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说了别惹我   作者:时千辞   文案   ●1v1,he,甜文   ●每晚7点更新   ●下本写《不配》或《天上星》   ●微博:晋江时千辞   ——穆夏:我是你的日久生情?   ——韩青时:你是可遇不可求。   文案:   和缺德前任闹翻那天,穆夏给自己找了个漂亮姐姐。   当时只以为她是个经历惨点的普通人,所以玩得尽兴,走得也干脆。   几天后,穆夏去甲方爸爸那里汇报方案。   成熟矜贵,还过分眼熟的年轻老板一进来,她心态崩了……   难怪这人那天晚上反复提醒她,“穆夏,别惹我。”   就,真惹不起啊。   职场小白对行业翘楚,她完败。   可她呢,一夜尽兴,把人手腕都给弄青了。   往后,交集越深,穆夏越觉得这人难惹。   而她也终于明白,能有机会惹上不该惹的人,不是她年轻貌美笑容乖巧,而是那个人蓄谋已久,就等她羊入虎口。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穆夏,韩青时   一句话简介:偏不   立意:一直朝前看,困难就会被一直甩在身后。 第1章   这一年的夏天格外漫长,国庆已过,葳蕤枝叶依旧挡不住聒噪蝉鸣和炎炎烈日。   往常勉强还能听见几句笑语的教研室这会儿一片死寂,导师陈德平正当着所有人的面把穆夏骂得狗血喷头。   “你不是第一天进项目组,怎么会出算法缺陷这种低级错误?你知不知道,如果我们没有在测试中提前发现,后期投入商用,一旦出现问题是会被提起法律诉讼的?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陈德平气得把厚厚一沓废掉的实验数据砸向了穆夏。   没装订的纸撞在她肩上,飘飘洒洒落了满地。   “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陈德平脸色铁青,“验收在即,如果不能及时修复bug,拿到新的实验数据,项目组七八个人,整整三个月的努力全都会付诸东流!你保研的事也别想了!”   “教授,您先别生气,师妹平时做事挺严谨的,这次会出错主要是bug太隐蔽了,别说是她,就连我这个大师兄也没发现啊,我还是博士。”有个关系好的师兄站出来帮穆夏说话。   “你哪儿来的脸说自己是博士?”陈德平冷哼一声,怒火稍熄,“就因为知道她是什么性子,我才更生气,这个bug代码里发现不了,测试的时候,从数据里也看不出来?我看她就是觉得自己有成绩,有能力,心飘了!”   师兄干笑,“要飘早飘了,从师妹转入计算机到现在,回回考试第一名,论文也是一篇接一篇地发,啊,您坐您坐。”师兄见陈德平拉脸,赶紧拽了把椅子过来给他坐,同时朝穆夏使了个眼色,让她速速给自己求情。   穆夏却只是将从发现bug时的震惊,到现在平静如水的目光转向了站在空调旁的韩书颜。   后者一和她对上立即移开,匆忙看向陈德平说:“教授,这个bug的修复工作可以交给我吗?”   整个教研室的目光顿时全集中到了韩书颜身上。   要说起来,韩书颜也很优秀,成绩常年稳在专业第二,比赛获奖不少,还和穆夏是同班同学加舍友,被院里院外的人戏称计算机的两个‘钉子户’,一二排名谁也挖不动。   但人的目光可能就是天生‘短浅’,在最亮的那束光下往往再看不到其他。   不巧,稳坐年级综合排名第一宝座,性格开朗热情的穆夏就是那束最亮的光,所以即使两人一起进实验室,一起做项目,一起攻克难题,韩书颜的存在感也始终比她低很多。   这会儿韩书颜突然说要解决穆夏和大师兄都没发现的问题,大家自然惊讶。   陈德平一样,他转过椅子,脸色难看,“你行吗?”   “行。”韩书颜从后面走出来说,“这个问题我之前有注意到,但一直没人提,我就以为是自己的理解出现了偏差,没指出来。在座师兄师姐都比我厉害很多。”   最后一句韩书颜声音低了很多,这让陈德平猛地意识到自己平时给她的机会太少,可能磨掉了她的自信,遂软下语气问,“需要多久?”   “一小……”韩书颜胸有成竹,话到一半敛了诸多自信,谨慎措辞,“一天。”   这也足够了。   陈德平站起来,欣慰地说:“还好这次有你。”   韩书颜低眉垂目,表现得格外谦虚,“您别这么说,这个项目我出力最少,希望这次能帮到大家。”   “嗯,快去准备。”   “好。”   事情有了转圜的余地,陈德平总算放心,扭头用书敲了下穆夏脑门,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最近的心思都用哪儿去了?”   向来嘻嘻哈哈没个正型的穆夏罕见地没有表情,“没哪儿啊,天天教研室泡着。”   “那怎么还会出这种错?行了,别垮着个脸,第一次就算了,以后注意点,等验收结束好好请韩书颜吃个饭,这次全靠她给你善后。”   穆夏抿了下嘴唇,一字一顿,说得极慢,“您放心,我一定请顿大餐。”   “木木!”有人从走廊飘进来,喊穆夏,看到陈德平也在,嘿嘿两声打了招呼,乖巧道,“陈老师好,借您家木木用会儿呗,今天社会奖学金颁奖,她拿到了GN的奖学金,还是学生代表,一会儿得上台发言,老师让提前过去熟悉下流程。”   陈德平听到这儿可算笑了,“咱们教研室年年有人拿GN的奖学金,作为学生代表发言还是头一个,去吧,别紧张。”   穆夏点点头,让来叫她的人先走,随后快速走回自己的座位,从抽屉里翻发言稿。   韩书颜和她挨着。   余光里,她看到韩书颜匆忙按下Ctrl+v,紧接着切了一次桌面。   哦,有人写代码已经进化到了复制粘贴,她却还在熬夜加班。   真哔了狗了。   找到上一届师兄传下来的发言稿,穆夏起身离开了教研室。   走出门的刹那,烘烤热气扑面而来,激得她鼻头酸疼,眼睛发胀。   教授说的没错,她是得好好感谢里面那位主动站出来替她擦屁股的韩书颜同学——她的好女朋友。   这个bug她第一轮测试就发现了,后面陆续对比上万组数据才终于赶在验收测试前找到了优化方法,前后耗时近半个月,可她女朋友呢,只需要一天,哦不,应该一小时就能修复。   优秀。   对了,这个算法既然已经被她优化过,又怎么会在验收前的最后一次测试里爆出来?还是保研面试前一周。   时机恰到好处呢。   “呵。”穆夏低笑了声,快步往电梯方向走去。   经过拐角,撞到了一个人的肩膀。   “对不起。”穆夏说,话落匆匆离开。   自始至终她都低着头,没看到对方的长相,以及离开后,那人对她长达数十秒之久地注视。   “韩总。”快几步的助理折回来,提醒已经停在原地许久的韩青时,“陈教授今天刚好在教研室,现在过去见他还来得及。”   韩青时,互联网科技行业新贵,GN老板,也是陈德平早年的得意门生。   她今天会出现在这里有两件事:一,受邀参加社会奖学金颁奖典礼,为获得GN奖学金的优秀学生颁奖;二,带了些类脑计算机方面的资料给陈德平,顺带探望多年不见的恩师。   听到助理的声音,韩青时回神,从拐角走了出来。   迈步时,她能看到右脚干净的鞋面上多了一道深色的水痕。   ————   韩青时和助理走到教研室门口,陈德平刚好从里面出来。   乍一看到着一身合体正装的精干女人,陈德平没敢认,听见她打招呼才两手一拍,激动道:“青时!真是你啊!”   “嗯,好几年没来看您了。”韩青时态度谦恭,闲聊似的说,“看您这脸色,是不是又有学生不听话,惹您生气了?”   “哎,就今年拿你们GN奖学金的小姑娘。”陈德平一想到穆夏这个错误的严重性就头疼,“骂了一顿,人刚走,你早几步过来可能还能碰到。”   韩青时垂眸,轻淡视线从鞋面一扫而过,“能拿GN的奖学金,能力上应该没有问题。”   “是啊。”陈德平点了点头,一阵胸闷,“小姑娘很有灵气,人也踏实刻苦,平时再难的任务也没见出错,这次一犯就是致命问题。你来之前我还在想,她是不是谈恋爱了,不然真没别的理由。”   “……”听到陈德平后半句话,韩青时从容的步子顿了一瞬,很快跟上来,笑着问:“真谈恋爱了?”   陈德平摇摇头,拿钥匙开门,“猜的,来,进来聊。”   “嗯。”韩青时进去,站在离陈德平办公桌不远的地方,看他从柜子里翻找什么。   办公桌和记忆里一样,‘乱七八糟’,堆满了各种参考文献和草稿纸,最上面斜斜摊着一本获奖证书。   获奖时间是今年7月,获奖者名字……   韩青时侧身走到桌边,细白指尖从那两个显眼的字上轻轻滑过,念了出来,“穆,夏。”   陈德平听到,回头看了眼。   见韩青时在看证书,叹口气说:“就这姑娘,你前脚毕业,我后脚给你收的小师妹。” 第2章   陈德平和韩青时一谈起正事就没了早晚,等助理过来提醒韩青时颁奖典礼马上开始,她犹豫片刻说:“你替我去。”   助理,“好。”   礼堂。   穆夏被安置在中间第一排靠边的位置上,方便她发言时进出。   对面是主席台,正对她的位置放着GN代表的铭牌,上面印着端正的楷体——韩青时。   开始前1分钟忽然被撤下去,换成了另外一个人。   ————   颁奖典礼结束,穆夏在项目里犯重大错误的事早已经传开。   一路走回宿舍,不少熟人问她怎么回事,她均一笑了之。   有些事她还没有完全确定,不想多提。   舍友兼闺蜜乐倩听说这件事后,第一时间扔下男朋友跑回来找穆夏。   见她出现,乐倩迅速将察觉到宿舍气氛凝重,想跑路的女人押回来,摁在凳子说:“少卖萌,我不吃这套!”   穆夏撇撇嘴,收起脸上的可爱表情,揪着小黄鸭抱枕的脑袋说:“你都知道了干吗还问我?”   “我知道个屁!”乐倩把随时可能被穆夏扯断脖子的小黄鸭解救出来,垫在屁股底下问,“我如果没失忆的话,算法这块应该是我牺牲暑假,陪你加班修正过的吧,咋还能出问题?你没提交最新的代码?”   “就是啊。”另外几个舍友也是奇怪得不行,“暑假最后几天,早到凌晨5,晚到半夜2点,倩倩朋友圈一刷新准是你一脸沧桑的加班图,再有问题我都怀疑人生了。”   “朋友圈?钱拿来!”穆夏朝乐倩伸出爪子,“偷拍一张一毛钱。”   “啪!”乐倩一巴掌给她拍回去,没好气地说,“先解决正事,完了一张给你一百。”   穆夏美滋滋地搓手,“真的啊?”   “假不了,唉,我差点又让你带走了。”乐倩虎着脸,追问,“还有,韩书颜怎么敢答应一天解决?算法优化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光对比数据,定位问题就得花一周往上了吧,更不要说优化代码,她自己什么水平,心里没点逼数?”   “我姐息怒。”穆夏给乐倩开了罐可乐,讨巧笑容淡了很多,“大家同住一个宿舍,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些话别当着她的面说。”   “嗤!人是眼睛长在头顶的学霸,根本不屑和我们这些学渣当舍友行吗?”乐倩不爽,“住一起三年,她是参加宿舍聚会了,还是跟我们一起发疯了?要不是你跟她……我去!”   乐倩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表情严肃地问:“木木,韩书颜有你电脑的开机密码吧?”   穆夏脸上的笑彻底消失,平淡目光望着门口方向。   乐倩疑惑地回头。   勾着书包的韩书颜刚推门进来。   乐倩“砰”一声放下可乐,气冲冲地说:“木木的事是不是你搞的鬼?”   韩书颜将书包扔在桌上,脸色阴沉,“乐倩,你嘴巴放干净点,别一把年纪还和中学生一样又蠢又莽。”   “艹!你骂谁呢?”乐倩暴脾气上来,说话彻底放飞,“你们博士大师兄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你恰好知道优化方法?一觉醒来突然顿悟的?我TM怎么不知道宿舍风水变好了?还是你另辟蹊径,偷别人东西啊?”   “倩倩。”在乐倩说出更难听的话之前,穆夏走过来拉住她的手腕,无声摇了摇头。   乐倩知道穆夏和韩书颜的关系,她就是再生气,也不能做那个破坏两人感情的恶人,只好硬生生憋下了满肚子火。   穆夏笑着捏捏乐倩的手腕,让她不要生气,随即走到韩书颜跟前,平静地说:“谈谈?”   韩书颜冷哼一声,用力拉开门走了出去。   两人去了楼前晾衣服、被子的小广场。   沉默许久,穆夏率先开口,“你从来不跟我去图书馆自习,就算是大二刚在一起那会儿,我求你去你也不去。前天,你突然主动找我,我其实还挺高兴的。”   穆夏说话的时候习惯看着对方的眼睛,显得真诚,再加上时刻挂在脸上的灿烂笑容,总能让她轻易赢得别人的喜欢。   此刻,韩书颜只觉得烦躁,“你想说什么直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   穆夏笑笑,移开了目光,“那天,我本来只想去社科看会儿小说,当时都已经下楼了,你非让我回去拿电脑,说你的开不了机,想借我的用一晚。我不止没把你反常的举动没当回事,还让你帮忙提交了代码。我以为,以我们的关系,请你代劳不会出什么问题,现在看来好像不行。颜颜,你删我代码了吧?”   说到最后,穆夏脸上的笑容比天边晚霞还要明艳几分,一双眼迎着火红的光,漂亮、灵动,充满活力。   认识穆夏的人都说她笑起来心无城府,引人注目,韩书颜从来不这样认为,她只觉得虚伪,刺眼。   “是我!”韩书颜承认,积压许久的怨愤像是找到突破口一样喷薄而出,伤人也不利己,“我不止删了你的代码,还偷了已经优化好的那部分!我和教授说一天完成bug修复,其实只需要一个小时!”   韩书颜的愤怒打破了穆夏最后一丝侥幸。   她两手抓在椅子旁边,身体朝前倾,眯眼看着天边的火红说:“颜颜,你不用这样,你如果想要机会表现,我不会不帮你。”   “又是这副口气!不管多难的问题摆在面前,你永远都是这副不以为然的态度!”韩书颜怒不可遏,“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让人讨厌?入校的时候,明明我才是专业第一,而你不过是靠调剂上的A大!要不是我们专业突然搞什么实验班,对其他院系公开招生,你怎么可能从最烂的13院转进A大最好的学院,读最好的专业,跟最好的导师?!”   “高考发挥失常,有机会重选也不可以吗?”穆夏笑着反问。   “可以,可你为什么偏偏要来我们专业!”韩书颜气红了眼,“自从你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你身上,跨专业考第一很牛逼吗?国奖拿得很开心吗?你扪心自问,长相、身材、家境、能力,我哪点不如你?凭什么你一来,属于我的光环就要让给你?就因为你可以仗着年纪小,长得人畜无害,一口一句哥哥、姐姐,招人喜欢吗?穆夏,装傻白甜有那么好玩吗?”   “不好玩啊。”穆夏站起来,仰着头看她,“和你在一起之后,我不是没再叫过别人姐姐?”   穆夏一句话让韩书颜胸腔的怒火悉数变成了无处释放的闷痛。   她们在一起是大二下学期开学,年级排名出来之后。   这是穆夏转专业后,第一次参加计算机学院的期末考。   这次考试,她以4分的分差取代连续三学期第一的韩书颜荣登榜首。   那天,韩书颜看了很久的成绩单。   傍晚回到宿舍,她主动和穆夏表了白。   穆夏只问她一句‘我谈恋爱很粘人的,你可以接受吗’,她说‘可以’,于是,两人从做舍友不到两周的陌生人变成了情侣。   往后两年,穆夏并没韩书颜想象得粘人,也可能只是她不愿意陪她浪费时间。   穆夏并不在意,她清楚记得每一个重要的节日,大大小小的惊喜送了无数。   最长的一次准备了快一个月,还是在期末,饶是这样,她还是以绝对的优势考了专业第一。   她这样不止不会让韩书颜感动,相反的,她厌恶这种不需要多努力就能发光发亮的人,只要有她在,就永远不会有人看到自己起早贪黑泡在图书馆的样子。   她嫉妒。   到现在。   累了。   “穆夏,分手吧。”韩书颜说。   穆夏的笑容僵了几秒,很快恢复,“好,还是要向你道歉,不知道你原来这么讨厌我,话说,有没有喜欢过?一点点?”穆夏对着手指,比了个不到一厘米的距离。   韩书颜目色发沉,垂在身侧的双手握得很紧,“没有,一秒也没有,我从小就暗恋一个人,她成熟稳重,事业有成,我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追上她,和你在一起只是想看计算机的学神在自己面前低声下气是什么模样。”   “哦,明白了。”穆夏十指交叉,两臂向上抬,毫无形象可言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偏头看向韩书颜,冷淡表情她前所未见,“颜颜,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知不知道不装傻白甜的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韩书颜身体发凉,无端害怕这样的穆夏,“什么样?”她问,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意。   穆夏放下手,下沉的目光极具压迫性,“心胸狭窄,睚眦必报。”   ————   傍晚,穆夏独自回了宿舍。   舍友都在,屋里没开灯,闹鬼似的气氛特别吓人。   穆夏不敢进去,怂怂地贴在门边说:“你们干吗?”   “不干吗。”乐倩朝她勾勾手指,语气肯定,“我们都知道了,项目的事就是韩书颜搞的鬼吧?”   穆夏干笑两声,脚底板蹭地,慢腾腾地挪了进来,“没有的事,别瞎猜。”   乐倩冷哼,“那韩书颜心虚什么?刚班长过来说她要换宿舍。”   “大四换宿舍?”穆夏惊讶,转念一想,换了也好,省的闹心,“换哪儿了?”她问。   乐倩努努嘴,不屑地指了个方向,“306,和信息对抗那帮奇形怪状的人住。”   “……哈。”这形容还挺别致。   穆夏趴在床架的□□上,胳膊探过去,从舍长桌上顺了颗脆枣扔进嘴里,含糊地说:“你们今天咋都在宿舍,我的姐夫们电话欠费,没办法叫你们出去遛弯了?”   “可闭嘴吧你,还不都是因为你。”舍长身体后仰,把剩下半袋枣拿过来全给了穆夏,“韩书颜这事干得太缺德,我们怕你心情不好,没敢出去。”   穆夏接过来又往嘴里丢了一颗,没再反驳。   大家都能看出来的事多说无益。   “木木,你要是觉得难受就哭出来,没人笑话你。”乐倩心疼地说。   被勉强能算作最亲近的人从背后捅了这么狠一刀,不难过就怪了。   穆夏光笑不说话,一颗颗脆枣扔在嘴里嚼得嘎嘣脆。   乐倩实在看不下去她这副忍气吞声的怂样,袖子一撸,豪气地说:“走,姐带你去喝酒!一醉解千愁!”   舍长第一个附和,“我也去,给你俩‘收尸’。”   大姐,“我叫车。”   韩书颜一走,顺位上来的二姐,“我开门。”   三姐乐倩满头黑线,“散了散了,我带木木去的地方很凶险,不适合你们。”   语毕,乐倩不顾其他三人地追问,火速拉着穆夏逃离了现场。   不久后的地铁上,穆夏终于想起来问乐倩,“我们去哪儿?”   乐倩猥琐一笑,凑到她耳朵边悄声说:“les吧找漂亮姐姐玩。” 第3章   穆夏发现自己喜欢女生是在初三。   那年,学校外面的正经书店忽然搞起了小说出租,她本着紧跟潮流的态度也去租了几本。   谁曾想一众言情里居然混进了一本百合。   主角细腻真挚的感情像打开新世界大门的钥匙,一点一点将穆夏带进了那个神秘的圈子。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靠近,放任青涩的少年心事在无人之地悄然生长。   如同春日荒野。   初时只有零星绿草点缀。   暖风一吹,细雨一润,就如碧草连了天。   那种朦胧又强烈的渴望在她看似静如水,实则波涛汹涌的心里住了很久。   一直到韩书颜突然表白,后又被乐倩无意发现。   她藏匿多年的感情才终于有机会被人知晓,与人分享。   对韩书颜,穆夏谈不上喜欢,毕竟她与成熟温柔的姐姐相差甚远,而她偏偏钟情于此。   但穆夏终归没有背叛,毕竟那是第一个主动接纳‘奇怪的她’的人。   在一起的两年,穆夏尽力做好一个在意却不烦人的女朋友角色,虽不至于轰轰烈烈,倒也关心细致。   不想,到头来她只是一个笑话。   现在韩书颜已经看够了,她又何必再让自己那么难堪。   “倩倩,你说的那个地方有没有年纪大点的姐姐?”穆夏问。   “原来你好这口。”乐倩啧啧摇头,表情意味深长,“有是有,还是万里挑一的那种绝色,就是不知道她今天在不在。”   “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想想啊,经历好像挺惨的,听说家里以前开了个大公司,本来挺富裕的,谁知道大学马上毕业那阵子突然出了事,好要赔很多钱,还有官司。人传人的话,不清楚真假,不过长相身材是真绝,咱们等会儿去了碰碰运气,见到了是运气好,见不到也是命。”   穆夏侧头靠着车门,偶尔对玻璃上映出来的自己眨眨眼,非常不走心地回了一句,“……奥。”   她的运气向来不差。   ————   两人在南门桃园路下车,顺着转盘绕过半圈,拐进了一条小巷。   入口色彩艳丽的霓虹灯从街头连到巷尾,华灯耀眼,流光溢彩,如此还是遮不住古旧街区里独有的那股子冷清劲儿。   “倩倩,你确定是这里?”穆夏站在路灯下不肯走,“我都忘了,你是有男朋友的人,怎么可能知道les吧。”   “哎呀,在闺蜜跟前男朋友就是个屁,该给你做的打算,我早八百年就踩过点了好吗。”乐倩不回头,脑袋跟着导航歪向一边,同时,空着的手往后一抓,捉住穆夏细溜溜的那截腕子说,“快到了。”   穆夏不情不愿地被乐倩拖着往前走,经过两个岔路,终于感受到了酒吧街热闹到让人耳膜炸裂的聒噪。   在这种地方找刺激真的不怕耳朵聋吗?   “我不去了,我要回。”穆夏两手捂着耳朵往回跑。   乐倩迅速拦住,半抱着把人拖到了角落的一间酒吧前。   几步之遥,这里明显安静很多。   穆夏抬头,酒吧大门紧闭,往上挂着一块破破烂烂的牌匾,黑底白字,活像送葬。   “老板什么品位啊?”穆夏搓搓胳膊上竖起来的汗毛,小声嘀咕,“脑子没毛病的话,谁会来这种地方烧钱啊?”   “你别说,来TONIGHT的还真都是有钱人。”乐倩推门,“走,咱们今天也去挥霍一把。”   “哦。”   “唉,等一下,有个事儿我得提醒你。”   “什么?”   “咱们等会儿要找的人是这里的最漂亮的姐姐,人称TONIGHT头牌,当然,这只是大家私下送她的美名,人家除了常来,和那些乱七八的事情完全不沾边,良民一个,所以你的歪心思也别打太狠,看两眼长长见识就行。”乐倩说完,忽地压低声,仔细叮嘱,“还有啊,你第一次来这里,生面孔很容易被人盯上,所以一会儿进去别瞎和人搭话,直奔主题知道不?”   穆夏想了下,郑重其事地点头,“懂了。”   两人进去坐下,叫来服务生点单。   穆夏从进来就飘着的目光四处游移,见服务生过来,随口说:“酒,谢谢。”   乐倩用手背挡着嘴,小声拆抬,“果汁就行。”   穆夏,“最烈的那种。”   乐倩,“兑点果啤,意思意思。”说完还不忘用手指指穆夏,然后两眼一闭,无奈摇头,意思,“看着挺好一姑娘,其实是个傻子,好骗着呢。”   服务生心里已经笑疯,奈何职业素养要够,只能笑不露齿地说:“二位请稍等。”   “等一下。”穆夏飘了半天的视线终于舍得对上服务生,一开口,直接给乐倩吓得闭了麦,“你们这里最漂亮的那个姐姐在哪儿?”   服务生笑容卡了一下壳,很快恢复,微笑着说:“她今天没来。”   “好吧。”没来由的失望。   服务生一走,乐倩立马挤过来,叫道:“你怎么能直接问出来?!”   穆夏不解,“不是你让我直奔主题的吗?”   乐倩崩溃,“那也不是这个奔法啊!”   穆夏,“有什么问题?”   “问题大了。”乐倩放弃挣扎,继续说,“你知道最漂亮是什么意思不?就是人人都想据为己有,偏偏头牌自打出现在这里就没接受过谁的邀请。那话怎么说来着,越是得不到的越遭人惦记,你初来乍到就直接点名找人,跟上门踢馆有什么区别?”   穆夏惊讶地张开嘴,半晌,了悟道:“原来如此。”   “是吧,多学着点,我天!”乐倩突然坐起来,两手扒着沙发背,看向吧台方向说,“那个好像就是头牌!除了她,没人在这里喝白水!”   穆夏转身,顺着乐倩的目光往过看。   调酒师对面的空位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个女人,穿一身白,手边放着同色的西装外套,及腰卷发散在身后,半遮骨感的肩背。   她和这里浓妆艳抹,衣着夸张的人截然不同,看起来像,嗯,像是哪个刚下班的金领。   五官清晰,轮廓干净,平直肩骨端庄优雅,和调酒师说话时唇边单薄的弧度显得尤其冷淡。   如果穆夏今天下午有幸能被GN的老板韩青时亲自颁奖,她就会发现乐倩口中的头牌和韩青时长得一模一样,连穿着都如出一辙。   可惜,她不幸。   “今晚是制服趴?”乐倩疑惑,她去过的酒吧不少,还是第一次见人把衬衣西装穿进来,别说,这么一穿,即使坐着也能看出来身量极高,纤瘦完美的身形在合体衣物的包裹下线条感更加强烈。   “木木,怎么样?我没骗你吧。”乐倩问端坐在一边的穆夏。   穆夏‘唔’了声,心里有些想法在蠢蠢欲动。   头顶灯光扫过,穆夏将韩青时的长相看得更加清楚。   沉稳大气,冷调内敛。   穆夏立刻就确定了。   这就是她今晚要找的人。   “唉?信息有误?”一直关注着吧台方向地乐倩吃惊地指着径直走过去,几乎半趴在韩青时肩上的女人说,“头牌什么时候有人了?”   这两人的打扮极为相似,感觉也像,都很强势,同框时有种针尖对麦芒的刺激。   乐倩默默偏过头,看了自家闺蜜几秒,心顿时凉了半截。   短袖牛仔裤,学生气太浓。   明明已经有了副霍霍小男生的乖巧长相,还非要扎个少女感十足的蓬松丸子头。   就这……算了吧。   乐倩摇头叹气得太明显,弄得穆夏也忍不住上下打量自己一圈,不确定地问:“你觉得我还有戏吗?”   乐倩不假思索,“别想了,反正今天带你来也没打算动真格,就让你过个眼瘾,换下心情,唉!我家老夫人电话,我出去接一下,被她知道我泡吧,脖子会被拧断!”   乐倩朝穆夏做了个‘咔’的动作,拿着手机跑了。   穆夏独自坐着,看着吧台的方向若有所思。   不久,服务生端着盘子过来送‘假酒’。   “您慢用。”服务生躬身。   穆夏一脸麻木地答应,下一秒突然想到什么,快速收回目光,冲服务生甜甜一笑,天真无邪地问她:“那边那个姐姐凶吗?”   服务生怔愣几秒,胸腔里憋起笑意。   她在这里上班三年,见过不少想和韩青时搭讪的女人,其中不乏身材火辣的老手,长得这么‘天然无公害’的还是头一个。   勇气可嘉。   就是不知道心理素质怎么样。   韩青时损起人,那是当真不给脸。   就在上月,一个les圈有名的白富美慕名而来,想约韩青时。   韩青时起初拒绝得还挺客气,奈何对方给脸不要脸,竟然想用强的。   韩青时单看长相就知道软硬不吃,对她用强能有什么好结果。   那个女人最后的下场是被韩青时送了一句‘别人抹粉脸上轻扫,你光脖子就二两了吧’后让人扔出了TONIGHT。   这还只是最近的个例,整体比较温和。   真回忆起来,类似的情况多不胜数。   不过,好像还没人成功在这里约到过韩青时,至少她来的这三年里没有。   这个小姑娘送上门多半也是被拒的命。   哎。   服务生无声地叹气,用了句反问暗示穆夏,“一般不凶?”   穆夏,“……”说了约等于没说,谁一般凶了?   “好的,谢谢。”穆夏礼貌地说。   待服务生离开,她面色凝重地对这句话进行了解读,得到满意答案后鼓起勇气开启了人生第一次搭讪。   “姐姐。”穆夏一脸乖巧地站在旁边叫人。   她先前和韩书颜的谈话没说谎。   自从两人在一起,她确实没再这么叫过别的女生。   她爱胡闹,但有分寸。   潜意识里,她不会把任何可能产生暧昧的举动带入一段正在发生的感情里。   现在无所谓了吧。   穆夏觉得嘲讽。   这个称呼被她搁置了两年,今天再叫竟然有点生疏。   也不知道刚才笑得够不够甜。   就在穆夏心里打鼓的时候,侧身说话的韩青时转了过来。   视线对上,她脸上闪过了一瞬惊讶,再看又眸色清冽,表情平和,“你在叫我?”她问,嗓音凉却柔。   穆夏第一次干这种事,到底还是紧张,闻言生硬地点了下头,说:“姐姐,你真漂亮。”   近看,她的五官更显立体,皮肤白得没有一丝瑕疵,只是挑眉启唇这样再随性不过的动作,也透着成熟女人的克制沉稳,锋芒稍敛。   韩青时听到穆夏肯定的回答脸上并没有太明显的情绪,她一只胳膊肘撑在桌上,手自然向下弯,细白指尖搭在杯口轻蹭,“谢谢。”   在穆夏以为第一个话题就此结束时,她垂下的眼睫忽然抬起,嗓音低低的,“那你喜欢吗?”   咚!穆夏胸口被重重撞到。   好漂亮的眼睛,漆黑,沉静,乍一看与世无争,深了,能捕捉到顶风而生的锐气。   穆夏沉在里面拔不出来,好一会儿才呐呐地说:“喜欢。”   韩青时唇间有了若有似无的笑,温柔又明媚,和安静时冷调的感觉截然不同。   刚在她身上趴过的女人这会儿半撑在吧台,嘴里咬着根吸管,觉得戏看得差不多了,戏谑地冲穆夏打了个响指,问她,“看上我们阿……”   女人脱口而出,差点叫了韩青时的本名,收到她警示的目光,不紧不慢地改了口,“看上这个姐姐了?”   穆夏闻言回神,匆忙看了眼韩青时,没底地说:“嗯。”   女人一听,乐得趴在了吧台上。   她笑得很夸张。   周围的人闻声看过来,窃窃私语里带着隐约笑声,像在嘲讽穆夏的不自量力。   她很想掉头就走。   抬脚之前,一直看着她的韩青时忽然敛了表情,沉声对旁边兀自在笑的女人说:“有那么好笑吗?”   女人没说话,无所谓地耸耸肩,把空了的杯子推出去,让调酒师再来一杯。   穆夏松了口气,正要说声抱歉,放弃自己脑子里不切实际的想法,倚靠吧台而坐的人却拿过衣服站起来,看着她的眼睛说:“既然喜欢,我今晚就是你的了。” 第4章   出了TONIGHT,吵闹声再次袭来,穆夏不舒服地拧起了眉毛。   韩青时看到,步子放慢,并排走在她旁边问:“第一次来这里?”   “是啊。”穆夏马上翘着嘴角,笑得像朵花,“专门来找你的,啊,忘记做自我介绍了,我叫穆夏,夏天的夏,喜欢漂亮成熟的大姐姐。”   女孩子脆生生的嗓音和这里的嘈杂格格不入。   “我知道。”韩青时错开她清澈的目光看向前方,用毫无起伏的声音说:“以后别来了。”   穆夏,“哦。”   头牌好冷淡啊,生气了?可是为什么啊?   还有,她刚做自我介绍,头牌说知道?知道个鬼奥。   穆夏舔舔发干的嘴唇,余光小心地打量着身旁高瘦成熟的女人。   近若竹节,柔也坚韧,远似山水,静还大气。   不管穆夏怎么看都没从她身上看出来丝毫风尘气,和头牌的称号一点也不搭调。   唔,奇奇怪怪。   穆夏第四次将探究的视线移过去时被撞了个正着,顿时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韩青时却只是低笑了声,说:“想看就光明正大地看,这里又没别人。”   穆夏干笑两声,不敢看了。   想到自己为什么会弄成这样,步子忽地停下。   韩青时回头,“怎么不走了?累?”   “不是。”穆夏垂在身侧的手攥了攥。   过了十几秒之久,像是下定决心一样重新开口,“你今晚真的可以跟我走吗?”   韩青时笑着反问:“不是已经走了?”   “不是这个走!”穆夏着急,“我是指,就……”   穆夏脸皮薄,说不出来,倒是韩青时从她不自然的表情里看出点端倪。   韩青时淡了笑,开门见山地问:“你想跟我上床?”   “!”穆夏脸色爆红。   这一反应直接证明了韩青时的猜测,她眼底闪过一丝愠怒,声音被压得很低,“穆夏,你认真的?”   穆夏害怕这样的韩青时,但还是咬着牙,不让自己有一分一毫地退缩,“是!”   韩青时脸上仅剩的一丝笑容消失殆尽,她回身走到穆夏跟前,俯视着她情绪激烈有些发红的眼睛,“你说是专门来找我的,可你看看你的态度,是不是即使我今天没过来,你还是会带走一个女人,跟她过夜?”   穆夏被看穿,心虚地偏过了头,“我心情不好。”   韩青时眉心紧拧,声音里多了几分薄怒,“这是你可以拿自己开玩笑的理由?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不说远的,你刚出来的地方,随便一个人就能把你啃得骨头渣都不剩。”   韩青时语气太重,打破了穆夏伪装一天的平静,她嘴巴紧抿,丧气地说:“你别骂我嘛,我今天下午才被老师骂了一顿,当着整个教研室人的面,特别惨,可我根本就没犯错啊,我早就把那个bug改了,是她故意删我代码,还假装好人说可以修复,明明就是偷我的方法。”   穆夏说到最后心态彻底绷不住,泪眼婆娑地吸了吸鼻子,委屈地说:“我其实不是谁都可以,你是我喜欢的类型才行的。”   “穆夏!”韩青时气笑,那她是不是还得自己长得恰好招她喜欢了?   看到穆夏红通通的眼睛,韩青时猛地想起鞋面上那滴很久才散去的眼泪。   一口火悄然熄灭,无可奈何地抬手敲了下穆夏的脑门说:“穆夏,别惹我。”   穆夏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好像从头牌的声音里听到了挫败,可是她也没干啊。   “姐姐。”穆夏嗡声,“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这样的?”   韩青时语塞,望着穆夏的目光变得很深。   良久,韩青时缓缓吐出口气,问她:“你想好了?”这是她最后一次确认,如果……   “好了!”穆夏态度坚决。   韩青时沉沉地看了她几秒,说:“出去这里不远,有家新开的酒店,还算干净。”   话题转得太快,穆夏一时没有反应,等她回过神,掩饰性拽着发热的耳垂说:“可以。”   ————   另一边,乐倩的电话只打了几十秒,加上进出,统共不超过五分钟,然而就是这一杯酒的功夫,穆夏人没了,电话也打不通,急得她随手抓了个服务生问:“坐在这里的女生呢?”   服务生知无不言,“走了,和吧台那个穿白衣服的人一起。”   乐倩,“…………”是她听错了,还是头牌瞎了?   报警?   不行。   传到学校,她俩都得被记过。   木木保研的事已经因为项目凉了一半,绝对不能再冲动。   乐倩匆匆付钱走人,路上不停给穆夏打电话,打到手机低电才被接通。   不等她说话,那头传来了一道陌生女声,低缓嗓音温柔得不可思议,“穆夏,说了别惹我。”   ————   一夜尽兴,穆夏在清晨刺亮的阳光里艰难睁眼。   看到眼前陌生的环境,穆夏脑子有短暂空白。   她昨晚好像和那个漂亮姐姐开房了,此时,她正背身侧躺在那个人怀里,被她亲昵地抱着,横在身前的细白手腕绕着一圈扎眼的青紫。   穆夏记忆回笼,想起昨夜疯狂,脸如火烧,瞬间红透。   她浑身僵硬地躺着,整个人浮在半空,飘乎乎的不敢妄动。   “嗡——”   床头柜上放着的手机突兀响起。   身后的人被打扰似乎很不悦,呼吸重了很多,但还是很快抬起身体,去拿手机。   隔着极近的距离,穆夏能清晰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热意,还有那副她昨天晚上亲了无数次的绵软无意擦过的耳尖时让她理智炸裂的刺激。   穆夏确定,再多哪怕一秒,她就会尖叫着跳起来,从这里逃跑。   万幸,那个人接了电话。   她把声音压得很低,掀开被子穿衣下床的动作更轻,像是怕吵醒她一样。   确定人走远了,穆夏火速爬起来,胡乱套上衣服离开了房间。   临走前,她把银行卡放在了枕头上。   里面有她全部的奖学金,包括GN的两万块,特等学业奖学金、三好学生、项目补助,七七八八算下来挺多的。   倩倩说了,这个姐姐的经历不好。   她能帮的只有这些。   不久,韩青时回到卧室。   耳边电话没挂,助理还在那头尽职尽责地汇报工作。   久听不到回应,助理提高了声音,“韩总?”   韩青时收回落在空床上的目光,嗓子很沉,“今天的会议你主持,我晚点到。”   挂断电话,韩青时走到床边坐下,侧过身,手掌从还留有余温的床上慢慢滑过。   看到枕头上的银行卡,韩青时沉静的眸子倏地压下。   没有只言片语提醒,她的第一反应全凭直觉——穆夏这是把她当花钱就能玩的随便女人了?   真行。   ————   穆夏腰酸腿手抖地回到宿舍时,其他几人都没在。   韩书颜的床位已经空了,留在桌边的垃圾桶里扔着一串项链。   那是穆夏送给韩书颜的情人节礼物,Cartier的。   她私下接活,加班加点熬了一个月多才攒够钱买,现在被人当做垃圾扔了。   穆夏站在垃圾桶前看了一会儿,平静地把乐倩桌上乱七八糟的零食袋子揉在一起压上去,然后提出垃圾袋绑紧,扔在了门外。   折身往回走时,忙碌一夜刚回来的乐倩大步跑过来问:“木木,你昨晚干吗去了?怎么一直不接电话?!”   穆夏拉着门把,支吾道:“先进来,等下再说。”   乐倩比她快,三两下走进去关了门,直入主题,“你昨晚和头牌一起?”   穆夏抱着小黄鸭,眼神闪躲,“啊,你知道了哈。”   “肯定啊!我亲耳听到她接你电话!”   “嗯?接我电话?”穆夏犯懵,“我怎么没印象?”   “你那会儿估计已经云里雾里,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乐倩想起韩青时当时的语气,快速脑补了一出动作大戏,成功把自己弄得面红耳赤,“木木,你们是不是那个了啊?”   此话一出,两个理论丰富,没有一点实战经验的小白同时默了……   阳台,窗户大开。   穆夏和乐倩一人一张凳子排排坐,腰杆挺得笔直,目光一对上立马红着脸避开,直勾勾地盯着宿舍楼后的荒地看。   “我不是故意不去找你的啊。”乐倩解释,“我爸昨天开车被人碰瓷了,折腾到大半夜才处理好,我妈那人你也知道,心眼比针还小,我哄她又是好久,一直折腾到今天才有时间过来。”   穆夏,“嗯,现在没事了吧?”   “没事,我爸没责任,不用赔偿。”   “那就好。”   干巴巴的对话结束,两厢无言。   乐倩实在经不住好奇心地驱使,砸吧了两下嘴,问她,“你昨晚和头牌说了什么?她不是很难搞吗?你是怎么拐走她的啊?”   穆夏低着头,耳尖透红,“……也没说什么。”   穆夏言简意赅地回顾。   乐倩听完不可思议地反问:“就这么简单?”   对,就这么简单,简单得穆夏到现在还没想通——为什么拒绝了那么多人的头牌会因为一句‘喜欢’就跟她走?   匪夷所思。   乐倩自认为旁观者清,仔细琢磨一会儿,心里有了想法,“可能头牌这些年荤腥吃太多,腻了,想尝点清淡的?”   “应该不是。”穆夏耳朵更红,两脚踩在凳子横梁上,躬下身,用胳膊肘撑着膝盖,说,“她和我一样,是第一次。”   “……”乐倩难以置信,就头牌那身段,那长相,那气质,得多招蜂引蝶啊,可人家竟然守身如玉这么多年,定力真绝了!   “倩倩。”穆夏揉揉脸,一开口声音里带着浓郁的悲伤,“经过昨晚,我发现了一个事实,我可能是个抖S。”   乐倩大张的嘴能塞下一颗鸡蛋,颤颤巍巍地问:“你把头牌怎么了?”   穆夏不敢回忆。   她本来以为那个人看起来那么强势,不笑的时候眼神冷淡又锋利,肯定特别难惹,谁知道上了床比谁都好说话,她不让动,她就乖乖躺着,由她用衬衣捆着手,克制地迎合着她的生疏。   那个表情,她看一眼就陷了进去,所以后来就,呼……一点没收着。   长时间不见穆夏吭声,乐倩急得抓耳挠腮,催促道:“你倒是说话啊,你把头牌怎么了?”   “没怎么。”穆夏实在难以启齿,慌乱中随便找了句敷衍,“我不是不会嘛,就很着急啊,结果越着急越乱,然后我就,就……”   穆夏‘就’了半天‘就’不出个所以然。   乐倩的心被吊得一截比一截高,人已经瘫在了凳子上。   在她被自己的亲闺蜜亲手送走之前,终于等到了正题。   “我就跟她说……”穆夏头低得磕在了膝盖上,“姐姐,我找不到。”   乐倩一口气没上来,咳得惊天动地。   穆夏实在抬不起头给她倒水,脸埋在膝头,烫得要命。   勉强压下咳嗽,乐倩颤抖着问穆夏,“头牌呢?她就自己来了?”   穆夏抽出一只胳膊,手掌压在脑后,把自己罩得严严实实,“没有,她反过来安慰我来着……她说,‘别急,都是你的。’” 第5章   上午,大课间。   穆夏接到班长通知,让她去趟辅导员办公室。   彼时,她正和乐倩坐在阳台‘蒸小龙虾’,身上能看到的地方全是红的。   听到班长的话,两人如释重负,火速离开阳台跑去了工科楼。   辅导员见穆夏过来,为难地说:“穆夏啊,你应该知道,咱们学院保研的标准一直非常严格,偏偏你在这个节骨眼出了严重的bug,老师就实话和你说了,下周的面试,你参不参加都是一样的结果,李院长的意思是直接放弃吧,以你的成绩,自己考肯定也能拿全额奖学金,到时还是安排你跟陈教授,你觉得怎么样呢?”   穆夏没怎么觉得。   来之前她就猜到辅导员会说这件事,可真听见她明确告诉自己保研没戏,心里还是有点难受。   一个人为的重大bug,就这么轻易地抹杀了她过去两年的努力。   算了,反正考研也不是她的本意,要不是教授一直念叨,她根本不会去参加保研的笔试,现在这样刚好。   接下来,一心想想工作赚钱的事吧。   昨晚那趟钱花得有多爽,她现在体会到的生活疾苦就有多深,再不想办挣钱,她连泡面都没得吃了。   “倩倩。”穆夏出来,叫了声趴在围栏上的乐倩。   乐倩立马抛弃正在视频的男朋友,跑过来问:“老师找你什么事?”   穆夏挽着她的胳膊,故作自然地说:“保研名额被取消啦。”   “我去!你干吗不和老师说清楚?”乐倩气愤难平,“韩书颜做了那么不要脸的事,为什么是你被取消保研资格,那她的笔试成绩岂不是要成第一了?”   “就这样吧。”穆夏摇着头笑,“两年不是两天,她不仁,我不能不义,再说了,狗咬我一口,我再咬回去,那我和狗有什么区别?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和她一旦撕破脸最难看的会是教授,他特别忌讳同门内斗,我不想让他失望。”   “那你就这么算了?”乐倩打死也接受不了。   “你看我像是会吃哑巴亏的人吗?”穆夏微微笑,表情异常之友善,“如果只是感情问题,那OK,合则聚不合则分,我没什么怨言,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动我的代码,要是真的影响验收,不单单是我保研没戏,大师兄留校,师姐直博,还有刘师兄出国交流都可能受到影响,这个责任我真的担不起,也不可能担,是谁的,谁就该为此买单。”   乐倩第一次见穆夏露出这么有‘心机’的表情,有点心疼,又有点兴奋。   静默几秒,她朝穆夏竖起两根手指,语气坚定,“就该这样,没生软柿子的命,就别装软柿子那份怂,我支持你!”   穆夏一笑,熟练地和她对上手指,“放心,该还给韩书颜的,一样都不会少。”   ————   见完辅导员,两人结伴去了实验楼。   大四第一学期还有几门课要上,主要集中在选修课,课时量不大,多是实验,十来节就能结课。   今天就是图像处理的大实验课考试。   考试课题比较难,一直持续到了下午。   下楼离开的时候,教研室大师兄突然火急火燎地打电话过来,让穆夏帮忙去南门拿下装订好的博士论文。   她想着反正也没事就答应了,谁知道从打印店一出来就看到韩书颜站在一辆黑色的车前,隔着半开车门和里面的人说话。   车里的人被挡着,穆夏看不清,只知道韩书颜和那个人说话的时候姿态放得很低,和以往对自己不冷不热,甚至略带烦躁的态度相差甚远。   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韩书颜满脸委屈地关上后门,坐上了副驾。   一闪而过的空隙,穆夏看到后排坐着的是个女人,从衣着打扮和坐姿气质来看,跟韩书颜之前描述的那位从小暗恋着的白月光很像——成熟稳重,事业有成。   啧,这是打算无缝对接?   可怎么连个同坐都混不到?   穆夏撇撇嘴,第一次为自己这两年的付出感到不值。   感情她还是食物链最底层的那只啊,当真应了韩书颜之前那句‘低声下气’。   韩书颜上车后,穆夏没再多看,只在车子驶离前扫了一眼。   视力太好,看到了车牌,S521S。   呀,白月光还挺有仪式感么,车牌里都藏着521,就是不知道韩书颜能不能把它据为己有。   估计不行,精明的女人哪会儿看不出来韩书颜是颗什么菜,要是这样还能在一起,那她必须祝福一句——真爱无价,愿天下有情人终成失散多年的姐妹吧。   不过可惜了,她的愿望注定落空。   车上,韩书颜正襟危坐,敬畏地叫了后排的女人一声,“姑姑。”   女人膝头放着超薄笔记本,线条明晰的手腕上有一圈明显青紫。   如果这一幕被穆夏看到,她可能会当场表演吞剑。   韩青时回复完邮件,合上电脑放在旁边,一抬眸,眉眼间尽是冷清之感,“大四课程少,没事了多回家陪陪父母,不要等着他们想你了打电话往回叫。”   韩青时说话语速不快,语气里也没有明显的训斥,但韩书颜对她,就是不敢和在父母面前一样肆无忌惮。   这个姑姑从小就沉稳内敛,被众星捧月着长大,大学没完全毕业直接接手GN,那时候太爷爷刚过世,GN人心涣散,正是多事之秋,她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愣是凭一己之力抗住压力,让GN重新回到正轨,城府之深,手段之硬可见一斑。   往后时间越久,那种迫人的强势在骨子里埋得越深。   韩青时甚至不用说话,周围的人就会自觉看她的脸色。   就像刚才,自己不小心看到韩青时的邮件,不用等她说话,她就主动道歉来了前座。   这只是其一,韩书颜之所以会忌惮韩青时,还有另一个很主要的原因——她的成绩太出色了。   韩书颜从懂事起就被父母和老师拿来同韩青时对比,永远比不过,即使她已经足够优秀,收获的依然只有一声‘哎,还是不如你姑姑’。   那种心理阴影根深蒂固,久而久之,畏惧韩青时就变成了一种本能。   要不是这样,她应该也不会去招惹穆夏。   穆夏就像另一个韩青时,不需要多努力就能把她压得喘不过气。   见韩书颜当着自己的面走神,韩青时眉心微敛,加重了语气,“没听到我说话?”   韩书颜如梦初醒,连忙点头,“听到了,我以后一定经常回家。”   韩青时没再应声,车厢里一片寂静。   回到老宅,韩书颜的父母——韩明哲和杨炎夫妇已经让人备好了晚餐。   两人同是乐团首席,一年到头基本全在飞世界各地巡演,很少有机会安心陪几天家人。   这次难得有时间,就打电话让韩书颜回来一趟,想想又心疼她自己坐车辛苦,这才让韩青时提前下班去接了趟,不然她也不至于浪费近两个小时的时间去‘伺候’这个和自己并不亲近的侄女。   餐桌上,韩明哲没有太多讲究,边吃东西边和韩青时聊工作,杨炎则一心对女儿嘘寒问暖,生怕她在学院受一丁点委屈。   可能是太久没感受到父母的关心,韩书颜没忍住说了自己能以排名第一的成绩拿到保研名额的事。   杨炎顿时喜上眉梢,“青时当年是本硕连读第一吧,颜颜现在保研第一,这回总算赶上你姑姑了。”   韩明哲也罕见地放下严父形象,夸了韩书颜两句,唯独韩青时没有说话。   韩书颜心里没底,怯弱地问:“姑姑,我保研成功,你不为我高兴吗?”   韩青时放下筷子,拿起餐布在唇上轻点,而后抬眼望向韩书颜,“之前不是说有些笔试发挥失常,考了第二名?现在面试还没开始,怎么那么肯定可以以第一的成绩保上研?”   韩青时的问题一针见血,韩书颜心里一慌,握着筷子的手抖了下,强自镇定地说:“第一名在项目里犯了重大过错,被取消了保研资格,我恰好知道怎么修复那个问题,能解燃眉之急,这个会算作加分项,再加上我本身的排名不差,拿第一是十拿九稳的事。”   “是吗?”韩青时笑着反问,明明该是玩笑的态度,却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压迫感,“我怎么听陈教授说那孩子早就发现问题,也做了优化,是有人故意删她代码才造成的失误?”   “啪!”韩书颜手里的筷子没拿住,掉在了地上,嘴唇泛着白,努力想笑却笑不出来的表情非常怪异。   这一反应间接证明了一些东西。   昨晚穆夏委屈巴巴说这件事的时候,韩青时就动了找陈德平证实的念头,不想今天太忙没顾得上。   刚韩书颜的话正好和穆夏说的那个‘她’对上,至此,韩青时还是想给韩书颜一个机会,谁知道她稍微一试就有了结果。   “颜颜,争第一要凭真本事。”韩青时直截了当。   韩明哲夫妇不明所以,韩书颜则心知肚明,一时恼羞成怒,站起来大喊,“就算没有这件事,我一样能保研成功!”   韩青时挺直的背部靠向椅背,面冷如霜,“但不会是以第一名的成绩。颜颜,你长这么大,没人教过你用非常手段给自己换取荣誉。”   “!”韩书颜力气丧尽,颓败地跌坐回去。   到这会儿,韩明哲夫妇总算有点明白是怎么回事,两人脸色极为难看,但毕竟是家事,有韩青时在,不好当面发作,只能硬忍了下来。   韩青时没那么多顾虑,她怎么想就怎么说了出来,“去道歉,和老师说明情况,让学院回复她的保研名额。”   “姑姑!”韩书颜难以置信,“你是我亲姑姑,怎么能向着一个素未谋面的外人说话?承认这件事,我还怎么在学院里待啊?”   韩书颜不知悔改的态度让韩青时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差。   韩明哲深知这个妹妹的脾气,从小到大,别说是晚辈,就是长辈都没人这么和她说话,他担心韩书颜一闹,事情越发无法收拾,不得不站出来调停,“青时,小孩子不懂事,这次就算了吧,我和杨炎下来会好好骂她。”   韩青时父母过世得早,她那时候还小,韩明哲主动担起了长兄如父的责任,她感激他,要是换做其他事,她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这次……   韩青时站起来,冰冷目光压不住阴沉眸色,“算?怎么算?她的错要另一个无辜的孩子替她买单,那孩子欠她什么?”   语毕,韩青时毫不犹豫地离开了老宅。   不久之后,她回到自己的住处,独身站在阳台上吹风。   回来的路上,韩明哲和杨炎先后打了三次电话,无一不是在替韩书颜求情,到最后连GN都搬了出来,说万一事情传出去,会连累GN的形象,GN有十几万员工要养,经不起有心人趁机落井下石。   韩青时要是怕这些,根本不可能在二十出头的年纪撑起这么大一个GN,她顾忌的,是和韩明哲的关系。   最终,韩青时还是拨通了助理赵嘉卉的电话,对这件事做出妥协,“以GN定向人才培养为由,在A大计算机学院加一个保研名额。”   赵嘉卉,“人选怎么定?”   韩青时,“给专业综合第一,穆夏。” 第6章   Bug有韩书颜修复,新的实验数据还是得背锅的穆夏来收集。   她连着熬了两个大夜,终于赶在正式验收前把数据全部处理完成,并形成了完整报告。   结构清晰,结论明确,做得非常漂亮。   验收答辩顺利结束这天,韩德平心情大好,让人在校外定了桌饭给项目组成员庆功。   穆夏和韩书颜分坐身形伟岸的大师兄两侧,谁也看不见谁。   她觉得这样挺好,躲了个清净。   奈何就是有人不想让她好好吃饭。   又一轮酒敬完,陈德平叫了声拿筷子点着菜汁,在盘子里灵魂作画的穆夏,说:“之前让你请韩书颜吃饭,你请了没有?”   穆夏无语,每次喝高,陈德平的记忆总是好得出奇。   “还没。”穆夏照实回答,怕被陈德平骂,她抿着嘴,一脸乖巧地说,“教授,我穷啊,借花献佛,拿您这顿代请了行不?”   陈德平笑骂,“骗子,你刚拿了GN的奖学金,全实验室就属你最有钱。”   穆夏胸口一噎,脸上泛起一层薄薄的桃色。   那些钱全被她拿去‘买人’了,现在可怜得很。   “行了行了,看把你心疼的。”陈德平没好气地说,说话同时状似不经意地扫了眼韩书颜,看到她藏不住的得意神色时面露不悦,捏紧手里的杯子说,“没请刚好,不浪费这钱了,不过以后长点心眼,防人之心不可无,听到没有?”   陈德平这么一说,穆夏笑嘻嘻的表情定住。   别人或许没觉得陈德平这话有什么,她却太清楚其中深意——陈德平知道bug的事和韩书颜有关了。   可他是怎么知道的?自己什么都没说啊。   穆夏后知后觉,匆匆抬眼看向另一侧的韩书颜。   后者正死死盯着她,发红的眼底全是怨恨。   穆夏没有闪躲,目光坦荡。   她是说过自己不装傻白甜的时候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但绝对不会是用背后打小报告这种卑劣的手段。   那么,还有谁?   舍友肯定不会,她们进不了教研室见陈德平。   穆夏理不出头绪,迷迷糊糊地听陈德平反复叮嘱自己。   说到半截,陈德平话锋一转,眯起眼说:“今天除了庆功,还有一个更好的消息,想不想听啊?”   穆夏脑子不集中,听言下意识开口,闷声闷气地说:“不想。”   说完就收到了陈德平凉飕飕的目光,“就你最该听!”   “啊?”穆夏不明所以,“难道和我有关?”   “答对了。”陈德平开心得笑出满脸褶子,“你这两天忙着处理数据,我怕影响你状态就没提前说。”   “哦。”穆夏一脸沧桑,“您放心,我现在的心宛如一潭死水,您就算拿棍子搅,它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少装蒜,你一天天除了嘻嘻嘻就是哈哈哈,还有心如死水的时候?”陈德平一脸高深地铺垫气氛,然后拿腔拿调地说,“就在大前天,GN总裁助理亲自打电话到系办,说是要给咱们专业加个保研名额,作为GN定向人才培养的对象,这个人往后三年的学费、生活费全部由GN负责,毕业后还可以直接进入GN工作,如果想继续深造,GN也会全力支持。”   “牛逼!”大师兄嫉妒得心肝疼,“这简就是直天上掉馅儿饼的事。”   “可不。”陈德平斜了眼果真没有反应的穆夏,揶揄道,“你这回算是因祸得福了。”   “?”穆夏迷茫,“关我什么事?”   大师兄反应快,一巴掌拍在穆夏肩头,差点没给她拍得灵魂出窍,“GN定向培养的对象就是师妹你啊!”   “!!!”穆夏彻底失去思考能力,“为什么是我?”   在穆夏认知里,GN早在多年前就一跃成为这个行业的佼佼者,进了GN的大楼,即使是最底层的开发人员,待遇也能达到年薪数十万,是这个专业毕业生梦寐以求的地方。   高工资自然也对应了高要求。   从她进计算机实验班,就一直在听高年级的师兄师姐吐槽GN春招的笔试和面试有多严格,多变态。   她记得有个特别厉害的师兄回回考试专业第一,只因为在GN招聘笔试的时候少写了一个分号,就被刷了,由此可见,GN招人吹毛求疵的程度有多让人发指。   那么,陈德平说的好事还怎么可能落她身上?   她的‘失误’可是连对比起来尤其宽容的学院领导都忍不了的啊。   这个问题穆夏死活想不明白,早前接到系办通知,亲自打电话给韩青时确认的陈德平却一清二楚。   韩青时和他说了实情,也明确表示,给穆夏保研名额只是一种在廉价不过的补偿。   陈德平亦觉得这样对穆夏不公平,但他明白韩青时的难处,能替穆夏做的也就当面暗示韩书颜自己已经知道实情,让她以后安分点。   话既然不能说明,自然也就不能告诉穆夏GN突然要加保研名额的真实原因。   陈德平吃了口菜,随便找了个理由糊弄,“可能GN老板喜欢你吧,毕竟是你是这几年里唯一一个拿到GN奖学金的女孩儿。”   穆夏内心呵呵,她连GN老板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人家怎么可能喜欢她。   “教授。”穆拧着眉,心理阴暗地猜测,“GN老板是不是还有别的目的啊?”   几乎是她说完的同时,大师兄忽然紧张地问韩书颜,“师妹,你脸怎么这么白,不舒服?”   穆夏抬头看了眼,韩书颜的表情比刚才更加难看。   她以为韩书颜是心里不平衡。   毕竟她好不容易靠着这次的事扬眉吐气,谁知道转眼的功夫,就被自己用什么GN的鬼定向培养杀了措手不及,心里能舒坦才怪了。   其实穆夏不知道,韩书颜会有这种反应完全是她最后那句反问和陈德平口中那些让人嫉妒的条件。   这是GN开的,自然也就是韩青时开的,她可能知道韩青时突然加这个名额的目的,但在她的印象里,韩青时绝对不会对谁妥协至此,即便道歉也不可能没底线地给出这种条件。   那么,韩青时这么做,真的因为穆夏是这几年里唯一一个拿到GN奖学金的女孩儿?   在她接手GN的这几年,确实为女性提供了很多工作机会,会有这方面可能。   但如果没有穆夏,拿奖的那个会是自己!   嫉妒像烈火,快速吞噬着韩书颜的理智。   穆夏被她盯得烦了,身体往后一靠,不咸不淡地说:“我不要。”   在场的人当即炸了,尤其是陈德平,“你疯了?!”   “是啊师妹!”大师兄紧跟着说,“考研、找工作都不是容易的事,你把握住这个机会,相当于直接比别人快走了两步啊。”   “好像是这么回事哈。”穆夏嬉皮笑脸地点头,但是怎么说呢,如果没有爆出来bug,她保研是顺理成章的事,后来突然被人搞没了,她也接受了这个结果,现在干吗又多出个GN?   她差这个天上掉馅儿饼的机会吗?   就算全都没有,她依然能靠自己拿到全额奖学金。   问题只在她想不想。   现在,不想。   “我不要。”穆夏重复。   就算只是为了刺激韩书颜也行,让给她一个光环,再拿到一个更大光环,然后当着她的面毫不在意地丢掉。   幼稚么?   管她的,这会儿舒服了就行。   心胸狭窄就得有心胸狭窄的样子不是?   陈德平默了一会儿,严肃地问:“想好了?”   穆夏坐起来,暂时放下对韩书颜的针对,认真解释,“想好了,天上掉馅儿饼的事不适合我,就算勉强接住,心里也不会踏实,我还是想靠自己。教授,我想做的事暂时应该还没有做不到的,不缺这个机会。”   说话的穆夏自信坚定,一双发亮的眼睛灿若星海。   陈德平欣赏这样的她,这也是他当初主动挑选她进自己实验室的原因。   自信又聪明的孩子总会让人眼前一亮。   “行,那我就帮你拒绝了。”陈德平说。   穆夏恢复嬉笑表情,朝陈德平端起酒杯,说:“谢谢教授。”   喝完酒,陈德平借口厕所离开了包间,留下穆夏被师兄师姐轮番劝说。   穆夏光笑不说话,滴溜溜的小眼神逗得一帮人乐不可支,独独被无形的墙格挡在人声之外的韩书颜始终没有表情。   她刚拾起来的骄傲又一次被穆夏踩在了脚下,碎得可怜。 第7章   餐厅休息室。   陈德平离开包厢后过来这里,拨通了韩青时的电话。   韩青时还在公司,看到来电提醒直接接通,“教授。”   “青时啊。”陈德平拖长的腔调里笑意明显,“你的补偿被人拒绝了。”   韩青时拧眉,“穆夏?”   “是啊。”陈德平忍不住嘚瑟,“我一直觉得这些年收的学生里就属你最让人头疼,任性得学位都可以说不要就不要,没想到随手捡个穆夏,一身嚣张劲儿和你不相上下。”   “她做了什么?”韩青时问。   说话同时脑子里浮现出穆夏明媚的笑脸,太乖了,很难想象她嚣张的样子。   陈德平把穆夏刚才的话一五一十复述了一遍,笑得合不拢嘴,“看来我当年照着你的标准收她进实验室没有错,是个德才兼具的好苗子。”   “嗯,除了这些,还很有骨气。”韩青时应声,心里无端生出一声骄傲,“您当年怎么选的她?”   “那说起来可就惊险了。”   两年前,计算机突然要搞什么实验班,陈德平第一个提出反对意见,尤其是对不限专业招生这条,简直儿戏。   穆夏是那个让陈德平改观的人,她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专业愣是考了那届招生笔试的第一名,面试的时候也是不紧不慢,条理清晰,比很多本专业的学生基础还扎实。   面试最后陈德平问了穆夏一个与专业无关的问题,“你怎么做到兼顾本专业的同时,吃透计算机的东西?”   那天的穆夏就和现在一样,完全不知道谦虚是什么,她拽了拽耳垂,慢吞吞地说:“翻翻书自己就会了啊,很难吗?”   陈德平一听直接乐了,心说这姑娘不是缺心眼,就是肚子里真有料,要是后者,那和自己最中意的徒弟韩青时倒有几分相似。   回头再一想,自己辛苦栽培韩青时多年,她最后却放弃科研从了商业,不免感叹。   为了弥补这个缺憾,他当场问穆夏要不要进自己的实验室。   穆夏答应了,这两年也确实没让他失望。   沉稳虽不如韩青时,胜在聪慧有韧性,还会活跃气氛。   “自打她进实验室,我的耳朵就没清净过。”陈德平笑骂,“一天叽叽喳喳不停,和天上飞那小麻雀一样,吵得人头疼。”   “不见得吧。”韩青时靠在桌边,环顾了一圈宽敞却冷清的办公室,笑着说,“听您的语气,好像还有点喜欢?”   “哈哈哈,被你发现了。”陈德平开怀大笑,“是还挺喜欢的,有只小麻雀在耳朵边飞,干再久的活也不觉得累。对了,你应该还没见过穆夏,有机会来一趟学校,介绍你们认识。”   “好。”韩青时说,看到半开抽屉里的银行卡,轻笑了声,补充道:“过阵子再说。”现在见面,小麻雀估计会被她吓得一头从电线杆上栽下来。   陈德平不强求,回到一开始的话题说:“穆夏不接受保研,你那边怎么收场?”   韩青时敛了笑,正色,“话已经放出去了,GN不能动手打自己的脸,我会让嘉卉通知系办将这个名额预留,您那边有好推荐了再行补上,穆夏这儿不用再多说什么。”   “我明白,也只能这样了。我一会儿回去替你好好教训穆夏一顿,二十岁的人了,一点也不知道好歹。”陈德平故意加重语气说。   韩青时半弯的腿往下压了压,又一次想到那天在学校撞见,穆夏掉在自己鞋面上的眼泪,平静的目光浮起一丝波澜,“别骂了,她没做错什么。”   “呦,听着咋还有点舍不得?”陈德平打趣。   他本以为,自己这个比同龄人沉稳许多的徒弟会用商场那套冠冕堂皇的鬼话敷衍两句,不想,她短暂静了几秒后,竟然承认了,“嗯,舍不得。”   低缓嗓音如同风过林梢。   ————   酒足饭饱,一行人分批打车回学校。   走到宿舍楼前,穆夏被韩书颜叫住,无不嘲讽地说:“打小报告?这就是你说的睚眦必报?穆夏,我还以为你真像表面看起来的那么人畜无害。”   穆夏皱眉,“我没有。”   韩书颜面露愠色,“除了你,还有谁知道bug的事?除了你,教授还会相信谁?!”   “懒得和你废话。”穆夏刷一卡通往里走。   韩书颜愤怒难平,快步追上去,拉住穆夏的手腕说:“你都和教授说了什么?”   穆夏嫌恶地甩开,语气降到冰点,“我说了我没有,你爱信不信!韩书颜,两年不短,你还是一点都不了解我。”   穆夏平淡的语气透露着说不尽的失望,像一记耳光狠狠扇在韩书颜脸上,打得她面红耳赤。   她忽然想起去年冬天的某一个傍晚。   那天是她例假第二天,腰很酸,不想大老远跑去水房打热水,就抱着侥幸心理,拿了热水器在宿舍里烧。   插上没一会儿,宿舍突然断电。   几乎同一时间,宿管阿姨和宿舍管理处的老师推门走了进来。   她自己桌上当时放着电脑,没多余的地方,就把热水器在穆夏那儿插着。   老师进来后不问缘由,直接让她通知穆夏违反宿舍管理规定,给予记小过处分。   这个小过看似不痛不痒,对穆夏那样的优等生来说却至关重要,国奖,三好学生,道德模范,党员先进个人……她身上所有的荣誉都可能受到影响。   即使这样,她还是没有把自己供出来,反而往返两次,一口气提了四壶热水给她用。   穆夏那种性格,哪怕只是做人的义气,也不会出卖朋友,就更不可能用打小报告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韩书颜早就知道,只是不愿意承认除了学习,穆夏做人也比自己干净。   韩书颜难堪地站在原地看着穆夏离开,心口仿佛堵了块巨石,压得她喘不上气。   如果不是穆夏告的状,还会有谁?   韩青时?   就剩她了。   知情,还向着穆夏。   韩书颜浑身发冷,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给韩青时打去了电话,她的回答直白干脆,“我怎么了解的真相你不用知道,清楚一点就行——陈教授那边是我说的,和穆夏没有关系。”   “您就这么着急替她撇清关系吗?”韩书颜心里生出怨恨,“为什么你们都只护着她?”   韩青时平静的嗓子沉了几分,“颜颜,你还是没明白这件事的症结,错的一开始就是你,包庇对你有害无益,还有,如果我真只护着她,今天就不仅仅是告诉教授一个人,或是以GN的名义给她一个可有可无的保研名额。”   韩书颜目光一震,声音发颤,“那是什么?”   韩青时,“把属于穆夏的,光明正大地还给她,包括后续会有的一切荣誉。”   听筒里一片死寂。   韩青时再开口,严厉态度不变,“颜颜,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再让我听见那孩子说一句委屈,你就不要继续待在项目组了。做项目之前先给我学会做人。”   呵。   韩书颜心里一片荒凉。   怕穆夏委屈是吗?   那她呢?   有谁愿意多问她一句——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韩书颜空荡的目光散在地上,表情前所未有得平静,“姑姑,原来您也会偏心。” 第8章   项目顺利通过验收对所有人来说无疑都是高兴的,除了穆夏。   早上没课的她脸不洗,牙不刷,厕所也不去,躺在床上长吁短叹,语气之夸张,舍长戴着游戏耳机也能听见。   舍长朝乐倩使了个眼色,后者又一次干脆地抛弃男朋友,趴在穆夏床头问她:“木木,你怎么了?”   穆夏一脸生无可恋,“项目结束,我变成无业游民了。无事可做,无脑可用的生活一夜之间掏空了我。”   乐倩语塞,这难道不是大四的正常生活?   “问教授要个新项目呗,你开口,他肯定答应啊。”乐倩说。   穆夏机械地转过脸,沉痛道:“现在全是大项目,没个一年半载做不完。我如果不读研,教授不会让我做的,万一半路撂挑子,教授搁哪儿找人接?”   “说的也是。”乐倩点点头,趴在枕头边说,“你真不打算读研了?和教授说没啊?”   “还没,过段时间再说吧,最近事儿太多了。”   “也行,不过我真觉得GN那个定向培养的条件挺好的,你干吗不要?”   “心虚。”   “好吧,要不咱宿舍组队出去玩?就当提前毕业旅行了。”乐倩提议。   穆夏幽怨地盯着她,心在滴血,“我没钱。”   “啊?你不是才拿了奖学金吗?”   “……”穆夏看着乐倩不说话,红扑扑的脸蛋隐约说明了原因。   乐倩趴在床边,悄默声问她,“钱都花头牌身上了?”   穆夏,“……啊。”   “难怪这几天吃饭净挑便宜的。”乐倩抻着胳膊,从自己床头摸了盒松露巧克力给穆夏,压低声音说,“你俩就没留个联系方式什么的?”   穆夏悚然,“当然没啊。”一夜情这种事,谁会笨到给自己留尾巴啊。   “多好的机会!”乐倩忍不住唏嘘,“再想有下次就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穆夏大眼睛瞪圆,面如火烧,“谁想下次了!”   虽然……但是……   那晚的体验真的很好啊。   漂亮成熟,还软乎乎的大姐姐一边教她一边配合她,后面还,唔,想方设法地让她舒服。   就很要命啊。   所以,想想也不犯法?   啊呸!   正经点吧!   穷人不配有xsh!   乐倩感受不到穆夏复杂的心理变化,顺着□□爬上去,坐在穆夏旁边唠叨,“那你现在准备咋办?问家里要点?或者我养你一段时间也没问题呀。”   “呜呜呜,还是我倩倩姐好。”穆夏坐起来,脑袋顶在乐倩肩头撒娇,“我想找个实习,刚好我社会实践的学分不是还没拿到么,一举两得。”   “好像是啊,你等会儿。”乐倩叫二姐把她手机递上来,给男朋友张迟打了个电话。   没一会儿,乐倩冲穆夏晃晃手机,得意地说:“搞定!”   “搞定什么了?”穆夏迷惑。   “实习啊。”乐倩说,“我就记得张迟说他们单位在招实习生,今天刚好是最后一天,你赶紧把你的简历弄弄发我,我让他给你内推。”   “等我一下。”穆夏急忙道。   几分钟后,乐倩微信收到了穆夏发来的简历,她直接转给张迟,命令他马上去办,同时不忘给穆夏做入职动员,“张迟他们单位小是小了点,待遇很好,管理也松,重点和咱们专业对口,你去了马上就能上手,压力小。”   穆夏点头如啄米,“嗯嗯,我一定好好表现,争取不给姐夫丢脸。”   乐倩纠结,“我觉得你还是给他丢点脸吧,不然他会觉得我是个废物。”   穆夏,“……”   ————   张迟那边回复得很快,说是领导对穆夏的简历非常满意,让她今天下午就去办理入职。   穆夏一顿兵荒马乱,勉强在午休结束前赶了过去。   来接穆夏的是一位衣着朴素的大姐,名叫姚晓春。   据姚晓春介绍,她是人事,公司里唯二的女性,另一个是财务,穆夏来了就是第三个。   “把员工资料表填一下。”姚晓春给了穆夏一张印好的表格。   穆夏双手接过来,趴在桌上填写,顺便问她,“晓春姐,咱们公司项目很多吗?怎么这么着急让我入职啊?”   “也就最近忙点,老板刚接了个大公司的项目,赶时间。”   “哦哦,您看这填行吗?”穆夏问。   姚晓春来回看了两遍,“可以了,照片带了吗?给你做工牌。”   穆夏,“带了。”   极简的入职手续办完,姚晓春带穆夏过去研发中心。   里面坐了二十来号人,虽不至于清一色的格子衫,但空气里盘绕的无形‘人味儿’和她想象里的研发办公室无二——一群随时可能‘丧生’的大龄单身狗身上散发出来的男人味。   窒息。   姚晓春在里面撑了不到两分钟,匆匆扔下一句,“你坐这里,今天下午感受下咱们公司的氛围就好”后跑了。   穆夏好想朝她伸出尔康手,让她带自己一起走。   没等她动,玻璃隔出的会议室门被人推开,一个胡子拉碴,黑眼圈明显的年轻男人快步走过来说:“木木,不好意思啊,刚在开会,走不开,就让晓春姐去接你了,怎么样,入职手续都办好了?”   穆夏点点头,一言难尽地指着张迟的脸说:“姐夫,你多久没刮胡子了?”   张迟一脸苦涩地摸了摸,“别说刮胡子,为了赶项目,这一屋子人好几天家都没回,你刚进来就没闻到什么怪味儿?”   “哈哈。”穆夏尬笑,闻到也不能直说啊。   “你跟我来。”张迟偏头指着会议室方向说,“我们接了一个GN的项目,非常赶,我就不给你时间适应,直接开始了。”   穆夏惊讶,“GN的项目?”   “是啊。”张迟笑问,“是不是在想我们这么小体量的公司,怎么可能接到GN的项目?”   穆夏表情认真,“为什么啊?”   “项目本身是GN和一个央企签的大型可视化物流监管平台,他们提供包括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等在内的生态云服务平台,我们只做里面涉及到的一小块业务逻辑。”张迟说,“GN的优势在数据,不愿意多花时间浪费在调研业务上,很鸡肋,恰好我们从事物流行业十几年,各种业务场景基本都有遇到过,就分给我们了。”   “懂了。”穆夏说。   “嗯,业务部分看似简单,其实包含很多AI算法,我记得倩倩说过,你是这方面行家,所以她一说你想找实习,我就立马和老板反应了情况。不好意思啊,倩倩本来让我给你找个轻松的活儿,没想到一来就要加班。”张迟抱歉地说。   穆夏,“没事啊,我挺喜欢那种紧张感,有压力才有动力。”   张迟一笑,眼里的欣赏不加掩饰,“有所耳闻。”   ————   这一下午,穆夏先是连续开会三小时,大致了解了项目内容,结束后把自己粘在工位上,又看了很久项目资料,认真到饿得肚子咕咕叫也没反应,还是姚晓春听到,笑眯眯地走过来说:“别看了,不急在这几分钟。”   穆夏揉着酸疼的肩膀抬头,整个研发中心空无一人。   嗯?   说好的赶进度呢?   估计是穆夏表情凝固样子很好玩,姚晓春笑倒在了椅子上。   老半天过去,她用纸巾沾着笑出来的眼泪花说:“全被项目经理赶回家收拾打扮去了,今晚研发中心聚餐欢迎新同事,到时候坐一桌子妖魔鬼怪,人服务员还当我们是什么不正经的公司。”   “哦哦。”穆夏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心说‘男人味’这东西是能轻易洗掉的吗?它就像码农日渐后移的发际线,是种无法抗拒的生理现象。   然而,等她被姚晓春带去吃饭的地方,脑子里就四个字——脱胎换骨。   这一屋子西装革履,神采奕奕的年轻男性和下午所见简直像是两批人,要不是张迟也在其中,她很有可能会把姚晓春拉出去仔细确认包厢铭牌。   “木木,过来坐。”张迟指着旁边的位置说,他另一侧坐着的位面相慈祥的大叔,穆夏今天没在公司见到。   “这位是我们老板,闫伟。”张迟介绍。   他说完,不等穆夏问好,闫伟先一步把穆夏夸了个天花乱坠,口才之浮夸让她叹为观止。   这还是次要,重点在后面的饭前口号,什么‘扬鞭奋蹄,勇争第一’,‘不吃饭,不睡觉,打起精神赚钞票’,实在太羞耻了!确定不是传销组织?!   穆夏忍了又忍,还是没完全忍住。   在闫伟开始第三轮洗脑之前,借口上卫生间离开包厢,跑去楼下待了一会儿。   这一刻,她觉得外面的空气都比往常新鲜了很多。   不经意瞥见楼前停车位里的车子,穆夏‘咦’了声,横着步子往过挪。   还真是韩书颜的那个521啊。   冤家的路就是这么窄。   既然不能井水不犯河水,那就稍微‘交汇’一下子好了。   穆夏贼头贼脑地瞟了眼四周。   完美,没监控,也没人来。   她猫着腰走过去,蹲在两辆车中间,对着食指哈了口气,然后一笔一划的在车身写字。   市里下半年在搞基建,到处施工,车子开出去没一会儿就会落厚厚一层灰。   穆夏这几指头写下去,不扎眼,不朦胧,刚好够看清楚。   “完美!”穆夏两手一拍站起来,心情美丽地蹦跶回了餐厅。   她走后不久,着一身黑色正装,身量高挑的韩青时出现在了她蹲过的地方。   原本空无一物的地上,此时安静地躺着一本A大的学生证。   韩青时俯身将学生证捡起来,打开,小女生明媚的笑脸直入眼帘。 第9章   “韩总,可以走了吗?”司机站在韩青时身后,恭敬地问。   韩青时合上看了许久的学生证和夹在一侧的身份证,垂腕将二者压在手机下面,说:“走吧。”   韩青时今晚在这里有个应酬,场面话说得太多影响到了心情,以至于表情看起来有点生人勿进。   她本以为这种糟糕的状态会持续很久。   谁知道一出来就逮住了个偷偷摸摸的小鬼。   那只小鬼估计还不知道自己丢了东西。   更不知道方才的‘恶劣’行径已经被她完整录进了手机里。   “呵。”韩青时倏地笑了声,弄得司机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韩青时回到单位已经过了9点,这个点只剩赵嘉卉桌前的台灯还亮着。   韩青时勾着车钥匙往她那边走,脚下是定时清理过的浅色地毯,淡了高跟鞋直接踩在地砖上的锐气。   “合众的SOW?”韩青时问。   忙碌一天,反应有些迟钝的赵嘉卉听到声音,连忙站起来说:“是,下午发过来的。”   韩青时拿起来翻了两页。   看到人员配置时目光稍顿。   而后翻至最初那页,放回桌上说:“什么时候方案评审?”   赵嘉卉,“下周一。”   “嗯。”韩青时没再说什么,转身朝自己办公室走去。   宽敞寂静的空间里洒满了银色月光。   韩青时姿势慵懒地靠着沙发,身前的茶几上放着一本蓝皮的学生证,握在手里的手机播放着某个鬼鬼祟祟的小女人蹲在她车前乱写乱画的短视频——边写边咯咯地笑,像只成功偷到小鱼干的猫……意外得软。   视频播放结束,韩青时细白的指尖在屏幕上轻点。   重新开始。   一遍又一遍,直到准备下班的赵嘉卉过来提醒她不要熬太晚。   韩青时应声,退出相机之前,放大又看了一次,隐约能辨认出车身上的字迹。   【姐姐,瞎还是你瞎呦】   前两个字勉强算她识相,后面……   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挑衅,确定不是在找打?   ————   方案评审这天,穆夏一大早起来准备。   她就是个小跟班,主要是去做会议记录的。   不过,能亲眼去看看GN这种大公司的评审会,她还是有点激动。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稳重得体,穆夏临出门前顺走了舍长那副看起来就很有学问的平光眼镜。   合众这边,参加评审的一共有五个人——老板闫伟、项目经理孙辉、技术总监李铮、技术骨干张迟和实习生穆夏。   进入GN大楼,五人按照GN对外部访客的管理规定进了登记,随后通过门禁,上了主楼13号会议室。   里面已经布置妥当,有研发内勤带几人入座,测试笔记本是否可以正常接入演示。   不久,GN开发部的人陆续进来。   平均年龄不大,有说有笑,神色轻松,和想象里的严肃沉闷相去甚远。   快9点,负责这个项目的研发二部经理严格匆匆过来,抱歉地说:“闫总,让您久等了,刚临时有个会耽误了一会儿,实在不好意思。”   闫伟同他握手,笑呵呵地说:“时间还没到,不着急。”   严格,“那咱们就准备准备开始吧。”   正要落座,严格揣在兜里的手机突然响来。   他下意识要挂,看到来电提示转而接通。   “是,人已经到齐了,马上开始。”   “什么?!”   “怎么没提前说?”   “好好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严格苦笑着对闫伟说:“闫总,今天这个评审会怕是不好过了。”   闫伟仍是一副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的淡定模样,笑问:“咋了这是?”   严格强颜欢笑,“韩总等下亲自过来参加评审。”   GN的人前一秒还谈笑自若,听到这个消息表情明显变得凝重,个个如临大敌一样直起了身体。   穆夏看到这幕,用胳膊肘撞撞旁边的张迟,小声问他,“这个韩总是谁啊?GN的人好像很怕他。”   张迟侧过身,同样压低了声音,“你不知道?韩青时,GN老板,你的社会奖学金就是她发的。”   “奥奥,想起来了。”颁奖典礼那天,铭牌上一开始确实写的这个名字,临开始前才换成了别人。   “他很凶?”穆夏悄声问。   张迟,“不知道,我也没见过韩总本人,不过能管理这么大一个公司,没点手腕怎么镇得住人?”   “也是。”穆夏转着笔,开始脑补韩青时的样子——身高八尺,不苟言笑,专.制独断,一言不合就拍桌瞪眼,让人滚蛋的……男人。   穆夏不禁打了个寒颤。   坐在她另一侧的闫伟感受到,心平气和地说:“不要慌,不要紧张。”   穆夏干笑两声,心说她不是紧张,是被吓得。   “韩总。”等在门外的严格忽然朝向一边躬身,态度恭敬。   会议室里,GN的人闻声也站了起来,动作出奇得统一。   这时候合众一帮人不站就显得对甲方爸爸很不尊重了。   于是,穆夏夹在闫伟和张迟这一胖一高中间,看起来尤为弱小喜感。   她推推不停往下掉的眼镜,稍探脖子往门口看。   咦!这不是给她颁奖的赵姐姐吗?   穆夏看到进来的赵嘉卉喜上眉梢。   她挺喜欢这个笑起来有酒窝的姐姐的。   那天颁奖,她还小声鼓励她继续加油来着。   显然,赵嘉卉也看到了穆夏,她不着痕迹地朝她眨了下眼,很快恢复严肃。   穆夏捕捉到赵嘉卉的小动作,乖巧一笑,准备给她回应。   小幅度挥着的爪子抬到一半,人定住了。   赵嘉卉身后,被严格毕恭毕敬请进来的女人看着似乎有点眼熟?   一身剪裁考究的西装包裹着让人觊觎的完美身形,同色细高跟被她踩得如履平地。   妆容精致,眉眼犀利。   目不斜视地从穆夏身边经过时带着一阵细微的风,隐约能闻见淡淡香水味。   这味道……和她那晚在她耳后闻到的一模一样。   ————   穆夏人懵了。   机械目光跟着韩青时一寸寸往里飘,看她走到闫伟面前和他寒暄,而后径直于主位落座,红唇微启,说:“都坐吧。”声音不高,带着成熟女人独有的低沉内敛。   穆夏身板一抖,后脊背阵阵发凉。   漂亮姐姐是GN老板?   说好的经历凄惨呢?   谣言?!   现在的人说话这么不负责任吗?!   呜!她这会儿拎包跑路还来得及吗?   穆夏凌乱到飞起之际,会议室的人已经纷纷落座,就剩她一个呆呆地杵着,对比得方才还小小一只的她,此刻形象异常高大。   张迟侧着身,悄声提醒,“木木,坐下了。”   穆夏如梦处理,腾一声把自己砸进椅子,顺手扒拉过来两撮头发遮住脸,崩溃地想:有眼镜挡着,头牌,呸!韩总肯定认不出来她!对!可是,还是很想跑路啊!   “年轻人,平常心。”隔壁又飘来了闫伟悠悠的声音,宛如唐僧附体。   穆夏不得不承认,她现在真的紧张到肝颤。   难怪那晚她做自我介绍的时候,韩青时说知道,原来是真知道啊。   不对!   那天给她颁奖的明明是赵姐姐,韩青时压根没见她!   那她怎么知道的?   穆夏脑子里的浆糊越搅越稠,以至于整个评审会飘飘忽忽听不太进去,偶尔放个耳朵,还是韩青时快准狠地提问。   他们牛逼的项目经理和技术总监一开始还能顶住,到后面愣是被韩青时以一己之力问得哑口无言。   “韩总,抱歉,storm的问题是我们没考虑周到,会后我们马上完善,最晚周三下班前提供给GN新的技术方案。”孙辉承诺。   隔着两个人的距离,穆夏看不到孙辉的脸,但明显能从语气里感受到丝丝尴尬。   他可是被闫伟高价挖来的世界名校博士啊!   竟然被一个商务人士问技术问到答不出来?   穆夏身体往后靠,借着闫伟宽阔的身躯当掩体,偷摸着看向了主座的韩青时。   后者大杀四方后回归一身淡泊,这会儿正侧身听旁边的赵嘉卉低声说话。   啧,不愧是头牌,皱眉都格外有气质。   穆夏暗戳戳地评价。   没等她收回目光,韩青时忽然抬眼,准确无误地撞上了她。   四目相对,穆夏心头一跳,慌忙移开目光,抄起笔,假装记录问题。   来来回回就写了一句话——不是我。   韩青时又不瞎,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和自己共度一夜的女人。   她没什么动作,结束和赵嘉卉的交谈后,推进会议流程,“今天的评审就到这里,二部继续跟进方案修改,确保整体计划不受影响。”   严格诚惶诚恐,“是。”   韩青时起身,准备离开。   几乎同一时间,穆夏用手挡在额角,把头埋得更低。   本来没什么的事,被她这么一弄倒越显得突兀。   韩青时已经踏出去的步子顿了下,意味深长的目光从她身上快速扫过,之后不作停留。   ————   韩青时一走,会议室里严肃的气氛马上轻松起来,私语交谈重了很多。   两方陆续又确认了几个细节。   讨论结束,严格送合众几人离开。   走出会议室的刹那,穆夏宛如新生,心说一会儿一定要多吃两碗饭,以抚慰受惊过度的小心脏。   可惜了。   她的好心情也就持续了三四分钟。   走到大堂,赵嘉卉忽然匆匆追了过来,“闫总,留步。”   闫伟回身,“赵助理啊,还有什么事?”   赵嘉卉快步过来,面带微笑,“合众今天提的方案,整体来说很漂亮,细节我们下来再议。韩总体恤大家这段时间辛苦,让我安排合众的几位同事吃顿便饭,您看方便吗?”   “GN请客,我们当然方便。”闫伟客套道:“让韩总破费了。”   “应该的,后期合作还有很多需要闫总费心的地方。”赵嘉卉说,“您这边请。”   闫伟,“请。”   闫伟和赵嘉卉走在前面相谈甚欢,穆夏跟在后头万念俱灰。   “姐夫,我能不能不去啊?”穆夏绝望地问。   张迟好奇,“怎么了?看你今天上午一直不在状态?不舒服?”   “不是,对!就是不舒服。”穆夏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逗得张迟忍俊不禁,“这个我还真决定不了,你得找闫总说。”   穆夏抬头看了闫伟几秒,挫败地叹了口气,“算了吧。”无谓的挣扎最后都会被证明不过只是徒劳,况且,等下吃饭只有一个赵姐姐而已,没什么好怂的。   这么一想,穆夏顿时神清气爽,走起路来步子都轻快了很多。   然而她没注意到的是,合众几人等着上车时,已经有另外一辆黑色的车子从旁边缓缓驶离,方向和他们如出一辙。   ————   路上,赵嘉卉说GN二部的人也会过来。   到达酒店,两拨人刚好碰上,粗略一算有十几个,一部电梯很难坐下。   穆夏资历浅,年纪小,自觉退到后面等下一部。   张迟陪她一起。   不久,电梯从B1上来。   随着一声清脆的‘叮’,门缓缓朝两边打开。   正在和张迟说话的穆夏下意识抬头,对上一双清凉似水月的眸子。   瞳色很深,眨眼时流光轻掠。   怎么又是她?!   穆夏心态炸裂,想装作不认识,直接跑路。   张迟没给她机会,见里面的人是韩青时,主动上前打招呼,“韩总。”   韩青时摘下挂在右耳的无线耳机,简声回应,“嗯。”   到这个份上,穆夏要是再装死就太‘孤儿’了,她学着张迟,稍稍欠身,有模有样地说:“韩总。”   韩青时不露声色,说:“进来吧。”   两人顺次进去,站在韩青时身后。   到这会儿穆夏仍然心存一丝侥幸,希望和韩青时只是偶遇。   看到已经被她按亮的楼层,心如死灰。   行吧。   孽缘这种东西一旦存在,不动声色地围观则以,一动你就会被它紧紧扼住命运的喉咙。   紧跟着又上来了一批不认识的人。   为首的男人似乎喝大了,说话声音粗噶,动作幅度很大,和朋友推搡时,穆夏瞟见他的手差点打到韩青时。   韩青时不悦地皱眉,步子尽可能往后退。   身后是一动不敢动的穆夏。   一线之隔的距离,穆夏能清楚闻到韩青时身上的淡香。   甜的,温柔的,顺着呼吸一点一点朝胸腔蔓延。   电梯门合上,密闭的空间忽然变得逼仄,燥热。   穆夏后背紧贴着轿箱壁,悄悄踮起了脚尖。   她的本意只是想拉开这样让人不自在的距离。   不想踮起的脚弥补了一部分.身高上的差距,她甫一抬眼,就能看到韩青时修长白皙的脖子,连着下颌清晰的线条,漂亮极了。   无端想起那晚亲吻这里的感觉,穆夏匆匆将视线移开,却又看见韩青时夹在耳后的一缕碎发。   无风自动。   和她的呼吸频率相同。   是她的呼吸在无意撩动。   意识到这点,穆夏立刻浑身僵硬地屏住了呼吸,如此还是不能阻止滚烫热意顺着脸蛋快速蔓延。   四周静悄悄得,心跳声被无限放大。   穆夏舔舔发干的嘴唇,心虚地抬起手捂住了胸口。   呼。   这家电梯的控制程序是用脚写的吗?启停也没点缓冲,心都快跳出来了!   还有!   就5层,多久了还没到?直接让人爬楼梯得了呗。   某人心里吐槽得正欢时,楼层到达提醒蓦地响起。   同时,电梯猛地一卡,彻底停下。   穆夏踮脚太久,腿已经开始酸软无力,身体随着电梯的卡顿不受控地往前闪。   然后,她因为受惊而微微张开的嘴唇如同亲吻,落在了韩青时耳后。   鼻尖紧贴着她细腻温热的皮肤。   萦绕许久的淡香重了很多。 第10章   电梯里的人顺次往出走,轿厢随之上下轻晃。   穆夏脚底发软,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   就那么贴着韩青时。   呼吸轻如细羽,心跳快如擂鼓。   很快,人下完了。   韩青时在一片寂静出声,“到了。”她的声音不重,像琴筝的低音,沉缓又悦耳。   穆夏瞬间醒神,触电似的侧身到旁边,浑身发烫。   另一边,张迟刚在回乐倩的信息,没留意旁边发生了什么。   这会儿看到穆夏表情怪异,疑惑地问:“木木,你脸怎么这么红?”   “有吗?”穆夏用发凉的手背碰碰脸颊,咬字含糊,“可能热得吧,这家电梯实在太难坐了。”   说完,穆夏直接闷头跑了出去,留下张迟满头问号。   星级酒店的电梯再差,能差过教研室那个老古董?   他还在校那会儿也没听穆夏吐槽过教研室的电梯啊。   张迟想不明白,就此作罢。   视线一转,看到韩青时正直直盯着穆夏离开的方向,担心她会怪穆夏不打招呼跑出去的行为很没礼貌,遂上前一小步替她解释,“韩总,您别介意啊,木木今天有点不舒服才会这么莽撞,她平时不是这样的。”   韩青时不语,平静地看着前方仓皇的背影片刻,无声攥了攥手。   掌心濡湿一片,很不舒服。   耳后热意也似乎格外执着,人已经跑了那么远,还是久久不散。   不过一瞬,韩青时敛了心神,说:“都是开发出身,不用太在意细节。”   张迟跟在韩青时旁边往出走。   多聊几句,发现她不在工作场合的时候还挺平易近人,于是一直保持着话题没有中断。   两人有问有答地往里走。   拐过弯,突然被几乎和盆栽融为一体的‘人行雕塑’挡住了去路。   “木木?”张迟惊疑,“你不是先走了吗?”   穆夏抬头,尴尬目光掠过韩青时立刻躲开,耳尖泛着红,可怜巴巴地说:“我不知道在哪个包厢。”   “铮哥不是在群里发了?”张迟想起什么,‘哎呀’一声,抱歉地说,“这几天光忙着做方案,忘记让你加群了,一起过去吧。”   穆夏心说你还不如让我去死。   话在嘴里打个圈,闷声道:“奥。”   三人在服务员的带领下很快找到包厢。   里面的人已经坐好。   闫伟留了主座给韩青时,另有两个随机位,穆夏和张迟坐。   离主座很远。   穆夏一看,心里乐开了花,面上还要装一副出无所谓的样子,不紧不慢地往过走。   全员坐定,正式开席。   穆夏这两年跟陈德平做过不少项目,免不了要陪各研究所、企业领导应酬。   她别的没学会,就一条餐桌文化记得牢——女孩子出来应酬一定要滴酒不沾,谁劝让谁滚蛋。   这条餐桌文化从她进教研室第一天,陈德平就耳提面令,要她一定牢记。   所以她这两年也就在和教研室人吃饭的时候喝点小酒,其他时候都是饮料。   今天她本来也打算这么干。   但如果掌握着她经济命脉的人开口,那是不是就得另当别论?   “小穆,别忘了给韩总敬酒啊,GN可是你们这个专业最好的选择,难得现在有机会见到韩总本人,一定要好好表现表现。如果能把韩总哄高兴,她给你走个后门也说不定啊。”闫伟笑道。   他这话很明显是玩笑,大家自然只当一乐子听,但既然已经说出来,穆夏这杯酒不敬也得敬,毕竟两人的身份差距在那儿摆着。   穆夏端着酒杯起身,往韩青时那边走。   离开办公室,韩青时身上少了些严谨,这会儿随性地靠着椅背,表情还算温和。   她的外套在开席之前已经交由服务员拿去妥善保存,此刻上身只着一件质地精良的白衬衣,领口解了一颗,袖子稍挽,伸手拿杯子时能看到骨肉匀称的手腕。   “韩总,我敬您。”穆夏躬身道。   韩青时开始之前明确表示过自己等会儿要开车,不能喝酒。   她端起刚满过的茶杯和穆夏轻碰。   “叮!”   穆夏站直身体,仰头一饮而尽。   韩青时余光看到,不着痕迹地皱起了眉。   一桌子人都在起哄穆夏是女中豪杰,没人留意到韩青时细微的表情变化,倒是闫伟眼尖地发现了她手腕上的医用胶布。   “韩总,你这手怎么回事?”闫伟问,“扭到了?看着有点发青啊。”   青?   穆夏耳朵竖起来,悄咪咪朝韩青时的手腕看了过去。   ……   不会是她那天晚上弄出来的痕迹还没消吧?   穆夏巴巴地抿着嘴,在心里疯狂祈求韩青时放她一条生路。   可惜韩青时并没有听到。   她将茶杯放回桌上,一手握着细瘦腕子,慢条斯理地转了转,“前几天出门,被只受了委屈离家出走的小狼狗盯上,挠的。”   “???”穆夏一口酒卡在嗓子眼,憋得脖子发红。   张迟离得近,忙抽了两张纸拿给穆夏,担心地问:“没事吧?”   穆夏摆摆手,想咳不敢咳,难受得直冒眼泪珠子。   实在憋不住了,穆夏把酒杯塞进张迟手里,硬撑着挤了句,“我去趟卫生间。”然后匆匆跑出包厢。   她一走,这个不为人所知的小插曲也跟着结束。   闫伟发挥他多年销售练就的嘴皮子功夫,一个话题接着一个话题跟韩青时聊。   上到天文地理,下到商场百态,韩青时均能应对自如。   又是一个关于近期股市的话题结束,韩青时站起来说:“失陪一下,您慢用。”   闫伟笑着点头,“请便。”   韩青时出了包厢,径直往卫生间方向走去。   此时距离穆夏出来,已经过了近十分钟。   她正站在洗手台前,一脸绝望地控诉电话那头的乐倩,“你这个骗子!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乐倩还没从震惊里回过神,呐呐地反问:“所以,头牌其实是GN老板韩青时,而你,和韩青时上床了?”   “乐倩!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我顺着电话线爬过去咬死你!”   “我不信,电话从有线改无线多少年了都,你想爬也没得爬。”   “呜,乐倩,你没有心。”   “我有我有,你容我再捋捋啊。”   乐倩在那头自言自语。   忽地惊叫一声,说:“木木,你竟然把堂堂GN老板拐上床了!牛逼!我宣布,从今天你就是我唯一崇拜的人了!”   穆夏听到这里已然放弃挣扎,面带微笑地说:“乐倩,绝交吧。”   乐倩急忙挽留,“别啊,你已经成功勾起了我看戏的心,中途跑路我怎么办。”   穆夏崩溃,“可是真的好想跑啊。”   “啊这……”乐倩良心发现,感受到了穆夏的痛苦,试探着问,“你现在在哪儿呢?有机会跑不?”   穆夏想说自己在卫生间躲着,要跑不过分分钟的事。   一抬眼,看到镜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绰约身影,话定格在了嘴边。   韩青时不紧不慢地走近,沉静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镜子里那双错愕的眼睛。   走到身后,韩青时忽地靠近。   撕了胶布后青痕依稀可辨的手腕抬起,以指尖轻碰穆夏因为喝酒而微微酡红的脸颊,淡声说:“做完了跑,再见面还跑,穆夏,你就这么喜欢跑?” 第11章   说话的韩青时嗓音虽淡,语气却轻缓似水,里面藏着旁人绝对无法窥视到的温柔意。   穆夏也只在两人亲密那晚见过。   那晚的韩青时连事后清理,也不忘问她力度和水温是不是合适。   那份温柔放在当时特别要命,放到现在……要小命。   “不说话是默认了?”韩青时放下手,复又问不吭声的穆夏。   穆夏惊醒,赶忙挂了电话转身。   这一转变成了和韩青时面对面。   两人几乎挨上。   吓得穆夏赶紧将上半身朝后倾,后腰死死抵着洗手台,尽力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干巴巴地说:“韩总,您怎么也出来了啊?”   韩青时垂眸看了眼穆夏能把腰折断的扭曲姿势,没什么表情。   随后走到一侧,对着明亮的镜子整理头发,没再说让穆夏答不出来的话,“出来透口气。”   “哦哦,那您继续,我先回去了。”穆夏逃似的往出跑。   韩青时对着镜子,目不斜视,“等一下。”语气明显比刚才沉。   穆夏脸上即将逃跑成功的窃喜瞬间变成了苦瓜,站在两三米远的地方,笑得比哭还难看,“您还有什么吩咐?”   韩青时回身,曲腿半倚着洗手台。   那里的光很亮,即使穆夏不刻意观察,也能看清她腕上的痕迹。   腾腾热意和满满的负罪感油然而生。   穆夏哭丧着脸,卑微地说:“韩总,我错了,是我有眼无珠没认出来您,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当那晚什么都没发生好吗?”   韩青时不接话,隔着不远的距离,平静地望着穆夏。   亮光从背后照出来,将她清晰利落的轮廓衬得格外柔和。   穆夏心想,内里温柔的人大多是软心肠,韩青时肯定不会让她难堪的。   也就这么一想。   下一秒,韩青时润泽的双唇微动,慢悠悠从嘴里吐出两个字,“不好。”   穆夏,“……”资本主义的无情果然根深蒂固。   这会儿正是饭点,即使酒店包厢自带卫生间,很少有人过来公厕,但不乏谁和她们一样,想来这里‘透气’。   穆夏怕拖得久了闹出点别的幺蛾子,打算主动和韩青时谈谈条件。   正要开口,却听见韩青时的声音再次传来,低沉里带着警告,“穆夏,我说了,别惹我。”   穆夏无法反驳。   韩青时确实说过这话,而且不止一次,从TONIGHT到酒店床上,她反复说了三次。   三次之外,她们破了最后那条底线。   穆夏现在后悔得肠子发青。   怎么办?   钱肯定没用,人是GN老板,穷得就剩钱了。   那还有什么?   口头道歉不行,用实际行动?   穆夏心念一动,暗戳戳看向了韩青时插在裤兜里的手。   细瘦手腕有裤兜和衣袖遮挡,已经看不到那圈青色痕迹。   但出入公开场合,她依然得用胶布加以掩饰,应该还是很在意的吧。   那从这里入手是不是会容易点?   穆夏有了想法,壮起胆子朝韩青时走去。   韩青时倚着没动,她很想看看穆夏的脑袋里能想出什么让她松口的花样。   当女孩子细软的手掌握住她的手腕,轻轻按揉,再抬起眼,用明媚照人的目光看着她的眼睛时,她不得不承认——穆夏脑子里真藏了很多意想不到的东西,样样都能让她对她让步。   “韩总,我给您揉揉,您别生气了行不行呀?”穆夏讨好地问,脸上丰富地表情俏皮又生动。   韩青时不语,随意垂着的中指轻按上拇指,顺着柔软指腹慢慢滑向了掌心。   很久,穆夏的手开始发酸。   韩青终于又开了口。   她说:“行。”   静谧空间里,檀香味道浓郁。   身形高挑出众的韩青时随意倚在洗手台边,手腕半抬。   矮了许多的穆夏站在身前,低头给她揉着手腕,表情格外认真。   揉着揉着,小姑娘忽然鼓起腮帮子,郁闷地嘟囔了一句,“我才不是狗。”   ————   穆夏先一步回到包厢。   韩青时中途接了个工作电话,时间比较长。   等她再次进来,开了喝酒口子的穆夏又被灌了好几杯。   这会儿脸颊红扑扑的,额头也是,新生小鹿般清澈的眼睛里装满无辜,茫然地瞧着前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想是喝酒上了头,嫌热。   穆夏不高兴地撇撇嘴,抱了个空水杯过来在脸上滚。   透亮玻璃压着桃色脸蛋,很可爱。   韩青时不自觉想笑,转念想到穆夏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悦地给赵嘉卉递了个眼神。   后者会意,立刻找由头挡了还要往穆夏那边送的酒。   韩青时继续往里走。   从穆夏身后经过,看到她跟前的餐盘几乎没用,里面放着的唯一一块肉,还只咬了一小口就扔在了一边。   上面的辣椒被剔得干干净净。   饭局又持续了约半小时,两边都还有事,就没再拖延。   “闫总,方案的事就辛苦你们了,合作愉快。”韩青时客气地说。   闫伟笑容憨厚真诚,一点销售老油条的样子都看不出来,“一定一定,韩总后面有什么‘边角料’项目,别忘了我们合众啊。”   “闫总过谦了,合众人才济济,业务扎实,有自己的优势在就不怕没有好项目。”   “哈哈哈,不能和GN比啊。”   两人短暂寒暄后,分向两路离开。   临走前,韩青时多看了眼穆夏。   从刚才起,她就一直站在墙边,脸上笑容灿烂,但一个字没说,就杵那儿干站着,看起来尤其乖巧听话,和陈德平口中那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形象相去甚远,不知道的还当她是包厢服务员,工作就是少说多做,职业假笑。   “闫总,你们这个小开发是不是喝多了?”韩青时玩笑似的问。   闫伟顺着她目光所指的方向看过去。   墙边那朵笑开的花不止没败,还笑得更加阳光普照。   “看来以后还是得给女同志准备点饮料。”闫伟说,“张迟,你是不是认识小穆学校的朋友?”   正在和GN开发聊项目的张迟被点到,快步走过来说:“认识,木木闺蜜是我女朋友。”   “那刚好,小穆就交给你了,一定要把她安全送回学校。”   “您放心,她少一根头发丝,我女朋友就能毫不犹豫地薅光我整个脑袋。”   张迟说着,卑微地摸了一把自己不再茂密的头顶。   别人谈起恋爱多半见色忘友,他家这位倒好,在闺蜜面前男朋友哪怕只做个工具人都嫌碍事。   张迟默默感慨完,走过去想扶穆夏。   手没碰到,韩青时忽又开了口,“闫总别麻烦了,我一会儿刚好经过穆工学校,顺路送她回去。”   “那怎么好意思。”闫伟委婉推脱,“万一小穆酒后失言冲撞了您,我可担待不起。”   “是啊,韩总,不劳烦您了。”张迟忙道,他可是亲眼看过穆夏在韩青时跟前‘没礼貌’的样子,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韩青时不为所动,“没事,看她这样也闹不出什么,车上睡一觉就到了。”   闫伟听出韩青时的坚决态度,只好顺着话说:“那就辛苦您了。”   韩青时,“您客气了,举手之劳。”   于是,韩青时当着GN和合众十几号人的面,把动作慢慢腾腾的穆夏率先领进了电梯。   下到B1,没喝酒的韩青时问赵嘉卉拿了车钥匙,说:“你叫车回去,我送穆夏。”   领导亲自送人,千载难遇。   赵嘉卉脑子里不禁生出一个念头——老板不会是对人小姑娘有什么想法吧?   荒谬。   就算老板性取向特殊,她也不能见个女的就往歪了想啊。   赵嘉卉不敢妄断,恭敬道:“好的,您路上小心。”   韩青时,“嗯。”   赵嘉卉离开,韩青时回头看向落下很远的穆夏。   喝了酒的她反应非常迟钝,走一步停两步,看到不认识的东西会凑过去看,看不明白会不高兴地皱眉。   现在,她正紧盯着墙柱上的停车费缴费二维码看。   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下巴微仰,嘴唇嘟起。   看累了会眨眨眼,速度很慢。   即使卷翘睫毛遮过车库暗色的光,仍然挡不住眼里的明亮。   韩青时随意勾在指尖的钥匙提起,笼在昏暗光线里的表情似与平常无异,但语速一缓声音就无端柔了许多,“穆夏,跟上来。” 第12章   穆夏听到有人叫自己,动作迟钝地侧过了脑袋。   小表情懵懵的,疑惑地盯着不远处的人影看,好像不认得她是谁一样。   好不容易想起来,脸上登时爬满灿烂笑容,呆笨步子也轻快了许多。   她三两下跑到韩青时跟前,仰起头,望着她甜甜地说:“姐姐,我今晚还可以跟你亲亲抱抱吗?”   韩青时平静的表情有片刻凝滞。   果真是醉了,对她的记忆也就那点还深刻。   清醒的话,这个乙方小工程师哪儿敢这么跟她说话,哪怕是装,也会装出一副乖巧模样,规矩地叫她一声韩总。   韩青时望了穆夏明亮的眼睛几秒,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抬起,拿走她脸上那副违和的眼镜,嗓音懒散,带着笑,“想得美。”   穆夏翘起的嘴角沉下,眼睛里的亮光也跟着黯了下去,“那好吧,反正我现在也没钱了。”   韩青时啼笑皆非。   这姑娘对钱的执念还真是酒也灌不醉。   “走了。”韩青时将穆夏的眼镜和车钥匙勾在一起说。   侧身往前走时,扫了眼穆夏失落的表情,可爱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这就是人常说的‘萌’混过关?   韩青时放缓步子,仍是快穆夏小半步,再开口轻柔嗓音像沁了温水,从前面悠悠飘进穆夏的耳朵,“谁稀罕你那点钱。”   穆夏这会儿还糊涂着,听不明白,就觉得耳朵痒痒的,忍不住想揉。   她揉了。   行人稀少的寂静车库里,步履端庄的高瘦女人,回头看到拽耳朵把自己疼得龇牙咧嘴的年轻女孩儿,终于笑出声来。   ————   走到半途,韩青时突然接到国外子公司的电话,说是公司内部可能发生了技术泄露问题。   事关重大,一刻也不能耽搁。   韩青时一边握着电话听对方陈述事情经过,一边朝身后的人勾手,示意她跟紧。   车库信号不好,说话时断时续。   韩青时找了一会儿,勉强发现个能听清的位置站定,神色严峻地听子公司负责人汇报现在的情况。   了解清楚,韩青时凭借丰富经验总结归纳,提出眼下最为稳妥的解决办法。   等韩青时暂时处理完子公司的事,已经是近一个小时之后。   长时间握着手机的掌心沾了层让人不适的热意,肩膀酸疼,双腿僵直难忍。   蓦地想起穆夏一直跟着自己,韩青时想问问她有没有累着。   回过头,身后空无一人。   韩青时舒展的眉心隆起,胸腔里无端浮起一股慌张和燥意。   这种感觉在她前29年的人生里从未出现过,很陌生。   “穆夏?”韩青时握紧手机,叫了声穆夏的名字。   除了远处隐约车声,无人回应。   韩青时顺着过来的路往回找,高跟鞋在水泥地上留下一连串急促声响,敲得她心烦意乱。   约莫三四分钟后,韩青时终于在一辆车旁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怒气来得突然。   韩青时快步上前,准备好好教训这个不听话的小女人。   可等她真走过去,看见穆夏猫着腰趴在车窗玻璃上,努力往里张望的可爱表情,火气一下子去了大半。   加之这件事本来也不能责怪喝醉的人,要怪也是她这个带的人不用心。   况且,真追究起来,穆夏倒也没乱走,就在她的车旁乖乖待着。   不过,穆夏怎么会认识她的车?   上次饭店外,藏在旁边乱写乱画也是。   韩青时心里生出好奇,压着步子里的急躁走到穆夏身后问她,“你怎么会知道这是我的车?”   韩青时打电话的这段时间里,穆夏的酒已经醒了点,但反应还是很慢。   听到后面有人说话,她借着车窗玻璃,傻兮兮地将目光对上身后的人,仔细辨认她的身份和刚才那句话的意思。   隔了好一会儿,穆夏猛地回神,震惊地转过身说:“韩总?这是您的车?521是您的车?”穆夏一连三个反问,语气一次比一次难以置信。   韩青时察觉到她的反应有些怪异,不答反问:“有什么不对?”   穆夏脑子里嗡一声巨响,刚散了点的酒精直冲脑门。   她的甲方爸爸是GN老板,GN老板是TONIGHT头牌,TONIGHT头牌是前任的白月光,而她,和前任的白月光有过一夜。   ……   这到底是什么错综复杂的混乱关系?!   穆夏脑子发昏,站不稳,步子踉跄两下撞上车门,硌得后腰生疼。   韩青时想扶她,手刚一碰到胳膊就被她火速躲开,动作之夸张弄得场面非常尴尬。   怕甲方爸爸一怒之下断了整个合众的粮,穆夏硬着头皮先一步开口,“没什么不对啊,您这车简直完美。”完美到她想直接躺车轱辘底下去。   韩青时深深地看着穆夏不语。   她刚才的反应太明显,不是一两句话能岔开的。   “韩总,我的酒差不多醒了,就不麻烦您送了哈,我自己坐车回去。”穆夏说,后背紧贴着车子往外蹭。   眼看着要越过韩青时,后者突然出声,声音冷冷清清的,很符合她GN老板的身份,“走可以,把旧账算清楚。”   穆夏闻言抬头,看到近在咫尺的韩青时仓皇偏向一边,心虚地说:“旧账,我和您能有什么旧账啊,哈。”   韩青时表情寡淡,看不出喜怒,“上周三,华宴地面停车场,瞎还是你瞎。”   韩青时一口气给出三条线索,一条比一条清晰有针对性,穆夏这会儿就是烂醉如泥也知道她在说什么。   可这事儿怎么承认嘛。   说你瞎,竟然和我那个缺德的前任有关系?   说前任坑了我,我一时想不开跑去酒吧找漂亮姐姐玩,结果把你给睡了?   说我以为你经历凄惨,睡完你,再拿区区两万多块‘羞辱’你?   我脑子也没毛病啊,怎么可能这么自寻短见。   经过一番思量,穆夏决定打死也不说出实情,反正她们以后应该不会再有类似交集。   穆夏佯装镇定,一张嘴,没毛病的脑子‘噗’地冒了个泡,“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呀。”   韩青时沉静的眸子稍敛。   你智商有缺陷吧!   穆夏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   什么理由不好找,找个这么拙劣的?   站在你对面的女人见过多少大场面,随便动动脚指头就能拆穿你的小把戏好吧,在她面前做个正常人不行吗?干吗非得强行降智,把脸凑过去给人打。   啪!   穆夏感觉到了疼。   韩青时一出声,她只想当场去世。   “听不懂没关系,看得懂就行。”韩青时拿出手机,人像解锁,随后在屏幕上轻点几下,转过来对着穆夏,喜怒不辨地说,“看清楚了,别回过头说我冤枉你。”   穆夏茫然地眨眨眼,看向屏幕里正在播放的视频——蹲在辆车之间的鬼祟女人赫然就是在‘521’上乱写乱画的她本人!   “怎么样?是不是想起点什么了?”韩青时收了手机,问已经石化的穆夏。   穆夏‘不舍’的视线追着韩青时落回去的手,语气格外浮夸,“我可能还醉着,哎呀,头晕眼花,什么都看不清。”   穆夏装模作样地扶着额演戏,同时脚底板蹭地,准备落跑。   缩成一团的小身板好不容易拧巴过去,成功走出第一步,被人勾着后领扯回来,压在了车门上。   这人指尖微凉,动作虽不算温柔,压上来的身体倒也不沉,穆夏却觉得自己胸腔的氧气一下子被挤得干干净净。   她不得不张开嘴呼吸。   不料,鼻尖每一寸空气都氤氲着韩青时身上优雅的淡香,她越用力呼吸越觉得胸腔发胀难受。   头真的开始发昏,眼睛看不清楚,身体明明烫得厉害,总忍不住发抖。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像那晚最后。   她生涩地摸索结束,换韩青时熟练地回赠。   满满当当,无力反抗。   穆夏记得,每到撑不住的时候,她只要叫韩青时一声,她就会大方的给她机会喘息。   现在也需要。   穆夏回忆着当时的动作,两手抓着韩青时腰侧的衣服,额头抵着她的肩,颤声说:“姐姐……” 第13章   女孩子怯懦里带着恳求的声音最容易让人心软。   韩青时目色沉了沉,离开一点,但仍将她挡在自己和车门之间,表情很淡,“有事了就知道叫姐姐,没事呢?”   “姐姐叫。”穆夏熟练地接话,开口就是和乐倩混了两年多的老司机模式。   其实她的声音非常小,奈何车库也足够安静。   这声嘀咕好巧不巧,完全落进了韩青时耳朵里。   气氛顿时变得窒息无比,堪比大型社死现场。   穆夏僵着不敢动,无意识抓紧了韩青时的衣服。   韩青时收了腹,再开口语气凉凉,“现在想起来示弱,会不会晚了点?”   穆夏,“您胸怀宽广。”   呵。   韩青时轻笑一声。   穆夏觉得这是冷笑。   然后她就感觉身前的压迫感重了。   “我胸怀宽广是我的事,凭什么要白给你便宜占?”韩青时一靠近,声音也跟着变得很低,“你那天晚上作得我……”   ‘受不了’三个字,韩青时说不出口,多少有点GN老板的包袱,顿了下直接跳过,继续道,“我叫你,你怎么不松口?不对……”韩青时目光向下,落在穆夏抓着自己衣服的手上,“应该是松手。”   穆夏听懂韩青时话里的意思,眼睛瞪圆,身板剧烈一抖,触电似的松开抓在她腰侧的手,藏到了身后。   即使车身的温度足够低,她还是感觉右手食指和中指烫得想当场剁掉。   “韩总,我那天真不知道是您。”穆夏欲哭无泪。   韩青时这次真是冷笑,她后撤一步拉开和穆夏之间的距离,凉飕飕的目光俯视着她,反问:“如果知道呢?”   “知道肯定不敢惹您啊。”她又没疯。   “那你想惹谁?”韩青时问到这里声音里已然没了温度。   穆夏脖子一缩,不敢继续趟雷。   千金难买早知道。   她就不该去。   沉默的拉锯战一触即发。   韩青时一动不动地盯着穆夏。   灼眼的红从她额头一路蔓延到领口,然后消失不见。   良久。   韩青时别开眼,拉回正题,“好好回答刚才的问题,为什么会认识我的车?你写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穆夏低着头喘气,脑子转了几圈,还是没敢说实话,“我朋友被对象骗了两年感情,心情很差,我心疼她,想替她报复渣,渣男,结果记错了车牌。韩总,我真不是故意的。”   韩青时没应声   静了一会儿转身往出走,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穆夏不敢轻举妄动,谨慎地站在夹缝里等待发落。   没过几秒,驾驶位的车门打开又被关上,坐在里面的人发动了车子。   穆夏不想沦为车下冤魂,赶紧退出来,给韩青时让路。   韩青时将车子开出车位,缓慢滑行一段,停在心里七上八下的穆夏面前,说:“上车。”   穆夏,“……啊?”账不都算完了?不会是觉得不过瘾,准备把她拉去没人的地方……嘶!   “放心,我暂时还不想带着GN一起上社会新闻,不会把你卖了。”韩青时看透穆夏一样说,“身上就那几两肉,卖不了什么好价钱。”   穆夏,“@#¥%*!”她这种干吃不胖的体质,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好吗?!   生气!   “滴——”   后面有车子在催。   穆夏进退不得,只能视死如归般上了车。   韩青时熟练地打着方向盘,在迷宫似的车库拐弯。   出了地库,外面阳光刺眼。   韩青时顺着车流混入主路,没再说过一句话。   穆夏心里发虚,就更不敢主动惹她。   沉默四散。   穆夏怎么坐都觉得自己的‘大长腿’摆放不下。   再一次换成左脚压右脚,韩青时侧头扫了她一眼,说:“睡会儿,离要去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   “不用,我不困。”穆夏说着就打了个哈欠,但她决不妥协。   跟陌生人在一起,一旦睡着就会变成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她才没那么蠢。   不过,她们这是要去哪儿?   她怎么影影乎乎地记得,韩青时要送自己回学校来着?   可是这条路和他们学校明明是两个方向!   穆夏更加紧张,两手抓着包,小心翼翼地问:“韩总,我们去哪儿啊?”   韩青时瞟了眼穆夏干瘪的胃部,随手打开音乐,舒缓的钢琴曲,很催眠,“去了就知道了。”她说。   穆夏,“……”   论老板的说话之道。   接住一句就算你赢。   没有任何信息量的对话结束,韩青时再次恢复沉默,驱车在常年拥堵的南二环上缓慢前行。   她开车很稳当,启停基本有没有感觉。   穆夏撑了很久,最终还是没能扛得住过分舒适的座椅和若有似无的香味,靠着椅背睡了过去。   连日加班赶进度积攒的疲惫放下,穆夏睡起来心无杂念。   这一觉一直睡到西晒的阳光照得脸颊开始发烫,才隐隐有些转醒。   热意突然消失,她又毫无骨气地放弃挣扎,美滋滋地在座位里拱了拱,再次陷入沉睡。   下午五点,穆夏终于醒来,后脑勺沉得厉害。   她靠在椅子里,神情呆滞地放空了几分钟,然后摸摸盖在身上的薄毯子,再拧过脑袋左右看看。   没人,但是车子没熄火,空调开着适宜的温度。   她这是在哪儿?   哇!山?   呀!还有水?   简直世外桃花源啊!   可是,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穆夏隔着车窗玻璃张望。   没见到一个人影,心里的疑问顿时更深。   她拉开车门下来。   先绕去驾驶位熄了火,然后顺着仅有的路一直往前走。   这条路越往前走越开阔,一直通到湖边。   傍晚,金色的夕阳铺满了整个湖面,风一吹过,微波粼粼。   韩青时就于这样的美景里,沿着湖边赤脚而行。   偶尔驻足,在夕阳的温柔里留下了一道漂亮的剪影。   “怎么样?头牌好看吧。”揶揄女声忽然在身后响起。   穆夏受惊回头。   一两米外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个身姿婀娜的女人,脸上的笑很不正经。   即使她今天风格大变,穿了度假风的印花长裙,穆夏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是那晚在TONIGHT里,和韩青时在一起的女人。   “您是韩总的朋友?”穆夏谨慎地问。   女人愣了愣,噗地笑出声,夸张模样和淑女打扮大相径庭,“差点忘了,阿时有正经工作。”   女人上前两步,揽着穆夏的肩膀介绍自己,“卫蓁,这家民宿的老板。叫我名字就行,当然,我不介意你和叫阿时一样,叫我姐姐。”   穆夏动动肩膀,心说这人是没骨头吗?见谁都往身上趴。   话没出口,后方传来一道熟悉女声,嗓音异常冷淡,“她介意。”   两人同时回头。   刚还离了一段距离的韩青时,这会儿已经走到了她们身后。   她拨开卫蓁搭在穆夏肩上的手。   动作顺势落下,在穆夏肩头随意一勾。   她就被迫撞进了她的怀里。 第14章   后背贴上女人柔软的身体,热意快速透过空调残留的凉意沁入皮肤。   穆夏吓得立即弹跳开,站到离韩青时绝对安全的距离,老老实实叫人,“韩总。”   韩青时站着没动,平淡表情倒是看不出多少低压情绪,就是身上没了方才在湖边的柔软。   卫蓁天生爱看热闹,尤其是韩青时的。   她旁若无人地朝穆夏吹了声口哨,笑得风情万种,“别听她的,你尽管叫,叫好了,姐姐请你晚饭。我这里的东西,保管你这顿没吃完就惦记下顿了。”   穆夏尬笑,“谢谢,不用了。”她怕有命看,没命吃。   卫蓁被当面拒绝,挑挑眉,慢声说:“小姑娘不识好歹。”   说话的她虽然还在笑,但明显能听出从阅历和时间中沉淀下来的强势,不悦的时候会显出锋芒。   穆夏不了解卫蓁,不知道惹她生气会是什么后果,表情里多了一丝不安。   韩青时往旁边侧过一步,挡掉卫蓁落在穆夏身上的目光说:“别理她。”而后对上卫蓁,“去做饭。”   卫蓁一愣,不可思议地提高了音量,“我是你家老妈子吗?你让做饭,我就要给你做?”   韩青时面色不变,“你不是。”   “那……”   “我是你民宿最大的股东,你不过是我手下一个普通员工。”言下之意,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没资格选。   卫蓁咬牙,“……你行!”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卫蓁顺着已经浮起晚间阴凉气的路大步离开。   穆夏越过韩青时的肩膀,盯着她愤怒难止的背影,莫名有种大快人心的喜悦。   这种畅快也就持续了半分钟不到。   韩青时走到穆夏跟前,语气随和,“睡够了?”   穆夏忙不迭地点头,“够了够了。”够得今晚多半得失眠。   “怎么会想着去实习?”韩青时又问,“你们这学期应该还没结课,两边换着跑会很累。”   穆夏心说咱俩没熟到这种程度吧,问那么多干吗?可她不敢表现出来,假装看向湖心美景,躲开韩青时地注视说:“也还好,就最近赶方案加了点班,实习的话……”   穆夏踢了脚地砖,第一次和外人说自己的打算,“我不读研了,不读研留在学校的时间就只剩8个多月,还是满打满算的,教研室没有短期项目给我做,课又少,就出来找实习了。”   说到读研,穆夏突然想起来陈德平之前提的GN定向培养的事,她短暂沉吟,试探着问:“韩总,GN为什么要给我保研名额啊?以前好像没有定向培养这回事吧?”   韩青时知道这个问题总有被穆夏问到的时候,她也早早想好了理由,“今年才开始实行的。互联网行业的发展越来越快,各公司都在想办法为自己招揽人才,GN挑人自然要挑最好的那个,而你,不论学习能力,还是项目能力,恰好都是专业之首。”   “哦,明白了。”穆夏点头,这个解释听起来还挺合情合理的哈,就是吧,被人这么直白地夸奖,怪不好意思的。   穆夏搓搓发热的耳尖,真诚道:“韩总,谢谢您啊。”   韩青时看了眼她被夕阳照亮的侧脸,没有回应。   寂静空气裹挟着花香水气,冲淡了晚夏残留的枯燥。   半晌,在穆夏以为韩青时不会再回复时,她忽然开了口,干净嗓音里带着一丝笑意,“这会儿怎么不叫姐姐了?”   ————   民宿客厅,穆夏被卫蓁安置在韩青时下午坐过的位置待着。   临窗,隔着透亮玻璃可以看到远处夕阳下水天一色的美景。   韩青时坐过的米色沙发里早已经没了余温,方桌上放着未合的笔记本,太久没有活动进程,自动进入了熄屏模式。   左前方放着花纹精致的骨瓷杯,隐约能闻见空气里漂浮着的咖啡香。   周围零零散散全是看过后做了标记的资料,肉眼可以窥见的忙碌与这里的安逸格格不入。   “果茶可以吗?”卫蓁端着托盘过来,上面放了只做工精良的玻璃杯,里面盛着红浓透亮的果茶,很漂亮。   穆夏对卫蓁还有些怵,见她亲自给自己送茶,忙站起来说:“可以,谢谢。”   卫蓁放下托盘,取出杯子放在穆夏跟前,边收拾桌上的资料边说:“你们家头牌可真是个大忙人,整整一下午就没见她停过,电话不断,中英混杂,喏,这个电话一打又不知道要多久。”卫蓁用下巴指指站在外面接电话的韩青时说。   穆夏本想纠正她口中那句‘你们家头牌’,顺着她目光看到眉头紧锁的韩青时静了音。   她看起来真的很忙。   那为什么还要大老远带自己来这里?   又看不上卖她。   “唉。”卫蓁突然用胳膊肘撞撞穆夏,面露八卦之色,“就一晚,你俩的关系怎么做到突飞猛进的?难道是头牌床上功夫了得,你尝过一次就沉迷不可自拔?”   卫蓁赤.裸的话让穆夏一口口水没咽利索,咳得面红耳赤。   勉强压下不适,穆夏无不尴尬地说:“您别乱说,没有的事,我和头牌关系也不好,我才得罪过她,她没把我拉来卖掉,我是要对她感恩戴德的。”   “嗯——”卫蓁意味深长地点头,而后话锋一转,压低了声音,“那就是你魅力无限,把头牌迷得神魂颠倒。”   穆夏只想喊救命,她的魅力在韩青时看来就那几两被嫌弃的肉好吗?到底是什么样的错觉,才会让卫蓁有这种匪夷所思猜测?   卫蓁一直觉得自己心地善良,最见不得别人难受,对穆夏的疑问,她自然要给一个清晰准确的答案,“你和头牌过来那会儿,我这里就剩一个员工车位,西晒厉害,你们家头牌怕你睡不踏实,又舍不得叫醒你,愣是靠在车边开了两个多小时的会,痴情得很。”   卫蓁的话说完,穆夏胸口被什么用力一撞,心跳变得很快。   难怪中间有一阵子脸上很热,后面忽然又凉了下来。   原来是头牌替她挡的。   穆夏转头看向窗外。   站在晚风里的韩青时此刻一身清爽,衣摆随风轻飘。   可是,下午的太阳真的很热很热啊。 第15章   又过了大约二十分钟,韩青时终于打完电话。   一回头,和玻璃那侧穆夏迟滞的目光直直撞上。   她坐得极端正,两只手规矩地平放在膝头,唇缝紧抿。   阳光有点刺眼,韩青时其实看不太清楚,但不影响穆夏给人整体的感觉——懵。   韩青时收起手机朝穆夏打了个响指,想让她回回神。   想起隔了这么远,还有一层玻璃挡着,穆夏就算是有顺风耳也不一定听得见,她自己先笑了。   穆夏捕捉到韩青时的笑,脑子里自动蹦出一句话——波光千里,不如她抬眼一笑。   韩青时提步往回走。   穆夏脑子还放空着,看见了也没有丁点反应,一直到韩青时坐到她对面,说:“为什么这么看我?”问完,她看见桌上的果茶,慢吞吞又补了句,“卫蓁和你说了什么?”   穆夏回神,快速端起杯子咬在嘴边抿了一小口果茶,支支吾吾地说:“她说你下午给我挡太阳了。”   “……”韩青时转在指尖的手机落在腿上,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多少变化。   韩青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合众经常加班?”说话同时,她平淡的目光从穆夏眼下的那片青黑处一扫而过。   穆夏愣了愣,成功被韩青时带偏话题,“没有啊,我是因为入职时间太短,业务还不熟,所以做事效率比较慢,正常情况的话,实习生任务少,基本不用加班。”   韩青时微微颔首,随口问她,“真不想读研了?你还小,没必要过早步入社会,再缓几年对职场的适应性会更强。”   穆夏点头,“不想了,上学的时间成本太高,我不想浪费,而且,我适应新环境其实还挺快的,也就一两天。”   “嗯,你的能力也没问题,不怕找不到好工作,不过规模大点的公司招聘,对应届生的学历有硬性要求,你不读研会失去很多好机会。”   “我知道,谢谢您的提醒。我还是想直接工作,早赚钱,早独立。”   “理解,人都会经历这个过程,读书的时候总想工作,想摆脱父母的管束,想经济独立,等真的步入社会才会慢慢明白,人这一生,没有比读书更简单的事。”韩青时是过来人,更因为经历过GN的动荡时期,对成年人的世界比一般人看得更透,“穆夏,你要想清楚,职场如战场,进来了想再抽身就难了。”   穆夏放下杯子,坚定眼神取代了总挂在脸上的干净笑容,“想清楚了。”   韩青时‘嗯’了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两人之间快速陷入沉默。   如果没有那一夜和各种复杂关系,以穆夏外向的性子肯定不会让这么尴尬的冷场发生。   但就是有啊。   所以她决定敌不动我不动,以不动应万变。   韩青时悠闲但不显懒散地靠着沙发,平静目光一直飘在窗外。   天边夕阳渐落,在宽阔湖面洒下一片金光。   “卫蓁不是坏人。”韩青时突然开口。   一直低头玩水杯的穆夏抬眼,没太明白这个话题开始的意义。   韩青时没看她,把掉在腿上重新拿起来,顶在指尖一圈圈转着,“卫蓁人还行,就是癖好扭曲,唯恐天下不乱,她说什么你不用在意,冷脸也不用怕,唬人而已。”   “哦,好。”穆夏从韩青时这段话里理出了点头绪,她是看出来自己有点怵卫蓁,在解释啊。   还挺细心的嘛,不像电视里那种心狠手辣,冷血无情的霸总。   但是有个问题啊。   她什么时候成自己人的?   穆夏捕捉到这个点,马上联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她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被韩青时带来这里的原因。   穆夏看韩青时的眼神顿时变得谨慎,“韩总,您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啊?吃饭?”她问。   刚韩青时有催卫蓁去做饭,她应该没猜错吧?   穆夏心想。   韩青时收回落在窗外的视线。   正面看,她唇角弧度不像往常那样平直。   穆夏私以为,她这是在笑。   下一秒她懂了。   韩青时确实是在笑,嘲笑。   韩青时将手机放在桌面,葱白指尖于黑色屏幕轻点,直视穆夏的眼睛说:“想太多了,带你来这里,是为了给你找个宽敞的地方洗车。”   穆夏一脸懵逼,“……洗,车???”   韩青时提醒,“瞎还是你瞎。”   穆夏窒息,这个坎儿怎么还过不去了。   “韩总,我用手指写的。”穆夏卑微地说,要不是韩青时车上有灰,根本看不到好吗?   韩青时不以为然,云淡风轻地说:“下次还想在别人车上乱写乱画,记得仔细看清车主有没有在附近。”   穆夏,“……”她看了,还看得特别仔细。   穆夏深知胳膊拧不过大腿,揣着一腔悲愤跑去了停车场。   不一会儿,卫蓁端着切好的水果过来,没看到穆夏,好奇地问:“你那个小姑娘呢?”   韩青时坐姿不变,看着一处很久的眼睛阖了下说:“什么时候能吃饭?”   “你今天饿死鬼投胎啊?张口闭口除了吃饭,就不能说点别的?”卫蓁咚一声‘砸’下盘子,语气恶劣,“之前请你来你不来,今天赶不走就算了,还催上了?”   韩青时熟悉卫蓁的暴脾气,就算她下一秒要点炸.药桶,她也能从容不迫地坐下一旁喝茶赏景,这会儿一样,“中午有饭局,没吃。”   卫蓁到嘴边的挤兑收回,软了态度,“这不是你的生活常态,以前怎么不想着过来补?这么多年没把胃作出毛病也是奇迹。”   卫蓁在韩青时对面坐下来。   见她始终望着同一个地方,心下奇怪,也转身看了过去。   远处的停车坪,穆夏两只裤腿一高一低,松垮垮地挽起,正站在水池前浸拖把。   看她的表情似乎很不爽,一会儿指着旁边的绿树数落,一会儿拿着浸好的拖把打空气,结果忘了拖把是湿的,滴了一自己脖子凉水,嚷嚷着跑了。   “你这是让她给你洗车呢?”卫蓁不可思议地问,“这种事小刘比不她专业?”   小刘是民宿里专门负责停车这块的,洗车也是他本职工作之一。   韩青时没理会卫蓁,映了层霞光的眼睛跟着穆夏,慢声道:“专不专业无所谓,带人过来总得有个正当理由。”   “理由?你哄谁呢?你就是让人去摘天上的星星,他们也不敢问句为什么好吧,什么时候轮到你主动找理由了?”卫蓁想到什么,突然对穆夏心生怜悯,“我现在开始相信小姑娘说的话了,你们关系确实不好,她因为得罪过你,让你想尽办法挟私报复,甚至良心泯灭到让她用那对儿小胳膊小腿儿洗你那辆霸道。”   卫蓁说完,韩青时眸光微敛,视线转向她问:“她还说了什么?”   卫蓁随意耸耸肩,站了起来,“防着我呢,没多说。菜照旧多辣?”她问。   韩青时下意识应声,余光看到穆夏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又道:“别放辣椒。”   卫蓁稀奇,“你不是无辣不欢吗?行,你是老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等着吧,最多半小时。”   卫蓁说完,扭着腰走了。   韩青时静坐一会儿,也起身出了餐厅。   手里端着卫蓁送来的果盘。   ————   穆夏中午光顾着躲韩青时,除过酒,基本没往胃里塞别的。   唯一一口还吃了满嘴辣椒面儿,烧心。   这会儿饿得肚子乱叫,看见洗车的泡泡水都想喝上两口,按不住。   哼!全都怪那个姓韩的!   她就不该问她为什么来这里,不该给她说话的机会!现在不是活活找罪受么!   资本家的丑恶嘴脸暴露无遗了吧!   穆夏越想越气,甩手把抹布砸进了水盆里。   力气太大,弄得水花四溅,吓得她赶紧往后跳了一步。   然后,她就听到了一声酷似嘲讽地反问,“洗个车也能发展成耍杂技,穆夏,我是不是该夸你一句精力旺盛?”   穆夏惊恐回头,就见韩青时正不紧不慢地往这边走,手里端着的那盘东西……“咕——”成功把她看饿了。   周围很静,从穆夏肚子里发出的这声咕噜就显得尤为刺耳。   穆夏心碎捂住肚子,默默对它说:“争点气能死啊。”   韩青时却像是没听见,目不斜视地走到水池边,将盘子放在上面的平台上,随即步子一转,上了穆夏之前没发现的一条小路。   全程没有任何交流。   穆夏看看她清瘦的背影,再看看被无情‘丢下’的果盘,不受控地吞了口水。   “韩总。”穆夏狗腿地冲着韩青时的背影喊,声音小小的,带着些讨好。   韩青时没有回头,“说。”   “果盘您还要吗?”   “放太久,不要了。”   穆夏喜上眉梢,“那我可以捡吗?”   韩青时,“嗯。”   下一步,她转进竹园里的鹅暖石路,看不见了。 第16章   暮色四合,腰酸腿疼的穆夏终于擦完了车,她顺手把果盘也洗了,神清气爽地踩着一节节石板路往餐厅跳。   做好饭的卫蓁老远看到,趴在窗边高声道:“把你们家头牌叫回来,吃饭了。”   穆夏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假装热情地答应,“好的!”   于是,和沙发就剩一步之遥的她不得不大老远折回去,跑进竹园里找人。   竹园很大,风吹过,叶子沙沙作响,很好听。   就是太阳一落,瘆得很。   穆夏搓搓胳膊,不想继续往里走。   里面旧竹繁茂,光照不进来,更显得阴冷。   但是就这么回去也没办法给卫蓁交代呀。   穆夏稍一思量,一手爪子一手盘子,在嘴边掬出个喇叭形状,先试探着喊了声,“韩总?”   静悄悄的竹园除了风吹枝叶的沙沙声再无其他。   穆夏狡黠一笑,放开了胆子,“韩青时?韩青时!韩,青,时……”语调抑扬顿挫,节奏复杂多变,把内心的愤怒表达得淋漓尽致。   如果没被人抓个现行的话……   “别喊了,照你这喊法,再多几声,附近的游魂都能让你招过来。”神出鬼没的韩青时从岔路上来,站在穆夏身后说。   穆夏尖叫一声,心差点从嘴里跳出来。   “韩总,您听见怎么也不回一声啊。”穆夏磕巴着问,同时心惊肉跳地想:旧账没算完,现在又塌了新账,她会不会被韩青时就地处死?   韩青时只是面色平平,随手一抬,把袋东西扔向了穆夏。   穆夏急忙往前补,接了个满怀。   咦?   梨子?   小得很,卖相一般,应该没用农药养。   韩青时干吗给她这个?   穆夏没想明白。   “韩总,您等我一下啊!”穆夏小跑着跟上已经走出一段的韩青时,问她,“您给我这个干吗?”   韩青时随手拨开一支垂下来竹枝。   等穆夏走过那段后松开,说:“这种品相的水果不适合拿给客人,便宜你了。”   穆夏怒目。   她看起来那么像捡破烂的吗?什么都能吃!   唔……但如果是梨子的话,也是可以考虑的。   这是她最喜欢的水果,完全没有抵抗力。   这么一想,穆夏顿时变得心情美丽,走路带蹦,跟在步子稳当的韩青时身边显得过分活泼些。   晚风掠过。   穆夏懒得动手,嘟着嘴去吹擦到眼睛的碎发。   一旁,韩青时恰好也在抬手抚弄头发。   余光里,她的手皮肤白皙,五指修长,即使暮色已至,腕表上那圈碎钻仍旧熠熠生辉。   穆夏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然后就发现她没有瑕疵的手背上多了一道划痕,皮肤勾起,隐隐渗着血迹。   进竹园之前还好着的吧?   穆夏抱在怀里的梨紧了紧,不确定地问:“韩总,您手上的伤是摘梨划破的吗?”   韩青时拨弄头发的动作一顿,垂下手,无所谓地插进裤兜里,说:“不小心蹭到了。”   “哦。”算是默认?那这梨她还是不要吃了吧。   “不想要就扔了。”不等穆夏把梨还回去,韩青时再次开了口。   穆夏莫名觉得这声音凉凉的。   她脖子一缩,默默把梨又抱了回去,安静地跟着韩青时往出走,顺便不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好让这袋子梨吃得心安理得。   事实证明,心理建设这种玄乎的东西,有时候非常有用。   经过水池,穆夏毫无负担地快跑几步过去,洗了两个梨。   一口咬下,脆嫩香甜,味道出奇得好。   穆夏惊喜地回头,冲刚走出竹园地韩青时大喊,“韩总,梨好甜啊!”   韩青时没应声,清冽五官笼在暮色里,温柔又优雅。   她的步子仍是不紧不慢,等走过来,穆夏已经淅淅索索吃了小半个,满足表情衬得一双眼灿如星空,不刻意就能吸引到旁人的目光。   韩青时也不例外。   察觉到她的注视,穆夏不好意思地把另一个洗好的梨递过去说:“您要吃吗?”   没等她说要还不是不要,梨子已经被等不到人,亲自跑出来找的卫蓁拿走。   她毫无形象地咬了一大口,说:“你们家头牌山珍海味吃惯了,哪儿看得上这种野生野长的小果子,别难为她啊,乖。”   穆夏笑得比哭还难看,她当然知道韩青时看不上啊,这不是就象征性一问么,现在可好,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她的口粮直接少了五分之一。   “话说回来。”卫蓁走到韩青时旁边,八卦地问,“你没事干吗要在竹园后面种棵梨树?又不吃,还总招小贼。我和你说过吧,去年一个小孩儿偷跑去摘梨,差点从树上摔下来,家长为了讹点钱,大闹不止,害我少做了好几天生意。”   卫蓁想起那事儿就肉疼,本来还想在韩青时这儿找找共鸣,她却只是偏过头,抬手轻扫肩头,“口水渐出来了。”   卫蓁,“!”她嚼东西的时候会闭嘴好吗?!   “韩青时,我迟早有一天会把你那颗破树砍了当柴烧!”卫蓁磨牙。   韩青时云淡风轻,“随你。”   卫蓁震惊。   这棵树从种下到现在有四五年了,韩青时这些年就算再忙也会抽空过来照看,现在怎么突然就不在意了?   果农兴致过了?   算了。   卫蓁摇摇头,不过多挣扎。   韩青时对自己要或不要的东西向来看得清楚,旁人想再多也不会对她的决定有分毫动摇。   “这个吃完别吃了啊,我辛苦做了一桌子菜,吃不完要扣人的。”卫蓁对正在啃核上那一圈果肉的穆夏说。   穆夏听到吃的眼睛发亮,想起韩青时之前的话又暗了下去,丧气地说:“我只是来洗车赎罪的。”   “胡说,来者是客,哪儿有让你空着肚子回去的道理。”卫蓁说,“不过之前没问你的口味,你不一定喜欢。”   穆夏偷瞄了眼韩青时,见她没有阻止的意识,权当默认,遂美滋滋地说:“我对吃的没要求,就一样比较麻烦。”穆夏掐着小指比划。   “哪样?”   “辣椒,我特别怕辣。”   “哦,不吃辣啊。”卫蓁扫了眼韩青时,意味深长地说,“那可真是太巧了,今天的菜一勺辣椒也没有。”   “真的啊,那您放心吧,绝对吃得完,我现在饿得能往肚子里塞下一头牛。”穆夏拍着胸脯保证。   卫蓁,“漂亮。”   和穆夏说完话,卫蓁停了两步,重新和韩青时并排,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一个无辣不欢,一个是辣不沾。韩青时,我今天还真当你是对自己良心发现,跑来蹭饭的,原来只是怕人小姑娘饿肚子啊。”   韩青时不理会卫蓁八卦的语气,声音淡淡,“不哄着点,等她下次再跟你说我们关系不好?”   “你会在乎这?”卫蓁来了兴致,压低声,“所以,你们关系到底怎么样?”   韩青时步履缓缓,望着前方穆夏轻快的身影,唇角微动,“可能……巴不得跟我没关系。” 第17章   卫蓁没有吃晚餐的习惯,招呼好两人就裹上披肩,捏着罐啤酒去了外面听风赏月,留下穆夏和韩青时独处自然尴尬,好在有美食作陪,她多吃一口,别扭就能少一口。   小半碗米饭下肚,穆夏放下筷子,礼貌性地问对面几乎没动的韩青时,“韩总,您怎么不吃啊?还有工作吗?”   韩青时发出刚编辑完成的邮件,抬头,“不饿。”   穆夏,“奥。”看来传说有水,也不全是水,老板们都是铁打的身体,只要有一口酒就能续命,完全可以不食人间烟火,但是她还没吃到十二分饱怎么办?   忍着吧。   穆夏强行将不舍的目光从美味饭菜上拽到一旁。   好巧不巧,那里放着吸引力更大的梨子。   突然想要落泪。   穆夏吸吸鼻子,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矜持又端正,随口找了个话题转移视线,“韩总,您也喜欢吃梨吗?”   “叮。”收到赵嘉卉的回复,韩青时顺手点开,“不喜欢。”她说。   “那您干吗要种梨树啊?”   鼠标滚轮滑动的声音停住。   韩青时抬起眼皮,漆黑眸子望进穆夏充满好奇的眼睛,“以前遇到个人,她喜欢。”   “哦哦,很重要的人?”穆夏下意识追问。   和乐倩待得久,她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毛病一天比一天深。   话一出口,忙改口说,“我就是没话找话,您当我没问哈。”   韩青时重新将视线集中到邮件上,并没有如穆夏的意,就此打住,而是闲聊似的问她,“很想知道?”   “不想。”穆夏脱口而出。   韩青时看她一眼,没说话。   穆夏莫名觉得这一眼很吓人。   她还是想办法赶紧溜吧。   对了,还有个尾巴没处理。   “韩总。”穆夏谨慎出声。   韩青时似乎有点累,再开口声音听着沉得厉害,“嗯。”   穆夏看她这样于心不忍,想到过山车似的心路历程,咬咬牙,没有退缩,暗示性地指着她放在一边的手机说:“车我已经洗了,那个视频是不是就可以删了啊?”   韩青时没抬头,静了一会儿,慢吞吞地回了她三个字,“再说吧。”   穆夏,“!”不行,想挠人!   韩青时无视穆夏气哄哄的表情,合上电脑,拿过手机,站起来说:“再吃点,刚那点对肚子里能塞下一头牛的人来说还不够塞牙缝。”   穆夏,“??”她这个暴脾气哦。   想到能光明正大地继续吃,穆夏决定忍下这口气,悄悄对着韩青时的背影做个鬼脸,欢快地拿起了筷子。   第一口下肚,差点窒息。   韩青时走出去没两步,接了个电话,开口就是穆夏现在最忌讳的两个字,“颜颜。”   好心情一落千丈。   不是这两个字,她都要忘了韩青时除了是GN老板,甲方爸爸,还是那个让韩书颜念念不忘的521!   韩青时没走远,就在餐厅另一侧的沙发上坐着接电话。   她的声音向来不高,但不知道为什么,穆夏就是觉得她这通电话打得特别热情,对比今天在方案评审会上的咄咄逼人,简直能用温柔来形容。   果然还是眼瞎!   “啪!”穆夏放下筷子,突然觉得这桌菜特别难吃。   如果她的心里活动能被卫蓁知道,那这位前国宴大师可能会被气得当场掀桌。   穆夏没听人墙角的癖好,就算韩青时没刻意压着声音,她也不屑听。   但是做点什么分散注意力呢?   出去得从韩青时面前经过,打死她也不要。   “嗡——”   果然关键时候还得靠闺蜜。   穆夏正烦着就收到了乐倩的微信。   【木木,你在哪儿呢?刚和张迟视频,她说你午饭喝了酒,下午没上班,应该早早就回学校了,我咋没在宿舍见你人呢?】   【丧失记忆.jpg】   穆夏本来就在气头上,乐倩这话简直火上浇油,她拿起手机,两根拇指在键盘上按得飞快。   【你还好意思问我?】   【你不是说TONIGHT头牌身世凄惨吗?】   【凄惨到钱花不完?】   【凄惨到是GN老板?】   【你这个骗子!】   【你知道吗?】   【我现在就是那只秋后的蚂蚱,也就靠意志力蹦跶这几天,你等着替我收尸吧!】   对话框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持续了有两分钟之久,始终不见回复。   穆夏冷冷地想:好你个乐倩倩,终于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了吧!   【别想装死!】   【出来!】   穆夏隔着屏幕喊人。   乐倩挣扎片刻,冒了泡:【已经在跪了,别催。】   穆夏:【那你可跪稳了,还有更劲爆的在等着。】   乐倩:【为了木木,低三下四.jpg】   穆夏:【韩书颜没喜欢过我,她心里一直有片白月光照着。】   乐倩:【???我的刀呢!!!】   穆夏:【被我按下去了,韩书颜的这片白月光我们惹不起。】   乐倩:【笑话!这世上还没有我乐倩惹不起的人!你尽管说,我明天就去砍了她,再剁了韩书颜!】   穆夏:【哦,那你去吧,直接去GN大楼找他们老板砍就行。】   乐倩:【我的眼睛聋了吗?】   穆夏:【没有,TONIGHT头牌,GN老板,韩书颜的白月光是同一个人/微笑】   乐倩又失踪了。   这次没等穆夏喊,她一消化完这个匪夷所思的消息马上跑过来搭腔,仿佛上面那段对话根本不存在,话题扭转之生硬让人发指:【木木,要不要一起吃饭饭啊,我请哦。】   穆夏冷笑一声,把屏幕按得嘣嘣直响:【吃不了,我被人拐来了一个不认识的地方,正等着自生自灭。】   乐倩:【谁拐的,曝光她!让大家都看看他的丑陋模样!】   穆夏盯着这条信息好一会儿,默默在心里说:“好主意。”   苹果原生相机,让你丑得绝望。   她就不信韩青时顶得住。   于是,她偷偷举起手机,对准了还在打电话的韩青时。   取景,对焦,拍摄……闪光灯亮了。   穆夏觉得,在被韩青时丑到绝望之前,她可以先去跳湖自尽。 第18章   【我死了!】   【尸体已经凉透了!】   【我们此生无缘,来世也别再见了!】   【就这样!】   穆夏一连四条消息蹦过来,看得乐倩一头雾水。   她琢磨片刻,保守发问:【曝光失败了?】   穆夏哭了:【我偷拍的时候忘了关闪光灯!】   乐倩:【…………】隔着屏幕,她都能用脚指头抠出两室一厅。   【我跟你说,我现在的心情就像……】   “像什么?”穆夏打字打到一半,突然听见了韩青时的声音,吓得她浑身一激灵,手机从掌心滑落,掉在了腿上。   韩青时重新在穆夏对面落座,表情如常,语气也是,“刚想偷拍我?”   穆夏尴尬得要死,踮高脚尖,让手机靠重力自己‘滚’回怀里,支吾着找了个理由,“您好看啊。”   韩青时上身略微前倾,左肘撑在桌沿,弯下的手指虚托着下颌,反问:“好看你怎么不敢看我?”   