声音轻如呓语，转眼就飘散在夹杂着无数飘落灰烬的晨风之中。

在与黑月教派牧首大人约定会面的两个小时之前，两辆没有任何徽章暗记的马车来到了千法之堡的后门，然后停在那里。当值的蓝袍尊者感到有些奇怪，起身向马车走去，想要盘问这些人的来意，然而还没等他走到马车旁边，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就从身后响起。

“这里没有你的事情了，凯罗尊者，他们是我的客人。”

凯罗尊者惊讶的转过身来，看到极少离开白石塔的古柯奇会长正在从螺旋楼梯上缓缓走下，晨风呼啸，却没有让他洁白的长胡须有一丝飘动，配上一身只有在重要场合才会穿着的尊者金袍，让这位会长大人显得格外威严而神秘。

凯罗尊者并没有什么怀疑，即使是有怀疑，他的身份也不可能对会长大人的行为提出什么疑问。向着古柯奇会长恭恭敬敬的行了个法师礼之后，凯罗尊者回到了当值尊者的房间里，继续阅读一本厚重的魔法典籍。所以他没有看到从两辆马车上鱼贯走下十多个长袍厚重、兜帽低垂的黑衣人，也没有看到古柯奇会长神色复杂的注视着为首的黑衣人几秒钟之后，居然主动俯了俯身。

“御天在上，金袍大尊古柯奇代表千****，欢迎各位的到来。”

为首的黑衣人似乎颇感有趣，唯一露在兜帽外面的嘴角勾勒起冰冷的弧线，随后发出了嘶哑冷酷，宛如毒蛇吐信般的声音，“古柯奇……大尊，请原谅，我们到这里来，可不是为了和千****的会长大人进行会面的。”

古柯奇会长的笑容变得更加僵硬起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最高审判官大人，请跟我来吧。”他语气有些生硬的表示，然后转过身去，朝着白石塔走去。

为首的黑衣人冷冷的看着古柯奇会长的身影，然后摆动了一下头颅，十几名黑衣人立刻分散开来，其中四名跟在首领身后登上白石塔，另外的几个人则迅速隐藏在塔底的阴影之中，一团团淡淡的灰黑色雾气从他们藏身的地方弥漫而起，眨眼间就让他们的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会客室里的气氛显得有些凝滞，古柯奇会长压抑着心中泛起的烦躁不安，在最靠近壁炉的座位上坐了下来，目光尽可能平静的注视着黑衣人首领。后者慢条斯理的把兜帽推向脑后，露出刮得青森森的秃头和让人不由得联想起毒蛇的阴冷面庞，朝着古柯奇会长露出一个肉食动物般的狰狞笑容。

古柯奇会长遏制住心里发冷的感觉，故作轻松的在座位上伸展了一下手臂。“请随意坐，最高审判官大人，还有断罪教团的诸位审判官，毒蝎大祭司阁下没有来吗？”

“大祭司阁下不会轻易离开毒蝎神殿。”最高审判官的笑容越发充满恶意，“恕我直言，古柯奇会长，我们不会再犯五年前的那种错误。当时的大祭司和最高审判官在得到情报之后，冒失踏入了拥光者准备好的陷阱，您还记得吗？”

古柯奇会长有些恼怒的哼了一声，“我以为我已经把话说得够清楚了，最高审判官大人，如果不是黑月教派这个共同的敌人，您以为光明之子会这么简单的出现在您的面前吗？”

“光明之子……那只是一个名字而已。”最高审判官的脸上浮现出非常明显的不屑表情，“古柯奇会长，你始终被断罪教团监视着，你手下那些肮脏的组织也一样。我承认我们没有找到证明你就是光明之子的有力证据，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你有所动作，就逃脱不了断罪教团的眼睛。”

古柯奇会长再次哼了一声，“这么说，最高审判官大人，您对这次合作没有兴趣了？”

“如果没有兴趣的话，出现在这里的就不会是我率领的毒蝎神殿审判官，而是由惩戒卫士率领的断罪教团血斗篷了。”最高审判官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古柯奇会长，或者说光明之子，我们不要继续兜圈子了。直截了当的说吧，我这次的任务就是和你一起对付黑月教派的牧首和圣女，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能够活捉他们，然后在中央广场举行一场公开审判和处刑。”

古柯奇会长的眸子深处闪过一丝颤栗，在最高审判官杀气腾腾的说出这番话的同时，曾经被他埋葬在脑海深处的记忆泛了起来。烈火飞腾的中央广场，喧闹的人群，被绑在火刑架上的老师，以及满是血污的面孔上那双依然闪烁着执着光芒的眼睛。

“古柯奇，记住。”那双眼睛似乎在发出无声的呐喊，“御天者的残暴统治必须被推翻，这是奥****的使命……记住。”

“光明之子，我在等待你的答复。”最高审判官冰冷的声音响起，古柯奇会长的肩膀突然耸动了一下，眼底的挣扎被他再次压了下去。“我知道了，最高审判官大人，再过两个小时，就是我和黑月教派约定会面的时间了。但是我必须告诉您，这件事情不能动用任何拥光者组织内部的人手，否则很可能会发生意外变故。”

“你对拥光者的掌控能力可不怎么样，光明之子。”最高审判官再次露出嘲讽的表情，“毒蝎神殿可不会出现这种事情，这就是拥光者永远无法与我们相比的缘故。”

“拥光者无法对抗的是御天大帝的伟大力量，而非毒蝎神殿。”古柯奇会长靠在椅背上反驳说，“我必须提醒您，最高审判官大人，您最好有万全的准备。黑月教派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我作为千****会长，曾经与黑月教派的牧首大人有过一面之缘，他的实力还在紫袍导师之上，即使是以一敌二，也只是稍落下风。至于那位神秘的黑月圣女，光是凭借一枚附着精神力的徽章，就让一位优秀的蓝袍尊者受到了重创，实力与我相比……毫不逊色。”

“他们有这么强大？”最高审判官说着，脸上可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不过没有关系，我带来的可不仅仅是审判官。”

他漫不经心的抬起胳膊，做了一个手势，身后两位身材格外高大的黑袍人同时扯下兜帽，露出狰狞可怕的青灰色脸庞。这两个黑袍人露在外面的皮肤异常凹凸不平，活像是下面塞进去无数小石子一样，眼睛里面闪烁着凶残的橙红色光芒。

古柯奇会长刚刚看了一眼，就下意识的坐直身体，难掩惊讶的脱口而出。“凶兽战团的大战师？御天在上，最高审判官大人，您这是要把千法之堡变成一片废墟吗？”--5045326219556

第204章超级猎物，踏破陷阱（上）

如果说毒蝎神殿和断罪教团是御天大帝手中的两把嗜血利刃，那么狂兽战团就是最为可怕的双手战斧。。在帝国的历史上，这支部队总与屠杀、毁灭和破坏紧密相关，即使是御天大帝在动用狂兽战团的时候，也显得格外谨慎。

由于前往边境镇压骚乱，狂兽战团并没有参与毁掉了大半个奇迹之城的拥光者之乱，但是包括古柯奇会长在内的许多人都深深以为，如果狂兽战团当时出现在法蒂盖尔的街道上，他们造成的破坏和死亡，将会远远超过那次骚乱本身。

狂兽战团的大战师就是这支部队的巅峰武力，人数不超过五名，地位略逊于高阶冷血骑兵和惩戒卫士，只比毒蝎神殿的审判官略高。不过他们的实力可远远不是普通审判官可以相提并论的，这些躯体强悍至极的怪物尤其擅长近身搏杀，看到他们身披重甲、狂啸冲锋的可怖身影，连身经百战的勇士都会两腿发抖。

拥有许多强大魔法的尊者同样对狂兽战团忌惮不已，普通狂兽战士已经具有中级以下魔法无效的特殊体质，大战师更是连高级魔法都能抵抗。众****虽然拥有三位紫袍导师和几十名蓝袍尊者，但是除了古柯奇会长本人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够对面前这两位狂兽大战师造成丝毫伤害，古柯奇会长也只有施展出几种最强大的魔法，才能给狂兽大战师造成并不致命的创伤。

看到古柯奇会长一下子僵硬起来的表情，最高审判官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恶毒了。他再一次做了个手势，让另外两名随从也摘下了兜帽。

古柯奇会长几乎是按耐不住的发出了一声呻吟。兜帽下面露出的是两张完全由金属构成的面孔，愤怒的表情非常生动，紧紧地贴合在两个人的脸上，简直看不出一丝缝隙。金属面孔原本是眼睛的地方突出了两根粗大的银色钉子，杆部和眼窝一样粗，平头部分像是两个银色的小圆盘，闪烁着冰冷的无机质光芒。

只有惩戒卫士才会拥有这样的面孔，他们是御天大帝的贴身护卫，不老不死，无血无泪，拥有看透一切幻术和潜行能力的秘银钉眼和强悍的火焰斗气——在御天大帝的残暴统治开始之前，那原本是战神赐予人类骑士的宝物，不过如今已经成为传奇史诗的一部分，湮灭于正式的历史典籍当中。

“我带来了两名惩戒卫士，两名狂兽大战师，还有十二名刺针审判官和八名中级毒螯祭司。”最高审判官满意的看到古柯奇会长变得惨白的面孔，用轻的怕人的声音在对方已经快要不堪重负的心灵上又压下了可怕的重担，“请告诉我，黑月教派的牧首和圣女能够承受这股力量的打击吗？换成是你——掌握着拥光者组织的光明之子呢？”

“不，不能，除了御天大帝之外，我不知道有任何人能够对抗这么多强大的对手。”古柯奇会长的声音比呻吟差不了多少，虽然他极力镇定自己，但是额头上沁出的冷汗怎么都掩盖不住。“最高审判官大人，现在我相信黑月教派的覆灭近在眼前，他们绝不可能从您的手中逃脱。”

最高审判官的微笑加深了，不过随后他就露出愕然的表情，身体向着窗外转去。一簇青白色的光芒正在千法之堡的中庭闪耀，渐渐形成了一座华丽而古朴的传送门，几名白袍学徒围在传送门旁边，彼此交头接耳，脸上全是意外和惊讶的表情。

“御天在上，这是怎么回事？”最高审判官沉声说，同时回过头来，双眼冷冷的逼视着古柯奇会长，“千法之堡里面没有设置反传送魔法的结界？你居然如此粗心大意？”

“不，这不可能。”古柯奇会长的惊讶程度绝不比最高审判官来得弱，他动作迅速的来到窗边，伸出头打量着缓缓成形的传送门。“千法之堡当然是不允许任何传送魔法侵入的，除非……御天大帝啊，除非是这里被预先设下了传送导标！”

古柯奇会长没有说出口的半句话是——“设下导标的尊者，精神力远远超过了设下防护结界的他本人。”

“看来黑月教派对于这次会晤并非没有警惕，这很好，事情变得有趣多了。”最高审判官把兜帽重新戴好，并且用手势指挥四名随从也同样戴好兜帽，然后他们看似随意的分散到会客厅的角落里。两名狂兽大战师隐隐靠近房门，两名惩戒卫士笔直的站到了书架旁边。至于最高审判官本人，他来到了古柯奇会长的座位旁边垂手站立，看上去和一名恭谨的仆人没有什么区别。

古柯奇会长有些不太习惯的抖动了一下肩膀，然后控制自己不要露出任何异常的表情，回到了壁炉旁边，在那把高背靠椅上落座。他没有等多久，就听到了一串稍嫌急促的脚步由远至近，然后门外传来了当值尊者带着微微**的询问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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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柯奇会长大人，黑月教派牧首大人杰迪?卢克斯，圣女大人莎尔?班瑞来访。”

“喔，我知道了，请他们进来吧。”古柯奇会长一面说，一面故作镇定的给一只海泡石烟斗装满金黄色的烟丝，然后在壁炉火焰上点燃了一根细烛。“他们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半个小时，幸好我今天早上没有什么事情要处理。”

当值尊者迅速离开了，最高审判官和古柯奇会长彼此对了一下眼神，然后恢复了原本的姿态。古柯奇会长用细烛点燃烟斗，最高审判官则像是个普通仆人那样，半躬着身体，双手托着一只盛满葡萄酒的细颈瓶，给桌子上摆放的几只水晶杯依次注入红水晶般的瑰丽酒浆。

会客厅的木门打开了，当值尊者引领着几个人走了进来。为首的当然是黑月教派大牧首杰迪?卢克斯，这位年轻人看上去精神焕发，手里握着弯曲木杖，胸口的骷髅徽章闪闪发光，一身朴素的长袍上面看不到丝毫被灰烬玷污的痕迹。在他身后的四个随从全都穿着灰色的防尘长袍，兜帽低垂，看上去居然和房间里的那些人有种诡异的相似感。

古柯奇会长满脸堆笑的站了起来，向着杰迪?卢克斯做了个热情洋溢的欢迎手势，“啊，杰迪?卢克斯弟兄，我们又见面了，愿你能够永远行走在光明中。”

“是啊，又见面了，古柯奇会长。”杰迪的态度相比之下显得要冷静许多，甚至可以说是充满了警惕和隐隐的敌意，“上一次在这间会客厅里，我见到的是千****的会长大人，这一次您打算用什么身份来和我会晤？”

“难道奇拉法弟兄没有向你解释清楚吗？”古柯奇会长脸上浮现出看不出任何破绽的惊讶。“杰迪?卢克斯弟兄，我是千****会长，同时也是拥光者的光明之子，这一次我主动请求和你会晤，是为了让黑月教派和拥光者这两个组织彼此加强联系，共同为推翻御天大帝的邪恶统治而努力。”

“听上去这是个不错的想法。”杰迪表情有些微妙的点了点头，“古柯奇会长，这几位都是拥光者组织里面的精英吧？可否请您做个简单的介绍呢？”

“当然可以，既然是合作，当然要坦诚相见。”古柯奇会长笑容满面的举了举烟斗，“我对你身后的这几位同样很感兴趣，杰迪?卢克斯弟兄，哪位是黑月教派的圣女大人？我听说她身具最纯正的暗黑精灵皇族血脉，能够唤起黑月神力——那可是几十年来从未听说过的事情呢。”

杰迪?卢克斯摇头失笑，“暗黑精灵一族可没有什么皇族血脉，只有一位尊贵无比的第一主母。不过莎尔女士没有和我一起登上白石塔，因为她认为有些事情还是由我来做比较好。”

古柯奇会长皱起眉头，烟斗也从嘴边移开了，“圣女大人没有一起前来？为什么？难道是我的态度还不够坦诚吗？”

“不，她只是不想看到暗黑精灵血脉被邪恶魔法玷污之后的样子，那会让她忍不住直接出手，毁灭那些扭曲和**的灵魂。”杰迪?卢克斯微笑着回答说，然后在古柯奇会长脸色骤变的同时，朝着他的身后举起了弯曲木杖，“我说的对吗？毒蝎神殿的最高审判官大人？”

下一瞬间，灼热的黑红色厉火斗气、紫黑色的负能量冲击波、苍白和幽绿色的光芒搅成了一团，紧接着轰然爆发。强大的魔法乱流四散开来，将会客厅里面的陈设全都撕扯成细小的碎片，让两名惩戒卫士和最高审判官都踉跄后退，连撕下长袍发出咆哮的两名狂兽大战师也被迫停下了冲锋的脚步。

相比对手的狼狈，杰迪?卢克斯的身体向后微微一仰，紧握弯曲木杖的胳膊甚至都没有垂下。不过这个看似以一敌六还占据上风的局面，并非是他的实力已经强大若此，而是因为骷髅徽章里面封印着莎尔?班瑞全力施展的“鞭挞灵魂”魔法。

两名狂兽大战师并未受到正面冲击，最先恢复过来。几乎是魔法乱流刚刚减弱，他们就鼓起全身肌肉，像是失控的野牛一样冲向杰迪?卢克斯。白石塔的会客厅面积不算小，然而对于这些高大魁梧的家伙来说，只需要两次心跳的间隔，就能够冲到杰迪面前展开近战。杰迪?卢克斯高举弯曲木杖，喃喃念诵着古老的咒语，弯曲木杖杖头水晶上泛起令人头皮发麻的强烈魔法波动，然而似乎已经来不及施展新的魔法了。

就在头晕目眩的最高审判官站稳脚跟，露出欣喜笑容的同时，杰迪?卢克斯身后的灰袍人突然同时举起一把精巧的手弩，分别朝着两名狂兽大战师射出一排弩箭。

“愚蠢的选择。”最高审判官评价说，“就连炼金弩炮射出贯穿胸膛的矛枪，都无法阻止冲锋的狂兽，你们那些精巧的小玩具能有什么用……”

他的声音曳然而止，因为在他口中被矛枪贯穿胸膛都无法阻止的狂兽大战师，脸上和胳膊上被那些细小弩箭刺中之后，冲锋的速度就立刻减慢了，像是喝醉了酒一样歪歪斜斜的走了几步，然后双双轰然倒下，像是死猪一样躺在地上。--5045326219557

第205章超级猎物，踏破陷阱（中）

自从掌握高阶魔法、晋升金袍大尊以来，古柯奇会长从未感到过自己如此脆弱。。。

杰迪?卢克斯虽然抢先动手，然而并非毫无先兆，在幽绿色光网闪现的同时，古柯奇会长竭尽全力施展出自己最为强大的防御魔法，一个巨大而厚重的光罩将他的身体牢牢保护起来，表面泛着宛如龙鳞一样闪闪发光的繁复纹理，看上去几乎犹如实质。

这是古柯奇会长掌握的最强防御魔法——“混沌龙卵”，也是他从奥****诸多典籍之中发掘出的独有魔法。“混沌龙卵”的施法时间几乎是瞬发，能够制造出一个能够反弹一切高阶以下的魔法伤害、以及免疫绝大多数物理攻击的防护光罩，除了持续时间较短以外，简直可以说是完美无缺。

古柯奇会长绝对没有想象过，混沌龙卵居然会被轻易摧毁。就像是铁锤重重的砸在一枚脆弱的鸡蛋上面，伴随着清脆的破裂声，无数光点宛如骤雨一般四下飞洒，光罩连一次心跳的时间都没有坚持住，就轰然炸开。一股灼热至极的痛楚涌上古柯奇的胸口，填满了他的肺部和喉咙，这位千****会长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刚刚站起的身体晃动一下，跌回壁炉旁边的座椅上。

摧毁了混沌龙卵这个高阶防护魔法之后，幽绿色的光网只是稍微黯淡，继续向前推进，将全身绽放出紫黑色光芒的最高审判官笼罩其中。两种光芒相互接触的时候，发出像是在热油锅里撒入冷水一般剧烈的噼啪声，同时炸裂出一片片细碎的光雨。

最高审判官的双眼骤然睁大，额头青筋绽起，双手紧紧握成拳头，他在调动全身之力进行抵抗。然而只是短短几秒钟之后，最高审判官高大的身躯一阵摇撼，不由自主的向后踉跄跌退。

带有冰冷残酷气息的负能量冲击波随后横扫会客厅，将刚刚冲上来的两名惩戒卫士震退。不过这个出自杰迪?卢克斯之手的高阶亡灵魔法效果仅此而已，最高审判官站稳脚跟之后，咆哮着将双手交叉在胸前，更多紫黑色的光芒从他的身上膨胀开来，呼啸而至的负能量冲击波刚一接触，被这些光芒轻而易举的吞噬掉了。

“多么**而扭曲的神力，简直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了。”杰迪?卢克斯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只是淡淡的扬了扬眉说，“看来我的推测完全正确，与其说御天者是一位伪神，还不如说他是一只神智扭曲的超级神孽。”

“亵渎御天大帝陛下的威严，你，罪无可赦！”最高审判官狂怒的咆哮起来，但是却没有贸然发起进攻。两名无惧魔法伤害的狂兽大战师和八名毒螯祭司是这次行动的两大底牌，结果却轻易折损了其中之一，这让最高审判官感到有些难以置信。

更加无法相信自己眼睛的是古柯奇会长，这位老魔法师已经完全失去了冷静睿智的外表。他从翻到的椅子后面爬了起来，长袍被壁炉火焰烧焦了一大片，胡须和头发蓬乱，双眼血红，看上去像是个精神失常的老疯子，听着他嘶哑的喃喃自语也很像。

“这不可能，他们是狂兽战团！御天大帝麾下最为可怕的勇猛斗士，轻而易举就能毁灭整栋房屋的狂兽大战师啊！连被长矛贯穿胸膛，都能继续疯狂战斗的狂兽战团，怎么会被几支比牙签还细的弩矢刺中，就倒下去了呢？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什么毒素，或者魔法，能够让狂兽大战师瞬间失去生命！”

“这不是毒素，也不是魔法。”杰迪朝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狂兽大战师投去飞快的一瞥，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被神孽之力扭曲的可悲灵魂，永远无法和残破的*契合，只需稍加碰触，就会自行崩溃。莎尔女士曾经用这个手段歼灭了上百名冷血骑兵，看来狂兽战团也没有什么两样。”

古柯奇会长依旧满脸不信，不过最高审判官脸上的惊讶已经转变成了浓浓的忌惮，“前往城外驱赶难民的冷血骑兵大队覆灭……果然是你们这些叛乱者所为。”他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御天在上，这可是个好消息！”

“好消息？”杰迪嘴角一牵，弯曲木杖的杖头再次亮起了灰白色的冷光，“最高审判官大人，你确定？”

“对于我，御天大帝的忠实仆人来说，没有什么消息会比知道敌人的所在更好了。”最高审判官已经镇定下来，他缓缓伸出手，从腰间取下两把造型怪异的武器。其中一把像是镶嵌着许多黑曜石的战斧，锋刃由邪恶的锯齿组成，令人不寒而栗；另一把则有些像是农夫割草的镰刀，不过远比那些朴实的农具邪恶百倍，不停有暗红色的光芒在刀刃上闪烁，看上去犹如一抹干涸的血迹。

“你以为胜券在握了吗？”最高审判官邪恶而残忍的笑了起来，“愚蠢的叛乱者，毒蝎神殿的祭司可不只是会赞颂御天大帝的伟大，更会运用御天大帝的恩赐，将一切妄图亵渎和违逆御天大帝的可悲敌人压制得动弹不得！现在就用你的卑微之躯，体会一下至高无上的御天大帝之怒吧！发动，禁锢锁链！”

最高审判官将两把武器在空中交击，发出一声极其响亮的碰撞声。以这声碰撞为信号，两名惩戒卫士低吼着爆发斗气，踏着沉重的脚步，并肩冲向杰迪?卢克斯。勉强恢复了几分理智的古柯奇会长虽然满嘴都是悔恨的苦涩，但是他已经别无选择，只能强迫自己举起双手，两道炫目的闪电犹如光之长矛，在古柯奇会长的手势下飞射而出。

一排密集的弩矢伴随着撕裂空气的狂澜，迎向两名冲锋而来的惩戒卫士，在精金打造的精巧弩矢面前，他们的厚重铠甲像是羊皮纸糊成的一样脆弱。一名惩戒卫士脚步一乱，随后直挺挺的栽倒在地，**的腐血从铠甲被弩矢戳穿的缝隙里面流淌而出；他的同伴奋力伏低身体，双手保护着头部，所以勉强躲过了第一轮弩矢的打击，只是在手腕和肩膀留下了几处伤痕。

趁着暗黑精灵斥候们低头安装弩矢的时候，这名受伤不重的惩戒卫士再度挺身而起，高举战锤，想要砸向近在咫尺的杰迪?卢克斯。然而随着弯曲木杖划出一个弧形，两道以杰迪为目标的炫目闪电突然偏转了方向，猛然击打在惩戒卫士的胸前，速度之快，甚至无法辨别先后顺序。

电芒炸开，惩戒卫士的身体被高高抛起，然后沉重的跌倒在脸色难看的最高审判官面前。这具身体抽动了一下，突出面具的钉子后面渐渐淌出黑血，然后发出一阵咕噜咕噜的怪异声音，就此僵直不动了。--5045326219558

第206章超级猎物，踏破陷阱（下）

仪式魔法?禁锢锁链没有发挥任何作用，不过原因似乎已经不必考虑了。。。从白石塔外面传来的连串惨叫声完全可以说明魔法没有发挥作用的理由，十二位刺针审判官和八位毒螯祭司在任何地方都是一股不可轻视的力量，然而从惨叫声爆发直到消失，所耗费的时间总共也没有超过十秒钟。

会客厅再一次被沉寂所笼罩，只剩下壁炉火焰哔哔啵啵的爆裂声。古柯奇会长缩在壁炉旁边的座椅后面，脸色比酸败牛奶还要晦暗，身体抖得像是在萧瑟秋风里面的落叶；最高审判官脸上的得意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握住一对怪异武器的手在微微颤抖，冷硬如岩石的表情已经被惊讶和忿怒所扭曲，如果仔细注视的话，还能从他脸上僵硬的线条里面找到恐惧的痕迹。

断罪教团审判官冷血无情，从无怜悯，亦无恐惧。这句话流传许久，前半段被无数无辜者的鲜血证明是完全正确的，不过最后的部分却出现了微弱的偏差。看着最高审判官表情扭曲的铁青面庞，以及虽然极力伪装，却依然在微微颤抖的肩膀，杰迪?卢克斯突然摇了摇头，放低弯曲木杖，眼睛里面流露出失望的神情。

“我把问题想象的太复杂了。凭借恐怖和残暴堆垒起来的信仰就像是沙上之塔，毫无基础可言。连断罪教团的核心首领都是这副样子，御天大帝……看来并没有想象之中那么强大。”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杰迪，你只是因为思考的东西太多了，反而自己把自己吓到了。”一个宛如蜂蜜缓缓流淌的优美嗓音从会客厅外响起，随后一个曼妙的身影踩着轻盈的脚步走了进来。莎尔?班瑞的脸上带着的妩媚笑容足以让任何男人颠倒迷醉，如果忽略她身后拖拽着一个血迹斑斑的布口袋的话。

古柯奇会长只看了一眼，就发出一声像是被扼住脖子的低哑呻吟。那只布口袋里面塞满了刚刚切下来的脑袋，每颗脑袋都面目扭曲，充满恐惧，脸庞上满是被利刃切割的细长伤口。

最高审判官的高大身体震动了一下，脸色反而变得镇定一些，“我所能动用的力量与御天大帝相比微不足道，亵渎者，如果你们因此小觑至高无上的陛下，那就大错特错了！”他沉声宣布，同时将两件奇异的武器相互摩擦了几下，紫黑色的黑月神力再次浮现，将他的身体保护在其中。

“真正亵渎了黑月之神的不是我们，而是你，最高审判官，或者说，毒蝎神殿和断罪教团的所有神职者和虔诚信徒。”杰迪?卢克斯脸色冷峻的垂下嘴角，弯曲木杖在地上一顿，发出了令整座白石塔都微微颤抖的沉闷撞击声。“你现在所运用的力量有多么**和肮脏，你真的没有任何感觉吗？那种流转的艰涩感和刺痛感，还有使用神力之后身体的极度虚弱和疲惫，都没有让你有所怀疑吗？”

最高审判官光秃秃的眉棱骨跳动了一下，语气沉冷的反驳说，“以凡俗的卑微之躯承受伟大御天真神的力量，当然会有些不适应。亵渎者，你的舌头涂了有毒的蜜糖，能够欺骗信仰不坚的凡夫俗子，但是休想动摇一位审判官的钢铁信念。”

杰迪的眼底闪过了一丝嘲弄，如果真的是信念如钢、毫不动摇的话，那位最高审判官理应猛扑过来，以生命和鲜血捍卫自己的信仰才对。既然他选择站在那里侃侃而谈，那么除了贪生怕死之外，还有什么更好的解释吗？

虽然满心鄙夷，不过杰迪并没有表露出来，而是尽可能显得神情肃穆，眼带悲悯，仿佛站在面前的不是双手染满无辜者鲜血的断罪教团最高审判官，而是一只柔弱无害的迷途羔羊。

“御天者不是真神，他或许点燃了神火，或许窃取了某位真神的神格，因此能够维持长达数百年的残暴统治，但是绝对没有真正跨入不朽的星界。”杰迪的声音并不特别高亢，话里的意思却如同铁砧一样沉重有力，震撼着会客厅里的空气。“为了维持自己的生命，他在疯狂汲取这个世界的一切力量，让世界迅速奏响衰亡的哀歌，睁开眼睛看看吧，这些从天而降、无处不在的灰烬，难道不是御天者带来的灾难吗？”

最高审判官的脑袋幅度极小的歪了一下，动作几乎让人难以察觉。不过古柯奇会长的表现就明显得多，他颤巍巍的抬起头来看向窗外，然后喉咙里面发出一声低沉的哀叹。那里正在飘洒着大片大片的灰黑色薄片，每一片都格外油腻肮脏，散发着让人厌恶的气息。

“今年的灰烬……比往年更多，也更难清扫干净了。”古柯奇会长喃喃自语说，手指焦虑的摩挲着长袍袖口的涡旋花纹。那是这件尊者长袍上面最强大的防护魔法，而且无需念诵咒文，精神力注入之后就可以激发。但是古柯奇会长却不敢妄动，因为就在刚才，混沌之卵这个更加强大的防护魔法也被杰迪轻描淡写的一击破坏，还让他受了相当严重的反噬伤害，直到现在胸口还在闷痛不已。

最高审判官手中的怪异武器微微垂落，萦绕在身体四周的紫黑色光芒略一黯淡，随后又恢复了原本的强度。“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亵渎者。灰雨是上天对反抗御天大帝神圣统治的那些愚民的严厉惩罚，这在毒蝎神殿的典籍之中早有记载。”

“毒蝎神殿的典籍？”杰迪控制自己的嘴角翘起，形成一个嘲讽的微笑，“啊，如果有可能的话，真想拜上面究竟有多少歪曲事实的狂言谵语。”他的微笑消失了，投向最高审判官的目光锐利伤人，甚至让对方高大瘦削的身躯微微瑟缩了一下。

“让我感到奇怪的是，为什么上天降下惩罚愚民的灾难，却对御天大帝所在的城市一视同仁？不要继续欺骗自己的心灵了，仔细体会一下来自黑月之神的力量吧！和御天者窃取的神力相比，一切就都不言而明了！”

杰迪一面说着，一面扬起双手，一道同样呈现出紫黑色的光芒随着他的动作升腾而起，一股冰冷死寂、却又纯净安详的气息充斥了会客厅，与笼罩在最高审判官身边的那股浊流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5045326219559

第207章毒蝎神殿，破坏祭坛（上）

正午的阳光透过漫天飞舞的灰色尘霾，在地面上投下黯淡的光影。。午祷的钟声在奇迹之城的上空回荡着，街道上行走的人们无论正在做什么，都必须停下来，面向御天皇宫的方向深深鞠躬，加入午祷的仪式。有些虔诚的信徒闭上双眼，嘴唇翕动着念诵赞美御天大帝的祷言；但是更多人只是装出一副虔诚的样子，祷言含糊不清，甚至连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让好几个正在祷告的平民转过头去，想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居然敢公然违抗奇迹之城的律法。不过他们很快就回过头来，脸色发白的开始大声祷告，一个个的脑袋都低到了腰带之下，声音比刚才要虔诚无数倍。

这些平民看到的是一群断罪教团审判官在街道上匆匆行走，这些人的身影像是一群鬼魂，代表着杀戮、死亡和无情的黑色长袍飘扬着，似乎每时每刻都在逸出冰冷残酷的气息。即使是最为桀骜胆大的人也不愿意和断罪教团审判官打交道，相比之下，连凶名赫赫的血斗篷都会显得和蔼可亲起来。

杰迪?卢克斯身穿审判官的黑色长袍，走在这群人的中间，与脸色有些阴晴不定的最高审判官并肩行走，落后两个身位的地方，古柯奇会长同样穿着一件黑色长袍，容易暴露身份的光明权杖用层层黑布包裹，抱在他的怀中。那些平民实际上完全猜错了，除了最高审判官之外，这些身穿审判官黑袍的人没有一个属于断罪教团，反而都是由黑月教派的圣徒和暗黑精灵斥候伪装而成。

最高审判官在接触到黑月神力之后，彻底转变想法的速度比杰迪?卢克斯预料之中还要迅速一些，或许从一开始，他对于御天者的信仰就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坚定和执着。在接受织魂者莎尔?班瑞代表黑月之主进行的赐福仪式之后，最高审判官很快就成为一名黑月教派的圣徒，而且获得的力量比其他黑月圣徒更加强大。

这让从头到尾旁观了黑月赐福仪式的古柯奇会长极为羡慕，不过当他小心翼翼的提出加入黑月教派的请求之后，却被莎尔?班瑞以赐福仪式每周只能举行一次为借口拒绝了。古柯奇会长脸色黯然的沉默了一会，然后十分突兀的提出了一同行动的建议。

“拥光者以推翻御天大帝的残暴统治为己任，牧首大人，我相信您一定不会拒绝我们的友谊。”古柯奇会长用十分诚恳的语气说，那副睿智稳重的模样的确让人心生好感，如果杰迪?卢克斯不是已经清楚的了解到这个人的本性的话。“自从起义遭到了残酷镇压之后，拥光者改变斗争策略，一方面发展地下反抗力量，一方面对御天大帝的弱点全力进行调查。”

“御天大帝是一位伪神，哪怕他神志不清，力量衰弱，依然不是凡俗之人所能想象的。”莎尔?班瑞轻声慢语的插口说，“古柯奇先生，我没有冒犯的意思，但是你……应该还无法理解伪神的强大。”

“我可以，不，应该说，我的导师可以理解。”古柯奇会长擦了擦额头沁出的汗水，表情肃穆的回答说，“圣女大人，我的导师做过这样的判断，御天者的力量并非无穷无尽，更不是无法企及，而是他所利用的是一种凡俗之人接触不到的力量，或许只有那些超越了传奇界限的真正强者才能够接触和利用。我的导师猜想，这种力量的源头很可能是普通人的信仰，所以御天者才下令严禁古代诸神的信仰，让整个帝国都只有一个宗教，只发出一种声音。”

“这是个很有趣的猜想，实际上，距离事实并不遥远。”莎尔?班瑞兴味盎然的评价说，“你的导师是一位真正的智者，古柯奇会长，但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在没有切断御天者力量源泉的情况下，贸然发动了武装起义呢？”

“因为当时的局势就像是已经点燃了火焰的柴堆，根本无法拖延下去。被买通的贵族和煽动起来的平民都已经做出了很多不理智的行为，随时可能被毒蝎神殿发现我们真正的目的。我的导师没有其他选择，只能选择孤注一掷，在守卫奇迹之城的部队被调离之际迅速发动起义。”古柯奇会长叹息着摊开双手，“接下来的事情对我来说是个太过残酷的回忆，我不想详细解说了，而且诸位也应该对拥光者之乱有所了解才对。”

杰迪?卢克斯和莎尔?班瑞飞快的对视了一眼，然后双双把询问的目光投向最高审判官。后者略一思考，用低沉沙哑的声音说，“古柯奇会长的话有些道理。在毒蝎神殿和断罪教团内部，剿灭古代诸神信仰的功绩远远大于镇压平民起义和刺杀心怀叛意的贵族。这样说吧，大清洗让断罪教团多了好几位见习审判官，但是如果换成是歼灭黑月教派的行动，那么每一位圣徒的生命，都可以让一位血斗篷晋升为资深审判官。”

“我们原来的计划就是尽可能摧毁御天大帝的信仰基础，让那些因为利益、恐惧和欺骗而产生的信徒不再向御天大帝提供力量。”杰迪?卢克斯皱着眉头表示说，“虽然这需要耗费相当长的时间，还很有可能造成重大损失，但是恐怕我们别无选择，只能……”

“或许没有那么麻烦，牧首大人。”古柯奇会长的脸上首次露出笑容，因为他有种预感，自己终于不是可有可无的人了，将会在黑月教派之中获得重要的地位。“我的导师曾经有所猜测，御天大帝是凭借一件神奇的秘宝收集信仰力量的，只要摧毁那件宝物，或者切断它与御天大帝之间的联系，就可以断掉御天大帝的力量源泉。”

“有这样的宝物？”莎尔?班瑞皱了皱眉，看上去一副不太相信的样子。不过在她眼底流露出一闪而逝的锐利光芒，却让杰迪敏锐的捕捉到了。“古柯奇会长，这仅仅是你的猜测吧？”

“据我所知，那件秘宝就藏在毒蝎神殿大圣堂的一处密室之中。”古柯奇会长信誓旦旦的表态说，“但是拥光者的力量实在是太弱小了，哪怕是不惜牺牲一切，也没有办法对毒蝎神殿和断罪教团造成足够的威胁，更无法得到那件宝物的确切消息。”

“在奇迹之城法蒂盖尔，毒蝎神殿大圣堂的守卫力量仅次于御天大帝的宫殿，想要正面将其迅速攻破，需要消耗的人力和物力简直是个难以企及的数字。”最高审判官语气有些微妙的补充说，“拥光者组织确实试图渗透毒蝎神殿的下层人员，不过绝大多数眼线都在审判官的监视之中，偶尔的一两条漏网之鱼根本无法接触到关于毒蝎神殿的核心机密。”

“正面攻击是个最愚蠢的主意，我们想要做的是推翻御天大帝的残暴统治，而不是摧毁整个城市。”杰迪?卢克斯沉声说，“卡拉姆，”他用认真的语气对最高审判官说，“在你的掩护下，我们可以冒充审判官，进入毒蝎神殿的核心区域吗？”--5045326219560

第208章毒蝎神殿，破坏祭坛（中）

直到抵达毒蝎神殿大圣堂之前，杰迪?卢克斯一行人的行动都非常顺利。。。

审判官的黑色长袍几乎可以说是不祥和死亡的象征，就连法蒂盖尔城卫军的士兵看到了，都会远远躲开，根本不敢接近，更不要说上来盘查身份了。杰迪?卢克斯等人只在进入毒蝎神殿的时候，被一队血斗篷阻挡了一下，结果在最高审判官推开自己的兜帽，露出严厉而苛刻的长脸之后，那些尽忠职守的血斗篷差点尿了裤子，纷纷鞠躬后退，仿佛眼前站着的是无数死亡和毁灭凝聚而成的妖魔一样。

“审判官的身份看来还真是好用啊。”走在毒蝎神殿清冷寂静的石砌走廊之中，杰迪?卢克斯稍稍松了口气，把兜帽推向脑后，然后不无感慨的喃喃自语说，“难道没有人试过冒充断罪教团的审判官吗？光是那件黑色长袍，就让城卫军根本不敢上来盘查啊。”

“牧首大人，断罪教团审判官的黑色长袍上面绣着好几处秘密符记，想要伪造可没那么容易。”最高审判官用沙哑、低沉的声音解释说，“大部分城卫军士兵都受过相关训练，能够辨认的出毒蝎祭司、审判官和血斗篷身上不同的暗记。”他飞快的瞥了一眼走在身后不远处的古柯奇会长，“据我所知，拥光者曾经试图伪装成审判官进行活动，不过那些人最后的下场……全都不太好看。”

古柯奇会长的表情显得有些僵硬，语气带着不很明显的不满，“卡拉姆圣徒大人，我没有冒犯的意思，但是此时此刻，这不是一个很适合谈论的话题吧？”

“你说得对，古柯奇会长。”最高审判官的态度明显变得温和了许多，或许他是在努力适应着自己的新身份，不久前那个冷硬、狰狞的形象正在离他而去。“牧首大人，接下来就可能不会那么顺利了，因为审判官和毒蝎祭司隶属于不同的系统，如果没有得到毒蝎大祭司的允许，就连我独自一人都无权直接进入大圣堂。”

杰迪?卢克斯幅度极小的点了点头，藏在袖子里面的手指暗暗握紧了骷髅徽章——通过这件魔法物品，他可以和藏匿在炼金神域之中的莎尔?班瑞进行沟通。他们必须这样小心谨慎，莎尔?班瑞曾经是一位传奇强者，虽然因为力量跌落而难以达到传奇境界，但是依然掌握着只有传奇强者才能掌握的灵魂本源力量。一旦进入毒蝎神殿大圣堂，接触到那件御天大帝用来汲取信仰之力的宝物，就很可能引起对方的注意。

“接下来还是由卡拉姆圣徒以断罪教团最高审判官的身份出面应对。”杰迪?卢克斯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出奇清晰的在众人耳边回响，“其余人保持缄默，除非看到我的手势，否则在任何情况之下，都不要发动攻击。”

众人默默点头，队伍继续前进，只不过顺序发生了小小的改变，最高审判官和杰迪?卢克斯并肩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脚步声在幽深的走廊里传得很远。

好运气在几分钟之后消耗殆尽，一个身穿华丽神职者长袍的中年人在一群高阶祭司的簇拥下出现在走廊的对面，由于双方脚步都很匆忙，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就迎面撞了个正着。

中年人有着一头淡金色的长发和同一色泽的络腮胡须，看上去仪表堂堂、表情威严，眉心趴着一只栩栩如生的毒蝎纹身。最高审判官的脚步略一停顿，随后迎上前去，用刻意放大的声音打着招呼。

“御天在上，大祭司阁下，很荣幸在这里见到您。”最高审判官的语气听上去异常平静。

“喔，最高审判官大人，是你？”毒蝎大祭司似乎有些不解，抬起双眼打量了一下杰迪?卢克斯等人，“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条走廊唯一通往的地方就是大圣堂，最高审判官大人，请问你带着这么多手下，是打算到大圣堂做些什么？”

“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大祭司阁下，光明之子投诚是个陷阱，让断罪教团损失了不少得力审判官，现在黑月教派已经得到了许多关于我们的机密。御天大帝派来一位惩戒卫士向我传达旨意，要求立刻加强大圣堂的守卫力量，防止那件东西被亵渎者破坏。”最高审判官一面解释，一面向前走了几步，杰迪?卢克斯紧随其后。

“那件东西不是我们应该说出口的！”毒蝎大祭司皱着眉头告诫说，“大圣堂的守卫工作一向由我亲自布置，最高审判官大人，这不是你们断罪教团应该参与的事情。”

“这是陛下的旨意，大祭司阁下，如果您有所怀疑的话，为什么不看看旨意上面的说法呢？”最高审判官说着，伸手到怀里掏出一卷羊皮纸，然后递给毒蝎大祭司，“请您看看吧，这上面写得清清楚楚。”

毒蝎大祭司的双眉依然紧紧皱在一起，他用怀疑的目光看了一眼最高审判官，然后伸手打算接过羊皮纸卷轴，“陛下一定是被什么人的花言巧语给蒙蔽了。”他冷笑着表示，“最高审判官大人，我绝对不相信你没有在这件事情上捣鬼……”

手指和羊皮纸卷轴接触的一瞬间，毒蝎大祭司突然发出一声可怕的吼叫，“卡拉姆，你，你怎么敢……”一层层五颜六色的光芒从毒蝎大祭司的华丽长袍上激发而出，又迅速破灭散逸，发出劈啪作响的连串声音。最高审判官藏在羊皮纸卷轴里面的锯齿匕首深深的咬进毒蝎大祭司的胸口，锋刃直达肺部，涌上喉咙的鲜血让毒蝎大祭司接下来的话变得含糊不清。

“奉御天大帝的命令，清除隐藏在毒蝎神殿之中的腐朽毒瘤。”最高审判官的语气极为强硬，一字一顿的声音回荡在走廊之中。“如果有人胆敢反抗，格杀勿论！”

毒蝎神殿和断罪教团内部不止一次发生过这样的残酷清洗，而且几乎全都是由最高审判官奉命执行，这一次虽然被清洗的对象变成了毒蝎大祭司，不过依然有不少人在仓促之间相信了这个说法。杰迪?卢克斯举起右手做了个果断的手势，身后伪装成审判官的暗黑精灵斥候抖开披风，举起淬毒手弩瞄准，随后耳边响起了一阵撕裂空气的狂澜。

“御天在上，我们不是……”

“最高审判官大人，你们没有权力……”

簇拥在毒蝎大祭司身边的几位高阶祭司还在试图辩解，然而淬毒弩矢已经毫不留情的撕裂了他们的身躯。眼见得同伴纷纷倒下，后面的高阶祭司终于感觉到了不合情理的地方——即使是御天大帝下达了处死毒蝎大祭司的命令，也不可能将整个毒蝎神殿的高层全部清洗一空，更不会全权交给断罪教团的最高审判官执行。

赞美诗的吟唱声此起彼伏，一个个防护性神术出现在走廊对面的人群中，将绝大多数毒矢都阻挡下来。一名忠心耿耿的高阶祭司不顾一切的拖拽着重伤的毒蝎大祭司后撤，治愈神术接二连三的落在了他的身上，很快就让胸口涌出的鲜血流速变缓，毒蝎大祭司的双眼也重新恢复了清明。

“最高审判官……叛变……后撤，一定要守住……大圣堂！”毒蝎大祭司蠕动嘴唇，从喉咙里面吐出支离破碎的声音，“用神术……向御天大帝陛下求援……快啊……”

一道紫黑色的负能量冲击波从杰迪?卢克斯的手中呼啸而出，充斥整条走廊。顶在最前面的两名高阶祭司同时发出一声闷哼，神术护盾表面出现了大片大片清晰的裂纹。他们还没有来得及用吟唱赞美诗的方式弥补裂痕，以卡斯比圣徒为首的七名黑月教派圣徒同时扬起双臂，伴随着骤然高亢的颂赞黑月之主的歌声，空中突然浮现出七只黑色利爪的幻影，接二连三的重重撞击在神术护盾之上。

已经受损的神术护盾承受了两记重击，就发出浑浊的破裂声，像是被重锤打碎的水晶破片一样四下飞散。黑色利爪长驱直入，两名高阶祭司当场被撕成碎片，其余人见势不妙，纷纷左右逃避。有的人躲在走廊两侧的石头廊柱后面，有的人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狂奔而去，甚至慌不择路的跳上外侧的狭窄高窗，打算凭借飞行神术逃离。

杰迪顾不上那些逃跑的毒蝎祭司，一把扯下审判官的黑袍，举起弯曲木杖。“追上去，在毒蝎大祭司逃进大圣堂之前消灭他们！”随着命令，十几名暗黑精灵斥候脚步迅捷的冲在最前面，同时以惊人敏捷的手法装填好淬毒手弩，然后朝着那些毒蝎祭司的背影射去。

慌乱之中，又有两名毒蝎祭司被淬毒弩矢射中，呻吟着倒在地上。不过发生冲突的地方距离大圣堂毕竟太近了，至少有五名毒蝎祭司簇拥着大祭司冲进了大圣堂，其中一名祭司挥舞着权杖，朝着门后设置的紧急机关发出信号，伴随着一阵沉闷的摩擦声，一面沉重的石壁轰然滑下，就在杰迪等人的面前落地，将大圣堂的入口紧紧封闭起来。--5045326219561

第209章毒蝎神殿，破坏祭坛（中二）

眼看着粗糙、冰冷、厚重的石壁轰然落下，将大圣堂的入口紧紧封闭起来，毒蝎大祭司这才松了一口气，刚刚因为紧张而僵硬的躯体略微放松了一些，顿时感到一阵烈火灼烧般的剧痛席卷全身。

最高审判官藏在腕带里面的锯齿匕首无疑淬有剧毒，还加上了极为恶毒难缠的诅咒。好在无论是剧毒还是诅咒，力量的源泉都基于御天大帝，毒蝎大祭司咬着牙指挥一名祭司为自己拔出匕首，然后顶着满头大汗吟唱起治愈神术。

纾缓、庄严的赞美诗伴随着曼舞的尘埃，在大圣堂的玻璃穹顶之下回荡，在一团淡黑色的光芒笼罩之下，毒蝎大祭司的脸色好看了一些，死黑色的伤口随之渐渐变红，沁出点点滴滴散发着腐坏气息的毒血。一名高阶祭司谦卑的走上前来，用手帕为大祭司擦去毒血，随后到抽了一口冷气，忙不迭的将手帕扔在地上。那块手帕还没有碰到地面就碎裂了，甚至碎片又在眼前进一步裂解成微尘，逸散在空气之中。

“这是魔蝎死咒，还加了些青嘶泣。”毒蝎大祭司瞥了一眼手帕消失的地方，用轻的怕人的声音开口说，“你会为自己的选择后悔的，使用御天大帝的恩赐之力来对付御天大帝的忠实仆人，卡拉姆，你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大祭司阁下，最高审判官……我是说，卡拉姆真的背叛了陛下吗？以他的身份地位，这种事情不应该出现啊。”一名高阶祭司小心翼翼的询问说，显然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急于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就在这名高阶祭司话音落下之后，整座大圣堂都被寂静笼罩了，连呼吸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毒蝎大祭司的面颊抽搐了一下，平心而论，他也感觉最高审判官的背叛行径非常离奇，缺乏合理的解释。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毒蝎大祭司怀疑过是否真的是御天大帝下达了清洗神殿内部的命令，好在能够顺畅的调动御天神力，让他迅速恢复了信心。

“卡拉姆的背叛行径确凿无疑，因为如果御天大帝陛下给予他清洗叛变者的命令，又怎么会忘记把赐予我们的力量收回呢？”毒蝎大祭司一面说着，一面挥了挥手，一股淡黑色的气流围绕着众多祭司转了两圈，让他们的表情明显轻松了许多。

“这的确是最有力的证据，大祭司阁下，现在我们要怎么办？”那名高阶祭司继续建议说，“要不要向断罪教团请求支援呢？”

“卡拉姆身为最高审判官，亲信部下为数不少，他的背叛很可能会让大半个断罪教团全都不可信了。”毒蝎大祭司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不过这无关紧要，封印石壁一旦放下，大圣堂就被彻底封闭起来，我们只要静静等待就可以了。即使是整个断罪教团全都背叛了，也不可能破坏封印石壁，那上面可是有御天大帝亲手绘制的最强防御符文啊。”

“陛下亲手绘制的符文当然非常强力，卡拉姆那家伙肯定没有想到，我们能够抵挡住他发动的突然袭击，及时撤回到大圣堂吧。”另一名高阶祭司语带庆幸的开口说，一面说话，一面抚摸着自己手臂上一道已经愈合的伤口，脸上还带着些许惊悸的影子。

毒蝎大祭司的目光一瞬间显得有些阴郁，不过转瞬即逝，表现出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我们拥有御天大帝的庇佑，任何阴谋诡计最后都会失败，卡拉姆不是第一个试图背叛御天大帝的蠢货，很可能也不是最后一个，只要我们坚定信仰，就没有什么好恐惧的事情。御天在上。”

“御天在上。”几名高阶祭司同时转身，朝着屹立在大圣堂中央位置的御天大帝雕像鞠躬致敬。

“大祭司阁下，难道我们就在这里等待吗？”曾经第一个开口询问的高阶祭司直起身子，又一次提出了疑问，“那些叛徒很可能会破坏毒蝎神殿的设施，甚至纵火烧毁神殿建筑，我们就不能想想办法吗？”

“没有任何建筑和设施比大圣堂更重要，只要这里不被破坏，哪怕毒蝎神殿的其他建筑都被烧毁，御天大帝也不会降下惩罚。”毒蝎大祭司沉着面孔哼了一声，“当然，对于最高审判官的突然背叛，身为毒蝎神殿大祭司的我负有一定责任，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我会向御天大帝进行忏悔，请他降下处罚。”

一阵轰鸣声从大圣堂入口的方向传来，厚重的石板表面亮起了无数细小繁复的符文。然后是另一阵巨响，像是什么发生了剧烈的爆炸，整座殿堂都微微摇撼起来。靠近入口的一根铁质烛台倒了下来，一阵灰尘从穹顶之上簌簌而落，让好几位祭司都脸色发白，慌里慌张的起身四顾。

“那些人在试图破坏石壁，还有大圣堂的外墙。”那名高阶祭司声音微颤的说出了人尽皆知的现实，“大祭司阁下，我们必须想想办法。”

毒蝎大祭司脸上的从容不迫淡化了许多，一丝焦虑开始爬上他的眼底，“我们现在很安全，封印石壁不可能被破坏，大圣堂的外墙也非常坚固，至少支撑几个小时不成问题。”他大声宣布说，“等到御天大帝派来平叛部队，这些蠢货全都会被绑上中央广场的火刑架。”

“陛下可能没那么容易得知消息，大祭司阁下。”那名高阶祭司用手指在空中划了一下，一枚闪烁的符文刚刚离开手指，就在空中消散开来。“我刚刚发现，有人布置了反传讯术的大型结界，刚才我们发出的讯息很可能已经被拦截下来了。”

私语声顿时四起，像是无数虫足惊慌的耙抓着地面。几名祭司同时施展传讯术，不过正如那名高阶祭司所说，承载着信息的符文刚刚出现，就被某种力量给破坏了。

“传讯术被拦截？看来这次背叛牵扯的势力可不仅仅是断罪教团，千****的尊者吗……我早就知道，这群拥光者的余孽不会就此销声匿迹！”毒蝎大祭司的脸上闪过迟疑，然后像是下了决心一样咬了咬牙，“跟我来，反传讯术结界只能针对一般神术和魔法起到效果，但是如果我们通过至高祭坛向御天大帝发出信息，这个结界就没有任何效果了！”

第210章毒蝎神殿，破坏祭坛（下）

毒蝎神殿大圣堂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建筑，当然，有关御天大帝的一切建筑都倾向于富丽堂皇，不过以大圣堂为最。这座建筑高耸而坚固，穹顶由无数彩色玻璃拼接而成，虽然阳光被灰烬遮挡住大半，这些玻璃依然熠熠生辉，精美绝伦。

大圣堂的建筑主体使用的材料全都是一米见方的黑色石砖，石质细腻，夹杂着星星点点的银色光芒，属于最上等的建筑石材，甚至带有一定抵御魔法伤害的能力。十几面宽阔的玫瑰色旗帜从穹顶上垂落下来，上面写满了颂扬御天大帝丰功伟绩的赞美诗词，还绘制了许多细致描述了御天大帝与世界之敌展开鏖战的精美图画。

御天大帝的雕像就屹立在恢弘的玻璃穹顶之下，耀眼的红色、蓝色和橙色光芒在雕像四周交相辉映，衬托出一种神圣庄严的气氛。这座栩栩如生的高大雕像由几百个能工巧匠辛勤工作了好几个年头才告完工，最大限度的描绘出御天大帝英明神武的雄伟身姿。大帝的雕像头戴金色皇冠，左手在头上做出月轮的手势，右手横握长剑，剑锋上仿佛还有敌人的鲜血在滴滴落下，一件精美绝伦的铠甲保护着他的身体，每一块甲片上都镶嵌着无数珍贵的珠宝和钻石，在透过玻璃穹顶的阳光之下闪烁着瑰丽奇幻的光芒。

唯一有些美中不足的是，雕像的面部极为模糊抽象，简直完全看不出御天大帝的容貌。不过这也是毒蝎神殿一直以来所鼓吹的理念，御天大帝并非凡人，而直视至上真神的容颜，是一种莫大的不敬。

毒蝎大祭司在一名高阶祭司的搀扶下，沿着陡峭的石砌阶梯走到了御天大帝的雕像脚下，十几名身份足够参与祈祷仪式的神职者紧随其后。这段路程对于伤势还未痊愈的人来说，显得极其辛苦，走到最后几步的时候，毒蝎大祭司几乎已经瘫软到了搀扶着他的高阶祭司身上，**粗重得完全无法掩饰，匕首刺伤的地方痛的火烧火燎，嘴角也再次泛出了暗红色的血沫。

“大祭司阁下，您先休息一下吧。”那名高阶祭司语带担忧的轻声说，“或者再接受一次神术治疗，您的伤势恐怕又严重起来了。”

“这点伤……还要不了我的命。”毒蝎大祭司露出一个虚弱而凶狠的笑容，“卡拉姆现在肯定已经在后悔莫及了，说不定还想抢先向御天大帝陛下表示忏悔，以取得陛下的怜悯和宽恕。”

高阶祭司的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御天在上，这可是背叛的重罪，陛下可能会宽恕他吗？”

“对于陛下来说，这家伙是条很有用处的狗，我不敢保证陛下是否会宽恕他，所以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绝对不会。”毒蝎大祭司**了一会，恢复了些许精力，然后重新站稳身体，“扶我到祭坛前面去，兰德弟兄，祈祷仪式的引导者必须是我。”

高阶祭司点了点头，搀扶着毒蝎大祭司走向位于御天大帝雕像两腿之间的黑曜石祭坛。与镌刻手法精美绝伦的雕像相比，这座祭坛显得极其粗糙丑陋，然而越向前行，就越能感觉到一股难以言说的气息萦绕在祭坛周围，让人忍不住感到头皮阵阵发麻。

毒蝎大祭司似乎对这股气息已经非常适应了，走过去的脚步没有丝毫迟疑。接近之后，他将双手按在祭坛顶部，淡黑色的光芒立刻从手背上跳跃闪烁而起，同时还有阵阵微弱而清晰的赞美诗唱诵声响起，轻灵美妙，完全不像是出自凡人之口。

“退后，兰德弟兄，然后祈祷吧。”毒蝎大祭司一面随口吩咐，一面闭上双眼，准备和即将在冥冥之中降临的御天大帝的意识进行沟通。站在他身后的兰德高阶祭司松开双手，然而却没有后退，而是向前一步，手指朝着祭坛粗糙的表面伸去。

毒蝎大祭司飞快的转过头来，厉声制止，“停下，兰德弟兄，你疯了吗？御天大帝的祭坛只有身为大祭司的我才能触碰，其余人贸然尝试，只会被上面附着的神力烧成灰烬！”

他的提醒似乎来得晚了些，兰德高阶祭司的手指已经触碰到了黑曜石祭坛的表面，一阵腥臭的白烟伴随着嘶嘶作响的声音出现，兰德高阶祭司伸出的手臂顿时从指尖直到臂弯都被烧得漆黑，然而他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痛苦，而是勾起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一股颤栗的恐惧浮上毒蝎大祭司的心头，他霍然抽离双手，朝着兰德高阶祭司挥舞出两股淡黑色的剧毒气流，紧接着是一道紫黑色的电光。然而兰德高阶祭司像是失去操控的木偶一样呆呆站立，根本没有做出任何反击或者防御的动作。剧毒气流立刻盘旋着将兰德祭司的身体包围，露在外面的皮肤随即腐蚀溶解，紧接着他的身体又被紫黑电光贯穿，胸前破开了一个焦黑的大洞，露出里面蠕动的暗红色肌肉和内脏。

这是极为沉重的伤势，换成是任何人，恐怕也只有倒地身亡这一种可能了。然而兰德高阶祭司却依然站立不动，由于皮肤融化而变得血肉模糊的脸庞抽动了一下，然后发出一声嘶哑怪异的呼唤。

“深黯之夜，时空之轮，唤，应，负界门开，灵魂献祭！”一个宛如流淌蜂蜜一样优美柔和的声音突兀的在虚空之中响了起来，兰德高阶祭司的身体向后一仰，无数纤细的幽绿色光线从他胸口破出的大洞里面喷涌而出，在空中凝聚成一个虚幻如幽灵的曼妙身影。

“唔，就是这个，被扭曲的黑月神力，我找到了。”

毒蝎大祭司感到头皮发炸，这是一种面临死亡和毁灭的感觉，简直和御天大帝陛下在发怒的时候相差无几。他下意识的团起身体，向后仰面倒下，然而后背还未挨到坚硬的地面，一道赤红色的火光骤然充斥了他的视野，接着就像是整个身体都被炽热岩浆所吞没一样，每一寸身体都承受着难以抗拒的高温烘烤和针刺刀砍般的剧痛。

身后的黑曜石祭坛发出一声清晰的“嘎啦”，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了，那股萦绕在祭坛上面的气息随即消散开来。这也是毒蝎大祭司最后的意识，伴随着耳畔呼呼作响的烈焰升腾，毒蝎大祭司感到自己的身体骤然僵硬，然后沉入了漆黑、深沉的无底深渊。

第211章御天暴怒，邀战高塔（上）

黑曜石祭坛在火焰长鞭之下碎裂的一瞬间，被无数彩色光芒笼罩的御天大帝雕像突然昂起头颅，张开嘴巴，发出一声凄厉而愤怒的嚎叫。强力的音波轰然撞击在华美瑰丽的玻璃穹顶上，将其击破成千百块碎片，宛如一阵豪奢的宝石雨一样散落下来。

“御天在上！”一名高阶祭司仿佛刚刚从噩梦之中惊醒过来，用变了调的声音叫喊着，“这个魔女！她袭击了大祭司阁下！还亵渎了神圣的御天大帝雕像！”

“净化她，用火审判她的灵魂！”另一个高阶祭司的声音更是声嘶力竭，同时高举双手，一股炽烈的黑色火焰从他相对的掌心之间升腾而起，逐渐凝聚成球形。他的举动仿佛是打开了某种机关，被刚才那一幕惊呆了的神职者们纷纷念诵起赞美诗，五颜六色的神术光芒充斥了黑曜石祭坛的周围。

面对围攻，莎尔?班瑞露出一个极具讽刺意味的微笑，却没有反击或者躲避的打算，而是从容的站在虚空之中。她并非本体前来大圣堂，而这个幻影完全借助于高阶祭司兰德的燃烧灵魂的力量存在。破坏黑曜石祭坛的猛烈一击已经让幻影的力量消耗殆尽，即使是没有遭受攻击，也难以持续存在多久了。

在无数毒蝎神殿神职者疯狂的尖叫和咒骂声中，在汹涌扑来的各色攻击神术光芒之中，织魂者的幻影像是被风吹散的烟雾一样扭曲了一下，然后就此凭空消失了。

大圣堂的入口外面，杰迪?卢克斯和几位黑月教派圣徒正在有条不紊的轰击着阻路的石壁，一道道闪电在石壁表面炸开，然后是熊熊燃烧的烈焰和灼热的绿色能量波动，转瞬之间又变成了呼啸的暴风雪。即使是石壁坚固无比，又以神术符文进行了强化，依然承受不住如此强烈的攻击，表面很快就开始出现龟裂和破损的痕迹。其中被杰迪发出的负能量飞弹连续数次命中的地方甚至炸开了好几个拳头大小的窟窿，导致附近一片神术符文全都失去了效果。

眼看石壁表面留下的痕迹越来越多，包括卡斯比在内的几位黑月教派圣徒全都露出欣喜的表情。古柯奇会长也不由得面露敬畏之色，因为他刚才施展了几个威力强大的破坏魔法，然而在石壁表面留下的痕迹却比杰迪?卢克斯相差甚远，只和卡斯比圣徒等人差不多。

考虑到这些黑月教派圣徒在半个月之前，还只是连白袍学徒都比不上的抚慰师，即使以古柯奇会长在御天大帝的居城潜藏数十年的深沉城府，也忍不住有些喉咙泛酸。

只有一个人依旧面色不愉，甚至显得有些焦躁不安。曾经的最高审判官卡拉姆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嘴唇紧绷，眼神因为石壁承受住一次又一次攻击而更显阴郁。

杰迪?卢克斯晃动弯曲木杖，一道灰白色的光芒从杖头射出，所过之处的神术符文纷纷爆裂，在石壁表面留下了好几米长的一道深深凹痕。这个被称作“枯西杩死灰之蛇”的高阶亡灵魔法是他在几天之前还无法施展的，威力看上去相当可观，而且把石壁作为目标并没有显示出这个魔法伤害灵魂的特殊效果。杰迪忍不住微微翘起嘴角，心满意足的放下手臂。

下一瞬间，杰迪的耳边响起了一个嘶哑而焦虑的声音，“牧首大人，这样下去不行，不行啊。”卡拉姆脸色难看的站在他的身边，竭力压低声音，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大圣堂里面有御天大帝的雕像和祭坛，毒蝎大祭司现在肯定已经通过祭坛传出了受到袭击的消息，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必须尽快攻破大圣堂的入口……一旦御天大帝亲自来到这里……不，哪怕是他派出了惩戒卫士和狂兽战团，而雕像和祭坛还没有被摧毁的话，我们的胜利机会就很微小了。”

“卡拉姆，你的意思是说，那把匕首并没有给毒蝎大祭司造成严重伤害吗？”杰迪语气平静的反问说。他似乎显得过于冷静，甚至有些无动于衷。

卡拉姆的手指在袖子里面焦虑的弹动着，强自遏制着心中的急躁情绪，用他现在所能做到的最恭敬的语气回答说，“我藏在身上的匕首淬了剧毒，而且还带有可怕的诅咒之力，换成是其他任何人，现在都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然而毒蝎大祭司恐怕是唯一的例外，因为匕首上面的诅咒来源于御天大帝，而毒蝎神殿的神职者对于延缓毒发和治疗毒素伤害方面，确实很有独到之处。”

“原来是这样。”杰迪脸上露出了“原来如此”的表情，“难怪毒蝎大祭司直到刚才还活着，我还以为是你手下留情了呢。”他一面说，一面朝着身边的阴影点了点头，“莎尔女士，辛苦了，御天者用于收集信仰的那件东西找出来了吗？”

阴影浮动了一下，然后缓缓凝聚成织魂者莎尔?班瑞曼妙的身影，清亮优美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那东西镶嵌在一座黑曜石祭坛里面，我以灵魂侵蚀的方式制造出来的幻影力量不足，无法直接夺取，只好把它破坏掉了。”

“有些可惜，如果能够把它放到炼金神域里面进行分析，应该可以更加容易的推测出御天者目前的状态。”杰迪叹了一口气，然后举了一下弯曲木杖，示意黑月教派圣徒们停止攻击，“既然祭坛已经破坏掉了，继续破坏毒蝎神殿大圣堂也没有任何意义了，现在我们暂时撤退，然后按照计划布置对付御天者来袭的陷阱吧？”

莎尔?班瑞刚想点头，突然脸色一凛，身体猛然向后一退，然后闪电般转过身来，高高扬起双臂。与此同时，杰迪?卢克斯感到一股极其凶猛的抽吸之力，将他的精神力源源不断的抽取出去，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让他感到额头隐隐作痛。

杰迪当然可以掐断精神力被抽取的管道，然而他意识到是莎尔?班瑞的需求之后，不但没有试图阻止，反而竭力将精神力更加凝聚的输送出去。在精神力的充分供应之下，一张几乎覆盖了半个毒蝎神殿的幽绿色光网随着莎尔?班瑞的手势升上半空，与从天而降的一颗紫黑色陨石凌空碰撞在一起，绽放出最瑰丽的烟花都无法相比的壮美景象。

第212章79御天暴怒，邀战高塔（中）

巨大的轰鸣声响彻奇迹之城法蒂盖尔的上空，几乎全部的居民都走上街头，心惊胆战的仰着头，关注着头顶上那场壮丽而恐怖的魔法对抗。紫黑色的陨石宛如一座燃烧的小山，不断翻滚着向下碾压，发出的声音如同一千个霹雳在天际炸响，又像是力大无穷的天神在同时推动一千台石磨；而一片幽绿色的光网悬浮在毒蝎神殿大圣堂的上方，虽然在陨石的重压下沉沉浮浮，光丝崩裂，浓烟滚滚，却始终都韧性十足的坚持下来。

魔法对抗足足持续了一分钟，对于杰迪?卢克斯来说，简直比一个小时更为漫长。当紫黑色陨石终于后继无力，被幽绿色光网分割破坏，化为一阵岩石的豪雨倾泻下来的时候，他一下子跪坐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发出的**声活像是铁匠在拼命拉动风箱。

织魂者莎尔?班瑞的情况要比杰迪好一些，至少没有大口**，不过那张美艳的面孔上依然露出了些许疲惫的神色，鬓角也沁出了微微的汗迹。“计划出了个意外。”她用不太情愿的语气承认说，“我没有想到祭坛上居然积攒了如此庞大的信仰力量，一个伪神显然无法容纳和分解这些力量，光是能够维持这股力量不至于侵蚀神火，估计就已经倾尽他的全副精力了。

“莎尔女士，你的意思是说，御天者神智混乱的行为，是因为他被信仰力量给撑到了？”杰迪?卢克斯刚刚喘过一口气，就被织魂者话里的意思给吓了一跳，“那么刚才我们摧毁了祭坛，也就是让他丢下了这个沉重的枷锁，是这样吗？”

“看来是这样没错。”莎尔?班瑞神情显得有些紧绷，这是几乎从未浮现于织魂者脸上的表情，“很抱歉，杰迪，因为我的判断失误，现在我们要对付的是一个比过去更加危险的敌人了。”

织魂者的话音未落，一个雄浑、宏伟的声音突然响起，宛如雷鸣一样回荡在奇迹之城的上空。“这真是个令人惊讶的变故，仅仅五年的安眠，我的帝国就滋生出新的叛乱苗头，而且还把手指伸向了我的力量源头。”

杰迪?卢克斯一个箭步来到走廊外侧的高窗旁边，谨慎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投去目光。他看到奇迹之城法蒂盖尔最雄伟的建筑群已经化为废墟，而且在废墟之上极为突兀的崛起了一座漆黑的高塔。如果忽略还在袅袅升腾翻滚的浓厚尘雾的话，这座高塔完全就是一块未加丝毫斧凿的山峰，表面满是像蟾蜍皮肤一样鼓起的无数脓包。有的脓包流淌着暗红色的岩浆，有的脓包不断发出阵阵哀鸣叹息的声音，还有一些脓包闪烁着难以描述的诡异光芒。这些脓包的外形几乎没有任何相似之处，然而唯一相似的就是他们都像是被蹂躏和亵渎的人类面孔，容貌丑陋、五官扭曲、肌肉痉挛，让杰迪几乎是下意识的移开了目光，胸膛里翻滚着阵阵作呕的感觉。

“诸神在上，那是什么东西？”杰迪手抚胸口，好不容易才把烦闷欲呕的感觉压了下去。“我只是看了一眼，就感到全身到处都不舒服。”

“你的运气其实还算不错，杰迪。”莎尔?班瑞来到窗前，不过那双狭长的深紫色眸子却早早就闭了起来，“那是神孽巢**，如果你没有炼金神域分担冲击的话，就会变成那个样子了。”

杰迪沿着莎尔?班瑞的手指望去，顿时感到头皮一炸，因为就在他身旁的另一扇窗子前面，趴着一具死状凄惨的无头尸体。这具尸体的大半个头颅不知什么原因全都炸裂开来，碎骨、脑浆和鲜血喷溅在走廊的墙壁上，像是盛开了一朵诡异恐怖的鲜艳花朵。虽然尸体穿着的是一件普通的审判官长袍，但是当杰迪注意到尸体残留的下颌上有着一把被鲜血玷污的洁白胡须，心中一凛，立刻判断出了尸体的身份。

“这是……古柯奇会长？”杰迪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回头四顾，果然没有看到千****会长的身影。黑月教派的几位圣徒和所有暗黑精灵斥候都没有离开大圣堂的门前，而最高审判官卡拉姆则脸色僵硬的缩在走廊的角落里，一双原本冷酷无情的眸子里面完全无法掩饰深深的恐惧。

“没错，就是古柯奇，一个野心和能力完全不匹配的蠢货。”莎尔?班瑞朝着尸体撇了撇嘴，眼底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圣女大人，可是我，我同样看到了这个东西，为什么没有惨死呢？”卡拉姆的神经毕竟比较坚韧，勉强从刚才可怖的一幕之中清醒过来，声音沙哑的询问说。

“因为你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卡拉姆，或者说，你对自己所处的地位认识很清楚。”莎尔?班瑞语气锐利的回答说。

“卡拉姆没有野心和古柯奇会长的惨死，这之间有什么关系吗？”杰迪有些不解的摇了摇头。“那座建筑……神孽巢**，难道会判断和杀死心存野心之人吗？”

“没有任何防护就直视神孽巢**是件很危险的事情，不过只是看到的话，最多也就是因为精神力耗竭而感到剧烈头痛罢了。但是如果试图分析神孽巢**所蕴藏的力量来源，实力又不够强大的话，就会因为无法理解和容纳具现化信仰力量的冲击，从而直接爆掉脑袋的。”莎尔?班瑞背对窗子，低声解释说，“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了吧？古柯奇那家伙是个资深大魔导师，如果他光是看一眼就爆掉脑袋的话，哪怕炼金神域能够为你分担一部分精神冲击，你现在也不可能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了。”

杰迪点了点头，然后颇为后怕的看了一眼古柯奇会长凄惨的尸体，“我明白了，莎尔女士，现在我们怎么办？是按照原计划主动前往，挑战御天者；还是改变计划，积攒实力，再来对付这个清醒过来的伪神？”

“御天者在祭坛被破坏的一瞬间清醒过来，于是把身体之中多余的信仰力量全都驱逐出来，形成了这样一座怪异的建筑。无论外形如何，这类建筑都被称为神孽巢**，因为神孽就是从这类建筑里面汲取扭曲和腐坏的信仰，从而逐渐产生的。”莎尔?班瑞一面说着，一面比出几个繁复多变的魔法手势，让自己的紫色眸子里面隐隐泛出一层银白色的光芒，语气随之变得冰冷起来。

“接下来的战斗恐怕会很危险，杰迪，但是我们没有退路了。我们现在当然可以暂避一时，然而刚刚清醒过来的御天者也是他最虚弱的时候，假以时日的话，他只会变得越来越强大！”

第213章御天暴怒，邀战高塔（下）

狂风不知何时已经停寂，然而大地依然在微微颤抖，同时发出阵阵沉闷的低鸣，仿佛地底深处困锁着无数力大无穷的巨人，正在挣扎着想要摆脱捆在身上的锁链。几束阳光从裂开的云层之间**来，照亮了依然在空中曼舞的无数灰烬。

御天大帝曾经华美巍峨的宫殿已经彻底化为废墟，一座宛如利剑直插入云的黑色高塔屹立在废墟中间，阴郁的黑影如同一个险恶的征兆，横跨半座城市，恰好投射在同样残破不堪的毒蝎神殿大圣堂穹顶之上。

杰迪?卢克斯疲惫的喘了口气，想要靠着木杖休息一下，结果打了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他眨了好几下眼睛，这才想起在刚才的激战之中，弯曲木杖已经从中间折断了，现在手里握着的只是个镶嵌着水晶的杖头。

游目四顾，黑色高塔脚下到处都是尸体，烈火烧灼的黑色痕迹和蓝色的冰霜交织在一起，幽绿色的火苗在血红色的泥土上缓缓燃烧，散发出袅袅白烟，宛如从地面上升起无数细长曲折的手指。御天大帝最忠诚的近卫部队在承受了宫殿垮塌导致的重大伤亡之后，终于在闪电的罗网、火焰的洪流和闪烁的阴影之下全军覆没。

一名身材格外高大的惩戒卫士单膝跪地，古朴的魔法铠甲上面满是创痕，双手拄着一把从中间折断的巨剑，崩裂的上半截剑刃插在惩戒卫士的精钢护面甲正中央，镌刻着无数细小符文的剑刃如同水晶一般烁烁发光，映照得从护面甲后面流淌出来的鲜血宛如无数赤红色的小蛇。这是御天大帝的近卫队长，也是唯一需要杰迪?卢克斯和莎尔?班瑞进行突袭的对手，发生在黑色高塔之下的酷烈战斗就是以他的死亡作为开端，失去了这位强大的首领之后，御天大帝的近卫部队并没有支撑太久的时间。

莎尔?班瑞面无表情的走上前去，右手指尖绿芒一闪，锻造成大怒表情的精钢护面甲发出“嘭”的一声，从惩戒卫士的脸上弹开。精钢护面甲后面的容貌实在是惨不忍睹，杰迪勉强看了一眼，立刻脸色发白的扭过头去，不过莎尔?班瑞却显得兴致勃勃，甚至还用手指触碰了一下那块满是瘢痕的扭曲血肉。

“和冷血骑兵没什么区别，都是用邪恶咒术强行束缚的血肉和灵魂，不过这些家伙身上的咒术更加强大，支撑的时间也会更长一些罢了。”

莎尔?班瑞语气平静的结论让杰迪?卢克斯面颊一抽，“莎尔女士，你的意思是说，只要我们放着不理，这些难缠的对手就会在一段时间之后全都化为腐烂的血肉？”

“如果那个伪神没有清醒过来的话，确实会这样，不过这也意味着整个世界的崩溃。”莎尔?班瑞用纤长的手指挑起一片从天而降的油腻灰烬，有些意兴阑珊的说，“来吧，我的牧首大人，接下来的战斗只有我们能够参加了，其他人都留在这里就可以了。”

“圣女大人，请相信我的忠诚。”正在包扎自己肩膀伤口的卡拉姆吓了一跳，急忙停下手，深深鞠躬说，“我愿意用生命和灵魂为黑月之神而战，请让我跟随您和牧首大人，一同参加最后的决战吧。”

“不，你不明白，在真正的强者面前，人数多少没有任何意义，你们跟上去只会让战局变得更加复杂罢了。”莎尔?班瑞语气轻柔而坚决的拒绝说，然后抬起头来朝高塔上方望了一眼，举步向扭曲的黑色大门走去。

杰迪?卢克斯苦着脸，跟在织魂者的身后走进高塔。这座高塔崛起于宫殿的废墟之上，就像是活生生从地下拉出来的一样，宫殿坚固的大理石墙壁已经碎裂成无数看不出样子的残片，镶嵌在高塔的墙壁之上，一些精美的织锦绘画和镶嵌着贵重金属宝石的陈设却完好无缺的幸存下来，被废墟所环绕，形成了一副诡异迷幻的场景。

脚步灵活的跳过一条倾倒的石梁之后，杰迪?卢克斯停了下来，仰起头向上望去。前方已经没有了盘旋向上的阶梯，只有一片歪斜的大理石墙，一面斜挂的铜镜固定在墙上，却没有映出任何人的身影。杰迪眨了眨眼睛，看到莎尔?班瑞站在铜镜前面，面无表情的比出一连串繁复手势，随着这些手势，铜镜表面像是水波一样**起阵阵五颜六色的光芒，逐渐凝聚出一副令他不敢相信自己双眼的画面。

那是一座极为空旷的地下溶洞，迷离的妖火围绕着高大如塔楼的石笋，溶洞中央是一座带有黑暗、不祥味道的巨大雕像，看上去和毒蝎神殿大圣堂深处的御天大帝雕像毫无区别，黑曜石的尖塔和堡垒宛如利齿一样林立在雕像四周，闪亮的灯光犹如千万颗萤火虫正在盈盈起舞。

“这，这是……”杰迪突然捂住自己的胸口，某个可怕的念头让他呼吸变得困难起来。

“炼金神域的另一块碎片，难怪以区区一个伪神的能力，也能够抵抗信仰之力的侵蚀数百年之久。”莎尔?班瑞语气冰冷的回答说，“我们这就进去吧，说不定还能够看到一位刚刚恢复神智的老朋友呢。”

杰迪咽了一口唾沫，表情紧绷的开口说，“我和托马德?安子爵大人可称不上老朋友，莎尔女士，我们顶多有一面之缘罢了。”

“虽然一切线索都指向魔瑟林城的主人，但是我认为没有这么简单。即使是真神所为，穿越时光之壁也是几乎无法想象的事情，你或许懵懂，已经触摸到传奇巅峰的我可不会不知道。”莎尔?班瑞一面说，一面比出最后的手势，铜镜表面闪烁的光芒停滞了，随后空气剧烈波动，一团耀眼的光芒从镜面凸出，闪烁着凝聚成一个男人的形体。

“愚蠢而自大的凡人。”一个恢弘、伟大、蕴藏着无尽力量的声音从光芒之中轰然响起，“胆敢抗拒神罚，打扰神的睡眠，汝等罪无可恕！”

第214章御天大帝的真面目（上）

杰迪?卢克斯原本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上了年纪的虓眼死神托马德?安，然而出现在他面前的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面孔。这个人身上穿着华贵的皇家衣饰，金色、红色和灰色巧妙的搭配起来，每一处纹饰和细节都显得既奢华又气派，然而这些服饰现在看起来都已经破烂脏污，覆盖着厚厚的尘土，就像是上百年没有清洗，也没有更换一样。

御天大帝的容貌看上去并不苍老，顶多算是中年人，脸庞光滑，只有眼角周围布满细纹，如果不是头发和皮肤上也全都落满了灰尘的话，甚至可以说是个美男子。他的破披风是用纯金丝织成，依稀还能看出华贵灿烂的影子，一个精巧的白银面具徽章别在胸前，两颗蓝宝石眸子闪烁着迷离的光芒，是他身上唯一还算耀眼的装饰。

“御天者，”杰迪听到莎尔?班瑞的声音响起，每一个字都冷硬沉重，宛如碎石，“我们是为终结你的邪恶统治而来的。”

中年人笑了，先是发出哧哧的笑声，随后仰起头来，发出一阵疯狂而慑人的大笑，隆隆的笑声在死寂的高塔之中回荡。“终结我？战无不胜的御天君主，就凭你们？”他用轻蔑的声音说，阴沉的黑色眼睛先是扫过莎尔?班瑞，随后又望向杰迪，眼底蕴藏的死寂让后者不禁心头一凛。

“我是你们的神。”御天者朗声宣布，大理石地面在他的沉重脚步之下碎裂，劈啪作响，“神不会被杀死，神不能被推翻，你们以为我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叛乱？我必须用多少次屠杀来证明我的不可阻挡，我必须还要杀多少人，才能让你们明白自己的愚蠢？”

一股难以言述的强大气息从御天者的身上散发出来，那是死亡的许诺，那是压抑的麻木，宛如一张浸满了水的大毯子一样压下来，阻塞思维，压制意志，让杰迪感到几乎无法呼吸。杰迪挣扎着站直身体，竭力呼唤着炼金神域的力量，一开始他什么都没有感觉到，黑暗和沉重覆盖了他的所有意识，不过随后胸口一热，一股极其细微的暖流升腾而起，流转全身，让他勉强清醒过来。然而高塔之中依旧被一种不真实的寂静笼罩，一切声音都变得轻如呓语。

一声轰鸣，炽热的火焰乱流横扫周围，阴冷而压抑的气息散开了一个瞬间。杰迪下意识的双手向外一翻，聚集了几乎全部魔力的负能量洪流轰然勃发，朝着御天者的模糊身影冲击而去。

御天者哼了一声，举起手臂一挥，紫黑色的负能量洪流随着他的手势偏移了方向，冲击在高塔的一隅，让这座神孽巢**轰然震动起来。虽然杰迪的全力一击落了空，不过御天者并非毫发无损，他举起的那只手臂被强大的负能量所侵蚀，顿时变得像是烧焦的老树枝一样枯槁丑陋。

莎尔?班瑞像是只黑色豹猫一样跳起身来。她的左腕以一个很不正常的角度扭向外侧，显然已经折断，指尖上还缠绕着未曾散去的火光。与御天大帝的第一次正面交锋让她吃了一点小亏，以手腕折断为代价，只给对方的破烂斗篷上面增加了一道焦黑的烙痕。

或许不只是烙痕。杰迪?卢克斯极力呼吸着，从自己的嘴里尝到了铁锈的味道。莎尔?班瑞以超自然的飘忽脚步移动着，冲向御天者，一抹幽绿色的光芒随着她的脚步在空中留下清晰的痕迹。御天大帝伸出了手臂，是被负能量洪流侵蚀烧灼成一片漆黑的那只手臂，不过正在变得光洁干净，黑色的灰烬正在从手臂表面脱落下来，露出下面完好无损的光滑皮肤。

随着御天大帝挥下手臂，无形的空气狂澜骤然爆发，朝莎尔?班瑞席卷而去。莎尔?班瑞的身影猛然一晃，让杰迪?卢克斯险些惊呼出声，不过织魂者显然已经做好了准备，空气的狂澜从她飞快融入黑影的上空横扫而过，下一瞬间，窈窕的身影出现在御天大帝的身后，幽绿色的光网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笼罩了他的全身。

织魂罗网是莎尔?班瑞最强大的杀手锏之一，看似纤细脆弱的光网有着惊人的韧性，而且可以轻易切割魔法防护，直接对灵魂造成伤害。杰迪?卢克斯看到过莎尔?班瑞用织魂罗网将铁卫骑士之首杰诺?贝尔蒙德爵士击败，甚至还曾经亲身体验过一次弱化版本的威力。当幽绿色光网笼罩在御天大帝身体上的那一瞬间，杰迪心中忍不住泛起了一丝欣喜。

欣喜的情绪持续还不到半秒钟，就转化为等量的震惊。因为御天大帝只是简简单单的向前跨出一步，就硬生生的从织魂罗网之中挤了出来，崩裂的光网在他身上留下了无数血痕，有的伤口甚至深可见骨，肩头的金丝披风也被扯得粉碎，然而御天大帝却像是毫不在乎一样转过身体，举起手臂，朝着莎尔?班瑞挥了过去。

莎尔?班瑞陡然发出一声锐利的尖啸，数十根黑色的锐刺伴随着尖啸声浮现在她的面前，像是竖起尖刺的刺猬一样，阻挡着御天大帝的进攻。御天大帝以一种完全无视的态度继续挥下手臂，锐刺深深刺入他的肩膀、手肘和手腕，鲜血溅射，骨肉撕裂，然而挥下的手臂完全没有减速。

伴随着一声可怖的闷响，莎尔?班瑞整个身体倾斜着向后旋转，倒下的时候，鲜血猛然飞洒出来。

御天大帝抬起右脚，向着倒在地上的织魂者踩了过去。一股浓黑的烟雾突然在他的面前爆发出来，御天大帝只花了一秒钟时间，就呼唤来一阵强风吹散了烟雾，然而半昏迷的莎尔?班瑞的身影就在这短短的一秒钟之内消失了，很显然，她已经被杰迪?卢克斯拖进了炼金神域的地下溶洞之中。

御天大帝一脚踏空，摇了摇头，手指拂过脸颊上的一道伤痕。杰迪惊讶的看着它迅速愈合，眨眼就毫无痕迹。“拖延时间是没有用的。”御天大帝语气平静的开口说，“你以为这是我第一次遭到刺杀吗？可怜虫，我经历过无数次刺杀，毒药、火烧、刀砍、坠落，还有肢解，在最开始的时候，还曾经被人丢入火山口。这些凡俗的手段对于神是没有任何用处的，跪拜吧，崇敬吧，颤抖吧，我是不可能被打败的！”

第215章御天大帝的真面目（下）

杰迪?卢克斯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无法遏制的颤栗，那似乎是由于过度紧张和恐惧所致，然而他的心情却一反常态的平静，正在视野之中逐渐变大的御天大帝仿佛毫无威胁。

这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感受，身体和精神的感知完全不能统一。看到御天大帝心不在焉的举起右手，杰迪下意识的单手撑地，借力跳起身来。下一瞬间，刚才他所在的地方被一股无形的气流猛然撞上，发出一声沉闷慑人的巨大轰鸣。

黑色高塔的地面和墙壁非常难以被破坏，即使是杰迪?卢克斯发出的全力一击，也只能造成些许可以被忽略的痕迹，这是刚才那场短促而酷烈的激战已经证明的事情。然而在御天大帝随意挥动的手臂面前，大片大片的黑色石材崩裂开来，融合在其中的大理石更是直接化成了细碎的粉末，让四周都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呛鼻灰雾。

杰迪?卢克斯虽然判断准确，应对得当，但还是被爆炸的余威扫中了一点。这一点余威就让他踉跄着跌倒在地，眼前阵阵发黑，胸口压抑得几乎无法呼吸，思维像是被锈住了一样难以运转，整个脑海都被一件事情所充满了。

“如此强大的力量，要怎么才能战胜他？”

御天大帝露出了冰冷不屑的微笑，一面举步向前，一面信手撕下已经破损不堪的金丝披风，丢到脚下。“在所有的蠢货之中，你似乎还聪明了那么一点点。”他用近乎窃窃私语的声音说，“有个蠢货死掉了，有个蠢货背叛了我，这让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告诉我你的名字，然后发誓效忠于我，我会让你活下去，并且成为这座城市的主人。”

“然后每天狂热的颂唱着你的名字？”杰迪努力爬起身来，抓住身后墙壁上的一个凸起站稳脚步。“御天者，你的世界快要毁掉了，你不知道吗？”

“你在考虑什么？”御天大帝的微笑扭曲成了一道狰狞的弧线，“如何打败我？你以为我和你一样是寿命有限的凡人吗？你以为我的力量能够被阻挡和抵抗吗？”

杰迪皱了皱眉头，他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御天大帝并没有听到自己刚才所说的话，就像是在表演独角戏一样，自顾自的进行着一场颇具威慑力的演说。

“你怎么敢这样想？渺小的凡人，你怎么敢在我慷慨的允诺你拥有一切之后，还在心底埋藏着反抗的念头，你怎么敢！”

御天大帝突然又激动起来，“向我低头！你这愚蠢的家伙，否则我就把你的脖子折断，让你在无尽的余生之中只能看着脚边的地面悔恨不已！”他一面呐喊，一面向着杰迪伸出手去，苍白的手掌上似乎浮动着七彩的光芒。

杰迪后退半步，一面巨大的白骨护盾在他身前闪现出来，表面布满了玄奥诡异的符文。经过这个世界的变异之后，杰迪召唤出来的白骨护盾足以抵抗大魔导师的倾力攻击，连莎尔?班瑞都不敢说能够轻易破坏，然而在御天大帝的狂笑声中，这面白骨护盾却像是羊皮纸糊成的一样被撕开了几道裂痕。一股无形的力量重重压制在杰迪的肩头，让他的脖颈、腰椎和膝盖同时剧痛，甚至连骨骼和关节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杰迪痛得眼前发黑，竭力将身体向旁边一歪，巨大的力量顿时将他压倒在地。由于落地的姿势糟糕，他听到自己的右脚脚踝发出“咔哒”一声怪异的声音，随后宛如烈火烧灼的剧痛沿着右脚攀援而上，让他不禁咬紧牙关。

“很好。”御天大帝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个姿势很适合你，只要你学会如何正确的敬拜我，就继续可以活下去。”

狼狈的滚倒在地和敬拜还是有很大差别的。杰迪想要苦笑，不过最后只是抽动了一下嘴角。御天大帝很显然没有真正看到杰迪?卢克斯，也没有真正听到他的声音，这位刚刚从自我的世界醒来的伪神双眼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狂热、迷茫和狰狞的表情宛如闪电一样在他的脸上变幻不休。

“该结束了。”御天大帝宣布说，同时伸出一根手指，指尖上闪烁着七彩的光芒，“你会学会正确低头敬拜的姿势，渺小的凡人，你的生命会很漫长，直到我厌倦了你的存在。现在，接受我的赐予吧。”

杰迪挣扎着坐了起来，将剩余的全部魔力汇聚成一支黑色的光枪，刺向御天大帝的胸膛。御天大帝的脸上依然带着漫不经心的轻蔑表情，任凭光枪刺进胸口，穿透皮肤、肌肉和骨骼，然后手指朝着杰迪?卢克斯的头顶按了下来。

一股难以形容的剧痛烧灼着杰迪?卢克斯的身体，让他忍不住发出一阵沙哑刺耳的尖叫声，这是无法阻止的叫喊，发自杰迪的心灵深处。他的每一寸身体都像是被强酸腐蚀，或者被烈焰炙烤，每一次心跳和呼吸都带来全新的痛苦，剧痛仿佛要撕裂他的胸膛，炸开他的头颅。杰迪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跌倒在地，不过当疼痛逐渐减弱，眼前的一切恢复光明的时候，在他视野之中逐渐浮现的是一片仿佛被强风侵蚀斑驳的黑色天花板。

“诸神在上，我不会昏迷了一千年吧？”杰迪的心头不禁浮现出这个完全离谱的念头，他下意识的想要爬起身来，然而肌肉却像是温水一样绵软无力，直到好几分钟之后，他才勉强翻了个身，用双手和膝盖撑起身体。

映入眼帘的一幕让杰迪忍不住又想尖叫，不过幸好这一次还能勉强控制住。杰迪瞪大眼睛注视着在他身前伫立的身影，从服饰上看分明就是御天大帝，然而他的容貌却比刚才的御天大帝苍老了许多，脸上布满了深刻细密的皱纹，头发灰白，皮肤松弛，萎缩的肌肉了无生气，双腿像是支撑不住躯体的重负一样不停颤抖着。

随后，那个人倒在了地上，沉重而虚弱的**声清晰可闻。

杰迪大口大口的**着，空气涌入他干裂的喉咙，滋润着近乎焦糊的肺部。似乎过了很久的时间，他终于感到恢复了几分力气，于是试着和炼金神域进行沟通，很快就有一股清凉舒适的魔力流入他的血脉，将疲惫和痛苦逐渐驱离身体。

莎尔?班瑞的身影伴随着传送术的青白色光芒出现在杰迪身边，织魂者看上去神色相当憔悴，折断的手腕和被重击的额角虽然都已经得到了治疗，但是披在肩头的斗篷上还沾染着点点血迹。“你胜利了，暗黑之龙迪马利特啊，这真是个奇迹。”她的身影刚刚凝实，就语带惊叹的叫了起来。

“应该说，是我们最后的计划成功了。”杰迪朝着织魂者点了点头，“莎尔女士，正如你所料，炼金神域的对抗让御天者吃了大亏，他的控制能力根本就是一团糟，而且身体也非常虚弱，连炼金神域本能的反噬都承受不住。”

“那个最后的计划根本就是个疯狂的冒险，我原本以为输定了呢。”莎尔?班瑞脸上的惊讶并没有减轻多少，几乎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杰迪的笑容顿时凝固了，表情看上去简直有些可笑，“莎尔女士，你，你的意思是说，挫败御天者的最后计划……只是毫无根据的异想天开？”

“谈不上毫无根据，不过和异想天开也差不到哪里去。”莎尔?班瑞兴奋的转了两个圈子，目光炯炯的注视着瘫在地上苟延残喘的御天大帝，“这是一位伪神啊！只有达到传奇境界的巅峰，完全掌握了某种本源力量，又拥有足够忠实追随者的强者，才有点燃神火、成为伪神的可能。我距离这个境界还差得远，只能根据一些传说进行推测，当然谈不上什么把握了。”

杰迪抬起手来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这个真相让他有些哭笑不得。“好吧，莎尔女士，无论如何，现在我们成功了。”

“是啊，成功了，而且得到了一件如此珍贵的战利品。”莎尔?班瑞的兴奋语气简直无法掩饰，“想想看，把一位伪神吸收到炼金神域之中，会带来多么巨大的变化，我简直有些迫不及待了。”

“不……”御天者勉强睁开了眼睛，“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他的声音微弱得如同呓语，几乎被塔外呼啸的风声吞没了，“你们不理解我为这个世界做出的牺牲，你们不知道我的伟大，如果没有我……世界之敌早已摧毁了一切……人类、蛮兽人、精灵、沼泽部族……没有任何生命能够延续下去。”

“我只看到了你在奴役这个世界，御天者。”杰迪一字一顿的回答说。“这个世界每时每刻都有人在因为你的残暴统治而死。”

“你……你什么都不知道。”御天大帝开始咳嗽，同时痛苦的摇着头，看上去他比刚才更加衰老，每一秒钟他都变得比刚才更老，就像是时间突然在他身上加速了一样。“都不知道……”

“真是……太遗憾了。”莎尔?班瑞蹲下来碰了碰御天大帝的袖子，看到布料宛如尘土一样散开，织魂者的脸上全都是沮丧的表情，“这家伙已经没有用了，他的本源力量被信仰之力彻底侵蚀，神火也刚刚熄灭了……黑月啊，我还以为能够得到一条踏入不朽道途的捷径呢。”

“那么，就给他一个符合身份的结束吧。”杰迪低声回答，然后举起右手，掌心缓缓浮现出负能量的光芒，“以天上诸神的名义，御天者，你的功绩，你的残暴，你的一切，都在这里永远结束吧。”

紫黑色的光芒一闪，三枚负能量光弹呼啸着贯入御天大帝的胸口，在他的心脏位置上留下了三个没有丝毫血液沁出的漆黑孔洞。

“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杰迪?卢克斯……”最后的声音湮灭在御天大帝的喉咙里面，轻微得几乎让人听不清楚，但是杰迪分明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正在他感到心中一凛的时候，御天大帝的衰老身躯突然绷直了。下一瞬间，嘶嘶作响的声音伴随着大量雾气从御天大帝的身下升腾而起，他的身体像是在强酸之中融化了，皮肤、肌肉和内脏全都化作血水流淌下去，只留下一副泛着淡淡金光的骨骼。

“你会后悔的，杰迪?卢克斯，看看我是谁？”御天大帝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就在升腾而起的雾气之中，一个白须白发的老魔法师的形象浮现出来，手里拄着弯曲木杖；紧接着老魔法师又变幻成一个手持长剑、仪表非凡的年轻贵族，一双金色的眼睛让人永生难忘；最后这个形象变成了杰迪?卢克斯自己，头戴金色皇冠，肩披血色斗篷，笑容利如刀锋。

“这就是一切的真相。”

声音和雾气同时消失了，只留下失魂落魄的杰迪?卢克斯，一动不动的伫立在御天大帝遗留下来的骨架旁边。

第216章时如逝水，幻境终结

御天大帝的残躯化为血水，只留下一具隐隐泛着金属光泽的骨架，静静的躺在地上。骨架的右臂微微抬起，白骨嶙峋的手指凝固成一个攫夺的动作，似乎在最终的死亡到来之前，还满心不甘的挣扎着。看着这位主宰了庞大帝国数百年的君主最后的姿态，杰迪?卢克斯突然感觉到一阵意兴阑珊，连刚刚泛起的兴奋感觉都消失了大半。

“一切都结束在这里了。”织魂者莎尔?班瑞直起身体，指尖挑着一滴从御天大帝身上淌下的血水，静静的注视了一会，然后把这颗深红色的血珠弹到脚下。“杰迪，我们回去迎接胜利吧。”

“我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杰迪苦恼的摇了摇头，“你看到御天大帝身体上最后升腾起来的那股烟雾了吗？莎尔女士，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烟雾之中变幻出来的第二个形象，就是虓眼死神托马德?安大人吧？那是否意味着御天大帝的真实身份……指的是继承了这一切的我吧？”

“确实是他，不过可能是幻术，或者别的什么小伎俩。”莎尔?班瑞的语气显得十分轻松，似乎不以为意，不过凝重的表情却和语气恰恰相反。“无论最开始出现的那个老头是什么人，杰迪，你总归不可能是托马德?安的继承人吧？”

“如果这个继承指的是其他的意思呢？”杰迪有些茫然的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那是一双属于贫苦少年的手，指节粗大，指腹发黄，掌心带着一层薄薄的茧子，短短半年时间的优渥生活还没有把这些辛苦劳动的痕迹从他的手上洗去。

“其他的意思？”莎尔?班瑞挑起了一边的眉毛。

“我见到过那位老魔法师，他自称大炼金师迪什?弗瑞德里希，是缔造了永恒城堡……或者说炼金神域的智者。”杰迪语气诚恳的表示说，“我从他的手中继承到了永恒城堡，可按照你的说法，托马德大人的地下溶洞同样属于炼金神域的一部分，如果有那么一天，我和托马德大人分出了胜负的话……”

莎尔?班瑞的嘴角微微一沉，原本就显得有些过分严肃的表情，现在看起来更是阴郁无比，连凝聚在眉宇之间的那股诱惑媚态也消散了许多。“那就糟透了，不过在我看来，杰迪，你的胜算不大。”她直截了当的宣布说。

杰迪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莎尔女士，托马德大人已经为推翻狮鹫帝国准备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是包括李维六十五世陛下在内，整个帝国都可以说是毫无准备，我在其中能够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但是这样一来，刚才那阵烟雾里面出现的三个形象又有什么意义呢？除非是御天大帝还没有死。”

莎尔?班瑞的神色突然一凛，“这并不是没有可能！”她语气沉重的脱口而出，“杰迪，看看这座高塔吧，如果御天大帝彻底死亡的话，这座高塔为什么还没有崩溃？”

本来应该在失去主人之后迅速崩溃的黑色高塔却依然屹立在宫殿的废墟之上，这让杰迪也感到了一阵不安。他飞快的沿着螺旋楼梯跑向塔底，不过莎尔?班瑞的动作远比他更快。青白色的光芒一闪即逝，伴随着一声如同瓶塞子被猛然打开的怪异声响，织魂者的身影在几步外的地方被弹了出来。

“传送门开启失败，暗黑之龙迪马利特保佑，我们被困在这座塔里面了！”莎尔?班瑞刚刚站稳脚步，就脸色难看的开口说。“杰迪，塔底大门还能不能打开？”

杰迪拉了两下不知何时已经紧紧关闭的大门，然后又施展了一次负能量飞弹的魔法。紫黑色的能量狂澜在大门内部连续炸开，鼓荡起狂烈迫人的强风，逼得杰迪连连后退。大门理所当然毫发无损，虽然门板上蚀刻的古朴符文早已失去了光芒。

“情况不对，非常不对。”莎尔?班瑞的声音从头顶传了下来，杰迪抬头望去，看到织魂者倚在一处窄小的窗口，把满怀忧虑的目光投向下方，“过来看一下吧，黑月在上，那些人在庆祝什么？”

杰迪几个大步跨上台阶，来到莎尔?班瑞身边，透过窗口俯瞰下方。黑色高塔下面原本应该是一片宫殿的废墟，然而当杰迪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这片废墟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被清理干净，变成了一片宽阔的广场。整整齐齐的青石板铺成广场的地面，广场的一端，一座以原木临时搭起的指挥台上面，几个身影正在高举手臂，向着聚集在广场上的成千上万民众挥手致意。欢呼和呐喊声此起彼伏。

“诸神啊，这是怎么回事？”杰迪在指挥台上面看到了卡斯比、奇拉法等黑月教派圣徒的身影，他们现在看上去全都喜气洋洋，肩披华丽鲜艳的斗篷，大块的水晶镶嵌在他们头上的冠冕之中，随着每一个摆动头颅的动作而熠熠生辉。卡斯比圣徒正在表情激昂的高声演讲，同时挥舞着手臂加强语气，他几乎讲出的每一句话都在广场上引起一阵海涛般的呼喊应和声，那种热烈拥戴的感觉，即使是在高塔之上，也能够让杰迪清晰的感觉到。

可想而知，当杰迪看到卡斯比圣徒扬起面孔，朝着高塔露出一个与御天大帝几乎毫无区别的轻蔑微笑的时候，他的心里究竟掀起了多么强烈的波澜。

“这，这简直……”杰迪向后退了一步，虽然天气根本不热，但是他的额头上面已经沁出了许多晶莹的汗珠。“难道御天大帝借助卡斯比的身体……复活了？”

“不，不是简单的复活。”莎尔?班瑞摇了摇头，“御天大帝只是勉强点燃神火，而没有获得真神的神职和权能，所以他做不到侵占另一个人的躯体。卡斯比确实会成为下一个御天大帝，或者别的什么类似的称呼，因为我看到他的野心已经无法遏制，用不了多久，黑月教派和毒蝎神殿之间，除了名字之外就不会有更大的区别了。”

“那么我们的努力呢？我们的牺牲呢？就全都白白浪费了吗？”杰迪的眸子在一瞬间燃烧起令人不敢逼视的怒火，双拳紧握，逸出的魔力在他的身体四周形成了无数跳跃的细碎火花和闪电。

“白白浪费努力和牺牲的不是你和我，杰迪，现在你还没有发现吗？突然强大了许多倍的魔法效果，亦幻亦真的陌生人物，还有御天大帝的古怪态度。”莎尔?班瑞挥了挥手，语气有些生硬的解释说，“这个世界……并不是完全真实的，而是一段记忆的幻境，只不过由于幻境的力量非常强大，又具有某种程度上的神祗之力，而让我们无法察觉罢了。”

“这个世界……是幻境？”杰迪有些难以置信的抬起手来，敲了敲坚硬无比的墙壁，“这些都是幻境？所有的人和建筑，都是不存在的？那么我们为什没法离开这里？只是幻境的话，应该没有能力阻挡住你的传送法术吧？”

“因为我们刚才都没有成功的跳出幻境啊。”莎尔?班瑞指了指窗外的巨大广场，“你没有感觉这很奇怪吗？清理掉这片宫殿废墟，然后建设巨大广场可是个大工程，即使是人手足够，至少也要几个月的时间才能做到吧？”

杰迪刚刚点了一下头，窗外的景色顿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原本漂浮在空中的铅灰色云团像是被狂风刮走一样飞驰起来，日夜的变化简直就像是明灭不定的闪电。整个世界的时间好像突然被加速了千百倍一样迅速流逝，就在杰迪的眼前，高塔崩毁虚化，莎尔?班瑞的身影消隐无踪，除了他踩在脚下的一片地面之外，上下左右全都变成了永恒的虚空。

第217章苦难未来，古树化种（上）

杰迪?卢克斯漂浮在一片仿佛无边无际的黑暗虚空之中，除了脚下一块不足两米方圆的地板碎片之外，别无他物。没有声音，没有光明，也没有空气流动的气息，这是足以摧毁任何意志坚定头脑的恶劣环境，但是杰迪却显得神色自若，甚至还从容的原地坐了下来。

“无论你是什么人。”他语气轻松的开口说，“维持这个屏蔽所有感知的幻境都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已经有过两次类似的经历，你难道认为我还会被这一点点黑暗吓倒吗？”

黑暗虚空无声无息。杰迪极力遏制住心里越来越惶恐不安的情绪，这甚至无关意志，只是作为人类的本能在颤栗和恐惧。不知道他的平静表现是否起到了作用，一段好似极为漫长，又像是极其短暂的寂静之后，一点翠绿色的光芒伴随着轻灵澄澈的歌声，突兀的从黑暗深处浮现出来。

杰迪悄悄松了一口气，一根一根慢慢松开了紧紧握在一起的手指，掌心有些刺痛的感觉，可能是刚才握拳太紧，被指甲划伤了那里的皮肤。绿色光芒在杰迪的眼前迅速扩大，歌声也由轻如絮语变成了仿佛千百条喉咙在同时咏唱的宏大。黑暗褪去，寂静不在，脚下的地板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块绿草如茵的土地，几丛灌木东倒西歪的恣意生长着，枝条上盘卷着翠绿的藤蔓；灰白色的蘑菇顶着泥土从杰迪的脚边钻了出来，菌冠上的露珠像是晶莹的钻石一样闪烁着光芒。

杰迪?卢克斯深深呼吸了一口格外清新的空气，感觉疲惫大为缓解，整个人都振奋起来。“我早该想到是你搞的鬼。”他对着面前幽深如茫茫林海的大片绿光说，“莫尼?栗子，古树一族最后的长老。”

绿色光芒波动了几下，然后响起一个疲惫而苍老的声音，“你的猜测合情合理，被选者，但是不够准确。为了打开时空的缝隙，引导你们前往被邪恶控制和玷污的末日世界，莫尼?栗子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生命力，灵魂归返自然了。”

“那么，你是谁？”杰迪站直身体，目光炯炯的朝着绿光深处望去，“这种自然的气息无法伪装，除了古树一族之外，我不知道还有哪个种族拥有这样的气息。”

“莫尼?栗子曾经是古树一族最后活着的长老，但是不包括已经死去的古树。”绿光里面传来的声音显得十分缓慢，似乎在字斟句酌，“我是古树一族的聚合精魄，每一位古树长老在生命气息消失的时候，他的智慧、经历和思想都会凝聚成一丝精魄，融入我的身体，而每一颗古树一族的树种在诞生的时候，都会从我这里得到这些宝贵的经验。”

绿光的强度在波动之中渐渐减弱，现在已经可以看出在绿光的中央，伫立着一株极其高大的古树，绿光正是从树身上辉映而出。杰迪看不出这株古树究竟是什么树种，只能看到坚实光滑的树皮隐隐泛着金属的光泽，粗大的树根宛如巨蛇一样盘踞在树下，如同手臂一样伸展开来的树枝上长着宽大密实的树叶，然而却没有结出哪怕一颗干瘪的果实。

古树的树冠之下有着一张由树洞、皱褶和节瘤组成的面孔，一道深深的裂痕横过面孔的下部，略带弧度，让这张面孔显得总是在微笑；两颗巨大的节瘤就像是活生生的眼睛一样，下面还低垂着几滴殷红的树脂。这张面孔看上去比莫尼?栗子要年轻许多，但是杰迪却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敬畏，就像是在注视着时光本身一样。

“我只在一本最古老的典籍上看到过和你一模一样的古树。”杰迪低声开口说，“那棵树被称为黄金树、不凋圣树、原初之木，以及……精灵之母。”

“你可以这样理解，被选者，我是原初之木的投影，也是在某个可能的未来，萌发成一株全新的原初之木的种子。”古树的语气显得更加凝重起来，“当古树一族最后的长老走到了生命尽头的时候，我就从深远的睡眠之中醒来，找到了你。”

“为什么……是我？”杰迪询问的语气简直轻的怕人。

“因为你是被选者。”古树平静的回答说。

“被选者？”杰迪有些恼火的挑起双眉，“我从莫尼?栗子的嘴里就听到过这个称呼，是谁选择了我？他凭借的是什么理由？”

古树停顿了一下，然后似乎发出了一阵笑声，不过或许只是枝叶摇动的声音而已，“是时光，是因缘，是命运……被选者，你的身上缠绕着无数因缘的丝线，在我的眼中，简直比正午时分天上的太阳还要明亮呢。”

“那可真糟糕，我并不想要这么引人注目的身份。”杰迪干巴巴的回答说，“让我们回到正题吧，古树精魄，你既然继承了莫尼?栗子的记忆，那么请告诉我，他花费那么多的力量——甚至包括自己的生命——撕开时空间隙，把我送到一个幻境里面，究竟有什么目的呢？”

“你看到的是一个有着最大可能的未来，由时光的尽头牵引过来。被选者，因缘的丝线牵动着每一个生灵，如果不加以改变，你所见到的一切就不是什么幻境了。”

“那是个非常悲惨的未来，我看到了鲜血、杀戮、贪婪，以及无穷无尽的灰烬。”杰迪皱着眉头评价说，“在我们离开那个世界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呢？卡斯比成为了新的御天大帝，继续开始几乎完全相同的残暴统治了吗？”

“比你想象的更加糟糕，被选者。”古树的语气里面多了一丝悲悯，“卡斯比和御天者不同，他并没有得到伪神永生不死的能力，所以在一段时间之后，他开始利用血腥而邪恶的手段追求不朽。一场场血祭，一次次祈祷，终于将维系世界存在的最后一点力量消耗干净了。被选者，从御天者被击败算起，时光的脚步在三十五年之后，永远终止了。”

第218章苦难未来，古树化种（下）

听到古树精魄语气沉重的回答，杰迪?卢克斯感到喉咙一阵发紧，不由得轻轻闭了一下眼睛，“三十五年之后……”他语气苦涩的重复说，“我的选择是错误的吗？难道御天者临死之前所说的话是真的，是他的存在……保护了整个世界吗？”

古树精魄摇动枝杈，树叶沙沙作响，和煦的微风迎面吹来，让杰迪的心情略微好转了一些。“当然不是，被选者，御天大帝曾经是阻止了世界之敌的英雄，但是在漫长的生命之中，他已经背叛了自己的神圣职责，走上了一条妄图永世不朽的自私自利之路。”古树精魄的声音蕴藏着沉痛和叹息的味道，像是在给一位最亲密的朋友致悼词，“毒蝎神殿、断罪教团都已经堕落腐化，如果没有你的出现，在十二年之后，他的残暴统治也将在一场焚毁了整个奇迹之城法蒂盖尔的大火之中被终结，同时世界也迎来了真正的末日。”

“十二年……”杰迪抬起双眼，注视着古树精魄的绿色面孔，“也就是说，我和莎尔女士的介入，让世界末日比你所知的历史推迟了一段时间？”

“完全正确，被选者。”

“但是……世界末日依旧是无法避免的到来了吗？”杰迪的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感到自己的肠子都在打结，“十二年，三十五年，对于世界的漫长岁月来说，算不上什么很大的区别吧？”

“那是因为改变来得太晚了，被选者。”古树精魄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世界之敌的出现，既是可能毁灭整个世界的巨大灾难，也是让世界获得新生的宝贵契机，御天大帝没有能够抓住这个宝贵的契机，所以他虽然阻止了毁灭世界的灾难，却没有能够让世界获得新生。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的残暴统治确实让世界末日的脚步到来的慢了一些，然而对于最后的结果来说，并没有任何影响。”

“这个最后的结果不是必然到来的，否则你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杰迪很惊讶自己居然能够如此冷静的说话，“告诉我，需要怎么做，才能改变这个世界的未来？”

“这个世界正在步入灭亡，被选者，世界之敌的降临只是会加快灭亡的速度罢了……”古树精魄的声音比刚才更加低沉，每个词仿佛都沉重得像是一粒石子，“绿色远离大地，晦暗统治一切。精灵、兽人、矮人、树人和巨龙，一切一切智慧种族都在永无希望的岁月之中湮灭，只留下人类苟延残喘，绝望的注视着末日降临。”绿色光芒的温和波动变得像是在痉挛一样毫无规则，带来了阵阵炽热的风，吹在杰迪脸上的时候，简直有种隐隐刺痛的感觉。

“……如果没有奇迹的发生，那个漫天灰烬的苦难日子终将到来……而你，就是奇迹本身。。”

“为什么是我？”杰迪不安的反问说，“为什么奇迹不是其他人？难道虓眼死神托马德?安不是比我更加适合成为救世主吗？他和我一样拥有炼金神域的碎片，而且还有成千上万的蛮兽人咆哮武士听从他的命令；或者狮鹫大帝李维六十五世陛下也可以，毕竟他拥有千年帝国的最高权力，只要一声令下，就有千军万马……”

“你是！”古树精魄突然提高声音，打断了杰迪还没有说完的话，“只有你是，被选者，不是虓眼死神托马德?安，不是最后的狮鹫皇帝李维六十五世，也不是任何其他人。我们已经看到了御天大帝存在的未来，那么你现在可否有所猜测，御天大帝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杰迪愣住了，回忆像是洪水般冲入他的脑海，把他带回了御天大帝临死前的那一幕之中：布满皱纹的干瘪肢体、枯槁如骷髅的面孔、睁大的眼睛和黑洞洞的嘴巴，以及回荡在空中的嘶哑绝望的吼叫。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不理解我为这个世界做出的牺牲，你们不知道我的伟大……你会后悔的，杰迪?卢克斯，看看我是谁？”

然后是一片嘶嘶作响的迷雾，以及迷雾之中浮现出来的那些形象——迪什先生、托马德?安子爵……

最后一个，是杰迪?卢克斯自己。

“那是我？”杰迪喃喃自语说，“御天大帝的真实身份……是我？”

“是你，被选者，你是奇迹，在我们所经历的那个悲惨的未来，依然如此。”古树精魄的语气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柔和，无数树叶在他的头上沙沙作响，“世界之敌拥有灭世之力，哪怕是毁灭一个即将步入灭亡的世界，这依然是令人畏惧和惊怖的力量。即使是在传说之中的黎明纪元，诸神尚在凡间行走的时代，也极少有人能够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而你，是阻止了世界之敌，并且将其永远驱逐出这个世界的英雄。”

杰迪站直身体，握紧双拳，“但是，我最终变成了御天大帝，一个残忍无情的统治者，一个为了自己获得不朽的生命，而忘记了一切善良和美好的懦夫。”他的声音低沉得像是从厚重岩石之下发出来的。

“那正是我们希望能够避免出现的变化，被选者，你不是这样的人，我们观察了你很长一段时间，比你想象的更长。”古树精魄的绿色面孔露出一个微笑，虽然看得出并无恶意，但是树皮突然皱在一起的样子依然吓了杰迪一跳。“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的性格出现了扭曲，这就是能够改变未来的重要节点。”

杰迪的肩膀颤抖了一下，一股发自心底的寒冷让他感到肠子都在一起打结，疼得几乎麻木。“我不会变成御天大帝，如果我变成那副样子，我宁可结束自己的生命。你能够帮助我吗？”

“我们将竭尽所能，不惜牺牲。”古树精魄语气庄严的回答说，它的枝干开始收缩，叶片开始蜷曲，泛着金属光泽的树皮也渐渐黯淡下来。“我们看到了一部分未来发展的痕迹，但是我们无法告诉你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被选者，你要自己做出抉择，而我们将留在你的身边，为对抗世界之敌和防止发生那件令你变成御天大帝的事情而贡献力量。”

随着古树精魄的宣告，浩如烟海的绿色光芒开始剧烈收缩，从波动的光芒变成了跳跃的火焰，又从跳跃的火焰变成了仿佛能够烧焦眼球的液体的强光。巍峨的古树在强光之中缓缓蜷曲、收缩，最后收缩成为一枚橄榄形的巨大种子。强光继续膨胀淹没了黑暗的虚空，也淹没了杰迪?卢克斯，让他不得不转过头去，才能让已经盈满眼泪的双眼感觉没那么疼痛。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光芒渐渐减弱，最终消失。一股柔和的风携带着温润清爽的森林气息迎面吹来，杰迪睁开还在隐隐作痛的双眼，发现无边无际的黑暗已经完全消失了，自己站在一片铺满落叶的林间空地上，正午的阳光透过头上交错的树枝，在地面上投下了斑驳的光影；耳畔传来小溪流淌的淙淙声，还有不知名的小鸟婉转啼鸣，悦耳得仿佛像是一曲天籁之音。

这是一座令人着迷的美丽森林，在经历了将近一个月连绵不断的呛人灰烬飘落之后，这片以翠绿为主色调的景色显得尤其迷人。美景触动了杰迪?卢克斯的灵魂，让他不由自主的仰面朝天，脸上已经淌满了滚烫的泪水。

“西塔森林……我回来了。”

第219章回归，织魂者的抉择

摆脱了邪恶腐化之力的西塔森林拥有一种震撼人心的不朽美感，空气之中似乎都漂浮着翠绿的魔力。

在正午时分强烈的阳光之下，高耸而粗壮的橡树如同巨人卫兵一样屹立着，沉默庄严，绝不屈服。在杰迪的头上，交错的树枝显得生机勃勃，几只抱着橡子的松鼠从枝头尖叫着闪过；在他的脚下，青草闪烁着露珠的晶莹光芒，不知名的红色小花喷薄着浓烈的香气，一条无毒的棕黑色小蛇蜿蜒爬过从地面上高高隆起的树根，小小的头颅高高昂起，蛇信品尝着清澈甜美的空气。

杰迪?卢克斯深深吸了一口林间清新的空气，随后意识到有人正在注视着自己。他转过身，朝着目光射来的方向看去，在一片茂盛的灌木丛旁边，看到了织魂者莎尔?班瑞的窈窕身影。魔瑟琳城的第一主母斜倚着一株枯死的山毛榉，双手环在胸前，低垂的兜帽遮挡住了她的表情，一件黑色半披风在她的肩头猎猎飘舞。

下意识的开口招呼之前，杰迪突然心头一凛，一个多月时间的亲密相处让他快要忘记了彼此的立场。在时空裂隙彼侧的未来世界，他们是并肩作战的朋友，然而现在……

杰迪的迟疑表情落在了莎尔?班瑞的眼底，换来了一声感慨的轻笑。“看来你已经意识到了，杰迪小子，曾经在你我之间产生的羁绊已经消失，我依然是魔瑟琳城的第一主母，而你……是我必须消灭的敌人。”

莎尔?班瑞说着，抬起一根纤长的手指，一抹幽绿色的光芒正在她的指尖流转波动，看上去毫不起眼，实际上却蕴藏着足以将一整队武装骑士化为灰烬的强大魔力。这根手指指向了杰迪?卢克斯的胸膛，但是后者却并没有做出闪躲或者防御的姿态，而是坦然摇了摇头。

“我不是你的敌人，莎尔女士。”杰迪诚恳的笑了笑，迎着那根致命的手指走了过去，在灌木丛旁边挑了棵枯死的倒木坐了下来。“我无法忘记我们并肩对抗御天者的经历，您恐怕也不会忘记吧？”

“谁知道呢？或许那只是一场迷幻的梦境而已。”莎尔?班瑞撇了一下嘴，不过还是收起了已经起不到威慑效果的魔法，“你现在可不是黑月教派的牧首大人了，我恐怕没有太多选择，看在那一个多月时间相处的份上，我可以把过去的恩怨彻底放下，允许你平安离开西塔森林。”

“为什么没有其他的选择呢？”杰迪挥了挥手，“莎尔女士，您也看到了古树精魄描述的未来，那简直太悲惨了，为了避免世界走向灭亡，我们应该继续并肩战斗才是。”

“你忘记了？”莎尔?班瑞有些恼火的脱口而出，“我必须服从魔瑟林城主宰托马德?安的意志，曾经让你和我并肩战斗的纽带已经彻底消失了。”

“确实是彻底消失了吗？莎尔女士，您真的这么想？”杰迪一面说，一面轻轻叩了一下自己的胸膛，按照呼唤永恒城堡的方式略一闪念。一股难以名状的感觉突如其来的浮现，让两人同时轻轻“啊”了一声。

在末日世界出现的炼金神域——魔瑟琳城的复制品并没有因为回归而消失，而是与永恒城堡相互衔接起来。杰迪发现，在苍白殿堂的正下方，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通道口，通过一条漫长而曲折的地下通路，就可以进入位于大溶洞中央的暗黑精灵城市了。在黑月之神的巨大雕像之下，格斗武塔、暗影学校和鲜血殿堂被瑰丽玄异的妖火所包围，隐隐传来了带有浓烈暗黑精灵风格的曼声歌唱。

感受到一股平和而熟悉的黑月神力正在缓缓注入自己的身体，织魂者莎尔?班瑞的表情先是愕然，随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好吧，感谢黑暗之龙迪马利特，这确实提供了一个更好的选择。”她愉快的眨了眨眼睛，“那么，杰迪?卢克斯大人，开个价吧？”

“开价？”杰迪显得有些迷惑，抓了抓头发说，“开什么价？”

“当然是我，魔瑟林城的第一主母，织魂者莎尔?班瑞抛弃原本的盟友，转而与你结盟的代价。”莎尔?班瑞耸了耸肩，脸上的笑容甚至显得有些狡黠，“别忘了，这代价可要符合一位传奇强者的身份才行。”

杰迪尴尬的搓了搓手，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我恐怕付不出符合您身份的代价，莎尔女士，一位传奇强者的力量，对于我来说太宝贵了。”

“这样好了，代价就是答应我的三个条件吧，等我想好了这些条件之后。”莎尔?班瑞神秘的笑了笑，然后闭上眼睛，一阵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波动从她的身体之中散发出来。杰迪突然感到头皮一阵发炸，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面前被硬生生砍断了。随后他听到莎尔?班瑞闷哼了一声，脸色变得异样苍白，一线殷红从织魂者的嘴角缓缓淌下。

“我已经切断了和托马德?安之间的联系，这会对他造成一定损伤，但是不会太严重。”莎尔?班瑞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和虚弱，不过睁开眼睛的时候，杰迪能够从她的眼底看到愉快的色彩，“我建议我们马上离开这里，托马德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这件事情，西塔森林已经变得不安全了。”

杰迪重重的点了点头。前方的道路虽然依旧迷茫，但是他的心里却变得安定许多。莎尔?班瑞的抉择不仅仅是让虓眼死神的阵营里面少了一位传奇强者，更是对杰迪?卢克斯的一种肯定，一种认同，这让他感到全身都充满了斗志。

“好吧，我们离开。”杰迪有些不太情愿的说，同时用几乎是眷恋的目光看着周围深深的绿色，“那么，莎尔女士，我们是要徒步走奇声地峡和魔山隘口的那条路，还是去西风郡城的港口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条前往菲尔梅耶的行船？”

“不知道这次时空间隙之旅，究竟花费了多少时间，但是肯定不会太短。”莎尔?班瑞抓了一把林间的清风，放在鼻子下面轻嗅一下。“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碰到莫尼?栗子的时候还是春季，但是现在……风的气息香甜、饱满，这是属于秋天的气息。”

“也就是说，至少有三个月的时间消失了？”杰迪被这个结论吓了一跳，“诸神在上，三个月的时间，足够西风郡的局势发生巨大的改变，说不定狮鹫帝国的平叛大军已经开到西风郡城的城墙下面了呢。”

“也可能是托马德子爵指挥着蛮兽人大军，打到了光耀之都菲尔梅耶城下。”莎尔?班瑞不赞同的摊开双手，“按照我所知道的计划，托马德的野心可不仅仅限于西风郡，他要的是迅速击溃狮鹫帝国的防卫力量，以便于用最小的动荡和牺牲，登上帝国皇帝的宝座。”

“无论任何原因，他的野心都造成了许多无辜者的伤亡，我们必须去阻止他。”杰迪沉声宣布说。“我们不去西风郡城那边碰运气了，您说得对，狮鹫帝国没有做好进行一场艰苦战争的准备，在那里我们恐怕只能看到飘扬的蛮兽王旗，以及被重重封锁的船运码头。”

“但是走奇声地峡也未必安全，毕竟那是一条人尽皆知的陆上商道，对于早就进行了充分准备的托马德来说，更没有任何秘密。”莎尔?班瑞朝向着东侧蜿蜒延伸的林间小径望了一眼，视野所及全是交错在一起的茂密树枝，高大强壮的橡树、纤细苗条的榆树，以及树皮苍白、树叶血红的鬼哨兵，这些树木一直延伸到目光的范围之外很远很远。

“我们还是先到西风郡的某个城镇去打探一下消息吧。”一阵沉默之后，莎尔?班瑞建议说，“我可不想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一头撞进两军对垒的战场呢。”

第220章遭遇，友善的蛮兽武士

阳光的热度在渐渐消褪，微风迎面吹来，带来了傍晚的凉爽气息。杰迪?卢克斯抬起头来，凝视着西方已经泛起深紫色的天空，明亮的星子高高的眨着眼睛，这是在另一个世界里面最晴朗的天气也难以看到的美景。

“既然天色已晚，”莎尔?班瑞的美妙声音从身后传来，轻柔甜美宛如缓缓流淌的蜂蜜，“杰迪，我们找片林间空地休息吧。”

“对于我们来说，西塔森林的夜晚并不危险。”杰迪反对说，“时间紧迫，我不知道如果在这里耽搁一晚的话，会不会让局势恶化得无法挽回。莎尔女士，我想我们还是连夜赶路，离开西塔森林之后再好好休息吧。”

“你现在很焦虑，杰迪，这不好，很不好。”莎尔?班瑞眯起了那双狭长的紫色眼睛，神情似笑非笑，“就连瞎子都能从你的脸上看到不安，这种情绪太过极端，一旦发生意想之外的变故，很容易让你做出不够理智的误判。”

杰迪目光一凝，然后搓了搓自己有些发白的面庞，又闭了一下眼睛，这才狠狠点了点头，“你说得对，莎尔女士，我的心情现在确实乱成了一团麻。”他承认说，“好吧，既然这样，我们就找个地方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再继续赶路。”

“这是个正确的决定，杰迪，我相信在一次香甜的睡眠之后，你的头脑会比现在清醒得多。”莎尔?班瑞慵懒的伸展了一下双臂，姿态优雅如暗夜之中舞蹈的妖灵，“永恒城堡还是没有向我们敞开大门吗？那里才是最理想的宿营地点。”

杰迪有些沮丧的摇了摇头，“没有，永恒城堡还在和地下溶洞进行融合，无法直接进入，也无法和迪什先生或者其他人进行沟通。”他把一只手抚在自己的胸前，似乎想要借这个动作确认永恒城堡安然无恙。“如果能够恢复联系就好了，我至少可以召唤出一队骷髅战士来帮助我们守夜。”

“那些丑陋的骨头架子就不要拿出来了，夜晚是暗黑精灵一族永不背叛的朋友，在朋友的家里做客，可用不着多么警惕。”莎尔?班瑞略带挪揄的哼了一声，然后张开右手五指，一阵令人不安的冰寒气息在她的指尖缓缓凝聚出来，然后随着织魂者的手势，落在脚边被厚厚落叶覆盖的草地上。

五个半虚幻的影子从草地下面钻了出来，皮肤苍白，肢体瘦削，双眼宛如火炭的余烬一样闪闪发光。“伏行夜影，每一位黑月高阶祭司都可以召唤和驱使的夜之眷族。”莎尔?班瑞这样介绍说，然后朝着这些只有杰迪?卢克斯一半高度的小个子做了个手势。

“空地，休息，有小溪，不要有风。”

伏行夜影们深深鞠了个躬，然后迅速分头钻进了灌木丛。他们的效率很高，没等几分钟，就有一只伏行夜影跑了回来，汇报的声音轻如呓语，宛如老鼠跑过草地的窸窸窣窣。杰迪听不懂他们说了些什么，但是从莎尔?班瑞露出的满意笑容来看，应该是找到了比较合适的宿营地。

正如杰迪所料，在听完伏行夜影的汇报之后，莎尔?班瑞愉快的打了个响指，“找到了一处现成的宿营地，虽然那里有人已经搭建几座帐篷，但是剩下的地方完全足够我们休息，而且还可以顺便向他们打听一下西风郡最近一段时间的局势变化。”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杰迪也忍不住微笑起来，一直在心底闷燃的焦虑火焰似乎因此熄灭了不少，“那我们还等什么？马上赶过去吧？”

伏行夜影找到的宿营地距离不算远，是一片遍布新伐树桩的青绿草地。营地中间搭起了几座又大又丑的兽皮帐篷，篝火正在帐篷之间旺盛的燃烧着。营地周围刻意留下的山毛榉每三株用皮绳绑在一起，形成了简陋而有效的围栏，一名头戴半盔的大个子守卫倚着一把双手巨剑站在围栏旁边，身旁是一支插在树杈上面的松明火把。

脚步声显然惊动了这名大个子守卫，他推了推半盔，反手拔起巨剑，朝着杰迪呲开满口锋利的牙齿。“哎，小子，站在那里，这是军营，俺可不能让你再靠近了。”

这守卫的脸庞丑的吓人，额头疙疙瘩瘩，仿佛皮肤下面塞满了小石子，脸颊活像是一片枯萎皱缩的老树皮，说话的时候嘴唇撅起，露出下面鲜红的齿龈和两排锋利的白色尖齿。整个童年都生活在港城亚留斯的杰迪对这种长相并不陌生，这是一个非常典型的蛮兽人脸，虽然蛮兽人的混血儿也大都丑陋狰狞，不过还不至于这么难看。

与丑陋凶狠的外表不同，这名大个子卫兵的态度甚至称的上温和。看到杰迪迟疑的停下脚步，他再次掀唇露齿，挤出一个无论如何也非常吓人的恐怖微笑。“这可不是一个人来的地方，小子，你迷路了吗？”

由于暗黑精灵的身份太过敏感，莎尔?班瑞并没有和杰迪一起出现，而是隐藏在不远处的一丛树影之中。蛮兽人的出现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是只要他们愿意，几分钟之内就能让这片营地毁于一旦。这是最大的倚仗，杰迪稳了稳心神，然后摆出一副懵懂少年的模样。

“我，哦，我好像是找不到自己所在的车队了，武士先生，这里是什么地方？”

大个子卫兵挠了挠粗短的头发，“哦哈，小子，你可真够倒霉的，等一下吧。”然后他转过身去，用打雷般的大嗓门吼叫着，“头儿，头儿，有个迷路的人类小虾米，跑到咱们营地旁边来啦。”

“给他点吃的，让他走。”营地里面传来了一个更加洪亮的回答声，距离那么远，都震得杰迪两耳嗡嗡作响。

“可是他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而且我也不知道。”大个子卫兵继续吼叫着说。

“你这个脑袋进水的蠢货！”伴随着咚咚的脚步声，一个魁梧的蛮兽人武士钻出帐篷，这家伙比杰迪见过最高大的人还要高出半个脑袋，穿着一套手工粗糙的厚重黑铁板甲，肩头带刺护甲上有个小巧的金色天平徽记。

杰迪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随后恢复了略带畏惧的平静。那个徽记他曾经见到过好几次，是公正之主巴布鲁帕的神徽，同时也是虓眼死神托马德?安子爵家族徽章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这些蛮兽人武士的身份恐怕并不简单。

高大魁梧的蛮兽人武士首领走了过来，微微低头，用一双姜黄色的眼睛审视着杰迪?卢克斯，好像是在判断他是否在说谎。对于一般人来说，这么近距离的被武士首领注视会带来相当大的心理压力，山毛榉围栏在他的粗壮手臂面前并不比一根芦苇结实多少，人类的四肢恐怕也差不多。杰迪当然没有感觉到这种心理压力，不过他很快就做出一副强自镇定的表情，让武士首领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狰狞笑容。

“不要怕，小虾米，俺们是武士，不会随意伤害弱小。”武士首领用生硬的通用语说，然后从胸甲后面摸出一张牛皮地图，仔细看了看，“这里是西塔森林的西部边缘地带，距离塔嘎河很近。”他一面说，一面伸出一根萝卜一样粗壮的手指，“你沿着那条小溪向下游走，大约几个小时之后，就可以走出去了。”

杰迪差一点就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因为这个蛮兽人武士首领的态度实在是太过友善了。如果率领这支军队的换成是一位人类骑士，在看到一位迷路少年的情况下，恐怕都未必能够如此和颜悦色，更不要说耐心的指点道路了。

“非常……非常感谢您，武士大人。”杰迪面带惶恐的鞠了一躬，惟妙惟肖的模仿出一个商队小厮在这种情况下的举动。“我在迷路之后已经两个晚上没有睡觉了，大人，也没有吃什么东西，您能够让我在这处营地休息一下吗？就一个晚上。”

蛮兽人武士首领迟疑了一下，“小虾米，这里是军营，俺有正当的理由拒绝你的请求。”他语气严肃而沉重的说着，然后突然伸出手来在杰迪的肩膀上“轻轻”一拍，拍得杰迪踉跄了一下。“但是俺认为你不是鸟头怪物那边的间谍，进来休息吧，小虾米，记住不要乱问乱看。”

杰迪有些呆滞的点了点头，然后看着两个蛮兽人用力拉开了山毛榉栅栏，露出可以让他很轻易就钻过去的缝隙。“俺们的伙食味道可能不太合你的胃口，小虾米，你们人类总是能够弄出那么多复杂的玩意来，不过食物的量绝对够大。”武士首领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把滑到胯边的战斧挪回到腰带上面，“跟我来吧，尝尝看，俺们蛮兽人的伙食吃了之后，强筋壮骨长个子哈。”

第221章遭遇，友善的蛮兽武士（下）

即使是用最客气的方式，蛮兽人的特色伙食也只能以“味道浓重”、“口味独特”这类中性词汇来描述。实际上，很少有人类能够接受这种把蔬菜、肉类和香料胡乱放在一起的炖锅风味，大多数人光是看上一眼，就会感到食欲不振，甚至烦闷欲呕。

杰迪?卢克斯也没有例外。

幸好在响钟酒店的跑堂小弟生涯让他对这类味道奇怪的炖锅多了一些抵抗力，因为眼前这碗黏糊糊的东西无论从气味还是色泽上看，都和酒店喂猪的泔水极为近似。杰迪竭力维持着得体的微笑，拒绝了那份热气腾腾的炖锅，而只是拿了两块干硬的行军口粮，就着煮沸的清水泡了泡，然后梗着脖子吃了下去。

行军口粮的滋味算不上好，而且吃在嘴里总有种嚼砂子的咯吱咯吱声，杰迪胡乱填饱了肚子，来到分配给自己的帐篷一角，和衣躺了下来。他原本以为自己心事重重，应该很难入睡，然而或许因为这段时间太过疲倦的缘故，他还没等到辗转反侧的时候，就已经安然入梦了。

拆卸帐篷的嘈杂声灌入耳朵，让杰迪?卢克斯从香甜无梦的睡眠之中醒来。睁开眼睛的时候，两个蛮兽人武士正在把他头上的帐篷折叠起来，收进帆布套子里面。其中一个武士恰好就是放哨的大个子守卫，看到杰迪一脸茫然的坐起身体，他和同伴用口音浓重的蛮兽人语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大步走到杰迪面前，把一个鼓鼓囊囊的布口袋塞了过来。

“给你的，小子，路上吃。这是头儿说的。”

杰迪接过了那个沉重的口袋，里面装的是几大块行军口粮，还有两片咸肉干，足够吃上两天时间。对于一个和同伴失去联系的迷路者来说，这份礼物可以说是相当宝贵了。

“提供保护，还有路上的口粮，你们简直对一个迷路的人太好了……”杰迪知道这句话可能会引起怀疑，但是他实在有些难以忍耐，“……为什么这样做？”

“因为蛮兽人都是棒棒的武士，要保护弱弱的人类小虾米。”大个子守卫握着拳头砸了砸自己的胸膛，“这是托马德说的。”

“托马德？”这个熟悉的名字让杰迪不禁心中一凛，下意识的低声重复了一遍。

“啊，俺们的王，最强的顿，伟大，聪明，比一百个蛮兽人咆哮武士更强大，比一百个部族长老和萨满巫医更睿智。”大个子守卫把两只手的大拇指向中间碰了碰，做了个表示尊敬和膜拜的手势，然后一脸好奇的看向杰迪，“他就是托马德，你没听过这个名字吗？好多人类小虾米都听过的。”

“这个名字，我当然听到过……”杰迪苦笑着连连点头，然后装模作样的掰起了自己的手指头，“西风郡权势最大的子爵大人嘛，西境守护者，死神骑士团团长，塔尔隆要塞的战争英雄……”他突然想到最后这个头衔对于蛮兽人来说意味着什么，立刻闭嘴，把剩下的半截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大个子守卫看起来还想再聊几句，不过这个时候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号角声，打断了他还没说完的话。他有些失望的摇了摇脑袋，然后站起身来。“俺很少见到从心里一点都不害怕俺们的人类，头儿很可能也没见过，所以才允许你到营地里面休息，还分给你一些口粮。”他粗声粗气的告别说，“小子，有机会碰到的话，俺还找你聊天。”

蛮兽人部队的行动很迅速，十几分钟之后，简陋的营地已经被拆除一空，杰迪坐在一个粗树桩上看着他们忙碌，挥手告别，然后脸上泛起了极为苦涩和疲倦的笑容。

“我们要怎么才能击败这样一支队伍？”他的声音极为低沉，几乎和感慨的叹息没有区别，“我不惧怕御天大帝和他的军队，因为建立在暴力和恐怖之上的权柄，会因为一点挫折而迅速分崩离析，但是如果这支队伍不仅强大，而且还深受民众拥戴呢？”

在杰迪的身后，一片阴影蠕动着，缓缓浮现出莎尔?班瑞的窈窕身影，“破坏总比建设容易得多，对于人心也是一样。”她用美妙悦耳的声音说出了极具威慑的建议，“用恐怖驱逐和善，用毁灭取代温情，民众的拥戴在铁和火的强硬手段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或许御天大帝就是采取了这样的方式，最终让托马德大人的计划失败了，但是我不能重复这条被证明是走向末日的道路。”杰迪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否决了这个建议，“莎尔女士，肮脏就是肮脏，哪怕是用所谓最高的利益这种漂亮理由来包裹，里面依旧是腐臭不堪的东西。”

莎尔?班瑞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建议被否定而露出不满的表情，反而兴致盎然的眨了眨眼睛，“你和托马德果然不太一样，杰迪，像是刚才那样的提议，他至少会仔细考虑一番。”

“如果没有亲眼目睹漫天尘埃的末日世界，或许我也会仔细考虑一番呢。”杰迪勉强笑了笑，然后站起身来，“总有一些东西比单纯的胜利更加重要，不是吗？如果我不能保证比托马德?安大人做得更好，那么我又有什么理由，必须去破坏他的计划呢？”

莎尔?班瑞第一次露出了愕然的表情，那双美丽的紫色眸子眯了起来，似乎在以全新的角度打量着杰迪，思考着他刚才那番话里面有多少是发自真心。

“托马德的计划是取代狮鹫大帝，成为这个古老帝国新的皇帝。”

“这我在半年之前就知道了。”杰迪下意识的抬起手来，抚摸了一下脖颈后面曾经挨了一剑的地方。一切开始的源头。“参加这个计划的人为数众多，而且李维六十五世陛下……哎，不怕冒犯的说，的确算不上是一位英明的皇帝。”

“所以你更相信托马德？啊，这其实很有道理，你听过那首盲眼女巫之歌吗？就是腐灭沼泽的黑鸦女巫，一位闻名帝国的大预言家做出的最后预言。有多少贵族是听到了这首歌之后，才决定支持托马德呢？数都数不清楚。”

“预言并不意味着是必将发生的事情，实际上，就连已经出现的未来也不是不能被更改的，不然的话，我们就白白经历一场末日之旅了。”杰迪抓了抓头发，诚恳的解释说，“对于狮鹫帝国来说，托马德的计划已经造成了一定损失，如果这个损失随着动荡的持续而扩大的话，我担心狮鹫帝国会失去对抗世界之敌的力量。为了避免悲惨的末日到来，必须尽可能的团结一切力量，皇室近卫、蛮兽人一族、自由佣兵和贵族反叛军，所有人都不应该例外。”

“包括和虓眼死神——你一直以来戮力对抗的敌人——结盟？”莎尔?班瑞的语气之中似乎蕴藏着一丝嘲弄。

“如果没有更好的选择，这也不是不可以。”杰迪认真的点了点头。

“哎呀，那可糟透了。”莎尔?班瑞半开玩笑的摊开双手，“我在今天中午的时候刚刚下定了跳槽的决心，结果你对我说，要和我原来的老板合作？我现在杀了你还来得及吗？”

“恐怕是来不及了，莎尔女士。”杰迪板着脸说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第222章平静，臣服的西风郡

对于杰迪?卢克斯来说，在阔别半年之后，港城亚留斯几乎看不出什么变化，曾经的大骚乱在这座港口城市留下的痕迹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了。港口区和集市区全都恢复了熙熙攘攘的景象，被焚毁和砸坏的建筑得到了重建，甚至比骚乱之前更加气派。

或许是因为不久之前有一大批海船靠岸的缘故，亚留斯的大街小巷全都热闹非凡。神气活现的海商带着一大队扛着货物的苦力招摇过市，手指上的宝石戒指在阳光之下闪闪发光；穿着整洁的店员站在色泽明亮的招牌前面，大声吆喝着招揽顾客的广告词；一处高高挑起暗红色灯笼的酒店二楼，画着浓妆的妓女从窗口探出半个身体，娇声娇气的向下面打着招呼。不少水手和行商看到这一幕之后，都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因为她除了披在肩膀上的一袭轻纱之外，几乎全身光裸，慷慨的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

亚留斯的所有街道上都有商店，而每个店铺前面都伸出宽大的遮阳棚，下面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商品。衣物、书籍、陶瓷、毛皮制品、各色食物和涂了油脂的武器装备，极尽一个人想象力的所有东西，这座港口城市全都应有尽有。每个地方都充斥着讨价还价的嘈杂声，杰迪?卢克斯非常熟悉这种喧闹，倘佯在亚留斯的街道上，他没有感到丝毫厌倦，心中完全充满了喜悦和放松的情绪。

直到他看到一队全副武装的蛮兽人武士迎面走来。

无论何时何地看到，蛮兽人武士高大魁梧的身躯和狰狞丑陋的容貌都会让人望而生畏，即使以温和的态度和整洁的服饰加以包装，实际上也无济于事。人潮涌动的街道上顿时让出一条宽阔的道路，正在争执的商贩闭上了嘴巴，高声叫卖的伙计也压低了声音，有些人故作平静的把头转了过去，但是更多的人则是把敬畏的目光投向那队蛮兽人武士。

“三名高阶咆哮武士，还有九名中低阶。”杰迪注意到那些蛮兽人武士胸前的配饰，不禁喃喃自语说，“这可不是在开玩笑，他们是在搜查什么，还是在保护市场的秩序呢？”

“你的脑子进了猪油吗？或者是太阳把你晒糊涂了呢？”放满血红羊腿和分切猪肉的案板后面，一个胖胖的肉贩不无怨愤的低声说，“这当然不是搜查，也不是免费的保护！每个白天，我们都要付给这些蛮兽人武士一枚银宝冠，晚上另加五个铜子，那足够买上两斤最好的后腿肉了！”

“嘿嘿，不过有了这些人之后，我们做生意的时候就再也不怕有人欺行霸市了。”旁边摊位上个子矮小的酒商操着带有亚汉口音的通用语接口说，他在笑的时候整张脸都缩到一起，活像是只皱皮猴子。“就为了这个，我也甘愿付钱，而且还愿意请他们每人一杯酒啊！”

“那是因为蛮兽人武士会用金子付账，你这奸商，而且不在意你掺了那么多水的酸馊马尿！”胖胖的肉贩粗声大气的叫了起来。

“公正之主在上，所有人都知道，我的酒全都是来自北境郡酒庄的上等红酒！”酒商怒气冲冲的跳了起来，朝胖肉贩挥舞着拳头，“丧天良的奸商是你这老货才对！你的肉全是老筋，卖肉的时候还总把肥指头压在秤砣上，还要我继续说吗？”

杰迪把两个争吵不休的商人丢在脑后，大步走进洒满阳光的街道。看来港城亚留斯并不反对那些外来者掌握大权，就连蛮兽人咆哮武士的出现，都被他们平静的接受了。这并不令他感到特别奇怪，蛮兽人武士表现出来的和善态度以及纪律性是他们得到接受的原因之一，不过更重要的是，商人本来就是最没有归属感族群，只要给他们留下能够赚钱的市场，哪怕是深渊恶魔作为统治者，他们说不定也会坦然接受的。

这座城市已经臣服于托马德?安的巧妙手腕了，可想而之，西风郡其他的城市恐怕也相差不远。想到这里，杰迪?卢克斯的表情不禁有些黯然，回到故乡的那种轻松而兴奋的感觉一扫而空。

一个女人迎面走了过来，朝着杰迪做了一个极其隐蔽的手势。杰迪下意识的抬头看去，看到这个女人穿着沙漠部族风格的华丽长袍、脸上戴着嵌有水晶宝石的厚面纱，除了一双深不可测的紫色的眸子之外，没有丝毫让人联想起莎尔?班瑞的地方，尤其是露在外面的双手肌肤白皙，完全看不出暗黑精灵的血统。

“莎尔女士，您怎么……”

“一点小小的伪装而已，不值一提。”莎尔?班瑞轻声打断说，“一个传奇强者总不应该在城外白白呆等，杰迪，我弄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消息，与你的几个同伴有关，你想不想听听看？”

杰迪愕然，随后苦笑着摇了摇头，“我还没有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呢，这真让人沮丧。请说吧，莎尔女士，我很想听，就在这里吗？”

“当然是先找个能够歇歇脚、喝一杯的地方。”莎尔?班瑞哼了一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交谈，可不是一个好主意。”

杰迪点了点头，“那当然是响钟酒店，我知道的，那里的麦酒非常有名，口感香醇浓郁，喝进嘴里的时候几乎能够咀嚼……”他突然像是被噎住了一样闭上嘴巴，脸上浮现出懊丧和苦涩的表情。“我……忘记了，响钟酒店早就被付之一炬，再也没有那种香醇的麦酒可以喝了。”

“依我看，你的结论下得太早了一点。”莎尔?班瑞从面纱后面发出一声轻笑，同时抬起手来朝前面一指，“那个地方竖着的招牌可是相当显眼呢。”

杰迪霍然抬头，难以置信的朝织魂者手指的方向看去。在前面不远处，他看到了熟悉的木造大门和院墙，以及一座两层楼的石砌建筑。酒店的院子里面有一座五米多高的石头钟塔，表面爬满了绿色藤蔓植物，一根从塔顶下面横探出来的木杆上挂着一块黑漆漆的木头招牌，以粗陋的笔法写着两行醒目的大字。

“响钟老酒店，135年以来致力提供香醇麦酒，可口饭菜。”

第223章混乱，响钟酒店的埋伏

到响钟酒店里面喝一杯绝对是个不理智的念头，因为杰迪?卢克斯完全可以肯定，在他和马夫茹曼离开的时候，响钟酒店已经在烈火之中化成一片废墟。从老板、跑堂小弟直到后院看守酒窖的老维克，所有人都被斩草除根，哪怕有人侥幸活了下来，也不可能去重新修缮起这座酒店。

所以这里只会是虓眼死神布下的一处陷阱，而且针对的目标也显而易见——惧怖骑士茹曼虽然也算是崭露头角，但是还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然而即使如此，杰迪?卢克斯还是推开了响钟酒店的大门，一股混合着麦酒、烤肉和劣质烟草的气息迎面扑来，欢笑和喧闹的声音充斥耳畔，让他几乎听不到角落里吟游诗人叮咚弹唱的歌声。一个穿着长围裙的跑堂小弟从人群之中挤了出来，手里还托着一个空托盘，远远的向着杰迪鞠了一躬。

“您好，先生，想要来点什么？里面还有位置。”

莎尔?班瑞扫视了一眼响钟酒店喧闹的大堂，有些意兴阑珊的开口说，“这里太闹了，杰迪，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不一定，莎尔女士，那些安静的密室才会泄露机密呢。”杰迪若有所思的笑了笑，然后朝着那个跑堂小弟弹了下手指，一枚银宝冠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准确无比的落到了跑堂小弟的围裙口袋里面。“两杯麦酒，一大份烤肉和配菜，剩下的算你的小费。”

杰迪点的那些东西最多只要半个宝冠银币，这是一笔相当慷慨的小费，跑堂小弟有些难以置信的抓起银币，放在眼前看了又看，然后满脸欣喜的深深鞠躬。“非常感谢，请跟我来，先生，我给您找个不那么吵闹的位置。”

杰迪?卢克斯和莎尔?班瑞跟随着那名跑堂小弟走过涌动的人潮，可以容纳几十人的酒店大堂几乎座无虚席，高高的木头吧台前面还挤着一群衣着破旧的平民——穿着肮脏围裙的肉贩子、浑身怪味的皮匠、打赤膊的码头苦力以及满身灰尘的泥腿子。这些人大多数只喝得起最廉价的麦酒，所以在生意比较好的时候，是没有那个福气占到座位的。

一个胖胖的老板站在吧台后面，满脸笑容的把一杯杯麦酒和葡萄酒送到客人的手边，还不时吆喝着跑堂小弟放下手边的事情，去接待身份较高的客人。杰迪挤过吧台旁边的时候，与这个胖老板对视了一眼，胖老板一脸笑容非常亲切，还拍了拍手边的酒桶致意，但是杰迪却忍不住抽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带些嘲讽味道的笑容。

下一瞬间，莎尔?班瑞的声音穿透喧闹，在杰迪的耳畔响起，“杰迪，这家酒店有问题？”

“应该是。”杰迪用同样压低而清晰的声音回答说，“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很简单，那个胖老板没有往酒里掺水啊。”莎尔?班瑞用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我曾经行经千百个位面，在无数酒馆里喝过酒，人类、矮人、恶魔、半人、精灵……哪怕就是费林魔葵开的的酒馆，老板也总是要往酒里掺水的。”

杰迪哑口无言的瞪大了眼睛，过了好几秒钟，才发出一声恍然的低笑，“原来如此，是我把情况想得太复杂了。”

两人在跑堂小弟的引领下，走到酒馆大堂的一个角落，那里有一张空桌子，虽然光线显得略差，但是一根手臂粗的白蜡正在青铜烛台上默默燃烧，跳跃的橙黄色烛火也足以弥补阳光的不足了。

跑堂小弟匆匆忙忙的离开，转眼就托着一个摆满了各色食物的大托盘走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肩膀上搭着亚麻布手巾、身材高高瘦瘦的青年侍者。两人飞快的把托盘上的食物摆在了桌子上，然后向杰迪?卢克斯和莎尔?班瑞鞠躬行礼。

“非常抱歉，让两位客人久等了。”青年侍者的声音柔和悦耳，态度更是十分恭谨，“现在客人太多，实在很难照顾到所有人。这里是今天小店能够供应的所有食物：两杯麦酒、烤鸡、烤猪小腿和炖煮杏仁肉汤，还有一点芜菁豌豆沙拉。真不该拿这么简陋的东西来招待两位，请允许我真诚地向两位表示道歉。”

“已经非常丰盛了。”杰迪微笑着说，“尤其是在战火方兴未艾、祸患四起的此时此地，这些食物更是难得。”

“祸患四起？”青年侍者显得有些惊讶，“先生，这是哪儿的话？除了今年年初发生了一些小小的骚乱之外，港城亚留斯的局势安定得很呐。”

杰迪的眸子微微暗了一下，不过这情绪转瞬即逝，他挥手示意侍者离开，然后伸手拿起面前的黄铜酒杯。充分发酵的褐色酒浆表面有一层丰富的泡沫，散发出燕麦特有的香气，杯壁外面凝结着晶莹的水珠。“这是响钟酒店最出名的特色了，味道很纯正的黑麦酒，莎尔女士，请尝尝看？”

“唔，我可以尝尝，你最好不要。”莎尔?班瑞狭长的紫色眸子里面闪烁着若有所思的光芒，然后朝着已经准备离开的青年侍者抬起双眼，“甜睡花加到麦酒里面会有股烘烤过的核桃仁的味道，非常不容易被发现，但是有人自以为是的加了些青嘶泣……这味道可就容易判断出来了。”

青年侍者几乎是下意识的霍然转身，抬起手臂，机簧触发的咔哒声轻的几乎听不出来，一点金属的闪光从他的袖口吐出，笔直的射向杰迪?卢克斯的后颈。

杰迪的身体猛然前倾，由于动作过快，差点把脸摔进桌上那盘香气四溢的烤肉。一支只有手指粗的黑色弩箭从他头上掠过，带起一阵略带腥甜的气息，“笃”的一声插进对面的椅背。刚才还坐在椅子上的莎尔?班瑞已经像是一抹虚幻的影子一样飞跃而起，火焰长鞭呼啸着划破空气，狠狠抽打在青年侍者的身上。

青年侍者身上刚刚泛起耀眼的斗气光芒，就被火焰长鞭一击破裂，顿时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燃烧着倒在地上。织魂者的火焰长鞭威力极大，可以直接燃烧灵魂，即使是强如大地铁卫之首、无畏者杰诺爵士也不敢直接以斗气来抵挡，青年侍者的实力虽然不凡，但是和杰诺爵士还有段遥不可及的距离，深红色的火焰像是一领长袍一样裹住了他的身体，任凭他如何翻滚惨叫都没有熄灭。

酒店里惊声四起，顾客像是炸了营的蚂蚁一样乱冲乱撞，只有很少一部分人能够想起来朝门外跑，却被懵了头的同伴冲撞得难以迅速离开。酒馆的侍者和跑堂小弟有一大半都有问题，纷纷拔出身上暗藏的武器，激发出各色斗气光芒。那个胖胖的老板更是迅速俯下身去，从柜台下面拖出一把沉重的十字弩弓，弩弓上面早已架好了一支镌刻着火电神符的魔法弩箭。

这支魔法弩箭价格不菲，发射后能够在目标旁边炸开一团带有强烈电流的烈焰，威力之大，对于持剑伯爵都有相当程度的威胁。不过还没等胖老板端起弩弓瞄准，杰迪从地上支起半个身子，平举右手，五道纤细的紫黑色负能量光线从他的指尖激射而出。其中四道被胖老板身上突然闪现出来的一片白光挡住，炸开无数激射的火星，但是最后一道负能量光线命中了胖老板手中的十字弩，“嘎啦”的爆裂声清晰可闻。

胖老板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活像是罐酸败牛奶，火电弩箭从破损的十字弩上滑下，刚巧落在他的脚下。“公正之主巴布鲁帕在上……”胖老板发出一声绝望的惊呼，胖得像颗球一样的身躯猛然向上一跳，想要从危险的柜台里面跳出来。然而他的努力为时已晚，下一瞬间，一道耀眼的火光冲天而起，吞噬了大半个柜台，火光里传来了电流劈啪作响的声音，以及胖老板最后的凄厉惨叫。

橡木柜台在几秒钟之内就被化为灰烬，炽热的火光夹杂着电流四溢开来，让慌乱的客人们挤作一团，尖叫声轰然而起。就连那些伪装成酒店侍者和跑堂小弟的骑士们也都抵挡不住，纷纷四下走避，或者掀翻桌椅阻挡火光，或者将斗气凝结成盾牌和铠甲的外形。

在一片混乱之中，谁也没有注意到杰迪?卢克斯和莎尔?班瑞两人的身影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原本在地上翻滚挣扎的青年侍者也随之消失了，除了一片被烧灼成焦黑颜色的地板之外，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里曾经有一个人。

胖老板只是响钟酒店陷阱的负责人之一，实际上，虓眼死神在这处陷阱投下的人力绝不止这点，不过谁也没有想到杰迪?卢克斯居然会和莎尔?班瑞一同出现。当奇修瓦拉男爵和安斯艾尔爵士率领着一队武装骑士赶到的时候，他们只能气急败坏的看着响钟酒店里面的一片狼藉，几十个**叫骂的无辜客人，以及十多名一身侍者打扮、狼狈不堪的骑士，每个人的身上或轻或重都带着伤。

第224章再会，莫名冷淡的同伴

杰迪?卢克斯站在一处空空荡荡的庭院门外，满心只想捂住耳朵，不去听身后传来的尖叫、哭泣和**的声音。那位伪装成酒店侍者的青年骑士堪称意志坚强，在莎尔?班瑞操弄灵魂的拷问手法之下足足撑了一刻钟，这是个让人惊叹的时间，不过最后依然被织魂者撕裂了精神防线，把心中的一切秘密全都吐露出来。

过了不知多久，身后的声音渐渐变成了虚弱的呢喃，最后连呢喃都消失了。细密的雨丝从天而降，洒在身上只觉得寒意刺骨，杰迪?卢克斯裹紧长袍，戴上防雨的油布兜帽，却依然感到丝丝冷意宛如流水般渗入袍子，直透心底。

木门发出“嘎吱”一响，随后莎尔?班瑞无声无息的走了出来，神色平静镇定，不过杰迪能够在她的眼底看到满意的表情。“那个小伙子全都说了。”织魂者用柔美的嗓音轻声说，“响钟酒店的陷阱是亚留斯城军事长官奇修瓦拉男爵和特别专员安斯艾尔爵士两人共同设下的，与死神骑士团和托马德?安子爵没有直接关系。”

“那我放心多了。”杰迪?卢克斯用低沉的声音回答说，“如果我们刚一出现，就被虓眼死神盯上，那可就伤脑筋了。”

“恐怕不会延误太久，杰迪，你在托马德?安子爵的眼中，可比你自己的想象要重要得多呢。”莎尔?班瑞露出一个有些诡异的微笑，“你知道，身为魔瑟琳城第一主母的我，可不会轻易离开黑月神殿，最多也只会出动一个只有四分之一实力的投影。只有在需要对付那些虓眼死神最为重视的对手的时候，才会真身出现——换句话说，杰迪，你在托马德?安的心目中，重要性可是和狮鹫大帝李维六十五世相提并论的哟。”

杰迪只觉得满嘴苦涩，忍不住毛躁的抓了抓头发。“我可一点都不感到荣幸。该死的，我们现在必须马上联系到菲丽西提小姐或者佩妮学士，这里很快就要变得不安全了。”

“这里从来没有安全过，杰迪，尤其是对于我们来说，整个西风郡都不安全。”莎尔?班瑞一面说，一面反手关上院门。在那一瞬间，杰迪看到了青年骑士静悄悄躺在地上的染血躯体，以及地面上由于痛苦挣扎造成的大片痕迹。“没有人会毫无目的就把这座港口城市城主宝座拱手相让，很显然，菲丽西提小姐现在能够坐上亚留斯城主这个位置，不是因为狮鹫皇帝陛下曾经下达的旨意，而是因为托马德打算把她当成引诱你上钩的诱饵。”

“我知道，但是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杰迪咬紧牙关，极力让自己的烦躁心情不至于干扰到头脑的冷静，“而且菲丽西提小姐和佩妮学士都是我的同伴，她们在这里同样很不安全——奇修瓦拉那家伙可是一直对城主宝座念念不忘哩。”

“诱饵在鱼儿上钩之前总是很安全的，杰迪，你现在不必为她们的安全担忧。”莎尔?班瑞不赞同的摇了摇头，“即使是打算把这两位小姐救出来，也不能急于一时，在炼金神域彻底恢复正常之前，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杰迪深深吸了一口气，沉重的点了点头。“我知道，莎尔女士，我不会冲动的。”他同意说。

莎尔?班瑞的建议非常正确，或许是由于融合了古树精魄种子和地下溶洞碎片的缘故，以永恒城堡为主体的炼金神域始终没有回应杰迪的呼唤，只有纯净的魔力缓缓流出，让莎尔?班瑞的实力稳步回升，已经快要重返传奇境界了。

但是只有织魂者这一份战力，杰迪没有丝毫把握能够从重兵镇守的港城亚留斯救走两名同伴，其中还有一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贵族小姐。如果是搞些暗杀要员、引发骚乱、制造恐慌之类事情，莎尔?班瑞倒是可以胜任愉快，然而这样一来，救人的成功希望未必增加多少，给亚留斯民众带来的伤害可就太大了。

杰迪绝对不希望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家乡变成血与火的战场，发生在半年之前的那次骚乱已经让他痛恨不已，把心怀野心造成这一切灾难的安斯艾尔爵士和奇修瓦拉男爵视为死敌，憎恨程度远在那位幕后主使——虓眼死神托马德?安子爵之上。

两人随后离开这条空空荡荡的小巷，来到热闹繁华的大街上。天色朦胧，落雨如织，秋天的亚留斯城的晚风已经颇带寒意，但是并未打消商人们赚取财富的热情。杰迪?卢克斯和莎尔?班瑞全都用兜帽遮挡了面目，看上去有些鬼鬼祟祟，不过街上这样的人多不胜数，即使是在晴朗的天气里，也会有人以宗教信仰为借口，用面纱或者兜帽遮挡着自己的真面目。

至少表面上理由是这样，至于有多少人是真正信仰虔诚，又有多少人是想要躲避卫兵和赏金猎人的眼睛，可就不好判断了。

杰迪打算离开繁华热闹的市场区，在较为富裕的街区找家旅店。通常那里会比其他地方更加安静，更不会有人太过好奇，总是试图窥看莎尔?班瑞兜帽下面掩饰的美丽容颜，或者对她的窈窕身姿妄加评论。

魔瑟琳城的第一主母显然不太喜欢被这样对待，虽然看上去她的情绪还算稳定，甚至还时不时和杰迪开个小玩笑，但是杰迪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如果那些街头小贼和流氓地痞再多撩拨几下，亚留斯市场区和码头区的卫兵们很可能就要为如何处理一大批尸体而感到头痛了。

杰迪可不想自己的救人计划在实行之前就胎死腹中，更不想跟随着织魂者一路杀出亚留斯城。他只能尽快向着自己记忆中的富人区走去，同时七拐八转的躲避着那些试图惹事的闲杂人等。

眼看着人流逐渐稀疏，两侧的房屋也变得富丽堂皇起来，杰迪稍稍松了一口气。“莎尔女士，这里就是亚留斯城最阔气的街区了，有好几家上档次的旅店都坐落在这里，无论是饮食还是住宿条件，都是港口区没法比较的……”

他的介绍曳然而止，因为就在前面不远处的一条小巷里，一身贵族学者打扮的佩妮学士突然快步走出，脖颈上一条镶嵌着红宝石的银项链闪闪发光，身后跟随着两名护卫骑士，全都穿着闪亮的镀银鳞甲，腰间悬着寒光闪烁的骑士重剑。

在双方都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他们碰了个面对面，杰迪的脸上顿时露出欣喜的表情，然而佩妮学士却突然冷若冰霜，刚刚浮现在嘴角的微小弧度瞬间消失，代之而起的是冷漠的表情和不屑一顾的高傲眼神。

第225章佩妮示警，危机猝临（上）

佩妮学士的表情变化落在了杰迪?卢克斯的眼里，顿时令他心头一凛，脸上的欣喜表情也立刻收敛起来。

杰迪?卢克斯很清楚，佩妮学士不但医术高明，而且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让她刻意露出高傲而冰冷表情的唯一理由，就是跟在她身后的那两名护卫骑士有问题。

换句话说，那是两只监视着佩妮学士的眼睛。

杰迪?卢克斯的反应算是很迅速了，然而却没有能够逃过两名护卫骑士的眼睛。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护卫骑士之一向前一步，抓住佩妮学士的肩膀，试图把她拉到自己身后；另一名护卫骑士一面拔剑出鞘，一面低下头去，用嘴咬住外套领子上面的银质哨子。

他咬到的是一条夭矫袭来、炽热无比的火焰长鞭。

“噼啪”一声炸响，紧接着是一声窒息的惨叫。那名护卫骑士的整个下颚被火焰烧的焦黑，舌头不翼而飞，发出的痛呼声比**大不了多少。织魂者莎尔?班瑞手腕一抖，火焰长鞭闪电般缠到了那名护卫骑士的脖颈上，随后向后一拉，把他像是一捆稻草一样拖倒在地。

抓住佩妮学士肩膀的护卫骑士脸色顿时变得惨白，不过动作丝毫没有受到干扰。佩妮学士被他拉得踉跄后退，然后护卫骑士举起寒光闪烁的重剑，贴在了佩妮学士的脖颈旁边。

“住手！向后退！如果你们还想要佩妮小姐活下来的话！”护卫骑士厉声警告说，“我不想伤人，但是我的手说不定会因为紧张而发抖！”

“这可不像是护卫应该做出来的事情，拿自己应该保护之人的生命来威胁其他人。”杰迪尽可能用冷静镇定的语气说，“放下剑，我保证你的生命安全，你应该知道我是谁。”

“当然，但是我想要从你的嘴里听到。”护卫骑士的声音压低了一些，然后他的胳膊微微抖动了一下。杰迪看着佩妮学士脖颈上显出一道纤细的血痕，眸子之中不禁有暗沉的光芒一闪。

“我是杰迪?卢克斯，霍夫曼家族的首席魔法师顾问。”

“果然是你。”护卫骑士露出胜利的笑容，“如果你不是杰迪大师，那我可要伤脑筋了。”

“我再说一遍，放下剑，不然你就是在自寻死路！”杰迪的声音清晰冷漠，没有恫吓和威胁的语气，也听不出焦急的味道，“杰迪?卢克斯想要对付的人，就连虓眼死神也保不住，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护卫骑士瞪着眼睛看了杰迪几秒钟，脸上露出了一个明明白白的嘲弄笑容。“现在能够说话的人是我，杰迪大师，你只能听。我是很容易被冒犯的，每次被冒犯，我都会向你做出一个小小的警告。”

护卫骑士说着，手臂的肌肉骤然一紧。他打算在佩妮学士的脖颈上弄出一道更深的伤痕，当然不能是致命的。然而他的手腕却背叛了他，僵直的就像是一块生铁。护卫骑士意识到情况不妙，持剑的右臂已经僵硬的难以动弹，他猛然把佩妮学士向前一推，转身就跑。

五枚紫黑色光弹和一道幽绿色光芒分别从杰迪?卢克斯和莎尔?班瑞的手中发出，追上了正要消失在小巷阴影之中的那个身影。护卫骑士身上的斗气光芒微微一闪，随后整个人就像是被定身了一样站在原地。几秒种后，他的身躯突然像是根木头一样向前栽倒，在地上摔成了一滩根本无法分辨原本样子的血肉。

“你不该这么啰嗦的，尤其是在织魂者莎尔?班瑞女士的面前。”杰迪瞥了那滩血肉最后一眼，然后伸出双手，扶住了脸色苍白、身体摇摇欲坠的佩妮学士。

“你没事吧，佩妮学士，这两个家伙是谁？”

佩妮学士像是喝醉了酒的人那样摇了摇头，双腿似乎有些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不过红润的血色正在一点一点返回她的面颊。“我没事……一点都没事。”她轻声呢喃，随后又抽了一口冷气。“太危险了，杰迪大师，你怎么会到亚留斯城来？这里是叛军的大本营，死神骑士团有一半部队就驻扎在城外！”

“我知道这里是叛军的大本营，不过他们想要找到我的行踪，可还没那么容易。”杰迪扶着佩妮学士在小巷巷口的青石条椅坐下，“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不是跟着部队返回菲尔梅耶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菲丽西提?霍夫曼小姐呢？”

佩妮学士抬起手来擦了一把额头上沁出的冷汗，似乎想要微笑一下，却在嘴角变成了一抹苦涩的哀伤。“事情比您想象的要复杂的多，杰迪大师，我建议您最好马上离开这里。虓眼死神的眼线几乎无处不在，因为不眠之眼情报网早就大部分投靠了他，连血狮鹫骑士都叛变了很多。我们跟随着返回菲尔梅耶的部队还没离开魔山峡谷的隘口，就被一支埋伏多时的骑兵部队突袭，几乎全军覆没。幸好那些人并没有伤害我和菲丽西提小姐的意思，而是把我们带到了港城亚留斯，还让菲丽西提小姐当了城主。”

“我知道，菲丽西提小姐是亚留斯城主，这也是让我感到难以理解的变故之一。”杰迪皱着眉头说，“我想不明白托马德?安这样做的意义何在。菲丽西提小姐担任亚留斯城主一职，是李维六十五世陛下下了旨意的，但是托马德已经竖起叛旗，完全没有必要去服从。他是打算借这件事缓和与光耀之都之间的紧张关系吗？恐怕不是，身为叛军首领，他和狮鹫皇帝陛下之间的关系完全是不可调和的啊。”

“这正是我想要提醒您的事情，杰迪大师，您太相信您的同伴了。”佩妮学士的脸上露出了黯然的表情，轻轻叹息一声说，“菲丽西提?霍夫曼小姐已经彻底投靠了虓眼死神一方，如果没有她的倾力相助，奇修瓦拉男爵和安斯艾尔爵士这两个蠢货可没有那么容易稳定亚留斯城的局势，并且让这座港口城市重新繁华起来！”

第226章佩妮示警，危机猝临（下）

说出这番话好像已经耗尽了佩妮学士的全部力量，颓然坐在青石长凳上，脸上的黯然表情缓缓变成了哀伤。

杰迪?卢克斯感到心里一阵沉痛，不过这种情况对于他来说早有预料，沉痛之余，并没有多大惊讶的成分。“看到亚留斯的繁华之后，我就猜到可能发生这种事情了。”他语气低沉的开口说，“菲丽西提小姐做出了她自认为正确的选择，在生与死的关头，我也没有办法苛责她什么。”

“但是她不应该出卖浩?天利骑士。”佩妮学士用格外虚弱的声音说，“当时的场面非常混乱，军队虽然溃散，但是那些埋伏的骑兵并没有追上所有人，杰诺爵士率领灰烬骑士团余部，保护着皇帝陛下冲出了重围。只有我们这些被放在队尾的人才被阻截下来，茹曼骑士在混战之中失踪，其他人大部分都被杀死了。”

杰迪摸了摸鼻子，心里感到有些发虚。他当然知道茹曼骑士的失踪是什么原因，古树长老莫尼撕开时空裂隙之后，永恒城堡的全部造物都被迫回收，惧怖骑士茹曼?劳伦斯和克莱门农?格雷果伯爵当然也不例外。如果这两个人都在的话，未必不能保护着佩妮学士杀出重围。

“虽然局面非常混乱，但是浩?天利骑士把我保护的很好。他自己身负重伤，全身上下都是血，斗气也消耗一空，需要用剑支撑着身体才不至于倒下。”佩妮学士继续回忆，眼睛里面闪烁着泪花，“然而我看着他的背影，却感觉无比坚定和安全，直到……菲丽西提小姐出现。”

“菲丽西提……她不是早就返回菲尔梅耶了吗？”杰迪皱着眉头插口说。

“那支队伍里面有虓眼死神的眼线，在抵达菲尔梅耶之前就被截了下来。不过他们投降的很干脆，所以没有死多少人。”佩妮学士带着一丝怨恨的口吻说。

“托马德确实安排了一些人手，让狮鹫皇帝遭到袭击的事情没法迅速传回光耀之都。”莎尔?班瑞轻声表示。

“他的行事可真是够缜密的。”杰迪不由得哼了一声。

“想要夺取一个古老帝国的最高权力，怎么可能不谨慎行事呢？哦，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地方了。”莎尔?班瑞兴致盎然的补充了一句，让杰迪的眼神更是阴霾不开。

“是啊，最关键的地方，每次回忆起来，都让我有种整颗心都被撕碎的痛楚。”佩妮学士的脸色显得越发苍白，细白的手指紧紧抓住腰间奢华的饰带，连上面镶嵌的水晶割破了皮肤，都仿佛一无所知。“我曾经向大慈悲者、生命女神艾拉拉发誓，终我一生，都不会原谅菲丽西提?霍夫曼的背叛。”

“这么说，是菲丽西提小姐向那些骑兵指出了你的身份？”杰迪用带些试探的语气询问说。

“是的，她出卖了我，以及剩下的所有人。浩?天利骑士想要阻止那些骑兵带走我，结果被十几支长枪同时刺穿了身体……”哽咽让佩妮学士说不出话来，她低下头，晶莹的泪珠落在紧紧握在一起的双手手背上。

“你有没有想过，佩妮学士，如果菲丽西提小姐不这样做，你很可能会和其他人一样，死在魔山隘口的战场上。”杰迪轻轻叹息一声，语气尽可能缓和的劝说着。

佩妮学士霍然抬头，双眼略微红肿，但是眼底像是燃烧着两簇阴冷的火焰，让杰迪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我宁可死在那里。”她一字一顿的宣布说。

杰迪无奈的咧了咧嘴，双手一摊，“这样一来，事情反而简单多了。菲丽西提小姐既然已经投靠了反叛军，这座城市也就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佩妮学士，莎尔女士，我们马上离开吧。”

佩妮学士默默的点了点头，掏出手帕擦去泪水，但是站在杰迪身后的莎尔?班瑞却没有传来回应，反而有个饱含着狰狞恶意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们什么地方都去不了，杰迪?卢克斯，你这只该死的滑溜耗子，这一次看你还能逃到哪里去！”

说话的人年纪不大，声音让杰迪感觉有些耳熟。在转过身来之前，杰迪已经想出了那个人的身份，藏在长袍下面的手指一动，一片迷离的灰白色光芒瞬间在身前凝聚起来，眨眼间就形成了一面漂浮在空中的白骨盾牌，表面布满古朴玄奥的符文。

“真是好久不见了，安斯艾尔爵士，你做过忏悔了吗？”杰迪的声音清晰冷漠，听不出任何情绪，但是绝不会有人忽略掉他冷意逼人的眼睛。

一身骑士轻甲的安斯艾尔爵士站在巷口不远处，脸色沉郁、目光炯炯，镶嵌着七彩宝石的细刺剑微微一动，在身前划出一片五色斑斓的瑰丽剑光。

“该忏悔的是你，杰迪?卢克斯，为了你犯下的错误。”他用低的吓人的声音说，“你毁了我的计划，让我沦为失去家园的野狗，最后不得不投靠托马德?安……我应该是他的盟友，而非手下，西风郡郡守一职本来是属于我的！”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西风郡郡守是布瓦迪?庞多克伯爵大人。”杰迪一面说，一面悄无声息的向前走了一步，“即使是他在叛乱之中不幸丧生，新郡守的职务也应该由狮鹫大帝陛下来任命，恕我直言，安斯艾尔爵士，无论如何，郡守一职也不会降临在你的头上。”

“狮鹫大帝陛下会任命我为西风郡郡守的，因为他亲口允诺过，只要我能够拿下港城亚留斯的实权，然后掀起遍及西风郡的大骚乱，这个位置就属于我，而不是其他人！”安斯艾尔爵士看上去有些激动，脸颊上染满了红晕，细刺剑连连抖动，像是毒蛇一吞一吐着危险的蛇信。“诸神都该死，如果没有你搞乱了我的计划，我会成为……”

“一具冰冷的尸体。”一个柔美动听、宛如蜂蜜缓缓流淌的声音从安斯艾尔爵士身后响起。年轻的剑舞者全身一震，飞快的转过身去，细刺剑闪电般划出一道凶猛的弧光，恰好将一颗飞到面前的球形物体挑到一旁。

那东西“噗”的落地，滚了一圈之后，寂然不动了。安斯艾尔爵士一面保持警惕，一面飞快的瞥了一眼，顿时整个身体都僵硬起来。

亚留斯城军事长官奇修瓦拉男爵满脸血迹、双眼无神的望着天空，总是精心打理的八字胡上沾满了尘土。毫无疑问，如果他的脖子还连在身躯上面的话，这绝对会让他暴跳如雷，然而此时此刻，奇修瓦拉男爵只剩下了一颗脑袋，虽然非常诡异的还在发出痛苦的**，但是脸上绝对没有愤怒的表情，只有被无尽的恐惧扭曲了的五官。

按照原本的计划，奇修瓦拉男爵应该在一队全副武装的骑士的保护下，指挥亚留斯城卫军士兵将这条小巷周围团团包围。但是现在他的头颅出现在这里，理所当然意味着计划已经彻底破产。安斯艾尔爵士只觉得满嘴苦涩，心中冰冷彻骨，麻痹的手指几乎无法握住熟悉的细刺剑剑柄。

莎尔?班瑞的身影出现在一栋建筑物的阴影之中，朝着杰迪点了点头，“奇修瓦拉和十几名护卫骑士都解决了，剩下的士兵正在胡乱寻找凶手，估计没有半个小时时间，很难找到这里来。”她用仿佛掸掉了一些尘土的轻描淡写的口吻说，“需要我帮助你处理掉眼前的这个家伙吗？”

“多谢好意，但是我应该亲手解决，结束他的罪恶生命。”杰迪?卢克斯一本正经的回答说。安斯艾尔爵士的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怒气，直刺喉咙，让他忍不住低吼起来。“亲手解决我？杰迪?卢克斯，你会为你的傲慢付出代价！”

随着吼声，安斯艾尔爵士猛然爆发出全部力量，星辰斗气像是把一块夜空突然扯了下来，在他的身畔升起了无数闪烁星子。这团星子裹挟着一道狂野骇人的身影，朝着杰迪?卢克斯猛扑过来，速度之快，让他几乎来不及施展出任何一个魔法。

除了杰迪?卢克斯早已准备好的弗瑞德里希小牛腰子轰杀术。

一枚闪烁着黯淡红光的小牛腰子飞向安斯艾尔爵士的胸口，被他飞快回防的细刺剑挡了下来，剑锋上蕴藏的斗气力量极为巧妙的破坏了构成魔法的能量通道，让这枚小牛腰子无害的落在安斯艾尔爵士脚下。第二枚小牛腰子同样被挡了下来，接着是第三枚、第四枚。

杰迪仿佛永不疲惫的第五次挥动双手，强大的魔力随着他的手势凝聚起来。安斯艾尔爵士猛然抖动手腕，准备再次打落小牛腰子，随后发动凶狠致命的反击。然而这一次从杰迪手中发出的却是一团深不见底的魔法黑暗，细刺剑呼啸着划过虚空，爆发出来的斗气只是略微闪烁了一下，就仿佛被黑暗彻底吞噬了。

安斯艾尔爵士发觉不妙，连忙收剑回防。然而为时已晚，杰迪早已做好连续进攻的准备，这次错误的应对断送了剑舞者的一切机会。

在细刺剑恢复防御姿势之前，五道紫黑色的负能量光线平行射来，映入安斯艾尔爵士的眼帘。一声绝望的嘶喊裂喉而出，安斯艾尔爵士的身体连连颤抖，善攻不善守的星辰斗气勉强抵消了前两道负能量射线的伤害，第三道射线穿透了他的防御，在他的胸口烧灼出一片青黑，第四道射线扩大了伤口，第五道射线深入脏腑，断绝了安斯艾尔爵士的一切生机。

港城亚留斯大骚乱的罪魁祸首，以一己私利搅起莫大波澜的野心家，狮鹫帝国走向毁灭的导火索，剑舞者家族最后的血脉，李嘉图?封?安斯艾尔爵士颓然倒下，就此离开人世，灵魂坠入亘古黑暗之中。

第227章背叛的背叛的背叛

杰迪?卢克斯站在朦胧的夜色之中，表情显得有些古怪，仿佛不太相信自己面前躺着的是安斯艾尔爵士的尸体。曾经在亚留斯发生的那些令他难以忘怀的事情一幕幕从脑海之中闪过，他不由得感到心潮起伏，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找人倾诉，然而最后只能发出一声满怀惆怅的叹息。

“这里的一切事情都结束了。”他对着夜色轻声呢喃说，“我们……这就离开吧。”

“恐怕我们还要稍微耽搁一点时间。”莎尔?班瑞的目光投向前方的朦胧夜色，语气有些耐人寻味的开口说，“杰迪，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杰迪心头微微一动，立刻侧耳倾听，同时比出一连串繁复的手势。一层淡淡的白光从他的耳廓表面泛起，极大地强化了杰迪的听力，以至于方圆几百米之内风吹草动、虫鼠奔走发出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即使如此，杰迪依然差点没有听到那些细微至极的脚步声、衣衫摩擦声和呼吸声，这些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听上去这里似乎已经被人团团包围。“有麻烦？”杰迪朝莎尔?班瑞打出简单的暗黑精灵手语，“我们为什么不借助传送门离开？”

“这里已经被很彻底的封锁了，传送魔法只会把我们传送到对方设下的陷阱之中。”莎尔?班瑞的声音之中蕴含着一丝冷意，而且是直接开口，而非以无声的手语回答。“如果安斯艾尔现在还活着的话，恐怕会感觉很糟糕，因为他自认为还算是虓眼死神的手下，但是实际上他只是个被放弃的诱饵。”

“不愧是魔瑟林城的第一主母，织魂者莎尔?班瑞阁下。”一个彬彬有礼的柔和声音从夜色之中响起，随后四面八方同时亮起了一团团淡紫色的光芒。一些全身都罩在黑色长袍里面的人出现在小巷的前后，每个人的手中都高高举起燃烧着诡异火焰的黑铁火炬。“听到您不辞而别的消息之后，托马德大人感到非常悲伤，如果不是他现在抽不出身来，一定会亲自赶来，向您致以最深沉的歉意。”

莎尔?班瑞的神色微变，似乎显得有些意外，“德尔塔管家，托马德居然会把你留在亚留斯城，这还真是让人感到有些荣幸莫名啊。”她一面说，一面朝杰迪打了一个手势。

这个手势并不属于暗黑精灵手语的范畴，除了杰迪?卢克斯之外，也不会有第二个人懂得手势所代表的意思。那是两人在未来世界决意挑战御天大帝之前的私下约定，代表“全力以赴，搏命血战”的意思！

杰迪深深吸了一口冷气，压下心里躁动的不安。他相信这是莎尔?班瑞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面对被强敌包围的状况，通常最好的选择当然是突围，然而这同时也意味着对手会针对这一点做出布置，尤其是敌情不明，而己方的实力却被对手摸清的情况下，只有出其不意，才能赚得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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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马德大人当然非常重视您，莎尔阁下，您是他麾下的第一位传奇强者，在魔瑟林城拥有极为崇高尊贵的地位和权柄。”德尔塔管家的语气似乎总是彬彬有礼、不紧不慢，仿佛整个世界的时间都属于他，让他可以随意而从容的支配。“托马德大人更对您的背叛理由感到非常好奇，敢问莎尔阁下，杰迪?卢克斯究竟给了您怎样慷慨虚幻的承诺，才让您选择了这条走向死亡深渊的不归之路呢？”

莎尔?班瑞的深紫色眸子之中闪过一丝兴味，整个人似乎放松了一些，“啊，那可就说来话长了。”她微笑着摆了摆手，“德尔塔管家，藏在阴影之中对话可太不方便了，而且你真的认为在我面前，阴影还能够成为你的坚固屏障吗？”

一段短暂的沉默之后，四团淡紫色火焰同时燃起，簇拥着一位穿着贵族礼服的青年男子的身影，这名青年容貌精致，银发披肩，嘴角带笑，从容前行的脚步宛如参加一场衣香鬓影的贵族盛宴，而非走在恶战一触即发的阴森小巷之中。

“您说得对，莎尔阁下，还有杰迪?卢克斯大师，刚才是我失礼了。”青年男子在距离小巷口十几米的地方停下脚步，彬彬有礼的鞠了一躬，“我是托马德?安大人的管家德尔塔，蒙大人信任，授予全权处理港城亚留斯发生之事的重任。”

杰迪静静的打量着德尔塔管家，无论是精神探知还是暗地施展的探测魔法，都没有从对方的身上感觉到任何强者所特有的气息。从任何方面看，德尔塔管家都像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但是织魂者绝不会对一个普通人流露出如此忌惮的情绪，这让他不由得感到有些迷惑。

迷惑终结于莎尔?班瑞打出的第二串手势。

“他，不是，目标。”杰迪心中默默重复着手势所代表的意思，“全力杀伤，周边敌人，谨慎，后面的强敌，突然出现。”

“你一向深得托马德的信任，德尔塔。”莎尔?班瑞眯起眼睛，若有所思的开口说，“但是他很少让你单独负责，因为你从脖子以下根本就是一个废物。”

“这是因为大人希望能够借助我脖子以上的部分，和平解决这件事情。”德尔塔管家脸上丝毫没有露出受到冒犯的表情，带着礼貌的微笑点了点头，“莎尔阁下，话说回来，您还没有回答我的疑问呢——您为什么背叛托马德大人？”

“因为习惯吧。”莎尔?班瑞欣然一笑，露出洁白细密的牙齿，“喏，你看，我为了永生而背叛了自己的家族，然后又跟着托马德背叛了狮鹫帝国的皇帝，那么接下来我背叛他，难道是什么令人值得惊讶的事情吗？”

德尔塔管家的微笑凝滞了，代之而起的是音调依旧柔和、但是语气森冷刺骨的轻语，“您真的这么想？莎尔阁下，既然如此，我只能很遗憾的宣布，谈判之门已经被您紧紧关闭了……”

德尔塔管家的下半句话被一道耀眼的紫黑色电光打断了，电光宛如一条长蛇从小巷一侧墙壁上横扫而过，站在墙头的黑色身影在电光之中纷纷跌落；紧接着杰迪?卢克斯再次扬起手臂，散发着暗红色光芒的扁圆小球接二连三的从掌心飞出，每一颗小球在落地之后都引发了极为剧烈的爆炸，伴随着轰然巨响和火光，以及到处跳跃躲避的身影，刚刚还寂静无比的贵族居住区顿时化为混乱至极的战场！

第228章血蜥魔帅，第二传奇（上）

突如其来的魔法打击让埋伏在周围的暗黑精灵斥候伤亡惨重，妖异的淡紫色火炬大约减少了三分之一左右，原本严密的包围圈也因此出现了裂痕，尤其是笼罩在空中的无形光罩骤然一亮，随后炸裂成千百点燃烧的星子，封锁周围传送魔法的莫名力量顿时消失。

看起来这是个突围而出的好机会，然而杰迪?卢克斯并没有露出轻松的表情，莎尔?班瑞也没有贸然施展传送术，而是连续施展织魂罗网的魔法、层层叠叠幽绿色的细密光网遍布四周，眨眼之间，这条贵族居住区的小巷仿佛已经变成了地底蜘蛛的巢**。

“这可真是令人难过的选择，莎尔阁下，您是不打算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了吗？”虽然身边已经被无数细密光网笼罩，看上去插翅难逃，但是德尔塔管家依然是一副不怎么在意的悠闲表情，只是眼神之中流露出些许惋惜，“大人会为您的陨落而感到难过的。”

“是吗？德尔塔，你未免太自信了吧。”莎尔?班瑞的声音如同寒冰破碎，带着极为浓烈的嘲弄味道，“你的能力确实令人惊讶，让包括传奇强者在内的一切攻击、禁锢、负面状态全部无效化的能力，至少在我的生命之中，从未见到过。但是我同样也没有看到你直接杀伤过任何敌人，这是不屑一顾，还是无法办到呢？”

德尔塔管家挑了挑眉毛，似乎略感惊愕，不过随后就继续微笑起来。“您或许有机会证明这件事，莎尔阁下，如果您能够在接下来的进攻之中幸存的话，我会让您毫无遗憾的离开这个世界的。”

这句话掀起了一阵空气的狂澜，无数道青白色的光芒此起彼伏，每道光芒之中都走出了新的敌人。其中有骑着地底蜥蜴、手持锯齿长矛的冷血骑兵；有高大魁梧、全身肌肉虬结、手持两把双刃战斧的牛头人狂战士；还有窈窕美艳、反握淬毒双刀的血腥舞女。德尔塔管家向着莎尔?班瑞和杰迪?卢克斯彬彬有礼的鞠躬告别，随后转过身去，向外迈了一步，毫不犹豫的踩进重重叠叠的织魂罗网当中。

这一步迈得很慢，但是非常坚定。无数幽绿色的光线在德尔塔管家的面前颤抖、崩裂，狂暴的魔力余波向四面八方散开，形成了宛如狂风呼啸的诡异场景。德尔塔管家微笑着，脚步坚定的踩在地上，然后又是一步。更多光网在他的面前灰飞烟灭，灼热的气浪轰然炸开，却连他飞扬的袍角都没能烧焦半点。

杰迪忍不住抽了一口冷气。织魂罗网的强大威力让他深有体会，除了末日世界的御天者之外，他还没有看到过织魂罗网被如此轻易撕裂的情况，即使是拥有半神之躯的御天者，似乎也没有德尔塔管家这么轻松悠闲、从容不迫，仿佛莎尔?班瑞所做的一切对于他根本没有影响。

似乎是感觉到杰迪的注视，德尔塔管家回过头来，朝着他露出了一个带些挑衅味道的微笑。杰迪哼了一声，抬起双手，积聚起一团令人头皮发炸的强大魔力，然而在他能够施展出任何魔法之前，莎尔?班瑞有些疲倦的声音响了起来。

“不要浪费魔力，杰迪，在我们弄懂那家伙的倚仗究竟是什么之前，他根本就不会被伤害。”

杰迪只犹豫了不到一次心跳的间隔，就将那团魔力凝聚成负能量飞弹，朝着围拢过来的敌人投射过去。紫黑色的光弹呼啸着划过夜空，两名牛头人狂战士发出痛苦而愤怒的咆哮，随后轰然倒地。一名正在沿着墙壁奔走的冷血骑兵也被从背鞍上打落下来，他的坐骑蜥蜴被负能量侵蚀得发了狂，嘶鸣着朝同伴狠狠咬了过去，顿时掀起了更大的混乱。

然而真正阻止那些敌人前进脚步的东西，还是莎尔?班瑞布下的织魂罗网。冷血骑兵在光网的外围止步，血腥舞女停下脚步的距离甚至更远，只有几个牛头人狂战士被嗜血的情绪弄得昏了头，一头冲进织魂罗网覆盖的区域。细如丝线的幽绿色光芒轻而易举的割进他们的厚皮，让这些牛头人狂战士顿时身体僵硬，随后就像是被控制了灵魂的傀儡一样，转过身去，朝着其余同伴疯狂砍杀。

由于人数相差悬殊，这些牛头人狂战士很快就被原本的同伴围杀，然而他们造成的混乱和伤害毕竟存在，让包围小巷的部队更加不敢接近美丽而致命的织魂罗网，就连纪律性最强的冷血骑兵也催促着坐骑蜥蜴向后退避。

已经走出织魂罗网覆盖区域的德尔塔管家皱起了眉头，在他的身后，细密绿光宛如有生命一样飘舞着，将他刚刚踩出的安全通道重新弥补起来。德尔塔管家当然还有能力重新撕开织魂罗网，然而对眼下的局面而言，这没有任何意义。

眼看着敌人全都止步于织魂罗网的覆盖区域之外，杰迪感到略微松了一口气，安抚的拍了拍佩妮学士的肩膀之后，他来到莎尔?班瑞身边，压低声音询问说，“莎尔女士，现在……难道不是我们传送离开的好机会吗？禁锢传送魔法的结界已经破损，而那些敌人一时间似乎没有突破织魂罗网的办法。”

“看上去确实是这样。”莎尔?班瑞点了点头，不过眼底依然带着浓浓的疑虑，“德尔塔性格谨慎，办事从来不出疏漏，我不太相信他只带了这些实力平平的部队。想要对付我，他至少也会带来一位传奇强者压阵才对！”

杰迪不由得吃了一惊，“莎尔女士，托马德的手下还有其余传奇强者？”

“你和我在西塔森林被卷入时空缝隙之前，还没有。”莎尔?班瑞字斟句酌的回答说，“不过主要原因是他的炼金神域还无法同时支持两位以上传奇的消耗。据我所知，在托马德的炼金神域之中，至少有三个人拥有随时可以踏进传奇门槛的实力，只要信仰之力能够供应得上，其中最有可能的就是我的孪生姐妹。冷血骑兵首领、血蜥魔帅崔西?班瑞。”

第229章血蜥魔帅，第二传奇（下）

崔西?班瑞这个名字落入杰迪?卢克斯的耳朵里，没来由的让他感到一阵毛发悚然，仿佛有什么巨大的危险正在接近一样。杰迪皱了皱眉，正打算压下这股古怪的念头，却听到了从身后传来的佩妮学士近乎疯狂的尖叫。

“杰迪，小心，头上！”

杰迪下意识的抬起头来，恰好看到一道耀眼的光芒从天而降，如同一颗周身燃烧着银白色火焰的流星一般，朝着自己碾压而来。流星的速度之快，以至于前方的空气来不及排开，被硬生生的挤压破裂，**出一轮轮半透明的涟漪。

如此声势猛恶的袭击，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或者说发出的声音被流星远远抛在了身后。杰迪突然意识到周围静得怕人，安静得几乎像是死后的世界，连思维似乎都运转缓慢起来。他看到自己的手缓缓抬了起来，听到自己嘴里念出音调拖慢了几十倍的咒语，随后，苍白色的魔力光芒开始以慢得令人煎熬的速度在头顶上方聚集，缓缓形成了白骨护盾的雏形。

紧接着，白骨护盾的雏形被银白流星一击而破，混乱的魔力光芒四下溅射，连迟滞对方速度的作用都没有起到。

莎尔?班瑞显然已经竭尽全力进行援护，一道幽绿色的光网几乎是紧贴着流星坠落的轨迹横扫而过，只差一线就把银白流星网罗其中；紧接着五道翠绿色的光芒带着死寂冰冷的气息激射而出，然而却被空中突然出现的传送魔法的光芒恰好挡下。一名手持多头长鞭、全身笼罩在强大黑色气息之下的暗影主母刚刚迈出传送门，就被翠绿色光芒迎面命中，顿时发出一声绝望的惨叫，像是一块石头一样从半空跌落下来。人还未落地，就已经停止了呼吸。

远远看到这一幕的德尔塔管家不禁感到心里一痛，暗影主母可不是暗黑精灵斥候或者牛头人那样的廉价炮灰。每一位暗影主母都拥有相当于大魔导师水准的施法能力，而且身手敏捷，远远胜过体质孱弱的人类魔法师，即使是直接面对织魂者莎尔?班瑞，也不是毫无还手之力。这样极为凑巧的损失了一位，不由得德尔塔管家不心痛。

不过换个方向考虑，这位暗影主母也不算是白白牺牲。她毕竟用身体挡住了莎尔?班瑞全力施展的凋死射线，给那颗银白流星创造了一个非常好的机会——杀死杰迪?卢克斯的机会。

自从被安斯艾尔爵士从背后刺穿脖颈之后，杰迪?卢克斯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接触过死神的阴影。一股冰冷的惧意渗入了他的血液，无关意志，那是生者对死亡本能的恐惧。杰迪竭力压榨着身体里每一份魔力，他的手指在闪烁发光，紫黑色的负能量飞弹一刻不停的飞向银白流星，炸开一片片能量乱流，却无法阻止流星下坠的速度。

熊熊银炎包裹的身影已经清晰可见，身段窈窕、长发飘拂、双眸泛着迷人的深紫，若非身上穿着一件造型精美的精金铠甲双手紧握锯齿长矛，简直和莎尔?班瑞宛如镜中之人。她的身下骑着一只凶恶狰狞的血红色双足蜥龙，两只翅膀像是收起的剃刀一样紧紧贴在身体两侧，朝着杰迪张大了满是锋利獠牙的血色巨口。

“虓眼死神麾下的第二位传奇强者，血蜥魔帅崔西?班瑞……我今天恐怕……”杰迪心里闪过这个绝望的念头，然而下一瞬间，他感到一阵无法形容的灼热从胸膛深处燃起，身后虚空破裂，传来了一声嘹亮悦耳、充满骄傲的龙吟。

“你的对手是我，蜥龙骑士。”一把散发着琉璃色光芒的半透明长剑呼啸着向上挥出一道凶猛的弧线，准确无比的和从天而降的锯齿长矛碰在一起。

一声响彻天空的金属交鸣之后，银白流星终于被挡了下来，而且被震得连连后退，光芒散逸，露出了骑着血色蜥龙的黑色身影。

杰迪眨了眨眼睛，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从几乎必死的境地逃脱出来，不禁长长出了一口气。

酝酿已久的必杀一击被破坏，蜥龙骑士气得双眼燃起紫色怒焰，锯齿长矛指向从杰迪身后出现的黑色巨龙，以及龙背上的女龙骑士。“暗黑之龙迪马利特在上！”她的声音高亢刺耳，近乎尖啸，“胆敢阻挡血蜥魔帅崔西?班瑞的愚蠢之人，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是狮鹫帝国空中骑士团第一分团长，毁灭龙骑，铁卫骑士之首，持剑大公琳?阿斯托利亚。”骑在洞窟之主格拉斯?烁影背上的女龙骑士用庄严冷漠的语气宣布说，“蜥龙骑士崔西?班瑞，你的实力很强，但是如果想要伤害杰迪?卢克斯，就要先打败我才行。”

崔西?班瑞和织魂者几乎完全相同的美艳面孔上闪过一丝懊恼，眼底怒意稍褪，不过嘲讽的意味却浓烈了许多。“只不过是个持剑大公而已，琳?阿斯托利亚，以剑为名，你敢不敢徒步和我交手？”

“打算靠着鬼蜮伎俩来抹平彼此坐骑的差距吗？”琳?阿斯托利亚的声音没有太大变化，然而话里面不屑的味道却怎么都掩饰不住，“崔西?班瑞，我以为你会选择更明智的条件，双足蜥龙是天空之中最为阴险的猎食者，你曾经给过别人同样的选择吗？”

琳?阿斯托利亚话音一落，琉璃色长剑从上至下挥出一道威慑性的弧光。身下的洞窟之主双翼展开，发出一声惊心动魄的狂野咆哮。作为崔西?班瑞的坐骑，血色双足蜥龙的实力并不比远未恢复传奇实力的格拉斯?烁影逊色太多，身体之中甚至蕴藏了一丝低等巨龙血脉。然而正是这一丝巨龙血脉导致双足蜥龙在面对高等龙族的时候，几乎提不起任何抵抗的意志。

格拉斯?烁影的一声咆哮，就吓得双足蜥龙没命的飞了起来，这让崔西?班瑞非常恼火，她极力压制着蜥龙逃避的本能，在琳和杰迪的头上来回盘旋着，神色冰冷，深紫色的眸子中满是阴霾。

一阵尤为激烈的爆炸声之后，织魂者莎尔?班瑞像是一抹无重量的幽影一样退了回来，全身毫发无伤，只是脸色显得有些难看。“只是区区几个暗影主母而已，黑月在上，如果我的实力没有从传奇水准跌落下来的话，消灭她们只是举手之劳！”

杰迪?卢克斯朝着莎尔?班瑞退回来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了已经被摧毁殆尽的织魂罗网，还有十几具死状惨烈的尸体。在昏昧的夜色之中，牛头人狂战士和地底蜥蜴的庞大躯体尤其显眼，不过尸体之中并没有第二位暗影主母。

“莎尔女士，您没有受伤吧？”杰迪

“有点棘手，敌人数量太多了。”莎尔?班瑞不很情愿的承认说，“四十多名冷血骑兵，一百多个牛头人狂战士和精锐斥候，还有十几个血腥舞女和暗影主母——这是一股足以摧毁大半个亚留斯的强大力量，但是我们……”她看了一眼龙背上的琳?阿斯托利亚，又瞥了一眼缩在角落里的佩妮学士，似笑非笑的下了结论，“……算上你也只有三个能够战斗的人手啊。”

三个人对抗几百敌人，还要时时注意保护毫无战斗力可言的佩妮学士，这的确是个想一下都让人感到绝望的事情。杰迪努力想要挤出一个放松的笑容，结果很不幸的失败了，那个笑容简直比哭还难看。

莎尔?班瑞仔细打量着洞窟之主格拉斯?烁影的巨大身躯，眼底似乎划过一丝惋惜的神色，“永恒城堡已经恢复了吗？”她突然转过头来，对杰迪说，“如果你还能够召唤出一支亡灵大军的话，我们就算有一战之力。”

“我试试看。”杰迪点了点头，然后闭目凝神，几秒种后，他的脸色骤然白了一下，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底全都是沮丧的表情。“不，还不行，而且似乎比前段时间更难控制了，几乎让我受到了反噬伤害。”

“那可就……麻烦了。”莎尔?班瑞抬头看了一眼正骑着双足蜥龙在空中盘旋的崔西?班瑞，表情不但没有丝毫转暖的意思，反而变的更是冷硬骇人。“喂，亡灵龙骑士，如果我挡住崔西?班瑞的话，你有没有把握护送着杰迪和佩妮突围离开？”

“如果格拉斯?烁影能够恢复全部力量的话，可以一试。”琳?阿斯托利亚用极为肯定的语气回答说，“现在，危险太大。”

一阵刻意放沉重的脚步声从小巷的另一端响起，开始有些模糊，后来就变得异常清晰。德尔塔管家在几位暗影主母的簇拥下走了过来，与刚才的从容不迫相比，现在的德尔塔管家显然有些恼怒，不过被他很好的掩饰在彬彬有礼的态度下面。

“看来我不得不承认，今天得到了一个教训，小看敌人可是会吃大亏的。”德尔塔管家深深的看了琳?阿斯托利亚一眼，然后低下头，掩藏住满心的狠毒，“不过你们也没法突围离开，除非是放弃佩妮小姐，然后还要留下一个拼死断后的人。杰迪?卢克斯大师，如果我是您的话，一定不会采取这种两败俱伤的方法吧？”

第230章炼金法阵，时空放逐

德尔塔管家的威胁看似凶狠卑鄙，实际上却似乎若有所指。杰迪?卢克斯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其中不合理的地方，这简直是在提醒他们使用传送魔法脱离危局，甚至带有些许催促的意味。

杰迪一点都不相信德尔塔管家如此兴师动众一番之后，就是为了恭送自己一行人离开港城亚留斯，如果他真想那样做的话，只要刚才按兵不动，就可以达到这个目的了。虽然他不清楚这位心机深沉的管家先生究竟在打着什么主意，但是他明白自己绝不能够随着对方的指挥棒起舞。

那会一路跳进对方设下的恶毒陷阱里面的。

杰迪?卢克斯的沉默，让德尔塔管家心里颇为焦躁。不过他并没有露出异样的神情，而是再次用礼貌而平静的语气开口说，“杰迪?卢克斯大师，我希望我们能够放下彼此敌对的立场，平心静气的谈一谈。”

“谈一谈？”杰迪用微微上扬的语气带出些许讽刺的意味，同时目光朝着四周随意一扫，“当然可以，我不赶时间，而且现在想要离开这里也并不容易。”

“您能同意，我深感荣幸。”德尔塔管家像是没有听出来讽刺一样，微笑着点了点头，“一切误会的根源，应该就发生在这座港口城市吧。”他有些感慨的摊开双手，“我的主人——镇守帝国边疆的托马德?安子爵大人——和这里一些心怀异志的贵族子弟有了一个协议。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托马德大人自我保护的必要行为，因为当时的菲尔梅耶，流传着许多对托马德大人不利的流言蜚语，最好的应对策略就是制造一起小小的事端，转移那些贪婪和肮脏的视线。”

“一起导致了整个西风郡动荡不已，成千上万民众流离失所，还包括刺杀帝国重臣、首相、乃至皇后陛下的……小小事端？”杰迪的嘴角微微一斜，用极为讽刺的认真语气反问说，“德尔塔先生，您这是在开一个很不好笑的玩笑吗？”

德尔塔管家的脸上飞快闪过一丝恼怒，“那只是因为那些贵族子弟的野心太过旺盛，最终不但导致了悲剧的发生，还让托马德大人也不得不做出如今的选择……杰迪大师，您是亲历春狩庆典全过程的知情者，请告诉我，在皇后被刺的事件发生之后，托马德大人可有做出其他选择的余地？”

杰迪?卢克斯的表情端正起来，讽刺的笑意从他的嘴角消失了。“从无法辩驳的漩涡之中毅然脱身，我敬佩托马德大人的理智选择，但是一点都不敬佩他随后掀起帝国西境叛乱的行径，他同样让狮鹫皇帝陛下别无选择。”

“您还是太天真了，杰迪大师。”德尔塔管家冷冷的评价说，“无论托马德大人怎样应对，从他被迫离开菲尔梅耶的那一刻起，狮鹫皇帝陛下就已经认定我们是阴谋颠覆帝国、刺杀首相和皇后陛下的敌人了。开入西风郡的贵族联军以讨伐大军为名义，这局面从一开始就注定会很难看了，我的判断对吗？甚至会更加糟糕。”

杰迪不肯上钩，“比叛乱更糟糕的局面？我可不这么认为。”他拿出了在响钟酒店当跑堂小弟时尖酸刻薄的口舌，那是遭遇到不肯付账的客人才用得到的小伎俩。“那么现在算是什么局面？一次温柔的叛乱？一次郊游般的入侵？彬彬有礼的蛮兽人大军从帝国领土上开过，不去打扰任何村落城镇的居民平静的生活，只是朝他们挥手致意，甚至连秋天森林里的野兽毛都不碰掉一根？”

德尔塔管家的双眼危险的眯了起来，他似乎渐渐无法维持彬彬有礼的面具了。

“那么该用什么来满足蛮兽人战士嗜血的**呢？”杰迪?卢克斯仿佛一无所知的继续卖弄口舌之利，不过藏在身后的右手手指弹动，朝莎尔?班瑞做出了一连串手势。“砍掉一批帝都贵族的脑袋？反正他们都是阻碍托马德大人掌握权力的绊脚石，理应被砸碎搬开。”

“很好。”德尔塔管家突然厉声开口，打断了杰迪滔滔不绝的嘲讽，“看来我们已经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杰迪大师，你的天真和幼稚让我深感无奈，对与错，成与败，本来就不该参杂过多的主观色彩。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托马德大人和平共处，是这样吗？”

“我对塔尔隆要塞的守护者并无恶感，甚至曾经还把他视为值得尊敬的偶像英雄。”杰迪?卢克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不免升腾起一股别样的滋味，连眼神都变得诚恳起来。“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当然希望能够和他和平共处。”

“那么就说出你的条件！杰迪大师，你想让托马德大人怎么做，才能放弃目前敌对的立场？”

随后是一阵沉寂，德尔塔管家的眼底像是凝结着冰冷灼人的火焰，而杰迪?卢克斯毫不动摇的直视着对方，目光坚定冷静，蕴藏着不可动摇的刚强意志。

漫长而又短暂的几秒钟对视之后，杰迪?卢克斯用变得非常温和的语气开口，打破了沉寂。“我想让托马德大人怎么做？很简单，收回已经伸向四面八方的手臂，回到塔尔隆要塞去，继续担任帝国西境的守护者。让那些蛮兽人返回他们的沙漠家园，让西风郡的民众能够在自己的土地上自由的放牧牲畜、耕作田地、养育子女。把那些虚无缥缈的预言抛诸脑后，德尔塔管家，你永远也想不到为什么莎尔?班瑞女士会做出改换阵营的决定，你永远也想不到我们曾经目睹了一个怎样的世界！”

“我确实不知道为什么，不过也不想知道。”德尔塔管家的声音坚如磐石、冷若冰霜，他举起了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掌，掌心向外，“时间已经够久了……“永别吧，杰迪?卢克斯大师，希望你能够在亘古的星界漂流之中，找到回来的道路！”

随着他的手掌重重下劈，一阵暗黑精灵语的咒文吟唱声轰然响起，从小巷的四面八方传来。十几条身影被浓烈的黑暗魔力托举而起，漂浮在空中，每条身影都高高举起双手，发出两道耀眼的金色光线，在杰迪等人的头顶构成了一座极为巨大的炼金魔法阵！

第231章总管失算，损兵折将

杰迪?卢克斯虽然不是一个炼金术士，但是因为永恒城堡里面有一位炼金大宗师的存在，他对于一些炼金术手段甚至比许多正牌炼金术士知道的更多。那些纤细的金色光线刚刚出现，就让他的心里不禁一冷，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转过头去，朝织魂者莎尔?班瑞叫喊起来。

“就是现在，莎尔女士，开启传送门！”

莎尔?班瑞毫不犹豫的扬起手臂，无数幽绿色的光线向外展开，形成了一张覆盖大半个贵族居住区的巨网，随后巨网又以同样的速度朝重新塌陷，青白色的光芒闪过，一座造型古朴精美的传送门已经在巨网的核心隐隐成型。

“诸神该死，在时空炼金阵里开启传送门……这是绝对禁止的！”看到传送魔法的青白色光芒闪起，德尔塔管家的脸色立刻变得异常苍白，下意识的厉声高呼，“双重空间叠加会导致连锁坍塌，反噬的力量连传奇强者也经受不起，立刻停止！”

“没错，反噬的力量连传奇强者也经受不起。”在传送门的青白色光芒把天空之中那无比巨大和辉煌的炼金魔法阵撕裂的时候，杰迪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发自内心的微笑，“然而很有趣的是，这种反噬只会对首先施展魔法的一方造成影响，刚才你不是一直想要诱惑莎尔女士施展传送魔法吗？德尔塔先生，现在这个后果就请你来承受吧。”

随着杰迪的嘲笑声，一阵痛苦的叫喊声从天而降，组成十二芒星炼金魔法阵各个节点的暗影主母全都挣扎着想要逃离，全身笼罩的黑色雾气剧烈动荡，却被扭曲的金色光芒牢牢缠住，无法脱身。那些金色光芒越来越亮，宛如烧红的钢索，又像是凝结成液体的强光，逼迫得在场所有人都紧紧闭上了眼睛，否则就有一种眼球会被强光刺瞎的感觉。

光芒的强度还在进一步提升，就连德尔塔管家的表情也带出了一丝恐惧，下一瞬间，炼金魔法阵无法约束过于强大的力量，轰然崩溃。十二位暗影主母的身体几乎同时炸裂开来，宛如从天穹之上降下的强光吞没了一切，直刺地面，被光芒触碰的砖瓦、泥土和岩石全都在一瞬间汽化了。整个港城亚留斯都震动起来，大地深处发出沉闷的轰鸣声，如同一只受到了致命重伤的巨兽正在绝望的咆哮着。

十分之一次心跳之后，从天空降下的那柱强光消失了，只有大地仍在阵阵颤抖。港口外面原本平静的海洋剧烈翻腾起来，像是有无数庞然巨物正在水下活动。停泊在亚留斯的很多商船都遭到了致命的打击，一部分在港口之中倾覆了，还有一些在彼此剧烈碰撞的过程之中严重受损。幸好大部分船员都没有生命危险，从船主到水手，趴在救生船、木桶、船底龙骨或者桅杆碎片上载沉载浮。

亚留斯城的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不过没有响起任何恶毒咒骂的声音，因为他们都看到了那道宛如神迹一般出现在城市上空的光柱，还看到了那支耀武扬威的暗黑精灵部队在光柱的打击下损失惨重。

“诸神啊，这是来自上天的惩罚！”一个白胡子老人不由自主的跪了下来，朝着光柱降下的方向低头膜拜。“上天降下了神罚，诸神愤怒了，世界末日要来临了！”

“是那些异族引起了诸神的愤怒，他们的统治不会长久了。”一个商人遮遮掩掩的对同伴说，“公正之主没有保佑我们，千帆之城亚留斯不再受神的庇护了。”

“真是该死的海啸，该死的无妄之灾！”一个全身水淋淋的胖船主被同伴救上岸，刚刚睁开双眼，就双手揪着头发哭喊起来，“我的海狼号，我的货物，我的一切都没有了，这都是那些异族带来的灾难！”

这些流言在随后的几天里，传遍了港城亚留斯的大街小巷，给这座刚刚复苏的港口城市带来了极为致命的打击。许多商船不敢再次停泊在这处港口，宁可绕道百十海里，去匕伤群岛或者北洛可可港口进行交易。

流言蜚语让许多商船拒绝靠岸，商船拒绝靠岸又加剧了流言蜚语的传播，许多小行商、码头工人和手工业者开始携家带口的离开，加上亚留斯城军事长官奇修瓦拉男爵的突然惨死，港口护卫队也陷入一团混乱。这座城市很快就在不安和骚乱之中迅速败落下去。只留下一些老得走不动路的退休水手，茫然的目光扫视着空空荡荡的码头和街道，似乎在缅怀着过去的繁忙岁月。

这些都是亚留斯城主菲丽西提?霍夫曼小姐今后需要去头痛的问题，在光柱从天而降的那个晚上，脸色铁青的德尔塔总管站在化成一片废墟的贵族居住区旁边，表情因为愤怒和憎恶而扭曲着。“你会为你做出的冒失举动而后悔，杰迪?卢克斯，这不是结束，如果你能够从星海之中活着回来，我再和你好好算上这笔账！”

话音方落，空气骤然波动，一团光芒从德尔塔管家的身边凝聚出来，迅速形成了一座式样古朴的传送门。德尔塔管家最后看了一眼杰迪?卢克斯等人消失的地方，抿了抿嘴，然后大步走进那座传送门，下一瞬间，伴随着青白色的光芒闪耀，他的身影就此消失了。

一片茫茫星海之中，看不到一丝生命活动的迹象，像是连时间都不再流逝了一样。许多死气沉沉的巨大石块漂浮在虚空之中，其中一些像是久经风蚀沙化的宫殿，一些像是巍峨森严的陵墓，还有一些像是巨大无比的岩石雕刻。这些石块表面大多数都带有极其繁复古朴的符文，看上去没有丝毫斧凿的痕迹，仿佛天然生成一般。然而符文几乎全都破裂残缺，只有少数的几个还在闪烁着微弱的光芒，而且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一团强烈至极的光芒突兀的出现在星海之中，伴随着隆然巨响，这团光芒散射出的每一道光线都带有无法以语言描述的强烈色彩，朝四面八方辐射出狂暴的能量。这些能量乱流是如此庞大、狂暴、无可匹敌，就连大魔导师施展出的最强防御魔法，也别想阻挡哪怕一次心跳间隔的短暂瞬间。

然而在这片充满死寂冰冷气息的茫茫星海之中，这些能量乱流能够激起的波澜却小得可怜，就像是恒星的爆炸足以摧毁一个世界的文明，但是并不能够给整个宇宙带来什么改变一样。

其中一股能量乱流冲击在附近一块漂浮的巨岩上面，发出了一声尤为响亮的轰鸣，巨岩震动了一下，残余的符文同时绽放光芒，似乎轻易承受住了这股能量乱流的冲击。只是在灰蒙蒙的外壳上出现了几处毫不起眼的裂纹，有一些暗红色的粘稠液体从裂纹之中沁了出来，眨眼就凝结干涸，变成了宛如血瘢的黑红色结块。

光芒渐弱，轰鸣停息，一抹绿意出现在茫茫星海之中。那是由千百道纤细光线组成的一片罗网，虽然方圆足有上百米，但是与无尽星海相比，只如同一片渺小的绿叶。几个身影被罗网严密的保护在中间，经过恐怖的能量乱流肆虐，看上去他们除了神色有些狼狈，还算是毫发无伤。

“……结果还是没能阻止那个炼金魔法阵生效，哎，我判断的动手时机还是稍微早了一些。”杰迪?卢克斯的声音从罗网之中响起，在星海的衬托下显得有些空洞，“莎尔女士，琳?阿斯托利亚大人，还有佩妮小姐，你们都平安无事吗？”

“我，我没事。”佩妮学士的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脚踩着柔软而坚韧的光网，用敬畏的目光朝四周打量着。“这里，好多星星……诸神在上，难道这里就是传说之中的无尽星海，诸神圣域国度所在之地？”

“不，不一样，这里和光明圣殿保存的宗教典籍里面描述的无尽星海看上去非常相似，只不过真正的无尽星海应该是洋溢着温暖的生命能量，而不是这样死寂冰冷，宛如长眠导者枯西杩的永夜国度。”骑在洞窟之主脊背上的琳?阿斯托利亚女公爵语气坚定的解释说。

“说不定这里是死去的无尽星海哦，就像是诸神终有陨落的那一天，无尽星海应该也是这样吧？”杰迪?卢克斯自我感觉很有幽默感的抛出一句，随后笑了几声。但是他看到其余人全都一脸铁青，没人发笑，只好呐呐的转了话题，“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这里看上去很不适合生存，为什么我们都没有感到任何异常呢？”

“因为我在保护着你们。”莎尔?班瑞没好气的接口说，“织魂罗网蕴藏着一丝灵魂本源力量，能够在无尽星海之中保护我们。然而这不是一个能够长时间维持的魔法，消耗巨大不说，一直维持全力防护的状态，也会让我们缺少应对突发事件的能力。杰迪，你最好早点拿个主意出来。”

“无尽星海不安全吗？”

“对于诸神来说，这里或许算是很安全，但是我们可都是凡人。”莎尔?班瑞冷冷的回答说，“如果失去了织魂罗网的保护，我和那位女龙骑士好歹算是传奇强者，应该能够勉强承受无尽星海的侵蚀，你可以凭借炼金神域保护自己，但是这个可怜的女孩恐怕是没有活下来的可能了哟。”

听到莎尔?班瑞语带威胁的话，佩妮学士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灰白，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杰迪苦笑着朝她安抚的点了点头，然后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炼金神域……或者说永恒城堡并没有回应我的呼唤，虽然我能够感觉到它的存在，也能够调用永恒城堡的一部分力量，但就是无法真正开启通道，进入苍白殿堂。莎尔女士，如果现在你撤掉织魂罗网，恐怕大家都要葬身在这片死寂的星海之中了。”

莎尔?班瑞有些疑虑的转过头去，瞥了琳?阿斯托利亚和她骑乘的洞窟之主格拉斯?烁影一眼，“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龙骑士小姐，你虽然自称狮鹫帝国第一空中骑士团团长，但和你的坐骑一样，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生者了？”

龙骑女爵用威严而骄傲的目光回视织魂者，语气掷地有声的回应说，“死亡并不能够扭曲一位真正骑士的意志，我并非**的死灵，而是守护帝国万民的英灵。”

“总之你已经死了，借助永恒城堡的力量才能出现在这里，我的理解对吗？”莎尔?班瑞没等琳?阿斯托利亚回答，就朝着杰迪转过身去，“难道这不会很奇怪吗？你可以召唤出如此强大的帮手，这说明炼金神域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为什么一直没有回应你的呼唤呢？”

杰迪露出了沉思的表情，随后语气有些不确定的表示，“被你这样一说，我也感觉到有些古怪。有没有可能是因为炼金神域的融合出现了一些问题呢？毕竟原本的永恒城堡建立在死亡本源力量的基础上，与魔瑟琳城的暗影本源、古树种子的生命本源之间存在着极为巨大的差异。”

“杰迪，你毕竟不是传奇强者，弄不懂本源力量的奥妙。”莎尔?班瑞毫不客气的反驳说，“暗影、生命和死亡，这些力量在普通层面上确实差异巨大，想要融合起来简直就是异想天开。但是达到本源层次就不一样了，生命和死亡是一体两面的存在，暗影既可以诞生于死亡之中，又可以存在于生命之中，融合起来并不困难。实际上就连差异最为巨大的本源力量也可以融合，英灵是不死生物之中极为特殊的一种，并非生者，而又没有一丝负能量的蕴藏，可以说这是光明和死亡相互融合的伟大奇迹！琳?阿斯托利亚小姐，你认可我的理解吗？”

“对于本源力量，莎尔?班瑞阁下，你远比我理解得更为透彻。”琳?阿斯托利亚语气毫不动摇的承认说，“如果不是龙骑士的身份，如果不是与洞窟之主签下同生共死契约，我和真正的传奇强者之间还有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即使是凭借契约力量得到了传奇水准的实力，我对于本源力量的领悟也是非常模糊的，没办法说出什么值得借鉴的东西。”

龙骑女爵的坦诚让莎尔?班瑞的态度变得温和了一些。实际上，自从琳?阿斯托利亚突然出现、把杰迪从必死的危机之中解救出来之后，莎尔?班瑞对她就产生了一种若有若无的敌意。织魂者原本以为自己会是杰迪身边唯一的传奇强者，因为传奇强者是如此稀少和珍贵，就连实力雄厚、准备充分的虓眼死神托马德?安的身边，也只有她这一位传奇强者作为部下而已。

但是琳的出现，改变了她的想法。联想起在未来世界御天大帝陨落之前的那一幕，莎尔?班瑞的心思不禁更加深沉，连目光都不免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尽快弄清楚炼金神域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莎尔?班瑞很快就把心思压了下去，继续向杰迪建议说，“因为想要离开无尽星海，普通的传送魔法是没有任何效果的。如果不是领悟了时空本源力量的传奇强者来施展，传送门只能把我们送到无尽星海的另一个角落里面，而不是我们刚刚离开的主位面。”

“但是……莎尔女士，恕我直言，即使是成功唤醒永恒城堡，我们还是找不到领悟时空本源的传奇强者啊。”杰迪深深皱着眉头，神色显得有些为难。

“但是永恒城堡之中有一位精通炼金术的老魔法师，不是吗？我可是听过你说了好多遍了。”莎尔?班瑞眨了眨眼睛说，“如果你没有夸大其词的话，他的炼金术已经达到了大宗师的水准，区区一个十二芒星炼金传送阵，几名高级炼金术士加上十多个大魔导师就能搞出来的东西，理应不在话下吧？”

杰迪的脸色微微一动，显得有些兴奋起来。“您说得对，莎尔女士，我差点忘记了迪什先生。”他微笑着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迪什先生一定有办法的，我曾经在永恒城堡的图书馆里看到过许多炼金魔法阵，德尔塔管家布置的那个传送阵刚刚成型，我就判断出属于时空转移的性质，然后让您施展传送魔法，破坏了炼金阵的魔力流向，这应该能够让德尔塔管家结结实实的吃上一个大亏吧？”

“德尔塔管家肯定要吃上一个大亏。在传送魔法发动前的那个瞬间，我看到十二位暗影主母无一幸免，全都在你的设计下爆体而亡。加上炼金魔法阵崩毁泄露出去的魔法乱流，除了崔西?班瑞应该安然无恙之外，德尔塔管家带来的队伍很可能会遭到全军覆没的下场，最多也只有一些动作迅速的冷血骑兵可以幸存下来。”莎尔?班瑞的笑容里面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不过你的麻烦可也不小，德尔塔管家一向与宽宏大量这个词无缘，等到我们返回主位面世界之后，他一定会和你好好算上这笔账的。”

第232章强开神域，殿堂闭锁

无论德尔塔管家的愤怒会带来多么麻烦的后果，那都是成功返回主位面世界之后的事情了，现在没有什么比重新开启炼金神域更加重要。杰迪?卢克斯深深吸了一口气，把一切杂念赶出脑海，按照最初迪什先生传授的方式闭上双眼，开始在心中描绘一片虚空，既是万有，又是皆无，一片来自于神秘的未知空间的无尽虚空。

然后是那座漂浮于虚空之上的白色城堡。

他花费了很长的时间，虚空似乎非常不稳定，简直就像是杰迪刚刚接触魔法的那段岁月，维持平心静气的冥想耗费了他数十倍的努力，然而成果却乏善可陈。最好的一次，他已经在脑海之中勾勒出城堡的大致轮廓，然而一股莫可名状的力量突然降下，把他从冥想的状态硬是弹了出来。一时间杰迪只觉得头脑晕沉、两耳嗡鸣，险些就摔倒在地。

“这情况太不正常了。”莎尔?班瑞扶住了还在摇摇晃晃的杰迪，听了他的叙述之后，脸上的表情显得分外沉重，“炼金神域绝不会伤害宿主，这是规则的严厉限制，根本无法违背。如果是由于受损严重而自行封闭的话，杰迪顶多只会感觉无论如何也不能进入永恒城堡，但是被一股力量强行弹出来……我不得不做出这样的猜想，是否有人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强行封闭了炼金神域的入口通道呢？”

“不可告人的目的？”杰迪晃了晃还有些晕沉的脑袋，语带疑惑的询问说，“莎尔女士，你怀疑的那个人是谁？”

“还能有谁呢？能够略微控制炼金神域的人，除了你这位宿主之外，就只有那位自称永恒城堡创造者的迪什?弗瑞德里希先生了。”莎尔?班瑞的笑容变得锋利起来，深紫色的眼睛闪烁着耀眼的光芒，“龙骑女爵阁下，你认为呢？”

琳?阿斯托利亚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我不认为迪什先生会这样做，炼金神域的融合的确存在巨大困难，我能够离开那里，也是因为迪什先生察觉到杰迪遭到了危险，耗费了苍白殿堂积攒的大量灵魂能量，才强行撕开一条临时通路的。”

“那是你对炼金神域的了解还不够深刻，龙骑女爵阁下。”莎尔?班瑞骄傲的哼了一声，“炼金神域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炼金造物，而是近乎于真神的领域，如果它自行封闭起来的话，任何力量都不可能强行将其撕开，哪怕是传奇巅峰的炼金术士也不可能，除非这个人已经触摸到了不朽的真谛。”

“只是触摸到不朽的真谛吗，那又怎样呢？”在琳?阿斯托利亚开口之前，杰迪用比平时高得多的声音打断说，“在长眠导者枯西杩的苍白光辉照耀之下，迪什先生创造了永恒城堡这件炼金术的奇迹造物，能够制造出这样胜过任何神器的东西，有什么理由能够说明，迪什先生没能达到那个凡人所无法触及的境界呢？至少他比御天大帝要更有智慧吧？”

莎尔?班瑞略带嘲讽的笑意突然凝结在嘴角上，就如同被刺骨冬风冻结的粼粼水波，“你刚才说到了御天大帝！暗黑之龙迪马利特啊，御天大帝！”织魂者的叫喊声过于失态，让杰迪不禁瞪大了眼睛，以为她突然受到了什么刺激，“杰迪，你回忆一下，御天大帝在彻底陨落之前，从他身体之中升腾而起的那阵烟雾，还有先后闪现出来的三个幻影！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很清楚，莎尔女士，那一幕我恐怕会永生铭记。”杰迪用带些安抚意味的平静回答说，“第一个幻影是迪什先生，第二个属于虓眼死神托马德?安，第三个……”

“第三个是你，杰迪?卢克斯，你们之间只有一个地方是相似的。炼金神域，你们都曾经是炼金神域之主！”莎尔?班瑞继续激动的说着话，不过情绪多少已经平复了一些，至少声音不再尖锐刺耳，而是恢复了蜂蜜一般丰润柔美。“迪什先生创造了炼金神域，然后托马德?安获得了它的一部分，而你获得了另一部分……喔，有些不对，如果你和迪什先生同时拥有永恒城堡的话，那么这三个幻影的出现就不合理了。”

“迪什先生不是永恒城堡的主人。”琳?阿斯托利亚突然插口说，“我能够感受到自己和杰迪之间存在的契约约束，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不可能朝杰迪举剑相向，但是迪什先生，这种约束力并没有保护着他。”

“创造炼金神域的伟大炼金术士，却没有得到炼金神域的认可？这恐怕是我这一千年来听到的最可笑的笑话！”莎尔?班瑞的语气里面没有一丝笑意，反而像是从极北冰原呼啸而来的寒风，“杰迪，除了那个老魔法师自称之外，还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他是创造了永恒城堡的迪什?弗瑞德里希大师？”

杰迪的脸色一凛，目光之中流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莎尔女士，你的意思是说……迪什先生不是真正的迪什先生？这怎么可能？如果他不是迪什先生的话，又能是谁呢？”

“我不知道，但是没有更好的解释了。”莎尔?班瑞沉重的摇了摇头，“杰迪，除非我们能够和那位迪什先生面对面的交谈，从他那里得到更加可信的证据，否则的话，他封闭炼金神域的做法，恐怕就非常值得商榷了。”

莎尔?班瑞已经尽可能让自己的态度缓和一些，不过杰迪依然感到有些无法接受。他足足愣了一分钟，随后脸色突然变得坚毅起来，以最为标准的冥想姿势在织魂罗网中央坐了下来。

“我会尽快找到进入炼金神域的通路，既然迪什先生能够做到，那么身为炼金神域宿主的我，不可能做不到。”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杰迪?卢克斯重复着一遍又一遍的冥想虚空、寻找永恒城堡、勾勒出大致形状，然后被那股莫名力量弹出的过程。一次次冥想被打断给他造成了相当严重的反噬伤害，他的头部像是被大铁锤狠狠猛击一样疼痛难忍，永恒城堡为他补充了近乎枯竭的精神力，却没有办法弥补逐渐积累的反噬伤害。具有治愈能力的死亡和灵魂魔法也无法让这种伤害迅速复原，因为反噬伤害并没有体现在杰迪的身体受损上面，而是让他的灵魂逐渐虚弱下去。

然而杰迪并没有停止冥想，带着额头狰狞的青筋，带着近乎疯狂的意志，他又一次闭上眼睛。虚空几乎是在他进入冥想的同时就降临下来，将他的身体温和的包裹在其中，让他已经濒临破损的灵魂得到了些许滋润。

如果不去呼唤和勾勒永恒城堡的话，这种滋润就不会停止，杰迪的灵魂所受到的伤害也会慢慢复原。这是虚空冥想法的一大不可替代的优点，然而杰迪却不准备认输，他努力推开了虚空温和的抚慰，开始调动自己的精神力，在面前勾勒出一座苍白城堡的剪影。

永恒城堡的形象刚刚被勾勒出一小半，那股莫可名状的力量又一次出现，像是无形的大铁锤一样重击在杰迪?卢克斯的额头上，但是或许因为习惯于遭受这类打击，这一次杰迪守住了虚空，而且还把那股力量猛烈的弹了回去。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破裂声，虚空之中有什么屏障被打破了，长而曲折的裂痕一直蔓延到视野的尽头，随后一道苍白而冰冷的光芒出现在杰迪的眼前，更多的魔力屏障碎片如骤雨般坠落，永恒城堡的巍峨身姿随后自虚空之中显现出来。

杰迪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把自己的精神力朝着永恒城堡的方向延伸过去。那股莫可名状的力量似乎是受到了打击，这一次并没有出来捣乱，杰迪顺利连接上了永恒城堡，一股宁静而平和的力量降临在他的身上，为他拂去了一切伤痛，恢复了任何魔法都无法恢复的灵魂创伤。

下一瞬间，虚空消失，杰迪感觉到自己的双脚踏上了坚实的地面。苍白殿堂的熟悉景色让他突然感到眼睛有点发热，一股发自心底的欣慰涌了上来，杰迪不由自主的轻轻叹息了一声，自从被迫游历未来世界之后，就始终绷紧的心弦终于松弛下来。

“感谢长眠导者枯西杩的庇佑，杰迪，看到你安然无恙，我很高兴。”迪什先生和蔼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杰迪正要回答，突然心里一动，下意识的呼唤了织魂者莎尔?班瑞的名字。

下一瞬间，整座苍白殿堂轰然震荡，一片幽绿色的光网铺天盖地罩了下来，又被一道轰然而起的灰白色火柱挡住。苍白殿堂的中心塌陷了一个大坑，一身大魔导师长袍的迪什先生悬空站在大坑的正上方，无数灰白色的火焰从开裂的地面之中激射而出，围绕着迪什先生的身体，形成了一道异常粗大的火柱，挡住了莎尔?班瑞的织魂罗网。

迪什先生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随后他皱起眉头，用谴责的目光注视着杰迪?卢克斯。“你这是在做什么？杰迪，你想要除掉我，永恒城堡的创造者——同时也是曾经救了你一命的恩人吗？”

老魔法师的严厉话语让杰迪感到有些茫然，“不，迪什先生，这不是我的意思。”他一面辩解，一面朝着同样悬空站立的莎尔?班瑞叫喊起来，“莎尔女士，看在诸神的份上，停下吧。”

“诸神没法约束我，杰迪，但是你的意志可以，希望你不要为自己的轻信而后悔。”莎尔?班瑞的语气显得有些冷漠，不过她随即就收起织魂罗网，大片幽绿色的光芒被她聚拢在身边，形成了一把犹如蜘蛛巢**的巨大座椅。“我该称呼你什么名字，假迪什?弗瑞德里希，还是别的什么？”

迪什先生双手一张，灰白色的火焰渐渐消失，他悬空向前走了两步，来到了大坑的边缘，然后抚了抚自己洁白的胡须。“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女士，暗黑精灵一族向来阴险狡诈，你是打算挑拨我和杰迪之间的关系吗？”他用庄重、威严，撼人心魄的声音说。

“说到阴险狡诈，有你在，暗黑精灵一族也要自愧不如。”莎尔?班瑞针锋相对的回答说，“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一块炼金神域的碎片，同样也不是只有一个如你这样的存在。”她说着转过头，狭长的深紫色眸子注视着一脸茫然的少年，“杰迪，我记得你曾经怀疑过德尔塔管家的真实身份，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他是一个被囚禁在炼金神域之中的古代灵魂，就和你面前这位自称迪什先生的灵魂一样……”

莎尔?班瑞话音未落，就被迪什先生的一阵大笑打断了，“真是一派胡言！”他轻蔑的瞥了织魂者一眼，“暗黑精灵一族现在还在信仰着谎言之父吗？编造得听上去还挺有道理，女士，现在我要求你拿出能够证明你对我的指控的有力证据，否则我就要动用权限，把你从这里驱逐出去！”

“你要证据，我就给你证据。”莎尔?班瑞的声音如同深冬缓缓流淌的冰河，带着丝丝刻骨的寒意，“刚才我对你的试探，已经让你露出了一个致命的破绽，你根本不能利用炼金神域的规则权限来对付我，反而需要动用自己的力量，而且给炼金神域造成了损害！”

织魂者伸出手，指向了迪什先生身后的那个大坑，“如果你是炼金神域的真正主人，那么复原这个大坑只在你的一念之间，甚至刚才我的试探也没有任何意义，只需要你念头一动，我的织魂罗网就会被炼金神域彻底压制住，根本不能伤害到这里的任何东西。”

迪什先生捋着胡须的手指微微一震，不过表情却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依旧是一派胡言。女士，完整的炼金神域力量当然十分强大，但是现在毕竟只是其中一块碎片，想要轻描淡写的化解一位传奇强者的本源魔法，可还没那么容易。”

“那是因为没有杰迪的允许，你的权限小得可怜。”莎尔?班瑞的脸上露出了胜券在握的微笑，“如果换成是杰迪?卢克斯的话……”她的话说到一半，猛然抬起右手，五指指尖各自爆射出一道纤细明亮的绿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身畔的杰迪?卢克斯射去！

这下攻击毫无预兆，完全出乎了杰迪的意料。他几乎是念头都来不及转，就被绿光接二连三的穿透了身体。然而接下来杰迪没有感到任何痛苦，仿佛那些绿光只是无害的光线而已。

连续响起的清脆炸裂声让杰迪讶然回头，正好看到自己身后的苍白墙壁上，出现了五个足有脸盆大小的坑洞，簌簌粉尘正在从坑洞中央滑落下来。苍白殿堂的墙壁可不是普通材质，杰迪曾经在刚刚达到大魔法师实力的时候做过实验，无论他施展出负能量飞弹、弗瑞德里希小牛腰子轰杀术、还是穿透力最强的暗黑龙枪，都没办法在苍白殿堂的墙壁上留下比一抹炭黑更重的痕迹。

能够损坏苍白殿堂的墙壁，即使是莎尔?班瑞这样的传奇强者，恐怕也要倾尽全力，那么自己……

想到这里，杰迪忍不住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这里刚刚被莎尔?班瑞的魔法贯穿，连身后的墙壁都遭到了损坏，怎么会连一点伤口都没有留下呢？

“因为所有被炼金神域约束的生命，都不可能对炼金神域的宿主造成任何伤害，甚至不可能对宿主做出任何有害的举动。”莎尔?班瑞的声音似乎有些虚弱，柔滑的黑色皮肤也失去了大半光泽，“就像我刚才的行为，虽然只是个心怀善意的试探，却因为对你施展了伤害性魔法，而被契约规则重重的反噬了。”

杰迪吃了一惊，“莎尔女士，反噬伤害很严重吗？”

“不算严重，不过那是对于传奇强者而言。换成是普通的大魔导师，现在估计已经只剩下奄奄一息的份了。”莎尔?班瑞一面摇了摇头，一面把目光重新投向脸色难看的迪什先生，“这个证据够充分吗？满口谎言的老家伙，你敢不敢接受我的死亡射线的洗礼呢？就连你最初的那些话恐怕也有虚伪的成分，炼金神域在复苏之前，里面的灵魂基本上只有被劳劳禁锢的份，救了杰迪一命的究竟是炼金神域本体呢？还是你这个被契约严密约束的上古灵魂呢？”

迪什先生的脸色再变，一丝狰狞浮现在他原本慈祥可亲得面容上，不过转瞬即逝。“不愧是谎言之父的眷族，没有任何人能够比暗黑精灵一族更会玩弄言语伎俩，我不和你进行言语争锋，因为那没有任何意义。杰迪，我只让你做出选择，是相信你身边那位暗黑精灵女士呢？还是相信从一开始就培养和帮助你，让你成为合格的永恒城堡之主的我呢？”

第233章古树异能，群星之眼

杰迪?卢克斯看了看神色严肃、容貌慈祥可亲的迪什先生，又看了看冷眼藐视、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的莎尔?班瑞，只觉得心里泛起一阵近乎绝望的苦涩。

对于杰迪?卢克斯来说，怀疑迪什先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因为这位老魔法师实在是对他帮助很多，甚至还有过救命的恩情。但是莎尔?班瑞举出的证据也确凿无疑，令他不得不对迪什先生的真正身份产生了疑虑。这位老魔法师当然是一位造诣深厚的炼金大师，对永恒城堡的每一个部分都极为熟悉，同时他也是曾经踏入过传奇境界的真正强者，对本源力量的理解细致入微，某些方面更胜织魂者莎尔?班瑞。

然而正如莎尔?班瑞所说，迪什先生的一些行为和做法的确有待商榷，尤其是他自称永恒城堡缔造者，却又无法真正控制这片炼金神域的碎片，而不得不把永恒城堡的控制权交到杰迪?卢克斯的手上。

这是第一个无法自圆其说的地方。

杰迪轻轻的闭上了眼睛，他能够感觉到，自己想要说的话还没有出口，就有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东西从自己身体里飞走了，这让他一直以来总像是担负着沉重担子的肩膀轻松了一些。“如果……如果我不想搞清楚迪什先生的真实身份，莎尔女士，你会不会对我感到很失望呢？”他的声音轻如呓语，但是语调艰涩无比，仿佛说出的每个字都要用上全身的力气。

“当然会，杰迪，因为这是一个巨大的隐患，可能会导致非常可怕的后果。”莎尔?班瑞挑起眉峰，语气锐利如鞭的大声说，“想想那片绝望的灰烬世界，想想那个陨落在神孽巢**高层的黑色身影！你还会把这一切都视而不见，像是乌龟一样缩在自己的背壳里面吗？”

杰迪的身体微微一震，同时听到了迪什先生颇为疑惑的质问声，“你又在编造什么胡言乱语？女士，什么灰烬世界，什么神孽巢**？你想用某个精神魔法制造出来的幻影，来蒙骗年轻的杰迪吗？”

“迪什先生，我确信那些不是幻影，而是真实存在的一段时光。”杰迪尽可能用缓和的语气反驳说，“您可能不知道我们经历了什么，我们……见到了这个世界的未来。”

迪什先生的两条白眉高高耸起，露出一个简直可以说是轻蔑的怀疑表情，“见到了未来？杰迪，你该不会是在做梦吧？时间是一种极为独特的力量，是任何凡人的手段都无法逆转的，接下来你们该不会说，还在未来遭遇了一位真神，给予你们改变悲惨命运的指点吧？”

杰迪的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了尴尬的苦笑，“实际上，和您的猜想差不多。”他喃喃的承认说，“真神没有出现，但是我们见到了一位自称御天大帝的伪神，还在神孽巢**的顶层把他击败了。”

迪什先生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嘲笑，“这真是非常离奇的经历啊，杰迪，我感觉到前段时间，永恒城堡被某种力量屏蔽了，不过这股力量并不持久，而且还给永恒城堡带来了一些奇特的变化。但是我不认为这是伪神的力量，因为伪神的实力是如此深不可测，哪怕你的身边站着一位传奇强者，也绝无可能有一丝胜利的机会。”

“对于一位还未获得神职的伪神而言，我可不是随手可以灭杀的蝼蚁。”莎尔?班瑞冷冷的抗议说。

“不是蝼蚁，但是和刚出生的婴儿没什么区别。”迪什先生迅速回应说，“你或许可以抵挡伪神的几次攻击，但是绝没有任何威胁到他的手段。”

“那位伪神的力量极为强大，我亲身体会到了那股力量，比在西塔森林遭遇的黑月巨妖更加强大，比在西风郡城城外面对的远古图腾更加可怕。”杰迪迟疑片刻，斟酌着词句说，“但是他的神智被过多的信仰力量阻塞了，整个人都变得昏昧不清，在那个时代的地下反抗组织的帮助下，我们摧毁了他的祭坛和神殿，同时也打破了他的信仰源泉。”

“听上去倒还挺有道理的。”迪什先生语带嘲讽的评价说，“信仰源泉确实是伪神的致命弱点之一，不过我可没听说过那位神祗会被过多的信仰力量阻塞神智，高度浓缩的信仰力量会逐渐结晶，形成一种语言难以真正描述其美丽的金色晶体。那是构成神格的最基础材料，无论得到多少，总不会有那位神祗嫌多的。”

“对于点燃神火之后的事情，你绝对比我，或者其他任何一位传奇强者都清楚更多。”莎尔?班瑞的声音里面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嫉恨，“杰迪，进行最后的测试吧，这样彼此交谈下去，我都要相信他就是真正的炼金神域缔造者了呢。”

杰迪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再次露出迟疑的表情，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似乎在进行极为激烈的心理斗争。令人感到压抑的几分钟之后，杰迪突然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然后轻轻摇了一下头，“我做不到。”他声音低沉，但是语气坚定的承认说，“我没办法怀疑迪什先生，所以没办法去试探他，哪怕那种方式并不会对他造成什么伤害。”

这句话说出来之后，杰迪的脸色立刻轻松了许多，甚至还露出了细微的笑容，“我相信迪什先生不会对我有什么恶意，因为他要想让我送命的话，只要置之不理，我就已经死了无数次了。”

莎尔?班瑞冷哼一声，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迪什先生的脸上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正在捋着胡须的右手停顿了一下，几根洁白的长须被拉断了，但是他却好像是一无所知。

“这可真是难得的信任啊。”莎尔?班瑞轻蔑的开口，打破了笼罩在苍白殿堂之中的沉寂，“杰迪，从这一点上看，你算不上一个合格的领袖。”

“必须像是托马德?安大人那样做，才算是合格的领袖吗？”放下心理负担之后，杰迪?卢克斯变得口齿锐利了许多，颇有几分在响钟酒店舌战赖账酒客的风采，“依我看，与杀伐果断相比，信任或许更可以说是一种美德吧。”

“光是一身美德的领袖，可没法走得太远。”莎尔?班瑞哼了一声，沉着脸不再说话。

迪什先生若有所思的审视着杰迪，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那不是感谢、欣慰和慨叹之类任何一种表情，反倒像是透过杰迪?卢克斯，在看着什么其他人一样。“你……”足足过了几分钟之后，迪什先生才再次开口，不过刚说了一个字，就迟疑的把后面的话吞了下去。

“迪什先生，我希望接下来您和莎尔女士能够解除彼此之间的误会，因为我们面对的对手依然极为强大。”杰迪像是没有看到迪什先生的欲言又止，径自开口分析说，“虽然莎尔女士已经脱离了虓眼死神的阵营，但是对方很快已经拥有了新的传奇强者，血蜥魔帅崔西?班瑞的可怕实力，连琳?阿斯托利亚阁下都有所不及。对于站在狮鹫帝国皇帝一方的我们来说，现在的局势不是有所好转，而是变得更加严峻了。”

“这些我们等一会再说。”迪什先生深深的看了杰迪?卢克斯一眼，“杰迪，你刚才那句话……是真心诚意说出来的吗？”

“哪句话？”杰迪眨了眨眼睛，显得有些懵懂，“……局势变得更加严峻了？”

“当然不是！”迪什先生的声音大的有些毫无必要，脸上的慈祥业已完全褪去，留下的是宛如石刻一样冷峻深邃的神情，“别装傻了，小子，你明白我的意思。你说你没办法去怀疑我，这话是发自真心的吗？”

杰迪抓了抓头发，表情显得有些沮丧，“是，迪什先生，这句话我发自真心，现在我们可以把这件事情抛到脑袋后面去了吗？”

“不。”同样的声音从迪什先生和莎尔?班瑞的嘴里同时发出，两人随后飞快的对视了一眼。前者表情深沉难测，后者则露出了略带得意的微笑。

“莎尔女士，你刚才说有个办法，能够测试出我是否是真正的永恒城堡缔造者。”迪什先生垂下目光，语气平静的询问说，“这是真有其事，还是另一个虚言恫吓的小伎俩呢？”

“当然是真有其事。”莎尔?班瑞冷冷的抬起下巴。

“我不相信，莎尔女士，你的把握来自于何方？”迪什先生继续追问。

“一棵古树，准确的说，是古树精魄。集合了数百棵精灵古树的精魄，其中就有一株是拥有时光之力的永恒古树。”

迪什先生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这的确是能够看破一切伪装和虚饰的手段。”他坦然的承认说，“从过去到未来，除非永生永世不露破绽，否则任何人都无法瞒住永恒古树的时光之眼。”

“你也不能？”莎尔?班瑞倾身向前，语带挑衅的挑高了声音。

“我也不能。”迪什先生冷冷的回视她一眼，然后转向紧皱眉头的杰迪?卢克斯。老魔法师一手横持法杖，一手轻抚胸口，以相当标准的法师礼节，向着他微微鞠了个躬。“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吧，杰迪?卢克斯，请原谅我曾经的欺瞒，但是我可以很确定的说，我没有辜负你的信任。我是罗亚尔?梅里斯特侯爵，绰号是群星之眼，担任过亚瑟王国的第一任首相，法师公会会长和宫廷法师之首。最接近诸神的炼金大宗师、龙之哀歌迪什?弗瑞德里希大师是我的魔法和炼金术导师，我曾经以灵魂发誓效忠的那个人，也是把我禁锢在这片炼金神域碎片之中的那个人。”

抬起头来的时候，眼前的老魔法师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身材高大，白发齐肩，容貌宛如大理石雕像一样深刻威严，方正的下巴和紧绷而下垂的唇角显示出这是个性格刚强、不易认输的人，而最能显露出真实性格的眼睛……那并非常人的双眼，而是两颗璀璨斑斓如星空的奇特宝石，镶嵌在看上去最多是个中年人的罗亚尔?梅里斯特的眼眶中间。

杰迪的表情看上去显得有些迷茫，“您……您不是迪什先生，而是迪什先生的……学生？”

罗亚尔?梅里斯特不由自主的抽动了一下嘴角，“你的关注角度永远是这么奇怪，小子。”他用仿佛遭到烈火烧灼的嘶哑声音说，“你不应该问我其他的事情吗？比如我为什么被禁锢在这里？真正的迪什先生又到了什么地方去了呢？”

“那不重要，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我应该算是您的学生，还是您的学弟呢？”杰迪好奇的开口说，“您在教我魔法和其他技艺的时候，可都是以迪什先生的名义哦。”

罗亚尔?梅里斯特再次愕然，几秒种后，他突然爆发出一阵响亮的大笑声。“这就是你离开虓眼死神阵营的缘故吧？”他对面前高居幽绿蛛网王座之上的莎尔?班瑞大声说，“被这个懵懂而善良的小子所吸引，那可是是我们这些心怀叵测之人的最大天敌啊。”

“你算是心怀叵测，我可不算。”莎尔?班瑞撇了撇嘴，语带不屑的回答说，“我早就猜测可能是你了，群星之眼罗亚尔?梅里斯特，摧毁魔瑟琳?安罗斯城的恐怖阴影，几乎灭绝了我们暗黑精灵一族的刽子手。”她一面说，一面把头转向杰迪，“说起来这家伙的确也算是炼金神域的缔造者之一，因为炼金神域可不是那么简单就造出来的东西，所需要的人力物力简直是个天文数字。这家伙是迪什?弗瑞德里希最得力的学生之一，赫赫有名的种族灭绝者，连暗黑之龙迪马利特都被他烧伤了尾巴，流出三滴极为珍贵的神阶龙血。”

“暗黑之龙迪马利特只是次神的水平而已，比起老师联合诸神击杀的黄金龙王拉格朗日差得太远了。”罗亚尔?梅里斯特似乎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说，“好了，这些一千年前的往事说起来很没意思，织魂魔女莎尔?班瑞，你该不会打算向我来讨取当年的战死之仇吧？”

“你这个永远不会怜香惜玉的瞎子！”莎尔?班瑞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不顾风度的尖声叫喊着，“谁要和你去算一千年前的旧账啊，我只是很想知道，在背叛了你的老师之后，罗亚尔?梅里斯特，你打算什么时候背叛杰迪?卢克斯呢？”

罗亚尔?梅里斯特那张深邃的面孔上面流露出哀痛的表情，语气也变得低沉下来，“我没有背叛老师，背叛者另有其人。”他一字一顿说，“我唯一感到无比悔恨的是，我对老师的信任程度还是太低了，居然会被背叛者的言语所动，以至于在最后的战场上，没有坚定的站在老师的身旁，辜负了他对我的信任。”

罗亚尔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不过到了最后，却又恢复了一开始的强度，“信任，这是一种多么宝贵的东西，我罗亚尔?梅里斯特以灵魂起誓，诸神在上，既然……杰迪?卢克斯能够做到信任我，我就永远不会再次辜负他的信任！”

在罗亚尔说出誓言的时候，杰迪又一次感觉到了他的目光穿透自己，仿佛向着某个站在自己身后的影子发誓。不过这种古怪的感觉很快就消失了，因为莎尔?班瑞已经散去了由灵魂力量凝聚而成的蛛网王座，走到了他的身边。

“这家伙是个异类，虽然我很不愿意这么说，但是我还是不得不承认，罗亚尔?梅里斯特值得信任。”织魂者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美艳的脸庞像是牙疼一样微微扭曲着，“然而这种信任不适合向所有人付出，杰迪，我可不希望你因为轻信而遭到不幸。”

“这是当然，莎尔女士，我可以信任曾经救我一命、并且把我从一个无知幼稚的跑堂小弟教导成一名大魔导师的罗亚尔先生，也可以信任虽然携手时间很短、但是可以和我并肩面对御天大帝的你。至于其他人，总不会这么容易得到我的信任了吧？”杰迪朝着她眨了眨眼睛，“菲丽西提?霍夫曼小姐可就是一个不怎么样的例子呢。”

莎尔?班瑞满意的笑了笑，“你清楚就好。”然后她看向刚刚从激动的情绪之中恢复过来的罗亚尔?梅里斯特，“现在该说些正事了，瞎子，既然你是这块碎片的半个主人。我想知道的是，炼金神域的融合已经完成了吗？目前还有多少灵魂力量能够使用？我们现在被困在一处陌生的星界，至少需要一个传奇等级的跨位面精确传送魔法，或者一个足够完善的炼金传送阵，才能够平安返回主位面世界。你……现在剩下的实力能够做到吗？”

第234章古树化舰，横渡星海

这是一片充满死寂气息的黑暗虚空，范围之大，似乎根本没有边际。虚空之中漂浮着多如瀚海之砂的星辰，绝大多数也都像是快要熄灭了一样死气沉沉，只有极少数星辰还在燃烧，将无尽的光和热投入虚空，却只能照彻周围很有限的一块区域。

与星辰相比，虚空之中更多的是巨大的岩石和无形的暗流漩涡，彼此冲激震荡，发出阵阵空洞的雷鸣般巨响。有些岩石承受不住暗流的冲击，渐渐被侵蚀破碎，化为阵阵仿佛带着哀叹之声的尘埃，更多的岩石则在默默承受着，表面不时亮起古朴玄奥的符文，将一股又一股的暗流化为无形。

一团翠绿色的光芒正在这片茫茫星海之中游弋，灵巧的躲避着热力逼人红色巨星以及仿佛带有冻结一切寒意的青白色巨星，从一片呈现出漩涡状的星尘云团之间穿过。充满生命力的脉动向着四面八方辐射而去，所过之处，蕴藏着极大凶险的无形暗流全都被激发出来，然后被脉动的力量吸引到其他方向。

这团绿色光芒的核心是一株巨树，青色树冠枝繁叶茂，粗壮的树根宛如张牙舞爪的深海巨怪，树身长度足足有几百米，横躺在绿色光芒中间，宛如一艘气势雄伟的远洋战舰。数百只有常人巴掌大小、长着透明翅膀的树妖精落在这株巨树的树冠和树根上，每只树妖精身上都泛着淡淡的绿光，把整柱巨树笼罩在一张半透明的魔力网络之下。强大的生命能量在这张魔力网络上一刻不停的流转着，将星海之中的寒冷、炽热、虚无和黑暗全都屏蔽在巨树之外。

巨树树冠枝叶最为茂盛的地方，十几根最粗大的树枝彼此交叉盘绕，形成了一座天然的树屋，厚厚的苔藓仿佛绿毯一样铺满了树屋的地面，凸起的树枝恰好可以作为临时休憩的桌椅和床铺。杰迪?卢克斯双眼微闭，以最标准的冥想姿势坐在树屋的中间，一根闪耀着苍白色光芒的绳索从他的胸口延伸而出，与保护着巨树的魔力网络相连。

这根完全由死亡魔力构成的绳索和完全由生命能量构成魔力网络极为巧妙的融合在一起，随着魔力网络的每次脉动，苍白光索发出了宛如飘渺歌声的低吟，把巨树产生的生命能量输送到杰迪?卢克斯的身体之中。

除了进行冥想的杰迪?卢克斯之外，树屋里面还有三个人的身影。织魂者莎尔?班瑞姿态慵懒的坐在树屋一侧，肩披织有金色蛛网暗纹的半披风，下面是一件涂了黑漆的魔法秘银锁甲；龙骑女爵琳?阿斯托利亚脊背笔直的站在树屋的另一侧，端丽的容貌宛如冰冷的石刻，除了坚毅和冷漠之外，不带一丝属于人类的感情。

第三个人是终于以真面目出现的罗亚尔?梅里斯特，与容貌慈祥、衣着朴素的迪什先生不同，这位群星之眼身穿一件极为华丽的白色大魔导师长袍，领口和袖口都带有密密麻麻的符文刺绣，下摆满是金色涡旋。他的容貌端正威严，五官线条深刻硬朗，不过这些与他那双宝石眼睛相比，不会给人留下任何印象。那双宝石眼睛似乎有上百个完美的剖面，每个剖面都闪烁着无数璀璨星光，仿佛其中有一个**而完整的星辰世界。

一片冷漠的寂静笼罩着这栋树屋，琳?阿斯托利亚固然习惯一言不发，最喜欢玩弄言语游戏的织魂者莎尔?班瑞也显得没有任何说话的兴趣，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进行深度冥想的杰迪?卢克斯身上，如果这些目光能够凝聚成实质的话，可怜的年轻人恐怕整个身体早已经千疮百孔了。

又过了沉默而难捱的半个小时之后，杰迪?卢克斯发出了一声浅浅的叹息，缓缓睁开了眼睛。随着他结束冥想，整株大树微微震动了一下，包裹在树身外面的绿色光芒黯淡下来，渐渐停止向前游弋。

“还是没有发现任何生命的迹象，罗亚尔先生，这已经是第三天了。”杰迪有些沮丧的开口说，“除了带有毁灭气息的暗流和漩涡，这片星海仿佛再也没有其他东西了。我按照您的吩咐，把自己的精神力附着在生命能量的脉动上面，触及到的巨大岩石足足有上百块，不过没有一块能够给予我任何回馈信息。”

“岩石当然不会有任何信息回馈。”莎尔?班瑞突然插口说，狭长的紫色眸子斜挑，语气充满嘲讽的味道，“只有最疯疯癫癫的炼金术士，才会认为无尽星海里面随处可见的漂浮岩石存在生命。”

“莎尔女士，恕我直言，你嘴里疯疯癫癫的炼金术士就是我的老师迪什?弗瑞德里希阁下，他做到过许多凡人认为不可能的事情，其中就包括了足以与天上诸神媲美的炼金神域，还将太阳神佛兰达拉麾下最强的晨曦天使封印在其中。”罗亚尔?梅里斯特神色不动的反驳说。

莎尔?班瑞再次挑了挑眉毛，“晨曦天使确实是所有传奇强者之中最巅峰的存在，但是他毕竟还是传奇境界，哪怕和最弱小的伪神相比，也有不能比拟的地方。”她把手朝着前方一挥，指向辽阔无边的茫茫星海，“这里可是无尽星海，不朽者的国度，迪什先生曾经踏入到过这个地方吗？”

“我相信，老师一定可以来到这里。”罗亚尔语气坚定的表示。

“哈，他早就已经陨落了，在上千年前。”莎尔?班瑞讽刺的哼了一声，“如果迪什先生安然无恙的话，炼金神域不可能破碎，你也不会被封印在其中一块碎片之中。”

罗亚尔宝石双眼之中旋转的光芒微微一凝，随即摇了摇头，“老师不会真正的陨落，他总是思维缜密，正如他虽然对我寄予充分的信任，但是还埋藏了一记致命的后手。我相信老师一定有办法重新塑造身体和灵魂，获得新的生命。”

“希望如此，而且我更希望能够在这里碰上那位大名鼎鼎的龙之哀歌。”莎尔?班瑞不带一丝希望的撇了撇嘴，“不然我们可就永远被困在这里了……说来好笑，那个德尔塔管家究竟是什么人，居然比你这位群星之眼的炼金术水平还要高一些？”

在炼金术的专业领域遭到质疑，一向冷静的罗亚尔当即脸色微变，语气之中带出了一丝狂热，“十二芒星传送阵算不上什么高深莫测的东西，给我足够的材料和人手，我一个小时之内就能给你布置出来。但是我们现在两样都没有，普通材料可以借助永恒城堡的灵魂工坊制造，但是布置炼金传送阵最关键的材料——时光之石碎片可没办法这么简单就制造出来。”

“炼金术不是号称无所不能吗？”莎尔?班瑞似笑非笑的挑高了语尾，听起来像是一声嗤笑。

“炼金术的确无所不能，但是无论如何也必须遵循最基本的规则，也就是等价交换原则！”罗亚尔没好气的反驳说，“时光之石的碎片蕴藏着一丝时间魔力，虽然不算是本源力量的一种，但是时间原本就是最难以掌握的力量，哪怕是用蕴藏有普通本源力量的材料，也无法进行炼金术的等价交换。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找到蕴藏有神性的不朽之血。”

“这里……难道会有神祗愿意付出自己的鲜血？”

“当然没有，所以我们在寻找神祗的遗骸。”罗亚尔脱口而出的话不但让莎尔?班瑞脸色一凛，就连始终漠无表情的琳?阿斯托利亚也转过头来，露出了些许感兴趣的表情。

“神祗遗骸，哼，诸神在上，看来我们暗黑精灵一族也要在你的谎言面前自愧不如了。”莎尔?班瑞在最初的惊讶过后，立刻语气锐利的讽刺说，“罗亚尔大师，你这是打算放弃群星之眼的绰号，与谎言之父抢夺神职了吗？”

“谎言之父安利只是个深渊领主，即使是在传奇强者之中也位列末流，我还没有兴趣去抢他那个靠着欺骗和传销构建起来的地下组织。”罗亚尔一本正经的回应说，“根据老师的研究，无尽星海不仅仅是诸神的国度，还是这些不朽者的墓场。所有未能获得神职而中途陨落、或者因为战争和灾难导致信仰断绝的神祗，都会在这片虚空之中沉眠，他们的身躯就会化成巨大的岩石，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被虚空之中的无形暗流侵蚀、粉碎，最终彻底毁灭。”

“那么这些已经陷入沉眠的神祗，还有没有可能重新苏醒过来呢？”从刚才开始，始终默默倾听的琳?阿斯托利亚突然插口问。

“我不知道。”罗亚尔略一思忖，摇了摇头，“那毕竟是神祗，远远凌驾于我们之上的不朽者，他们究竟拥有多么神奇的力量，我不可能清楚，就连老师也只是猜测而已。”

罗亚尔话音未落，杰迪?卢克斯轻轻“咦”了一声，迅速闭上双眼，苍白色的光索从他的胸口延伸而出，眨眼之间，就让巨树的魔力网络重新活跃起来。“我好像听到了一个非常模糊的声音。”他一面开始冥想，驱动巨树向前游弋，一面向众人解释说。

“彻底断开与永恒之树魔力网的链接不太方便，我刚才一直把一丝精神力附着在魔力网络里面。就在半分钟之前，一个极为微弱的声音主动接触了魔力网络，我开始以为是错觉，不过这个声音在随后连续出现，虽然始终模糊不清，但是我能够感觉到声音里面蕴藏的焦虑和渴望……”

这番话当即让罗亚尔?梅里斯特的脸上露出了狂热的表情，而莎尔?班瑞表现得甚至比群星之眼更要狂热。“那还等什么？”她一个箭步跳到树屋的一侧，“罗亚尔，给我辅助驱动魔力网络的权限，我们要尽快赶到声音发出的地方！”

“冷静一下，我们要冷静一下！”罗亚尔先是赞同的点了一下头，不过随后就用力摆手，像是在说服织魂者，又像是在说服自己。“那个声音未必是从神祗遗骸里面传出来的，而即使是真正的神祗遗骸也不一定安全。无尽星海除了是诸神国度和墓场之外，还是放逐不朽神孽的牢狱，我们一定要非常谨慎，可不能倒在马上就能看到曙光的地方啊。”

莎尔?班瑞用力握紧双手，似乎在按捺着心中的狂热。“暗黑之龙迪马利特在上，可我真的不想等下去了……罗亚尔，要不要提醒杰迪，把永恒城堡里面的人手全都召唤出来？就是最弱的神孽也堪称棘手，光凭着我们三个人，可不容易把这么巨大的永恒古树照顾完善。”

“没有领悟到本源力量的话，在无尽星海里面难以发挥力量，他们能够帮上的忙太小了。”罗亚尔摇了摇头，“而且永恒古树本身就是不输普通传奇强者的存在，只不过这种古树的生命太过漫长，觉醒本源力量也太过困难而已。”

罗亚尔一面说，一面取出造型像是一只怪兽干瘪手爪的暗影之握，随后又把鬼气森森的招魂骨座和亡月法珠召唤出来。三件亡灵秘宝彼此有着神秘的联系，出现之后，顿时将树屋里面的生命气息全都排挤出去。脚下宛如厚实地毯的青苔迅速变黄、枯萎，头顶树枝上青翠欲滴的叶片也立刻纷纷蜷曲起来，像是被烈火烧灼到了一样。

“这东西真是叫人感觉非常不舒服。”莎尔?班瑞皱起眉头，朝旁边走了两步。

“因为这三件亡灵秘宝经过我的改造，已经初步具有了死亡领域，换句话说，只要能够操纵这些亡灵秘宝，就相当于拥有了传奇境界的实力。”罗亚尔语气平淡的解释说，“我们最好分散防守，因为我们的本源力量彼此不太相容，在死亡领域的范围内，你们的实力都会受到一定影响。”

莎尔?班瑞哼了一声，随着一道极快闪现的青白色光芒，从树屋里面消失了。这种极短距离的精确传送魔法是织魂者掌握的另外一种特殊能力，消耗的魔力极低，而且也不会被普通结界魔法所抵挡，让罗亚尔忍不住羡慕的啧了一声。

琳?阿斯托利亚也离开了树屋，然后在外面召唤出洞窟之主格拉斯?烁影。这头黑龙成为亡灵之后，实力和智慧有所下降，现在顶多算是准传奇强者，不过毕竟身体强度极高，而且还拥有威力绝大的负能量龙息，从某种意义上说，比织魂者莎尔?班瑞更容易对付体型巨大、数量众多的不朽神孽。

两大传奇战力全都找好了自己的位置。罗亚尔一抬暗影之握，用了一个漂浮术，把杰迪?卢克斯安置在招魂骨座上面。幽绿色的光芒立刻宛如帷幕一样聚拢而来，在陷入深度冥想的杰迪身畔形成了严密的防护。然后罗亚尔在距离杰迪不远的地方，摆出冥想的姿势坐了下来，双手缓缓托起亡月法珠，将其置于自己的额头之上。

亡月法珠拥有放大死亡魔力效果，罗亚尔很轻松的就把自己的力量加大了数十倍，然后包裹在魔力网络之外。远远看去，翠绿色的巨树仿佛披上了一件灰白色的战袍，那股令人感到亲切的生命脉动立刻显得冰冷、严酷起来，就像是严冬突然降临，把一切生机全都埋藏在厚厚的雪层之下。

巨树前进的速度逐渐加快，最后简直像是一颗划过星海的流星，朝着那个微弱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去。

莎尔?班瑞选择了一根位于古树树梢的粗大树枝，作为自己的战斗阵地，这里周围全都是郁郁苍苍的枝叶，生命力量的波动极为强烈，让她仿佛整个人都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之下。“隐藏在黑暗之中的生命，总是无法拒绝阳光的诱惑。”莎尔?班瑞微微撇了一下嘴，不无讽刺的评价自己的做法，然后她凝聚起暗影本源力量，让自己整个人都化成了一道附着在树枝之下的影子，飘飘渺渺，介于虚无和现实之中。

巨树飞行的速度很快，而且越来越快。生命的脉动飞快闪烁，将绝大多数挡路岩石弹开，也将许多无形暗流吸引到其他方向。不过由于速度过快，生命脉动已经无法引开全部暗流，其中几道没有完全偏转的暗流冲击在巨树的树身上，发出轰然巨响，绽放出的光芒四下溅射，看上去简直就像是千万朵礼花同时绽放，照亮了永远黑暗虚无的无尽星海的一隅。

魔力网络毫不费力的承受住了一次又一次的暗流撞击，所有的冲击力都被分散到数百只树妖精的身上，随后又被永恒之树近乎不可摧毁的坚实树身分担，毫无波澜的化为无形。然而就在即将抵达微弱声音传来的地方，永恒古树却骤然停了下来，所消耗的力量之大，以至于所有构成能量网络的光线同时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第235章无形陷阱，神孽云集

星海茫茫，暗流激荡。

由于缺乏标志性的参照物，在无尽星海之中前进，很容易就失去了对距离的把握。永恒古树前进的速度很快，这从不断擦肩而过的巨石和暗流上就可以看出，但是就连始终关注着前进方向的莎尔?班瑞也说不清楚，在古树骤然停下之前，究竟向前行驶了多远的距离。

从飞速行驶到骤然停下，对于永恒古树来说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伤害。遍及古树表面的魔力网络一时间全部闪耀起来，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张巨大无朋的光网，牢牢的兜住了永恒古树的树冠，让这株足足有上百米长的巨树硬生生的停了下来。

莎尔?班瑞抬起头来，狭长的紫色眸子里面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两道利如鹰隼的目光向前方望去，洞彻数千米方圆的一切景物。然而她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古树的前方是一片空空洞洞的虚空，不但没有潜藏的暗流和漩涡，就连漂浮的巨石也没有看到一块。

织魂者皱了皱眉，换了一种探测方式，这一次是淡淡的绿光在虚空之中荡开涟漪，宛如潮水一般向着前方推进过去。绿光所过之处，任何细小的尘埃都被探测出来，冷眼看去，从永恒古树的树冠向前延伸的千米距离，仿佛突然出现了亿万燃烧的星子，在黑暗虚空的背景下闪烁不休。

灵魂本源力量的探测依然无功而返，莎尔?班瑞微微松了一口气，把这次古树的骤停归结为操纵者——杰迪?卢克斯或者罗亚尔?梅里斯特的误判。这种情况并没让她感到奇怪，毕竟无尽星海是诸神的国度，并非凡人所能涉足之地，无论多么小心都不为过。即使是永恒古树的防御力相当于传奇巅峰，古树上还有三位传奇强者坐镇，也不敢说能够在这片看似平静的星海肆意纵横。

莎尔?班瑞这样想着，伸出一根手指，触碰面前半透明的魔力网络。“险情排除，可以继续前进了。”她的思维无声无息的通过魔力网络，直接传输到操纵着永恒古树的杰迪?卢克斯心灵之中。

然而杰迪?卢克斯却没有马上回应，永恒古树依然悬浮在虚空之中一动不动，只有遍及全身的魔力网络闪烁越发急骤，大股大股的生命力量在网络之中流转不休。一些树妖精唱起了音调优美婉转的自然歌曲，点点深绿的光芒随之生成，缓缓修复着永恒古树因为骤然停下而受到的些许创伤。

那个模糊不清的声音依然在焦虑的呼叫着，而且由于距离的接近而清晰许多，现在无需把精神联入永恒古树的魔力网络，都可以听到了。莎尔?班瑞静静的等待了两分钟，再次通过魔力网络进行呼叫。

“杰迪?卢克斯，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停止前进了？”

这一次很快就传来了答复，不过不是杰迪?卢克斯略带一丝变声期少年特有沙哑的声音，而是罗亚尔?梅里斯特低沉稳重、颇具威严的声音。

“莎尔女士，稍安勿躁。”罗亚尔的语气听上去有些淡淡的焦虑，“前方可能存在着巨大的危险，我们必须谨慎行事。”

“我没有发现几千米之内有任何危险存在的可能。”莎尔?班瑞用肯定的语气回答说，“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逃过阴影视野和灵魂潮汐的双重侦测，哪怕是精擅匿影潜踪的传奇强者，也会暴露出些许端倪。”

“高等锐目术同样一无所见，但是这并不代表危险绝不存在，因为这里对于我们来说，是个完全陌生的领域。”罗亚尔的声音伴随着轻轻的叹息，“杰迪正在询问古树精魄，这东西拥有无数古老记忆，应该能够回答我们的疑惑。可惜这些记忆实在是太过繁杂无序，需要大量的时间才能……”

罗亚尔的声音突然顿了一下，随后变成了疑问的语气，“**娜神族的隐匿空间陷阱？这是什么东西？”

杰迪?卢克斯略显疲惫的声音随后响起，“**娜神族实际上并非真神，而是一批通过古老秘术转化为半灵体的伪神，他们的神火永远不能分解和吸纳信仰之力，同样也无法回馈信徒的祈祷，但是可以获得一些真神才能拥有的强大能力，以及不朽的躯体。这个神族已经在上万年之前就覆灭了，只留下了一些从不朽神躯之中孳生出的高等神孽。这是古树精魄告诉我的全部内容了。”

“果然是高等神孽。”罗亚尔哼了一声，语气显得有些不满，“那个声音出现得实在是太过巧合了，肯定是拥有智慧的高等神孽布置的诱饵。”

“即使是陷阱，我们也必须去尝试破解一下。”杰迪?卢克斯沉默了一下，然后再度开口，“我们不能在无尽星海之中永远漂流下去，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刚才这段距离的航行，已经耗费了炼金神域大约五分之一的灵魂力量储存。”

“我同意，我们必须去尝试一下。”几秒钟之后，莎尔?班瑞第一个支持说。“我可以制造一个拥有本体四分之一实力的投影，就用这个投影去尝试一下吧。”

“格拉斯?烁影是亡灵龙，无需呼吸，而且对恶劣环境的忍受能力非常强，我建议由我前去侦察。”琳?阿斯托利亚的声音随后响起。

留在永恒城堡的德拉巩逊侯爵、茹曼?劳伦斯等人也纷纷请战，但是他们的意见最后都被杰迪否决了。“古树精魄刚才向我提出了抗议，”他用带些笑意的声音说，“抗议你们看不起古精灵族最强大的盟友。他要让你们都见识一下，永恒古树并不只是因为坚固无比的身躯，才被称为传奇级战争堡垒的！”

随着杰迪的声音落下，庞大无比的古树树身开始微微颤抖起来，树妖精的歌声骤然高亢起来，俨然是一首节奏明快的战歌。十几根最粗大的树枝像是巨蛇一样扭曲蠕动，泛着淡绿色光泽的叶片沙沙作响。莎尔?班瑞的鼻端突然嗅到了一股极为甜腻的味道，像是把最好的蜂蜜浓缩了上百倍一样，光是闻到一点，就让这位传奇强者不由自主的感到一阵眩晕。

莎尔?班瑞心中一凛，双手一撑，一片紫黑色的阴影从她的身体上分离出来，随后在她身边形成了严密的防护。那股甜香的气息立刻就被隔离在外，轻松得让织魂者感到有些不太真实。

甜香气息的源头随后就被找到了，那是在莎尔?班瑞身后的一根粗大树枝上，绽开的一朵极为鲜艳的巨花。从莎尔?班瑞的角度看去，这朵巨花的尺寸非常惊人，巨大而肥厚的花瓣完全可以给成年男人当被子盖，浓烈的香气伴随着一片片花粉从巨花的花蕊上撒落下来。

在莎尔?班瑞的惊讶的目光之中，巨花的每一片花瓣都在疯狂蠕动、扭曲，不过几秒钟的时间，这些花瓣就重新收缩起来，彼此融合，形成了一颗巨大的有刺果实。随着魔力网络输送过来一股又一股的浓烈生命魔力，果实也在迅速成熟，表皮由青绿变成橙黄，最后又转化为坚实的暗褐，果实表面生长的棘刺也变得锋锐无比，最后甚至闪烁起金属的光泽。

不足半分钟的时间，数百颗同样巨大的多刺果实就遍布在永恒古树的那些粗大树枝上，杰迪控制着古树略微调整了一下方向，然后就看到树枝高高扬起，像是投石机一样朝着前方奋力投出那些果实。

数百颗果实就像是数百颗流星一样，带着浓郁的生命魔力掠过星海，朝前方那片虚空飞去。绝大多数果实都没有受到任何阻碍，一直向前，直至消失在视野的尽头。但是也有几颗果实刚刚飞出不远，就像是穿透了与星海同色的帷幕一样，突兀的消失不见了！

看到这一幕，莎尔?班瑞的紫色眸子微微一缩，心里浮起了一阵悚然的感觉。即使是看到那些果实在她的探测术范围之内消失，她依然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就连最微小的能量波动都没有激起。

“果然，前面的确是被神孽布置了陷阱。”杰迪的声音在魔力网络之中响起，“**娜神族的隐匿空间陷阱是构建在空间本源力量上的一种特殊能力，普通手段难以发现和破解，不过……永恒古树的能力恰好就是这个陷阱的克星！”

永恒古树的树冠上骤然亮起了一片浓烈的绿色光芒，酝酿了几秒钟之后，四道近乎于液体的强光向前烈射而出，如同光之长矛一样，刺向前方果实消失的地方。强光所指之处，原本空无一物的虚空突然像是水波一样荡起圈圈涟漪，像是半透明的屏障一样挡住了光之长矛。两者相持了十分之一次心跳的瞬间，似乎光之长矛就要无功而返，但是紧接着在半透明屏障的后方就传来了连续几声清脆的炸裂声，屏障骤然明亮起来，在下一秒钟炸碎成灿烂辉煌的光雨。

伴随着光雨的炸裂，整片虚空都在剧烈颤抖，范围波及足足千米方圆。一片又一片的半透明屏障在爆炸声中粉碎剥落，显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怪异而丑陋的生物，其中一些显然被爆炸的多刺果实所伤，身上流淌着黑色和红色的血液。在最后一片屏障炸裂的同时，这些怪物全都发出残忍嗜血的咆哮声，然后就像是被激怒的蜂群一样疯狂冲出，朝着永恒古树猛扑过来。

这些怪物的外表千奇百怪，丑陋非凡，绝对挑战了一切生者的审美极限。冲在最前面的是一些像是把许多动物尸体粗暴缝合起来的东西，从臃肿的身体上生出许多骨瘦如柴的锋利爪子，活像是被剥了皮的猿猴脑袋正在张大嘴巴，发出一阵阵嘶哑怪异的叫喊声。在猿猴怪物的后面是一群衣衫褴褛的巨人，脸上完全没有五官的存在，两根粗大的黑铁钉贯穿了原本是眼窝的地方，向下流淌着浓黑恶臭的腐血，向前伸出的双臂肌肉腐烂、脓血淋漓，掌心生长着无数彼此吞噬啃咬的嘴巴，令人看了不禁头皮发麻。

莎尔?班瑞发出了一声厌恶的冷哼，幽绿色的织魂罗网瞬间凝聚成形，随着织魂者的手势，延伸成一片数百米的巨大光网，成为永恒古树的第一道屏障。几只猿猴怪物撞在绿色光网上，一面咆哮，一面用锋利的爪子撕扯光网。然而那些纤细的绿色光线完全不为所动，反而让猿猴怪物的指爪崩裂，而且光网被撕扯的地方分裂出许多纤细的光线，将猿猴怪物紧紧包裹在其中，远远看去，活像是在蛛网上结出了许多茧子。

织魂者随后翻转手掌，茧子一阵蠕动之后，把那些猿猴怪物活生生的切割成一滩滩细碎的肉糜。

猿猴怪物们咒骂着分散开来，想要绕过光网，从其他方向攻击永恒古树。但是那些无面巨人显然不打算这样做，他们伸展着手臂扑向织魂罗网，被削下大片腐烂血肉的同时，也将原本色泽幽绿的光网染成了一片黑红。

莎尔?班瑞惊讶的挑起双眉，她发现，被腐烂血肉玷污的地方已经失去了控制，而且还像是燎原野火一样，向着四周蔓延开来。“真是诡异的能力。”织魂者咂了咂舌，主动放弃了对织魂罗网的控制，双手交叉一挥，两条火焰长鞭凭空出现，猛烈抽击在第一只突破光网阻截的无面巨人身上，烧得腐臭血肉劈啪作响。

无面巨人昂起头来，他没有发声器官，却像是咆哮出无声怒吼，让周围的空间猛烈震荡，把两条火焰长鞭硬是扯碎了。紧接着无面巨人把头转向了莎尔?班瑞，用两颗大铁钉而非双眼打量着她。

这可是个奇妙的感受。莎尔?班瑞厌恶的想，她正要给那只无面巨人一个惨痛的教训，一个空洞、含糊，断断续续的声音直接在她的脑海之中响了起来。

“热的血，柔嫩的肉，喝啊，吃啊！漂亮的皮肤，剥下来拧成鞭子，鞭挞血淋淋的躯体……哦啊啊啊，杀戮是多么……多么甜美啊。”

暗黑精灵一族并不是以善良、仁慈、热**生命而著称的，不过在听到如此混乱恶毒的声音之后，还是让莎尔?班瑞发自心底生出作呕的感觉。“暗黑之龙迪马利特在上，怪物，去吃你自己的烂肉吧！”她高喊着，同时将双手在头上并拢，挥出一记无形的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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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粉碎！”

无形的拳头猛烈轰击在无面巨人的头颅上，两颗黑色大铁钉被打得穿透了无面巨人的后脑，带着一蓬血雾激射而出。无面巨人的整张脸都深深的凹陷下去，然而每一处伤口周围的血肉都开始拼命蠕动起来，想要修复创伤。这是无面巨人最难缠的地方，他的腐烂**防御力虽然不高，但是修复创伤的速度却快的惊人，甚至有些较轻的创伤在武器离开的同时，就已经复原如初了。

但是这只无面巨人运气不好，碰到的是专精于玩弄灵魂的莎尔?班瑞。织魂者双手虚握，向后做了一个用力牵拉的姿势，无面巨人的挣扎突然就停止了，僵直几秒钟之后，庞大的身体猛烈爆炸开来。

无面巨人粉身碎骨的同时，试图绕过织魂罗网的猿猴怪物也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龙骑女爵琳?阿斯托利亚骑着洞窟之主格拉斯?烁影腾空而起，像是雄鹰扑向了一群麻雀一样，毫不犹豫的冲进了那些猿猴怪物之中。

猿猴怪物的数量众多，飞行速度极快，嘶吼声惹人心绪烦乱，锋利的爪子含有剧毒，死后还会炸裂成带有强烈腐蚀性的酸液，堪称极为棘手的对手。但是在格拉斯?烁影的庞大身躯面前，这些怪物毫无还手之力。格拉斯?烁影的每一次俯冲，都要撕裂数只猿猴怪物的身躯，即使是龙卷风扫荡一片矮树丛，也不会带来如此可怕的景象。仅仅三分钟之后，数百只猿猴怪物就被扫荡一空，散发着不祥红光的酸液团遍布空中，只有寥寥几只漏网之鱼飞快逃走，连回头咆哮的勇气都没有了。

失去了猿猴怪物的支援之后，身躯庞大，动作缓慢的无面巨人就成了一个个活靶子。他们的腐烂之躯的确再生能力惊人，但是被织魂罗网切割之后，又遭到负能量龙息的喷吐，支撑身体的骨骼都被融成一团团胶质，无论怎么再生，都无法恢复成最初的样子。

连续三只无面巨人变成了蠕动的肉球之后，虚空之中骤然传来一阵震荡，一只由无数半透明尸体组成、看起来像是头巨大水母的怪物出现在永恒古树的前方。这只怪物的身躯足足有百米方圆，高高的扬起数十根巨大触须，身躯中央的一张围绕着三层利齿的血盆大口猛然张开，发出了震撼虚空的宏大吼声。

“绿之使徒，休想复苏汝等之主，逝者永不再起，光耀终将熄灭，汝等必将为吾——万物终结之母德阿尔纳斯——的腹中之物！”

第236章收服神孽，古神尸骸（上）

与这只自称“万物终结之母德阿尔纳斯”的庞然大物相比，体长接近三十米的黑龙格拉斯?烁影都显得渺小起来，不过永恒古树的体型却更大一筹，气势也完全不输给这只怪物。

伴随着一片翠绿色的生命魔力升腾而起，永恒古树的树身部分突然生长出几根粗大的树枝，这些树枝相互盘绕、扭曲、融合，最后形成了一张足有二十米高的绿色王座。

一个身披具有浓烈古代精灵风格的树叶长袍、头戴月桂树王冠的巨人出现在这张绿色王座上，左手捧着一本树皮典籍，右手握着一只造型古朴的金刚檀木权杖。“吾乃生命女神艾拉拉之侍从神，黄金树守护者，永恒时光莫比乌斯。”巨人用雷鸣般的声音回应说，声音里面那丝熟悉的变声期嘶哑让莎尔?班瑞不由得愕然转头。“妄想吞噬自然之源的**之物，速速离开，否则吾要让汝体验何为自然之怒！”

杰迪?卢克斯那张犹带稚气的清秀面容非常不适合大精灵王的威严装束，活像是个偷穿了王者袍服的半大孩子，让莎尔?班瑞差点笑出声来，连一向严肃的琳?阿斯托利亚也不禁莞尔。不过万物终结之母德阿尔纳斯显然不具有这类感情，那股浓烈而强大的生命魔力从永恒古树上升腾而起，让它的庞大身躯微微一颤，十几根触须各自挥舞，泛起的光芒在身前形成一片半透明的屏障。

“你拿我的空间扭曲屏障毫无办法，莫比乌斯！”怪物显然放弃了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古神语”的说话方式，粗暴而直接的威胁起来，“该离开的是你！不要妄想救助你的同伴，他已经注定要被我吞噬，成为我不朽身体的一部分！”

“汝之贪婪……”杰迪?卢克斯语气威严的刚刚开了个头，就好像是咬到了舌尖，朝旁边啐了一口，接下来的语调同样变得直截了当。“你吃的已经太多了，愚蠢的怪物，如果是光吃掉那些**娜神族的遗骸还好，他们掌握的都是空间本源力量。过多吸收属性不同的本源力量，只会让你消化不良，最后把自己活生生的撑爆掉！”

怪物的巨大水母身体晃动了一下，“万物终结之母德阿尔纳斯才不会被撑爆掉！”它色厉内荏的咆哮着，“德阿尔纳斯吞噬一切，包容一切，消化一切！德阿尔纳斯必将借此点燃神火，凝聚神职，登临不朽！”

“我只能说，你是我所见过的最有上进心的史莱姆。”杰迪撇了撇嘴，这个出现在巨人威严的面容上，显得十分滑稽。“吞噬并非本源力量的一种，顶多算是本能而已，但是如果不知收敛，那么最后只有把自己撑死。”他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仿佛带有真神威严的声音隆隆响起，向怪物压了过去。“你自己现在心里清楚，你吞噬的本源力量过多过杂，已经让你的身躯快要不堪重负了！”

怪物的庞大身躯再次一仰，仿佛有些承受不起杰迪?卢克斯的威严。实情当然不是如此，永恒古树散发出来的力量层次只是传奇巅峰的水准，虽然其中夹杂了一丝炼金神域的特有气息，也不可能真正压制住已经是伪神实力的德阿尔纳斯。让德阿尔纳斯感到心神不宁的，实际上是杰迪点破了它最近一段时间不敢去想的不安根源。

“莫比乌斯，欺骗万物终结之母德阿尔纳斯的后果，可是很严重的！”怪物的声音已经明显降低了，庞大的身躯稍稍后退，举在身前的那些触手也垂了下来，“但是如果你有办法帮助到德阿尔纳斯的话，就会得到德阿尔纳斯慷慨的友谊。”

绿色王座正下方的树屋里，杰迪有些惊讶的挑起了眉毛，转过头来看着脸色凝重的群星之眼，“罗亚尔大师，”他压低声音问，“您早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

罗亚尔抽动了一下嘴角，无奈的回以苦笑，“我怎么可能预先知道，擅长吞噬的神孽几乎都会发生无法融合消化类型不同力量的问题，但是想不到这只神孽的问题居然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了。”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手指一下一下的敲击着面前的亡月法珠。“如果对方还没有达到伪神的实力，在我所知的炼金术里面还有一些调和冲突的办法，但是现在……恐怕就连老师在这里，都无能为力了。”

“如果我们只是指出问题，却没有提供出办法，那家伙恐怕会发疯的。”杰迪朝着外面看了一眼，那只神孽巨大水母一样的身体表面正在闪烁着霓虹的光芒，而且频率越来越快，显然耐心正在迅速减弱。神孽生物——哪怕是拥有智慧的高等神孽——通常都以性格暴躁而闻名，这只自称德阿尔纳斯的大水母能够忍耐这么久，已经是有些出乎杰迪的意料了。“罗亚尔大师，想想办法！”他回过头来，语气急促的低声说。

罗亚尔抬起手来揉了揉眉心，不由得感到有些沮丧，这或许就是老师曾经说过的那种“织成茧子把自己困住的蠢虫子”吧？“我们可以用通古斯能量散逸法阵试一试？”他用很不确定的语气说，随后又很快的摇了摇头，“不，不行，那个炼金法阵没法承受本能力量的冲击，连几秒钟也坚持不住。”

永恒古树的前方，巨大的水母神孽急躁的挥舞起触须，血盆大口里面回荡着宛如风啸一般的声音，“莫比乌斯，快回答，你到底要选择得到德阿尔纳斯的友谊，还是德阿尔纳斯的仇恨？德阿尔纳斯不会等待太久！”

杰迪短促的喘了一口气，回头看看还在一脸纠结的罗亚尔，“来不及了，罗亚尔大师，我们现在必须马上给出回答……喔，如果没法给出答复的话，永恒古树能够挡住那只高等神孽吗？”

“开什么玩笑，那可是伪神级的神孽，虽然力量繁杂，利用效率极低，但是伪神就是伪神，区区一株传奇巅峰的古树怎么可能抵挡得住？”群星之眼在疯狂思考的时候，眼窝之中的宝石双眼疯狂的转动着，里面星辰旋起旋落、生灭莫测的景象，简直让人稍看一眼都会感到头晕目眩。“诸神该死，如果老师在这里就好了，我真想好好当面请教一下，他是怎么在炼金神域之中容纳那么多种本源力量，又是怎么调和期间的关系的！”

杰迪无奈的耸了耸肩膀，“罗亚尔大师，我能够想到的唯一一个与迪什先生有关系的人就是您了……等一下，您刚才说了，炼金神域能够调和很多种本源力量？”年轻人的双眼突然一亮。

“当然，否则区区一块炼金神域的碎片，怎么能够成为永恒城堡这样特别地存在？这块碎片之中蕴藏着完整的死亡本源力量……诸神啊，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可以借助炼金神域，来调和那只神孽目前混乱芜杂的力量？”

“罗亚尔大师，你看这办法可行吗？”杰迪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喜悦，但是比起罗亚尔?梅里斯特完全忘记了风度的狂喜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当然可行，杰迪，你的提醒来的太及时了！”罗亚尔捻着自己的八字胡须大声说，“以死亡本源为核心的永恒城堡可以轻易接纳以暗影本源为核心的地下溶洞，当然也可以接纳那只神孽身上彼此冲突的力量，只要……那只神孽愿意相信我们，允许炼金神域暂时控制它的身体……”他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神情，“……然后，它就跑不掉了。”

与水母神孽的谈判比想象之中更要容易，虽然这只神孽已经拥有了相当程度的智慧，并且给自己起了个叫做万物终结之母的威严绰号，但是急欲解决身体隐患的冲动和对自身实力的盲目信任，让它没有考虑多久，就同意了被一件小小的炼金道具暂时侵入自己的身体。

在杰迪和罗亚尔的共同操纵下，绿色王座上面的威严巨人缓缓起身，朝着巨大水母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权杖。这个巨人起身之后高达四十余米，甚至比荣耀之都菲尔梅耶最高的塔楼还要高，但是与体长超过百米的巨大水母相比，却显得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权杖闪烁出一片苍白色光芒的时候，德阿尔纳斯竭力压抑着自己吞噬的本能，同时一片混乱的神智之中略微感到有些奇怪。“绿之使徒施展的力量为什么带有这么浓烈的冷寂味道？简直就和这片虚空没什么两样。”

些许奇怪并没有让德阿尔纳斯改变主意，当那片苍白色光芒缓缓透入高等神孽由无数半透明尸体组成的庞大身体的时候，它的体表突然有一道尤为强烈的暗黑光芒闪动了一下，紧接着就主动迎了上来，与苍白色光芒迅速融合在一起。

“喔，这真是个意外之喜。”罗亚尔眼睛都不抬的咕哝了一句，“这家伙不久前吞噬了一只君主级的不死生物，虽然蕴藏的本源力量不多，但是也足够永恒城堡恢复一些当初的能力了。”

第237章收服神孽，古神尸骸（下）

对于高等神孽德阿尔纳斯来说，一股还未彻底吞噬融合的本源力量被永恒城堡吸收并没有让他感到异常，它只是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轻盈了一些，最近一段时间总是相互冲突不休的力量也平息了许多。

这让德阿尔纳斯发自内心的感到喜悦，同时也暗自决定，就为了帮助自己理顺力量的这个好处，它也会在吞噬永恒时光莫比乌斯的时候尽可能的加快速度，让他不会感到太过漫长的痛苦。

以混乱和邪恶作为存在核心规则的神孽永远不会有感恩这种正面情绪的存在，哪怕它们进化出智慧也不例外。

苍白色的光芒继续缠绕着德阿尔纳斯的身体，一点一滴的渗透进去，在高等神孽有意压制自身本能反抗的前提下，渗透进行得非常顺利。一股股彼此属性冲突、难以融合的本源力量汇集在苍白殿堂的上空，为这片永远是黑与白的死寂世界增添了许多五颜六色的美丽光芒。

“这家伙真是够没头脑的，居然敢吞噬了这么多种彼此完全不能融合的本源力量。”罗亚尔?梅里斯特一面控制死月法珠，一面眉飞色舞的嘟哝说，“剧毒、瘟疫、生命、愤怒、幻象……喔，这还有一股是暗影之力，看来莎尔?班瑞的运气不错，无法恢复全部实力的苦日子总算是熬到头了。”

杰迪?卢克斯眼花缭乱的看着罗亚尔像是最高明的工匠一样，把高等神孽体内一团乱麻的力量体系分门别类的整理完善，眼底不由得流露出一丝惊叹。最开始的时候，他还试着给罗亚尔帮忙，不过在连续几次失手之后，就被愤怒的群星之眼要去了炼金神域的控制权限，然后从已经被各色光芒渲染成一片迷离世界的绿色树屋踢了出去。现在他只能和莎尔?班瑞、琳?阿斯托利亚两人一起站在树屋外面，欣赏着罗亚尔只差一线就晋升大宗师级的高超炼金术手段。

由于尽力压抑抵抗的本能，德尔阿纳斯的水母身体表面闪烁的多彩光芒已经黯淡到了极点，随着苍白色光芒的渗透，甚至蒙上了一层暗昧不明的灰色。德尔阿纳斯现在的感觉非常舒适，躁动的力量被有效的安抚下去，整个身体就像是浸泡在温热的牛奶里面一样，那种美妙的感觉是它上千年生命之中从未感受过的，让它不由自主的深深沉迷其中，意识像是高高在无尽星海之中尽情翱翔……

“诸神保佑，总算是顺利解决了这个大麻烦。”罗亚尔最后比出一个手势，手中的暗影之握、身下的招魂骨座和面前的亡月法珠几乎同时绽放出无比耀眼的光芒，整株永恒古树都随之剧烈震动了一下，强烈无比的能量流动让整张魔力网络发出了嘎吱嘎吱的怪响，作为魔力网络节点的数百只树妖精全身抽搐，一阵阵尖锐而痛苦的叫喊声从四面八方同时响起。

好在这种情况只维持了两次心跳的间隔，强烈的能量流就恢复了最初的缓和，罗亚尔举起暗影之握，挥洒出一片绿色的生命魔力，让那些显得有些萎靡的树妖精重新恢复了活跃，轻灵美妙的歌声重新在永恒古树的枝干上响起。

杰迪有些怀疑的看着漂浮在永恒古树前方的巨大水母，看上去这家伙毫发无伤，只是好像睡过去了。“您确定已经彻底解决这个麻烦了吗？不会在我们离开之后，这家伙就突然醒过来吧？”

“当然，彻底解决，炼金神域无所不能。”解决眼前大患的罗亚尔显然心情很好，总是挂在嘴边的嘲讽褪去，朝着杰迪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现在这只大水母已经成为永恒城堡的一部分了，看，我们可以轻松的控制它。”

罗亚尔一面说着，一面举了一下暗影之握，德尔阿纳斯的水母身体表面立刻随之闪起一道明艳的绿光，一根由几十具半透明尸体组成的粗大触须扬了起来，尖端隐隐散发出极为可怖的魔力波动。“这根触须能够发出经过毁灭本源力量强化的安帕苏高等解离术，任何没有达到传奇水准的目标都会直接湮灭，而即使是传奇巅峰，也会有很大几率受到致命的重伤。”

“连传奇巅峰也难以抵挡？”莎尔?班瑞怀疑的看了一眼那根触须，“确实能够感觉到相当程度的威胁，但是……还没有你说的那么恐怖吧？”

“那是因为你的暗影本源力量恰好克制解离术罢了，莎尔女士，换成专精于防护和伤害的传奇强者可就不会这么想了。”罗亚尔不赞同的摇了摇头，“掌握了本源力量的传奇强者之间存在相互克制的问题，你不会忘记了吧？”

莎尔?班瑞哼了一声，默认了罗亚尔的说法。琳?阿斯托利亚则点头表示同意，“我感觉那根触须对我的威胁非常大，远远超过莎尔女士，甚至连同格拉斯?烁影都有可能被一击灭杀。”

“死亡本源虽然和毁灭本源同出一源，但是被严重克制，生命本源就恰好相反了，克制毁灭本源，但是被吞噬本源克制。”罗亚尔放低暗影之握，眼前巨大的水母开始渐渐虚化，然后化作无数道五彩光流，朝着杰迪?卢克斯的胸膛汇聚而来，眨眼间就全部进入炼金神域，在永恒城堡的正上方重新凝聚成巨大水母的模样。

“可惜高等神孽是不能出现在主位面世界的怪物，它们都是被扭曲的生命，与世界的根本规则产生严重冲突。”罗亚尔叹息着摊开双手，“不然我现在挺有把握直接去干掉那位困扰我们很长时间的虓眼死神，从他的尸体上夺回那块炼金神域的碎片。”

“最好不要那样做，罗亚尔大师。”杰迪语气认真地开口说，“虓眼死神……很可能不是我们真正的敌人，而是可以交流的潜在盟友——当然结盟的前提是让他为掀起骚乱与动荡付出应有的代价。我现在更加担忧的是……”他把头转向了同样脸色肃然的莎尔?班瑞，“……那个导致未来走向充满灰烬的末日的家伙……世界之敌。”

“那个东西我们可以离开无尽星海以后再考虑，杰迪，我们现在的目标是找到不朽之血，神孽身上可没有这东西。”罗亚尔?梅里斯特不怎么在意的拍了拍手，把三件亡灵秘宝送回了苍白殿堂，“你还能听到那个呼唤的声音吗？”

杰迪静静倾听了一下，然后迟疑的摇了摇头，“好像……已经消失了，或者是被我们和神孽的交锋吓跑了？”

“那不可能。”罗亚尔的脸上重新浮现出嘲讽的神情，“漂浮在无尽星海的都是神祗的遗骸，其中或许还蕴藏着一些残余意识，不过绝对无法任意移动。那个呼唤我们的声音如果不是神孽伪装的——我很怀疑刚才那只大水母能有这样的脑子，就是声音的主人利用我们解决了被神孽吞噬的危机之后，又把我们当成了新的威胁。”

“我记得刚才德阿尔纳斯称呼我们为绿之使徒，还说它必将吞噬我们的主……”杰迪一面回忆，一面字斟句酌的说，“直到罗亚尔大师出了让我冒充什么黄金树守护者莫比乌斯的主意之后，它的态度才发生了改变。”

“所以那个声音的主人应该是存在的，而且就在这里附近。”莎尔?班瑞眯起了深紫色的眸子，“我们一定要把那家伙找出来，我讨厌神孽，但是更讨厌这样被人利用。”

“这是不可饶恕的欺骗。”琳?阿斯托利亚也语气森然的表示说，“那可不是普通的对手，而是一只拥有伪神实力的高等神孽，我们原本可以做出更加完善的准备。”

“如果早知道会遭遇吞噬者德阿尔纳斯，我们可能根本就不会过来。”罗亚尔耸了耸肩膀说，“这只高等神孽的实力非常强，即使是在我曾经生活的那个年代，也算是很棘手的敌人了，如果它不是因为吞噬过多力量而濒临崩溃，或者杰迪没有提醒到我利用炼金神域的话，现在我们恐怕都已经成为那些半透明尸体的一部分了。”

几分钟之后，永恒古树再次开始前进，树妖精轻灵的歌声伴随着无数枝叶簌簌作响，头戴宝冠的巨人坐在绿色王座上，威严的目光投向前方茫茫星海，似乎在搜寻着什么。在他的身下，一圈圈翠绿色的涟漪正在以永恒古树为中心扩散开来，震荡着周围数千米之内的虚空，把一切被隐藏起来的细微之物都找了出来。

失去了作为首领的德阿尔纳斯之后，猿猴怪物和无面巨人都逃得一干二净。这些低等神孽并不具备真正意义上的智慧，在没有足够强大的首领的时候，光是感受到永恒古树散发出来的传奇级气息，就让它们难以承受，根本提不起对抗的勇气。

这些低等神孽的逃跑让搜寻行动变得更加顺利起来，十几分钟之后，莎尔?班瑞首先感觉到了一些异常，一道的幽绿色光芒宛如流星一样飞射而出，命中了一块从数百米之外飞过的的巨石。这块看似并无任何生命迹象的巨石被灵魂本源骤然冲击，立刻亮起一片密密麻麻的神符，把那道幽绿色光芒硬是弹开，让莎尔?班瑞发出了一声讶异的低哼。

“暗黑之龙迪马利特在上，杰迪，那家伙已经被我找到了！”

第238章神骸遗魂，自然誓言（上）

织魂者莎尔?班瑞的话音未落，永恒古树庞大的身躯微微一顿，十几根粗如廊柱的树枝像是巨蛇一样伸展开来，眨眼间就结成一张巨网，横越虚空，将那块刚才绽放出璀璨光芒的巨石牢牢封锁在其中。

杰迪?卢克斯双眼注视着那块被罩在巨网之中的岩石，下意识的将警惕心提升至最高，树枝巨网绿光闪烁，浓郁的生命魔力已经快要凝聚成实质。以至于让原本色泽晦暗的岩石表面都染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淡绿，似乎有青苔、地衣之类的植物要生长出来。

包括罗亚尔?梅里斯特在内，永恒古树上面的三位传奇强者都做好了迎接激烈战斗的准备。无尽星海里面漂浮的巨岩都是不朽神祗和神性生物的遗骸，岩石的体积越大，表明这位神祗生前的力量越强。传奇等级的神性生物留下的遗骸体积顶多只有几立方米，连传奇等级都达不到的低级神孽甚至只能留下一点微尘。但是如果像眼前这块巨石这样，长宽高都达到了上百米的话，毫无疑问，生前必然是一位实力极为强大的真神。

在众人警惕的目光之中，树枝巨网拖着那块巨石缓缓靠近了永恒古树，然后停在大约二十米的距离上。杰迪微微调整了一下生命魔力的输出，让那些树枝变得更加粗壮，表皮甚至泛出了淡淡的金属光泽。

巨石毫无反抗迹象的被拖了过来，这有些出乎了众人的预料，杰迪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会，有些迟疑的开口说，“这东西看上去死气沉沉，一点生命的迹象都没有。莎尔女士，您确定没有搞错吗？”

“本源力量的对抗不会作假。”莎尔?班瑞冷冷的回答说，“我感受到的那股力量已经非常虚弱了，甚至连传奇水准都难以达到，但是力量之中蕴藏的法则却非常完善，可以说远远超过了我……这完全符合罗亚尔大师刚才对尚存一丝微弱意识的神骸的描述。”

罗亚尔缓缓的点了一下头，“我确实这样说过。”他用洪亮而强硬的语气说，“杰迪，这样等待下去基本不会有什么结果，神骸最不欠缺的就是时间。依我看，就直接把这块岩石敲开，赌一赌里面到底有没有留下几滴不朽之血吧？”

杰迪微感愕然，随后恍然点头，“这是个办法，罗亚尔大师，但是我们不是应该想办法和神骸之中遗留下来的意识交谈一番吗？只有神骸遗魂心甘情愿交出的不朽之血，才能够起到最好的效果。”

“质量不足可以用数量来弥补，这块神骸体型庞大，不朽之血一定数量不少。”罗亚尔语气森然的表示说，“很明显，这块神骸里面要么没有遗留意识，要么就是遗留意识拒绝交流，无论是哪一种情况，我们都没有多少时间浪费在这里了。”

“我明白了，罗亚尔大师。”杰迪大声回答，然后转了转眼珠，稍微调整了一下魔力网络的能量输出。绿色王座上的巨人随即缓缓举起右手的金刚檀木权杖，杖头凝聚出一道锐利如獠牙的翠绿色光芒，朝着被巨网牢牢锁住的巨石刺了过去。

漂浮在无尽星海的这些岩石硬度异乎寻常，即使是最好的精钢刀剑砍劈上去，也难以留下哪怕最细微的痕迹。然而金刚檀木权杖发出的这道绿光简直就像是宝石碎片一样锋利无匹，轻而易举的切进了岩石的表面。

一声宛如划破玻璃的尖利嘶叫声猝然响起，巨石猛然震颤起来，同样翠绿欲滴、却带着一丝淡淡晦暗纹理的光芒从巨石表面一处凹痕亮起，先是稍稍撑开了巨网，然后像是一面盾牌一样挡在了金刚檀木权杖的前方。

“等，等一下……”一个沙哑艰涩、像是几百年没有说过话的嗓音响了起来，随后从绿光盾牌的表面浮现出一张苍老清癯、皱纹堆垒的面孔，“同为自然之源的伙伴啊，为何要对我这个快要消散的灵魂苦苦相逼呢？”

杰迪眨了眨眼睛。绿光盾牌表面浮现出来的这张面孔看上去只比古树精魄年轻一点，不过也是一千岁和九百八十岁之间的区别，气息更是凋敝虚弱，甚至不能维持在稳定的状态，忽而达到传奇境界，忽而只有普通大魔导师的水平。但是这张面孔给人带来的感觉依然有种独特的、震撼人心的威严，就仿佛是身经百战的传奇武器，虽然伤痕累累、锐利不再，那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杀气却并未因此而减损太多。

面对神骸遗魂这样的存在，还是绿色王座上的巨人更容易交流一些。杰迪闭目冥想，把自己的意识深深沉入永恒城堡的苍白殿堂，随后又通过苍白殿堂和古树精魄进行交流。当他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绿色王座上那位威严的巨人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吾乃生命女神艾拉拉的仆从神、黄金树守护者、永恒时光莫比乌斯。”杰迪再次拿出了和罗亚尔一起编造的身份。“汝自称自然之源的同伴，但是吾并未从汝身上感知到熟悉的气息。”

绿色盾牌上的面孔露出沉思的表情，“莫比乌斯阁下，您的名字同样让我感到陌生，甚至包括生命女神的名字……我已经沉睡太久了，太久了，莫比乌斯阁下，请问您听到过精灵之神尼撒斯的名字吗？或者死神欧斯达克、风暴之神欧西斯、丰收和大地之神卡该诺……”

说到最后一个名字的时候，杰迪的心里猛然跳动了一下，“丰收和大地之神卡该诺。”绿色巨人用威严的声音一字一顿的重复说，“吾听过他的名字，他是远山君主、大地之神，不过风暴之神的名字是托弥卡，而死神的名字是枯希杩。”

绿色盾牌上的面孔看上去非常惊讶，“云巨人托弥卡是风暴之身欧西斯的眷族首领，只是一位伪神，至于枯希杩，在我们那个年代，他的名字也已传遍无尽星海，只不过神职并非死亡，而是知识与新生。”

绿色巨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鲜明的讶异表情，语气也变得和善了许多，“那是数千年前的往事了，你是在毁灭神战之前就陨落的古神吗？”

“我沉睡了太久，记忆已经很不完整了。”绿色盾牌上的面孔叹息了一声，露出一个非常哀伤的表情，“甚至连我是怎么陨落的都记不清楚了，只记得有个全身燃烧着金色火焰的巨人杀入我的神国，砍杀了我的仆人和部下，把我的宫殿烧成灰烬。”他朝着围绕在自己周围的树枝巨网扫视了一眼，“我还记得我应该是很强大的神祗，正是因为感觉到了同样领悟了自然之源的同伴，我才现身出来，否则我是宁可默默死去，也不肯把这最后一丝魂魄展露出来的。”

“你未必甘心于默默死去，不肯说出名字的古神。”绿色巨人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鄙夷，“我听到了你求援的呼唤，才赶来援助同为自然之源的同伴，但是我完全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路上遇到德尔阿洛斯，那可是凶名赫赫的吞噬者，吞噬了整个**娜神族的恐怖神孽。”

绿色盾牌上的面孔抽动了一下，双眉震颤，嘴角下垂，那是个掺杂着愤怒和悲哀的表情，“我可以用自然之源的名义发誓，”他用沉重而哀伤的语气说，“我，精灵神廷首相、护界者伊洛尔?吉尔菲赛音，自陨落沉眠以来，从未发出过求援的呼唤！”

古神伊洛尔的语气显得非常庄重，带有一丝令人无法怀疑的味道。杰迪思考了一会，从深沉的冥想之中醒来，睁开双眼，朝着罗亚尔苦笑起来。

“我认为，他……似乎没有说谎，罗亚尔大师，这是我太轻信了吗？”

罗亚尔用手指拨弄了一下自己精心打理的胡须，“我也不认为他在说谎，神骸遗魂实际上已经算不上原来那位神祗的魂魄，只是残留的意识和一些记忆碎片的混合体罢了。这样的存在或许已经被邪恶力量扭曲和腐蚀，但是他们不会说谎，永远不会。”

“这就是说，我们还没有找到真正给我们带来麻烦的那个家伙？”莎尔?班瑞语气有些烦躁的插口说。

“一块神骸上面可未必只会诞生一只遗魂……我刚才说过了，那只是残留意识和记忆碎片的混合体罢了。”罗亚尔的笑容重新染上了讥讽的味道，目光颇为古怪的打量着浮现在绿色盾牌表面的苍老面孔，“古神伊洛尔?吉尔菲赛音早已陨落在时光长河之中，

第239章神骸遗魂，自然誓言（下）

杰迪?卢克斯注视着被无数树枝禁锢在永恒古树前方的巨大岩石，眼神里面多了一丝若有所思的光芒。“只要不是真正的古神就好。”他带些感慨的开口说，“对付几块残缺不全的意识碎片，肯定要比真正的古神神魂容易一些。”

“从某种意义上说，恰恰相反。”罗亚尔歪了歪嘴巴，那种嘲讽的味道变得更加浓郁起来，“我曾经和一些神骸遗魂打过交道，它们都已经被牢牢禁锢，甚至即将被毁灭，但是曾经的记忆却让它们傲气十足，宛如还是君临多元宇宙的崇高神祗。想要让它们屈服，恐怕没那么容易。”

“那要看我们用什么身份和它们打交道。”杰迪?卢克斯露出一个颇为怀念的笑容，“罗亚尔大师，接下来交给我吧，这事儿我很擅长。”

罗亚尔?梅里斯特目露怀疑，不过并没有开口阻止，而是默默让出了永恒古树的全部控制权，让自己处于一个支援的位置上。虽然这位炼金术大师拥有一定自主权，但是他并不想在这类无关紧要的事情上违逆杰迪?卢克斯的意思。

最多是在杰迪交涉失败之后，重新接管永恒古树的控制权，然后彻底毁灭那些神骸遗魂罢了。对于深知神骸遗魂底细的罗亚尔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很费力气的事情。

杰迪?卢克斯接过永恒古树的控制权之后，稍微镇定了一下心神，然后用庄严、纾缓的语气开口说，“我相信你的誓言，伊洛尔阁下，那或许是神孽吞噬者德阿尔洛斯制造的陷阱，也或许是另一位没有那么坚定的神祗所发出的呼救。现在让我们把这件无关紧要的事情放下，伊洛尔阁下，您现在看到了，这株古树只是我的一个分身，而这个分身被困锁在这片空间里面，几乎没有希望凭借自己的力量离开了。”

绿色盾牌上的面孔朝着永恒古树扫了一眼，随后微微闭上眼睛，“原来如此，一个分身，难怪可以轻易将吞噬者击败……”面孔用多了一些尊敬的语气开口说，“莫比乌斯阁下，请原谅我的轻慢，您是一位具有强大力量的神祗，而我只是一缕古神残存的魂魄。我当然希望自己能够帮助您离开无尽星海，但是恐怕无能为力。”

“不朽之血。”杰迪突然直截了当的提到关键事物，“伊洛尔阁下，我希望能够从您的身上得到一些不朽之血。”

不朽之血是古神石化躯体里面残存的最后力量，也是神骸遗魂能够维持存在的根本。杰迪?卢克斯提出的这个要求显然非常过分，不但让绿色盾牌上的面孔勃然变色，也让深知不朽之血是何物的罗亚尔?梅里斯特和莎尔?班瑞同时挑起了眉毛。

“莫比乌斯阁下！”绿色盾牌上的面孔厉声回答说，“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这绝不可能，千万年的岁月已经让我体内的不朽之血所剩无几，除非您打算不顾自然之源的意志，强行毁灭我的最后一丝灵魂，否则您没法从这里拿到任何一滴不朽之血。”

“这是个交易，以自然之源和生命女神艾拉拉之名，一个非常公平的交易。”杰迪压低声音，颇有几分神秘味道的笑了起来，“我相信您不会连听都不听一下就予以拒绝，毕竟无论如何，消灭了吞噬者德阿尔洛斯，也意味着我保护了您的最后尊严。”

“莫比乌斯阁下，护界者伊洛尔?吉尔菲赛音并非忘恩负义者，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不会拒绝您的任何请求。”绿色盾牌上的面孔露出了一个极为哀伤和苦涩的表情，“但是我现在已经无能为力，我相信您很清楚不朽之血对于我的意义，失去最后这些不朽之血，意味着我的意识将迅速灭亡，不留一丝痕迹。”

“恕我直言，伊洛尔阁下，您现在所拥有的力量已经所剩无几，甚至连区区伪神级的神孽都无法应付。”杰迪轻声提醒说，“吞噬者德阿尔洛斯确实称得上是凶名赫赫，然而对于我们这样拥有强大神力的真神来说，它不过是只随手就可以灭杀的蝼蚁而已，顶多比其他蝼蚁个头大一点。”

挟不久前刚刚将吞噬者德阿尔洛斯“消灭”的威势，杰迪的这番话让自称“伊洛尔”的神骸遗魂感到无言而对，它只能蠕动了一下嘴巴，以非常苦涩的语气承认说，“您说的没错，莫比乌斯阁下，我现在确实已经虚弱到了极点，甚至连一些稍微强大的高等神孽都无法对抗……除非我使用最后的手段，将残余的规则碎片全部压缩成一点，然后自行引爆。”

杰迪似乎没有听出神骸遗魂隐藏在谦卑语气下面的威胁，操纵着绿色王座上的巨人，露出了一个爽朗的笑容。“看来您非常明白自己的处境，那么，伊洛尔阁下，您清楚自己还有多少时间吗？”

神骸遗魂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反映在外表上，就是绿色盾牌上的面孔剧烈扭曲了一下。“您……莫比乌斯阁下，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您打算不顾自然之源的意志，强行从我这里夺走最后的不朽之血？”

“当然不是，伊洛尔阁下，请放心，我不会对自然之源的同伴做出任何伤害。”杰迪哼了一声，板着面孔回答说，“我刚才已经说过了，这是个自愿的交易，如果您不同意用不朽之血交换的话，我就去找其他神骸遗魂，总有一些头脑不那么混乱的魂魄，会同意我提出的条件。”

“对于像我这样的神骸遗魂来说，没有什么是比不朽之血更宝贵的东西了。”绿色盾牌上的面孔不抱希望的笑了笑，“莫比乌斯阁下，您或许能够拿出比不朽之血价值更高昂的东西，但是我现在已经是这副样子了，还会需要它们吗？”

“当然会，伊洛尔阁下，不朽之血只能让您苟延残喘，而且最多三五十年之后就会彻底枯竭，您也就随之烟消云散……但是有了这个的话，一切就都不一样了。”杰迪说着，做了个手势，让绿色王座上的巨人收起权杖和宝典，双手缓缓在胸前合拢。一点极为灿烂的金色光芒随后亮起，不带任何威慑力，却让神骸遗魂猛然睁大了眼睛，整个身体都剧烈波动起来。

“这，这是……如此纯正，如此温暖，这是信仰之力的结晶？”

第240章神魂内讧，材料到手

信仰结晶的金色光芒出现不到两次心跳的间隔，神骸遗魂就发生了极其剧烈的变化。漂浮在巨石前方的绿色盾牌轰然解体，只留下了一张半透明的苍老面孔，茫然不解的游目四顾。

解体的绿色盾牌化成了十几道夺目光芒，带着凄厉的呼啸声扑向永恒古树，同时从巨石的表面也散射出上百道较为微弱的光芒，仿佛炸开一天烟花一般，带着种种莫可名状的异象，如同扑火的飞蛾一般扑向了信仰结晶的金色光芒。

杰迪?卢克斯虽然心里早有准备，然而看到眼前惊人的一幕之后，还是露出了惊诧的表情。“诸神啊，这哪里还有一星半点神祗的尊严？简直就像是被火烧水淹的蚂蚁洞，或者是一群扑上来抢食的饥饿猪仔。”

“神骸遗魂看到了信仰力量的痕迹，绝对会比饥饿的野兽看到美餐还要激动得多。”罗亚尔带些感慨的叹息了一声，“主动脱离基石的神骸遗魂脆弱的如同一缕残魂，已经完全不能对我们造成威胁了。我真没有想到你会这么容易就处理好了这件事情……杰迪，看来炼金神域选择你作为它的主人，还是很有道理的。”

杰迪有些尴尬的抓了抓头发，“说真的，我可没有想到会出现这么混乱的场面。罗亚尔大师，我只是认为既然神骸遗魂并非纯粹的邪恶，那么就应该是可以交流的对象吧。”

“神骸遗魂并非纯粹的邪恶，也并非没有智慧，只是因为灵魂残缺的缘故，非常缺乏自制能力，所以是非常难以打交道的对象。”

罗亚尔一面说着，一面满脸遗憾的摇了摇头，但是看着化作一道道光芒的神骸遗魂像是燃烧的萤火虫一样划过虚空，噼噼啪啪的撞击在永恒古树的魔力网络上，然后被轻而易举的消纳吸收，他却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个真心诚意的微笑。

并不是所有神骸遗魂都因为巨大的诱惑而失去了理智，自称古神伊洛尔?吉尔菲赛音的那张苍老面孔就没有贸然行动，而是继续漂浮在巨大岩石的表面，脸上露出些许纠结的表情。当它看到同伴纷纷被永恒古树的魔力网络吞噬的时候，纠结的表情就变成了深深的震惊，以至于险些无法维持自己的存在。

“看来您并不能够控制所有的神骸遗魂，伊洛尔阁下，很显然，这让我选错了谈判的对象。”等到绿色王座上的巨人再次开口的时候，语气已经变得强硬了许多。

“莫比乌斯阁下，这不能怨我。”苍老面孔在一阵轻微的波动之后，勉强维持住了清晰的幻象。“您给了我们这些残缺魂魄一个太过美妙的希望，而这希望微薄得就像是秋夜晨露一般，稍纵即逝。”他深深的叹息了一声，“我现在只想知道，莫比乌斯阁下，经过刚才不该发生的混乱之后，您还愿意做这个交易吗？”

“你的手里有不朽之血，是我希望得到的东西；我的手里有信仰结晶，是你希望得到的东西。”杰迪毫不犹豫的回答说，随后加重语气宣布，“这个交易……当然可以进行。”

一丝极细微的兴奋从神骸遗魂苍老的面孔上掠过，“感谢您的慷慨，莫比乌斯阁下，只可惜岁月的流逝让我的身躯已经濒临毁灭，蕴藏的不朽之血数量并不多。”略一沉吟之后，神骸遗魂说出了自己的条件，“我可以将全部不朽之血奉献给您，黄金树的守护者，作为交易，我希望能够从您手中得到300标准单位的信仰结晶。”

杰迪被这厚颜无耻的要求气得脸色发白，差点忘记了自己的初衷。“三百标准单位！”他咆哮起来，绿色王座上的巨人随即霍然起身，威慑的挥舞着手中的金刚檀木权杖，“哦，伊洛尔阁下，我的朋友，请你不要弄错了。我只是想轻轻松松的做笔对彼此都有益处的交易，不是为你的复苏仪式贡献出一大笔财富！不朽之血确实是我所急需的东西，不过信仰结晶是如此宝贵，以至于没有任何神祗会嫌这种资源太多！我最多出二十标准单位的信仰结晶，对于不朽之血来说，这样的价格已经足够昂贵了。”

神骸遗魂似乎很受打击，半透明的面孔狠狠扭曲了一下，“莫比乌斯阁下，您这是要我灰飞烟灭啊。信仰结晶固然宝贵，但是在蕴养灵魂、维持意识方面，可比不朽之血差远了。没有一百五十标准单位的信仰结晶，我只能拒绝这笔交易。”

两人随后争执了足足半个小时，最后杰迪?卢克斯以八十五标准单位信仰结晶的价码，与神骸遗魂达成了这笔交易。按照罗亚尔?梅里斯特的说法，这比正常价格多了将近一倍，但是考虑到无尽星海的特殊状况，哪怕再多付出一倍的价钱也算值得。

用八十五颗晶莹剔透、闪耀着璀璨金光的信仰结晶，换来了三滴浑浊粘稠、散发着怪异味道的暗红色血液，这笔交易让人怎么都感觉是吃了大亏。杰迪?卢克斯怎么都无法摆脱这个念头，莎尔?班瑞和琳?阿斯托利亚也对神骸遗魂的半透明面孔怒目而视。只有罗亚尔如获至宝的收下三滴不朽之血，然后用最快的速度返回永恒城堡的英灵塔，要求龙牙兵助手进行一系列繁复芜杂的准备工作。

这个时候，神骸遗魂也发现了所谓莫比乌斯神的分身似乎存在一些问题。永恒古树由于材质特殊，确实经常作为自然神祗降临的承载物，不过这样形成的分身应该至少能够达到伪神的水准，而不是勉强维持在初入传奇的境界。神骸遗魂对灵魂波动的感知格外灵敏，在最初的狂喜之后，它有些犹豫的连连打量着永恒古树，似乎已经发现了一些掩藏起来的秘密。

“如果……所谓的莫比乌斯神其实只是个高阶神仆的话，那么我能否借助身躯之中残余的真神力量，把这株永恒古树夺取过来呢？”神骸遗魂紧张的思考着，剧烈的思想斗争让半透明的面孔波动不已。“永恒古树最契合自然神祗的灵魂，如果能够得到的话，再加上足够的信仰之力，我就有可能重新点燃神火，成为新的伊洛尔?吉尔菲赛音！”

就在神骸遗魂差不多下定冒险决心的时候，杰迪似乎若无其事的伸了一下手，同时悄悄打开了永恒城堡的一角。在永恒城堡上空陷入深沉睡眠的高等神孽德阿尔洛斯全身抖动了一下，一只比常人身体还要粗壮的触手扬了起来，属于吞噬者的那种残暴可怕的气息顿时弥漫而出，吓得神骸遗魂不假思索，以最快的速度逃回巨岩之中，然后连个招呼都不打，就驾驭着那块巨岩朝星海深处飞去。

第241章法阵传送，直入战场（上）

永远死寂阴冷的无尽星海，这一天，被璀璨无比的多彩光芒照亮了一隅。

一株高达数百米的巨大古树屹立在虚空中间，树梢绿荫如盖，树根蟠曲粗壮，数不清的树妖精围绕着古树缓缓飞行，清亮悦耳的歌声环绕树梢，半透明的薄翼震动，洒落无数闪烁着银光的细粉。

一座极其复杂的立体炼金魔法阵以古树为核心运行着，成千上万条魔力传输网络彼此勾连，织成了一张直径足足有数千米的巨网，令人头皮发麻的强大魔力正在这张巨网上不停波动着，每一次波动都相当于大魔导师全力施展的禁忌魔法，虚空因而震动摇撼，荡起了阵阵无形的能量潮汐。

杰迪?卢克斯高高站在永恒古树的树梢上，脚下是一座由几根树枝蟠曲形成的小平台。他一只手拄着宛如异兽利爪的暗影之握，另一只手扶着身边的粗壮枝干，用带些震撼的眼神俯瞰面前壮丽的景色。

这并非神迹，而是在群星之眼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的指导下，众人忙碌了整整六天的成果。这个极其复杂的炼金魔法阵消耗了难以计数的珍贵物资，几乎将永恒城堡的储备挥霍一空；三滴以昂贵代价交换而来的不朽之血被炼化成为一颗正二十面体的暗红色宝石，悬浮在鲜绿欲滴的树梢上方缓缓转动，不断散发出阵阵黏稠香腻的怪异味道，令人闻到之后头脑昏沉，不自觉的注视着那颗宝石，连灵魂仿佛都被渐渐吸取进去。

好在炼金魔法阵具有压制不朽之血特异能力的效果，杰迪并不需要刻意稳定心神，反而感到头脑格外清醒。最后一次仔细检查了几个最重要的节点之后，杰迪站直身体，环顾四周，用庄严、高亢的语调开口说，“以永恒城堡所有者的名义，诸节点各就各位，准备开启位面跳跃炼金仪式！”

一阵宛如沉重石磨转动的隆隆声响起，永恒古树缓缓伸出了四根长近百米、粗如廊柱的枝杈，犹如擎天巨臂一样，托起四张以白色石材雕刻而成的高背座椅，座椅的靠背和扶手上镶嵌着无数七彩宝石，一层极为精巧的金色魔纹覆盖在表面，显得既诡异又神秘。罗亚尔?梅里斯特出现在其中一张座椅上，这位炼金大师的神情有些疲倦，脸色苍白如羊皮纸，然而眼底却燃烧着两簇狂热的火焰。

“炼金之神在上，这是我一生之中最为期盼的日子了。”罗亚尔大师远远朝着杰迪点了点头，然后从随身的次元空间取出死月法珠，捧在胸前，一道淡淡的绿芒从死月法珠之中散发出来，如同涟漪一样扫过永恒古树。“这里是罗亚尔?梅里斯特，魔力核心节点准备完毕。”

伴随着一抹紫黑色的影子闪过，织魂者莎尔?班瑞出现在另一张座椅旁边，微微抬起头，眼神锐利的注视着眼前的巨型魔法阵。“真是一个难以想象的壮举，”她喃喃自语说，“跨位面精确跳跃……那是连诸神都深感头疼的难题，居然被凡人的研究解决了。这些炼金术士的研究劲头真是恐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不知不觉的踏入了诸神的国度。”

一声苍劲的龙吟划空而起，随后亡灵龙格拉斯?烁影的硕大身影出现在第三张座椅上空，龙骑女爵琳?阿斯托利亚神色庄严的跳下龙背，稳稳的站在了座椅旁边。“空间跳跃锁定节点准备完毕，”她用一板一眼的语气报告说，“随时可以锁定主位面空间坐标。”

铠甲沉重的铿锵声响起，魔山大统领克莱门农?格雷果伯爵久违的身影出现在最后一张座椅旁边，“真是难以想象，杰迪。”他用宛如岩石裂开一样的响亮声音说，“你居然能够让那个骄傲的冒牌货俯首听命，他为了窃夺永恒城堡的权柄可是费尽了心机，甚至想要在我们这些人身上设下控制的符记。”

脸色苍白疲倦、然而精神却极为亢奋的罗亚尔?梅里斯特朝着格雷果伯爵投来了冷冷一瞥，“你这种人永远都不会理解一位真正的炼金术士。”他用权威的口气宣布说，“炼金神域是灵魂炼金术最高成就的结晶，蕴藏着一位天才大宗师全部的心血。如果能够为了修复炼金神域而贡献出一丝微薄的力量，那是所有炼金术士梦寐以求的事情，为此付出再大的代价也是值得的。”

“虓眼死神托马德?安同样掌握着一块炼金神域碎片，而且把那块碎片经营的比杰迪更好，甚至连封印在神域深处的强大灵魂都可以复苏为传奇强者。”格雷果伯爵哼了一声，语带嘲讽的质问说，“罗亚尔大师，如果是以炼金神域的复苏为重的话，您是否更加看好那个人呢？”

“杰迪?卢克斯是炼金神域最理想的主人，而那个压榨出炼金神域碎片每一分潜力的托马德?安则恰恰相反。”罗亚尔高傲的抬起了下巴，“我从莎尔女士的身上看出了那片炼金神域碎片濒临毁灭的景象，在那个家伙的野心和**破坏这件珍贵宝物之前，我一定要去阻止他！”

杰迪忍不住露出了苦笑，虽然理想动机都不同，但是起码他现在和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的目标是完全一致的。“争论就此暂停吧，回到主位面世界之后，我们有的是时间来争论。”他尽可能用平和的语气说，“格雷果伯爵，你负责的是整体防御节点，千万小心，我们不被穿梭空间的风暴撕成碎片的保障，可就都在你那里了。”

“请放心吧，杰迪，我虽然不怎么相信罗亚尔大师的人品，但是对于他的能力可恰恰相反。”格雷果伯爵咧开嘴巴笑着说，“如果他设计的炼金魔法阵还不够完善的话，恐怕就只有迪什?弗瑞德里希大宗师复生，才有可能修改和完善这东西了。”

罗亚尔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我同样希望这个不成熟的设计能够经老师之手修改和完善，但是现在已经不可能了。”他转过身来，朝着杰迪抬了抬胳膊，“杰迪，让永恒古树转化为战争堡垒形态，做好启动炼金魔法阵的最后准备吧。”

第242章法阵传送，直入战场（中）

狂风夹杂着细沙，抽打在狮鹫帝**临时统帅埃里克斯?塞德里克侯爵憔悴的长脸上，带来阵阵针扎般的刺痛。这位身材瘦削、目光锐利如鹰隼的中年侯爵身披家族象征的白狼皮斗篷，手中紧握统帅权杖，漠无表情的注视着前方如同一个巨大磨盘般碾压着勇士的血肉和灵魂的激烈战场。

他所站立的地方是一处遍布树桩和灰白蘑菇的青绿山丘，山丘被一堵带有壕沟的矮墙和许多鹿角木栅严密保护着，数百顶大大小小的帐篷错落有致的散布在山丘上，十几座高高屹立的箭塔宛如巨人卫兵一般警惕的护卫在矮墙后方，简陋的挡板后面可以很容易的看到金属的闪光。

在不久之前，这里还是作为狮鹫帝国大军后勤辎重营地的重要场所，然而现在却已经变成临时收容残兵败将的营寨。大约有一万八千名溃兵逃进了这处防备森严的营寨，其中半数身上带伤，包括十几位威名赫赫的持剑贵族，以及狮鹫帝**全军统帅、灰烬骑士团团长、大帝铁卫之首、无畏者杰诺?贝尔蒙德爵士。

这也是当代白狼侯爵埃利克斯?塞德里克临危受命，接任全军统帅的缘故。

离开光耀之都菲尔梅耶的时候，杰诺?贝尔蒙德爵士骑着高大的战马，身披全军统帅的狮鹫战甲和金丝披风，随行护卫包括整整三百位全副武装的灰烬骑士。然而当他回来的时候，却昏迷不醒的躺在担架上，战甲破碎，全身浴血，手里紧握着被折断的圣剑?光明之山。

身为后勤部队统帅的埃里克斯?塞德里克侯爵当时感觉如同头顶挨了重重一击，全身都好像被冰水浸透，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幸好狮鹫帝国的主力部队虽然溃败，却还没有彻底乱了编制，“银狼”伊斯方爵士和“巨人”希特拉子爵成为这支队伍的临时首领，历经千辛万苦，总算是在蛮兽人大军到来之前，把队伍拉进了拥有较强防御力的后勤辎重营地之中。

他们的努力总共争取到了三天时间，在这三天里，埃里克斯?塞德里克侯爵彻夜不眠，几乎像是发了疯一样整顿军队、修筑矮墙、挖掘壕沟。繁重的劳动和日渐增强的防御工事让人心涣散的部队逐渐恢复了几分士气，然而还远远没能达到可以进行一场艰苦战争的水平。

就在第三批传令兵带着埃里克斯?塞德里克侯爵的求援信离开营地不久，地平线上出现了高高腾起的烟尘，蛮兽人大军的先头部队终于露出了狰狞的面目。这支先头部队完全由擅长袭扰的轻装狼骑兵组成，人数多达五千，虽然正面作战的能力比狮鹫帝国主力骑兵略弱，然而由于士气高昂，竟然以弱势兵力主动出击，攻占了位于营地侧后方的两座城镇，将大军通往光耀之都的退路完全切断。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塞德里克侯爵几次派出精锐部队，试图重新打通退路。然而在来去如风的狼骑兵面前，士气低落的帝国轻骑和轻步兵完全不堪一击。战斗力最强的重骑兵部队虽然能够驱走狼骑兵，却无法追上去歼灭他们，以至于战斗从一开始就陷入了胶着。

塞德里克侯爵和其余帝**统领殚精竭虑的思考着对策，变换攻防策略，多多少少得到了一些战果，然而始终无法给这些狼骑兵致命打击，或是夺回两座被占领的城镇，部队好不容易振奋一些的士气重新低落下去。

第三天的时候，一切方案都派不上用场了。随着蛮兽王旗出现在战场之上，五万蛮兽人大军主力浩浩荡荡的杀了过来，将山丘营地团团包围，蛮兽人大军建立起了规模惊人的军营，飘扬的旌旗和燃起的篝火一眼望不到边，让山丘营地仿佛成了一座汪洋大海之中的孤岛。

塞德里克侯爵几乎是在绝望的布置防务，把辎重营里所有能够使用的弓箭全都拿了出来，在矮墙后面集结了多达万人的弓箭手方阵。蛮兽人大军进攻的时候，这支部队朝着前方射出遮天蔽日的羽箭，给了不习惯穿着铠甲的蛮兽人咆哮武士一个沉重的打击。

随后的四天四夜，是任何人都不想去回忆的血腥悲惨的日子。战斗从早打到晚，甚至在深夜都没有停止。蛮兽人大军砍伐大片森林，临时赶制了一批橹盾，顶在队伍的最前面冲锋。这些足足有五公分厚的橡木板连最精良的穿甲箭头也射不透，让弓箭手方阵失去了威慑力。幸好塞德里克侯爵久经沙场，早有准备，上百台投石机同时发出怒吼，投臂高扬，在蛮兽人大军的头上下起了一阵致命的石雨。

这次惨重的损失让蛮兽人消停了半个上午，随后狼骑兵开始在弓箭射程之外往来奔走，无休无止的进行骚扰。塞德里克侯爵下令部队分批休息，然而在蛮兽人粗鲁野蛮的吼叫声中，哪怕是最疲惫的战士也难以安眠，到了第五天——也就是今天的早上，忍无可忍的重骑兵联队长——“巨人”希特拉子爵红着眼睛冲进了塞德里克侯爵的帐篷，咆哮着要和那些蛮兽人决一死战。

呵斥声从好几名军队统领的嘴里吼了出来，有位伯爵甚至想要冲上去揪住希特拉子爵的头发，把他拖出帐篷。然而塞德里克侯爵却举起手，制止了他们。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塞德里克侯爵语气沉重的开口说，同时从怀里取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羊皮纸，“黑鸦信使送来的帝都最新命令。”他把那张羊皮纸丢到桌面上，“我被任命为帝**全军统帅，接替无畏者贝尔蒙德爵士，主持对蛮兽人大军的作战。”他用冷漠的目光扫视着帐篷里神色各异的众人，缓缓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同时，命令我们至少在这里坚持一个月的时间。”

咒骂和吼叫的声浪随后轰然而起，几乎把帐篷顶掀翻出去。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近乎疯狂的表情，刚才那位想要把希特拉子爵赶出帐篷的伯爵大人更是表现糟糕，双眼发直，肌肉僵硬，嘴角已经开始缓缓渗出白沫。

“我们现在别无选择，光是固守，这座营地恐怕坚持不过一周时间，更别说一个月。”塞德里克侯爵沉重的摇了摇头，然后霍然起身，“希特拉子爵，突击蛮兽人营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我要你不惜一切代价，为我们的步兵打开一条血肉通路。”

“遵命，全军统帅阁下。”希特拉子爵大喜过望的叩响胸甲，说话的时候，板刷一样的胡须随着下巴的肌肉颤动，“我要让那群蛮子尝尝重骑兵的厉害，让他们用生命和血肉来体会一下，为什么只有狮鹫帝国的重骑兵才是战场之王！”

“各位大人，我必须对诸位说，帝国的生死存亡，在此一举。”塞德里克侯爵手按剑柄，意味深长的看着帐篷里面的其他人，“如果我们不能重创蛮兽人大军，就无法固守营地，那么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只有死路一条。我不希望看到有人畏敌不前，各部队开拔出营地之后，我会亲自守卫大门，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退到我的身后！”

“狮鹫帝国万岁！”一阵发泄似的吼声响了起来，随后是金属甲片碰撞的声音。无论心底究竟怎么考虑，每个人都脸色通红、热血上头的走出帐篷，发号施令的声音很快就随着号角齐鸣，传遍了营地的上空。

重骑兵的突袭给蛮兽人大军造成了一定的损失，足足两个团队的蛮兽人战士被踩在钢铁战马之下，数百米的营寨被焚烧和践踏，只有少数幸运儿得以逃生。如果能够借机扩大战果的话，一场胜利似乎已经唾手可得。目光敏锐、心思冷静的塞德里克侯爵的确抓住了战机，下令全军猛攻。然而或许是由于士气问题，后续跟进的步兵部队发生了不该有的脱节，两支侧面呼应的轻步兵团前进速度太慢，这给蛮兽人大军一个难得的**机会，以及扭转战局的致命契机。

蛮兽人大军的统帅立刻派出两支最精锐的咆哮武士团队，从左右包抄，先是轻易击溃了两个士气低落的轻步兵团，随后又和塞德里克侯爵派来弥补缺口的重步兵团混战在一起，就像是铁锤迎面狠狠撞击了铁砧。短暂而惨烈的厮杀之后，由于失去列阵迎敌的优势，狮鹫帝**的重步兵很快就在咆哮武士的狂暴攻击之下向后退缩，导致重骑兵部队深陷战场中心，被蛮兽人咆哮武士截断了退路。

目睹了这一切的塞德里克侯爵虽然神色不动，然而心底却感觉到阵阵眩晕，双腿几乎支撑不住沉重的铠甲。如果重骑兵部队覆灭的话，帝**的士气将会遭到毁灭性的打击，接下来将很难抵挡住蛮兽人咆哮武士的猛攻。同时还有一个原因，他最心**的儿子，“银狼”伊斯方勋爵就在那支重骑兵部队中间，塞德里克侯爵不由自主的紧握双拳，强自压抑着率领身后的预备队出击的冲动。这固然是最后一支精锐骑兵部队，但是像是飞蛾扑火一样扑进蛮兽人大军之中，那并不会给战局带来多大缓解，反而会葬送扭转局面的唯一可能。

虽然这个可能已经像是风中残烛一样微乎其微，但是塞德里克侯爵还是闭上了眼睛，向着所知道的每一位神祗献上自己虔诚的祈祷。希望诸神能够大发慈悲，让自己的坚持不至于白白浪费，让自己能够用生命换回儿子。

然后，他就听到了头上传来的惊雷炸响。

第243章法阵传送，直入战场（中二）

蛮兽人大军前锋团队首领、资深咆哮武士顿?塔西奋力挥动双刃巨斧，砍倒了迎面冲来的一名人类骑士，随后又旋身一挥，把两名重骑兵斩落马下，然后志得意满的昂起头颅，发出一阵摄人心魄的怒吼。

作为一位身经百战的蛮兽人部族军事首领，顿?塔西心里十分清楚，自己正在走向胜利。每场陷入僵持的战斗之中都有这样一个时刻，僵局即将打破，胜负之势正在形成。经验丰富的指挥官都有嗅到这个时刻的能力，现在顿?塔西就感觉到了，张大的鼻孔不但嗅得到饱饕血腥的满足，还有大获全胜的甜美。

战斗正在他的身边进行着。在这天的拂晓时分，人类重骑兵进行了堪称英勇的冲锋，将两个仓促成军的蛮兽人团队砍杀得抱头鼠窜。足足五百名蛮兽人的尸体铺平了一条血路，让人类重骑兵直接冲进了营寨重地，两名蛮兽人的顿在混乱之中战死，整个前锋营的秩序完全崩溃。

换成是一般的部队，这个时候恐怕就会发生溃退了，就连性情凶猛的蛮兽人也感到了畏惧和动摇。然而黑月之神索纳塔今天并没有打算用蛮兽人的鲜血滋润自己干涸的喉咙，或许因为士气低落的缘故，在人类轻步兵跟随重骑兵冲锋的时候，出现了不该有的迟疑。

这个失误只需要几分钟就可以弥补，在血肉横飞、金属交鸣的战场上，可谓转瞬即逝。不过顿?塔西完全抓住了这个宝贵的机会，亲自率领一百多名咆哮武士发起了反冲锋，死死拖住了人类步兵冲锋的脚步。在后续两个蛮兽人精锐战团到来之前，这些咆哮武士就像是打入墙壁的楔子一样，毫不动摇的承受着人类部队发起的一次又一次的猛攻，虽然伤亡惨重，但是也让埃里克斯?塞德里克侯爵弥补失误的努力付诸流水。

由于在兵员素质和数量两个方面都处于劣势，人类一方必须迅速扩大重骑兵决死冲锋获得的战果，尽快将蛮兽人的阵列彻底撕开。一旦蛮兽人大军从混乱之中恢复过来——哪怕损失了几个千人战团，那就只有一种结果。人类部队崩溃败退只是时间的问题了，甚至连重新集结、守住山丘营地都很困难。

胜利的机会看来已经从指缝中溜走了，虽然数百重骑兵还在残破的营寨之间呼啸冲锋，虽然成千上万的轻步兵还在像海浪一样拍击着蛮兽人最前方的防御阵列，但是很明显人类一方已经颓势尽显，给顿?塔西带来的压力也越来越小了。

喧哗声从一侧传来，顿?塔西转头看去，正好看到两名咆哮武士跌倒在地，一个脑袋上瘪进去一大块，另一个捂着鲜血直淌的胳膊。从他们倒下的躯体之间，一名重甲骑士高举着多头连枷，策马向顿?塔西冲去。这名骑士头戴全罩式头盔，胸前有个呲牙咧嘴的白狼头徽章，毛皮丰美的冬狼斗篷在他的肩后飞扬，如果不是铠甲已经满是尘泥血污，应该说相当威风凛凛。

顿?塔西露出一个粗鲁而凶狠的笑容，朝着双手吐了一口唾沫，然后抓起插在地上的双刃战斧。这把战斧刚才已经砍下了七八个人类骑士的头颅，而这个看上去像是个首领的家伙，脑袋显然可以成为顿?塔西帐篷前面图腾柱上最好的战利品。

“黑月大神保佑俺，waaagh！在头骨柱上增添一个最漂亮的脑袋！”顿?塔西咆哮着把斧头在头上抡了一圈，发出摄人心魄的低沉呜呜声。

那名白狼徽章的骑士毫无惧色，一面舞着连枷做出冲锋的样子，一面从身后拔出一支寒光闪烁的短投矛。不过就在最初的接触发生之前，一阵尖锐的号角声穿透了混乱战场的喧嚣，刺入两人的耳膜。

“诸神在上，这号角响得真及时！”白狼徽章的骑士似乎非常不满，掀开护面甲的下半部分，朝身边狠狠呸出一口带灰土的唾液。“蛮子，你的脑袋暂且寄放在你的粗脖子上面。”他朝顿?塔西喊出极具挑衅的宣言，“那已经是我的东西了，等到一会冲锋的时候，我还会把它拿走的！”

“俺的脑袋你拿不去，人类小虾米，倒是你的脑袋，俺很有兴趣弄下来当装饰品啊！”顿?塔西粗声粗气的回应着，竖起战斧向地上一顿，发出一记沉重的撞击声。“你们已经完蛋了，勇气可嘉的人类小虾米，下一次冲锋，就是你们的末日！”

白狼徽章的骑士哼了一声，拨转马头，朝着集结号角响起的方向疾驰而去。陷入混乱的蛮兽人营地正在迅速恢复秩序，他一路上看到了许多失去主人的战马，还有徒步作战的重骑兵，他们闪亮的铠甲已经变得破损不堪，有些人失去了头盔，血流满面；有些人折断了长枪，只能捡起蛮兽人武士不合手的武器继续战斗。大约二百名还能保有战马的重骑兵在一面“披甲黑熊”的旗帜下方集结，而且几乎人人带伤，其中半数伤势严重，坐在马鞍上都无法保持平稳。

绰号“巨人”的希特拉子爵站在家族旗帜下面，雄伟的身躯上血迹斑斑，铠甲上密布的创痕几乎无法计算。不过这些伤痕并没有击倒希特拉子爵，反而让他骑士的勇猛之血燃烧的更加旺盛，通红的双眼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几百米外的蛮兽王旗。

“只要夺走那东西，蛮子就会再次混乱起来。”希特拉子爵用他略显浑浊的沉厚声音说，“伊斯方弟兄，你有没有勇气和我再来一次不惜生命的大冒险？”

“最好……不要。”银狼伊斯方?塞德里克爵士摘下了闷热的全罩式头盔，苍白而英俊的面容迎着上午的阳光，神采飞扬，仿佛里面蕴藏着光源一样。“希特拉弟兄，我们必须有勇气承认失败，然后尽可能保住现有这些宝贵战力。这次失败并非我们的原因，而是后续部队跟进失误……按照计划，他们早就应该和我们汇合一处，大肆纵火破坏，扰乱蛮兽人大军的秩序。然而直到现在，我都没有看到哪怕一支小队的支援。”

“他们来了，但是被堵在了外面。”希特拉子爵烦躁的抹了一把满是鲜血的脸庞，让自己短粗的胡须变得更加艳红。“我听到了厮杀的声音，看到了战旗在飘舞，但是援军始终无法突破蛮兽人的阻截……你说得对，伊斯方弟兄，我们已经输掉了这场战斗，但是我们同样无路可退，只能向前冲锋。”

第244章法阵传送，直入战场（下）

“冲锋？你说的是去送死吧！”绰号“银狼”的伊斯方爵士瞪大眼睛，压低声音朝着希特拉子爵吼叫起来，“你睁开眼睛看看吧，现在我们的重骑兵部队还经受得起一次面对面的激烈交锋吗？”

希特拉子爵连眼皮都没抬，不假思索的回答说，“当然经受不起，伊斯方弟兄，我比你更加清楚部队遭到的损伤。但是我们刚才冲得太猛，已经到了无法回头的地步，只能赌一下是否天上诸神还眷顾我们的国家了。”他伸出一根染满鲜血的粗壮手指，朝着蛮兽王旗飘扬的方向比了一下，“那面旗帜距离这里大约有四百米，只要能够冲过这四百米，并且砍倒旗杆，就有可能让蛮兽人陷入新的混乱，那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你疯了，希特拉弟兄。”伊斯方爵士重重哼了一声，脸色有些发白，“请容我提醒你，现在我们和蛮兽王旗之间大约挡着两千名最精锐的蛮兽人战士，即使是养精蓄锐刚刚投入战场的重骑兵联队，硬冲两千蛮兽人战士的结果也不会太美妙。”

“我知道，所以胜利已经不在我们的手中，而是在诸神的眼里。”希特拉子爵露出了一个冰冷而坚决的微笑，拿起伤痕累累的头盔戴好，然后跨上战马。“没有太多时间考虑了，伊斯方弟兄，让我们如开国大帝李维一世陛下的名言那样，迎着胜利，走向死亡！”

伊斯方摇了摇头，“你真是疯了。”他一面抱怨着，一面盖上护面甲，“不过我也提不出更好的办法……好吧，就让诸神来裁断我们是否应该失去生命吧……”

他的尾音突然像是刀切一样断掉了，先是侧耳倾听，然后怀疑的抬起头来，朝前方的天空看去。“等一下，希特拉弟兄，那是什么？”

几乎在同一时刻，正在组织防御的蛮兽人前锋营统领顿?塔西也同样怀疑的抬起头来，看着头顶似乎正在微微波动的天穹。“很糟糕的预感……是来自头上的危险？难道会是狮鹫帝国的炼金飞行战舰出动了吗？”他自言自语的咕哝着，手掌一会紧握战斧斧柄，一会又焦虑的拍着脑袋。

“顿?塔西大人，您完全用不着担心。”蛮兽人前锋营统领的身后，一个穿着黑色轻甲的瘦高男人鞠了一躬，用带些讨好的语气说，“我们不眠之眼情报网的暗探完全可以向您保证，狮鹫帝国的四艘炼金飞行战舰全都被调去拱卫光耀之都菲尔梅耶，三天之内，不会有任何一艘出现在这里的战场上。”

顿?塔西鄙夷的看了那个瘦高男人一眼，随后又抬起头来看着天空，“不对，不对，糟糕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他嘴里发出的呢喃声近乎**，“就像被那个人类老骑士率军突袭的那次，不……更加强烈，如果留下来的话，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蛮兽人的军纪一向松弛，然而荣誉感却极为强烈。任何在强敌面前后退的举动都会被视为只能用鲜血来洗刷的耻辱，更不要说无缘无故的后撤。顿?塔西强自按耐着心中越来越强烈的不祥预感，不断抬头打量着头顶的天空，试图找出预感的来源。他相信自己的预感从不会出错，因为那不仅仅是红月女神玛法的恩赐，而且就在不久前，还因为这个预感提前发现了无畏者贝尔蒙德爵士率军发动的夜间突袭，让狮鹫帝**吃了一个损失惨重的大亏。

一点极其细微的光芒在天穹之中缓缓浮现，与炽烈的阳光相比，几乎让人难以察觉。顿?塔西咧着大嘴，皱起眉头打量着这点细微的光芒，他的双眼看到的只是无害的微光，然而直觉却让他感觉那根本不是什么微光，而是一处深不见底的庞大裂隙，正要吞噬包括他在内的无数蛮兽人战士的血肉和灵魂。

“红月女神玛法啊，让俺多看到一点，再多一点……”顿?塔西极力凝聚精神，一团半透明的波动出现在他的头顶上，缓缓向天空散发着涟漪。这是顿?塔西的天赋能力，让他可以看破一切隐藏的危险。然而就在精神的涟漪刚刚扫过天空的时候，一阵空气的狂澜骤然发生，一股难以形容的强大力量从那点微光之中爆发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摧毁了顿?塔西的神智。

蛮兽人前锋营统领发出一声垂死野兽的嚎叫，整个身体弹了起来，然后在无数道惊恐的目光之中重重栽倒在地，而且几乎是在倒地的同时，就失去了一切生机。几名蛮兽人部族首领急忙跑过来，围在顿?塔西一动不动的身躯周围，试图找出他暴死的真正原因——从激怒了黑月之主索纳塔直到最近一段时间没有亲斤蛮兽人的棒女人。不过他们刚刚议论了几句，一片跃动的光芒伴随着炸雷般的轰鸣声，骤然出现在蛮兽人营地的上空。紧接着，整个天空都仿佛是爆炸了一般，无数道漆黑的裂纹几乎同时浮现，从裂缝之中泄露出无数可怕的能量乱流，顷刻之间就席卷了大半个蛮兽人营地。

这个突如其来的灾难令蛮兽人大军取得的优势全都付诸流水，呼啸的能量乱流以吞噬一切、燃烧一切、粉碎一切的威势肆意纵横，大地在轰鸣震动，能量乱流所过之处，大片大片的泥土和石块被掀上半空，然后又砸了下来。很多蛮兽人也和泥土砂石一起上了天，然后被能量乱流撕裂、焚烧和粉碎；血肉和土石搅和在一起，几乎无法辨认尸体的真面目。

就连许多威名赫赫的蛮兽人咆哮武士也都毫无抵抗之力的送了命，整个营地几乎只有蛮兽王旗附近还是安全的。一大片黑色的荆棘在蛮兽王旗附近迅速生长，结成了一面坚固无比的盾牌，将来袭的能量乱流阻挡、分解，并最终化为没有威胁的微风。

人类一方在这场灾难之中几乎没有损失，而且抓住时机冲出了重围。他们一撤退就没有停下脚步，山丘营地的大门重新映入眼帘的时候，就连原本已经决心战死的希特拉子爵都感到热泪盈眶，无比亲切，银狼伊斯方爵士更是连连挥舞着拳头，兴奋得几乎不能自抑。

埃里克斯?塞德里克侯爵亲自迎了出来，他没有去看自己的儿子，而是朝着希特拉子爵叩响胸甲。“欢迎回来，帝国的勇士们。”临时统帅用低沉、沙哑的声音说，“是我的指挥不力，让你们陷入蛮兽人的重围，我愿意向陛下写信，承担一切责任。但是在此之前，我希望你们能够向我解释一下，在蛮兽人营地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245章龙骑出击，所向披靡

包括“巨人”希特拉子爵和“银狼”伊斯方爵士在内，整个重骑兵联队都没有人能够回答狮鹫帝**临时统帅埃里克斯?塞德里克侯爵所提出的问题，因为他们并没有看到在蛮兽人营地发生的全部变故。说实在的，如果他们胆敢留下来的话，很可能就都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之中粉身碎骨了。

从天空向下俯瞰的话，能够看到包围着山丘营地的蛮兽人军营已经消失了很大一部分，就像是被一张无形巨口狠狠咬了一下的面包圈一样。整整两千名精锐蛮兽人战士被埋在了崩塌的土石下面，血肉混合着泥土，呈现出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暗红。

“伟大的黑月之主啊，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高高竖起的蛮兽王旗之下，一名身材尤为雄壮的咆哮武士圆睁双眼，用堪称凶恶的表情注视着正在营地废墟之中肆虐的能量乱流。这位咆哮武士穿着对于蛮兽人来说极其华丽的全身重铠甲，面前插着一把长柄斧枪，岔开双腿站立的姿态犹如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峰。然而这并非他能够安然无恙的原因，在他身后不远处，一层天蓝色的魔力护罩从蛮兽王旗上散发出来，看上去像是脆弱的水晶，却将汹涌的能量乱流牢牢阻截在五十米之外，只是表面不时闪烁着耀眼的金色光芒。

“不能让这种糟糕的情况持续下去！”这名咆哮武士霍然转身，用低沉、有力、充满威慑感的声音说，“总萨满大人，想想办法，神眷之子把蛮兽王旗托付给您，可不是让您袖手旁观的！”

蛮兽人大军的总萨满是个佝偻着腰的枯瘦老人，从额头到双脚全都被繁复细密的纹身覆盖，而且还镶嵌着许许多多的宝石，以至于让他的表情总是显得漠然而神秘。虽然高大蛮兽人的咆哮声宛如耳边响起的阵阵雷霆，但是总萨满的脸上依然漠无表情，只是冷冷的翻了一下眼皮。

“顿?卡巴大人，我的人都已经全力以赴，否则你以为你为什么能够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他一面回答，一面抬了抬紧握着骨制祭器的右手，魔力光罩骤然明亮起来，挡住了一股尤为猛烈的能量狂澜的冲击。“那不是普通的魔力骚乱，而是来自于其他位面的能量乱流，威力简直不可衡量。除非蛮兽王旗的真正主人亲自主持神降仪式，否则谁也无法强行将其平息下来。”

“我知道您有办法，总萨满大人。”顿?卡巴语气强硬的宣称，“我知道神眷之子给您留下了召唤先祖图腾的符咒，那完全可以解决眼下的麻烦。”

“先祖图腾是我们最后的底牌，要用在更为关键的时候。”总萨满摇了摇头，蠕动着缺了大半牙齿的嘴巴回答说。

“什么时候比现在更关键？”顿?卡巴愤怒的指着前方的营地废墟，以及在废墟之中肆虐的能量乱流。“我们的部族兄弟正在毫无意义的流血牺牲，而我们的敌人则在趁机逃离！”

“人类已经全都逃走了，而且相信我，在能量乱流肆虐之处，也不会再有部族弟兄能够撑到现在。”总萨满掀起眼皮，露出一双晦暗深沉的眸子，“顿?卡巴大人，来自其他位面的能量乱流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我希望你现在最好整顿队伍，准备应对随后出现的真正麻烦。”

顿?卡巴钢铁般的面容微微一凛，声音变得轻而致命，“您最好没有猜错，总萨满大人。”他用近乎耳语的音量说，然后快步走向了屹立在不远处的蛮兽王旗。

一阵刺耳的骨笛声响彻蛮兽人营地的上空，轻而易举的穿透了已经渐渐减弱的乱流轰鸣。听到熟悉的骨笛命令，蛮兽人战士纷纷从茫然失措的状态清醒过来，下意识的按照命令开始行动，在能量乱流肆虐的区域外围集结，列成一道道足以抵挡重装骑士冲击的坚实防线。顿?卡巴抖着代表全军统帅的血红披风，在上百名拥有“顿”称号的资深咆哮武士的簇拥下，站到了防线的最前列。这位身经百战的蛮兽人悍将已经下定决心，无论从能量乱流之中出现何等恐怖的敌人，他都要用神眷之子赐予的斧枪饱饕对方的鲜血，以祭奠刚刚死去的数千名部族弟兄。

顿?卡巴完全没有想到的是，他等到的敌人居然是一株无比庞大的古树，像是擎天巨柱一样从骤然浮现的虚空裂缝之中落下，数百根粗壮无比的根须像是有生命一样狂舞着，一下子就将精锐蛮兽人战士组成的坚固阵列撕扯的七零八落。

那根本就不是人力所能抵挡的庞然巨物。

从天而降的永恒古树高达数百米，底部的根须最细也比得上蛮兽人战士的大腿，坚实沉重的程度更胜钢铁。这些根须猛烈挥舞之下，即使是全力防御的咆哮武士也会连人带武器给打飞出去。顿?卡巴伏低身体，双手抡起斧枪挡住了其中一根粗大根须的抽打，发出的声音竟然如同铁锤凶猛的砸上了铁砧，激起的火花宛如烟花一样四处迸射。

顿?卡巴高大的身躯猛然向后一仰，斧枪从根须上高高弹起，斧柄像是活蛇一样在他手心扭动着，似乎想要竭力挣脱他的掌握。这次猛烈交锋的结果让顿?卡巴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气，神眷之子赐予的魔法斧枪锋刃出现了好几处崩裂，斧面也有些微微变形，然而在那根粗大的根须上面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创痕，如果不是凝神细看，几乎会被忽视掉。

能够如顿?卡巴这样抵挡住永恒古树根须抽击的蛮兽人咆哮武士为数极少，成百的蛮兽人都被根须狠狠抽飞。不过由于蛮兽人的体质非常坚韧，即使是摔飞出去很远，绝大多数蛮兽人战士还是马上就爬了起来，除了头脑有些昏沉之外，可以说是毫发无损。正在他们发出阵阵恼怒的吼叫，准备再次发动冲锋的时候，一阵轻灵的歌声从那株顶天立地的巨树上飘了出来，就像是当头泼下一盆冷水，让被疯狂战意烧的最热的蛮兽人的脑袋也都清醒了一下。

下一瞬间，无数银白色的光线从永恒古树的树冠上飞射而下，像是蛛网一样把数以百计的蛮兽人缠在其中。哪怕是普通的蛮兽人战士也拥有人类大力士都难以企及的可怕力量，然而这些银白色光线却坚韧得令人吃惊，无论这些蛮兽人怎么挣扎，都无法摆脱光网的缠绕束缚。

顿?卡巴第一个挣脱了光网的束缚，看似纤细的银白色光线在他的铠甲表面留下了许多深深的划痕，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也多了许多又细又长的血痕，那种宛如烈火焚身的痛楚，让顿?卡巴的怒意更加炽热，将树妖精的安抚歌声猛然弹出脑海。

“我们已经展现出自己的力量，这场战斗不要继续下去了，蛮兽人首领，只要你同意后撤，我们就可以释放你的手下。”一个庄重、威严的声音从永恒古树的树冠上响起，同时有许多枝叶相互交叠，形成了一张巨大而苍老的绿色面孔。两颗橡果眼睛从上百米的高度注视着顿?卡巴。

“对于一个真正的蛮兽人咆哮武士来说，玩弄这些伎俩没有任何意义！”顿?卡巴挥舞着斧枪，朝着永恒古树的绿色面孔大声咆哮起来，“和俺真刀真枪的打一场，否则的话你们休想让俺后退半步！”

“既然如此，蛮兽人首领，如你所愿。”绿色面孔似乎颇为赞同的眨了眨眼睛，随着这句话，一声高亢、嘹亮的龙吟声从永恒古树的树身之中响起，紧接着一团漆黑的雾气轰然升腾勃发，如同一根长矛一样直刺苍穹。

顿?卡巴感到心中一凛，“是只该死的长翅膀大蜥蜴？”他咕哝着握紧斧枪，严阵以待，不过并不显得特别紧张。因为这并不是顿?卡巴第一次和巨龙交锋，在亚伯拉罕大沙漠，拥有龙族血统的沙蜥蜴和地行龙为数众多，经过漫长的岁月之后，许多蜥蜴族群的首领都会进化为拥有一定智慧的下等土系巨龙。作为一个庞大部族的军事首领，顿?卡巴不止一次率领部族战士围猎这些巨龙，而且取得了相当丰厚的战果。

然而在宛如一颗巨大流星一样从天而降的洞窟之主格拉斯?烁影面前，顿?卡巴所斩杀的最强大的土系巨龙也相形见拙。如果说格拉斯?烁影是造物主精心雕琢的杀戮机器，那么沙蜥蜴进化而成的下等土系巨龙只能说是拙劣的仿制品，浓郁到近乎让人难以呼吸的龙威迎面扑来，即使以顿?卡巴的钢铁意志，都不禁感到一阵眩晕。

一次心跳的间隔之后，炽烈如实质的怒意轰然烧了起来，让顿?卡巴双眼发红，这位蛮兽人咆哮武士对于自己刚才的畏缩感到无比耻辱，对于他来说，这是只能用鲜血才能洗去的耻辱，无论是来自于敌人还是自己的。

顿?卡巴疯狂的咆哮一声，用尽全身之力，斧枪从下到上挥出一道猛烈弧光，朝着格拉斯?烁影的下腹部砍去。

顿?卡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击倒的，不过当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满嘴都是血腥和苦涩的药味，眼前只有一片蔚蓝的天空，以及总萨满那张仿佛总是带有凄苦和冷漠味道的苍老面容。

“总萨满……大人？”

“好好休息吧，顿?卡巴大人。”总萨满用干巴巴的语气说，然后把手放在了顿?卡巴的胸前，“不要坐起来，你的脑袋受到了重击，昏迷了整整三天。”

“三天？可是，我的战斗还没有结束……”

“已经结束了，这里是新建的营地，部队后撤了大概五千米。”总萨满一面说，一面拍打了一下双手，一名穿着巫医长袍的年轻蛮兽人快步走了过来，把满满一碗热腾腾、黑糊糊的草药汤端到了顿?卡巴的面前。

“喝了这个，然后好好睡上一觉吧。”总萨满语气温和的对顿?卡巴说，“承蒙黑月之主的恩赐，你的灵魂还不是到血战城堡参加宴席的时候呢。”

“您拥有召唤先祖图腾的能力……为什么……不试试先祖图腾的威力？”顿?卡巴没有去接盛满草药汤的木碗，而是声音破碎的固执询问着。

“先祖图腾能够极大增强所有萨满神术的威力，甚至让我暂时拥有传奇水准的实力，通常而言，这足以应付任何突发情况了。”总萨满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沮丧的苦笑，这是一个极不甘愿的表情，他的语气也微微改变，让顿?卡巴感到心里发冷的是，总萨满的语气同样没有听到过，里面蕴藏着某种情绪，应该说最贴近的形容就是恐惧了。

“然而这一次我们遭遇的麻烦完全超出了想象。那只传奇巨龙和它的龙骑士就已经是极为棘手的敌人了，然而和传奇巅峰的永恒古树相比又算不了什么。我不知道隐藏在永恒古树后面的是否还有更加强大的存在，但是我知道……如果我召唤出先祖图腾，等待我们这支部队的结局就只有全军覆灭。”

第246章巨树化城，战斗间隙

眼看着顿?卡巴喝下掺有切碎的毒芹、鹰麻豆和曼陀罗花的草药茶，然后昏沉沉的睡了过去，蛮兽人总萨满枯瘦的面容一沉，表情显得更是困苦不堪。

蛮兽人一方遭遇的麻烦远远不止他刚才对顿?卡巴讲述的那些，如果只是一头传奇巨龙和一株永恒古树的话，蛮兽人并不需要放弃防御完善的营地，撤退到这么远的地方。恰恰相反，拥有“血勇暴怒”和“集体狂暴”这两个高阶萨满巫术的他只要召唤出先祖图腾，把自己的仪式施法能力强化到传奇水准，那么区区两个对手，只会被数以万计的狂暴咆哮武士发动的恐怖冲锋浪潮迅速淹没。

然而那株永恒古树接下来的形态改变，却让总萨满的信心迅速降低，最后无可奈何的下达了放弃营地、向后撤退的命令。

总萨满下达的命令并没有被一向桀骜不驯的蛮兽人咆哮武士所抗议，这在平时几乎是无法想象的事情。总萨满作为萨满巫医的最高首领，当然拥有崇高的身份，但是萨满巫医并非咆哮武士，在军事统帅无法履行指挥权责的时候，按照蛮兽人的规矩，原本应该由威望第二高的咆哮武士接过统帅权杖。

这往往会导致一场短促而血腥的冲突——想要取得统帅权杖的咆哮武士肯定不止一位，而且哪怕面临死亡的威胁也绝不会退缩。在蛮兽人还很简陋的语言中，服软和怯懦是同一个词，而怯懦意味着失去威望，失去威望意味着必须以鲜血和生命来洗刷耻辱。

但是在这天的上午，没有一位蛮兽人咆哮武士朝握在总萨满手中的统帅权杖投去渴望的目光，也没有人反对总萨满的撤退命令。实际上，命令得到了最迅速和彻底的执行，仅仅几分钟之后，数万蛮兽人战士就像是泄洪的浊流一样溃退了，而且撤退的秩序非常混乱。倘若不是蛮兽人的体质尤为坚韧，光是撤退时的拥挤、殴斗和自相践踏，就足以让上千名战士的灵魂离开**，前往黑月之主索纳塔的死后国度。

想到这里，总萨满直起了仿佛一直被重担压弯的腰，脸上露出了一丝虚弱的苦笑。他实在不愿意继续回忆三天之前发生的事情，回忆起无能为力的耻辱，回忆起自己面对从大地之上突然崛起的绿色树城的恐惧。

顿?卡巴被巨龙背上的骑士用闪耀着银色光芒的龙枪击倒之后，周围的蛮兽人咆哮武士并没有因为首领的倒下而退缩，而是纷纷发出了暴怒的吼叫声，以更加疯狂的姿态冲向洞窟之主格拉斯?烁影。巨剑、战斧和重锤像是雨点一样落在幽魂巨龙的躯体上，让它能够吸收大量物理伤害的半虚化身躯也有些承受不住，鳞片破碎，肌肉撕裂，骨骼哀鸣，整个身体都不断散发出袅袅黑烟。

龙骑女爵琳?阿斯托利亚在她所生活的那个年代，曾经与蛮兽人咆哮武士进行过激烈的较量，深知这个种族难以理喻的性格以及悍不畏死的顽强。格拉斯?烁影刚刚被包围，她就奋力挥动起秘银龙枪，一道银白色的弧形气浪伴随着绽放的斗气光芒轰然爆发，最前面的几十名蛮兽人咆哮武士立刻像是炒锅里的豆子一样飞了出去。

气浪的威力非同一般，即使是蛮兽人的体格极为强壮，一时间也爬不起来。格拉斯?烁影抓住这个极为难得的空隙，发出一声尖锐的龙吟，双翼霍然张开，一面拍打着冲过来的蛮兽人，一面借助强而有力的后肢，猛然腾空而起。

巨龙是天空的宠儿，即使是狮鹫帝国曾经征服了半个大陆的巨型炼金战舰，也难以在没有狮鹫空骑士的护航下与巨龙作战。蛮兽人大军虽然也拥有巨鹰骑士小队的编制，然而巨鹰的载重能力极为有限，背上的巨鹰骑士不但身材矮小，而且往往只携带了最基本的防身武器，即使有些轻弩之类的射击武器，也根本无法对体型庞大、鳞甲坚固的格拉斯?烁影造成任何威胁。

然而这样一来，永恒古树就直接暴露在蛮兽人的斧刃之前了。格拉斯?烁影虽然一次又一次从天空之中俯冲下来，用铺天盖地的龙威和炽热的龙息将蛮兽人赶得四散奔逃，然而蛮兽人的数量实在是太多，刚刚把一个方向的数百名蛮兽人战士远远驱离，其他方向就围上来更多的蛮兽人。沉重的战斧和巨剑连续不断的劈砍着永恒古树的树干，发出的铿锵声简直就像是数百个铁匠铺子同时开工。

永恒古树的树干坚固无比，强度更胜以坚硬著称的金刚檀木。蛮兽人虽然力大无穷，手里的斧头也是精钢锻造的上等武器，但是短时间内连在永恒古树的树皮上留下痕迹也做不到。而且没等他们劈砍多久，高达数百米的巨树突然震动起来，无数树根再次从地面升起，如同翻腾的长鞭一样，将许多蛮兽人狠狠的抽打出去。

接下来响起了树妖精的歌声，曾经将许多蛮兽人紧紧束缚的白色光网再次浮现。看到这一幕，刚才吃过苦头的蛮兽人下意识的向后退去，然而他们的同伴却无法理解这种怯懦的举动，一面咆哮着大声咒骂，一面猛的向前拥挤，无数只手臂举起的武器迎着日光，远远看去竟然如同一座钢铁丛林。

下一瞬间，树妖精们的歌声猛然拔高，简直就像是一线钢丝抛入天际。永恒古树的庞大身躯在歌声中轰然震动，数不清的气生根和粗壮枝条从树干上蔓生而出，像是有生命一样朝着四面八方扩张开来。正在围攻永恒古树的蛮兽人像是炸了窝的蚂蚁一样四处逃窜，来不及逃走的蛮兽人被无数根须同时包围，眨眼之间就活生生的裹成了一个绿色的茧子，然后挤压在更多孳生的枝条下面。这样的茧子数以百计，而缠裹着树枝和树叶的塔形建筑就在这些茧子上方缓缓形成。十几分钟之后，宛如撑天巨柱的永恒古树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变成了一座有着藤蔓城墙和无数翠绿高塔的巨大城堡。

“伟大的三月之神啊……是森罗树城，高等精灵皇族的森罗树城，只有传奇巅峰的永恒古树才能转化的可怕战争堡垒！”见多识广的总萨满霍然直起身体，发出了一声近乎**的祈祷，“传令兵，吹响骨笛，全军撤退！”他朝着脸上表情茫然的传令武士吼叫起来，“蛮兽王旗的主人不在这里，我们没办法冲破森罗树城的强大防御！”

第247章会晤惊喜立场（上）

在那场很可能导致狮鹫帝**全军覆没的战斗离奇结束之后不久，立下大功的“银狼”伊斯方?塞德里克爵士换下了满是裂痕的铠甲，率领着一小队轻骑兵策马冲出山丘营地，向着几千米外那座突兀崛起与平原之上的绿色城堡前进。

伊斯方爵士并没有携带骑士剑和盾牌，披风下面也没有隐藏着被称为银狼之牙的六支魔法短投矛，因为这一次他必须竭力避免和绿色城堡的主人发生冲突。狮鹫帝**在兵强马壮的时候，或许还不会把这座由活生生的巨树转变而成的战争堡垒放在眼里，然而此时此刻，士气已经降到谷底的帝**无法承受一场激烈冲突带来的打击。

越向前行，伊斯方爵士的心情就越发沉重。就连迎面吹来的锐利夜风也无法带走他心底的焦躁不安。“巨人”希特拉子爵的冒险突袭计划已经葬送了狮鹫帝**最为精锐的重骑兵联队，现在山丘营地里面虽然还驻扎着整整十二个步兵团，以及将近三万被大乱了编制的溃军，看似人数众多，然而由于士气太低，这些部队的战斗力非常孱弱，可以说不堪一击。即使是临时统帅埃里克斯?塞德里克侯爵宣布了最为严酷的军律，依然出现了相当数量的逃兵。

所以伊斯方爵士现在可以说是肩挑重担，不但要打探到绿色树城之主的真正目的，还要尽可能把他争取到狮鹫帝**一方，为山丘营地的整编工作赢得至少四十八个小时的宝贵时间。

这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要知道，那座绿色树城是伴随着恐怖的能量风暴，直接出现在战场上的。虽然树城的出现让蛮兽人大军匆匆撤退，然而这并不意味着树城之主就一定会站在狮鹫帝国这一方。

更大的可能是，这是个极具威胁性的第三方势力。

伊斯方爵士有许多理由拒绝这个成功率近乎于零的任务，然而当他看到父亲疲惫不堪的面容和密布血丝的双眼之后，拒绝的话就像是碎石一样噎在了喉咙里面，怎么也吐不出来。

轻骑兵的速度很快，不多久，绿色树城的巍峨身影在晚霞的簇拥下清晰可见。伊斯方爵士勒马驻足，这是一座让人忍不住惊叹的其妙建筑，粗大的树枝和藤蔓相互纠缠，形成了严丝合缝的绿色城墙；高耸的尖塔宛如无数螺旋长矛一样直刺苍穹，顶端闪耀着银白色的光芒；一只鳞甲峥嵘的黑色巨龙趴在城堡最高的天台上，双目紧闭，似乎在悠闲的睡着觉，伴随着雷鸣一般的呼噜声，一股股炽热的黑色火流从巨龙的鼻孔之中喷出，让空气里面弥漫着淡淡的硫磺气息。

“多么美丽而又强悍的生物，简直就是造物主的最高杰作。”轻骑兵队伍里面传来了一个轻如呓语的声音，一个看上去脸色有些格外苍白的青年推开护面甲，眼带迷恋的望着黑色巨龙在晚霞之中的剪影，“以我爷爷的名誉发誓，如果让我能够骑着这匹巨龙翱翔天空，哪怕就这么死了都心甘情愿啊……”

伊斯方爵士瞥了一眼那个青年胸前的“咆哮巨龙”徽章，眸子里面有暗沉的光芒一闪，“你的希望说不定会很快达成，迷恋巨龙的瑞卡特爵士，不过不是骑在巨龙背上，而是被那家伙的尖牙利爪撕成碎片——如果我们的交涉以失败告终的话”

“这死法不太可能落在我们的头上，伊斯方大人。”被称作瑞卡特爵士的青年一本正经的回答说，“我读过我爷爷亲手写下的全部关于龙骑士的著作，巨龙——尤其是高等巨龙，通常都会以炽热龙息作为首选的攻击方式，只有体型远比我们巨大、而又对龙息具有超强防御能力的对手，才会让他们以尖牙利爪展开进攻……”

“瑞卡特爵士，多谢你成功的打击了我们的士气，现在请你住嘴吧！”伊斯方爵士厉声打断说，“我不想知道自己是会被烧成灰烬还是撕成碎片，如果你的知识无法为我们的任务带来帮助，就请给我闭上嘴巴呆在队伍里面！”

瑞卡特爵士向后退了一步，勉强点了点头，不过投向巨龙的目光可没有收回来。“我会按您说的办，伊斯方大人，您是谈判的首席代表。”他语气平淡的承诺说。

“记住你的话，瑞卡特?阿斯托利亚，你的祖上确实担任过帝国空中骑士团的重要职务，但是最后一匹巨龙已经死于数百年之前，龙骑士也早就成为传说之中的影子了。”伊斯方爵士语气森然的告诫说，然后转过头，“传令兵，吹响号角，表明我们的使者身份！”

背着一只青铜号角的传令兵有点紧张的点了点头，然后举起号角，深深吸了一口气。就在他想要吹响第一个音符的时候，一团青白色的光芒突然从队伍的前方爆发，紧接着形成了一座满是玄奥符号的传送门。

“诸神保佑，伊斯方?塞德里克爵士，西塔森林一别之后，我们又见面了。”一个礼貌、从容的声音响起，随后从传送门里面走出了一位穿着大魔法师长袍的年轻人，手里拄着一根外表极为简陋的弯曲木杖，正朝着伊斯方爵士露出微笑。

伊斯方?塞德里克爵士一向自诩定力过人，然而在看到身披长袍的杰迪?卢克斯从传送门中走出之后，一时间只能瞪大双眼，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喔，这可不是对待断后勇士的态度，伊斯方爵士，难道你见到曾经的战友安然无恙的时候，一点都不感到高兴吗？”杰迪佯装不满的挑起眉峰，点着弯曲木杖说，“这可真是让人感到太沮丧了。”

“诸神啊，杰迪大师，看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伊斯方爵士疯狂的摇着头，冷静的面具早就被他自己打破了，眼底甚至闪烁着泪花。“我们所有人都该感谢你的救命之恩，要不是你引走了那个可怕的暗黑精灵女巫，包括无畏者贝尔蒙德大人在内，恐怕我们没有一个人能够逃出西塔森林，返回光耀之都！”

第248章会晤惊喜立场（下）

与满脸激动之色的银狼伊斯方爵士相比，杰迪?卢克斯就显得平静许多，脸上甚至可以说是挂着淡漠的笑意。“救命之恩可谈不上，伊斯方爵士，你太客气了。”他挥了挥手说，“其实说起来，织魂者莎尔?班瑞还未必是冲着皇帝陛下来的，如果不是和我同行的话，你们遭遇的危险或许根本就没有这么大。”

伊斯方爵士执拗的摇了摇头，“杰迪大师，对于那个叛徒的手下来说，有什么是比截杀皇帝陛下更重要的事情？如果不是您和格雷果爵士舍身断后，拦住了那个可怕的黑女巫的话，现在狮鹫帝国可就落在那个叛徒的手里啦。”

杰迪耸了耸肩膀，“关于这件事情，我最开始的时候是和你有同样想法的，可是很快就不这样想了。”他一面说，一面举起弯曲木杖，身后绿色城堡的藤蔓吊桥轰然落下，随后两扇仿佛还有着顽强生命力的橡木大门缓缓开启。“这里不是详细说话的地方，来吧，晚餐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可以边吃边谈。”

看着绿色城堡的大门已经在自己面前敞开，伊斯方爵士小心的低下头，收起了自己眼底闪烁的光芒。然后牵着战马，跟在杰迪?卢克斯的身后，踏入了这座令他感到不可思议的建筑。

与狮鹫帝国那些著名的军事要塞相比，这座由永恒古树变化而成的绿色城堡的规模并不算大，勉勉强强够得上中等城堡。然而城堡内部的防御性建筑却远远超出任何中型城堡，在重型防御武器方面，甚至可以与西风郡城、塔尔隆要塞或者北奥拉要塞这样的军事重镇相媲美。光是在不到一百米的城墙上面，就分布着多达十二座重型投石器，宛如巨人手臂一样的藤蔓投臂严阵以待，末端结出的硕大刺栗果表皮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远比人类部队那些投石器的石弹可怕得多。

至于弓箭手的数量就更加难以计算了。城墙上下随处可见披着藤蔓和树叶战甲的树人战士，其中半数手持沉重的棍棒和盾牌，半数挽着将近两米高的橡木长弓。进入城门之后，伊斯方爵士一直在默数他所看到的树人战士的数目，当他数到两百的时候，不禁微微叹了口气，眨了眨因为斜视而有些干涩的眼睛。

走在前面的杰迪?卢克斯仿佛没有看到伊斯方爵士的小动作，径自穿过两道城墙和一条回廊，把他们一直带到了绿色城堡最高的塔楼下面。一身黑色铠甲的茹曼?劳伦斯和克莱门农?格雷果伯爵率领着一队格外高大的树人战士等候在那里，看到银狼伊斯方爵士等人到来，两人横臂当胸，用力叩击。

“莫比乌斯神殿守卫团全体军官，欢迎狮鹫帝国使者大人的到来。”

伊斯方爵士的两条眉毛霍然扬起，露出一个无法掩饰的压抑表情，“莫比乌斯神殿？”他惊讶的重复了一遍，目光落在比较熟稔的茹曼?劳伦斯身上，“茹曼爵士，您不是霍夫曼家族的卫队首领吗？”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伊斯方爵士。”茹曼?劳伦斯苍白的面孔上露出一丝自嘲的苦笑，“您知道的，菲丽西提小姐做出了令人遗憾的选择。”

“我知道，但是作为柔弱的贵族小姐，又面临生死关头，这个选择是可以被原谅的。”伊斯方爵士露齿一笑，“即使是皇帝陛下，想必也不会太过责怪菲丽西提小姐。”

“但是因此而死的弟兄们……可不会原谅她。”茹曼?劳伦斯重重的哼了一声，毫不客气的反驳说，“如果不是我们恰好遇到了莫比乌斯神的……”

一声金属的铿锵震响打断了茹曼的话，紧接着响起格雷果伯爵宛如岩石开裂的沉闷嗓音，“不要让贵客在这里耽搁太久，茹曼副团长，有些事情还是由杰迪圣徒来讲述比较好。”

茹曼的全身一震，随后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情，嘴巴紧紧的闭了起来。伊斯方爵士同样感到脸上有些发热，不过他可不敢去责怪性格暴戾的格雷果伯爵。早在春狩比武庆典的时候，他就对格雷果伯爵的可怕实力有所了解，恐怕就连整个狮鹫帝国，能够在单对单的决斗中占到上风的骑士，也超不过一只手的数量，而且其中还有一位现在躺在山丘营地的伤兵营里，不知道能不能恢复健康呢。

好在格雷果伯爵话音刚落，杰迪?卢克斯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这里没有各位的事情了，格雷果爵士，外城墙的防卫还要继续强化，我担心蛮兽人大军并不甘心今天中午的失败。”

“请放心吧，杰迪圣徒，我会亲自带队守夜。”格雷果伯爵用沉稳坚定的语气回答说，随后抬了一下胳膊，率领着那些树人战士转身离开。

茹曼?劳伦斯正要一起离开，却被杰迪?卢克斯叫住了。“茹曼弟兄，布置防务的事情有格雷果爵士就足够了，来一起吃点东西吧，佩妮学士酿造的加料淡啤酒现在口感刚刚好。”

茹曼略一犹豫，爽快的点了点头，“那就来一点吧，从昨天晚上开始，我就一滴酒都没有喝到，喉咙已经快要干涸得冒烟了呢。”

绿色城堡内部的每一座建筑全都是由活生生的植物形成的，就连最高的那座塔楼也不例外，粗如廊柱的藤蔓形成了盘旋向上的坡道，藤蔓上生长的硕大叶片完全可以承托一名全副武装的骑士的重量，不过踩上去还是会微微发颤。伊斯方爵士谈笑自若的走在杰迪?卢克斯的身边，不过跟随他前来的那些轻骑兵可就没有这个胆量，尤其是学者出身的瑞卡特?阿斯托利亚爵士，几乎是靠着两名同伴的连推带拉，才登上了这座塔楼设在高处的会客厅。

如果说这座塔楼的外形像是一株剑兰的话，那么会客厅就像是在剑兰三分之二的地方膨大起来的花苞。一行人刚刚走近会客厅，十几只巴掌大小的树妖精就伴随着银白色的光芒出现，一面唱出银铃般的歌声，一面拉着紫红色的花瓣门帘左右分开。带些清新潮意的轻风扑面而来，令人不由得精神一振。

“请吧，请吧，随意吃些喝些。”杰迪一面伸手谦让，一面笑着说，“没有准备什么好东西，只是一点森林的特产，还有自酿的淡啤酒。伊斯方爵士，很抱歉啊，原来答应请你喝的亚汉烈酒现在恐怕是弄不到了。”

伊斯方爵士爽朗的大笑起来，“亚汉烈酒有的是机会喝到，杰迪大师，等帝国的平叛战争结束之后，我一定会再次打扰您的。”

杰迪若有所思的笑了笑，没有接这句的话茬。他看着众人入座，然后拈起一枚精巧的银铃摇了两下，一只头戴银冠的树妖精立刻飞到他的面前，细声细气的说，“圣徒大人，请吩咐。”

“宴会开始吧。”杰迪简单的吩咐说，“不要任何规矩，酒水饮料、开胃菜和冷汤一起上桌。”

树妖精凌空鞠了一躬，然后抖着半透明的翅膀飞走了。不到一分钟，紫红色的花瓣门帘再次打开，无数树皮盘子和精巧木碗鱼贯飘入。伊斯方爵士一开始被吓了一跳，以为是什么魔法的效果，随后就看清了那些在盘碗下面舞动翅膀的树妖精。

杰迪?卢克斯谦虚的声称这些东西只是森林特产，他的话不能说是错误的，不过这些所谓的森林特产价值可不一般。伊斯方爵士看到了整朵烹饪的黑松露、精心调制的石竹花冷汤、香气四溢的杏仁炖野鸭，还有味道堪比宫廷菜肴的碳烤松鸡和竹针煎鱼，再配上宛如宝石一般琳琅满目的珍奇水果，这一餐即使是呈给皇帝陛下也不会有任何失礼之处。

然而与佩妮学士酿造的加料淡啤酒相比，这一切珍馐美馔都显得黯然失色了。当一个表面满是冰冷水珠的陶罐被数十只树妖精簇拥着捧上来的时候，始终表情淡然的茹曼?劳伦斯突然站起身来，喉咙似乎不由自主的吞咽了一下。

“这一季的新酒？”他的语气里面藏着一丝渴望和急迫，“色洛儿，给我先尝尝吧。”

头戴银冠的树妖精趾高气昂的抬了一下脑袋，“圣徒大人应该喝到第一杯，然后轮到贵宾。”她嬉笑着回答说，“您嘛……排在最后面吧。”

“哎，这么好的淡啤酒，给不懂欣赏的杰迪圣徒真是浪费。”茹曼?劳伦斯哀怨的瞥了坐在首席的杰迪一眼，压低声音提议说，“至于伊斯方爵士，唉唉唉，他们算得上哪门子贵客哟？都是混的很熟的朋友嘛。”

“怎么不能算是贵客？大个子，你和伊斯方爵士有交情，莫比乌斯神殿和狮鹫帝国可没有交情。”头戴银冠的树妖精——色洛儿口齿伶俐的反驳说，“狮鹫帝国可还没有说愿意接受莫比乌斯神殿传播教义，你的立场可不要站错了哟。”

第249章妖影一现，知难而退（上）

树妖精色洛儿的声音清脆悦耳，然而话里的意思却让会客厅里原本融洽的气氛僵硬起来。

茹曼?劳伦斯的微笑几乎是立刻凝固在嘴角，逐渐转化成夹杂着愤懑和无奈的苦涩表情，这位年轻的骑士随后霍然起身，朝着杰迪?卢克斯匆匆行了一个叩胸礼。

“我为我的不当行为向您致歉，圣徒大人。”

杰迪皱起眉头，挥了挥手说，“色洛儿不是那个意思，茹曼弟兄，你知道，树妖精一族头脑简单，向来都是这样口不择言。”

“不，圣徒大人，色洛儿说得对，是我的立场有些偏倚了。”没等树妖精气鼓鼓的说出什么话来，茹曼?劳伦斯重重一点头，语气低沉的解释说，“我不该在这么重要的会谈场合谈到私人关系，哪怕交情再好，也是应该等到会谈之后才论的，请原谅，我想先告辞了。”

说完这番话之后，茹曼没有等到杰迪表示同意的手势，就脸色铁青的大步离开了会客厅，铁战靴在藤蔓阶梯上叩击出一串匆匆的脚步声。

“哎，这真是……”杰迪意味深长的摇了摇头，然后朝着有些不知所措的树妖精色洛儿吩咐说，“给茹曼弟兄送去一小桶淡啤酒和一份简餐，顺便向他道个歉，色洛儿，否则以后大个子骑士可就不会陪你一起好好玩耍了哦。”

对于树妖精来说，不能一起好好玩耍显然是比一顿声色俱厉的斥责更加可怕的处罚。听了杰迪的话，色洛儿连个告别的招呼都来不及打，一手扶着头顶精巧的银冠，急匆匆的振动翅膀，朝着茹曼?劳伦斯离开的方向飞去。

杰迪笑着摇了摇头，然后举起面前已经斟满琥珀色淡啤酒的牛角酒杯，这杯子看上去已经有了些年头，两道银箍表面全都泛着古旧的黑色。“诸神在上，伊斯方爵士，这杯酒是为了我们的重逢。”

伊斯方爵士压下心中泛起的古怪情绪，满脸欣喜的举杯响应，“为了我们的重逢！”他一仰头，把满杯冰爽的淡啤酒喝了下去，甘冽醇厚的酒浆如同一泓冷火烧进喉咙，让他的脸上立刻泛起了一层红晕。

“真是好酒！”伊斯方爵士擦了擦嘴唇，忍不住大声赞美说，“没想到佩妮学士除了医疗知识丰富，在酿造啤酒方面也有如此高明的手法！”

“佩妮是个好女孩，漂亮能干，医术高明，还能做出一手好菜。”杰迪微笑着做了个手势，树妖精们立刻提着银壶飞到众人坐席上方，给每一个空杯子都斟满了淡啤酒。“在莫比乌斯神殿守卫团的几位队长心中，她可是最好的结婚对象哦。”

伊斯方爵士微微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如果我没有结婚的话，肯定会为此追求佩妮小姐的。”他带些自嘲的笑了笑，然后再次举杯就唇。这次伊斯方爵士只是轻抿一口，让酒浆在舌尖上略微滚动，品味着里面复杂多变的味道。“正如刚才茹曼爵士所说的，其他事情都可以放在会谈结束之后再好好详谈，杰迪大师，我刚才听到他们称呼您为圣徒大人？”

杰迪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用手指拨弄了一下牛角杯，让它在面前旋转起来，酒浆随之在杯口下面形成了漂亮的漩涡。“世间的事情有时候就是这样奇妙。”他若有所指的开口说，“刚才在城外，你提到暗黑精灵女巫的主要目标是咱们的皇帝陛下。然而实情并非如此，截杀皇帝陛下只是她顺手而为的任务，她的出现，主要是为了夺取我在无意之中得到的一件宝物。”

伊斯方爵士心中一动，脸上却露出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气，“您在开玩笑吗？杰迪大师，对于那个叛徒来说，有什么比夺取帝国皇权更加重要的事情呢？”

“获得关于被遗忘诸神的神圣遗物算不算呢？”杰迪哼了一声，拍了拍自己那把树根座椅的扶手，“你不是很奇怪这座绿色之城的来历吗？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这座绿色城堡是黄金树守护者莫比乌斯神的宝贵遗产和复苏关键，也是虓眼死神托马德?安大人不顾一切，派出他最为得力的部下——织魂者莎尔?班瑞已经一整队血腥魔女前来抢夺的东西。”

伊斯方爵士下意识的举起酒杯，把里面冰冷的酒浆全都直接倒进了喉咙，这才遮掩住刚才因为过份激动而微微扭曲的表情。“这样说来，杰迪大师，您该不会是红月女神玛法的私生子吧？我从没看到过运气这么好的人。”

“运气好？我看未必。”杰迪的脸上泛起了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手指在自己毫无伤痕的脖颈上轻轻抚摸了一下，“无意之中听到关于颠覆帝国的阴谋，结果还没来得及传出消息，这里就挨了一刀算不算？”

“杰迪大师，您又在开玩笑了。”伊斯方爵士张大嘴巴吐出酒气，然后叉了一块看上去焦黄酥脆的烤鱼丢了进去，炸裂的鲜美肉汁和微微扎人的口感让他惬意的眯起了眼睛。“如果是身体的其他地方受伤还好办，脖颈要害挨了一刀，您恐怕早就到长眠导者的永夜国度去报道了呐。”

这句话带着相当程度的调侃，以及些许试探的味道，不过杰迪毫不在乎的耸了耸肩膀，似乎并没有把这件事情隐瞒下来，当成是自己心口的流血伤疤。“那把刀子割得不深，因为安斯艾尔爵士行凶的时候太过匆忙，才让我捡回了一条命呢。”

杰迪在“我”这个词上微微加重，让伊斯方爵士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关于这件事情，帝国会给您一定补偿的，不过要等到把那些又蠢又丑的蛮子赶回大沙漠里面之后了。”

“帝国现在有战胜蛮兽人大军的决心吗？”杰迪主动换了一个话题，“我可不想等待补偿等到遥遥无期。”

“当然，我们胜券在握，最多三个月时间就会结束战斗。不过如果有……”伊斯方爵士突然打了个顿，他身后的一名随从骑士俯下身来，压低声音嘀咕了两句之后，才让他能够继续交谈下去。“莫比乌斯神殿的全力相助，我想这个时间还会缩短很多。”他的表情显得诚恳起来，似乎在一次受伤期间，就让他那种大家族继承人的傲慢作风收敛许多。

“全力相助，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杰迪举起了左手，手指依次弯曲。“首先是消耗的大量资源，其次是信徒数量和魔法威力之间的关系，莫比乌斯神已经沉寂了太久，现在迫切需要大量激发活力的东西。”

“帝国会满足您的任何需求，只要不是离奇到让人无所适从就可以。”伊斯方爵士用肯定的口吻说，“这是我带来的谈判底线。如果有更复杂的合同的话，杰迪大师，您应该和其他编辑交谈的。”

“那好吧，莫比乌斯神殿的条件是……”杰迪的话刚开了一个头，就突然停了下来，目光充满警惕的朝窗外望去。伊斯方爵士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塔外，紧接着不由自主的猛抽了一口凉气。

“诸神啊，有团黑烟从蛮兽人营地上空飘过来了，所过之处，所有花草树木全都枯萎干瘪，就像是被放在太阳底下曝晒好几天的样子！”

第250章妖影一现，知难而退（下）

时近傍晚，天色已经逐渐昏暗下来，不过由于气候晴好，能见度依然极为可观。从绿色城堡的高塔上极目望去，西方天际亮得透明，夕阳的余晖烧红了万里晴空和朵朵白云，群鸟归巢，百翼翔空，好一番壮丽的日落景色。

然而就在一瞬间之后，一片巨大的黑影突兀的遮住了晚霞，像是奔涌咆哮的誓约河突然溃堤一般，滚滚浊流横过长空，直向着绿色城堡的方向猛扑过来，眨眼之间就将三分之一的天空化为深沉、冰冷的黑色深渊。

这片黑影铺天盖地、来势汹汹，而且所过之处造成了非常可怕的灾难。凡是黑影覆盖之下的区域，无论是，无数受惊的鸟群从森林、灌木丛和池塘边飞了起来，发出巨大而刺耳的尖叫声。所有鸟兽都在极力外逃，然而只有极少数速度最快的鸟儿来得及逃脱。黑影以惊人的速度追上了行动缓慢的鸟兽，让它们发出最后的尖利惨叫，然后就无声无息了。

一片死寂笼罩在会客厅中，哪怕是最勇敢的骑士，在看到这一幕之后，也变得脸色发白，一副瞠目结舌的样子。只有银狼伊斯方爵士还在力持镇定，不过很快，一阵轻微的咔哒声在他的脑后响起，让他愤怒的转过身去。

“瑞卡特爵士，如果你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下巴，就请从这里滚出去！”伊斯方爵士厉声呵斥说，“狮鹫帝国的军人没有胆小鬼，哪怕局势严峻，让我们都会战死于斯，真正的军人也绝不会皱紧眉头、牙齿打颤，露出一副懦夫的嘴脸！”

瑞卡特爵士显然已经在极力稳定情绪，不过效果似乎不佳，他的脸色原本就比较苍白，现在更是白里透灰，如同一罐酸败牛奶，嘴唇宛如癫痫发作一样抖个不休。

“横亘天空，万物皆毁……那是蛮兽人一族信奉的黑月之神索纳塔……神祗的力量，是真正的神祗之力啊……”

“我现在真的怀疑你究竟是不是蛮兽人的奸细！”伊斯方爵士愤怒的挥出一个巴掌，打断了瑞卡特爵士絮絮叨叨的呢喃，“你还想把我们的士气毁成什么样子？你是想告诉我们，那黑影是黑月之神降临的标志，我们如果不想被黑月之神统统毁灭，就要向他投降才行吗？”

瑞卡特爵士哆嗦了一下，紧紧闭上了嘴巴。不过显而易见的是，听到他刚才那段呢喃的人们，脸色全都变得更加难看，甚至眼底首次出现了信心动摇的闪烁光芒。

伊斯方爵士狠狠的扫视了一下他的随从们，让那些心里动摇的骑士全都低下头去，这才重重的哼了一声。“狮鹫帝国的勇士们，告诉我，难道你们没有面对绝望的勇气吗？”

“有！”一个声音几乎是恶狠狠的回答说，说话的骑士双拳紧握，脸庞被恼羞的火焰烧的通红。紧接着二十几条嗓子同时发出了吼叫声，二十几名骑士的脖子全都绽起了青筋，“以骑士的名誉发誓，我们有勇气！”

“这确实是个麻烦，不过并非绝望。”同样站在窗边、双眼望着西方天际的杰迪?卢克斯显得表情平静得多，甚至有些意兴阑珊。他转过身，背离暮色，手指十分随意的朝着窗外一指，“那不是真正的黑月之主索纳塔，黑影里面蕴藏的神威看似强大，实际上却只是勉强达到了伪神的水准。”

“只是伪神？”伊斯方爵士不由得精神一振，“杰迪大师，这是我今天听到的第二个好消息，您的意思是说，我们还有能够击退那片黑影的可能？”

“击退伪神？你，你身后的那些骑士，还有山丘营地里面的帝国残军，哪怕加上我和莫比乌斯神殿守卫团全体战士，全都不可能。”杰迪斩钉截铁的否定语气。让伊斯方爵士脸上刚刚松弛的肌肉再次紧绷，“可，可是您刚才不是说……”

“我说那片黑影的实力水准只是伪神，但是……我的朋友，你知道伪神所代表的意义吗？通常而言，只有成功点燃神火、完成不朽征途第一步的传奇巅峰强者，才会被称为伪神，他们的力量和真神相比还有一定差距，但是对于我们来说，依旧拥有无法企及的恐怖力量。”

伊斯方爵士的表情看起来十分纠结，“所以……杰迪大师，我们……还是要在被毁灭和投降之中做出选择吗？”

“我做不到，莫比乌斯神殿守卫团也做不到，但是莫比乌斯神留在这座神殿里面的投影可以做到。”杰迪表情淡淡的摇了摇头，然后回到桌边，捡了一颗甜美多汁的浆果丢进嘴里，“放心继续我们的宴会吧，伊斯方爵士，我保证那片黑影会在莫比乌斯神面前吃到苦头。”

伊斯方爵士的眉心微微一跳，谨慎的压低声音，“您……诸神啊，杰迪大师，您能够控制……我是说，影响一位真神的投影？”

“伟大的莫比乌斯神当然不是我能够影响的，哪怕是投影也一样。”杰迪摊开双手说，“但是那家伙选错了出场方式，莫比乌斯神的怒火恐怕已经按捺不下去了。”

“不可原谅，这是对自然的亵渎！”

仿佛是为了证明杰迪?卢克斯的判断准确无误，一个极具威严的声音隆隆响起，回荡在绿色城堡的群塔之上。一阵清风拂过群塔，无数叶片脱离了枝头，纷纷飘上半空，然后组成了一张充满睿智的苍老面孔，威严的声音就是从这张面孔的嘴里发出，震撼着绿色城堡周围的天空。

“黑月神力的所有者，汝这么做，是想要和自然诸神掀起纷争吗？毁吾森林，伤吾子民，黄金树守护者莫比乌斯绝不允许！”

伴随着这个威严的声音，一道半透明的淡绿色光芒以绿色城堡为核心发散开来，宛如在天空之中荡起了一个绝大的涟漪。来势汹汹的黑影与这道绿色涟漪稍一接触，立刻爆发出一连串霹雳炸响。绿色涟漪连连**，仿佛像是被无数石子丢中的湖面，而黑影也发出了一声嘶哑含糊的咒骂，然后像是被烈火烧灼到了一样退缩回去。

“厌恶的味道！”黑影缓缓收敛起铺天盖地的威势，凝聚成一团直径数十米的庞大黑球，在距离绿色城堡几百米的空中悬浮着，散发着阴冷至极的气息，宛如一颗黑色的太阳，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充满威胁和轻蔑的味道。

“古老的绿色使徒，你的时代早就结束了！你所敬奉的主神已经灰飞烟灭，信徒消失殆尽，在历史长河之中没有留下任何影子！现在，不要阻挡我的去路，我会允许你为自己的苟延残喘而庆幸欣喜！”

“这里不是汝应该来的地方，黑月神力的所有者。”漂浮在绿色城堡上空的树叶面孔毫不犹豫的回答说，“吾不管汝之神名为拉尔、玛塔还是索纳塔，这里是吾选择的重临之地，吾不会允许掌管着死亡与破坏神力的神祗侵犯吾的领域！”

“那就试试吧！连脑袋都腐朽了的老树墩，试试你剩下的那点力量，能不能阻挡住我的脚步！”

下一瞬间，黑日再次化为黑影，猛然向前一扑，重重撞击在淡绿色的防护光幕上。树叶面孔发出一声痛苦的叫喊，簌簌颤抖，许多浓黑的烟雾从叶片之间飘散出来，下面的绿色城堡像是地震一样摇撼起来，诸多高塔摇撼不休，发出吱呀吱呀的**，仿佛在回应着莫比乌斯神的痛苦。

黑影显然在这次冲撞之中取得了优势，发出一阵嘶哑的大笑，再次凝聚成黑色太阳的模样，想要从绿色城堡的上空掠过。然而树叶面孔的恢复速度出乎了黑影的意料，就在黑色太阳刚好飞经绿色城堡正上方的时候，无数藤蔓突然冲天而起，像是无数把矛枪一样，深深刺入了黑色太阳之中。

一声尤为尖利的叫喊声响彻绿色城堡的上空，黑色太阳的光芒陡然一亮，宛如液体的强光映射四面八方，灼眼生痛，让包括杰迪?卢克斯在内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那些刺入黑色太阳之中的藤蔓全都被难以形容的高温烧成了灰烬，炽烈的强光甚至让许多绿色城堡的建筑表面都发黑枯萎。

然而黑色太阳所受的创伤却远比绿色城堡更加沉重，向上跃升，脱离接踵而至的无数藤蔓的威胁之后，黑色太阳发出的声音明显削弱了很多。

“你会为了你的愚蠢和固执付出代价，绿色使徒，你的信徒早已消亡殆尽，你的力量只会渐渐衰弱下去！你不会是我的对手，下次我们见面的时候，就意味着你的末日到来了！”

说完了这番底气不足的威胁之后，黑色太阳再次急速上升，随后化成一颗划空而过的黑色流星，拖着长长的不祥芒尾，向着西方天际疾驰而去。

黑色太阳的离开是如此匆忙，以至于没有听到树叶面孔做出的冷淡而坚决的回应。

“吾等着汝回来！”

第251章合约缔结，疑虑丛生.

亲眼目睹莫比乌斯神的投影大展神威，击退了蛮兽人大军的终极武器黑月巨妖，银狼伊斯方?塞德里克爵士简直兴奋得语无伦次，跟随他前来绿色城堡的随从骑士更是欢声雷动，仿佛打了胜仗的是自己一样。

他们有理由兴奋不已，因为这是自蛮兽人大军入侵帝国西风郡以来，黑月巨妖第一次被正面击退。蛮兽人确实是天生的战士，不但身体素质强悍，而且勇气十足，悍不畏死，但是他们的头脑并不算灵活，就连那些以智慧著称的部落长老和萨满巫医，和人类部队的指挥官相比也有很大差距。如果单独是常规部队的较量，狮鹫帝国一方甚至还能够隐隐占据上风。

让帝**一败再败，直到溃退到银霜山脉以南的唯一理由，就是黑月巨妖的存在。这只无形无质、却又威力无穷的妖影几乎无法匹敌，无论是神职者的祝福还是魔法师的结界，都无法真正阻挡黑月巨妖的进攻，只能起到一些迟缓和削弱的效果。

在近百年狮鹫帝国对蛮兽人作战的记录之中，只有巴布鲁帕修道院的圣灵降临仪式能够和黑月巨妖进行正面作战，然而这个修道院早在****初起的时候就自行封闭起来，宣布绝不涉足这次战争。哪怕是曾经担任首席巡礼者的罗兰德?威尔普斯爵士亲自前去，都没能进入修道院的大门。

伊斯方爵士曾经目睹过黑月巨妖出现在战场上的可怕场面，铺天盖地的黑影轻易就毁灭掉了一整支重骑兵部队，断后的几位知名骑士全都落败被擒，只有身为天骑士的贝尔蒙德爵士能够略作抵抗，然而就连这位大名鼎鼎的无畏者，狮鹫帝国第一骑士，最多也只能做到从黑月巨妖面前逃离而已。

贝尔蒙德爵士中了蛮兽人的陷阱，身负重伤被抬回营地之后，伊斯方爵士虽然表面还算镇定，实际上却颇感绝望无助。与身处后方的父亲相比，伊斯方爵士几乎参加了所有帝国对蛮兽人的重要战斗，一场场溃败早已让他失去了信心，而当在溃败之中唯一能够略微阻遏蛮兽人胜利势头的贝尔蒙德爵士也倒下来的时候，伊斯方爵士简直眼前发黑，耳畔响起的全都是那首秘密流传在古老家族之间的预言诗歌。

狮鹫帝国的没落，似乎已经是无法挽回的定局了。

但是现在，在绿色城堡的会客厅中，自信重新回到了伊斯方爵士的身上，让他整个人全都振作起来，脸上第一次真心诚意的露出笑容。

“杰迪大师，这真是让人永远都值得回味的一幕。”从近乎癫狂的兴奋情绪之中清醒过来之后，伊斯方爵士立刻开口说，“我相信这一幕出现在任何一位帝**人的面前，都会让他感到精神振奋，勇气十足。莫比乌斯神展示的是不容置疑的神迹，而且击退了帝国的大敌，皇帝陛下一定会以丰厚的报酬来奖掖您的伟大功绩。”

“不是我的伟大功绩，而是莫比乌斯神的功绩。”杰迪?卢克斯轻声回答，“伊斯方爵士，这一点一定要体现在合约之中，因为莫比乌斯神刚刚从长久的沉眠之中醒来，迫切需要帝国承认古老自然诸神的传教权。”

“当然，这是非常必要的。”伊斯方爵士爽快的点头，天知道他现在比杰迪更想签下合约，哪怕是条件苛刻一些，也总比被蛮兽人大军攻破山丘营地要好得多。

既然双方都想缔结合约，可想而知效率会有多高，树妖精端上来的美味佳肴还没有放凉，一份拥有十几个条目的详细合约就已经完成。伊斯方爵士首先摘下戴在铠甲里面的项链，项链坠子是代表狮鹫帝国全军统帅的黄金玺戒，在合约的下方按下了标记，然后是杰迪?卢克斯打了个响指，以一个代表自己身份的秘法印记签下了这份合约。

合约签订完毕，晚宴继续开始，直到银月落下地平线、东方天际隐隐露出了淡淡的晨曦，伊斯方爵士一行人才酒足饭饱、尽兴而归。

一夜欢宴让杰迪?卢克斯颇感疲惫，不过他并没有马上去休息，而是一面揉着眉心提神，一面走出会客厅，朝着塔顶快步走去。

在塔顶的一处秘密房间之中，杰迪见到了脸色惨白、冷汗涔涔的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顿时惊异的睁大了眼睛。“罗亚尔大师，您受伤了？”

“我没事，杰迪，只是精神力收到了一些冲击……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罗亚尔语气平静的回答说，然而从他僵硬的动作上面，杰迪立刻看出了一些掩饰不住的东西。

“没有受伤？罗亚尔大师，隐瞒伤势可不是什么正确的行为。”杰迪快步走到罗亚尔的面前，伸手挽起他的右臂袖管，果然看到了他的整只手臂全都变得焦黑枯槁、宛如被烈火烧灼的可怕模样。

“如果这是普通伤势的话，以您的炼金术水准，恐怕早就已经治愈了吧？”杰迪忧心忡忡的轻轻触碰罗亚尔的手臂，结果像是被火烫了一样收回手指，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感觉罗亚尔这只手臂的皮肤和肌肉全都已经碳化了，稍微一碰，就簌簌落下许多深黑色的粉末。

罗亚尔动作僵硬的收回手臂，然后把长袍的袖子放下，重新遮挡在右臂上面。“放心吧，正如我刚才所说的，这伤势看上去吓人，实际上问题不大，最多两周时间就能彻底恢复。”他轻描淡写的摆动了一下脑袋，语气之中多了一些不耐烦，“与其计较这些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杰迪，你为什么不去思考更加棘手和重要的事情呢？”

“有什么比您受伤更重要吗？”杰迪的声音突然出现了一个停顿，随后脸色变得更加凝重，“诸神在上，难道是……”

“看来无尽星海之旅并没有让你的头脑变迟钝，杰迪，正如你所看到的，刚才那次交锋……失败的人是我才对。莎尔?班瑞已经准备接替我的位置，做好让第二位神祗——独角兽女神米娜凯的投影降临的准备，但是黑月巨妖却在这个时候突然退却了，还摆出一副被击退的样子。”罗亚尔不解的摇了摇头，“杰迪，你能够告诉我，虓眼死神托马德?安这样做，究竟是在搞什么名堂吗？”

第252章帝国特使，驭舰来援（上）

军用号角低沉的呜呜声从山丘营地的瞭望塔上响起，震撼着拂晓寂静的空气。刚刚躺下休息的伊斯方?塞德里克爵士一跃而起，一面伏低身体保护自己，一面向床头伸手摸索放在那里的长剑和盾牌。

抓住剑柄的坚硬触感终于让伊斯方爵士清醒过来，“我真是睡糊涂了，连警戒号角和迎宾号角的区别都听不出来了。”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摩擦双手，然后用力擦了两把脸，试图借此逐去一夜未睡的疲惫。

昨晚与莫比乌斯神殿的会晤和谈判顺利到了令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地步，当他回到山丘营地，把那份满是淋漓墨迹的合约放在全军统帅埃里克斯?塞德里克侯爵面前的时候，伊斯方爵士的心里充满着骄傲和喜悦的情绪，以至于没有看到在塞德里克侯爵脸上掠过的些许阴霾。

“这份合约……唉，还是签订的太匆忙了一些。”塞德里克侯爵看着自己最心**的小儿子，不禁轻轻叹息了一声。如果是其他人签订这份合约的话，他还可以想办法推脱和否认，甚至把前去谈判的人当成替罪羊牺牲掉，但是既然签约的一方是伊斯方爵士，全军统帅就只能硬着头皮承认下来。“在签约之前，你实在应该先找我商量一下才对。”

伊斯方爵士霍然抬头，瞪大眼睛，表情看上去活像是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简直难以形容他的脸色之难看。“全军统帅阁下……哦，不，父亲……您，您认为我这件事情做的不对吗？”

“你做的选择完全正确，我的儿子。”塞德里克侯爵珍而重之的把合约折叠起来，放在右手边的带锁抽屉里面。“这份合约既为我们拉拢了一名得力盟友，又兼顾了帝国的利益，如果签约的另一方不是杰迪?卢克斯魔导师的话，我简直要为你感到自豪了。”

伊斯方爵士不解的摇了摇脑袋，似乎想要甩掉满头疑惑，“父亲，我不明白您的意思，为什么我不应该和杰迪?卢克斯大师缔结合约？这不是在出发之前，您以全军统帅身份赋予给我的全权吗？”

“合约本身当然没有问题，但是皇帝陛下在看到这份合约的签订双方之后，说不定会有其他想法。”塞德里克侯爵语气沉重的解释着，憔悴的长脸在烛光映照下更是显得疲惫不堪，额头的皱纹深邃如裂谷，虽然腰杆还算挺直，然而肩膀却有些下垂，仿佛不堪重负的样子。“对于绝大多数帝都贵族来说，杰迪?卢克斯的名字都不陌生，春狩庆典上的一幕幕更是让人无法忘记他和他的那些同伴。而在陛下的心目中，这位魔导师理应是无条件支持皇室的忠臣，缔结条约这件事情本身，就会让陛下感到很不愉快。”

“我怀疑，父亲，难道以杰迪大师的睿智头脑……会不清楚这一点吗？”伊斯方爵士语带怀疑的反问说。

“我担心的正是他什么都清楚，却偏偏选择了最为刺激皇帝陛下心情的方法。”塞德里克侯爵意味深长的眯起眼睛，就着烛光把一叠羊皮纸推到了伊斯方爵士的面前。“这些都是只有全军统帅才能看到的机密，儿子，我允许你在这里翻看，不是因为你立下战功，而是因为你是我的儿子。但是我绝不允许你把情报上面的机密泄露出去，那意味着什么……你自己应该清楚。”

伊斯方爵士接过羊皮纸的时候，仿佛像是被火炭烫了一下，双手微微一抖。足足过了好几秒钟，他都犹豫不决，没有去翻那些意味着绝对机密的情报。随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突然埋下头去，开始匆匆翻看起来。

随着羊皮纸一张张掀了过去，伊斯方爵士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白，最后简直毫无血色，和手里那些羊皮纸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父亲，我不知道，这些……这些难道都是真实的？”

“你知道就好，我的儿子，不必说出来。”塞德里克侯爵举起一只手，阻止了伊斯方爵士倾诉的**，“不眠之眼情报网虽然出了先后两代叛变的主管，但是他们探听到的消息，却很少是虚假的。现在回去好好休息吧，什么都不要想，无论怎么说，莫比乌斯神殿都是帝国非常需要的得力盟友，你在这件事情上面有功无过。”

即使是离开之前得到了父亲难得的安慰话语，伊斯方爵士依然无法避免的失眠了，他在自己的帐篷之中时而绕室徘徊、长吁短叹；时而揪扯头发、捶胸顿足。直到群星隐去、拂晓将临的时候，疲惫才终于让他有了一丝睡意，可惜脑袋还没在床铺上放稳当，就被突兀响起的迎宾号角声吵醒了。

伊斯方爵士已经尽可能快速的穿戴铠甲，不过由于事发突然，当他跑出帐篷的时候，营地里面已经满是乱哄哄的士兵了。由于整编工作还未彻底结束，这些士兵大部分都没有军官约束，一个个交头接耳，队形散乱，看上去和一窝蚂蚁没什么区别。

只有在营地大门后面列队的迎宾队伍还算井然有序，埃里克斯?塞德里克侯爵手持统帅权杖站在队伍的最前面。这位曾经历任北境郡守护者、边境大总管和帝国临时首相的资深重臣穿着一身礼仪铠甲，白狼皮披风的暗扣换上了代表全军统帅身份的金色狮鹫，配上那张严厉而憔悴的长脸，显得一派威风凛凛。只有他的儿子和少许亲信才清楚，当代塞德里克侯爵并未继承祖上血脉之中的英武和果断，与其说是一位头狼，还不如说是一只狡猾的狐狸。

看到伊斯方爵士慌里慌张的跑出帐篷，塞德里克侯爵眉头微微一皱，语气严厉的开口说，“快些归队，伊斯方爵士，整理仪容，不要在帝国特使面前失礼！”

伊斯方爵士愣了一下，看了看营门外面空空荡荡的丘陵和草丛，有些疑惑的点着头，迅速来到自己应该在的位置上。

由于重骑兵联队指挥官希特拉子爵在昨天的激战之中负伤较重，还无法起床。所以代表重骑兵联队迎接帝国特使的任务被交给了他的副手莱诺骑士，这位有着一头灰发的中年骑士拥有三十年杀伐攻战的经验，从十二岁起就担任钢拳侯爵德拉巩逊的持盾侍从，可谓身经百战，在帝**中威望卓著，如果不是斗气水平始终未能晋升天华，地位绝不会只是一名重骑兵联队的副官。

伊斯方爵士入列之后，用肩膀轻轻碰了一下身边的莱诺爵士，“哎，莱诺老爹，我好像动作慢了一点，难道刚才帝国特使已经来过了吗？”

“帝国特使还在十几公里之外呢。”莱诺爵士语气刻板的回答说，“刚才全军统帅阁下只见到了特使大人的魔法传讯。”

伊斯方爵士下意识的发出一声不满的闷哼，“这位特使大人好大的架子！”他朝着脚边的土地啐了一口，“让全军统帅阁下率领着这么多知名骑士在营门恭候，他居然还在十几公里之外！”

伊斯方?塞德里克在帝都诸多年轻贵族之中，向来以行为桀骜著称，他一面说着，一面随手摘下披风暗扣，然后把身后沉重的狼皮斗篷翻到身前，用胳膊抱住，转身朝着依旧乱成一团的营地走去。

“伊斯方爵士，你去做什么？回到队列里面去，帝国特使马上就该到了。”一声严厉的呼喝从身后传来，听声音是塞德里克侯爵，不过语气完全是公事公办的冷硬。

伊斯方爵士停下脚步，有些痞气的歪了歪头，“我先回去补个眠，等到特使大人终于大驾光临的时候，再吹一遍号角叫醒我好了。”

“你这是对长官说话的口气吗？”塞德里克侯爵厉声呵斥说，

“全军统帅阁下，我可没有看出我们应该呆在这里的原因。”伊斯方爵士肃立横臂，然而开口的时候，语气却充满了讽刺的味道，“哪怕是轻骑兵部队，这段路程也要半个小时才能赶到，我们有必要这么早就开始恭候吗？”

“如果不是轻骑兵，而是速度更快的兵种呢？”塞德里克侯爵冷冷的提醒说，“伊斯方爵士，动动你的脑子，在这个兵凶战危的关键时刻，皇帝陛下会随随便便派出一队轻骑兵来护送他的使者吗？”

“诸神啊，比轻骑兵更快，难道是……”伊斯方爵士骇然变色，因为他不但想到了那支队伍的名字，视野之中更是看到了三个黑点出现在东方天际，穿云破雾，迅速驶来。

“是飞行战舰！狮鹫帝国最强的空中部队，无敌的飞行战舰！”一个惊喜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随后像是怒潮一般迅速扩大，眨眼间遍及整个营地。刚才还交头接耳、脸色晦暗的士兵们突然全都振奋起来，一个个脸上泛着激动的红晕，争先恐后的把目光朝着东方天际投去。

第253章帝国特使，驭舰来援（下）

狮鹫帝国硕果仅存的大型炼金战舰——曙光帝王号在两艘中型冲锋战舰——军刀号和弩矢号的护航下，缓缓降落在山丘营地前方的平原上。庞大的舰体接触地面的时候，发出一声震撼人心的沉闷轰鸣，随即被一阵山崩海啸般的欢呼声压了下去。

“狮鹫帝国万岁！”一个士兵振臂高呼，胳膊上还扎着血迹斑斑的绷带，“到前线去，让那些浑身虱子的蛮子尝尝爆炸弩炮的厉害！”

“我们的战舰到啦，帝**战无不胜！”更多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就连列队相迎的骑士之中，也颇有一些人表情振奋，一副终于可以扬眉吐气的样子。

只有埃里克斯?塞德里克侯爵紧锁双眉，额头甚至出现了一道深如裂谷的皱褶，“中央魔能炉的出力不够，连平稳降落都很困难了……曙光大帝号明明就没有完成大修，诸神啊，是哪个好大喜功的家伙把它开了出来？”他语气沉重的咒骂起来。

作为帝国后勤部门的主管大臣，塞德里克侯爵当然很清楚部队之中还在服役的几艘炼金飞行船的状况，可以说这些飞行船的情况非常不好，全都濒临废弃，充其量是一些威风凛凛的空壳子。在阅兵仪式上出现还能够展现出帝国的威严，如果真要是拉到兵凶战危的沙场上，这些飞行战舰很可能在最初一轮交锋之中就全部坠毁。

一道金属旋梯在“嗡嗡”的魔能炉鸣动声中缓缓下降，最后架到了山丘营地的大门前，随后旋梯上出现了一队灰烬骑士的身影，站在队伍最前面的是一名小个子的贵族青年，外表纤细而英俊，蜷曲的金黄色头发梳着光耀之都菲尔梅耶最流行的款式，还擦了一些玫瑰香露，即使是站在几十米外，都能让塞德里克侯爵清清楚楚的闻到。他穿着一身带有奢华气息的贵族礼服，腰间佩着一柄礼仪用剑，镀金的常春藤花纹一直从剑身蔓延至剑柄，末梢系着一枚光芒闪烁的大红宝石。

“吉斯?兰巴蒂伯爵……”塞德里克侯爵用近乎厌恶的语气吐出了这个人的名字，刚才欢欣鼓舞的骑士们有一大半全都沉下脸来，有些人甚至不加掩饰的转过身去，恶狠狠的把一口唾沫啐到脚下。

面对如此明显的冷遇，小个子贵族青年没有露出丝毫怨怼之色，而是挂着热情而亲切的笑容，快步走下旋梯，隔着十多米就朝塞德里克侯爵深深鞠躬。

“向您问安，全军统帅阁下，在这个坏消息接踵而至的时候，听到您安然无恙的消息，陛下肯定会感到欣慰的。”

吉斯?兰巴蒂伯爵语气温文尔雅，表情笑容可掬，然而说出来的话却隐隐夹带着锋芒，让塞德里克侯爵不由得重重哼了一声。“陛下居然派你做使者，兰巴蒂伯爵，难道菲尔梅耶的廷臣里面找不到其他人选了吗？”

“陛下身边当然人才济济呐，全军统帅阁下，如果是继续用兵的话，当然会有其他大人前来。”兰巴蒂伯爵的笑容没有任何动摇，依旧是语气温和的回答说，“不过说到谈判技巧嘛，承蒙陛下的信任和重托，我还算是有这么一点点天赋。”

“这事情不必劳烦特使大人操心了。”塞德里克侯爵撇了撇嘴，针锋相对的开口说，“蛮兽人已经暂时撤军，而且在短时间内很难卷土重来，如果你晚来几个小时的话，我给陛下的书信也就快要送到菲尔梅耶了。”

兰巴蒂伯爵故作惊讶的挑起眉毛，实际上从曙光大帝号的飞行甲板上，他已经看到蛮兽人后退数公里重新扎营，以及那座突兀出现在不远处的绿色城堡。“这可是比您安然无恙更要让陛下高兴的好消息。全军统帅阁下，有人说您的战阵韬略更胜身经百战的无畏者贝尔蒙德大人，我还曾经有所怀疑，现在看来，贝尔蒙德大人的确比您的用兵能力差一些呐。”

塞德里克侯爵的脸色一沉，一字一顿的表示说，“蛮兽人大军的确溃退了，而随后出现的黑月巨妖也被击败，但是做出这一切功绩的人并非是我，而是莫比乌斯神殿和杰迪?卢克斯大魔导师。”

“啊，这么说来，杰迪?卢克斯大魔导师可是帝国的功臣啊！”兰巴蒂伯爵这一次的惊讶并非完全是伪装，而是带着三分真情实意。“我听说杰迪大师在西塔森林一役为陛下断后，随后失踪，想不到居然出现在这里呐。”说到这里的时候，这位年轻宠臣朝着营地外面投去好奇的一瞥，“那座神奇的绿色城堡就是莫比乌斯神殿吗？全军统帅阁下，等到陛下的旨意宣读完毕，我想我应该去拜会一下那位杰迪大师。”

塞德里克侯爵的眸子微微暗了一下，随后冷冷的点了点头，“随你的便吧，特使大人，现在宣读陛下的旨意吧，战士们已经等待很久了。”

狮鹫大帝李维六十五世陛下的旨意内容并没有什么新意，无非是勉励大家坚定信念，抗击蛮兽人大军的野蛮入侵，以及帝国的战争形式正在好转，不日即将获得全面胜利之类的陈词滥调——自从平叛大军从西风郡惨败而归之后，诸如此类的说法就层出不穷，可惜总是与事实背道而驰，现在就连最懵懂的下级士兵也不会相信了。

更加让士兵们感到不满的是，他们期待的炼金战舰毁灭蛮兽人大军的壮丽场面也不会实现了，因为在旨意上面已经有明确表示，三艘炼金战舰并不会参与到和蛮兽人大军的战斗之中，而是在护送帝国特使完成使命之后，立刻返回菲尔梅耶，继续执行拱卫光耀之都的任务。

对于四周士兵们先是灼热、而后又变得冷淡失望的目光，帝国特使吉斯?兰巴蒂伯爵并非没有看到，只不过他一点都不在意，就是和塞德里克侯爵唇舌交锋，以及和山丘营地的诸位知名骑士寒暄，也只消耗了他一小半心思。这位狮鹫大帝的宠臣目光闪烁，把大半心思都放在意外出现的杰迪?卢克斯身上，手指时不时在袖子里面焦虑的弹动着。

“真是时局不顺啊。”好不容易应付完欢迎宴会之后，吉斯?兰巴蒂来到分配给自己的帐篷里面，忍不住低声咕哝起来，“这个该死的杰迪?卢克斯，我们精心准备的计划又落空了！照这样拖延下去，殿下要什么时候才能登上那把至高无上的黄金宝座呢？”

第254章21争权夺势胜獠牙

“这家伙是来和我们争功劳的。”伤势尚未痊愈、脸色铁青的希特拉子爵断言说，“错不了，吉斯?兰巴蒂为人奸诈狡猾，凭着谗言媚上获得地位，偷取别人的荣耀，他一向如此。”

这场规模很小的秘密会议在统帅大帐里面召开，四周都是塞德里克家族的亲信卫士往来巡逻，如果没有经过允许，就连帝国特使本人也休想接近。十几名联队长围着帐篷中间的火塘或坐或立，全军统帅埃里克斯?塞德里克侯爵坐在最靠近火塘的地方，手里拿着一把焦黑的火叉，正在拨弄着火塘里面的橡木块，神色不动，若有所思的深邃目光直接望进火焰深处。

“您这话纯属猜测，希特拉大人。”容貌枯槁、总是愁眉苦脸的杰佛里斯子爵咳嗽一声，提出了反对意见，“我和您一样不喜欢吉斯?兰巴蒂伯爵，但是这一次我要说，您恐怕是猜错了。杰迪?卢克斯大师和莫比乌斯神殿突然出现，让蛮兽人大军吃到苦头的消息，直到现在恐怕还没有传到帝都，兰巴蒂伯爵说动陛下，派出炼金飞行战舰前来支援，这无论如何也谈不上心怀叵测吧？”

“呆在安全的飞行战舰上面，朝下方的蛮兽人射射弩炮，就能分得一大块战功，这样的勇士恐怕要多少有多少。”希特拉子爵愤愤不平的反驳说，火塘里面的火光在他那张宛如岩石雕刻的脸庞上镀了一层阴郁的红色。

“飞行战舰上面也未必安全，希特拉大人。”一位表情阴郁的中年骑士摇摇头，眼底隐隐闪烁着畏惧的光芒。“蛮兽人固然没有什么空中部队，但是他们拥有黑月巨妖……那东西根本不是凡夫俗子所能抵挡的，飞行战舰在黑月巨妖面前，恐怕不比孩子玩的积木玩具更加坚固。”

“这是前线将士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经验，不过我们勇敢的兰巴蒂伯爵可未必知道这一点。”希特拉子爵哼了一声，不过阴冷的脸色多少有些缓解，“算他运气好，没有遇到黑月巨妖发威的时候，否则那些飞行战舰就难免变成帝国最昂贵的棺材哩。”

“诸位大人，恕我直言，这次会议的时间不可能持续太长，我们最好不要继续偏离主题。”埃里克斯?塞德里克侯爵放下手中的火叉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一丝嘲讽，“兰巴蒂伯爵是陛下的弄臣，为人奸狡阴险，心思难测，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现在我们讨论的关键是，他为什么会亲临兵凶战危的前线？究竟是什么理由，让他敢于如此冒险？要知道，吉斯?兰巴蒂伯爵可向来不是以勇气而名闻遐迩的。”

一阵低笑声从帐篷的角落里传了出来，不少骑士都不由自主的面露笑意，虽然气氛依旧绷得像是快要断掉的弓弦，不过好歹让人借此松了口气。

“兰巴蒂是个懦夫，胆小鬼！”有个声音从距离火塘最远的地方传来。“别说指望他上阵打仗了，光是听到飞箭掠过头上飕飕作响的声音，就会让他的裤裆都湿透了呢。”

这一次的笑声更大，也更轻松了。塞德里克侯爵不动声色，只是向坐在阴影里面的伊斯方爵士投去赞许的一瞥。军事会议理应严肃，但是过分绷紧的气氛不适合讨论任何问题，一定程度的笑声可以在缓解气氛方面有所助益，甚至可以增添与会者的信心。

“没错，这就是关键所在。”等到笑声渐渐平息下去之后，塞德里克侯爵朗声说，“兰巴蒂伯爵是个胆小鬼，但是同时他也是个贪婪的家伙。如果有足够大的利益驱使，想必他也可以冒一冒险的。诸位大人不要忘记，他能够得到皇帝陛下的信重，正是因为他亲率一支部队，接应从西风郡撤退回来的溃兵，然后安全护送陛下返回菲尔梅耶。这难道不是一件非常冒险的事情吗？”

杰佛里斯子爵连连点头，“塞德里克大人说的对，我的封地和兰巴蒂伯爵毗邻，甚至更加接近西风郡。但是由于局势未明，又没有来自帝都的命令，我考虑了很久，最后还是不敢贸然召集领地卫队。”这位上了年纪的贵族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了交织着遗憾和嫉妒的神情，“兰巴蒂伯爵冒了我不敢去冒的风险，也获得了我不敢去想的巨大利益。”

“这家伙简直就是个赌徒。”有人低声嘟哝说。

“那么现在，这个胆小的赌徒又一次下注了。”塞德里克侯爵的声音变得很低，然而语气格外凝重，在火焰的噼啪声中，让人不由得心神一凛。“他究竟看到了什么巨大利益呢？”

这个问题直到会议结束也没有答案，或者说，答案太多，根本找不到正确的那一个。

战争当然会带来许多利益，无论胜负都一样。根据狮鹫帝国的律法，只有战功封爵的贵族才能拥有世袭领地、庄园，乃至威严高大的城堡，而不至于窝在某些破落寓所里面，依靠那点菲薄的贵族薪金苦捱日子。兰巴蒂伯爵在半年之前还是个家境窘迫的下级贵族，如果不是孤注一掷的抵押祖传庄园，招募冒险者和士兵去接应西风郡溃兵的话，不出十年，他就不得不出售自己的庄园，然后搬到专门给那些穷困潦倒的失地贵族提供的破落寓所混日子了。

兰巴蒂伯爵的冒险大获成功，不但让自己的爵位从勋爵变成了伯爵，而且还获得了两处庄园和一片面积不大、但是物产丰富的世袭领地。得到李维六十五世陛下信任的他更是在随后一系列政局动荡之中看准风势，让自己的地位步步高升，最终名列帝国重臣之位。

然而他的地位是非常不牢固的。依靠投机手段获得高位，让吉斯?兰巴蒂伯爵树敌无数，而即使那些和他没有直接利益冲突的人，也往往因为嫉妒和鄙夷的心理，对这个“幸运的乡巴佬”报以相当程度的恶意。在看到他出丑和跌倒的时候，会发自心底伸出援手的人，至少在光耀之都菲尔梅耶是没有的。

兰巴蒂伯爵明白，自己缺乏根基的弱点很难被迅速弥补，只有找一座足够坚实的靠山，才是他的生存之道。狮鹫大帝陛下原本应该是一座坚实得不得了的靠山，但是从这位皇帝陛下的一些生活细节和流传在菲尔梅耶大街小巷的秘密传言之中，兰巴蒂伯爵得出了一个令他毛骨悚然的结论。

李维六十五世陛下的地位并不稳固，一场可怕的汹涌暗流正在帝都的暗处涌动着，随时可能轰然爆发，把刚刚稳固下来的局面彻底破坏。

兰巴蒂伯爵没有力挽狂澜的打算，他一向只在能够获得最大利益的时候才会冒险。忠于皇帝陛下的势力已经在与蛮兽人的战争之中消耗大半，现在掌握着最大王牌的人是光耀之都菲尔梅耶声名显赫的贤王，狮鹫皇帝陛下的异母兄弟——希尔维斯?金?斯沃侯爵。

想到在出行之前，希尔维斯侯爵秘密赋予自己的重任，兰巴蒂伯爵的心里不禁一阵发慌，虽然夜色已深，但是他连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不要慌乱，吉斯?兰巴蒂！”他在心里告诫自己说，“你是帝国特使，这个身份让你掌握着巨大的主动。莫比乌斯神殿是个不该出现的意外，如果没有办法把它掌握在手中，就干脆把关系彻底破坏掉！”

第255章咄咄逼人，冷眼以对

在接待过银狼伊斯方?塞德里克爵士的高塔会客厅里，吉斯?兰巴蒂伯爵终于见到了闻名已久的杰迪?卢克斯，莫比乌斯神殿的实际掌权者。

宠臣小心的打量着这位颇具传奇色彩的大魔导师。他真是年轻得过分啊。杰迪?卢克斯的容貌看上去并不特别出色，但是眉宇之间凝结着一股逼人的锐气，那是只属于年轻人的气质。吉斯?兰巴蒂伯爵曾经见到过几位以魔法强行留住青春的大贵族，他们的容貌看上去都很年轻，然而眼睛却浑浊得活像是一潭死水。

如果用动物来比喻的话，兰巴蒂伯爵一向把年轻人看成是头脑简单的蛮牛，而上了年纪的贵族则全都是狡猾的狐狸。蛮牛当然要比狐狸好对付得多，会谈刚一开始的时候，兰巴蒂伯爵确实是这么想的。然而随着会谈内容进一步深入之后，他却感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以至于像是涂了蜜糖的舌头都有些运转不灵了。

杰迪?卢克斯不是蛮牛，他是一头威风凛凛的雄狮。正在以悠然自得的步伐慢慢进逼，让兰巴蒂伯爵不知不觉就退到了语言的角落之中。

这是兰巴蒂伯爵事前绝对没有想到的情况。在他的设想之中，杰迪?卢克斯大魔导师实力强大、年轻气盛，又刚刚为狮鹫帝国立下不容磨灭的战功，一定不会像是头老狐狸那样掩盖自己真实的想法。在交谈的时候稍加挑拨，就会导致对方勃然大怒，最后在盛怒之下撕毁合约。然而面前的年轻魔法师只是报以微笑，然后完全没有踏入他布置下来的语言陷阱，反而直截了当的点出兰巴蒂伯爵暗藏的目的。

“兰巴蒂伯爵，莫比乌斯神刚刚回归主位面，神殿事务格外繁杂，我的时间现在非常宝贵，没有陪您玩弄文字游戏的闲暇。”杰迪?卢克斯放下手中热气袅袅的草药茶，抬起的双眼带着宛如冰刀霜剑的锐利光芒，“您刚才说了那么多旁敲侧击的话，是准备否认神殿与帝国之间刚刚签下的这份合约吗？”

他一面语气平静的说着，一面随手拿起一份用绿色丝带系紧的羊皮卷轴，毫不客气的扔到了兰巴蒂伯爵的面前。“那就拿回去吧，回归的真神不需要世俗皇帝的承认，也同样可以传播教义，获得信仰！”

兰巴蒂伯爵哆嗦了一下，陪着笑捡起卷轴，双手托着送回杰迪面前的橡木矮桌上，“哪里的话，哪里的话，杰迪大师，您误会我的意思了。这份合约出自伊斯方爵士之手，又经过全军统帅埃里克斯?塞德里克伯爵认可，当然已经具备了完全的效力。如果您觉得上面的条款可以不必商榷的话，我这就把合约副本送回帝都，交给皇帝陛下过目。”

“皇帝陛下过目之后，会不会驳回这份合约呢？”杰迪若有所思的转动着杯子，杯里呈现出红褐色的草药茶打着旋儿，把阵阵带有苦涩味道的气息散发出来。

“皇帝陛下的意见至高无上，当然拥有驳回已经签订的合约的权力，但是如果合约的条款没有问题的话，睿智的陛下绝不会不通过的。”兰巴蒂伯爵的笑容已经很勉强了，虽然气温不算高，但是他的额头已经逐渐沁出汗珠，让他不得不掏出手帕擦个不停。“杰迪大师，我完全可以向您保证，不会出一点差错。”

“你可以保证？”杰迪的语气只是普通的询问，听不出一丝轻蔑。

“当然可以。”兰巴蒂伯爵像是一只尾巴被火燎了的山猫一样跳起来，表情激烈的大声说，“我是皇帝陛下派来前方的特使，我说的每一个字都代表着李维六十五世陛下的意见！”

“但是他并未授予你谈判的全权，无论是蛮兽人一方，还是我们这座突然出现的莫比乌斯神殿。”杰迪神色淡然的指出，眼神里面的锐利隐去，显得有些意兴阑珊。“帝国皇廷的效率还是这样拖沓散漫，与一年之前相比，真是一点进步都没有啊。”

兰巴蒂伯爵身体微微一震，不知道应该如何接话才好。他这次会谈确实包藏祸心，试图破坏莫比乌斯神殿和狮鹫帝**刚刚建立起来的良好关系，然而这并不表示兰巴蒂伯爵想要自己卷入其中。作为靠政治投机起家的他非常清楚，政治立场没有永恒不变的时候，哪怕就是死敌，也会在某种形势下握手言和。

哪怕没有莫比乌斯神殿代言人的身份，杰迪?卢克斯依然是一位炙手可热的大魔导师，虽然他的立场倾向于皇帝陛下一方，但是对于希尔维斯侯爵也没有表示出恶感。希尔维斯侯爵现在想要篡夺皇位，确实会把杰迪?卢克斯视为一个阻碍，然而一旦篡位成功之后，这位年轻的大魔导师又将成为新皇极力争取的对象。

兰巴蒂伯爵可不愿意成为希尔维斯侯爵用来表示诚意的牺牲品，所以他绝对不愿意真正激怒杰迪?卢克斯，当杰迪态度直白的表示出怀疑的时候，他就立刻微妙的转变了立场，脸上的笑容更加热忱起来。

“杰迪大师，您说的没错，在处理一些紧急事务方面，皇廷的决策速度确实有些迟缓了。”他小心翼翼的恭维说，“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千年帝国积重难返，就是陛下有心振作起来，也需要一定时间才行……诸神在上，这次蛮兽人入侵来得真不是时候。”

“……或许恰恰相反。”杰迪咕哝了一句，随后站起身来，“特使大人，如果没有什么新说辞的话，请恕我要先失陪一下了。茹曼弟兄会给你一份完整的莫比乌斯神殿资料，你可以一并转交给李维六十五世陛下，同时转述我的问候。”

“啊，杰迪大师，很抱歉打扰您这么长的时间。”兰巴蒂伯爵笑容可掬的连连点头，“您请便吧，请便，不过如果您允许的话，我还想和茹曼爵士谈谈。”

“当然可以，茹曼弟兄，麻烦你了。”杰迪朝着坐在另一边的惧怖骑士茹曼?劳伦斯飞快的使了一个眼色，然后离开会客厅，刚刚走出大门，他的身影就迅速消失在一片涌动的蓝白色光芒中间。

下一瞬间，在距离绿色城堡几千米之外的一片青绿草地上，同样的蓝白色光芒霍然闪烁、扭曲、凝结，眨眼间就形成了一座简陋的传送门。杰迪?卢克斯脸色凝重的踏出传送门，目光立刻落在一个全身包裹在淡紫色长袍的身影上。

“好久不见，巴米利杨公爵大人。”

第256章总管现身，媾和方案（上）

那片青绿草地位于坡度极缓的丘陵之上，清冷夜风迎面吹来，带来了一丝属于早春的寒意。自从西风郡城守卫战中离奇失踪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世人面前的前情报总管大臣，绰号“百眼蜘蛛”的巴米利杨公爵独自一人站在草地边缘，眺望着远方的山丘营地。巴米利杨总管看上去脸色有些黯然，曾经犹如招牌一样的华丽丝绸长袍变成了式样简单的粗布斗篷，除了胸前的蜘蛛徽记之外别无装饰，不过他却没有表露出丝毫窘迫的样子，姿态和站在狮鹫皇廷奢华瑰丽的觐见大殿之中并无不同。

杰迪?卢克斯谨慎的选择了草地边缘作为传送地点，而且同时手里还捏着召唤龙骑女爵琳?阿斯托利亚的旧铜板。他的身影逐渐凝实之后，青白色的传送门并未就此消失，只是光芒略微黯淡了一些，似乎随时可以让他脱身离去。

“落日的景致总是这样美得令人心碎，胜过任何匠心独运的人造美景。”巴米利杨总管用宛如黏稠蜂蜜的美妙声音轻声呢喃，随后半转过身来，“杰迪?卢克斯大师，自从在西风郡城那次会面以来，我们有好几个月没有见面了吧？”

“四个半月。”杰迪尽可能谨慎的沉声回答，语气之中没有掺入任何情绪，“总管大人，让我们直截了当的说吧，对于您的这次造访，我有些吃惊。”

“为什么呢？”巴米利杨总管眯起眼睛打量着年轻的大魔导师，“杰迪大师，我们不是盟友吗？”

“盟友？我可不知道这个称呼从何说起。”杰迪冷冷的回答说，“我没有兴趣和背叛狮鹫帝国的人交谈，巴米利杨总管大人，如果您只是想要说这些的话，看在您曾经帮助过我的份上，我可以让您平安离开，不过只限这一次。”

“您的拒绝不要来的这么快嘛，杰迪大师，无论怎么说，多听一些来自另一个阵营的声音，对您做出正确的判断没坏处。”巴米利杨总管微笑着劝说着，没有丝毫急躁的样子，仿佛全世界的时间都是属于他的。“而且您既然接受了我的邀请，来到这里，难道就是为了把我赶走吗？”

杰迪轻轻叹了口气，明白自己刚才那番表演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在揣摩人心和谈判技巧方面，他不算陌生，然而与巴米利杨总管相比，却简直像是个门外汉了。

“好吧，总管大人，现在您可以慢慢说了。”杰迪走到一根矮木桩旁边，席地坐了下去，弯曲木杖横握手中，镶嵌着灰幽灵水晶的杖头以一个非常微妙的角度指着巴米利杨总管。“我会耐心的听您说完，不过并不承诺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杰迪大师，我相信以您的睿智和冷静，给出的答复不会让我不满意的。”巴米利杨总管微微鞠了一躬，然后目光朝四周略一扫视，“我们就在这里谈吗？”

“这里不错，地势开阔，发生什么变故也容易应对。”杰迪似笑非笑的咧了咧嘴，“这不是在提防您，总管大人。”他用诚恳的语气说着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只是为了防备万一哪位统率蛮兽人的大头领发了疯……做出非常难看的事情来。”

巴米利杨总管不由得举起手来摸了摸鼻子，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您还真是谨慎呐，杰迪大师，还是我的信用破了产呢？”

“您的信用还是像金狮鹫一样闪闪发光，但是虓眼死神托马德?安的信用就不是这样了。”杰迪抿起嘴唇，这是一个充满拒绝味道的表情，“西塔森林和亚留斯接踵发生的事情让我很难相信他，在时间和机会都合适的情况下，能够抵制除去我这块绊脚石的诱惑。”

“托马德大人和您一样睿智、冷静，不会做出冲动的决定，但是有些事情……并非出自于他的授意……”

“总管大人，我应邀到这里来，不是准备和您玩弄文字游戏的。”杰迪神色一沉，语气变得咄咄逼人起来，“在我看来，默许和授意没有什么两样。除非您告诉我，托马德大人对于部下的控制能力已经差到了一定程度，甚至连阻止传奇强者私自出击都做不到。如果是这样，我们之间的谈判还有何意义？”

巴米利杨总管依然平静而温和的微笑着，仿佛杰迪?卢克斯词锋锐利的质问对象根本不是他，“我总是在想，您迟早要提出这个问题的。”他把双手一拍，语气变得严肃起来，“黑鸦女巫的预言之中原本没有您的存在，这曾经让我颇感苦恼，托马德大人也一样。”

杰迪掩饰住内心的震动，冷冷的撇了撇嘴，“那有什么关系？只是个预言而已。”

“黑鸦女巫的传承可以追溯到开国大帝李维一世陛下的年代，每一代黑鸦女巫都极少进行预言，但是一旦做出预言，就从未出过错。”巴米利杨总管正色回答说，“这次预言也不例外，杰迪大师，您可知道，托马德大人的上半生完全符合预言，丝毫不差。”

“那他的日子可过得不怎么样，一切都已经被命运注定了。”杰迪哼了一声，站起来拍了拍手，“我相信黑鸦女巫能够看到时光的纽带，但是不相信预言的结果是注定的。”他伸出一只手，把掌心的旧铜板亮给巴米利杨总管看，“就像这枚铜板，扔到地上的时候当然会有一个面朝上，拥有看透时光纽带之力的人当然可以预言出铜板落地的正反面，但是如果我……拒绝扔出呢？”

巴米利杨总管愣了一个瞬间，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这真是个新颖的想法，杰迪大师，我开始明白您为什么能够站在这里了。实话说，一开始我可不相信您能够给托马德大人造成那么大的麻烦，还差点让我们的计划彻底破产。”

“我不这么认为，总管大人，我认为你们的计划早就破产了。”杰迪针锋相对的表示说，“蛮兽人大军看似摧枯拉朽就征服了半个狮鹫帝国，但是这并不符合你们的构想，你们打算的是以尽可能小的损失接管这个古老帝国的权力，随后整军备战，应对预言之中来自天外的恐怖敌人。”

巴米利杨总管沉默了几秒钟，然后爽快的点了点头，“您说的完全没错，杰迪大师，那么您相信来自天外的恐怖敌人即将降临在这片土地上吗？它带来的只有死亡和破坏，如果我们不携起手来、齐心合力、并肩作战的话，我们的世界很可能会毁于一旦，这也是预言里面明确指出的。”

“我相信恐怖敌人会降临大地，也相信您所说的并肩作战是唯一出路。”杰迪一字一顿的沉声表示，“我相信托马德?安是这支联军最称职的主帅；我相信在他的铁腕整合之后，我们能够取得最终的胜利！”

在巴米利杨总管刚刚露出轻松微笑的时候，杰迪语气陡然一转，“但是我不相信在击退恐怖敌人之后，托马德大人能够拯救我们的世界，他只会把世界带向毁灭，这是我亲眼所见！”

第257章总管现身，媾和方案（下）

风似乎停了，一轮明月升上天空，把无尽银辉洒落山坡，周围仿佛寂静得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听到杰迪?卢克斯出乎意料的答复，巴米利杨总管脸上的微笑终于真正僵硬了，足足沉默了半分钟之后，才发出一声有些诧异的叹息。

“您的理由确实出乎意料，杰迪大师，您是位冷静而目光颇具前瞻性的聪明人，我以为您会找个更加合理的解释来敷衍我。”

“这不是敷衍，总管大人，我说的每一个字都发自内心。”杰迪轻声回答，然后顿了顿手中的弯曲木杖，“我看到了恐怖之敌被赶走之后的悲惨世界，但是我无法证明给您看，只能说明我的立场。哪怕是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绝对不会冒险和托马德大人合作。这就是我最后的答复。”

眼看着杰迪挥动弯曲木杖，让黯淡下去的传送门重新闪烁起蓝白色的耀眼光芒，巴米利杨总管深知时机稍纵即逝，急忙向前走了两步。“请您稍等，杰迪大师，合作只是一种选择，如果您不愿意合作的话，彼此相安无事也未尝不可，您真的打算和业已腐朽的狮鹫帝国这条大船一同沉入历史的波涛吗？”

“狮鹫帝国没有您叙述的那么腐朽，总管大人，尤其是在您和您的人离开之后。”杰迪半转过身来，似笑非笑的勾了一下嘴角，“我相信这艘大船还会在历史的长河中漂流很久，如果没有一支蛮兽人大军突然入侵的话。”

巴米利杨总管哀伤的叹了口气，从怀里取出一叠羊皮纸，“您对我的误会太深了，杰迪大师，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国家，哪怕是手段稍显过激……平心而论，咱们的皇帝陛下治国能力还算可以，至少比他的祖父要好得多。但是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太弱，没办法带领帝国战胜来自天外的恐怖之敌，您以为我选择背叛皇帝陛下的信任，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

杰迪的嘴角微微一抽，看起来像是个充满讽刺意味的微笑，“或许容易，或许困难，您自己清楚。”他挥了挥手，“合作的事情就谈到这里为止吧，我和你们不是一路人。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请原谅我必须告辞，莫比乌斯神降临之后，还有很多事务要我去处理呢。”

需要处理的神殿事务当然是个托词。杰迪完全没有刻意装出真诚的语气，因为他知道自己无法瞒过精通谈判和察言观色的前情报总管大臣。不过巴米利杨总管也没有戳穿谎言，而是赞同的点了点头，“只有最后一件事情了，杰迪大师，这不会耽误您多少时间。”他把那些羊皮纸抽掉一半，塞回怀里，然后把剩下的一半双手捧起，送到杰迪面前。

“我已经把合作方面的内容全都放回去了，杰迪大师，请过目吧，剩下的内容只是和平。”

“和平？”杰迪的语气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戏谑，“这是个很好的话题，入侵者总是**高唱和平的调子。好吧，总管大人，您的合约给错了人，应该递交给帝**全军统帅阁下，或者至少是帝国特使才对。需要我来帮助您居中联络吗？”

“不，是蛮兽人大军和莫比乌斯神殿之间的和平。”巴米利杨总管像是没有听出那丝讽刺一样，脸上挂着诚恳的笑容。“托马德大人无意与强大的莫比乌斯神为敌，我们同属于这个世界，理应并肩对抗天外来敌，而不是把彼此的力量白白消耗在内战之中，只要……”

“只要我在今后蛮兽人和狮鹫帝国的战争之中保持中立？”杰迪平静的插口说。

巴米利杨总管微笑点头，“您说的一点没错，杰迪大师，只要您不为李维六十五世陛下效力，狮鹫帝国能够给予莫比乌斯神殿的待遇，虓眼死神同样能够给予，而且还会更加慷慨。”

“慷别人之慨，当然比较容易。”杰迪耸了一下肩膀说。

“至少您看看这份合约再下结论。”巴米利杨总管的语气甚至可以说带着恳求的味道，“杰迪大师，莫比乌斯神殿虽然实力雄厚，然而毕竟不是狮鹫帝国的传统势力，很难在错综复杂的局面下站稳脚跟。或者您真的以为只要打退蛮兽人大军的进攻，莫比乌斯神殿就能够在帝国国境之内自由传教了吗？”

“当然不会这么简单。”杰迪意味深长的回答说，不过随后就微微点头，接过了巴米利杨总管一直举在面前的羊皮纸。“看一看未尝不可，我很想知道托马德大人对于和平究竟有多少诚意……”

“诚意非常充足，杰迪大师，甚至充足到了您很难拒绝的程度。”巴米利杨总管的语气之中似乎突然多了一些特别的情绪，仿佛一直紧绷着的什么东西突然放松下来，甚至隐隐带着嘲笑的味道。

“难以拒绝？糟糕，难道这次会面是个陷阱？”杰迪下意识的抬起头来，弯曲木杖杖头泛着苍白色的魔力光芒，手中紧握的旧铜板开始发热。但是他并没有看到埋伏在草地四周的蛮兽人咆哮武士，反而听到了属于精确传送魔法所特有的凄厉呼啸声。

一座泛着蓝白色光芒的传送门几乎是在呼吸之间就出现在草地的边缘，几十名帝国精锐骑士的身影依稀可见，簇拥着一位身穿大魔导师长袍、气度非凡的白发老人，以及刚刚才结束会面的帝国特使吉斯?兰巴蒂伯爵。

传送门的光芒还未彻底稳定下来，兰巴蒂伯爵就操着胜券在握的傲慢语调开了口，“这真是个意外之喜啊。莫比乌斯神殿的首脑杰迪?卢克斯大魔导师在秘密会见行踪不明的帝国叛徒、前情报大臣巴米利杨公爵大人。”

他一面高声宣布，一面从腰间拔出装饰性明显大于实用效果的细刺剑，在空中挥出一道耀眼的弧光。“我以狮鹫帝国李维六十五世皇帝陛下全权特使的身份宣布，忠勇的灰烬骑士们，为了帝国，抓住他们，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第258章会面陷阱，特使殒命

吉斯?兰巴蒂伯爵的身影出现在青白色光芒之中的同时，杰迪?卢克斯就明白自己犯下了一个错误。

巴米利扬总管要求会面的这件事情本身就是个陷阱，无论是帝**的斥候发现了这片草地，还是蛮兽人一方主动走露风声，目的都是破坏莫比乌斯神殿和狮鹫帝国刚刚建立的脆弱信任。

如果是老谋深算的埃里克斯?塞德里克侯爵得到这个情报的话，想必会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然而吉斯?兰巴蒂伯爵可不会这样。他是个非常纯粹的投机主义者，眼界狭窄，差不多完全盯在了争权夺势的鬼蜮伎俩上面。

更何况他的立场恐怕还不是完全忠于李维六十五世陛下。

眼看着十几名灰烬骑士形成一个半弧形的包围圈，手持寒光闪闪的长剑稳步逼近。杰迪懊恼的叹息一声，决定不去进行毫无用处的辩解，直接通过传送魔法返回绿色城堡。

然而就在他举起弯曲木杖闪烁出一片璀璨星光，让身后的传送门同样绽放光芒的时候，一直带着从容不迫笑意站在一旁的巴米利扬总管突然举起右手，纤长细白的指尖泛起一丝宛如蒙垢污血的暗红色光芒。

危险的预感极其鲜明的出现在杰迪?卢克斯的心底，他不假思索的中断传送术，弯曲木杖猛然向后一划，召唤出一面厚重古朴的苍白骨盾，无数荆棘和藤蔓在骨盾表面肆意蔓延，泛起的淡绿色的光芒给原本带着死寂冰冷韵味的骨盾增添了一丝生机勃勃的诡异气息。

因为自然本源而发生变异的白骨护盾具有极为强大的防御力，杰迪曾经做过试验，以穿透力著称的第四能级魔法“爆裂冰枪”只能在骨盾表面留下微不足道的划痕，第五能级魔法“连环闪电”也只能把骨盾表面灼烧成一片漆黑。至于亡灵魔法更是效果不彰，第五能级魔法“暗蚀黑雾”甚至对附着在骨盾上面的荆棘藤蔓都无法造成伤害。

杰迪有理由相信自己是安全的，哪怕巴米利扬总管突然爆发出相当于传奇强者的力量，也不可能在一瞬间就毁掉白骨护盾。而这短短几秒钟的时间，足够他通过旧铜板召唤出龙骑女爵琳?阿斯托利亚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再一次出乎杰迪的意料。召唤进行的非常顺利，旧铜板迅速发热，地窟之主格拉斯?烁影的狰狞身影由虚转实，双翼高扬，发出一声震人心魄的龙吟。身穿龙骑士铠甲的琳?阿斯托利亚高举银光灿烂的秘银龙枪，血脉契约的秘法让她的力量飞速提升，很快就稳定在初入传奇的境界。

杰迪并没有完全依靠龙骑女爵保护的意思，在阴影巨龙由虚转实的这段时间里，他已经瞬发了三个防护性魔法。一团沉如永夜的黑暗笼罩在四周，点点诡异的幽绿色火焰浮游其中；大魔导师长袍表面闪烁着七彩光芒，在体表形成了一层瑰丽的护盾；一面灰白黯淡的镜子出现在杰迪的头上，镜面之中映照出一具衣着褴褛的骷髅，黑洞洞的眼眶仿佛能吸走所有生命的气息。

阴影类防护魔法“暗蚀黑雾”、元素类防护魔法“虹光法盾”和灵魂类防护魔法“枯希杩镜影”，加上变异之后的“白骨护盾”，几乎囊括了所有伤害类型的防护。虽然魔法等级不是很高，但是拥有炼金神域的魔力强化之后，即使是传奇强者也会被阻挡住一段比较短暂的时间。

然而这一切准备终归没有派上用场。

巴米利扬总管指尖的暗红色光芒一现即隐，根本没有朝杰迪?卢克斯发动攻击的意思，只是让他在感受到威胁的时候，下意识进行防御而已。就在杰迪?卢克斯瞬间施展出一连串防护魔法的同时，巴米利扬总管的脚下陡然腾起一股血红色的雾气，把他的身影完全遮蔽起来，紧接着雾气之中传来扑打翅膀的嘈杂声音，仿佛在雾气遮蔽视线的瞬间之后，巴米利扬总管就变成了成千上万只鸟儿一样。

吉斯?兰巴蒂伯爵并没有真正经历过战争的洗礼，应变能力虽说不错，却完全弄错了方向。“那个叛徒要逃跑！”他指着血红色雾气尖叫起来，“冲上去，抓住他！”

作为狮鹫皇帝的近卫，灰烬骑士的勇气值得称道，兰巴蒂伯爵的尖叫声响起的时候，他们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举盾护身，绽放斗气光芒，朝着那团诡异的血红色雾气猛冲过去。冲在最前面的两名灰烬骑士以近乎自残的方式把斗气力量提升到极限，银白色的斗气光焰在他们的剑和盾上剧烈燃烧，把他们的身影映衬得宛如光之神祗。

他们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即使是被血红色雾气腐蚀身体、融化皮肤、撕裂肌肉，即使是头颅塌陷、骨骼破碎、粉身碎骨，也要阻止巴米利扬总管的逃跑。然而冲入血红色雾气之后，除了视野突然缩小，鼻端感到一阵近乎令人窒息的浓厚血腥气息之外，没有出现任何异状。两名灰烬骑士继续鼓起勇气向前冲锋，结果却是眼前一亮，银色月光洒落大地，清新而锐利的夜风迎面扑来。

血红色的雾气居然只是个障眼法，巴米利扬总管根本没有在雾气之中藏身的打算。

下一瞬间，从身后响起的惊慌尖叫就让所有灰烬骑士感到了极其浓烈的不祥。他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回过头去，恰好看到在一轮银月的映衬下，新晋宠臣吉斯?兰巴蒂伯爵被无数只血红色的小蝙蝠团团包围，而那位气度不凡的白发大魔导师已经倒在地上，僵直的双手紧紧捂住脖颈，却捂不住指缝里面奔流而出的殷红鲜血。

兰巴蒂伯爵虽然没有领悟斗气的奥秘，腰间的细刺剑不过是做做样子，但是谨慎的性格让他佩戴了不少防护性的饰品。一团金黄色的光芒首先爆发而出，紧接着是一道冰风呼啸的寒冰护盾和一道无数银白色碎片环绕的钢铁荆棘。连续激发了三件防护魔法物品之后，兰巴蒂伯爵总算是感觉安全了一些，一面庆幸宫廷大魔导师安培?布鲁姆为自己挡了一灾，一面用微微颤抖的左手捏碎了挂在脖子上的传送魔法护符。

青白色的光芒亮起，然而转瞬即逝。那些巴掌大小的血红色蝙蝠不是在胡乱飞舞，而是沿着玄奥诡异的路线，在兰巴蒂伯爵的周围形成了一个活动的魔法阵。这个魔法阵不但带有稳定空间、阻止传送的能力，而且还像是水蛭一样汲取着周围的游离魔力，兰巴蒂伯爵激发的三件魔法物品原本都可以持续几十分钟，但是在无数蝙蝠的疯狂汲取之下，只持续了几秒钟，就闪烁着黯淡下来。

防护魔法转瞬消失，血红蝙蝠一拥而上，蕴藏着诡异力量的利齿一瞬间就撕裂了兰巴蒂伯爵的厚外套、皮肤和肌肉，宠臣像是个醉汉一样踉跄后退，双手胡乱拍打，却完全没法阻止蝙蝠的袭击。一片片鲜血伴随着宛如垂死野兽的尖利惨叫声四处泼洒，在反应最快的灰烬骑士赶来支援之前，血红蝙蝠一哄而散，只留下了兰巴蒂伯爵被几乎撕咬成一具骨架的凄惨尸体。

“诸神在上，那是究竟什么东西？”一名灰烬骑士忍不住叫喊起来，躺在他脚边的两具尸体更是加重了语气之中惊悚的成分。

“那个废物宠臣暂且不提，安培大魔导师可是精通防护魔法的大师，怎么会一瞬间就被杀了呢？”另一名灰烬骑士也难以置信的叫了起来。

一阵美妙动人的笑声回答了他们的疑问，银月光芒辉映天穹，在群星闪烁的黑暗天幕之中，无数血红色蝙蝠重新凝聚出巴米利扬总管的身影。这位总管大人容貌原本就颇具妖异的俊美，现在更是带有某种夺人心魄的魅力，森白獠牙长如犬齿，刚刚痛饮鲜血的嘴唇红得宛如无瑕宝石，双眼血光盈满，恍如两轮红月重临天穹。

“那是准传奇级的血族亲王，速度奇快，攻击手段诡异，不过弱点也同样明显。”“群星之眼”罗亚尔?梅里斯特的声音从杰迪身后响起，感受到了血族气息之后，他在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手中的“暗影之握”散发出阵阵阴冷沉郁、幽幽灭灭的气息。

“只是一群小蝙蝠而已，这里有我在，罗亚尔大师，您原本不必赶过来的。”洞窟之主格拉斯?烁影的背鞍上，琳?阿斯托利亚略带不满的开口说，“难道您不相信我能够保护好小杰迪？”

“阿斯托利亚女士，阴影巨龙的吐息和撕咬对血族亲王都没有效果，你的驭龙斗气也因为带有亡灵气息，效果只能说差强人意。”罗亚尔?梅里斯特轻声解释说，然后转过头，用宛如无尽星海一样旋转的双眼看着杰迪，“你选择的防护魔法略嫌保守。”他用权威的语气说，“除了枯希杩镜影这个独特的灵魂魔法之外，其余防护魔法对于血族亲王的效果都不太好，最多只能阻碍他十几秒钟。”

“十几秒钟时间完全足够撑到我们来援了。”一个低沉而致命的声音响了起来，身形巍峨如山的格雷果伯爵踏着沉重的步伐走来，肩上扛着从不离身的星辰铁巨剑。“罗亚尔大师，我对魔法没有多少了解，但是能够看出杰迪选择的防护魔法组合不算坏，无论敌人是亡灵、魔法师还是骑士，这些魔法都能起到一定阻碍作用。至于胜算……恕我直言，哪怕是选择了专门针对血族的防护魔法，也不过是把十几秒钟时间拖成一分钟而已。”

罗亚尔?梅里斯特哑然失笑，随后摇了摇头，“我刚才考虑的有些过于苛求了。”他爽快的承认说，“杰迪，抱歉，其实你做得很好。”

杰迪悄悄松了一口气，实话说，“群星之眼”梅里斯特给他的压力，可比当初伪装成迪什先生的时候更加强大，当然这或许是迪什先生为人简朴低调、不尚奢华的缘故。罗亚尔?梅里斯特展现出自己真正性格的时候，不免带出了属于传奇强者的那种倨傲和威严。

杰迪等人的从容交谈当然是因为实力占优。如果说血族亲王已经触摸到传奇境界边缘的话，那么他们也只能算是实力最为逊色的那一类。血能魔法固然诡异可怖，然而适用范围却极其狭窄，容易抵抗，与传奇骑士交手还好，一旦和实力相仿的传奇魔法师交手，简直被克制得死死的。格雷果伯爵这类契约活尸更是血族的天敌，他们的血能魔法根本无法从契约活尸身上汲取到任何生命力，而高速度低伤害的群体攻击方式，也很难击破契约活尸的天赋防御。

换句话说，杰迪一方的三人一龙，几乎都有在单打独斗的情况下战胜身为血族亲王的巴米利杨总管的把握，可以说完全立于不败之地。

巴米利杨总管看起来完全清楚这一点，在使用极其残忍的手段击杀帝国特使兰巴蒂伯爵之后，这位血族亲王就始终凭借天赋浮空能力远离地面，也让那些试图复仇的灰烬骑士怒吼连连，徒劳的向空中挥舞着光焰四射的利剑。

绝大多数骑士只有在达到斗气天华的水平之后，才能拥有斗气远距离攻击的能力，而且与魔法师相比，无论攻击距离还是攻击方式都非常单调。灰烬骑士作为狮鹫皇帝近卫部队，所修习的牺牲斗气在防御和爆发两个方面都非常优秀，然而在远距离攻击方面却是弱项，即使是踏入天骑士境界的杰诺?贝尔蒙德爵士，也很少会使用牺牲斗气攻击远处的目标。

在众多骑士的咒骂和咆哮声中，巴米利杨总管姿态优雅的鞠了一躬，然后微笑着开口说，“扰人清静的蚊虫已经被打发掉了，杰迪大师，希望我们的合作能够愉快的进行下去。”

他的语调虽然不高，声音却如同在耳畔响起一样，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几名最为冲动的灰烬骑士已经停下咒骂，把不信任的目光投向了杰迪等人。较为老成持重的人也不禁心生疑虑，皱起眉头。

看着两具死状凄惨的尸体，杰迪已经懒得为自己辩解了。无论怎么说，只要他不打算灭掉在场所有人的口，与前情报总管大臣私下会晤和坐视帝国特使被杀这两条罪名，就怎么都无法洗干净了。灰烬骑士们对于性格轻浮的兰蒂斯伯爵当然并无好感，然而当这位帝国特使死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所考虑的恐怕更多是如何为自己的保护不力进行辩解。

杰迪?卢克斯大魔导师的反水显然是一个非常好的理由，为首的灰烬骑士目光一沉，举起手来打了个暗号，十二条身影猝然分成两组，朝着传送门的方向狂奔而去。

巴米利杨总管微笑着目送这些灰烬骑士传送离开，杰迪?卢克斯等人也没有什么动作。格雷果伯爵虽然踏出一步，星辰铁巨剑弹离肩头，打算出手灭口。不过在杰迪态度坚决的摇头示意之下，他还是重重的哼了一声，停下脚步。

“这一局是你占了上风，总管大人，不过仅此而已。”杰迪的表情当然说不上是愉快，不过却也没有过多的愤怒。巴米利杨总管利用要求会面的机会破坏莫比乌斯神殿与狮鹫帝国之间的关系，固然效果不错，然而很显然也是一种底气不足的表现。

以杰迪对虓眼死神托马德?安的了解，如果他还有足够的力量，能够轻松对付狮鹫帝**和莫比乌斯神殿的联手，是不会选择这种近乎于退让的迂回战略的。

巴米利杨总管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脸上的笑容变得微微苦涩起来。“很抱歉，杰迪大师，在我们会晤的时候发生了这件令人遗憾的事情，我回去之后会向托马德大人提出，严厉查处消息泄露的渠道……”

“我不想听这些，总管大人。”杰迪毫不客气的打断说，“我只希望您能够表现出一些诚意，不要让这次会晤显得只是一个陷阱。”

“喔，当然，我方诚意十足，您手中的合约绝非作假。”巴米利杨总管一面轻声慢语的解释，一面从空中缓缓降落，来到了杰迪等人触手可及的面前——这并非是前情报总管大臣勇气过人，只是他在暗自审时度势之后，发现自己无论如何谨慎小心行事，都很难在传奇魔法师和传奇龙骑士的完美组合下平安逃离。

“还好一切顺利，接下来，就是讨价还价的时间了。”

巴米利杨总管这样想着，同时尽力维持自己脸上的和善笑容。他的血族亲王异化外表已经无声无息的消失，整个人的气质变得柔弱无害，双手拢在简陋外套的袖子里面，默默的等待着杰迪提出疑问。

第259章狮鹫皇帝的悔恨

早春时节的一次寒流，让光耀之都菲尔梅耶郊外刚刚吐出嫩绿的庄稼受到了很大的打击，这让主管农业的大臣一连几天都忧心忡忡。不过相比之下，狮鹫大帝李维六十五世陛下的脸色更为难看，坐在黄金宝座上面微微前倾的姿态，总是让人忍不住联想起择**噬的秃鹫。

自从亲征西风郡叛军而惨遭失败之后，这位尚算年富力强的皇帝陛下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把曾经投注过无数心血和精力的皇城建设彻底抛诸脑后，一门心思研究起攻战杀伐的道理来。

对于一个崇尚武力的帝国来说，皇帝陛下的变化似乎能够算是件好事，然而时机不免有些糟糕。通读了几十本战记典籍和相关评注之后，李维六十五世陛下自认为指挥能力进步极大，所以对于前线将士的连连败退大感愤怒，甚至又起了第二次御驾亲征的打算。

对于菲尔梅耶的诸多贵族来说，这实在是个糟糕至极的想法。帝**在西风郡的惨败让十几个历史悠久的贵族失去了第二、甚至第一顺位继承人，这让已经过了数百年平安稳定生活的帝国贵族们第一次体验到痛彻心扉的感受。

他们现在只想缩在光耀之都坚不可摧的巍峨城墙后面，至于已经被蛮兽人占领的西风郡，反正狮鹫帝国幅员辽阔、郡城众多，暂时损失掉一两个似乎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在新任首相的劝说和贵族评议会的一再拖延之下，李维六十五世陛下的怒火渐渐熄灭了。在西风郡遭遇蛮兽人大军的恐惧重新占据了他的心灵，西塔森林狼狈撤离的苦难之路浮现于记忆之中，脸色发白的皇帝陛下虽然没有收回旨意，却在朝会结束之后，第一时间回到了安全的灰烬堡垒之中，并且要求没有跟随无畏者出征的几位铁卫骑士贴身保护自己。

御驾亲征的说法理所当然的被永久搁置了，哪怕前线要求增援的军报如同雪片般纷至迭来，李维六十五世陛下也不肯派出护卫光耀之都的两支精锐骑士团——这几乎是狮鹫帝国最后的底牌了，只肯让宠臣兰巴蒂伯爵率领三艘炼金飞行战舰前去巡查一番。

这次巡查带回来的消息可谓喜忧参半，过程波澜起伏，最后结果却令每位廷臣都脸色发白。山丘营地的突围受挫、绿色巨城和莫比乌斯神殿的突然出现、蛮兽人大军的撤退，以及无敌的黑月巨妖首次被正面击退，听上去简直像是一部出自吟游诗人之口的传奇英雄史诗。临时全军统帅埃里克斯?塞德里克在军报中难掩欣喜的汇报了与莫比乌斯神殿缔结约定的重大功绩，以及在西塔森林断后失踪的杰迪?卢克斯一行人的出现，这一切原本可以说是自蛮兽人大军入侵以来难得的好消息，但是峰回路转的结果却让包括新任首相在内的无数廷臣目瞪口呆。

“杰迪?卢克斯大师与早已叛离帝国的巴米利扬公爵秘密会晤，结果却被兰巴蒂伯爵发现？”李维六十五世陛下气得脸色发灰，把手中的羊皮纸揉成一团，然后狠狠丢到了新任首相萨罕侯爵的脸上。“这些胡言谵语就是你和重臣们做出的结论吗？我的首相大人，如果你的脑袋被脖子上的金链子勒得太紧，以至于头脑不太清醒的话，我可以考虑让人给你透透气。”

“陛下您睿智天纵，请原谅臣等的愚笨。”萨罕首相顾不得擦拭脸上被羊皮纸割出的血口，立刻双膝跪地，把白发苍苍的头颅埋得很深。“在蒙您赐予帝国首相的崇高位置之前，我只是个内政官，没法与拥有智者之称的威尔普斯公爵大人相比，我没有从千头万绪的情报之中判断出最为正确结论的能力，只能用我所知道的的最简单的方式，说出自己掌握的全部情况。”

李维六十五世深深吸了一口气，拈起手边的金杯，浅浅抿了了一口冰冻葡萄酒，再度开口的时候，语气总算是平静下来，话里的意思却让人不由得骨立毛耸。“告诉我，首相先生，您可曾对兰巴蒂伯爵的机敏过人有所期待？难道不是您在背后说他是个只会讨好我的奸佞，一个头脑愚笨、凭借投机上位的弄臣？”

萨罕首相白发苍苍的头颅根本就不敢抬起来，双眼死死盯着觐见大厅地板上的花纹，而且谁都能看出他撑在地上的双手开始发抖。他似乎有一种错觉，那就是只要沉默一会，就会有人能够替他回答这个致命的问题，但是过了好几分钟，也无人胆敢打破沉寂，只有皇帝陛下越来越明显的怒意在燃烧着。

萨罕首相只好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语气低沉的开口说，“唉，尊贵的陛下，您用睿智的双眼看透了我藏在心中的龌龊……我无法抵赖，有些对于兰巴蒂伯爵不敬的话……确实是我在私下说出口的。”

“那并非不敬，我的首相，吉斯?兰巴蒂是个什么东西，我比您更加清楚。”皇帝陛下语气冰冷的表示，“他就是个愚蠢的弄臣，一件我用来重整权利体系的工具。倘若杰迪?卢克斯大魔导师和巴米利扬总管真的有什么秘密会晤的话，他既没那个头脑发现，更没那个勇气去实施破坏。他只会把所知道的一切情报用大乌鸦信使送到我这里，虽然那肯定为时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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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罕首相忍不住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汗水，虽说天气并不暖和，觐见大厅里面也没有点起壁炉和火把，但是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长袍后领。

“所以我对你的回答很失望，我的首相，我相信你早就看出了一些问题，那么……是什么让你钳口不言呢？”皇帝陛下用一个疑问结束了询问，把身体重重靠在黄金王座冰冷的宝石靠背上。

萨罕首相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的沉默下去，看样子他宁可被砍掉脑袋，也不打算回答皇帝陛下的这个问题了。

“那就这样好了。”李维六十五世再次喝了一口葡萄酒，然后把金杯递给侍立一侧的寇拉米爵士。这位仪表堂堂的铁卫骑士是在皇帝陛下脱险之后宣誓效忠的，与前任相比只能说实力平平。“我的首相，你有三十天时间来解决这个问题。与莫比乌斯神殿重新联系，答应他们的一切条件，唯一的要求就是帮助我们抵抗蛮兽人的入侵，直到收复帝国全境，或者将那个该死的叛逆——托马德?安的头颅扎在枪尖上！倘若你无法完成这个使命，我的首相，我会剥夺你的首相项链，而且是连着你的脑袋一起拿下来。”

在场的廷臣不约而同的吸了一口冷气，不过他们并不太过惊奇。这是早有预料的结果，对于这位近期脾气喜怒无常的皇帝陛下来说，这样也算是一个不难接受的旨意了。

只有首相大人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站起来的动作显得愚笨可笑，“三十……啊，三十天，陛下，好的，我去办，万分感谢……陛下，谢谢您的宽宏大量。”他语无伦次的重复着说着与首相地位不相符的话，不过谁都想不出他还有什么话好说。

脑袋在三十天后很可能不保的帝国首相颓然退出朝堂，大门随之关闭，沉闷的响声在寂静的觐见大厅里回荡。

“杰迪?卢克斯……”皇帝陛下心不在焉的从果盘里面捡了一枚柑橘，拿在手上慢慢剥皮。“这个年轻人的身上隐藏着很多秘密，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就知道……真不应该放他离开菲尔梅耶啊。”

第260章北洛可可的阴霾

皇帝陛下颇带后悔味道的感慨并没有传到杰迪?卢克斯的耳朵里，因为他现在距离菲尔梅耶实在是太远，而且四周海涛怒涌、浊浪排空，实在是听不到如此遥远而细微的声音。

一方面是中了巴米利扬总管设下的圈套，不过更多的原因是因为厌倦了勾心斗角、波密云诡的朝堂生活，杰迪?卢克斯在与蛮兽人一方简单达成和平协议之后，就返回永恒古树，将其从战争要塞转变为空中战舰的形态。数百米长的巨树凌空飞起、缓缓驶向西方的景象无疑壮丽非凡，却让山丘营地的帝**不少人都痛哭失声，刚刚鼓舞起来的士气再次遭到重挫。

当然破口大骂的人也为数不少，然而就是头脑最简单的人也完全明白，即使是没有蛮兽人大军这一死敌，莫比乌斯神殿的实力也堪称足以敌国，至少三位传奇强者和数以千计的古树眷族完全有能力覆灭狮鹫帝国任何一支精锐骑士团，而能够在数千米高空任意飞行的永恒古树战舰，则会成为任何空中部队都无法抗拒的梦魇。

除非是在建国之初，狮鹫第一空中骑士团齐装满员的全盛时期，数十头巨龙和上千头狮鹫展翅翱翔，有空中霸主之称的巨型炼金战舰纵横天穹，才有把握压下莫比乌斯神殿的嚣张气焰。

抛开一切烦恼脱身事外之后，永恒古树花费了三天时间，穿越大片被蛮兽人占据的帝国领土，来到位于西风郡海岸线附近的北洛可可港。这里原本是西风郡第二大海港城市，不过在亚留斯大骚乱之后，已经逐渐变成了头号对外商业港口，也让北洛可可商业联盟蓬勃发展，一度达到了可以与大名鼎鼎的天平商会比肩而立的程度。

然而世上不如意事十常**，正在北洛可可商业联盟打算大展拳脚的时候，一声惊雷响彻天穹——蛮兽人部族大举入侵，西风诸领迅速沦陷。虽然这些凶恶的蛮子很离奇的并未进攻北洛可可港，而只是分出一个千人队占据周围几处小镇进行监视，但是依然让这座港口城市人心惶惶起来。

更加糟糕的是，由于被打上杰迪?卢克斯盟友烙印的缘故，斯帕克会长在北洛可可商业联盟之中的权力地位发生了致命改变。一开始他还能凭借着灵活的手腕勉强控制住局面，但是随着西风郡战局一天天变坏，尤其是在帝国平叛军惨败于西风郡城之下，近乎全军覆没之后，原本支持斯帕克会长的盟友一个个变了嘴脸，虽然他依旧握有匕伤群岛的控制权，同时也没有丢掉会长宝座，然而在北洛可可港口的发言权却近乎于失效了。

即使如此，斯帕克会长也并没有改变立场的念头，而是咬紧牙关坚持下来，还在一切公开和私下的场合申明自己与蛮兽人入侵者抗争到底的决心。这些愚蠢的举措让他的对头们不禁欢欣鼓舞，许多人甚至把蛮兽人何时砍下斯帕克会长的脑袋这件事情作为打赌的内容。

冬去春来，四个月的时间转眼即逝。在蛮兽人大军的猛烈进攻之下，西风郡诸领纷纷陷落和投诚，就连最后坚守的西风郡城也不得不降下狮鹫大旗。然而蛮兽人大军似乎忘记了北洛可可港口的存在，整整四个月都没有逼近一步。哪怕是斯帕克会长的几名对头冒险出城，邀请城外的蛮兽人部队“进入”北洛可可，他们得到的答复也只有一声粗里粗气的咒骂。

“嘿呀——软弱的小虾米，闭上嘴，滚出棒兽人眼睛所能看到的地方，否则就把你们的脑袋戳在头柱上面！”

看到闪烁寒光的巨大斧头从头上掠过，准备了卑辞厚币、妄图主动给蛮兽人大军“带路”的商人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屁滚尿流的逃回北洛可可。他们赢得了一番来自各方人士的哄笑和嘲讽，然后被斯帕克会长宣布踢出商会联盟，永久的消失在众人的视野当中。但是哄笑之后，许多原本不看好斯帕克会长的人又不禁动了其他念头——蛮兽人大军的态度有些特别，似乎在忌惮着什么，难道说斯帕克会长手里还隐藏着什么强力的底牌吗？或者是古老的狮鹫帝国虽遭败绩但依旧底蕴厚实，蛮兽人大军最终还是会退出西风郡吗？

就这样，北洛可可港在诡谲而紧绷的气氛之中熬过了整个冬天，当春季的湿润季风从无尽汪洋的方向吹来的时候，局势再度紧张起来。狮鹫帝国重新集结的讨伐军又一次惨遭败绩，这一次就连号称帝国武力象征的灰烬骑士团团长、大帝铁卫之首、无畏者贝尔蒙德爵士都身负重伤，七个精锐骑士团和数万将士狼狈撤退，溃不成军，看样子不要说收复西风郡，恐怕就连卫护光耀之都菲尔梅耶的银霜山脉天险都难以守住。

在斯帕克会长的对头们看来，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向蛮兽人入侵者释放善意的机会了。帝国讨伐大军的溃败极为致命，至少几年之内难以恢复元气，哪怕蛮兽人并不善于经营管理所占据的领土，西风郡都将有很长一段时间被这些入侵者牢牢控制。

于是商人们再次开始行动，选出代表离开北洛可可，携带着数十驮马的珍贵礼物，前往蛮兽人部队占据的肯诺比镇进行投诚。他们这一次得到的接待依旧粗暴无礼，然而不是冷硬的拒绝，而是模棱两可的答复。

“北洛可可是属于王的，只有王可以决定俺们是否住进去。”

蛮兽人口中的“王”当然就是虓眼死神托马德?安，这已经是半公开的消息了。几名商人代表为蛮兽人透出的口风而兴奋不已，在他们看来，斯帕克会长的末日已经近在咫尺了。一名代表不无献媚的声称，他可以买通北洛可可商业联盟的护卫部队，让蛮兽人大爷兵不血刃的占领这座极为重要的商业港口城市，对财富、美酒、珍宝和女人予取予求。

阻碍这一切的只有一个人，北洛可可商业联盟的会长，斯帕克勋爵，只要除掉他，一切就都属于伟大而勇敢的蛮兽人咆哮武士了。

伟大而勇敢的蛮兽人咆哮武士露出被恭维的傲慢笑容，不过几乎是在这个笑容刚刚泛起，一名背插灰色旗帜的传令兵就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目光狂热而散乱，原本泛着土黄色的粗糙皮肤，现在看上去居然有些发紫。

“强壮的顿?西哈，王和那个人已经讲和了，俺们不必去死一死，北洛可可是他的了。”

蛮兽人头领瞪起了两颗铜铃大的眼睛，表情介于凶狠和错愕之间。“那个人不是已经被萨满大人驱逐出这个世界了吗？他居然回来了？”

“是的，强壮的顿?西哈。”蛮兽人传令兵疯狂的点着头，手指朝着天上比比划划，“那个人回来了，他现在就从俺们的头上经过！”

第261章古树天降，阴霾一扫

这天午后，永恒古树带着遮天蔽日的绿荫从天而降，驱逐了占据北洛可可附近两处小镇的蛮兽人部队，也粉碎了许多人藏在心底的鬼蜮心思。

对于濒临绝境的斯帕克会长来说，这是个值得纪念和欢庆的日子。当一名仆人连滚带爬的冲进房间，语无伦次的把这一喜讯报告给他的时候，这位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会长大人不由得手一抖，把盛满清水的水晶杯碰落在地，炸开一朵晶莹的水花。

“终于……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斯帕克会长以近乎呓语的声音告诉自己，欣喜来得太快太猛，让他这段时间始终绷紧的心弦一下子松弛下来，整个人都感到天旋地转。他扶着桌子足足静坐了一分钟之久，才感到眩晕渐渐褪去，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竭尽全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镇定自若。

“通知全体商会护卫部队，以及幽暗之影的诸位魔法师，我们隐忍的日子已经结束了。现在是最后的关键时刻，拿出全部隐藏起来的实力，务必保证北洛可可局势稳定，迎接我们的盟友——杰迪?卢克斯大魔导师入城！”

一名护卫骑士答应一声，踏着铿锵作响的脚步迅速离开了房间，把会长大人的最新命令传达下去。他的声音同样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兴奋，由于蛮兽人入侵这个巨大阴影的笼罩，北洛可可商会联盟这几个月的日子可谓内外交困、极为难过，斯帕克会长手里明明掌握着足以控制整个港口的强大武力，然而却因为忌惮城外的蛮兽人部队借机生事，始终不敢显露出来。这让反对北洛可可商会联盟的其他势力纷纷浮出水面，把整个港口弄得乌烟瘴气，秩序濒临破坏。

现在总算是可以扬眉吐气了。

斯帕克会长生性谨慎，一向不惮于以最大恶意推测自己的敌人。他预料那些跳出来的反对势力不肯就此认输，会借助杰迪?卢克斯大魔导师刚刚返回的关键时刻闹事作乱，试图孤注一掷的扭转局势。斯帕克会长当然不认为这些人的垂死挣扎会有翻盘的可能，但是一旦北洛可可局势陷入动荡，哪怕只持续很短的时间，也会让自己的名誉和声望大为受损。

已经隐忍许久，即将见到胜利曙光的时候，斯帕克会长当然不会容许这样的局面出现。在他的命令下，北洛可可商会掌握的全部武力全都高调亮相：五名大魔法师和十二名正规魔法师盛装出行，四十位正规骑士在他们的外围形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钢铁防线；身穿统一制式的硬皮甲、装备着铅芯木棍和盾牌的精锐卫队十人一组，彼此勾连呼应，遍布所有码头、商业集市和居住区；两位精通预言魔法的商会长老坐镇总部，水晶球一刻不停的监视着整个主城区，如果有人妄图闹事，在顷刻之间就会被团团包围，简直滴水不漏。

然而事实证明，北洛可可的反对势力胆量实在不足，直到斯帕克会长率领着商会几位核心人物来到城外，见到了身着华丽长袍、气势迫人的杰迪?卢克斯，整座港城依然一片平静。除了反对派商家全都关门闭户，只有从天台和窗缝投来的谨慎惶恐目光之外，没有任何异乎寻常的情况发生。

“看来您的威信很高，把这处港口治理的很好。”杰迪?卢克斯面带微笑的朝斯帕克会长点了点头，然后左手抚胸，按照法师传统礼节晃动了几下弯曲木杖。“面临蛮兽人大军压境的威胁，您还能率众坚守北洛可可四个月，一定会获得皇帝陛下的赞许和奖赏的。”

“这是哪儿的话，我没有多少功劳，全凭着杰迪大师您的威慑，镇住了入侵的蛮兽人部队，才有一个完整的北洛可可留存下来。”斯帕克会长表情恭敬的鞠躬回礼，笑容满面的回答说，“如果没有与您结盟，光凭着商会联盟这点力量，北洛可可早就成为第二个亚留斯了。”

杰迪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目光落在强抑激动神情的拉寇飒魔法师身上，“这段时间多亏了你，拉寇飒，管理幽暗之影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完全没有什么麻烦，杰迪大师，而且我必须感谢您的慷慨，幽暗之影的秘密传承给了我很大帮助，我现在已经是大魔法师了。”拉寇飒眉飞色舞的行了个法师礼，对于性格稳重的他来说，这实在是个很少出现的表情。

“在神秘莫测的魔法世界探索，任何珍贵的传承都只是探路的手杖，真正能够让你踏上大魔法师阶梯的，还是你自己的努力奋斗和刻苦钻研。”杰迪勉励了几句，然后朝后面伸了一下手，“介绍三位我们的新朋友，炼金大师罗亚尔先生、鬼龙骑士阿斯托利亚小姐，还有莫比乌斯神殿的总祭司、织魂者莎尔?班瑞女士。”

斯帕克会长一直在暗暗打量杰迪身后的几个陌生面孔。他听说过格雷果?克莱门农爵士的名字，此人在春狩庆典上大出风头；也见识过惧怖骑士茹曼?劳伦斯的强悍身手，此人让自己这个精于剑术的持剑勋爵也自愧不如。但是杰迪隆重介绍的那三个人，却让他感到完全陌生。

或许是感觉到斯帕克会长审视的目光，站在最前面的罗亚尔先生抬起双眼，仿佛将整个星空尽收其中的异样瞳孔让斯帕克会长感到胸口顿时一闷。他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让开的，但是等到意识完全恢复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跟随在杰迪的身后缓步行走，而且已经步入北洛可可外城的大门。

“诸神啊，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听到斯帕克会长难以置信的喃喃自语，在他身旁的拉寇飒魔法师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嗤笑，悄声告诉他，“你的运气实在不坏，斯帕克老兄。”拉寇飒用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调说，“对于你的冒犯，罗亚尔阁下只是用夺魄之眼和你开了个小玩笑，如果他稍微认真一点的话，现在你已经成为神智尽失的骨肉傀儡了。”

斯帕克会长倒吸了一口凉气，不过更让他心神震动的是拉寇飒对于罗亚尔先生的称呼。“哎呀，我的拉寇飒老弟，我刚才只是有些好奇，完全没有冒犯任何人的意思呐。”他亲热的凑过去悄声低语，“您怎么称呼罗亚尔先生为阁下？难道他是宫廷魔导师团的重要人物？”

“罗亚尔阁下与宫廷魔导师团没有任何关系。”拉寇飒撇了撇嘴说，“那些接受皇室供养的魔法师最高不过是大魔导师，如果不是拥有帝国爵位，我还真不愿意尊称他们为阁下呢。但是罗亚尔阁下不同……”他停顿了一下，带着神秘意味的把声音压得更低，宛如呓语，“罗亚尔阁下是一位传奇炼金术士，拥有传奇位阶的真正大人物，只要他愿意，一个人消灭整个宫廷魔导师团都不是什么问题。”

“言过其实的赞美就是吹捧了，拉寇飒，作为一位奥法之路的同行者，我不希望你的眼睛被虚名蒙蔽。”罗亚尔?梅里斯特突然开口，声音清晰得宛如在两人耳畔响起。拉寇飒魔法师被吓得全身一震，立刻陪笑着闭上了嘴巴。

“宝冠狮鹫魔导师团的底蕴没有那么浅薄，如果他们借助安置在菲尔梅耶地下的大型炼金魔法阵全力防守的话，即使是我与莎尔女士、阿斯托利亚小姐联手进攻，想要突入光耀之都，也是颇有难度的。”罗亚尔?梅里斯特继续表情认真的解释着，让拉寇飒魔法师和斯帕克会长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接话才好。

“看在诸神的份上，罗亚尔先生，咱们最好还是不要谈论怎么覆灭光耀之都的话题。”杰迪?卢克斯的开口让尴尬的气氛缓和了许多，“虽然我们已经和虓眼死神托马德?安大人达成了和平的协定，但是这并不表示我们支持他的侵略战争。实际上，如果局势允许的话，我宁可继续站在狮鹫帝国一方。”

“如果那些脑满肠肥的贵族头脑清醒的话。”全身都罩在厚重斗篷下面的莎尔?班瑞女士冷冷接口说。

杰迪的脸上泛起了一丝感慨的苦涩笑容，“如果他们头脑清醒的话。”他赞同的轻声回答，语气宛如一声叹息。

直到一行人来到北洛可可商会的总部门前，气氛凝重的沉默才被重新打破，已经恢复了几分从容仪态的斯帕克会长走到前面引路，同时笑容满面的开口说，“杰迪大师，几位阁下，一路辛苦。我吩咐仆人备下了简陋的餐点，请诸位填填肚子，正式的欢迎宴会还要准备一段时间，尚请原谅。”

“热腾腾的简单食物就是最好的东西了，我们边吃边谈吧。”杰迪语气诚恳的表示说，“斯帕克会长，我们的到来并不代表今后大家可以高枕无忧，恰恰相反，北洛可可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斯帕克会长的脸色微微一凛，随后再次面露笑意，“拥有传奇强者的帮助，再大的麻烦也不会再是麻烦了。杰迪大师，我想象不出还有什么麻烦能够让您感到为难。”

“如果是关系到整个世界命运的事情呢？”

杰迪的反问让斯帕克会长脸色再变，“那就真的要多加斟酌了。”他认真地回答说。“杰迪大师，关于这件事情，我可以知道更多的细节吗？”

“当然可以……斯帕克会长，您刚才恐怕也听出了一些端倪，原本偏向狮鹫帝国正统皇室立场的我们，已经因为一些事情不得不抽身事外，与蛮兽人一方单独媾和。”杰迪字斟句酌的缓缓开口，眉头紧皱，面色不愉，“这仅仅是一个开始，而非最后的结果，我们的选择关系到世界的命运。我希望能够借助您的睿智头脑和丰富经验，为我们今后共同前行的道路寻求一个正确的方向。”

第262章29匕伤立足，商盟自治

对于北洛可可港的许多人来说，这一天显得极为漫长。

在盛大入城式过后，在觥筹交错的晚宴过后，在华美厅堂之中最后一次举杯祝酒过后，喧闹平息，人潮散去，偌大的商盟总部灯火渐灭，除了值夜守卫身边的火把之外，只剩下斯帕克会长的私人会客室里还闪烁着明亮的烛光。

这是一次不折不扣的密谈，会客室里只有杰迪?卢克斯、斯帕克会长以及三位神秘的传奇强者。服侍的仆人全都被打发离开，各自就寝。门外两侧站着高如铁塔的格雷果?克莱门农爵士和茹曼?劳伦斯骑士，星辰铁巨剑和惧怖之剑在夜空洒落的银色和红色月辉之下，闪烁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凄迷冷光。

“这里绝对保密，连不眠之眼的探子也别想弄到任何消息。”斯帕克会长放松的仰靠在座椅上，扯了扯自己的领口，解开了系在最上面的那颗宝石扣子，“总算可以松快一下了，杰迪大师，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北洛可可居然可以坚持这么久。那些被其他势力买通的商人始终在鼓弄着小动作，我甚至坐在办公室里，都能感觉到身下的椅子在一刻不停的震动着呢。”

杰迪?卢克斯仰靠着摆在斯帕克会长对面的一张异国风情的矮榻，伸直双腿，把脚放在了亚汉舶来的丝绸软垫上。这个姿势有些过于放松，加上手边茶几上青烟袅袅的熏香和装在冰盘里的水果沙拉，给人一种全身都懒洋洋提不起精神的感觉。听到斯帕克会长略带玩笑的抱怨，他微微翘起了一侧的嘴角。

“您肯定很想报复那些人，狠狠整肃一下北洛可可港的秩序，但是等我说完之后，恐怕就不会有这么轻松的想法了。”杰迪拈起手边的水晶杯，晶莹剔透的透明杯身被冰冻果子露染上了一层诱人的橙黄，却没有把暖意映入他的眼底。“简单说吧，我看到了末日。”

“狮鹫帝国的末日？”斯帕克会长收敛起几分轻松表情，撑起半个身体询问说。

“不止狮鹫帝国，还有这个世界。”杰迪缓缓摇头，然后把杯中混着无数细小冰渣的果子露一饮而尽。冷流如同一线飞泉般直透胸臆，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发出了一声满意的低哼。“天外来敌溃退，新的帝国崛起，然而整个世界被灰霾所笼罩，一切希望都归于虚无……黑鸦女巫预言诗结尾被隐藏的四行，让我亲眼目睹了那悲惨而绝望的一幕。”

这个被隐藏的结尾当然是杰迪事先编造的，不过配上他的语气和表情，以及所掌握的足以撼动整个帝国的强大实力，说服力不要太强。斯帕克会长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用力点头，全盘接受了杰迪的解释。

“我明白了，杰迪大师，虽然还有些细节还没有考虑完善，不过我想大致的方向已经可以确定下来了。”他从仰靠的软榻上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后，拂开一张质量上乘的羊皮纸。杰迪随即起身，来到了办公桌的另一边。

“我先说说自己的想法，杰迪大师，如果有什么不足的地方，请您不要客气，随时打断我就可以。”斯帕克会长拈起一根羽毛笔，在羊皮纸上写下了一行流畅的花体字。

“北洛可可商会联盟未来五年发展纲要。”

杰迪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用带些玩味的目光看向斯帕克会长。后者自嘲的笑了笑，低声解释说，“这是必要的无用功，杰迪大师，无论多么离奇难信的东西，只要套上熟悉的格式，总是让人容易接受一些。”

杰迪耸了耸肩膀，做了个“请继续”的手势。斯帕克会长点了点头，在羊皮纸上又留下了几行字迹。

“首先，从杰迪大师您的讲述来看，我们必须积蓄力量，以便应对未来的可怕灾难。这就让我原本打算的报复计划提前破产了，北洛可可商会联盟需要其他势力的进驻来分担压力，同时逐步把自己的力量撤出乱局，形成一个隐蔽而坚实的后盾。”

他的声音微微一顿，然后有些纠结的在羊皮纸上画了一个圆圈，“这会带来很大的损失，不过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必须接受。但是我们要把这个后盾设在什么地方呢？”

“匕伤群岛是个不错的选择。”坐在壁炉旁边的罗亚尔?梅里斯特信步走了过来，嘴里咬着的海泡石烟斗还在散发着袅袅青烟。“我年轻的时候去过那里，地势险要，孤悬海外，风急浪高，哪怕是一支规模庞大的舰队，也难以长时间封锁那里，更难攻破精心设置的防线。”

“商会联盟在匕伤群岛有些根基，罗亚尔阁下，您说的很对，匕伤群岛易守难攻，选择那里作为后盾的话优势很大。”斯帕克会长点头承认，不过随后语气一转，“但是匕伤群岛也有个致命的缺点，那里的岛屿面积太小，岛屿之间的航道异常曲折狭窄，只有小型商船和渔船能够进港停泊。而且气候极其恶劣，一年四季强风呼啸，很难找到进行种植和畜牧活动的场所，如果全部依靠捕捞渔获过活的话，没办法支持我们建立起一支成规模的武装部队。”

琳?阿斯托利亚站在房间一角，一手按着腰间的剑柄，目光冷冽得宛如刚刚磨砺的剃刀；而在她的身边，莎尔?班瑞眯着一双狭长而魅惑的紫色眸子，纤细的手指轻盈的弹动着，仿佛在弹奏着一曲无声的歌谣。两个人似乎都没有开口的想法，只有罗亚尔?梅里斯特露出了思忖的神情。

杰迪?卢克斯不赞同的摇了摇头，“匕伤群岛距离西海岸太远了，足足有十五公里，虽然便于防守，然而却不便于及时打探消息，应变出击。”他加重语气，非常认真的提醒说，“我愿意与虓眼死神握手言和，可不是打算建立割据一方的势力，而是避免内耗冲突，准备应对天外来敌的入侵。”

“割据一方是非常必要的立场，我们应该大力宣扬才是。”罗亚尔?梅里斯特突然开口说，“这样至少可以和狮鹫帝国保持足够的距离，让虓眼死神多少放下心来。而且还便于我们吸引西风郡不肯投靠蛮兽人侵略者、也不肯出仕帝国的人才。”

杰迪微露愕然之色，不过随后就理解过来的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个好主意，斯帕克会长，您觉得怎么样？”

“可以试一试。”斯帕克会长双眼似乎一亮，“西风郡不甘心向蛮兽人臣服的中小势力为数不少，如果我们高调宣布建立一个联盟自治的松散组织，应该能够拉来不少盟友，可惜大多数都派不上什么用场。”

“我们不需要他们派上用场，能够壮些声势就足够了。”罗亚尔狠狠抽了最后一口烟斗，然后把烟灰和余烬全都倒在手边的镀银碟子里。

“那么我们可以选择留在北洛可可，这里唯一的缺点是无险可守。”斯帕克会长充满希望的建议说，“我们既然已经和虓眼死神签订了和平协议，蛮兽人就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罗亚尔?梅里斯特面带嘲讽冷笑的摇了摇头，“托马德?安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这不是和我们为敌的好时机，哪怕最终还是不免发生激烈争端，他也会把目标放在容易取得成果的狮鹫帝国一方。但是他的手下并不都是聪明人，尤其是那些生性桀骜的蛮兽人咆哮武士，很可能头脑一热就撕毁了刚刚签下的和平协定。”

“所以无险可守的北洛可可港城，不能作为我们安心发展的领地，即使是用永恒古树作为这里的守护者也不行。”杰迪叹了口气说，“一场惨烈的战争就会毁掉我们很长一段时间的辛勤努力，让我们建立起来的自治联盟四分五裂。”

“可是……杰迪大师，如果彻底放弃北洛可可的话，就太可惜了。”斯帕克会长从奋笔疾书之中抬起头来，他把一条条困难和建议都记在了那张羊皮纸上，已经满满当当的写了大半张纸。“北洛可可的地理位置也很重要，商路四通八达，海运尤为繁忙，尤其是在亚留斯连续两次骚乱之后，许多原本停靠在那里的商船都转到了北洛可可，我们放弃的话，会让人感到是临阵退缩、实力外强中干的。”

“谁说我们要放弃北洛可可？”杰迪摆了摆手，随后转过头去，和罗亚尔相视而笑，“罗亚尔阁下已经有了一个很有趣的构想，能够让匕伤群岛和北洛可可的优势互补，两者同步建设，全都不会放弃。”

斯帕克会长的眉头并没有因此舒展开来，反而皱的更紧，“杰迪大师，我没有冒犯您和罗亚尔阁下的意思，但是我想说，这太不可思议了。北洛可可和匕伤群岛相距十五公里，这可不是陆路交通，骑马半个小时就能跑到。如果风向不对的话，坐船来回一次恐怕需要整整一天时间呢……喔，诸神在上，难道罗亚尔阁下已经研究出来航速更快、而且无需借助风力的炼金战舰？”

说到最后的时候，斯帕克会长忍不住眼底露出灼热的光芒，眨也不眨的注视着罗亚尔?梅里斯特。后者先是哑然失笑，然后轻轻摇头。

“我能够设计出你所说的炼金战舰，速度超过狮鹫帝国现役那些老朽战舰一倍以上，而且完全不需要风力的协助。”罗亚尔用权威的口气宣布说，“但是对于匕伤群岛和北洛可可之间的交通问题，我有个更好的想法。斯帕克会长，我们不去搞船，我们要造桥。”

第263章架海树桥，午夜幽音

北洛可可商会联盟的会长斯帕克爵士生性稳重内敛、城府甚深，素来以喜怒不形于色的“铁面豪商”著称。即使是置身于蛮兽人大军压境、北洛可可商会内外交烹的绝望境地，他的脸上也没有露出丝毫焦虑之色，更不要说是愤怒、烦躁和其他更强烈的情绪表现了。

然而在这个晚上，屋内炉火正旺、美酒飘香，窗外银月和红月交织的光芒醉人心脾的时刻，他忍不住难掩嘲讽的哂笑一声，把手里的羽毛笔“啪”地扔在了办公桌上。

“罗亚尔阁下，我们真不应该在这么美妙的一个晚上谈论这些令人厌烦的问题，说得头脑昏沉、嗓子冒烟。”哂笑声刚刚脱口而出，斯帕克会长就感到一阵懊恼，急忙开口补救说，“您要不要尝尝最好的雷米尔庄园贵腐葡萄陈酿；或者来一杯蜜李、山梅汁和酸角浆酿成的酸红酒；或者来自亚汉的舶来琼浆，这可是号称清澈如水、清甜如蜜、清冽如火的好东西呢。”

“酒精对于需求精密操作和清醒头脑的炼金术来说，是个极为致命的敌人。”罗亚尔?梅里斯特语气傲慢而冷漠的回答说，“斯帕克会长，你与其质疑我的方案，不如拿出一个更好的办法，或者去制定匕伤群岛和北洛可可港口之间的商业运输草案。”

斯帕克会长讪讪的干笑了两声，一向从容不迫的脸上露出了些许尴尬。不过即使是他心中有再多不满，也不敢在身为传奇强者的罗亚尔?梅里斯特阁下面前提出，说实在的，与英雄史诗之中那些生性傲慢暴虐、动辄杀戮无数的传奇强者相比，这位炼金大师只是语气略微冰冷，已经是很好相处的了。

传奇强者有传奇强者的威严，斯帕克会长不敢冒犯，但是杰迪?卢克斯则不在此限。年轻的魔法师飞快瞥了一眼斯帕克会长难看的脸色，心中略微升起莫名的感慨，不过随后就被他压了下去。

“会长先生，请原谅，罗亚尔阁下已经习惯于直截了当的说话方式了。您知道的，在他所精通那个领域里，罗亚尔阁下的名字可以和奇迹并称。”

在炼金魔法的领域里，罗亚尔?梅里斯特的名字当然足以与奇迹并称，不过那是在一千年以前，而且还有个更为响亮的名字。现在这一切都已经湮灭在历史长河的滚滚波涛之中，除了极少数精通历史典籍的研究者之外，这个曾经辉煌一时的名字早已无人所知。

不过斯帕克会长可不知道，他几乎是有些受宠若惊的点了点头，捻着精心修剪的胡须说，“是我的眼界太狭窄了，看不清神秘莫测的魔法世界。”随后他又尴尬的轻咳一声，用近乎讨好的语气补充说，“我只是有些搞不清楚，难道建造一座前所未见的跨海大桥，会比建造一支舰队更加容易吗？”

杰迪和罗亚尔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底看到满意的光芒。斯帕克会长的确是个很好的合作对象，即使是传奇强者说出来的话，他也没有轻易相信，同时也没有贸然否定。

“一般情况下，即使是罗亚尔阁下，也没办法轻易建造一座跨海大桥，那简直已经超过了凡间力量的极限，冒犯到了诸神的领域。”杰迪语气平静的解释说，“但是有了永恒古树就不一样了，斯帕克会长，我们会请您和北洛可可的所有人看一场好戏，顺便彻底打消某些人心底隐藏的妄念。”

这番话成了这个晚上最后的结语，杰迪不慌不忙的斟满最后一杯冰冻果子露，然后举杯邀饮，和众人同时一饮而尽。

虽然夜色已深，但是北洛可可尚未就寝的不止是斯帕克会长等人，对于绝大多数心怀叵测之人来说，今天都是个变故丛生的日子，许多人彻夜难眠，哪怕是心机深沉之辈也不轻松。

绰号“银狐”的天平商会分会长列那?巴斯滕先生就是失眠者的其中一个。夜色笼罩了他的奢华居所，桌上的蜡烛业已燃尽，只留下袅袅升起的青烟和星火余烬，这位有着一头银发、精神矍铄的老商人静静的坐在办公桌后，把表情隐藏在黑暗之中，只留下一双闪烁着幽幽蓝光的眼睛。

疲惫的身体叫嚣着应该休息，然而激荡的情绪却让他毫无睡意。列那?巴斯滕一面沉思，一面下意识的把玩着一把开刃的长匕首，精金锻造的锋刃映着月色，荡起一圈圈银红相间的冰冷光芒，映照在周围墙壁上，恍若斑斑血痕。

“真是难看啊……列那先生……你完整拿下北洛可可商会的计划又一次彻底破产了呢……”一个飘渺的声音毫无预兆的响起，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惊悚，不过却只让老商人微微动了一下花白的眉毛。

“这个世界上没有万无一失的周全计划，没有任何人能够在命运女神开的恶劣玩笑面前全身而退。”列那?巴斯滕的声音依然沉稳有力，不过熟悉他的人会惊讶的发现，那语气已经显得有些沮丧了。“而且我不认为我的计划已经破产，吞并北洛可可商会是一个长期计划，杰迪?卢克斯这个变数的出现，确实让我的计划受到了挫折，不过这不是结束，而只是刚刚开始。”

“你的底气很足……列那先生。”那个飘渺的声音带出了嘲讽的味道，“我不知道你打算怎么继续你的计划……我只想提醒你……托马德主人没有对付杰迪?卢克斯的余力，至少在眼下这段时间不行……”

“我知道，我知道。”列那?巴斯滕狠狠的重复了两遍，然后手指一动，那把锋利无比的精金长匕首陡然翻了个刀花，重重的插进了桌面。“但是商业是个奇妙的东西，不是光凭实力强悍就能够玩得转的。北洛可可港作为商业港口，当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如果想要作为积攒力量的基地，现在有个非常巨大的缺陷……这个缺陷，就是我下一步计划准备打开的突破口了。”

飘渺的声音没有马上开口，似乎在考虑着什么，半分钟之后，这个声音突然笑了起来，语调显得清晰了许多。“不愧是狡猾的老狐狸，列那先生，你的眼光看得很准，北洛可可港确实有个缺陷——一马平川、无险可守……”

列那?巴斯滕的脸色刚刚好转，飘渺的声音却突然语调一转，“……然而那是可以弥补的缺陷，你的计划恐怕还是行不通。”

这句话让列那?巴斯滕的脸上立刻升起了一层恼怒的红晕，“德尔塔管家，我尊重你在托马德子爵大人面前的地位，但是也请你尊重我的头脑和经验。”他霍然起身，厉声叫喊起来，“我为托马德子爵大人立下过汗马功劳，天平商会能够发展成现在的规模，有我很多心血在里面！”

“我没有抹煞你的功劳的意思，列那先生，不要激动。”飘渺的声音冷冷的回答说，“我只是就事论事，你想要打开的突破口实际上并不存在，继续浪费人力物力，对托马德主人的大业有所不利。”

“敢问……那个致命缺陷如何弥补？”

“你忘了匕伤群岛？那可是北洛可可商会半秘密的后备总部，易守难攻，即使是集中托马德主人手中的全部海上力量，也休想轻易攻破鲨牙九塔和碎船湾天险。”

列那?巴斯滕发出一声响亮的嗤笑，连连摇头，动作之大，险些把挂在椅背上面的帽子碰落在地。“德尔塔管家，你究竟有没有去过匕伤群岛？那里的确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但是那些岛屿太狭小了，根本没有办法种植作物、放养牲畜，做到自给自足。换句话说，我们根本无需攻破那些天险，只要派出一支中等规模的船队，封锁住匕伤群岛的出港航道，他们就会被活生生的困死在里面了。”

“封锁匕伤群岛是个听上去不错的主意，可惜注定失败，那些人会想办法解决匕伤群岛孤悬海外、交通不便的问题，当北洛可可的商业贸易和匕伤群岛的险要地形结合起来，将会造成一个极为可怕和棘手的对手。”

“德尔塔管家，敢问他们会怎么解决这个缺陷？”列那?巴斯滕怒气冲冲的反问说，“建造一支能够在天上飞的舰队？啊哈，这样一来，我可要建议托马德子爵大人不要与杰迪?卢克斯那些人为敌了，简直就是一个笑话嘛。”

飘渺的声音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飞行战舰……对于掌握了炼金术最高奥秘的人来说，那是很难建造的东西吗？只不过建造这些东西消耗巨大，而且除了威慑性之外，带不来什么实际利益吧。列那先生，你太小看一位真正的炼金术大师了……我猜不出杰迪?卢克斯会怎么解决这个缺陷，因为换成是我的话，至少会有十几个办法。”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逐渐轻不可闻。

列那?巴斯滕僵硬的站在自己的办公桌后，过了良久，才狠狠朝脚边啐了一口。

“故弄玄虚的家伙……德尔塔，你说的这些，我一点都不相信！”

第264章炼金术造的奇迹

夕阳把海平面渲染成一片燃烧的火海，玫瑰色和金色的火焰给云团镀上了一层华美的光边。小行商打扮的列那?巴斯滕步履沉重的走在棕色的桥面上，时不时的垫一下快要滑落到肩膀下面的背篓，汗水沿着焦黄色的面庞向下滑落，沾湿了他不久之前刚刚染成棕色的胡须。

一名苦力打扮的天平商会武士快步走了过来，伸手托起了列那分会长肩头的沉重背篓，悄声建议说，“大人，这个还是由我来吧，整整大半天的奔走，您已经太劳累了。”

列那?巴斯滕的脸上先是露出了近乎恼火的神情，随后却被酸痛的肩胛和微微颤抖的膝盖提醒，只好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好了。”

他在那名商会武士的帮助下，把沉甸甸的背篓从肩头卸下来，放在地上，然后叉着双腿跨坐在上面，摘下软皮帽子扇着风，把一个境况窘迫的小行商形象表演的惟妙惟肖。

这次跟随列那?巴斯滕前来打探消息的天平商会武士一共有十一名，其中半数都是苦力打扮，另外五人和列那一样选择了小行商的伪装。为了规避嫌疑，列那?巴斯滕停下来休息的时候，除了跟随在他身后的那名商会武士同样坐下来之外，其他商会武士继续前行，然后在几百米外停了下来，彼此有些刻意的喧哗说笑起来。

夕阳已经几乎没入了海平面，周围的光线逐渐阴暗下来，许多和列那?巴斯滕同样打扮的小行商停下说笑，开始加快脚步赶路，耳畔传来阵阵涛声，桥下的海水由蔚蓝转为靛青，最后变成了宛如蕴藏着无数幽魂的黯黑。列那?巴斯滕静静的俯瞰着海面，面无表情，任凭浪花激起的咸腥白雾扑面而来。

眼看着天色渐晚，伪装成苦力的商会武士不免有些着急，凑过来低声询问说，“分会长大人，晚上的路恐怕不太好走，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回去？”

“回去？”列那?巴斯滕自嘲的笑了笑，嘴角牵动出一个苦涩的弧度，“回去哪里？北洛可可吗？那地方很快就会成为被斯帕克爵士完全掌控的地盘，其他商人或许还有留下来的可能——只要他们发誓不在搞小动作，然而天平商会的势力肯定会被排挤出去的。这一次，我输得无话可说。”

这名商会武士已经为天平商会效力了十五个年头，跟随在“银狐”列那分会长的身边也快五年了，还从未见到过他如此颓唐的样子。如果不是在他眼底还闪烁着宛如余烬一般红而明亮的光芒，简直和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头子没有什么区别了。

“我只是在为自己五年的心血白白浪费而懊悔而已。”几分钟之后，列那?巴斯滕整理好心情，慢慢站起身来，“在这里没有翻盘的机会了，不过战场可不仅仅限于北洛可可……我们到亚留斯去，德尔塔管家早就想把我调动到那边，代替无能掌控大局的菲丽西提女爵，主持亚留斯港城的商业事务，现在……就遂了他的意吧！”

下定了最后的决心，列那?巴斯滕整个人都显得轻松起来，他再也没有看被遗弃在脚边的背篓一眼，自顾自迈开大步，朝着黄昏暮色之中隐约可见的北洛可可走去。天平商会这一次固然是遭到了严重的挫折，必须尽快离开北洛可可，不过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至少不能遗留下太多的情报和物资。

就在列那?巴斯滕的身影消失在暮色之中的时候，一根粗大的藤蔓从棕色的粗粝桥面下蜿蜒爬出，还带着两片绿叶的尖端像是小蛇一样灵巧的绕着背篓盘旋两圈，然后将其无声无息的拖入黑暗之中。

“那只狡猾的狐狸已经打算离开了。”在北洛可可商会联盟总部的密室里，罗亚尔?梅里斯特面带嘲讽微笑的断言说，“永恒古树传来了一些很有趣的消息，你们要不要听一听？”

“当然要，罗亚尔阁下。”斯帕克会长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列那?巴斯滕提到了一个和他意见不太相同的重要人物——德尔塔管家，杰迪，你还记得这个名字吗？”罗亚尔一面说，一面把玩着手中精巧的水晶球。完美无瑕的球体里面映出远在数公里之外的情景，几根藤蔓正在动作灵巧的将一个背篓打开，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

坐在壁炉一侧的杰迪?卢克斯神色肃然的点了点头，“我很难忘记，在亚留斯的贵族区，就是这个德尔塔管家率领一批精锐士兵包围了我们……也就是在那里，我们和一位曾经并肩作战的朋友分道扬镳。”

“菲丽西提?霍夫曼小姐。”惧怖骑士茹曼?劳伦斯沉声说，“我们曾经以霍夫曼家族骑士的名义，护送她前往菲尔梅耶，打算夺回亚留斯城主的宝座，回忆起来简直像是一千年之前的往事了。”

“不过至少现在她如愿以偿了。”杰迪耸了耸肩膀说，“那把椅子坐起来真的那么舒服，以至于她宁愿牺牲友情和忠诚，也要赖在上面吗？”

“据我看，菲丽西提小姐只是判断失误而已。”斯帕克会长兴致盎然的加入议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心，蛮兽人大军席卷西风郡，把帝国讨伐大军打得落花流水的时候，我也曾经动过不该有的心思。只不过最后我说服了自己，而菲丽西提小姐很不幸，没有做到这一点罢了。”

“那把椅子坐上去不会很舒服的，尤其是与椅子相关的权柄并没有握在手中的时候。”罗亚尔语气之中的嘲讽味道更浓了，“对于我们来说，接下来这条消息喜忧参半，不过对于菲丽西提小姐来说，就没有丝毫让她感到喜悦的地方。列那?巴斯滕接下来会前往亚留斯，从她的手里拿走商业经营的权柄。我们少了一个潜伏在身边的间谍，但是多了一个相当棘手的商业对手。”

“确有其事吗？”杰迪抬起双眼，“罗亚尔阁下，您的消息能够确保准确无误？”

“应该没有问题，列那?巴斯滕说话的时候，身边只有一个跟随他很久的亲信，想要察觉永恒古树的监视，他还没有那个能力。”罗亚尔语气坚定的保证说，“列那提到这是德尔塔管家的主意，而他在颠覆北洛可可的计划彻底破产之前，一直在想方设法的拖延。”

“由此可见，德尔塔管家在虓眼死神托马德?安的团伙之中地位很高，至少高过身为天平商会分会长的列那?巴斯滕。”杰迪沉重的吐出一口气，然后转过头来，“德尔塔管家……他给我的印象和您差不多，似乎身体不是普通的人类，而是炼金术制造的特殊容器。罗亚尔阁下，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当然知道。”罗亚尔?梅里斯特轻声回答，他的双眼再次露出了星辰旋转的异象，除了杰迪?卢克斯之外，参加会议的其他人全都立刻把视线转开，生怕陷入那瑰丽而奥妙无穷的星辰世界，永远无法苏醒过来。

“炼金术创造的奇迹不容并存，我和他之间，只能活下来一个。”

第265章时光荏苒，战局变幻（上）

这一年的夏季异常潮湿闷热，大雨连绵。誓约河早已漫过警戒水位，浑浊的水浪拍击着西风郡城港口的石头堤坝，飞溅起来的水沫甚至打在城头守卫的面颊上。

对于占据着绝大优势的蛮兽人一方来说，这是个非常糟糕的夏天。

遍地泥泞极大妨碍了战事的进展，尤其是对于生活在降水量极低的亚伯拉罕大沙漠的蛮兽人来说，更是如此。成千上万的精锐蛮兽人咆哮武士无法适应雨天的战斗，只能躲在湿漉漉的帐篷里面，一面啃咬着发了霉的麦饼和干硬的肉干，一面诅咒着该死的天气。

连绵的阴雨天气远远没有到达尽头，按照一位声名卓著的大萨满的预测，这种潮湿闷热的天气还要持续将近一个月，直到秋天来临，才能迎来短暂的干爽气候。

蛮兽王旗的执掌者、神眷之子、亚伯拉罕百族联盟大首领，总督万军之主、绰号“虓眼死神”的托马德?安坐在堆满地图的长桌前，威名赫赫的神剑?狮鹫之啄横放在膝盖上，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地图上的一块被赭石粉末重点标明的区域，神色虽然镇定自若，但是紧抿的嘴角稍稍泄露出他心中的焦虑情绪。

毕竟前线战局的胶着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压力。作为黑鸦女巫预言诗里明确提到的救世主，托马德?安一方面享受到诸多帝国贵族和重镇纷纷投靠的优渥福利，一方面肩头也被压上了格外沉重的担子。

这个担子，通常被称为“人类最根本的利益”，简称“大义”。

有了“大义”当做遮羞布，被蛮兽人大军包围的城镇和贵族领地就可以毫不犹豫的选择投降，而不会再因为惧怕名声受损而瞻前顾后。帝国各郡的实力派地方贵族也可以理直气壮的拒绝来自帝都菲尔梅耶的总动员令，他们集结私兵、划地自保的同时，都在竖起耳朵倾听着来自银霜山脉主战场的风吹草动。

雨点敲打着天台的瓦片，发出一阵阵令人心烦意乱的声音，灯油、烈酒和烟草的气息让会议厅里面的空气变得格外浑浊，哪怕是点起来自亚汉的舶来檀香也于事无补。十几名蛮兽人军事首领身上泛起的味道更是令人印象深刻，至少绝大多数贵族骑士无法忍受他们足以让一个健康人窒息身亡的体臭，无需任何人分派挑拨，就在会议室里形成了两个完全无法相容的团体。

托马德?安并不在意手下的将领和骑士出现隔阂，对于一位领导者来说，部下之间的关系太过融洽才是真正棘手的问题。更何况他手中几张王牌全都与世俗的力量无关，无论是巴布鲁帕修道院的巡礼者，还是魔瑟琳?安罗斯城的暗黑精灵部队，全都不是可以任人插手的存在。

来自狮鹫帝国的投降贵族差不多全都各怀私心，然而为了收拢人心、减少阻力，托马德?安必须容忍他们的存在，甚至还要容忍他们在自己的追随者之中身居高位。帝国贵族里面也确实拥有许多人才，尤其是巴米利杨总管推荐的情报总管继任人龙?冯德里克爵士，不但拥有极为敏锐的情报分析目光，还在战略战术方面颇有独到见解，虽然正式投靠托马德?安的时间还不足三个月，却已经树立了自己的坚固地位。

现在，这位新任情报总管就在发表着自己的见解。一张西风郡全图铺在他的面前，卷曲起来的边角被一把锋利的匕首牢牢钉在桌边，上面还压着银霜山脉附近的详细地形图。十几根漆成蓝色和红色的钉子夹在他的细长手指之间，带着黄疸的眸子里面闪烁着异样的激动光芒，远远看去，恍若两簇杀意逼人的鬼火。

“通过一系列低烈度的反攻，帝**已经占领了这里，还有这里。”冯德里克爵士一面说，一面把代表着狮鹫帝**的红色钉子扎进地形图上面，“而目前，帝**的主力据守在这里——阿拉萨河谷，附近的两座堡垒——接天堡和长石城——就像是两个紧紧缩起来的钢铁拳头，随时准备抵御我们的进攻。如果我方贸然发动进攻，而且是在蛮兽人主力不擅长的雨天作战，很可能会迎来第二次银霜山脉会战的惨痛失败。”

“冯德里克爵士，您这说法听上去挺有道理，但是仔细想想却实在好笑。”站在新任情报总管对面的是一位仪表堂堂的中年骑士，即使是在阴雨连绵的闷热天气里，他的铠甲依然擦得铮明瓦亮，从内衬到关节全都完美无缺，显然是侍从们花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打理。“您是搞情报的暗探，不是骑士，更不是军事统帅。您不懂怎样鼓舞士气、指挥战斗，打胜一场强攻坚城的硬仗，对于您来说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对于我们来说，就只是一件略微棘手的麻烦了。”

冯德里克爵士的容貌向来与俊秀扯不上什么关系，他皮肤粗糙蜡黄、毫无血色，配上细长的眸子和削薄的嘴唇，整体形象总让人联想起隐藏在阴暗角落里面的毒蛇。听到中年骑士毫不留情面的挖苦反驳，他的表情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只是眼底的光芒更显阴冷了一些。“略微棘手的麻烦……欧吕尔伯爵，您的大言不惭还真是令我感到惊讶。接天堡的规模虽小，但是地势格外险要、城堡位于悬崖之上，只有一条弯曲小路能够抵达城门下方，即使是集结大军，也难以迅速将其攻下；至于长石城，那看上去只是一道简陋的半月形城墙，保护着几座哨塔和烽火台，但是想要攻破它，就不得不冒着雨点般的落石和飞箭，步行进攻，狭窄逼仄的山路不容许任何重型攻城器械通过，而除了身披重甲的蛮兽人咆哮武士，我想不出有任何办法摧毁长石城的巨大石门。”

“那两座城堡确实难以攻破，但是并非没有办法。”中年骑士——西风郡前任郡守，军事长官欧吕尔伯爵咳嗽了一声，“我至少可以想出十个办法来对付它们，只是必须付出一定代价而已。”他转过身来，朝着托马德?安横臂当胸，行了一个骑士叩胸礼，“托马德大人，诸神在上，我发誓为您奋战至死。请给予我指挥一支部队的权力，我将把接天堡和长石城作为证明欧吕尔家族忠诚的礼物，献到您的面前。”

第266章时光荏苒，战局变幻（下）

欧吕尔伯爵的声音铿锵有力，忠诚之色溢于言表，但是他的请求并没有让长桌后面的虓眼死神稍有动容。托马德?安宛如雕像一样默不作声的端坐在统帅座椅上，似乎根本没有听到欧吕尔伯爵的声音，宛如无瑕蓝宝石般的双眸从始至终都没有投向银霜山脉，而是注视着位于西海岸附近的一片岛屿。

那是匕伤群岛，北洛可可商会联盟的秘密总部所在地，一面绿色橡树标志的小旗插在上面，在滔滔蓝海的包围下，显得格外脆弱和孤单，仿佛随时都会湮没在骤然兴起的海啸之下。

冯德里克爵士探头看了一眼，然后尽可能压低声音说，“托马德大人，您这是对北洛可可商会的动向有顾虑吗？”

“斯帕克会长和他那群商人只是疥癣之疾。”托马德?安这还是自会议开始以来第一次开口，声音清朗沉着，带着仿佛宝石相互撞击的声音，“杰迪?卢克斯和莫比乌斯神殿才算得上心腹大患。与银霜山脉那边的僵持战局相比，我现在更想知道的是，这段时间——足足两个半月的时间里，杰迪?卢克斯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冯德里克爵士脸上微微露出苦笑，手指搔抓着发痒的关节——这是他每次感到紧张都会做出的无意识举动，“托马德大人，我把不眠之眼情报网的一多半最得力的暗探全都派到了西海岸，他们在那里的唯一目的就是收集北洛可可商会联盟的动向，尤其关注杰迪?卢克斯本人。我相信派驻那里的每个人都毫不懈怠，决不放松……但是至今为止，送回来的情报都只能说是平平常常，大人，杰迪?卢克斯似乎根本没有离开匕伤群岛的意思，北洛可可商会倒是越发活跃起来，已经成功取代了列那?巴斯滕勋爵坐镇的亚留斯港西海岸第一商业港口的地位，但是他们没有特别注意聚敛和积攒战略物资——战马、钢铁、粮食和人口，全都没有。”

“这不是我想听到的答案。”托马德?安几乎是一字一顿的宣布说，那双蓝色的眸子仿佛能够看透人心，直视暗探头子的时候，甚至让冯德里克爵士从心底感到一阵刻骨的寒意。

“冯德里克爵士，我相信你和你手下暗探的忠诚，但是我不相信杰迪?卢克斯是这样一个眼光短浅、胸无大志的人，哪怕他的性格确实如此，他身边的那些人也不会容许他这样无所作为下去。”

托马德?安说着，把标注有银霜山脉附近局势的那张地图推开，手指重重点在匕伤群岛附近，“杰迪?卢克斯现在的安静是有意图的，如果他不是在招兵买马、积蓄实力，那么就是在一心一意的完善炼金神域残片，如果是后者……那可就更棘手了。”他转过头来，用不容置疑和推脱的强硬口吻说，“冯德里克爵士，我想要来自匕伤群岛的第一手资料，给你半个月的时间，能够弄到吗？”

冯德里克爵士感到自己的手指关节更痒了，脖颈后面有些潮乎乎的，汗水似乎正在沿着脊背向下流淌，让他忍不住想要耸动肩膀。他当然不敢这样做，尤其是在托马德?安目光炯炯的注视着自己，等待一个满意答复的时候。

“啊，半个月……托马德大人，您知道的，匕伤群岛现在商业活动很多，派人混进去并不难……不眠之眼情报网在匕伤群岛本来就拥有一个情报站，我特别调派了十多名精明强干的资深暗探前往那里收集情报……但是，但是……想要混进五塔要塞，或者匕伤城堡的所在地长柄岛，那就太困难了”

冯德里克爵士说话的语序有些混乱，这和他情报总管的身份不太相配。不过会议室里没有多少人认为在被虓眼死神的锐利目光注视的时候，自己能够比他做得更好。

“如果是很容易做到的事情，就不劳冯德里克爵士你亲自出马了。”托马德?安淡淡的宣布说，“二十天，这是我能够给你最长的限期了。把关于杰迪?卢克斯的情报呈到我的面前来，否则我就以延误军机的名义，公开剥夺你的一切职务。”

冯德里克爵士蜡黄的面容染上了些许红晕，不过这可不是他精神焕发的表现，而是混合着羞怒和恐惧的表情。“二十天……多给了六天时间吗？感谢……感谢您的慷慨，托马德大人，我这就去做好准备，最迟明天下午，就出发前往西风郡。”

“我信任你的忠诚和能力，所以我会答应你一切合理的要求，冯德里克爵士，人力物力，随你支取。”托马德?安说完这番话之后，用手指敲了敲桌面，目光转向了脸色有些发白的欧吕尔伯爵。“情报的事情我交给冯德里克爵士全权处理，欧吕尔伯爵，前线的事情我可以交给你吗？”

“当然……当然，这是我的荣幸，托马德大人，我一定能够夺下银霜山脉的两座城堡，作为欧吕尔家族献给您的忠诚之礼……”

欧吕尔伯爵话音未落，会议室的大门猛然打开了，两名守卫在门口的重甲骑士踉跄后退，以他们达到了大骑士长的身手，居然完全无法阻止冲进来的雄壮身躯。

蛮兽人前敌指挥官之一，“裂驼者”顿?凯西乌斯一头冲进了会议室，站在长桌前面喘着粗气。这位蛮兽人头领脸色发青，血污满身，肩头还钉着一根断掉的箭杆，手里拎着的双刃战斧几乎完全被鲜血覆盖，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了。

“王！”顿?凯西乌斯嘶哑着喉咙说，“鸟崽子开始反击了，人数多得吓人，还有数不清的攻城器械……我们兵力不够，不管如何努力都无法抵挡他们的前进，山丘营地的西北和西南营地现在全都被攻占了，只有西方营地还在坚守，不过也不会坚持太久时间！”

托马德?安霍然起身，眼神变得一片冰冷，“这真是个惊人的消息，狮鹫帝国哪里还能抽调出这样一支大军？凯西乌斯弟兄，你看到那些部队举起的旗帜了吗？上面都画着什么？”

顿?凯西乌斯迟疑了一下，“好多旗帜啊，好多……王，我记得有剑刃组成的花环，有咆哮的土黄色大熊，有鲜血之海上浮游的白骨船，有覆盖着钢甲的拳头，有巨大的白狼……还有交叉双剑之下的金色皇冠！”

第267章绝对意外的攻防逆转

无论以何种方式进行评价，狮鹫帝国的第六十五任皇帝陛下都不能说是一个意志坚韧、百折不挠的人。他或许拥有超越常人的眼光与想象力，然而却很难接受和承认失败的打击，这在许多方面都有所体现。

顿?凯希乌斯带来的消息完全打破了人们对李维六十五世皇帝陛下的固有印象，因为这位狮鹫皇帝居然会在西风郡惨败的三个月之内，就集结起一支实力超乎想象的大军，并且再度亲临战阵，一举击溃了包围银霜山脉山丘营地的三支蛮兽人部队。

这三支部队实力不一，西北和西南营地都只有五千蛮兽人战士，其中达到咆哮武士水平的精锐部队不足三百，被击溃可以说是意料之中。但是作为前进基地的西方营地就不同了，那里集结了三万名蛮兽人战士，精锐咆哮武士多达五千，而且还有十几位威名赫赫的战争领袖和大萨满坐镇，实力之雄厚，仅次于托马德?安所在的西风郡城大本营。

西方营地居然被狮鹫帝**团团包围，而且到了被迫求援的尴尬境地，这是完全出乎意料的事情，顿?凯希乌斯话音未落，就在会议室里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交头接耳声宛如涟漪一样**开来，几位人类贵族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而蛮兽人统领们全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只有长桌后面的托马德?安脸色丝毫未变，只是再度露出了嘲讽的眼神。“缩进安全的老巢里面不是很好么？已经被浮华生活所腐化的狮鹫皇帝，居然还能重新激起来自祖上血脉的勇气？”他的声音低如呓语，却像是一只奇妙而无形的手掌，拂去了与会众人心中的惶恐和疑虑。“顿?凯西乌斯，我需要了解更多的情况，会议结束之后，你和各大部族的首领都留下。”

顿?凯西乌斯擦了擦额头上流淌的汗水，勉强振作精神，用低沉有力的声音回答说，“嘿呀！王，一切按您说的办。”

托马德?安满意的略一点头，锐利的目光从长桌左右扫视而过，“那么我们接下来讨论的议题就回到银霜山脉的战场上来。冯德里克爵士，刚才的命令作废，不眠之眼情报网的暗探留下四分之一，监视匕伤群岛方面的动向，如果有什么异常情况出现，马上直接把情报报给我看。其余暗探全部派到银霜山脉附近，收集狮鹫帝**的情报，特别是李维六十五世身边多了什么人——我可不认为他会自行振奋起来，更不认为帝都贵族之中还有如此精通战争指挥的人才，能够迅速击溃我们两支部队，转守为攻！”

几乎就是托马德?安的声音回荡在西风郡城会议室的天花板下面的同一时间，匕伤群岛五塔之中最高的“海盗之殇”塔顶，杰迪?卢克斯也用斩钉截铁的语气，向斯帕克会长等人说出了意思相仿的断言。

“……任何变化都应该有其理由，李维六十五世陛下不是一个不称职的皇帝，他拥有许多宝贵的品质，但是这些品质之中绝对不存在坚忍不拔，或者百折不挠。咱们这位皇帝陛下缺乏耐心、刚愎自用，而且在某种意义上说，还是个承受力脆弱的玻璃心。以我的看法，如果没有人刻意激发他的勇气，他连菲尔梅耶的皇宫都不愿意踏出一步才是。”

“可是，杰迪大师，我相信我们的情报途径完全可靠。”坐在斯帕克会长下首的胖船主特雷佛站起身来，小心翼翼的解释说，“象征狮鹫皇帝的宝冠双剑旗确实出现在银霜山脉的战场上，而且还有人亲眼目睹了几位铁卫骑士的身影。您知道的，除了还未恢复健康的杰诺?贝尔蒙德爵士之外，只有皇帝陛下亲自出征，才会见到铁卫骑士跟随其后。”

杰迪微微点了点头，“特雷佛先生，我和您一样相信情报来源的可靠。”他的缓和语气和微笑表情让胖船主稍稍松了口气，“但是有时候眼睛看到和耳朵听到的东西并非全部事实，只看到一部分真实的我们，说不定会得出一个完全错误的结论。”

“我同意杰迪大师的意见，银霜山脉的战局变幻是我们应该高度重视的情况，但不是贸然出击的时机。”斯帕克会长字斟句酌的发言，同时朝着几名支持北洛可可商会出兵参战的商人投去若有所思的一瞥。“特雷佛老弟，接下来还要你继续辛苦探查一下，看看西风郡城方面有什么动向。”

特雷佛船主苦笑着叹了口气，手掌摩挲着已经削瘦不少的面颊，“我知道了，斯帕克会长大人，我马上换乘内河商船出发，不过为了掩饰身份，货物方面就要麻烦您来调集了。”

“当然，这没有问题，全部需要的货物都从我名下的产业拿出来。”斯帕克会长一面说，一面摘下了手上的一枚玺戒，“特雷佛老弟，拿着这个，你直接去仓库提货吧。”

胖船主鞠了一躬，拿着戒指快步离开了房间，窃窃私语声伴随着他的脚步，一直到身影消失在门外。等到商会卫兵重新关好房门之后，杰迪用手指轻轻敲了一下桌子，发出一声仿佛敲击在众人心坎上的沉闷响声，让嘈杂迅速平息，寂静重新笼罩了屋子，耳畔只能听到海浪不断冲击塔底礁石的声音。

“情况就是这样。”过了半分钟之后，杰迪?卢克斯再度开口，打破沉寂。“银霜山脉的战局发生了出乎意料的变化，诸位认为，托马德?安会如何应对？”

“事情的确有些诡异，我猜那位虓眼死神会按兵不动。”斯帕克会长很有把握的开口说，“托马德?安现在有些进退两难了，因为他手下的蛮兽人精锐部队并不很多，光是维持西风郡的局势大致平静，就要耗费不少力量。那些投靠过来的帝国贵族倒也是一股力量，可惜谁也不敢断言他们的忠诚，一旦局势朝着不利于虓眼死神的方向倾斜，这些人再次背叛也不会有多大心理压力。”

杰迪沉默了一下，然后轻轻叹息一声，“您对局势的判断很准确，斯帕克爵士，但是您恐怕低估了托马德?安，他不是一个能够容忍主动权操于他人之手的人，依我看，他一定会主动出击，携黑月巨妖和暗黑精灵部队之力，正面迎击狮鹫皇帝，再度扭转银霜山脉的不利局面！”

第268章信心爆棚的狮鹫皇帝

狮鹫帝**临时统帅埃里克斯?塞德里克侯爵被急促的号角声从伏案浅眠中惊醒，抬起头来的时候，顿时感觉肩颈部分泛起一阵酸麻。

这是自银霜山脉展开一连串攻防激战以来，这位全军统帅阁下第一次得到休息，被惊醒之后先是目光怔忪了一会，紧接着就忍不住怒火中烧。

“卫兵！”塞德里克侯爵重重拍了一下桌子，盛怒之下脱口而出的低吼如同冰风呼啸，浅蓝色的冰封斗气在桌面上留下了一个深陷的凹痕。“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有号角的声音？”