我心虚啊!穆夏悲愤,她今天一天算是把这辈子的人都丢光了。   “干吗呢?审犯人?”赏月结束的卫蓁回来,随手将披肩缠在腕间,走过来说。   韩青时收了手靠回去,目光没有离开穆夏,“嗯,审个偷拍犯。”   “偷拍犯?”卫蓁乐了,一屁股挤在穆夏旁边,八卦地问,“胆子不小啊,老实交代,偷拍头牌哪儿了?有没有不可描述的地方?她那身材可是一绝,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嘶不对,这种事你肯定比我清楚,偷拍怎么可能错过,当我没说。”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完了才说没说有什么用!   穆夏炸毛,“没有拍奇奇怪怪的地方!”为了自证清白,她直接打开相册给卫蓁看,“只有脸!”   卫蓁凑过去仔细观察,半晌,眼神复杂地摇了摇头,“怎么这么糊?你确定是用手拍出来的?手机拿来我教你。”   说着,卫蓁拿走穆夏的手机,打开相机,对准韩青时说:“看这儿,咔嚓!”   “看看吧,这样的偷拍才有意义。”卫蓁把手机还给穆夏,同时还不忘再次吐槽她,“你那张跟闹鬼似的,也不怕半夜把自己吓醒。”   穆夏崩溃,她半夜也不会看韩青时的照片啊!   不过,平心而论,卫蓁这张把韩青时拍得是真好看——成熟知性的女人安静地看着镜头,瞳色漆黑,五官清晰,只是简单加以暖色滤镜就有了完全不一样的效果,这个色调下的韩青时即使不笑,也淡了眉眼间那股久经商场的锐气,很漂亮。   就,突然不想曝光了。   “好了,吃也吃了,赶紧走,我要关门了。”卫蓁赶人。   穆夏一听,低头看了眼时间,不知不觉都快八点了啊。   “今天谢谢您的招待。”穆夏站起来,礼貌地说。   卫蓁就喜欢这种乖巧懂事的小姑娘,手痒地捏捏她的腮帮子说:“客气什么,唉,你的脸怎么这么软。”卫蓁捏上瘾,另一只手也跟着覆了上去,三捏两揉,弄得穆夏五官变形。   “够了。”韩青时抓住卫蓁的胳膊,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卫蓁惹不起,只好恋恋不舍地松了手,对穆夏说:“有时间再来玩,吃喝记她账上。”   卫蓁说的‘她’是谁不言而喻。   穆夏却只想和这个‘她’老死不相往来。   穆夏捂着脸,假笑一声当做回应,从另一侧绕了出来。   韩青时一手拿着电脑,一手提着外套,对浑身酒气的卫蓁说:“少喝点酒,再送医院就不会像上次那么幸运了。”   卫蓁随意摆摆手,笑着看向外面橘色的庭院灯说:“知道了知道了,唠叨这么多年也不嫌烦。”   韩青时没再说什么,朝等在一边穆夏偏了下头说:“走了。”   穆夏‘哦’一声,跑到韩青时身边,跟着她一起出了门。   离开民宿。   穆夏再次陷入和韩青时独处的尴尬。   无意想起临走前卫蓁的话,穆夏好奇地偷看了眼韩青时。   她骨节分明的双手扶着方向盘,认真留意着前方弯曲的山路。   可能是光线太暗的问题,这个角度的她看起来有点不近人情。   穆夏就更难想象她啰嗦起来的样子,明明就很高冷。   “有话想说?”韩青时突然出声。   穆夏掩耳盗铃般坐直了身体,脑子一热,忘记自己睡了大半个下午的事,假装太累,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说:“您把我放最近的地铁口就行了,我们学校很远。”   韩青时随手关小空调,回她,“没事,顺路经过。”不等穆夏拒绝,她又说,“答应过闫总送你,不能食言。”   穆夏不知道怎么拒绝,只好说了声‘谢谢’应承下来。   车子走走停停,过了近一个小时才终于停在A大门口。   穆夏解开安全带下车,站在外面说:“韩总再见,您路上小心。”   韩青时将半降的车窗玻璃彻底放下,坐在暗色车厢里,对站在夜灯下的穆夏说:“不用一口一个您,我没那么老,犯不着你差着辈分叫。”   穆夏干笑,“以示尊敬而已。”   韩青时手指轻点方向盘,唇微翘,“眼拙,没看出来。”   “……”睁着眼睛胡说,良心不痛吗?!   呼!   她忍!   不经意瞟见韩青时手背上的划痕,穆夏呼吸轻了许多。   她将背包扯过来,单手塞进里面一阵乱掏。   找到想要的东西,穆夏趴在车门上,将胳膊朝韩青时伸过去,说:“这个给您。”   韩青时看着她手里薄薄一片花里胡哨的东西,表情略显疑惑,“什么?”   “创可贴。”穆夏努努嘴,指着韩青时手背上的伤说,“贴上防细菌,好得快。”   韩青时平静的目光晃了晃,似水泛波,微光浮掠。   她没有接,而是将手推过去,手背朝上,坦然道:“一只手不方便,你帮我贴一下。”   穆夏没多想,“嗯嗯,好。”这种事她轻车熟路,平时没少被乐倩指挥着做。   穆夏将梨扔在座位上,上半身钻进车里,一边撕创可贴一边说:“我有超多好看的的创可贴,这个是最喜欢的,手往前一点,看不清。”   韩青时侧身,将手往前送了送。   穆夏三两下贴好,习惯性在韩青时手背上拍了下,得意地说:“完美!”   女孩子软绵绵的手温度偏低,拍下去,凉意久久不散。   韩青时拱起手背看了几秒,说:“谢谢。”   穆夏一愣,嗡声,“不用谢啊。”又是这种温温柔柔的声音,听得人耳朵好不舒服呀。   穆夏拿起梨退出去。   两人没再说多余的话。   韩青时换挡离开。   车子消失在路口很久,穆夏动动酸疼的腿,转身回了学校。   宿舍几人都在。   乐倩一见穆夏进来,立刻夹着她的胳膊把她又弄了出去。   人来人往的走廊里,穆夏和乐倩头顶头,对着墙说话。   “你电话和微信里说的那什么GN老板,白月光咋回事啊?”乐倩急不可耐地问。   穆夏叹口气,化繁为简,把今天发生的事和乐倩复述了一遍,听得她目瞪口呆,颤抖着手指向穆夏抱在怀里的梨说:“她还给你梨了?没毒?我怎么这么不想相信?”   “可能我长得美,人见人爱吧。哎呀,怪不好意思的。”穆夏得意地扬眉,“这梨超甜。”   乐倩瞧着她美滋滋的表情,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她朝穆夏勾勾手,压低声音说:“我有一个计划,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   穆夏,“不愿意,从你嘴里说出来的一般都是馊主意。”   “这回绝对保真。”   “那你说说看吧。”   “我先问你个问题。”   “你说。”   “韩总不知道你和韩书颜的事吧?”   “当然不知道啊,我还不想死好吧。”韩青时那么高高在上的一个人,知道自己被人当成‘发泄’对象过了一夜,还不气死。   “那就好。”乐倩暗搓搓地凑近穆夏,声音更低,“我的计划是这样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穆夏,“怎么说?”   “撬韩书颜的墙角,把她那片白月光抢过来,让她哭也要看着你和她的白月光亲亲我我哭。”   “……”穆夏看乐倩的表情顿时变得一言难尽,“韩书颜不想做人,我还想,你以后别再说这种毁三观的事了,显得我们和她一样人品低下。”   “不是啊,韩书颜只是暗恋,又没成真,怎么就毁三观了?”乐倩不理解,“她心里明明有人,还腆着脸耽误你两年,这才叫毁三观好吗?”   “真别说了,我和韩书颜的事扯一个外人进来干什么,人家多无辜。”穆夏显然已经没了耐心。   乐倩只好作罢,把心思转向了穆夏抱在怀里的梨上,“这梨真甜啊?”   穆夏一眼看出乐倩的心思,直接告诉她,“你想都别想!”然后火速跑进宿舍,把梨藏进柜子锁了。   乐倩不甘心,从后面抱着穆夏去抢钥匙。   两人从洗漱折腾到熄灯,吵得舍长差点给她们上‘舍法’。   不过,吵吵闹闹未尝学生时代最好听的声音。   关了灯,宿舍很快安静下来。   穆夏白天睡得多,回来路上装着装着不小心又打了个盹,导致这会儿睡意全无。   她从枕头底下摸过手机,把亮度调到最低,躲在被窝里刷起了微博。   热搜一水明星工作室道歉声明,没意思。   穆夏怏怏地退出来,手指无聊地来回拨着桌面。   看到相册图标,穆夏按在屏幕上的手指定住。   一秒后,手机短促震动,进入编辑模式。   穆夏点击屏幕退出,转而打开了相册。   一进来就是卫蓁先前给韩青时拍的那张照片。   穆夏没clear应用的习惯,照片还停留在全屏模式。   寂静夜里,与她‘对视’的那双眼睛尤其漂亮。   有历尽千帆的从容,也有敢将眼中世界只许一人的自信。   只许一人的对视……   “嗷!”手机直直砸在鼻梁上,疼得穆夏飙出眼泪。   她顺手扯过被子沾了沾眼角,悲愤地想:有些照片果然不能在半夜看,真的会被‘吓’醒。 第19章   隔日一早,穆夏有两节课,她提前和公司请了假,不用赶时间过去上班。   懒病犯起来,舍长定的闹钟响到第三遍,她才飘飘然从床爬了下来。   宿舍几人看到她的脸,静了足足有半分钟之久。   穆夏靠着梯.子,两眼半睁不睁,稀里糊涂地问:“今天的我尤其貌美吗?咋还把你们看愣了。”   “并不是。”乐倩戳戳穆夏的黑眼圈,艰难道,“木木,你昨晚趁着我们睡着偷偷跑去喂猪了?”   A大有3个食堂,招牌菜分别是猪排饭,猪骨汤和猪蹄膀。   由于实在‘猪’得太有名且统一,不知道从哪届开始流出一个传说——他们学校有一家规模不错的养猪场,自己产仔,自己养,自己长大,自己杀,弄得食堂师傅格外钟爱做‘猪食’。   穆夏现在这状态特别像连彻夜坚守养猪场留下的后遗症。   穆夏累得坐不住,软趴趴地瘫在桌上打哈欠,“喂猪不可怕,被一双眼睛追杀整晚才是真的丧心病狂。”   “什么眼睛?”乐倩好奇地趴在两人床架中间的横杠上问,“你看恐怖片了?”   “没啊。”穆夏换了个方向趴着,留给乐倩一个毛毛绒绒的后脑勺,小声嘟囔,“有些人比恐怖片可怕多了。”   乐倩听不到,端着刚泡好的红枣枸杞茶跑过去问。   穆夏趁乐倩不备,抢走杯子喝了一大口,还顺走了一颗枣和若干枸杞。   乐倩心痛得要命,掐着脖子让穆夏吐回来。   穆夏两眼一翻,大喊,“舍长救命!”   舍长站在桌前,不紧不慢地擦着她的平光眼镜,说:“救不了。”   于是,又一场‘世界大战’开始了。   怕两人闹得没时间,舍长提醒道:“一二节有课,在2号楼大教室,带电脑,我和老二先去买饭占座,你们几个快点。”   “嗯嗯!”穆夏和乐倩同时点头,点完一个马上趴回去感叹生活,另一个挤在旁边絮絮叨叨,剩下老大一身佛系地给仙人球修刺。   舍长无语地看了没有一丝着急的三人几秒,想温水送服一颗速效救心丸。   “木木,今天还是坐第一排?”舍长临走前问。   穆夏朝她挥手,“最后一排,我要整理会议记录,坐前面太嚣张了。”   舍长,“行。”   ————   穆夏和乐倩赶在上课铃响的最后一分钟成功飞奔进了教室。   “馍馍夹菜,凑合吃吧。”舍长从下面把吃的递过去说,“牛肉饼有味儿,没敢带,太容易被抓。”   穆夏和乐倩悄咪咪比了个OK的手势,正准备开吃,就听见了舍长幽幽的补刀声,“今天的牛肉饼味道一绝。”   “……”两人手里冰冰凉的馍馍菜突然就不香了。   正式开始上课,教室里上百台电脑没几个真在干正经事。   刷网页,鹅组对线那是低调的。   穆夏正前方那位直接看起了电视剧,两位主角在床上亲得热火朝天,随时可能发展成少儿不宜的动作片。   穆夏被动观摩了一会儿,嫌弃地撇撇嘴,在心里吐槽:一点美感都没有。先温柔试探,再亲密纠缠,最后找机会攻城略地,一步一步按节奏来不好吗?非得一张嘴就把舌头往出拽,疼不疼啊?   疼……   想起那晚韩青时和自己接吻的感觉,穆夏不争气地脸红了。   那天晚上的韩青时格外热衷于和她接吻,尽管她的动作已经温柔得不像话,穆夏第二天还是舌根疼到不想张嘴。   但不得不承认,韩青时很会接吻。   她会用嘴唇时轻时重地碾摩,一点点勾动她的情绪。   会用舌尖轻柔描摹她的唇线,或者将其抿于唇间,偶尔轻咬、拉扯,酥麻里带着一丝微痛。   等她呼吸受阻,无意识张开嘴时,她再毫不犹豫地闯进去,夺走她胸腔微薄的氧气,让她在窒息的刺激里越陷越深,难以自拔。   那种感觉……太难忘了。   “木木,你脸怎么这么红的?”乐倩悄声问。   她的声音已经很小,还是被前排的人听见。   有人回头看了眼。   穆夏和乐倩撞上对方的目光,同时在心里骂了一句:哪门子的孽缘!   坐在她们前排的正是306的人。   韩书颜和她的新舍友都在。   刚回头的是韩书颜本人。   穆夏隔着电脑和她对视。   起初平静坦荡。   脑子里闪过韩青时的脸时,一句‘娘个腿’从齿缝间挤了出来。   她怎么突然有种自己是恶毒女配的错觉?   韩书颜坑她的也就时间和一个本来就不想要的保研名额,可她呢,一出手就把人惦记好多年的白月光给,那个了……   嘶!   穆夏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颜颜。”韩书颜舍友钱晓蝶突然出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视。   穆夏立刻收回目光,韩书颜也转了过去。   “你真的可以进GN研发部实习啊?”钱晓蝶问。   今早来上课的路上,306几人忽然谈到穆夏去合众实习的事。   钱晓蝶顺嘴问韩书颜对这件事怎么看。   她说没什么看法,只能保证自己不会和穆夏一样,跑去这种那种垃圾公司浪费时间,要去就去GN。   钱晓蝶马上说:“GN不是谁都能进的吧。”   韩书颜眼睛稍敛,表情有些傲,“我想进,随时可以。”   几个人听到她的话俱是一怔,想追问。   无奈上课时间快到,只好先跑来了教室。   现在坐下来,钱晓蝶才又想起这件事。   韩书颜退出老师共享的课件,启动项目,给了钱晓蝶一个肯定答案,“可以。”   “太厉害了,GN研发部不是不收本科生吗?你怎么做到的啊?”钱晓蝶问。   韩书颜按压鼠标的动作顿了顿。   GN研发部不收本科生是人尽皆知的事,她只能半真半假掺着说:“有认识的人在里面,她觉得我能力不错,可以帮忙推荐。”   钱晓蝶用力敲着键盘,语气酸溜溜的,“职位应该挺高的吧?一般人不敢。”   韩书颜,“她不一样,没人敢说她。”   “啊?总不会是老板吧。”   “……”   韩书颜没有回答。   所以。   默认喽?   后排。   穆夏一口下去没咬到饼,差点啃断手指,疼得眉毛挤成了一团。   ————   课上到一半,班长往群里扔了张图,炸得原本死气沉沉的微信群异常活跃。   穆夏随手点开。   保研面试结果出来了。   韩书颜第一。   算上笔试,她的综合排名毫无疑问也是第一,而且比往届最高分还多了足足5分。   再加上之前在项目里的表现,一时优秀得叫人望尘莫及。   学院为了树立典型,让学生会联系校报给她做个采访。   班长刚发到群里的就是校报记者给的提纲,里面有一项是班级同学对韩书颜的评价。   班长让他们下课后统一留一会儿,配合采访。   “可以畅所欲言吗?”乐倩小声说。   穆夏关掉图片,无辜地眨了眨眼,“估计不可以。”要发给全校师生看的东西,只能‘阿谀奉承’。   课后,校报记者带着摄影师过来了大教室。   摄影师先给他们拍大合影。   韩书颜在另一边接受采访。   都是些中规中矩的面子问题,很没意思。   穆夏也没心思听韩书颜的回答。   一直到记者问她,“学姐,从入校到现在,您的成绩从来没有跌出专业前三,这次更是以打破往届最高分的成绩保研成功,可以和学弟学妹们谈谈您成功的秘诀吗?”   韩书颜站在讲台上,神情自信又骄傲,“学习没有捷径,好成绩唯一的秘诀就是刻苦,我也不例外。”   “哦。”这话是穆夏接的,声音很小,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韩青时说了,学习是这世上最简单的事。   既然学习都没有捷径,那其他事是不是就更不该有?   比如,走谁的后门。   “木,倩,我们先走了啊。”舍长指着自己和大姐、二姐说,一看就是收到了男朋友的召唤。   找了个工作狗的乐倩摆摆手,眼不见心不烦,“赶紧走。”   穆夏……单身狗,“替我跟我的姐夫们问好。”   穆夏和乐倩又留了一会儿。   工具人时间结束,两人穿过教3楼,慢腾腾地往宿舍挪。   走到图书馆前面,穆夏忽然停住,对一直在后面拖拖拉拉的乐倩说:“倩倩,你推我一把。”   乐倩不解,“推你干嘛?”   穆夏抱紧怀里的电脑,深吸口气,“心情不好,想做次坏人调节心情,但缺少动力,所以需要你推我一把。”   乐倩已经走到了穆夏身后,“话我应该是听明白了,问题是,你要做什么坏人?”   穆夏抬起头,半眯着眼睛去看头顶刺亮的太阳,“韩书颜不是想走后门进GN么,那我就先她一步当上GN老板的忘年交,找机会把她的后门焊死。”   “忘年交?”乐倩主要信息点捕捉失败,懵逼地说,“韩,GN老板叫什么来着?哦,想起来了,韩青时,她的年纪不大吧?”   “这不是重点。”穆夏说。   “也是。”乐倩忽地一巴掌拍过去,直接把穆夏拍得尖叫一声扑了出去,吓得她赶紧又拉了一把,顺势挽上穆夏的胳膊说,“你不是嫌挖墙脚的计划毁三观吗,现在干吗变卦?”   “啊,有这回事?”穆夏假装失忆,“可能我的三观昨晚离家出走了吧。”再说了,她这想法和挖墙脚有本质区别好吧。   一个罪大恶极,一个……   穆夏咬着腮帮子思考。   韩青时虽然无情到让她一个人洗了那么大一辆车,但除此之外再没做过其他过分的事,还给她果盘和梨,送她回学校,哦,还帮她挡了很久的太阳。   她人挺好的其实。   这么好的人应该要有个良配,和韩书颜扯上关系实在太暴殄天物,万一再因为给她开后门被公司的人戳脊梁骨就更得不偿失。   对呀。   就是这么个道理。   穆夏理顺思路,一笑阳光灿烂,“我是去见义勇为的!”   乐倩,“……”精神境界高得让人害怕。   “唉,我还有个疑问。”乐倩忽又开口,暗搓搓的目光里满是八卦味道,“你和韩青时不都那样了,还咋做忘年交?”   “……”穆夏脑子断路,她竟然忘了这事。   “这也不是重点。”乐倩学穆夏的话,“船到桥头自然直,木啊,我先祝你马到成功?”   穆夏神情呆滞,“谢谢。”   她忽略前面那个难题,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不过,应该怎么开始呢?   追女人这方面,她真的没有经验。 第20章   一下午忙碌的工作结束,穆夏瘫在椅子里,望着头顶晃眼的灯光放空自己。   今天从学校过来,她直接被张迟抓进小会议室,讨论评审会上GN提出的几个问题,到刚刚才结束。   这会儿张迟还在修改PPT,其他人也都有开发任务,就她这个实习生闲着没事,但是直接下班好像也不太好。   还是再看一遍项目资料吧。   穆夏打开电脑,一进入状态就忘了时间。   张迟弄好PPT准备走时,已经快晚上9点,看到穆夏还在,吓得他赶紧走过去说:“你怎么还没下班?被倩倩知道又要找我事儿了。”   穆夏揉揉酸疼的脖子站起来,“你就说我是自愿加班。”   “也得她信啊。”张迟卑微,“赶紧收拾东西,我送你回去。”   “谢谢姐夫。”   路上,穆夏趁机问了张迟很多项目框架的问题,收获颇丰,兴奋得她摩拳擦掌,就等正式进入开发阶段。   “我们也想马上进入开发阶段啊。”张迟叹着气说,“明天还得去趟GN,希望这次汇报顺利通过吧,不然说再多都是白搭。”   “哦哦,差点忘了方案的事。”穆夏眼珠子一转,忽然有了个绝妙的想法,“我明天能不能也去啊?”   既然决定要做韩青时的忘年交,那她自然要抓紧一切机会给两人创造交集,当然,她想跟去GN主要还是为了工作,毕竟亲自参与评审才能清楚甲方爸爸的真实想法不是?   穆夏心说。   张迟就想得尤其少了,他仅仅觉得公出比让穆夏待在公司看资料有意思点。   “行。”张迟说,“和GN约的明天下午两点,从公司一起走。”   穆夏,“好哒!”   心里装了事儿,时间就显得格外漫长。   好不容易熬到约定时间,合众一行三人驱车去了GN。   接待他们的还是严格。   “今天主要讨论遗留问题,刚好韩总也不在,我们随意点。”严格说。   李铮听到这话可算松了口气,“我还以为又要让你们韩总劈头盖脸一顿反问。”   严格尬笑,“体会到我们的水深火热了吧?这边。”   严格今天订了个小会议室,坐六七个人刚好。   几人进去,门一关,投影一开,不出两个小时就有了结果——方案通过,可以走商务预付款流程,正式进入开发。   “今天就不留你们吃饭了,手头事情实在太多。”严格抱歉地说。   李铮,“您留步,往后见面的机会还有很多。”   “那我就不送了,小赵。”严格勾头叫了声研发二部内勤。   一个漂亮小姐姐应了声,快步走过来说:“严经理。”   严格,“这几位是合众的工程师,你送他们下去。”   GN对外协人员的管理非常严格,没人带,他们几个出不去,更进不来。   内勤,“好的,您几位这边请。”   内勤小姐姐性格活泼,一路上和穆夏聊得非常投缘。   穆夏觉得这是个套话的好机会,她假装随意地问:“你们韩总今天不在啊?”   内勤,“是啊,一早就带着嘉卉姐出去了,好像是去参加个什么研讨会。”   “哦哦,好忙啊。”穆夏附和,“那她今天还会来公司不?”   “不好说,根据以往的经验推断,只要是在市内,韩总就一定会来趟公司。”内勤搓搓胳膊,略带悚然地说,“韩总是个工作狂,一年365天,她可以忙到第366天。”   “赵小姐,就送到这里吧,辛苦了。”李铮站在门口说。   内勤忙结束闲聊,一秒恢复职业微笑,“不用客气。下次过来可以直接在前台报我名字,她们会通知我下来接你们。”   李铮,“好的。”   离开GN,李铮第一时间打电话同闫伟和孙辉汇报了情况。   闫伟一听心情大好,让三人直接下班,不用回公司打卡。   李铮和张迟自然乐得轻松,一个去接孩子放学,一个去找女朋友吃饭,留下穆夏,去了GN旁边的咖啡馆,用身上仅有的几十块钱点了杯咖啡,坐在窗边边敲代码边守株待兔,不对,待韩青时。   傍晚六点,正式下班,陆续有人从GN大楼里出来。   穆夏保存代码,关了电脑,托着下巴琢磨如果真能见到韩青时要怎么开场。   私人关系肯定不行。   借着方案通过地由头向甲方爸爸表达忠心?   就说感谢甲方爸爸给我们合众这次机会,我们一定会全力以赴,保质保量完成项目开发。   嗯,差不多。   然后呢?   重点在约爸爸独处,培养感情好吧!   单刀直入,还是委婉迂回?   要不就在衷心表完后直接说:“爸爸约吗?”   韩青时可能会冷冷地送她一声‘滚’。   啊……头大。   穆夏绞尽脑汁也想不到好的开场,丧气地用下巴抵着电脑,趴在桌上哼哼。   忽地,耳垂被人用手指勾了下。   凉凉的,带着丝湿意。   穆夏小身板剧烈一抖,蹭地站了起来。   她斜后方的位置,韩青时长身玉立,衣冠严整,骨节匀称的手随意垂在身侧。   穆夏扫过那只手,耳垂上冰凉凉的触感更加明显。   “一个人趴这儿干什么?”韩青时问。   穆夏的感官全部被耳朵上的凉意占据,反应很慢,闻言下意识把还在脑子里蹦跶的那句戏言说了出来,“爸爸约吗?”   韩青时深邃的眸子闪了下,同一时间,穆夏正后方传来女人夸张的笑声。   很熟悉。   想到可能是谁,穆夏不可思议地回头。   果然是卫蓁。   她两臂搭在椅背上,笑得毫无形象可言,细长指尖微湿。   “!”所以刚才勾她耳朵的人其实是卫蓁?!   穆夏太过惊讶,忘了掩饰,明晃晃的目光在韩青时和卫蓁的手之间快速流转,最后定格在卫蓁那里。   她怎么忘了,韩青时的手细腻又温暖,摸到身上一点都不冰好吗!   穆夏攥抿着嘴,一双大眼睛充满悲怆。   她的眼神实在太直白,旁人想看不懂也难。   “你这什么表情?”卫蓁笑得不可自持,“怕你们家头牌,啊不对,怕你们家爸爸不约,提前哭一个?”   “我……”穆夏绝望地张嘴,话没出口被韩青时无情打断,“我生不出这么大的女儿。”   卫蓁直接笑疯。   穆夏干站着,耳朵红得要命,偏偏脸上一副被人欺负得要哭的表情,惨兮兮的,格外惹人垂怜。   韩青时降下语调,沉声说:“要笑出去笑。”   这话明显是对卫蓁说的,可她真不是故意地,实在是,“哈哈哈哈!我出去,出去,哈哈哈!”   卫蓁捂着肚子,从侧门离开。   没了她,穆夏才更加尴尬。   她刚才疯了吧?   什么鬼爸爸!   脸都丢山沟沟里去了!   “韩总,我还有事,先走了啊。”穆夏手忙脚轮地收拾起电脑,准备开溜。   无奈韩青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桌边,刚好挡着出去的路。   穆夏欲哭无泪,这回真的想跪下叫爸爸。   爸爸却只是望着她,淡声道:“刚把卫蓁当成我了?”   “?”她没瞎到那种程度吧?   穆夏抱起电脑,遮住半张脸,眼神闪躲,“没啊,我都没看到卫蓁姐姐,怎么可能把她当成您。”   “我是指——”韩青时抬手,指尖在自己耳垂上轻点,“耳朵。”   “!”穆夏惊了一跳。   韩青时怎么会知道?!   难道老板做到她这种级别,不止会识人,还会读心?   穆夏提着一口气,心跳快如擂鼓。   下一秒,韩青时往前走了一小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拉近,穆夏能清楚闻到她身上惯有的香。   穆夏清澈的眸子里透出一丝慌张,步子不自觉往后退。   韩青时没动,缓缓抬手,和卫蓁先前使坏一样,勾了下她的耳垂,而后问直接僵住的她,“记住了?”   穆夏已经灵魂出窍,“记住什么?”   韩青时望着穆夏的眼睛,放低了声音,“被我手指碰到的感觉。” 第21章   穆夏抱着电脑迟迟没有反应。   耳朵烫得像有把火在烧。   记住?   为什么要让她记住?   还有,什么叫记住被她手指碰到的感觉?   不加定语怎么跟,跟耍流氓一样……   啊!   穆夏被自己不纯洁的思想吓到,匆匆看了眼韩青时,支吾道:“记住了。”   韩青时似乎笑了声,很轻,很快。   等穆夏偷偷去看,她的表情又没有分毫变化,弄得穆夏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错觉。   烦烦烦。   穆夏强行挤出一丝笑容说:“韩总,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韩青时面不改色,“不可以。”   那你杀了我吧!   穆夏当然不敢这么横,而是欠着身,毕恭毕敬地问:“您还有什么吩咐?”   韩青时瞟她一眼没正面回答,不紧不慢地走到对面落座,对已经溜出去两步的穆夏说:“坐下。”   穆夏定住。   几秒后放弃抵抗,破罐破摔般坐回去,直面韩青时的目光。   韩青时眉梢轻挑,竟然觉得穆夏的表情有点凶?   奶凶。   没有丝毫震慑力。   韩青时忽然就有点想笑,但还是忍了下来,问她,“刚在等我?”   穆夏心死,终于还是逃不过这个话题吗?   “没吧?”穆夏用了个问句回答,语气小心到五官都无比谨慎。   韩青时则一派淡然,笔直双腿交叠,坐姿随性。   “没?”韩青时反问。   穆夏,“没吧。”   话一出口,穆夏想一巴掌拍死自己。   明明就是搭上全部身家,在这儿干等了两个多小时好吗!   否认个屁哦!   机会都自己走到跟前了,竟然还亲手往出推?   什么格式的智障才能做出这种奇葩事!   没错。   她这个格式的能做出来……   可她这会儿真没脸面对韩青时。   穆夏悔得肠子发青,想寄希望于改天。   在她打算第三次说走之前,卫蓁回来了,脸上的笑容依然明显。   她径直坐到穆夏旁边,问她,“晚上有事没?”   穆夏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实回答,“回宿舍写代码。”   卫蓁噎住,顿了顿问:“你现在几年级?”   穆夏,“大四。”   “疯了吧!”卫蓁咋舌,“大四不应该吃喝玩乐,翘课恋爱?我还以为窝在宿舍用功这种反人类的事也就你们家头牌干得出来,啧,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卫蓁无不唏嘘地说。   穆夏尬笑,“我还没拿到社会实践的学分,实习要认真,还有……”   “还有什么?”   穆夏两手扒着放在腿面的电脑,没敢看韩青时,“韩总是我实习公司的甲方,您别再说她是我,我那个了。”   “哪个?”卫蓁明知故问,“你们家头牌啊?”   穆夏,“……”不想聊了。   看出穆夏的窘迫劲儿,卫蓁良心发现,换了个话题说:“今天休息一晚,别写代码了,姐姐带你去个好地方玩,你们家头牌也在。”   “卫蓁。”韩青时忽然出声,语气里带着很明显警告,显然是不赞成她刚才的话。   穆夏不用看韩青时也知道她现在的表情肯定很不悦。   就那么不想她跟着啊?   心尖忽地像是被人掐了一把,很不舒服,穆夏还是笑着说:“不用麻烦您了啊,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卫蓁全不在意,“别听她的,今天要去的地方是我的地盘,她说了不算。”   可是人家不开心呀。   穆夏紧抿着嘴,纠结着自己是为了‘计划’死皮赖脸一点,还是坚定拒绝识时务一点。   没等穆夏想明白,卫蓁已经拉着她的手站了起来,“要走就赶紧走,晚点来不及化妆了,阿时,我和,对了,你叫什么?”卫蓁问。   穆夏下意识说:“穆夏,夏天的夏。”   “好名字,听着就像个暖暖的小太阳。”卫蓁回头对坐着没动的韩青时说,“阿时,我和小夏夏在路边等你,你快点去取车。”说完直接拉着穆夏走人。   穆夏全程懵逼,快被拉到门口才反应过来,匆匆回头看了眼韩青时。   嘶。   表情也太凉了。   尤其是眼睛,本来就深,这会儿活像风雨欲来之前的死寂。   好吓人。   嗯?   韩总好像在看她的手?   穆夏顺着韩青时的目光低头。   动作快于意识,在多想一个‘为什么’之前已经甩开了卫蓁。   看到她没防备,手磕在门上倒吸一口凉气,穆夏恍然感觉自己罪大恶极。   偏偏,犯罪的缘由还稀里糊涂。   ————   约莫半小时后,车子停在一间工作室楼下。   韩青时和卫蓁轻车熟路地往里走,穆夏跟在后面好奇地打量。   看着像是这辈子也不可能出现在她生活里的时尚圈地界。   走到中途,一个打扮精干的女人快步出来迎接,带三人去了一间很大的化妆室。   到这会儿,穆夏才终于明白卫蓁所说的化妆是什么意思——今晚是她爷爷80岁大寿,老人家画了一辈子国画,名气不小,他的80岁生日自然要隆重操办,能受邀参加这场生日宴的人肯定也都不是什么普通人,精致正式的着装是对老人家最起码的尊重。   穆夏看到镜子里素面朝天的自己,再看看立在桌边,从容矜贵的韩青时,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格格不入的落差。   现在的她就是把自己卖了,也不一定买得起一条像样的裙子。   真不该跟来的。   这种感觉仅仅维持了一瞬。   原本在和人交谈的韩青时忽地偏过头,对穆夏说:“过来。”   穆夏笑容不太自然,快走两步过去问:“怎么了?”   韩青时没说话,步子一动变侧身为面对面,肩向后压,微偏着头,眉眼垂下,毫无征兆地用两手圈住了穆夏的腰。   细长五指张开,拇指和中指轻按,像是在用手指丈量她的腰围。   穆夏呼吸一紧,浑身僵硬,“韩总。”   韩青时淡声,“嗯。”很快放开她,转而对带她们过来的女人说,“陶姐,把我那条白色的裙子拿给她穿,腰围改小一寸。”   “好。”陶姐应声,很快离开。   卫蓁立在一旁若有所思。   片刻,她想起什么,面色严肃地对韩青时说:“阿时,如果我没记错,你存在这里的裙子只有一条是白色的。”   “是那条。”韩青时上下打量穆夏几秒,对上她云里雾里的目光说,“再珍贵漂亮的裙子放着也不过是摆设,穿在身上才有价值。”   “可那是你……”   “是我的东西。”韩青时转头,直视卫蓁,“我就有权决定怎么处理它。”   卫蓁一怔,无可奈何地笑了声说:“行吧行吧,随你,当我多管闲事了,不过那条裙子确实挺适合小夏夏,一会儿估计能穿出来个小仙女。”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穆夏听到自己的名字,觉得必须要举手了,“能不穿吗?”她现在特别想回宿舍换上她的箩筐短袖和大裤衩,边啃鸡爪边看电视。   卫蓁一口否决,“不能!”   穆夏,“……”怎么还强制参加了呢?   不久,另有一人拿着韩青时和卫蓁晚上要穿的礼服过来。   卫蓁先进去换,韩青时在外面陪穆夏等陶姐。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着。   暮色开始沉下时,陶姐终于回来。   胳膊上搭着一条白色裙子,外面罩着防尘袋。   她小心翼翼地将裙子交给韩青时,说:“改小了半寸,小姑娘应该第一次穿,松点舒服。”   韩青时接过来,道谢,“辛苦了。”   陶姐,“客气,我去看看蓁蓁,她刚发微信说肩有点问题。”   韩青时,“好。”   陶姐离开,韩青时抬起胳膊,另一只手隔着防尘袋,很慢地从裙子上抚过。   不远处的桌边,穆夏能清楚看到她眸光里的波动,像是,想念。   一闪而过。   韩青时很快恢复平静,走到穆夏跟前说:“款式旧了点,做工和面料还不错,凑合着穿。”   穆夏拒绝的话就在嘴边,沉吟一会儿,最终什么都没说,动作轻柔地接过裙子说:“谢谢。”   韩青时注视着穆夏进入试衣间,随后拿起自己那条礼裙去了隔壁。   她前脚进去,后脚就有脚步声从外面经过,慢慢腾腾,停在了穆夏那里。   “小夏夏?”卫蓁侧身叫里面的人。   穆夏还没开始换,闻言马上探了个脑袋出来。   卫蓁被她吓了一跳,假装拍拍胸口,不正经地说:“小心点穿,这条裙子是阿时的宝贝,藏了很多年,如果不是你,可能要藏一辈子。今天给你穿上,你就是她的小宝贝了。” 第22章   卫蓁这话听得穆夏毛骨悚然。   她算什么小宝贝?   每天变着法找刺激的莽夫小宝贝吗?   噫。   糟心。   “要不还是算了吧。”穆夏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卫蓁偏头指指隔壁,悄声说:“你们家头牌像是能听进去拒绝的人?”   穆夏忽略‘你们家’几个字,诚实摇头,“不像。”韩青时一看就是那种一声下令,谁不听话拖出去斩了算了的‘强权者’。   “既然知道就乖乖换。”卫蓁用手掌怼着穆夏的脑门,将她推进帘子里说,“一会儿叫阿时给你化个美美的妆,让我也见识见识什么是小仙女下凡。”   穆夏心说,可能会让你对仙女的幻想会从此破灭。   话虽如此,穆夏还是将裙子取出来挂好,认真换起了衣服。   然后她就发现,韩青时给她的是条抹胸裙。   好巧不巧。   她今天穿了件粉嫩粉嫩的胸衣,色差实在太明显,根本挡不住。   哎。   穆夏绝望地叹气。   她今天出门应该仔细查查黄历的。   随便一抬脚就踩雷。   外面。   卫蓁久不见穆夏有动静,拿着粉底刷和镜子,优哉游哉地走过来问:“要不要姐姐帮忙?”   穆夏没办法拒绝,“谢谢。”她说,算是默认。   卫蓁一愣,还真没想到穆夏会这么轻易答应。   她就是来逗乐子的,不然也不会这么没诚意地带着一顿东西过来。   卫蓁上下摸摸,没找到口袋,偏头对穆夏说:“等下,我去放个东西。”   穆夏,“好的。”   卫蓁快步往化妆桌跟前走。   再回身,韩青时已经从试衣间里出来,一袭星空蓝拖地长裙,裙侧高开叉,被她穿得优雅又浪漫。   “咻!”卫蓁流里流气地冲韩青时吹了声口哨,欣赏不加掩饰,“我要是个男人,这会儿已经腿软得走不动路了。”   韩青时没理她的荤话,步子一转,径直往穆夏那边走去。   卫蓁笑笑没说话,哼着不成调的歌,回去继续化她的妆了。   里侧,穆夏正站在明亮的镜子前发愁。   余光看到帘子被人掀开,她下意识以为是卫蓁,遂没抬头,郁闷地说:“卫蓁姐,内衣会露出来怎么办啊?”   “我看看。”进来的人说。   穆夏听到熟悉的声音,诧异抬头。   镜子里,韩青时长裙拖地,裙摆随着步子灵光闪耀,像踏着繁星,从遥远夜空缓缓而来。   穆夏看得愣神。   一直到韩青时在身后站定,温热指尖碰到肩头裸露的皮肤才醒过神,慌忙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不自然地说:“怎么是您啊?”   韩青时低着头,视线在她光滑年轻的皮肤上久久停留,“不喜欢?”她问。   “……”这话怎么回?左右都不合适。   穆夏抿抿唇,换了个说法,“我以为您还在换衣服。”   “换好了,这套简单。”韩青时侧身站着,裙摆被她甩在一边,因为高开叉的缘故,整条右腿几乎都露在外面,细长笔直,白得发光。   穆夏记得,这双腿用力的时候线条特别漂亮……   让人热血沸腾的画面从脑子里一闪而过。   穆夏红着脸快速逃开了视线。   她的动作太明显,韩青时即使不抬头也能察觉,她问:“不好看?”   怎么可能不好看嘛。   长发如瀑,长裙飘飘,美翻了好吗!   但她不能表现得太过夸张,显得不稳重。   穆夏这么警告自己。   她假装镇定地抬头打量韩青时。   片刻后,一本正经地说:“不是,就感觉吧,不是您的风格。”   这条裙子线条简洁,风格柔美,和韩青时GN老板的身份很不搭调,和此刻低眉垂眼,优雅柔和的本人……完美契合。   “你觉得我应该是什么样子?”韩青时抬眼,看向镜子里的穆夏。   四目相对,穆夏不自觉放轻了声音,“……不知道。”她们的关系就那一夜,能有多少了解?   韩青时没说话,安静地同穆夏对视。   忽地,她用手指勾住穆夏的肩带,用力往上提起,问她,“大小合不合适?平时会不会掉?”   “???”这是什么私密、诡异又羞辱人的问题!   她是B!   B好吧!   是哪股风吹来的自信,让韩青时觉得B也会有hold不住的时候!   嗯……人家是C,并不需要邪风地鼓励。   穆夏握着拳头,皮笑肉不笑替自己正名,“超级合适!一点也不掉!”   “嗯。”韩青时应声,从容不迫地将指尖顺着肩带滑到穆夏身后,说,“我帮你把肩带摘了试试,不掉就没事。”   穆夏一口细牙磨得咔咔,“谢谢!”   韩青时单腿微屈,躬着上身,熟练地摘了后面两处。   贴身衣物,指尖难免会碰到穆夏。   一触而过。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也没过多反应,自然得不像话。   轮到前面,穆夏果断躲开韩青时,藏到一边自己弄。   在韩青时看不到的那侧,穆夏白净的脸颊悄悄泛起桃色。   后背那两块儿被韩青时碰到过的地方热意烘人,烦得很。   韩青时看不到穆夏的表情。   她只是斜斜靠着镜子,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   她很瘦。   但……全身都软得不可思议。   很快,穆夏摘完肩带转过来,脸上热意未散。   韩青时站直身体,让穆夏对着镜子,重新走到她身后说:“吸口气,我把拉链拉上去,你试试难不难受。”   “哦。”穆夏照做。   一阵细微的声响结束,韩青时抬腕,两手笼着穆夏的头发,悉数拨到身后,露出平直肩骨,继而抬眼,望着镜子里的她说:“感觉怎么样?”   穆夏凑近又离远,仿佛不认识镜子里这个人。   腰是腰,脸是脸,还蛮好看的么。   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   不过,前提还是要本人天生丽质。   穆夏被自己逗乐,噗一声笑了出来。   韩青时闻声询问:“笑什么?”   穆夏连声摇头,“没有没有。”   韩青时没多问,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叫穆夏出去,快速给她和自己化了妆。   韩青时的手法很娴熟,化出来的妆容自然服帖,与个人气质非常契合,看得卫蓁不免又是一阵唏嘘,“和你比起来我简直就是个手残。”   韩青时没工夫听她恭维,让人拿了手提袋过来,装好换下来的衣服,往出走。   韩青时的身份决定她不管走到哪里都是焦点、首位,这会儿同样。   穆夏跟在后面也似乎格外习惯。   快走到车边,韩青时却忽然慢了下来。   卫蓁很快超过她,然后是穆夏。   擦肩而过时,穆夏听到了她惯常的平淡声音,“晚上跟在我身边。”   穆夏不明所以,“为什么?”她应该有很多人要应酬吧,带着自己多不方便?   韩青时逆着光,深邃地眸子沉沉望着穆夏,仿佛透过她的眼睛看去了很远很远,“怕一个不留神,你又不见了。”   穆夏奇怪,韩青时的语气听着怎么有种她会丢了的感觉?   可是不就一个生日宴,办得再隆重也不过那几百平米的活动范围,她就算真丢了也不至于让她找不到,哪儿犯得着这么郑重其事地叮嘱?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会被人拐跑。   难道是在暗示她那天早上不告而别的事?   好吧,还挺记仇。   穆夏耳朵热热的,不好意思看韩青时,头偏向一边嗡声道:“好。”   韩青时‘嗯’了声,和她一起,继续往车边走。   卫蓁爷爷节俭了大半辈子,人到杖朝之年就更不在乎生日宴这些虚头巴脑的形式,让他自己决定的话,全家人坐在一起,随便吃顿饭就算了事了。   但社会地位在那儿摆着,还有人常说的那句‘小的时候听父母的,老了听子女的’,老人家实在拧不过几个孩子的劝说,勉强同意他们给自己操办一场生日宴。   只邀请关系近的亲友,也没专门订酒店,地点就选在自家闲置的别墅里。   到了目的地,穆夏谨遵韩青时的交代,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   看她有条不紊地与那些商场老油条打太极。   看她从时政要闻,谈到尖端科技,随便抛过来一个话题都能接得游刃有余。   看她素手执杯,一笑自信又从容。   ……   这就是成熟女人从丰富阅历中沉淀的魅力啊。   很……唔……   穆夏眉头紧锁,努力从匮乏的词库里寻找合适的描述。   半晌,眨眨眼,小声说:“迷人。” 第23章   “嗨!”神出鬼没的卫蓁在穆夏肩头拍了下,从另一侧绕过来,说,“一个人在这人嘀咕什么呢?”   穆夏被发现,掩饰性灌了一大口果汁,不正面回答,而是问她,“卫蓁姐,您不用招呼客人了?”   “脸快笑僵了,溜过来喘口气。”卫蓁和穆夏并排站着,一边小口喝酒一边欣赏韩青时出众的气质和外形,顺带强行拉着穆夏讨论,“看到自己的女人这么能干,是不是特别有成就感?”   穆夏被卫蓁的话惊到,欲哭无泪地说:“求您行行好,别老拿我和韩总开玩笑了行吗?”   “怎么就开玩笑了呢?”卫蓁的表情单纯又无辜,侧身用肩膀撞撞穆夏,眼神无比八卦,“难不成你那天晚上没跟阿时上床?”   “……!”穆夏扑通一声在心里给卫蓁跪了,“这能是一回事吗?”   “当然能啊。”卫蓁熟练地火上浇油,“上过床,她就是你的人了,那话怎么说来着,情人眼里出西施,你尽管夸,不用不好意思。”   穆夏窒息,刺儿刺儿地反问:“那您眼里有西施吗?”   “有啊。”卫蓁冲穆夏挤挤眼,半真半假地说:“我今年31,如果我说我已经爱了一个人16年,你信吗?对了,她已婚8年。”   穆夏表情定格。   16年……8年……听起来注定没有结果……   穆夏忽然有点同情卫蓁,“您……”   话刚出口,卫蓁将胳膊搭在她肩头,弯下腰,笑得毫无形象,“怎么还当真了呢,我逗你的,哈哈哈。”   卫蓁笑得太夸张,眼泪花都冒了出来。   穆夏后知后觉自己被开涮,气得一句话也不想和她再说。   卫蓁怕真把人惹恼了,韩青时又过来护短。   心思一转,收起笑,风情万种地挑挑眉说:“不聊你们家头牌也行,那你说说我,我人怎么样?”   这个问题听着好耳熟。   穆夏抬手蹭了下耳朵,表情还是臭臭的,“不像好人。”   “唉!谁让你说真心话了。”卫蓁用指关节轻弹穆夏的脑壳,手离开,顺势指向被众心捧月的韩青时,说,“阿时呢?”   穆夏还想用不久前回韩青时的那三个字——不知道敷衍,话到嘴边滚了滚。   非常时期,她一定不能再给韩青时留下坏印象。   对的。   于是,敷衍一出口变成浮夸的彩虹屁,“韩总美丽端庄,温柔睿智,勤劳贤惠,宽容明理……”   “停停停。”卫蓁抬手打断,一脸的‘你别逗我’,“我怎么觉得我认识的韩青时,跟你说的不是同一个人?还温柔宽容?你知道她刚接手GN那会儿,有多冷血吗?”   穆夏果断摇头,“不想知道。”   卫蓁气笑,“一个就知道护短,一个油盐不进,果然我才是个外人对吧。”   穆夏睁大眼睛,晃晃脑袋,小表情逗得卫蓁哈哈大笑。   韩青时远远听到,往过看了眼。   就见卫蓁没骨头似的趴在穆夏肩上,一会儿戳她气鼓鼓的腮帮子玩,一会儿弹她耳朵,给她疼得龇牙咧嘴。   一老一少的反差画面看起来竟然不怎么违和。   韩青时找不到瑕疵的官方微笑沉了沉,“各位,失陪一下。”   她将剩余的酒一饮而尽。   放下杯子,缓步朝两人所在的方向走去。   那边,卫蓁还在锲而不舍地追问,“小夏夏,你就真不想知道阿时狠起来有多可怕?”   穆夏立场坚定,“不想。”   “啧,就那么见不得别人说你们家头牌一句坏话?”卫蓁又扯上了穆夏的耳朵,“忠言逆耳懂不懂?”   穆夏被扯得上火,说话不过脑子,想到什么词直接往出蹦,“我们家头牌完美无瑕,没有缺点!你说的肯定都是假的!”   啊,好大的火气。   卫蓁张着嘴半天,发出一声没有丝毫起伏的,“哇哦。”紧跟着目光抬了下,很快转回来,尤为认真地问她,“在你心里,阿时这种有颜,还有能力的女人是不是特别招人喜欢?”   穆夏下巴扬起,昂首挺胸,“当……”‘然’字被她活生生吞了下去。   刚才前面一直站着几个人,穆夏看不远。   这会儿散开,忽然发现韩青时就在离她两三步远的地方,步履缓缓,眉眼带笑,显然是听到了她刚才的话。   可她只是为了堵卫蓁的嘴啊!   偏生这个罪魁祸首一点也不知道错,轻快地拍拍她的肩膀,戏谑道:“看来阿时今晚还得是你的,毕竟上次只是一声‘喜欢’,今天可是把心里话全掏出来了,是吧,阿时?”卫蓁惹完一个惹另一个,谁都不舍得放过。   韩青时不语,继续缓步往过走,安静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穆夏。   穆夏顶不住,想跑。   卫蓁哪儿能错过这么一出好戏,她果断拿走穆夏手里的果汁,同时用巧劲儿扳过她的肩膀,让她面对韩青时,轻轻一堆。   穆夏惊呼一声,撞了韩青时满怀。   今天她身上的香和之前不同。   没有侵略性。   温柔又优雅。   和她难得有笑的声音如出一辙,“不是说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两人距离太近,穆夏能清晰感受到韩青时说话时胸腔的震动。   透过相贴的皮肤传过来,搅乱了她的心跳。   穆夏屏着呼吸站直身体,佯装镇定地说:“我胡说的,卫蓁姐太烦了。”   “哎,你这姑娘,别诬陷好人啊,明明是你先夸她温柔美丽,嘶,还是算了,那些词我都不好意思往出说,实在太露骨了,对了,小夏夏刚还偷偷说你很迷人。”卫蓁不遗余力地煽风点火,听得穆夏目瞪口呆。   她就不该那么嘴碎!   “蓁蓁!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卫蓁母亲找过来,不悦地说,“跟我回去招呼客人。”   卫蓁头大,可惜无力反抗。   “走了。”卫蓁说,她母亲也笑着附和,“阿时,今天实在招呼不周,改天有空了过来家里,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韩青时微微颔首,“您客气了,自己人没那么多规矩。”   “唉,好。”   两人很快离开。   少了卫蓁这个非敌非友的人在,穆夏勉强松了口气。   还没想好怎么解释他最后那番话,就听见韩青时说:“以后离卫蓁远点,她不是什么好人。”   嗯?   之前在民宿,不是说她是好人吗?   出尔反尔?   还是先点头赞同好了。   身为老板,通常不能接受自己的判断被人质疑。   而且,她现在也越来越觉得卫蓁不是好人!   “嗯嗯!”穆夏点头如捣蒜,充分表达出她可太同意这个说法的态度。   所以,这种人的话肯定也不能当真啊。   穆夏直勾勾地盯着韩青时,希望她也能明白这个道理。   韩青时却只是双臂微抬,做出一个不甚明显的展示性动作,问她,“真觉得我没有缺点?”   “!”突然有点肚子疼,“韩总,我去个卫生间。”   穆夏战略性撤退,顺着楼梯跑去了二楼。   刚来那会儿,卫蓁跟她说过,今天人多,免不了有几个不是太熟悉的混进来。   安全起见,让她上卫生间一定要来二楼。   二楼安静。   穆夏晃着晃着,迷了路。   ————   不久,卫蓁勉强应付完一波,跑过来找两人。   “小夏夏呢?”卫蓁四处没看到人,询问韩青时。   韩青时抬眼,看向楼上,“去卫生间了。”   “我们也上去透透气?这里吵得人头疼。”卫蓁皱眉。   韩青时正有此意。   穆夏这一趟上去了将近二十分钟,太久了。   两人闲聊着上楼,来了二楼的观景台。   从这里能看到远山模糊的轮廓,还能看到二楼所有人的进出,穆夏只要过来就一定不会错过。   没了外人在,两人卸下伪装,自在不少。   韩青时屈腿靠着围栏,腰背微躬,浑身透着一股懒散劲儿。   “阿时,问你个问题。”卫蓁率先开口。   韩青时望着前方笔直的走廊,淡声,“嗯。”   “那天晚上,你为什么会跟穆夏走?”卫蓁说了穆夏的全名,而不是小夏夏,她用严肃的措辞告诉韩青时,自己并不想要一个敷衍的回答,“就算是第一次,29岁看过的现实也和19岁朦胧的幻想不一样,我以为你至少会选个和你势均力敌的同龄人。”   韩青时没想到卫蓁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她静了一会儿,目光往回拉,“再晚几年可能会是你想得这样。”   卫蓁,“现在呢?”   韩青时直起身体,转身看向天边银色的圆月,“可能……”   “什么声音?”卫蓁倏地沉下表情。   韩青时也听到了,离得不远,很重一声碰撞,隐约还能听见女孩子的哭声。   韩青时将嘴边的话咽回去,心里无端生出一股不安。   她没做停留,快步往声音来源走去。   卫蓁紧随其后。   越近,挣扎的碰撞越明显。   到跟前,女孩子充满愤怒的一声‘你这个狗东西,放开我’终于挑起了韩青时身上的寒气。   她面无表情地握住门把,快速往下按。   门推开。   里面的画面让她一时不知道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第24章   穆夏站在屋子中央,表情又冲又凶。   一手挡在脸色惨白的陌生女孩身前,护着她。   一手紧握着昂贵的复古台灯,指着躺在地上的男人骂骂咧咧。   “狗日的坏东西!”   “小姐姐是你那只脏手能碰的吗?”   “就你这样的,这辈子也就配自摸!”   “混蛋玩意!”   “不就喝了两口酒,你怎么不上天呢?”   “……”   空气诡异得安静。   卫蓁一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如果她没听错穆夏倒豆子似的脏话,应该是被她护在身后的女孩子遇到恶人恶事,她路边不平,见义勇为?   可是!   为什么是她发丝凌乱,看起来惨兮兮的?   而且!   前一秒还横里横气的表情一看到韩青时瞬间垮下来,眼泪珠子不要钱得往下掉是几个意思?   还有抖得筛子似的的小身板……   卫蓁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朝韩青时看过去。   她的表情从进来的阴沉,到过后的无奈。   现在只剩极力克制的怒气。   不会是嫌她没做好安保,想撕了她吧?   卫蓁倒吸一口凉气。   正准备替自己解释两句,却见韩青时快步向穆夏走了过去。   “你……”   “我怎么老想抖啊。”穆夏吸吸发红的鼻子,抖得停不下来,说话声音也带着明显颤意。   韩青时原本想训人。   穆夏就一个没出校门的小姑娘,没真的见过人心险恶,遇到这种事,她固然不能袖手旁观,可也不能不顾自己,莽撞行事。   但看她这会儿后怕的模样,韩青时就是再生气也说不出口。   再者。   她似乎做得不错,只靠自己就能让两人都平安无事,甚至还能指着坏人的鼻子骂他祖宗。   韩青时无奈地叹了口气,又往前走了一步。   被紧紧抱住的刹那,台灯脱离手掌掉在脚边。   穆夏绷着的情绪找到突破口,用力抓住韩青时的裙子,委屈地大哭,“韩总,这个混球刚才竟然扯我裙子!我让他放开,他不听,力气还那么大,我打不过他,裙子都扯破了!”   韩青时进来之前,身上明明没有一点温度,碰到穆夏又倏地柔软至极。   她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抚摸着穆夏发抖的后背,安抚她,“没事,裙子不重要,不重要……”   穆夏哭得停不下来。   她就想不明白了。   卫蓁爷爷那么慈祥的老人家,怎么会邀请这种见喝酒就上头的狗男人来参加自己的生日宴?   要不是她害怕下去见韩青时,把自己晃到迷路,这个小姐姐孤立无援,指不定被怎么样呢!   她刚才救人的时候,心态实在太稳了。   简直冷静过人。   想到这儿,穆夏哭得更加大声。   下巴抵在韩青时肩头,哽咽着说:“韩总,我真是太明聪了。”   “…………”卫蓁嘴角疯狂抽搐。   穆夏这心理素质真绝了。   卫蓁怕事情大条。   快步走到穆夏身后,扶着满脸惊恐的女孩子,问她,“有没有事?”   女孩子眼神发直,脸色白得像纸。   她摇摇头,望着趴在韩青时肩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穆夏说:“这个妹妹一直在保护我,我一点事都没有。”   卫蓁心道:真有事,她先不用活了。   卫蓁暗暗替自己捏了一把汗。   一旁,韩青时还在耐心的安抚穆夏。   她将手掌移到穆夏脑后,五指顺着发根插进她凌乱的发丝里,揉了揉,说:“嗯,很聪明,也很勇敢。”低缓的嗓音里是穆夏从没听过的温柔。   好安心。   穆夏浮着的心跳慢慢落下来,哭声淡了。   想到刚才发生的事,她无意识用下巴蹭蹭韩青时裸露的颈窝小声说:“我会不会被抓起来啊?”她打那个人的时候特别用力,肯定打伤了。   韩青时到现在才愿意去看地上那个垃圾一眼。   没死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卫蓁。”韩青时沉声。   卫蓁后背一凉,赶紧走过来说:“这事儿我一定会给你个满意的交待。”   “期限。”   “明天太阳出来之前。”   “好,我等你消息。”   语毕,韩青时再次恢复温柔,轻轻摸着穆夏的脑袋说:“你想保护的人很安全,剩下的事有卫蓁处理,我们先走?”   穆夏还在纠结自己会不会被抓去坐牢的事,闻言紧张地说:“要不我去投案自首吧?争取宽大处理。”   韩青时哭笑不得。   她离开穆夏,弯下腰,深如海的双眸凝视着她泛红的眼睛,柔声说:“这件事你有功无过,就算真的防卫过当,也有我在,别怕。”   如果一个人从开始就一直温柔,身旁的人只会把它看做再普通不过的平淡。   可如果这温柔只是偶尔出现,且只有自己可见,那它就会变得分外珍贵。   穆夏直愣愣地看着韩青时,鼻子一酸,眼泪花又冒了出来,“我还以为我要被抓去坐牢了。”   “不会。”韩青时用手指蹭过穆夏脸上的泪痕,笑出声来,“你这脑袋一天都在想些什么?没学法,真就一点不懂法了?”   “就是,本来就是这玩意找死。”卫蓁狠踢了地上的男人一脚,后怕地说,“还好你没事,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你们家头牌交代。”   卫蓁语气里的心有余悸太明显,穆夏忍不住侧过头去看她。   过一会儿再看看已经直起身体,面色冷淡的韩青时。   突然觉得心头甜甜的。   韩总好像很担心她唉,刚才抱她紧得都快喘不上气了。   不对不对!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韩总,我一点事都没有!”穆夏眉毛一皱,表情尤为认真,“他都醉成狗了,根本不能把我怎么样,我要不是为了裙子,早拉着那个姐姐跑了。”说到裙子,穆夏嘴角垮下,心疼地提提裙摆说,“破了好长一个口子啊。”   卫蓁近距离看到,脸色顿时也变得非常难看,“阿时,对不起,要不是我没看好人,也不会出这种事。你放心,裙子的事我一定会尽全力弥补。”   相较穆夏和卫蓁的心疼与紧张,韩青时只是随意扫了眼,声音异常平静,“破了就破了,一条裙子而已。”   “不一样!”卫蓁太着急,实话脱口而出,“这是你妈妈送你的成年礼,也是她的遗物!”   “!”穆夏蓦地睁大了眼睛,她能从韩青时之前的眼神里猜到这条裙子可能对她意义特别,可万万没想到会这么重要。   她真的好没用啊。   帮人就帮人,为什么不知道量力而行?   穆夏咬着嘴唇,内疚得要命,“韩总,我……”   “你什么你?”韩青时适时开口,把穆夏的道歉堵了回去,“你为了一条裙子让自己置身危险,占理了?”   穆夏沉默地摇头,嗓子眼堵得慌。   “知道不占理就不要再提,以后也不许再犯。”韩青时刻意沉下表情,严肃地说。   这要是换在公司,下面的人早就被吓得冷汗直冒。   此刻,穆夏一点也不觉得韩青时凶,相反的,这种变相的安慰让她感觉又暖又窝心。   穆夏唇角扬起,努力挤出一个自认为最灿烂的笑容,朝韩青时重重点头,“嗯!”   韩青时目色一暖,再次笑了出来,“这里的事有卫蓁处理,我们走?”   “好。”穆夏应声。   脚下一动忽然觉得酸软,根本走不动。   韩青时见她神色不动,皱起了眉,“受伤了?”   “没有。”穆夏用两个拳头在大腿侧面敲了敲,尴尬地说,“我刚才可能还是有点害怕,腿软。”   卫蓁无声地‘嘘’了口气,心想:“这才是正常反应好吗?真以为你缺心眼到天不怕地不怕。”   韩青时的心里活动和卫蓁差不多,但她没表现出来,而是短暂犹豫后问穆夏,“我牵着你走?”   穆夏第一反应——打死也不要,她的手心全是汗,还沾了台灯上的灰,脏死了。   转念一想,脏点总比做个随时可能扑地的跛子强吧。   于是,穆夏矜持地点点头说:“谢谢韩总。”   韩青时没说话,把左手伸了出去。   骨节匀称,细长白皙。   自然弯曲的五指拢了一个很漂亮的弧度,在等着穆夏把手放进去。   穆夏攥攥手,还是觉得太暴殄天物。   迟疑几秒,穆夏上前一步,挽住了韩青时的胳膊。   韩青时的手还停在半空,臂弯忽然被紧紧抱住,有瞬间怔然。   偏头去看,穆夏笑得单纯灿烂,“这样比较稳当。”   可能吧。   韩青时放下手,小臂没有同平时一样垂下,而是维持着半抬的姿势,贴在腹部,对卫蓁说:“帮我给爷爷带声抱歉,改天我亲自登门赔罪。”   卫蓁笑得无奈,“真不至于,你专门挤时间过来已经够给面子了,谁知道还发生了这种事,快走吧。”   韩青时应了声,不做停留,带着穆夏从侧门离开。   临出去前。   穆夏挽住韩青时的胳膊,拉着她一起走到那个女孩面前,冲她甜甜一笑,说:“小姐姐,你别害怕了哈,万一,我只是举个栗子啊,下次再遇到这种人,一定一定不要大意,直接上手!打死一个少一个,就当为民除害了!”   小姐姐被穆夏生动的表情逗笑,心里最后一丝惊恐放下,感激地说:“谢谢你啊,你刚才真得好厉害。”   穆夏被夸得不好意思,下意识抱紧韩青时的胳膊,脸往后藏,“小事小事,不值一提。”   女孩子不过分饱满,但紧实圆润的胸部紧贴着韩青时裸露的胳膊。   软得不可思议。   韩青时贴在腹部的手握成拳,凉凉地反问:“这次没完,就想下次了?”   穆夏一个激灵,心虚地吐了吐舌头,“我错了。”   “没看到认错的态度。”   “……”所以,怎么才算有态度?   卫蓁今天理亏得不行,看穆夏愣神,马上给她指了一条明路,“你们家头牌吃软不吃硬。”   穆夏,“???”   要多软?   撒个娇?   倩倩说她撒娇无人能敌。   穆夏炯炯有神地盯着韩青时思考这个方法的可行性。   数秒后。   她抱着韩青时的胳膊晃了晃,嘟着嘴,娇声说:“姐姐,我错了嘛。”   吃瓜群众卫蓁腿一软,差点跪下。   她忽然有点明白韩青时那晚为什么会跟穆夏在一起了。   就这一声姐姐叫出来,命都想给她,更不要说是在那种特定的环境下叫。   但看韩青时……   表情稳得一塌糊涂。   “嗯。”她说,“再叫一声。”   穆夏,“……”   卫蓁,“……”趁火打劫还可以这么理直气壮?   ————   坐到车里,穆夏彻底放松下来,小细腿往前一伸,把自己瘫在座位里长舒口气说:“终于自由了,晚上不敢吃,不敢喝,不敢乱走,不敢说话,差点没憋死我。”   韩青时还在外面站着,正在给司机打电话。   她晚上喝了酒,不能开车。   穆夏听见,趴在车门上夸张地朝韩青时摆手。   等她看过来,立刻用气声悄悄地说:“我会开车。”   韩青时会意,让司机不用过来。   挂了电话,韩青时上前,跟穆夏确认,“没问题?”   穆夏眉毛一翘,自信地拍了拍胸口,“四科全部满分!”   车子上路。   穆夏充分用行动证明了自己是个理论与实践一手抓的真学霸,繁华地段开得一样娴熟镇定。   韩青时双腿交叠,闲闲地靠于副驾,第一次觉得这个视角还不错。   不同于后排,只能看到一闪而过的街景。   也不像驾驶位,要费心留意每一处路况。   “韩总,您住哪儿啊?”穆夏说,“我先送您回去。”   韩青时,“不着急,先找个地方吃饭。”   “好啊,我也饿着呢。”她晚上就喝了几杯果汁,这会儿肚子没叫可太争气了。   “您想去哪儿吃?”穆夏问。   韩青时看着前方望不头的车尾灯,说:“随便,清净点,不堵车最好。”   穆夏眨巴眨巴大眼睛,表情无辜,“随便的话,就只能想到我们学校新校区了。那边只有一个大学城,还没怎么开发,走三环一路畅通,不过都是夜市小吃,没有大饭店。”   还有一点,穆夏没敢说。   前几天刮大风,乐倩在小东门买了根烤肠,一口咬下去全是沙土味儿,硌得牙齿嘎嘣响。   那种地方,韩青时肯定会嫌弃吧。   穆夏心想。   不料,韩青时没有任何迟疑地同意了,“走吧。”   穆夏诧异,但没有多说什么,走到下一个路口拐弯,顺利上了三环。   大约半小时,到达目的地。   穆夏将车子停在路边,两人一前一后在车上换了衣服,步行过去西门外的村里淘小吃。   穆夏问什么,韩青时都说可以。   看表情,明明就是对什么都没兴趣。   除了付钱异常干脆。   买得差不多了,穆夏从包里摸出一卡通,刷门禁,进学校。   晚上9点,校园生活正是热闹时候。   穆夏带韩青时在湖边的树林里绕了半天,终于在边角落占到一张被大家遗忘的空排椅。   椅子在石板路旁放着,左右是花期将尽的桂花树,香气浓郁。   穆夏将小吃摊在两人中间,拿竹签戳了块油炸小土豆给韩青时。   韩青时虚靠着椅背,即使四下无人,依旧坐姿端正,“你吃吧。”她说,“我不饿。”   穆夏无语。   就知道会是结果,她刚就不该心存侥幸,一下子买这么多。   好吧,主要还是因为这里的每一样都是她最近馋得不行的,再加上,唔,花别人的钱真的一点也不心疼。   “韩肿(总)。”穆夏嘴里叼着小土豆,腮帮子滚滚,说话含糊不清,“存(群)纸(子)的事,包债(在)我身上,我妈是柴(裁)缝,手特别巧,肯定能补好。”   韩青时已经忘了这件事。   这会儿穆夏再提,她收回飘在半空的闲散目光看向她,心情不错地反问:“不应该是你亲自缝才显得有诚意?”   穆夏嘿一声,把土豆咽了下去,“我不行,缝个扣子都歪歪扭扭,完全没遗传到我妈的优良基因。”   “那就算了。”韩青时说,语气不重,但态度坚定,好像这条裙子真的无足轻重,可卫蓁姐明明说了,这是她的成年礼。   她妈妈留给她的成年礼。   穆夏胸口发闷,忽然就不知道怎么继续这个话题。   她随手戳了块鸡柳塞进嘴里,慢吞吞地嚼着。   以前觉得这家鸡柳特别好吃,信誓旦旦地说吃到博士毕业也不会腻。   今天,呼,柴得要命。   “韩总。”穆夏再次开口,声音闷闷的,“您妈妈怎么了啊?”   韩青时听出穆夏声音不对,本来不想提的事,被她用最平常的语气说了出来,“我爸妈一个是林业学家,一个是生态学家,两人在最西北的城市里研究了一辈子高原生态,那个地方对两个从小没吃过苦的人来说很耗命,不巧他们生我又生得晚,所以对我来说,他们是英年早逝,但对他们自己来说,应该算是寿终正寝,喜丧。”   韩青时的语气太过平淡,似乎真的不觉得父母的过世是件多另人伤心的事,穆夏却听得眼睛胀痛,胸口发酸。   她还以为只是会疼女儿妈妈不在了,原来会给她安全感,把她宠得像个小公主的爸爸也不在了。   “干吗这副表情?”韩青时轻笑,“好奇心满足了还不高兴?”   穆夏垮着嘴角,眼尾泛红,“对不起,我不应该随便问这种问题。”   “你……”韩青时想反驳,话到嘴边拐个弯变成了,“哭丧个脸,我怎么接受你的道歉?”   穆夏一愣,破涕为笑。   清澈干净,比月色皎洁。   没有胃口的韩青时忽然感觉到了饥饿。   她将细长双腿交叠,身体前倾,一只胳膊随便搭在腿上,另一只撑在膝头托着侧脸,散漫目光瞧着一块纸杯蛋糕说:“这个好吃?”   穆夏果断点头,“芋泥的超好吃!”   韩青时将信将疑,“那,我也尝尝?”   穆夏喜上眉梢,“当然可以呀!”她将小蛋糕拿起来,借着明亮月色叉了一块,送到韩青时嘴边,献宝似的说,“小西门明星蛋糕,不甜不要钱!”   韩青时垂眸,严重怀疑穆夏话里的水分。   这位‘明星’的卖相真不是一般的差。   抱着试试看的态度,韩青时红唇微张,将小小一块蛋糕抿进了嘴里。   “怎么样?好吃不?”穆夏紧张地问。   韩青时并不想昧着良心说话,却也不想让穆夏失望,于是她说:“你自己尝尝。”把问题抛回给了穆夏。   穆夏没多想,重新又叉了一块往自己嘴边送。   姑娘双唇紧合,连同沾在叉子上的蛋糕一起,抿得干干净净。   那只叉子,韩青时刚刚用过。   不出两秒,穆夏漂亮的五官挤成一团,恨不得把嘴里的东西吐出去,“老板是不是忘记放糖了?”   韩青时收回落在叉子上的目光,笑容不再吝啬,“毋庸置疑。”   但是很奇怪,她怎么觉得后味真的有点甜?   充满‘惊喜’的晚餐结束。   穆夏带韩青时从正门出去拿车。   出来的路上,韩青时说不用穆夏送,太折腾。   她已经提前叫了司机,但因为路程过远,要稍等一会儿。   穆夏自作主张把韩青时带到‘荒郊野外’,不好意思让她一个人等,就跟在路边陪着。   夜半的校门口很冷情。   暖色路灯下,飞虫一次又一次朝灯罩用力冲撞。   “回去吧,司机马上到。”韩青时对冷得搓胳膊的穆夏说。   穆夏跳下路沿,探身看向远处黑漆漆的公路,疑惑道:“没看到有车过来啊。”   韩青时侧身,用下巴指了指相反的方向,“这边。”   穆夏拧头,“哦。”好像有人来。   “那我先走了啊。”穆夏提起放在车边的裙子说。   韩青时,“嗯。”   穆夏欲言又止,磨蹭几秒,什么都没说,拎着袋子跑了。   韩青时靠在车边,缓慢目光随着她的背影越拉越远。   月色沁凉,静得能听见徐徐微风。   等穆夏消失在校门里,韩青时直起身体,沿着空无一人的青砖路漫步。   司机不久前发了信息过来,北二环今晚交通管制,绕路的话还需要近二十分钟才能到。   穆夏刚才看到的并不是她要等的。   走出一段,身后忽然传来匆匆脚步声。   韩青时往边上侧了侧,没有回头。   脚步声越来越近,甚至能听见来人急促的呼吸。   像是在着急找谁。   韩青时步子一顿,有个念头从脑子里一闪而过,随即又笑了笑,继续往前走。   她从这里毕业多少年了,也就几个相熟的老师还记得她的名字,其他人应该只知道她是GN的老板。   来人总不至于是来找她要份工作的。   那就肯定不是来找她的。   这个想法刚成形,穆夏清脆的声音骤然穿过月色,闯进了韩青时耳朵,“韩总!”   韩青时随性的身形定格,而后快速转身。   来不及看清楚,那个熟悉的身影就直直扑进她怀里,侧脸贴在她肩上,将她抱得很紧,喘着粗气说:“我还是觉得道歉得有诚意!”   韩青时凉透的身体浮起一丝暖意,融进嗓子里,说话也柔了几分,“什么诚意?”   穆夏准备一路的话脱口而出,“阿姨不能抱你,我抱你!阿姨留给你的裙子,我一定会完完整整地还给你!”   时间仿佛停止转动。   韩青时眉眼垂下,视线所及是女孩子嫩生生的耳尖,红到几乎透明。   她经历再大风浪也没有波澜的心里好像忽然钻了一只小猫,在那片不大的空间里上蹿下跳,很不安生。   不经意被挠一爪子,不疼,只觉得痒和慌。   韩青时抓不住它,就只能由着它。   这种感觉对凡事运筹帷幄的她来说并不是一个好现象。   她……确定要放任?   韩青时深邃的眸子稍敛,嗓子很沉,“穆夏。”   穆夏稀里糊涂地应声,“嗯?”   韩青时将目光从穆夏耳朵上移开,却还是忽视不了她仍然急促的呼吸,“你还是没记住我的话,我说了,别惹我。”韩青时语速极慢,像在斟酌,也像在……警告。   穆夏眼神一慌,身体控制不住抖了下,有种坏心思被人当面戳穿的心虚和尴尬。   她承认。   今晚种种的起因确实源于她的‘蓄意’偶遇,但之所以跑回来说这番话,和最初地目的没有半点关系。   她没想趁机戳韩青时的软肋,让她对自己另眼相看,只是没办法忘记她说起自己父母时太过平静的侧脸。   她也知道。   作为GN的老板,韩青时这样身份的人不需要同情,也不会让谁有机会窥视自己的软弱的一面,但除去GN老板的身份,她还是个女人。   不久之前,这个女人很担心很担心自己。   早一点。   她对她很好很好。   穆夏抿抿发干的嘴唇,声音发虚,“我没有。”没惹,是真心。   韩青时不知道穆夏心里在想些什么,只在听到她不稳的声音后皱了下眉。   静了很久。   韩青时再次开口,如常声音里听不出一丝生硬,“既然是诚意,裙子打算自己补了?”   穆夏咕哝一声,从韩青时怀里退出来,垂着脑袋不好意思地说:“好吧,但是我真的不会,所以可能要花很长时间,还有啊,现学现卖的手艺肯定补得不好,万一您到时嫌弃,我没钱赔新的给您。”   韩青时失笑。   静夜里,那声笑格外得清脆悦耳,“真打算让你赔还能等到现在?年纪不大,心思重得不行。”   “穷啊,不多想点不行。”穆夏小声嘟囔,然后满脸欢喜地抬起头说,“那就说好了啊,您不能催我,也不能嫌我!”   韩青时凝视着穆夏的笑眼,点了点头,“好,我等你。”   穆夏满意了,两手背在身后,笑得停不下来。   想起门禁时间快到,穆夏‘哎呀’一声,火速跑路。   没两步,又哼哧哼哧折回来,拘谨地问:“韩总,我可以要您的微信吗?”怕被拒绝,穆夏一说完,马上一本正经地补了句,“我需要随时跟您汇报补裙子的进度!”   韩青时脸上笑容不减,从口袋拿出手机说:“我扫你?”   穆夏马上打开二维码名片递了过去。   “叮!”扫码成功,下方通讯录多了一个小红点。   穆夏赶时间,没看仔细,直接点击通过,然后收起手机说:“韩总,我回去了啊。”   韩青时,“去吧。”   穆夏又一次往熟悉的方向跑去。   一路笑着。   莫名其妙。   回到宿舍,其他人都在。   乐倩正在敷面膜,见穆夏回来,抱着平板把她跟前跟后。   看她火急火燎地打开韩书颜空了的衣柜,再把自己柜子里的东西抱出来,一股脑全扔进去,最后小心翼翼从她带回来的那个手提袋里取出一条裙子挂了进去。   “哪儿来的啊?”乐倩满脸黑泥,趴在穆夏脸侧幽幽地问。   穆夏一回头,差点没吓死。   “不告诉你。”