几乎是在塞德里克侯爵话音刚落的同时，一名帝国传令兵就连滚带爬的冲进统帅大帐，挎在腰间的短剑和号角歪到了一边，表情僵硬的脸上淌着汗水。“全军统帅阁下……”他**着大声说，“皇帝陛下突然率军到来，前锋已经抵达营门，请您马上……马上出迎。”

塞德里克侯爵目光一凝，憔悴的长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了骇然之色，“是皇帝陛下亲自率军？”他不敢置信的发问，“你难道亲眼目睹陛下的真容了吗？”

传令兵疯狂的摇着头，“不，不，全军统帅阁下，我没看到陛下，但是我看到了代表皇室的宝冠双剑旗，还有灰烬骑士团代理团长，铁卫骑士蒙比欧大人。”

塞德里克侯爵点了点头，借助起身整理衣饰的动作，勉强掩饰住了脸上露出的惊容。“我知道了，吹响号角，通知陛下驾临的消息，命令全体骑士出迎。”

传令兵重重点头，没有按照军规向塞德里克侯爵致敬，就慌里慌张的跑出帐篷。一向重视军规胜过一切的塞德里克侯爵这一次并没有勃然大怒，因为他的心情也和不幸的传令兵同样惶恐不安，以至于直到走出帐篷之后，才被一阵拂面的冷风提醒，发现自己居然忘记了戴头盔，只好转身返回。

等到塞德里克侯爵再次走出帐篷的时候，整座山丘营地都沉浸在一片激动和欢乐的海洋之中。代表狮鹫帝国皇室的宝冠双剑旗正在从营地东北方向迅速接近，在一片红的耀眼的天鹅绒大旗上，一只活灵活现的金色狮鹫骄傲的伸展着自己的翅膀。数以千计的灰烬骑士方阵紧紧追随着旗帜策马前进，马蹄激起的烟尘条条上升，宛如无数触摸天穹的灰色手指。旗帜所过之处，士兵们在高声喝彩，骑士们在放声呐喊，自“无畏者”贝尔蒙德爵士重伤和莫比乌斯神殿消失以来始终低迷不振的士气，终于因为狮鹫皇帝的御驾亲征而受到了极大的鼓舞。

士气高昂当然是一件好事，但是伫立在统帅大帐门前的埃里克斯?塞德里克侯爵却深深叹息了一声，满脸都是忧愁之色。

“真不知道是哪个家伙又在陛下面前进了谗言……”银狼伊斯方爵士的声音从塞德里克侯爵的身后传来，宛如冬夜寒风般带着丝丝冷意，“这一次皇帝陛下的好主意又会带来多少麻烦呢？”

“你住口，伊斯方，谨慎言辞！”塞德里克侯爵头也不回的厉声喝止说，“陛下乃帝国至高无上之人，不是你一个小小爵士就能够冒失评论的。”

“那么换成作为全军统帅的父亲大人，您又如何看待陛下的这次御驾亲征？”伊斯方爵士没有闭上嘴巴，反而带着嘲讽的语气反问说。

塞德里克侯爵这次默然了几秒钟，声音转为低沉而无奈，“陛下的决定未免有些鲁莽了……希望这一次不会成为帝国的……”

全军统帅并没有把最后一个词说出口，然而伊斯方爵士已经完全猜到了，脸上泛起了一丝激动的红晕，“那么父亲大人，您为什么不去劝诫陛下……”

“愚蠢！我的儿子，皇帝陛下的性情你不了解么？”塞德里克侯爵的语气骤然转为冰冷，“除了已故首相威尔普斯公爵阁下和铁卫骑士之首贝尔蒙德爵士，陛下还接受过谁的劝告？”

伊斯方爵士的眸子里面闪过一丝黯然，“当然没有。”他咕哝了一句，不再说话。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塞德里克侯爵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宝冠双剑旗帜的缓缓接近。两列全副武装的灰烬骑士策马前行，直接抵达统帅大帐门前，紧接着闪向两边，为身后高举皇旗的蒙比欧爵士让路。这位铁卫骑士资历不深，还是在西风郡战败之后，为替补死难的几名铁卫骑士，从灰烬骑士团联队长中特例晋升的三人之一，是个体魄强健如牛的巨汉，头戴双牛角装饰的半罩式头盔，发达的肌肉几乎快要撑破身上那套灰色的骑士铠甲。看到塞德里克侯爵的身影之后，他发出了一声洪亮的呼喊，翻身跳下战马。

“恭迎狮鹫帝国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李维六十五世驾临！”

话音未落，李维六十五世陛下就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出现在塞德里克侯爵等人的面前。由于体魄较弱，他并没有穿戴历任狮鹫皇帝的大帝战甲，而是身着一件装饰华贵的金丝长袍和镌刻着许多精美绝伦纹饰的秘银护胸甲。他的头盔几乎完全是件装饰品，看上去更像是一顶皇冠，头顶上飘扬着一簇染成紫红色的狮鹫翎毛。

皇帝陛下没有下马，而是在马背上微微俯瞰自己的臣子，双眼像是热病病人那样明亮而湿润，脸上带着堪称诡异的笑容。

“啊，塞德里克侯爵，我的新任全军统帅。”皇帝陛下声音沙哑的开口说，“怎么？您不准备向我致敬吗？”

塞德里克侯爵下意识的深深鞠躬，“不，怎么会？陛下，我只是……只是深感意外，我没有接到您御驾亲征的消息。”

李维六十五世放声大笑，笑声之中带着得意洋洋和一丝疯狂的味道。“消息是我命令封锁的，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感到吃惊。”他高声宣布，“在所有人都认为我被一场惨败所击倒的时候，我要让他们看看，狮鹫帝国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究竟会不会打仗，会不会被一些粗鲁的蛮子和一介卑鄙叛徒所击倒！

第269章激战揭幕，狮鹫出击

在欢声雷动的嘈杂环境之中，埃里克斯?塞德里克侯爵轻轻的吐出一口气，他微微低头，像是在朝李维六十五世陛下的豪言壮语致敬，更像是在掩饰自己突然变得沉重忧虑的表情。

“您的勇武令人赞佩，陛下，一路旅途劳顿，请下马休息吧。”塞德里克侯爵再次深深鞠躬说，“我已经吩咐准备了接风宴席，食物和酒水有些简陋，但是您知道的，前线物资窘迫，只好一切从简。”

李维六十五世完全没有下马的意思，只是在马背上露出了带些狂妄的微笑，“接风宴席？不，我不需要那些。塞德里克，我的全军统帅阁下，你只需要为我准备好五千份奶酪、干面包和香肠，还有五千袋酸红酒就行了。”他举起手中的马鞭，鞭梢随意朝前方一挥，“我只会在这里耽搁半个小时，随后就率领这支大军直扑蛮兽人的西方营地，一举拔掉那颗碍眼的钉子。”

狮鹫皇帝的宣言声音不高，然而话里的意思却像是大铁锤一样直击塞德里克侯爵的脑门，让这位全军统帅感到双耳嗡鸣，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花费了足足半分钟时间，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陛下，贸然袭击绝不可行，请您慎重啊！”

李维六十五世的脸上没有流露出被冒犯的表情，这对于一向性情自傲、不纳人言的狮鹫皇帝来说，有些不符合他过去的性情。然而塞德里克侯爵却感到心里发冷，因为这并不代表狮鹫皇帝的劣根性得到了好的改变，而是变得更加自高自大，甚至只能用狂妄来形容。

“贸然袭击，不，我的全军统帅阁下，这不是贸然袭击，而是经过我，狮鹫帝国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精心策划、周密部署的一次军事行动。”李维六十五世说话的对象似乎不是塞德里克侯爵，因为他说到一半的时候，双脚用力，居然踩着马镫站了起来，目光朝着四周扫视，然后露出狂热的表情。

“狮鹫帝国忠勇的将士们！听我说！”皇帝陛下的声音霍然提高，在山丘营地的上空回荡，“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由于叛徒的出现和平静局势的麻痹，帝国遭遇了一些挫折，丢失了西境的一些土地。这是个巨大的耻辱，同时也是唤醒狮鹫之怒的恼人棘刺。现在，到了洗雪这个耻辱的时候了，那些野蛮的家伙正在践踏帝国的神圣领土、欺侮帝国的忠诚子民，我不能容忍，一刻也不能，你们，能吗？”

塞德里克侯爵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因为正如他的预料，就在皇帝陛下话音刚落的瞬间，一阵狂热的呼喊声就如同海涛一般席卷一切，激起了每一位士兵心中的怒火和激情。

“不能，我们的父亲，我们的陛下，不能容忍！”

“把那些蛮子赶回沙漠去！让他们尝尝帝国刀剑的厉害！”

“狮鹫帝国万岁，战无不胜的灰烬骑士团万岁！”

在一片情绪急切的呼喊和刀剑出鞘的嘈杂声中，李维六十五世的声音越发激昂，呈现出压倒一切的威势，“天色尚早，战马想必还可堪一战，军情如火，容不得丝毫耽搁和退缩。狮鹫帝国忠勇的将士们，跟上来，跟上来！我将带给你们一场比亡命隘口之战更加辉煌的胜利！”

更大的欢呼和呐喊声四起。许多士兵朝着马背上的李维六十五世伸出手臂，竭力挥舞，宣誓效忠的叫喊声此起彼伏。每个人的脸上都被热血烧红，每个人都在声嘶力竭的呼喊，连战马都被声浪所刺激，打着响鼻，马蹄用力蹬踏着地面。显然，如果此时此刻，有任何人敢于阻挡他们出击的话，必然会被已经热血沸腾的士兵们撕成碎片。

埃里克斯?塞德里克侯爵很清楚这一点，但是他同样清楚的认识到，如果让李维六十五世陛下这么率领着一群热血上头的士兵直接冲向蛮兽人的西方营地，结果恐怕会比西风郡那次惨败更加糟糕。毕竟那里有超过一万名蛮兽人精锐战士严阵以待，深沟围栅、壁垒森严，更有许多秘术诡异的萨满巫医和力大无穷的咆哮武士，以综合战斗力而言，并不比目前狮鹫帝**逊色。

哪怕是李维六十五世将拱卫帝都的灰烬骑士团全部抽调过来，敌我双方的军事实力依然大致持平，绝非凭借血勇强攻硬打，就可以获得最后的胜利。

塞德里克侯爵出身帝国官僚，在后勤部门工作了将近二十年，虽然攻战杀伐的经验和策略比不上贝尔蒙德爵士这样的老牌统帅，但是判断战机的眼光却并不比他们逊色多少。眼看着李维六十五世连准备干粮的时间也不愿意等，径自拨转马头，想要离开山丘营地，他向前跨了一大步，抓住了那匹高头战马的缰绳。

“陛下，请您稍微忍耐一下对于那些野蛮侵略者的怒火。”塞德里克侯爵尽可能用恭敬而婉转的语气说，“您的愤怒我完全能够体会，没有及时转守为攻，把那些蛮兽人赶出帝国疆土，是我身为全军统帅的失职，我愿意为此承担一切处罚。但是，陛下，现在还不是出击的时候，后勤辎重还未准备完善，攻城武器尚需一段时间调整，请您先下马休息吧，两天……不，一天之内，我一定会准备好全部战争物资。”

“谁要是把辎重看得比狮鹫皇帝还重要，那么就留在营地里面期待胜利的号角奏响吧。”李维六十五世微微低头，看着塞德里克侯爵的表情近乎残酷。“埃里克斯?塞德里克侯爵，我终止你临时全军统帅的职务，任命你为山丘营地驻守部队统领和帝**后勤总管。现在让开，你就留在这里吧！”

塞德里克侯爵的表情像是被人突然刺了一剑，他动作僵硬的向后退开，语气低沉抑郁的嘟哝说，“遵命……陛下。”伊斯方爵士面带担忧的扶住父亲的胳膊，却在下一秒钟被重重甩开。

“我老了，伊斯方，我的儿子，我确实老了。”塞德里克侯爵目送着狮鹫大旗继续迎风飘扬，皇帝陛下在一队灰烬骑士的保护下策马冲出营地，身后是五千名士气高昂的精锐骑兵，以及山丘营地六个整编团队的步兵。“或许是我的想法已经跟不上皇帝陛下的眼光了，但是塞德里克家族的荣誉不能蒙垢。伊斯方，无论如何，山丘营地的安全不容有失，集合全部留守兵力，我要为陛下建立起一个坚实的后盾和堡垒！”

第270章死神利刃，咆哮破阵（上）

残阳夕照之下，数千全副武装的重甲骑兵宛如一条钢铁洪流，从山丘营地的大门蜂拥而出，朝着数公里之外的蛮兽人营盘直冲而去。

狮鹫帝国的李维六十五世皇帝陛下一身戎装，手中擎着威名赫赫的誓约与胜利之剑，一马当先，飞驰在骑兵阵列的最前方。代表皇室的宝冠双剑狮鹫旗在他的头上猎猎飞扬，刀剑和铠甲反射出的光芒在他的左右两侧和身后晃动不已，耳畔是呼啸的风声、发号施令的叱呵声、雄壮激烈的军用号角声、还有战马在肆意飞驰的时候发出的厉声嘶鸣。这一切构成了一幅瑰丽绝伦的战争画卷，深深穿透进李维六十五世的心底，让他感觉到自己属于先祖的勇气正在激发，血脉正在沸腾。

没有什么敌人能够阻止住这支大军前进的脚步，蛮兽人不行，那位曾经被称为帝国战神的托马德?安不行，莫名其妙降落而又消失的莫比乌斯神殿和杰迪?卢克斯大魔导师当然更不行！

皇帝陛下挥动马鞭，狠狠鞭挞着胯下的骏马，马儿嘶鸣着加快脚步，拼命榨出体内的每一份力量。迎面吹来的疾风更加强劲，让李维六十五世甚至感到呼吸都有些困难，然而却令他心中燃烧的火焰越发炽烈，甚至迎着狂风放声大笑起来。

笑声豪壮，却是李维六十五世身上从未显露过的一面，跟随在他身后的骑士统领们不禁面面相觑，有些人的眼底闪烁着激动的光芒，但是更多人则是带有怀疑和忧虑的味道。

从神经质的谨慎小心变成粗线条的豪迈不羁，如此巨大的性格转变，不能不让人对李维六十五世陛下的精神状况是否还算正常表示疑虑。

与山丘营地的层层布防、有条不紊不同，蛮兽人营地的布置就显得比较粗陋，外围营栅完全是由未经处理的原木组成，有些原木还带着枝叶苍翠的树杈。不过蛮兽人部队的反应之迅速，却和表面的粗疏大意很不相同，狮鹫帝国重骑兵的阵列还在一公里开外，一阵刺耳的骨笛声就响彻营地上空，紧接着是隆隆作响、直撼心底的祭祀大鼓鼓点。伴随着隆隆鼓声，一千名身着重铠、手持双刃战斧的蛮兽人咆哮武士列着整齐的队列步出营地，在营地前方五十米处停下脚步，然后排成了整整齐齐的三排。

虽然是徒步兵种，但是蛮兽人咆哮武士的体格极其魁梧，岔开双腿站立的时候足有两米以上，并不比人类骑兵连人带马的高度逊色多少。同样由于强悍的体魄，咆哮武士们可以负担起人类骑士都望尘莫及的沉重武器防具，他们身上穿的粗钢铠甲厚达两厘米，重量超过半吨，即使是没有魔法附着，也足以正面抵抗重骑兵的冲锋。

在粗壮如密林的营地木栅之外，三排咆哮武士就是三道散发着死亡凶厉气息的钢铁防线，不动不摇，以可怕的沉默面对狮鹫帝国重骑兵即将发动的决死冲锋。

没有任何一支军队会让自己的统帅和皇帝率先冲阵，狮鹫帝**当然也不例外。随着军用号角齐声高鸣，一整队身披灰色铠甲、手持精钢长枪的灰烬骑士取代了李维六十五世的领军位置，以楔形阵势与蛮兽人咆哮武士组成的防线猛烈碰撞。

灰烬骑士是狮鹫帝国皇帝的亲卫军，素以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著称，只有达到准骑士水平，才能得到普通成员的资格，小队长以上更是全部由高阶骑士充任，无论在任何部队里面都称得上精锐之中的精锐。如果他们冲击的是普通长枪兵组成的防御阵列，哪怕不是简单的横列阵，而是以防御力著称的反半月阵或者紧密方阵，都会难以承受的被撕裂、践踏和摧毁，然而他们这一次遭遇的是蛮兽人咆哮武士，以骁勇善战、悍不畏死著称的最强步兵！

宛如山崩的轰然巨响之中，两支部队狠狠撞在了一起，就像是海浪冲击岿然不动的礁石。鲜血伴随着惨叫，弥漫在双方激烈交锋的战场上，数十名灰烬骑士在最初的交锋之中，就被双刃战斧连人带马砍倒在地，而被长枪刺中胸膛倒地的咆哮武士却不足十人，其中还有三个战果属于带队冲锋的铁卫骑士——雷霆巨人蒙比欧?卡拉扬爵士。

能够在短短一次冲锋之中连续击杀三名咆哮武士，蒙比欧?卡拉扬爵士的实力当然堪称不凡，然而他也不是没有付出代价——胯下那匹重装战马嘶鸣着倒地身亡，歪到一边的脖颈上面留下了一条可怕的伤痕。雷霆巨人在战马倒毙前的一瞬间扔掉长枪、跳下马背，抽出身后背着的双手巨剑展开疯狂攻击。

耀眼的紫色雷霆斗气在蛮兽人的阵列之中纵横肆虐，蒙比欧爵士几乎是凭借着一己之力硬生生的撕开了一道缺口。十几名灰烬骑士沿着缺口冲了进来，不过还没等形成足够强大的支撑点，就纷纷倒毙在咆哮武士可怕的巨剑和大斧之下，刚刚撕开的缺口又被重新弥补起来。

杀进蛮兽人阵列的灰烬骑士要么战死，要么勉强退了出去，只有蒙比欧爵士不肯认输。在缺口被弥补之前，他完全有能力返身冲回己方阵营，然而他却像是一头被激怒的蛮牛，咆哮着朝蛮兽人最多的地方奋力冲击，双手巨剑卷起一片又一片的血腥狂潮。

眼看着手下的咆哮武士接二连三被那个吼声如雷的钢铁巨人砍倒在地，蛮兽人横阵统领——顿?凯斯怒吼着冲了上去，挡在蒙比欧爵士的面前。

“嘿呀，人类！”顿?凯斯像是挥舞一根秸秆一样，轻而易举的挥舞着手中沉重的长柄战斧，“来像个爷们一样打一场，单对单，谁后退谁是胆小鬼！”

蒙比欧爵士停下脚步，一把将被血污沾满的头盔抓了下来，扔到脚边，“好啊，沙漠蛮子，但不是谁都能品尝这把双手巨剑的厉害，你够资格做我的剑下亡魂吗？”

“俺是蛮兽王旗的前阵统领，裂骨部落的顿?凯斯！”

“够资格了，我是狮鹫皇帝御前铁卫骑士，雷霆巨人蒙比欧?卡拉扬，沙漠蛮子，用你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记住这个名字吧！”

蒙比欧爵士高高举起双手巨剑，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发动了进攻。顿?凯斯双手横过长柄战斧，硬碰硬的使了个架招。这是一个中规中矩的防御姿势，然而却起到了让顿?凯斯始料未及的效果。看似威势赫赫、如同雷电下劈的巨剑实际上虚弱无力，铿锵一声脆鸣之后，居然被长柄战斧震得高高扬起，接着脱手飞出数米开外！

第271章死神利刃，咆哮破阵（下）

每一个蛮兽人都是天生的战士，身为前锋统领的顿?凯斯当然更是其中的佼佼者。震开蒙比欧爵士的双手巨剑之后，他几乎是凭借本能做出了反击的动作，战斧在暮色中骤然挥出，速度快得令人目眩。

蒙比欧爵士很奇怪的没有做出抵挡的动作，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在战斧深深砍入脖颈的时候，他才发出了一声低哑的**，随后像是一株被霹雳击中的老橡树一样倒了下去。

虽然轻易获得了决斗的胜利，但是顿?凯斯的脸上没有露出丝毫喜悦，反而阴沉得像是一块寒冰。“嘶哈！你玷污了顿?凯斯的荣誉！”他朝着蒙比欧爵士倒下的地方低吼一声，“这样的事情不允许再出现！否则顿?凯斯就要向你提出生死决斗的邀约！”

蒙比欧爵士了无生气的尸体下面是一团渐渐扩散的血泊，看不出任何异常。然而顿?凯斯的话音未落，血泊之中却悄无声息的浮现出一名暗黑精灵刺客娇小、纤细的身影。

“真是个没脑筋的大头呆。”暗黑精灵刺客用柔媚动人、带着一点异域风情的嗓音抱怨说，“看在暗黑之龙迪马利特的份上，顿?凯斯，这可不是一般的决斗呐。身为前锋统领，你要做到的是把胜利握在手中，而不是去和什么强敌去做公平的生死决斗。”

“顿?凯斯不需要帮助，也能把胜利握在手中。”蛮兽人前锋统领用更加强硬而愤怒的语气反驳说，“我们是天生的战士，只有一次次战胜敌人，赢取荣誉，才会在步入黑月之主索纳塔的静谧国度之时，得到一首在诸多部族之间流传不朽的火歌！”他凶狠的瞪视着暗黑精灵刺客，目光冰冷残酷，仿佛那份柔媚动人完全没有渗入眼底，“没有第二次，哪怕你是吾王麾下的死神利刃，顿?凯斯也不容许这样的事情继续发生！”

暗黑精灵刺客无奈的耸了耸肩膀，“好吧，重视荣誉更胜生命的顿?凯斯，我答应你的请求。”她的身影微微下挫，然后就无声无息的消失在血泊之中。

蒙比欧爵士的战死，对于狮鹫帝**的士气是个不大不小的打击。当蛮兽人阵列的骚动彻底平息下来，一阵军用号角的声音呜呜响起，伤亡接近半数的灰烬骑士楔形阵列终于停止了徒劳无功的冲击，在代理统领的发号施令下整理好队列，然后退回到己方阵营。

接下来是个短暂的停战时间，四名蛮兽人咆哮武士抬着蒙比欧?卡拉扬爵士的尸体，迈着缓慢而庄严的步伐走向狮鹫帝**的阵营，然后在距离不足百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是一个英雄，他奋战至死，拥有荣誉。”一名咆哮武士用粗犷的嗓门高声宣布，“在我们的部族之中，他值得上一首火歌！”

四名咆哮武士用一个整齐的动作，把蒙比欧爵士的尸体放了下来。他们挺起胸膛，似乎正要说些什么，然而就在这时，宝冠双剑旗帜下面的李维六十五世突然做了一个下劈的手势，一阵箭雨发出撕裂空气的锐啸，宛如银白色的风，洒落在那些咆哮武士和蒙比欧爵士尸体周围。

惊呼和咒骂声霍然四起，甚至不仅仅是回荡于蛮兽人阵营之中，好几位帝**骑士统领都难掩惊讶的叫喊起来，其中一人甚至向着李维六十五世伸出手去，抓住了皇帝陛下华丽夺目的金丝披风。

“陛下，这，这是对骑士荣誉的玷污！”

“真是笑话，和那些野蛮人讲什么骑士荣誉？”李维六十五世语气僵冷的回答说，“今天我出现在这里，就是打算把他们统统杀死，手法和过程完全可以不必在意。尤其是那个叛徒托马德?安的脑袋，以狮鹫帝国至高无上的皇帝之名，我要定了！”

骑士统领还想再说什么，一只有力的臂膀突然从旁边伸了过来，像是拂去一只蚊蝇一样，轻而易举的把他抓住披风的手挥开。出手的人穿着普通灰烬骑士的铠甲，一只手挽着一面全无纹饰的厚重盾牌，看向骑士统领的眼神无比冷漠，让这位也算得上身经百战的知名骑士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以皇帝陛下的名义！第二阵，冲锋！”

伴随着急促的号角齐鸣，第二个千人重骑兵方阵开始沿着帝**阵的两侧缓缓起步，逐渐聚集成冲锋的楔形阵势。虽然刚才那一幕令不少灰烬骑士都心生不满，但是纪律性让他们本能的服从命令，只是动作稍显迟缓。

狮鹫皇旗之下，目睹这一切的李维六十五世微微摇头，脸上闪现出一丝轻蔑。这种程度的迟疑还构不成违抗命令，只要冲锋开始，双方接战，那么每一个人都会忘记刚才的不满，全身心的投入厮杀格斗之中。

然而这一次他们没有能够展开冲锋，因为伴随着一阵疯狂而愤怒的呐喊声，蛮兽人营地像是被火烧的马蜂窝一样骚动起来，紧接着涌出了成千上万的蛮兽人战士，以吞噬一切、淹没一切的滚滚浊流之势，铺天盖地的涌向狮鹫帝国一方的军阵。

这是个完全出乎意料的变故，正在整理冲锋队列的重骑兵一阵骚动，部分训练不够的战马被蛮兽人的怒吼惊住了，响鼻连打，马蹄胡乱践踏着地面，甚至长嘶着扬起前蹄，把马背上骑术不精的主人摔了下来。与整个千人骑兵团相比，失足落马者当然只是极少数，然而即使是控制住坐骑的灰烬骑士，也有些不知所措的面面相觑起来。

号角声再次响起，然而回荡在众人耳畔的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命令，来自皇帝身边亲卫传令兵的调子是“决死冲锋”，嘟嘟的急促短音带着逼人的杀气和厉烈的决心；然而从部队中后方却响起了低沉厚重的调子，那是“回避整队”的命令。

两个截然相反的命令让重骑兵们感到无所适从，整个前锋阵列出现了不应该出现的延误。短短的十几秒之后，被任命为第二阵统领的希特拉子爵做出了自己的判断，高举长枪，全力激发斗气力量，发出了一声炸雷般的大吼。

“为狮鹫帝国而战，为皇帝陛下而战！冲锋！冲锋！冲锋！”

希特拉子爵性格刚强暴烈，他的判断自然也倾向于强攻硬打。如果是换成其他对手，他的命令可以说是完全正确，然而这一次，却得到了一个极为惨痛的结果。

由于蛮兽人的体魄极为强健，虽然是步行作战，速度和威势却并不逊色于人类重骑兵发动的决死冲锋。第二阵的重骑兵们延误的时间没有多久，然而战机却已经被断送了。在他们刚刚拨转马头，排出冲锋阵列的时候，几十名蛮兽人咆哮武士已经一面发出呜呜怪叫，一面高举大剑、战斧和棍棒，悍不畏死的一头冲了进来。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人和马、钢铁、皮革和血肉全都搅成了一团。没有拉开冲锋距离的重骑兵失去了最为有利的武器，陷入了最不擅长的混战态势；而纪律性较差、单兵作战能力却非常强悍的蛮兽人一方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一面战斗，一面发出可怖的笑声和呐喊声。

李维六十五世深深皱起眉头，脸上显露出愤怒和疑惑的表情。他已经被身边的护卫裹挟着向后退却，远离已经陷入混乱的前锋。前方腾起的烟尘让他很难清楚的看到战场全貌，但是声音却不受阻隔。蛮兽人充满怒意的复仇战打得有声有色，皇帝陛下的耳畔充斥着剑刃破空的飕飕声、连枷挥舞的呜呜声、钢铁碰撞的铿锵声，棍棒敲击在头盖骨上的闷响声，以及成百上千匹战马同时惊嘶的嘈杂声。这些可怕的声音让李维六十五世陛下感到心烦意乱，不停地抖动着缰绳，用双脚踢向身边的护卫，叫喊着要求重返战场。

这个要求理所当然被漠视了。即使帝都贵族们一向自高自大，瞧不起来自西方边境的野蛮人，他们也都不得不承认，前锋的重骑兵部队已经无法挽回的失败了，这让他们全都面带忧虑。

加上第一阵冲锋的损失，最精锐的灰烬骑士团已经出现了接近三分之一的减员。只有李维六十五世的态度完全没有变化，他咒骂着蛮兽人的野蛮和愚蠢，咒骂着希特拉子爵的指挥失误，还咒骂着吹出两种不同命令的号角手，胜利与誓约之剑在他的头顶被挥得呜呜作响，一副单人独骑也要和蛮兽人死战到底的样子。

没有了回旋余地的混战，让第二阵的重骑兵比第一阵败得还要快、还要惨。希特拉子爵的运气尤其糟糕，他勉强组织了一支几十人的队伍，打算发动一次逆向冲锋，强行将部队从混战之中解救出来。然而指挥号角刚刚吹响，统领战旗刚刚竖起，这支小部队就被渴望复仇的顿?凯斯发现。这一次蛮兽人前锋统领没有了单打独斗的念头，随着一声粗鲁的咒骂，上百名蛮兽人掷斧手一齐朝着希特拉子爵的方向扔出了手中的兽牙飞斧。

希特拉子爵只来得及咒骂了一声，整个人就被撕裂空气的狂澜所淹没。他的铠甲、盾牌和斗气防护在第一轮飞斧的冲击下就支离破碎，第二轮飞斧直接把他和他身后的统领旗帜全都撕扯成了碎片。

眼看着希特拉子爵战死，第二阵的重骑兵们终于失去了战意，处于外围的人不假思索的鞭策战马，想要脱离混战的血腥战场，而深陷战场、无法脱身的人更是乱作一团。跪地乞降者虽然不多，但是绝大多数重骑兵也都失去了抵抗的意志，为了夺路而逃，甚至不惜与自己的战友白刃相向。

第272章局势濒危，终世血盟

希特拉子爵的统领旗帜倒了下去，预示着蛮兽人大军即将突破第二阵重骑兵的防守阵地。

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时刻，因为皇帝陛下一意孤行的狂飙突进，现在除了大约一千五百名灰烬骑士和八百名由各个部队里面抽选的轻骑兵之外，狮鹫帝**一方居然无人可用。足足三万轻重步兵和辎重一起，被皇帝陛下远远抛在身后，哪怕拼尽全力赶路，预计抵达战场的时间也超过了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的时间，足够蛮兽人大军将保护皇帝陛下的这点兵力斩尽杀绝，要知道，从战斗开始到现在，总共经过的时间也不过半个小时，超过一千名灰烬骑士已经永远长眠在激烈交锋的战场上，流淌的鲜血汇集成刺眼的红色湖泊，又被无数只脚践踏成了暗红色的泥泞。

刺耳的骨笛声已经完全压制住了军用号角的声音，祭祀大鼓更是气焰嚣张的隆隆作响。飘扬在最高旗杆上的蛮兽王旗开始摇动，从蛮兽人营地里面再次冲出了两支部队，沿着左右两个方向，呈弧线型运动，意图似乎是打算包抄狮鹫帝**的退路。

“陛下，请您马上离开这里！”后阵统领阿尔?格雷斯伯爵策马冲了过来，脸上满是惶急的神色，手里挽着家族传承的银杉木长弓，一袋红色尾羽的破甲箭在他的肩后跳跃颤动着。“那些蛮子打算抄了我军的后路，将我们包围起来。这里已经不安全了，请您马上返回山丘营地，战斗交给臣等即可！”

“老格雷斯，你的笑话总是这么让人笑不出来。”李维六十五世完全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随意挥了挥手，“被包围不是什么坏事啊，这样我们朝任何一个方向冲锋，都会最大效率的打击敌人。”

皇帝陛下的这番话显然背弃了一切战争理念，让阿尔?格雷斯伯爵的脸色忽青忽红，看上去颇有些可怖。“陛下，我不是在和您开玩笑！”格雷斯伯爵的山羊胡子气得翘了起来，“我们可以输掉这场战争，但是不能输掉您。狮鹫帝国的基业历经千年而不败，只是几场战争失败，还不至于被撼动根本，但是如果您战死在这里，一切就都不好说了！”

李维六十五世的表情原本还是漫不经心，但是听着阿尔?格雷斯伯爵口不择言的一通咆哮，他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住口！格雷斯伯爵，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当成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狮鹫帝国的安危系于您一身！”格雷斯伯爵回应的声音铿锵有力，丝毫没有把皇帝的怒气放在眼里。

李维六十五世被噎得翻了个白眼，随后哈哈大笑起来。“真有你的，老格雷斯。”他刚才似乎勃然大怒的情绪在笑声之中完全消失了，“不必担心，不必忧虑。正如你所说，千年狮鹫帝国的基业不是这么容易被动摇的，而身为狮鹫帝国的皇帝，我的手里又怎么会没有几张逆转战局的好牌呢？”

皇帝陛下信心十足的宣言并没有改变狮鹫帝**濒临全军覆没的恶劣局势。两支规模在三千人左右的蛮兽人部队已经切断了帝**的退路，并且把没有指挥官的后卫部队打得连连败退。眼看战局正在朝着最为不利的方向倾斜，阿尔?格雷斯伯爵终于无法继续耽搁下去，半是忿怒、半是无奈的叹了口气，策马朝着后卫部队疾驰而去。

阿尔?格雷斯伯爵不但是一位身经百战的指挥官，更是一位实力卓绝的神射手。距离后方战场两百五十米的时候，他在马背上坐直身体，弓弦声一阵骤响，十支破甲箭以连绵不绝之势被射了出去，十名最勇猛的咆哮武士当即倒地身亡，其中包括一支蛮兽人部队的统领顿?噶尔。蛮兽人正在猛冲猛打的势头顿时为之一挫，濒临崩溃的后卫部队立刻抓住机会转守为攻，一口气把阵线向后推进了五十米。

然而这个小小的胜利并不能够逆转不利的局势，只不过让狮鹫帝**败战逃生的几率增大了不少而已。蛮兽人之王托马德?安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堪称身经百战，他派出这两支规模不大的部队并不是真的希望能够将狮鹫帝**的精锐部队一网打尽，而是一种强硬的威逼姿态，逼迫帝**动摇、败退、溃逃，最终获得这次战斗的全面胜利。

以家族传承秘法发动了惊世骇俗的十连射，对于还未达到天骑士位阶的阿尔?格雷斯伯爵是个极为沉重的负担，老骑士的红润脸色已经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极为疲惫的苍白。他用微颤的双手把银杉木长弓挂在肩后，纯凭双脚驾驭战马，回到了后卫部队当中。

“继续反击，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为陛下打开一条退路！”格雷斯伯爵用变得异常沙哑的声音发号施令说，然后回过头，朝着宝冠双剑旗帜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六千名普通蛮兽人战士还吃不下我的部队，现在就看陛下能不能把握住这个机会了！”

李维六十五世根本没有想要把握住这个逃离战场的机会，因为在他的心目中，胜利并没有滑出自己的掌心。哪怕四面八方全都是蛮兽人咆哮武士奋勇冲杀的身影，不时有帝国骑士跌落马下，飘扬的军旗轰然倾倒，他的信心依然没有丝毫改变。

因为他的手里还握着一张最大的底牌，足以轻而易举的改变战局。至少李维六十五世自己是这样想的。

整个战场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血肉磨盘，或者说一个疯狂翻滚的漩涡。在漩涡的最外围，是失去骑手、夺路逃生的战马，是重伤倒地、**挣命的伤员。而在漩涡的中心，烟尘弥漫、杀声震天，战斗已经处于白热化的状态。蛮兽人悍不畏死的迎着灰烬骑士的枪尖剑刃猛冲猛打，不时有几个家伙高高跳起，要么被长枪贯穿胸膛，颓然倒下，要么抱着猝不及防的骑士一同翻滚落马；帝**的骑士们也杀红了眼睛，斗气几乎都激发到极限状态，挥舞着闪烁各色光芒的武器决死奋战，就像是一头被团团包围的野猪，呲着獠牙向扑来的狼群连咬带撞。

从表面看，战局似乎僵持起来，狮鹫帝**固然被蛮兽人大军团团包围，但是一时间还能够顽强抗击，甚至取得了不小的战果。如果能够这样坚持下去，等后续的三万步兵赶到战场，胜负说不定还会有逆转的可能。然而每一位身经百战的骑士统领都感到了不祥的味道，似乎连空气里面都充满了败战的臭气，蛮兽人大军并没有全力以赴投入战斗，至少没有见到萨满巫医施展的诡异巫术，那位威名赫赫的虓眼死神也没有出现在战场上，只有一面高高飘扬的蛮兽王旗在指挥着战斗。

“这场仗打得真窝囊！”在帝**的右翼，曾经担任希特拉子爵副手的库舍尔骑士一面挥起盾牌，将一名咆哮武士打翻在地，一面破口大骂起来。“诸神在上，皇帝陛下究竟在想什么？他不知道那些该死的蛮子正在拿我们练兵吗？要么突围，要么反击，这样被围起来打算什么？”

正如库舍尔骑士所言，蛮兽人的确是在练兵。虽然看上去战斗非常残酷，流淌出来的鲜血汇集成刺眼的湖泊，又被践踏成腥气扑鼻的血泥，但是真正当场死亡的蛮兽人数量却不多。这些体魄强悍的家伙哪怕是被刺穿胸膛、砍断骨骼，甚至断手断脚，只要是及时被拖离战场，得到治疗，就有很大的机会恢复健康，对于人类来说绝对致命的重伤，对于他们来说却只是需要在床上躺上一段时间的麻烦而已。

从这一点上看，托马德?安有意延宕，没有施展出更加强有力的手段，目的是要把麾下这支没有经历过列阵血战的队伍置于凶险而不致命的境地，锤炼他们的实战能力，激发他们的斗志和血气，以便于迎接更大、更可怕的凶险。

狮鹫帝**的抵抗力正在缓慢削减，因为作为各个支撑点的主要力量——那些强大的骑士在经过一番鏖战之后，斗气都已经开始出现不同程度的衰竭。原本能够轻易打退咆哮武士的进攻，此时却要缠战许久，甚至不得不后退以避锋芒。

众所周知，领悟了斗气种子的骑士拥有相当强悍的耐力，普通骑士可以身披重甲战斗六个小时，高阶骑士甚至能够奋战一整天，但这是在战斗并不激烈，或者说不是这样捉襟见肘的濒危状况之下。全力激发斗气力量的骑士在短时间内拥有二倍、三倍甚至五倍以上的战斗力，然而后果就是持续时间大大缩短，尤其是身为皇帝近卫军的灰烬骑士，他们所掌握的牺牲斗气爆发力惊人，甚至可以达到十倍战斗力，然而所消耗的除了体力之外，还有他们的生命力乃至寿命，短短二十分钟辉煌之后，绝大多数灰烬骑士都变得脸色灰败、疲惫不堪，骑在马上摇摇欲坠。

眼看着战局加速向失败的泥潭滑落，李维六十五世终于过足了战争瘾，感觉到了自己应该出手扭转败局的时刻了。前锋一败再败，战线已经退后到距离宝冠双剑旗帜不足百米的地方，透过升腾的烟尘，连蛮兽人咆哮武士的狰狞模样都可以看的清清楚楚。李维六十五世露出一个冰冷、轻蔑，仿佛高高在上的神祗俯瞰芸芸众生的傲慢微笑，从容不迫的把胜利与誓约之剑还鞘，从金丝披风下面取出了一把极为精致小巧的匕首，轻轻刺在自己的额头正中。

“遵从血之盟约，从时光之河彼岸归来的英灵啊，为你们的主人继续战斗吧！”

匕首的尖端刺破肌肤，一颗红得触目的血珠沿着锋刃缓缓滑落，然后被匕首吸了进去。一片朦胧的血光随后包围了李维六十五世和他身边的几名近卫，呼唤声在血光之中骤然高亢，刺透了战场的喧闹，在天穹之下回荡不已。

“……以狮鹫帝国至高无上的皇帝之名，以诸神眷顾的李维?史顿之名，以终世血盟的持有者之名，吾血之血，复苏吧！”

第273章血盟骑士的恐怖实力

那片血光在战场上浮现的时候，远在千米之外的一座小山坡上，蛮兽人之王、虓眼死神托马德?安手握权杖，发出了一声充满遗憾味道的低沉叹息。

“终于还是到了这个时刻，李维六十五世陛下，您的双眼究竟是被什么蒙蔽了，居然看不清楚近在咫尺的危险呢？”

托马德?安身后是一支远比战场上的蛮兽人部队更加精锐的大军。他们队列整齐、武器精良、铠甲齐备，沉默伫立的气势远比怒吼的咆哮武士更为骇人，像是一片钢铁雕像一般站在虓眼死神的身后。除了身材高大的蛮兽人战士之外，这支大军里面还有身形娇小的暗黑精灵斥候、身披长袍的萨满巫医、骑乘地底蜥蜴的冷血骑兵和体格比蛮兽人还要魁梧雄壮的牛头人狂战士。三头全身鳞甲闪着不祥黑光的黑曜巨龙匍匐在这支大军的后方，长长的龙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邪恶表情，不时有一股带着浓烈硫磺气息的火苗从巨龙的鼻孔里喷出，在空气中化成袅袅白烟升腾而上。

这是一支足以夺城灭国的可怕军队，如果投入前方战场，绝对可以瞬间结束战斗。然而托马德?安却没有让这支大军参战的念头，握着权杖的手臂如同铁铸般一动不动。他那双宛如干冰般锐利冰冷的蓝色眸子映出战场上混乱的局势，似乎完全不受烟尘和距离的干扰，全神贯注的注视着李维六十五世的一举一动。

高亢、尖锐的咒语声终结之时，朦胧的血光骤然爆发，随后又收缩起来，被李维六十五世身边的几名近卫吸进了身体之中。那些近卫看上去和灰烬骑士团的普通成员没有什么两样，铠甲和武器式样全都没有区别，然而在血光的沾染之下，那些装备表面突然浮现出无数繁复细密、诡异玄奥的纹理，像是炼金术之中最复杂的魔纹密符，又像是只有在一些古代强大恶魔的身体表面才能见到的深渊烙印。

“吾血之血！见证你们忠诚的时候到了！”李维六十五世的精神变得异常亢奋，握着染血匕首的右手向前一挥，“杀光那些蛮子，为我——你们的血盟之主取得胜利！”

“遵从血盟！”整齐而机械的声音从那些变得诡异异常的近卫嘴里发出，随后他们开始策马冲锋，完全不顾面前还有友军的存在。毫不留情的冲撞、践踏，七名血盟骑士就像是七把长剑，在濒临崩溃的己方防线上切割出七道血流不止的伤口，然后毫不犹豫的朝着成百上千的蛮兽人猛冲过去。

随后发生的事情，可以说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屠杀。

蛮兽人大军从来没有遭受过如此可怕的屠杀，实际上，绝大多数时候，是他们把死亡和毁灭送给敌人。血盟骑士冲入蛮兽人大军的姿态，就好像是龙卷风在稠密的树丛之中造成的破坏，他们挥舞的长枪就像是死神的镰刀，每一次挥动都会造成复数以上生命的逝去，没有任何方法能够阻止他们的狂飙突进。蛮兽人战士以性情凶暴、悍不畏死著称，无数只强壮的手臂高举着巨剑、战斧和棍棒，要把那些血盟骑士从马背上打落下来，然而他们的反抗纯属徒劳，每一位血盟骑士连人带马都被一层淡淡的血光包围，这层不起眼的血光看上去连普通高阶骑士的斗气光芒强度都不如，却比任何铠甲和防护魔法都要坚韧，任凭如何猛烈的刀砍斧劈都岿然不动。

眼看着血盟骑士在阵列之中纵横驰骋，肆意屠杀，如入无人之境，蛮兽人前锋统领顿?凯斯感到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虽然春寒依然料峭，他仍然觉得头盔闷热难当，忍不住一把抓了下来，狠狠丢在地上。“嘿呀，俺是蛮兽人前锋统领顿?凯斯！”他一面野蛮的奋力挥动战斧，砍杀了一名灰烬骑士，几乎把对方从腰部一砍两段，一面扯开嗓子咆哮起来。“赌上战士的名誉，你们这些胆小的家伙敢和我打吗？”

话音未落，又有一名灰烬骑士策马冲来，然后倒在顿?凯斯的血腥战斧之下。狮鹫帝**前锋部队的建制已经被打得七零八落，只有少数忠勇的骑士不肯认输，还在奋战不休。如果没有七名血盟骑士突然杀了出来，给蛮兽人造成了可怕的打击，现在蛮兽人的阵线肯定已经推到宝冠双剑旗帜之下了。

一名距离最近的血盟骑士勒住战马，转过戴着厚重头盔的脑袋。遍布鲜血符文的护面甲后面，一双满溢血光、不带丝毫感情的冷漠眸子注视着顿?凯斯，让这位性格残忍凶暴，而且经历过数十场生死搏杀的蛮兽人统领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

“好邪门的眼神。”顿?凯斯朝脚边啐了一口带着血丝和尘土的唾沫，掂了掂手中的血腥战斧，声音压低到几乎只能自己听到。“帮俺一把，拿下这些家伙的脑袋，今天这场战斗就肯定打赢了。”

没有声音回应他的请求，只是脚下的阴影微微扭曲了一下。顿?凯斯咧开大嘴，露出一个凶狠而粗鲁的笑容，迈开大步朝着那名血盟骑士迎了上去。

“嗨，脆弱的小虾米，洗干净脖子，尝尝棒兽人这把大斧头的滋味吧！”

血盟骑士沉默以对，略微抬起了手中的长枪，枪尖上有蛮兽人的鲜血缓缓流淌，染红了锋刃后面的三角旗帜，几乎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顿?凯斯继续咆哮着骂出许多脏话，不过脚下的步伐没有任何迟疑，径自冲过混乱的战场，朝着血盟骑士猛扑过去。蛮兽人崇尚暴力、敬佩强者、不畏死亡，哪怕这次的决斗包藏祸心，顿?凯斯也准备全力以赴，看看自己能否独力打倒一名可怕的血盟骑士。

如火的激情贯穿了顿?凯斯的身体，让他呼吸粗重、神经亢奋、血液宛如岩浆一样流淌在血管之中。他把沾满脑浆和鲜血的双刃战斧高高举起，猛力旋转，整个人如同一团失去控制的旋风一样，一路旋转着卷向血盟骑士。

强劲的肌肉产生了极为恐怖的威力，挡在旋风前面的两名灰烬骑士来不及躲避，只好举盾抵挡，却在下一瞬间连人带盾破碎开来，骨肉成泥、鲜血泼洒，更增添了这股钢铁旋风的威势。顿?凯斯的这一击无疑非常可怕，就连无畏者贝尔蒙德爵士这样一只脚已经跨进传奇门槛的强大骑士，多半也要选择暂避一时，然而血盟骑士却依然一动不动，只是把长枪缓缓举过头顶。

一抹阴影出现在血盟骑士的背后，看上去仿佛是他举枪的影子微微扭曲了一下。然而随后阴影之中就探出了一把闪烁着浓绿色的短匕首，轻盈而优雅的避过护喉甲，滑入铠甲的缝隙，直透血盟骑士的咽喉要害。鲜血还未从伤口淌出，就被匕首上面的剧毒转变成了鲜活的绿色，远远看去仿佛是在血腥沙场上生长出了一株小草。

及时身处高速旋转的旋风之中，顿?凯斯依然清楚的看到了这一幕，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慨叹。“这真是卑劣的战争，勇者死去，懦夫偷生！”他叫喊着，更加猛烈的旋转身体，打算给那名垂死的血盟骑士一个壮烈的结局。

迎接双刃战斧的是一支闪烁着淡淡血光的长枪。顿?凯斯感到自己的身体被两只无形大手抓住，然后朝反方向狠狠一扭，全身骨骼都吱嘎作响，五脏六腑更是翻滚到了一起。他没有跌倒在地的记忆，然而等到眼前从一片昏黑重新清晰起来的时候，看到的是被夕阳染成玫瑰色的清澈天空。

双刃战斧当然已经不知所踪，双臂的骨骼也似乎折断了，全身无处不痛。顿?凯斯挣扎着撑起半个身体，发现和他交手的那名血盟骑士已经不知所踪。远方战斗依然激烈，七名血盟骑士像是七把尖锐的匕首，肆意勾勒着鲜红血路，所过之处，蛮兽人战士纷纷倒地身亡，就像是被镰刀刷刷割倒的一片片燕麦。

“怎么可能……明明被暗黑精灵刺客的毒刃割了喉……”顿?凯斯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满心都是不解。不过蛮兽人前锋统领没有得到答案，他的伤势实在是太过沉重，短暂的清醒之后，就一头栽倒在地，昏迷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一团阴影从身边升起，然后温柔的包围了自己。

“这场战斗已经结束了。”山坡上静静观战的蛮兽人之王托马德?安突然语气平淡的开口说，“为了避免伤亡进一步扩大，黑月，麻烦你了。”

一声沉闷的回应从他身后的虚空之中传来，三头黑曜巨龙几乎是同时昂起头颅，看向托马德?安，深邃的熔岩眸子之中流露出忌惮和警惕的味道。

“父，那些血，肮脏，难以消灭。”虚空震动，淡淡涟漪在空气之中散开，“我，全力以赴，可以消灭。”

“没有必要，那份令人作呕的罪孽，还是让始作俑者去自己承担好了。”托马德?安轻声说完，挥动了一下左手，一股淡黑色的轻风立刻从他身后的虚空之中吹拂而出，眨眼间凝聚成一个拥有七只眼睛和扭曲利爪、几近透明的黑色虚影，朝着血盟骑士纵横驰骋的战场扑了过去。

第274章胜利前的罪恶箭矢

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让李维六十五世感觉到自己的伟大。

血盟骑士以摧枯拉朽之势贯穿了蛮兽人的阵列，轻松得仿佛像是一把烧红的刀子切开奶酪。濒临失败的战局被他们的狂飙突进彻底扭转，虽然两翼和后方依然承受着相当强大的压力，但是只需要击溃正前方的一万蛮兽人精锐部队，侧后方那几千名蛮兽人战士简直不值一提。

看着身边几位帝都重臣露出的惊讶和僵硬的表情，李维六十五世心里的喜悦变得更加浓烈起来。“这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利，不过只是开始，狮鹫皇帝李维六十五世亘古不朽的传奇开端，接下来才是真正的重头戏。”他抬起头，望向微微黯淡下来的天空，一股几乎让胸膛炸开的爽快感油然而生。“来了，蛮兽人之王的最大底牌——黑月巨妖，一块让我的传奇之名响彻大陆诸国度重要踏脚石！”

黑月巨妖确实来了，庞大的虚影足有百米高大，简直连刚刚升起的银月光辉都被掩盖。在实力平平的骑士和普通人眼里，黑月巨妖是完全隐形的，只有达到大骑士、大魔法师的实力水平，或者加持了“锐目术”、“真实视域”等魔法之后，黑月巨妖的形象才能清晰可见。

然而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见到黑月巨妖，并不代表能够阻挡他的脚步。

黑月巨妖并不属于幽灵或者怨魂那样的虚体不死生物，从本质上说，倒是和炽天使有些近似，都是神力凝聚而成的智慧生命。神力本质让他不受任何低等能量和物理伤害，除了斗气圣化的天骑士，以及初步掌握本源力量的大魔导师之外，其他人想要伤害或者抵挡黑月巨妖都不可能。

黑月巨妖庞大的躯体在天空之中略一盘旋，就朝着宝冠双剑旗帜俯冲而下，弯曲的利爪像是黑烟一样伸展开来，看似虚无缥缈，却在微微碰触的情况下就能夺走无数生命。眼看着恐怖的黑影即将降临，一整队灰烬骑士拔剑出鞘，呼喊着策马迎上前去，牺牲斗气的激化让他们短暂的拥有了持剑勋爵的强大力量，连人带马银光闪耀，仿佛光明神麾下的神圣骑士。

黑月巨妖轻描淡写的穿了过去，接触到他黑色虚影躯体的灰烬骑士立刻无声无息的僵立在哪里，斗气熄灭，呼吸不再，皮肤、肌肉和骨骼全都化成微尘，像是黑烟一样从铠甲的缝隙流泻而出。只是眨眼的功夫，一整队实力强悍的灰烬骑士就全部阵亡，失去躯体的铠甲颓然倒下，铿锵声不绝于耳，让李维六十五世身边的许多帝国重臣都变了脸色。

只有狮鹫皇帝陛下本人面不改色，嘴角反而露出了轻蔑的微笑。

“邪恶的黑影，无声无息而来，夺去温热的生命和呼吸，只有鲜红的血之利刃能够穿透。”李维六十五世用庄严的语气宣布说，“遇到伟大的狮鹫皇帝是你的悲哀，以诸神眷顾者之名，邪恶的黑影，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随着李维六十五世做出的手势，正在驱赶和屠杀蛮兽人的七名血盟骑士同时勒马停步，七颗头颅齐刷刷的转向黑月巨妖，随后一模一样的机械嗓音从七名血盟骑士的护面甲后同时响起，“目标发现。种类：神力存在，黑暗神力。强度：极弱。模式转变，对神战斗模式——合体开始！”

连续七声仿佛盛满血浆的皮囊炸开的沉闷巨响，七名血盟骑士连人带马都炸成了碎片，碎片之中绽放出七道耀眼的血光，彼此迅速接近融合，最后变成了一团仿佛是液体一样、让人目眩神迷的强烈红光。

黑月巨妖朝着宝冠双剑旗帜伸出的利爪顿住了，随后他旋风一般转过身去，朝着那团红光发出了无声的咆哮。一道半透明的空气涟漪从黑月巨妖头部的位置发出，如同投矛一样刺向红光。涟漪所过之处，无论金属、皮革、旗帜，还是活生生的战马、骑士，全都被无形的力量粉碎成难以看清的微尘，升腾而起的黑烟足足覆盖了半个战场。

就在涟漪即将命中红光之前的一瞬间，从那团红光深处传出了一个无比威严、摄人心魄的声音。没有人能够听懂那个声音所使用的语言，只能感受到完全超越世俗力量的伟大和可怕，就像是一个普通人站在光耀之都菲尔梅耶的大圣堂琉璃穹顶之下，沐浴着充满神圣味道的阳光，根本就无法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

声音消失之后，阿尔?格雷斯伯爵才发现自己匍匐在战马旁边，额头紧贴着地面，紧握银杉木长弓的手指不知何时已经松开，触摸到湿润的面庞，才明白自己刚才泪流满面。

“如此可怕和伟大的力量……诸神啊，这难道是皇帝陛下能够任意操纵的？”与欢声雷动的普通战士不同，阿尔?格雷斯伯爵只觉得自己置身于冷水之中，不由自主的打着寒颤。“如果不是，那么……那个伟大力量的所有者究竟想要做什么？”

阿尔?格雷斯伯爵的疑问恐怕不会马上得到解答，因为红光之中的伟大声音只是泯灭了黑月巨妖发出的无声咆哮，却没有伤害到黑月巨妖本身。红光继续凝聚，其中渐渐出现一个身穿铠甲、手持巨剑和战斧的多臂巨人形象，黑月巨妖像是遇到了天敌一样嘶声叫喊起来，七颗火炭似的眼睛轮流眨动，原本虚无缥缈的身体变得凝实起来，最后甚至连普通人都能轻易看到他的存在。

欢呼的声音像是刀切一样中断了，因为对于绝大多数普通人来说，高达百米的黑月巨妖实在是超越了他们想象的极限。不要说战斗和抵挡，就连憎恨的念头也不由自主的烟消云散了。阿尔?格雷斯伯爵忍不住想起自己五十年前刚刚走上战场的时候，听到父亲冷笑着咕哝的一句话。

“什么是勇士？面对超乎想象的可怕强敌，保住裤裆干燥，就是勇士！”

阿尔?格雷斯伯爵咧了咧嘴，“感谢半年前就闹了毛病的前列腺，让我终于能够享受到一次勇士的滋味。”他一面咕哝，一面用微微颤抖的双手握住银杉木长弓，熟悉的触感让他感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安定，双腿再次生出了力气，挣扎着站了起来。

黑月巨妖的现身直接终止了激烈的战斗，因为绝大多数人都难以握紧武器，甚至情绪崩溃，倒地哭泣。曾经近距离感受过黑月神力的蛮兽人咆哮武士们还能勉强支撑，只是再也没有丝毫战意而已。许多帝**战士和骑士恢复神志之后，最让他们尴尬的不是泪流满面，而是必须隐藏起来的湿漉漉的裤裆。

这场战斗的胜负已经不再重要，因为真正的胜负完全决定于黑月巨妖和血盟七骑士化成的那团红光。

红光在下一刻轰然爆碎，显露出一位身披铠甲的多臂巨人的威武身影。这位巨人的胸甲上面是狮鹫皇室的宝冠双剑徽章，看到了这个细节之后，帝**的战士们再次发出了山崩地裂般的欢呼，“皇帝陛下万岁”的呐喊声不绝于耳，每次呐喊都让李维六十五世的脸上增添了一份新的喜悦和光彩。

“以至高无上的皇帝之名，吾血之血，斩杀帝国的敌人！”李维六十五世用酒醉般的高亢声音叫喊起来，“传播吾之威名，狮鹫帝国基业万世不朽！”

“遵从血盟！”多臂巨人的头盔里面发出了闷雷般的回应声，“开始战斗！”然后迈开双腿，踩着令大地震撼不已的隆隆脚步冲向黑月巨妖。黑月巨妖不甘示弱，尖叫一声，弯曲的利爪伸展开来，像是两条黑色长鞭一样划过天穹，狠狠抽向多臂巨人的双腿。

多臂巨人身材极为魁梧高大，足足有八十米以上，虽然比身高百米的黑月巨妖还是略矮一些，但是一身重铠的样子，却比黑月巨妖显得更为魁梧强壮。面对呼啸而来的利爪，他用一只紧握盾牌的手臂挡开一边，又用另一只握持重剑的手臂逼退另一边，同时其余两只手臂紧握长矛，像是叉鱼一样重重插下。

闪烁着血光的长矛刺入黑月巨妖的利爪，让对方发出了一声怪异刺耳的尖叫。黑月巨妖像是被火烫到一样猛然收回利爪，被长矛穿透的地方流泻出黏腻浓厚的黑烟。一击得手，多臂巨人举盾护身，朝着黑月巨妖冲了过去，两个庞然大物像是失控的公牛一样，狠狠撞击在一起，发出的沉闷巨响令人双耳刺痛，不得不用手掩住，才感觉舒服一些。

巨妖和巨人的战斗异常短促而激烈。多臂巨人用盾牌狠狠一击，拉开距离，然后把血色巨剑高高举起，划出一个巨大的圆弧，劈向黑月巨妖七颗血火魔眼之间。这一击被黑月巨妖以出人意料的敏捷动作闪开，一次心跳的间隔都不到，利爪的狠狠反击就砸在多臂巨人的头盔一侧，尖锐的指甲撕下了一大片护面甲，露出多臂巨人完全是一团血肉的恐怖面容。

多臂巨人的恐怖形象引发惊声四起，就连李维六十五世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感到这种模样可怕的血盟骑士，恐怕对自己伟大光辉正确的形象有所损害。“应该弄个更结实的头盔才对。”他咕哝着晃了晃脑袋，然后提高嗓音叫喊起来，“表演该结束了，吾血之血，立刻消灭敌人！”

外表可怕的多臂巨人忠实的执行了李维六十五世的命令，虽然他并没有真正占据上风，但是依然迅速丢下盾牌和长矛，四臂合握巨剑，发动了最为猛烈的一记砍劈。黑月巨妖和刚才一样用迅速敏捷的动作进行闪避，然后转动利爪准备反击。然而这一次，血红的剑刃却突然伸长，以快过思维运转的速度，深深切入黑月巨妖的肩胛，剑刃向下用力劈砍，直到切开了黑月巨妖的胸膛。

胜负已分！

李维六十五世难掩狂喜，重重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然后放声大笑起来。他的情绪是如此激动，以至于完全没有看到杀死自己的那支飞箭来自何方。

 ⑧`○` 電` 耔` 書  ω ω w . Τ``Ｘ``Τ ` 捌`零` . C`O`M
那支箭凭空落下，仿佛来自天穹之上的诸神国度，极为准确的命中李维六十五世的眉心。银合金的三棱破甲箭头穿透颅骨的时候，并不比穿透朽木更加费力，血红的箭头带着一篷血雾和脑浆，从后脑“噗”的穿了出来。死亡来的如此突然，李维六十五世的身体甚至还在马背上端坐了几次呼吸的间隔，然后左右摇晃两下，一声不吭的跌倒在地上。

帝国重臣们全都惊呆了，直到皇帝陛下的身体摔倒在马下，他们才纷纷清醒，迅速围拢过去，其中一位光明神教的大祭司和一位学者大师立刻想要为皇帝陛下进行急救。然而那支银合金破甲箭已经完全彻底的夺走了李维六十五世陛下的生命，颅骨贯穿，脑浆流淌，皇帝陛下的胸膛虽然还在微弱的起伏，但是这已经是这具躯体里面生命的最后迹象，任何治愈神术和医疗妙手都无法挽回了。

当精通箭术的阿尔?格雷斯伯爵脸色铁青的从后阵策马冲来的时候，皇帝陛下的嘴里溢出了一声疲惫的低喘，随后就停止了呼吸。

“这支箭……诸神啊，简直和格雷斯家族秘传的魔法银箭一模一样！”检查了皇帝陛下的致命箭创之后，格雷斯伯爵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甚至当场卸下肩后的箭囊，把平时珍若生命的箭矢全都扔到一边，从箭囊最里面取出了一支镌刻着无数魔纹秘符的银合金破甲箭。

除了杀死狮鹫皇帝的那支没有镌刻增强杀伤、速度和准确的魔纹秘符之外，两支银合金破甲箭果然没有任何差别，就像是出自同一位能工巧匠之手。

“格雷斯伯爵，关系到刺杀陛下的凶手，你必须诚实回答！”一名上了年纪的帝国重臣声色俱厉的叫喊起来，“格雷斯家族秘传的银合金破甲箭，究竟出自于何人之手？”

格雷斯伯爵脸色灰白，双眼发直，就好像是沉浸在噩梦之中难以醒来的人。直到那名重臣提高声音再次叫喊，他才打了个寒噤，目光之中重新出现了焦点。

“格雷斯伯爵，陛下突然被刺，举国上下同感哀恸。”另一位重臣用缓和得多的语气说，“但是为了陛下不至于怨恨难雪，请您稍抑悲痛，告诉我们，究竟是谁打造了那些号称离弦取命、穿盾破甲的银合金破甲箭？”

“这是格雷斯家族的秘密。”阿尔?格雷斯伯爵长长吐出一口气，抬起重归锐利的双眼，“你们，真的想要知道？”

“当然，格雷斯伯爵，我们必须知道真相。”第三名重臣语气铿锵的表示。“如果这其中有所冒犯，请您原谅。”

“好吧。希望你们不会想要忘掉今天所听到和看到的东西。”格雷斯伯爵露出了一个有些虚弱的诡异笑容，然后捻起属于自己的那支银合金破甲箭，把箭羽旁边那个极为精巧的常春藤徽记指给众人看。“这些威力强大的银合金破甲箭并非出自凡俗工匠之手，而是救世大帝李维?史顿一世陛下亲自督造！”

第275章赢了战争，输了皇帝

通常而言，皇帝陛下阵亡应该意味着输掉了整场战争，然而这一次的情况有所不同。

在李维六十五世离奇的死于从天穹落下的神秘银箭之前，蛮兽人的主力部队已经被七名血盟骑士重创，部队统领顿?凯斯伤重昏迷，几乎溃不成军。血盟骑士随后化身为多臂巨人，击败了蛮兽人之王派出的黑月巨妖，这无异于在所有蛮兽人的头上狠狠地来了一下闷棍，让这些性情凶猛、桀骜不驯的强悍战士全都神色张皇，斗志全消。

短暂的僵持之后，从蛮兽人营地的方向传来了低沉婉转的骨笛声。熟谙蛮兽人传统的几位骑士统领差不多同时松了口气，这是退军的号令，显然蛮兽人之王也不愿意将这场损失惨重的战斗持续下去。毕竟狮鹫皇帝虽然离奇战死，血盟骑士化身的多臂巨人却没有因此消失，而是像是无生命的雕像一样僵立在战场上，任凭受到重创的黑月巨妖化成淡黑雾气，消失在红月初上的暗沉天幕之间。

谁也不敢冒着重新激活多臂巨人的风险，把战斗持续下去。就连狮鹫帝**一方也不例外，毕竟能够命令血盟骑士的李维六十五世陛下已经死去，激活多臂巨人之后，究竟会不会发狂，就连新任宫廷魔导师之首、德高望重、睿智过人的海明威大师也不敢做出保证。

在三万步兵赶到战场之前，这次改变了历史方向的突袭战就宣告结束了。在后世的官方历史典籍上，这次只持续了半个小时的战斗被称为“银霜山脉山丘营地突袭战”，但是流传更广的却是另一个耳口相传的名字——“天空落箭、狮鹫坠死”。

短短三十分钟，改变了银霜山脉攻防战的结果，失去了帝国皇帝和过半精锐重骑兵之后，狮鹫帝**的临时统帅埃里克斯?塞德里克侯爵担忧山丘营地无法坚守下去，下令全部军队撤往菲尔梅耶皇室直属领，依托新白石堡、长天堡和半月陵堡等诸多坚固堡垒建立起一条新的防线。

这次撤军导致帝**领导层发生了严重的意见分歧，虽然塞德里克侯爵力排众议，将撤军行动贯彻到底，然而毕竟是没有得到压倒性的支持。一些不看好抵抗前景的帝国贵族率领私兵脱离大军，有几位下级贵族直接投靠了还未越过银霜山脉的蛮兽人之王。更多贵族则返回了自己的私人领地，紧闭城堡大门，等待着这场战争最后的结果。

傲慢让他们不愿意对来自西方边境的蛮子低头，却也不愿意跟随着已经风雨飘摇的狮鹫帝国这条大船一同沉入海底。至少在绝大多数参加了“天空落箭、狮鹫坠死”之战的帝国贵族眼里，无论天时、地利、人和，古老的千年帝国都已经失去了优势，即将被新兴的蛮兽人之王的势力所取代。

令人惊讶的是，托马德?安、威名赫赫的虓眼死神、身经百战的塔尔隆要塞守护者，在接下来的半个月时间里按兵不动，而没有趁着帝**中人心惶惶、白石堡防线立足未稳之际发动猛烈进攻，将千载难逢的胜利契机白白丢掉了。这让鼓吹“帝国失败论”的声音消失了许多，也让有“贤王”之称的希尔维斯?金?斯沃侯爵得到了一个坐上皇帝宝座的绝好机会。

狮鹫帝国的第六十五位皇帝被后世称为“末帝”，不过平心而论，他还算不上是彻头彻尾的昏君。李维六十五世把继位以来的大部分时间都投注到建设光耀之都菲尔梅耶上面，想要和历史上亚瑟王国的筑城王亚瑟四世并称。然而他的运气实在太坏，菲尔梅耶轰轰烈烈、劳民伤财的建设工程刚近尾声，就被末日预言流传、港城亚留斯骚乱、帝国首相被刺和蛮兽人入侵等一系列事情搅得稀巴烂。最后连皇帝陛下本人也在一场莫名其妙的战争之中，被一支莫名其妙的银箭射中，就此撒手人寰，给继任者留下了一个风雨飘摇的超级烂摊子。

即使如此，帝国皇帝的位置依然是让人羡慕不已，甚至是可以抛却一切前去争夺的。由于李维六十五世并未留下任何遗嘱，更没有指定皇位继承人，每一个与狮鹫皇室沾亲带故的帝国贵族心底都不禁暗暗升起一种渴望，似乎那张代表着至高无上权力的黄金宝座，距离自己并不是那么遥远。

然而只要放下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从实际出发考虑的话，真正对狮鹫皇帝的位置拥有竞争力的人选，绝对不会超过四位。

李维六十五世在女色方面并没有像“种马帝”李维三十二世那样的需索无度，不过也没有像“被神眷顾者”李维十一世那样避之则吉。他的后宫由一位年轻皇后和四位皇妃组成，生前育有二子三女，不过皆未成年，也非皇后所生。大皇子科比?史顿刚刚庆祝过十三岁的生日，算是一位有力的皇位竞争者；二皇子莱诺?史顿只有八岁，而且身有残疾，脑袋也不灵光，可以说在李维六十五世的子女之中，距离皇位最为遥远。

此外，李维六十五世陛下唯一的弟弟，贤王希尔维斯?金?斯沃侯爵在帝都贵族之中声望最高，由于年富力强，又有在佣兵之城塔塔尔丘克打拼的经历，也成为了狮鹫皇位最为有力的竞争者之一。

另一方面，三位皇女和李维六十五世的几名侄子侄女也不是没有即位的希望，在狮鹫帝国的千年历史上，不乏皇帝陛下膝下无子，而由皇女即位女皇，或者侄子侄女即位的先例。这让帝都贵族们分裂成了大大小小十几个派别，彼此争论不休，甚至从朝堂上一直争论到街头巷尾，连酒馆里面的吟游诗人都开始拿狮鹫皇帝的继承人来开些玩笑，颇写了几首趣味盎然的短歌。

很多贵族都非常清楚，想要稳稳坐上皇位，军方将领和地方实权领主的支持必不可少。由于局势不利，狮鹫帝国在西风郡的力量已经所剩无几，南方四郡和东方二郡也传来了动摇的消息，许多领主对抗击蛮兽人入侵的总征兵令虽然没有直接抗拒，却也在拖延观望，没有表露出奉命前来菲尔梅耶的意图。这样一来，竞争皇位的继承者们笼络的对象实际上就已经很少，除了那些无法起到决定性作用的小领主之外，就只有灰烬骑士团团长、无畏者杰诺?贝尔蒙德爵士，帝**临时全军统帅、白狼家族家主埃里克斯?塞德里克侯爵和帝都卫戍部队统领、长弓家族家主阿尔?格雷斯伯爵这三位军方重臣了。

能够笼络住这三位军方重臣其中之一，就有了竞争皇位的资格，而能够笼络住三位军方重臣之中的两人，皇帝宝座就基本上可以说是十拿九稳了。所以在随后的两周时间里，三位军方重臣的府邸被无数贵族登门求见，就连躺在床上养伤的贝尔蒙德爵士也无法脱身事外。不过他们的口径却出奇的一致，军队只会听从皇帝陛下的命令，所以在真正的皇位继承人确定之前，三位军方重臣全都没有预设的倾向和立场。

在一片暗流潜动的帝都局势之中，有一个名字被越来越多的帝都贵族提到，那就是杰迪?卢克斯，一位年轻、神秘而强大的魔法师。他所拥有的势力虽然没有响亮的名声，却有着连三位帝**方重臣都望尘莫及的力量：至少两位传奇强者，能够让黑月巨妖被迫退却的古神投影，以及拥有无数神职者和护教武士的莫比乌斯神殿。如果来自情报机构的消息并无虚假的话，那么还要添上一个令蛮兽人入侵者都忌惮不已的强大商业联盟。

如果能够得到杰迪?卢克斯的表态支持，那么在三位军方重臣没有预设立场的前提下，坐上皇帝宝座的机会就会非常大了。抱着这样的念头，许多帝都贵族都派出得力手下，冒险翻越银霜山脉，前往西风郡北洛可可港，试图和杰迪?卢克斯的手下或者盟友搭上关系。

他们的努力得到了理所当然的回报，北洛可可商会不是一个封闭性的组织，搭上关系可谓轻而易举，借助这个关系，进一步接触莫比乌斯神殿也不算困难。然而想要再进一步，得到杰迪?卢克斯或者其他神殿重要人物接见机会的时候，所有人都碰上了一个冷冰冰的硬钉子。

没有理由，没有例外，杰迪?卢克斯拒绝接见任何陌生人。

知难而退可不是一个合格政客的应有品质，迎难而上、死缠滥打才是。帝都贵族派来的手下很快就联合起来，从各个方向，用尽各种办法想要达成所愿。他们态度亲切、财富充裕，很快就和北洛可可商会的大小商人打成一片，然后通过大手笔的捐赠和承诺推广信仰的方式，得到了莫比乌斯神殿几位祭司的接见和认可。

看上去任务进行的顺利无比，可是当他们提出，想要与杰迪?卢克斯，或者随便那位神殿高层会晤的时候，得到的却都是面有难色的拒绝。

“杰迪大师确实无法接见你们，护教卫士首领格雷果大人、总大祭司莎尔和典籍守护者星眼大师也没有办法获得接见。”中年祭司神色庄重而认真的对几名来自帝都的贵族手下说，“目前神殿主事者是护教卫士第一分队长茹曼?劳伦斯大人和草药学士佩妮小姐，你们要请求他们的接见吗？”

第276章灵魂离体，诡谲幻境

作为与杰迪?卢克斯关系不浅的同伴，每一个人都成为受到众多帝国贵族关注的对象，茹曼?劳伦斯和佩妮小姐当然不会例外。

与完全无法查到过去情报的莫比乌斯神殿莎尔大祭司、护教卫士首领格雷果爵士和群星之眼罗亚尔大师相比，这两个人的过去简直就像是完全透明的。一个瘸腿马夫和一个落魄草药学士，这样的人在古老的狮鹫帝国简直数不胜数，幸运的是他们都和杰迪?卢克斯关系友善，不幸的是历经众多艰难波折，他们的实力并没有太过惊人的提升。

茹曼?劳伦斯是一位高阶骑士，而且拥有某些与低级黑暗魔法效果相似的异能；佩妮小姐是一位优秀的药剂制造者和草药医生，在炼金术领域也有少许建树。如果他们不是杰迪?卢克斯的亲密伙伴，这样的能力或许能够得到一些中等贵族的热情招揽，至于那些在帝都数一数二的豪门贵族，这样的人才还达不到他们用心招揽的水平。

当然，现在没有哪个贵族会冒着得罪杰迪?卢克斯大师的风险，贸然向他的伙伴、属下和盟友抛出招揽的枝条。

既然如此，那么和这两位临时负责人见面就失去意义了。几名贵族手下互相对视一眼，然后以最客气的态度告辞，离开了北洛可可港的莫比乌斯神殿。

中年祭司没有掩饰什么，杰迪?卢克斯这段时间确实无法会见任何客人，因为他既不在北洛可可港，也不在匕伤群岛。准确的说，杰迪?卢克斯现在并非处于主位面世界的任何角落，而是被困在了炼金神域的一处诡谲幻境当中。

正是因为杰迪碰到了这样的倒霉事，莎尔?班瑞和罗亚尔?梅里斯特两位传奇强者只好离开北洛可可，进入炼金神域寻找破解幻境的方法，格雷果伯爵则和斯帕克会长一同坐镇匕伤群岛，防止出现任何新的意外。

意外并没有出现，只是来自西风郡、银霜山脉和光耀之都菲尔梅耶的情报堆了满桌满地，却没有人顾得上去收集分类整理。莫比乌斯神殿和北洛可可商会的核心人员全都绷紧了全副精神，一面力求镇定，摆出一副平安无事的样子；一面暗自警惕，警卫巡夜的人数和次数都大大增加，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包括对炼金神域颇有研究的罗亚尔?梅里斯特在内，没有人知道杰迪?卢克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炼金神域在几天之前发生了一些特别的变化，原本各自**的暗黑精灵地下溶洞、不死生物陵墓和自然永恒古树之间产生了微妙的融合，出现了许许多多的怪异现象。为了避免这些怪异现象影响到炼金神域的主要功能性建筑，杰迪来到苍白殿堂的骸骨王座，准备用亡月法珠稍微进行调整。在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的帮助下，这样的工作杰迪已经进行了许多次，在他看来，这一次也不该有什么意外发生。

然而很不巧的是，恰恰就是这一次，罗亚尔临时因为某个重要实验绊住了手脚，没有在杰迪身边进行辅助，等到紊乱的气息骤然增强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挽救了。

罗亚尔?梅里斯特和随后以短距离精确传送来到苍白殿堂的莎尔?班瑞惊讶的发现，骸骨王座空空如也，亡月法珠滚落一边，本来应该高居王座施展魔法的杰迪?卢克斯双眼空洞的躺在地上，呼吸虽然平稳，却失去了一切意识，而且任凭两位传奇强者施法检查，全都没有任何异常。

杰迪?卢克斯的身体完全正常，没有中毒，更没有受伤。他连一根头发都没有受到伤害，唯一失去的就是他的灵魂。

倒在苍白殿堂骸骨王座旁边的身体，只是杰迪?卢克斯的躯壳而已。这位年轻魔导师的灵魂似乎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任何魔法检查得出的结论，都不会有什么变化。

只有一个理由可以证明，杰迪?卢克斯的灵魂只是被困，而非毁灭消失。

灵魂和**的牵绊一直是个非常难以解释的问题。如果杰迪?卢克斯的灵魂真的已经彻底消逝，那么他的身体肯定不会呼吸平稳、宛如安眠，而是会在一阵阵压抑的**和**之中迅速衰弱，最终死去。

没一位炼金术大师都在灵魂魔法领域涉猎颇多，罗亚尔?梅里斯特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他没有挪动杰迪?卢克斯的躯体，也没有贸然施展“唤醒灵魂”、“高等复苏术”之类的魔法，而是以杰迪倒地的躯体为中心，绘制了一个极为巨大、线条繁复的炼金魔法阵，又取来大量品质上乘的绿幽灵宝石碎片，填充在炼金魔法阵的缝隙里面。

“杰迪现在处于一个非常奇妙的状态，不见得这次灵魂离体是坏事情，反而可能是一个炼金神域修复自身的绝好契机。”说到这里的时候，罗亚尔?梅里斯特的宝石双眼闪烁着璀璨星光，一向喜欢嘲讽微笑的嘴角也拉成直线，带着某种极为慎重和庄严的味道。“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时刻，莎尔女士，我们轮班为杰迪守护，一定要让他平安醒来。”

织魂者莎尔?班瑞穿着一袭莫比乌斯神殿总大祭司的华丽长袍，袖口和肩头满是令人眩晕的扭曲金环，美艳的容貌掩盖在低垂的兜帽之下，只露出一个线条姣好的秀美下巴。“您的解释让我感到惊讶，群星之眼，现在我想知道的是，如果炼金神域修复失败，杰迪的灵魂会不会受到创伤呢？”

“炼金神域和杰迪的灵魂已经部分融合到了一起，即使我们现在强行把他唤醒，同样会让他的灵魂受到创伤。”罗亚尔微微皱起眉头，“莎尔女士，相信我，我和你一样，都不希望杰迪发生意外。但是现在我们别无选择，与其直接唤醒他，还不如赌一赌杰迪毫发无伤的醒来，炼金神域也进一步得到修复的可能。”

“这个可能很大吗？”

“非常小。”罗亚尔不假思索的回答说，“即使是我，能够在近乎没有记忆的情况下不犯错误，也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杰迪可不是你，罗亚尔大师，他不是你。”莎尔?班瑞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然后在炼金魔法阵的边缘坐了下来，“现在我们除了等待，还能做什么？”

“那就祈祷吧，总大祭司阁下，向莫比乌斯神。”

莎尔?班瑞无奈的摇了摇头，“莫比乌斯神？你说的是漂浮在苍白殿堂上空的水母神孽？还是永恒古树里面催生的神力幻影？罗亚尔大师，你开的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

“我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莎尔女士，除了祈祷，我们确实帮不上杰迪任何忙。”罗亚尔比了一个手势，走到莎尔?班瑞的身边，“现在杰迪的灵魂相当于被炼金神域短暂的吞噬……或者说融合了，而且几乎没有留下记忆，完全是空白。我没有办法把这一切告诉他，即使有，对于失去了记忆的杰迪来说，我的解释也未必能够让他相信。”

“那可就麻烦了。”莎尔?班瑞叹了口气，手指焦虑的捻着兜帽一角华丽繁复的秘银坠饰，“罗亚尔大师，你对灵魂融合这种事情知道多少？”

“很少，因为我并没有亲历灵魂融合的过程，只有我的老师迪什?弗瑞德里希曾经有过一次经历。”罗亚尔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怀念表情，显然回忆起了一些令他难忘的往事。“老师后来告诉我，灵魂融合就好像是从头开始活过半生，离奇而又真实，相当于开始另一段人生经历。而在这段经历之中，必须依照自己的本心行事，任何有违本心的选择，都会导致灵魂受损，甚至是更加糟糕的结果。”

“另一段……人生经历吗？”莎尔?班瑞的声音轻如呓语，兜帽阴影下面，狭长的紫色双眼流露出半是羡慕、半是难过的神情。“那还真是一件让人向往的事情呢。”

杰迪?卢克斯可不知道自己正在被织魂者莎尔?班瑞羡慕，实际上，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所经历的一切，他的记忆之中没有莎尔?班瑞、罗亚尔?梅里斯特和克莱门农?格雷果伯爵，没有李维六十五世和狮鹫帝国的诸多重臣贵族，也没有北洛可可商会、蛮兽人大军和虓眼死神托马德?安，就连炼金神域也被他彻底遗忘了。

在杰迪的记忆里，自己是个从小生活在港城亚留斯的孤儿，死于瘟疫的父母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财产。如果不是响钟酒店的胖巴罗老板好心收留，那么自己可能已经饿死在某条臭水沟旁边，或者成了一个靠着欺凌弱小活下来的街头混混了。

只为了这一点，杰迪也不会在意胖巴罗对自己十分苛刻，工钱也是响钟酒店跑堂小弟里面最少这件事情了。

这是一个平平常常的下午，午后的阳光从交错的树枝缝隙之间洒落下点点金色的光斑，带有海水腥咸气息的西风穿林而过，沙沙作响，拂去草叶上晶莹的晨露，也吹动了正在一株老橡树下小憩的杰迪?卢克斯满头棕色的短发。少年稚嫩的肩膀耸动了两下，翻过身来，随后因为脊背硌到了一块坚硬的石头而喃喃咒骂两句。

杰迪的身边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麻布袋，里面装着他在整个上午辛勤劳动的成果——许多鲜嫩蘑菇、几捧覆盆子和野山椒、一大把野蒜和甜薯根，还有一只又肥又大的兔子。这些战利品已经足够他回去交差，但是杰迪可没有打算这么早就踏上归途。

表面苛刻的胖巴罗老板实际上心地善良，有了这大半袋战利品，他完全能够容许杰迪在外面流连到傍晚。但是如果杰迪太早回去，跑堂小弟要忙的工作可是多得很，不到深夜，基本上找不到可以偷懒放松的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穿林而过的海风变得格外湿冷，杰迪睁开双眼，立刻意识到自己睡了太久的时间。翻滚起伏的乌云已经完全笼罩在天穹之上，如同拉起了黑色的幔帐，遮挡住阳光，也掩盖了时间经过的痕迹。

对于生活在西风郡的人来说，这不过是一场普普通通的夏季风暴即将袭来的预兆，不过对于杰迪来说，则是一件格外糟糕的事情。他意识到自己正处于危险当中，肆虐的夏季风暴可以摧折树木，卷起石块横飞，如果不能及时赶回响钟旅店的话，完全可能对逗留在野外的他形成致命的威胁。

杰迪抓起身边的麻布袋，随后不由得咒骂了一句粗俗的脏话。袋子的重量完全不对，不知道是贪吃的獾子还是肮脏的野鼠干的好事，总之肯定有这么一只或者几只可恶的家伙咬破了袋子，还把里面的东西糟蹋得一塌糊涂。

被啮齿类动物咬烂的蘑菇和薯根肯定是没法派上用场了，不过幸好那只兔子安然无恙，杰迪将麻布袋里面的东西全都倒了出去，用剩下的布料将兔子结结实实的包裹起来，然后加快步伐，沿着林间小路朝北方跑去。

几颗硕大的雨点从树枝的间隙之中落下，砸在杰迪的肩膀上，让少年的步伐变得更加匆忙起来。杰迪像是只灵巧的松鼠一样窜过林地，脚步轻捷的跨过蟠曲的树根，松动的石块和湿滑泥泞的小径。对于一个从小在树林里玩耍着长大的孤儿，杰迪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少次这样奔跑过了，然而在跨越一处水洼的时候，他却错误的估计了起跳的高度，脚踝在长满青苔的泥地上重重扭了一下。

杰迪躺在泥泞之中痛苦的喘着气，右脚脚踝传来像是无数细针攒刺的疼痛感，这让他更加担心起来。好在经过简单的检查之后，虽然脚踝肿得像是块黑面包，而且动一下就疼得厉害，不过骨头没有问题，强忍疼痛的话也能强撑着向前走。

风势渐强，稀疏的雨点也在变密，一道耀眼的闪电划开黑沉沉的天穹，随后传来了隆隆巨响，夏季风暴的暴虐已经初见端倪。全身湿透的杰迪拣选了一根结实的树杈当做拐杖，撑起身体，在越来越大的冷雨之中艰难前进，雨水刺痛了他的双眼，模糊了他的视线，狂风则在猛烈撕扯着他身上的衣服，带走宝贵的热量，还用宛如鬼魅呜咽的恐怖吼叫声发出威胁，想要让杰迪停下脚步。

杰迪小心地保持着平衡，将重心尽可能放在完好的左脚和拐杖上，但是受伤的脚踝依然带来了巨大的困扰，让他前进的速度慢的吓人。在狂风大雨之中艰难跋涉十多分钟之后，杰迪停下脚步，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朝周围张望了一会，然后绝望的发现自己连三分之一的路程都没有走到。

风势已经大到了相当危险的地步，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阻碍着杰迪前进的脚步，保持平衡成了一件越来越难的事情。倾盆大雨像是无数根透明的长鞭，疯狂的鞭挞着大地，这段路程之中杰迪听到了无数树杈被风雨折断的声音，还亲眼目睹了一根足有两三米长的树杈从天而降，轰然砸落在面前的水洼里。

这是毫无疑问的致命危险，如果这根树杈再偏后几米，或者杰迪的脚步快了一些的话，肯定会被打破脑袋。杰迪咽了口唾沫，他认为自己应该感到害怕才对，夏季风暴已经强劲到了快要置人于死地的程度，而自己显然已经来不及回到安全的港口，只能在山坡上找个避风遮雨的地方，每年亚留斯因为夏季风暴而失踪或者惨死的人都为数不少，自己似乎已经可以向仁慈的莫比乌斯神祈祷，希望灵魂能够在死后进入诸神国度，得到一个平安喜乐的归宿。

然而杰迪发现自己一点都不感到害怕，就仿佛眼前不是危险的暴风雨，而是一阵拂面而来的和煦微风。“只是个树杈而已。”他瞥了一眼浸泡在水泊里面，看上去又沉重又结实的树杈，“只要施展一个白骨护盾，就完全不必在意了。”

白骨护盾？杰迪被自己脑海之中浮现出的念头吓了一跳，他相信自己绝对不会施展什么“白骨护盾”，这个名字听起来好像是个魔法。啊，魔法，神秘而可怕的魔法，那可不是一个酒店跑堂小弟能够拥有的东西。杰迪记得自己只会变几个小戏法，而且还不熟练，那是上个月，一个穷困潦倒的吟游诗人用这些技巧向他换了两杯麦酒和一根香肠。

无论是把钱币从耳朵变出来，还是让酒杯里面的清水消失，显然都对迫在眉睫的危险毫无帮助。闪电一次又一次掠过长空，耀眼的白光和晦暗的黑暗轮流主宰着世界。天色已经暗得像是深夜了，杰迪一面咒骂自己在最糟糕的情况下胡思乱想，浪费了宝贵的时间；一面左顾右盼，希望能够找到一个勉强藏身的地方。

树洞、石窟、护林人小屋、伐木工窝棚，什么都好。实在找不到的话，躲进永恒城堡的苍白殿堂，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第277章离奇遭遇，传承考验

在凄风苦雨的茂密森林里，杰迪?卢克斯悲惨的抱住脑袋，想要找棵合适的大树撞上一撞。可怜的跑堂小弟现在认为自己神智有些错乱，要么就是昨天晚上偷喝的劣酒里面掺有******，总之需要清醒一下，或者尽早去草药学士那里看看病才好。

不过能够看病的前提，就是自己可以从夏季风暴肆虐的危险森林逃生才行。雨大路滑，随便一处兔子洞、老树根或者松动的石头，都会让杰迪跌断腿脚、胳膊，甚至脖子。杰迪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一会，借助闪电带来的光明辨识着脚下的道路，当他绕过一处不知深浅的大水洼之后，突然感觉头上浇下的大雨离奇的消失了，猛烈的狂风也变得和缓许多，甚至还带来了一丝晚夏的暖意。

杰迪惊讶的停下了脚步，这太奇怪了，几米之外还是风雨肆虐的危险世界，而在跨过某道无形的界线之后，却像是置身于平静安详的暖夜。杰迪试探着退回几步，结果险些被愈加猛烈的风雨掀倒在地，这才明白眼前的一切并非是自己的错觉。

这道无形的界线不但阻隔了暴风雨的侵袭，而且就电闪雷鸣和狂风嘶吼的声音都减弱了不少。所以当一阵充满警告味道的犬吠声传来的时候，杰迪立刻转过身来，双手紧紧握住树杈拐杖，将其横置身前保护自己。

孤儿和恶狗一向是永恒的宿敌，杰迪在自己十二年的生命当中，收拾掉的流浪狗不下二十只，被狗群追咬着横穿小镇街道也有十多次。对于杰迪来说，对付一两只野狗肯定不在话下，然而当那头发出咆哮的畜生出现在视野前方的时候，他还是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杰迪从没见过这么巨大的黑狗，看上去个头简直和一头小马驹没有什么区别，不过小马驹可没有这么恐怖的外形，血盆大口看上去可以毫不费力的咬断某个倒霉家伙——比如杰迪——的脖子，满口锋利的牙齿似乎还闪烁着冷酷的光芒。

黑狗低吼着向前逼近，两只眼睛像是两簇晃动的血色火焰，威胁的意味显而易见。杰迪小心的后退两步，拐杖左右晃动，随时准备抵挡黑狗的进攻，不过他还是暗暗希望这场胜算甚微冲突不要爆发，最好那只狗突然对自己失去了兴趣，返身跑回到森林深处才好。

可惜这只是少年的一厢情愿而已，仿佛是感觉到杰迪不打算离开，黑狗的身体微微伏低，肌肉发达的四肢绷紧，做好了向前猛扑的准备。

杰迪几乎是下意识的挥出拐杖，具有弹性的粗树杈抽打在狗头右侧，让这头畜生的攻击方向偏离了自己，手腕上传来的冲击感极为凶猛，杰迪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黑狗冲进一丛茅草，不过转瞬就返身扑来，速度之快，让杰迪根本没有来得及重新恢复平衡。杰迪只能胡乱将拐杖向前扔去，试图逼开黑狗，结果拐杖只在黑狗的右肩擦了一下，就被远远的弹开了。

被黑狗扑倒的同时，杰迪用右手护住脸颊，手肘挡住胸口，他在等待黑狗咬住自己的那一瞬间，用左手塞进黑狗的喉咙。他曾经凭借这种办法杀死过两条大狗，当然代价是左手鲜血淋漓，被狗牙划破的伤口深可见骨。不过那两条狗加起来也不如这条黑狗一半大，这让杰迪心里有些发紧，塞进狗嘴的胳膊如果被像是麻杆一样咬断，那可就糟透了。

黑狗沉重的身体压住杰迪的胸膛，带着腥臭味道的热气扑在他的面庞上。杰迪咬紧牙关等待着獠牙刺入身体的疼痛，不过等了好一阵子，他才意识到黑狗并没有打算继续进攻。

杰迪放下了护住面颊的右手，看到黑狗那张凶恶狰狞的大口就在距离自己不到二十公分的地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不过从这个角度向上看，杰迪很容易就发现了黑狗的粗脖颈上扣着一条几乎被狗毛掩盖的金属项圈，隐隐约约还有一行花体字。

“忠诚之格雷果，属于乡绅李维?史顿之私人财产。”

“你认得字，小子？”一个听上去生硬粗嘎，仿佛好多年都没有说过话的声音响起。杰迪费力的转过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看到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高大身影出现在林间，然后大步走了过来。

这个人的容貌隐藏在斗篷的兜帽里面，不过从体型看应该是一个健壮的成年男子，走到杰迪身边的时候，男子朝着黑狗挥了挥手，“格雷果，让开。”黑狗立刻起身后退，不过燃烧着血火的双眼依然紧紧盯着杰迪，仿佛在寻找适合下口的地方。

这人出现得太过神秘，身上仿佛笼罩着某股令人心悸的气息，杰迪咽了口唾沫，不过对于神秘男人喊开大狗，他还是感到满心感激。

“尊敬的先生，”少年的声音还带着由于过度紧张的嘶哑，“我认识一些字，镇上的草药学士喜欢喝酒，我是响钟旅店的跑堂小弟，经常给他送点麦酒，所以获得他的许可，能够和那些学徒一起学习。”

“作为一个跑堂小弟来说，你可真够出色的。”男子语气冷冰冰的表示。

“您就是李维?史顿先生吗？”杰迪下意识的感觉后背有些发冷，急忙试着转移话题，“我迷路了，又受了伤，能不能在这里避一阵雨？”

“不，李维?史顿……是我的主人。”男子低声回答，然后有些诡异的沉默起来。杰迪忐忑不安的看着他，如果男子执意要把自己赶出这片具有神秘力量保护的领地，那么在越发猛烈的夏季风暴之中，自己只有死路一条。

男子再度开口的时候，语气依然低沉刻板，但是杰迪敏锐的察觉到对方的心底怀着一丝惊讶的味道，“主人想要见你，小子，你能自己走路吗？”

“如果不太远的话就没问题，先生，我的右脚脚踝扭伤了。”杰迪小心翼翼的回答说。

“不算远。”男子一面说，一面用有力的大手抓住了杰迪的胳膊，然后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杰迪被吓了一跳，不过大手很快就松开了，“就在前面，跟上我。”

男子撇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迈开大步，朝着密林中间走去。

神秘男子嘴里的“不远”实际上是一条长达好几百米的林间小路。杰迪感觉这条小路一定非常隐秘，因为他自诩对这片森林相当熟悉，却从来没有发现过类似的地方。

小路狭窄曲折，不过却没有松动的石块和绊脚的灌木丛，走起来十分顺畅，甚至以杰迪扭伤的右脚也能坚持下来。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林间小路经常被灌木和草丛掩盖，如果不是经常打理很难做到这一点，但是有谁会去打理这么一条隐蔽的道路呢？

有那么一瞬间，杰迪想到了许多关于强盗团伙和邪恶生物的传说，不过他转瞬就将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抛诸脑后。强盗团伙当然不会对一个穷小子花费精力，而邪恶生物的话……那条大黑狗倒是挺像传说之中的地狱犬，不过刚才如果没有那个神秘男子的制止，杰迪猜想自己恐怕已经葬身狗腹了。

小路在尽头骤然开阔，形成了一片林间空地，数十株冷杉和橡树像是身披灰绿色斗篷的巨人卫兵一样拱立四周，树与树之间以藤萝和荆棘灌木形成了非常自然的防护篱笆，空隙足以让无害的小兽自由穿行，但是对于狼、野猪或者其他体型较大的野兽来说，却是个可靠的屏障。一座粗石和硬木砌成的小屋坐落在空地中央，唯一的窗口蒙着牛膀胱，投射出温暖的光芒，屋顶的烟囱正在冒出袅袅青烟。

虽然没有闻到任何食物的味道，然而炉火和炊烟的象征意义已经足够让饥肠辘辘的少年垂涎欲滴。他按了按揣在怀里的那只兔子，暗自思量能不能和小屋的主人商量一下，用兔子给自己换来一顿热饭。

至于双手空空的回到旅店之后，是不是会挨上生性悭吝的胖巴罗老板一顿臭骂，对于现在又累又饿的杰迪来说，已经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了。

神秘男子来到小屋门前，伸手轻叩几下。“主人。”他用生硬刻板的声音说，“那个孩子，我带过来了。”

“很好，罗德。”门后很快响起了回答的声音，“门没插上，带他进来吧。”

被称作罗德的男子朝着杰迪招了一下手，然后推开木门走了进去。

杰迪急忙跟上。小屋看上去不大，但是进入之后却发现面积不小，迎面是一座炉火正旺的壁炉，散发着阵阵暖意。壁炉旁边是一张结实的橡木长桌，上面铺着亚麻桌布，三根足有手腕粗的白色蜡烛插在铁质烛台上，从流淌下来的蜡油和蜡烛的长度推测，应该是已经点燃了不短的时间。一位神态温和的青年乡绅坐在长桌后面，就着烛光阅读一本很厚的羊皮典籍，他的衣着看上去相当随便，然而却带有一种令杰迪忍不住屏息凝神、心中油然升起敬意的气质。

简直比群星之眼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的气质更胜一筹啊。

杰迪的脸色突然一白，猛烈摇头，想要把脑袋里面莫名其妙升起的念头甩出去。他不认识什么梅里斯特大师，更没有见过这位青年乡绅。杰迪对自己的记忆力很有自信，如果见过，哪怕只是一面之缘，这种风度和气质也一定会给自己留下深刻的印象。

“主人。”罗德朝青年乡绅开口询问，态度有些随意，并不像是阶级森严的主仆关系，“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

“没什么，你去休息吧。”青年乡绅从怀里摸出一只银质沙漏，瞄了一眼正在流淌下来的金色细沙，“距离晚餐时间还有两个小时，我想烤小牛肋排、土豆培根沙拉和一碗南瓜浓汤是不错的选择，但是在此之前，先给我们的小朋友带来一点吃的和喝的吧。”

“好的，主人。”罗德极快的点了一下头，然后将湿漉漉的斗篷脱下来挂在壁炉旁边。在火光的映照下，杰迪惊讶的看到这个神秘男子居然在斗篷下面穿着沉重的黑铁铠甲，苍白的脸上神情坚毅，深邃的眼睛里面似乎有一抹幽绿色的火焰跳跃闪烁，而在杰迪凝神注意的时候，却又变成了完完全全的黑色。

“啊，不要惊讶，年轻人。”青年乡绅把羊皮典籍合上，手指轻轻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罗德里格斯是我所见到过的最为完美的骑士典范，穿着铠甲在密林之中行动，对于他来说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杰迪挠了挠湿漉漉的头发，他不记得自己见到过几位骑士老爷，毕竟响钟酒店只是一家提供简单食宿的下等酒店，客人多半是码头苦力、水手、小行商和生活不是太窘迫的平民，衣着光鲜的骑士老爷们当然不会轻易光顾。不过杰迪总感觉自己似乎与不少身份显贵的爵士老爷打过交道，以至于回忆起骑士老爷的时候，心中无论如何也升不起任何尊敬仰慕的感觉。

这简直太奇怪了。

罗德的高大身影消失在小屋的后面，青年乡绅目送他离开，然后把注意力再次转回杰迪的身上，“现在告诉我，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杰迪，杰迪?卢克斯，在镇上的响钟酒店做跑堂小弟。”杰迪老老实实的回答说，说实在的，被那双天蓝色眸子注视着的感觉可不好受，仿佛心底的一切秘密都被看穿一样。

“哦，响钟旅店。”青年乡绅微微一笑，用带些回味的语气说，“我知道那个地方，碳烤小牛腰子这道菜的味道可真不错，前段时间尝了一次，真是教人回味无穷啊。”

杰迪有些迷惑的眨了眨眼睛，“李维先生，您是不是记错了，响钟旅店好像没有这道招牌菜，倒是黄油炖兔子很受客人的欢迎。”

“哦？”青年乡绅脸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真是糟糕，这段时间记性变得越来越差，对，是黄油炖兔子。”然后他笑眯眯的眨了眨眼睛，“年轻人，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请原谅我糟糕的记忆力，我们曾经见过吗？”

“不，李维先生，我是第一次见到您。”杰迪吓了一跳，忙不迭的回答说，“我认识一些字，格雷果——哦，就是罗德先生带的那条猎狗——项圈上有您的名字。”

青年乡绅扬起双眉，这个动作让他原本温和的蓝色眸子突然具有了某种威严，“认识一些字。”他轻声重复了一遍，“这样的跑堂小弟可不多见，年轻人，你是向谁学到的这些知识？”

“草药学士……吉姆……啊，不，是佩妮小姐教过我阅读，还有如何分辨有毒的蘑菇和浆果，也教过我哪些容易找到的草药能够止痛疗伤。”杰迪有些紧张的回答说，他感觉到自己的记忆有些混乱，一个红鼻头的老人和一个带些稚气的年轻女子的形象在自己的眼前晃来晃去，时而重合，时而分开。

“啊，佩妮小姐？住在响钟酒店旁边的草药学士难道不是老吉姆了吗？”青年乡绅微笑着点了点头，“**喝酒，鼻子上有道伤疤，对不对？”他的笑容变得更加神秘起来，“我和他算是老相识了，因为我的膝盖受过伤，在这样的天气里总会犯些风湿，少不了要去找老吉姆弄点药酒来擦擦。”青年乡绅一面说着，一面又翻动起手中那本厚重的大书，最后找了一页，将打开的书调转过来，推到杰迪的面前。

“读一下这几行字，年轻人，我想知道你能不能看懂这些。”

杰迪收敛心神，不去想什么佩妮学士和吉姆学士，目光落在那本厚重的大书上面。他从没如此近距离的看过这样装帧精美的书籍，书皮是用染成红褐色的牛皮包裹而成，四个角都镶着黄铜的装饰，书页正上方勾勒着一只展翅翱翔的狮鹫形象，双剑和皇冠的水印淡淡的浮现在精美的花体文字下面，几乎让男孩看得着了迷。

青年乡绅很有耐心的等待着，仿佛一切时间都是属于他的。十几秒钟后，杰迪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有些窘迫的咳嗽了一声，开始结结巴巴的念起书上的文字来。

“天空……撕裂开来，闪电和暴风透过……裂痕倾泻而下，然后是黑色的……冰雹。为了……避免世界陷入极大的破灭危机……”这句话让男孩显得有些纠结，不由得停下来看着乡绅，等待被纠正。不过青年乡绅却举起一根手指，示意他继续读下去。“……大帝亲临亡命隘口，率众忠勇将士力抗魔灾，以超凡力量对抗波涛……”

“是力挽狂澜。”青年乡绅轻声提醒，然后将那本书从杰迪面前拿开，放回身后的巨大书架上，“非常好，即使是受过正规教育的贵族少爷也不会做的更好了，你一定在文字方面很有天赋。”

杰迪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佩妮……，啊，不，吉姆学士也曾经这么说，但是我总记不住那些草药的配方，否则他一定会收我做正式学徒的。”

“如果我是他，也一定会这么想。”青年乡绅若有所思的评价说，然后双手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目光炯炯的注视着男孩。“杰迪?卢克斯，你有没有兴趣做我的学徒，接受我的传承考验？”

第278章拷问灵魂，记忆破封

面对青年乡绅的询问，杰迪?卢克斯完全愣住了。

他压根没有想到青年乡绅会这么说，学徒、传承这类词汇，难道不应该是神秘的魔法师或者炼金术士才会提到的东西吗？一位家境殷实的乡绅会有什么传承？种植马铃薯的一百种方法，还是酿造葡萄酒的二十个要点呢？

杰迪深深感到，脑袋有些问题的人可能不仅仅是自己，面对青年乡绅的温和微笑，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恭敬而又平稳，“多谢您的好意，李维先生，很荣幸能够得到您的赏识，但是我对务农没什么兴趣……啊，当然，我不是说种植马铃薯或者酿造葡萄酒不重要，而是……”

“而是不符合你那颗小脑瓜里面的伟大理想，对不对？”青年乡绅微笑着打断说，“像你这样的年轻人总不能一辈子都呆在小酒店里面帮忙，说说吧，假如不考虑一切困难的话，你想做什么？”

这一次杰迪迟疑的时间更长了，最后他嘴唇蠕动了一下，发出的声音低如呓语，“我想……我的意思是说，我希望有一天能够……”他的声音突然停顿了，脑袋里面再次乱成了一锅粥。一个声音在叫喊着，杰迪?卢克斯的梦想是成为一名流浪骑士，用长枪和重剑在竞技场上赢得荣誉，最后获得某位领主老爷的赏识，宣誓效忠，成为拥有城堡和领地的有产骑士；但是另一个声音却在说，杰迪?卢克斯的梦想是成为一名掌握神奇力量的大魔法师，担任某位领主老爷的顾问，拥有自己的魔法塔和学徒。这两个声音不分轩轾，吵个不休，就在杰迪不知所措的时候，第三个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分开所有嘈杂，宛如利刃切开奶酪，清晰的回荡在男孩的脑海之中。

“我要做一位像是狮鹫帝国开国皇帝那样的英雄。”

“手握重权，建立千年帝国？”青年乡绅语带嘲弄的提高了声音。

“不，是力挽狂澜，拯救世界……”杰迪的嘴巴再次闭了起来，脸上一阵火烧火燎的感觉。他简直不能相信，刚才的话居然是自己大声说出来的。这画面太美，根本不敢去回忆。

青年乡绅放声大笑起来，不过声音里面没有任何嘲弄的味道。“做个救世主，这真是个不错的理想。”他一字一顿的说，“年轻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杰迪不解的抬起头来，青年乡绅看向他的目光非常认真，让男孩不禁端正做好，认真思考了一下。“我不太清楚，那太遥远了……抱歉，先生，我刚才在胡说八道……”

“不，那不是胡说。我们无法说出任何欺骗的话，在这个地方。”青年乡绅用手指轻轻指向自己的心口，“说真的，你的打算肯定艰难重重，但是所有的危险和阻碍都难不倒拥有非凡勇气和热情的年轻人，杰迪，告诉我，为了你的梦想，你能够付出什么代价？”

“代价？”杰迪茫然回答，“什么代价？”

“准确的说，是牺牲，牺牲友情，牺牲**情，牺牲生命，牺牲一切。”青年乡绅缓缓开口，语气温和，却带着一种骇人的味道。“救世主不像是皇帝，皇帝可以为所欲为，救世主不行。他的肩膀上压着太重的担子，与整个世界的安危相比，什么都显得太微不足道了。你能够看着一手缔造的帝国轰然倾倒吗？你能够看着自己留下的血脉渐渐**吗？你能够看着曾经亲密的朋友反目成仇，曾经坚定的信念蒙污纳垢吗？你能够忍受千年万载的孤寂，以一己之力，拖拽着即将滑落深渊的命运轮盘，却只能延缓末日，而非获得新生吗？如果能够做到，想要实现你的梦想又有什么困难呢？”

杰迪脸色青白的僵坐在椅子上，心里的一个声音让他把眼前这位青年乡绅当成神智错乱的疯子，只要风雨停歇，就要用最快的速度离开小木屋，然后把这次离奇的遭遇抛在脑后。但是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微弱得多，却让杰迪无法忽视——却在告诉他，青年乡绅所说的一切都是无可辩驳的真实。

“什么无可辩驳，一个乡下土财主奢谈救世，这已经完全无法让人认可了吧！”杰迪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决定忽视第二种声音，安心等待夏季风暴的结束，然后回到响钟酒店，忘记这一切，继续当个跑堂小弟。

他现在感觉自己的思路非常清楚，实现理想是一个艰难而复杂的过程，只要耐心存下工钱，努力学习技能，终有一天可以出人头地，或者找个骑士老爷自荐，当他的见习侍从，然后在游历和战争中获得自己的坐骑、武器，以及财富和封地……

屋门在下一刻被推开，脱下盔甲换了身干爽衣服的罗德走了进来，右手托着一个橡木餐盘，“您的草药茶，主人。”他首先在青年乡绅面前放下了一杯散发着焦香气息的饮料，然后把整个餐盘都放在了杰迪的手边。

餐盘上放满了吃的和喝的，丰盛得教人难以想象。最让杰迪垂涎欲滴的是一只烤野鸭腿，表皮焦黄酥脆，浓郁的油脂气息直往鼻孔里面钻；野鸭腿旁边是一大块黑面包，还放着一个盛有黄油、覆盆子果酱和奶酪的小碟子；奶油蘑菇浓汤冒着热气，沙拉是灰白色的煮马铃薯和黄澄澄的玉米粒拌在一起，加了些青翠的菜叶点缀，看上去尤其让人胃口大开。

杰迪这辈子从没吃过如此丰盛的一餐。胖巴罗老板对他有抚养之恩，但是也不过是勉强混口饱饭吃而已。杰迪每月拿到的工钱差不多全部用来购买孝敬吉姆学士的麦酒和烟草了，即使是全都攒下来，区区十几枚铜板也不够他吃上这么丰盛的一餐。

唯一让杰迪没有马上扑上去大吃大喝的就是青年乡绅若有所思的眼睛，男孩极力遏制住腹内的饥火，向着青年乡绅恭敬的鞠了一躬，“李维先生，其实……我只需要一口面包和热水就行了。您救了我的命，但是除了这只兔子之外，我没有什么能够报答您的东西。”

男孩一面说着，一面把用麻布袋裹着的兔子拿了出来，由于被雨水淋得透湿，这只灰褐色的动物显得尤其狼狈。

“留着那只兔子吧，年轻人。”青年乡绅似乎显得很愉快，一面举起杯子，啜饮了一口黄褐色的液体，一面温和的笑了笑，“这顿饭就当是陪一个孤独的人聊天的报酬，吃饱了就去壁炉那边烤烤火，这样的天气，身上受凉可就麻烦了。”

杰迪竭力想要让自己的吃相显得优雅一些，不过作为一个饥肠辘辘的男孩子，面对美食的诱惑还是很难做到这一点的。他狼吞虎咽的吃掉了面前所有的东西——黑面包、野鸭腿和沙拉，就连蘑菇汤也被喝的底朝天。饭菜味道非常好，作为点缀的菜叶也显得可口多汁，相比之下，响钟酒店提供的晚餐简直就像是喂猪的泔水。

用餐结束之后，罗德走过来，打算把桌子收拾干净。但是杰迪已经跳了起来，抢先开始干活。伴随着清脆悦耳的撞击声，男孩熟练的把餐具收进臂弯，然后托着一大摞碗碟走进厨房，用清水和砂砾飞快的洗刷它们。几分钟后，干干净净的木盘子已经在搁架上放得整整齐齐，刀叉和木碗也都放到了各自的位置上。这是他每天都要重复无数次的活计，然而杰迪却不经意的发现，自己的动作虽然看似熟练，实际上却有些生疏，就好像是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做过这样的活计了。

“难道昨天我不是还刷了一大堆盘子和碗碟么？”杰迪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有些难以理解。“看来回去真的要找吉姆学士好好看看，希望不是什么大毛病吧。我可是一个要当救世主的男人哩。”

最后闪过脑海的念头让杰迪再次满面通红，如果不是木屋的地板平整光洁，简直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青年乡绅兴味盎然的看着杰迪忙碌，当男孩最后停下来擦干双手的时候，他站起身来，走到了杰迪面前。“你真的不考虑一下了吗？年轻人，做我的学徒没有什么不好，而且还能够让你距离自己的梦想更进一步。”

“和您学习种植马铃薯吗？”

“不，是当个救世主。”

青年乡绅的这句话刚刚出口，就仿佛像是在杰迪耳畔响起了一声霹雳。整座木屋全都剧烈的震动起来，放在隔板上的碗碟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壁炉里面的火焰也突然旺盛起来，轰然腾起，黑烟****着天花板，发出哔哔啵啵的炸裂声。

杰迪猝不及防的失去了平衡，险些摔倒在地。一只冷硬的大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帮助他站稳脚步。杰迪回过头来，正要向罗德致谢，然而中年仆人的脸色却变得格外凝重，目光也没有放在男孩身上，而是注视着青年乡绅。

“主人，空间突然不稳定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点点排异反应而已，看来我们的气息终于无法瞒住这个时空，炼金神域的阻隔就要失效了。”青年乡绅不慌不忙的解释说，表情带着一股令人心中安稳的悠闲味道。“看来接下来必须长话短说，杰迪?卢克斯，炼金神域的继承者之一，以迦鲁纳斯神廷之主的名义，我要你牢记我下面要说的每一句话。”

杰迪一愣，某些不属于酒店跑堂小弟的记忆似乎正在脑海之中涌动、萌发，不过还没等他彻底清醒过来，眼前一黑，窗外的风雨全都消失，只有黑暗天幕之上的无数星光飞驰而过。无形的气浪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小木屋发出嘎嘎吱吱的声音，似乎随时都会破裂。壁炉里面燃烧的已经不是火焰，而是充满仇恨、嫉妒、贪婪和**的罪孽灵魂，这些灵魂哭喊着向上翻滚跳跃，试图逃出壁炉的炉膛，然而一层无形的屏障把它们全都封闭在里面，只能发出一阵比一阵更加刺耳的尖叫和哭喊声。

疯狂的嘈杂将杰迪包围在其中，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扭曲变形，让他几乎难以维持头脑的清醒。杰迪紧闭双眼，双手捂住了耳朵，然而闭上的眼睛却依然能看到窗外飞驰的星光，捂住的耳朵依然能够听到罪孽灵魂的哀嚎。更加糟糕的是，就像是突然打开了一个阀门一样，大量记忆突然涌入杰迪的脑海，亚留斯的骚乱、无尽汪洋的追逐、永恒城堡的恢宏气魄、菲尔梅耶的风云变幻，一切都突如其来的回到了杰迪的心中，让他的意识都沸腾起来，脱口而出的是一声尖锐凄厉的痛苦叫喊。

就在这时，罗德举起一只手臂，简单的做了个手势，这一切嘈杂突然被压制下去，虽然依旧存在，却变得极为微弱，简直就像是**出了一个极小的天地。

“这是时空反噬，我的力量支撑不了太久。”罗德的声音依然冷硬嘶哑，但是却多了一种令人双膝发软的威严感觉，“还有五分钟，五分钟之后，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痛苦渐渐减弱，终至消失，杰迪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整个身体都瘫软下来，连动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在一片朦胧的混沌之中，他看到青年乡绅弯下腰来，始终温和微笑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天蓝色的眸子仿佛能够看透灵魂。

“你选择了一条崎岖逼仄的道路，而且终点不是光明遍照的天堂，而是无底黑暗的深渊。”

“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命运已经被确定，它正在无可挽回的走向末日。一千五百年前，这个世界的诸神就发现了这一点，经过一番努力抗争之后，他们向命运低头，纷纷离开了这个世界，再也没有回来。”

“一千年前，我和我的老师、伴侣、朋友发现了这个被隐藏的秘密，当时我们有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是推动世界走向毁灭，然后在世界毁灭的同时，汲取残余的本源力量，打造超脱时光长河的战船，彻底离开这里；第二个选择是拾起被诸神抛弃的神职，重建迦鲁纳斯神廷，以此延缓世界末日的到来。我们选择了后者，延缓了世界末日足足一千年。这一千年耗尽了新生诸神的本源力量，一个又一个熟悉的面孔消逝在虚空之中，用最后的灵魂之力，填补永远饥渴万分的世界本源。现在，到了我和罗德里格斯也要离开的时候了。”

杰迪打了一个寒噤，他终于清楚的知道了青年乡绅的真实身份。实际上这个身份一直就摆在他的面前，狗项圈上面的名字明明白白的写着“乡绅李维?史顿。”

没有任何一个乡绅敢起一个和帝国皇帝一模一样的名字，杰迪很庆幸自己现在瘫软无力，否则都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才好。

“神……难道不是……不朽的吗？”杰迪努力蠕动嘴唇，近乎是**的轻声说。

“神当然是不朽的。消逝并非毁灭，而是在另一个时空再生。只不过如果没有达到强大神力的程度，根本不可能追溯时光长河的源头，回到灵魂消逝的地方。实际上，时空法则的反噬相当可怕，即使是拥有这个能力，也很少有神祗会这样做。”

李维?史顿的解释让杰迪感到心里好受了一些，视野也重新清晰起来。他看到那些扭曲变形的东西已经全都消失，但是小木屋也已经变得千疮百孔，从孔洞之中吹来阵阵呼啸的黑风，带有仿佛能够冻结一切的永劫寒气。

罗德里格斯的身影屹立如山，一把令杰迪感到有些熟悉的星辰铁巨剑握在这位完美骑士的双手之中，比黑暗更要深沉的灾厄斗气形成了坚不可摧的防护层，对抗着四面八方吹拂而来的黑风。

“还有一分钟。”罗德里格斯的声音响了起来。

“就这样吧，很高兴在离开之前，能够看到有人接过我们身上的重担。”李维?史顿眨了眨眼睛，那个威严的神祗消失了，站在杰迪面前的又是温和的乡绅，“杰迪?卢克斯，同样的话我问了三个人，只有你说出了我想听到的答案。”

“我……我应该怎么做？”想起自己那个“我要当救世主”的回答，杰迪的脸上又有种火烧火燎的感觉了。“我看到过一个无比悲惨，充满灰烬的世界；我听到过一个天外来敌，世界毁灭的预言。李维?史顿陛下，请您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拯救这个世界？”

“永不屈服，永不软弱，坚定本心，只有最坚强的灵魂才能维持自我，只有最高大的山峰才能屹立永存，只有最锋利的剑刃才能斩断迟疑。”李维?史顿的声音变得飘渺起来，青年乡绅的形象渐渐淡去，一团无比温和、无比宏大的光芒从他的背后逸出，充斥了整座木屋。

“记住你内心深处的誓言，杰迪?卢克斯，传承吾之信念的年轻人！”

白光散去，木屋消失，杰迪?卢克斯漂浮在没有尽头的黑暗之中，只有滚烫的火焰仍然在他的身体之中奔流不息，让他根本无法升起畏惧黑暗的感觉，李维?史顿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回荡，回荡，铿锵有力，永无褪色。

第279章神域突变，异界之门（上）

无穷无尽、无上无下的黑暗不知何时消失了，杰迪?卢克斯再一次感受到了清新、冰冷的风迎面扑来。睁开眼睛的时候，苍白殿堂的巨大穹顶隐隐可见，莎尔?班瑞坐在一旁，神色平静，微笑优雅，但是眼底带着忧虑的味道。不远处站着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正在喃喃自语，手指弯来弯去的计算着什么。

杰迪动了动胳膊，全身的肌肉都传来了酸痛的感觉，就好像是他已经在坚硬的地板上睡了一个星期似的。他茫然的抬起头来，看着面露惊喜的两人，从嘴里发出的声音艰涩嘶哑，而且还带着火辣辣的疼痛感。

“诸神在上，我这是……昏迷了吗？”

“昏迷？说的真轻松，杰迪?卢克斯，我真担心你在哪一天会无声无息的死掉。”罗亚尔?梅里斯特松了一口气之后，立刻换上了尖酸刻薄的语调，“你在半个月前灵魂离体了，幸好我还记得保存躯体的炼金魔法阵，才让你不至于在返魂的同时，还要举行一个高等不死生物转化仪式。我还想问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呢！”

杰迪在痛苦之中爬起身来，身体每一块肌肉都在颤抖，让他摇摆的如同受到狂风摧残的柳树。两只温暖、纤细的手搀住了他，给他的躯体注入了一股温和的力量，“你有整整两周没有进食喝水，完全靠着治愈神术维持生命。”莎尔?班瑞的柔美声音在耳畔低吟，“现在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管，好好休息一下再说。”

杰迪晃了晃脑袋，在莎尔?班瑞的搀扶下走了两步。酸痛的感觉逐渐转变为千百根直刺骨髓的针，让他呲牙咧嘴，同时也更加清晰的感受到了身体的存在。

“我好多了，好多了。”杰迪刚刚能够平稳走路，就挣脱开莎尔?班瑞的搀扶。织魂者的实力比他高得多，但是被一个女性搀扶着走路，总让杰迪感到有种羞耻的滋味。“莎尔女士，多谢您和罗亚尔大师这段时间的看护。”

“感谢什么？别忘了我们这些人都是和你生死一体，荣辱与共的。”莎尔?班瑞娇媚的翻了个白眼，然后放开手走到一边。十几张闪耀着幽绿色光芒的蜘蛛网随着她坐下来的动作突兀浮现，形成了一把精巧诡异的蛛网座椅。

杰迪看了一眼距离自己不远的骸骨王座，感觉胳膊和大腿又是一阵疼痛。“那把椅子实在是太硬了，”他对罗亚尔?梅里斯特说，“罗亚尔大师，能不能给我召唤出一把比较舒适的椅子？”

“这里是属于你的炼金神域，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试着自己召唤，需要我来提醒你吗？”群星之眼没好气的抱怨说，不过还是挥动了一下手臂，为自己和杰迪各自召唤出一把高背靠椅，上面铺着的毛皮垫子又厚又软，看上去就十分舒适。

杰迪一屁股坐了上去，顿时发出一声满意的**，“哎，这些天别提多惨了，简直就是回到了一年多前那个暗无天日的日子。而且每一个人都好像变了个样子，苛刻的胖巴罗居然变得仁慈许多，还收养了我，佩妮学士也变成了个**喝酒的红鼻头老家伙，教了我很多草药学知识。可惜酒店里面的盘子和碟子还是永远洗不完。”

莎尔?班瑞兴趣盎然的听着杰迪的抱怨，狭长的紫色眸子里面闪烁着细碎的光芒，“罗亚尔告诉我，只有发现了幻境与现实的不同，才能恢复记忆，打破幻境。杰迪，你不是第一个灵魂与神器意外融合的人，不过除了几个传说之中的人物，还没有谁能够凭借自己的能力醒过来。”

罗亚尔重重哼了一声，“炼金魔法阵保护躯体的时间限制是三个月，时间一到，要么就把你强行唤醒，要么就只能施展静滞时光之茧，让你永远处于这个灵魂离体的状态。”他的脸上露出了沉重的表情，“在炼金术的发展历史上，曾经发生过好几次灵魂和神器融合的例子，结果除了破坏掉神器，强行唤醒灵魂之外，不是成为被神器永远禁锢的灵魂，就是彻底融入神器，再也无法苏醒过来。”

“只有你的老师，迪什?弗瑞德里希是自行苏醒过来？”莎尔?班瑞插口说。

“炼金神域和其他神器不同，它会自发保护主人的灵魂，使其不至于受损太重。”罗亚尔简单的解释说，“不过能够自行苏醒过来还是很少见，就连我，也是在炼金神域被杰迪的血脉激活之后，才恢复了意识的。”

“所以您干脆装成迪什先生的模样，把我骗的晕头转向？”杰迪不无委屈的抱怨说。

罗亚尔干笑了两声，表情由嘲讽转为尴尬，“这是个考验，对不对，我总不能把老师的心血结晶随便交给一个心术不正的人。”他伸出手，用力拍了拍杰迪的肩膀，“如果你是那样性格的人，还不如让我直接吞噬了你的意识呢。”

“那还要多谢您嘴下留情啊。”杰迪耸了耸肩膀，“好吧，罗亚尔大师，莎尔女士，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有点离奇，但是我希望你们要相信我说的每一个字。”

罗亚尔皱了皱眉，“杰迪，幻境里面发生的事情往往似是而非，准确的说，那是根据你灵魂里面的记忆编造的东西。如果你完全把它们当真的话，恐怕会带来很多麻烦。比如你现实之中的朋友，在幻境里面很可能是生死仇敌，现实中的敌人，在幻境里面又可能向你伸出援手……”

“是啊，现实之中的同伴，在幻境里面可能是一条狗。”杰迪脸色古怪的咕哝了一句，似乎想起了某条狗颈圈上面的名字。“哎，如果让格雷果伯爵知道了我看到的那一幕，说不定我就要面对他的那把大黑剑了……”

杰迪的表情又一次凝滞了一下，“是那把剑！诸神啊，格雷果伯爵的那把剑！”他叫喊着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把抓住罗亚尔的肩头，“你知道吗，是那把剑！”

罗亚尔怒气冲冲的打开杰迪的手，“你在说什么胡话啊！杰迪小子，是不是脑袋还没有清醒？来一次最近流行的冰桶挑战怎么样？”炼金术大师打了个响指，杰迪的身边顿时多了两名全副武装的精锐龙牙兵，四只白骨嶙峋的手臂全都拎着一只盛满冰水混合物的铁桶，惨白骷髅露齿而笑的样子令人不寒而栗。

“不不不，多谢，多谢，我很清醒，很清醒。”杰迪一叠声的解释着，同时向后退了一大步。罗亚尔也没真打算浇他一头冷水，哼了一声，响指过后，拎着冰桶的龙牙兵化成苍白雾气消失了。“好了，既然冷静下来，就慢慢说。你说的那把剑是什么意思？”

“格雷果伯爵手里的那把星辰铁巨剑，和忠诚与正义之神、完美骑士罗德里格斯阁下的佩剑击碎星辰一模一样！”说到这里的时候，杰迪又激动起来，不过明显想到可能被迫进行冰桶挑战，没有冲过去抓住罗亚尔的胳膊。

罗亚尔对他的激动报以一声冷笑，“一模一样，你在幻境里见到了忠诚与正义之神？我不得不提醒你，杰迪小子，幻境虽然会让你看到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是可没有办法拟化真神的形象。除非分裂的炼金神域碎片全都合而为一，并且恢复到最佳状态，才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可能。”

“我知道，罗亚尔大师，所以我认为自己看到的并非纯粹幻境，而是两位真神借助幻境降临了。”

“真神降临已经是五个世纪以前的事情了。”罗亚尔语气严肃的提醒说，“我已经把狮鹫帝国建立以来的历史典籍全都翻了个遍，最后一次确定无疑的真神降临记录，是逆天帝李维二十五世时期。这位在位短暂的皇帝陛下自称复苏了真神血脉，要求所有宗教人士全都放弃各自信奉的神祗，把他作为真神崇拜，结果在亲自拆毁天空之神、执掌雷霆者托弥卡的神殿之时，被一道来自天穹的闪电劈成灰飞烟灭，同时陨落的还有当时的铁卫骑士之首、欧西里斯家族的末代家主、传奇骑士伯米尔?欧西里斯公爵。”

“自然之怒的陨落，我在响钟酒店听吟游诗人唱那段故事的时候，还曾经掉过眼泪呢。”杰迪叹了口气，喃喃自语说。“一位实力无比强大的骑士，虔诚遵奉骑士箴言，人格完美无缺，可惜追随错了一位出奇傲慢的皇帝，最终牺牲得毫无价值。”

“想要一击毁灭拥有绿狮子铠甲和破裂荆棘长剑的传奇骑士，哪怕是当时的几位传奇魔法师联手进行仪式施法，也不可能做到。更何况那些传奇魔法师分别属于不同阵营，联手的几率更是微乎其微。”罗亚尔弹动手指，让面前的虚空之中出现了一道纤细而耀眼的雷光，“我分析了那本历史典籍的记载，没有炼金魔法阵启动的迹象，也没有禁咒施法的迹象，笼罩光耀之都的反恶魔法阵没有触动，说明也不是深渊七君主搞出来的骗局。那的确是来自天空之神托弥卡的愤怒，此后直至今日的五百年里，再无神迹降临的记载。”

莎尔?班瑞突然撇了撇嘴，“怎么没有？罗亚尔大师，您别忘了，就在五年前，亚伯拉罕大沙漠的法蒂盖尔，就有黑月之神降临的传说哦。”

“哈，什么黑月之神？最多是个刚刚点燃神火的伪神，甚至干脆就是托马德所控制的黑月巨妖，那个完全不具备炼金术美感的神力化身。”罗亚尔摇着头，一脸不屑一顾的表情，“莎尔女士，你是已经触摸到本源力量存在的传奇强者，难道感受不到黑月巨妖的神力构成有多么粗糙？与我们凭借永恒古树和信仰结晶制造出来的莫比乌斯神分身相比，细节方面可要糟糕得多了。”

莎尔?班瑞不太情愿的点了点头，“我必须承认，罗亚尔，你说的很有道理。”

罗亚尔满意的点了点头，目光转向杰迪?卢克斯，嘲讽的微笑再次攀上嘴角，“好了，杰迪小子，你现在还坚持说见到了两位真神吗？如果其中一位是完美骑士罗德里格斯，那么另一位是谁？公正与财富之神巴布鲁帕吗？”

“不，是李维?史顿，狮鹫帝国的开国皇帝，迦鲁纳斯神廷之主。”杰迪干巴巴的回答说。

“这不可能！”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出自罗亚尔?梅里斯特和莎尔?班瑞之口，共鸣的尾音在苍白殿堂的空旷廊柱之间回荡不休。随后两人对视一眼，罗亚尔?梅里斯特语速飞快的解释说，“神廷之主自从回归星界之后，就再也没有显露过任何神迹，也没有回应过任何祈祷。他不建神殿、不集信仰、不留尊号，很多宗教人士都猜测他根本没有真正点燃神火，或者封神的过程之中出现了致命错误，回归星界就意味着彻底湮灭了。”

“猫能够教狗爬树吗？鱼是否可以让鸟儿学会游泳？”杰迪的舌头仿佛是罗亚尔大师附体，锋利得让人不敢领教，“那些宗教人士只是纯凭想象的猜测，根本没有接触到诸神的领域。罗亚尔大师，您不一样，您已经碰到了那条凡俗无法逾越的界限，告诉我，您也认为李维?史顿，迦鲁纳斯神廷之主早已陨落了吗？”

罗亚尔?梅里斯特的脸上露出深思的表情，随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苦笑着说，“真正触摸到诸神领域的人，是我的老师迪什先生，我只是扶着老师的肩膀，稍稍碰了一下，就像是被火烫伤了一样收回手指。但是我知道信仰是神祗力量的源泉，如果没有源泉，李维?史顿又要怎样才能永世不朽呢？”

“他不需要永世不朽，他的肩头扛着整个世界的重担，如果没有坚定的信念、坚韧的灵魂和坚强的意志，无论拥有多少信仰力量的支撑，都不可能撑过千年时光的碾磨重压。”杰迪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眶突然有些发红，“神廷之主亲口告诉我，千年之前的诸神已经永远离开了我们的世界。他们并没有像古代诸神那样放弃责任，而是不惜牺牲不朽的生命，将我们这个濒临毁灭的世界保护起来。就在刚才，我醒来的时候，迦鲁纳斯神廷最后的两位神祗也离开了这个世界，而拯救世界、阻止末日、抗击天外来敌的使命，就被李维?史顿亲手交付到了我的肩膀上。”

杰迪说到这里的时候，稍稍停顿了一下，目光注视着罗亚尔?梅里斯特和莎尔?班瑞，“罗亚尔大师，莎尔女士，你们愿意全力帮助我，打一场救世战争吗？”

莎尔?班瑞眯起双眼，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同时爽快的点了点头。罗亚尔?梅里斯特的表情就要复杂得多，他先是用看疯子的眼神注视着杰迪，随后逐渐转变为交织着无奈和震惊。“你说真的？”他咂着舌头，原本的优雅风度已经被抛到脑后，“炼金术的最高法则啊，这简直让人难以想象！见到神廷之主，还得到他的亲口赞誉，杰迪小子，你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杰迪像是牙疼一样歪了歪嘴巴，“说实在的，我也不清楚是不是做梦。不过神廷之主对我说，他一共问了三个人同样的问题，只有我的答案让他满意，所以称呼我为炼金神域的继承人……”

最后这句话仿佛是打开了一个机关，苍白殿堂突然震颤起来，廊柱和墙壁表面的玄奥符文同时光芒大放，璀璨的让人睁不开眼睛。杰迪?卢克斯踉跄两步，勉强站稳了脚跟，有些惊慌的朝四周望去。然而他什么都看不清楚，光芒的强度每时每刻都在提升，现在的苍白殿堂完全被光芒所充溢，简直就像是一片纯白色的光之海洋。

“喔，该死的杰迪小子，你究竟搞出了什么事情啊。”一团尤为强烈的光芒后面，传来了罗亚尔?梅里斯特气急败坏的声音，“为什么我现在无法脱离炼金神域了？”

“因为你和我一样，都是炼金神域的造物，而非活生生的人。”另一团较为暗淡、但是浮动着无数细小黑影的光芒之中，莎尔?班瑞用冷静得多的语气回答说，“刚才我感觉到了，在外面坐镇的克莱门农?格雷果伯爵也强制返回了炼金神域，还有琳?阿斯托利亚女大公和洞窟之主格拉斯?烁影的气息。”

“好吧，希望连接匕伤群岛的跨海大桥不要坍塌就好……幸好永恒古树不算是纯粹的炼金造物。”罗亚尔?梅里斯特迅速冷静下来，仔细体会了一下四面八方闪烁的光芒，心情突然变得好了起来，“看来这就是身为神廷之主继承人的好处了。”他说，“杰迪?卢克斯，你先离开吧。炼金神域正在发生变化，或者说最后的优化，当变化结束的时候，你再回来，就会感受到什么是真正的炼金神域，凝聚着迪什?弗瑞德里希大宗师一生心血的最高炼金术结晶！”

第280章神域突变，异界之门（下）

杰迪?卢克斯几乎是有些狼狈的离开了炼金神域，跌倒在一片点缀着灰白蘑菇的青绿草地上。

匕伤群岛的土地非常贫瘠，许多岛屿都是不毛之地，由于海风劲烈、雨骤浪凶，即使是运来肥沃的土壤，也难以在这些岛屿上开展农业种植，只有“海盗之殇”所在的长柄岛情况好一些，在高耸的岩石围墙翼护下，可以种植一些耐盐碱的绿色植物。

杰迪撑起身体，感受着胸口微微发热的感觉，发出了一声感慨的低笑。许多吟游诗人弹唱的史诗故事里面，都会提到狮鹫帝国开国皇帝李维?史顿一世，以及他创造的种种奇迹，尤其是脍炙人口、百听不腻的“亡命隘口之战”，或者“狮鹫帝的血盟七骑士”，杰迪都听了好几遍，有些章节甚至可以张口就唱出来。在吟游诗人的表演中，李维?史顿的英雄事迹被夸大了许多倍，以至于杰迪根本没有想到过，那些奇迹很多都像是依靠炼金神域做到的。

直到在幻境之中，李维?史顿亲口叫出了“炼金神域继承者”这个称呼，杰迪才感觉到有一层薄而坚韧的屏障被撕裂了，露出的真实，让他忍不住全身颤抖，血管里面像是有冰火在燃烧。

李维?史顿所拥有的，就是一片较大炼金神域碎片，或者说被迪什先生彻底补充完善之后的炼金神域。而在杰迪说出“我要成为救世主”的心声之后，李维?史顿交给他的并不仅仅是肩头的重担，还有被淬炼千年、已经极为完善的城堡之心。

李维曾经提到过，他向三个人问了同样的问题，其中只有杰迪?卢克斯做出了让他满意的答复。这表明拥有炼金神域碎片的人至少有三个，杰迪猜测虓眼死神托马德?安绝对是其中之一，而最后一个人就难以猜测了，难道会是狮鹫帝国皇帝李维六十五世吗？

其实这很可能是接近真相的猜测。李维?史顿毕竟是狮鹫帝国的缔造者，留下一小片炼金神域，作为帝国危难之际的底牌，应该是非常合理的想法，只不过执掌这片炼金神域的人，究竟是不是帝国皇帝本人，可就不太容易猜到了。

铁卫骑士之首、无畏者贝尔蒙德爵士说不定才是最佳人选？可是他在西瓦森林分明就被织魂者逼入了绝境，在银霜山脉攻防战又身负重伤，昏迷不醒；或者是白狼家族的塞德里克侯爵？可是这位临时全军统帅面对蛮兽人大军的围攻一筹莫展，如果不是永恒古树从星界返回的时候恰好落入战场，现在说不定已经可以接到塞德里克侯爵的葬礼请柬了。

杰迪把自己亲眼见到，或者听过名字的帝都贵族差不多想了一遍，最后抱着发胀的脑袋趴在草地上。任何猜测都似乎看起来有些道理，不过完全找不到任何证据。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让杰迪下意识的把贴在草地上的脑袋抬了起来。声名遐迩的大魔导师趴在草地上数蘑菇的姿态实在不太雅观，即使是能够让吟游诗人用来创作一两首诙谐小调，也不会令杰迪感到丝毫安慰。他竭力整理了一下仪表，整整两周的灵魂离体让他的长袍上面落满灰尘，脸色也因此显得疲惫而虚弱。不过这些都不算问题，看到杰迪的身影之后，急促的脚步声立刻停了下来，随后响起了拉寇飒魔法师的惊喜嗓音。

“杰迪大师，您顺利结束魔法修行啦？”

杰迪默默的点了点头，对罗亚尔大师给自己按上的这个理由感到欣慰。“暂时告一段落。”他回过头来，表情调整的半是愉快、半是深沉，“还有一些问题没有解决，换换心情之后，说不定还要再次开始修行。”

“您一定是在冲击本源力量的门槛了，哎，这真是让人羡慕。魔法世界浩瀚无穷，可是您已经占到了距离巅峰只差一步之遥的地方，而我还在晋升大魔法师的瓶颈上挣扎呢。”

拉寇飒魔法师在两个月前正式拥有了施展第四能级黑暗魔法的能力，这让他在元素高级魔法师的基础上，又增加了一个黑暗大魔法师的称号。不过他要想真正获得大魔法师的职衔，却还需要得到魔法师公会的认证，就是这个认证出了一些麻烦，魔法师公会要求他深度解析一个至少第三能级的黑暗魔法，或者在魔法决斗之中胜过一位元素大魔法师。这两个要求拉寇飒都难以做到，因为他在一年之前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正式魔法师，这么短的时间内魔力突飞猛进，研究和实战方面的能力都有所不足。

杰迪拍了拍拉寇飒魔法师的肩膀，“大魔法师的认证对你来说，不该是问题。只不过你前段时间的魔力增长速度太快，现在沉淀下来研究一下魔法知识比较好。”他用手画了一个圈子，脸上摆出罗亚尔?梅里斯特最喜欢的表情，“职衔晋升不是一切，作为魔法世界的同行者，我希望你能够清楚的认识到这一点。否则的话，就会拖累你前进的脚步了。”

拉寇飒魔法师心悦诚服的点了点头，说实话，他早在亚留斯大骚乱时期，就已经是杰迪?卢克斯的忠实拥簇了。“我明白了，杰迪大师，拥有大魔法师实力的魔法师，比拥有大魔法师职衔的魔法师更加可贵。请您容许我现在告退，我已经等不及要去钻研一些魔法知识了。”

满脸喜悦的拉寇飒魔法师转身离开，然而脚步却突然尴尬的停了下来。“抱歉，杰迪大师，我刚才居然把正事都忘了……就在几分钟之前，护教卫士首领格雷果大人突然失踪，目击者说是一道青白色的光芒笼罩在格雷果大人的身上，推测可能是被时空类魔法带走。我本来是要找斯帕克会长商量对策，现在您已经结束魔法研究，就直接向您汇报好了。”

杰迪表情平静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告诉大家，刚才是我需要格雷果爵士办一件急事，所以突然用时空门召唤他，不是什么意外，请大家放心吧……唔，罗亚尔大师的魔法实验好像出了些麻烦，我要马上去帮助他，拉寇飒，这件事情就交给你来处理了。”

话音未落，杰迪?卢克斯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一片蓝白色光芒之中。拉寇飒魔法师愣愣的看着光芒彻底消失，才深深吸了口气，双手拍打了一下自己的面颊。“瞬发传送术，真是难以想象的强大……你也可以的，拉寇飒！”他大声给自己鼓劲，“杰迪大师是你的引路人、先行者，只要刻苦努力的钻研魔法知识，你一定能够跟上他的脚步，成为一位伟大的魔法师！”

对于炼金神域碎片的主人来说，在通常的情况下，杰迪?卢克斯进入苍白殿堂并不需要施展传送魔法。所以可怜的拉寇飒并不清楚，刚才那片辉煌灿烂的蓝白色光芒，实际上只是个变种照明术而已。杰迪借助光芒大放的瞬间，直接来到了苍白殿堂之中，双脚刚刚踏上实地，眼前就是一亮，简直让他的呼吸都停顿了一下。

苍白殿堂已经变了一个样子，如果说过去的苍白殿堂给人的感觉是古朴、厚重、苍凉的话，现在就变得鲜活许多，那种冰冷的气息隐藏的更深了。原本变化成金色座椅的骸骨王座再度恢复了原状，而且组成王座每一颗的骷髅、每一根骨骼都透着淡淡的银光，远远看去，倒是有种神圣、悲悯、震撼人心的味道。死月法珠更加晶莹剔透，底座变成了一整块绿幽灵宝石，水晶球表面那些微小的裂痕也全都消失，里面升腾着一股苍白雾气，不时有强大的不死生物的形象在雾气里面闪现，很快又消失无踪。

罗亚尔?梅里斯特、莎尔?班瑞、琳?阿斯托利亚和克莱门农?格雷果伫立在骸骨王座的两边，每个人的气息都变得更加深沉难测。达到大魔导师的实力之后，杰迪?卢克斯原本已经可以隐约区分出这四位得力手下的实力强弱，身材最为魁梧高大的格雷果伯爵其实实力最差，如果没有星辰铁巨剑的话，估计实力只能比得上普通的持剑侯爵；琳?阿斯托利亚女大公必须借助坐骑之力，才能达到传奇强者的最弱水准，由于地窟之主格拉斯?烁影在成为不死生物之后，实力有所衰减，琳?阿斯托利亚的龙骑统帅之名也就略显名不副实。

织魂者莎尔?班瑞在四人之中名列第二，不过平心而论，这位第一主母在奉杰迪?卢克斯为主之后，实力比前期有所衰退。这是因为杰迪?卢克斯所拥有的炼金神域碎片，明显比托马德?安差了一筹，作为曾经达到传奇境界巅峰的莎尔?班瑞，明显还有很大进步空间。

群星之眼罗亚尔?梅里斯特是杰迪?卢克斯唯一看不清楚深浅的人，他所生活的时代甚至比狮鹫帝国的历史还要古老得多。一千五百年是个令人麻木的数字，只要联想一下那些锈蚀不堪的铠甲才不过几十年，那些斑驳破碎的陶器古董才几百年，战神神殿里面供奉的怒吼之神卡尔莫斯才一千年，杰迪就有一种不敢直视罗亚尔大师的感觉。

这可是一位比真神还要古老的存在呐。

然而这一次炼金神域的突然晋升之后，杰迪发现自己再次看不清楚他们的实力水平了。最弱的克莱门农?格雷果伯爵身体四周弥漫着极为强烈的死亡气息，那是灾厄骑士晋升为天谴骑士之后，还未能够彻底收敛的末日斗气散发出来的气息；琳?阿斯托利亚的气息似乎没有增强多少，但是清秀的面庞上却出现了许多玄奥诡离的血纹，一股淡淡的龙威随着她的动作散发开来，看上去简直就像是化为人形的高等龙族；莎尔?班瑞应该是恢复了巅峰时期的实力，笑容变得更加美艳诱人，一片小小的光之蛛网在她的手指之间闪烁不定，赫然是她能够施展的最强手段——织魂罗网。

只有罗亚尔?梅里斯特的气息没有任何增强，甚至还略微有所衰减。这位炼金术大师的脸色也有些难看，几条金色锁链从他的身后盘旋飞舞，远远看去，倒像是一只大章鱼正在挥舞的八条触手。

“看来迦鲁纳斯神廷之主对你可不太优待呐，罗亚尔大师。”杰迪的身影出现在苍白殿堂的时候，莎尔?班瑞正在略带嘲讽的开口说，“说来也是，在许多历史典籍的记载中，你可是背叛了你的老师迪什先生，导致这位炼金术的天才大宗师陨落在天倾之夜的灾难里面。而那位狮鹫帝国的开国皇帝身边，恰好就有一位同名同姓的迪什先生，而且深受李维?史顿信重，只是割离你对炼金神域的控制权，已经是极为温和的手段了呢。”

“我背叛了老师？”罗亚尔的笑容简直可以用惨痛来形容，一面笑，一面举起了双手，看着被炼金术药剂侵蚀成五颜六色的掌心皮肤，“我会背叛把我从黑暗的深渊之中拯救出来，又教导我炼金知识，让我从一个连父母名字都不知道的盲眼孤儿，变成一位传奇炼金大师的迪什先生？如果我真是这样的人，深渊七君主之中，又怎么会没有罗亚尔?梅里斯特的名字呢？”

杰迪?卢克斯快步走了过去，阻止了这场一点好处都没有的争论，“罗亚尔大师，我相信您不会背叛您的恩人和老师。历史典籍的记载往往比吟游诗人的胡编乱造更为离奇，您曾经对我说过，只有胜利者才能创造历史。那么作为被禁锢在炼金神域碎片里面的失败者，您的所作所为，当然只能任由胜利者来编写了。”

“除了被禁锢在炼金神域碎片里面的失败者这个称呼之外，杰迪小子，我很欣慰你能够理解这些。”罗亚尔想勉强露出笑容，不过显然失败了，抽动嘴角的样子比哭还要凄惨，“其实这样也好，把我和炼金神域碎片割裂开来，今后我就不必永远留在这座永恒城堡里面，可以和其他人一样离开了。”

他举起双手，像是突然卸下了什么重担一样，伸了一个仪态全失的懒腰，“一千五百年呐，真是一个难以想象的漫长岁月。我记得我曾经许过愿，等到老师封神、国泰民安之后，找个不被打扰的安静地方慢慢做完所有炼金术实验，最好一两百年都不必出去。结果真正实现了这个愿望的时候，我却难耐寂寞起来，很想再沐浴几次真正的阳光，闻一闻干凤尾草和野花的香气呐。”

莎尔?班瑞似乎想要开口嘲讽什么，不过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声轻轻的叹息。“孤寂的岁月确实是难以忍耐，群星之眼，当初我看到的你，可不是这个样子呢。”

“那时候的我当然是意气风发，跟随着老师和同伴，一路血战，杀入暗黑精灵一族的魔瑟林?安洛斯城，并且将势力庞大、拥有三位传奇强者的阴影殿堂一网打尽……那个时候和被禁锢千年的我，能是一个样子吗？”罗亚尔神色古怪的看了莎尔?班瑞一眼，挑起了一边的眉毛，“你不是也变了很多吗？莎尔，如果是阴影殿堂刚刚覆灭的时候，你见到了我，会这样心平气和的说话吗？”

两个人之间的交谈无论如何也称不上心平气和，用唇枪舌剑来形容还差不多。杰迪?卢克斯原本不清楚莎尔?班瑞和罗亚尔?梅里斯特之间的过往，而听到这里，终于多了一丝了然。

炼金神域果然不是凭空创造的东西，为了制造这个炼金术的最高结晶，迪什先生想必洗劫了不少财富，也让许多敌对势力灰飞烟灭。或许炼金神域里面的一部分建筑来自于上古遗迹，不过更多的可能是那些被消灭的势力遗存下来的最后印象吧。

发现杰迪?卢克斯愣在那里，格雷果伯爵伸出胳膊一划，将少年的脖颈夹在手臂下面，“走啦，走啦，妨碍恋人谈情说**可是要被托弥卡施加雷击神罚的。”他一面粗着嗓子叫喊着，一面拖着杰迪朝苍白殿堂的大门走去。琳?阿斯托利亚的身影更早的时候就已经消失了，只留下了一句“我去看坐骑的状况”的借口。

“他们……真是在谈情说**吗？”杰迪迷茫的抓了抓头发，不过心里却感到安定了许多。作为暗黑精灵一族的美艳主母，莎尔?班瑞的魅惑笑容可不是容易抗拒的。在她担任总大祭司的时候，每次集体祈祷都有信徒忘记了仪式，傻呵呵的看着莎尔?班瑞，一直到祈祷完全结束，或者被维持秩序的护教卫士敲晕了拖出会场。就连杰迪自己，有时候也会因为莎尔的微笑而乱了心跳。

“这样说来，能够免疫这个笑容的罗亚尔大师，还真就是莎尔女士的最佳配偶呢。”当杰迪把这个想法脱口而出的时候，格雷果伯爵先是愕然，紧接着就仰起头，发出一阵夸张而粗鲁的哈哈大笑。

“真有你的，杰迪小子，不过你说的没错，除了恶趣味发作而刻意调戏别人，莎尔?班瑞还真就只对罗亚尔露出笑容。”格雷果伯爵摩挲着自己下巴上的粗硬胡须说，“当然喽，俺算是不死生物，琳又是个根本没有性格意识的古板骑士，莎尔?班瑞还能对谁笑一笑呢？总不会是寇伊?史迪威那个脑袋可以夹在腋窝下面的家伙吧？”

格雷果伯爵话音刚落，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就突然响了起来。刚刚被提到的寇伊?史迪威——绰号是蝎尾狮的无头骑士——脚步匆忙的走到杰迪面前，横臂当胸，行了一个骑士扣胸礼。

“杰迪主人，我奉命踏勘炼金神域的全部变化，发现了一处空间紊乱的漩涡，目前还算稳定，但是时而会有大量灰尘喷出，请您下命令，是否需要封闭处理？”

无头骑士说话的时候，总显得有些怪异，因为声音是从他抱在胸前的头盔里面发出的，让杰迪有些不知道该往哪里看才算礼貌。“史迪威骑士，空间紊乱的漩涡也可以封闭吗？”

“炼金神域对空间紊乱会有一定平息效果，如果不行的话，建造一座没有门窗的堡垒式建筑，就算是封闭了。”无头骑士闷声闷气的回答，随后又补充说，“前段时间出现了两处空间裂纹，罗亚尔大师就是这样处理的。”

“空间裂纹和空间紊乱可不是一回事。”格雷果伯爵咕哝了一声，然后大声建议说，“杰迪小子，依俺看，咱们应该过去那边看看，判断一下究竟有没有什么危险。”

第281章他们来自未来

格雷果伯爵的提议合情合理，杰迪?卢克斯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在无头骑士寇伊?史迪威的带领下，两人快步走出苍白殿堂，绕过英灵塔和亡者大厅，一直来到位于大陵墓附近的空间紊乱漩涡前面。

这里的空间果然紊乱得十分惊人，不时有极为纤细的黑色裂缝掠过，不过眨眼就平复下来，漩涡的中心是一片难以形容的色彩，轰轰的碾磨声响彻耳畔，一刻不停。杰迪稍微注视了漩涡的中心几秒钟，就不得不偏过头去，这才感觉到胃部那股翻滚欲呕的冲动平息下来。

“这不是单纯的空间紊乱。”格雷果伯爵粗声粗气的开口说，“我见过很多空间紊乱的特殊地带，这里不像……或者除了空间之外，还有什么东西被撕裂了。”

“是时间，时间也是紊乱的。”杰迪?卢克斯语气慎重的表示，“我和莎尔女士曾经陷入过一个时空魔法陷阱，把我们直接送到了另一个世界……或许是这个世界的未来吧，在那里我们看到了世界末日的悲惨景象。如果不是这段经历，莎尔?班瑞恐怕还会是托马德?安麾下的头号杀手，我也没有活着站在这里的可能了。”

格雷果伯爵的眸子似乎闪动了一下，低声说，“不会的，杰迪小子，我会保护你，这是以魔山黑民大统领的名义立下的誓言。哪怕对手比莎尔?班瑞更加可怕。”

杰迪安抚的笑了笑，他从来没有怀疑格雷果伯爵的忠诚，因为这就是不死英灵的特点，他们或许算不上善良正直，然而却绝对不会口出谎言。不过忠诚和能力是两回事，格雷果伯爵实力很强，不死的身躯、强大的力量和无坚不摧的星辰铁巨剑，让他可以挑战天骑士以下的任何对手。然而莎尔?班瑞可不是天骑士，而是能够把天骑士玩弄于鼓掌之间的资深传奇强者。

格雷果伯爵与织魂者决斗的唯一下场，就是惨败。不死之躯不代表不能被分割、封印和毁灭，精通灵魂魔法的莎尔?班瑞恐怕完全可以做到这一点。

杰迪当然没有必要说明这一点，因为莎尔?班瑞现在已经是盟友了，没必要制造不安定的因素。“既然是时空紊乱的漩涡，那就必须重视起来了。”他刻意岔开话题，把注意力引到摆在面前的问题上面，“格雷果伯爵，请您和史迪威骑士守在这里，我去找罗亚尔大师和莎尔女士商量对策。”

格雷果伯爵点了点头，不过还没等他说话，时空漩涡的旋转速度突然迅速加快，轰轰隆隆的声音也越发刺耳，像是几百台石磨同时转动，听上去仿佛漩涡之中有个世界，正在被难以形容的可怕力量碾成碎末。

“史迪威骑士，刚才漩涡喷出灰尘的时候，就是发出这么巨大的声音吗？”杰迪竭力提高声音叫喊起来，结果却连自己都听不清再说些什么。

好在无头骑士无需听力，就能清楚的明白炼金神域之主想要表达的意思，“不，没有这么巨大。”他的声音直接在杰迪的脑海之中响起，“主人，请马上离开这里，我感觉到了危险！”

不死生物的感知能力一向迟钝，连无头骑士都能感觉到的危险，杰迪当然更是清晰的感觉到了。不过他并没有移动脚步，因为这种危险的感觉虽然强烈无比，但是并没有透过时空漩涡，而是在漩涡的另一端，发生了只能用世界末日来形容的恐怖灾难。

光芒一闪，罗亚尔?梅里斯特和莎尔?班瑞的身影出现在杰迪身边，两人的注意力全都被正在剧烈震动的时空紊乱漩涡吸引过去。莎尔?班瑞在注视了几秒钟之后，同样偏开视线，而罗亚尔则贪婪的持续观察，魔法宝石构成的双眼让他可以不受干扰的观看任何色彩和景象。

“秩序的纽带已经被扯断了，能量即将毫无控制的爆发开来，好在时间和空间的紊乱构成了极其坚固的屏障，不会有比灰尘更多的东西送到这边来的。”几分钟之后，群星之眼说出了令众人全都松了一口气的判断，“看来这个时空漩涡即将消失了，因为漩涡另一边的世界快要彻底崩溃……”

一道尤为明亮的电光从漩涡中心闪过，打断了罗亚尔大师的话，随后是第二道、第三道，电光连绵不绝，交织成网，照亮了众人的面庞，也带来了更加危险的感觉。

“罗亚尔大师，这个……也在您的意料之中吗？”杰迪?卢克斯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沫。

“当然，只是一些小小的闪电而已。”罗亚尔硬着脖子回答，“每年夏天，西风郡都会刮起夏季风暴，杰迪小子，你对雷雨天气应该不陌生吧？”

“可这不像是雷雨天气啊。”杰迪咕哝了一句，不过看到电光并没有真正伤害到什么东西，不禁也放下心来。“这样吧，罗亚尔大师，如果您打算研究这个时空漩涡的话，就留在这里，史迪威骑士也留下，同时召集一些僵尸苦工，一旦漩涡变大，就用堆砌石块的方式阻挡一下，希望能够起到作用。”

无头骑士叩胸施礼，随后脚步铿锵的离开，前往大陵墓召集僵尸苦工。罗亚尔大师则根本连头也没回，随意的挥了挥手，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面前的时空漩涡。

杰迪无奈的摇了摇头，正要离开的时候，一阵轰鸣骤然响起，伴随着强劲有力的气浪冲击而来，险些把他掀翻在地。气浪卷起的烟尘遮挡了众人的视线，只能听到距离漩涡最近的罗亚尔发出一声咒骂，随后是“暗黑龙枪”的嘶嘶破空声和“弗瑞德里希小牛腰子轰杀术”的巨大轰鸣。

这两个暗黑魔法的能级都不算高，不过在掌握了本源力量的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手中，威力却足以和大魔导师施展出的高阶魔法相媲美。剧烈的爆炸将一大片烟尘席卷而去，然而让杰迪等人都吃了一惊的是，两个威力强大的魔法均未建功，而是被一道半透明的精神力障壁挡了下来。

纯凭着精神力构筑出来的障壁，居然能够抵挡住罗亚尔大师随手发出的魔法，这说明对方的实力即使是没有达到传奇位阶，也是大魔导师之中的佼佼者了。众人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一名大魔导师或许不算什么，哪怕是传奇强者也不难对付。但是烟尘弥漫之中敌情未明，如果对方实力更强，人数更多，就有可能对炼金神域造成严重创伤。

更加让人忧虑的是，炼金神域可不是随随便便会被侵入的地方，这些敌人究竟来自何方？

烟尘逐渐消散，露出了一群身穿朴素的灰色长袍的身影，他们之中有一半人身上带着血迹，不过并不像是被罗亚尔的魔法所伤，因为其中只有一个人举起法杖，就制造出一道抵挡住两个黑暗魔法的半透明屏障，看上去犹有余力。

杰迪?卢克斯心中警惕，不过表面上依然显得从容不迫。“这里是专属私人的半位面，不欢迎未经预约的客人。”他用眼神示意罗亚尔等人准备战斗，同时向前跨出一步，高声宣布，“请你们表明身份和来意，否则我们将视你们为入侵者，予以驱逐！”

按照自我感觉，杰迪觉得自己这番话可谓软硬兼备，合情合理，那些人要么表明身份，要么只能撕破脸皮开战，总比敌我不明的状态要好得多。然而让他完全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这番话说完之后，那些灰袍人的表现完全出乎意料。为首的灰袍人手臂一颤，法杖跌落地面，精神力屏障随之消失，其余灰袍人也一个个全身颤抖，活像是突然集体犯了癫痫病。

“你们究竟……是敌是友？”杰迪压下心头疑惑，提高声音继续询问。

他的询问立刻得到了回应，然而是完全没有想到的回应。

“杰迪……杰迪尊主！黑月之神索纳塔在上，居然是杰迪尊主！我们终于找到您了！”为首的灰袍人一把掀开兜帽，露出一张杰迪感到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我是苏?卡斯比啊，黑月教派的新任尊主，您的十二圣徒之首！”

第282章一场信仰造就的奇迹

黑月教派新任牧首苏?卡斯比等人的到来，让杰迪?卢克斯又惊又喜。

脱离灰烬世界之后，他已经把在那里的遭遇当成了一场梦幻。因为时空穿梭是如此困难，就连真神都很难完成，积蓄了千年力量的古树长老莫尼?栗子也因此献出了生命。杰迪不可能去寻找第二位古树长老，然后要求对方牺牲生命，去换取一次返回灰烬世界的机会。

所以，就把一切都当成是梦幻吧，反正御天大帝也已经被消灭，无论如何，黑月教派的人们应该能够过上好一些的日子了吧？

理想是温暖的，现实却当头来了一次冰桶挑战。

御天大帝和毒蝎神殿的灭亡，并没有给奇迹之城法蒂盖尔的人们带来更好的生活，因为漫天的灰烬本来就不是御天大帝所为，毒蝎神殿和断罪教团的存在一方面令平民生活的苦不堪言，一方面却也维持了奇迹之城最基本的秩序。压在人们头上的两座大山同时被掀翻之后，重获自由的人们进行了一场狂欢。然而狂欢终有结束之时，御天大帝、毒蝎神殿和断罪教团消失了，在城内平民和城外难民之间的矛盾立刻变得不可调和，最终引发了一系列可怕的流血冲突。

还有纵火焚城，以及屠杀。

如果杰迪?卢克斯和莎尔?班瑞没有离开的话，在他们的武力震慑下，黑月教派应该还能得到一段缓冲的时间，从而取代毒蝎神殿和断罪教团，变成新秩序的维护者。但是御天大帝倒下之日，就是两人离开之时，从狂欢之中第一个清醒过来的苏?卡斯比惊恐的发现，黑月教派同时失去了最高指导者和最强武力的象征。

在古树精魄所看到的某一个分支未来，苏?卡斯比因为随后爆发的法蒂盖尔屠城事件失去了所有亲人，变得自暴自弃，残忍凶毒。他以血祭为名，大肆捕杀异己，镇压反对的声音，最终在御天大帝被击败的第三十五年，整个世界迎来了毁灭。

然而站在杰迪?卢克斯面前的这位黑月教派新任牧首，手上绝对没有那样浓厚的血腥和罪恶。他所讲述的经历，也和古树精魄看到的大相径庭。

等到所有人的激动情绪全都发泄完毕，又在随后举行的欢迎宴会上大吃大喝之后，杰迪?卢克斯邀请牧首苏?卡斯比、情报总管奇拉法和原断罪教团最高审判官卡拉姆三人，前往苍白殿堂进行会谈。在那座古朴、尊贵的殿堂之中，来自未来的三个人受到了极大的震撼，苏?卡斯比甚至不由得泪水涟涟，坚信自己来到的是教义之中所记载的黑月之神索纳塔的静寂神殿。

为了缓和情绪，苍白殿堂里面第一次摆上了长桌和酒水，杰迪?卢克斯亲自拿着长颈陶罐为每个人面前的杯子斟酒，然后举杯相劝。众人把杯中美酒一饮而尽之后，气氛总算是缓和了许多。奇拉法和卡拉姆表情恍惚的抚摸着酒杯，而苏?卡斯比的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不过要比两名同伴镇定许多了。

杰迪满意的点了点头，感觉自己并没有看错人。苏?卡斯比果然是位天生的圣徒，严于律己，不尚荣华，如果不是发生了让他彻底绝望的事情，想必能够成为一位优秀的教派领袖吧。

“卡斯比圣徒，首先我必须向你，以及所有黑月教派的弟兄道歉。”杰迪语气沉着纾缓的开口说，“你现在已经看到了，我并非属于那个充满灰烬的世界，而是诸神忿怒于御天大帝的凶残霸道，才派遣我，还有莎尔?班瑞女士前往灰烬世界，终结御天大帝的邪恶统治。当使命结束之后，我和莎尔女士就只能立刻离开，否则就会扰乱时间的秩序，给你们的世界带来更大的灾难。”

这番话真假参半，即使是亲自参与了整个灰烬世界旅程的织魂者莎尔?班瑞，都忍不住相信杰迪的这种说法。不要说根本没有想过这种可能的苏?卡斯比等人了。苏?卡斯比第一个站起身来，泪流满面的朝杰迪鞠躬致意，随后奇拉法和卡拉姆也起身鞠躬，口中高声赞颂黑月之神的名字。气氛一时间更加热烈起来。

等到这番喧闹平息，大家重新坐回长桌旁边的时候，杰迪才再次开口询问说，“我们虽然离开了灰烬世界，但是对于黑月教派的弟兄们，却一直记挂在心头。刚才时空漩涡打开的时候，我感觉到灰烬世界已经濒临毁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我们终结了御天大帝的邪恶统治，却给你们的世界带来了更加悲惨的结果吗？”

苏?卡斯比缓慢而坚定的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牧首大人，我从来没有后悔终结御天大帝的邪恶统治，因为他的所作所为不会让世界末日到来减缓，只会让民众的苦难加深。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无论谁来统治和管理，我们的世界也无法挽回毁灭的命运，诸神不再回应祈祷，魔法和斗气变成了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东西。漫天飞舞的灰烬并非上天对于御天大帝的忿怒，也不是对于民众罪孽的惩罚，而是世界毁灭的前兆。在您和莎尔女士离开三个月后，奇迹之城法蒂盖尔差一点就发生一起大骚乱，幸好有奇拉法弟兄及时发觉，卡拉姆弟兄说服我进行断然处置，四百名集结起来准备闹事的难民被一网打尽，然后驱逐出奇迹之城，我们才得到了一段**的时间。”

看来这就是历史的分歧点了。杰迪摸着杯底想，大骚乱没有爆发，屠城事件没有出现，苏?卡斯比也没有变成冷酷无情的领袖，黑月教派也因此更加具有凝聚力。

“卡斯比圣徒，灰烬世界的毁灭，是因为世界本源力量已经彻底耗竭。当灰烬从天而降、大地发出呜咽、河水变苦、秩序不再、诸神离去、魔力混乱、人心败坏这七大预兆接连发生的时候，世界的毁灭就已经是不可挽回的结果了。”莎尔?班瑞拿出了在莫比乌斯神殿布道的语气，表情庄严的宣布说，“我现在很想知道的是，你们是怎么来到我们这个世界的？要知道，为了把我和杰迪牧首大人送过去，莫比乌斯神可是花费了非常巨大的代价呢。”

“莫比乌斯神？”苏?卡斯比惊讶的抬起双眼，“莎尔女士，难道您信奉的不是黑月之神索纳塔吗？”

莎尔?班瑞的脸上略显尴尬，“这个……实际上，我们这里是个多神世界，黑月之神索纳塔和橡木守护者莫比乌斯的关系非常好，时空穿梭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两位神祗如果凭借一己之力，损耗就巨大到难以承受了，所以……杰迪牧首大人是黑月之神的圣徒，而我则是莫比乌斯神的总大祭司。”

这番生拉硬拽的解释让杰迪忍不住抬手擦汗，同时默念自己已经成了黑月之神索纳塔的圣徒，要和那些脸画油彩、****胸膛的萨满巫医争夺信徒了。好在莎尔?班瑞很快就把这个话题岔了过去，回到了黑月教派的众人是怎么成功穿梭时空这个问题上。

这个问题显然让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非常关心，他放下酒杯，把身子整个贴了过来，显然是不想放过苏?卡斯比所说的每一个字。

然而从苏?卡斯比嘴里说出的经过，却让罗亚尔大师异常失望，因为这根本就是一个不可复制的特例。

离开灰烬世界之前，莎尔?班瑞把一些东西遗留在那里，就是由她亲手制造的黑曜石蜘蛛徽章。莎尔?班瑞在制造那些徽章的时候，刻意留下了一些属于传奇强者的气息，让徽章拥有抗拒魔力侦测、防护身体和缓慢治疗伤口的效果。这些魔法效果在灰烬世界无疑异常宝贵，甚至无异于神迹。

黑月教派因为这些蜘蛛徽章而成为唯一真神的教派，信徒几乎包括了所有平民和难民。灾难之中受苦受难的人，信仰是最为虔诚和纯净的，他们祈祷黑月之神索纳塔的名字，但是由于黑月之神并不存在，这些极为虔诚和纯净的信仰力量就凝结在莎尔?班瑞制造的黑曜石蜘蛛徽章上面，几个月过去之后，每一枚徽章的表面都开始散发出微弱的神圣光芒，医疗和防护的能力得到了相当明显的提高。

这些迹象让信徒的信仰更为虔诚，如果持续下去一百年以上，甚至可能会让这些本质上是炼金物品的蜘蛛徽章获得意识，进而成为类似于神力凝结体的存在。可惜灰烬世界已经无法支持一百年，在御天大帝的残暴统治被推翻之后的十五年，世界灭亡的七大预兆终于全部出现，河流断流，井水干涸，种植的作物全部枯萎死亡，从天空飘落的灰烬也到了让人难以承受的地步。

按照古树精魄看到的另一个未来，这样苦难的日子还会持续十二年，然后在一年时间里，整个世界迅速崩溃，所有侥幸存活下来的生命都会连同世界的毁灭而彻底消失。

历史因为那些黑曜石蜘蛛徽章，再次出现了一个分歧点。

因为莎尔?班瑞亲手制造的黑曜石蜘蛛徽章只有十二枚，而其他人制造出来的蜘蛛徽章无论如何虔诚祈祷，都不会产生一丝一毫医疗和防护效果，这十二枚徽章也就成为黑月教派十二圣徒的象征。作物枯萎和水源断绝让他们坐立不安，同时意识到除非黑月之神降下神迹，否则世界的毁灭恐怕已经迫在眉睫。

经过一番漫长的思考和争论之后，苏?卡斯比得出一个结论，必须进行一场规模极为庞大的祈祷仪式，让伟大的黑月之神索纳塔感受到信徒的苦难和请求，从而伸出援手。黑月教派发动了上万名信徒，进行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宣传召集，当祈祷仪式开始的时候，大约有十二万人聚集在奇迹之城法蒂盖尔附近，每一个人都全心全意的念诵着黑月之神的神名，聚集起的信仰力量强大到了可怕的程度，形成了半透明的光罩，甚至连天空飘落的灰烬都被挡了下来。

这个奇迹无疑更是加强了众人的信心，祈祷的声音从那时起，就一刻没有停止过。

信仰力量是神力的源泉，能够产生连最强大的魔法都无法做到的奇迹。十二万人数天不眠不休的祈祷，激发出的信仰力量足以让最强大的神祗为之侧目。然而黑月之神索纳塔并不存在，这些信仰力量无处可去，最终还是朝着十二枚黑曜石蜘蛛徽章凝聚过去。高度凝聚的信仰力量甚至自行结晶，把黑沉沉的蜘蛛徽章变得华美夺目，金光灿烂。

并不是所有信徒都抱着拯救世界的念头，实际上，绝大多数的信徒还是想要拯救自己，或者加上亲戚朋友，少数足以被称为圣父的信徒，还把范围扩大到了街坊邻居。但是除了苏?卡斯比和其余几位圣徒之外，没有谁在祈求黑月之神来拯救世界。

高度凝聚的信仰力量让黑曜石蜘蛛徽章发生了极为特殊的变化，这些信仰力量之中凝聚的几乎只有一个声音，蜘蛛徽章并不具备任何意识，所以“脱离这个充满苦难的世界”，就成了蜘蛛徽章上面凝聚的信仰力量唯一的目标。一枚蜘蛛徽章起不到任何作用，十二枚也不行，如果不是那些徽章恰好被摆放成了十二芒星炼金魔法阵的话，最终也只能制造一场毁灭整个奇迹之城法蒂盖尔的大爆炸而已。

这么多的巧合，最终形成了一个不可复制的伟大奇迹。

十二枚黑曜石蜘蛛徽章同时绽放起强烈光芒的时候，欢呼声响彻法蒂盖尔上空，每一位信徒都拼命祈祷，祈祷自己能够离开这个苦难的世界。强大的信仰力量在空中激荡，引起了阵阵半透明的涟漪，原本就已经脆弱到了极点的时空秩序开始混乱，一些上了年纪的信徒突然变得年轻力壮，而另一些却突然满面皱纹，迅速衰老下去。这些奇迹接二连三的发生，让祈祷仪式达到了一个极为疯狂的**。

一个宏大辉煌、毫无情感的声音响了起来，“脱离这个苦难的世界。”声音在法蒂盖尔的上空回荡，“脱离这个苦难的世界！脱离这个苦难的世界！”

“黑月之神索纳塔显露神迹啦！”苏?卡斯比仰天发出一声惊喜交集的叫喊，“我们的世界有救啦！”

“我们的世界有救啦！”千百个嗓子同时高呼，“黑月之神索纳塔显露神迹啦！”紧接着千百条变成上万条，十万条，顷刻之间，城内城外的十二万信徒同声高呼，“黑月之神索纳塔显露神迹啦！我们的世界有救啦！神啊，看看您信徒所遭受的苦难，帮助我们，帮助我们脱离这个苦难的世界！”

“脱离这个苦难的世界！”那个宏大辉煌的声音再度响起，没有人听得出来，这根本不是什么神祗的回应，而是十二万人的虔诚祈祷，形成的信仰共鸣。

信仰共鸣引发了十二枚黑曜石蜘蛛徽章的共鸣，蜘蛛徽章彼此共鸣，激发了巧合而形成的十二芒星魔法阵，将原本就脆弱不堪的时空秩序击穿，一个极为巨大的时空紊乱漩涡出现在法蒂盖尔城的上空，以吞噬一切，毁灭一切的姿态，缓慢的向这座奇迹之城碾压下来。

没有人能够在这可怕的场面之前保持镇定，祈祷的声音立刻混乱，随后消失了。信徒们像是炸了窝的蚂蚁一样一哄而散，除了满脸失望的黑月教派核心圣徒之外，已经没有人继续念诵黑月之神索纳塔的祷言，或者摆出虔诚祈祷的姿势了。

“这就是黑月之神索纳塔给予我们的回答，无论前方是毁灭抑或新生，我都不打算拒绝。”苏?卡斯比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朴素灰袍，“圣徒兄弟们，命运由自己去选择，是跟随我走向未知的前方，还是离开这里，都由你们自己去选择吧！”

第283章讲述经历，扩张野心

即使是黑月教派的核心十二圣徒，也不是每个人的信仰都坚定到了无视近在咫尺的死亡的程度。跟随在苏?卡斯比的身后，义无反顾的踏入时空漩涡的人，最后只有七人，其中还包括了一名未成年的混血暗黑精灵——阿纹，男孩的身材消瘦依旧，穿着一件代表见习祭司的白边灰袍。

阿纹的身影消失在时空漩涡中心的同时，一阵更加强烈的气流从漩涡之中喷射而出，将十二枚闪耀着瑰丽金光的黑曜石蜘蛛徽章一扫而空，同时也将剩下的所有人震倒在地。随后漩涡发出的轰鸣声开始逐渐减弱，体积也在迅速缩小，几位刚刚迟疑不前的圣徒这才如梦初醒，不由得悔恨得高声叫喊起来，其中有一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脚步踉跄的扑向即将消失的时空漩涡。

这位圣徒最后的下场就是在一阵怪异的爆破声中，像是触电一样弹跳抽搐，最后整个人都变成了一滩腥红的血泥。看到他的可怕下场，被神赐徽章消失的一幕冲昏了头脑的圣徒们终于冷静下来，他们明白了黑月之神赐予的恩惠只有一次，而没有通过考验之人，已经被他毫不留情的抛弃了。

彻底失去了信仰和希望的灰烬世界，比古树精魄看到的分支未来还要更早迎来毁灭，不过苏?卡斯比等人却在高度浓缩的信仰力量保护下，逃脱了时空规则的本能碾压，只是多多少少受了一点伤，就沿着黑曜石蜘蛛徽章与炼金神域之间的特殊联系，平安抵达了杰迪?卢克斯所在的时空。

这就是苏?卡斯比等人时空漂流的经历，听上去虽然没有什么波折，实际上却处处隐藏着生死危机。如果他们在祈祷仪式上没有毅然决然的踏入时空漩涡，如果他们在漫长到仿佛永无尽头的时空漂流之中动摇心志，如果黑曜石蜘蛛徽章上面凝聚的信仰力量稍有薄弱，甚至如果杰迪?卢克斯没有接受救世者的传承、彻底掌控炼金神域的话，这次时空漂流的结果都将是彻底的悲剧。

幸好一切尽如人意。

由于体力和精神力都消耗殆尽，讲述完这一切经历之后，苏?卡斯比的神情明显露出了疲惫的味道。杰迪最后一次举杯祝酒，然后宣布会谈结束，安排三人下去休息，一切事情等到明天再说。苏?卡斯比和奇拉法感激不尽的连连道谢，然后向黑月之神虔诚祈祷，跟在带路的暗黑精灵身后离开了。原断罪教团最高审判官卡拉姆却面露迟疑，嘴唇颤动，似乎有话要说。

虽然与卡拉姆接触的时间很短，但是杰迪已经大致摸清了这位最高审判官大人的性格。无论从任何一个角度上说，卡拉姆都不能算是一个好人，他性格强硬、冷血无情、很难妥协，在奇迹之城法蒂盖尔的居民心中，是位不折不扣的屠夫。不过卡拉姆的信仰之心却出奇坚定，尤其是在杰迪揭穿了御天大帝的真面目，同时显露出来自“黑月之神”的神迹之后，卡拉姆就迅速改变了立场，坚定不摇的站在了黑月教派一方，面临生死关头，也未退缩一步。

能够经受住时空漂流的严酷考验，杰迪绝对相信这些人对于黑月之神的信仰和忠诚，所以在卡拉姆露出想要私下会谈的表示之后，杰迪略一考虑，就点头同意了。

其他人全都离开之后，会谈的长桌也随后化成无数银色光尘消失，只留下了两把并向安放、铺着软垫的舒适座椅。骷髅侍者送上了口味清淡的冰镇麦酒、一大罐土豆培根浓汤，还有烤得金黄的无酵麦饼和熏烤红肠。虽然刚才在欢迎宴会的时候已经吃得很饱，但是在食物的香气逐渐弥漫开来的时候，卡拉姆绷紧的面容还是松弛了下来。

“牧首大人，我很迷茫。”卡拉姆喝了一大口麦酒，然后突兀的开口忏悔说，“我对黑月之神的信仰动摇过，不是在恐怖而漫长的时空漂流之旅的时候，而是在您和圣女大人刚刚离开，法蒂盖尔的秩序濒临崩溃的时候。”

这不是真正的忏悔，没有任何虔诚信徒会摸着麦酒杯底忏悔，那是对神祗的极大不敬。卡拉姆这番话只是一个开端，一个引发话题的切入点，在经历过光耀之都菲尔梅耶那番风波之后，杰迪?卢克斯已经完全能够理解这种转弯抹角的说话方式了。

可惜他永远也学不会这样做。

“无需悔恨和动摇，卡拉姆弟兄，时空漂流是黑月之神对于你们最大和最严酷的考验，你能够平安度过，代表你对于索纳塔阁下的信仰无比坚定。”杰迪勉强自己敷衍了两句，然后语气一转，“这个时空并没有黑月教派的存在，黑月之神索纳塔阁下的信徒十分稀少，暂时和橡树守护者莫比乌斯阁下形成了一个松散的联盟，卡拉姆弟兄，你愿意承担振兴黑月教派、推行黑月之神信仰的重任吗？”

“牧首大人，作为一名卑微而虔诚的黑月之神信徒，能够担负重任，我只有无尽的感激和兴奋。”卡拉姆双眼放光，配上他光秃秃的尖脑袋和阴狠的面容，给人一种极度不怀好意的感觉。“可是我想对您说，作为您的继任者，苏?卡斯比大人的心肠太软了，他是一位和善的宗教领袖，适合争取信徒的支持，坚定信徒的信仰。但是在筚路蓝缕的开创期间，他的温和做法，会让黑月教派失去很多发展的良机。”

杰迪的眼底滑过一丝光芒，这就是卡拉姆的真正意图吗？他若有所思的拈起酒杯，轻轻晃动，泡沫丰厚的金黄色麦酒在杯中形成了美丽的漩涡，“一位过于激进的宗教领袖，会引发其他宗教组织的很大反弹。卡拉姆弟兄，请不要忘记，现在的时空与那个充满灰烬的世界不同，黑月之神索纳塔阁下并不是唯一的神祗，甚至不是最强的神祗……之一。”

卡拉姆阴毒的双眸微微一动，“是这样啊……牧首大人，我把事情考虑得太过简单了。不过我依然坚持我的意见，苏?卡斯比大人的许多做法都不适合黑月教派迅速发展，吸纳信徒的速度也实在太慢了。”

杰迪浅浅的抿了一口麦酒，品尝着其中甘澈爽冽的口感、层次丰富的香气，以及藏在最后的一丝苦涩余韵，“你知道吗？卡拉姆弟兄，最好的麦酒是不能大口痛饮的。”他用若有所指的缓和语气说，“大口痛饮看似痛快淋漓，却会失去品味麦酒真正味道的机会。有些时候，温和的方法并不是失去发展的时机，而是躲避开对手设下的陷阱。”

卡拉姆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的神情，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冷硬的神色，“我明白了，牧首大人，感谢您的教诲。”他重重点头，然后学着杰迪的手法，轻轻晃动酒杯，浅浅抿了一口麦酒，“这个味道的确和大口痛饮不一样，更丰富、更美妙……”

杰迪突然一笑，然后把杯里剩下的麦酒一饮而尽，“好了，我们不要再转圈子了。卡拉姆弟兄，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也应该明白我的。苏?卡斯比的领导地位不能动摇，但是他的一些过于温和做法，我授权你去加以改良。我会成立一支特别的队伍，由你统领，去执行一些比较强硬的任务。”

卡拉姆持杯的手臂微微一震，“牧首大人，您的意思是……就像是毒蝎神殿和断罪教团之间的关系？”

“就是这样。”杰迪肯定的告诉他，“不过目前能够交到你手上的力量还很薄弱，因为黑月教派的发展，需要建立在一个相对安稳的局面上，目前我们手里的绝大部分力量都要投入这个方面。我们在这个时空，有一些比御天大帝更加可怕的对手，如果不全力以赴去对待的话，说不定会面临一场灭顶之灾。”

“我将竭尽全力为黑月教派而战，为您而战。”卡拉姆放下酒杯，站起身来，向杰迪双膝跪地，行了敬拜神祗代言人的多重叩拜礼，“我将尊奉您的命令，如同尊奉黑月之神的神谕，牧首大人，请您吩咐吧。”

杰迪脸色不变，不过心里微微泛起欣慰的感觉。他示意卡拉姆起身，正要继续勉励几句的时候，耳畔突然响起了茹曼?劳伦斯的声音。“杰迪大师，有一只会说话的大乌鸦出现在海盗之殇的阁楼里，声称是来自光耀之都菲尔梅耶的信使，带来了一封绝密信件，必须请您亲自拆读。”

第284章黑鸦信使，皇后求援

在许多吟游诗人表演的英雄史诗之中，会说话的动物都会成为其中英雄人物重要的伙伴之一，比如一头**讲冷笑话的魔狼，或者一只饶舌的凤凰。理所当然的是，这些奇妙的动物非常罕见，至少是普通人所难以一睹的。

在所有会说话的动物伙伴之中，一身黑羽的大乌鸦总伴随着不祥的味道，成为最糟糕的伙伴。甚至还有人信誓旦旦的表示，大乌鸦是恶魔的同党、灾厄的伙伴，伴随着那双黑色羽翼和血色双眸到来的，无不是毁灭、破坏和动荡的预兆。

杰迪?卢克斯不相信这种说法，因为许多传说故事和历史典籍都提到过，在狮鹫帝国开国大帝李维?史顿一世陛下的身边，就陪伴着一只极为聪明的黑羽鸟儿，它甚至还陪着李维?史顿进入无尽星海，击败了掌控腐朽和罪恶的暗之魔神，最终成为不朽英雄之中的一员，被尊称为黑羽之母、预言者和占卜之神。

这只黑羽鸟儿的真名已经不可考证，不过很多传言都明确指出，腐灭沼泽代代相传的共主——盲眼黑鸦女巫，就继承了黑羽之母的血脉传承，拥有神奇无比的预言之力，只要准确的解读她们做出的预言诗，就可以握住因缘的纽带，卡住时代的脉搏，成为烜赫一时的大人物。

联想起这些传说，杰迪感觉自己的心中泛起一阵火热。他尽可能用平静的语气打发卡拉姆离开，然后轻轻顿了顿脚，伴随着一阵青白色的光芒闪烁，年轻的魔法师直接出现在了惧怖骑士茹曼?劳伦斯的身边。

“海盗之殇”大型哨塔是匕伤群岛“五塔六岛”综合防御体系的核心一环，高高的矗立在匕伤城堡中间。塔身高达四十米，完全由一尺见方的坚硬黑色石材建造而成，糯米灰浆粘合，外壁严丝合缝，能够抵御海浪的冲击或者中小型投石机的打击。膨大的顶层足以容纳五十名强弩手和四台双联装大型炼金弩炮，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发动由大魔法师坐镇的炼金魔法阵，对附近千米方圆的海域都具备相当强大的威慑力。

由于具备如此重要的军事用途，海盗之殇的顶层当然不容许随便涉足。就连北洛可可商会或者莫比乌斯神殿的重要人物，想要进入这座大型哨塔，依然需要得到批准，身为莫比乌斯神殿护教卫士第一分队长的茹曼?劳伦斯也不例外。不过那些顶层以下的阁楼就不在此列了，这些阁楼本来就是为轮值的哨兵和强弩手提供休憩和进餐的场所，陈设简单而舒适，也十分适合招待一些想要俯瞰匕伤诸岛、抒发心中情怀的贵宾。

杰迪?卢克斯走出传送门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茹曼?劳伦斯颇为狼狈的站在窗边，头盔歪在一边，防卫性的高举双手。“该死的乌鸦，就不能老老实实的呆在那里吃些玉米吗？”他咆哮着向前踏出一步，结果被一道迅捷无比的黑影从身边擦过，肩头的护甲发出叮当一声。杰迪目光一凝，发现茹曼?劳伦斯那件厚重结实的魔法铠甲表面居然已经出现了十几道闪亮的划痕，骷髅造型的护面甲更是被像是硬纸板一样撕开，丢到脚边的地板上。

惧怖骑士战铠是炼金神域的早期作品，没有什么魔法防御效果，不过坚固程度却远胜普通精钢板铠。身为不死生物的茹曼?劳伦斯进阶速度缓慢，虽然炼金神域还有更加强大的灾厄骑士战铠和天灾骑士战铠的制造图纸，但是却不是他能够正常使用的，勉强穿戴的话，效果可能还不如惧怖骑士战铠。

茹曼?劳伦斯对此并无怨言，与杰迪相比，这位憨厚的跛脚马夫原本就缺乏野心和冒险精神，与一位身经百战的传奇骑士相比，他可能更愿意呆在乡下，做一个平凡的小农场主。如果不是响钟酒店发生的屠杀惨案，他还未必会和杰迪一起离开亚留斯，踏上波澜壮阔、风云莫测的冒险旅途。

然而在此时此刻，被一只可恶的大乌鸦连啄带抓、狼狈万分的时候，茹曼?劳伦斯不由得发自内心的渴望变强，至少可以把这只可恶的鸟儿抓住，然后捏开那张臭嘴，狠狠塞进去一整把玉米粒，以示惩罚。

“嘎嘎，蠢货，蠢货，抓不到。”大乌鸦跳上了阁楼一侧的隔板，嚣张的张开嘴巴怪叫起来，放在隔板上的碗碟纷纷坠地，瓷釉碎裂，碰撞声不绝于耳。“杰迪，杰迪，要见，蠢货，蠢货，不见，嘎嘎嘎嘎……”

大乌鸦的声音像是刀切一样断掉了，杰迪?卢克斯向前伸出右手，一只半透明的手掌将隔板上的大乌鸦牢牢抓住，任凭那只鸟儿挣扎得羽毛乱飞，就是无法摆脱半透明手掌的抓握。这只是一个第一能级的无属性小魔法——法师之手，不过经过炼金神域的强化下，威力却完全不输给第四能级的亡灵魔法——枯希杩之握。

“该死，该死，什么人？”大乌鸦发现挣扎无效，立刻开口叫喊起来，“我是信使，信使，不能伤害，你不能！”

“我就是杰迪?卢克斯。”年轻的魔法师轻声开口，语气虽然平静，却有种难以言表的威慑力，“信使要有信使的样子，才能得到尊重，脾气坏，嘴巴臭的信使，是要被用剪刀剪掉舌头的。”

“嘎嘎嘎嘎，不要，不要剪掉舌头！”大乌鸦惊叫着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巧舌不骂街了，巧舌是皇后陛下的信使，要给巧舌皇家信使的待遇！”

“皇后？哪位皇后？”杰迪有些不解的皱起眉头，右手放松，半透明的手掌随即消失，“塔拉夏?贝尔蒙德皇后陛下吗？”

“除了塔拉夏，狮鹫帝国还有哪位皇后陛下？”大乌鸦巧舌恐怕很难学会彬彬有礼，刚刚得到自由，它就趾高气昂起来，张开翅膀跳到杰迪?卢克斯面前的座椅椅背上，偏着脑袋，用红宝石般的狡黠眸子打量着年轻的魔法师，“你真不像是个强大的魔法师，嘎嘎，魔法师难道不是下巴上的毛越多越长，越厉害吗？”

“喔，这么说来，大乌鸦不是越少说话，越聪明吗？”杰迪语气促狭的反问说，让巧舌把小脑壳向后一仰，沮丧的闭上了嘴巴。

皇后当然不可能让一只会说话的鸟儿传来口信，即使是巧舌足够聪明，也没有人敢冒这样的风险。实际上，巧舌所记住的只是一句暗语——“黑暗的彼端，是光明”，信件被妥善的塞在一只密封银质小筒里面，牢牢的系在大乌鸦右侧的脚爪上。

杰迪?卢克斯刚要伸手去拿，就被茹曼?劳伦斯一脸严肃的制止了，“让我来，杰迪。”惧怖骑士伸出戴着有刺铁手套的右手，从大乌鸦的脚爪上摘下装着信件的银筒，谨慎的打量着银筒表面繁复细密的花纹，“这东西是件炼金物品，里面很可能不是密信，而是暗藏杀机。”

茹曼?劳伦斯的担忧并非没有缘由，狮鹫帝国的千年历史之中沉淀了无数阴谋诡计，在那些最阴险和狡诈的陷阱里面，连信件都变成了杀人利器。无论是信纸里面隐藏的有毒钢针，还是蚀刻了触发性爆裂魔法阵的信封，都有粗心大意的倒霉蛋因此含恨身亡。

杰迪苦笑着摆了摆手，“放心吧，不是所有炼金物品里面都能暗藏杀机的，茹曼，那根银筒只是需要特定步骤才能打开而已。”

茹曼用两根手指捏着银筒一端，凑到眼前观察着，“这东西真的不能直接拧开吗？看上去只要用力一捏，就会裂开呢。”

“那样做的话，里面的信件可能就变成一撮无法辨识的粉末了。”杰迪走过去，从茹曼手里取过银筒，然后放在靠近窗边的桌面上，“无论内容如何，这都是帝国皇后秘密送来的信件，肯定会有相当妥善的保密手段。”

“说不定是请你去担任摄政王或者帝国首相，稳定狮鹫帝国动荡政局的密信咧。”茹曼用半开玩笑的口气说，“从酒馆跑堂小弟到帝国首相，这完全就是一部英雄史诗的励志经典啊！”

“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茹曼老兄。”杰迪用手指敲了敲银筒，发出一串清脆悦耳的声音，“如果真有那样的好事，发信人不应该是皇帝陛下才对吗？请容我提醒你，李维六十五世陛下总是看我不顺眼，帝国首相一职无论如何也落不到我的头上。”

“皇帝陛下生前看你顺不顺眼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死人很难表达自己的意见。”茹曼耸了耸肩膀说，“杰迪，在你和罗亚尔大师进行封闭魔法修习的这段时间里，来自光耀之都的信件简直像是雪片一样密集，里面的内容大同小异，全是关于狮鹫皇帝战死于银霜山脉的事情。”

杰迪的表情微微一变，嘴角挂着的轻松笑容消失了，“李维六十五世陛下战死于银霜山脉？”他惊讶的重复了一遍，“这不可能，以那位陛下的性格，吃了西风郡那次大亏之后，他怎么还会冒险离开安全的菲尔梅耶，前往兵凶战危的沙场呢？”

“原因实在太多，不好判断。”茹曼沉重的摇了摇头，“来源比较可靠的情报指出，李维六十五世陛下重新启动了狮鹫皇室的千年血盟，试图一举扭转战场上的颓势。一开始确实很顺利，血盟骑士大显神威，蛮兽人围困山丘营地的两支部队被击溃，连黑月巨妖也被压倒性的击溃，就在胜利的曙光已经出现的时候，一支来自天际的银色飞箭截断了皇帝陛下的生命线，也让这次反击战功亏一篑。”

“那份情报有没有提到，蛮兽人之王、虓眼死神托马德?安在战场上是否出现过？”杰迪略一沉吟，语气低沉的追问说。

茹曼皱着眉想了想，摇头说，“没有提到，只提到了蛮兽王旗从始至终都矗立在蛮兽人营地中间。”

“蛮兽王旗是个重要的象征，如果再加上黑月巨妖的出现，差不多就可以确定托马德?安就在战场附近……但是他没有参战，直到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得到一个两败俱伤的结果？”杰迪喃喃自语的说出判断，手指下意识的在桌面上敲击着，“不，算不上两败俱伤，蛮兽人大军的损失并不大，而狮鹫帝国一方除了李维六十五世陛下阵亡之外，忠心耿耿的灰烬骑士团折损过半，这个打击非常沉重，尤其是对于李维六十五世的正统继承人来说。”

杰迪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阴沉，他拈起装着密信的银筒，略一思索，就重重按下了银筒表面的一处小小的朝阳图案。

一声很不起眼的“喀啦”之后，精巧的银筒左右分开，露出藏在里面卷成一卷的密信，展开之后，是一张如同蜜蜂翅膀般纤薄的银色信纸。

密信很短，杰迪匆匆看完了一遍，眼底流露出来的情绪更加阴沉，宛如酝酿着一场愤怒的雷暴。“这是一封求援的密信，上面透露了一些令人难以置信的秘密。”他语气冷硬的脱口而出，“真是难以想象，看看吧，茹曼，那些人为了权力，居然可以罔顾世间一切公理与正义。”柔韧的信纸在少年愤怒的抓握之下皱成一团，然后被重重扔在桌上。

茹曼?劳伦斯的目光微微一闪，伸手拿过那团信纸，小心翼翼的展开在桌面上，然后低头阅读起来。他看信的时间同样不长，看完之后表现出来的情绪几乎与杰迪没有任何区别。

“这么说，李维六十五世陛下的死因差不多就是这样了？”他的嘴里发出了咯吱一声，似乎咬碎了什么东西，“我对那位皇帝陛下的印象一点都不好，他的死亡不会让我感到悲伤。但是他不应该在抵御外敌入侵的时候，死于背后射来的卑鄙暗箭！诸神在上，做出如此无耻行为的人，有什么资格坐上皇帝宝座？”

第285章会议争端，商人逐利（上）

在这个晚上，被来自于光耀之都菲尔梅耶的一封密信弄得夜不安寝之人，绝非只有杰迪?卢克斯和茹曼?劳伦斯两人。银月和红月交相辉映长空，匕伤城堡会议室的灯火彻夜未熄，商会联盟和莫比乌斯神殿的重要人物济济一堂，都在为这封搅乱人心的密信伤心费神、惴惴不安。

上千年以来，狮鹫帝国的皇位更替并非总是平稳安详，导致巨龙骑士从军队序列之中整体消失的“龙之末日”事变，还有孪生兄弟各自称帝登基的“黑白狮鹫”之役，都是令整个帝国动荡不已、甚至陷入内战危机的乱局，但是局势从来没有这样混乱和危险过。

李维六十五世皇帝陛下在战场上死于非命，这原本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毕竟在兵凶战危的厮杀之时，一切都有可能发生。然而皇后的这封密信却以确切无疑的口吻和值得信任的证据指出，皇帝陛下不是战死于强敌之手，更不是意外身亡，而是受人阴谋暗害。

虽然并无直接证据，但是皇后在密信里面以极为直白干脆的方式指出，设下弑君陷阱，勾结蛮兽王旗，导致眼下一切乱局的根源，正是那位在菲尔梅耶声誉日隆、素有贤王之名的希尔维斯?金?斯沃侯爵！

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指控，因为希尔维斯侯爵不仅在贵族之中拥有良好的名声，而且在帝都平民的心目里也形象甚佳，更拥有强大的皇位竞争力。虽然按照帝国法典，他的继承权顺位低于李维六十五世的二子三女，但是在此局势倾危、风雨飘摇之际，一位年富力强、声名显赫的皇室成员，显然比几个未成年的半大孩子更适合成为一国之君。

拥护希尔维斯?金?斯沃侯爵登基为帝的呼声是如此响亮，以至于连远在西风郡一隅、又有战事阻隔的北洛可可商会联盟都有所耳闻。匆匆看完密信之后，斯帕克会长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一面把密信传递给坐在身旁的年长商人，一面朝着杰迪投去了试探的一瞥。

“杰迪大师，依我看，这封信恐怕是块烫手的火炭啊。”

杰迪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垂眼深思。早已看完这封信的格雷果伯爵拍了下桌子，闷声闷气的发表意见说：“不，不是火炭，而是一块烧红了的金子。”

“这没有什么区别，格雷果大人，无论金子还是火炭，空着手去抓都会被狠狠烧伤的。”斯帕克会长语气缓和的反驳说，“如果这封信晚到半年……不，哪怕是三个月都好，我们就可以把机会牢牢的握在手中。但是现在……商盟的发展刚刚进入轨道，战士的招募和训练，战备物资的积蓄和筹集都只是个开始。我们的力量还很虚弱，完全没有资本和贤王殿下进行一场正面对抗。”

“我们恐怕没有三个月安稳发展的时间了，我们连一个月的时间都不会有。”格雷果伯爵语气冷峻的提醒说，“现在当然不是最好的时机，然而却是我们唯一能够插手的时机。等到贤王殿下坐稳了狮鹫帝国皇帝宝座，把反对势力一一排除之后，我们即使是能够组织起一支规模较大、训练齐备的部队，难道可以与整个狮鹫帝国的力量相抗衡吗？”

斯帕克会长露出了一个愕然的表情，随后脸色凝重的点了点头，“您说得对，格雷果大人。”他承认说，“是我考虑的不够周全，只考虑到眼下的困难，忘记了最大的危机即将降临。没有比让贤王殿下平稳坐上皇帝宝座更加糟糕的结果了，哪怕只有十分之一成功的可能，我们也要尽量去争取一下。”

坐在斯帕克会长身边的年长商人把密信继续传递下去，然后清了清嗓子，“我听说希尔维斯侯爵名声很好，谦逊有礼，沉稳睿智，而且还曾经担任过冒险者工会会长一职，对我们商人没有歧视。”他神色谨慎的环顾四周，把与会众人的表情收入眼底，“这可能是一个有些冒失的提议，但是我们为什么不考虑一下，与这位贤王殿下合作的可能呢？”

“与一位不折不扣的阴谋家来合作吗？”茹曼?劳伦斯用略带轻蔑的口吻厉声说，“谦逊有礼和沉稳睿智全都是这家伙戴在脸上的假面具，如果他真的一心为国，又怎么会在李维六十五世陛下身边设下一个致命的险恶圈套呢？而且还选择在战争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刻……说实在的，读了所有来自银霜山脉的情报之后，我感觉自己的后背冷飕飕的。因为倘若那位蛮兽人之王不是心存疑虑，又或者临时统帅塞德里克侯爵应对失措，现在蛮兽人大军恐怕已经兵临菲尔梅耶城下，也轮不到那些帝都贵族烦烦扰扰的争权夺势了！”

年长商人的脸色微微发僵，不过语气却比刚才更加柔软谨慎，“您这是骑士的理念，值得敬佩。”他朝着茹曼?劳伦斯露出一个讨好笑容，“但是我们是商人，商人要以利益为优先，而非对某个人或者某个势力的愚忠。”他把戴满宝石戒指的枯瘦双手在面前交叉，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睛里面闪动着蛊惑的光芒，语气也变得高亢起来，“想想看吧，诸位，现在是一个最为关键的时刻。希尔维斯侯爵想要登上皇位，需要的是来自方方面面的支持，据我所知，北洛可可商会联盟和莫比乌斯神殿都和贤王殿下没有发生直接冲突，即使是有些地方理念不合，我们也可以暂时搁置争议，想办法从这位皇位候选人身上汲取最大的利益。”

这位年长商人的演讲充满煽动性，而且效果不坏。当他话音落下之后，会议室里立刻充满了交头接耳的声音。列席会议的商人们彼此悄声低语，或者隔着冰镇麦酒频频交换眼神，有些人明显已经被年长商人描绘出的美好前景说服，脸上的表情不由自主的轻松起来。

年长商人生性谨慎，而且深谙说服的艺术，并没有喋喋不休的灌输支持希尔维斯侯爵登上皇位的种种好处，而是以这番颇具煽动性的演说挑动诸多商人的情绪，然后就闭紧嘴巴坐了下来。看到会议室里的气氛逐渐演变成对自己有利的一面，他尽量收敛着得意的表情，反而做出一份忧心忡忡的样子来。

然而有条真理亘古未变，那就是事情无论开端如何，后续发展都不一定会符合预定的计划，哪怕是最狡诈的狐狸和最精明的间谍，只要露出端倪，就难免有失。

杰迪?卢克斯始终在一动不动的倾听众人的意见，直到商人们的心思开始浮动，意见开始倾向于保守和逐利，他才微微抬起双眼，注目坐在桌尾的特雷佛船主。胖船主心领神会的略一点头，然后站起身来，拍了拍肥胖的双手。

“诸位，诸位，请听我说。”胖船主用他一贯的柔和语气开口，不过每一个字都格外清晰，有力的穿透了满室嘈杂。“莱赫先生所说的一句话让我非常赞同，我们是商人，商人要以利益为优先。支持希尔维斯侯爵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我们或许只需要表个态，就能得到这位贤王殿下的另眼相待。然而我想请问诸位，贤王殿下能够给予我们什么？”

这句话让不少人都面露愕然，其中一个留着小胡子的中年商人性格较为急躁，不由得脱口而出，“当然是我们在狮鹫帝国经商的各种优惠待遇，或者干脆是永久免税令。”

“永久免税令？”特雷佛船主的笑容没变，不过语气里面多了一丝锋芒，“您真是头脑灵活啊，塔巴先生，连身负重任的莱赫先生都不敢说出这个充满诱惑力的词汇呢。您应该知道，无论是否能够与蛮兽人达成一个和平协议，经历了这次莫大的动荡之后，狮鹫帝国的经济都会有一个漫长的复苏期。很显然，登上那把金色宝座的新皇帝必须想方设法振兴经济，他不从我们这些家底丰厚的商人手中刮取金银财富，难道从那些种地的泥腿子手里去搜刮吗？又或者他打算从那些拥护他登上皇位的帝都贵族身上揩油？”

第286章会议争端，商人逐利（下）

面对特雷佛船主话里隐约的嘲讽口气，年长商人塔巴的神情有些僵硬，不过说话的语气却没有丝毫变化。“唉，特雷佛先生，您没必要那么咄咄逼人吧？”他苦笑着摊开双手说，“这只是我自己一点不成熟的意见，不过您知道，我们北洛可可商会联盟只是一个相对松散的组织，想必斯帕克会长大人也没有自立为王的野心，我们总要找一个势力去依靠。即使是没有得到永久免税令的可能，难道贤王希尔维斯殿下就不是一个可以考虑的依靠对象了吗？”

这番话再次让不少商人频频点头，不过比起刚才的纷纷交头接耳来说，嘈杂的声音已经少了许多。特雷佛船主得体的笑了笑，眼神与杰迪?卢克斯抬起的双眼略一交会，然后闭上嘴巴坐了下去。

特雷佛船主当然不是被年长商人的那番话说服了，而是随后要说的话并不适合出自他的口中。坐在杰迪身边的茹曼?劳伦斯脸色一沉，摘下佩剑，重重的拍在面前的桌子上。

“放着狮鹫帝国的皇位正统继承人不管，而去巴结有重大弑君嫌疑的希尔维斯殿下，塔巴先生，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提议。”

身为骑士的茹曼?劳伦斯，说话的语气当然要比特雷佛船主强硬得多，配合上凌厉的目光和隐隐勃发的斗气光芒，简直有种令人心魄动摇的威慑力。一阵沉寂之中，塔巴先生的脸色变得微微发白，嘴角的微笑也变得僵硬起来。他的目光朝着左右慌乱扫视着，渴望有人能够为他出头缓颊，然而看到的却都是刻意避开的眼睛。

幸好事情的发展没有朝着最糟糕的方向滑去。难堪的几分钟之后，斯帕克会长的声音打破了沉寂，“茹曼大人，我相信塔巴先生只是对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不太了解，才做出了这样的建议。就和我刚才静观其变的建议没什么区别。”他彬彬有礼的朝着惧怖骑士点头致意，“不是每一个人在看到皇后陛下的密信之后，都能完全搞清楚隐藏在简单话语之下的血腥机密，很不幸，塔巴先生提出建议的时候，肯定没有考虑到这些。”

年长商人塔巴心中虽然还有不甘，然而却不可能放弃斯帕克会长递到自己眼前的救命稻草，他的表情微微扭曲了一下，随后就深深低下头去。“什么机密？会长大人，我真的不知道啊。”

“贤王希尔维斯殿下才是那些血盟骑士的主人，而在传言之中，击败黑月巨妖的血盟骑士并没有力乏消失，而是在杀死了李维六十五世陛下之后，重新回到了希尔维斯殿下的身边。”斯帕克会长的声音显得有些沉重，“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提出静观其变的建议了吗？即使是杰迪大师他们拥有不可思议的强大力量，深入情况不明的狮鹫皇城，面对连黑月巨妖都能够击退的血盟骑士，还是太冒险了。”

一名脸色比塔巴先生还要苍白的中年商人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开口说，“不冒这个风险……我们可以……置身事外。”他双眼注视着面前的酒杯，说话的时候吞吞吐吐，语焉不详。“诸位大人，我们只是商人，为什么要参与到决定狮鹫帝国皇位的风波之中？我们完全可以不参与这场权力的牌局，等到局势平静下来之后，再向胜利者表示善意……”

这名中年商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阵不满的喧闹声音吞没了。不少他的同僚都对其露出了鄙夷的表情，坐在他身边的那个人更是直言不讳的低声说，“坐下吧，闭上你的嘴巴。刚才格雷果大人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希尔维斯殿下的胜利，意味着我们的末日，所以我们只有努力去避免这个结果的选择，而不能坐等结果。”

中年商人呐呐的闭上了嘴巴，不再说话。杰迪?卢克斯又等了一会，看到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这才站起身来，点了点头。“看来大家已经取得了比较一致的共识，那么接下来，就是应该讨论行动细节的事情了。不过现在光耀之都菲尔梅耶方面的情况不明，只凭借着一纸皇后密信，实在不好贸然行动。”他把目光投向坐在桌尾、满脸阴狠的秃头男子，“卡拉姆弟兄，我要你竭尽一切所能去收集菲尔梅耶方面的情况，给你一周时间，能够做到吗？”

前断罪教团最高审判官露出了一个冷酷得令人心里发寒的微笑，操着带些异域口音的通用语说，“以黑月之神索纳塔之名，大人，我一定完成这个任务。”

杰迪赞许的点了点头，“很好，一切人力物力的需要，都去斯帕克会长那里支取，今后的一周时间内，所有资源全都朝着收集菲尔梅耶相关情报倾斜。”说完之后，他双手合拢，做了一个敬拜天上诸神的手势，“愿诸神保佑我们，一切顺利。”

“愿诸神保佑。”会议室里响起了整齐的祈祷声，然后卡拉姆和斯帕克会长首先起身，其余众人也纷纷离座，鱼贯退出，只有格雷果伯爵和茹曼?劳伦斯一动没动。

等到最后一位商人离开会议室之后，茹曼?劳伦斯突然哼了一声，“那个塔巴肯定有问题，不是不眠之眼的间谍，就是希尔维斯的暗线。”他用手指敲了敲桌上的佩剑，“在我刻意放出的威吓气势面前不落下风，不是受过训练的间谍才奇怪呢。”

“这是难以避免的事情，而且完全在意料之中。”杰迪微笑着接了下去，“我们可以借他之口，传达出我们希望那些人知道的情报。”年轻的魔法师的眼底突然闪过一丝光芒，声音停顿了一下，随后响起的时候，带出了一丝显而易见的轻松，“刚才罗亚尔大师传来消息，皇后密信里面隐藏的信息已经被他成功破解了，我们现在就返回永恒城堡，进行出发前的最后准备。”

格雷果伯爵发出了低沉的笑声，把面前的麦酒一饮而尽，“就让今夜成为一切的终结吧，那个妄想登上狮鹫皇座的野心家，实在是选择了一个最差的时机啊！”

第287章传送坐标，直入皇城（上）

在幻境之中得到李维?史顿的认可之后，永恒城堡再度得到了飞跃式的提升。原本被勉强禁锢的高等神孽德阿尔纳斯已经彻底被炼金神域碎片同化，一部分杂乱而虚弱的本源力量被直接吸收，成为亡灵大厅的能量积蓄，神孽的本体则化成了一片七彩云团，托着一座光芒灿烂、华美庄严的诸神宫殿，高高地飘浮在苍白殿堂的正上方。

杰迪?卢克斯曾经对这座诸神宫殿报以极大的好奇心，很想前去参观一番，然而在群星之眼罗亚尔?梅里斯特这位不折不扣的炼金大师进行了谨慎研究之后，他得到了一个令人沮丧的结果。

从来没有不完整的炼金神域吞噬神孽的先例，更不要说是实力已经完全达到真神边际的德阿尔纳斯。这次同化对于永恒城堡来说，既是一个巨大的机会，也是一次后果难以预料的冒险。位于七彩云团之上的空中宫殿并不是无法进入，然而贸然进入引发的后果，很可能是杰迪等人根本无法承担的。

想到接下来的一连串麻烦，杰迪?卢克斯只好压下了心中蠢蠢欲动的情绪，把目光从瑰丽奇美的空中宫殿上移开。“罗亚尔大师，”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城堡广场上回荡着，“我已经到了，您在哪里？”

“来英灵塔，杰迪小子。”罗亚尔?梅里斯特略带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你拿来的这件东西很有趣，非常有趣，看来在狮鹫正统皇室的身后，还隐藏着一位实力不错的炼金术士呢。”

杰迪念头一动，朝着前方的英灵塔望去。这座高塔在永恒城堡进阶之后增加了不少高度，宛如一根苍白骨柱般直插苍穹，顶端已经没入弥散天空的白色雾气之中。杰迪快步来到塔下，守卫英灵塔的两尊白骨魔像俯下庞大沉重的身躯，用活像是骨片相互摩擦的刺耳声音说，“城主大人，罗亚尔大师在顶层的实验室等您。”

杰迪点了点头，然后在白骨魔像的帮助下，进入英灵塔顶层直达设备，那是一只看上去像是衣柜的怪异箱子，下面紧紧固定着一根粗大的弹簧。当箱子如同投石器里面的石子被笔直抛上天空的时候，年轻的魔法师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压抑的**，随后头晕目眩的跌了出来。

英灵塔的顶层和过去一样满目狼藉，宽大的实验台上摆满了各种古怪炼金仪器和旧书籍，一排排瓶瓶罐罐陈列在两侧墙壁的架子上，其中不少都被灰尘所沾满。罗亚尔?梅里斯特站在实验台一侧，正在着迷一样审视着手中的皇后密信原本，手边摆着一颗发出柔和白光的照明水晶球。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烧焦东西的味道，还有宛如强雷暴过后所特有的、介于清新和恶臭之间的古怪气息。

织魂者莎尔?班瑞和龙骑女爵琳?阿斯托利亚两人也在这间屋子里面，前者脸上挂着微微苦涩的笑容，银黑交织的斗篷上带着两处显而易见的焦痕，同时正在朝手腕上一处灼伤涂抹药膏；后者倚着一支秘银龙枪站在房间一角，脸色冰冷，目光强硬，似乎打定主意要远离实验台，以及那位业已陷入职业狂热的群星之眼阁下。

“杰迪小子，你总算来了。”罗亚尔?梅里斯特头也不抬的开口说，“看看这个，一件在我眼里也堪称杰作的炼金物品，很难想象现在居然还能被制造出来。”他抖着薄如蝉翼的银色炼金纸，把一根镌刻着许多魔纹密符的青铜窥镜从眼睛旁边移开，递到了杰迪的手中。

在罗亚尔大师的教导之下，杰迪?卢克斯已经算是一位实践能力不错的炼金术士了。他接过青铜窥镜，按照罗亚尔大师传授的手法仔细观察着皇后密信，很快就从上面发现了一些特别的东西。

“燃烧的太阳、常春藤、还有一些散落宝石的图案。”杰迪皱着眉头说出自己观察到的东西，“很奇怪的排列方式，还有最后这些……是气流的标志。”他抬起头来，迷惑的看向群星之眼，“罗亚尔大师，这是一条用炼金术隐喻写出来的情报吗？”

“你的基础已经很不错了，杰迪小子，作为一位炼金术学徒的话还不错。”罗亚尔大师用半是赞赏、半是惋惜的语气说，“可惜还需要加强一下联想能力，这些图案在炼金术里面代表的意思有许许多多，如果我们把它看成是普通情报，就很容易陷入一个简单的心理陷阱。”

“心理陷阱？”杰迪放下青铜窥镜，好奇地问，“这些炼金术符号里面隐藏着危险吗？”

“谈不上危险，只是让思维走入歧途的人无法察觉其中真正秘密的小把戏而已。你越是琢磨炼金术符号所代表的意思，就越是在歧途上渐行渐远。”罗亚尔?梅里斯特抖了抖皇后密信，然后把它举了起来，放在照明水晶球的前方，“看看吧，这些符号在光照之下，显示出什么东西了？”

照明水晶球发出的白光亮度很高，但是极为柔和，即使是直接看到也不会感觉刺眼。杰迪眯起眼睛观察了一下，脸上露出了微微惊愕的表情。“这……这些图案似乎隐隐形成了两组数字？罗亚尔大师，是不是这样？”

“你的观察力很敏锐，杰迪小子。”罗亚尔满意的笑了笑，“在这封密信里面，那个叫做塔拉夏?贝尔蒙德的小姑娘给我们描绘了一幅可怕的场景。狮鹫帝国的正统继承人已经危在旦夕，在黄金宝座的周围，出现了大片可怕的阴影，正要将光耀之都菲尔梅耶最后的光明吞没。我不知道这些描述有没有经过夸大，但是无论怎么说，想要阻止希尔维斯侯爵的野心，就必须尽快赶到菲尔梅耶，杰迪小子，说到这里，你发现有什么问题了吗？”

杰迪略一思忖，嘴角微微一撇，露出了有些古怪的哂笑，“她没有告诉我们，要怎么样才能尽快穿越蛮兽人大军的控制区，安全抵达菲尔梅耶。”

“没错，密信里面没有写，不过聪明的小姑娘把这方面的内容藏在你看到的那两组数字里面了。”罗亚尔大师叹了口气，坐在实验台旁边的一把椅子上，“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两组数字代表了一个精确传送的坐标，而这个坐标的方位就在菲尔梅耶，甚至是皇宫内部！”

第288章传送坐标，直入皇城（下）

自从以莫比乌斯神殿代言人的身份出现之后，杰迪?卢克斯通常会避免自己露出惊讶的表情，因为这样做既幼稚又不体面，但是在此时此刻，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轻描淡写说出口的事实太过令人吃惊，以至于让他短暂的忘记了矜持。

足足过了一分钟，杰迪才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从近乎瞠目结舌的情绪之中恢复过来。“这是可以直达光耀之都的传送坐标？”他用手指着皇后密信上面那些炼金术密符，满眼都是惊讶和震撼，“没有任何皇室成员会把这样重要的信息泄露给外人，除非是……”

“……除非是他们面临着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罗亚尔?梅里斯特语含讥讽的把话接续下去，“杰迪小子，很显然，聪明的皇后小姑娘认为，现在就是这样一个紧要关头了。”

通常而言，施展传送术并不需要得到精确的传送坐标，而只需魔法师曾经到达过准备传送的目的地就可以了。然而无论是传送门还是空间跳跃，能够传送抵达的最远距离也不过是十公里左右，想要从位于帝国西境的匕伤群岛直接传送到帝都菲尔梅耶，唯一的办法就是使用大型炼金魔法阵，而大型炼金魔法阵不可或缺的核心组件之一，就是传送坐标。

没有传送坐标——或者传送坐标被篡改——的炼金魔法阵会把被传送者十分随意的抛出几千公里之外，甚至扔到星界、九层地狱和异次元半位面这样的地方。罗亚尔?梅里斯特接下来施展了好几个小魔法，各色光芒轮番在皇后密信上闪烁而过。最终他满意的点了点头，“传送坐标没有问题，杰迪小子，只要有这个，在几分钟之内，我们就可以抵达菲尔梅耶了。”

杰迪有些紧张的咽了一口唾沫，传送坐标没有问题，并不意味着这件事情不存在陷阱的可能。或许他们来到菲尔梅耶之后，会陷入严阵以待的无数骑士和魔法师的包围，甚至是早已准备好的触发性魔法陷阱。寂静笼罩了整座实验室，杰迪?卢克斯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下默默思考了一会，终于下定决心，点了点头。

“罗亚尔大师，我想好了，叫上格雷果伯爵，我们这就出发吧。”

罗亚尔敲了敲桌面，眼带笑意的看了过来，“只有五个人？杰迪小子，会不会人手太少了一点？”他的语气里面认真的成分微乎其微，更像是在开着一个不怎么好笑的玩笑。“这一次我们可是打算去扭转整个帝国的命运呢。”

杰迪虚弱的摊开双手，嘴角露出一丝苦笑，“罗亚尔大师，这个玩笑可不好笑，如果三位传奇强者还不能解决问题，那么再加上几十名骑士和魔法师，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他伸出手指，戳了一下皇后的密信，“我只希望情况和塔拉夏皇后信上所说一样，也就是菲尔梅耶的局势还在控制之中。倘若局势败坏，那位贤王已经控制了一切的话……五个人总比五十个人容易脱身？”

罗亚尔眯起眼睛，无限星光在他的瞳孔之中流传不息，就仿佛隐藏着两个神秘的宇宙。过了几秒钟，他轻轻点了点头，“把亡灵大殿的调用权限暂时给我，五分钟后，我们从苍白殿堂出发。”

能够精确传送到上千公里之外的大型炼金魔法阵可不多见，除了只有真正的大师级炼金术士才能操纵和布置之外，所需要的各种珍奇材料也不容易凑齐。不过在属于炼金造物的永恒城堡里，这一切都变得非常简单。杰迪?卢克斯离开英灵塔后，就直接前往苍白殿堂，而到了那里的时候，借助传送术早来一步的罗亚尔大师已经做好了一切布置，站在一个庞大而繁复的炼金魔法阵当中微笑了。

“并不是每一个强者都能得到这样的机会，改变一个千年帝国、乃至是整个世界的命运。”莎尔?班瑞的声音从另一侧响起，“我们这一次可能会面临一场惨烈的战斗，或许有人会失去生命，或许努力的结果还是失败，杰迪，你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吗？”

“我没有那么悲观，莎尔女士，最糟糕的结果，和我们袖手旁观是一样的。”杰迪轻声回答，说实在的，他现在的情绪可谈不上镇定，紧张让他双手发冷，恐惧则像许多小虫子一样，在他的皮肤下面爬来爬去。

“看来你已经做好准备了。”莎尔?班瑞微微一笑，然后踏入炼金魔法阵，在核心位置站好。琳?阿斯托利亚扛着秘银龙枪紧随其后，洞窟之主格拉斯?烁影凝聚成了一团半虚幻的阴影，附着在她的肩头。

格雷果伯爵最后一个抵达，一向遮住表情的护面甲掀了起来，露出一张格外冷峻而苍白的面容，看上去活像是用白色大理石雕刻而成。“菲尔梅耶的夜色啊……”他略带感慨的低声说，“会不会被火焰所染红呢？真是很久没有看到的景色了。”

格雷果伯爵的最后半句感慨让杰迪眉头一挑，不过还没等他开口询问，罗亚尔大师将双手一举，整个炼金魔法阵顿时发出低沉的轰鸣声。无数神秘的炼金符文沿着构成魔法阵的每一根纹理依次亮了起来，强大的炼金能量宛如潮汐般起伏脉动，带来一种夺人心魄的奇妙威慑力。

“准备好，五秒钟之后开始传送。”罗亚尔大师的声音在魔法阵的轰鸣中显得有些空洞，杰迪心里一震，双拳紧握。下一瞬间，失重感铺天盖地而来，笼罩了年轻魔法师的身体，眼前的一切都化为模糊而瑰丽的光线，以完全不可思议的速度朝着身后疾驰而去。

传送过程最多不超过十秒钟，不过对于杰迪?卢克斯来说，却像是经过了整整一小时。与被扔进星界那次不同，杰迪勉强维持住头脑的清醒，所以也看到了传送结束的那个瞬间。

那是一片无比灿烂辉煌的金色光芒，宛如怒海扬涛，迎面扑来。

“碰撞准备！”罗亚尔大师发出了一声低喝，随即双手一合，周围的炼金魔法阵发出的光芒顿时更加强烈。而与此同时，莎尔?班瑞和格雷果伯爵的身影也出现在杰迪两侧，一片细密的织魂罗网和一把闪烁着无限星光的黑色巨剑为他布下了两道坚不可摧的防护。

巨大的震动在下一瞬间袭来，杰迪立足不稳，踉跄着向后跌退。脚下的炼金魔法阵发出如同玻璃破碎的清脆声音，无数崩裂开来的光线四散飞舞，荡起一阵阵虚空涟漪。能量在炸裂，空间在崩溃，黑暗和光明彼此交错，轰鸣声不绝于耳，犹如末日提前来临。

极为短暂的混乱感觉之后，杰迪感到自己的双脚重新踏上了坚实的地面，这让他松了一口气。游目四顾，脚下是以青色条石铺成的巨大广场，一座坚固的灰色堡垒位于广场的尽头，被七座高塔所拱卫，整座堡垒都被厚墙团团包围，完全像是一座城中之城，墙头遍立锋利的铁枪，在银月和红月的光芒下泛着森然寒意。

杰迪感到这景色有些眼熟，等到回忆起来的时候，脸色不禁微微一白。“灰烬堡垒？”他语带惊讶的脱口而出，“我们竟然出现在皇宫的外面！难道那封密信是个陷阱吗？”

“不会有这么愚蠢的陷阱。”罗亚尔?梅里斯特略带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位炼金术大师脸色有些难看，正在一面爬起身来，一面从自己的领口和袖口上把破碎的魔法饰品摘下来，随手扔在地上。“有人开启了光耀之都菲尔梅耶的炼金防护体系，差一点就让这次传送失败，幸好我还能应付这点问题。”

“总之虽然出了点意外，我们还是抵达了帝都。”莎尔?班瑞略带戏谑的开口说，“现在我们还有一个小小的麻烦，天色已晚，皇宫早已关闭门户，我们要怎么进去呢？”

这实在是个太过简单的问题，在场的五个人，除了格雷果伯爵露出尴尬之色以外，其他人都有自己的办法潜入皇宫。然而真正的麻烦在于如何与塔拉夏?贝尔蒙德皇后联系，毕竟杰迪等人对皇宫的地形全都一无所知，而且更不知道皇宫里面究竟有多少人还忠于狮鹫皇帝的正统继承人。

从皇后密信上面难掩焦虑的描述之中可以得出结论，这样的人恐怕不会太多。

基于安全和行动方便考虑，一身重铠的格雷果伯爵选择回到永恒城堡待命，对于潜踪匿形没有什么好感的罗亚尔大师和琳?阿斯托利亚也做出了同样的选择。行动队伍再次精简之后，莎尔?班瑞手指微动，一片黑暗从她的脚下席卷而上，把杰迪?卢克斯也包裹在其中，下一瞬间，黑暗向前延伸，没入灰烬堡垒紧紧关闭的大门下方。

这个技能就是黑暗精灵一族特有的阴影跳跃，不过只有实力最强的织魂者莎尔?班瑞才能够对自身以外的对象施展，而且滋味并不好受。从黑暗之中脱离的时候，杰迪几乎是打着寒噤走了出来，脸色因为寒冷而带着青白的颜色。

“实在是很冷啊，而且黑得吓人。”杰迪小声埋怨着，“莎尔女士，你们黑暗精灵一族也有同样的感觉吗？”

“恐怕没有，毕竟我们是深受黑暗本源眷顾的一族。”莎尔?班瑞同样压低声音回答，“暗黑之龙迪马利特保佑，现在我们朝哪个方向走？”

杰迪苦笑起来，转头张望着四周环境，整座皇宫沐浴在月光之下，显得寂静而神秘。或者说，实在是太安静了，墙头看不到值守卫兵的身影，位于要道的火把也大多熄灭，只留下焦黑的余烬。极目远眺，才可以看到零星房间的窗口有光亮在闪动。

“即使是可能造成麻烦，我们也最好去找个人来问一问。”杰迪喃喃自语，同时下意识的握住弯曲木杖，“这里的气氛太诡异了，这么安静，又这么黑，简直不像是狮鹫皇帝的居所，而像是一座……坟墓。”

第289章夜入高塔，面见皇后

银月的身影渐渐落入皇宫西方的高墙黑幕，天穹上只留下了一弯红月，在薄云的映衬下泛着凄迷冰冷的血光，远远看去，仿佛夜空正在汩汩泣血。

借助织魂者莎尔?班瑞的特殊能力，在几分钟之内，杰迪就已经将整座皇宫的内部情况全都了然于心。与事先的不祥猜测十分符合的是，皇宫里面大部分房间都是空空荡荡的，就连守卫和侍从的房间也不例外，只有靠近西北角的一处高塔式建筑依然有人在活动，其中不乏实力出色的骑士和神职者。

“我们就去那里吧。”杰迪轻声对着脚下的阴影说，阴影之中似乎传来了莎尔?班瑞含笑的回答。下一瞬间，视野一暗又明，异样的阴冷闪电般攫住身体和灵魂，又以同样的迅速放开了。杰迪感觉到自己的脚下已经不是坚硬冰冷的石板地，而是柔软温暖的羊毛地毯，明亮的火炬固定在两侧的墙壁上，让地毯表面以金银丝线勾勒、华丽精美的图案完全展示在来访者的眼前。

“这里是……”杰迪一时间感到有些茫然，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声音在静谧的走廊里面传出很远。他立刻反应过来，意识到对于不告而入的人来说，这可是个很不恰当的举动，然而就在他紧紧闭上嘴巴的同时，一阵脚步声也已经从前方响起。

“什么人？弑君者希尔维斯的走狗吗？”来人的语气极具敌意，伴随着沉重而杂乱的脚步声，三名全副武装的灰烬骑士出现在前方，手中的长剑已经出鞘，闪烁着耀眼的斗气光芒。

身畔的阴影之中传来了莎尔?班瑞不屑的轻笑，对于弱者的冒犯，这位暗黑精灵传奇祭司一向会给予最严厉和无情的惩罚。杰迪深知事态紧急，急忙做了一个“停下”的手势，这才让织魂者即将发出的绿色光网消灭于无形。然而那些灰烬骑士可不知道自己已经从半只脚踏入长眠国度的危险之中度过，看到那个突兀出现的人影举手示意停止，不禁纷纷发出冷笑，前进的速度反而再次提升。

虽然杰迪?卢克斯已经真正拥有魔导师水准的实力，但是在狭窄的走廊里与三名大骑士近身对抗，依然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一道表面泛着淡淡冷光的白骨护盾刚刚凝聚成形，就被三把长剑砍成了碎块，只为杰迪争取到了不到十秒钟的时间。

对于任何一位魔导师来说，这点时间都根本不足以施展一个杀伤力足够强大的高阶魔法，而且即使是能够施展，杰迪也不可能狠下毒手，那就没有刚才阻止莎尔?班瑞出手的意义了。

破开白骨护盾的时候，三名搏杀经验丰富的灰烬骑士已经意识到对手是一位实力不低的魔法师。完全不需要互相提醒，他们就做出了极为默契的应对策略，把三面镌刻着狮鹫皇室纹章的方形盾牌高高举起，护住头部和胸膛要害，然后就像是三把沉重的铁锤一样，朝着杰迪的身影猛撞过去。

斗气力量能够干扰魔法元素的凝聚，所以对于抵御魔法伤害有着非常优秀的效果，即使如此，三名灰烬骑士也做好了被烈焰烧伤、寒冰冻伤和闪电灼伤的打算，甚至是付出生命的代价，为同伴争取胜利机会的觉悟。能够无声无息潜入忠诚塔——狮鹫皇室正统继承人的最后庇护所——的魔导师必然拥有着可怕的实力，才能够无视遍布塔身的神符密文和警戒结界的力量。

骨盾碎裂，青白色的光芒闪烁，充满了三名灰烬骑士的视野。他们同声高呼战吼，激荡起自己最强的斗气力量，毫不犹豫的冲向前方，然而在下一瞬间，一阵非常古怪的失重感拉扯着他们的身躯，让他们不由得发出了惊呼。十分之一次心跳过后，双脚重新站稳的同时，空气由温暖干燥变得清冷如水，红月凄迷的光芒从头顶洒落，让三名灰烬骑士忍不住面面相觑起来。

忠诚塔的高大剪影坐落在视野的尽头，那位魔导师发出的居然是一个短距离强制传送魔法！

“精彩而又仁慈的手段，来访者，看来你并非是弑君者的手下。”一个沉稳有力、略显苍老的声音从杰迪身后不远处响起，让年轻的魔法师迅速转过身来。

出现在他身后的是一位白发老人，穿着简朴的亚麻衬衫和粗布长裤，腰间系着一条宽牛皮腰带，古旧的黄铜搭扣在火把的光芒下面闪烁着朦胧的暖光。一把看上去普普通通的长剑是老人身上唯一的武装，然而却没有任何人敢于小觑，连莎尔?班瑞都从阴影之中现身出来，神色微带警惕的站在了杰迪身旁。

“杰诺?贝尔蒙德爵士大人，好久未见了。”杰迪深深吸了一口气，镇定的把兜帽推开，露出自己年轻的面孔，“作为狮鹫帝国臣民的一员，我为先皇陛下的不幸逝世表示哀悼，愿他在长眠导者的永夜国度得到静谧的休息。”

老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迅即又变成了警惕。“杰迪?卢克斯大师？”他眼神微动，扫了一眼侧身而立、兜帽低垂的莎尔班瑞，“您……和蛮兽人之王托马德?安联手了吗？”

“不，是莎尔女士离开了蛮兽人之王。”杰迪从容的回答说，“贝尔蒙德大人，希望这个答案不至于让您感到冒犯。”

“冒犯，当然不。”老人微微挑起眉头，虽然并没有穿着那件代表铁卫骑士之首的灰色铠甲，但是目光依然锐利难当，“我只是有些怀疑，莎尔女士，请问……您为什么会离开托马德?安？狮鹫皇室的正统性对于暗黑精灵一族来说，应该没有任何意义吧？”

莎尔?班瑞学着杰迪的模样，将兜帽推到脑后，露出美艳诱惑的面容，“我不关心地面种族的某个国家皇位更替，谁坐上那把椅子，都与我毫无关系。离开蛮兽人之王的理由其实也很简单……”织魂者略一停顿，然后露出了带着明显恶意的嘲讽笑容，“他实在是道德败坏啊！”

即使是以无畏者的刚强性格，听到这个超乎预料的答案，也不禁露出愕然的表情。停顿了几秒钟之后，老骑士发出一阵响亮的笑声，然后把长剑收了回去。“真想看到托马德那家伙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脸上露出来的表情啊。杰迪大师，莎尔女士，感谢你们在这种时候，还能冒险前来帮助我们，请跟我来吧。”

忠诚塔并不是狮鹫皇宫里面最高大和坚固的建筑，觐见大厅和灰烬堡垒都比这座大型守卫塔防御力更加强悍。然而对于已经只有不足50人的皇后卫队来说，这里可能是唯一能够严密布防的选择了。杰迪跟随在贝尔蒙德爵士的身后，穿过走廊，又走下两层楼梯，通过一段戒备森严的暗道，最终在一扇包裹着青铜和黑铁的橡木大门后面，见到了李维六十五世陛下的遗孀，皇后塔拉夏?贝尔蒙德陛下。

在去年的春季狩猎庆典上，杰迪?卢克斯曾经和塔拉夏皇后有过一面之缘，还通过推荐草药学士佩妮小姐，为她解除了致命的毒伤。当时的塔拉夏皇后生命垂危、奄奄一息，苍白的脸上几乎找不到血色，让她名满人类诸国度的艳色为之减退不少。然而与今夜相比，形象似乎还要更加鲜活一些。穿着狮鹫皇室的华丽礼服、端坐在宝石座椅上的塔拉夏皇后看上去神思恍惚，容貌憔悴，宛如沉浸在噩梦之中无法醒来的样子。

杰诺?贝尔蒙德爵士刻意加重脚步，让塔拉夏皇后从恍惚之中清醒过来。“父亲……”她语气软弱的称呼她的养父，“入侵者……已经解决了吗？”

“今夜是这些天来唯一值得庆祝的日子。”无畏者沉声回答，同时横臂当胸，行了个骑士叩胸礼，“皇后陛下，这位是杰迪?卢克斯大师，曾经在春狩的时候，推荐佩妮学士为您解毒治伤的那位杰迪大师。他接到了我们发出的求援信件之后，立刻不辞辛苦连夜赶来，还带来了一位传奇强者作为援兵。”

塔拉夏皇后的目光变得稍稍凝聚了一些，满怀希望和感激的从杰迪?卢克斯身上扫过，却在看到莎尔?班瑞之后，变得灰暗少许。“杰迪大师，以帝国皇后的身份，我要感谢您向皇室正统继承人伸出的援手，以私人的身份，我还要感谢您的救命之恩……”她站起身来，深深鞠躬致意，然后以尽可能谨慎的语气询问说，“请原谅我的冒失，敢问您身边这位女士的名字和身份？”

“这位是莫比乌斯神殿的首席女祭司，灵魂之道的先知，织魂者莎尔?班瑞女士。”杰迪语气庄重的介绍说。“皇后陛下，虽然莎尔女士曾经为蛮兽人之王托马德?安提供过帮助，然而那是因为他当时是帝国西境的守护者，莫比乌斯神殿想要发展信徒，必然要托庇于虓眼死神的麾下。当托马德?安竖起叛旗之后，莎尔女士就立刻离开了他，转而成为我们的盟友。”

杰诺?贝尔蒙德爵士微微苦笑，这当然不是真正的理由，拥有传奇强者的教派无需任何靠山，也能够在狮鹫帝国境内发展信徒。然而此时此刻，他也不想把事情弄得更加复杂，于是在一旁接口说，“皇后陛下，即使是在传奇强者之中，莎尔女士的实力也堪称不凡。在西塔森林的那一战，我只坚持了半分钟，就差点遭到平生第一次单打独斗的惨败，其实如果不是杰迪大师和格雷果伯爵及时来援的话，那已经是必然的结局了。”

第290章弑君证据，疯狂贤王

听到杰诺?贝尔蒙德爵士语气坚定的保证，塔拉夏皇后绷紧的心弦总算是放松了一些，脸上多多少少恢复了一些血色，表情也没有刚才那样恍惚不安了。

“谢谢你，父亲。”她低声对贝尔蒙德爵士说，然后把目光重新放在杰迪?卢克斯的身上。“杰迪大师，您可能想象不到，在今夜能够看到您和莎尔女士的到来，给予了我多么大的安慰。希尔维斯侯爵……不，弑君者的黑手已经遮挡住了整座光耀之都，他的野心正在让他走向不顾一切的疯狂……”一阵情绪的激荡让塔拉夏皇后哽咽难言，最后掩面轻声啜泣起来。

“皇后陛下，我能够理解您的心情。阳光不会永远被乌云遮蔽，我和莎尔女士来了，还会有更多人前来帮助您。”杰迪用庄重而温和的语气开口说，这是最能缓和情绪的态度，有效的抚平了塔拉夏皇后的激动情绪。

“非常抱歉，我刚才失态了。”塔拉夏皇后抬起泪水涟涟的双眼，叹息着开口说，“这段时间对我来说，简直就像是一场噩梦。希尔维斯侯爵已经完全不去掩饰他对皇位的渴望，大肆拉拢如果不是父亲还有铁卫骑士之首和无畏者称号带来的威慑力，恐怕就连这座高塔里面，都会被弑君者的爪牙渗透进来。”

杰迪有些怀疑的挑起眉头，“难道光耀之都的数百家贵族都已经被希尔维斯侯爵拉拢了吗？这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吧？”他有一句潜台词没有说出口，那就是“连李维六十五世坐在至高无上的皇帝位置上面，都没有完成的壮举，只有些许名声的贤王希尔维斯侯爵，又怎么可能完成呢？”

“弑君者的确拉拢了一些中小贵族，不过除了早已籍籍无名的安斯艾尔家族之外，帝国九柱全都没有动摇。”贝尔蒙德爵士沉声解释说，“但是局面依然非常糟糕，因为菲尔梅耶城卫军的总负责人哈尔迪尔伯爵在追随陛下与蛮兽人大战的时候意外身亡……”

老骑士突然停顿了一下，愤怒的摇着头，仿佛雄狮在摇动着鬃毛，“不，不是意外，哈尔迪尔伯爵并不是一位勇猛的骑士，也称不上一名睿智的廷臣。他唯一的优点就是对于皇帝陛下极为忠诚，甚至还有过抛弃城卫军指挥官一职，披上铁卫弟兄的灰色铠甲的想法。”

杰迪眯起眼睛，脸上浮现出思考的表情，“您的意思是说，城卫军指挥官突然阵亡，也是希尔维斯侯爵所为吗？”

“即使不是直接动手，也至少与他有关。”贝尔蒙德爵士语气坚定的断言说，“哈尔迪尔伯爵一死，城卫军的指挥权就落在了他的四名副手身上，而这些人没过多久，就统统被希尔维斯侯爵买通了。”

杰迪微微撇了一下嘴角，出现这个结果，让他一点都不感到意外。笼罩着整座光耀之都的防护天幕一旦开启，消耗的能量极为庞大，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打开的。实际上，按照狮鹫帝国律法，只有得到皇帝陛下的亲口允许之后，才能获得开启防护天幕的权限。

已经死去的李维六十五世陛下当然不能再开口了，光是从防护天幕开启这件事情上就能够看出，希尔维斯侯爵已经获得了光耀之都的控制权，即使是还有一些反对他的贵族势力，恐怕也没有多大力量了。

“我知道埃里克斯?塞德里克侯爵大人领兵在外，宫廷魔导师梅里斯特大人在西风郡意外身亡，德拉巩逊家族移防东方二郡，一时间无法返回菲尔梅耶；而威尔普斯家族在失去了担任首相的家主大人之后，始终显得比较沉寂。”杰迪把自己通过北洛可可商会收集到的情报一一道来，语气从容，表情镇定，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一样，“然而即使如此，在菲尔梅耶，九柱家族依然应该拥有很大的话语权，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因为没有任何人能够对付被弑君者以邪恶手段强行控制的十二位血盟骑士，包括我和光耀神殿总大主教在内。”贝尔蒙德爵士狠狠的吐出一口气，右手摩挲着腰间的剑柄。“那原本是狮鹫帝国正统皇室秘密传承的一张王牌，只有皇帝陛下自己能够动用，但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血盟骑士居然被弑君者所控制，还藉此谋害了先皇陛下。”

杰迪?卢克斯与莎尔?班瑞对视了一眼，然后转过头来，“贝尔蒙德大人，关于希尔维斯侯爵谋害先皇陛下这件事情，我希望能够看到更直接一些的证据，皇后陛下在密信上面列出的证据只能说他有很大嫌疑，但是还无法最后断定。”

这个请求让无畏者略微迟疑，随后重重点头，“证据当然有，杰迪大师，等您看到之后，就不会对我所说的话再有任何怀疑了。”他举起手来拍了两下，将守在门外的两名灰烬骑士叫了进来。“我和杰迪大师离开一下，皇后陛下的安全就暂时交给你们了。”

“还是由我来负责好了。”刚才一直默不作声的莎尔?班瑞突然开口说，同时姿态优美的耸了耸肩膀，“我对参观希尔维斯侯爵弑君的证据可没什么兴趣。”

“既然如此，那就一切拜托了。”对于这位曾经差一点致自己于死地的对手，杰诺?贝尔蒙德爵士是相当尊重的，他朝着塔拉夏皇后严肃的叩胸致意，然后又向莎尔?班瑞行礼，这才示意杰迪跟上自己，大踏步的朝门外走去。

通往忠诚塔最下层的楼梯不仅非常狭窄，而且带着潮湿水汽，滑不留脚，极难行走。好在两个人的身手都可以无视小小的湿滑阻碍，前进的速度并不缓慢。大约走了几十步后，无畏者在一道生锈的铁闸门前停了下来，把经过上层走廊的时候随手拿来的照明火把固定在身边的墙壁上，然后从怀里摸出一把又黑又沉的青铜钥匙，摸索着插进铁闸门一侧极不起眼的锁孔之中。

满是红锈的门锁比杰迪想象之中更容易的被打开了，钥匙在锁孔里面扭动的时候，发出的声音微乎其微。杰诺?贝尔蒙德爵士收好钥匙，双臂用力一推，伴随着缺乏油脂润滑的吱呀作响声，那扇沉重的铁闸门缓缓打开，顿时让杰迪感到一股又湿又冷的寒风迎面扑来。

杰诺?贝尔蒙德爵士用一种苦涩而古怪的神态朝门后张望一会，然后转身，对杰迪解释说，“这里是临时停放陛下尸体的地方，杰迪大人，您想看到的证据就在里面。”

第291章杰迪验尸，刺客袭来（上）

在杰迪?卢克斯的眼里，狮鹫皇宫四座大型守卫塔之一——忠诚塔的最下层毫无疑问是一座秘密地牢。缓缓开启的沉重铁闸门后面，还有几道坚固的铁栅栏层层阻挡，手臂粗的铁柱表面镌刻着加固的符文，就连杰诺?贝尔蒙德爵士手持神剑“光明之山”，恐怕也无法迅速强行突破进去，可以说任何东西放置其中都极为安全。

与通常吟游诗人口中的英雄史诗不同，这座地牢里面没有被囚禁的犯人，这让杰迪?卢克斯略微松了一口气，同时似乎还稍感遗憾。

“贝尔蒙德大人，陛下的遗体……就放在这种地方？”当两人在地牢深处停下脚步的时候，杰迪不禁有些诧异的发问，同时顿了顿弯曲木杖，两个防护性和一个杀伤性魔法已经蓄势待发。

杰迪完全相信无畏者贝尔蒙德的骑士品格，然而如果把信念天平的一方坠上亲情和皇权，那么就连天上的诸神也不敢做出保证，铁卫骑士之首会不会做出有损其品格和形象的阴私行为。

好在事情并没有发展到最糟糕的程度，杰诺?贝尔蒙德爵士只是高高举起火把，照亮了放置在地牢深处的几口长条箱子。“没错，这里是……先皇陛下的停灵之所。”他的声音仿佛干枯掉了，语气木然的对杰迪介绍说，“杰迪大师……您……对于亡灵魔法有没有一些了解？”

杰迪心头微微一震，亡灵巫师可不是一个可以光明正大说出来的职业，哪怕是很多魔法师都对亡灵魔法有所涉猎，在被问到的时候，第一反应通常也是予以否认。

不过在此时此刻，似乎没有否认和掩盖的必要了。

“我算是对亡灵魔法有些了解吧，剿灭威胁北洛可可港口的告死者组织——幽暗之影之后，我阅读到了一些亡灵魔法方面的典籍。”杰迪低声解释说，“橡木守护者莫比乌斯殿下是一位自然神祗，他不会允许信徒过多研究邪恶的亡灵魔法，但是卷册守护者克里苏加德就是一位中立神祗了。”

年迈的铁卫骑士之首点了点头，用火把点燃了放置在地牢四角、装满了焦炭的镂空铁火盆，橙红色的火焰噼噼啪啪的燃烧起来，暖色调的光芒和呛鼻的烟气同时出现，却没有逐退地牢里面刻骨的寒意。

“这里隐藏着一座制造低温的炼金魔法阵？”杰迪飞快的扫视了一眼满是细密魔纹的条石地板，哈出一口白气，“是为了起到让尸体不腐的效果吗？”

“正是这样，如果没有这样的低温环境进行保护，陛下和几位皇子皇女的遗体，恐怕早就溃烂成一滩血水了。”贝尔蒙德爵士的声音依然显得沙哑干枯，他怔怔的望着其中一具棺材，“血盟骑士的武器附有可怕的诅咒，所造成的伤口会迅速溃烂，就连高阶治愈神术也只能延缓溃烂的速度，即使是因伤口恶化而死也无法结束诅咒，只有在低温环境之下才能够加以控制。”

“原来是这样，这么寒冷的环境，伤者肯定无法坚持下去。”杰迪理解的点点头，然后来到贝尔蒙德爵士的身边，“您刚才说，这里除了陛下的遗体之外，还有几位皇子皇女的遗体，难道说……”

“我……辜负了铁卫骑士的神圣职责。”贝尔蒙德爵士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虚弱不堪，整个人变得比他的实际年龄还要苍老，“陛下出事的消息刚刚传到光耀之都，我就预感到事情可能会发生变化，因为希尔维斯侯爵的动向实在是令人吃惊。您可能听到过关于先皇陛下的一些传言……他对自己唯一的弟弟并不放心，时时刻刻想要把希尔维斯侯爵置于死地。”

“所以，皇帝陛下……不会这样做吗？”杰迪说话的语气难掩一丝讽刺，“贤王这个名声实在是传扬得很远，让人感到其中有些不正常呢。”

面对杰迪的讥讽，贝尔蒙德爵士只能报以无奈的苦笑，“先皇陛下确实不喜欢他的这个弟弟……或者说，是痛恨。倘若希尔维斯侯爵表现出任何野心，那么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不幸，说不定都能避免呐。”

“倘若先皇陛下能够多些宽容之心，说不定也能避免这些不幸呢。”杰迪耸了耸肩膀，回忆起春狩庆典和西塔森林发生的一幕幕，目光不禁变得有些沉冷。

贝尔蒙德爵士叹了口气，赞同的点头说，“确实如此，先皇陛下有些时候，做得过分了一些。”他一面说着，一面用力掀开了青铜棺椁的盖子，露出李维六十五世陛下毫无血色的面孔，以及紧紧裹在亚汉丝绸下面的残躯。

按照传言所说，李维六十五世陛下死于一支从天而降的秘银破甲箭，身体其他部位理应毫发无损。然而躺在青铜棺椁里面的却是一具缺少了双臂和半条小腿的残躯，而且在死亡数十天之后，尸体的伤口还在沁出深红色的粘稠血浆，一股混合着腐烂水果、腌肉和杜松子酒味道的气息迎面扑来，让杰迪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这确实是非同寻常的状况，一般而言，已经死了这么久，尸体早就应该僵硬得不能动弹，或者干脆腐烂肿胀得不像样子了。”杰迪竭力忍着恶心的感觉，用手指碰触了一下遗体，眉头顿时皱的更紧了——亡灵巫师可能会很习惯这样的场景，然而杰迪?卢克斯并不是一个通常意义上的亡灵巫师，更没有这样仔细检查过一位死者。

“被血盟骑士的武器杀死的人，没有尸体僵硬或者腐烂肿胀的机会。”贝尔蒙德爵士沉声说，“贴身保护科比?史顿皇子的铁卫骑士萨斯弟兄，就在我的眼前咽下最后一口气，然后整个人都溃烂成一滩恶臭扑鼻的血水。”

“听上去像是某种非常邪恶的亡灵魔法效果。”杰迪哼了一声，举手示意贝尔蒙德爵士退后一些，“我有个猜想需要验证一下，施展几个小魔法。”他在举起弯曲木杖之后，最后一次对铁卫骑士之首说，“贝尔蒙德大人，如果可以的话，请允许我稍稍冒犯先皇陛下的遗体。”

第292章杰迪验尸，刺客袭来（下）

面对杰迪?卢克斯的请求，无畏者杰诺?贝尔蒙德爵士并没有正面答复，而是默默的伸出手，揭开了盖在李维六十五世陛下遗体上面的毛毯，露出下面被亚麻布条紧紧包裹的残躯。

“杰迪大师，陛下的遗体经过光耀牧师的神术防腐处理，请您在施展魔法进行探知的时候……注意这件事情。”贝尔蒙德爵士沙哑着声音勉强说完，就偏过头去，苍老的灰色眸子里面泪光晶莹。

杰迪无声的叹了口气，把注意力放在皇帝陛下的遗体上。看得出来，这具遗体得到了十分妥善的处置，伤口虽然溃烂脓肿，但是表面依稀还能看到些许莹白的微光，那是强力治愈神术残留下来的痕迹；尸体头部、双臂和小腿上面的伤口都尽力加以缝合，包扎伤口的浸酒纱布散发出浓烈骇人的恶臭气息，泛着微微黄色的亚麻布条上面绣着密集的神术符文，加上地牢下面的低温炼金魔法阵，将血盟骑士的诅咒勉强压制到最低的程度。

在狮鹫帝国，诅咒魔法的地位与亡灵魔法相差无几，甚至可能更要臭名昭著。如果能够把狮鹫皇帝的死因宣之于众，那么造成这一切的希尔维斯侯爵“贤王”之名必然会遭到很严重的打击。不过这样做实际上于事无补，控制了菲尔梅耶城防军，连宫廷魔导师们也俯首听命，现在的希尔维斯侯爵已经不太在意“贤王”之名，随时可能会掀起一场夺取皇位的叛乱。

如果不是塔拉夏皇后在发现李维六十五世陛下的尸体情况不对之后当机立断，与贝尔蒙德爵士一道搬入方便守御的忠诚塔的话，那么她现在的下场恐怕也会和其他几具棺材里面的皇子皇女差不多了。

一连施展了黑暗侦测，不死邪印和亡灵秘语三个魔法之后，杰迪为遗体盖上毛毯，刚想说话，就感到胃里一阵翻搅。“这不是一般的诅咒。”他的语气里面充满担忧，“在黑暗侦测的视野中，陛下的身体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涌动，散发出来一股浓稠的血腥气息。这股气息明显偏向于黑暗，但是并非亡灵魔力，不死邪印几乎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倒像是……先皇陛下的身体……”

杰迪迟疑的皱紧眉头，似乎接下来的话不好说出口，让贝尔蒙德爵士也心情紧张起来。“杰迪大师，请您不必顾忌什么，毕竟……先皇陛下在某些时候确实显得有点……疯狂。”

“好吧，那我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杰迪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曾经在一些古老的魔法典籍上看到过类似的诅咒，先皇陛下应该是做了一些对血盟骑士有所亵渎的行为，导致控制血盟骑士的契约发生了扭曲。这个契约的根源很可能是深植与血脉之中，所以那些血盟骑士就被希尔维斯侯爵控制住了。从这一点上看，先皇陛下的亵渎行为很可能是在希尔维斯侯爵的诱导下做出的，而在契约扭曲的同时，先皇陛下就已经被血盟骑士所诅咒了。”

“可是……杰迪大师，两位皇子和三位皇女的死状，完全和先皇陛下一致。还有萨斯弟兄。他的遗体甚至在我面前迅速溃烂成了一滩血水！”贝尔蒙德爵士有些怀疑的开口说，“请原谅，我不是不相信您的判断，只是……会不会还有其他方面的原因？”

“两位皇子身上的诅咒与先皇陛下并不一样，而在三位皇女身上，我没有看到任何黑暗诅咒的力量留存，反而存在一种被称为溶血粉的炼金毒素残留下来的痕迹。”杰迪用弯曲木杖指着那些棺材说，“贝尔蒙德大人，救治皇子皇女的光耀牧师肯定有问题，看来光耀神殿恐怕也被希尔维斯侯爵渗透了。”

贝尔蒙德爵士脸色一凛，正要开口，一声尖锐的惨叫突然响起，宛如利刃一样划开夜的寂静。“出事了！是皇后那边！”老骑士悚然回头，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起来。

“放心吧，大人，有莎尔?班瑞女士在场，没有任何人能够这么轻易的刺杀皇后陛下。”杰迪的脸色也微微变白，不过显然比贝尔蒙德爵士镇定得多。“刚才的惨叫声明显属于年轻男性，希尔维斯侯爵派来的刺客会滥杀无辜吗？”

“那些家伙不会在意无辜者的生命，不过主要目标肯定是放在塔拉夏身上。”贝尔蒙德爵士一面解释，一面拔出佩剑，朝着地牢外面冲去。杰迪紧握弯曲木杖跟在后面，一个默发的灵巧术让他能够跟得上铁卫骑士之首的脚步，而且在攀爬楼梯的时候显得步履轻盈。

两人动作很快，听到惨叫声后不足两分钟，已经赶到了塔拉夏皇后的起居室门外。这里看上去像是经历了一场惨烈而短暂的厮杀，两名灰烬骑士把守着起居室的木门，动作僵硬得活像是两具木偶，脸色简直和身上的铠甲一样灰白难看。

看到无畏者的身影，两名灰烬骑士的僵硬表情总算是松弛了一些，露出欣喜而放松的神色。“杰诺老爹，皇后陛下刚刚遇刺，不过安然无恙！”其中一名灰烬骑士高声叫喊着。

贝尔蒙德爵士长出了一口气，脸上恢复了血色，“和我说说事情的经过。”他沉声吩咐，同时把长剑归鞘，快步走到起居室门前。

“杰诺老爹，刚才有三个刺客伪装成宫廷侍者，想要刺杀皇后陛下，结果被莎尔?班瑞女士发现了。”另一名灰烬骑士说到这里的时候，用力吞咽了一口唾沫，“其中一名刺客被莎尔女士踢下高塔，摔的粉身碎骨；另一名刺客还没靠近房门，就被一道绿色的光网罩住，切成了数都数不清楚的许多血红碎片。”

杰迪环顾四周，不禁为之咂舌。织魂者莎尔?班瑞的杀人手法向来以无声无息、阴毒诡异而著称，像这样张扬暴虐的杀戮手段还真不多见。她的织魂罗网明明可以单独撕裂灵魂，让对方死状宛如陷入沉眠，但是眼前那一片散发着浓烈血腥气息的尸体碎块却让人感到不寒而栗，难怪就连身经百战的灰烬骑士们也有些神色紧张。

“哦，这么看，莎尔女士今天的脾气不太好？”听到塔拉夏皇后安然无恙的消息，贝尔蒙德爵士顿时镇定下来，甚至有心思开起玩笑了。不过杰迪的脸色却没有变得轻松，反而更加凝重，弯曲木杖谨慎的横在胸前。

“这是莎尔女士留给我们的暗号，那些刺客恐怕不是普通人，这么暴虐的手法如果是针对普通人的话，完全没有必要。只有生命力极为顽强，不易杀死的敌人，才需要把他们碎尸万段！”

第293章罗网漫天，血盟受挫

先皇李维六十五世陛下的遗孀塔拉夏?贝尔蒙德皇后静静的坐在装饰奢华的宝座上，双手防卫性的环着腹部，为身体里孕育的小生命构成最后一道防线。刚才遭遇的刺杀让她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但是表情却难掩激动，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

“莎尔?班瑞。”皇后陛下轻声重复着织魂者的名字，“这是一把多么锋利而又危险的匕首啊！真想知道，那个人是怎么把你牢牢握在手中的。”

事后回想起来，塔拉夏皇后甚至说不清楚是一种什么细微的迹象——或者冥冥之中的预兆，让她感觉到死神近在眼前。

或许是因为那些宫廷侍者走进来的时候，动作实在是太过轻盈敏捷了吧。房门被敲响之前，塔拉夏皇后并没有听到脚步声响起，整个人都沉浸在哀伤和畏惧交织的心境之中。一名距离房门最近的灰烬骑士扬声打了个招呼，信步走了过去。

门外是三名托着银质餐盘的宫廷侍者，为首的侍者举止优雅，声音轻柔，脸颊上涂着淡淡的白色香粉，颇有几分宫廷总管巴米利杨的风范。“尊敬的皇后陛下，请原谅我们的打扰，您从中午开始就没有吃什么东西，请一定要保重身体呐。”

塔拉夏皇后意兴阑珊的点了点头。希尔维斯侯爵的威胁就像是一块压在心头的大石，让她的忧虑与日俱增。她用冷静沉着的面具掩饰的很好，然而恐惧依旧存在，而且持久发酵，让她白天食不下咽，晚上则辗转反侧，每一次外面传来的不幸消息都让她下意识的紧咬牙关。

她为自己的命运恐惧，为肚子里的孩子恐惧，同时也为养父杰诺?贝尔蒙德爵士的安危恐惧。无畏者的威名已经是她所能够倚仗的最后一张底牌了，杰诺?贝尔蒙德爵士已经做好了与血盟骑士展开一场生死决斗的准备，同时，他也做好了牺牲生命的准备。塔拉夏皇后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不禁忧心如焚，同时暗自向天上的诸神祈求，希望他们能够降下神迹，打击邪恶的希尔维斯侯爵。

天上的诸神没有回应塔拉夏皇后的祈求，不过远在帝国西境，大乌鸦巧舌送去的一封密信，却把意料之外的援军带到了她的面前。

宫廷侍者托着盘子走向塔拉夏皇后，举止恭谨而优雅，面带受过严格训练的灿烂微笑，银质餐盘上面的烤**猪、杏仁炖鸽子和奶油蘑菇热汤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担任护卫的几名灰烬骑士不禁全都抽了抽鼻子，这些食物虽然说不上多么精美，但是对于饥肠辘辘的他们来说，也有足够的诱惑力了。

眼看为首的宫廷侍者快要走到塔拉夏皇后面前，人影一动，莎尔?班瑞以快得看不清的动作挡在了侍者面前，嘴角带着一丝嘲讽的微笑。“这些交给我就可以了。”她一面做出接过餐盘的动作，一面回过头去，对塔拉夏皇后说，“真没有想到，皇后陛下，您的厨子和侍者可比您的护卫身手更好呐。”

塔拉夏皇后脸色一凛，不过还没等她开口，莎尔?班瑞以一个极为迅速的滑步动作退开，刚好闪过一把向着肋下刺来的淬毒匕首。侍者一击不中，立刻向后一跳，把银质餐盘朝着一位被变故惊呆了的灰烬骑士扔了过去。

“诸神该死，动手！”

三名侍者装束的杀手同时跳了起来，两人朝着莎尔?班瑞冲去，而为首的侍者却做出和同伴相反的举动，像是一只受惊的野猫一样扭转身体，朝着房门猛扑过去。

惊呼声四起，伴随着还有长剑出鞘的声音。几名灰烬骑士的反应不能说不快，但是为时已晚，两名杀手分别扑向织魂者莎尔?班瑞和塔拉夏皇后，前者意在牵制，后者则狞笑着朝皇后陛下挥出淬毒匕首。

塔拉夏皇后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性，而是一位拥有相当程度身手的准骑士，然而她的手边没有武器，面对杀手的锋利匕首，想要一点伤都不受简直就是诸神赐下的神迹。那名杀手木讷的面孔上甚至已经泛起了冰冷嗜血的笑意，他手中的匕首毒性极为猛烈，只要划破一点皮，顷刻之间就能让人喉咙紧缩、心脏狂跳、窒息发狂而死。

下一瞬间，刺杀行动就以失败告终。莎尔?班瑞优雅的五指一挥，一片幽绿色的光网将快要扑到塔拉夏皇后面前的那名杀手罩在其中，看似纤细的光线犹如无数把利刃一样，轻易割开外袍、皮甲、肌肤和肌肉，直达骨骼，让那名杀手不由自主的发出了惨烈的嚎叫。

冲向莎尔?班瑞的杀手没有逃跑，也没有显出恐惧和慌乱的表情，虽然说他完全有理由感到恐惧。杀手只是伏低身体，淬毒匕首毫不犹豫的刺向织魂者的肋下，动作快得令人几乎来不及反应。

一声金属交击的尖锐响声，紧接着是刺耳的剐蹭声。莎尔?班瑞用随手捡起的餐叉抵挡住淬毒匕首的戳刺，没等杀手收回胳臂，一道极为纤细的绿色光线像是藤蔓一样绕在他的肩膀上，然后是一股无法抗拒的可怕力量传来，把那名杀手像是稻草捆一样抡了起来，甩向十几米外的狭窄高窗。

杀手悠长摇曳的惨叫由近及远，接着是一声令人骨立毛耸的可怕撞击。动作最快的灰烬骑士才刚刚拔剑出鞘，刺杀行动就已经彻底失败。只有为首的杀手见机得快，像是一抹影子一样窜出房门，同时信手挥动匕首，切开了门外闻声赶来的两名灰烬骑士的喉咙。

两名灰烬骑士的尸体倚着墙缓缓滑坐下去，喉咙处一道仿佛炸开一样的可怕创痕流淌着鲜血，让担任皇后护卫的其余几名灰烬骑士发出了惊怒交集的呐喊。莎尔?班瑞只扫了一眼，就忍不住翘起了嘴角。“是不服输的挑衅，还是引人入彀的陷阱？”她轻声呢喃，同时目光朝着脸色发白的塔拉夏皇后微微一瞥。“织魂者接受任何人的挑衅，皇后陛下，我听到杰迪大师和贝尔蒙德爵士的脚步声了，这里应该是安全的。”

塔拉夏皇后僵硬着表情点了点头，然后目送莎尔?班瑞的身影消失在一团突然爆发的青白色光芒中间。“弑君者的手已经伸到这里来了。”塔拉夏皇后苦笑着叹了口气，朝着身边几名护卫摆了摆手，“把勇士的遗体收殓起来吧，记住他们的名字，等到弑君者的野心被彻底打破之后，每一位勇士的高贵身躯都将得到最高规格的葬礼。”

灰烬骑士们默默鞠了一躬，随后有人去收殓死者，有人去门外继续站岗警戒。塔拉夏皇后在身边留下了两名利剑出鞘的护卫，自己也拿过一把骑士长剑，一手握着剑柄，寒意逼人的剑身横放在膝盖上。

这就是杰迪?卢克斯走进房间里看到的一幕，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他的心头传来了微微一震，莎尔?班瑞以心灵通讯的方式传来了一个不太妙的消息。

“让那家伙逃了。”织魂者的语气里面没有沮丧的味道，反而充满了跃跃欲试的兴奋，“血盟骑士的确属于非常难缠的对手，我留下了那家伙一条胳膊和一条腿，却依然没有让他停止逃窜，反而差一点被突然爆炸的残肢弄伤。”

杰迪还未回话，罗亚尔?梅里斯特的声音就在脑海之中响了起来，“能够让你险些受伤吗？那些家伙有能力威胁到传奇强者？”

莎尔?班瑞发出了一声嗤笑，“至少我对付的那个家伙拥有这种手段，不过只要谨慎一些就不要紧。他们拥有的力量虽然不弱，但是掌握程度却很低，应该是通过某种魔法仪式，勉强达到了准传奇的实力。”

“能够批量制造出拥有准传奇实力的血盟骑士，我对希尔维斯侯爵手里掌握的东西更感兴趣了。”罗亚尔哼了一声，然后话音一转，“杰迪小子，看来这一次麻烦恐怕不小，我感觉到许多气息正在逼近你所在的高塔。”

“一点没错，从我面前狼狈逃走的血盟骑士又回来了，而且这一次至少有五个……杰迪，呼唤琳?阿斯托利亚和克莱门农?格雷果充当护卫吧，我打算和那些家伙好好的玩一下游戏。”莎尔?班瑞兴趣盎然的表示，随后没等杰迪回答，就切断了心灵通讯。

杰迪忍不住苦笑起来，作为永恒城堡的所有者，他当然可以强行恢复与莎尔?班瑞的心灵通讯，不过显然这会让脾气不好的暗黑精灵主母大人愤怒起来。略微思考了一下之后，他决定让格雷果伯爵现身出来，而把龙骑女爵当成是一张隐藏的底牌。

“这座高塔里面充满了糟糕的味道。”刚刚伴随着传送门的光芒出现，格雷果伯爵就闷声闷气的开口说，“我曾经闻到过几次这种味道，没错，就是失败。”他用一根粗大的手指抬起护面甲，苍白无血的脸上带着古怪的笑容，泛着隐隐幽绿色光芒的眸子注视着杰迪，让年轻的魔法师有种心里发寒的感觉。

“杰迪大师，依我看，咱们还是早些做好撤离的准备吧。”

第294章贤王作乱，火焚宫城

希尔维斯?金?斯沃侯爵身穿辉煌灿烂的魔法铠甲，肩披绣着宝冠双剑徽章的华丽金丝披风，意气风发的踏入狮鹫皇宫的门前广场。六位全身包裹在厚重血色铠甲之中的血盟骑士紧随其后，更后面是四百名全副武装的菲尔梅耶城卫军战士，分管贵族区和宫廷区的两名城卫军指挥官神色恭谨的站在队伍的最前面，手里擎着希尔维斯侯爵为自己特别设计的旗帜——血红底色上一只展翅翱翔的金冠狮鹫。

这是一个希尔维斯侯爵梦寐以求的日子，平日戒备森严的灰烬堡垒已经对这位贤王陛下敞开了门户，两名把守堡垒大门的铁卫骑士正在门前迎候，其中一人似乎神色郁郁，目光注视着脚边的地面；另一人则露出近乎卑躬屈膝的笑容，朝着希尔维斯侯爵行了个骑士叩胸礼。

“陛下，您比约定的时间来的稍微早了一些。”那名铁卫骑士有些紧张的舔了舔厚嘴唇，“泰多克大人和他的两名部下已经进去一段时间了，但是还没有带来先皇遗孀被刺身亡的证据呐。”

希尔维斯侯爵隐藏住自己眼底的鄙夷，朝着那名铁卫骑士点了点头，“普拉多爵士，这不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情。”他用近乎悲天悯人的语调感叹说，“如果有可能，我和您一样希望先皇遗孀能够幸免于难，然而今夜的风里传来了不祥的气息，恐怕要有很多不幸的事情发生呢。”

“是啊，很多不幸的事情。”普拉多爵士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然后看了一眼身边默不作声的同伴，“特夫弟兄，忠诚塔那边还没有传来出事的信号吗？”

“还没有。”第二名铁卫骑士语气干巴巴的回答说，“或许有些人已经死在杰诺老爹的剑下了。”

这句话令普拉多爵士更加不安，却引起了希尔维斯侯爵的一阵轻笑，“贝尔蒙德爵士的年纪已经太大了，曾经的无畏者现在谁也保护不了。”他的目光从温和转为阴森，“特夫爵士，无畏者当初没有保护好先/皇陛下，而今恐怕也保护不好塔拉夏皇后和她还未出生的孩子。”

特夫爵士的脸上泛起一阵潮红，嘴唇蠕动了两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冒犯的话。不过在希尔维斯侯爵的冰冷微笑面前，铁卫骑士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看到特夫爵士垂下头去，希尔维斯侯爵收敛起冷笑，换回了刚才的温和表情，“时间确实久了一些。”他抬起头，看了看已经偏西的红月，转向身后的血盟骑士吩咐说，“温尔顿弟兄，瓦德弟兄，你们去看看泰多克弟兄遇到了什么麻烦，如果真有什么阻碍的话，帮他快点处理干净。”

两名血盟骑士用含混的声音回答了一声，然后迈着沉重的脚步朝皇宫大门走去，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深沉的夜色之中。希尔维斯侯爵带着从容的微笑与铁卫骑士普拉多爵士交谈，与两名城卫军指挥官交谈，还与几名已经摆明立场支持他即位登基的贵族子弟交谈，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半个小时，然而那两名血盟骑士却始终没有返回。

希尔维斯侯爵终于维持不住微笑的表情，脸色冷了下来。“那个老家伙居然有这么顽固？”希尔维斯侯爵的表情冷得怕人，让刚刚和他交谈的几名贵族子弟面面相觑，都感到背后有些瘆人的寒意。“不行，我已经准备了这么久，今晚必须扫掉皇宫里面的一切麻烦，否则局势这么动荡下去，就可能会被那个该死的金眼睛乘隙而入了。”

金眼睛毫无疑问指的是蛮兽人之王、虓眼勋爵托马德?安，希尔维斯侯爵这番自言自语的声音只能被距离他最近的人听到，不过其他人从那几个贵族子弟脸色骤变的细节上，猜到了局势发生意料之外的变化，顿时如同风过树梢一般响起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指挥官阁下，现在是城卫军向我展示忠诚的时候了。”希尔维斯侯爵抬起冷酷的眸子，一字一顿的对两名城卫军指挥官说，“今夜皇宫之中发生了一些不幸的事情，先皇陛下的遗孀遇刺身亡，铁卫骑士之首杰诺?贝尔蒙德爵士也不幸遇难。城卫军能否处理好这些事情，清洗皇宫之中可能出现的叛徒和刺客？”

“希尔维斯陛下，我保证城卫军绝对忠诚于您，绝对支持您登基为皇。”一名城卫军指挥官面露难色，不停的**双手，另一名则苦笑摇头，“但是……让他们进攻皇宫……还有谋害先皇遗孀，并且和曾经的帝国第一骑士剑刃相对，恐怕还是……有些困难的。”

希尔维斯侯爵的眉宇之间掠过一丝阴霾，不过转瞬即逝。“既然是这样，那么带领你们的城卫军士兵封锁皇宫大门，不要让任何人离开，这件事情总可以做到吧？”

两名城卫军指挥官连连点头，“当然，陛下，城卫军会严格执行您的命令，绝不懈怠，绝不妥协，没有您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活着离开皇宫。”

希尔维斯侯爵哼了一声，朝着皇宫大门的方向摆了摆手，城卫军的队伍之中有将近三分之一走出队列，在四名血盟骑士的带领下，杀气腾腾的朝着皇宫大门走去。希尔维斯侯爵手按剑柄走在他们中间，头颅依旧高昂，神色依旧从容，不过步伐之间已经依稀带出了焦虑的味道。

看着希尔维斯侯爵率部进入皇宫，窃窃私语的声音再也压制不住，变成了一片纷扰的嘈杂。铁卫骑士普拉多爵士的脸色比他的铠甲更要灰白，简直坐立不安，一会伸手摸向腰间长剑，一会却又唉声叹气的来回踱步。另一位铁卫骑士的表现要稍好一点，脸色阴晴不定的靠在门边，嘴角一会绷紧一会放松，连带得上唇的八字胡也抖个不停。

“诸神啊，这可和希尔维斯陛下的许诺不一样。”普拉多爵士忍耐不住的开口抱怨说，“按照事先的承诺，我们只需打开大门，剩下的一切都由血盟骑士来完成。但是现在……哎，难道我们还可能要和顽固的老爹或者先皇遗孀剑刃相向？这可是违反了当初誓言的糟糕事情啊。”

“你和我早就把当初的誓言违背得一干二净了，普拉多爵士。”特夫爵士语带嘲讽，冷笑着把腰间长剑拔出一半，然后又扔回鞘内。“为弑君者打开皇宫大门，做出过这样的事情，我们还能理直气壮的继续披着铁卫骑士的灰色战袍吗？恐怕就连希尔维斯侯爵都不会信任我们了。”

普拉多爵士愣了一下，怒气冲冲的抽出佩剑，朝着特夫爵士脚下一划，“你说什么？特夫弟兄，希尔维斯陛下怎么会不信任我们？我们是铁卫骑士之中首先向他臣服的，他许诺要在新皇宫廷之中给予我们更加重要的地位！”

“我们或许会有自己的封地和城堡，但是肯定不能继续担任狮鹫皇帝铁卫了。”特夫爵士看也没看普拉多爵士一眼，有些感慨的叹了口气，“辜负了铁卫骑士的神圣职责，我们在狮鹫帝国的历史上，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呢？”

“……不是失败者就好。”普拉多爵士咬着牙说，“特夫弟兄，血盟骑士的可怕你也看到了，诸神在上，遇上那样的敌人，勇气和剑术都没有太大的用处，即使是我们想要遵守誓言，那又怎么样呢？顶多是在希尔维斯陛下登基的路途之中多增加两片血泊而已。”

特夫爵士正要开口反驳，脸上却突然露出了近乎恐惧的表情，目光直勾勾的看着皇宫之中忠诚塔的方向。“诸神在上，希尔维斯侯爵这是要做什么？他为了坐上皇位已经发了疯吗？”

普拉多爵士一愣，紧接着转过身来，脸上的表情和特夫爵士相差无几。“火！皇宫着火了！”他尖叫着跳了起来，朝着呆立在皇宫门前的城卫军们指手画脚，“快去救火，快啊快啊快啊！吹响号角！一旦火势蔓延开来，整座皇宫都可能被焚烧一空！”

两位城卫军指挥官对视一眼，都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自从狮鹫帝国建国以来，皇宫失火并不是第一次，不过这次显然不是天灾，而是**。每个人都在猜测希尔维斯侯爵究竟在皇宫之中遭遇了什么麻烦，居然用纵火的方式来解决问题……或者是扰乱视线，逃避追杀？

更多的眼神和低语交流之后，一部分贵族子弟放缓脚步，从队伍之中脱离出来，然后悄悄离开。希尔维斯侯爵火焚宫城的消息随着他们的脚步传向光耀之都菲尔梅耶的四面八方，这一夜帝都各大家族的主要成员几乎全都彻夜未眠，可想而知，这个消息会给希尔维斯侯爵带来多么大的负面影响。

希尔维斯侯爵没有时间去考虑什么负面影响了，更没有办法去辟谣。在烈火熊熊的皇宫之中，他麾下的队伍被分割成好几部分，如果不是血盟骑士之间拥有心灵通讯能力的话，恐怕早就乱成一团。

即使如此，希尔维斯侯爵也没有办法完全掌握队伍的动向，他带着十几名精锐护卫和一名血盟骑士组成的小队伍，爬上了一处露天平台，从上往下俯瞰着浓烟滚滚的火场，试图找出塔拉夏皇后和杰诺?贝尔蒙德爵士的身影。

从不同方向包抄忠诚塔的计划已经濒临破产，三名担任前锋的血盟骑士分别传来了遇敌的消息，一名手持丑陋巨剑的黑甲大汉、一名容貌秀美、身段魅惑的暗黑精灵祭司和一名戴着秘银面具的年迈魔法师在火场之中出入自如，呼啸的剑光、诡谲的暗黑巫术和多姿多彩的炼金魔法让三名血盟骑士同时落入下风！

第295章龙骑佯攻，暗道出城（上）

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华美的皇宫遭受了自“双皇之难”以来的最大浩劫。绰号“火焰王女”的塔拉夏皇后展现出她性格之中的刚烈果断的一面，就在杰迪?卢克斯提议制造混乱以便脱逃的时候，她完全没有犹豫，直接拿出了早已准备完善的纵火计划。

因为在某种程度上还需要避嫌的缘故，贤王希尔维斯侯爵并没有在成功刺杀李维六十五世陛下的二子三女之后，让自己的手下全盘掌握皇宫，反而主动撤出大部分人手，希望塔拉夏皇后在焦虑煎熬的时候做出不理智的举动。他的做法不能说是失误，因为如果没有杰迪等人的到来，塔拉夏皇后无论利用这段时间做出任何应对准备，结果都不会有什么两样。

然而命运女神似乎总喜欢和胜券在握的人开个玩笑，血盟骑士泰多克的刺杀被莎尔?班瑞识破，而后派来的两名血盟骑士和重伤的泰多克汇合之后，试图以心灵传讯的方式警告希尔维斯侯爵，却被罗亚尔?梅里斯特布置的炼金魔法阵阻断，群星之眼的手段远远超过普通炼金术大师，直到希尔维斯侯爵率领上百名手下踏入宫城的时候，三名血盟骑士都没有找到破解魔法阵的办法。

然后能否进行心灵通讯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皇宫之中的绝大多数建筑里面都已经摆好了盛满猛火油的陶罐，只需要扔进一支点燃的火把，就会迅速燃烧起来，不但火势猛烈，而且非常不易扑灭。烈焰熊熊而起，将正在分散搜索塔拉夏皇后等人的敌人分割包围，莎尔?班瑞、罗亚尔?梅里斯特和克莱门农?格雷果三人就在烈火和浓烟的遮掩下神出鬼没，几乎是同时将三名带队的血盟骑士斩杀——如果他们不是拥有近乎永生不灭的躯体的话。

每一位血盟骑士受到重创，都会让希尔维斯侯爵感到从心脏传来一阵刻骨剧痛，血盟骑士的恢复力固然惊人，甚至被炼金魔法焚化成灰的躯体，也在几次心跳的间隔后复原如初，然而强悍的恢复力也意味着巨大的消耗，以希尔维斯侯爵近十年来依靠贤王的面具而赢得的庞大信仰，也感到有些吃不消了。

混乱的战斗刚刚持续了十多分钟，躲避在一座露天石砌平台上面的希尔维斯侯爵就忍耐不下去了，咬着牙破口大骂一番之后，他朝着身边担任护卫的血盟骑士吩咐说，“这样下去不行，不行！继续挨打会让我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信仰力量消耗一空，让他们融合成次级血盟卫士，拥有不死不灭的躯体，血盟骑士在传奇领域的较量总不会输掉吧？”

眼看着血盟骑士开始摆脱战斗，两两汇合到一起，杰迪?卢克斯露出了微笑，转过身去，朝着杰诺?贝尔蒙德爵士点了点头，“希尔维斯侯爵的注意力已经被完全吸引住了，大人，我们按照计划离开吧。”

无畏者浅浅的叹息了一声，晦暗的表情让他显得尤为衰老，“杰迪大师，还有最后一个麻烦。”他挪动了一下佩戴在腰间的光明之山，有些不安的朝着窗外投去一瞥，“能够直接离开光耀之都菲尔梅耶的暗道设置在距离觐见大厅不远的地方，我们很难不被发现的到达那里。”

杰迪挑动了一下眉毛，“贝尔蒙德大人，这个情况你可没有提前告诉我。”

“我知道，杰迪大师。”老骑士点了点白发蟠然的头颅，语气坚定的表示，“所以我的计划就是，您率领一小队灰烬骑士，保护塔拉夏皇后前往暗道。我去吸引希尔维斯侯爵的注意力，想必无畏者的名字还能让他感到一些忌惮吧。”

“这个计划会送了您的命，贝尔蒙德大人。”杰迪直截了当的指出，“您是塔拉夏皇后的养父，同时也是她最后的支柱，您该不会以为塔拉夏皇后失去了您的帮助和支持，还能够有机会重返菲尔梅耶吧？”

杰诺?贝尔蒙德爵士露出一抹虚弱而哀伤的微笑，“重返菲尔梅耶？”他用一种沉浸在梦境般的飘渺语气说，“杰迪大师，我从来没有想过。这座城市看似辉煌灿烂，实际上却能够侵蚀头脑，败坏血肉。希尔维斯殿下难道不是这样吗？他在回到这里之前，可不是这副心机深沉、野心勃勃的样子。先皇陛下也是一样，我看着他从一位羞怯清秀的皇族少年，变成了好大喜功、变化无常、想法空幻不切实际的傲慢帝王……”

老骑士的语气哽咽了，眼底闪烁着明显的泪光，“杰迪大师，我只希望您能够保护塔拉夏的安全，让她在与世隔绝的匕伤群岛生下孩子，将其平平安安的抚养成人。至于狮鹫皇帝的宝座……哼，那是一块腐肉！无论谁去争抢都随便他们吧！”

“这样一来，恐怕塔拉夏皇后和皇子的价值，就会大大降低了呢。”杰迪轻声提醒说。

“价值降低……在这个混乱的年代，也并不是一件坏事啊。”贝尔蒙德爵士抖动了一下肩膀，“被**和野心操纵的棋子已经太多了，能够跳出权力的棋局，赢得自由的人生，难道不好吗？”

“这要让我自己决定才行，父亲。”塔拉夏皇后的声音在贝尔蒙德爵士身后响起，让老骑士吓了一跳，急忙转过身去。“皇后陛下，这里并不安全，您怎么离开了灰烬骑士们的保护呢？”

“如果忠诚塔被那些人发现的话，我的护卫恐怕保护不了任何人。”出现在贝尔蒙德爵士身后的塔拉夏皇后已经换上了一身轻便皮甲，腰间悬着拂晓神剑。利落的装束、火红的长发配上略带哀伤的美丽面容，给人以一种英气勃勃的鲜明印象，与那个阴郁、疲惫和惶恐不安的妇人形象相差甚远。

“杰迪大师，刚才我已经听到了父亲的计划，要我说，那根本就不切实际。”塔拉夏皇后以近乎咄咄逼人的激烈语气说，“父亲年纪大了，而且伤势未愈，即使是打算牺牲自己，恐怕也无法拖延太多时间。我相信您肯定有备用的计划，能够避免父亲无谓的牺牲，杰迪大师，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只要您能够帮助我们平安离开这座城市！”

第296章龙骑佯攻，暗道出城（中）

火势越来越大，滚滚黑烟遮蔽夜空，吞噬了群星与红月的光芒。猛火油让烈火可以在砖石结构的墙壁上猛烈燃烧，远远望去，几座高塔已经变成了顶天立地的火柱，火舌从每一栋被点燃的建筑门窗之中喷出，浓烟和火光之中传来了奔走呼号的嘈杂声音，这副景象简直就像是七重地狱突然降临人间。

随着一阵咒骂和呛咳的声音，几名城卫军士兵神色仓皇的从一座燃烧的建筑里跑了出来，他们的长剑挂在腰带上，手拎肩扛的都是皇室人员使用的金银器皿和珠宝首饰。这些物品已经有一部分带着烈火焚烧之后的痕迹，不过依然称得上价值不菲。

“跟着希尔维斯殿下果然有好处。”一个城卫军士兵把一叠镀金餐盘丢在脚边，拍打着身上的火星说，“这些可都是皇室成员才能享用的好东西，哪怕拿去融化卖掉，也足够我们几年军饷了。”

“你懂什么，融化卖掉可就太亏了。”他的同伴撇了撇嘴说，“不如拿去献给希尔维斯殿下，抢救皇家财产的功绩足够让我们得到重赏，说不定还能获封爵位，成为令人羡慕的领主老爷呢。”这人的脸膛被烟火熏得黢黑，只有露出的一口好牙齿闪着白光，“别忘了，只要希尔维斯殿下登上皇位，就有一大批站错了队的贵族要人头落地，空出来的领地和财富，难道殿下不会一如既往的慷慨大方，分配给我们这些有功之臣吗？”

“队长说的是。”

“还是队长的头脑清醒，这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啊！”

这番话让那几名城卫军士兵都连连点头称是，不过在他们背后却响起了一个沉闷的反对声音。“想法不错，但是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来享用呢？”那个声音语带讥讽的提醒说，“倘若希尔维斯侯爵没有成功刺杀塔拉夏皇后和贝尔蒙德爵士，反而被他们逃出宫城，那么局势可就不一样了。”

声音虽然沉闷，却压下了四周火焰的劈啪作响，清晰有力的响彻众人耳畔。几名城卫军士兵全都吓了一跳，有些头脑不太清醒的家伙还在左顾右盼，试图找到声音的来源，为首的队长反应最快，不假思索的丢下了手里的金银器皿，飞快的拔剑出鞘。

“陌生人，你是谁？塔拉夏皇后的护卫吗？”

“可以这么说。”那个沉闷的声音回答，“因为我所效忠的主人现在正好陪在塔拉夏皇后的身边。”

随着这声音，克莱门农?格雷果伯爵一身黑色重铠，脚踏熊熊烈火，宛如地狱魔神一般从一栋早已被火舌吞没的建筑里面走了出来，一把巨大而丑陋的双手剑拖在他的身后，漆黑如夜的剑刃和石板地面相互摩擦，发出阵阵令人不寒而栗的剐蹭声。

“虽然很对不起，但是诸位既然走到这里，就应该已经有了死亡的觉悟吧？”格雷果伯爵语气平静的开口说，同时将那把巨剑举过头顶。

“他只有一个人！”城卫军队长横剑当胸，厉声呼喝，“还记得和重甲骑士作战的要点吗？大家一起上，快点解决他！”

几名城卫军士兵发出参差不齐的呼喊，组成了一个小小的半弧形战阵，朝着格雷果伯爵逼近过去。他们没有注意到，他们的队长并没有参加战斗的意思，而是第一时间扔掉长剑，转身狂奔而去。

长剑铿锵落地的声音令几名城卫军士兵愣了一下，有人甚至下意识的转过头去，然而他们什么都没有看见，因为就在同时，格雷果伯爵旋转身体，星辰铁巨剑发出了闪电般的一记横扫，伴随着金属迸飞和骨骼破裂的可怖声音，钝硬的剑刃把挡在面前的一切东西都打了个粉碎。

足足六人份的血肉骨骼像是炸裂一样迸射开来，强烈的剑风将周围熊熊燃烧的火焰都压得熄灭了一个瞬间。格雷果伯爵脚步沉稳的朝着城卫军队长逃跑的方向走去，他的动作是如此从容不迫，仿佛已经快要跑到看不见身影的城卫军队长永远不可能逃脱一样。

城卫军队长没有看到几名手下的凄惨死状，不过他也不需要亲眼目睹。已经是准骑士的他非常清楚，能够以斗气力量阻挡烈焰焚烧的骑士，至少也拥有持剑伯爵以上的实力，根本不是几名普通士兵所能够抵挡的——哪怕换成是准骑士，也至少需要五十人以上列阵而战，才有希望阻挡住对方的脚步。

身后传来的沉重脚步声让他跑得更快了，甚至就连快要被火焰封死的狭窄巷道，他也毫不犹豫的钻了进去。“还有机会，”他一面拼命逃跑，一面对自己说，“堂堂持剑伯爵不会刻意追杀一个微不足道的城卫军士兵，塔拉夏皇后身边根本没有多少实力高强的护卫骑士，他只会追上一小段路，就不得不返回去保护皇后陛下了。”

前方的一栋房屋突然坍塌，火星四下飞溅，烈焰轰然喷出，灼人的热浪让城卫军队长感到一阵窒息，不得不停下脚步。他回头望向身后，狭窄巷道已经被滚滚黑烟所遮蔽，看不到黑甲骑士追来的迹象。一阵逃脱大难的轻松感觉混合着疲惫涌上全身，让他差一点就坐了下来。

城卫军队长没有坐下休息，因为他知道自己并非已经到了安全的地方，火场之中什么都可能发生。皇后陛下派出的纵火者显然身手非凡，除了那位可怕的黑甲骑士之外，说不定还会碰上更加棘手的敌人。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前方响起，城卫军队长吓了一跳，伸手去抓长剑的时候，才记起来长剑早就被他在逃跑的时候扔掉了，只好从靴筒里面抽出一把护身长匕首充数。这个脚步声与黑甲骑士非常相似，不过城卫军队长可不认为自己有这么重要，会被一位持剑侯爵锲而不舍的追杀，甚至不惜爆发斗气力量加速拦截。

随着脚步声逐渐接近，一股血肉被烈火烧焦的怪味扑面而来，让城卫军队长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前方的火势非常凶猛，橙色的烈焰吹拂起炼狱般的强风，发光的余烬高高扬起，在滚滚浓烟之中忽隐忽现，城卫军队长额头上的汗水流个不停，在他被烟雾熏黑的面庞上留下了清晰的痕迹，他看到火焰中间有个怪异的身影正在走来，或许是因为热气扭曲了视线的缘故，这个身影看上去格外臃肿，似乎拥有两个头颅、四条手臂和四条腿。

“或许是那是一个正在背着受伤同僚撤退的城卫军士兵？”城卫军队长这样安慰自己，心里却感到越发冰冷。先不要说城卫军士兵里面会不会有这样舍己为人的好孩子，光从那家伙慢悠悠的步伐上看，这种猜测就完全没有可能。

即使是心里早有准备，当那个身影走出火场，出现在城卫军队长面前的时候，还是令他差点忘记了呼吸。那个身影比魁梧的黑甲骑士还要高大，然而并非自然成长，而是由两具人类躯体胡乱拼凑在一起形成的；两颗头颅并排耸立在格外宽厚的肩膀上，其中一颗头颅比无畏者还要苍老，头发宛如又细又脆的枯草，脸上的皱纹甚至快要掩盖住五官的存在；另一颗头颅看上去是个年轻人，不过表情异常僵硬，仿佛每一条肌肉都已经僵死一般。

怪物的四只手臂分别握着一把锯齿长剑，剑刃暗红，有些像是干涸许久的血液的颜色；一件被鲜血浸透的锁子甲紧紧绷在这只怪物的身体上，锁环深深勒入血肉，与其说是一种防护，还不如说是一种无比痛苦的折磨。

“诸神啊……”城卫军队长发出了近乎窒息的惨叫声，护身匕首从松弛无力的手指之间掉落，“怪物！这是什么怪物？”

恐惧让他没有注意到怪物那件锁子甲胸口部位的徽章，头戴宝冠的狮鹫——贤王希尔维斯?金?斯沃侯爵为自己设计的大帝徽章。

城卫军队长好不容易才找回了控制双腿的能力，转过身，像是疯了一样拔腿就跑。怪物的苍老头颅露出了不满的扭曲表情，宛如陈旧皮革的嘴唇微微翕张，念出了一串含混而嘶哑的咒语。

“无形阻碍，大气之岚，唤?应，虚空障壁。”

城卫军队长感觉到身体四周空气的搅动，仿佛有一面巨大无比的墙壁正在压下来。紧接着他前冲的身体猛然停顿，就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又被弹了回来，狼狈不堪的跌倒在地。

怪物的两颗头颅同时发出了一声嘶哑的怪笑，四条腿缓缓向前迈步，走到了城卫军队长身边。其中一条胳膊举了起来，仿佛干涸血液颜色的锯齿长剑微微一划，就把城卫军队长穿着精钢锁子甲的身体像是切奶酪一样切成了两半。

怪物得意的发出又一阵笑声，嘶哑尖锐，仿佛动物垂死的哀嚎，在火场之上回荡不休。

“真是太难看了吧。”浓烟之中传来了克莱门农?格雷果伯爵铿锵有力的声音，“曾经与狮鹫大帝签下血盟的英灵骑士，居然被邪恶的力量扭曲成了这个样子，倘若李维?史顿一世陛下看到这一幕，心里还不知道会有多么难过呢。”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一身黑甲的格雷果伯爵出现在怪物的面前，双手紧握星辰铁巨剑，护面甲后面的眸子熠熠生辉，仿佛其中酝酿着一场可怕的风暴。

“来吧，被禁锢和侮辱的英雄灵魂，让我来帮助你们彻底解放吧！”

第297章龙骑佯攻，暗道出城（中二）

在杰迪?卢克斯所倚重的四名强者之中，克莱门农?格雷果伯爵的存在一直显得有些尴尬。

这位魔山黑民的大首领是杰迪获得的第一位强大帮手，曾经击退过织魂者莎尔?班瑞的拟像分身，也曾经和无畏者杰诺?贝尔蒙德爵士交过手。由于格雷果伯爵的本质是一位依靠诅咒存在的复苏死者，所以在他拥有近乎不可摧毁的钢铁身躯的同时，无法拥有生前的斗气力量，这让他的实力有了一个很难逾越的上限。

那就是传奇位阶。

凭借着堪称非人的恐怖力量，以及无视魔法和斗气伤害的不死之躯，格雷果伯爵可以轻易摧毁一整支精锐部队组成的战阵，或者突破大魔导师设下的魔法陷阱。这毫无疑问是极为强大的实力，然而面对传奇位阶敌人的时候，格雷果伯爵却显得有些无能为力——缺乏中远距离攻击的能力，他的表现甚至还不如勉强达到天骑士水准的无畏者。

血盟骑士在没有合体之前，虽然拥有惊人的再生能力和诡异可怕的燃血斗气，但是还没有超过格雷果伯爵的应对能力，在火场之中有过一场激战，以双方均未能破坏对方的躯体告终。然而当血盟骑士合体之后，他们的力量发生了质的变化，燃血斗气一跃晋升为血之本源掌控，已经真正达到了传奇境界。

格雷果伯爵的话音未落，伴随着次级血盟卫士含糊不清的狂笑声，一道道带着腐烂血肉颜色的光芒从那具臃肿怪异的躯体上飞射而出。芒落在地上，就顿时形成翻滚着血色泡沫的恶臭沼泽；落在火焰上，就让火焰泛起了宛如腐血的颜色，同时散发出更加浓烈的恶臭。

“弱小的……亡者啊。”次级血盟卫士那颗苍老的头颅咧开干瘪皮革般的嘴巴，两颗如同皱缩葡萄干的眼睛在深陷的眼窝里面泛着恶心的浓浊黄光，“你的时代……早就结束了。凭借着一点诅咒力量苟延残喘不好吗？为什么……要不自量力的阻挡我们呢？”

年轻一些的头颅活动着下巴，一面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一面补充说，“滚开吧，亡者，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该滚开的是你们！”格雷果伯爵轻蔑的哼了一声，缓缓把星辰铁巨剑举过头顶，“异界的半神，你们不属于这里，滚回自己的世界去吧！”

两颗头颅彼此对视了一下，“你的回答决定了你的末日，亡者。”年轻一些的头颅语气倨傲的宣布说，“在血之本源的伟大力量面前，化为腐烂的沼泽吧！”次级血盟卫士朝着格雷果伯爵挥动了一下胳膊，一道血光从锯齿长剑的剑锋上****而出，以快得令人目眩的速度命中了格雷果伯爵的身体，把他淹没在一团爆发而出的血光之中。

次级血盟卫士转过身去，似乎已经把格雷果伯爵抛在了脑后。然而下一瞬间，一把又大又丑的黑色巨剑就猛然击破血光，以雷霆万钧之势重重劈向次级血盟卫士的头颅。

事发突然，次级血盟卫士的两颗头颅做出了截然相反的应对方式。苍老的头颅似乎想要迅速前冲，离开剑锋威胁的范围，而年轻的头颅却想要转身反击。怪物臃肿的身躯僵直了一次心跳的间隔，随后四只手臂同时上举，两把锯齿长剑在头顶交叉防御，两把锯齿长剑借机刺向格雷果伯爵的胸膛。

这是一个完全正确的应对，如果不是出现两个小问题的话。

第一，次级血盟卫士在做出反应之前，迟疑了一瞬间。

第二，次级血盟卫士没有考虑到格雷果伯爵这一剑蕴藏的可怕力量。

星辰铁巨剑呼啸着劈了下来，伴随着刺耳的刮蹭声，两把锯齿长剑还未能完全交叉，就被星辰铁巨剑硬是压得下坠，深深切入次级血盟卫士的肩头。格雷果伯爵发出一声胜利的呼喊，奋力扭转手臂，星辰铁巨剑又下劈转为横扫，干脆利落的把次级血盟卫士那颗年轻一些的头颅砍了下来。

次级血盟卫士臃肿的身躯猛然震颤了一下，两条胳膊无力下垂，握在手里的锯齿长剑铿锵落地。滚落地面的头颅发出暗哑绝望的嘶吼，挣扎翻滚着，一股股格外恶臭的脓血从头颅的五官之中溢了出来，在地面上留下了一道道污浊的痕迹。

次级血盟卫士踉跄后退，不过很快就重新站稳了脚步。苍老的头颅眼睛里面射出了一丝惊愕，然后恢复成倨傲和不屑。“你的力量令我惊讶了，亡者。”他傲慢的笑了笑，抬起手来摸了一下头边的断颈，“不过想要杀死我们，凭借蛮力根本就不可能做到。”随着他的话，断颈像是突然充气一样膨大起来，一颗表情狰狞、活像是长了犄角的猿猴一样的头颅缓缓生长出来，取代了那颗年轻的头颅。

“这只是我们最微不足道的一点力量！”苍老的头颅嘶哑着嗓子笑了起来，次级血盟卫士的四只手臂又一次举了起来，锯齿长剑彼此威慑的相互碰撞，发出铿锵刺耳的声音。“亡者，我们不会再给你偷袭的机会，这一次，我们要把你的躯体彻底粉碎！”

“这也是我想要说的话。”格雷果伯爵一字一顿的宣布说，星辰铁巨剑再次扬起的时候，剑锋由下至上开始燃烧起灰黑的火焰，却没有带来半分炽热，反而给人一种冰冷至极的感觉，仿佛连周围的火焰都受到了压制。“向这个世界告别吧！怪物！”

次级血盟卫士的野兽头颅发出了尖利粗鲁的咆哮，但是苍老的头颅则略显惊讶，“斗气力量？不，这好像是……”他刚刚咕哝了半句话，一道璀璨的银光突然从天而降，锐利的秘银龙枪枪锋轻而易举的穿透了次级血盟卫士的护甲、肌肉和骨骼，把那具臃肿而怪异的**身躯牢牢钉在了地上。

“没有时间了，格雷果伯爵。”一个清锐昂扬的声音从头顶的天空之中响起，随后是一声充满暴虐味道的龙吟，“杰迪大师护送着皇后陛下已经快要抵达宫门，我们必须在他们到达之前把那里的一切清理干净。”

格雷果伯爵奋力挥剑，把次级血盟卫士被钉在地上的身体直接劈成了两半，然后又翻转手腕，将还在挣扎的野兽头颅砍了个粉碎。“好了，阿斯托利亚，这一次我不介意你的失礼，但是下一次绝不可以。”他一面说着，一面把星辰铁巨剑扛上肩头，随后迈开沉重的脚步，朝着宫门的方向走去。

在格雷果伯爵的头上十几米处，洞窟之主格拉斯?烁影半虚幻的庞然巨躯正在盘旋俯冲，向着正在与莎尔?班瑞和罗亚尔?梅里斯特缠斗不休的两名次级血盟卫士扑了下去。

第298章龙骑佯攻，暗道出城（中三）

自浴血狂龙之役——或者说四百五十年——以来，光耀之都菲尔梅耶的上空第一次回荡起巨龙高亢嘹亮的龙吟。

洞窟之主格拉斯?烁影像是一团黑云般升上天空，张开的双翼沐浴着红月的光芒，遮挡住了璀璨的星空。巨龙的长吟声犹如千百只铜号齐声吹响，一股难以抵挡的恐惧感撕扯着皇宫之内所有人的意志，不少城卫军士兵惊叫着丢下武器，不顾近在咫尺的烈火，像是炸了窝的老鼠一样乱叫乱跑，让从天台上看到这一幕的希尔维斯侯爵气得脸色发白。

然而他实在不该责怪那些城卫军士兵，即使是训练有素、久经沙场的精锐部队，在突然遭遇高等巨龙袭击的时候，也会陷入同样的混乱。几乎所有的智慧种族，在面对巨龙强大的龙威和庞大的身躯的时候，都会感到极为绝望无助，轻则浑身颤栗，重则晕厥倒地或者陷入狂乱的状态。

只有斗气修为达到一定程度的骑士，或者佩戴具有“钢铁意志”或者“抗拒龙威”之类魔法效果的物品，才能真正避免高等巨龙龙威的侵袭。换句话说，在希尔维斯侯爵的数百手下之中，只有血盟骑士和几名城卫军指挥官能够免疫龙威，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受到了影响。

洞窟之主格拉斯?烁影拥有尖牙利爪和恐怖的黑暗吐息，可以轻易屠杀一整队低级骑士和城卫军战士，但是他并没有把这些陷入恐惧和无助的家伙当成对手，而是如同一颗黑色流星一般向下俯冲，双翼宛如黑色的刀刃一样收在身侧，径自冲向一名次级血盟卫士。后者高举四条手臂，两颗头颅同时发出狂怒的咆哮，朝着洞窟之主挥出一片雪亮的剑光。

剑光落空，因为洞窟之主并未真正俯冲到可以进攻的距离，而是在十几米的高度上喷出一口龙息，然后看都没看一眼自己的战果，就重新伸展双翼，抬升飞行高度。兼具高温和负能量的龙息如同黑色的火柱从天而降，然后被次级血盟卫士手中的锯齿长剑撕成碎片，零星溅落在对方血肉护甲上面的火星劈啪作响，却没能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那头龙在做什么？”希尔维斯侯爵皱起眉头，语带不屑的咕哝起来，“想要凭借那种儿戏一样的攻势打倒我的血盟骑士？简直就是个笑话。”

“那只是一种姿态，吸引注意力的姿态，佯攻的姿态。”一个干涩如砂石相互摩擦的怪异声音响起，紧接着始终以护卫之姿站在希尔维斯侯爵身后的血盟骑士向前走了两步，把护面甲抬起一半，用森冷的黄色眸子注视着洞窟之主的身影。“希尔维斯，我的盟友，如果你不多加注意的话，这次冒险行动的目标可就会从指缝里面逃掉了哦。”

希尔维斯侯爵悚然回头，脸上露出了参杂惊讶和畏惧的表情，“大公阁下，您怎么……哦，我是说，您不是无法降临到这个低级位面世界吗？”

“这并非降临，只是极其微弱的意识投影而已，甚至需要通过我们之间的契约来借用你的血盟骑士的身体。”血盟骑士嘴里发出的声音似乎显得柔和了一些，从砂石摩擦的感觉变成了普通水平的喉咙嘶哑。“希尔维斯，我不能违背契约，干涉你做出的任何决定，但是我想提醒你没有注意到的事情……因为这很可能导致你的计划失败，从而威胁到我们之间的契约效力。”

希尔维斯侯爵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汗珠，脸色总算是恢复了一些血色，“大公阁下，我以为我已经完成了契约，皇兄的血肉和灵魂，换取血盟骑士的操控权，五位具有狮鹫皇室纯正血脉的年轻祭品，换取您为我抵挡蛮兽人大军侵入光耀之都的企图，难道这一切不是已经完结了吗？”

“哦，哦，当然，我知道，这些都已经完结了。”血盟骑士耸了耸肩膀说，“但是一个好的契约者是如此珍贵，让我不愿意随便放弃，希尔维斯，你难道没有看出来，你现在处于一个并不安全的位置上吗？”

“我距离狮鹫皇帝的宝座只有一步了！”希尔维斯侯爵低吼着反驳说。

“但是那一步能否跨出，没有我的帮助，你很难做到。”血盟骑士露出一个残酷的笑容，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洞窟之主正在俯冲的身影，“那头巨龙可不是一般的下级种大蜥蜴，而是名副其实的高等血脉，传奇巨龙。”

“最后的传奇巨龙在四百五十年前就陨落了！”希尔维斯侯爵厉声叫了起来。

“只是在这个国家不存在了而已，高等巨龙一族的历史，可远比狮鹫帝国的历史要长得多呢。”血盟骑士的暗黄色眼睛里面闪烁着诡秘的光芒，声音变得轻柔下来，犹如恶魔在耳畔的呢喃，“希尔维斯，相信你的眼睛吧，除了高等巨龙之外，还有什么能够散发出如此惊人的龙威，而且还能和拥有近乎传奇巅峰实力的次级血盟卫士相匹敌呢？”

眼看着洞窟之主掠过一处战场，利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攫夺住一位次级血盟卫士的身躯，然后把他带到高空撕成两片。刺耳的惨叫声回荡在皇宫上空，血盟骑士的生命力极为顽强，被撕成两半也没有马上死去，然而那副景象更是让城卫军士兵的士气为之大跌，外围已经开始出现三三两两的逃兵。

希尔维斯侯爵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受到自己的胸口因为信仰力量的迅速流失而隐隐作痛，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动摇的表情。“大公阁下……如果我想请您为我解决眼下的麻烦，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占据了血盟骑士躯体的邪恶存在满意的叹了口气，“啊，皇帝之血……比最甘美的酒浆更要诱人。”他转过头来，脸上的笑容让人有种诡异的温暖，似乎四周被暖风所包围，又像是整个人都浸泡在甜美温热的牛奶之中。“我不需要太多东西，希尔维斯，我希望你能够登上狮鹫皇帝的宝座，然后把所有带有李维?史顿血脉的人——除了你自己之外全部处死，而尸体和灵魂全部交给我来处理。这是我唯一的出价，不会变动，你只有选择接受和拒绝的权力。”

第299章龙骑佯攻，暗道出城（下）

秘密暗道的入口极为偏僻，无畏者杰诺?贝尔蒙德爵士亲自领路，步履坚定的走在前方。这位把忠诚和固执当做使命的老骑士第一次放弃了穿着铁卫骑士之首的沉重铠甲，换上了一身轻便的灰色锁链甲，光明之山的华丽剑鞘被他和铠甲一起留在了忠诚塔的地牢里，现在只用亚麻布条紧紧缠裹，看上去颇为落魄。

贝尔蒙德爵士的身后是一支名八位灰烬骑士组成的小小卫队，他们排成两列，挺胸昂首，快步前进，以身躯作为掩护塔拉夏皇后的盾牌。灰烬骑士们同样没有穿着沉重的礼仪铠甲，而是全部换上了冒险者的装束——镶嵌着薄钢片的外套、兜帽厚斗篷、外侧缝着麻线的粗皮裤，除了神态和动作依然显露出些许高贵气息之外，简直和一群低级冒险者没什么区别。

杰迪?卢克斯紧握弯曲木杖走在最后，不时施展出一两个遮蔽行踪或者侦测敌意的小魔法，这些小魔法对于他来说已经无需吟唱咒语，点点银光飘散开来，让四面传来的嘈杂声仿佛像是隔了一层幕布，听都听不太清楚。

穿过一条狭窄曲折的回廊，又走过两座正在燃烧的高塔，众人来到了位于皇宫觐见大厅右侧的一个破落院子的门前，贝尔蒙德爵士走近那扇看上去厚重而陈旧的橡木门扉，却并没有取出钥匙开锁，而是直接在门侧用力一拳，把一块掩饰得很好的泥砖打得粉碎。

泥砖粉碎之后，露出了一个细小精致的拉环，贝尔蒙德爵士小心的把拉环转了两圈，然后才向外一拉。橡木门扉发出一声刺耳的吱呀声，缓缓开启，露出院落里面残破的大理石雕塑和几套半锈蚀黑钢铠甲。

“这里已经有二十年没有人涉足过了。”贝尔蒙德爵士有些感慨的开口说，脚步踏上了院落满是灰尘的地面，“上一次还是处理一名误触机关窃贼的尸体，我和两名铁卫骑士弟兄才来到了这处院子呢。”

“那个窃贼一定没有想到，开启院门的方式是要击碎门侧的一块泥砖吧？”杰迪兴趣盎然的打量着锁住门闩的精致锁头，“如果用开锁术或者万用钥匙去试图打开门锁，会发生什么事情？”

“无论多么精巧的手法，都会触动安装在假锁里面的魔法陷阱。”贝尔蒙德爵士一面解释，一面谨慎的把院门掩上，“那是一个由五位宫廷魔导师共同设下的魔法陷阱——阿霍拉撕裂利齿，杰迪大师，您可能听说过这个魔法吧？”

杰迪不禁抽动了一下嘴角，他当然听说过“阿霍拉撕裂利齿”，甚至还能独力施展出来。这可能是唯一一个杀伤力堪比高级魔法的中级魔法，能够发射出数十枚半透明的三角形魔法利齿，撕裂十米半径之内一切生物。不过由于吟唱准备时间太长，这个魔法实用性并不好，多半只能作为触发性魔法陷阱而已。

院落不大，塔拉夏皇后沿着围墙走了一周，花费的时间连五分钟都不到。三间空荡荡的屋子里面几乎看不到任何完好的陈设，只能在一堆堆朽木和灰烬中间，隐约看到方形地道口的痕迹。

“秘密暗道就设在这种地方？”塔拉夏皇后有些怀疑的开口说，“父亲，依我看，这里完全不够秘密，更称不上安全可靠。”

“那些设在房间里面的地道口统统都是伪装，有些通往死亡陷阱，有些则是没有出口的断头路。”贝尔蒙德爵士笑了笑，指着一座缺了头颅的大理石雕像说，“真正的暗道入口在这座石像的后面，就是那口干枯水井的侧壁上。”

干枯水井的侧壁上有许多可供攀附的凹陷，不过除非事先知道，否则从井口下望，根本就发现不了任何异常。贝尔蒙德爵士以和他年纪完全不相符的灵活动作带头爬了下去，然后是两名灰烬骑士和塔拉夏皇后。杰迪?卢克斯排在最后，年轻的魔法师用弯曲木杖敲了敲井口的石块，然后挽起长袍，纵身跳了下去。

杰迪?卢克斯的身影消失在井口之中的同时，一道极为黯淡的灰白色光芒突然闪现了一下，随后隐没无踪。

逃生暗道又长又狭窄，而且几十年没有经过整修，粗糙的洞壁上遍布灰烬和蛛网。经过一处密室的时候，贝尔蒙德爵士停了下来，从怀里取出一串陈旧的青铜钥匙，打开了密室的暗门。“这里距离出口已经不远了，密室里面有一些用魔法保存的补给品，而且布置了反侦测结界。”他对杰迪等人说，“皇后陛下、杰迪大师，请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带人去出口那边查探一下情况。”

杰迪看了一眼脸色因为疲惫而发白的塔拉夏皇后，点了点头说，“皇后陛下是应该休息一下，但是我可还用不着。贝尔蒙德大人，我陪你去前面查探情况吧。”

“那就麻烦了。”贝尔蒙德爵士爽快的点头同意，“杰迪大师，能够借助您的魔法能力，我就更放心了。”

两人沿着黑洞洞的暗道前进，贝尔蒙德爵士把光明之山当作火把举在身前，杰迪则小心的隐藏在无畏者身后的阴影之中，白骨护盾和暗黑旌旗这两个最常用的防御魔法已经蓄势待发，微微向前倾斜的弯曲木杖杖头被淡黑色的气流萦绕，而且还有点点幽绿色的光芒闪烁。

暗道的尽头是一片青石板，看上去和四周洞壁完全严丝合缝，平滑得看不到任何手工雕琢的痕迹。杰迪眯起眼睛打量着石板，正要开口询问的时候，贝尔蒙德爵士突然转过身来，跪在地上，右手向着一处不起眼的凹陷按了下去。

已经达到斗气天华巅峰的牺牲斗气亮起温和的白光，把贝尔蒙德爵士的右手整个包裹起来。凹陷发出了“吱嘎”一声刺耳的响动，向下深陷，同时弹起一根油黑发亮的锋利毒刺。贝尔蒙德爵士早有准备，右手纹丝没动，斗气再次勃发，将那根毒刺硬是用掌心顶了回去。

凹陷再次发出轻微的吱嘎声，然后是一连串齿轮转动和岩石摩擦的声音。贝尔蒙德爵士松了口气，起身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水，“暗道的门已经打开了，如果刚才我松手闪避的话，这处机关就会自行损坏，那么除非强行破门，否则我们就会被永远关闭在暗道里面了。”

杰迪为这处构思巧妙的机关赞叹的咂了咂舌，举起弯曲木杖轻轻一点，刚才还像是一整块的青石板上出现了一个六角形的洞口，恰好可以让体型正常的成年男子爬出去。

贝尔蒙德爵士把光明之山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然后弯下身子，从靴筒里面拔出一把长匕首。“杰迪大师，外面现在情况不明，我先出去，您准备好施展侦测魔法——如果诸神保佑狮鹫正统皇帝的话，我们只会遭遇一些乌鸦和老鼠而已，但是如果情况有变……请您一定要保护好塔拉夏。”

杰迪把一只手放在老骑士的肩膀上，然后微笑着摇了摇头。“还是我先出去比较好，贝尔蒙德大人，您和您的光明之山都太显眼了，一旦被人发现的话，留在皇宫那边断后的其他人可就白白浪费演技了呢。”

贝尔蒙德爵士一愣，杰迪没再说什么，弯下腰爬进了六角形的洞口，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摸索前进。他没有施展任何照明的魔法，因为按照时间推测，此时还远远没到拂晓之后，任何光亮都有可能在夜色之中暴露目标。

好在夜视术让杰迪不至于什么都看不到，爬行了大约半分钟之后，眼前朦朦胧胧出现了另一片石板。这里没有太过复杂的机关，只是无法从外侧打开而已。身后传来了贝尔蒙德爵士的叮嘱，杰迪按照他的话摸索到一处拉杆，用力扳下之后，石板左右分开，一阵带有潮湿泥土腥气的冷风迎面扑来。

杰迪下意识的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动作敏捷的爬出洞口。暗道的出口位于一片茂密丛林旁边，放眼望去，四周暮色沉沉，不远处隐隐传来溪水潺潺流淌的声音，红月的光芒从头顶洒落，一阵清风穿林而过，带来树叶摇动和鸟儿振翅的簌簌声音。

看起来一切情况正常，不过杰迪并没有就此放下心来。他先是举起手中的弯曲木杖，刻意喃喃吟唱，施展了一个“侦测敌意”的小魔法，紧接着双手猛然向下一划，“侦测魔法”、“幽暗灵视”、“侦测隐形”和“探知生命”爆发出一片五颜六色的光芒，照亮了茂密树林的一隅。

在骤然亮起的视野之中，成百上千个红色光点出现在四面八方，同时还传来了带有蛮兽人口音的粗鲁咒骂。杰迪感到心里一紧，弯曲木杖朝地上一顿，三面白骨护盾顿时在身前闪现出来，紧接着是一片任何光线都无法穿透的魔法黑暗笼罩四周。

“有埋伏？”贝尔蒙德爵士的沉稳声音从身后传来，神剑光明之山出鞘，淡淡的白光让人有种安心的感觉。“是弑君者的手下吗？”

“恐怕不是。”杰迪吸了口气，刻意抬高声音说，“我听到了蛮兽人口音的对话，除非弑君者已经和蛮兽人之王结盟，否则不会有其他解释了。”

“当然不会。”从黑暗之中传来了回答的声音，说话的人有副温和平静的嗓音，而且似乎不带一丝敌意，“无畏者杰诺?贝尔蒙德大人，还有最年轻的大魔导师杰迪?卢克斯先生，我不会和弑杀主君之人结盟，永远不会。”

“虓眼死神托马德?安。”短暂的沉默之后，贝尔蒙德爵士一字一顿的开口，每个字都仿佛如同铁砧一样沉重骇人，“这真是出人意料的相遇。”

第300章时轨交汇，再逢虓眼

夜风锐利，月色朦胧。

杰迪?卢克斯半蹲在白骨护盾后面，全身紧绷如蓄势待发的猎豹，目光不时瞄向身后黑洞洞的暗道出口。年轻的魔法师心里非常清楚，虓眼死神托马德?安不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作为蛮兽人之王，他的身边至少带着一整支精锐咆哮武士战队，即使是他临时改变计划，把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等人全部传送过来，也未必能够在一群装备精良、舍死忘生的咆哮武士面前取得优势。

更何况还有更麻烦的黑月巨妖，那是只有召唤永恒古树才能略为抵挡的可怕存在，实实在在的半神化身。

杰迪?卢克斯已经做好撤回暗道，然后与皇后等人汇合，通过传送魔法前往匕伤群岛的准备了。这固然会暴露出一部分他的隐藏实力，不过与托马德?安发生正面冲突相比，还是较好的选择。然而杰诺?贝尔蒙德爵士却似乎不这样想，老骑士像是一株饱经风霜的橡树一样叉开双腿屹立着，双手按着光明之山的剑柄，一点都没有隐蔽身形的打算。

“我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托马德?安。”老骑士苍劲的声音震撼着夜空，“塔瓦隆要塞守护者、死神骑士团团长、蛮兽人之王，我该用哪个头衔来称呼你呢？”

“您可以称呼我为死神骑士团团长，这是我从未想要改变的头衔。”几乎是贝尔蒙德爵士话音刚落，托马德?安彬彬有礼的温和声音就作出了答复。“尊敬的无畏者，如果不是年初春狩庆典发生的那次误会，我想我现在正应该和您并肩作战，驱逐皇城之中的野心家！”

“皇城之中的野心家？”老骑士发出了一声充满嘲讽味道的冷笑，“你说的是谁？在混乱年代到来之前巧妙脱身的首相威尔普斯公爵大人？还是双眼盯着皇帝宝座，不惜染红双手的贤王希尔维斯侯爵？或者是你——西风郡实力最强的地方领主，亚伯拉罕大沙漠的无冕之王，虓眼死神托马德?安呢？”

“皇城之中的野心家只有一个，那就是弑杀李维六十五世陛下的希尔维斯侯爵，不是吗？”托马德?安完全没有犹豫的回答说。

“放弃守卫边境的神圣职责，率领蛮兽人大军入侵祖国之辈，并不比弑杀皇帝的希尔维斯侯爵好上多少。”贝尔蒙德爵士的语气里面有种寒意，握住光明之山的手指渐渐用力，让在他身边的杰迪?卢克斯心中不禁有些忐忑起来。“托马德，你是个多么讲求实际的人啊，你敢说自己对光耀之都菲尔梅耶就没有一点野心？”

短暂的沉默之后，黑暗之中传来了托马德?安语气坦诚地回答，“尊敬的无畏者，您是李维六十五世陛下的贴身护卫首领。”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带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味道，“今年春季狩猎仪式上发生的一切，想必您比我更加清楚。我只想问您一个问题，当李维六十五世陛下那样对待我的时候，我选择自保有错吗？当希尔维斯侯爵设下恶毒陷阱，首相威尔普斯公爵选择明哲保身的时候，您应该把怒火发泄在我的头上吗？”

杰迪看到贝尔蒙德爵士面颊的肌肉一抽，随即哼了一声，“如果找不到更好的目标，你也算差强人意。”随后老骑士顿了顿，语气里面露出一丝疲惫的味道。“好了，无论怎么说，在这次权力斗争之中，贝尔蒙德家族已经成为输家，我们出局了，现在只想平安离开这座城市，在杰迪大师的羽翼庇佑下过上一段平静的日子。托马德?安，倘若你真的不是野心家，那么就请让开道路，无论你想在菲尔梅耶做些什么事情，都与我们无关。”

托马德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更长，夜风吹动树枝簌簌作响，树影重重之间传来刀剑擦撞和锁子甲滑动的模糊声音，还有蛮兽人的蜥蜴坐骑发出的低哑嘶鸣。这是糟糕的征兆，最糟糕的那种。杰迪?卢克斯轻轻吐出一口闷在胸膛里的浊气，手指尖微微晃动，泄露出点点淡蓝色的光尘。

能够将群星之眼罗亚尔?梅里斯特、织魂者莎尔?班瑞和魔山大统领克莱门农?格雷果三人唤回的远距离精确传送门已经准备就绪，随时都能够开启。同时最多五分钟之后，龙骑女爵琳?阿斯托利亚就能骑乘着洞窟之主格拉斯?烁影从天而降，给予蛮兽人部队狠狠一击。

三位传奇强者和准传奇的格雷果伯爵是一股极为强大的战斗力，即使是托马德召唤出先祖图腾和黑月巨妖，在混乱的夜色之中，也很难拦下一心突围的杰迪一行人，最多造成随行的灰烬骑士出现较大损伤而已。

几分钟的沉默之后，杰迪?卢克斯听到一声命令，随后火石交击，光明迸发。

几百支火把以近乎同时亮起的方式，把四周的黑暗迅速逐退。一名身量很高、气度不凡的金发男子站在高举火把的咆哮武士中间，深蓝色的双眸仿佛带有某种锐利的气息，注视着杰迪的身影。一把被常青藤团团围绕的精致长剑悬在男子的腰间，样式似曾相识，杰迪注意到贝尔蒙德爵士在看到长剑的时候，呼吸微微乱了一下。

“那是狮鹫之啄……建国帝的佩剑，狮鹫皇权的象征。”贝尔蒙德爵士喃喃自语说，“威尔普斯家族还真是舍得投资啊……这样的宝物也能够忍心放弃。”

“只有佩戴在建国帝的腰间，狮鹫之啄才称得上是狮鹫之啄，佩戴在其他人的腰间，就只是一把质量上乘的魔法宝剑而已。”杰迪哼了一声，同时心里略微感到放松。选择了点起火把的做法，意味着托马德?安并不打算在此时此地挥军围杀，而是希望能够以盟友的姿态进行交谈。

能够避免一场冲突，杰迪认为谈一谈还是很值得的，只不过他不敢保证杰诺?贝尔蒙德爵士也有同样的想法。

好在老骑士并没有被仇恨冲昏头脑，或者说，他认为塔拉夏皇后的安危比与虓眼死神进行一场后果难测的决斗更加重要。短暂的犹豫之后，无畏者缓缓拔起光明之山，让这把代表着铁卫骑士之首荣誉的神剑归鞘，然后朝着杰迪?卢克斯点了点头。

“杰迪大师，正如我刚才所说的，在这场权力的游戏之中，塔拉夏和我已经出局了。现在只有您有资格和虓眼死神谈判，无论结果如何，只要能够保证塔拉夏的人身安全，我都可以接受。”

第301章托马德的愿景

杰诺?贝尔蒙德爵士向后退开一步，抱着还鞘的光明之山站在暗道入口，岔开双腿屹立的姿态宛如一座久经风霜的骑士雕像。他很清楚自己不可能抵挡成百上千蛮兽人咆哮武士的轮番冲击，即使换成一位真正踏入传奇领域的骑士也不可能，但是他同时也很明白的表露出自己的决心，任何人都不可能在无畏者倒下之前，踏进他所守卫的地下暗道入口半步。

这其中似乎也包括了杰迪?卢克斯。

感受到贝尔蒙德爵士意志坚定的释放出高度戒备的气息，杰迪?卢克斯的脸上不禁泛起了一丝苦笑，主动朝旁边走了两步。年轻的魔法师选择了一个非常特别的角度，如果从高空俯瞰的话，他所站的位置恰好和杰诺?贝尔蒙德爵士、蛮兽人之王托马德?安两人呈现出一个等边三角形。杰迪背后是那条潺潺流淌而过的小溪，以及一片茂密的丛林，由于天色还很黑暗，看不到丛林里面是否埋伏着蛮兽人咆哮武士，不过微凉的锐利夜风已经送来了属于沙漠蜥蜴的独特气息。

托马德?安做了一个手势，随后从他的身后走出了一名高大的蛮兽人武士，还有一名面带银质面具、衣着华丽浮夸的男性人类。三个人从容向前举步，经过遍布青绿树桩和灰白蘑菇的黑黢黢草地，朝着杰迪缓缓靠近。

杰迪的嘴唇抿了起来，他遏制住自己向后退避的念头，双脚牢牢钉在原地，目光冷冽的注视着托马德的一举一动。

距离不到十米的时候，托马德?安和他的两名同伴停下脚步，“杰迪?卢克斯大魔导师，如果命运没有让我们在此时此地相遇的话，等到光耀之都菲尔梅耶的事情解决之后，我也要去匕伤群岛见你一面的。”虓眼死神用彬彬有礼的温和语调开口说。

“那可真是非常荣幸，强大的蛮兽人之王。”杰迪的回答语气带些嘲讽，不过并不过分。在这里激怒托马德?安没有任何好处，即使是杰迪有着足够的自信能够顺利脱身也不例外。

托马德的英俊面容上露出了一个近乎完美无缺的微笑，“有时间聊聊吗，就在这里？”

“我永远都有时间，不过你的时间……很富裕吗？”杰迪试图露出同样的微笑，不过由于紧张的缘故，看上去只是嘴角微微一斜，“蛮兽人之王率领大批精锐手下来到光耀之都的郊外，难道只是为了和我——一名微不足道的魔法师聊一聊吗？”

“你可称不上微不足道，杰迪大师，实际上我甚至有些后悔，当初我们在帝都相遇的时候，交流实在是太少了。”托马德迟疑片刻，然后斟酌着词句说，“如果我们能够早一些进行一场坦诚的交谈，很多事情原本可以不必发生。”

“也许吧。”杰迪有些敷衍的回答说。“可是总有一些事情会发生的，因为我们彼此的利益并不相容。”

“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会不相容呢？”托马德笑了起来，不是敷衍或者冷嘲，而是真心诚意的笑着，“杰迪大师，想必你现在已经知道了我的许多秘密了吧？比如……持有一块炼金神域的碎片？”

杰迪心中一凛，不过竭力遏制，并没有行诸于色，“如果这也算得上秘密的话，我确实知道了。”

“那么你一定很想得到它吧？”托马德轻声说，“毕竟你的手里也有一块炼金神域碎片，而且把它运用得非常好。”

“并不尽然，托马德大人，如果命运把一块炼金神域碎片送到了我的面前，我不会拒绝，然而从一个素昧平生的人手中夺取……这让我感到很难找到合适的理由。”杰迪神色不动，但是小心翼翼的回答说。

“如果我把我所拥有的这块炼金神域碎片送给你，你会接受它吗？”托马德突然提出了一个杰迪没有想到的问题，让年轻的魔法师一时间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你……你在说真的？”

“当然，虓眼死神从来没有开玩笑的习惯。”托马德用严肃的语气回答说。

“那么……交换的条件是什么？”

“没有什么条件，或者说，杰迪大师，我只希望你今后不要掣肘我的计划就可以了。”托马德做了一个无奈的手势，“在前些年，炼金神域碎片给了我很大的帮助，然而如今我已经不需要它的帮助了。织魂者莎尔?班瑞成为了你的臂助，花费大量信仰力量重新凝聚的传奇强者实力平平，性情却桀骜得很，让我感到有些头疼。至于那些黑暗精灵斥候和战士……我只能说，她们在侦查敌情方面还有些作用，然而正面战场搏杀方面，还是蛮兽人咆哮武士能够担当得起主力的位置。”

杰迪眯起双眼，脸上露出了怀疑的神色，“这不是真正的理由，托马德大人，炼金神域碎片的价值我和你一样清楚，只是为了换来一个盟友的话，恐怕是不对等的交换。”

“因为我想要得到的东西，炼金神域碎片已经不能带来太多帮助，而你——杰迪?卢克斯大魔导师却能够帮助我。”托马德掠了一下额角的金发，一字一顿的宣布说，然后目光炯炯的注视着杰迪，“这样的条件，你是否接受呢？”

杰迪沉吟了一下，缓缓摇了摇头，“狮鹫帝国的皇帝宝座已经是你唾手可得的东西了，托马德大人，有必要付出这样的代价吗？”

“皇帝宝座从来都不是我想要得到的东西，杰迪大师，从来不是。”托马德沉重的叹了口气，脸上显露出苦涩的味道，“虽然我想要把狮鹫帝国的军政大权全都握在手中，然而这只是一个过程，而非最后的目的。如果可能的话，我会选择与皇帝陛下合作，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帝国的最高权柄还是会回到他的手中。”

“身为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而放弃手中的权力，哪怕只是暂时的，这可能吗？”杰迪冷冷的反驳说，“我以为你会更加坦诚一些，托马德大人，这个幼稚的借口可不像是你说出来的话。”

“这就是我的心里话，真心诚意，没有一点虚伪。”托马德平静的接了下去，“我知道你很难相信我，杰迪大师，因为这实在是个匪夷所思的理由。而且真实的理由更加不可思议，如果我说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整合狮鹫帝国的一切人力物力，准备应对不久之后到来的末日劫难，你会相信吗？”

杰迪?卢克斯沉默的时间比任何一次都长，就在托马德?安脸色黯淡，已经认为这次交谈彻底失败的时候，年轻的魔法师突然抽动了一下嘴角，“我相信你……托马德大人，看来这次交谈的确来得晚了一些，我很有兴趣听你把理由说完，然后我会告诉你，我在另一个世界所看到的一切。”

第302章最糟糕的篡位时机

无论多么想要得到对方的信任，最开始的时候，两人的交谈依然有所保留。真正打开突破口，让杰迪?卢克斯对托马德?安的诚意有了最基本信任的理由，是后者对黑鸦女巫预言的解读，以及从头到尾讲述出来的计划。

一个结构腐朽、反应迟钝的老迈帝国，是不可能在末日劫难之中幸存下来的，想要对抗世界之敌，唯一的机会就是集合帝国的一切力量，奋勇一搏。想要做到这一点，性格多疑擅忌的李维六十五世陛下显然不是最好的人选，按照托马德?安原本的计划，在一系列动荡和骚乱发生之后，他会以救世主的姿态平息帝国风雨飘摇的局势，从而成为手握全**政大权之人。

至于坐在皇位上的究竟是谁，托马德?安并不关心。倘若李维六十五世陛下坚决抗拒这样的结果，他也做好了将其软禁、甚至直接弑君的打算。

从这一点上看，对于狮鹫皇室来说，托马德?安的确是个背叛者。

杰迪忍不住露出了苦笑的神情。托马德?安的计划让他想起了很多往事，尤其是在灰烬世界听到的那些御天大帝的传闻，似乎和托马德的计划隐隐吻合起来。如果没有自己的存在，李维六十五世陛下根本就无望从西风郡的困局脱身，势如破竹的蛮兽人大军在俘虏了狮鹫皇帝和诸多帝国重臣之后，轻而易举就攻破了银霜山脉防线，然后趁着人心惶惶之际包围光耀之都菲尔梅耶。

在这样的局势之下，哪怕希尔维斯侯爵有再大的野心，也不可能在这个最糟糕的时机篡位夺权。狮鹫皇室最后的挣扎很可能就是血盟骑士，然而在希尔维斯侯爵刻意隐藏实力的情况下，没有足够信仰力量支持的血盟骑士完全不是黑月巨妖的对手。这样一来，光耀之都支持不了多久，就会被蛮兽人大军攻破城门。

恰巧和灰烬世界之中“御天大帝强势崛起，三个月内横扫帝国全境”的传闻相吻合。

或许在灰烬世界的那个未来，根本没有杰迪?卢克斯的存在吧？想起了在响钟酒店偷听到安斯艾尔爵士叛国秘密的那个晚上，还有利刃刺中后颈的冰冷痛楚——仿佛已经是一千年前的记忆——杰迪浅浅的叹了一口气，决定也说出一部分自己所知的秘密。

两人在深沉的夜色之中交谈了很久，久到让杰诺?贝尔蒙德爵士忍不住打瞌睡的程度。无畏者的年纪毕竟有些大了，一旦精神松弛下来，睡意就无法遏制的涌上心头。他记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闭了一下眼睛，不过等到被杰迪叫醒的时候，天空的颜色由一团漆黑变成了瘀伤的深紫，朝阳正在从东方地平线升起，淡红色的光线正在逐退黑暗，给眼前万物镀上一层鲜活的颜色。

包括蛮兽人之王、虓眼死神托马德?安在内，暗道入口四周的蛮兽人大军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余下在晨风之中摇曳不休的稠密树林。杰迪?卢克斯表情冷峻的注视着光耀之都菲尔梅耶的方向，眼底流露出若有所思的光芒。

“对于任何野心家来说，这真是个最糟糕的篡位时机啊。”杰迪感慨的摇了摇头，然后收起弯曲木杖，“不过对于想要离开帝都的我们来说，却是个最好的时机。贝尔蒙德大人，我们去和塔拉夏皇后汇合，然后马上动身离开。”

无畏者重重的点了点头，随后又皱起眉来，“杰迪大师，皇城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有龙骑女爵琳?阿斯托利亚和织魂者莎尔?班瑞在，即使是没办法彻底击败那些血盟骑士，平安脱身总是没有问题的。”杰迪刻意隐瞒了一些实情，语气平静的回答说。

“那好，我们尽快离开吧。”杰诺?贝尔蒙德爵士举起手，抹了一把由于整夜没睡而有些疲惫的双眼，然后转过身去，朝着暗道入口弯下腰来。

就在塔拉夏皇后一行人平安脱险的同一时间，肆虐半夜的皇城大火终于在上千名城卫军士兵的努力下熄灭了，虽然许多建筑还在冒着呛鼻的浓烟，青石地面也还散发着灼人的热气，不过至少表面上已经看不到燃烧的火焰，包括觐见大厅在内的主要建筑也还完好无损。

这一切都让希尔维斯侯爵感到由衷的庆幸，同时也对自己做出的明智选择而颇为骄傲。与自称为“毁灭大公”的魔神进行的交易虽然让他付出了不小的代价，然而如果能够坐稳那把至高无上的皇帝宝座，一切代价都是值得的。希尔维斯侯爵站在觐见大厅的黄金宝座旁边，环顾四周，俯瞰高台之下的诸多座椅和廊柱，心中逐渐被一股兴奋的感觉填满，让他的精神异常振奋，双眼熠熠生辉。

伴随着一阵沉重而杂乱的脚步声，六名护身铠甲破破烂烂的血盟骑士走进觐见大厅，朝着希尔维斯侯爵躬身致敬。“那些人，”为首的血盟骑士用艰涩而含混的声音说，“已经突围……逃走了，我们……无法追上。”

希尔维斯侯爵心情很好的挥了挥手，“既然诸神已经允许我获得了最终的胜利，那么只要那些人承认自己是狮鹫帝国的子民，就终究会被我所笼络。退一步说，追不上就追不上吧，传奇强者即使是被打败，也没有那么容易被击杀，能够节省一些信仰力量也不是坏事。”

一直以护卫的姿态伫立在希尔维斯侯爵身后的血盟骑士——毁灭大公的分身投影——发出了一声冷笑，“你很自信，希尔维斯，现在只是勉强掌握住了皇宫而已，难道你以为这就表示已经取得最后的胜利了？不要忘记，那位皇后已经从你的掌握之中逃了出去。”

“能够掌握皇宫就足够了，大公阁下，我已经安排了可靠的手下处理火灾现场，然后他们会发现一具穿着皇后服饰的女性烧焦的尸体。”希尔维斯侯爵忍耐不住的露出一个堪称阴险的笑容，“这具尸体当然就是我们不幸的塔拉夏皇后陛下，有三千名向我宣誓效忠的城卫军士兵，有血盟骑士和毁灭铁卫，没人敢质疑我所说的话。”

“只是那些无能的帝都贵族不敢质疑而已。”毁灭大公的分身投影耸了耸肩膀，“作为契约者，你的价值还算不低，所以我给予你一个特别优惠的情报。希尔维斯，你选择了一个相当糟糕的时机，因为我能够从空气之中闻得到失败的苦涩味道。”

“失败？”希尔维斯侯爵笑着反驳说，“我不可能失败的，塔拉夏皇后已经失去了最后反击的机会，当我把帝国权柄牢牢握住之后，她就更没有任何机会了。”

“塔拉夏皇后？不，希尔维斯，你的新对手已经来了。”毁灭大公的分身投影露出一个颇为怪异的笑容，然后朝着觐见大厅一侧的墙壁做了个手势，那面墙壁立刻像是水波一样**起层层涟漪，随后浮现出菲尔梅耶一部分街道的景象。

成百上千的蛮兽人咆哮武士正在进入这座城市，而原本负责防卫的城卫军士兵则大部分都被皇城大火所吸引，少许坚守岗位的哨兵连警号都无法发出，就淹没在蛮兽人大军势不可挡的冲锋脚步之中！

第303章毁灭主宰交易代价

对于光耀之都菲尔梅耶的居民来说，这是非常难捱的一天。

从午夜开始的皇城大火映红了半边天空，浓烟滚滚直上天穹，发光的余烬自烟雾之中升起，犹如千百只燃烧的萤火虫。灰烬堡垒的七座高塔简直变成了七只庞大无比的火炬，或者是肩披着烟雾斗篷的火焰巨人。

其中一座高塔的塔顶在烈焰的灼烧下垮塌，伴随着半个帝都都能听到的轰然巨响，灼烫的热浪和呛人的烟雾让皇城附近生活的人们纷纷逃离住宅，逃到一水相隔的贵族区。到处都是聚集在一起议论纷纷的居民，就连最为矜持的贵族老爷也忍不住走出宅院，彼此交换着不安的眼神和低语。

直到东方破晓，皇城的大火才逐渐熄灭。放下心来的人们正在纷纷返家的路上，却又被骤然而起的尖锐呐喊声惊呆了。成百上千的蛮兽人咆哮武士突然出现在光耀之都的外城城门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动猛攻。宽阔汹涌的誓约河被萨满巫术顷刻冻成坚冰，随后扬起的蛮兽王旗伴随着遮天蔽日的灰色雾气，让城头的守卫惊慌失措，乱成一团。

为了扑灭皇城大火，希尔维斯侯爵已经竭尽全力，他不但抽调了自己能够调动的所有人手，就连城头执勤的士兵也被调走大半，还在坚守岗位的士兵只有平时三分之一，而且上级军官更是所剩无几。蛮兽人大军宛如滚滚狂澜一样踏过冰冻的护城河，高举临时制造的厚木盾，顶着城头洒落的箭雨猛攻城门的时候，城头的守军完全失去了应变的能力，只知道拼命抛投石块、拉弓放箭，连城门后的三道重铁栅都忘了放下来。

直到蛮兽人咆哮武士砍开厚实的橡木城门，然后涌入菲尔梅耶大街小巷的时候，才有人记起这一点。然而为时已晚，放下铁栅的绞盘早已被砍成了碎片，守卫们眼看着威猛狰狞的蛮兽人咆哮武士，怎么也提不起勇气冲下城头，以血肉之躯阻挡这仿佛能够席卷一切的可怕洪流。

镜像投影忠实的把这一幕展现在觐见大厅的墙壁上，当一名尤为高大野蛮的咆哮武士裂开大嘴，发出无声而又凶悍骇人的咆哮的时候，希尔维斯侯爵不禁畏缩了一下。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后退，然而等他回过神来，身体已经呆呆的仰靠在冰冷坚硬的黄金宝座上，冷汗沿着脊背流淌而下，浸湿了一大片衣服。

“这是怎么回事？”希尔维斯侯爵挥舞着双手叫喊起来，原本的风度和仪表早就被他抛诸脑后，坐在黄金宝座上面的人容貌扭曲，双眼遍布血丝，俨然是个疯子。“蛮兽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菲尔梅耶的街道上？城卫军在做什么？情报大臣在做什么？”

“城卫军在皇城救火，而情报大臣……”毁灭大公的投影分身弯下腰，露出一个毫不掩饰恶意的微笑，“他好像刚刚被你处死，就在昨夜，因为他不肯同意你暗杀塔拉夏皇后的做法。”

希尔维斯侯爵的疯狂表情呆滞了一下，随后双手掩面，足足沉默了一分钟之久。放下双手的时候，他的表情显得镇定了许多，不过从那双宛如热病病人的眼睛里面，能够看到更加深沉骇人的疯狂。“这不是结束，远远不是。”他咬着牙，一字一顿的宣布说，“大公阁下，帮助我，你一定要帮助我！”

毁灭大公的投影分身耸了耸肩膀，语气轻松而蕴藏着嘲讽，“我一直在帮助你，契约者，你知道的，如果没有我的帮助，你根本就走不到这里。”

“我现在已经坐上皇帝宝座了，如果你想要得到更多回报的话，就要让我能够坐稳宝座才行。”希尔维斯侯爵加重语气表示说，“毁灭大公阁下，我知道你能够帮助我消灭这些浑身臭味的蛮兽人，说出条件吧，这一次你要我用什么来交换？”

毁灭大公的投影分身沉吟起来，双眼光芒闪烁，似乎正在与极为遥远的地方进行沟通。希尔维斯侯爵度过了坐立不安的几分钟，就在他忍不住想要开口催促的时候，作为投影分身载体的血盟骑士发出了一声近乎痛苦的**，随后脸上的肌肉一阵颤抖扭曲，几根血管迸裂，溅出的鲜血几乎碰到了希尔维斯侯爵的面颊。

“你的要求很难做到，希尔维斯，很难。”投影分身用一种格外疲惫和虚弱的声音说，“如果只是几百个空有肌肉的蛮兽人，想要解决并不麻烦，我可以再次帮助你把血盟骑士组合成血肉巨人。但是我感觉到了一股不寻常的力量，这股力量的存在让我感到十分棘手。”

“大公阁下，身为毁灭神力的主宰，您会畏惧区区一个蛮兽人的头领？这简直……”希尔维斯侯爵的话还没有说完，一股突如其来的猛烈压力就让他双眼发黑、胸口发闷，血管里流淌的血液仿佛都被冻结了一样，剩下半截话被硬生生的压在了嗓子里面。

“愚蠢的挑拨，契约者，这种话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从毁灭大公投影分身嘴里发出的声音宛如雷鸣炸响，又像是飓风狂吼，响彻觐见大厅的每一寸空间。“我当然不会在意一个小小的蛮兽人之王，哪怕他掌握了一定神力基础，与我相比也不过是一只微不足道的爬虫。但是你也要明白，降临在这个贫瘠位面的只是伟大的毁灭大公的一个投影分身，如果没有足够规模的献祭仪式，我无法使用出超过传奇巅峰的力量。”

希尔维斯侯爵浅浅的吸了一口气，把惊骇和恐惧全都压到心底，“传奇巅峰的力量不够吗？大公阁下，在银霜山脉那一次，血肉巨人只是佯装败退……不是吗？”

“血肉巨人的身体里蕴藏的力量相当于较弱的伪神，而对方那只由纯粹黑暗力量组成的巨型影妖，实力也差不多是同一水准。”毁灭大公的投影分身哼了一声，用带些不屑的语气解释说，“我不清楚对方的力量来源，但是血肉巨人存在的每一秒钟，都要消耗你那块神器碎片里面积蓄的信仰力量。一旦陷入僵持的话，很难说最后的胜利是否属于你。”

希尔维斯侯爵再次感到心里骤然抽紧，仿佛肠子正在打结，让他脸色发白，牙关紧咬。“提供给我比血肉巨人更加强大的力量，大公阁下，如果你还要狮鹫皇室血脉的话，我可以尽量为你寻找一些皇室旁支或者私生子……”

“来不及了，不够纯正的血脉派不上太大的用场。”投影分身的嘴角古怪的一弯，然后向前走了一步，两只红黄交织的眸子冷冷的注视着希尔维斯侯爵的脸庞。“我可以召唤出强大的深渊炼魔、毁灭魔眼和屠戮魔；我可以把一整支炼狱部队带到你的面前，为你服务；我只要挥一挥手，就可以让那些蛮兽人灰飞烟灭，甚至直接击杀他们的首领。但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需要献祭最纯正的神之血脉。”

“我已经把最纯正的皇室血脉献祭给了您，大公阁下，李维六十五世和他的二子三女，这已经是全部了。”希尔维斯侯爵压低声音提醒说。

“不，还有一个。”投影分身把一根染满腥臭鲜血的手指向前一伸，几乎戳到了希尔维斯侯爵的鼻子，“你，希尔维斯?金?斯沃，李维六十五世的弟弟，同样具有最纯正的狮鹫皇室血脉。”

希尔维斯侯爵气得脸色发白，“这违反了契约！”他厉声叫喊，同时下意识的退后半步，“大公阁下，我不会把自己作为祭品，这太滑稽了，想都别想。”

“不是祭品，契约者，把你献祭就太可惜了。”投影分身安抚的挥了挥手，“我说过，你有非常巨大的价值，值得我一再让步，给予你更多的好处。这样吧，我会派出麾下最强大和最可怕的魔神领主，为你解决眼下小小的麻烦，只不过这个召唤仪式需要你亲自主持，利用狮鹫皇室血脉的特性，为我的部下指出明确的传送坐标。这是来自毁灭主宰的最大优惠，如果你拒绝的话，契约者，那么一切就到此为止吧。”

第304章充满邪恶气息的召唤仪式

希尔维斯侯爵没有迟疑多久，就咬紧牙关，点头应允了毁灭大公投影分身提出的条件。

在希尔维斯侯爵的眼中，狮鹫皇帝的金色宝座显得尤为灿烂夺目，让他宁可付出巨大的代价，也要在上面坐稳屁股。他并不是全盘相信毁灭大公投影分身的说法，甚至也考虑到有没有可能是个陷阱。

不过在他的内心深处，始终有个声音在回响不休，那就是成为狮鹫帝国的皇帝之后，他才有摆脱毁灭大公控制的可能，倘若直接拒绝毁灭大公的条件，他不但会失去皇帝宝座，更有可能失去自己的生命。

希尔维斯侯爵的选择完全没有出乎毁灭大公投影分身的预料，“这是非常正确的决定。”他面带嘉许的点了点头，然后举起右手，虚空之中缓缓凝聚起一个半透明的能量漩涡，核心是一团令人无法直视的强烈光芒，阴冷刺骨的风从漩涡之中吹拂而出，并不猛烈，却像是刀子一样切割着露在外面的皮肤。希尔维斯侯爵虽然裹着厚厚的毛皮大氅，依然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随后惊讶的发现自己领先菲尔梅耶潮流的金色鬈发表面居然挂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我们需要换一个地方进行召唤仪式，契约者，这个世界对于我的本体来说太过偏远和贫瘠，很难准确定位。”毁灭大公的投影分身态度平静的解释，仿佛跨位面传送对于他来说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这种平静的态度让希尔维斯侯爵稍感安慰，他跟随着毁灭大公的投影分身走进漩涡，随后就看到对方身上突然泛起一阵腥气扑鼻的迷离血雾，然后高大的血盟骑士像是一滩烂泥一样倒了下来，仿佛肌肉和骨骼全都融化不见，五官之中全都汩汩流淌出紫黑色的秽恶血液，看上去恐怖异常。

希尔维斯侯爵全身一震，下意识的把手伸向腰间剑柄。他是个相当优秀的剑术大师，曾经有在比武场上同时对抗六位大骑士而获胜的记录。虽然那些城卫军大骑士多多少少因为他的尊贵身份而有所保留，不过也说明了希尔维斯侯爵实力确实值得瞩目。

然而对于毁灭大公的投影分身来说，希尔维斯侯爵的剑和他的勇气同样派不上任何用场。血雾之中幻化出的利爪只是轻轻一拍，就让希尔维斯侯爵动弹不得，随后血雾裹起他的身体，向着漩涡通路的尽头疾飞而去。

希尔维斯侯爵竭力挣扎着，斗气光芒明灭不定，不过每次血雾被他的斗气稍稍顶开，就会立刻加大强度，重新把希尔维斯侯爵包裹得严严实实。直到血雾最终停下来的时候，希尔维斯侯爵已经快要精疲力竭，却仍然没有任何挣脱的迹象。

血雾主动放开了希尔维斯侯爵的身体，然后在他的面前重新凝聚成人形。不过与占据血盟骑士身体的时候相比，这个人形更加狰狞可怖，像是个被活生生剥去全身皮肤的垂死者，筋脉、肌肉和血管完**露在空气中。血色人形的全身上下不断有黏腻的血浆泌出，汇聚成一条条红色小蛇蜿蜒爬下，又在他的脚底消失的无影无踪。

希尔维斯侯爵退后两步，目光警惕的扫视周围。视野之中看到的全都是触目的颜色，鲜红、深红、紫黑和褐黄，就像是鲜血从流淌出身体直至干涸**经历的每一种颜色。在血色人形的身后，地面高高隆起，形成一个宛如腐烂肉瘤的恐怖高台，表面密布如同孳生血管一样的诡异纹理。希尔维斯侯爵看了一眼就偏开了目光，感到自己的胃里一阵翻腾。

“这是什么地方？看上去如此的邪恶和令人作呕？”希尔维斯侯爵用由于紧张而变得沙哑的声音质问起来，“大公阁下，我不记得约定之中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请原谅，契约者，因为时间已经不容许我们慢慢交流了，或者说，不容许你慢慢斟酌下去。”毁灭大公的投影分身从容不迫的解释说，“召唤仪式需要消耗一定时间，而我们必须在蛮兽人部队攻破皇城之前完成仪式，否则即使是我的本体亲自降临，也无法扭转时间的轨道，让你重新回到胜利女神的怀抱。”

希尔维斯侯爵浅浅的吸了一口带有浓厚血腥气息的阴冷空气，很不情愿的哼了一声。“既然如此，就让我们尽可能的节省时间吧。”他一面说，一面鼓足勇气与血色人形擦肩而过，朝着高台走了过去。

越往前走，从地面隆起的那座高台就越发显得诡异可怖。希尔维斯侯爵感到自己脚下踩踏的不是坚硬地面，而是某种类似于晒干的尸体碎块加上干涸鲜血层层叠叠堆积而成的秽恶污垢。这种感觉实在令人难以忍受，希尔维斯侯爵顿住了脚步，却被紧随其后的血色人形在肩头一推，不由自主的登上了高台。

登上高台之后，视野开阔起来，那种恶心的感觉反而淡化了不少。希尔维斯侯爵竭力不去注意周围阴影之中蠕动的无数怪异之物，双眼紧盯着停在高台下面的血色人形。

“大公阁下，您怎么不上来？”

“我的存在可能会干扰召唤仪式，毕竟与本体相比，这个分身实在是太渺小了。”血色人形虽然外表恐怖，语气却显得和善耐心，“契约者，如果你有所顾虑的话，现在还可以中止我们的交易。”

中止交易就意味着希尔维斯侯爵的彻底失败，无论他能否逃离毁灭大公的掌握，狮鹫皇帝之位都与他永远没有关系了。这是希尔维斯侯爵不能容忍的结局，他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摇了摇头，然后用近乎于狰狞的表情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不，我已经准备好了，大公阁下，召唤仪式要怎么进行？”

血色人形蠕动了一下，随后把手伸进自己的腹腔，伴随着咕叽咕叽的声音搅动起来。这个动作让希尔维斯侯爵险些压抑不住涌上喉咙的一口酸水，好在血色人形随后就抽出那只手，把一团像干枯树皮的东西抛上高台。

“这上面写的是什么文字？”希尔维斯侯爵皱起眉头，注意到干枯树皮表面扭曲而颤抖的符号，虽然他看不懂其中任何一个符号的代表意义，然而却有一种近乎直觉的念头，这些符号每一个都极其邪恶，以至于具备了某种可怕的魔力。

“那是高等炼狱语，很少有人类能够通晓这种语言，而且你也不需要能够看懂。”血色人形的语气里面带有一丝微妙的急促，似乎正在竭力隐藏某种情绪。“跟着我读出来就可以了，契约者，我说一句，你重复一句。不要发错了音，否则你可能会发现没有任何炼狱领主应召而来，而是你被魔法仪式传送到了岩浆河流或者焦枯大地那边去了。”

第305章外强中干的炼狱领主

从血色人形嘴里说出的怪异语言的发音是如此邪恶，以至于光是重复一遍，都让希尔维斯侯爵有种在大口吞吐秽恶污物的感觉。

然而他已经别无选择，只能压下心头泛起的厌恶和抗拒，大声重复着这些不知名的怪异语言。随着咒语的念诵，油腻刺鼻的浓烟从那块干枯树皮表面腾起，丝丝缕缕的渗入那座宛如毒瘤的暗红高台之中，高台表面如同孳生血管一样的怪异纹理逐渐亮了起来，让周围充满了隐晦不明的不祥红光。

血色人形的吟唱越发急骤起来，希尔维斯侯爵本以为自己会跟不上咒语的速度，然而他却惊讶的发现，同样急促的吟唱声正在不由自主的从自己的喉咙里面流泻而出，流畅得简直就像是从出生以来就一直在使用一样。他试图故意弄错几个音节，然而舌头却像是背叛了一样，依然把那串咒语准确无误的吐了出来。

脚下的地面传来一阵突如其来的猛烈震动，让希尔维斯侯爵打了个趔趄，正在吟唱的咒语也中断了。希尔维斯侯爵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感到庆幸还是沮丧才对，他犹豫了好几秒种时间，最后还是把有些惶然的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血色人形。

“刚才是地震吧？大公阁下，我们的召唤仪式是不是失败了呢？”

血色人形沉默了一下，随后微微摇头，“没有失败，刚才的震动是位面屏障被打破了，一位强大的炼狱领主已经降临在这个半位面，作为我们这次交易的条件，他会听从你的吩咐，直到将所有蛮兽人从你的城市驱逐出去。好了，契约者，召唤仪式已经结束了，你要不要返回菲尔梅耶呢？”

希尔维斯侯爵始终紧绷的表情微微松弛下来，他思考了一下，带些迟疑的摇了摇头，“我现在还不适合出现，菲尔梅耶的局势很可能已经失控了。。让那些懦弱和胆怯的家伙看到炼狱领主和蛮兽人之间展开一场残酷的战斗吧，这会有助于我对这座城市的统治。”

血色人形的肩膀微微一耸，看起来是嘴巴的地方扭曲了一下，“你真是一位天生的王者，希尔维斯，倘若你出生在深渊炼狱，想必现在也能够成为一位了不起的领主吧。”

“我并不希望和深渊炼狱存在过多的联系，大公阁下，请您不要忘记，我们之间存在的只有契约关系。”希尔维斯侯爵语气冰冷的表示，然后动作利落的从高台上跳了下来。“我需要在这里等待一段时间，等到炼狱领主消灭和驱逐那些蛮兽人之后，再以解救者的身份出现。大公阁下，到时候可以请您配合我吗？我想要短暂的组合出血肉巨人，然后让炼狱领主假意败退。”

“在你的支持者面前演一出戏？”血色人形哈哈大笑起来，“契约者，这非常符合炼狱住民的口味，我会无偿帮助你这一次的。”他把一团血肉模糊的可怖面孔转向希尔维斯侯爵，红黄相间的眸子之中完全不加掩饰的露出赞赏的神色。

希尔维斯侯爵并没有因为血色人形的和善态度而放松警惕，他拒绝了对方换个地方休息的邀请，走到距离毒瘤高台最远的角落里，贴着洞壁坐了下来，右手始终没有离开腰间的剑柄。血色人形似乎心情很好，没有在意希尔维斯侯爵的警惕态度，反而又一次开口表达善意。

“你的警惕心理太强了，契约者，这对于一位王者来说没什么好处。”血色人形挥了挥手，在面前的洞壁上召唤出一团幽暗的光芒，“来看看炼狱领主的可怕力量吧，如果你愿意付出相应的代价，我还能够更多提供此类服务呢。”

能够看到菲尔梅耶的情况，这当然是希尔维斯侯爵不能拒绝的好事情。他谨慎的点了点头，然后起身走到血色人形的旁边，朝着幽暗光芒之中望去。

虽然和魔法师施展的“远望术”、“晶球视影”以及“大气之眼”有所不同，不过血色人形召唤出的这团幽暗光芒确实很清晰的把光耀之都菲尔梅耶一隅的景象投射在洞壁上。希尔维斯侯爵注意到其中有一片飘扬着蛮兽王旗的建筑物非常眼熟，略微回忆一下，让他的脸色不禁微微有些变化。

那是位于贵族区的贤王府邸，希尔维斯侯爵在李维六十五世的审视目光之中困守蛰伏十余年的地方。

希尔维斯侯爵对这处带有软禁意味的府邸并没有太多的留恋，不过看到被蛮兽人所占据，还是让他心里泛起了一阵不舒服的感觉。“大公阁下，那位炼狱领主已经出发了吗？”他转过头来，对血色人形询问说，“我看到了贵族区已经快要全部沦陷，那些蛮兽人正在属于我的城市里面大肆破坏！”

血色人形点了点头，“打开半位面，让炼狱领主出现在菲尔梅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不过刚才已经成功了。”他伸出一根血红的手指，朝着幽暗光芒里面指了指，“看吧，这就是炼狱领主，毁灭主宰麾下最为强大和可怕的战士！”

幽暗光芒并没有传送声音的能力，不过当高达十余米、丑陋凶恶的炼狱领主伴随着一阵从天而降的硫磺火雨出现的时候，希尔维斯侯爵的耳畔还是似乎响起了一阵霹雳爆炸的巨响。十几栋建筑物几乎同时爆炸燃烧，熊熊烈焰冲天而起，炼狱领主就在这片烈焰火海之中现身。这位来自炼狱的强大恶魔有着极为健硕魁梧的身躯，肌肉虬结的手臂比成年男子的腰还要粗，双腿简直宛如廊柱，背后一对黑红色的肉翼高高扬起，生着两对狰狞弯角和两排血红眼睛的头颅左右晃动的扫视着，呼吸的时候还会喷出长长的硫磺毒焰。

炼狱领主形象狰狞的庞然巨躯足以让普通人颤栗恐惧，斗志全消，这也是高等恶魔共同的特征，它的双脚每迈出一步，都会留下漆黑的焦灼脚印，同时也会闪烁出恐惧光环所特有的深蓝色光芒。二者相加的效果能够让最精锐的人类重骑兵部队士气崩溃，不过对于蛮兽人咆哮武士来说，却只是让他们狂暴嗜血的脑子略微冷静一点而已。

炼狱领主举起闪烁着火光的锯齿斩首剑，发出一声狂暴的咆哮，然而随后就被更加狂暴而响亮的咆哮声给淹没了，上百名咆哮武士像是被激怒的蛮牛一样从四面八方包抄上来，顷刻之间就把炼狱领主团团包围。

气势凶猛和恐惧光环第一次失去了效果，这让炼狱领主感到有些惊讶。不过深渊恶魔一族从来不会思考太久，长着锋利指甲的暗红色魔爪向前一伸，灼烫而凶猛的气流猛烈翻滚，在一瞬间就让整条街道变成了火焰的地狱。

这是炼狱领主所特有的天赋魔法——烈焰风暴，不但威力强大，而且伤害区域很广。人类骑士至少需要领悟斗气散华的水平，才有可能在烈焰风暴之中生还，蛮兽人虽然体魄极为强悍，抵抗魔法的能力也很强，但是在烈焰风暴之中即使是不会全军覆没，至少也会出现相当严重的伤亡。

如果没有一根突兀出现的图腾柱的话，炼狱领主施展的这次天赋魔法，至少会带走半数咆哮武士的生命。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随后是宛如地狱深处吹拂而来的灼烫热风四溢。高大的炼狱领主踉跄两步，重重的撞进一栋三层的石砌建筑里面。烈焰风暴还未彻底成型，就被托马德?安召唤出的先祖图腾击破，魔法反噬让炼狱领主受到了不轻的伤害。更加糟糕的是，四周的蛮兽人咆哮武士不但毫发无损，而且在先祖图腾的激励效果下，立刻爆发出远超平时的狂暴战斗力。

炼狱领主当然不会被一次魔法反噬打倒，实际上只过了几秒钟，这只可怕的恶魔就掀开坍塌的屋顶爬了起来。然而它刚刚仰起头，还没来得及发出愤怒的咆哮，一把又大又丑的双刃战斧就狠狠的劈在了他的脑袋上，伴随着铿锵震响，将一根弯曲狰狞的恶魔犄角砍成两段。

炼狱领主的咆哮变成了痛苦的咒骂，锯齿斩首剑奋力一挥，差一点就把那名胆敢伤到自己的咆哮武士拦腰砍杀，如果对方没有丢下武器向后一滚的话。可是刚刚逼退这名咆哮武士，两把巨剑和一柄重锤就同时敲在炼狱领主的肉翼和膝盖上，**铜锻造的魔法铠甲竟然被硬生生敲出了裂纹，紧接着是一名尤为高大丑陋的蛮兽人咆哮武士迎面冲来，带刺铁手套挥出充满威慑力的狠狠一拳，把炼狱领主打得下巴扬起，一颗折断的獠牙伴随着鲜血和哀嚎声喷上天空，让幽暗光芒这一边的两个人同时看傻了眼。

希尔维斯侯爵最少花了一分钟时间，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大公阁下，这就是您给我的帮助？”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低吼起来，“我没有看到什么可怕的炼狱领主，我只看到了一只被蛮兽人群殴乱打，毫无还手之力的可怜鬼！”

第306章撕下面具的毁灭大公

在先祖图腾的激励效果下，蛮兽人咆哮武士一个个血脉偾张、发狂狠斗、奋不顾身，重锤、大剑和战斧如同雨点般落下，把半个身体卡在石砌建筑里面动弹不得的炼狱领主打得晕头转向，哀叫连连，只是因为厚重魔法铠甲的保护和炼狱恶魔的强悍体质，才勉强没有被当场打成肉泥。

这意料之外的一幕不但让希尔维斯侯爵目瞪口呆，就连血色人形也感到疑惑不解。他没有理会表情扭曲的希尔维斯侯爵，而是朝着那团幽暗光芒挥了挥手，一股无形的力量随之穿透时空障壁，降临在菲尔梅耶的上空。

无形力量降临的时候，矗立在贤王府邸的先祖图腾柱表面猛然爆发出一连串火花，然后代表“嗜血暴怒”和“祖灵庇佑”的两组主要符文黯淡下来，所有正在猛烈进攻的咆哮武士都感到身体一沉，动作不由自主的迟缓起来。

只过了十分之一次心跳的间隔，图腾柱上的这两组符文就再次绽放起耀眼的光芒，然而对于苦苦抵挡的炼狱领主来说，这一瞬间已经足够。似猿似狗的狰狞头颅猛然昂起，炼狱魔咒化成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以它的庞大身躯为中心，一片红中带黑的炼狱厉火轰然炸开，不但让卡住炼狱领主身体的建筑四分五裂，而且把周围的几十名蛮兽人咆哮武士像是崩开的豆子一样抛了出去。

一旦恢复自由，炼狱领主立刻张开宛如蝙蝠一样的肉膜翅膀，强健有力的双脚在地上猛然一蹬，就要飞上天空。深渊炼狱的高等恶魔一族大多具有相当优秀的飞行和施法能力，这恰好是蛮兽人大军的弱点，他们唯一能够称为飞行部队的就是一些经过驯养的鹏鸟，不要说和炼狱领主展开空战，就连狮鹫帝国仅存的一支半狮鹫空骑士部队都抵挡不住。

蛮兽人大军被塞德里克侯爵率领的残兵败将牢牢挡在银霜山脉防线之外，很大原因就是因为这支空中骑兵的存在，以及在半狮鹫空骑士保护之下的那艘炼金空中战舰——大帝号。没有制空权，蛮兽人主力部队就要冒着从头上倾泻而下的箭矢和石块，在银霜山脉狭窄陡峭的山路上攀爬，还要同时与狮鹫帝国部队进行战斗，困难程度可想而知。

就在炼狱领主的双脚刚刚离开地面的同时，一声尤为响亮的怒吼从附近一处塔楼顶层响起，伴随着木板破裂的吱嘎声，一个****上身的蛮兽人从塔楼的窗子里跳了出来，凌空扑向炼狱领主。

如果炼狱领主的起飞速度能够稍稍快上一点，或者那名蛮兽人跳出窗子的时候稍有迟疑，那么肯定就会在无数双眼睛面前上演一场跳塔自残的惨剧。幸好没有出现如此壮烈的一幕，蛮兽人成功跳到了炼狱领主的身上，同时挥动手中的双刃巨剑，以雷霆万钧之势劈在炼狱领主右侧肉膜翅膀的根部。

深渊恶魔的体质强悍无比，甚至可以抵挡住十几位咆哮武士重剑大斧的连续砍杀，不过翅膀毕竟要比躯体脆弱得多，这一击让炼狱领主发出了一声格外凄惨的吼叫，右侧肉膜翅膀虽然没有被直接砍下来，却也软软垂落下去，像是一块破布一样拖在身后。

炼狱领主和那名格外狂妄大胆的蛮兽人咆哮武士同时落回地上，数以百计的咆哮武士围拢上来，一面七手八脚的把摔得晕头转向的勇猛同伴拖到安全的地方，一面继续猛烈围攻炼狱领主，让这只恶魔陷入比刚才更加糟糕的劣势之中。

这一次血色人形没有插手，而是冷冷的看着炼狱领主在蛮兽人咆哮武士的猛烈围攻之中挣扎抵抗、遍体鳞伤，最后在一阵格外凄厉的吼叫中爆炸成一团厉火毒焰。这原本是深渊恶魔最后反抗的恶毒手段，同时具有高温、剧毒和强腐蚀性的炼狱厉火足以让最勇敢的骑士望而却步，不过在先祖图腾的压制之下，这团黑红色的火焰只燎伤了几名咆哮武士的手和脸，就在一阵不甘心的恶毒咒骂之中消散无踪。

“这……这简直……”希尔维斯侯爵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那团幽暗光芒，在血色人形插手的时候，他以为炼狱领主会大发凶威、反败为胜，这个想法在炼狱领主张开翅膀的时候达到了顶峰，又在随后重重跌落地面。不过希尔维斯侯爵一直抱着希望，直到在炼狱领主爆发成一团黑红厉火的时候，他还以为能够看到重创蛮兽人主力的结果。

然而真正的结果却让他感到整个人如同身处冰窖，呼出来的气都似乎变得冷飕飕的。“大公阁下！”他陡然转过头来，脸色铁青的叫喊起来，“这就是您麾下最恐怖的炼狱领主？它甚至连一个蛮兽人都没杀死，就被砍成了碎片。”

“炼狱领主是深渊炼狱意志的扭曲存在，不会在这个世界被杀死的，刚才那些蛮兽人的攻击，只是把它送回了焦枯大地而已。”血色人形慢条斯理的解释着，似乎已经从刚才的惊讶情绪之中摆脱出来，“那些蛮兽人不算什么，但是召唤出图腾柱，而且还能够抵抗我的毁灭本源之力的那个人……”

血色人形突然笑了起来，身体微微颤抖着，纯粹的恶意正在从他的身体内部流淌出来，让希尔维斯侯爵不由自主感到骨立毛耸。

“看来这个世界的强者也不是太过孱弱，可以让我好好玩上一段时间了。”血色人形用一种极其冷漠、残酷的语调说，光是那声音就让希尔维斯侯爵额头沁出了冷汗，整个心里全都是不祥的预感。

“大公阁下，您这是违反契约的行为，必须马上停止。”希尔维斯侯爵紧紧握住剑柄，就像是握住一根救命稻草。如果说在毁灭大公的面前，剑锋和斗气都难以保护自己的话，那么剑柄一定可以，因为在中空的剑柄里面藏有一份以狮鹫皇室血脉作保证的神圣契约，作为继承了先祖李维一世陛下血脉之人，这份神圣契约足以让他抵挡住任何发自恶意的违约行径。

哪怕对方是掌握了本源力量的不朽者也一样。

“契约者，如果我说……这一切都是打发无聊时间的游戏而已呢？”血色人形偏了偏头，随后向前踏出一步，似乎地面随之传来一阵摇撼。“如果我说，我根本就没有完成约定的打算呢？”

“那么……毁灭大公，你就一定会品尝到违反契约的苦涩后果。”事情在朝着最糟糕的方向滑去，希尔维斯侯爵反而镇定下来，他拿出了贤王的气度，挺直腰杆面对步步逼近的血色人形，缓缓拔出腰间的佩剑。“以狮鹫皇室血脉正统继承人的身份，毁灭大公，我要让你付出惨痛的代价！”

血色人形仿佛是看到了一只朝着自己张牙舞爪的弱小虫子，不禁发出一阵狂笑，笑声猛烈的撞击在洞壁上，反射出宛如怒海扬涛的阵阵回音。“哎呀，这真是我在一百年之中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了。”他啧啧舌头，用半是挪揄半是赞扬的语气说，“如果你学会以恰当的方式敬拜和取悦我，希尔维斯，我会允许你活下来，而且比你想象之中活得更久。”

第307章血脉到手，主宰降临

希尔维斯侯爵并不清楚毁灭大公投影分身的真正实力，只知道对方给予自己一份极为宝贵的信仰力量汲取方法，还帮助自己取得了狮鹫皇室的最大底牌——藏在光耀之都地下密室之中的血盟骑士的控制权。

能够做到这两点，毁灭大公至少也是一位点燃了神火的伪神，而且希尔维斯侯爵从他的言行推测，应该还是掌握了毁灭本源力量，专长于破坏和杀戮的那种战斗力强大的伪神。不过敢于跟随投影分身进入陌生的半位面，希尔维斯侯爵并不全因为是绝望和疯狂的缘故，还有一份隐藏在心底的自信与骄傲。

身为狮鹫皇室血脉继承人的自信与骄傲。

眼看着血色人形步步逼近，希尔维斯侯爵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右手平举佩剑，炽白色的斗气光焰由剑柄至剑锋燃烧起来，驱散了四周冰冷、腐臭的气息。左手以一个极为隐蔽的动作拧开了剑柄尾部的暗扣，手指一钩，把里面藏匿的一张精致炼金卷轴取了出来。

这才是希尔维斯侯爵的信心所在，一份由开国皇帝李维一世陛下亲自制作的炼金卷轴，能够护佑狮鹫皇室血脉的正统继承人不被邪恶侵袭。而且这并非传说，而是希尔维斯侯爵曾经用自己的双眼所见证的事实。

如果没有这份炼金卷轴的存在，李维六十五世陛下早就死于一次次阴谋刺杀和邪术诅咒，希尔维斯侯爵也不必早早离开菲尔梅耶，前往佣兵之城塔塔尔丘克谋求自保了。

想到这份炼金卷轴轻易摧毁了自己千方百计找到的几件珍贵无比的亡灵秘宝，希尔维斯侯爵心里浮现出一阵近乎得偿所愿的快意，猛然丢下装样子的佩剑，双手展开了炼金卷轴。

无数耀眼的金色符文从卷轴表面浮现出来，随后如同燃烧的星子一样飘向空中。血色人形的脚步突然停顿了一下，因为希尔维斯侯爵已经被无数金色符文团团包围，组成了一道难以逾越的光之障壁。

“勇气、牺牲和善良……真是令人厌恶的味道啊，简直呛死了。”血色人形一面用毫不掩饰的憎恶语气评价着，一面朝着光之障壁比了个手势，一把带有秽恶、破坏和邪恶气息的灰色短刀出现在他的面前，随后以快得看不清楚的速度向前无声无息的****而出。

灰色短刀在光之障壁表面炸开一团强烈光芒，那是人类的眼睛无法直视的强度，同时也是人类的舌头所无法描述的色彩。希尔维斯侯爵忍不住转过头去，让自己已经紧紧闭起来的双眼不至于被灼伤，当强光消失之后，他惊喜的发现，光之障壁没有丝毫动摇，而那把灰色短刀则炸成了一片星星点点的碎屑。

“你伤不了我分毫，毁灭大公。”希尔维斯侯爵骄傲的宣布说，“狮鹫皇室的祖先会庇佑我战胜邪恶，扫灭黑暗，获得举世同钦的伟大功绩！”

“确实是难以打破的乌龟壳啊，如果你没有和我订立契约的话，这份卷轴确实可以保护你安然无恙。”血色人形露出一个狰狞而残忍的笑容，“我的契约者，你该不会忘记，我们曾经进行过许多次交易吧？属于我的印记早就牢牢的烙印在你的灵魂之中，以美德凝聚而成的神力卷轴，真的还能被你这样一个邪恶之徒继续握在手中吗？”

希尔维斯侯爵脸色一僵，没等他做出反应，手心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灼烧疼痛，像是握着一团烧红的炭火。希尔维斯侯爵下意识的想要松开手指，不过他几乎是马上反应过来，反而紧紧抓住炼金卷轴，任凭它烧得自己的手心滋滋作响，咬牙切齿也不肯放开。

血色人形再次爆发出一阵大笑，“多么甘美啊，神之后裔垂死挣扎的形象，让我永远都看不够，简直更胜啜饮灵魂的美妙滋味。”他一面说，一面把右手伸向了光之障壁，“烧得不太旺啊，契约者，看来你并没有从内心相信我的话，让我给你加上一把火吧！”

血色人形的手指触及光之障壁，立刻引发了光之障壁强烈反弹，在一阵如同野兽垂死的尖锐嘶吼声中，血色人形的右手五根指头全都消融掉了，流淌下来的秽血滴在地上，立刻腾起呛鼻的恶臭青烟。然而对于紧握炼金卷轴的希尔维斯侯爵来说，光之障壁的反弹给他带来了更大的痛苦，炼金卷轴现在变得像是一团猛烈燃烧的金色火焰，把他的手掌烧得皮焦肉烂，有的地方甚至可以看到烧焦的血肉下面露出来的骨骼。

无论希尔维斯侯爵如何强行忍耐，被烧焦的手指终于无法继续抓紧炼金卷轴。当卷轴从他手中滑落的时候，这位觊觎狮鹫皇帝宝座、不惜出卖灵魂的野心家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呐喊，转身朝着半位面的出口逃去。

他的举动完全没有任何意义，反而加速了死期的到来。卷轴落地之后，光之障壁并没有立刻消失，只是那些金色符文逐渐黯淡下来，防护的区域也在逐渐缩小。希尔维斯侯爵刚刚踏出光之障壁的防护区域，脚下就传来了软绵绵的异样触感，让他打了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

希尔维斯侯爵稳住脚步，惊讶的发现在光之障壁的防护区域之外，地面已经变成了令人作呕的紫红色，而且像是动物内脏一样不断蠕动着，分泌出大量腥臭粘稠的液体。这些液体粘在希尔维斯侯爵的铁战靴上，居然发出滋滋声，而且还冒出大量细碎气泡和呛鼻青烟，就在他的眼前，铁战靴居然被液体腐蚀出一片虽然细小，却也清晰可见的黑窟窿，让他不禁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真是愚蠢啊，契约者，你还想要跑到什么地方呢？”血色人形并没有急着追上来，他站在已经黯淡到快要看不清楚的光之障壁外面，悠闲地双手抱着肩膀，仿佛世界上一切的时间都是属于他的。“这是个闭合的半位面，属于深渊炼狱的一部分，有个称呼叫做恶魔胃囊。除非初步领悟了空间本源力量的大魔导师，或者随身带有炼金术大师制造的定位传送卷轴，否则就只有真正踏入传奇门槛的强者，才有能力打开离开这里的通道。”

希尔维斯侯爵痛苦的**了一声，缓缓转过身来，因为剧痛而扭曲的脸上充满了绝望的神情。“大公阁下，我不知道……您，您究竟想要做什么？如果有需要我效劳的地方，我可以……”

“当然有需要你效劳的地方，契约者。”血色人形毫不客气的打断说，“不要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只要你学会用恰当的方式敬拜和取悦我，我就会赐予你常人所无法想象的漫长生命。”

希尔维斯侯爵咬了咬牙，失去了狮鹫皇室传承的炼金卷轴，他的勇气也像是烈日之下的冰雪一样消散了。双手难以忍受的剧痛在时时刻刻的提醒着他，现在他已经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最好的结果也只是保住自己这条命而已。不过对于他来说，蛰伏、低头和见风使舵都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血色人形的话音刚落，希尔维斯侯爵就恭恭敬敬的跪拜下去，任凭脚下的恶心粘液沾污了自己的额头和面颊。

“乐意听候您的吩咐，大公阁下，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呢？”

血色人形沉默了一会，像是在欣赏希尔维斯侯爵跪拜的姿态，然后举起一只手，手心朝向希尔维斯侯爵，“抬起头来，契约者，我要在你的灵魂上留下一个印记。作为你试图违抗我的意志的惩罚。”

希尔维斯侯爵脸色苍白的抬起头来，地面上那些腐蚀性的恶臭粘液让他的面颊和额头全都红肿起来，更让他显得狼狈不堪。“我接受您的赐予，大公阁下。”他垂下目光，语气顺从，眼底却在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下一瞬间，一切算计都没有意义了，因为希尔维斯侯爵得到的不是一个普通的惩罚印记，而是一次撕裂灵魂的可怖打击。一股无形的力量凝聚成锋利的针，从精神层面刺入了希尔维斯侯爵的脑海。

希尔维斯侯爵闷哼了一声，头颅猛然后仰，鲜血从他的鼻孔和嘴里同时喷出。血色人形身体前倾，毫不留情的加大精神压迫强度，力量之大，以至于让希尔维斯侯爵的颈骨发出了不堪承受的咯吱声。

传承于李维?史顿一世的血脉起到了最后的作用，希尔维斯侯爵抵抗精神压迫的能力，远比他本身的意志更加强韧。即使是面对毁灭大公投影分身的全力压迫，依然没有一触即溃。然而溃败只是时间的问题，希尔维斯侯爵一面拼尽全力摆脱精神压迫，一面从溢出血沫的嘴里艰难的吐出疑问。

“为什么……我……明明已经……屈服了……”

“因为我不需要你的屈服，契约者，从来都不需要。”血色人形语气冷酷的宣布说，“我只需要你这具拥有神之血脉的躯体，用来当做我，毁灭主宰阿鲁哈萨的降临载体！”

第308章毁灭之威，末日征兆（上）

在上百名蛮兽人咆哮武士舍生忘死的疯狂围攻之下，炼狱领主狰狞恐怖的身影连连颤抖，随后轰然爆炸开来，能够同时烧灼**和灵魂的深渊厉火刚刚出现端倪，就被早有准备的十几位萨满巫师启动用巫术法阵，硬生生压缩成为一团无害的黑影。

看到这一幕，不少人都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胜利在望的微笑，只有蛮兽人之王托马德?安的脸色依旧凝重，甚至眉宇之间聚集起一团令人心悸的阴霾。

“哦哈，王，小崽子们已经干掉了那个大蠢货！”刚刚立下大功的顿?卡巴脚步沉重的走了过来，人还没到，就能听到他粗着喉咙吼叫的声音。近距离与炼狱领主搏杀让顿?卡巴受伤很重，头上和肩膀上到处可以看到灼伤的痕迹，半个身子涂满了青灰色的疗伤药膏，有的地方还在缓缓渗出淡黄色的液体。然而任何人都无法在这个凶猛彪悍的蛮兽人头领脸上看到痛苦和虚弱，只有更加燃烧旺盛的斗志。“王，这座城市是我们的了。”

“没那么简单，卡巴头领，那只炼狱领主太弱了，这就是幕后黑手的最后手段？”托马德?安缓缓摇了摇头，然后转身离开窗口，回到了摆在一张巨大圆桌的光耀之都沙盘模型旁边。“我有一种预感，事情远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吹响警戒号角，各队按计划在菲尔梅耶要道集结待命。”

“哦哈，王，遵命。”站在一边的传令武士捶打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然后走到窗口，摘下一只巨大的号角举到嘴边。短暂的深吸气之后，激烈而雄壮的号角声响彻菲尔梅耶上空，紧接着从城市各处都传来了尖锐骨笛的回应，每一个回应全都表示进展顺利的意味，让托马德的冷峻脸色微微缓和了一些。

“只要占领光耀大圣堂、法师白塔和灰烬堡垒，就能够得到菲尔梅耶巨型炼金防护魔法阵的一半控制权，剩下的一半在皇宫地下密库，想要拿到非常困难。”托马德握拳在沙盘上捶了一下，然后直起腰来，握住腰间狮鹫之啄的剑柄，“吹响号角，召集亲卫队。”他用果断的语气大声说，“皇宫地下密库不容有失，我要亲自去现场指挥作战。”

“现在守卫皇宫的只有一些散兵游勇，用不到王亲自出马，还是交给小崽子们吧。”从房间的一角响起了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一个尤为衰老的蛮兽人萨满蹒跚走来，他的脖颈上戴着一串五颜六色的珠宝项链，枯瘦干瘪的右手紧握着一把头骨权杖。“而且先祖之灵给我传来了警告，那个方向有极其邪恶的气息正在聚集，非常危险。”

听到老萨满的告诫，托马德的脸色反而变得轻松起来，“确实有危险吗？那我就更要亲自前去面对了。”他搀扶住老萨满的胳膊，把他扶到沙盘圆桌旁边，“看这里，古拉大萨满。”他用狮鹫之啄的剑鞘指点着沙盘一隅，“这里是此次行动胜负的关键所在，如果我不亲自前去的话，一旦在打开皇宫密室的时候耽搁太久，我们就不得不直接面对那股邪恶气息的威胁了。”

古拉大萨满的脸上布满了忧虑，不过他沉吟了一下之后，还是赞同的点了点头，“这是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生命都必须面对的灾难，我明白了，王，我和您一起去，而且所有萨满巫医也都要一起去。”

“不，古拉大萨满，您应该留在这里坐镇，而且至少有一半萨满巫医也要留下。”托马德不赞同的摇了摇头说，“只有您和我可以操纵先祖图腾，一旦我们都被困住，就会失去这个最大的助力。我会召唤出黑月巨妖作为护卫，请放心吧。”

“黑月之主索纳塔的神力并非万能，尤其是现在天色破晓，属于黑月的力量正在削弱。”古拉大萨满叹了一口气，“不过您说得对，王，我们不能放弃先祖图腾的助力。放心吧，倘若您那里遇到困难，我即使是拼上这条老命，也要把您平安迎回来。”

“不到最后关头，谁也不能妄言牺牲。”托马德的脸色严肃起来，一字一顿的告诫说，“这是我成为蛮兽人之王以来，一直在着重告诫大家的事情。蛮兽人一族太过重视荣誉，而轻视自己的生命，这并不是最正确的方式。逝去之人再也享受不到胜利的喜悦，即使是牺牲极为必要，我们也要为他们致以最深切的哀悼。”

古拉大萨满沉重的点了点头，不再说话。托马德抓起狮鹫之啄，朝着顿?卡巴做了一个手势，后者身上的伤势立刻大半痊愈，热**厮杀更胜生命的蛮兽人头领仰天咆哮一声，满脸欢喜的跟在托马德的身后，一起朝会客厅外走去。

邪恶的气息比古拉大萨满预测的时间更早降临，托马德刚刚步入院落，就感到一阵离奇的心悸，忍不住停下脚步，抬头朝天上望去。

光耀之都菲尔梅耶这天本来有个非常晴朗的早上，天空蓝得像是一块无暇宝石，衬着天边几抹洁白的浮云，令人看上去不由得心旷神怡。然而此时此刻，却变成了一种含垢的黑红色，云团翻滚扭曲，颜色近似于结块的秽血，鼻端甚至仿佛闻到了那股呛人的腥臭气息。

“这股气息……诸神在上，恐怕麻烦大了。”托马德嘴里“啧”了一声，语气凝重，脸色却显得从容不迫。“顿?卡巴，”他吩咐跟在身后的蛮兽人头领说，“集合亲卫队大武士以上阶级的人手，由你亲自率队前往狮鹫宫城，不要等我的命令，直接进攻，拿下觐见大厅和周边建筑，抵抗者格杀勿论。”

“嘿呀。”顿?卡巴捶了一下胸膛，用粗野沉闷的声音回答说，“王，那您去哪里？”

“我要去试着寻找一下这股邪恶气息的源头，如果可能的话……”托马德说到这里叹了口气，目光穿过血色天空，似乎在注视着什么不可知的未来。“这件事情不是你们能够插手的，顿?卡巴，马上行动吧。”

蛮兽人头领似乎还有些疑惑，不过他已经听惯了托马德的命令，稍一犹豫，还是遵照他的命令去集合人手了，一路上都能听到他发号施令的粗嗓门。托马德抚了抚腰间的狮鹫之啄剑柄，目光先是怀念，随即变得坚忍冷静下来，“老朋友，这一次我们又要并肩战斗了。”他轻声呢喃着，脚步坚定的朝着狮鹫宫城的反方向快步走去。

在菲尔梅耶居民的眼中，这个早上实在是太糟糕了。天空正在变得越来越暗，从血红转为黑红。一阵冰冷的风吹过城市，风里夹杂着充满绝望和恐惧的**，还带来了令人作呕的腐臭味道。许多人躲回家里，点燃壁炉，试图抵御越来越冰冷的寒风，他们的举措并非完全没有用处，然而随着风势渐渐加剧，血云遮天蔽日，壁炉带来的些许光和热很快就只能暖暖手指了。

厚重的血色乌云在光耀大圣堂的正上方聚集，开始缓缓旋转。在破碎成千百块的玻璃穹顶之下，光耀之主佛兰达拉的神像前，数十位身穿光耀牧师圣袍的男人倒卧在血泊之中，已经失去了呼吸。光耀大圣堂的枢机主教格林?蓝道尔是唯一一个站着的人，主教圣袍上染满鲜血，一向慈祥温和的面容被近乎疯狂的喜悦所扭曲，显得狰狞可怖。

“吾主阿鲁哈萨即将降临，我已经闻到了那美妙的气息！”他向着天空举起双手，用高亢、庄严，宛如歌剧的声音宣布说，“这个世界已经腐朽败坏，万物皆已走至终点，吾主阿鲁哈萨即将降临，毁灭一切生命，带来永恒严冬……”

“你在做梦，蓝道尔主教……不，邪教先知蓝道尔。”一个虽然虚弱，却同样语气坚定的声音响了起来，紧接着从佛兰达拉神像后面走出了一位同样穿着主教圣袍的老人，老人的小腹插着一把血淋淋的匕首，鲜血宛如红色小蛇一样缠绕着他的双腿，在身后的地面上留下了触目的印记。

“真是遗憾呐，普拉达?博朗副总主教阁下，那把吾主赐予的匕首上面的毒素居然没有立刻要了您的命。”蓝道尔露出了一个毫不掩饰恶意的笑容，抬起右手，胳膊上缓缓浮现出一条狰狞可怖的血红毒蛇刺青。“看在您曾经教导过我很多神术知识的份上，我真的很不希望让您怀着仇恨和不甘闭上眼睛。这样吧，如果您愿意离开这里，不再阻碍吾主毁灭大公阿鲁哈萨的降临仪式，那么我可以把毒药的解除方法告诉您……”

“收起你那根涂了蜜的毒舌吧，蓝道尔！”老人沙哑着嗓子低吼一声，把镶嵌着日光宝石的权杖朝蓝道尔一挥，接着捂住腹部伤口的那只手也举了起来，失去了持续的神术治疗效果，那条伤口顿时绽裂，鲜血肆意流淌而下。

“光之惩戒！”

“毁灭印记！”

两个高阶神术几乎同时发出，毁灭神力和光明神力在虚空中激烈交锋，引发出一阵阵空间涟漪。初次交锋的余波还未平息，紧接着就是第二轮、第三轮，普拉达副总主教的实力似乎还略在蓝道尔之上，神术交锋的结果可以说是大致平手，也可以说是蓝道尔略处下风。

然而腹部不断失血的伤口成了普拉达副总主教的唯一弱点，第四次交锋之中，老人的吟唱还未结束，突然感到一阵可怕的眩晕，几个即将出口的音节顿时在舌尖搅成一团，无论如何也无法诵读出口。刚刚积蓄起来的光明神力立刻失控，没有凝聚成一把无坚不摧的正义神锤，而是变成了一股混乱的光之风暴，先是吞噬了脸色惨白的普拉达副总主教，紧接着向前涌动，撞击在蓝道尔的阴影裂隙护盾上。

第309章毁灭之威，末日征兆（中）

光之风暴袭来的瞬间，前枢机主教格林?蓝道尔脸色一变，下意识的转动戴在手指上的一枚钻石戒指，那是他在晋升光耀枢机主教之后获得的最强防护道具，能够制造出一面免疫绝大多数能量冲击的光明盾牌。

那面盾牌的确出现了，然而却黯淡得不成样子，蓝道尔意识到自己的背叛已经初现端倪，光明神力正在从身体内迅速消失。然而毁灭主宰的神力暴烈桀骜，难以操纵，用来制造破坏和伤害简直轻而易举，用于防护自身可就事倍功半了。

阴影裂隙障壁在光之风暴面前只支撑了两次心跳的间隔，蓝道尔临时施展的两个防护神术甚至连十分之一次心跳都没有坚持住。光明吞噬一切，席卷一切，最后直冲天空，穿透了血云的阻隔。

已经远离光耀之都菲尔梅耶，踏上回家旅途的杰迪?卢克斯突然停下脚步，抬起头来看向天空。在他的眼里，高悬天穹的金色太阳似乎膨胀了一些，然而光芒却似乎略显黯淡。就在杰迪皱起眉头，思索这个变化的原因的时候，一道强光从太阳的核心射出，宛如光之长矛，直刺笼罩在菲尔梅耶上空的血云。

这是佛兰达拉的愤怒，从天穹之上倾泻而下的强光足以烧焦任何敢于直视的眼睛。空气变成了炽白的火焰，火焰转化为液体的强光，光耀大圣堂的破碎穹顶在一瞬间变成了蒸汽，随后是众多光耀牧师的染血尸体。只是一次呼吸的间隙，连接天地的光柱就消失了，光耀大圣堂也消失了，留下来的只有一个直径达到数百米的巨大坑洞，岩石和土壤都融化成了炽热、粘稠的岩浆，从坑洞之中缓缓溢出，沿着街道流淌开来。

这些岩浆宛如火神伸出的橙红色手指，触碰到的一切都立刻熊熊燃烧，无论是房屋、树木还是动物。附近居民见状哭喊着四散奔逃，少数勇敢者拿起救火工具想要阻止岩浆的蔓延，却在高热和浓烟之中步步后退，很快就放弃了无望的努力。

这一切都与蛮兽人之王托马德?安无关，因为他有更加棘手的麻烦要去应对。

或者说，一场攸关生死的战斗。

狮鹫皇宫遭受了一场大火的肆虐，虽然主体建筑损失不大，然而放眼四顾，处处都是冒着青烟的断壁残垣，可谓凄惨之至。忠诚塔是那些受损建筑里面最为严重的一座，曾经光洁的墙壁、地面和房顶上都布满了烟熏火燎的痕迹，精美的挂毯被烟火熏得漆黑，像是垃圾一样堆积在墙角；一些镶嵌着宝石和象牙的精美家具侥幸没有太大的损伤，在原来的位置上丝毫未动，与周围一片凄惨狼藉相对照，形成了一幅极其怪异的景象。

托马德?安步伐灵活的穿过这些阻碍，狮鹫之啄的剑锋在他的手中闪烁着冷冷的寒光，一双隐隐透着金色的锐利眸子扫视着每一个可疑的角落。无论是巧妙的机构、魔法还是炼金术的掩藏，在他的那双眼睛面前都没有任何效果，哪怕是已经毁损的魔法物品，也在托马德的扫视之下闪烁起微弱的蓝光。

正因为这双眼睛，托马德才没有被脚下突然出现的血色阴影成功偷袭。而是在血色阴影骤然出现的同时，整个人被一团青白色的光芒包围，眨眼间传送到十几米之外。

“毁灭者，这可不像是一位真神应有的风度。”托马德把狮鹫之啄横在胸前，语气从容的开口说，“隐藏在黑暗之中偷袭的卑鄙行径，只适合那些生活在污浊泥坑里面的魔性生物，而不配掌握伟大的本源力量。”

“真神不会与不值一提的蝼蚁讲究风度，蛮兽人之王，如果你死在刚才，就不配与我交谈。”

空气一阵波动，红光闪烁，缓缓凝结成一个男人的形体。这个男人衣着华丽，款式带有狮鹫皇室繁复精美的特色，华贵的灰色、红色和金色织锦组成了一条流光溢彩的半披风，盖在他鲜血淋漓的肩头。男人的身材高挑，褐色的头发里面掺杂着银白的发丝，即使是脸上出现了许多由于紧张和忧虑形成的皱纹，蓝色的眸子里面也被淡淡血光侵染，依然可以算是个仪表翩翩的美男子。

“贤王希尔维斯?金?斯沃侯爵阁下？”看着那张绝不陌生的面孔，托马德皱了皱眉头，不过随即就摇了摇头，“灵魂已经被吞噬了吗？哎，我早就提醒过你，毁灭主宰阿鲁哈萨的名字不见于任何宗教典籍，肯定是来自于外域的魔神，根本没有信誉可言。只凭借炼金契约卷轴的效果，完全不足以保障自身安全啊。”

男人睁大眼睛，用一种颇为诡异的神情注视着托马德，“想不到蛮兽人之王居然还会告诫盟友的好心肠。”他用充满恶意的柔和声音说，“可惜这个人太蠢了，拥有与实力不相匹配的野心真是件悲哀的事情，你同意吗？”

“我非常同意，毁灭者，而且我也想把同样的话回赠给你。”托马德举起狮鹫之啄，剑锋对准了那个男人的咽喉，“现在，从希尔维斯侯爵的身体里面滚出去！这个世界不容你们这些域外魔神玷污分毫！”

男人笑了起来，先是低着头吃吃的笑，随后仰起头，让一阵狂妄的笑声宛如雷霆一般在死寂的废墟之间回荡。“真不知道是什么让你有了这样说话的骄傲，蛮兽人之王，你知道你在对谁说话吗？”

“你自称为阴影与恐惧之主阿鲁哈萨、毁灭主宰、不可言说之神，但是在所有宗教典籍的记载之中，都找不到这些称号。”托马德把披风甩到身后，长剑点地，若有所思的回答说，“不过有一个和你的自称十分相近的记载，一位从星界逃脱的神孽，裂隙之蛇，法则毁灭者伊兰瑟特……”

“你确实知道很多事情，蛮兽人之王。”男人的神情变得庄重了一些，轻蔑正在从他的眼底褪去，“是的，法则毁灭者伊兰瑟特，我曾经叫过这个名字，但是现在我已经抛弃了它。我的新名字叫做毁灭主宰阿鲁哈萨，许多人恐惧我，用这个名字诅咒我，但是最终，他们还是会在我的伟大力量面前颤抖、下跪、膜拜！我曾经给予希尔维斯一个活下去的选择，可惜他没有抓住机会……那么你呢？蛮兽人之王，你会抓住这个机会吗？”

“我会抓住另一个机会，毁灭者。”托马德语气严厉地回答说，“我会让你明白，降临在这个世界，是你最大的错误！”

男人露出一个残忍的微笑，不过没等他开口，托马德?安向前一跃，狮鹫之啄呼啸着劈出一道炫目而冰冷的剑光，掀开了战斗的序幕。男人动作灵巧的向后滑退，然后展开反击。他的腰间悬挂着一把样式奢华的佩剑，不过没有使用这件武器的意思，只是简单的伸出双手，周围的光线立刻阴暗下来，仿佛太阳突然被笼罩上了一层不祥的暗影。

一阵剧痛烧灼着托马德?安的全身，仿佛让他置身于充满烈火和强酸的地狱之中，这并非真实存在的伤害，只是精神层面的冲击。然而倘若他的精神无法抵御，那么这些伤害也会在一瞬间反馈到**上，让托马德?安在一瞬间得到极为惨烈的死亡。

托马德向后退了一步，狮鹫之啄几乎从无力的手指之间滑落。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又急又猛，仿佛想要窜出胸膛，每一次心跳都带来一股新的火焰和强酸，剧痛简直要将他的头颅炸裂，让他无法遏制的尖叫惨呼。

毁灭主宰的分身发出一声满意的诡笑，“这就是我和你的实力差距，蛮兽人之王，好好考虑一下吧，我可以慷慨的给你一分钟时间。”

全身颤抖、面庞扭曲、勉强靠着狮鹫之啄拄地才能站立的蛮兽人之王没有回答，嘴里只是隐隐约约传来咯吱咯吱的咬牙声。毁灭主宰的分身兴致盎然的欣赏着这一幕，他等了不止一分钟，同时更加猛烈的催动精神力冲击，像是一浪高过一浪的海涛，重重冲击在托马德的精神防线上。

“虽然没有神之血脉，不过有这么多条因缘纽带相连接，至少也可以作为一个备用的载体。”毁灭主宰的分身一面得意的考虑着，一面变幻手势，把精神力冲击稍稍放缓，同时凝聚起一根无形的锐刺，打算以雷霆一击之势，洞穿托马德?安岌岌可危的精神防线。

以精神力锐刺破坏对方的思维，让其变成一具空有呼吸和本能反应的活死人，这是非常困难的精密手段。虽然专精于毁灭和破坏之道，但是毁灭主宰的分身也必须全力以赴，甚至花费远比直接摧毁一支军队更要多的精力。

就在他把精神力锐刺凝聚完毕，即将出手的那一刻，托马德?安突然停下**，睁开的双眼眼底闪烁着清明而冰冷的光芒，似乎根本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毁灭主宰的分身心中一震，不过已经来不及做出更多的反应，只能勉强释放出精神力锐刺。心里的惊悸让锐刺的锋芒稍微钝化，然而依然锋利到教人不敢触碰的程度。锐刺刚刚发出，托马德?安就感到眉心微微刺痛，幸好他刚才已经聚集起足够强大的黑月神力，念头微微一动，一道闪烁着漆黑光芒、宛如深渊裂隙的障壁就出现在自己面前。

“黑月之力，静谧障壁！”

第310章毁灭之威，末日征兆（下）

蕴藏着一丝毁灭本源力量的无形锐刺与黑月神力构成的黑暗障壁接触的瞬间，整个皇宫的地面都轰然颤抖了一下，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就像是下面有只巨兽受了伤，痛苦至极的抖动着身体。

一道黑色龙卷风从忠诚塔的塔顶冲天而起，卷起无数瓦砾石块，呼啸着直指天穹，远远看去竟如同一根撑天巨柱。飓风咆哮而至，由南至北，由东向西，横扫整座光耀之都，把城头飘扬的旌旗如同枯枝一样折断卷走，住宅的屋顶也在风吼和地震之中抖动不休，宛如末日降临。

神力交锋的第一个回合就带来了可怕的余波，不但瓦解了城卫军的最后抵抗，就连攻入皇宫的蛮兽人咆哮武士们都被惊呆了。顿?卡巴是第一个从惊讶之中清醒过来的，他抬头望了一眼只剩下半截的忠诚塔，然后大手一挥，“哦哈，哦哈，是王在战斗，俺们快点离开这里，不要打扰王。”

“嘿呀。”蛮兽人们用充满沮丧的声音回答说，不过也有人表示不满，“顿?卡巴，王不需要俺们的大拳头吗？”

“留着你的大拳头吧，王有更大的。”顿?卡巴没好气的呵斥说，“快跑吧，一会被掉下来的石块砸破头，又要挨萨满巫医的咒骂了。”

顿?卡巴的话音未落，第二次神力交锋骤然爆发，大地在**之中隆起，把忠诚塔的废墟高高顶上半空。狂风毫无征兆的骤然停息，代之而起的是一片压抑的死寂，空气仿佛突然死掉了一样，不但没有一丝风，而且充满了冰冷腐臭的味道。

所有人都被这宛如神迹的一幕惊呆了，平民们固然惊慌失措，许多贵族的脸上也露出了恐惧的表情。无论是手握大权的官员，还是贫民窟里的乞丐，在从皇宫之内突兀耸起的黑色尖峰面前，全都忍不住瞪大眼睛、全身颤栗，哆嗦着嘴唇发不出任何声音。

黑色的身影如同一个险恶的预兆，伴随着逐渐凝聚的血光和张狂的笑声出现在忠诚塔废墟的上空。“所谓黑月神力——不过是一点点吞噬神力、一点点星空神力、一点点死亡神力，还加上一点点阴影神力交融而成。如此杂乱不堪的力量体系，根本无法与纯粹的毁灭本源神力相抗衡！蛮兽人之王，认清彼此的差距吧！哪怕是你的陷阱奏效，依然无法撼动毁灭主宰分毫！”

“如果是毁灭主宰以真神本体降临，那么我确实只有逃避这条路可选，不过现在的你远远不是真神，虽然比位面投影略强，也不过是借助一个很不合格的载体暂时出现的伪神化身而已。”托马德?安平静坚定的声音从废墟之中响起，紧接着一只巨大的黑色爪子推开了倾倒歪斜的塔顶，又把数吨重的瓦砾扫到一边，短短几秒钟之后，黑月巨妖的巍峨身躯出现在废墟的顶端，七只燃烧的血红色眼睛注视着半空中的毁灭主宰化身，两只漆黑而弯曲的利爪时隐时现，随时可能发动最猛烈的进攻。

蛮兽人之王托马德?安就静静的站立在黑月巨妖的肩头，一手擎着狮鹫之啄，双眼闪烁着金黄色的魔力光芒。这是他自从震惊狮鹫帝国的那场塔尔隆要塞保卫战以来，首次展现出传奇战争英雄的雄姿，立刻在看到这一幕的人群之中激起了一阵纷纷议论声。不少人都回忆起五年前，同样在狮鹫帝国面临巨大灾难的时候，正是这个男人奋勇战斗，把原本会导致半个帝国陷入战乱的大祸弭平，得到的却只是一个小小的边境诸侯之位，以及来自帝都贵族的无穷无尽的提防和警惕。

“塔尔隆要塞守护者托马德?安万岁！”有个上了些年纪的贵族脱口而出，随即是一片热烈的响应声。毁灭主宰化身的出场方式实在是带来太过不祥的感觉，菲尔梅耶的居民们虽然对破坏了他们平静安逸生活的托马德?安没什么好感，但是看到他挺身而出对抗毁灭主宰，依然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

托马德以一种更为直接的方式感受到了帝都居民对他的支持，一点点极其细微的金色光芒开始在他的身上闪烁而起，就像是璀璨的星空一般。每一颗星子都意味着一份虔诚的信仰之力，虽然每一份信仰之力都微不足道，但是数量有成千上万之巨，依然给托马德带来了相当程度的帮助。

托马德高举双手，在头上重重击掌，隆隆雷声立刻在他的周围响起，电光阴影交织穿梭，如同喷泉一样直冲天穹，接着铺散开来，构成了一张巨大的魔力之网，笼罩在狮鹫皇宫的上空。

“毁灭者，决斗吧，我们只有一个人能够活着离开这里！”他用宛如雷鸣般的声音怒吼着，声音响彻古老城市的上空，“以无辜者的死亡和毁灭为乐的邪神，看看当你面对末日的时候又会如何？”

毁灭主宰的化身以一阵狂笑作为回应，“你以为你有资格说这种话吗？蛮兽人之王，你那点力量连给我暖暖身子都做不到，如果不愿意低下头颅敬拜我的话，就让我把它砍下来当做酒杯吧！”他的双眼开始泛出血红的光芒，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洪亮，最后犹如雷霆滚滚，每一个字里面都蕴藏着难以形容的恐怖，让听到的人全都脸色惨白，惊惧万分，仿佛看到了死神正在高举收割生命的大镰刀。

这是恐惧神威，虽然只是一种低等神威，却只有为数不多的人类能够勉强抵御，其中多半是实力较强的骑士，还有魔法师和神职者。不过绝大多数蛮兽人咆哮武士都能够轻松面对，因为这些头脑简单、生性彪悍的家伙心中缺乏恐惧的感情，或者说缺乏对死亡本身的敬畏，恐惧神威的效果被压制到了最低。

毁灭主宰的化身突然平举双臂，身影向着更高的夜空飞去。在托马德制造的神力障壁下方，他停了下来，把双臂交叠在胸前，低头俯瞰着废墟、尖峰、蛮兽人之王和黑月巨妖。

“颤抖吧，绝望吧，我即力量！我即毁灭！”

随着毁灭主宰的化身大声宣布，夜空突然燃烧起来，血红的云团在一瞬间似乎同时爆炸，让天空完全被一片片骇人的色彩所充斥。各种色调的火焰流星在黑暗之中纵横捭阖，有的如同鲜血，有的像是永夜，有的仿佛脓疮，带着呼轰作响的声音横冲直撞；硫磺毒气形成的黄绿色大雾随着火焰的肆虐而弥漫开来，遮蔽了日光，让大地陷入一片昏暗，仿佛正在宣告着末日的到来。

雾气弥空、日光转暗的同时，斗气、神术和魔法的力量都开始失去控制，一些实力稍弱的魔法师和神职者已经因为反噬而受到伤害，嘴角淌血，瘫倒在地；骑士们的情况稍好一些，失去了自由操控斗气的能力，他们还有坚韧的心智和强悍的体魄，只是一个个脸色发白，在邪神展现出来的可怕力量面前，由衷的感到自己的虚弱无力。

托马德屹立在黑月巨妖的肩膀上，最为直观的体会到毁灭主宰的强大。那是连他都感到心悸的可怕力量，远比黑月神力狂暴凶恶，带着破坏一切、毁灭一切的恐怖气息。由于神力障壁的存在，限制了毁灭神力的波及范围，在让光耀之都的二十万民众免遭灭顶之灾的同时，也使托马德受到的压力更为集中和凝聚了。

毁灭主宰的化身隐藏在一片最为浓厚的硫磺毒云之中，用一双冰冷、残酷的血眼注视着托马德?安。与他表现出来狂妄傲慢的态度有所区别，实际上毁灭主宰并未小觑蛮兽人之王的实力，反而对其多有提防。黑月神力虽然来源芜杂，威力难以凝聚，却也有毁灭神力所无法比拟的地方。毁灭主宰相信自己能够征服和奴役这个濒临灭亡的世界，不过唯一的阻碍，就是面前的蛮兽人之王。

硫磺毒云越加浓厚，天空之中不祥的血色也随之浓烈起来，祈求天上诸神驱除邪恶和祈求战争英雄托马德?安带来胜利的声音已经变得虚弱无力，大批民众和贵族在目睹了毁灭主宰的赫赫威势之后，都选择背井离乡，逃出这座即将走向末日的古老都市。失去了最高指挥官和众多统领的城卫军完全没有阻止的意思，而是纷纷放弃岗位、丢掉沉重的武器、头盔和铠甲，汇入逃难人群之中。

蛮兽人部队也在顿?卡巴的指挥下，缓缓撤离菲尔梅耶，然后在城外重新集结起来，连托马德的亲卫队也不例外。只有古拉大萨满和十几位实力最强的萨满巫医留在贤王府邸的庭院间，围着先祖图腾形成一个圈子，摇晃身体、高唱火歌，以蛮兽人一族的传统祈祷仪式加强先祖图腾的力量，为皇宫之中那场神力与神力的对抗提供微薄的助力。

确实是微薄的助力，因为在忠诚塔的废墟上面，托马德?安甚至感觉不到先祖图腾的存在。黑月神力和毁灭神力彼此碾磨、纠缠绞杀、剧烈对抗，形成了一圈圈震荡虚空的透明涟漪，把一切元素规则都破坏殆尽。如果是没有领悟到本源力量的人来到这个区域之内，哪怕已经拥有传奇位阶的实力，依然会被压制到动弹不得。

托马德想起自己曾经听说过，传奇强者之间的对抗，根本没有普通骑士和魔法师的插手余地，现在他深刻领会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神力之间的交锋——哪怕是只有伪神水平的交锋，就连普通的传奇强者也只能勉强自保，起不到多大牵制作用！

感觉到毁灭神力正在一点点占据上风，把黑月巨妖压得渐渐弯下腰去，隐藏在硫磺毒云之中的毁灭主宰化身露出了一个残忍而快意的笑容。从始至终，他都在警惕托马德?安可能隐藏的底牌，不过此时此刻，他终于感觉到，自己的舌尖品尝到了杀戮与毁灭的甘美滋味。

硫磺毒云继续下压，黑月巨妖的身体上已经开始崩裂出许多宛如沙尘的黑色碎片，而且像是个虚幻的影子一样扭曲起来。托马德?安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仿佛被一座巨大的山丘压住，连呼吸都变得艰难了。他不得不再一次借助炼金神域碎片的力量，右腕上隐藏的黑色荆棘刺青浮现出来，一丝丝带有宁静、安详意味的黑暗气息飘散开来，抵消了硫磺毒云的大半压力，重新凝固了黑月巨妖的形体。

“原来是这样，你只是借助和那个蠢货差不多的方式，积蓄信仰，然后转化成黑月神力，并未成功点燃神火，更不要说是达到凝聚神格的程度了！”看到这一幕之后，毁灭主宰化身顿时显得兴奋起来。他一面大笑，一面把手插进自己的胸膛，拖出一块闪烁着洁白光芒的虚幻碎片，碎片之中映出一座高悬狮鹫旗帜的巍峨城堡，“凭着区区凡俗卑微造物，也敢冒犯真神的威严，蛮兽人之王，我会留下你的灵魂折磨一千年，让你忏悔你的愚蠢！”

第311章神力碰撞，真神气息

毁灭主宰化身把那块炼金神域碎片从胸膛里面取出来的时候，大地深处突然传来了一声宛如叹息的深沉鸣动，覆盖在光耀之都菲尔梅耶上空的血云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驱散，金色的阳光洒落下来，红黄交织的硫磺毒云在阳光的照射下翻滚动荡起来，让毁灭主宰化身发出了一声恼怒的咒骂，压制着黑月巨妖的毁灭神力也为之一缓。

对于托马德?安来说，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然而蛮兽人之王却把它轻易放过了。托马德隐隐泛着金色的双眸凝视着天空，眼底的情绪冷静如冰，狮鹫之啄的剑刃上涌动着宛如青色火焰一样的斗气光芒，随着剑刃的震动而越来越耀眼，最后隐隐传来了狮鹫鸣叫的清越声音。

“元素之主在上，他怎么能够放弃这样一个反击的良机？”

疑问的声音来自数千米之外的法师白塔塔顶，这座整体由白色大理石雕琢而成的华美建筑被一个闪烁着七彩光芒的魔法防护罩严密保护着，无论是冰冷刺骨的寒风还是腥臭扑鼻的血云，都被隔绝在防护罩外面。十几位身穿长袍、手持法杖的宫廷魔法师站在塔顶观战，虽然极力想要表现出镇定自若，但是绝大多数魔法师的脸上都带着隐隐的忌惮和畏惧。

这些宫廷魔法师最低也达到了魔导师的水准，他们并不是惧怕神力对抗散发出来的余波，毕竟白塔下面布置的防护魔法阵完全可以抵挡住伪神级别的神力攻击，而是面对自己所无法触及的领域，本能的感到敬畏和戒惧。提出疑问的人在这些魔法师里面年纪最轻，有着一头精心打理的金色长发和精神焕发的白皙面庞，配上华丽的魔导师长袍和镶嵌着珍贵宝石的秘银长杖，看上去简直像是个移动光源，比身边那些须发皆白的老魔法师耀眼百倍。

面对同僚们沉默的回应，年轻的魔法师提高声音，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的疑问，“那个托马德简直蠢透了，他怎么能够放弃这样一个反击的良机？”

这一次有了回音，站在最前方的魔法师公会副会长——“元素贤者”康格里斯大魔导师没有回头，用他独特的低哑柔和的语调反问说，“司汤达魔导师，如果换成是你处于托马德?安阁下的位置，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

“分会长阁下，当然是抓住时机展开反攻，这未必能够取得上风，但是至少可以为我争取到逃离的机会。”年轻的魔法师不假思索的大声回答说。

“那么……现在你已经死了。”

就在康格里斯大魔导师语带感叹的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远在数千米外的狮鹫皇宫突然被一片耀眼的血光所笼罩，那是几乎形成实质的毁灭神力骤然爆发的景象。黑月神力构成的阴影障壁立刻发出支持不住的剥裂声，似乎随时可能轰然破碎。从障壁表面裂开的缝隙之中泄露出一股股幽魂般的血色气息，沿着街道蔓延开来。这些气息所过之处，把沾染到的一切全都化为灰烬，无论是坚固的房屋，还是鲜活的生命，都在血色气息的笼罩下失去了原本的色彩，随后坍塌成无数灰黑油腻的碎片，被血色气息裹挟着迅速远去。

这一击是毁灭主宰化身的全力而为，而且蓄势已久，威力已经达到了伪神的巅峰，甚至颇有几分真神“生杀予夺”的超凡威势。不过托马德?安从一开始就严阵以待，积蓄到巅峰的斗气光焰与黑月神力相互融合，骤然膨胀，将狮鹫之啄的剑刃延伸了数十米，远远看去宛如一把斩裂天地的神剑。

辉煌灿烂的光之剑刃与翻滚咆哮的硫磺毒云碰触在一起，爆发出根本无法直视的耀眼光芒。以忠诚塔废墟为核心隆起的尖峰轰然坍塌，卷起一柱高达百米的灰烟尘柱。黑月巨妖的庞大身躯化为一团滚滚浓烟，裹起托马德?安的身影，沿着剑刃切开的裂口冲入硫磺毒云之中，与毁灭主宰化身展开了激烈的近身格斗。两个人的身影以肉眼完全看不清楚的速度在夜空之中穿梭碰撞，狮鹫之啄以一连串快速的斩击戳刺，在毁灭主宰化身的周围形成了一片剑光的汪洋。

毁灭主宰化身在倾力一击之后，陷入了相对虚弱的状态，恰好又被托马德?安抓住机会近身缠战，立刻显得狼狈起来。希尔维斯侯爵算是一位出色的骑士，不过与托马德?安相差甚远，加上灵魂和身体并不完全契合，只能仓促闪避，或者凭借身体表面凝聚的神力铠甲勉力抵挡。

在剑光之网的笼罩下，托马德越发显得神威凛凛，气势惊人。狮鹫之啄的挥砍陆续在毁灭主宰化身的胸前、肩头和臂侧留下痕迹，每一处创痕都带着些许幽暗的星光，不断烧灼着神力铠甲。这些幽暗星光是由高度凝聚的黑月神力构成，即使以毁灭主宰化身的强大实力，一时间也无法彻底除去，给他带来了不少困扰。

托马德突然身体一沉，紧接着像是响尾蛇昂起的头颅一样飞掠而过，一记角度尤为刁钻精准的戳刺正中毁灭主宰化身的额角，伴随着清脆的炸裂声，半透明的血色护盾如同破碎水晶一样飞散开来，紫红色的血液流淌而出，宛如一条小蛇爬下面庞。

陷入了出乎意料的窘迫境地，毁灭主宰化身愤怒得难以自抑，额角受创更是让他放弃了毫发无伤解决对手的妄想，在一声尖锐的咆哮之后，硫磺毒云轰然爆开，把再次扑来的托马德逼退，毁灭主宰化身带着丝丝缕缕的黄绿色烟雾向后飞开，在千米之外的虚空之中停了下来。

“到此为止吧！”毁灭主宰化身咬牙切齿的宣布说，“这场把戏实在玩得太久了！”

下一瞬间，毁灭主宰化身绣着金色狮鹫纹章的丝绸上衣，胸口皮肤绽裂，露出一颗足有拳头大的红色眸子。一片更加浓厚的血光从这颗眸子之中喷射而出，犹如一根血红的光之长矛向追击而来的托马德?安迎面射去。

这道血光看上去并不可怕，甚至连一丝毁灭气息都没有外泄，然而毁灭主宰化身刚才的任何一次可怕攻击都无法与之相提并论，甚至就连托马德?安的心里都泛起了一阵无法匹敌的沮丧。毫无疑问，这就是真神之力，不是伪神那种存在巨大缺陷的神力，更不是传奇位阶强者就能够勉强触碰到的本源力量！

血光长矛飞射的速度看上去并不太快，似乎完全有机会闪避。然而上一瞬间还是那颗巨大血眸睁开，下一瞬间这支长矛就像是瞬间移动一样出现在托马德?安的面前，锋刃几乎已经刺穿了他的胸膛。

只是几乎刺穿。

托马德?安脸色冰冷，金色眸子之中没有一丝动摇的神情，双手握住狮鹫之啄的剑柄，以一个极为标准的姿势把这柄李维?史顿一世的佩剑高举过头，然后从上至下劈出一道凌厉的弧光，分毫不差的劈在血光长矛的锋刃上！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爆发而出的强光吞噬了蛮兽人之王的身影。黑月巨妖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凝聚成形，七只血红色的眼睛光芒大放，两只弯曲的利爪划破天空，径自抓向毁灭主宰化身。

这一击再次出乎了毁灭主宰化身的意料，释放出真神级的攻击付出的代价相当沉重，所占据的希尔维斯侯爵的身体变得苍老了许多，深深的皱纹已经爬上了他的脸庞，满头血红色的头发也变得灰白枯败，如同一把毫无生气的枯干稻草。

黑月巨妖狂怒挥来的利爪让毁灭主宰化身来不及闪避，只能拼命压榨出身体内最后一丝神力，在身前形成了一道由无数神符密文构成，却稍显虚幻黯淡的血色护盾，强行抵挡住黑月巨妖的双爪。

与上一次神力碰撞不到一秒钟的间隔，惊天动地的巨响再次震荡着光耀之都菲尔梅耶的天空。两次神力碰撞的余波汇集成一股横扫全城的飓风，重重冲击在法师白塔的防护罩上。以第七能级防护魔法“虹光法墙”加以强化的防护罩在飓风的撕扯下逐渐变形拉伸、边缘闪烁起耀眼的火花，还伴随着噼噼啪啪的炸裂声，让站在塔顶观战的不少魔法师都面露惧色，最年轻的司汤达更是脸色惨白，双眼发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可怕一幕。

“看到了吗？司汤达魔导师，仓促之间做出的错误选择会让你连后悔的机会也没有。”康格里斯大魔导师是为数不多保持着从容镇定仪态的人，说话的时候连头也没回，似乎注意力绝大多数都集中在皇宫的方向。“瞪大眼睛好好看看吧，诸位，不要畏惧，不要茫然，这是已经达到了真神水准的对抗，走在奥法道途上的我们，能够看到可谓是宝贵无比，又怎么可以在此时此刻退缩呢？”

第312章阴差阳错，功败垂成（上）

站在通过北洛可可商会内线安排好的返航商船的前甲板上，沿着誓约河向北航行，明媚的阳光洒落身侧，充满温暖水汽的清风迎面扑来，令人不由得心旷神怡，把发生在光耀之都菲尔梅耶的那些烦心事儿抛诸脑后。

虽然感觉到了一股陌生而强烈的神力波动出现在菲尔梅耶的方向，但是杰迪?卢克斯根本就没有任何返回帝都的打算。与蛮兽人之王托马德?安相比，他现在手里能够掌控的力量还是太过微薄，即使是能够在异界魔神降临之际获得什么好处，最终也难以牢牢握在掌心，反而会让局势变得更加复杂。

经历了一系列令人精疲力竭的变故之后，杰迪?卢克斯现在只想回到自己在匕伤群岛的温暖卧室，吩咐仆人准备一桌丰盛的晚餐，在暖意融融的壁炉旁边自斟自饮，好好放松一下。

可惜这个愿望注定落空，至少短时间内难以完成。

事后回忆起来那个极其危险的瞬间，杰迪?卢克斯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征兆引起了他的警惕。或许是拍打着船舷的涛声突然寂静下来，或许是高悬天穹的金色太阳黯淡了一下，又或许是冥冥之中掌管命运纽带的红月女神拨动了一根因缘琴弦，发出了一声只有极少数人能够听到的轻鸣。

一道极其黯淡的血色光芒自菲尔梅耶的方向掠过天际，速度难以用肉眼捕捉，即使是极力注意天空，也只能看到仿佛错觉一般的轻微闪动。就在血光掠过商船上空的时候，突然毫无预兆的转折了一下，掠过站在前甲板上的杰迪?卢克斯身侧，朝着他身后的船舱刺了进去。

这个变故发生的实在是太过突然，令所有人都感到措手不及。无论是站在桅杆瞭望手的哨位监视周围的克莱门农?格雷果伯爵，还是驾驭巨龙翱翔天空的琳?阿斯托利亚，或者主持反侦测炼金魔法阵的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都来不及阻挡血光的入侵。就连贴身保护塔拉夏皇后的两人也没能做到，织魂者莎尔?班瑞张开双手，十指之间织出一片幽绿色的光网，却在合拢之前就被血光趁隙而入；无畏者杰诺?贝尔蒙德爵士的反应更慢，血光映红塔拉夏皇后苍白美丽的面容之时，他的右手才刚刚抓住光明之山的剑柄。

如果没有杰迪?卢克斯心念一动的话，塔拉夏皇后恐怕难逃血光的袭击。就在血光几乎触及到塔拉夏皇后皮肤的瞬间，一团青白色的光芒陡然炸开，皇后的身影被这团光芒所吞没，让血光扑了一个空。血光一闪而过，舱室的床榻无声无息的垮塌下去，坚实的木板、华丽的贝壳装饰和瓦尔羊毛的精致毛毯全都变成了灰黑色的油腻灰烬。如果塔拉夏皇后没有被传送魔法救走的话，结局可想而知。

杰诺?贝尔蒙德爵士两眼喷火的跳了起来，一股难以言表的屈辱感让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像个毛头小子一样破口大骂。他连打开紧锁的舱门那点时间都不愿意等，光明之山挥出一记猛烈的斩击，厚木舱门像是爆炸一样粉碎了，随后无畏者跳出船舱，打算找到随便什么敌人狠斗一场，哪怕是自己所无法匹敌的对手也不要紧，只有敌人的鲜血和死亡才能熄灭他胸膛之中燃烧的狂怒。

然而杰诺?贝尔蒙德爵士什么都没有看到，商船的前甲板上空空荡荡，只有几个脸色茫然的水手在四下张望；头顶的天空晴朗得如同死神的蓝色袍角，高高飞翔在商船上空护航的洞窟之主庞大的身影也消失了，只留下干热而刺眼的阳光。

“诸神在上，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杰诺?贝尔蒙德爵士打了个哆嗦，胸中的怒火毫无来由的熄灭了，他转过身去，朝自己的同伴询问说，“莎尔女士，您能不能告诉我……”

无畏者没有说完这句话，因为在他身后的那间舱室里面空空荡荡，除了墙角的一摊灰烬之外，没有任何东西。织魂者莎尔?班瑞的身影同样离奇的消失了，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在那里一样。

“贝尔蒙德大人……杰迪?卢克斯……皇后很……安全。”一个十分微弱、断断续续的声音在杰诺?贝尔蒙德爵士的耳畔响起，“有非常危险的敌人正在……等待，航向不变，一切结束……再联系。”

声音断了，贝尔蒙德爵士感到心里平静了一些，不过依然像是有团火焰正在闷燃，烧得他口干舌燥，紧紧握住光明之山的右手泛着牺牲斗气的耀眼白光。“我知道了。”他轻声说，语气坚定如岩石，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声音能否传到杰迪?卢克斯的耳边，“杰迪大师，皇后陛下的安危就拜托给您了。”

对于当事人之一的塔拉夏?贝尔蒙德皇后来说，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完全让她感到难以置信。作为血色光芒攻击的目标，她比杰诺?贝尔蒙德爵士体会得更深，那就像是死神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张开狰狞巨口，吹拂出一股充满毁灭味道的冰冷气息。塔拉夏皇后也是一位实力不凡的优秀骑士，在菲尔梅耶比武场一对一的较量之中战绩甚佳，然而在血色光芒穿透舱室的那个瞬间，她只觉得手脚冰冷，身体像是被无数条铁锁紧紧捆住，连斗气力量都像是被冻结在体内一样。

然后是一股柔和的青白色光芒笼罩了自己，传送术特有的眩晕感消失之后，塔拉夏皇后发现自己呆呆的坐在一座空旷而庄严的殿堂中间，数十根宛如参天巨人一样的洁白廊柱林立周围，顶端居然高到难以看清。塔拉夏皇后站起身来极目远望，却依然看不到廊柱顶端穹顶的模样，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一片灰白色的雾气。

一阵传送术的青白色光芒闪过，手握弯曲木杖的杰迪?卢克斯出现在不远处。这位年轻的魔法师神色显得有些凝重，嘴唇几乎绷成一条黑线，塔拉夏皇后正要开口道谢，就被他用一个简单的手势阻止了。

随后是接二连三亮起的传送术光芒，群星之眼罗亚尔?梅里斯特、织魂者莎尔?班瑞、龙骑女爵琳?阿斯托利亚和魔山大统领克莱门农?格雷果的身影先后出现在这座白色殿堂之中，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不太寻常的凝重神情。

“情况有些超出预料，杰迪。”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第一个开口打破了沉寂，“刚才那道血色光芒之中蕴藏的力量并不强，然而却带有一种令我也感到心惊肉跳的恐怖气息，毫无疑问，出自于一位远胜伪神的强者之手，而且偏向于混乱、毁灭和破坏领域。”

“或许是世界之敌，黑鸦女巫预言诗提到过。”杰迪沉声回答说，然后背诵出预言诗中的一个片段，“血红的天空，燃烧的星辰，世界之敌乘着暗云撕裂天穹，把死亡与毁灭的种子撒遍大陆。”

“确实有这种可能，不过即使是掌握了毁灭神职的真神降临，想要毁灭掉整个世界也没那么容易。”莎尔?班瑞勾起嘴角，紫色眸子之中闪烁着璀璨的光芒，“这个世界并非没有毁灭神职的真神出现，我族所信奉的暗黑之龙迪马利特就是其一，有些宗教典籍上把迪马利特陛下和黑月之主索纳塔混淆，只因为他们都拥有黑暗领域的神职，相信的人简直就是白痴。”

杰迪咧了一下嘴，他就是把两位黑暗阵营神祗混为一谈的白痴之一。“这样看来，世界之敌很可能不只是一位异界魔神，而是对一个魔神组织的称呼。”他一面说，一面露出发苦的笑容，“这一次我们的麻烦可不小，保护塔拉夏皇后的安全，居然意味着要和一位真神进行面对面的战争。”

“化身降临的可能性最大。”莎尔?班瑞略一思索，断然做出结论，“投影分身限制太多，而且实力也很难达到伪神以上。无论是托马德还是我们，应付伪神水准的敌人当然不轻松，不过也算不上危险。至于真神的本体降临，由于世界规则的冲突，能够发挥出来的实力并不比化身降临强大多少，而且存在神格破灭和彻底陨落的危险。”

“化身降临……哎，总算是个教人心里不那么发冷的好消息，希望您没有弄错吧。”杰迪声音干涩的笑了两声，然后走到位于苍白殿堂核心位置的银色宝座旁边，朝着众人张开双臂，缓缓合拢。“按照事先的计划行动吧，诸位，哪怕对手是真神，我们也要守护住永恒城堡！因为这里是我们最后的要塞！愿诸神与我们同在！”

“诸神与我们同在。”众人齐声回答。苍白殿堂之中又一次亮起了青白色的传送魔法光芒，把梅里斯特大师等人以最快和最便捷的方式送到各自岗位上。只有克莱门农?格雷果伯爵没有马上离开，而是与杰迪低声交谈两句，然后转向塔拉夏皇后。

“皇后陛下，请跟我来。”高大魁梧的格雷果伯爵叩胸施礼，用出奇温和的语气说，“这里很快就要变成战场，并不安全，请您先在地下溶洞暂避一时，等到击退来敌之后，再送您返回主位面的商船船舱吧。”

第313章阴差阳错，功败垂成（下）

在一片无比深沉、毫无光彩的黑暗之中，有一双血红色的眼睛骤然睁开，映照出难以计数的、形象扭曲怪诞、宛如噩梦之中才能一睹的丑陋魔怪。这些魔怪甚至不能简单的称呼为生命，因为绝大多数魔怪的身上都具备着许多非生命的特征，金属、皮革、朽木和岩石被以粗暴的手法直接粘合起来，就像是打碎了精美的艺术品，而后又胡乱拼接起来一样，流露出一种令人极不舒服的邪恶气息。

更加令人感到难以置信的是，这些魔怪虽然怪诞丑陋，却都具有相当强悍的实力，其中体型最为庞大的那些魔怪甚至流露出只有传奇强者才能具有的威压感。而这样的魔怪虽然比例很小，但是以宛如星海一样无法计算的种群数量作为基数的话，实际上已经成百上千，构成了一股极为可怕的力量，足以在顷刻之间摧毁诸如狮鹫帝国这样幅员辽阔、人口众多的强大国家。

然而在血红色眼睛的注视下，那些最为强大的魔怪也都颤抖着身体蜷缩起来，就像是遇到了天敌——或者说遇到了绝对死亡的命运。

血红色眼睛并没有注意到任何一只魔怪，因为他根本不在意这些扭曲而卑微的造物，他的目光所过之处，黑暗的虚空在微微震动，隐隐有半虚幻的时空漩涡生成。这些时空漩涡非常脆弱，根本不容许任何生命通过，却可以让血红色眼睛的主人穿透位面障壁，看到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事情。

“原来还有一丝神之血脉流落在外……这就很好地解释了……吾的分身为什么还是只能发挥出伪神巅峰的实力。”血红色眼睛的主人自言自语说，声音如同雷霆一般在黑暗之中震响，他每说出一个词，就有无数实力较差的魔怪被声波震得粉身碎骨，其余魔怪立刻拼了命的朝远方飞去，活像是一群被烧了蜂窝的马蜂。

“那么……卑微的凡人啊，为汝隐藏起来的那丝神之血脉付出代价吧！”

血红色眼睛的主人发出穿透时空的怒吼的同一时间，杰迪?卢克斯端坐在苍白殿堂的骸骨王座上，放空意识，忘记恐惧、愤怒和怜悯，让无尽的冰冷主宰自己的心灵。在这种特殊的状态下，他可以很清楚的感受到炼金神域碎片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造物和每一个生灵。就仿佛是全知全能的神祗，只需一个念头，就能主宰这个小小世界的一切变化。

生杀予夺，时间流逝，不外如是。

在杰迪的意识之中，每一个造物和每一个生灵都表现为强度不同的光团。陷入昏迷的塔拉夏?贝尔蒙德皇后身上的光芒微弱摇曳，就像是风中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坐镇英灵塔的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则像是一片燃烧的微缩星空，绽放着冰冷死寂、变幻莫测却又强烈异常的光芒；织魂者莎尔?班瑞的灵魂之光强度略低于群星之眼，然而更加深沉难测，丝丝缕缕幽绿色的光芒缠绕成一张繁复精致的蛛网，将亡者大厅翼护在下面。

龙骑女爵琳?阿斯托利亚手持秘银龙枪，守卫着永恒城堡西侧的大陵墓，洞窟之主格拉斯?烁影的巨大身躯匍匐在女骑士的身下，两颗硕大的龙眼闪烁着幽绿色的鬼火，呼吸间喷吐出一道道阴影裂隙般的负能量龙息，震动着周围的空间。城堡北侧的守卫工作是唯一的弱点，魔山大统领克莱门农?格雷果伯爵与传奇境界还有一定差距，无畏者杰诺?贝尔蒙德爵士自告奋勇要分担责任，不过最后还是被杰迪婉拒了。

没有人明白杰迪?卢克斯为什么如此信任格雷果伯爵，不死骑士的忠诚毋庸置疑，然而实力毕竟存在不足，尤其是在面对一位真神分身的时候更是如此。一旦城堡北侧失守，很可能会引发一连串防御崩溃，最终被毁灭主宰的投影分身侵入炼金神域碎片，后果简直不堪想象。

然而只有杰迪清楚，他究竟在梦境之中看到过什么秘密。

死亡之神、完美骑士罗德里格斯的佩剑不会平白无故的落在一名死亡骑士的手中，这其中必然存在某种不为人知的原因。杰迪相信，即使是格雷果伯爵的实力还不足以完全掌控星辰之剑，他至少也能发挥出不逊色于任何一位传奇强者的实力。

一阵仿佛放大了千百倍的风磨碾磨声轰轰隆隆的响起，苍白殿堂——或者说整座永恒城堡都在这声音之中剧烈震动起来，简直就像是一场可怕的地震前兆。杰迪抬起头来，目光穿透了苍白殿堂刻画着无数死灵造物的半圆穹顶，看到永恒城堡的上空已经被一层血红色的不祥光芒笼罩，清冷、死寂的淡淡白雾正在这层光芒之下翻滚不休，像是在本能的对抗着光芒的入侵。一丝丝宛如腐血般的黑红色光芒渗入白雾，又被白雾一点点融化分解，同时一股股白雾也在朝着血红色光芒渗透，不时传来一连串轻微的爆炸，那里的红光白雾同时消失，又被迅速的弥补起来。

血色光芒的本体——毁灭主宰的投影分身已经沿着狮鹫皇室血脉那一点微弱的联系，找到了炼金神域碎片所在的特殊半位面，并且利用毁灭本源神力的特性，开始破坏半位面的外部结构。天才宗师迪什?弗瑞德里希的最高智慧结晶非同一般，如果炼金神域是完整状态，那么一条条防护规则将会像是积木一样巧妙拼接成无懈可击的位面防护罩，不要说一个实力在传奇巅峰和伪神之间的投影分身，就是毁灭主宰本体降临，想要摧毁防护依然难以做到。然而目前杰迪?卢克斯所掌握的只是个不到六分之一的碎片，防护规则远未完善，在散发着毁灭、终结和末日气息的本源力量冲刷下，天空之中很快就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黑色裂纹，在血红色光芒的映衬下，更显得诡秘可怕。

“防护规则破损百分之五十，预计三分钟后将彻底失去阻挡作用。”罗亚尔?梅里斯特的沙哑声音响了起来，没有一丝畏惧，反而显得跃跃欲试，“英灵塔请求调用信仰结晶，弥补防护规则破损部分。”

“否决。”杰迪?卢克斯听到自己用冰冷、机械的语气回答说，“新生规则无法抵御毁灭本源神力入侵，只能白白浪费，必须使用在更加有效的地方。”

梅里斯特大师并没有反馈过来被冒犯的感觉，而是似乎显得更加兴奋，沉默了短短十秒钟，他的声音再次响起，“时空扭曲障壁即将破损，准备迎接神力冲击。”

杰迪没有开口询问，在冰冷主宰心灵的时候，他能够摒弃一切情绪波动，以最迅速和最准确的方式处理问题。梅里斯特大师话音未落，杰迪的右手已经迅速前探，抓住了漂浮在面前的死月法珠。

“死寂之白，惘然之失，唤?应，迷锁?虹光壁垒，启动！”

一片浓厚的白色雾气从地面上升腾而起，恰好将永恒城堡的所有建筑遮蔽其中。就在这片白雾刚刚成型的同时，天空被一阵刺眼的血光映得通红，随后血光凝聚成几十颗耀眼的红色星辰，伴随着呼轰作响的声音迅速下坠。原本正在抵御血光入侵的淡淡雾气像是一层薄沙一样被扯成粉碎，血色流星的落点，恰恰就是永恒城堡几处关键性建筑的所在地。

从地面上涌起的浓厚白雾并没有能够完全挡住那些血色流星，极为短暂的僵持之后，白雾纷纷被贯穿，紧接着雾气深处传来了剧烈的爆炸声，炸得白雾像是锅里的沸水一样翻滚不休，下面无论是什么东西，恐怕都已经粉身碎骨了。

这一幕落在半位面外的毁灭主宰投影分身的眼里，让他发出了一阵疯狂邪恶的大笑，手中凝聚的终结之暗越发猛烈的轰击着半位面的外侧防护规则。其中一大半防护规则已经被毁灭本源力量破坏，化成漫空飞舞的点点流光，剩下的那些也岌岌可危，似乎随时都可能彻底破裂。

然而毁灭主宰化身并不清楚，他刚才释放出的末日流星并没有伤害到永恒城堡的重要建筑，只是在城堡外围的空地上开出几十个巨大无比、中间涌动着炽热红光的坑洞而已。白雾下面隐藏的虹光壁垒是个具有极其特异效果的防护魔法，本身防御力并不特别强大，然而在破碎的瞬间，却能够把攻击过来的力量偏移到远处，可以说是对抗末日流星的最佳手段。

“神力冲击结束，炼金神域破损率百分之五，关键建筑无损伤，预计将于十五分钟后自行修复。”罗亚尔?梅里斯特兴高采烈的报告说，“英灵塔请求启动大裂解炮和憎恶飞弹，予以回击。”

即使是心灵已经被冷漠的情绪所主宰，杰迪依然感到一阵迷惑不解，“大裂解炮射程太短，否决请求；憎恶飞弹……那是什么东西？”

“当然是用憎恶制造的飞弹，杰迪小子，否则我前段时间劝你制造出一批高等缝合尸魔是用来做什么的？”梅里斯特大师理直气壮的回答，让杰迪愣了一下，回忆起前往光耀之都之前，群星之眼私下的一个请求。

那是个曾经让他迷惑不解的请求之一。缝合尸魔是亡灵造物之中最为可怕和臭名昭著的一类，形象可怖，身体臃肿庞大，抗打击极强，而且体液携带着极其剧烈的亡灵毒素或者瘟疫病毒。

通常而言，低等亡灵造物的形象令人作呕，但是高等亡灵的形象却具有了——某种程度上——说别样的美感。浑身溃烂的僵尸能够晋升为气息阴冷、脸色苍白的黑武士，白骨森森的骷髅能够晋升为身披金色铠甲的多臂骨魔，伯爵以上阶级的吸血鬼更是颓废美感的代言人，给容貌值普遍触底的告死者挽回了几分形象。

只有高等缝合尸魔的形象朝着******的方向一路狂奔，越是实力强大的缝合尸魔，越是头脑混沌，外形惨烈到超乎凡人语言的表述能力。即使是在亡灵巫师的群体里，除了极少数抱定毁灭世界愿景的异类分子之外，也很少会制造高等缝合尸魔作为自己的护卫，而通常只会在战场上进行临时召唤而已。

杰迪?卢克斯不知道群星之眼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有没有毁灭世界的想法，不过他至少可以肯定，这位经历了千年以上岁月的炼金术大师的审美观点不算惊世骇俗，没有对高度腐烂和胡乱融合的躯体表现出任何喜**之情。

所以当听到梅里斯特大师的请求之后，杰迪不但露出了诧异的表情，还手指一颤，把位于高等缝合尸魔旁边的一个亡灵造物——形象有些类似，不过抗击打能力更强，没有散发恶臭气息和瘟疫毒素能力——大型血肉魔像给制造了出来。

“贫穷魔法师制造的废物魔像，除了吓唬孩子和干点重活之外派不上任何用场，完全是在浪费信仰力量。”梅里斯特大师语带鄙夷的评价说，“如果刚才我的语言表述没有失误的话，城主大人，我想让你制造的是一批高等缝合尸魔才对。”

“您没说错，我听得也很清楚。”杰迪苦笑着打了个响指，通过亡者大厅把那头血肉魔像重新转化为信仰力量——只不过折损了三成左右。“梅里斯特大师，我只是不明白，您拿一批高等缝合尸魔打算做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梅里斯特大师耸了耸肩膀，然后露出一贯的嘲讽微笑表情，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现在显然就是揭开谜底的时候了，数十只体型庞大的高等缝合尸魔一面发出含混不清的**，一面从大陵墓的墓道之中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然而它们满是血污的肿胀腿脚刚刚迈出大陵墓出口，就被一道道从天而降的银白色光芒包围，然后缓缓飘上了天空。

“这就是憎恶飞弹，我的老师迪什?弗瑞德里希大宗师的一个炼金术的伟大发明，小牛腰子轰杀术的终极强化版本！”从群星之眼罗亚尔?梅里斯特嘴里说出的话甚至带着一种狂热，在杰迪骇然的目光注视之下，这些高等缝合尸魔的躯体突然剧烈膨胀，溃烂的皮肤被撑裂了，里面露出的不是黑浊的血液和腐肉，而是一道道暗红色的光芒！

“诸神啊……梅里斯特大师，等一下……”

杰迪的叫喊声被一阵轰然巨响所淹没了，原本就濒临破碎的时空扭曲障壁像是被无数把铁锤同时砸中的玻璃，顿时炸成千百块碎片飞散开来。同时被卷入爆炸的还有毁灭主宰的投影分身，无法用凡人语言形容的能量狂澜之中，他以神力凝结而成的身体连连颤抖，发出可怕的破裂声，最终不堪重负的爆炸开来。只有最为核心的血红色光芒冲天而起，朝着光耀之都菲尔梅耶的方向飞速掠去。

第314章挫败劲敌，疑惑丛生（上）

数十只高等缝合尸魔先后爆炸开来的同一时刻，位于黑暗空间的毁灭主宰本体发出了一声恼怒的吼叫，饱含末日气息的可怕声浪又一次震荡着周围的空间，伴随着一阵阵刺耳的哀鸣，难以计数的怪诞魔物在声浪的震荡之下粉身碎骨，其中甚至包括了一只距离毁灭主宰太近的传奇魔怪。

“真是令吾感到愤怒的结果！愚昧的凡人，竟敢凭借着区区炼金造物对抗吾之威严！”将无数魔怪毁灭之后，毁灭主宰的怒火稍稍平抑，用雷鸣般的声音自言自语起来。

“虽然只是个蕴藏着微不足道力量的投影分身，不过能够将其逼退，至少也要达到伪神巅峰的实力……那个世界残留的诸神再次复苏了吗？或者是世界法则正在垂死挣扎，寻找着新的代言人呢？”毁灭主宰思考的时候，那双血红色的眼睛眯了起来，从瞳孔之中流露出的是无情的森然光芒，还有杀戮与毁灭的最纯粹的**。“无论如何，这都会对吾吞噬那个世界的本源造成影响，吾必须投入更多的精力……好吧，既然结果已经注定，就让你们这些愚昧的凡人多活一段时间，在欢笑和争斗之中享受吾之恩赐吧！”

做出决定之后，毁灭主宰挥动了一下手臂，随后闭上了血红色的双眼。那股恐怖的威慑感也随之消失，黑暗空间重新变成一片死寂，只有无数怪诞魔物漂浮在虚空之中，彼此以一种凡人所无法理解的方式交流着什么。

托马德?安用双手紧紧握住狮鹫之啄的剑柄，把全部的意志、勇气和毅力全都贯注于剑锋之上，抵抗着直刺自己额头的血红色神力标枪。

这是一场绝对不公平的对抗。毁灭主宰的化身拥有伪神巅峰的实力，而且在那支神力标枪之中还融入了真神的本源之力，任何凡俗之物在标枪锋尖之前全都只有飞灰烟灭的结局。托马德?安是一位极为出色的巡礼者和军事统帅，然而本身的实力却连传奇门槛都只是刚刚跨入，距离点燃不朽神火还有一段遥不可及的距离，只是凭借着一把遗留下来的神器长剑在勉强抵抗。

狮鹫之啄的材质只是非常普通的炼金术合金，根本不可能挡得住血红色神力标枪的破坏力，然而这把长剑曾经悬挂在一位伟大王者和神祗的腰间，因而具有了一些超凡脱俗的特殊能力。

意志之盾就是这些特殊能力之一，而且是极少数不受持有者身份限制的一种特殊能力——任何得到狮鹫之啄初步承认的持剑者，在他的意志力消磨殆尽之前，都不会受到任何来自于传奇巅峰水准以上的攻击伤害。

在狮鹫之啄的剑锷上，镌刻着一行线条流畅的花体字——钢铁般的意志让吾等敢于直面神祗的威严。每当意志之盾被激活的时候，这行字都绽放出柔和的白光，像是在护卫着持剑者生命的最后一道防线。

毫无疑问，托马德?安是个意志坚强、性格果决的人。无论是作为塔尔隆要塞的守护者，还是死神骑士团团长，都要求他拥有一颗强而有力的心灵。但是在毁灭主宰化身的可怕逼迫之下，他知道自己即将失败，他的心灵已经出现了漏洞，他的意志正在变得软弱，只要一秒钟的迟疑、一秒钟的延误，那支血红色的神力标枪就会贯穿意志之盾的防护，毫不留情的刺入蛮兽人之王的胸膛！

托马德?安深深吸了一口气，竭力稳住正在颤抖的双腕，剑锋和血红色标枪接触的地方发出一阵清晰的咯吱声。他加诸于剑柄上面的力量足以将一头蛮荒野象从头到脚劈成两半，然而却无法推开血红色标枪分毫，甚至如果没有意志之盾的防护，早就被标枪锋尖蕴藏的毁灭本源神力突破剑刃防线了。

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另一处战场上。

黑月巨妖庞大的身躯化成一团狂野骇人的身影，正在发疯似的猛烈追击着毁灭主宰的化身，完全不顾自身的安危，利爪一次次撕裂长空。温和、静谧而略带一丝诡异的黑月神力像是沸腾的海洋一样翻滚不休，似乎随时都可能把毁灭主宰的化身吞没其中。

然而有幸能够目睹这场激战的很多人都能够意识到，局势正在朝着不利于黑月巨妖的一面倾斜过去，保护着毁灭主宰化身的血红色光盾在一连串重击之下爆射出无数火星，却显得越来越坚固和耀眼，显然毁灭主宰的化身正在从虚弱之中缓慢恢复过来，黑月巨妖的攻击只是拖慢了些许恢复的速度而已。

这就是真神化身的可怕之处。

在法师白塔的塔顶上，年轻的司汤达魔导师脸色显得有些异样的苍白，他把镶嵌着华丽宝石的长杖放在一边，双手隐藏在袖子里面相互握紧，极力克制着颤抖的冲动，

正如光耀大圣堂的前枢机主教格林?蓝道尔实际上早已抛弃光耀之主佛兰达拉的信仰，转而投入异界魔神的怀抱一样，司汤达魔导师的身份也是一位隐藏在魔法师工会内部的邪神信徒，毁灭主宰阿鲁哈萨正是他们的信仰。然而不幸的是，司汤达的运气比蓝道尔差得多，后者轻易取得了光耀神殿总大主教的信任，甚至被任命为光耀大圣堂的主持者，司汤达却被“元素贤者”康格里斯大魔导师察觉了企图，在一番严厉的询问之后，原本就信仰不够坚定的司汤达背弃了毁灭主宰，接受了康格里斯大魔导师的魔法誓约束缚。

司汤达魔导师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的选择，然而就在此时此刻，他从心底感到了一阵颤栗。毁灭主宰阿鲁哈萨可不是一位以仁慈和公正闻名的异界魔神，这位魔神素以冷酷残忍著称，对于背信者更是异常痛恨。被魔法师工会发觉邪神信徒的身份，司汤达魔导师可能会面临生命危险，但是他选择背弃信仰，却很有可能会连灵魂都无法保住。

黑月巨妖再次挥出双爪，在保护着毁灭主宰化身的血红色光盾上击打出一串串火星，黑月神力从上至下撕扯着血红色光盾的防御，试图找出弱点，然而结果是再一次无功而返。

毁灭主宰化身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傲慢和冷酷的笑意，“愚昧的凡人，你的挣扎到此为止了。”他提高声音宣布着，让每一个字都清晰的传遍光耀之都的各个角落。“以毁灭主宰阿鲁哈萨的名义，绝望吧，哭泣吧，吾即末日，吾即死亡！”

宛如雷鸣一样震荡夜空的声音突然像是被利刃切断一样消失了，毁灭主宰化身脸上的傲慢表情像是变成蜡像一样凝固了。牢牢抵挡住黑月巨妖利爪的血红色光盾闪烁了几下，接着发出清脆悦耳、宛如水晶崩碎的破裂声。

同样的声音还从正在压迫着托马德?安的神力标枪上面传出来，狮鹫之啄的剑锋同时感受到微妙的一颤，接着整支标枪就像是被大铁锤砸中的玻璃一样炸裂飞散开来，蕴藏其中的那种恐怖的压力毫无预兆的消失了，让托马德?安差一点就失去了平衡。

血红色光盾粉碎之后，毁灭主宰化身顿时被黑月巨妖的利爪撕成了碎片，然而从空中洒落的只有属于希尔维斯?金?斯沃侯爵的血肉，曾经降临在他躯体之上的毁灭主宰分身气息全消，就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第315章挫败劲敌，疑惑丛生（下）

随着希尔维斯侯爵的残尸碎片从空中坠落下来，笼罩在光耀之都上空的血色云雾也散去了，灿烂而温暖的金色阳光当头洒落，驱走了带有腐臭气息的寒风，让这座城市仿佛在一瞬间沐浴在神圣的气息之下。

正在试图逃离帝都的人们全都停了下来，静谧突如其来的降临了，连鸟儿鸣叫和树叶簌簌的声音都听得真真切切。紧接着一阵怒涛般的欢呼和呐喊声冲天而起，贵族和平民都忘情的挥舞着手臂，甚至拥抱在一起，这一刻他们忘记了彼此身份的差别，在恐怖的邪神面前，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称呼——弱者。

作为终结了邪神化身的传奇英雄，托马德?安的声望无疑已经在光耀之都上升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哪怕他就此宣布登基为皇，也会得到大量的支持。即使是最为因循守旧的老牌贵族也很明白，皇室血脉恐怕已经被希尔维斯侯爵——妄图染指狮鹫帝国至尊宝座的野心家——斩尽杀绝。虽然李维六十五世陛下的遗孀塔拉夏?贝尔蒙德皇后依然下落不明，然而即使是她恰好怀有先皇的血脉，几个月后才能出生的婴儿也无法真正坐上至尊宝座。

风雨飘摇、动荡不安的狮鹫帝国亟需一位强而有力的铁腕皇者，而非国泰民安时期的守成之君。无论从自身实力、政治手腕还是民间声望来看，身兼蛮兽人之王和传奇英雄两大称号的托马德?安都是一位极为适合的人选。

这也是许多帝都贵族已经从最初的喜悦之中清醒过来，却还在装成一副兴奋之极模样的原因。他们不顾仪态的朝着天空之中的人影高声欢呼，抛甩帽子、围巾和钱袋，几个老奸巨猾的名门家主更是表演得分外夸张，甚至不惜屈尊降贵，搭着仆人和乡下泥腿子的肩膀又唱又跳。

他们想要借助这种忘情狂欢和赞美颂扬的行为，缓和与托马德?安之间的紧张关系，进而不动声色的把这位曾经被视为帝国罪人的传奇英雄拉进己方阵营，或者至少是在他手握帝国最高权力的时候——完全是在可预期的将来，不至于搞上一场大清洗。

如果换成是平时，托马德?安一定会摆出和颜悦色的态度，安抚这些帝都贵族的忐忑心情，然而在此时此刻，他却没有这种心情，而是眉峰紧锁，金色的锐利眸子里面闪烁着疑惑的光芒。

“简直是个突如其来的虚假胜利。”他将狮鹫之啄缓缓还鞘，用近乎唾弃的语气自言自语说，“虽然已经做好了一些准备，但是我恐怕还是低估了异界魔神的力量。毁灭主宰阿鲁哈萨……只是个化身就有如此可怕的实力，这真是教人心情沉重啊。”

“需要面对这场可怕灾难的人并不是只有您，托马德主人。”一个彬彬有礼的温和声音从蛮兽人之王的耳畔响起，随后在托马德?安身后不远处亮起了一串淡蓝色的魔法符号，排列成隐隐约约的拱门形状。一名身穿贵族管家服饰、身材高挑的银发青年从传送门中缓缓浮现，脸上带着些许困扰的表情。

“德尔塔……管家。”托马德?安没有回头，语气有些冷漠的开口说，“我的决定，你没有权力质疑。”

“这不是质疑，而是提醒，我的主人。”青年管家仪态优雅的微微躬身，语气诚恳而礼貌的劝诫说，“您今天的行动太过冒险了，倘若那位异界魔神所获得的血脉载体足够纯粹，能够容纳更多神力的话，除了您之外，攻入菲尔梅耶的所有部队恐怕都要遭受灭顶之灾。一位真神——哪怕只是个化身也具有难以想象的恐怖威能，您今天的行动简直就像是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就会迎来灾难性的后果呐。”

托马德?安那双金色眸子里面有莫名的情绪微微一沉，随后从容的摇了摇头，“我必须试试跳那段舞蹈，德尔塔，你明白吗？我必须试试。”

德尔塔管家挑起了银白色的眉毛，不过脸上却没露出讶异之色，“请原谅，托马德主人，我不明白您这次冒险的意义何在。”

“因为我必须了解到，我和异界魔神之间的差距究竟有多大。”托马德一字一顿的回答说。

“那么，您现在了解到了吗？”

托马德轻轻叹息了一声，嘴角勾勒出一个沮丧的苦笑，“了解到一些情况，不过与我想象之中还差得远。只是个投影分身而已，就让我差一点要用出最后的底牌……德尔塔，我没有想到世界之敌居然如此可怕，因为按照预言诗的内容，这名自称毁灭主宰阿鲁哈萨的异界魔神，只是世界之敌麾下的一位高级指挥官而已。”

德尔塔静静的倾听着，直到托马德把心中的恐惧和不安全都倾诉出来，神态恢复了平静之后，才默默点了点头。“黑鸦女巫的预言诗正在实现，托马德主人，不过请您不要失去信心，因为命运的纽带正在您的身边集结。对抗世界之敌不是一个人或者一方势力的事情，而是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必须共同面对的灾难。请您放心吧，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协助您，获得击败世界之敌所必须的一切东西！”

“其中包括杰迪?卢克斯身上的那块炼金神域碎片？”

“……那块碎片注定是您的，托马德主人，我以我的名字发誓。”

托马德有些疲惫的点了点头，挥动了一下胳膊，朝下方的广场缓缓降落下去。德尔塔管家没有跟随着他一起降落，而是弹了下手指，一串炼金光符再度浮现出来，组成了德尔塔管家来时的炼金传送门，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传送门中间，只留下了一声宛如叹息的低语。

“我会为您拿到杰迪?卢克斯身上的炼金神域碎片，更重要的是……他从您身上分去的命运纽带，那可是您成为这个世界的救世主所必须的要素呢。”

第316章皇后和母亲的请求

以贤王希尔维斯?金?斯沃侯爵突然而又悲惨的坠死为节点，标志着发生在光耀之都菲尔梅耶的皇宫纵火事件已然落幕，虽然余波尚在**不已，煽动流言、搅乱人心，然而整体局势毕竟走向了平稳。

天色尚早，许多逃离帝都的贵族和市民携家带口的返回居所。有些看着破损的住宅和毁坏的财物痛惜不已，或者为死去的亲人嚎啕大哭；有些则惊喜的看到了失散的亲人，抱在一起又哭又笑。这些人间悲喜剧只是一些转瞬即逝的微澜，根本没有传到帝国临时摄政王托马德?安的耳朵里面，更没有得到正为自己岌岌可危的权势忧愁万分的贵族老爷的重视。

不过比起难解疑虑的托马德?安和忧心忡忡的帝都贵族来说，杰迪?卢克斯却面临着更加危险和麻烦的局面，或者说，是毁灭主宰投影分身的最后遗毒。

毁灭主宰的投影分身在憎恶飞弹的轰鸣声中灰飞烟灭，这让一直以来都如临大敌的众人全都放松下来。目睹这一切的塔拉夏?贝尔蒙德皇后更是感到心神震荡，她完全没有想到，看上去只是个半大孩子的杰迪?卢克斯不仅拥有非凡的魔法实力，还能拥有一个显然属于异位面的特殊空间，无数装备精良的亡灵仆役和战士，以及——最重要的是——几位传奇强者的效忠。

这对于心存复国之志的塔拉夏皇后来说，简直就像是沙漠迷路的旅人看到了一处救命绿洲，哪怕很可能只是幻影，也会倾尽一切，试图将其牢牢把握在手中。

杰迪?卢克斯刚刚推开死月法珠，从骸骨王座上站起身来，就看到脸色苍白的皇后陛下迈着庄重纾缓的步伐走了过来，然后以稳重而不失尊严的姿态的缓缓欠身。

“杰迪?卢克斯大师，非常感谢您为我所做的一切，但是作为未出世孩子的母亲，我还有一个请求。”

塔拉夏皇后说话的语速很慢，不过吐字异常清晰，带着一种莫名的沉重气氛。杰迪本能感觉到这可能会带来一个巨大的麻烦，急忙欠了欠身，一面以法师的礼节回礼，一面试图岔开话题。

“身为狮鹫帝国的子民，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本分而已。皇后陛下，您今天已经太劳累了，还是让我送您离开这里，早些休息吧。”

塔拉夏皇后露出了一个苦涩的微笑，轻轻摇了摇头，“休息……对于我来说，现在还能有好好休息的心情吗？”她把带着薄薄茧子的双手举到自己面前，眼神里面蕴藏着莫名的失落。“我是一国之后，是狮鹫帝国地位最尊贵的女人，同时还是个自负身手不凡的骑士。我从小接受过非常严格的训练，而且拥有帝国最优秀的老师和最负盛名的斗气传承，在与铁卫骑士和城卫军骑士们的较量之中，我曾经连续获得过许多场优胜……”

皇后的声音突然哽咽了，眼眶发红，嘴唇微颤。过了将近一分钟，她才用力摇了摇头，摆脱了那股难过的情绪，“但是……杰迪大师，在那个可怕的晚上，我突然发现，无论是尊贵地位还是我手中的利剑，全都不能保护我的孩子们。他们在恶毒的诅咒中凄惨死去，而我只能茫然的站在那里，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杰迪感到心中一阵压抑，不由得蹙起眉头，又很快觉察到这股情绪，勉强自己维持住平静漠然的神态。“对于您的不幸遭遇，我感到十分遗憾，皇后陛下，不过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您现在很安全。”

“真的安全吗？在那个血色人影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时候，我和我的孩子真的能够确保安全吗？”

塔拉夏皇后的语气并没有包含着嘲讽的味道，不过却同样让杰迪感到些许难堪。年轻的魔法师轻叹一声，以最为标准的姿态行了个法师礼，“我会竭尽全力保护您，皇后陛下，哪怕面对的敌人是一位来自异界的恐怖魔神。”

“异界魔神……果然是……”塔拉夏皇后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起来，不过神情却越显坚毅，“我非常感激您做出的慷慨承诺，杰迪大师，但是作为一个未出世孩子的母亲，我比您想象的更要贪婪——这个承诺是不够的。”

杰迪苦笑了一下，用手指按了按额角，“我已经承诺竭尽所能，皇后陛下，在实力不明的异界魔神面前，我无法保证更多的东西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杰迪大师，我的意思是说，我希望我的孩子能够得到他原本应该得到的东西。”塔拉夏皇后说话的声音轻的怕人，眼睛闪烁着令人不敢逼视的光芒。

狮鹫皇帝之子应该得到的是什么东西？杰迪?卢克斯不禁抽了抽嘴角。当然只有那把镶嵌着无数珍贵宝石的黄金座椅了。“皇后陛下，我相信您更应该把这个要求对另一个人说，托马德?安，曾经的帝国西境守护者，战争英雄和死神骑士团团长。他的身上曾经背负了叛乱者和弑君者的污名，不过从很多细节上看，造成这种不幸事实的原因，并不仅仅是托马德大人的过错。”

杰迪已经尽可能用最为婉转的方式提出意见，不过依然让塔拉夏皇后脸上闪过了愤怒的红晕，“我在春狩的时候受了伤，而凶手至今还没有查明身份。那些毒药……让我险些丧命的毒药，不就是杰迪大师您亲自查出源头的吗？”

“暗黑精灵一族避世多年，大大小小部族众多，而且彼此之间并不融洽。”杰迪板着脸解释说，“暗黑精灵秘制毒药并不能够证明什么，皇后陛下，您或许注意到了，在我的身边，也有暗黑精灵的身影出现。”

塔拉夏皇后露出思考的表情，随后有些勉强的点头同意，“当时我还没有从毒素的影响清醒过来，不过随后仔细思考，确实有可能是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暗地谋划，尤其是那位号称贤王的希尔维斯?金?斯沃侯爵。”

“希尔维斯侯爵的下场恐怕不会太好，毕竟他赶上了一个最差的篡位时机。”杰迪嘲讽的咧了咧嘴说，“我和贝尔蒙德爵士大人都看到了托马德?安率领的蛮兽人精锐部队，虽然人数不算很多，但是实力却不容小觑。连一个普通士兵都有着咆哮武士的身份，佩戴萨满项链的人数更是达到了五分之一，即使是正面进攻菲尔梅耶，也有很大破城的可能。至于昨夜的光耀之都，恐怕更难以抵挡蛮兽人的进攻了。”

“狮鹫帝国的首都不应该落入那些野蛮人之手。”塔拉夏皇后语气坚定的表示。

“恐怕这已经是一个既成的事实了。”杰迪耸了耸肩膀说，“皇后陛下，因此我建议等到事态平静下来之后，您去和托马德大人好好谈谈，拿回一些属于狮鹫皇室的权力。”

“我不想向一位与我丈夫之死息息相关的人屈膝乞怜，杰迪大师，而且我也不相信托马德?安会让出已经攫夺在手心的权力。”塔拉夏皇后哼了一声，“我曾经见到过这位西境守护者，他的眸子之中燃烧的是野心和**的光芒，而且对狮鹫皇室的威严没有多少敬畏。”

杰迪苦笑着垂下目光，他相信自己的眼底也不存在多少对狮鹫皇室的敬畏。曾经他需要仰望的庞然大物，在褪去华美光环和尊贵地位之后，留下的只是个孱弱苍白的躯体，甚至连一点点重担都承受不住。

“皇后陛下，您给了我一个十分困难的选择。”最后杰迪?卢克斯无奈的叹息一声，抬起双眼注视着塔拉夏皇后的苍白面容，“你希望得到的是一个毫无掣肘的至上皇权，然而这样的权力必然不会交给一个未成年的孩子。您知道，目前帝国的局势可谓风雨飘摇，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都不希望一个连皇冠都顶不起来的孩子坐在皇帝宝座上发号施令吧？”

“是的，以目前帝国的局势，不可能让我的孩子登上皇位。他的两个哥哥或许曾经有过希望，然而很快就被希尔维斯侯爵切断了生命之线。”塔拉夏皇后哀伤的点了点头，“这就是我想要对您提出的请求，杰迪大师，我请求您能够以狮鹫帝国正统皇室首席顾问之名，接掌帝国摄政王及圆桌评议会议长之职，直到您认为我的儿子足以担当得起国务重担，再将他扶上那把至高无上的黄金宝座！”

第317章皇后和母亲的请求（下）

无论是在响钟酒店做跑堂小弟的那段岁月，还是在得到永恒城堡之后，杰迪?卢克斯都曾经为自己的未来做过许许多多的打算。他曾经幻想过自己成为威风凛凛的高阶骑士、尊贵文雅的帝国重臣、挥手既能天变地动的大魔导师，然而当这一切全都已经从不切实际的幻想变成实实在在可以触摸的未来的时候，他却感到了些许迷茫，仿佛一切都显得不太真实，自己像是在做一个漫长的美梦，等到醒来的时候，悲哀的发现自己还蜷缩在酒店马棚一角的草垛旁边。

然而即使是在最离奇的幻想之中，杰迪?卢克斯也没有想象过自己会成为狮鹫帝国的最高权力者，辅佐幼帝登上至尊宝座的摄政王！

这根本不是一个狮鹫帝国重臣序列里面正常状态下的职务。在帝国一千多年的历史上，曾经出现过六位手握大权的摄政王，其中五位拥有皇族血统，只有一位是由当时最负盛名的传奇骑士担任。然而或许是这个位置距离那把黄金宝座太过接近的缘故，六位摄政王之中倒有四位不肯让出手中的权力，最终与年轻的皇帝发生了极为惨烈的血腥冲突。

导致帝国空中骑士团序列之中永远失去巨龙骑士的浴血狂龙之役就是其中的一次冲突，不肯交出权力的摄政王扶植伪帝与正统皇帝对立，一场漫长的内战导致帝国内部烽烟四起，至少造成了数以万计的士兵和平民伤亡。

“请原谅，皇后陛下，我并非有意冒犯。”杰迪叹了口气说，“摄政王这个职位实在是不太让人安心，一位被刺身亡，四位死于叛乱，在狮鹫帝国的千年历史上，似乎只有一位摄政王殿下得到了安然病死的机会。”

“杰迪大师，以您的智慧和能力，不难成为第二位。”塔拉夏皇后语带恭维的表示，“相信您不会被任何阴谋诡计所伤，更不会在皇帝成年之后，依然把权力牢牢握住，不肯让出。”

杰迪勉强自己笑了笑，心中却满是不情愿的滋味，“权力的味道太过甘美，我不知道自己能否在尽情品尝过之后……是不是还能够放开手。”

“您太谦虚了，杰迪大师，您不会眷恋权势，哪怕是帝国最高权柄，应该也没有放在您的眼里。”塔拉夏皇后微笑着做了一个手势，“这不是恭维。您是否听说过，那位得到善终的摄政王殿下，究竟是谁呢？”

“拂晓骑士凯撒博坦，有十几首英雄史诗提到过他的名字和事迹，他是除了完美骑士罗德里格斯之外，最接近骑士箴言的伟大榜样，直到现在，还被称为狮鹫帝国历史上最强大的传奇骑士。”

杰迪信口回答说，脑海之中油然升起了充满暖色调的回忆，酒馆跑堂小弟是个很辛苦又报酬菲薄的职业，除了客人偶尔打赏的小费之外，能够免费听到吟游诗人的弹唱可能是他们唯一的福利了。

“那些只是一些充满揣测和臆断的传说罢了，与实际的情况相差甚远。”塔拉夏皇后摇了摇头，“我在皇家图书馆读到过这位拂晓骑士的事迹，他曾经先后效忠过四位狮鹫皇帝，身为铁卫骑士之首和帝国摄政王，在李维十一世陛下成年之后，还政于帝，转而担任帝国首相。”

杰迪压下心中泛起的羡慕，轻声回应说，“凯撒博坦大人是骑士的楷模，也是所有帝国臣民的楷模啊。”

塔拉夏皇后的眼神之中闪过一丝兴味，姿态优雅的耸了耸肩，“拂晓骑士凯撒博坦当然在官方典籍之中得到了一致的推崇，不过在我看来，他能够让出手中的至高权柄，是因为根本没有把世俗的权力放在眼里。他的双脚已经踩上了世俗的巅峰，对其他人汲汲营营苦求不得的那把黄金宝座完全不屑一顾。”

“世俗的巅峰？皇后陛下，凯撒博坦大人追求的难道是……”杰迪心中一动，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是的，只有像您这样已经不在意世俗权柄之人，才会有相同的想法。”塔拉夏皇后的语气里面多了一丝感慨，“很多人都不相信凯撒博坦能够真正放弃权力，其中包括在他的翼护之下顺利成年，登上至尊宝座的李维十一世陛下。我不应该说出太多皇室**，不过既然光耀之都已经被异族势力玷污，也就没有什么好守密的事情了。拂晓陨落在英雄史诗之中应该很多次被提到过吧？白日星现，天幕燃烧，实际上那就是凯撒博坦试图借助信仰之力点燃神火的仪式。他本来有很大机会成功，却被李维十一世陛下联合光耀神殿、战神神殿和法师公会暗中进行破坏，最终信仰之力失去控制，让拂晓骑士斗气核心炸裂，焚身而死。”

杰迪欲言又止，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语气也僵硬起来。“皇后陛下，这么说……六位摄政王连一位都没有得到善终？”

“我不是这个意思……”塔拉夏皇后显得有些尴尬，“杰迪大师，我的意思是说，您和拂晓骑士凯撒博坦一样，都不会把世俗的权力放在眼里，而我……或者说我的孩子，绝不会像李维十一世陛下那样多疑短视，放弃自己最大的保护伞。拂晓陨落发生之后没多久，李维十一世陛下就在寝室之中遇刺身亡，凶手的身份至今还是个谜。”

杰迪哼了一声，脸色变得稍微放松了一些，“您说的有道理，皇后陛下，但是我需要时间。等到平安抵达匕伤群岛之后，我会好好考虑您的提议。”他若有所思的说，“这个半位面对于普通人来说并不友善，因为太多负能量的聚集，很容易让人生病。您是位优秀的骑士，不过怀有身孕，也不能停留太久，让我送您离开这里吧。”

塔拉夏皇后的神情看上去还很忧虑，不过很快母性的一面就占了上风，她把双手环住自己的腹部，朝杰迪轻轻点头，“那就麻烦您了。”

“一点也不，皇后陛下，请您做好准备。”杰迪把心里的疑虑和纠结压了下去，右手举起弯曲木杖，一点耀眼的蓝白色光芒从杖头缓缓绽放出来。

“永恒界域，时光流转，唤，应，负界门开……诸神啊，皇后陛下！小心！”

第318章秽血分身，无形咒杀（上）

杰迪?卢克斯的提醒非常及时，然而塔拉夏皇后毕竟不是一位经验丰富的骑士，没有真正经历过生死搏杀的她或许在竞技场上能够取得优秀的成绩，但是当真正的危险降临在头上的时候，她却显得有些茫然失措。

牺牲斗气的洁白光芒亮起，但是只维持十分之一次心跳的时间，就骤然黯淡下去。塔拉夏皇后的双眼失去了焦距，眉心多了一点颜色秽恶的红斑，身体像根木桩一样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杰迪?卢克斯手指一动，一道半透明的涟漪如同水波一样出现，托住了塔拉夏皇后的身体，同时向着整座苍白殿堂扩散开来。这个被称作“阿方索警戒结界”的魔法虽然能级不高，不过侦测魔法和破除隐形的能力却很强。连深谙阴影潜行之术的织魂者莎尔?班瑞都承认，她的存身于影能够躲避许多侦测魔法，却依然在阿方索警戒结界的作用范围之中显露出些许异样。

半透明的涟漪撞击在远处的墙壁上，四周依旧安静，没有出现任何闪光、幻象、扭曲的阴影或者其他异样情况。魔法并未察觉袭击塔拉夏皇后的敌人，不过杰迪的脸上却没有露出任何怀疑的表情，反而苦笑着点了点头。

青白色的传送术光芒从年轻魔法师身后亮起，而且不止一道。“是那个拥有毁灭本源力量的家伙刚刚来过，味道简直臭死了。”织魂者莎尔?班瑞首先沉声说着，泛着深绿色光芒的淬毒长鞭在她的手边盘旋飞舞，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一般。

“这是我的疏忽，没有及时修补炼金神域碎片外围被破坏的防护规则。”群星之眼罗亚尔?梅里斯特的语气之中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气急败坏，以及显而易见的恼怒，显然毁灭主宰分身投影的突然袭击，已经让这位心高气傲的炼金术大师感到受了严重的冒犯。“不过那家伙想要跑出去可没那么容易了，我已经临时封闭了炼金神域碎片的外围，想要通过的话，先尝尝锢灵法阵的滋味吧。”

杰迪咂了咂舌头，“说实在的，罗亚尔大师，我更希望那家伙离开这里。他的力量虽然已经所剩无几，然而毕竟是一位真神的分身投影，运用力量的技巧极为诡异，说不定我们之中就会有人被伤害呢。”

“在这座永恒城堡之中，想要伤到我们并不容易。”罗亚尔恨恨的表示，随后目光落在昏迷不醒的塔拉夏皇后身上，脸上顿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喔，等一下，这不是塔拉夏皇后吗？她怎么了？”

“皇后陛下受到了袭击，我只看到一道极为黯淡的血红影子浮现在她的身后，开口提醒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杰迪语带沮丧的解释说，“皇后陛下其实已经做出了反应，激发斗气保护自己，然而却像是没有丝毫意义一样被血红影子穿透了。”

“牺牲斗气的根源是生命的力量，对于毁灭主宰来说，不够凝聚的生命力量只能成为他嘴里的面包，而足够凝聚的生命力量则会成为硌掉他牙齿的石头。”罗亚尔一面讲解，一面弹动了一下手指，一片苍白的光芒从天而降，把塔拉夏皇后的身体团团包裹起来，远远看去活像是一个巨大的虫茧。

这个魔法被称作“静滞时光之茧”，是罗亚尔?梅里斯特通过对亡灵魔法和炼金术的初步融合，研究出来的一个极其偏门的魔法。被静滞时光之茧包裹的对象必须处于重伤、中毒、昏迷或者弥留状态，而只要这个魔法不被打破，被包裹的对象就不会因为伤势恶化或者毒素发作而死。

杰迪曾经亲眼看到罗亚尔施展过两次这个魔法，一次是为了拯救垂死的马夫茹曼?劳伦斯，一次是为了延缓暗黑精灵剧毒毒发的黛拉?庞多克小姐，效果简直不可思议。然而这一次却有所不同，灰白色的光茧刚刚成型，就发出了清晰的破裂声，随后在罗亚尔恼火的咒骂声中粉碎了。

“怪不得没有找到那家伙的痕迹！诸神该死，他居然钻进了塔拉夏皇后的身体里面！”罗亚尔的脸色看上去铁青一片，非常可怕，眼角更是抽个不停，“这简直难以想象，塔拉夏皇后又不是异界魔神的信徒，怎么会被占据身体？这不符合炼金术的规则！”

杰迪等到罗亚尔大师咒骂一番之后，才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强行占据不可能吗？罗亚尔大师，那家伙毕竟是一位真神的投影分身啊。”

“就是真神亲自降临，也难以做到占据凡人的身体。”罗亚尔朝脚边啐了一口，“一方面是凡人的躯体难以承受恢弘伟大的神力，不过更重要的是，除非是这位神祗的信徒，否则任何人的灵魂都是受到世界规则严密保护的，神力在世界规则面前算不了什么。”他扫了杰迪一眼，语气变得有些挪揄，“如果没有规则的保护，杰迪，你岂不成了更好的侵占对象？在一位真神面前，你和塔拉夏皇后的抵抗能力没什么区别。”

杰迪苦笑着抓了抓头发，“那么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罗亚尔大师，这样下去皇后陛下会很危险。”

“会很危险的可不仅仅是塔拉夏皇后，如果处理不当的话，我们都会很危险。”罗亚尔严肃的回答说，“虽然不知道那位真神究竟是动了什么手脚，但是我可以感觉到，我们所在的炼金神域碎片已经被打上了标记，而标记就是侵占了塔拉夏皇后身体的这个分身投影。一旦那位真神获得了跨越位面障壁降临的方法，就可以很容易找到这块炼金碎片所在的半位面。”

杰迪的脸色顿时冷峻下来，“这可是糟糕透了，只是一个投影分身就让我们应对的很辛苦，如果是真神本体降临，我们很可能会被直接毁灭。”

“一点都没错，杰迪，不过你不必特别指出这一点。”莎尔?班瑞插口说，“我有幸亲眼目睹过真神的威能，不可否认的是，我们完全无法正面抵挡，哪怕借助炼金神域碎片也不可能。”

“那么，现在我们应该做些什么呢？”

“找到的魔神投影能够侵占塔拉夏皇后身体的原因，必须尽快找到。”罗亚尔语气沉重的表示，“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如果在明天日落的时候还无法找到的话，塔拉夏皇后的灵魂就无法挽救了。”

第319章秽血分身，无形咒杀（中）

时间在沉默和冥思苦想中一分一秒的流逝。

巍峨的苍白殿堂里，杰迪等人围坐在昏迷不醒的塔拉夏皇后身旁，为刚才第二十次解除诅咒失败而苦恼不已。龙骑女爵琳?阿斯托利亚和魔山大统领克莱门农?格雷果对异界魔神的诡异诅咒没什么了解，更没有什么研究的兴趣，早早离开了充斥着凝重和不安气息的苍白殿堂，同时承担下安抚一同逃离光耀之都的无畏者杰诺?贝尔蒙德爵士等人的任务。

这个任务将会非常艰难，因为塔拉夏皇后和她未出生的孩子是这些人最后的希望，不过相比起杰迪、罗亚尔大师和莎尔女士所面对的麻烦，却显得轻松许多了。

“不是腐坏诅咒，因为找不到任何灵魂侵蚀的迹象；不是秽恶诅咒，不是终结诅咒，也不是暗蚀诅咒……”罗亚尔大师的头发早就被自己抓成一团乱，宝石双眼宛如群星旋绕，散发出身为炼金术大师的独特威严，“我找不到任何能够协助判断的证据，塔拉夏皇后的气息很平稳，没有痛苦和不安的蹙眉，也没有散发出异样的味道。如果不是她的生命正在迅速流逝，简直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罗亚尔大师，那么会不会是真神所拥有的特殊能力呢？”杰迪的知识面显然无法与活了上千个年头的炼金术大师相比，不过思维显然较为活跃，“我曾经听战争与胜利之神的牧师布道，许多真神都拥有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力量，对于凡俗之人简直可以说是生杀予夺。”

“生杀予夺是超凡神力的一种，一个小小的投影分身恐怕施展不出来。”罗亚尔大师头也没抬的驳斥说，语气里面带有急躁的味道，“即使是能够使用，塔拉夏皇后也会在神力奏效的同时失去生命，除非另一位真神施展复苏类超凡神力，否则任何手段也休想起到效果。”

织魂者莎尔?班瑞的嘴里啧了一声，姣好的紫色眸子眯了起来，“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真神了，唯一接近真神的力量，就隐藏在炼金神域碎片里面。罗亚尔，你的意思是说要我们去收集炼金神域碎片，复苏这件最伟大的炼金术秘宝吗？”

“这是我们达成最终目的的必要途径，不过不是现在。”罗亚尔大师放下双手，指尖闪烁的各色光芒随之消失，“现在最关键的就是能否拯救塔拉夏皇后的生命，莎尔女士，你对灵魂和诅咒的研究很有独到之处，换你来检查一下吧。”

莎尔?班瑞兴趣盎然的点了点头，正要施展织魂罗网进行检查，突然被杰迪一把抓住了手腕。“等一下，莎尔女士，罗亚尔大师，虽然这个问题有些残酷，但是……我们为什么必须拯救塔拉夏皇后的生命？”

“你忘了？因为她现在怀着的是狮鹫帝国正统皇室最后的血脉。”罗亚尔大师挑了挑眉毛说，“这是我们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确定的神之血脉，如果神之血脉的力量彻底消亡，那么保护世界的规则就会遭到严重削弱，对于异界魔神来说，我们的就成了不设防的位面了。”

“换句话说，只有消灭了所有神之血脉的继承人，我们的世界才会真正被异界魔神入侵？”杰迪皱了皱眉头，“那么毁灭主宰的投影分身是怎么降临的？”

“因为一个愚蠢和贪婪的家伙，为了获得狮鹫帝国的至尊宝座，不惜出卖自己的灵魂，结果被隐藏在契约之中的陷阱坑害到灰飞烟灭。”罗亚尔大师说到一半的时候，眼神突然发生了改变，“智慧之神在上，我怎么没有想到呢？毁灭主宰契约的约束对象……很可能不只是希尔维斯那个蠢货！”

“还有全部神之血脉的继承者！”杰迪大声补充，双眼闪闪发亮，“这确实不是诅咒，而是灵魂入侵，入侵的对象也不是塔拉夏皇后，而是她怀着的婴儿！”

“那我们还等什么？”一个粗犷低沉的声音从杰迪身后响起，随后是一只穿戴着黑色铁甲的手臂伸了出来，把漆黑无光的星辰铁巨剑抵在塔拉夏皇后的脖颈上，“把那孽种挖出来掐死，我们就摆脱异界魔神的威胁了。”

杰迪急忙拦住格雷果伯爵，这位刚刚返回苍白殿堂的魔山大统领脸色不怎么好看，显然劝说那些皇后随行人员花费了他太多的耐心，现在正有一肚子怒火无处可发。

“蠢人想出的一个蠢办法。”罗亚尔大师没好气的嘲讽说，“毁灭主宰只是这个世界面临的危机之中很不起眼的一小部分，神之血脉断绝之后，我们所要面对的将会是更多想要攫夺这个世界的真神！”

“那你这个聪明人打算怎么办？”格雷果伯爵的声音透过护面甲，显得沉闷重浊，而且带着一股摄人心魄的压力，“罗亚尔，需要我来提醒你吗？婴儿的灵魂是不健全的，而且非常脆弱，一旦被入侵，很难救治成功。”

“当然难以救治，不过至少可以保住神之血脉不会断绝。”罗亚尔?梅里斯特的微笑带着丝丝寒意，宝石双眸里面闪烁着令人难以逼视的冷光，“一个小小的第三能级魔法——灵魂震荡，就可以解决问题，然后就轮到静滞时光之茧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灵魂震荡？”杰迪的脸色有些发白，“罗亚尔大师，您的意思是说……那孩子……”

“那孩子已经保不住了。格雷果这家伙蠢归蠢，指出来的关键可没有错。”罗亚尔一面镇定的活动手腕，一面语气冷酷的回答说，“如果是成年人，哪怕只是个没有接触过魔法和斗气力量的普通人，他的灵魂也存在一定自我防护的能力。想要彻底泯灭一个人的意识并不那么容易，即使是真神的投影分身，也要消耗大量时间才行。但是婴儿不同，婴儿的灵魂就像是一张白纸，非常容易被染成其他的颜色，想要把这张纸重新变白，至少以我所知，没有什么手段能够做到。”

杰迪的表情呆滞了，他说不出反对的话，却也没有松开抓住格雷果伯爵胳膊的那只手。

“我可以试试看。”在一片气氛僵硬的沉默之中，莎尔?班瑞突然开口说，自信的目光扫视着众人，“我可以试一试，把那张纸重新变成白色。”

第320章秽血分身，无形咒杀（下）

暗黑精灵一族素来以冷酷无情的性格、血腥残忍的处刑以及床第之间精巧猎奇的手法而著称，然而在这天下午，永恒城堡苍白殿堂之中发生的事情却与这些特质没有丝毫联系。织魂者莎尔?班瑞——魔瑟琳城第一主母、黑月教派的女大祭司，以及杰迪?卢克斯身边的首席传奇强者，怀抱着一位年轻孕妇，以极为温柔精巧的手法，把一丝丝浊血般的红雾从孕妇尚未隆起的腹部抽离出来。

她所做的事情，连天上的诸神也只能表示困难重重。

那一丝丝红雾就是被毁灭主宰投影分身的侵占的婴儿灵魂。做到这一点并不算十分困难，如果换成是罗亚尔?梅里斯特或者任何一位精通炼金术和灵魂法术的大师也都可以做到，不过接下去莎尔?班瑞的做法就超越了这些大师的能力，她以暗黑精灵所特有的敏捷灵巧的手法，把凝聚成一团的红雾分割成无数碎片，然后逐个碎片进行净化，让它们从被沾染的秽血颜色，逐渐转变为洁白无瑕的晶莹色彩。

杰迪?卢克斯满怀敬畏的站在莎尔?班瑞身后，双眼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她的动作。织魂者的十根手指简直像是在跳着一场华丽绝伦的舞蹈，纤细到近乎无法看清的幽绿色光线轻柔的扫过每个灵魂碎片，发出的阵阵哀鸣极为难听，却没有人觉得刺耳。因为这象征着毁灭主宰投影分身逐渐走向灭亡，而一个连诸神都无法确保完成的奇迹正在发生。

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同样一言不发，在灵魂魔法的领域，他只比织魂者略逊一筹，不过这点差距可能就是凡俗与神祗的区别。自从苏醒而来第一次，他用带有敬意的目光看着莎尔?班瑞，手指微微颤抖，似乎正在竭力模拟织魂者分割和净化灵魂的巧妙手法。

当最后一片灵魂碎片转变为晶莹剔透的时候，莎尔?班瑞微微松了口气，一面控制着这些碎片缓缓聚集在一起，一面用手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汗珠。“接下来还有一个麻烦的地方。”她用近乎呓语的声音说，“罗亚尔大师，我需要你的帮助。”

“当然，我会竭尽全力提供帮助。”罗亚尔?梅里斯特的语气出奇柔和，而且不带一丝嘲讽，“你让我看到了奇迹的发生，莎尔女士，接下来我希望能够看到另一个奇迹。”

“罗亚尔大师，你在灵魂魔法方面造诣很深，想必一定知道，任何一片灵魂碎片的缺失都可能造成非常不幸的后果。”莎尔?班瑞一面说，一面脸色严肃的活动着手指，像是要把刚才的疲惫甩到一边。“在缝合灵魂碎片的时候，我可能照顾不到所有碎片，请你施展灵魂牢笼、精神禁锢或者类似的魔法协助一下。”

罗亚尔吞咽了一口唾沫，声音显得有些紧张，“我知道了，我可以施展高等灵魂禁锢。”

“不，不需要，也不能用。”莎尔?班瑞啧了一声，“那个魔法对于婴儿的灵魂碎片来说，压力实在是太大了。罗亚尔大师，我希望你能够像是捧起一块奶油一样捧起那些灵魂碎片，如果稍有失误，我们就可能会多一位白痴皇帝了。”

这应该是个刻意说出口的笑话，可惜紧绷的气氛让所有人都没有了笑意。罗亚尔?梅里斯特缓缓伸出双手，淡淡的白色光点开始从他的手指之间逸出，凝聚成一张白色的光网，笼罩在莎尔?班瑞的面前。

“我准备好了，莎尔女士，动手吧。”

莎尔?班瑞微微点头，然后闭上双眼，集中精神保持绝对静止。过了仿佛一千年那么漫长的时间，一根纤细的幽绿色光线从她的眉心浮现出来，然后轻柔的挽住了两块灵魂碎片，极为缓慢而谨慎的把它们贴合在一起。

灵魂碎片贴合的那一瞬间，杰迪?卢克斯发觉自己已经忘了呼吸。好在一切顺利，略微增大了一点的灵魂碎片继续飘向另一块，然后重复刚才的融合过程。

这是个需要极大耐心和精巧手法的工作，即使是作为配合者的罗亚尔大师，也展露出同样优秀的特质。他的身体始终纹丝不动，双手前伸，稳如磐石，杰迪一度产生了某种奇异的错觉，仿佛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已经化成一座雕像，如果真有必要的话，他可以把灵魂禁锢的魔法维持到时间的尽头，世界的终结。

最后一块灵魂碎片终于顺利融合进去了，那是一块尖锐骇人的碎片，里面承载着毁灭主宰投影分身最后的恶毒诅咒。莎尔?班瑞没有疏忽大意，而是以暗黑精灵一族特有的缜密心思发觉了这个陷阱，伴随着极为刺耳凄厉的惨叫，一缕青烟从最后一块灵魂碎片里面飘逸而出，空气里面顿时充满了秽恶血腥的气息，让杰迪不由得掩住了口鼻，却依然无法阻止那股味道萦绕鼻端。

“暗黑之龙迪马利特在上，终于完成这件麻烦事儿了。”莎尔?班瑞紧绷的表情松弛下来，把重新变得晶莹圆润的灵魂放回胎儿体内，然后把塔拉夏皇后昏迷不醒的身躯轻轻放平在地上，“杰迪，我需要好好休息一下，放松一下精神。罗亚尔大师恐怕也是。”

“我不用休息，从头到尾我只是施展了一个灵魂禁锢的小魔法而已。”罗亚尔?梅里斯特深深望了塔拉夏皇后一眼，抬头反驳说。

“那可不是一个小魔法，灵魂禁锢已经是第六能级的魔法，而你刚才施展的魔法持续时间远远超出普通施法者的水平，应该是使用了强效和极效增强。”莎尔?班瑞耸了耸肩，目光也回到了塔拉夏皇后身上。“无论如何，分割和净化灵魂都给那个婴儿带来了太大的影响，这孩子……可能撑不下来。”

“我相信他一定能撑下来的。”杰迪摇了摇头接口说，“莎尔女士，罗亚尔大师，这是真正的奇迹，灵魂已经重新融合，完美无缺，你们创造了奇迹，诸神不可能会让这孩子夭折，而让这个奇迹消失。”

第321章西归路上的小插曲

对于马恩渡口的守卫士兵塞纳来说，这是糟糕透顶的一天。

作为一个雄心勃勃的庄户人家子弟，塞纳始终没有适应在某个农场里辛勤工作的生活，收割麦子、打扫场地和种植作物都无法让他在工作之中得到乐趣，整天显得落落寡欢。

这显然并不是一个合格庄户人应该拥有的态度，塞纳自己完全明白，然而无论如何他也没法喜欢在炎热、潮湿而阴沉的洼地辛勤劳作，对于塞纳来说，农场完全是一处桎梏自己想象力和天分的坚固牢狱。

直到他十六岁生日之后不久的某个早上，狮鹫帝国征兵官的队伍走进了他所在的那处洼地农场。

十二个成年男子，这是农场必须提供给帝**方服役的征募指标，几乎是所有适龄庄户人都露出了很不情愿的表情，窃窃私语和眼神的交换从一开始就没有停止过。

只有塞纳欢欣鼓舞，并且第一个走出来，接过了征兵官手中代表许可服役的翠绿枝条。

塞纳的心里早就塞满了吟游诗人弹唱的英雄史诗壮丽诗篇，在他的心中，参军只是踏上了成为英雄人物的第一步，年轻人总是抱有不切实际的梦想。在穿上新兵皮甲的那个晚上，塞纳整夜未眠，眼望星空，心里全都是热血沸腾、激情四溢的战争。

然而他的热血在来到了军队驻地之后，就迅速冷却下来。马恩渡口只是誓约河三千里河道上一个极其不起眼的渡口，既没有战略价值，又不是商业要地。这里的哨所只是一座石砌二层塔楼，还有一些用粗石和碎木搭起来的棚户，一名上了年纪又瘸了脚的准骑士担任渡口哨所的守卫队长，整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用私酿麦酒把自己灌得醉醺醺。他的手下包括塞纳在内，只有十名压根没受过严格军事训练的菜鸟民兵，装备着几根生锈长矛和两把劣质弩弓。

马恩渡口从未遭受过任何敌人的袭击，这里附近只有一处贫困渔村，住着十几户面色凄苦的穷渔夫，即使是最为铿吝的税务官也没有踏足于此的**，强盗自然也不会打着洗劫一些臭鱼烂虾的糟糕主意。塞纳整天最大的敌人就是在哨所石塔塔顶拉尿的大乌鸦，这些长着黑翅膀的报丧鸟儿每每带着刺耳的声音落下，顷刻之间就让塞纳整天的劳动成果毁于一旦。

年轻的士兵这才明白，农场里面的生活虽然劳累，却并不比无聊的军旅生涯更为难捱。当他从酒后的老守卫队长嘴里得知，对方的脚并非被强敌所伤，只是一次不幸失足落马之后，不免更加感到失望。

可想而知，当银霜山脉大败和帝国下达总动员令的消息先后传来之后，塞纳会有多么兴奋。他几乎是一跃而起，在其余士兵莫名其妙的眼神注视下，冲上哨塔二层，重重叩响了守卫队长的屋门。

“队长大人，您接到来自帝都的动员令了吗？我们什么时候打点行装，去银霜山脉的主战场参加战争？”

然而守卫队长似乎并不这么看，对于塞纳的请求，他用醉醺醺的眼睛瞥了一下，就像是驱赶苍蝇一样轻蔑的挥了挥手。“继续擦洗你的塔顶吧，小崽子，战争……那可不是小孩子的玩笑，你应该庆幸马恩渡口地处偏僻，不会有任何眼瞎的指挥官把这里作为攻击目标咧。”

守卫队长醉醺醺的嘟哝并没有熄灭塞纳心中燃烧的热情火焰，虽然对于士兵来说，脱逃是个重罪，然而他还是悄悄打点好行装，打算趁着某个漆黑的晚上离开马恩渡口，前往到处是功勋、财富和胜利的帝**银霜山脉营地。

由于消息闭塞的缘故，塞纳的决定做得稍微晚了一些，就在他下定决心偷偷溜走的前夜，火光从帝都菲尔梅耶的方向出现，映红了半边天空。

整个马恩渡口哨所的人都被惊动了，塞纳藏好了行李包裹，急匆匆跑上哨塔的时候，恰好看到了身穿全副铠甲的守卫队长已经出现在那里。这个平时总是醉意醺然的老人稳稳的屹立在瞭望台上，叉开的双腿稳如山峦，右手按着一把仿佛生了锈的黑色重剑，凝视着远方的眼睛闪闪发光，让塞纳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高悬夜空的冷酷星子。

“菲尔梅耶烧起来了。”老人嘶哑的声音虽然很低，却穿透凛冽夜风，传到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耳朵里面，“糟透了的坏兆头……这世道看来要乱了啊。”

从那天开始，塞纳就再也没有离开马恩渡口哨所的机会了，老守卫队长扔下了心**的酒杯，用心用力的操练起他们这批新兵菜鸟。塞纳一向以自己灵活的身手自豪，曾经一个人打倒过好几个农场的闲汉，然而在老骑士的面前，那些小花招却像是笨拙的把戏一样好笑。每次操练都让他全身伤痕累累，痛得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正因为如此，当一艘挂着天平商会旗帜的中型双桅船来到渡口哨所前方，打出请求通过旗语的时候，他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表示拒绝，同时敲响了铜钟，让示警的钟声回荡在马恩渡口上空。

在塞纳看来，这是个让老守卫队长宣泄过多精力和怒气的好办法，然而不幸的是，他差点因此而丢了性命。

几乎就在钟声响起的同时，双桅船的舱室里面传来了不满的咒骂声，随后塞纳感觉自己眼前猛然一亮，一股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他下意识的身体向下一爬，恰好躲开了一连串火焰弹的攒射。

火焰弹接二连三的命中哨所，发出轰然巨响，在石砌房屋的表面炸开一片又一片的火雨。这只是个魔法师随手发出的低级魔法，声势虽然骇人，却连哨所主体建筑的外墙都没有破坏掉。不过对于塞纳——还有另外两名不幸受到牵连的新兵来说，却感觉像是到了世界末日一般，他们只知道拼命把身体贴在地面上，然后被溅落在后背上的火星烧得惨叫连连。

“尊敬的魔法师先生，这里是帝**驻守的马恩渡口哨所！”守卫队长的声音突然响起，虽然依旧嘶哑难听，但是对于塞纳来说，却像是听到了诸神使者的神圣宣告。“如果您继续使用魔法攻击的话，我将不得不视为您的做法是在挑衅帝**队的威严。”

“没有那么严重，队长先生，这只是给心怀叵测者的一个小小教训。”那名随船魔法师没有离开船舱，只是打开舱门，然后慢条斯理的开口回答说，“天平商会的船只拥有免检权，除非是来自郡一级的地方长官的直接命令，才能被各处渡口哨所守卫阻挡，难道这份权利已经被取消了吗？”

“这不是您袭击哨所的正当理由。”守卫队长针锋相对的指出。

“如果我真的想要袭击哨所，那么这里已经被夷为平地了。”船舱里的魔法师发出一声冷笑，“打开拦河锁链，队长先生，否则你可能不得不去申报一份维修经费。”

守卫队长的脸色看上去非常阴沉，面颊上的肌肉微微抽动着，似乎想要吐出拒绝的话。不过在沉默了几秒钟之后，他还是挥了挥手，然后转身回到了哨所之中。塞纳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急忙跑到拦河锁链的绞盘旁边用力推了起来。

随着一阵嘎吱嘎吱的难听摩擦声，拦在双桅船前面的粗大锁链缓缓沉入河底，水路重新变得畅通无阻。望着那艘商船迅速远去的背影，塞纳摸了摸后背上烫出来的大泡，狠狠地朝着脚边啐了一口。

“九层地狱在下，那艘船上一定装满了违禁品，否则为啥连让咱们登船检查都不敢？”

“恐怕船上装的东西比违禁品更糟糕。”守卫队长的声音从塞纳身后响起，吓得年轻士兵打了个哆嗦。

“队长大人，我不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

“哎，我明白的，你这小崽子只是想要找一个麻烦，出一口恶气罢了。”守卫队长哼了一声，用拳头敲了敲塞纳的头盔，“可惜找错的出气的对象啊。”

“只是一群商人而已，什么天平商会，这么傲慢迟早会倒台。”塞纳感觉到守卫队长并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不由得气哼哼的咕哝起来。

“天平商会是公正之神巴布鲁帕庇佑的半官方商业组织，与帝都贵族之间交往密切，连军方高层都要让他们三分。”守卫队长咧了一下嘴，一双虽然老迈、却依旧犀利的眼睛朝着只剩下模糊影子的双桅船望了过去，“不过商人只是商人，拥有再大的后台，再雄厚的资本，也不会轻易得罪帝**方。那艘船根本不属于天平商会，只是挂着一面金色天平旗帜而已，船头水线下方的商会徽章才表明了他们真正的身份——应该是北洛可可商会的人。”

“盘踞在西风郡匕伤群岛的那群叛国者？”塞纳吃了一惊，“这可是被军方悬赏一百枚金狮鹫的大鱼啊，队长大人，我们要不要马上向郡守大人报告？”

“我可不想被杰迪?卢克斯大魔导师可怕魔法炸上天去，你想吗？”看到塞纳苍白着脸连连摇头，守卫队长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小崽子，这件事情就烂在你的肚子里面，永远也不许说出去，明白吗？”

第322章匕伤在望，船队迎宾

迎面而来的风温润潮湿，带有海洋特殊的清新气息。

杰迪?卢克斯耸了耸肩膀，像是要抖落一夜未眠的疲倦，随后高举双手，在甲板上伸了个懒腰。

“海鸥号快要抵达北洛可可港口了。”随着这低沉的声音，换下沉重铠甲，穿着一件无袖亚麻上衣的克莱门农?格雷果伯爵从桅杆上抓着绳索滑了下来，动作之熟练，宛如在海上混了几十年日子的老水手。“一路上我们都没有遭遇到真正的麻烦，看来帝都那边的局势已经稳定下来，而且恐怕帝国最高权柄落入到了托马德?安的手中。”

“理应如此，托马德不是一个单纯的军人，更不是简单的政客。”杰迪一面点头回应，一面带些感慨的回答说，“唯一可能对他造成麻烦的就是毁灭主宰的投影分身，然而那家伙不知为什么把塔拉夏皇后和她未出生的孩子作为目标，牵扯了不少精力，能够获胜的几率实在不高。”

“毁灭主宰的投影分身并非本体降临，所以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罗亚尔?梅里斯特的声音从杰迪身后响起，随后这位仪表堂堂的炼金术大师快步走出船舱，手里端着一杯冒着苦涩热气的提神草药茶。“我们这个世界对异界魔神的排斥力强大到异乎寻常，如果不是那个愚蠢的希尔维斯侯爵落入陷阱，毁灭主宰的投影分身恐怕连传奇位阶都难以达到。我不知道那个契约陷阱究竟隐藏着什么约束，不过既然能够让毁灭主宰规避世界规则的排斥，显然应该也具有相当程度的困难。”

杰迪略一思忖，“难道是……必须灭绝所有狮鹫皇室血脉？”

“很有可能，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毁灭主宰的投影分身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袭击塔拉夏皇后和她怀着的胎儿了。”罗亚尔点了点头，然后转过头去看了一眼皇后所在的舱室，“不知道塔拉夏皇后现在的情况如何了？”

“皇后很好，很平静的沉睡了一整夜，估计再过一段时间就会清醒过来了。”莎尔?班瑞的柔和声音从舱门方向响起，同样一夜未眠，而且需要耐心照顾昏迷不醒的皇后陛下，不过织魂者却显得神采奕奕，没有流露出丝毫疲惫和困倦的感觉。

“莎尔女士，您辛苦了。”杰迪朝着她点头致意，“昨晚一整夜都没睡，您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

“暗黑精灵一族对于睡眠的需求非常少，而暗黑之龙迪马利特的神职者更是如此。”莎尔?班瑞微笑着摇了摇头，“对于我来说，彻夜不眠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在魔瑟林城的时候，每周都会有一两次不眠不休的祈祷仪式，祈求迪马利特陛下庇护我们免于遭到黑暗、饥饿和寒冷的侵袭。”

一阵嘹亮的号角奏鸣震动着清晨的空气，也打断了甲板上几个人的交流。杰迪?卢克斯抬眼望去，看到逐渐变宽的前方河面上出现了一列武装帆船的身影。即使距离还远，依然能看到装满了石弹的投石器长臂，甲板上闪烁着弩矢和枪矛的寒光，狰狞的钢铁冲角全部朝向前方，宛如一排巨兽的锋利獠牙。

克莱门农?格雷果伯爵一个箭步跳上桅杆，三两下就攀上了瞭望台。“旗帜上面的徽章是染血匕首和苍白心脏。”他的声音很快就传了下来，带着一股放松下来的味道，“是我们的人，北洛可可商会的匕伤群岛新设护卫船队来了。”

顺风顺水，船帆张开，破浪前行。双桅船很快就抵达那支横拦河面的船队面前，随着旗语的交流，由六艘新近改建的武装商船组成的护卫船队立刻左右分开，以严密保护的姿态在双桅船左右排成两列。桅杆上的主帆全部升起，在风中发出劈啪作响的声音，配合着越发激昂的号角声，汇聚成一曲壮怀激烈的凯旋战歌。

“真是一支锐气十足的船队啊。”走上甲板的杰诺?贝尔蒙德爵士半是叹息，半是感慨的嘟哝了一句。这当然是违反帝国律条的行为，任何商会的武装商船都不应该拥有弩炮、投石器和金属撞角这样的重型水战利器。不过即使是在狮鹫帝国最为兴盛的那段时期，海上的风险依然非常巨大，除了恶劣气候和陌生海情之外，纵横海上的强盗是更加危险的存在，因此很少有大型商会能够对帝国律条遵行不违。

一艘武装商船打出了“请求靠拢”的旗语，得到肯定的回应之后，收起风帆，倚靠着船腹伸出的十几排巨型船桨，缓缓靠近了双桅船。没等两船接舷，一名戴着宽沿帽、衣着体面的中年男子就急不可耐的跳了过来，身后跟着一位黑头发的亚汉骑士。

“斯帕克会长，我们这次可没有带回来新商路的好消息，您不必这么心急吧？”杰迪忍不住笑着调侃说，“如果您不慎失足落水的话，我们会感到很伤心的。”

“杰迪大师，您平安归来就好。”斯帕克会长显得有些激动，上上下下打量了杰迪好几眼，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两天之前，连接着北洛可可港口和匕伤群岛的跨海树桥突然叶片枯黄干裂，好几位高级德鲁伊的治疗都没有起到效果，可把不少人给吓坏了呢。”

杰迪心中微动，跨海树桥是由永恒古树变化而来，出现问题的时间恰好和毁灭主宰投影分身发动袭击的时间相同，这无论如何也不能用简单的巧合来考虑。

“跨海树桥现在的情况如何？”杰迪皱着眉头说，“是叶片枯黄依旧，还是重新青翠起来了？”

“黄叶掉落，绿叶复生，已经大致上恢复旧观，不过有一部分枝条彻底枯死了。”斯帕克会长一脸犹有余悸的模样，捻着精心打理的八字胡说，“有个脑壳坏掉的巫女在此之前声称，跨海树桥是因为诸神的惩罚而出现问题的，任何世俗的努力都没有用处。结果事实让她第二天就闭上了嘴巴。”

杰迪惊讶的挑了一下眉毛，随后发现莎尔?班瑞和罗亚尔?梅里斯特几乎同时做出了类似的表情。“那位巫女现在到什么地方去了？”他急促的追问说，“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能够见到她一面。”

“那只是个骗吃骗喝的瞎女人而已，相貌丑陋不堪，杰迪大师，见到她之后您可能会很后悔的。”斯帕克会长无奈的耸了耸肩膀说，“我曾经想要下令把她从北洛可可驱逐出去，不过后来想到您临走前的嘱托，还是让人安排她住进了海锚旅店。”

“是老特雷佛担任老板的那家旅店？”

“当然是老特雷佛。”斯帕克会长笑着点头，“您不知道，那家伙越行船越胖，已经快要变成一颗球了，不过在陆地上呆久了，尽管好吃好喝，反倒是很快瘦了下来。”

“特雷佛是一位很优秀的船主，不过我们现在更需要他的忠诚和头脑用在其他地方。”杰迪的脸上也露出了真心诚意的笑容，然后朝着船舱的方向指了指，“我们这次帝都之行最大的收获就在里面，猜猜会是谁？”

斯帕克会长巧妙的动了动眼球，目光在身穿便装的杰诺?贝尔蒙德爵士身上略一停留，随后转到一边。“难道是……一位皇子殿下？”

杰迪大感没趣的拍了一下额头，“斯帕克会长，原来您认出了杰诺?贝尔蒙德爵士啊？”

“谁能不认识帝国第一骑士，铁卫之首的无畏者贝尔蒙德呢？”斯帕克会长双手一摊，“只可惜贝尔蒙德大人未必认识我呢。”

“北洛可可商会的斯帕克会长，前段时间的西风郡风云人物之一，我还不至于这么快就忘记。”贝尔蒙德爵士语气有些生硬的插口说，双手抱在胸前，下颌朝着护航船队的方向点了点，“不过真是没有想到，斯帕克会长的野心可不小啊。这些船只上面装备的全都是违禁的重型器械，假以时日的话，不难与帝国部署在西风郡的海军舰队相抗衡呢。”

“哪有的事儿，贝尔蒙德大人，您真是误会了。”斯帕克会长陪着笑，语气若有所指的解释说，“北洛可可商会最近开发了两条前往东方的新航路，需要增加一些武装商船进行护航。而且这段时日西风郡的局势并不安定，海军舰队龟缩在卡罗尔军港不肯出巡，海盗们倒是猖獗了许多。如果没有足够数量的武装商船护航，北洛可可商会的商队船只恐怕连离开港口的机会都没有了呐。”

贝尔蒙德爵士嘲讽的笑了笑，“我们现在站在了同一条船上，所以没有什么必要隐瞒什么。”他顿了顿脚说，“船舱里面不只是狮鹫皇室仅存的皇子，还有他的母亲，我的女儿塔拉夏?贝尔蒙德皇后。北洛可可商会的力量越强，越能够给予我们更大的帮助，所以我没有任何反对商会扩张实力的意见，反而乐于见到盟友的实力更加强大。”

斯帕克会长脸色一凛，随后目光投向杰迪，得到后者点头肯定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手抚胸口深深鞠躬，“我谨代表北洛可可商会，对您和皇后陛下的莅临感到万分荣幸。贝尔蒙德大人，如果您不反对的话，我希望能够得到您的允可，指导一下商会卫队的精英指挥官们。”

贝尔蒙德爵士矜持的微微点头，斯帕克会长兴奋的搓着手，正要继续开口的时候，别在胸前的商会徽章突然亮起一团柔和的蓝光。

“是海锚旅店……老特雷佛传来的讯息。”略一查看徽章之后，斯帕克会长的脸色微微变化，有些惊讶的转向杰迪?卢克斯，“诸神在上，杰迪大师，那个骗吃骗喝的瞎女人想要与您见上一面。”

第323章黑鸦女巫，翩然而至

海锚旅店位于北洛可可港口的西区，是一栋崭新的四层石砌建筑，结构坚固，墙壁厚实，而且表面涂了厚厚一层泥浆，足以抵御和手持重弩和轻型投石器这类武器的袭击，完全可以看做是一座小型要塞。

旅店建筑的顶层并未对外开放，而是驻扎着一整队商会护卫，这些人训练有素、装备精良，即使是以无畏者贝尔蒙德爵士的严酷眼光审视，也足以与帝国一线部队相抗衡。在他看来，哪怕是集合三五倍的兵力，想要迅速攻破海锚旅店，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在最近一段时间，北洛可可港口增加了许多类似的建筑，虽然外形和用途各不相同，但是全都地处要道，而且异常坚固，非常适合作为防御工事的支撑点。这当然是斯帕克会长未雨绸缪的打算，北洛可可港口不是一座坚固的军事重镇，虽然修建了外城墙，却没有修建相应的哨塔和堡垒，以至于只能挡一挡流窜作案的盗匪，而对于上千人规模的正规部队进攻，就很难做到有效防御了。

多了这些半要塞式的建筑，并不能够彻底阻挡住重兵进攻，而只是能够拖延一段时间，足够商会核心力量撤出北洛可可，踏上前往匕伤群岛的跨海树桥。这是斯帕克会长的盘算，正因为如此，每座半要塞式建筑都必须由足够忠诚的部下来坐镇，海锚旅店就是其中最让斯帕克会长放心的一处。

胖船主特雷佛的忠诚和能力全都毋庸置疑，办事效率更是极高。杰迪?卢克斯走进海锚旅店正门的时候，他早已带着几名侍者恭候在那里，胖脸上挂着亲近而不巴结的笑容，朝着年轻魔法师深深鞠躬。

“杰迪大师，一路上辛苦了，您是打算先进餐休息，还是先见见那个有些古怪的瞎女人？”

杰迪抽动了一下嘴角，听出了特雷佛隐藏在话里面的真实意思。“只是有些古怪吗？”他轻声嘟哝着，用手在特雷佛的胖肩膀上拍了两下，“不要让客人等得太久，我先去见她。特雷佛，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在会面结束之后，能够马上吃到热腾腾的饭菜，尤其是你最拿手的烤鱼、杂拌沙拉和马铃薯辣汤。”

“当然，当然，杰迪大师，我会竭尽所能为您准备丰盛的一餐。”特雷佛连连点头，胖脸上的笑容看上去都快溢出来似的。“那个瞎女人就住在后院，左边数第一间屋子，她一向不喜欢阳光，房间可能会显得暗一些。”

“对于瞎子来说，房间是否明亮真的会有关系吗？”杰迪疑惑的皱了皱眉头，不过脚步没有停留，而是径自走向了旅店的后院。

除了主体建筑异常坚固结实之外，海锚旅店的布局与其他类似旅店并无太大区别。一楼大堂既是接待旅客的地方，又是出售酒水和食物的餐厅，上等客房位于旅店的二楼和三楼，后院是两排粗木和砾石搭建的平房，通常提供给囊中羞涩的小行商和旅客居住，条件自然不会太好。

杰迪朝着左侧第一间屋子走了两步，突然停了下来，因为他有种奇怪的预感，似乎前面不是简陋的平房，而是一只气息恐怖、择**噬的野兽。与此同时，他闻到了一股奇特的味道，不是野兽的臭气，也不是煮饭的香气，而是一种极为冷冽冰寒，却又带着让人心绪微妙沸腾的怪异味道。

杰迪思索了一会，深吸一口气，弹动手指，两个防护魔法顿时出现在他的身边。其中之一召唤出一面蓝色的火焰盾，无声燃烧的火焰带来了一股冷彻心底的独特感觉；另一个魔法则让杰迪全身都笼罩在灰白色的光芒之中，让这位年轻魔法师的形象发生了微妙的改变，似乎显得苍老起来，而且目光隐隐带着一种冷漠的威严。

“值得赞赏。”一个陌生的声音几乎与此同时响了起来，“杰迪?卢克斯，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你。”左侧第一间屋子的门随之开启。杰迪眯起眼睛看了过去，在一团黑暗之中，他看到了一个高挑的女人身影，不过由于光线非常昏暗，女人的容貌变得一团模糊，哪怕是暗自施展了锐目术，杰迪依然看不出对方的确切形象。

毫无疑问，普通的黑暗并不会带来如此强大的遮蔽，这是魔法造成的效果。

“我也很荣幸见到你，女士。”杰迪用冷漠的语气回答说，“如果你只是想要见到我的话，那么这次见面已经可以结束了。但是如果你还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那么我并不习惯和藏在阴暗角落里面的人进行对话，那会让我感觉自己很愚蠢。”

“在任何时候，愚蠢这个字眼都和你没有关系。”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低沉平静，柔和悦耳。“杰迪?卢克斯，既然你希望和我面对面交谈，那么我没有不满足的理由。”

女人走出了屋子，黑暗随之褪去，仿佛不堪上午的阳光炽烈照射，又像是偷偷潜藏在地下。杰迪镇定的朝女人望了过去，随后心里一跳，几乎是强行压制住自己打个冷颤的冲动。

他已经从斯帕克会长和特雷佛两人口中得知，这个女人是个瞎子，然而他从未想到过，眼前这位拥有高挑傲人身段和高贵精致容貌的女人，眼眶之中居然根本没有眼珠，只有两个空无一物的血红孔洞！

仿佛是感受到杰迪的注视和惊讶，女人柔声开口解释，“这是代价，我的眼睛献给了命运女神，换来的回报远远超过它们的价值。没有眼睛，我依然能够清楚的看到你站在这里，杰迪?卢克斯，命运纽带的牵系者，天平两端的重要砝码之一。”

女人的语气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漠然，一种享受着自己伟大力量的无情快感，这让杰迪感到很不舒服。“你叫我命运之子？”他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显得锐利逼人，“女士，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说，但是我很清楚这些伎俩。从秋日丰收庆典上随便找到一个瞎眼老太婆，塞给她一枚银宝冠，就可以说出一连串比你刚才更要骇人听闻的话语，如果全部成真的话……恕我冒渎，我现在应该已经超脱世俗的限制，点燃神火，高举神座，成为不朽的真神了。”

女人的神情似乎显得兴味盎然，而不是因为这番话受到了冒犯。“我可以像秋日丰收庆典上面的老太婆一样为你预测未来，而且不需要摆弄一个装神弄鬼的水晶球。不过这没有什么意义，你不会相信……那么我是否可以说出一些你的过去呢？或者是最为隐秘的秘密？”

“秘密？”杰迪笑了，不过声音显得有些发涩，“我有很多秘密，你指的是其中哪一种？”

“杰迪?卢克斯大师，我知道你身上的秘密甚至比你自己还要多。”女人再一次露出了一切尽在掌握的冷酷神情，语气却越发显得柔和起来。“我知道你的过去，我知道你的力量源泉，我知道你的挣扎和痛苦，我知道你在响钟酒店里面挥霍梦想和青春的那段岁月。你的肋骨上面有一处伤痕，那是一场拳脚交加的混战之中，一个比你更大的孩子留下来的永久记号。你用你的舌头给予他更加猛烈的反击，那个孩子随后被酒店老板辞退，并在几个月后死在垃圾堆旁。”

杰迪感到一阵心烦意乱。这女人在吹嘘，那件事情虽然已经快要从他的记忆里面消失，但是却并非不为人知。甜嘴杰迪本来就是个睚眦必报的孩子，语言比肌肉更有力量，这是他过去十几年的生命中坚信不疑的真理，直到在那个寒冷的夜晚，杰迪在小巷之中亡命狂奔，脖颈后面依然挨了冷冽无情的一剑。

那是命运转折的一刻，杰迪?卢克斯原本应该默默无闻的死在狭窄小巷之中，却因为炼金神域碎片的出现而重获新生。除了群星之眼罗亚尔?梅里斯特之外，没有任何人可以得知这件事情。在藏于心底的秘密被盲眼女巫揭穿的时候，他不由自主的冷笑一声，打断了女巫滔滔不绝的话语。

“你所说的一切，女士，到亚留斯去找个饶舌的酒店小厮，花费几个铜角子就可以全都问出来。谁没有一个荒唐的过去呢？”杰迪耸了耸肩膀，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随意洒脱，“如今闻名遐迩的蛮兽人之王托马德?安，过去不也只是个被公正之主修道院收养的孤儿吗？谁又能想到他会以一己之力掀起动荡帝国的巨大波澜，甚至已经手握大权，只差个合理的借口，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登上至尊宝座呢？”

“托马德?安永远不会登上帝国皇帝的宝座，这是他曾经对我的承诺。”女人严肃的回答说，“他的过去和你有很多相似之处，不过他的灵魂来历比你更要离奇。命运之子杰迪?卢克斯，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证明我的话确切无疑，因为我就是腐灭沼泽诸部落的共主，当代黑鸦女巫伊斯翠?克里斯蒂?快舌。”

第324章窥视未来，改变契机（上）

没有任何语言能够形容杰迪?卢克斯心中掀起的惊涛骇浪。黑鸦女巫以最为直白的态度表明了身份，然后坦然站在他的面前，秀美而诡异的脸庞平静漠然，像是刚才只是在阐述一件极其无关紧要的事情，而不是说出了一串关系到帝国局势的可怕秘密。

当然，这些秘密只有很少的人能够心领神会。

“托马德?安和我……有着相同的过去？”杰迪震惊的呢喃说，“原来如此，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他拥有另一块炼金神域碎片了。莎尔?班瑞女士就是引导他成为战争英雄的导师？不，不一样，莎尔?班瑞女士和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不一样，这样说来，他的导师另有其人……”

“真是敏锐的思维，命运之子杰迪?卢克斯，完全不输给托马德?安的敏锐思维。”黑鸦女巫露出了神秘的笑容，只有在这一刻，她身上冷漠的气息才会略微减退一些，“如果你能猜出托马德?安的导师究竟是谁，那么我将会给你一个特别的优待，让你和我共同欣赏一下，在预知之梦里面看到的这个世界的未来。”

杰迪?卢克斯深深的看了黑鸦女巫一眼，女巫美丽的面庞已经恢复了漠无表情，她没有双眼，却能比任何视力敏锐之人更清楚发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东西。“我也曾经看到过这个世界的未来，伊斯翠女士，一个被灰烬渐渐覆盖、走向末日的未来。我们看到的未来是一样的吗？”

黑鸦女巫的脸上首次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而且没有立刻消失，“预知之梦只有黑鸦女巫可以看到。”她语气坚定的表示，“难道你得到命运女神的格外青睐了吗？”

杰迪摇了摇头，他知道这个动作能够被黑鸦女巫所“看到”，“青睐我的并非是命运女神，而是一株为了改变不幸的未来而不惜牺牲自己漫长生命的传奇古树。我还能记得他的名字，莫尼?栗子，他自称是常绿森林最后一株战争古树了。”

黑鸦女巫的嘴角牵动了一下，那是一个异常哀伤的苦涩微笑。她其实相当年轻，虽然鬓发斑白，然而皮肤却光滑润泽得如同婴儿，偶尔神态不那么冷漠的时候，还有种类似于小女孩的顽皮感觉。“莫尼?栗子。”她说，“我记得这个名字，历任黑鸦女巫都记得，我们共同拥有同一个记忆，源远流长，可以向上追溯到一千年之前的往事。常绿森林古树一族的大长老，说起话来没完没了的莫尼?栗子，他最终也离开了我们吗？”

杰迪听着黑鸦女巫的讲述，感受到话里面那股沧桑的历史感扑面而来，让他甚至呼吸都有些困难。吞咽了一口唾沫之后，年轻的魔法师沙哑着声音回答说，“是的，伊斯翠女士，我相信莫尼?栗子长老已经回归自然之主、大地女神艾拉拉的怀抱，只留下了一块古树精魄，就是现在位于港口尽头的那座跨海树桥。”

“原来是这样，难怪这里充满了令人放松和心情愉悦的气息，因为这是自然的气息，传奇古树的气息。”黑鸦女巫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杰迪先生，我必须承认，你比我预想的更要受到命运的青睐，不过因为命运的不确定性，未来并非一成不变。我看到的虽然也是个逐渐被灰烬所掩埋的世界，但是在细节上应该与你经历的那个未来有很大不同。”

杰迪不置可否的眨了眨眼睛，“那么，伊斯翠女士，你是否还坚持自己的条件呢？”

“当然，杰迪先生，这很有趣，不是吗？”黑鸦女巫的语气近乎随意和任性，“玛法的恩赐不可轻易示于人前，那只是一个很小的考验而已，而且我允许你猜测三次。”

“没有那个必要。”杰迪听到自己用坚定的语气说——对于他来说，能够怀疑到的对象只有一个。“那个人是德尔塔，托马德?安身边的德尔塔管家，就是他的导师。”

黑鸦女巫这一次显得神色从容，“啊，命运女神在上，这可是个了不起的准确判断。”她用缺乏惊叹的平静口吻说，“我早就该想到的，杰迪先生，你已经从莎尔?班瑞那里得到答案了是吗？”

“我没有和莎尔?班瑞女士谈起过这些，无论是托马德?安，还是他身边的人。”杰迪勉强自己笑了笑，“莎尔女士是和我并肩经历过灰烬世界的战友，我尊重她做出的抉择，而且绝不会试图通过她取得有关托马德?安的情报。”

“有些心慈手软的决定，杰迪先生，这可不是一位领袖应有的选择。”黑鸦女巫辛辣的评价说。

“我只是觉得，托马德?安并不是一个因为贪恋权势而不惜掀起战火，致使帝国烽烟四起的人。”杰迪严肃的回答说，“伊斯翠女士，你与这位蛮兽人之王接触过，对他有什么糟糕的印象吗？”

黑鸦女巫又一次失声而笑，脸上的漠然表情已经削减到了近乎难以察觉的地步，“这真是个好问题，杰迪先生，倘若我对托马德?安的印象很坏，我还会帮助他吗？那首预言诗——曾经借助吟游诗人之口遍传大陆的黑鸦女巫预言诗，难道不是我给予他的最大帮助？”

“那首诗可以进行很多种解读的方式，每种方式都会带来不同的结果。”杰迪比出一个无奈的手势。“我必须说您在故弄玄虚，伊斯翠女士，或许诗里面的内容全都是真实的，然而您却选择了一个最容易让人产生误解的方式阐述出来。”

“过于直白的句子可不适合一位预言家。杰迪先生，因为即使是拥有神眷的我，在解读梦境的时候也可能会发生一些误差。哪怕是最微小的解读错误，也会导致预言走向一个难以把握的未来，所以我只会描述出我所看到的一切，至于如何解读，就由那些急于知道未来的人去头痛吧。”

杰迪一面竭力去理解黑鸦女巫的解释，一面提出了自己此时此刻唯一能够想到的问题“作为命运女神玛法的虔诚信徒，伊斯翠女士，你认为未来是命运所注定的，还是可以去改变的呢？”

“命运是最不可捉摸的东西，所谓的改变命运究竟是真正的改变，还是命运罗网之中紧密相扣的一环呢？”黑鸦女巫以反问作为回答，然后轻轻抬了一下手。四周的光明突然消失，深沉的黑暗笼罩在杰迪?卢克斯的身边，让他不禁屏住了呼吸。

一个声音突然在黑暗之中响起，是黑鸦女巫的声音，而且已经恢复了最初那种高高在上、冷漠无情的语气。

“来吧，到我的梦境里面来。命运之子杰迪?卢克斯，去发现预知之梦里面所蕴藏的改变未来的宝贵契机吧！”

第325章窥视未来，改变契机（中）

狂风在雄伟壮丽的山峦之间咆哮，卷起一片片漆黑油腻的灰烬，宛如死神肩头褴褛破烂的斗篷，遮挡住头顶原本灿烂的正午阳光。

杰迪?卢克斯浅浅的叹了一口气，把身上的长袍裹得更紧了一些。这并非是他感到气候寒冷，而是一种下意识的本能。灰烬世界是年轻魔法师最不愿意涉足的地方，因为这里没有希望，没有热情，没有光明，只有一片又一片令人窒息的黑色灰烬无处不在，压制人心，夺走呼吸，绞杀光明。

与上一次来到灰烬世界相比，这一次杰迪的身边连一个同伴也没有，眼望四周山势陡峭、人迹罕至的荒凉景色，不禁让他升起了一种被整个世界所遗弃的古怪念头。

“这里是陨龙山，银霜山脉的西北余脉，也被称作天之断层。”黑鸦女巫伊斯翠?克里斯蒂的声音从杰迪耳畔响起，清晰悦耳，带着仿佛冰棱相互撞击的冷澈味道。

杰迪下意识的挑起双眉，随即想到这个动作没有任何意义，“这里的景色……似乎没有什么观赏的价值。”他用带些挪揄的语气表示说，“伊斯翠女士，您想要让我看到的是什么？改变未来的契机就隐藏在这片荒凉陡峭的山地里面吗？”

“很抱歉，命运之子杰迪?卢克斯，预知之梦所展现的东西并非是我能够控制的，你需要自己去寻找，自己去看，然后理解。”黑鸦女巫说话的语气里面可听不出什么抱歉的味道，“我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出现在预知之梦里面的未来并非一成不变，你的选择，将会决定我们所有人……乃至整个世界的命运。”

“这可真是个沉重的担子。”杰迪哼了一声，双手抱在胸前——这是个意味着抗拒心理的动作，“说真的，伊斯翠女士，您曾经向托马德?安展示过多少这样的梦境？”

“很多，杰迪，因为托马德?安是另外一位命运之子，我能看到命运的纽带以你们为中心盘旋缠绕，错综复杂。在你们的周围聚集着许多关键人物，他们之中的每一个人，都有着堪比古代英雄的强大实力，但是唯有你们两人的选择，才具有改变世界命运的可能。”

“在您的心中，我居然如此的伟大？”

“伟大和渺小，生存和死亡，快乐和悲伤，在命运女神忠实仆人的心目中，这些都没有什么区别。”黑鸦女巫的声音低了下来，字字句句都带有一种独特的庄严肃穆，“凡人所谓几经努力改变的命运，其实依旧只是命运女神编织而成的罗网的一小部分，杰迪，注意看，有些变化已经开始出现了。”

“站住。”

在声音响起的瞬间，杰迪有种眩晕的感觉，似乎自己同时存在于两个地方，一处是风声呼啸的陡峭山峦，一处是富丽堂皇的皇宫大殿。杰迪摇了摇头，竭力摆脱眩晕，周围的空气由清新冷冽变成了温暖入春，而且弥漫着成熟瓜果的香甜气息。

“背誓之人，这里并非你应该涉足之地。”说话的男人语气强硬，健壮的身躯犹如钢浇铁铸一般结实，右手擎着一把闪烁斗气光芒的利剑，站立在杰迪?卢克斯身前不远处，似乎做出了一种保护的姿态。杰迪发现自己正坐在一把以黄金和珠宝缀饰而成的华丽宝座上面，一颗硕大的宝石恰好硌痛了他的后背，让他下意识的站起身来。

这个动作让正在对峙的两人同时转过头来。

“陛下，请马上离开，这里就交给我吧。”说话的男人脸色阴沉刚硬，面容和嗓音都让杰迪感到有些熟悉，“我以威尔普斯家族的名誉担保，没有任何叛贼能够先于我的生命终结之时而登上至尊宝座。”

“我从未背叛我的誓言，罗兰德首席，您知道，即使是在那段最艰难的岁月里，我依然恪守边境守卫者之职，以鲜血和勇气，护佑帝国的众多子民。”另一个男人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带有一丝丝金属的颤音。他开口的同时就让杰迪心中一震，然后又看到了一双不再年轻，却依然犀利如剑锋的金色眼睛。

感谢天上诸神，他已经完全清楚这两个人的身份了。

现在唯一需要弄懂的是，自己究竟是谁。

“托马德?安。”杰迪的声音很轻，因为他不知道这个身体平时说话的习惯，只好尽可能放慢语速，显得从容不迫。“欢迎你来到我的宫殿，不过现在还不是朝会的时间，如果需要觐见的话——”他把视线转向脸色更加阴沉的铁卫骑士，“罗兰德?威尔普斯，你可以为他安排一个更加合适的时间。”

这番话让一向性格沉稳的罗兰德忍不出抽了一口冷气，而托马德?安脸上也露出了兴味盎然的神情。

“还有一件事情。”杰迪用带着一丝慵懒的语气继续说，“我曾经吩咐过，守卫宫门的灰烬骑士必须对帝国重臣恭敬一些，但是现在看来，他们或许已经恭敬过头了。”

“也许是因为他们觉得，没有必要去提防一个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的人。”托马德?安轻声低语，金色眸子之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我没有想到，即使面临绝境，陛下也居然会如此冷静。您或许是一位合格的帝国皇帝，很不幸的是，您登基的时候太不巧了。”

杰迪神色不变，用一声冷笑打断了对方语带威胁的发言，“按照帝国律法，狮鹫皇位的传承，需要一位外臣来指手画脚吗？”他用拳头在黄金宝座的扶手上重重一击，发出了沉重的一声轰鸣。

托马德首次稍显迟疑，随后眯起双眼，“世界之敌正在迫近，我们的世界危在旦夕。几位擅长观测星象的导师都做出了相似的预言，黑鸦女巫预言诗里面指出的灭世七大征兆已经全部出现，此时此刻，必须只有一个声音说话。”

“这我当然知道，所有人都知道。”杰迪轻声说，这是他代替这位不知名的狮鹫皇帝问出的质问，同时也是让他心绪微妙沸腾的问题，“但是为什么，发出这个声音的人应该是你，托马德?安，而不是身为狮鹫帝国皇帝，拥有至高无上权位的我？”

或者是杰迪?卢克斯。

这一次托马德沉默的时间更长，不过谁也不能否认，此人胆魄过人，而且意志极为坚定。“你比你的父亲聪明得多。”他用带些感叹的语气宣布说，“李维六十六世陛下，如果时光能够倒转一段岁月，或者你的父亲提前离世的话，说不定我会献上自己的忠诚。然而现在……一切都太晚了，我必须很抱歉的说，我必须做这个发出声音的人，自从我下定决心，以臣子之身行弑君之事以后，就没有其他选择了。”

杰迪看到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剑出现在托马德?安的手中，罗兰德?威尔普斯立刻上前举剑对峙，然而有着一双金色眸子的蛮兽人之王只是挥出两记迅捷之极的劈砍，就把罗兰德的佩剑打落在地，随后剑柄的一击让这位铁卫骑士踉跄跌倒，就此昏迷过去。

“陛下，请恕我说再见。”

利刃急速刺出，杰迪下意识的想要躲闪，然而刚刚作出闪避的动作，一阵眩晕就让他整个人动弹不得。“不，不是这里，不是这个时间。”黑鸦女巫的声音从他耳畔响起，接着胸口传来了尖锐的刺痛，狮鹫之剑笔直而坚定的刺入了末代皇帝的胸口。黑暗向上升腾，包裹住了他的身体……以及一切。

第326章窥视未来，改变契机（下）

银月高挂空中，柔和的月光洒落在誓约河两岸，对岸的营地之中燃烧着数不清的营火，点点火光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连繁星密布的夜空都被这火光衬托得黯然失色。

杰迪?卢克斯深深呼吸了一口温暖的夏日空气，鼻端传来水生植物的清新气息，压下了因为时空转换而产生的眩晕感。

“这一次，我的身份好像依然很了不得呢……”他抬起双手，看着自己满是繁复花纹的华丽袖口，一对对鸟头狮身兽和宝冠飞狮排列得整整齐齐，杰迪没有去数它们的打算，不过可以清楚地知道，这上面应该是整整一百对。

只有狮鹫帝国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才有资格穿着这样一件华丽的长袍，不过从袖口露出的手腕纤细白皙，完全属于一个远未成年的孩子。

耳畔传来了誓约河水静静流淌的汩汩声和对面营地传来的隐约歌声，歌声粗犷豪迈，气势磅礴，让人很难觉得歌者会拥有一颗纯然邪恶的心灵。那是蛮兽人的火歌，杰迪并非第一次听到，然而在这个夜晚，他却觉得歌声格外动听，把无畏的勇气一直唱进了他的心底。

他无法看到对岸活动的人影，但是从营火数量和营地规模上可以轻易的推断出，蛮兽人大军的数量远远高于倚靠菲尔梅耶坚固城墙建立营盘的帝**，甚至存在压倒性的优势。

哪怕亚伯拉罕大沙漠的全部蛮兽人部族都来到这里，也无法组成这样一支规模庞大的军队，可想而知，在对岸的营地之中，投诚的地方领主和贵族骑士的数目是何等庞大。

“陛下，天这么晚了，您该休息了。”一个苍老、疲惫的声音从杰迪的背后响起，年轻的魔法师转过头去，一瞬间他的眼睛骤然睁大，差一点就露出了惊慌失措的神情。

好在夜色浓重，来人又老眼昏花，才没有察觉到杰迪露出的破绽。“您在为明天的决战担忧吗？陛下，请您放心吧，我们的防线坚不可摧，战士们斗志高昂，还有众多知名骑士参战，在狮鹫大旗飘扬在空中的那一刻，胜利一定会属于我们。”

“威尔普斯首相……”杰迪半是感慨的吐出了这个称呼，站在面前的灰发老人气度沉凝，神态镇定自若，睿智的双眼仿佛能够看透人心。然而在杰迪所经历过的那段岁月里，他早就死于贤王希尔维斯侯爵的阴谋刺杀，那件事也标志着动荡年代的开启。

“现在这里没有单纯的士兵，也没有忐忑不安的大臣，您不必安慰我，即使是我不懂军事，也能从两岸的营火数量对比得出一个结论，勇气不能弥补一切，更何况我们的敌人说不定更加勇猛无畏。”杰迪语气尽可能稳定的开口说，“首相，我猜想明天早上在这里流淌出来的鲜血，大部分都应该属于我们……或者恐怕全部是我们的，是这样吗？”

灰发老人的从容面具在这一刻破裂开来，他皱着眉头，有些怀疑的看着沐浴银月光芒的杰迪?卢克斯，似乎是第一次认识到这位太过年轻狮鹫皇帝具有异乎寻常的缜密心思。“我……陛下，我很抱歉。”威尔普斯首相用沙哑、虚弱的语气回答说，“我对战局的把握出现了很多不该出现的致命误差，以至于敌人兵临城下。我真是老了，这把年纪早就不该继续眷恋权位，生锈的头脑已经适应不了新时代的巨变，我早就应该辞去首相职务，在乡下庄园里养老了。”

“你不用为此感到内疚，我的首相。”杰迪把手放在神色颓靡的灰发老人肩膀上，真心诚意的对他说，“如果没有您的殚精竭虑，夙夜为谋，帝国早就在先皇横死的那一刻分崩离析。帝都高墙之内的野心家不会容许我——一个未成年的皇子登上至尊宝座，鲜血会染红宫城的每一寸土地，那将会是比蛮兽人大军入侵更加可怕的灾难。”

下一刻，一阵低沉而欣慰的笑声从灰发首相的口中传出，“陛下，我还不需要您花费心思来安慰。”老人开口说，语气透出一种自信的味道，“说出安慰话语的明明应该是我才对，明天的战局应该会对我们很不利，但是那些蛮兽人也别想轻易突破誓约河天险，我在河道上游给他们准备了好几道大餐来享用呢。”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杰迪身后传来，紧接着响起了一个温文有礼、宛如蜂蜜缓缓流淌的柔和嗓音，“请原谅，陛下，首相大人，我是否打扰了一场十分重要的密谈？”

“希尔维斯侯爵大人，这里可不是密谈的场所。”威尔普斯首相略微皱了皱眉，显然对这位贤王殿下心存反感，“你应该留在你所指挥的辎重部队营地，而不是夜入中军，除非有十分紧急的军务。”

“我正是有一条十分紧急的军务，需要向您当面汇报啊。”希尔维斯侯爵保持着礼貌的微笑，走进火把光芒笼罩的地方，一名看上去身形娇小的护卫紧随其后，双手警惕的放在腰间短剑剑柄上。

贤王殿下的贴身护卫喜欢使用女性战士充任——而且通常容貌秀美、体态婀娜，身手却在其次。这是帝国人尽皆知的秘密。威尔普斯首相的目光几乎没有在那名女性护卫身上停留，但是杰迪?卢克斯就恰恰相反了。

他认识那名女性护卫，在黑鸦女巫的预知之梦里面，一切伪装都会被轻易看破。

暗黑精灵一族的血腥舞女首领——薇薇安?恐虐，身手了得，秘术诡异，是个极其可怕的对手。在杰迪所经历的时光里，此人在一场血战之后召唤黑月巨妖投影降临，最后死于龙骑女爵琳?阿斯托利亚的秘银龙枪之下。

“让你的护卫留在后面，希尔维斯侯爵，她没有资格参加到我们的会谈之中。”杰迪?卢克斯突然开口，语气之中带有淡淡的傲慢。听到这句话的威尔普斯首相目光一闪，右手悄悄缩回了袖子里面。

希尔维斯侯爵带些惊讶的挑起眉毛。他是一位贵族气息十足的英俊中年人，做出这个表情的时候都没有破坏掉与生俱来的优雅气质，“陛下，这只是我的贴身护卫而已，您知道的，承蒙先帝恩许，即使是参加御前会议的时候，我的贴身护卫也不会离开。”

“遵从陛下的旨意，希尔维斯侯爵，否则我就要呼叫铁卫骑士来处理了。”威尔普斯首相语气严厉的开口说。

“哎呀，首相大人，这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希尔维斯侯爵停下脚步，无奈的双手一摊，然而他身后的薇薇安?恐虐却没有停步，反而身形一动，像是一抹无实质的影子一样朝着杰迪?卢克斯冲了过去。

杰迪下意识的举起双手，做出了召唤白骨护盾的手势，然而如同呼吸一样能够轻易调动的魔力却丝毫没有响应。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正处于一个普通男孩——当然身份除外——的身体里。

薇薇安?恐虐的步速快得几乎看不清楚，一次心跳的间隔之后，一双饱含着残酷和嗜血的紫红双眸猛然出现在杰迪面前。与此同时，威尔普斯首相以一个老人很难做到的敏捷动作横跨两步，用身体挡住了血腥舞女刺向杰迪的淬毒短剑。

鲜血从首相肋下的伤口奔涌而出的同时，老人举起右手，一支精致的秘银魔杖闪闪发光，杖尖聚集着一股令人不禁毛发悚然的强烈魔力。

薇薇安?恐虐咒骂一声，松开短剑想要后撤。她只需要一次呼吸的时间，就可以把身影隐藏在无处不在的黑暗之中，然而从魔杖杖尖****而出的闪电束却在此之前就缠绕在她的身体上。

一声压抑的惨叫，伴随着嘶嘶作响的电流声，薇薇安?恐虐的身影被耀眼的电光所吞噬，然而威尔普斯首相也支撑不住的倒了下去，肋下的伤口并不很深，然而从里面流淌出来的血液已经逐渐变成了不祥的暗绿色。

“诸神该死，托马德那家伙派给我的刺客真是个废物，让我还是不得不脏了自己的手。”希尔维斯侯爵语带不屑的咒骂了一声，佩剑“铿锵”一响滑出剑鞘。“陛下请放心，我不会让你感到过于痛苦的。”

“这不是改变命运的契机，这不是。”黑鸦女巫的声音从杰迪的耳畔响起，随后是熟悉的时空错乱感。正在朝着杰迪逼近的希尔维斯侯爵似乎绊了一下，紧接着一道凄厉的红色伤口毫无预兆的出现在他的脖颈要害上面。

“废物这个称呼应该给你才对，贤王希尔维斯殿下，因为你连我真正要刺杀的目标都没有搞清楚。”

这是杰迪在时空转换之前听到的最后声音，很显然，来自于血腥舞女首领薇薇安?恐虐。而在眩晕消褪之后，他听到了一个虚弱疲惫、甚至是微微带着恐惧颤抖的熟悉声音。

“诸神啊，请保佑她……保佑塔拉夏皇后……母子平安。”

第327章拼图中失落的那部分

红月玛法的光芒透过前方的狭窄石砌高窗，在走廊的地面上留下一道道充满不祥意味的暗红色光斑。一阵阵虚弱痛苦的**从彩绘木门后面流泻而出，伴随着被称为“新生姐妹”的助产牧师们唱诵的艾拉拉赞美诗，沿着曲折的回廊传向四面八方。

“那应该是……难产吧。”曾经在吟游诗人演奏的俚曲小调中获得不少杂乱知识的前酒店跑堂小弟这样判断，然后他看到了站在那扇彩绘木门左右两侧的两名大帝铁卫，浅灰色的铠甲在月光下显得鬼气森森。其中之一戴着护面甲，一动不动宛如雕塑，另一位铁卫骑士怀抱头盔，眼露哀恸，脸色比身上的铠甲还要晦暗无光。

那是大帝铁卫之首杰诺?贝尔蒙德爵士，有着无畏者和帝国第一骑士的美誉，曾经是无数年轻士兵、骑士学徒——以及某些不太安分的酒馆跑堂小弟——心目中的最高偶像。从老人的神情上面，杰迪得出了一个不太美妙的结论。

难产女子的身份显然只有一个可能——塔拉夏?贝尔蒙德，无畏者的养女，同时也是李维六十五世陛下的皇后。

一阵宛如死神低语的寒风从窗外吹拂而来，让杰迪身边的火把宛如旌旗一样贴着墙壁猎猎飞舞，时明时暗，似乎预示着那位贵为皇后陛下的女人如同风中残烛一样的命运。

痛苦**的声音突然在一阵尖叫声后消失了，走廊里面静得怕人。杰迪看到无畏者额头沁出了许多晶莹的汗滴，流下面颊的时候甚至都没有顾得上去擦一把。另一位铁卫骑士看上去也心神不宁，呼吸急促，淡淡的白雾从头盔护面甲下面的缝隙之中升腾而起。