穆夏无情地关了柜子,完了还是觉得不放心,又翻箱倒柜找了把已经生锈的锁加了上去,一通操作看得乐倩瞠目结舌,“你防贼呢?”   穆夏光笑不说话,从乐倩和梯.子之间的夹缝里蹭出来,脆生生地说:“防你!”说完就跑,气得乐倩在后面紧追慢赶,闹得一阵鸡飞狗跳。   熄了灯,几人躺在床上,边玩手机边吐槽白天遇到的奇葩事。   穆夏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参与度不高。   忽地,脑袋被人薅了一把。   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干吗?】穆夏发微信问对头的乐倩。   乐倩回得飞速:【晚上跑哪儿去了?张迟可跟我交代了,你们今天下班特别早!】   穆夏:【啊,被发现了】   乐倩:【傻眼了吧.jpg】   穆夏:【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吧,我要到韩青时微信了】   乐倩:【哦呦,不得了.jpg】   穆夏:【逐渐脸红.jpg】   乐倩:【说说经过啊】   穆夏:【没经过】   乐倩:【啧,我要是眼没瞎,你晚上化妆了?还有那条裙子,一看就是晚礼服,你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出去招蜂引蝶了?!!!】   穆夏:【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乐倩:【我很怀念我们刚认识那会儿,彼此有些拘谨和真诚.jpg】   拧不过乐倩的追问,穆夏把今天发生的事和她粗略说了一遍。   不包括别墅二楼那个意外,也不包括学校外的那个拥抱。   饶是如此,乐倩还是忍不住隔着屏幕发出了一声叹息:【你这张脸还真是老少通吃。】   穆夏:【…………】   韩青时算老还是算少?   应该算年轻有为吧。   穆夏退出和乐倩的聊天框,转而点开了韩青时的朋友圈。   空空如也,连封面都是最原始的一片灰。   唯一的色彩在头像里。   穆夏没有犹豫,果断点开大图。   像素不高,估计是早几年拍的。   好像是盛夏的操场,跑道连着夕阳,莫名有种青春一去不回头的伤感。   穆夏眨眨眼,忽然有点想知道韩青时走哪儿了,在干吗。   想到做到。   等行动派的穆夏反应过来,微信已经发了出去:【韩总,您到家了没?】   韩青时正靠在阳台的围栏上和卫蓁通电话。   她戴了蓝牙耳机,手机扔在客厅的沙发上,并没有及时看到穆夏的信息。   “今晚的事,我爷爷出面了。”卫蓁说,“老人家的面子多少要给点,他的意思是小惩大诫,当面道个歉,过后扔国外吃几年苦头,眼不见心不烦,你觉得怎么样?”   韩青时站在风里,柔顺发丝被夜风肆意吹乱,“太轻了。”轻飘飘的三个字让卫蓁不寒而栗。   “就当给我个薄面?”卫蓁底气不足,“我本来想背着长辈把这事处得让你满意,没想到他中途突然醒过来,嚷嚷着身上疼,我怕出事就先送医院做了个检查,谁知道一眨眼的功夫被他从医院溜走,直接闹到我爷这里,我也是没办法。”   “我不想听解释。”韩青时态度明确,“你不好处理,我亲自来。”   “阿时……”   “你有没有想过,但凡他今晚醉得轻点,穆夏笨点,我们上去晚点,或者压根没上去,那等着穆夏和那个女孩儿的会是什么?”   卫蓁语塞。   韩青时却不打算就此打住,“是她们的一辈子。”   卫蓁无言以对,“我明白了,我再想想办法。”   “不用了。”韩青时直起身体往回走,风口一过,声音里的凉意一丝不落地传进了卫蓁耳中,“她的事,我亲自处理。”   语毕,韩青时没有一句多余的寒暄,直接结束通话,准备打给赵嘉卉。   拿起手机,看到穆夏的微信,韩青时身上的凉意顿时散了。   她在宽大的沙发上落座,点开信息回她:【到了。】   穆夏像是等在那头一样,韩青时的微信刚发过去,顶部就提示她正在输入。   几秒后,一条信息回了过来:【嗯嗯,那您早点休息啊,晚安安~】   惯用的叠词,活泼又可爱。   韩青时安静地看了几秒,指尖在屏幕上快速轻点:【晚安】   简短的聊天结束,韩青时立即拨通了赵嘉卉的电话,告诉她今晚要做什么,如何做,需要达到什么效果。   一切搞定,已经临近两点。   韩青时简单洗了个澡,累得身体有些飘,躺下却睡意不足。   她浏览了一会儿行业新闻,又处理了几封工作邮件。   助眠熏香开始在卧室里散开时,才终于有些撑不住。   手机放下又拿起。   关灯前,韩青时把赵嘉卉发过来的微博链接转到了穆夏微信上,同时留言给她:【这回不用担心被抓了?】   作者有话要说:木木:真狗?不存在的,我们家头牌已经有一只可可爱爱,人见人爱的了。   P.S.24小时内留评的小可爱发个红包以示感谢哈 第25章   穆夏看到韩青时的微信是在第二天中午。   因为周末的缘故,她不用上班,也没有课,就十点有个学院组织的就业动员大会。   走过场的事,不必太放在心上,所以她这顿懒觉就睡得格外踏实。   一睁眼,妥妥的九点。   “不行,我还是醒不来。”穆夏一脸麻木地望着天花板说。   话音甫一落下,脸颊被隔壁早就醒来,正靠着墙和张迟双排的乐倩碰了下。   “张嘴。”乐倩忙里抽闲说。   穆夏动作机械,“啊——”嘴里被塞进来瓣橘子,一口嚼下去,“嗷!”   宿舍楼顶差点没让穆夏的尖叫掀翻。   太酸了!   整个嘴巴都是软的!   穆夏一身激灵坐起来,表情扭曲地盯着乐倩怒吼,“我还没有刷牙!”   乐倩头也不抬,“哎呀,怕什么,吃下去的不都是你的?”   穆夏,“……”牙倒了算谁的?   被乐倩这么一刺激,穆夏彻底清醒。   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准备看集电视打发时间。   屏幕点亮,“咦?”   乐倩往过凑,“咋了?”   穆夏下意识将手机按进怀里,不让她看,“没咋,我下去洗漱了。”   “去吧去吧,唉,你洗面奶是不是没了?”乐倩突然想到,问她。   “对哈,忘了买了,你的借我用下。”   “就知道。我昨天买了新的,买一送一,在我桌上放着,你自己拿一支。”   “呜呜,谢谢倩倩。”   “烦死了,我是你能抱能亲的吗?撒手!”   “我不!”   “……”   闹腾一阵,穆夏顺着梯.子爬下来,在乐倩那儿拿了洗面奶,端着脸盆跑去水房。   这个点水房没人。   穆夏把盆子往水池里一扔,火速冲进厕所。   韩青时竟然主动给她发微信了?   还是凌晨两点多!   穆夏满怀激动地点进去。   看到韩青时的留言有点懵,翻完上面的链接顿时神清气爽。   昨晚那个欺负小姐姐,还扯她裙子的狗东西被大v在微博上挂了。   好像是个什么富二代,父母有头有脸,他自己也是名校高材生,谁知道私生活混乱,男女通吃,还喜欢玩多人。   这些事一经爆料,所在学校连夜公关,直接取消了他的博士入学资格。   大快人心。   穆夏太过激动,控制不住大笑,调调之浮夸愣是吓得来上厕所的女生顶着一身汗毛退了出去。   呼!   忍住!   完全忍不住!   穆夏麻溜地从微博出来,给韩青时回微信:【不怕了!我现在甚至还可以向警察叔叔指证他!】   那头,韩青时正在开会。   手机反扣在桌面。   猛地一声震动在紧张严肃的会议室里显得尤为突兀。   正在汇报的高管下意识停住,看向韩青时。   韩青时舒展的眉心一动,沉声,“继续。”   高管反应过来,连忙稳住心神继续汇报。   偌大一个会议室,人人正襟危坐,气氛比刚才更加紧绷。   韩青时肩上压有属于她的责任和担当,她有特权,但几乎不用特权,现在既然是开会,自然一视同仁,没有直接去拿手机。   会议结束是在一个半小时之后。   赵嘉卉一边和韩青时确认行程一边跟着她往办公室方向走。   余光里,她看到韩青时在微信上发出去了一个动态表情——摸摸小猪脑袋。   这个表情她7岁的侄女都嫌幼稚。   “嘉卉。”韩青时忽然出声。   赵嘉卉忙收回目光,恭敬道:“在。”   “你那儿有没有收藏什么比较……”韩青时顿了下,组织语言,“比较可爱的表情?”   “?!”赵嘉卉震惊,可爱这个词从韩青时嘴里说出来也太违和了吧!   “没有?”韩青时见赵嘉卉不说话又问。   赵嘉卉掩饰性轻咳一声,说:“有。”作为无所不能的助理,她就是自己画也得画出百八十个表情供老板选择。   “发给我。”   “好的。”   赵嘉卉立刻拿出手机,现场收集。   同时,脑子里各种猜测层出不穷。   一个比一个匪夷所思。   某个瞬间,她竟然怀疑打算把工作当成终身对象的老板恋爱了。   再不然就是人设崩了。   已经在大教室听了很久就业动员大会的穆夏,收到这个表情的第一反应则是韩青时手机被盗了?   想想没敢问,同样回了个表情:【逐渐脸红.jpg】   被韩青时摸脑袋,就,还挺舒服的。   尤其是五指顺着发根插进去,在头皮上轻轻摩挲的感觉……   “木木,你和谁聊天呢?笑得这么猥琐。”乐倩凑过来,悄声问。   穆夏一把捂住手机,身体前倾挡住她,慌里慌张地说:“没谁。”   此地无银三百两。   乐倩唏嘘一声坐回去,心有点凉,“穆木木,你变了,竟然会背着我偷藏人了。”   “……”说藏人就严重了吧。   穆夏稍一思量,也感觉自己这样有点不地道。   毕竟她对韩青时的‘心思’,乐倩是唯一知情人士。   挣扎片刻,穆夏犹豫着把手机推过去给乐倩看了眼。   就一眼。   乐倩只看到两个表情包,惊悚得眼珠子差点瞪出来,“进展也太神速了吧,你们不是昨天才加的微信吗?今天就开始用这么腻歪的表情包了?木木!”乐倩看着穆夏的表情逐渐幽怨,“记得你上次给我发这种表情,还是咱俩刚认识的时候。”   穆夏,“……”闺蜜之间,腻歪就生分了吧,斗图不都是怎么猥琐怎么来吗?再说了,她的表情包就没有正常的好吧。   没有正常?   穆夏心肝一颤,默默打开表情管理,翻了一圈收藏。   ‘逐渐脸红’原来是要配合‘我们好像在哪里睡过,你还记得吗’用的啊……   “信息对抗的在哪儿坐着?”在台上慷慨陈词的辅导员突然提高了声音。   穆夏心虚,连忙收手机坐起来,从包里摸了根拇指饼干出来压惊。   “这里。”后面洋洋洒洒有人出声。   大家习惯性回头,满足好奇心。   穆夏也一样。   好巧不巧,信息对抗的人就在她们斜后面坐着。   以班为单位,出奇得统一。   韩书颜也俨然成了编内人士,和他们坐在一起。   “开完会别走。”辅导员说,“后天有几个兵工的研究所过来办宣讲会,只要你们专业,班长一会儿过来找我拿宣讲资料,下去都仔细看看,有合适的抓紧时间投简历。”   班长,“好的。”   点完信息对抗,辅导员继续她的长篇大论。   穆夏没什么兴趣,懒洋洋地靠着椅背,一边啃拇指饼干,一边回味韩青时发来的那个小猪表情。   “颜颜,你好厉害,竟然可以参加世界级的舞蹈比赛。”后方忽然传来钱晓蝶羡慕的声音,“是在今晚吗?我们能不能去看啊?”   韩书颜语气平平,“不能,主办方规定凭票入场,一个月前票就已经卖光了。”   “好吧,我们本来还想看看你那身几十万的演出服,可惜没机会了。”钱晓蝶失望,“是你上次说的GN那个人给你订做的吗?好有钱啊。”   GN?   不爱听八卦的穆夏听到熟悉的词,悄悄竖起了耳朵。   “有钱算什么,舍得给颜颜花钱才是重点好吗。”孙芮插话。   两人对视一眼,脸上露出八卦之色,“颜颜,这人晚上会去看你比赛吗?”   韩书颜,“会。”   “贴心,男的女的啊?”   韩书颜默了一瞬,低声,“女的。”   “咔!”穆夏捏断了一根拇指饼干。   同样听到后面几人对话的乐倩后背一凉,摸了把自己的脖子,弱弱地问:“木木,韩书颜说的这个人不会就是刚和你在微信上腻歪的人吧?”   “呵。”穆夏一声冷笑,把饼干塞进嘴里,牙齿磨得咔咔响。   乐倩缩回去,决定暂时不惹身边这个发怒的女人。   ————   就业动员大会结束,几人无所事事地在校园里溜达。   走到人工湖边,穆夏从包里摸出饼干喂鸭子。   递到嘴边再收回。   如此反复,把一群鸭子骗得团团转。   逗火第三只鸭子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   穆夏果断收回手,把饼干扔进了自己嘴里。   乐倩几人,“…………”鸭子都惹,心情是有多差?   “倩,木木怎么了?”舍长心惊胆战地问。   乐倩摇头叹气,开口就把气氛拔得很高,“嫉妒使人丧心病狂。”   “怎么说?”   “不好说,就可能……”话题还没开始就被扼杀在了摇篮里,“我不吃饭了啊,去公司加班。”穆夏接完电话,跑回来说。   刚那个电话是张迟打的,让她下午去趟公司,跟产品的一起过需求。   “不是说他们公司不加班吗?”乐倩火大,扭头就把张迟怼得哑口无言,卑微得他开始怀疑自己在乐倩心中的地位。   乐倩毫不犹豫,“爸妈,木木,你的零食,你。”   张迟竟然觉得排在第四还不算太差。   “木啊,你别急,张迟已经在来学校的路上了,等下捎你过去公司,留出来的时间给你吃饭。”乐倩说。   穆夏拒绝不了,只好跟着她们先去了餐厅。   一顿饭食之无味,甚至有点反胃。   到了公司,穆夏快速进入工作状态。   需求过完,她顺便加了GN前端方旭的企业微信。   方旭技术很牛,做出来的页面加载速度快还流畅,在整个GN研发部都排的上名。   穆夏本以为好友申请要等到周一才会被通过,不料她发过去没两分钟,就收到了验证通过的提醒。   穆夏主动打了声招呼,介绍自己:【方工,您好。我是合众的开发穆夏,主要负责报警和路网逻辑的处理,会涉及到一部分您那边的大屏接口,您什么时候有时间了,发我下接口清单哈,麻烦了。】   方旭回得很快:【稍等,马上发你。】   这速度出乎穆夏意料:【你们今天也在加班?】   方旭:【是啊,今晚有个项目发版本,顺利的话也要忙到凌晨。】   穆夏:【哦哦,辛苦啦。韩总会看到的。】   方旭:【韩总今晚好像要参加什么重要活动,早早就走了,看不到/捂脸】   方旭一句话,成功挑起被穆夏按了一下午的坏心情。   呸!   还重要活动?不就看某人跳舞!装腔作势!   她昨晚就不该一时心软,给她那么大一个真心的抱抱!   结束和方旭的聊天,穆夏拿着记号笔在草稿上画了大大一个红叉,然后拍照发朋友圈,怒火冲冲地说:【无聊!】   无聊的人才会看无聊的比赛!   像她,永远在为‘搬砖’大业而努力奋斗!   “木木,吃饭走。”张迟过来叫穆夏,“晚点我送你回学校,顺便见倩倩一面。”   “好,谢谢姐夫。”穆夏应了声,起身关电脑,收拾东西。   两人闲聊着下楼。   走到地库,穆夏手机震了下。   她随手拿出来看。   短信收到了一条航班信息。   四个小时之后飞隔壁省?   她什么时候订的机票?   大白天的闹失忆?   穆夏正茫然着,张迟忽然面色严肃地走过来说:“木木,你做做心理准备,我要告诉你一个噩耗。”   穆夏觉得现在没有什么噩耗会比这条莫名其妙的航班信息更惊悚,“你说。”   “韩总的助理刚打电话给铮哥,点名让你跟他们一起去隔壁省出差,实地了解业务需求。”张迟说。   “……果然是个噩耗。”穆夏呐呐。   估计是她的表情过于呆滞,张迟突然想笑,但还是忍了下来,安慰她说:“上次评审会后,韩总不是还亲自送你回学校了吗,感觉她私下挺好相处的,你别太担心。”   穆夏磨牙,她不是怕韩青时私下不好相处,是怕自己现在见到她会忍不住挠她。   哦,一边给人订做死贵死贵的演出服,还巴巴地去看人比赛,另一边不声不响就订了机票,让她跟去出差。   她是她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狗腿子吗?   作为乙方,还对人图谋不轨,好像是……   那又怎么样?   狗腿子偶尔也是有尊严的!   “不去!”穆夏掷地有声地说。   张迟面露为难,“铮哥让我通知你,不是询问你。”   “……”穆夏顿时生出一种被命运牵着鼻子走的悲凉感。   “好吧。”穆夏闷声。   张迟笑她,“别苦着脸啊,听铮哥说这次出差好像是去游乐场,涉及到冷链末端运输业务。你不是最喜欢坐过山车吗?公费出去玩一趟还不高兴?”   “嘿!”穆夏假笑一声,完全高兴不起来。   张迟又安慰了她几句,过去取车。   穆夏在路口等着,心里把韩青时连骂了两遍。   第三遍开始,韩青时发来了微信:【航班信息收到了?】   穆夏惹不起,乖乖回复:【收到了。】   韩青时:【嗯,看你朋友圈说无聊,带你出去玩两天。】   穆夏,“玩???”   任劳任怨的狗腿子也可以地位飙升,跟在老板后面假公济私?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鞠躬   上章的红包发了,这章和下章一样,24小时内留言的~   提前,周末愉快   2021-04-12 19:00:00~2021-04-16 09:00:00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为什么我还是学渣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枯木不逢春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正在输入…4个;玉米克肉松3个;DetectiveLi、松遥、4880159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60瓶;兮、生啵10瓶;可盐可甜烤汤圆5瓶;拾贰4瓶;第四种世界、小嗑精、慕严44838569 1瓶; 第26章   假的!   肯定是假的!   不是要去看韩书颜的比赛吗?还怎么带她去玩?   把自己劈成两半?她们一人分一半?   还是做个精准的时间管理大师?   呵!   穆夏火大得太上头,压根想不起来先反省自己一句,“你就一一夜情的对象,最多现在还想跟人搞好关系,把人当枪使,哪儿来的资格这么生气?”   于是,她越来越气。   张迟的车子都停在跟前了也没有发现,还是踩着点过来给张迟送惊喜的乐倩叫了她一声才反应过来,匆匆回了韩青时一个表情,麻溜上车。   “木木,你要出差?”乐倩跟穆夏一起坐在后排,问她。   穆夏握着手机,咕哝一声算是承认,“不想去。”   “干吗不去啊,必须去!”乐倩坚定得不行。   她拍拍前座,提醒张迟不要偷听她们讲话,跟穆夏挤在角落里交头接耳,“多好的机会啊,孤男,不是,孤女寡女,夜黑风高,你懂我的意思吧?”   “不懂。”穆夏侧身过去,留给乐倩一个冷漠的后背。   乐倩浑不在意,扒拉着她继续游说,“你现在老不在学校不知道情况,我反正一分钟也忍不下去韩书颜了。”   穆夏扭头,“她又怎么了?”   “还能怎么,现在保研名额、项目全是她的,算是出尽了风头。今天回宿舍,我倒了八辈子血霉,和她们宿舍的人在楼道里遇见,你猜她舍友阴阳怪气地说了什么?”   “什么?”   乐倩掐着嗓子,语气浮夸,“乐倩,听说穆夏实习的公司是你男朋友介绍的?我记得张迟师兄的成绩虽然不是顶尖,但好歹也是那一届的优秀毕业生,他为什么就不能找个稍微好点的公司?我艹!虽然,但是,好歹,稍微?你品,你细品这几个词!不是几百年的老阴阳师,能说出这种让人想骂她祖宗的话不?”   穆夏不用品,粗略一听就能体会乐倩的感受。   这事儿要只针对她就算了,张迟一个局外人,好意给她介绍实习,回过头却被人拖出来说三道四就太恶心。   穆夏捏紧手机。   她就想不通了,韩青时那么精明一个人,怎么偏偏看不明白韩书颜的本性是人还是狗?   生气。   心里还有点堵得慌。   “好,我去。”穆夏有了决定。   乐倩两手一拍,喜上眉梢,“这就对了嘛!张迟,开快点,木木还得回宿舍收拾行李。让我想想都要带什么,洗漱用品,换洗衣服,啊,身份证,最重要的别忘了啊,还有学生证,去景点可以打折。”   “嗯,应该都在抽屉里扔着,我最近没用。”   “好,我给舍长发个微信,让她先帮你收拾着,不然时间太紧了。”   乐倩摸出手机去骚扰舍长,一样样安排得妥妥当当。   穆夏无事一身轻,靠着车窗玻璃出神。   现在六点多,韩青时应该正在去看韩书颜比赛的路上吧?   哼!   最好碰到晚高峰,多堵会儿。   穆夏坏心眼地想。   事实是,韩青时确实被堵在了路上。   但不是去看韩书颜比赛的路上,而是上机场高速的途中。   “韩总,您先休息一会儿,这段路堵过去才能上机场高速,至少半小时。”赵嘉卉坐在副驾,提醒后排忙碌一下午,满身疲惫的韩青时。   韩青时捏捏眉心,按灭了手机,“颜颜的演出服送过去了?”   “是的,按照您哥嫂的要求,下午三点就送过去了。”赵嘉卉说,“预留的座位也已经邀请了韩小姐的舞蹈老师。”   “嗯,辛苦了。”   “应该的。”   赵嘉卉眼观鼻鼻观心,坐得端正。   韩青时哥嫂常年在外,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全扔给了韩青时,她每天既要处理公司的内外事务,还要应哥嫂的请求,操心他们女儿的日常所需。   换做普通人,估计早烦了,也就韩青时什么都不说,该帮的忙一样没少,不过,多余的事,她似乎也一件没有多做。   比如亲自到场观看比赛。   最佳观看区域的中心位,一般人想求都求不到的位置,她说把票送人就送人,眉头都不皱一下。   赵嘉卉默默惋惜,有点看不懂老板对自己这位侄女到底是在意,还是不在意。   反倒是给合众那个小姑娘订机票的上心程度让她诧异。   不久之前,韩青时原本在浏览新闻。   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忽然让赵嘉卉多订一张机票。   乘坐人信息写合众穆夏。   赵嘉卉不明所以,“是要安排穆工和我们一起出差吗?”   韩青时垂眼看着手机,漆黑眸子映着亮白的光,“嗯,乐园业务特殊,实地了解有益于他们梳理业务逻辑。”   “好。”赵嘉卉不疑有他,“我提前和合众项目负责只会一声。”   韩青时,“嗯。”   调出合众的项目成员信息后,赵嘉卉打电话给航空公司预定机票。   她下意识按照员工标准订票。   确认之前,韩青时再次出声,“订头等舱,坐我旁边。”   赵嘉卉微怔,和那边说了声稍等,捂着话筒转身过来说:“您是单独靠窗的位置,如果安排穆工坐您旁边,就要给您换成中间的两人座。”   韩青时面容平静,看起来一点也不在意,“可以。”   赵嘉卉稍顿,“好的。”   很快,机票预订成功。   赵嘉卉打电话给李铮,简要说明穆夏出差的事,并表示出差补助由GN承担,结束后会按照GN外协人员的标准补发。   一切处理妥当,赵嘉卉回身和韩青时汇报。   就见她随性地靠着后座,纤细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点。   下一秒,唇角漾出一片不易察觉的浅笑。   赵嘉卉提醒自己非礼勿视,正声道:“韩总,穆工出差的事和合众说了。”   韩青时放下手机,“嗯。”   映在脸上的那片亮光一散,韩青时唇角的笑也跟着落入了暮色。   如果赵嘉卉没看错,她笑得比刚才明显了很多。   是收到了什么让人心情愉悦的信息?   有可能。   她刚听见了一声微信新消息提示音。   可是谁会有这么大能耐,能用一条信息让韩青时笑?   摸摸小猪脑袋?   ……   赵嘉卉默默拿出手机,继续从网上收集可爱表情。   ————   穆夏急乎乎回到学校,舍长已经把她的行李基本收拾妥当。   差的,全是最重要的。   “木木,你再想想,身份证还有可能放哪儿?抽屉和桌上我都翻遍了,没看到。”舍长说。   穆夏蹲在行李箱前仔细回忆。   最后一次用是去合众入职。   身份证夹在学生证里。   下午一直在办公室待着。   晚上坐姚晓春的车去吃饭。   然后回学校。   “完蛋!”穆夏一巴掌拍在脑门,无语地说,“我可能把身份证和学生证一起丢在吃饭那里了,就第一次公司聚餐那儿。”   “啊?这都多少天了。”舍长扶额,“你别急,我和倩倩等下就去你们吃饭的地方问问,你赶紧在微信上办个临时身份证,先保证上飞机没问题。”   现在也只能这样。   穆夏匆匆打开微信,按步骤操作。   之后张迟送她去地铁口坐机场专线。   一通折腾下来,穆夏也没精力再去思考韩青时到底什么意思,两腿夹着行李箱,下巴磕在拉手上放空自己。   约莫四十分钟到站。   穆夏拉起行李箱,顺着人流往出走。   远远就看到赵嘉卉站在出口等她。   穆夏加快步子走过去,笑容乖巧,“赵姐姐。”   “来啦。”赵嘉卉一笑,少了严肃,“韩总已经进去了,我们得快点。”   穆夏,“嗯嗯。”   这个点机场人很多,穆夏沾了头等舱的光,一路捷径走下来,只花了十来分钟。   两人去到VIP候机厅的时候,韩青时正戴了无线耳机,站在玻璃墙前讲电话。   年轻成熟的女人负手而立,长身如玉。   谈不到不悦处,唇线绷起,勾得侧脸轮廓越发清晰分明。   听到脚步声回头,眉心一展,再多锐气也淡了下来。   肉眼可见的反差。   无端让人生出一种自己被区别对待的错觉。   穆夏攥着行李箱拉杆,忍不住在嘀咕,“不学川剧变脸可惜了。”   “这次有惊无险不代表研发内部管理没有问题,周一之前,我要收到完整报告。”韩青时说,声音不高不低,看似寻常,却透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压力。   电话挂断,韩青时回身往过走。   赵嘉卉站在沙发边,微微躬身,“韩总,穆工接过来了。”   韩青时走过去坐下,平和目光从站姿直挺的穆夏身上一扫而过,“坐吧。”   穆夏没有丝毫反应。   赵嘉卉小声提醒,“穆工。”   穆夏,“嗯?”哦,她就是穆工来着。   穆夏把行李箱放在一边,拘谨地在韩青时对面坐下。   屁股还没沾稳,韩青时倏地问她,“有没有吃晚饭?”   穆夏诚实摇头,“没有。”顺便无声地在心里咆哮了一句,“午饭都没好好吃好吗!”   韩青时抬头,对赵嘉卉说:“去给点几样不辣的。”   赵嘉卉,“好的,您呢?”   “照旧。”   “好的。”   赵嘉卉离开,这一块就只剩下韩青时和穆夏。   后者本想将沉默进行到底。   奈何,韩青时今天似乎铁了心不想让她做个安静的淑女,“未成年的内心现在平静了?”她问,字里行间带着丝丝笑意,这个笑从被赵嘉卉发现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穆夏撇过头,尴尬得脚指头抠地。   不久前在车库,乐倩叫她上车的时候,她正烦着,随便挑了个表情发给韩青时当做回复,后来一看是从乐倩那儿存的‘未成年的内心受到了惊吓.jpg’,完全就是她内心真实的写照,也就没有撤回。   这会儿被韩青时当个正经事儿问出来,她才忽然觉得有点尴尬。   在大老板跟前卖萌。   卖得出去么?   “平静。”穆夏硬邦邦地说。   韩青时看出穆夏的别扭,她随意交叠着双腿,修剪圆润的指尖在手机屏上一下下轻点。   “不想跟我出去?”韩青时问。   穆夏内心没把那个‘是’字喊破喉咙,表现出来却是一脸笑容,“怎么可能,我巴不得跟您出去长长见识。”顺便学习下怎么‘管理时间’。   韩青时轻哂了声,就差当面揭穿穆夏的假话。   穆夏没听到,‘不想和你说话’的明晃视线飘在外面可劲儿溜达。   很快,赵嘉卉带着食物回来。   穆夏没客气,三下五除二把自己喂饱,拿着手机跑去玻璃墙边拍机场夜景。   这会儿离飞机起飞还有一段时间。   等待让人觉得无趣。   韩青时静默一阵,动了拿穆夏找乐子念头。   其实也不是故意针对她个人。   只因为这里就她一个逗得动,换做赵嘉卉,估计会诚惶诚恐地问她一句,“韩总,您是不是物色好新的助理了?”   再者……   今晚的穆夏看起来不是很想理她。   “穆夏。”韩青时对恨不得穿过玻璃,跑到另一边的娇俏背影说,“过来。”   穆夏回头,一脸警惕。   但看韩青时眉心舒展,红唇微合的表情又感觉特别和蔼可亲。   穆夏心里一阵盘算,脚底板蹭着地挪了过来,“您有什么吩咐?”   韩青时靠着沙发,外套扣子没扣。   穆夏能清楚看到她纯白打底衫下高高隆起的胸部。   饱满挺拔,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穆夏挪开眼,心跳比刚才快了很多。   “晚上怎么进来的?”韩青时问。   穆夏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谁还不是走着进来的了?   细一思量,可能是赵嘉卉告诉了她自己丢身份证的事,遂颜面无光地支吾,“微信申请了临时身份证。”   韩青时,“原件还想不想要?”   穆夏一怔,觉得韩青时话里有话。   没等她问,就听见韩青时又补了一句,“还有学生证。”   “!”穆夏惊讶,“您怎么知道我这两样都丢了?”   韩青时不语,放在腿上的手抬起,伸进了旁边的白色皮包里。   几秒后,捏着一本眼熟的蓝色小本本出来,放在桌上,推向穆夏那边。   A大学生证!   穆夏惊讶,急忙把学生证拿过来翻开。   赫然就是她丢的那本,身份证也在旁边夹着!   不过,她习惯人像朝外。   现在却是国徽朝外。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韩青时其实早就知道她丢了身份证!   肯定是她在她车上乱写乱画的时候掉的!   可她却不及时提醒!   太坏了!   穆夏恼得脑子嗡嗡,努力不让自己表现出对爸爸的不敬,但将学生证拍在桌上时还是发出很大一声‘啪’!   “不要了!”穆夏格外有骨气地说。   她的声音有点大,赵嘉卉听见疑惑回头。   就见自家老板面带微笑,看起来特别好脾气,“还是收着吧,万一被人卖了,我去哪儿赎你?”   穆夏倔强地偏过头,赌气道:“反正不要你赎!”   韩青时顺风顺水近三十年,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不给没面子的拒绝。   应该生气?   不。   她反而有种年轻漂亮的女孩子生起气来也尤其可爱的错觉。   想到这里,韩青时脸上笑意更浓。   在穆夏看来,这俨然就是对自己的嘲笑。   加上来之前种种不悦的发酵,清清亮亮的眼睛逐渐变得黯淡。   韩青时看到,笑容没了。   她无意识坐直身体,想说点什么。   一个‘穆’字刚出口,上空忽然响起广播提示,“女士们、先生们,晚上好。飞往XX的国航XX次航班,现在开始办理登机4手续……”   韩青时被打断,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她刚才开口得急,根本没想好自己要说什么。   这是绝对不允许出现在她身上的陋习,稍有不慎就会给GN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   但是现在如果不说点什么,眼前这个已经拎着行李箱气哄哄走人的姑娘不知道会气她到什么时候。   “韩总。”赵嘉卉过来提醒韩青时登机。   韩青时站起来扣扣子,略显无奈的目光始终追着前方气呼呼的背影。   候机厅离登机口不远。   韩青时加快步子。   勉强赶在穆夏走到舱门口之前追上了她。   “生气了?”韩青时搭话。   穆夏语气生硬,“不敢。”   韩青时低笑一声,垂在身侧的手忽然抬起,按上了穆夏的脑袋,“别气了,我道歉。”   穆夏步子停住,不可思议地看向韩青时。   她竟然会主动给人道歉?   还,还摸头。   又是这种软绵绵的舒服感觉……   穆夏肚子里的火瞬间灭了,闷声道:“哦。”   韩青时见穆夏松口,拇指在她头顶蹭了蹭,说:“这么重要的东西以后仔细收着,还好这回是丢在我会经过的地方,不然真要被人拿去卖了,不过,也别赌气不要人赎。”   韩青时顿了下,再开口,带着笑的嗓音异常温和,“穆夏,我不赎你赎谁?”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鞠躬   上章红包已发,这章的明天会晚点发哈,要出趟门~ 第27章   过近距离,女人吐气如兰。   穆夏闻着韩青时身上香,看着她脸上笑,肚子里再大的怨气也没办法继续坚持。   她别过头,但没刻意躲开韩青时的手,小声反驳,“谁要你赎了,我根本就不会丢。”女孩子软绵绵的嗓音听不出一点生气,倒像,撒娇。   韩青时含笑目光闪了下,收回手,顺着她的话说:“好,丢不了。”声音慢悠悠,拖着明显尾音,很像张迟面对无理取闹的乐倩时惯有语气。   倩倩说那是因为宠和纵容……   穆夏脸上一热,扭头看向韩青时。   一对上她被笑容晕染得格外温和目光又快速挪开,逃似的跑向了等在舱门口的乘务员。   韩青时宠她?   她要是没疯,说不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头等舱座位很少,穆夏非常容易就找到了自己位置。   她在空乘帮助下将行李箱架上去,呼一声将自己扔进座位。   座位宽大舒适,穆夏整个人陷进去也绰绰有余。   唔——那这样子是不是就没人看到她在做什么了?   穆夏一双大眼睛盯着前方的电视几秒,悄摸摸往上飘。   头顶手早已经离开,她怎么还是觉得有股隐约的轻压感?   还有温热指腹隔着头发蹭在脑壳上感觉,和之前一样舒服……   “一个人窝这儿琢磨什么?”上方突然响起韩青时熟悉声音,紧接着身侧位置有人落座。   穆夏被抓包,马上收起乱七八糟想法,假装正经。   咦?   脑子里有个问题一闪而过。   穆夏蹭一下坐起来,问韩青时,“您怎么在这儿?”   韩青时正在解外套扣子,动作不紧不慢,“不在这儿,我去哪儿?”   是啊,登机手续早早就办了,到时间不上飞机还能去哪儿?   穆夏到现在才想起这个问题。   那,韩书颜呢?   穆夏若有所思地盯着韩青时看。   眼神太过直白,韩青时闭目养神都忽视不了。   “有话想说?”韩青时就着倚靠座位姿势,侧过头问穆夏。   穆夏第一次见她这么‘坐没坐相’,莫名觉得平易近人了不少,有些不敢问的话自然也就变得很容易出口,“您不去看比赛啊?”   韩青时没多想,只当穆夏和韩书颜是同学,信息交流通畅,所以知道这件事。   她拉了拉敞开外套,淡声,“太无聊。”   听到这三个字,穆夏乐得差点蹦起来,心说看吧看吧,聪明人想法都是一致的!   转念想到韩青时把自己身份证和学生证扣了那么久,又虎起了脸。   哼。   聪明人坑起人来也是一套一套。   她还是暂时和她划清界限得好。   穆夏将座椅靠背往下放了点。   毯子一盖,电视一开,耳机一戴,看谁都仿佛不再存在。   很快,头等舱乘客登机完成,空乘挨个过来帮大家点餐。   轮到穆夏,她倒头就睡的劲儿上来,这会儿已经有点迷糊,再加上耳机地隔挡,别说和空乘说话,看她都使不出抬眼皮的劲儿。   “小姐。”蹲在一旁空乘再次叫穆夏。   韩青时侧身,看到穆夏昏昏欲睡的表情后,朝空乘打了个手势。   空乘会意,从前面绕过来,蹲在韩青时旁边,微笑道:“您好,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韩青时,“晚餐不上了,给我一杯温水,旁边这个女孩儿一杯果汁。”   空乘,“好的,您稍等。”   空乘继续去服务后面的人。   不久,飞机进入巡航模式。   空乘端着托盘送来了温水和果汁。   穆夏睡觉不老实,韩青时怕她翻身打到,遂将她的果汁一同放在了自己这边,之后便闲闲靠着座椅浏览杂志。   飞行过半,隔壁一直安静睡觉一团小人忽然砸吧了两下嘴巴。   声音不大,但架不住韩青时耳朵边除了她的呼吸再没有其他有趣的声音。   韩青时犯懒目光从杂志上移开,转向穆夏那边。   穆夏一开始背对韩青时睡着,恨不得把后脑勺都用毯子包起来。   转着转着,变成了正对她。   毯子压在下巴下面,看起来格外乖巧。   年轻细腻的脸即使不沾一点化妆品,也漂亮得让人忍不住多看。   韩青时安静看了穆夏一会儿,确定她依然熟睡后放下夹在指间的杂志,侧身过来面对她,头枕着曲起手臂。   这个姿势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很近。   仅隔两段扶手。   没有人声,也没有人为活动的单调环境烘托下,韩青时渐渐生出种错觉——她似乎能感受到穆夏呼吸时带动的空气在循着什么路线浮动。   绕过多远她不清楚。   唯一能确定是,有从自己唇边缓缓飘过。   韩青时搭在腰上手动了动。   慢慢抬起。   越过两人之间窄窄那段距离,轻触穆夏微张嘴唇。   粉润柔软,热意滚烫。   穆夏不知道是察觉出有人在碰自己,还是又梦到了什么。   她缩起的下巴在毯子里蹭了蹭,将自己团得更紧。   本来就小的脸,现在只露半张。   浓密睫毛压着眼下光,柔软又好欺。   韩青时收回手,无声笑笑,没再有其他动作,就着侧卧姿势安静地看她睡得昏天黑地。   这一看,就看到了飞机落地。   ————   预定酒店离机场有段距离,即使有专车来接,也用了近半小时才到。   等几人办完入住已经临近午夜零点。   穆夏的房间在韩青时隔壁,迷迷糊糊地打着哈欠跟她往过走。   看她这个点还有精力和赵嘉卉讨论明天安排,忍不住撇了撇嘴。   能者多劳这话真一点也没有错,操心命,简直能感动天地。   “还想不想吃夜宵?”韩青时忽然停下,侧身问懒洋洋跟在后面的穆夏。   穆夏小跑两步跟上,规矩地说:“不吃了,谢谢韩总。”   韩青时‘嗯’了声,和赵嘉卉继续往前走。   经过一间房前,韩青时敲了敲门框,对闷头还想往前走的穆夏说:“你这间。”   穆夏抬头,从口袋里摸出门卡仔细对了一遍门牌。   还真是。   “谢谢韩总提醒,您早点休息。”穆夏毕恭毕敬地对韩青时说,轮到她旁边的赵嘉卉,爪子一抬,笑眯眯地说,“赵姐姐,晚安呀。”前后态度反差之大,让赵嘉卉脊背一阵发凉,硬撑着笑了笑回她,“晚安。”   穆夏欢快地‘嗯嗯’两声,刷卡进门。   房门关上之前,她模糊听到韩青时对赵嘉卉说了句,“来我房间,月底新品发布会细节什么时候捋清楚了什么时候睡觉。”   穆夏脚指头顶在行李箱滚轮上,疼得吸了口气。   候机那会儿明明才说过发布会事交给另外一个人主要负责,赵姐姐只需要盯着进度就行,现在是出尔反尔?   好的吧。   谁让人家是老板。   掌握经济命脉就是掌握了打工者自由和尊严。   哎,她还是洗洗睡吧,困得要命。   穆夏关了门,挂上防盗锁,快速洗漱收拾。   好不容易躺床上,却发现自己毫无睡意。   跑去宿舍微信群里冒泡也如同石沉大海,没一个人搭理她。   穆夏两手在胸前交叉,抱抱孤独寂寞冷的自己。   有生之年,她竟然也有机会感受‘认床’威力。   拖着进度条看了几集电视剧,穆夏终于来了点感觉,她赶紧把手机塞到枕头下面,开始酝酿情绪。   刚有点迷糊,房门猛地被人拍响,很快传来滴滴的开锁声。   以前在新闻里看到的各种‘酒店惊魂’一股脑全部冒了出来。   穆夏一个激灵坐起来,心跳快得要冲出胸膛。   她在黑暗里静坐着不敢动,不敢呼吸,一瞬不瞬地盯着门口方向。   门外再没了声音。   穆夏慢慢放下戒备,只当刚才声音是自己睡糊涂了产生错觉。   就在她准备躺下继续睡觉时,拍门声毫无征兆地再次传来。   一下一下,又重又慢。   房间里遮光窗帘拉得严实。   穆夏浑身僵硬地坐在床上,视线所及一片黑暗。   过度的寂静和直冲心脏的拍门声形成强烈反差。   穆夏手心开始冒冷汗,身体控制不住发抖。   憋不住呼吸一次,牙齿碰在了一起。   一阵阵无法压制的磕碰声裹着厚重寒意扑面而来。   恐惧快速蔓延。   穆夏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从床上跪坐起来,拨通了前台的电话,“您好,我是1007房客,有人在敲我房门,麻烦您上来看一下。”   说话穆夏,条理清晰,吐字准确,连最后的‘谢谢,辛苦您了’都没有忘记说。   整个通话过程表现得异常冷静。   事实上,只有她自己清楚,恐惧早已经在第一声拍门声传来时形成,现在几乎占据了她的全部感官。   手脚发麻,身体冷透。   周围环境里每一处细微变化都被放大到了极致。   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有可能让她的冷静轰然倒塌。   想身边有个人。   听她说一声‘别怕’。   这两个字伴随着韩青时的声音从脑子里一闪而过。   穆夏动作快于理智,第一时间找到韩青时的微信向她求助。   无奈手抖得实在太厉害,按不准键盘。   已近边缘着急让穆夏眼前模糊。   看不清屏幕她,只能凭借感觉按住下方的录音键,凑近嘴巴,小声说:“韩总,您睡了吗?”   简简单单6个字,她从极力克制的平静说到声音抖得像哭。   听到信息发送成功那声‘咻’,又像做成了什么不得了事,高兴得忍不住笑。   嘴角刚刚扬起,快速沉下。   就算韩青时没睡,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们不过是甲方和乙方,私下没义务照顾她……   “就让光芒折射泪湿瞳孔,映出心中最想拥有彩虹……”   手机自带铃声骤然响起。   穆夏受到惊吓,手腕一软,手机从掌心直直滑落。   掉在被子上后,仍然卖力地响铃。   一串未知数字在屏幕上上下浮动。   穆夏愣愣地看了几秒,快速抱起手机,拇指向上滑,试探着出声,“喂?”   “夏夏,是我,不要挂电话,不要动,等我叫你了再来开门,还有,不要害怕。”   静夜里,韩青时急却温柔声音隔绝了外界一切恐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鞠躬 第28章   前所未有的安心。   也从没有哪个人叫一声‘夏夏’就让她如此依赖。   穆夏抱着手机,牙齿还在打架,但心跳已经开始平复。   她用力捏着酸疼的鼻尖,不让坏情绪因为有人依赖就肆意发酵。   然后,用软软的鼻音说:“知道了。”   “嗯。”韩青时呼吸的声音很明显,又一次提醒,“电话不要挂。”   “好。”穆夏说,她一点也不想挂。   挂了会慌。   就这样。   隔着电话,穆夏听见韩青时和赵嘉卉低声说话,听见她匆促的脚步,还有和酒店工作人员交涉时沉冷但让人窝心的声音,以及交谈声消失后,被她刻意放缓的那句,“穆夏,开门。”   穆夏一直看着门口方向的眼睛泛起亮光。   她顾不上穿鞋,大步朝门口跑去。   “咔嚓!”门被拉开,明亮宽敞的走廊里只站着韩青时和赵嘉卉,安静得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可确实有哪里不一样。   比如,韩青时逆光看着她的时候,眼底的黑也比往常柔和很多。   就深处那一点点,浮于面上的表情其实非常糟糕。   肯定是被酒店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态度气到了。   穆夏心想。   她在电话里都听见了,韩青时特别强硬地说:“等她出事了在报警?你们承担得起这个后果?!”   韩青时冷冰冰的声音里全是维护。   就算只是为了这份不加掩饰地维护,穆夏也觉得自己这会儿应该主动说点什么。   一张嘴嗓子干巴巴得发不出声。   就听见一旁确认她毫发无损的赵嘉卉,如释重负地说:“吓到你了吧?”   穆夏想摇头,目光和韩青时撞上,犹豫着点了点。   她戴着耳机,目色沉郁,眉头紧蹙,弧度漂亮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真的好生气啊。   “现在没事了,人已经被警察带走了,就算只是酒后闹事,我们也不会轻易就这么算了。”赵嘉卉给穆夏宽心,“这件事是酒店失职,刚才他们经理上来,想向你当面道歉,韩总没同意,不过,他们承诺今晚会有保安全程蹲守,你可以安心睡觉。”   “好的,谢谢赵姐姐。”穆夏感激地说。   赵嘉卉哪儿敢受这声感谢,“发现不对的是韩总,提醒我报警的是韩总,和酒店那帮搅屎棍交涉的还是韩总,你要谢就谢韩总吧,我没做什么。”   穆夏知道,她从电话里都听到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会儿就是没办法和对赵嘉卉一样自然地和韩青时说话。   因为那声夏夏?还有她的态度?   太好了。   反而有点受宠若惊。   酝酿许久。   穆夏慢腾腾地从唇缝里挤出一声,“谢谢韩总。”   韩青时很轻地‘嗯’了声,过后再和赵嘉卉说话声音又沉得厉害,“把我的电脑拿过来。”   赵嘉卉,“是。”   赵嘉卉快步折去韩青时房间拿电脑。   送过来之后,韩青时让她回自己房间休息。   赵嘉卉不敢多问。   很快,门口只剩下韩青时和穆夏。   一个身形舒展地站在亮光里,一个不肯抬头藏在昏暗里。   空落落的夜还是那么安静,穆夏却不再觉得无聊和害怕。   “韩总,谢谢您呀。”穆夏再次说,语气还是别扭,进步的是至少能看着韩青时的眼睛说话。   她身上已经没了怒气,整个人被走廊里暖色的光包裹着。   表面看起来与平时那个镇定自若的她无异。   听到穆夏说话,倏地松开一直紧握着的手那个刹那,一直被压制着的后怕还是露出了一丝端倪——五指张开,关节酸得不能动。   韩青时上前一步,开了灯。   随后扶着穆夏的肩,让她侧身空出位置给自己走进来。   关上门。   韩青时和穆夏站在玄关处,面对着面,很慢地说:“我的手机24小时开机,下次再想找我,不用问是不是睡了。”   穆夏定定地看着韩青时不吱声。   她第一次见韩青时就觉得她的眼睛漂亮,看进去的时候会心脏会怦怦乱跳。   此刻更加强烈。   胸口热烘烘的,嘴巴一动就想笑。   实在憋不住了,穆夏重重点头,“嗯!”意外尘埃落定后的笑亮得晃眼。   韩青时被感染,迟钝的坏情绪淡下去,跟着她提起了唇角,“还能不能睡着?”她问。   穆夏的笑容一下子垮掉,郁闷起来,“睡不着,我好像认床。”   “第一次自己出来?”   “不是,以前经常和教授出差,但就这次认床,很奇怪。”   韩青时想提醒穆夏可能不是真的认床,而是飞机上睡得太踏实。   话到嘴边,看见了床上团在一起的被子,和从床头扔到床尾的枕头。   韩青时几乎能想象穆夏翻来覆去的焦躁模样。   她自己也有过焦躁到无法入睡的时候。   很难受,坐立难安,四肢怎么放都觉得难受。   那些时候,喜欢把心事藏起来自己消化的她会动找个人说话的念头。   穆夏性格外向,倾诉欲应该会更加强烈。   韩青时抬脚往里走。   在窗边的圆形沙发椅上坐下。   穆夏规规矩矩地跟在后头,没明白韩青时坐下的意思。   一直到她再次出声,说:“睡吧,我在这里处理工作。”   她只字不提陪伴,却用行动给了穆夏最完整,最贴心的守护。   穆夏心里满满的。   坐在床边拍拍脚,钻进了被窝。   房间里很静,不时能听见韩青时敲击键盘的细微声音。   悄悄钻进穆夏心里,挠得她更加无法入眠。   穆夏侧身过来,头枕着胳膊,望着坐在灯下的韩青时发呆。   工作里的她专注投入,一丝不苟,很有魅力。   但是,凌晨两点,正常人谁会这么精力充沛?   无端想起第二次去GN汇报方案,二部内勤送他们下来时说的话——韩总是个工作狂,一年365天,她可以忙到第366天。   穆夏咽了口唾沫,趴在枕头上叫她,“韩总,您为什么那么喜欢工作啊?”   韩青时点在触摸板上的手停住。   她没抬头,声音很淡,“没人天生喜欢忙碌,大多是身不由己。”   韩青时这话说得含糊。   听的人只听得到‘身不由己’。   有个瞬间,穆夏甚至想问韩青时,她是不是真的和乐倩说的那些传闻一样,在最好的年纪,经历过很多不好的事,所以才会有现在的身不由己。   想到GN如今的发展,穆夏打消了这个念头。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韩青时就算真的遇到过困难,应该还是会比普通人过得好点,她就不要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可是,‘身不由己’这几个字还是很让人不舒服啊。   穆夏抱紧枕头,声音闷闷的,“很辛苦吧。”   这话从来没人问过韩青时。   即使是她刚接手GN,对这个行业和这个公司一无所知的时候。   韩青时抬眼,漆黑瞳孔里映着白色的光。   她不喜欢总提过去,遂没有顺着穆夏的话往下,而是换了个轻松的话题,问她,“真不打算睡了?我这里有几份资料正好需要人帮忙整理……”   穆夏一听到干活,马上躺回去,双眼紧闭,大声说:“我睡了!”   “呵。”房间里传来一声低笑,短促,轻快。   穆夏不敢睁眼,怕真被抓去当壮丁。   于是耳朵竖起,仔细听着旁边的动静。   很轻的步子在靠近。   床侧微微下沉。   紧接着,额头被人用指关节轻轻敲了下,“大人才有烦恼,小孩子不要想那么多。”   穆夏郁闷地睁眼,“我大学都要毕业了。”   韩青时戏谑地挑眉,“我大学毕业,你还没成年。”   穆夏,“……”好的吧,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她悟了。   “睡吧,再过几个小时天就亮了。”韩青时说。   穆夏‘唔’一声,闭上了眼睛。   身侧的人始终没有离开,安安静静的在床侧坐着。   如果穆夏一开始就不知道,那她中途肯定不会发现。   偏偏就是知道啊。   所以,即使韩青时没有弄出来一点动静,她还是别扭得睡不着。   韩青时看到穆夏眼皮在动,身体后倾,靠在床头,轻声问了句,“还是睡不着?”   穆夏睁开眼,眨了眨,不好意思说睡不着全是因为她,毕竟她留下是纯粹的好意。   想了想,穆夏找了另外一个理由,“感觉我在学校待得太久,好没用啊,才实习没几天就接连两次遇到奇奇怪怪的事,净给别人添麻烦了。”   穆夏说者无意,韩青时听者有心。   穆夏两次遇到怪事都是跟她出来,她实在找不到理由为自己开脱。   开脱不了,就想办法补偿吧。   “穆夏。”韩青时叫她。   穆夏脑袋向后仰,抬眼望着韩青时,“嗯?”   韩青时低头,融了一层暖色的目光和她疑惑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怕得话,我陪你睡。”她说。   “……!”穆夏脑子嗡一声响,脸上腾起热气。   这话要是换做乐倩或者其他朋友,她立马就能给对方拉进被窝。   韩青时……   太别扭了。   她肯定会控制不住自己想起那晚。   “不愿意?”看出穆夏的犹豫,韩青时问她。   穆夏拉高被子压着下巴,咂摸了一会儿,“也不是,就……”   “咚!”阳台猛地传来一声沉闷声响,打断了穆夏,吓得她一口气提到嗓子眼,心跳重得能撞出胸口。   这都什么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韩,韩总。”穆夏紧抓着被子,一口白牙疯狂上下打架。   韩青时眉心隆起,抬手将被子一直拉到穆夏眼睛上面,而后快速起身去阳台查看情况。   深夜起风了。   穆夏没关窗,大风吹落了桌上的小摆件。   这原本只是一件在平常不过的小事,窗一关,风停了,房间里又会恢复安静。   奈何有先前的意外铺垫。   穆夏现在就是只受了惊吓的鸟,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她自乱阵脚。   韩青时关好门窗回来,她还是保持着被子蒙住眼睛的模样,一点没变。   韩青时走回床边坐下,复又问了穆夏一次,“要我走吗?”   藏在被子里的人抖了下,没动,也没出声。   屋子里静悄悄的,把谁的小心思搅得格外焦灼。   半晌。   在韩青时打算放弃的时候,被子下悄咪咪抻出了一只手。   皮肤白生生的,指尖根部带着漂亮的月牙。   韩青时垂眼,看着它抓住被角,拉开,然后在白净的床单上拍了拍,嗡声说:“给你一半。”   忍不住笑。   韩青时唇角翘着,把那只手放回去,应声,“好。”   穆夏不好意思,小身板在被子里拧巴一阵,留给韩青时一个后背。   韩青时没做声,起身关了灯。   视线沉入黑暗。   很快,寂静空气里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被子被掀开,韩青时躺了进来,带着一股凉意。   穆夏经不住打了个哆嗦。   倒也不是怕冷,就……不太习惯。   韩青时只能看到穆夏的背影,看不见表情,自然无法揣测她的心理活动,只当她这一反应是因为还在害怕。   韩青时平躺的动作停了停。   几秒后改为面对穆夏侧躺。   一手从她脖子下面穿过,一手环着腰,将她瘦却软的身体抱进了怀里。   穆夏身体僵住。   没来得及反应,韩青时用下巴压在她头顶,蹭了蹭,低声说:“睡吧,我陪着你。”   窗外风声呼呼。   有人躲在暖烘烘的怀抱里,从紧张得浑身僵硬到呼吸绵长,悄然入睡。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今天有话必须要说,上章发出去被猜得透透得,难受,差点就不想让她们睡了   另外,固定的更新时间大概在每天晚上7点,如果当时没更基本就到晚上9点之后了,但肯定日更的哈   2021-04-16 09:00:00~2021-04-19 19:00:00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正在输入…2个;向日葵、我想阿允了。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xx 93瓶;涵涵30瓶;well_xx 27瓶;saya 20瓶;mistskater、touko 10瓶;Puin 6瓶;无liaooo、孔苏啊。、葡萄不够酸、大个仔、枯木不逢春5瓶;可盐可甜烤汤圆3瓶;langlanga、温酒、一只熊、阿尔泰尔1瓶; 第29章   一夜无梦。   早晨7点,穆夏被万恶的生物钟强行叫醒。   她睡得正香,沉重眼皮抬了又抬。   前后挣扎足足三四分钟,才终于彻底睁开了睡意朦胧的双眼。   睡得好舒服。   清晨透亮的阳光从没有完全拉严实的窗帘间穿过,落在她脸上。   长长窄窄一缕,温柔明媚,触手可及。   仿佛能从这抹亮色里看到光流动的方向。   玩心来得突然。   穆夏笑盈盈地眯起眼,想抬手去抓这缕光。   胳膊一动,笑容定住。   手感好像不太对???   静了几秒。   穆夏发直的目光不敢置信地往下移。   宽大舒适的床上,韩青时平躺在一侧,双眼紧闭,睡相安静。   而自己,小虾米似的躺在她旁边,缩成一团。   一只胳膊曲起,挤在两人身体间的缝隙里,另一只胳膊搂着她的腰。   没隔衣服,就那么狗胆包天地顺着衣摆钻进去,贴着她光滑的皮肤。   触感紧实纤细,连着臀部那处勾出一道让人想入非非的曲线。   那里的漂亮她看过,摸过,也亲过。   感觉……就,真的很要命啊……   穆夏手指跳了下,呼吸加重。   潮热鼻息肆无忌惮打在韩青时颈侧,搅得她再也无心睡意。   “醒了?”韩青时问,晨起没有经过修饰的嗓音低缓,沙哑,质感十足,听得穆夏忍不住蹭了下耳朵。   就地取材。   蹭在了韩青时肩头。   两人俱是一顿。   穆夏没和上次一样僵着不敢动,她一个骨碌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滑下床,蹲在床边。   两手扒拉着床单,脖子缩起,磕巴地说:“韩,韩总,早啊。”   韩青时侧头看了她一眼。   漆黑双眸沉在那缕光的背后。   不冷,反而,更柔了。   似曾相识的感觉。   穆夏眨了眨眼。   昨晚种种在脑子里快速掠过。   想起她的好,现在就更没办法抗拒她用这种眼神看自己。   贪心地瞧一眼,再瞧一眼。   黑亮的眼珠子笼了晨光,亮得惊人。   “看什么呢?”韩青时问,慵懒嗓音里带了点笑。   穆夏的小心脏被搅得怦怦跳,连忙躲开,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没看什么,没。”   韩青时无声一笑,坐起来靠在床头,看向对面墙上艺术感厚重的钟表。   七点。   该起了。   韩青时想掀开被子下床。   习惯性用左手。   发力时麻如针刺的感觉让她表情僵住,起身的动作也跟着停在一半。   太明显。   穆夏下意识往前爬了一点问她,“韩总,您怎么了?”   韩青时表情放松,抬起另一只手,握着左臂上下按捏,同时不轻不重地反问穆夏,“你说呢?”   穆夏一头雾水。   直勾勾地盯着韩青时的动作两秒。   穆夏明白了。   韩青时的胳膊被她枕了一夜,麻得不能动了……   穆夏默默缩回去,红着耳朵说:“昨晚谢谢您哈。”   韩青时扫她一眼,下了床,走去窗边拉开窗帘。   大片阳光洒进来,刺得眼睛很不舒服。   穆夏脑袋一沉,趴在床上躲开。   适应几秒,慢腾腾地抬起头,看向了窗边。   韩青时昨晚没换睡衣。   质地精良的衣服在被子里蹭了一夜,有些乱,和惯有的严谨格格不入。   回身,细瘦腰肢从衬衣散开的纽扣之间露出来。   若隐若现,随着缓慢动作拧出一截漂亮的弧度。   果然。   手感好,线条也必然漂亮。   穆夏心道。   穆夏回味得太投入,走了神。   等韩青时往回走,挡住落在她的脸上的阳光。   她才如梦初醒,慌里慌张地从桌上扯过洗漱包冲进了卫生间。   韩青时站在原地没动,平静表情之下逐渐浮起融融笑意。   ————   半个多小时后,赵嘉卉过来敲门,叫穆夏吃饭。   穆夏隔着门,老远应了声,“来啦!”   活泼雀跃,朝气蓬勃。   门打开,穆夏笑嘻嘻地和赵嘉卉打招呼,“赵姐姐,早上好!”   赵嘉卉原本低着头看平板。   闻言抬头,笑着说:“早上好。”   看到穆夏的打扮,赵嘉卉一愣,推了推眼镜,“你现在叫我一声阿姨,估计都有人相信。”   穆夏知道今天要去游乐场,刻意挑了套显年轻的衣服——粉色中长卫衣下面搭了条干净俏皮的米色小短裙,露出细长比直的双腿,脚上蹬着很拉腿型的网面老爹鞋,露出颜色艳丽的堆堆袜,学生气很浓,再加上不施粉黛的白净脸蛋,说她是高中生一点也不夸张。   听到赵嘉卉的评价,穆夏抓抓头发,不确定地问:“不好看吗?”   赵嘉卉,“非常好看。”   “哈哈哈,谢谢赵姐姐!”穆夏高兴得眉眼弯弯似明月。   视线一转,对上缓步过来的韩青时。   穆夏心里腾得一跳,莫名有点虚。   唔。   韩总的眼神看起来好官方,好冷漠。   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洗个脸的功夫,她不至于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   想不通。   穆夏机智地选择闭麦。   然后就看到韩青时走过来,面无表情地对赵嘉卉说:“工作场合注意称呼。”   吃瓜群众穆夏,“???”现在还是私人时间吧?再说了,赵姐姐一直叫她穆工,称呼哪里不对?   穆夏迷糊的短暂时间里,赵嘉卉已经毕恭毕敬地向韩青时认了错,转头对上穆夏,态度正式得可怕,“穆工,您收拾好了吗?我们要去吃饭了。”   穆夏被赵嘉卉的‘您’字叫得浑身难受,忙给她鞠了一躬,说:“好了!”   “那我们走吧,您这边请。”赵嘉卉侧身给穆夏让路,同时提醒,“您以后叫我赵助理,小赵,或者全名就可以。”   “啊?”穆夏懵逼,赵姐姐叫得好好的,干吗突然换称呼?再说了,赵嘉卉明显比她大很多,这几个称呼都不合适吧。   “要不,我叫您嘉卉姐?”穆夏商量着说。   赵嘉卉下意识看了眼韩青时,见她表情不变,遂笑着说:“可以。”   “嗯嗯,好的。”穆夏连声点头,然后拉上门出来,站在一边等韩青时先行。   韩青时目不斜视地越过穆夏往前走。   步伐平稳,身姿笔挺,沉眸目视前方时精英气场非常足。   就是吧,她怎么觉得韩青时嘴角的弧度有点怪?   上扬的?   嘶。   穆夏打了个寒颤。   前一分钟还横眉冷目地训人,下一分钟就能笑里藏刀,太可怕了。   穆夏搓搓胳膊,俨然忘了韩青时昨晚的好,默默在心里告诉自己:今天能离韩青时多远就多远,保命要紧。   ————   到了游乐场,党委书记兼董事长带着数位管理人员,热情接待了韩青时一行人。   两方就乐园的冷链末端配送,以及周边业务做了深入沟通。   会议一直持续到下午。   之后,乐园方安排专人,带他们去参观赏玩。   放在往常,不用等韩青时开口,赵嘉卉就会主动出面婉拒。   参观游乐场,这种浪费时间的事,韩青时从来不做。   这次反了过来,在赵嘉卉说话之前,韩青时先出了声,“辛苦了。”   赵嘉卉惊讶。   这是答应了?   余光看到摩拳擦掌,笑得阳光灿烂的穆夏,赵嘉卉心如止水。   “韩总,您这边请。”园方工作人员恭敬地说,“我们乐园有9大主题区域,最近的是冒险岛,设计了很多挑战速度的刺激项目,后面是蘑菇城堡,熊猫森林……”   韩青时一行人乘坐旅游观光车,在一片欢闹声里缓慢前行。   途中聊到数字化管理,韩青时发现他们近期除了冷链智能仓,还在考虑监控中心的平台升级。   于是,每到一处,韩青时就会要求下车停留,同园方陈经理了解乐园运营的数据抓取和分析控制等问题。   然后根据这些信息,给他一些粗略建议。   顺便,给某个按捺不住兴奋的小麻雀留时间玩耍。   “中台的概念早在几年就已经被提出,通常分为数据中台、算法中台、业务中台……”韩青时从容沉稳地讲解。   陈经理听他说得越多兴趣越浓,拉她从升级方案到技术框架,甚至是技术细节都一一进行了咨询。   韩青时言简意赅,回答精准到位。   陈经理当场就动了深入合作的念头,但碍于立项流程繁复,只好先口头答应,承诺尽快安排人向GN提出合作意向。   “韩总,实在是太感谢您了。”陈经理难掩激动,“您过来一趟,帮我们同时解决两个大难题!今天一定不要客气,我们必须好好请您吃顿饭以示感谢!”   韩青时微笑,“GN也是沾了你们的光才能接触到乐园行业,合作共赢,不必言谢。”   “哈哈哈,您说得对!”陈经理大笑,“那咱们现在就走?迫不及待跟您喝一杯了!”   “您请。”韩青时应声,而后侧头和赵嘉卉交代了几个细节。   目光扫过周围,没看到穆夏。   韩青时目色微沉,问赵嘉卉,“穆夏呢?”   “一直在后面跟着。”赵嘉卉回头,后面只有随行几个GN的人,哪儿还有穆夏的影子。   “穆工去哪儿了?”赵嘉卉问负责韩青时安全的人,后者面露慌张,“我们只顾注意周围的情况,没留意穆工。”   “防范意识这么薄弱,韩总以后出行还怎么敢带你们?!”赵嘉卉脸色铁青,马上拿出手机给穆夏打电话。   一连三个,均无人接听。   最后一次自动挂断,赵嘉卉明显看到韩青时的表情已经冷了下来。   她有种错觉,今天但凡穆夏出点事,她就可以收拾东西滚出GN了。   “韩总,是有人找不到了吗?”陈经理见韩青时周身气氛不动,主动问道。   韩青时沉声,“一起来的工程师走散了。”   “哎呀,找人还不容易,您稍等,我马上联系游客中心发广播。”   陈经理马上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顺便向韩青时询问穆夏的基本信息。   韩青时甫一开口,忽又停住。   乐园上空,广播响过两声‘滋滋’,很快有口齿清晰的女声缓缓流出,“亲爱的游客您好,现在播报一则寻人广播:韩青时女士您好,请您听到广播速至熊猫森林游客服务中心,您家小孩儿穆夏正在等您。谢谢!”   广播一连重复三遍。   韩青时身上的沉闷感随着那声‘您家小孩穆夏’快速淡去。   广播通报结束,韩青时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不悦。   她朝陈经理客气一笑,似是无奈,又好像有点骄傲地说:“小孩子聪明,走丢了知道自己找家长,就不麻烦您帮忙联系了,谢谢。”   陈经理受宠若惊,“您太客气。”同时在心里难以置信地说:“这还是GN那个年轻有为,手段强硬的韩总吗?刚那个笑,完全可以用温柔来形容了吧?还有,孩子?以这位的年纪,应该生不出那么大的孩子吧?”   陈经理没忍住又看了韩青时一眼。   她已经转身,正在和赵嘉卉说话,“你先陪陈经理用餐,我去接穆夏。”   赵嘉卉知道自己在穆夏的事情上犯了大错,这会儿大气不敢喘一个,正声道:“是。”   很快,韩青时带了两个随行,乘坐电瓶车赶往熊猫深林游客中心。   路上,韩青时双腿交叠,心情不错地靠着椅背,猜想穆夏等会儿见到自己会是什么表情。   应该很高兴吧。   毕竟自己不负所望,亲自过来接她。   然而事实却是,穆夏趴在游客中心的咨询台上,急得恨不得哭给广播小姐姐看。   这人眼神也太差了吧,她不就穿得稍微年轻了点,至于说她是小孩子不?还一连说三次?   她摆手提示她信息有误,差点没把手甩断,看不到?   啊!   穆夏心态崩得不行,挫败地踢着步子跑去阴凉地儿蹲着,两手抱膝,深埋着头,悲伤地想:韩青时要是真过来,她就不活了。第一次见叫人姐姐,后来叫爸爸,现在可好,一语成箴,真要变成差辈的忘年交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鞠躬 第30章   不出五分钟,韩青时到达熊猫森林游客中心。   粗略环顾一周,没看到穆夏。   韩青时径直往服务台走去。   “你好,我是韩青时,几分钟前,广播通知我来接个人。”韩青时主动说明来意。   “嗯嗯,您好,我有印象。”小姐姐态度热情,迅速从电脑上查看广播记录,“您家小孩儿是叫……穆,穆夏,对吧?”   “对。”韩青时站在阳光下,笑容随和,“她在哪儿?”   “应该就在旁边,您没看到吗?”小姐姐站起来,两手撑着台面,身体往前探出,朝外面看了看。   还真没有穆夏的影子。   视线往远处拉,“您看那边那个是不是?”小姐姐指着一处说。   韩青时侧身,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不远处的路边人来人往。   戴着熊猫头箍的小孩子们高兴得蹦跳笑闹,努力抓住夏末的尾巴,释放心中热烈。   唯独穆夏孤零零的一个人,蹲在阴凉处,头埋得很低。   “是。”韩青时说,“谢谢。”   “不客气。”小姐姐说,然后略显尴尬地笑了笑,“您好年轻啊,我播报的时候,还以为您是穆夏家长,实在不好意思。”   “没事。”韩青时言简意赅。   韩青时让随行两人在原定等候,自己独身去找穆夏。   那边,穆夏郁闷起来格外投入,但匪夷所思的是,她竟然还留有人性。   不忍心揪路边的野草,就用指头不停戳。   一不小心戳倒一根没再直起来。   穆夏‘嘶’一声,两手抓着脚踝笨拙地挪到旁边,好像自己什么坏事都没有做,也没人看到。   殊不知,这一幕恰好落入韩青时眼中。   她舒展的眉眼间笑容登时更加和煦。   在穆夏准备辣手摧花,去霍霍草丛中唯一一朵蓝色小野花时,韩青时走到她身后,俯下身,一手抄在裤兜里,一手贴在她嫩生生的脖子后面捏了捏,笑问:“头一直这么低着,不累?”   穆夏戳在花上的指头一抖,直接给它按进了泥巴里……   如果这朵花代表她的脑袋,她现在已然身首异处。   穆夏打了个寒颤,颤颤巍巍地拧过头说:“韩总,您来了啊。”   韩青时收回手,弯腰俯身的动作不变,“不然呢?等到关门,看你被扭送派出所,坐警车回酒店?”   “还可以打霸王车。”穆夏小声嘀咕。   韩青时听不清,下意识侧过脸,往前又靠了点。   近在咫尺的距离,还是那股熟悉的淡香。   穆夏只要往前凑一点点就能碰到韩青时的侧脸。   清晰的轮廓,流畅的下颌,白润无瑕的皮肤,还有余光里那束让人无法忽视的从容自信。   这个人漂亮得也太有底气了。   穆夏没忍住吞了口口水,小心脏又开始偷偷作妖。   转念想到自己刚干的丢人事,一颗心瞬间凉透。   她还是想想怎么有尊严地在韩青时心里死去吧。   韩青时久听不到穆夏的回应,转过头看她。   见她脸上的表情一秒三变,好笑地问:“刚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了,心情这么复杂?”   穆夏假淡定地避开韩青时的视线,语调轻快,“没什么啊。”   韩青时压根不信,和在咖啡店那次一样,用手指勾了下她的耳朵,当面揭穿,“没什么,耳朵怎么红了?”   穆夏前一秒还对韩青时的侧脸想入非非,下一秒就被人戳穿,还碰了敏感的耳朵,顿时一阵心虚,忙脚乱地打开韩青时的手,捂住耳朵说:“讨厌啊!”声音听起来很恼火,就是,小姑娘到底还年轻,语气里一点狠劲儿都没有,根本吓不住人,倒像,打情骂俏。   韩青时修剪精致的眉毛轻轻一抬,直起了身体。   穆夏还背身蹲着,爪子紧捂耳朵,完全没要站起来的迹象。   韩青时抬腕确认时间,马上十二点,该给有些人喂食了。   “起来。”韩青时用脚尖轻碰穆夏的尾巴骨,恼得她一爪子挠过来……挠了个空,还因为用力过猛,身体失去平衡,跌坐在了地上。   她今天穿的裙子。   刚蹲着还行,裙子夹在腿间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会坐下就不太合适了。   韩青时第一时间发现不对,在周围的人看过来之前,快速俯身,胳膊从穆夏腰上绕过,用力把人提了起来。   她的整个动作太快,等穆夏反应过来,人已经紧贴在她怀里,站直了身体。   腰上箍着的那只胳膊细长有力,勒得穆夏有点喘不上气。   “放开啦。”穆夏胡乱扒拉开韩青时,闷头想跑。   步子没迈利索,身后突然传来韩青时慢悠悠的声音,“还跑?想让广播再通知我来领一次小孩儿?”   穆夏仓皇的步子戛然而止,由着韩青时走到身后,语速极慢地反问:“我的小孩儿?”   “意外!”穆夏尴尬,“您跟陈经理说的那些和合众要负责的业务没关系,我不是GN的人,不能听,就跟得比较远。半路,我捡到个和妈妈走丢的小朋友,本来想着把人送到游客中心就去追你们,谁知道她妈妈来得特别慢。等把她交给妈妈,你们早就不见了。”   “为什么不打电话?”韩青时说,“我昨晚给你打过电话,通话记录应该还在,嘉卉的号码你应该也有存。”   这就是她丢人的根本原因啊。   穆夏用脚尖踢了下地面,肉疼得不行,“小朋友找不到妈妈一直哭,我没办法,只能腾出手抱她,太着急,手机就随便塞进了口袋,然后……”   “被偷了?”韩青时肯定。   穆夏苦着脸点头。   那只手机她才买不到一年,花了两千多块,贵死了。   韩青时明白事情经过,一时不知道该夸穆夏心大,手机随便塞,还是夸她机智,走丢了直接找广播,简单粗暴,但有效。   静了一会儿,韩青时拿出自己的手机,打给穆夏。   关机。   这种情况很难再找回来。   不过问题也不大,一只手机而已,也不是什么值钱东西。   韩青时收起手机,随口道:“别哭丧个脸,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她这话,这态度简直就是拿刀捅穆夏心窝。   她一个穷学生,吃饭都得抠着,哪儿来的钱买手机!   穆夏气得瞪人。   韩青时后知后觉。   29年里第一次感觉到了心虚。   她调转视线,随便看着一处说:“想不想去玩?”   穆夏特别想有骨气地说一声,“不想!”   顺着韩青时的目光看过去……   熊猫过车山!   虽然儿童区的过山车速度低,花样少,坡度小,但这丝毫不影响穆夏对过山车的喜欢。   她绝对不可以错过!   