一声尤为响亮的婴儿啼哭打破了静寂。贝尔蒙德爵士骤然转身，动作极其迅速，如果不是他的同伴及时拦住，差一点就要拉开两人所守卫的彩绘木门。“杰诺老爹，”那名铁卫骑士闷声闷气的说，“您不能进去，血床生死自有规则，那里有艾拉拉的新生姐妹守护，并非吾辈骑士所能涉足之地。”

“我知道，卡西弟兄，我知道。”贝尔蒙德爵士开口的时候，声音出乎意料的沙哑虚弱，“但是这里让我感到难以忍受……那是我的女儿啊，我必须暂时离开一下，清醒清醒头脑。”

老骑士的语气之中带着一股哀伤，很显然，在婴儿啼哭的同时，理应响起表示“母女平安”的赞美诗却销声匿迹。这预示着塔拉夏皇后还没有脱离危险，甚至是更加糟糕的结果。

贝尔蒙德爵士沿着幽深走廊前行，铁战靴在走廊的地板上敲出一串清晰可闻的铿锵声。然而就在他刚刚转过拐角的时候，脚步声却突然乱了一下，紧接着是利剑出鞘和饱含着怒意的叱喝声。

“停下脚步，这里是皇宫禁地！”

回答老骑士的是一阵弩弓的激发声，数十支穿甲弩箭卷起一阵空气的狂澜。牺牲斗气耀眼的白色光芒刚刚绽放就猝然消失，威名赫赫的光明之山从贝尔蒙德爵士的手中滑落，神剑还未落地，老骑士就已经中断了呼吸。

数十名身着软甲的刺客沿着走廊蜂拥而入，站在杰迪对面的那位灰烬骑士迅速反应过来，一面厉声高呼，一面举起绘有皇家纹章的盾牌，准备防护刺客们射出的弩箭。他的应对并不能说是失误，然而真正致命的打击却没有来自前方，而是从背后劈来了凌厉凶狠的一击。

杰迪眼睁睁的看着卡西爵士——一位他不熟悉的大帝铁卫快步奔来。年轻的魔法师以为卡西爵士是去查看贝尔蒙德爵士的生死，或者与几名灰烬骑士守卫并肩抵御刺客。他根本没有想到卡西爵士突然发难，以大师级的精准动作挥动利剑，锋刃先是割开了猝不及防的杰迪的喉咙，紧接着又把其余几人斩杀。

伴随着黑鸦女巫的一声哀叹，黑暗笼罩而来。杰迪感到一阵恍惚，双脚重新感觉踏稳地面的时候，黑暗褪去，光明复现，带有早春暖意和清新腥气的海风吹拂过海帆酒店的后院，墙头有一面旗帜在风中飘舞，劈啪作响。

伊斯翠?克里斯蒂?饶舌——当代黑鸦女巫站在杰迪的对面，神色显得十分疲惫，脸颊泛着潮红，不过双眼却像是藏着光源一样闪耀夺目。“不愧是命运之子。”她用一种很古怪的语气开口说，“这是我所看到过的，最为清晰的预知之梦，简直就如同是亲身经历一样。”

杰迪苦笑着抚摸了一下喉咙，那里似乎还在隐隐作痛。“亲身经历的是我才对吧，伊斯翠女士，你可没有对我说过，梦境居然会是这种古怪的样子，我似乎经历了很多截然不同的未来。”

“那些未来就像是一根金线穿过的珠子，彼此连缀，互为因果。如果贝尔蒙德爵士不是死于皇子出生之夜，那么以他的声望和威信，不会有那么多小贵族和地方领主投靠蛮兽人之王；如果，威尔普斯首相不是死于誓约河守卫战前夜，那么以他的头脑和计策，蛮兽人大军也没有那么容易跨越誓约河天险，兵临菲尔梅耶城下。”黑鸦女巫轻轻咳嗽了一声，一只手在腰间摸索，找出了一只精巧的银质扁壶。拧开壶盖之后，一股泛着草药苦涩气息的味道立刻冒了出来。

“这是一枕眠，曼陀罗和毒芹萃取物的混合液，能够让我更加清晰地看到未来。”黑鸦女巫一面解释，一面轻轻抿了一口壶中的液体，“当然了，如果每个预知之梦都能够像是刚才一样清晰的话，我就可以把这只扁壶里面的东西全都倒掉了。”

“我劝你还是早些倒掉的好。”杰迪皱了皱眉说，“曼陀罗和毒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草药学士佩妮用它们来配置为受伤者进行麻醉镇痛的药膏，不过至少有一半人会因此上瘾，不得不每天都摄入更大剂量的药膏。”

“这可不是一位合格首领应该关心的问题。”黑鸦女巫笑了起来，“杰迪，你和托马德在经历了我的预言之梦后，反应可是大不一样啊。一枕眠有没有副作用，我比你更加清楚，就像是你也应该比我更加清楚一件事情，究竟是什么改变了未来？杰迪，我的命运之子，你仔细的想想吧，是什么剪断了贯穿未来的金线？在预知之梦的未来拼图之中，究竟缺少了哪个关键的部分，以至于整张拼图都变得面目全非？”

第328章站立在时空道途的分叉口

风如呓语，萦绕耳畔。

早在下定决心继承黑鸦女巫之名的那一天，伊斯翠?克里斯蒂?饶舌的双眼就已经沉入了永远的黑暗深渊，然而却也获得了凡俗之人所无法想象的异能。海帆酒店的后院笼罩在一种离奇的静谧之中，似乎连光线和声响都被吸收殆尽，伊斯翠的双眼在黑暗的衬托下显得更加璀璨夺目，犹如两轮燃烧的缩微黑日。

杰迪?卢克斯深深吸了一口气，已经开始散逸的精神力骤然收缩，形成了一把无形的剑刃，将萦绕四周的巫术罗网切割出一个巨大的口子。黑鸦女巫立刻发出一声闷哼，空洞的双眼溢出血丝，苍白的面容也微微扭曲了一下。

“不要把任何巫术用在我的身上，伊斯翠女士，辅助性的也不需要。因为我很难断定你是否抱着纯然的善意。”摆脱了巫术的影响之后，杰迪面色不愉的开口说，同时弹动手指，一道带着冰冷无情味道的幽绿色光芒出现在他的头顶上。

“这是……心智亡灵化。”黑鸦女巫对于魔法气息的熟悉程度显然非同凡响，“有必要做到这样吗？命运之子，你的警惕心未免有些太强了啊。”

“只是在面对一位目的不明的高阶巫术施法者的时候，所维持的最起码的警惕而已。”杰迪的语气由于魔法的影响而显得冰冷无情，思维也变得清晰异常，只不过与此同时，心里油然升起一种对生命的刻骨痛恨。

这是心智亡灵化的最大副作用，不过对于意志足够坚强的人来说，完全属于可控制的范畴。

在魔法的帮助下，杰迪摆脱了思维之中固有的误区，缜密的审视着自己从预知之梦里面看到的一切画面：觐见大厅的对峙，决战前夜的暗杀，还有难产而死的塔拉夏皇后。杰迪回忆着自己所看到的一切，那些人和事物都显得栩栩如生，而且完全符合杰迪所知的立场和态度，连说话的语气都非常真实，让人很难认为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境。

然而与真实的历史相比，梦境所展示的差别却大到了无法想象的地步。早在春狩庆典就遭到刺杀的威尔普斯首相一直活到了蛮兽人大军兵临光耀之都城下的时候；塔拉夏皇后死于难产，而在同一个晚上，无畏者杰诺?贝尔蒙德爵士死于一场早有预谋的刺杀，还有一名——至少一名铁卫骑士参与其中；已经成为蛮兽人之王托马德?安重要臂助的罗兰德?威尔普斯代替无畏者成为狮鹫大帝铁卫之首，而且显得忠心耿耿，不惜在觐见大厅与托马德?安白刃相向。

杰迪?卢克斯再次做了一个深呼吸。正如黑鸦女巫所说，预知之梦里面展现的未来似乎完全符合情理，仿佛只要有某个人没有出现，就会是真正历史的发展。那个唯一没有出现的人物就是……

看着年轻魔法师骤然动摇的神色，黑鸦女巫放声大笑，萦绕在她身边的神秘的气息因为这个失态的行为而消失殆尽。“你终于发现了，是吗？改变所有人命运的杰迪?卢克斯呀，如果你自谦配不上命运之子的称呼，当世又有谁能配得上这个称呼呢？”

杰迪竭力镇定自己的心情，心智亡灵化帮了他很大的忙，让他能够摒弃一切干扰判断的复杂情绪，迅速理清了思路。“原本的我，应该无声无息的死于某条寒夜的小巷，就在那个晚上，是吗？”他字斟句酌的询问说。

黑鸦女巫的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微笑，“我看不到原来的你，杰迪，在命运长河之中，原来的你实在是微不足道，掀不起哪怕一朵最微小的浪花。”

杰迪哼了一声，手指摩挲着弯曲木杖的杖头。他的沉默并非表示不满，而是借此整理了一下思绪。“那么，伊斯翠女士，现在的我呢？你看得到吗？你的预知之梦里面出现过有关我的未来吗？”

“我看不到，你跳出了梦境。”黑鸦女巫语气诚恳的回答说，“这也是我离开腐灭沼泽，前来北洛可可的缘故。我想要见到让预知之梦落空的命运之子，想要见到一切命运为之改变的源头。”

“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希望萌发的嫩芽，看到了时轨变化的征兆，看到了延续世界未来的线索。”黑鸦女巫向前走了两步，随后一抖由无数黑鸦羽毛连缀而成的披风，向着杰迪深深鞠躬。“托马德的身后是一片无尽的灰烬和黑暗，而你的身后则是群星毕现的深远夜空。我，伊斯翠?克里斯蒂?饶舌，第三十七代黑鸦女巫，以腐灭沼泽诸部落共尊之主的身份，向你、命运之子杰迪?卢克斯提出永世联盟的请求！”

杰迪感到脚下的大地似乎震颤了一下，急忙稳住心神，尽可能平静的开口说，“腐灭沼泽诸部落能够为我提供什么？”

“一千名狼头人精锐武士、一千名蜥蜴人神射手、五个族群的大乌鸦侦察兵、二百头地狱蛮牛兽和一百头剧毒双足飞龙，还有五十名相当于高级魔法师的沼泽鬼婆。”黑鸦女巫神色自若的报出一连串数字，“这些部队大概相当于钢拳骑士团再加上狮鹫帝国北境郡驻守军团的一半实力，如果有必要的话，诸部落还能凑出大概两倍于此的部队，只不过精锐程度略有不及。”

杰迪忍住了咋舌的冲动，这确实不太容易。“相当有诚意的条件，但是……我拿这些部队来做什么？与率领着蛮兽人大军的托马德?安展开一场决战的话，略有不及，而只是守卫匕伤群岛和北洛可可港的话，又未免太多了。”

“随你去做什么，命运之子。”黑鸦女巫的语气恢复了睥睨世俗的高傲，“改变世界未来的人是你，而不是我，我只能为你提供尽可能多的协助。如果你下定决心要与托马德?安决一死战的话，我还可以为你提供更多的力量。”

“腐灭沼泽诸部落居然有如此强大？”杰迪心中一震，语气带出了些许质疑的味道。

“提供上述部队已经是各部落竭尽所能，但是作为黑鸦女巫的我，还有一些私人关系能够巧妙运用起来。”伊斯翠的语气突然显得有些兴趣盎然，“我为北境郡郡守、钢拳骑士团团长德拉巩逊侯爵做过预言，阻止他率领北境诸领和冰壁长城守军前往光耀之都的计划；我和告死者高阶评议会有些交情，其中三名评议会成员——苍白之主维克多?雨果、剧毒之主克劳撒?茵陈和荆棘之主拜尔?英德斯就隐居在血牙部落附近；我还能联络上冒险者公会排名第一的雷德佣兵团，为你提供一支由三名亚汉论剑海大剑师和五名新绿之森高阶僧侣组成的精锐小队。”

杰迪感觉到嗓子有些发干，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唾沫。这些名字大多数都能在吟游诗人的英雄史诗里面听到，而且毫无疑问总是扮演着幕后黑手或者传奇英雄的角色。虽然拜炼金神域碎片所赐，杰迪的身边已经有了好几位传奇强者，但是听到黑鸦女巫轻描淡写的叙述，依然让他有种眩晕的感觉。

“很难想象，这些……立场不同、阵营不同的强者能够为同一个目标而行动。”杰迪小心的选择着词汇，尽可能不带个人感情的评价说，“据我所知，德拉巩逊侯爵对不死生物深恶痛绝，曾经几次进行针对告死者分支组织的凌厉打击；雷德佣兵团不会参加任何来自国家层面的行动邀约，无论报酬有多么丰厚，都难以打动他们。”

“没有什么比一个充满希望的光明未来更加重要，即使是告死者，也不愿意看到连亡灵生物都不复存在的死寂世界。”黑鸦女巫十分肯定的回答说，“我相信我能够说服他们，为你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加上一批重重的砝码。”

一股灼热的冲动用上了杰迪?卢克斯的心头，他原本以为这是黑鸦女巫又一次暗中施展操控情绪类巫术，然而头顶上未受到任何干扰的幽绿色光芒表示，他依然处于完美的心智亡灵化作用下。“我需要仔细考虑一下。”最后他皱着眉头说，“现在我的情绪不太稳定，不宜做出任何重大的决定。”

“这就是站在历史分叉口的感觉。”黑鸦女巫用一种非常熟悉的感叹口吻说，“我只能旁观，而你却可以亲手缔造。命运之子，我很高兴看到你没有贸然做出选择。我将把自己的宠物留在你的身边，等待你做出最终的决定。”

一声爆破的轻响，无数黑色羽毛骤然高扬，阻挡住了杰迪?卢克斯的视线。年轻的魔法师压抑住施展防护魔法的冲动，静静的观察着事情的变化。等到全部黑色羽毛飘落、消失之后，黑鸦女巫居住的小屋里面已经没有了人影，只有床榻上站着的一只羽毛油亮的大乌鸦，偏着头，用一双空洞无光的黑色眼睛看着杰迪。

“快舌。”大乌鸦用刺耳、粗哑的调子说，“听候吩咐，吩咐！”

第329章重返帝都，约见虓眼

在粗犷、豪放，充满野性的蛮兽人军营里面生活了半年之久，罗兰德·威尔普斯发现自己依然难以适应。白天的时候，他用冷酷、无情的面具隐藏自己，按剑而立的身影足以让最粗鲁的咆哮武士打冷颤。然而愧疚感并未消失，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它就会像是一团迷雾一样从脑海深处翻卷出来，在罗兰德的耳畔说出烦琐细语，让他辗转反侧、夙夜难眠。

回到光耀之都菲尔梅耶熟悉的环境之中，罗兰德原本以为自己的失眠会不药而愈，然而入城当夜，他惊讶的发现，失眠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愈演愈烈。只要闭上眼睛，耳畔就会出现无数咒骂指责的声音，。让他不由得悚然惊醒，睁大眼睛直至天明。

他听得真真切切，在所有声音之中，最为清晰和响亮的那个属于一位老人，语气充满失望、哀伤和自责，并不严厉，却让罗兰德感到痛彻心扉。那个声音属于罗兰德的父亲，在春狩庆典之后遇刺身亡的威尔普斯首相。

这位可敬而睿智的老人把一生精力都奉献给狮鹫帝国正统皇室，殚精竭虑的辅佐了三位狮鹫皇帝，可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然而他的儿子却背叛了大帝铁卫的职责，背叛了狮鹫帝国，跟随着蛮兽人大军攻占光耀之都菲尔梅耶，倘若老人死后有知，又怎么不会因此而感到失望自责、痛心疾首呢？

严重的失眠让罗兰德的情绪越发暴躁，虽然凭借着斗气天华巅峰的实力，他依旧保持着精力充沛、神采奕奕的外表，然而实际上他却像是一座只有外表完好、里面已经密布裂痕的冰山，随时可能彻底崩溃。

蛮兽人之王托马德·安敏锐的发觉了这一点，以最为诚恳的态度要求罗兰德卸下肩头重担，什么都不要去理会，安心休养一段时间。然而这样适得其反，没有了白天繁忙的公务，焦虑和愧疚像是诅咒一样缠绕着这位剑法精湛的首席巡礼者，不到半个星期，就让罗兰德形容憔悴，活像是一具穿着铠甲的骷髅。

为了治疗罗兰德的失眠，蛮兽人之王托马德·安可谓尽心竭力。连身份尊贵的总大萨满都被惊动，亲自为罗兰德进行了祝福仪式。然而一切手段均告无效，无论是萨满秘术还是黑月神力，亦或炼金术士精心调配的药膏，罗兰德耳畔的细语没有一刻停歇，只有在服下以曼陀罗花和毒芹调配的双倍剂量“一枕眠”后，才能得到一段极为短暂的休息。

可想而知，当又一个不眠之夜过后，罗兰德在听到仆役通报，有位肩头停着只乌鸦的杂耍艺人请求他接见的时候，心情究竟有多么糟糕。

“那个耍把戏的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胆敢用这样的理由来打扰我？”罗兰德目光冰冷的注视着脸色发青的不幸仆役，心里开始盘算要不要换掉这个人。

首相遇刺之后，威尔普斯公爵府邸的仆役们受到了最为严酷的拷问，包括管家在内，有三分之二的仆役因此致残或者死亡，剩下的三分之一也不敢继续留在光耀之都，这让罗兰德在回到家里之后，连一张熟悉的面孔都看不到，只能从其他帝都贵族家里借来一些仆役，把公爵府邸暂时打理起来。

这位不幸的仆役实际上是位家境破落的男爵次子，所学习的贵族礼仪让他虽然心怀恐惧，不过还能勉强控制情绪。“公爵大人，”他深深鞠了一躬，下巴都快低到腰带以下了，“我怎么敢用无关痛痒的小事来打扰您呢？只是那个人……那个耍把戏的夸口说，他能够治好大人的失眠症，我这才前来通报的。”

罗兰德脸色阴沉的哼了一声，“看来我的失眠症已经成为很多耍把戏的登门求见的敲门砖啦？”他重重拍了一下腰间“狮鹫之爪”的剑柄，“告诉那个耍把戏的，我的心情恰好糟糕得很，如果有胆量，不怕因为欺瞒重臣之罪而血溅厅堂的话，就进来见我吧！”

“唔，感谢公爵大人的接见，我感觉自己的胆量还算可以。”一个陌生的温和嗓音从仆役身后响起，吓得那仆役全身一颤，转过身来正要大叫，一片黑色羽毛落在了他的额头上，让他顿时眼神发直、嘴巴紧闭的呆然原地站立。

“狮鹫之爪”铿锵一声滑出鞘外，紧接着罗兰德向前一跃，从上到下挥出了一记凶猛的弧光，势头简直要把来人从头到脚劈成两半。穿着把戏人彩布斗篷的来人右手一翻，用一面虚幻的透明盾牌阻挡了剑刃十分之一次心跳的时间，趁机像是脚底抹油一样滑了出去。

“以一个把戏人来说，你的技巧可很不一般啊。”感受到剑刃划开魔法盾牌的强大阻力，罗兰德的脸色不禁越发阴沉起来。

“以一位帝国首席骑士来说，你的剑术可不怎么样。”把戏人语带戏谑、针锋相对的回答说，肩头上停着的一只大乌鸦也凑趣的“哑哑”大叫，似乎在表示赞同。

罗兰德气得额头抽痛，不禁咬着牙笑了起来——这是新任公爵大人发怒的征兆，而且是最坏的那种。“耍把戏的，你见识过几位帝国首席骑士的剑术？”他的声音轻得怕人，狮鹫之爪的剑刃上泛起了一层柔和的火红色光芒，显得宛如宝石一般晶莹剔透。“再来试试这一剑怎么样？”

“天华巅峰的焰轮斗气而已。”把戏人意兴阑珊的表示，同时懒洋洋的举起右手，明艳的绿光在五根手指的指尖闪烁起来，“在见识过另一位帝国首席骑士已经圣化的牺牲斗气之后，还真的让我很难提起兴趣呐。”

罗兰德脸上的假笑骤然敛起，眼底首次露出了凝重的神色。“一个耍把戏的没理由能从杰诺老爹的剑下逃生，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就是个耍把戏的啊，说实在的，这个职业可比我原来的那个好得多了，毕竟与在三流酒馆里面跑堂相比，走街串巷的耍把戏，也是我过去的梦想之一呢。”来人耸了耸肩膀，把遮挡住大半张脸的兜帽推向后方，露出一张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清秀脸庞。“我是杰迪·卢克斯，咱们有大半年没见过了吧，罗兰德·威尔普斯爵士大人。”

罗兰德心中一凛，下意识的垂下剑锋——与一个敌意不强的强大魔法师白刃相向是个非常愚蠢的举动，结果恐怕会令他难以承受。“原来是杰迪大师。”他故作轻松的行了个骑士礼，不过出鞘的狮鹫之爪却没有放回去的意思，“这段时间的事情简直太多，回想起春狩庆典前与大师初次相遇，似乎已经是几十年前的往事了。”

“是啊，很多值得我们尊敬的人都不在了，帝国的局面也变成了我们从未想过的样子。”杰迪若有所指的轻声说。

罗兰德感到心里一阵抽痛，耳畔似乎又响起了父亲痛心疾首的责骂声。这当然是个错觉，罗兰德宁愿付出一切，也希望能够再次听到父亲的责骂，可惜在那个局势混乱、暗昧不明的晚上，睿智而威严的帝国首相居然死于鬼蜮小人之手，甚至连真相都无法查清。

“虽然……局势如此，但是毕竟正在慢慢好转。”罗兰德尽可能语气含糊的表示说，随后重重捶打了一下胸膛，“杰迪大师，我不希望您对托马德大人产生过多的误解，请您相信，我罗兰德·威尔普斯以家族名誉发誓，绝不会追随一个心怀叵测的邪恶之徒！”

“虽然只是见过两面而已，但是我不认为托马德·安是个邪恶之徒。”杰迪语气坦诚的回答说，“正如我对您的看法一样。罗兰德大人，我相信您做出的是唯一正确的选择，留在已经神智混乱的皇帝陛下身边有什么用？连贝尔蒙德爵士都做不到的事情，难道您会有办法力挽狂澜？”

这番话出自杰迪·卢克斯之口，显然让罗兰德深感安慰，连阴沉憔悴的面容都似乎焕发出些许光彩。“您真的这么想？唉，这真是个愚蠢的问题，杰迪大师，您有什么必要敷衍我呢？可是其他人就不会这样想，每当我回忆起那些人看着我的眼神，心里就感觉非常难受……”

罗兰德悚然收住话头，眼底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他当然有些神情恍惚，因为严重的失眠已经困扰了他快一个月了，然而一位持剑侯爵不是这么容易就被打倒的，他绝不认为自己会这么轻易对人敞开心扉，何况此人用最宽容的眼光看也要算是敌友未明。

杰迪微笑着抚摸了一下肩头大乌鸦的翅膀，同时心里再一次对黑鸦女巫自欺欺人的掩饰表示无奈。这当然是巫术的效果，黑鸦女巫对于情绪的操控可以说是极为精湛，就连群星之眼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和织魂者莎尔·班瑞都要啧啧称奇。

“那些人是既得利益的损失者，当然会对您感到不满，实际上，倘若让他们的利益遭到损失的是狮鹫皇帝，那么他们也会同样不满，甚至心生异志。”杰迪若无其事的开口劝解，配合黑鸦女巫安抚情绪的巫术，让罗兰德的注意力发生了少许偏移。

“或许就是如此吧。”他语带沮丧的咕哝了一句，然后抬起双眼，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最起码的镇定。“那么，杰迪大师，请您告诉我真正的来意，您该不会是想要劝我离开托马德大人的吧？我想您不会那么异想天开。”

“当然不是。”杰迪耸了耸肩，语气十分轻松的回答说，“恰好相反，我曾经和托马德大人在誓约河畔有过一次短暂的会晤，彼此取得了一些事情的共识。然而局势的变化实在是快到出乎意料之外，现在我有一些很重要的事情，必须与他来一次面对面的会谈才行。我不想让这次会面变得人尽皆知，也不想借助传送魔法贸然进入摄政王府，所以，只有请求身为蛮兽人之王得力臂膀的您，做一个妥善安排喽。”

第330章殊途同归，结盟意向（上）

或许是深受天上诸神眷顾的原因，虽然狮鹫皇宫在希尔维斯侯爵叛乱的那个晚上遭受了火灾的洗礼，不过最为匠心独运的皇家园林却没有遭到任何损失。由于觐见大厅和忠诚、坚定两座皇家高塔都被焚毁的缘故，自封临时摄政王的托马德?安只能选择一处园林暂时居住，不过他没有选择美得令人心醉的枫园，也没有选择建筑最为精美的珠园，而是选择了种植着一株巨大银杉树的杉园。

这天早上的天色有些晦暗，晨曦透过厚厚的云层，在杉园的高墙上投下了朦胧的光影。几名拿着清扫工具的仆役从一扇小门里面走出来，打扫着地面上遗留的尘土、碎片和杂草。他们的动作显得有些懒散，因为这项工作的时间还很宽裕，通常在太阳升上天顶的时候，才会有人打破杉园的静谧和安详。

不过今天显然是个例外。

一串铿锵有力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两个人影一前一后的从稀薄晨雾之中出现。走在前面的是一位身材魁梧、全副武装的骑士，头上戴着一顶狮鹫缀饰的镀金头盔，腰间悬着一柄出奇沉重的骑士剑，线条硬朗的下巴和气势迫人的五官带有一种不容拒绝的味道。跟在骑士后面的是一位衣着不太起眼的年轻人，微微带笑的嘴角让他显得气质分外温和，以至于让人很容易就会忽略他别在胸前的两枚徽章——一枚是莫比乌斯神殿的金色橡树，另一枚是北洛可可商会的银色海帆。

一名皇家侍者——脸上挂着谨小慎微的神气，很明显并非在摄政王入主皇宫之后的新晋人员——推开两名发呆的仆役，恭恭敬敬的朝着走在前面的骑士深深鞠躬。“罗兰德大人，”他用甜得发腻的语气悄声说，“您比和摄政王殿下约定的时间来的稍微早了一点吶。”

“怎么，摄政王殿下现在没有时间见我？”罗兰德语气淡淡的开口，让皇家侍者露出了为难的表情。“摄政王殿下正在会见德尔塔总管大人。”

“德尔塔总管……这家伙来得这么早？”罗兰德的脸上流露出淡淡的厌恶，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仿佛在咀嚼着什么，“去为我通报一下，我的事情比他要重要得多。”

皇家侍者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嗫喏着不知所措。他当然不敢得罪罗兰德?威尔普斯——帝国重臣、菲尔梅耶及西风郡守护，临时摄政王托马德?安最为倚重的臂膀，但是他更不敢得罪德尔塔?肯诺比——毒蝎侍卫部队的首领，掌握着皇宫数百侍者和仆役生杀大权的总管大人。

“我们可以在这里等待一会。”看到皇家侍者的犹豫不决，跟在罗兰德身后的那名年轻人轻声建议说，“当着那位总管大人的面，有些事情不太好讲呢。”

罗兰德略一思忖，摇了摇头说，“我不这么看，大多数的事情总会被德尔塔总管知道，与其等他届时私下破坏，还不如当面说清楚呢。”他一面说，一面举步向前，随手将那名想要阻挡的皇家侍者拨了个趔趄，然后用力推开了杉园沉重的青铜大门。

这当然不是被允许的行为，更不是觐见摄政王殿下的正规程序。示警的铜钟叮叮当当的响了起来，十几名暗黑精灵毒蝎侍卫循声而至，还有更多的人手被迅速调拨过来。杉园的保卫非常严密，而且实力非凡，连传奇强者的脚步都可以阻挡住。然而他们都在罗兰德?威尔普斯的面前停下脚步，面面相觑，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

“罗兰德大人，请原谅我们的冒犯，不过您刚才好像误触了杉园大门的警报。”最后一批赶来的守卫者是一群容貌美艳、体态窈窕的暗黑精灵血腥舞娘，身上穿的轻护甲几乎只遮掩住了重点部位，诱惑的用途明显高于防御。舞娘首领更是个出奇诱人的性感尤物，姣好的眉心有一枚黑色弯月的标记，带有一点暗黑精灵腔调的通用语让她说得又甜又软，宛如缓缓流淌的结晶蜜糖。

“不是误触，薇薇安女士，是我推开了杉园的大门。”罗兰德语气平静的开口，同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讶异的低喘，“薇薇安?恐虐？诸神在上，难道我还没有摆脱黑鸦女巫制造的梦境？”

舞娘首领的讶异程度只有比年轻人更甚一筹，“暗黑之龙迪马利特！”她双手一动，两把闪耀着鲜绿色光芒的淬毒短剑从绑在大腿外侧的剑鞘里面跳进手中。“一级，不，特级警报！”她尖声高呼，语调之中的媚意消散得无影无踪，“立刻通知总管大人，闯入杉园的敌人是杰迪?卢克斯！密切注意，他可能带来了大量人手！”

薇薇安?恐虐的语气里面带着深深的忌惮。这并不奇怪，因为无论对于何人来言，杰迪?卢克斯都不是一个可以等闲视之的对手，曾经在黑民陵墓之前惨遭败绩，同时也丢了性命的舞娘首领更是显得心神不宁，两把淬毒短剑宛如毒蛇一样在身侧游动，仿佛随时都会向前挥出夺命的一击。

罗兰德不得不向前一步，用身体遮挡住了薇薇安?恐虐的攻击路线。“薇薇安女士，”这位前任铁卫骑士用沉凝果断的语气说，“请您马上去通报摄政王殿下，杰迪大师有紧急要事相商，希望殿下可以尽快抽出时间接见……”

一阵笑声打断了罗兰德的话，蕴藏着嘲讽的味道，在气氛紧张的杉园门前，这阵笑声显得极其惊心动魄。“罗兰德公爵大人，您可真是找了一个好借口啊。”毒蝎暗卫纷纷朝着左右让开，连舞娘首领也躬身致意。出现在众人身后的是一位管家装束的银发青年，脸上带着温和有礼的微笑，双眼透出的神色却显得冷漠疏离。

“拿出一个能够让我认可的理由吧，罗兰德公爵大人，否则的话，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可能会很难看。”

“让开，德尔塔。”罗兰德语气强硬的回答说，“我会把理由亲自向摄政王殿下解释，你只是个被临时任命的宫廷总管而已，无权干预重要政务。”

“帮助一位敌友未明，而且非常危险的大魔导师接近摄政王殿下——如果这就是您口中的重要政务，那么我不得不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德尔塔总管一面说，一面做了个手势。包括舞娘首领薇薇安在内的所有守卫者全都遵命行事，以包围的姿态缓缓逼近过来。

“等一下，所有人都不要动手。”一个不算陌生的清朗嗓音响起，随着一串脚步声，一身便装的蛮兽人之王、虓眼死神、帝国临时摄政王托马德?安出现在众人面前。

“老师不会背叛誓言，如果他离我而去，那么只能说明我的行为和当初的承诺有所背离才对。”托马德?安用毫无动摇的坚定语气说，同时走上前来，那双著名的金色眸子闪烁着兴味盎然的光芒。“杰迪大师，我很想说好久未见，然而实际上我们上一次见面仅仅在几天之前。”

他一面说，一面露出了锐利的微笑，“究竟是什么事情，让您不惜冒险来与我见面呢？我很有兴趣知道。”

第331章殊途同归，结盟意向（中）

一阵清寒春风拂过上空，将灿烂的清晨阳光还给杉园，随后又被弥合起来的云层夺走，仿佛预示着有些事情没有那么容易解决。

对于临时摄政王托马德?安的决定，德尔塔总管露出了很不赞同的神气，不过他没有出言反对，而是立刻打出手势，让毒蝎暗卫和血腥舞娘纷纷退下。只有舞娘首领薇薇安?恐虐留了下来，为众人端上几个水晶酒杯，以及一樽泛着红宝石色泽的葡萄甜酒。

众人随意在高大的银杉树下落座，鼻端嗅着甜酒醇厚甜美的香气，就连一直板着面孔的罗兰德?威尔普斯公爵的神色都显得有些放松。托马德?安和杰迪?卢克斯更是显得平静坦然，仿佛接下来不是要进行一场艰难的谈判，而是几位老朋友在午后小聚，悠闲的消磨掉一下午时光而已。

安详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多久，轻轻啜饮了一口甜酒之后，托马德?安首先露出微笑，然后轻声开口。“杰迪大师，请先尝尝这个怎么样？”品酒当然不是托马德?安的真正用意，这只是一段开场白，一个引起话题的突破口。

杰迪从容的端起杯子，先轻嗅香气，然后倾侧酒杯，动作优雅的抿了一口。“有寒冷地区新鲜葡萄的香气，回味稍酸，而且甜度非同一般，去年北境郡郝克思庄园的出品？”

托马德微微一怔，然后大笑起来。“完全正确，但是我可没有您这么敏锐的舌头，杰迪大师，我的总管告诉我说是北境郡郝克思的新酿甜酒，我就当他没弄错了。”

“摄政王殿下，您可真是对您的总管大人报以相当的信任啊。”杰迪若有所指的开口，同时轻轻摇晃酒杯，让醇厚的葡萄香气变得更加浓郁起来。

“德尔塔值得信任，从塔尔隆要塞直到菲尔梅耶城下，他始终忠心耿耿的陪在我的身边，交给他的事情没有一件弄错过。”托马德眨了眨金色的双眼，朝着侍立在身后的德尔塔总管举杯致意。

后者脸上恭谨的神情没有丝毫改变，回以一个姿态无可挑剔的鞠躬礼。“殿下过奖了，这只是我身为一介管家所应当做的事情罢了。”

“如果我也能有这么一位能干的管家就好了。”杰迪半真半假的叹了口气，把酒杯放在身边的橡木矮桌上，朝着托马德俯身过去，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神秘，“前些天发生了一件事情，不知道您这位能干的管家是否向您汇报过？”

“德尔塔每天都拿来很多汇报让我看，摞起来都该比这株大树还高了。”托马德语带苦恼的挥了挥手说，“说实在的，虽然每份汇报后面都有我的签名，不过其中至少有五分之四我根本没有看过。”

“殿下，您承诺过每份汇报都看的！”德尔塔总管用责备的语气表示，“您这是在浪费情报人员的心血。”

“如果有真正重要的情报，我会在封皮的角落上看到你做好的暗记，而且我相信你能够处理好那些被我遗漏的情报。”托马德耸了耸肩回答，然后朝着杰迪转过头去，“杰迪大师，您所说值得注意的那件事情，是否指的是一位自称毁灭主宰的异界魔神，向我们的世界降临了一个投影分身？”

“那个投影分身在降临之后不久，就被摄政王殿下赐予毁灭。”德尔塔总管平声静气的补充说，“如果只是这件事情的话，应该是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了。”

“摧毁一位真神的投影分身，那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啊？”杰迪的目光飞快的从薇薇安?恐虐身上掠过——这位舞娘首领曾经借助仪式魔法召唤出黑月巨妖的影像，险些将杰迪逼入绝境，然而却因为龙骑女爵琳?阿斯托利亚的苏醒而被消灭。

“摄政王殿下深受三月大神的眷顾，对于黑月神力的运用已经达到了相当的程度。”德尔塔总管抢在托马德开口之前回答说。

“甚至能够直接摧毁毁灭主宰的投影分身？”杰迪的语气之中蕴藏着一丝寒意，“总管先生，如果你坚持这个说法的话，我们之间的确无话可说了。”

托马德将酒杯一顿，发出了一声清脆的碰撞声，“德尔塔，你的幽默感总是这么不合时宜。”他摇了摇头说，“我们今后或许有时间慢慢品味你的玩笑，然而此时此刻不行。杰迪大师，请原谅，作为曾经直接面对真神神威的我，对于毁灭主宰投影分身的突然败亡怀有莫大的疑虑，如果您能够为我做出解释的话，我将非常感谢。”

临时摄政王神色庄重的站了起来，朝着杰迪欠身致意。杰迪起身回礼，眸子之中微光一闪，“不必客气，摄政王殿下，我恐怕也无法说清所有事情，毕竟我们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了真神，毁灭主宰究竟达到了多么强大的地步，只能依靠一些征兆去推测。我没有亲眼目睹毁灭主宰给帝都造成了多么严重的破坏，但是我亲眼看到了他的投影分身突然出现在炼金神域碎片外围，几乎在顷刻之间就摧毁了全部防护规则。”

抽气声从托马德?安和德尔塔总管的嘴里同时发出，“这不可能！”有着灿烂银发的青年总管厉声低吼起来，“炼金神域的防护规则非常完善，即使是真神亲身降临，也不可能在顷刻之间摧毁殆尽！”

“但是炼金神域现在并不完整！”一个声音语气强硬的吼了回去，伴随着蓝白色的传送术光芒，身披红色大魔导师长袍、手持魔杖?诅咒之握的罗亚尔?梅里斯特出现在杰迪身后，一双宝石眼眸中旋转着激烈的星光，令人感到震骇莫名。

太阳从云层中钻出投来，将灿烂的晨光洒在众人身上。薇薇安?恐虐和罗兰德?威尔普斯几乎同时拔出武器，两把淬毒短剑和光芒闪烁的狮鹫之爪分别从两侧逼近突然出现在杉园的炼金术大师，然而群星之眼连最细微的注意力也吝于赠予他们，再次闪烁的传送术光芒之中，全副武装的龙骑女爵琳?阿斯托利亚和魔山大统领克莱门农?格雷果伯爵大踏步的走了出来，属于传奇强者的气息蓬勃而起，顿时让两人原地动弹不得。

德尔塔总管露出了锐利伤人的讽刺微笑，“啊哈，一场卑鄙的刺杀？”他的十指抖动一下，蓝白色的传送术光芒同时在四周亮起，“在我面前，没有人能够刺杀托马德殿下！还有那个叛徒藏在什么地方？织魂者莎尔?班瑞藏在什么地方？”

“莎尔?班瑞女士并非叛徒，而是在发现你们偏离拯救世界的正确轨迹之后，所不得不做出的痛苦抉择。”杰迪?卢克斯面色平静的朗声表示，“托马德?安殿下，我毫不怀疑您拯救世界的决心，正如我从不认为您背叛了狮鹫帝国的百万民众一样，但是您走错了路。”

“没有背叛民众，但不是没有背叛皇室？”托马德镇定自若的冷笑起来，“我感谢您的信任，杰迪大师，不过您怎么知道，我走错了路呢？”

“因为我看到了那个悲惨的未来，在古树一族最后的长老和黑鸦女巫的帮助下，我看到了。”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这个答案简直就是胡言乱语。不过托马德却猛地皱眉，显得心绪烦乱，“黑鸦女巫的帮助……杰迪大师，我需要看到证据。”

杰迪伸出右手，随后打了一声唿哨。一阵轻微的拍打翅膀声传来，紧接着一只羽毛油亮、神采奕奕的大乌鸦从天而降，落在了杰迪的手腕上。

“快舌可以，作证，作证！”

第332章殊途同归，结盟意向（下）

没有人会随意相信一只大乌鸦——哪怕是会说话的大乌鸦——口中的预言，不过如果这只乌鸦的本体是久负盛名的黑鸦女巫，那么效果就不一样了。

看着快舌跳上杰迪?卢克斯的肩头，临时摄政王的眼神变得十分凝重，“看透时间者选择了另一位天命之子吗？”他轻声开口，语气里面蕴藏着一丝令人颤栗的威慑力，“黑鸦女巫的预言诗已经发生了改变吗？”

“改变，预言诗，当然。”从大乌鸦的嘴里吐出了冷酷的声音，“选择，同样，当然。”

“我可以知道原因吗？”托马德的嘴角微微一动，露出一个毫无笑意的微笑，“作为被放弃的那一方，我有没有这个权利呢？”

“你有，他也有。”大乌鸦拍了拍翅膀，语气似乎显得有些懊恼，“原因，很复杂。不过，简单说，结果，不同。”

“结果不同？”托马德哼了一声，坐直了身体，“这么说，未来的我会失败喽？”

“不，你会，成功，但是，不是希望，那种。”

“我的成功意味着世界走向末日的方向没有改变，而他的成功，意味着这个世界得到拯救？”托马德敏锐的判断出大乌鸦藏在短暂句子里面的意思，目光随之变得越发冰寒慑人，“杰迪大师，身为另一位天命之子，您怎么看？”

云层从太阳的面前逃开，灿烂的金色阳光洒落大地，却没有给杉园带来任何温暖的氛围，阳光仿佛给气氛凝重的园林平添了几分肃穆感，让杰迪?卢克斯端坐在椅子上的姿态宛如雕像。

谁也不能否认杰迪?卢克斯胆识过人，但是此时此刻，他深切的感觉到肩头上沉重的负担，以及从那双威震诸国度的金色眸子之中投来的锐利目光和压力。“我想，有一些事情必须澄清。”年轻魔法师用一种从容而庄重的声音开口说，“我无意于从您的手中分润任何权力，托马德?安殿下，恰好相反，我希望您能够继续坐在帝国摄政王的宝座上，以钢铁般的手腕和果决之心，领导狮鹫帝国度过这段最为艰难的岁月。”

说完这番话，杰迪?卢克斯以最为优雅从容的姿态起身，手抚前胸，朝着托马德?安鞠躬致意。

静谧笼罩在杉园四周，只能听到微风吹过树梢的簌簌轻响，以及一条人工小溪溪水汩汩流淌的声音。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目光纷纷投向端坐不动的托马德?安，仿佛他即将说出的话，将会决定整个帝国、乃至世界的命运。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种想法并非全然虚妄。

托马德?安神色镇定的缓缓开口，打破了持续了几分钟的沉寂，“这番话发自您的内心？杰迪大师，请原谅，并非我以卑劣的思维来揣测您的这番话，而是……当您已经拥有可以与我抗衡的势力的时候，真的能够放弃唾手可得的权柄吗？”

“同样的问题我也要抛还给您，托马德殿下，华贵灿烂的皇帝宝座和掌握成千上万人生死的沉重权柄，真的就是您所追求的东西吗？”杰迪微笑着把手指点在自己的心脏部分，“我的双眼已经很难在这些东西上面停留了，我看到的是一个更为辉煌灿烂的世界，一个不朽的未来，难道您和我的想法不一样吗？”

一声惊讶的低叹发自罗兰德?威尔普斯公爵之口，不过此时此刻，没人能够分出哪怕一丝注意力给他。托马德的笑容变得温和了一些，继续注视了杰迪几秒钟之后，他挪开了那双锐利伤人的金色眸子。“我明白了，杰迪大师，炼金神域不会选择一个心胸狭窄的继承人。很好，德尔塔总管，麻烦你记录一下。”

有着一头灿烂银发的青年总管从袖管里取出纸笔，放在旁边的橡木矮桌上展平，做好了记录的准备，不过表情却显得有些茫然。“殿下，记录什么？”

“记录我答应的那些条件。”托马德面带兴趣盎然的微笑，后背放松的靠回座椅上，“实际上，只要杰迪大师提出的条件，我都会答应。”

“包括在一切结束之后，把帝国的至高权力交还给正统皇室继承人？”这句话被杰迪说的轻描淡写，以至于直到说出口好几秒钟之后，才在杉园里激起了一阵抽气的声音。而托马德?安随后的回答，让这阵声音变得更加明显起来。

“当然，等到结束之后，我要这把死沉死沉的硌人椅子来做什么？”托马德的笑声朗朗，震动着杉园原本凝滞的空气，“能够听到塔拉夏皇后和小皇子安然无恙的消息，是这个早上最好的礼物了，毕竟无论怎么说，我都对李维六十五世陛下抱有一份愧疚之心。”

“您不应该感到愧疚，摄政王殿下，李维六十五世不是一个合格的统治者，至少在面临重大危难的时候不是。”德尔塔总管抬起头来，语气坦然的开口说，“他骄傲自负，双眼又看不清局势变化，倘若时间富裕的话，还可以运用各种手段去影响他的决定，但是我们恐怕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先皇陛下死于阴谋家之手，这一点毋庸置疑，塔拉夏皇后对此完全认可。”杰迪的语气里面隐隐有点紧张。这不奇怪，因为接下来他还要把赌注加到更高的地步，以便确保事情的走向符合自己的心意。“托马德?安殿下为了捍卫皇权的正统性，毅然举兵，将阴谋家从宝座前面赶走，这也是完全符合局势的果断举措。现在我只有一个需要您允可并且记录下来的条件，请将皇后腹中还未出生的皇子立为第六十六世狮鹫大帝，而您作为摄政王，在危难度过之前，或者说皇帝成年之前，理应尽可能的提供各种帮助、支持和保护。”

这番话终于被说了出来，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是请托马德?安染指狮鹫帝国至高皇权的邀约，以及成就此事的正当名义！

第333章利益平衡，三人摄政

对于光耀之都菲尔梅耶的诸多地位尊贵的古老家族来说，这一年的春天显然度过得十分艰难。

没有人能够预料到，上千年来从未被外敌攻克的光耀之都——诸神眷顾的菲尔梅耶——会被一群全身散发着腥膻味道的蛮兽人占领，就像没有人能够预料到，传承千年的狮鹫皇室险些陷入了血脉断绝的尴尬境地，辉煌灿烂的狮鹫皇宫也险些被付之一炬。

因为对至尊宝座存在着过多的**，有着贤王绰号的希尔维斯?金?斯沃侯爵最终下场极为糟糕。由于此人的和善名声和崇高地位，曾经有不少帝都贵族和他交情深厚，真相被揭穿的那一刻，这些贵族顿时陷入了极大的恐慌，生怕自己成为新皇立威的清洗对象。

当然，曾经担任死神骑士团团长、塔尔隆要塞守护者和西疆镇守，护佑帝国西境整整五年的托马德?安并没有自封帝国皇帝，登临至尊宝座，而是“谦逊”的担任摄政王一职，并下令解除了圆桌评议会诸多帝国重臣的摄政权限。不过在绝大多数帝都贵族心中，那把镶嵌了无数珍贵宝石的黄金宝座，迟早会属于这位实力和手腕同样强硬的青年统帅。

由于受到银霜山脉巍峨身躯的庇护，菲尔梅耶的冬天通常不会寒冷刺骨，而到了春天更是堪称温暖明媚。与更北面的那些城市相比，菲尔梅耶的春季从不下雪，雨当然会下，一场恰如其分的春雨让集市广场和街道变得有些泥泞，不过却也带来了很好的消息，让半个月来始终处于惴惴不安的帝都贵族们全都松了一口气。

临时摄政王托马德?安手掌大权以来的第一次大朝会，将于三天之后召开，爵位在子爵以上，或者拥有五名以上骑士效忠的地方领主，全都有资格参加朝会。即使是在好大喜功的李维五十五世年代，这样规模的大朝会也很少举行，参会者更是很难齐全。不过这次大朝会的意义显然不太一样，无论渴望攀附、心存疑虑或者暗自唾弃，至少在表面上，所有拥有参会资格的帝都贵族都做好了前往狮鹫皇宫觐见大殿的准备。

别的不谈，三天之后的大朝会，将会是许多人梦想起航的开始，至少他们是这样以为的。

作为手握重权的临时摄政王，托马德?安既没有余暇，也没有心情来分享这些梦想。杰迪?卢克斯的秘密拜访给他带来了一些好消息，然而也有更多糟糕的消息。尽管这一点有些人不愿意承认，但是托马德?安深切的知道，这一年的春天，可能不会像大多数人所想象的那样乐观。

毁灭主宰是一位拥有可怕实力的真神，然而对于灭世危机来说，他不过是一条大河之中的普通浪花，或者漫天繁星里面较为明亮的一颗而已。

除了不知何时就会出现的世界之敌以外，迫在眉睫的麻烦还有不少。托马德?安已经和杰迪?卢克斯所代表的莫比乌斯神殿和北洛可可商会签订了秘密盟约，还附带得到了腐灭沼泽诸部落的军力支援，更重要的是，获得了位居帝国摄政王的正当名义。对于许多人来说，这将是看上去无可撼动的稳固基石，然而托马德却十分明白，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是权力的移交和分割，总会带来危机四伏的复杂局面。

在大朝会召开前的三天时间里，这位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临时摄政王做出了许多适当姿态。清晨的时候，他总会身披金色与红色交织的亲王礼服，出现在光耀神殿的大圣堂里，聆听声名显赫的光耀枢机主教布道，并且承诺会经常听取神职者的忠告。还立刻下令整修残破的街道和民居，清理一条娼妓群聚、臭名昭著的下等酒吧街，在原地为无家可归者建起了一座拥有数百个房间的大院落。

上午的时候，托马德?安会在一队灰烬骑士和一队咆哮武士的护送下，前往皇宫广场，接见前来请愿的民众代表——这是连续三任狮鹫皇帝都没有做到的事情。英姿雄发的金眼青年第一次出现在众多市民和小贵族面前的时候，一阵窃窃私语宛如微风吹过树梢一般在皇宫广场蔓延开来，众人彼此交换着试探和询问的目光，心底压抑的忿怒和不满情绪却渐渐消失了。

在任何时候，托马德?安都没有喋喋不休的向广大民众表达善意，不过他所作出的姿态却更好的安抚了人心。大朝会召开的前夜，菲尔梅耶已经恢复了几分活力，许多酒店和商铺都恢复了营业，曾经照彻天穹、堪与星河争辉的灯光也重新在这座帝都的大街小巷亮起。除了极少数由于利益受损而心怀不满的大贵族之外，绝大多数人都已经接受了临时摄政王托马德?安的统治地位，甚至还有些贵族打起了在这次政局变化、权力交接之中获得更高地位的主意。

这是非常合情合理的想法，毕竟摄政王殿下需要拉拢一些愿意对他献上忠诚的帝国贵族，提高他们的地位和权柄，并且赐予从那些老朽家族之中剥夺而来的领地和财富，容他们精心打理，用心守卫。

怀揣着激动人心的梦想，或者抱着忐忑不安的情绪，帝都贵族们在大朝会的前夜几乎无人入眠。有些家族在秘密召集人手，商讨对策，打算一旦被摄政王剥夺爵位、财富和领地，就在帝都的所有角落里掀起一场规模巨大的骚乱。没有人认为这样的骚乱能让拥有钢铁手腕和庞大实力的托马德?安不知所措，他们只希望争取到一个短暂的时间差，让自己可以把家族重要成员平安护送离开。有些家族的打算恰恰相反，他们把希望寄托在主动改换门庭的友善举动上，下定决心要在权力更迭的过程之中分上一杯羹。

没有人能够预料到他们将在狮鹫皇宫的觐见大厅里看到怎样一幕，如果真的有人预料到，那么他肯定不会去做那些无用的准备。当数十支黄铜喇叭高鸣，宣告了参与大朝会的诸位贵族可以步入皇宫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只手在袖子的掩盖下焦虑的抖动着，也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彼此打着暗号，窃窃私语的声音从一开始就没有停下来过。

贵族们鱼贯走入富丽堂皇的觐见大厅，由于指派了许多能工巧匠加紧修缮，这座曾经毁于火灾的建筑物已经大致恢复了原貌，只有挂在墙壁上的那些华丽壁毯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代替品，只能临时挂上了绣有亚伯拉罕诸部落徽章的旗帜。远远望去墙壁一片五颜六色，似乎还不算难看；然而走近的时候，不止一名帝都贵族忍不住双眉紧蹙，露出了厌恶、愤怒和怯懦并存的复杂眼神。

那些旗帜上面，描绘的不是撕裂肢体，就是粉碎头颅，抑或践踏血肉的恐怖场面。蛮兽人一族以战斗为生命之中最崇高的荣耀，他们渴望战斗、无惧牺牲、敬佩强者，对于依靠灵活头脑而非强悍武力解决敌人的做法不屑一顾，甚至深恶痛绝，完全和帝都贵族们奉行的权力游戏规则相互背离。

即使是以托马德?安的高明手腕，这个矛盾也非常难以调和，幸好他已经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伴随着一阵低沉有力的“嘿呀”呐喊，两列身着重甲、双手各持一把巨剑的咆哮武士踏着沉重的脚步，出现在觐见大厅的两侧回廊之中。看到这一幕，不少拥有骑士头衔的帝都贵族都不由自主的紧握佩剑剑柄，绷紧心弦的同时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原本因为准许众人携带武器参加朝会而有所缓和的气氛顿时变得更加凝重，似乎预示着一场血战将会在随后不久爆发出来。

军用号角的呜呜声再度打破沉寂，身穿摄政王华丽礼服的托马德?安出现在大厅的尽头，除了悬挂在腰间的“狮鹫之啄”外，这位青年摄政王并未携带任何武器，一顶用白银打造的简单王冠戴在他的头上，嘴角挂着微笑，金色的双眼带着锐气逼人的味道扫视全场。

贵族们立刻安静下来，彼此交换着忧虑和狐疑的眼色。有些人环顾四周，似乎在考虑朝哪个方向能够突围离开；有些人则挺起胸膛，把灼热的目光投向了心怀忐忑的同伴，目光之中流露出某种类似于自豪的神情。

接下来的一幕，让这些贵族震惊得目瞪口呆，无论是忐忑还是兴奋都被抛到了脑后，站在最前面的几位上了年纪的大贵族忍不住揉起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会是事实。

一片薄云从空中掠过，暂时遮挡住了金色的晨光，让觐见大厅里面的光线发生了改变，同时也带来了一丝凉意，提醒众人尚是春季，远未到达那个充满丰收和喜悦的炎热季节。已经在两天前将两个儿子和大半家产秘密送出帝都的菲利克斯侯爵打了个趔趄，顺势朝着从托马德?安身后走出的身影跪了下去。

“皇后陛下，看到您安然无恙，臣下不胜欢喜！”菲利克斯侯爵用低沉颤抖的声音说，“您受到临时摄政王的胁迫吗？如果是这样，臣下哪怕粉身碎骨，也要为您的名誉和安全抗争到底！”

菲利克斯侯爵算不上正统皇室的死忠派，实际上这位上了年纪的大贵族与贤王希尔维斯侯爵走的更近一些，甚至还在希尔维斯篡位称皇的过程中颇有动作。他摆出这个姿态无非是拼上身家性命搏上一搏，反正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托马德?安勃然大怒——菲尼克斯家族早就被划归贤王一派，很难洗清自己了。

脸色有些苍白疲倦，但是不损美貌的塔拉夏?贝尔蒙德皇后微笑着开口，语气带有正统皇室所特有的尊严气度，“临时摄政王殿下并没有胁迫我，能够在希尔维斯侯爵作乱的那个晚上，得到托马德?安殿下的全力协助而脱险，让我感到非常幸运。”

“这并非全是我的功劳，皇后陛下，如果没有杰迪大师的帮助，您恐怕坚持不到我的部队抵达光耀之都的时候了。”托马德?安朝着塔拉夏皇后点了点头，态度不算谦恭，不过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

“啊，当然，还要感激杰迪?卢克斯大魔导师慷慨的伸出援手。”塔拉夏皇后的语气真诚了许多，接着把目光转向了出现在觐见大厅皇帝宝座旁边的第三个人。

杰迪?卢克斯站在黄金宝座旁边，穿着一身朴素的棕色法师袍，右手拄着一根式样简单的弯曲木杖，左手抚胸，朝气蓬勃的年轻面孔上带着温和的微笑。他什么话都没有说，不过觐见大厅里面的所有贵族全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因为他们看到托马德?安没有做出任何敌对或者抗拒的姿态，而是向旁边退开一步，和杰迪?卢克斯并肩站在了塔拉夏皇后的身后！

这是狮鹫帝国历史上十分著名的一幕，后世的历史学者将其称为“三人摄政”，并且猜测为什么托马德?安会在占尽优势的时候做出如此巨大的退让。他们找出了许多答案，大多数都是无稽之谈，而少数看似很有道理的答案也与实情完全不符，没有任何一位学者想象得到，站在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黄金宝座前面的三个人，谁都没有把那些权力放在眼里，而是目光投向了更加深远、辽阔的方向。

第334章走唱者的酒馆奇遇（上）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阿尔?戴维拖着疲惫的双脚，一步一挪的走进“老酒桶”热闹非凡的酒店大堂，抬起头来环顾四周。他希望能够找到一个慷慨大方的酒客，听他演奏一曲，并且大加赞赏。

最关键的是，为他提供能够填饱肚子的一餐。

一整天的郁闷遭遇让阿尔?戴维很难挤出笑容，但是辘辘饥肠却提醒着他，倘若不能在今晚赚到足够住店的报酬，他就必须在那些肮脏的小巷里找个避风角落，团起身子苦熬一宿了。

好在这里是佣兵之城塔塔尔丘克，通常在一天的艰难任务结束之后，那些佣兵总是钱包鼓鼓、慷慨大方，无论对于掺了水的劣酒还是凑上来填趣的走唱者，都是如此。

然而阿尔?戴维发现，从早上开始就纠缠着他的坏运气，似乎直到深夜依然没有转变。“老酒桶”是个又脏又破的小酒馆，大部分酒客都是入行不久的新佣兵，或者实力平平的老家伙。在这里固然弄不到什么丰厚的报酬，不过也很少会遭受白眼，只要态度放低些，多说些恭维话，其实鲁特琴的弹奏技巧和嗓音是否美妙都不是那么重要——反正在大笑、咒骂、高声呼喊和酒醉呢喃混合在一起的嘈杂环境里，无论多么悦耳的歌喉也会被掩盖下去。

正因为如此，当阿尔?戴维推开两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听到的是一串宛如潺潺溪水、清澈悦耳的琴音之时，他不禁后退一步，仰起头朝着酒店的招牌看了过去。

老酒桶的招牌非常容易辨认，那是一根锈迹斑斑的肮脏铁钎穿过半只破酒桶，在夜风之中摇摇晃晃。阿尔?戴维揉了揉眼睛，认定自己绝不可能看错，然而当他的目光回到酒店大堂，看到坐在橡木酒柜旁边，微笑着演奏鲁特琴的一位年轻人，同时听到仿佛能够安抚人心的美妙旋律的时候，心里忍不住翻腾起一股说不清楚的酸楚感觉。

那是阿尔?戴维一直渴望能够得到的天赋，真正的音乐天赋。

与娴熟的鲁特琴技巧相比，演奏者显得有些过于年轻，他穿着一件由无数花色碎布拼凑而成的走唱者斗篷，面带微笑的低吟着“英雄卡迪拉的三把宝剑”，清朗的声音里面似乎还带着几分稚气。一根铁头木杖放在年轻走唱者的身侧，杖头铁皮钢花斑斓，和那件斗篷一样都显得相当崭新。

这是一个刚刚入行、不过很有天赋的走唱人。阿尔?戴维的心里这样判断着，同时发出了一声充满苦涩意味的叹息。他知道，老酒桶今夜恐怕再也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无论是弹琴技巧还是歌喉，他都被这个年轻人远远胜过，去挑衅和较量纯属自取其辱。

正在阿尔?戴维裹紧自己那件又旧又破的走唱人斗篷，打算到两条街之外的“沙漠骆驼”酒馆碰碰运气的时候，琴声突然被打断了，随后响起了一个粗鲁野蛮的叫喊声。

“这弹的是什么娘们小调，叮叮咚咚真烦人！”一个身材魁梧如黑熊的大汉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然后一脚把凳子踢翻在地。此人双眼喝得通红，络腮胡子几乎被酒水浸透，青灰色的脸庞上满是不耐烦的神气，“以暗日之主巴璐德的名义，我要听……那个……巴克巴拉村的寡妇！”

大汉一面吼着，一面把手伸进腰包，掏出一大把铜角子扔在桌子上。铜板碰撞的清脆声音让阿尔?戴维几乎红了眼睛，那是一笔能够让他整整三天衣食无忧的丰厚报酬，而条件只是要求年轻的走唱者唱上一首言辞下流露骨，却被众多低俗冒险者所喜**的俚曲小调。

阿尔?戴维停下准备离开的脚步，他很想听到清澈美妙的歌喉如何演绎一首下流俚曲，而且他还有种预感，那个年轻的走唱者很可能会断然拒绝。这是一种毫无根据的揣测，绝大多数走唱者——包括阿尔?戴维在内，都会为远比那把铜板少得多的报酬，演唱出更加下流露骨的歌曲。

年轻的走唱者皱了皱眉，眼睛看都没看那把还在桌面上旋转的铜板。“很抱歉，这位先生，我不会唱你说的那首歌。”他随后语气冷漠的开口说。

醉酒的大汉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料到自己的要求会被拒绝。“不会唱？真是笑话，还有不会唱巴克巴拉村的寡妇的走唱者？那么汉格雷领主的荒诞生活呢？狗熊和美少女呢？”

年轻的走唱者脸色越发冰冷，“这两首歌我也没有听说过。”他硬邦邦的回答说。

大汉恶狠狠的朝着脚边啐了一口，“我看你是应该挨点教训，小子。”他朝前走了两步，然后抓住一个没来得及让开的醉汉衣领，像是拎一捆稻草一样，单手把这个倒霉的家举了起来，扔在另一桌酒客面前。

酒浆四迸，杯子和碗碟全都滚落地面，一时间陶制器皿破碎的声音不绝于耳。不少人都露出了恼火的神情，有几个性子火爆的佣兵咒骂着站起身来，想要挡住大汉的去路，却被大汉随手一推，就全都像是豆子一样滚倒在地。

年轻的走唱者脸色略微发白，却没有退缩的意思，而是抓起铁头木杖站了起来。从他起身的动作来看，年轻人对于防身的棍术应该有些了解，然而却肯定不是大汉的对手——被大汉轻易打倒的那些佣兵虽然称不上优秀的战士，然而毕竟有过十多年的冒险生涯，身手与正规军士兵相比也差距不大。

能够像是轰赶蚊虫一样随手把四五个佣兵打倒在地，在阿尔?戴维看来，大汉至少也拥有正式骑士的实力，说不定还会是一位高阶骑士。这样的大人物很少会在普通佣兵之中出现，因为他要么可以找一位领主老爷宣誓效忠，获得自己的封地和城堡；要么就会在大中型佣兵团里占据一席之地。

眼看着大汉已经逼近到年轻走唱者的面前，阿尔?戴维突然脑袋一热，抖了下自己的走唱者斗篷，以非常夸张的姿态鞠了一躬。“您的怒火简直快要把人烤焦了呐，这位先生，我是来自伊尔泽村的走唱者阿尔?戴维，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以为您表演那些您指定的歌曲呐。”

“你？”大汉斜了一下被酒精烧得发红的眼睛，“你会？呃，你比这小子……唱得好？”

阿尔?戴维用手指搔了搔斑白的鬓角，他每次心里紧张的时候都会这样做，“唱的好坏不是吹嘘出来的，等您听完我的表演之后再品评吧？”他一面说，一面厚着脸皮拉来了一张椅子，然后走到年轻的走唱者身边压低声音告诫说，“哎，小子，学着点，这样的醉汉最好别冒犯他。”

年轻人的脸色依然不太好看，不过很明显接收到了阿尔?戴维的善意。“我知道，我知道，但是……那些小调，我确实没有学过。”他有些赌气似的放下铁头木杖，然后重新把鲁特琴抱在怀里。

阿尔?戴维的演奏技巧和嗓音都比年轻人差得很远，不过他丰富的表演经验在某种程度上有所弥补，加上听众大半都喝得醉意醺然，对乐曲的鉴别能力已经降低到了相当糟糕的程度。连着三首俚曲小调唱完之后，四周口哨声和笑骂声轰然而起，倒是显得比年轻人的表演更受欢迎。大汉的怒气也消失了，爽快的一拍桌子，把那些铜角子统统扫到了阿尔?戴维的面前。

“唱的不错，以你这个老家伙来说。”大汉闷声闷气的叫喊着，“老板，再给上一罐酸红酒，让我们的歌手润润喉吧！”

阿尔?戴维接人待物的准则是，永远不要质疑别人的慷慨行为。他迅速把那些铜币抓起来塞进口袋，然后接过酒店老板送来的冰凉酒罐，满面笑容的喝了几口，这才道了声谢。

大汉没有理会阿尔?戴维，因为此时他酒意上涌，已经趴在桌子上面酣然入梦，呼噜声打得震天响。阿尔?戴维松了口气，一面满意的摸了摸沉甸甸的钱袋，一面朝着脸色依然不太好看的年轻同行挤了挤眼睛。

“哎，小伙子，不好意思，这些钱本来应该是属于你的呐。”

“圣摩拉塔在上，这是您应得的报酬才对，老先生。”年轻走唱者摇了摇头，手指轻拨琴弦，发出几声悦耳的轻鸣，“您帮助我逃过了一难，如果没有您的话，今天我说不定会挨上一顿痛打呢。”

阿尔?戴维咂了咂舌头，又喝了一口酸红酒。或许是因为大汉给的酒资足够慷慨，也或许是酒店老板对于免遭一劫的报答，这罐红酒里面没掺一滴水，所以显得尤其香醇，几乎比得上阿尔?戴维年轻时候品尝过的北境琼浆了。不过再香醇的红酒也没法代替面包，阿尔?戴维几乎一整天没吃东西，喝下几口酒之后，立刻感觉到自己的肚子里面像是点着了一把火。

“老板，来一份晚餐，要煮豆子、两大块面包还有一根红肠。”阿尔?戴维咽了口唾沫，目光转到没有赚到任何报酬的年轻同行身上，又慷慨的改口说，“不，来两份，再加上一块奶酪和一盘煎鸡蛋。托命运女神玛法和你的福，小伙子，坐过来吧，今天的晚饭我请客。”

第335章冒险者公会的盛情邀约（上）

经过一夜无梦的安眠之后，阿尔?戴维精神抖擞的睁开双眼，好半天都望着屋顶一动不动。

这是自从他的嗓子被一场火灾熏坏之后，大半年都没有过的安逸生活了。昨晚配着酸红酒的奶酪香气似乎还在唇舌之间萦绕不散，放在枕头底下的钱袋依旧沉甸甸的，至少还能够让他过上整整一周这样的日子。

阿尔?戴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能够如此幸运，他一直呆呆的躺到了早餐钟声响起的时候，才从床铺上爬起来，活动了一下酸痛的双臂，然后慢吞吞的穿好自己的走唱者斗篷。

在佣兵之城塔塔尔丘克，所有酒馆的生意在早上通常都不太好，因为绝大多数佣兵和冒险者都挤到公会发布雇佣任务的地方去了，只有那些刚刚完成了报酬丰厚的任务，打算休息一段时间的冒险者会逗留在酒馆里，一面享受晨光的照拂，一面隔着盛满烈性麦酒的杯子低声交换着情报。

不过这一天的早上，老酒桶的生意异乎寻常的好，十几张桌子和两列条凳几乎座无虚席，每个人都顾不上去碰眼前的饮料和早餐，彼此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的声音之大，几乎能够掀起大厅的房顶。

阿尔?戴维有些迷惑的走了进来，还没挤到柜台旁边，就被好几只手臂同时拉住了斗篷的下摆。“哎，唱歌的！”有个粗嗓门刻意压低声音说，“有没有什么新消息，说来听听，俺可以请你喝杯酒！”

饱经风霜的走唱者眼角一跳，把心中泛起的狐疑压了下去，煞有介事的举起双手。“新消息？当然有了，我走南闯北，见识广泛，肚子里面有很多新消息呢。”他笑着把那名粗嗓门冒险者面前的酒杯端起，一饮而尽，后者显然脾气很差，不过却没有在意，反而把同伴面前的酒杯也拿了过来。

“唱歌的，喉咙渴的话，酒有的是。”他把杯子敲得当当响，“俺要的是消息，这里的所有人都想听消息！说出来吧，只要消息让人高兴，今天你不需要花一个铜板，也能把自己淹死在酒桶里面呢！”

赞同的声音四起，阿尔?戴维感觉心里一阵发虚，不过随即就咧开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那可真是个好主意，诸神在上，我最希望的死法，就是能够淹死在酒桶里面了。”他说着倾下身子，仿佛是要和粗嗓门的冒险者分享一个秘密，然而声音却大到了让聚集在酒店大堂里面的所有人都能听得真真切切。

“一个巨大的灾难正在出现，征兆众多，没有人能够逃脱，整个帝国，乃至人类诸国度都在面临着极为糟糕的动荡。黑鸦女巫预言诗只说出了这个灾难的冰山一角，一场疯狂的战争正要席卷我们的世界，从极北冰原直到无尽汪洋，从天之断层直到常绿森林，没有任何人能够逃脱……”

“唱歌的，少吓唬人了。”粗嗓门“砰”的拍了下桌子，震得碗碟一阵叮当乱响，“俺要听的消息不是这些热病病人说出来的胡言乱语，俺要知道冒险者公会的请愿团有没有得到塔拉夏皇后陛下和摄政王托马德?安的恩准，把约瑟夫?铁托会长的遗体带回塔塔尔丘克！”

阿尔?戴维感觉脚下的大地有些摇晃，急忙伸手扶住了桌子。原来这才是众多佣兵和冒险者们聚集在酒馆等待消息的原因！冒险者公会的请愿团——他当然听说过这件事情，而且还拿自己接下来半年的收入打赌，那些作死的蠢货绝对会被灰溜溜的赶回来，说不定还会有几颗脑袋永远留在菲尔梅耶城头的枪尖上。

没人和阿尔?戴维打赌，因为他们都认为请愿团的要求简直异想天开。约瑟夫?铁托这个名字在佣兵之城塔塔尔丘克之外的地方并不算响亮，然而他的另一个名字——贤王希尔维斯?金?斯沃就太响亮了。一手缔造了李维六十五世陛下驾崩和菲尔梅耶火焚皇宫两件重大血案的野心家，向异界魔神出卖了灵魂和血脉的人类叛徒。只差一步，他的阴谋就实现了，然而就在那个危急关头，两位拥有神眷之力的伟大英雄——率领着成千上万蛮兽人咆哮武士的托马德?安，以及莫比乌斯神殿的圣者杰迪?卢克斯——挺身而出，血战魔神、力挽狂澜，以一场可歌可泣的壮烈战斗，粉碎了希尔维斯?金?斯沃的泼天阴谋。

无论用何种理由和利益交换，塔拉夏皇后和托马德摄政王都不可能交出希尔维斯侯爵的遗体，实际上，很少有人知道，希尔维斯侯爵也根本没有留下遗体。他的身体被异界魔神所占据，而且在激战之中被神力脉动直接粉碎，连一根小手指头那么大的碎片都没有留下来。

阿尔?戴维下意识的咂了咂舌头，刚才还很甘美浓醇的麦酒现在似乎开始发苦了。“约瑟夫会长的遗体究竟能不能够回来，这可不是我们应该去关心的事情哟，说真的，各位难道不想听几首诙谐幽默的曲子吗？”

“愿你喝掉的麦酒全都从你的眼框里面流淌出来！”粗嗓门的同伴怒气冲冲的抖动了一下战刀，发出慑人的一声铿锵震鸣。“唱歌的，放老实些，你究竟有没有关于约瑟夫?铁托会长大人遗体的新消息？”

“当然没有。”这句话是阿尔?戴维无论如何也不敢说出口的，他故作从容的摸了摸花白的鬓角，正要砌词狡辩的时候，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老酒桶的两扇木门被猛然撞开。

“诸神保佑塔塔尔丘克！”一名冒险者出现在门口，气喘吁吁，这几天天气还很冷，但是他的脸上却流淌着热汗，“列位，好消息，菲尔梅耶方面传来的好消息！公会请愿团在两天之前踏上了归途，而承蒙托马德摄政王殿下的恩准，约瑟夫?铁托大人的遗体和他们在一起！”

第336章冒险者公会的盛情邀约（下）

这个惊人的消息在老酒桶的大厅里面掀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有人喜笑颜开，也有人沮丧掩面。几名尤其激动的冒险者把杯子狠狠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破裂声，随之响起的是酒店老板的高声咒骂。

“该死的！甭管什么铁托会长还是谁的尸体，不赔偿我的杯子，就别想走出老酒桶的大门！”

看着胖乎乎的酒店老板狠狠砸在柜台上面的剁骨刀，那几名过分激动的冒险者立刻露出了瑟缩的表情，随后苦着脸把手伸进了腰包里面。

“赔就赔，哎，诸神该死，他们怎么可能会同意冒险者公会请愿团的要求呢？”其中一名年轻冒险者有些不舍的朝柜台上面扔了一把铜币，声音低沉的咕哝说，“我听说现在光耀之都掌权的是个外姓摄政王，难道他有什么把柄被公会上层抓住了？”

“哎，这样的疯言疯语还是少说为妙。”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的老成冒险者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托马德?安大人可不是什么性格软弱的家伙，他在西风郡镇压骚乱的时候，清洗手段的酷烈，说出来会让人睡不着觉呢。”

“那又怎么样呢？”年轻冒险者不服气的反问说，“托马德是狮鹫帝国的摄政王，还管不到自由都市塔塔尔丘克的事情吧！”

“当初是这样，现在可就难说了。”老成冒险者叹了口气，猛喝了一口加了盐的烈酒，“别忘了，塔塔尔丘克相对**的地位，是约瑟夫?铁托会长争取到的。那是会长大人最为意气风发的时候，然后他还雄心勃勃的骑乘战马，率领冒险者公会的十几名核心成员前往菲尔梅耶，而现在他回来的时候，躺在一具棺材里面，马车后面跟随着一群气沮神伤的请愿团长老。”

这番话引起了一阵发泄式的大吼大叫，不过在酒馆老板凶狠的目光注视下，这次没有人砸坏杯子，只是把桌子捶得咚咚响。阿尔?戴维发现自己已经不再成为目光的焦点，不禁松了一口气，找到一个相对偏僻的角落坐了下来，然后挥手唤来了一个跑堂小弟。

“来一份早餐，烤面包卷和加利口酒的黑咖啡就行，再来几片培根和酸黄瓜。”

跑堂小弟忙得一脸是汗，重复了一遍阿尔?戴维要的早餐，然后口齿有些模糊的推荐说，“先生，要不要多来一份老酒桶远近驰名的烤蒜灌肠？加了好多名贵的香料，那味道简直令人难忘！”

阿尔?戴维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摇头拒绝说，“蒜肠确实美味，不过我不会在早上享用，我是个走唱者，表演的时候会带来令人厌恶的气味的。”

跑堂小弟有些遗憾的点了点头，急匆匆的跑向厨房。阿尔?戴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抓起桌上的杯子把玩，同时皱了皱眉头，突然想起自己似乎没看到昨晚结识的那名年轻走唱者。

阿尔?戴维的疑惑没有持续多久，因为跑堂小弟还没返回，他就听到了关于那名年轻走唱者的消息。

一名戴着一顶半罩式头盔、穿着铁胸甲的武装卫兵撞开了酒店的门，高声呼喊着引起众人的注意。“这里有没有会弹鲁特琴的吟游诗人，有没有表演技巧高明的走唱者？”他刻意把一根粘贴着几根极乐鸟羽毛的橡木权杖举过头顶，“我这里有一份报酬丰厚的活计，有没有人愿意在约瑟夫会长大人的葬礼上弹奏哀歌？有没有人愿意？”

阿尔?戴维耸了耸肩，把注意力放在端着一个大盘子朝自己走过来的跑堂小弟身上。无论冒险者公会给出多么丰厚的报酬，他都认为此事与自己无关。一方面他的演奏技巧只能说是差强人意，另一方面是他很有自知之明，不愿意为一点报酬卷入麻烦。

当然了，如果昨天没有赚到一整袋铜币的话，阿尔?戴维说不定会因为丰厚的报酬而动心。至于现在嘛，还不如好好享用一顿美味的早餐，然后再去看看有没有昨天晚上那样好的运气。

阿尔?戴维终于还是没有吃到那顿美味的早餐，因为就在跑堂小弟已经走到桌边，准备把托盘放下来的时候，有个声音在走唱者身边响了起来。

“唱歌的，你怎么没接下这个任务？”昨晚醉醺醺的那个粗嗓门大汉叫喊起来，从他的含混谈吐完全可以听出，他的早餐饮料肯定包含了许多利口酒和白兰地。“你的嗓子不怎么样，不过俺听完之后，心里一个劲的回忆起往事，挺适合唱哀歌的！”

“你的嗓子才挺适合唱哀歌！”阿尔?戴维好不容易才把厉声反驳的冲动压了下去。“那个粗鲁的家伙拥有高阶骑士的实力！”他在心里警告自己，“倘若在语言上冒犯了他，说不定会送掉小命的！”

“强大勇猛的战士啊，”阿尔?戴维尽可能装出一副友好而随便的样子，摊开双手说，“咱们那位约瑟夫?铁托会长大人身份可不一般，在他的葬礼上演出，至少也要拥有能够在光耀之都音乐大厅演奏的资格，或者能唱出天籁之音的嗓子才行。”

“管他生前的身份是啥，现在不都是一具尸体了吗？”粗嗓门撇了撇嘴说，然后一把抓起阿尔?戴维的胳膊，拎着他站起身来。“哎，那边的卫兵！”他叫喊着，声音毫不费力的压下了整间大堂的嘈杂，“这里有个能唱歌的家伙，昨晚俺听他唱了一首巴克巴拉村的寡妇，味道挺带劲的！”

卫兵的脸色有些发僵，朝着阿尔?戴维投来不怎么信任的一瞥，“巴克巴拉村的寡妇可不是一首能够在葬礼上唱的歌，走唱者先生，您的鲁特琴弹得怎么样？”

阿尔?戴维用另一只手抓了抓头发，语气夸张的宣布说，“我的鲁特琴技巧……比较独特，有个绰号是杀猪的木匠。”

一阵哄笑声顿时席卷了老酒桶的大堂，卫兵极力控制住自己抽搐的嘴角，把手里的权杖重重顿在地上。“会长大人的葬礼不需要那么多小丑和逗笑傻子！”他做出一副威吓的样子，不过带笑的声音却依旧泄露出来，“公会里面已经有很多白痴了，我们需要的是鲁特琴演奏的专家，要知道，那是非常庄严的葬礼仪式，我们可以为每位演奏者付出十枚金狮鹫的报酬！”

阿尔?戴维双腿一抖，差一点坐在了地上。十枚金狮鹫已经是完全超乎他想象的报酬了，如果能够得到……不，哪怕是只有一半，也可以让他高高兴兴的打点行装，回到乡下老家去买上一块像模像样的耕地和农舍，做个家境殷实的自耕农了。

正因为如此，当粗嗓门大声说出，“这家伙还有个同伴，弹得一手好琴！”这条消息的时候，阿尔?戴维没有立刻反驳，而是迟疑了一下。

接着他就听到了一个属于年轻人的温润嗓音，“承蒙夸奖，不谦虚的说，我的琴技还算不坏。”年轻的走唱者快步走进了大堂，手里抱着鲁特琴，朝着手持权杖的卫兵点头致意，“昨晚的曲子被人打扰了，今天还有人想要听我演奏吗？”

赞同的吼叫声四起。阿尔?戴维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明白，自己这一次恐怕是不能彻底摆脱掉麻烦了，而且看在那至少有五枚金狮鹫报酬的份上，他似乎也不是那么急于摆脱这个麻烦。

第337章贤王希尔维斯的奢华葬礼（上）

太阳落山之前，一辆由十二匹骏马拖拽的巨大马车缓缓驶入了自由都市塔塔尔丘克的西侧城门。马车的前面是三十名全副武装的骑士，每位骑士都在铠甲外面穿上了代表哀悼的黑色罩袍，佩剑的剑鞘和剑柄也用黑布缠裹，后面也有同样的三十名。骑士们的手中擎着一根根长矛，黑色三角旗在雪亮的矛锋下面迎风飘舞，带出一股格外庄严肃穆的气氛。

贤王希尔维斯?金?斯沃离开塔塔尔丘克，前往帝都菲尔梅耶的时候，就是在六十名武装骑士的护送之下，而这次他返回的灵柩同样享受这个待遇。只不过陪同他前往菲尔梅耶的六十名骑士已经全部亡故，护送灵柩的六十名骑士半数是冒险者公会请愿团的成员，半数来自站错了队、渴望远离菲尔梅耶的失势家族。

这天傍晚格外安静，所以马车车轮吱吱呀呀的声音显得尤为刺耳。通常来说，在这个时候，路上会有许许多多的雇佣兵和冒险者，他们要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回到公会大厅交任务。等到日落之后，塔塔尔丘克的大多数街道才会变得空空荡荡，因为拿到了报酬的人们会聚集在酒馆和旅店里，大饱口腹之欲，或者享受一些只存在于黑暗之中的特别娱乐。

然而今夜不会有酒馆开张，所有麦酒、矮人烈酒、葡萄酒和酸**酪酒都不会被容许出售，吟游诗人和走唱者不许演奏和歌唱，美味的食物不许被烹饪。换句话说，一切娱乐都被强行中止，在这个晚上，以及接下来的两天两夜之中，塔塔尔丘克唯一允许出现的食物就是无酵烤饼，而唯一允许入喉的饮料只有寡淡无味的清水。

这是为了对一手缔造了塔塔尔丘克特别地位的约瑟夫?铁托城主——也就是贤王希尔维斯?金?斯沃侯爵殿下致以最深沉的哀悼。虽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心怀哀悼，不过在冒险者公会的强势命令之下，没有任何人试图抵制这个命令，用自己的安危来揣测冒险者公会的底线。

虽然任何人都清楚，冒险者公会对这座自由都市的统治，已经和塔塔尔丘克的特别地位同样岌岌可危。

在城主府一处建筑的天台上，身穿走唱者斗篷的阿尔?戴维手扶栏杆，探出半个身体向下张望。落日半掩于城墙后的暮霭之中，余晖让整个城市都被染上了一层诡丽的红色，似乎预示着某个不祥的征兆。在阿尔?戴维的身后，年轻的走唱者同伴正在调试着鲁特琴的琴弦，阵阵轻灵纾缓的旋律飘荡在空中，越发带来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阿尔?戴维打了个哆嗦，下意识的把走唱者斗篷裹得更紧了一些。“我看到了。”他对年轻的同伴说，“飘扬着黑色三角旗，漫长的送葬队伍，还有由几十名骑士护送的约瑟夫?铁托会长大人的灵柩马车。啧啧，看上去真是气派非凡啊！”

年轻的走唱者拨动琴弦，发出一声清越激荡的震鸣，“听起来你似乎很羡慕他？”他用有点冒失的语气质问说，“羡慕一位弑君者、狮鹫帝国的叛徒？”

“不是每个帝国叛徒都能够得到这样一场奢华的葬礼呐，大多数脑袋恐怕都被戳在城头的枪尖上面了。”阿尔?戴维哼了一声，转身背离暮色，“好了，看样子明天一早我们就要忙碌起来了，哎，小子，你所负责的那部分可是重中之重，究竟有多少成功的把握？”

年轻的走唱者抬起双眼，语气坚定得异乎寻常，“我有完全的把握，戴维先生，这只不过是一场表演而已。我们就像平时一样演奏，唱歌，拿到报酬之后就离开。”

“这可不是平常的表演。”阿尔?戴维的语气带出一丝忧虑，目光落在天台一角的橡木矮桌上。那张桌子上面摆着几样精致的小吃，还有两支水晶杯和一瓶色泽金红、气味甜美的贵腐葡萄酒——光是这瓶酒的价值就抵得上阿尔?戴维的全部身家，说不定还远远超过。

除了从心底泛起的深沉忧虑，没有什么能够让阿尔?戴维抵御住美酒的诱惑。他走到矮桌旁边，拈起一枚蛋黄冷派，心不在焉的放进了嘴里，随着香甜的味道充斥口腔，他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你有没有感觉出来，我们获得的待遇实在是太好了。”阿尔?戴维半是询问，半是自言自语的说，“我们只是被雇佣来表演的走唱者，不是高阶吟游诗人，更不是拥有崇高身份的学者。他们没必要给予我们这样的待遇，只要有暖和的房间住，有不那么太糟糕的伙食就完全足够了。”

年轻的走唱者露出思索的表情，随后眼神一凝，“戴维先生，你怀疑……我们的报酬会被吞没吗？”

阿尔?戴维下意识的用手指摸了摸花白的鬓角，脸上的表情僵硬，好像是戴上了一副冷峻的面具，“这很有可能，而且说不定更糟糕……诸神啊，发发慈悲吧！我们应该先多观察一下城主府的地形，至少要找到一条退路才好。”

说到这里，两名走唱者全都失去了继续在天台上准备节目的**，年轻的走唱者小心的收起了鲁特琴，然后把天鹅绒缝制的琴囊背在身后；阿尔?戴维显得更加焦虑一些，脚步匆忙的走到了前面，结果险些与一名迎面走来的仆役撞个满怀。

“戴维先生，哈迪先生。”那名仆役不但没有摔倒，而且动作极为敏捷的抬起双手，帮助阿尔?戴维站稳了脚步，“高尔管家让我来通知两位，虽然正式的葬礼要等到明天一早，但是既然会长大人的灵柩已经停放在城主府的大厅里，总不能连一点安慰灵魂的乐曲都没有。”

短暂的寂静之后，阿尔?戴维咂了咂舌头，有些不敢相信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请原谅，我的耳朵不太好使。”他勉强自己挤出一丝微笑，“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现在就要去城主府的大厅，然后通宵达旦的为约瑟夫?铁托城主大人演奏慰魂的歌曲？”

第338章贤王希尔维斯的奢华葬礼（中）

仆人带来的消息远比阿尔?戴维最糟糕的预感还要糟糕。或许是因为报酬太过丰厚的缘故，足足有几十名吟游诗人和走唱者来到了城主府，数量远远超过了葬礼所需。主持葬礼的几位公会长老进行一番紧急磋商之后，决定举行一场临时性的表演竞赛，只有在竞赛之中取得好名次的人，才能够得到参加葬礼表演的资格。

很明显，对于嗓子粗哑、鲁特琴演奏技巧平平的阿尔?戴维来说，这几乎是个让他感到绝望的消息。就在仆人转身离开的时候，年长的走唱者轻叹一声，先把矮桌上的食物一股脑装了起来，然后从怀里取出一个破旧的羊皮水囊，倒掉里面的存水之后，把那瓶葡萄酒灌了进去。

“看来要在这里说再见了呢，小子。”阿尔?戴维感慨的笑了笑，就着羊皮水囊喝了一口酒，“争取拿个好名次吧，你行的，用你的美妙歌喉征服那些耳聋眼花的公会长老！”

“等一下，戴维先生，你去哪里？”看到阿尔?戴维挥手告别，然后朝着离开天台的另一条楼梯走去，年轻的走唱者不禁脱口而出，“通往大厅的楼梯在这边，你走错方向了吧。”

“没有走错，我不想去参加那个竞赛了。”阿尔?戴维耸了耸肩，头也不回的解释说，“无论如何，我也曾经是各地领主壁炉边的宾客，享受过美酒佳肴的招待，虽然现在嗓子不中用了，但是脸皮毕竟还是要的。换句话说，我可不想在那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出乖丢丑。”

“可是这样一来，恐怕会有人说你连比试都不敢。”年轻的走唱者语气严肃的提醒说。

“别管他们说什么，至少让我自己感到心里安慰就行。”阿尔?戴维用带些烦躁的口气说，“好了，年轻人，去参加竞赛，争取属于你的荣誉吧。像我这样的老家伙早就不该继续表演了！”

“难道你不想获得这个机会吗？”

这句话让阿尔?戴维感到怒火中烧，他霍然转身，灰色的眸子里面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凌厉光芒，“我当然想！”他厉声低吼，同时伸出右手，把残缺一半的中指和食指展现出来，“我当然想！但是我已经做不到了，我没有当走唱者的天赋，我的嗓音沙哑——哪怕没被熏坏也不怎么样，演奏技巧也不好！但是我作为杂耍艺人的天赋却比任何人都要强！”

泪花在阿尔?戴维的灰色眸子里面逐渐泛起，然而他的声音却没有丝毫软弱，而是显得咄咄逼人。“谁能够同时把十二个彩球抛上天空而不落地？谁能够把六枝匕首耍的令人眼花缭乱？谁能够在十二米的高空，在一根手指粗细的绳索上做出一连串惊险动作？”

“是你，当然是你。魔幻阿尔，狮鹫帝国东境最高明的杂耍艺人。”年轻的走唱者语气平静而肯定的回答说。

阿尔?戴维的怒火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他用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着年轻人，表情从震惊逐渐转变为警惕。“你知道我的绰号？那足足有十五年没有人提到过了。”

“像魔幻阿尔这么令人记忆深刻的杂耍艺人，即使是三十年后，同样可以从很多人的嘴里听到传闻。”年轻的走唱者微笑起来，“这不是一个很好的展露技巧的时机，毕竟无论如何，在葬礼上表演杂耍节目都是很无礼的做法。”

“我没打算在冒险者公会的地盘上表演杂耍节目，实际上，现在除了防身的飞刀还能准确射出之外，我已经忘记了大部分的杂耍把戏了。”阿尔?戴维一面说，一面微微抬了一下胳膊，一点寒光从他的手心里面浮现出来，然后带有威吓意味的，朝着年轻的走唱者晃了一下。

“现在，如果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希望能够平平安安的离开这里。”

“你当然能够就此离开，阿尔?戴维，但是前提是，你能够面不改色的接受一起可怕的悲剧发生在这里。”年轻的走唱者十分坦然的注视着他，“约瑟夫?铁托——或者说希尔维斯侯爵的葬礼不会太平静，稍有不慎，这将会酿成一场倾覆自由都市塔塔尔丘克的巨大悲剧。”

“我有几个职业是预言师的瞎子朋友，而你比他们更会危言耸听。”阿尔?戴维用怀疑的语气说，“有没有人说过你更应该去给那些最会花言巧语的吟游诗人编写英雄史诗？”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或许我真的会去写下一些东西。”年轻的走唱者露出了一个温和而充满希望的微笑，“好了，阿尔，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你并没有直接否认我的话，对不对？”

阿尔?戴维急促的喘了两口气，“对，我知道情况有些不太对劲，如果你没有忘记的话，就在十几分钟之前，我还在提醒你，一定要找到离开城主府的退路。”

“离开这里是没有用的，阿尔，离开塔塔尔丘克也只是徒劳无功。”年轻的走唱者简洁地回答说，“如果你知道这些人……这些希尔维斯的追随者在做什么的话，你一定不会离开这里，而是会和我一起，为破坏他们的阴谋而付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年轻的走唱者是如何说服阿尔?戴维的，除了他们两人之外无人得知。即使是安排监视天台的仆人，也只知道在几分钟之后，那个头发花白的年长走唱者首先走了下来，而他的年轻同伴要稍晚一些，两个人一前一后的来到了准备举行表演竞赛的城主府侧厅，然后找到位置坐了下来。

在此过程中两人没有交谈，然而当一位冒险者公会长老宣布，表演竞赛即将开始的时候，两人却不约而同的站起身来。

“会长大人的葬礼会非常隆重，让人难忘。”阿尔?戴维用沙哑的声音开口说，“这样的葬礼怎么会只有一两名走唱者进行表演呢？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至少需要一打人才行。”

“而且与单独表演的技巧相比，配合才是最重要的。”年轻的走唱者接口说，“长老先生，我和阿尔都来自同一个小小的走唱者团队，彼此之间的配合非常默契。我们希望您能够同意我们一起表演，无论成绩如何，我们都不会单独留下，或者离开。”

第339章贤王希尔维斯的奢华葬礼（中二）

两名走唱者在今夜是初次合作表演，却配合得仿佛是合作了千百次表演之后。当笛声、琴声和歌声停歇，迎接他们的是一片寂静，而这寂静也正是对于两人表演的最高褒扬。

过了足足半分钟，冒险者公会的首席长老、远望佣兵团的团长迪乌斯霍然起身，高举双手在头顶猛击，发出了一声响亮的拍击。“真是精彩！”这位上了年纪的老佣兵大声赞美说，“庄重、美妙，我从没有听过如此撼动人心的乐曲！”

“这样的演奏技巧似乎不应该出自普通走唱者之手，”另一位公会长老半是赞美，半是疑惑的开口说，“记得我上一次听到如此美妙的旋律，是在约瑟夫会长大人的私人会客厅里，而表演者是几位皇家乐团的退役乐师。”

“我的名字是阿尔?戴维，这或许并不响亮，不过如果提到魔幻阿尔这个绰号的话，会不会让您有些耳熟呢？”年长的走唱者彬彬有礼的鞠了一躬，用带些骄傲的语气回答说，“我曾经有幸在许多位尊贵的伯爵和子爵家里做客，其中有一位非常喜好长笛和鲁特琴伴奏的旋律，留我在他的城堡做客半个月，给了我很大的帮助。”

“喜好长笛和鲁特琴伴奏？”第二位公会长老的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这个喜好可不普通，而且还对音乐有这么深的造诣……是魔笛家族的梅尼克男爵大人？”

“魔笛家族没有什么梅尼克男爵，应该是安东尼?魔笛子爵吧。”第一位公会长老兴致勃勃的插口说，“据说这位子爵大人**好音乐更胜金币，曾经举办过许多场规模很大的音乐会，家里也收藏了不少失传的曲谱。”

阿尔?戴维注意到第二位公会长老露出了近乎咬牙切齿的神态，忍不住微微一笑，“当然，我……”他感到自己的衣袖被人轻轻拉了一下，急忙改口说，“……可没有和安东尼子爵大人探讨乐谱的福气，实际上，虽然魔笛家族闻名遐迩，我却始终未能获得邀请。诸位大人或许听过我的些许薄名，不过那都是凭借着还算精湛的杂耍技巧得到的，我的演奏水平虽然比杂耍技巧更高，却一直没有在普通观众的面前展露过。”

两名公会长老对视一眼，随后点了点头，“哦，那真是太可惜了。”其中一名长老叹息着说，“等到会长大人的葬礼结束，我会给你一份前往魔笛家族的亲笔推荐信，当然，还有你的得意学生。”

毫无疑问，接下来的表演依旧异彩纷呈，不过同样也毫无疑问，没有任何吟游诗人或者走唱者，能够达到阿尔?戴维和他得意学生的水准。两位公会长老选择了八名演奏技巧最高、歌喉也最美妙的表演者，要求他们在明天一早的葬礼上配合阿尔?戴维的演奏。或许是真正心悦诚服于阿尔?戴维的演奏技巧，也或许是看在丰厚报酬的份上，那些表演者全都没有表示反对。

待到深夜在城主府大厅的精彩竞赛彻底结束，夜宵的碗碟酒杯也收拾干净之后，阿尔?戴维带着几分酒意离开了炉火通红的热闹厅堂，在年轻走唱者的搀扶下返回就寝的房间。两人步履蹒跚的转过一条狭窄走廊，随后在一处阴暗的角落停下了脚步。

“这里……没人监视了吧？”阿尔?戴维虽然并没有喝到命定大醉，不过半瓶美酒依然让他口齿显得有些含糊，“房间里面不太安全……毕竟有些窃听的铜管在建造楼宇之前就布置好了，我很可能无法察觉。”

“我能够察觉，你说得对，戴维先生，房间里面确实布置了窃听铜管，而且还有一些与魔法有关的监视方式。”年轻的走唱者轻声回答说。

“这真是让人感觉越来越古怪了。”阿尔?戴维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把涌上头的酒意压了下去，“我们已经拿到了葬礼演出的资格，现在您可以回答我的疑问了吗？”

“当然，戴维先生，我很乐意为你解答。”年轻的走唱者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双手朝两边一挥，许多银白色的光尘随着他的手势飞散开来，在两人周围形成了一个散发着微光的半圆形护罩。“这是高等隐形结界，除非有大魔导师以上的施法者刻意破解，否则在魔法生效期间，不会有任何人发现我们的交谈。”

“你的谨慎和你的实力同样让我感到惊讶。”阿尔?戴维的态度显然更加谨慎起来，他的手指焦虑的弹动了几下，似乎想要去摸藏在腰间和袖子里面的飞刀，却又很明智的遏制住这种冲动，反而把双手放在很明显的位置上。

与一位实力不明的魔法师发生不必要的冲突，可不是阿尔?戴维的处身之道。当然，由于卷入太深，阿尔?戴维很清楚，自己此时想要抽身离开已经来不及了。

好在年轻的走唱者接下来的述说，让阿尔?戴维完全把这点心思抛诸脑后，他像根木桩一样僵直站在那里，眼神呆滞，思维也似乎震惊的不能运转了。

“以天上诸神及古树守护者莫比乌斯的名义，阿尔?戴维先生，我希望你能够协助我和我的同伴，在明天这场以葬礼名义实行的亵渎仪式上，给予那些邪神信徒以沉重的一击。”年轻的走唱者一面说着，一面朝着阿尔?戴维亮出右手。在他的掌心，一枚翠绿叶片徽记正在闪闪发光，流露出一股令人感到非常舒适、仿佛置身于雨后森林的清新气息。

“你……诸神啊，你是莫比乌斯神殿的叶刃裁判官？”阿尔?戴维的脸色显得有些发白。很显然，叶刃裁判官并不仅仅是一个代表着光明、正义和善良的称呼。

年轻的走唱者似乎想要辩解什么，不过最后他还是苦笑着点了点头，“我还有其他身份……不过你可以把我当做是一名叶刃裁判官。戴维先生，你应该听说过莫比乌斯神殿的立场，我们绝不会坐视邪神信徒的任何行动，因为每一场亵渎仪式的举行，都意味着如同菲尔梅耶的悲剧将要发生。”

“我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情。”阿尔?戴维皱着眉头说，“除了菲尔梅耶……好吧，如果是约瑟夫?铁托召唤出异界魔神的话，他又怎么会失败的那么惨呢？作为狮鹫皇室的重要成员，他甚至连自己的命都没有保住。”

“因为我们付出了很大的牺牲，才让弑君者的野心破产，而这样的事情，没有人想要经历第二次。”年轻的走唱者语气沉重的回答说，“仅仅是一个人的野心，就有无数房屋被焚毁，数以千计的士兵、魔法师、神职者乃至平民的生命为他陪葬……戴维先生，我知道你是塔塔尔丘克人，难道你愿意看到自己的家乡也同样遭到这样的灾难吗？”

阿尔?戴维再次陷入了沉思，最后一丝酒意也从他的脑袋里面跑得无影无踪了。“我相信你的话……或者说，我相信没有人会毫无理由的蒙骗一个残疾的杂耍艺人。”他用变得沙哑的声音说，“我现在只有最后一个问题了。”

“非常乐意为你解答，同时我也代表莫比乌斯神殿，感谢你的帮助。”年轻的走唱者用温和的语气说。

“你的名字，叶刃裁判官阁下，我想知道的就是你的名字。”

年轻的走唱者迟疑了一下，“你可以称呼我……阿迪，戴维先生，等到一切结束之后，我会告诉你真正的名字，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第340章贤王希尔维斯的奢华葬礼（下）

希尔维斯?金?斯沃侯爵的葬礼仪式于灵柩抵达自由都市塔塔尔丘克的次日举行，耗资巨大、极尽奢华，而且步骤繁多，遵循着上千年前的古老礼仪。这位极具争议的人物虽然背负着叛国罪名，但是在自由都市的名声却不算坏，足足有几千名冒险者和雇佣兵抽出时间聚集在城主府门前，为希尔维斯侯爵送行。

希尔维斯侯爵的遗体被安置在一座魔法水晶棺中，周围摆放着许多由常青树枝叶、白色和黄色菊花组成的花环，还有许多点燃的蜡烛。烛光照耀下的希尔维斯侯爵面色红润，仿佛只是安然睡去，只有摆放在他额头正中的几枚金狮鹫代表着亡者的身份。身着正式礼服的七位“慰魂者”牧师戴着白色面具，站在水晶棺周围，用高亢、庄严的嘹亮嗓音宣布葬礼开始，紧接着是响彻云霄的铜号声，二十五位佣兵团长各自高举号角，以这种形式向希尔维斯侯爵致哀。

同时也不无向菲尔梅耶的掌权人士进行示威的用意。

当然，在阿尔?戴维看来，这种做法实在是蠢不可及。“是什么原因，让他们相信在约瑟夫?铁托会长逝世之后，塔塔尔丘克依然能够继续保持半**的地位？”在把长笛凑近唇边之前，这位见多识广的走唱者语带嘲讽的评价说，“佣兵之王、塔塔尔丘克的无冕君主、冒险者公会会长……这样复杂的身份如果不是因为先帝的容忍，怎么可能聚集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从某种程度上说，李维六十五世陛下确实太过天真，相信了不该相信的人，同时怀疑了不该怀疑的人。”自称阿迪的年轻走唱者轻声补充说，“当然，这些暂时与我们无关，没有什么比音乐更能够洗涤人们的灵魂了，戴维先生，你做好准备了吗？”

阿尔?戴维吹出两个短促而悦耳的音符，“一切就绪，阿迪，现在让我们给所有听众一个由衷的惊讶吧！”

阿迪浅浅的点了一下头，手指拨动琴弦，随后美妙的旋律骤然扬起，充溢大厅、飘向走廊、笼罩广场，更回荡在城主府层层叠叠的垛口、城墙和守卫塔周围。

这是堪称令人着迷的美妙旋律，让刚才还显得有些喧闹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许多人都露出了迷醉的神情，为了这美妙的旋律，更为了表演者的高深技巧。

然而实际上，正在表演的两人全都没有投入其中。如果此时有精通预言和破解领域的大魔导师心生好奇，扔出一记高等侦测魔法的话，那么阿尔?戴维唇边的长笛和阿迪怀里的鲁特琴全都会绽放出耀眼的魔法灵光。

两件乐器都是高等魔法物品，不过效果却只是能够演奏出大师级的乐曲而已。**好音乐的魔法师和炼金术士虽然不在少数，但是花费如此巨大的精力来制造两件几乎毫无用处的高等魔法物品，恐怕就连高等精灵族的银月竖琴手和吸血贵族的暗影之翼这两个闻名遐迩的败家组织都没有这么无聊。

毕竟高等魔法物品只有大魔导师和炼金术大师相互配合才能制作出来，而且还需要大量珍贵的附魔材料。即使是以狮鹫帝国的雄厚国力，千年以来也不过积攒出几十件高等魔法物品而已，几乎每一件都成为了狮鹫皇室或者大贵族的心**藏品。

冒险者公会当然也拥有高等魔法物品，而且多达五件，不过这其中有三件都是希尔维斯侯爵的私人藏品，在火焚帝都的时候全部损毁。现在只有公会首席长老“迷雾行者”奥利凡多持有“秩序天平”，另一件高等魔法物品“虹彩龙鳞盾”则没有固定持有者，而是在十二位拥有“称号骑士”身份的佣兵团长手中每月轮换。

正因为如此，没有人想象得到，看上去完全陶醉在表演之中的两位走唱者实际上全都是在装模作样。阿尔?戴维或许还有那么一两分心思放在表演上，年轻的阿迪只是摆了个姿势，低垂的双眼里面正在闪烁着隐隐的苍蓝色光芒。

“没有异界能量的波动，看来要么是真正的召唤仪式还没有开始，要么是……判断失误，这只是一场奢华葬礼而已。”眼中的光芒消失之后，阿迪似乎松了口气，借着举起鲁特琴忘情弹奏的动作轻声说，“戴维先生，准备转换曲调吧，葬礼仪式恐怕要持续很长时间，我们可不能把时间全都浪费在这里。”

阿迪的判断完全是正确的，可惜他还是小看了希尔维斯侯爵在塔塔尔丘克拥有的声望。葬礼进入第二个环节，也就是向遗体献花致哀的时候，足足有上千人排着整齐的队伍，迈着缓慢、哀伤的步子走向灵柩，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一束白玫瑰，特有的香气弥漫在周围，压下了壁炉、火把和蜡烛燃烧产生的呛鼻烟气。

上千人的致哀至少要持续四五个小时，此后还要有一大堆繁杂的仪式。阿尔?戴维打了个哈欠，认为自己完全可以去小睡一场，等到中午时分再回到这里，说不定还要继续等下去。

然而就在他刚刚走出闷热的大厅，迎着清新的晨风伸展双臂的时候，一阵宛如**般的怪异声音从脚下传来，紧接着大地骤然震动，让他踉跄两步，险些栽倒在地。

阿尔?戴维曾经是赫赫有名的杂耍艺人，平衡能力恐怕比许多知名骑士还要优秀，连他都差点跌倒，普通的冒险者和雇佣兵当然表现的更加不堪。至少有上百人在震动的时候失足跌倒，惊叫着胡乱挥动的手臂和腿脚造成了更大的混乱。

城主府虽然占地颇广，然而毕竟只是希尔维斯侯爵居住和办公的场所，还考虑到了防御需要，所以除了大厅前面的广场之外，根本没有容纳上千人的宽敞地方。实际上广场也只是勉强容纳如此规模的人群，进入大厅之后队伍还算秩序井然，外面根本就是人挤人、人挨人。地震带来的混乱在拥挤的人群之中迅速扩大，有些人开始想要向外逃，然而到处都拥挤不堪；倒在地上的人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然而却绊倒了更多的人，痛苦的**声、惨叫声和恐慌的叫骂声混成一团，宛如一曲充满震骇和恐惧的交响乐，震得阿尔?戴维眼前发黑。

“诸神在上，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阿尔?戴维惊讶的叫喊起来，然而他的声音淹没在上千人的狂呼乱叫之中，连他自己都差点没有听到。

人群像是滚开的水一样沸腾起来，四处涌动，几名试图维持秩序的城主府仆役也同样被卷了进去，眨眼间就找不到踪影了。阿尔?戴维正要继续呐喊，希望帮助到一些人，一只手突然落在了他的肩头。

“让我来吧，邪恶的亵渎仪式已经扰乱了他们的头脑，一般的方式根本无法唤醒他们的神智。”阿迪用一种极为凝重的语气开口说，“我小看那些邪神信徒的胆量了，他们居然想要直接在这里血祭千人，召唤异界邪神降临！”

第341章亵渎仪式，死神来袭（上）

一片幽深至极的黑暗之中，毁灭主宰阿鲁哈萨的血色双眼再次睁开，破坏一切、终结一切的恐怖气息顿时在周围浮现出来。无数奇形怪状的妖魔立刻纷纷逃离这股恐怖气息的源头，不过这一次它们的运气实在是太差，还没有逃出多远，另一股虽然蕴藏的意味不同，但是同样浩瀚恐怖的气息伴随着苍蓝色的耀眼光芒骤然出现。

成百上千的怪异魔物顿时纷纷炸开，令人窒息的血腥气息弥漫周围，只有极少数最为强悍的魔物勉强支撑下来，在两位真神的气息交锋之下瑟瑟发抖。

“毁灭主宰阿鲁哈萨，你不能再去了。”一个充满威严感、仿佛寒冰风暴正在嘶吼的声音从苍蓝色光芒核心发出，震撼着周围的黑暗空间，“在上次入侵新世界的计划失败之后，你的力量已经损失了太多。”

“这不是你能够决定的事情，冰霜皇帝骸尔本，我不能容许那些卑微的爬虫继续存在下去！这是来自真神的愤怒！”血色眸子的主人发出愤怒而猛恶的咆哮，同时在他的身体周围闪烁起无数血红色的光点，隐隐照亮了毁灭主宰阿鲁哈萨半龙半魔、长达上千米的庞然巨躯。

“你的神格无法承受第二次分裂，阿鲁哈萨，你应该明白这一点。倘若你的第二个分身再被消灭的话，你将会从不朽真神的宝座上跌落下来。”骸尔本从容不迫的提醒说，“虽然这是我乐意看到的结果，不过时机不对，你的力量现在不应该白白损失。”

骸尔本的话音未落，阿鲁哈萨那双血色眸子之中立刻爆发出两团骇人的红光，“你在蔑视毁灭主宰的力量吗？骸尔本，即使是我损失了一个分身，依旧不是你能够小看的！”

伴随着恐怖的咆哮声，阿鲁哈萨的庞大身体上睁开了数十颗更加巨大、却没有一丝神采的红色眸子。骸尔本似乎咒骂了一声，苍蓝色的光芒骤然收缩，形成了一个表面布满神符密文的正六边形盾牌。

阿鲁哈萨发出一声吼叫，声音之中蕴藏着极为复杂而难以解释的怪异音波。那些还在勉强支撑的强大魔物顿时纷纷颤抖起来，他们的身体周围闪烁着各种魔法防护，其中不乏足以抵挡传奇强者全力进攻的强大结界，却在音波之中被像是羊皮纸片一样撕得粉碎。既然连魔法结界全都被撕成粉碎，保护在结界之中的躯体当然也不能例外。

在一瞬间就让十几只近乎传奇水准的魔物粉身碎骨的音波虽然可怕，但是并没有撼动保护着冰霜皇帝的六边形光盾，实际上，如果毁灭主宰的攻击强度只有这个程度，骸尔本甚至根本不必特意进行防御。音波只是一个开端，一个清除碍眼存在的小手段而已。

咆哮声还在黑暗的空间里面回荡，阿鲁哈萨身体上那些巨大的红色眸子突然同时闪烁出刺眼的红光。保护着骸尔本的六边形光盾立刻像是被连续重击一样剧烈震动起来，同时发出一阵阵极为刺耳的破裂声。

“阿鲁哈萨，你过分了！”冰霜皇帝冷静威严的声音也变得有些气急败坏，苍蓝色的光芒再度闪烁而起，形成了十几根锐利无比的光之长矛，直刺毁灭主宰的那些红色眸子。

但是为时已晚，伴随着一声巨大的爆裂声，承受了全部重击的光盾突然碎裂开来，四处飞散的蓝色光点宛如烟花炸开，照亮了黑暗空间的一隅。

阿鲁哈萨同样受到了创伤，光盾破坏之后，那些红色眸子本来就变得黯淡无光，又被光之长矛贯穿，顿时纷纷紧闭起来，流淌下一道道红色血流。然而毁灭主宰却没有感到丝毫痛苦，笑得更加响亮起来。

“还敢小看我的力量吗？骸尔本，我和你不一样，已经毁灭了几十个世界的我，拥有比你强大几十倍的力量！这样的傀儡魔眼我还能制造上百颗，你的防护神域还能支撑多久？”

“我从来没有小看过你，毁灭主宰。”苍蓝色的光芒开始缓缓后退，强度也在迅速减弱，“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再次碰的头破血流而已，既然你已经做出了决定，那么……就让我看看结果会不会尽如想象吧！”

感觉到冰霜皇帝最后一丝气息离开了黑暗空间，毁灭主宰的狂暴气息逐渐平和下来。“真把我当成头脑简单的蠢货了？骸尔本，如果真想要阻止我前往那个新世界，你就不会这样简单的出现了。”

阿鲁哈萨摇了摇半龙半魔的硕大头颅，从狰狞的嘴里喷出一口带着强烈硫磺气息的毒火。“这一次，我不会再让宝贵的分身去冒险了，卑微的异界信徒啊，我将赐予你们为我牺牲的机会！”

阿尔?戴维从来没有目睹过如此悲惨和混乱的场面，但是他显然没准备插手阻止，而是想方设法远离危险。他以和苍老外表不太相符的灵活身手跳上石台，躲开几只朝着腿脚抓过来的手臂，然后一记肘击把一名迎面扑来、双眼血红的侍者打了下去，紧接着又蹲了下来，躲开一记凶狠凌厉的劈砍。

现在他的敌人只有一名武装护卫了，身后是坚固可靠的墙壁，不会再有任何袭击者，能够轻易绕过狭窄的回廊。不过阿尔?戴维却没有感到丝毫放松，他现在几乎可以说是赤手空拳，却要面对一名身穿铠甲、头戴钢盔、手持剑盾的高大对手。

那名武装护卫的神智已经有些模糊，不过身手却没有因此变得迟缓。劈砍落空之后，他立刻半转身体，用左手的盾牌猛地横扫，差一点就打碎了退无可退的阿尔?戴维的头颅。

走唱者发出一声苦涩的哀叹，双手一抖，两把隐藏在袖子里面的飞刀滑入掌心。随后他如同山猫一样向前一扑，似乎打算抱住武装护卫的双腿，把对方摔倒在地。武装护卫含糊的吼叫一声，穿着铁战靴的右脚猛力踢出，这一脚又快又狠，完全可以踢碎阿尔?戴维的肩膀——如果他真的打算扑过去抱腿的话。

第342章亵渎仪式，死神来袭（下）

缀满花色布条的走唱者斗篷猛然翻转，阿尔?戴维的身影像是一只大鸟一样从高高的石台上扑了下来，恰好躲开了那记沉重的踢击。这当然不是这位走唱者打算自杀，而是一次早有预谋的精巧闪避。

石台的高度足有二十多级台阶，即使是实力不凡的骑士，直接跳下来也会受伤。不过阿尔?戴维在刚才的闪避和退让中早已做好了准备，一根栓在不起眼地方的黑色绳索就是他的逃生之路。走唱者奋力抓住那根绳索，不顾掌心被粗糙的绳子磨得火辣辣生痛，硬是把身体荡了起来，飞身跃上对面一座高塔建筑的狭窄窗台。

这是一个极为冒险的举动，阿尔?戴维毕竟已经不能算是个年轻人了，虽然身手并未明显退步，疲倦的身体却没办法运用自如。跃上窗台的时候，他的右脚稍微绊了一下，顿时失去平衡，整个人摇摇晃晃的向下栽倒。

这处窗台距离地面不算太高，但是下面可是拥挤着几百名发了疯的冒险者。阿尔?戴维忍不住心里一凉，险些就要让惊叫脱口而出。

他的肩膀突然被一只手抓住，不算非常有力，却恰好帮助他恢复了平衡。

“小心一些，魔幻阿尔如果是从这么矮的窗台上掉下去摔死的，那可真对不住那些你曾经表演过的高空杂耍呢。”

自称阿迪的年轻走唱者从窗台后面探出半截手臂，帮助阿尔?戴维爬到安全的地方。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的注意力一大半都放在眼前的简陋魔法阵上，那是一个用炭灰和葡萄酒临时在地上画出来的六芒星，六根星芒的顶点都放着一小堆银币，在烛光的映照下闪闪发光。

“哎，我感觉自己真是老了。”阿尔?戴维胡乱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冷汗，摇着头叹息说，“阿迪，你的魔法阵还要准备多久。那些人简直都疯了，根本听不到我的叫喊声，我在下面已经看到不少受伤的人了，说不定还有些人已经被踩死了。”

“这里好歹是布置了很久的亵渎仪式，而且至少有一位大魔导师在主持，如果让你随便喊喊就能破解的话，那才是值得奇怪的事情呢。”阿迪年轻的面孔上也挂着汗水，而且由于绘制魔法阵的时候手上沾了炭灰，弄得脸上也是白一道黑一道，看上去很有些可笑。“好了，多亏你争取到的这么长的时间，魔法阵已经完成了，现在，就让我们给那些人一个惊喜吧。”

阿尔?戴维怀疑的看了看房间里的魔法阵，说实在的，这实在是他看到过的最简陋的魔法阵了，不但使用的材料都是就地取材的破烂，绘制者还是个不到二十岁的毛头小子。想要凭借这样一个简陋的货色对抗冒险者公会预谋已久的亵渎仪式，听上去就很不靠谱，看上去简直更不靠谱。

然而他的怀疑只持续到了魔法阵开启的那个瞬间。

如果从数千米的高空俯瞰的话，自由都市塔塔尔丘克的上空已经被一团浓淡不定的血色雾气所笼罩，而雾气最为浓郁的地方就是城主府。数十座高塔、堡垒式建筑与层层叠叠的墙壁一同组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魔法阵，这是约瑟夫?铁托会长大人在世的时候就开始修建的最后手段，谁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成为祭奠他的最后一次绝唱。

数百名实力不弱的冒险者只是作为亵渎仪式的一个开端，一个楔子。他们的情绪被遍及城主府的巨大魔法阵所煽动着，魔法阵把愤怒、恐惧和狂躁吹入他们的脑海，撼动他们的意志，让他们变得疯狂无比，朝着身边每一个活动的东西发动猛攻，至死方休。那些伤者和死者的身体上升腾起阵阵血红色的雾气，带着扑鼻的腥臭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城主府接近十米的高耸围墙不但没有丝毫阻挡雾气扩散，反而闪烁明灭着无数诡异繁复的符文，让雾气扩散的速度变得更快，范围也更大了。

按照那些藏身在冒险者公会高层之中的邪神信徒的打算，塔塔尔丘克这座拥有数万人口的自由都市，才是献给异界魔神的最佳祭品！

阿迪开启魔法阵的手法非常简单，只是双手向前一推，然后左右分开，不过产生的效果却非常惊人。简陋无比的魔法阵几乎在一瞬间就被激发到了极限，银白色的光芒耀目生辉，六根星芒顶点的银币迅速融化成橙红色的高温熔液，然后沿着炭灰勾勒而成的阵纹流淌起来。

几乎就是眨眼的间隔，阿尔?戴维惊讶的发现，眼前的简陋魔法阵已经变得华美异常，冷却之后的熔液重新散发出纯粹的银光，一股股强大的魔力在阵纹之间流转不休，力量之强，以至于让阿尔?戴维这个只是稍微触摸到奥法领域的走唱者都感到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这就可以破坏掉邪神信徒的亵渎仪式啦？”阿尔?戴维忍不住语气涩然的脱口而出。

“这座魔法阵同样只是个开端而已。”阿迪头也不回的随口说，“虽然还有邪神信徒没有出现，但是再耽搁下去的话，牺牲者就会太多了……那么，就让那些人类的叛徒尝尝来自死神的愤怒吧！”

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从头顶响起，震得阿尔?戴维头晕眼花，视野几乎被簌簌而下的灰尘完全掩盖。走唱者迅速捂住自己的口鼻，一面顶着灰尘向窗口跑去，一面抬起头来，想要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看到金色的阳光十分费力的穿过了弥漫的尘烟，像是一把利剑一样刺透血雾的阻隔。血雾翻滚着，像是一头受了重伤的怪兽一样蜷起身子，嘶嘶的声音连绵不断，一部分雾气就这样蒸发成灰白色的恶臭白烟，那些正在彼此殴斗推挤的冒险者也纷纷停下手来，一时间痛苦的**声、惨烈的哭喊声和绝望的求救声充斥了整座城主府，伴随这些声音的还有铿锵不绝的武器落地声。

阿尔?戴维松了一口气，抹了抹满是尘灰的脸庞，一面干咳，一面把头探出窗外。“真是解决的干净利落啊，难道这只是一名暗探就能做到的事情吗？阿迪，我现在更想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了呢。”

“不要着急，戴维先生，我承诺过，等到一切结束之后，我会告诉你的。”阿迪的声音依旧冷静从容，虽然他的形象现在和阿尔?戴维同样狼狈。“亵渎仪式只是受到些许挫败而已，这座城主府已经被建成了半永久性的魔法阵，很快就会重新聚集起血雾，带来蛊惑人心的特殊效果，而我刚才绘制的魔法阵已经被过载的魔力给毁掉了。”

“什么？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阿尔?戴维给吓了一跳，同时看到刚刚被撕裂开来的血红雾气正在重新弥合，他正在脸色难看的四处张望，突然愣了一下，然后侧耳倾听起来，“等一等，阿迪，你感觉到了吗，从地面传来的微微震动？还有那声音……这么晴朗的天空，怎么隐隐有雷声传来？”

“哦，那实在是太好了，他们总算没有迟到。”阿迪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凑到窗前放眼看去，“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狮鹫帝国摄政王托马德?安殿下的近卫军，死神骑士团第一分团马上就要出现了！”

第343章来敌冲城启门

第一名黑衣骑士的身影出现在守卫哨兵视野之中的时候，示警的凄厉角笛声就陡然高鸣，响彻自由都市塔塔尔丘克的上空。

吹响角笛的是冒险者公会安排在塔塔尔丘克城卫军之中的眼线，不过此人并没有掩盖自己的身份，反而借助眼线身份带来的优势，成为一名统率着上百部下的连队长。等到角笛的呼应声四起之后，他倚着城墙垛口，脸上挂着不屑的冷笑，把目光投向骑兵部队快速行进时扬起的滚滚烟尘上面。

“这群狮鹫爪牙来的可真不慢。”这位连队长嘲讽的咧了咧嘴，然后把一口混合着黑黄色嚼烟碎末的口水吐到脚边。“可惜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只能望着紧紧关闭的城门叹息了，再精锐的骑兵也不可能冲上城头啊！”

然而连队长的轻松心情只持续了几分钟，就被惊骇和恐惧所替代了。从地平线上出现的骑兵身影越来越多，第一排、第二排、第十排、第一百排……当整整一万五千名全副武装的骑兵列成厚重的半月阵，以风驰电掣的速度朝塔塔尔丘克疾驰而来的时候，城头的守卫们都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几乎没有人能够保持脸上的轻松神情了。

蹄声隆隆，旗帜猎猎。在如同怒涛一样席卷而来的骑兵阵列之后，是蚂蚁般数都数不清的辅助马队和辎重车辆，宛如一片黑黢黢的乌云翻卷而来。人喊马嘶混合着行军鼓的咚咚震响，犹如狂风在山岭之巅呼啸，又像是先声夺人的杀戮序曲，让人忍不住感到发自心底的颤栗。

“诸神啊，难道狮鹫帝国的五大骑士团全都被调来进攻我们了吗？”一名守卫士兵颤抖着声音说，上好弦的十字弓在他手里抖个不停，几乎连握都握不稳了。

“看啊，看到那厚实的阵型了吗？”第二名守卫士兵的情绪也很不稳定，“还有那么多辎重部队，简直一眼望不到边啊。这仗没法打，没法打！”

“不，不会的，除非他们疯了，皇后塔拉夏陛下和摄政王托马德?安殿下都疯了。”连队长勉强振奋起精神，刻意大声回答说，“如果是在城下列阵相抗，我们根本不是一万五千骑兵的对手，但是现在我们依托着塔塔尔丘克的坚固城墙！他们的马术再精湛，实力再高强，能够飞上十多米高的城墙吗？”

“他们当然没法飞上城墙，可是他们还有辎重，还有后勤辅助部队。”一名满脸风霜之色的老兵说，“要不了几天时间就能建造好攻城塔和长梯子，到那时候，我们就要在城墙上和那些精锐部队短兵相接啦。”

“只要守住几个小时，我们的任务就结束了。”连队长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半是安慰众人，半是给自己鼓劲的叫喊着，“如果那时候公会长老们还拿不出对策来，我们干脆开城门投降就可以了。”

这番话让不少表情动摇的守卫士兵们重新镇定下来，“只是几个小时？”老兵悄声嘟囔着，“那倒是问题不大……可是几个小时有什么用？连队长大人，您倒是说说看呐。”

“我哪里知道？”连队长恶狠狠的朝老兵啐了一口，“端起你们的十字弩来，不过没有命令不要射击，我们要的是拖延时间，而不是激怒那些狮鹫爪牙！”

即使是没有连队长的命令，塔塔尔丘克城头的守卫士兵们也没有打算朝城下的狮鹫帝国部队射箭。光是看到呼啸而来的军队规模，就让这些没怎么经历过大规模战事的士兵心惊胆颤了。或许只有驻守西风郡塔尔隆要塞的死神骑士团，或者镇守北境郡的长弓骑士团和冰壁长城守卫部队才会显得镇定自若，因为在西境和北境，几乎每一年都要面临大大小小的战事，甚至不止一起。

然而事情的发展又一次出乎了这位连队长的意料。

就在大队人马抵达塔塔尔丘克城下，开始放慢速度的时候，以肩扛镰刀的狂笑死神旗帜为先导的两千名黑甲轻骑兵却完全没有减速的打算，反而催马加速，就像是狂飙席卷着黑色的灰烬一样，凶猛无比的冲向了塔塔尔丘克的城门。

作为立足狮鹫帝国边境的自由都市，也是贤王希尔维斯侯爵苦心经营十余年，试图将其当成最后退路的军事要塞，塔塔尔丘克的城墙比绝大多数东部边境的城市更要坚固高大。塔塔尔丘克的城门同样如此，是两扇由五米高、一肘厚的橡木板加上无数金属铆钉连接而成，需要依靠绞盘才能缓缓开启的厚重城门。为了应对可能闻讯前来的狮鹫帝国部队，城门当然已经早早关闭，如果不是时间紧迫的话，公会长老们甚至打算用成百上千个装满沙子的麻袋堵在城门后面，这样一来，狮鹫帝国部队哪怕随军携带了轻型撞城锤，一时间也难以迅速攻破塔塔尔丘克的严密防守。

“那群家伙简直疯了！”连队长摇着头说，“我看在他们的队列之中没有出现撞城锤的影子，难道他们是想要用脑袋来撞开城门吗？”

即使是实力强悍、威名赫赫的天骑士贝尔蒙德爵士，恐怕也难以凭借一己之力，强行打开塔塔尔丘克的城门，那些黑甲骑士当然更难做到。不过就在黑甲骑士团的前锋即将抵达城外壕沟的时候，一阵骚乱突然在塔塔尔丘克城门的后方掀起，几名魁梧结实的大力士被一个穿着冒险者长袍的人影摔了出去，负责守卫城门的连队长也在白刃交锋两次之后，被冒险者狠狠一剑破开防御，结果从肩胛一直劈到了胸口。

眼看十几名城门守卫像是疯了一样拼命逃离，冒险者打扮的大个子哼了一声，甩掉黑色巨剑剑刃沾着的鲜血，然后朝着开启城门和放落吊桥的绞盘奋力一挥。坚固而厚实的橡木绞盘立刻四分五裂，两扇大门伴随着吱吱呀呀的声音缓缓开启，与此同时，利用原木织成的简陋吊桥轰然落下，恰好送到最前列的黑甲轻骑兵马蹄前！

两千名黑甲轻骑兵像是一股旋风一样冲进塔塔尔丘克，看到这一幕，自由都市的城墙上立刻响起了一片惋惜、惊恐和羡慕交织的复杂喊叫声。即使是以最狂妄的态度来猜想，也没有人会猜到，曾经屹立千年的自由都市，曾经力敌数国联军围困的塔塔尔丘克，居然在几分钟之内就被攻破城门了

第344章无情杀戮，尸体异变（上）

自从得知同僚们那个极为异想天开的计划之后，冒险者公会地位最高的七位长老之一、五星大冒险家、白石佣兵团团长斯卡威亚就感到心神不宁，而在计划实行的当天早上更是如此。斯卡威亚并不是约瑟夫?铁托城主的亲信部下，所以他没有与其余公会长老一同列席葬礼仪式，而是接下了平抑塔塔尔丘克可能发生的骚乱，以及坐镇冒险者公会总部的任务。

斯卡威亚不明白为什么塔塔尔丘克有发生骚乱的危险，但是在这天中午刚过的时候，他听到了一个不祥的声音响彻天穹。

那是城主府地下的巨型魔法阵启动的声音，不过在此时此刻，被排除在外的斯卡威亚并不知道。他皱着眉头走出办公室，来到一处狭窄石砌高窗旁边，目光带些狐疑的投向泛着淡淡血色的天空。

“这真是让人感觉很不舒服的颜色……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斯卡威亚自言自语着，心底再次浮起了从一名同僚嘴里听到城主大人的葬礼消息时那种没来由的糟糕预感。“不行，我必须去看一看，那些脑筋僵硬的家伙该不会在葬礼的仪式上做什么手脚吧？”

斯卡威亚的动作不慢，但是他毕竟不是打算孤身一人前去，而是率领着自己麾下最精锐的三十名雇佣兵，所以当他再次出现在走廊里的时候，他听到了从街道上传来的巨大喧嚣声。

这绝对是个不寻常的征兆。为了确保约瑟夫?铁托城主大人的葬礼不受打扰，早在几天之前，城主府方面就宣布今日塔塔尔丘克全城戒严，除非有冒险者公会的七位长老联合签署的特许文书，否则任何人都不许在葬礼开始之后，还在自由都市的街道上行走和逗留。

这是个不近人情的命令，然而也是个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命令。冒险者公会的那些长老像是一群输红了眼的赌徒一样，把全部筹码都压在了召唤异界魔神降临的亵渎仪式上面。他们以从未有过的强硬态度铁腕推行戒严令，流浪者、醉汉和乞丐很快就塞满了塔塔尔丘克的监狱和地牢。

作为维持城内秩序的公会长老，斯卡威亚亲自带队抓捕的流浪汉就足有一个连队，所以他非常确信，塔塔尔丘克不可能有人仍然罔顾禁令出行，更不要说在街道上制造骚乱。

除非……骚乱的制造者根本就不是自由都市的市民。

斯卡威亚感到头皮一阵发麻，意识到情况很可能失去了控制，必须断然处置。但是还没等他做出任何指令，低沉的轰鸣变成了狂暴的咆哮和呐喊，数百名身穿黑铁锁链甲的轻骑兵沿着街道策马飞驰而来，手中的重剑、盾牌和肩后标枪映着日光，带来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戮气息。

一点寒光闪现，斯卡威亚没来得及思考，不过身经百战的反应让他下意识的举起盾牌。几乎与此同时，他感到手腕骤然一震，像是被沉重的大锤猛然击打，半个身体都有些发麻了。

一根标枪准确的命中斯卡威亚的方形盾牌，或者说他的胸膛曾经毫无遮蔽的地方。三棱破甲锥造型的枪尖轻而易举的贯穿了斗气防护，然后是包着青铜的橡木板材和三层皮革内衬，在斯卡威亚的右上臂留下了一道浅浅的擦伤。只差一点点，堂堂白石佣兵团的团长就会身负重伤，甚至当场毙命。斯卡威亚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然后嘶声下令，把公会总部的两扇大门紧紧关了起来。

作为白石佣兵团团长，斯卡威亚可谓戎马半生，几次经历过与死神跳贴面舞的危险时刻。不过没有任何一次比刚刚给他带来的冲击更大，丰富的杀伐经验告诉斯卡威亚，如果他试图调遣人马，阻止那些骑兵冲锋的脚步，那么等待他的除了死亡，没有任何可能。

因为在那短短的一瞬间，斯卡威亚已经注意到了飘扬在那些骑兵头顶的黑色旗帜，肩扛钉头锤、衣衫褴褛的狂笑骷髅，用瘦骨嶙峋的指节挑着一副金色天平——那是死神骑士团的徽章，狮鹫帝国最为精锐的五大骑士团之一，摄政王托马德?安麾下最锋利的剑刃。

斯卡威亚一时间感到万念俱灰，他吩咐部下把守好公会总部的大门和走廊，独自一人回到了办公室，然后把头盔、盾牌和佩剑随手抛在地上，颓然跪了下来。“塔塔尔丘克自由的日子到头了……诸神啊，请发发慈悲吧！”

絮絮叨叨的祈祷声没有持续多久，就被一声剧烈的撞击给终结了。白石佣兵团的副团长，大骑士巴希尔像是一头被激怒的公牛一样冲了进来，结实的栎木门板裂开好几条蜿蜒缝隙，铁制门闩一直迸飞到斯卡威亚的脚边。

“你的脑袋进了沙子吗，团长大人？”巴希尔的声音粗犷低沉，活像是一面行军鼓在咚咚作响，“我们的城市正在遭受入侵，没有指挥的守卫部队节节溃退，而你，公会长老和临时治安长官，没有出现在战场上，却躲在狭小的办公室里瑟瑟发抖？这还是我熟悉的那位白石之盾吗？”

斯卡威亚沉默以对，直到巴希尔忍耐不住，再次重复了他的质问之后，才苦涩的叹了口气。“我是白石之盾，巴希尔，但是你知道外面那些人是谁？”

“不管他们是谁，塔塔尔丘克是我们的城市，我们的家，那些人在这里破坏和杀戮，我就把他们统统当成明火执仗的强盗！”巴希尔口气强硬的回答说，“团长大人，如果你真的怕了，那就把治安长官的权杖给我，我去指挥守卫部队，把那些强盗赶出塔塔尔丘克！”

巴希尔的话并不是虚言恫吓，这位体格魁梧的大骑士一面说，一面走到斯卡威亚身边，俯下身子打算摘下他挂在腰带上的统帅权杖。然而巴希尔的手却被挡住了，斯卡威亚脸色白得像是酸败牛奶，眼睛深处却闪动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光芒。

“你不能去送死，巴希尔，白石佣兵团的任何人都不能去送死。”斯卡威亚的声音很低，话里的意思却沉重得如同铁砧。“那是死神骑士团啊，你到底明不明白，死神骑士团出现在这里，究竟意味着什么？”

巴希尔愣了一下，“意味着菲尔梅耶那边终于要对我们下手了？”他粗声粗气的回答说，“想都别想！塔塔尔丘克流的每一滴血，都要让那些家伙用十倍百倍来偿还！”

“塔塔尔丘克的特殊地位，本来就是约瑟夫?铁托大人——也就是贤王希尔维斯运用自己的影响力争取到的，现在这位王弟殿下已经成为不折不扣的弑君者和帝国叛徒，塔塔尔丘克自然也会被收回恩典。”斯卡威亚叹了口气说，“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巴希尔，你还记得今天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吗？”

“城主府……唔，是约瑟夫?铁托大人的葬礼仪式？”

“那个仪式有问题！”斯卡威亚大声断言说，“我不是约瑟夫?铁托会长的亲信，所以我被支开了，代理治安长官一职……恰恰也是今天，死神骑士团出现在塔塔尔丘克的街道上。巴希尔，现在你还坚持要去指挥守卫部队抵抗吗？”

第345章无情杀戮，尸体异变（中）

白石佣兵团副团长、大骑士巴希尔露出诧异神色的时候，死神骑士团的前锋已经如同一阵凶暴的旋风掠过自由都市的宽敞街道，马蹄声滚滚如雷，摧枯拉朽一般撕开守卫部队脆弱的防线，直抵城主府的大门。

在那里，死神骑士团遭到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抵抗。

为了确保以葬礼为名的亵渎仪式成功举行，冒险者公会的诸位长老不惜血本，在城主府外围布下了层层防线、陷阱和埋伏。尤其是在城主府正门的方向，上百把淬毒十字弩组成极为严密的火力网，两百名身强力壮的长枪兵摆出厚实的枪阵，枪阵前方还设下了许多魔法结界和捕兽夹，足以抵挡五倍以上骑兵部队的初次冲击。

或者说，除了死神骑士团之外的任何骑兵部队。

从装备方面来看，死神骑士团的前锋部队属于轻骑兵，很难对十字弩和长枪阵的组合防线造成真正的打击，这也是冒险者公会方面的指挥官信心十足的缘故。然而就在那面猎猎飞舞的黑色旗帜即将进入十字弩射程的时候，为首的死神骑士突然发出一声充满异族风情的野性呼喊——一些见多识广的冒险者日后回忆起来，确信那是暗黑精灵语“扫除”的意思——上千人的骑阵以宛如一人的精准动作偏移方向，擦着十字弩射程的边界——同时也是魔法结界和捕兽夹的边缘疾驰而过。

“诸神该死，那家伙是怎么发现我们的？”冒险者公会的指挥官目瞪口呆，随后愤怒的一拳捶在矮墙上，“我根本没有看到任何斥候的踪影，难道那些人的眼睛可以看穿墙壁和伪装的阻隔？”

这位指挥官永远不会知道，他气急败坏的咒骂恰好符合了事实。死神骑士团的前锋部队之中，每五名就有一名是暗黑精灵冷血骑兵，他们的双眼带有源自血脉的特殊力量，可以看穿所有魔法遮蔽和伪装陷阱。

而在埋伏的冒险者公会守卫们不知所措的时候，冷血骑兵的第二项特殊技巧接踵而至，就仿佛是发现猎物的猛兽显露出了充满嗜血气息的獠牙。

足足二百支带着诡异森寒气息的黑色标枪被举了起来，然后用力投出，空气之中顿时充满了飕飕的破风声，具有魔力的标枪拖着长长的黑色尾烟掠过数百米的距离，朝城主府的大门附近落了下来。

看到这一幕的守卫忍不住纷纷惊叫，有些人奋力压低身体，希望墙壁和垛口能够保护自己；有些人则较为胆大，举起刀剑、长矛和盾牌，迎着飞射而来的标枪抵挡过去。

他们并不清楚，冷血骑兵的黑色投枪除了射程比得上十字弩之外，还具有锋锐和贯通这两个魔法属性，算得上是一种极为难得的中级魔法装备。除非具有大骑士水准的斗气防御或者大魔法师水准的魔法防护，否则根本无法抵挡住标枪的锋芒。

惨叫声伴随着浓烈的血腥气息弥漫开来。仅仅是第一轮齐射，就有超过三十名守卫被标枪贯穿身体，当场毙命。伏低身体的守卫运气稍好，城主府的外墙是按照中型城堡的防御强度建造而成，即使是冷血骑士的魔法标枪能够贯穿厚达三十厘米的条石，剩余的力量也很难对躲在墙壁后面的人造成致命伤害了。

然而下一瞬间，痛苦的叫喊声再次喧嚣而起。那些仅仅被枪尖划伤、甚至只是擦破皮肤的守卫全都脸色发黑的倒了下去，全身肌肉绷紧如绞成一团的绳索，力量之大，以至于骨骼都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暗黑精灵的淬毒技巧几乎和他们残忍无情的杀戮手段同样齐名，即使是拥有神圣属性斗气的光耀圣骑士也不敢以身相试。

第一轮标枪齐射带来的惨叫和**还在空中回荡，第二轮标枪又嘶嘶的掀起了空气的狂澜。冒险者公会守卫的指挥官一面凭借着称号骑士的身手格挡开左右飞来的标枪，一面厉声发号施令，命令守卫冒着标枪的攻势，用十字弩朝正在迂回逼近的死神骑士团进行反击。然而那些守卫大多来自精锐冒险者，身手尚可，纪律性却远远比不上正规军。眼看着同伴一片片的倒了下去，他们根本没有反击和坚守的勇气，勉强忍受到第三波标枪飞来的时候，就纷纷丢下武器和守卫的职责，朝着城主府里面溃退而去。

阿尔?戴维灰头土脸的从一栋建筑里面逃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混乱的场面。在他身后不远处，自称阿迪的年轻走唱者手持细刺剑，正在与三名全副武装的公会守卫周旋。这三名公会守卫和那些埋伏在大门附近充当炮灰的杂牌军不同，而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剑术高手，有着过人的勇猛、丰富的战斗经验和对公会的坚定忠诚，眼看破坏仪式的敌人已经被围住，他们的眼睛里面都闪烁着凶恶的光芒，挥舞长剑的动作果断凌厉，斗气光焰伴随着利剑破风之声纵横捭阖，在阿迪身侧织成了一张绵密致命的耀眼光网。

阿迪的身手非常灵活，细刺剑的招式也堪称熟稔，然而显然不是三名拥有高阶骑士水准的公会守卫的对手。短暂的几次交锋之后，他就被迫倒地，躲开横斩过来的一把长剑，随后在碎石路上连续滚翻，跳起身来的时候，恰好逃出了其中两名守卫的夹攻。

没等阿迪喘上一口气，第三名守卫出现在他的面前，手里高高的擎着长剑。阿迪猛然向左一个滑步，引开守卫的注意力，旋即闪向右侧。飞速劈下的锐利剑刃几乎和他擦肩而过，在墙面上溅起一连串火星。阿迪趁机扭转身体，细刺剑以一记戳刺逼退那名守卫，接着纵身一跃。

阿迪原本会死在那一刻，如果他只是个普通走唱者的话。

剑刃呼啸着从三个方向袭来，三名公会守卫的战斗经验非常丰富，而且具备纯熟的杀戮技巧和冷酷的性格，他们从未在需要联手出击的时候出现过犹豫——哪怕目标只是个年轻走唱者，更没有失过手。

一阵金铁交击的铿锵震响，三名公会守卫的脸上同时露出了诧异的神情。剑刃交锋之处并没有任何血肉之躯，阿迪的身体仿佛是个虚幻的影子一样站在那里，神态从容，嘴角还挂着一丝无奈的微笑。

“真是抱歉呐。”三名公会守卫听到年轻的走唱者这样说，“没有时间继续玩耍下去了，希望你们在来世的时候，选对付出忠诚的对象吧。”

细刺剑以肉眼无法看清的速度猝然直刺，深深扎进一名公会守卫的左眼眶里，那人手一松，长剑落地，身体也同时向后倒去。这是让人难以理解的可怕一幕，完全有恐惧或者逃跑的理由，但是其余两名守卫没有这样做，他们的勇气胆略并不输给狮鹫帝国的贵族骑士，忠诚心更是犹有过之。两人对视一眼，发出愤怒的咆哮，朝着阿迪奋力挥舞长剑，试图斩杀眼前这个虚无的影子。

倘若勇气和信念能够化作抵挡魔法的坚盾，那么这两名公会守卫还真有可能延长自己的生命。可惜这只是个美好的幻想而已，随着年轻的走唱者弹动手指，其中一名公会守卫的头颅突然像是熟透了的水果一样炸开，另一名公会守卫刚露出愕然神色，脖颈上出现了两把交叉的绿色匕首，随后鲜血沁出，那人脸色骤然变得青紫可怖，还未倒地，就断绝了呼吸。

一名暗黑精灵刺客的婀娜身影从阴影之中缓缓浮现，朝着阿迪无声的鞠了一躬，随后收起淬毒双匕，消失在另一处阴影之中。这样诡异的刺杀正在城主府的每一处角落重复着，无声而迅速的绞杀着城主府的精锐守卫，一点一点将冒险者公会最后的实力消磨干净。

第346章无情杀戮，尸体异变（中二）

城主府地下的秘密厅堂里正在进行着一场诡异而血腥的亵渎仪式。繁复而巨大的魔法阵中央燃烧着宛如一团缓缓流淌的血浆一样的奇特火焰，三位身穿血色长袍、戴着造型奇异的黑铁面具的男人一面围着火焰虔诚的敬拜着、祈祷着，一面把手中的枯黄色骨粉一把把撒出去。骨粉碰触到火焰的瞬间，立刻剧烈燃烧起来，同时散发出腥臭逼人的气息。

十几具开膛破腹的无头死尸堆积在厅堂的一角，被取出的内脏和凿开的头颅装在锈迹斑斑的青铜容器里面，摆放在魔法阵的外围。一名身材尤为高大的屠夫拎着厚背刀站在一边，身上的皮围裙已经被人血浸透，瞳孔之中毫无情绪波动，不时朝着身边被紧紧捆绑的那些人投去冷漠一瞥，似乎在打量着更容易下手的地方。那些受邀前来在贤王希尔维斯侯爵葬礼上演出悼念曲的倒霉走唱者和吟游诗人全都脸色灰白、表情惊恐，有几个甚至已经失去了意识。

他们有理由害怕，更有理由晕倒。因为就在葬礼开始之后不久，他们就被公会守卫们貌似客气的请到了这里，然后被捆绑起来当成亵渎仪式的牺牲祭品。最开始的时候，有些人还抱着拼死逃脱的想法，但是当那名高大屠夫毫不留情的一连宰杀了四个人之后，其他人就完全失去了勇气。

毕竟他们只是四海为家、卖弄演技为生的吟游诗人，而非刀头舔血的冒险者，或者久经战阵的士兵。

“鲜血的力量正在衰退，奥夫，再弄些血来。”一个略显疲惫的冰冷声音响了起来。高大屠夫略点点头，目光朝着身边扫了过去，顿时引起了一阵哀嚎和抽泣的悲声。一名年轻的金发女子成为屠夫选择的目标，当一只大手抓住女子头发，把她硬是拖起来的时候，女子原本姣好的容貌被惊恐扭曲成极为可怕的样子，从嘴里发出的也不再是哀求，而是一连串诅咒和痛骂。

高大屠夫面无表情的举起屠刀，打算先剖开金发女子的胸膛，取出她的内脏，沥干她的鲜血，然后才割下她的头颅。这种残忍的做法并不仅仅因为这位屠夫残虐成性，而是死前所受到的折磨和痛苦越大，祭品带来的亵渎力量也就越大，越受到异界魔神的青睐。

如果不是亵渎仪式对于鲜血的需求非常关键和紧急，高大屠夫甚至很想展现一下自己精妙无比的拷问技巧，让金发女子在仅剩下一副森白骨架和完整头颅的时候，还无法咽下最后一口气。

然而今天他注定没法展露那些残忍手段了。就在屠夫把刀锋抵住金发女子的胸腹，准备深深刺入的时候，一阵争吵声从紧闭的大门方向传来，随后是一声沉闷巨响，大门被硬生生的砸开，一名守卫毫无反抗之力的摔了进来，在地上撞掉了头盔和长剑。另一名守卫胆战心惊的追了进来，却被闯入者冷冷一瞥，就颤抖着停下脚步。

“够了。”闯入者用仿佛打雷一样的洪亮声音叫喊着，“停下你们那个该死的仪式吧！弟兄们，我们就要完蛋啦！”

正在进行祈祷的三个人面露惊讶之色，其中一个人停下手舞足蹈的动作，转过身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卡苏比弟兄，你难道忘记了，敬拜异界真神的仪式不可以被打扰，更不可以中断，否则我们就要面临神祗的愤怒！”

“让那些愤怒快点到来吧！”闯入者身穿着一件沉重的骑士重铠，没戴头盔，威武的面容上显露出犹如被困的雄狮一样烦躁而凶猛的神情，“贝瑟拉长老，你们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是不眠之眼的那些暗探眼线趁机掀起了骚乱吗？”贝瑟拉长老是个相貌堂堂、神态沉稳的白发老人，一侧胸前的六枚绿宝石叶片显露出他身为大魔导师的尊贵身份，另一侧胸前别着代表冒险者公会地位崇高的五星大冒险家徽章。“白石佣兵团的斯卡威亚在做什么？难道他连这点麻烦都解决不了？”

“这点麻烦？我根本就没看到斯卡威亚的身影，他要么是死了，要么干脆投降了老狮鹫！”闯入者恶狠狠的啐了一口满是血腥味道的唾沫，“我们都知道，冒险者里面肯定隐藏着不少老狮鹫的探子，但是恐怕谁都没有想到，这些探子里面居然还藏着一位实力可怕的天骑士！连城门都被他一剑砍破了，现在死神骑士团已经快要攻破城主府的外墙防线啦！”

贝瑟拉长老脸上的从容面具立刻被这个坏消息给粉碎了，“诸神该死，这不可能！”他厉声高叫起来，“死神骑士团！那是托马德摄政王手里的王牌啊，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塔塔尔丘克？”

“这还用说，我们的计划恐怕早就泄露出去了！”闯入者重重的哼了一声，“我早就说过，越复杂的计划，失败的可能性就越大！迎回希尔维斯侯爵的遗体，然后借助举行葬礼的机会，激活献祭全城的仪式魔法阵，这个计划参与的人实在太多，肯定无法做到绝对保密！”

“但是没有人来得及反应，那些暗探眼线得到情报之后，无论怎么迅速上报、缜密核实，都至少需要一周以上时间！”贝瑟拉长老一副拒绝相信的样子，“那时候，异界真神已经成功降临，而我们也因此得到了不朽的生命和无尽的权势！”

“什么生命，什么权势，现在都已经是泡影啦！”闯入者狠狠一拳砸在墙壁上，让结实的条石崩裂了一大块，“等到城主府外墙被攻破的时候，一切就全完了。贝瑟拉长老，我们现在必须马上撤离！”

贝瑟拉长老露出了犹豫不决的神情，“不能撤！”另一个声音加入进来，是那个冰冷而疲惫的声音，说话的人头也不回的继续着祈祷和敬拜的动作，似乎眼前的猩红色火焰就是一切。“回来，贝瑟拉！现在仪式已经进行到最紧要的关头，只要几分钟时间，就可以得到真神的回应。什么死神骑士团、什么天骑士，在真神的无尽威能面前，只有灰飞烟灭的悲惨下场！”

“是啊，卡苏比弟兄，请你去指挥城主府的守卫部队，争取到一点时间。等到真神降临，最大的功劳和恩赐就属于你啦！”贝瑟拉长老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充满热情。

卡苏比露出一个嘲讽的冷笑，正要反驳，突然脸色一变，“恐怕我们已经没有几分钟时间了。”他语气沉重的开口说，“听，那是刀剑碰撞和垂死者的**声，死神骑士团已经快要冲进我们头上这栋建筑了。”

第347章无情杀戮，尸体异变（中三）

越是靠近城主府的核心建筑，守卫部队的抵抗就越是疯狂。

塔塔尔丘克的城主府是贤王希尔维斯曾经苦心经营了十余年的坚固堡垒，而城主府的守卫部队则是他以冒险者公会为名招募的最精锐和忠诚的士兵，这支部队人数不算太多，然而训练和装备可以说极其精良，倘若能拥有足够多的优秀指挥官，所发挥出来的力量比起狮鹫帝国四大骑士团也不会逊色太多。

然而这正是冒险者公会的“短板”所在。单纯以士兵素质来衡量的话，城主府守卫部队绝大多数都是由达到了五级的准骑士组成，加上丰富的冒险作战经验，单兵能力完全胜过了死神骑士团以外的其余狮鹫帝国部队。如果这支部队能够得到“无畏者”杰诺?贝尔蒙德爵士、“白狼”伊斯方?塞德里克爵士或者“钢铁之盾”明斯克子爵这样优秀的指挥官的话，即使是拥有大量暗黑精灵精锐战士的死神骑士团，在攻打有着坚固防御工事为依托的守卫部队的时候，也会感到非常棘手，甚至需要承受相当可怕的损失。

可惜假设仅仅是假设，冒险者公会的组织形态存在巨大缺陷，注定希尔维斯侯爵无法得到足够多的优秀指挥官。那些被他收买的佣兵团长或许个人能力足够出色，指挥小规模战斗的时候精彩绝伦，然而当交战双方的规模超过千人，他们就开始感到手足无措，甚至是胡乱发号施令了。

指挥系统的混乱引发了另外一个恶果，城主府外围的守卫部队开始无视命令后撤，而后撤又很快变成了溃退，这让死神骑士团攻破城主府外围阵地的进度大大加快了。短短二十分钟，城主府大门附近的守卫部队就被肃清。死神骑士团的指挥官们展现出千百人如一人的精确配合，几乎就在大门被重重撞开的同时，轻骑兵迅速后撤，手持双刃战斧和巨盾的重甲步兵迈着令大地震颤的整齐步伐，宛如不可阻挡的洪流一般涌入城主府。从天而降的零星暗箭叮叮当当的在铠甲、头盔和盾牌上弹开，根本起不到任何阻挡和骚扰的作用。

死神骑士团的黑色身影以势不可挡的姿态向前挺进。在阴影之中闪现的血腥舞娘和暗影刺客无声行动着，是这支部队最为阴险的毒刺和无处不在的眼睛；身体魁梧的牛头人重装步兵排着整齐的队列大步向前，厚重的防护让从各处角落里射出的箭矢全都成了笑话；暗黑精灵重弩手发挥出更胜那些地表亲戚的射击精准度，特别打造的破甲弩矢不但能够射穿半米厚的石砌墙壁，更淬有麻痹剧毒，连那些拥有斗气力量护身的骑士也在被擦伤之后立刻晕倒在地；轻骑兵继续在城主府的外围游弋，黑色标枪完全发挥出“死神之吻”的威名，把城主府大门以外区域的守卫部队压制的动弹不得。

无论死神骑士团的进攻速度有多么迅猛，城主府的守卫部队毕竟多达两千人，准确来说，比攻入塔塔尔丘克的死神骑士数量还多了将近一倍。这让军事要塞化的城主府充满了呐喊声、咒骂声、军用号角的呜呜声和刀剑碰撞的铿锵声，所有的声音汇成一曲惊心动魄的战歌，在塔塔尔丘克上空回荡，让生活在这座自由都市的人们在二十年以来首次感受到了兵凶战危的恐怖。

既然死神骑士团的主力还未能攻入城主府的核心区域，卡苏比弟兄所听到的厮杀声当然不是他们带来的。实际上，抵达秘密厅堂上方，并开始与那里的守卫展开战斗的人只有不到十人，除了五名身穿黑色锁子甲、一手持精巧手弩、一手持淬毒短剑的暗影刺客之外，就只剩下阿尔?戴维、神秘而年轻的阿迪，以及一位身材魁梧异常，能够像挥动秸秆一样轻松挥动一把黑色巨剑的大个子了。

阿尔?戴维并不清楚，此人就是凭借一己之力在守卫部队之中杀出一条血路、砍开塔塔尔丘克城门的那个人，但是他确信在自己三十多年的卖艺生涯当中，从未见识过如此猛烈和凌厉的可怕杀戮。在那把飕飕挥舞的黑色巨剑面前，似乎一切都显得脆弱无比。一名身材同样非常魁梧的守卫战士扛着一面钢铁门扇一样的巨型塔盾挡在前面，那姿态仿佛一座不可动摇的铁塔。然而黑色巨剑只是轻松一挥，就把那名守卫战士连同盾牌和铠甲一起砍成两截；另一名守卫战士身手灵活，试图借着矮墙、雕塑和廊柱的掩护，绕到巨剑骑士身后发动偷袭，然而他刚刚一探头，就被黑色巨剑当头一记猛劈，连同面前的青铜雕像一起粉身碎骨，尸体和碎裂的雕像混合在一起，连分都分不开了。

能够担任秘密厅堂入口守卫者的人，当然都是是冒险者公会最为核心的武装力量。几乎每个守卫都拥有正规骑士以上的身手，四名队长更是由远望佣兵团赫赫有名的四位大骑士长充任，然而在巨剑骑士的可怕杀戮面前，连续三位大骑士长都在一瞬间惨遭不幸，顿时击溃了绝大多数人心中的勇气。

“不能后退，我们不能继续后退啦！”最后一位大骑士长躲在人群之中声嘶力竭的叫喊着，“迪乌斯团长在看着我们，还有贝瑟拉长老，还有卡苏比副团长……对面只有十来个敌人而已，我们是战无不胜的远望佣兵团啊！”

“走出来，正在叫喊的那个家伙。”巨剑骑士顿住脚步，鲜血淋漓的黑色巨剑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一指，“我给予你持剑而死的荣耀，我给予你公平决斗的机会，你还是不是骑士？站出来啊！”

最后那位大骑士长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不过任凭他如何自信，也不敢在实力相仿的三名同伴都在一瞬间就战死之后，还能朝巨剑骑士发出面对面的挑战。他的退缩更加严重的打击了守卫们的士气，如果说刚才这些守卫还只是逡巡不前的话，现在就根本是步步后退了。巨剑骑士甚至都无需挥动黑色巨剑，就让多达五十名对手脸色苍白的让开了道路。

远望佣兵团的最后那位大骑士长明白大势已去，虽然他对于迪乌斯团长和冒险者公会的忠诚毋庸置疑，但是白白浪费掉自己的生命，可不是一个明智的人应该做出的选择。在后退演变为溃逃之前，他丢下了显眼的指挥官头盔，又从地上抓了把混合血污的泥土拍在脸上，然后弯下腰朝着秘密厅堂的入口跑去。

按照这位大骑士长的想法，他必须马上把这里的情况通报给迪乌斯团长，或者卡苏比副团长。不过他同时也心里清楚，这两位远望佣兵团的领导者固然实力非凡，达到了称号骑士、甚至是持剑勋爵的水准，却肯定不是巨剑骑士的对手，顶多能够多撑住几次劈砍罢了。

“都是该死的异界魔神！”大骑士长一面咕哝咒骂，一面不时回头，害怕视野之中出现巨剑骑士的可怕身影，“我们干嘛要祈求异界魔神降临？我们干嘛要推翻狮鹫帝国的统治？真不明白团长他们究竟在搞什么！”

秘密厅堂的入口并不显眼，至少这位大骑士长在没有得到明确告知的时候，找不到任何开启入口的真正机关。就在他气喘吁吁的拐过一条狭长走廊，停在一尊看上去很普通的石像鬼雕像旁边的时候，一阵诡离的寒意突然袭上心头。大骑士长瞪大眼睛回头看去，恰好看到了一处壁毯被掀了起来，脸色青白如僵尸的卡苏比副团长出现在壁毯的后方。

“卡苏比大人！”大骑士长半是惊喜，半是恐惧的叫喊起来，“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我的三位同伴战死，部队也溃散，入口已经守不住了！”

第348章无情杀戮，尸体异变（下）

远望佣兵团是自由都市塔塔尔丘克首屈一指的大型佣兵团。

这或许不是很好理解，但是如果想到在拥有五万冒险者和雇佣兵、大大小小四五百个佣兵组织的自由都市里，远望佣兵团的威名仅次于城主府卫队和摄政王托马德?安一手创建的“两个人佣兵团”，那么就多少能够体会到这个大型佣兵团的强悍实力了。

实际上，狮鹫帝国的许多名门望族都曾经派出使者，希望能够把远望佣兵团收为部下，甚至连威尔普斯首相也不例外。首相大人许诺出两个帝国男爵和五个爵士的爵位，以及相匹配的肥沃而富饶的封地，结果却遭到远望佣兵团高层的婉言谢绝。

谢绝的理由看似冠冕堂皇，然而真相则是远望佣兵团根本就不算是个**的佣兵组织，而是贤王希尔维斯侯爵秘密创立的十多个外围武力集团之一。远望佣兵团团长，同时也是冒险者工会地位最高的七位长老之一的“蛊毒先知”迪乌斯大魔导师，被称为贤王希尔维斯的“影子首相”，素来不管任何佣兵团的日常事务，而完全由副团长铁闸?卡苏比负责。

换句话说，卡苏比才是远望佣兵团的真正负责人，也是一手缔造了远望佣兵团二十年来不堕威名的优秀指挥官。

当卡苏比的身影出现在眼前的时候，远望佣兵团的这位大骑士长立刻意识到自己已经从那把黑色巨剑的致命威胁下逃离了。他当然不认为卡苏比副团长的实力已经凌驾于巨剑骑士之上，然而在他看来，卡苏比副团长肯定能够拿出应付眼前不利局势的办法。

卡苏比副团长没有回答，步履蹒跚的向前走了两步，缓缓举起右手，皮肤带着一层诡异的朦胧绿光。大骑士长正在紧张的朝来时的方向张望，没有注意到卡苏比副团长的异常举动，等到那只手无声无息的贴在他的后颈上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

一种近乎于麻痹的激烈疼痛自大骑士长的后颈上爆发，让他不由自主的发出了一声惨叫。大骑士长最初的念头就是身后突然出现了敌人——比如一位能够藏身于影的暗影刺客。然而让他感到无法理解的是，难道暗影刺客居然可以避开卡苏比副团长的双眼？

那可是一位威名赫赫的称号骑士啊！

生命受到最为紧迫的威胁，大骑士长已经达到散华巅峰的斗气骤然凝聚，刺眼的蓝光从他的后颈爆发而出，将那只泛着诡异绿光的手掌弹开。卡苏比副团长向后踉跄一下，右手自肘部以下都被蓝色坚冰封住。这是一位大骑士长全力爆发斗气造成的伤势，然而卡苏比只是简单的挥动手臂，把手臂上的冰块在墙上砸碎——跌落在地的除了冰块之外，还有泛着丝丝黑气的血肉和皮肤——随后又若无其事的扑了上来。

“卡苏比大人……您……这是……”斗气全力爆发之后，骑士会产生一段相当长的虚弱期，堂堂大骑士长现在比一个刚学会怎么正确拿起长剑的新兵好不了多少，甚至因为沉重铠甲的拖累，连挪动脚步都显得困难万分。“我是安普啊，您的手下！第四分队长安普！”

卡苏比的双眼泛着不祥的幽绿色，表情扭曲，张开的嘴里只发出了一声低沉险恶的咆哮。就在安普被他撞倒在地，即将被一只泛着绿光的手掌按住面庞的时候，一把黑色巨剑以势不可挡的迅猛姿态呼啸而来，逼得卡苏比如同一只巨型跳蚤一样翻身跳开，落在了十几米外的石砌窗台上。

“喔，能够穿着骑士铠甲跳这么高……你这家伙的身手还真是教人惊讶啊！”黑色巨剑落空，只把一片石刻雕塑扫得七零八落，巨剑的主人却没有丝毫沮丧之色，而是颇感兴趣的注视着卡苏比的身影。“总觉得你这家伙身上泛着令人不愉快的臭气，杰迪小子，这该不会是异界魔神带来的味道吧？”

“确实有些不太对劲的感觉，那个骑士似乎是被什么邪恶的东西操纵了。”一个平稳、清朗的声音从巨剑骑士身后传来，随后映入安普眼帘的是一件花花绿绿的走唱者斗篷。那是一名非常年轻的走唱者，一只手紧握寒光闪闪的细刺剑，另一侧胳膊下面还夹着一把鲁特琴，显得和紧张的气氛有些格格不入。

安普感到心里一阵发冷，斗气爆发的反噬让他暂时失去了行动的能力，此时此刻简直可以说是身临绝境。然而局势却远比他想象的更糟，卡苏比副团长可以说是完全变了一个样子，平素冷静自持的他绝不会四肢着地爬行，更不会像是狂犬一样亮出满口锐利牙齿，喉咙里发出野兽般威慑的吼声。

“被邪恶的东西操纵了吗？”巨剑骑士语气轻松的重复说，随后晃动了一下肩膀，发出一阵骨骼摩擦的爆响，“是鬼祟腐囊，还是深渊异虫，或者是黑暗德鲁伊搞出来的活死人菇？哎，总之就是类似的东西，那么我应该可以杀个痛快了吧？”

“恐怕是这样，只有彻底砍成碎块，才能消灭这些被操纵的牺牲者。”年轻走唱者的回答显得有些沮丧，“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不过真的很奇怪，我原本以为亵渎仪式的时间会持续很久，还会让那位自称毁灭主宰的异界魔神再次降临下一个分身呢。”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每个分身的陨落，都会导致神祗的力量受到严重削弱。”巨剑骑士撇了撇嘴说，“那个什么毁灭主宰看上去也不像是实力非常强悍的神祗，说不定只是刚刚达到真神的水平。天上诸神保佑，上次灭掉的那个分身，足够让他缩在自己神国的角落里花上十几年来****伤口呢。”

年轻走唱者的神色略微轻松了一些，“但愿如此吧。”他轻声说，随后把细刺剑信手抛下，朝着卡苏比做了一个手势，“这个留给我，格雷果伯爵，清扫下面秘密仪式厅堂的敌人就交给你和阿斯托利亚小姐了，当然……最好留个活的。”

“这可没办法保证，杰迪小子。”巨剑骑士闷声闷气的回答，然后朝着伪装挂毯已经掀开的入口走去，那把黑色巨剑在地上拖拽出一连串刺耳的摩擦声，犹如死神步步接近的足音。

安普努力把自己的头颅稍稍抬离地面，因为他的耳朵已经无法承受可怕的摩擦声了。不过他的注意力始终都放在了卡苏比副团长和那个年轻走唱者身上，也许能够在死前看到一场精彩的决斗，作为一名骑士，这样的结局或许也不算太坏？

残酷的现实再一次让安普失望了，因为根本就没有什么精彩的决斗。年轻的走唱者只是简单的晃了晃手，卡苏比副团长就被几面厚重的白骨墙壁团团包围起来。带着淡淡绿光的双手能够轻易撕裂钢铁，穿透斗气，却只能在布满古朴符文的白骨墙壁上挠抓出一些无用的印痕。或许花费几个小时的话，卡苏比副团长还是有可能挖出一个足以让他通过的洞口，可惜卡苏比副团长没有几个小时，卡苏比副团长连一分钟也没有。

几道泛着死黑气息的负能量射线和一枚五彩斑斓的光球从年轻走唱者的指尖射出，巧妙的通过白骨墙壁之间的缝隙穿入，击打在卡苏比副团长的身上。负能量射线让他发出阵阵痛苦的咆哮，而五彩球则爆发出一片耀眼的白光，让他的咆哮突然削弱，随后就轰然倒了下去。

“已经死亡，但是又能够被负能量射线伤害……这不是不死生物的特性……看来麻烦还远远没有结束啊。”检查完卡苏比副团长的尸体之后，年轻的走唱者显得心事重重。他朝着窗外张望了一眼，接着来到躺在地上装死的安普身边，用脚尖轻轻踢了一下后者的肩膀。

“起来，如果你不想被能够操纵尸体的虫子钻进耳朵，吃光脑子的话。”安普听到年轻走唱者语气平静的威胁说，“告诉我，除了远望佣兵团、守卫部队和那些武装仆人之外，这座城主府里还有什么人？”

第349章毁灭神恩，传奇使徒（上）

前杂耍艺人阿尔?戴维拖着疲惫的脚步走出城主府的大门，背靠着粗糙的石墙坐了下来。在他身边不远处，一队身穿黑铁环甲的死神骑士持剑肃立，目送着数百位脸色惊惶、神态沮丧、遍身血污的冒险者结队离开。这些人或许自认为是倒了大霉，然而与那些在混乱之中丢了性命的家伙相比，这一天或许不是最倒霉的日子。

刀剑交击的铿锵声依然稀稀落落的从城主府的各个角落传出，虽然冒险者公会已经大势已去，但是依然有不少城主府守卫在负隅顽抗。他们或者是盲目忠诚于冒险者公会的高层，或者是深陷其中无法摆脱，然而失去了统一的指挥，这些人很快就在死神骑士的精密配合下纷纷败亡，只有几处防御极为坚固完善的守卫塔还在绝望的抵抗着。

一声尖锐的哨声响起之后，战斗的声音暂时平息下来。阿尔?戴维擦了一把额头上沁出的汗水，站起身来朝着城主府里面张望。他看到那几座守卫塔依然还在顽抗，不时有箭矢和石块飞出，不过死神骑士们却不再强攻，而是将这些坚固的防御工事团团包围起来，一队身穿银白色锁链甲的巡礼者护送着几名披着黑色长袍、步伐庄严纾缓的慰魂之人缓缓走来，赞颂长眠导者枯西杩的镇魂歌回荡在城主府的上空，曲调高亢、威严，带着对不幸死者的无比怜悯，以及对生者所犯下的罪孽的愤怒和斥责。

城主府的守卫们不会再坚持多久了。阿尔?戴维不无感慨的摇了摇头，慰魂之人由信奉长眠导者枯西杩的高阶牧师组成，他们并不介入世俗的争端，而是对死者一视同仁的予以安葬。由于慰魂之人象征着绝对中立的特殊地位，他们的出现会大大瓦解城主府守卫负隅顽抗的信念和勇气，也给了守卫们确信能够保住自己生命的最佳承诺。

结果正如阿尔?戴维的猜想，随着镇魂歌一遍遍响起，飘扬着冒险者公会旗帜的守卫塔一座接着一座降下旗帜，扬起白旗，放下武器的城主府守卫一开始是稀稀落落出现，紧接着就是成群结队的投降，其中不乏身穿骑士盔甲、或者披着魔法师长袍的身影。

地面上的战斗顺利结束，死神骑士团蒙受的损失可谓微乎其微。这无疑是一个好消息，不过对于杰迪?卢克斯来说，却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了。他脸色冷峻的站在举行亵渎仪式的秘密厅堂出口，弯曲木杖杖头的灰色水晶泛着柔和却不容忽视的光芒，身边屹立着两尊高大的白骨魔像。这种活像是多臂巨人骨骸的不死生物能够承受极为沉重的打击，对于牧师的驱散神术抗性也很强，宛如螳螂一样折起的手臂能够以令人眩晕的高速弹出，轻而易举的撕开骑士重铠，就像是撕开一张牛皮纸一样。

远望佣兵团的安普大骑士长站在一尊白骨魔像的脚边，神色有些凄惶，他曾经全心尊敬和憧憬的偶像——称号“铁闸”的卡苏比副团长无声无息的躺在不远处的地上，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已经失去了呼吸。这位铁闸骑士并不是死于杰迪?卢克斯之手，而是死于一枚异界魔神赐予的诡异魔种。

那枚魔种的出现不但让安普大骑士长脸色惨白，也让杰迪?卢克斯感到了深深的忧虑。在他闪烁着异样光芒的双眼之中，魔山统领克莱门农?格雷果和龙骑女爵琳?阿斯托利亚正在并肩战斗，把护卫秘密厅堂的最后一道防线撕扯得七零八落。

进展不能说不顺利，然而杰迪的心里却泛起了些许不祥的预感。“格雷果伯爵，”他突然用心灵通讯说，“与阿斯托利亚女士一起，马上撤退回来！我们恐怕有些轻视对手的实力了！”

“哎，杰迪小子，现在撤退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心灵通讯之中反馈的声音带着些许满不在乎的笑意，格雷果伯爵轻松的挥动星辰铁巨剑，将面前最后一位身体异变的守卫骑士拦腰劈成两半，随后把隐隐透出幽绿色光芒的双眼转向同伴，“琳，你那边怎么样了？”

穿着龙骑统帅式样的秘银全身铠甲、手持黑色龙枪的琳?阿斯托利亚杀敌速度更胜格雷果伯爵，此时她正单膝跪在十几具敌人的尸体当中，双手紧握龙枪，斗气勃发的光芒璀璨耀眼，在她身后隐隐形成了一头昂首怒吼的巨龙虚影。

“准备好了。”龙骑女爵用冷静而战意十足的语气回答说，“以至尊龙祖达里迦陛下之名，龙枪穿刺！震慑黑暗的眼！”

黑暗的地下厅堂之中响起了一声宛如雷鸣般的怒吼，在龙枪骤然刺出的瞬间，巨龙虚影展翅翱翔，狠狠撞击在被许多魔法符文保护的仪式祭坛上，爆发出一阵宛如流星群落、烟花掠天的瑰丽景象。正在祭坛上疯狂祈祷的几名身穿血色长袍的邪神信徒顿时动作一僵，紧接着身体内部同时发出了如同水泡纷纷破裂的怪异声音。邪神使徒很快就全都瘫倒下去，鲜血像是奔涌的瀑布一样从他们的嘴里流淌而出，眨眼就从鲜红的颜色变成了颇为令人感到惊悚的紫黑色。

这座密布神符魔纹的邪神祭坛可以承受住相当严重的打击，哪怕是十几名死神骑士拼命挥动刀剑巨斧砍劈，损伤也只能说是微乎其微。然而在龙骑女爵的一记龙影爆破之后，邪神祭坛的表面出现了宛如蛛网一样密布的黑色裂纹，紧接着就发出阵阵破裂的声音，轰轰隆隆的倒塌成一堆不时爆发出一团火星的废墟。

“哎，很轻松的就解决了嘛。”远远没有感到尽兴的格雷果伯爵有些意兴阑珊的汇报说，“杰迪小子，异界邪神的祭坛已经被我们捣毁了，进行亵渎仪式的邪神信徒和已经变异成怪物的守卫骑士也都消灭干净了，你还有那种不祥的预感吗？”

从心灵通讯之中反馈来的声音带有异样凝重的感觉，让格雷果伯爵嘴角的笑容僵硬了。

“你们捣毁的邪神祭坛恐怕是个假货，或者至少说……不是最主要的那个。”杰迪?卢克斯苦笑着高举弯曲木杖，召唤出又一道坚固厚重的白骨护盾，硬是把宛如浊流一样朝着出口蜂拥而至的无数异变魔物阻挡下来。能够承受持剑勋爵全力猛攻而毫发无损的白骨护盾几乎在一瞬间就布满裂纹焦痕，爆发出一团又一团火花，显露出那些异变魔物极为可怕的攻击力。

“现在马上撤回来吧，不然我这边的场面恐怕就要很难看了呐！”

第350章毁灭神恩，传奇使徒（中）

隐藏在冒险者工会高层的邪神使徒极为狡猾，精心设计的多重亵渎仪式显然出乎了杰迪?卢克斯的想象。

如果从千百米高空俯瞰自由都市塔塔尔丘克的话，这座城市已经成为了被烈火、黑烟和血腥层层包裹侵蚀的恐怖之地，甚至可以说活像是深渊炼狱的凡世投影。这其中只有一小半杀戮是死神骑士团所为，更多的残酷场面是那些普普通通的冒险者，他们被亵渎仪式制造的诡异血红气息所诱惑和操纵，一个个双眼通红、目光僵直、神态狂躁，拎着随手拿到的武器胡乱砍杀着所能看到的一切活物。

就连已经控制了大半个城市的死神骑士团也感觉到了一丝压力，尤其是身手灵活、目光锐利但是装备过于轻便的暗黑精灵斥候，已经出现了好几名被冒险者团团围住而战死的情况，就连冷血轻骑兵和血腥舞女也出现了进攻受挫的报告——那些完全无惧死亡的疯子几乎是迎着短投枪和淬毒短剑猛冲上来，哪怕是用棍棒在骑兵的铠甲上敲出一个凹痕这样微不足道的战果，也毫不犹豫的用自己的生命来交换。

当这样的疯狂对手数量多达上万的时候，死神骑士团也不得不停下了进攻的脚步，转而形成严密的阵列，以配合精准、极为有效的杀戮，一点一滴的削减着对手的数量。

然而他们的做法却恰好成了亵渎仪式的帮凶，每一个生命的逝去都在加强着异界魔神的力量。秘密的地下厅堂之中已经充满了狂乱的祷告声，主持亵渎仪式的贝瑟拉和另外一位冒险者工会长老像是癫痫发作一样全身颤抖，眼泪、鼻涕和唾沫完全不受控制的流淌而出，其中夹杂着丝丝血红色的细线。只有远望佣兵团团长，“蛊毒先知”迪乌斯长老依旧保持着神志清醒，他永远佝偻着的腰杆挺得笔直，被毒素侵蚀得宛如骷髅的面容也重新恢复了饱满青春的样子，眼睛里面似乎燃烧着两簇血红色的火焰。

“伟大的毁灭主宰！万物终结的最后审判之主，在您的威严目光注视之下，一切凡俗的力量全都化为尘埃！”从迪乌斯长老嘴里发出的声音高亢有力，震颤着祭坛周围的空气，“您卑微的信徒在这里祈求恩赐！您的信仰正在面临异教徒的无耻破坏，我愿意向您献出二十倍于此的宏大血祭，只为换取您一点点垂怜与恩赐！请您回应我的祈求吧！”

堆积在祭坛中央的大量血肉碎块突然消失，随后一团耀眼的红光从六芒星魔法阵中间爆发而出，无数火星迸射飞舞，铺着宝石粉尘的地面被火星落在上面，立刻焦灼了一大片。迪乌斯长老完全没有退缩的意思，张开双臂迎向火光，同时发出一阵狂喜的笑声。“这是吾神的恩赐！来吧，把我这卑微之躯作为吾神降临的载体！让毁灭之神的威名重新出现在这个世界之上吧！”

第一团红光消失在迪乌斯长老的胸膛之中，随后祭坛里又喷出了第二团、第三团……整整六团红光就是毁灭主宰阿鲁哈萨对于这次规模空前宏大的血祭的回报，可惜策划了这一切的六位冒险者工会长老，此时只有三位能够接受恩赐，其中还有两位因为意志不够坚定，被尤为浓郁的血红气息摧毁了大部分理智，与外面那些到处制造破坏和杀戮的疯子没有什么区别了。

拥有四分之一蛮兽人血统、绰号“屠夫”的狂战士奥夫倒是依然保留着理智，或许这是因为此人**好杀戮和血腥，平时和疯狂就没什么区别的缘故。迪乌斯长老挥了挥手，把其中一团宛如跳动火焰的红光推向这位高大的狂战士。红光缓缓渗入胸膛的时候，奥夫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轰然单膝跪倒，坚固的石砌地板顿时以他的膝盖为中心裂开了无数放射性蛛网裂纹，裂纹之中还向上冒出淡淡的红黑色烟雾。

“力量，奥夫感觉到了力量！”低沉、粗野的声音仿佛发自奥夫的胸膛，他缓缓抬起了低垂着的头颅，原本就狂野狰狞的面容变得更加可怕，仿佛每一条肌肉都在扭动和挤压着，“这就是奥夫的力量，奥夫要夺回咆哮武士首领的力量！”

奥夫一面吼叫，一面将双拳高高举起，在空中猛然对击一下。这一下的力量堪称恐怖，明明没有任何斗气光芒亮起，却让空气仿佛燃烧一样爆发出明亮的白光，甚至在对击的瞬间还出现了明显的虚空涟漪，仿佛连那里的空间规则都被这纯粹而恐怖的力量干涉了。

“是的，力量，这是传奇水准的力量。”迪乌斯长老哈哈大笑起来，“奥夫，这就是阿鲁哈萨陛下的恩赐，看到了吗？这是传奇强者的力量，我们毫不费力就得到了！接下来我们还会得到更多恩赐，财富、力量、地位——甚至是永恒不朽的生命！”

“真是愚蠢的幻梦啊。”一个冰冷、柔和、悦耳、宛如死神在耳边絮絮低语的声音响起，“蛊毒先知迪乌斯，被**冲昏头脑的表演太难看了，你的野心就到此为止吧。”

话音一落，一面幽绿色的蛛网骤然升起，将整座祭坛包围起来。祭坛表面镌刻的神符密文顿时纷纷亮起，形成了强大的防护光罩。作为亵渎仪式的核心祭坛，这里的防御能力当然远远不是那些作为诱饵的小祭坛所能比拟，蕴藏着切裂灵魂之力的光之蛛网居然被牢牢挡住。就在迪乌斯发出嗤笑，高举双手念诵咒语的时候，伴随着一片宛如星海的光芒出现，每一处神符密文的中央都亮起一点星光，紧接着轰然崩解开来。

“空有庞大的力量，而没有领悟到相应规则，只能说是传奇水准的残次品而已。”手持弯曲木杖的杰迪?卢克斯出现在迪乌斯长老的面前，在他的身后，织魂者莎尔?班瑞和群星之眼罗亚尔?梅里斯特的身影赫然出现，带来了只属于传奇强者的恐怖威压！

第351章毁灭神恩，传奇使徒（下）

充满险恶气息的血红色光芒骤然降临，把满是碎尸残片的地下厅堂衬托得仿佛到了血池地狱。

在两名已经失去神智的同伴竭力相助之下，蛊毒先知迪乌斯高举双手，嘴里发出一阵宛如千百昆虫同时振翅哀鸣的怪异声响。他隐藏在红袍之下的手臂显得极其消瘦、苍白枯槁，宛如两根憔悴的老骨头，比普通人多一个指节的手指则显得异常纤细，颤抖着连连划动，在虚空之中留下了一连串诡异的暗红色符号，光是看上去就让人心中升起一股烦闷恶心的感觉。

群星之眼梅里斯特大师脸上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居然是领域之力。”他一面说，隐藏在袖子里的手指一面微微摆动，无数闪烁着七彩光芒的炼金符文从他的袖口之中蜂拥而出，相互契合、链接、变形，最后在自己的脚下形成了一个结构极其复杂的炼金魔法阵。“炼金之神莫提在上，这是真神神威投影，这是半魔血脉强化，还有属于黑暗德鲁伊的自然气息……能够把这么多杂七杂八的异类力量捏合成一个领域，还真是令人发自心底的感到钦佩啊！”

梅里斯特大师的语气显然和“钦佩”相差甚远，让迪乌斯的神色不禁更是狰狞起来。“并不是每一位传奇强者都能够拥有领域！”他把头向后一仰，兜帽滑落下去，露出宛如骷髅一样狰狞可怖的面容，“尽情品尝恐怖的滋味吧，这是真神阿鲁哈萨陛下赐予我的毁灭天灾领域！”

一声轰然震响，迪乌斯身后的两名同伴身体疯狂颤抖起来，带有腐臭气息的黑血从他们的双眼和鼻孔之中流出，宛如黑色小蛇一样蜿蜒爬下面颊。与此同时，两人身上原本就已经达到传奇水准的气息突然继续向上迅速攀升，硬是压下了梅里斯特大师和莎尔?班瑞女士的气息。

这种不计后果的透支性提升当然无法保持多久，甚至连交手都不必要，只需要僵持几分钟时间，凭借毁灭之主赐予神恩种子而提升至传奇位阶的两人就会彻底失控，轻则失去全部力量，重则在狂暴的能量风暴之中粉身碎骨。然而迪乌斯也只需要这一瞬间的压制，被他称为“毁灭天灾领域”的血红色光芒骤然回缩，同时迪乌斯双手一扭，扭断了自己右手的中指和无名指。两根断裂的指头并未落地，而是被血红色光芒裹挟，猛然扑向了两名失去神智的同伴。

“献祭召唤?毁灭虫仆！”

伴随着迪乌斯狂喜的吼叫声，两根断指分别贯穿了两名失去神智的同伴的胸膛。伤口并未流淌出任何血液，而是诡异的凸起成宛如心脏形状的青黑色赘生物，由许多根蜿蜒盘曲的血管和身躯紧紧相连。两人的身体骤然向后一仰，动作之剧烈，甚至传来了清晰可辨的骨骼破碎声。当他们重新站直身体的时候，面容已经被一层带着金属色泽的绿色甲壳覆盖，瞳孔也完全异变成了橙黄色的昆虫复眼，加上腋下孳生出的几条反关节手臂，整个人看上去活像是直立行走的大甲虫，而且失去了语言的能力，口器开开合合的发出威慑性的咔哒声。

杰迪?卢克斯忍不住抽了一口凉气，脸上露出了掺杂着厌恶和愤怒的表情。“这真是令人恶心的下流行径。”年轻的魔法师断言说，“在同伴的身体里面隐藏着这种东西，除了那些最邪恶的亡灵法师，我还没有听说过谁会这么做。”

“告死者评议会说不定会因此向你表示抗议呢，杰迪。”织魂者莎尔?班瑞从容的微笑着，美妙的声音仿佛粘稠的蜂蜜缓缓流淌，“鬼祟腐囊是一种极为邪恶的亡灵魔法没错，不过也只是玷污了死者的躯体，而眼前这种献祭方式不但玷污了死者的躯体，还毁灭了他们的灵魂。”

“等价交换不但是炼金术的基本原则，也是世间一切规则和力量的基本原则。”梅里斯特大师冷笑着评价说，“就凭着那两个根本没有领悟到任何规则碎片的废物，如果不是献祭了他们的灵魂，怎么可能制造出勉强达到传奇实力的怪物？”

“勉强达到传奇实力？”迪乌斯纵声大笑，“如果没有我的毁灭天灾领域，这话或许没错，然而在我的领域之中，所有虫类生物的实力都会上升到位阶的顶峰，可就不能算是勉强达到了！”

话音未落，迪乌斯陡然伸展双臂，血红色的毁灭天灾领域随着他的动作猛然膨胀，再次充斥了整座地下厅堂，无论是青石墙壁、桌椅陈设、生铁火盆还是零落堆积的尸体残片，所有的一切都在血红色光芒的笼罩下宛如遇热的蜡制品一样迅速溶解。只有杰迪等人脚下的炼金魔法阵绽放出一片七彩的光之屏障，阻挡住血红色光芒的侵入。

然而毁灭天灾领域的主要能力是强化虫类生物，而非直接杀伤敌人，两只被称为“毁灭虫仆”的怪物气息强度原本已经跌落到普通传奇的水准，在血红色光芒的笼罩下顿时再次攀升起来，复眼之中流露出充满嗜血冲动的冷酷光芒。

号称“蛊毒先知”的迪乌斯当然不仅拥有两只毁灭虫仆，他的身体早已自我改造成半虫半人，毁灭天灾领域虽然无法直接把他提升到传奇巅峰，却也隐隐压过了群星之眼梅里斯特大师一筹。至于织魂者莎尔?班瑞，由于暗影主母的职业特性，在必要的时候，她可以将自己的气息压制到仅仅比普通人略高的程度，却能够施展出“织魂罗网”或者“夺魂凝视”这类传奇级的强悍异能。

莎尔?班瑞女士的唯一弱点，就是没能真正拥有领域力量，而是以织魂罗网制造出一个与领域十分类似的空间，这让她在与拥有领域力量的传奇强者正面交锋时略有不利，不过暗影主母灵活多变的攻击方式完全可以弥补这个弱点。

迪乌斯的毁灭天灾领域虽然是被毁灭之主通过“神恩赐予”方式强行提升的次品，但是依然称得上是不折不扣的领域力量。莎尔?班瑞当然不会选择硬拼的方式，就在两只毁灭虫仆的气息攀升到最高点的时候，幽绿色的光芒一闪而逝，莎尔?班瑞曼妙的身影从炼金魔法阵的七彩屏障之中消失，随即出现在一只毁灭虫仆的身后。

两把淬毒短剑交叉划出凌厉的十字剑光，在毁灭虫仆的甲壳面孔上汇合。毁灭虫仆的嘶声惨叫尖锐刺耳，令人听了头皮发麻，四根锐利而细长的虫足犹如镰刀一样骤然弹出，发起了同样凌厉迅猛的反击。织魂者优雅的滑步后退，动作几乎和优美的舞蹈没什么两样。虫足呼啸着穿透空气，其中三根收了回去，而最后一根却成为淬毒短剑的下一个目标。

毁灭虫仆的角质外壳坚硬程度堪比骑士重铠甲，然而在莎尔?班瑞锋利的魔法剑锋面前却脆弱得宛如一层黄油。更加刺耳的尖叫声在地下厅堂的空气之中震荡着，不过这一次要短暂得多了。

剑锋继续向前，沿着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穿过了毁灭虫仆的阻拦，然后深深切入它相对柔软的下腹部。一击得手，莎尔?班瑞的身影闪电般消失在脚下腾起的阴影之中，只留下在一滩暗绿色鲜血之中挣扎的毁灭虫仆。

另一只毁灭虫仆此时也陷入了致命的危机。或许是由于过度自信的缘故，或许是打算速战速决，迪乌斯并没有去支援遭受袭击的那只虫仆，而是集中全力想要撕开梅里斯特大师的炼金魔法阵屏障。“群星之眼”罗亚尔?梅里斯特虽然拥有真正的领域力量，然而那个被称为“星空演变”的领域完全属于辅助计算类，防御和进攻的能力几近于无。匆匆布下的炼金魔法屏障虽然防御力可观，但是在两位传奇强者的夹击之下，还是动摇震荡起来——炼金屏障表面的七色光芒变化更加迅速，同时发出了噼啪破碎的声音。

莎尔?班瑞在那只毁灭虫仆的脸上留下一处几乎砍开颅骨的可怕交叉伤口的同时，梅里斯特大师布下的炼金魔法屏障也在清脆的炸裂声中粉碎了，就像是一大块彩色水晶被重锤狠狠敲碎的样子。梅里斯特大师的判断极为准确，炼金魔法屏障破裂的同时，他就把双手猛然合拢，发出啪的一下清脆掌声。

刚刚朝着四面八方迸射开来的屏障碎片停顿了短短一次心跳的时间，紧接着就在梅里斯特大师的手势之下，掀起了一阵空气的狂澜。第二只毁灭虫仆恰好位于狂澜的正前方，还没等它做出任何举动，身影就被一片七彩的光流所吞噬。

眼看着两只毁灭虫仆都像是满是漏洞的血袋一样躺在地上，迪乌斯却没有露出丝毫惊讶和恐惧的神色，他的笑声更加狂妄，动作也越发令人感到不解——点缀着许多华丽图案的红色长袍被他毫不怜惜的丢在地上，露出活像是僵尸骷髅的瘦骨嶙峋的身躯。

“你们以为自己做的很好，但是依我看，真正的恐怖才刚刚开始呢！”迪乌斯用力吸了一口气，血红色光芒明亮起来，然后无数怪异的凸起出现在他的身体表面——颈部、两肋、胸口和大腿上，“虫族可是生命力最为顽强的种族之一，在我的毁灭天灾领域之中，好好品尝一下恐惧的滋味吧！”

第352章灭虫大师小杰迪

血红色光芒笼罩之下，两只原本已经奄奄一息的毁灭虫仆很快就站了起来，身上的创伤蠕动着迅速愈合，留下一道道狰狞可怖的疤痕，更多的尖锐虫足和粗硬刺毛从他们的身体表面孳生出来，气息随之变得更加强悍。

蛊毒先知迪乌斯的身体则显得更加恐怖，数十只体表呈现出金绿色的巨型甲壳虫从他身体表面的那些凸起当中破肤而出，每只甲壳虫的背壳上都长出一颗充满凶戾气息的红色眼睛。这些甲壳虫的尾部都通过一根血色光带与迪乌斯的身体相连，光带宛如呼吸一样搏动着，每次搏动都让甲壳虫的体型变得更大一些，背壳上的红色眼睛也更加明亮一些。

“实力如何暂且不谈，这家伙对自己可算是真够残忍的。”织魂者莎尔?班瑞的身影随着一片幽绿色光网闪现，回到了杰迪?卢克斯的身旁。“在魔瑟林?安罗斯城，有些最为狂热的暗黑祭司会把自己的身体与狩魔蛛融合，黑月武士们则更加青睐深渊魔蝎，不过这类融合实际上是可逆的，狩魔蛛和深渊魔蝎会代替暗黑精灵承受伤害，除了外形实在是有些惊悚之外，倒不失为是一种很好的战斗方式。”

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露出了明显的惊讶表情，“炼金之神莫提在上，臭名昭著的蛛化精灵祭司和蝎身精灵守卫原来是可逆性融合？难怪连我的老师迪什先生都无法制造出这两类炼金生物！”

“暗黑之龙迪马利特保佑，你和你的老师没有制造出什么更加可怕的怪物来。”莎尔?班瑞的脸色显得不怎么好看，那双美艳的深紫色眸子也眯了起来，“托马德?安已经把他所得到的那块炼金神域碎片进阶到极限，完全恢复了全盛时期的魔瑟林?安罗斯城的规模，但是还有一座炼金建筑始终无法达到建造标准，你不会不知道那是什么吧？”

“喔，那是一个非常伟大的构想……”梅里斯特大师的表情显得有些尴尬，这可是他很少露出的神色，“你知道，炼金神域最终的形态是试图绕开点燃神火、凝聚神格的步骤，直接建立真正的神域，而真正的神域怎么能够缺少实力强悍的半神守卫呢？”

“两位，请暂停争论吧。”杰迪?卢克斯提醒说，“迪乌斯先生已经快要被你们气得发疯了。”

蛊毒先知迪乌斯确实被彻底激怒了。一方面这是因为毁灭天灾领域虽然强化了虫类生物的力量，却也让它们变得更加冲动易怒，半虫半人的迪乌斯能够勉强控制住嗜血的冲动已经非常困难；另一方面是因为凭借毁灭之主的神恩赐予，迪乌斯达到了自己数十年来梦寐以求的传奇境界，这让他完全无法接受来自对手的轻视。

“小看蛊毒先知的人，都会为自己的愚蠢付出沉重的代价！”迪乌斯怒声咒骂，语尾不自觉的带出一串虫类摩擦翅膀的怪异声音，“尝尝这个吧，迪乌斯的毁灭凝视！”

话音一落，漫空飞舞的巨型甲壳虫突然组成一个奇怪的阵型，数十只红色眼睛从不同方向注视着相对来说气息最弱的杰迪?卢克斯，随后那些眼睛同时瞪大，瞳孔之中各自激射出一道耀眼的光芒。

这些光芒的色泽不尽相同，其中血红色足足有二十多道，灰白色、橙黄色和紫黑色都有十来道，而翠绿色则最少，仅仅三道而已。这些光芒从四面八方射向杰迪?卢克斯，强烈的魔力反应让年轻的魔法师脸上露出了些许凝重之色。

如果说是半年之前，杰迪?卢克斯恐怕只有依靠白骨之盾坚守，然后把反击的希望寄托在莎尔?班瑞和梅里斯特大师身上。不过现在他已经不是那个初涉奥法世界的懵懂少年，弯曲木杖骤然在地上一顿，两尊身高足足六米的白骨魔像在蓝白色的传送术光芒之中出现，宛如巨兽骨骼的庞大身躯完全把杰迪的身影挡在后面；白骨魔像的身后是一队披着黑色长袍的幽魂术士，半虚幻的身体让它们可以免疫绝大多数物理伤害和射线类魔法；两列菁英骷髅战士在最外围列成半月形阵列，它们身穿古旧生锈的青铜铠甲、肩披血红色的披风，惨白的锯齿骨剑和长矛在灰黑雾霾之中时隐时现。

下一瞬间，杰迪再次挥动双手，以瞬发的方式施展出群体白骨护盾、黯黑密仪和亡灵之力这三个辅助性魔法。他所召唤出的每个亡灵生物身前都浮现出一面燃烧着黑色火焰的白骨护盾，同时身躯上泛起一层晶莹润泽、宛如珍珠的柔和光芒。

带着无比凶戾气息的血红色光芒最先抵达，这些光芒全都是非常可怕的诅咒邪术，能够让目标变得衰老、迟缓、血肉**、疫病丛生，然而在整齐举盾相迎的菁英骷髅战士面前，这些强大而可怕的诅咒射线只能无奈的撞击在盾牌上，散落成无数燃烧的星雨。

灰白色光芒的效果是强力石化，总算是起到了一些作用，制造出四尊僵立不动的骷髅战士雕像。然而对于身躯庞大的白骨魔像来说，石化术的效果就很难看了，一尊白骨魔像被连续三道灰白色光芒命中，却只是身上多了三块不起眼的灰色斑痕而已，连挥动手臂的动作都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白骨魔像不但挡住了灰白色的强力石化术射线，还挡住了橙黄色的烈焰焚身射线和紫黑色的灵魂蛀虫射线，前者可以在目标身上形成一层严密包裹的高温火焰，不但让目标承受烧灼的伤害，还能让目标窒息身亡；后者可以让目标的灵魂持续受损，思维混乱，专注大幅下降，对于魔法师来说，就是很难施展出高阶的魔法。

可惜对于没有灵魂、无需呼吸的白骨魔像来说，这两种威力强大的射线魔法全都失去了效果。最后的四道解离术射线在白骨魔像的躯体上开出四个巨大的孔洞，却依然没有能够摧毁白骨魔像的行动能力。四只由宛如上古巨兽骨骼形成的手臂带着沉重的风声向前伸出，手臂前端如同闪电一般弹出了三根镰刀状的手指。

迪乌斯哼了一声，对自己的攻击未能奏效颇为不满。那些根从他身体上延伸而出的红色光带猛然回缩，牵引着漫天飞舞的金绿色甲壳虫收回体内，轻易躲开了白骨魔像的镰刀状手指突袭。然而胜利的微笑还未蔓延到嘴角，迪乌斯就骤然惨叫一声，身体先是僵直了一下，接着就从内部爆发出一连串噼啪作响的炸裂声。

那些被他收回体内的甲壳虫仿佛都变成了小精怪开矿使用的发烟药弹，从迪乌斯的身体内部炸裂出无数内脏碎片。这些内脏碎片具有鲜明的虫类特征，虽然已经彻底粉碎，却在毁灭天灾领域的血红色光芒之中蠕动再生，每一块碎片都生长成只会出现在人类噩梦之中的怪异器官。

迪乌斯一下子就多了三十几个肾、一打心脏和两对半肝胆，还有如同濒死蛆虫一样满地乱滚的无数肠脏，倘若他是急需器官移植的重症病人，想必会欣喜若狂。然而蛊毒先知消瘦枯槁如骷髅的脸上却只剩下惊恐和畏惧，因为那些器官都和他的身体彻底断绝了联系，而他也从半虫半人变成了纯粹的人类，体内融合的虫类生物不是已经彻底死亡，就是被活生生的剥离出去。

毁灭天灾领域虽然依旧闪烁着血红色的光芒，却不会对迪乌斯残破的身躯进行任何修补，毕竟这个传奇领域的应用范围极为狭窄，只有虫类生物才能享受到领域带来的强化。这原本是迪乌斯精心设计的优势，却在一瞬间就转变成了极大的劣势。

任何纯粹的人类，都无法承受身躯破开几十个大洞，所有内脏全都失去的重创，蛊毒先知迪乌斯当然也不例外。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仇恨而不甘的惨叫，就一头栽倒在地，陷入了垂死的抽搐挣扎。毁灭天灾领域的血红色光芒随即消失，两名失去控制的毁灭虫仆立刻变的极度衰弱，甚至跌破了传奇位阶。

莎尔?班瑞一个滑步消失在阴影之中，紧接着就出现在两名毁灭虫仆中间，两面细密复杂的的幽绿色光网一张一收，把两名毁灭虫仆裹成了两个巨大的茧子。

织魂者的做法被证明是非常正确的应对，因为就在光茧刚刚成型的瞬间，毁灭虫仆的躯体就骤然膨胀起来。蕴藏着阴影本源力量的织魂罗网每一根丝线都能让无畏者贝尔蒙德爵士这样的强者束手无策，却被毁灭虫仆异常膨胀的躯体撑得纷纷崩裂开来，发出的声音活像是连串霹雳炸响。

莎尔?班瑞面无表情的再次施展织魂罗网，把胀大的茧子重重包裹，紧接着是第三次、第四次。膨胀与收缩的力量僵持不下，较量持续了好几分钟时间，最终两个茧子还是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干瘪下来。

“这不像是迪乌斯做出的最后反击，因为在此之前，他就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莎尔?班瑞微微皱眉的评价说，“看来毁灭之主这一次早就做好了放弃那些信徒的准备了。”

“这是当然的，因为他没有更多的分身可以损失了。”杰迪?卢克斯一面说，一面挥了挥手，把那些召唤出来的亡灵生物遣送回永恒城堡。如果他率领着一群亡灵生物出现在塔塔尔丘克的街头，对于平抑这座自由都市市民的恐慌情绪恐怕不会有任何帮助。

然而这却给了最后一位邪神信徒一个机会。就在那些亡灵生物刚刚消失的瞬间，杰迪的身旁突然响起了一个含糊不清的咆哮，仿佛那个人嘴里含着什么东西一样。

“毁灭主宰阿鲁哈萨陛下万岁！”浑身血污的奥夫从一大堆尸体碎片下面霍然站起，手中一把厚重的屠刀宛如巨斧一样撕裂空气，朝着近在咫尺的杰迪?卢克斯猛劈过去！

第353章神赐魔种，逆行爆发

得到毁灭主宰阿鲁哈萨赐下神恩的四人之中，吞噬三团神恩的蛊毒先知迪乌斯无疑是实力提升最大的那位，而贝瑟拉和另一位冒险者工会长老则最为倒霉。他们虽然都和迪乌斯一样突破了传奇位阶的瓶颈，但是却被随着神恩一同降临的法则碎片摧毁了神智，结果成为迪乌斯操纵的毁灭虫仆。

蛊毒先知迪乌斯早就知道这个结果，因为他是冒险者工会之中不折不扣的第一强者，虽然还未能真正达到传奇境界，但是也可以说一只脚踏进了门槛。如果不是与虫类生物融合而过分透支潜力，以至于让他在领悟了本源力量却无法掌握的瓶颈蹉跎几十年的话，或许他根本就不会去信奉什么异界魔神，而是凭借自己的力量，堂堂正正的跨越传奇天堑。

当然，迪乌斯的梦想已经和他的生命一同在这座地下厅堂中谢了幕，这位快被日益逼近的寿命极限和完全不见松动的传奇天堑逼疯了的虫术士直到死去都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他已经达到了接近传奇巅峰的实力，却被一个连本源力量是什么都不清楚的年轻魔法师杀死了。

他所不知道的事情，杰迪?卢克斯看得一清二楚。就像眼前挥舞着厚刃屠刀、体型胀大宛如巨人的狂战士奥夫一样，迪乌斯体内融合共生的那些甲壳虫，在他接受毁灭主宰赐下神恩的那一刻，就完全失去了生命。

只是一个简单的群体尸爆术，杰迪?卢克斯就让迪乌斯获得了一个粉身碎骨的悲惨下场。

狂战士奥夫有四分之一蛮兽人血统，这让他在获得远比纯血人类强悍的体能的同时，永远失去了领悟斗气力量的机会，四分之三的人类血统又让他无法与纯血咆哮武士相比。所以在一次争夺军事头领“顿”的部族比武失利之后，奥夫离开了自己生活二十多年的蛮牙部族，来到塔塔尔丘克当上了一名雇佣兵。

一名真正的蛮兽人咆哮武士，能够凭借纯粹的力量达到人类持剑勋爵的水准，奥夫就只有大约相当于大骑士长的水准。不过对于塔塔尔丘克三万八千多名注册冒险者来说，大骑士长已经是站在巅峰的几十人之一了。或许是因为蛮兽人血统的缘故，毁灭主宰的神恩赐予并未摧毁奥夫的简单头脑，只是让他在实力骤然提升数十倍的同时，也让他的身体生机泯灭，成为一具拥有自我意识的活死人。

这种活死人在亡灵魔法知识的范畴里，被称为黑色翡冷翠，是一种连当代告死者评议会议长、苍白之主里斯本?哈德勒都会两眼放光，恨不得不顾一切攫夺在手心的宝贵财富。一名合格的亡灵巫师可以很轻易的将这种活死人变成实力没有任何减损的不死骑士，甚至还能够保留继续进阶的能力。

奥夫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他的简单头脑只记得迪乌斯最后的指令——强行进入地下厅堂的任何人，都是敌人。那把刚刚饱饮几十名走唱者和吟游诗人滚热颈血的厚刃屠刀发出一声狰狞的风吼，宛如雷电一般划空而过，朝着杰迪?卢克斯的脖子砍了过去。

这是绰号“屠夫”的狂战士奥夫最为擅长的攻击手段，曾经一下子就将一名敌对佣兵团的大骑士长从肩膀一直劈到胸口，不但粉碎了对方的斗气防御，连精钢打造的铠甲也被砍成废铁。杰迪?卢克斯的身材算不上瘦弱，但是也和骑士的健硕体格相差甚远，这一击完全可以把他活生生劈成两半，如果“呵斥亡灵”的魔法没有生效的话。

“以长眠导者枯希杩之名，抗拒死亡降临之人，给我停下！”

这句话并非从杰迪?卢克斯之口发出，而是在他一声呵斥之后，直接出现在奥夫的脑海之中。奥夫的高大身躯猛然抖动了一下，右手紧握的厚刃屠刀还在下落，左手却不由自主的一顿，紧接着硬是扭转身躯，让屠刀呼啸着从杰迪肩头擦过，宛如热刀子贯穿凝固奶油一样深深插入地面。

直到此时，一面幽绿色的光网才姗姗迟来，把奥夫的身体裹了好几层。随后罗亚尔?梅里斯特的禁锢魔法阵也猝然爆发，一根根光之锁链从四面八方射来，将裹住奥夫身体的绿色茧子紧紧固定在空中。

杰迪擦了一下额头上沁出的汗水，庆幸自己做出了最正确的应对。呵斥亡灵并不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魔法，哪怕连正式亡灵巫师的职衔都未能获得的学徒，都可以成功掌握。不过能够使奥夫这样实力强悍的亡灵生物遵从命令，施展者的实力肯定要达到非常高明的程度，恐怕就连告死者评议会的诸位资深成员，也不是每人都能达到的。

这是永恒城堡初步完善化之后的效果，杰迪对此心知肚明。他的施法能力确实比半年前有了飞跃式的进步，然而距离大魔导师的水准还很远，与其说奥夫是被杰迪的呵斥亡灵命令，还不如说是被永恒城堡的苍白殿堂所控制。

“刚才真是太危险了。”一个沉闷有力、宛如石块裂开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随之响起的是星辰铁巨剑曳地滑行的摩擦声。“梅里斯特大师，莎尔女士，这段时间的顺利让你们也失去了警惕心啊。”

群星之眼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脸色有些难看，不过却没有否认的意思，“这是个教训。”他阴沉着目光承认说，“杰迪小子，刚才是我疏忽了，没有考虑到生命侦测魔法的漏洞。”

“灵魂视域也一样存在漏洞。”莎尔?班瑞语气平静的补充着，不过微微颤抖的眼角暴露出她内心的复杂情绪，“不死生物也是拥有灵魂的，但是这家伙不同，虽然拥有自我意识，却没有灵魂和生命……真不愧是难得一见的黑色翡冷翠啊。如果能够找出制造这类家伙的办法，告死者评议会的那些老骨头一定会为之疯狂的。”

“其实办法很简单，只不过可行性太低了。”杰迪?卢克斯已经冷静下来，目光锐利的打量着被织魂罗网牢牢包裹、悬挂在空中的奥夫。“他的灵魂和生命都被毁灭魔种摧毁了，那应该是一种我们所不清楚的变故，毁灭主宰阿鲁哈萨原本是想要给我们一次惊喜，逆行爆发的毁灭魔种可以把接受的信徒转变成一场威力极其可怕的爆炸，四名信徒足以摧毁整个自由都市塔塔尔丘克。但是他的运气实在是太差了，毁灭魔种还没来得及彻底掌控信徒的躯体，就被我们摧毁了三个，最后剩下的这个也发生了不可预测的变故。说到这里，我几乎能够听到毁灭主宰沮丧愤恨的咆哮声了呢。”

第354章南方异动，隐秘教派

冷雨纷飞，洇湿了红岩城巍峨高耸的城墙和鳞次栉比的垛口，远远望去整座城堡都仿佛被鲜血染红。

红岩城领主让?罗威子爵一身轻便的亚麻装束，拄着长剑站在一处守卫塔下，目光凝视着从头上落下来的晶莹雨线，神色显得有些怔忪。随行的亲信仆从都被他打发到守卫塔里，和那里的卫兵闲聊，或者浅斟一杯来自亚汉的蒸馏麦酒。没有人会担忧独处的让?罗威子爵的安全，因为红岩城很少有人不对这位领主大人感恩戴德，况且他还是一位闻名南方诸领的优秀骑士，传言实力不在铁卫骑士之首、无畏者杰诺?贝尔蒙德爵士之下。

让?罗威子爵打内心愿意赞同这类传言。虽说他在二十年前曾经秘密前往光耀之都，以流浪骑士的假身份参加了李维三十六世陛下——当然那时候他的身份还是皇太子——的成年礼比武庆典。让?罗威子爵在比武场上打落了包括两名铁卫弟兄在内的七名对手，还折断了四根长枪，可谓大出风头。然而他并没有完成与无畏者一较高下的目标，因为就在挺进八强之后，让?罗威子爵被来自西风郡公正之主修道院的首席巡礼者“铁熊”欧克巴德打掉了头盔。由于并非是生死决斗，按照骑士比武规则，让?罗威子爵只能黯然退场。

“铁熊”欧克巴德在半决赛时憾败于白狼骑士团团长、当代塞德里克侯爵之手，而塞德里克侯爵又在决赛被无畏者轻易挑落马下。从头到尾凝神观看这场比武的让?罗威子爵不太甘愿的承认，他应该不比塞德里克侯爵更强，更不要说是战胜杰诺?贝尔蒙德爵士了。

然而那已经是二十年前的往事，而今让?罗威子爵的剑术更加娴熟老练，家族秘传的红岩斗气也达到了天华极限，年方四十的他正处于实力巅峰期，而杰诺?贝尔蒙德爵士则已经过了七十岁的生日，即使是斗气水准没有跌落，体能肯定也大不如前了。

这是让?罗威子爵自信能够与无畏者一战的根本原因，当然，红岩城的高墙壁垒、罗威家族的一千两百名精锐士兵和二十多名附庸骑士也是他的底气。在地方领主普遍实力弱小的南方四郡，让?罗威子爵的红岩城算得上赫赫有名，是个能够排入前三的实力派人物。

正因为如此，当一连串突发事件让狮鹫帝国连续失去首相和皇帝，贤王希尔维斯的不成功叛乱更让局势一派风雨飘摇的时候，让?罗威子爵的内心深处升起了异样的念头。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响应摄政王托马德?安、莫比乌斯自然教派圣者杰迪?卢克斯和塔拉夏?贝尔蒙德皇后陛下联合签署的命令，而是沉默以对，并且暗中加强了红岩城的警戒力量。

南方四郡有类似想法的地方领主不少，但是有实力也有勇气付诸行动的却不多。让?罗威子爵的做法让不少中小领主都开始效仿，同时也接到了不少示好和请求联盟的秘密消息。

这其中只有一条消息落入让?罗威子爵的眼底，在他的心里激起了真正的波澜。

那是来自一个让?罗威子爵从未听说过名字的隐秘教派的联盟请求，信使是一位容貌普通的大魔法师和一名实力相当于称号骑士的护教武士。心高气傲的让?罗威子爵连天骑士杰诺?贝尔蒙德爵士都存在较量心里，当然不会把区区大魔法师和称号骑士放在眼里，但是令他忍不住露出震惊神色的是，那两人并不让他感到陌生，在半年之前还分别只是魔法学徒和准骑士而已，连罗威家族招募私兵的初选考核都无法通过。

即使是帝都菲尔梅耶那些最古老和尊贵的家族，也不会在私兵招募的考核中将大魔法师和称号骑士拒之门外，实际上，大魔法师完全可以作为罗威家族的次席魔法顾问，称号骑士也足以在罗威家族的附庸骑士之中排进前五。

更加使让?罗威子爵惊喜莫名的是，这两个人的力量与实战经验并不匹配。大魔法师只懂竭尽全力的施展出破坏力最强的魔法，而称号骑士的剑术简直糟糕透顶，让一名经验丰富的大骑士戏弄得团团乱转，要不是斗气防御惊人，早就一败涂地了。

这是力量在短期内突飞猛进，而实战经验无法随之进步的缘故，想到那个隐秘教派可以让两个近乎废物的普通人变成令人侧目的强者，让?罗威子爵就忍不住满心灼热。值此帝国风雨飘摇之际，如果罗威家族能够得到这个隐秘教派的助力，那么身居高位简直不要太容易。

甚至更进一步也不是不可能。毕竟狮鹫大帝李维一世陛下曾经只是亚瑟王朝的北境郡守，而亚瑟王朝的创始者也曾经是更加古老的帝国的一位乡下领主而已。

这就是让?罗威子爵屏退随从，孤身一人站在城头守卫塔下的缘故。红岩城的雨景固然美得令人心碎，但是让?罗威子爵根本无心欣赏，他的脑海里满是算计、期待和野心燃起的火焰，烧得他口干舌燥，烧得他心神不宁。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当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神秘身影从让?罗威子爵身旁出现的时候，这位拥有持剑伯爵实力的著名骑士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足足过了两次心跳的间隔，才怵然而惊，下意识的伸手抓住剑柄。

“哎，尊敬的让?罗威子爵大人，请不要拔剑呐。”黑袍人向后退了一步，藏在宽大袖筒里面的双手伸出，摆在让?罗威子爵能够一眼看到的地方，“我是蓝谷瑞萨救世教派的荷里活传教士，难道不是您邀请我前来这里会面的吗？”

让?罗威子爵的面颊抽搐了一下，若无其事的松开右手，“我刚才在思考一件事情。”他尽力摆出平静的神态掩饰说，“荷里活传教士先生，身为狮鹫帝国的忠实臣子，你认为我是否应该响应塔拉夏皇后陛下的命令，前往菲尔梅耶献上忠诚呢？”

黑袍人的脸庞遮掩在兜帽下面，只露出一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光滑下巴和削薄如一道伤口的嘴唇，“您当然应该去。”他出乎意料的赞同说，“但不是现在，让?罗威子爵大人，您想想看，倘若此时您到了菲尔梅耶献上忠诚，那么能够从一手掌控朝政的摄政王托马德?安殿下那里得到什么好处呢？感谢？褒奖？赏赐封地？还是南方四郡的一郡之首的职务呢？”

“对于罗威家族来说，一郡之首的职务已经很不错了。”让?罗威子爵半是认真，半是试探的回答说，“那可是位列帝国重臣的重要职务呢。”

“确实不错，可是罗威家族要怎样保持住这个尊贵的地位呢？”荷里活传教士双手一摊，用故作诚恳的语气说，“依靠来自光耀之都的支持和宠信吗？那可不是长久之计呢。”

让?罗威子爵沉默了，他何尝不知道以罗威家族的实力，还无法坐稳一郡之首的位置呢？但是时机可谓稍纵即逝，倘若罗威家族无法在这次波及帝国全境的大动荡之中脱颖而出，攫取重臣之位，那么恐怕一两百年之内都不会有更好的机会了。

“您看，尊敬的让?罗威子爵大人，这就是家族实力不足的弊病了。纵观狮鹫帝国的千年历史，煊赫一时的名臣确实层出不穷，然而论及长远，又怎么能比得上帝国的九柱家族呢？狮鹫大帝九世时期的平民首相那巴辛、十一世时期的远征统帅阿里巴蒂、二十九世时期的血鸦王铁木辛格都算得上是一世俊杰，手掌大权、声威显赫，然而现在除了精读历史典籍的学者大师，又有多少人还记得他们的名字呢？”

让?罗威子爵双眼一垂，显得心事重重，不过却没有表示赞同，“那巴辛玩弄权术，妄想架空大帝，成为无冕之君；阿里巴蒂狂妄自大，贸然与强大的亚汉帝国掀起战端，致使一万两千名远征军将士葬身远东；铁木辛格身为摄政王，独揽大权，不愿意还政于帝——这些人都有取死之由，又哪里是什么家族实力不够的问题呢？”

荷里活传教士把头一仰，语气显得有些诧异，“想不到您对帝国历史很有研究啊，尊敬的让?罗威子爵大人，我举出的这三个例子确实都是权臣。然而同为权臣，同样犯下了重大过错，十四世时期的帝**统帅德拉巩逊侯爵、二十八世时期的帝国首相塞德里克侯爵和三十一世时期的摄政王格雷斯伯爵，为什么就能够保住了肩膀上面的脑袋和家族的权势，而只是被剥夺帝国重臣的职务呢？”

“因为……他们都是出身九柱家族。”让?罗威子爵有些勉强的给出了答案。

“出身九柱家族并不能确保永世无虞，曾经担任帝国西境守护的安斯艾尔家族现在怎么样了呢？被称为影子皇帝的休斯家族呢？”荷里活传教士用充满煽动的语气说，“他们都是九柱家族的成员，然而由于家族实力衰退，很快就彻底退出了帝国政局，甚至是销声匿迹了。所以说，只有家族实力足够强大，您才能够站到更高、更稳固的位置上去啊。”

让?罗威子爵这一次思考的时间更长，任凭雨线垂落，把他的肩膀浇得透湿。当他再次抬起双眼的时候，眸子深处燃烧的**火焰连荷里活传教士都给吓了一跳。

“如果我同意你身后的秘密教派在我的领地上传教，同时提供一切方便的话，你能够为我和我的家族做些什么？”

从一开始，荷里活传教士就在期待着让?罗威子爵说出这句话，当他终于听到的时候，甚至连低垂的兜帽都无法阻挡荷里活传教士露出笑容。“当然，如果有幸能够成为尊敬的让?罗威子爵大人的盟友，蓝谷瑞萨救世教派一定会竭诚支持您，为您和您的家族迅速增加一支不可忽视的强大助力的！”

第355章琴声悠扬，小巷刺杀

让?罗威子爵终究还是没有给出任何承诺，不过荷里活传教士依然满面微笑，没有露出丝毫不悦之色，而是在让?罗威子爵暗示谈话告一段落的时候，不卑不亢的行礼告辞。

这是非常合理的结果，能够在众多中小贵族之中脱颖而出，坐上一城之主的尊贵地位，让?罗威子爵显然不是一个头脑简单的蠢货。即使是荷里活传教士拿出再多显而易见的好处，他也必然会深思熟虑一番，毕竟容许秘密教派在领地内传教可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情，值此帝国局势动荡之际，更是可能造成倾覆之灾的冒险行为。

冒险并非不可行，关键在于冒险之后得到的好处。荷里活传教士迈着从容的步伐走下城墙，回头看了看让?罗威子爵宛如一尊雕像般伫立在雨幕之中的身影，眼底滑过一丝明显的笑意。

这位子爵大人虽然还在犹豫，但是已经不会犹豫太久了。想到完成这件任务之后能够给自己带来的丰厚报酬，荷里活传教士顿时感到胸口一阵灼烫，似乎那枚昭示着异界真神信徒的徽记正在燃烧发热一样。

“这件事情做好之后，我也应该成为一位教区神官了吧？”荷里活传教士缓缓前行，长袍之中逐渐逸散出丝丝缕缕的淡灰色烟雾，萦绕在他的周围。“希望新的教区就设在红岩城，那时候，我就能够拥有自己的护卫武士和传教士，坐享这里的众多财富和特权了呢。”

雨中的红岩城失去了平日的喧闹，以此处特有的红色岩石作为地基的房屋全都紧紧关闭门窗，只有极少数以牛角薄片磨成的窗户后面隐隐透出暖色调的灯光。雨滴击打在地面上，激起了一阵阵只及膝盖的薄雾，厚布长袍渐渐抵挡不住冰冷潮湿的感觉，荷里活传教士不禁打了个寒噤，抓住长袍里侧的细带，希望能够尽可能遮挡住一点寒意。

一个人影无声无息的出现，挡住了荷里活传教士的脚步，后者谨慎的抬起头来打量着对方，那人穿着一件毫无特征的褐色旅行斗篷，默然站立、兜帽低垂，看起来简直与荷里活传教士的影子没什么区别。

荷里活传教士感觉自己的面部肌肉有些僵硬，不自然的笑了笑，同时比出一个教派内部用于身份辨认的手势，“诸神在上，这位俗世的弟兄，为何拦住我这样一位卑微仆人的去路？”

回答他的是几声鲁特琴的悦耳震音，来人把兜帽稍稍推向脑后，露出一张温和有礼、鬓角带有风霜之色的端正面庞。“我并非俗世的弟兄，而是矢志不渝奉献一切给吾主的神职者。以自然守护者莫比乌斯神的名义，这位教友，您可否出示您的神徽呢？”

荷里活传教士努力保持住自己微笑的神情，心里感到一阵发冷。他当然听到过自然守护者莫比乌斯的名字，这是一位在宗教典籍之中并无记载的新兴神，又被称为橡树之父和森林先知，似乎有过展露神迹的传言，不过很多人都认为莫比乌斯还未能达到真神的境界，而是一位正在积攒信仰、凝聚神格的半神。

与真神相比，半神最大的缺陷就在于无法赋予信徒系统性的神术，回应信徒祈求的时候也需要消耗更多神力。所以在同等条件下，一名以半神为信仰的神职者无论如何都不是一名真神神职者的对手。荷里活传教士用藏在长袍里面的左手抚摸了一下胸前的蓝谷瑞萨神徽，暗自下定了决心。

“啊，橡树之父绿色光辉照耀之下的弟兄！”他用高亢、喜悦的语调大声说，“向您致敬，我的名字是荷里活，一名自由与公正之主的卑微仆人。”

“自由……与公正之主？”中年神职者皱了皱眉头，不过神情缺陷的放松下来，“是公正之主巴布鲁帕神吗？还是自由民和旅人保佑者圣摩拉塔？”

“哦，当然，当然，就是这样。”荷里活传教士一面含混的回答，一面点着头凑上前去，藏在长袍里面的左手抓着一枚银色圆牌递了过去，“您看，这是我的神徽……”

荷里活传教士手里握着的是一枚崭新的宝冠银币，中年神职者不禁微微一愣，正想质问的时候，眼前突然被一阵炫目的蓝光所充斥。“以蓝谷瑞萨真神的名义！”他听到荷里活传教士厉声高呼，“去死吧，不敬真神的异端！”

银宝冠被高高抛起，荷里活传教士朝着中年神职者张开双臂，掌心相对，中间闪烁着一团仿佛由数十条怨灵凝聚而成的蓝色火球，细细的哭泣和哀告声一刻不停的从火球内部传出，让人感到心烦意乱。“尝尝这个，蓝谷瑞萨的怒火！”

蓝色火球内部传来的哭喊声骤然增强，随后拖着长长的尾焰向前飞去。这是荷里活传教士所能施展出的最强杀伤神术，他曾经用这样的火球把一名称号骑士在一瞬间冻成了一座冰雕，对方已经达到天华初期的斗气防护几乎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中年神职者的双眼暂时失明，无论他拥有多么深厚的神眷，在此时此刻都是非常脆弱的。荷里活传教士几乎已经感觉到胜利的颂歌在自己的耳边回荡了，然而下一瞬间，蓝色火球却从中年神职者的身体里穿了过去，命中了他身后的一堵矮墙，在墙面上炸开一片寒意逼人的蓝白色冰花。

荷里活传教士的双眼顿时瞪大了，哪怕中年神职者轻而易举的将蓝色火球阻截下来，都不会让他这么吃惊。就在他的呼吸还未恢复正常，而颤抖的双手也还没能施展出第二个神术的时候，一阵剧痛伴随着眩晕的感觉从后颈传来。荷里活传教士只觉得脚下的石板路突然滑溜起来，整个人都摇摇晃晃的站不稳当，他最后的印象就是大地宛如一堵墙一样压向自己，随后眼前的世界骤然阴暗下来。

荷里活传教士像是笨重的口袋一样栽倒在地，从他脚下的阴影之中突然浮现出一个人影，那人全身都包裹在具有暗黑精灵工艺特色的黑色斗篷里面，只露出一双带有淡淡红光的眸子。

“真是太简单了，完全没有难度就打晕了嘛。阿尔?戴维，现在这家伙归你了。”

第356章神赐魔种的检测结果

直到傍晚时分，一队全副武装的死神骑士冲入城主府大门，同时亮明身份，让?罗威子爵才不得不相信，自己的那点盘算早已落入有心人的眼底。他的脸上满是沮丧、挣扎和不甘，却只能颓然放低胳膊，朝着那些人的方向抚胸行礼。

至始至终，那把赫赫有名的冰霜之剑都没能出鞘。

一队死神骑士算不得什么，即使是这支部队素以精锐敢战著称，也不可能与罗威家族八百名精锐骑兵和十二位附庸骑士抗衡。拥有持剑伯爵职衔的让?罗威子爵更是能够以一己之力消灭所有死神骑士，然而这样做带来的后果，却是让?罗威子爵无法承受的沉重。

狮鹫帝国新任摄政王托马德?安的怒火将会延烧至南方四郡，直接改变南方四郡的权力结构，同时把小小的罗威家族烧得灰飞烟灭。

好在带队的死神骑士并没有做出过多的指责，只是宣读了来自光耀之都的命令，要求红岩城城主让?罗威子爵在辖地严厉查处各类信奉异界魔神的邪教，如果遇到无法自行解决的情况，必须马上联系各大神殿取得帮助。

让?罗威子爵当然满口应承，发誓凛然遵守。当他看到被挟持在队列之中的荷里活传教士之后，心里不禁感到更加忐忑不安。他眼睁睁地看着荷里活传教士被带进红岩城的战神神殿，随后那座辉煌巍峨的建筑内部闪烁起传送魔法的耀眼光芒。

作为首位被捕获的神赐魔种寄生者，荷里活传教士得到了极高程度的重视，帝国新任首席炼金术士、“群星之眼”梅里斯特大师亲自前来接应，随从还有整整三十位菁英暗影刺客、四位亡灵魔导师和四位黑月神官。这股力量足以彻底摧毁掌控红岩城数十年之久的罗威家族，不但打消了让?罗威子爵心底最后一丝侥幸心理，更让南方四郡心怀叵测的领主们暗自警惕戒惧，一时间蠢蠢欲动的局势变得稳定下来，频繁出入诸郡诸城的秘密教派传教士们也像是冬眠的蛇虫一样销声匿迹了。

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没有理会南方四郡的局势变化，他的眼里只有昏迷不醒的荷里活传教士，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寄生在荷里活传教士心脏部位的神赐魔种。在梅里斯特大师的宝石双眸之中，那颗神赐魔种外表的孳生物遮掩被层层剥离，只留下最核心的部分——闪烁着极为纯粹的血红色光芒、犹如星辰一样闪闪发亮的正十二面体宝石，而且带有一种蛊惑人心、令人渴求毁灭和破坏的诡异力量。

这就是神赐魔种的真正模样，换句话说，这是毁灭主宰阿鲁哈萨的神格投影。

神格是不朽真神的象征之一。虽然一些强而有力的半神可以匹敌、甚至击败较弱的真神，但是他们尚未能够成功凝聚神格，本身的力量相对松散，依旧可以被凡俗的力量所伤害和杀死，生命虽然漫长却终究会到达终点。真神则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以本源力量和规则组成的神格并不会因为凡俗的力量所毁坏，也不会因为岁月流逝而变得衰弱，让他们拥有近乎永恒的生命力。

然而最强的一点也恰恰是致命的弱点，规则确实难以毁坏，但是却可以争夺，一旦所凝聚的神格相近，两名真神之间必然会展开一场无解的战争，除非一方彻底陨落或者交出神格，这场战争永远不会结束。

看着从荷里活传教士身体之中剥离出来的神赐魔种在面前缓缓旋转，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露出了一个阴森的笑容。对于绝大多数达到传奇巅峰的强者来说，这枚神格投影的价值简直无法计算，尤其是经过梅里斯特大师的炼金术解析，把组成神格的核心规则全都显露无遗。如果是一位掌握了毁灭本源力量，而且触摸到点燃神火门槛的巅峰强者拿到，几乎可以保证在一个极短的时间内就成功凝聚毁灭神格，成为不朽真神。

狮鹫帝国并不存在这样的强者，然而根据不眠之眼暗探的回报，在沙漠之国萨拉丁和草原之国图汗，都隐藏着掌握毁灭本源力量的传奇强者。毫无疑问，这枚神格投影可以笼络其中之一，为抵御异界魔神的战场上增加一枚有力的砝码。

更为重要的是，再次惨遭削弱的毁灭主宰阿鲁哈萨，将会在不久之后增加一名生死大敌。

荷里活传教士发出虚弱的**声，从满是梦魇的昏迷之中清醒过来。神赐魔种的剥离让他变得极为虚弱，达到教区主教——或者说大魔导师水准的实力重新削弱到了普通魔法师——也就是他获得恩赐之前的水平。

然而荷里活传教士却没有感到丝毫沮丧，能够再次看到五彩斑斓的世界，已经让他感动莫名了。“大人，非常感谢您伸出援手。”他强撑着身体跪坐起来，朝着面露惊讶之色的梅里斯特大师深深俯首。“这段时间我简直生活在一个永远无法摆脱的梦魇之中，我的行为完全受到了这个邪恶宝物的操纵，明明是我的身体，却完全不受我的意志控制，径自做出了许多残酷可怕的事情。”

梅里斯特大师深深的看了荷里活传教士一眼。他是个才华横溢的天才炼金术士，却不是心理分析大师；他能够一眼看穿心思简单淳朴的杰迪?卢克斯，却没法看穿荷里活传教士的这番剖析心迹是否发自内心。

“我要的是这颗神赐魔种，至于你是谁，做了什么事情，那对我没有任何意义。”最后梅里斯特大师用他特有的嘲讽语气开口，同时朝着面前那颗血红色的正十二面体宝石弹了一下手指，让它缓缓旋转起来，“你的运气不错，如果这东西在你的身体里面继续寄生下去的话，那么即使以我的炼金术造诣，也没法让你毫发无伤的躺在这里了。”

“被这个邪恶宝物操纵的日子生不如死，大人，如果我有机会做出选择的话，哪怕是死，我也不愿意成为存在自我意识的傀儡，那实在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痛苦。”荷里活传教士的声音因为恐惧而沙哑起来，“我想要拯救那些和我同一遭遇的不幸者，大人，如果我愿意带路和交代我所知道的一切情报的话，能否请您率队前往蓝谷瑞萨秘密教派的集会所，给予那里的六位降临神子以慈悲的解脱呢？”

第357章整肃帝国，信仰归一（上）

从荷里活传教士嘴里得到的情报，几乎与从他胸膛之中剥离出来的神赐魔种同样宝贵。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虽然一向对政局风波没有什么兴趣，但是也不会将宝贵的情报轻易抛诸脑后。

通过远程传讯术与摄政王托马德?安进行了简短的交谈之后，这位当世无双的炼金术宗师就捧着红光闪烁的神赐魔种，一头扎进了永恒城堡的英灵塔顶层实验室。并且发誓除非异界魔神大举入侵，否则即使是狮鹫帝国突然崩溃，重臣评议会成员死的一干二净，也不能打扰他一分半秒的时间。

杰迪?卢克斯完全能够理解神赐魔种对于一位炼金术宗师的吸引力，何况他们的时间并不宽裕，尽快将这枚神赐魔种研究透彻，才好用来招揽深谙毁灭本源之道的传奇强者。于是他不得不放下手边的工作，带着织魂者莎尔?班瑞和一队莫比乌斯神殿牧师，在南方四郡的广袤土地上奔波起来。

作为被异界魔神渗透最早和最深的区域，南方四郡的情况几乎和自由都市塔塔尔丘克同样严重。这类的中下层贵族、地方领主和各大工会领袖差不多都已经被异界魔神隐隐控制，不是成为信徒，就是被彻底架空。杰迪?卢克斯最初想要使用潜移默化的温和手法，一点一滴的解决问题，结果却令他非常失望。南方四郡的民众对外来者本来就存在排斥心理，一开始的不配合让杰迪一行举步维艰，等到被那些隐秘教派信徒加以煽动之后，很快就演变成孤立和敌意的态度，甚至还发生了莫比乌斯神殿牧师外出传教，遭到民众驱逐和不明身份歹徒袭击的恶化事态。

如果杰迪还是一年前刚刚离开响钟酒店的懵懂男孩，那么无论他多么聪颖冷静，面对如此复杂的局势也必然感到束手无策。然而这一年杰迪经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所站立的角度也堪称帝国顶峰，很大程度上锻炼了他应对突发事态的能力。

就在袭击事件发生一天之后，以克莱门农?格雷果伯爵和惧怖骑士茹曼?劳伦斯担任正副首领的神殿护教骑士团，搭乘硕果仅存的大型炼金飞行战舰——尊严号迅速赶到，配合驻守在当地的死神骑士和帝国防卫军部队，一口气把上百名涉嫌闹事和对抗的贵族、官员和地方领主投入监狱，迅速稳定了南方的动荡局面。

在群星之眼离去后，再次浮现侥幸心理的让?罗威子爵，这一次没有能够逃脱帝国律法的制裁。或者说，在听取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的建议之后，杰迪?卢克斯本来就打算把红岩城作为一个打开南方四郡局面的突破口，这才在随从人员貌似薄弱的情况下前往让?罗威子爵的领地。

这位绰号“寒冰子爵”的优秀骑士果然上了当，不但指使家族附庸骑士冒充歹徒袭击神殿牧师，还亲自上阵，打算在局面混乱的情况下劫持帝国特使作为人质，再联合周边诸多中小领主宣布遭受信仰歧视，要求菲尔梅耶皇廷拿出合理的补偿。

如果让?罗威子爵的计划能够成功，那么对于他的个人声望显然是一个极大的增强，重新活跃起来的秘密教派也会对他和他的家族进行最大的支持，最后裂土分疆、自立为王都不是什么不可能的妄想。然而就在让?罗威子爵穿着普通冒险者的粗布长袍，手持不带家族徽记的粗钢长剑朝杰迪?卢克斯扑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计划出了一个极大的疏漏。

杰迪?卢克斯面色沉静的举起双手，十指指尖闪耀着明丽的翠绿光芒，然后朝他猛然合拢。

灼热的绿色光雨激起一阵空气的狂澜，把让?罗威子爵的身影吞没其中。紧接着是一道宛如液态强光组成的火红色长鞭凌空抽击，一片细密至极的绿色光网从四面八方合拢而来；紫黑色的负能量结界无声无息的笼罩四周，无数介于真实和虚幻之间的幽影妖魂带着凄厉的狂笑在结界中现身，朝着狼狈不堪的让?罗威子爵猛扑过去。

如果身穿家传的魔法铠甲、手持冰霜之剑的话，让?罗威子爵自忖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但是此时此刻，他只想尽快逃离这里，无论接下来的后果多么严重，总不会比惨遭帝国特使当场格杀更糟。

杰迪?卢克斯确实无法留下让?罗威子爵，能够运用炼金神域碎片的特殊力量，让他的实力远远超过普通大魔导师。不过让?罗威子爵身为持剑伯爵，实力同样不是普通大魔导师所能抵挡。或许让?罗威子爵很难突破重重防护，伤害到早有准备的杰迪?卢克斯，但是当他一心想要逃跑的时候，杰迪施展的幽影风暴、负界降临和灵魂羁留等等魔法，全都被森蓝色的耀眼剑光割裂、摧毁，反噬的魔力虽然被永恒城堡承担了绝大部分，但是依然让杰迪胸口发闷，嘴角有一丝鲜红的血水流淌而下。

织魂者莎尔?班瑞的狭长紫眸深处闪过了一丝不满的光芒，“圣者大人，你实在不该这么冒险的。”顶着莫比乌斯神殿首席大祭司称号的前暗影主母撇了撇嘴，双眼朝着那个全身布满灼烧、腐蚀和诅咒伤害的身影看了过去，“等到你能够熟练的掌握炼金神域碎片最高规则，或者至少能够施展准传奇水准的魔法之后，这样的对手才算合格，现在……就交给我来活动一下手脚吧。”

杰迪苦笑着略一点头，莎尔?班瑞的姣好身影立刻融于脚下的阴影之中，随后阴影延伸，朝着踉跄奔逃的让?罗威子爵追踪过去。

这是一场无需特意关注的较量。杰迪深深吸气，压下心底因为魔法反噬而涌动的焦躁情绪。让?罗威子爵几十年来孜孜以求想要超越的无畏者杰诺?贝尔蒙德爵士，早在西塔森林的时候，就惨败在织魂者手下。如果莎尔?班瑞不能在一分钟之内结束战斗，只能说明她实在是太过无聊，不肯轻易结束一场难得的娱乐。

刀剑的碰撞声、垂死者的**声、冠以家族名号的怒吼声和颂神赞歌的吟唱声还在持续，不过杰迪?卢克斯已经放下心来，任由思绪朝着遥远的方向逸散开来。红岩城的罗威家族资历虽然不久，实力在南方四郡却可以排入前十，这样一个新兴家族的覆亡想必会让不少心怀叵测的贵族领主戒惧警惕起来，与异界魔神信徒的勾结也必然进一步两极分化。那些毅然斩断联系，并且坦诚一切的家族将得到象征性的惩罚和真正的宽恕，而那些执迷不悟，妄想凭借异界魔神之力兴风作浪的家族……

年轻的魔法师眼底闪过了锐利逼人的光芒，如同厨师看到砧板上挣扎的鲜鱼，又像是野兽目睹到一无所知的丰美猎物，宛如剑锋出鞘的声音从他嘴里缓缓逸出。

“以天上诸神的名义，为恶者必将受到最为严厉的惩罚！”

第358章整肃帝国，信仰归一（下）

那场从创神历元年四月刮起的风暴始于狮鹫帝国的南方四郡，随后迅速扩大到全国版图，并且超越国界，在整个大陆的人类诸国度掀起了轩然大波。

异界魔神降临这个原本属于极少数人的秘密，随着风暴愈演愈烈而迅速被人所知，人们在大街小巷驻足停留高谈阔论，在酒馆里隔着淡啤酒和发酵麦酒交换意见。在人来人往的市场里、在春耕的田间地头上、在马厩和澡堂的角落中、在吟游诗人和走唱者的表演时，到处都流传着关于异界魔神降临的消息。

这些消息绝大部分都充满了夸大或者扭曲的臆测，在一些消息里面，异界魔神是拯救这个腐朽时代的唯一希望，是一切贫苦百姓和受压迫者的救世主。不过更多消息都直截了当的指出，异界魔神所抱持的绝非善意，他们是为了争夺灵魂和信仰而来，将会以铁和血来推行信仰，统治和奴役一切。

流言的一部分源自不眠之眼暗探的刻意传播，不过在传播之中被迅速扭曲和改变，显然不乏信奉异界魔神的秘密教派煽风点火。这是个不大不小的失误，不眠之眼情报网现任总管冯德里克爵士为此在朝会上伏地请罪，得到了摄政王托马德?安的温言安慰和慷慨宽恕。

“无需请罪，这不是你的错误，冯德里克爵士。”威严日重的青年摄政王侃侃而谈，语气温和平静，却让诸多名门重臣暗自凛然，整座觐见大厅都被一种庄严的静谧所笼罩，从狭窄高窗投下的清晨阳光更是平添了几分肃穆的气氛。“这是一件好事，而且完全在意料之中。为了改变流言的内容，原本像是老鼠一样深藏于地下的邪教教徒全都暴露出来，在流言被扭曲得最严重的地方，就是邪教教徒最为活跃的地方，死神骑士团、不眠之眼情报网和我们的亲密战友——莫比乌斯神殿正在协同行动，以雷霆万钧之势，把这些异界魔神的爪牙一一拔除！”

“感谢光明，以晨曦之主佛兰达拉之名，这真是这段时间我所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头戴水晶冠冕、身披金色法衣的光耀大祭司第一个高声响应，“光耀神殿愿意与莫比乌斯神殿配合，派出最精锐的神职者和护教骑士，为打击邪恶信仰付出一份力量。”

“卷册守护者苏加德的教义之中也有同样的内容。”白须垂胸、秃头锃亮的首席学者巴隆?鲁登道夫随后起身，鞠躬的时候嵌满华丽宝石的项链发出一连串清脆的细响。“尊敬的皇后陛下和摄政王殿下，请允许学者白塔派出人手，在为南方四郡民众解除病痛的同时，导正那些日益扭曲和夸大不实的流言。”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有资格参加朝会的各大教会代表、帝国重臣和名门望族家主全都起身表态，希望能够为铲除南方四郡的异界魔神信徒尽一份力。这是理所当然的姿态，除了必须对权势熏天的摄政王表示支持，富饶的南方四郡必然空出的大片领地和权力真空也是值得聪明人大力争取的东西。

在驱策驴子干活方面，胡萝卜的效果永远比鞭子更加持久。这在权力游戏的规则之中同样堪称真理，已经担任帝国西境守护者五年之久的托马德?安当然深知这一点，并且能够灵活运用。能够在异界魔神的逼迫和诱惑之下坚守立场的南方贵族当然会得到更高的地位，不过那些意志不坚的动摇者和背叛者，等待他们的不是坚固囚牢的漫长刑期，就是绞刑架上的一根绞索。

然而异界魔神信徒并不仅仅在南方四郡活动，光耀之都菲尔梅耶和自由都市塔塔尔丘克前段时间先后发生的两起不幸事件恰好给出了最有力的证明。托马德?安的办公桌里塞满了不眠之眼情报网和死神骑士团特殊行动部队收集来的情报，其中一些明确地指出，眼前朝堂之上的帝国重臣和名门望族，至少一半和异界魔神信徒有着或深或浅的关系。

有些是略有接触，有些是若即若离，有些则是……

托马德?安深深看了一眼那位正在做出一番慷慨激昂演讲的年长贵族，缓缓眯起了那双诸国闻名的金色虓眼。“请容许我打断一下，里道斯伯爵。”他用平淡而不容拒绝的语气开口说，“您的次子，家族第二继承人三天前成功突破斗气天华，晋升称号骑士，这样的好事情为什么不提交骑士总会予以认证，并且来一场大肆庆祝呢？”

一阵窃窃私语声宛如无形的涟漪在觐见大厅之中荡开，不少贵族都在交换着警惕和怀疑的眼神。里道斯伯爵素以性格浮夸、喜好炫耀著称，在帝都名门望族之间一向是被当做笑谈流传，许多人还记得三年前他为通过斗气种子继承才勉强成为骑士的长子举行了庆祝仪式，排场之盛大、花费之奢靡，以至于让里道斯家族不得不在随后一段时间内借贷度日。

与长子相比，里道斯伯爵的次子资质只能说差相仿佛，哥哥至今无望晋升，弟弟却无声无息的越级成为称号骑士，这很难不让人心生疑虑。

里道斯伯爵的反应更是加重了这种疑虑，托马德的话音未落，他就像是一株被雷击倒的橡树似的跪了下去，动作之猛，以至于膝盖撞击地面的时候，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沉闷撞击。

剧痛让里道斯伯爵面庞扭曲，不过惨白发灰的糟糕脸色显然并不仅仅因为疼痛。“摄政王殿下，请容我解释，我能解释……”他语无伦次的低着头说，“我只是……只是不想在帝国局势不稳的情况下……大肆铺张浪费，这还是响应您的号召呢。”

“那是杰迪?卢克斯的号召，不是我的。”托马德的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这是个糟糕的预兆，不过不是最糟糕的那种。“太阳的升起是因为清晨到来，施政方针的改变是因为局势需要，里道斯伯爵，你的变化是因为什么呢？”

里道斯伯爵死死盯着面前的地板，像是对青石表面的纹理产生了莫大的兴趣。他的心中或许有着一丝幻想，希望能够有哪位与里道斯家族交好的盟友代为缓颊，然而他等到的只有一片沉默，里道斯家族没有盟友，或者说，没有敢于此时此刻在朝堂之上冒着得罪摄政王托马德?安的风险，站出来代为缓颊的铁杆盟友。

令人难堪的静谧持续了足足一分钟，最后还是托马德?安开口打破了沉寂。“皇室首席顾问，炼金术士学会名誉主席罗亚尔大师在一周前取得了重大突破，是关于异界魔神以神恩祝福之名赐下魔种方面的突破。”他的微笑陡然变得锐利起来，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一记鞭子，抽得里道斯伯爵全身不住颤抖。

“神赐魔种能够以燃烧生命力的方式，激发寄生者的所有潜能，哪怕是毫无资质可言的普通人，在被寄生之后也会很快成为大骑士或者大魔法师。然而他们所要付出的代价却是灵魂和寿命，里道斯伯爵，根据一名被俘虏的邪教头目供认，能够赐下魔种的异界魔神共有五位，这些年总共制造了一百二十名降临神子，你有没有兴趣知道，还有多少名降临神子依旧活着呢？”

里道斯伯爵霍然抬起了满是汗水的苍白面庞，瞳孔因为惊惧收缩得宛如针尖，“不，我……我不知道……摄政王殿下，您的意思让我搞不清楚了。”

“看来你并不**你的次子，里道斯伯爵，这实在是个令人沮丧的发现。”托马德语带不屑的评价说，然后转身对着塔拉夏皇后叩胸行礼，“尊敬的皇后陛下，我请求您的旨意。”

塔拉夏皇后矜持的点了点头，“宣布理由吧，摄政王殿下，以狮鹫皇室最神圣的胜利与誓约之剑的名义，我授予你依照帝国律法处置里道斯伯爵及其家族的权力。”

里道斯伯爵的哀嚎声实在令人心碎，不过除了两名拖他下去的灰烬骑士之外，觐见大厅里的几百人连同情的一瞥都吝于投来。他们都在侧耳屏息，倾听托马德?安高声宣布里道斯家族的罪名——与异界魔神马尔斯——复仇之匕、绝望大君、侍奉毁灭主宰阿鲁哈萨的邪恶半神勾结，秘密举行了超过十场亵渎仪式，制造包括家族次子在内的十一名“降临神子”的罪行。

不眠之眼现任总管冯德里克爵士随后起身，宣读证明以上罪行的一系列证据。这些证据环环相扣，从多个角度无可辩驳的证实了里道斯家族的罪行，并且隐隐指出几个和里道斯家族交好的贵族已经遭到异界魔神信徒的侵蚀和腐化。被点名的那些贵族多半没有跻身朝堂的资格，不过也有三人属于在场名门望族的分支，短暂的混乱之后，黄金宝座之前又多了三位伏地请罪的勋贵家主。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像是一场滑稽闹剧。贤王希尔维斯叛乱事件已经让帝都名门望族深受创伤，托马德?安无意再次掀起一场血腥清洗，这一点不但三位请罪的勋贵家主十分清楚，那些与异界魔神信徒存在联系的贵族同样心知肚明。里道斯家族被严厉处置是一种坚决态度的表示，代表正统皇室权威的塔拉夏皇后和代表新兴少壮势力的托马德摄政王——或许还包括杰迪?卢克斯圣者——旗帜鲜明的表明立场，绝不容忍异界魔神信徒对狮鹫帝国的渗透和侵蚀，任何家族的任何人，一旦被查实有所勾结，结果恐怕只能在长风堡监狱和绞刑架任选其一。

观看滑稽闹剧会使人心情舒畅，但是参与其中的滋味却不见得那么美妙愉快。一番伏地请罪——温言宽慰——宣誓忠心——齐声颂赞的闹剧终于结束，人声鼎沸的觐见大厅重归寂静之后，托马德?安靠在设在黄金宝座旁边的座位上长长出了一口气，唤来宫廷侍者端上一杯品质上佳的葡萄甜酒。

红宝石色的甜美酒浆在舌尖滚动的美妙滋味，舒缓了托马德?安的糟糕心情，不过随后暗影刺客教官崔西?血蛇带来的消息，让青年摄政王愤怒的摔了杯子，一双金色虓眼宛如燃烧的微缩太阳，绽放出骇人心魄的锐利光芒。

出现在传讯水晶球里的杰迪?卢克斯形容憔悴，长袍上满是烧灼和撕裂的痕迹，右肩还带着一团干涸的血迹，显然刚刚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战斗。“南方四郡的情况确实严重，不过没有超出想象。”他用略微嘶哑的声音说，“但是北境郡——我们此前以为最不会出问题的地方现在出了问题。就在刚才，长弓骑士团的一队狙击射手朝我的队伍发动了袭击，还有人数不明的大魔导师参与，六名黑月牧师死于银合金破甲箭，八名死神骑士在连锁闪电和流星火雨之中身负重伤，如果不是莎尔女士冒险发动灵魂震荡，令对方指挥官知难而退的话，死伤人数至少还会加倍！”

第359章鞭挞灵魂，愤怒反击

从响钟酒店屠杀血案发生的那一天起，杰迪?卢克斯的梦境里就没有缺少过被追杀和逃亡的内容。追杀者包括亚留斯城代理城主奇修瓦拉男爵和安斯艾尔爵士的私兵，驻守西风郡的帝国正规军，闻风而来的强盗、冒险者和雇佣兵，以及最为可怕的——虓眼死神托马德?安麾下凶名显赫的暗影特别行动部队。

某种意义上说，这并非是虚幻的梦魇，而是确定无疑的事实。在神秘莫测的无回坑道，杰迪不但与追踪而来的暗影行动部队发生冲突，还和织魂者莎尔?班瑞的灵魂投影展开了一场生与死的追逐较量。

那场较量终结于魔山黑民的石砌陵墓，手持星辰铁巨剑的英雄遗骸在炼金神域碎片的气息刺激下复苏，击败了织魂者的灵魂投影。那是杰迪?卢克斯目睹的第一场准传奇境界的交锋，以当时他的浅薄见识，简直感到目眩神迷，惊心动魄到许久说不出话来。

如今的杰迪?卢克斯身上已经没有当初的稚嫩，在他目睹和亲身参与过十多次传奇强者之间的较量，甚至还有围攻半神强者的惨烈战斗之后，很少还有敌人能够让他为之动容。即使是毁灭主宰阿鲁哈萨本体降临，他也会保持足够的冷静，想方设法集中力量展开对抗。

然而当数十道银白色的光芒撕裂长空，带着刺耳锐啸从天而降的时候，杰迪?卢克斯依然感到了满心满口都是苦涩的滋味。一种从未有过的激烈感情贯穿了他的身体，让他全身战栗，让他骨立毛耸，让他怒不可遏！

“背叛者！”宛如城墙一般厚重的白骨之盾在强大的魔力光环之中浮现，遮蔽住众人头顶的天空。

“该死的叛徒！”暗黑旌旗形成的黑暗结界宛如夜幕降临、笼罩四周，其间闪烁着远程武器偏转形成的点点星光。

“追随异界魔神的愚蠢和短视将让你们后悔莫及！”一群骸骨飞鹰在苍白色的魔力漩涡之中现身，骨翼摩擦拍打的声音嘈杂响起，幽绿的灵魂之火连成一片，宛如无数燃烧的萤火虫，朝着从天而降的箭雨迎了过去。

愤怒的情绪让杰迪?卢克斯发挥出超乎寻常的瞬间施法能力，织魂者莎尔?班瑞的反应同样迅速，但是直到上百只骸骨飞鹰被召唤出来之后，织魂罗网形成的巨大光幕才刚刚浮现，在白骨之盾和暗黑旌旗之间形成了一道新的防线。

直到这时，莫比乌斯神殿的神职者们才纷纷反应过来，神术吟唱声和赞美橡木之父的歌声轰然响起，以翠绿色为主的神术光芒此起彼伏。然而为时已晚，加持了锐锋和破魔效果的银合金破甲箭摧枯拉朽一般贯穿了骸骨飞鹰组成的第一道防线，紧接着又撕裂了暗黑旌旗和织魂罗网组成的复合结界。虽然大约三分之一的来袭箭矢在远程武器偏移效果中偏离目标，还有三分之一的箭矢未能穿透白骨之盾的厚重防护，但是剩下的三分之一依然造成了相当严重的伤亡。

至少十名莫比乌斯神官和死神骑士倒在了血泊之中，缀满金线的绿色长袍染满血污，暗黑精灵巧手打造的黑色鳞甲也被轻易贯穿。极为短暂的惊怔过后，织魂者莎尔?班瑞的紫色眸子之中腾起狂怒的火焰，深紫色的灵魂之火在她的身侧形成了呼轰作响的巨大漩涡，托着这位暗影主母缓缓升上半空。

击溃和吞噬毁灭主宰投影分身之后，杰迪?卢克斯所拥有的炼金神域碎片已经恢复了几分“炼金术至高造物”的风采，莎尔?班瑞的实力也因此恢复到第一主母时期的巅峰状态，甚至还因为融入一丝真神气息而略有进步。躲藏在数百米外的袭击者并没有能够逃脱她的眼睛，虽然这些人已经转移阵地，激发了回避侦测和隐藏气息的高阶魔法卷轴，同时还置身于几位大魔导师联手制造的隐形结界当中。

“血腥之鞭乃暗黑之龙迪马利特之尾！”莎尔?班瑞略带沙哑的怒吼声在晴朗的天穹之下回荡，“撕裂虚伪的外壳，鞭挞背叛者的灵魂！”

深紫色的灵魂之火升腾起来，汇聚成一根粗大的、足有数百米长的光之长鞭，然后卷起一阵空气的狂澜，以将天穹分割成两半的恐怖气势向下抽击而来。

光之长鞭的凶猛一击不但摧毁了庇佑着袭击者的隐形魔法结界，更让他们绝望的意识到，行踪已经确定无疑的被发现了。在光之长鞭撕裂结界的那一刻，首当其冲的十几名袭击者身上同时绽放出耀眼的斗气光芒，其中甚至出现了斗气天华的异象——一团宛如暴风雪突然降临的灰白色冷光，包裹着一位看似寻常的中年冒险者，身上流露出足以与带剑勋爵匹敌的强大气息。

然而在莎尔?班瑞召唤出的血腥之鞭面前，强大的带剑勋爵并不比普通人撑得更久。带有暴风雪冷酷气息的斗气天华并没有被当即摧毁，但是血腥之鞭像是不受任何阻碍一样抽击下来，让那名中年冒险者脸上的冷笑凝固、动作定格，和他身后的十几名同伴一样。

几秒钟之后，斗气光芒纷纷闪烁消失，只有毫无生气的躯体僵立在原地。他们的躯体毫发无损，骨骼、肌肉、皮肤，锁子甲和皮革内衣全都如此，就连穿在最外面、隐藏身份的粗布斗篷上都没有一丝裂痕。他们只是失去了生命的气息，灵魂在莎尔?班瑞的魔法鞭挞下彻底粉碎了。

一阵恐惧和惊怖的叫喊声从袭击者们的喉咙里发出。中年冒险者打扮的带剑勋爵是袭击者的领袖之一，不但在长弓骑士团担任分团长职务，还是格雷斯家族一个重要旁支的族长，身份尊贵而且很有威望。这样的人物不应该如此默默无闻的死去，即使是背负着叛国大罪，也会在旷日持久的审判和争论当中获得不少**的机会。

现在他们没有机会了。

莎尔?班瑞毫不停顿的发动了第二次进攻，一团黄绿色的剧毒之云吞没了许多袭击者的身影，然后是纤细而锐利的翠绿色光线组成的细密光网。这两个强力魔法再次让袭击者蒙受了惨重的损失，好在与直接摧毁灵魂的血腥之鞭相比，袭击者中的魔法师总算还有抵御毒云和光网的手段。

三名中年魔法师高高举起与身上的粗布斗篷绝不相称的华丽法杖，联手施展了一个空气滤清魔法，不断翻滚的黄绿色云团在半透明的波纹中渐渐稀薄、溃散。一名戴着金色发箍、白色长发垂肩的老人独力对抗织魂罗网，他的手里握着一根只有半米长的水晶权杖，杖头是一枚完美切割的无瑕钻石，散发出来的七彩光芒形成了黏腻粘连的无形力场，让组成织魂罗网的翠绿色光线像是陷入黏胶一样缓慢下来。

莎尔?班瑞并不是一名专精施法的传奇强者，三名大魔导师和一名初步领悟到魔法本源的奥法贤者确实有资格和她进行一场你来我往的魔法较量。不过他们并没有得到机会，因为杰迪?卢克斯的身影已经出现在莎尔?班瑞身旁，双眼闪动着愤怒的光芒，相对的掌心正在酝酿着一波强力的魔法打击。

灼热的绿色光芒如同豪雨一样倾盆而下，紧接着是足以融化岩石的黑色爆裂火球和一道撕裂长空的耀眼闪电。杰迪翻转双手，大地随之剧烈震动，嶙峋狰狞的骨爪从袭击者的脚下出现，锋利的指尖刺穿了一些人缺乏防护的下腹部，同时也抓住了一些被钢铁战靴保护的脚踝。

袭击者们陷入了更大的混乱之中，有些人勉强举起长弓试图反击，然而杰迪?卢克斯和莎尔?班瑞并肩悬浮在距离地面足有二百米的高空，除非图利?天眼?格雷果和银月?艾思拉这样足以铭记史册的传奇神射手，手持银杉木长弓或者精灵誓仇弓这样的顶级魔法武器，否则无论多么优秀的弓箭手，也难以威胁到这个高度的目标；另一些人则分散开来，打算找到抵御魔法打击的遮蔽物，可惜他们为自己选择的伏击地点是个满是细小灌木和返青牧草的小山坳，方便数百人埋伏的同时，也让他们很难迅速逃入巨石林立的山谷和茂密树林。

任由杰迪?卢克斯这样能够瞬发高阶魔法的大魔导师随意攻击，是非常危险而且难以承受的事情。三名联手驱散了强力毒云术的大魔导师转移了魔法对抗的目标，其中两人张开双手，分别施展出“抵御元素伤害”和“群体虹彩护盾”，第三名大魔导师挥舞手臂，后背上张开一对雷电光芒形成的翅膀，猛然冲天而起，朝着与杰迪相反的方向飞去。

这是个狡猾的试探，如果杰迪选择追击，那么剩下的人只需应付莎尔?班瑞，所受到的压力明显降低；如果杰迪视而不见的话，这位大魔导师既可以直接离开向幕后主使报信，也可以在外围游弋寻找反击的契机。

一声嘹亮的龙吟打破了袭击者的计划，洞窟之主格拉斯?烁影的庞然巨躯宛如一朵黑云升上天空，宛如火炭一样的双眼烁烁发光，双翼收拢，头颅高昂，舌尖品尝着甜美冷冽的空气。

“咆哮的北境之风啊，发发慈悲吧！”升上半空的大魔导师发出一声凄惨的哀嚎，直接驱散了自己身上的雷光之翼，像是一块石头一样坠落下去。任何心存理智的魔法师都不会选择在空中与高等巨龙对抗，飞行魔法会消耗掉魔法师大部分集中力，这种情况下根本无法抵挡神秘莫测的龙语魔法和锐不可当的龙息喷吐——虽然绝大多数情况下，即使是在地面也同样无法抵挡。

格拉斯?烁影开始俯冲，不过速度并不是打算追上那个坠落的身影。洞窟之主的目标是那些聚集在一起的袭击者，它张开满是獠牙的嘴巴开始吸气，随着拉动无数风箱般的怪异声音，格拉斯?烁影的胸膛鼓了起来，带有浓烈硫磺气息的烟雾从它的鼻孔和喉咙里逸出，又被迎面而来的疾风吹散。

洞窟之主正在酝酿着一次全力喷发的龙息，而在它的脊背上，一个身穿秘银战甲的女性骑士高高扬起手臂，朝着即将坠落地面的大魔导师，投出了一根泛着琉璃色光芒的、通体由秘银打造的锐利龙枪。

第360章被渗透的北境郡

在伴随着尖啸声俯冲而下的洞窟之主格拉斯?烁影面前，袭击者们表现出了惊人的勇气和钢铁般的纪律，然而这些并无助于他们抵挡充满负能量的阴影龙息，附有强大魔力的弓箭、精心锻造的锁子甲和几位大魔导师共同构筑的防御魔法所提供的保护也殊为有限。

这次袭击的幕后主使已经尽量高估杰迪一行人的实力，然而直到饱含怒火的魔法反击降临在头上，他们才发现还是出现了致命的误判。杰迪?卢克斯和莎尔?班瑞的凌厉反击就像是两把利剑，把袭击者们逼入进退两难的死角，而最为致命的打击来自于突然出现的阴影巨龙骑士。数百年来早已绝迹的龙吟再次震撼着帝国的苍穹，乘着黑色羽翼从天而降的死神挥舞起收割生命的大镰刀，仅仅一次龙息喷吐，就让袭击者的数量缩减了三分之一。

接下来的战斗更加没有悬念，莫比乌斯神殿的神职者和随行的死神骑士都从最初的混乱之中恢复过来，一部分人留下来救死扶伤，另一部分人沿着激战的轰鸣声追寻而来，很快就发现了被压制在山坳里面、只剩下不到二百人的袭击者。

洞窟之主的第二次龙息喷吐撕裂了两名大魔导师的防护魔法，把他们变成了燃烧着的黑色骨骸；实力最强的老魔法师则被杰迪?卢克斯的暗黑龙枪贯穿了右胸，喃喃吟唱的魔法咒语变成了难以辨认的咕哝声和涌出嘴角的鲜红血泡。眼见得胜算渺茫，四十名死神骑士排成整齐的楔形阵列，已经吹响了嘹亮的冲锋号角，袭击者们的表情开始动摇，瞄准天空的弓箭似乎因为难以承受本身的重量而垂落。隐藏在袭击者中的第三名指挥官明白大势已去，率先丢掉了手中的弓箭，拉开了遮蔽身份的粗布斗篷。

“埃德温?格雷斯！”他厉声高叫，声音在斗气的增强效果下宛如利剑切开战场的嘈杂，“我的名字是埃德温?格雷斯，长弓骑士团第三分团长，我请求停止无意义的流血！”

埃德温?格雷斯分团长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死神骑士放慢了冲锋的脚步，彼此交换着怀疑和惊讶的目光，但是莎尔?班瑞和琳?阿斯托利亚却没有就此停手。燃烧着死黑色火焰的长鞭一记横扫，把十多名刚刚松了口气的袭击者化为惨叫奔跑的活动火炬；三支闪耀着琉璃色光芒的虚幻龙枪从洞窟之主背后射出，笔直的并排贯穿了袭击者的阵列，每支龙枪都制造出五六具支离破碎的尸体，其中一颗头颅滚落尘埃，充满迷茫的无神眸子凝视着天空。

冰冷的恐惧如同剑锋一样从埃德温?格雷斯分团长的脑海划过，令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停下来！看在诸神的份上，看在帝国九柱家族的份上，停手啊！”他把脱下来的粗布斗篷像是旗帜一样在头顶晃动，同时摘下腰间佩剑扔在脚边，“这是场误会，误会！”

没有人相信这位姓格雷斯的分团长的话，不过这至少是个说得过去的停手理由。杰迪?卢克斯的表情阴沉得像是要掀起一场雷暴，令人心悸的短暂沉默之后，他举起右手，示意织魂者和龙骑女爵停止进攻。

无论眼光如何，埃德温?格雷斯分团长至少深谙权力游戏的博弈技巧，杰迪在一团半虚幻的黑色光羽簇拥下刚刚落地，这位有着一张平凡无奇扁平面孔的中年人就粗鲁的行了一个叩胸礼，神射手所特有的锐利目光直截了当的投向年轻的魔法师。

“这位魔法师大人，您让长弓骑士团蒙受了如此惨重的损失，我代表骑士团长埃斯特拉达?格雷斯伯爵，要求您做出合理的解释。”

杰迪?卢克斯被如此厚颜无耻的要求气得嘴角一抽，看着埃德温?格雷斯分团长的眼神，和酒馆老板看着试图赊账的无赖醉汉没什么区别。“一位制造了卑鄙伏击的强盗向被害人要求解释？埃德温，你很有当个走唱者的资质，这真是今年我听到的最可笑的笑话。”

埃德温?格雷斯那张扁平面孔顿时涨得通红，“我是帝国贵族领主、称号骑士和长弓骑士团分团长。魔法师大人，您不能把我和地痞无赖相提并论！这是侮辱！”

“确实如此，与我认识的一个走唱者相比，把你和他相提并论的确算是侮辱，不过是对他的侮辱。”杰迪扯出一个冰冷的微笑，眼底的寒意更是有增无减，“你既然要解释，我就给你解释，根据帝国律法，任何人都有权对无理由的袭击予以反击。”

“长弓骑士团接到了关于异界魔神信徒出没的情报。”埃德温?格雷斯蠕动了一下嘴巴，语气略微软弱了一些，“因为情报来源很可靠，我们奉命行事……结果造成了一场悲剧。”

“那是南方四郡驻守部队的权责范围，埃德温，请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为何翼护帝国北境的长弓骑士团，会私自离开驻地，出现在南方四郡的土地上？”杰迪没有等埃德温做出解答，径自追问说，“还有你说你们是奉命行事，奉谁的命令？长弓骑士团团长埃斯特拉达?格雷斯伯爵的命令吗？”

埃德温的眼底流露出一丝不自在的游移，“不，是团长大人的堂弟，大分团长赫尔?格雷斯勋爵。”

“他有权在没有得到帝都皇廷许可的情况下，调动长弓骑士团的精锐狙击手部队和北境郡法师公会核心成员，前往南方四郡进行一场理由不足的伏击？”

答案显而易见。埃德温的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犹豫良久，才低声说，“我……我无权质疑赫尔勋爵的命令，我是个军人，服从上级命令是我的天职，他在长弓骑士团的职衔在我之上。”

杰迪霍然转身，“塞纳分团长！”他厉声高呼，一名死神骑士在马背上叩响胸甲，“请您吩咐，杰迪大人。”

“死神骑士团的大分团长有没有权力命令分团长率部擅自行事？”

“没有，杰迪大人。”塞纳分团长声音铿锵的回答说，“根据帝国律法，大分团长和分团长都没有调兵权限，骑士团团长的调兵权限仅限于辖区驻地。如果是跨区域调动部队，即使是托马德团长大人，也需要得到帝都皇廷的明确许可。”

“看来我们得到了两个截然不同的答案。”杰迪哼了一声，虓眼死神托马德?安可不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好例子，一度还蒙受了弑君者和叛国者的糟糕名声。不过现在可不是相互拆台的好时机。“关于这件事情，我会去当面询问埃斯特拉达?格雷斯伯爵。埃德温，告诉我，那位赫尔?格雷斯勋爵在哪里？”

埃德温朝着身后死伤狼藉的山坳投去飞快的一瞥，“赫尔大分团长刚刚战死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出完整的尸体来。”

杰迪点了点头，不再理会埃德温分团长。无论这个人究竟隐瞒了多少东西，因为赫尔大分团长的死，都变得难以查证了。不过杰迪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值得严肃对待的问题，长弓骑士团乃至整个北境郡被异界魔神信徒渗透的情况已经足够严重，身为骑士团团长的埃斯特拉达?格雷斯伯爵难辞其咎，北境守护者、白狼骑士团团长塞德里克侯爵也要承担一部分责任。

一场从上至下的肃清风暴即将掀起，在风暴之中撼动的不仅仅是帝国九柱家族等名门豪族，还有大大小小把持实权的地方领主和军方将领。不知道会有多少无辜者被牵连……杰迪感到心里有些沉重，缓步走到了半身血染、躺在地上接受神术治疗的老魔法师身边。

这位老魔法师原本容貌威严、仪表堂堂，然而此时躺倒在泥泞之中，白发粘连着血污，脸上浮现着失血过多的灰白，看起来就显得极为狼狈和虚弱了。杰迪低头看了看老魔法师右胸萦绕着丝丝缕缕灰黑色气息的可怖伤口，朝着跪在旁边喃喃祈祷的神职者询问说，“卡斯比圣徒，伤者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橡树之父在上，向您致敬，杰迪尊主。”苏?卡斯比神色恭谨的点了点头说，“您给这位异界魔神信徒的教训非常沉重，我只能勉强做到为他镇痛止血，想要伤口恢复的话，恐怕需要您亲自出手才行。”

暗黑龙枪造成的伤口附着强力负能量毒素，极难愈合，不过对于已经达到教区主教水准的苏?卡斯比来说，却只是个稍微棘手的问题而已。杰迪心中一动，刻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冷酷，“麻烦的话就算了，只是一个垂死的信徒而已，这里还有很多。”

听到这番话，刚才还紧闭双眼一副昏迷不醒模样的老魔法师眼皮震动几下，然后费力的睁开了。“不要，不要……看在……诸神的份上，请……请救我……”

老魔法师的声音沙哑破碎，这并不是伪装，而是因为右侧肺叶已经被负能量毒素腐蚀的不成样子。他的伤势确实非常严重，如果得不到及时有效的救治，恐怕日落之前就会咽下最后一口气。

杰迪的眼底滑过一丝讥笑，下巴微微一抬，语气显得更加傲慢起来，“给我一个合适的宽恕理由。”

老魔法师痛苦的喘了一口气，脸色显得越发灰败，贯穿左胸的伤势让他每次吸气都感受到宛如利刃刺骨的疼痛。“我……我是北境郡……法师公会分会长……道朗?埃尔文……”

“你的名字和身份都没有任何意义，道朗先生。”杰迪扬了扬眉毛说，“你现在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异界魔神信徒，我们这个世界的蛀虫和叛徒，必须被严厉处置的罪人。”

老魔法师有些浑浊的眼睛眨了眨，不断的失血和难以忍受的疼痛已经逐渐夺走了他的智慧，“不……我没有……我的信仰是元素之主默卡提沃……异界魔神信徒……我不知道那些人是……”

“那些人是谁？”杰迪感到眼前一亮，急忙俯下身子追问起来。

老魔法师的呼吸渐渐艰难，瞳孔开始微微放大，“长弓……是长弓骑士……还有郡守府的参议……我不知道，他们只是邀请我参加一场伏击……我不知道真正的理由……”

杰迪直起身来，感到手脚有些冰冷。“卡斯比圣徒，给他治疗，真正的治疗，我需要道朗分会长尽快恢复健康，然后在军事法庭上指控真正的罪人。”

苏?卡斯比重重点头，随后用庄严、高亢的声音开始诵读赞美橡树之父的诗篇，点点翠绿的光芒随着赞美诗的声音萦绕四周，在苏?卡斯比的手势引导下，缓缓渗入老魔法师胸前的可怖伤口。正在腐烂变质、流淌血水、散发出恶臭气息的黑色伤口立刻停止恶化，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老魔法师的呼吸也重新平稳下来。

“道朗?埃尔文不像是在说谎。”杰迪一面转身离去，一面苦苦思索起来，“长弓骑士团难道已经从上到下都被异界魔神信徒给控制了？埃斯特拉达?格雷果伯爵呢？这位担任北境守护十三年的著名神箭手，也成了背叛狮鹫帝国的罪人吗？这可不是一个可以轻易做出结论的事情，稍有不慎，就会中了挑拨离间的诡计，那时候帝国自折羽翼，说不定整个北境郡都会乱起来。”

走出满是血腥气息的山坳之后，一股清冷的风迎面吹来，让杰迪感到精神一爽，同时心里做出了决定。“看来必须证实埃德温分团长的话究竟有没有虚假，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他从长袍的夹袋里面摸出一枚黑曜石蜘蛛徽章，脸上露出了一个颇为怀念的笑容，“在橡树之父面前证明内心的信仰吧，埃德温分团长，希望你不会让我感到失望啊。”

第361章强制改信，神力对抗.