穆夏爪子一抬,掷地有声地说:“我要玩熊猫过山车!”   韩青时从容的表情在听到后三个字时卡了一瞬。   穆夏刚好扭头征求她的意见,见此小心脏迅速提起,紧张兮兮地问:“不行吗?”   她对过山车的渴望实在太明确,韩青时一时半会真没找到好理由搪塞。   沉吟片刻,韩青时低低应了声,“走吧。”   ————   熊猫过山车等候区人满为患。   穆夏垫起脚,瞅着一眼看不到头的蛇形队伍,艰难发声,“要不算了吧。”   韩青时正有此意。   这种时间她浪费不起。   但是不去的话,某人会不会就地嚎啕大哭?   脸上那悲切的表情……啧。   “跟我过来。”韩青时说。   穆夏懵着,“去哪儿?”   韩青时不语,径直朝最旁边的排队区走去。   几步的距离,那边空无一人。   穆夏踮起脚,越过韩青时的肩膀往前看。   原来是VIP快速通道啊。   “不行不行!”穆夏一把抓住韩青时说,“快速通道很贵的。”   韩青时低头。   穆夏火速放开她的手,急声道:“要是必玩项目还行,这个真不划算。”   韩青时将被穆夏抓过的手揣进口袋,毫不在意地说:“再贵能有多贵?”她现在在意的是,“你想不想玩?”   穆夏没办法否认,瞟了眼前方入口,瓮声瓮气地说:“想。”   韩青时一笑,语气平却坚定,“那就走。”   ————   熊猫过山车的快速通道几乎没人买。   韩青时付过钱,工作人员直接安排她们排到了首位。   不出三分钟,结束一趟惊险旅程的过山车缓缓停住。   工作人员安排游客下车。   甫一下完,穆夏立马冲到第一排占座,同时兴奋地招呼韩青时,“韩总,这边这边!”   韩青时迟疑不决,站着没动。   见到有个年轻帅气的男孩子过去询问穆夏是否可以坐她旁边,韩青时轻合的嘴唇抿紧,稳步走过去说:“这里有人了。”   男孩儿直起身体,抱歉地说:“不好意思。”   “快点!”穆夏催促。   韩青时没再犹豫,直接走过去坐下。   游客上车完毕,工作人员过来帮她们压安全杠。   很快,过山车缓缓驶出。   穆夏两手抓着安全杠,兴奋地絮叨不停。   可惜,没得到任何一句回应。   穆夏奇怪地侧过头去看韩青时。   就见她面色凝重,如临大敌似的坐得特别直。   穆夏回想韩青时之前的种种表现,脑子里突然萌生出一个不太肯定的想法,“韩总,您不会是害怕吧?”   韩青时转过头同她对视。   深邃双眸黑得吓人。   穆夏收回视线,慢慢缩起了脖子。   接下来的时间,她决定装死到底,不然可能会在结束的那一刻被韩青时捏死以保清誉。   上升过程持续。   过山车越来越慢,留给游客足够的缓冲时间迎接第一次刺激。   穆夏的兴奋被勾起,逐渐忘了关注韩青时。   即将到达最高点,身旁的人蓦地出声,“会。”   穆夏,“……?”   韩青时看着前方湛蓝的天,咬字清晰,“我害怕。”   穆夏彻底懵住。   这话她要怎么接才不会被杀人灭口?   韩青时没给穆夏太多时间靠她自己想明白,在过山车于最高点停住的刹那,直接告诉了她答案,“我可以握你的手吗?”   下一秒,过山车快速俯冲而下,游客们的尖叫响彻天际。   几乎同一时间,穆夏的右手被韩青时抓住,五指住顺着指缝滑进去,和她十指相扣。   穆夏心跳停了一拍。   从紧紧相贴的掌心感受到了韩青时的紧张。   没有思考。   穆夏立刻改被动为主动,反扣住韩青时的手,全力握住。   过山车不断转弯,倾斜,挑战着游客们心脏能承受的极限。   短短一百多秒过去,全程结束。   穆夏开心地站起来下车。   她还牵着韩青时的手,忘了放。   不经意摸到韩青时食指上用来装饰的戒指,穆夏下意识摩挲了两下。   韩青时感觉到,问她,“喜欢?”   “喜欢什么?”穆夏疑惑地反问。   往下一看,触电似的扔开了韩青时的手。   没了紧缚感的手心濡湿一片。   不知道是她的汗,还是韩青时的。   穆夏没有擦,攥起手,狗腿地说:“您的戒指真好看。”   “想要?”   “啊?不要不要,我没机会戴这种东西。”   穆夏说完,不等韩青时继续,急忙岔开话题问她,“过山车好玩吗?”   韩青时收回到嘴边的话,垂下了手。   她身上已经没了之前不自然的感觉。   再看,还是那个沉稳大气、锋芒外露却不刺人的GN老板。   即使走在拥挤人潮里,依然会让人仰视。   这样的人若是肯‘屈尊降贵’给你一声肯定回答,兴奋会比平常人胜过千百倍。   所以当穆夏听到韩青时说出‘好玩’时,开心的话脱口而出,“等回去了,我带您去玩更刺激的啊。”   话一出口察觉出不对。   穆夏马上找了个话题岔开,“您刚是真害怕吧?”   韩青时看着前方,表情从容,“骗你的。”   “?”穆夏狐疑,稍一思量,斩钉截铁地说,“不像。”身体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韩青时偏过头,扫了穆夏一眼,没再坚持,“有一点,以前……”   韩青时顿了下,很快接上,“以前在游乐场看到过一个小女孩儿,她的父母很忙,常年在外地工作,从来没带她去过游乐场。10岁那年,她参加作文竞赛,拿了全国一等奖,父母承诺带她去玩一次。她很高兴地说要坐过山车,父母同意了,开车之前却突然接到电话,有紧急工作要马上离开,于是她被交给了一个陌生人。她坐在第一排,不敢叫,不敢睁眼,甚至不敢呼吸,那种没人可以依附的窒息感从开始一直持续到结束。”   穆夏没体会过韩青时描述的这种感觉,但只是听着她沉沉的语气就仿佛吸不上气。   这10岁的小女孩儿就是韩青时自己吧。   不愿意表露软弱和迷茫的成年人大都喜欢无中生友。   而且,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根本不可能那种窒息感描述得这么清楚。   “韩总……”穆夏欲言又止。   她自己喜欢自己去玩不就行了,干吗要拉韩青时一起。   韩青时听出穆夏的内疚,不想让她自责。   她有些放空的目光敛起,没再继续往下说,而是笑着补了一句,“看过很真实的一幕,可能稍微有点心理阴影吧。”   胡说。   明明就是亲身经历,有很多很多的害怕。   穆夏脑子里不受控地出现了一个酷似韩青时的小女孩儿。   即使被突然丢下,她也不哭不闹。   只有红通通的眼睛在告诉旁人,她真的伤心了,还很害怕。   穆夏喉咙发紧,酸酸疼疼的。   步子慢下来,看到韩青时孤高笔直的背影,穆夏生气地骂了一声‘骗子’,然后大步跟上去,和刚才在过山车上一样,紧紧抓住韩青时的手,朝着天空大喊她的名字,“韩青时,不要怕,你有我呀!”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鞠躬 第31章   周围人太多,穆夏的声音没有传得太远,也就够韩青时听完一遍,再细细回味一遍。   她不想承认自己有被穆夏这声真情实感的‘你有我’触动。   GN老板的身份不允许。   一面又想,人哪儿有刀枪不入的时候……   片刻,韩青时偏过头,将被穆夏握着的那只手指尖蜷起,贴着她的手背,问:“为什么要对着天上喊?直接告诉我不好?”   穆夏笑嘻嘻地摇头,“我是在和以前的您说话,我又不是认识她,只能请过往神灵代为转达啊。”   韩青时好笑,想说她这想法天真又幼稚。   腹稿刚打好,立刻反悔,不着痕迹地紧了紧和她牵在一起的手,平淡语气之间多了一点试探,“如果你见过以前的我呢?”   傍晚风冷,吹得穆夏打了个寒颤。   她坏心地往韩青时斜后方侧了点,借着她被吹起的头发挡风,哆嗦着说:“不可能,要是见过我肯定有印象,我记人特别准。”   韩青时笑了笑,“也是。冷?”她问一只脚勾到后面,蹭腿肚子的穆夏。   后者心虚地用拇指对着食指比了小小一截距离,说:“一丢丢。”她要知道这里昼夜温差这么大,打死也不穿裙子,还要,“……?”牵在一起手忽然被松开,穆夏胸口闪过一瞬失望。   韩青时没留意到,动作干净地脱掉外罩风衣。   在穆夏逐渐疑惑地注视下,将还带着体温的衣服搭上她的肩膀。   拢拢了。   ————   晚上园方请客。   党委葛书记也专门腾出来时间到场,还带了好几个高层以示隆重。   一行人均有头有脸,用餐去的酒店规格自然不差。   穆夏仿佛能透过盘子里花里胡哨的精致菜肴,看到人民币被直接摆上餐桌的盛况。   有什么用?   她一筷子就能夹完一盘的量,也就够塞塞牙缝,还不如学校小东门外十几块就能吃撑的路边摊。   哎。   穆夏忽然有点同情韩青时。   她一年到头得吃多少这样的饭局?   酒当水喝,筷子基本不动,不瘦就怪了。   看到韩青时又一次和葛书记碰杯,穆夏稍做犹豫,悄悄把自己刚夹的鱼肉放进了韩青时碗里。   她的碗还空着,一大块色泽鲜美的鱼肉放进去实在不要太明显。   韩青时和葛书记喝完酒,靠坐回去,一手搭在桌沿捏着酒杯,看了碗里突然多出来的东西几秒。   然后从下面轻踢穆夏的鞋子。   穆夏感觉到,不明所以地扭头。   韩青时晚上喝得不少,这会儿眼尾微红,不似平常端庄干练,动作也慢了很多。   一双眼轻阖又开。   眼底流光对上穆夏的眼睛时,莫名让她感觉一阵腿软。   尤其是嘴唇半张,咬字不清地说:“有刺。”   穆夏猛一把捏紧筷子,强烈的酥麻感从尾椎骨直冲上来。   韩青时的语气也太软了。   像,撒娇?   穆夏一个激灵,马上把韩青时的碗筷拿过来,给她剔鱼刺。   其实没几根。   都是小刺,连着肉一起咽下去都没关系。   但不知道为什么,穆夏就是有种不挑干净罪大恶极的错觉。   于是,她在韩青时直白地注视下,用十二分的耐心把鱼肉整个翻了一遍。   确定没有刺了,再将碗放回去,小声说:“好了。”   韩青时坐姿不变。   松开捏着酒杯的手,转而拿起碗里的勺子,随手拨了拨鱼肉,很快放下,慢吞吞地说:“凉了。”   穆夏,“……”喝酒了不起啊?难伺候得不行。   穆夏尾巴骨上的异样感消失得一干二净。   念着韩青时今天坐过山车受到惊吓。   即使这样,她还是大方地把衣服给了自己穿的份上,忍了。   穆夏站起来,舀了勺一直用小火煨着的菌汤,小心倒进韩青时碗里,说:“这下不凉了。”   韩青时‘嗯’一声,坐直了身体。   在穆夏‘你再说一个不行,我马上翻脸’的火辣眼神下,将小半碗汤和一大块鱼肉吃得干干净净。   韩青时吃东西的动作斯文优雅,很具观赏性。   穆夏的注意力却不怎么集中,心情复杂地想:她今天一定是魔怔了,看韩青时吃个饭,竟然看出来了一股子听话劲儿,把老板的脸面置于何地?   穆夏暗自摸着胸口叹气。   她的胆子怎么突然就肥了?   一定是这两天受了韩青时太多照顾,恃宠而骄了。   噫!   这么危险的行为要不得。   穆夏别过眼,再也没去招惹韩青时。   饭局进行到一半,韩青时出去接了个电话。   时间很长。   恰好赵嘉卉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穆夏作为GN这边唯一的女性,自然少不了被重点关照。   比如,为了不让她被冷落,刻意从她身上找话题。   “小穆是吧,听老陈说你今天在园区里走丢了?”葛书记笑问,表情看起来特别和蔼可亲。   穆夏却觉得自己一张脸丢到了太平洋,但她还要保持微笑,不给GN两个字母丢脸,“也不是走丢,当时手机被偷,没办法联系韩总,算走散吧。”   “手机被偷?”葛书记收了笑,表情严肃,“老陈,韩总的人在我们园区丢东西,你这经理是白当的?”   陈经理诚惶诚恐,“已经安排人去排查了,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穆工,今天的事是我们疏忽,我自罚三杯以表歉意。”陈经理端着酒杯站起来说。   穆夏吓得也跟着站了起来,“不敢不敢,我的手机也不贵,不用麻烦。”她就一个‘搬砖的’,哪儿受得起人大领导罚酒。   葛书记却说:“不行,酒必须罚,韩总的人都是贵客,绝对不能怠慢!”   “您太客气了。”穆夏赔笑,这红白脸唱得,她想反驳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陈经理喝完酒,葛书记继续把话题往穆夏身上引。   从家庭到学校,从年龄到学历专业,连有没有男朋友也没放过。   “小穆长得这么漂亮,学习还好,以后要是找不对男朋友多可惜,要不留下给我当儿媳妇?”葛书记笑问,老道态度看不出真假。   穆夏稳着心神,不敢随便用玩笑打岔。   想到合适的说辞,穆夏笑容乖巧地抬眼,“您家……”   话甫一出口,包厢门被人推开。   韩青时稳步进来,目色清明,全然没了之前那份类似醉意的迟钝。   穆夏不自觉挺直腰杆,神色之间露出狐假虎威的得意和底气。   她自己没有发现。   韩青时瞧得清楚。   她步履从容地往过走。   从穆夏身后经过时,毫无征兆地抬手,压在她头顶揉了揉,说:“小麻烦一个,还是不留这儿给您添堵了。”   “哈哈哈。”葛书记乐得大笑,“依我看,韩总是不想割了这个心头好吧?我可听老陈说了,今天广播一通知认领人,你立马就去接了,宝贝得很。”   韩青时坐下,带笑目光从穆夏脸上一扫而过,在她受到惊吓的小心脏上又浓墨重彩的一笔,“您既然知道,是不是就不跟我抢人了?”   葛书记本来就是玩笑。   这会儿韩青时都亲自站出来护犊子了,他哪儿还好意思继续拿人开涮。   两人一杯酒了事,谈话重新回到正题。   剩下穆夏一个人坐在旁边,表情从震惊到绝望,最后只剩丝丝羞怯。   ————   饭局结束,韩青时以不胜酒力为由,没再接受葛书记续摊的邀请,乘坐专车回酒店。   三位女士同乘一辆。   后半程才回来的赵嘉卉坐副驾,穆夏和韩青时坐后面。   一路上,穆夏特别乖巧。   生怕自己哪句话没说对,又给韩青时惹来麻烦,害她亲自给自己解围。   摸头,抢人什么的。   她的脸没那么大啦。   “坐起来点。”身旁的人忽然出声,嗓音低低的,润润的,听着很舒服。   穆夏不明所以,还当韩青时是嫌弃自己坐姿太丑,赶忙揉巴揉巴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画面藏起来,按她的要求照做。   腰刚直起来,肩膀倏地一沉。   原本靠在后座的韩青时枕在了穆夏肩头。   双目紧闭,鼻息平缓。   车子行进时,忽明忽暗的光从她脸上掠过,蒙上了一层岁月静好的恬淡。   穆夏呼吸静止,僵直的手脚不知道要怎么放。   这也太近了。   太亲密了。   她平也就会好朋友这样。   咦?   好朋友啊。   穆夏脑子一转,舔舔嘴唇,试探着叫人,“韩总?”   韩青时没有睁眼,靠在她肩上的头往上挪了点,“说。”   “您缺不缺朋友啊?”   “……”   车厢里静得诡异。   穆夏第一反应,自己这个问题问得太唐突,仔细一想,又觉得气氛正好。   看啊。   韩总一点都没把她当外人呢。   鼓了鼓勇气,穆夏开始自卖自夸,“倩倩说我特别适合当朋友,贴心仗义,捏捏脸还能解闷,入股绝对不亏。”   面对穆夏的自夸,韩青时并没有丝毫反应,甚至有些昏昏欲睡。   穆夏挫败,肩膀无意识往下塌。   刚动,韩青时一直放在腹部的手抬起,用力捏住穆夏软绵绵的脸,凉凉道:“多喝热水少做梦。”   穆夏,“……”好吧,她在韩青时这里的印象可能真是个麻烦精,人不屑跟她做朋友。   后面争取多表现吧。   忘年交,呸,好朋友这条路任重且道远。   ————   回到酒店,韩青时的酒劲儿基本过了,边和赵嘉卉总结今天的工作,边朝自己房间走。   两人一问一答,穆夏插不上话。   决定单独撤退。   “滴!”门锁打开。   走在前面的韩青时步子停住。   她和赵嘉卉说了句什么,就见后者双手递过来一只银色的手机。   韩青时接住,回身朝穆夏这边走来。   穆夏左右看看,走廊里就剩她,韩青时可能是来找她的?   还真是。   “这是研发部退下来的测试机,凑合用,出差期间联系多,没手机不方便。”韩青时将手机递给穆夏说,“明天及时去补卡,别让家人朋友找不到你干着急。”   穆夏惊喜,“真给我吗?看起来好新啊。”划痕都没有。   穆夏来回翻看,忍不住唏嘘。   GN不愧是GN,测试机竟然是最新款,快上万了吧。   价格太美,穆夏忽然觉得烫手,谨慎地问:“要钱吗?”   韩青时,“测试机而已,不用钱。”   “谢谢韩总!”穆夏喜上眉梢,恨不能把手机揣怀里捂着。   韩青时忽略她没见过世面的表情,随意应了声。   从门缝里看到黑漆漆的房间,韩青时问她,“晚上敢不敢一个人睡?”   “啊?”穆夏满心都是手机,迷糊几秒才明白韩青时在问什么,连忙点头,“敢!”   韩青时没再多说,转身离开,和赵嘉卉一起进了她的房间。   不久,工作讨论结束。   赵嘉卉起身。   看到放在脚边的手提袋,赵嘉卉提醒道:“韩总,新机说明书,充电器都在这里面,需要我拿给穆工吗?”   韩青时靠着沙发,面色有些疲惫,“不用,她问起来,就说是测试机。”   测试机?赵嘉卉不解。   晚上吃饭,她缺席了一会儿,就是奉韩青时的命专门去给穆夏买手机的。   颜色、款式没要求。   就一点——拍照好看。   她当时还在想韩青时什么时候爱拍照了,看她把手机给穆夏,突然明白过来。   哄人小姑娘呢。   到这会儿,她突然发现,韩青时远比她想得用心良苦。   为了不让穆夏有心理负担,竟然故意把上万元的新机说成测试机。   “另外,这只手机算我个人开销,不要走财务报销流程。”韩青时又道。   赵嘉卉,“好的,那我不打扰您了,早点休息。”   “嗯,今天辛苦了。”   “分内的事。”   赵嘉卉离开。   韩青时解开外套扣子,侧身滑下来,仰躺在沙发上缓解疲惫。   一墙之隔。   刚摸索着将手机激活成功的穆夏兴奋地在床上乱蹦。   年轻活泼的声音绕过围墙,从阳台飘进来,很抓人心。   韩青时用手背盖着眼睛,挡住头顶刺亮的光,只露高高扬起的唇角,低笑道:“说什么信什么,年龄全长狗身上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登录后台更新专栏信息,无意间发现作收竟然有一千了,谢谢你们呀~   感谢,鞠躬 第32章   隔日,韩青时有其他行程,不用穆夏跟着,走的时候便没让赵嘉卉叫她。   等穆夏自然醒,已经临近十点。   她磨磨唧唧地爬起来洗了个脸,背着自己的药丸双肩包出门去补SIM卡。   离酒店两三公里的地方就有家营业厅。   听工作人员说,运营商最近在搞福利活动,每天人满为患。   穆夏抽完号,排了两个多小时的队才轮到她。   办理业务……不超过五分钟。   拿到卡,穆夏第一时间登录微信。   手机震了足足四五秒才终于停下。   穆夏划拉着往下看。   从舍友到同事,还有实验室的师兄师姐,很多人都在问她电话怎么打不通。   穆夏边往酒店走边回微信。   经过临街的小吃摊。   穆夏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好想吃。   可是没钱。   只好兜着嘴巴口水回去酒店,靠睡觉抵抗饥饿。   傍晚,韩青时工作结束,带着身倦色靠在车子后座闭目养神。   头偏到一侧,没有可以靠的肩膀。   韩青时睁开眼睛,问正在整理资料的赵嘉卉,“穆夏今天都干什么了?”   赵嘉卉,“上午十半点去了营业厅补卡,之后一直在酒店待着,五点才又出门,这会儿应该在酒店附近的风情街。”   “嗯。”韩青时看着沿街的古意建筑若有所思。   穆夏的性格不像能闲得住的人,给她时间自由活动,怎么反而窝酒店不出门了?   “去风情街。”韩青时说。   司机,“好的。”   不出二十分钟,车子在风情街外的路边停下。   里面行人多,车子开不进去。   “你们先回酒店,不用等我。”韩青时说。   赵嘉卉应声,和司机先行离开。   后视镜里,赵嘉卉看见韩青时步履沉稳地往里走。   走到一半忽然停下。   低着头,还抬了下脚尖。   像是在打量自己。   不久,她步子转,拐向了旁边的商场。   ————   韩青时找到穆夏的时候,她正站在一家网红茶饮门口,隔着玻璃巴巴地往里看,脸上挂着副‘好想要’的羡慕表情,看起来怪可怜的。   韩青时对这个品牌有印象,之前很多次从前台经过,都有看到几个值班的小姑娘手边放着杯。   真那么好喝?   韩青时对此持怀疑态度。   热量高倒是毋庸置疑。   材料是否合规也有待确认。   在对事严谨到苛刻的职业病发作之前,韩青时加快步子,走到穆夏身后,问她,“什么时候改行给人当门神了?”   韩青时的声音其实不高,但因为低缓流畅,平稳里带着点优雅气质,夹在嘈杂环境里,辨识度就显得格外得高。   穆夏没顾得上欣赏,满脑子都是‘韩总怎么会在这里?’   她惊讶地转身。   就见韩青时穿了件白色的休闲衬衣,垂感很好,袖子松垮垮地挽着,领口扣子解了两颗,露出大片皮肤,细嫩紧致,白得晃眼。   下面是条浅灰色的休闲阔腿裤,托在干净的白鞋上,乍看过去全是腿。   腿一长,气场全来了。   穆夏一天没喝水,抿抿干得不行的嘴巴。   脑子里逐渐浮现出一幕让她想轻生的画面——人来人往的街巷,韩青时没了GN老板的那些高配穿搭,却依然鹤立鸡群,她只是随性地往护栏上靠,就能吸引过路人的目光。自己呢,站在韩青时旁边,努力踮起脚,却还是只能够到她腰的位置……   想象可能过于浮夸。   由它带来的心理伤害也不大,但侮辱性超强。   穆夏识时务地以为,她今天还是不要和韩青时同框比较明智。   “韩总,好巧。”穆夏规矩地打招呼,同时脚底抹油,准备开溜。   韩青时不知道是看出了穆夏的心思,还是本来就有打算,几乎是在她动的同时,勾着肩膀给人勾了回来。   这勾,韩青时就没再放,而是将胳膊搭在穆夏肩头,看似站有站相,实则将身体半的重量都压了过去。   “不巧,我专门来找你的。”韩青时平心静气地说。   穆夏腰杆子挺得笔直,生怕韩青时再用力点,自己的骨头就会被她压折,“啊?您找我干吗?”   “麻烦让让!”突如其来的男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穆夏勾头去看。   两三米远的地方,谁家店铺的员工正推着板车磕磕绊绊地往过挤。   这里路窄,人多,板车上又堆满了货物,稍有不慎就会被木质箱子坚硬的棱角刮到。   所以为什么不能一次少拉点呢?   “大姐,让让啊!”小伙子从货物后面探身过来,对正在心里吐槽的穆夏说。   穆夏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大姐?   谁是你大姐?   “你……啊!”穆夏陡然被韩青时顺势垂下的胳膊搂住,带到自己跟前,给人腾路。   面对面的姿势,穆夏一抬眼就能看到韩青时敞开的衣领。   皮肤细白,锁骨清晰。   往下,饱满的胸部勾着道很深的沟……   板车过去,韩青时想提醒穆夏。   甫一低头,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她想看不敢看,看到了就再也挪不动的小眼神。   禁不住笑。   韩青时过来之前先去了趟商场,本意是怕自己过于正式的着装来这里会显得突兀。   现在看来,还有额外的效果。   不过,是非之地,还是收敛点好。   “往哪儿看呢?”韩青时语气平平。   穆夏被当场拿获,立刻掩耳盗铃般将头拧到一边,动作幅度之大带出一声清脆的‘咔’。   韩青时按在她肩上的手移到脖子后面捏了捏,有些不敢置信地问:“年纪轻轻骨头这么脆?”   “???”穆夏欲哭无泪,“韩总,关节在响,不是骨头断了啊。”   韩青时怎么可能不知道,刚那么说就是想逗逗穆夏,好让她知道天下没有白占的便宜。   现在目的既然已经到达,其他的……   还是忍忍吧。   韩青时忽略指尖仿佛还能清晰回忆的绵软感觉,将视线从穆夏脸上挪开。   随即后退步拉开距离,闲聊似的问她,“下午怎么不出去玩?”   穆夏想到自己今天没钱吃饭的凄惨境遇,脸看尽人世沧桑地说:“没钱。”   韩青时皱眉。   钱这个东西,还真不在她日常生活的考虑范围内,自然也就没想到穆夏会因为这个理由把自己闷在酒店里整天。   是她疏忽了。   可能,也不尽然。   想到数日前的那个早上,被某人留在枕头上的银行卡,韩青时唇角快速压下,“出手就是一张银行卡,我还以为你早就不用为钱发愁了。”   凉飕飕的声音,明显是反讽。   穆夏要是听不出可就太蠢了。   可她当时不是不知道韩青时的身份么。   但凡有人给她点提示,她也不至于拿区区两万多块去丢人现眼啊。   唉?   本人就提醒过她,还不止一次……   “我错了。”穆夏马上道歉。   韩青时一拳打在棉花上,被她过于熟练的手法弄得有点窝火,“你认错的速度什么时候才能跟上脑速和手速?”   穆夏不说话,干看着韩青时无辜眨眼。   白羊座冲动是天性,真不怪她。   韩青时彻底没了脾气,她从裤兜里摸出手机,说:“把手机银行的收付款二维码打开。”   穆夏警惕,“您要这个干吗?”   韩青时抬眼,面无表情,“打钱买你,卖吗?”   “……”穆夏果断打开了手机银行APP。   不是她想卖自己哦,主要韩青时的眼神太凶了。   “屏幕对着我。”韩青时说。   穆夏,“哦。”   ‘叮’声提示,韩青时输入密码,随即抬眼,看向两只爪子捧着手机,脸乖巧的穆夏,说:“刷新下余额。”   穆夏,“好的。”   两万六?   好熟悉的数字!   和她给韩青时那张卡里的余额就差个零头!   穆夏心惊胆战,“韩总,您这是干吗?”不,不是真要买她吧?   韩青时收了手机,不忍心看她缺心眼的惊悚表情,“这是你的钱,自然要还给你,还是,你真想把那晚当成单纯的买卖关系?”   这是两人再遇后第次正面提到那晚的事。   穆夏完全没有心理准备,脸一热,底气变弱,“我没呀。”   韩青时轻嗤,“没你放张卡膈应谁,真把我当酒吧头牌随便嫖了?”   啊这,用词也太露骨了吧。   穆夏尴尬地躲开韩青时的目光,想着是不是直接跪下抱抱韩青时的大腿以示诚意?   算了,还是先解释清楚吧。   “是误会。”穆夏说,“去之前,倩倩说您那个,就经历啊,特别凄惨,我想着,您应该挺缺钱的,那我能帮点是一点……”   穆夏越说声音越小,到后面直接变成了蚊子嗡嗡,飞进韩青时耳朵里燥得很,开口语气又沉又凉,“这么说来,我还得感谢你的慷慨了?”晚两万六,搭上全部身家,行,膈应人都膈应得诚意十足。   穆夏已经探出去的脚在踩雷边缘疯狂试探,“我既然和您……”   有些词穆夏说不出口,直接越过,继续说,“我真没有坏心,啊啊啊,您别打我啊!”   穆夏被韩青时抬手的动作吓得大叫。   其实,她只是想拨弄被风吹乱的头发。   也就穆夏那时而强健如钢筋混凝土,时而易碎如豆腐渣的心理素质才会多想。   不过,她脸上受惊求饶的小模样还挺生动。   韩青时稍回味,没忍住笑了出来。   背靠古意庭院灯杆,单腿微曲,笑得上身向前躬。   简称笑弯了腰。   穆夏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韩青时。   脱去GN老板严谨的壳,侧脸笼着夕阳,笑得灿烂夺目,畅快肆意。   难怪卫蓁姐姐会说她唠叨,会亲昵的叫她阿时,还会在她面前喜怒随意。   卫蓁姐姐认识的那个韩青时才是真的韩青时吧。   而她认识的,不过只是GN的老板。   心里忽然闷闷的。   明明很想多看几眼,把眼前这个韩青时记在脑子里。   抬眼。   直想上手狠狠抠她一把!   笑够了,韩青时恢复平淡,说话还是那个习惯了居于高位的GN老板,“以后长点心,不是谁都和我样把你当……”   韩青时话到半截,突然停住,下子就勾起了穆夏的好奇心,“把我当什么?”她问。   韩青时别过眼,淡声,“小孩儿。”   “……哦。”只是小孩儿啊。   穆夏不再接话,气氛很快沉下来。   周围人来人往,笑闹不断。   不时有年轻的女孩子从茶饮店里走出来。   咬着吸管,笑得脸满足。   穆夏刚就是在看她们手里的饮料吧?   似乎真很招年轻女孩儿喜欢。   韩青时心念一动,用手指弹了下穆夏脑门,语气严厉,“低着头干什么,做错事还不能骂了?”   “能。”穆夏已经完全放弃挣扎。   韩青时看她这样,想笑,“少跟我装。”   不然她还能怎么办呢?穆夏善良微笑。   韩青时顿了顿,避开她明晃晃的目光,软了声,“想不想喝?”   前后态度反差太大,穆夏摸不清套路,只谨慎地看向了她。   韩青时专心看个人的时候,眼睛特别满。   在那里,你除了自己再也看不到第二个人。   低落心情瞬间变好。   穆夏欢快地点点头,说:“想。”   “嗯。”韩青时应声,接着又问,“很好喝?”   穆夏果断摇头,“般般。”   韩青时一时哭笑不得,“那你刚才巴巴地站门口看什么?”   穆夏昂首挺胸,解释得理直气壮,“网红产品您知道的吧,它可以不好喝,但女孩子出来逛街手里必须得拿一杯,这就是传说中的仪式感。”   韩青时还真不知道。   不过,她站在这里短短几分钟,经过的女孩儿确实几乎人手杯。   “等着。”韩青时说。   “啊?”穆夏诧异地看着步子已经跨出去的韩青时,问,“您要给我买吗?”   韩青时回头,“不然呢?等你把钱花完了,改成窝宿舍里自生死灭?”   “……”她不是这个意思啊。   谁付钱事小,重点是甲方爸爸,GN老板怎么可以屈尊降贵跑去给她排队买饮料?   太不把爸爸当回事了!   穆夏在韩青时走出去之前,火速道:“不用排队,小程序上就可以点。”   韩青时停下,“你会操作?”   穆夏忙不迭地点头,“会!”不要太熟!   韩青时退回来,直接把手机递了过去。   已经点开自己微信的穆夏,“……”   杯饮料她还是喝得起的。   奈何爸爸盛情难却,她就勉为其难接受好了。   穆夏双手接过手机。   点完自己想要的,顺口问韩青时,“韩总,您喝不?”   韩青时,“不喝。”   穆夏,“嗯嗯,好的!”   韩青时,“……”她自认眼力不错,怎么偏就从穆夏身上看不出来一点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的自觉?   不出三分钟,穆夏点单结束,把手机还给了韩青时。   前面排队的人不少,系统提示要等大约半小时。   折磨。   穆夏绞尽脑汁找话题和韩青时聊天。   说到本职,她侃侃而谈,自信又从容。   把行业发展融入技术,看问题不只局限在项目本身,眼界非常开阔。   这种由内而外的光芒,穆夏在陈德平那样的大教授身上都没有看过。   韩青时,她不用刻意骄傲,就有让人仰视的资本。   “发什么愣?看看是不是做好了。”韩青时翻出微信提醒说。   穆夏靠着她的胳膊,侧过去看,“嗯嗯,是,我去拿。”   穆夏快步跑进店里拿饮料。   隔着玻璃和人群,韩青时自嘲地笑了声。   有种错觉。   如果刚才不是微信提醒及时打断她。   穆夏眼睛里兜不住的亮光可能会让她体验到人生第一次卡壳。   很快。   穆夏抱着大杯饮料出来。   口下去,美得眯起了眼睛。   “满足。”穆夏砸吧砸吧嘴里的芋泥啵啵说。   韩青时对这类高热量的东西向来敬业不敏。   光是看着飘在上头的奶油,就觉得嘴里发腻。   穆夏不知道,她只凭惯性思维判断——当个人直看着样东西的时候,就表示她很想要。   穆夏看看手里还冰冰凉着的饮料,再看看韩青时严肃的目光。   忍着痛走到她跟前说:“您真的不喝吗?”   韩青时下意识想说‘不’,话到嘴边,沉了沉,说:“喝。”   穆夏不能出尔反尔,只好恋恋不舍地把饮料递了出去。   韩青时没接,而是直接俯身过去,就着穆夏的手,用润泽嘴唇抿住了纸质吸管。   淡淡香草裹着奶油。   腻是腻了点,也甜。   “味道怎么样?”穆夏问。   韩青时沉吟片刻,实话实说,“比想象的好。”   “是吧,般般的网红也是有般般的优点呀。”穆夏得意。   捏着吸管准备继续喝时,穆夏看到上面多了层淡淡的红色唇印。   绕过圈。   她想再喝就一定躲不开。   怎么办?   嗯……   韩总又不是故意的。   肯定不能怪她。   饮料吧,也不能浪费。   穆夏偷偷看了眼韩青时,见她正在低头滑手机,没看自己。   于是,捏紧吸管,嘴巴小心翼翼地咬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鞠躬 第33章   甜腻感觉在口腔里快速蔓延。   味道莫名比刚才好了很多。   奇怪。   她还是第一次把同一杯饮料喝出不一样的感觉。   穆夏心下疑惑。   可惜她太懒了,没有认真追究原因,只觉得一阵心花怒放,下意识抬眼看向韩青时。   本该低头看手机的她也正望着自己,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   不会从她喝的时候就一直在看吧?   穆夏脑子嗡一声巨响,做贼心虚地将饮料藏到身后。   韩青时看到,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她侧过头,拉远视线,看着前方绵长热闹的街巷说:“去里面转转?难得出来一趟,带点特产回去给你们舍友。”   穆夏忙不迭地点头,“嗯嗯,好!”   说完就跑。   搞得有人追她似的。   韩青时跟在后面不紧不慢。   等穆夏的心慌劲儿缓过来,放慢脚步,两人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   并排走到一起。   韩青时看了眼穆夏仍然有意藏在身后的手,随口道:“藏什么,真把它当宝贝了?”   韩青时说的是‘它’,并没有过多明确指代。   穆夏却因为做坏事在先,立刻对号入座,“我没有!”不就一个唇印,有什么好宝贝的!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歪心思,穆夏火速拿起饮料,一口气喝光。   大杯……   然后,她就感觉自己胃要被撑破了。   ————   穆夏出差回来是在第三天晚上。   乐倩四人都在宿舍,凑了一桌QQ麻将。   见穆夏进来,几人象征性打了个声招呼,继续回去游戏里厮杀,留下穆夏站在宿舍中央,大包小包拎了一堆。   稍作失落,穆夏艰难地用膝盖顶着行李箱往自己床位跟前走。   轱辘碾压水泥地面发出的声响竟然没有唤起任何一个人的良知。   穆夏突然就不想把半行李箱的特产分给她们吃了。   虽然买东西的钱全是韩青时出的,并不完全算她自己的好意……   约莫10分钟。   88番的高端局,以雀神乐倩惨败结束。   积分血虐。   到这会儿,她才有功夫注意到穆夏。   后者把行李箱瘫在地上,正在收拾东西。   “木木,你啥时候回来的啊?”乐倩一开口就是友尽。   穆夏微微笑,“我出门了吗?”   乐倩尬笑两声,抱着她的神仙养生水过来,蹲在穆夏对面,边喝边和她打听这趟出差的情况。   鉴于其他三人也都在听,乐倩问得比较官方,“咋样,跟着GN的人出差,除了好吃好喝好住还有什么?”   穆夏长叹口气,表情丧丧,“还丢了手机,丢了人。”   “丢人?”舍长惊诧,“咋回事啊?”   “字面意思,人丢了。”   穆夏言简意赅地陈述了一遍‘熊猫森林事件’。   结束,乐倩捧着她的猫爪水杯,瞠目结舌地问:“所以说,GN老板亲自去游客中心接了你,还给了你一只新手机?”   穆夏纠正,“是测试机。”   说着,她把手机从屁股兜里摸出来,拿给乐倩看,以正视听。   乐倩接过来,和其他三人凑到一起观摩。   几分钟后,达成统一战线。   “木木,这要是测试机,我现在就把脑袋剁下来给你当板凳坐。”乐倩肯定地说。   穆夏想象了下那个血淋淋的画面,无情拒绝,“不要。”   “你也要不起。”乐倩重新蹲到穆夏跟前,从后盖没撕的防伪到机身零划痕,以及100%的电池峰值容量和可以忽略不计的应用缓存量,分别进行了论证说明,最后得出结论,“这是新机。”   “我以舍长的权威和老大的佛性保证,倩倩说的都是真的。”舍长补充。   “……”穆夏默默咽了口唾沫,心想:能把老大的佛性搬出来,这事儿十成十是真的。   仔细琢磨琢磨也是。   出差啊。   谁会随身带着测试机?   再说了,手机都没激活怎么做测试?   靠意念和想象吗?   简直侮辱智商。   所以说,韩总其实是骗她的?   但是她心里怎么还有点美滋滋的呢?   “咳。”穆夏假模假式地清清嗓子,把已经打算藏起来的特产扒拉出来,成功堵住了几人的嘴。   吃饱喝足。   几人端着脸盆去水房洗漱。   说到老大改明儿要去补借书证,乐倩猛地想起来个事,“木啊,我们去你说的那家饭店问了,也看了监控,没发现你有丢学生证和身份证,你再想想,是不是忘记放哪儿了?”   穆夏正在刷牙,闻言吐了口泡泡,含糊地说:“没丢。”   “找到了?”乐倩好奇地问,“在哪儿啊?”   穆夏仰起脖子咕噜噜漱口,然后吐掉,“被韩总扣下了。”   “啊?”乐倩眼神一斜,一言难尽地说,“你们之间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我对你已经这么不重要了吗?”   穆夏抿着唇,大眼睛眨啊眨,一开口语调格外轻快,“嗯呐。”   乐倩爆炸,“穆木木!”   穆夏惊叫,“舍长救我!”   洗漱结束,穆夏上了床,靠墙坐着,腿上架着电脑,在往新手机里导通讯录和相册。   就像写代码要随时保存一样,定时备份重要信息已经成了穆夏的生活习惯。   事实证明,这个习惯非常重要。   “唉木。”乐倩趴在床头,悄声招呼穆夏。   穆夏按着触摸板,没抬头,“咋了?”   乐倩不说话,敲了声墙。   穆夏立刻心明神了地抱起电脑,跨过床头的护栏跑过去,钻进了乐倩被窝。   “这次出差进展咋样?”乐倩小声问。   穆夏揣着明白装糊涂,“什么进展?”   “你和韩总啊,别告诉我你沉迷工作忘记正事了。”   “那没。”穆夏攥了拳头顶着下巴,慢吞吞地说,“没进展,她只把我当小孩儿,我可能还是得想办法在她跟前好好表现。”   “哦。”乐倩盯着穆夏电脑里的照片缩略图若有所思,半晌,用胳膊撞撞她,说,“我有个疑问。”   “你说。”   乐倩语气怪异,“韩总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穆夏秀气的眉毛拧作一团,不乐意了,“你又不认识她,干嘛这么说她啊?”   “我这是正常推论好吧,你不说她只把你当小孩吗,那她要是没特殊癖好,怎么可能跟你那样?”   乐倩证据充足,弄得穆夏一时语塞。   安静几秒,她带着丝丝恼意说:“睡你的觉吧。”   单方面终止对话,穆夏开始往手机里导照片。   乐倩侧躺着,死盯着她的眼睛不放。   半晌,乐倩悠悠地说:“木木,我刚说韩总有特殊癖好,你为什么想都不想就反驳我了?也太着急了吧,我都品出来点护短的意思了。”   穆夏勾选照片的动作一顿,“有吗?”   “特别有。”   “肯定是你困了,产生的错觉。”   “好像是。”乐倩打了个哈欠,把被子往肩膀下面压压,睡意朦胧地说,“你别过去了啊,这几天下雨,冷死了,咱俩挤挤暖和。”   穆夏,“好。”   乐倩倒头就睡。   细微的鼾声裹在被子里,听不真切。   穆夏看了乐倩一会儿,确定她不会再醒后,按下触摸板,放大了一张照片。   民宿里,卫蓁拿她手机给韩青时拍的那张。   暖暖的色调,很适合这样又冷又静的冬夜里看。   穆夏拿起手机,新建一个私密相册,仔细将照片藏了进去。   然后关电脑睡觉。   一夜无梦。   ————   隔日,穆夏一早就去了合众,把这几天出差的成果整理成PPT发给孙辉。   内容简单明了,重点突出。   孙辉外出回来,马上组织会议,让穆夏对PPT进行更为细致的讲解,同时就她的个人理解做了深入讨论。   之后便是紧张忙碌的开发。   一转眼到了周末。   合众虽然不要求加班,穆夏还是没有出去浪,而是勤勤恳恳地窝在宿舍里‘搬砖’。   下午三点,大师兄忽然打电话过来,叫她去趟教研室,说是教授找她,有好事。   穆夏深信不疑,马上喜滋滋地收拾东西跑了过去。   等她被按进座位,看到桌上足足有七八公分厚的试卷,磨着牙对大师兄说:“为什么这种好事每次都是我的?”   大师兄气定神闲地推了推眼镜,“老实说,师兄我其实非常羡慕你能得到教授如此这般的信任。我跟了教授十一年,最多也就帮他老人家改改低年级的试卷,像你这种年年改自己专业,自己年级的真是头一例,由此可见,教授对你是多么的放心。木木啊,你可千万不能辜负教授的良苦用心。”   穆夏心情拔凉。   这么厚一沓试卷改完,她手多半得废了。   “怎么着,不乐意给我干活了?”陈德平进来,见穆夏表情抑郁,故意态度严肃地说,“这还没毕业就有情绪了?”   “绝对没有!”穆夏从抽屉里找出红笔,翻了翻试卷问陈德平,“教授,答案呢?”   “你不都做了一遍,还要什么答案。”陈德平走到穆夏旁边说,“把你的卷子拿出来我看看。”   “好。”   穆夏很快找到自己的试卷给陈德平。   陈德平接过她递来的笔快速阅卷。   很快,得分出来。   “97,做得还行。”陈德平说。   穆夏却苦着脸,盯紧最后一道编程题旁边大大的‘-3’问:“教授,我这道题错哪儿了?”   陈德平,“没错,逻辑严谨,化繁为简,比你大师兄的代码风格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大师兄无辜躺枪,伟岸身形隐约透出一股凄凉。   穆夏就更悲伤,“那您干吗扣我3分啊。”   在竞争激烈的计算机系,这里3分,那里2分,她基本就和特等奖学金无缘了,更不要说明年开年马上就会评的优秀毕业生。   样样都是钱啊。   心痛。   “瞧你没出息的样子,一天就知道惦记那点小钱。”陈德平嫌弃地说,“卷面太潦草,扣3分都是我手松了,别想讨价还价。”   穆夏沉默了。   她这次的卷面确实不太能看。   如果没记错,应该是那天着急去合众开会,为了提前交卷,所以写得比较快。   想到合众,穆夏一阵心虚。   陈德平还不知道她去合众实习的事,也不知道她已经打定主意不读研了。   万一……   “对了,你最近有没有好好看书?”陈德平忽然问道。   穆夏只听一个开头,就知道她被‘墨菲’盯上了。   “我这段时间没叫你来教研室就是给你留时间认真复习的,离考研初试只剩两个月不到,你抓紧点时间。”陈德平说,“专业课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和研究生院打过招呼了,这几天就能拿到近五年的真题和今年的考试大纲,数学英语那些,你底子好,应该也不成问题,就剩政治,除了死记硬背没别的办法。”   “是啊,师妹。”有个去年刚经历考研的师姐说,“咱们学校是自主命题院校,不参考国家线,你千万不能偏科,不然会被单科分数线卡掉,尤其是政治和英语,每年都会比国家线高很多。”   “对对对,我舍友当时就是英语没过线,被调剂了。”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都在给穆夏传授经验。   越是这样她心里越过意不去,越不敢把自己连名都没报的事情直接说出来。   “好了,我先去给信息对抗上课,你改完卷子赶紧去看书。”陈德平说。   穆夏勉强笑笑,说:“好的。”   陈德平离开,穆夏稳定心神,开始批改试卷。   大四的课基本都没要求挂科比例,所以老师们出题相对简单,穆夏也就不用按照往年那样,想方设法给原本只能考58,59这种人放水,让他们及格。   很快,穆夏改到自己班。   第一份就是韩书颜。   她在教研室的位置没变,还在穆夏旁边坐着。   从穆夏进来,一句话没说,一个眼神没有。   看到她拿起自己的试卷,快速敲代码的动作才顿了几秒。   这学期算实验,他们一共有7门课。   已经考完的4门,按照学分加权平均,她和穆夏只差0.2分。   剩下几门稍微再高一点就有可能回到第一。   穆夏正在改的那门有2个学分,如果……   “哗——”   试卷批改完毕,被放在了手边。   韩书颜用余光看了眼——100。   真实有效的分数。   穆夏没有假公济私。   在两人分差不大,关系闹崩的前提下……   “叮咚——”   手机突然弹出微信消息。   韩书颜回神,拿起来看。   孙芮告诉她,陈德平在课上说,后面几个课时会尽量把两节的内容压缩到一节,留下的时间给考研的同学复习,还有意无意夸了穆夏,说她即使只准备两个多月也一定能考出好成绩。   【你们教授为什么那么喜欢她?】   【我感觉要坑】   【晓蝶有个学姐在研秘办公室兼职,听她说,穆夏到现在还没报名】   【她是不是就没打算考?】   【要是真的,你们教授知道这个消息会不会被气死?】   ……   韩书颜快速回忆穆夏最近的状态。   她不是上课,就是跑去实习,确实没有时间准备考研。   难道真不打算考了?   陈德平知道一定会大发雷霆。   “哗——”   又是一份试卷批改完毕。   韩书颜沉默片刻,准备无视孙芮微信的手动了动,回复:【别人的事,不要乱猜,也不要在教授跟前乱说。】   孙芮:【我没那么无聊,不过,上课之前,我听到教授给研招办的老师打电话了,好像有提到报名的事。】   ————   穆夏改完试卷顺便登录陈德平的教师工号,帮忙录了分数。   和往常一样只保存,没提交。   要等他核准了才可以发布。   “师兄,成绩弄好了,教授回来帮忙说一声啊。”穆夏站起来说。   师兄,“知道了,辛苦。”   “没事,那我先走了。”   “好。”   穆夏离开教研室,去了湖边。   因为太纠结怎么告诉告诉陈德平自己不读研的事,没心情去惹鸭子。   鸭子却像是得了PTSD,群体出动排排列,警惕地盯着穆夏。   手机骤然响起,鸭群四散,动静之大给穆夏吓了一大跳。   她狐疑地看着躲回小房子里的鸭鸭们几秒,接通电话,“师兄。”   大师兄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木木,你赶紧来趟教研室,教授找。”   穆夏心头一跳,问他,“知不知道什么事?”   “不知道啊。”大师兄声音很小,“教授上课回来心情特别差,上到助教老师,下到你们本科生,咱教研室几十号人差不多全被骂他了一遍,你一会儿过来千万小心点。”   “嗯嗯,知道了,谢谢师兄。”   穆夏挂了电话,心里慌得直打鼓。   她有种预感。   这趟过去会有大事发生。   希望不是墨菲还没放过她。   殊不知,墨菲这种玄学一向喜欢反着来。   ————   陈德平办公室,气压低得吓人。   穆夏规矩地站在桌边,大气不敢喘一口。   “研招办老师说你还没报名,这是怎么回事?”陈德平黑着脸问。   从穆夏进教研室,成功验收第一个项目那天起,陈德平就一直希望她读研、直博,然后公派出去国外待两年,回来拿个正式的教师编制,继续跟他一起搞科研,做项目。   这两年多,陈德平也确实对她毫无保留,把她当重点来培养。   眼看着终于走完了第一步,却突然意识到她可能根本不想按照自己给的规划走,怒气瞬间就冒了上来。   “怎么,不敢说?”陈德平冷哼,“要不要我替你说?”   穆夏抬眸,目光内疚却坚定,“教授,我不想读研了。”   “啪!”陈德平一巴掌狠狠拍在桌上,发出巨大声响,“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以你的资质,继续深造一定会在科研方面大有所为,现在出去只能做个普通的软件开发,搬一辈子砖,你甘心?”   穆夏不甘心,没人想庸庸碌碌一辈子,但她没办法。   “教授,读研要最快要2年,博士3年,出国交流2年,回来从讲师到副教授又是至少3年,光这些就10年了。中间如果再有意外,或者制度变化,时间可能会更久。”穆夏一句一句,说得很慢,“我们家普普通通,能供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不想让他们再跟我耗那么多年。”   “那你就想对自己不负责任?”陈德平气得浑身发抖,“你明知道我对你寄予厚望,现在轻飘飘一句不读就算完了?”   穆夏内疚得无以复加,“对不起。”   “别跟我说对不起!”陈德平大怒,“离报名截止还有两周,这是你最后的期限,如果你执意不读,那就当我从来没教过你,你以后爱干什么干什么,我绝不阻拦!”   “教授……”   “出去!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穆夏心里难受得厉害,但她了解陈德平的脾气。   他这人把科研看得比命重,对自己要求严格,对别人也不会放松。   自己这会儿已经惹恼了他,解释得越多只会越乱。   还不如等他冷静下来了再过来道歉。   沉默片刻,穆夏恭敬地说,“教授,我这辈子就您一个师傅。”   说完,穆夏转身往出走。   陈德平下意识想叫她,话到嘴边硬生生咽回去,什么都没说。   很快,穆夏消失在门外。   她一走,办公室静得空落。   陈德平脸上的怒气散去,佝偻着身体靠向椅背,无奈地摇了摇头。   穆夏顾虑家人的压力固然没错,可也不能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啊。   “哎。”陈德平叹气,到底还是不忍心让她左右为难。   他拿过手机,拨出了韩青时的电话。   不出十秒被人接通。   “教授。”韩青时沉稳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陈德平坐起来,语气郑重,“青时,认识这么多年,老师从没求过你什么,今天有个事,你一定得给老师个面子。”   韩青时第一次见陈德平这样,挥手让赵嘉卉出去,正色道:“您说,能做到的我一定尽力。”   陈德平,“你那个小师妹,她不读研了。”   这事儿韩青时知道。   “她和您说了?”韩青时问。   “不是,我有个外地亲戚的孩子想考咱学校研究生,不巧前段时间踢球,把腿给弄骨折了,不方便出远门,就让我帮忙打听现场确认的事,我当时也是随口多问了一句,结果还发现穆夏到现在都没报名。”陈德平一想起来就觉得可惜,“你也知道软件开发这行,走错一步,就是做一辈子重复工作的命,太浪费她的能力了。”   “嗯。”韩青时当初从穆夏口中听到这个消息,也有过同样的顾虑。   软件开发两极分化严重,可以做到面向前沿技术的资深专家,也可以一辈子坐在那张矮桌前,写接口,调接口,循环往复,枯燥无味。   穆夏固然有资本往很高的地方走,可谁能保证复杂的工作场不会一点一点消磨掉她的热情,让她有朝一日也变得甘于现状。   “您希望我怎么做。”韩青时说。   陈德平开门见山,“你看你那儿能不能想办法给穆夏安排个岗位?老师知道你们GN研发招应届生,都是重点大学硕士起步,她一个本科生简历都筛不过去,但是让她攒几年经验再去参加GN的社招,我实在不放心。女孩子干这行多少会受点歧视,年龄一大找工作就更难,老师也是没办法,才腆着脸来求你。”   韩青时,“教授,您言重了。您说的事情我会认真考虑,但就是您刚才说的,GN有GN的用人标准,即便是我也不能随便给谁特权,前提是她的优秀足够我为她破例,这点还请您谅解。”   “肯定啊,你放心,咱家这个姑娘绝对优秀。”陈德平夸完,提醒道,“那这事儿就拜托你了,也不着急,现在才十一月,离她毕业还有时间。”   韩青时,“明白。”   正事说完,陈德平和韩青时就她之前带来的类脑计算机相关资料又谈了一会儿。   临挂电话,韩青时想到件事,问陈德平,“以我对您的了解,穆夏今天是不是又挨骂了?”   说到这儿陈德平就后悔,“骂了,哎,人老了,私心太重,说话做事就知道为自己考虑,我看那孩子走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的。”   韩青时‘嗯’了声,没再多说。   挂断电话。   韩青时靠在桌边久久没有动作。   脑子里翻来覆去,全是穆夏眼睛通红的模样。   这种表情不适合她。   “叩叩!”门外传来敲门声。   韩青时收起手机坐回去,说:“进。”   赵嘉卉推门进来,“韩总,晚上约了正阳的池总谈政企合作的事,差不多可以出发了。”   韩青时抬腕。   六点半,是该出发了。   “池总是北方人,能喝酒,晚上多带两个人。”韩青时边说边往出走,“我今天有事,不能喝,你们和她职位不对等,陪的时候必然会被以各种理由加量。自己掂量着,不行就说,别硬撑。”   赵嘉卉,“我明白。”   两人出了韩青时办公室,朝电梯方向走去。   临进去之前,韩青时拿出手机,在屏幕上快速轻点。   不久,穆夏收到了来自她的微信消息。   【忍着】   【别哭】   【实在忍不住了,五分钟之后打电话给我】   穆夏此时已经顺着空荡荡的操场走了好几圈。   天上下着蒙蒙细雨,特别冷。   她本来没想哭,就是觉得愧对陈德平的栽培。   收到韩青时的信息,鼻子一软,眼泪珠子登时掉了下来。   那种感觉就像委屈憋久了,终于遇到那个可以让她肆意发泄的人。   于是,难过翻倍。   控制不住想和她倾诉。   ……   五分钟不长不短。   刚够韩青时坐上车,从车库出来,保证手机信号正常。   也够穆夏鼓起勇气打电话给她。   一口开,鼻音浓重,“韩总,我忍了,可是没忍住。”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大雨,没出门,多写了点   感谢,鞠躬   2021-04-19 19:00:00~2021-04-24 19:00:00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我想阿允了。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想阿允了。3个;松遥、moo、正在输入…、jess soo、残阳斜晖、渔柒、DetectiveLi、风声鹤唳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想阿允了。40瓶;嗯13瓶;陌上人如魚、真的不想吃饭10瓶;松遥9瓶;醉彻、社长、龙月、meringue、不纠5瓶;温酒、仍有希望去面对、恒1瓶; 第34章   人常说会哭闹的孩子有糖吃。   韩青时天生反骨,在难也不会跟谁示弱,自然也很看不上那些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人。   穆夏这声娇气的‘忍不住’一出,她知道自己又要为她破例了。   “停车。”韩青时对司机说,声音绷得很紧。   司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忙看着后视镜变道停车。   车子甫一停稳,韩青时又道:“下车。”还是那副冷硬的语气。   司机大惊,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看到赵嘉卉递过来的眼神,稍有点明白,忙按捺住慌张下车。   后排,韩青时也已经下来。   她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扶着车门准备往驾驶位坐。   进去之前,韩青时对赵嘉卉说:“你先带人过去,我尽量赶,如果迟到,提前找理由和池总解释。”   赵嘉卉正色,“好。”   语毕,韩青时坐入驾驶位。   不出五秒,车子混入主路,速度快得一点也不像她稳重的性格。   “赵助理,韩总这是怎么了?”司机心惊胆战地问。   自打韩青时接手GN,就一直是他在给韩青时当司机,五年多时间里,他还从没见韩青时有哪一次这么着急。   赵嘉卉望着韩青时离开的方向,严肃语气里带着警告,“老板的事少打听,做好自己分内的事。”   司机立刻闭嘴。   另一边的车上,韩青时没有挂穆夏的电话。   她戴了蓝牙耳机,一边在违章的边缘尽可能加速,一边对穆夏说:“二十分钟后去正门等我。”   穆夏冻得脑子发懵,不解地问:等您干吗?”   “不是忍不住?那我陪着你。”   “……”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让穆夏瞬间破防。   沉默的掉泪很快成了小声呜咽,再到大声抽泣,一声接一声震着韩青时的耳膜。   很不舒服。   三环车少。   韩青时罕见地超速了。   原本半小时的路硬是被她压缩到了20分钟出头。   她以为自己提前到这么多,穆夏肯定还没出来。   不想老远就看到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站在树下躲雨。   垂头丧气,没有一点精神。   韩青时熟练地打着方向,直接将车子停在穆夏正前。   很大一声‘吱’,吓得她一连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看到从车上走下来的熟悉面孔,穆夏刚压下去的泪意蹭得又冒了上来。   她紧攥着手,努力忍住。   很快,高高瘦瘦的人影从前方压过来。   挡着冷风。   带着让人安心的淡香。   吸进肺里,湿冷空气好像一下子就变暖和了。   两人谁都没有率先说话。   穆夏低头看着韩青时的鞋子。   她刚往过走的时候踩到了不稳的地砖,渐起来的污水沾得鞋面到处都是。   韩青时也低着头。   她在看穆夏。   乌黑头发半湿,几缕贴在脸上,衬得一张脸更白。   身上的衣物也因为浸了雨,颜色变深,不似以往的色调清爽活泼。   可明明天上只飘着蒙蒙细雨。   “淋了多久雨?”韩青时问。   穆夏没动,哭得太久声音哑哑的,“不知道,可能一两个小时。”   韩青时无声叹气。   看来是从陈德平那儿走就一直在淋雨。   她几乎能想象陈德平在气头上会说什么。   穆夏应该是真的吓到,或者伤心了。   “还想不想哭?”韩青时问,嗓音温柔得不像话,一点也不像有权有势,还有钱的大老板。   这样的反差让穆夏眼睛更红,憋着声,委屈巴巴地说:“想。”   还挺诚实。   韩青时忽然想笑。   忍住了。   她抬手拨拨穆夏湿漉漉的头发,说:“上车哭,你淋感冒了有没有人心疼我不知道,我一旦病倒,GN上下十几万人都得担心自己的饭碗。”   明显夸张。   穆夏偏还信了,马上越过韩青时往车边走。   抬头的瞬间,韩青时看到了她的眼睛。   因为哭过,更显得黑亮清澈。   也因为哭过,此刻红肿得刺眼。   “坐后排。”韩青时提醒站在路沿上努力磕鞋子,生怕把鞋底的泥土带上车的穆夏。   穆夏咕哝一声,乖乖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韩青时走过来扶着车门,稍欠身,对坐姿端正的她说:“里边去点。”   穆夏没多想,抓着前排的座椅借力,快速挪到了旁边的位置上。   还没坐定,车门被韩青时关上。   紧接着,韩青时转而从副驾上来,开大了空调暖风。   马上又下去,打开后备箱。   好像在找东西。   一两分钟后,电动尾门缓缓闭合。   韩青时再次拉开后座车门,侧身坐进来。   手里多了一块干净的毛巾。   浅蓝色的。   看起来厚实又软和。   “转过去。”韩青时对愣愣看着自己的穆夏说。   穆夏抬眼看她,然后迟钝转身。   她今天给人的整体感觉就很呆。   傻兮兮的。   比之前易毛易爆炸的性格温顺许多。   说实话。   这样的穆夏更招人喜欢。   韩青时忍不住笑。   在被穆夏发现之前,快速将软乎乎的毛巾盖在她脑袋上。   手跟着压上来,捂在两边,帮她擦拭发丝上的雨水。   动作很柔。   轻轻的。   碰到穆夏耳朵时停留。   两手轻轻焐着。   揉了揉。   穆夏原本一直低头看着腿面,眼神发直。   感觉到韩青时焐在耳朵耳朵动作,目光闪了闪。   忽然觉得车里的空气暖得有点过分。   和身体里的冷意形成巨大反差,刺激得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韩青时看到,动作停下,侧过身体问她,“还冷?”   穆夏,“不冷,热得。”一个意思,翻个个说了两遍。   韩青时绷着的嘴角完全翘了起来。   静默里,暖意持续。   穆夏揪着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这才想起来问韩青时,“韩总,您怎么知道我想哭啊?”   韩青时擦到发尾,两手隔过毛巾,轻环着穆夏湿漉漉的脖子沾水。   “猜的。”她说。   穆夏,“哦。”原来是心有灵犀啊。   韩青时又想笑。   穆夏不写代码的时候,防备心低得让人发愁,谁说什么她都信。   默了默,韩青时再次挑起话题,顺着刚才那个问:“想不想跟我说说?”   穆夏用手指扣着裤子,声音很闷,“也没什么,最近天天下雨,特别冷,我晚上要跟倩倩挤在一起才能睡着。她今天不在,我不知道晚上怎么睡,急得。”   这种话也就骗骗三岁小孩儿。   可不知道为什么,穆夏就是不想让韩青时知道自己挨了陈德平的骂,还几乎被逐出师门。   计算机是她很喜欢的专业,也是占据未来人生几乎一半时间的东西。   她想一直以它为荣,而不是丧气地大哭。   说白了就是人要脸,她不想被韩青时知道自己被老师骂哭了。   韩青时隐约明白。   毕竟穆夏的骨气,从她拒绝GN的保研就有所领教。   所以韩青时没揭穿,而是细细回忆了一下穆夏刚才的话,准备替她圆过去。   不想,抓住的点刚好是个雷点。   韩青时收回手,靠于后座,不再温柔地帮穆夏擦头发。   穆夏舍不得脑袋上轻柔的按压,疑惑回头。   就见前一刻还好声好气的韩青时此刻面无表情。   穆夏心尖儿一颤,弱弱地叫她,“韩总。”   韩青时扫她一眼,表情淡淡,“倩倩是你那个同事的女朋友?”   嗯?   穆夏迷糊,想起第一次方案评审,张迟说过自己女朋友和她是舍友的事,了悟地点了点头,“是啊,他们感情特别好,等倩倩毕业就要结婚了。”   韩青时表情不变,“知道就好,以后少和她一起睡,她男朋友会吃醋。”   穆夏想反驳,说她在乐倩心里的地位比张迟高,他吃醋没用。   话到嘴边硬是自己咬碎吞了回去。   韩青时的眼神好凶。   “好的。”穆夏规矩地说。   韩青时没应声,扯掉穆夏头上的毛巾,用手去试她的头发干到什么程度。   五指贴着头皮插进去抓了抓。   又是那种舒服的感觉。   痒痒的。   很暖。   就是……感觉怪怪的。   穆夏抿抿唇,迟疑着说:“韩总,我真的不是狗,不用这么撸毛。”   她这话起得突兀,语气也倔强。   韩青时还在想,她怎么会知道自己对她的形象定位。   回忆了下,想起根源。   第一次方案评审结束,两方一同吃饭。   闫伟问她手上为什么贴胶布,她说被小狼狗挠伤了。   当时只是随口敷衍,没想到穆夏记性还长。   韩青时轻‘嗤’一声收回手,语气略冲,“狗比你认人。”   “……”所以,她连狗都不如?   穆夏刚暖和起来的心顿时凉了。   “韩总,我不想哭了。”穆夏说,她怕眼泪掉出来直接冻住。   韩青时半信半疑。   仔细瞧了穆夏一会儿,确定她不是骗人。   “不哭了就跟我去个地方。”韩青时说。   穆夏疑惑,“哪里?”   “蹭饭。”   “!”她现在刚好感觉饿了!韩总果然是活菩萨,能掐会算,还慈悲善良。   两个字的功夫,穆夏对韩青时又从凉凉变成了感激,情绪变化之迅速,连韩青时本人都有点叹为观止。   韩青时避开她发亮的眼睛,有些话就在嘴边,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其实一会儿带她去的地方除了蹭饭,还有其他事要借她的脸帮忙。   短暂犹豫,韩青时什么都没说。   让穆夏换到副驾后,迅速驱车去和赵嘉卉几人汇合。   高峰期路况不好,三十来分钟的路愣是堵了一个多小时。   等韩青时赶到,赵嘉卉几人已经被灌到了六七分,显然有些招架不住。   见韩青时进来,池总面上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说话语气却不如表情那么平易近人,“韩总架子不小啊,约好的7点,您这都过8点了。”   韩青时理亏在先,加上这次政企合作对GN未来的发展意义重大,她再不喜欢池总夹枪带棒的态度也不能敷衍了事。   “临时有事,实在抱歉。”韩青时说,把姿态放得很低。   池总是个明白人,韩青时既然已经退让,他也不会追着找难堪,便换了口气说:“多大的事,还得劳烦你这个大忙人亲自跑一趟?”   韩青时不着痕迹地朝后面勾了勾手。   等穆夏进来,语带无奈地说:“家里的小朋友在学校受了委屈,一直哭,有点担心,这才急匆匆过去接了一趟。”   穆夏听到这话觉得自己可能不懂中文。   不是来蹭饭的吗?现在什么情况?   而且。   她好像真从韩青时语气里听出了一股子长辈的感觉。   就,离谱。   想不明白,穆夏决定先配合韩青时演戏。   嘴角一垮,眼睛一红,脸上弱小委屈又可怜的表情恰到好处。   看到这幕,还想再给韩青时点下马威的池总一改刺刺的态度,笑容和蔼地说:“原来如此,没想到韩总还有这么体贴的时候,看你们的年纪应该差不了很多,是家里妹妹?”   韩青时带着穆夏坐下,瞟了眼眼睛泛红,把演戏进行到底的人,说:“叫过姐姐,但不是妹妹。”   穆夏,“……”   演不下去了,能不能直接砸场子?   到底是她学坏了,还是韩青时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她竟然韩青时这句话里听出了颜色……   就,那天晚上确实叫挺多次吧。   可是后来也叫过啊,特别纯情那种求助来着。   穆夏的心里进程逐渐复杂,表情自然也就跟着越发纠结。   池总还当她是委屈劲儿没过,彻底放下高高在上的态度,帮着安慰了几句。   之后的时间,也不再想方设法灌韩青时的人,主动开始谈要合作的项目内容。   饭局结束。   两拨人先后离开。   GN这边晚点。   几位男士去了外边抽烟醒神。   赵嘉卉买过单,坐回原位。   看看堆在墙根的酒瓶,心有余悸地对韩青时说:“还好您及时把穆工带了过来,不然今天真不知道怎么收场。您没过来那会儿,我们几个都打算提前约120了。”   韩青时晚上本来不打算沾酒,后来没办法,也喝了不少。   这会儿随意靠着椅背,看不出情绪。   听到赵嘉卉的话,韩青时转头看向旁边的穆夏。   她早已经吃饱喝足,这会儿正炯炯有神地盯着她看,显然是对赵嘉卉刚才的话产生了浓厚兴趣。   “想知道?”韩青时吐字迟滞。   穆夏兴致勃勃地点头,说:“想。”听起来,她好像在今晚的饭局上起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作用。   韩青时抬眸,灯光照亮了她的眼睛。   被酒精浸得太久,眼尾微微泛着红。   妩媚动人。   一开口说话……   算了吧。   “可我不想告诉你。”   “……”   穆夏无语,她怎么忘了韩青时一喝酒就会变得特别难伺候呢?   听听这话。   幼不幼稚啊。   哎。   穆夏扶额。   赵嘉卉今天喝得有点上头,少了平时的严肃正经,看到穆夏浮夸的叹气表情,没绷住笑了出来,好心和她解释。   GN对于任何一次合作,都一定会先把对方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全部了解清楚。   这里面自然也包括主要领导。   池总老来得女,宝贝得很。   爱屋及乌,他对乖巧可爱的小姑娘多少都会留有几分余地。   像穆夏这种一看就很听话的小姑娘受了委屈,他哪儿还舍得当着她的面继续摆架子,让韩青时下不来台。   更不可能无所不用极其地灌赵嘉卉几人酒,暴露成年人世界里的险恶给穆夏看。   “穆工,今晚的项目能顺利谈下来,你功不可没。”赵嘉卉说。   穆夏表情凝固。   原来韩青时带她来是这个原因啊。   她竟然天真的以为她是真心实意带自己来蹭饭的。   呵呵。   其实就一刷脸的工具人。   她果然还是太天真。   就不该信韩青时这个奸商会不求回报地帮她!   还陪她哭?   得了吧!   “不出声,是在心里骂我呢?”脑瓜子突然被人弹了下。   穆夏急眼,扭过头龇牙咧嘴,露出一脸凶相。   已经站起来的韩青时被她‘吓’到,手停在半空。   回过神,手腕一抬,用力捏住穆夏光滑的脸蛋,反问:“吓唬谁呢?今天沾了你的光不假,饭不是也给你吃了?小姑娘别不懂知恩图报。”   她呸!穆夏暗戳戳地把韩青时按在脑子里摩擦,完了笑眯眯地说:“我知道呀,我怎么可能骂您,刚是在练习表情控制呢。”   韩青时信她的鬼话。   她收了手,抄进口袋,下巴冲穆夏一抬,轻飘飘地说:“展示下练习效果。”   穆夏,“唔?”需要什么效果。   韩青时没应声,抬眼看向赵嘉卉几人。   后者心领神会,立马起身离开了包厢。   没了第三个人看,韩青时坐回座位,斜靠着椅背说:“笑一个。”   穆夏,“……???”她看起来像是那种为了小命就轻易出卖笑容的人吗?   特别像。   穆夏两手平放在腿上,嘴巴轻抿,唇角勾起,眉眼弯下。   一笑,整个包厢仿佛都亮了起来。   韩青时散在眼底的淡笑沉下去,一瞬不瞬地盯着穆夏。   目光虽不如谈判桌上那样强势锋利,依然能从黑沉的瞳孔里捕捉到一丝压迫。   穆夏以为是自己笑得还不够灿烂,赶紧又将嘴角又提了些。   谁知道笑意还完全融开,眼睛忽地被韩青时捂住,与此同时,低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这么跟我笑。”   话音一落,眼前的黑暗跟着消失。   韩青时再次站起来,恢复一身严肃,沉声道:“走了。”   穆夏坐着不动,脑门上的问号一个接一个往出冒。   她不笑不对,笑了也不对?   果然今天就不该一时冲动给韩青时打那个电话。   女人心,海底针。   她也该学得深沉一点了。   ————   穆夏是韩青时带来的,自然要她再送回去。   司机开车。   韩青时和穆夏坐在后排。   上车后,韩青时就没再说过话,沉沉地靠在后座,双眼紧闭,眉心隆起,看起来很不舒服。   穆夏一开始打算保持高冷。   时间久了心里防线慢慢放下,想起韩青时给她开空调,擦头发时的温柔。   视线三飘两转,逐渐落在了她脸上。   车子移动时,明明暗暗的光影落在她脸上,像缓缓流淌的精美画卷,只一眼就让人移不开眼。   要不跟她说说话?   一个人闷着多难受。   穆夏心想。   真说起来,韩青时今天要不是为了她,根本就不会迟到,也就不用为了表示歉意一直陪酒。   穆夏啊穆夏,做人得有良心。   再说了,你不是还想跟人做忘年交呢么。   多好的表现机会。   上吧。   “韩总。”穆夏在一片寂静里开口,声音软软的,带着年轻女孩子的娇气。   韩青时胃里翻滚得厉害。   本来不想说话,听到穆夏这么叫自己,睫毛动了动,睁开眼睛,问她,“怎么了?”   穆夏思量片刻,一开口的语气格外谨慎,“按照赵姐姐,不对,按照嘉卉姐的说法,我应该能算今晚的一个小功臣吧?”   功臣问话,韩青时总不好装聋作哑吧。   那话匣子不就轻易打开了?   穆夏暗自窃喜。   韩青时没看到穆夏的表情,听言舒展的左腿挑起,搭在了右腿膝头,说:“算。”   “那有没有奖励?”穆夏顺杆子爬得格外娴熟。   韩青时默了默,声音拖得很慢,“想……”   “得美?”穆夏下意识接话。   说完马上反应过来,自己是被韩青时之前几次虐怕了,总觉得她不会轻易答应自己的要求。   韩青时却是表情一柔,望着她笑了起来。   嗓音清凉悦耳,比她听过最动听的钢琴曲还好听。   “想要什么?”韩青时问。   啊?   就,答应了?   穆夏还以为自己听错,细看,韩青时依然在笑。   深邃瞳孔里拢着一缕夜色,紧紧包裹着自己将信将疑的脸。   所以是真的让她提要求喽?   不好吧。   她说功臣就是为了找个肯定能进行下去的话题而已。   下一秒。   提个什么呢?   一鸣惊人,还是中规中矩?   穆夏按捺着兴奋,试探道:“想要您给我撒个娇,啊!”司机一脚刹车下去,车子猛地停在了斑马线前。   穆夏和韩青时的身体随着惯性猛前倾。   稳住,韩青时沉下表情,凝声道:“再有下次,自己去财务结算工资。”   司机惊魂不定,忙侧身道歉。   可这事儿也不全怨他啊,实在是后面那姑娘说话太惊悚了。   让杀伐果决,雷厉风行的GN老板撒娇,明天的太阳还出不出来了?   司机不敢说,不敢问,更不敢再听,仔细观察路况,尽力把轿车开得和高铁一样稳当。   似乎,后排也没再传出来过交谈声。   韩青时经过刚那么一甩,胃里翻江倒海,更加难受。   担心万一吐出来,吓到穆夏。   她恢复最初的模样,阖眼靠在后面不再说话。   穆夏的无理要求被迫搁置,有一搭没一搭地回想认识韩青时后,和她吃过的几次饭局。   她要么坐着喝水,要么不得已喝酒,几乎不怎么吃东西。   白天还有处理不完的工作,出不完的差。   这种生活状态要是放在自己身上,最多一周,估计就到极限了。   韩青时……   好多年了吧。   之前,她说这是身不由己。   恻隐之心渐渐跳动起来。   穆夏侧身趴在车窗玻璃上,仔细留意路边的店铺,想找家便利店,给韩青时买份热粥。   不巧这片是市中心,寸土寸金的繁华地段多是大商场,小餐饮简直是稀罕物。   终于看到一家,穆夏高兴得差点叫出来。   她快速倾身向前,拍拍司机的座位,小声说:“师傅……”   话刚出口,后排忽然传来急促的手机震动。   穆夏忙回头看了眼韩青时。   就见她眉心的褶子更深。   果然被吵到了。   穆夏赶紧坐回去,准备先调静音,等韩青时缓过来再说。   看到屏幕上浮动的名字。   穆夏焦急的心一瞬间凉透。   颜颜。   叫得还挺亲密。   “穆小姐,您刚叫我有什么事?”司机问。   穆夏面无表情,语气阴沉,“没有。”   “好的。”司机应声,完全没听出不对。   倒是旁边的韩青时睁开双眼,转头看了过去。   穆夏……脸上又凉又凶的表情活像被谁踩了狗尾巴。   “电话。”狗尾巴的主人说话了。   韩青时垂眸。   看清来电显示,随手拿起来接通。   “喂。”   “输了就输了,不用太在意结果,比起拿奖重要的是比赛过程。”   “演出服是按你的尺码订做的,你留着。”   “有时间想想要什么礼物,就当是我没看你比赛的补偿。”   “嗯,早点休息,平时注意劳逸结合。”   韩青时和韩书颜的通话极为简短,信息量却是巨大。   果然就是306几人说的那样。   韩书颜穿着几十万的演出服去参加比赛。   韩青时出钱又出力,亲自给她定做的。   可惜她不争气,输了比赛。   输了就输了,韩青时还带安慰。   简直体贴入微,关怀备至。   噫。   穆夏看着韩青时,在心里冷冷地吐槽,“就这,说你瞎可真是抬举你了。我只被韩书颜骗了时间,你还得搭上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可怜。”   更可恨!   穆夏气不过,闭上眼,集中精神,更加卖力地在心里数落韩青时。   韩青时不知道,只当她是累了。   毕竟,不论是车,还是飞机,她都能快速适应环境,睡得天昏地暗。   遂没有叫她。   到学校门口,车子刚一停稳,穆夏就拉开车门下去,笑着和司机说:“辛苦您了,谢谢。”   对韩青时,只有一声夹着寒冷夜风的‘砰!’   门是被砸上的。   韩青时错愕。   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发脾气了?   还不是以前那种扭头就能狗腿地跟她示好的小性子,刚明显是在跟她发火。   “韩总,可以走了吗?”司机请示。   韩青时目色发沉,“走。”   车子缓缓滑出。   韩青时不明的目光始终望着校门口方向。   穆夏正在刷卡进门。   即使看不清表情,韩青时也确定她现在肯定在骂自己。   可自己做了什么?   难道……是因为那个关于撒娇的话题?   韩青时表情僵住。   不久,她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按着录音键低声说话。   几乎同时,宽阔的北三环上,一辆性能极好的黑色轿车突然刹车。   路上空无一人,并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   穆夏回到宿舍,直接把手机扔上床,拿了脸盆去洗漱。   之后抢过乐倩电脑,打了几圈麻将。   等她再次拿到手机已经是11点之后。   此时,距离韩青时发来微信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穆夏心里还堵着,不想看。   手机塞枕头底下没一会儿,又拿出来,默默对自己说:“万一是工作怎么办,我是不得已才看的哦。”   微信上,韩青时发来了一条语音。   短短5秒。   听完之后,兴奋得穆夏直在床上打滚,差点没把床架子摇塌。   “夏夏小姐姐,胃好难受啊。”韩青时对穆夏说,声音低软,委屈,还有点小娇气。   穆夏戴着降噪耳机,反复听了几十次。   心跳越来越来快。   冒着粉色泡泡。   甜甜的。   从心底一直蔓延到舌尖儿。   把先前那些不悦冲得一干二净。   作者有话要说:提前休假过五一,不要羡慕   感谢,鞠躬 第35章   另一边。   韩青时刚洗完澡,正坐在沙发上喝热水暖胃。   不久前,北三环上那一脚刹车踩得她直接吐了出来。   有史以来头一遭。   司机的脸当场就白了,各种发誓、认错,声音聒噪得她头疼。   遂烦躁地摆摆手,让他闭嘴,继续开车。   自己忍着一波接一波的恶心,靠在后座等穆夏回复。   等到现在依然不见。   韩青时翻出手机,盯着自己最后发出去的那条语音看了很久,始终没勇气点开。   她这辈子就对这一个人撒过娇。   语音发出去的刹那,她明显感觉自己耳朵有点烫。   体验不是太好,想撤回。   想到穆夏离开时的表情,硬是忍下来,把手机扔到一边,眼不见心不烦。   她还以为自己做到这种程度,多少能让穆夏解气。   谁曾想,这条语音发出去就像石沉大海,到现在也没见那头的人有什么表示。   对话框安静得让人烦闷。   “嗤!”韩青时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凉飕飕的单音。   随即按灭手机扔在茶几,起身回了卧室休息。   不久,身材窈窕的女人穿着睡衣回到客厅,拿走了手机。   ————   “叮!”穆夏耳机里忽地传来一声微信新消息提醒。   她还在想是谁这么晚给她发信息。   仔细一看,竟然是韩青时。   她问她:【还满意吗?】   穆夏刚压下去的笑马上变得灿烂无比。   她可太满意了。   来来回回听四五十遍有了吧。   已经熟悉到能清楚记得韩青时每一次断字的间歇有多长。   但还是会在她的声音下一次响起时心跳加速,脸颊发热。   她的撒娇。   是她听过最没有抵抗力的声音。   不过怎么说呢……   5秒太短了,不够听。   于是,穆木木同学趁热打铁,壮起胆子回韩青时:【还可以听您再说点其他的话吗?】   ‘对方正在输入……’   很快,对话框底部弹出韩青时的回复:【别得寸进尺】   穆夏乐得笑出声。   她几乎能想象韩青时冷着脸的样子。   可是有前面那句‘夏夏小姐姐’打底,她现在完全不知道什么是收敛和害怕。   就是莫名得开心,想笑。   停不下来。   乐倩被吵醒,迷迷糊糊地在问:“木木,你这么晚不睡觉干吗呢?”   穆夏忙藏起表情,小声说:“没干吗,就睡了。”   乐倩‘唔’一声,捂紧被子又睡了过去。   穆夏怕再吵醒她,拉起被子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一根头发丝都不外露。   然后翻身跪在床上,快速回复韩青时微信:【别嘛,一回生二回熟啊】   韩青时秒回:【你确定?】   穆夏心肝一颤,后颈涌起凉意。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韩青时被惹火了。   不等穆夏找到跪榴莲认错的表情,韩青时很快又发了来一句。   真是语音。   比刚才还短,只有两秒。   穆夏迟疑着不敢点开。   脑子里各种血腥场面惊悚吓人。   在想象发展到被韩青时一条白绫赐死之前。   穆夏手指一抖,终于点了下去。   “夏夏,别生气了。”   “……!”竟然没发火,还,还这么温柔地让她别生气?   穆夏震惊。   反复看了顶部的‘韩青时’三个字很久,才咽了口唾沫,不可思议地想:韩总身体里的另一个人格被她激发出来了?   也太会抓人心了。   轻轻给你戳一下。   不疼,麻得要命。   穆夏把手机夹在腿和肚子中间,脸怼着床铺,用柔软的被褥隐藏她雀跃的小哼哼。   等心尖那阵若有似无的抓挠感消失,穆夏重新拿过手机回复韩青时:【嗯嗯!】   她决定了。   韩青时就是送韩书颜月亮、星星,她都无所谓。   那些东西挂在天边,看得见,摸不着的。   哪儿像她,有韩青时亲自……   嗯。   有她哄着。   ————   后面几天,穆夏的心里阳光普照。   她一有机会就跑去陈德平跟前献殷勤。   奈何他像是铁了心,对她的示好概不接受。   穆夏挣扎无果,加之孙辉最近看项目看得紧,只好暂时将这事儿放在一边,全心投入到了紧张的开发之中。   这天临近下班,坐在穆夏对面的张迟扔过来一颗雪梨枇杷润喉糖,吸引死活叫不动的她。   穆夏摘了降噪耳机,坐起来,隔着挡板问他,“怎么了?”   张迟抬手,指指腕表,“马上六点,赶紧提交代码和日报。”   穆夏低头一看。   心说好快。   她顺嘴咬住拆了一半的润喉糖,火速保存代码,编写日报。   一切搞定,刚好六点。   大家纷纷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有几个单身聚在一起商量等下去哪儿玩。   松散氛围一点也不像长城爬一半还要坐在烽火台上加班的程序员。   这也是合众管理上的一大优点。   合众研发中心有明确规定,不到发版本的日子,或项目交付后期,绝对不强制加班。   据说这么霸气的规定,还是闫伟当年亲自提的,算是软件类公司里的一朵奇葩。   不过正是因为闫伟懂得适当放员工自由,年底也舍得给奖金,孙辉、李铮这种放在全国也能排上名号的技术大牛才会心甘情愿的为他这个‘小黑作坊’卖命。   可是,这种自由并不是她想要的啊。   “哎。”穆夏合上电脑,没骨头似的用下巴顶着桌子叹气。   张迟刚好站起来,见她一脸生无可恋,笑问:“怎么一到下班就叹气?今天周五,两天小长假来了,不该高兴?”   穆夏趴着没动,说话时脑袋随着嘴巴张合的动作一上一下,“我工作效率最高的时间是晚上,咱们公司不加班等于消耗掉了我一大半的战斗力。”   “什么歪理。”李铮从后面经过,用文件夹拨了下穆夏头顶卡着的小黄鸭,无奈地说,“体谅下我们这些有家有室的老人好吧,真和别的公司一样朝九晚十,回家不止要跪键盘,还得被老婆指着鼻子骂是不是把家车马驿站。”   穆夏坐起来‘嘿嘿’两声,没有反驳。   程序员职业特殊,没什么真正的休息日。   业务或者运维一个电话打过来,就是在蹲厕所也得马上连个热点改bug。   这就决定他们对家庭的贡献除了钱,基本不用考虑其他。   拿论坛里一个大神的话说——我年薪百万,仍然活得不如狗。我儿子睡觉前见不着我,睡醒了还见不着我,上周去给他开家长会,他热情地叫了我一声叔叔。   长此以往,家庭地位势必越来越低。   据穆夏所知,连陈德平那种级别的大教授都曾经被师母骂得狗血喷头,看起来特别卑微无助。   可是单身如她,真的很享受加班的快乐啊。   “你头上这小鸭子哪儿买的?”李铮问。   穆夏眼睛朝上瞟,“不知道呀,晓春姐下午过来,顺手卡我头上的,你要么?”   “你要不要我就要。”李铮绕口令似的说,“我姑娘就喜欢这种小玩意。”   “那给你啊。”穆夏说着摘了小黄鸭给李铮,顺便和他再见。   人一走完,穆夏再次被无事可做的凄凉感包围。   别人不是找老婆,就是谈恋爱,再不济还可以单身狗之间相互取暖。   她呢……   不提也罢。   无意瞥见桌上的台历。   穆夏拿过来,往前翻了一页。   果真时间如流水。   距离她被陈德平逐出师门都过去两周多了。   换而言之,她有两周多没见到韩青时了。   没微信,没电话。   偶尔跟GN那边的前端方旭闲聊,能从他口中听到一些韩青时的消息。   说她受邀参加某网络技术峰会,两个多小时的发言全程脱稿。   说和池总的那个政企项目签下来了,为期十年,旨在推动城市经济发展,而非个体盈利,是GN发展历程上又一次里程碑意义的突破。   说GN华南产业园落成,她出席了挂牌仪式。   说只要不出差,她办公室的灯一定会亮到10点之后。   ……   这些话说出来只需要几秒,做却需要耗费大量的精力和时间。   韩青时明明没有三头六臂,却用短短两周时间做了穆夏这辈子也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她趴在桌上,手机立在眼前,用指头戳着韩青时的微信头像,翘着声,小声说:“你怎么那么厉害呀,啊!”   手机被戳得倒下来,砸到鼻尖。   穆夏惊呼一声坐起来,突然觉得鼻子好酸。   再厉害有什么用,不还是没有生活?   穆夏没了继续墨迹的心思,收拾好东西,慢腾腾地下楼去坐地铁。   11月的天突然就冷了下来。   一到傍晚,寒风呼呼。   穆夏在门里徘徊了一会儿。   勉强做足心理准备。   她裹紧衣服,一头扎进了暮色里。   ————   穆夏回到学校已经是晚上7点多。   几个舍友都在。   冬天的风已然让这帮怕冷的女人恢复了单身,唔,可能说网恋更合适。   一人一个手机抱着,不是视频就是语音。   穆夏从舍长身后经过,都不需要问,自动自觉将下巴搭在她肩上,朝手机里的憨厚男生一笑,甜甜道:“姐夫好。”   然后是大姐。   顺次往下。   笑完,单身狗,哦不,单身木人已经麻了。   她不想总在柠檬树下转圈圈,于是拿着一卡通跑去一楼,报复性把自动售货机里能买的全点了一遍。   连卫生巾都没放过。   然而付钱的刹那,她不止没有体会到消费的快感,甚至隐隐感受到了一丝凄凉。   钱哗哗得没了,能为她温暖这个冬天的对象却还不知道在哪儿。   这都是什么人间疾苦。   穆夏浮夸地叹口气,用外套兜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上楼。   走到二楼,上方传来几道熟悉的声音。   韩书颜和她们宿舍的。   为了避免尴尬,穆夏放慢步子,始终和几人保持着一段安全距离。   确保撞不上,但声音躲不开。   “颜颜,这个笔记本是最新款的高端轻薄机吧,i9全面屏,光固态硬盘就两个T,我记得特别贵。”钱晓蝶惊讶道。   韩书颜还是那副如常的冷淡语气,“六万。”   钱晓蝶,“果然,是我这辈子买不起的奢侈品。”   钱晓蝶想起自己那台组装古董机就一阵心疼。   再看看韩书颜,6月才换的微软,半年不到,马上又是一个新款。   人和人的差距也太大了。   “颜颜,你说要这个,她就直接给你买了?”钱晓蝶问,“一直没问你,你们什么关系啊,她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啊?”   韩书颜并不是很想说话,回答自然也就敷衍,“没什么关系。”   楼下的穆夏撇撇嘴,无声接话。   是呢,也就一片你追不上的白月光而已。   我不酸。   我有人哄。   我才看不上什么六万块的破电脑。   所以!   两周不露面,韩青时就只惦记着给韩书颜买电脑?!!!   穆夏老太太似的晃悠步子猛然停住。   盯着楼梯咬牙切齿,表情恐怖至极。   “同学,这个是你的吗?”后面上来个女生,看到穆夏脚边掉了东西,帮忙捡起来问她。   穆夏头也不抬,“送你了。”   女生,“……”送她一包卫生巾?   穆夏一肚子火来得猛,去得也快。   想起韩青时的忙碌,和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脚底板蹭地,怏怏地往宿舍磨蹭。   等她回去。   除了乐倩,其他几人还在讲视频。   穆夏没有打扰,把买来的东西往书桌下的小柜子里一扔,随手撕开一袋,机械地往嘴里塞。   隔壁,乐倩在补作业,听到咔呲咔呲的声音,伸了只手过来,说:“给我来点。”   穆夏,“好的。”   她蹲到柜子跟前,挑挑拣拣半天,给了乐倩一包她最讨厌的番茄味薯片。   然后开始在心里倒数,三,二,一……   “什么丧心病狂的味道!”乐倩一口吐出来,拿着杯子跑去了水房漱口。   穆夏靠着椅背的身体向后压,优哉游哉地晃起了凳子腿儿。   晃了没几下,穆夏一脸麻木地从唇缝里挤出一声‘没劲’。   她‘咚’地声放下凳子,摸出手机跑去微博上找刺激。   今天意外的平静。   没有明星被扒,也没有毁三观的社会新闻给她当正义使者。   倒是有一条关于GN‘芯’的热搜。   受大环境影响,近期全球芯片资源短缺,有价无市,多个行业因此减产甚至停产。   GN在这个时候公布芯片新专利,无疑是给紧张的芯片经济带来了一丝喘息机会。   就像热评里说的,GN沉默的背后不是销声匿迹,而是一破惊天。   韩青时,她是‘沉默’的掌舵人。   在沉默爆发之后,波澜不惊地继续她的忙碌。   无关路人可能会夸她一句牛逼,需要她的人也只会感激她这一刻。   没人在意她为此付出过多少日夜。   穆夏心底残留的那点别扭劲儿全部散了。   她退出微博,打开浏览器输入韩青时的名字。   她想看看别人口中的韩青时是什么样子。   网上韩青时的正面照很少,偶尔发现一两张也不是高清。   百科里是一个背影,个人信息寥寥无几。   完整的只有生日。   “11月27日。”   原来韩青时的生日就在下下周周五啊。   好近。   “木木!”乐倩弄干净嘴里的番茄味儿,跑回来猛地拍了下穆夏肩膀,大声道,“你干吗呢,叫你也不吭声。”   穆夏快速返回桌面,反扣下手机,转过来说:“微博看八卦,没听到,咋了?”   乐倩,“明天不是放假么,张迟约我出去玩,你跟我一起呗。”   穆夏犹豫。   她转到计算机多久,就给乐倩和张迟做了多久电灯泡。   现在,有点想做好人了。   “不去。”穆夏说,“以后咱俩也别一起睡了,免得姐夫吃醋。”   乐倩,“他吃个屁还差不多,你就说去不去。”   穆夏斩钉截铁,“不去。”   乐倩眼睛眯起,疑神疑鬼,“你是不是想背着我偷偷做什么?”   穆夏眼神一闪,搭在桌上的胳膊将手机往后撞了撞,说:“背着你写代码算不算?”   “不算,你就是坐我跟前写,我也不想看。”   骗走走乐倩,穆夏打开手机,对着日历又确认了一遍韩青时的生日。   然后找到大师兄的微信,给他发了条信息。   ————   隔日周六,韩青时工作不停。   一早就带着赵嘉卉去了生产芯片的工厂视察,午饭顺道跟工人们凑合了一顿快餐。   返程已经是下午1点。   经过北郊,两人毫不意外地被堵在了常年修路的北二环。   “韩总,您休息会儿,到公司还要至少半小时。”赵嘉卉说。   韩青时今天凌晨的飞机回国,睡了没几个小时就匆匆赶来了工厂,一忙一上午,铁打的身体也撑不住。   韩青时‘嗯’了声,并没有阖眼,而是转头看向了车窗外。   累到极致的时候人是飘着的。   昏昏沉沉反而没有正常情况好入睡。   北郊这几年发展迅速,政府大楼搬到这里后更是一骑绝尘,不到三年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回想自己还在这里上学那年。   出了二环基本一片荒地。   现在大型商场,精致小铺比比皆是。   还有杨炎钟爱的蛋糕店……   韩青时闲散的目光在捕捉到蛋糕店里那个熟悉的身影时猛地定格。   本事。   十几天不见都学会亲手给人喂蛋糕了。   “嘉卉。”韩青时冷声,“通知合众,下午两点半派人过来GN汇报项目进度,不用太正式,就姓穆那个小工程师。”   赵嘉卉听出韩青时语气里的不悦。   第一反应,穆夏什么时候得罪的韩青时?   应该还得罪得不轻。   定定心神,赵嘉卉说:“好的。”   几分钟后,学做蛋糕学到崩溃的穆夏接到李铮的电话,气得她多打了一个鸡蛋,愤愤不平地说:“加班是吧加班是吧!我加你个鸡蛋黄!”   不远处,老板刚被穆夏喂了一口堪比黑暗料理的失败蛋糕,正不放心地在给自己测血压。   见穆夏表情狰狞,她强撑着一口气过来,说:“小穆啊,虽然说你是我弟的同门小师妹,但丑话我可能还是得和你先说说清楚。”   穆夏秒变乖巧,“嗯嗯,您说。”   “你等我会儿。”老板喝了口温水续命,然后以‘人命关天’几个词开头,勒令穆夏短时间内不许再找店里任何一个人试蛋糕。   穆夏怂怂,“好的好的。对了,我今天可能没办法继续学了,刚接到领导电话,让我马上去甲方爸爸那里加班。”   老板顿时喜上眉梢,“快去快去,我来帮你摘围裙。”   穆夏,“……”   要不要把嫌弃她表现得这么明显啊?   她不就是天分差点,不就一口蛋糕下肚,害得老板差点把肠子吐出来吗?   算了,做人得知足。   本来就是临时找大师兄给帮的忙,老板没嫌她浪费已经非常宽宏大量了。   不出五分钟,穆夏在老板一脸喜色地注视下拎包走人。   还好她有出门带电脑的习惯,不然就得先回趟学校。   穆夏心想。   地铁一路畅通。   穆夏成功赶在两点半之前到了GN。   见到严格,后者一脸懵逼,“我没叫你加班啊。”   穆夏神情呆滞。   难不成是她学做蛋糕上头,出现了幻觉?   “穆工。”穆夏正沧桑着,身后蓦地传来赵嘉卉的声音,“你跟我来,是韩总找你。”   韩青时?!   穆夏多云的心情瞬间变成万里晴空,脸上喜悦藏不住。   她自己却没有意识,只隐约知道能见韩青时,就算加班到明天早上也不是件多难的事。   赵嘉卉带着穆夏上楼。   “这就是韩总的办公室。”赵嘉卉站在两扇紧闭的木门前,说,“韩总吩咐了,你过来直接进去找她。”   穆夏礼貌点头,“谢谢嘉卉姐。”   “不客气,我还有事,就不带你了。”   “嗯嗯,您先忙。”   目送赵嘉卉离开。   穆夏拉紧背包肩带,深吸口气,轻轻推开了韩青时办公室的门。   里面很静。   穆夏环视一圈,并没有看到韩青时的人影。   她疑惑地往里走。   走到中央,终于看见了侧躺在沙发上的韩青时。   双目紧闭,像是睡着了。   穆夏迟疑。   叫她过来的人都睡着了,她这班还加么?   加吧。   来都来了。   明知道这间宽敞的办公室里只有自己和韩青时,穆夏还是谨慎地望了望四周,然后放轻步子朝韩青时走了过去。   走到沙发前站定。   蹲下。   穆夏隔着极近的距离,肆无忌惮地打量韩青时。   睡着的她呼吸平稳,眉目温和,看不出一丝高高在上的气势和攻击性。   这幅恬淡比往常更加好看。   尤其是涂了浅色口红的嘴唇。   自然抿在一起,唇色润泽。   唇角竟然还翘着,看着显乖。   薄厚也适中,多一点俗了,少一点又显得小家子气。   穆夏一直知道韩青时生得漂亮。   今天才发现她把自然的审美用到了极致,不动声色间就能捕获旁人的视线。   穆夏看得失了神,不自觉靠近。   一寸又一寸。   灼热气息逐渐缠上韩青时平缓的呼吸。   作者有话要说:写完这章去看了下鸽学家记录的一周数据……应该是我写崩了,所以日万的念头暂时搁置,滚去看前文了   感谢,鞠躬~   P.S.昨晚失眠,脑子里灵光一现,做了个决定,下本!我要写渣攻!求个收藏哈   文名:《天上星》   文案:   祁晞第一次遇到孟清让是在上海的电子展会上。   祁晞是参展商,孟清让前来参观,点名让她为自己讲解公司产品。   过后。   孟清让要了她的微信,说有机会的话,会同她寻求合作。   祁晞只当面上的话,听听便罢。   不料,一个月后,她真的收到了孟清让的微信,邀请她共进晚餐。   那晚,孟清让兑现承诺,给了她一个能抵上整年销售额的大单。   祁晞感激,但从没想过搭上自己。   所以当两人的关系从甲方乙方发展成固定情人后,祁晞一再告诉自己——不要爱上孟清让,不要爱上那个心无定所的薄情女人。   可她最终还是没抗住孟清让不经意的关心和示好。   后来也很快找到了离开她的理由。   那天,祁晞收到了一封请柬。   喜庆的大红色。   打开,是一封婚礼邀请函。   主角:孟清让和一个男人。   阅读说明:   ●1v1,he,追妻火葬场   ●她似天上星月,也是人间四季。亦远亦近。 第36章   过度安静的办公室里,穆夏的心跳声几乎可以用响亮来形容。   慌得分分钟能从嘴里跳出来,却还是舍不得离韩青时太远。   睡着的韩青时连呼吸都好像是有香味的。   是穆夏没闻过的花香。   温柔、细腻。   闻着让人头昏,口舌发干,压不住蠢蠢欲动的陌生心情。   一掌的距离。   穆夏咽了口唾沫,紧抿的嘴唇动了动。   没完全张开忽又被迫合上。   韩青时原本随意搭在一旁的手掌抬起,托着她的下巴,慢慢睁开了眼睛。   “来了。”韩青时说。   刚从沉睡中醒来声音沙沙的,很有质感。   托着穆夏下巴的手掌则温暖柔软。   “……!”穆夏慢半拍地清醒过来,热意从脖子直冲脑门。   惊慌失措地往后退。   她忘了自己是蹲着的。   往后一退,后腰重重磕在了茶几边缘。   尖锐棱角硌到骨头,疼得她一下子变了脸。   韩青时看到,舒展眉心一紧,忍着还盘踞在后脑的沉闷感,快速坐起来,将穆夏往自己这边拉了把,问:“磕哪儿了?”她的声音比平常急很多,也凶点。   穆夏却不怕,就是还有点尴尬。   她用闪躲目光瞟了眼被韩青时紧握着的胳膊,忍着后腰刺儿刺儿的疼说:“没事。”   韩青时显然不信,直接给人提上沙发,让她背对自己,伸手就掀起了她的衣服。   穆夏花容失色,两手死命按在前面往下扯,磕磕巴巴地说:“韩,韩总,您干吗?”   韩青时没回答,只看到穆夏后腰破了皮的那块在不停往外渗血。   她将穆夏的衣服卷到伤口上方,沉声,“捏着别动。”   穆夏,“???”是不是露得有点多?她都摸到内衣下边缘了!   穆夏一动不敢动,身形僵硬地捏着衣服。   韩青时起身,快步走到办公桌后,在抽屉里翻找什么。   没一会儿,她拿着几样东西,重新坐到穆夏身后。   穆夏保持着方才的坐姿不敢动,眼珠子可劲儿往边上飘,才能大致看到被韩青时放在桌上的东西——一瓶碘伏,一包棉签,和一张创可贴。   创可贴看起来有点眼熟。   和那次在民宿,韩青时因为摘梨划破手背,她给她贴的那张一模一样。   发现这个事实,穆夏僵直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心里暗戳戳地琢磨韩青时为什么要买跟她一样的创可贴。   棉签甫一碰到伤口,又猛地挺起了腰杆。   “疼?”韩青时在身后问。   穆夏知道糊弄不了她,只好点头,“有一点。”   身后的人很长一会儿没有动作。   穆夏不敢回身,只感觉沙发上的压感轻了。   紧接着火辣辣的伤口处掠过一阵温柔清凉的风。   是韩青时在吹。   一下接着一下。   棉签再按上去好像就不那么疼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穆夏不安分的心跳随着呼吸逐渐平静。   绷直唇角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高高翘起,心想:韩总照顾起人来好细心啊。   贴好创可贴,韩青时盖上碘伏盖子,拿着用过的棉签往垃圾桶跟前走去。   穆夏还维持着捏住衣服的动作没变,她一回身就看到了女孩子轻薄平坦的腰腹。   白得发光。   细得不盈一握。   韩青时看了几秒,别过眼,抽出张湿巾擦手,声音淡淡的,“衣服可以放下了。”   穆夏低头,‘呀’一声匆匆放下,攥着的手控制不住想往身后摸。   想摸摸被韩青时吹过的地方。   碍于她随时可能看过来,硬是忍了下来。   擦完手,韩青时曲腿靠在桌边,看着穆夏,问她,“刚趁我睡着,做什么亏心事了?”   穆夏没敢看她,声音小小的,“没干什么呀。”   韩青时目光下移,看向穆夏健康红润的嘴唇。   静了很久才又开口,“我以为你想偷偷亲我。”   “!!!”穆夏蹭一下抬头,脸颊绯红,“我没有!!”   韩青时面色平平,“那你离我那么近做什么,还有……”韩青时抬手,细白指尖在自己唇上轻点,“为什么张嘴?”   穆夏定住。   对啊,她只是被韩青时身上的香味吸引过去的,为什么要张嘴?   张嘴的时候,她的眼睛好像一直注视着韩青时的嘴唇……   不可能!   穆夏不愿意继续往下想,慌里慌张地说:“不是说要汇报项目进度吗?现在汇报吗?”   韩青时漆黑的眸子微收,按在桌边的指尖轻轻压下,而后顺着穆夏的话说:“嗯,开始吧。”   韩青时绕到桌后坐下,正经表情瞬间就将严肃气氛提了起来。   穆夏被感染,立刻赶走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背包里拿出电脑。   左右环顾,没有投影设备。   那她怎么给韩青时演示?   “韩总,我怎么给您演示啊?”穆夏抱着电脑问。   韩青时伸手,想从抽屉里拿遥控器,展开隐形投影。   动作做到一半收回,对她说:“坐过来。”   穆夏点点头,拿起电脑朝她那边走。   就一张椅子。   她还是站着吧。   穆夏把电脑放在桌上,弯着腰,登录JIRA账号。   刚进去,对面的韩青时站起来,走到一侧,单手扶着随她起身动作缓慢转动的椅背说:“坐这里。”   穆夏抬头。   入目是看起来就贵贵的真皮座椅,坐起来肯定特别舒服。   不过吧,她的屁股好像没那么矜贵。   “不用不用,您坐,我站着就行。”穆夏连声道。   韩青时没接话,侧身靠在桌边,袖子半挽的胳膊伸过来,直接拿走她的电脑放在了对面。   穆夏,“……”   “叩叩!”韩青时见穆夏傻愣着不动,屈指敲了敲桌面,“让我等你?”   穆夏哪来的胆。   她连忙跑过去,站在座椅前,试探着坐了下去。   嚯。   舒服。   穆夏美滋滋地扒拉两下扶手,偷摸着往后靠。   背还没碰到,忽地被韩青时按住肩膀,说:“不嫌伤口疼了?”   穆夏尬笑两声,规矩地坐起来,拉过电脑,进入正题。   “这两周,我们的主要工作是项目搭建和后端开发。截止昨天下班,已经完成了近40%的业务功能,包括设备接入,时序数据库操作……”   投入工作状态的穆夏少了纯真少年气,态度从容,表述清晰,复杂问题也只需要三两句就能讲明白,很有大将之风。   这样的她身上笼了层无形的亮光。   韩青时被吸引,原本跟着穆夏鼠标移动的视线渐渐落在了她身上。   汇报结束,穆夏想问问韩青时,自己有没有哪里没说清楚。   回过头才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俯身撑在了桌边,半环着自己,离得很近,深邃目光更是直白地望着她的脸,丝缕不落。   穆夏心里一撞,不争气地红了耳朵。   “韩总,我有没有哪里没讲清楚?”穆夏硬着头皮问。   韩青时没有任何尴尬,自然地收回落在她脸上的目光,看向电脑,让她将鼠标上滑。   穆夏马上照做,同时不着痕迹地缩起了肩膀。   如此,还是老感觉左半边背上有股热气烘着,和右侧曝露在空气里的凉意形成强烈反差。   “AI系统是你主负责的?”韩青时问。   穆夏,“嗯。”   “有没有遇到困难?”   “技术上暂时没有,在学校都做过,业务有点,一直在跟我们产品和市场沟通。”   “嗯,有不清楚的及时问,这里也是一个亮点,做不好就和市面上的成熟平台没什么区别了。”   “好。”   “往下。”韩青时又说。   “……”   穆夏针对韩青时提出的问题一一作出回答。   因为不涉及太细节的东西,她基本都答了出来,很明显能感觉到韩青时的满意。   这让她平静的心跳悄悄雀跃起来。   “继续保持这个进度。”韩青时说,“你们完成了业务开发,可视化才能对接接口联调,时间耽误不起。”   穆夏,“嗯嗯,明白,我一会儿就和铮哥说。”   “那今天就到这里。”   “好。”   穆夏退出登录,准备关电脑。   手不小心按到左侧的屏轴,屏幕突然开始疯狂闪烁。   韩青时看到,顺口问了句,“排线坏了?”   穆夏松开手,屏幕恢复正常,“是啊,挺久了。”   “没去修?”   “没啊,不想修了。这个电脑用了三年多,有点卡,先凑合着,等过段时间买个新的。”   韩青时蹙眉,“开发的电脑不能凑合。”   穆夏关机,拔了鼠标线,“已经在攒钱了。”   她可不是韩书颜,没人巴巴地给她送最新款超薄本。   至于奖学金……还得留着在不开心的时候去楼下挥霍。   她就那点钱,用一分少一分。   胸口忽然酸溜溜的。   穆夏很看不上自己这样。   都说了不嫉妒,不羡慕,无所谓,现在是怎么回事?   做人真不能太过分。   穆夏合上电脑站起来,笑容如常,“韩总,没事我就先走了啊。”   韩青时侧身,“有事。”   穆夏,“嗯嗯,您说。”   韩青时没吭声,俯身从第二个抽屉里拿了两台银色的笔记本放在桌上说:“挑一个。”   穆夏懵逼,“挑来做什么?”   韩青时直截了当,“拿走。”   穆夏惊呆,“您是要送我电脑?”   韩青时好笑,她说得还不够明白?   “不想要?”韩青时不答反问。   怎么可能!但是吧,“您这两个都很贵唉。”无功不受禄这话她还是明白的。   韩青时看得出穆夏的心思,就她这性格,看起来嘻嘻哈哈,其实该懂的都懂,白送她铁定不会要,那就,“你给我干活,我有责任保证你的工作环境。”   “哦。”穆夏舔舔嘴唇,有些话就在嘴边,“GN十几万员工,您没办法把每个人都关注到吧。”还是……只关注觉得重要的人,比如,韩书颜?   这话穆夏说不出口,觉得别扭。   韩青时自然也就不会知道,但她还是给了一个相对明确的答案,“我没那么闲,你是唯一以一个。”   韩青时言简意赅,听进穆夏耳朵里意味深长。   她是唯一?   也就是说韩书颜那台并不是韩青时送的喽?   还有唯一?   她对韩青时来说会是什么样的唯一?   没等穆夏深思,韩青时启声催促,“挑一个,还是两个都想要?”   穆夏赶紧摆手,“一个就够啦。”   “那就x1?”韩青时建议,“360°旋转,不工作的时候,拿着看电视方便点。”   穆夏当然没问题啊,就是韩青时这话说的,显得她光知道看电视,特别不务正业。   “唔,可以啊,就这个吧。”穆夏矜持地说。   韩青时将压在下面的x1拿出来,放到穆夏跟前说:“今天还有时间,直接把环境和数据库装好。”   “嗯嗯,好。”穆夏抱起电脑,指指沙发位置说,“我去那边弄,不打扰您工作哈。”   韩青时,“去吧。”   穆夏飞速离开。   开电脑的时候,手都在抖。   这台电脑有两万块了吧?   她得加多少天班才能攒出来。   拿人手软。   她一定要好好为甲方爸爸工作。   以后任劳任怨,随时可以过来加班!   装环境和数据库有点小麻烦,穆夏折腾了两个多小时才差不过搞定。   揉着脖子一抬头,天已经黑了。   办公桌后,韩青时却还在翻看资料,没有丝毫要动的意思。   穆夏犹豫了一会儿,放轻步子走过去说:“韩总,您还不下班吗?”   韩青时工作太久,身上的生硬感很重,抬眼看向穆夏时她竟然有点害怕。   好在只是一瞬,韩青时眨眼的功夫就恢复到了私下里的平和,“还有点事没处理完,时间很紧,今天就没办法送你了,自己能不能回去?”   穆夏立马点头,“能啊,出门不远就有地铁,换乘一趟直接到我们学校门口。”   韩青时,“好,路上小心,到了和我说一声。”   穆夏,“嗯嗯,好的。”   穆夏说完,站着没动。   韩青时察觉到,疑惑地问:“还有事?”   穆夏连忙摇头,然后跑了。   韩青时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很久,笑着摇摇头,继续投入工作。   临近年底,事情多得她几乎分身乏术。   晚上7点,距离穆夏离开半小时左右。   韩青时收到了她的微信。   一张图片。   韩青时点开。   照片里的环境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办公室门口。   不同的是,门把手上多了一个纸质手提袋。   嗡——   又收到了一条信息。   韩青时缩小图片查看。   【韩总,门口有惊喜哦/偷看】   韩青时好笑。   穆夏要钱没钱,也就一个人,能给她什么惊喜?   笑完还是放下手机起身,快步朝门口走去。   宽敞走廊里空无一人。   只有挂在门把手的袋子随着她刚开门的动作在微微晃动。   韩青时将袋子取下来,回了办公室。   打开才发现里面放着简简单单的甜粥,炒饭,一杯穆夏之前在游乐场喝过的茶饮,和一张小小的卡片。   韩青时拿过卡片。   上面留了几行字。   字体很乖。   【再忙也不能忘记吃饭嗷   冬天的夜晚   胃里要暖暖的   嘴里也要甜甜哒】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鞠躬 第37章   给韩青时的晚饭,穆夏前后排了三次队。   最长的一次是买炒饭。   排了快二十分钟。   在没有遮挡的路边,好巧不巧,还是街角的风口。   吹得她一度想把旁边那家书店的橱窗砸了,揪出玻璃后面那只趾高气昂的小猫咪,抢走她的小马甲套在自己身上取暖,顺便让它知道知道什么是人心险恶,不敢再那么嚣张地对着自己舔毛。   后来,理智拦住了她,不然她可能会因为同一只猫的纠葛上社会新闻。   那这顿晚餐可能就没办法顺利送到韩青时手里了。   也不知道合不合她的胃口?   穆夏心里没底地想。   从她的微信发出去到现在都快十五分钟了,韩青时还是没有给她只言片语的回复。   穆夏走到地铁等候区。   两只脚一前一后,踩住地上的黄色脚印贴纸等车。   不到两分钟,地铁到站。   穆夏跟着人流走上去。   车上还有座位。   她没坐,而是径直走到最后一节车厢的角落靠着发呆。   韩总不会是忙得太投入,还没看到她的微信吧?   要不要打电话提醒一下?   冬天温度低,不赶紧吃就凉了。   想到这里,穆夏迅速拿出手机,找到了韩青时的电话。   按下去之前却犹豫了。   万一韩青时正在开会,她这通电话打过去岂不是会打扰到她?   “咔!”穆夏按灭手机塞进口袋。   想起那间办公室里的寂静和空荡,又很快拿出来解锁。   几乎同时,温暖的春景桌面变成了微信视频的接听等待。   穆夏闷闷的心跳一瞬间变得飞快。   韩青时竟然给她打视频了?!   越过语音直接看脸,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啊!   穆夏一个闪身站到车门前,对着黑漆漆的车窗扒拉头发,又扯了扯衣领,对着车窗龇牙一笑。   “……”这么笑,鬼都能被她吓跑,更不要说韩青时。   怕韩青时等急了挂掉。   穆夏顾不上许多,嘴唇微张,偷偷呼出口气,然后佯装镇定地按下了接听。   地铁运行过程中,手机信号不好。   过了差不多十几秒,屏幕上才出现了韩青时的脸。   她那里光线很好。   像是在落地窗前站着,身后是大片黑夜。   有对比,她笑起来的模样就更显得亮眼。   “上地铁了?”韩青时率先出声。   穆夏压着耳机,点了点头,“上了。”   “还要多久到学校?”   “差不多50分钟,刚上来。”   韩青时眉心隆起,“你每天上班都这么远?”   “对啊,我们新校区太偏了,不过姐夫,就张迟张工,他有时候会捎我去单位。”   韩青时,“嗯。”   话题突然中断。   空白的气氛有点尴尬。   想了下,穆夏主动问韩青时,“韩总,您看到我挂在门上的晚饭了吗?”   “看到了。”屏幕里的韩青时开始大幅晃动。   穆夏觉得她应该是在走路。   果然。   画面再次稳定下来的时候,韩青时坐到了沙发上。   手机对着茶几。   穆夏看到餐盒的盖子都被揭掉了,饮料也少了一半。   看来韩总吃得不少呀。   穆夏心里高兴,亮晶晶的眼睛不自觉被笑容填满。   笑到一半,她发现了一个悲惨的事实——地铁里信号太差,韩青时被卡住了。   “韩总?”穆夏叫韩青时。   韩青时一连应了好几声。   穆夏听不到,还当她的声音也被卡掉了。   穆夏郁闷地举高手机找信号,同时对着空气嘟嘟囔囔,“信号差就信号差,谁嫌弃你了?但是能不能别在关键时候掉链子?韩总的盛世美颜我看完这次,可能就没下次了啊。”   那头,韩青时听得一清二楚。   她姿势慵懒地靠着沙发。   如墨眉眼在定格于屏幕间的灿烂笑容里快速融化。   在她这里,信号不好似乎也有不好的用处。   至少,卡住的画面恰好是她愿意多看的画面。   信号恢复之前。   韩青时点下截屏。   将那个被天意留下的笑容存进了手机里。   “韩总?”穆夏晃着手机,隔空招魂。   韩青时声音懒洋洋的,“这儿呢。”   穆夏‘哦’一声,乖了,“您忙完了吗?”她问。   韩青时,“没有,还需要两个小时左右。”   那不是九点多才能下班!   穆夏眉心挤出一座小山,表情看起来格外严肃,“嘉卉姐在和您一起加班吗?”   “没有,今天是她的结婚纪念日,接你上来不久就走了。”   “哦。”   下属去过甜蜜蜜的二人世界,老板却一个人孤单寂寞冷地在公司加班。   这像话吗?   反正她觉得非常!非常不像话!   穆夏肚子里憋着气,脑袋里跟着冒起了小泡泡,“韩总,要不要我陪您加班啊?”   韩青时抬眼,没太明白她这话的意思,“你怎么陪?”   “嗯……”穆夏咬着嘴巴,认真思量。   没一会儿,满脸惊喜地说:“现在这样就可以啊,开着视频,您工作,我在这边看着您。您想找人说了就喊我,不想被打扰了,我保证安安静静一个字都不说。”   韩青时并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她戴着耳机,除非静音,否则穆夏随便干点什么,她都能听得一清二清,更不要说地铁上的噪音和站点通报。   话一出口,却是,“试试吧。”   穆夏点头如捣蒜,“嗯嗯,那从现在开始,我就不说话了啊,您觉得无聊了再找我。”   韩青时,“好。”   韩青时回到办公桌后,很快投入工作。   两人之间再无语言交流。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似乎过了很久。   韩青时垂眼,看向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   “……”竟然才二十分钟。   她的时间向来一秒当两秒用,如此还是经常会有不够用的感觉。   今天托穆夏的福,她头一次体会到了什么是‘漫长’。   “呼——”   韩青时轻轻吐出口气,关了电脑。   穆夏在那头看到,不解地问:“韩总,您怎么关机了啊?”   韩青时看向手机屏幕里那个恨不得直接怼到她这头的脑袋,有些无奈。   刚过去的二十分钟里,穆夏确实按照自己保证的,没再开口说一个字。   可有些时候,不说话比说话更加容易让人心烦意乱。   对着车窗缓缓吹气。   小心翼翼地抿枇杷润喉糖。   自以为没人听到的碎碎念。   ……   穆夏做那些小动作时发出的声音,一样样都仿佛近在耳边。   韩青时自认只是一个凡人,没有神佛那样的泰山崩于前仍面不改色的定力。   所以她承认。   有穆夏在,她会变得无心工作。   但这话她不能和穆夏直说。   会伤她的心,让她觉得自己的陪伴廉价,甚至无用。   “有几个细节一时半会儿敲定不了,干等着浪费时间,明天在继续处理。”韩青时随便捏了个理由回答穆夏。   穆夏顿时喜上眉梢,“那您现在是不是可以下班了?”   “可以。”   “太好了!”   穆夏的兴奋太明显,韩青时忍不住问:“我下班,你高兴个什么劲儿?”   穆夏想都没想,“高兴您可以早早回家睡觉,不用那么辛苦啊。”   韩青时将手机手机拿近一点,眸光夹杂着睫毛下细微的阴影看过去,“你是在关心我?”   太认真的语气让穆夏心生羞赧。   她假装抬头看站点指示灯,言辞含糊地说:“……您就当是吧。”   韩青时静了几秒,望着她笑,“嗯,我当真了。”   那声笑刚好在站点播报结束之后,穆夏听得分外清楚。   她快速扫韩青时一眼,马上又抬高视线,问她,“您还不走吗?”   “不着急。”韩青时拿过办公桌另一边的笔记本,往里面拷贝数据。   这些活她现在不干,回家还是躲不了,时间根本不允许她拖到明天。   拷贝过程里,韩青时顺口和穆夏搭话,“明天周末,打算做什么?在宿舍睡懒觉?”   穆夏眯眼一笑,目光狡黠,“不啊,我有件大事要做,8点不到就得出门。”   “这么早?很重要的事?”   “秘密,不告诉你。”   韩青时真就没问,只说:“早饭记得吃。”   穆夏无语。   韩青时好奇心未免也太单薄了吧,她还有下文的好吧。   穆夏纠结两秒,主动朝韩青时露出马脚,“有个朋友马上过生日,我在偷偷学做蛋糕,想给她个惊喜。”   韩青时,“有心。”   穆夏,“…………”就这?   算了算了,她不能拿年轻人的乐趣对标老年人的现实,太为难人了!   穆夏憋了一会儿,什么都没说。   韩青时正在仔细确认资料,也没有再主动和她说话。   穆夏的一对耳朵和一双眼睛被分隔出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一边吵闹,放眼望去大半人都在低头玩手机,或是坐没坐相。   另一边则静悄悄的,漂亮优秀的女人专注投入,沉于眉眼的成熟魅力是旁人无法窥视的赏心悦目。   穆夏得意。   这个‘旁人’可不包括她。   老实说。   一动不动地看韩青时这么久,她都看烦了呢。   “烦了?”耳机里传来韩青时的声音,和穆夏过分嘚瑟的心理活动不谋而合。   吓得她一个激灵,后腰破皮那里怼上车厢,疼得当场飙泪。   韩青时气得顿时冷了脸,“吃亏都不知道长记性,你是鱼吗?一辈子就只能记住最近那七秒的事。”   “我不是。”穆夏委屈,“您之前说我是狗。”   韩青时噎住,之前死活不承认,现在发现能用来反驳她就又不嫌了?   还真是能屈能伸。   默了默,韩青时软下口气,“回去让舍友帮忙看看,最近几天别瞎折腾,虽然不是什么大伤,但好不了疼的还是你自己。”   穆夏听话地点头,“好的。”   想起后腰上的创可贴,穆夏没拧过好奇心,拐弯抹角地问:“韩总,您也喜欢用卡通创可贴啊?”   韩青时还能看不透穆夏那点花花肠子?   她忽略穆夏什么心情都藏不住的脸,直言,“不喜欢。”   穆夏奇怪,“那您为什么要买呢?”   韩青时不问反答,语速格外缓慢,“你不是喜欢?”   穆夏,“???”所以呢?   不等穆夏去问,去想。   广播提示她到站了。   韩青时也有听见,她先一步中断话题,说:“今天辛苦了,回去早点休息。”   穆夏欲言又止,沉默片刻说:“好的,您也早点休息啊。”   韩青时,“嗯。”   韩青时说完,抬手去按挂断。   手指马上碰到,穆夏突然急乎乎地叫他,“韩总等一下!”   韩青时动作停下,问她,“还有事?”   穆夏反复琢磨很久,依然没办法对方才那个有关‘惊喜’的话题释怀,她决定再给韩青时留点线索。   毕竟……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为谁去做蛋糕。   “咳咳。”穆夏清清嗓子,起了个头,“人吧,不管到什么年纪都不能对生活放弃热情。”   韩青时眉尖一动,从穆夏的话里品出点不太顺耳的东西,“你觉得我年纪大了,生活枯燥乏味?”   “我绝对百分之百没有这个意思!”穆夏下了车,正逆着人流往没人的地方走,“我是想说,偶尔,就偶尔啊,您还是可以期待一下未知的惊喜。”   “比如?”   “有人,就是那个我,在冷风里排好久的队给您买好吃的,还有……”   “什么?”韩青时问。   穆夏舔舔嘴唇,声音小了,“一说就露馅儿了。”   韩青时一时啼笑皆非,“所以你刚说这么多,是逗我玩呢?”   穆夏缩着脖子傻笑,“没有呀,悬念这不就有了吗?您等着就行,我挂了啊。”   穆夏说完就挂,行动之迅速韩青时根本来不及再多说一个字。   她独自看着自动返回的对话框几秒,蓦地笑出声音。   声音低低的。   有她作为GN老板必须要时刻保持的克制,还有作为普通人的自由畅快。   那么,穆夏让她等着的惊喜会是什么?   生日?   她刚说正在学做蛋糕,准备给朋友惊喜。   她们应该还不算朋友。   而且,她的生日向来无聊。   不认识卫蓁之前,她不过生日。   父母太忙,没时间。   认识之后,每年固定一碗她亲手煮的长寿面。   味道都不带变。   只有用鸡蛋摆出来的年龄一年比一年大。   今年。   她要30岁了。   大概还是会和往年一样平平淡淡,没有波澜。   不对。   卫蓁那几天恰好在国外参加厨艺比赛,她应该连长寿面也吃不到。   韩青时彻底否决了生日惊喜这个想法。   于是,穆夏留下的悬念就成了件‘无头案’。   韩青时破不了,只好耐心等着。   某一天早上醒来。   她躺在床上回看日历,计算自己等待的时间。   也许是脑子还沉。   也许是经过一整晚的休息太清醒。   有个瞬间,她突然就打从心底接受了一个陌生的词——期待。   她开始对穆夏的主动有所期待。   但不希望还是等在冷风里为她买一碗并不好吃的饭,而是……离她近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鞠躬 第38章   忙碌的日子过得飞快。   很快就到了韩青时生日当天。   这天下午,穆夏有个考试,不用去合众上班。   可她心里就算有千军万马在往蛋糕店跑,还是不敢提前交卷。   因为陈德平就在讲台上坐着,全程冷脸,所以她愣是憋到考试结束铃声,才烫屁股一样站起来,往后收卷子。   收到乐倩这儿,她死活不交。   “你多写这几个字母有什么用啊,陈老师又不会给你友情分!”穆夏急得跳脚。   乐倩面不改色,心态稳得很,“你不懂,这叫心理安慰,唉,你别抢啊!”   卷子被穆夏强行收走,气得乐倩干瞪眼。   舍长围观全程,从隔壁挪过来,挤在乐倩旁边,和她一起盯着跑到讲台上交卷子,然后提着书包风一样消失在门口的穆夏问:“木木最近啥情况啊?咋成天火急火燎得,还老见不着人。”   “她叛变了!”乐倩愤愤。   一想起这事儿,乐倩就来气。   要不是她偶然发现穆夏的新电脑,把她按在床上百般逼问,她现在也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个!   啧!一个手残,那么卖力的去学做蛋糕?   腻味不腻味啊?   重点是!   她这个头对头睡了两年的亲闺蜜,竟然还不如一个认识不到俩月的陌生女人魅力大,别说是亲手给她做蛋糕,连买都是跟着全宿舍均摊费用!   “呜呜呜,舍长,穆木木这个渣女太知道怎么戳人心窝子了。”乐倩哭哭啼啼地控诉,“我恨她。”   “她干什么了?”舍长兴奋到飞起。   乐倩幽怨,本来想扭头就走,看到收拾好东西从旁边经过的韩书颜,嗓子一提,抬高了声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咱家人见人爱,树见开花的木木吧,最近处对象了。”   “……!”舍长身板一抖,惊掉了下巴,“什么时候的事?”   乐倩余光扫过韩书颜突然停住的步子,在心里冷笑一声,镇定地捏造事实,“就这个月初吧,对方有颜有钱还有心,对咱木木那是百般呵护,万般宠爱,和某些捂不热的东西比起来,那简直云泥之别。怎么,我说错了?”乐倩靠椅背,皮笑肉不笑地和回头看她的韩书颜对视。   后者面无表情,拉着背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教室。   “你和韩书颜较什么劲啊。”舍长叹气,“她现在是306的人,早就和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了。”   “哪儿那么便宜,不说了,去不去吃冰淇淋?我请客。”乐倩说。   舍长无语,大冬天的吃冰淇淋,疯了吗。   落实到行动,麻利得仿佛武林高手。   “我去叫她俩。”舍长直接翻桌子出来,朝正在和老大对题的二姐跑去。   另一边,穆夏刚跑到楼下。   正准备坐地铁去蛋糕店,对自己被脱单的事情一无所知。   十五分钟到站。   她马不停蹄地换上围裙开始做蛋糕。   老板在旁边盯着,时不时给她指点。   “叮铃!”店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你好,我来拿蛋糕,上周订的。”   穆夏听到熟悉声音,爪子一抖,把蛋黄掉在了地上。   韩书颜怎么会在这里?   不会是发现什么了吧?   穆夏心虚地骂了一句‘我去’,在老板叫出她的名字,彻底露馅之前,腰一猫,小鱼儿似的缩进了桌下的柜子里。   老板看得目瞪口呆,这么小一点空间也能钻进去个大活人?   “您是不是记错了?27号没有一位姓韩的订过蛋糕。”服务生没查到记录,微笑着问韩书颜。   韩书颜想了下,“那有没有一位姓杨的女士?”   “有的。”服务生马上说,她二十分钟前刚做好这位杨女士的蛋糕。   “麻烦帮我拿一下。”韩书颜说。   服务生,“请问您和杨女士是什么关系呢?”   “母女,她让我来拿的。”   “好的,您稍等。”   很快,服务生将包装好的蛋糕交给韩书颜。   后者没有停留,直接离开。   听到关门声,穆夏艰难地从柜子里挤出来,趴在操作台边边往外看。   韩书颜还没走远,正站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打电话。   穆夏听不到,只知道她的背影看起来有点生硬。   “妈,蛋糕拿到了。”韩书颜对杨炎说。   杨炎那边有时差,刚起来不久,声音听着还不是特别清爽,“那家蛋糕味道不错,低糖,晚上好好给你姑姑过个生日,顺便跟她提一下你想去GN实习的事。你已经长大了,不要什么事都等着妈妈去帮你说。”   韩书颜低头看着透明盒子里的精致蛋糕,欲言又止,“妈……”   “嗯,妈妈在听。”   “算了,没事,我先给姑姑打电话,问她在哪儿。”   “好,结束之后跟妈妈说一声情况。”   “知道了。”   挂上电话,韩书颜没有马上打电话给韩青时,而是顺着人行道徒步往前走。   Bug那件事后,她和韩青时基本没有见过面,就连舞蹈比赛也不过是事前事后通过几次电话,演出服、电脑,全是赵嘉卉送过来的。   说韩青时忙。   既然忙,生日大概率也不会过的吧。   更不要说是和她这个并不亲近的侄女。   韩书颜犹豫不决,最终还是更怕没办法和杨炎交代,硬着头皮给韩青时打了电话。   刚响一声就被挂断。   几乎同时,她收到了一条快捷短信回复:【正在开会,稍后回复。】   不出所料。   韩书颜快速打字:【好。】   她拦了辆车,决定先往GN走,行不行的,等韩青时方便了再说。   蛋糕店里,穆夏一直等到韩书颜上车才松口气站直身体,摸着怦怦跳的胸口说:“吓死我了。”   “认识啊?”老板幽幽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刺激得穆夏眼前一黑,大叫,“老板!”   老板嫌弃地掏掏耳朵,背身说:“把地上的鸡蛋处理干净。”   穆夏‘哦’一声,蹲下去收拾。   动作慢慢腾腾的,脑子里不断回放韩书颜拿着蛋糕的样子。   不会是给韩青时订的吧?   不对。   那个蛋糕是她妈妈订的,她只是帮忙来取。   她妈妈又不认识韩青时,干吗给她订蛋糕。   没错。   她们会在这里纯粹是意外。   她什么都没有暴露!   穆夏快速收拾好地上的狼藉,继续折腾蛋糕。   下午6点,一切准备妥当。   穆夏满心期待地拎着东西去坐地铁。   刚进站,忽地接到张迟的电话,“木木,赶紧来一趟公司,铮哥叫开周会。”   穆夏崩溃,“我不是请假了吗?”   “意外情况,项目出了点问题,你赶紧过来。”   “……好吧。”   穆夏不得已,只能先去公司。   本以为和平时一样,就半个小时的事,谁知道李铮顺带强调了一遍代码规范问题,把时间拖得很长。   等穆夏终于赶到GN,已经将近10点。   开发那几层的灯还亮着,往上……黑漆漆的一片。   走了?   穆夏迟疑片刻,将蛋糕盒子往上提了提,一头扎进GN大门。   “你不是GN的员工吧。”今天值班的保安不认识穆夏,警惕地拦住她问。   穆夏点点头,没想好要怎么解释自己来这里的原因,就被保安推搡着往出走。   保安力气大,推得穆夏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公出回来的赵嘉卉恰好看到这幕。   她快步走过来将保安训了一顿,担心地问穆夏,“有没有怎么样?”   穆夏摇头,“没有,一点都没有。”   “那就好。”赵嘉卉放下心来,想起又问,“你怎么这么晚来GN?”   穆夏下意识将蛋糕往身后藏,无奈盒子太扎眼,赵嘉卉瞬间就猜出了她的意图,“来给韩总过生日的?”   穆夏不好意思,没有正面承认,“刚好经过,不是刻意准备的。”   赵嘉卉笑笑不说话,刷卡带她往里走。   进了电梯,赵嘉卉再次开口,声音低了点,“不管是不是刻意准备都是独一份的,韩总肯定会喜欢。”   穆夏提着蛋糕的手攥紧,“没人给她过生日吗?”   “有人,被韩总婉拒了。”赵嘉卉笑笑,说,“韩总对这种事不讲究,麻烦。”   “……嗯。”那她是不是也会被拒绝啊?穆夏没底气地想。   “叩叩!”赵嘉卉敲响了韩青时办公室的门。   里面寂静一片。   两人等了一会儿不见回应,还当韩青时走了。   失望突如其来。   但是也不能怪韩青时,是她自己突然跑去加班耽误了时间。   再说了,韩青时并不想谁热借着过生日打扰她。   穆夏攥了攥手,勉强笑着说:“既然韩总不在,那我就先走了啊,这个蛋糕麻烦您帮我给她。”   “等……”   “进来。”门后骤然传来韩青时的声音,打断了赵嘉卉。   穆夏黯淡的眉眼瞬间亮了起来。   赵嘉卉也是莫名松了口气,压低声音对她说:“你自己进去?”   穆夏犹豫着点点头。   在赵嘉卉离开后,紧张地推开了韩青时办公室的门。   里面没开灯,偌大一个办公室被银色月光照得更加冷清。   韩青时独身靠在明亮的落地窗前,指尖勾着空了的酒杯,看起来很近,又好像很远。   穆夏在门口站了几秒,提着蛋糕,一步步朝她那边走过去。   韩青时没往过看,以为进来的是赵嘉卉,问她,“有事?”   穆夏抿抿嘴唇,回她,“嗯。”   听出声音不对,韩青时沉得很低的目光浮起,快速朝穆夏看了过来——办公室中央,她乖巧地站着,提在手里的蛋糕盒子上绕了一圈灯,在黑暗里闪着暖暖微光。   “你……”韩青时出声,蓦地,又以手扶额,低笑了声,自言自语似的说:“我大概真的醉了。”   穆夏快步走过去,担心地问:“要我扶您吗?”   “不用。”韩青时本能拒绝,抬眼看到穆夏紧张自己的表情,本能戛然而止。   她静默地同穆夏对视。   目色很深,平静之下卷着穆夏看不到的风浪。   良久。   韩青时望着她笼了一层月光的黑亮眼睛说,“你,给我抱一下,行吗?”   穆夏眼底的担心变成诧异。   她好像从韩青时的话里听出了示弱。   太不真实了。   她一点也没办法把它和韩青时三个字联系起来。   可她刚刚的断句……试探的语气……   听起来好寂寞。   穆夏心里像被人拧了一把,很难受。   她努力不让自己表现出来,仰着头,唇角高高扬起,一双笑眼灿若星空,“没问题呀。”   说罢。   穆夏俯身,将蛋糕小心地放在地上。   然后朝韩青时张开手臂,笑盈盈地说:“我抱了啊。”   不是你来抱啊。   是我来抱你了。   穆夏往前跨出一步,靠近韩青时,两手从她垂在身侧的胳膊下穿过,环上她纤细的腰,掌心贴在身后,侧脸靠在肩头,真诚地说:“我是专门来给您过生日的,不是路过。”   静夜里,女孩子温温柔柔的声音尤其好听。   韩青时却没有动作,平直目光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前方。   她好像真的醉了。   醉得竟然在向一个小孩子示弱。   如果她不来。   其实过不过生日无关紧要。   可她偏偏来了。   还带着蛋糕。   ……   穆夏等不到韩青时的回应,心里逐渐泛起了嘀咕。   是她抱得姿势不对?力气不够?所以显得没诚意?   嗯。   有可能。   倩倩嫌她敷衍的时候就是板着脸不吱声,等她自己发现。   想到这里,穆夏虚环在韩青时腰的手臂收拢,身体同她贴得越来越紧。   韩青时身上的温度很低。   可能是一个人在窗边站得久了,沾上了月光的凉意。   但是谁过生日是一个人躲起来喝闷酒?   就算没有蛋糕蜡烛,至少也应该有人陪在身侧,为她唱一首生日歌,见证她许一个心愿。   穆夏越想心里越堵,鼻尖酸得厉害。   在她想说点什么,好让气氛不那么沉重起来之前,斜斜靠着玻璃的韩青时倏地站直了身体。   她抬起手。   一只扣于脑后,将穆夏贴在自己肩头的脑袋轻轻按到颈侧。   一只扶在她身后,将她小小的身体抱进怀里。   肌肤相贴,穆夏能感觉到韩青时脖间的火热,还有她说话时,声带的震动。   “之前在视频里说的那个要过生日的朋友是我?”韩青时问。   不同于单纯的空气传播,这样听她的声音,低沉轻缓,立体环绕,更有质感。   穆夏耳朵发痒,白净的脸被热意烘烤的滚滚发烫。   “哦,是啊。”她说,瓮声瓮气的嗓子里多了一丝小女生的娇俏,很适合在安静月色下用心聆听。   韩青时垂眼,喝酒后有些散的目光慢腾腾飘落在穆夏耳朵上。   小小的。   红着。   “偷偷关注我了?”韩青时看着穆夏的耳朵问,声音里带着笑,吐字的热气笼着她发红的耳朵。   穆夏受不住躲开,怕韩青时多想,又很快悄悄挪回来,小声辩解,“不小心看到的。”   韩青时,“以后小心点,别再看到其他人。”   穆夏,“???”她才没那么多闲心去普度众生好吧,有这一个就够了。   “韩总,您是不是喝了很多酒啊?”穆夏吸着鼻子嗅了嗅。   韩青时身上的酒精味很重。   “没有。”韩青时否认。   她垂手放开穆夏,去摸开关开灯。   穆夏感觉到箍在身后的力松开,眼睛闪了下,快速后退,转身靠在离韩青时很远的地方,手掌压在腰后,紧贴着冰凉的玻璃。   “滴!”触屏按键声响起,沉浸在月色里的办公室被亮光笼罩。   太刺眼。   穆夏不适地偏头躲开,用手背挡住了眼睛。   勉强适应过来,穆夏扭头去看韩青时。   发现她已经坐到了沙发上,身前的茶几上放着自己带来的蛋糕。   “过来坐。”韩青时边收拾桌子边说。   穆夏‘嗯’了声往过走。   这会儿才发现,桌上放着的三只酒瓶已经空了两个,另外一只也只剩下半瓶。   突如其来的生气。   骗子!   刚明明说没喝很多!   穆夏气呼呼地坐过去,盯着酒瓶的目光凶得很。   韩青时余光瞟到,头一次体会到了心虚和尴尬。   她将酒瓶和酒杯一起放在脚下,比直双腿交叠,两臂错开搭在膝头撑着身体,用细长手指随意拨了下绑盒子的白色丝带,岔开话题,“专门为我学的?”   穆夏脸上一热,憋在胸口的气没了,“对啊,学了挺久的,一开始给师傅试吃,还被她吐槽是黑暗料理。”   试吃?   韩青时想起之前在蛋糕店里看到穆夏给人喂蛋糕的画面。   她当时还以为……   “呵。”韩青时低低笑了声。   穆夏莫名,“您别笑啊,上面的手绘丑是丑了点,蛋糕味道超好的。”   韩青时笑着应声,两指捏着丝带往出拉。   盒子打开。   穆夏更加羞耻。   蛋糕边上的拉花真的没眼看,大的大,小的小,就……好像粑粑……   “韩总,您等下再看哈。”穆夏拿过不锈钢刀叉,想把拉花刮掉。   还没碰到,被韩青时抓住手腕拉开。   她的嘴角翘着,心情似乎很好,深色眼瞳映着略显畸形的手绘图案,问:“这是只狗?”   穆夏想一脑袋砸下去,毁灭证据。   她当时一定是脑子抽了,才会给韩青时画只狗。   可这能怪她吗?   谁让韩青时老把她和狗扯在一起。   印象实在太深刻,脑子一时冲动没控制住手。   绝望。   韩青时把穆夏悲凉的表情尽收眼底,脸上笑容顿时更浓。   她松开穆夏的手腕,食指顺势垂下,点在狗耳朵上,指尖轻轻一勾,在穆夏的注视下,将沾了奶油的手指放进了嘴里。   “……”   狗子的耳朵就这么被吃掉了?   “!”   穆夏心里一惊,悄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她为什么要画只狗啊。   吓人。   唔……   不知道狗子的耳朵味道怎么样。   “韩总。”穆夏趴在桌上,巴巴地看着韩青时,问她,“好吃不?”   韩青时坐姿不变,一抬眼,穆夏猛地发现,她现在这个身体前倾的坐姿距离自己很近,几乎能看到她漆黑瞳孔里傻不唧唧的自己。   穆夏连忙挺直腰杆,往后撤。   距离一远,视线自然下移,落在了韩青时嘴上。   微微抿着,像在仔细品尝。   不久,被纸巾轻轻盖住轻点。   “好吃。”韩青时说。   穆夏得意,“就说嘛,我果然还是有这方面天赋的。”   说着,穆夏顺便从袋子里拿出蜡烛往蛋糕上戳,嘴里念念叨叨,“再磨蹭生日就要过了,您快想想要许什么愿,三个,不能多,也不能少,做人嘛,不能贪心,肯定也不能吃亏……”   韩青时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为她忙碌的穆夏。   一开始还能集中思绪,到后面,她的声音和脑子里另外一道声音逐渐重叠。   那个更年少一点。   清脆,活泼,朝气蓬勃。   “韩总?”穆夏跪坐在地毯上,一只胳膊越过桌面,在韩青时眼前晃了晃爪子,不可思议地说,“原来您也会发呆啊。”   韩青时回神,指尖点着穆夏额头,将她凑得过近的脑袋推回去,说:“是人就有七情六欲,你是不把打算把我当人看了?”   穆夏‘嘿嘿’两声缩回去,边点着蜡烛,边问韩青时,“生日歌要听中文版,还是英文版,还是都要?”   韩青时想说不要。   之前哪次和卫蓁吃饭,碰到有人在公共场合唱生日歌,跑调跑得整个餐厅的人都在明里暗里围观。   那之后,她就潜意识抵触这个环节。   话到嘴边,看见穆夏明晃晃的眼睛,韩青时改了口,“都要。”   穆夏,“木有滴问题。”   姑娘两只爪子拍在一起,语气俏皮地唱起了生日歌。   声音软软的,脆脆的。   唇角翘翘的。   眼睛亮亮的。   “好啦,开始许愿。”穆夏趴在桌上说。   韩青时没有闭眼,安静地望着摇曳烛火,和火光后穆夏的眼睛。   十几秒后,她倾身向前,吹灭了蜡烛。   人生第一次完整的生日。   简单又纯粹。   穆夏取出纸盘子,抠着劲儿切了一块蛋糕给韩青时。   “韩总,您请。”穆夏说,笑容过分乖巧。   韩青时不着急接,望着她乖巧之下没完全藏住的狡黠,说:“又攒什么坏心思了?”   穆夏滴溜溜的眼珠子不敢直视她,“哪儿有,诚心诚意。”   韩青时信她有鬼,垂眸仔细看了眼盘子里的蛋糕——一只狗爪子,踩着写了‘韩总,生日快乐’的巧克力牌。   原来在这儿等她呢。   韩青时勾唇,细白指尖捏起巧克力牌,叫了声眼神不停偷往自己这里飘的穆夏,“夏夏。”   穆夏惊讶于这个再次出现在韩青时嘴里的亲昵称呼,下意识张嘴,“啊?唔!”巧克力牌被韩青时塞进了嘴里,甜味快速蔓延,盖过了惊讶。   穆夏抿抿嘴,放弃反抗。   好的吧。   坑人不成反被揭穿。   她又败了。   不过……   能逗笑韩青时,应该也不算太亏吧。   穆夏迎上韩青时被软意填满的眸子,一笑,也弯了眼睛。   静谧办公室里,两人一个倚靠在沙发上,一个跪坐在地毯上,一句接一句闲聊。   偶尔大笑或者恼火,声音全来自于穆夏。   明明和这里的严肃格格不入,韩青时却不想对她说一个‘不’。   “我去回封邮件,等会儿送你回学校。”韩青时说,起身时顺便给司机打了个电话,让他提前在楼下等着。   意料之外。   韩青时临时又开了个视频会议。   结束已经是大半个小时之后。   不远处,穆夏还在地毯上坐着,上半身则趴在沙发上不动,像是睡着了。   韩青时放轻脚步走过去,蹲在穆夏身侧,叫她,“穆夏。”   没动。   捏捏嫩生生的脸颊。   还是不动。   韩青时乐了。   就穆夏这样的,她一卖一个准。   上了谈判桌,都不用动真格。   “叮!”时钟提示12点。   韩青时不敢再耽搁,拍拍穆夏的肩膀,提高声音,“穆夏,要回去了。”   穆夏终于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两眼发直,脸颊泛红,张着嘴巴吐气的时候能闻到浓重的酒精味。   韩青时想到什么,忙侧身去看桌下的酒。   果然,剩下那半瓶已经被穆夏喝光了。   “渴。”穆夏小孩子初学说话似的,咬字很用力,听得韩青时哭笑不得,渴也不能把酒当水喝啊。   “还认不认识我是谁?”韩青时询问,想确认穆夏醉到什么程度。   她却只是看着她不说话,眼神直勾勾的,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嘴唇。   想起假公济私,叫穆夏来加班的那个下午。   韩青时放松态度,光明正大地套话,“是不是想亲我?”   穆夏脑子糊涂听不懂,呆呆地想了很久才诚实点头,说:“想。”   “为什么?”   “好看!”   “还有呢?”   “……”   穆夏又不说话了。   韩青时知道自己这问题太难为她,无奈地摇摇头准备作罢。   穆夏却突然抬起眼睛,不闪不躲地对上她。   朦胧又明亮。   看得久了,容易让人被她牵着鼻子走。   韩青时避开,握住穆夏的手腕,想拉她起来。   劲儿还没使上,醉醺醺的姑娘快速凑到她跟前,近得和她鼻尖相贴,四目相对。   那个瞬间,韩青时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又快又重。   醉了的穆夏却依旧沉稳。   她用鼻尖蹭蹭她,开心地笑。   很快又舔舔嘴唇,试探着碰她。   一触即离。   之后便是长久的安静。   只有那双明亮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   韩青时回望着穆夏,半蹲姿势不变,失去规律的心跳在一室寂静里被放得很大。   良久。   在商场从未有败绩的韩青时向穆夏交出白旗,“穆夏,别这么看我,不然……”   呼——   韩青时长长吐出口气,不敢放任情绪继续发酵,但她控制不了穆夏不主动煽风点火。   穆夏听懂韩青时的话,委屈地说:“我没有看你。”   “……”韩青时没脾气,“那你在看谁?”   穆夏抬起手,冰凉指腹抚上韩青时因为问话而微张的嘴唇,“它。”   干净利落,直击人心。   韩青时脑子里最后一丝防线断裂。   她没有任何犹豫,在穆夏说完那个‘它’之后,快速拉下她的手拽至身侧,同时压下右膝,和她一样跪坐在地上,一手勾着她腰,一手按在后颈,将她用力压向自己。   没什么试探。   韩青时向来习惯直入主题。   即使只是枯燥的唇舌想搅,也像压着一股火,没一会儿就烧得穆夏呼吸困难,浑身发烫。   