在长弓骑士团的十二位分团长当中，埃德温?格雷斯的实力几乎敬陪末座，然而如果以办事老练程度来衡量，却毫无疑问的独占鳌头。

所以当他被带到一处以橡树叶片、灌木和粗石临时搭建的小型祭坛前面，看到七位莫比乌斯神殿的神职者穿着正式装束，脸色庄重的侍立在杰迪?卢克斯身边的时候，这位分团长的心里一下子就充满了苦涩和冰冷的感觉，连舌头都变得不听使唤了。

“魔法师大人，我来了，按照您的吩咐……”

埃德温刚试探着起了个话头，就被站在杰迪身边的卡拉姆裁判官毫不客气的打断了，这位卡拉姆裁判官即使是在莫比乌斯神殿内部也是个臭名昭著的人物，说话的时候活像是嗓子里面燃烧着一团火焰，时时刻刻打算喷出来烧毁什么东西一样。

“不要装模作样了，埃德温分团长，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尊主大人的身份。需要我再来提醒你一遍吗？那可不是一个温和的方式呢。”

埃德温竭力绷紧面孔，让自己没有流露出畏惧的表情。“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尊贵的橡树之子。”他朝着卡拉姆裁判官微微鞠躬，动作从容不迫，没有露出丝毫破绽。

然而在他直起腰来之后，却发现所有莫比乌斯神殿的神职者都露出了鄙夷和嘲讽的笑容，连一向温和待人的苏?卡斯比都不例外。

“这是橡树之父莫比乌斯阁下的祭坛，而我们是橡树之父在人间的谦卑仆人。”苏?卡斯比用柔和的声音解释说，“这座祭坛周围十米之内，会自动出现侦测谎言、真实视野、抵御邪恶和明了阵营的神术效果。埃德温先生，在我们的眼中，您简直就像是一颗血红色的彗星啊。”

血红色是撒谎者和邪恶阵营生物所无法改变的标记，埃德温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他不用低头，也能猜出自己现在全身都在朝外面辐射着红光，看上去恐怕和一名正在火海之中挣扎的垂死者没什么两样。

一阵难堪的沉默之后，杰迪?卢克斯顿了一下弯曲木杖，主动打破了沉寂。“在橡树之父面前，一切的谎言都是自取其辱。埃德温分团长，你能否再次回答一遍我的问题，你的信仰究竟来自于哪位神祗？”

埃德温这一次迟疑的时间更长，以至于卡拉姆裁判官很快就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在橡树之父面前，你的异界魔神主子恐怕救不了你的命。”他语气冰冷的开口说，“我劝你还是原原本本实话实说，如果有令杰迪尊主感兴趣的情报，或许还能让你继续活下去。”

如果埃德温?格雷斯真是一位意志坚强，无惧生死的优秀骑士，那么他就不会屈服于来自周围的压力，去信仰一位异界魔神了。埃德温是个聪明人，而聪明人总是把自己的生命看得最为宝贵。他对异界魔神的信仰同样很不坚定，在几分钟局促不安的短暂思考之后，这位长弓骑士团的分团长朝着杰迪单膝跪下，连鞘长剑放在脚边，把头低到了胸口以下。

“向您致敬，杰迪?卢克斯大人，请您宽恕我一直以来的欺瞒，因为我不想……就这么默默无闻的死去。”

这是非常直白的表述，厚颜无耻的程度令杰迪?卢克斯不禁为之哑然。“很好。”年轻的魔法师咬着牙比了个手势，七位神职者立刻忙碌起来，苏?卡斯比捧过一罐散发着橡树芳香气息的油膏，卡拉姆裁判官拿出一把枯槁如朽木的黑色枝条，其余人则双手抚胸开始喃喃祈祷。“在你说出情报之前，先向橡树之父、常绿守护者莫比乌斯祈祷吧。”

埃德温?格雷斯脸色发白，一言不发的低垂头颅，不过却没有任何拒绝的意思。“向橡树之父祈祷”并不是一个简单的、象征性的宗教仪式，他完全明白杰迪这番话里面深藏的意思。他——埃德温?格雷斯——一名异界魔神的信徒，必须背弃自己原有的信仰，改为信仰橡树之父莫比乌斯。

没有任何真神会容许信徒随意改信，一定会降下惩罚，异界魔神更是如此。埃德温?格雷斯亲眼目睹过拒绝信仰异界魔神的同僚在电光、火焰或者毒雾的笼罩下凄惨死去，无论斗气防护还是魔法饰物，在神祗的威严下都不堪一击。但是埃德温知道自己别无选择，杰迪?卢克斯手中的权杖和异界魔神的神罚同样致命，甚至威胁程度还远超后者。

“橡树之父……会保佑我这个罪人吗？”当苏?卡斯比用木勺舀起一团青绿色的油膏，准备抹在埃德温?格雷斯额头上的时候，后者声音微颤的询问说，“怯懦让我犯下了深重的罪行，让橡树之父的虔诚仆人受到了伤害，莫比乌斯神还能接受我的忏悔吗？”

“神会宽恕你。”苏?卡斯比用庄重沉稳、极具说服力的声音表示。“只要你敞开心灵，向神忏悔一切，坦白一切。”

油膏抹在埃德温?格雷斯的额头上，清凉的感觉让他全身一颤，紧接着是一根枯槁的枝条插了过来，分明如同朽木一般，却像是烧热铁钉穿透凝固油脂一样，轻而易举的刺破埃德温?格雷斯的皮肤、肌肉，直达颅骨深处。

包括杰迪?卢克斯在内，众人开始齐声诵读赞美橡树之父的宗教诗篇，高亢、纾缓、悦耳的调子让简陋祭坛周围平添了几分庄严肃穆的气氛。祭坛顶部的橡树枝条开始伸展，枝条顶端生出了许多细嫩翠绿的叶片，有股宛如雨后森林的清新气息在祭坛四周弥漫开来。

苏?卡斯比再次为埃德温?格雷斯涂油，接着是卡拉姆裁判官为他插上枝条，然后继续祈祷。这样的过程一共重复了七遍，最后所有人都从埃德温?格雷斯面前退开，让他面朝祭坛跪伏在地，额头触碰着潮湿的泥土。

“莫比乌斯，橡树之父，苍绿枝干庇佑我等！”杰迪?卢克斯第一个高声颂赞，同时暗自加大了对古树精魄的能量输出，位于永恒城堡中央广场的参天古树立刻泛起点点绿色的光芒，无数只有拇指大小的花妖精围绕着古树翩翩起舞，唱起了宛如风过疏林的美妙歌声，把充满死寂安宁气息的永恒城堡化作了宛如精灵主宰的乐土仙乡。

“莫比乌斯，常绿守护者，睿智目光指引我等！”苏?卡斯比接着祈祷，双手交叉放在额头上，露出掌心闪耀着奇异光芒的黑曜石蜘蛛徽章，蜘蛛脊背上一片新绿叶子的标记代表他圣徒之首的尊贵身份。

卡拉姆裁判官收敛起一脸恶毒相，抿起嘴唇，引领着其余神职者同声祈祷，“我们的神，我们的父，莫比乌斯，莫比乌斯，值此噩梦横生、世界危难之际，我们祈求您的恩赐，您的降临。庇佑我等度过灾难，愿您的国度降临，愿您的道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穹。”

埃德温?格雷斯哆嗦了一下，知道自己到了生死抉择的关头。他把身体伏得更低，让自己的心灵充满了对橡树之父的敬畏——虽然在半天之前，他还用嘲弄的语调谈起过这位新兴的神祗。“……愿您的国度降临，愿您的道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穹！”他带些自暴自弃的重复着祈祷的最后一句话，一遍又一遍，直到冥冥之中有股奇异的力量降临下来，把他的身体包裹在其中。

炽热的火焰似乎直接从埃德温?格雷斯的身体内部燃烧起来，拥有称号骑士职衔的分团长下意识的爆发出斗气力量进行抗衡，然而却像是给火焰添了一把柴，反而燃烧得更加猛烈。埃德温?格雷斯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像是绷得过紧的弓弦一样弹了起来，他的肌肉和皮肤在烈火之中迅速焦黑暴突，火势如此猛烈，仿佛此人血管里面流淌的全是火油，而肌肉和骨骼都是蜡做成的。

杰迪?卢克斯没有任何迟疑，猛然伸出双手，翠绿色的光芒从他的手心喷吐而出，比前方那个简陋祭坛明亮百倍。埃德温?格雷斯的身体被绿色光芒笼罩的地方立刻恢复如初，火焰也在迅速消褪，直到最后一股被绿色光芒驱赶到他的头顶上，摇曳得如同一簇风中残烛。杰迪伸出拇指和食指一捻，立刻“噗”地一声化作一缕青烟散去。

如果把异界魔神的神罚看得如此简单，那么杰迪?卢克斯肯定来不及随后救下埃德温?格雷斯的性命，说不定自己还会身负重伤。就在火焰熄灭的同时，埃德温?格雷斯发出长长一声叹息，有些费力的转过头来，嘴唇蠕动，似乎想要对杰迪?卢克斯说谢感谢的话。

他的嘴巴张开，里面露出来一片劈啪作响的耀眼电芒，以超过思维运转的极高速度射向杰迪?卢克斯毫无防备的面庞。这片电芒带有显著的神力特征，任何不具备本源力量的防护方式——斗气、魔法和神术都在其列——都会像是层层薄纸一样被轻易撕开。

哪怕是第七能级的“克洛西斯雷电伤害免疫”，或者第八能级的“巴拉巴克反魔法结界”都难以抵御。

电光犹如魔神投出的光之长矛，准确无误的命中杰迪的面庞——或者说浮现在他面前的翠绿藤蔓组成的方形盾牌上，随后炸开成为一团令人无法直视的耀眼电光。位于永恒城堡中心广场的参天古树一阵摇撼，几百片叶片瞬间枯黄发黑、带着丝丝焦糊的气息坠下枝头。不过对于高达百米、枝叶参天的古树精魄来说，这些叶片只是微不足道的零头罢了。

杰迪?卢克斯双手一翻，掌心满是苍翠欲滴的绿色，在电光没来得及缩回埃德温?格雷斯体内之前狠狠抓住了它。电光像是有生命的蛇虫一样翻滚挣扎起来，劈啪作响的声音不绝于耳，把杰迪的双手灼烧得不断冒出黑烟。然而杰迪咬紧牙关没有松手，硬是把电光怪蛇牢牢抓住，然后一点点拖到了自己胸前的位置。

一团五彩斑斓的雾气突兀出现，随后带着吞没其中的电光消失了。永恒城堡的苍白天空多了一道四处流窜的闪电，不过在天上浓厚的七彩云团不断纠缠之下，闪电很快就被压制下来，像是冬眠一样蜷起身子，一动不动了。

电光离体的同时，埃德温?格雷斯双眼一翻，像是一根腐朽的木头一样倒了下去。他的生命气息迅速衰弱，露在外面的皮肤像是时间流速加快了千百倍一样，迅速发黄暗淡，生长出许多皱纹和老年斑，他那头棕黑色的粗硬头发之中也出现了许多灰白色。

仿佛一瞬间就苍老了不下二十岁的埃德温?格雷斯倒在地上，杰迪的眼底闪过一丝嘲讽，右手按住埃德温的额头，左手按住他的胸口，缓缓把翠绿色的自然神力输入越发衰弱的躯体之中。看上去毫无异状的躯体猛然颤抖了一下，紧接着泛起一股死灰的淡淡雾气，与翠绿色的自然神力略一接触，立刻爆发出一连串宛如开水洒入滚油的劈啪声。

“蕴藏毁灭神力的火焰、蕴藏惩罚神力的雷电，还有蕴藏死亡神力的毒素。”杰迪眼底的嘲讽味道显得越发浓重起来，“这可真让我感到诧异，难道异界魔神的信仰还是可以几位真神拼凑起来的吗？或者这些根本不是改信的惩罚，只是借助神赐魔种制造出一批毫无自我的傀儡呢？”

“当然是后者。”伴随着青白色的传送术闪光，群星之眼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的身影出现在杰迪身边，弹了一下手指，一团灰白色的纤细光线顿时从四面八方缠来，把埃德温?格雷斯紧紧包裹在其中。

“用不着为一个叛徒浪费信仰能量，静滞时光之茧用在这里的效果刚刚好。”梅里斯特大师鄙夷的瞥了一眼埃德温?格雷斯，“这家伙根本就没有信仰，即使是橡树之父拯救了他的生命，信仰之线也细的跟头发丝没区别，怕是连浅信徒都算不上呢。”

“但是我们需要得到他嘴里的情报，而且还能给那些立场不够坚定的异界魔神信徒以一个全新的选择。”杰迪耸了耸肩说，“而且这次神力对抗本身就让我们得到了很多新的信息，毁灭主宰阿鲁哈萨已经不是唯一一个盯上这个世界的魔神，有两种陌生的神力也加入其中。其中之一是惩罚神职，另一个是死亡神职。”

梅里斯特大师挑起眉毛，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真正微笑，“哦，死亡神职，那不和我们恰好产生了冲突吗？看来永恒城堡很快就可以再次晋升，只要我们能够把那个死亡之神的神格投影拿到就行了。”

第362章黑鸦忽来，预警神降

得到死亡之神的神格投影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倘若这位异界魔神性格谨慎，或者从毁灭主宰阿鲁哈萨的失败之中汲取教训的话，想要达到目标就更加困难。必须为此制定一个详细的计划，并且努力实行才有可能。

就在众人结束祈祷，为橡树之父的祭坛敬献祭品的同时，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成功的解决了在埃德温?格雷斯分团长体内肆虐的死亡神罚，并且捕捉到了一股死亡之神的气息。他把那股气息装在了一颗水晶球里面，看着灰白色的雾气不断从衣衫褴褛、露齿而笑的骷髅死神转变成巨大而空洞的幽暗眸子，然后又再次转变为死神形象，嘴角不由自主的向上翘起，显得心情非常愉快。

“能够遭遇到这么多倨傲愚蠢的无脑真神，实在是生活在这个时代的我们的莫大幸运。”举世无双的炼金术大师连连摇头，语气显得非常欣慰，“杰迪，你知道吗，我的老师迪什先生的运气可就差的太远了。当初我协助老师拼死拼活的工作，好不容易才催生出四位元素半神，用来构筑炼金神域的基础，不但消耗了无数珍贵的魔法材料，还差点被那些催生的半神来个临危逆转，至今身上还留下了几处伤疤呢。”

杰迪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没有说出什么令人难堪的评论。四大元素神祗在千年之前就已经陨落，神名和神职都只能在最古老的宗教典籍之中寻找，但是没有任何一本典籍指出，他们的来历居然是一位炼金术士的实验材料。

这是足以颠覆人生观的历史秘密。杰迪能够在一番深呼吸后恢复正常，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也不是个信仰虔诚的人——炼金术士多半都没有什么坚定的信仰，挂在他们嘴边的炼金之神莫提甚至比四大元素神祗陨落的时间还要早，而且如果传说没有夸张和扭曲的话，还是个神经质的侏儒神。

相比之下，信仰元素之主默卡提沃的魔法师和信仰战神罗德里格斯或者命运女神玛法的战士，虔诚的程度还要超过绝大多数炼金术士。

即使是在信仰最不坚定的那群人里面，群星之眼罗亚尔?梅里斯特也堪称佼佼者。在他的眼里，诸神也不过是更难取得的实验材料而已，神之血脉、神之躯体和神火神格都是应该详细研究和实验分析的对象。

死亡之神会不会因为被捕捉到一丝气息而悔恨莫及，杰迪?卢克斯没有兴趣去猜想。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肃清南方四郡的残余异界魔神信徒，然后再查明北境郡被异界魔神侵蚀的真相。前者由于把持红岩城的罗威家族被连根拔起，那些心怀叵测的地方领主全都被这雷霆手段震慑，已经主动和异界魔神信徒脱离勾结，消耗的时间和精力都不会太多；但是后者却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事情，长弓骑士团是帝国五大骑士团之一，格雷斯家族更是根深蒂固的九柱家族，实力绝非一个暴发户般的让?罗威子爵能够比拟。更加令人感到棘手的是，北境郡还有另一支规模更大、战斗力也更强的部队——由唐纳家族掌握的冰壁长城守军，这支部队肩负着帝国北境的安危，只听从帝国皇帝本人的谕令，即使是在帝国最为危险的时刻，也没有主动南下参战。

这支部队是否也和长弓骑士团一样遭到了异界魔神的侵蚀？侵蚀程度究竟有多么严重？这些都是亟待解决的问题。“希望能够从埃德温?格雷斯分团长的嘴里掏出尽可能多的情报吧。”杰迪甩开了满心烦躁，用脚踢了一下昏迷不醒的前魔神信徒，“卡斯比圣徒，不要吝惜治疗神术，务必保住这家伙的生命，如果可能的话，让他恢复如初更好。”

苏?卡斯比点了点头，正要回答的时候，一阵拍打翅膀的声音突然传来，紧接着从天空之中骤然降下一只有着血红双眼的大乌鸦，收拢翅膀，宛如利箭一般射向了杰迪的肩头。

如果不是看到这只大乌鸦脚爪上面的特殊标记，杰迪险些随手一记“小牛腰子轰杀术”砸过去。自从龙骑女爵琳?阿斯托利亚突然对烹饪产生兴趣之后，他的长袍暗袋里面就塞满了施法原料——一大袋烤糊的小牛腰子。

大乌鸦落在杰迪的肩头，随后不满的嘎嘎叫了两声，显然对年轻魔法师刚刚的敌意有所感知。“消息，消息。”黑翼的鸟儿用粗噶刺耳的声音说，“女巫找你，找你。”

杰迪心里一动，举手示意众人暂时停下动作。“你是黑鸦女巫派来找我的？”他尽力用温和的语气说，同时用手指搓了搓乌鸦的黑脑壳。“怎么能够尽快和她联系上？”

“那边，那边！”大乌鸦用翅膀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小屋，那是一座看林人的窝棚，而且被废弃已久，连屋顶都塌陷下去。杰迪示意其他人在原地稍等，有些费力的弄开屋门，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窝棚没开窗户，只有几缕朦胧光线从屋顶缝隙投下，视野变得很差，而且泛着一股稻草**发霉的味道。杰迪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面前是支撑屋顶的两根长满霉斑的原木，想要走过去实在不太容易。

“杰迪?卢克斯大师，欢迎莅临我的小屋。”一个平静得近乎冷酷的声音从杰迪身后传来，而那里在几秒钟前还能够确信空无一物。

“好了，伊斯翠?克里斯蒂?快舌女士。”杰迪没有回头，用带着微微笑意的声音说，“可否请您现身出来，大乌鸦的舌头并不适合任何通用语发音，而腹语术也更加消耗体力。”

“你比上一次见面的时候稳重了很多，杰迪。”肩头一轻，随后是片片黑羽状光芒闪烁飘舞，大乌鸦在光芒的簇拥中消失，代之而出现的是一位身材高挑、穿着黑色斗篷的女性身影，若非双眼是两个血红色空洞，她的容貌甚至可以被称为是美丽夺目。

“是您比海帆酒店的时候更加和善了才是。”杰迪笑着转过头来，抚胸行了一个法师礼，“伊斯翠女士，乌鸦经常被视为带来不祥消息的报丧者，可是我希望今天能够从您的嘴里听到好消息呢。”

“消息是好是坏，需要你自己去判断。”黑鸦女巫漠无表情的回答说，“因缘的纽带这一次动荡得非常明显，整个世界都在颤抖，命运之子，你的抉择关系到千万条生命的未来。”

杰迪感到自己的表情有点僵硬，暗自喘了一口气，稳定了一下心神才开口说，“伊斯翠女士，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

“即将发生。”黑鸦女巫抬了抬下巴，“时间不会很长，大概就在本月底，一位异界神祗会降临在北境郡。”

一股刻骨冷意刺进杰迪心底，让他险些忘了呼吸，“异界神祗降临？诸神啊，伊斯翠女士，不会有什么地方搞错了吧？我们还来不来得及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

“不要小看黑鸦一族的预言能力，如果是好事情或许还有弄错的可能，预言灾难、毁灭和死亡，黑鸦一族从未出错。”黑鸦女巫不满的哼了一声，一双血红色的空洞“看”向杰迪，“至于想要阻止……虽然时间上还来得及，但是在我看来，不是一个好主意。”

“为什么？”杰迪提高声音，“异界魔神降临无异于一场灾难，我们应该防患于未然！”

“第一位降临的神祗不算很强大，准确说，应该介于半神和真神之间，已经拥有了神格和神职，还没有能够成功构筑神国。”黑鸦女巫耐心很好的解释着，或者说她永远都是那么一副无动于衷的死人样子，连语气都很少出现波动。“我们没有办法阻止所有异界魔神降临，他们总有办法找到我们防御的空隙。想要更准确的预言魔神降临的时间和地点，我需要观察一个完整的魔神降临仪式，而半神级别的敌人，恰好可以作为最好的练兵对象。”

“用神来练兵……伊斯翠女士，我不得不佩服你的胆量。”杰迪感到心里升腾起一股灼热的火焰，那是愤怒，他知道。“你究竟是不是明白什么是不朽神祗？那绝非凡俗的力量所能抵抗！没错，半神，只是一位半神，还能够依靠数量将其淹没！然而那会出现多少牺牲者？又会给我们的世界带来多大的灾难？”

“牺牲者不会比天上的星星更多。”黑鸦女巫的语气依然平静冷漠，活像是在谈论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问题，“命运之子，我能看到有无数牺牲者在你的脚下，鲜血流淌成河，尸骨堆积如山，但是他们心甘情愿，为了世界的未来，他们情愿去死。”

“他们情愿，但是我无法承担。”杰迪一字一顿的宣布说，“我无法承担这样的结果，伊斯翠女士，在明明可以减少伤亡的时候，哪怕是以增加未来胜算作为借口，我也无法同意这样的行为。告诉我，怎样阻止异界魔神的降临？我不需要其他方面的建议。”

黑鸦女巫沉默了一下，随后嘴角向上牵动，露出了一个极为僵硬的笑容，“你确实和托马德?安性格截然不同，却恰好互为补充。把南方四郡的事情交给其他人来处理吧，杰迪，跟我来，现在就来，因为我们必须在日升日落三次之内抵达冰壁长城，那里就是异界魔神选择的初次降临地点！”

第363章奔袭北境，强攻长城

狮鹫帝国空中部队最后的骄傲和象征——大型炼金飞行战舰尊严号穿破云海，拖着长长的芒尾飞向北方。战舰的两座魔能炉都已经达到了运转速度的极限，阵阵淡红色的涟漪从魔能炉核心辐射出来，让操作魔能炉的技术兵都不禁感到手脚发冷，动作越发小心翼翼起来。

莫比乌斯神殿第一圣者，狮鹫皇室首席魔法顾问，圆桌评议会成员之一的杰迪?卢克斯一身简朴的棕褐色长袍，站在尊严号的舰艏甲板上，任由扑面而来的狂风撕扯着兜帽，凝望北方的双眼眼底仿佛燃烧着两团火焰。

陪同这位人人敬畏的帝国重臣之人同样身份尊贵，是摄政王托马德?安最为信任的部下之一，同时也担任着皇宫副总管一职的德尔塔管家。此人有着一头宛如融化白银的华丽长发，以蓝水晶发箍束起垂在前胸，配上俊美文雅的面容，有种让人肃然起敬的尊贵气质，连同身上那套贵族管家制服都仿佛蕴藏着不同凡俗的气息。

只有很少人能够清楚德尔塔管家对摄政王的强大影响力，而其中能够完全了解原因的，恐怕只有杰迪?卢克斯而已。正如群星之眼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是杰迪?卢克斯的引导者，德尔塔管家也是托马德?安的引导者，同时还是一位实力不输给梅里斯特大师的传奇巅峰。

杰迪十分庆幸，自己并没有和德尔塔管家发生过直接冲突。这让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不会显得太过尴尬，而在尊严号的甲板外侧护航飞行的龙骑女爵琳?阿斯托利亚和血蜥魔帅崔西?班瑞之间，气氛就显得有些古怪了。

作为狮鹫帝国硕果仅存的炼金飞行战舰，尊严号拥有一支由二十位狮鹫空骑士和四十位飞马空骑士组成的护航部队，这是帝国全部空骑士数量的四分之一，而且装备也最为精良，素有天空之刃的称呼。不过现在这支部队可没有天空之刃的气魄，活像是一群垂头丧气的鸟儿，挤在了尊严号的侧后方，而把整个前方的护航任务全都交给了正在冷眼对峙的两位传奇强者。

没有任何智慧生物敢于打扰盛怒之下的高等巨龙，崔西?班瑞的血蜥坐骑也不例外。这头全身泛着鲜血色泽的双足飞蜥头尾全长十米，翅膀强健有力，拥有剧毒爪牙和满是锋利棘刺的尾巴，曾经在御前演武中独力击败过十二位训练有素的狮鹫空骑士，而且后者还是一拥而上的围攻。但是在洞窟之主格拉斯?烁影的血脉压制面前，双足血蜥抖得像是一片秋日枝头的枯叶，要不是崔西?班瑞以本身的传奇领域硬是顶住了格拉斯?烁影的龙威，简直连正常的飞行动作都无法保持了。

即使如此，崔西?班瑞也感觉到脸上无光，极具暗黑精灵特色的美艳面孔冷得几乎可以刮下一层冰霜，淡紫色的眸子射出目光之锋利，差点就可以把琳?阿斯托利亚捅个对穿。

龙骑统帅的表现同样敌意十足，除去在港城亚留斯曾经交手的过节之外，作为一位思想极为正统的龙骑士，琳?阿斯托利亚几乎从本能上就厌恶暗黑精灵。在杰迪?卢克斯麾下的五位传奇强者之中，她和织魂者莎尔?班瑞的关系也最为冷淡，更不要说是立场微妙的血蜥魔帅崔西?班瑞了。

这样气氛凝滞的对峙一直到了第二天的傍晚才略有缓解，一方面两人都明白，今后必然有一段相当长的时间共事，过于明显的敌意对于合作没有任何好处；另一方面是随着尊严号渐渐接近北境郡的上空，两人的目光也逐渐朝着四周搜寻，不肯因为彼此的过节耽误了护航任务的大事。

洞窟之主格拉斯?烁影是一头高等巨龙，在战斗力、飞行速度和耐力方面都把双足血蜥远远抛在身后，不过琳?阿斯托利亚身为英灵骑士，实力比崔西?班瑞就逊色一筹，结果导致整体实力相差无几。由于高等巨龙在速度方面的优势，远程侦查的任务就更多的落在了琳?阿斯托利亚身上。这天下午，第六次进行一万米快速侦查的格拉斯?烁影突然以从未有过的极高速度回返，龙和骑士的眼睛里面都流露出慎重和警惕的光芒。

“冰壁长城已经在望，杰迪大人，不过……情况不太对，空气中有种不祥的气息，长城的颜色也显得分外诡异。”

琳?阿斯托利亚的回报让杰迪?卢克斯心中一凛，脸上却没有露出分毫紧张的表情。“阿斯托利亚爵士，倘若一切正常的话，我们就不会有北境的行程，更不可能调动尊严号前来了。”他轻描淡写的摊开双手，随后朝身边神色泰然的德尔塔管家点头致意，“德尔塔先生，冰壁长城发生变故，这事情你怎么看？”

“杰迪先生太客气了，德尔塔只是一介管家而已。”德尔塔管家说话的时候，银色长发微微晃动，映着日光更显得华丽豪奢，“我的主人托马德殿下已经吩咐过我，让我在这次任务当中完全听从您的吩咐。请您不必客气，尽管发号施令吧。”

杰迪没有客气推脱，因为这本来就不是客气的时候。“那好，德尔塔管家，您负责指挥死神骑士团的诸位成员，尊严号右舷的安全就交给您了。成功降落之后，您需要留下足够保证尊严号安全的人手，其余人负责突击冰壁长城军营，截断来自东侧的援兵，同时尽可能降低人手的损失——这样计划可以吗？”

“非常完善的计划，德尔塔保证完成任务。”银发的年轻管家微笑点头，从容得仿佛只是去为主人端上下午茶，而非对赫赫有名的冰壁长城守军发动袭击。

“西侧的援军交给您了，克莱门农?格雷果伯爵。”杰迪朝着站在舰艏甲板下方的魔山黑民大统领挥了挥手，“您带来的黑民战士数量足够吗？要不要我再召唤一队龙牙兵或者重甲僵尸来协助您？”

“魔山不死，黑民永立。”格雷果伯爵闷声闷气的叩响胸甲，“一百四十五位魔山黑民足以抵挡百倍敌人，放心吧，两个小时之内，不会有任何援军能够从西侧坡道登上冰壁长城！”

杰迪压下忐忑不安的心情，强迫自己露出自信的微笑。“很好，破坏祭坛和降临仪式的部队就由我亲自率领，诸位，天上诸神正在注视着我们，此战，必胜！”

“必胜，必胜，狮鹫帝国万岁！”一阵激动的呐喊声从尊严号的甲板上、桅杆上和每间舱室里响起，两翼执行护航任务的狮鹫们以嘹亮的齐鸣应和，随后是洞窟之主格拉斯?烁影一声裂石崩云的龙吟。

“第一、第二魔能炉加注百分之三十抑制剂，准备强行迫降！”黄铜喇叭里面传来了尊严号船长的声音，“舰艏炼金弩炮换装爆裂火弩，准备三发快速射击！三十秒钟后打开减速翼，迎接撞击，陆战部队做好准备……开始！”

一声仿佛千百个风箱同时拉响的古怪而宏大的声音，全长二百三十米的尊严号以气魄惊人的高速降下，朝着已经依稀可辨，宛如冰晶山脉一样绵延千百里的冰壁长城压了下来。长城守军立刻察觉了这个异常情况，号角声此起彼伏，城头上出现了一队队手持弓弩和刀剑、全副武装的守军战士。然而最为关键的守卫武器——多联装重型炼金弩炮和旋风投石器却都固定了朝向极北冰原的角度，对于从头顶上高速降下的尊严号没有丝毫作用！

这也是杰迪?卢克斯凭借着满载不过一千人的尊严号，就敢于突袭足足五万守军的冰壁长城的胜算所在，更为重要的是，当标志着帝国最高权力的炼金飞行战舰出现的时候，哪怕是素以性格坚韧果敢著称的冰壁长城守军，也不禁发自心底感到了动摇，让守军指挥官发出的“备战”命令并没有得到最迅速的贯彻！

驻扎在军营里的守军将士足足迟疑了两分钟，才决定服从命令，然而这宝贵的两分钟已经足够尊严号强行降落下来。一声剧烈的撞击巨响之后，这艘宝贵的炼金飞行战舰在冰壁长城上停住，龙骨发出可怕的爆裂声，同时也将两百多米的一段长城垛口碾得粉碎。

外表枯槁如僵尸……实际上也和僵尸相差无几的魔山黑民完全没有受到撞击的影响，从打开的右侧舷梯口一涌而出；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死神骑士只比他们晚了不到十次心跳的时间，这两支规模不大、精锐程度却堪称帝国之首的部队在冰壁长城列开横阵，牢牢阻挡住从东西两侧的军营涌出的无数援军。

伴随着一阵机构摩擦的怪异声音，尊严号的舰首甲板向下垂落，形成了一道直接抵达冰壁长城顶端的坡梯，宽度足以让四位全副武装的重装骑士并肩冲锋。就在几百名守军战士严阵以待，打算给予冲锋的骑士迎头痛击的时候，杰迪?卢克斯的身影凌空降下，随之还有几十枚闪烁着暗红色光芒的不规则黑色球体，落地后泛起一股肉类烤焦的古怪气息。

“弗瑞德里希小牛腰子轰杀阵！”杰迪?卢克斯一声呐喊，双手高举，几十次强烈的爆炸同时发生，顿时让近百米的冰壁长城崩裂下来，守军战士组成的防线也随之近乎崩溃，只有实力最强的几名指挥官勉强维持着平衡，也抵挡住了次级尸爆术掀起的灼热狂澜。

“以最伟大的骑士，战神罗德里格斯的名义！”一名装束最为华丽的守军指挥官厉声高喊，同时全身上下燃起了土黄色的斗气光焰，“我是冰壁长城守军统帅卡奥?唐纳公爵！根据神圣契约，冰壁长城守军永远不会参与狮鹫帝国的权力争端，无论你们是什么人，属于谁的势力，都给我立刻放下武器，否则就是五万长城守军的生死大敌！”

第364章被诱惑的守军统帅

双脚踏在冰壁长城铺着碎石的宽阔城头上，杰迪?卢克斯感到从未有过的浓烈不祥气息。在他的眼中，晴朗的天空已经蒙上了一层含垢的血红，那名义正词严进行责问的守军统帅身上更是泛着令人作呕的浓郁黑气，简直连面目都快要被遮盖到看不清楚了。

杰迪的心里迅速滚过有关于这位冰壁长城守军统帅的资料，这是德尔塔管家因为托马德?安的命令而特别提供的。此人名叫卡奥?唐纳，是老统帅巴拉巴什?唐纳的养子，由于为人豪爽正直，有很有斗气天赋，三十三岁就拿到了称号骑士的职衔，并且得到冰壁长城守军诸多指挥官的推崇和认可。老统帅在六十五岁那年不幸失足摔下长城而去世之后，卡奥?唐纳就成了临时统帅，并在半年后亲赴光耀之都菲尔梅耶，向李维六十五世陛下宣誓效忠，正式获得了统帅职务和帝国伯爵的贵族头衔。

可惜他这个伯爵头衔没有相应封地，自初代统帅、绰号大地之熊的维金?唐纳伯爵开始，冰壁长城守军的历任统帅都是如此，他们不娶妻、不生子，不受封地，一心只为守护帝国北境的安宁。

卡奥?唐纳野心勃勃，没有想把自己的一辈子都捆绑在冰风呼啸的帝国北境边疆。他只是把冰壁长城守军统帅的职务看作是一个跳板，一份资历，却唯独没有想到肩上的沉重责任。当他知道历任守军统帅从没有离职先例，除非长眠导者枯西杩以死亡为他们卸下重担，否则永远不会离开冰壁长城的时候，卡奥?唐纳摔了心**的水晶酒杯，一个人呆在统帅塔里足足喝了三天烈酒。

在这之后，卡奥?唐纳仿佛认了命，带着一身酒气走出统帅塔，重新开始履行冰壁长城守军统帅的职务。他在这个位置上做了八年时间，打退了来自极北冰原野蛮人部族的几十次侵扰，虽然并没有什么特别出色的战绩，却也称得上兢兢业业。

然而在私下，卡奥?唐纳却依然不甘心下半辈子都奉献给又冷又苦又险恶的北境边疆，他和好几位北境领主都有勾结，一面侵吞长城守军的军费，一面用假身份给自己购置了许多庄园地产。冰壁长城从未出现过统帅弃职而去的先例，如果狮鹫帝国接下来的局势依然平稳无事，说不定卡奥?唐纳就是第一个。

局势的变幻让卡奥?唐纳暂时放弃了这个念头。只有坐在冰壁长城守军统帅的位置上，手握五万大军，他才有在随后到来的巨大风波左右逢源、甚至乘风直上的底气。托马德?安率领蛮兽人大军力压银霜山脉的时候，这位统帅大人第一次动了心，分别朝李维六十五世和托马德?安派去信使，给两方都送去了内容相差无几的亲笔书信，信誓旦旦表示效忠。

两封书信最后全都没有得到回音。托马德?安完全没有把这位首鼠两端的投机者放在眼里，而李维六十五世则是再看到书信之前就意外身亡。卡奥?唐纳苦苦等候了两个月，直到局势平稳，托马德?安以摄政王的名义总领政事，他才绝望的回到统帅塔里，以又一次酗酒麻醉自己快要不堪重负的精神。

这一次卡奥?唐纳没有喝上整整三天，因为就在第一天的深夜，他的房间里突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人是在一团黑雾的掩饰下，穿过窗子出现在房间里面的。卡奥?唐纳的酒顿时醒了大半，他一面谨慎的放下盛着冰冻麦酒的黄铜酒杯，一面伸手到桌下，握住唐纳家族家传的“熊吼”战斧。

“你是谁？这里是冰壁长城守军统帅的私人房间，不欢迎任何访客。”

“我不是访客，而且对你没有任何威胁，只是带来了一些你非常想要了解的消息。”来人全身都藏在黑色烟雾中间，影影绰绰，只能看出他的身材瘦小，声音带有些许精灵的柔美。“卡奥?唐纳大人，您是否想要摆脱身上的重任，安安稳稳的过上普通贵族领主应有的生活？”

卡奥?唐纳故作镇定的摆了摆手，“我发过誓，终生奉献给冰壁长城和帝国北境。这是历任守军统帅的天职，我的父亲就是这样告诉我的。”

“但是您并不甘心，对不对？”来人“嗤嗤”的笑了起来，“不要欺骗自己了，卡奥?唐纳大人，您的**都已经从眼睛里面流露出来，瞒不了任何人的。”

卡奥?唐纳忍不住感到有些尴尬，举起酒杯深深吸了一口，让冰冷的麦酒流过自己的喉咙。“那又怎么样呢？我现在不可能放弃守军统帅的位置，在动荡的年代，脱离军队，享受安逸生活的可能性近乎没有啊。”

“很高兴您能够看清楚这一点，卡奥?唐纳大人，只有坐在这个位置上，您才有参与权力游戏的资格。”

卡奥?唐纳哼了一声，把酒杯顿在桌上，任由泛着棕色泡沫的残酒溅出。“我不想参与什么权力游戏，我只是个军人，一个忠诚的帝国伯爵，我想得到的只是自己应得的那份酬劳，为帝国兢兢业业镇守北境十年的酬劳。”

来人把头向后一仰，“啊，一位忠诚的帝国伯爵。”他的语气介于挪揄和诚恳之间，“卡奥?唐纳大人，您的想法很好，但是未免显得有些消极。在权力游戏的规则中，非胜即败，没有左右摇摆的余地。如果您恪守中立，放弃参与的话，在冰壁长城老死恐怕就是您难以摆脱的结局；如果您放弃守军统帅的职务，那更糟糕，您的伯爵爵位只有头衔，没有封地。只要一位实权领主和您发生了冲突，带来一队乡下私兵，就会让您家破人亡。”

这番话恰好击中了卡奥?唐纳内心的隐忧，让他铁铸般的面容微微一动，高高挑起的眉毛也落了下来。“你说了这么多，有什么目的？”他摩挲着自己下巴上铁灰色的胡须，神态至少还保持着身为长城守军统帅的威严。

“我的来意其实很简单，卡奥?唐纳大人，您听说过橡树之父莫比乌斯吗？”

“你是杰迪?卢克斯的人？”卡奥?唐纳压制住内心泛起的喜悦，能够和炙手可热的帝国重臣拉上关系，这是他梦寐以求的好事情。

“我是他的死敌。”来人诡秘的笑了笑，“不，这么说其实并不准确，准确的说，是我所信奉的阴影之神、裂隙君主马尔斯，和橡树之父莫比乌斯是死敌。”

卡奥?唐纳心中的喜悦顿时荡然无存，抓起“熊吼”战斧重重拍在了桌子上，用力之大，以至于坚固的橡木桌面立刻开裂。“我没有听说过裂隙君主的名字。”他一字一顿的回答说，“如果是伪神邪教的传教士，根据帝国律法，冰壁长城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您没有听到过吾神之名，这并不奇怪，因为在两年之前，难道您就听说过橡树之父的名字吗？”来人从容不迫的辩解说，似乎完全不在意卡奥?唐纳的怒火，“吾神和莫比乌斯一样，都是来自异界的神祗，由于是开创异域、传播信仰的关键时期，吾神远比橡树之父慷慨得多，能够为虔诚的信徒提供难以置信的丰厚回报。杰迪?卢克斯……他只是第一个接触到橡树之父的幸运儿罢了，看看他得到的回报吧！卡奥?唐纳大人，难道您不想达到与其相等、甚至更进一步的尊贵地位吗？”

卡奥?唐纳的具体答复并不重要，从他身上泛起的如同黑烟一样浓重的亵渎气息，就完全可以断定长城守军统帅的立场了。杰迪?卢克斯没有给他拖延时间的借口，以身体所能承受的最大程度调动起永恒城堡的力量，身后的虚空骤然震荡，出现了足足上百支锐利骇人的黑色虚影长矛。

暗黑龙枪的攻击力在第三能级魔法之中最为强悍，厚重的骑士铠甲和中低级的魔法防护在其锋芒面前并不比一张羊皮纸更坚固。这个魔法唯一的缺陷就是不具备导向性，攻击区域是一道直线，相对比较容易闪避。然而当一道直线变成上百道直线的时候，足以在一瞬间在最密集的阵列当中撕开一个巨大的缺口。

由于条件过于艰苦，冰壁长城守军编制之中几乎没有魔法师的存在，不过身为带剑男爵的卡奥?唐纳对于危险有着过人的直觉，立刻竖起盾牌挡在身前，同时快步后退，退入层层叠叠的阵列当中。

挡在面前的守军战士之中必然有很多不知情的无辜者，杰迪略一迟疑，维持着身后的多重暗黑龙枪进行威慑，从长袍的暗袋里面取出一把异常精致的镀金短剑，高高举起，剑刃反射着耀眼的阳光。

“以狮鹫帝国皇室和圆桌评议会之名，我宣布，冰壁长城守军统帅卡奥?唐纳伯爵涉嫌与异界魔神信徒勾结，秘密进行召唤魔神降临的亵渎仪式，触犯帝国律法！持此誓约与胜利之剑令者予以逮捕，押送光耀之都菲尔梅耶审讯，阻挡者视为同谋，格杀勿论！”

宛如投入石块的平静湖面荡起涟漪，一阵低语声迅速传开，不少守军战士都皱起眉头。公开逮捕一位长城守军统帅，这种事在狮鹫帝国的千年历史上绝无仅有，不过暗杀、坠亡和原因不明的猝死却屡见不鲜。长城守军统帅是个又艰苦又危险的职务，这早已是北境贵族的共识。有很长一段时间，只有没落家族的私生子、逃荒佃农、走投无路的流浪汉和以服役代替处刑的罪人才会来到冰壁长城，在冰风呼啸、寒冷刺骨的北疆获取荣誉、战死沙场或者度过余生。

“卡奥?唐纳伯爵，你打算背叛帝国，公然对抗圆桌评议会的决定吗？”杰迪提高声音，一个被称为“幻音术”的小魔法让他的嗓音宛如滚滚雷霆，震撼着冰壁长城的上空。“异界魔神的降临只会带来破坏、死亡和毁灭，放弃你不切实际的妄想吧！依据你曾经为帝国守卫北疆的功劳，我将上报圆桌评议会予以考虑，争取从宽处置！”

第365章统帅之死，魔神气息

置身于几百名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长城守军战士的保护之下，卡奥?唐纳却感觉自己活像是孤身一人站在悬崖边，除了手中的战斧和身上的铠甲，没有什么能够帮助自己抵御死神来袭。

。注视着杰迪?卢克斯逐渐逼近的身影，他的心里骤然升起一股悔恨。“如果当初我坚持一下的话……”这个念头闪电般划过脑海，然而随即卡奥?唐纳就感到一阵灼烧似的剧痛，仿佛有千百根烧红的钢钉一起扎入了他的头颅。

冰壁长城守军统帅卡奥?唐纳伯爵发出一声惊怖的惨叫，战斧铿锵一声跌落，随后抱着头颅滚倒在地。与此同时，在保护他的那些守军战士之中，也有大约五分之一的人抱头惨叫起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喊叫声此起彼伏，让原本还算稳固的阵列当即陷入了严重的混乱。

失去了发号施令的指挥官，没有人再敢于挡住手擎金色剑令的杰迪?卢克斯迈出的脚步，人群像是潮水一样左右分开，让杰迪畅通无阻的来到了卡奥?唐纳伯爵面前。垂死的伯爵还在**，但是从五官之中流淌而出的鲜血已经染红了他的面庞和前胸，血水里面夹杂着许许多多蠕动的细小黑点，看上去令人有种背后发冷的恐惧感。

杰迪试着施展了一次高阶痊愈术，然后是死灵魔法之中的“创伤转移”。前者让卡奥?唐纳略微**了几秒钟，就重新陷入剧痛和恐慌；后者让被作为转移对象的一匹战马当即倒地毙命，却没有丝毫改善卡奥?唐纳的处境。

“这家伙遭受的致命创伤不在身体，而在灵魂深处。”杰迪语气感慨的断言说，“还有比这更加愚蠢的事情吗？向异界魔神毫无保留的打开自己的灵魂，任由其拿走了其中最为宝贵的部分。”

第三个魔法让卡奥?唐纳从难以形容的剧痛之中缓解过来，那是一片黄色和红色交织而成的光幕，有节奏的涨缩，看起来活像是一颗巨大无比的光之心脏。脸色惨白、满头大汗的守军统帅喘了两口气，刚用谦卑的姿态和感激的语调道了一句谢，就被杰迪面带怜悯的打断了。

“我没有能够救你的命，卡奥?唐纳伯爵，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任何办法能够拯救一个灵魂出现致命残缺的人。”杰迪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里面没有夹杂鄙夷的味道，不过努力的似乎不太成功，“死亡丧钟能够阻断痛苦，让你在最后离开的时候舒服一些——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杰迪最后的一句话像是在卡奥?唐纳的心脏上猛敲了一下，让他整个人都差点从地上弹起来，“不，我不想死！杰迪大人，杰迪大人，救救我，我愿意向橡树之父献上一切！我会虔诚，我会奉献，我会命令长城守军完全服从您，有了这五万大军，狮鹫帝国的最高权柄对您来说唾手可得！我……”

“你已经不是长城守军统帅了，卡奥?唐纳伯爵，我刚才以胜利与誓约剑令的名义，剥夺了你的统帅职务。”杰迪难掩鄙夷的告诉他，“橡树之父拯救不了你业已残破的灵魂，因为它已经被异界魔神牢牢握在手心。告诉我，你们打算召唤的是哪位异界魔神？如果橡树之父能够击败他的话，说不定还来得及夺回你的灵魂，让你在长眠导者的永夜国度安然入睡。”

卡奥?唐纳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简直就和死人没什么两样。除了他之外，所有抱头惨叫的守军战士都已经断了气，足足一百多具尸体蜷缩在冰壁长城城头，场面比任何烈性传染疫病都更加骇人。那些不知情或者略微知情的人们都吓得远远避开，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所措，连武器从手中滑脱落地都不知道。

在卡奥?唐纳伯爵的刻意放纵和推动下，改信异界魔神的人绝不止区区一两百，而在此时此刻，冰壁长城上下到处都有抱头惨叫的异界魔神信徒。为了尽可能减少降临的冲击，这位不知名的异界魔神把这些刚刚发展的信徒全都作为灵魂折磨的祭品，从他们的痛苦之中榨取出最后的灵魂力量，确保自己的降临仪式尽善尽美。

就在短短五分钟之内，超过三千人在难以言述的惨烈痛苦之中死去。剧痛让他们咬断了自己的舌头，拗断了自己的骨头，面容扭曲，肤色青紫，尸体蜷缩成极为可怖的模样。看到如此恐怖的一幕，杰迪?卢克斯反而暗暗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在得到黑鸦女巫的消息之后，就立刻返回帝都取得皇家剑令，以最快速度前往北境郡。倘若稍有延误，被献祭的信徒就可能会翻上一番，而异界魔神的力量也会因此更加强大。

三千信徒的灵魂力量只能够形成一个容许半神通过的缝隙，换句话说，哪怕是真神位阶的毁灭主宰阿鲁哈萨，通过这道缝隙降临的时候，实力最多也只能达到半神巅峰，而且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衰弱。

即使是有着阻断痛苦效果的死亡丧钟，卡奥?唐纳还是预感到了死亡即将降临在自己的身上，他终于绝望的苦笑了一下，接受了这个结果。“杰迪?卢克斯，你的运气真好。”他用毫不掩饰嫉妒的语气说，“悔恨啊，为什么阴影之神马尔斯如此恶毒，而橡树之父……却如此仁慈呢？”

“居然拿橡树之父莫比乌斯和异界魔神相比……”杰迪忍不住摇了摇头，“卡奥?唐纳伯爵，你的信仰还真是不够虔诚啊。”

“难道……橡树之父不是来自异界吗？”卡奥?唐纳的脸色越发显得灰败，生命力正在一点一滴的从他的身体之中流逝出去，“我……从来就没有听到过莫比乌斯这个神名……”

“生命女神艾拉拉、翡翠龙神翠瓦和常绿行者格里菲斯呢？”杰迪的语气显得冷漠许多，“卡奥?唐纳伯爵，你恐怕对于诸神的历史没什么研究吧？莫比乌斯是生命女神艾拉拉的从神，神职是庇佑森林和林地生物，以及为迷途的善良旅人治病疗伤。”

“原来……是这样。”卡奥?唐纳急促的喘了几口气，死灰的颜色已经爬上了他的额头，但是他的眼睛却一反常态，显得炽热空明，“他们骗了我，骗了我……报复，我要报复。”他突然抬起手来，抓住了杰迪的右腕，“……那些人！阴影之神、裂隙大君马尔斯，由万千阴影组成的不朽之魂！他们厌恶光，但不惧怕，毁灭他们，毁灭他们……”

这最后的一次充满怨恨的厉声尖叫送了卡奥?唐纳的命，他的身体像是骤然崩裂的弓弦一样先是挺起，随后重重摔回地上。鲜血同时从他的眼眶和嘴巴里面汹涌而出，伴随着最后几声模糊不清的怨毒咕哝，唐纳家族的最后一位家主，冰壁长城守军统帅卡奥?唐纳伯爵圆睁着双眼断了气。

杰迪默默注视着眼前狰狞可怖的尸体，几秒种后，他抬起头，目光犹如利剑一样射向高高耸立的统帅塔。这座石砌高塔位于冰壁长城内侧，足足有三十米高的灰白色塔身紧贴着灰蓝色的冰壁，宛如一根直刺苍穹的长矛。历任长城守军统帅都把这座足有八层的高塔作为居所，除了具有警戒和防卫用途的塔顶，还有作为储藏所的塔底，其余六层共有十八名统帅卫队骑士及三倍数量的仆役居住，堪称是一座防卫严密的小型要塞。

一阵阵带有冰冷残酷气息的能量波动正在以统帅塔为核心散发出来，而且越来越强，越来越凶戾骇人。普通战士感觉不到这种气息的波动，而绝大多数长城守军骑士也只是感觉到有种莫名其妙的不安，似乎有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一样。

德尔塔管家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杰迪身后，紧接着是满脸不愉快的崔西?班瑞，这位血蜥魔帅原本期望能够有一场尽情的浴血厮杀，没想到却只是一番气氛凝重的对峙，甚至她的“刺血”长矛连一滴鲜血都没有染上。

“这股气息的强度非同一般啊，杰迪大师。”德尔塔管家的语气永远是彬彬有礼和温和的，哪怕嘴里说出的是极为残酷的事情，也别有一种安详的意味，“看来我们来不及阻止异界魔神的降临了，那么……需要把冰壁长城作为战场吗？”

“选择战场的是异界魔神，而非我们。”杰迪有些不太甘心的发出“啧”的一声，“德尔塔管家，尽快组织撤离吧，实力没有达到称号骑士的人全部都要离开这里，接下来的战斗……他们留下来只能是无谓的牺牲。”

德尔塔管家躬了躬身子，“遵从您的吩咐，杰迪大师，我这就去办。”说完之后，这位风度翩翩的银发管家就转身离开，动作没有任何迟疑。

“真是走的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想要留下的表示。”杰迪一面举起弯曲木杖，开始凝聚亡灵魔力，一面朝着银发管家的背影投去若有所思的一瞥，“德尔塔先生，我倒想要看看，你究竟要隐藏实力到什么时候？”

第366章炼金术是第一战斗力（上）

托阴影之神献祭了自己在冰壁长城的所有信徒的福，原本防御严密的统帅塔现在空虚得一塌糊涂。直属长城守军统帅的十八位护卫骑士不是改信阴影之神而遭到献祭，就是被卡奥?唐纳伯爵以各种借口调离——毕竟在统帅塔内部搭建亵渎祭坛是非常机密的事情，一旦泄露必然会引发极为严重的后果。

附有强力防护魔法的厚重青铜大门是统帅塔唯一的防护屏障，这扇大门能够承受大魔导师或者持剑伯爵的全力攻击，防护力堪称惊人。然而杰迪?卢克斯身边的传奇强者就有四位之多，没等他亲自出手，秘银龙枪的耀眼白光和吸血魔枪挥出的血红光芒交织在一起，十分之一次心跳的间隔之中，就把那扇青铜大门轰成碎片。

青铜大门四分五裂坍塌的同时，一股仿佛能够冻结灵魂的冷风从黑漆漆的塔门里迎面吹拂而来，在场众人虽然无一弱者，却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噤，杰迪?卢克斯更是皱起眉头，双眼闪烁着思考的光芒。

血蜥魔帅崔西?班瑞双手一拧，那把具有浓郁暗黑精灵风格的双头吸血魔枪立刻变成了两把长柄短矛，接着动作灵活的跳下双足血蜥。“前锋交给我吧。”她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除了莎尔?班瑞姐姐，在黑暗之中拼杀的能力没有人能够超过我。”

杰迪伸出手来阻止了她，“不，我不准备选择统帅塔作为战场，那里太狭窄了，而且地形陌生，对于我们十分不利。”

“不进去的话，要怎么摧毁魔神祭坛？”崔西?班瑞的语气显得有些不满，“别把我当成你那些一点风险都不敢冒的手下，身为死神骑士团特别行动队长，与死神跳一场贴面舞实在是太平常的事情了。”

杰迪无奈的摊开双手，“我希望您可以弄清楚勇敢和作死之间的区别，血蜥魔帅身经百战，威名赫赫，但是您有过与传奇巅峰、半神乃至不朽真神正面交手的经验吗？我有，相信用不了多久，您就会品尝到那种滋味了。”

琳?阿斯托利亚手持秘银龙枪严阵以待，根本没有跳下龙背的打算，而是驾驭着洞窟之主格拉斯?烁影，在统帅塔上空近百米的高度缓缓盘旋。“半神强者的每一次全力进攻，都有可能让我们之一灰飞烟灭。”她一字一顿的开口说，“崔西?班瑞，神域英灵无惧死亡，炼金神域碎片能够让我们再次重生，但是如果是毫无价值的战死，那么还是不要浪费宝贵的信仰力量了。”

崔西?班瑞的双眼燃起怒火，不过却让她强行压抑下来，两把短矛再次拼接，恢复了双头吸血魔枪的样子。“谁会毫无价值的战死？是我，还是你这个离开坐骑就什么都不是的弱者？”

龙骑士所修习的斗气非常特殊，没有任何属性和特殊能力，而且在攻击、防御和速度加成等方面也都平平无奇，但是这种斗气却可以和具备龙族血脉的生物坐骑融合，形成极为强大的龙骑斗气。离开地窟之主格拉斯?烁影之后，琳?阿斯托利亚确实会实力锐减，从传奇初期的佼佼者降低到普通持剑伯爵的程度。

从这个方面来说，崔西?班瑞的嘲讽并非没有理由。然而这恰恰是龙骑士最为强大的地方。古往今来，依靠着庞大无比的人口基数，人类之中的天才英雄可谓层出不穷，但是能够成功领悟本源力量、跨越传奇天堑的人类却屈指可数。一只脚已经踏入传奇境界，却在本源力量的天堑之前蹉跎数十年，终究寿命耗尽、含恨谢世之人数不胜数。

只有龙骑士没有这方面的困难，只需把专属的龙骑斗气修习至斗气天华巅峰的程度，再与一头纯血巨龙——当然最好是高等巨龙——订立共生契约，就可以轻而易举的跨越传奇天堑。

这种跨越算是投机取巧，所以传奇龙骑士也通常被称为龙背上的传奇。

在狮鹫帝国的千年历史上，龙骑女爵琳?埃斯托利亚都称得上是赫赫有名，她的坐骑巨龙格拉斯?烁影是一头传奇阴影黑龙，实力仅次于初代龙骑统帅米瑞菲斯女大公的坐骑佐尔格?绿钻和第五任龙骑统帅的坐骑希拉?火焚，在狮鹫帝国龙骑士团历代传奇巨龙之中名列第三。虽然因为亡灵化而实力略有衰退，琳?埃斯托利亚依然能够以传奇初期的境界，与传奇后期乃至巅峰强者抗衡，或者在与半神强敌的交锋之中起到相当程度的牵制作用。

前提是她骑乘洞窟之主，而非脚踏实地。

崔西?班瑞的选择则是赶开了自己的双足血蜥坐骑，她这头坐骑具有些许龙族血脉，严格说来也可以充当龙骑士——当然只是下级龙骑士——的坐骑。双足血蜥的剧毒爪牙锋利无比，足以嚼碎铁甲、撕开盾牌，并且让强壮如公牛的高阶骑士在几次呼吸之间中毒身亡，强健有力的翅膀让它可以做出高速俯冲和灵活转弯的巧妙动作。然而如果面对半神水准的敌人，这头双足血蜥恐怕连发动俯冲袭击的机会都没有。

一抹淡淡的影子从杰迪?卢克斯脚下悄无声息的逸散，接着身后不远处传来了沉重的巨剑敲击盾牌的铿锵声——织魂者莎尔?班瑞和克莱门农?格雷果伯爵也都做好了准备。杰迪?卢克斯深深吸了一口气，让从极北冰原吹拂而来的寒风帮助自己镇定心神，然后举起了弯曲木杖，让杖头闪烁起一团极为明亮的翠绿色光芒。

“尊严号！全力破坏！”

炼金飞行战舰尊严号的船长舱室里，双眼闪烁着奇异光芒的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一手按在控制魔能炉的核心魔法阵上，另一只手平端幽暗之握，泛着死黑气息的魔杖杖头指着脸色惨白、表情激愤的尊严号船长——帝国第一空中袭击团副团长弗瑞肯子爵的胸膛。

“这只是一次非常简单的超负荷运行而已，给尊严号带来的损害微乎其微。”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一面语气诚恳的解释着，一面弹动手指，做出一连串非常复杂的手势，通过核心魔法阵直接发布指令。“船长先生，赶紧交出控制指令，最多几分钟时间，我就把这孩子完完整整的还给你啦。”

“你，你会毁了尊严号！毁了帝国空军的最后象征！”弗瑞肯子爵感到全身都动弹不得，他已经达到了斗气散华后期的力量被牢牢封锁在身体内部，手指、脖颈和胸口佩戴的诸多魔法饰物也全都无法发动。“我不管你是谁，想要损坏尊严号的一块甲板，就先从我的尸体上面踩过去吧。”

“摄政王托马德?安殿下明明命令你必须完全服从的，而且刚才杰迪大人要求尊严号强行迫降的时候，同样存在危险，你不也没有提出什么异议吗？”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可真是双重标准的待遇啊，好在破解魔法阵的技术还没有让我给忘个精光。”

群星之眼的手指最后巧妙的抖动了几下，核心魔法阵随即嗡嗡作响，泛起了一层璀璨的金色光芒。看到这一幕的弗瑞肯子爵脸色大变，声音嘶哑难听，活像是一只被割了脖子的公鸡，“这不可能！你不可能破解尊严号核心魔法阵的控制指令！那是帝都炼金术师学院花费了几十年时间才编制出来，足足有几十万种变化的绝密指令！”

“我没去破解什么控制指令，为什么要去破解一群眼光肤浅、大脑缺血的小家伙编出来糊弄外行人的玩意儿呢，我只要绕过去就可以了。”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用他特有的充满嘲讽的语气说，“每个核心魔法阵都留有一个特别隐秘的后门符号，只要是水准相等的炼金术师，就可以轻易察觉，并且通过简单的演算将其找出来——不要问留下后门的理由，这是炼金术的高级规则之一，很少有炼金术师敢于无视。”

弗瑞肯子爵听得满头雾水，不过他至少明白一件事情，尊严号的魔能炉已经被眼前这位容貌特异的炼金术师给控制住了。“你，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尊严号是帝国空军的象征，绝对不能毁损啊……”就在船长大人语气软弱下来开始恳求的时候，杰迪?卢克斯发出的绿色光芒信号映入了船长舱室的舷窗。

“让你们看看炼金术能够做到什么吧！一号二号魔能炉安全程序解除，全速运转！”

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的声音带着一股反常的狂态，让弗瑞肯子爵不禁心中颤栗。此时他无论想要做什么都为时已晚，因为就在群星之眼轻轻拍击核心魔法阵的同时，尊严号的两台主魔能炉突然发动，而且能量表上的指数一下子就突破了橙黄色的警戒区域，紧接着超越了代表危险的红线。

刺耳的警报声在尊严号的甲板上空回荡不休，“——立刻撤离！重复一遍，一号二号魔能炉失去控制，极度危险，全体舰员立刻撤离！”机械冰冷的语音来自于尊严号核心魔法阵的预设程序，响彻全船的同时，也自动打开了尊严号通往外界的全部逃生通道，船长舱室也不例外，狭窄的床铺突然向上翻起，上面的杂物噼里啪啦的掉落一地，露出下面黑洞洞的逃生通道。

“炼金术，以人为本。符合通用的基本炼金规则，看来这艘船八成不是迪什的手笔。”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咕哝了一句，手指一拨，核心魔法阵绽放的金色光芒强度顿时再次提升，几乎掩盖了大半个舱室，简直就像是一团融化的灼热黄金，“就是现在，十倍魔能压缩，来一个漂亮的大爆发吧！”

第367章炼金术是第一战斗力（下）

如果去掉一切秘法、经验、智慧和应变能力——诸如此类的要素，单纯以能量强度评价的话，一台花费诸多高级材料、由炼金术大师精心打造出来的魔能炉的普通出力约等于普通的大魔导师，而当冒着不惜魔能炉核心熔毁的风险，将其超负荷十倍运转的时候，能量强度远在一位传奇强者之上。

当然这不代表超负荷运转的魔能炉就等同于一位传奇强者，实际上，尊严号这类全长在二百米以上的大型飞行战舰虽然号称天空霸主，能够轻而易举把一个千人骑士团化为灰烬，却无法承受哪怕一位传奇强者的怒火。护卫着尊严号的空骑士也有同样的尴尬，他们能够独自一人击溃装备精良的骑士中队，然而只要是十几名合格的弓箭手集结成排严阵以待，就能够让他们感到非常棘手。

由于强行迫降，又进行了几轮不惜代价的猛攻，尊严号最具威力的几样武器——双联装大型炼金弩炮、精怪多臂投石器和魔能飞弹发射筒都已经因为过热而暂时无法启用。对于主要依靠远程武器打击敌人的炼金战舰来说，可以说已经无能为力。但是在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的操纵下，魔能炉超负荷运转的同时，安装在舰首的两台魔能飞弹发射筒突然左右分开，从下方缓缓升起一根银白色的三叉戟，戟身萦绕着滋滋作响的耀眼电光。

弗瑞肯子爵发出了一声讶异的抽气，不敢置信的揉着自己的眼睛。他担任尊严号船长已经有二十多年了，亲自参与过两次较大的整修和无以计数的临时修理，对于这艘炼金战舰的每一块甲板和每一种设施都非常熟悉。然而他从未见过舰首下方的这根三叉戟，更不知道这件武器的威力。

“这位……大师。”弗瑞肯子爵咽了一口唾沫，强忍恐惧抬起头来。“这是……诸神啊，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上一任船长也没有交待过，这是什么武器？您是怎么知道的？啊啊，难道您……曾经参与过尊严号的整修工作？”

“不，我只是参加过这种型号炼金战舰的设计工作而已。”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轻描淡写的耸了耸肩，“看来这玩意老化非常严重，足足十秒钟还没能达到发射的临界状态。”

“可是，可是……大师，您在开玩笑吧，尊严号足足有上千年的历史啊！”弗瑞肯子爵有些语无伦次的叫了起来。

“船长先生，你就当我已经一千多岁就可以了……啊，总算是准备完毕了。”梅里斯特大师一面说，一面再次做了个手势，昏暗的舷窗突然被一道宛如液态的炫目强光充斥，弗瑞肯子爵发出了一声尖叫，不得不扭转头颅，避开仿佛能够烧焦双眼的刺痛感。有那么一瞬间，他很害怕自己已经聋了，因为他突然什么都听不见，呼啸的风声、战士的喧闹声、受伤者的**声和咒骂声全都消失了，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了有规律的嗡嗡声。

只是一次心跳的间隙，从尊严号舰首倾泻而出的光之长矛就准确无误的刺中了高高耸立的统帅塔。这座高塔的表面顿时亮起了许多古朴玄奥的符号，每个符号都蕴藏着难以想象的魔法艺术和强大威能，这些单个就足以抵消高阶魔法的符号连接在一起，形成了整整七道保护统帅塔的严密防护，隐隐透出一种任何力量都无法撼动的威严。

然而在光之长矛面前，一切防护都像是羊皮纸一样被轻易撕开。数千米的冰壁长城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像是受伤的巨龙一样颤抖扭动起来，把城头成百上千士兵从十几米高的半空中甩落地面。飓风咆哮而至，吹落头盔，撕碎旌旗，卷起难以计数的尘埃，大地似乎也在**着，颤抖着、哭泣着。当强光终于消失的时候，惊魂未定的人们骇然发现，不可摧毁的冰壁长城多了一个四十米直径的巨大缺口，高高耸立的统帅塔已经消失了一大半，残缺的黑色影子映在大地上，仿佛是个险恶的预兆。

一切归于沉寂，只有大地扔在隆隆作响。血蜥魔帅崔西?班瑞瞠目结舌的转过头来，和织魂者莎尔?班瑞如出一辙的美艳面孔表情僵硬，看上去颇有几分可笑。

“暗黑之龙迪马利特在上，我看到了什么？这一击……这一击足以让一名传奇巅峰灰飞烟灭！”

“直线射击，足足半分钟的准备时间，还要付出两台魔能炉暂时瘫痪的代价。”早有心理准备的杰迪?卢克斯维持着淡然微笑的面具，若无其事的摊开双手说，“没有哪位传奇巅峰会硬着头皮站在一个地方不动，就为了抵挡住炼金战舰的十倍魔能压缩炮，倘若真有这样的传奇强者，我该怀疑以这么低能的智商，他怎么能够活到踏入传奇门槛的那一天呢？”

杰迪这番带有浓烈“群星之眼”色彩的解释让崔西?班瑞的表情略微轻松了一些，紧紧握住吸血魔枪的双手也微微松开，“我认同你的解释，杰迪?卢克斯，也认同你有资格和托马德大人并肩作战。不过现在，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我需要尽快传送离开，回到托马德大人身边，把事情的经过向他详细汇报。”

“没这么简单，崔西女士，事情远远没有到达解决的程度呢。”杰迪摆了摆手，双眼始终没有离开统帅塔的废墟，“我想我刚才已经解释过了，异界魔神的降临仪式实际上已经完成，任何手段都无法阻止，数百信徒的献祭只是这位魔神为了弥补突破晶壁屏障而受损的力量……可惜的是，如果刚才那一击没有偏离的话，他恐怕白白献祭了这么多信徒，还赔上了大半条手臂吧。”

随着杰迪这番话，统帅塔废墟上方的空气突然剧烈波动起来，一团明亮的光芒逐渐凝聚，随后缓缓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身影。与这个身影相比，二十多米高的统帅塔废墟仿佛只是个普通的树墩，而冰壁长城更像是一道可以被随意跨越的栅栏。身影每一秒钟都变得更加真实，很快就可以看出他的身材又高又瘦，穿着一件黑色的斗篷，兜帽低垂，只露出两点蓝紫色的光芒，以及一个带着三道并列伤疤的下巴。

“黑暗的气息正在增强……”杰迪的神情略带紧张，喃喃自语的声音只有身边的人才能听到，“感谢诸神，卡奥?唐纳临死前总算是没有撒谎，这应该是三位异界邪神之中最好对付的一位，阴影之神马尔斯。”

第368章生命对阴影，马尔斯的愤怒

直到头顶沐浴着银月和红月的光芒，舌尖品尝到冷冽清澈的空气，来自赞巴鲁神系的阴影之神、裂隙大君马尔斯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终于成功踏足异界土地，在这片缺乏神祗庇佑和忠诚信仰的荒野上，马尔斯的名字必将被永久铭记，闪耀辉煌。

降临异界的过程完全称不上顺利，甚至可以说是饱经波折。马尔斯并非第一位发现这片信仰荒野的神祗，更不是拥有传教权的四十四位半神之中最为优秀和强大的一位。他能够作为降临异界的探路者，唯一的理由就是他与信仰荒野的发现者——毁灭主宰阿鲁哈萨阁下关系比较密切，而阴影和裂隙神职又让他擅长进行一场跨越晶壁的大探险。

现在探险已经结束，该是捡拾胜利果实，并且给予那些妄图阻挡裂隙大君脚步的蝼蚁以惨痛报复的时候了。马尔斯这样想着，掀开兜帽露出布满诡秘黑色细纹的面庞，阴惨幽灭的目光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众多蝼蚁之中比较明显的那些。

“从者三位，侍者一位，还有七八位仆者……”马尔斯一面感知着这些蝼蚁的气息强弱，一面眯起了诡异的双眼，“非常优质的仆人，对于即将获得晋升真神功绩的吾来说，更是弥足珍贵。”他并没有掩饰自己的渴望，沙哑飘荡、带着丝丝冷意的嗓音回荡在冰壁长城上空，“吾乃阴影之神马尔斯，信奉吾，敬拜吾，虔诚于吾，吾将赐予汝等永生不朽的神恩！”

“真让人失望，原来是个连自身气息都没有理顺的蠢材。”数百米外的尊严号船长舱室里，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一面修复着因为能量过载而损坏的核心魔法阵，一面在心灵联系里漫不经心的评价说，“我们太高估这家伙的实力了，杰迪小子，如果早知道是这种水准的对手的话，我们完全不必要付出尊严号两台主魔能炉受损的代价。”

“毕竟这是第一次与真身降临的异域魔神进行正面交锋，无论多么谨慎都不算过分。”杰迪?卢克斯可没有放松下来，强大的信仰力量开始注入永恒城堡中央广场的古树精魄，让生命神力郁郁葱葱的绿色，一下子就把死亡神力的冰冷灰白压制到了极限。“准备开启虚拟神祗莫比乌斯的生命领域！神力分身开始凝聚！”

阴影之神马尔斯提高声音，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的条件，可惜让他颇感失望的是，他所关注的那些蝼蚁之中，没有任何人露出了恐惧和犹豫的表情。一道道意志坚定、敌意十足的目光让他心中的怒火逐渐燃烧旺盛，加上因为献祭损失了数百信徒——几乎是阴影之神在这个世界的全部信徒，马尔斯感觉到自己在这片信仰荒野的世界之中正在受到排斥。

排斥的力量并不猛烈，然而每分每秒都在增强，而且无形无质，任何超凡神力都无法阻止。倘若马尔斯无法获得足够他在这个世界立足的信徒数量，总有无法抵挡这种源于世界本源的排斥力量的时候。

对于神祗来说，信徒的质量和数量都至关重要，不过免于遭到世界排斥，则只需要信徒数量达到五百即可，如果是容易动摇的浅信徒，数量则必须达到三千以上。阴影之神马尔斯只是一位五十年前刚刚点燃神火、获得神职的年轻半神，即使是在赞巴鲁神系之中，也只分配到了刚好维持的五百名信徒，而为了确保这次跨越晶壁的降临仪式成功，他不但献祭了千方百计引诱威逼而获得的几百浅信徒，还把自己名下的五百名虔诚信徒也一并献祭了。

如此巨大的损失，马尔斯当然会感到极为心痛，不过在那道近乎于真神倾力一击的璀璨光芒过后，他却感到无比庆幸。庆幸自己听从了预言之神萨拉波谷的建议，以献祭的近千名信徒灵魂凝聚成神力防护，不但平安跨越晶壁，还挡住了那根刺向胸膛的可怕的光之长矛。

如果不是牺牲全部信徒的话，马尔斯清楚自己会遭到何等严重的创伤。身躯受创倒在其次，如果自己被卡在晶壁裂缝之中，时间稍长，就可能引起毁灭性的次元风暴，哪怕是真神都难以逃生。

好在神力防护挡住了光之长矛；好在光之长矛威力虽大、却没有蕴藏多少超凡神力；好在对方在发出那可怕一击之后，气息迅速衰落到无法辨识的程度！

马尔斯昂起头颅，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卑微的蝼蚁们，拒绝吾之恩赐的后果，是你们无法想象的沉重！”随着咆哮声，他藏在黑袍下面的双手伸了出来，相对的掌心之间浮现出无数极为纤薄的黑色碎片，阵阵强烈的阴影本源力量波动从那些黑色碎片之中传向四面八方，令人窒息的强烈神威陡然升腾起来，让几百米外的尊严号船长弗瑞肯子爵**一声，脸色惨白的滚倒在地。

由于杰迪?卢克斯的撤离命令，弗瑞肯子爵是方圆千米之内唯一未能达到称号骑士职衔的骑士，蕴藏着强烈神威的咆哮声传来的同时，他的身体表面燃起斗气光焰，强度已经达到了斗气散华后期，然而只是十分之一次心跳的间隔，他的斗气防护就像是泡沫一样破碎了。

如果没有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立刻打开尊严号辅助魔能炉，让一个巨大的白色光罩把尊严号牢牢保护起来的话，弗瑞肯子爵恐怕很难在接下来越发强烈的神威震荡之中幸存。阴影之神马尔斯的想法很好，他试图用这次神威震荡杀死尽可能多的弱小凡人，汲取他们的恐惧和绝望——对于黑暗诸神来说，这是仅次于信仰和灵魂的重要力量来源——同时也向那些拥有足够让他重视的力量的蝼蚁们放弃抵抗的念头。

然而耗费了马尔斯足足十分之一神力储备的神威震荡，唯一的战果就是让几百米外的一名船长先生颜面大失的湿了裤子。拥有斗气天华的称号骑士虽然无法独力抵御来自马尔斯的神威，但是在并肩作战的众多战友的气息联合下，在以杰迪?卢克斯为核心张开的巨大淡绿色领域的保护下，他们只是脸色略微发白，就抵抗住了侵袭心灵的神威震荡，并且毫不犹豫的高举刀剑，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怒吼。

“滚回异界去，魔神，我们永不屈服！”

“为狮鹫帝国而战，为伟大的橡树之父而战！”

“这是我们的家园，天上诸神见证，我们绝不后退一步！”

呐喊声汇聚成滚滚洪流，逆着神威震荡的咆哮声，猛烈冲击在阴影之神马尔斯的心灵上。这位异界魔神自降临以来第一次脸色难看的闷哼一声，鼻孔之中喷出几丝黑血，落在地上立刻猛烈燃烧起来。

精神层次的初次较量，以保卫家园的人类一方略占上风告终。这并不是集合几十名称号骑士的力量就能够挑战一位半神，而是在生命领域与阴影神威势均力敌的较量之中，加上了这一颗虽不强大却至关重要的砝码。

立威不成反而受创，阴影之神马尔斯感到了无比的屈辱和愤怒，充满阴惨气息的双眼凝视着杰迪?卢克斯——或者说是浮现在他身后，身着淡褐色长袍、手持橡木长杖、胡须上满是藤蔓和细碎花朵的高大老人虚影。

“令吾厌恶的气息，这是该死的生命之神的气息！”马尔斯脸色狰狞的咆哮起来，大片死黑色阴影随着他的手势从脚下升腾而起，猛烈侵蚀着绿色的生命领域，伴随着丝丝作响的声音，生命领域之中浓烟四起，滚滚浓烟之中仿佛带有无数植物被烧焦的味道。“你是隶属于哪个光明神系的半神？杰钢神系？娜塔莎神系？还是该死的晨曦之主洛山达？这个世界是赞巴鲁神系十二真神之一，强大的毁灭主宰阿鲁哈萨阁下发现的，根据第六七六次神系协议第三修正案，阿鲁哈萨阁下及其从神拥有优先独占开发权！期限至少为一年！”

杰迪?卢克斯闭上双眼，将思维沉入虚拟神格深处，让身后的高大老人虚影变得更加鲜活起来。“吾不允许汝等的邪恶企图加诸于吾所庇佑的世界，异界魔神，听到吾之子民的呐喊声了吗？滚回汝之来处，否则就在此灰飞烟灭吧！”

同样具有强烈神威的隆然巨响震荡着冰壁长城的上空，不过这一次没有任何人因此感到恐惧和退缩，反而变得勇气百倍，全身充满力量。神威压制和神恩庇佑是效果截然不同的两种超凡神力，同时也是少数在半神阶段就能够掌握的最基础的超凡神力。阴影之神马尔斯原本就很难看的脸色变得更加糟糕了，因为他感觉到了自己的神威压制被彻底解除了，这只能说明对方的实力毫不逊色于自己。

“区区半神，也妄想独占这片信仰荒野？真是愚蠢的念头！”马尔斯狞笑着张开双臂，黑色长袍内部开始闪烁起丝丝缕缕暗色光芒，像是蛛网一样蔓延开来，缓缓侵蚀着周围的虚空。原本稳定的时空构造开始震荡起来，隐隐发出隆隆作响的破碎声。“享受你最后的日子吧，强大的毁灭主宰阿鲁哈萨阁下即将降临，他的愤怒将把你、你的神殿和你那些愚蠢信徒全都化为灰烬！”

难以形容的强光自阴影之神马尔斯身后爆发而出，仿佛掀起了一场可怕的风暴，时空的构造被风暴撕得粉碎。马尔斯高举双手，身影迅速融入强光之中，阴冷恐怖的气息随之迅速减弱。

“这是……逆转降临仪式？根本连胜负都没有分出，这就要逃跑啦？”杰迪?卢克斯的脸上露出了半是惊讶、半是嘲讽的神情，橡树之父莫比乌斯的高大虚影在他的操纵下举起长杖，指向即将消失的阴影之神马尔斯，“吾改变主意了，异界魔神马尔斯，不要急于离开，请先回答吾的一些问题吧！”

第369章神域重叠，规则压制（上）

一道翠绿色的光芒从橡树之父莫比乌斯的长杖杖头射出，穿透炫目的强光，撕开狂暴的时空风暴，准确无比的命中了阴影之神马尔斯已经缩小到与常人无异的身躯。

马尔斯发出了一声狂怒的吼叫，半虚化的身体重新凝实，阴暗的黑影从他的双眼和嘴巴里面****而出，如同锋利的长矛，以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极高速度急袭而来，贯穿了莫比乌斯的高大躯体。

光明与黑暗在一瞬间搅成一团，震耳欲聋的轰鸣和随后带着灼热的强风猛烈袭来，让杰迪?卢克斯不得不伏下身体，召唤出一面白骨护盾挡在身前。一阵极为特殊的牵拉感让他意识到，橡树之父的身躯遭受了一次真正的创伤，导致位于永恒城堡中央广场的古树精魄也颤抖了几下，落下许多片边缘枯黄的树叶。

这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半神强者之间的正面交锋。杰迪?卢克斯一面调动信仰力量修复古树精魄的损伤，一面在心中苦笑起来。御天大帝只是个神智混乱的空壳子，虽然拥有半神的实力，却没有相对应的领域和神格，操控力量的水平甚至比普通传奇还差；银霜山脉对敌托马德?安麾下的黑月巨妖的过程更是只做了一场戏，两者略微接触，确定对方拥有的实力并非虚假之后，就各自收回。所谓橡树之父莫比乌斯轻易击败黑月巨妖的说法，在杰迪看来完全是经过巧妙宣传手段引导之后得到的必然结果。

传言的受益者当然是已经登上摄政王宝座的托马德?安，虓眼死神的威名已经太过令人战栗，如果没有一个能够与其匹敌的标志，光耀之都的政局将会很难顺畅运转下去。杰迪?卢克斯就不得不担任这样一个标志，他与托马德?安的一连串惊险曲折的冲突已经随着吟游诗人的鲁特琴传遍每个街头酒馆，更让不少心怀不轨的豪门贵族仿佛看到了一线希望。

阴影之神马尔斯挥动右臂，一片黑暗吞噬了缠绕在他身上的绿色藤蔓，随后站稳脚跟。“你激怒了我，弱小的半神！”他用轻蔑而愤怒的声音吼叫着，“是你放弃了苟延残喘的机会，在黑暗的伟力面前颤抖吧，你的森林将要灰飞烟灭！”

橡树之父的回答铿锵有力，“那就来试试吧，邪神！”他将橡木长杖高高举起，浓翠的绿色自然神力在杖头凝结成一颗耀眼的绿色太阳。“光明的力量结合世界的愤怒，会给汝等一个永生难忘的深刻教训！”

长杖如同一根标枪一样被投掷出去，速度并不很快，却有种让人感到无法避让的感觉。阴影之神马尔斯的脸色有些紧绷，他极力做出不屑一顾的轻蔑表情，然而双眼深处的忌惮却让这些努力白费工夫。大片大片的阴影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聚集成一股股浓黑的烟雾屏障，如同层层叠叠的巨网一样挡在长杖面前。

属于黑暗阵营的阴影神力与属于光明阵营的生命神力再一次正面冲突，激荡起一股令人窒息的强风。这股强风蕴藏着彼此冲突的两股神力，除了站在橡树之父身前，拥有神力保护的杰迪?卢克斯之外，就连实力最强的龙骑女爵琳?阿斯托利亚都不得不操纵坐骑高高飞起躲避。性格桀骜的崔西?班瑞咬紧牙关勉强坚持了几秒钟，仿佛黑色绸缎一样光洁柔韧的皮肤就沁出了许多细密的血珠，甚至连传奇本源都被动摇了。如果不是织魂者莎尔?班瑞化身于影，及时将她拉出几百米外，差点就被两股僵持不下的神力撕成碎片。

“我们会在这场战斗之中起到关键的作用，但不是现在。”莎尔?班瑞语气平静的告诫孪生妹妹说，“崔西，按捺住你的脾气，这里不是魔瑟林城，你也不是那位曾经统帅三千蜥蜴骑兵的血蜥魔帅了。”

“你倒是对自己的新身份适应良好啊，莎尔姐姐。”崔西?班瑞有些恼羞成怒的厉声嘲讽说，“那可是炼金神域碎片选择的继承人，你已经忘记魔瑟林城被毁灭的仇恨了吗？”

“魔瑟林城注定会毁于一旦，只是毁灭在谁的手上而已。”莎尔?班瑞的语气没有带出任何动摇，嘴角反而露出了极为冷酷的弧度，“暗黑之龙迪马利特的教诲还有多少人记得？永不扩张的信条还有多少人遵守？力量让你们迷失太久了，崔西，当血腥圣堂的暗黑圣火熄灭的时候，当格斗武塔的节肢钟声不再响起的时候，有多少人注意到这些不祥的预兆，又有多少人惕然惊醒，回归吾主几次告诫的正途？”

崔西?班瑞的眸子之中闪过一片暗光，随后她站直身体，用手背擦去从嘴角蜿蜒而下的血线。“你总是有道理的，莎尔姐姐，不过究竟谁的选择是正确的，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两个班瑞的小小冲突并不为人所知，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阴影之神马尔斯和橡树之父莫比乌斯的较量上。前者的身躯被无数细小藤蔓紧紧缠绕，曼陀罗草、荨麻、剑兰和灰白蘑菇从黑色长袍的裂口处钻了出来，这些生长在阴暗潮湿环境中的植物疯狂汲取着马尔斯体内的神力，虽然只是一转眼的时间，就被阴影神力冻结、粉碎、摧毁，然而转瞬就从其他的地方孳生而出，让马尔斯连连怒吼，却又无可奈何。

橡树之父同样遭受到阴影神力的侵袭，他的身体到处都在冒着滚滚浓烟，皮肤焦黑暴突，胡须卷曲焦黄，简直像是正在被烈火炙烤一样。无数阴影形成的小虫附着在他的褐色长袍上蠕动着，啃噬着，希望能够钻进橡树之父的躯体，啃咬充满神性的血肉。翠绿色的生命神力每次冲刷都会消灭成百上千这样的小虫，然而在阴影神力的作用下，小虫再生的速度绝不逊色于马尔斯身上孳生出的阴地植物。

这是一场势均力敌、旷日持久的较量，至少阴影之神马尔斯是这样理解的。僵持当然对于他来说较为不利，因为马尔斯的信徒已经献祭殆尽，而橡树之父却拥有成千上万的信徒。不过阴影之神却并不担心，因为他的背后站着一位真神——毁灭主宰阿鲁哈萨，以及整个赞巴鲁神系，橡树之父的优势只是极为短暂的，当毁灭主宰阿鲁哈萨下定决心，踏入这个世界的时候，就是这个令人厌恶的生命半神陨落的时候了。

马尔斯期待着这一刻的到来，不过他的心中也萦绕着不甘愿的念头。如果没有该死的橡树之父阻挡在前面，他理应在这片信仰荒野上获得最多的利益——信徒、从者以及无尽的财富。而这一切在毁灭主宰降临之后就会大大缩减了，没有任何神祗会认为自己的信徒已经足够，他们只会渴求更多信徒带来的信仰力量，哪怕是位居真神以上的那些伟大神明也不例外。

不甘的苦涩像是无数细小虫子一样啃噬着马尔斯的心灵，“只要橡树之父不再阻挠……”他用近乎忿怒的情绪思考着，“这片信仰荒野拥有超过百万的人口，其中哪怕只有百分之一达到信徒的标准，也足以支撑一位半神晋升真神了。明明可以坐下来商谈，分割传教的区域，却选择正面对抗作为对策，生命诸神果然算得上是光明阵营之中最为顽固不化的那群家伙了。”

第370章神域重叠，规则压制（中〕

一片细碎的灰白色伞状蘑菇从阴影之神马尔斯的头上孳生而出，顶起了他的黑色兜帽，散发出一股腐烂水果的甜腻气息。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预兆，代表在神力交锋的过程中，阴影之神马尔斯再次被逼退了一小步，而橡树之父莫比乌斯则取得了一个微不足道的胜利。这样微小的胜利即使是叠加一百万次，也不可能让阴影之神遭受陨落之灾，然而此时此刻，却让马尔斯的糟糕心情变得更加糟糕起来。

他比他想象之中输得更多，这意味着神力交锋僵持的时间也将更短。毁灭主宰阿鲁哈萨从来不是一位以仁慈慷慨著称的真神，当他下定决心踏足这个世界的时候，一名能够和敌人势均力敌的手下，和一名已经濒临败亡的手下相比，显然能够取得更多的赞赏和酬劳。

哪怕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马尔斯也不容许自己屈居下风，他明白自己必须想个办法。

一道黑暗的闪电划破天空，在橡树之父的身体上留下了一处焦黑的烙痕。这同样是微不足道的创伤，对于掌握着生命神力的古树精魄来说，至多一分钟后就会愈合无痕。但是从烙痕之中却传来了一个沙哑刺耳的声音，通过古树精魄的中转，在杰迪?卢克斯耳边回荡起来。

“谈个交易吧，顽固而强大的莫比乌斯，一个对双方都有好处的交易。”

有那么一瞬间，杰迪很想把这个声音置之不理，不过理智随后就压下了愤怒。“光明与黑暗之间没有交易。”他用橡树之父的口气回答说，“吾将会消灭汝等，异界邪神，吾绝不容许汝等踏入吾之国度！”

“贪婪！”马尔斯的声音尖锐得仿佛像是利刃破风的飕飕声，“这片信仰荒野足以提供十位真神所需的信徒，即使是我所侍奉的阿鲁哈萨阁下也不敢独自吞下，橡树之父，你难道不怕被过度凝聚的信仰力量冻结神火吗？”

杰迪心中微微一动，语气却没有露出丝毫示弱，“生命神力包容一切，抚慰一切，异界邪神，汝太小看吾之能力了！”

“狂妄的说法，阴影神力同样具有包容和同化的能力，但是……”马尔斯的声音突然微弱下去，因为那道黑色闪电造成的焦黑痕迹已经被古树精魄充沛的生命神力彻底治愈。阴影之神露出了一个恼怒的表情，再次凝聚出一道黑色闪电。

橡树之父没有试图闪开，任凭黑色闪电在身体上炸开，同时再次听到了马尔斯的声音。这是个显而易见同意继续交谈的姿态，让阴影之神松了一口气，开始稳步降低维持阴影猎杀领域的神力。

暗黑的气息逐渐后退，最终在阴影之神马尔斯身前凝结成一面黑色的护盾。而原本步步紧逼的翠绿色气息也随即停止前进，虽然还保持着半包围的姿态，但是却没有表达出更多的威胁。橡树之父的神色依然严厉，但是眼底的敌意正在削弱，这让马尔斯感到更多的成功可能，不禁竭尽全力的展开了劝说。

“您是我所见到的最为强大的半神之一，但是我不得不说，您只是一位半神，再强大的半神也无法与真神相抗衡。如果给您一百年时间凝聚神格、获得神职，那么或许您可以与毁灭主宰阿鲁哈萨阁下展开一场势均力敌的交锋。可是您没有一百年时间，如果我被迫离开这片信仰荒漠，毁灭主宰阁下将会很快降临，您连一个月的时间都没有。”

“我已经挫败了一次阿鲁哈萨的降临阴谋，让他损失了一个宝贵的分身……我必须假定这个分身对于阿鲁哈萨来说非常宝贵，因为如果他有很多分身的话，就不会派你前来试探我的实力了。”杰迪没有理会马尔斯语带威胁的述说，而是换了个方向引导话题。他的语气平静自若，带有强大的自信和感染力，让马尔斯不由得表情有些苦涩。

“分身……对于一位真神来说，确实非常宝贵，但是这并不意味着**降临的分身实力有多么强大。如果不去顾忌后果的话，我也能够破坏毁灭主宰的分身……”阴影之神的语气里面藏着不易察觉的懊恼，显然被出自杰迪之口的消息动摇了心神。“莫比乌斯阁下，让我们不要浪费彼此的宝贵时间了，直接说吧，我希望能够在这片信仰荒原上获得自由传教的权力，而我能够给出的回报就是帮助您隐瞒消息，拖住毁灭主宰至少五年时间。”

“对于一位神祗来说，五年时间太过短暂，做不了什么事情。”橡树之父的语气没有丝毫动摇，“而且我为什么需要你帮助隐瞒消息呢？阴影之神马尔斯，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浓绿的生命神力再次剧烈波动，随后如同开闸泄洪的洪流一样奔涌而来，让马尔斯气得脸色发青。“你以为你胜券在握了？莫比乌斯阁下，你以为身为黑暗阵营的资深半神，裂隙大君马尔斯会这么轻易被击败？”

随着怒吼，马尔斯身侧的阴影神力轰然散开，化作千万条细如蛛丝的黑色光流，沿着生命神力的缝隙穿插进去，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块巨大的翡翠之中增加了无数触目惊心的黑色瑕疵。

这是一记极为阴毒的反击，不过马尔斯可没有把胜利的希望寄托在反击上面。在刚才的交锋过程中，他已经了解到了橡树之父莫比乌斯的实力水平。这位陌生的半神实力相当雄厚，尤其是积累了大量的信仰力量，甚至说连一部分较为弱小的真神都有所不及，但是似乎对于神力运用方面有些简单生硬，而且进步非常迅速，最开始的双方势均力敌很快就变成了马尔斯遭到少许压制。

阴影之神马尔斯并不是以战斗能力闻名的神祗，他的能力更适合探查、暗杀和向导，尤其不擅长对付以防护能力雄厚著称的生命阵营神祗。这场交锋从一开始就注定马尔斯没有胜利的希望，这位自诩头脑聪明的半神当然不会死战到底，反正只要是他带回信仰荒漠的确切消息，就不但可以为自己的挫败复仇，还能从毁灭主宰那里得到一些残羹冷炙作为报酬。

浅黑色的波动几乎是悄无声息的出现，让空间壁垒变得削弱起来。马尔斯号称裂隙大君，跨位面的跳跃能力近乎于他的本能，比一些精通时空规则的真神都相差无几。不过就在他打算爆发侵入生命神力的黑色光流，为自己争取到跨空间晶壁跳跃的机会的时候，橡树之父的身体突然颤抖了一下，紧接着一股死寂、冰冷的气息从他的长袍下面流泻而出，眨眼就让浓绿的生命神力染上了一层可怖的灰白！

第371章神域重叠，规则压制（下〕

生命神力突然发生异变，橡树之父莫比乌斯的气息随之混乱起来，那并不是衰弱，而是混杂着生命与死亡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本源力量，像是狂暴翻搅的漩涡一样可怖的气息。

这股气息影响了阴影之神马尔斯的脱离计划，让他制造的晶壁裂隙变得极不稳定，同时也让他心中泛起了一丝迷惑和更多的惊喜。

发生在橡树之父身上的突变并非绝无仅有，马尔斯至少亲眼目睹过三次，每一次都造成了一位半神的陨落。这种突变被称为半神之殇，绝大多数都发生在那些积累雄厚、实力已经十分接近真神，却始终没有彻底掌控本源力量，凝聚成虚幻神职的资深半神身上。一位半神的神力积累达到某个程度、却又没能融入世界规则的时候，会有一定几率遭到世界规则的反向压制，也就是在平衡规则的引导下，在这位半神的体内生成属性截然相反的本源力量。

没有任何一位半神能够自行抵御住半神之殇，多半都在随后的短暂时间里灰飞烟灭。只有在真神——而且是属性相同、实力强悍的真神——倾力相助的情况下，才有机会付出沉重的代价幸存下来。

橡树之父莫比乌斯拥有出现半神之殇的资格，这毋庸置疑，马尔斯已经亲身体会了这位资深半神的强大力量。目睹这一幕，他的嘴角无法控制的向上翘起，原本竭力控制晶壁裂隙的阴影神力迅速回流，随后在他身前汇聚，形成了一个色泽纯黑，仿佛正在吞噬周围一切光明的球体。

橡树之父莫比乌斯的高大身躯正在颤抖，身体周围的气息变化更加剧烈，时而容貌慈祥威严、生意盎然，脚下鲜花盛开、芳草萋萋；时而容貌枯槁僵硬、死气沉沉，周围万物枯死、冷意逼人。这种变化越来越快，越来越没有规律，生命与死亡交替出现，仿佛预示着橡树之父的力量即将彻底失控。

阴影之神马尔斯发出了一声得意的嗤笑，随后双手缓缓前推，让那枚黑球朝着橡树之父飞射过去。半神之殇持续的时间会很漫长，尤其是在那位半神积累雄厚的情况下更是如此，马尔斯所见到坚持时间最长的那位半神足足挣扎了两个月，才在不甘心的哀嚎之中轰然炸裂成无数星光。马尔斯没有两个月的时间白白浪费，而且他更不想看到任何奇迹发生在橡树之父身上。

比如半神之殇不治而愈。

那枚黑球看上去不太起眼，里面却蕴藏着阴影之神马尔斯接近一半的神力，是这位不擅长正面战斗的半神能够施展出来的最具威力的攻击，足以摧毁一座相当规模的城市，或者在巍峨的山脉上开出一个巨大的裂口。

不过这一击威力虽然可怕，弱点却也同样明显，黑球的飞行速度相对缓慢，散发出来的气息也太过明显，任何有准备的半神都能轻而易举的躲避开来。

橡树之父莫比乌斯现在的情况显然无法躲避，马尔斯不无兴奋的预测着自己这次倾力进攻能够取得多么巨大的战果。如果成功激发半神之殇，让橡树之父加速陨落的话，这还是“阴影凋亡”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可以记录下来的战果呢。

黑球如同马尔斯的设想一样击打在莫比乌斯的褐色长袍上，**开一轮淡黑色的涟漪，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阴影之神霍然瞪大双眼，露出一副简直难以置信的蠢样子来。

莫比乌斯正在剧烈颤抖的身影骤然一阵波动，褐色长袍翻卷上来，将阴影神力构成的黑球牢牢裹住，接着从长袍之中传来了一阵可怕的吸啜力量，仿佛一个在沙漠之中行走的干渴旅人突然发现了一处水源，立刻毫无顾忌的大口痛饮起来。

这股吸啜力量完全与橡树之父的生命神力无关，反倒像是黑暗阵营的混沌恶魔一族的特殊能力，而且强度同样达到了资深半神的水准。只是几次心跳的间隔，蕴藏着马尔斯一半神力的黑球就缩小了三分之一，看样子不到一分钟就会被彻底吞噬干净。

马尔斯惊讶得目瞪口呆，因为那件褐色长袍不但在吞噬属于他的阴影神力，还从橡树之父的肩膀上爬了下来，几根系带像是章鱼的触手一样挥舞着，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挥来挥去。一股极为不祥的预感浮现在阴影之神的心头，他想要不惜一切代价再次撕开晶壁，却惶恐的发现自己在消耗了一半神力之后，已经没有能力去瞬间制造一条跨越晶壁的裂隙了！

当橡树之父的身影重新站稳，并且从身体之中分裂出一个容貌枯槁、手持干瘪兽骨权杖的白袍老人形象的虚影之后，马尔斯终于明白，是贪婪让他失去了最后逃离的良机。那个看上去有些虚幻的老人身影拥有非常纯正的死亡神力气息，力量强度虽然稍逊于橡树之父，却远比实力大损的阴影之神马尔斯强大得多。

“这是……神力分身……不，不可能……”马尔斯疯狂的摇着脑袋，否认自己看到的一切，“只有真神才有能力制造神力分身，半神……无论多么强大也不可能！”他伸出手指，一道漆黑的光芒划破长空，射向白袍老人的前胸。

白袍老人没有躲避，只是神情冰冷的看着马尔斯，充满冰冷、死寂意味的死亡神力领域张开，让那道黑色光芒迅速衰竭、黯淡，最终消失在白袍老人面前。

翠绿色的生命神力领域从另一个方向笼罩而来，两股属性截然不同的神力以一个让人无法理解的融洽姿态重叠起来，狠狠压制在马尔斯的阴影神力领域之上。马尔斯的叫喊声顿时中断了，他的额头青筋绽出，已经拼尽全力进行抵抗，然而阴影神力领域依然摇摇欲坠，发出不堪重负的阵阵嘎吱声。

“放弃抵抗吧，异界魔神！”白袍老人用嘶哑、苍老，仿佛嗓子被火烤沙埋、已经彻底毁掉的诡异声音说，“以静谧之主、黑月之神索纳塔的名义，这里不是你们应该踏足之地，而既然来了，就不要想着能够离开！”

第372章半神马尔斯的陨落

在阴影之神马尔斯将近两千年的生命当中，他从来没有落到过如此窘迫和危险的境地。这位生性狡诈的半神更喜欢潜行暗藏、操弄阴谋，而非正面对抗强敌，他的勇气从来都不太多，但是当极大的利益出现在唾手可得的地方之时，也会让他那颗本性贪婪的头脑一时发昏。

那件褐色长袍将阴影神力汲取一空，随后在长袍里面浮现出一个长着怪里怪气、类似章鱼头颅的苍白人影。苍白人影的双眼毫无神采，也没有瞳孔，只是一片漠然的铁蓝。当那双眼睛注视着马尔斯的时候，一股并不强大，却让人感到极其不舒服的怪异吸啜感觉出现在阴影之神的心头，让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绝望的**。

能够影响到半神的力量，必然已经达到或者接近半神的层次，加上能够轻易吞噬阴影神力的特殊能力，马尔斯并不需要多么冷静的头脑，也知道自己的境地已经恶劣到无以复加。更加糟糕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献祭了全部信徒的马尔斯开始感到自己受到这个世界的排斥，虽然现在的排斥力量还微不足道，但是却恰好让他难以全力应对三位半神的联手逼迫。

意识到自己已经面临绝境，马尔斯主动收拢阴影神力领域，只保留最低限度的防御。“强大的莫比乌斯阁下，请原谅我的冒犯。”他用最谦卑的态度深深躬身，必要的时候，他可以毫不犹豫的践踏自己身为不朽神祗的骄傲，“我愿意承认您和您的朋友对这片信仰荒野的所有权，并愿意为我的冒犯付出足够的代价，根据第六次众神条约修正案，请提出我赎回自己所应付出的代价。”

这是个合情合理的请求，马尔斯完全不认为会遭到拒绝。所以当橡树之父、白袍老人和章鱼头怪人同时举起右臂，翠绿色的生命神力和灰白色的死亡神力以螺旋状缠绕到一起，随后在章鱼头怪人的吞噬神力引导下轰然射出的时候，马尔斯完全没有来得及进行最后的抵抗。

脆弱的阴影神力领域像是羊皮纸一样被撕扯开来，马尔斯刚刚露出了恐惧的表情，就被轰然而至的神力漩涡吞没其中。强烈的光线四下飞射，色彩极为绚烂，而且无法以语言来描述。神力漩涡的核心绽裂出许多漆黑的裂痕，仿佛时空的构造被彻底粉碎，狂暴的能量汇集成毁灭一切的洪流，裹挟着阴影之神马尔斯的身体，发出宛如千万个雷霆同时炸响的声音。

马尔斯的吼叫声显得极为骇人，“你们犯了个愚蠢的错误！”他在神力漩涡之中竭力挣扎着，阴影神力领域飞快弥合，随后又被漩涡碾得七零八碎。“毁灭主宰，毁灭主宰，伟大的阿鲁哈萨阁下不会宽恕你们的冒犯……他会沿着我的死亡印记前来这个世界，把你们这些愚蠢的家伙全都彻底毁灭！”

神力漩涡出现的时间极短，马尔斯身上那股毁灭一切的气息刚刚出现，就在世界规则的干预下消弭于无形。如果杰迪?卢克斯能够继续维持三位半神同时现身的时间更长一些的话，或许神力漩涡还能够继续支持一点时间，彻底抹掉阴影之神留下的印记。不过就在短短一分钟之内，永恒城堡遭到了可怕的创伤，苍白殿堂的穹顶出现了许多仿佛风蚀剥离的痕迹，亡魂大厅里宛如群星璀璨的灵魂熄灭了三分之二，位于中心广场的古树精魄更是仿佛经受了一场暴风雨的摧残，枝杈折断、树叶飘落，几道深深刻入树干的伤痕冒着浓烈的黑烟。

三位半神的身影宛如泡沫一样融化在空中，杰迪?卢克斯脸色苍白的捂着胸口，眼底闪烁着庆幸不已的光芒。“刚才真是危险啊。”他对赶过来扶住自己的织魂者莎尔?班瑞感叹说，“那位异界魔神坚持的时间比我想象要长了一些，差一点永恒城堡就支撑不住三位半神的消耗了。”

莎尔?班瑞摇了摇头，语气之中蕴藏着等量的感慨和沮丧，“我们都没有预料到，杰迪，在半神之间的战斗中，我们这些传奇强者居然连插手的资格都没有。”

“哼，你们只是惧怕死亡而已。”血蜥魔帅崔西?班瑞的声音从另一侧响起，“暗黑之龙迪马利特在上，我绝不相信那位异界半神敢于无视我全力投出的血腥长枪！”

“你的攻击不会造成太大的战果，顶多算是骚扰，但是阴影之神随手的回击就会重创或者直接杀死你。”克莱门农?格雷果伯爵闷声闷气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位高大魁梧的魔山黑民大统领肩头扛着星辰铁巨剑，护面甲后面的双眼闪烁着炽热的红光，“不要做蠢事，小女孩，倘若盲目的攻击能有用处的话，难道堂堂格雷果伯爵刚才会沉默不语吗？”

崔西?班瑞哼了一声，“死亡有那么可怕吗？让你连站出来对抗的勇气也没有了？”

“如果必要的话，我乐于拥抱死亡。”格雷果伯爵语气沉重的回答说，“但是炼金神域碎片的全部能量都要供应橡树之父的虚拟神格，我们刚才所能做出的唯一帮助，就是尽可能节省每一点能量，群星之眼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肯定也会赞同我的说法。”

杰迪连连点头，随后又皱了皱眉，“梅里斯特大师怎么还没过来？难道尊严号那边发生了什么变故吗？”

尊严号是建造于几百年前的大型飞行战舰，算起来已经是超期服役的老旧战舰了。然而由于炼金术的没落，现在的狮鹫帝国只能勉强建造弩炮和投石器之类守城器械，能够修缮尊严号的主体，使之可以继续翱翔天空，就已经是博学者公会竭尽所能的研究成果了。

超期服役的老旧战舰进行超负荷运转，发生魔能炉核心熔毁乃至爆炸的事故一点都不让人感到奇怪。杰迪朝着尊严号的方向张望过去，意外的看到那艘飞行战舰似乎还算完整无缺，而且也没有冒出黑烟或者烈火，只是迫降的时候，金刚檀木龙骨在冰壁长城上撞击出不少裂纹，需要加以维修，才能重返天空。

“如果不是尊严号出了问题，难道是梅里斯特大师遇到麻烦了吗？”

下一瞬间，一声巨响回答了杰迪的疑问。灼热滚烫的气浪从身后涌来，两个人影一面彼此激烈交锋，一面从阴影之神马尔斯陨落的地方冲天而起。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横持幽暗之握，宛如枯槁骨爪的杖头延伸出一道十几米长、以光芒铸就的利刃，招架着银发青年闪电般迅捷的贴身进攻，那双闻名遐迩的群星之眼闪烁着奇诡迷幻的光芒，几乎是每一秒钟都会有两道射线类魔法激发而出，逼迫着德尔塔管家连连后退。

血蜥魔帅崔西?班瑞眼神一动，刚刚提起吸血魔枪，手腕就被一只泛着琉璃色光泽的手掌牢牢握住。这只手属于龙骑女爵琳?阿斯托利亚，格拉斯?烁影缩小成一只黑色袖珍小龙停在她的肩头，为她源源不断的提供着龙骑斗气的源泉。

崔西?班瑞堪称是一位优秀的传奇骑士，然而暗黑精灵一族本来就不是以强大的力量著称，龙骑士则恰恰相反。被琳?阿斯托利亚的龙骑斗气压制住，让崔西?班瑞颇感恼怒，却无论怎么挣扎都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德尔塔管家被梅里斯特大师逼落地面，随后又被从身后挥来的星辰铁巨剑打落了左手的细刺剑。

“放下那件神骸，德尔塔，任何动作都瞒不过我这双眼睛，你应该知道的。”梅里斯特大师带着些许怒意的声音响起，语气和德尔塔管家显得有些异乎寻常的熟稔，“刚才你躲在旁边，不就是想要偷偷拿走最大的战利品吗？”

第373章丰厚回报，神秘石板

无论在任何时刻，德尔塔管家总能保持住彬彬有礼的从容姿态，哪怕遭到两位传奇强者的夹击，身侧不远处还有虎视眈眈的织魂者莎尔?班瑞，也没有让他露出一丝一毫的狼狈和慌乱神色。

在众多敌意目光的注视下，德尔塔管家微笑着松开手指，任由另一把细刺剑跌落在地，然后取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和灰尘，“尊敬的杰迪?卢克斯圣者殿下。”他举止得体的鞠了一躬，姿态仿佛站在摄政王府邸的台阶上迎接贵宾，而非在兵凶战危的沙场上被团团包围。“刚才发生了一些误会，我想我应该向您解释一下。”

杰迪?卢克斯做了一个手势，克莱门农?格雷果伯爵放低星辰铁巨剑，随后恢复了双手拄剑而立的姿态，但是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却不肯就此罢休，宝石双眼之中闪烁着凌厉的光芒，声音带着冷酷的杀意，“在作出解释之前，先把你偷走的神骸拿出来。我不会给你悄悄炼化神骸的机会，再也不会给你了！”

德尔塔管家的表情显得有些哀伤，“怎么会呢？请相信我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他一面说，一面伸手入怀，取出一块形状完全不规则的结晶体，以极为郑重的动作双手捧起，送到罗亚尔?梅里斯特面前。

罗亚尔?梅里斯特没有去碰那块结晶体，虽然他的宝石眸子里面射出了更加锐利的光芒，但是他的双手始终紧握法杖，一动不动。“杰迪，你去拿。”他用突然变得干涩的声音说，“不要直接触碰，用一块软布垫着手掌。”

杰迪点了点头，按照梅里斯特大师的吩咐接过了那块结晶体，然后托到眼前仔细打量起来。结晶体不算大，比普通人的拳头还要小一点，表面布满坑洞和裂痕。一部分结晶体呈现出璀璨夺目的金黄，但是有许多焦黑的痕迹蕴藏其中，仿佛是掺杂了许多杂质的黄水晶，另一部分则带有倾斜颤抖的红色条纹，光是看一看，就有种令人心口烦闷、气息不稳的感觉。

在杰迪?卢克斯仔细观察被称为“神骸”的结晶体的时候，梅里斯特大师和德尔塔管家继续无言的对峙，织魂者莎尔?班瑞和血蜥魔帅崔西?班瑞一起来到阴影之神马尔斯陨落的地方，把那里残存下来的一切东西都带回来，堆放在只剩下小半截的统帅塔前面。那些东西包括一块裂开的石板、一件下摆撕扯得乱七八糟的黑色长袍、两把充满邪恶意味的锯齿匕首和一张狂笑表情的黑皮面具。

能够在神力漩涡的碾压之下幸存的东西，毫无疑问全都属于神器——或者至少具有神性，面具、长袍和匕首很快就被鉴定出来——前两者是次级神器，匕首属于高等魔法武器。从其中蕴藏的一丝阴影本源力量来看，应该都是阴影之神马尔斯亲手锻造的装备。但是那块裂开的石板却让博闻多识的梅里斯特大师都犯了难，石板本身的质地极为坚硬，无论是暴力打砸还是魔法腐蚀都没办法在上面留下哪怕最细微的痕迹，甚至梅里斯特大师猜想，连神力漩涡的爆炸都没能毁掉石板，石板上的裂痕根本就是天然生成的。

其余几位传奇强者依次试了试那块石板的坚硬程度，连德尔塔管家也获准加入实验。不过他们谁都没能在石板表面留下痕迹——龙骑斗气和灵魂切割无法损毁石板，德尔塔管家先以深渊厉火长时间炙烤，又用地狱寒冰瞬间冻结的聪明办法同样没有奏效。

当杰迪?卢克斯最后走过来的时候，以那块裂开石板为中心的地面已经完全变了样子，熔化而又重新凝结的砂石变得宛如冰面一样光滑，而且蕴藏高温，让他迈出每一步都要非常小心。

杰迪?卢克斯不认为自己能够辨认出那块石板的来历，无论有多么优秀的魔法天赋，他毕竟只是一个接触变幻莫测的魔法世界不过一年多的年轻人。但是当他俯下身子仔细观察的时候，一阵离奇的眩晕感突然降临在头上，神骸结晶从他的手中滑落，嘴里不受控制的呢喃出一个发音独特的词语。

海拉洛奇石板，至高时空规则的具象化，封印黑暗之源的十二块石板之一。

这不是属于杰迪?卢克斯的记忆，而是在半年前那个梦境之中，由一位神祗在进行一场伟大冒险之前留下的最后财富。当这个词语从杰迪嘴里吐出的时候，那块无论是魔法还是斗气都无法激起任何反应的石板骤然闪烁了一下，随后表面泛起一层柔和的白色光芒，宛如存在生命一样脉动起来。

“开启指令验证通过，贤者海拉洛奇核心启动，开始自检扫描。”

“自检扫描完成，本体损毁率75%，应用功能关闭，能量储备极度低下，预计在应急启动11小时38分钟后彻底停机。”

“开启中近程能量源扫描。”

“能量源扫描完成，100公里内足以缓慢修复本体的高等能量源数量0，高等能量源残片1，能够维持本体最低水平能量需求的低级能量源数量8。”

“扫描发现1。5米内存在高级炼金物品残片，蕴藏优质能量约6000标准单位，可用于修复本体20%损伤。”

“请持有者准许联接充能。”

“五秒钟内未拒绝，视为默认准许，建立能量输送通道。”

从裂开石板内部发出的声音非常清晰，语调柔和平静，但是有种不具备任何感情的冰冷味道。杰迪被这一连串语音弄得迷惑不解，直到一道纤细的红色光芒从石板上射出，他才反应过来，手指一动，厚重如城墙的白骨护盾立刻从脚下升起，把自己的身影牢牢挡在后面。紧接着梅里斯特大师等人同时出手，五颜六色的魔法防护和斗气光焰纷纷在杰迪?卢克斯周围亮起。

然而那道红光却完全无视了白骨护盾的存在，径自穿过，随后又穿透“黑暗旌旗”、“静滞时光之茧”、“彩虹壁障”和“织魂罗网”的防护，穿透星辰铁巨剑的厚重剑身，穿透全身泛着琉璃色斗气光焰的琳?阿斯托利亚的身躯，笔直的射入杰迪?卢克斯的胸膛！

第374章贤者占位，神域变异（上）

纤细红光贯入胸口的瞬间，杰迪?卢克斯身体一僵，随后像是一截木头一样向后倒下，摔进织魂者莎尔?班瑞脚下飞快延伸出的阴影之中。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脸色大变，格雷果伯爵反应最快，猛然向前跨出一步，双手高高擎起星辰铁巨剑，顺势向下劈出一道暗沉沉的恢弘剑光，试图摧毁那块裂开的石板，或者至少对其造成一定影响。

这一剑汇集了格雷果伯爵的全身之力，而且隐隐闪烁着极为暗淡的斗气光芒，威力远远超过他刚才试验的时候挥出的斩击。然而就在剑刃几乎触及裂开石板的那个瞬间，莎尔?班瑞突然手指一弹，一根碧绿色的火焰长鞭贴地扫过，把裂开石板弹了出去，恰好躲开了格雷果伯爵的猛力劈砍。

剑刃无声无息的插入熔化后凝结的石质地面，仿佛那不是坚硬的岩石，而是一块凝结的油脂。格雷果伯爵霍然转身，剑刃指向莎尔?班瑞，护面甲后的红色眸子毫不掩饰的射出愤怒的光芒。

“解释你的行为，否则……”因为压低声音而更显粗犷的嗓音震动着众人的耳膜，淡淡的黑烟开始从格雷果伯爵的战靴下面缓缓冒出，带来了一股介于燃烧硫磺和尸体腐坏之间的呛鼻气息。“……这把剑不会饶恕背叛者。”

“贸然损坏石板可能会造成不可预测的结果，格雷果伯爵，我希望你能够冷静下来。”莎尔?班瑞的声音显得有些紧绷，语气完全不带任何客套，直截了当的告诫说，随后又转向站在身边的群星之眼，“杰迪大人现在的情况有些复杂，梅里斯特大师，可否请你返回永恒城堡，看看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罗亚尔?梅里斯特挑起眉毛，这是他心怀反感的一种表现，不过比较轻微。虽然性格倨傲，但是这位炼金术大师还不至于拒绝一个合情合理的请求，他幅度极小的点头应允，或者说只是抖动了一下脑袋，然后闭上双眼。

过了几秒钟，梅里斯特大师睁开双眼，脸上不可遏止的露出了惊讶和不解的表情。“我无法进入永恒城堡！”他的声音有些异乎寻常的响亮，显然心中的焦虑已经无法掩饰，“它就在那里，我能够感觉到，也能够触摸到，但就是无法进入……它拒绝了我！”

莎尔?班瑞眯起狭长的紫色眸子，紧接着脸色有些发白的脱口而出，“我也是！永恒城堡的大门似乎对我关闭了！不过我能够感觉到，杰迪?卢克斯现在就在那里！”

杰迪?卢克斯确实置身于永恒城堡的苍白殿堂，高居骸骨王座之上，用充满忧虑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高大男子。他并不是独自一人，无头骑士史迪威手持“蝎尾”长矛侍立一侧，身后还站着两列全副武装的高等龙牙兵，但是在这名手无寸铁的高大男子面前，这些强大的不死生物不能给杰迪带来丝毫安心的感觉。

这是一种没有任何根据的感觉，高大男子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敌意。他只是静静的站在苍白殿堂中央，抬起头打量着深远的穹顶和布满玄奥符文的廊柱和墙壁，双手叠放在胸前，连同身上那件朴素的白色罩袍全都一动不动，仿佛是一尊彩塑的雕像。

诡异、沉重而肃穆的寂静持续了十几分钟，最后被杰迪?卢克斯的声音打破了。“欢迎来到我的城堡，陌生人，如果不冒犯的话，可以请你说明来意吗？”

先表示欢迎，然后提出疑问。杰迪已经做出了最客气的姿态。高大的男人似乎没有任何触动，他继续沉默了半分钟，以至于杰迪都以为不会得到回答的时候，才听到一个柔和平静，和男人高大外表不尽相符的声音。

“吾之名，贤者海拉洛奇?次元跨越?破壁者。炼金物品残片的持有者，以等价交换的原则，吾请求为你提供服务，并换取修复自身的高等能量。”

杰迪感到心里略微松了一口气，能够交流就算不上迫在眉睫的危机，他从高大男人身上感觉到一种难以言述的气息。似乎远比阴影之神马尔斯——或者说古树精魄的虚拟神格更加宏大，也更具威慑力。

“你的提议让我很感兴趣，海拉洛奇阁下。”杰迪竭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自若，“不过在此之前，我能够得知你是怎么进入我的城堡吗？”

“肯定，你没有拒绝请求。”高大男子的容貌非常端正，但有些像是高手匠人精心雕琢的石像，缺乏那种源于生命的温和气息。“没有拒绝，意味着默许，这是炼金智能之间通行的规则。”

“炼金智能？”杰迪心中一动，差点从骸骨王座上站了起来，“海拉洛奇阁下，你是说……你是炼金生命，而永恒城堡拥有……拥有自己的思想？”

“肯定。它曾经拥有，因为损坏而消失。”海拉洛奇的语气没有丝毫波动，他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这样，仿佛都是确定无疑的事实，“如果修复完整的话，应该还可以再次产生。”

杰迪缓缓点了点头，他依旧不是很理解海拉洛奇的解释，不过显然现在不是详细询问的时机。“你能够提供什么服务？换取的高等能量又是什么？”

海拉洛奇明显对于这个问题更感兴趣，浅蓝色的眸子里面闪过明亮的光芒。“我能够提供关于空间跳跃、时空壁垒和跨位面跃迁方面的奥术知识，包括十二个独有时空魔法以及相应服务。但是目前我的本体受损比较严重，而且能量储备濒临枯竭，需要立刻进行补充。”声音稍微停顿了一下，海拉洛奇伸出右手，掌心向上摊开，一枚黯淡的金色光球缓缓浮现在他的掌心上。

“这就是你需要的高等能量？”杰迪瞥了一眼就皱起眉头，“海拉洛奇阁下，如果我没有搞错的话，这是灵魂能量吧？”

海拉洛奇点了点头，“肯定，对于普通生命来说，这是灵魂能量，对于神性生命来说，这是信仰能量。而对于我——高等炼金生命——来说，这就是修复本体急需的高等能量。”

“灵魂能量，或者说信仰能量非常宝贵，哪怕对于诸神也不例外。”杰迪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海拉洛奇阁下，我恐怕没有办法答应你的请求。”

“否定，运行部分可以使用低级能量，但是修复本体必须高等能量。”海拉洛奇的语速稍微变快了一些，或许这就是炼金生命焦急的表现，“你可以提供一些低级能量，让我恢复最基础的功能，然后我将预支三个独有时空魔法的使用权，换取你手中十分之一的信仰能量。”

所谓低级能量，就是未能蕴藏本源之力的各类能量，包括魔法、斗气、自然和元素的能量。永恒城堡当然能够转化出这些能量，然而却需要使用信仰能量作为原料，最合算的方法还是通过外界取得。

杰迪?卢克斯清醒过来之后，那块裂开的石板很快就被送到尊严号炼金战舰的动力舱，然后在船长弗瑞肯子爵的哭喊咒骂中，由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亲手拆开其中一台魔能炉的动力管线，把裂开的石板浸泡在半液态的炼金能量池里面。几乎就在石板刚刚放入的瞬间，原本平静的炼金能量池液面顿时翻滚起来，液面咕嘟咕嘟迅速下降的同时，逸散出来无数浅蓝色的光点。

“一号魔能炉能量储备迅速降低！”一名动力舱观察员语带惊惶的叫喊起来，“75%，50%，30%！即将抵达红线区域，还在下降！”

杰迪皱起眉头，走过去用指节敲了敲魔能炉的外壳，“海拉洛奇阁下，虽然你饿了好几百年，但是吃相也不要太难看了。”

裂开石板似乎发出了一声咕哝，随后炼金能量池的液面停止翻滚，沉重的石板缓缓从池底自行浮上，那道几乎让石板裂成两块的伤痕似乎略有缩小。

“感谢款待。”这一次裂开石板发出的声音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随后还响起了一声饱嗝，“能源相当纯净，虽然质量差了一些，不过数量值得肯定。杰迪?卢克斯先生，基础能源补给完毕，现在我可以预付给你一部分报酬了。”

杰迪弯下身子，小心翼翼的双手托起石板，石板表面沾着一些散发出淡淡蓝光的能量液，不过没等杰迪擦拭，就纷纷渗入了石板之中。“预付报酬的事情不着急，海拉洛奇阁下，现在我们应该去找个地方好好谈谈。你，我，还有我的一些朋友和部下。”

“肯定，杰迪?卢克斯先生，这是你拥有的权利。”石板振动着白光说，“那么现在我暂时停机休息，等到准备会谈的时候，使用海拉洛奇密匙唤醒我就可以了。”

眼看着石板表面泛起的白光消失，杰迪松了一口气，瞥了哭丧着脸的尊严号船长弗瑞肯子爵一眼，“船长先生，你不要为眼前这点小小的损失感到烦恼。有贤者海拉洛奇阁下的帮助，修复尊严号只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甚至有可能重现千年之前狮鹫帝国空中王牌飞行船团的辉煌。”

他一面说，一面举起手中的石板示意，“因为这位海拉洛奇阁下的真实身份，就是数百年前一位传奇巅峰的炼金术宗师留下的瑰宝——正反六芒星封印阵列的重要组成部分。”

第375章贤者占位，神域变异（中）

基于隐秘和安全的需要，杰迪?卢克斯把与贤者石板海拉洛奇的正式会晤场所设在了永恒城堡的苍白殿堂。

对于这个决定，德尔塔管家恰到好处的表达了遗憾的心情，随后抬手召唤出传送门，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血蜥魔帅崔西?班瑞和一百多名随行的死神骑士没有一同离去，而是留在了冰壁长城，协助失去了统帅和大半高层骑士的长城守军整顿队伍、恢复秩序。

杰迪没有在意崔西?班瑞的这些举动。冰壁长城守军久经风霜战火洗礼，是一支至关重要的军事力量，不过因为此前秘密签订的协议的缘故，握在摄政王托马德?安的手中，和握在杰迪?卢克斯手中并无本质上的区别。琳?阿斯托利亚和克莱门农?格雷果伯爵表达了无意与贤者石板交流的想法之后，就加入到安抚长城守军的工作中去，只有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和莎尔?班瑞陪同杰迪踏入苍白殿堂的大门。

冰冷、清澈的气息迎面扑来的同时，杰迪?卢克斯手中捧着的裂开石板也消失了。一个高大男人的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一件式样极为简朴的蓝色长袍遮掩住男人胸膛上一处极为凄厉可怖的伤痕。

这处伤痕足以让一个最强壮的人当即倒地死去，不过对于炼金生命来说，却还算不上是致命重创，只会让他机能严重下降，需要耗损大量高阶能量进行自我修复。

吸收了足以支持尊严号大型炼金飞行船航行半个月之久的能源储备之后，贤者海拉洛奇脸上冰冷神情依旧，气息却变得更加深沉难测。“杰迪?卢克斯先生。”他在身影完全凝实之后，双手抚胸，行了一个动作古怪而庄重的礼节，“遵从约定，我乐意回答您的所有问题，除了那些涉及到核心机密的事情。”

“希望我的问题不会涉及到那些机密，因为问题的答案对于我，以及我们的世界非常重要。”杰迪点了点头，没有走向屹立在殿堂尽头的骸骨王座，而是召唤出几只造型简单的银色软垫，示意众人就地坐了下来。“请坐吧，海拉洛奇阁下，如果您不反对的话，我想听一听您的来历。”

贤者海拉洛奇没有异议的在一只最大的软垫上落座，闪烁着无机质光芒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似乎多少带来了一点生动的气质。“肯定，我的来历和这个世界的联系比你想象的要紧密一些，杰迪?卢克斯先生，那是一段漫长复杂的经历，相信你不会有耐心听完的。不过我可以说出那些你可能感兴趣的部分。”

杰迪眼神一动，“我对您的所有经历都很感兴趣，如果时间宽裕的话，我确信自己有耐心听完您的讲述。不过现在确实不是听故事的时机，海拉洛奇阁下，请您按照自己的判断来讲述吧。”

罗亚尔?梅里斯特坐在杰迪的右侧，一只手轻轻拍击着自己的膝盖，脸上流露出莫名狂热的神情。“我的时间比杰迪小子宽裕多了。”他在杰迪之后发言说，“海拉洛奇阁下，我希望能够在会谈结束之后，和您进行一次私下的谈话——交流一些炼金造物之间的秘密。”

海拉洛奇漠无表情的瞥了梅里斯特大师一眼，“否定，你算不上纯粹的炼金造物，只是个被炼金术束缚和保护的残破灵魂，所以我不知道能不能和你很好的交流。”他的语气毫无波动，话里的意思却让梅里斯特大师脸色发白，呐呐无言。

杰迪的心底升起一股不舒服的感觉，对于这个年轻人来说，罗亚尔?梅里斯特既是导师又是朋友，而不仅仅是一名得力部下或者盟友。“海拉洛奇阁下，梅里斯特大师是一位优秀的炼金术大师，应该和您很有共同语言。”他一面开口岔开话题，一面指了指头上气势恢宏的巨大穹顶，“这座永恒城堡就是梅里斯特大师参与建造的杰作，以您的眼光来看，究竟到达了什么水准呢？”

贤者海拉洛奇这一次沉默了很长时间，“这件炼金造物如果完整的话，等级要比我高很多——哪怕我和我的十一位兄弟全都集结在这里，也无法与一个完整的炼金神域相比。”

“重新修复炼金神域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这个小插曲让罗亚尔?梅里斯特恢复了平静，脸上重新浮现起略带倨傲的从容微笑，“为了建造炼金神域，我的老师一共花费了接近二十年时间，还有至少八位堪称行业顶峰的炼金术大师协助。即使是一块碎片，也能够发挥出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力量，这一点，杰迪小子恐怕比我体会得更深吧？”

杰迪点头承认，“确实如此，海拉洛奇阁下，现在我们来听听您的讲述，可以吗？”

“肯定。”海拉洛奇闭了一下眼睛，似乎在组织语言或者酝酿情绪，不过对于这位几乎没有任何外露情绪的炼金生命来说，很可能只是一次记忆回放而已。“杰迪?卢克斯先生，我从你的身上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这就是为什么我选择和你进行交流的缘故。你，以及这块炼金造物碎片，与制造了我们十二贤者的那位神祗，存在非常密切的关系。”

这番话让杰迪感到非常惊讶，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诸神在上，海拉洛奇阁下，你难道出自于这个世界？”

“否定，我对这个世界非常陌生，熟悉的只是你和这里的气息。”

梅里斯特大师的脸上突然漾起一层红晕，激动的霍然站起，“炼金之神在上，海拉洛奇，请你仔细回忆一下，制造你的那位神祗自称什么名字，或者是怎样一副外貌？”

“无法确定，我没有见到制造我的那位神祗，也没有听到过他的声音，只是在激活记忆的时候，感觉到一股特殊的气息。”海拉洛奇语气平静的讲述着，没有带出丝毫异样的情绪，却让杰迪感到心里一阵发沉。

“从拥有智慧的那一天起，十二贤者的天职就是封印暗黑之源，可惜我们的任务最终失败了，我的本体被破坏，十一位兄弟也不知所踪。他们或许已经消亡了，或许和我一样本体严重受损，只能伪装成无生命的炼金道具，依靠从一些低级不朽者的身上汲取少量逸散能源苟延残喘。”

第376章贤者占位，神域变异（下）

从贤者海拉洛奇那里得到的情报不算很多，却让杰迪?卢克斯感到眼前一亮。。。

在此之前，杰迪始终感觉自己是挣扎在一片永远无法看到尽头的噩梦世界当中。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个充满灰烬和绝望的世界似乎正在变成越来越真实的未来，让他感觉自己几乎可以闻到那股呛鼻的油腻灰烬味道了。

毁灭主宰阿鲁哈萨的降临已经被挫败两次，这应该是个令人欣喜的战果。但是在杰迪心中，却只是更加接近那个陷入半疯狂的御天大帝的一步。御天大帝之所以能够成为灰烬世界唯一的主宰，拥有无数拥簇和信仰，多次挫败异界魔神就是其中极为重要的环节。

从前黑月牧首苏?卡斯比和最高审判官卡拉姆口中，杰迪已经得知了许多御天大帝的传说，在去除不切实际的猜想、美化和虚构之后，这些传说隐隐构成了一条相对比较完整的成神之路。御天大帝的真实身份虽然还隐藏在一片薄暮之中，不过杰迪完全能够预料到，那个人不是自己，就是托马德?安。

御天大帝的道路被证明是走不通的，杰迪想要避免走上这条老路，但是除了和托马德?安达成谅解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改变什么。异界魔神必须被坚决击退，而一次次击退异界魔神，消耗的却是这个世界已经所剩无几的规则力量。每次异界魔神的败退都会在残破不堪的世界规则上增添一些压力，御天大帝的击退了足足十次异界魔神降临，胜利固然辉煌，积累的压力却直接让这个世界濒临毁灭，从令神祗们垂涎三尺的信仰荒野，变成了他们不屑一顾的末日废土。

异界魔神不再降临，然而世界也加速毁灭。杰迪?卢克斯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却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应对。直到贤者海拉洛奇带来了异界的消息，可以说是在噩梦般压抑到让人喘不过气来的铁幕上面划开了一道口子。

口子很小，小到无法把握，然而透进来的那一线曙光却让杰迪长长出了一口气，身体向后一仰，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轻松的微笑。

“几百年前的诸神消失之谜，现在看来应该是解开了。”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的表情不是轻松，而是急迫，两颗宝石眸子飞速旋转，流泻出的璀璨星光简直如同微缩的星河气旋。“他们都去了异界，能够创造出十二贤者石板这样的智慧炼金生命，除了迪什?弗瑞德里希老师，我不认为还有其他人，哪怕是炼金之神莫提也不例外。”

“这是可能性很大的答案，不过还没办法最后得到证实。”杰迪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满心激动。“海拉洛奇阁下，您的情报对于我们至关重要，我愿意为此付给您三百标准单位的信仰宝石，您知道的，异界魔神的入侵远未结束，这已经是我近期能够拿出来的全部东西了。”

贤者海拉洛奇的脸上没有露出笑意，他似乎从来不笑，漠无表情的面庞犹如石雕。“我有一个更好的提议，杰迪?卢克斯先生。”他用平静的语气说，“在我从这里感觉到创造者的气息之后，高阶能量已经不是最迫切的需求了。”

“除了信仰能量，还有什么能够让你更快修复自己？”梅里斯特大师显得有些不解，“只要有足够的材料，我马上就能够制造出大型魔能炉，但是炼金能量只能维持你的机能运行而已。难道你打算向我敞开意识核心吗？那么我倒是可以试着修复你。”

贤者海拉洛奇摇了摇头，语气完全没有任何变化，但是杰迪却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些许轻视，“否定，你的炼金术水平尚可，而且身上也有创造者的气息。但是你毕竟没有踏入不朽领域，你无法修复我，甚至连检查意识核心，都会让你的精神力遭到一定创伤。”

虽然提议被拒绝了，但是梅里斯特大师却没有露出恼怒的神情，只是宝石双眸之中的星光越加灿烂。“看来你自诩是炼金术的极致作品了？”他大声说着，手指在幽暗之握的诡异杖头上摸来摸去，“我在老师身边的时候，可是参与过炼金神域的建造工作，你的意识核心难道比炼金神域还要复杂？”

“不确定，但是参与建造和独力修复本来就是两回事。”贤者海拉洛奇回答说，“创造者并不是一手制造了我和我的十一位弟兄，我能够感觉到一些不同的气息，那些气息的主人都没有创造者更具亲切感。如果没有其他选择的话，我或许会让你来试一试，不过现在不必，我有更好的自我修复途径。”

贤者海拉洛奇一面说，一面用手指了指脚下。“这里，炼金神域的碎片，可以作为我的自我修复场所，修复速度加快，而且所消耗信仰能量会大大降低。”

杰迪眯起眼睛，心里的念头一下子就转动了好几个。贤者海拉洛奇的提议让他隐隐有些担心，因为他不知道对于一个高等炼金生命来说，这块炼金神域碎片究竟意味着什么。永恒城堡对于杰迪来说非常重要，如果被贤者海拉洛奇控制的话，简直意味着比那个灰烬世界更加可怕的未来。

御天大帝是否遭遇了同样的抉择呢？这个念头如同闪电一般划过杰迪的脑海，随后他听到自己用坚定的语气说，“您的提议让我有些意外，海拉洛奇阁下，如果我同意的话，您要怎么保证不会让永恒城堡蒙受损失呢？”

“一个炼金契约，杰迪?卢克斯先生，提供无限期的服务，直到完成自我修复也不会终止。”海拉洛奇再次行了一个古朴的礼节，这一次他深深鞠躬，而且双手抚在自己的额头上，“此外，我会把自己的本体融入炼金神域碎片，而非从碎片上汲取修复本体的能量。这块相对完整的碎片在运行过程中会缓慢修复我的本体，所额外支出的能量微乎其微，我的融入会大大加强这块碎片的性能，让您获得远比我独自提供服务更大的好处。”--5045327295113

第377章预警网络，遍及全境（上）

急骤的马蹄声突兀响起，踏碎傍晚的静谧。--一队肩披灰绿色斗篷、身穿黑色环甲的轻骑兵宛如旋风一样飞驰而过，为首的骑兵手擎着一面红色旗帜，头戴宝冠的金色狮鹫在旗面上展翅翱翔，姿态骄傲非凡。

靠近路边的一处歇脚旅店壁炉前，几桌正在喝酒聊天的客人同时闭上嘴巴，一面侧耳倾听，一面彼此交换着谨慎的眼神。有人脸色发白的朝客房走去，有人下意识的握住暗藏在披风或者腰带下面的武器，还有人在悄声要求旅店老板出去打探情况。但是一脸和气的胖老板看上去非常胆小，缩在结实的橡木柜台后面战战兢兢，说什么都不肯迈出一步。

好在有位冒险者打扮的中年客人兼具好奇心和胆识，用连帽斗篷遮挡了一下自己的面目之后，小心翼翼的凑到旅店门前，透过缝隙向外张望。他走过去的时候活像是行在危机四伏的丛林当中，而返回的脚步却显得轻快许多，脸上也挂上了轻松的笑意。

“没什么，没什么，大家都不要自己吓唬自己了。”他回到桌边，拿起面前的陶土杯子，把里面大半杯麦酒一饮而尽，“祝咱们的摄政太后塔拉夏陛下健康长寿。”喝完之后，中年客人擦着嘴，发出了一阵爽朗的笑声，“是死神骑士团的轻骑兵，我认识队伍前面那面血红底色的宝冠狮鹫旗。”

“哼，放松警惕可还为时过早。”一个穿着铁匠皮围裙的青年人摇了摇头，把早就喝干了的杯子重重顿在桌面上，“你认识宝冠狮鹫旗？乡巴佬，接下来你该不会说，你还认识虓眼死神托马德?安阁下和绿之圣者杰迪?卢克斯阁下吧？”

中年客人似乎对青年铁匠的冒犯语气并不在意，把兜帽推开，捻了捻自己整齐精致的八字胡须说，“两个月前，光耀之都菲尔梅耶举行过一场规模宏大的皇家庆典，年轻人，恰好我是个有点名气的走唱者，虽然没能得到在庆典表演的邀请，但是托一位相识的贵族老爷的福气，还是弄到了一张庆典入场券的。”

这番话在歇脚旅店的壁炉边激起了一阵惊讶的声音。这不是一家有规模的旅店，实际上，称为简陋已经是相当客气的说法了。旅店的大堂是年久失修的庄户院落改造而成，桌椅粗制滥造，餐具简陋粗糙，石头墙壁上满是厚厚的油烟污渍，几间东倒西歪的窝棚挤在院子后面，冷眼看去活像是一堆雨后生长出来的灰白色蘑菇。

在这种地方消费的客人当然也不会是什么身份高贵的人物，绝大多数都是乡下泥腿子、佃农、工匠、穷渔夫和小行商，一身冒险者打扮的中年客人虽然风尘仆仆，穿着还算是这些人中最体面的呢。他们大多数连北境郡都没有走出去过，遥远的光耀之都菲尔梅耶对于这些客人来说，简直和光明之神的至高殿堂没什么两样。

年轻的铁匠学徒心里已经信了大半，不过脸上却依然显得有些不服气。“说大话敢情谁都能说，你能拿出证据来吗？这里虽然荒僻，却不是没有见到过走唱者，我可没看到你的琴和彩色斗篷在什么地方。”

中年客人笑眯眯的掀开斗篷一角，指了指自己挂在斗篷下面的鲁特琴和一串彩球说，“喏，都在这里了。说实在的，我的脚步行遍帝国全境，这里要算是我见到过最欢迎走唱者的地方了。如果我穿着彩色斗篷走在路上，肯定会被村民团团围住，连一杯麦酒都没法安稳的喝下去了。”

中年客人的语气带点表演式的夸张，不过内容似乎没有多少夸大。因为就在他亮出鲁特琴的同时，旅店大堂里的喧闹声立刻轰然而起，比刚才至少超出十倍。

“你真是个走唱者！”铁匠学徒的大嗓门比谁都叫的响亮，“诸神在上，总算有人能够带来外面的消息了。快讲讲，菲尔梅耶有什么新的消息？那些打着宝冠狮鹫旗帜的骑士出现在这里又是怎么回事？”

看着年轻的铁匠学徒和围上来的村民脸上都带着急迫的表情，中年客人煞有介事的叹了口气，“就知道会这样，唉唉，我当然会和你们详细讲一讲啦，但是这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事情，如果我原原本本的讲下来，恐怕肚子会咕噜咕噜叫，嗓子也会冒烟啦。”

“您尽管说，尽管说，走唱者先生，今天您的住宿和饮食，我都包啦。”胖胖的旅店老板离开柜台，在人群后面大声招呼着，“快拿杯麦酒过来，从柜台后面那桶最香醇的麦酒里面舀满，再给走唱者先生端点面包和香肠什么的。”

中年走唱者微笑起来，似乎像是完成了什么使命一样松了口气，然后拽了拽身上的厚布斗篷。“好吧，那我就来好好讲一讲吧，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可多得不得了，你们安静的听，不要随便打断我啊。”

就在中年走唱者开始朝歇脚旅店的客人们讲述近期消息的同时，那队打着宝冠狮鹫旗帜的轻骑兵也到达了目的地，为首的骑士掏出一张羊皮纸地图对照了一下，然后挥手示意，其余轻骑兵纷纷动作敏捷的跳下马来。

“在这里设置最后一个祭坛，整个北境郡的预警网络就全都覆盖完整了。”那名骑士用腔调略微生硬的通用语询问说，“搭建祭坛的材料还足够吗？”

“差不多，队长，我们还有十二块黑曜石砖呢。”一名轻骑兵用同样腔调的声音回答，同时从马背上卸下一个看上去非常沉重的背囊。“黄玉和火焰水晶也足够多，就是绿幽灵只剩下一块了。”

“绿幽灵是布设预警网络的关键材料，只有一块有点勉强。”穿着黑色环甲的骑士不满的摇了摇头，大步走到道边，拔出佩剑砍开几株灌木。“先这样，在这里做个记号吧，如果信号传输有问题的话，再多带点材料进行修补。”

轻骑兵们整齐的答应一声，然后立刻动手。由于黑曜石砖早已预先打磨光滑和镌刻符文，选定的地点又没有太多碍手碍脚的石块和树根，十几个人忙碌起来速度很快，一座正六边形的简单祭坛就矗立在路边整理出来的空地上了。

“在这里安排一个触发式警告结界，旁边立上一块写明情况的牌子。”骑士语气有点不愉快的继续吩咐着，“身为堂堂死神骑士团分团长，我可不希望接下来的时光都消耗在继续奔波、修复损坏的祭坛上面。”

...--5045327370883

第378章预警网络，遍及全境（下）

那座祭坛虽然造型简单，但是为了承载信仰之力，激活的步骤必不可少。等到手下骑兵把代表橡树之父莫比乌斯和静寂之主索纳塔的神符先后安放在祭坛顶部，为首的死神骑士向后退开两步，单膝跪地，然后从腰间暗袋里面取出一枚散发着迷人光泽的金色宝石。

“每次见到这个，都有一种难以割舍的感觉呐。”死神骑士用带些感慨的语气轻声呢喃，然后把那枚金色宝石放在掌心。下一瞬间，她的身上绽放出一片耀眼的紫色斗气光焰，戴着有刺铁手套的双手猛力一碾，伴随着刺耳的破碎声，把那枚金色宝石碾成了一把璀璨夺目的粉末。

这把宝石粉末很快就被洒在了祭坛上面，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粉末落下之后，就像是水珠洒在干涸大地一样直接渗入了祭坛之中。随即从祭坛内部绽放出一片奇异的光芒——充满生命脉动的翠绿夹杂着冰冷死寂的灰白，像是漩涡一样在祭坛表面波动了足足一分钟，才慢慢消失了。

“从来没有哪位神祗会这样慷慨，哪怕是以奢侈浪费著称的暗黑之龙迪马利特也要自愧不如。”死神骑士的语气里面没有多少敬畏，甚至在向后退开的时候，还特意偏了偏头，“用宝贵的信仰之力激活一个普通祭坛，还真是令人感到意外啊。”

“并不意外，这只是无奈之举罢了。杰迪?卢克斯掌控的炼金神域碎片虽然创造出了两个实力强大的虚拟神格，但是毕竟还没有达到能与真正的神祗并肩的高度。”

一个彬彬有礼的声音从死神骑士身后响起，骑士转过头去，毫不意外的看到一位银发如瀑的俊美青年出现在自己身后，身上的华贵服饰似乎还萦绕着传送术的蓝白色光芒。在银发青年的身边，二十多名轻骑兵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活像是一组姿态各异的石刻雕像。

“德尔塔总管，你那边的事情已经全都解决了？”死神骑士的预期之中没有流露出丝毫惊讶，似乎早就预料到银发青年会出现在哪里。

“总算是完成了，三十五座祭坛，遍及十二位北境贵族领地，光是隐瞒真正目的的口舌就费了许多。”现任宫廷总管、帝国重臣之一的德尔塔微笑着点头说，“崔西?班瑞女士，您这边的进度看起来要比我顺利得多了。”

“血蜥魔帅从不落后于人。”崔西?班瑞推开头盔上的护面甲，露出那张和织魂者莎尔?班瑞极为相似的美艳面容，只是眸子之中闪烁着的紫色光芒要更加凌厉，“如果不是必须带着一队轻骑兵掩饰身份，三天之前我就可以完成这边的任务了。”

“不管怎么说，我们总算是提前完成了任务。”德尔塔总管摊开双手，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崔西女士，您来通知您的姐姐，让她激活这个以二百多处祭坛为节点构建的神力预警网络吧。”

崔西?班瑞脸色冰冷的瞥了德尔塔总管一眼，然后闭上双眼，孪生姐妹与生俱来的特殊能力让她在得到准许的前提下，可以无视空间距离与莎尔?班瑞进行心灵通讯。几乎就是在崔西?班瑞刚刚闭上双眼的时候，光耀之都菲尔梅耶的一座私人花园里，正在杰迪?卢克斯身边把玩着一尊水晶雕像的织魂者脸色一动，随后双眼变得深邃无比，仿佛把苍茫夜空投射在瞳孔之中。

“圣者阁下，我刚刚得到了崔西?班瑞传来的消息，**伊尔子爵领的祭坛设置完毕，这是在北境郡的最后一座祭坛了。”

让莎尔?班瑞必须使用这个过于郑重的称呼，当然是因为杰迪?卢克斯正在以橡树之父圣者的身份接待一群帝都贵族。这些贵族大多数年过半百、衣着华丽、举止文雅，然而都算不上什么显赫人物。他们只是真正的帝都豪门投出的试探石子，试探莫比乌斯神殿真实立场的一些手段。

由于摄政王托马德?安殿下此前的强势手腕，许多帝都贵族都感到惶惶不安，不得不去寻求权力游戏的靠山和心灵的慰藉。然而他们没有太多的选择：光耀教派、战神圣堂和公正之主修道院已经先后公开宣布支持摄政王的立场；骑士总会、博学者公会和魔法师公会向来立场中立，绝不正面参与政局；曾经赫赫有名的帝国九柱家族如今已经七零八落，影响力大不如前，塞德里克家族和德拉巩逊家族倾力支持托马德?安，威尔普斯家族和格雷斯家族立誓忠于皇室，却拒绝成为帝都豪门势力的带头人，经过多番试探和审视之后，菲尔梅耶的诸多豪门贵族发现，他们除了杰迪?卢克斯领导的莫比乌斯神殿之外，已经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了。

没有任何贵族会天真的相信，杰迪?卢克斯和托马德?安之间会毫无芥蒂的并肩站立在朝堂之上，尤其是崛起极为迅速，背后又有着神殿的武力和商会的财富作为依托的杰迪?卢克斯，已经完全有能力威胁到托马德?安的摄政王地位。这一批中小贵族的造访和试探之后，可想而知杰迪?卢克斯还会迎来多少访客。

然而此时此刻，杰迪最不想敷衍的就是这些心怀叵测的贵族，听到莎尔?班瑞的声音之后，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起身送客，然后没等那些贵族絮絮叨叨的说完客套话，就转回私人花园，在一座缀满了白色碎花和深绿藤蔓的圆顶凉亭里，与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汇合。

梅里斯特大师从面前一堆演算炼金公式的羊皮纸上移开注意力，然后抓起放在手边的幽暗之握。“我们马上启动预警网络吧，通常总会有那么几个节点出现问题，希望不需要做太大的调整……时间实在是太紧张了。”

杰迪点了点头，举起弯曲木杖，与梅里斯特大师手中的幽暗之握轻轻接触。随后是莎尔?班瑞的锯齿双刀和琳?阿斯托利亚的秘银龙枪，当一把星辰铁巨剑最后架上来的时候，这几件武器同时绽放出耀眼的金色光芒。

这一瞬间，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信仰力量被抽调出大约三分之一，注入了众人的身体。杰迪?卢克斯感觉自己全身都要烧灼起来了，强大的力量冲刷着他的神经，烤灼着他的骨髓，他的心脏在剧烈跳动着，每一次跳动都仿佛引发一股更加猛烈的痛苦。这是过于强大的力量对身体造成的严重负担，杰迪在痛苦之余思考着，倘若他能够达到传奇境界，想必就不会有这么可怕的感觉了。

力量传输的过程似乎持续了一千年之久。当痛苦缓慢的减弱下来，终至平息之后，杰迪虚弱地颤抖着，放低弯曲木杖支撑身体，勉强抬起头来看向天空。

他看到天空之中正在掀起一场空气的狂澜，仿佛能够与金色太阳争辉的光芒冲天而起，在数百米高空分裂成二百多道较为纤细、也较为黯淡的光芒，射向四面八方。这些光线将会连接在遍及帝国全境的二百多座祭坛上，汲取祭坛周围的逸散信仰之力，形成一张覆盖了整个狮鹫帝国的巨大网络。

这张网络并没有抵御异界魔神入侵的力量，但是作为信仰力量的产物，却能够敏锐地觉察到异界魔神入侵的征兆，从而为杰迪等人提供准确的预警信息。

网络刚刚成型，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就迫不及待的想要验收成果，他打了个响指，安装在凉亭里的巨型水晶球立刻泛起了淡淡的白光，随后投射出狮鹫帝国全境的精确地图。

“看看吧，这就是我这段时间和黑鸦女巫一起研究的成果。”梅里斯特大师不无自豪的介绍说，“蓝色的部分代表没有任何魔神入侵的危险，而绿色、黄色、红色分别代表三级、二级和一级预警。通常情况下，绿色是出现魔神信徒的征兆，黄色意味着魔神信仰的扩散，而一旦由黄转红，就代表……异界魔神入侵迫在眉睫了。”

杰迪脸色凝重的打断了梅里斯特大师的介绍，“抱歉打扰您的讲解，梅里斯特大师，但是我想知道，如果地图变成紫色……那将意味着什么？”

第379章误报与新的危机

杰迪?卢克斯的问题让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脸色骤变，一下子扑到水晶球前面，先是瞪大双眼注视着已经变成深紫色的地图区域，紧接着双手打出一连串繁复手势。

随着手势的变换，水晶球上面的画面也在飞速转变，从一开始俯瞰山川河流的远景转变成树木建筑纤毫毕现的近景，画面变化之快，简直让人眼花缭乱。杰迪?卢克斯看不到分布在帝都菲尔梅耶周围的十多座祭坛正在绽放出璀璨夺目的光芒，但是他能够感觉到永恒城堡储存的信仰力量正在迅速消耗。

不过随着深紫色区域被逐步详细探测之后，罗亚尔?梅里斯特的脸色由严肃紧张转变成了略带尴尬的轻松。“原来是这样，预警网络出现了一点小小的失误。”他停下手势，苦笑着摇了摇头，“深紫色意味着探测到了神祗的存在，淡紫色意味着探测到拥有领域力量的传奇强者……很不幸的是，在构建预警网络的时候，我和黑鸦女巫都疏忽了虚拟神格的存在……”

杰迪的表情顿时也变得尴尬起来，心里泛起哭笑不得的感觉，“也就是说，梅里斯特大师，这片深紫色代表的是……橡树之父莫比乌斯？”

“没错，所以说预警网络的可信度还是很高的，比较麻烦的就是如何识别出敌我……哎，这需要添加一个屏蔽魔法阵，还需要采取一些感应气息的方法……”

眼看着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很快就陷入了炼金术士特有的研究狂状态，杰迪?卢克斯轻声叫了他两次，发现没有得到任何理会之后，只好耸了耸肩，尽可能脚步轻巧的离开了这所私人花园，然后吩咐守卫花园的死神骑士提高警戒。

能够让死神骑士担任守卫，这所私人花园当然只能属于摄政王托马德?安。穿过一条石砌弧形回廊之后，杰迪的脚步停在一扇造型精美的描金木门前面，两名全副武装的死神骑士动作一致的顿了一下手中造型具有暗黑精灵风格的魔法长戟，打招呼的通用语口音显得略微生硬，“死神骑士向您致敬，杰迪?卢克斯圣者阁下。”

杰迪稍稍犹豫了一下，他很想立刻返回住宅休息，但是有些事情必须尽快和托马德?安当面谈谈，“请为我通报一下，托马德摄政王殿下……现在有时间吗？”

一名死神骑士闭上双眼，短暂的几秒种后，又重新睁开，“摄政王殿下正在接见两名客人，是光耀教派的印古塔枢机主教和博学者公会光耀之都分会长莱恩克大师。”

杰迪不想露出沮丧的神情，不过依然叹了口气，“真是不巧，那么等客人告辞的时候通知我，我有些事情必须和他详细谈谈。”

死神骑士点了点头，不过没等他再次闭上眼睛，身后的木门突然发出“吱呀”一声打开，一身华服的托马德?安走了出来。“圣者阁下，我正想去找你。”他那双威名赫赫的金色眸子注视着杰迪，目光锐利到了让人有种刺痛的错觉，“有时间聊一聊吗？”

“我永远都有时间，不过您的时间恐怕就要宝贵的多了。”杰迪下意识移开目光，随后又反应过来，“摄政王殿下，如果贵客已经告辞的话，我们去你的会客室详细谈谈？”

“不，那里的空气太闷热了，我想到花园里走走。”托马德有些出乎意料的摇了摇头，“没有任何人跟随，只有你和我，如果你接受这个请求，我会感到荣幸。”

“我接受，而且同样感到荣幸。”杰迪的嘴角微微一斜，“但是我们最好不要太过接近白亭，梅里斯特大师正在进行预警网络系统的最后调试，打扰了他可能会很麻烦。”

“我想也是。”托马德勉强露出一个疲惫的微笑，“局势每一天都变得更加复杂，不眠之眼情报网的暗探已经统统派了出去，如果预警网络能够尽快派上用场，将会给他们减轻很多负担。”

“不幸的是，预警网络存在很大的缺陷，我不知道梅里斯特大师需要花上多久来解决。”杰迪耸了耸肩膀，两人并肩朝着花园喷水池的方向走去，“我相信在这个问题上，帝国最有名的学者大师也帮不上太多忙。”

“我有同样的看法。”托马德回答说，包着软底的贵族皮靴踩着卵石铺成的小路，雾气让每一块石头都湿漉漉的，不过托马德却没有一步失去平衡。“就在此时此刻，那些学者大师依然在争论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甚至还有人怀疑异界魔神的存在……诸神啊，难道他们只有在世界灭亡的那个瞬间，才肯承认显而易见的事实吗？”

“骄傲蒙蔽了这些人的眼睛，而我们恐怕没有时间去一一解释。”杰迪绷着脸说，“更加糟糕的是，我认为许多学者不是知识不够丰富，或者头脑太过僵硬，而是他们在恐惧，因为恐惧，所以否认，甚至罔顾事实。”

“恐惧是条疯狗，吞噬着聪颖者的心灵。”托马德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带些歌剧演员装腔作势的优雅，让满心沉重的杰迪?卢克斯忍不住咧了咧嘴。“我听过这种说法，出自李维一世陛下之口。”

“我敢说，伟大的李维一世陛下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情一定比我好得多。”托马德喃喃的说着，然后表情严肃起来，“杰迪阁下，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在所有灾难结束之后，请你喝上一杯酒。”

“哦，我很期待。”杰迪用同样严肃的语气承诺说，“但是首先，我们必须……”

一声咒骂从缀满白色碎花的凉亭方向传来，语气之激烈，仿佛空气随之燃烧。群星之眼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的身影突然飞向空中，身后流散着点点银白色的星光——那是炼金飞行术特有的能量散逸现象。

梅里斯特大师显然想找的人就是杰迪和托马德，他的身影在花园上空略一盘旋，就朝着两人飞了过来，双脚还未落地，急促的声音就从天而降。

“我刚才再次开启了预警网络，结果发现了一件非常糟糕的事情。”梅里斯特大师的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西风郡和东方的大赛雷郡，两个地方同时出现了黄色预警信号，这意味着在不久之后，将会有两位异界魔神几乎同时降临！”

第380章两个人的朝会

夜色深重，迎面吹拂而来的风中带有一丝莫名的寒意。博学者公会光耀之都分会长、学者大师莱恩克裹紧缀有华丽纹饰的天鹅绒长袍，在一名年轻学士的搀扶下，步履艰难的穿过回廊，来到狮鹫皇宫的觐见大厅门前。

对于一个年近七十，而且膝盖还患有严重风湿病的老人来说，这段旅途委实艰难，不过作为博学者公会在帝都菲尔梅耶的权力代言人，他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必须参与每一次宫廷朝会，包括预先完全没有说明原因的临时朝会。

几个月前的贤王之乱中，狮鹫皇宫的觐见大厅经受了烈火的残酷洗礼，至今墙壁上还留有几处乌黑的焦痕。这当然不是狮鹫皇室连修缮宫殿的资金都拿不出来，而是摄政太后塔拉夏亲口下令，要保留觐见大厅外墙的全部焦痕，以此警示那些心怀叵测的王公大臣和皇室子弟。

朝着觐见大厅投去深深一瞥，莱恩克大师的脸色可不怎么好看。在贤王之乱中，博学者公会错误的选择了希尔维斯殿下的阵营，然而看似策划周详的政变最终演变成一场有着异界魔神参与其中的可怖暴乱，博学者公会的帝都分会也在暴乱之中惨遭重创。死于建筑倒塌的前分会长倒是以生命为代价逃脱了所有麻烦，却让莱恩克大师不得不绞尽脑汁的与狮鹫皇室缓和关系，甚至不惜损**为博学者公会第二贤者的骄傲。

让莱恩克大师颇感沮丧的是，他的努力似乎没有什么明显的结果。博学者公会与狮鹫皇室——准确的说是摄政太后塔拉夏陛下之间的关系继续维持冷淡，在某些需要听取意见的时候，莫比乌斯神殿、光耀教派、巴布鲁帕修道院……甚至连战神神殿都比博学者公会更有影响力。

这是很不寻常的情况，博学者公会成员并没有强悍的武力傍身，他们唯一能够施展才华的地方，就是以顾问的身份对有产骑士、贵族领主和王公大臣施加影响力。然而在贤王之乱过后的这段时间，狮鹫帝国从上至下都开始疏远博学者公会的学士，一些地方领主甚至为了向皇室示好，破例将自己领内的学士予以驱逐出境的惩罚。

对于博学者公会来说，这是比任何时代都更加糟糕的处境。

李维六十五世陛下素以崇尚奢华著称，觐见大厅的墙壁曾经挂满描绘着战争、狩猎和宴会场面的瓦尔多彩壁毯，而今却显得四壁萧然。被原色亚麻布蒙住的黄金宝座孤零零矗立在觐见大厅的尽头，没有主人，只有宛如雕像一般屹立两侧的四名铁卫骑士。黄金宝座的七级台阶之下，呈半月形摆放着一圈高背靠椅，其中六把椅子上已经有人落座，只有最右方的一把还空着。

莱恩克大师目光一转，眼底微微流露出黯然的情绪。学者大师从来都是最受尊重的皇室顾问，通常和首相分别坐在黄金宝座的两侧，然而现在，他的位置却比光耀之都卫戍部队统帅——新任铁卫骑士——“银狼”伊斯方?塞德里克爵士还要边缘化。

心情固然沉重，但是莱恩克大师阅历丰富，还不至于分不清轻重缓急。重获信任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尤其是与叛乱者存在重要关系的博学者公会，能够在重臣评议会占到一席位置已经是很幸运的事情了。莱恩克大师动了动胳膊，示意一路扶持他的年轻学士退下，然后手扶学者木杖，朝着位居正中的摄政太后塔拉夏?贝尔蒙德陛下鞠躬致意。

“太后陛下，很抱歉，我来晚了。”

“不需要道歉，天色已晚，道路湿滑，莱恩克大师您其实不必这么着急赶来的。”塔拉夏太后的语气和半年之前同样温和，但是话里的意思却隐隐带着锋锐。“重臣评议会做出的每一项决定都会送给您过目，如果您表示反对的意见，也一定会得到重视。”

意见得到重视，而不是接受采纳。这在半年之前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莱恩克大师再次忍不住露出苦笑，再次鞠躬致歉，然后对其余有资格列席临时朝会的帝国重臣点了点头。“我的身体还撑得住，帝国眼下的局势并不轻松，能够尽一份力，是我身为皇室顾问的职责所在。”

“请入座吧，莱恩克大师，但愿您不辱皇室顾问的职责。”塔拉夏太后的右首，摄政王托马德?安语气若有所指的开口说，“您有一句话没有说错，与半年之前相比，现在帝国的局势确实更为严峻了。前段时间在北境郡发生的异界魔神入侵事件，您想必已经有所了解了吧？”

“当然，摄政王殿下，我详细研读了每一份送来的战报和消息，得出的结论让我简直心悸胆寒，难以入眠。”莱恩克大师一面说，一面下意识的用手指捻着颈间的宝石项链。这条项链上每一个精美华丽的环节都是他精通一门学识的见证，整整四十年的殚心竭虑让他有了这个习惯，每次心烦意乱的时候，**项链总会让他迅速冷静下来。

“异界魔神的入侵并不是**的事件，北境郡发生的事情还会在帝国其他领地重演，而能够抵抗入侵，甚至将其扑灭的英雄人物，除了您和杰迪?卢克斯圣者阁下之外，我想不到还有谁能担此重任。”

莱恩克大师这番直截了当的表态是冒了些风险的，他这番话至少会得罪手握重权的塞德里克家族、格雷斯家族、德拉巩逊家族和威尔普斯家族，放在平时，这位学者大师恐怕会先后接到一整打决斗手套——除了镇守东方二郡的钢拳侯爵德拉巩逊之外，在场的就有三双。

不过显然老学者的运气不错，目睹过半神之威的长弓侯爵萨马?格雷斯和焰轮公爵罗兰德?威尔普斯面无表情的默默点头，只有年轻气盛的“银狼”伊斯方爵士投来了锐利一瞥。

“您的顾虑很有道理，莱恩克大师，而且事实被您不幸言中了。”杰迪?卢克斯开口的时候，腔调带出一些圣职者特有的悲天悯人，“仁慈的橡树之父给出了最直接的预示，一周以内，光耀之都菲尔梅耶和东方的大塞雷郡差不多同时会发生异界魔神降临事件，而且其中一位就是我们的老朋友，一手制造了贤王之乱的毁灭主宰阿鲁哈萨，这一次他恐怕不会用投影分身来送死了。”

莱恩克大师正在**项链的手指一僵，险些将一粒镶嵌得不够结实的珍珠捻下来。“卷册守护者在上，这次降临的不是伪神或者半神？”

“神力波动的信号非常明显，其中之一属于毁灭主宰，而另一股虽然强度稍弱，却比阴影之神马尔斯强大得多。”杰迪沉声回答说，“不是只差一步就能构建神国的巅峰半神，就是刚刚晋升、属于实力虚弱期的真神。”

“啊啊，两位真神，这简直是一场灾难！”莱恩克大师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慌乱，手指焦虑的**着项链，发出明显的金属摩擦声。“橡树之父莫比乌斯阁下能够抵挡其中一位吗？死亡与静寂之主索纳塔阁下呢？”

“两位阁下都属于高阶半神，联手击退一位真神尚有把握，但是如果一对一展开对抗，两面都会处于下风。”杰迪摇了摇头，说出了非常不利的判断，但是随后就响起了托马德很不赞同的声音。

“你的判断未免显得太过悲观了，杰迪圣者阁下，依我看，局势虽然严峻，却还远远没有到达束手无策的地步。”托马德?安的声音永远都显得冷静威严，半闭的金色眸子貌似平静，却有种咄咄逼人的感觉。“你不要忘记，毁灭主宰阿鲁哈萨是我们的手下败将，不但损失了一个宝贵的神力分身，还损失了好几个神格投影。这些损失都会导致他的实力大大下降，而且短期内很难弥补。从这一点上看，毁灭主宰恐怕已经跌落到刚刚晋升真神的实力水平，所以他才会如此急于占据我们的世界，因为如果他再耽搁一段时间的话，就有可能跌落真神位阶了。那么比他更弱的还会是真神吗？马尔斯只是半神之中的弱者，这次降临菲尔梅耶的异界魔神最多只是一位巅峰半神，也许只是高阶半神罢了。”

杰迪未置可否的哼了一声，“听上去很有道理，但是……证据充足吗？一旦误判敌人的实力，我们前段时间的努力恐怕就全都白费了。”

“我相信自己的判断不会太离谱。”托马德坚持自己的意见，“分兵，只有分兵两路，才能在异界魔神刚刚突破晶壁的最脆弱的时机，给予他们迎头痛击。”

“分兵不够安全，摄政王殿下，你是一位优秀的统帅，应该明白这一点。面对真神级别的敌人，再多的谨慎都不算浪费。”虽然语气较为温和，但是杰迪的态度几乎同样坚决。

“合力消灭其中一处敌人，这当然是谨慎之举，但是另一处敌人怎么办？让长弓骑士团、白狼骑士团和菲尔梅耶城卫军合力拖住？那会造成多么可怕的损失？恐怕大半个光耀之都都会被毁灭掉。”

“为什么不是合力消灭降临在菲尔梅耶的异界魔神？”有着神射手特有的锐利眸子的格雷斯侯爵询问说，同时手指抚摸着横放在膝头的银杉木长弓，“无论怎么说，大塞雷郡受些损失，总比光耀之都受损好一些吧？”

“因为那是一位实力受创的真神。”杰迪?卢克斯和托马德?安几乎是异口同声，随后两人对视一眼，由杰迪开口继续解释说，“毁灭主宰阿鲁哈萨是破坏领域的真神，如果让他站稳脚步、聚集信仰、修复创伤，顷刻之间就会成为极其可怕的敌人——危害远远超过十位马尔斯这样的较弱半神。”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侧耳倾听的莱恩克大师垂下目光，掩饰住心中的不安，杰迪?卢克斯和托马德?安之间的关系似友似敌，对立之余不乏合作，这两股不可否认的强大势力如果凝聚在一起的话，宫廷朝会简直就像是两个人的表演舞台了。

对于博学者公会来说，这是一个最糟糕的征兆，他们可能不再被“需要”了。

第381章兵分两路，急援顶天

蒙蒙细雨从天而降，无声无息的落在炼金飞行战舰“尊严”号的甲板上，浸湿了绳索、木桶、杂物、舰首联装弩炮，以及杰迪?卢克斯肩头绣有橡树之父符记的深绿色连帽斗篷。

一点点潮湿只是微不足道的麻烦，杰迪的心里充满忧虑，正好借着这种湿冷来冷静一下。昨晚那次临时朝会的争论结果是托马德?安占了上风，或许是因为轻松消灭阴影之神马尔斯的缘故，也或许是鼓舞士气的需要，除了老成持重的莱恩克大师没有表态之外，包括摄政太后塔拉夏?贝尔蒙德陛下在内，所有人都或多或少的表示支持兵分两路的决策。

杰迪?卢克斯所能做到的事情，就只有阻止了托马德?安率军支援大塞雷郡的打算。同时尽可能压缩援军的规模，除了莫比乌斯神殿的直属部队之外，只从长弓骑士团抽调了三百名狙击弓手，加上白狼骑士团的五十名狼骑斥候。

这些人手当然不可能与一位真神对抗，实际上就是增加十倍兵力，在毁灭主宰阿鲁哈萨面前也不会比一群只会咯咯叫的卡卡鸟好到哪里去。东境守护、钢拳骑士团团长德拉巩逊侯爵的部下数量已经足够，真正能够与毁灭主宰较量的锋刃，还是杰迪身边的几位传奇强者，以及古树精魄凝聚的虚拟神格——橡树之父莫比乌斯。

现在可能还要加上贤者石板海拉洛奇，虽然他的能力并非属于战斗领域，但是在防御方面却很有独到之处，通过消耗信仰力量激发出的次元障壁坚固无比，经过实战测试，连橡树之父的全力一击都无法撼动分毫。

唯一的问题就是信仰力量的消耗。杰迪浅浅的叹了口气，把湿漉漉的斗篷裹得更紧了一些。虚拟神格消耗的信仰力量已经相当可怕，贤者石板海拉洛奇更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只是进行了几次测试和必要的修复，就把永恒城堡的积蓄消耗了三分之一，杰迪甚至不知道剩余的信仰力量还够不够支撑打一场高强度的神祗之战。

同样拥有炼金神域碎片的托马德?安提议拿出一部分信仰宝石，但是被杰迪在审慎思考之后拒绝了。由于没有建立自己的教派，托马德?安积蓄信仰力量的途径要比杰迪狭窄许多，虽然他多了五年时间进行准备，但是积蓄下来的信仰宝石数量却不算太多。菲尔梅耶同样要打一场高强度的战争，那位不知名的异界魔神拥有怎样的力量，是否比神格受损的毁灭主宰阿鲁哈萨更难对付，是目前众人一无所知的关键问题。

脚下的甲板传来微微颤抖的感觉，随后沉寂了一路的黄铜喇叭发出警讯，预示着即将抵达目的地，尊严号开始下降，准备穿透云层。正在甲板和桅杆上忙碌的船员们纷纷收拾好工具，绑紧零散物品，然后回到船舱。只有杰迪犹豫了一下，没有按照警讯通知返回舱室，而是继续逗留在舰首甲板上。

一阵清凉湿润的雾气迎面扑来，周围的视野突然变得模糊不清，尊严号已经降入云层了。杰迪用手指摩擦了一下袖口暗袋里的魔法宝石，一片柔和冷冽的白光从深绿色斗篷表面泛起，隔绝了过多的雾气，只留下清凉湿润的感觉。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杰迪没有回头，因为他不需要。能够在炼金飞行船穿透云层的时候，不受干扰的来到甲板上，至少也需要拥有持剑伯爵或者魔导师的实力，在搭乘尊严号前往大赛雷郡的众人之中，只有克莱门农?格雷果伯爵满足这个条件。

声音响起，果然是格雷果伯爵略带沉闷的粗鲁嗓音。“杰迪大人，你怎么没有回到舱室休息？按照飞行计划，至少还要两个小时才能抵达郡城拉尔肯呢。”

“……计划是这样没错，但是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杰迪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在思索一阵之后，缓缓开口说，“格雷果伯爵，这次异界魔神降临的时机总让我感觉透着一股阴谋的味道……通知船长，我们不在拉尔肯城降落，直接飞到顶天堡去！”

格雷果伯爵叩响胸甲，随后大步离开。几分钟后，尊严号的船身震动了一下，下降终止，不过并没有马上恢复到云层上方的巡航高度，而是继续保持高度缓慢前行。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雾气被人影推开，穿着船长制服的弗瑞肯子爵脸色发白的快步冲上甲板，“杰迪大人，您的命令恐怕不太妥当。顶天堡位于山岭之间，附近地势崎岖险要，恐怕没有让尊严号降落的场地啊。”

“您是一位优秀的船长，弗瑞肯大人，我们在冰壁长城那里降落的方式就很好。”杰迪尽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坦然，却依然刺激到了弗瑞肯子爵已经相当脆弱的神经。

“诸神在上，我不允许，决不允许！”弗瑞肯子爵几乎是自暴自弃的向前跨了一步，似乎想要伸手去抓杰迪的斗篷领子，结果被身边的格雷果伯爵大手一挥，拖得连连倒退好几步。“尊严号已经禁不起第二次强行迫降了，她的金刚檀木龙骨出现了裂纹，再次迫降而造成断裂的话，就再也不可能飞上天空啦！”

“我们现在所要做的事情，就是让尊严号，以及未来建造的炼金飞行船还有机会飞上天空。”杰迪霍然转身，背离苍远虚空和茫茫雾气，眼睛里面似乎闪烁着两簇冻结的火焰，“无论在顶天堡有什么东西等待着我们，早些接触总比延误战机要好得多。实际上，如果不是尊严号的魔能炉必须为海拉洛奇贤者提供能量，传送术才是更好的选择。”

弗瑞肯子爵沉默了一下，然后咬着牙点了点头。他确实非常**惜尊严号，甚至不惜为之顶撞手握大权的莫比乌斯神殿圣者，可是一旦把个人感情抛诸脑后，作为一个纯粹的军人，弗瑞肯子爵当然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做。

两分钟后，尊严号再次穿透云层，这一次两台主魔能炉的运转速度已经达到了战术水准，喷射出的魔能余热在船体两舷拉出了长长的青紫色轨迹，从地面抬首仰望，宛如虚空被切开了两道平行的纤细伤痕！

第382章空无一人的诡谲古堡

顶天堡位于大赛雷郡东部边境地带，雄踞荷鲁山脉最高峰一侧，是一座由粗石和巨木搭建而成的中型军事堡垒建筑群，远眺过去，犹如一堆灰白色的蘑菇生长在悬崖峭壁之上，俯瞰着荷鲁山脉通往外界的诸条陡峭山路。

在狮鹫帝国一千多年的历史上，没有任何一支军队能够攻陷顶天堡，这不仅仅因为顶天堡的外墙工事坚不可摧，更是因为这座堡垒坐落的位置实在是太过险峻，堡垒的三面都是无法攀登的悬崖峭壁，除了一条弯曲逼仄的山路通往正门之外，通往顶天堡的道路就只有悬挂在堡垒两侧的几条装有提篮的吊索了。

然而山路极为狭窄陡峭，只能容许二人并肩攀爬，换成全副武装的骑士或者重步兵就只能单列前进——走在后面的人要小心不被前面的人踩到脑袋，还要冒着顶天堡正门两侧的炼金弩炮射出的魔法弩矢，简直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尊严号抵达顶天堡上空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玫瑰色的晚霞映红了西方半边天空，而东方则渐渐染上了淤青的颜色，还点缀着几颗明亮的星子。杰迪?卢克斯手扶栏杆向下俯瞰，深绿色的连帽斗篷在他身边猎猎飞舞，神色肃穆，眸子深处却逐渐染上了怀疑的颜色。

一身戎装的弗瑞肯子爵从船长室的舷窗探出头来，一手按着头上的船型铁盔，声音在斗气的加持下穿透了呼啸的风声，“杰迪大人，顶天堡附近没有发现可供尊严号降落的区域，需要强行迫降吗？”

“暂时……不需要。”杰迪头也不回的开口，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顶天堡黑洞洞的城门和窗口，“弗瑞肯子爵，请告诉我，顶天堡现任驻军统领是哪位？”

“是钢拳骑士团的大分团长，科霍拉?佐尔格爵士，这是一位资格很老的称号骑士，已经担任顶天堡统领足足十二年了。”

“十二年……那么，看来这一次我们来的晚了一些。”杰迪神色冷峻的摇了摇头，“弗瑞肯子爵，尊严号进入一级战备，维持高度，随时准备魔能冲击。”然后他转过身来，朝着宛如一尊雕像一样站立在身后的格雷果伯爵说，“统领阁下，有没有兴趣去见一见我们的那位老朋友？”

格雷果伯爵报以一个凶狠的微笑，用力扣上骷髅造型的护面甲，“当然，我的剑刃正在饥渴的期待着。”

两分钟后，杰迪?卢克斯的双脚已经站在了顶天堡镶嵌着青铜纹饰的厚重城门前，夜幕降临之后，迷离的雾气萦绕四周，让这座古老的城堡更显得阴森可怖。杰迪抬起头来，朝着城门上方的警戒塔张望过去，除了一面浸饱了露水的狮鹫旗帜死气沉沉的垂在旗杆上，他没有看到任何守卫者的痕迹。

仿佛这座堡垒已经被放弃很久了。

用力敲了几次门而没有得到回应之后，格雷果伯爵挥动星辰铁巨剑，把手臂粗的铁门闩像是根多汁的萝卜一样削断。泛着古旧黑色的橡木城门发出一声沉重的吱呀声，缓缓向内开启，一股带着陈旧腐臭气息的阴冷拂面而来，让杰迪忍不住侧过身子，同时右手迅速变幻了几个手势，一片清冷的白光流泻而出，照亮了顶天堡正门的内部。

“这里……似乎已经被放弃了很久？”看着门后一层厚厚的尘土，杰迪的眉头皱了起来，这和此前他得到的情报完全不符。就在两天之前，顶天堡的驻守部队还向大赛雷郡郡守府请求调拨一批生活物资，而且经过笔迹的分析，确定无疑属于那位科霍拉?佐尔格爵士。

毁灭主宰可以轻易杀光顶天堡的数百驻守部队，甚至彻底摧毁顶天堡也轻而易举，但是他不可能让这里变得荒芜一片，犹如数十年前就被废弃的古迹。杰迪一手持着弯曲木杖，让杖头水晶散发出柔和白光照明，另一手取出死月法珠，伴随着一阵细微的骨片摩擦声，几十只手持白骨剑盾、身披锈蚀铠甲的高等龙牙兵出现在他的身边，随后每三只形成一个战斗小组，迅速散开，对顶天堡展开搜索。

高等龙牙兵是骷髅系不死生物的顶级造物，实力堪与人类大骑士媲美，虽然没有斗气力量的辅助，但是强大非人的力量、极为灵活的身手和锐利无比的龙牙剑却完全弥补了这项缺点。尤其是不死生物的视野不受黑暗的影响，又有极高的纪律性，绝不存在心理盲区，在搜索一座无人城堡的时候，起到的作用远比一队同等数量的大骑士更强。

通过死月法珠的投影，每一位龙牙兵的视野都呈现在杰迪面前，顶天堡似乎真的被废弃了许久，而且曾经经历过一场残酷的战斗。到处都能看到家具和武器铠甲的碎片，地面和天花板上布满了烧焦的瘢痕，涂着泥浆的墙壁如同蟾蜍的皮肤一样鼓起了大大小小的气泡，还有大片大片剥落的痕迹。只有一面色泽鲜艳的织锦壁毯保存得近乎完好无损，挂在原本的位置上丝毫未动，在焦痕和垃圾碎片的环绕下，显得极为怪异。

整整三组龙牙兵聚集在壁毯附近进行了最仔细的搜索，他们把每一块碎片都翻开查看，每一处可疑的地方都用白骨剑锋戳刺劈砍。他们的努力最终得到了回报，在一只镶嵌着黄金和象牙的精美木箱里，一名龙牙兵找到了一具尸体，尸体看上去是一位衣着体面的青年，如果不是被死亡的恐惧扭曲了面容，甚至还称得上是英俊。

通过死月法珠的投影，杰迪足足注视了那具尸体三分钟，尤其是那双冻结着难以置信神情的眼睛，随后命令其中一组龙牙兵护送着尸体回到入口大厅。在这里，杰迪检查了尸体的死因，又施展了一次“唤醒灵魂”和一次“献祭召唤”。

前者没能唤醒任何死者的意识，只是出现了少许灰色丝絮状的灵魂碎片，在杰迪能够将其收集和解读之前，就彻底消散了；后者把青年的尸体转化成一具实力不凡的死亡骑士，魔法完成的瞬间，惨白的斗气光焰轰然爆发，差点挣脱了杰迪的控制，把他手中的死月法珠打落在地。

杰迪勉强抵挡住来自死亡骑士的精神反噬，但是如果没有格雷果伯爵的贴身保护，他恐怕很难躲开接踵而至的一击凶猛砍劈。死亡骑士的双手在一瞬间就凝聚出两把散发着森蓝光泽的冰剑，朝着杰迪的脖颈要害交叉挥下，随即被星辰铁巨剑阻挡，粉碎。

死亡骑士像是在跳着一场致命的舞蹈，他迅速弯腰，躲开了格雷果伯爵的一记反击，然后向后跳开，打算拉开距离。但是格雷果伯爵毫不放松，星辰铁巨剑咆哮着挥舞出闪烁的光影，像是一团旋风一样把死亡骑士裹挟其中。

这名死亡骑士确实非常优秀，在格雷果伯爵不间断的猛攻之下，足足坚持了两分钟，才被星辰铁巨剑的剑脊重重击中右肩。这一击足以把一名全副武装的重铠骑士上半身粉碎，不过死亡骑士却只是断了两根骨头，跌倒在地动弹不得。

考虑到格雷果伯爵的实力，杰迪不禁对死者的身份产生了兴趣。不过现在显然不是询问这件事情的好时机，他思考了一下，召唤出静滞时光之茧，把死亡骑士团团裹住，然后丢进了永恒城堡的苍白殿堂。

对顶天堡的搜索持续了足足半个小时，杰迪?卢克斯也在顶天堡的入口大厅等待了半个小时，除了持剑护卫身畔的格雷果伯爵，他的身边空无一人。这当然是一个姿态，一个诱饵，倘若毁灭主宰阿鲁哈萨认为这是个机会，而对杰迪发动突袭的时候，他会惊讶的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位半神和三位传奇强者的夹击，此外还被困在连半神都无法轻易打破的空间障壁之中。

这样理想的结果最终还是没有出现。当一组龙牙兵的气息在城堡深处迅速泯灭之后，杰迪的脸上露出了略带遗憾的微笑。“发现那家伙的痕迹了。”他轻声对着身边的空气说，“没有超乎我们的预料，开始吧。”

杰迪话音落下的同时，盘旋在数百米高空的尊严号船首突然向下一沉，位于龙骨上方的一块木板左右分开，露出一根镌刻着无数精巧符文的秘银长矛。随着船长弗瑞肯子爵的命令，尊严号的浮空动力源转变为位于船身两舷的三号、四号辅助魔能炉，一号、二号主魔能炉的运转速度提升至极限，令人战栗的强大炼金能源被设置在魔能炉内部的炼金魔法阵吸收，随后通过细密复杂的输出管线，全部灌注到那根秘银长矛之上。

所有符文都在同一个瞬间亮起，让秘银长矛变得仿佛由熔化的强光组成，亮度和高温全都超过了人类想象的极限。光芒积蓄了十分之一次心跳的间隔，随后带着摄人心魄的嗡嗡声射出，准确无比的命中顶天堡的一角。

第383章外强中干的毁灭主宰（上）

强光宛如父神从至高天堂投下的长矛，以雷霆万钧之势射中顶天堡的一座塔楼。这座塔楼由巨大的粗石石块砌成，外面涂着厚厚的砂浆，异常坚固，能够抵御炼金投石器的多次轰击，却在光之长矛轻触的瞬间冒出大量灰黑色的蒸汽，随后墙体如同遇热的蜡烛一样软化倒塌，最后化为火红的岩浆流淌而下。

隐藏在塔楼里的邪神信徒们发出了刺耳的尖叫，不过转眼就归为沉寂，只留下了一个如同痛苦至极的巨兽一样恐怖的嘶吼。四周的群山在嘶吼声中颤抖起来，只是一次心跳的间隔，就有数百吨的石块滚落山崖。飓风在同一时间咆哮而至，吹得尊严号不得不抬升高度，才免去了撞击山崖的可能。

漆黑一片的顶天堡入口大厅里，杰迪?卢克斯霍然睁大双眼，目光之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这……这不可能吧！”年轻的魔法师喃喃自语着，在他面前不远处，死月法珠漂浮在半空中，投射出一片瑰丽的光芒，光芒之中隐隐出现了顶天堡的全貌。

这座坚固堡垒的四座塔楼之一已经彻底消失了，活像是被一个巨人咬去了半截。在消失的塔楼中间，有着一块黑紫色的耀眼光斑，正在硬顶着魔能冲击形成的光之长矛，爆发出一阵又一阵惊天动地的嘶吼。

这是杰迪?卢克斯从来没有想到过的结果，不是太过糟糕，而是太过理想化。炼金魔能炉超负荷运转形成的魔能冲击威力惊人，即使是擅长于防御的虚拟神格——橡树之父莫比乌斯，或者是贤者海拉洛奇制造的时空障壁，抵挡起来也会非常艰难，最起码会消耗掉相当程度的信仰力量。

但是无论怎么说，魔能冲击也不是一种对神祗能够产生威胁的手段，因为这种攻击方式太过单一，射程较近，而且酝酿时间也太长了。不要说强大的毁灭主宰阿鲁哈萨，哪怕是阴影之神马斯克，都可以轻易避开魔能冲击的锋芒。

在杰迪预先的设想之中，最好的情况就是把毁灭主宰从藏身的地方逼出来，然后冒着尊严号被击落的风险，以橡树之父莫比乌斯和贤者海拉洛奇作为主力，加上几位传奇强者的配合呼应，将毁灭主宰困锁在顶天堡周围的山脉中间。失去了源源不断的信仰补给，作为刚刚遭受重创的真神，毁灭主宰的实力将会进一步下跌，不过依然是一位可怕的对手。

杰迪已经做好了进行一场漫长而坎坷的战斗的准备，同时也准备好承受庞大的损失，然而局势的发展却让这些准备有些落空了。毁灭主宰的咆哮声中蕴藏着令人窒息的威严，足以让高阶骑士或者正规魔法师提不起对抗的勇气，达到帶剑勋爵水准的几位莫比乌斯神殿护教武士也受到了相当程度的干扰。但是仅此而已，杰迪甚至都没有感受到来自毁灭主宰的压力，换句话说，此时的毁灭主宰实在太过虚弱，实力与古树精魄的虚拟神格相差无几！

毁灭主宰阿鲁哈萨无法压制橡树之父莫比乌斯，也就代表着来自永恒城堡的诸位传奇强者无需承受神之威严，可以完全发挥出自己的实力。织魂者莎尔?班瑞在众人之中拥有最强的战斗本能，杰迪的心中刚刚闪过诧异的念头，就看到一线绿光伴着黑色暗影骤然闪烁，紧接着毁灭主宰的怒吼微微停顿，再次响起的时候，充满了痛苦和仇恨的味道。

顶天堡在短短几秒钟之后，就遭受了第二次重创。半截塔楼在轰鸣声中四分五裂，迸射的石块飞上数百米高空，几乎触碰到了尊严号的船底龙骨，山脉在**声中隆起，让顶天堡像是癫痫一样剧烈震动起来，似乎有什么巨大无比的怪物正在城堡下方挣扎，想要爬出地面。

杰迪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跑出顶天堡的入口大厅。那里已经不再安全，随着城堡的剧烈颤抖，无数石材碎片伴随着灰尘簌簌落下，有些房间和走廊轰然闭合，一多半深入探查的龙牙兵已经遭到了灭顶之灾。城堡外面也算不上安全地带，飓风越来越强，嘶吼着扫落城墙上面的一切，把旗杆像是枯枝一样折断。杰迪立足未稳，就差一点被一只铁盔迎面砸在额头上，只好竖起白骨护盾，小心翼翼的寻找着临时藏身之地。

克莱门农?格雷果伯爵拖着星辰铁巨剑，以一个重甲骑士绝难做出的灵敏动作，在顶天堡的废墟之间攀爬跳跃，冲向那座被魔能冲击摧毁的残破塔楼。不过他已经是诸位传奇强者之中动作最慢的一个了，手持阴影双刀的织魂者莎尔?班瑞、擎着幽暗之握的群星之眼罗亚尔?梅里斯特、骑乘巨龙的龙骑女爵琳?阿斯托利亚和被一团碧绿光芒笼罩的橡树之父莫比乌斯已经全都抵达塔楼四周，各色神术魔法、炼金道具和领域异能不计损失的疯狂爆发，围着一只极其庞大、体表布满怪异眼眸的粉红色蠕虫狂轰滥炸。

一位传奇强者不计代价的全力爆发，足以威胁到较弱的半神——比如阴影之神马尔斯，三位传奇加上一位半神，完全能够在一瞬间摧毁马尔斯的半神领域，粉碎他的神格。然而那只粉红色蠕虫却只是连连哀叫，看似无力抵抗，但是体表裂开的伤口只流淌出极少量体液，而且转瞬就愈合如初，与绽放在四周的璀璨光芒和呼啸激荡的能量狂澜相比，简直可以说是微不足道。

再次朝着毁灭主宰阿鲁哈萨掷出一片灼热电光之后，群星之眼罗亚尔?梅里斯特消失在传送术的青白色光芒之中，身影出现的时候，已经来到杰迪?卢克斯身边。

“杰迪小子，这样不行。”这位炼金术大师紧紧皱着眉头，表情显得有些忧虑，“虽然我不知道那家伙究竟出了什么事情，居然毫不抵抗的任凭我们进攻，但是这样下去，我们所消耗的信仰力量，说不定还在那家伙的消耗之上呢！”

杰迪的目光没有从半空的战场上移开，虽然没有直接参战，他的额角却沁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显然心里的紧张已经无法完全掩饰住了。“您有什么建议，罗亚尔大师？”他头也不回的询问说。

这是个很失礼的表现，不过罗亚尔?梅里斯特完全能够理解杰迪的心情，“召唤贤者石板海拉洛奇吧，再加上一位半神强者的话，说不定就能突破那家伙的再生防护了。”

虽然从任何方面来看，罗亚尔?梅里斯特提出的建议确实是打破眼下僵局的唯一办法，但是杰迪的心里却始终有些不安的感觉，就像是站在胜利和失败的分叉口，做出的选择很可能关系到生死存亡，让他迟疑着不敢下定决心。

“我有一个很不可思议的猜想……唉，说不定完全是胡思乱想。”杰迪最后开口的时候，语气显得犹豫不决，“罗亚尔大师，有没有这种可能？眼前的毁灭主宰并不是真正的毁灭主宰？”

“什么意思？你的话简直要把我搞糊涂了。”罗亚尔?梅里斯特的眉头之间好像是多了一条深深的峡谷，“杰迪小子，难道这种熟悉的神力波动还能欺骗我们吗？要知道，我们已经利用炼金神域碎片深度解析了毁灭主宰的神格投影，我可以肯定的说，眼前这只粉红色的怪异蠕虫，就是阿鲁哈萨，不会有错！”

杰迪提高声音，似乎不只是在说服罗亚尔，更是在说服自己，“这是毁灭主宰阿鲁哈萨的身躯，但是主宰身躯的是谁呢？这副完全无法展现真神实力的样子，难道阿鲁哈萨费尽心力破开次元晶壁，是来这个世界送死的吗？”

第384章外强中干的毁灭主宰（下）

针对两位异界魔神同时降临的局势，杰迪?卢克斯曾经做出过最为糟糕的预测，也就是毁灭主宰阿鲁哈萨并非孤注一掷，拖着虚弱的残躯降临，而是已经借助某种手段恢复到实力巅峰的状态。拥有神职和神格的真神已经真正拥有了不朽的资格，绝非一位半神加上几位传奇强者就可以正面对抗的。

如果局势向着这种最糟糕的预期发展，杰迪想到的唯一应对方式，就是释放在永恒城堡之中陷入长眠的高等神孽——万物终结之母德阿尔纳斯。神孽可以被视为无理性的神祗，力量无限接近真神，生命近乎不朽，却永远无法凝聚神格和获得神职。以“吞噬”为本能的德阿尔纳斯不会拒绝一切富含神力的食物，毫无疑问，当这只神孽从长眠之中复苏的时候，会依照本能，把神力水准最高的毁灭主宰视为第一吞噬对象。

至于吞噬的行为能否成功，无理性的神孽不会考虑这类问题。

现在的局势并不符合最糟糕的预期，反而顺利的让人难以相信。毁灭主宰的降临过程似乎发生了巨大的错误，拥有强悍神力防护的躯体和充满破坏衰亡的恐怖气息，却没有身为神祗应有的反应，反倒像是一头没有智慧的野兽踏入陷阱，随后被简单的围攻打得哀嚎连连。

即使如此，彻底消灭一位神祗也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群星之眼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发现这一点后，提议全力以赴，召唤出作为预备底牌的贤者石板海拉洛奇加入围攻，而杰迪?卢克斯的想法却比他的提议更加冒险。与其消耗大量信仰宝石召唤擅长防护和时空跳跃的贤者海拉洛奇，还不如直接唤醒高等神孽德阿尔纳斯——不但不会消耗信仰宝石，还能节省一些维持其长眠状态的炼金能源。

这无疑是非常冒险的行为，不过炼金术士之中循规蹈矩者可谓极其稀缺。罗亚尔?梅里斯特几乎没怎么考虑就点头同意，于是在两分钟之后，一只比顶天堡还要庞大的七彩水母突然出现在千米高空，伴随着炫目的传送术光芒，数十根粗如廊柱的半透明触须肆意舞动，把原本威风凛凛的尊严号衬托的像是给孩子玩的木头模型。

一声粗浊的哈欠之后，巨型水母体表闪耀的七彩光芒从迟缓转变为有规律的脉动，意味着德阿尔纳斯的醒来，随后在杰迪的耳畔响起了高等神孽颇为惊喜的声音。

“这真是个意外的厚礼，自然之子，亲**的盟友，你的慷慨让德阿尔纳斯非常满意。”

“生命阵营的诸神从来没有首先背弃盟约的先例，德阿尔纳斯。”在杰迪的操纵下，橡树之父莫比乌斯用宏亮而威严的语调回答说，“这段时间的休息已经让你的身体重新适应了繁杂的力量，不过也有一部分相互冲突的力量消耗掉了，这只已经失去神魂的异界魔神会成为你最好的补给品。”

“一顿让德阿尔纳斯非常满意的美餐，足够消化很久了。”巨型水母用赞同的语气回答，同时降低高度，用半透明的触须缠住了盘踞在顶天堡废墟上的粉红色大蠕虫。能够承受传奇强者全力进攻、连巨龙吐息和魔能冲击炮都留不下创痕的粉红蠕虫猛然抽搐起来，诸多血红眼睛猛然睁开又闭上，散射出一道道融化岩石、撕裂虚空的血色光线，刺耳的哀嚎从头部满是利齿的****深处发出，汇聚成一片颜色难以名状的能量狂澜，朝着巨型水母冲击过去。

这一击完全超出了传奇强者的应对能力。距离稍近的巨龙格拉斯?烁影全身一颤，像块石头一样坠落下去，直到离地不足百米的空中才重新控制住身体；隐藏在阴影之中的织魂者莎尔?班瑞也被强行震出，在一片闪烁的绿色光芒之中退到数百米外；不过最倒霉的还是克莱门农?格雷果伯爵，这位魔山大统领好不容易才拖着星辰铁巨剑爬上废墟，还没朝着毁灭主宰挥出一剑，就被十几道血色光线同时射中，坚固的黑铁铠甲顿时被烧得发红，肩头和肘部的铁刺都像是奶油一样融化了，裹在铠甲里面的身躯也被烧得滋滋作响，随之散发出一股焦臭刺鼻的味道。

换成是实力相差不远的无畏者杰诺?贝尔蒙德爵士，如果没有枢机主教水平的神职者立刻实行救治，恐怕就该准备一场葬礼了。不过格雷果伯爵早在千年之前就失去了生命，皮肤和肌肉的碳化都没给他带来太大的困扰。星辰铁巨剑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吼，深深砍入一颗足有半人高的血色眼睛之中，溅射出来的腥臭血水喷了格雷果伯爵满身，又在高温铠甲的表面升腾起更多的呛鼻烟气。

格雷果伯爵抹去溅在脸上的血水，放声大笑，狂态毕现。不过没等他挥出第二剑，就被疯狂扭动的蠕虫从塔楼废墟上挤了下去。运气不好的是，格雷果伯爵没能在滚落的过程之中抓住任何机会稳住身体，在一阵凌乱的金属碰撞声和咒骂声中一落到底，直接摔在了杰迪?卢克斯身旁。

杰迪被格雷果伯爵的跌落吓了一跳，接着哭笑不得的挪动身体，躲避随之滑落的大量瓦砾、石块和灰尘。“格雷果伯爵，你没事吧？”他不无担忧的朝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魔山大统领说，“你的铠甲……好像已经损坏了呢。”

“那当然，没有附着魔法的铠甲，坚固程度实在太糟糕了。”格雷果伯爵爬起身来，恶狠狠的朝着脚边啐了一口夹杂灰尘的唾沫，然后抬起头来，张望着已经被数十条触须牢牢缠住的毁灭主宰，“杰迪大人，你怎么把那只大水母给放出来了？放出来容易，但是恐怕不太好让它重新回去睡觉啊。”

“顾不上这些了，如果我的猜测不幸准确的话，永恒城堡接下来需要分配好每一块信仰宝石的用途，才有些许把握挽回局面。”眼看着毁灭主宰的反抗在德阿尔纳斯的身上撞击出一片片光芒，却迅速被水母的半透明身体吸收，杰迪?卢克斯的表情没有轻松多少，反而更显的忧虑不安了，“格雷果伯爵，你相信毁灭主宰降临的时候，忘记把脑子带过来了吗？”

格雷果伯爵露出思索的表情，而织魂者莎尔?班瑞直接摇了摇头，“不，不会，降临仪式可能失败，但是不可能直接摧毁一位真神的意识。”

“那么他的意识到什么地方去了呢？”杰迪说话的时候，双眼越来越亮，扫视的姿态简直让人感到有些颤栗，“我们只想过真神可以把意识投影降临在信徒的身上，不过非常困难，但是如果这个信徒不是普通信徒，而是一位半神，是不是更能够做到承载真神的意识呢？”

第385章空间封锁，贤者破敌

大型炼金飞行船“尊严号”疾驰在云层之上，超负荷运转的魔能炉散发出大量热能，让船体周围的空气扭曲蒸腾，拖出一条横亘苍穹的苍白轨迹，久久不散。

杰迪?卢克斯站在船首甲板上，脸色铁青，嘴唇紧抿，眼神冰冷。他的右手紧紧握着弯曲木杖，杖头的传送术光芒几乎是一刻不停的闪烁着，却每次都在即将形成传送通道的时候莫名散逸，爆发出一道道半透明的涟漪，扰动着四周的空气。

在杰迪的身旁，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同样在试图开启传送通道，他使用的是一个极为繁复的大型炼金魔法阵，重叠的三层阵环分别用红宝石、蓝宝石和钻石的碎屑填满，其间还布满了古朴玄奥的通古斯炼金魔符。

如果是博学者公会的炼金术士看到了这个魔法阵，肯定会惊喜的忘了自己原本的一切目的，因为这就是已经失传千年之久的超远距离精确定位传送魔法阵——可以把一整支骑士团从数千里之外传送到指定地点。然而现在，就连这个魔法阵也出现了问题，青白色的空间魔法光芒随着罗亚尔大师的手势闪烁不停，却始终没能成功打开传送通道，只是在魔法阵核心爆发出一团又一团的散逸余波。

一团青白色光芒——夹杂着些许幽绿色光线——突兀的出现在杰迪?卢克斯身后，紧接着织魂者莎尔?班瑞的身影从光芒之中跌出，落地的时候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

以综合实力衡量，莎尔?班瑞在诸多传奇强者之中不算最强，但是如果以身手敏捷衡量，却只有托马德?安麾下的血蜥魔帅崔西?班瑞能够与之比肩。不要说只是一个临时中断的传送术，即使是从数十米高空跃下，都不会让莎尔?班瑞这样狼狈。

杰迪心中一震，中断了一个即将成型的传送魔法，转而朝莎尔?班瑞施展治愈术，温和的白光沐浴之下，莎尔?班瑞的右肩、两肋和左腿外侧同时闪耀起淡淡的血色光芒，让她的神情明显松弛下来。

“空间已经被完全封锁了，短距离的传送现在都很危险，我只是稍微试探了一下，就差点被狂暴的时空乱流撕成碎片。”莎尔?班瑞平抑了一下心情，立刻语气沉重的开口说。

杰迪的脸色更加阴沉，几乎无法掩饰心中的焦虑，“利用神术进行防护怎么样？还有贤者海拉洛奇的空间障壁？”

莎尔?班瑞苦笑着摊开右手，肤质细腻的掌心中间有几片晶莹剔透的翡翠雕刻碎片，拼起来的话，隐隐是一枚完美的橡树叶片形状。“三秒钟，蕴藏着莫比乌斯神力的防护饰品，只能让我在时空乱流之中多支持三秒钟。这点时间根本不够准确定位，勉强传送的话，定位到几百米的空中倒还好办，定位到地下的话，恐怕就会出现致命危险了。”

贤者海拉洛奇散发着淡淡白光的身影出现在杰迪身旁，犹如石刻的英俊面容毫无情感流露，“否定，目的地距离在三百公里以上，而且期间存在数种不同领域的神力封锁，除非能够集结三名以上同伴，否则无法确保传送通道的安全。”

十二贤者石板相当于十二位专精防护和封印领域的半神，如果能够集结到三位以上，毁灭主宰阿鲁哈萨也就不是什么令人感到棘手的敌人了。杰迪愤怒的捶了一下面前的栏杆，正要转身离开，却听到了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发出了欣喜的叫喊声。

“成功了，炼金之神莫提在上，我成功破解了第一道神力封锁！”

“可喜可贺。”贤者石板海拉洛奇面无表情的开口，“还有四道神力封锁，继续努力的话，夜幕降临之前应该可以完成破解。”

以尊严号动力全开的飞行速度，夜幕降临之后不到两个小时，就能抵达光耀之都菲尔梅耶上空。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的努力显然意义不大，然而这位炼金术大师却没有丝毫沮丧的神情，脸上反而泛起了骄傲的笑容。

“虽然你堪称高等炼金术的绝妙作品，海拉洛奇阁下，但是很显然，你并不懂得炼金术千变万化的魅力。”梅里斯特大师挥动了一下手中的幽暗之握，整座炼金魔法阵绽放出一片蓝白色的光芒，汇聚在核心的时候，已经隐隐浮现出一座布满时空咒文的古朴拱门的模样。

这座拱门出现的时间只有十分之一次心跳，连速度最快的鸟儿都难以抓住机会冲进去，不过梅里斯特大师脸上的笑容却因此变得更加狂放了。“炼金术是一门精巧的学问，为什么要去正面和神力封锁对抗呢？我所说的破解可不是击破，海拉洛奇阁下，现在只要有你的帮助，我就能够让传送通道维持稳定整整一分钟！”

一分钟时间，足够进行远距离传送的精准定位了。杰迪松了一口气，脸上终于浮现出宽慰的笑容，“那就麻烦诸位了，海拉洛奇阁下，请您协助罗亚尔大师维持传送通道的稳定；莎尔女士、阿斯托利亚女士，还有格雷果伯爵，我们一起返回帝都吧。”

格雷果伯爵犹豫了一下，站到了杰迪的身前，双手紧握星辰铁巨剑，用剑锋对准了前方的虚空。莎尔?班瑞和琳?阿斯托利亚分别站在杰迪的左右，形成了一个小小的三角形战阵保护他，“可能会发生危险，杰迪。”莎尔?班瑞轻声开口说，“如果遇到阻截，你必须马上自行脱离。”

“只要你能够成功离开，我们的安全就有了保障。”格雷果伯爵沉声补充，“任何犹豫都可能造成极为恶劣的结果，如果不是需要古树精魄的虚拟神格作为支撑点，你实在不应该打头阵。”

杰迪?卢克斯表情严肃的点了点头，四个人走进炼金魔法阵，小心的迈着脚步，生怕碰坏了绘制在甲板上的细密符文。在距离魔法阵核心两步的地方，格雷果伯爵首先停了下来。“准备完毕，可以开始了。”他没有回头，用闷声闷气的声音宣布说。

随着罗亚尔?梅里斯特高亢、嘹亮的吟唱声响起，炼金魔法阵再一次亮起了蓝白色的光芒，这一次光芒的强度远比上次强烈，因为贤者海拉洛奇的高大身影就站在罗亚尔大师的面前，两只手张开，十指指尖闪耀着无数细小精巧的炼金符文。如果是精通时空领域的大魔导师，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忍不住失声惊呼，因为那些符文全都代表着时空魔法的精髓，彼此随意两两组合，就能达到第七能级以上的魔法效果。

魔法阵核心开始出现传送通道入口的影像，封锁空间的异界神力顿时被触动，一道蕴藏着**、剧毒和衰老意味的紫黑色光芒首先浮现，缠绕在传送门的虚影上，立刻让正在渐渐凝实的虚影扭曲起来，眼看着就要粉碎破裂。

贤者海拉洛奇高大的身躯微微一震，随后十指指尖的炼金符文全数亮起，就像是无数微缩的太阳骤然出现。下一瞬间，同样强烈的光芒出现在传送门的虚影上，那道紫黑色的光芒就像是被火烤的蠕虫一样剧烈颤抖一下，紧接着以快得难以看清的速度收缩回去，消失在无尽虚空之中。

感觉到一部分信仰力量被消耗，阻挡在传送门面前的神力屏障同时消失，杰迪有些紧张，用极快的语速低声说，“就是现在，传送通道固化完毕。莎尔女士，开始锁定光耀之都菲尔梅耶的空间坐标！”

第386章消失的灰烬堡垒

远距离精确定位传送向来是以高难度著称的空间魔法，即使是位居奥术世界顶层位置的大魔导师，也必须在空间领域拥有极高的造诣，才有可能顺利施展出来。

但是对于杰迪?卢克斯一行人，这原本不应该存在任何问题。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的炼金术造诣在狮鹫帝国可谓首屈一指，远远把博学者公会那些所谓大师抛出很远；织魂者莎尔?班瑞虽然并非精通空间魔法的大魔导师，然而拥有灵魂和阴影两大本源力量的她，模拟出大魔导师级别的空间魔法还是轻而易举的。

加上贤者石板海拉洛奇阁下的辅助，如果没有神力封锁的话，这样豪华的阵容施展区区一个远距离传送术必然顺顺利利，甚至连空间震荡的眩晕感都不会出现。

杰迪?卢克斯怀里抱着弯曲木杖，从宛如漩涡一样高速翻搅的传送通道里面跌出来的时候，心里的滋味可是非常难以形容。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有晕船的感觉，哪怕是在无尽汪洋的惊涛骇浪之中，或者云层之上的雷雨暴风中间，他依然能够稳稳的站在甲板上，表现得完全像是一个久经风浪的老练水手。

然而此时此刻，杰迪?卢克斯只想找个僻静的地方，把正在胸腹之间翻动震荡的东西倾吐一空。可是脚下的石板路似乎湿滑的不得了，杰迪刚刚迈出一步，身体就不由自主的歪向了一边。

伴随着一声粗野的咒骂，克莱门农?格雷果伯爵像是投石器扔出的石块一样，从依旧在呼轰旋转的传送通道里飞了出来，轰隆一声砸穿了杰迪面前的一堵矮墙。如此声势浩大的出场方式当然惊动了许多人，矮墙后面传来一阵骚动的声音，叫喊咒骂声、急促的脚步声和刀剑出鞘的铿锵声乱成一团。

杰迪扶着墙壁站直身体，表情显得有些纠结。格雷果伯爵的不死躯体可以承受非常可怕的打击，别说只是撞穿了一堵街边矮墙，就是撞穿菲尔梅耶厚达四米的外城墙，都不会让他受到致命的伤害。如果考虑到隐藏行踪的必要性，杰迪显然应该尽快离开，让格雷果伯爵进入永恒城堡藏身，然而现在他身后的传送通道依然存在，琳?阿斯托利亚和莎尔?班瑞还没能摆脱神力封锁的阻隔，蓝白色的光芒连半公里之内都能看的清清楚楚，让任何掩饰的做法都显得极为可笑。

街道的转弯处跑出几名城卫军士兵，这些人都全副武装——戴着镶嵌有醒目狮鹫标识的半罩式头盔，身穿厚皮甲，拎着木盾和铁头棍棒——而且一副很懂得使用这些武器的模样。距离矮墙坍塌的地方还很远，他们就训练有素的列开双行战阵，彼此掩护着谨慎前进。

杰迪向前走了两步，举起弯曲木杖顿在身前，“仁慈的橡树之父祝福你们，士兵，莫比乌斯的虔诚仆人向你们问好。”他一面说，一面激发古树精魄的虚拟神格，一片柔和的翠绿色光芒随着他的手势洒出，落在那些城卫军士兵身上，顿时让他们感到了精神振奋、疲倦全消。

这是莫比乌斯神殿牧师的招牌神术——“自然祝福”，那些士兵当然认得出来，立刻全都放低盾牌、收起棍棒，朝着杰迪鞠躬致意。为首的一个大胡子士兵表现最为恭敬，把头一直低到了腰带以下，“赞美仁慈的橡树之父，请宽恕我们的冒犯，牧师阁下，刚才我们接到了消息，这里似乎发生了一起建筑物的坍塌事故。”

杰迪勉强自己保持住温和的微笑，眼神稍微朝着格雷果伯爵撞出的那片废墟瞥了一下，又迅速调整回来。“一位弟兄在施展神术的时候出了一些小差错，如果需要赔偿的话……”

大胡子士兵一下子就直起腰来，动作之快，险些让自己的头盔晃落地面，“赔偿？哪儿的事？”他一面大声说，一面挥动着手中的棍棒指向周围，“只是一堵年久失修的危墙自行坍塌而已，牧师阁下，我们城卫军会处理好这件事情的。”

杰迪松了口气，因为他的身上没有携带适合赔偿的东西——哪怕是最简单的魔法道具，价值也远远超过一栋普通的居民住宅。“橡树之父的虔诚仆人感谢你们，士兵。”他再次摇动弯曲木杖，释放了一个“群体振奋术”，伴随着神圣号角的鸣响和金色光芒的扩散，这些城卫军士兵顿时感到精神振奋，手中的盾牌和棍棒都似乎轻了很多。

这是一位年轻的牧师，但是随手施展的神术却比那些一把胡子、神态威严的光明神殿大主教都要强大。认识到这一点之后，城卫军士兵们的神情更加恭谨，其中几位信奉橡树之父的士兵忍不住用手指抚摸着挂在脖子上的绿叶护符，嘴里喃喃祈祷起来。

粗鲁的咒骂声从穿了一个大洞的矮墙后面传来，接着是一阵瓦砾翻动的声音。格雷果伯爵拍打着满是灰尘的铁手套，从自己撞出的墙洞后面走了出来。“那女人一定是故意的，明明我都已经表示断后了。”他对着杰迪抱怨说，同时侧过头去，把许多灰尘从头盔的缝隙之中抖了出来。

“莎尔女士是我们之中时空魔法造诣最深的，格雷果伯爵，而你，是所有人之中身体最为坚固的。”杰迪忍住笑，指了指身旁依旧闪耀着扭曲光芒，发出隆隆闷响的时空通道，“再等一下吧，冲破神力封锁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我当然知道。”格雷果伯爵梗了梗脖子，把依旧沾满灰尘的头盔戴了回去，“杰迪大人，我们要不要干脆先过去？如果谨慎一些的话，应该不会引起异界魔神的注意。”

杰迪略一思考，点了点头说，“这样也好，毕竟时间是如此宝贵，任何耽搁都可能造成严重的后果。”他转向毕恭毕敬站在一边的大胡子士兵，语气显得越加温和亲切，“士兵，我们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觐见摄政王托马德?安殿下，但是我们对菲尔梅耶不是那么熟悉……请问灰烬堡垒在哪个方向？”

大胡子士兵的回答让杰迪和格雷果伯爵全都脸色一变，“灰烬堡垒……在昨天傍晚的时候……突然消失了，牧师阁下，您不知道这件事情吗？”

第387章黑鸦回溯，致命背叛

灰烬堡垒消失的非常彻底。

发现毁灭主宰阿鲁哈萨的神魂没有出现在顶天堡的时候，杰迪?卢克斯就已经做了最坏的猜想，哪怕是光耀之都菲尔梅耶已经毁于战火，塔拉夏太后和托马德摄政王双双殒命，也不会让他感到太过惊讶——毕竟敌人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真神，而且神职肯定是破坏、终结和毁灭其中之一。

然而当他来到狮鹫皇宫的觐见大厅前，看到原本矗立着灰烬堡垒的地方变成了一个直径数百米的大坑的时候，杰迪?卢克斯的目光顿时呆滞了，足足有几分钟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灰烬堡垒不仅仅是一座坚不可摧的军事建筑，而且是屹立千年的狮鹫皇室武力象征。这座堡垒外形朴素，城墙厚实，除了宝冠狮鹫徽章之外别无雕饰，具有强烈的亚瑟王朝时期实用主义建筑特征，七座高塔宛如灰色利剑一样直指苍穹，在光耀之都的任何一个角落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每一位菲尔梅耶的居民都能够不假思索的指出灰烬堡垒的位置，谈到这座堡垒的时候，语气之中难免会带出骄傲和自豪的意味。

现在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一阵脚步声把杰迪从怔忪之中惊醒，他转过身，看到在无畏者杰诺?贝尔蒙德爵士的搀扶下，脸色苍白的塔拉夏太后缓步走来。由于怀着的胎儿已经有六个多月，这位摄政太后穿着一身轻便宽松的服饰，原本有些骑士英气的面容，也变得更加温和亲切起来。

“杰迪大师，幸好您来晚了一步，否则我还真不知道应该如何向您解释才好。”塔拉夏太后的声音依然如同往日一样柔和美妙，话里的意思却让杰迪感到一阵毛发悚然。

“您的话让我不解，太后陛下，有什么事情是我不应该事先知道的？”杰迪竭尽全力才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不过剧烈的心理波动却无法掩饰，让他身后的三位传奇强者全都面色凝重起来。“能够看到您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但是我想知道，托马德?安殿下在什么地方？”

一抹阴云挡住了太阳，带来了格外肃穆凝重的气氛。塔拉夏太后似乎在思考应该如何措辞，轻轻挥动着手中的洒金扇子。而在她的身边，白发蟠然的无畏者杰诺?贝尔蒙德爵士显得格外苍老，总是笔直的腰杆都佝偻下去，双眼更是直勾勾的注视着脚下的土地，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

看到这一幕，杰迪的目光更加阴郁了，连掩饰性的笑容都从他的嘴角溜走，代之而起的是近乎于仇视的冰冷神情。“我明白了，太后陛下，有些事情不需要说出来……但是如果真的发生，那么我希望您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以至高父神的名义，杰迪大人，让我来为您做出解答吧。”一个空灵飘渺、宛如幽魂的声音响起，随后一只大乌鸦如同黑色利箭一样穿空而落，降在了塔拉夏太后的肩头。塔拉夏太后的脸色显得有些难过，正要开口的时候，被大乌鸦轻啄面颊，只好闭上了嘴巴。

“伊斯翠?克里斯蒂女士。”杰迪的表情并没有一丝回暖的迹象，弯曲木杖有节奏的轻敲地面，配合他说话的语气，流露出一种压抑死寂的气息，“当代黑鸦女巫有何预示？继劝说我与托马德?安殿下结盟之后，又产生新的预言了吗？”

“没有预言，只有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大乌鸦似乎没有化身为人的打算，从鸟嘴里发出的声音和黑鸦女巫没有任何区别，“杰迪大人，亚汉古国有句话，眼睛看到的东西总比耳朵听到的流言更加真实，能否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回溯光阴，带您一起到灰烬堡垒尚存于世的时候看看呢？”

杰迪眼底的寒意稍微褪去，但是微笑却没有回来，“片面的事实与谎言没有区别，伊斯翠女士，我怎么知道，您引领我看到的是全部的事实呢？”

“您可以判断，可以听解释，可以思考。”大乌鸦朝着塔拉夏太后点了点头，然后突然张开双翅，飞向杰迪身前，“跟我来吧，不会浪费您多少时间的。”

杰迪略一思考，打了个手势。琳?阿斯托利亚和克莱门农?格雷果伯爵依然一动不动的守在曾经是灰烬堡垒的大坑前面，织魂者莎尔?班瑞则身影微微闪烁，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好吧，伊斯翠女士，我相信您不会随便做出欺骗的事情。”

人和鸟儿一面交谈，一面朝着偏僻的角落走去。不过还没有走出几步，一股不知从何处飘来的薄雾就笼罩住了他们的身影，眨眼之后就消失在众人的面前。

托最后的古树长老莫尼?栗子的福气，杰迪?卢克斯有过一次穿越时光的经验。这次的感觉和那次相差不大，一阵无以名状的眩晕之后，杰迪发现自己正在半空中飞行，双臂乘着清晨凉爽的风，大大小小的建筑物从他的身下掠过，不远处是光耀大圣堂的半球形玻璃穹顶，以及法师白塔纤细如剑刃的塔身。

杰迪下意识的想要念颂飞行术咒语，不过当他做出手势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双臂已经变了个样子，没有五指，只有翅尖，上面长满了油亮的黑色羽毛。

“这是……恶意变形术？”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杰迪的脑海，不过随后就被他打消了。恶意变形术并不是什么强而有力的魔法，非常容易被坚强的意志和各种精神防护魔法抵消，对于一位掌握着炼金神域碎片的魔导师来说，更是连个恶作剧的效果都不会发生。

“看吧，听吧，杰迪大人，用我的眼睛看，用我的耳朵听。”黑鸦女巫伊斯翠?克里斯蒂?快舌的声音在杰迪的脑海之中直接响起，非常类似于精神交流，“您会看到我们做出的选择是多么正确和迫不得已，您会看到一场卑劣而致命的背叛，发生在摄政王托马德?安的身边……无论他选择远征顶天堡还是留守菲尔梅耶，结果都不会有任何区别！”

第388章毁灭主宰，借壳上市（上）

一只大乌鸦平伸翅膀，从光耀大圣堂辉煌灿烂的彩色玻璃穹顶旁边掠过，油亮黑羽饱饮晨风，锐利双眸俯瞰菲尔梅耶的大街小巷。

这是杰迪?卢克斯从未有过的体验。虽然身为魔导师，他已经熟练掌握了不止一种飞行类魔法，也曾经高高飞翔在城市上空，不过在魔法持续过程之中，施法者总要全神贯注，根本没有欣赏脚下风景的余裕。

黑鸦女巫并没有让时光真正倒流的能力，那是诸神也无法办到的事情。杰迪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没有试着去控制身体，因为感觉虽然非常真实，实际上却都来自黑鸦女巫的记忆。他尽可能放松心情，以从上至下的独特视角观察着经历了上千年风霜洗礼的光耀之都，让自己原本因为灰烬堡垒的莫名消失而激荡不已的情绪逐渐平复。

或许是由于颁布了全城戒严令的缘故，菲尔梅耶的清晨沉浸在一片凝重的静寂当中。光耀大圣堂的晨祷钟声响起的时候，大乌鸦的视角突然发生了转变，悠闲滑翔的动作变成了振翅疾飞，以一个令杰迪忍不住有些头晕的俯冲，远离了天穹上的危险。

一连串清脆悦耳的破裂声从光耀大圣堂的玻璃穹顶之中发出，随后整个玻璃穹顶骤然炸开，无数细碎而锋利的玻璃碎片宛如骤雨般四散开来，映着金色的晨曦，犹如下了一场豪奢的宝石大雨，景色之壮丽实在是难以用语言描述。

然而对于大乌鸦——还有前来光耀大圣堂参加晨祷的信徒——来说，这些玻璃碎片无异于夺命的匕首。杰迪下意识的想要施展出“白骨护盾”、“黑暗旌旗”或者“虹光法墙”来保护自己，然而张开嘴巴之后，发出的不是魔法吟唱，而是一声刺耳的嘎嘎尖叫。

好在黑鸦女巫的护身魔法也相当强悍，十几根黑色羽毛先后脱离翅膀，在空中纷纷爆炸，形成了十几团绕着大乌鸦飞速旋转的黑色雾气。锋利的玻璃碎片触碰到雾气的时候，立刻发出细小的嘶嘶声，随后进一步破裂成为细碎轻盈的粉末，大片大片玻璃粉末跟随着大乌鸦的俯冲一路向下，远远看去，犹如一颗黑色流星，拖着一条长长的七彩尾焰直坠地面。

杰迪竭力忍受着眩晕的感觉，睁大双眼，看着地面像是一堵高墙迎面扑来，随后又在大乌鸦翅膀的振动下转变方向。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转向闪避之后，大乌鸦钻入了一处荒废的院落，在萋萋乱草和断壁残垣之间找到了隐藏之处，只露出一双血红的眼睛注视着天空。

只是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菲尔梅耶的上空就已经完全变了样子。

光耀大圣堂的玻璃穹顶能够屹立上千年，历经风雨洗礼而丝毫无损，当然是因为有着强大光明神力保护的缘故。在玻璃穹顶的正下方，是一座巨大而华丽的圣白石祭坛，除了终日不息的白色圣火之外，还供奉着一尊二十米高的光耀之主佛兰达拉的金色雕像。祭坛、雕像和玻璃穹顶共同构筑着坚不可摧的神术防护，即使是传奇巨龙的龙息喷吐和十几名大魔导师联手施展的禁忌魔法，都无法真正打破光耀大圣堂的神术防护，只能在这座辉煌灿烂的壮美建筑表面留下些许并不明显的痕迹。

然而在这天的清晨，只是一股带着暴虐和毁灭意味的气息，就让维持了上千年的神术防护轰然崩解。不但玻璃穹顶炸裂，而且整座圣白石祭坛也裂成了四块，祭坛上的光耀之主佛兰达拉雕像倒了下来，手中的钻石权杖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熊熊燃烧了数百年的圣火随之熄灭，只留下了袅袅青烟和身受重创的光耀大祭司声嘶力竭的呐喊。

“魔神！是异界魔神降临，邪恶的气息，毁灭的气息……光耀之主的信徒们，这是圣战！牺牲的时候到啦！”

大乌鸦的听力虽然敏锐，却不可能听到千米之外光耀大圣堂里的声音，更不可能目睹圣白石祭坛的破裂。杰迪所听到的呐喊、**和诅咒，看到的鲜血、尸体和伤者，实际上都是黑鸦女巫在事件发生之后，从在场的人们脑海里提取的记忆。这纷乱的一幕转瞬即逝，随后出现在杰迪视野之中的，就是正在沸腾、爆炸和燃烧的天空。

无论是阴影之神马尔斯，还是毁灭主宰的躯壳，降临的时候都没有带来太大的征兆，然而现在投映在杰迪?卢克斯眼中的，却是令人心悸的可怕场面。原本晴朗的天空已经变得混沌一片，晨曦不见，仿佛黑夜再临。黑沉沉的云团携带着隆隆雷声滚滚而来，堆积在菲尔梅耶的上空，云团一刻不停的剧烈翻滚，像是一锅沸腾的黑水，时而有闪电划空而过，照亮了云团中间的一个正在急速旋转的巨大漩涡，以及漩涡底部隐隐露出的黑色天幕和群星。

杰迪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的惊悸。作为一位魔导师和炼金神域的持有者，他深知眼前发生的一幕代表着什么。这是强行撕裂星界晶壁的征兆，一旦成功的话，会建立一条通往异界的稳定通道，那时候降临在这个世界上的就不是区区一两位异界魔神，而是难以计数的庞大军队了。

这才是毁灭主宰阿鲁哈萨的真正计划。

如果不是一声嘎嘎低叫让杰迪意识到这是黑鸦女巫塑造的幻境，他很可能已经跃身而出，召唤出永恒城堡的全部力量，试图封堵和破坏掉那条正在开启的异界通道。这样做失败的几率非常大，正因为杰迪手中已经拥有能够正面对抗一位真神的庞大力量，他才更加深刻的认识到，开启——或者破坏——这样一条贯通晶壁的异界通道，究竟有多么困难。

那甚至不是一位真神的全部力量能够做到的事情。

毁灭主宰阿鲁哈萨的身后，似乎还有着更加可怕和强大的异界魔神，而且显然不止一位。

一道耀眼的紫色光芒从地面升腾而起，宛如长枪直刺漩涡。这道紫色光芒原本粗如廊柱，但是在阴沉天穹的衬托下，却显得纤细如手指。在光芒刺入漩涡的瞬间，一声饱含着愤怒、怨恨和仇视的咆哮震撼着杰迪的耳膜，也如同飓风一样横扫了菲尔梅耶的大街小巷。紧接着从漩涡的中央缓缓浮现出一张丑陋狰狞的面孔，像是某种野兽和类人生物的拙劣融合，鳄鱼脑袋上长满了菱形的鳞片和锐利的黑色骨刺，前凸的猿猴嘴巴里面喷出黄绿色的毒气，四只燃烧的火焰眸子之中充满了杀戮和毁灭的**。

这张面孔狞笑着开了口，发出的声音震撼着天空，但是语句却显得含混不清，仿佛无法灵活调用舌头的功能，“愚蠢的……卑微的！……吾——阿鲁哈萨……会让你们……体会到永恒的恐惧和无望！”

第389章毁灭主宰，借壳上市（中）

眼看着设想之中最糟糕的一幕出现在面前，杰迪?卢克斯反而镇定下来。透过黑鸦女巫的双眼，他耐心的观察着一切，曾经萦绕心中的焦虑和不安全都烟消云散，只留下近乎冷酷无情的理性。

这是许多烜赫一时的英雄人物所共有的优秀品质，在杰迪?卢克斯——曾经普普通通的酒馆跑堂小弟——身上，原本没有得到多少体现。然而此时此刻，他发现自己的肩上将要挑起一副从未有过的重担的时候，就像是久经打磨的宝石突然绽放光彩一样，杰迪也摆脱了那件名为瞻前顾后的外衣，蜕变成为一位真正的英雄领袖。

杰迪的改变仅仅在于他的内心，不过黑鸦女巫似乎有所感觉，偏了偏脑袋，发出了一声带有宽慰味道的暗哑低鸣。“我没事，只是想通了一些东西。”杰迪轻声告诉她，“伊斯翠女士，让我们继续看下去吧。”

黑鸦女巫放心的扭过头去，借助她的锐利目光，杰迪看到聚集在菲尔梅耶上空的云层越发厚实阴暗，除了偶尔划过的叉形闪电，整个光耀之都都笼罩在末日一样的深沉黑暗当中。这座城市曾经拥有坚不可摧的神圣庇佑结界，然而在希尔维斯侯爵的叛乱之中，构成结界重要支撑点的几座古老建筑遭到损毁，至今尚未完全修复，导致金色的结界光芒微弱闪烁，犹如即将被强风吹熄的残烛。

一切希望似乎都消失了。光耀大圣堂辉煌灿烂的七彩穹顶已经成为一片废墟，永恒燃烧的金色圣火也已熄灭；法师公会的白色高塔至始至终陷入一片漆黑之中，公会会长已经带着绝大多数的公会成员借助布置在塔底的传送魔法阵逃走，只留下了几名不愿离开的老法师和一批无法承受超远距离传送术的弱小学徒。

只有灰烬堡垒，在黑暗的汪洋大海面前，只有灰烬堡垒犹如一座顶天立地的灯塔般屹立着，七座守卫塔宛如七根伸向天空的手指，指尖绽放着犹如星子燃烧的耀眼光芒。

一身银色铠甲的摄政王托马德?安就站立在中间高塔的顶层，一只手高高擎起圣剑?狮鹫之啄，另一只手握着一面笔触粗犷、野性十足的蛮兽人旗帜，剑刃和旗面上都闪烁着犹如火焰一样的璀璨光芒。前者色泽金黄，犹如光耀之主佛兰达拉的人间代言；后者黑红相间，犹如积累了无数年的鲜血痕迹。托马德?安在两种截然不同的光芒衬托之下巍然屹立，慑人的锐利目光毫不退缩的凝视着天空中的混乱漩涡，以及正在逐渐凝实变大的异界魔神的丑陋面孔。

“这股气息的感觉……应该不是毁灭主宰阿鲁哈萨，强度应该只有半神的水准。”杰迪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那声音属于德尔塔管家，站在托马德?安右侧的高塔塔顶，银发被狂风掀起，俊美如精灵的面孔带着永远从容不迫、彬彬有礼的微笑。“托马德主人，一切都在您的掌握之中。”

托马德?安露出了一个自信的微笑。很少有什么事情能够让虓眼死神露出其他的表情，似乎在他的心目中，降临在菲尔梅耶的异界魔神只是一个挥挥手就可以解决的小问题。

“希望杰迪圣者阁下那边的计划也可以顺利进行吧。”杰迪听到了托马德?安用平静自信的语气开口，然后狮鹫之啄从上至下挥出一道凌厉的弧光。“死神骑士团所属，全力进攻！”

第一声响应的呐喊来自于托马德左侧的高塔，骑乘着双足血蜥的崔西?班瑞在造型奇特的背鞍上站直身体，高高举起血红色的锯齿魔枪，“以黑月之主索纳塔之名！杀啊！”

“赞美三月之神，赞美蛮兽人之王托马德?安！”

“为了狮鹫帝国的荣耀！”

“死神兵锋所指，挡者披靡！”

应和声响彻菲尔梅耶的大街小巷，托马德?安此前殚精竭虑的布置起到了惊人的效果。一片黑暗的光耀之都像是突然活了过来，星星点点的火把亮起，汇聚成为一条条光之河流，照亮了街道、房屋、人们的面庞和心中的希望。

血蜥魔帅崔西?班瑞第一个腾空而起，挥舞着锯齿魔枪冲向占据了大半个天空的混沌漩涡；在她身后的是一位有着“总督万军之主”头衔的蛮兽人军事统帅，曾经的蛮牙部落第一战士顿?卡巴，已经成为了拥有血腥暴怒领域的传奇强者。接下来从灰烬堡垒的其余高塔上也先后腾起身影，这是一直以来隐藏在暗处的、属于托马德?安的核心武力——牛头人督军阿诺德?血角、飒风洞窟之主，九头龙蛇王许德拉和黑龙之王、肃荡龙王克罗希司。

五位拥有领域力量的传奇巅峰强者，已经是足以对抗一位半神的强大力量了。当他们的领域先后展开的时候，曾经如同末日一般可怖的黑暗退却了，雷声隐没，云层裂开，金色太阳在缝隙之中投下了道道光芒，宛如胜利在望。混沌漩涡变得扭曲起来，即将凝实的异界魔神厉声咆哮，喷出一口口烈焰和毒云，却似乎无力阻止五位传奇强者对于降临仪式的破坏。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甚至可以说胜利在望，但是杰迪眼中的苦涩却有增无减。黑鸦女巫此前的暗示，以及失踪的灰烬堡垒，都证明了这场战斗的结果绝非大获全胜。杰迪不再专注观察天空之中的那场战斗，而是目光牢牢盯住了托马德?安，以及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德尔塔管家的身影。

那里，在下一刻就会发生一场卑劣的背叛。这是来自黑鸦女巫之口确切无误的叙述，而非还未证实的预言。杰迪认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当背叛真正发生的时候，他依然感觉呼吸一窒，胸口里面像是有团火焰在闷燃。

德尔塔管家突然举起了右手，把一片银色的星光洒落在托马德?安的周围。这片星光似乎没有带来任何危害，只是漂浮在那里。托马德?安一怔，随后转过身来，正要开口询问的时候，一道**的血红色光芒从混沌漩涡深处****而出，贯穿了虓眼死神的胸膛。

天空之中的五位传奇强者没有来得及阻挡血红光芒，准确的说，是只有崔西?班瑞和顿?卡巴试图阻挡，而另外三位传奇强者则朝他们发动了卑劣的袭击。

崔西?班瑞纤细的右腕连同锯齿魔枪一起，被阿诺德?血角的双刃巨斧彻底砍断，胯下的双足血蜥则被九头蛇王许德拉的几颗脑袋同时咬住，下一瞬间就伴随着一声惨叫被撕成了血肉碎片；顿?卡巴是一位传奇咆哮武士，没有任何类法术能力，但是近战实力却还在血蜥魔帅之上，然而在空中战斗并非他的专长，黑龙之王克罗希司自愿成为他的坐骑，才让他拥有空中战斗能力。

当克罗希司骤然翻转身体，同时爪尖撕裂背鞍皮带的时候，顿?卡巴只来得及咆哮一声，就被抛入虚空，从数百米高度直坠向地面！

第390章毁灭主宰，借壳上市（下）

被血红色光芒贯穿胸膛，然而托马德?安的脸上并没有露出痛苦的神情，而是显得有些怔忪、惊愕、怀疑，还有点不可思议的放松。“德尔塔？”他用奇怪的缓慢语调询问说，“背叛，真的是你？”

“是我，尊敬的托马德主人，是我背叛了您。”德尔塔管家的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彬彬有礼的语气无可指摘，宛如站在贵族府邸门前迎宾，而非刚刚做出了背叛的可耻行径。

托马德?安急促的喘了一口气，面容略微扭曲，又很快恢复平静。那道贯穿胸膛的血红色光芒终究还是让他感到了痛苦，不过与眼下正在发生的事情相比，似乎又算不了什么了。“你还真是选了一个好时机啊，德尔塔，这次两路出击的布局，也是你泄露给异界魔神的吗？”

“不，没有那么简单。”德尔塔管家的微笑变得更加真实了一些，彬彬有礼的面具隐隐裂开，露出癫狂和冷静矛盾共存的诡异神情，“两天之前，是我泄露了您和杰迪圣者的布局；一个月之前，是我向毁灭主宰阿鲁哈萨提供了这个降临计划；五年之前，是我引诱原本打算蛰伏的希尔维斯?金?斯沃侯爵殿下，点燃了他登基为皇的野心之火。”

“原来是这样。”托马德皱紧眉头，语气带着令人费解的平静，“那么，德尔塔，背叛的理由呢？是我做出让你无法容忍的事情了吗？”。

在他的身后，蛮兽人统帅顿?卡巴轰然坠地，粉身碎骨，血溅广场；血蜥魔帅崔西?班瑞不敌黑龙之王克罗希司和牛头人督军阿诺德?血角的夹击，断臂殒命，血洒长空；丑陋的异界魔神面孔越发真实，而且逐渐从漩涡之中向外挣脱，两只被黑红色鳞片覆盖的强壮臂膀先后伸了出来，并且开始用力撕扯虚空。然而发生的一切都没有让他转移注意力，那双金色眸子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德尔塔管家，似乎得到答案比什么事情都重要。

德尔塔管家的癫狂情绪似乎越发难以自抑，突然昂起头，银发宛如瀑布一样散开，嘴里发出了一阵吃吃的笑声，“您的存在就让我无法容忍呐，尊敬的主人，托马德?安殿下，没有炼金神域碎片，您不过是一家乡下修道院的学徒，您所获得的一切荣誉和力量，都应该属于我……炼金神域的真正主人才对！”

“是你？”托马德摇了摇头，神色在平静之中隐隐露出怜悯，“一个被囚禁的灵魂，声称囚笼属于自己，这样的逻辑请恕我无法认同。”他放低手臂，把蛮兽王旗和狮鹫之啄插在脚边，然后用空着的双手抓握住贯穿胸口的那束血红色光芒。掌心接触到光芒的瞬间，立刻发出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嘶尖啸，皮肉烧焦形成的青烟从指缝里袅袅升起。

德尔塔管家脸上的癫狂神情突然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惶恐不安。“你在做什么，托马德？”他的预期之中没有了那种伪装的彬彬有礼，反而显得有些尖锐，“那是真神神力凝聚而成的神遣之枪，具有毁灭和破坏的双重属性。即使是借助炼金神域碎片的能力，你的实力也只是勉强触摸到半神的边缘，还是不要徒劳的挣扎了。”

“这是个险恶的陷阱，德尔塔，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会背叛。这不仅仅是因为我们之间签有冥河契约，让你不可能做出对我不利的事情，更是因为你这些年来一直帮助着我，警惕着我，让我不至于陷入迷醉力量的美梦。”托马德说话的时候，双手依然握着血红色光芒，任由掌心的皮肤焦黑暴突，鲜血刚刚渗出就被灼烧成一抹焦痕，“但是我没有想到，这只是另外一个梦。”

德尔塔管家哼了一声，缓缓举起双手，在胸前摆出一个奇异的手势，“是啊，一个梦，骗局编织的美梦。”他的面容渐渐扭曲起来，些许惶恐被压制到心底，“现在，是梦醒的时候了。”

一片灰白色光芒从德尔塔管家的手中散开，顷刻之间，就让托马德?安和他脚下的高塔都染上了一层灰色，仿佛一切色彩都突然消失了。托马德?安的动作停顿了，正在逸散的青烟凝固在空中，嘶嘶作响的声音也消失了，就连呼啸的狂风也在接触灰白色光芒之后立刻停止，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抹削了一部分。

这是第九能级时空系魔法?时间静止的作用，只有领悟时空本源的大魔导师才能够施展出来，魔法作用时间短的可怜。然而德尔塔管家却轻描淡写的维持着时间静止的效果——作用时间长的足以让一整群大魔导师以头抢地，还有余力抬起头来，向着天空中的狰狞魔神点了点头。

“因为冥河契约的缘故，我不能直接伤害契约者，毁灭主宰阿鲁哈萨阁下，拜托你动手的时候不要给他太大的痛苦。”

已经探出大半个身子的异界魔神发出一声响亮的咆哮作为回答，然后张开满是锋利獠牙的嘴巴，**的血色光芒再次凝聚起来，形成了一个刺眼的强光球，还未喷出，能量的余波就激荡起阵阵半透明的涟漪。

就在此时，处于时间静止之中的托马德?安突然眨了眨眼睛，然后双手用力，把凝固成一支长矛状的血色光芒拔了出来。德尔塔管家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随后手指飞速划动，打出一连串玄奥复杂的手势，一层层灰白色光芒笼罩在托马德的身上，把他缠得像是个巨大的茧子。

“梦确实应该醒了，德尔塔。”托马德的声音从灰白色的光茧里面传出，轻如絮语，却带着剑刃出鞘的铿锵，“五年了，这真是一段不短的岁月……你的表演，也该结束了！”

一声轻微的“噼啪”作响，仿佛有什么东西突然碎裂了。汗水突然从德尔塔管家的额头渗了出来，他的双眼霍然睁大，看着一截灰白色的东西从自己的手上滑落，在脚下跌成了好几块。

德尔塔管家猛然抓住自己的右手，当他看到手掌上只剩下了四根手指的时候，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恐惧的尖叫。“你疯了！”彬彬有礼的面具被彻底扯碎，银发的青年高高举起左手，一把闪耀着电芒的光剑出现在手中，掀起一阵空气的狂澜。“你居然损坏了我的炼金神域！我的！”

“是啊，你认为是你的，所以我弄坏了它。”托马德从容不迫的回答，仿佛胸口萦绕着血色光芒的伤口不存在，一切时间都是属于他的。他的双手托举在胸前，掌心漂浮着一座极为精致的黑曜石城堡，无数钟**石笋形成了城堡的天然屏障，每座石笋周围都萦绕着无数紫色和蓝色的妖火。

“薇薇安?恐虐战死于无回坑道，所以……血腥舞台已经不需要了。”托马德慢条斯理的述说着，同时右手食指弹动了一下，让一座小小的钟**石笋轰然崩塌。德尔塔管家再次发出尖叫，闪电利剑在手中崩解。这一次断裂的是他的左手拇指，伤口并未流淌鲜血，而是直接散逸出一股油腻浓重的黑烟。

“崔西?班瑞刚刚战死，所以血蜥围栏也不需要了。还有莎尔?班瑞……我很庆幸她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让我不必为是否保留暗月神殿而苦恼。”托马德继续轻声说着，同时让黑曜石城堡中的一座华丽高耸的神殿和一处许多细长石笋围成的兽栏消失在隆隆轻响之中。

“等，等一下！”血蜥围栏和暗月神殿的重要性远远超过血腥舞台，反映在德尔塔管家的身上，就是让他断了一根臂骨，还损失了大半个脚掌。被浓烈黑烟裹住的德尔塔管家显然已经乱了手脚，先是解除了已经毫无作用的时间静止，然后满脸惶恐的弯下腰去。“您赢了，托马德主人，您的果断让我衷心钦佩。我向您投降，请您惩罚我的背叛，但是不要……不要继续破坏炼金神域碎片了，那是我们最后的希望啊。”

“哦，是吗？接下来是那一座建筑呢？格斗武塔？飒风洞**？还是阴影龙窟？”托马德的手指犹豫不决的连续弹动了三次，也让德尔塔管家连续三次紧张的抽搐起来。不过黑曜石城堡里面的对应建筑并未消失，德尔塔管家暗自松了一口气，刚要继续说些什么，一团血色光芒骤然从天而降，宛如流星一样砸向托马德?安。

“不！拦住他！”德尔塔管家疯狂的呐喊起来，奋力挥动手臂。黑龙之王克罗希司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庞大的身躯被硬生生的拉动，挡在了托马德?安的头上。下一瞬间，毁灭主宰阿鲁哈萨喷出的血红色光团在黑龙之王的脊背上炸开，拥有最强防御能力的黑龙之王还是无法抵挡蕴藏毁灭神力的重击，无数龙鳞混杂着血肉飞溅开来，黑龙之王的伤势之重，甚至很多地方都露出了白森森的骨骼。

黑龙之王克罗希司哀嚎着跌落下来，竭力挥动的翅膀终究还是没能让他重新飞起来，在撞倒了灰烬堡垒的一座高塔和几段城墙之后，克罗希司终于趴在废墟之中一动不动了，鲜血很快就染红了身下的地面。

第391章虓眼死神留下的最后遗产

银月和红月高挂天穹，交织的月光掩去了群星的光辉，只有几颗最明亮的星子依然闪耀着光彩。空旷的广场周围燃烧着篝火，还有几十名全副武装的灰烬骑士默然伫立，浸着桐油的火把举在手中，火光被锐利的夜风撕扯的左右摇摆。

杰迪?卢克斯静静的席地而坐，一手拄着弯曲木杖，一手托着下颌，双眼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前方的巨大坑洞，那是灰烬堡垒——或者说摄政王托马德?安——留下的最后痕迹。自从黑鸦女巫的“时光幻境”魔法结束之后，他就保持着这样一副冥思苦想的姿态，一直持续到了夜幕降临之后。

没有人知道杰迪?卢克斯究竟在思考什么。包括摄政太后塔拉夏?贝尔蒙德陛下和众多帝国重臣，也包括法师公会的几名元老和光耀神殿诸位德高望重的枢机主教。他们轮番劝说，或者动之以情、巧言安慰，或者出言不逊、慷慨陈词，然而全都没有任何效果。杰迪?卢克斯像是根本没有听见一样漠然以对，有位枢机主教自恃身份做出一个近乎于威胁的手势，结果依然没有看到杰迪的反应，却被陪同一旁的克莱门农?格雷果伯爵一把揪住脖领，扔到了十几米开外。

光耀神殿的枢机主教很少会遭遇到如此强硬的态度，尤其是在菲尔梅耶——光耀神殿最重要的教区更是如此。这位枢机主教气得脸色发白，爬起身来正要高声质问的时候，头上的虚空骤然震荡，随后浮现出被无数魔法符文团团围绕的炼金飞行战舰的庞大船身。

尊严号终于在延迟半天之后，抵达菲尔梅耶上空，随之而来的还有莫比乌斯神殿护教骑士团大部和“群星之眼”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这位传奇强者的到来让不少人都得到了心理安慰，只有摔了一跤的光耀枢机主教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从规模上说，莫比乌斯神殿远远不及光耀神殿，即使是位于北洛可可港的总神殿也只有大约三百名神职者，连光耀大圣堂的一个分礼拜堂的规模都不如。神职者的素质更是无法相比，光耀神殿传承数千年，拥有十二位枢机主教、三十位教区主教和上百位大主教和资深神官，此外还有成千上万的中低级神职者；而莫比乌斯神殿除了最核心的七位圣子之外，根本没有接受过比较正式的训练和教导的神职者，那些空有一腔热忱而没有相应传教语言技巧的所谓绿叶牧师，在光耀神殿的众位枢机主教眼中，顶多算是比较忠诚的信徒罢了。

至于双方信仰的根源就差的更远了。光耀之主佛兰达拉号称金色太阳、照耀万物者和永恒光辉，是光明诸神当中最为接近父神的强大神祗；而橡树之父莫比乌斯却只是生命女神艾拉拉麾下的一位次级神祗，哪怕在最细致的宗教典籍里面也语焉不详，甚至很可能只是一位不朽半神而已。

只有一件事情让光耀神殿无法忽视莫比乌斯神殿的存在，那就是橡树之父依然行走在凡世之间，而光耀之主却已经有数百年没有回应信徒的祈祷了。

这当然不意味着光耀之主的陨落，因为供奉在光耀圣山的太阳长矛依然辉煌灿烂，带有令人无法直视的璀璨光芒和浩瀚神力。光耀神殿的牧师们也依然能够施展相当强大的医疗神术，神术效果和数量都远远凌驾于绿叶牧师之上。

然而光耀神殿的高层们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莫比乌斯神殿不但拥有数位传奇强者信徒，还拥有一位活生生的神祗作为后盾。如果强硬对抗的话，光耀神殿的脸面必然要更加受损，因为即使是手持太阳长矛的光耀教宗，也没有自信能够抵挡住一位真正神祗的怒火。

所以当尊严号搭载着莫比乌斯神殿大部分高端武力回归菲尔梅耶的时候，光耀神殿的诸位枢机主教只有隐忍后退，把咬牙切齿的表情遮挡在低垂的白色兜帽之下。

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根本没有注意到那些光耀神殿主教的表情，从尊严号的甲板上跃下的同时，他挥动了一下双手，让一团半透明的风元素裹起自己的身体，直接飞向了坐在广场尽头的杰迪?卢克斯。

“诸神在上，杰迪小子，你的表情可真够让人心怀忐忑的。”群星之眼用自己很不擅长的轻松口气打了个招呼，随后在完全没有得到回应的情况下，深深皱起眉头。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场损失惨重的败仗？还是什么更糟糕的东西？”梅里斯特大师转向站在一边的格雷果伯爵，脸色和语气都显得有些焦虑，“难道你们最后还是来晚了？可是……那我看到的难道不应该是燃烧之中的菲尔梅耶吗？”

“托马德?安解决了他的敌人。”格雷果伯爵用言简意赅到令人产生误解的方式解释说，“灰烬堡垒好像是毁掉了，不过没有什么更多的损失。”

“准确的说，是驱逐而非解决。”就在梅里斯特大师满头雾水打算追问的时候，杰迪沙哑着声音开口说，他的目光依然没有从眼前的空旷移开，语气又干又涩，简直像是在沙漠之中跋涉整天的旅人。“一个卑劣的背叛，一个肮脏的陷阱，还有一群袖手旁观的同伴……我明白托马德为什么那样疲惫，以至于连怀疑身边的人的想法都没有了。”

梅里斯特大师嘴里发出了一声类似于牙痛的嘶嘶声，“那些人居然愚蠢到了这种地步？”他的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味道，“他们难道不明白异界魔神的威胁是多么可怕，还有心思玩弄那些肮脏的政客手腕？”

“他们确实不明白，因为……我们的存在啊。”杰迪咧了咧嘴，露出一个让人看了喉咙发苦的悲哀微笑，“实际上，就连托马德?安大人自己，也错误估计了局势的严重性呢。”

他一面说，一面摊开双手，把掌心里面几块闪闪发光的金色碎片展示出来。“托马德?安大人给我留下了一段话，还把这些最后的遗产托付给我……哎，我实在是不想回忆在时空幻境里面看到的最后一幕，梅里斯特大师，我们的麻烦这次恐怕要不好解决了呢。”

第392章来自托马德的临行忠告（上）

这一天结束的时候，杰迪?卢克斯独坐室外，彻夜未眠。

包括黑鸦女巫伊斯翠?克里斯蒂女士在内，没有人知道杰迪?卢克斯在时光幻境里究竟目睹了什么事情。那虽然是黑鸦女巫的魔法效果，却被一位力量更加强大、也更精通预言法则的人加以改变，以至于连她的双眼也被蒙蔽了一段时间。

黑鸦女巫最后看到的是幻境之中黑龙之王克罗希司轰然坠落，随后在一场异常惨烈的杀戮之中，托马德?安先是手刃几名叛徒，随后爆发炼金神域碎片的最后力量，与异界魔神同归于尽，神力爆发的余波摧毁了整座灰烬堡垒。

这也是塔拉夏太后等人在检查战斗痕迹和听取相关情报之后，得出的一致结论。曾经有着弑君者之名的托马德?安死于麾下传奇强者的背叛，得知这件事情的帝都贵族们虽然尽可能的装出一副哀悼的样子，心底的愉快却是怎么都遮掩不去的。

连塔拉夏太后也不例外。

这位手握大权的摄政太后还不到三十五岁，她的丈夫——李维六十五世皇帝陛下死于战场的时候，也不过四十一岁，无论如何，都不能算是日暮残年的年纪。然而因为托马德?安攫取帝国权力——无论是什么理由——的行为，狮鹫帝国的皇室血脉险些断绝，塔拉夏太后也因此失去了丈夫和一个儿子。

在发生过这样悲惨故事的前提下，能够让两人在朝堂上相安无事，已经是杰迪?卢克斯竭尽所能周旋的结果了，说实在的，异界魔神入侵的可怕威胁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想让塔拉夏?贝尔蒙德为托马德?安的战死心怀哀悼，这实在是一件强人所难的事情。

杰迪?卢克斯能够理解塔拉夏太后此时此刻的心情，但是他无法劝说自己忍耐下去。

从头至尾，只有托马德?安和死神骑士团在孤军奋战。帝都守卫军的一万精锐，法师白塔的十二位大魔导师，还有灰烬骑士团、宫廷魔法师和光耀神殿护教圣骑士团……光耀之都菲尔梅耶集结着狮鹫帝国近乎一半的军事力量，然而在异界魔神降临的时候，他们全都销声匿迹、冷眼旁观，似乎把抵御魔神的重任完全放在了托马德?安的肩膀上。

毫无疑问，这是背叛的行径。目睹托马德?安最终倒下的那一幕，杰迪?卢克斯固执的做出了结论，随后等待着时空幻境的结束。

然而黑鸦女巫的魔法似乎出了什么问题。眼前的一切定格在托马德?安消失在耀眼的神力爆发的同时，四射的强光犹如造型奇异的宝石一般凝固了，万籁俱寂，倾倒的灰烬堡垒投射出狭长的倒影，直指杰迪?卢克斯脚下，犹如一个险恶的预兆。

杰迪等待了几分钟时间，随后站起身来，摆脱了附身在大乌鸦身上的奇异状态，就在他伸出右手，打算施展一个破解魔法的时候，眼前的一切又突然扭曲起来——大地深处发出阵阵隆隆作响的声音，已经坍塌成废墟，又在神力爆发之中消失大半的灰烬堡垒重新屹立在面前，吊桥已经放下，敞开的大门前面，站着两个让杰迪忍不住露出诧异神情的身影。

“托马德?安……还有德尔塔管家？”这是不应该出现的一幕，两人宛如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一样并肩站立，脸上都挂着发自内心的愉快微笑。杰迪忍不住摇了摇头，然后举步走上吊桥。“这真是令人意外……是时光幻境发生了异变，还是我曾经目睹的惨烈背叛并非真实？”

“二者皆有，杰迪圣者殿下。”做出回答的是德尔塔管家，语气彬彬有礼，再次让杰迪露出不知是赞赏还是苦笑的表情。“好吧，你们让我彻底糊涂了……德尔塔管家，难道不是你背叛了托马德?安殿下吗？”

“背叛的那个人不是我……或者说，不是真正的我。”德尔塔管家说话的时候，语气没有发生任何变化，让杰迪心中浮起一种近乎于离奇的念头。

眼前的德尔塔管家似乎……不像是个活着的人，明明面带微笑的说着话，却比白骨嶙峋的龙牙兵磨动下颌的样子还要古板死寂。

杰迪没有任由自己的疑惑在心中蔓延，在诡异的幻境之中，他没有什么必要去遮掩自己真正的想法。“德尔塔管家。”年轻的魔法师直截了当的开口说，“我被你的解释弄糊涂了，而且……你给我的感觉也有些怪异，和我们曾经见面的时候都不一样。”

“因为那些时候，我已经不是我了。”德尔塔管家的语气非常平静，似乎说出口的是一件非常简单明了的平凡小事。“我这里中了毒。”他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一侧额角，“自从三年之前，我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维和身体了。”

“抱歉，直到几个月前，我才发现你的情况有些不对。”托马德?安耸了耸肩膀说，“都是那个突然改变的预言打乱了我的计划，还有那些各怀私心的同盟者……”有着一双锐利金色眸子的青年苦笑着长长叹了口气，似乎打算把一切遗憾和烦恼都从这口气里驱离身体，“不过一切麻烦都比不上你给我制造的那些，杰迪?卢克斯，其他麻烦只能说拖慢了计划的脚步，你的存在直接让我的很多计划破了产。”

杰迪挠了挠头，直至此时，他依然对托马德?安在西风郡制造骚乱的计划抱有不满。对方固然是打算整合狮鹫帝国分散在诸多豪门贵族手中的军事力量，握成一只对抗异界魔神入侵的铁拳，然而目的正确并不代表手段同样正确，响钟酒店里那场密谈早已证明，所谓的同盟者可不仅仅是各怀私心，而是打算染指狮鹫帝国至高无上的皇帝宝座。

“我不想说抱歉，托马德大人，即使是没有我，您的计划恐怕也不会成功。”

“你确实无需道歉，不过如果没有你的参与，西风郡早在一年前就会完完整整的落进我的手心，李维六十五世陛下也是一样。他或许能够保住性命，却不可能继续紧握权力了。”

“我没有期待这件事情的发生。”

“我恰恰相反。”托马德轻快的回答说，随后再次微笑。杰迪板着脸注视着他，几秒种后，也笑了起来。“我们真的是命运注定的对手吗？命运纽带羁绊之人，天命之子，伊斯翠?克里斯蒂女士是否也向您说出这样的预言了呢？”

“多一些，比这还要多一些。”托马德哈哈大笑起来，“还有三月之神的眷顾者，亚伯拉罕大沙漠的真正主人，蛮兽人一族的救赎者，异界魔神的最大对手，以及……统治迦鲁纳斯世界诸国度的御天大帝！”

第393章来自托马德的临行忠告（中）

杰迪?卢克斯算不上是那种自尊心极其强烈的人，但是也绝不是一个乐于用自己的蠢样子取悦他人的小丑，他已经极力掩饰自己的震惊，但是看到托马德的金色眸子之中满是笑意的时候，只好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知道了，托马德殿下，从一开始就知道？我还以为这是只属于我的秘密呢。”

“我和伊斯翠女士的关系比你想象的要亲密一些，杰迪大师。”托马德挥了挥手说，“我曾经在薄暮森林救过黑鸦女巫和她的女护卫两条命，当然了，在伊斯翠女士口中，那是命运纽带带来的必然结果。”

“不出意料，算命为生的瞎女人都是这副神神秘秘的口气。”杰迪用赞同的语气回答，“黑鸦女巫施展时空幻境重现了我所经历的一切？哎，我早就该想到这种可能的。”

托马德认真的点了点头，“是我拜托伊斯翠女士去见你一面，因为我搞不清楚，为什么你每次都能破坏我的计划，而我的得力助手织魂者莎尔?班瑞会如此干脆的切断联系，转而成为你的部下。”

“托马德殿下，您现在弄清楚了吗？”杰迪的语气平静，话里的意思却隐隐带着尖锐。

“弄清楚了，命运的契机已经转移到了你的身上，杰迪大师，当你在那个晚上得到了炼金神域碎片之后……一切就都在发生改变。”托马德半是感慨、半是惋惜的笑了笑，“我的选择让我逐渐远离了命运之子的身份，而让你越来越接近——现在已经毋庸置疑了。”

托马德虽然语气轻快，笑容满面，但是杰迪的眉头始终没有舒展开来，脸色反而有越来越阴沉的趋势。“所以您就放弃了？托马德殿下，您就这样放弃了肩上的责任，放弃了您的事业，放弃了死神骑士团和数万蛮兽人追随者？”

被杰迪直截了当的质问一番，托马德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你误会了，杰迪大师，我不是主动放弃，而是不得不……这样做。”他神色平静的解释着，“有两个理由，一是命运之子的倾向在你的身上已经非常明显，而你应该知道，一只手只有在攥成拳头的时候，打出去才最为有力，这也是我在西风郡掀起骚乱的理由；二是德尔塔管家身上的问题，我并不是放任异界魔神侵蚀他，而是我确实没有留意到他身上的细微变化。”

德尔塔管家神色恭谨的鞠了一躬，“请原谅，托马德主人，我的程序里面有些对防火墙的计算逻辑过于自信了。”

接下来这对主仆之间的对话让杰迪彻底搞不清楚了，许多他听都没听过的词汇从两人的嘴里说出，让杰迪忍不住怀疑这是否是一场滑稽剧，偏偏两人还都是一副极为认真的态度。足足争论了十分钟，托马德才举起一只手，主动停止了这番争执，然后转向杰迪，伸出同一只手。这只手五指纤长有力，指腹带有薄茧，是一只典型的剑术大师的手掌，手腕上一圈精细的黑色荆棘刺青似乎在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杰迪迟疑了一下，这是一个再明白也没有的示好姿态，哪怕是在狮鹫朝堂和谐相处的时候，他也没有和托马德?安行过握手礼——因为那仅限于坦诚相对的盟友，而非利益捆绑的同僚。这位虓眼死神的身边似乎总是聚集着一种特别的冷肃气息，让人觉得极其不好接近，更是让杰迪打定主意敬而远之。

面对着那只伸到面前的手掌，杰迪的思考没有超过两秒钟。他很快就举起手回应，然而当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的时候，一股近乎于灼烧的疼痛却让杰迪猛地瞪大双眼。

托马德?安意志坚定、性格果断、头脑清醒、重视誓言，是一位难得的领袖人物。这是包括菲尔梅耶那些脑满肠肥的豪门勋贵也不得不承认的事实，杰迪当然也不例外。实际上，在他人生的前十五个年头里，西境守护者托马德?安一直是他心中的偶像。这位战争英雄不但身手了得、骁勇善战，还恪守骑士箴言，绝不在战场之外的地方使用阴谋手段。

正因为这种信任，让杰迪没有在感到灼痛的第一时间抽出手去，也让他看到在托马德手腕上缠着的那圈刺青突然活了过来，像是一条小蛇一样蜿蜒爬过紧紧握住的两只手，最后在杰迪的手臂上找到了合适的居所。

刺青在杰迪手臂上盘成一圈的时候，托马德的身体震动了一下，随后长长吐出一口气，那双金色眸子里面的锐利光芒减退了不少，看上去甚至有点虚弱了。

“托马德殿下，这是什么？”杰迪举起手臂示意，“我感觉到了一种特别的力量波动，是高级魔法刺青，还是某种诅咒或者契约的效果？”

“都不是，杰迪大师，那是黑暗炼金神域的最后一块残片。我把它托付给你，让你可以尽快获得我留下的全部遗产，不过这些事情在幻境里是没法得到验证的。”托马德一面说，一面在德尔塔管家的搀扶下站直身体，如同出鞘利剑般的冷肃锐气已经从他的身上消失殆尽，而且他的头发和眼睛似乎都变得颜色更深，甚至近乎于黑色了。

“托马德殿下，你的情况看上去不太好，要不要先休息一下？”杰迪用手指触碰了一下手腕上的刺青，指尖感觉微微灼烫，却没有带来痛苦，这让他心里的疑虑消失了大半。

“用不着这么麻烦，我很快就可以有个非常漫长的休息时间了呢。”托马德飞快的瞥了一眼杰迪手腕上的刺青，眼底似乎闪过了一丝不舍，随后又欣慰的点了点头。“和我预想的一样，刺青……或者说黑暗炼金神域碎片对你的认可程度，和我没有什么区别。唉唉唉，德尔塔，直到年初，我还相信这条刺青是从祖先那里传承下来的呢。”

“这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而已，托马德主人，您应该知道我这样做的理由。”德尔塔管家继续鞠躬道歉，换来了托马德一阵无奈的苦笑。

“有了这个，你就可以很轻易的操纵和修复被我损毁大部分的炼金神域碎片了。”托马德比了一个手势说，“接下来，我会告诉你其余神域残片的大致掉落方向，搜集齐全的话，甚至可以直接恢复出我曾经拥有的魔瑟琳?安罗斯城呢。不过一定要小心一些，碎片融合的时候可能会发生危险。”

“我以为它们原本是一体的。”杰迪差点咬住舌头，“托马德殿下，所有的碎片都来自同一件炼金秘宝不是吗？”

“炼金神域碎片当然拥有相互融合的本能，但是作为所有人的我们呢？”杰迪的惊讶表情大大取悦了托马德?安，让他的解释之中参杂着一声忍俊不禁的噗嗤，“我的炼金神域碎片是完全的黑暗属性，完善程度比你要高一些，所以如果进行融合的话，作为神域碎片的持有者，我们的精神世界就会发生一场争夺主导权的惨烈交锋，活下来的只能是一个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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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4章来自托马德的临行忠告（下）

即使以德尔塔管家近乎神迹的魔法元素操纵能力，也不可能屏蔽时空幻境的施法者太久时间，因此这次秘密会面很快就到了结束的时候。

在离开之前，杰迪?卢克斯注意到托马德?安的双眼已经变成了犹如深邃夜空的黑色，曾经的锐利已经化为温和，席地而坐、微笑着挥手告别的姿态找不出任何“虓眼死神”身上的影子。

“我在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已经全都结束了，杰迪，我做完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接下来就看你的了。”他的笑容带着如释重负的轻松感，双眼眯成了喜悦的弧度，“是按照因缘编织的未来道路前行，还是打破藩篱走出属于你自己的道路，这都属于你——杰迪?卢克斯的选择。至于我，我打算休息一段时间，在梦中好好看看故乡。”

令人头晕目眩的失重感骤然传来，杰迪?卢克斯极力保持镇定，默然端坐，直到周围的一切由高速旋转渐渐停下。微凉的夜风吹拂而来，带出些许松木燃烧后的特殊气味。在菲尔梅耶的星空之下，他听到了耳畔响起一声低语，“诸神保佑，杰迪，你终于醒过来了。”

杰迪把目光从眼前的一片空旷移开，看到拖着一个巨大药箱的佩妮学士站在自己身后，眼睛里闪烁着激动的泪花。“你在这里坐了整整半天了，既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我还以为是突然生了什么怪病呢。”

“只是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情，而且菲尔梅耶的空气太过浑浊，让我有点喘不上气来。”杰迪耸了耸肩，随后露出思索的表情，“佩妮，你怀念港城亚留斯清新的海风吗？”

佩妮学士一怔，随后也露出了怀念的表情，“啊，是啊，已经是五月了。正是渔获的季节，码头上一定堆满了从无尽海捕捞到的鲜鱼，酒馆里挤满了说话粗鲁的水手和船长……杰迪大人，我，我突然想回去了。”

看着佩妮学士吞吞吐吐的说出自己的想法，杰迪忍不住露出微笑，“我也想回去，就这样办吧，明天一早，我们就返回港城亚留斯。”

佩妮学士吓了一跳，“什么？明天早上就走？杰迪大人，那么这里怎么办？摄政王托马德殿下刚刚出了事，您如果离开，菲尔梅耶肯定会乱成一团啊！”

“唔，会有人来处理这些混乱的……如果处理不了的话，也是他们应该想到的结果。”杰迪用手撑了一下地面，站起身来，静坐半天的麻木和刺痛感让他差点踉跄一下，紧接着胳膊上就传来了坚定有力的支撑。

克莱门农?格雷果伯爵扶住了杰迪的右臂，在他身后不远处，站着眉头微皱的琳?阿斯托利亚和罗亚尔?梅里斯特，织魂者莎尔?班瑞则先一步离开，以魔瑟琳?安罗斯城第一主母和暗月神殿最后的女大祭司的身份，在星月之下为自己逝去的孪生姐妹跳一场慰魂之舞。

这些熟悉的面孔让杰迪的心里多了一丝暖意。真相是如此锐利伤人，以至于每次想到，都让他心中隐隐作痛。“诸位。”他没有顾忌广场周围执行警戒任务的灰烬骑士，径自提高声音说，“如果我想要暂时摆脱一切烦心事，返回港城亚留斯休息一段时间的话，诸位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意见，但是会有整整一个骑士团的精锐骑士挡在我们返回西风郡的路上，如果这消息传到那位摄政太后的耳朵里的话。”琳?阿斯托利亚第一个开口说。

“一切都将依照着您的意愿行事，如果谁想阻拦的话，我会用我手中的重剑为您斩开一条道路。”格雷果伯爵拄着星辰铁巨剑，闷声闷气的表示说。

“这样做很痛快，但不是最好的选择。”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若有所思的评价说，这位来自千年之前的炼金大师不但技艺精湛、实力非凡，而且拥有很多学者大师都不具备的冷静和敏锐——特指在人际关系和局势方面。“连续失去两位手握重权的大人物，菲尔梅耶勉强维持平和的局面肯定动荡得一塌糊涂，如果有野心家趁机拨弄，就很有可能让此前殚精竭虑稳定下来的一切全都毁掉。”

“毁掉就毁掉好了，反正操心的人也不会是我们，不是吗？”织魂者莎尔?班瑞的身影伴随着隐隐含有怒气的声音出现，“杰迪大人，我已经按照魔瑟琳?安罗斯城的习惯，祭奠了死去的同胞，不过以我们暗黑精灵一族的习俗，祭品之中还要有仇人的头盖骨才是。”

虽然杰迪心情沉郁，但是依然被莎尔?班瑞杀气腾腾的宣言骇得心头一凛。这位第一主母的宣言可不是虚张声势，杰迪早已明白，莎尔?班瑞用这种口吻说话的时候，每一个字都发自心底，不打任何折扣。

“我在黑鸦女巫的时光幻境里看到了背叛者的悲惨下场，托马德?安殿下已经为自己的属下复了仇，那个背叛者在暗月神力的冲击下粉身碎骨了，连小指头那么大的碎片都没有留下来。”

杰迪的解释并没有让莎尔?班瑞的脸色缓和多少，“我感受到了托马德殿下的气息消失，对于他来说，事情已经结束了，但是对于我来说，还不是这样。”织魂者一面说，一面来到杰迪面前，狭长而妩媚的紫色眸子逼视着年轻魔法师的双眼，目光锐利到让他感到脸上的皮肤在隐隐作痛。

“告诉我，杰迪大人，您是为什么想要离开菲尔梅耶？”

“战友逝去，我只是想……散散心。”杰迪下意识的偏开目光，有些敷衍的回答说。

“您真不会说谎，托马德殿下不是您的战友，除非发生了什么让您改变对他的看法的重大事情……是瞎女巫的时光幻境出了问题？”莎尔?班瑞说话的语调依然是让杰迪最为担心的那种，极为平静之中蕴藏着不可动摇的杀意，“您不是想要散心，您是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就在托马德?安殿下站出来与异界魔神进行殊死一战的时候，本来应该和他并肩作战的那些人。却没有出现在他们应该出现的地方，或者做出了更加卑劣的背叛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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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5章蜜月结束，冲突频发（上）

在狮鹫帝国一千多年的历史上，被后世学者称为“三人执政、狮鹫中兴”的短暂时期虽然只有两个多月，却成为这个古老帝国从没落走向灭亡的关键节点。

手握至高皇权的摄政王托马德?安的一生颇具传奇色彩，连他战死在灰烬堡垒的时候也不例外——不但让这座狮鹫帝国武力象征的坚固堡垒灰飞烟灭，还险些让勉力维持平衡的和平分崩离析。实际上，由于错误估计了死神骑士团对已故团长的忠诚心，加上一些想要趁机攫取权力的别有用心者的参与，塔拉夏太后一派的正统皇室势力已经被逼到了绝路上。

一切变故的导火索就是新任铁卫骑士阿加西爵士之死。当这位出身帝都豪门的年轻爵士高举宝冠狮鹫旗帜，趾高气昂的踏入死神骑士团驻地的时候，他的身边跟随着五十名灰烬骑士，怀里藏着塔拉夏太后任命他为死神骑士团代理团长的旨意。但是当他离开这座堡垒化建筑的时候，头和身体是分开的，一起被装在简陋马车上送出来的还有二十具鲜血淋漓尸体，以及三十名垂头丧气、赤身**的灰烬骑士。

这是对皇权再明显也没有的蔑视和对抗，塔拉夏太后当然无法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当即下令菲尔梅耶城卫军和直属皇室的灰烬骑士团全军出动，将位于城郊的死神骑士团驻地团团包围。

随后这两支军队就被五千名扛着巨剑和战斧赶来的蛮兽人战士给再次包围。面对战斗力与人类骑士相当的蛮兽人大军，即使是“无畏者”杰诺?贝尔蒙德爵士和“利剑首相”罗兰德?威尔普斯公爵也无计可施。菲尔梅耶城卫军和灰烬骑士团加起来人数也在一万以上，但是他们既没办法迅速消灭依托坚固建筑进行防御的一千两百名死神骑士，也没办法突破蛮兽人战士组成的看似薄弱的包围圈。

至少菲尔梅耶城卫军做不到。如果包围圈里只有五百名灰烬骑士，倒有可能在两位天骑士的统率下强行突围。

对于塔拉夏太后来说，这实在是个再糟糕不过的局面。罗兰德首相虽然和托马德?安私交匪浅，但是因为站在了正统皇室一边，反而被死神骑士团的几位大分团长视为叛徒，恨之入骨；无畏者杰诺?贝尔蒙德爵士的威信更是派不上用场，死神骑士团与这位铁卫之首有过不止一次交锋，早已看惯了无畏者负伤败退的场面。