她无力地抱着韩青时,好不容易找到一点间隙,马上软软地向她求饶。   韩青时听她的,放缓了动作。   勾出她柔软的舌头,轻轻含住,而后安静地等着。   等她撑不住,从自己压着的唇间偷偷溜走。   那阵滑腻的摩擦才是她喜欢的极致。   “热了?”韩青时摸着穆夏发根里的热意,问她。   穆夏已经彻底失去思考能力,身体软得像瘫水,总往下滑,抱不住。   韩青时索性背靠沙发,让她坐在自己身上,然后曲起一条腿,让她顺势向自己这边倒,将她接了个满怀。   穆夏人舒服了,脑子还糊涂,冰凉的手本能趋于温暖。   摸到韩青时腰腹,她舒展的身体猛地绷紧。   太冰了。   穆夏却好像非常喜欢,放着就再也不动,只偶尔给手掌翻个个。   暖暖手心,再焐焐手背,哪一方都不肯亏待。   韩青时没有平白给人当暖宝宝的度量。   给出去多少,她必定要拿回来多少。   慢慢的,轻碰于穆夏唇间的动作开始往里。   压着她的舌。   从轻到重,到呼吸纠缠,亲密吮吻。   最后与她额头相抵,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说:“夏夏,再有下次,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鞠躬 第39章   竖日一早,困倦的穆夏被生物钟叫醒。   她习惯性将下巴缩进暖烘烘的被窝,先伸个舒服的懒腰。   嗯?   被窝里怎么香香的?   穆夏左一下,右一下,拧巴着肩膀往下蹭,一直到整颗脑袋缩进被窝才停下,在一片温热里深呼吸。   几秒后,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这个香味和韩青时身上的香水味一模一样!   有些零碎面从脑子里一闪而过。   昨晚韩青时去处理工作邮件,她一个人待着无聊,就坐那儿不停吃蛋糕。   吃腻了想找水喝,又不好意思直接去要,怕打扰到韩青时,只好巴巴地缩在沙发上盯她。   盯得眼睛都困了也不见她发现,就只能靠自己想办法。   最终,一个没控制住,把整整半瓶酒全灌进肚子,成功把自己灌飘了。   再后来……   穆夏嘴唇发干,摸着还有点热,很难受。   她随便用口水润了润,继续回忆。   后来,韩青时忙完来找她,好像跟她说了什么,还……还干了什么呢?   穆夏想不起来。   机械目光从天花板游走到窗边,再从窗边飘到床头。   那里放着一块腕表,清晨金色的阳光照上去反射出细碎又闪亮的光芒。   这块表她在韩青时手腕上见过。   所以,自己现在真的是在韩青时家?还睡着她的床?   穆夏怔怔地望了一会儿,压在被子上的下巴再次蹭进被窝。   动作轻轻的。   呼吸静悄悄的。   没多久,手也缩了进去。   摸到什么,穆夏忍着宿醉的不适快速坐起来,掀开了被子。   她昨天穿的衣服果真被换掉了,身上现在是套粉色的睡衣,偏大,一看就是韩青时的。   大了,穿在她身上就显得空,平。   胸前也是。   穆夏抬起手,颤抖着拉开衣领,低头往里面看。   “……”   什么都没穿。   她就这么不知不觉地被韩青时看光光了?   穆夏心如死灰地倒回床上,两手抱紧被子,将脸埋进去,在床上边滚边叫,“啊……!”   叫累了,穆夏摊平四肢,一脸的生无可恋。   被看光是铁板钉钉的事,无法改变,现在就求老天爷保佑她昨晚没对韩青时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吧。   穆夏接受现实,掀开被子下床,踮着脚往门口方向摸去。   门拉开,外面空无一人。   她大着胆子走出来,左右看看,确定了个方向往过找。   韩青时家很大。   穆夏搞不明白格局,走哪儿停哪儿,见这里没有,就再去下一个地方找。   不久,她在靠近走廊进尽头的房间里看到了韩青时。   她正在做空中瑜伽,身侧是大片阳光,优雅自信的动作跟着音乐一气呵成,像极了没有穿白裙的神仙在空中跳舞,轻盈柔软,如诗如画。   穆夏看得出神,忘了叫她。   韩青时一开始就看到,亦没有中途停下。   等到最后一个动作完成,她才赤脚走过去拿起水杯喝水,顺便问穆夏,“脸洗了?”   “没有。”穆木木神情呆滞靠在门口,真像一根成了精的漂亮木头。   韩青时忍不住笑,她捏着杯子走过来,屈指轻敲穆夏光洁的额头,“去洗脸,等会儿出来吃饭。”   穆夏回神,扭捏地‘嗯’了声,转身跑开。   韩青时在她身后不紧不慢地走着,扬起的唇角始终没有放下。   她以前总觉得这间房大得无趣,走到哪儿都只看得到形单影只的自己。   偶尔,卫蓁厚着脸皮过来蹭厨房,也不过是多了一双碗筷,和一份一方忙于工作,另一方枯坐饮酒的寂静,始终没有生活气。   今天,她头一次觉得大了才好。   至少穆夏冒冒失失地跑进一个房间,发现走错,吐着舌头跑出来的模样让清晨静谧的阳光变得具象——温暖,敞亮,充满生气。   ————   半小时后,穆夏规矩地坐在餐桌前吃早饭。   油条,小笼包,还有她最喜欢的梨子。   去了皮,切了块,摆在精致的透明盘子里,旁边放着银色小叉。   对面,韩青时正小口咬着包子,动作斯文优雅。   一旁放了台电脑,她不时滑动触摸板,神情专注地看着屏幕里的内容。   浏览完行业新闻,韩青时合上电脑,抽了张湿巾擦手。   看到穆夏两手捂着杯子走神,问她,“不喜欢喝牛奶?”   “没有。”穆夏头摇得像拨浪鼓。   “那怎么不喝?”   “……”一不小心吃多了,撑啊。   穆夏丢不起这人,支吾两声没正经回答。   好在韩青时也没那么重的好奇心,看她一会儿便要起身。   穆夏见此,着急地喊:“韩总!”   韩青时起身的动作停下,重新坐回去,问:“有事?”   穆夏吞吐不言,好半天才从唇缝里挤出一句,“我昨晚喝多,没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吧?”   韩青时眉尖一抬,看了眼穆夏比往常红出许多的唇色,反问:“你指哪方面?”   “没给您添麻烦吧?”   “嗯。”   “挺安分的?”   “嗯。”   “那就好。”   穆夏悬空心落地,借着喝牛奶,不着痕迹地挺起了一直猫着的腰杆。   一口奶没咽下去,差点被韩青时接下来的话送走。   “如果把你背下GN大楼,再背到我家里不算;如果……”韩青时靠着椅背,抬手拉下居家服右侧宽松的衣领,望着穆夏的眼睛说,“这个也不算的话。”   穆夏含住实在咽不下去的牛奶,往韩青时平直清晰的锁骨看去。   红,红了?!   “噗!”认出那个红色的痕迹是什么东西,穆夏一口牛奶直接喷了出来。   韩青时早有防备,没被荼毒,还能不紧不慢地抽出纸巾,递到已经濒临崩溃的穆夏跟前说:“我还没说这是什么,你慌什么?”   穆夏用纸巾捂着嘴,强装镇定,“我慌什么,我有什么可慌的,您直说吧,这是什么?”   韩青时,“吻痕。”   “……”   “你弄的。”   “……!”   “一遍不满意,你连咬带吮折腾了五六遍。”   “!!!”   不不不。   她肯定是太困,出现幻觉了。   她应该马上回去睡个回笼觉才对。   “哈——”穆夏浮夸地打哈欠想走。   屁股没离开凳子,韩青时表情一敛,沉声,“坐下。”   “砰!”穆夏跌坐回去,抽抽噎噎地说,“韩总,我错了,您想让我跪下吗?我可以的。”   韩青时表情淡淡,“我不是你父母长辈,不用跪我。”   “那我还可以怎么向您认错呢?”   “昨晚已经认过了。”   “?”   穆夏五官石化。   她有种预感,自己认错的方式肯定像在韩青时锁骨上弄出那么一个明显的吻痕一样反人类。   “我怎么认的啊?”穆夏卑微地问。   韩青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穆夏,“?!”   韩青时平静的目光扫过穆夏肩头,望向阳光徐徐飘动的窗帘,“你说做人要公平,非让我用同样的方式在你身上也留下一个吻痕。”   穆夏心死了。   先把人弄成那样,再强迫人给自己也弄一个。   做人怎么还有她这么不要脸的?   “在哪儿?我那个。”穆夏了无生气地问,她决定出了这扇门就去找个五金店,买刀割肉以保韩青时的清誉。   韩青时偏不如她的愿,“自己找。”她说。   穆夏欲哭无泪,以至于坚定拒绝韩青时送她,独自坐地铁回学校的路上,看谁笑都像是在笑她,别人说一句悄悄话,她都觉得是在讨论自己身上的吻痕。   可是她都跑去厕所上上下下找过一遍了啊。   前面根本没有!   后面……她不敢找人帮忙看……   这才是韩青时的报复吧。   话说一半,让她惴惴不安。   哼!   她绝对不会妥协的!   她只是想看看它在哪里!   看它,是什么样子。   ————   穆夏哭丧着脸回去宿舍的时候,只有乐倩一个人在。   见她进来,乐倩一把把她薅过来,按在凳子上说:“你昨晚又把韩总给睡了?”   “!”穆夏被乐倩一句话雷得外焦里嫩,大声反驳,“我没有!”   乐倩比她声音还大,“韩总昨晚亲自打电话给我,说你在她那儿,让我不要担心,我当时都听到你在旁边造作的声音了!”   “!”穆夏表情凌乱,记忆回笼。   好像确实有打电话这件事。   她不乐意韩青时跟别人说话不理自己,硬要她开免提。   听到那边说话的是个女的,嫉妒上头,扯……扯开韩青时的衣领,照着锁骨那点肉就咬了下去。   韩青时疼得躲开,她就更不高兴,凶巴巴地瞪着她说:“别动,不然弄疼你!”   韩青时看了眼还在通话中的手机,再开口,声音低了不少,“那你轻点。”   她轻个屁,又咬又吸,就差把人骨头拆了!   一连折腾好几遍,终于在那里弄出一个红艳欲滴的吻痕。   她满意地用手指戳戳,说:“有了这个标记,你就是我的了。”   说完,气冲冲地抓起韩青时的手放在自己领口,命令她,“你也咬我!我要做你的人!这样才公平!”   ……   穆夏的羞耻心彻底爆棚。   根本坐不住。   他从凳子上滑下来,后腰顶着□□,抱住膝盖,趴在上面羞愤欲死。   乐倩最近刚重温了《午夜凶铃》,最怕这种披头散发的场面。   她从梳妆盒里翻出根头绳,胡乱拢起穆夏的头发扎在脑后,打算看着她的眼睛,在不给她任何糊弄机会的前提下,深入探讨昨晚发生的一切。   无意瞟见穆夏后脖子上明显的红痕,乐倩震惊,揪着她的衣领结巴道:“木,木,你的脖子,脖子!”   穆夏埋头的动作不变,“脖子怎么了?”寡淡声音仿佛看破红尘。   乐倩干张着嘴说不出来话。   半晌,火急火燎地拿过当年给自己和穆夏买的情侣梳妆镜,一块给她拿着,一块在自己手里,对着她后脖子找角度。   渐渐的,穆夏望着镜子的迷离双眼有了些微波动。   一丝一缕,汇聚成江河大海。   ……原来韩青时说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在这里。   从正面亲不到的位置。   穆夏无法想象两人当时的姿势,更无法想象韩青时执着于一个地方时会是什么模样。   她此刻只觉得那里出奇得烫,脑子里不受控地出现韩青时低着头,柔软嘴唇深埋于她颈后的火热。   酥酥麻麻地疼。   攒着劲儿在她身体里乱窜。   她很努力地想压过去那股异样。   偏偏还想借着那股劲儿……叫出声。   “呼呼呼!”穆夏拿镜子当扇子用,小金鱼似的张着嘴大口呼吸,如此还是不能平复身体里一波接一波的热意。   乐倩被穆夏脸上夸张的红吓到,蹲到她身边,用胳膊肘撞撞她,试探着说:“木木,你们真做了?”   穆夏这会儿根本受不了刺激,听到乐倩的话,气急败坏地否认,“没有没有!我们什么都没有!”   “那你脸红什么?”乐倩越发理智,“你们就算没真那个,也肯定做了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不然不可能是这个反应。”   穆夏急红了眼,“你再乱猜我打人了啊!”   乐倩马上怕怕地捂住了嘴巴。   两人一个沉默地发火,一个在旁边不停偷看。   宿舍里静得诡异。   过了很久,穆夏脸上的潮红褪下去,主动碰碰乐倩,抱歉地说:“对不起啊,我不该随便对你发火。”   乐倩一点也不在意,“你不跟我发火,难道还想跟你那个前任发火啊?想都别想,她昨天好像也要给谁过生日,听说在人公司楼下等了很久,最后却被拒绝,灰头土脸地跑回来,把蛋糕给306的人吃了。你是没看到她回来那会儿的表情,太解气了,但我其实更想知道到底是谁这么棒,帮着咱们打脸。”   穆夏想说‘可能哪路神仙路见不平吧’,话到嘴边猛地想起赵嘉卉昨晚的话。   她说有人给韩青时过生日,但被她拒绝了。   难道韩书颜那个蛋糕真是给韩青时订做的?   穆夏人有点飘,清清嗓子,略带骄傲地对乐倩说:“还能谁啊,不就韩总。”   乐倩惊奇,“啥?”   穆夏下巴悄悄抬起,露出一股无形的正宫气势,“我说,韩总拒绝了韩书颜,哦,对了,她接受了我。”   话一出口觉得哪里不对。   穆夏想了想,没想出来,就懒得继续。   她扶着梯.子站起来,抖了抖发麻的腿说:“我上去睡会儿,最晚喝了很多酒,现在还头疼。”   乐倩一听穆夏不舒服,什么问题都能暂时忘记,她跟着站起来,担心地问:“要不要我给你冲个蜂蜜水?”   “不要了,睡前喝水,中间还得起来上厕所,我现在就想躺着不动。”   “行,那你快上去吧,我今天不出去,有事你随时喊我。”   “嗯嗯,谢谢倩倩。”   “客气啥,快去睡。”   穆夏麻溜地爬上了床,躺下的刹那一阵天旋地转。   她紧闭着眼睛等不适过去。   脑子里乱糟糟的,塞了很多清晰或模糊的画面。   最后留下的,是她推开韩青时办公室门后,窗边那个挺直却落寞的高瘦身影。   穆夏睁开眼睛,望着空荡荡的天花板愣神。   她想问韩青时一个问题。   如果答案真是她想的那样,那她以后每年都给她做蛋糕,帮她过生日,逗她笑。   如果不是……   穆夏没去想‘不是’之后的问题,她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给韩青时发了条微信:【韩总,昨天除了我,还有人想给您过生日吗?】   韩青时回得很快:【有,我拒绝了。】   穆夏抿抿唇,把紧张藏在被子里:【那您怎么不拒绝我啊?】   这次那边很久都没有回复。   久得穆夏开始着急,才看到下面蹦出来了一句话:【比起拒绝,我可能就是在等你来。】   穆夏脸上漫开灿烂笑容。   决定了。   以后韩青时的生日她包了!   她不会再让她和今年一样,一个人躲起来喝闷酒,也不会再让她和月光为邻,被它抢走一身温暖。   穆夏把头缩进被子里打字,她明知道打字不会有声音,还是躲在没人的地方问韩青时:【您为什么要等我呀?】   韩青时不答反问:【你那么聪明,要不要帮我想个理由?】   穆夏曲起双腿,认真思考。   她想。   或许,韩青时已经在过去那么多天的接触中习惯了她不时的骚扰。   或者……她还有点喜欢她的咋呼,才会去等……   穆夏被手机屏幕照亮的眼睛里暗光浮动。   满得将要溢出来之前,她快速拿起手机打字。   每一次敲击键盘都仿佛带着无声的雀跃。   十几秒后,韩青时收到了穆夏的回复:【因为您喜欢我在您身边的感觉!】   书房明亮。   窗边绿植迎着阳光肆意生长。   韩青时坐在书桌后,静谧阳光在那里分隔出明暗两个世界。   她坐在亮光里,对穆夏说:【嗯,我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鞠躬   节日快乐   2021-04-24 19:00:00~2021-04-30 19:00:00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枯木不逢春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向日葵、松遥、DetectiveLi 2个;我想阿允了。、白石飛鳥、阿索萨、萱大恶魔、江不江~、jess soo、正在输入…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倾夜80瓶;为什么我还是学渣50瓶;初心易得,始终难守23瓶;????20瓶;la vie 17瓶;珏15瓶;xanxus.14瓶;糖糖13瓶;37857384、滥好人、嗯、白石飛鳥、扶苏、我后羿贼溜、扶苏、PP 10瓶;我粉的cp一定要结婚!6瓶;枫也、来罐可乐嘛、42826008 5瓶;温酒、嗯2瓶;薇薇的守护天使、喵妙、仍有希望去面对、第四种世界1瓶; 第40章   之后一段时间,项目进度逐渐紧张起来。   穆夏每天学校、公司两头跑,忙得脚不沾地。   和韩青时之间的关系,她隐约觉得哪里不一样了,但没精力去思考。   只知道自己每天打开微信,会习惯性看一眼和她的聊天记录。   她们的对话始终停留在那句‘嗯,我喜欢你’。   时间过去越久,沉得越低。   沉到要滑10屏才能找到的时候。   穆夏打开聊天面板,在对话框里输入了一个逗号。   没什么意义。   只因为存草稿会让她们的聊天记录重新回到最前面,但又不像置顶那么刻意。   刚做完这些,对头的乐倩忽然出声,“木木,你起了吗?”   穆夏下意识藏起手机,翻身趴着回她,“起了。”   今天是周末,时间也还早。   穆夏以为乐倩说完这话,肯定会再缩回去睡个回笼觉,没想到她竟然凭借顽强毅力坐了起来,甚至一反常态地说:“你今天不加班对吧,陪我去图书馆看书。”   穆夏惊呆,“陪你看书没有任何问题,我奇怪的是,我上班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对自己做了什么,怎么突然这么想不开,要看书了?”   乐倩捂着嘴,打了个夸张的哈欠,“我妈怕我靠本专业找不到工作,让我考国家电网,说是市里的电力学校今年刚好有个名额。”   “哦哦。”穆夏了然,“那快起吧,听说国网还挺难考的,咱得抓紧点时间。”   “何止难考,根本就是一场没有硝烟的生死局。”乐倩几乎不抱希望,“报名人数七千多,只招11个人,什么淘汰率啊,我多半是去当那个分母的。”   穆夏不以为意,“先准备么,把心尽到在说后面的事。”   乐倩,“我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两人一前一后下床收拾,过去图书馆的时候才刚过九点。   她们找了个冷点,但是人少安静的阅览室待着。   穆夏继续写她的代码,乐倩在旁边看书……的目录。   “七八本书啊,根本没可能看完!而且,别人都是从八九月份开始准备,我一个计算机的,在人家进入冲刺阶段的时候还没入门,是赶着去当炮灰吗?”乐倩绝望地趴在桌上撒泼。   穆夏欲言又止。   她现在如果说句‘背书而已,没什么难度’会不会被乐倩从五楼扔下去?   别了,小命要紧。   穆夏忍着没说,随手拿过乐倩丢在一边的讲义翻了翻。   电路、电力、电机、高压……还有行测……这都是什么鬼东西……   “倩倩,你舅不是在市局么,你应该也算半个子弟,只要他肯帮忙,不就走个过场的事?”穆夏问。   乐倩转过头,脸被压得变形,“那是以前,现在国网特别难进,就算有我舅帮忙,我笔试成绩不好还是没用。”   “这样啊。”穆夏托着下巴,又翻了两页讲义,“一般考试范围越广难度越低,要不我先看一遍,完了直接给你讲重点?”   乐倩灰败的双眼泛起希望的光,她一把抱住穆夏,上去就是大大一口‘啵’,“爱死你了!”   穆夏推开她,假装嫌弃地蹭了一把脸,“别爱我,没结果的。”   乐倩不管,“我后半辈子的幸福就交给你了啊。”   穆夏摆摆手,拿过讲义开始翻阅。   一上午时间过得飞快。   午饭后,两人回宿舍睡了一会儿。   再过来,对面的空位被人用电脑占了。   看放在一边的书,应该和她们同学院。   两人没在意,一个戴着耳机美滋滋地刷电视剧,一个对照讲义,在笔记本上边写边画,快速吸收记忆。   不久,对面的椅子被人拉开。   穆夏正在埋头苦读电力系统,没动,反倒是旁边的乐倩定格几秒,用胳膊肘杵了下她。   穆夏依然没抬头,连人带书蹭过去,悄声问乐倩,“咋了?”   乐倩不说话,最小化视频播放器,在微信里狠戳穆夏:【看你对面!孽缘又一次让你和韩书颜激情相遇了!】   “嗡——”   信息过来,穆夏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声音大得很多人回头看她。   穆夏忙尴尬地把手机拿了起来。   看到乐倩发来的信息,她快速抬头。   正对面的韩书颜也恰好在看她。   从分手到现在,已经过去快两个月,她们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对视。   穆夏心底一片平静,只看一眼便收回目光,靠着椅子回乐倩的微信:【偶遇,不是相遇,别甩锅孽缘,要怪就怪图书馆位置太少,考研人数太多,和这个位置冷得没人来。】   乐倩摸摸腿边冰凉的暖气片,没控制住打了个寒颤:【当我没说,你继续看书吧,今天不看完二分之一的电力系统不能睡觉。】   穆夏,“…………”到底是谁要考试?   穆夏按灭手机,准备继续看书。   笔刚拿起来,对面的韩书颜却突然出了声,“下下周体能测试。”   穆夏动作一顿,抬头。   韩书颜竟然真的在和她说话。   这也难怪。   体能测试对她来说活像要命,尤其是八百米,每次跑完都恨不得死在当场。   韩书颜和她恰好相反。   她的体能非常好,每次跑完自己那两圈,都会拉着第二组的自己再跑两圈。   要不是这样,她可能会成为A大第一个因为体能测试不及格,丢掉奖学金的年级第一。   要不是这样……她们的关系应该也不会维持两年之久。   穆夏当时还以为这就是韩书颜表达喜欢的方式。   现在想来,不过是她一时半刻的恻隐之心罢了,不该当真。   穆夏收回目光,冷淡地说:“谢谢提醒。”   韩书颜脸色难看。   这个消息是她从体育系一个学弟那儿听来的,还没正式通知。   她本可以装作不知道,不提醒穆夏。   现在说了,反倒弄得像自己主动拿热脸贴人的冷屁股。   韩书颜没了若无其事的心情,收拾东西起身走人。   她一离开,乐倩马上开始疯狂diss,“她摆脸色给谁看呢?地方是我们先占的,谢谢你也和她说了,她凭什么摆张臭脸,搞得我们欠她的一样?”   穆夏现在没功夫琢磨这些,她就想知道体能测试咋办!   “要不我不毕业了?”穆夏表情扭曲地说。   “啊?”话题转得太快,乐倩反应了下才明白过来,她拍拍胸口,自信满满地说,“没那么夸张,不就800米,今晚开始我陪你练!”   穆夏望着乐倩,一言难尽。   她俩在跑步这件事上半斤半两,真不必用‘陪’这个字。   “木木,你手机借我用下。”乐倩突然说,“张迟让我给她拍个用微信冲公交卡的小视频,他妈妈公交卡没钱了。”   穆夏,“好。”她拿起手机解锁,递给了乐倩。   乐倩熟练地打开相机,开始录制。   录制完成,乐倩顺手打开穆夏的微信去找张迟。   看见最上方的‘韩青时’三个字,乐倩滑动手机的动作停了下,问:“你最近和韩总的聊天很频繁?”   穆夏脱口而出,“没有啊。”想起不久前输进草稿的那个逗号,脸上一热,用手托着侧脸躲开乐倩地注视说:“本来想问她个问题的,后来想想,觉得不合适,就没发出去。”   “哦。”乐倩半信半疑,先找到张迟的微信,把视频片发了过去。   手机还回去之前,乐倩咂摸一会儿,讨好地说:“木木,我能不能看下韩总的朋友圈啊?特别好奇像她这种大老板都会在朋友圈发些什么。”   穆夏明知道韩青时的朋友圈是一片空白,为了逗乐倩,她故意说:“简直一部行业百科全书。”   乐倩好奇心更重,抱着穆夏的胳膊求她,“那你给我看下嘛。”   穆夏还在装,“看吧看吧,看不懂别哭。”   乐倩最会卸磨杀驴,得到肯定回答,马上放开穆夏,趴在桌上点开了她和韩青时的聊天记录。   她本来只是想从头像进朋友圈,这样快点。   谁曾想,一打开就看到那句刺激心脏的‘我喜欢你’。   “木木。”乐倩扭过头,心情复杂,“你和韩总假戏真做了?”   穆夏奇怪,“什么假戏真做?”视线一抬看到两人的聊天记录,立刻明白过来。   “没有的事,你再看看上面那句。”穆夏说。   乐倩直接读了出来。   穆夏,“这是韩总回我上句的。”   乐倩摇摇头,“一个是喜欢你在,一个是喜欢你,意思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也是穆夏收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   她当时想过和韩青时打哈哈,告诉她‘您少了几个字’。   想想又怕自己太较真,反而惹出笑话,就一直憋着没问,还把两人后面的聊天记录全部删掉,让这几个字始终保持在最新状态。   很幼稚的举动,穆夏现在一想越发闪躲心虚,借着翻书问乐倩,“那你觉得韩总是什么意思?”   乐倩盯着穆夏,若有所思,“你先告诉我,你对韩总什么意思?”   穆夏翻书的动作卡了一瞬,“你不是知道吗?她是个好人,我不想让她被韩书颜坑,就这样。”   “哦。”乐倩看看那几个字,再看看穆夏托在侧脸的手已经挡不住的红晕,难得严肃,“我觉得韩总是在借机表白,她可能真的喜欢你。”   “!”穆夏的动作彻底定住,胸口像钻进去了一只兴致正好的猫在上蹿下跳。   快要跳到嗓子眼的时候,穆夏‘啪’一声合上书,拿回手机塞进挂在椅背上的书包里,说:“韩总朋友圈里什么都没有。”   “你……”   “我去个厕所。”穆夏打断,动作慌张地推开椅子跑了。   乐倩望着她匆匆消失在书架后的背影,心情百转千绕。   绕到最后一个弯死活过不去——韩青时是个成功的商人,必定知道用词准确的重要,她能那么说,约等于直接向木木表白。木木……   “哎。”乐倩叹气,她的傻木木明明已经开始习惯对韩总脸红,干吗还老惦记自己接近她的初衷?   有这个前提在,她哪儿敢承认自己也已经对韩总有了‘歹心’?   思忖片刻,乐倩从穆夏包里摸出手机,把微信草稿里的那个逗号发了出去。   微信那头,韩青时几乎秒回:【什么?】   乐倩从自己微信转了个新鲜出炉的表情包给穆夏,再用她的账号发给了韩青时:【老婆,别的小朋友都已经被领回家了,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呀.jpg】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鞠躬 第41章   韩青时收到乐倩发来的表情时,正在回公司的路上。   惊讶一瞬而逝,过后便是长久地注视,和反复的默读。   老婆……不像穆夏的风格,但……是她所愿。   韩青时点开键盘,仔细斟酌措辞。   未想到合适回复,赵嘉卉的电话忽然打了过来——GN被诉芯片专利的注册流程不合规,事关重大。   稍作犹豫,韩青时暂且放下私人情绪,接听电话,同时对司机说:“用最短的时间去A大。”   ————   图书馆。   穆夏坐在二楼风口,把乐倩说的话和过去这段时间韩青时为她做的,她为韩青时做的,以及她身上各种奇奇怪怪的反应联系在一起,认真捋了一遍。   越往深想,笑越藏不住,越觉得……乐倩说的也许是真的。   “韩,青,时。”穆夏用手指在地上一笔一画地写着韩青时的名字。   明明看不见,却像是和她面对面一样。   欢喜也紧张。   “呼!”穆夏将脸埋进膝头,呼吸急剧加速。   如果这么好的人真的喜欢她。   如果她可以是她的……   “同学?”头顶忽然想起清脆的女声,“麻烦让让。”   穆夏肩膀一抖,将脸在膝盖上用力蹭了蹭,站起来说:“嗯嗯,好的。”   女生被她浮夸的反应,和脸上的赤红吓到,愣是站了半天不见动。   穆夏奇怪,“你不过了吗?”   女生反应过来,连忙点头,“过过过。”   她一步踩两个台阶,快速上楼。   绕到上面那层又忽然倾身趴在扶手上,对还站在下面的穆夏说:“同学,是不是有人和你表白了?”   穆夏惊讶,“那么明显?”   女生戳戳自己的脸颊,笑得腼腆,“我男朋友跟我表白的时候,我就是你这个反应,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开心,就算她看不到也会被脑子里千奇百怪的想法弄得面红耳赤。”   “……是哈。”穆夏用手背冰着脸,声音小小的。   女生往出趴了点,声音压低,“如果你也喜欢他,千万不要藏着掖着,错过只需要一念之差,但遇见往往需要攒很多年很多年的运气,加油哦。”   穆夏仰头望着女生脸上甜蜜的笑,很赞同她的想法,可是,“怎么才能判断自己是不是喜欢她呢?”   女生笑弯了眼睛,“最简单的方法,如果你总被他的一举一动牵动喜怒。”   “这样啊。”穆夏心里丝丝缕缕的线逐渐有了头绪。   她会因为韩青时一个细微的动作开心,或是恼火。   会因为她不经意的反应害羞,或是甜蜜。   会为她的辛苦而心疼。   会想陪她度每一个孤单的生日。   她对她,应该也有喜欢的吧。   ……   “嗯!”穆夏笑容灿烂地点头。   女生笑笑走了。   穆夏也没有多待。   她去了二楼的小卖部。   再回去找乐倩是在二十来分钟之后,身上看不出来一点方才的慌张劲儿。   步履从容,面带笑容,手上还端着两杯冰淇淋。   想是嫌冷,硬扯了一截袖子垫着。   “嘶,冰死了!”穆夏一屁股坐下,把冰淇淋扔在桌上,边用指头捏着耳垂取暖,边问乐倩,“你要榛子味的,还是巧克力味的?”   乐倩,“榛子。”   穆夏把榛子味的推到乐倩跟前,自己拿了巧克力的开始吃。   几分钟过去,穆夏的冰淇淋下去大半,乐倩的仍然原封不动。   穆夏奇怪,“你怎么不吃?”   乐倩掐着语气,谨慎发言,“木木,我可能得先跟你承认个错误。”   “什么错?”   “你刚出去那会儿,我用你手机给人发了几条微信。”   “就这个?”穆夏毫不在意,“没事啊,我不也成天用你的手机发微信?再说了,咱俩谁跟谁,你银行卡密码还在我备忘录里抄着呢,照你这样说,我是不是还得把手机和脑子全都交出去?”   “哈哈哈,我的钱就是你的钱,不用交。”乐倩干笑,心虚得不敢看穆夏真诚的目光,“我发的这个人吧,她比较特殊。”   “能有多特殊?”穆夏疑惑,她的朋友圈本身就是个平凡的圈子,压根特殊不起来。   乐倩声音发虚,“韩总。”   “……”穆夏手一抖,送到嘴边的冰淇淋掉进了盒子里。   “你和她说什么了?”穆夏抱着一丝希望问。   乐倩默默后退,“我把你那个逗号发出去了,还加了一个表情包,它可能哈,那个,反正不太正经的样子……”   穆夏等不到乐倩如实交代,迅速拿出手机自己看——和韩青时的聊天对话框里,一个可怜巴巴的卡通小人正泫然欲泣地抱着手机,不停给自己‘老婆’打电话求认领。   热血直冲脑门。   穆夏仿佛感觉到了灵魂的颤栗。   “乐!倩!”穆夏压着声崩溃地磨牙,声音还没完全发出来,后脑壳突然像是被板砖砸中,刺激得她眼前一阵发黑,紧接着,耳边传来管理员老师严厉地训斥,“这里是图书馆,想聊天出去!”   两人条件反射,同时站起来鞠躬道歉,“对不起!”动作表情统一得老师差点没绷住笑出来。   见两人认错态度还算端正,老师小惩大诫,教育几句便继续去回去整理书架。   经此波折,穆夏激烈的情绪有所缓和。   她一动不动地盯着乐倩,火辣眼神吓得她缩成一团,看起来特别可怜。   “木……”   “你别说话。”穆夏打断乐倩。   乐倩的心立刻提起。   她以为自己瞎好心犯下的错真惹穆夏生气了。   不想,她却只是表情纠结地咬着腮帮子发呆。   半晌,沉声开口,“倩倩,我不怪你,真的,你刚才做的,是我接下来要做的,所以我不怪你。”   乐倩脑子宕机,“木木,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现在很想知道韩总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用你发过去的这个表情说不定能试探到什么。”穆夏坐直身体,笑着吐了口气,“倩倩,告诉你个秘密——你刚说韩总在借着那句话向我表白的时候,我的心跳变得很快很快,还很开心,所以我希望你说的是真的。”   “木木……”   “你别打断我呀,我怕多犹豫一下,等下就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穆夏语气很急。   乐倩用力抿起嘴,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再说话。   穆夏靠着椅背,低头拉着外套的抽绳往指头上绕圈,“我刚在外面想了很多,也想明白了很多。对韩总,我不能否认三件事。第一,我不能否认她的好;第二,我不能否认,她从一开始就对我很好;第三,我不能否认,我越来越习惯她对我的好,甚至嫉妒她对韩书颜好。换做之前,我最多觉得自己会嫉妒不过是在怪韩总识人不清,怪她明明那么精明,为什么偏偏看不清韩书颜是什么人?现在,我应该能确信,我的嫉妒仅仅只是嫉妒除我之外,她还在对另一人好。这说明什么呢?你和姐夫谈了那么久,肯定知道的吧。”   穆夏笑了声,攥着的手松开,“倩倩,我发现我不爱钻牛角尖的性格有时候还挺好的。”   “可不是嘛。”乐倩小声嘀咕,完了仍是一脸的不可思议,“木木,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喜欢上了韩总,所以,你希望我说的是真的,希望韩总真的在喜欢你?”   穆夏毫不犹豫,“是。”   棒!   乐倩差点一嗓子嚎出来,看到管理员老师扛着梯.子从书架后面走出来,吓得她赶紧闭嘴,鞠躬作揖求放过。   搞定管理员老师,乐倩重新坐回来,把自己刚才为什么会给韩青时发那个表情的心路历程说了一遍,然后总结陈词,升华主题,“木木,我的想法很简单,韩总是第一个让你有羞涩感的人,我希望不偏不倚,她就是那个会让人心花怒放的初恋。”   “……初,恋?”穆夏细声喃喃。   这个词对她来说好陌生。   陌生的紧张。   陌生的害羞。   还有……陌生的甜蜜。   “是,初恋!”乐倩郑重其事,“真的初恋,不是像韩书颜那样既没有心动,也没有冲动。”   穆夏漆黑的双眼浮起亮光。   她重重点头,然后小心翼翼,“可是我一开始接近韩总的时候总在骗她。”   乐倩心里一哽。   叹气。   果然还是逃不过这个问题。   “这件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我们不说,韩总怎么可能知道?”乐倩底气不足地说。   “万一呢?”穆夏握紧手机,向来自信的脸上露出不确定的神色,“我看到的韩总不是心高气傲的人,但你敢说她没有脾气?她可是GN的老板啊……”永远高高在上,被人仰视,那样的她怎么可能甘心受人愚弄?   乐倩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天大的事能大得过喜欢?   “木木,你要想清楚。”乐倩没办法给她出主意,只能这样无力地提醒。   穆夏点点头,细微的声音像是自言自语,“我想清楚了,我现在应该是有点喜欢她,想再试试能有多喜欢她。如果只是一时冲动,那刚好,等实习结束,我们俩应该就没什么机会再碰到了,她不会知道我喜欢过她,也不会知道我骗过她;如果非她不可……”   穆夏稍顿,再开口声音格外坚定,“如果非她不可,那就非她不可!就算她到时候打我、骂我,我也一定死皮赖脸求她原谅我!”   话落,穆夏手机蓦地一震。   她低头去看。   锁屏上弹出来的新消息提醒只有短短9个字,却让她清晰体会到了乐倩刚说的‘心花怒放’。   韩青时:【来正门口,我在这儿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39章被从昨晚锁到现在,改了快十次,后台依然没有解锁,改得头大,忘了给这章定时。 第42章   一旁,乐倩正在心里为穆夏坚定的态度疯狂点赞。   看到她莫名其妙笑起来,奇怪地捏捏她随时能飞到天上的嘴角说:“木木,你干吗突然笑得这么春心荡漾?”   穆夏锁屏手机站起来,俯身在乐倩耳边,用气声说:“她来找我了。”   乐倩懵逼,“谁?”   穆夏勾起挂在椅背上的书包,笑容明媚晃人,“刚发现有点喜欢的那个人。”   语毕。   穆夏也不管乐倩还有没有话说,直接把椅子推进原位,转身跑路。   速度之快,让乐倩叹为观止。   图书馆离正门很远。   穆夏平时过去多是骑车,今天满心满脑都是韩青时那句‘我等你’和正在快速转变的心态,根本想不起来骑车的事。   一路跑跑停停。   冷风顺着气管灌进去,呛得像要炸开。   出了校门。   看到韩青时的车。   穆夏急匆匆的步子忽地停住。   再抬脚,一步一步走得稳稳当当   如果没有急促的呼吸出卖她。   “您好。”穆夏努力压着乱糟糟的呼吸和等在车旁的司机打招呼。   “您好。”司机朝穆夏躬身,问她,“这附近有没有喝茶的地方?”   穆夏想了下,指着对面学校说:“奶茶可以吗?”   司机一愣,笑着说:“可以。”   “韩总在车里,您直接上去找她。”司机对穆夏说。   “好的。”穆夏应了声,目送司机离开。   确定他进了奶茶店才抿抿已经干到不行的嘴巴,小步子往车边挪。   车窗膜很深。   穆夏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短暂迟疑,她蹑手蹑脚地拉开了后排的门。   韩青时正安静地靠在后座,双目紧闭,脸色白得异常,看起来很累。   穆夏看她这样,快速跳动的心脏一抽一抽得难受。   她总是这样。   忙忙碌碌,对疲惫毫不在意……   外面的风太冷,韩青时又穿得单薄。   穆夏拉开门没几秒,她就皱着眉醒了过来。   看到傻愣愣站在门边的穆夏。   韩青时冷冽的表情瞬间变暖,笑着对她说:“站外面不嫌冷?进来,车里开了空调。”   一个表情变化,一句笑语提醒。   越是平常不过的惯性反应,越让人觉得难能可贵。   稍一回味便甜蜜入骨,一丝一缕也抽不出来。   很快,甜蜜发酵,牵动了穆夏平直的嘴角。   韩青时看到穆夏呆呆地望着自己傻笑,叫也叫不动,说话也不听,心下不免好奇。   她侧身往出坐了些,将穆夏发亮的双眼看得更加清楚,“怎么这么看我?”   穆夏被揭穿,没有和之前一样心虚闪躲,而是大方迎上韩青时的目光,笑得更加灿烂,“看您温柔漂亮,还那么会心疼人呀。”   韩青时怔愣,随即失笑,倾身握住穆夏冰凉的手捏了捏,说:“几天不见,嘴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甜?”   韩青时顺势将穆夏拉进去,侧身越过她,拉上车门,将外面的冷空气完全隔绝。   车里的空调温度很足,里外温差太大,刺激得穆夏没忍住打了个寒颤,怨念嘟囔,“什么鬼天气,一刮风冷得要命。”   韩青时扫了眼穆夏冻得发红的鼻尖,面露不悦,“怕冷就不要老在外面瞎逛。”   穆夏想说自己没有乱逛,是图书馆离这里太远。   话到嘴边看见还被韩青时握着的手,眼睛弯了弯,软声说:“哦。”表情乖得不像话。   韩青时没脾气,笑了声没再训她。   手,也没马上放开。   等穆夏身上的寒意逐渐散去才自然地松开,问她,“今天没加班?”   穆夏手上少了暖烘烘的温度,下意识往韩青时那边探。   半路忍住,攥成拳头,用另一只手掌捂住残留的温度,点了点头,“嗯,今天在图书馆看书。”   “还有课?”   “不是,倩倩要考国网,考试内容特别多,她不喜欢看书,所以我先帮她看,然后讲重点给她听。”   韩青时修剪精致的眉梢微挑,“就是那个天冷总和你一起睡的舍友?这种苦差事不应该是她男朋友的?”   穆夏,“他没我学习好。”   韩青时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凉凉的‘哼’,表情不太好看,“你倒是自信。”   穆夏敏锐地捕捉到了韩青时的不悦。   换做平常,她多半是要马上变得狗腿一点,小心一点。   今天……   穆夏眨了眨眼,语气格外认真,“不是自信,是在倩倩心里,我比男朋友更加靠谱,所以遇到事情,她习惯第一时间想到我,那我肯定不能让她失望啊。”   韩青时不语,沉静目光紧锁着穆夏。   后者一动不敢动。   生怕最后那句话会弄巧成拙。   半晌,韩青时率先收回目光,平静地说:“手伸出来。”   穆夏不明所以,“要手干吗?”   “剁了。”   “!”穆夏连忙把放在腿上的手藏到身后,心慌慌地想:真惹生气了?看起来不像啊,倒是,有点无奈?   韩青时双腿交叠,轻飘飘地朝穆夏身后看了眼,“负隅顽抗有用?”   穆夏乖乖摇头,试探着给了一只爪子。   小拳头攥得要多紧有多紧。   韩青时掰不开,在她手背上拍了一巴掌,表情严肃,“张开。”   穆夏脖子一缩,蹭得松了拳头。   韩青时轻轻捏住穆夏的指尖,将手拉到自己跟前。   随后,一直放在腿上的那只手跟过来,在穆夏紧张兮兮地注视下,将一枚戒指套在了她的食指上。   狗尾巴形状。   末端镶满了碎钻,紧紧围绕着中间那颗圆形的粉钻。   穆夏举着爪子看了一会儿,茫然地问:“这个是给我的吗?”   韩青时应声,“之前在游乐场,不是说我的戒指好看?想着你应该喜欢那种小玩意,所以前几天出差,随手买了这个。”   “啊,您记性真好。”可我当时只是为了缓解尴尬胡说的,穆夏心说。   但是吧,她真的好喜欢这个亮晶晶的狗尾巴。   “谢谢韩总!”穆夏满心欢喜地说。   韩青时漆黑的瞳孔登时被她灿烂的笑容填满。   “不谢。”韩青时说。   “这些是钻石吗?”穆夏好奇。   韩青时,“玻璃,戴着玩。”   “嗯。”就算是玻璃她也喜欢。   穆夏落下手,垂眼盯着狗尾巴的目光闪闪发亮。   如果她抬头,会看到韩青时看着她的眼睛也比平时多了诸多不一样的柔情。   “我今晚7点的飞机飞深圳,现在3点,你还有2个小时。”韩青时说。   话题转得太快,穆夏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疑惑地问:“我要2个小时做什么?”   韩青时望着穆夏,眼波流转的速度异常缓慢,“不是让我来领你?”   “……啊,您是说微信啊。”穆夏压不住上扬的唇角,“表情只是一种犯懒的交流方式,您其实不用和表情对话。”   “原来如此,受教了。”韩青时表情不变,语气里却多了丝明显的失望,“那也就是说,你并不想见我。”   韩青时说罢,闭上了眼睛。   没了刻意维持的温和表情,脸上疲惫骤显。   穆夏心里刺了下,问她,“最近很忙吗?”   韩青时没睁眼,声音沉沉的,“嗯,接连出差,只有今天下午空一会儿。”   只空一会儿还大老远跑来这里找她?   就因为一个表情?   穆夏低头望着食指上的狗尾巴,心里很不是滋味。   静了一会儿。   穆夏抬起头,凝视着韩青时被阳光分隔出明暗的侧脸,真诚地说:“不用和表情对话是真的,但是和想见您不冲突。”   韩青时平直的唇角勾起,轻声说:“嗯,但是我现在还不能把你领回家,只能陪你两个小时。”   穆夏觉得足够。   之后,车厢里再无任何交谈。   韩青时靠了一会儿,没撑住睡了过去。   穆夏安静地坐着,一会儿捏捏狗尾巴,一会儿把狗尾巴对着后排的空调出风口,给它取暖。   一个人自娱自乐,玩得不亦乐乎。   蓦地。   身侧的人动了下。   穆夏急忙收回手去看韩青时。   她没醒,大概是睡得不舒服,换了个姿势。   穆夏悄悄坐起来,等了一会儿。   确定韩青时真的不会醒后,肆无忌惮地盯着她看——肤白如玉,睡相安稳,睫毛轻轻压下,盖过锐气后只留让人艳羡的恬静和端庄。   穆夏忍不住靠过去。   凑近,能味道她身上的淡香。   这会儿也和沉睡她的一样,安安静静,怡然舒适。   “啊!”肩上忽然一沉,吓得正在走神的穆夏小声惊呼。   仔细去看。   韩青时的头枕在了她肩上。   只一下就在本能地牵引下,恢复端正坐姿。   穆夏等啊等。   等了很久。   再没有动静。   时钟悄悄划过4点,穆夏抬起身体,挪到韩青时身侧。   用被空调吹得暖呼呼的手在她侧脸轻轻一拨,让她又一次靠在了自己肩上,和之前酒局喝多那次一样。   生疏也熟悉的感觉铺面而来。   穆夏抿着唇,偷偷笑了出来。   她肩上,原本应该沉睡的人听到她的笑,睫毛微微闪动。   穆夏没看到,放肆笑过后,侧过头,看着韩青时低垂的睫毛,悄声问她,“如果那个表情真的是我发的呢?”   穆夏以为回答她的会是长久的沉默。   不想,话问出去没多久,戴着狗尾巴戒指的手指忽然被人用小指轻轻勾住,紧接着,耳边传来韩青时清朗又柔和的声音,“我看到不是就马上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鞠躬 第43章   穆夏眸光一震,下意识屈起手指,把韩青时勾过来的小指攥了起来。   连同被她那句话牵动的心跳一起,紧紧攥住。   然后,眯着眼笑,“哦,是啊,您二十多分钟就过来了。今天这个司机师傅是不是开得比较快?”   “是。”韩青时说,她靠着穆夏的姿势没变,阖上的双眼也没有睁开,说话声音慢慢的,和刚才比起来,感觉有点心不在焉。   穆夏猜想她是真的累,想让她睡觉   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想和她再说说话。   她出差总是很久。   这次一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您为什么突然换司机了啊?”穆夏找了个最近的话题问她,“之前那个师傅不是挺好的吗?”   韩青时往下滑了点,坐姿没了方才的端正,她将身体也侧向穆夏那边,一开口,声音更近,像是贴着她的耳朵在说话,“因为他听到我在微信里和你撒娇了,那些话除了你,不能说给第二个人听。作为GN的老板,我的形象就代表了GN的形象。可我又不能杀人灭口,只好暂时把他调离。”   “啊。”原来是因为那个呀,听着还蛮有道理的。   穆夏对无辜的司机师傅没有任何歉疚,她攥着韩青时小指的力气变大,心窝腾起热意,“您当时不是没答应吗,后来怎么突然又,又说了?”   韩青时克制地打了个哈欠,脑子逐渐开始停止思考,“觉得你生气了。”   “?”觉得她生气就要在明明不情愿、不合适的情况下说出来?   其实,就算拒绝,她也会认为是情理之中。   本来就是无理的要求。   再说了,她那次生气并不是因为韩青时拒绝了她,而是因为还没发现自己对她的心意,在吃韩书颜的醋。   但韩总依然说了,还那么认真。   想起韩青时那条语音里的语气,穆夏直勾勾瞧着前方座椅的脑袋悄悄往她那边靠,“韩总,好像从第一次见,您就对我很好,很……宠?”应该就是这么形容的吧?穆夏不太敢确定,只知道说出来这个字后,她一跳一跳的心脏更加让人无所适从。   太快了。   整个人都好像慌慌的。   韩青时昏昏欲睡,没有感觉到穆夏的变化,只在听到她的声音后本能应了句,“嗯。”   承认了?   穆夏嘴里浮起蜜意。   她左右转了转脑袋,感受韩青时头顶碎发从脸上蹭过的轻痒,随即小心又期待地问:“为什么呀?”   韩青时睡意太浓,已经没办法主动整理思路,安静好一会儿,才极慢地回她,“嗯。”还是那个代表肯定的字,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没什么意义。   穆夏没听到自己想要的回答,难免失望。   只一瞬。   她知道韩青时是太累了。   遂敛去多余的心思,不再打扰。   有些东西,她既然已经想明白,照着往下做就行了,不一定非要去等一个明确的方向。   发动机低速运转的些微嗡嗡里,穆夏低着头,一瞬不瞬地望着韩青时柔和的侧脸出神。   平缓又躁动的心跳追着时间,一分一秒,悄然流逝。   ————   韩青时醒来得不早不晚,和她给穆夏说的两个小时只差了五分钟不到。   此时,车窗外夕阳渐落。   她被融融暖光打亮的睫毛微微闪动,带动眼皮,缓缓睁开了眼睛。   抬眸的瞬间,漆黑瞳孔被霞光照亮。   像有人执笔轻落,在水墨画上留下一抹惊艳的温柔颜色,于穆夏停滞的视线里悄然流淌。   韩青时坐起来,动了动酸疼的身体,问直挺挺盯着自己的穆夏,“怎么样了?”   穆夏不解,“什么怎么样了?”   “还冷不冷?来的时候,看你鼻子都冻红了。”韩青时说着,抽出一直被穆夏攥着的小指,动作自然地盖住她的手背试探温度。   感觉到她手上的凉意时,韩青时柔和的目光有了棱角,“空调温度不够?”   穆夏连忙摇头,想说不是空调的事,是她一年四季手脚冰凉。   话没出口,突然龇牙咧嘴。   她刚才摇头的幅度太大,扯到了给韩青时枕的那只胳膊。   太久没活动,这会儿一碰麻得要命。   韩青时一看穆夏的表情就能猜到原因。   这种感觉,她也曾经深有体会,难受得像是每个细胞都在疯狂打架。   韩青时身体稍侧,顺势握住穆夏的手,拉到腿上压着,另一只手从她肩头开始,一路往下轻柔按捏。   一动,更麻。   穆夏挣扎着要往回缩。   韩青时早有预料,压紧她的手,说:“忍一下。”   说话同时,韩青时手下力道加重。   穆夏一个激灵坐起来,牙根紧咬,差点被胳膊上的‘苏爽’送上天。   捏了好一会儿,麻意变淡。   穆夏绷紧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靠着座位舒服地说:“韩总,我好了,您歇会儿吧,捏这么久,手肯定酸了。”   韩青时抬头看她一眼。   确定话里水分不大后,撤回手,侧身坐了回去。   穆夏盯着自己还被韩青时压在腿上的手几秒,再看看神色自若的韩青时几秒。   “……”   要不要提醒一下韩总,手可以还给她了?   算了,还是不要扫韩总的兴了。   她已经开始把她的手当玩具玩了。   指头尖尖捏一捏,肉乎乎的掌心捏一捏。   唔……   好像还挺忙满意。   嘴角的笑就没下来过。   穆夏忍不住跟着偷乐。   像小孩子雀跃的心事,一刻也藏不住。   于是,她不动声色地在嘴里憋了口气,一下下吹着刘海,给那份喜悦找了个满意又低调的表现方式。   吹到第三下,韩青时闻声看了过来。   穆夏正面对前方,视线朝上,看着反复被吹起又落下的刘海。   从这个角度,韩青时只能看到她眼里的余光。   只是余光,她就能分辨穆夏的心情现在有多好,尤其是当她贴在她掌心的手指带着细微力道按下去时。   她会无意识眯眼,然后笑得更加灿烂。   那副模样像极了得到关注和逗弄的小动物,让人忍不住想要逗得更多,去看看她还能翻出什么花样。   然而,不等韩青时继续,车窗忽然被人敲响。   两人同时转头看过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司机正站在外面,稍稍欠身,目光落得很低。   韩青时降下车窗玻璃,语气冷淡地问:“怎么了?”   司机低头看脚的动作不变,恭敬道:“韩总,该出发去机场了。”   韩青时抬腕确认时间。   五点,是该走了。   穆夏学校和机场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距离很远。   “在外面等着。”韩青时对司机说。   司机,“是。”   韩青时将车窗重新升起,在穆夏软绵绵的掌心又捏了几下,才意犹未尽地放她自由,说:“我要走了。”   穆夏刚才听到了。   感性上,她不想让韩青时走。   理性上,大度得很,“嗯嗯,您快去吧,我先下去了。”   “等一下。”韩青时说。   穆夏要拉车门的动作立刻停下,快得像是就在等韩青时叫住自己。   韩青时看出她太过明显的反应,原本平静的脸上迅速晕开笑容,“别在外面瞎溜达,直接回宿舍,太阳一落山,温度降得很快。”   只是这样?   穆夏干巴巴地‘哦’一声,下车走人。   跑了没两步,又快速折回来,拉开车门,弯腰对里面的韩青时说:“韩总,出差也要注意休息啊,您今天的脸色特别差。”   韩青时知道。   连着出差一周,每天忙到凌晨,她的脸色不可能好。   但明着指出来的,穆夏还是头一个。   “知道了。”韩青时说。   穆夏还是不放心,想了下说:“韩总,我能不能和您提个私人要求?”   “说说看。”   “您在深圳出差这几天,我要看着您,确保您每天都有好好睡觉。”   韩青时眉梢轻抬,笑得意味深长,“怎么看?”   穆夏,“微信啊,随时联系。”   “可我很忙,不一定有时间随时看微信,你要给我一个合理的前提。”   穆夏抿着唇,和韩青时撞在一起的目光不躲不闪,“我心疼您太辛苦,这样行吗?”   太直白的回答完全出乎韩青时意料。   短暂的惊讶过后,她猛地确认了一个事实——今天的穆夏很不一样,在处理有些越界的问题时过分大胆,但,她不反感。   “行,以后只要出差,每晚睡前我一定给你报备。”韩青时说,含笑目光始终凝视着穆夏,看到羞涩从她脸上一闪而过,然后假装矜持地说:“也不用说报备这么夸张啦,您哪怕发个标点符号都行,我就想知道您有好好睡觉。”   “好。”韩青时点头,忽又想到什么,表情顿时变得严肃起来,“马上到一阶段的验收期限,代码务必仔细测试,不要犯低级错误。”   说到工作穆夏自然也不是随便应付的人,她自信一笑,底气十足地说:“您放心,已经在收尾了,绝对不会有问题。”   “嗯。”韩青时应声,说完嘴唇没有马上合上,像是还有话要讲。   穆夏安心等着。   虽然站在外面很冷,她还是一点也不想走。   等了一会儿,韩青时到底什么都没再说,只多提醒了一句——最近降温,注意保暖。   穆夏不舍地点了点头,关门离开。   这次走,穆夏没有再半路折回来,一路晃晃悠悠地进了校门。   韩青时始终注视着她的年轻活泼的背影,一直到看不见才笑了笑,低声说:“还是反常的时候比较可爱。”   穆夏一走,司机不用韩青时叫,自觉上车,从北三环直接上高速。   工作日,机场高速一路畅通。   韩青时靠在后座,难得有兴致欣赏路边一晃而过的冬日风景。   听说。   这个冬天没有往年那么寒冷。   穆夏来时,韩青时不这么觉得。   她走。   韩青时信了。   “嗡——”   韩青时放在身侧的手机突然震了下。   她随手拿过来看。   有新微信。   Aki:【戒指送出去了吗?】   韩青时保持一贯的言简意赅:【嗯。】   Aki:【狗尾巴有没有拴住你的小女孩?】   韩青时:【大概,还不能百分百确认。】   Aki:【什么什么?这世上还有你韩青时不能百分百确认的事?】   Aki:【我只管按照你的要求设计,售后概不负责,拿钱,快!】   Aki:【材料费,双倍设计费,一共400万,卡号你助理有!】   Aki催账催得手法娴熟。   韩青时没和她讨价还价,直接通知赵嘉卉打给了她市场价两倍的报酬。   Aki收到短信通知,敷衍感谢,转头就开始有恃无恐地疯狂吐槽。   【你知道让一个国际知名的珠宝设计,给你设计一条平平无奇的狗尾巴有多大材小用吗?】   【你知道找一颗能让你这种吹毛求疵的人满意,还不会太浮夸的粉钻有多困难吗?】   【你知道为这条狗尾巴插队,我后面要加多少天班才能把其他订单的工时补回来吗?】   ……   Aki打字飞快,大段大段的抱怨往过丢。   韩青时嫌烦,直接把手机调成静音,扔在了一边。   耳边一清净,韩青时不自觉回想起穆夏收到戒指时的表情。   应该,还算喜欢?   事实是,穆夏开心得从下车就没合过嘴。   她本来都走到宿舍楼下了,突然觉得这么大摇大摆的回去不行。   这么好看的狗尾巴被乐倩看到,肯定要抢去戴。   换作其他东西,她眼睛都不眨就给了。   这个!绝对不行!   穆夏稍一思量。   扭头往小东门跑去。   半小时后,她斥巨资在村里的精品店买了一条项链,美滋滋将狗尾巴套上,藏进了脖子里。   狗尾巴400万。   项链……40元……   从精品店出来,穆夏走路带飘。   由于太过浮夸,路边等大红灯的时候,被一位刚从小学教师岗退休的阿姨严厉教育了,“小姑娘,走路不要蹦蹦跳跳,你看流浪狗都比你稳重。”   穆夏顺着阿姨指的方向看过去。   她脚边不远的地方,一只黄色的流浪狗蹲得尤为乖巧优雅。   “……”   “阿黄。”穆夏按毛色给狗狗临时取了个名字。   它竟然还听懂了,高傲的抬起它的脖子等穆夏说话。   穆夏龇牙,恶劣一笑,得意洋洋地扒拉出挂在脖子里的戒指,冲它说:“你的狗尾巴会发光吗?”   作者有话要说:我错了……定时7点的是今天在河堤路边写的初稿,当时没机会改,回来没改完,它就自动发了…… 第44章   既然给韩青时拍胸脯保证过项目没问题,穆夏自然就不可能食言而肥。   之后一段时间,她每天起早贪黑,一坐到工位上就仿佛进入了自己的小世界,不到饭点一动不动,不说话,也不喝水,态度之端正让张迟等‘老油条’叹为观止。   这天,合众内部第二次验收通过,所有人都暂时松了口气,商量着晚上去哪儿搓一顿,以慰藉这段时间总绷在弦上的非人生活。   张迟发表完意见回来,见穆夏还在模拟数据做性能测试,忍不住唏嘘,“木木,你歇会儿吧,铮哥都拍板说没问题了,辉哥那边的验收肯定也能通过。”   “嗯嗯!”穆夏点头如啄米,落实到行动上……没有行动。   张迟脚下用力,将椅子滑到穆夏旁边,边看她忙活边说:“你做项目一直这样?”   “什么?”穆夏根本没听进去张迟的话,看到数据查询的执行结果还是稳定在两秒,堆在一起的眉心顿时拧得更紧。   “两秒已经比预期低了,不用老纠结这块。”张迟说。   穆夏摇头,“这里涉及到一部分部标考核内容,用户使用率可以说是百分之百,如果遇到大忙季,两秒的查询速度体验会很差。我再捋捋代码结构,肯定还能再短。”   张迟作为正式员工、技术骨干,被穆夏一个实习生说得无地自容。   他在旁边等了一会儿。   看到穆夏拿起杯子想喝水,见是空的又顺手放下时,无奈地吐口气,起身去给她接水。   “喝个水的时间总有吧?”张迟把杯子放在穆夏手边说,“倩倩说你这两天老觉得嗓子不利索,叫跑腿送了几盒梨膏过来,你喝喝,看效果怎么样。”   穆夏乖巧一笑,端起杯子说:“谢谢姐夫。”   “客气什么,哎,我们要是有你这工作态度,合众估计早上市了。”   “你们是工作效率高。”穆夏谦虚。   张迟苦笑,“行了吧,谁还不了解谁啊。我一直听倩倩说你做项目认真,没想到这么认真,你一直这样?”他把刚才穆夏没回答的问题又问了一边。   穆夏吹吹热水,抿了一小口,两手捂着杯子说:“也没吧,在学校做项目不比公司,不管好坏,我们的补助都没有差,也不用担心末位淘汰,或者奖金这些东西,相对来说,肯定还是轻松点。”   “你实习期间也是只有固定工资,不算绩效奖金的啊。”张迟疑惑,“可我怎么觉得你比在学校更用心?”   “有吗?”穆夏身体朝前倾,肩膀顶在桌边看还在不断刷新的数据,“可能因为这是GN的项目吧。”   “也是。”张迟靠着椅背,仰头看向上方刺亮的灯光,“我们和GN的体量相差太大,如果不用心做,很快就会出局。”   “对啊。”穆夏点头,脑子里浮现的却是韩青时的脸。   比起会不会被GN踢出局,她更在意的事韩青时会不会满意。   答应她会好好做的。   现在既然确定还能优化,那她就算抓破脑袋也一定要想到办法。   穆夏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水,放下杯子,说:“姐夫,晚上聚餐不用叫我,我再看看。”   张迟欲言又止,见她一脸凝重,恨不能钻电脑里去的投入劲儿,忍了忍,什么都没说,回去了自己工位。   ————   晚上8点,公司早就空了,只有穆夏桌旁的台灯还开着。   她依然没想到合适的优化办法,有点烦。   明天是合众最后一次内部验收,过了,紧接着就是GN,留给她的时间所剩无几。   “啊……!”穆夏心烦地趴在桌上哼哼。   安全员检查到这里,见还有人,拿着手电照过来,说:“小姑娘,你还不走吗?我要锁门了。”   手电的白光太刺眼,穆夏偏头躲开,大声说:“马上走!”   安全员站在门口自言自语了两句,转去别的地方继续检查。   穆夏彻底没了加班的心思,快速收拾东西走人。   等她回到学校,已经将近十点。   宿舍里除了乐倩,其他三人都在。   企鹅麻将坐一桌,坑唯一一个外人。   穆夏没兴趣,端在自己桌前空脑子,顺便等韩青时的微信。   距离韩青时出差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如离开时所说,她每天都会发来微信‘报备’。   内容很简单。   【准备回酒店了。】   【刚到房间,今天有点晚,看到不用回复。】   【应酬结束在外面走了一会儿,深圳的冬天不太冷。】   【喜欢海吗?】   【给你看看海湾对面的香港。】   【等红灯的时候看到个女孩子很像你,但是笑起来不如你亮眼。】   ……   最后一条是昨天发的,她说:【后天回。】   后天中间还隔了今天和明天。   那今晚应该会继续发微信的吧?   现在是10点,离她最晚一次回去还有3个小时。   穆夏开了电脑看电视,强迫自己不要手机综合征似的一直看。   熄灯前,乐倩约会结束,踩着点回来。   此时,穆夏已经洗漱结束上了床。   “木木,你睡了吗?”乐倩站在下面小声说。   穆夏,“没有。”   她睡不着。   刷微博都提不起兴趣。   没看一会儿就会切到微信,点开和韩青时的对话框刷新。   从上床到现在不过十来分钟,她已经不知道看了多少次。   微信始终安静。   明明调飞行,再关闭后,很快就能连上网。   乐倩用手在床边拍了拍,叮嘱穆夏,“我给你带了爸爸糖的面包,放在桌上,你明天上班带着啊。”   穆夏这段时间上班走得特别早,食堂还没开门,她都是空着肚子撑一上午。   有次饿得受不了,竟然泡了双倍的柠檬茶充饥,结果刺激到肠胃,跑厕所跑得腿软。   那之后,乐倩不管多晚回来都一定会给她买好第二天的早餐。   隔夜的凉是凉了点,总比饿着强。   穆夏掀开帘子,趴在床边,哼哼着说:“谢谢倩倩。”   “谢啥,赶紧睡觉,明天还得早起上班。”乐倩摸黑,端着脸盆去了水房。   穆夏翻身仰躺,没有一点睡意。   脑子乱乱的,心里空空的,手脚怎么放都觉得不合适。   呼——   好想韩青时。   好想她啊。   穆夏焦躁地在被窝里摊煎饼。   她以前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有这么粘人的时候。   明明才刚发现自己有一点点喜欢她,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如果……如果在一起,还不长她身上?   穆夏被自己弄得没脸。   拿被子蒙住脑袋遮羞。   忽地。   手机震了下。   穆夏立刻拿起来看。   确定就是在等的微信,一切不舒服瞬间消失。   马上点开来看。   韩青时:【今晚喝了酒,不太舒服,躺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没给你发微信。】   所以,今天的微信发这么晚,是因为不舒服已经睡了,又撑着起来的?   穆夏紧握着手机,心尖拧巴着疼。   穆夏:【没关系呀,不舒服就赶紧睡,不用给我发微信的。】   韩青时回复得很快。   应该是真的很不舒服,她直接发来了语音,隔着屏幕,穆夏都能听出她的疲惫,“说好的,不能让你空等。”   穆夏捂着耳机,把韩青时的语音反复听了好几遍。   越听心里越软。   好像,她对韩青时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人,她都这样了还不忘把她放在心上唉。   穆夏抿着嘴偷笑。   迟疑片刻,她用玩笑的口吻把自己的疑问发了过去:【您这样会让我误以为自己对您很重要哈哈哈哈】   对方正在讲话……   穆夏的心被提起,呼吸变得很轻很轻。   几秒后,她收到了韩青时的回复。   短短几个字,开心得她差点叫出来。   “你可以试着把‘误以为’几个字去掉。”   ————   隔天,合众进行了最后一次确认验收。   全部通过。   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成功的喜悦,除了穆夏。   她依然没有找到优化速度的方法。   “木木,别太钻牛角尖。”张迟说,“去收拾东西,今天提前下班,辉哥请吃饭。”   穆夏勉强笑笑,抱着笔记本站起来说:“好。”   孙辉请吃饭的地方离公司有段距离,他开车带着李铮、张迟,以及唯一一个女生穆夏,其他人自行组队解决交通问题。   路上,三位男士心情不错,聊了很多和工作无关的话题。   穆夏只是听着,全程没有参与。   明天就要去GN做验收汇报了。   明天韩青时也会回来。   她却还没有做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木木,下车了。”到达目的地,张迟拍拍前座,提醒看着窗外愣神的穆夏。   穆夏忙应了声,去解安全带。   下车后,孙辉继续往地下停车场开,穆夏几人走近路,步行去往餐馆。   走到中途,穆夏闷闷的步子忽然顿住。   路边那辆打着双闪的车子好眼熟。   是521!   韩青时提前回来了?   “木木,干吗呢,走了。”张迟回头叫穆夏过绿灯。   穆夏快步过去,抱歉地说:“铮哥,姐夫,不好意思啊,我突然想起来党支部今晚开民主生活会,不能缺席,饭可能没办法吃了。”   李铮,“没事,等GN那边的验收过了还有一顿,你先去忙你的吧。”   穆夏,“谢谢铮哥,那我先走了。”   李铮,“路上小心。”   穆夏,“嗯嗯。”   穆夏快速转身离开。   她走进地铁口站了一会儿,确定李铮和张迟进了餐馆,马上跑出来去找521。   越近心跳越快。   步子反而越来越慢。   紧张得手心冒汗。   跑到车边。   穆夏呼吸急促,弯下腰,用手放在额角遮住光,去看里面的人。   真的是韩青时!   她回来了!   不对,她怎么趴在方向盘上不动?   穆夏心里一慌,急忙绕到驾驶位去拉车门。   门锁着,她拉不开,只好用力拍打车窗玻璃,引起韩青时的注意。   一下下拍得掌心发麻。   很快,韩青时坐了起来。   隔着黑漆漆的玻璃,穆夏看到她的表情非常难看,像是很不舒服。   转过头,看见是她。   一愣,马上笑了出来。   那个瞬间,穆夏心里酸疼难忍,一点也不觉得被区别对待有多高兴。   相反的,她非常生气。   都这样了,还笑什么笑!   等韩青时解锁,穆夏拉开车门第一句话就是,“别笑了!”   很凶。   不是以前那种不痛不痒的奶凶。   今天的穆夏格外霸道。   韩青时靠着椅背,脸白得像纸,说话也有气无力,“刚还在想,今天这样子可能没办法去见你,没想到一抬头你就自己来了,你说,这算不算我们心有灵犀?”   算什么算!   冷汗都冒出来了,竟然还有心思跟她开玩笑!   穆夏越发生气,弯腰进去,用手背帮韩青时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问她,“您哪里不舒服啊?”   韩青时想笑,没绷住不适,闭了下眼,吐字变得困难,“心慌,惧冷,浑身无力,手脚发麻,大概这些症状,具体说不上来哪里不舒服,可能最近太累了。”   穆夏也没经历过这种情况,当机立断,说:“我送您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确定下。”   韩青时,“嗯。”   穆夏往后退了点,扶着韩青时下车。   她身上没什么力气,手脚也麻得不听使唤,撑着下来已经有点勉强,这会儿根本站不住,坚持没两秒就身形一晃,往后倒。   穆夏眼疾手快将她拉向自己。   全身的重量骤然压下来,穆夏惯性往后退了一步才堪堪稳住。   韩青时感觉到她的吃力,想离开。   穆夏却用力勾住她的肩膀,凶巴巴地说:“别乱动!”   命令似的口气。   韩青时这辈子第一次听。   不难听。   她将身上最后一点力气卸下来,软软地趴在穆夏肩上,笑了声,慢吞吞地说:“你这么小,抱得动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鞠躬 第45章   韩青时的声音很近。   湿热气息打在穆夏耳朵上,红了一片。   她此刻却没有功夫不好意思,满心满脑都是韩青时声音里带着病态的虚弱。   心里很难受。   堵得,胀得。   像从高空猛然坠落的失重。   又像在被人反复揉捏。   很疼。   尤其是韩青时太过难受,在她耳边低吟出来的那个瞬间……   穆夏因为生气而微微敛起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她细瘦的双臂在韩青时身后箍紧,坚定地说:“抱得动!”   韩青时怕自己这样吓坏穆夏,想笑。   唇角刚动,穆夏像是感觉到她在硬撑一样,下巴用力顶着她的肩窝,低了声,“不用装,不舒服就喊。”   韩青时发虚的目光定格。   她怎么从穆夏的声音里听出了难受?   生病的又不是她。   想到可能的理由,韩青时笑出声。   她将搭在穆夏肩头的下巴往回收。   半藏着。   这是拥抱里最惯常的依赖动作。   “好。”韩青时说,没有在对穆夏隐藏半分自己身体的不适。   穆夏咬着牙不让自己乱想,用最快的速度将韩青时放到后座,让她在宽敞的座位里侧躺下来。   又去后备箱找了柔软的毯子给她盖上。   然后,快速驱车往最近的中心医院赶。   傍晚的老医院人不算多。   穆夏直接带韩青时去了急诊。   值班医生询问症状后,迅速开了检查单让穆夏去交费。   穆夏一路狂奔,不到10分钟就拿着一长串缴费单回来。   “医生,钱交了,这个是……”穆夏火急火燎地跑进帘子,里头的画面让她气血翻涌,想直接找个地缝钻进去。   医生刚给韩青时测了血糖,这会儿在做心电图。   衬衣扣子全部解开,文胸推到脖子下面,露出整个胸部,漂亮的形状和颜色同穆夏记忆里柔软温暖的触感重叠,刺激得她一阵腿软。   看到躺在床上的韩青时则双眼紧闭,额头冷汗密布,又马上稳住了不该有的心思。   医生分析完心电图,表情严肃地问穆夏,“你朋友各项指标都没问题,她今天有没有吃什么东西,或者,在不在例假期?”   穆夏视线僵直,一丝也不敢乱飘,“我……”   不等穆夏说不知道,韩青时强撑着睁开眼,替她回答了医生的问题,“今天只吃了一顿飞机餐,新鲜的时蔬水果,不在例假期。”   医生点了点头,“这种状态持续多久了?”   韩青时,“5天前出现过一次心悸,之后陆续有一点轻微症状,早上起床比较明显……”   韩青时一五一十配合医生问诊。   穆夏站在旁边,身体里的热意已经退了下去,耳边反反复复全是韩青时那句‘5天前’。   5天前不就是她走的那天?   她那么忙,好不容易有时间休息,却还因为一个表情大老远跑到学校找她。   而她,明明一开始就看出韩青时脸色不好,竟然还让她在车上凑合着睡。   内疚汹涌而至。   护士找穆夏要缴费单,叫了好几声,她才如梦初醒般把单子递了过去。   余光瞟见韩青时,穆夏想转头。   动作做到一半硬是停住。   她现在一点也不想看韩青时不怪她,甚至可能反过来安慰她的表情。   短暂沉默过去。   穆夏双手攥紧,头也不回地跑去了外面。   韩青时把穆夏的反应尽收眼底,一时无奈,“医生,我自己什么情况,心里有数,不是大问题。一会儿出去,外面那个小姑娘要是问起来,您就说累得,别吓唬她。”   医生失笑,“你是医生还是我医生,我都没找到问题,你怎么敢说自己没事?”   “我……”韩青时想说什么,话到嘴边改了口,变成,“她胆子小,您多担待。”   “哎,行。”医生笑笑,继续给韩青时做检查。   半小时后,韩青时被安排在输液室挂水。   