就在正统皇室进退两难之际，一队莫比乌斯神殿的绿叶牧师迈着庄严纾缓的步子走了过来，他们高举圣器，神态从容，视近在咫尺的刀剑如无物，在对峙的双方中间形成了一道遮蔽。为首的中年牧师头戴翡翠环冠，容貌带些苦行者特有的清癯消瘦，蓝眼睛仿佛有看透人心的能力，尤其引人注目的是胸前一枚黑曜石蜘蛛雕饰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此人缓步走来的时候，就连最凶狠的蛮兽人咆哮武士都收敛起狂暴的态度，把手中的巨剑战斧垂向地面。

一身骑士轻铠的罗兰德?威尔普斯公爵松了口气，把手中的利剑归鞘，然后迎向那队绿叶牧师。“苏?卡斯比牧首大人。”他朝着那名中年牧师点头致意，“我谨代表摄政太后、帝国全境守护者塔拉夏?贝尔蒙德陛下，感谢您和诸位绿叶牧师的到来，让一场迫在眉睫的流血冲突消灭在萌芽状态。”

苏?卡斯比一脸不苟言笑的沉重表情，缓缓放低手杖，向罗兰德点了一点。“和平，橡树之父不愿意看到兄弟手足之间的鲜血在白白流淌。”他用高亢、庄严的布道腔调开口说，“首相阁下，你们可以离开了。”

“和平。”罗兰德微微皱眉，感觉到这位绿叶牧首的语气有些微妙的疏远，“苏?卡斯比大人，但是我们不能就这样离开。塔拉夏陛下的旨意是……由阿加西爵士——新近任命的铁卫骑士接任死神骑士团临时团长一职，可是……那些人居然无视陛下的旨意，杀害了阿加西爵士和他的二十名随从。请原谅，塔拉夏陛下和我们都无法容忍发生这样的事情。”

“在这件事情上，莫比乌斯神殿有着与塔拉夏太后不太相同的立场。阿加西……不是一个骑士团长的好人选，实际上，我认为这段时间死神骑士团必须保持相对**的地位。”苏?卡斯比平心静气的回答说，“您知道的，首相阁下，托马德?安大人刚刚战死，按照贵族遗产继承法案，只有他的直系血亲，或者他明确指定的继承人，才有接任死神骑士团团长的权力。”

罗兰德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淡蓝色的眼睛里面流露出冰冷的意味，“这是公然拒绝接受塔拉夏太后旨意的行为，苏?卡斯比大人，这与此前的约定不一致啊。”

“什么约定？”苏?卡斯比的语气之中似乎藏着一丝锐利，“我只知道有个约定……其中的一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难道橡树之父的忠诚仆人还有必要继续坚持已经废除的约定吗？”

这句话不仅让罗兰德?威尔普斯首相脸色一凛，就连无畏者杰诺?贝尔蒙德爵士也霍然转头。这位声名显赫的天骑士算得上正统皇室最主要的武力支柱，而因为几次与杰迪?卢克斯并肩作战的经历，让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莫比乌斯神殿的实力之强。

“卡斯比大人，难道说杰迪大师有什么其他打算了吗？”老骑士的声音显得有些疲惫，“或者是……不愿意看到正统皇室方面的实力进一步增强呢？”

苏?卡斯比回视的目光让老骑士终生难忘，因为那是他极少看到过的悲悯目光，而且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笑，仿佛有什么对狮鹫帝国正统皇室极其不利的事情正在发生，毁灭性的可怕后果随时出现，而他们却一无所知的为着些许利益斤斤计较着。

“请告诉我，看在天上诸神的份上，杰迪?卢克斯大师究竟有什么打算？”杰诺?贝尔蒙德爵士的声音有些异乎寻常的颤抖，“难道他不愿意继续帮助塔拉夏太后稳固帝国局势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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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6章蜜月结束，冲突频发（中）

直到灰烬骑士团和帝都守卫军的队伍以谨慎而迅速的姿态离开，宝冠狮鹫旗帜消失在视野的尽头，死神骑士团第二分团长、钢铁骑士瓦雷顿?奇修瓦拉才放松了一直绷紧的肩膀，靠在营地瞭望塔的矮墙上，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没有人比他更加了解死神骑士团的危险处境，那些来自亚伯拉罕大沙漠的蛮子因为头脑太过简单，无法搞清楚眼前微妙而一触即发的局势；骑士团里的许多聪明人则是因为视野完全被虓眼死神托马德?安的身影充满，严重低估了正统皇室所拥有的力量，以及解决君权旁落的果决之心。

瓦雷顿?奇修瓦拉只是一位持剑勋爵，却能够在强者众多的死神骑士团中名列第二分团长，靠的可不仅仅是与托马德?安的深厚友谊和誓死忠诚，更多的因为他拥有一颗从未失去过冷静的心，在很多时候都能成为拉住冲势过猛的虓眼死神的那根缰绳。

现在死神骑士团的无敌象征已经消失在剧烈的神力爆发当中，无论事情的真相如何，死神骑士团的处境都必然尴尬起来。曾经名列帝国五大骑士团之一，却在西风军联合蛮兽人部落掀起叛旗，席卷了银霜山脉以西大部分地区，更让狮鹫帝国的李维五十六世皇帝陛下战死沙场。虽然这些事情后面多多少少有着阴谋的影子，但是虓眼死神的铁血应对也不无值得商榷之处。

至少对于一位帝国重臣来说，那些都是很不合适的行为。

曾经有一位狮鹫皇帝在挥军入侵邻国的时候骄傲的声称，利剑是最好的谈判手段。虽然这位皇帝陛下旋即死于刺杀，但是他所说的这句话却流传下来，被许多手段强硬的政客视为真理。托马德?安在世的时候，正统皇室派对于他的强势做法只能无奈忍受，这是因为虓眼死神手中握着最为锋利和无情的武器，正统皇室派根本无力与其对抗，只能依仗着同样拥有雄厚力量的莫比乌斯神殿稍做平衡。

然而这个平衡现在已经被打破了。

失去了托马德?安和他麾下的几位传奇强者，死神骑士团依然强大，却再也没有同时对抗帝国四大骑士团的能力。瓦雷顿?奇修瓦拉深深明白，如果没有蛮兽人部落作为同盟，没有几位战争领主级别的咆哮武士在场，无畏者杰诺?贝尔蒙德爵士根本就是无人能敌。

狮鹫帝国第一骑士的威名虽说连遭挫败，却依然称得上是个极为强大的对手。那些叫嚣着要重塑死神骑士团威名的分团长们根本不清楚，天骑士固然不是传奇强者的对手，收拾掉几个称号骑士或者带剑勋爵却可以说不费什么力气。

然而蛮兽人毕竟是外族，又可以说是侵略者，在菲尔梅耶的广大市民心中形象很差。幸好莫比乌斯神殿的苏?卡斯比牧首大人及时出现，不然事态的发展恐怕会走向一个非常危险的状态。

瓦雷顿分团长对苏?卡斯比牧首非常感激，但是并非所有分团长都这样想，第五分团长“焰虎”普乌杨就有着截然相反的看法。在他看来，托马德?安团长大人的战死固然是件令人哀恸的事情，但同时也是个夺取权势的绝佳机会。死神骑士团理应因此成为狮鹫帝国的第一骑士团，而他们这些分团长也理应名列帝国重臣，分割曾经掌握在团长大人手中的摄政大权。

莫比乌斯神殿带来的和平，给了普乌杨分团长设想的美好未来以重重一击。看着苏?卡斯比牧首与罗兰德首相交谈几句，后者抚胸致意后，发出全军撤离的命令，普乌杨分团长气得抽出佩剑，奋力一挥，在面前的矮墙上砍出一溜火光。

“死神骑士从未遭受过如此的屈辱！”普乌杨的声音在逐渐朦胧的夜色之中传出很远，“托马德团长大人的仇恨未报，我们绝对不能就此罢休！”

“冷静些吧，普乌杨弟兄。”第六分团长“巨雷”迈特威拍了拍厚实的双手，用低沉如闷雷的声音说，“时机已经过去了，有莫比乌斯神殿的插手，蛮兽人也不会继续强硬下去。现在我们应该回去休息，等待下一个机会。”

“下一个机会？”普乌杨朝着脚下啐了一口，“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不会很久的……有帝都豪门那些狂妄的废物在，下一次冲突不会很久。”迈特威憨厚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怪异的笑容，随后转身离开，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同样的预言，在同一时刻从苏?卡斯比牧首的嘴里说出，让瓦雷顿分团长忍不住面露苦笑。

“我当然知道……牧首大人，哎，说起来实在令人心酸啊。我这个第二分团长的威信不够，除了直属部下之外，很难约束那些狂妄自大的家伙。”瓦雷顿分团长一面苦笑，一面走到桌边，给苏?卡斯比斟上了满满一杯酸红酒。“这是北境郡冬酒庄园送给摄政王殿下的礼物……不过现在只能让我们来代劳了……哦，牧首大人，您可以喝一点吗？”

“当然，橡树之父教导我们，自然的珍酿理应得到最好的对待。”苏?卡斯比温和的做出回答，同时动作优雅的端起酒杯，凑到鼻端细嗅气味。“唔，有蜂蜜、青亭果、覆盆子和葡萄的香气，是综合配方的果酒陈酿？”

“您真是一位品酒的大师。”瓦雷顿分团长点着头说，“请喝吧，这批酒数量不少……如果不冒犯的话，可否请您为杰迪?卢克斯大人带去几罐呢？”

苏?卡斯比微笑起来，然而同时却缓慢而坚定的摇了摇头，“当然不是冒犯，但是杰迪大人恐怕没法很快喝到您的礼物。瓦雷顿大人，作为盟友，有件事情我必须告诉您——莫比乌斯神殿面临的问题和死神骑士团相差不多，杰迪?卢克斯圣者大人、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和其余几位传奇强者，已经在昨夜秘密离开了菲尔梅耶，去的地方连我都不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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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7章蜜月结束，冲突频发（下）

第六十四章蜜月结束，冲突频发（下）

就在死神骑士团第二分团长瓦雷顿?奇修瓦拉被这个消息惊得脸色发白、额头见汗的同一时间，灯火通明的皇宫一隅，摄政太后塔拉夏?贝尔蒙德陛下也得知了同样的消息，一张精心修饰过的秀美面庞立刻难以保持冷静的面具，双眼瞪大，流露出全然无法掩饰的恐慌。

“您说什么？父亲大人，杰迪大师已经秘密离开了莫比乌斯神殿，而且就连绿叶牧首苏?卡斯比大人也不知道他的行踪？难道他已经决定放弃盟约，放弃狮鹫帝国的百万民众了？”

塔拉夏?贝尔蒙德陛下的声音有些过于尖锐，甚至可以说是刺耳，这当然是不合体统的表现，不过此时此刻，房间里不会有任何人表示不满，因为他们一个个脸色灰白发青，颜色活像是*的牛奶，比起摄政太后陛下更是远远不如。

只有罗兰德?威尔普斯首相和杰诺?贝尔蒙德爵士的脸色要稍好一些，不过这主要是因为他们更早就知道了这个糟糕透顶消息的缘故。

“陛下，请您一定要镇定下来。”有着无畏者和帝国第一骑士之称的杰诺?贝尔蒙德爵士向前跨出一步，沉声劝说，“事情还有缓和的余地，圣者大人究竟因为什么缘故离开，我们现在还不得而知。但是我相信，圣者大人绝不是因为心生畏惧而离开，只可能是……”

“……只可能是因为他无法容忍某种背叛行径的发生。”罗兰德?威尔普斯首相的语气显得有些微妙，这位以“狮鹫之爪”闻名遐迩的持剑侯爵微微低着头，眼底似乎有难以掩饰的光芒在闪烁。“太后陛下，这或许就是圣者大人对于托马德之死这件事情，给予我们的无言答复。”

塔拉夏太后的脸色顿时一僵，活像是一瞬间就戴上了一张白涂成的木头面具，“事情已经过去一周时间了，您还是为此心怀怨怼？”她的声音低回婉转，如同一声叹息，“首相阁下，难道我就应该不顾一切的去援救托马德?安——那位导致我的丈夫战死沙场的罪魁祸首？”

“摄政王殿下原本是一道护佑帝国的坚固屏障。”罗兰德首相语带寒意的指出。“而且谈不上不顾一切的挽回，只需少许善意的提醒，就可以避免悲剧的发生。”

看到塔拉夏?贝尔蒙德太后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担任皇室顾问的安巴尔?麦迪奇大师——博学者公会的首席学者——站起身来，“首相阁下，请原谅，我必须插上一句。”这位首席学者大师额头宽广、目光温和、须发皆白，一派智者的风范，说话的时候，手指总是轻轻摩挲着垂到胸前的七彩宝石项链，“莫比乌斯神殿可以代替死神骑士团，杰迪?卢克斯大师也完全可以代替托马德?安那个弑君者。”

“真正的弑君者是希尔维斯那家伙，麦迪奇大师，您不会不知道吧？”罗兰德首相的语气并没有缓和多少，转向首席学者的时候，甚至目光之中流露出一股近乎敌意的戾气。

“我知道，但是恕我直言，作为掀起蛮兽人入侵之灾的托马德?安大人，实在是难辞其咎。”首席学者从容不迫的回答说，随后更是提高声音，让高亢、庄严的语调传遍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想一想他究竟做了些什么事情吧！难道不是托马德令帝国烽烟四起？难道不是托马德打开了塔尔隆要塞紧闭千年的大门？难道不是托马德在银霜山脉几次击败杰诺?贝尔蒙德大人率领的平叛大军，以至于先帝不得不亲临沙场，才不幸遇难？”

罗兰德首相的目光先是一冷，随后垂下，嘴角露出了一个无比沮丧和虚弱的苦笑，“您的话让我无法辩解，麦迪奇大师，因为我不是托马德?安，而我也不认为这世上还有人能够能够真正理解他的选择……除了杰迪?卢克斯。”他一面说，一面抬起手，摘下了佩戴在胸前的首相徽章，毫不犹豫的丢到了桌上。

清脆的撞击声还在耳边萦绕，罗兰德?威尔普斯公爵已经朝着塔拉夏?贝尔蒙德太后抚胸一礼，然后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

前任帝国首相的脚步声迅速消失在走廊里，咬紧牙关没有吐出挽留之语的塔拉夏太后最终只是摇了摇头，轻叹一声，疲惫的把身体靠在椅背上。

“罗兰德大人已经对这件事情不满很久了，太后陛下。”麦迪奇大师轻轻咳嗽了一声，把众多脸色发僵、思绪各异的帝国重臣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过来，“不过我认为他最终一定能够想通的，毕竟托马德?安已经是一抹过去的影子了。”

“如果代价是整个狮鹫帝国的话，那未免太沉重了。”杰诺?贝尔蒙德爵士哼了一声，“博学者公会最好马上拿出对策来，要知道，如果再次出现异界魔神入侵的威胁，光耀之都恐怕就要毁于一旦了。”

这一次轮到麦迪奇大师面露难色，不过很快就恢复了从容。“博学者公会当然会担起责任，无畏者阁下，就在此时，我们的会长大人已经前往莫比乌斯神殿，请求会晤那里的负责人。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很快就可以让杰迪?卢克斯大师回心转意了。”

这番语气坚定、诚恳的话语出自博学者公会的首席学者之口，让不少帝国重臣都露出了轻松的表情，不过并没有让杰诺?贝尔蒙德爵士神色缓和，也没有洗去塔拉夏太后眼底的阴霾。等到会议结束，众人鞠躬行礼后依次离开之后，终于空旷下来的房间里传来一声苦涩的叹息，然后是塔拉夏太后略带迷茫的呢喃。

“父亲大人，难道说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博学者公会能够说服杰迪大师吗？”

“恐怕……不会。”无畏者的声音同样饱含苦涩，“我们错误估计了那个人的信念，杰迪?卢克斯或许没有放弃拯救世界的努力，但是他永远都不会再次站在我们的身边了……永远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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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8章跨越晶壁的远征（上）

莫比乌斯神殿绿叶牧首苏?卡斯比是一位口才出众、年富力强的神职者，性格热忱诚恳、平易近人，神术水平堪比光耀教派的枢机主教，在菲尔梅耶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都对他交口称赞，信任有加。

然而在绿叶圣者杰迪?卢克斯的去向一事上，他还是对瓦雷顿分团长等人说了谎。

苏?卡斯比非常清楚杰迪?卢克斯和其余几位传奇强者的目的地，只不过他必须把这件事情掩埋在心底，哪怕是同为莫比乌斯神殿牧师的弟兄，或者尊贵的摄政太后塔拉夏?贝尔蒙德陛下，他也绝不会把这个秘密说出口。

因为那会导致完全不可预测的结果：秩序崩毁，帝国大乱，烽烟四起，或者有什么更糟的事情发生。

因为杰迪?卢克斯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杰迪?卢克斯当然不是因为突发疾病而前往静谧之主的永眠国度，恰恰相反，在那个晚上接受了托马德?安的临别礼物之后，炼金神域碎片再一次得到了极大的提升。不但永恒城堡的面积大大增加，处于地下溶洞的暗黑精灵国度得到了全面完善，而且位于中央广场的古树精魄也出现了真正的自我意识。

这意味着橡树之父莫比乌斯再也不是杰迪?卢克斯或者其他人扮演的虚假角色，意味着炼金神域之中终于出现了第一位拥有不朽生命的半神。

古树精魄是古树一族的长老们在寿命到达尽头之后，留下来的残留力量的结合体，拥有非常雄厚的生命本源积累，力量雄厚程度可以与自然领域的真神相媲美。然而也正是因为如此，古树精魄很难产生自我意识，绝大多数都成为打造神器的珍贵材料，或者补充神力的宝贵结晶。

古树一族最后的长老莫尼?栗子凝结出的这颗古树精魄并非其中最为强大的，但是肯定是最为幸运的一颗，因为它不但成功出现自我意识，还在第一时间内就融入炼金神域之中，获得了储藏在炼金神域内部的一枚神格投影。

那是属于毁灭主宰阿鲁哈萨的神格投影，一位真神的神格投影。虽然与自然诸神神格的构成方式存在巨大差别，然而作为一位新生半神凝聚神格的参照物简直是再好也没有了。生长在中央广场的大橡树猛烈生长起来，几乎在一瞬间就超过了最高的塔楼，树干上泛起了一层莹润如翡翠的绿色光芒，每一片树叶都变得更绿、更富生机，露珠闪烁着点点晶莹，树枝舞动，随之而起的是一阵充满喜悦欢笑的微风。

在清冷死寂的永恒城堡之中，这阵微风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然而无论是嶙峋狰狞的龙牙兵、时隐时现的幽魂法师还是拖着腐烂肢体的僵尸战士，在充满生命力量的微风之中都没有任何不适，反而发出了近乎于喜悦的暗哑笑声。

杰迪?卢克斯站在苍白殿堂的骸骨王座旁边，神色愉快的做了一次深呼吸。架构于亡灵本源上的永恒城堡总是不适宜生者居住的，空气虽然清冽，却显得过于冰冷，以至于吸进肺里有种像是冰刀划过的刺痛感。现在终于变得温润起来，让杰迪心中的焦虑和愤怒微微缓解，露出了一个几天以来第一次真正的笑容。

“生命神座的位置总算是可以确定了。”群星之眼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的沙哑声音从身后响起，因为炼金神域碎片的融合而消耗了大量心神，他的脸色显得有些发白，眼底带着些许疲惫而兴奋的光芒。“杰迪，你知道吗？眼看着曾经的梦想一点点复苏，我的心情究竟有多么兴奋啊。”

杰迪赞同的连连点头，不过随后就发出疑问，“罗亚尔大师，您的老师当初为炼金神域准备了几张神座呢？”

罗亚尔略一沉吟，牵了牵嘴角，“我不太能确定，因为炼金神域并未最终完成，迪什先生就遭到了背叛……好吧，我曾经听老师说过，七是一个很有魔力的数字。”

“七张神座？”杰迪忍不住咂了咂舌头，“那么我们现在只完成了七分之一啊。”

“死亡神座早就出现了，只不过还没有人真正坐上去。”罗亚尔指了指杰迪身边的骸骨王座，耸了耸肩说，“骸骨王座、亡月法珠、幽暗之握和锢魂之铠，这四件亡灵秘宝构成的就是死亡神座——也就是永恒城堡的核心。然而只有一位拥有不朽生命的半神成为神座的主人，死亡神座的力量才能真正展现出来。”

杰迪迟疑了一下，转头注视着由几百根肋骨、臂骨、大腿骨和颅骨拼成的骸骨王座，王座表面覆盖的伪装魔法在他的眼中已经起不到任何遮掩作用，“在前往那个地方之前，死亡神座必须拥有自己的主人……罗亚尔大师，您能否……”

“我恐怕不行。”罗亚尔?梅里斯特没等杰迪说完，就口气坚决的打断说，“我不是最好的人选，甚至可以说不是一个合格的人选，杰迪，你应该明白我现在并不是在谦让。”

“但是除了您，还有谁对亡灵魔法的领悟更加深湛？莎尔?班瑞女士更精通的是阴影与灵魂的力量，琳?阿斯托利亚女士对于魔法几乎一窍不通。海拉洛奇贤者更不可能，他从本质上属于炼金生命，虽然拥有不朽的生命，但是永远无法自行点燃神火。”

罗亚尔大师的脸上飞快的闪过笑意，“还有一个人选，杰迪，你把他彻底忘记了吗？”

“还有谁？那头高等神孽德阿尔纳斯？”

“不，当然不是他。神孽比炼金生命更难点燃神火，而且连灵魂都被无法控制的混沌所掌握，永远不能当做可靠的盟友。”看着杰迪?卢克斯依然迷茫的双眼，罗亚尔大师终于大笑起来，“那个人选就是你啊，杰迪，你为什么不自己坐上死亡神座呢？你是永恒城堡的主人，你是炼金神域的继承者，有谁还比你更有资格坐上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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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9章跨越晶壁的远征（中）

骸骨王座虽然是以无数****骨骼组成，但是冰冷坚硬的程度更胜钢铁，对于坐在上面的人来说，感觉永远不会舒适。不过除了杰迪?卢克斯之外，没有任何人会在意这一点。

作为告死者评议会的七件秘宝之一，骸骨王座的前几任主人不是巫妖王、血族亲王就是僵尸君主，或者干脆是一团黑色雾气组成的幽魂妖灵。杰迪?卢克斯还是坐上骸骨王座的第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类，或者更准确一点说，是坐上去之后还能活着站起来的第一人。

比那些或者因为愚蠢或者因为过度自信而坐上骸骨王座，最后都变成血肉抽离的干尸的前辈相比，杰迪无论是身为魔法师的实力还是对本源力量的领悟都逊色不少，唯一让他没有被反噬的死灵魔力毁灭的原因，就是骸骨王座已经成为炼金神域的一部分，而炼金神域绝对不会伤害他的主人。

所以杰迪?卢克斯能够成为骸骨王座上的第一个活人，所以他要时时刻刻忍受着从身下升腾而起，仿佛能够深入骨髓、冻结灵魂的冰冷气息。

骸骨王座是杰迪踏上死亡神座的唯一契机，杰迪拥有冷静的头脑、敏锐的观察力以及过人的运气，甚至提前触摸过本源力量和超凡神力的门槛，然而他毕竟只是一个接触奥术世界不过两年的年轻人，想要掌握住这个契机，付出的代价必然不会那么轻松。

哪怕在最疯狂的时代，让一个连传奇境界都没能拥有的年轻人成为不朽神祗，都是不可思议的事情。然而正如群星之眼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所说，杰迪?卢克斯是死亡神座之主的唯一人选，当选择只剩下一个的时候，那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杰迪坐上骸骨王座的动作不快，但是十分坚定。他的落座伴随着一声摄人心魄的诡异嘶吼，骸骨王座似乎一瞬间活了过来，每一颗颅骨的眼窝里都腾起了有绿色的灵魂火焰，每一张黑洞洞的嘴巴都张开，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尖叫声很快就变成了哭喊声、狂笑声和咒骂声，无数粗细不同、语言各异的声音汇聚成一曲黑暗的灵魂礼赞，在苍白殿堂的灰色穹顶之下回荡不休。

织魂者莎尔?班瑞的身影在下一瞬间出现，脚下踩着一抹细如蛛丝的幽绿色光芒，双手反握着得自阴影之神马斯克的锐利双匕；琳?阿斯托利亚和克莱门农?格雷果伯爵的身影几乎随后就出现在另一侧，前者斜举秘银龙枪，后者紧握星辰铁巨剑，两人的目光都带着忧虑和警惕，注视着站在骸骨王座前面的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

“停止吧，罗亚尔，你的做法太冒险了。”格雷果伯爵不赞同的摇着头，语气和脚步同样沉重无比，“你仔细考虑过没有？如果杰迪失败，炼金神域将会怎样？这个世界将会怎样？”

“我没有考虑过失败的可能。”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语气硬邦邦的回答说，“炼金神域之主，老师一生事业的继承人必须成功，不能失败。”

“你在用世界的未来冒险，而且成功率没有那么高。”琳?阿斯托利亚的语气也与赞成相差甚远，“罗亚尔大师，你太骄傲了，以至于隐瞒了很多事情……杰迪不应该这么一无所知的冒险，即使是他情愿这样做，也应该是在充分得知风险和后果之后。”

莎尔?班瑞的反对态度最为直接，因为她根本没有劝说，而是直接融入阴影，纤长优美的身影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距离骸骨王座不足两米，而且伴随着铿锵一声尖锐的交击。

身材高大的海拉洛奇贤者挡在了莎尔?班瑞面前，双眼之中充满了灿烂如火的银色光芒，胸口的朴素白袍裂开一条口子，白袍下的皮肤被划出一条几乎难以看清的细线，些许金色的血液正在沿着伤口缓缓渗出。

海拉洛奇贤者和莎尔?班瑞的脸上同时泛起惊讶。虽然有过并肩作战的经历，但是他们都对自己的实力极为信任，同时略微低估了对手。海拉洛奇贤者没有想到的是，区区次级神器在莎尔?班瑞的手中，居然能够破开时空障壁和永恒守护，伤害到自己堪比完美真神之躯的身体；织魂者没有想到的是，融合了阴影和灵魂的本源力量，激发次级神器“马尔斯的卑鄙双匕”的全力一击，只给海拉洛奇贤者的身躯造成了微不足道的一处划痕。

如果不是一道由无数绿色叶片组成的屏障突兀出现，将两人隔开的话，海拉洛奇贤者和莎尔?班瑞之间的冲突不会就此罢休。莎尔?班瑞的紫色眸子眯了起来，身影再次虚化，双手匕首向前划出，深深切入前方，绿叶屏障之中顿时腾起滚滚黑烟，许多绿叶焦黄枯卷、碎裂飘落，但是屏障本身却没有丝毫动摇。

“生命守护！”莎尔?班瑞语气冰冷的宣布说，“莫比乌斯，你只是个刚刚苏醒的意识，就这么快就想要继续沉睡下去了吗？”

一个宛如无数叶片簌簌作响的声音出现在苍白殿堂的空旷空间里，语气平静而轻快，带着对生命的热**和近乎幼稚的天真，“以我们一百七十二位古树长老的生命经验来看，杰迪一定可以成功的，莎尔女士，如果您能够抽出一点时间的话，我愿意重头为您仔细分析一番。”

莎尔?班瑞转过身来，打量着出现在自己身后的那位身穿褐色长袍的老人。老人的面孔就像是树皮一样皱褶深刻，点缀着树藤、浆果和苔藓的白色头发和胡须垂在胸前，但是年纪却显得不是很大，因为他的神情和眼睛都是属于年轻人的，充满活力和兴奋的光芒，连同身上那件毫无缀饰的朴素褐袍都仿佛透出无尽的活力。

“莫比乌斯，希望你不会后悔现在的行为。”莎尔?班瑞冷静的判断出自己无法逾越海拉洛奇贤者和橡树之父莫比乌斯的双重阻拦，哪怕是加上琳?阿斯托利亚和格雷果伯爵也不可能，于是收起匕首，敛去密布周围的灵魂罗网，“杰迪是炼金神域的主人，一旦他冲击死亡神座失败，带来的反噬足以让我们之中绝大多数的灵魂灰飞烟灭。”

老人摇了摇头，“这种事情不会发生，莎尔女士，我可以向您保证。”他伸出一根枯瘦如树枝的手指，充满骄傲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生命和死亡是相互对立的力量，同时也有相互转化的特征，晦暗、冰冷、无情、死寂，我能够察觉到杰迪身上那种属于死亡的气息正在越来越强大，而他的生命气息却没有丝毫减弱，因为有炼金神域源源不断的提供生命力，我相信，我们必将会见证一位活着的死神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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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0章跨越晶壁的远征（中二）

对于每一位传奇强者来说，踏入不朽都是极为艰难和危险的一步，不过所谓的艰难和危险往往不是如何点燃神火，而是如何让神火持续、永恒的燃烧下去。

任何火焰都需要消耗燃料，神火当然也不例外。神火燃烧需要消耗的是大量的信仰力量，哪怕是维持每日最低需求，也需要五百标准单位——换句话说，就是五百名信徒进行一次虔诚的、无需任何神力回馈的祈祷。

对于许多在历史上留下过浓墨重彩一笔的传奇英雄来说，虔诚信徒也是很难获取的稀缺资源，因为他们毕竟还不是神祗，无法赐予信徒力量、给予恩惠和展示神迹，获得拥戴和崇敬还不算困难，但是将其转化为信仰就显得艰难无比了。实际上，除了一些强大神祗的大神官、枢机主教和大牧首在获得神恩之后点燃神火之外，绝大多数传奇强者在点燃神火之后，最初消耗的燃料都是自己的灵魂力量。

灵魂是无比宝贵的财富，而且补充和积累都非常困难，一旦消耗殆尽，无论有多么旺盛的生命力，多么强悍的身体，都将无可避免的走向毁灭。传奇强者的灵魂当然要比普通人强悍许多倍，这让他们维持神火燃烧的时间远比普通人久得多，一些积累深厚的传奇巅峰甚至可以维持神火燃烧长达一年之久。

对于试图踏上不朽之路的传奇强者来说，一年时间实在是太过短暂了，频繁的降临神迹和赐予神恩又会加大灵魂的消耗，如何在两者之间取得平衡，就是成为不朽神祗的关键所在。

杰迪?卢克斯的情况不一样，虽然他的灵魂远远不够强韧，在神火爆燃的前几秒钟内就岌岌可危，然而炼金神域却积蓄了足足五十万标准单位的信仰力量，足以供神火持续燃烧三年左右。最初的精神剧烈震荡之后，杰迪很快就恢复了清醒，勉力睁开双眼。

他看到的不是清冷空旷的苍白殿堂，也不是华美精致的黑月神殿，更不是绿意宜人的常绿之森，而是一望无垠的灿烂星海。无数颗星子围绕四周，有些明亮如微缩的太阳，有些黯淡如风前的烛火，不过都在把光和热抛向黑暗的虚空，骄傲的宣示着自己的存在。

“这是……幻境？”杰迪迷惑的低声自语，声音却如同敲响了成百上千只铜钟，宏亮浩瀚的声音传向四面八方，震撼着千百颗燃烧的星子。

绝大多数的星子没有任何反应，但是有三颗最为明亮的星子却晃动了一下，脱离既定的轨迹，拖着长长地芒尾飞向杰迪。

杰迪被这一幕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激发白骨护盾的咒文，原本会凝聚成三面古朴盾牌的亡灵魔力这一次扩散到了不可思议的境地，以杰迪?卢克斯为核心，浮现出几百面散发着苍白光芒的骨盾，每一面都比原来厚重百倍、坚固百倍，古朴玄奥的防御符文也多出百倍。

被数百面巨型骨盾团团围绕，杰迪感觉自己安全无比，心里的惊骇怎么也止不住。他曾经借助古树精魄化身为橡树之父莫比乌斯，体验过恢弘博大的半神之力；他曾经正面与毁灭主宰阿鲁哈萨抗衡，抵挡住恐怖骇人的毁灭气息。然而橡树之父莫比乌斯肯定无法召唤出这么多防护能力超强的骨盾，毁灭主宰阿鲁哈萨曾经让炼金神域动荡不已的毁灭气息恐怕也无法突破如此坚固的防护。

“哦呵呵，多么甘美的力量味道啊。”从一颗光芒呈现出淡黑色的星子之中，传来了一个沙哑狞恶的声音，似乎敌视着一切生命，仇视着一切美好，“新来的，究竟需要多少时间，你才会沉寂下去，成为一具死气沉沉的尸体呢？”

尸体显然都是死气沉沉的，除非被亡灵魔力所驱动。杰迪注意到从那颗淡黑色星子之中散发出来的邪恶气息，谨慎的激发了另外两个防护魔法，结果既让他惊讶不已，又隐隐在意料之中。

应该形成一面半弧形虹光障壁的“虹光法墙”变成了一个直径数百米的巨大光球，表面闪烁着绚烂夺目的七色光芒；应该形成一团遮蔽视线的黑色雾气的“黑暗旌旗”变成了几十条纵横交错的黑雾长蛇，绕着巨大光球的外围呼啸旋转，长蛇的两端都形成了带有巨龙特征的头部，一面发出狞恶的咆哮，一面喷出冰冷死寂的负能量吐息。

三颗星子似乎迷惑于杰迪?卢克斯的应对方法，其中两颗略微飘远，那颗淡黑色星子却反而更加接近了一些。

“新来的，你在搞什么名堂？”淡黑色星子发出了一阵饱含恶意的嗤嗤笑声，“这里可没有什么值得争夺的东西，难道你想要更快陷入永恒的沉睡吗？”

杰迪沉默了一下，他完全能够感知到淡黑色星子散发出的暴虐和残忍的气息，那绝不是一个可以平心静气交流的对象，而且实力也非常强大，恐怕比毁灭主宰阿鲁哈萨更加可怕。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暴虐而可怕的存在，被杰迪显而易见的冒犯之后，却没有做出任何威胁的举动，这简直比突然出现在一片星海之间更加让人迷惑不解了。

杰迪不认为淡黑色星子会畏惧自己，哪怕是自己的魔法不明原因的强大了上百倍，终究还是没有超过半神巅峰的极限。一位神职与战争无关的真神未必能够击败和杀死一位实力强大的半神，但是也绝对不会畏惧半神。因为每一位真神都已经凝聚了自己的神国，而半神的神国却最多只是个脆弱的雏形。

神祗的神国就像是传奇强者的领域，拥有领域的传奇强者能够以一敌十，拥有神国的神祗也能做到同样的事情。杰迪激发出的三个防护魔法虽然强大，但是最多只能让他拥有与神祗平等交谈的资格，想要让真神感到畏惧可还远远不够。

杰迪没有表现出自己的迷惑，在这片诡异的星海之中，他必须非常谨慎，才能把主动权牢牢握在手中。“你的气息让我感到不适和警惕。”他刻意让嗓音变得庄严、平静，仿佛以橡树之父莫比乌斯的名义降临在神殿圣坛上，“离我远一些，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贪婪和背叛！”

淡黑色星子似乎愣了一下，紧接着爆发出一阵狂笑。“真是让人怀念啊，这义正词严的虚伪做派！如果不是你的身上萦绕着黑暗和死亡的气息，我简直以为是正义与光明之神陨落了呢。通古斯弟兄，看来新来的这位很讨厌我身上的气息，作为中立的历史与知识之神，应该是最好的交流对象了吧？”

漂浮在淡黑色星子后面的两颗星子明亮程度似乎略弱，不过散发出的气息却远比淡黑色星子平和、温暖。其中泛着蓝色的那颗飘近杰迪，光芒微微闪烁，发出了一个属于智慧和经验过人的老人那种令人信赖的和蔼声音。

“不想说欢迎，新来的弟兄，因为这里是无尽星海，众神的终结之地。我是历史与知识的守护者通古斯，虽然还不知道你能够保持多久自我意识，但是如果想要留下过往事迹的话，可否请你表明身份，讲一讲陨落之前的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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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1章跨越晶壁的远征（下）

无论是在博学者公会的大图书馆里，还是在光耀神殿的宗教典籍库中，亦或是永恒城堡的灵魂书架上，杰迪?卢克斯都不可能找到有关于“众神终结之地”的记载，因为那原本就不是为世俗所知之地，而由于某种心照不宣的缘故，诸神也不可能因此降下神谕。

只有在完成了点燃神火、凝聚神格、获取神职和塑造神国之后，达到了真神境界的不朽生命，才能够得知无尽星海的存在，进而对那里敬畏和戒惧不已，就如同世俗之人看待坟墓的心情一般无二。

淡黑色星子——酷刑与复仇之神黑尔兰德、蓝色星子——历史与知识之神通古斯和银白色星子——忠诚与守护之神印古塔都是已经陨落五个世纪以上的古神，在这片无尽星海当中，究竟有多少神祗比他们陨落的更早不得而知，但是能够维持自我意识的神祗却已经没有第四位了。

杰迪被他们当做了新近陨落的神祗，他们的第四位弟兄。

不朽的神祗拥有无尽的生命，然而这并非意味着他们能够真正永生不死。主宰着神祗生命的已经不是时间的流逝，而是信仰的积累，虽然维持最低水平的神火不灭只需要五百名虔诚信徒，然而神祗的任何举动都会加大信仰的消耗，赐予神恩和降下神迹都是显示自身威严的必要举动，这让每一位神祗都对信仰需求无比旺盛，对信徒无比贪婪，而且越是强大越是如此。

“信仰没落”在神祗的陨落危机之中向来都排在首位，而且比排在其次的“神职之争”高出几十倍。飘荡在杰迪?卢克斯面前的三颗星子之中，黑尔兰德和印古塔就都属于因为信仰没落而陨落消亡，只有历史与知识之神通古斯陨落的原因有所不同——他是因为教会被敌对神祗摧毁、信徒全部被迫改信或者惨遭屠杀而陨落。

处理信仰收支平衡是许多新晋升的神祗难以做好的事情，在黑尔兰德眼中，杰迪?卢克斯身上绽放的灰白色光芒较为黯淡，恰好符合这一条件，所以陨落之前曾经位居真神巅峰的他，不免带出了一些居高临下的态度。

通古斯的态度就要温和得多了。历史与知识之神属于绝对中立阵营，对于光明与黑暗、生命与死亡这些相互对立的阵营都没有特别的好恶，那种智者和老人所特有的温和态度抚平了杰迪心中的忐忑不安，让他收敛了语气里面的抗拒。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历史与知识的守护者……您是一位神祗吗？”

蓝色星子显得有些愕然，“新来的弟兄，我的名字湮没于历史的长河之中，这并不让我感到惊讶，但是你居然……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我不知道……通古斯阁下，我正在点燃神火……然后意识好像模糊了一下，就来到这里了。”杰迪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冒昧的请教一下，我应该怎么离开这里呢？”

这个回答令三颗星子都沉默了一下，就连黑尔兰德——绝无怜悯之心的酷刑与复仇之神都忍不住心生同情——同时更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在他们的眼中，杰迪身上绽放出来的光芒虽然算不得明亮，但是也达到了初入真神的水准，换句话说，比起绝大多数的伪神和半神来说已经强大得多了。然而居然在点燃神火的过程中就陨落消亡，这运气实在是太糟糕了吧？

“新来的弟兄，请允许我向你表示哀悼。”通古斯最早结束沉默，语气不但更加温和，而且还多了一些沉重的味道。“你恐怕没办法离开了，因为这里是无尽星海。”

这个答案让杰迪有种头顶被雷霆劈过的感觉，毫无形象可言的张大了嘴巴，“这里是无尽星海？卷册守护者苏加德在上，不是只有诸神才能到达这里吗？”

通古斯身上的蓝色光芒闪烁了一下，“苏加德……我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唔，也是一位学识领域的中立神祗吗？”

“不，是下位真神，光明阵营。”刚刚一直保持沉默的忠诚与守护之神印古塔开口说，声音像是金属敲击一样嘹亮震耳。

“哦，我想起来了。”通古斯用带些怀念的语气说，“卷册守护者苏加德、公正之神巴布鲁帕、蛮勇和战争之神卡西莫司，这三位都是在五百年前那次神战之中陨落的光明阵营下位神，不过他们的意识碎片没有出现在这里，或者是已经彻底消亡了。”

这是杰迪从来没有想过的答案，在这片陌生而诡秘的星海之中，居然能够听到卷册守护者苏加德以及另外两个熟悉的神祗之名，让他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通古斯阁下，还有这位陌生的阁下，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不是只有诸神才能来到无尽星海吗？”

“准确的说，只有陨落的诸神才能来到这里。”黑尔兰德用带点幸灾乐祸的同情语气提醒说，“新来的，你可能创造了一项历史纪录，有史以来最快陨落的神祗。”

“可是……可是我刚才还在点燃神火啊！”

“火势太猛？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不过已经不重要了。”黑尔兰德的语气之中同情的成分显得更多了，“重要的是，你现在就在这里——这片无尽星海——众神的坟墓啊。”

杰迪感觉有些呼吸困难——当然不是空气稀薄的缘故，而是他的心情波动太大，他下意识的触动炼金神域，让一颗信仰宝石滑落掌心，然后用力捏碎。瑰丽的金色光粉从手中喷薄而出，围绕着杰迪形成了一片华丽的帷幕，让他感到呼吸顺畅多了。

目睹金色光幕的出现，三颗星子不约而同的剧烈闪烁起来，尤其是代表了历史与知识之神通古斯的蓝色那颗，几乎惊骇到直接熄灭。“这不可能！”苍老的声音在无尽星海的虚空之中激荡不已，“如此真实、如此甜美，这是信仰的气息，你怎么可能在陨落之后，依然保有着信仰力量？”

黑尔兰德的表现远比通古斯狂暴得多，淡黑色的星子一下子燃烧起来，化作一团直径几百米的巨大火球，直接炙烤灵魂的恐怖气息骤然将杰迪包围起来，让围绕在他周围的几十面白骨护盾同时爆裂。

每一面白骨护盾都能抵挡住大魔导师全力施展的强力魔法，坚固程度更胜高等附魔的钢铁铠甲，但是在黑尔兰德面前，却比水晶磨成的薄片更加脆弱。杰迪心中顿时一凛，虹光法墙主动爆发，形成了一片狂暴无比的能量乱流，其余白骨护盾则在能量乱流后面彼此融合，形成了一颗宛如灰白色城堡一样的巨大半球。

淡黑色星子被能量乱流逼退，萦绕在星子周围的黑色火焰也黯淡下来。不过这并不是因为黑尔兰德无法突破眼前这孱弱的防护——传奇强者的防护魔法无论有多么强大，对于真神来说当然都是孱弱的——而是在他的情绪略微平静下来之后，明白自己这种做法不会带来任何好处。

通古斯随后拦在了黑尔兰德的前面，“新来的弟兄，请不要紧张，黑尔兰德弟兄没有任何敌意。”苍老的声音还带着激动的余韵，听上去有些嘶哑，“他只是太惊讶了，我们现在都太惊讶了，新来的弟兄，我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情，你还有信仰力量的结晶吗？”

杰迪从通古斯的语气之中听到了某种可能，心里微妙情绪沸腾的同时，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还有一些，但是不多。通古斯阁下，您需要一点这种美丽的宝石？”

“是的，非常需要。”

“需要。”

“无论多少，无论是什么交换条件。”

三个声音几乎同时响了起来，什么真神的矜持和尊严都被抛到脑后，坦白到让杰迪准备的讨价还价全都白费力气了。他颇为意外的沉默了一下，随后伸出三根手指。

“我有三个条件。”

“我们接受。”通古斯直截了当的作为代表回答，他身后的两颗星子完全没有提出异议的样子。

杰迪感觉有点心情空落落的，可能经过精心准备一场谈判的商人在直接获得合约之后，会有类似的感觉。“通古斯阁下，您这么直接就答应下来，难道不想听听我提出的条件？”

蓝色星子闪烁了一下，仿佛是年长的智者露出了一个和蔼的微笑，“无论是什么条件，身为新晋升的神祗，你需要的肯定不是世俗的东西，因为那些太容易得到了。如果你需要我们的助力，首先就必须让我们能够离开这片众神的墓地，既然能够离开，那么还有什么条件是不可以答应的呢？”

“通古斯阁下，您刚才不是说过，无尽星海是没有办法离开的吗？”

“对于我们，这里当然是无法离开的墓地，但是对于你就不一样了。”蓝色星子一面解释，一面收缩光芒，最后凝聚成了一位身着星辰长袍、手捧巨书的白发老人形象，“年轻的神祗，如果想要订立契约的话，请报上你的名字。”

杰迪再次沉默了一下，有些纠结的摇了摇头，“我还是不太适应这样的谈判方式……想要离开这里的话，要怎么做才行？”

“打开众神墓地出口的唯一方式，就是释放足够的信仰力量，除此以外别无他法。”通古斯的语气依然稳定温和，但是里面却已经有了一丝怎么都难以完全掩饰的兴奋，“陨落百年，我们依然拥有相当于中等水准真神的实力，但是哪怕我们的实力雄厚千百倍，因为没有了信仰力量，我们所做的一切也只能掀起更加猛烈的虚空风暴，而没有离开无尽星海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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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2章突然走到了外域

关于这次跨越晶壁的伟大远征，杰迪?卢克斯曾经设想过很多种可能，并且针对每一种可能准备了详尽的对策，但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这居然是一次说走就到的旅行。

为了脱离无尽星海，杰迪按照历史与知识的守护者通古斯提供的方式，取出三十枚珍贵的信仰宝石堆在一起，然后运用神火将其同时粉碎，让一片璀璨瑰丽的金色光雨为无尽星海带来了一抹异色。

金色光雨随后转变成了一个直径数千米的金色漩涡，强大的吸引力从漩涡的核心传来，把杰迪?卢克斯和围绕在他身边的三颗星子同时吸了进去。

时空转换的眩晕和失重感让杰迪险些呕吐出来，无论经历过多少次，那种仿佛挖空内脏、抽干血液的感觉始终让杰迪无法适应，而且这一次持续的时间比以前的任何一次都漫长得多。当周围难以用语言形容的色彩变幻终于停止的时候，杰迪足足花了五分钟时间，才意识到自己趴在一片非常陌生的丛林之中，面颊紧贴着湿润的土地。

比起通常的旅行家，杰迪的足迹可要远得多了。他曾经游历过狮鹫帝国西部边境被称为生命禁区的亚伯拉罕大沙漠，也曾经在被称为三大险地之一的薄暮森林驻足，甚至连被称为诸神领域的星界和众神坟墓的无尽星海在他眼中也不陌生。然而当杰迪的目光落在眼前一片浓密绿荫上面的时候，他不得不承认，这里的植物形态是如此特殊，以至于根本不能自我欺骗的认为自己回到了原来的世界。

杰迪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怪异和生机勃勃的丛林。巨大的绿色针叶如同一根根直刺天空的长矛，笔直的屹立在杰迪面前，既看不到根茎的存在，也找不到哪怕一根旁支；脚下是绒毛一般细密的草地，色泽浓绿，其间穿行着许多形状怪异的昆虫。一只长着四只耳朵的兔子趴在不远处，嘴巴贴着地面**着，昆虫和绒毛般的绿草就这样大片大片的到了它的肚子里面，眼看着就露出了一块湿润的棕褐色土地。

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从腹部传来，杰迪突然感觉到自己饿了，那只肥大的四耳兔子让他联想到了一顿风味独特的烧烤野餐。“你已经是一位神祗了。”历史与知识之神通古斯在无尽星海之中这样对杰迪说，“那些世俗的手段已经没有什么用处，应该尽快掌握一些超凡神力才行。”

杰迪决定让那只外形有点怪异的兔子成为自己第一次施展杀戮神力的对象，顺便重温一下“响钟酒店烧烤小能手”的独特技巧。他伸出了一根手指，隔着几十米的距离指向那只兔子，然后集中精神，想象着兔子的脖颈被一股无形力量突兀折断的场面。

“死。”杰迪平静的微微张开嘴唇，吐出了一个字。

兔子抖了抖耳朵，抬起头来看了杰迪一眼，随后又趴了回去，继续一无所知的**着青草和昆虫，看上去食欲很好，而且越来越好。

杰迪怀疑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注意到刚才没有任何力量从指尖****而出，忍不住感觉自己的面颊有些微微发热。“或许是通古斯阁下搞错了？”他不很确定的耸了耸肩膀，决定还是依靠魔法解决一顿晚餐的问题。

既然打算把那只兔子当做晚餐，杰迪所最熟悉的亡灵魔法当然就不能使用了。无论是负能量飞弹还是死亡一指，都会让兔子肉变得干瘪无味，如果施展献祭召唤的话，杰迪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可能嚼的动一只兔子僵尸。

在元素魔法方面，杰迪只有中级魔法师的水准，不过对付一只外形怪异一些的野兔当然足够了。杰迪把双手并拢，两根食指伸出，其余手指交叉，形成了一个极有力量的指向手势。

“赤炎之红，禁锢之网，唤?应，火焰牢笼！”

四耳兔身下的草地突然塌陷下去，形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坑，几股耀眼的火焰从巨坑之中喷涌而出，又被狂风卷起，形成了一根仿佛拥有实体的赤红色火柱，表面布满令人目眩的黄色和蓝色的斑纹。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让杰迪满意的露出了微笑，双手缓缓向左右分开。

火柱随着手势熄灭，露出的是一片满是焦痕的草地，还有蹲在草地中间，明显受到了惊吓的四耳兔子。杰迪感觉自己的下巴有些承受不住重力的吸引，精神力微微扰动，即将终结的魔法顿时失控，从逐渐熄灭的火苗迅速膨胀起来，在轰然巨响之中蔓延成一片几十米方圆的火焰云团。

火焰云团的热度远远超过赤红色火柱，因为后者是想要烤出一只外焦里嫩的美味兔子，前者则是魔法失控的结果。杰迪闷哼一声，压住胸口涌上的一股甜腥味道，微微闪光的双眼朝着火焰云团中间看去。他看到四耳兔依然完好无损的身体，以及从淡蓝色逐渐转为血红的一双小眼睛。

兔子的眼睛原本就都应该是血红的，可是当四耳兔的眼睛变红的时候，却让杰迪有种头皮发麻的预感。这种预感在杰迪还是个酒馆跑堂小弟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所以他才能每次都在被客人发觉偷听之前溜掉。

只有最后一次是例外。

四耳兔突然抬起头来，张开嘴巴。杰迪注意到它并不是普通兔子那样的三瓣嘴，而是像猿猴那样微微外凸，长满了属于食肉动物的锋利獠牙。由于注意力的分散，杰迪错过了一个很重要的机会，这让他在随后的几天之内吃尽了苦头。

他应该在兔子发怒之前转身逃走的。

飞行术和空间转移都是非常有用的技巧，然而施法时间却只能缩短，无法真正实现瞬间发动。

当杰迪终于冷静下来能够思考的时候，他的外衣已经变成了挂在肩膀上的碎布片，后背和双腿都满是狭长的渗血伤口，右手手心多了两排几乎洞穿的整齐牙印。

在来到陌生丛林的第一日，已经点燃神火的杰迪?卢克斯惨败于一只四耳兔。

...

第403章少年猎人的苦恼

在被四耳兔追逐了整整三个小时之后，杰迪?卢克斯终于凭借着在响钟酒店锻炼出来的爬树本领，找到了一个极为短暂的机会，纵身一跃，双手紧紧抓住从头上垂下的一根藤蔓。

除了能够抵御种种攻击性魔法，也能够轻而易举的把白骨护盾撞碎之外，四耳兔似乎没有显示出更多的异能，尤其是两条粗壮的后腿虽然适合蹦跳，却和普通兔子一样没办法爬树。当杰迪骑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不已的时候，四耳兔瞪着血红色的眼睛围着树根转了两圈，又试着蹦跳几下，终于还是无奈的走开了。

看到四耳兔的小小身影消失在草丛之间，一直准备着施展空间转移的杰迪松了一口气，双手抱紧树枝，让疲惫的肌肉稍稍得到一些休息。

感受着从身体各处传来的酸痛，杰迪忍不住露出了一个自嘲的苦笑，这种感觉对于他来说真的不算陌生，许多偷听任务都会以小巷之内的夺命狂奔作为结局。当然，自从离开港城亚留斯以后，杰迪就很难碰到有需要这样做的机会了。

“三个小时……哎，真是不能小看一只兔子的耐力啊。”杰迪挠了挠头发，抖落出一把发丝间的枯枝败叶，“一只魔法免疫的兔子……对了，连白骨护盾都能被撞碎，说不定物理攻击的手段也很难奏效……如果这座森林里面的动物都是这样，那该有多么可怕呢？”

杰迪被自己的可怕猜想弄得打了个寒噤，随后又被仿佛连肠子都打成结的饥饿感逼迫着跳下树枝。“说不定这个世界的情况比较奇怪，看上去越弱小的动物其实越可怕，兔子占据了食物链的顶端呢。”

这是一个很天真的猜想，杰迪在五分钟之后就了解到了这件事情，同时差一点就陷入了一个远比被四耳兔追杀更要糟糕的危机。

这一次杰迪碰到的是一只山猫，有着金黄色毛发和美丽花纹，躲在树影之中完全看不出来的丛林猎食者。这只山猫选择的攻击角度和时机都充满残酷的智慧，就在杰迪站直身体朝着林间张望的时候，头顶上悄无声息的跃下一团斑纹毛皮，以及隐藏在毛皮之中的锋利爪牙。

如果不是杰迪身边的一丛黑色荆棘突然扬起无数枝条，在杰迪头顶上织成一张满是剧毒棘刺的黑色大网，那么杰迪的异界之旅可能就要到此为止。山猫发出一声懊恼的尖叫，四爪骤然划动，形成了一片充满呼啸风声的虚影。

虚影与黑色大网碰触的瞬间，响起了一阵宛如刀剑交鸣的锐响，比钢铁更要坚硬的荆棘枝条纷纷断裂，几枚沾着淡金色血液的山猫指甲脱落下来，掉在了杰迪的脚边。

山猫最终还是没法撕开重重叠叠的荆棘，沮丧的尖叫了几声，一瘸一拐的走开了。杰迪小心翼翼的从荆棘的保护之下探出头来，目光扫视着重新安静下来的四周。

除了还在微微挥动枝条的黑色荆棘之外，森林之中没有任何引人注意的地方，杰迪侧耳倾听，只能听到远处传来潺潺溪水流淌和微风掠过树梢的声音。

如此寂静和隐藏危机的森林，让杰迪深深皱起眉头。由于突然跨越晶壁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永恒城堡已经暂时封闭起来，包括刚刚得到信仰力量而从无尽星海复苏的三位神祗在内，短时间内杰迪没法得到来自炼金神域的任何助力。而且杰迪隐隐有一种预感，眼前的麻烦恐怕已经超过了罗亚尔大师等人的能力范围，除了通古斯等三位神祗之外，就只有已经登上生命神座的橡树之父莫比乌斯能够提供帮助了。

莫比乌斯确实已经竭尽全力帮助杰迪脱险，虽然处于沉睡状态，但是自然神域的气息却让这片森林里面的所有植物都对杰迪有着天然的好感，愿意向他伸出援手。黑色荆棘只是其中之一，当杰迪忍着饥饿走到一株看上去与橡树有几分相像的粗壮大树下面，准备就这样背靠大树捱上一夜的时候，几根深褐色的树枝突然弯曲下来，枝头上不但满是青翠欲滴的叶片，还夹杂着许多红艳艳的浆果。

杰迪惊讶的抬起头来，以为自己无意中打扰了一位古树族人的休息，然而他没在那株大树上面找到任何古树一族的特征——树根深深扎入泥土、树干上没有类似面孔的花纹、树枝也没有分出多瘤而细长的手指。

最重要的是，这株大树始终沉默不语。联想到一些古老典籍对古树一族的记载，杰迪相信自己不会弄错这个最明显的特征。

古树一族全都是话唠，从族长、长老直至普通族人，绝无例外。

缀满红色浆果的树枝坚定的停在杰迪面前，果实特有的甜香气息刺激着他的嗅觉，让他感觉饥饿更加无法忍受了。杰迪终于还是坐直身体，以尽可能轻柔的动作摘下满捧浆果，然后轻声向大树致谢。

树叶簌簌，仿佛被风吹动，又像是大树带笑的回答。更多的树枝从上方垂下，在杰迪身边形成了一圈带有保护意味的围栏，随后几根绿色的藤蔓像是小蛇一样蜿蜒爬下，无数叶片张开，为这圈围栏增加了一层遮风挡雨的防护。

在自然神域气息的帮助下，杰迪安然度过了来到异界的第一个晚上。早上醒来的时候，他发现树枝围栏外面多了一小群野兽，粗硬的毛发和丑陋的头部有些像是鬣狗，不过鬣狗绝不会长出那么贪婪和凶残的两对眼睛，更不会在脊背上多出几根乌黑锐利的节肢利爪。

保护着杰迪的树枝表面多出了一些撕咬、挠抓和烧焦的痕迹，显然这些野兽已经进行了几次试探性进攻，却都没能突破坚固的树枝围栏。如果是原来的世界，哪怕还在响钟酒店做跑堂小弟，杰迪也不会惧怕这一小群鬣狗，但是联想到那只可怕的四耳兔，以及无声扑下的丛林山猫，杰迪不禁感到心里发紧，下意识的翻身跳起。

这个动作带来了一系列反应，首先是那群鬣狗纷纷发出刺耳的嚎叫，脖子上粗硬的短毛纷纷竖起，看上去变得更加凶恶了。几乎同时，大树的枝干一阵簌簌抖动，两根粗大的树枝像是巨人的手臂一样猛然合拢，把最前面的那头鬣狗夹在中间。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尖锐惨叫，紧接着是连串骨骼折断、血肉碎裂的可怕声音。鬣狗群吓得纷纷后退，一双双浑浊的黄色眼睛注视着被树枝活生生挤压成肉饼的同伴，眼底的贪婪和凶狠迅速褪去。

不到半分钟，鬣狗群就全都消失在草丛之中，让杰迪忍不住苦笑起来。

他的推测在某种意义上说，确实不能算全错。这株大树固然强大，但是如果对付昨天的那只四耳兔，却不见得能够这样轻易获得胜利，更不要说对付隐匿无踪的丛林山猫了。刚才那些看上去凶恶许多的怪异鬣狗在大树面前不堪一击，恐怕遇到四耳兔或者丛林山猫，也是被捕食的对象。

“真是个混乱而又诡异的世界啊。”杰迪摸了摸用树叶包裹起来的红色浆果，然后向着大树鞠躬道谢。大树很快就理解了杰迪的想法，树枝围栏在他的面前缓缓散开，藤蔓敛起叶片，重新爬回树干，微风吹过，树叶的阵阵回响似乎在轻声道别。

离开大树半个小时之后，杰迪再次遭遇了几只鬣狗，不知道这些同样丑陋的野兽是不是被吓跑的那些。不过凶残和贪婪的程度是完全一样的。杰迪显然被鬣狗群当做是易于捕杀的猎物，而他也做好了凭借自己的力量进行一次艰苦搏杀的准备。

发生在密林之间的搏斗结束很快，不过猎人和猎物的角色发生了彻底的逆转。杰迪站在六只鬣狗的尸体中间喘着气，护身的白骨护盾碎裂了许多面，腿上多了几道皮肉翻卷的血红伤痕，脸上的表情却是轻松而愉悦的。

比起四耳兔和丛林山猫，鬣狗群确实很弱，但是也有些超乎杰迪的预料。这些野兽不但动作敏捷、弹跳力惊人，而且牙齿能够咬碎硬度更胜钢铁的附魔骨盾，背部的节肢利爪能够突然弹射到十几米外，威力堪比手持弩弓。按照杰迪的判断，至少需要达到带剑勋爵水平的骑士，才有可能在一对一的战斗中战胜这些鬣狗。

至于身体孱弱不堪的魔法师，如果遭遇鬣狗群突然袭击的话，恐怕就连大魔导师也可能饮恨身亡。

唯一可惜的就是，这些鬣狗的外形丑陋，血肉也散发着腥臭逼人的味道，根本没办法充当烤肉的原料。杰迪皱着眉头翻弄半天，最后只好拔下几颗鬣狗牙齿当做初次获胜的纪念，抛下其余无用的尸体迅速离开了。

由于紧张和兴奋的缘故，杰迪没有注意到，在他和鬣狗群交锋的时候，附近的树木全都在微微摇动着树枝。在它们身后，浓密的绿荫遮盖着一株尤其巨大而古老的橡树，无数气生根和藤蔓从树冠上垂下，其中一些生长着红艳艳的果实，另一些绿的令人感到有些触目。

曾经庇护杰迪一夜安眠的大橡树，居然拔根而起，跟在杰迪的身后，似乎摆出一副保护者的姿态。大树借助树根缓缓向前，只在路过鬣狗尸体的时候稍作停留，当树根碾过之后，鬣狗的尸体全都消失了，地上只留下了些许粗硬毛发和触目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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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4章充满神力的世界

在茫茫林海中独自生活了三天三夜之后，杰迪?卢克斯终于感受到炼金神域复苏的征兆，他几乎是立刻放弃了快要熟透的烤肉，挥手灭去篝火，然后来到不远处那株巨大的橡树下方。

如果没有大橡树的庇护，杰迪一个人恐怕很难在这片恐怖的森林之中生存下去。虽然在点燃神火之后，他已经拥有超越传奇巅峰的实力，但是这片森林里出没的却是远比传奇巅峰更加可怕的野兽，还有可以捕杀最可怕的野兽的变异植物。

杰迪原本以为四耳兔和丛林山猫就是这片森林之中最可怕的对手了，不过随后他就发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在连续打败两小群鬣狗之后，杰迪遇到了一头独行的衰老鬣狗，就在他漫不经心的朝着老鬣狗投出一支“暗黑龙枪”的时候，那头老鬣狗突然双爪伏地，昂起头来发出一阵无声的咆哮。

半透明的涟漪搅动起空气的狂澜，几乎是一瞬间就将杰迪的身影吞没其中。瞬间触发的防护魔法纷纷爆裂，炸开一片片耀眼的光芒，杰迪就在轰鸣和闪烁之中踉跄跌退，炼金饰品的连续毁坏和随之而来的魔法反噬让他眼前发黑，胸口仿佛被无数块巨石猛烈锤击，呼吸之中迅速泛起了铁锈般的血腥气息。

如果没有几根粗大的树枝突然从天而降，在杰迪身前竖起一道简陋却坚不可摧的栅栏的话，杰迪很怀疑自己能否坚持到逃离老鬣狗的追击。半透明的涟漪让树枝表面的皮屑纷纷炸开，绿叶颤抖着从边缘开始碎裂成粉末，然而更多的树枝出现在老鬣狗的面前，终于让这只看上去颇具智慧的野兽闭上了嘴巴。

老鬣狗发出一声带有不满和威胁意味的低吠，两双充满贪婪和嗜血的黄褐色眼睛从杰迪身上掠过，然后落在了宛如巨人卫兵一样站在不远处的大橡树上。大橡树似乎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树枝，十几根绿色藤蔓犹如活蛇一样动来动去，蜿蜒爬下树枝，朝着老鬣狗包抄而去。

这是一个非常坚决的保护态度，老鬣狗再次低吠几声，眼底闪烁着凶光，不过最后还是选择不去与大橡树进行一次徒劳无功的冲突。

接下来的几天里，杰迪的探险行动变得越发小心起来。他已经通过一次次的遭遇了解到，四耳兔的确是森林之中非常弱小的族群，不过那只追赶杰迪三个小时的四耳兔显然就像是这只老鬣狗一样，获得了一些非常神奇的力量。这类拥有神奇力量的动物往往在一个较大族群之中产生，让杰迪忍不住心中浮现出一个很难置信的想法。

倘若把这些拥有神奇力量的动物视为神祗——当然是非常弱小的神祗，而所在的大族群视为信徒的话，很多疑问就完全可以解释得通了。

如果炼金神域没有出现复苏征兆的话，杰迪原本打算在这顿午餐之后去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最初遇到的那只四耳兔被他当作了研究的对象。经过对整个四耳兔族群的有计划的捕猎，大橡树的枝杈上多了几串风干兔肉，而四耳兔首领身上的气息也似乎减弱了一些。

胸口传来一阵灼热，似乎有个声音正在焦虑的呼喊着什么。杰迪深深吸了一口气，背靠着大橡树站稳，然后集中精神打开炼金神域所在的半位面。

这不是他第一次尝试在异界打开炼金神域，不过前几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杰迪能够感觉到炼金神域的存在，但是就像是被层层叠叠无形力量阻挡，无论如何也得不到任何回应，只能勉强感知到炼金神域本体以及其中的炼金生命都未受到任何破坏，而是陷入了某种意义上的沉眠。

杰迪原本以为第一个醒来的应该是橡树之父莫比乌斯，毕竟在莫名其妙来到异界之前，莫比乌斯已经登上生命神座，成为一位不朽半神。然而当一团半透明的凝胶状物体从传送门中飘出的时候，杰迪忍不住脸色一凛，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退入大橡树枝条的保护范围。

第一个苏醒的居然是吞噬神孽德尔阿纳斯，而且神孽的半透明躯体内那些闪烁不定、杂乱无章的异色光芒已经全都消失，只有一簇七彩火焰在静静的燃烧着。

“喔，绿之子，跟着你果然有许多好处，德阿尔纳斯很高兴。”吞噬神孽离开传送门后，显得有些兴奋，半透明的躯体膨大了几倍，漂浮在杰迪面前，活像是一只能够飞行的水母。“多么香甜的味道啊！这里简直到处都是美食，德阿尔纳斯的消化不良已经治好了，德阿尔纳斯要大吃一顿！”

神孽可以说是所有自然生物的死敌，大橡树的枝条纷纷竖起，树冠摇动，发出一阵阵簌簌异响。杰迪伸出一只手，带有安抚意味的放在其中一根粗大的树枝上，然后力持镇定的开口说：“你需要克制自己贪婪的本性，德阿尔纳斯阁下，否则你很快就会因为摄入太多本源力量，再次面临消化不良的症状。”

“可以吃少一点，吃对一点。”德阿尔纳斯的声音显得谨慎起来，“绿之子，请你放心，契约依然有效，德阿尔纳斯依然是自然诸神的忠诚盟友。”

杰迪点了点头，心中却更加警惕起来。神孽一族很少有神志清醒的时候，本性为吞噬的德阿尔纳斯更是如此，然而自从毁灭主宰阿鲁哈萨的躯体被吞噬之后，似乎这只神孽的理性有所回归，狰狞的外表也变得顺眼许多。

这或许是一个好的征兆，也或许是非常糟糕的开始。杰迪不禁感到心情更加沉重起来，就在他思考着如何应对这个大麻烦的时候，炼金神域再次传来了灼热的波动。

这一次醒来的总算是橡树之父莫比乌斯，当传送门中浮现出一个身材高大、须发之间缀有许多细小藤蔓和绿叶的老人形象的时候，杰迪顿时感到心里一阵轻松。然后他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簌簌低响，大橡树朝着刚刚走出传送门的褐袍老人深深低下树冠，几根最粗大的树枝贴向地面，远远看去，仿佛是一位巨人正在恭敬的行着鞠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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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5章传奇猎手半神魔猿（上）

登上生命神座之后，橡树之父莫比乌斯不但拥有了真正的**意识，而且还获得了三项极为特殊的超凡神力，每一项都远远超过了普通半神的能力范围。

由于随后在晋升死亡神座的时候发生的意外，杰迪?卢克斯并没有目睹过橡树之父施展超凡神力的场面。所以当他看到橡树之父微笑着伸出双手，点点充满生机的翠绿色光芒从掌心浮现，随后迅速扩大，将整株大橡树都包裹在其中的时候，脸上不由得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莫比乌斯阁下？”

“树兄弟已经到达了一个瓶颈，如果没有外力帮助的话，可能会很难突破。”莫比乌斯的声音苍劲而浑厚，尾音带着仿佛疾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杰迪大人，希望您能允许我消耗一些力量来帮助他。”

“当然，莫比乌斯阁下，这位……树兄弟可以算是救了我的命。”杰迪不假思索的回答说。

“您的身上带有让自然亲近的气息，树兄弟喜欢这种气息。”莫比乌斯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双手缓缓放下，收回到褐色的袖子里面。“树兄弟，你感觉怎么样？”

“非常好，我的脑袋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一个同样浑厚有力，却显得年轻许多的声音响起，随后绿色的光幕迅速淡化消失，一个异常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原本是一株大橡树的地方，与其相比，即使是身高十米的巨型地元素也显得像是个小孩子。

眼前的巨人有着一双温和的浅蓝色眼睛，大大减轻了庞大体型带来的威慑力，宽大的深绿色叶片形成了简朴的衣着，密实无缝的树皮变成了他的靴子，一根粗大的树杈手杖靠在同样粗大结实的手臂上，杖头没有镶嵌任何宝石、水晶或者贵重金属，反而生机勃勃的长满了细小叶片和五彩浆果。

“尊敬的长者，还有小兄弟，感谢你们的帮助。”巨人愉快的笑着，仿佛两颗大橡果一样的眼睛注视着莫比乌斯和杰迪，“我能够感觉到你们对这座森林有些陌生，如果不嫌弃的话，我愿意做你们的向导。”

“当然，树兄弟。”杰迪按照莫比乌斯的语气称呼巨人，“我们很荣幸能够帮助您，说实在的，我早就想离开这里，到有人烟的地方去了。”

“有人烟的地方？”巨人似乎显得有些惊讶，微微摇着脑袋，头发之间的树叶和绿藤轻轻摆动着，“小兄弟，你为什么想要亲近那些懦弱的家伙？他们害怕这片森林，而且没有勇气逃离这里。”

杰迪皱了皱眉，“为什么？树兄弟，这里确实很不适合弱者生存，但是为什么连逃离都需要勇气呢？”

“因为这片森林带来的不仅仅是威胁，还有保护。”巨人叹息一声，穿过森林的风仿佛也在叹息，“我从来没有离开过这片森林，因为我厌恶看不到绿色的地方，更厌恶那些身上弥漫着非自然气息的家伙。”

“非自然……是亡灵生物？”杰迪感到心里一沉，如果说有什么比一群拥有神力的野兽更加麻烦，那就是一群拥有神力的亡灵生物了。那将是冷酷无情的生命灭绝者。

巨人似乎有些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形容，摇着头说，“很难解释，小兄弟，非自然，不是*和死亡，*和死亡也是自然的一部分，生命的一个完整的轮回……唔，我感觉到的那种气息，就像是活生生的扭曲了自然，不是生命，也不是死亡……应该是介于二者之间。”

杰迪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不过没等他继续问下去，带着湿润气息的风迎面拂来，隐隐传来了一阵喧闹的声音，好像是一群野兽在彼此激烈搏斗，不时有树木折断倒下。

莫比乌斯和巨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厌恶的神情，对于毁坏自然的家伙，无论是野兽还是智慧生命，都是他们所深深厌恶的。喧闹声越来越明显，意味着搏斗的双方正在迅速接近，看着几百米外有一株大树轰然倒下，巨人用力顿了一下粗大的手杖，愤怒的低吼起来。

“不能容许，这些家伙在破坏森林，不能容许！”

眼看着巨人大踏步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前进，而橡树之父虽然没有举步，却也露出了赞同的表情，杰迪只好无奈的耸了耸肩膀。“莫比乌斯阁下，树兄弟毕竟刚刚苏醒，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们去帮帮他吧？”

橡树之父当然不会反对，而是神情庄重的点了点头，“当然，还要给予那些胆敢破坏自然的家伙一点小小惩罚。”

“其实这片森林被破坏一点，算不上什么坏事。”杰迪在心里默默抱怨着，然后跟在橡树之父身后加快脚步。

一声尤为响亮的咆哮震撼着杰迪的耳膜，如同闪电击中了古老的橡树，一串急促的脚步声随后传来，眼前的树林之中突然跑出几名衣着简陋的土著猎人，手里不是拎着弓箭，就是紧握着折断的长矛。杰迪从最前面那名猎人脚下看到了明显的金黄色光芒，沐浴在光芒之下的猎人动作显得极为敏捷，甚至超过了疾驰的战马，很明显属于一种非常强大的群体强化能力，却完全用于逃跑，丝毫没有敢于回身继续搏斗的勇气。

伴随着一阵让大地为之颤抖的猛烈撞击，树巨人的怒吼尤为嘹亮，“这里是我的森林，浑身恶臭的家伙，我不允许你在这里伤害任何树兄弟！”

回答树巨人的是一阵吱哇怪叫，浓重的黑烟伴随着硫磺的臭气滚滚腾起，紧接着一只长着四只手臂，全身上下燃烧着黑红相间火焰的高大猿猴像是横飞的陨石一样摔了过来，轰然撞击在距离杰迪几十米的地方，爆发出一阵仿佛来自地狱的灼热强风。

从脚下传来的强烈震动上面，杰迪完全能够判断出那只猿猴受到的可怕重击，恐怕就是达到了传奇巅峰的深渊领主也会全身上下多处骨折，趴在撞出来的大坑里面动弹不得了。然而那只猿猴却只是晃了晃发晕的脑袋，撑起身子发出一声狂野的咆哮，然后就带着满身火焰和黑烟，再一次冲向了更为高大的树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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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6章传奇猎手半神魔猿（下）

对于生活在黄昏部落的见习猎手阿尔?兰德来说，首次出猎的经历真是让他永生难忘。

迷雾森林会吞噬任何胆大妄为的强者，这是每一位黄昏部落的成年猎手都铭记在心的铁律，然而他们必须从这座可怕的森林之中获得敬奉神城的猎物，以避免沉重的税负降临在黄昏部落的头上。

这是黄昏部落猎手的使命，无关勇气，不容拒绝。

所以当几名衣着华丽、头戴神城税务官特有的尖顶帽子的身影出现在阿尔?兰德的面前，用矜持而客套的语气请求他通报部落长老的时候，年轻的见习猎手感到仿佛有一把锋利的冰剑划过后背，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交出敬奉神城的珍贵猎物，或者交出被称为“派瑞斯十留一税”的巨额税款——足以掏空部落的全部仓库，让部落的男女老少陷入饥寒交迫的窘迫境地，这是一个并不难下定决心的选择。部落长老很快就召集了全部成年猎人，然后以庄重而沉重的语气宣布敬奉神城的猎物名称——熔岩魔猿幼崽。

阿尔?兰德几乎惊讶的失声惊叫起来。他把拳头塞在嘴里，好不容易才平静一些，能够继续倾听部落长老的吩咐，那些早已成年的老练猎人的表现并没有比年轻人好多少。

熔岩魔猿、万兔一心、守护古树和末日巨虫被称为迷雾森林的四大禁忌，任何一名部落猎人都不会忘记这些由鲜血和生命换来的经验。不过四大禁忌的致命程度并不一致，只有砍伐树木、破坏草丛才会被守护古树攻击，只有捕猎四耳兔才会遭到万兔一心的追杀，末日巨虫每个月才会醒来一次，吞噬所能看到的一切，拥有冷静、谨慎和智慧的猎手在遇到以上三大禁忌的时候不难脱身。

但是熔岩魔猿就不同了，这些凶暴、恐怖的猎杀者不但是部落猎手们的最大噩梦，也是迷雾森林众多野兽的灾难和末日，看到这些浑身被炼狱厉火覆盖的巨大猿猴，末日巨虫会挖掘坑道藏身，守护古树会拔起根须远离，万兔一心会带领族群迅速逃跑。即使是刚出生的魔猿幼崽也足以匹敌最强悍的猎手，更何况熔岩魔猿还是一种习惯以家庭为单位进行活动的群居性魔兽。

猎手们不安的低语在篝火旁嗡嗡作响，但是并没有动摇那些脸色肃穆的部落长老的决定。“触怒熔岩魔猿将会带来一场灾难，但是我们别无选择。”黄昏部落最有威望的高塔?强森用仿佛是岩石开裂的洪亮嗓音说，“缴纳派瑞斯税会让部落无法平安度过今年的冬天，年轻的勇士们，如果你们不想让自己的妻儿被活活饿死，不想让颂扬黄昏部落的火歌永远消失，就赌上勇气、幸运和生命，为神城来使带回一只熔岩魔猿的幼崽吧！”

所有的犹豫和窃窃私语声都消失了，猎手们纷纷起身，朝着部落长老躬身致意，然后回到各自的帐篷里面，去和家人做最后告别。阿尔?兰德没有可以告别的家人，他的父亲在三年之前的一次联合捕猎行动之中身亡，他的母亲随后迅速改嫁给黎明部落最强大的勇士，同时还带走了与阿尔?兰德没有丝毫相似之处的幼弟。

首次出猎的前夜，见习猎手阿尔?兰德彻夜未眠，坐在河边的一块石头旁边，仔仔细细的用兽皮擦拭着一把锈迹斑斑的战斧——他的父亲的遗物，在微风拂过树梢的低喃之中默默冥想，直至东方的天际逐渐明亮起来。

虽然黄昏部落集合了最为出色的三十位资深猎手，还有充当炮灰和诱饵的二十名见习猎手，但是捕捉熔岩魔猿幼崽的行动，还是在刚刚开始的时候就彻底失败了。仅仅是遭遇到一只成年熔岩魔猿的袭击，就让过半资深猎手和绝大多数见习猎手惨烈身亡，阿尔?兰德目睹两名同伴在顷刻之间被炼狱厉火烧成焦炭，整个人都因为恐惧而无法动弹，要不是狩猎队长库里大叔猛地拉了他一下，让他滚翻倒地的话，阿尔?兰德早就被一颗呼啸而过的黑色火球烧成灰烬了。

库里大叔是黄昏部落第一猎手，拥有“天启”级的实力和与部落长老平起平坐的地位，就连神城的税务官都对他存有几分敬意。然而在熔岩魔猿面前，库里大叔也只不过支撑了几秒钟，就被活生生的撕去了一条手臂。

接下来就是彻底失去秩序的溃逃，阿尔?兰德奋力背着库里大叔跑在队伍的中间，耳边不时响起沙哑的惨叫和绝望的哭喊。熔岩魔猿紧紧追在猎手们的身后，扭曲的心灵完全沉浸在虐杀生命和汲取绝望的狂喜之中。这只怪物完全可以在几分钟之内就追上那些猎手，哪怕其中一名猎手激发了次级速度领域，但是它却没有速战速决，而是尽情享受着追杀的过程。

直到被一根粗大的树枝狠狠抽在脸上。

这一击让熔岩魔猿晃着眩晕的脑袋停了下来，也救了阿尔?兰德一命。将近半个小时的疯狂溃逃让狩猎队再次损失了过半人手，也让背着库里大叔的年轻猎手被同伴纷纷超过，变成了吊车尾的最后一人。

树巨人的粗手杖能够一击粉碎房屋大小的岩石，却只让熔岩魔猿眩晕了几秒钟。终于清醒过来的时候，这头外表凶暴，内在更加凶暴的魔兽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怒吼，四只拳头猛烈敲打着自己的胸膛，扭曲的血色眸子之中满是无法遏制的愤怒。

“滚开，树墩，否则，烧焦你。”

树巨人的回应极为坚定，隆隆低吼在森林的上空回荡不已，“这里是我的森林，浑身恶臭的家伙，我不允许你在这里伤害任何树兄弟！”

熔岩魔猿的薄弱耐心顿时消散一空，高高举起四只强壮的手臂，召唤出一团空前巨大的黑色火焰，周围的树木叶片立刻被炙烤得焦黄卷曲，随后哔哔啵啵的冒出黑烟和火星。

阿尔?兰德感到灼热的气浪迎面扑来，让他几乎窒息了。就在年青猎手竭力挣扎着想要远离的时候，一声沉闷的撞击伴随着空气的狂澜迅猛袭来，把他像是一捆干草一样扔到了十几米外，和昏迷的库里大叔一起跌倒在地。

阿尔?兰德落地的时候，竭力让自己垫在库里大叔身下，结果摔得很重，肺里的空气仿佛都被完全挤了出去，让他足足有一分钟时间眼前发黑，呼吸不畅。他不记得自己强撑着站了起来，但是当视野回复的时候，看到的是两只接近二十米的庞然大物扭打在一起，粗如廊柱的树木纷纷折断，滚滚浓烟让战局显得越发难以看清。

在浓烟和烈火的包围下，熔岩魔猿厉声咆哮、发狂狠斗，四只粗壮有力的手臂像是攻城锤一样狠狠撞击在树巨人的身上，每一击都爆发出一团深黑色火焰和呛鼻的硫磺毒烟；树巨人看上去有些落在下风，身体正面布满了焦黑的痕迹，粗手杖已经只剩下半截，熔岩魔猿抓住了手杖的另一端，顿时腾起了滚滚浓烟。

“树兄弟恐怕是遇到麻烦了。”有个声音从沉闷的撞击和疯狂的咆哮间隙传了过来，听上去似乎带着年轻人的朝气，“莫比乌斯阁下，您要不要去助他一臂之力呢？”

“树兄弟比混沌之物更加强大……唔，不过争斗持续下去的话，对自然的破坏就更严重了。”第二个声音显得苍老许多，而且带有古树一族特有的沙沙尾音。随后一片纯粹的绿色光芒充斥了阿尔?兰德的视野，扑面的灼热和呛鼻的烟雾顿时远离，熔岩魔猿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咆哮，四只手臂猛然合拢，从脚下腾起一股红黑色的烈焰，泥土和岩石全都被高温融化，闪闪发光，却很快就在绿色光芒的压制下熄灭，只在脚下留下了一大片焦黑的痕迹。

眼看着熔岩领域受到压制，熔岩魔猿的吼声顿时变得色厉内荏起来，与树巨人进行的蛮力较量并没有占到上风，虽然表面上树巨人身上处处都是焦黑痕迹，但是熔岩魔猿的臂骨、胸骨和肋骨也已经出现了许多裂纹，而另一个对手则拥有更加可怕的实力。熔岩魔猿只是性格狂暴嗜血，并非智慧低下，当然明白这是一场无法取胜的争斗。

熔岩魔猿奋力推开树巨人，其中三只胳膊挡在面前，摆出防御的姿势，另一只手掌摊开，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主动，不是。那些，威胁，族群，抢先消除，我必须。”

“你没有撒谎，混沌之物。”树巨人晃动了一下巨大的脑袋，用隆隆的声音说，“但是这并非你毁坏自然的理由，离开，否则我一定会熄灭你的满身黑火。”

熔岩魔猿丑陋的嘴巴动了一下，露出一个嘲讽而恶毒的笑容，“好吧，树墩，离开，我会。”它缓缓后退，动作敏捷而警惕，“不要忘记，族群，我的，再次，你们，死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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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7章穷困部落，瘫痪半神（上）

目送着那只无比强大的熔岩魔猿拖着扭曲的右腿，一瘸一拐的消失在丛林深处，见习猎手阿尔?兰德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然而灼热的空气和呛鼻的毒烟已经被清凉的夜风取代，林间轻响萦绕耳际，又让他不得不相信自己目睹了奇迹的发生。

狩猎队长库里依旧昏迷不醒，副队长——那位激发了加速领域的资深猎手又带着其余几名手下逃得不知所踪，只有两名被树巨人和熔岩魔猿的搏斗卷入而身负重伤的猎手在低声**。阿尔?兰德环顾四周，发现居然只有自己算是头脑清醒、身体无恙，只好鼓足勇气爬起身来，以部落中迎接最尊贵客人的规格，向着最为高大的树巨人行了三重敬拜礼。

“伟大的树神，请怜悯我们……卑微的黄昏部落猎手阿尔?兰德向您致意，请怜悯我们……”

树巨人无动于衷。杰迪早就发现，大橡树并非对所有生命都展现出善意，除了被他称为树兄弟的大树之外，更多的是一种漠然无视。看到年轻的猎手尴尬的僵直着身子，杰迪苦笑着摇了摇头，走上去手抚前胸，回了一个法师礼。

“年轻的朋友。”杰迪压低嗓音，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庄重、纾缓，有助于安抚对方焦躁的情绪。“你的同伴现在情况很不好，需要一些帮助吗？”

阿尔?兰德感激的抬起头来，目光在杰迪显得过于年轻的面庞上停留了一秒钟，随后又低下头去。“当然，非常感谢您，您……您是树神的使者吗？”

杰迪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走到库里身边，俯身下来检查着他的断臂创口，然后又试了试他的鼻息。“伤势很重，但是你的朋友求生意志很强，这很好，不然他现在就已经因为流血过多而死了。”

一面说着，杰迪一面闭上眼睛，双手相对的地方逐渐亮起了柔和而充满生机的绿色光芒，库里原本已经苍白晦暗的脸色在绿光的照耀下渐渐恢复，断臂创口缓缓收拢，鲜血不再渗出，而是被一层淡淡的绿光保护起来。

看到库里的伤势好转，阿尔?兰德顿时露出惊喜交加的表情，“能够治疗天启者的伤势？祖先保佑，您是一位神术师吗？”

杰迪转过头来，把诧异掩盖在微笑的面具下面，“我能够使用一些愈合伤势和治疗疾病的神术，因为我是橡树之父的眷顾者。兰德，你很少看到愈合伤势的神术吗？”

“不，部落里面有好几位萨满巫师都拥有治愈伤口的能力，但是除了大长老之外，您是我所见到的第一位神术师，因为您能够治愈库里大叔的伤口，他可是一位天启者呢。”

杰迪转过头去，和莫比乌斯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天启者？兰德，或许是因为我们实在太孤陋寡闻了，我没有听说过这个称呼。”

阿尔?兰德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的神色，“或许在不同的部落里面有不同的称呼吧？我们所说的天启者，就是能够把自身的力量和天空之中最伟大的存在相互结合的人。天启者往往拥有非常强大的特殊能力，库里大叔的能力就是极为强悍的身体，在熔岩魔猿面前，都能够支持一段时间呢。”

除了没有展现出任何超凡神力之外，熔岩魔猿的实力已经完全达到了阴影之神马尔斯那类较弱半神的水平，结合刚才为库里进行治愈的时候消耗的信仰力量，杰迪在心里给所谓“天启者”下了一个定义——领悟了本源力量的传奇强者。

在杰迪原本生活的那个世界，任何一个国家，传奇强者都是拥有最尊崇地位的人，传奇强者的命令与国王的旨意相冲突的时候，退让的往往是王室一方。然而在这里，区区一支部落狩猎队里面就有两位传奇，这让杰迪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不禁怔忪了起来。

杰迪的沉默让年轻的猎手有些不知所措，幸好此时库里发出了一声**，然后睁开双眼。阿尔?兰德立刻把一切抛诸脑后，扑到狩猎队长面前，双手轻轻扶起他的头颅。

“库里大叔，您感觉怎么样？”

“头很晕……我们……甩掉熔岩魔猿了？”库里的双眼有些发直，像是还未从梦魇之中彻底醒来，随后从他的眼底亮起了焦虑的火花，“阿尔，我的手，我的手怎么样了？”

“库里大叔，您为了救我，受了很重的伤。”阿尔?兰德的目光之中充满了苦涩，声音微微颤抖着，“是这位神术师大人救了我们，熔岩魔猿也是他和他的同伴赶走的，今后……今后我就是您的手！”

库里苍白的脸上掠过一丝痛苦，不过随后就平静下来，“是吗，我的手已经……哎，这是当然了，我看到熔岩魔猿撕下了我的胳膊，或许这就是祖先给予我的惩罚吧。”

杰迪等待着两个人的情绪渐渐恢复平静，然后从长袍的暗袋里取出一瓶治疗创伤的药剂，递给阿尔?兰德，“这瓶药剂应该能够稳定其余几位伤者的伤势，当然，对于天启者来说没有什么效果。”

这是一个暗示，需要私下交谈的暗示。库里微微一愣，然后明白过来，挥手打发阿尔?兰德离开，“尊敬的神术师大人，请原谅我现在没办法起身向您致敬。”老猎手用沙哑而虚弱的声音说，同时困难而痛苦的欠了欠身，“这里不会有其他人听到我们的交谈了，如果您有什么事情的话，请尽管吩咐吧。”

面对狩猎队长极为谦卑却又隐藏着一丝警惕的态度，杰迪温和的笑了笑，把手放在他断臂的创口上面。绿色的光芒又一次亮起，比刚才更要温暖、柔和，带着明显的生命脉动。库里原本带些疑惑的表情很快就被震惊所代替，他用完好的左手抓向自己的肩头，用力扳到面前，然后目睹了残肢创面正在渐渐生长出来骨骼和筋腱的奇迹。

“断肢再生……黄昏部落的祖先啊！您是一位天启者，天启的神术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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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8章穷困部落，瘫痪半神（中）

黄昏部落狩猎队出发的时候，是一支由三十名资深猎手和二十名见习猎手组成的精锐队伍，而且队伍之中还拥有两名实力强悍的天启者，在迷雾森林周围的十五个部落之中，规模和实力均为首屈一指。这支队伍肩负着捕捉熔岩魔猿幼崽的重任，寄托着整个部落对未来的期盼。

但是当入暮时分，一名翘首企盼的部落守卫目睹狩猎队伍返回的时候，却在短暂的惊骇之后，发出了一声近乎绝望的凄厉哀嚎。

被声音惊动的部落守卫纷纷抓起武器冲出简陋的帐篷，充满警惕的目光投向在朦胧暮色之中，他们很快就看到了相互搀扶着走出森林的猎手们，绰号“迅捷之鹰”的天启者克哈走在最前面，一头骄傲的金色头发被烧得焦枯斑驳，一道细长的血痕横亘脸颊，破坏了那张许多部落少女为之迷醉的英俊面容。

由于最精锐的猎手都参加了狩猎队，守卫部落的人手极为紧缺，半数是还没有度过成年礼的少年，而所有成年守卫的身上都有着或多或少的残疾。守卫的头领是一位身材高大、目光锐利的中年人，手里拄着一根栎木矛枪，虽然少了一只眼睛，而且右脚齐踝断去，但是没有丝毫减损他的凛凛威严。

在一片哀叹和低泣的沮丧乐章之中，只有守卫头领神色不变，只是脸色显得更加阴沉。“克哈，发生了什么事情，库里在哪里？”

一向骄傲的克哈脸色灰白，说话的时候还带着惊悸的颤音，“祖先在上，一场灾难，我们经历了一场灾难！”他的眼睛似乎很难找准焦距，时而落在守卫头领的脸上，时而漫无目的的扫视着周围，“鲁伯斯长老，全完了，狩猎队遇到了一只可怕的熔岩魔猿，一下子就有一半人被干掉了！”

由于恐惧的阴霾依然没有从心中散去，克哈回答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压低音量，颤抖的声音回荡在黄昏部落的营地中，让听到的人一个个都脸色发白，夺去了他们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守卫头领、前任猎手长鲁伯斯用力顿了一下手中的矛枪，声色俱厉的呵斥起来，“冷静下来，克哈，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你是安全的！告诉我，为什么是你在带领他们，猎手长库里在哪里？钢铁巨人库里出了什么意外？”

“库里，库里队长……恐怕是不幸战死了，我看到他被熔岩魔猿撕掉了一条胳膊……”克哈一面回忆，一面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噤，“太可怕了，鲁伯斯长老，我不服气库里能够当上猎手长，因为他的性格太耿直，不适合带领队伍。但是我从来都很佩服他的实力，认同他的黄昏部落第一猎手的头衔……可是……就是这么强大的库里，短短的几秒钟内就被熔岩魔猿给重创濒死……”

克哈的脸色越发灰白，牙齿相互叩击，语不成声。鲁伯斯长老的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悲伤，然后恢复坚毅，抬起手来用力拍打了一下克哈的肩膀。

“振作起来，克哈，不要让恐惧躲藏在你的心底，祖先的英灵在庇佑着黄昏部落，熔岩魔猿威胁不到这里。”鲁伯斯长老提高声音，让每一位部落猎手和守卫都能清楚的听到，“这是一次失败，损失很重，但是这样的失败在黄昏部落的火歌中记载着不止一次。摩根祖先曾经被恐怖的毒龙咬断了两条腿，但是他活了下来，成功天启，还建立了黄昏部落；罗宾祖先在争斗中失去了双眼，依然斩杀了朗月部落和夜色部落的强大头人，为黄昏部落开辟了狩猎领土；格尔格斯祖先幼年时，黄昏部落遭遇劫难，只有十分之一的战士得以生还，沦为太阳部落的附庸，然而十年之后，曾经强盛一时的太阳部落灰飞烟灭，黄昏部落再次崛起，成为迷雾森林周边第二强大的部落。”

鲁伯斯长老的语气威严有力，像是一只无形的巨手，拂去了部落战士们心中的惊恐不安，众人开始随着鲁伯斯长老唱起了歌颂黄昏部落历史的火歌，克哈和他率领的猎手随后也加入其中，在歌声中，他们的神色渐渐恢复了平静，就连伤者脸上的痛苦也渐渐消去，留下的只有淡淡的悲伤和坦然。

火歌的合唱结束之后，鲁伯斯长老用铿锵有力的语气发号施令，给疲惫的猎手们送上了加了碎肉的热麦片粥、煮熟的芜菁和整块烤好的硬壳面包——这些原本是打算庆祝狩猎队胜利归来的美食，现在变成了安抚幸存者受伤心灵的妙药。只有几名受伤最重的猎手没有这番福气，他们被送到萨满巫医的帐篷里，喝着苦涩难言的草药汤，还要忍受伤口被热水清洗和丝麻绷带包扎的痛苦。

待到一切喧闹结束之后，部落营地里点燃的篝火渐渐熄灭，除了首领帐篷的火塘依旧熊熊燃烧，就只有承担夜间警戒任务的巡逻守卫手中的火把散发着温暖的光芒。鲁伯斯长老步履沉重的走到首领帐篷前面，掀起了厚重的熊皮门帘，他的眉头深深皱紧，仿佛在额头正中多了一条深深的峡谷。

门帘掀起的同时，一股混合着清凉和辛辣的气息迎面扑来。鲁伯斯长老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这股熟悉的气息流过肺部，略微压下了一些心中的焦躁，然后来到火塘旁边，捡了块舒适的狼皮垫子坐了下来。

“情况不太好……哎，应该说是糟透了。”他朝着蜷在火塘边的灰发老人抱怨说，“捕捉熔岩魔猿幼崽的行动彻底失败，库里失踪，克哈只带回来十多个吓破了胆子的人，高塔?强森那家伙真是害人不浅啊。”

灰发老人连眼皮都没有抬起来，动作迟缓的朝着火塘里投入一把金黄色的草叶，让萦绕在帐篷里面的清凉辛辣气息更加浓郁了一些，然后轻轻摇头，颈骨发出了一阵嘎吱嘎吱的声音。

“不要怪他，鲁伯斯，强森也是没有办法。”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否则现在我就不会到这里来找你，而是拎着矛枪去强森的帐篷了。”鲁伯斯长老重重的哼了一声，探身从灰发老人身边拿过一只陶罐，然后凑近罐口喝了一大口，脸色难看的评价说，“麦酒的味道也越来越差了，放在十年之前，这味道简直只配当做喂猪的泔水。”

灰发老人叹了口气，浅浅的抿了一口麦酒，口感酸涩粗糙，确实差劲得很，“交上今年的派瑞斯税，咱们就连这样的泔水也喝不上喽。”

“交不上就交不上！”鲁伯斯长老握拳在火塘旁边捶了一下，“最差的情况就是整个部落搬迁到森林的另一边去，神城税务官难道还能冒险穿越迷雾森林？”

灰发老人脸色哀伤的摇了摇头，“搬迁？现在的黄昏部落还能搬迁吗？我们年轻的时候，黄昏部落拥有七位天启者，然而在迁徙中依旧损失了三分之二的成员，现在呢？库里失踪，克哈胆怯，你和强森都老了残了，我……我空有一个天启者的头衔，现在就连这座帐篷都没法独自走出去！”

鲁伯斯长老昂起的头颅缓缓低了下来，神色虽然坚毅如故，眼角却隐隐泛起了暗红，“难道没有其他办法了？我们共同支撑的部落，就快要走到尽头了？”

“还不是尽头，还不是。”灰发老人苦涩的笑了笑，“黎明部落的头人前些天送来了一封信，愿意为黄昏部落承担二分之一的派瑞斯税，交换条件是……”

“成为黎明部落的附庸，或者三分之一年轻女人，无论是否结婚。”鲁伯斯长老的语气硬如燧石，眼睛映着火塘，仿佛里面燃烧着两簇灼热的火焰。“要我说，这样的条件根本无法接受！谁接受，谁就是部落的罪人！”

“我接受了。”灰发老人语气平静的表示。

鲁伯斯长老脸色一凛，右手下意识的伸向矛枪，“萨博头人，你怎么会……你怎么敢接受这样的苛刻条件？”

“我只能接受，因为部落勉强交上派瑞斯税的后果非常严重，空荡荡的仓库养不活黄昏部落的几百张嘴巴，而迷雾森林的冬天可比其他季节要不友善得多了。”灰发老人叹息着举起陶罐，凑近唇边，让罐子里面浑浊的淡褐色液体汩汩流进嘴里。

“你真是老糊涂了！”鲁伯斯长老低声断喝起来，“接受黎明部落的援助，恐怕不比迁徙到迷雾森林的另一边结果好多少，黎明部落不是骄傲的太阳部落，尤其是那位疯狂而冷酷的部落头人，接受他的条件，黄昏部落只会被慢慢分割侵蚀，最后彻底消失。”

“我知道，所以是我来接受黎明部落的条件，而不是黄昏部落。”萨博整理了一下盖在双腿上的厚实熊皮，脸上露出睿智长者所特有的狡黠笑容，“黄昏部落不会成为黎明部落的附庸，也不会交出三分之一年轻女人，如果黎明部落前来问罪的话，就让他们来找我要好了。”

“欺骗黎明部落会毁了你的名声！还会要了你的命！”鲁伯斯长老瞪大了眼睛，“萨博头人，你该不会认为黎明部落的头人不敢对你动手吧？”

“他当然敢，但是用一位双腿瘫痪的天启者的名声和生命，换来黄昏部落的宝贵**机会，鲁伯斯弟兄，这笔交易难道不合算吗？”萨博耸了耸肩膀，低下头在身边翻找了一阵，然后懊恼的拍了拍脑袋，“蛇麻草都用光了，鲁伯斯弟兄，帮我去巫医那里找一点来吧。”

鲁伯斯长老的脸涨得通红，瞪着眼睛，呼吸又粗又重，“不，你不能……萨博头人，你不能这样做！”

“我恐怕活不过这个冬天了，难道连临死前再吸几口蛇麻草的愿望都不能实现了吗？”萨博哀伤的叹息着，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却激起了鲁伯斯长老更大的怒气。

“不要打岔，萨博，我不会陪着你发疯的，你别想牺牲自己，黄昏部落不需要这样的牺牲……”

一阵凄厉的号角声打破了帐篷中的凝重气氛，鲁伯斯长老抓起矛枪，霍然站起，大踏步的走到帐篷门边，掀起门帘向外张望。他看到营地大门处有火焰闪耀，隐隐传来了喧闹嘈杂的声音，“守卫！守卫在哪里？”黑暗之中传来了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随后亮起了火把的光芒。

“鲁伯斯长老，祖先保佑，祖先保佑……我真没想到，您猜猜是谁？”一路跑来的守卫喘着粗气，表情被惊喜扭曲，说话毫无逻辑，看上去颇有几分滑稽。鲁伯斯长老皱起眉头，用力顿了一下矛枪，以一声低吼让守卫清醒过来。

“清醒一点，慢慢告诉我，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守卫大口喘了两口气，平静了一些，用手胡乱擦了一下脸上的汗水，正要开口回答的时候，一阵惊喜的叫喊声从营地门口的方向爆发而起，回荡在黄昏部落营地的上空。

“是库里，库里回来了，钢铁巨人库里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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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9章穷困部落，瘫痪半神（下）

拥有数位传奇强者、实力堪比整个狮鹫帝国的黄昏部落，目前的处境非常窘迫。从狩猎队长库里和见习猎手阿尔?兰德的寒酸衣物上，杰迪?卢克斯对此已经有所了解，然而当他走进黄昏部落的营地，在一座肮脏破旧、满是鞣制不佳的熊皮腥膻味道的帐篷里，看到蜷缩在简陋火塘前面的萨博头人的时候，依然难以掩饰的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在杰迪的眼中，裹着满是漏洞的熊皮褥子的灰发老人身上泛着一层晶莹的淡绿色光芒，不时微微摇曳起伏，像是正在缓慢而坚定燃烧的火焰。毫无疑问，这是成功点燃神火的征兆，虽然老人的身上并没有出现任何属于神祗的威严气息。

杰迪曾经在巍峨庄严的佛兰达拉神殿里随同虔诚信徒一起祈祷，然后从神情骄傲的神职者学徒手里接过分发的圣餐；曾经面对诡异邪恶的阴影之神马尔斯，利用预先设下的陷阱将其灭杀；也曾经几次破坏毁灭主宰阿鲁哈萨的计划，并且最终让这位不朽真神陨落。这些神祗无论善恶强弱，都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倨傲气息，但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能够在贫穷破败的猎手营地里面看到这样一位半神。灰发老人的神态平静而疲惫，睿智的眼底带着被艰辛生活磨砺出的沧桑，唯独没有丝毫属于神祗的傲慢和威严。

萨博头人也在沉默的打量着杰迪?卢克斯，同时谨慎的掩饰住心里的诧异。与有些懵懂的年轻人不同，萨博头人非常清楚杰迪身上那层明亮而纯粹的神火意味着什么，除了神城核心家族的继承人，他不知道还有如此年轻就成功突破天启极限的理由。考虑到黄昏部落如今的窘迫处境，老人告诉自己必须更加谨慎小心的对待这位态度友善的年轻人，或者可以找到一个比黎明部落更好的选择。

长时间的沉默让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起来，过度的谨慎让双方都找不到引起话题的办法，如果不着边际的随便寒暄两句，杰迪担心会让气氛变得更加尴尬。就在他纠结不已的时候，熊皮门帘被突然掀开，一股清新凉爽的夜风吹拂而来，打破了沉默带来的尴尬。

杰迪感激不尽的回过头去，看到在营地门口有过一面之缘的魁梧中年人——前猎手长鲁伯斯——端着一个大木盘走进帐篷，木盘上面堆满了硬壳面包、烤芜菁和不知名的紫色果酱，还有一撮粗盐和一碗热气腾腾的肉汤。

食物特有的香气让杰迪暗暗咽了一口唾沫，大橡树虽然保护他不受迷雾森林的伤害，但是能够提供的食物实在是乏善可陈，除了几颗半生不熟的鸟蛋之外，就只有那些酸酸甜甜的浆果了。

鲁伯斯把大木盘放在杰迪面前，接着退后两步，拉过一叠兽皮，坐在了萨博头人的身边。“尊敬的天启者，库里托我转达对您的无比感激。”他用尽可能温和的沙哑声音说起了开场白，“同时也向您表示歉意，克哈的行为给您和您的朋友带来了麻烦和危险，如果没有您慷慨的伸出援手，黄昏部落的狩猎队恐怕没有一个人能够逃脱熔岩魔猿的追杀。”

杰迪发自内心的松了一口气，“我接受您转达的感激，但是不接受您的道歉，熔岩魔猿是一切绿色生命的敌人，即使是我们单独遭遇到它，一场争斗也不可避免。”

“您应该接受道歉，克哈把麻烦带了过来，然后趁机逃走，无论他用什么理由辩解，这种行为都无异于背叛。”鲁伯斯语气严肃的回答说，

“更需要得到道歉的是库里和阿尔?兰德。”杰迪摆了摆手，努力不让自己的目光停留在面包和肉汤上面的时间太长，“不过这是黄昏部落内部的事务，我想我没有必要说得太多。”

“是啊，眼下就有比寒暄更重要的事情。”萨博头人语气温和的开口，同时做了个手势，示意鲁伯斯停止争辩，“远来的客人，请先用餐和休息吧，迷雾森林对于陌生人来说委实不太友善呐。”

杰迪赞同的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如果没有树兄弟的帮助，我真的很怀疑自己还能不能走出这片森林。”接着他终于可以不加掩饰的盯着装满食物的木盘，然后用最快的速度端起了那碗肉汤。

经过充分炖煮的浓郁汤汁里面混合着许多切碎的肉块，滑过喉咙的美妙感觉甚至让杰迪有种落泪的冲动。萨博头人和鲁伯斯长老相互交换着目光，随后静静的等待起来。

杰迪就着肉汤一连吃下三块硬壳面包，这才感到了胃部传来了饱胀的感觉。他放下木碗，拈起一块烤芜菁看了看，又有些无奈的放回盘中。

“实在是吃不下了，非常感谢你们的款待，尊敬的头人和长老，比起野果和鸟蛋，还是经过充分烹饪的食物更加美味啊。”杰迪满意的叹了口气，“这碗肉汤里面的炖肉非常软烂可口，难道是一种长了四只耳朵的兔子的肉吗？”

“即使是您的身边有一位疏导师陪伴，尊敬的客人，也不应该这样粗心大意才是。”鲁伯斯长老皱了皱眉，劝解的话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对于天启者来说，四耳兔的肉不能随便吃，因为里面含有大量的特殊毒素，会让天启者在实力增长的同时，提前出现天启之衰。”

杰迪相信自己没有露出疑惑的表情，不过萨博头人却像是猜出了他的不解，径自掀开了裹住下半身的熊皮褥子，露出从膝盖以下完全僵硬碳化的双腿。

“身体异质化，这就是天启之衰的征兆之一，所有天启者都难以避免的巨大危机，但是对于极少数人来说，只是达到不朽的一条必经途径。”萨博头人的声音显得非常虚弱，手指沿着没有一丝感觉的漆黑双腿摩挲过去，“年轻的客人，或许您还没有接触到这方面的经验，不过您的同伴，那位强大的疏导师应该会很清楚才对。”

杰迪完全能肯定，橡树之父莫比乌斯肯定完全没有关于身体异质化这方面的经验，因为即使是算上苏醒前的时间，莫比乌斯拥有自己的意识也不过一周左右。不过在永恒城堡的图书馆里，杰迪倒是读到过有关于身体异质化的秘密记录，其中绝大多数记录上都明确表示，这是试图登上神座的传奇强者们最容易出现的一种陨落原因。

拥有不朽的生命是每一位达到巅峰的传奇强者孜孜以求的梦想，为此他们可以付出一切代价。点燃神火是第一步，也是他们准备最为完善的一步，因为传奇强者能够控制自己燃烧本源力量的时机，很少有人会冒失到在准备不够充分的条件下点燃神火。

正因为如此，那些无法成功凝聚神格而最终陨落的半神，在彻底耗尽力量之前都理所当然的会经历以百年为单位计算的漫长岁月。

然而实际的情况并非如此。

真正因为力量耗尽而陨落的半神只有极少数，由于争斗和神职冲突而陨落的半神数量也不算多，大部分半神都死于一种被称为“神性衰竭”的特殊症状，表现出来的重要特征之一，恰好就是身体异质化。

确切来说，身体异质化不是症状，而是成为不朽真神的必经之路。神火消耗的主要燃料就是本源和信仰，同时也让半神的力量逐渐纯粹起来。越来越纯粹的力量需要对规则更加深入的掌握才能操控，如果对规则理解出现误差，那么就会反馈到身体上面，形成种种异质化现象。

萨博头人的双腿严重碳化，完全失去知觉。原本杰迪以为是熔岩魔猿留下的伤势，现在看来，恐怕是因为这位性格温和的灰发老人拥有火焰本源力量，却对火焰力量相关的神力规则理解存在较大偏差的缘故。

仔细凑近观察萨博头人的双腿，并且用手指轻触几次，感觉到碳化的皮肤下面依然存在没有丧失全部弹性的肌肉之后，杰迪的脸上露出了轻松的微笑。

“有点麻烦，不过情况还不算很坏。”他略带自矜的宣布说，“给我几天时间，我就能够解决你的身体异质化问题，让你重新站起来。”

在杰迪看来，听到这个好消息，即使是萨博头人不会激动地流淌出热泪，也应该露出愉快欣喜的表情才对。结果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萨博头人的表情确实有些改变，但不是欣喜，而是瞠目结舌的惊讶。鲁伯斯长老的表现更加激烈一些，这位身材高大强健的中年人霍然起身，从身后抓起一根简陋的栎木矛枪，锋利的枪尖没有直接指向杰迪，但是从他的警惕神色和敏捷动作来看，他随时可能会这样做。

“您很强大，年轻的天启者，但是黄昏部落不会容许您夺走我们部落头人的生命，哪怕是与您和您的朋友为敌，我们也不会容许！”

第410章何为神城，天启之上

与其说黄昏部落长老鲁伯斯的举动是敌意的表现，还不如说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抗拒反应，不过他的这个举动造成的结果，可是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的。（）

杰迪?卢克斯感到头皮一阵发炸。萨博头人和鲁伯斯长老的态度至始至终都是温和乃至谦卑的，似乎把杰迪一行当成了来自什么重要地方的大人物。杰迪没有刻意去纠正他们的误会，因为他认为一个重要的身份更加容易得到自己想要得知的情报。

然而在这番温和的交谈之中，杰迪在某种意义上也疏忽了自身的安危。深受身体异质化之苦的萨博头人可以放在一边，鲁伯斯长老可是一位不折不扣的传奇巅峰强者，当他一手抓起放在身后的简陋长矛的时候，一股厉烈威凛的血腥气息迎面扑来，竟然让杰迪感到了身体微微僵硬，几乎是念头一动即可施展的防护魔法因此也停顿了一下。

下一瞬间，杰迪的视野就被一片翠绿色的光芒充斥，紧接着响起一声轰雷般的气爆，鲁伯斯长老被骤然出现在面前的树巨人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双手握矛向前突刺。结果被树巨人随意挥动树枝一记横扫，栎木长矛断成了七八截，鲁伯斯长老整个人像是投石器扔出的石块一样飞过帐篷，撞破一块熊皮摔了出去。

“谁敢威胁树兄弟的小兄弟？”树巨人直起身子的时候，雄伟的身躯直接把首领帐篷撑到破裂，黑洞洞的双眼盯着躺在火塘旁边的萨博头人，说话的声音宛如狂风怒吼。

如果纯粹以境界衡量，树巨人并未点燃神火，与鲁伯斯长老同处于传奇巅峰的境界，但是树巨人的力量却远远不是鲁伯斯长老，或者任何一位传奇巅峰强者所能比拟的。大橡树还是本体模样的时候，就能够打得熔岩魔猿抱头逃窜，化身为树巨人之后，力量没有任何衰减，动作显得更加灵活。如果不是黄昏部落地处森林边缘，让树巨人的自然领域加持有所衰减的话，只是随便一击就有可能把鲁伯斯长老的身躯打得四分五裂。

萨博头人见多识广，几乎是立刻认出了树巨人身上独有的气息，瞳孔顿时一阵收缩，“守护古树？祖先保佑，您是守护古树的化身？”

树巨人微微低下头颅，语气之中的敌意有增无减，“人类给我起的名字，我不承认。这片森林的所有树兄弟都在守护彼此，侵害任何一位树兄弟的行为，都意味着与整座森林为敌！”

杰迪定了定神，走上前去，右手举过头顶，带些安抚意味的拍了拍树巨人的膝盖，“刚才是有些误会了，树兄弟，我相信鲁伯斯长老对与我没有什么敌意。”

“他们的气息让我厌恶，尤其是帐篷里面的这两个。”树巨人紧绷绷的语气略微松弛了一些，满头绿叶随着头颅的晃动簌簌作响，“火焰是自然的一部分，但是被扭曲的火焰不是。小兄弟，你最好离他们远一些，扭曲会污染自然，而自然的自净能力会纠正扭曲。”

杰迪飞快的瞥了一眼萨博头人的双腿，“就是这种方式的纠正吗？”

“自然会选择最简便的方式，小兄弟，没有比直接清除扭曲的源头更加简便的方式了。”树巨人用劝诫的语气解释说。

“我想试试比较复杂的方式。”杰迪固执的摇了摇头，“比如说，让扭曲的源头放弃错误的途径，回到正确的道路上。”

“那并不容易，杰迪殿下。”橡树之父莫比乌斯苍老的声音响起，随后绿色光芒再一次充斥帐篷里的空间，穿着一件式样简单的褐色长袍，手持弯曲木杖的莫比乌斯从虚空之中走了出来，木杖轻轻一挥，就让挣扎着爬不起身来的鲁伯斯长老伤痛全消。

“治疗伤痛和疾病非常简单，逆转身体异质化也算不上困难，但是将扭曲的力量导回正途就困难得多了，尤其还是一种我们并不熟悉的力量。”

“四大元素本源的相关规则是最简单的，而且在生命和死亡领域之中都有分支存在。”杰迪摊开双手，“我检查过萨博头人的身体异质化程度，只是表层皮肤和肌肉受到侵蚀，扭曲的程度应该不是很严重。”

“如果是这样的话……”莫比乌斯略微思考了一下，点头同意说，“树兄弟点燃神火的时候，生命领域的各个分支规则会变得比较明显，可以做一次改变的尝试。”

杰迪转过头来，对神色之中交织着惊喜和迷惑的萨博头人说，“尊敬的黄昏部落首领，您应该明白我们想要试着做什么了吧？您现在的情况并非绝望，如果尝试成功的话。应该可以大大缓解症状，甚至是彻底治愈……”

“头人！”鲁伯斯长老突然断喝一声，但是还没等他说下去，萨博头人就举起右手，制止了他接下来可能脱口而出的冒犯。“鲁伯斯弟兄，黄昏部落有什么值得一位神城之子花费心思谋夺的宝物吗？”

“他们未必来自于神城，神城的各大家族之中，没有传承为自然领域的家族。”鲁伯斯长老的声音低沉下来，不过依然是不赞同的语气。

“世界上不只有一片森林，当然也不只有一座神城。”萨博头人牵动嘴角，露出一个坦然的微笑，“还有什么比躺着等死更加危险的事情吗？鲁伯斯弟兄，你知道的，如果不冒险试一试的话，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如果这是你的决定，头人，那么我只好遵从。”鲁伯斯长老的声音微微一顿，接着他走到杰迪面前，深深躬身致敬，头颅一直低到了腰带以下，说出来的话却和恭敬的姿态截然相反。

“远来的客人，您给了黄昏部落一个太过惊喜的希望，如果萨博头人的病症能够得到治愈，我们的命就是您的了；但是如果因为您的尝试导致头人不幸身亡，我们的命……会以另一种比较激烈的方式送给您。”

杰迪愉快的笑了起来，“您有一群非常忠诚的部下，萨博头人，我相信这是因为您值得他们奉献忠诚。现在可以说一说您所拥有的力量了吗？我能够感受到灼热和撕裂的气息，似乎还有一些剧毒和腐蚀的成分？”

萨博头人几乎无法掩饰眼底的震骇，足足过了一分钟，他才心悦诚服的点了点头，“请原谅，尊敬的神城之子，我把您当成是那些依靠祖先庇佑而轻易获得力量的家伙了。”

“那么就是我没有说错喽？”杰迪的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丝得意，点燃神火之后，他对于强者气息的感知更加敏锐了，不过这还是他第一次说出自己的判断，一开始心里是有些忐忑的。“以火焰力量为主，混合了三种截然不同的力量，这或许会让杀伤力有所增加，不过对于传奇强者来说，就有些过于芜杂、难以控制了，传奇巅峰向半神转化的时候，更会困难重重。”

“扭曲的火焰，很丑陋，气息很难闻。”树巨人用隆隆作响的低沉声音补充说。

“您说的一点都没错，进入天启境界之后，我也发现了混合力量的缺陷，但是我不知道应该如何纯化。随着力量的增强，我越来越难以控制它们，最为严重的时候，在我入睡之后，无意之中爆发出的火焰毁掉了半个部落的营地。”

“也吓跑了前来偷袭的黎明部落的队伍，传出了烈焰之手的赫赫威名，声望甚至一度逼近迷雾森林四大禁忌。”鲁伯斯长老接口说，“如果不是身体异质化导致萨博头人瘫痪，黄昏部落根本不会落到这么窘迫的境地。”

“这才是一位半神应有的尊崇地位。”杰迪了然的点了点头，“萨博头人，您能够详细描述一下，您是怎么突破传奇巅峰——也就是天启境界——点燃神火的过程吗？”

“我不知道，任何一位部落首领和长老全都不知道，只有神城的核心家族掌握着进入天启之上境界的钥匙。”萨博头人无奈的叹息一声，“没有那把钥匙，部落之中的天启者最终都会因为身体异质化终结生命，所以我们惧怕力量的提高，因为越接近那扇门扉，我们的生命就越接近终结。”

杰迪这一次忍不住眉头紧皱，和莫比乌斯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这就是说，您根本不知道是如何点燃神火的，只是由于力量积累达到了一定水平，就自然而然的开始身体异质化？”

“您说的很对。”萨博头人说，“对于天启者来说，身体异质化意味着死亡即将到来，除了神城，我没有听说过任何例外。”

“难道没有办法拖延一下吗？”杰迪怀疑的追问说，他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无意中点燃神火的情况，无论是失败陨落还是成功封神，每一位留下了冲击不朽神祗传说的传奇巅峰强者都进行了充分的准备，准备时间甚至是以百年为单位来计算的。也有少数传奇巅峰强者始终不肯——或者说不敢——推开那扇门扉，最终在消磨了漫长的岁月之后默默陨落了。

“没有什么好办法，至少以我所知是没有办法的。”萨博头人苦笑着摇了摇头，“鲁伯斯长老去挑战熔岩魔猿一族，让自己的身体严重受创，从而远离那扇门扉；我的办法是利用诅咒把身体异质化局限在双腿上，以此延长生命。这都不是什么好办法，鲁伯斯弟兄刚才误解了您的好意，才会做出冒犯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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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1章点燃神火，再理本源（上）

为了安全起见，守护古树点燃神火的场地选择在黄昏部落营地外围，一片密布新伐树桩和灰白蘑菇的青绿草地上。

包括萨博头人在内，黄昏部落只有不超过十个人在场观礼。一排拔地而起的笔直栎树形成了遮蔽视线的天然屏障，伤势已经基本痊愈的猎手长库里和见习猎手阿尔?兰德并肩站在唯一的入口处，脸上都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

同样对此事心知肚明的鲁伯斯长老没有列席观礼，而是留在营地里面，拖住可能造成麻烦的高塔?强森长老，这位长老年高德劭，虽然一向表现的对部落忠心耿耿，但是与神城的关系非常密切，让他成为黄昏部落之中最大的变数。

鲁伯斯长老没有得到任何怀疑强森长老的证据，只不过在部落面临着复兴的契机之际，他不愿意去冒任何风险，更不愿意把成功的希望寄托在一些人的忠诚品质上。等到萨博头人在几名亲信随从的搀扶下离开首领帐篷之后，他就派人去请强森长老，表示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私下商议。

强森长老来得很快，一张总像是软木雕刻而成的慈祥面容破例带着微微的欣喜神色，似乎发生了非常值得庆祝的好事。

“鲁伯斯弟兄，正想着你，可巧你就派人来请我了。”刚刚走进首领帐篷，强森长老就笑着开口寒暄，同时把一个沉重的陶罐放在了火塘旁边，“尝尝这个，神城特产的上等麦酒，非常纯净的口感，而且对咱们这把老骨头可有不少好处呢。”

鲁伯斯长老没有朝酒罐伸出手，反而抓住了放在身边的矛枪，“强森，真没想到……你不准备继续掩饰下去了？”

“掩饰什么？”强森长老翻了个白眼，懒洋洋的靠在一叠熊皮褥子上，“掩饰我和神城来往密切？真是笑话，如果萨博那个老家伙不肯点头的话，你认为我有机会和神城特使拉上关系？”

鲁伯斯长老的长脸越发显得阴沉冷酷，“可是头人没让你出卖部落的利益。”

“那要怎么取信于神城特使？凭我这张老脸，还是手里那点连神城的看门狗都不屑一顾的晶石币？”强森哈哈一笑，径自拿起陶罐痛饮一口，擦了擦嘴说，“别做梦了，鲁伯斯弟兄，我这里就是萨博给部落找的最后一条退路，当然了，你不会相信，更不会屈膝祈求，所以只有我来做。”

鲁伯斯长老沉默了一下，把矛枪缓缓放在脚边，不过双眼依旧紧盯着高塔?强森，仿佛是想重新认识一下这位共事三十多年的老朋友和老对头。“你说的很对，强森，我是怎么都弯不下自己的膝盖的。”他最后一字一顿的宣布说，“但是我不认为你仅仅是为了黄昏部落的利益，才向神城弯下膝盖。”

“当然不是，还有我自己的利益，以及强森家族子子孙孙的利益。”高塔?强森没有丝毫掩饰的坦然回答说，那副厚颜无耻的样子让鲁伯斯长老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

强森长老把这声冷笑置于脑后，摊开双手笑着说，“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鲁伯斯弟兄，我可不像你是个单身汉，强森家族想要传承下去，必须在神城之中占据一席之地。而且相比之下，成为黎明部落的附庸不是更糟糕的事情吗？”

鲁伯斯长老握紧拳头，忍住狠狠一拳打在强森长老的鼻子上的冲动，语带嘲讽的回应说，“你总是有很多理由进行解释，不过我现在只想听到最后一个，是什么让你突然转变了立场呢？要知道，就在几天之前，我曾经质问过你相似的问题，当时你可是态度坚决的否认与神城有所勾结呢。”

“否认？不，我只是岔开了话题。”强森长老把头向后一仰，似乎是在鲁伯斯长老咄咄逼人的态度面前做出了退让，“任何秘密都有最合适的揭露时机，相信我，如果那天晚上我坦然承认的话，你绝对压不住满腔怒火，黄昏部落恐怕现在已经陷入分裂和混乱的状况之中了。”

“这么说，你的隐瞒还是很有道理的了？”鲁伯斯长老脸色冰冷，似乎想要一口啐入火塘，又勉强忍了下来，“那么现在呢？现在就是揭露这个秘密的最好时机了吗？”

“谈不上，因为继续守密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神城不再是我的选择。”强森长老一面说，一面举起火叉，拨弄起火塘里面燃烧的木炭，“相信我，鲁伯斯弟兄，只要有更好的选择，我，高塔?强森绝不会背叛部落，更不会出卖部落的利益。”

鲁伯斯长老没有理会这番话里隐藏的自私自利之心，因为高塔?强森虽然声望很高，但是为人自私也是人所共知的事情，鲁伯斯长老当然不会陌生。他只是感到有些无法理解，不由得皱紧眉头，“我不明白，强森，你究竟知道了什么？”

“知道了你们竭力隐藏的某些秘密？比如此时此刻，部落外围的那片草地上正在举行的某个仪式？”看着鲁伯斯长老陡然绷紧的面容，以及抓起矛枪的动作，高塔?强森轻松地咧开嘴巴，然后比了一个不要紧张的手势。

“哎呀，鲁伯斯弟兄，难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吗？”他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额角，面带神秘微笑的勾起肩膀，“我的称号为什么会是高塔呢？”

“当然是因为你的异能远望……”鲁伯斯长老不假思索的回答，不过刚刚脱口而出就停顿了一下，“你的异能不是……远望？”

“应该说不只是远望。”强森长老叹了口气，“我本以为每一个天启者都应该知道，低级异能不可能达到天启的程度，真没想到你这么久都没有发现。”

鲁伯斯长老的脸色有些难看，不过转瞬就恢复了平静。“你一向擅长掩饰，而我又没有萨博头人的睿智目光。”他语气淡然的承认说，“那个被你隐瞒起来的异能是什么？”

“能够以高塔为称号的异能，除了并不合适的远望之外，还会有什么呢？”强森长老双手一拍，满脸都是遗憾的神色，“是预知啊，占星预知，这就是我的真正异能。”

“啊哈，疯疯癫癫的老萨满经常自称拥有的那个异能？”

“许多萨满确实都自称拥有占星异能，但是我相信，至少在迷雾森林诸部落中间，只有我真正拥有占星预知的能力，能够正确解读星星告诉我们的信息。”

“那么星星告诉你什么信息了呢？”

“如果说是昨天傍晚之前，我会告诉你，黄昏部落的未来只有托庇在神城之下。”强森长老神色严肃的举起双手，一点点的银色光芒开始从他的掌心浮现出来，形成了一片缩小的星空景象，“但是就在昨晚，星星的轨迹发生了巨大的改变。神城依然是未来的选择之一，但已经不是唯一能够让黄昏部落延续下去的选择。我有预感，今天晚上，黄昏部落将会出现前所未有的辉煌。”

就在鲁伯斯长老半信半疑的听着强森长老以狂热的口吻说出预言的时候，两公里外的那片被栎树包围的空地之中，树巨人已经做好了点燃神火的准备，单膝跪地，顶着庞大而苍翠的树冠的头颅朝向神情庄严的杰迪?卢克斯。年轻的半神换上了在莫比乌斯神殿布道时的圣者华服，绿色系的长袍上萦绕着耀眼的金色光芒，一根镶嵌着秘银、精金、垢铜以及各色名贵珠宝的权杖紧握在手中。

橡树之父莫比乌斯站在杰迪身后，手里捧着一顶月桂叶和常青藤编成的冠冕，神情在慈**之中还带有喜悦。两名部落青年扶着双腿瘫痪的萨博头人站在橡树之父身侧，他们的后面是其余几名获准观礼的资深猎手。所有人都双眼一眨不眨的注视着高大的树巨人，一面深深敬畏着从树巨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强悍气息——简直比几十名部落资深猎手，加上三位天启者更加雄厚难测——一面难抑激动的期待着神迹的发生。

这个世界上的确有着天启之上的强者，但是黄昏部落并没有福气拥有，连迷雾森林附近最强的黎明部落也没有。只有神城才拥有神级强者，这是人所共知的常识，神城之外，任何试图突破天启境界的尝试都不可能成功，只会导致身体异质化的可怕结果提前到来。

没有人知道，身体异质化就是成功点燃神火的迹象。

原本只有树桩的草地上绘制着一个巨大的炼金魔法阵，线条简练，粗犷有力，填充着并不名贵的月长石和青金石碎屑。在杰迪所在的世界，这个魔法阵只是很常见的抑制力量手段，站在核心的人可以引发抑制同级或者实力层次较低者力量的效果。但是对于黄昏部落的一群乡巴佬来说，却成了比神城更加神秘而伟大的奇迹。

除了萨博头人，所有黄昏部落的成员都感觉到自己的异能被压制到完全无法施展的程度。现在的他们简直就像是脱离了族群的四耳兔，感到无比脆弱和恐惧，搀扶着萨博头人的两名青年甚至已经全身颤栗，双腿发软了。

第412章点燃神火，再理本源（下）

与银月、红月和黑月截然迥异的一轮明月高挂空中，本应布满繁星的夜空只能看得到零星几颗最明亮的星子闪耀着奇光异彩。树影憧憧晃动不休，晚风低吟回绕耳际，杰迪?卢克斯深吸了一口温润潮湿的空气，让自己沉浸在冥想之中的心灵逐渐与自然的天籁贴合，一切杂念都被排出脑海。

“是时候了。”他想，或者说这样一个念头突兀的出现在平静的脑海之中。“吾乃杰迪?卢克斯，死亡神座之主，炼金神域的所有者。”

随着杰迪缓缓开口，庄严而肃穆的气氛笼罩在这片青绿草地之上，他说出口的语言类似于通古斯炼金密语，每一个字仿佛都带着玄奥奇异的感染力，然而除了极少数涉猎很广的炼金术大师之外，其他人恐怕都无法理解这番话的真正意义。

“凝聚了自然本源之力的存在，请听从吾付出的条件，订立以炼金术基础原则见证的羁绊契约。”

“吾同意。”树巨人用隆隆作响的低沉声音回应。

“吾付出神力引导，指引汝登上不朽道途的路径，以等价交换的原则，换取汝之灵魂印记。”杰迪一面说，一面高高举起权杖，在空中画出一个金色的炼金符号。

“吾同意。”

第二个炼金符号呈现出燃烧的银色火焰形象，然而并没有带来一丝热量，反而让看到的人感觉寒冷彻骨。“吾付出神格投影，带领汝遨游无尽星海，以等价交换的原则，换取汝永不与炼金神域所有者为敌的承诺。”

“吾承诺。”

杰迪的心里没有荡起丝毫波澜，仿佛和亡灵一样，被亘古永存的冰霜覆盖，他的声音更加高亢庄严，如同神殿响起的晚祷钟声，“吾付出信仰结晶，帮助汝获得应许的神职，以等价交换的原则，换取永不单方废弃的契约！”

“吾允可。”

树巨人最后的回应声变得无比浩大雄浑，回荡在青绿草地的上空，杰迪几乎是与此同时高举双手，然后将权杖奋力插入脚下的土地。明亮的光芒沿着炼金魔法阵的线条迅速蔓延开来，紧接着狂野迫人的气息骤然爆发开来，炼金魔法阵的六个节点在同一时间炸开，所有人都感到束缚自己的力量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炼金魔法阵突然失效，树巨人的身上立刻燃起了翠绿色的熊熊烈焰，那是凝固到了极点的本源之力正在猛烈的燃烧，没有任何凡俗的力量能够将其压制。树巨人一声接着一声的咆哮着，声音之中充满痛苦，也充满了焦急和无措。

如果任凭本源之力燃烧下去，树巨人的积累虽然远远超过任何人类传奇强者，但是并不意味着他能够撑得更久一些。试图登上神座的传奇强者都以最大限度的耐心进行了完善的准备，诸如蕴藏神力的物品、能够提供信仰能量的结晶或者降低本源之力消耗的炼金魔法阵，他们总是能够用上一切办法来降低消耗，延长从点燃神火到凝聚神格之间的时间。

树巨人没有进行这样的准备，有杰迪?卢克斯在场，他无需害怕本源之力的消耗问题。就在树巨人的身上刚刚腾起神火的时候，杰迪就已经调集永恒城堡的信仰能量储备，在面前凝聚成数十颗璀璨辉煌的金色宝石。

这些宝石的光芒无比迷人，很难用语言来形容，黄昏部落观礼的成员全都直勾勾的望着它们，就连萨博头人的眼底都不禁流露出一丝贪婪。

随着杰迪缓缓向外一推的手势，这些信仰宝石飞向了树巨人，然后纷纷消失在耀眼的绿色火光之中。树巨人的痛苦咆哮立刻消失，他抖动着苍翠繁茂的树冠，让一颗颗深褐色的橡实落在地上，然后转瞬就发芽长大，变成了一株株嫩绿的幼苗。

神火的燃烧更加剧烈起来，不过现在消耗的燃料已经不是树巨人的本源之力，而是那些信仰宝石。每一颗信仰宝石都相当于一百名虔诚信徒祈祷整天的结果，足以支撑树巨人身上的神火燃烧几天之久。

如果没有得到任何引导的话，树巨人只能从神火之中缓慢体会到神力的规则，然后将剩余的本源力量逐渐转化为神力。这是一个相当困难而漫长的过程，许多半神都在神力转化的过程中耗尽寿命，或者因为本源之力的过度消耗而永远失去了成为不朽真神的机会。

好在拥有毁灭主宰的神格投影和阴影之神的神格碎片之后，树巨人不需要慢慢重头体会神力规则。等到神火从最开始的爆燃逐渐过度到平稳燃烧之后，杰迪朝着橡树之父莫比乌斯点了点头，后者的双手依然稳稳的捧着月桂树和常春藤的冠冕，胸口却开始闪烁起一片暗红色和黑色交织的光影。

萨博头人充满敬畏的注视着那片光影，感受着丝丝缕缕玄奥难言的气息，让他隐隐约约看到断绝的前路被接续起来，形成了一座座虚幻的桥梁。“这就是天启之上的境界吗？这就是被神城严密隐藏起来的秘密吗？”老人的眼睛里面闪烁着泪花，不知不觉间，他的双脚渐渐恢复了皮肤的颜色，而且无需搀扶也能够自己站起来了。

搀扶着萨博头人的两名青年猎手早已瘫软在地，黄昏部落列席观礼的几名资深猎手的表现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有个家伙甚至双手抱头，缩在地上不断颤抖。只有猎手长“钢铁巨人”库里的表现好一些，他的双眼和萨博头人一样泪花闪烁，表情微微扭曲，全身的气息时而强烈、时而低落，似乎在经历着一次极为痛苦的蜕变。

橡树之父莫比乌斯胸口的光影终于停止变幻，凝聚成一枚完美的十二面体晶石，晶石通体呈现出漆黑夜色，只有一丝血色光芒在夜色之下隐隐游动。莫比乌斯的双手缓缓放下，让这颗晶石接触到手中那顶月桂叶和常春藤的冠冕，随后爆发出一团令人无法直视的强烈闪光。

闪光渐渐消失，视野重新恢复。莫比乌斯手中的简陋冠冕已经变成了奢华繁复的翠绿色宝冠，如果不是镶嵌在宝冠正中的那枚宝石色泽漆黑可怖，恐怕戴在君王的头上也不会显得有丝毫失礼之处。

“这不是神器，但却是任何一位传奇巅峰强者都会为之疯狂的珍宝。”杰迪?卢克斯一面用高亢的声音宣布，一面从橡树之父手中接过宝冠，高高举过自己的头顶，“一枚来自真神的神格投影，一枚来自半神的神格碎片，一缕来自迷雾森林的古老气息，共同构成了这顶珍贵无比的宝冠。通过这顶宝冠，可以感悟到杀戮与毁灭神职、黑夜神职、阴影神职和区域守护神职的相关神力规则。”

树巨人不假思索的微微摇头，声音雄浑，直撼人心，“吾不需要感悟其他神力规则，吾只需要成为迷雾森林守护者的神力规则！这片土地养育了我，保护了我，现在是我来保护这片土地的时候了！”

杰迪并不惊讶树巨人的选择，说实在的，如果他选择了毁灭、杀戮或者其他神职，才是让人感到惊讶的事情呢。“汝为自己选定的神名？”他再度提高声音询问。

“迷雾森林守护者，古树卫士，生命神座的从神欧罗?里尔。”

树巨人的回应声恢弘博大，震荡着青绿草地的空气，更回荡在广袤无垠的迷雾森林上空。然而就在杰迪露出微笑，准备把翠绿宝冠戴在树巨人低下来的头颅之上的时候，一连串极为诡异的爆裂声响起，紧接着从四面八方传来了细微的吱吱骚动，大地似乎在微微颤抖，如同卫士一般保护着青绿草地的栎树纷纷木屑纷飞的倒了下去，无数双正在燃烧的细小火眼从树木的间隙中露出，以混合着痛恨和畏惧的目光注视着杰迪?卢克斯。

微微的慌乱之中，萨博头人沙哑苍老的声音显得极为惊恐，“这是……成千上万的四耳兔，先祖在上，万兔一心前来复仇啦！”

第413章万兔一心的末日（上）

夜色浓重，成千上万只四耳兔在草丛和灌木林的间隙中穿行，发出无数如同潮水涌动的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包围了黄昏部落的营地。

负责守卫的部落猎手疯狂的吹响了号角，呜呜呜呜的凄厉声音回荡在林地上空。听到意味着最紧急情况的号角声，只要能够拿起弓箭或者投石带的人，无论男女老少还是残疾，全都抓过武器冲出帐篷，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惶恐的神情，但是没有一个人露出退缩的表现。

鲁伯斯和高塔?强森这两位部落长老的动作不比任何年轻猎手来得慢，号角声响起第二遍的时候，他们已经离开了首领帐篷，来到了黄昏部落唯一的瞭望塔上。鲁伯斯长老身为前任猎手长，虽然腿脚不灵便，但是目光依然犀利如初，刚刚望向暮色，就忍不住用最粗俗的口吻咒骂起来。

“真是该死，难道黄昏部落的崛起希望就要灭亡了吗？祖先啊，是万兔一心，万兔一心！”

高塔?强森的表情比鲁伯斯要冷静一些，虽然他的脸色也显得微微发白，但是看向营地外面的目光里面反而充满了狂热。

“万兔一心，我知道了，原来是万兔一心！”

在迷雾森林的四大禁忌之中，万兔一心的存在非常特殊。它像是个不灭的幽灵一样，来自于四耳兔一族，拥有连熔岩魔猿都忌惮几分的强悍实力，寿命却和普通兔子没有任何区别。在高塔?强森的七十年生命之中，曾经目睹过三次万兔一心的行踪，每次它的模样都截然不同。

高塔?强森不清楚万兔一心的力量源泉，唯一能够确认的就是，当万兔一心因为各种原因死去之后，族群之中最强壮的那只四耳兔就会成为新的万兔一心。而且四耳兔的族群越大，万兔一心的实力也就越强，任何对四耳兔的捕杀行为，都会引起万兔一心的强烈不满，甚至是疯狂报复。

在万兔一心的带领下，原本只能充当猛兽口粮的四耳兔会变得强悍异常，勇猛无畏，鬣狗、山猫和野狼都会在顷刻之间被兔群撕咬成一地碎片，甚至连最凶暴的熔岩魔猿也会夹着尾巴溜走。黄昏部落当然没有抵御万兔一心进攻的实力，就是集合起迷雾森林附近的诸多部落也不太可能。

就在鲁伯斯长老怒吼着召集老迈守卫，准备冲出营地为妇孺的撤离争取时间的时候，高塔?强森突然拉住他的胳膊，厉声高呼起来。

“不要去送死，鲁伯斯弟兄！看哪，看哪，那才是万兔一心的对手，赞美黄昏部落的祖先吧，我们的守护神出现啦！”

伴随着令大地微微颤抖的沉重脚步，身高超过十五米的树巨人出现在高塔?强森手指的方向。树巨人有着一张冷峻严厉的面容，粗大的褐色树枝犹如无数只有力的臂膀，藤草和叶片在他强壮的身躯上形成了翠绿铠甲的模样。

走在树巨人脚下的是一位佝偻着腰的老人，手里拄着一根粗陋的木杖，表情慈祥而疲惫，眼角似乎还闪烁着混浊的泪花。与树巨人相比，老人的气息显得孱弱许多，然而对于鲁伯斯和高塔?强森来说，却犹如正午太阳射出的强烈光芒一样，令他们几乎睁不开眼睛。

“……萨博头人！”鲁伯斯难以置信的揉着眼睛，“你的腿，还有你的气息，祖先啊，这怎么可能，你……超越了天启者的境界？”

“一切神迹尽归橡树之父莫比乌斯。”萨博头人微笑着回答，手指抚摸着挂在胸前的金色橡叶，“赞美橡树之父吧，还有他的从神欧罗?里尔，迷雾森林守护者，古树卫士！我们的祖先得到了神祗的庇佑，黄昏部落再也不必担心天启之衰的威胁啦！”

惊喜交加的呼喊声四起，虽然部落营地还被四耳兔团团包围，但是许多人的脸上已经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狂喜。实际上，天启境界虽然等同于传奇强者，但是由于环境特殊，迷雾森林的许多动物皮肉和植物果实里面都蕴藏着神力规则的残片，对于许多资深猎手来说，天启境界不是遥不可及的幻想，而是一条令他们隐隐畏惧，宁可苦苦挨饿也不肯跨越的生死线。

当然，一旦进入天启境界，实力较弱者更加容易出现天启之衰，身体异质化的速度也快的惊人。

万兔一心并没有因为树巨人的出现而退缩，无数只四耳兔突然聚集起来，用身体堆积成一座灰白色的小山。一只看上去格外强壮的四耳兔蹦到最上面，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树巨人，三瓣嘴张开，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这声尖叫活像是一把烧红的钢刀一样刺入耳膜，不要说那些距离较近的部落守卫，就连远远坠在后面的杰迪?卢克斯都感到双耳刺痛。与此同时，一个说着生硬的通用语的声音出现在杰迪的耳畔，语尾带着啮齿类动物特有的吱吱声。

“守护神职，我们的，你们抢，我们，绝不允许！”

杰迪皱了皱眉，联想起树巨人戴上翠色宝冠之后出现的反应，不由得露出了一丝苦笑。“居然是这样……这只四耳兔，居然已经拥有了迷雾森林的区域守护神职，诸神在上，神职冲突无法避免，这是要开启一场神战了吗？”

一群四耳兔和一株大橡树，为了一片森林的守护神职开启神战，听上去是一件非常可笑的事情，然而同类神火之间的反应却是真实无疑的。树巨人欧罗?里尔高高举起强壮的树枝手臂，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然后全身都笼罩在翠绿色的熊熊光焰之中。那只四耳兔也用吱吱尖叫作为回应，燃起的神火虽然强度较为黯淡，然而却出现在每一只四耳兔的身上，星星点点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远远看去，仿佛一片神火的海洋，将黄昏部落和树巨人牢牢包围在其中。

第414章万兔一心的末日（下）

就在第一簇神火从万兔一心身上燃起的时候，杰迪?卢克斯的耳边响起了一个熟悉的苍老声音。

“一群愚蠢的兔子。”群星之眼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用他一贯的倨傲语气评价说，“粗糙的群体信仰运用法则，繁复零乱的神力体系，这哪里是拥有神职雏形的半神？简直就像是德阿尔纳斯那只差点自我灭亡的神孽。”

杰迪赞同的点了点头，点燃神火之后，他观察世间的目光已经逐渐发生了变化。由于这个世界的神力规则尤为明显，在他的眼中，包围着黄昏部落的无数只四耳兔身上燃烧的并不是纯净的神火，而是五颜六色的焰火，简直是成百上千种神力规则的大杂烩。

哪怕是对于天启者来说，这也意味着自取灭亡。

“看来这就是万兔一心的寿命极其短暂的缘故了。”杰迪放下大半的心神，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每一只四耳兔都能够集结种群的信仰力量突破天启极限，从而让万兔一心永远都不会消失，但是每一只四耳兔拥有的异能各不相同，集结到一起简直就是个混乱不堪的大杂烩，即使是以半神的能力，也没有办法维持多久，就会因为规则冲突而自我毁灭。”

“所以从这些蠢兔子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我们的计划就可以宣告成功了。”梅里斯特大师嘴里啧啧几声，“真是期盼得很辛苦啊，如果没有这些蠢兔子送来宝贵的灵魂能量，我们这些人还不知道要忍耐多久才能离开永恒城堡呢。”

“这个世界的规则有些特别，补充能量的速度远远比我们的世界快得多。”杰迪张开双臂，看着点点银白色的星光浮现在指尖，“看啊，只是一次深呼吸，补充的能量就相当于十名虔诚信徒祈祷一天了。”

“确实如此，可惜能量的纯度远远低于信仰和灵魂，对于神祗来说，如果说信仰是甜美的麦酒，灵魂是甘冽的醇酒，那么这种能量就只能算是淡而无味的清水了。”梅里斯特大师哂笑着评价说，“不信的话，等到和你签下灵魂契约的那几位神祗残魂苏醒，就可以听到他们的评价了。”

“有清水喝总比渴死强得多了。”杰迪耸了耸肩，“我想，他们都会爱上这里的。”

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响起，打断了杰迪和梅里斯特大师的交谈，橡树之父莫比乌斯高高举起权杖，召唤出一片生机勃勃的翠绿光芒保护住整个黄昏部落。光芒随即受到了强大的冲击，树巨人欧罗?里尔朝着四耳兔形成的小山猛然挥出一记重拳，粗如廊柱的手臂一下子就把几百只四耳兔打得疾飞四散，蹲在最高处的万兔一心发出尖锐刺耳的怒叫，围绕着黄昏部落的上万只四耳兔宛如涨潮一样蜂拥而上，朝着树巨人和营地栅栏亮出了雪白的大板牙，咯吱咯吱的啃咬声随后充斥了每一个人的耳膜。

杰迪?卢克斯曾经面对过四耳兔的可怕啃咬，至今听到的时候，还觉得小腿在隐隐作痛。在这些啮齿类动物的大板牙面前，能够阻挡住大魔导师全力攻击的防护魔法就像是牛奶饼干一样脆弱，无论是虹光法球、钢铁皮肤还是白骨护盾，都在咯吱咯吱的磨牙声中迅速崩溃。

好在黄昏部落营地受到了橡树之父莫比乌斯的保护，才没有像曾经那些遭到万兔一心袭击的部落那样，顷刻之间消失在无数四耳兔的大板牙面前。不过翠绿光罩同时经受着相当于数千位普通传奇强者的攻击，消耗的神力之巨大，让极为擅长防御的橡树之父莫比乌斯也为之脸色发白。

由于在这个世界还没有传播信仰，莫比乌斯的神力完全来自于炼金神域的储备，一阵突如其来的空虚感让杰迪的脸色变得比橡树之父还要糟糕。树巨人的情况看起来也不怎么好，虽然他拥有强悍无比的力量，粗大的手臂每次挥动，都让上百只四耳兔血肉模糊的飞上半空，然而围绕着他拼命咬噬的四耳兔却没有丝毫减少，一百只被打飞，就有两百只迫不及待的扑上去补位。经过神力强化的树皮堪比精钢铠甲，但是四耳兔的牙齿显得更加锋利，咯吱声从一开始就没有停下来过。

看上去万兔一心已经取得了压倒性的优势，因为虽然不断有四耳兔被树藤绞死，被粗大的手臂打飞，或者在绿色光芒的层层围困之下窒息而死，但是剩下的四耳兔数量依然庞大无比，而且随着光罩和树巨人身上的损伤越发严重，这些四耳兔变得更加凶悍勇猛，甚至一些多次成功逃避死亡的四耳兔的外表已经开始发生惊人的变化。

几只四耳兔变得比同伴巨大了十多倍，看上去简直像是一只野猪，锋利的牙齿不但从树巨人身上撕下更大的树皮，而且开始泛起银亮的金属光芒；几只四耳兔的颅骨下面发生了恐怖的变化，增长的脑组织从裂开的骨缝之中露出来，只有一层泛着金色光芒的薄膜包裹；还有几只四耳兔的肋骨像是翅膀一样伸出体外，头颅渐渐变成三角形，凸起的眼眶下面是凶光四射的竖瞳，毛发开始脱落，下面居然长出了宛如蛇类的鳞片。

每一只变异四耳兔都比同类强悍许多倍，让树巨人和保护黄昏部落的绿色光罩越发显得岌岌可危。在萨博头人和鲁伯斯长老的怒吼声中，黄昏部落的猎手们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高塔?强森长老也变得脸色惨白，开始怀疑自己的占星结果。只有杰迪神色镇定自若，除了因为炼金神域积累的能量流失太快而脸色有些难看，嘴角甚至还露出了愉快的微笑。

“愚蠢之外，还很贪婪嘛。”杰迪仿佛是自言自语的评价说，“真不知道这些蠢兔子是怎么让族群维持这么久，还成为迷雾森林的四大禁忌之一的。”

“因为除了拥有炼金神域的你，没有任何神祗愿意和这些蠢兔子为敌啊。”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哼了一声，“万兔一心确实极为短命，然而所拥有的半神实力却没有因此减弱，反而变得更加难缠。狂信让四耳兔族群总是能够迅速积攒出足够的信仰能量，吞噬让这些兔子能够迅速削弱对手，强化自身。半神之中，恐怕很少有这群四耳兔的对手，而拥有完善神职与神格的真神，却已经无法从四耳兔身上得到多少好处了。”

这是万兔一心能够在迷雾森林生存数百年的原因之一，当然不是全部，不过杰迪已经没有余暇思考下去了。因为就在此时，已经吞噬炼金神域大半积累的万兔一心突然发出极为痛苦的尖叫，身体骤然膨大，毛发耸立，远远看去，活像是一只被吹鼓的兔子气球。

如果让万兔一心就此死去，那么黄昏部落和树巨人固然暂时摆脱麻烦，但是四耳兔一族很快就会诞生新的万兔一心。杰迪不敢耽搁时间，双手猛然高高举起，把全部精神都集中在永恒城堡的死亡神座上，由无数颗类人生物颅骨构成的死亡神座顿时颤抖起来，每一颗颅骨都放声大叫，刺耳的声音汇成一曲黑暗赞歌，回荡在永恒城堡的高塔之间，更吵醒了沉眠许久的高等神孽德阿尔纳斯。

伴随着传送术的耀眼光芒，半透明水母外形的高等神孽出现在即将膨胀爆裂的万兔一心面前，数十根闪烁着各色光芒的触手飘荡而下，形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万兔一心和数百只四耳兔包围在其中。

“醒来，就有美味。”高等神孽兴高采烈的叫喊起来，“这么多神性生物，德阿尔纳斯够吃很久了。”

“你可以吃掉一百只，或者上千只神性生物，但是必须留下那只快要爆炸的，而且要保证它能够长久的活下去。”杰迪高声提醒说，“德阿尔纳斯，这是我对你的请唯一请求。”

“哦哦，绿之使徒，德阿尔纳斯会遵从契约。”大水母用快乐的声音说，一面回答，一面挥动触手毫不犹豫的绞杀着四耳兔，并且把它们不停的送进嘴里。其中一小半触手专门对付快要爆炸的万兔一心，从四面八方插进了它的身体，把蕴藏在身体中的狂暴神力源源不断的汲取而出。

除了同样拥有吞噬神力的高等神孽，恐怕再没有任何神祗能够这样轻松俘获万兔一心了。当燃烧在万兔一心身上的神火迅速熄灭，只留下些许余烬的时候，那些疯狂围攻树巨人和绿色光罩的四耳兔全都停了下来，然后朝着四面八方溃逃而去。智慧和疯狂似乎已经从它们的眼中彻底消失，恢复了食草动物温顺胆怯的本性。

“喔，糟糕。”杰迪有些悔恨的拍打着大腿，“让那些兔子跑了，哎，每一只都是蕴藏着信仰和灵魂能量的珍宝，实在是太可惜了。”

“不，现在才是最好的结果。”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笑了起来，“四耳兔族群会把信仰源源不断的投射到万兔一心身上，然后通过德阿尔纳斯的吞噬，成为永恒城堡的能量源泉——这可比辛辛苦苦传播教义，在众多部落中间缓缓发展信徒要强得多了。”

第415章神城来使，部落叛徒（上）

淡金色的晨曦出现在东方天际的时候，黄昏部落营地的上空早早就被炊烟所笼罩。一堆堆篝火劈啪作响的燃烧着，把架在火上的四耳兔烤的焦香四溢。碎橡实和燕麦片在粥锅里翻滚着，发酵果酒在粗木碗里**着，散发出的醉人香气交织在一起。成年的部落民众在篝火旁开怀畅饮、大吃大嚼，小孩子在帐篷的间隙尽情欢笑、追逐打闹点缀其间，勾勒出一幅充满温馨和愉快气息的场景。

“真好啊，足足有三十年没有见过这样的清晨了。”一头灰发的萨博头人坐在一叠熊皮靠垫上，一面用手抹去胡须上点点滴滴的果酒，一面大声的感慨着。“我的祖父就有这样一个梦想，部落里诞生第一位神圣者的时候，全体族人都点起篝火，载歌载舞的庆祝一番。从此黄昏部落再也不用缴纳派瑞斯税，再也不用向神城来使低下头颅……今天，我看到了梦想正在变为现实，就是现在死了，也没有任何遗憾了啊。”

杰迪?卢克斯举起粗糙的陶土酒杯，抿了一口带些酸涩味道的深褐色液体，“还不是庆祝的时候，萨博头人，依我看，真正的麻烦即将到来。黄昏部落现在最重要的是宣告神圣者的诞生，然后集合迷雾森林周边诸部落的力量，准备抵挡神城派来的军队才对。”

萨博头人楞了一下，随后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得是如此愉快和疯狂，以至于一时间快要喘不过气来。

看到杰迪的脸色有些阴郁，高塔?强森长老举了举酒杯，用沉稳的语气说，“尊敬的杰迪殿下，您难道没有听过神圣者盟约吗？那是每一座神城都发誓遵守的盟约，一旦某个部落诞生了神圣者，那么这个部落就拥有建立神城的资格，无需臣服于任何神城，更无需缴纳派瑞斯税了！”

“你们恐怕太高看这个所谓的神圣者盟约了。”杰迪的脸色并没有因为听到解释而缓和多少，反而显得更加阴沉，焦虑的神情慢慢爬入他的眼底，“强森长老，我想问一个问题，迷雾森林周边的诸多部落加起来，大约拥有多少位天启者？”

高塔?强森皱眉思索了一下，“大约……一百位左右吧。最强大的黎明部落拥有十五位天启者，黄昏部落就只有六位，很多中小部落只有一两位天启者……不过如果能够解决天启之衰的威胁，天启者的数量至少要增加三倍，因为有许多上了年纪的猎手因为天赋异能比较差劲，不敢贸然踏入天启境界，否则就会在一两年内因为身体异质化而死。”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听了强森长老的介绍之后，杰迪?卢克斯依然忍不住吐出一口长气。他已经发现了这个世界所谓天启者的弱点，或许是由于神力规则凸显的缘故，形形色色的异能成为每一个身体健全者的必然能够掌握的东西，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依靠积累轻轻松松的抵达天启的门槛。

这道门槛对于杰迪原来生活的那个世界来说，简直犹如天堑，然而在这里却轻易了许多倍，几乎是每一百部落人群中，就可以诞生一位看似强悍的天启者。

天启者的唯一弱点就是对本源力量的掌握程度非常浅薄，甚至可以说根本没有掌握。就像是那些依靠血脉达到传奇境界的高等巨龙一样，明明实力雄厚到令人心生畏惧，运用的水平却和刚刚握住宝剑和盾牌的见习侍从没什么两样。

杰迪相信，任何一位传奇强者都能够轻易击败三五位境界相仿的天启者，如果是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和织魂者莎尔?班瑞的话，这个数字还能翻上几倍。

粗糙原始的本源力量运用方式，决定了这些人一旦成为天启者，就会在随后一段不很长的时间里抵达点燃神火的最低要求。点燃神火之后，绝大多数的天启者都因为积累不够而迅速死去，留下一具具完全异质化的躯体。但是庞大的天启者基数决定了一定会有幸运儿熬过这个阶段，最后成功形成稳定的神职和神格雏形。

哪怕几率只有百分之一，千分之一，几百年的时光里，迷雾森林周边诞生的神圣者也绝不可能只有一位。

杰迪非常不看好这些从部落之中诞生的神圣者的结局，既然他们没有留下任何传说，除了被神城秘密抹杀之外，还会有什么可能呢？

联想起萨博头人昨夜谈到，曾经最强大的太阳部落突然衰弱和随后而来的彻底灭亡，杰迪忍不住轻拍额头，感到肩上的压力变的更重了。

萨博头人身为黄昏部落的领袖，性格只是淳朴一些，绝不是愚蠢之辈。当他听完杰迪的剖析之后，脸上的喜悦全都消失得一干二净，连手里的杯子掉落地面都顾不上了。

“祖先在上，这种事情……那些背信弃义的家伙真的做得出来！”老人压低声音叫喊着，目光朝着高塔?强森和鲁伯斯长老投了过去，“强森弟兄，星星怎么说？”

强森长老是黄昏部落众人之中唯一脸色如常的，甚至还从容的拈起一枚烤松果，放在嘴里嘎巴一声咬开外皮，“星星的轨迹没有变化，萨博头人，我用高塔之名向你保证，黄昏部落的崛起不可阻挡。”

“神城会眼睁睁的看着我们的部落崛起？我可不相信！而且不要忘记，强森，你还从神城来使手里骗来了一批宝贵的物资！”鲁伯斯长老表明了不同的看法。

“有没有留下那批物资，都不会改变神城的态度。”萨博头人一字一顿的表态说，“杰迪殿下，您和您的朋友会畏惧神城吗？会一如既往的帮助我们吗？”

“神城并不值得畏惧，因为他们太久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斗了。”杰迪眨了眨眼睛，语气里面带着一丝不屑，“萨博头人，我记得您曾经说过，神城来使要求黄昏部落捕猎一头熔岩魔猿的幼崽，以此交换不缴纳今年派瑞斯税的权利？”

“没错，不过这是个圈套，诱使部落损失一些人力的圈套。”萨博头人瞥了一眼苦着脸的高塔?强森，有些感慨的回答说，“即使是祖先庇佑，让狩猎队成功抓来了熔岩魔猿幼崽，也不过能让部落多一个冬天的**时间而已，而且还有很大可能会遭到熔岩魔猿一族的报复。”

“如果想要熔岩魔猿幼崽的话，神城为什么不自己派人来抓？”杰迪的嘴角浮现出一丝不屑的冷笑，“欧罗?里尔殿下，您曾经遭遇过来自神城的狩猎队伍吗？”

“五十年前，有过。”树巨人用隆隆低响的声音回答说，“一个矮子，召唤雷电和飓风；几个武士，力量强大，摧毁了许多大树；还有一个不断散播瘟疫和毒素的家伙，很不好对付，可惜碰上了熔岩魔猿一族，被烧得头皮焦烂逃走了。”

“成年熔岩魔猿拥有能够匹敌神圣者的可怕力量，是迷雾森林四大禁忌之中最可怕的一个。”鲁伯斯长老沉声说。

“那群猴子看起来挺凶恶，实际上实力差劲得很，当然，这是因为熔岩领域和迷雾森林的潮湿环境完全不能融合，如果换成是焦热地狱的话，才是猴子们的主场。”杰迪故意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还拉着树巨人作证，“欧罗?里尔殿下还未点燃神火的时候，就打败过一只成年的熔岩魔猿。”

树巨人重重点着头，“自然的气息厌恶被扭曲的生物，猴子被压制，过去打不过我，现在的我，至少能打六只。”

杰迪愉快的点了点头，他曾经目睹过熔岩魔猿大发神威，把一整队部落猎手追得只懂得亡命狂奔，哪怕是看到杰迪的出现，为首的天启者还是连返身战斗的勇气都没有。

“非常关键的对比，这么看来，熔岩魔猿能够做到的事情，橡树之父没有理由做不到。”杰迪把双手一拍，兴致勃勃的解释说，“有橡树之父莫比乌斯、迷雾森林守护者欧罗?里尔和我，神城派出的部队之中又能够多出几位神祗呢？”

“这是我们的战斗，黄昏部落的战斗。”鲁伯斯长老有些不满的叫了起来。

“神城的士兵交给我们，而且一定要非常谨慎，绝对不能卷入发生于神圣者之间的战斗。”萨博头人沉吟着吩咐说，“哪怕是最强大的天启者，也有可能被最弱小的神圣者轻易杀死。”

“我们有足够的勇气来弥补实力上的差距。”鲁伯斯长老扬起下巴，然后舀起一大杯麦酒，咕嘟咕嘟的喝了下去。“神圣者死于天启者之手，甚至是在集市上被刺杀身亡，这样的事情还少吗？”

“那会死很多人。”萨博头人摇了摇头说。

“现在的黄昏部落已经承受不住太严重的损失了。”高塔?强森补充说，“在猎捕熔岩魔猿幼崽失败的时候，我们失去了宝贵的三十多位猎手，让部落能够抽调出来的人手顷刻之间就消失了一大半。剩下的人手虽然还能超过两百，但是……鲁伯斯弟兄，你能保证其中有多少人对部落绝对忠诚呢？”

鲁伯斯的脸先是涨得通红，随后又白了下来，“每一个部落棒小伙都是好样的，我不相信……不相信他们会为了一己私利背叛黄昏部落！”

“我也不相信，但是我认为不能把胜负的关键放在全体部落民众的人格上面。”高塔?强森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我们的力量远比神城弱小，哪怕是未来几天里，迷雾森林周边的部落猎手全都集中过来，也很难正面抗衡神城派出的大军。相信我吧，在这种关键时刻，任何叛徒的出现，都会导致结果滑向一个连星星都无法预测的方向。”

第416章神城来使，部落叛徒（下）

祭祀大鼓发出一连串强而有力、振奋人心的鼓点，欢呼声如同涨潮的浪涛，一浪高过一浪，却没有把同样的情绪传递到“迅捷之鹰”克哈的心里，反而让他更加心烦意乱。

躲在配属给天启者的狭小帐篷里面，克哈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麦酒，希望借助酒精的麻醉，让自己惶恐不安的情绪安定下来。然而今天他的酒量似乎大得异乎寻常，将近半桶麦酒灌到肚子里之后，克哈的脸色已经涨的通红，思维却前所未有的清晰。

“已经没有退路了。”他轻声对自己说，“而且这群目光短浅的人根本不知道，神城的力量究竟有多么强大！一两名刚刚突破天启境界的神圣者根本无法抵挡神城的愤怒！”

“神城非常感谢你的英明选择，克哈头人。”一个略带傲慢的声音从克哈的帐篷里响起，让他立刻丢下酒杯，闪电般抓起放在脚边的矛枪。

一个衣着华丽的身影出现在克哈面前，面带微笑的注视着几乎顶在自己额头上的矛枪。与这个人相比，一向注重穿着的克哈简直就像是个落魄的乞丐，光是那件缀满了魔纹秘符的鳞片铠甲，就比克哈所拥有的全部私人财物更要贵重。

“克哈头人，您最好还是理智一些，我可以原谅您对我做出一些冒犯的举动，但是现在我代表的是尊贵无比的神城，这样的举动就很不合适了。”

克哈的手臂哆嗦了一下，矛枪从松弛无力的手指间滑脱。跌落地面的铿锵声让他回过神来，飞快的朝着来人跪伏下去，额头紧紧贴着帐篷里的肮脏地面。

“使者大人，没有冒犯您的意思，我怎么敢？”

“啊，克哈头人，我的朋友，这点事情不要放在心上。”使者似乎不怎么在意的挥了挥手，坐在了克哈的面前。“这是黄昏部落自酿的麦酒？闻上去味道还不错，怎么，不请我喝一杯吗？”

克哈感激不尽的连连点头，找了一个最干净的牛角杯子，给神城使者舀了满满一杯麦酒。神城使者接过杯子凑近嘴边，随后有些无奈的皱了皱眉头，浅浅抿了一口之后就放在一边。

“按照部落的规矩，喝过酒就是兄弟了，克哈头人，现在您应该把实话告诉我了吧？”使者压低声音，目光落在克哈的脸上，让他仿佛感到了压力似的向后微微退缩。“萨博那个老家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不是快要死掉了吗？为什么会突然跨越天启境界，成功晋升神圣领域？”

克哈犹豫了一下，沮丧的摇了摇头，“我很想告诉您答案，可是……自从捕捉熔岩魔猿幼崽的行动失败之后，我的威名损失很大，高塔?强森长老也拒绝配合……萨博头人晋升神圣者的那个晚上，我被留在营地里面，担任鲁伯斯长老的副手，根本没机会看到那一幕。”

“这么说，克哈头人，你已经失去那些人的信任了？”使者失望的皱起眉头，语气也不由得冷硬起来。

“不不不，完全没有，我还是黄昏部落的代理猎手长，而且白天的守卫任务也由我负责。”克哈立刻矢口否认说，“如果说把所有与其他部落或者神城有联系的人全都驱逐出去的话，黄昏部落顷刻之间就会损失三分之一的人手呢。”

神城使者点头同意，不过眼底的怀疑却并没有彻底消失，“好了，我的朋友，不要太过紧张。神城当然希望得到萨博晋升神圣领域的情报，但是如果弄不到的话也没关系，只要黄昏部落被征服就可以了。”

这一次轮到克哈皱起眉头，“尊敬的使者大人，请原谅，我们曾经的约定不是这样——萨博那个头脑僵化的老家伙应该下台，但是黄昏部落的自主权必须保留下来。”

“叛乱的念头就像是野草，一旦出现就必须彻底铲除，否则就会蔓延开来。”神城使者耸了耸肩膀，朝着克哈倾过上身，“克哈头人，黄昏部落当然会是你的，但是必须比过去受到更严格的约束。”

“那会让我很难树立自己的威望。”

“神城会帮助你树立威望，我的朋友，等到你享受够了世俗的权力滋味，想要得到无尽生命的时候，神城还会帮助你跨越天启的巅峰，进入神圣领域——当然，那要你能够付出足够的代价才行。”

克哈短促的**两下，低下头去，掩饰着眼底燃烧着的渴望火焰，这副样子实在是太难看了，他不想彻底落在神城使者的眼里。“您开出了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条件，使者大人，同样的条件难道没有开给萨博头人吗？或者是同样和神城走得很近的高塔?强森长老？”

神城使者的脸上飞快的闪过一丝鄙夷，“谁是朋友，谁是敌人，神城分辨得很清楚。萨博把黄昏部落的一切都视为他人不可侵犯的财宝，对于神城伸出的友谊之手除了敷衍，就是搪塞。至于高塔?强森……”使者的脸色突然冷了下来，嘴角连礼貌的微笑都消失了，“胆敢戏弄神城使者的愚蠢家伙，我一定会让他品尝到绝望的滋味！”

克哈打了个哆嗦，虽然他是一位优秀的天启者，但是与陷入狂怒的神城使者相比，恐怕还要逊色一筹。更何况神城使者的身后还站着许多威名赫赫的神圣者，每一位都能轻易毁灭整个黄昏部落。

当然，现在黄昏部落也拥有至少一位神圣者，如果再能得到五年左右发展时间的话，迷雾森林附近肯定能够多出一处神城。

然而黄昏部落没有五年时间，黄昏部落连一个月的时间也没有。神城的大军已经出发，由三位威名赫赫的神圣者带领，天启者的数量远远超过迷雾森林周边诸部落的总和，装备精良的士兵更是多不胜数。

“克哈头人，我的朋友和兄弟，好好考虑一下吧。还有一点时间，如果你作出决定，就按照约定把情报交给我，我会立即返回神城，通报我们定下的新约定。但是如果你继续犹豫不决，留给我们的时间就不多了。”

目送着神城使者的身影消失在一片阴影当中，克哈定了定神，双手抓起面前的酒桶，把头伸进去咕嘟咕嘟的喝了起来，仿佛想要把自己醉死在麦酒之中。

在这位代理猎手长的心里，懊悔和负罪感层层叠叠的涌动着，没有一刻消失，警告克哈不要做出背叛黄昏部落的事情。然而更加浓烈的则是贪婪和恐惧的波涛，借着酒劲，波涛一浪高过一浪，吞没了良知，吞没了忠诚，吞没了“迅捷之鹰”克哈最后的一丝犹豫。

第417章神城反应，联军出击（上）

“神谕，黄昏部落是自取灭亡！”

随着洛汗神城大祭司的威严声音，遍布神城的十几座神殿同时响起洪亮高亢的钟声。听到钟声，正在伏地祈祷的信徒们纷纷抬起头来，脸上露出混杂着愤恨和惊讶的表情，随后在看到神殿穹顶光芒大放的时候，全都变成了发自心底的激动。

洛汗神城，美达布斯平原五大神城之一，拥有十四位神圣者和数百位天启者的强大势力，终于又一次敲响意味着信仰之战的警钟，这在太阳部落灭亡的五十年间，还是第一次。

钟声越发急骤，催促着各大神殿的护教骑士纷纷在侍从的帮助下穿甲佩剑、整装上马。他们的行动相当迅速，当第三遍钟声响彻神城上空的时候，每座神殿里都有少则数十、多则上百的护教骑士策马奔出，身后跟随着三倍于骑士数量的武装骑马侍从，如同一条条钢铁长蛇蜿蜒爬过街道，向着洛汗神城之主——暴风之神来比诺斯的神殿汇聚而来。

这是一支极为强大的部队，在洛汗神城，哪怕是规模最小、实力最弱的神殿，护教骑士之中也至少有三分之一是天启者。换句话说，任何一座神殿的护教骑士都能够与迷雾森林周边最强大的部落相抗衡，联合起来扫平那些不开化的野人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当然，洛汗诸神是仁慈而公正的，如果那些野人部落按时交纳派瑞斯税——即使略有迟延也可以容忍，尊贵而强大的护教骑士手中的利剑就不会指向他们。可惜的是，野人从来都不能理解洛汗诸神的仁慈，他们只会用各种借口和方式拒绝缴纳派瑞斯税，甚至还举行邪恶血腥的仪式来冒渎诸神的威严。

洛汗诸神的威严不容挑衅，太阳部落的灭亡让那些野人部落老实了五十年，然而和平安详的日子实在太久，已经让野人忘记了诸神之怒的恐怖。

是时候教训一下那些不开化的野人了。

在暴风神殿前的宽阔广场上，上千名护教骑士集结成一个巨大的钢铁方阵。每位骑士胸铠上的神徽全都闪烁着光芒，代表着诸神已经到来，他们的目光全都注视着巍峨雄伟的风暴神殿。没有参加过上一次信仰之战的年轻骑士心潮澎湃、脸色涨红、彼此交头接耳；而身经百战的老骑士们显得平静许多，只有紧握剑柄、青筋绽露的手背流露出内心的紧张与激动。

虽然暴风之神来比诺斯是洛汗神城之主，但是护教骑士之中公认最强者并非暴风骑士团团长“风语者”凡?拉海洛，而是雷霆骑士团团长“狂怒之雷”里奥?英巴斯。这位团长阁下虽然还不到四十岁，是诸位护教骑士团团长之中最年轻的一位，但是在数百次交锋较量之中从未有过败绩，连达到天启巅峰的几位骑士都败在他的锁链战锤之下。

与其他故作镇定的骑士团长不同，英巴斯团长从一开始就显得激动万分，站在队伍最前列的他身披雷霆神殿的蓝色金边斗篷，手捧雷龙造型的狰狞头盔，双脚焦虑的交换着身体重心，悬在腰旁的锁链战锤不时发出电光炸裂的劈啪声，显然是过于激动的情绪引发了本源力量的波动。

换成是其他护教骑士，这副样子不免要遭到善意的劝诫或者恶意的嘲笑。不过从来没有人敢于对里奥?英巴斯团长阁下指手画脚，狂怒之雷一向不擅于控制自己的情绪，在他愤怒和激动的时候，往往能够发挥出远超同阶的可怕力量。连暴风骑士团的风语者拉海洛团长阁下都不无嫉妒的表示过，绝不愿意与怒意炽盛的狂怒之雷持剑相对，想要击败他至少需要三位骑士团长联手对敌。

暴风神殿的大礼拜堂已经换了一个样子，高大威严的暴风之神神像已经消失，金碧辉煌的祭坛上摆放着十四把装饰奢华的座椅，其中十三把座椅已经有了主人，炽烈、威严、冰冷、狂暴和死寂的种种气息交织在一起，让整座礼拜堂都变成了凡俗之人所无法存身的禁忌之地。

这些座椅的式样大致相同，只不过每把座椅的材质和镶嵌的珠宝都有所不同，其中镶嵌着蓝宝石的秘银宝座比其他座椅略大一些，坐在宝座上的神圣者身材高大，全身都笼罩在呼啸旋转的狂风之中，看不清真实的面目，只有一双天蓝色的眸子光芒闪烁，流露出令人心悸的威严气息

“时间差不多了，暴风之神来比诺斯殿下。”一位全身裹着褴褛黑袍，身下宝座是整块黑曜石雕刻而成的神圣者嘶哑着声音开口说，“时光织造特利隆殿下一向喜欢迟到，以此来证明自身的重要性，但是他从来没有让我们等候半个小时以上——现在他还没有到，想必是不想参加这次信仰之战了。”

“特利隆有自己的麻烦需要处理。”另一位神圣者解释说，此人穿着一件镶嵌黄玉的钢铁铠甲，无数交织的细小雷电随着他说出的每一个字噼啪炸裂，“他所在的异界探索队最近遭遇了一次打击，一位已经达到了真神境界的神圣者意外陨落，随之陨落的还有好几位半神。这是非常严重的挫折，特利隆必须证明自己没有失职才行。”

“织造时光，扭曲未来，特利隆已经狂妄了太久。”黑袍神圣者用幸灾乐祸的语气说，“他看不上洛汗神城安逸的生活，向往着异界开发探索的波澜壮阔的冒险生涯，现在总算是如愿以偿了。”

“但愿他能够证明自己没有犯错，不然洛汗神城的神殿恐怕要空下来一座了。”第三位神圣者语带不屑的说着，他的眼睛里面燃烧着两簇深紫色的火焰，随后还嗤笑了一声。“哦，我又错了，怎么会空下来呢？信仰之战中的最大功臣，完全可以替代特利隆殿下啊。”

“特利隆殿下是洛汗神城的一份子，他的失败，意味着洛汗神城的失败。”掌控雷电力量的神圣者立刻反驳，火焰和雷电的气息在空中微妙交锋，掀起了一阵空气的微澜。

暴风之神来比诺斯从争论开始就一直在默默倾听，直到两位神圣者的气息渐渐炽烈起来，才微微抬了一下头。随着这个动作，绝对的静寂突然降临在祭坛周围，虽然只持续了十分之一次心跳的间隔，却让正在争吵的两位神圣者悚然停下，其余神圣者也都纷纷把目光投向最为华丽的那把座椅。

“时光织造特利隆阁下的命运，不是我们在这里争论就能够改变的。他有他需要面对的问题，我们也有我们的问题——那就是黄昏部落。”来比诺斯的声音并不非常宏亮，但是当他开口的时候，四周却静得吓人，只有他的声音回荡在礼拜堂的金色穹顶之下。“根据使者送回来的情报，可以确认黄昏部落诞生了新的神圣者，而且还出现了外来的神圣者参与其中。这不是一件可以被轻视的小事情，甚至比五十年前太阳部落的那件事情还要棘手一些。”

没有哪位神圣者会直白的表示对暴风之神的不赞同，但是至少有一多半面露不以为然的神色。雷电之神巴索迪性格直率，实力又仅次于暴风之神，忍不住耸了耸肩说，“来比诺斯阁下，您未免把这件事情看得太严重了。黄昏部落的实力比五十年前的太阳部落差得远，整个部落的天启者不过六人，除了那位萨博头人之外，连第二个有望突破天启极限的人都没有。”

“我从来没有担心过黄昏部落，我担心的是帮助萨博头人突破天启极限的那位神圣者。”来比诺斯摇了摇头，脸色冷漠，眼睛里面似乎正在吹拂呼啸的冰风，“没有他的帮助，萨博只会和五十年来其他部落头人那样，因为身体异质化而死去……想想看吧，巴索迪阁下，以你的能力，是否能够帮助这样一位垂死的天启者成功踏入神圣领域呢？”

第418章神城反应，联军出击（下）

洛汗神城的神圣者会议并没有持续太久的时间，虽然暴风之神来比诺斯从口头上做出了谨慎行事的判断，然而在具体执行的对策方面，却依然没有把黄昏部落真正放在眼里。

由各大神殿抽调出的一百三十名护教骑士，再加上雷电之神巴索迪和其余两位神圣者，就是前往迷雾森林的全部军力。在洛汗神城的众人看来，这股力量毫无疑问可以把黄昏部落连根拔起，甚至扫平迷雾森林周边的各大部落也轻而易举。

如果没有杰迪?卢克斯，没有橡树之父莫比乌斯的话，黄昏部落在联军面前没有任何机会，未来显然会黯淡无光；如果炼金神域没有真正复苏的话，神城联军至少也能取得较大的优势，让黄昏部落不得不放弃营地，借助迷雾森林的掩护脱身。然而洛汗神城的诸位骄傲的神圣者不会知道，星空的轨迹已然改变，黄昏部落的未来再也不是他们能够掌控和操纵的了。

在洛汗神城的金色大旗指引下，一百三十名全副武装的护教骑士排成四列纵队，宛如一条钢铁巨蛇，蜿蜒游向黄昏部落营地所在处。他们的行动十分迅速，不过距离黄昏部落还有足足一小时路程的时候，就被一双奇特的眸子看在了眼里。

群星之眼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捻着灰色的胡须，兴趣盎然的注视着高塔?强森长老进行星空预知的萨满巫术。对于精通星辰炼金术和预言术的梅里斯特大师来说，高塔?强森长老的观星方式错误百出，预知的内容也模糊不清，然而从那双眼睛里投射而出的那片星空却是极为精确，恰巧和隐藏在白昼日光之下的真实星空分毫不差。

“这真是非常方便的异能，如果能够摸清源头的话，观测星空可就方便得多了。”梅里斯特大师一面啧啧赞叹，一面等待着高塔?强森长老做完预言。按照黄昏部落的习惯，那些预言被强森长老编成了一首漫长拖沓的歌谣，沙哑着嗓子唱了出来。

“黄色的雷电划过天空，带来了死亡与毁灭的气息，瘟疫和剧毒是雷电的双翼，铁蹄震撼着大地，将一切希望碾进泥土。我看到星空在不久之后黯淡无光，再也没有亮起，直到一颗离奇出现的星子改变了时光的轨迹……他们来了！”

强森长老最后的预言是一声变了调的尖叫，整个人像是绷得太紧而断裂的弓弦一样骤然弹跳而起，身上和头上的萨满饰品噼里啪啦掉了一地，双眼瞪得几乎努出眶外。“祖先啊，星空啊，他们来了，双手捧着死亡和毁灭作为礼物，他们来啦！”

鲁伯斯长老从坐垫上一跃而起，抓起从不离身的锐利矛枪，“我去布置防卫任务，萨博头人，老弱妇孺的撤离还是你来说服比较快。”

灰发的部落头人摇了摇头，像是年迈的雄狮在晃动鬃毛，“没有必要撤离，鲁伯斯弟兄，我们要相信我们的盟友和守护者。”这位曾经瘫痪十年的老人如今稳稳的站在帐篷旁边，手里拄着一根完全可以当做凶器的粗大手杖。“杰迪阁下、莫比乌斯阁下和欧罗?里尔阁下将与部落的守卫并肩作战，飞扬跋扈的神城也该吃点苦头了。”

“我看到了三面旗帜……”强森长老全身一震，从出神的预言状态清醒过来，苍白的脸上缀满了汗珠，“一面旗帜上面绘着许多宛如干涸血迹颜色的颅骨，一面旗帜绘着笼罩在绿色雾气之中的垂死老者，最后那面旗帜……我看到了一道无比耀眼的、划开深沉夜色的雷电。”

“行瘟疫者桑德斯，剧毒先知伦琴道尔……还有最麻烦的，雷电之神巴索迪——洛汗神城的二号人物和军事长官！”鲁伯斯长老吸了一口冷气，脸色显得有些动摇起来。“这可是三位神圣者！从人数上说，我们已经没有优势了。”

如果按照点燃神火就可以被称为半神来计算的话，黄昏部落现在拥有的是四位神圣者，不过就连萨博头人自己都没有反对鲁伯斯长老的计算方式。瘫痪了十年之久，已经让这位当年赫赫有名的天启者快要忘记怎么战斗了，能够发挥出天启巅峰的实力已经算是非常不错，勉强加入神圣者之间的战斗，只会拖累战局。

“神圣者数量的对比其实没有什么意义。”杰迪摇了摇头，语气里面有些微妙的味道，“区域神职对神圣者的约束非常大，同时也带来了远远超过普通神圣者的区域优势。如果战场放在洛汗神城的城墙下面，恐怕我们没有丝毫胜算，但是如果战场是迷雾森林的话，只要洛汗神城的十四位神圣者没有同时出现，我相信胜利就是唾手可得的。”

杰迪的这番话没有起到太明显的效果，因为包括萨博头人在内，黄昏部落的众人都认为他是在用夸大的语言来鼓舞士气。洛汗神城压制和奴役了迷雾森林周边诸部落足足一千个年头，可不是凭借空口大言的唬骗就能够维持的。五十年前的太阳部落远比现在的黄昏部落强大许多倍，太阳部落的头人凭借一己之力突破天启极限，更是一位堪称天才的神圣者，手下的天启者足足超过百人，却在洛汗神城派出的军队面前显得毫无抵抗之力。

那一战不但让强大的太阳部落灰飞烟灭，也打断了迷雾森林周边诸部落的脊梁，直到五十年后，如果不是被逼上了绝路，萨博头人自忖恐怕还是没有反抗的勇气。

不过现在考虑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萨博头人有些疲惫的摇了摇头，然后面向杰迪行了一个部落礼，双手把一枚骨头雕刻的古朴徽章托过头顶，“黄昏部落的八十名猎手、五十四名守卫和五位天启者，这是我们能够拿出来的全部菲薄力量，杰迪阁下，现在就全交给您了，请向我们发号施令吧！”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杰迪没有接下萨博头人手中代表黄昏部落最高权力的徽章，而是微笑着向他回礼。

“这是保护黄昏部落的力量，萨博头人，您不必交给我，因为我不是黄昏部落的一员，没有这个权力。”杰迪用诚恳的语气说，没等萨博头人继续请求，他转过身来，朝始终没有开口的橡树之父点了点头，“莫比乌斯阁下，前方的情况怎么样了？我们打退了洛汗神城派来的第一批军队了吗？”

第419章不懂战斗的神圣者（上）

越靠近迷雾森林的边缘，脚下的道路就越发显得狭窄逼仄，疏林之间似乎隐藏着许多狰狞诡异的影子，野兽的嚎叫声随风而来，忽而在前，忽而在后，让许多没有真正经历过战火的护教骑士都变得紧张起来。

继续前行，许多地方已经变得完全不适合全副武装的骑士行军。遍布坚韧草根和刺人荆棘的泥泞道路极易折断马蹄，就是下马步行，也有不少护教骑士踩在光滑的石头上狼狈跌跤。离开洛汉神城时的凛凛威风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只剩下满身肮脏和凹凸不平的铠甲，拖拽着战马缰绳的模样活像是一群斗败了的公鸡。

把这一切看在眼里，雷电之神巴索迪的表情显得越发阴沉冷酷，丝丝缕缕的电光在他的眼底孕育，从身上散发出来的压抑气息极为浓烈，连同行的两位神圣者都不由得躲远了一些。

“这就是洛汗神城的各大护教骑士团？”巴索迪重重的哼了一声，即使是看到雷电骑士团的队列还算整齐，也没有让他的心情好到哪里去。“堕落啊，经过五十年，几乎已经是凡俗之人的大半生了……真想让当初的几位天启巅峰的骑士团长看看他们后辈的狼狈样子！”

穿着一身褴褛黑袍、双手齐肘部化为嶙峋白骨的行瘟疫者发出了吃吃的低笑，由于全身永远笼罩在可怕的传染疫病黑雾之中，桑德斯的瘟疫神殿坐落在洛汗神城最偏僻的角落里，只有一座阴森的公共陵墓与其相伴，而且无论是神职者还是护教骑士，都是一副瘦骨嶙峋、憔悴濒死的模样。看到其余神圣者的部下全都是一副狼狈样子，这位因为制造了十几次中小部落灭亡惨案而臭名昭著的神圣者不禁用沙哑的声音笑了起来。

“确实很难看啊，巴索迪阁下，为什么要带着这些累赘和废物前往迷雾森林呢？难道那个刚刚诞生了神圣者的部落能够抵抗您手中的雷电，或者是剧毒和瘟疫的肆虐？”

“来比诺斯殿下生性谨慎，所以有时候未免显得太过小心，和洛汗神城之主的身份不很相称啊。”剧毒先知伦琴道尔用拖沓缓慢的声音帮腔说，“巴索迪阁下，正如行瘟疫者所说，我们带来的这些护教骑士现在已经变成了累赘，不如命令他们就地扎营休息，我们直接去毁掉那个部落就行了。”

雷电之神有些不悦的抿紧嘴唇，随后微微摇头，“这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争，有人会怀疑这一点吗？洛汗神城要的不仅仅是胜利，两位，更是震慑和惩罚！我们单独去毁灭那个愚蠢的部落？这很容易，但是能够给迷雾森林周边的那些野人带来足够的恐惧和震慑吗？”

“传播恐惧？我可以让疫病在成千上万的野人之间流传，覆灭几个野人部落实在是太简单了。”行瘟疫者一面说着，一面露出了傲慢的表情。

巴索迪眼底孕育的电光变得更加明亮起来，他几乎难以遏制心中的狂怒，“神城的重要财富来源之一，就是迷雾森林周边诸部落缴纳的派瑞斯税，如果你毁掉了这里，迷雾森林的兽群会不会威胁到洛汗神城暂且不提，神殿获得的税金恐怕立刻就会减少三成以上！”

行瘟疫者桑德斯不满的翻起眼睛，不过并没有继续辩驳，因为他很了解雷电之神的耿直粗暴的性格，一言不合还纠缠不休的话，真有可能闹出内讧来。

剧毒先知伦琴道尔一向都很厌恶自己生了灰鳞病的死板面容，那与其说是一张脸，还不如说是用胶泥捏成的拙劣面具。只有在雷电之神投来冰冷残酷的目光的时候，他才由衷的感激起自己这张很难出现表情的面庞来。

“巴索迪阁下，我赞同您的意见，但是部队这样跋涉下去，恐怕士气会很低落，更加难以完成传播恐惧与震慑的任务。”伦琴道尔一面说着，一面指了指几位陷进泥泞之中的重装骑士，“来比诺斯殿下恐怕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吧？堂堂的护教骑士和天启者，居然会像野狗一样在泥泞里面打滚，如果这时候有一支野人的猎手部队偷袭的话，场面可就要更难看了。”

雷电之神巴索迪嘴唇一动，然后猛然转过头去，一片耀眼的电光随着他的一声大吼交织在身前，形成了一张严密的电光之网，恰好将十几根挟带着破风锐啸飞掷而来的灰白色骨矛挡了下来。

即使以雷电之神巴索迪的强悍实力，仓促之下挡住这些骨矛也是一件很勉强的事情。雷电之网号称攻防一体，但是在单纯防御方面未免就弱了一些，那些飞掷而来的骨矛每一根上面都蕴藏着死寂而诡异的气息，耀眼的电光在连续重击之下，很快就黯淡下来。

巴索迪突然感到胸口传来一阵强烈的烦闷感，心中一凛的同时，飞快的向后退了两步，然后再次施展雷电之网，在身前竖起了第二道防线。

他的判断没有任何错误，因为第二张雷电之网刚刚成型，最初的雷电之网就被骨矛硬生生撕毁。一根最为粗大的骨矛从缝隙之间一闪而过，擦着巴索迪张开的第二张雷电之网的边缘，飞向刚刚有所反应的剧毒先知。

剧毒先知伦琴道尔比雷电之神巴索迪更不擅长防御，在他层出不穷的诡异奇毒面前，防御几乎全都是对手的事情。骨矛飞射而来的时候，他不禁庆幸自己没有站在队伍的最前面，成为这些骨矛最好的靶子，十几支骨矛的齐射足以让他手忙脚乱，甚至受到一些很麻烦的创伤。

不过如果只有一支骨矛的话，伦琴道尔还是很乐意展现一下剧毒先知的强大力量的。

一连串极富诡异邪恶气息、却又带着一种让人忍不住侧耳倾听感觉的低沉音调从伦琴道尔的嘴里发出，一团高度凝聚的深绿色雾气迅速从他的宽大长袍之中流泻而出，把伦琴道尔的身影遮掩在其中。

这团雾气具有非常可怕的腐蚀性，出现的同时，就让伦琴道尔身边数米内的藤蔓、野草和灌木全都焦黑破裂，连地面也像是被烧焦了一样留下了非常清晰的痕迹。

飞射而来的骨矛也不例外，矛锋刚刚触碰到深绿色的雾气，就发出了非常刺耳的嘶嘶声，然后像是投入篝火的蜡烛一样迅速融化了。伦琴道尔咧开僵硬的嘴角笑了一下，正准备运用神力作出反击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一个雄浑厚重、宛如发自大地深处的声音。

“找到了，亵渎自然的扭曲者，身为迷雾森林守护者的欧罗?里尔，决不饶恕！”

第420章不懂战斗的神圣者（下）

茹曼?劳伦斯隐藏在一片茂密的灌木丛中，隐隐泛着幽绿色光芒的双眼一眨不眨的注视着远方的树影、小路和溪水，以及一群队列凌乱、脚步拖沓的洛汗神城护教骑士。

一百名骷髅掷矛手潜伏在他的身后，这些不死生物异常强壮的右臂和孱弱纤细的其与肢体完全不相称，看上去颇有几分滑稽，但是投掷出的骨矛威力相当可观，足以贯穿迷雾森林以坚固著称的黑檀木树身，或者是握在普通天启者手中的钢铁盾牌。

“这真是一次太过轻易到手的胜利。”茹曼?劳伦斯脸色不太愉快的摇了摇头，悄无声息的扬起右手，掌心闪烁起极其微弱的幽绿色光芒。这是约定好的进攻信号，也是只有不死生物才能看到的独特光芒，当雷电之神猛然转头的时候，茹曼?劳伦斯的嘴里发出啧啧一声，意识到自己还是小看了神圣者——或者说异世界半神强者的实力。

好在只有雷电之神巴索迪能够察觉危机的到来，而且还因为身为神圣者的傲慢，没有在第一时间发出示警的号令。第一波飞射而出的骨矛让超过二十名护教骑士倒地身亡，受伤者的数字更要多出一倍。紧接着飞出树丛的第二波骨矛取得的战果要小得多，不过在众多天启异能闪烁的光芒笼罩下，护教骑士们的阵型已经彻底混乱了。从属于狂怒神殿和争战神殿的骑士怒吼着丢下战马，徒步朝骨矛射来的方向发起冲锋；从属于毒药神殿和瘟疫神殿的骑士却按照习惯后撤，准备拉开距离施展神术反击，加上那些固守原地和不知所措的骑士，一百多名护教骑士的队列已经隐隐被分成了三部分。

在一片混乱之中，雷电之神巴索迪不为所动的屹立在原地，无数细小的电光从他的黄玉铠甲上四射飞出，交织成一张耀眼的光网，飞射而来的骨矛撞击在雷电之网上，激荡起阵阵骤雨般飞散的火花，然后纷纷坠落在地，哪怕连碎片都没有能够触碰到巴索迪的铠甲。

身为洛汗神城实力排名第二的神圣者，巴索迪当然不会抵挡不住这些飞来的骨矛。虽然每一支骨矛上面都蕴藏着死寂而诡异的气息，应该没有超过天启巅峰的水准，却能够让巴索迪这位赫赫有名的神圣者施展出来的雷电之网光芒黯淡，但是对于巴索迪来说，雷电之网不过是随手激发的防御手段，唯一的目的就是拖延时间，让他寻找到敌人的所在之地。

换成是任何一支军队的统帅，此时此刻最关键的任务就是约束部队恢复秩序，然后或者后撤、或者反击，都比巴索迪的无动于衷好得多。然而雷电之神根本没有在意护教骑士的损失，哪怕其中也包括了雷电神殿的骑士，在他看来，信徒的生死完全没有值得关心的地方，他们活着可以提供信仰，死去可以提供灵魂，对于神圣者来说，唯一值得一提的对手和同伴，都只有神圣者才行。

第三波骨矛高高抛起，在后退的护教骑士队列之中激起了阵阵惨叫，毒药神殿的骑士首领被三根骨矛分别贯穿了胸膛和双腿，秘银锻造的护身鳞甲仿佛羊皮纸一样不堪一击，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在他身边不远处，瘟疫神殿的骑士首领神情惊怖的捂住鲜血淋漓的断腕，落在地上的右手手指正在痉挛弹动，一颗枯萎干瘪的类人生物头颅滚动在骑士首领的脚边，空洞的眼眶里面不受控制的冒出了一股油腻浓重的黑色烟雾，把接触到的一切都同化为毫无生机的灰黑。

烟雾从后方腾起的时候，行瘟疫者桑德斯用沙哑的嗓音低声咒骂了一句，意识到无论这次交锋的结果如何，自己恐怕都难以逃脱来自洛汗神城的责难和处罚。他不知道应该痛恨伏击的敌人还是自己的手下更多一些，为了确保最大限度的争夺战果，他把自己亲手制造的次级神器“瘟疫蛊首”交给了神殿护教骑士的首领，现在看来这件神器确实威力骇人，直接导致了超过三分之一的护教骑士在一瞬间就染病身亡。

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分心思考是最大的忌讳。行瘟疫者桑德斯听到过这种说法，不过却傲慢的置于脑后，因为神圣者的不朽特性，让他们在某种意义上说，可以无视许多众所周知的规则。然而就在几秒钟之后，桑德斯就深刻体会到了傲慢的代价，虽然最为惨重的代价并不是由他付出。

付出代价的是剧毒先知伦琴道尔。当他被数十根翠绿色的藤蔓穿透护身的剧毒雾气团团缠住的时候，他并没有惊慌失措，一方面是这些藤蔓之中蕴藏的生命神力正在被剧毒迅速侵蚀，只需要几次心跳的间隔，就会被腐蚀殆尽；另一方面则是他并不是孤军奋战，行瘟疫者桑德斯的瘟疫领域对生命神力的侵蚀能力更胜剧毒，两位神圣者的联手夹击，将会取得这场反伏击的交锋之中最大的胜利。

哪怕是一百二十名护教骑士损失殆尽，只要能够灭杀对方的神圣者，胜利依然属于洛汗神城。只不过脸面上要难看一些——而且还是雷电之神巴索迪的面子——某种意义上，这是伦琴道尔和桑德斯更乐于看到的结果。

伦琴道尔没有等到桑德斯的联手夹击，也没有等到剧毒雾气把藤蔓腐蚀殆尽，他等到的是从头上骤然压下的巨大身影。树巨人欧罗?里尔超过二十米高的庞然巨躯从百米高空落下的威势，简直如同流星坠地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向剧毒先知。

伦琴道尔那张因为灰鳞病而僵硬的面孔扭曲起来，嘴巴张开，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他的双手宛如毒蛇一样伸出，手指变得又细又长，指尖喷发出五颜六色的复合毒雾，宛如一朵盛开的虹彩花，迎向从天而降的欧罗?里尔。

树巨人毫无惧色的冲入毒雾之中，毒雾腐蚀了他的树皮铠甲，滚滚黑烟从他的脸上和身上流泻而出，头上的橡树叶片迅速发黄枯萎。然而这些损伤都被树巨人置于脑后，庞大的身躯呼啸着穿透毒雾的阻隔，把逃避不及的剧毒先知压在了下面。

骨折肉烂的可怕声音从树巨人的粗大手臂下面连串传出，伦琴道尔挣扎着发出哀嚎，不顾一切的爆燃神火，凝聚成一片致命的毒火，焚烧着树巨人的身体。欧罗?里尔也在痛苦的咆哮，双手把剧毒先知抓了起来，举过头顶，然后奋力分开手臂。

目睹剧毒先知伦琴道尔被树巨人活生生撕成两片，行瘟疫者桑德斯尖叫着化作一团疫病虫群，不顾一切的逃离战场。他没有看到，就在伦琴道尔的尸体被扔在地上之后，树巨人疲倦的**着、踉跄着，最后庞然巨躯轰然倒下，缕缕黑烟从他的周身上下飘散而出，胸口的神火摇曳如风中残烛。

一场两败俱伤的交锋就这样变成了树巨人欧罗?里尔的全面胜利，而在另一方面的战场上，雷电之神巴索迪成功找到了惧怖骑士茹曼?劳伦斯隐藏的树丛，胜利的微笑在嘴边绽放的同时，巴索迪举起右手，一片蕴藏着雷电神力的深紫色光芒在掌心迅速凝聚，然后骤然膨胀，宛如怒海狂涛一样涌动，吞噬了整片树丛。

挡住雷电怒涛的是一位身穿黑色铠甲的高大骑士，简陋粗笨的护面甲后面，一双属于不死生物的幽绿色双眸亮的骇人，缠着肮脏破烂亚麻布条的双手巨剑从上至下挥出一道暗如永夜的剑弧，无数电光在剑弧面前四散破裂，仿佛是浪涛撞上了一块坚固的礁石。

巴索迪哼了一声，感觉到胸中的神火一阵颤动。如果说雷电之网只是他随手施展的防护手段，雷电怒涛就是近乎全力而为的攻击，被那把黑色巨剑粉碎的同时，让巴索迪受到了一点不算严重的反噬冲击。

更让雷电之神眉头紧皱的是，雷电的特性就是会被金属武器和铠甲传导延伸，然而却在剑弧所至之处轰然爆散，仿佛那把看上去极为简陋粗鄙的黑色巨剑是绝缘体一般。

“吾名克莱门农?格雷果，自然神殿的首席护教骑士！”低沉而洪亮的声音从护面甲后面发出，每个字都仿佛巨石重重砸向地面，震得巴索迪心烦意乱，“玩弄闪电的家伙，你的帮凶和手下都已经逃光死净了，你是打算抱着脑袋逃走，还是鼓足勇气，在这把星辰铁巨剑面前留下性命？”

巴索迪目光冰冷的环顾四周，心里泛起了愤怒、怀疑和困惑交织的复杂情绪，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点他不愿意承认的畏惧。这是一场让他难以理解的交锋，一百二十名实力不凡的护教骑士已经只剩下不到五分之一幸存，而且在不停射出的骨矛和忽隐忽现的黑影的双重逼迫下岌岌可危；剧毒先知伦琴道尔还没有发挥出真正的实力，就变成了两片毒血淋漓的残尸；与此同时，行瘟疫者桑德斯放弃了唾手可得的胜利，化身成疫病虫群逃之夭夭。

巴索迪不想考虑自己的应对是否正确，雷电之神从来不会犯错，犯错的当然只有懦弱的同伴，以及遭受打击就乱成一团的愚蠢信徒。他最后看了一眼屹立在面前的黑甲骑士，高傲的昂起头颅，然后化成一道冲天而起的耀眼电光，消失在茫茫天穹之中。态度之高傲，离开之果断，让格雷果伯爵忍不住怔忪了一下，足足过了半分钟时间，才确认雷电之神确实抛下还在苦苦奋战的部下，径自离开了。

第421章神域复苏，战力集结（上）

洛汗神城联军被轻易击溃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无论是萨博头人和诸位长老，还是普通的黄昏部落成员，脸上都露出了震惊和难以置信的复杂表情。如果不是前来报信的人是钢铁巨人库里，以性格诚恳著称的部落猎手长，他们肯定会大声嘲笑和咒骂起来，或者至少会严词质疑消息的真实性。

库里脸上的表情只比萨博头人稍好一些，坐下的时候双眼发直，仿佛还没能从迷幻的梦境之中清醒过来。直到前去查看情况的部落猎手们先后返回，并且带回了同样的消息之后，祭祀的大鼓才又一次敲响，庆祝这个令人难以置信的伟大胜利。

数百年来，洛汗神城一直统治着迷雾森林周边的诸多部落，以高压态势收取派瑞斯税，并且在某个部落实力逐渐强大起来之后，要求其完成近乎不可能的任务。勉强完成任务的部落无不实力严重衰退，而拒绝的部落则被冠以藐视神城的罪名，派出护教骑士给予冷酷的灭杀。

就连五十年前最为强大的太阳部落也不例外。

萨博头人喝了很多酒，绕着篝火跳个没完，脸上绽放出兴奋的红光。他有理由欣喜若狂，太阳部落的悲惨结局一直是压在他心头最大的石块，而异质化的双腿则时时刻刻威胁着他的生命，然而在杰迪?卢克斯到来之后，这两个难题都迎刃而解。

萨博头人没有说太多感谢的话，不过杰迪完全能够体会到他的感激之情。永恒城堡的苍白殿堂里面，原本只有死亡神座和生命神座相对，而现在已经出现了另外两张座椅。一张座椅靠近生命神座，由无数翠绿枝条、藤蔓和叶片组成，显然属于迷雾森林守护者欧罗?里尔；另一张座椅靠近死亡神座，材质看上去像是锈迹斑斑的红铜，偶尔闪烁的火光和灼人的高温表示座椅的主人是一位火元素半神。

萨博头人献上的不是感激，而是忠诚。

不朽的神祗很难做到这一点，杰迪从众神坟墓之中拯救出来的三位神祗已经发下誓言，然而迟迟没有真正献出忠诚。最直观的表现就是，他们的神座没有出现在炼金神域核心的苍白殿堂里，而是出现在中央广场那株巨大无比的橡树树冠下方，三把座椅看上去全都是脆弱可怜的样子，似乎随时可能崩溃坍塌，座椅上的身影像是由虚无缥缈得烟雾凝结而成，仿佛一阵强劲的风都能吹散开来。

没有忠诚就没有接纳，这是显而易见的简单条件，三位陨落多年的神祗已经苏醒了足足一个星期，却依然在是否成为永恒城堡的住客这件事情上犹豫不决。

虽然已经用神职和神格发了誓言，但是对于不朽的神祗来说，拖延和摆脱誓言的约束并不是什么太过困难的事情。守护之神印古塔和复仇之神黑尔兰德可能还要麻烦一些，历史与知识之神通古斯眨眨眼睛就能举出十几种可行性极高的办法，在言辞最为恳切和逻辑最为严密的誓言之中找到漏洞。

违背誓言轻而易举，脱离炼金神域的外围防护也不是太过麻烦的事情。通古斯甚至有种感觉，杰迪?卢克斯并不太过重视在众神坟墓定下的契约，哪怕他们不去寻找漏洞，直截了当的提出离开的要求，也有很大机会得到满足。

然而离开炼金神域的庇护之后，三位神职丧失、神格破损、只有些许神火残留的虚弱神祗如何去重新吸纳信徒？印古塔和黑尔兰德不知所措，就连通古斯的高深智慧和丰富知识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陨落的神祗还能够从众神坟墓重返世间的记录可以说闻所未闻，通古斯思来想去，找不到解决问题的办法，不由得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迷雾森林守护者欧罗?里尔和黄昏部落萨博头人的先后加入，不但让永恒城堡的苍白殿堂里面多了两把座椅，更给城堡的天空增添了两抹独特的云色。通古斯一手拿着一本古旧斑驳的厚皮典籍，坐在橡树下面抬头朝天上望去，沉默许久之后，发出了一声慨然长叹。

听到通古斯的叹息，复仇之神黑尔兰德深深皱起眉头，举起了带着狰狞多刺铁手套的双手，“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必须遵从那个漏洞百出的契约，把不朽的生命寄托在一件简陋的炼金造物上面？”他摇着头，从斗篷和铠甲下面流露出的气息变得时而暴虐，时而颓唐。

守护之神印古塔转过头来，密布细碎魔纹的秘银护面甲后面，一双眸子泛着淡蓝色的平静光芒，“黑尔兰德弟兄，留在这里没有什么不好，我认为。”

“没有什么不好？”黑尔兰德用阴阳怪气的轻蔑语调重复了一遍，“很抱歉，印古塔弟兄，在我看来留下简直就是辜负身为真神的不朽生命！你难道感觉不出这件炼金造物的构造究竟有多么简陋？脆弱的空间甚至根本承担不了一位真神的存在，更别说是三位！”

“平心而论，这是一件从构想到制造手段都值得赞赏的炼金造物，而且是出自于凡人之手，完全堪称是一次伟大的神迹。”通古斯不赞同的摇了摇头，“我在这里看到了无限的可能，看看变得更加鲜活的天空吧！一名自然领域的半神让云层多了一抹绿意，而一名火焰领域的半神给云层镶上了一圈璀璨的光晕。”

“只是半神而已。”黑尔兰德用近乎唾弃的不屑语气说，“一个如果龟缩在森林里面，还能够造成一点麻烦；另一个根本没有领悟多少火焰元素的规则，看样子连完整的神格都构造不出来。如果是全盛时期的我，干掉他们只需要一分钟时间。”

“啊，我们的全盛时期！”历史与知识之神的脸色越发哀伤，“黑尔兰德弟兄，我们曾经身居高位，俯瞰凡间万千生灵，然而这已经是上个纪元的事情了。几百年的岁月对于凡人来说实在是太过漫长，不要说我们的信徒，恐怕就连我们的名字都已经湮没于时间的长河之中，除了极少数古老的宗教典籍之外，再没有任何记载。”

黑尔兰德瞥了通古斯一眼，目光介于恶毒和憎恨之间，“感谢你提醒我回忆起这些事情，通古斯弟兄，不过请你不要忘记，复仇之神非常擅长记住某些事情。”

“在恢复辉煌之前，我建议我们还是要暂时忘记过去的荣耀，脚踏实地一点比较好。”印古塔语气冰冷的反驳说，“黑尔兰德弟兄，现在的你还能轻易击败任何一位半神吗？除了还能够保有极其微弱的神火，我们和那些传奇巅峰的凡人还有什么不同？”

通古斯的脸上露出了赞同的神情，语气沉重的接口说，“有一些不同，我们已经走过了那条崎岖危险的道路，抵达了光明开阔的彼岸。这条路再走一遍，我们会比任何凡人都更加稳妥和顺利，只要我们能够拥有再走一遍的机会。”

知识之神的最后一句话用加重的语气说出，即使黑尔兰德的心里还是充满负面情绪，也不得不低下头思考起来。

第422章神域复苏，战力集结（中）

即使是神职被夺、神格破碎、神力虚弱，复仇之神黑尔兰德还是拥有足够的智慧，让他摒除傲慢的困扰，冷静的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判断。

向炼金神域的主人低头并不是一件太过困难的事情，黑尔兰德坚信自己不会被一个小小的契约约束太久时间，甚至无需等到重新拥有神职的那一刻，只要神火复燃、信仰重现，他就有信心脱离炼金神域的庇护与约束。

那时候，复仇之神的感谢就是一场干脆利落的杀戮吧。黑尔兰德暗自盘算着，用死板僵硬的神情朝着两位同伴轻轻点头，“好吧，通古斯弟兄和印古塔弟兄，看在众神墓地建立起来的交情份上，你们说服我了。”

通古斯保持着微笑的表情，悄悄松了一口气。虽然同为中等神力的真神位阶，但是神职之中拥有杀戮和复仇的黑尔兰德，比其余两位真神可要强大得多了，守护之神印古塔或许还能抵挡一阵，神职是历史和知识的通古斯完全就是被碾压吊打的一方。

杰迪?卢克斯目前面临的局势相当不妙，炼金神域的每一份能量积累，恐怕都必须用在关键的地方。在重返真神位阶之前，印古塔的守护之力并不比贤者石板海拉洛奇强大，通古斯的智慧和知识也很难在炼金术领域上超过群星之眼梅里斯特大师。

唯一能够掌握些许主动的，就是黑尔兰德的杀戮天赋了。

由于对情报的掌握非常不全面，通古斯的判断出现了一些微妙的偏差。在知识之神看来，毫无准备就漂流到异世界的杰迪?卢克斯处境实在堪忧，即使是与土著部落初步建立了同盟关系，展示神迹所消耗的信仰力量也会让一位初登不朽的半神难堪重负。

杰迪?卢克斯所倚仗的炼金神域虽然堪称比拟神迹的杰作，但是在真神的眼中，却因为组成神域的规则极不完善，漏洞百出，完全无法发挥出超越半神水准的力量，只能说是一件获得神职和凝聚神格之前的代用品。

基于这样的判断，通古斯认为杰迪现在急需强大的武力后盾，但是信仰力量的缺乏让他难以承受帮助一位只剩神火的神祗重返真神位阶的庞大消耗。通古斯已经做好了进行一番艰苦讨价还价的打算——底限是恢复到半神水准的实力，同时也准备把得之不易的机会让给复仇之神黑尔兰德。

这是个相当慷慨而冒险的打算，黑尔兰德不但不是善良阵营诸神的一员，甚至连一位守序的神祗都算不上，遵守契约对于他来说并非美德，而是迫不得已才会做出的选择。通古斯就这样揣着略有忐忑的心情发出神力讯息，向杰迪?卢克斯表达了希望进行更深入的合作的想法。

杰迪的答复来得很快，而且显露出非常欢迎的态度。几分钟之后，年轻人的身影就出现在中央广场的一角，身边没有跟随着让通古斯最为忌惮的群星之眼罗亚尔?梅里斯特，而是穿着一身造型简朴的纯黑全身铠甲，胸前佩戴着骷髅荆棘徽章的茹曼?劳伦斯。

这位非生非死的黑骑士并没有引起通古斯的过多注意，虽然此人实力增长迅速，在短短几天之内就从斗气天华初期晋升到斗气圣化顶峰，跨越了足足三个大阶段，成为连传奇强者都不敢小视的天谴骑士，但是对于一位曾经的真神来说，这样速度不正常的晋升恰好是神迹之中比较常见的类型。

通古斯的神恩赋予能够让仅仅是普通人的虔诚信徒一跃成为掌握大预言术的枢机主教，实力增长的幅度比茹曼?劳伦斯还要骇人听闻。

“尊敬的炼金神域之主，死亡神座的掌控者，杰迪?卢克斯阁下。”通古斯以神祗之间会面的古老礼仪作为谈判的开端，从一开始就把杰迪?卢克斯放在了平等的谈判对象的位置上。“感谢您慷慨伸出援手，让我和我的朋友们从众神坟墓的严密桎梏之下逃脱，来到了这片富饶而奇异的土地上。”

“您太客气了，通古斯阁下，如果没有您的睿智指引，我现在可能还在无尽星海之中茫然漂流，找不到出口之处呢。”

杰迪一面回答，一面有些笨拙的学着通古斯的动作回礼，手中的弯曲木杖杖头上闪烁着温和而稳定的苍白火焰，相比之下，通古斯掌心燃烧的那簇金黄火焰简直就像是风中残烛一样摇曳闪烁，似乎随时可能熄灭。

看到这样明显的对比，知识之神的眼底先是迅速闪过一丝悲哀，紧接着又被喜悦和愉快的火花取代。“您的不朽之路走的很稳，杰迪阁下，这真是个意外的惊喜。”他用带些试探的语气说，“看来您有一些非常优秀的神职者，许多资质一流、经验丰富的半神都会在建立信仰方面出现波折，甚至还面临着陨落的危险呢。”

让通古斯感到有些难以相信的是，这么一番显而易见的恭维话，面前的年轻人却露出了略显迷惑的神情，“优秀的神职者？哦，通古斯阁下，这恰好是我想向您求教的事情。”杰迪说到这里的时候，稍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考虑接下来如何措辞。

“您知道的，我在点燃神火的时候发生了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直接被抛到了众神的墓地，这让我事先所做的准备全都失去了意义。我确实筹划建立起一支小小的神职者队伍，很不成熟，全靠着热情在摸索，毕竟足足有一千多年没有凡人登上不朽之路了。然而这支队伍现在距离这里不知道有多少个位面，总之我是一点也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了。”

通古斯的脸色骤然变得红润起来，似乎在一瞬间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上，“什么？没有神职者传播教义，没有信徒提供信仰！杰迪?卢克斯阁下，您的信仰储备究竟有多么丰厚，居然可以维持这么久的时间，还让您展现神迹，赢得了土著部落的支持！”

杰迪苦笑着双手一摊，“我已经说过了，通古斯阁下，事发突然，我没有多少信仰储备，在脱离众神墓地的时候消耗了一大半，加上这段时日的消耗，已经所剩无几，所以才希望能够借助您的知识和智慧，尽快建立起一支神职者的队伍，同时制定出传播信仰的最佳方案。”

第423章神域复苏，战力集结（下）

直到谈判结束，喝罢最后一轮庆祝美酒，熏熏然的倚靠在茂密树荫之下，历史与知识之神通古斯才想到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这个世界对于诸神来说是如此友善，以至于无需信仰，也能够长久的存活下去。

不过在思考了几分钟之后，他决定把这个秘密深埋心底。

作为不擅战斗的知识之神，通古斯的封神之路远比杰迪?卢克斯坎坷得多，他当然清楚复仇之神黑尔兰德的想法，一旦信仰不再是生存的必要条件，黑尔兰德肯定会想方设法背弃契约。

然而黑尔兰德可以背弃契约，通古斯和印古塔却不能这样做，相比之下，他们更希望能够与杰迪?卢克斯结盟互利，平稳的恢复到半神水准，然后再进一步建立教会，重新获取神职。考虑到历史、知识、复仇和守护领域的普遍性，获取神职的过程一定不会顺利，恐怕会有一场惊心动魄的腥风血雨在前面等待着。

杰迪?卢克斯和他的炼金神域，将成为三位神祗复苏之路上最大的助力和后盾，只要黑尔兰德那里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复仇之神黑尔兰德完全不知道，就在刚才，他与宝贵的自由机会擦身而过。当通古斯带来了相当宽松的全新契约的时候，他只是粗粗看了一遍，就伸出手指，用一缕神火在契约上签下了自己的真名。

神祗的真名拥有相当强大的约束能力，加上一张高等炼金契约，即使是真神有能力背弃契约，也要付出相当程度的代价。换句话说，黑尔兰德至少在恢复神格之前，是不会有背叛的打算了。

想到这里，通古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把契约小心的折叠起来，放进长袍的暗袋，然后朝着苍白殿堂的方向举了一下手。“请吧，黑尔兰德弟兄，你是最后一个签订灵魂契约的，杰迪殿下已经在苍白神殿等待很久了，毕竟只有确定了这件事情之后，才能进行信仰储备的分配。”

“一个连本源规则都还没有真正掌握的毛头小子……”黑尔兰德咕哝了一句，胡乱点了点头，然后跟在通古斯身后，朝着苍白神殿走去。

三位真神——虽然目前实力还比不上传奇巅峰——的加入，让苍白殿堂之中多了些热闹的气氛。与空有力量而智慧不足的部落土著萨博头人和树巨人欧罗?里尔不同，通古斯三人对超凡神力和本源规则的掌握完全还是真神的水准，只是由于太久没有得到信仰的滋润，连神格都已经破损殆尽，只有神火还在微弱的燃烧着。

当闪烁着难以描述的瑰丽光芒的信仰宝石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就连性格最为沉稳的历史与知识之神通古斯也忍不住面露异色、呼吸变粗，黑尔兰德更是忍耐不住，以有些失态的急躁动作站起身来，狠狠抓了一大把信仰宝石举到眼前，神色中甚至显露出些许癫狂的贪婪。

“多么美丽的光芒！有几百年没有看到了……”黑尔兰德喃喃自语着，一片宛如夜色降临的黑暗突然出现在他的双手之间，那些信仰宝石顿时发出清脆悦耳的炸裂声，爆裂成无数细碎光点，然后悄无声息的融入黑暗。

黑尔兰德的气息以显而易见的速度飞快攀升，眨眼间就从传奇巅峰跨越到半神初期的境界，重新获得力量的美妙感觉让这位复仇之神发出了愉快的叹息。然而没有持续多久，随着一声懊恼的呐喊，宛如夜色般的黑暗迅速散去，黑尔兰德脸色难看的瞪视着自己的双手，紧接着又看向摆在通古斯和印古塔身边的那些信仰宝石。

如果不是置身于炼金神域之中，又签订了灵魂契约，黑尔兰德相信自己很难控制抢走那些信仰宝石的冲动，不过他也清楚那样做只会导致通古斯和印古塔联手反击。饥渴了几百上千年的神火重新被信仰所滋润的感觉，是足以融化钢铁般意志的火焰，只有竭尽全力压制，才能勉强遏制住贪婪的冲动。

守护之神印古塔第二个吸收信仰、恢复神力，他的表现比黑尔兰德好一些，不过当信仰宝石消耗殆尽的时候，也忍不住露出了近乎狰狞的表情，双拳紧握，面庞上青筋绽起，足足过了一分钟，才勉强把目光从仅剩的那些信仰宝石上面移开。

或许是因为了解的真相比较多，通古斯的表现更胜于印古塔，知识之神平静的吸收完自己那份信仰宝石，然后从容起身，朝着杰迪?卢克斯行礼，“杰迪殿下，感谢您的慷慨，接下来请您吩咐吧，我们的下一步打算是什么？”

杰迪点了点头，从造型狰狞可怖的死亡神座上站起身来，“诸位，根据黄昏部落猎手得到的最新情报，洛汗神城的诸神不甘心得到一个战败的结果，他们正在集结力量，准备第二次进攻。所以我们的时间非常紧迫，所有人都必须分头行事。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

一身炼金术师装束的群星之眼从死亡神座的台阶下走了出来，朝着杰迪抚胸致意。“神域之主，请吩咐吧。”

“黄昏部落营地周边的防御设施建设事宜就交给您了，鲁伯斯长老、高塔?强森长老和库里猎手长会提供一切支持和帮助。”杰迪一面回忆着事先商定的计划，一面尽可能装出神域之主的威严语气，“莎尔?班瑞女士、琳?阿斯托利亚女士。”

织魂者和龙骑女爵的身影出现在生命神座的台阶下方，前者一身涂成黑色的秘银锁子甲，后者穿着全套龙骑士战甲，怀里抱着巨龙造型的头盔。

“请你们两位分别负责地面和空中侦察事宜，黄昏部落会提供十二名优秀的资深猎手协助，迷雾森林的魔兽和智慧植物也能提供情报和线索。”

第三批任务就轮到了三位已经恢复到半身水准的神祗，知识之神被赋予建立教会、培训神职者和传教士的重任，守护之神则是抓紧时间训练黄昏部落以及随后会加入部落联军的猎手，不过任务最重的还要算是黑尔兰德，当听完任务内容的时候，这位曾经凶名赫赫的复仇之神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和你一起潜入洛汗神城，收集第一手情报？”黑尔兰德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咕哝着，“杰迪?卢克斯殿下，亲爱的神域之主，您不会是脑袋太热，急需冷静一下了吧？”

第424章神战，让凡人走开（上）

暮色渐浓之际，为部落会盟所做的准备也到了尾声。

在迷雾森林守护者欧罗?里尔的庇佑下，黄昏部落的孩子和老人把周边几公里地上的每一根树杈和枯草都捡了回来，伐木的猎手们也成功的扛回来几根粗大的原木；部落营地前面的空场被清理的干干净净，几百堆篝火已经搭了起来，并且淋上了引燃的油脂；空场的正中央是一堆比普通屋子还要高大的炭火堆，整根小树制成的烤叉摆放在炭火堆的旁边，每根烤叉上都穿着一只剥了皮的蛮牛或者野猪。

迷雾森林周边共有大大小小四十多个部落，黄昏部落在其中实力坐三望二，击溃神城联军和召集会盟的枝条发出几天后，除了黎明部落之外，其余部落都有了明确的参加会盟的答复。虽然晚宴还未开始，但是到场的各部落来人已经来到了空场周围，一面为黄昏部落准备的丰厚食品啧啧赞赏，一面暗自打量着站在萨博头人身边的几张陌生的面孔。

杰迪?卢克斯并没有出现在萨博头人的身边，他的年轻形象实在缺乏说服力，所以让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和克莱门农?格雷果伯爵分别担任智慧和武力的代言人。前者那双仿佛把微缩的夜空装进瞳孔的眼睛和后者魁梧健硕的身材，非常符合各部落来人对先知和统领的印象，很快两人就被众多部落的头人和长老团团围住，也被或者粗鲁莽撞、或者狡猾迂回的试探所包围。

几面祭祀大鼓同时敲击出雄壮的鼓点，预示着部落会盟即将开始。与此同时，在几百公里的同一片夜幕之下，杰迪?卢克斯肩上披着带有兜帽的灰绿色粗布斗篷，排在进入洛汗神城的队伍中间，身上的打扮看上去和身边那些穷困潦倒的苦力劳工没有什么两样。

复仇之神黑尔兰德不肯用这样有损尊严的方式进城，所以他没有出现在杰迪的身边，而是趁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的爬上了城墙。洛汗神城的城墙高达数十米，巍峨垛口层层叠叠，哨塔碉楼鳞次栉比，组成了极为全面的立体防护体系。砌筑城墙的每一块条石都经过炼金术处理，表面镌刻着增强防御力的符文，每隔一段距离还设置了一座镶嵌着真知晶球的石头底座，对隐身术、藏身于影、传送门和幻象法球之类的魔法都具有强大的侦察能力。

然而这些防护方式都是针对凡俗之人，当一位半神想要潜入神城的话，就没有任何意义了。黑尔兰德迈着从容不迫的步子走上城墙，从一队全副武装的护教骑士身边走过，擦着一座警戒哨塔离开，还顺手拍了拍哨塔底部设置的真知晶球。那颗晶莹剔透的魔法晶球表面微微闪动了一下淡淡的黑色，随后就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变化之微小，就连始终注视着晶球的守卫武士都没有丝毫察觉。

黑尔兰德跃下城墙，找了一处满是枯草的荒凉院落，静静的站在门侧的阴影之中。他并不畏惧被神城方面发现自己的行踪，虽然实力远远没有恢复如初，但是凭借着真神水准的对本源规则的绝对掌控，洛汗神城的那些半神根本没有被他放在眼里。

与高傲自大的复仇之神相比，杰迪?卢克斯就显得非常小心谨慎了。跟随着入城的人流混入城中之后，他没有马上联系黑尔兰德，而是和几个刚刚搭上话的苦力工人一起，一路说笑着，来到了一处位于偏僻小巷的肮脏酒馆。

杰迪没有接触过洛汗神城底层居民的生活，但是从他们的穿着和谈吐来看，恐怕比亚留斯港的贫民更要困苦。来到这处连招牌都没有的小酒馆之后，他更是坚信了自己的判断。

连窗户都没开的小酒馆里面光线昏暗，空气中泛着一股劣质烧酒的酸腐味道，瘸了一条腿的独眼老板站在放满了陶罐子的柜台后面，眯着眼睛打量着杰迪，直到他从斗篷里面掏出一把神城铜币，扔在了满是污垢的台面上。

“老梆子，和弟兄们一样。”杰迪用粗鲁的口气说，配上那张年轻的面孔，很像是个刚刚成人的冒失青年。“要快，忙了一整天，我都该饿死了。”

老板收下铜币，招呼着去给这批客人准备吃喝。因为门被推开而略微静下来的酒馆里面顿时又被喧闹嬉笑的声音所充斥，吵得杰迪有种头晕眼花的感觉。时间不长，一个看上去略微上了点年纪的丰满女侍托着大木盘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一面和客人开着粗鲁的玩笑，一面把堆满木盘的食物放在了杰迪那桌人面前。

食物非常简单粗鄙，滋味和口感无一是处，唯一的优势或许就是量大。就着发酸的熏煮香肠和干菜叶子，杰迪勉强自己咽下大半块不知道掺了多少麸皮的黑面包，再用发酵过度的麦酒冲下喉咙，就彻底失去了食欲，推开剩下的食物，开始打量起酒馆的陈设和客人来。

尽管这处酒馆肮脏破旧，更像是有钱人家的酒窖，但是里面仍然满是客人。客人之中衣衫褴褛的苦力工人数量最多，不过嗓门加起来也比不过靠近门口的三名行商。他们趁着酒劲高谈阔论，不时发出刺耳的咒骂和讥笑。一名身材高壮、穿着皮围裙的铁匠距离最近，粗眉紧皱，骨节粗大的手指伸开合拢，似乎正在竭力忍耐着一拳打倒那些吵闹家伙的冲动。

杰迪的目光从三名行商身上迅速掠过，但是注意力却没有移开。神火让他拥有了很多神奇的能力，比如在嘈杂环境之中分辨出任何细小的声音。他听到那三名行商表面上议论着生意、天气和洛汗神城的诸多神祗，实际上却在交换着机密情报，其中一名行商多次提到“戴文那”和“考文垂”这两个词，还有“来自上神的恩赐”，另两名行商则你一言我一语的描述着发生在不久前的神城联军败于黄昏部落的过程，其中一些细节明显是揣测之词，但是绝大多数内容居然和事实相差无几。

“这些人是……来自其他神城的间谍吗？”杰迪的脑海之中闪过这个念头，手指在面前的酒杯上一划而过，“要不要上去攀谈一番呢？说不定能够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第425章神战，让凡人走开（中）

就在杰迪?卢克斯手抚酒杯，思考着如何找个借口去和那些行商攀谈一番的时候，一个帽子上装饰着三根羽毛的高瘦男人突然撞开了酒馆的木门，高声呼喊着吸引客人们的注意力。

“诸位，最新的消息，暴风之神来比诺斯大发雷霆啦。他亲手打碎了丢下部队逃回来的雷霆之神巴索迪大人的头颅，还把雷电神殿化成一片焦土啦。”

小酒馆里面的客人们立刻做出了强烈的反应，有些人惊讶的站起身来，伴随着餐具跌落地面的破裂声和独眼老板的恶毒咒骂；有些人则高举酒杯拍打着桌子，发出的喧闹和嘈杂让周围的人很难听清任何一句话。这个突忽其来的消息震惊着人们的心灵，煽动着他们的情绪，使小小的酒馆里面充满了激烈到仿佛就要燃烧的不妙气氛。

杰迪?卢克斯皱了皱眉头，他不怕一场酒馆斗殴和骚乱，哪怕是其中有几个醉醺醺的家伙已经爆发出天启者的强悍气息，但是他害怕自己的身份被无意间揭穿。哪怕是洛汗神城，一位隐藏身份的神圣者也意味着非常迫切的威胁。他动作谨慎的放下酒杯，然后悄悄移动了一下椅子。

如果没有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杰迪将会以娴熟的“酒馆骚乱脱身术”悄无声息的溜出木门，随后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就消失在夜幕笼罩的小巷之间，任何暗探也别想再找到他的行踪。

可惜的是，就在杰迪的屁股已经离开椅子的时候，那名戴着羽饰帽子的高瘦男人恰好走到他的身边，然后双眼放光的抓起放在桌上的酒杯。“啊哈，幸运之星卡拉罗照耀着我的眼睛呢。诺奇今天真是幸运，桌子上居然有大半杯剩下来的麦酒？”

在杰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之前，高瘦的诺奇已经把半满的杯子凑进嘴边，一饮而尽，然后又用充满期待的表情注视着其他人。酒馆里的客人们显然都很熟悉他的这副模样，纷纷保护住自己面前的饮食，瘸腿的独眼老板更是怒气冲冲的走出柜台，朝着诺奇吼叫起来。

“离开我的客人远一些，七指诺奇，不然我就要砍掉你的第四根指头！”

高瘦的诺奇把头向后一扬，做出一副表演过度的恐惧神态，“啊啊，老巴塞，大发雷霆好厉害！只是一点小把戏，亲爱的朋友，您别见怪。”

诺奇的声音带些滑稽说唱的调门，引起了客人们一阵叫好和嘲讽的呼喊，却让准备起身的杰迪感到尴尬起来。如果这时候他强行离开，恐怕会吸引到整个酒馆的注意力，所以他只好坐回椅子上，学着其余客人的模样拍打着桌子，然后把几枚铜币扔在上面。

“再来两杯烈性麦酒！老巴塞！”他学着诺奇的口气改了称呼，“其中一杯多掺点水，给这小子润润喉咙！”

对于小酒馆的客人来说，这是异乎寻常的慷慨行为，不过由于带些挪揄的味道，倒也没有引起太多的怀疑。诺奇更是不肯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他厚着脸皮把桌面上的铜币统统扫到手里，然后挤开人群来到独眼老板旁边。

“哎，老巴塞，这可是真金白银的酒钱，你要是掺一滴水，我都不肯罢休哦。”

独眼老板的脸色黑得像是暴雨前的天空，恶狠狠地朝着脚下啐了一口，“我的酒馆里面从来就没有卖出过掺水的麦酒！”他吼叫着从柜台下面取出两个*的杯子，然后扳动一只木桶，朝着杯里倾倒着棕褐色的发酵酒浆。“拿着你的酒滚开吧，小子，不是每一天你都会有这么好的运气的！”

“七指诺奇从来运气都很好，这是幸运之星卡拉罗在保佑着我。”诺奇亮了亮用一根丝绳系在脖颈上的小皮囊，然后端起酒杯，回到了杰迪身边。“慷慨的人呐，你还想从诺奇这里听到什么消息？”

“有更详细一些的消息吗？关于神城在迷雾森林吃的那次败仗？”杰迪装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压低声音询问着。“我前段时间没有在城里，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哎哎哎，还能是什么事情呢？外面那些蛮子总会闹出点事情来，五十年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只不过这一次神城吃的苦头大了一些……”

诺奇的话刚开了个头，就听到酒馆的木门被第二次撞开了。这一次走进来的是几名穿着附魔铠甲的护教骑士，为首的那位骑士胸前佩戴着一团青灰色的旋风徽章，外围镶嵌金边，意味着他是一名天启者，而且是从属于暴风骑士团的护教骑士。

“神谕，逮捕渎神者里奥?英巴斯，任何人不得包庇，发现此人行踪，立刻通报暴风神殿！”

酒馆里的喧闹声像是被切断一样消失了，许多客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畏惧的神色，不过同时也都隐藏着一丝厌恶的情绪。仿佛是感觉到气氛有些古怪，宣布神谕之后，那些护教骑士并没有随即离开，而是抿着嘴走进酒馆，用挑剔和冰冷的目光打量着酒客们的神情。

“我非常的希望，在这里能够听到反对的声音，最好有人管不住自己的舌头。”为首的护教骑士一面走向独眼老板，一面用近乎恶毒的低语表示说，“暴风骑士的利剑已经保存在剑鞘里太久时间，不见见血，锋刃都要钝的切不开蛮子的皮了。”

没有人敢接腔护教骑士的话，酒馆里面仿佛像是有人施展了沉默结界，连呼吸的声音都显得若有若无。自称有幸运之星保佑的诺奇显得尤其恐惧，一面缩在杰迪身后，一面把一只缺了三根指头的手放进嘴里咬住，极力遏制住自己牙齿相互叩击的声音。

然而护教骑士似乎早就把诺奇当成了目标，虽然他已经快要趴在桌子的阴影之中了，但是那双穿着钢铁战靴的脚依然停在了他的面前。

“伟大的来比诺斯在上，瞧瞧我看到了谁？”为首的护教骑士低下头来，一抹阴险笑容出现在他的嘴角上，让他的神情看上去更加冷酷，“七指诺奇？真有趣，你怎么敢出现在这里啦？凡?拉海洛团长大人不是说过，只要你被任何一名暴风骑士发现一次，都要再丢掉一根手指吗？”

第426章神战，让凡人走开（中二）

七指诺奇不安的动了动身体，想要离那位露出显而易见恶意的暴风骑士远一些。不过一只带着铁手套的大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暴风骑士不耐烦的用力一拽，把诺奇硬是从桌子的另一方拉到身边，酒杯和餐盘落地的声音顿时响成一片。

这个粗鲁的举动让酒馆里响起了一片抗议和抱怨的低语，当然没有人站出来表示反对，因为在雷霆之神巴索迪陨落之后，暴风神殿和它的护教骑士们就失去了最大的对手，在洛汗神城完全可以做到一手遮天。

比如公开抓捕雷霆神殿的护教骑士团团长——“狂怒之雷”里奥?英巴斯，也是洛汗神城公认的第一骑士。这在雷霆之神隐隐威胁到暴风之神地位的时候，是完全无法想象的事情。

很显然，这处不知名的下等酒馆里面的客人，绝大多数都是狂怒之雷的拥簇，或者至少是他的同情者。七指诺奇只是个喜欢夸口的小偷和情报贩子，客人们对于他如何招惹到暴风神殿没有什么兴趣，但是比起那些跋扈嚣张的暴风骑士来说，这个小贼却显得是那么可爱。

僵冷的气氛正在逐渐朝着危险的方向转变，不过暴风骑士们却似乎完全没有察觉，或者虽然察觉到，但是不认为一群乌合之众能够做出任何威胁到自己的行为。为首的暴风骑士咧着嘴，发出了一阵毫无愉快可言的冷笑，一只手拽着诺奇的胳膊，另一只手抓住腰间的长剑剑柄，然后连着剑鞘摘了下来。

诺奇意识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情，拼命把身体向下一坠，伴随着布料的撕裂声，硬是从暴风骑士的铁指头下面逃脱出来。然而他的动作还是不够快，暴风骑士用连鞘长剑一挥，沉重的击打在诺奇头颅右侧靠近耳根的地方，当即把他打得向后踉跄跌退。

诺奇感到自己的脑袋里面嗡嗡作响，双眼发黑，有什么湿湿黏黏的温热液体正在沿着脸颊缓缓流淌而下。他不记得自己跌倒的经过，不过当他极力遏制住眩晕的感觉，勉强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是酒馆被油烟熏黑的天花板，还有影影焯焯的蜡烛的光晕。

“告诉我，七指诺奇，洛汗神城最好的情报贩子是不是你？”为首的暴风骑士俯下身来，笑容之中残虐的味道更加浓郁了，“渎神者里奥?英巴斯的行踪，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能掌握呢？”

“我……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掌握里奥?英巴斯大人的行踪？洛汗神城之中，又有谁能跟踪狂怒之雷？”七指诺奇**着，声音虚弱而顽固的回答说，“杰弗里团队长，我劝你还是放下去年被英巴斯大人一下子打出斗技场的过节吧！哪怕他现在被剥夺了第一骑士的地位，除了风语者拉海洛大人，我不认为还有哪位暴风骑士能够在拔剑相向之后还能保住脑袋。”

杰弗里团队长显然没有预料到，七指诺奇在如此窘迫的境地，依然敢于播弄那根锋利伤人的舌头。他的神情从最初的惊愕很快转化为无法克制的愤怒，穿着钢铁战靴的右脚猛地朝着七指诺奇的嘴巴踢出，虽然被后者勉强躲开，但是依然打断了诺奇滔滔不绝的嘲讽。

“你最好管住你那条涂满了毒药的邪恶舌头，不要冒犯暴风之神的仆人，否则我确信你不会再有舌头了。”杰弗里团队长声音低沉的警告说，“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七指诺奇，带我找到里奥?英巴斯，如果你不愿意帮助暴风之神的仆人，那么神殿裁判所的地牢将会是你下半辈子的住宅了。”

诺奇脸色发白，嘴巴紧紧的闭了起来。头侧的伤痕正在作痛，凝滞的痛苦干扰着他的判断力。但是他非常清楚，无论自己是否说出狂怒之雷的行踪，裁判所的地牢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酒馆最黑暗的角落里，一名喝得醉醺醺的客人站了起来，挥舞着酒杯抗议暴风骑士的暴行。这种做法显然是愚蠢的，因为杰弗里团队长很乐于在更多对手身上展现暴风之神的威严，他几乎是立刻放弃了缩成一团的诺奇，一只手拨开挡路的杰迪?卢克斯，另一只手用力抖了一下，让剑鞘发出轻微的金属摩擦声落了下来。

当寒光闪烁的长剑出现在酒馆昏暗的光线之中的时候，惊呼声顿时四起，有些喝得不够多的客人清醒过来，拼命向外挤，但是更多客人却被利剑点燃了心中压抑的怒火，反而朝着暴风骑士们围拢过去。属于天启者的强烈气息此起彼伏，让跟在后面的几名见习护教骑士顿时脸色发白。

杰弗里团队长高喊一声，压下了所有嘈杂的声音。“不要畏惧，暴风之神的仆人们，来比诺斯阁下在注视着我们！让那些胆敢亵渎暴风之神威严的蠢货们开开眼界！”

一组装备精良、经过严酷训练和拥有神术保护的护教骑士，足以对付十倍数目以上的平民，不过在天启者的领域里，这个数字就会缩减为一比三。杰弗里团队长不是普通护教骑士，而是在暴风骑士团里位居前三的剑术高手，否则他也不会敢于率领着一小队人马就来抓捕威名赫赫的里奥?英巴斯。在他看来，酒馆里面虽然有几位天启者，不过看上去都没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只要砍倒其中几个，剩下的酒客必然一哄而散。

“你们一定是疯了，该死的酒鬼，居然敢朝着暴风之神的仆人挥动拳头！”杰弗里团队长高声叫喊着，为自己挥动利剑随便找了个借口。他确实朝着距离最近的酒客——一个瘟头瘟脑的乡巴佬——挥下利剑，然而结果却完全出乎意料。

那个乡巴佬明显是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但是杰弗里团队长的剑锋却没有碰到对方的身体，而是无力的从他的手指间滑落。杰弗里团队长的脸上依然带着轻蔑而恼怒的神情，眼底的光芒却凝固了。长剑铿锵一声跌落地面，而杰弗里团队长的身体也重重倒下，随后一动不动。等到另外几名暴风骑士意识到出了意外，冲过来搀扶起他的身体的时候，杰弗里团队长早就停止了呼吸。

瘟头瘟脑的乡巴佬捡了一条命，抱着脑袋朝乱成一团的人群冲了过去，眨眼间就挤出了酒馆，只有七指诺奇跟上了他的脚步。两个人一前一后窜出小巷，然后拐上了一条偏僻的街道，直到街道的尽头出现了一处满是灰尘和杂草的破败院落，两个人才停了下来，不约而同的长出一口气。

“总算是没让你吃更多苦头，诺奇。”乡巴佬轻轻**着开口说，“幸运之星依旧照耀着你吗？你究竟用的是什么办法？那家伙突然倒下，连我都给吓了一跳呢。”

诺奇一口气没有喘匀，听到乡巴佬的话，顿时噎在了喉咙里面。“什么？卡拉罗在上，里奥?英巴斯，那家伙居然不是你弄死的？”

第427章神战，让凡人走开（下）

月色被流云阻挡，荒僻的院落里逐渐泛起阴冷诡谲的气息。乡巴佬和七指诺奇彼此低声交换着消息，越说越是脸色发白，最后不约而同的抽了一口冷气。

“这么说，杰弗里既不是你动的手，也不是我动的手，难道他身上有什么暗疾，恰好在那个时候发作了吗？”七指诺奇咂着舌头，有些闪闪躲躲的朝着院门外面投去不安的一瞥，“幸运之星卡拉罗保佑，如果真是这样就太好了。”

“放着你的幸运之星吧！”乡巴佬没好气的告诫说，“杰弗里是暴风骑士团的第三号人物，实力只比风语者凡?拉海洛团长略逊一筹，如果他身上有什么暗疾或者隐伤，难道暴风之神来比诺斯不会为他治疗吗？”

“或许暴风之神不擅长医疗神术……”七指诺奇有气无力的说了半句话，连他自己都无奈的摇头否认，“好吧，这太离奇了，不符合实际情况。不过相比之下，难道酒馆里面藏着什么实力恐怖的天启者，在我们根本没法发觉的情况下杀死杰弗里就不离奇吗？”

“不是。”乡巴佬脸上掩饰的懦弱表情逐渐消失，虽然还是那副土头土脑的装束，但是一股无形的威慑力已经慢慢散开，展露出些许洛汗神城首席护教骑士的风采。“没有任何天启者能够在我的眼前杀人于无形，动手的人不是天启者，而是神圣者。”

七指诺奇的眉毛都要立起来了，看着里奥?英巴斯的目光犹如看着一个疯子。“我的狂怒之雷大人，您还在胡思乱想什么？雷霆之神已经死了，被暴风之神来比诺斯阁下亲手处死，洛汗神城里面还有哪位神圣者敢于冒犯他的威严呢？”

里奥?英巴斯的神情显得有些古怪，似乎七指诺奇说了一件非常好笑，而又不能宣诸于口的秘密。“洛汗神城里面确实没有……”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但是如果是在神城之外呢？其他神城，或者是……黄昏部落的来客？”

狂怒之雷的话音未落，荒僻的院落之中突然刮起一阵阴冷如死神低语的风，刚刚从流云后面探出头来的月色毫无预兆的消失。里奥?英巴斯闪电一般拔剑出鞘，他的脚下有阴影骤然蹿动，七指诺奇发出一声惊叫，整个人被狠狠踢了出去，撞在十几米外的院墙上。

不假思索的踢飞七指诺奇之后，里奥?英巴斯像是被火烫了的毒蛇一样迅速后跳，躲开从脚下阴影之中突兀刺出的黑色利刃，隐藏在阴影之中的敌人毫不迟疑的追击而来，黑色利刃时隐时现，以常人的眼睛所无法捕捉的高速朝着里奥?英巴斯的身影发动猛攻。

狂怒之雷的表现无愧于洛汗神城第一骑士的称号，每一次跳跃和闪躲的动作都堪称完美无缺，在黑色利刃的逼迫下，仿佛跳着一曲致命的舞蹈。一柄缠绕着丝丝雷光的贵族突刺剑握在他的手中，虽然极少出击，但是每次短促有力的戳刺，都让黑色利刃连绵不断的攻击被打断节奏，从而让里奥?英巴斯屡屡化险为夷。

目睹了这场离奇交锋的七指诺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虽然也是一位天启者，不过实力很差，恐怕还比不上一些比较优秀的普通士兵。他的天启能力虽然不能说和战斗毫无关系，不过确实没办法帮上他自己的忙，那双闪烁着万花筒般细碎彩光的眸子能够看透绝大多数隐形技巧，无论黑色利刃的主人是使用了藏身于影、阴影跳跃还是裂隙突袭，都不应该躲得过七指诺奇的天启能力。

除非此人已经超越了天启者的境界，步入永生不朽的神圣领域。

然而这是一个更加令人难以相信的答案。无论七指诺奇如何高估里奥?英巴斯的实力，他也不可能与一位半神相持不下。毕竟最巅峰的天启者，也无法与最弱小的神圣者相抗衡，这是洛汗神城人尽皆知的铁律。

一声极其尖锐刺耳、宛如垂死动物哀嚎的怪响之后，里奥?英巴斯纵身跃开，表情难看的哼了一声，他手中的突刺剑从三分之一的地方折断，但是断裂的剑锋却没有落在地上，而是仿佛被黑色利刃给吞噬掉了。

“以一名凡人来说，你的表现未免太优秀了。”阴影之中传来了一个沙哑的声音。随后月色重新从天穹之中洒落，大片阴影蠕动着凝聚成一个高瘦的人形，不过容貌极其模糊，眼睛的部分是两簇跳跃的血红色火焰。

随着黑色影子的出现，令人压抑的威严气息充斥着整座院落。七指诺奇发出了一声压抑的低呼，不过里奥?英巴斯却连眉头都没有颤动一下。“完全陌生的气息，有点像是裂隙之神和暴虐之神的能力，但是比他们更加强大和冷酷……黄昏部落的新晋神圣者绝对没有这样的实力。你究竟是谁？”

黑色影子微微波动了一下，嘴巴的部分勾勒起一条讽刺的弧线，不过还没等他开口说话，从院门外面传来了一个颇有几分熟悉的声音。“狂怒之雷里奥?英巴斯是一位出色的天启者，但是他绝对没有与黑尔兰德阁下相抗衡的实力。你究竟是谁？”

这番话的口气和里奥?英巴斯的质问相差无几。七指诺奇瞪大眼睛，意识到有什么让他难以想象的事情正在发生。他下意识的转头朝着院门的方向看去，恰好看到紧闭的木门无声无息的坍塌成细碎木片，曾经在无名酒馆里有过一面之缘的年轻客人——杰迪?卢克斯迈着从容的步伐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

里奥?英巴斯眼底的雷光交织成一片细密的网，看向杰迪的眼神远比看向黑色影子的更加警惕。“原来是你……是你杀了暴风骑士团的杰弗里？”

“那家伙性格暴虐，不是一位合格的骑士。”杰迪举起右手，露出破损的衣袖，以及手臂上几道狭长的淡红色痕迹，“而且是他先动的手，我只能算是反击罢了。”

杰弗里喜欢迁怒无力反抗的普通人，这是洛汗神城人尽皆知的事情，结果生命就因此而结束，实在让七指诺奇有些唏嘘。

里奥?英巴斯可没有唏嘘叹息的闲情逸致，他注视着杰迪，手指下意识的摩挲着断剑剑柄，“千方百计找到我这条丧家之犬，陌生的神圣者，敢问您有什么目的？”

“我的目的？”杰迪眼底的笑意渐渐消失，声音里面仿佛蕴藏着金属碰撞的铿锵，“我想要洛汗神城的掌权者消失，我想要保护迷雾森林周围的无辜部落，我想要拯救被异界魔神侵入的我的故乡，我想要掀起异常真正的神祗之战，让所有凡人从死亡和毁灭之前走开！”

第428章刺杀，暴风之神的悲哀（上）

在一名身穿灰蓝色长袍的中年人态度恭敬的引领下，杰迪?卢克斯顺利通过了暴风神殿的外门、中庭和内殿，沿着一条戒备森严的华贵走廊走了大约五分钟之后，在一处带有神秘气息的雕花院门之前停下脚步。

看到中年人的到来，守卫在院门外的一名身披绘有暴风神徽披风的高阶护教骑士面无表情的微微颌首，然后向旁边走开一步，示意几名仆役推开院门。

“来比诺斯阁下期待着您带来的好消息。”高阶护教骑士用刻板无味的声音说，“荷阿鲁大人，希望您不会让伟大的暴风之神感到失望。”

中年人的脸上带着温和有礼的微笑，仿佛没有听到高阶护教骑士语带挑衅的声音一样，“哦，来比诺斯阁下这段时间心情不太好吗？”

“当然不会好。”高阶护教骑士刻板而残忍的面容微微一抽，声音之中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没有抓到渎神者里奥?英巴斯，神眷者杰弗里又突然死丢了性命，暴风之神阁下的心情怎么会好呢？”

“但是对于大人您来说，难道这不是一件好事情吗？”中年人继续微笑，声音变得尤为低沉，“杰弗里团队长和您都企盼着得到暴风骑士团二号人物的地位，现在没有人能够和您竞争了哦。”

“闭上您的嘴巴，荷阿鲁大人，否则我们之间就会发生一些很不愉快的事情。”高阶护教骑士眼神一凝，随后低声警告，不过嘴角那抹嘲讽的笑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挑拨暴风骑士团众弟兄之间关系的行径是非常愚蠢的，我希望您能够牢牢记住这一点。”

“哦，当然，当然，暴风之友，坚不可摧。”荷阿鲁笑着摆了摆手，然后朝从始至终都默不作声的杰迪?卢克斯行了个礼，“阁下，请随我来吧，来比诺斯阁下正在等着您呢。”

能够被称为阁下，在洛汗神城之中只会代表一个意思。高阶护教骑士的眉头微微一皱，他没有从杰迪身上感觉到任何属于神圣者的威严而强大的气息，不禁露出些许疑惑的神情。

“这位阁下的气息很陌生，难道来自外域神城吗？”

杰迪没有理会高阶护教骑士带有探询意味的疑问，从容不迫的举步向前，同时略微开启炼金神域，把一丝源自死亡神座的气息散发开来。

在异常冰冷死寂、宛如末日降临的气息笼罩之下，高阶护教骑士的脸色立刻变得灰白起来，他急忙低下头颅，双手抚胸，目光注视着脚下那小片地面，直到耳边的脚步声渐渐消失，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难道是幽明神城的来客吗？死亡领域的诸神多半出身那里……唔，阁下在神圣者的巅峰已经停留了一百多年，该不会因为看不到凝聚神职的希望，打算从自然领域跳槽到死亡领域吧？”

想到每一位死亡神祗的诞生，都伴随着极大范围内的生命统统毁灭，高阶护教骑士刚刚恢复些许的脸色重新难看起来，目光忍不住投向身后守护的院门，恨不得看到里面正在发生的事情。

倘若这位高阶护教骑士是领悟了洞察或者探知规则的天启者，那么还真有可能察觉到这处被称为“风暴园”的隐秘院落里面发生的事情，当然更有可能因为触动暴风之神来比诺斯的神力防护，被反噬的神力直接摧毁灵魂。但是他对于洞察、探知和预言规则全都一无所知，所以只能满心不安的等在院外，同时心里默默盘算着保全性命的办法。

暴风之神来比诺斯不知道有位深得信赖的虔诚信徒正因为一点猜疑动摇了信仰，实际上，就是他感觉到了这件事情，也只会默默记在心里，而不会立刻予以惩罚。因为此时此刻，来比诺斯的注意力完全落在了杰迪?卢克斯身上，甚至连荷阿鲁恭恭敬敬的行了三重参拜礼，然后凑到他的身边都没有加以留意。

“远道而来的神圣者弟兄，”来比诺斯高高坐在青色宝石雕刻的暴风神座上，一面摆出欢迎的手势，一面倨傲得连欠一欠身的打算都没有。“以万神之神恩奇都之名，洛汗神城之主，暴风之神来比诺斯欢迎你的到来。”

杰迪没有回答这个问候，按照事先做好的计划，他只是把遮挡住面容的兜帽推向脑后，同时释放出来自死亡神座的气息——这一次不是只有一丝，而是全力催动，足足一百枚信仰宝石瞬间粉碎成瑰丽璀璨的金色光粉，让古朴空旷的苍白殿堂在一瞬间变得异常华丽辉煌。

如此代价巨大的奢侈行为，换来的就是布置在苍白殿堂死亡神座周围的炼金魔法阵骤然明亮，原本冰冷死寂的气息之中多了一丝不可思议的浩瀚空灵，那是对生命和死亡的绝对掌握，仿佛对于气息的主人来说，不朽不再意味着永生不死，只要付出足够的代价，任何神圣者的生命都在他的一念之间就会消逝。

当然这只是炼金魔法阵推演和模拟的气息，并不能够真正施展出死亡主宰的特殊神力——“生杀予夺”，但是对于暴风之神来比诺斯，这点气息已经足够证实面前来客的身份了。

来比诺斯没有企望着神秘莫测的不朽者——幽明神城之主、死亡主宰奥修能够亲临，毕竟洛汗神城还没有得到任何一位不朽者的明确支持，严格说来，只能算得上是预备神城而已。他这个神城之主与死亡主宰相比，简直就是微不足道。

能够在死亡主宰奥修的面前不感到任何颤栗和惧怕，除了传说之中的万神之神，就连其余六大神城之主也未必能够做到，连不朽者的界限都未能突破的来比诺斯当然不可能例外。杰迪释放出气息的同时，他就震惊的从暴风神座上站起身来，双眼不可遏制的露出了惊骇和喜悦交织的表情。

“真是失礼了，原来阁下是死亡主宰的从神！”来比诺斯放下了神城之主的架子，张开双臂，然后在胸前合抱，行了一个神圣者彼此之间的平等礼节，“看到您的到来，实在是让我太高兴了，冒昧的揣测一下，是不是死亡主宰答应了我的请求？愿意接受我，以及我所管辖的洛汗神城加入他的阵营？”

第429章刺杀，暴风之神的悲哀（下）

能够掌控洛汉神城长达数百年，暴风之神来比诺斯当然不是一个蠢货，虽然敬畏于杰迪?卢克斯身上散发出的那一丝死亡主宰的气息，但是这份敬畏并没有让他放松警惕。

杰迪?卢克斯的身份并非毫无疑点，而且死亡主宰的使者也必然与善良诚实这样的美德绝缘。即使是微微低下头颅，表达对死亡主宰的敬意，来比诺斯的右手也始终紧紧握拳，时刻准备触发藏在手心的神力护符。

这枚神力护符不但是洛汉神城之主的象征，更与暴风神殿的核心祭坛有着神秘的联系，可以在一瞬间调动整座洛汉神城全部神殿祭坛的信仰储备，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神力障壁。来比诺斯曾经用自己最强悍的破坏神术做过实验，在信仰耗竭之前，他的全力攻击没有造成神力障壁的丝毫动摇。

虽然不朽者的实力远远超过神圣者，但是死亡主宰的使者也不是死亡主宰。或许他身怀死亡主宰赐予的秘宝或者神器，能够发挥出一些不朽者的力量，不过有着整座洛汉神城作为后盾的暴风之神来比诺斯并不畏惧。

杰迪?卢克斯没有掌握生杀予夺的特殊神力，而且即使他掌握了这种特殊神力，刚刚步入神圣领域没有多久的他，也不足以威胁到在神圣者巅峰彷徨上百年的暴风之神。这次刺杀行动的计划里，杰迪的任务就是把来比诺斯的注意力牢牢吸引在自己身上，给真正的杀手创造机会。

几乎是全神贯注于杰迪?卢克斯身上的暴风之神来比诺斯永远不会知道，致命的一击来自于他完全没有看在眼里的荷阿鲁——一个曾经担任雷霆之神巴索迪的副总祭司，又在巴索迪败阵而归的时候，立刻转换立场的叛徒。

荷阿鲁一直是雷霆之神巴索迪的忠诚信徒，而且时刻准备着为自己的信仰献出生命。他的立场转变完全是因为巴索迪颁下的神谕，一方面要保护雷霆神殿所剩无几的忠诚信徒，一方面是为了在来比诺斯身边增添一枚不知何时能够派上用场的棋子。

这枚棋子派上用场的时机来得非常快，完全超乎了雷霆之神巴索迪的预料。

雷霆之神巴索迪一共有两名可以承受神魂降临的核心信徒，对外宣称是总大祭司凯拉索和雷霆骑士团团长“狂怒之雷”里奥?英巴斯，实际上里奥?英巴斯的确是巴索迪的神降备选，总大祭司凯拉索却不是，而是为人稍显猥琐软弱的副总祭司荷阿鲁。然而由于神魂降临之后只能发挥出神祗原本的一半实力，即使是雷霆之神降临在荷阿鲁身上，并且抓住动手的最佳时机，依旧无法给予暴风之神来比诺斯以致命的伤害。

降临在荷阿鲁身上的并非是雷霆之神巴索迪，而是复仇之神黑尔兰德。曾经拥有真神神格的他能够发挥出原本将近七成的实力，复仇与破坏的规则掌握又让他能够施展出威力极为可怕的攻击手段。

两把晦暗无光的匕首从最贴身的位置上刺出，悄无声息的分别刺入来比诺斯的两肋，看似驽钝的锋刃轻而易举的切开了暴风之神的神力长袍、贴身软甲和蕴藏着强大力量的皮肤，深深咬入肌肉和骨骼，最后在来比诺斯的腹腔之中成功汇合。

来比诺斯发出了一声让整座风暴园都震颤不已的怒吼，一株株枝干完全由呼啸盘旋的青色气流组成的大树轰然炸裂，蕴藏着毁灭气息的狂风顿时失去控制，嘶吼着把荷阿鲁卷入其中。这是暴风之神濒死时发出的本能反击，威力之大，连全盛时期的雷霆之神也无法抵挡，荷阿鲁的脆弱身躯顿时遍体鳞伤，鲜血被利如刀锋的风暴从撕开的皮肤下面卷了出来，眨眼间就让他整个人都笼罩在触目的血雾之中。

随着复仇之神黑尔兰德的神魂迅速抽离，荷阿鲁用最后一口气放声大笑，风暴的嘶吼都没能压住他朗声喊出的誓言。

“吾主巴索迪，肃荡雷光震慑邪恶，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请容许您的信徒为您宣示最后的荣耀！”

天启者领悟的规则深浅程度有别，不过即使是最粗糙和浅显的领悟程度，在一瞬间破坏性爆发出来的时候，也足以对神圣者造成一定程度的威胁。身为雷霆之神的神降者，荷阿鲁领悟的规则当然也偏向于雷电方面，整个人在十分之一次心跳的时间内就爆发成一团耀眼的电芒，紧接着电芒迅速扩大，把暴风之神来比诺斯的身影吞没，四散的雷电溅射在风暴园的墙壁上，激起阵阵轰鸣声浪。

杰迪?卢克斯飞快的推开身后的雕花木门，向着风暴园的外侧回廊逃去。在他的身后，暴怒的来比诺斯不顾左手和两肋的严重伤势，一面用旋转的青色气流阻挡住伤口的鲜血流淌，一面高高举起右臂，激发了藏在掌心的神力护符。

耀眼的金色光芒从洛汗神城十四座神殿的主祭坛表面亮起，随后汇聚成十四根光柱，笔直的冲向天穹。只需要几分钟时间，洛汗神城就会被神力障壁保护起来，在神力障壁的覆盖区域，外来的神圣者气息将会变得无比显眼，而且除非能够以一己之力对抗洛汗神城十四座神殿的联合压制，否则外来的神圣者就会处于无法施展超凡神力的尴尬境地。

然而这些神力光柱在千米高空遇到了意料之外的阻挡，在历史与知识之神通古斯的带领下，五位半神和几十名天启者在洛汗神城的上空早已布置好一个巨大的炼金魔法阵，神力光柱的冲击让这个原本隐形的魔法阵显露出来，精细繁复的明亮光线遍布夜空，蕴藏着难以以文字描述的万千奥秘。神力光柱宛如最华丽的烟花般纷纷爆开，坠落的金色光雨照亮了洛汗神城的上空，压下了漫天繁星和月色的光芒。

神力光柱纷纷爆裂的同时，暴风之神来比诺斯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哀嚎。他的身躯原本已经膨胀成十几米高的青绿色风之巨人，气息至少强烈了几十倍，甚至开始逼近真神的水准。然而可怕的反噬不但一下子炸烂了他的右手和神力护符，更让他聚集起来的庞大力量彻底失了控。

守在风暴园门外的高阶护教骑士一脸迷惑不解，他刚刚看到杰迪?卢克斯几乎可以说是狼狈的逃了出来，紧接着又听到了暴风之神来比诺斯的怒吼，但是还没等他拔出佩剑，就感觉到一股尤为强烈的风之神力骤然四散开来，同时胸口微微一震，传来了清脆的破裂声。

低下头的时候，高阶护教骑士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苍白无比。因为就在他的眼前，暴风之神来比诺斯的神徽绽裂出许多明显的裂缝，裂缝之中吹拂出丝丝缕缕的青色气流，细小的碎片从神徽表面剥落下来。

这是再明显也没有的征兆，就在刚才，洛汗神城之主，暴风之神来比诺斯已经陨落了。

第430章神城崩溃，引发风波（上）

作为连不朽者都没有的下等神城，洛汉神城在外域四十五座神城的排名一向垫底。由于是凭借神圣者数量而非质量达到了正式神城的最低要求，就连一些较为强大的预备神城都对此表示出微妙的鄙夷。

洛汉神城之主，暴风之神来比诺斯当然不会心平气和的接受如此尴尬的地位，所以在神圣者巅峰顿足百年而找不到突破方向之后，他终于做出了一个极为冒险的决定——从原本的自然阵营脱离，朝着死亡阵营投出了带有投靠意味的橄榄枝。

可惜的是，死亡主宰并未把来比诺斯的投靠放在眼里，这位强大的不朽者已经把视线投向了至高无上的万神之神的宝座，麾下有着七座神城的他，完全没有在意阵营之中是否多上一座实力排名垫底的神城。

更何况来比诺斯的投靠是有条件的，他希望死亡主宰能够帮助自己突破神圣者巅峰的界限，成为一位拥有完善神职和与其相契合的神格的不朽者。

帮助一位神圣者进阶为不朽者，即使是以死亡主宰的雄厚实力，也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投入的资源极为庞大不说，成功的几率还并不很高，在觊觎万神之神宝座的关键时刻，死亡主宰只是略微考虑了一下，就把来比诺斯的事情放诸脑后。

然而来比诺斯并不知道这一点，在他看来，洛汗神城的十四位神圣者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即使是死亡主宰也会加以重视。所以在杰迪穿着一件带有死亡阵营诸神特色气息的长袍到来的时候，他几乎是没有多加思考，就认为是自己的投靠得到了死亡主宰的肯定回答。

甚至这位使者还带来了能够帮助自己突破瓶颈的秘宝。

来比诺斯没有等到突破瓶颈的密宝，他等到的是两把毫不起眼、但却锋利异常的黑色短剑。虽然他在感知到变生肘腋的时候全力爆发风之神力，结果却被黑色短剑的剑锋轻而易举的突破。短剑上蕴藏的毁灭与黑暗的强力规则让来比诺斯心中发冷，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认为杰迪的死亡主宰使者的身份没有问题，这两把威力惊人的短剑就是死亡主宰给予他的答复。

如果降临在荷阿鲁身上的复仇之神黑尔兰德的实力能够再多恢复一些，那么暴风之神来比诺斯恐怕就只有当场陨落的唯一结局了。虽然黑尔兰德曾经身为真神，比来比诺斯这个巅峰半神强得多，但是眼下他的实力仅仅恢复到初入神圣境界的地步，即使是用上了两把次级神器，依旧只能重创来比诺斯，而非直接将他击杀。

刺杀未能尽全功，对于杰迪来说，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按照事先的计划，他刻意没有强行利用时空传送的方式脱离，而是冲出风暴园，把战火引向整座洛汗神城。

暴风之神来比诺斯果然选择激发神力护符，试图凭借洛汗神城十四座神殿积攒下来的庞大信仰，将实力和人数都不明的杰迪等人禁锢和压制。他的做法不能说非常愚蠢，但却恰好被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预先布置好的炼金魔法阵所利用，反而成为他的送葬号角。

想要在戒备森严的洛汗神城里面击杀一位巅峰半神，凭借杰迪手中的实力，基本上属于异想天开。然而这件事情却在貌似巧合的连续变化之下实现了，当神力护符被暴风之神启动，神力光柱从十四座神殿祭坛之上升起的时候，高高漂浮在千米虚空的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无声的笑了笑，把最后一点忐忑从心里释放了。

“神力规则演算开始，准备进行融合破坏！”

巨大而繁复的炼金魔法阵在夜空的背景下浮现，范围之大，足足笼罩住洛汗神城的整个上空。随着神力光柱的触碰，魔法阵上的每一根线条和每一个符号都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芒，分别属于十四种规则的神力被这个魔法阵所引导，渐渐混合在一起，绽放出来的光芒难以用文字来形容，而且亮度强的仿佛能够烧毁每一双直视的眼睛。

对于神圣者来说，一个最简单的规则就是，任何规则不同的神力融合，都会带来非常可怕的危险。一位神圣者最多能够掌握规则近似的三种神力，而且这会导致他在进阶不朽者的时候近乎不可能。因为只有极为纯净的神力才能帮助身体改造成为不朽不坏的存在，而神力之中蕴藏的规则越多，就越难纯净，改造的时候也会存在致命的缺憾。

足足十四种不同规则的神力融合，这已经不是危险，而是疯狂了。

暴风之神来比诺斯首当其冲，几乎是一瞬间就被失去控制的庞大神力吞噬了神魂，紧接着他的躯体膨胀起来，神圣者巅峰的强悍体质让他多支撑了几秒钟，然后爆炸成一团青绿色的气浪，把整座风暴园和周边的建筑一扫而空。

如果从空中俯瞰，洛汗神城由最巍峨高大的暴风神殿开始，十四座神殿依次爆发出一团神力风暴，高度凝聚的失控神力足以摧毁任何魔法和物理防护手段，无论是高阶护教骑士还是大祭司，无论是魔法障壁还是神力结界，统统都在一瞬间就被彻底摧毁。成百上千吨沉重的建筑碎片被高高抛起，又伴随着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从天而降，砸毁了更多的建筑物。一座神力规则偏向于火焰的神殿首先起火燃烧，火势迅速蔓延，眨眼间席卷了四分之一的洛汗神城街道，无数神城居民从睡梦之中醒来，发现自己处于烈焰的包围之中，顿时发出了慌乱和恐惧的阵阵尖叫。

好在距离神殿较远的火焰已经失去了神力的特性，可以被魔法阻挡，也可以被大量的水扑灭，神城居民之中天启者的比例又远比那些偏远部落大得多，一时间蓝色的水幕三三两两的出现，渐渐连成一片，寒冰护壁、冻气吹袭和冰风暴的耀眼光芒也在时时闪烁，渐渐把火势压了回去，控制在火焰神殿的周边。

然而这些自救的手段全都来自普通神城居民，向所信奉的神祗进行祈祷的神职者们惊恐地发现，他们的祈祷完全失去了效用，而且没有传回任何回应，仿佛洛汗神城的诸神在同一时间放弃了全部信徒，又或者他们全都陨落了！

第431章神城崩溃引发风波（中）

在经历了一个出奇漫长而充满灾难气息的夜晚之后，洛汉神城的居民们终于迎来了黎明的到来。东方天际的云层很厚，遮挡住大部分初升太阳的光芒，只在云边留下了一道明亮的金边。高高的城墙外面，河流、草丛和树木正在从深黑色的剪影逐步被渲染上动人的颜色，仿佛预示着一切灾难都将要结束了。。

几名整夜未眠的神城守卫打着哈欠走出瞭望哨塔，其中一人无意之中把目光投向城外，脚步顿时停下，脸上的表情随即僵住了。

走在他身后的卫兵由于困倦而分了神，嘭地一声撞在了前者的后背上，坚硬的铠甲顿时让这名倒霉的卫兵鼻子一酸，忍不住泪水涌出眼眶。

“搞什么？该死的笨蛋，在这么狭窄的地方突然停下来！”鼻子受伤的卫兵用变了调的声音咒骂起来，同时恶狠狠的抓住了同伴的肩膀，“鼻梁骨要是撞断了的话，随便配点药草可治不好，你要负担去神殿进行治疗的费用。”

这番话算是半开玩笑半认真，因为这些神城守卫都是精锐之中的精锐，而堂堂天启者是不太可能随随便便就撞断鼻梁骨的。然而第一名卫兵的反应显得非常奇怪，因为他完全没有回应这句玩笑，而是木呆呆的站在下行台阶上，身体甚至还在微微颤抖起来。

“洛汉诸神在上，你不会被我的话给吓坏了吧？”第二名卫兵有些怀疑的皱起眉头，然后也朝着城外张望起来。由于没有掌握远视、鹰眼之类的能力，他只能凭借自己的双眼，借着逐渐明亮起来的天色看了过去。

洛汉神城坐落在一处水草丰美、景致迷人的苍翠平原上，两条清澈透明的河流从神城一侧交叉流过，滋润着千百亩农田和几座微微隆起的丘陵，这些丘陵的高度完全不会遮挡视线，从高达二十米的城墙上向外看去，数公里之内的景物全都历历在目。

卫兵很快就发现了令同伴惊恐驻足的原因，他的表情顿时变得极为难看，甚至比他的同伴还要糟糕。“这是……诸神保佑我们，是野蛮人，成千上万的部落野蛮人包围了洛汉神城！”

惊呼尖叫的声音此起彼伏，经历了一夜值守之后，换班的卫兵们先后发现了城外的危机。然而为时已晚，迷雾森林周边的十四个大中型部落已经把希望完全寄托在黄昏部落的崛起上，简直可以算得上是倾巢出动。

这些部落早就被繁重的派瑞斯税压得喘不过气来，当黄昏部落第一次正面击溃了洛汉神城派来的军队的时候，联合反攻的号角就已经被吹响。由黄昏部落召开的会盟只是加快了诸部落集结人力的速度，而杰迪等人在对洛汉神城侦查过程中引发的巨大骚乱，则让部落长老们直接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围攻洛汉神城的计划就在仓促之间实行了，不过效果显然好得出奇。

洛汉神城常驻守军约有两千人，堪称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其中由护教骑士组成的精锐部队占了三分之一，是洛汉神城最为锋利的长矛。然而这根长矛已经在两次严重失败之中被折断了，数百人战死于杰迪策划的伏击，神殿祭坛的神力爆发则让剩下的几百名护教骑士损失惨重。

在暴风之神来比诺斯陨落之后，洛汉神城依然拥有整整十位神圣者，数量上完全能够压制部落联军一方。如果能有**的机会，那么胜负还很难说，但是由于来比诺斯动用神城之主的权限，把十四座神殿几百年来积蓄的信仰能量消耗一空，洛汉神城的防御结界变得空前脆弱，而且十位神圣者各怀心机，吵成一团，根本无法做出及时有效地应对。

在骚乱之中损失最重的火焰之神、恐惧之神和大地之神，主张是狠狠教训那些部落蛮子，然后用加倍的派瑞斯税来弥补神城受到的创伤；受损最轻，基本可以说置身事外的河流之神和静寂之神表示极力反对，提出可以接纳黄昏部落的神圣者，弥补洛汉神城失去四位神圣者的实力损失；其余五位神圣者也各自提出了针锋相对的看法，极尽挑拨扰乱之能事，让警钟响起两小时之后，洛汉神城依旧没有做出立场明确的应对。

从神殿使者口中听到了模棱两可的答复之后，负责守卫城门的指挥官愤怒得全身颤抖，当即摘下头盔，狠狠甩在地上。“让高高在上的诸神到这里来防守吧！使者大人，现在守卫部队的人数不足五百，平均分配起来，每二十米城墙上只有一名守卫！这样的战斗没法打，至少我想不出城门不被攻破的理由！”

由于暴风之神的悲惨陨落，这次的神殿使者是一名来自大地神殿的高阶祭司，容貌显得十分敦厚，性格也温吞得很。听到指挥官愤怒的抗议，他没有露出受到冒犯的表情，而是慢吞吞的耸了耸肩膀。

“那些蛮子有攻城器械吗？指挥官大人，我肯定是没有看到，这可是二十米高的城墙，除了一部分天启者之外，还有哪个蛮子能够直接跳上来呢？”

这确实算得上是个理由。指挥官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把手一摊，“五个小时，使者大人，我没法保证更久的时间了。依我看，有这么长的时间，那些伟大的神圣者也该拿出一个争论的结果了吧？”

神殿使者目光低垂，笑容显得无懈可击，“我没有资格评论任何一位神圣者，指挥官大人，我们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指挥官点了点头，正要重新登城布置防务，一阵惊天动地的嘈杂声从头顶响起，随后是刀剑碰撞的铿锵声、部落蛮子高唱火歌的咆哮声、守卫惊慌失措的叫喊声、受伤者的惨叫和**声，魔法炸裂和交锋的轰鸣声，种种声音在一瞬间就充斥了所有人的耳膜，让指挥官和神殿使者全都脸色大变。

“诸神在上，发生了什么事情？”神殿使者脸色难看的叫喊着，“指挥官大人，您没有给我五个小时，您说完话还不到五分钟呢！”

指挥官没有回答，因为他也满心怀疑，于是不假思索的拔出佩剑，一面发号施令，一面带领着身边的守卫兵士们冲上城头。这位指挥官确实威信不低，在他的号令下，城头守军很快就稳住了阵脚，初步遏制住了部落蛮子的进攻势头。

当然，这也是黄昏部落宣布暂缓攻势的号角声已经吹响的缘故。

指挥官冲上城头之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片苍翠欲滴的树冠，仿佛一座规模极小的森林已经移植到城头一般。每一根粗大的树杈上都骑着一名全副武装的部落猎手，上百把猎弓引而待发；手持长矛和盾牌的部落武士在树冠前面列成半弧形防御阵列，十几位萨满巫医在武士们的保护下，高举骨头和树藤手杖，吟唱着古老苍凉、带有神秘气息的火歌。

这场争夺城头的战斗已经输定了。指挥官只感觉全身发冷，那片树冠的下面，是比最粗的神殿廊柱更粗的褐色树干，构成了一条通往城头的稳定道路。而这样的巨树不只是一株，在几百米外的另一处城头，部落蛮子已经占了决定性的上风，那里的神城守卫不是投降、就是战死，或者被驱赶着逃下城头。

第432章神城崩溃，引发风波（下）

失去了城墙的地利之后，士气已经降低到冰点的洛汉神城守卫军并没有摆出抵抗到底的姿态，只是由于对一向遭到鄙视的部落蛮子能否善待投降者而感到不安，勉强还维持着齐整的阵列。

这种沉默的对抗没有持续多久，因为部落联军一方很快就派出一队谈判使者，黄昏部落的萨博头人赫然在列，而且身边还有一位身材高大、仪表堂堂的老人，属于神圣者的威压和老人充满睿智的面容相互结合，形成了一种极其令人感到信赖的独特气质。

对于洛汉神城不足千人的守卫部队来说，这样的谈判使者显然是刻意提高了规格，一方面巧妙的展示了部落联军的实力，另一方面也释放出最大的诚意。

看到就连威望素重的指挥官都做好交出佩剑的打算，神殿使者终于意识到洛汉神城败亡在即，不敢多做劝说，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听到急骤的马蹄声迅速远去，指挥官做了个简单而有力的手势，阻止了几名忠心耿耿的手下准备追杀神殿使者的打算。

“不要着急，弟兄们，真正的谈判还远远没有开始呢。”指挥官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自嘲的苦笑，“我们不必太早做出选择，对于高高在上的神圣者来说，我们的意见从来都不重要……”

让指挥官感到有些意外的是，部落联军一方的神圣者并没有摆出趾高气扬的态度，萨博头人性格敦厚善良，而且和指挥官算是老相识，态度温和还不算奇怪。那位看上去气势比暴风之神来比诺斯更要高贵的老人也面带微笑，言谈举止彬彬有礼，仿佛面前谈判的对手不是区区神城守卫，而是洛汉神城的全体神圣者。

由于指挥官没有提出任何苛刻条件，只是要求保证神城居民最基本的人身安全，谈判进行的非常顺利。迷雾森林诸部落之中不是没有人提出过，要对洛汉神城采取以血还血的报复，但是这些人很明显并不具备真正的话语权。

除了黄昏部落的萨博头人之外，黎明部落和秘星部落也各有一位长老突破天启极限，却因为身体异质化而生不如死。杰迪慷慨的帮助他们解决了这个生死难题，也获得了两位长老的无尽感激和坚定支持。

既然神圣者们的立场和意见一致，那么任何反对的声音都不会太过响亮，而且转瞬即逝。能够坐在部落头人位置上的或许不是部落第一强者，但是绝对不会缺乏智慧和理性，关于权力的小小试探结束之后，部落联军很快就对谈判结果表示认同，然后在城外列成方阵，注视着在指挥官的命令下，上百名神城守卫步履沉重的打开厚重城门，然后默默退入门后的阴影之中。

不可一世、傲气凌人的洛汉神城，终于在它曾经多番压榨和鄙视的部落联军面前打开城门，一面代表着暴风之神来比诺斯的青色旗帜死鱼一样垂在旗杆上，部落联军的战士们路过的时候，绝大多数都隐隐露出畏惧和庆幸的神情，然后恶狠狠的唾吐一口。

来比诺斯的双手染满了部落战士的鲜血，这早就是迷雾森林诸部落的共识，比起这位洛汉神城之主，迷雾森林的四大禁忌根本就算不上可怕。毕竟就连万兔一心的灾难爆发或者毁灭巨虫苏醒的时候，也不过让派往迷雾森林的狩猎队损失惨重，而来比诺斯一旦发怒，就会有不止一个部落被夷为平地。

就连几十年前实力最为强大的太阳部落也不例外。

部落联军已经入城的消息传来，依旧没能得出结论的诸神会议终于走到了尽头，主张狠狠打击部落联军的三位神圣者最快改变了立场，匆匆离开会场之后，就带着所剩无几的信仰宝石和珍贵物品离开了洛汉神城。其余七位神圣者犹豫的时间要稍微久一些，不过最后除了河流之神和静寂之神之外，没有任何一位神圣者决定留在这座必然会被除名的神城之中。

并非心里毫无留恋，然而对于生命近乎无限的神圣者来说，些许留恋不过是漫长时间里面不起眼的一朵浪花而已。

站在洛汉神城的城头，杰迪?卢克斯目送着两批具有半神气息的强者离开，心里不禁感到有些莫名的惆怅。无论是诡异多变的阴影之神马尔斯，还是恐怖慑人的毁灭主宰阿鲁哈萨，给予杰迪的印象都非常深刻，让他为征服洛汉神城做出了最为严密和谨慎的计划、

然而只是一次巧合骚乱和打击，就让号称最接近不朽者的暴风之神来比诺斯陨落，随后演化为席卷整座神城的巨大动荡。剩下足足十位神圣者的应对更是让人感到失望，甚至有些哭笑不得。在杰迪看来，洛汉神城没有被部落联军的几千战士征服，也没有被炼金神域的诸位半神征服，而是在自相磋磨的内耗之中，莫名其妙的虚弱下来，感觉就像是蓄满了力气的一拳打在软绵绵的沙袋上，让人有种极其不舒服的味道。

杰迪把这种不舒服的感觉一直带到了与河流之神和静寂之神会面的时候，由于十四座神殿在昨夜的骚乱之中损毁严重，双方会面的地点选择在一处宽敞明亮的石砌建筑当中。一身绿色长袍泛着层层涟漪水波的河流之神首先做了个相当不短的演讲，盛情欢迎杰迪等人的到来，回顾了洛汉神城的光辉历史，又顺便展望了一下未来，可惜演讲刚刚进行了一半，就被全身都笼罩在一层晦暗雾气之中的静寂之神打断了。

“杰迪?卢克斯，死亡与再生之神；莫比乌斯，橡树之父，怜爱世人者；罗亚尔?梅里斯特，炼金之神，群星之眼——三位神圣者的名字，都让我感到无比陌生。”静寂之神的声音和他的外貌非常符合，不但幽幽灭灭、婉转阴森，而且带着一种非常压抑的感觉。“不过这算不上太奇怪的事情，毕竟神圣者有上千位，我不可能听过每一位的名字，但是黑尔兰德、通古斯和印古塔的名字……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情，这关系到洛汉神城的未来，究竟是有三个幸运儿得到了陨落神祗的传承，还是有去无回的众神墓地，终于打开了一条细微的裂纹呢？”

第433章震怒的外域神王

“虽然卑微弱小，但是一座神城被几个蛮荒部落攻破，连神城之主都陨落了，这难道不令人感到无比惊讶吗？”

在以淡红色大理石为主要建材的辉煌神殿之中，头戴金冠、身披星辰涡旋长袍的白发神祗侃侃而谈，脸色阴沉的像是要滴下水来，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没有朝着跪伏在台阶下的那群神职者投去哪怕一瞥，而是一动不动的注视着手中一封闪烁着微弱白光的情报信件。

“告诉我，告诉辉煌神王，告诉万神之神恩奇都的忠诚仆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能够在辉煌神殿拥有一席之地的神职者，全都算得上是手握重权之辈，许多人手中的权柄甚至不在那些排名靠后的神城之下。但是当辉煌神王阿里曼奇语气低沉有力的说出质疑的时候，这些人全都屏住呼吸，一个个把身体埋得很低，期望着自己不会被那双蕴藏愤怒风暴的眸子所注视。

只有一位神职者没法躲避辉煌神王的视线，不巧的是，洛汗神城覆灭的消息正是来自于他所管辖的区域。在阿里曼奇的锐利目光之中，这位神职者跪伏在地，全身微微颤抖，希望能够有人代替自己开口回答。

这个希望在一片沉寂之中破灭，阿里曼奇发出了一声干涩的冷笑，“完全不知道吗？奥森神圣主教，你的沉默让我非常失望，难道是我的表达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吗？”

“不，不，怎么会，伟大的阿里曼奇殿下，是我的疏忽，没有能够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满头灰发的奥森主教把头贴近地面，声音嘶哑的回答说，“洛汗神城位于迷雾森林周边，附近没有任何较为强大的蛮人部落，而且神城之主来比诺斯是一位对万神之神表达出非常恭敬态度的巅峰神圣者，愚昧的我没有重视对那里的情报收集……”

“听上去似乎很有道理，奥森主教，但是我不想听到任何借口。”阿里曼奇有些厌弃的挥了挥手，“如果我没有原谅你的过失，现在你就没有资格继续留在这座殿堂之中。立刻去弥补吧，而且不要自作聪明，我不会容许第二次愚蠢行为的存在！”

奥森主教全身战栗的离开了辉煌神殿，听到两扇大门关闭的沉重声音，这位主教大人才擦了擦额头沁出的汗水，然后长出了一口气。奥森主教明白，自己算是暂时逃过一难，然而如果没有办法收集到洛汗神城被攻破的详细经历，那么自己想要回到代表着无尽权势的辉煌神殿之中，就变成了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奥森主教忍不住紧紧咬牙，然后大踏步的朝着眼前华丽的回廊走去。他必须尽快发动自己手下的全部力量，找出洛汗神城统治阶层的幸存者，从他们的口中得到最详细的情报。

为了达到这个目标，一些强硬的手段看来已经在所难免了。

因为惧怕遭到蛮人部落的报复，逃离洛汗神城的几位神圣者永远不会想到，远比陨落更加残酷的命运，正在他们视为非常安全的地方等待着他们。

与这些倒霉的神圣者不同，留在洛汗神城的河流之神和静寂之神的心情，此时此刻显得非常愉快和轻松。因为他们不但没有遭到报复，还得到了一些极为关键的好处。在他们看来，愚蠢的暴风之神来比诺斯根本就不清楚，洛汗神城所要面对的究竟是多么可怕的敌人。来自于无尽星海、众神墓地的三位不朽者从名义上只是积累极为浅薄的神圣者，然而真正的实力却远远不是区区神圣者所能比拟的。

对于规则的深度理解、强悍掌握和巧妙运用，让不朽者和神圣者之间有着一条不可逾越的实力鸿沟。相比之下，更加完善的神域和神职，反而算不上什么了。

能够得到不朽者的指导，可以说是任何一位神圣者都在疯狂渴望的事情。暴风之神来比诺斯殚精竭虑上百年，甚至不惜改变阵营而想要得到的东西，居然轻而易举的落在面前，性格沉稳阴冷的静寂之神还能勉强把持得住，河流之神已经忍不住喜笑颜开，看向杰迪?卢克斯的目光从一开始的谨慎和抵触，转变成了完完全全的敬佩和遵从。

“真想看看那些离开的家伙，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的嘴脸。”

这是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河流之神回到自己的流水宫殿之中，向静寂之神脱口而出的讥讽。后者神色寡淡、嘴唇紧抿、一言不发，不过一股幸灾乐祸的气息却怎么都挥之不去。

河流之神激动的无法安稳坐在自己的宝座上，绕着淡蓝色的半透明祭坛踱着步子，不时朝着头顶挥舞一下拳头。

“那可是三位不朽者啊，而且所擅长的领域各不相同。尤其是通古斯大人……啊，我真的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睿智和知识丰富的智者，与通古斯大人相比，智慧神王安巴尔或者历史守护者方兰特似乎都要逊色一筹呢！”

“冷静一些，我的朋友，你最好冷静点。”静寂之神懒洋洋的开口说，“我承认，通古斯大人确实称得上是一位出色的智者，但是与智慧神王安巴尔相比，现在通古斯大人的实力还是太弱了。不要忘记，我的朋友，万神之神恩奇都麾下的四位神王不会允许洛汗神城被蛮人部落占据，我并不看好黄昏部落的前途。”

“我也不看好黄昏部落，但是通古斯大人和他的朋友们就不一样了。”河流之神直言不讳的反驳说，“你看到萨博头人那副可以说是狂热的模样了吗？我相信他能够进阶为神圣者，绝对不是因为自己突然领悟了规则的力量，而是得到了通古斯大人的指点和帮助。”

静寂之神点头表示同意，不过随后就叹息了一声。“应该是这样没错，但是能够指点萨博头人，不代表可疑指点我们……即使他们曾经是伟大的不朽者，然而陨落在繁星神墓上千年之后，除了智慧和知识，还能拥有什么呢？”

河流之神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我总有一种感觉，我的朋友，如果我们在这个紧要关头离开洛汗神城，那么……我们将会为此遗憾终生！”

第434章风起于迷雾之森

夜色晴好，群星毕现。

高大雄伟的洛汗神城默默伫立在连绵数百公里的白宇山脉尽头，曾经在骚乱之中受损的建筑已经大部分修缮完成，只有破坏最严重的暴风神殿依旧还是一片断壁残垣。距离暴风神殿半条街外的一座三层石砌建筑被征用为新的城主府，迷雾森林周边诸部落联盟共尊盟主，洛汗神城代理城主杰迪?卢克斯毫无睡意的坐在窗边，眼望深远夜空，手边放着一杯雾气袅袅的草药茶，散发出具有抚慰心神效果的淡雅香气。

这不是杰迪?卢克斯度过的第一个失眠的夜晚，实际上，看似顺利的夺取洛汗神城城主之位以后，这位还不到二十岁的强大神圣者就始终暗自忧心忡忡。当他来到临时城主府处理公务的时候，总是一副神采奕奕，精力充沛的样子，似乎早就把来自诸多神城的威胁抛在脑后。然而忧虑并未因此消失，而是潜藏在冷静淡然的面具后面，每时每刻都在加深，让杰迪感到自己的嘴唇后面全是苦涩的味道。

没有异常。一切平安。听不到任何不利的消息。类似的情报从派出的暗探口中流水一般传了回来，让不少人深感安慰。这其中不只是迷雾森林诸部落的成员，在洛汗神城的居民之中，绝大多数人也都认可了杰迪?卢克斯的温和统治，而对暴风之神来比诺斯的严酷律令多有微词。

然而平静安详的岁月能够持续多久，成为压在所有人心头的一颗沉甸甸的石头。

在最近的一千年之内，并不是没有发生过神城城主宝座非正常更迭的事情，然而这些更迭全都属于神城内部的权力纷争，而不是被外来部落攻伐所致。在握有号令众多神城的万神之神看来，前者属于可以控制的改变，而后者就完全脱离掌控了。

即使是杰迪?卢克斯愿意向万神之神表示效忠，能否被接受也不容乐观。何况由于对万神之神立场的怀疑，杰迪还下定决心，准备集结迷雾森林周边诸部落之力，对抗万神之神的庞大势力。

毫无疑问，这将会掀起一阵惊天动地的风暴，而风暴最终摧毁的是杰迪?卢克斯，还是万神之神恩奇都，整座洛汗神城都没有人报以乐观态度。

在这种严酷的形势下，哪怕人心并未偏向前城主来比诺斯，洛汗神城的众多居民依然开始集体抵制杰迪?卢克斯的命令。已经重新登上城头，执行守卫任务的城卫军很快就纷纷放下武器，拒绝继续工作；市场上的商贩也越加稀少，原本驻于城内的几大商会很快就开始撤离，偌大的商铺之中只留下一两个打探消息的仆人。

萧条的局面进一步加深了民众的不满，也让杰迪?卢克斯深感不安。这位年轻的神圣者虽然经历过许多波折和争斗，但是还从来没有以一城之主的身份面对，不免从心底忐忑起来。

好在杰迪的身边顾问众多，无论是曾经担任魔瑟琳?安罗斯城第一主母的莎尔?班瑞，还是曾经身为梅里斯特家族之主的罗亚尔大师，都对权力游戏的规则不算陌生。历史与知识之神通古斯更是声称自己的脑袋里面记忆着几千个王朝兴起和灭亡的全部经历，能够把纷争和诡计玩得妙到毫巅。

杰迪相信莎尔?班瑞和罗亚尔大师的经验和能力，但是对貌似睿智过人，实际上有点疯癫的通古斯殿下实在不能放心。这位曾经的真神似乎总是忘记自己眼下实力受限的事实，总想着以最快的速度整军备战，与万神之神来上一场面对面的激烈战争。

以迷雾森林周边诸部落和洛汗神城残余部队的实力，如果杰迪真这样做了，结果无异于自取灭亡。迅速把通古斯殿下的建议置于脑后，杰迪一面下令调拨各部落的成年猎手，在迷雾森林守护者欧罗?里尔和橡树之父莫比乌斯的帮助下，极尽所能的从森林之中捕猎野兽；妇女、老人和小孩子也被发动起来，捡拾野果、采摘蘑菇、晾晒肉干。整座迷雾森林似乎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农场，生产出源源不断的物资，输送到洛汗神城的集市上，满足了神城居民最基本的日常需求，也抚平了许多人内心深处的惶恐不安。

连暴风之神来比诺斯都无法征服的迷雾森林，现在居然变成了生活物资供应的大农场，杰迪?卢克斯的形象顿时在许多人心中高大起来。一部分下等居民出身的城卫军战士很快就按捺不住，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他们很快就得到了升迁，于是吸引着更多的战士返回部队。

不到半个月，至少从表面上看，洛汗神城已经恢复了稳定的秩序。虽然商旅依然没有返回，导致集市上的货物种类极其匮乏，除了粗面包，就是腌制的兽肉、和各类野果、蘑菇，连仓库里面的小麦储备也快见底了，但是对于绝大多数神城居民来说，倒还没什么艰苦度日的感觉。

至于原本身份高贵的神职者和护教骑士们，那些最受重视的已经跟随着各自效忠的神圣者离开，留下来的要么已经没有了神圣者可以投靠，要么就是实力不够分享神恩，只能惶惶不可终日的躲在神殿的废墟之中。

杰迪没有考虑如何善待这些曾经的权势者，因为无论如何安抚，他们都不可能得到此前的地位，自然也难免心怀怨恨。随着局势的逐渐稳定，这些人的活动空间正在进一步被压缩，曾经的飞扬跋扈让他们得不到多少同情，一些试图搅乱局势的投机者也开始表达出疏远的态度。

失势的神职者和护教骑士们只能抱团取暖，一面依靠变卖积攒下来的财富维持生活，一面竭力散播谣言、搬弄是非，试图让洛汗神城的局面重新混乱起来。

他们的努力成效甚微，当然，这与万神之神反常的沉默很有关系。许多商会留驻的眼线也在期盼着局势的骤变，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似乎万神之神默许了洛汗神城权力交迭的可能性正在变大，一场风暴还未掀起，就仿佛快要消弭于无形。

第435章六大神城，分进合击

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把杰迪?卢克斯从浅眠之中惊醒，睁开双眼的时候，窗外的夜空繁星依旧，但是东方已经开始泛起浅灰色的晨光。

身穿黑色重铠的惧怖骑士茹曼?劳伦斯神色匆匆的快步沿着走廊前进，直到看见杰迪?卢克斯卧室的房门，才停顿了一下，用手拂去护面甲上凝结的露珠。

在茹曼?劳伦斯准备敲门的前一秒钟，描绘着善恶双蛇决一死战场景的木门悄无声息的打开了。杰迪?卢克斯披着符合神圣者身份的华贵长袍，手持点燃的烛台站在门后，平静的面容在烛光的摇曳下显得有些阴晴不定。

“茹曼弟兄，进来吧，希望你带来的消息不会太坏。”

杰迪的声音带着一丝久未安眠的疲倦，让茹曼?劳伦斯忍不住心情更加沉重起来。“杰迪大人，很抱歉……”高大的骑士用手指不自在的抓挠着头盔，“我必须告诉您一个不好的消息。”

“先等一下，让我做好听坏消息的心理准备。”杰迪一面说，一面走到盛满清水的铜盆旁边，撩起一捧冰冷刺骨的清水，拍在自己的面颊上，然后苦笑着转过头来，“好了，茹曼弟兄，你可以详细说了。”

茹曼带来的消息确实很糟糕，或者说，已经糟糕到了超出杰迪?卢克斯的最坏猜测。长达一个月之久的沉寂意味着万神之神没有轻视洛汉神城发生的事情，而现在，隶属于万神之神的六座最强大的神城已经联合起来，派遣出规模惊人的部队，从三个方向合围而来。

由于神城联军的情报封锁非常严厉，茹曼?劳伦斯只带来了一点语焉不详的情报。洛汉神城东方、西方和北方均已经发现了敌人的踪迹，部队规模当然无法打探清楚，不过显然任何一个方向的敌军，都已经超过了洛汉神城原本的全部军力。

换句话说，杰迪?卢克斯现在所要面对的，是远比洛汉神城十四位神圣者更加棘手的庞然大物，从联军打出的旗帜上判断，很有可能其中拥有不止一位不朽者——也就是真神。

杰迪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然后用力叹了口气，仿佛想要一下子就把心底最深沉的压力和恐惧全都挤出身体。“情况确实相当糟糕，不过还好，他们并不是把所有的力量集中起来，握成一个坚不可摧的拳头。”

茹曼笔直的站在桌边，语气有些沉重的提醒说，“虽然不是握成一个拳头，但是……杰迪大人，恕我直言，三面合围的每个方向，都是我们倾尽全力也难以取胜的强大敌人。”

“彻底绝望和一线希望之间吗？”杰迪恼火的咕哝了一句，“罗亚尔大师最好能够带来好消息，如果天启级的炼金生物能够制造出来的话，至少我们可以不必担心除了神圣者以外的敌人了。”

“天启级的炼金生物？”茹曼忍不住讶异的重复了一遍，“杰迪大人，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天启级……不就是我们经常提到的传奇强者吗？”

在杰迪和茹曼原本的世界，每一位传奇强者的名字都足以铭记在历史典籍上面，其威名足以让贵族俯首、城主低头，除了狮鹫帝国这样底蕴深厚的千年帝国之外，许多小国国王的地位甚至还在传奇强者之下。

这个世界虽然有所不同，不过天启者依旧是令人尊敬和惧怕的名字。只有拥有天启者才能称为真正的部落，而在各大神城的部队之中，天启者也都是拥有相当地位和酬劳丰厚的军官。

天启级的炼金生物并非不存在，贤者石板海拉洛奇就是其中的一位，而且实力比普通传奇强者更加优秀。但是永恒城堡此前根本无法解析和重现海拉洛奇的炼造过程，哪怕群星之眼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获得最高权限进行了强行解析，结果也依然毫无寸进。

杰迪发现了茹曼的惊讶，忍不住咧了咧嘴，“你想得太多了，茹曼弟兄，贤者石板海拉洛奇的复制难度太大了，哪怕炼金神域已经拥有数位半神，想要解析依然困难重重。但是罗亚尔大师另辟蹊径，从亡灵炼金生物之中找到了一个最佳样本。”

亡灵生物身体强韧、无所畏惧，可以说是最好的士兵，但是普遍实力低下，而且防御方面也存在巨大缺陷。在实力低微的时候，一队龙牙兵或者幽魂法师还能起到很关键的作用，然而在高端战力已经是半神和真神的时期，最强大的亡灵生物——骨龙、巫妖和天谴骑士——如果不能集结成相当规模的部队，也和炮灰没什么两样。

然而实力优秀的亡灵生物，往往需要极其珍贵的尸体才能制造，而且实力必然出现大幅度下跌。茹曼相信，哪怕是集中力量消灭了藏身在迷雾森林深处的毁灭巨虫，或者炼狱魔猿一族，能够制造出来的天启级亡灵生物也不会很多。

炼狱魔猿的成年体拥有可以与神圣者比肩的实力，毁灭巨虫更是足以抗拒真神的恐怖存在。如果集合洛汗神城与迷雾诸部落的全部力量，不惜代价的采用人海战术，还是有可能消灭迷雾森林剩下来的最后两大禁忌，不过至少茹曼没有听到过这样的消息。

惧怖骑士相信，杰迪绝对不会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做出诸如隐瞒的事情，所以他只能不解的皱起眉头。“您从来都比我聪明，杰迪大人，过去一直这样，现在依然如此……我不明白，难道没有传奇强者——或者更强大的尸体，也能够制造出天启级的亡灵生物了吗？”

“有一种办法可以试试，不过需要很精确的计算和实验，罗亚尔大师就在做这件事情……”杰迪有些语焉不详的咕哝着，然后耸了耸肩膀。“无论怎么说，恐怕也没办法让你相信，这样吧，茹曼弟兄，我们去罗亚尔大师那里，亲眼看看他所创造的奇迹吧。”

第436章不堪一击的部落猎手

在一个晨风凛冽的清早，设在距离洛汉神城二百公里之外的一处低矮丘陵的潜伏哨送来了发现敌踪的消息。由于距离遥远，加上神力网络的铺设工作远未完善，送来的消息在水晶球里只能投射出一幅模糊颤抖的无声画面。

在一面底色漆黑如夜的血红骷髅旗的指引下，上千名全副武装的战士汇成了一条钢铁巨蛇，蜿蜒爬过山岗。任何复杂的地形——密林、河流和倒塌的山石都没能让这支队伍停下脚步，他们迈着坚定的步伐，以不可阻挡的姿态，朝洛汉神城挺进而来。

这支队伍的指挥官，隶属于破坏神王米诺陶斯麾下的第三十八血骷髅团队，最年轻的团队长英吉鲁骑着一匹带有亚龙血统的骏马，行进在队伍的最前列。他穿着一身工艺极为粗糙的丑陋重铠甲，头盔上令人不寒而栗的锐利倒刺沾满斑驳的干涸血迹，沉重的钢铁搭扣把一件由许多钢环连缀而成的披风挂在肩后，即使是在他纵马疾驰的时候也不会扬起分毫。

英吉鲁非常自信，曾经身经百战的他，没有任何理由认为那座孱弱的神城有能力抗拒血骷髅团队的冲击。所谓的迷雾森林诸部落联盟在他眼里形同散沙，哪怕是聚集起数倍的军力，在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血骷髅勇士面前，也只是不值一提的障碍而已。

身为一名优秀的战争领域神圣者，来自附近丘陵上的目光虽然已经足够谨慎，但是依然没有躲过英吉鲁的感知。不过英吉鲁没有打算动手拔掉那颗小小的钉子，他相信血骷髅的凛凛战威传递到那些野蛮人的眼中之后，会让他们胆颤心惊，不战自乱。

在英吉鲁看来，仅仅凭着第三十八血骷髅团队的一千两百名精锐勇士，就足以正面击溃十倍以上的部落蛮子的围攻，或许洛汉神城的坚固城墙会造成一定的麻烦，然而只要后面那些慢腾腾的废物跟得上来……

英吉鲁揭开面颊，狠狠一口啐在脚下。谨慎、再谨慎、比谨慎更谨慎，步步为营，稳扎稳打，类似的告诫他已经听得太多，现在血骷髅需要的不是一个理所当然的稳胜，而是一场酣畅淋漓、能够同时满足虚荣心和嗜血冲动的速胜！

一座燃烧的废墟，或许是洛汉神城最理想的结局了。

这不只是英吉鲁的期望，更是这位年轻团队长准备着手进行的计划。当然，现在的首要任务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洛汉神城的城下，最好能够遭遇到那些野蛮人的主力部队，并且将其一举击溃……

美妙幻想的余韵还在脑海之中回荡，撕裂空气的嘶嘶声已经充满了英吉鲁的耳膜。一阵箭雨——几乎是毫无征兆的——从部队右侧的山丘上洒落下来，密集到连天穹上惨白的日光都因此暗淡了一下。

“驻足，举盾！”

英吉鲁骤然在马背上挺起身体，厉声大吼。随着他的命令，训练有素的血骷髅勇士立刻毫不犹豫的举盾迎敌，两侧的勇士斜举盾牌护住上半身，中间几列的勇士则把盾牌顶在头上，盾牌之间的摩擦咔咔作响，远远看去，仿佛是那条钢铁巨蛇突然竖起了全身的鳞片。

箭雨落下的时间，比盾牌竖起的时间足足晚了五秒钟。这是英吉鲁一项不为人知的异能，类似于预知，非常精确，但是只能预感到不足十秒钟的未来，而且必须与英吉鲁本人的安危息息相关。

重重限制让这项异能只能在变幻莫测的战场之中派上用场，凭借着几次异常精确的出色“判断”，英吉鲁很快就获得了远远超过其浅薄资历的地位和名气，不但能够指挥一支精锐部队，而且还争取到了先锋接战的资格。

当然，传说的延续需要英吉鲁继续发挥“奇迹”般的判断力，如果想要站稳“战争之神接班人”的位置，就必须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创造一场任何人都无法质疑的辉煌胜利。

这才是英吉鲁埋藏在内心深处的野心，为了达成这个目标，他不惜牺牲掉手中这支极其精锐的部队——当然，最多只是一小部分而已。那些野蛮土著或许人数众多，但是肯定没有受到过严格的战争纪律训练，那些规模最大不超过一百人的部落之间的争斗顶多算是冲突，而非真正意义上的战争。

一面聆听着箭矢击中盾牌的叮叮当当的声音，一面露出了胜利的微笑，英吉鲁的右手举了起来，竖起了其中的三根手指。看到团队长的手势，三分之一的血骷髅勇士悄无声息的行动起来，把盾牌边缘的铰链拉出，与同伴的盾牌相互连接，然后默默退出阵列，卸下身上笨重的铠甲，只保留了最基本的防护。

眨眼之间，四百名血骷髅勇士组成了十几支轻装袭击队，在英吉鲁的手势指挥下，悄无声息的分散开来，借助复杂地形的遮掩，朝着箭雨飞来的方向前进。这些血骷髅勇士受到过严格的训练，每支队伍都足以迅速击败一位神圣者，堪称精锐之中的精锐。

他们已经做好了经历一场苦战的准备，然而当最终爬上山坡的时候，箭雨却早已停止，第一位爬上山坡的血骷髅勇士恰好可以看到最后一位躲进丛林深处的部落猎手的背影。

追击？除了那些最为狂妄和愚蠢的指挥官之外，还会有谁下令在陌生而复杂的环境下，追击一群数目不明的土著猎手？英吉鲁像是有些牙疼一样哼了一声，双手平伸，然后抬起向后，示意传令兵吹响收队的号角。

无功而返的血骷髅勇士们并没有感到沮丧，因为那些部落猎手显得实在非常胆小和狼狈，连滚带爬冲进丛林的姿态，足以当成笑料说上好几天。然而继续行进不到五公里，这样的箭雨偷袭和徒劳无功的反击就重复了四五次，最后一次的时候，由于英吉鲁的预知稍微晚了几秒钟，几支涂有剧毒的箭矢穿过了盾牌之间的缝隙，深深刺入三名血骷髅勇士的胸膛！

第437章天启级憎恶尸魔的正确用法

作为最年轻的团队长，英吉鲁的指挥经验确实匮乏一些，不过临场应变的能力却可以有效的弥补这个缺陷。第一名血骷髅勇士捂住胸口倒下去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常识性错误——过于依靠预知能力，而在一次次骚扰性的攻击之中消耗了太多的精神力。

这一轮箭雨远比刚刚任何一次袭击都来得凶猛，嘶嘶裂风的声音、箭矢与盾牌撞击的声音简直就像是永无止境一样。倒下的几名血骷髅勇士让原本严密的盾牌防线出现了缝隙，精准飞入的箭矢让缝隙迅速扩大，骚乱也随之发生。英吉鲁一声怒吼，从亚龙骏马背鞍上一跃而起，高大的身影像是投石器扔出的巨石一样，飞跃到盾牌防线的缝隙上空。

眼看着铁灰色的战争领域张开，指挥部落猎手和暗黑精灵斥候战斗的织魂者莎尔?班瑞耸了耸肩膀，打出一连串精密繁复的手语。在她的身后，四十名部落猎手和同等数量的暗黑精灵斥候立刻收起武器，像是静静流淌的溪水一样散开，几次心跳的间隙之后，身影就纷纷消失在密林和山丘之间。

从箭雨飞来的方向和密集程度判断，英吉鲁认为这次袭击依旧属于骚扰的范畴。六名血骷髅勇士身亡，轻伤者超过二十人，这样的损失对于第三十八团队来说，还算不上难以承受。犹豫了几秒钟之后，英吉鲁重新跃上战马，下令全军加速行进，无论如何，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洛汉神城才是取得胜利的关键，至于一路上遭受袭击的些许损失，英吉鲁自认为还承受得起。

血骷髅勇士身上的装备来自于破坏神王的神域兵工厂，蕴藏有一丝破坏神王的神性，能够让经过严格训练的血骷髅勇士拥有堪比天启者的战斗力。这样一支部队的行进速度当然非常可观，虽然参加骚扰任务的部落猎手和暗黑精灵斥候都是敏捷的轻装部队，但是依旧无法跟上血骷髅勇士的速度。

只有莎尔?班瑞借助短距离阴影传送的能力可以做到，然而织魂者毕竟只是一位巅峰传奇，或许在某种程度上能够与神圣者正面交锋，胜算却已经很低，更不要说还要同时应付成百上千名血骷髅勇士了。

一个齐装满员的血骷髅勇士团队，在破坏神王麾下的战斗序列之中，一向与不朽者的战斗力并列。这就是英吉鲁敢于孤军前进的理由，在他看来，洛汉神城一方哪怕集合了十多名神圣者——当然都是来自野蛮土著部落的愚蠢头人和蒙昧萨满，也难以抵挡一整支团队的血骷髅勇士的猛烈进攻。

英吉鲁的判断不能说没有道理，暴风之神来比诺斯统治的洛汉神城，确实可能被一个血骷髅勇士团队击溃，然而现在……

莎尔?班瑞驻足在阴影之中，目送着那条巨大的钢蛇蜿蜒前进，脸上露出的微笑隐隐透出一丝恶意满满的悲天悯人，“杰迪阁下的成长速度确实让人吃惊啊……看来正如他的判断，万神之神一方应该是出了什么意外，不然的话，这种很明显违反军令的单独突进，应该早就被剥夺指挥权了吧？”

几公里之外的一片临时防御阵地上，龙骑女爵琳?阿斯托利亚和魔山大统领克莱门农?格雷果比肩而立，等待着来自斥候的情报。洞窟之主格拉斯?烁影的庞大身躯屹立在两人身后，翅膀和鳞片都透出隐隐的墨玉色光泽，属于高等巨龙的恐怖气息已经从暴烈难抑转变成深沉宏大，就好像是愤怒波涛转变成了无底深渊，虽然显得更不起眼，但是危险程度却有几倍的增加。

临时防御阵地非常简陋，只有几条壕沟和简单的木栅栏，围成了一片夯实的土地。几百名部落猎手分散在阵地的栅栏后面，手里拿着的不是弓箭和刀枪，而是一个个闪烁着暗黄色光芒的铜罐，由于罐子里面盛放的液体非常寒冷，虽然气温不高，罐体也凝结出许多晶莹的露珠。

在临时防御阵地的四周，分布着许多用帐篷包裹起来的庞然大物，虽然这些兽皮和厚布缝制的帐篷针脚相当细密，但是也无法彻底阻隔从里面飘出的恶臭气息，更无法阻挡从里面传出的似**非**、似诅咒非诅咒的含混声音。每一座帐篷旁边都站着一名橡树之父莫比乌斯催生出来的古树卫士，这些活生生的绿色巨人具有相当强悍的生命力和可怕的力量，而且除了火焰之外别无弱点，只可惜行动过于缓慢，脑袋也不灵光，放在战场上只会是被动挨打的巨大靶子。

由于种族天性，古树卫士对毒素的抵抗能力极为优秀，甚至比得上不具备特殊抗毒领域的神圣者，但是站在那些帐篷旁边的时候，古树卫士身上的叶片却不时泛黄卷曲，又在强大的解毒能力之下重返翠绿，显然正在遭受非常强烈的毒素侵袭。可以更好证明这一点的事情发生在临时阵地正在建立的时候，一名性格冒失的部落猎手想要抄近路返回阵地，结果刚刚走到一座帐篷旁边，就脸色发黑的瘫倒在地，如果不是橡树之父莫比乌斯当时恰好在场，险些造成了一例挫伤士气的非战斗减员。

“前方传来消息了，是莎尔大姐。”始终沉默的琳?阿斯托利亚突然开口说，“血骷髅有个很急躁的指挥官，这是好的消息；不过那家伙的应变能力相当可观，我怀疑他会察觉和绕过我们的陷阱。”

克莱门农?格雷果缓缓的摇了一下头，“不会，一个自信的指挥官，不会害怕在他眼中不值一提的对手设下的陷阱。”魔山大统领说话的声音低沉响亮，仿佛岩石在耳边裂开，“在部队遭到袭击的时候，下令全速前进，而非就地防守。琳小姐，你认为这样的指挥官会谨慎小心的绕道前进吗？”

龙骑女爵沉默了一下，然后点头同意，“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不过现在……计划能否成功，就全看对方的指挥官的应对是否失措了……这种感觉，很不好。”

格雷果隐藏在护面甲后面的嘴唇裂开了一个有些怪异的笑容，“这种感觉叫做弱小啊，琳小姐，好好品味这种感觉吧，因为你的人生经历太过顺利，品尝不到这种滋味呢。”

第438章尸魔裂神域，陷阱挫联军

当一座简陋到不可思议的临时营地映入眼帘的时候，第三十八血骷髅勇士团队的团队长英吉鲁眨眨眼睛，嘴角忍不住向上挑起，露出了一个充满嘲讽意味的微笑。

“先是箭雨骚扰，然后是阵地拦击……哟呵，我的对手看来还算是受过一点军事训练的样子，好歹不会是看到血骷髅的战旗之后，就嗷嗷喊着冲上来的土著蛮子了。”英吉鲁一面咕哝着，一面拔剑出鞘，然后高举过头顶。

“全军准备迎击！万神之神在上，三分钟时间，我要眼前再没有任何一只活着的土著蛮子！”

一千两百名血骷髅勇士以整齐有力的怒吼回应着指挥官的豪言壮语，一路上遭受袭击的郁闷和愤怒让每一个人都战意十足，他们紧握盾牌，激发斗志，让嗜血的火热情感如同岩浆一样流转全身，最后演变为一阵惊天动地的呐喊。

“为了万神之神的荣耀！为恩奇都而战！”

怒吼声汇聚成一股摄人心魄的声浪，冲击在临时防御营地的木栅栏上，让不少部落猎手都被吓得脸色发白，其中不乏一些喜爱夸口大言的家伙。在那些人的口中，万神之神和他麾下的大军似乎都没有什么了不起，无需诸多头人长老费心劳神，只要一声令下，各部落齐心协力冲锋陷阵，就能够扫平一切阻碍。

“这群血骷髅总算是做了一件好事，让那些吵闹不休的家伙牢牢闭上了嘴巴。”格雷果伯爵一面说，一面拔出星辰铁巨剑，然后犹豫了一下，“琳小姐，这个……还有按照计划冲杀一番的必要吗？”

龙骑女爵琳?埃斯托利亚面色倨傲的扫视四周，看到许多部落猎手都脸色发白的缩在栅栏后面，活像是一群被雷惊了的鹌鹑，不禁鄙夷的撇了撇嘴，“算了吧，格雷果伯爵，你即使是一只可以带着羊群冲锋陷阵的雄狮，也没法统帅一群鹌鹑抵抗强敌吧？所谓的练兵计划只是那些部落长老一厢情愿罢了，现在看来，叫做送死计划还差不多。”

格雷果伯爵昂起头来，发出一阵响亮的大笑。两人的对话都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让身后的部落猎手们听得清清楚楚，然而直到格雷果伯爵踩着沉重的脚步离开，都没有人敢于站出来厉声反驳，或者鼓足勇气走出栅栏，至少表现出敢于面对强敌的勇气。

让这群几乎足迹不出迷雾森林的部落猎手直接面对万神之神麾下最精锐的部队，确实是一件强人所难的事情，哪怕人数大致相等，交锋不久也会被迅速击溃。这样的结果杰迪?卢克斯和他的同伴都非常清楚，只有那些自高自大的部落长老看不清事实。

“一群连排名末尾的洛汗神城的压榨都不敢反抗的乡巴佬，居然有脸声称敢于对阵万神之神的精锐，这话亏他们说得出来。”格雷果伯爵一面自言自语，一面来到了被帐篷紧紧包裹的那些庞然大物旁边，向着其中最为高大的树巨人持剑行礼。

“欧罗?里尔阁下，辛苦你了，原定计划改变，接下来就是放出这群憎恶尸魔的时候了。”

迷雾森林的守护者欧罗?里尔抖了抖高大的身躯，几百片被尸毒腐蚀的锈黄叶片簌簌落地，“呜喔，这实在是个好消息，继续呆在这里，我的身体都要被毒素搞得麻木了。”

欧罗?里尔起身后退，同时扬起了粗壮的树枝臂膀。被他的神力催化生成的古树卫士们立刻紧随离开，失去了这些自然造物的压制，粗布和兽皮缝制的帐篷迅速被毒素侵蚀腐化，无数股淡黑色的恶臭气息从帐篷的缝隙之间喷涌而出，相互纠缠、融合，毒雾笼罩的地方，树木、荆棘和藤蔓全都迅速枯死，许多地下虫蚁疯狂爬出，然后在接触毒雾的瞬间就僵化死去。不到一分钟时间，就在临时防御营地的前方，遮蔽视线的黑色雾气形成了一条数百米宽的死亡地带，阻挡住了血骷髅勇士的冲锋脚步。

“哦，居然还有这个……蕴藏着死亡力量的雾气吗？”

英吉鲁虽然性格急躁，却不是一个没有头脑的指挥官。看到毒雾蔓延，形成了厚重的死亡地带，他立刻示意部队停止冲锋，然后来到毒雾区域的边缘，全身绽放出铁灰色的光芒，以自己的战争领域试探毒雾的威力。

试探的结果让这位血骷髅指挥官面色怪异的低笑起来，“这就是我渴望担任先锋出击任务的理由之一啊，真是太有趣了。天启级的亡灵生物，哎哎哎，也算是不容易啊，如果用在部落之间的战斗中，说不定就是能够扭转战局的明智举措。可惜，你们要面对的不是一个强大的土著部落，而是伟大的破坏神王麾下，坚不可摧的血骷髅勇士大军！”

“开启神性防御，净化亡灵毒素！三十人一组，形成对神圣者狙杀战阵！”英吉鲁提高声音发号施令，如同雷鸣一样的呐喊震荡得但黑色雾气蠕动不休，“敌人之中有一位死亡领域的神圣者，还有数十只天启级的亡灵生物，只要消灭这些家伙，阻碍我们的毒雾就会消散一空！”

血骷髅勇士展现出钢铁般的纪律性，立刻相互结组成三十人的楔形战阵，然后激发血红铠甲上面的神性力量，毫不犹豫的冲进雾气弥漫的死亡地带。一股股血红色的光芒在他们的铠甲表面不停流转，接触到毒雾的时候，顿时发出火炭与寒冰接触的嘶嘶声，腾起阵阵令人作呕的臭气。

临时防御营地的木栅栏后面，身躯庞大的洞窟之主格拉斯?烁影低下头颅，凑近琳?埃斯托利亚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后者线条柔美的眉头微微一挑，然后轻轻的叹了口气，“居然让普通的士兵穿着具有真神领域能力的铠甲，这在原来的世界，简直是难以想象的事情。幸好杰迪阁下没有小看敌人，做出了最为稳妥的布置——格雷果伯爵，不要等了，除了阻碍视线，亡灵毒雾没有任何效果。”

龙骑女爵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通过炼金神域的精神链接，却能够让站在死亡地带核心的克莱门农?格雷果伯爵清晰的听到。后者有些沮丧的把星辰铁巨剑插在脚边——他原本想趁着血骷髅勇士被毒雾困扰的时候，找个机会冲杀一番——然后掀开造型狰狞的护面甲，从脖颈上取下一条手工粗陋的白骨项链。

“真是扫兴啊，我好不容易能够统率上百名传奇亡灵生物，这样的机会真是不多见呢。”格雷果伯爵戴着多刺铁手套的大手猛然合拢五指，让白骨项链在掌心破裂开来，从毒雾的深处顿时响起了无数声疯狂咆哮。维系着憎恶尸魔理智的最后一根锁链崩裂，让这些只有混沌的意识和对生命无尽憎恶的亡灵生物立刻陷入了无法控制的狂躁。

如果英吉鲁能够拥有看透黑色雾气的眼睛，此时此刻一定会脸色大变，因为那些正在冒出大量淡黑色亡灵毒气的源头——包裹在帐篷之中的憎恶尸魔正在纷纷站起身来，无数野兽和类人生物粗暴拼合而成的庞大躯体宛如噩梦之中浮现的怪物，全身流淌着浓黑的腐血，不时滴落地面，顿时腾起阵阵恶臭的黑烟。

冲在最前面的血骷髅小队很快就遭遇了憎恶尸魔，每一位血骷髅勇士都受到过最严格的战斗训练，遭遇到这种外表极为可怖的亡灵生物也没有退缩，一面高声发出警报，一面按照对抗神圣者的战斗操典围攻上去。

让这些血骷髅勇士大惑不解的是，外表极为恐怖的憎恶尸魔的实力并不可怕。虽然憎恶尸魔力大无穷，全身都包裹在剧毒雾气之中，腐坏的拼合身躯也没有致命弱点，能够抵御相当程度的打击。然而对于单兵作战能力已经达到天启者程度的血骷髅勇士来说，这种动作缓慢，而且除了护体毒雾之外没有其他特殊杀伤手段的对手，即使是一对一的战斗，也有很大胜利的把握。

在一个三十人的血骷髅小队的围攻下，第一只憎恶尸魔很快就轰然倒下。被亡灵魔法强化的庞大身躯无法抵御神性长剑的锋刃，粗如廊柱的双腕被砍断，一记凶猛的劈斩把憎恶尸魔丑陋的头颅从中间劈开，露出头盖骨下面满是蠕虫的腐烂脑浆。

一名血骷髅勇士压下恶心作呕的感觉，凑近憎恶尸魔的身躯，打算割下代表战功的敌人左耳，然而憎恶尸魔的头颅上面除了几个浊血流淌的黑洞和满是獠牙利齿的嘴巴之外，找不到任何类似于五官的东西。血骷髅勇士皱着眉头，用匕首插入憎恶尸魔的喉咙，然后用力下划，打算看看有没有类似心脏的器官。

这个冒失的举动让他成为第一个葬身在尸魔陷阱之中的血骷髅。锋利的匕首不费多大力气就切开了憎恶尸魔的胸腔，然而紧接着就有一股压缩到了极点的腐血喷射而出，喷得这名血骷髅上半身全是恶臭的黑色血浆。这股腐血的毒性远远超过弥漫在空中的淡黑色雾气，几乎只是一瞬间，血色铠甲表面流转的光芒就黯淡下来。

这名血骷髅勇士大叫着向同伴求援，然而没有一名同伴敢于接近他，而是露出了恐惧的神色向后退避。这名不幸的勇士向前走了一步，结果伸出的手臂和半张面孔因为这个动作滑落下来，和已经腐蚀大半的铠甲一起落在脚下。

倒在地上的憎恶尸魔身躯无声无息的膨胀起来，然后在一声沉闷的巨响之后，爆炸成一团浓黑秽恶的血雾，把走避不及的血骷髅勇士们统统吞没其中。这声巨响像是发出了某种信号，在毒雾弥漫的死亡地带，所有憎恶尸魔——无论是正在遭受围攻，还是没有遭遇对手——都先是剧烈膨胀，紧接着爆炸开来。

其中一只憎恶尸魔恰好接近了英吉鲁团队长，浓黑粘腻的血雾一下子就紧紧缠住他的身体，难以形容的剧毒在顷刻之间，就把英吉鲁团队长的战争领域侵蚀成千疮百孔！

第439章意料之外的巨大猎物

久经战阵的指挥官们大都拥有一种直觉，那就是自己的决策是否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这种直觉往往不会以非常明确的方式出现，而仅仅是一抹淡淡的阴影，让人从心底感到不安。

在进入毒雾弥漫的死亡地带之前，英吉鲁团队长确实有种心神不宁的感觉，不过他刻意忽视了意味着不祥的苗头，因为他必须取得一次无可辩驳的、漂亮的胜利，才能够真正在破坏神王的麾下站稳脚跟。

第一只憎恶尸魔轰然爆炸的时候，英吉鲁团队长感到心里猛然一沉，意识到自己的轻敌已经把部队置于真正的险地。血骷髅勇士不会惧怕天启级的对手，哪怕敌人数量再多，也无法在结成战阵的血骷髅勇士面前抵挡多久。任何一个血骷髅战阵都足以匹敌一名强大的神圣者，在英吉鲁团队长看来，部落的神圣者恐怕聚集起来三五位，一时间也无法击溃任何一支血骷髅勇士的队伍。

他的判断不能说错得很彻底，然而在手中的情报并不明确的时候，英吉鲁团队长选择贸然进击，想要轻而易举的攫取胜利果实，当然要吃上一个大亏。

血骷髅勇士身上穿着的血色铠甲全都蕴藏着一丝破坏神王的神性，团队长也不例外，英吉鲁身上的血色铠甲比普通勇士精致许多，神性防御也要强大许多。在他的战争领域被憎恶尸魔近距离自爆炸得千疮百孔的时候，这件铠甲自动被激发，释放出一片血红色的光芒，把年轻的团队长牢牢包裹其中。

这个时候，英吉鲁团队长才确信自己输得一点都不奇怪。憎恶尸魔或许算不上战斗力强大的亡灵生物，然而庞大而腐烂不堪的身躯却能够承受极为沉重的打击。由于尸体爆炸术系列的亡灵魔法威力比较特殊，杀伤力与爆炸的尸体强度息息相关，所以蕴藏在憎恶尸魔体内的连锁尸爆术激活的时候，爆发出来的威力堪称不可思议。

血色铠甲的神性激发保住了英吉鲁团队长的生命，却没办法恢复他被摧毁的战争领域。身为半神，领域雏形被毁灭是仅次于彻底陨落的沉重打击，随着血红色的光芒渐渐消失，浓黑的剧毒血液从铠甲表面流淌而下，英吉鲁团队长挣扎着想要离开死亡地带，却只是踉跄了几步，就一头栽倒在地，连动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数十只憎恶尸魔的连环自爆，在弥漫着淡黑色毒雾的死亡地带激荡起阵阵能量的狂澜。在死亡地带的尽头，临时防御营地高高耸立的木栅栏后面，几百名部落猎手脸色发白的列成三队，手里紧紧攥着铁木长弓。淬了暗黑精灵一族麻痹剧毒的箭矢已经搭上弓弦，一刻不敢轻忽的瞄准着动荡不已的雾气深处。

相比之下，克莱门农?格雷果伯爵就显得分外悠闲了。这位高大魁梧的骑士倚着自己的星辰铁巨剑，表情似笑非笑，边缘闪烁着一层幽绿色光芒的锐利眸子似乎能够看透迷雾。

实际上，他所能看到的东西正在迅速减少，龙骑女爵琳?阿斯托利亚也不例外。

作为炼金神域最高等级的英灵，两人虽然都还没突破传奇巅峰的限制，但是对那些批量制造出来的传奇亡灵生物却拥有近乎完全的掌控能力。憎恶尸魔自爆的指挥者正是格雷果伯爵，他通过视野共享的亡灵魔法看到了憎恶尸魔们所能看到的一切，然后在最恰当的时候引发尸爆术，给予英吉鲁团队长指挥的第三十八血骷髅团队以非常致命的打击。

几乎没有血骷髅勇士能够在憎恶尸魔的自爆下生还。天启级的憎恶尸魔自爆，威力已经在某种意义上超过了神圣者的全力一击，蕴藏着破坏神王一丝神性的血色铠甲固然坚固无比，然而就是破坏神王亲自降临，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也难免会受到一定伤害。

一声尤为响亮的爆炸在迷雾深处响起，犹如山崩地裂，大地为之震撼不已，连一直持矛警戒的琳?阿斯托利亚都不禁转过目光，“有必要这样做吗？格雷果伯爵，让四头憎恶尸魔同时自爆，您这是嫌弃单独一头尸魔自爆的声音不够响亮？”

“这个玩笑可不太好笑，琳小姐。”格雷果伯爵的语气听上去很是轻松，然而倚着星辰铁巨剑的慵懒姿势已经改变过来，手扶栅栏探身瞭望的态度仿佛准备出猎的雄狮。“四头憎恶尸魔合围也被那个家伙逃了出去，嘿嘿，这还真是意料之外啊。咱们的小陷阱好像套中了一只不得了的大猎物啦。”

琳?阿斯托利亚眉头一挑，正想反驳，随后就感觉到身边的洞窟之主格拉斯?烁影不安的动了动脖子。“不是神圣者。”已经凭借雄厚积累点燃了神火的幽魂巨龙低声咕哝，“比格拉斯?烁影强大得多，从未见到的强大……”

巨龙一族的骄傲让它们很难低下麟角峥嵘的头颅，除非感知到的气息已经强大到无法比拟的程度。格拉斯?烁影在凭借炼金神域点燃神火的几位半神之间排名最后，然而包括炼金神域之主杰迪?卢克斯和三位曾经的真神在内，谁也没有得到这头巨龙如此忌惮和敬畏的对待。

琳?阿斯托利亚几乎立刻明白了对手的身份。不朽者！必然是超越半神境界的不朽者！换句话说，格雷果伯爵口中不得了的大猎物就是一位真神。

看到格雷果伯爵跃跃欲试的想要翻过栅栏，琳?阿斯托利亚一面摇头苦笑，一面用秘银龙枪拦住了这位不知畏惧为何物的同伴。“这么大的变故，你打算自己一个人去解决吗？格雷果伯爵，或者你认为真神是可以很容易解决的对手？”

“当然不是，只不过这个机会实在是太难得了！”格雷果伯爵重重的叹了口气，脚步虽然停下，但是眼底的战斗*却变得越发浓烈骇人起来，“再也不会有真神一头闯入陷阱，而且暂时脱身不得。凭借着剩下的几头憎恶尸魔和这个非常有利的地形，我虽然没有取胜的把握，却有信心能够拖住那位真身一段时间。”

琳?阿斯托利亚忍住一句脱口而出的讽刺，把冰冷光滑的秘银龙枪戳在脚下，“不需要你去冒险拖住一位真神，杰迪?卢克斯阁下和其他人都马上就会到来！”

第440章神孽吃撑，第三神座（上）

早在龙骑女爵发出示警消息之前，杰迪?卢克斯就通过神力网络的晶球显影，关注到战场上一些不同寻常的预兆。

神力网络传送回来的影像和普通魔法手段不同，画面的精细程度或许略逊一筹，但是对能量的强弱却非常敏感。在水晶球显示的临时防御阵地前方，浮动着数百颗呈现出淡红色光芒的星子，每一颗星子都意味着一名具有敌意的天启者，其中一颗星子尤为巨大明亮，色泽也由淡红色转变为紫红色，代表着最为强大的英吉鲁团队长已经拥有堪比神圣者的实力。

代表友方的星子数目不少，然而色泽却多半极为黯淡，除了龙骑女爵和魔山大统领的明亮蓝光之外，多半都是黯淡到几乎难以察觉的淡绿色光芒——按照此前的迎敌计划，临时防御营地驻扎的只有几百名实力普通的部落猎手，相比之下，游曳在营地外围的暗黑精灵斥候还要略强一筹，不过也远远没有达到天启级的水平。

唯一能够让敌我实力对比不显得那么悬殊的，就是八十颗深蓝色的巨大星子，如果单从能量水平上看，甚至还比两位首领更加强大。憎恶尸魔原本就是类似于战争堡垒的强大亡灵生物，如果敌人不是血骷髅勇士的话，普通天启级的战士——哪怕数量再多——也根本无法抵御一群憎恶尸魔发动的正面冲击。

格雷果伯爵引爆憎恶尸魔的时机选择的非常精准，当一半左右的深蓝色星子连环爆炸的时候，随之消失的淡红色星子至少超过了七成，连英吉鲁团队长也未能幸免，明亮的紫红色巨星在一次爆炸之后转为黯淡无光。

杰迪兴奋的打了个响指，感到心里像是被搬走了一块大石头，全身都充满了说不出的轻松和愉快。但是他高兴的早了一些，因为就在一次心跳的间隔之后，一颗平凡无奇的淡红色星子突然转为深红，并且色泽和亮度还在继续加深，眨眼之间就超过了英格鲁团队长，化成了一团亮紫色的巨大光球，横亘于水晶球的画面中央。

“真神！”一个包含着震惊和讶异味道的词语，同时从洛汉神城城主府大厅列席观战的众人嘴里说出，无论是睿智如历史与智慧之神通古斯、群星之眼罗亚尔?梅里斯特；还是勇猛如复仇之神黑尔兰德、忠诚与守卫之神印古塔，脸上都露出了难以掩盖的惊异之色。

对于这次冲突将要遭遇的敌手，众人心中还是有些底数的。

万神之神恩奇度的实力高深莫测，恐怕已经超过了普通真神的水准，直接指向了不朽主神的深奥境界；万神之神麾下的三大神王和二十六神城实力都很可观，一个非常可信的情报指出，三大神王和前十神城的城主都已经具有相当于真神的实力，即使是境界略逊一筹，凭借神器秘宝的增强，也能够与真神一战。

冲突进行到最后，杰迪等人将要面对的对手，肯定是不止一位真神。

然而没有任何人能够想到，冲突伊始，在一个双方全都没有准备好的时间点，一位真神就突兀出现，而且被困在了憎恶尸魔自爆形成的剧毒云雾之中。

没有任何毒雾能够长时间困住一位真神，但是绝对可以充分激怒对方。一旦真神脱困，龙骑女爵琳?阿斯托利亚和魔山大领主克莱门农?格雷果的处境就十分危险了。

没有任何犹豫，杰迪?卢克斯立刻跃身而起，启用了只有遭遇极大意外才会采用的紧急备用方案。包括黄昏部落的萨博头人在内，洛汉神城的九位半神倾巢而出，化作九道色彩斑斓的虹光，落向城外十几公里处的临时防御阵地。

九位半神不惜能量损耗的早早开启了领域，落下来的时候，立刻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九芒星炼金魔法阵，将依旧困在剧毒尸雾之中的不知名真神围在正中。那位真神显然立刻感觉到情况的变化，原本还在缓缓破解毒雾的神力领域微微一缩，然后骤然疯狂扩张，几乎在两次心跳的间隔时间，就把绝大多数的淡黑色雾气一扫而光，露出被尸毒侵蚀斑驳的地面和层层叠叠的血骷髅勇士的狰狞尸体。

除了一息尚存的英格鲁团队长之外，只有不到五十名血骷髅勇士幸免于难，他们形成了两个距离甚远的防御圆阵，彼此铠甲内的神性融为一体，勉强抗拒住了附近的憎恶尸魔自爆的威力。

视野重归清晰之后，这些侥幸生还的血骷髅勇士立刻失声惊叫起来，有些人甚至失去了最后的斗志，刀剑铿锵落地的声音四起。不过杰迪等人没有注意到这些血骷髅勇士，所有的目光全都汇聚到了站在几十具交叠起来的尸体堆上，全身都被异样的血红色神力包裹的高大身影上。

“这个气息……破坏神王的神力化身？”杰迪?卢克斯忍不住轻声脱口而出，不过随后就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判断。“哦，错了，真是失礼，居然是米诺陶斯阁下当面！”

高大身影的气息略微波动了一下，随后一个沉闷生硬、带着些许牛喘一样怪异尾音的声音响了起来。“这是一次意外的会面，在这里看到我，是你们的不幸。”他用傲慢的语气宣布说，同时举起两只手臂，恐怖骇人的气息随之聚集起来，血红色的破坏领域开始旋转着朝四面八方扩张开来。

“米诺陶斯阁下，这确实是一次意外和不幸的会面，不过我不认为不幸的一方会是我们。”杰迪用刻意表现得彬彬有礼的口气说，同时微微鞠躬，苍白色的死亡领域随着他的动作开始扩张，然而与血红色的破坏领域略一接触，就立刻动摇颤抖起来。

如果是某些实力特别强劲的半神巅峰强者，确实有战胜较弱真神的记录，然而米诺陶斯肯定不是较弱的真神，而杰迪?卢克斯即使有炼金神域作为后盾，也距离半神巅峰甚远，这样的交锋结果并不令人感到意外。然而让米诺陶斯没有想到的是，这次极为短暂的交锋陷入了窘迫的境地，因为杰迪?卢克斯的死亡领域虽然很快就露出颓势，韧性却显得异乎寻常的强大，无论破坏领域如何强力压迫，也没能彻底撕裂这个脆弱不堪的领域！

第441章神孽吃撑，第三神座（中）

在万神之神恩奇都麾下的三大神王之中，破坏神王米诺陶斯一向是威慑性武力的象征，所有不服从万神之神统治的蛮荒地带都曾经留下过破坏神王的足迹，所过之处除了一片废墟之外，什么都剩不下。

然而第一神王的宝座却从来都稳定不摇，辉煌神王阿里曼奇的事迹远远不及米诺陶斯，甚至比另一位神王——不久前在探索异域的时候不幸失踪的毁灭神王阿鲁哈萨都有所不如，但是没有任何一位不朽者敢于小看这位第一神王。

因为他曾经在一分钟之内，将破坏神王米诺陶斯的破坏领域撕成粉碎。

由于过于注重破坏的威力，米诺陶斯的破坏领域强度超绝而韧性不够，这是只有在极少数的几位不朽者之间流传的消息。不过上千年来，除了被辉煌神王阿里曼奇干脆利落的击败之外，米诺陶斯和他的破坏领域还从未有过败绩。让这条原本让人蠢蠢欲动的消息变得虚假起来。

米诺陶斯近乎全力的一击，连许多不朽者也不敢撄其锋芒，凭借炼金神域的增幅才勉强达到神圣者巅峰的杰迪?卢克斯当然不能例外。然而死亡领域看上去不堪重负，却在阵阵颤抖之后勉强抵挡下来，随后的猛烈反弹让米诺陶斯竟然感到了一丝压力。

“你让米诺陶斯感到了一点点意外和兴趣！”高大的破坏神王一面咆哮，一面转动双腕，轻而易举的挡住了死亡领域反弹的冲击，然后猛然高举双手，让血红色的破坏领域再次高涨，把最后一丝残余的尸魔毒雾全都湮灭无踪。“维持你的运气吧，否则你会死的很惨烈！”

杰迪几乎没有反唇相讥的余力，不过他并不是独自与破坏神王交锋。死亡领域再次被严重压缩的时候，一片充满生机的绿意突然从相反的方向飘来，眨眼之间就扩张成一片绿色的海洋，极大程度牵制了破坏领域的力量。

米诺陶斯皱起眉头，从反方向出现的牵制力让他感到一丝威胁，心里甚至浮现出一片阴影。没有任何人旁观到辉煌神王是如何在一分钟内撕裂破坏领域的，他相信没有人能够不被察觉的旁观两位不朽者的较量，然而熟悉的拉扯感让他心底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加剧了。

“如果泄露消息的不是别人，就是辉煌神王阿里曼奇呢？”米诺陶斯加大了神力的输出幅度，让血红色破坏领域一面保持着对杰迪?卢克斯的强力压制，一面对翠绿色的生命领域加以迎头痛击。

凭借着不朽者对神圣者的位阶碾压，米诺陶斯很快就重新取得绝对的上风，然而那种不安的感觉却没有分毫减弱，反而越加强烈起来。杰迪?卢克斯的死亡领域虽然在步步后退，却韧性十足，让米诺陶斯没办法降低神力的消耗；另一侧的生命领域同样紧缠不放，米诺陶斯故意让自己的神力出现了几次细微波动，希望能够诱使那个不知名的对手贸然进击，结果却没能如他所愿，生命领域趁机稳健推进，反而夺回了一些失去的空间。

领域对抗的三色光芒辉映天空，让满是残肢腐血的恐怖战场平添了几分蔚为奇观的瑰丽色彩。米诺陶斯下定决心，希望先倾尽全力解决杰迪?卢克斯这个对手，血红色的破坏领域膨胀如一个大地上的狰狞毒瘤，把灰黑色的死亡领域压缩的近乎贴在杰迪的前胸，身后则拖出了一条长达千米的芒尾。

米诺陶斯微微松了一口气，如果没有意外发生的话，眼前这个顽强的对手恐怕支撑不过一分钟。然而就在他打算一举解决杰迪?卢克斯的关头，四周的光线突然昏暗起来，仿佛从正午直接到达了黄昏。

死亡和黑暗是一对亲切的伙伴，随着光线变暗，杰迪?卢克斯原本已经难以支撑的死亡领域立刻重新稳固阵脚，像是巨人足底的一颗石子一样，卑微却又难以忽视的支撑下来。很显然，有其余神圣者插入了这次较量，米诺陶斯难掩焦虑的怒吼一声，身为不朽者的强大气息横扫四周，顿时发现了五六股各具特色的神圣者的气息。

气息相互碰触的同时，统摄全局的群星之眼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果断的发出“全力进攻”的信号，随后张开星辰领域，犹如一片夜空垮塌下来，带着无数起伏明灭的星辰，压向血红色的破坏领域。

在领域强度的较量上，没有任何神圣者能够匹敌不朽者，因为他们对于领域规则的理解深度是不同的。但是此时此刻，例外的情况发生了，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智慧与历史之神通古斯——一位曾经登临真神宝座，又陨落在众神墓地的神圣者——担任他的从神，两人合力运用规则之力，毫不吝啬的汲取着炼金神域的能量，把星辰领域短暂提升到了匹敌真神的强度。

同为不朽真神的力量轰然压下，顿时让米诺陶斯感到了真正的威胁。无论杰迪?卢克斯多么顽强坚韧，始终还是属于弱势的一方，米诺陶斯甚至感觉到了一丝沮丧，因为他不得不暂时放弃消灭掉这个棘手的家伙，转而对付真正意义上的强敌。

“这次遭遇的准备实在是太不充分了，想要消灭这群敌人，看来还需要寻找更好的时机。”米诺陶斯一面告诫自己，一面把破坏领域的力量分布重新调配，只保留两成力量抵挡死亡和生命领域，而把足足八成的力量调集到头顶上空，朝着星辰领域狠狠撞击过去。

两位半神合力模拟出的真神领域毕竟存在巨大缺陷，虽然看似威力相当，实际上在短暂的相持之后，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响起，星辰领域里面光芒闪烁不停，足足超过三成的星辰猛然爆裂开来，差一点就彻底崩溃了。

米诺陶斯气得几乎跳了起来，抱着钢锤对铁砧的全力一击挥出，结果打中了一枚外强中干的鸡蛋，这种感觉绝对不会好受。然而他没有机会表达他的愤怒了，就在血红色的破坏领域把星辰领域当成主要对手的时候，死亡领域和生命领域气息骤然高涨，同时达到了“伪真神”的强度。

星辰领域有智慧之神通古斯协助，死亡领域和生命领域当然也不会例外。复仇之神黑尔兰德作为杰迪?卢克斯的从神，守卫之神印古塔作为莫比乌斯的从神，早已进行了最为充分的准备。两股骤然增强到极限的力量汇聚成左右夹击的凶猛洪流，一下子就撕裂了破坏领域脆弱到极限的防护，在血红色的光幕之中轰然对撞，爆发出令人无法直视的耀眼强光。

破坏神王米诺陶斯感到身体深处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原本清晰的思维变得昏昏沉沉，只有危险的预感一阵更比一阵强烈，犹如无数匕首戳刺着他的心脏。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挫折，而是威胁到永恒生命的危机了。”意识到这一点，米诺陶斯顿时下定决心，主动撕裂了多达四成的破坏领域，然后将其引爆。更加耀眼的红光闪过，远远超过十名神圣者联合自爆的恐怖力量呼啸四溢，不但将死亡和生命领域的夹击抵住，更加速破坏领域向上冲击的力量，骤然撕裂了星辰领域的阻隔。

星辰领域被撕裂的瞬间，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和智慧之神通古斯同时受创，幸好有炼金神域分担伤害，气息只是削弱少许，没有跌落半神位阶。相比之下，米诺陶斯受到的创伤就严重的多了，四成破坏领域的自爆让他直接损失了将近一半的神力积累，加上对峙和较量损失的神力，让这位破坏神王的实力达到了一千年以来的最低点。

尽管如此，米诺陶斯的心情依然轻松下来。三位凭借不知名的手段达到不朽者位阶的敌人联手伏击，即使对于他来说，也是堪称致命的陷阱，只要能脱离，付出的代价哪怕再沉重也是值得的。

急迫的危险预感已经消失殆尽，米诺陶斯依然保持着最大程度的警惕，用破坏领域包裹全身，宛如一颗血红色的流星划过天幕，迅速远去。凭借燃烧神力带来的超高速度，他能够在几分钟之内返回万神之神的宫殿，比起存在截杀可能和意外危险的瞬间转移或者次元跳跃，这种堪称奢华的脱离方式几乎无法阻拦。

几乎无法阻拦，而不是绝对无法阻拦。

消耗了足足三倍于往常的神力，万神之神的宫殿依然没有出现在米诺陶斯的感知范围。这种异常的情况让破坏神王再次不安起来，他一面加强了感知的范围，一面缓缓收敛破坏领域，开始注意保留所剩无几的神力储备。

哪怕并不精通感知方面的规则，不朽者的感知能力依然超过了绝大多数的神圣者。当加强感知范围之后，米诺陶斯很快就察觉到周围的环境存在不合常理的地方，破坏领域凝聚成一把血红的的巨剑虚空一斩，顿时传来一连串清脆的破裂声。一座隐形的炼金魔法阵浮现在米诺陶斯的眼前，随着输能线路纷纷破裂，整座魔法阵闪烁几下之后猛然爆炸，扭曲的时空震荡将没来得及收回的血红巨剑卷入其中。

再次损失了一成半的神力，米诺陶斯终于放弃了不切实际的幻想，沉下心来面对威胁到自己生命的棘手敌人。“破坏神王擅攻不擅守？真希望你们能够这样想。”当血红色领域逐渐凝聚成六面盾牌，把米诺陶斯严密保护其中的时候，虚空中留下了他语带仇恨的呢喃，“最多两个小时，辉煌神王阿里曼奇就会率军来援，那就是米诺陶斯享受复仇的甘美味道的时候啦！”

第442章神孽吃撑，第三神座（下）

金色的阳光透过狭窄高窗，投进辉煌神宫的觐见大厅之中，给这座巍峨的建筑增添了许多瑰丽庄严的气氛。头戴金冠的阿里曼奇高居黄金神座之上，一手撑颊，一手垂在膝头，面无表情的听取着麾下从神的汇报，一条条足以改变万千人生命的消息从他耳边流淌而过，除了偶尔引起白眉的微微颤动，没有更多的情绪表现了。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征兆，阿里曼奇阁下心情很好的征兆，尤其是对于辉煌神王的九位从神更是如此。他们彼此交换着欣慰的眼神，其中一位面孔狭长、眼神锐利的从神出列跪地，正要汇报领地出现叛乱者的坏消息的时候，阿里曼奇的脸色突变，霍然起身，动作之大，把一旁矮几上的金杯扫落地面，发出一串清脆悦耳的撞击声，在深远静寂的觐见大厅之中显得分外清晰。

这样失态的表现是九位从神从来没有在辉煌神王身上看到的，至少一千年以来没有。

“米诺陶斯的气息……突然消失了！”辉煌神王的神色变得有些骇人，灿烂辉煌的光芒在他的瞳孔之中闪烁不休，仿佛激荡着两片微缩的光芒大海。“拉哈尔！弗朗度！”他喊出两名手下从神的名字，一身精美铠甲的战神拉哈尔和手持绿玉权杖的辉煌教宗弗朗度立刻出列行礼。

“吾神，您的卑微仆人弗朗度听从您的吩咐。”一向以威严慈祥面容示人的弗朗度教宗态度尤其恭敬，几乎是匍匐在觐见大厅的淡金色石刻地板上。战神拉哈尔的姿态要高傲一些，只是手持长剑单膝跪地，仿佛准备出征的骑士面见自己的君王。

从某种意义上说，在万神之神恩奇都沉寂数百年，毁灭神王阿鲁哈萨离奇陨落之后，辉煌神王阿里曼奇的确可以说是手握重权、总领全域的君王。相比之下，原本身份相当的破坏神王米诺陶斯最多算得上是一位权力较大的领兵统帅，而且还是比较不得人心的那种。尤其是被辉煌神王击败之后，连原本归属米诺陶斯手下的战神拉哈尔和另外几位不朽者，也先后被阿里曼奇所笼络，势力已经萎缩到和几座排名靠前的神城相仿的程度。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阿里曼奇希望米诺陶斯彻底消失。

万神之神恩奇都的消失始终是一团压在他心头的巨大迷雾，阿里曼奇不能想象，倘若万神之神回归，发现三大神王仅存一位的时候，自己将会承担怎样的压力和罪责。

鼓动阿鲁哈萨那个头脑简单的家伙前往外域冒险，还可以说是对方自不量力的结果，如果米诺陶斯也不幸陨落，就怎么解释都显得是敷衍塞责了。

正因为如此，在米诺陶斯想要借助一场战斗重新树立威信的时候，阿里曼奇没有给他制造任何阻碍，反而在联合诸多神城出兵方面悄悄给予了一定方便，帮助破坏神王集结起一支规模空前的大军，完全可以用碾压的姿态摧毁迷雾森林周围的些许反叛势力。

辉煌神王或许忘记了一点，这恰恰是米诺陶斯竭力想要避免的结果。

挟千军万马之力，获得理所应当的胜利，可不是破坏神王树立威信的好时机，他所需要的是一次以寡破众的冒险，是一场辉煌灿烂的胜利。

辉煌神王不愿意给予米诺陶斯面临危险的机会，所以破坏神王只好自己去争取这个机会。不知道他在面临致命危险的那个瞬间，是否发自心底的感到后悔了呢？

“两位，请立刻率领辉煌神圣骑士团前往洛汗神城，前去救援破坏神王米诺陶斯，如果确切得知米诺陶斯已经陨落的情报，改为就地驻扎，收拢讨伐军残部，等待我亲自出征。”

辉煌神王阿里曼奇的嗓音一向威严庄重，不过这一次话里的意思却更加沉重骇人，以至于足足过了半分钟时间，战神拉哈尔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重重点头致意。

“遵命，阿里曼奇阁下，我们这就整军出发！”

战神拉哈尔说完，抖着披风一跃而起，踩着沉重的脚步声朝觐见大厅的门口走去。他的同伴——辉煌教宗弗朗度则迟疑了一下，朝着阿里曼奇投去询问的目光，等到辉煌神王明确肯定的示意之后，这才慢慢站起，躬着身子倒退了几步，转身追着拉哈尔去了。

两位从神的离开并没有让觐见大厅的凝重气氛减轻些许，留下来的七位从神态度变得更加谨慎小心起来，把原本打算请示的坏消息全都压到心底，捡着一些无足轻重的消息汇报，然后被无心政事的阿里曼奇全都打发离开，让这次最高级别的神殿会议草草了事。

在所有人都离开之后，阿里曼奇挥了挥手，让除了金色神座周边的灯火全都熄灭，安祥静寂的黑暗笼罩四周，果然让烦乱的心思重归冷静，被突如其来的坏消息弄得僵滞的头脑也重新运转起来。

“米诺陶斯性格冲动鲁莽，喜好冒险更多过胜利，遭遇到危险不算奇怪。但是他的实力……那些叛乱的野蛮人怎么能够拥有摧毁不朽者的力量呢？而且是在一瞬间就彻底毁灭米诺陶斯的力量？哪怕是万神之神恩奇都陛下都做不到！那就是类似时空放逐的陷阱？不，还是不可能，没有激活我放置在米诺陶斯身上的时空道标，也就是说，他没有被放逐到开放化的位面，而是封闭的……”

阿里曼奇微微张大了嘴巴，不过很快就狠狠摇头，把这个完全不切实际的念头抛诸脑后。

“能够限制不朽者的自由，这样的封闭半位面岂不就是完美的神域了？除了万神之神恩奇都陛下……还有那个神秘的外来者之外，还有那位不朽者能够拥有完美的神域？”

辉煌神王阿里曼奇的推测出现了一个致命的偏差，破坏神王米诺陶斯确实没有当即陨落，也没有被放逐或者封印到某个半位面——炼金神域确实可以封印米诺陶斯，不过付出的代价将会异常沉重，包括众多炼金造物的毁灭和大量信仰积累的损失。杰迪?卢克斯给米诺陶斯找到了一个更加适合的归宿——高等神孽、万物终结之母德阿尔纳斯的肚子。

这顿异乎寻常的丰盛大餐险些把德阿尔纳斯撑死。毕竟对于一只最高不过伪神位阶的高等神孽来说，一位真神——哪怕实力被削弱到不足全盛时期三分之一——足以让他的核心规则彻底紊乱，躯体灵魂分崩离析。

如果没有灵魂契约的帮助，如果没有炼金神域的支持，如果没有诸多半神齐心协力的压制和分流，德阿尔纳斯一定可以作为首位成功吞噬真神后被撑到自爆的高等神孽，留名各大宗教典籍之上。

“幸好有杰迪?卢克斯和他的弟兄们在，自然阵营的神祗真是最善良了。”抱着这样的念头，德阿尔纳斯在遍及整座中央广场的炼金魔法阵中间趴了下来。由于先后吞噬了毁灭神王阿鲁哈萨的躯体和破坏神王米诺陶斯，超过限度的神力滋养让这头神孽凸出体表的每一张面孔都带着欣喜的微笑，圆滚滚的庞大身躯仿佛从内到外都沐浴着圣光，流露出的气息平和安详，让人绝对无法和以暴虐混乱著称的高等神孽联系起来。除了外表形态太过猎奇骇人之外，就连最苛刻的神职者也会把他作为善良神祗降下的神迹来崇拜。

“这次沉睡，我会进阶成史无前例的神孽之王吧？唔，我应该先为自己想一个更加响亮的名号，就像橡树之父或者死亡神座那样……嗯嗯，无尽吞噬好不好呢？”

千百只眼睛同时闭上，德阿尔纳斯再次陷入了深沉、无梦的睡眠。在他的身体周围，巨大的炼金魔法阵一刻不停的运转起来，源源不断的神力从德阿尔纳斯的庞大身躯之中导出，然后在炼金魔法阵的分选、甄别和平缓之后，注入炼金神域的苍白殿堂，点亮了一组又一组铭刻在墙壁上的古朴符文。

随着符文一组组亮起，死亡神座和生命神座的气息越发深远宏伟，神圣者与不朽者之间的界限变得虚幻起来，仿佛只要迈出轻巧的一步，就可以跨越这道难以逾越的天堑。更加让人欣喜的是，第三神座也在缓慢的浮现出来，无数炼金符号形成了极为精巧繁复的结构，形成了一把带有浓厚神秘气息的座椅，繁星点点浮现在座椅周围，犹如真实星空一样空旷无垠。

群星之眼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炼金神域的缔造者之一，终于真正跨出了不朽生命的第一步，他的气息永远镌刻在炼金神域的第三神座上，三颗延着椭圆形轨迹环绕的艾翁石构成了他的代表神符，一瞬间绽放出来的光芒辉映天空，激起无数炼金造物的同声欢呼，震撼着笼罩在炼金神域周围的无限虚空。

第443章无奈的谈判，沮丧的伪装（上）

战神拉哈尔和辉煌教宗弗朗度率领三百位神圣骑士抵达洛汗神城前线军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支杂乱无章、士气低下的庞然大军。原本应该联合为一的军营按照各自所属的势力分成了六个部分，各部分之间深壕高墙、壁垒森严，流露出一种彼此戒惧甚至敌视的味道。

拉哈尔确实猜想过前线的糟糕局面，不过现实却比他的猜想更加离奇和诡谲。失去了统辖这支大军的破坏神王米诺陶斯的压制，彼此并不和睦的六大神城当然无法做到精诚团结，不过敌视到这种程度就显得不太寻常了。

这种情况下，进行一次试探非常有必要。当辉煌教宗弗朗度率领着几名辉煌主教、高举阿里曼奇的太阳神徽走到其中一座军营前面的时候，得到的不是热忱的欢迎，而是一阵颇具示警意味的号角高鸣。

这座军营属于排名第三的凯洛尔神城，是此次六大神城联军之中实力最为雄厚的部队。除了城主没有亲临之外，四千名精锐战士、十名神圣者和两名不朽者组成的大军，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凯洛尔神城全力以赴的实力了。

凯洛尔神城一直与洛汗神城的关系非常密切。实际上，暴风之神来比诺斯能够以区区神圣者的地位登上神城城主宝座，主要就是来自于第三神城的全力支持。当洛汗神城覆灭之后，逃离的神圣者之中，也有三位回到凯洛尔神城寻求庇护，并且随军一同返回。

现实给了凯洛尔人重重一击。

在凯洛尔神城的诸位神圣者眼中，暴风之神来比诺斯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几百年如一日的支持，足以让上百名天启者晋升为神圣者的丰厚资源，以及数位不朽者全心全意的引导，拥有上述条件的来比诺斯就是一头野猪，也该晋升为不朽者了。结果他不但没有成功晋升，反而隐隐流露出改变阵营的意图，就是没有发生蛮族部落叛乱的事情，凯洛尔神城也不准备继续让来比诺斯继续呆在一城之主的宝座上，甚至连继任者的人选都已经准备好了。

凯洛尔人没有想到，推翻来比诺斯那个蠢货的蛮族部落居然隐藏着无比可怕的力量，破坏神王米诺陶斯隐藏在前锋部队并不是非常机密的事情，任何拥有预言能力的神圣者都能轻易得知，但是没有任何人能够预言到米诺陶斯的失踪，以及随后蛮族部落的疯狂反扑。

那简直就是不讲道理的强悍。

蛮族就像是荒原上的野草，无论如何剿杀砍伐，一段时日的休养生息之后，就会恢复相当可观的规模。这是出自于万神之神恩奇都之口、许多神城城主都非常清楚的箴言，但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规模可观的蛮族猎手能够拥有同样可观的实力，在星辰领域的催化下，每一支蛮族猎手射出的利剑都拥有洞穿最坚固的铠甲和盾牌的能力，仅仅三轮箭雨覆盖，就导致多达千人的精锐战士死亡和重伤；随后短兵相接的战斗同样打出了惊人的战绩，蕴藏着神力的铠甲和盾牌都像是羊皮纸糊成一样脆弱，急欲复仇的凯洛尔神城不但惨遭重创，部队损失过半，甚至还失去了一位不朽者执政官。

这次无可辩驳的惨败让六大神城的联军顿时分崩离析。损失最重的凯洛尔神城完全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严词指责其余神城畏缩不前，坐视凯洛尔神城孤军奋战。这番严重与事实不符的指责顿时让其余五大神城的指挥官愤怒不已，在他们的眼里，凯洛尔神城的冒进才应该对此战失利承担最大的责任。虽然五大神城的损失加起来也不及凯洛尔神城，但是多则数百，少则几十的精锐死伤，也已经是上千年的对蛮族战争之中最大的损失了。

军队的损失被认为是指挥失误，神圣者的陨落反而没有这个质疑。因为在各大神城指挥官的心目中，神圣者之间的争斗原本就不属于世俗战争的范畴，领域的压制性让神圣者在对抗凡人的时候拥有近乎不可战胜的优势，只有最强大的天启者，或者经过严格训练和彻底武装的神王直属部队，才有能力介入神圣者之间的争斗。

直属于破坏神王米诺陶斯的血骷髅勇士能够以三十人规模的小型部队对抗神圣者，换成是直属于辉煌神王阿里曼奇的神圣骑士团，数量反而要上升到一百人才行。不过为了获得一次胜利，专精于破坏和杀戮的血骷髅勇士往往要付出损失惨重的代价，而专精于辅助和守护的神圣骑士团基本上可以做到毫发无伤。

凭借着神圣骑士团和太阳神徽的压迫，经过一番艰难交涉之后，凯洛尔神城硕果仅存的执政官、不朽者大安柏下令打开营门，迎接辉煌神王的使者。让辉煌教宗暗暗吃惊的是，这位拥有冷酷之名的律法之神大安柏显得像是个沉浸在噩梦之中难以醒来的懦夫，气息躁乱动荡，似乎很难维持在不朽者的实力层次，而是时时刻刻可能会跌落下来。

“看来，律法之神和惩戒之神是凭借领域融合的方式，取巧晋升不朽者的传说，还真是有几分可信性啊。”弗朗度教宗一面暗自思忖，一面不露声色的向律法之神抚胸行礼。

“尊敬的律法之神阁下，请接受来自辉煌神王卑微仆人的敬意。”弗朗度教宗略一躬身——以神圣者对于不朽者的身份来说，这很失礼，但是以辉煌神王使者的身份，完全足够了。

大安柏理应还礼，不是对于弗朗度教宗，而是对于他所代表的辉煌神王致意，但是过度的沮丧和惶恐不安让这位律法之神神思恍惚，居然随意的摆了摆手，就像朝他鞠躬致意的不是辉煌教宗，而是凯洛尔神城的一位普通神圣者一样。

律法之神的轻慢举动顿时让弗朗度教宗的随从怒形于色，虽然同为不朽者，但是第三神城的执政官显然难以与堂堂三大神王之一相提并论，拥有三位不朽者的凯洛尔神城之所以排名第三，就是因为包括城主凯洛尔阁下在内，三位不朽者的实力都不够出色，在数百年前的一次不朽者之间的较量上，律法之神与惩戒之神联手，都没能抵挡得住破坏神王米诺陶斯的随手一击。

当然，不会有多少人知道，那看似随手的攻击，实际上是破坏神王米诺陶斯为了重建威信，酝酿多时的一次实力展示。只不过很快就被辉煌神王巧妙的操纵流言压制下去，除了让米诺陶斯的努力失败之外，还让凯洛尔神城的实力被严重低估了。

凯洛尔人曾经为这个低估暗自欣喜过，不过现在显然已经不是低估。失去了惩戒之神，律法之神也难以保持不朽者的境界，第三神城连保住排名都是个严重的问题，更不要说趁机崛起了。

辉煌教宗没有发怒，虽然大安柏的实力严重受损，不过不朽者依然是不朽者，弗朗度教宗身上带有辉煌神王赐下的神器，拥有能够召唤辉煌神王投影化身的神降术，抗衡甚至击败律法之神不是难事，然而他找不出自己这样做的理由。

无需立威，辉煌神王使者的身份就是最大的威信，弗朗度教宗相信律法之神不是故意轻慢自己，如果自己大发雷霆，显然不是一个适合的处理方式。

“律法之神阁下，听闻前线战事失利，阿里曼奇阁下深表关切，尤其是破坏神王米诺陶斯阁下的失踪，简直是自毁灭神王离奇陨落之后，万神廷遭遇的最大挫折。据我所知，全知全能的恩奇都陛下建立神廷以来，陨落的不朽者只有三位，而且全都是胆敢违逆恩奇都陛下意志的叛乱伪神。”

弗朗度教宗说话的语气纾缓温和，但是隐隐透出一种不逊于不朽者的威严，话里的意思更是让大安柏心里凛然，勉强从杂乱纷繁的思绪之中清醒过来。

“教宗大人，请您禀报阿里曼奇阁下，凯洛尔人已经竭尽全力，付出了极其沉重的代价，然而依然没有能够击败那些叛乱的伪神。”律法之神身上的威严已经损失殆尽，说话的语气疲惫而虚弱，眼睛里面闪烁着泪花，“我们要同时面对强大的敌人和心怀叵测的同僚，这场战争还没有开始打就已经输了。您去看看吧，罗伊神城，艾马思神城和纽曼神城，他们的损失加起来甚至还不到一百人！这是打一场势均力敌的战争应有的损失吗？”

弗朗度教宗为难的皱起眉头。这是一个他必须明确表现出来的态度，辉煌神王不愿涉足神城之争的保守态度。“万神之神恩奇都在上，一切肮脏和鬼蜮的伎俩，都无法瞒过他睿智的双眼。”弗朗度教宗用貌似虔诚实际敷衍的一句祷告回应说，“现在不是追究谁应担负什么责任的时候，打赢了这场战争，凯洛尔神城的损失会得到合理的补偿。现在阿里曼奇阁下想要知道的是破坏神王米诺陶斯阁下的消息，是我的表达不清楚吗？律法之神阁下，还是您心中也没有一个肯定的答复呢？”

第444章无奈的谈判，沮丧的伪装（中）

心中被惶恐和不安的情绪充满的律法之神大安柏实际上并不清楚，他的孪生兄弟、惩戒之神小安柏并未真正陨落在战场上，而是先被诱入陷阱，遭到具有强制规则的炼金魔法阵放逐到星界，随后被埋伏在星界的三位半神合力困住了一个瞬间。

这个瞬间只有十分之一次心跳的间隔，就因为神圣者和不朽者之间存在的巨大差异，让竭力挣扎的惩戒之神小安柏成功脱困。然而浮现在这位不朽者面前的并非星界的瑰丽星空，也不是洛汗神城附近的莽莽森林，而是一座巍峨庄严的苍白城堡，以及严阵以待的七位半神。

埋伏在星界的是原属洛汗神城的雷霆之神、河流之神和静寂之神，这三位半神的气息没有让小安柏感到陌生，更没有感到震惊。三位神圣者之中最强的雷霆之神，所拥有的领域雏形也存在巨大缺陷，加上得到的明确任务只是拖住律法之神一个瞬间，所以被小安柏轻而易举的突破了围困。

然而接下来的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曾经让破坏神王米诺陶斯都为之头痛的星辰神域首先张开，紧接着是生命神域和死亡神域，欧罗?里尔化身为一株参天橡树，伸展开长达数百米的枝干，稳固住炼金神域的空间，源源不断的朝着三大神域输送神力储备，得到充分滋养的三大神域发挥出不逊于真神神域的威能，几乎是刚一接触，就把惩戒之神小安柏压制到岌岌可危的地步。

小安柏从来没有遭遇过如此倒霉的经历。哪怕是晋升过程取了巧，他依然是一位真正的不朽者，掌控惩戒神域的真神。几百年前与破坏神王的那次较量，两兄弟的联手实际上并没有真正那么快就输掉，而是在体会到米诺陶斯渴望必胜的坚定信念之后，不得不选择的退让而已。

律法之神和惩戒之神联手对敌米诺陶斯，实际上至少能够支撑一天之久，只不过那样勉力支撑，场面就不免很难看，而且还深深得罪了心胸狭窄的破坏神王。

小安柏没有想到自己会惨败在区区几位神圣者的合力进攻之下，更没有想到让他戒惧警惕不已的破坏神王，已经在更早的时间就被同样的阵容——或者还要更弱一点——干脆的击败。他只感觉到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力量强大到不可思议，尤其是充满死寂味道的那股神力和充满勃勃生机的那股神力相互碰触的瞬间，爆发出来的恐怖气息甚至让他感到窒息了。

眼前一连串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瑰丽光芒闪过之后，小安柏的惩戒神域被彻底撕碎，位于胸口的神格首先破裂，一连串令他心悸胆寒的劈啪声伴随着无法忍受的剧痛袭来。小安柏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尖叫，等待着自己的身躯粉碎崩溃，残余意识被抛入众神墓地的可怕结局。

如果不是一根翠绿的枝条突然搭上他的胸口，输送过一股带着勃勃生机的生命神力的话，最多一分钟之后，小安柏就会面临他所恐惧的那个结局了。不过那股生命神力少得可怜，只是勉强维持住他的神格不会继续破裂就停了下来，让小安柏的身体处处剧痛，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凝聚不起来。

在数千年的悠长生命之中，惩戒之神对这种情况并不陌生，只不过从来都是他在拷问敌人，而没有亲身体验过而已。一种难以抑制的寒意涌上心头，赶在杰迪?卢克斯开口之前，小安柏就痛苦的**了一声，然后嘶哑着嗓子轻声说。

“我认输，大人，向您献上忠诚。以万神之神恩奇都的名义，我请求得到从神的待遇。”

惩戒之神小安柏的话语之中带有契约的味道，同时敞开了灵魂的最后一道防护。如果杰迪?卢克斯就此点头应允，那么众神历史上绝无记载的真神尊奉半神为主的荒谬契约便会结成。

有那么一瞬间，杰迪不免头脑发热，险些点头应允惩戒之神的恳求。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从神契约的特殊性，这个契约的约束性主要依靠主神在从神灵魂深处留下的印记，最多见于真神和半神之间；一旦主神和从神位阶相同，约束就会变得极为有限，从神付出并不严重的代价，就可以摆脱主神留下的印记。

无论小安柏此时此刻的请求有多么发自内心，一旦局势发生改变，把这样一位从神放在身边，无异于随时可能爆炸的发烟药桶。

不过显然粗暴拒绝小安柏的恳求也不是最佳的选择。每一位真神都拥有自己的领域，而且与半神的领域雏形不可相提并论，并非简单的堆砌规则形成领域，而是凭借真神的意志对规则进行改变，形成一个近乎完美的**次元。

炼金神域的最终完美形态，就是成功的模拟出真神领域。然而直到第三神座形成，生命、死亡和星辰三大领域融合，距离真神领域依然有一步之差。

这一步，就被称为不朽天堑。

一百位天启者之中，会有一位成功点燃神火、凝聚神格，成为拥有无尽寿命的神圣者；但是一百位神圣者之中，却未必能够出现一位跨越不朽天堑的不朽者。这或许是因为晋升不朽者的门槛实在是太高：许多天赋出众、惊才绝艳的天才由于晋升速度太快，在最初领悟本源力量的时候，出现了极其微小的偏差；许多勤能补拙、勇攀高峰的强者由于积累过于深厚，失去了纯化规则，掌控本源的机会。这两类强者在天启者或者神圣者的阶段，往往出类拔萃，却最终顿足不朽天堑之前，历经千年，蹉跎彷徨，还是无法跨越这条界限。

杰迪?卢克斯已经足够幸运，炼金神域碎片给他带来了足够的神力积累，三位曾经的真神为他带来了一条没有任何岔路的坦途，假以时日，他必然会顺利跨越不朽天堑。那时的杰迪或许能够轻易压制一位取巧晋升的真神，不过现在还为时过早。

如果让小安柏确信自己没有任何希望的话，一位真神自毁本源神域足以拖着另一位真神同归星界。这就是真神之间除非出现极其特殊的情况——比如神职之争、信仰割裂之类，很难发生一场全面战争的缘故，毕竟在拥有永恒的生命之后，一时的退让并不代表什么，立场极端相对的真神之间往往会进行一场绵延千年的宗教战争，死伤凡人数以千万计，却不会对真神本身带来太大的影响。

短暂的思考之后，杰迪?卢克斯一面维持着对惩戒之神小安柏的全面压制，一面放开了部分神力防护，而且刻意让对方能够看到自己的身影。

看到漆黑如永夜的死亡领域宛如幕布拉开，现出杰迪?卢克斯的年轻身影，小安柏的神色顿时一变。神祗的容貌并不能够说明年纪，一位看似无比苍老的神祗或许只是一位点燃神火不足百年的神圣者，而一位看上去青涩稚嫩的神祗或许已经是跨越不朽天堑无数年的古老真神，但是杰迪?卢克斯没有运用神力进行阻挡，不足二十岁的年纪和进入神圣领域不久的状态完全展现出来，令惩戒之神几乎怀疑自己的眼睛。

好在小安柏很快就注意到漂浮在杰迪?卢克斯身后的三个身影，同时察觉到远比自己更要纯熟掌控规则的不朽者的气息。“难道是万神之神恩奇都陛下重塑神躯回归了？”这个念头闪电一般划过脑海，让惩戒之神不由得源自内心的感到一阵颤栗。

除了传说之中那些出生就能天启、成年即可神圣、每隔千年必然会有族人跨越不朽天堑的天神族之外，没有任何理由能够解释为什么会出现不足二十岁的神圣者。向天神族献上忠诚和灵魂当然是一种荣耀，哪怕对于不朽者来说也不例外——强如三大神王，不也是万神之神恩奇都的从神吗？

从神契约当然是不能签订了，神圣者没有办法制约不朽者，哪怕后者心甘情愿也不可能。惩戒之神不假思索的继续敞开自己的灵魂，然后竭尽全力的凝聚成一枚镌刻着惩戒领域全部秘密的神格投影。

真神的神格投影能够制造出一名拥有本体三分之一以下实力的分身，一旦损毁，需要消耗巨大的神力和漫长的时间才能重新制造。不过即使是一百名分身，也不及惩戒之神现在凝聚成形的这枚规则外显的神格投影，掌控和分析这枚神格投影之后，很容易就能够彻底洞悉惩戒之神的一切弱点和能力，而毁去这枚神格投影，将会让惩戒之神短暂跌落不朽者的境界，受到几百年都难以彻底恢复的重创。

如此有诚意的条件，除非——冒着同归于尽的危险——一定要置惩戒之神于死地，否则杰迪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年轻的神圣者伸出一只手，握住了漂浮在自己面前的神格投影，同时更多的绿色枝条搭上了小安柏的身体，源源不断的把充满生命本源气息的神力输送过去，很快就让小安柏感到疼痛消失，身体重新拥有了力量。

确信自己生命无忧之后，小安柏松了一口气，连被陷阱伏击的憋闷感都消散了许多，无需掩饰就露出了放松的表情。“辉煌神王阿里曼奇很快就会赶到，大人。”他毫不犹豫的说出了自己所知的情报，“您需要继续掩饰身份吗？还是……决心解决这个麻烦呢？”

杰迪的眼眉微微一挑，神色没有意外的变化，只是平静的反问说，“辉煌神王阿里曼奇是个麻烦？为什么要这样说？”

惩戒之神脸上的笑容更加恭谨了一些，朝着杰迪深深鞠躬行礼，“这是当然的事情，大人，阿里曼奇会甘心放弃手中的权柄吗？不会！一定不会！您的随从有三位不朽者，我的孪生哥哥大安柏也是一位不朽者，如果能够在恰当的时机形成合围的话，五对一，彻底解决掉阿里曼奇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情。”

第445章无奈的谈判，沮丧的伪装（下）

辉煌神王阿里曼奇当然不可能知道，地位尊崇、实力强大的自己，已经被惩戒之神小安柏当成了邀功请赏的筹码，摆在了杰迪?卢克斯面前。他只能从弗朗度教宗通过信仰纽带传递回来的情报进行推测，认为洛汗神城一方已经拥有不止一位不朽者，或者堪比不朽者战力的独特手段。

这是一股足以改变当前局势的可怕力量，考虑到真神之争的特殊性，对洛汗神城的实力评估恐怕还需要进一步向上调整。默默计算了一下忠于自己且能够调动的人手，阿里曼奇不禁暗暗叹了口气。

看来强势逼迫洛汗神城屈服，已经是一件难以做到的事情了。

万神之神麾下各大神城总共拥有两位数以上的不朽者，倘若三大神王俱在，数万大军集结，像是洛汗神城这样的势力只会被在顷刻之间轻易毁灭。然而恩奇都在数百年前突然失踪，没有留下片言只语，导致三大神王之间争权夺势，诸大神城随之选择阵营，摩擦不断，所谓的团结早就成了一场美好的幻想。

凭借着过人的头脑和手腕，辉煌神王阿里曼奇从一开始就隐隐占了上风，不过他一贯表现出谦退忍让的姿态，让原本应该联合起来的毁灭神王和破坏神王反而斗得激烈绝伦。

数百年的巧妙布局，让阿里曼奇轻易除掉了不好控制的毁灭神王，剪除和策反了破坏神王的羽翼，虽然比起万神之神恩奇都来说，辉煌神王的威信和声望还要略逊一筹，不过也足够他控制万神廷的话语权了。

阿里曼奇原本以为，除非恩奇都强势回归，否则下任万神之神的桂冠肯定会落在自己的脑袋上。三大神王在某种意义上说，都是受到恩奇都控制的从神，阿里曼奇为了试探恩奇都的生死，先是诱使毁灭神王远征外域，然后刻意触动自己刻印在灵魂深处的从神印记。

两次试探的结果让阿里曼奇喜忧参半。一方面恩奇都没有向陷入绝境的毁灭神王伸出援手，也没有惩罚触动从神印记的自己，可见他的处境绝对非常糟糕；另一方面经过阿里曼奇的全力冲击，从神印记几乎没有削弱的迹象，可见恩奇都并没有真正陨落，而且阿里曼奇也远远没有达到失踪之前的万神之神的实力水准。

阿里曼奇非常清楚，虽然出色的头脑和灵活的手腕让他很容易取得了万神之神失踪之后的权柄，但是真正让他能够握稳权力的理由，还是比其余两位神王更胜一筹的实力。

在不朽者的世界里，只有实力才是一切。

既然占据了洛汗神城的那些野蛮人已经拥有足够的实力，辉煌神王阿里曼奇也不会吝啬一个平等对话的谈判机会。指示弗朗度教宗约束军队，同时派出使者与洛汗神城一方进行试探性接触之后，阿里曼奇以神力通讯的方式通知了自己的全部不朽者盟友，进行了一连串秘密会议。

秘密会议结束不久，辉煌神王阿里曼奇就以万神廷全权代表的名义，正式向洛汗神城提出了谈判的请求。这次请求由弗朗度教宗亲自送到洛汗神城的城门前面，担忧孪生兄弟安危的律法之神大安柏隐藏身份跟在随从人员之中，想要探听一下有关惩戒之神小安柏下落的蛛丝马迹。

大安柏做好了需要进行一番艰难试探和利益交换的准备，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不但弗朗度教宗没有多加阻挠，洛汗神城更是给他带来了巨大的惊喜。

跟随在自称迷雾森林部落联盟大长老的罗亚尔?梅里斯特身后的随从之中，有一个头戴雷鸟羽冠、面上涂着蛮族彩绘的小个子，从那副完全陌生的外表下面，大安柏感觉到了一丝极为熟悉的气息，转眼即逝，却让他完全能够肯定对方的身份，激动得几乎表露行迹。

小安柏果然没有陨落，而且似乎保有着最起码的人身自由。大安柏有一千个疑问想要得到回答，不过他至少明白时机的选择非常重要，如果被弗朗度教宗发现些许行迹，无论对于小安柏还是自己，都将是一场不折不扣的灾难。

直到请求递交、宴会结束之后，律法之神才找到了一个秘密会面的机会，当他按照约定来到一处荒废院落之后，惊讶的发现除了小安柏之外，还有一位看上去衣着带有外域风情的年轻神圣者。

是真正的年轻，而非利用神力进行修饰的结果。大安柏不禁多留意了一眼那位神圣者，然后快步来到自己的孪生兄弟面前。“看到你平安无事，我的兄弟，真是太好了。”大安柏激动得想要落泪，不过依然勉强维持着律法之神冷酷无情的面具。“我很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现在，我的兄弟，我们是马上离开，还是干脆在洛汗神城大闹一场？”

大安柏自认为语气没有任何过分的地方，即使是在有辉煌神王镇守的万神廷，两位不朽者联手的实力，也足以大闹一场了。然而他这句隐含威胁的话刚刚出口，就被小安柏急切的打断了。

“您真的很不适合开玩笑，哥哥，会被人当真的。”小安柏的笑声和脸色同样尴尬，同时略带忌惮的瞥了身边那位年轻神圣者一眼，“这位是杰迪?卢克斯大人，迷雾森林部落联盟的精神领袖和荣誉长老，这次我能够毫发无损的站在这里，多亏了杰迪大人的宽宏大量。”

大安柏极力掩饰住自己的惊讶，去掉那些貌似光鲜的头衔，杰迪?卢克斯只是一位神圣者而已，对于凡人来说，神圣者或许已经是永生不朽的神祗，但是对于不朽者来说，神圣者只不过是还没学会怎么走路的婴儿罢了。

需要有多么尊崇的身份，才能让一个成年人向婴儿表示敬畏和忌惮呢？大安柏不能——或者说不敢想象下去，只能按捺住心中古怪的感觉，朝着杰迪微微躬身致意。“非常感谢，杰迪大人，律法之神大安柏愿意为您效劳。”

“这可是你说的话，哥哥，有件事情正好需要我们齐心协力去做。”小安柏飞快的接口说。

大安柏这一次再也无法掩饰惊讶的表情，“我的兄弟，这是你得到自由的条件吗？”

“不，是我们实现梦想、掌握一座神城的条件。”小安柏耸了耸肩膀，“我原本想要和杰迪大人签下从神契约的，不过杰迪大人已经有了三位从神，无法再分出一份从神印记了。”

通常情况下，神圣者很少作为主神一方签下契约，这不仅仅是因为同阶契约弱化，更是因为凝聚从神印记不但要大量消耗主神的信仰能量，更需要分裂出一丝灵魂作为印记的主宰。

神圣者的灵魂不能过度分裂，在保证实力不会下降的前提下，理论上最多只能分裂出三位投影分身，也就是三枚从神印记。实际上，绝大多数的神圣者都没有制造投影分身，仅仅拥有本体三分之一实力的投影分身并不比天启者强大太多，一旦被毁灭又会导致神圣者本体灵魂受创。

杰迪?卢克斯能够达到理论上分裂灵魂的极限，从一个侧面上证明了他的优秀。如此年轻而优秀的神圣者，律法之神大安柏的心中不由得泛起和弟弟同样的念头，不是传说之中的天神一族的神血后裔，就是万神之神恩奇都暗中培养的代言人，甚至是他还未完全苏醒的转世神魂。

大安柏再次鞠躬，态度比刚才要恭谨和自然得多。向一个婴儿鞠躬当然会让人心里不舒服，但是向未来的万神之神鞠躬就不一样了。

“那么说，我们要对付的是辉煌神王阿里曼奇了？”大安柏站直身体后，脸上还是浮现出一丝为难的表情，“我不是妄自菲薄，不过合我们兄弟之力，或许能够抵挡辉煌神王一段时间，想要取胜却根本无法办到啊。”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哥哥，杰迪大人拥有三位从神。”小安柏一字一顿的回答，眼睛里面闪烁着莫名的光辉，“我亲身体验过他们的实力，惩戒领域被完全、彻底的压制了。而且我相信，破坏神王米诺陶斯也曾经被这样夹击过，他没有认输，或者没有得到这样的机会。”

大安柏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沸腾的情绪。破坏神王米诺陶斯失踪的谜团在眼前被揭开了，答案并没有真正出乎意料，出乎意料的只是杰迪?卢克斯的身份而已。

能够压制破坏神王，并不代表一定能够压制辉煌神王，不过只要有五成以上的胜算，就可以去冒一冒风险了！大安柏咬了咬牙，压低声音说，“我知道了，这件事情尽早布置比较好，时间拖得太久，很难瞒过阿里曼奇那双眼睛。”

杰迪略一点头，用平静的语气首次开口说，“明天一早，罗亚尔大师会同意谈判的要求，而在谈判开始之前，双方代表会面的那个瞬间，就是阿里曼奇陨落的时候。计划就是这样，大安柏阁下，欢迎参加我们的队伍。”

第446章我有特殊的谈判技巧（上）

为了表现诚意，谈判地点选择在洛汗神城城外，一处布满青翠野草和低矮灌木的山坡上。

这里视野开阔，土质复杂，既难以预先安排埋伏，又难以设置炼金魔法陷阱，暴风之神来比诺斯执政时期，洛汗神城与迷雾森林周边诸部落签下苛刻约定的时候，总是会选择此地作为谈判地点。

不过这一次，占据上风的一方是迷雾森林部落联盟了。

包括萨博头人在内，三十多个较大部落的头人和长老全都早早来到谈判地点的山坡上，唏嘘感慨着过去的酸楚和如今的辉煌。从排名垫底的洛汗神城，到万神廷的实际掌控者，谈判的对象跨度已经大到了不可思议，何况还能够逼迫对方让步，如果不是他们自知难以抵挡辉煌神王的气息外放，肯定全都要求留下来，亲眼看看标志着部落联盟崛起的光荣一幕。

因为个人实力存在巨大差距，只有萨博头人获准参加这次谈判，这位容貌苍老的半神已经做好了死而无憾的心理准备，脸色肃穆的与并肩的伙伴们拥抱告别，然后走到会谈长桌的一侧，在最靠右面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萨博头人并没有等待太久，东方的天际被一抹瑰丽的玫瑰红晕染的时候，在一面金色旗帜的引导下，身着华贵长袍的辉煌神王阿里曼奇缓步登山，身后是手持金色水晶权杖的弗朗度教宗和全副武装的战神拉哈尔，

或许是由于本性骄傲，阿里曼奇没有带太多随行人员，除了两位闻名遐迩的随从之外，就只有十六名辉煌神圣骑士排成一个小小的方阵跟在后面。实际上，就是洛汗神城一方能够凑出三位不朽者的谈判阵容，阿里曼奇的随行人员也不显得寒酸，弗朗度和拉哈尔都是足以与不朽者抗衡的强大神圣者，十六名高阶辉煌骑士更是能够毫发无伤的击败一名不朽者。

不过这一切都比不上阿里曼奇本身，这位辉煌神王的实力和名望同样震铄古今，就连喜好自吹自擂的惩戒之神小安柏都不得不承认，集合五位不朽者之力围攻辉煌神王，都没有必胜的把握。

杰迪?卢克斯没有继续扩大战争规模，打上一场全面神战的想法，无论是洛汗神城的实力有限，还是他本性善良的原因，在三大神王仅存一位的时候，他都是真心诚意准备进行一场谈判的。所以在辉煌神王的身影出现在山坡下方的时候，伴随着一阵灰白色的雾气飘来，杰迪?卢克斯离开了炼金神域的苍白殿堂，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萨博头人的身边。

为了表现出谈判的诚意，洛汗神城的谈判代表也是三位，同时由欧罗?里尔率领十五位树巨人担任警卫。在迷雾森林的区域内，这些树巨人拥有等同于半神的实力，虽然无法真正与辉煌骑士相比，但是从气势上面倒是没有丝毫逊色之处。

阿里曼奇微微眯起眼睛，心里没有因为杰迪一方摆出的示弱姿态而感到放松。神圣者和不朽者谈判当然是不对等的做法，哪怕其中一位神圣者年轻的过分，对于阿里曼奇的崇高身份来说，也可以称为某种意义上的羞辱。

辉煌神王没有动怒，更没有拂袖而去，在他看来，洛汗神城摆出这种姿态只是为了麻痹谈判对手。破坏神王米诺陶斯当然不会惨败在一群神圣者的手中，能够与不朽者抗衡的只有不朽者，血骷髅勇士和辉煌神圣骑士都号称能够击败不朽者，然而最多只是大安柏和小安柏那样存在巨大缺陷的家伙而已。

米诺陶斯是万神廷实力排名第二的不朽者，除了曾经在阿里曼奇面前被迅速击败之外，没有任何不朽者敢于号称匹敌破坏神王。阿里曼奇虽然蔑视米诺陶斯的头脑，但是从来都没有小看他的蛮力，当然不会对能够让米诺陶斯无声无息失踪的势力掉以轻心。

哪怕这个势力只派出了三名微不足道的神圣者。

“神王阁下，那名用宝石镶嵌双眼的老人，就是怀疑隐藏着不朽者实力的三个人之一。”弗朗度教宗突然凑近过来，朝着阿里曼奇低声耳语说，“大安柏曾经在战场上见到过他，还有过短暂的交手，没有取得任何上风。”

阿里曼奇幅度极小的微微点头，然后朝着会谈长桌走去，在一把用红色天鹅绒包裹的华贵座椅上缓缓落座。弗朗度教宗和战神拉哈尔分别在他左右坐下，前者神色淡然，带着神职者特有的悲天悯人；后者则是表情警惕，一双锐利的浅蓝色眸子从萨博头人和杰迪?卢克斯脸上一扫而过，然后打量起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来。

群星之眼没有理会战神拉哈尔的锐利视线，实际上，没有守护之神印古塔的帮助，他也没有能力阻止拉哈尔。他的矜持让拉哈尔暗暗忌惮，很快就主动移开了视线。

双方心底都暗藏叵测，不过表面上却显得兴致盎然。作为首席谈判代表，杰迪?卢克斯简单介绍了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和萨博头人的身份，阿里曼奇也介绍了自己的随行人员，短暂的寒暄过后，双方很快就进入了谈判的主题——破坏神王米诺陶斯的下落，以及洛汗神城和万神廷之间的全新关系。

阿里曼奇当然更加关心前者，不过他必须表现的漫不经心，甚至隐隐带着幸灾乐祸的愉快，而对于后者则表现的更有兴趣一些。毕竟在表面上看，阿里曼奇和米诺陶斯之间的关系绝对称不上融洽，

这点微妙的态度变化并没有逃过杰迪?卢克斯的双眼，阿里曼奇已经太久没有需要掩饰自己内心情绪的时候了，在担当酒馆跑堂小弟的时候就极为擅长察言观色的杰迪面前，一点微妙的不和谐被放大成为情绪的波动，随后辨认出辉煌神王隐藏在幸灾乐祸的面具下面那丝恐惧。

这是不该出现在不朽者身上的情绪，尤其是在手握重权的辉煌神王身上就更不应该出现。杰迪垂下目光，把这点疑惑压在心底，摆出一副懵懂傲慢的恶劣样子，开始逐条列出洛汗神城的谈判条件。

第447章我有特殊的谈判技巧（下）

在长达千年的生命当中，辉煌神王阿里曼奇相信自己从没有遇到过如此难缠的谈判对手。

与出身社会最底层的杰迪?卢克斯不同，阿里曼奇可谓是衔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早在踏入神圣领域之前，他的家族就为他铺下了一条平坦大道，让他无忧无虑的提升实力，直至万神之神恩奇都出现之前，阿里曼奇都是名声最为响亮的天才神王。

在被恩奇都击败之后的上千年里，阿里曼奇都在寻找自己失败的理由。无论是神圣领域还是头脑，他都自认为不会输给恩奇都，然而失败的事实却不容辩驳，让他不禁为之迷惑良多。

在咄咄逼人的杰迪?卢克斯身上，阿里曼奇似乎找到了一个理由。

从底层崛起的贫民与始终生活优渥的贵族简直可以说是两个世界的人，阿里曼奇无法理解必须为生存而挣扎的那些人，不明白为什么在更加优越的条件下，自己为什么会输得无话可说。

当杰迪展露出来自于底层社会艰辛生活锻炼出的谈判技巧的时候，自负雄辩滔滔的阿里曼奇突然觉得自己笨嘴拙舌起来。杰迪的话语比刀锋更加锐利，嘲讽比陈醋更要尖酸，每一次小小的退让都意味着从另外的角度展开进攻，而每一次言语上的胜利最终都会转化为实实在在的成果，让阿里曼奇手中握着的谈判资源如同春天的薄雪，没有多久就融化消失殆尽了。

谈判进行到第二个小时的时候，阿里曼奇已经确定自己没有办法在这个领域取得胜利，他很清楚自己必须运用更加强大的武器，展现出让洛汗神城一方不得不退让的雄厚实力。

然而这正是阿里曼奇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对于每一位自诩的智者来说，由于智慧和力量方面的偏见，都让他们尽可能远离需要使用后者的场合。阿里曼奇当然也不例外，自从惨败于万神之神恩奇都之后，辉煌神王从来不会进行一场没有经过充分准备的交锋，哪怕是双方的实力存在十分明显的差距，他也不愿意踏入一个陌生的战场。

想到这里，阿里曼奇打定了主意，准备在敷衍过这场谈判之后，借助万神廷数十座神城的联合压力，促使面前这个口齿伶俐的神圣者低下头颅。一场充分展现个人实力的对决或许可以加速胜利成果的到来，然而哪怕是需要冒百分之一的风险，阿里曼奇也不愿意去尝试一下。

杰迪?卢克斯敏锐的感觉到了辉煌神王态度的微妙转变，如果说一开始这场谈判还有其意义的话，现在就成了完全是卖弄口舌争锋的浪费时间。辉煌神王手里的牌实在是太多太好，以至于他可以接受很多次失败，然而杰迪?卢克斯的手里只有寥寥几张王牌，打出去之后的结果还让人很是不安。

在万神廷的庞大压力面前，洛汗神城经不起一次最小的失败，甚至经不起长久的僵持。杰迪的心里一向不缺乏冒险的勇气，短暂的沉默之后，明显弱小的一方突然打破了僵局，把一切遮掩在和平言辞下的*和野心，全都直截了当的表露出来。

“迷雾森林周边诸部落没有更多的野心，阿里曼奇阁下，让我们不要继续在细枝末节上面纠缠不休了。”杰迪霍然起身，嘴角含着笑意，话里的意思却如同铁砧一样沉重骇人，“我必须承认，万神廷非常强大，万神之神恩奇都的威名也非常显赫，但是我们所要得到的东西并非是万神廷的至高权柄，而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相对自由。阿里曼奇阁下，您自称为万神之神的全权代表，可是我没有发现您在关键问题上作出任何让步，是您这位全权代表并不能够真正代表恩奇都陛下，还是……”

杰迪没有把自己的话说完，而是露出了一个若有所指的微笑，因为很多东西都只是他的猜测而已，直白的说出口反而起不到任何效果。从万神之神恩奇都已经殒落，直至万神廷内部的纷争，杰迪所能知道的最为详尽的消息，也是来自于几位在万神廷内地位并不高的半神和惩戒之神小安柏，后者作为不朽者，地位倒是足够高了，可惜第二神城一向与万神廷关系最为疏远，得到的情报可信性简直就和风中闪动的影子没什么区别。

如果是谈判伊始，辉煌神王阿里曼奇不可能会被这句试探性的揣测和接下来的微笑所欺骗，以至于下意识的站起身来，辉煌权杖在他的手中绽放出一片绚丽的光芒。恩奇都的生死之谜一直困惑着这位手握大权的神王阁下，杰迪脸上露出的微笑竟然让他在恍惚之间产生了错觉，似乎是恩奇都的影子已经降临在对面年轻人的身上。

“陛下，既然如此，就请您去死吧！”阿里曼奇的心里骤然爆发出一阵可怕的狂怒，他没有开口咒骂，也没有试图解释自己在慌乱之中下意识的举动。辉煌权杖骤然向前挥动，原本防护自身的绚丽彩光形成了一阵无法以语言来形容的神力狂澜，在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的情况下，呼啸着吞噬了谈判场地所在的山丘。

阿里曼奇的反应之剧烈，就连促成冲突发生的杰迪?卢克斯都没有想到。近乎于一位不朽者全力进攻的神力狂澜席卷到面前的时候，他只来得及抓住萨博头人枯瘦的胳膊，就被应激开启的炼金魔法阵卷入，一阵天旋地转的失重感之后，出现在苍白殿堂的死亡神座之前。

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没有来得及躲入炼金神域，不过这只能算是事先预想的几种较为不利的情况之一。一片灰白色的时空障壁在他的面前缓缓张开，速度似乎很慢，却让骤然席卷而来的神力狂澜为之迟缓，直至时空障壁彻底张开之后，才轰然撞击在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的身上。

时空障壁同时扭曲了时间和空间的规则，是极少数可以让神圣者对抗不朽者的手段之一，阿里曼奇未经酝酿爆发出的神力狂澜固然威力骇人，实际上蕴藏的破坏法则却少得可怜，根本没有展现出辉煌神王的真正实力。绚丽的神力狂澜在灰白色的时空障壁上撞击成无数光雨散射的时候，阿里曼奇的第二次攻击已经接踵而至，无数道无比耀眼的金色光芒汇聚成一把锐利的光剑，以无可匹敌之势向下劈砍，形成了一道令人无法直视的强烈弧光！

第448章从神契约，同游星界（上）

洛汉神城一方的众位半神之中，最为精通防护领域的莫过于贤者海拉洛奇，海拉洛奇的时空障壁能够抵挡住三名同阶强敌联手，即使面对真神的攻击，也能够支撑一个相当长的时间。

在杰迪?卢克斯拥有炼金神域的第一救援权能的前提下，罗亚尔?梅里斯特自告奋勇担任第二诱饵的角色，并且把贤者海拉洛奇的本体——一块布满神符密文的石板当成饰品，佩戴在缀满星辰宝石的华贵长袍之下。

谈判正如预想一样以破裂为结果，不过谁也没有想到，看上去一派威严的辉煌神王阿里曼奇竟会不顾身份猝然发起袭击，以至于杰迪?卢克斯只来得及瞥上一眼阿里曼奇那张微妙扭曲的面孔，就消失在一片骤然出现的苍白色漩涡之中。

直到双脚踏上苍白殿堂的坚实地面，杰迪?卢克斯依然在思考一个问题。

如果给阿里曼奇的表情做一个最贴切的描述的话，恐怕只有用畏惧这个词来形容。那么究竟是什么让这位威名显赫的第一神王心生畏惧，竟然到了不顾一切猝然偷袭的地步了呢？

杰迪不认为阿里曼奇会忌惮自己到如此地步，偷袭的行为更像是仓促之下本能的反应，而非预先准备好的计划。不过无论有什么理由，搭在弓弦上的利箭无法停留太久，短暂的几秒钟之后，苍白色漩涡逆向浮现，聚集在死亡神座周围的众多半神立刻纷纷飞身而起，一面激发出五颜六色的神力光芒，一面毫不犹豫的冲进漩涡之中。

虽然时间仅仅过去了几秒钟，又有贤者海拉洛奇的保护，但是留在外面抵挡辉煌神王等人的罗亚尔?梅里斯特依然冒着彻底陨落的危险。他不仅仅要面对盛怒之下的阿里曼奇，还要同时应对数位巅峰半神的围攻，如果不是罗亚尔大师的炼金领域是众人之中最为擅长抵御围攻的，杰迪绝对不会同意由他来担任第二个诱饵。

杰迪?卢克斯已经做好看到罗亚尔大师重伤垂死的准备，这甚至是比较容易接受的结果。然而当空间转移的眩晕感消失之后，他不禁目瞪口呆，蓄势待发的静滞时光之茧轰然散开，反噬的魔力让杰迪忍不住痛苦的**了一声。

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愣愣的站在已经是一片狼藉的谈判场地上，除了右肩的一处划伤之外，简直可以说是毫发无损。满头白发的贤者海拉洛奇站在他的身边，双手高高举起，结合了死亡神力而显现出灰白色泽的时空障壁保护着他们，表面几处遭到重击而濒临崩溃的区域正在自我修复，然而所需要对抗的敌人却不知所踪。

胜负远未分明，辉煌神王阿里曼奇居然撤离，这让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迷惑不解。如果说阿里曼奇是看穿陷阱的话，那么至少会在离开之前重创罗亚尔?梅里斯特和贤者海拉洛奇才对。

“难道是贤者海拉洛奇的时空障壁防御力如此强悍，竟然让辉煌神王都无可奈何吗？”杰迪忍不住脱口而出，随后得到了复仇之神黑尔兰德的一声嗤笑。“以半神来说，海拉洛奇的时空障壁确实难以打破——还算不上绝对无法破坏。如果对手换成是真神的话，全力一击足以摧毁海拉洛奇的本体。”

“正确。”海拉洛奇用毫无情绪的刻板声音表示，“如果我的十一位弟兄齐聚，还可以抵挡住辉煌神王阿里曼奇，只有我的话，加上星辰炼金领域，最多只能够撑过两三次攻击。”

杰迪环视周围，看到曾经作为谈判场所的山丘已经被夷为平地，只留下一片碎石林立的狼藉，不禁赞同的点了点头。“第一神王的实力果然非同一般，如果把这里换成是洛汗神城的话，恐怕现在我们已经失去了这个最好的根据地了。”

“看来我们必须重新估计万神廷的实力，即使是辉煌神王刚才没有离开，我们的陷阱恐怕也不会起到应有的效果。”知识之神通古斯皱起眉头，“不仅仅是远远超过了小安柏和大安柏，即使是黑尔兰德弟兄的全盛时期，恐怕也比不上这位阿里曼奇阁下呢。”

黑尔兰德不满的哼了一声，不过并没有开口反驳，因为他的自尊不容许他无视摆在面前的事实——即使是用最为严苛的眼光判断——辉煌神王阿里曼奇也拥有凌驾于他之上的实力。

“现在我们必须搞清楚的是，辉煌神王突然撤离的真正原因。”杰迪满脸无奈的耸了耸肩膀，把话题引了回来，“我相信，没有人认为是因为他的仁慈和品德高尚吧？”

与杰迪用开玩笑口气说出的话恰恰相反，第一神王的仁慈和品德高尚可谓是闻名遐迩，不过显然都属于万神廷的宣传手段。随着耀眼的光芒坠落而下，晚到一步的安柏兄弟一前一后走了过来，律法之神的脸色有些发青，而惩戒之神的脸色则显得发白。

“事情有些不妙。”大安柏声音略微沙哑的开口说，“六城联军得到了各自撤退的命令，真是难以想象，阿里曼奇阁下怎么会突然离开呢？”

这确实是个糟糕的消息。有了安柏兄弟作为内应，六城联军实际上已经没有什么威慑力可言，然而一旦阿里曼奇返回万神廷，想要击败这位辉煌神王就成为非常困难的事情。拥有辉煌教会和神圣骑士团的重重守护，阿里曼奇的头脑会发挥出近乎完美的效果，相比之下，离开万神廷是阿里曼奇最为脆弱的时候。

“如果辉煌神王回到万神廷，并且以万神之神的名义下达命令，第二神城恐怕也不得不表示听从。”小安柏皱着眉头补充说，“我们兄弟当然不会与洛汗神城为敌，但是也只能仅限我们能够控制的一小半力量，我们那位城主大人一定会借机重新夺回第二神城的决策大权。”

这番话让杰迪的心情也不由得沉重起来。虽然阿里曼奇的撤退，让迷雾森林诸部落联盟能够得到一个宝贵的**机会，然而并不能扭转双方实力的巨大差距。一旦阿里曼奇下达总动员令，让隶属于万神廷的数十座神城联合出兵，无论部落猎手多么骁勇善战，杰迪等人如何筹划抵挡，最终的结果都不会很美妙。

“必须让辉煌神王阿里曼奇认输，签下与洛汗神城互不侵犯的契约，否则的话，就只有让他陨落了！”咬着牙说出决定之后，杰迪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冷狠，“罗亚尔大师，莎尔?班瑞女士，以炼金神域的能力，不惜一切代价的话，能否计算出辉煌神王的返程路线？”

第449章从神契约，同游星界（中）

由于炼金术的特殊性质，在防护和抵御入侵方面，炼金神域只能达到半神巅峰的水准，但是在规则计算方面，却比许多真神的领域还要出色得多。

当信仰能量毫不吝啬的注入炼金神域之后，永恒城堡上空的灰白色雾气顿时散开，绽放出比千百朵烟花更要瑰丽多彩的耀眼光芒。光芒逐渐敛去，一片充满气旋、星云和难以名状景色的壮丽星海悠然展开，每一颗星辰都充斥着金色的信仰之光，颤动、漂移、凝聚，隐隐勾勒出山川大地的虚拟景象。

杰迪?卢克斯凝聚心神仔细观察，很快就在光幕上找到了洛汉神城的所在地，一簇十多颗明亮的蓝色星子聚集在那里，周围笼罩着一团淡绿色的旋涡状星云。

从光芒的强度上看，与光幕上其余星团相比，代表洛汉神城的星团都并不出奇，大约有十多个星团的光芒比洛汉神城更加明亮，其余三十余个星团的亮度虽有不同，却也没有相差太远。只有位于光幕正中央的一个非常巨大的星团显得比较独特，虽然笼罩在周围的星云亮度很高，而且漂浮着数百颗较为暗淡的星子，但是星团本身却没有能够作为核心的明亮星子，甚至显出几分摇摇欲坠的颓势。

很显然，这个巨大星团所代表只能是万神廷。遥想万神廷全盛时期，万神之神恩奇都和三大神王镇守中央，将四周四十余座神城牢牢控制的赫赫威势，杰迪?卢克斯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由衷的庆幸。

他必须庆幸自己没有在万神廷全盛时期降临此地，否则就是轻易攻下洛汉神城，也难以抵挡万神廷派遣的讨伐大军。

除了那些较为固定的星团之外，光幕上还点缀着许多明暗不同的游离星子，这些星子代表的是那些身份相对**的神祗——一些是诞生了一两位半神，远远无法达到建立神城最低需求的小型势力；一些是喜好隐居、或者被排挤和驱逐出神城的自由神祗；还有一些当然是因故暂时离开所在神城的神祗。

辉煌神王阿里曼奇就属于最后这种情况。

或许是极为自信的缘故，也或许是不想让自己狼狈逃离的姿态被部下看在眼里，阿里曼奇选择了独自一人返回万神廷，而把随行护送的辉煌骑士团丢在后面。他的选择不能说是错误的，因为辉煌神王在独自行动的时候，凭借着真神的力量，可以让返回的速度达到任何追击的敌人都无法企及的地步。

杰迪作出决定的时间很短，炼金神域在得到充分的信仰能量输入后，开启天空光幕的时间也不长，然而就在这段时间里，阿里曼奇已经跨越了极为遥远的距离，从光幕上看，代表他的深紫色光团已经快要抵达万神廷了。

看上去已经没有任何办法能够截击到辉煌神王，许多人的脸上都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惋惜的表情，而安柏兄弟更是脸色惨白，因为他们要面临着远比杰迪?卢克斯更加严峻的形势。无论是违背与杰迪的约定，还是拒绝执行来自万神廷的命令，带来的结果几乎都是毁灭性的。

这样的两难选择当然没有出乎辉煌神王阿里曼奇的预料，早在谈判开始之前，阿里曼奇就通过秘密信徒得知了安柏兄弟的背叛。让他情愿踏入这个显而易见的陷阱的理由，是对自己手中掌握的力量的绝对自信，然而当他发现，杰迪?卢克斯很有可能与万神之神恩奇都存在某种联系的时候，建立在绝对自信基础上的把握迅速崩塌，让阿里曼奇不假思索的选择猝然偷袭，然后在偷袭失败——果然不出预料——之后趁机逃离。

阿里曼奇坚信，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止他独自返回万神廷的脚步，但是如果率领大军返回的话，速度方面就很难保证了。而且一支规模庞大的军队并不意味着安全，一旦万神之神恩奇都表明身份，这支来源复杂的大军恐怕在顷刻之间就会四分五裂。

当万神廷的巍峨高塔出现在视野之中的时候，阿里曼奇不禁松了一口气，因为紧张而仿佛带着僵硬面具的面孔微微松弛，嘴角甚至勾勒出一丝微笑的弧度。

“我必须把万神廷的权力牢牢掌握在手中，并且宣布有人伪装成万神之神恩奇都的形象，想要窃取万神之神的宝座。”阿里曼奇这样告诉自己说，“我必须谨慎行事，巧妙而果断的铲除一切不安定的因素，所有关键场所的守卫工作都必须交付给绝对可以信任的辉煌骑士和辉煌牧师，哪怕是恩奇都真的回归，也要让他陨落在万神廷的层层防护之中！”

下定决心的阿里曼奇打了个响指，身体由千百道璀璨辉煌的金色光芒凝聚出来，降临在万神廷高高耸立的城墙之下。守卫万神廷北侧城门的是一位早已暗地投靠辉煌神王的巅峰半神，看到金色光芒骤然闪现，他的心里不由自主的忐忑起来。

能够让一向注重身份的辉煌神王以如此仓促的方式回归，显然是洛汉神城前线发生了非常重大的变故，而且偏向于非常不利的可能。这位半神不敢怠慢，一面命令部下开启防护魔法阵，一面把身上的几件高等神器全部激活，这才在七彩光芒的笼罩下离开防区，来到阿里曼奇面前。

“伟大的辉煌神王阁下，万神廷北门守卫统领——曙光之神帕苏向您致敬，听候您的吩咐。”

阿里曼奇用镇定自若的微笑安抚了这名忠诚手下的忐忑，“帕苏统领，我的突然返回是不是让你吃惊了？”他一面说，一面略带挪揄的瞥了一眼曙光之神全身上下闪烁光芒的防护神器，“星耀头盔、曙光战甲、逐天战靴和永恒之盾，看上去你是要去打一场神战，而非迎接我这个第一神王呢。”

帕苏吓了一跳，急忙运用神力平息了身上几件防护神器的光芒，然后深深鞠躬致歉，“很抱歉，阁下，我有些谨慎过度了。”他苦笑着压低声音，“但是我想谨慎一些总没有坏处，有您在，前线的事情应该很快就平息才对，怎么会……难道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吗？”

阿里曼奇不动声色的挥了挥手，装作没有听出帕苏话里面的试探味道，“意外确实有一些，不过还在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现在占据洛汉神城的那一小撮野蛮人已经不是最紧要的问题，我在前线听到了一些非常滑稽的流言，滑稽，但是影响力却不小，所以才提前赶回来布置应对方案。”

帕苏听得头皮有点发炸，语气变得更加谨慎起来，“万神之神在上，有什么流言是需要您亲自布置应对的？难道我们不能为您效劳吗？”

“流言来自于似是而非的事实，而事实非常棘手。”阿里曼奇脸上的笑容不见了，代之而起的是冰冷的仇恨，“有一位精通伪装领域的真神，窃取到一丝来自于万神之神的气息，从而冒充伟大的恩奇都陛下。如果阿鲁哈萨和米诺陶斯还在的话，我确实不需要提前返回了，然而除了与恩奇都陛下订立从神契约的我们，其余人根本无法分辨出窃贼的真实身份，而只会把他当成是万神之神转世归来！”

第450章从神契约，同游星界（中二）

对于辉煌神王阿里曼奇的自我表白，北门守卫统领帕苏最多只能算是半信半疑。阿里曼奇的野心并没有完全避讳他的忠诚部下，对于万神之神恩奇都的隐约恨意也是如此——阿里曼奇可不希望自己培养出一批忠诚于恩奇都更胜自己的部下。当他说到“万神之神转世归来”的时候，语气之中那种微妙的憎恨让帕苏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差一点就重新激活了身上的防护神器。

“说不定真的是恩奇都陛下转世归来，但是阿里曼奇阁下显然很不情愿看到这件事情的发生。”帕苏心里暗暗转着念头，表情恭谨的连连点头，“我明白了，阿里曼奇阁下，任何自称万神之神转世的家伙，都是窃取气息的卑鄙盗贼，如果让我遇到的话，一定会借助万神廷的防护神术将其禁锢，然后交由您来详细审问……”

“如果抱着这样的心思，帕苏，你还是不要继续担任北门守卫统领的职务了。”阿里曼奇语气冰冷的告诫说，“万神廷的防护神术确实威力巨大，能够抵挡十余位真神的联手进攻。但是毕竟属于炼金魔法阵的某种变体，在发现对方身上拥有恩奇都陛下气息的时候，能够发挥出来的杀伤力远远不足。如果你还想着禁锢敌人的话，结果一定是被敌人抓住防护神术的空隙突破进来。没有万神廷的防护神术，告诉我，帕苏，你能够抵挡一位真神多久呢？”

帕苏悚然低头，不是为了阿里曼奇略带恐吓的语气，而是为了隐藏在冰冷态度下面的凛冽杀机——对恩奇都陛下，更是对自己的杀机。帕苏坚信如果自己还要开口推脱的话，丢掉北门守卫统领的结果已经是最好的可能，被盛怒的辉煌神王当即杀死的可能都很大。

无论如何，杀掉区区一位北门守卫统领的风险都远远比不上背叛万神之神的风险，既然已经下定无论真伪都要格杀万神之神转世的决心，阿里曼奇绝对不会犹豫是否加上一位北门守卫统领的性命。

如果必须要做出选择的话，已经消失了近千年的信仰偶像，当然比不上迫在眉睫的杀戮危机，帕苏咬了咬牙，猛然抬起头来，正想要发誓效忠的时候，瞳孔之中突然映出一抹鲜亮的翠绿，紧接着是宛如蛛网一样的无数纤细光线飞舞，织成了一座极其繁复精美的炼金魔法阵。

帕苏的迟疑和忐忑都落在了阿里曼奇的眼底，让辉煌神王的心里隐隐升起一股怒意。他不奇怪这位忠诚部下的迟疑，因为万神之神恩奇都这个名字与无所不能没有区别，任何万神廷的成员在考虑到可能会站在恩奇都对立面的时候，心里都不可能没有任何忐忑和挣扎。

然而对于已经没有办法选择立场的阿里曼奇来说，任何迟疑都意味着背叛的可能。淡淡的光明气息从阿里曼奇隐藏在身后的手心里流泻而出，辉煌神王已经做好了剪除一名立场不够坚定的部下的准备。

帕苏抬起头来的那个瞬间，阿里曼奇心底的杀机没有丝毫流露，但是已经提升到了最为浓烈的程度，所以当曙光之神的瞳孔之中倒映出一丝绿光的时候，他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转过身去，同时凝聚着辉煌神力的右手顺势一挥。

看上去只是平平常常的随手一挥，带来的结果却出乎意料的可怕。

这一击的目标是还未能表明立场的帕苏，曙光之神虽然决定向阿里曼奇献出忠诚，但是还没有决定献出生命。那只被淡淡光明气息包围的右手挥来的时候，他下意识的激活了身上的所有防护神器，同时猛然后退，身体如同一道液态的强光一样，射向了万神廷北门的防区之内。

每一位守卫统领都能够调动属于自己防区的所有神力防护，帕苏当然有理由认为，哪怕是辉煌神王阿里曼奇，万神廷的第一神王，想要在仓促之间击溃北门防区也没有可能。所以帕苏在后退的时候，心中充满了忿怒和悔恨，却没有太多恐惧，阿里曼奇有自己的麻烦要应对，只要躲过最初的一击，接下来自己就可以安坐城头，观看一场万神之神转世和第一神王的精彩交锋了。

当然，观看不是目的，寻找到哪一方能够成为最后的胜利者，并且提前献出忠诚，才是曙光之神帕苏的真正目的。不过辉煌神王的冷酷一击已经让帕苏心怀不满，这位北门守卫统领一面后退，一面打算着如何借助北门防区的神力防护，给予阿里曼奇一次难以忘怀的反击。

万神廷的神力防护当然不可能真正伤害到辉煌神王，但是至少可以牵制他的一部分注意力，并且表明曙光之神的抵触态度。在帕苏看来，这是一次非常好的表态时机，既可以向身份未明的万神之神转世者释放善意信号，又可以留有余地的表达对阿里曼奇的不满——倘若最后的胜利者是辉煌神王，也还有再度效忠的可能。

然而这个两全其美的主意并没有得到实施的机会，就在帕苏的身体接触到北门防区的神力防护光幕的瞬间，响起了一连串刺耳的噼啪炸裂声，几团绚丽的光芒从帕苏的双肩、头顶、腹部和颈部同时爆开，那是穿戴在他身上的防护神器留下的最后痕迹。

帕苏曾经骄傲的宣布说，北门防区的神力防护能够让来犯的真神铩羽而归，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用自己的生命证实了这句话的正确性。

阿里曼奇确实没有在仓促之间击杀一位巅峰半神的能力，凝聚在他手中的光明气息完全是为了掩盖一个悄无声息的指令——以万神廷第一神王和临时主宰的名义，剥夺曙光之神帕苏的北门守卫统领职务。

帕苏就这样几乎是毫无防备的撞在北门防区的神力防护光幕上面，全身上下的防护神器几乎在十分之一次心跳的间隔中就毁于一旦，没等他反应过来，堪称恐怖的神力风暴就以席卷一切之势吹拂而来，将帕苏脆弱不堪的躯体吞没其中。

第451章从神契约，同游星界（中三）

一位巅峰半神陨落带来的能量狂澜席卷了万神廷北门附近数百公里的区域，蕴藏着残存光明神力的暴风吹折旗杆、扫落头盔、撼动塔楼，把数百名神廷卫士搞得狼狈不堪。万神廷北门的神力防护光幕同样受到了这股狂澜的冲击，表面亮起无数复杂的神符密文，空气中充满着清晰的嗡鸣声。

辉煌神王阿里曼奇没有目睹到帕苏的陨落，因为他已经把几乎全部的注意力投在空中渐渐浮现出来的诸多人影上面，但是身后蕴藏着不甘和仇恨的强烈气息实在是非常鲜明，让他心里暗暗有些慨叹。

帕苏本来可以不必去死的，如果不是疑似万神之神恩奇都的转世之人即将到来，阿里曼奇相信自己完全有能力掌握住这位曾经誓言效忠的部下。只需要一个小时，甚至是几分钟时间，阿里曼奇就能够确定帕苏的忠诚，从而继续对他委以重任。

然而事实是没有几分钟时间，这不但是帕苏的不幸，同时也是阿里曼奇的不幸。

由于万神廷的特殊权力架构，身为临时最高长官和三神王之一的阿里曼奇有权免去北门守卫统领的职务，但是却无权直接接管北门防区的任何神力防护。

阿里曼奇不禁感觉嘴里有些发苦，虽然距离万神廷只有一步之遥，然而他却感觉不到任何安慰。没有收拢人心，没有散布流言，没有制定策略，一切运用头脑的机会都没有时间去获得，辉煌神王阿里曼奇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双手，去对抗曾经在心灵里镌刻下深深畏惧烙印的万神之神！

辉煌领域骤然张开，在阿里曼奇不惜一切代价的燃烧信仰力量的时候，身为第一神王的恐怖气息顿时充斥了周围数百公里的空间，甚至连天空都在为之颤栗，扭曲的气流直冲高空，撕开云层，繁星密布的天幕很快就取代了蓝天白云的美景，一轮金色太阳在黑色天幕的衬托下更加夺目耀眼，直射而下的光和热炙烤着大地，顷刻之间就让万神廷周围的草地枯萎，树叶蜷曲，仿佛一下子就由美丽怡人的地上神国化为烈日骄阳的贫瘠戈壁。

除去星空和烈日之外，整个天空唯一存在些许异色的就是密如蛛网的幽绿色炼金魔法阵，然而与阿里曼奇的判断并不相同，其实杰迪?卢克斯没有选择直接以空间移动的方式追击而来，这片光网完全是织魂者莎尔?班瑞制造出来的传送假象。

就连莎尔?班瑞本人也没有想到，只是打着拖延时间的念头制造出的织魂罗网，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收获。阿里曼奇亲手解决了自己惟一的助力，在极为短暂的一段时间里，他比独自一人行在路上还要孤立无援。

冰冷刺骨如死神呢喃的气息从天而降，紧接着是充满勃勃生机的苍翠绿光，两种性质完全相反的力量被奇异的规则近乎完美的融合在一起，虽然并不强大，却发挥出足以威胁到阿里曼奇的诡异威力。

生命和死亡以极高的频率迅速转换，几乎就在一瞬间，阿里曼奇的身体表面就出现了腐朽的痕迹。辉煌神域在强度上远远超过了杰迪?卢克斯与橡树之父莫比乌斯的力量之和，然而过于纯粹单一的属性让辉煌神域难以完全阻止住生命气息的渗透，因为这种气息完全是有益无害的。

千分之一秒内，生命和死亡就发生了彻底的逆转，虽然辉煌神王能够轻易把渗透进来的死亡气息排斥湮灭，然而每一次都对辉煌神域造成了微不足道的损害。

成千上万次损害累计起来，已经让如同烈日骄阳一般辉煌灿烂的神域暗淡些许，虽然用肉眼甚至难以分辨，不过作为辉煌神域的主宰，阿里曼奇非常清楚自己已经处于下风。

这几乎是难以想象的结果，两位半神正面对抗一位真神巅峰，却能够取得一丝真正的优势。阿里曼奇的表情微微有些扭曲，目光之中隐隐带有近乎憎恨和嫉妒的怪异情绪。

“真是够了，又是这种违反了一切规则，却能够离奇实现的特殊能力！”从辉煌神王阿里曼奇的嘴里，逸出任何人都无法听清的恶毒诅咒，“伟大的恩奇都陛下啊，为什么您就不能够提前出现，也不能够失踪得再彻底一些呢？”

领域的对峙取得了一丝优势，并不代表杰迪?卢克斯已然胜券在握。恰恰相反，这一丝优势是由于生命与死亡气息的超高频率相互转换而取得的，所以在消耗方面，优势的杰迪要远远大于稍处下风的阿里曼奇。

炼金神域的英灵大厅虽然储存着数目巨大的灵魂结晶，仓库里面也堆放着难以计数的信仰宝石，但是与辉煌神王数千年的雄厚积累相比，却也没有形成压倒性的优势。如果领域的对峙持续下去，在辉煌神域被彻底压倒之前，炼金神域就很可能由于消耗过大而自行崩溃了。

杰迪?卢克斯当然清楚这一点，他从来就没有把胜利的希望寄托在生死互换这种诡谲伎俩上面。如果对手是普通的真神——比如大小安柏兄弟，生死互换当然能够取得压倒性的优势，甚至直接锁定胜局，然而辉煌神王阿里曼奇绝非安柏兄弟所能相比，这位能够站在万神廷数十位真神之上的荣耀位置，凭借的就是近乎完美的辉煌神域带来的恐怖实力。

想要撼动辉煌神域，绝不是区区一点诡谲伎俩就能够奏效的，从始至终，杰迪?卢克斯都打的是另外一个主意。

就在灰黑色和翠绿色掺杂的生死领域勉强压制住辉煌领域极短暂的一段时间之后，坐镇苍白殿堂的杰迪?卢克斯突然变换手势，数百根由极为纯粹的信仰力量所组成的金色光线骤然震颤，把一个指令清晰无比的传送到正在陷入沉睡的高等神孽徳阿尔纳斯的脑海中。

指令碰触契约，契约带来反馈，整座永恒城堡突然猛烈震动，一股难以形容的凶暴气息如同喷泉一样冲破中央广场的大理石地面，冲天而起，宛如一根顶天立地的光柱，末端深深刺入笼罩在永恒城堡上空的灰白色雾气之中。

第452章从神契约，同游星界（下）

对于杰迪?卢克斯的反击方式，辉煌神王阿里曼奇在脑海之中模拟过成千上万种可能，比如埋伏人手、设立炼金增幅魔法阵、融合多种神域，甚至包括自毁神格制造神力风暴，不过没有任何一种方式能够威胁到全力以赴的辉煌神域。

这是阿里曼奇的骄傲和自信，任何位居高层的真神都应具有的优秀品格。

但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从生死融合的特殊神域之中，犹如利剑一样骤然劈出一股凶暴至极的神力，顷刻之间就撕裂了辉煌神域的外层防护。这股神力带有让阿里曼奇永远都不会忘记的熟悉气息，以至于让他骇然变色，几乎措手不及受到伤害。

幸好辉煌神域被撕裂的时候，自发形成了一股强烈的神力风暴，把阿里曼奇的身体向旁边推动了一段距离，这才躲过了已经削弱许多的神力之剑。

阿里曼奇的脸上飞快的闪过一丝后怕，如果神力之剑的力量再稍微强大一点，这场交锋的结果就会完全不同了。重新收敛心神的辉煌神王高举双手，灿烂辉煌的神域迅速弥合起来，把他的身影包裹其中，看上去与被撕裂之前没有任何区别。

“无论你是谁，得到了什么，我都不打算再次放开手中的权力！”从辉煌神域之中发出的声音宏大厉烈，蕴藏着深深的仇恨和并不难以察觉的恐惧，让杰迪?卢克斯感到加倍莫名其妙。

“这家伙，到底把我误认为是谁了呢？难道是万神之神恩奇都？”

颇为苦恼的耸了耸肩膀，杰迪?卢克斯的脸上飞快的闪过一丝笑意，身后一团蓝白色的时空魔法光芒正在缓缓绽放，中央部分像是一面扭曲的镜子，隐隐显露出洛汉神城附近的景色。

在万神廷前击杀辉煌神王阿里曼奇这种事情，当成是愉悦的念头想一想就够了，真要去做的话，风险毫无疑问是太大了。杰迪?卢克斯没有打算拼尽一切去完成这件丰功伟业，只要震慑住对方，不敢再犯洛汉神城的疆域就足够了。

杰迪?卢克斯需要时间去寻找回到原来世界的途径，同时确保战火不再燃烧到自己的家乡。前者目前还毫无头绪，后者已经用不着再放在心里了。

连续失去了两位神王的万神廷，肯定没有余裕再去探索一个危机重重的未知世界，哪怕这个世界拥有大量信仰资源，光是曾经导致一位神王陨落，就足以证明危险了。

灰黑雾气和翠绿光芒凝聚而成的生死融合领域对峙辉煌神域，看上去旗鼓相当，双方都没有悍然开战的打算。然而就在传送魔法刚刚成型的瞬间，灿烂无比的强光之中突然传来了一阵清脆的破裂声，在异域大陆的各个角落，辉煌神教的虔诚信徒们突然全都重伤呕血，正在率领辉煌神圣骑士团踏上返程的弗朗度教皇更是直接滚下马车，戴在头上的三重冕摔成了一堆钻石碎片。

“做个了断吧，伟大的陛下！”带着几分疯狂的笑容，辉煌神王阿里曼奇高高举起染血的右手，一根布满裂纹的钻石权杖随着他的大笑声崩裂开来，绽放出仿佛能够烧穿虚空的强烈光芒。

除了万神之神恩奇都，没有任何人知道阿里曼奇的秘密，这位辉煌神王拥有两枚神格，其中位于身体心脏部位的那一枚神格反而是从属地位的副神格，对于神祗来说无异生命的主神格被他炼制成钻石权杖的外形，从始至终都紧紧握在手里。

这就是破坏神王米诺陶斯被辉煌神王阿里曼奇轻易击败的缘故，两位实力相近的神祗进行较量的时候，主攻方向选择错误无异于拱手送出胜利。实际上号称攻击第一的米诺陶斯，完全有能力威胁到阿里曼奇第一神王的地位。

自行崩解主神格，让阿里曼奇在短时间内获得了强大数倍的恐怖力量，虽然这股力量难以操纵，而且消逝速度快的惊人，然而阿里曼奇有理由相信，即使是全盛时期的恩奇都，也难以正面抵挡这次充满两败俱伤味道的突袭。

难以形容的色彩在杰迪?卢克斯面前涌动，强烈到令人窒息的危机感让他头皮发炸，两耳嗡鸣，一位真神巅峰强者自毁神格换取的破坏力实在难以描述，杰迪能够感觉到生死融合领域在一瞬间就崩解粉碎，来不及进行任何转化和吸收，仿佛结冻的黄油遇上了烧红的刀刃。

虽然杰迪身边簇拥着十余位半神和两位真神，但是没有人能够抵挡住阿里曼奇代价沉重的攻击，即使他们同样选择自毁神格，时间上也已经来不及了。

在十分之一次心跳的间隔里，橡树之父莫比乌斯显出永恒古树的本体，屹立在杰迪?卢克斯的身前；又过了十分之一次心跳，群星之眼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全力以赴的繁星领域浮现在四周，无数星子形成了极其繁复的引力线，构成一座体现出炼金术至高防御规则的巨型立体魔法阵；第三个十分之一次心跳里，织魂者莎尔?班瑞、魔山大统领克莱门农?格雷果伯爵和龙骑女爵琳?阿斯托利亚的身影出现在杰迪身边，织魂罗网、星辰铁巨剑和秘银龙枪没有任何犹豫的交叉在一起，形成了一道最后的防御。

他们的努力除了白白牺牲，理应没有任何用处……如果阿里曼奇自毁神格的攻击都能够被这样抵挡住，那么这位辉煌神王早就保不住自己的位置了。然而就在星子纷纷爆碎，永恒古树树冠的绿叶迅速发黄枯萎的时候，一片银色光芒突然出现在杰迪的身前，光芒之中隐隐站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时空骤然凝固，跃动的强光为之亮度降低，这是贤者石板海拉洛奇的特殊能力，制造出绝大多数的真神都难以击破的时空障壁。不过没有人认为他能够抵挡住阿里曼奇，除非十二块贤者石板齐聚，组合成能够禁锢巅峰真神的时空之轮。

短暂的半秒钟之后，海拉洛奇从来都没有表情的冷峻面容露出了一个痛苦的笑容，随后片片剥落，粉碎成无数散逸的光粉。

奇迹出现在海拉洛奇的本体骤然崩裂的瞬间，另一股让阿里曼奇无法忘记的气息浮现，非常虚弱，近乎缥缈，却让辉煌神王的脸色变得更加晦暗难看。

“不，这是……毁灭神王阿鲁哈萨的气息……从神契约怎么会突然引发？不，不可能，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第453章混沌漩涡，无尽道途

杰迪?卢克斯清醒过来之后，足足花费了十分钟时间，才从混乱的脑海之中理清事情的头绪。

贤者石板海拉洛奇的身体粉碎之后，泄露出的一缕气息触发了辉煌神王阿里曼奇的从神契约，由于在万神之神恩奇都失踪之后，辉煌神王已经多次对从神契约进行触碰，导致契约激活的同时，立刻启动了惩罚模式。

从神契约的惩罚模式绝大多数较为单一，都是从汲取神力、封印神格和剥夺神职方面着手，务必让妄图解除契约的从神悔恨不及。不过阿里曼奇身体里面的那个从神契约显然与众不同，伴随着一阵轰鸣巨响，阿里曼奇的胸膛裂开了一条金色的伤口，无数耀眼的光之符文从伤口之中喷涌而出，眨眼间就形成了一座拥有三环复合结构的巨型魔法阵。

这座魔法阵的范围足足笼罩了大半个万神廷，杰迪?卢克斯虽然有所警觉，然而魔法阵扩张的速度简直快得不可思议，念头都来不及转动一下的时间里，杰迪就被笼罩在第二环和最外环之间，身后已经成型的传送门也随之崩塌，化作一阵青白色的魔法乱流。

由于从神契约的强制约束性，所有符文的力量全都源自于辉煌神王阿里曼奇的灵魂，随着巨型魔法阵的气息越来越强，阿里曼奇的辉煌神域和真神神格先后崩溃，脸上流露出的恐惧和憎恨也逐渐转变为茫然，只有胸口裂开的金色伤疤越来越亮，最后简直像是一颗微缩的太阳被他纳入怀中。

凭借着生死融合领域的持续运转，杰迪?卢克斯勉强维持着一处自由呼吸的区域，灰黑和翠绿交织的光网一刻不停的旋转着，把漂浮过来的所有符文全都碾得粉碎。然而那些被碾碎的符文散成光粉，却无法被生死融合领域吸收，而是漂浮在领域外围，远远看去仿佛是一团在漆黑天穹之中不断旋转的璀璨星云。

看上去生死融合领域完全能够支撑得住，但是杰迪?卢克斯心底的疑虑还是与时俱增。他的炼金术知识传承自群星之眼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在这个炼金术早已没落的时代，冠以大师的尊称绝无问题。然而眼前的巨型魔法阵却让他感到了茫然无措，只能勉强辨认出绝大部分符文都属于安南魔纹的衍生变体，而安南魔纹的四百五十种变体之中全都带有时空属性。

也就是说，这是一座极为陌生的时空魔法阵，至于核心符文是召唤、空间传送、次元闭合还是放逐，就根本无法破译，更无法阻止了。

杰迪试着施展出几个时空魔法，其中包括第五能级的空间锁、第八能级的次元穿越和第九能级的时光回溯，这是他凭借炼金术知识能够施展出来的最强时空魔法了，结果却没有任何区别，都是刚刚形成魔法架构，就毫无预兆的崩溃，爆发成一团青白色的魔法乱流。

炼金神域并未生成时空神座，换句话说，杰迪?卢克斯无法施展出半神以上等级的时空魔法，正在他准备换用干扰性魔法阵尝试一下的时候，眼前的一切突然变成了黑、白和灰色构成的静止画面，紧接着一切都崩解成肉眼无法看清的细小微粒……

看着脚下有着明显人工痕迹的黑曜石桥梁，以及头顶上被灰黑色雾霾笼罩的天空，杰迪?卢克斯不禁有些莫名感慨，如果不是炼金神域的信仰储备大量消耗，他简直会以为刚才是一场迷幻的梦境。

这里明显属于一处位面之间的时空罅隙，由于定位困难，导致施展任何传送魔法都会出现巨大错误，想要离开的唯一途径，就是沿着仿佛永远看不到尽头的桥梁行走，直至找到一处出口。杰迪一面回忆着炼金术典籍之中对时空罅隙的记载，一面与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等人进行思维联系，确认他们全都安然无恙，只是大小安柏兄弟在时空魔法阵的最后运作前夕强行脱离，结果不知所踪。

为两位还算不上同伴的真神略加默哀之后，杰迪打了个响指，召唤出一团不灭明焰，漂浮在自己身前十几米的地方。魔法的光芒照亮了永远被灰黑雾霾笼罩的黑曜石桥梁，杰迪走到没有护栏的桥边谨慎下望，高等锐目术让他可以看清一公里外一只昆虫的翅膀震动，却无法让他看透如同一片汪洋一样聚集在桥下的纯粹黑暗。

没有任何东西支撑着黑曜石的桥梁——除了桥面本身，倘若这座桥下真的能看到什么，恐怕也要在几千米以上了。杰迪皱起眉头，能够让人从高空坠落而毫发无损的魔法有很多，从最简单的羽落术、飞行术直到只有半神才能施展的翱翔星宇，但是杰迪可不想尝试一下在时空罅隙之中迷失方向的滋味，按照一位曾经从时空罅隙之中成功脱离的炼金术大师的记载，如果身体的任何一部分都没有触碰到黑曜石桥梁，那么就会坠入无数空间和时间碎片形成的无底深渊，脱离的机会完全依靠运气。

杰迪自认为运气一向不好，毕竟在酒馆密室外面偷听的跑堂小弟数都数不清，但是能够听到谋杀皇帝这个级别消息，而且还不幸被发现的酒馆小弟，自从亚留斯港开港以来可能还是头一位。

不想尝试依靠运气脱离时空罅隙，杰迪就只好随意选择了一个方向，沿着黑曜石桥梁向前走去。

看不到尽头的枯燥行走可谓是一种煎熬，四周一成不变的景色更是加重了煎熬的程度。以半神的体质，杰迪完全可以一口气走上几天几夜不用休息，然而最多一个小时之后，他就感到双脚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拖沓，胸口也开始浮现出烦闷的感觉。

这真是个全新的体验。杰迪耸了耸肩膀，放慢步子朝四周张望了一下。让他颇为满意的是，仔细观察可以发现，貌似一成不变的景色还是有些区别的，极目远眺可以看到右前方有一处岔路口，几座悬空的拱形石桥和几段倾斜的陡峭坡道组成了一个完全违反重力规律的致密而复杂的结构，坡道分别朝着不同的方向消失在黑暗之中，只有一座拱桥的尽头通往一座平缓的山坡——或者说浮游在黑暗汪洋上的孤岛。

第454章来自千年之前的声音

根据那位曾经从时空罅隙成功脱离的炼金术大师的笔记内容，在时空罅隙之中，除了贸然离开黑曜石桥梁，并没有什么能够危及生命的因素。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时空罅隙就是一片绝对的死寂，毕竟能够承受住时空乱流的威力，活着来到这里的存在，至少也是拥有本源力量的传奇巅峰，看待危险的程度当然和普通人有所不同。

杰迪?卢克斯踏上拱桥尽头的孤岛的时候，就看到了几头体型宛如野猪的黑色怪物以寻常野兽难以达到的速度扑了过来，隐隐形成包围的姿态，却在几秒钟后就纷纷低吠着后退，很快就退到了几百米外接近黑暗汪洋的边缘。

“真是相当惊人的感知能力啊。”杰迪不禁咂了咂舌头，“我相信自己没有泄露任何死亡领域的气息，居然也让这些家伙害怕成这个样子。”

“恐怕就是因为把气息收敛的太好，才会让这些家伙警觉起来吧。”罗亚尔大师不愧是活了上千年的炼金术大师，对于异界知识的掌握程度，还要超过几位真神和半神。“看上去像是迷雾暗影界的混沌猎犬，不过气息弱小许多，或许是某种混血亚种吧。”

“不是时空罅隙的原生物种么？”杰迪打量着那些黑色怪物，他的双眼相当于恒定了锐目术，只是几百米距离而已，理应看清楚那些黑色怪物身上的每一根毛发，然而实际上他只能看到一团团黑色阴影在微微蠕动，似乎随时都可能逃回身后的黑暗汪洋。“罗亚尔大师，我感觉这些怪物似乎不惧怕黑暗汪洋……很危险吗？”

“唔，对于现在的你来说，不算危险。”罗亚尔大师的语气里面藏着一丝怀念，“混沌猎犬喜欢臣服于掌控黑暗和死亡力量的强者，拥有血脉的亚种应该也有这种特性，你只要释放出一丝死亡本源气息，就应该可以让它们友善起来了。”

杰迪按照罗亚尔大师的建议尝试了一下，效果好得出奇。刚刚释放出一丝极细微的死亡本源气息，那些丑陋怪异的黑色怪物就立刻表现出兴奋和服从的姿态，其中一只身体最为强壮的怪物还低着头走了过来，一面用力嗅着鼻子，一面发出一串音调复杂的吠叫。

混沌猎犬的智慧与成年人类几乎相等，甚至一些年纪较大的个体还能掌握少量黑暗魔法和一部分通用语词汇。显然这只亚种首领还没能达到如此聪明的地步，杰迪苦笑着揉揉额角，伸出右手，让一股死亡本源力量凝聚成一枚灰黑色的多面体宝石。

亚种首领发出一声兴奋的吠叫，伸出长而带刺的舌头，把那枚宝石卷进嘴里，随后在杰迪的脑海中就出现了一个粗鲁含混、而且尾音带有犬吠的声音。

“巴夏嘎聪明，巴夏嘎听主宰的话——呜。”

杰迪惊讶的看着这头黑色怪物，感觉它的外形与其说是猎犬，还不如说是野猪和鳄鱼的融合体，“我的朋友说你不属于这里，巴夏嘎，那么你知道怎么离开这里吗？”

亚种首领向前迈了一步，举起一只多毛的利爪，“巴夏嘎的故乡不在这里，混沌裂隙，安详与黑暗之地，巴夏嘎想回去，但是巴夏嘎太弱了……无法穿越风暴的阻隔。”

“我可以保护你穿越风暴的阻隔，巴夏嘎，只要你知道离开的道路。”杰迪有种喜出望外的感觉，因为他已经做好了在时空罅隙摸索许久的准备，然而似乎离开的契机已经唾手可得。

巴夏嘎偏了偏丑陋的脑袋，“主宰没办法走巴夏嘎的路，巴夏嘎有天赋，能够穿越黑暗汪洋。”

杰迪失望的摇了摇头，他能够感觉到亚种首领的简单思维里面没有欺瞒的成分，混沌猎犬虽然看上去凶残邪恶，实际上却和比较聪明的普通野兽没什么两样——迷雾暗影界的生物多半都是这副摸样。

打发巴夏嘎带领着它的混沌猎犬部族去侦察附近道路，杰迪找了一株看上去像是石化枯树的怪异植物，坐在枯萎僵硬的枝条中间小憩，同时思考下一步的计划。

辉煌神王阿里曼奇应该不再是一个棘手的麻烦了，魔法阵撕裂虚空的那个瞬间，杰迪记得自己看到辉煌神王的整个身体都爆发成一团耀眼的强光，随后被无数根颤抖的光索汲取殆尽。能够打开时空罅隙的魔法阵并不多见，需要消耗的能量更是异常庞大，一位巅峰真神的陨落或许恰好可以满足魔法阵的需求……

黑暗突如其来的降临，毫无预兆，仿佛**在桥下的黑暗汪洋突然涨潮，吞没了没有防备的杰迪?卢克斯。炼金神域立刻有所反应，数百颗信仰宝石在苍白殿堂里面燃烧成一簇金色神火，同样的火焰在杰迪的身畔燃烧起来，犹如烈日照耀四周，毫不吝啬的把光和热朝着虚空释放。

如果不是金色火焰的照耀，杰迪或许会错过眼前一闪而逝的黑曜石桥梁，几乎是来自本能反射，一束灰黑色的死亡本源力量朝着黑曜石桥梁****而去，随后像是一根绳索一样缠绕在桥面上，把杰迪的身体逐渐拉向那里。

脚尖接触到粗糙桥面的同时，黑暗犹如潮水般退去。杰迪平静了一下狂跳的心脏，游目四顾，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拱桥尽头的孤岛，与混沌猎犬首领巴夏嘎的心灵联系也变得模糊不清、时断时续。

杰迪知道，这是距离太远的缘故。半神的信仰覆盖距离大约只有数百公里，因为在信仰覆盖范围之外的信徒，既无法感受到神祗的存在，又难以施展神赐的权能，所以很少出现能够控制众多王国的半神。

只是一瞬间，杰迪就被无声无息的挪移到数百公里之外，对于时空罅隙的可怕，他终于更加重视起来。就在他考虑是沿着时断时续的心灵联系找到巴夏嘎，还是继续向前探索时空罅隙的时候，一个似乎早就存在于他的记忆之中的声音响了起来。

“来这里，炼金神域的执掌者，到这里来……一千一百二十三年，我们已经等了你太久了。”

第455章史上最狭窄之众神殿堂

第二十二章史上最狭窄之众神殿堂

对于突兀出现在自己脑海之中的声音，杰迪?卢克斯理所当然保持着警惕，第一时间激发死亡领域，让一团灰黑色的冰冷雾气笼罩四周。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意义，声音响起的同时，周围的黑暗就迅速变化，最终凝聚成一座造型古朴的黑曜石拱桥。拱桥的前端高高隆起，一直延伸到目光所不及的黑暗之中，而拱桥的后面则空无一物，仿佛有一根神奇的手指，把杰迪身后的一切都化为虚无。

身后的虚无没有带来危险的感觉，那里没有任何东西，连气息都没有，甚至连虚空都算不上。杰迪只有一种感觉，倘若自己转身走入虚无，结果不会有任何危险，只会回到他来时的地方。

换句话说，这是时空罅隙的安全出口。

神秘的声音给了杰迪?卢克斯两个截然不同的选择，向前，将会面临不可测度的危险，但是有着解开一切秘密的契机；向后，能够回到安全的故乡，当然同时也就永远失去了查明真相的机会。

杰迪没有迟疑多久，就举步走上了黑曜石拱桥。答案近在咫尺，他不能因为些许内心的疑虑而退缩。没有真相的结局就像是一处不定时爆发的炼金陷阱，杰迪绝不希望看到自己在返回安全的故乡之后，毫无预兆的迎来灭世的危机。

拱桥的长度仿佛永远没有尽头，时光也仿佛停止了，杰迪走了足足几千步，然而放眼望去，依旧是向着远方渐渐变细的桥身，末端消失在看不见的地方。身后的虚无步步紧随，吞没了杰迪走过的每一米桥面，而在他停下脚步的时候，虚无也停了下来，仿佛随时等待他改变决定。

是考验，还是某种不可抗拒的规则？杰迪并不清楚，在短暂的休息之后，他重新迈开步子，这一次时光似乎飞速流逝，仅仅走了几步，黑曜石拱桥的尽头就显露出来，一扇古老的大门出现在杰迪的面前。

这扇门看上去经历了无比悠远的时光，曾经精美的雕刻已然风蚀剥落、模糊不清，坚不可摧的材质也布满细微的裂纹，杰迪伸出手想要推开门扇，然而只是手指轻触，这扇门就在他的眼前骤然崩碎，化成一滩无比细微的沙石。

“你的选择果然是前进。”那个神秘而熟悉的声音在门扇坍塌的同时响起，不过这一次不是出现在杰迪的脑海中，“请原谅，这里没有人能够起来迎接你，年轻人，进来吧。”

杰迪试着呼唤炼金神域，蕴藏在神域之中的力量立刻回应，翠绿与灰黑交织的生死融合领域在他的身边骤然绽放，气息强烈到堪比真神。不过无论是群星之眼罗亚尔?梅里斯特、橡树之父莫比乌斯还是织魂者莎尔?班瑞，所有人都没有回应杰迪的呼唤，仿佛他们全都在这一刻沉睡了。

不，不是沉睡，而是炼金神域的一部分被封闭了。

杰迪的脸上飞快的闪过一丝阴霾，然后抬起右脚，跨过看似平平常常的门洞。

眼前的一切骤然变化，杰迪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不可思议的地方，这里看上去像是一座极为狭小简陋的木屋，能够称作家具的只有一张原木长桌和两边的十二把空椅子，每把椅子的前面都摆放着一根黑曜石长烛，让杰迪感到难以理解的是，其中六根长烛的顶端正在燃烧着金色无烟的烛火，仿佛它们是牛油和蜜蜡制成的一样。

木屋的尽头是一扇被紧紧关闭的木窗，杰迪看不到窗外的景色，但是能够听到仿佛怒海扬涛的轰然巨响，正在他走过去，想要打开窗子的时候，那个熟悉的声音第三次响起。

“如果是我的话，就不会选择拉开窗子。”那个声音仿佛就在杰迪的耳畔响起，“年轻人有好奇心不是坏事，但是让好奇主宰了你的行动，就不见得能够得到好结果了。”

杰迪霍然回头，惊讶的发现在六根燃烧的黑曜石长烛所对应的椅子上，不知何时已经有了主人，其中一位穿着暗红色华丽长袍，头戴尖顶法师帽的老人正笑眯眯的扬了扬手，满是皱纹的面孔显得格外慈祥和熟悉。

“罗亚尔大师？”杰迪忍不住脱口而出，随后就意识到自己认错了人，他当然见过这位老人，不过是罗亚尔大师伪装的形象，“不，您是……迪什?弗瑞德里希大师？”

“是炼金术大宗师，不过你叫我迪什先生就可以了。”红袍老人的笑容越发扩大，黑曜石一样闪闪发亮的眼睛里面满是兴趣盎然，“看来你和我的得意门生相处很融洽，太难得了，年轻人，罗亚尔可不是一个性格和善的家伙，说实在的，连我这个老师有时候都对他感到很头疼呢。”

如果说群星之眼罗亚尔?梅里斯特是千年前的传奇人物，那么狮鹫帝国的缔造者之一，炼金术与知识的守护者，有史以来第一位炼金术大宗师迪什?弗瑞德里希就不仅仅是传奇，而是一部史诗了。没有任何历史典籍记载了这位奇迹老人的来历，杰迪也只知道他的名字和狮鹫大帝李维?史顿一起，永远铭刻在狮鹫帝国的史书第一页。

这一页也被称为神圣扉页，上面记载的名字无一凡俗，都是留下了确定神迹的神祗。直至今日，虽然有数位神祗的信仰已经失落，不过包括光耀神教在内的众多教派，依旧承认神圣扉页所记载的众神之教义的合法性。

“欢迎来到这个简陋的前哨——或者说，众神的殿堂，年轻人，本来我们应该为你举行一场欢迎酒会，可惜我们既没有酒，也没有足够的食物。”迪什先生继续笑着说，“最后一滴美人鱼之泪已经在两百八十年前喝掉了，最后一次吃熏肉面包的时候，好像也在几个月之前了。”

“是三个月零二十五天。”另一个声音响起，宛如花岗岩一样低沉坚硬，带有绝不妥协的意味，“这就是您所说的继承者？我看不到任何美德的存在，恕我直言，迪什阁下，是否悠久的时光让您的智慧生锈了？”

第456章炼金神域的真正用途

直到第二个声音开口说话，杰迪?卢克斯才警觉到一件近乎无法想象的事情——他能够看到摆在长桌旁边的十二张椅子，也能看到其中六张椅子上坐着的身影，然而无论他如何集中精神，甚至调用炼金神域的力量，都无法把那些身影的容貌收入眼底。

这并非是阴影、迷雾或者其它遮掩所致，而是一种认知上的偏差。当炼金大宗师迪什先生说话的时候，杰迪就看到了一位穿着深红色长袍的老人坐在那里，而当第二个声音开口之后，杰迪也在同时看到了他的形象。

那是一位容貌粗犷野蛮的魁梧兽人，一头硬如猪鬃的短发上面绑着许多骨质饰品，暗黄色的眸子里面似乎总是燃烧着嗜血的怒火。杰迪曾经与亚伯拉罕大沙漠的蛮兽人部族打过交道，然而就是其中最为凶暴残忍的首席咆哮武士，也难以与眼前这位野蛮兽人相提并论。

“这位是月语平原永远的大瓦卡奥——卡尔莫斯?血腥咆哮阁下。狂怒与破坏之神，蛮兽人图腾祖灵守护者。”迪什先生用温和的语气介绍说，“也是总担心我的身体出毛病的好心人。”

杰迪不太相信迪什先生最后一句话的介绍，因为他看到那位兽人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呼吸渐渐粗重，一双暗黄色的眸子深处已经开始隐隐泛出血色。“请原谅……尊敬的迪什……阁下，卡西莫斯阁下，我是听到了一个呼唤的声音，才来到这里的。”他谨慎地选择措辞，同时再次发出心灵呼唤。

然而往常总是可以即刻得到回答的心灵联系似乎被什么东西阻断了，杰迪能够感觉到炼金神域安然无恙，神力调动顺畅充沛，却无法得到罗亚尔大师、莎尔?班瑞、琳?阿斯托利亚或者其他什么人的任何回应。

“那是我的声音，年轻人，很高兴你能够听得到，更高兴你能够找到这里。”迪什先生微笑着用手势安抚兽人之神，同时朝着一把空椅子投去一瞥，“喔，如果可以的话，请随意坐吧，接下来我们有好多事情要说一下，时间可不会太短呐。”

杰迪竭力隐藏起满心疑虑，那些空着的椅子看上去平凡无奇，就像是技术拙劣的工匠随意制作而成，材质与普通的栎木没有任何区别。然而这恐怕就是最为让人心怀疑虑的事情了，在时空罅隙里，没有任何正常生长的动植物，只有被扭曲和改变的魔兽，或者石化的枯死树木。

难道这座木屋和这些家具，都是以神力直接塑造而成吗？

这是杰迪?卢克斯最初的想法，不过让他很快就否定这个判断的理由是，以神力凭空塑造物质虽然不算特别困难，然而塑造出这些粗劣家具就难以理解了，同等的神力完全可以制造出大片华美绝伦的宫殿建筑，而非一座逼仄狭窄的木屋……

“年轻人，感觉这里实在是环境太糟糕了吗？”迪什先生露出了一个带些挪揄的笑容，“不要想到太过复杂的原因，实际上这座房屋和里面的所有家具，都是一个炼金术定式一次成型的结果，用神力当然可以塑造出精美华丽的建筑，但是我们这些人已经没有那份精力和心情了。”

迪什先生的解释突然被打断了，一阵宛如透明涟漪的虚空震荡之后，另外四把椅子上的身影骤然清晰起来，其中一人还未等到身影完全凝实，就苦涩的叹息一声，把手伸向面前的黑曜石长烛。

金色的神性火焰明亮起来，映照出那个身影格外清晰，让杰迪?卢克斯一眼看过去就猛吸了一口气，脸上难以掩饰的露出震惊的表情。

虽然还是第一次见到，但是那个人的形象实在是太熟悉了。杰迪曾经攒下多半年的工钱，就为了换取一本吟游诗人出售的狮鹫大帝传奇故事；也曾经在光耀教派的瑰丽神殿中聆听过救世真神降下的神迹，更在狮鹫帝国皇室的档案库里目睹过魔法记录下来的影像。

千年以来传唱不休的众多英雄史诗共同描绘的主人公，一手缔造了狮鹫帝国的英雄皇帝，迎战灭世神孽后成功踏入真神领域的救世主，李维?史顿一世皇帝陛下就这样出现在杰迪?卢克斯的面前，平静而坚毅的面容似乎完全没有受到时光的浸染，只是眉宇之间多了一股说不出的疲倦气息。

看到活生生的传说英雄出现在面前，杰迪感到自己的思维几乎凝滞，他有无数疑问想要脱口而出，然而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呆愣愣的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看上去颇有几分滑稽。

与李维?史顿一同浮现的三个人之中，杰迪认出了一头火红头发、带有炼狱红龙和深渊魅魔特征的晨星神后塞拉?法尔娜陛下，以及头戴王冠、身穿亚瑟王室传奇铠甲的荆棘神后弗莱米尔?金?斯沃陛下。这两位神后陛下曾经都是李维?史顿并肩战斗的盟友，历经一次次传说中的战役，然后一同面对灭世神孽的威胁，最终步入神圣领域。但是第三个人让杰迪完全感到陌生，不是那位亦师亦友的完美骑士、天灾主君罗德里格斯，而是一位衣着格外华丽、肤色淡金、容貌英俊非凡、而且带有明显尊贵气息的银发青年。

这不是传说中救世真神的伙伴，杰迪相信自己不会弄错。那种貌似谦和实际倨傲的味道，只有身居高位才能养成，而且是那种说一不二的至尊地位。

李维?史顿的身边不可能有这样的伙伴。

就在杰迪努力从震惊和混乱之中清醒的时候，李维?史顿发现了木屋之中多出来的陌生人，略一打量，脸上随即闪过一丝疑问，“我不记得这座房屋允许一位半神进入，这对于他来说太危险了。迪什先生，难道是时空罅隙的规则出现异变，导致炼金术定式产生什么问题了吗？”

“当然不是，诸位，我很高兴能够把一个好消息带给大家。”迪什先生笑容满面的站起身来，朝着杰迪抬手致意，“这位年轻人为我们带来了希望和曙光，除了真神之外，只有炼金神域的执掌者才能进入这间屋子，诸位应该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吧？”

最先反应过来的不是李维?史顿，也不是先期返回的兽人之神卡尔莫斯，而是那位陌生的神祗，那双银色的眼睛迅速亮了起来，仿佛里面**着熔化的白银。

“炼金神域彻底回归，这意味着有了彻底封堵末日裂痕的希望！”

第457章拷问人心的艰难抉择（上）

狭小而简陋的木屋之中回荡着陌生神祗兴奋的叫喊声，属于真神巅峰的慑人威严肆意宣泄，让杰迪?卢克斯不由得脸色微微发白，灰黑色的死亡领域刚刚张开，就被硬生生的逼迫到身体表面，看上去宛如一抹微不足道的幻影。

明显的劣势并不意味着杰迪?卢克斯不堪一击，而是在这间木屋之中，达不到真神位阶的力量被压制的非常厉害，杰迪相当于一方面抵抗着木屋的规则限制，另一方面还要在猝不及防的前提下抗拒一位真神巅峰的可怖威压。

“请原谅，恩奇都阁下，您的激动给我们的新朋友带来了一些不自在。”李维?史顿用沉稳有力的语气开口说，“一千年来的梦魇终于走到了尽头，我们和您同样感到激动和兴奋，但是在最后的曙光到来之际，希望您不要忘记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做。”

万神之神恩奇都转过一双银色的眸子，完美的面容流露出些许困惑和无比的倨傲，“还有事情？没有什么难得住万神之神，只要末日裂痕平复，我的神域重归完美，一切代价都是值得付出的。”

“有些事情……并不是凭借庞大的力量就可以解决的……尤其是当有人必须为此做出巨大牺牲的时候。”李维?史顿若有所指的回答说，手指在长桌上敲击了几下，然后转过头来，“年轻的新朋友，从你的衣着风格上看，我们应该来自于同一个世界？”

杰迪没来由的感到心里一沉，不过脸上没有露出丝毫异色，“是的，尊敬的李维?史顿陛下。”他无需伪装态度，就能够用满怀敬意的态度面对曾经伴随他度过整个童年的偶像，“我来自狮鹫帝国西风郡的亚留斯港，曾经是您的国土上一名普通的领民。”

李维?史顿的眉峰微微一挑，目光朝着身边的弗莱米尔飞快一扫，随后点了点头，“狮鹫帝国……看来我的后代终于还是没有抵挡住至高无上的权利的诱惑，当初的十王盟约应该也被撕毁了吧。”

容貌英气勃勃，如同一位女骑士更胜女王的弗莱米尔露出不以为然的微笑，说话的声音温和雅致，带有非常明显的光耀之都口音，“这不值得奇怪，那把黄金宝座的诱惑并不容易抵挡，我的父亲曾经为之放弃了良知，而在你的身边，也不乏最终堕落的例子。”

“无论如何，撕毁十王盟约，为自己加冕为皇的恶行，要算到我的头上了。”李维显得有些情绪低落，他开始专注的凝视着面前的黑曜石长烛，直到金色的火焰爆发出一团小小的亮光。“还好，这个过程没有太多的阴谋和鲜血侵染，否则我或许会提前发现。”

杰迪深深吸了一口气，直到此时，他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这间简陋如农舍的木屋是一座名副其实的众神殿堂，而正在和他交谈的不是载入史册的传奇英雄，就是统率万神的巅峰真神。“十王盟约，李维?史顿陛下，能更详细的说一说吗？我在光耀之都的皇家图书馆读到过一些珍藏的典籍，不过似乎都没有提到过这个名词。”

“十王盟约，这是一个一千年前的盟约。”李维?史顿的态度变得更加庄重了，声音在狭小的木屋之中回荡，“为了和平再临、铸剑为犁，十位世俗国度的王者在光耀之都菲尔梅耶的灰烬堡垒之下，以至高父神和心中良知作为见证，签订了永不互相征伐、共同对抗域外魔神的盟约。在我离开凡俗世界、踏足神圣领域之前，这个盟约维持了足足五十年，这金子般的五十年抚平了战乱的创伤，给予世界一个宝贵的**机会。”

“愿光明照耀您的名字，尊敬的李维?史顿陛下。”杰迪轻声说着，似乎找回了在马厩里阅读英雄史诗的那种感觉，心情微妙起伏，而热血在身体里流淌奔涌，“我虽然没有听到过十王盟约，但是我相信最先撕毁盟约的绝不是您的子孙，高贵的狮鹫皇室血脉不会那么轻易堕落，哪怕在一千年后，依然在暗夜危机之中熠熠生辉。”

“倘若狮鹫血脉没有堕落，年轻人，来到这里的就不会是你了。”迪什先生捋着洁白的胡须插口说，“炼金神域的碎片并不只是一块，在亚瑟王室的最后守护者那里存放着一块比较大的碎片，几乎可以构建完善的半位面……当然，现在我知道它被玷污得很厉害。”

万神之神恩奇都原本以为自己能够忍耐更久一些，毕竟他等待这一天已经长达一千年，多等几分钟似乎不该是什么问题。但是当他发现杰迪?卢克斯越来兴致越是高涨，甚至开始询问起李维?史顿还在凡俗世界行走的往事的时候，终于还是无法忍耐心底的焦虑，直截了当的开口打断了交谈。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我可以开放神国，让各位尽情聊个几天几夜。”万神之神的声音之中尽可能遮掩住厌烦和傲慢，不过显然做的还不够好，“为什么不快一些呢？末日裂痕每时每刻都在吞噬着我们的力量，倘若最后的神力防护网出现问题，结果可想而知。即使我们能够逃离这里，千万晶壁世界的最终末日也将在不久之后彻底来临。”

听到万神之神恩奇都不耐烦的催促，李维?史顿的脸色显得有些奇怪，似乎是介于窘迫和为难之间。相比之下，迪什先生的表情就显得平淡许多，只是眸子之中隐藏的笑意消失了。“喔，恩奇都陛下，您完全不必这么着急。炼金神域的碎片需要在绝对安静的环境下才能完美融合，而在此之前，我们必须征得掌控者的同意才行。”

恩奇都的银色眸子立刻转向杰迪?卢克斯，让后者感到了近乎冰冷刺骨的强烈压迫，“征得同意？好吧，年轻的半神，你有福了，万神之神将会慷慨的许诺一个请求，换取你对炼金神域碎片的掌控权！”

第458章拷问人心的艰难选择（中）

面对万神之神直截了当的要求，杰迪?卢克斯脸色微微一沉，显得有些心烦意乱。

对于杰迪来说，炼金神域碎片不仅仅是登上不朽神座的重要基石，更是心神所系的乐土仙乡。如果放弃半神的力量就能够获得一个封堵末日裂痕的契机，那么杰迪恐怕不会顾虑太多，但是炼金神域碎片不行，在他的心底，永恒城堡的一砖一瓦都不可触碰，即使是曾经缔造了炼金神域的迪什先生，也没有权力强行收回这块碎片。

迪什先生依旧笑眯眯的等待着，然而恩奇都可不是一位性格随和的神祗，这是万神廷人尽皆知的事情，尤其对于胆敢拒绝好意的蠢货，恩奇都从来都不吝于展现万神之神的威严。杰迪沉默以对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对于恩奇都来说已经够得上是一种冒犯了。

“不要让我等待太久的时间，”恩奇都的表情和语气同样冰冷无情，“万神之神的怒火你承受不起。”

这句威胁的话反而让杰迪产生了更强的抗拒念头，生死转化领域形成的光芒缓慢运转，一点点排除了恩奇都的压迫气息，让杰迪接下来的回答冷硬如石。

“您恐怕还需要等待一段时间，恩奇都陛下，因为我必须得到一个明确的答复。”他不顾目光宛如冻结火焰的万神之神，转向了迪什先生，“尊敬的迪什大宗师，您是炼金神域的缔造者，想必对每一块碎片的情况都了然于心吧？”

迪什先生和李维?史顿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一丝奇特的笑意，“我只算得上是个奠基人而已，没有那一系列波澜壮阔的冒险，没有那么多英灵的牺牲，炼金神域的设想就永远停留在雏形而已。”老炼金术士的眼底闪烁着感慨的光芒，语气变得深沉起来，“历史学家想必记载下了一些英灵的名字，但是经过千年时光的冲刷，应该也不会留下多少了。炼金神域的每一块碎片都有着无限的可能性，那些湮灭于旧日时光的伟大名字能够让炼金神域变成什么样子，我无法做出最准确的回答。”

这个答案显然不能让杰迪感到满意，“迪什先生，至少您要告诉我，炼金神域碎片在封堵末日裂痕的时候，究竟起到了什么作用？”

迪什先生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似乎显得有些犹豫，李维?史顿的眼神更是交织着遗憾和不舍。不祥的气息充斥了狭小的木屋，杰迪的心里陡然一沉，没等他继续追问，兽人之神卡尔莫斯?血腥咆哮站了起来，举起一双肌肉虬结的健硕手臂。

“高格毛亚大神在上，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好隐瞒的事情呢？”他一面粗声粗气的叫嚷着，一面猛然握拳，伴随着一阵连绵不断的气流爆破声，组成狭小木屋的每一根原木突然全都破裂开来，屋外的黑暗几乎是一下子涌了进来，又被骤然明亮的金色烛光驱逐出去。

以神力催动的金色光芒照耀四方，然而在宛如无底深渊般深沉浓重的黑暗世界里，这点光芒就如同夜空之中极不起眼的一颗星子。在兽人之神的恐怖力量面前，神力构造的木屋房顶和四壁已经化成点点光粉散逸，只有地板尚存大半。杰迪?卢克斯全身僵硬的站在残破地板一隅，游目四顾，心里充满了敬畏和难以置信。

黑暗无比浓重，就连以神力强化的双眼也无法穿透；黑暗无比冰冷，半神领域的光芒被压缩到了极限，只能够温暖自己的手脚；但是黑暗并不纯粹，似乎其中掺杂着许多细小的光点。杰迪尽可能凝聚目光，看向最近的一颗光点，炼金神域碎片突然把一股纯粹的神力注入他的双眼，然后他就看到了那颗光点的真正面貌。

那是几名头戴金色桂冠、身披金色长袍的高大身影，灿烂的金色光芒正在从他们手中高举的神器里面散发出来。杰迪能够轻易分辨出他们和人类的区别，除了皮肤泛着金属的光泽之外，这些身影还没有面孔，应该是双眼的地方只有两个幽深无比的细小洞**。

“那是坎培人，一种生而知之、寿命无限的高等智慧生命，也有人把他们称为坎培神族。”迪什先生的声音在杰迪耳边响起，“他们来自奥哈拉世界，是那个世界的三大强族之一，另外两个强大种族已经在漫长的对抗末日裂痕的过程中彻底陨落，这几个最强大的坎培人已经是那个世界最后的痕迹了。”

“坎培人并不是最悲惨的，看那边。”这一次响起的是李维?史顿的声音，正如杰迪一直以来所想象的，那声音沉稳、明朗、坚定，带有强大的感染力。“可莱迪亚的夜影一族，尊奉阴影之主托玛利亚的神眷种族，在托玛利亚的神域之中，他们拥有不死之躯和永远不会耗尽的力量。”

杰迪沿着李维?史顿散发出淡淡金光的指尖望去，但是他看到的不是一个强盛的神眷种族，而是一群飘荡在黑暗之中、几乎难以分辨的迷茫阴影。

“在一百三十年前的第六次末日裂痕封堵行动中，阴影之主托玛利亚由于过分自信，直接触碰到末日本源，结果没有任何意外的陨落了。夜影一族几乎全体发疯，纷纷冲向末日裂痕，少数理智尚存者也在随后的几年内失去了智慧，变成这种虽然拥有神力、却只能在黑暗之中茫然游走的怪物。”

“在末日裂痕刚刚出现的时候，这里曾经聚集着三千两百二十个世界的神祗大军，漫天星光灿烂辉煌，简直如同横亘夜空的星河一样壮丽。没有人认为这样一支空前强大的联军会遭遇失败，他们骄傲而勇敢的前往末日裂痕，然后……其中五百个世界彻底失去了真神的眷顾。”

万神之神恩奇都的声音最后响起，“那是一万年前的往事，经历过的幸存者现在已经很少。大约一千年前，我初次发现了末日裂痕的存在，我所在的世界从边缘开始崩裂碎片，如果置之不理的话，或许几百年内就会走到尽头。所以我打算集中万神廷的全部力量，参与到封堵末日裂痕的战争当中。幸好我没有这样做，幸好我遇到了李维?史顿和迪什?弗瑞德里希先生。”

第459章拷问人心的艰难抉择（中二）

能够触摸到永恒之壁的真神并不多见，万神之神恩奇都明显是其中一位佼佼者。凭借规则漏洞成功凝聚神职的安柏兄弟之流当然永远不可能触摸到永恒之壁，就连辉煌神王阿里曼奇也还差了一段相当可观的距离。

然而无论恩奇都在自己的世界多么伟大全能，放眼亿万晶壁、无限世界，他也不过是诸多强悍真神之中的一员罢了。在末日裂痕的战场上，能够与其比肩的真神至少就有十余位，如果考虑到千年以来陨落的那些，数量就更多了。

恩奇都有理由感到庆幸，因为在他刚刚发现末日裂痕战场的时候，心里完全抱着骄傲和兴奋的态度，将其视为自己突破永恒之壁的最终考验，而非危险莫测的灭世天灾。在遇到李维?史顿和迪什先生之前，恩奇都制定了一个雄心勃勃的计划，准备集合起万神廷四十余座神城的全部兵力，大举入侵末日裂痕战场。

倘若恩奇都把自己的计划付诸实施，结果一定会让他悔恨莫及。一个非常奇特却又无可辩驳的事实就是，如果没有真神的庇护，只有极少数领域非常完善的巅峰半神能够在末日裂痕的影响下保持神智，神性生物和绝大多数半神都会在很短时间内陷入彻底丧失理智的疯狂。

这种疯狂被称为神孽症，迄今为止，还没有任何方法和手段能够加以逆转，甚至连略加缓解都不可能。

除了丧失理智的疯狂，神孽症的另一个显著特征就是倍数增长的力量，绝大多数半神和神性生物都因为无法承受增幅巨大的力量而自我毁灭，但是能够承受的家伙，全都成为所有真神心头最为恐怖的梦魇。

毁于神孽症的神系早已超过了三位数，其中不乏如同万神之神恩奇都这样强大的真神，在众多末日神孽的围攻之下惨然陨落。

在亿万晶壁、无限世界，万神廷的规模也堪称数一数二，全盛时期拥有多达四十余位真神和近千半神，神性生物和天启者更是数不胜数。这样一支大军如果被恩奇都带入末日裂痕战场，结果必然是彻底摧毁诸多神系勉强建立起的防线，甚至直接让末日裂痕彻底打开。

李维?史顿通过炼金神域的命运属性发现了这个可能，但是来不及说服恩奇都暂缓行事，贸然出现更可能导致难以预测的结果，只能选择使用最为果断的办法。

九位真神在炼金神域“命运之环”的掩护下，直接降临万神廷至上神座，实施以恩奇都为目标的斩首行动。

行动没有成功，不过也算不上完全失败。

恩奇都的实力已经触碰到永恒之壁，即使是毫无防备的遭受到九位真神联手突袭，依然保留了反抗的能力。在生死关头，恩奇都下意识的抽取万神廷神力池的储备进行防御，让原本严密的神力防护阵列出现了一丝不该有的缝隙。

这恰好就是李维?史顿希望得到的结果，炼金神域骤然笼罩四周，随后敛起，不留一丝痕迹。万神之神恩奇都就此从万神廷至上王座消失，留给麾下三大神王和众多神城城主足足一千年的迷惑不解。

真正置身于末日裂痕的战场上，恩奇都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判断存在巨大误差，这不是一个世界之主就可以解决的问题。实际上，末日裂痕威胁的不只是一个或者几个晶壁世界，而是整个多元宇宙。

一旦让末日裂痕扩大到逼近多元宇宙核心的程度，亿万晶壁、无限世界将会迅速枯萎破碎，这是任何强大的力量都无法抗拒和抵挡的结果。

与创造相对，这是毫无疑义的终结，同时也是支撑多元宇宙存在的核心规则本身。无法破坏，无法逆转，无法抵挡。

但是可以拖延。

进入末日裂痕战场的真神多达数千，其中至少有三分之一已经陨落，有人发现，每一位真神的陨落，每一份神力的消耗，都能够拖延末日裂痕的成长，而消耗的神力越庞大，陨落的神祗越强大，末日裂痕的停顿时间也就越长。

当一位掌控数个晶壁世界的强大真神意外陨落的时候，末日裂痕甚至陷入了整整一个月的沉眠，期间没有任何气息从那道令人战栗不已的漆黑深渊之中流泻出来。

猛烈的神力灌注也能够拖延末日裂痕的发展，这是迪什先生运用炼金术法则计算出来的成果，极大程度上鼓舞了诸神联盟的士气。根据迪什先生的计算结果，以炼金神域为基础，在末日裂痕的正前方设下了一个超巨型的炼金魔法阵，六百六十六位最强大的神祗承担了这个魔法阵的全部重要能量节点，其余诸神分成三组，确保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让魔法阵充满神力，形成一条永不停歇的金色光河，注入漆黑无底的末日裂痕之中。

这是自末日裂痕出现以来，第一次被没有任何牺牲的成功抵挡，虽然六百六十六位真神永远无法离开魔法阵，虽然其余诸神每天都要竭尽全力的输出神力，但是至少他们看到了不可言说的恐怖在眼前停下。

然而这个炼金魔法阵并不完美，因为李维?史顿拥有的不是整个炼金神域，至少有三分之一的神域碎片散落在外，而除非彻底将其完善，炼金魔法阵的神力转化效率永远无法超过百分之五十。

这是一个令人感到难堪的数字，也是一个让诸神难以长时间承受的压力。迪什先生进行了一番新的计算，得出的结论是：以目前的转化效率，诸神能够坚持的时间不超过一千两百年；而如果能够把转化效率提高到75%左右，就可以勉强达到一个收支平衡。

由于最初制造炼金神域的创生之血已经无法得到，即使是缔造者迪什先生也无法完善炼金神域缺失的部分，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炼金神域碎片的所有者能够在一千两百年内成为真神，并且出现在末日裂痕的战场上——当然，还必须心甘情愿的献出无比宝贵的炼金神域碎片。

这是一个非常渺茫的希望，至少在诸多真神看来都是如此。许多人都已经做好了迎接末日的准备，就连万神之神恩奇都也在数百年后承认了无能为力。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种极端自私的论调开始出现，如果把组成炼金魔法阵能量节点的六百六十六位真神全都杀害，至少可以拖延末日裂痕第二个一千年的时光。一部分神祗已经开始秘密谋划行动，倘若杰迪?卢克斯出现的时间再晚几个月，说不定他们就会把计划付诸实施！

第460章拷问人心的艰难抉择（下）

每一位真神都是骄傲而自信的，同时也拥有与这份骄傲和自信相符的实力。他们之中的较强者往往能够掌握数个晶壁世界，而较弱者也拥有数十万虔诚信徒，挥一挥手就能够让最强大的世俗国度灰飞烟灭。

然而在末日裂痕的战场上，每一位真神都遭受到了从来没有品尝过的苦涩味道。

这种味道叫做无能为力。

末日裂痕并不是有形之物，它更类似于一种无法逆转的规则，一种类似于雨雪、风暴和地震的自然现象，只不过这种自然现象被称为终结。一切力量在接触到末日裂痕的时候，都会被终结规则所同化，转变为末日裂痕的一部分，在同化过程之中，末日裂痕也会暂时停滞延展，越强大的力量，同化的时间也会越长。

然而能够在末日裂痕面前被称为强大的力量，已经达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一位触摸到永恒之壁的真神在战场上陨落，爆发出的威能足以毁灭一处晶壁世界，但是对于末日裂痕来说，也不过是需要十几天来同化而已。

在迪什先生和他的超巨型炼金魔法阵没有出现的一千年里，诸神联盟节节败退，先后有十几位最强大的真神陨落，被末日裂痕吞噬的晶壁世界不计其数。以六百六十六位真神作为能量节点的炼金魔法阵足足遏制了末日裂痕数百年的发展，不过付出的代价也堪称沉重——灌注神力的间隔变得越来越短暂，作为能量节点的真神们不得不付出更多的精力来梳理种类繁杂的神力，将其凝聚成相对纯净的洪流。

在难以言表的黑暗星空之中，杰迪?卢克斯看到了神力洪流凝聚和轰击末日裂痕的全过程，耀眼的金色光芒从横亘全部视野的巨大网络上汇聚到一起，形成一根数千米长的光之矛，朝着不断流泻出衰败、毁灭、死亡和恐惧气息的末日裂痕刺去，让黑暗为之短暂退却。

虽然距离还远，但是杰迪?卢克斯完全能够感受到那根光之矛上蕴藏着根本无法抗拒的庞大气息。那是数千位真神共同凝聚的力量，如果能够单纯叠加到一起的话，一击就足以毁掉成百上千个晶壁世界。即使是此时此刻，缺少炼金神域作为转化中枢的魔法阵只有50%左右的效率，这根光之矛依然能够轻易摧毁最为强大的真神。

只要那位真神敢于正面对抗光之矛的戳刺。

末日裂痕没有智慧，当然不会闪避刺来的光之矛，让炼金魔法阵能够尽情展现威力。每根光之矛都能够拖延末日裂痕几个小时，日以继夜，年复一年，数千位真神就这样度过了一千年的时光。

然而就连这样艰难困苦的岁月，也到了难以维持下去的地步了，诸神联盟唯一的希望就是杰迪?卢克斯能够贡献出自己的炼金神域碎片，让炼金魔法阵的神力转化中枢更加完善，让濒临极限的诸神得以**。

迪什先生用沧桑的语气叙述了过往的经历，然后脸上重新浮现出睿智的微笑，“作为能够改变一切的关键之人，杰迪，你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

杰迪?卢克斯仿佛能够感受到从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的压力，他略微思考了一会，清了清嗓子，“尊敬的迪什先生，我有一个疑问……末日裂痕战场上的诸神似乎与我在其他世界见到的不太一样，难道除了等待我做出选择，他们不会采取一些更加强硬的手段么？”

迪什先生的笑容扩大了，李维?史顿和他的两位神后也露出笑意，站在一边的兽人之神卡尔莫斯更是放声大笑起来，只有万神之神恩奇都表情僵硬起来，甚至略带铁青。

“这里的诸神虽然阵营不一，但是在最高利益面前，立场还算得上是一致的。”李维?史顿语气温和的解释说，“如果有邪神出手抢夺炼金神域碎片，即使是光明阵营的诸神，也只会选择袖手旁观。但是有一个原因阻止了他们，炼金神域碎片的融合必须掌控者心甘情愿，哪怕是有一点要挟和逼迫的因素，最后的融合就都会失败。”

“也就是说，如果我选择保留炼金神域碎片，依然可以平安离开这里？”杰迪语气锐利的提出问题。

“我们会尽力保证你平安离开的权利，但是那很可能会引发一场骚乱。”李维?史顿直言不讳的回答，“在绝望和希望的煎熬之中度过了几百年，很多神祗的心境并没有那么坚韧，恐怕已经出现问题了。”

“……而且是很难和平解决的问题。”卡尔莫斯说话的语气甚至颇为期待，同时露出一个狰狞骇人的微笑，“说真的，俺以为那些兔崽子一百多年前就会闹起来的。”

“一百多年前的局势还算稳定，至少没有危急到如今的地步。”这次说话的是恩奇都，淡金色的完美面庞流露出一丝针对杰迪?卢克斯的冷酷杀意，“我很感激你的提醒和帮助，李维阁下，一千年来一贯如此，但是这一次，我不会站在你的身边了。”

“迁怒不会解决任何问题，恩奇都阁下。”李维?史顿一字一顿的告诫说。

“至少会让我心情舒畅一些吧。”恩奇都哼了一声，目光停留在杰迪?卢克斯的身上，“现在……小子，做出你的选择吧。”

杰迪下意识的抿紧嘴唇，然后陡然松开，“尊敬的迪什先生，请您告诉我，倘若炼金神域碎片融合成功，原本生活在碎片里的那些人会怎么样？”

“我会制造出一个临时的半位面，保护他们平安脱离末日裂痕战场。”迪什先生慷慨的回答说，“当然，炼金生命对于末日裂痕的气息抵御能力比较强，如果有达到半神……不，巅峰传奇境界的实力，就可以无需那个半位面的保护了。”

杰迪?卢克斯再次陷入思考，这一次远比刚才长久得多，以至于在无垠黑暗的虚空之中，一些性子急躁的神祗已经开始彼此交换着阴冷酷毒的目光，淡淡的凝滞气氛渐渐浮现，萦绕在末日裂痕战场的每一个角落。

只有李维?史顿和迪什先生没有露出丝毫焦虑，而且在杰迪?卢克斯结束思考，慨然同意交出炼金神域碎片的时候，没有表现出任何意外的情绪。因为他们早已知道年轻人的品格和性情，杰迪?卢克斯唯一迟疑的就是能否保障永恒城堡之中所有人的生命安全，而不是斤斤计较交出炼金神域碎片的其他后果。

第461章永恒之前，难敌诱惑（上）

伴随着难以名状的瑰丽色彩，一片极为轻薄的水晶碎片从杰迪?卢克斯的胸口心脏部位缓缓浮现出来，水晶表面一刻不停的变幻着栩栩如生的画面：时而是坐落于巨大钟**石洞中的黑曜石城堡，时而是由千万具惨白骨骼组成的阴森塔楼，时而是烈焰翻腾的岩浆之海上浮游的恶魔方舟，时而是一株伞盖犹如支撑苍穹的碧翠巨树，时而是虚空之中矗立的炼金术飞行都市。

每一组画面都代表了炼金神域的一个主要发展方向——阴影、死灵、堕落、生命和炼金法则，杰迪?卢克斯掌控的炼金神域碎片已经获得了以上五种发展契机，不过只有炼金、死灵和生命已经发展到半神阶段。阴影只是初具规模，拥有织魂者莎尔?班瑞和血蜥魔帅这两位巅峰传奇；至于堕落根本没有任何发展，杰迪甚至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获得了这个契机。

“非常奇妙的感觉，既有和谐归一的味道，又似乎曾经属于不同的个体。”身为炼金神域的缔造者，迪什先生无疑最具权威，这位有着慈祥笑容的老人一面捋着洁白的胡须，一面兴致盎然的观察着缓缓脱离杰迪身体的炼金神域碎片。“杰迪，容我猜测一下，你的这块碎片曾经融合过另一块规则更为完善的碎片，是不是？”

杰迪心悦诚服的点了点头，“您的判断完全正确，迪什先生，我原来拥有的只是具备死灵和炼金属性的碎片，罗亚尔大师称其为永恒城堡，生命属性来源于一株古树精魄的融合，阴影属性来源于融合了一位帝国领主所拥有的另一块炼金神域碎片，堕落属性我不是很清楚，或许也是来自于那块碎片吧。”

“堕落可是一个了不起的发展方向呢。”拥有一头火焰般的红发、美艳惊人的晨星神后塞拉?法尔娜轻声开口，深渊魅魔特有的慵懒与诱惑让杰迪忍不住呼吸一乱。

“然而无论如何，堕落永远也无法战胜正义。”荆棘神后弗莱米尔?金?斯沃随后铿锵有力的反驳，与其说美丽还不如说是英气勃勃的双眼一瞥之下，令人不由得心头凛然。

李维?史顿似乎露出了一个无声的苦笑表情，不过当杰迪留意的时候，这位千年之前的传说大帝已经恢复了温和从容的神态，一手按着腰间佩剑的剑柄，另一只手抚在心脏的位置，然后微微鞠躬。

另一块炼金神域碎片伴随着华美的光芒出现，比杰迪?卢克斯那块体积大了十来倍，色泽也显得更加璀璨夺目，一阵宛如风铃轻鸣的空灵歌声在众人的耳畔回荡，虽然依旧置身于黑暗无垠的星空之下，却有种突然来到了阳光灿烂的金色殿堂的错觉。

“非常完美的神圣属性，几乎找不到任何瑕疵。”迪什先生的语气之中带着微妙的感慨，“你曾经有机会让炼金神域达成完美的平衡，从而演变为一个真实的晶壁世界，但是现在已经不可能了。”

“一个真实的晶壁世界无助于对抗末日裂痕，迪什先生，我很高兴能够做出自己的贡献，就如同我曾经在诸神的见证之下发的誓言。”李维?史顿坦然回答说，“现在开始融合吧，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今晚我们就可以回到星空下的小屋，在金色烛光的映照下品尝一杯美人鱼之泪。”

“恐怕没那么容易。”迪什先生挪揄的笑了笑，目光瞥过突然显得有些尴尬的卡尔莫斯，“我记得咱们的那座小屋已经被一个莽汉弄坏了，而最后一瓶美人鱼之泪也在两百年前被那家伙偷喝了。”

“这不是问题，我能够弄到最好的克莱恩红酒，说不定还是九头蛇后塔克西丝亲手酿造的呢。”万神之神恩奇都语气有些急躁的插口说，“末日裂痕随时都可能苏醒，我们还在等什么？”

“啊哈，连一向性格稳重、处变不惊的恩奇都陛下都变得急躁起来了呢。”迪什先生咂了咂舌头，然后举起一根让杰迪感到非常熟悉的弯曲木杖，“两位年轻的先生，做好准备了吗？开始融合的时候会有一点特殊的触动，一定要稳住心神，尤其是你，杰迪，不要被突如其来的记忆洪流冲垮哦。”

杰迪感觉到有些紧张，深呼吸几次之后，把双手在胸前合抱，“我准备好了，迪什先生，可以开始了。”

李维?史顿浅浅的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些许不信任的神色来。身为晋升已久的真神，炼金神域碎片早已不是他最重要的依靠，但是杰迪?卢克斯显然远远达不到这一点，剥夺炼金神域碎片之后，这个年轻人恐怕连天启者的门槛都还没能跨越呢。

“杰迪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年轻人，假以时日，我相信他必然能够凭借自己的实力登临不朽神座，但是现在还有一些差距。”李维一面说，一面把目光转向万神之神恩奇都，“恩奇都陛下，为了避免在碎片融合的最后阶段出现意外，您的超凡神力?神格赐予能否施展一次呢？”

恩奇都淡金色的脸庞上没有出现任何为难的表情，“当然可以，这可以作为我给出回报的一部分。”一只同样隐隐泛着淡金色的手掌贴在了杰迪的肩头，随后从掌心传出一股温暖的热流，无视杰迪保护身体的生死融合领域，直接透入他的心底。

暖流在杰迪的体内迅速转变为热流，而且越来越热，最后简直如同翻滚的岩浆一样冲刷着他的身体。杰迪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紧紧咬住的牙关传来咯吱咯吱的摩擦声。

很难有人能够忍受住神格赐予带来的痛苦，那是发自内心深处的剧痛，带来任凭毅力超凡也无法遏制的尖叫冲动。万神之神恩奇都曾经赐予过数位虔诚信徒不朽神恩，他们的表现和杰迪?卢克斯比较起来，简直让恩奇都感到脸上发烧。

剧痛的感觉渐渐减弱，然后缓慢消失，过程似乎持续了一千年之久。杰迪?卢克斯的身体颤抖着，拼命朝着干涩的喉咙里面吸着气，然后似乎又过了很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恩奇都……陛下，您对我……做了什么？”

“一个超乎想象的慷慨恩赐，通常我只会把这样的神恩赐予我最虔诚的信徒。”恩奇都的声音里面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显然施展这次超凡神力对于他来说也是个沉重的负担，“神格赐予让你拥有我十分之一的神力，哪怕在碎片融合的过程中，你失去了来自炼金神域的保护，这个恩赐也能够庇佑你继续生存下去！”

第462章永恒之前，难敌诱惑（下）

融合过程花费的时间比想象中更要漫长。

两块炼金神域碎片虽然来源相同，但是毕竟已经分离开千年以上，而且各自都有了相当程度的修复和发展，哪怕说是两件不同的炼金物品也没有问题。本质上的相同让它们很容易产生共鸣，并且开始彼此融合，然而截然不同的规则却让融合从一开始就显得困难重重。

在杰迪?卢克斯眼中，这个融合过程简直是对永恒城堡惨烈的破坏。

杰迪?卢克斯所拥有的那块炼金神域碎片，是以死灵属性的永恒城堡为主体，先后融合了黑暗属性的魔瑟琳?安罗斯城和生命属性的古树精魄而成——堕落属性的恶魔方舟和炼金属性的飞行都市远远没有达到成型的地步。从外表上看，那块碎片就是一座位于阴冷雾气之中的苍白城堡，加上一座绿色成荫的中央广场和一座密布黑曜石笋的地下溶洞。

而李维?史顿所拥有的那块炼金神域碎片要完整的多，而且完全摒除了曾经拥有的其他属性，体现出类似于光明神国的完美神圣属性。当一座巍峨高耸、碉垒森严的要塞都市虚影出现在永恒城堡上空的时候，当即对这座由无数骨骼组合而成的城堡造成了毁灭性的压迫。

高耸的英灵塔和大陵墓首先倒塌，紧接着是灵魂大厅和白骨牢笼，地下溶洞的众多黑曜石笋也纷纷垮塌，黑月祭坛上的恐怖神像轰然崩解……几乎是转瞬之间，永恒城堡就只剩下布满裂纹的苍白殿堂还在勉力支撑。由于属性相近，古树精魄守护的中央广场倒是还算完整，只是原本充满生机的绿色已经逐渐泛起淡金色泽，看上去颇有几分神圣的意味了。

杰迪下意识的握紧双拳，这是他早已明了必然发生的一幕，然而真真切切发生在眼前的时候，却依然让他有种痛彻心扉的感觉。这种痛楚实际上并不只是心灵方面，杰迪的胸口的确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剧痛，仿佛是一把烧红的利刃正在切割他的心脏。

如果不是万神之神恩奇都的神格赐予很快起到了作用，杰迪怀疑自己能否撑住接下来的融合过程。一片炽烈纯净的光芒突然笼罩在杰迪的身体周围，刺目的白光顿时充斥了他的视野，一切仿佛都在燃烧和沸腾，连虚空也不例外。

杰迪的双眼短暂地失去了视力，但是源于神格赐予的特殊能力让他可以更加清晰的看到发生在身边的一切事情。在一片纯白色火焰的正中央，两块炼金神域碎片逐渐融合为一体，然后绽放出更加耀眼夺目的瑰丽光芒。

“真是……难以想象啊。”万神之神恩奇都淡金色的面庞微微抽动，眼底燃烧着渴望而贪婪的火焰，他的嘴唇没有丝毫蠕动，但是声音却异常清晰的浮现在杰迪的脑海之中。

“如此清晰的神力波动，如此纯净的光明力量……除了真正的多元宇宙至高主宰之外，还有谁配得上拥有呢？当做区区一个炼金魔法阵的核心？愚蠢，简直就是无法理喻的浪费！”

杰迪的心中陡然一颤，意识到一件非常糟糕的事情即将发生，然而他没有任何阻止的能力。或许是因为神格赐予的缘故，杰迪的心灵和万神之神恩奇都产生了联系，听到了这位巅峰真神的心声，但是同样也由于这个原因，他无法说出任何指证恩奇都的话语，甚至只是稍微转动了一下念头，身体就彻底僵硬起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炼金神域碎片的融合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散发出神圣光芒的巍峨城堡取代了阴森诡异的白骨堡垒，宛如绿色穹庐的古树精魄在新城堡的中央广场上重新出现，枝干仿佛比过去更要强健有力，每一片叶子都仿佛像是翡翠精心雕琢而成。

作为炼金神域碎片的另一位掌控者，李维?史顿的额头和面颊上都出现了一层薄汗，脸色异样苍白，甚至到了有些骇人的地步。他和杰迪?卢克斯一起放弃了碎片的所有权，虽然拥有千年积累，却依然堪称是受到了非常巨大的伤害，以至于气息明显浮动起来，几乎从真神巅峰跌落。

空气之中飘荡起悦耳的圣歌，以神圣属性为核心的全新炼金神域已经初步成型，李维?史顿高举双手，用最后的权限命令炼金神域飞向末日裂痕前方的巨大炼金魔法阵，然后停留在虚空之中，与成千上万条能量流动网络相连接，成为炼金魔法阵的中枢核心。

在无尽光芒的包围下，杰迪?卢克斯听到了一声低语，“就是现在。”

一声雷霆般的巨吼在杰迪耳畔炸响，吼声属于卡尔莫斯?血腥咆哮，吼声未落，兽人之神就闪电般拔出双刃战斧，向前冲出的速度快的惊人。

然而他还是晚了一步，三个怪异扭曲的身影已经同时浮现在炼金神域的周围，真神水准的毁灭、破坏和辉煌神域张开，以令人难以相信的方式相互连成一体，带来的混乱气息团团包裹住炼金神域，并且开始向内渗透。

挡在卡尔莫斯面前的是万神之神恩奇都，这位巅峰真神表情狂热，数千年来积攒的信仰力量毫无保留的化为神力，绽放出恐怖骇人的强烈光芒，每一束光芒都仿佛像是无坚不摧的利剑，层层交叠成不可突破的严密防御。卡尔莫斯挥起双刃战斧向前突击，却在下一瞬间就不得不怒吼着踉跄后退，血腥暴怒神域和坚固无比的躯体同样变得千疮百孔。

“不要让贪婪毁了你！”李维?史顿叫喊起来，“恩奇都陛下，不要试图染指炼金神域，你在背弃诸神联盟的神圣契约！”

“而且你根本无法真正控制它，至少在我们击穿你这个乌龟壳之前做不到。”迪什先生的语气要缓和一些，不过动作却没有丝毫迟疑，十余座具备威胁真神能力的炼金魔法阵随着他的双手挥舞布设出来，把恩奇都包围起来。

塞拉?法尔娜的深渊晨曦和弗莱米尔的狮鹫之心先后出鞘，这两把闻名遐迩的传说利剑从恩奇都的两侧包抄而来，神域之间的对抗激起了一阵闷雷般的轰鸣。加上兽人之神卡尔莫斯，恩奇都已经被五位实力不可小觑的真神包围，即使他拥有触摸永恒之壁的实力，也超出了应对能力的极限，败亡恐怕不会太过遥远。

更加令人难以理解的是，万神之神恩奇都的背叛行径显然没有逃脱诸神的眼睛，无数强烈的气息从四面八方传来，哪怕是恩奇都能够在李维等人的夹击下脱身，也难以逃过诸神的围攻。

看上去似乎是恩奇都被难以遏制的*所操纵而自蹈死地，然而只有杰迪?卢克斯感觉到了一丝怪异。曾经拥有那块炼金神域碎片的他眼前突然划过几幅画面，随后而来的惊悚感让他忍不住全身战栗起来。

“那三个怪异而熟悉的身影……难道分别属于万神廷三大神王？”杰迪竭尽全力试图摆脱恩奇都的压制，结果却只换来了一阵虚弱的感觉。失去炼金神域碎片之后，杰迪的实力下降非常明显，如果没有恩奇都既是禁锢也是保护的神格赐予，他甚至连从末日裂痕之中辐射而出的诡异气息都无法承受。

伴随着一连串震耳欲聋的轰鸣，恩奇都的光芒神域骤然绽放出夺目的液态强光，像是无数条狂乱抽打的光之鞭，强行把塞拉?法尔娜和弗莱米尔逼退，又和李维?史顿挥出的恢弘剑光硬拼一次，让周围的虚空颤抖着炸裂开来。没等光芒神域稍加恢复，卡尔莫斯?血腥咆哮的双刃战斧带着无尽的怒火轰然而至，这一击几乎动摇了恩奇都的脚步，而迪什先生释放出的炼金魔法阵同时爆发的时候，恩奇都当即就被淹没在咆哮的能量乱流之中。

下一瞬间，虚空猛烈震荡，一团光芒冲出能量乱流，迅速凝聚成万神之神的样子。恩奇都的面孔因为恼怒和轻蔑而微微扭曲，他的样子显得有些狼狈：披风和长袍都不知所踪，黄金铠甲早已残破得不成样子，完美的身躯上遍布细碎伤痕，金色神血沿着胸膛缓缓流淌而下。

“愚蠢，你们渺小的攻击无法撼动我的计划！”恩奇都的声音有些沙哑，显然李维等人的进攻并非如他描述一样软弱无力。“但是我是仁慈的万神之神，看在曾经并肩作战的份上，我会饶恕你们的莽撞，允许你们弯下腰来向我致敬！向全知全能，超越永恒之壁的恩奇都陛下致敬！”

狂妄的话语还在虚空之中飘荡之际，恩奇都张开双臂，已然残破的光芒神域绽放出最后的辉煌，在他身后形成了宛如遮天羽翼的幻象。李维?史顿正要开口反驳，突然神情一凝，随后深深皱起眉头。

“发生了什么事情？炼金神域和我之间的最后一点联系消失了！恩奇都居然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就完成了对炼金神域的渗透，他是怎么做到的？”

第463章万神之神的秘密计划

炼金神域被成功渗透的瞬间，杰迪?卢克斯是第一个明了其中真正原因的。这当然不是因为杰迪对炼金神域的了解程度，已经超过了炼金神域的缔造者迪什先生，而是因为他在那个瞬间心中产生了巨大的触动，似乎是某个契约轰然崩解，炸裂成无数仿佛烧红钢针般的细小尖锐碎片，如同豪雨一样降临在他的胸膛之中。

剧痛在圣光的抚慰下飞快减弱，同时也让杰迪的头脑分外清醒。一些早已被遗落在脑海角落之中的记忆碎片重新浮现出来，被一根无形的线索串联，展露出了一个令他颤栗不已的诡异事实。

炼金神域不是在极短时间内被万神之神的三个化身渗透的，被渗透的时间要早在数月之前，或者说，最开始的渗透根本就不是在这个世界上，而是在毁灭主宰阿鲁哈萨的遗骸被炼金神域碎片所吸收的那个时候。

末日裂痕当然并非骗局，没有任何神或者强大生命，能够制造出如此逼真的末日场景。然而杰迪?卢克斯所在的那个世界却远远没有步入真正的暮年，如果没有毁灭主宰的入侵，它还能存在年岁数以万计的遥远时光。

所谓世界灭亡的危机，实际上完全是万神之神恩奇都策划和布置的骗局。这位真神当然有能力扭曲黑鸦女巫所看到的真实未来，也有能力让古树精魄莫尼堕入一个虚幻的破灭幻境，从而引导着杰迪?卢克斯一步步发掘到所谓的真相。

早在数千年前，万神之神恩奇都就为自己铺下了一条非常独特的成神之路，其中一些环环相扣的巧合足以让最睿智的先知目瞪口呆，也足以让幸运女神误以为自己的纯正血脉流落在外。而这条成神之路的终点并非止于真神巅峰，而是做出了一个近乎于荒谬的计划，对当时还无比渺小的某个可能设下了倾尽心血的陷阱。

为了这个计划，恩奇都不惜分裂自己的灵魂，并且把其中三块最完整的碎片以来自深渊魔域的严酷手段锻造，最后凝结成了三枚极为特殊的从神契约。三枚从神契约让恩奇都获得了三位实力优秀的真神仆从，从而顺利建立起一个相当庞大的神祗势力。

然而这对于绝大多数触摸到永恒之壁的巅峰真神来说，都是非常得不偿失的选择。

神祗所拥有的时光近乎于无限，触摸到永恒之壁的真神更是如此，时间对于他们来说并没有太大的意义，恩奇都无需损害自己的灵魂，也可以建立起同样庞大的势力，只需要多付出几百上千年的时光就可以了。实际上，达到这个层次的巅峰真神几乎都拥有与万神廷不相上下的庞大势力，而且绝大多数真神都对经营这个势力没有任何兴趣，反而多半将其视为累赘。

与急需积累信仰的半神不同，凝聚神格和获得神职之后，信仰对于真神来说，重要性就开始下降了。等到这位真神的神域彻底完善，规则近乎于完美之后，信徒信仰的重要性就进一步下降到可有可无的地步。触摸到永恒之壁的真神往往可以匹敌数位真神的围攻，经营势力带来的好处远远比不上需要在其中花费的精力，而势力之间的交恶也往往令巅峰真神头痛不已。

直到数千年后，恩奇都当初看似愚蠢的选择，让他成功获得了完整炼金神域的掌控权。如果不是毁灭主宰、破坏主宰和辉煌主宰的灭亡，让三枚特殊的从神契约渗透到炼金神域碎片之中，恩奇都根本没有希望拿到掌控权——短短一分钟之内，他的光芒神域就在李维等人的围攻之下千疮百孔，根本规则摇摇欲坠了。

胜利就是胜利，哪怕狼狈不堪的胜利也值得庆祝。恩奇都的身影迅速后退，同时光芒神域最后的积蓄轰然爆发，如同一道划空而过的流星，硬是逼退了兽人之神卡尔莫斯和李维?史顿的夹击，然后在一阵酣畅淋漓的狂笑声中，整个身影融入炼金神域之中。

一位巅峰真神自爆神域的威力非同小可，卡尔莫斯后退的速度稍慢一线，立刻被无数道耀眼的光芒之剑吞没。幸好李维?史顿就在不远处，狮鹫之剑挥出一片炽烈白热的光芒，阻挡了光芒神域不到十分之一次心跳的间隔。下一瞬间，伴随着一声愤怒的吼叫，光芒神域的一侧炸开了一团血红色的雾气，遍体鳞伤的卡尔莫斯手提双刃战斧冲了出来，脸庞扭曲，双眼被痛苦和怒火烧得通红。

兽人之神卡尔莫斯一向以受伤越重、战力越强著称，些许皮外伤不但没有让他退缩，反而激起了他的怒火和斗志。然而当他在虚空之中站稳脚跟，那双血红色的眸子四面一扫，却立刻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唔哈！那只狡猾的小光虫逃到哪里去了？难道已经偷偷脱离了末日战场？”

李维?史顿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缓缓收起狮鹫之剑。“没有任何人能够偷偷脱离末日战场，因为这里被数百位真神的意志所掌控，一切私自脱离的做法，都相当于与这数百位真神的联合意志正面硬拼。”

卡尔莫斯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咒骂的语气宛如烧红的烙铁，“俺去他个高格毛亚大神，小光虫还能藏在谁的口袋里面不成？”

“口袋里面放不下万神之神的尊体，但是炼金神域就不同了。”迪什先生捋着雪白的胡须回答，从语气和表情上看，他算得上是最为轻松的了。

杰迪?卢克斯的脸色几乎和卡尔莫斯差不多，他抚了抚胸膛，感到了有种异样的空虚正在那里滋生。不过由于神格赐予的缘故，他身上的光芒神域气息正在把自爆后那些逸散的光芒神力吸引过来，无数细小的光点浮游在杰迪?卢克斯的身畔，沿着奇妙的轨迹运行不休，远远看去，仿佛是一个具体而微缩的宇宙聚拢在杰迪的身体周围。

身体之中的神力正在一点一滴的增长着，但是杰迪?卢克斯并没有因而感到喜悦，他的双眼始终注视着面前的虚空，似乎这样就能够捕捉到消失的炼金神域的任何蛛丝马迹。

“集中精力，杰迪，对你来说，现在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李维?史顿突然开口，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坚硬，“为了得到炼金神域，恩奇都已经放弃了他的光芒神域，现在你身上的神格赐予带来的气息能够吸引到尽可能多的同源神力。虽然我很鄙夷恩奇都的自私自利，但是我同样尊重他的强大实力，即使是自爆重创之后，剩余逸散的光芒神力也足够凝聚出真神级别的光明神职了，说不定还能重新组成完整的光芒神域呢。”

杰迪?卢克斯缓缓点了点头，闭上双眼，试着清理掉脑海之中的繁杂念头，集中精力感受浮游在身畔的光芒神力。没有炼金神域碎片的帮助，他感受神力的过程要艰难得多，一开始甚至只能感受到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不过在最初的困难过后，由于气息相互吸引，杰迪很快就感觉到无数充斥着光明的神力正在融入自己的身体，逐渐在胸膛形成了一座无比耀眼、无比璀璨的光之城堡。

或许是炼金神域碎片的最后遗留，除了气息截然不同之外，这座光之城堡外形与亡灵国度的永恒城堡完全一样，苍白殿堂、英灵塔、大陵墓和灵魂大厅先后浮现出来，守卫在大陵墓门前的依旧是一队高级龙牙兵，只不过这些不死生物的身体之中充斥着无尽的光明，每一根骨骼都洁白无瑕，哪怕放在光耀大圣堂的祭坛上都不会令人感到意外。

“居然有如此神圣无比的不死生物，这简直会撼动那些古板牧师的人生观……”杰迪咕哝着睁开双眼，由于还不能够完美控制光明气息，两道洁白的圣焰随着他睁眼的动作喷射而出，差点燎着了无意中凑得太近的兽人之神的大胡子。

“哎哎哎，小心点！”卡尔莫斯后跳一步，心痛的抚摸着自己有些发黄卷曲的胡须，“这可是棒兽人真爷们的第一象征，烧坏了俺可和你没完！”

“在你打算和杰迪没完之前，我们应该做好准备，应对一个超出真神水准的麻烦了。”李维有些无奈的打断说，然后转向一个全身笼罩在金蓝色光雾之中、只露出一双仿佛能够看透人心深邃眸子的陌生神祗，“真知之神拜?欧拉阁下，恩奇都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非常好，他的情况，我看。”拜?欧拉用一种虚无缥缈、幽幽灭灭的怪异声音回答说，“侵蚀和同化到了尾声，几分钟之内，就会完成。”

“那么我们也应该做好最后的准备了。”李维脸色凝重的点头说，神力的增幅让他可以把声音轻而易举的传遍末日裂痕战场的每一个角落，“各位阁下，请回报准备情况。”

“a3区域，晨曦之主洛山达报告，光明歼星圣典准备完毕，充能100%。”

“b5区域，万色返空龙迪马利特报告，混沌吞噬之龙准备完毕，首批120枚撕裂獠牙随时可以发射。”

“c7区域，神武执政官拿撒勒报告，秩序十字封印随时可以启动。”

“d1区域，钢铁惩戒者列巴报告，诅咒闪溃锁链布置完毕，进入最后牵引阶段！”

噪杂的回报声纷纷响起，除了继续抵御末日裂痕的巨型魔法阵依然沉默而威严的横亘星空，一动不动，其余数百颗星子已经逐渐改变了轨迹，以杰迪等人为中心围拢过来。从每一颗星子之中散逸出的气息都堪称强悍可怖，其中至少有三分之一足以与李维?史顿和卡尔莫斯相媲美，最弱者也远远超过了杰迪?卢克斯初入真神的水平。

仿佛是察觉了杰迪?卢克斯心底的疑虑，李维突然回过头，语气认真的解释说，“这是我们计划了数百年的最后手段，假想敌并非恩奇都，或者曾经并肩作战的任何人，而是脱离了魔法阵控制的末日裂痕。这些手段威力极其巨大，不过无一例外都有非常大的隐患，只不过到了那个时候，再大的隐患也没有办法去顾忌了。”

“一切为了胜利！哦哈！”卡尔莫斯兴高采烈的高呼一声，在他的身边，十几位同样面目狰狞丑陋、散发出浓烈蛮荒气息的神祗围成一圈，跳着野蛮狂躁的舞蹈，不时用手中的斧头和棍棒击打自己的面庞，哪怕血流满面也不停止，反而发出一浪高过一浪的野蛮吼叫。“撕裂吧，嚎叫吧，痛苦吧，高格毛亚大神降临吧！”

“其实我还真想看看那些蛮子最后究竟能够召唤出来个什么东西。”迪什先生在一旁耸耸肩膀说，“不过依我看，无论召唤出什么都来不及了，蛮子们至少要吼叫半个小时才能弄出点动静，可是恩奇都最多一分钟之后，就会完成对炼金神域的彻底掌控……”

迪什先生的声音像是被利刃切断一样消失了，四周的色彩突然褪去，一切都仿佛凝滞了。李维?史顿、卡尔莫斯、迪什先生、真知之神拜?欧拉……所有神祗都变成了一座座灰白的雕像，一动不动的伫立在原地，就连跃动的星光都静止下来。杰迪?卢克斯惊讶的发现，似乎只有自己还保留着行动的能力，他试着抬起胳膊，感觉好像周围都充满了粘稠厚重的无色胶水，每挪动一公分距离都要耗费相当大的力气。

“一群愚蠢的家伙。”万神之神恩奇都的声音从杰迪的身后传来，语气之中充满了某种难言的傲慢，仿佛全知全能的真神在藐视一群无知的凡人，“你们根本不了解真神之上的境界，那是一切规则的主宰，无视时光、无视防护、无视力量，渺小的你们根本不知道，无论你们做了多么充分的准备，除了末日裂痕，没有任何事物能够威胁到我的存在！”

第464章逆转与再次逆转

听着万神之神恩奇都大放厥词，杰迪?卢克斯只觉得头皮发炸，他保持着一动不动的抬手动作，看似镇定冷静，却激出来一后背的冷汗。

杰迪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没有完全失去控制身体的能力，但是他很清楚，一旦这一点被恩奇都发现，自己就不得不在极度恶劣的情况下，与这位超越了真神境界的强大神祗决一死战了。

结果甚至不需要认真考虑胜利的可能。

好在恩奇都根本没有注意到杰迪?卢克斯的异常，他只是迈着骄傲的步子走到诸神中间，挤过一群张牙舞爪的蛮荒之神，像是开玩笑一样朝着站在最中间的卡尔莫斯伸出手去。

在粗犷高大的卡尔莫斯面前，恩奇都伸出的淡金色手指看似无比纤细，然而只是微微触碰，就让魁梧的兽人之神像是一只被戳破的气球一样干瘪下去，浓郁的血色神力沿着手指流淌进恩奇都的身体，让他发出了一声充满享受的低吟。

短短几秒钟，强大的卡尔莫斯就只剩下了宛如木乃伊一样干瘪的躯壳，血红色的狂怒神力只在他的眼底残留下一点微不足道的余烬。恩奇都没有汲取最后一点狂怒神力，留下曾经冒犯自己的卡尔莫斯的性命，对于他来说仿佛是一种恶作剧般的乐趣，又像是一种对于背叛行径的自我陶醉的救赎。

“留在这里抵御末日裂痕的侵袭吧，蠢货们，让我告诉你们，你们预留下来的每一种最后手段，都能阻止末日裂痕整整一千年。”恩奇都笑容满面的大声宣布，让自己的声音回荡在无人能够听到的空旷星空之间，“不过请原谅，我不能留下你，老家伙，你是唯一一个能够逆转时光，把我送回数千年前的炼金术士，我必须防患于未然，抹掉一切可能威胁到我的存在。”

恩奇都的脚步停在了迪什先生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一手抚着胡须，一手正在勾勒着神奇魔法阵的老人，眼底除了明确无疑的杀意和残忍，还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

“背叛从一开始就存在，迪什先生，曾经让我畏惧和尊敬的老师啊，就让你的传说终结于此吧！我会努力消除你的影响，抹去你的名声，让无尽晶壁的多元宇宙永远忘记你的存在吧！”

恩奇都举起蕴藏着暗黑星芒的右手，然后向下按去，只需要一根手指，就可以让强大的卡尔莫斯垂危濒死，这只手上蕴藏的力量当然远远超过一根手指，甚至可以说是十倍、百倍的力量，彻底毁灭迪什先生似乎不算是什么难事。

杰迪?卢克斯想要说服自己冷眼旁观，即使是自己勉强出手袭击，也不过是多葬送一条性命。不过不出意料的失败了，炽热的光芒在他的指尖凝聚成利刃的时候，他露出了坦然的微笑，然后忘记一切恐惧，朝着恩奇都的后背猛然刺去。

即使是光芒神域保持着全盛状态，也无法撼动如今的万神之神恩奇都，杰迪的做法正如他的意料一样徒劳无功。然而虽然恩奇都回过身来，用充斥着暗黑星芒的右手挡住了杰迪的光之利刃，但是他的脸上也在同一时间露出了只能用惊恐来形容的表情。

恩奇都的绝对自信来自于对未来的彻底把握，所以在他发现，自己所知道的未来已经出现偏差的时候，他心中的惊恐远远不是用语言能够形容的。杰迪?卢克斯的光之利刃没有刺入他的身体，然而却深深刺入了他的自信，让他出现了一个不该有的迟疑。

紧接着是一双贴在他半扭转的身体上的手，枯槁无力，却让已经被他彻底掌控的炼金神域的运行中断了十分之一次心跳的间隔。

十分之一次心跳的间隔极为短暂，即使是最精通剑术的武技大师，也未必能够抓住如此短暂的间隔，扭转一场决斗的胜负。但是对于诸神来说，这段时间足以让他们做出许多事情了。褪去的色彩在十分之一次心跳中复归，然后无数色彩斑斓的光芒充斥了末日裂痕战场的每一个角落。

数百位真神全力发出的神力攻击汇聚成无可抵挡的洪流，将恩奇都吞没其中。换成是任何一位触摸到永恒之壁的真神，这股洪流都足以让其遭受灭顶之灾，然而恩奇都在炼金神域的帮助下已经打破了永恒之壁，虽然最初的时候显得有些狼狈，不过很快就稳住阵脚，像是一块巨石一样牢牢站住，任凭神力洪流的凶猛冲击，身体岿然不动。

对于绝大多数未能触摸到永恒之壁的神祗来说，这一幕简直能够让他们惊怖震骇，杰迪?卢克斯当然也不能例外。恩奇都相当于以一己之力，同时对抗了数百位真神的联手攻击，如果换成是真神对半神，或者半神对传奇强者的实力差距，百倍的数量都足以引发胜负的逆转，甚至在某些条件下足以抵消两级的实力差距。

换句话说，一位脑子进水的真神如果被数百位传奇强者围攻而不“策略性转进”的话，最终也必然会陨落。

“这是规则方面的差距，而非力量方面的差距。”迪什先生是为数不多依旧保持者冷静的神祗之一，苍老而睿智的声音带着令人信服的韵律，奇妙的抚平了惶恐者的心情，“绝大多数的力量都被规则分散和阻隔了，继续保持压力，恩奇都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毫不费力。”

在一片充斥着无可名状的色彩的神力洪流之中，恩奇都脸上的傲慢微微褪去了几分。他“听到”了迪什先生对他的评价，因为迪什先生非常直白的说出了他的名字——构建了神域的真神都拥有这样的能力，可以听到提起自己名字的那句话，无论说话的人置身于什么恶劣的环境都不会构成阻碍。

这不是一个秘密，迪什先生就是要让恩奇都听到这句评价，光明正大的给予他一种压力。

感觉到四周传递来持续不断的压力，而且还在缓缓增大，恩奇都的眼底燃起了恼怒的火光，“这真是个令人惊讶的愚蠢选择！”他的声音犹如嘹亮的号角，压下了神力洪流的轰鸣，“给自己一个体面认输的机会不好吗？身为拥有不朽生命的神祗，无法向伟大的我低下你们高傲的头颅吗？”

“先好好维持住你的规则防护吧，恩奇都陛下，否则你就要被泡在神力洪流里面暖暖身子了！”李维?史顿的回答几乎同杨宏亮有力，几十位同属于光明阵营的神祗站在他的身后，将彼此的神力进行链接，以李维?史顿为中心，凝聚出一把燃烧着白炽光焰的巨大光剑。

这把光剑由数十位真神的全部神力高度压缩而成，坚固程度远远超过一切凡人可知的物质，哪怕是专精于防护的真神神域，在光剑锋锐面前也如同一块凝结的黄油。恩奇都虽然已经打破永恒之壁，登临真神之上的境界，然而毕竟只是借助炼金神域取巧，本身的积累实际上并不足够，对全新规则的掌握远远达不到熟悉的地步，当他看到那把巨大光剑的剑锋对准自己的时候，心里不免隐隐生出忌惮的念头。

在光剑猛然挥下的那个瞬间，恩奇都终于不再伫立虚空，凭借规则之盾抵挡，而是全身虚化，以任何真神都难以企及和捕捉速度闪避开来。

他的应对不能说是错误，因为巨大光剑所指之处，虚空崩解、黑暗震荡，神力洪流轰然爆发，规则重归虚无。恩奇都难以保证自己在如此巨大的威力面前毫发无伤，但是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后，那里是一片闪亮的星海，无数根极其纤细的金色光线将所有星子连接起来，构成一座无比巨大的炼金魔法阵。

巨大光剑威势万钧的劈下，没有命中恩奇都，而是裹挟着神力洪流向前延伸，重重冲击在那片星海中间。虽然拥有对抗末日裂痕的力量，但是炼金魔法阵并不是针对抵御直接袭击而设计的，在光剑剑锋面前，纤细的金色光线纷纷断裂，数不清的星子脱离原来的位置，随后整座魔法阵都犹如笼罩天穹的一朵巨大烟花般轰然炸开，组成能量节点的上千位神祗异常狼狈的四散飞开。

目睹了炼金魔法阵的损毁，恩奇都终于无法维持自己倨傲的表情，发出了一声交织着憎恨和懊恼的叫喊。同样的声音也从末日裂痕战场的各个角落响起，不是每一位真神都甘心认同李维?史顿的选择——为了对抗恩奇都而放弃了维持上千年的炼金魔法阵，就连杰迪?卢克斯也忍不住发出了讶异的惊叫。

这不该是传说之中英雄大帝和救世主的选择，倒像是史诗之中不甘灭亡的反派做出的最后挣扎。

“喔，杰迪，你恐怕是误会了。”迪什先生面带笑容的抬起头，欣赏着炼金魔法阵留下的最后灿烂画面，“看下去吧，无论是李维还是我，都不会做出损人不利己这种蠢事来。倘若事情真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李维就是牺牲自己，也不会让末日裂痕这样轻易苏醒的。”

炼金魔法阵崩溃之后，末日裂痕几乎是立刻重新活跃起来。沉睡的末日裂痕曾经让杰迪戒惧不已，然而直到挡在前面的炼金魔法阵消失，杰迪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只有真神才能在末日裂痕战场上维持神智了。

因为那根本不是凡人能够对抗的东西。

李维?史顿曾经说过，末日裂痕的恐怖无法以言语来描述，意志稍弱的真神在战场上停留过久，也会因为沾染了太多疯狂气息而陷入困境。杰迪?卢克斯一开始并没有完全相信，这并不是对于李维?史顿的不信任，而是他难以想象，世界上怎么会存在连不朽的神祗都无法对抗的强大敌人。

现在杰迪终于明白，末日裂痕并非敌人，而是多元宇宙必然走向的未来，全部至高法则的最后终结。任何手段都无法逆转和抵御末日裂痕对多元宇宙的损害，对于末日裂痕的攻击只会被它吸收，然后让它变得越来越强大。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末日裂痕吸收能量需要时间，越强大的神力，就越能让末日裂痕吸收更久，这也是集合了上千位真神的力量之后，炼金魔法阵能够拖延末日裂痕一千年之久的缘故。

沉睡了一千年的末日裂痕，其恐怖已经远远超过了一千年以前，光是散发出来的混乱气息，就让不少实力较弱的真神意志动摇、心情沮丧。或许是已经获得较为完整的光芒神域的缘故，杰迪?卢克斯虽然也感到心情压抑，但是还能坚持下去，从身体周围散发出的纯净圣光甚至还帮助了几位真神稳定情绪。

真知之神拜?欧拉的实力相当优秀，只差一线就能够触摸到永恒之壁，但是非常不幸的是，真知神域被末日裂痕的气息完全克制，让这位形象颇具诡异神秘意味的神祗相当狼狈。金蓝色的雾气一度紧贴身体，隐约露出带有双翼的完美女性曲线。直到杰迪?卢克斯张开光芒神域，拜?欧拉才缓过一口气，躲在杰迪的身后，说什么都不敢再看末日裂痕一眼了。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拜?欧拉也就成为末日裂痕战场上，极少数没有能够目睹万神之神恩奇都最终结局的神祗之一。

万神之神恩奇都没有经历过诸神对抗末日裂痕的三次大惨败，因为和他一起来到末日裂痕战场上的迪什先生凭借炼金术的高深知识，很快就构建出让末日裂痕沉睡千年的炼金魔法阵。因此他不清楚末日裂痕的特点，在苏醒过来的那个瞬间，末日裂痕只会对气息最强大的神祗发动攻击。

从彻底苏醒到锁定恩奇都为攻击对象，末日裂痕花费的时间不超过一秒钟，周围的星空猛然黯淡了一下，当视野恢复清晰的时候，杰迪发现末日裂痕已经转移了位置，直接出现在恩奇都的身畔。

恩奇都不是没有想过脱离末日裂痕战场，然而数千位真神缔结的契约依然生效，让他这位刚刚打破永恒之壁的神祗难以迅速摆脱。他也想到过把末日裂痕引导到李维等人身边，然而还没等他有所行动，一团无法形容的幽暗就把他给笼罩了。

恩奇都迅速展开反击，试图打破笼罩在周围的幽暗。他很有信心能够做到，因为他拥有炼金神域，拥有打破永恒之壁的强大实力。但是这团幽暗似乎无比庞大，而且若有若无。恩奇都极力制造出一道耀眼的光芒，照亮了周围数百公里的区域，然而在光芒的尽头依然是无尽的幽暗；哪怕他激荡起恐怖的神力狂潮，碎裂虚空，毁灭晶壁，崩解次元，然而在碎裂、毁灭和崩解之后，四周幽暗依旧。

恩奇都非常强大，在被迫汲取炼金神域储备的能量之前，他足足朝幽暗倾泻了几百个小时的神力狂潮，如果放在多元宇宙，足够他毁灭数个晶壁世界了。在炼金神域储备的能量几乎耗竭的时候，恩奇都终于感到了疲惫和恐惧，他强迫自己恢复冷静，把神力凝聚成防护状态，形成了一层看似脆弱、实际上却足以抵御诸神联手轰击的透明光幕。

吞噬了恩奇都的那团幽暗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无孔不入的渗透进来，让光幕很快就变得模糊龟裂。这是从神力的基础规则开始腐化的进攻方式，恩奇都只能放弃已经被侵蚀渗透的神力，重新构筑新的防护。在这个过程中，他的神力消耗远远比主动进攻的时候要缓慢得多，然而由于没有任何补充的手段，恩奇都坚持的时间也不会太久。

恩奇都没有放弃，只是难免感到了一丝绝望和不甘。然而他很快就发现，本来已经被汲取一空的炼金神域正在产生新的能量，虽然不多，却刚好能够补足他进行防御的消耗，这让恩奇都不由得升起了一丝希望。

“我知道了，完整的炼金神域拥有着数百万个人造灵魂，每时每刻都在制造出信仰力量！”恢复了几分信心的恩奇都大声对自己说，“我的计划还没有彻底失败，末日裂痕，就让伟大的我和你来一场真正的较量吧！”

第465章放不下，逃不脱死不掉

眼看着一个巨大的幽暗漩涡浮现在万神之神恩奇都身后，将其迅速吞噬，紧接着收缩成一个近乎于没有体积的细微奇点，杰迪?卢克斯感到心头一震，难以理解事情为什么会出现如此离奇的转折。

他没有任何同情恩奇都的意思，但是目睹了这位仿佛有着预言能力强大神祗分裂灵魂，费千年时间布局，最后却在刚刚打破永恒之壁的时候功亏一篑，杰迪的心里总有些说不清楚的遗憾情绪。

“贪婪，不仅仅是凡俗之人的原罪呐。”迪什先生感慨的叹息了一声，然后顿了顿手杖，杖头镶嵌的一块灰色水晶从核心位置亮起瑰丽的金色光芒，“计划顺利进行到了最后一步，来吧，拜?欧拉阁下，您和您的真知教会做好了值第一班的准备了吗？”

全身笼罩在金蓝色光雾之中的真知之神点了点头，从杰迪?卢克斯身后走了出来。擦肩而过的时候，杰迪听到了这位神祗悦耳的低语。

“感谢您的帮助，杰迪阁下，真知教会永远是您的朋友。”

真知之神来到迪什先生面前，伸出双手，从相对的掌心之间缓缓浮现出一团夹杂着无数金蓝色光丝的白色光芒，“这是真知教会的五千名虔诚信徒进行了一个月的祈祷之后，凝聚而成的信仰之光，迪什大师，就请您运用炼金术法则将其进一步精炼吧。如果不够用的话，我会发下继续进行祈祷仪式的神谕。”

“喔，这些已经很够用了，恩奇都陛下应该学会精打细算过日子，我们可不能助长奢侈风气的蔓延啊。”迪什先生一面说，一面笑眯眯的举起木杖，让杖头那块灰白水晶接触到真知之神手心的白色光团。

白色光团和灰白水晶接触的瞬间，绽放出令人难以直视的强光，随后前者迅速被后者所吸收，让从灰白水晶核心亮起的金色光芒显得更加瑰丽夺目。

杰迪眯起眼睛，好奇的打量着那根被迪什先生插在地上的手杖。手杖的雕工非常简单朴实，杖头镶嵌的水晶材质和切工也都很一般，看上去和一根最为简陋的见习魔法师手杖没有区别，但是杰迪对杖头水晶中绽放的金色光芒有种特别的熟悉感，经过一番努力回忆和辨认之后，他的表情变得非常奇怪。

因为那块灰白水晶的核心是一块非常细小的炼金神域碎片，而且与自己曾经掌控的那块碎片源自一体，杰迪发誓自己绝对不会弄错，因为那是他在最艰难的岁月里紧紧握住的唯一希望。

“迪什先生，这是……哦，诸神在上，我该不会是弄错了吧！”

老炼金术士放声大笑，洁白的胡须随着他的动作飞散开来，“你没有弄错，杰迪，还记得我帮你转移碎片之中英灵的事情吗？这块小碎片就是在那个时候，我顺手弄下来的。”

杰迪感到脸上有些发烫，身为炼金神域碎片的掌控者，他完全没有察觉到迪什先生动的手脚，可想而知，这是缔造者赋予自己的特权，不过也与他对碎片的掌控不够全面有些关系。

“迪什先生，从一开始您就看穿万神之神恩奇都的计划了吗？”

看着努力想要转移话题的杰迪，迪什先生的笑容变得更加愉快了，“当然没有，那可是布局了上千年的计划，我相信谁也没有事先察觉。”

“但是不止一位专精于预言或者先知领域的真神，都做出了将会有不利意外发生的判断，只是不知道意外究竟会发生在什么人的身上。”真知之神拜?欧拉接口说，“直到现在我还有些迷惑，恩奇都的神职之中完全没有涉及预言的领域，但是他做出的判断，却比我们所有人都要精准。”

“因为那很可能不是预言，而是亲身经历。”迪什先生眨了眨眼睛，“恩奇都的身上有一些非常细碎的时光粉尘，在任何一个优秀的炼金术大师面前，时光粉尘的来源从来都不是秘密。”

“所以恩奇都是最大的嫌疑人。”李维?史顿用非常肯定的口气说。

“所以我制作了这样一个小小的安全阀，算不上陷阱，因为除了能够察觉炼金神域的状态，并且向炼金神域传输能量之外，这小玩意什么都不能做。”迪什先生耸了耸肩膀，“除了恩奇都之外，对炼金神域存在觊觎之心的巅峰真神可不止一位呢。不过只有从未来返回的恩奇都能够完全肯定，炼金神域能够帮助一位巅峰真神突破永恒之壁，其他人可没有这样坚定的信心。”

“那是他们的运气还不坏，至少幸运女神太摩拉还没有放弃他们。”真知之神的语气显得有些生硬，尤其是说出“他们”这个词的时候，更像是在说“我们”。作为专精预言领域的真神，拜?欧拉并非没有对炼金神域的作用有所触动，如果不是实力稍逊、理智尚存，说不定真知之神也会把深藏心底的*付诸实施。

“换成是其他巅峰真神谋夺炼金神域，成功的几率都太低了，他们不会果断放弃自己的神域，所以很难和炼金神域迅速完成融合。”迪什先生摇了摇头说，“即使是侥幸成功，当被末日裂痕吞噬之后，依然保留完整神域的真神也还有一线希望成功逃脱，放弃炼金神域就可以了。”

“所以我们真正的计划，就是想办法把炼金神域送进末日裂痕的肚子……如果那团幽暗漩涡真有肚子这个部位的话。”李维口气沉重的接口说，“无论谋夺炼金神域的是那位真神，都有可能是一念之差，所以迪什先生留下了这个安全阀，用来帮助那位真神支撑下去，找到脱离的机会。”他缓缓摇头，从心底在为曾经并肩作战的朋友感到惋惜，“可惜的是……恩奇都从一开始就放弃了这个机会。”

杰迪伸出双手，看着在皮肤上缓缓流动的温和白光，“光芒神域……为了夺取炼金神域，恩奇都放弃了自己的光芒神域。”

“现在恩奇都想要放弃炼金神域，换取从末日裂痕之中脱身的一线生机也不可能了，因为他放弃炼金神域之后，就成了一位没有神域和神职的半神，而半神只要出现在末日裂痕旁边，就会迅速意志崩溃，退化成没有理智的变种神孽。”迪什先生语气轻松的宣布说，显然对于恩奇都的结局没有丝毫惋惜的意思，“我们唯一能够做的事情，就是通过这块小碎片向炼金神域提供能量，让恩奇都能够在末日裂痕之中支撑下去。”

“……而这个时限，是永恒。”

第466章传说作伴好还乡

永恒封印之战结束三天之后，末日裂痕战场已经完全换了个样子。

拥有源源不断的信仰能量供应，恩奇都在末日裂痕之中坚持的时限理论上可以无限延长，末日裂痕突然苏醒可能也因此变得无限小。由于沉睡期间末日裂痕散发出来的气息较弱，炼金魔法阵的崩溃又解放了大量人手，围绕着末日裂痕沉睡的地点已经建起了层层叠叠的防御工事。

这些工事由众多浮空城、飞行哨塔和半位面节点组成，所有建筑材料都是诸神以超凡神力创造，并且用炼金术法则予以强化，足以抵挡巅峰真神的全力攻击，用来对抗完全苏醒的末日裂痕可能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但是封印陷入沉睡状态的末日裂痕就绰绰有余了。

在防御工事的最外围，末日裂痕散发出来的气息已经连凡人都无法影响了，诸神在这里修建了几座园，园的艺术风格极端迥异，但是都代表着某个文明发展到极致的华丽，美得令人心碎。

杰迪?卢克斯坐在其中一座园的圆顶白亭中间，面前的雕方桌上摆放着热烈绽放的鲜和飘逸着奇异香气的水果，还有一只涂了蜜膏、烤的焦黄发脆的**猪仔，正对着杰迪的猪头嘴里咬着一颗红艳艳的果子，猪仔旁边配有发酵麦饼、**酪和蔬菜沙拉，一碗热气腾腾的奶油蘑菇汤正在散发着诱人的味道。

这是一顿不折不扣的圣餐，而且完全不限量，吃完之后只需用手指轻敲桌角，所有残羹冷炙就会被全新的大餐替代。然而世俗的君主和贵族恐怕都无福享用，因为除了不朽的诸神，没有凡人能够踏足这片位于时空罅隙的末日裂痕战场，更无法付出进入神之园的代价。

这个代价就是一丝带有本源力量的气息，一些最优秀的传奇强者可以勉强做到，但是构成神之园的诸多神圣物质会让传奇强者每时每刻都在遭受冲击，停留过久的话，要么极为幸运的借此点燃神火，要么在冲击不朽的过程之中提前陨落。

在一些最强大的真神教会，也拥有类似神之园的设施，被称为试炼之地。能够接受试炼的无不是最优秀的传奇强者，试炼之地会缩短他们踏入不朽境界的时间，同时也让失败陨落的风险成倍增加。

杰迪?卢克斯当然不是接受试炼，毕竟他已经是一位真神，虽然光芒神域重创之后远远没有恢复，但是底蕴雄厚，完全恢复后基本上可以确定能够再次触摸到永恒之壁，让杰迪?卢克斯轻而易举的成为了多元宇宙最为强大的真神之一。

唯一的麻烦是，作为光芒之神的杰迪?卢克斯没有信徒，哪怕一位都没有。他的名字没有在多元宇宙传扬，他的事迹定位只是区区一介半神——橡树之父莫比乌斯的神圣祭司，这让杰迪陷入了一个相当棘手的困境。

与半神不同，真神已经不再遭受信徒人数的制约，信仰力量对于真神来说更像是一种利害兼具的补充，而非无可取代的珍宝。一些最强大的真神甚至拒绝汲取未经凝结的原始信仰，只会吸收那些经过精心炼制的、纯净的信仰宝石。

然而一旦发生意外，比如神域受损、神格破碎、神职崩溃之类的严重问题，信仰力量就重新成为极为重要和关键的东西。继承了光芒神域的杰迪?卢克斯就属于其中第一种情况，虽然他拥有成为最强大真神的潜质，但是眼下最紧要的问题是如何迅速传播教义、搭建出一个合格的真神教会雏形。

杰迪已经从一些态度友善的真神那里得到了许多宝贵的建议和意见，不过他最想请教的李维?史顿却一直忙碌不休，以至于直到今天才挤出时间来。

神之园的空气分外清新，一只羽毛艳丽、拖着长长尾羽的鸟儿站在白亭的圆顶上，尽情展现着婉转清丽的歌喉。杰迪曾经以为这只鸟儿也是神祗的造物，就和桌上的鲜、**猪和麦饼别无二致，结果却在凑过去想要聆听的时候，听到了鸟儿微微颤抖的致歉。

“南风之神茯阿鲁的眷族圣女，拜见光芒之神杰迪?卢克斯陛下。”

这只鸟儿居然是智慧生物，还是一位实力平平的真神——南风之神茯阿鲁的眷族圣女！杰迪惊讶的合不拢嘴巴，同时心里暗暗为想要拔根美丽的鸟毛愧疚起来。

从圣女鸟的口中，杰迪了解到神之园的另一个用途。除了供诸神休憩之外，这里还被开发成许多真神教会公共的试炼之地。最有希望点燃神火的传奇强者们分批进入神之园作为侍者和仆役，在密切接触淡化后的末日裂痕气息的过程中，成功点燃神火的可能远比那些古老教会的试炼之地更大。

当然，数以千计的真神对这些试炼者的护佑和帮助，也是晋升几率大大提升的重要原因。

作为遵循骑士箴言的代表性人物，李维?史顿在遵守时间方面从无错漏。南风圣女唱到下午一时乐曲的最后几个小节的时候，一身骑士轻铠的李维出现在园的入口处，脸上带着些许劳累后的疲惫，不过脚步依然坚定沉稳，举动有种令人心折的领袖气息。

“杰迪?卢克斯阁下，久等了。”李维一面打着招呼，一面走上镌刻着亚汉文字的白石台阶，“a3区最后一处半位面节点刚好完工，耽误了我和迪什先生一段时间。”

“时间刚刚好，李维陛下，您一点都没有迟到。”杰迪?卢克斯下意识的跳了起来，实话说，他现在还是不很适应与英雄史诗中的传说大帝进行面对面的交流，总有种时光错乱的荒谬感觉。“真知之神拜?欧拉阁下和晨曦之主洛山达阁下都欢迎我前往他们所在的晶壁世界传播教义、收纳信徒，我很感激，但是我一直希望能够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

“哦，这很正常，我也怀念原来的世界呐，已经有一千年没有回去看看了。”李维理解的点了点头，“杰迪阁下，如果我没有理解错误的话，您是希望我帮助您开启一条位面通道，返回迦鲁纳斯世界吗？”

“迦鲁纳斯……这就是那个世界的名字吗？”杰迪喃喃重复了一遍，然后下定决心的抬起头来，“不仅如此，李维陛下，我还希望您……和我作伴回去，嗯，在离开迦鲁纳斯世界的时候非常仓促，我担心我的消失给您建立的国家造成了一些麻烦。”

杰迪的建议显然让李维?史顿有些动心，“一起回去吗？听上去是个不坏的建议。”他摸了摸依然光洁的下巴，青年的相貌和清澈的眸子让人根本无法与千年之前的传说人物联想起来。“弗莱希尔曾经说过，我们的第二个儿子胸膛里面燃烧着难以熄灭的野心之火，一定会把狮鹫联盟推进到一个更加庞大的地步，这么说，他的野心最终实现了？”

杰迪微微垂下目光，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李维陛下，历史被人篡改了太多次，作为一个生活在千年之后的普通人，我根本不知道当年的真相。”

“真相原本就不是那么有趣呐，杰迪。”随着苍老的声音响起，拄着弯曲木杖的迪什先生随着一个转瞬即逝银白色的漩涡出现了，身后跟随着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在与恩师重逢之后，英灵化的群星之眼显得年轻了许多，再一次兴致勃勃的投身于炼金术的学习之中，让杰迪已经有三天……或者说，从永恒封印之战后就没有看到他了。

“返回迦鲁纳斯是个好主意，因为我们继续留在这里，对所有神系都有太大的影响力，时间久了可不是什么好事情。”迪什先生撇了撇嘴说，“与末日裂痕被封印相比，炼金神域能够帮助巅峰真神打破永恒之壁，才是令他们念念不忘的事情。成功缔造炼金神域有太多巧合和幸运，现在我可没法拿出第二个神域雏形，然而这样说，那些伟大的神祗会相信吗？”

“原来如此，那我们必须马上离开。”李维的表情严肃下来，“迪什先生，看来我们要忙起来了。建立起通往迦鲁纳斯的稳定通道，然后在我们离开后立刻毁弃，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呢。”

第467章大结局祖宗来了

对于雄踞迦鲁纳斯大陆顶尖强国宝座上千年的狮鹫帝国来说，这一年的冬天显得格外寒冷而漫长，往年三月就该爬满青翠草地的野花，直到四月才顶着寒风，露出了星星点点的痕迹。

然而比天气更加寒冷的是帝国面临的恶劣局势。

在短短两年时间里，看似强大的狮鹫帝国经历了太多的灾难：西境的蛮兽人入侵让银霜山脉以西的大片国土支离破碎，连第三十五世皇帝都战死沙场；接踵而至的贤王之乱让光耀之城菲尔梅耶失去了光彩，传承千年的政治格局遭受重创，新生的贵族与古老的家族产生了数不清的冲突和摩擦；三王并立的新格局刚刚出现一个雏形，就发生了魔神降临的巨大灾难，随后摄政王托马德?安被阴谋刺杀和莫比乌斯神教圣子杰迪?卢克斯离奇失踪，彻底让狮鹫帝国的局势失去了控制。

经过一年多的动荡，如今的狮鹫正统皇室势力只能做到勉强保住残破不堪的菲尔梅耶直属领。护卫帝都的灰烬骑士团经过多次交锋，规模已经不足两个大队，立下忠诚誓言的七位铁卫骑士两人阵亡、三人叛逃。要不是罗兰德?威尔普斯公爵倾力支持，首席铁卫杰诺?贝尔蒙德爵士带伤上阵，狮鹫皇室面临的局势还要更加糟糕。

有着“剑锋女皇”之称的塔拉夏?贝尔蒙德摄政太后就在这风雨飘摇的恶劣局势面前，一心一意的守护着不满三岁的狮鹫帝国三十七世皇帝陛下。幸好在举世动荡期间，理应首先竖起叛旗的西风郡态度暧昧，蛮兽人部落数万大军只是与钢铁公爵德拉巩逊担任守护的北境郡部队遥遥对峙；东方二郡和南方四郡的军队又在相互厮杀，彼此牵制，这才让疲弱不堪的菲尔梅耶直属领能够存活至今。

然而狮鹫皇室最终的覆灭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光耀之都菲尔梅耶是一座拥有二十万民众的庞大都市，曾经是迦鲁纳斯大路上一颗最为璀璨夺目的宝珠，防御能力极为可观。菲尔梅耶厚实的主城墙高达二十余米，宽度可容四位全副武装的骑士并肩驰行；城墙上每隔二十米就设有一处塔楼岗哨，威力骇人的炼金重弩车和巨型投石机布置在敞开式的塔楼顶部，能够摧毁胆敢靠近这座帝都的任何部队。

然而这一切都需要庞大的财力支撑才能顺畅运转。狮鹫帝国雄踞大陆顶尖强国之列的时候，投入在菲尔梅耶城防方面的资金每年高达数万金狮鹫币，维持着一支近万人的都城守卫部队。然而时至今日，狮鹫正统皇室早已拿不出这么多钱，都城守卫军的人数已经削减到不足三分之一，装备更是足足有三年没有得到更新和维修，一半以上的炼金重弩车和巨型投石机都出现了严重故障，弹药的配备也出现了短缺。

人手不足、装备落后，加上巨大的城市人口带来的物资压力，让塔拉夏摄政太后应付得步履维艰。经过多次战乱后的菲尔梅耶直属领依然拥有高达二十二万的庞大人口，然而这其中有十五万人以上属于城市居民，从事农业生产的人只有不到七万，粮食产出完全不敷使用。

这是摆在狮鹫正统皇室面前最为严峻的问题，从各地逃来的忠于皇室的贵族和官员们更是加剧了矛盾，菲尔梅耶不缺少骑士和政务官，但是非常缺少农夫和田地。如果不是担心发生骚乱，塔拉夏摄政太后都有解散都城守卫军，并且将三分之二的贵族遣送到周边庄园务农的想法。

担任帝国首相一职的罗兰德?威尔普斯公爵同意摄政太后的办法，认为能够缓解菲尔梅耶目前的糟糕局势，但是同时也提出警告，这样做必然导致正统皇室失去维系尊贵地位的最后保障。在烽火四起的狮鹫帝国，实力贫弱的正统皇室能够苟延残喘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许多贵族和官员都把这里当成是最后的避难所。

如果颁布让失地贵族和官员都去务农的旨意的话，菲尔梅耶就失去作为避难所的用途了。可想而知，这里将会成为数万叛军的重点打击对象，多次失血的灰烬骑士团和都城守卫军能否坚守住光耀之都，将会成为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两难的选择让塔拉夏摄政太后头疼不已，也让这次规模极小的秘密会议以毫无成果告终，这样的秘密会议近期已经举行了好几次，每一次都只能收获失望和苦恼。

就在摄政太后无奈的挥了挥手，准备宣布结束会议的时候，始终一言不发的宫廷总管巴米立扬突然站起身来，擦了香粉的脸上露出惊喜和讶异的复杂表情。

“天上的诸神啊，陛下，是陛下！陛下回来啦！”一向语气柔和、姿态优雅的宫廷总管一面失声叫喊，一面挥舞着双手，双眼放射出快乐和激动的光芒。

“诸位大人，我们的担忧没有任何意义了，请跟我一起来吧，迎接橡树之父莫比乌斯阁下，炼金之神罗亚尔?梅里斯特阁下，光芒之神杰迪?卢克斯阁下，还有狮鹫帝国至高无上的真正主人，伟大的救世英雄，十国联盟的终身盟主李维?史顿陛下！”

“诸神在上，巴米立扬大人，看看你满口胡言的样子！”罗兰德霍然起身，厉声打断了巴米立扬总管。他是帝国首相，更是一位剑术犀利的优秀骑士，在数百位效忠狮鹫正统皇室的骑士之中，实力仅次于铁卫之首杰诺?贝尔蒙德爵士。巴米立扬总管一向畏惧罗兰德首相几分，然而这一次总管大人没有闭上嘴巴，而是笑逐颜开的摊开双手。

“您不相信？哦，我可以理解，因为现在没有多少人相信我的话吧？”宫廷总管朝着四周飞快的扫了一眼，看到一张张面孔上都露出和罗兰德首相相差无几的表情，眼底的欢乐更加难以遏制了。“亚汉古国有句话，真切的目睹永远胜过最灵便的舌头，请吧，诸位大人，请睁开眼睛仔细看下去吧！”

紧闭的会议室大门突然打开了，铁卫骑士之首、无畏者杰诺?贝尔蒙德爵士脸朝着门外，倒退着走了进来，圣剑光明之山在他腰间的剑鞘里面微微晃动。罗兰德首相深深吸了一口气，意识到有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正在发生。在这个传奇强者纷纷出现的时代，杰诺?贝尔蒙德爵士早已坐不稳第一骑士的宝座了，然而罗兰德首相绝不相信，无畏者会畏惧到连腰间的利剑都无法出鞘，哪怕对手是无可匹敌的魔神，杰诺?贝尔蒙德爵士也一定会做到持剑战斗而死。

但是眼前的那个人，让无畏者无法拔剑相对。

出现在门外的那些人之中，有许多都是罗兰德首相非常熟悉的面孔。一身绿褐相间长袍、面容苍老而慈祥的橡树之父莫比乌斯；脸上带着年轻人神采飞扬气息的杰迪?卢克斯和双眼流泻着绚丽奇幻光芒的罗亚尔?梅里斯特大师……但是罗兰德首相几乎看不到他们的到来，双眼一眨不眨的注视着走在最前面的身影。

那是宛如从炼金影像之中走出的身影，亚麻色的短发，爽朗温和的笑容，俊秀挺拔的身姿，全身萦绕着令奸邪之徒心惊肉跳的凛然正气。

那真的是李维?史顿，传说中的狮鹫一世皇帝陛下，拯救了整个迦鲁纳斯世界的伟大英雄！

罗兰德首相感觉自己的双眼发热，膝盖酸软，而且心里的重担在一瞬间就彻底消失了。不用转头，他就知道自己的同僚们表情都相差无几，连塔拉夏摄政太后也不会例外。

正如巴米立扬总管所说，一切的担忧和困难全都没有任何意义了。活着的传说重返世间，不朽的神祗降临凡尘，对于继承了李维?史顿血脉的狮鹫正统皇室，还有什么是值得苦恼的事情呢？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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