穆夏忙前忙后,一会儿跑去车上给她拿毯子盖,一会儿风风火火地去找暖水袋,生怕她受一点凉。   韩青时一开始没精神管穆夏,后来恢复点体力,拉住又不知道要出去干吗的她,无可奈何地说:“你歇会吧,你跑得不累,我看着累。”   穆夏冻得鼻尖通红,闻言坐回去,摸摸压在输液管上的暖水袋说:“我去给你弄点热水喝,感觉暖水袋没什么用,药打进去还是很凉。”   穆夏说着就要走。   韩青时闭了下眼,语气不容拒绝,“坐下。”   她不否认自己现在整条胳膊都是凉的,但再放任穆夏进进出出,她怕对面那个满脸怨念的阿姨会投诉她们当众闹事。   阿姨似乎是一个人来的,穿着单薄,没人给盖毯子,没人拿热水袋暖输液管,更没人几乎三四分钟就要问一句,“冷不冷?”   穆夏不知道韩青时的顾虑,想法被否决,闷闷地坐回去说:“最后一次也不行吗?”   “不行。”韩青时态度坚决。   穆夏张着嘴,犹豫半晌,听了她的话,“好吧。”   见穆夏终于消停,韩青时将被她塞在毯子里的手抽出来,用食指碰了下她泛红的鼻尖说:“医生不是说了,我没事,最近工作太忙而已,别哭丧个脸,不知道的,还当我欺负你了。”   “您没有!”穆夏矢口否定,眼睛红扑扑的,那些在心里憋了很久的话脱口而出,“您都生病了,走之前干吗还去找我啊?要是那天多休息会儿,说不定就不会弄成这样。”   “你……”韩青时第一次见穆夏这样,没想好怎么处理。   迟疑片刻,给了她一个比较官方的解释,“GN有十几万人等着我吃饭,我不能放松,更不能停下来,我会弄成今天这样不是一朝一夕,跟那天去找你没有关系,懂吗?”   穆夏懂,但这会儿不想听懂,“您不是老板吗?不是坐在家里数钱就可以了吗?为什么要这么辛苦?”   “又做梦呢?”韩青时被穆夏逗乐,没忍住又碰了下她的鼻子,感觉到透骨凉意时,目光微沉,顺势抚上她的脸说,“你可以认为我什么具体工作都不用干,也可以认为GN里没有不需要我操心的事,只有我时刻保持最佳状态,GN才不会乱。穆夏,管理公司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那您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体啊。”穆夏孩子气地说。   韩青时不想给她灌输太多职场的不得已。   想了下,无奈目光里多出一丝笑意。   她将贴在穆夏脸颊上的手背翻转,指尖碰到绵密皮肤,轻轻捏了下,笑问:“真心疼我了?还以为你那天是开玩笑。”   话题转得太快,穆夏怔了下才气冲冲地说:“谁开玩笑了,我就是怕您每天只知道工作,就是怕您你辛苦,就是心疼您!”   穆夏破罐子破摔式的回答让韩青时眼里泛起亮光。   感受到她脸上逐渐清晰的热度,指尖微微颤动。   穆夏以为韩青时又不舒服了,忙拉下她的手攥住,担心地问:“要不要我去叫医生?”   韩青时深深凝视着她,笑意在眉眼间快速散开,“不用,我没事。”   “真的吗?”穆夏不信,两手捂着韩青时的手放到嘴边,哈了口气,用力摩擦着给她取暖。   韩青时顺从地享受。   如水目光对上对面的阿姨晃了下。   就见她先前还怨气重重的表情此刻格外阳光灿烂。   韩青时根据自己过往三十年的经验判断,接下来会有事情发生。   果不其然,在穆夏发现暖水袋温度变低,跑出去重新烧时,阿姨主动和韩青时搭了话,“小姑娘今年多大了?”   韩青时对这个‘小’字很不习惯,但还是客气地回了她,“刚满30。”   “30好,30刚好。”阿姨喜上眉梢,“有没有对象?阿姨认识个男孩子人特别老实,年收入二十几万,有房有车,长得周正……”   “有了。”韩青时淡声打断。   “啊?你有对象了?”阿姨大失所望,不放弃地追问,“那你生病,他怎么不陪你?反而让个一看就没什么生活经验的小丫头过来?”   韩青时低头拉了拉盖在身上的毯子,一笑输液室里冷冰冰的气氛仿佛都暖了起来,“谁说她没陪我,不是一直在?”   阿姨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   反应过来韩青时话里的意思,震惊地看看站在门外,忘了拿线去而复返的穆夏,再看看眉眼温和,笑意柔软的韩青时。   惊魂未定地想:“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得了。”   给韩青时牵红线的念头被扼杀,阿姨不再搭理韩青时,一边在心里惋惜,一边瞥向靠在门口的穆夏。   她低着脑袋,能看到的那侧嘴唇翘得老高。   过了一会儿,穆夏转身走进输液室,神色如常地对韩青时说:“韩总,您等一下啊,刚忘记拿线了。”   韩青时也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顺手将凳子上的线拿起来递向穆夏。   穆夏接住。   手指碰到韩青时倏地缩了下。   动作很明显。   韩青时抬眸,眼睛里多了些打量,“怎么了?”她问。   穆夏没看韩青时,攥着线说:“没事啊,您等一下哈,我马上回来。”   语毕。   穆夏匆忙抱着暖水袋离开。   韩青时看着她仓皇的背影,若有所思。   阿姨把两人之间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啧啧’两声指了下门口方向,用手挡着嘴,悄声说:“小丫头高兴着呢,就是脸皮薄,害羞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鞠躬 第46章   韩青时挂完水已经过了晚上九点。   穆夏想送她回去,她却说自己的住处和A大是两个方向,来回折腾。   于是叫了代驾,先送穆夏回学校。   两人一路无言。   韩青时是精神还没完全恢复,穆夏则是不知道说什么。   她现在只要一思考,就会想起韩青时和阿姨的那段对话。   韩总怎么能那么容易就把‘对象’两个字说出来呀?   真心?   还是,只是为了堵住阿姨的嘴?   唔。   不管。   反正这两个字把她的耳朵说高兴了。   穆夏美滋滋地想。   不过,要做韩总的对象,一定要很优秀,要和她旗鼓相当,要能承得起她的好,还要能回报她同样的好吧。   不然怎么配得上她呢?   阿姨说的那个二十万一看就不行,韩总一天赚得都比这多好吗。   穆夏颇为嫌弃地否决。   随后悄悄掰着指头,拿这些条件往自己身上套。   她没考过第二。   班里头一批入党。   国奖、特等学业奖、三好学生、党员先进个人……还有各种竞赛获奖,证书多得能扑满宿舍。   长得,嗯,特别好看,就是个子不高,但也不是看不成的那种。   性格么,小太阳,温暖起来没话说,就是,一点就炸……   这不重要!   如果真喜欢上一个人,她可以黏糊死她,哪儿舍得跟她发脾气呀。   对!   她可以说是基本符合韩青时对象的条件,现在就差个旗鼓相当。   这个更不是问题,等她毕业工作,很快就会追上去的。   简直完美。   穆夏越想越激动,一个人靠在车门边,笑得合不拢嘴。   韩青时叫她好几声都不见有反应,弄得她啼笑皆非,轻轻揪了下穆夏的耳朵,才见她受惊似的转过来,大眼睛里写满无辜,“您干吗打我?”   韩青时被恶人先告状,不怒反笑,“这就叫打你了?看来你是真不知道我发火什么样子。”   穆夏脖子一缩,声音小了,“这辈子也不想知道。”   韩青时没听到,侧身反问:“什么?”   穆夏干笑着打哈哈,“呀,到学校了,那我就先走了啊,韩总再见!”   穆夏拉着包准备下车。   看到放在座位上的塑料袋,停下动作说:“医生给您开的药一定要按时吃,剂量记得吗?”穆夏顺口问,这是她被看医生从来不带脑子的乐倩培养出来的习惯,潜意识里觉得大大小小的病人都不会记得医嘱。   韩青时没乐倩那么粗线条,但如果有人热心问到,她不介意给她一个表现机会。   “不记得。”韩青时神色坦然地骗人。   穆夏‘啧’一声,满脸的‘我就知道’。   她放下包,扒拉过来药盒,想给韩青时挨个说一遍。   韩青时却不看穆夏指在药盒上的手指,而是说:“微信上说吧,现在说记不住。”   穆夏一想,也是。   韩青时现在还不舒服,精神集中不了,肯定记不住这么零碎的东西。   “好。”穆夏爽快答应,“那您先回,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我微信提醒您吃药。”   韩青时偏头,看着她,“只提醒今晚的?”   “嗯?”穆夏一愣,快速道,“提醒三天的。”医生说这些药要吃三天才可以停。   韩青时应了声,说:“快回宿舍吧。”   穆夏点点头,拿着东西下车。   关门之前不忘叮嘱,“身体没好彻底之前不可以上班,知道吗?”   韩青时侧身靠着椅背,因为没精神,笑容显得懒散,“知道了。”短短三个字,说得极慢,还拖着尾音,听起来莫名得软。   穆夏抬肩蹭蹭耳朵,推上了车门。   她原本想等在路边,看韩青时先走。   见她没有一点要动的架势,不得不抱紧电脑包,率先转身朝校门口跑去。   从校门口到宿舍,一段十几分钟的路,穆夏磨磨蹭蹭走了快半小时。   回到宿舍,乐倩几人都在。   见她回来,象征性打了声招呼便各干各的事,没再有多余的交流。   一直到乐倩和张迟视频完准备洗漱,才发现穆夏从回来就没开台灯,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前,死盯着手机。   “木木,你干吗呢?”乐倩疑惑地问。   穆夏仍是一动不动,“等时间。”   “什么时间?”   “吃药的时间。”   “你不舒服?”乐倩快步过来,摸着穆夏的额头问。   “没有。”穆夏躲开,直勾勾的目光一秒也不舍得从闹钟上离开。   乐倩越发奇怪,靠在桌边问她,“没不舒服你吃什么药?”   穆夏,“不是我吃。”   “那谁?”   “……”穆夏不再说话。   乐倩的好奇心被勾起,偷偷拿出自己的手机,和张迟打探穆夏今天有没有什么诡异举动,同时仔细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很快张迟回复过来:【今晚公司聚餐,她说党支部开会没去,所以我只能确定她在跟我们分开之前没有异常。】   乐倩:【这就是最大的异常!党支部今晚根本没会!】   张迟:【那我就不知道了。】   乐倩:【要你有什么用?一个木木都看不好!】   张迟:【卑微.jpg】   跟张迟了解完情况,乐倩拉了凳子过来,挤在穆夏旁边。   也不说话,安静如鸡地陪着她等时间。   十点半一到。   穆夏立刻拿起手机,给韩青时发微信。   哪一种药吃几粒,餐前还是餐后,交代得不要太仔细。   乐倩坐在后面,八卦之火在眼睛里熊熊燃烧。   确定韩青时吃完药,穆夏如释重负般放下手机准备去洗漱。   一转身看到两手环胸,笑容诡异的乐倩,吓得她心肝猛颤,差点栽桌子下头去。   “倩,倩倩,你干吗这么看我?”穆夏磕巴地问。   乐倩用下巴指指正被穆夏偷摸着往身后藏的手机,故意学她说话,“刚给谁,谁发微信呢?”   穆夏心虚地干笑,“你看到了啊。”   乐倩一把拽过穆夏,将想跑的她按在凳子上,悄声问:“你今晚和韩总在一起?”   穆夏藏无可藏,只好说了实话。   乐倩听完唏嘘两声,感慨道:“做个好老板真不容易。”   “对啊。”穆夏点头如捣蒜,“但凡下面的人争点气,她也不用这么累了。”   “你这就太咸吃萝卜淡操心了,GN的人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比咱们牛逼多了好吗。”   “……”穆夏的表情逐渐丧气。   GN的人确实比他们厉害,比她厉害。   她连个查询速度都优化不到理想效果。   “吱!”穆夏推开凳子站起来,声音很沉,“我去洗脸了。”   乐倩头一次见穆夏这个表情,担心地问:“你咋了?”   穆夏声调上扬,笑着说:“没咋啊,我不是明天要去GN做验收汇报么,今天得早点睡啊。”   乐倩信她才怪,这笑比哭还难看。   但她不知道穆夏到底怎么了,没办法追问,只好憋着疑问,看她端起脸盆出了宿舍。   熄灯后,宿舍一片安静。   有人戴着耳机打游戏,有人看电视,还有人不停看对头的那个翻来覆去。   “木木,你是不是紧张明天的验收啊?”乐倩小声问。   穆夏翻身的动作停下。   几秒后,蹭一下坐起来,兴奋地说:“倩倩,我想到了!”   乐倩惊疑,也跟着坐了起来,“想到什么了?”   穆夏,“优化方法!我笨死了,早该想到的啊!”   乐倩听得糊里糊涂。   没等她问,穆夏已经迅速爬下去打开了电脑。   乐倩没打扰,掀开帘子,趴在床头陪她。   后来实在撑不住,糊里糊涂睡了过去。   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被嘎吱的开门声吵醒的。   乐倩从帘子后面钻出来,看到轻手轻脚抱着电脑进来的穆夏,不可思议地问她,“木木,你昨晚没睡?”   穆夏点点头,灿烂笑容挡不住眼下浓重的黑青。   乐其低骂一声‘我去’,快速裹着外套下床,给穆夏到了杯热水。   “你在楼道里待了一宿?”乐倩几乎肯定地问,只是站在穆夏旁边,她就能感觉到她身上的凉意。   穆夏两手抱着杯子,不住发抖,“没办法啊,就吹头发那里的插孔不断电。”   “那你也不能一待一夜啊。”乐倩脸色难看。   吹头发的地方就在水房旁边,阴冷潮湿,暖气片根本起不了多大作用。   大冬天的在那里待一晚,不得冻死。   穆夏知道乐倩是心疼自己,讨好地朝她眨眨眼说:“下次绝对不会了!”   乐倩冷哼,骂骂咧咧地把刚暖热的外套脱下来,裹在她身上说:“我去买早餐,你去我床上睡会儿,被窝还热着。”   穆夏摇头,“不睡了,等下得赶地铁提前去公司,新提交的代码要铮哥确认才可以发布。”   “睡!”乐倩拿走她的杯子,直接把人拉起来往梯.子跟前拽,“今天不用挤地铁,我让张迟过来接你。”   “不用……”   “你敢拒绝,我就敢翻脸,试试。”   乐倩的态度太坚决,穆夏拧不过,只好在她的死亡凝视下上了床。   钻进被窝,暖烘烘的感觉和身上的冰凉形成强烈反差,刺激得穆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缩在被窝里,小声对还站在下面没走的乐倩说:“倩倩,谢谢你啊。”   乐倩嫌弃地笑了声,没说话,把灌好的热水瓶塞进了穆夏怀里。   穆夏紧紧抱住,忍不住鼻子发酸。   昨晚真的好冷啊。   冷得她老想哭。   也可能只是怕时间不够,最后不得不把有瑕疵的东西拿给韩青时……   ————   验收现场,GN研发二部来了6个专家,一个个正襟危坐,表情严肃,还没开始就把气氛搞得异常紧张。   穆夏坐在张迟旁边,控制不住抖腿。   尽管李铮几人看到她的优化结果后,一再肯定这个可以作为亮点,在验收会上着重点到。   穆夏还是心虚得不行。   新代码她只测试了三个小时,总怕哪里还没有想到,出岔子。   这种心里没底的感觉,在她身上从没有出现过。   即使是去年第一次被陈德平带出国,在全然陌生的环境下,面对数十位行业专家,全英文汇报项目也没有过。   今天……只因为一个人……   “木木,放轻松。”张迟侧身过来,小声说,“铮哥敢临时发版本就表示他已经完全确定你的方案不会出问题,别紧张。”   穆夏勉强笑了笑,点头,“嗯。”   评审开始,穆夏深呼吸,集中精力去听李铮的汇报,同时快速记录遗漏的点,以备后续补充。   “李工,我想知道查询接口的峰值QPS能达到多少?”一位专家问。   李铮,“超过1000万。”   专家,“查询速度呢?”   穆夏捉着笔的手捏紧。   下一秒,李铮掷地有声地说:“10万条数据,ms级。”   李铮这话说出来,原本安静的会议室顿时变得嘈杂,专家也像是觉得李铮在夸大其词一样,笑着说:“10万条数据可不少啊。”   李铮面无怯色,言简意赅地解释过处理方法后,直接说:“我们这里已经收集了一些真实的设备数据,可以现场演示给您看。”   专家和旁边的人对视一眼,说:“那就辛苦李工演示一下吧。”   负责播放ppt的张迟立刻退出全屏,登录测试环境,随便找了一台测试设备。   近一个月的数据有12万条。   张迟点击完查询,结果立刻显示出来,几乎感觉不到数据加载过程,非常流畅。   专家见此面露满意之色,让张迟再多查几个。   结果无一例外,体验非常优秀。   到现在,现场再没一个人还觉得李铮的话里有水分。   专家难掩欣赏,问他,“这部分是谁做的?”   李铮转头,看向握着笔,低头在记录什么的穆夏,掷地有声地说:“穆夏,穆工。”   严格是这里唯一一个知道穆夏是谁的人,当即有些难以置信,“穆工,你不是还没毕业吗?怎么做到的?”   穆夏放下笔,笑容腼腆,“一开始确实觉得很难,想了好几天都没有思路,后来……”   “后来什么?”门口忽然传来熟悉女声。   穆夏惊讶又惊喜地扭头,果然见韩青时和赵嘉卉站在那里,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她的脸还是白得异常,但旁若无人地望着她笑时,会让她控制不住说出心里话。   “后来觉得我必须要为她做到最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鞠躬   2021-04-30 19:00:00~2021-05-07 19:00:00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jess soo 5个;DetectiveLi 3个;yr6127、向日葵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竞146瓶;42840359 59瓶;林大俊是郑秀妍的40瓶;二次元35瓶;栩默、nothing 20瓶;与栀19瓶;嗷呜、李憨憨、陌上人如魚、garden、生啵10瓶;嗯7瓶;栗子不用举、头上有只小青虫6瓶;打倒香菜、偏牙痛、余匀墨、你押个锤子、陈路5瓶;20426963、久待君归、阿拉丁神兴、NORA 1瓶; 第47章   验收会议结束,GN和合众又讨论了很久的技术细节。   穆夏一开始也在,甚至一度成为被问到最多的那个人。   中途赵嘉卉忽然进来,说找她确认之前出差的补助,穆夏才终于得以脱身。   “嘉卉姐,补助不是已经发了吗?还要确认什么?”穆夏奇怪地问赵嘉卉。   赵嘉卉神秘一笑,让她先进电梯。   等电梯开始下行,赵嘉卉才说出了真的理由,“韩总找你,公司里人多眼杂,传出去难免有人多想,你也知道,有时好好的话多传几次就变了味道。韩总怕影响你,让我找个理由把你叫出来。”   “哦哦。”穆夏连声点头,一想到验收会上韩青时恰到好处的出现,脸上藏不住的窃喜。   赵嘉卉被她生动的表情逗乐,笑着说:“这次项目做得不错,连二部吹毛求疵的几个老师傅都很满意。”   “哈哈哈,您过奖了。”穆夏谦虚,忽又眨巴眨巴眼睛,放低了声音,“嘉卉姐,韩总今天怎么会突然过去验收会啊?”   “刚好有时间吧,不过还是太拼了。”赵嘉卉说,“韩总最近的工作很满,昨天好不容易加班加点提前结束出差,下飞机一分钟没休息又直接开车去见什么人。你是没看到,韩总今天刚来那会儿脸白成什么样了……”   赵嘉卉自顾自说着。   穆夏却早已经跑了神。   韩总……她昨天要见的人是自己吗?   喜悦一闪而过。   之后便是扎着扎着得疼。   “穆工?”电梯到达一楼,赵嘉卉叫了声还愣在里面的穆夏。   穆夏回神,急忙往出走,担心地问:“嘉卉姐,韩总的身体这么快就好了吗?”   “你知道韩总生病了?”赵嘉卉奇怪,但没多问,顺着穆夏的话说,“应该没有,我看她今天的精神还是很差,要不然也会在验收会快结束才过去。”   “!”生气!   不是答应她,身体没好彻底之前不上班的吗?   骗子!   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了!   通过门禁。   赵嘉卉对一脸凝重的穆夏说:“韩总在旁边咖啡厅,她说你知道怎么找她,我就不送你过去了。”   穆夏想了下,点头,“我知道,谢谢您。”   赵嘉卉,“不客气。”   穆夏急匆匆往过跑。   老远就看到韩青时坐在窗边,和刚才在会议室里见到的一样,只穿了一身单薄的正装,笔直双腿交叠靠着椅背,细长手指捏着白瓷杯,看起来端庄又优雅。   走近点。   韩青时也看到了穆夏。   她放下杯子,朝穆夏招招手,用口型说:“进来。”   穆夏的怒气瞬间就消失了。   但还是不想和她说话。   闷着头跑进来,坐在了对面。   穆夏甫一坐下,已经等候许久的服务生就送来了暖暖的果茶。   穆夏稍稍欠身,礼貌地说:“谢谢。”   服务生,“不客气,您慢用。”   服务生离开,穆夏两手捂着杯子,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给这个不听话的女人好脸色,要表现得不怒自威,让她知道自己的厉害。   眼睛一抬,总控制不住往她身上飘。   她也正好在看她。   这一眼飘过去等于被抓了个正着。   穆夏顿时泄了气,表情丧得不得了。   韩青时好笑,“谁惹你了,怎么一会儿生气,一会儿泄气的?”   穆夏提不起情绪,“没谁惹我,我在跟您表演人格分裂呢。”   韩青时乐得笑出声。   穆夏听到她的笑就更发不出火,果断放弃要给她厉害瞧的打算,抬起头,认真打量着她。   到这会儿她才发现,韩青时虽然已经没了昨天的狼狈,但脸色依然很白。   再加上她今天没涂女神红的口红,而是少女系的浅粉色唇膏,身上少了平日里那份强势,整个人看起来攻击性很弱,就像那种弱柳扶风,不动声色间就能让人掏心窝子的病美人。   还是个不听话的病美人。   哎。   穆夏摁倒脑子里那个跳起来要找事儿的小人人,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非常和蔼可亲,“您有按时吃药吗?”   韩青时从口袋摸出个药盒放在桌上,一脸坦然,“昨晚和今早的吃了,中午的你还没有提醒我。”   穆夏,“……”她不提醒就不吃了?   好吧。   穆夏拿出手机看了眼,“还有两分钟。”   韩青时,“嗯。”   穆夏:嗯?   两分钟和整点有差的吗?非要揪着个准点吃?   OK,作为GN老板,如此严谨的态度完全没有问题。   穆夏打开时钟,盯着秒针一格一格地转动。   五,四,三……   “时间到!”穆夏抬头看向韩青时,脆声道,“吃药!”   韩青时望着她一动不动,脸上的笑容明艳动人,隐约还能看出几分促狭。   穆夏后知后觉哪里不对。   等韩青时开口,她明白了,“看你不太想理我,故意逗你的。”   说完,韩青时打开药盒,将十几粒药全部倒进嘴里,就着温水咽了下去。   穆夏被耍,一点也不生气,甚至还有点甜蜜蜜。   她端起果茶喝了一大口,忍着随时可能跑出来的笑容,假装怨念地说:“韩总,您都进医院挂水了,干吗还要来上班啊,在家休息一天GN又不会垮掉。”   韩青时,“GN是不会垮掉,但验收会只在今天。”   说话的韩青时直视穆夏的眼睛。   瞳孔里深色的光芒像是要把她卷进去。   穆夏一动不动地同她对视,心里冒出个很不要脸的念头——韩总不会是专门去看她的吧?   这个念头一起,穆夏再开口,声音明显娇气不少,但还要装作很官方的样子说:“您放心,合众虽然是小公司,但大家的能力和态度都没有问题,不会随便糊弄的。”   “我知道。”韩青时从容应道。   穆夏心里毛毛的小念头更加活跃,“那您为什么一定要坚持去看验收会呀?”   韩青时直白的目光不闪不躲,“去看看会不会有惊喜。”   有,自然最好。   日后,她想为穆夏开方便之门,让她进GN的时候就多了一分底气。   没有,也没事。   她来,就是替她兜底的。   穆夏不知道陈德平曾经因为她的工作找过韩青时,也不知道韩青时早已经为她动摇了底线,此刻,只是小心翼翼地握紧杯子,问:“那,有吗?”   韩青时唇角晕开笑容,“有。”   “什么惊喜?”   “你。”   韩青时太过坦荡的态度让穆夏又一次心花怒放,无不得意地想:她一下子把约定的查询速度提高了好几倍,确实应该算个惊喜。   这部分虽不是亮点,却是基础。   对多用户的大型平台来说,各家公司开发水平其实差不了多少。   在这个前提下,基础和细节往往才是决胜的关键。   这么一想,穆夏脸上的小表情更加晃眼。   韩青时始终在观察穆夏,看到她脸上的轻快,目光反而沉了沉,状似无意地问:“会上,你说想为‘她’做到最好,那个‘她’是谁?”   穆夏心跳快了起来,“是您。”   韩青时听到这个回答,搭在膝头的腿如同膝跷反应,不受控地抬了下,“为什么要为我做到最好?”   穆夏握紧杯子,动作里透出一丝紧张。   要直接说‘喜欢您’吗?   会不会太冒失了?   她都还没有正式确定过韩青时的心意。   短暂沉吟,穆夏用玩笑的口吻回她,“您不是说喜欢我吗哈哈哈,还对我那么好,那我肯定要反过来对您好啊,不然就太没良心了。”   韩青时却没什么笑容,只淡声问她,“然后呢?”   然后?   穆夏脑子空了一瞬。   不是应该先对她的话做出反驳或者接受吗?   如果反驳,她就是还穆工。   如果接受,她可以马上给出让她百分百满意的回答。   还是,不正面回答就代表了反驳?   穆夏底气渐弱,“然后,我想让您少为这些小事操心,很怕您再像昨天一样累到病倒。”   “只是这样?”韩青时追问,语气生硬且急。   穆夏从没见韩青时这样过,一颗心顿时悬得更高。   她不敢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绕弯子,怕说到最后没办法收场,于是努力镇定地岔开了话题,“对了韩总,嘉卉姐说您找我,是有事情要吩咐吗?”   韩青时定定地看着穆夏。   没从她脸上看出丝毫情绪的破绽。   韩青时落下交叠双腿,脸上的表情很淡,“没有。”   “哦,那我不打扰您了?”穆夏试探着问,她其实一点也不想走,只要韩青时说一句……   “嗯。”韩青时答应了。   穆夏心里刺了下,表情有刹那卡壳。   她很快恢复笑容,站起来,立在桌边朝韩青时鞠了个躬,“韩总再见。”   生疏动作让韩青时眉心拧起,“穆夏,你……”   “我走啦!”穆夏逃走。   隔着玻璃,韩青时一直望着她的背影。   低着头,走路不看路。   脚磕到路沿,差点扑进绿化带里。   韩青时心里一惊,下意识站起来。   看她及时停住,身形顿了顿,自嘲地笑了声,重新坐回去。   “怎么这个表情?”和韩青时有约的卫蓁在对面坐下,问她,“小夏夏呢?从GN到这儿,也就指头长点路,她还没走到?”   韩青时收回目光,语气淡淡,“到了,已经走了。”   “走了?”卫蓁惊讶,“我打个电话的时间,她就走了?不是,你专门叫她过来就为看一眼?”卫蓁无语。   韩青时不在乎她嫌弃的态度,抬眼扫了眼外面。   穆夏在项目里的表现很出色,韩青时原本想夸夸她,顺便给点奖励。   可以是物质的,也可以是口头的。   只要她说得出来,她就能尽力做到。   但好像,被她搞砸了。   “卫蓁。”韩青时低声。   卫蓁正在回人微信,闻言随口应声,“说。”   “你觉得喜欢一个人,是应该小心翼翼等她发现,还是大张旗鼓让她避无可避?”   “……!”卫蓁不可思议地抬头,“你喜欢谁?”   韩青时不遮不掩,“穆夏。”   这下卫蓁反倒不惊讶了,“早看出来了,是不是酒吧那晚遇见就有了心思,所以才会答应跟她走?”   “是。”   “她呢?什么意思?”   “应该也有点喜欢我,不完全确定。”   “所以你就犹豫了?”卫蓁一脸看好戏的表情,“老实说,我挺想看你纠结得食言下咽,不过呢,做为朋友,还是要提醒你一句——感情的事,犹豫的结果基本就是凉凉,你不用往远了看,我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半辈子都在喜欢同一个人,最后却要嫁给另外一个人,但凡当初,呵,算了,说你呢,扯到我身上干什么?”   卫蓁放下手机,郑重其事地说:“阿时,喜欢就说,千万不要等。”   “我知道。”韩青时黑沉的目光起伏不定,“对喜欢她这件事,我已经先开了口,她当时没有明确反应,刚才当玩笑说了出来。”   “所以你害怕了?”   “不能说是害怕。”韩青时默了默,说,“我们认识的时间还不够长,在这段不长的时间里,她有一大半时间只把我当GN老板,我突然拿这个身份跟她表白,你觉得她会接受吗?”   “为什么不能?只要确定她也喜欢你,不就一层窗户纸的事?”   “关键就在于我不确定。我能感觉到她对我有好感,可这份好感是不是就是喜欢,是不是强烈到她可以接受我成为她的女朋友,我还不能确定。”韩青时苦笑,“刚我只是追问一句就好像吓到她了。”   “那你这么搁着也不是事儿啊。”卫蓁叹气,“阿时,你管理GN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就算最后真的失败收场,你也有胆量站起来继续往前走。你是顶风而生的人,不应该前怕狼后怕虎。”   “她不一样。”韩青时吐了口气,第一次在外人面前露出无力,“蓁蓁,你不知道她对我有多重要。”   “多重要?”   “……没有她,就没有现在的GN,也不会有现在的韩青时。遇见她,是在我最难的时候,遇见她之后,我再没觉得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卫蓁诧异,“你们早就认识?”   “嗯,早就认识,很早。”韩青时落低的声音像是自言自语,语毕,又同没事人一样,拿着手机站起来说,“不是要去试钻戒?走吧。”   “你们的事呢?”   “放心,从说喜欢开始,我就不打算再跟她兜圈子了。我现在的定力只够不马上把她拐上床,其他事不会拖得太久。”   卫蓁无语,亏她刚才还替韩青时紧张了一把,纯属浪费感情。   她要是优柔寡断的性格,GN早倒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鞠躬 第48章   穆夏几人回到公司,刚好赶上中午下班。   往常,这个点的研发中心非常热闹,老远就能听到大家在讨论等下吃什么。   今天很奇怪,他们都已经走到门口了,也不见里面有动静。   孙辉走在最前面,拍拍门口工位上的开发问:“什么情况?”回来路上,他们已经在群里说了验收顺利通过的事,再怎么都不该是这个反应吧。   开发站起来,苦着脸说:“生产出事了。”   孙辉脸色一变,问:“什么事?”   开发,“下半年出货量大,之前的供应商供货能力有限,生产就临时换了新的供应商,结果今天突然有客户反馈设备冒烟,运维同事过去一看发现是芯片烧了,回来马上送去做质检,最后发现有两批主控芯片全部不合格,要重新订货。最近芯片市场这么紧张,肯定订不到现货,那咱们在做的订单必然要延期交货,其中一个海外的大单子光违约金就三千万,还有之前出货的几万台设备,要追回的话人力、物力,还有后续赔偿都不是小数目。老大,咱们公司这次估计抗不过去了。”   开发说完,孙辉的表情变得格外凝重。   穆夏几人一样。   合众是小公司,一年到头的盈利也就两千万左右,现在一下子把几年的盈利打水漂,确实很难承受。   “初验通过,GN应该会打一部分钱过来,还是差很多吗?”穆夏不确定地问。   张迟摇头,“咱们接GN的外包主要是为了和大公司搭上线,基本是半买半送,赚不了多少钱。”   穆夏语塞,她还以为这笔钱能顶点用。   “行了,都别哭丧个脸,这些事不是你们该考虑的,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行。”孙辉强颜欢笑,“就算真抗不过去,也不会少了你们的遣散费。”   “老大,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去吃饭吧。”孙辉明显不想多说,其他人也就不好再追问,结伴下去,食不下咽地凑合了一顿。   下午,穆夏戴着耳机,尽量不让自己被突如其来的坏消息影响,一头扎进了代码里。   再动,已经到了下班时间。   “木木,我今天有点事,不能捎你回学校。”张迟抱歉地说。   穆夏,“没事没事,你去忙,我坐地铁就直接到校门口了。”   “好,那你路上小心,明天见。”   “明天见。”   等到公司的人走完,穆夏慢吞吞地收拾东西下楼,去坐地铁。   下班高峰期,地铁里人满为患。   穆夏不想挤,一个人靠在角落里发愣。   她来合众的时间虽然不长,但真真切切喜欢这里的人和轻松愉快的工作环境。   单纯,热闹,有人情味。   就在昨天,闫伟还说等她实习结束,组织大家去海边玩,就当是给她的送别会。   还有晓春姐,她每次过来都会送她一件小玩意——小黄鸭卡子,猫爪水杯,海绵宝宝靠枕……   这么好的同事,这么好的公司,怎么转眼就要没了?   穆夏心里难受。   翻开微信想找人说话。   上下看了好几遍,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   她的朋友圈基本都是在读学生,无忧无虑,没什么压力,没人能体会她现在的心情,也没人能给她点意见。   不对,她还有韩青时啊!   韩总那么懂经营公司,肯定能给她一些有用的建议。   穆夏想到这里,心里生出一丝希望。   她马上给韩青时发了条微信,问她现在方不方便,有件事想咨询她。   不出十秒,韩青时直接回了电话过来。   穆夏马上接通,“韩总。”   韩青时,“嗯,什么事?”   穆夏把合众的情况快速说了一遍,着急地问:“您说,我们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吗?”   “贷款、融资,有人愿意收购,或者申请破产。”韩青时言简意赅。   她给的这几种办法里,大都需要第三方的帮忙,可就合众眼下的情况,谁会笨到来当这个冤大头?   穆夏不傻,稍微琢磨一下就能明白,但她还是想问一问韩青时,“您觉得哪种更可行呢?”   韩青时听得出穆夏言辞之间等人骗一骗她,告诉她这件事还有转圜余地的小心翼翼。   她是擅长哄她的,也已经想到了除却这几种建议外,更合适的解决办法。   只是这会儿……她不想哄,更不想说。   “最后一种,申请破产。”韩青时说,“可视化物流发展了十几年,硬件技术非常成熟,软件性能也在不断提升,合众有自己的优势不假,他们了解业务,设备成熟,但这些东西放在任何一家物流设备公司都可以做到,他们的优势仅仅只是做得比别人更细致,这点远不足以吸引谁去投资,与其无谓坚持,扩大损失,不如趁早申请破产,清偿债务。另外,合众的管理体系并不完善,根本没有严格的生产管理流程,出事是迟早的,这次能及早发现,没伤到人,已经算是万幸,你……”   “您既然觉得我们公司这么烂,为什么还要跟我们合作?”穆夏打断,语气生硬。   她知道合众没那么好,从入职那天就知道,它甚至连一个正规入职流程都没有。   那又怎么样?   她就是喜欢合众!   别人就是不能说它不好!   “今天冒昧打扰您是我不对,您就当我什么都没有问过。再见。”   穆夏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另一边,围观全程的卫蓁一言难尽地看着韩青时说:“她今年多大,你今年多大?她就小孩子一个,感情单纯,对在意的东西永远希望大团圆,你呢,一开口就让她别挣扎了,还落井下石,把他们公司说得一文不值,她没气得咬你,你真该烧高香庆祝。”   “嗯,你替我烧吧。”   “我没那么闲。”卫蓁唏嘘,“看你之前那些表现,我还以为你挺会谈的,没想到也是半瓶水。你其实可以先哄哄她,等她差不多缓过神了,再告诉她合众的问题,她又不是不讲理的人,听得进去。”   “哄肯定要哄,但不是现在,更不是我主动。”韩青时靠着柜台,漆黑眼底暗光浮动,“说了,她的事,我不会拖得太久。”   卫蓁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什么,表情逐渐变得嫌弃,“你不会是挖了什么坑,等小夏夏跳吧?”   韩青时笑而不语,直起身体说:“戒指你自己试,有问题直接联系Aki,我先走了。”   卫蓁摆摆手,一秒也不想和她这种黑心肠的人多待,“赶紧走,赶紧走。”   同时在心里替穆夏默哀,“小夏夏啊,你老婆坑起人来,没人躲得了,你自求多福吧。”   ————   韩青时甫一离开,立刻拨通了赵嘉卉的电话,“嘉卉,帮我约合众闫总,聊聊芯片的事。”   之后,她又打了一个存储已久,但只在生日那晚拨出过一次的电话。   此时的穆夏对将要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回到学校,她直接来了操场,抱着电脑坐在看台上发愣。   冬天的夜晚冷到让人发指,风一吹,骨头都能凉透。   穆夏坐了半小时,手脚冻得发麻。   实在撑不住了,她放下电脑包,上了跑道。   马上体能测试,晚上来跑步的人很多。   穆夏跟在几个看起来就过不了的人后面,慢腾腾地往前挪。   每跑一步,就骂韩青时一句。   还以为你是好人!   好个屁!   无情无义地资本家!   呵。   我怕你累。   想让你少在项目上操心。   所以熬夜写代码。   呸!   我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心疼你!   你是谁啊!   堂堂GN老板。   犯得着我一个小作坊的小毛毛兵心疼?   你压根就看不起我们的小作坊吧!   还申请破产?   破你舅姥姥!   ……   啊!   韩青时!   你这个坏女人没有心!   我为什么要喜欢你!   穆夏骂完人,离家出走,绕了地球不知道多少圈的理智回笼,终于感觉胸口火辣辣地疼,嗓子干得能冒烟。   好好的理论知识学着不香吗?为什么非要搞体能测试!   穆夏在心里咆哮,两手握着拳头,小火炮似的下了跑道,去拿电脑。   同时愤愤地想:体测挂了算了!不毕业了!   走到放电脑的地方。   穆夏俯身,从一堆包里找自己的。   两分钟过去,没找到。   五分钟,还是没有。   十分钟之后,穆夏铁青着脸,对着热闹操场怒吼,“哪个想死的偷了我的电脑!”   ————   晚上十点。   保卫处。   一位年逾不惑的大叔虎着脸,把从监控里揪出来的‘小贼’耳提面命一通教育。   闻讯赶来的乐倩几人站在角落,听得心惊胆战,心说这叔的口才绝了,明明一个脏字没带,听着就是有种让人想一死了之,不受这罪的冲动。   再看穆夏……牙根紧咬,一双大眼睛里冒着熊熊烈火。   “虽然你是着急走,拿错了包,但确实害这位女同学担心了很久,所以检讨不能少,一万字,明天下午五点之前交到这里。”大叔说,“下次拿东西留心着点,别再搞这种乌龙,万一传出去点不好的话,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小贼’连忙点头,“是是是,我一定深刻认识错误。”   “这就对了。”大叔慈祥一笑,指指穆夏说,“去给这位女同学道歉。”   “好的!”‘小贼’扭头一对上穆夏的眼睛,立马怂了,“那个,同学对不起啊,我真不是故意的,就……”   “一句不是故意的就完了?!”穆夏突然出声,凶残语气让众人灵魂为之一震,“一个个都什么毛病!张嘴就是一刀插进别人胸口,哦,就你会说话!就你能!你怎么不上天?!扭头又来装好人,什么极品大尾巴狼!”   穆夏说着不得劲,蹭一下朝‘小贼’冲过去,想打架。   还好乐倩及时发现,从后面抱住了她。   穆夏不甘心,瞪着脚往前踢。   已经石化的舍长几人见乐倩顶不住,赶紧也过来帮忙。   四人合力,直接给穆夏架了起来。   穆夏眼看着‘小贼’被大叔放跑,眼睛一红,泪珠子滚了下来,嘴里还不停嚷嚷着,“坏人,都是坏人!”   大叔自认见多识广,穆夏这样虚惊一场,还哭得伤心欲绝的真头一个。   “姑娘,电脑没丢这不挺好的吗,哭什么呢。”大叔几近崩溃地说。   穆夏泪眼婆娑地看他几秒。   良心发现。   仰起头,边抽泣边说:“不是我要哭,是眼睛要哭,我控制不了它们,呜呜呜……”   众人,“……”感情眼睛跟你不是一家的了?   乐倩几人着实丢不起这人,强行拖着穆夏给人弄出了保卫处。   半路,乐倩突然对死盯着穆夏,生怕她再搞出点幺蛾子的舍长说:“我觉得木木肚子饿了,陪她去吃饭,宿管阿姨查寝的话就说我俩拉肚子,在厕所蹲得起不来。”   舍长原来一眼看过就一个傻子,现在俩,气得她一指头戳上了穆夏脑门。   对上她红通通的眼睛和可怜巴巴的眼神,舍长眼睛一闭,深吸口气,收了手朝乐倩大喊,“走了就别再回来!”   乐倩挽上穆夏的胳膊,干脆道:“好嘞!”然后拉着穆夏火速跑路。   舍长心态彻底被搞崩,坐在路边也抹起了眼泪。   边抹还要边检讨自己,“是我没本事,小的管不住,大的也管不住,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另外两人,“……”她们宿舍的妖魔鬼怪其实也不比306的奇形怪状好吧?   乐倩一路把穆夏拉去了小东门。   时间太晚,只有一家炒面还没收摊。   乐倩火速冲过去给穆夏要了一份,“老板,变态辣!”   老板狐疑地看了眼跟在乐倩后面,用幽怨眼神盯着她的穆夏,警惕道:“小姑娘吃得了辣不?”   乐倩,“吃不了,看的。”   老板觉得这孩子精神有问题,但钱还是要赚。   很快,乐倩捧着炒面,把穆夏按到墙根坐着,递给她筷子说:“吃吧。”   穆夏想一碗面全糊她脸上。   “不吃。”穆夏赌气道。   乐倩龇牙一笑,挑了一大筷子塞进嘴里,含糊地说:“知道你没心情吃东西,就没想给你买,主要是我饿,晚上被舍长摁着看书,差点没累死我。”   穆夏被乐倩娴熟的行为弄得瞠目结舌。   她晚上没吃饭,现在也很饿啊!   大半份炒面下肚,乐倩咕咕叫的肚子勉强舒服了点。   她撞撞趴在膝盖上,拿着树枝在地上鬼画符的穆夏,问她,“你今天怎么了啊?看着有点反常。”   穆夏动作一滞,扔了树枝,愤愤难平地把韩青时对合众一事的态度说了一遍。   乐倩听完,用筷子杵杵下巴,反问:“你觉得韩总冷血?”   “不是吗?”穆夏情绪又开始上头,“我们好歹是GN的外包商,尽心尽力给他们做项目,可他们呢,验收一过立马翻脸不认人!”   乐倩耸耸肩,又往嘴里塞了一口面,“我觉得韩总说的没错啊,倒是你太感情用事了,喂,别这么看我,是你让她给你最合适的建议,她说了,你干吗又怪她?我就算不懂这些事,也觉得韩总说的没错,她站在经营者的角度,肯定已经给了你最好的回答。”   “哦。”穆夏语气凉凉,盯着乐倩的目光极具穿透性,“乐倩,以前遇到这种事,你一定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帮我吐槽对方,而且每次都比我骂得狠,今天干吗一直替韩总说话,你是不是收她什么好处了?”   “怎么可能!我都不认识她啊!”乐倩余光瞟到挂在脖子里的手机,迅速将它藏进外套里,镇定地说,“主要是这次情况不一样,你想想啊,韩总什么人,GN老板啊,每天忙得要死好吗,她哪儿来的精力跟你们一个小破作坊过不去?相反的,我觉得韩总好可怜,人家好心给你分析情况,却被你阴阳怪气一通反驳,最后还挂了电话,这要是我,早让你有多远滚多远,再也不管你了。”   “!”穆夏垮着的身体瞬间直了起来,“我说完‘再见’才挂的!”   “态度好吗?”   “……不好。”   “看吧。”乐倩扭头,在穆夏岌岌可危的心里再捅一刀,“木木,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像什么?”   “像我。”乐倩拧过身面对穆夏,表情格外严肃,“你现在特别像跟张迟闹别扭的我。举个例子,我喜欢一个明星,张迟却老说他的黑料,虽然他说的都是真的,但我还是会很生气,不想理他,烦躁,易怒易爆,一点就燃,见谁都想怼,还老委屈得想大哭,控制不住。你现在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   穆夏回想从给韩青时打完电话到现在的种种表现,表情呆滞地点了点头,“有点像。”   “根本就是一模一样。”乐倩撇撇嘴,语气逐渐柠檬化,“木木,你喜欢韩总,潜意识里已经不把她当外人看了,那么问题来了,在你们意见出现分歧的时候,你理所当然就觉得她应该顺着你,一旦她说了你不爱听的话,你马上就像被踩到狗尾巴一样炸毛,跟她闹脾气。这叫什么?借题发挥,还恃宠而骄。穆木木,就是仗着韩总对你好欺负她,韩总真的太可怜了。”乐倩浮夸地叹气。   她最后这段话仿佛醍醐灌顶。   穆夏瞬间醒过神来,紧攥住脖子里的那条狗尾巴,内疚得不行。   她就是在借题发挥。   借韩青时上午没留她的题,发无缘无故的火。   还,还恃宠而骄,过分得要求她只能说自己爱听的话。   “啊……”穆夏绝望地趴在膝盖上哼唧。   要不,道歉吧?   韩总不是小气的人,不会跟她一般见识。   穆夏紧张地想。   “马上熄灯,都别在外面溜达了,赶紧回学校!”不远处,门卫大叔突然扯着嗓子吆喝。   穆夏还没完全鼓起来的勇气顿时瘪了下去。   万一韩总真生气了怎么办?   她现在不敢找她。   内疚憋在心里不断膨胀、发酵,搅得穆夏彻夜难眠。   天快亮的时候,她好不容易有了点睡意。   没多久,又被噩梦惊醒——她梦到韩青时往她脸上砸了两枚钢镚,让她有多远滚多远。   ————   早饭,穆夏吃得恍如神游,喝南瓜粥呢,端起乐倩用来灌包子的辣椒汁就往嘴里灌倒,根本来不及拦,最后不得不顶着被辣得有点肿的嘴唇去合众上班。   因为生产事故的原因,往常轻松随意的工作氛围,今天尤为低压。   穆夏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自坐到工位,一直到午饭都没有再动。   大约十点,张迟忽然急匆匆过来说:“木木,跟我去趟GN,远程联调效率太低,严经理让咱们直接过去。”   穆夏一口答应,“好。”   张迟,“我先去开车,你等会儿直接在楼下等。”   穆夏,“嗯嗯。”   穆夏快速收拾东西下楼。   很快,张迟过来。   两人用不到半小时时间赶到了GN。   严格边把他们往里带边说,“咱们争取今天下午调完,我们和客户那边约的下周演示,时间太紧了,辛苦二位。”   张迟,“您客气了,分内的事。”   “你们坐这里。”严格说,“后台刘工,前端方工,你们应该很熟,我就不多做介绍,直接开始吧。”   “好的。”张迟和穆夏同时说。   几人很快进入工作状态。   GN研发部的工作节奏明显比合众快很多。   穆夏一刻没停,也才勉强跟上方旭的反应速度。   两人没吃午饭,一直忙到三点结束。   方旭把自己摔进椅背,长舒口气,“终于搞定了。”转眼看到一旁同样放松下来的穆夏,无不欣赏地说,“穆工,你真的还只是大四?”   穆夏猜到他想说什么,笑了笑,谦虚地说:“嗯,明年毕业。”   “牛。”方旭朝她比了个大拇指,“我来GN快十年,也带过不少名校的毕业生,像你这样第一次就能跟上我节奏的凤毛麟角。毕业之后怎么打算的?有没有想法来我们GN?”方旭问。   穆夏当然想,但是,“GN研发部不要本科的应届毕业生。”   “唉对,我怎么忘了这点。”方旭锁屏,合上电脑说,“去茶水间坐坐,这里聊私事不方便。”   穆夏,“好。”   这个点的茶水间没什么人。   偶尔会有人过来接水。   方旭和穆夏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着闲聊。   从工作到学业。   虽然是第一次正式见面,仍然相谈甚欢,时不时能从外面听见两人的笑声。   “韩总,好像是穆工的声音。”赵嘉卉说。   韩青时下午有个会,就在这层,几分钟前刚刚结束,去乘电梯的途中会经过茶水间,没想到竟然听到了穆夏的声音。   “应该是严格叫来的。”赵嘉卉解释。   韩青时,“你先上去,不用等我。”   赵嘉卉,“好的。”语毕,越过韩青时,快步朝电梯方向走去。   茶水间里,方旭和穆夏聊到了食堂。   “你们学校的饭菜,口味是不是很重?”方旭问。   穆夏否认,“没啊,师傅们做得挺大众的,去年团学组织的美食节活动,我们学校还上新闻了。”   “好像是有这回事,那你的嘴什么情况?”方旭隔空指指穆夏的嘴巴,说,“又红又肿,像是辣椒吃多了。”   “啊?很明显吗?”穆夏连忙拿出手机来看。   果然。   早上那会儿其实没这么严重,就有点干,所以她会下意识舔。   结果越舔越干。   这会儿嘴唇已经红得有点发深。   “方工,不和您说了啊,我去找内勤小姐姐借个唇膏,不然晚上回宿舍,舍友会以为我中毒了。”穆夏说。   方旭,“去吧,知道她工位在哪儿吗?”   “知道,我有小赵姐姐的企业微信,聊过。”   “行,那你快去找她吧。”   穆夏站起来往出走。   她之前不知道嘴巴什么情况,也就没太多感觉。   这会儿看到,真心觉得又干又烫,难受得要命。   哎。   希望内勤小姐姐那儿有唇膏吧。   出了茶水间,穆夏惯性右转。   看到走廊里陌生的摆设,反应过来自己走错了方向,遂转身往回。   视线跟过来,猛地定住。   韩青时就站在门的另外一边,身姿笔挺,气度沉稳。   穆夏瞬间慌了。   她还没有道歉。   还不知道韩青时有没有生气。   韩青时把穆夏的慌张看在眼里,却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主动走过来,站在她面前,看着她发红的嘴唇说:“吃辣了?”   穆夏视线闪躲,“一点点。”   骗谁。   韩青时垂在身侧的手抬起。   穆夏下意识往后退,以为韩青时要打自己。   韩青时无声哼笑。   现在知道害怕了?早干吗去了。   韩青时定定地看穆夏几秒,动作继续。   一直将手抬到脸侧,而后拇指伸开,贴着下唇,从唇角缓缓擦过。   上次去医院之后,她的状态一直不好,所以这几天很少化整妆,只打薄薄的底,再涂一层唇膏提色,润泽。   穆夏现在需要的,她正刚好有,没必要再去借其他人的。   “抬头。”韩青时低声。   穆夏固执地看着地面,不听韩青时的话。   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她。   韩青时等不到穆夏自己动,直接将手伸到她跟前,用食指指侧强行抬起她的下巴,在她被惹急的表情里,将手指按上了她的唇心。   作者有话要说:穆木木:我还有1起来的机会吗? 第49章   韩青时本意只想给穆夏蹭些唇膏,让她舒服些。   一碰上去……   女孩子漂亮的嘴唇,柔软得惊人。   韩青时胸腔里平静的心跳乱了一拍,深色瞳孔紧锁着穆夏因为吃惊而微张的嘴唇。   手指从唇心缓缓右移,贴到唇角,又不舍得分开似的原路返回,去了另外一边。   时间被拉得很慢,很长。   走廊里过分安静。   穆夏从不可思议到面红耳赤只用了短短几秒钟。   她却觉得恍如过了一个世纪。   听到隐约交谈。   穆夏如梦初醒,条件反射地后退一步躲开韩青时,不敢看她的眼睛。   摸嘴唇……   这个动作也太暧昧了。   还有韩青时刚才看她的眼神。   那么专注。   再多一点点,她就会被吸进去,在她深不见底地瞳孔里体会窒息的感觉。   “韩总。”两名过来倒咖啡的员工见到韩青时,紧张地同她打招呼。   视线扫过穆夏时露出惊讶。   韩总这是把人小姑娘骂得有多狠?   脸上的红都快蔓延进眼睛了。   穆夏察觉到两人的注视,掩耳盗铃般捂住脸,用手背冰冰脸颊,笑得很不自然,“韩总,您怎么在这里啊?”   问完,她就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这里是GN,韩青时在这里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韩青时没觉得这话傻。   她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穆夏,从她不敢闭合的嘴唇到泛红的脸颊,最后停在她春色朦胧的眉眼——刚才,她就应该直接亲上去,管什么人来人往。   “忙完了?”韩青时问。   穆夏,“完了,方工很厉害,跟他调代码效率特别高。”   “嗯。”韩青时应声,沉静目光从她悄悄抿住的嘴唇上的滑过,“合众的困境很快就会过去。”   过去?   她没听错吧?   穆夏惊讶地抬头看向韩青时。   她还是那副从容表情,语气沉稳,“你好好上班,别胡思乱想,公司运营不是你要操心的事。”   韩青时的手机在响。   她没有接听,而是按下电源,调至静音,加快了语速,“穆夏,你还小,在工作场合感情用事能理解,但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你只是一个普通人,没那么多精力和情感,把谁都放到合适的位置。”   “我……”穆夏张开嘴想说话,看到韩青时接通电话,马上憋了回去。   韩青时说的这些她已经懂了。   那天生气,是她太意气用事,还……因为私心,对她要求过高。   “稍等,我现在不在电脑前,五分钟后答复你。”韩青时快速道。   接电话的她没办法继续和穆夏说话,只能用眼神和摸在头上温柔手掌告诉她——不要担心。   一瞬间,内疚在穆夏胸腔里暴涨。   韩青时这么好的人,她是多没良心才会跟她发脾气?   还没完全浸入情绪,韩青时蓦地靠近,嘴唇几乎贴上穆夏的耳朵。   在她耳边用气声说:“我今天很忙,没办法哄你,有情绪想办法自己消化,等忙完了,我去找你。”   打在耳边的湿热气息没有吹散穆夏的内疚,反而刺激得胸腔里那股不适更加膨胀。   穆夏鼻头发酸,点点头,大步朝研发部所在的方向跑去。   没几步,忽然跑回来,用力抱了下韩青时,之后才头也不回地离开。   整个过程太快,韩青时没来得及拉住穆夏,就看她消失在了拐角。   韩青时望着那个方向,严肃的脸上逐渐浮起笑意,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举手之劳,闫总客气了,再者,我也并非全无私心。”   闫伟头大的语气多了点笑意,“合众竟然还有能让韩总动私心的东西?”   “准确来说是个人。”韩青时不紧不慢地说,“那个打电话给我的小工程师,我不想让她失望。”   ————   穆夏回到研发二部,张迟那边也恰好忙完,神色轻松不少。   见穆夏回来,奇怪地问:“木木,你眼睛怎么红了?”   穆夏笑着揉了揉,没和他对视,“有点干。”   “倩倩那儿有眼药水,你问她要一瓶。”张迟说。   穆夏,“好。”   之后,穆夏和张迟分别就自己负责的部分,配合GN的人又反复测了几遍。   结束时临近下班。   方旭想请两人吃饭。   穆夏率先拒绝,“方工,不好意思啊,我们宿舍有门禁,回去晚要写检讨的,吃饭改天吧,我请您。”   穆夏这么一说,张迟自然也不好单独留下,以和乐倩有约为由拒绝了方旭。   方旭没说什么。   让内勤送两人下楼。   等电梯的时候,赵嘉卉忽然出现,对穆夏说:“穆工,借一步说话。”   穆夏心里清楚赵嘉卉不会无缘无故找自己,肯定是有韩青时的交代,遂没有犹豫,快步跟她去了一边。   “这个是韩总让我给你买的。”赵嘉卉把一支管壁透明的粉色唇膏递给穆夏,说,“不知道你喜欢用哪个牌子,就买了款比较常见的,你看下可以吗?”   “可以,谢谢嘉卉姐。”穆夏哑声,喉咙里的不适蜂拥而至。   为什么韩青时连这种细节都能为她想到?   再反过来看看自己。   都做了什么啊。   “不客气。”赵嘉卉笑着说,“韩总还在开视频会议,没办法送你,你路上注意安全。”   “好的。”穆夏攥着唇膏,心里把自己骂了千万遍。   “东西送到,我就先走了。”赵嘉卉说。   “等一下。”穆夏急声,看到赵嘉卉停住,又马上弱了态度,“嘉卉姐,韩总今天有没有很生气?”   “没有啊。”赵嘉卉说,“韩总的工作一直很满,再加上最近芯片的问题层出不穷,每天忙得焦头烂额,哪儿来的功夫生气。”   “芯片遇到什么问题了?”   “之前专利申报流程被诉,好不容易解决,昨晚又突然发通知,让工厂在不影响原计划的前提下,多生产10万芯片。”赵嘉卉叹气,“你最近应该有听说芯片资源紧缺的事吧,GN在这个时候拿出芯片专利,价格还公道,会吸引多少订单可想而知,工人的任务早就饱和了,在这种情况下突然增加10万,工人还不累死?这不,昨天通知一发下去,工长就带头闹事,韩总连夜过去处理才勉强稳住了情况。”   “订单这种已经是很底层的事了,为什么还要韩总亲自处理?她多累啊。”穆夏不解,GN那么大,要是连这种事都要韩青时管,那她还睡不睡觉了。   赵嘉卉欲言又止,想了下,压低声音说:“这话你千万别和其他人说啊,传出去对韩总影响不好。”   “一定。”   “这10万订单是韩总私人关系下的。”   “……什么私人关系啊,这么重要?”   “不清楚,老板的事,我们做下属的不好打听。”   “哦哦,明白了。”   悄悄话说完,赵嘉卉清清嗓子,提高声音说:“今天辛苦了,穆工回去早点休息。”   穆夏微微一笑,官方道:“应该的,再见。”   “再见。”   和穆夏分开,赵嘉卉直接上楼,敲门进了韩青时办公室。   她并没有如赵嘉卉所说,在开什么视频会议,而是一派悠然地站在窗口,俯瞰城市渐起的夜景。   “韩总,按照您的吩咐,唇膏已经送给了穆工,芯片的事也有提及,只说是您的私人关系,没再往下。”赵嘉卉如实汇报。   韩青时,“她什么反应?”   “芯片的事很生气,觉得您受累了,唇膏……”赵嘉卉推推眼镜,用词逐渐谨慎,“看起来不太高兴,好像还有点难过和懊恼。”   说完,她就看到自家老板开心的笑了。   难道是她之前观察有误?   她一直觉得自家老板对人合众的小工程师不一样,好得让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会儿看起来,怎么有点幸灾乐祸?   还有芯片订单,明明就是给合众加的,为什么非要让她话留半句?   事情虽然没她和穆工说的那么夸张,但临时订单对原有生产计划确实会有一定影响,也就GN的生产管理方案完善,才能应对这种突发情况,换做一般规模的公司还真不行。   所以,老板为什么不让她和穆工直说?平白浪费了一次邀功的机会。   赵嘉卉不敢揣测韩青时的心理,收回不该有的目光说:“韩总,没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韩青时,“嗯,直接下班吧,今天没什么事了。”   “好的,谢谢韩总。”   赵嘉卉一走,办公室重新恢复安静。   韩青时斜靠在落地窗边,看着远方绚丽的灯火,喃喃自语,“知道难过就好,就怕你没心没肺。”   不久,韩青时拿出手机,三两下操作,将穆夏的电话拖进了黑名单,看着上方那两个规规正正的‘夏夏’,低声笑道:“穆夏,看你还能撑多久。”   ————   穆夏和张迟回到合众已经过了7点,办公区罕见得灯火通明,老远就能听到大家的谈笑。   张迟奇怪,“走错地儿了?还是最后的狂欢?”   穆夏攥着唇膏,没什么心情搭话,“也可能是因为接受不了现实,精神分裂了。”   张迟,“……”倒也不必这么狠。   两人一快一慢往研发部走。   一进门,里面立刻安静下来。   张迟察觉到气氛诡异,警惕地站在门口没动。   穆夏灵魂出窍,飘似的走到自己工位前落座。   先是塌腰靠着椅子发呆,然后脑门顶着桌沿放空,最后嘴角一垮,鼻子一吸,眼睛红了。   闫伟见此,边摇头边唏嘘,“都看看,小穆进来公司才多久,就有这么强烈的公司存亡感,你们要向她多学习啊!”   “啪啪啪……!”办公室响起热烈掌声。   穆夏懵逼,红着眼睛环顾四周,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春风般灿烂的笑容。   怎么可以这样!   她为了维护公司荣誉,还没到手的女朋友都要弄没了,他们竟然还在像没事人一样笑?   呜呜呜。   她错了。   她不该为了这些人和韩青时发脾气。   她要去道歉。   “小穆,你别走啊。”闫伟叫住拔腿想跑的穆夏,“你可是咱们的大功臣,必须充分感受大家的掌声和感谢!”   穆夏定住,“什么???”   闫伟走到穆夏旁边,顺便把整个办公室的焦点带了过来,“我昨晚和韩总见了一面,她答应帮咱们协调10万芯片,咱们生产那边加个班,刚好能赶上最后的交货日期,不用付违约金,至于已经发出去的异常设备,韩总也借了咱们GN在全国各地的办事处,咱们的运维人员多跑跑,回收设备拿去GN现场维修,个把月就能搞定。”   意思是合众没事了?   穆夏忽然想起在茶水间外面碰到韩青时她说的话,还有赵嘉卉后来说的10万订单。   看来是真的。   可是,既然有这么好的办法,韩青时为什么不和她说,而是转过头答应闫伟?   果然还是她在她心里的分量不够吗?   被内疚包裹着的穆夏一下变成了酸溜溜的柠檬精。   “小穆,合众这次多亏了你啊。”闫伟又道。   “我?”柠檬木突然不太能听懂中国话,“和我有什么关系?”   “还装。”闫伟又是一阵夸奖,把穆夏弄得云里雾里之后才终于进入正题,“韩总都和我说了,是你打电话给她,说明了合众的情况,她一方面顾忌我们两家的合作还没结束,一方面为了不让你失望,这才及时上下协调确认,对合众施以援手。小穆,看你年纪轻轻的,没想到做人这么低调,闷不吭声就救了合众一条命。”   “不是……”她一点也不低调,她直接给救合众一命的GN老板甩脸子了啊!!!   穆夏一颗心疯狂乱跳。   所以,赵嘉卉说的私人关系是指她?   所以,韩青时明知道她在感情用事,还是担着风险帮了她?   所以,她当时没有说是因为要花时间上下协调?   所以!韩青时做这些都是因为她?!   穆夏疯了,她现在必须立刻马上给韩青时打电话!   穆夏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找韩青时的电话。   几秒过去,那边提示关机。   后面几天均是如此。   穆夏找不到韩青时,道不了歉,内疚在心里疯狂生长。   一想到她在背后默默的好,又觉得喜不喜欢的根本不用确认,反正她喜欢韩青时,就算她只把她当小孩儿,她也喜欢。   喜欢就要争取。   在韩青时‘失踪’的第三天,穆夏终于忍不住,于午休结束后,躲在茶水间偷偷给她发了一条语音,“韩总,您不要不理我行吗?我想您了。”   那头,韩青时刚和国内一家大型芯片公司签订了战略合作协议,协议目标——未来十年,让世界对中国芯片刮目相看。   签约仪式完成,韩青时原本将受邀参观他们的芯片产研基地。   突然收到穆夏的微信语音,她说了声抱歉,走到一边接听。   一连听了很多遍。   女孩子委屈又真诚的声音刮着耳膜,冲散了她所有的不确定。   韩青时通知赵嘉卉定最早回城的机票,同时将黑名单里每日看无数遍的号码放出来,拨了过去。   响一声便被接通。   穆夏秉着呼吸,小声叫她,“韩总。”   韩青时,“嗯,我也想你了,明天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鞠躬 第50章   隔日,好巧不巧,是体能测试。   穆夏本来就因为韩青时要回来的事激动又焦心,现在还多了个体能测试,不能随身带手机,简直雪上加霜。   团支书通知的是9点,所有人在操场集合。   放在往年,穆夏一定是踩着9点前的最后几秒到。   今天,她实在躺不住,一过7点就从床上爬起来,跑去买早餐,然后把舍友挨个往下叫吃饭。   8点半不到,乐倩几人被穆夏拉到了操场。   操场空无一人,寒风吹着落叶,就差凄凄凉凉一曲二胡配乐。   快到9点,团支书终于姗姗来迟。   她给大家发了测肺活量要用到的吹嘴,之后便是各种排队测试。   穆夏全程在抖。   “木木,你别这么紧张啊,弄得我也开始抖了。”乐倩紧紧挽着穆夏的胳膊说。   穆夏一张嘴,牙齿不停上下打架,“我也不想,真控制不住。”   “穆夏。”体育老师何遇点名。   穆夏立刻从后面出来,站到了秤上。   很快,身高体重测试结果稳定下来。   何遇看着仪器上红艳艳的数字,戏谑道:“穆夏,你们班现在就测了三项,你三项全不合格,今年又准备补考了?”   穆夏哭丧着一张脸,神情绝望,“那今天的800米,我是不是可以不跑了?”   何遇乐得大笑,边记录分数边在穆夏心上捅刀子,“再挣扎一下,说不定会有奇迹。”   穆夏无语,奇迹会出现在她身上本来天大的奇迹。   从秤上下来,穆夏站到后面等乐倩。   不费力的项目测试完才刚过十点,后面就剩个大头——男生1000米,女生800米。   穆夏人还没站到跑道,腿已经开始发软。   “倩倩,我想上厕所。”穆夏抱着肚子,蹲在地上不肯走。   乐倩站在一边,按了按小腹,叹气,“谁不是呢。”早上一杯水下肚,她已经跑三四趟厕所了。   “横竖都得一死,别磨蹭,赶紧过来。”何遇拎着哨子喊人。   穆夏想跑路的念头顿时更加强烈。   操场跑道有限,男女生分了四批跑。   穆夏原本在第二批,仗着不怕何遇,硬是在旁边软磨硬泡,把她弄得烦了,不情不愿地给调到了最后一批。   等穆夏站上跑道,操场已经没剩下几个班。   他们班的人也走得差不多,就剩待考的,和已经跑完的乐倩几人在旁边等着给她‘收尸’。   “预备——”何遇举起手,然后用力拉下,“咻!”   哨声响起,所有人一起冲了出去。   穆夏在最外道。   潜意识里,她觉得这道要多跑,所以一开始就不断加速,抢道。   节奏被打乱,一口冷空气灌进气管,火辣辣地呛着疼。   ————   计算机工科楼。   韩青时从陈德平办公室出来,叫了声站在楼道里,靠着护栏玩手机的卫蓁。   她今天本来想找韩青时吃饭,得知她要来A大和陈德平谈事情,一时兴起也跟了过来,说是要想回味回味阔别已久的大学校园。   “事情谈好了?”卫蓁问。   韩青时,“好了。”   “那陪我去转转?好久没有这么放松的感觉了。”   “……”韩青时迟疑。   她今天会来A大,见陈德平是次要,主要原因在穆夏。   只是她从9点开始给穆夏打电话,打到现在也没人接听,发过去的微信同样石沉大海。   等待是件不太舒服的事,尤其是心怀期许的等待。   犹豫片刻,韩青时说:“走吧。”   A大是穆夏的地盘,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在哪条路上和她迎面撞见。   运气不好就等她回复吧。   反正已经等了这么多天,不急在这几分钟。   韩青时和卫蓁顺着一条路一直走,没什么目标。   边走边聊,闲谈轻笑。   一路上因为一端庄严谨,一性感高级的外形吸引了不少目光。   经过操场。   韩青时原本不打算进去,耐不过卫蓁软硬兼施勉强答应。   两人从3号门进去。   那里恰好是穆夏800米的终点。   “周六操场怎么还怎么多人?”卫蓁奇怪,顺手抓了个小男生问,“同学,今天是有什么活动吗?”   小男生估计第一次近距离看这么漂亮性感的成熟女人,脸一下子涨红,磕巴地说:“今天,体,体能测试。”   “哦哦,谢谢你啊。”卫蓁一笑,小男生拔腿就跑,弄得卫蓁差点怀疑人生。   “我今天的打扮很奇怪吗?”卫蓁郁闷地问韩青时。   韩青时神色从容,“你哪天不奇怪?”   卫蓁,“……”   两人顺着外侧漫步。   卫蓁话多,不停在一旁感慨时光已逝,青春不在,顺带夸奖操场上那些和她八竿子打不着的学弟学妹,“你看那个小姑娘,乖巧漂亮,唇红齿白,她一定有女朋友了,还有这个,干净清爽,笑容灿烂……咦?”   卫蓁忽然用胳膊撞了撞韩青时。   韩青时皱眉,“走路能不能好好走?”   卫蓁着急,“不是啊,你看那边那个快死过去的小朋友是不是小夏夏?”   韩青时眉心一紧,迅速顺着卫蓁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离她们不过十几米的红色跑道上,穆夏脸色惨白,发丝凌乱,正拖着踉跄步子,一步一步朝这边跑来。   ————   终点就在前。   看得见。   穆夏却觉得它依然遥不可及。   耳朵嗡嗡作响。   胸口疼得不敢用力呼吸。   发闷,涨得随时要炸开。   双腿像灌了铅,每一次迈步都仿佛拽着一头犟牛在艰难前行。   虚汗湿了衣服,冷风一吹身体凉透。   穆夏花白的视线看不清楚前面的路,只能隐约听到乐倩在不停喊她。   “马上就到了!”乐倩站在终点线前挥舞着胳膊,大喊,“木木,加油!木木,加油……”   可是木木真的加不起油,她只想原地躺下。   何遇见穆夏有点想停的意思,赶紧吹了声哨子,给她打鸡血,“穆夏,还有时间,咬牙冲一把就过了。死活就剩这一回,你现在放弃,下周还得来!”   穆夏抬头,前方人影模糊。   别说下周。   下辈子她都不想再来了!   穆夏攥紧拳头,憋了口气,闭着睛快速冲刺。   过线,穆夏再也挪不动一步,直接原地弯下腰,两手撑在膝头大口呼吸。   猛地停下,她前一阵眩晕,后脑勺一抽一抽得疼,身体不受控地往下倒。   然而,迎接她的并不是硬邦邦的跑道,而是温暖怀抱,还有朝思暮想的熟悉女声,“现在还不能坐,再走半圈。”   穆夏一愣,不可思议地抬头。   韩青时像是从天而降,稳稳地撑着不断往下滑的她,严肃神情里藏不住的担心。   “再坚持一下,听话。”韩青时说。   她带穆夏一步一步往后倒着走。   专注地同她说话,每一句都敲在心上。   敲得她浑身酸软无力,只想被抱得更紧。   乐倩几人早已经看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舍长最先反应过来,一巴掌拍在乐倩肩头,问嘴巴大张,两发直,看起来酷似智障的她,“倩倩,那个人谁啊?她为什么要抱木木?木木为什么那么听话得给她抱?”   乐倩也想知道。   “啊!”想到一个可能,乐倩失声尖叫,指着韩青时惊喜又惊悚地说,“我知道了,她是韩,韩……”   ‘韩青时’三个字就在嘴边,乐倩死活说不出来,急得她差点咬掉舌头。   “韩青时!”终于喊出来,舍长几人却是一脸懵逼,“谁啊?”   “哎呀!”乐倩兴奋得跺脚,发现有人在看她们这边,忙压低声音说,“回去再说,反正有她在,木木不会有事就行了。”   舍长将信将疑。   犹豫片刻,她不放心地说:“不行,我还是得去问清楚。”   乐倩一把抓住,“真的,她对木木的好,不比咱们少,你就信我一次嘛,就一次!”   舍长迟疑,“万一……”   “绝对不会有万一!”乐倩胳膊一抬,指向已经走出一段的两人,痛心疾首地说,“你就看木木有多听她的话吧,这要是换成我,她能安安分分直立行走?你想想去年?”   舍长稍微一回想就恨不得把脸皮撕下来揣进口袋。   去年800米,穆夏跑完直接要死不活地躺在了地上,她们几个一拉就哭哭啼啼地蹬腿甩胳膊撒泼,滑稽场面绝对不超过3岁,太侮辱智商了。   后来还是何遇怕出事,硬给人架着走了半圈。   今年……   舍长眯起她那对并不近视的睛,死盯着远处两人。   一个低着头在说话,脸上始终有笑。   一个乖乖把下巴挂在对方肩头,表情乖巧得不像话。   “走!”舍长掷地有声地说。   乐倩连声点头,一手一个,箍住另外两人的胳膊,把还云里雾里的她们强行拖走。   ————   十一点的太阳还没什么温度。   逐渐缓过劲儿来的穆夏被风冷一吹,忍不住在韩青时怀里打了个哆嗦。   韩青时感觉到,下意识将她抱得更紧。   片刻,又松开来点,问她,“现在能不能站住?”   穆夏抿着发干的嘴唇,点了点头,“能。”   韩青时试探着往后退。   穆夏还有点晕,身体晃了几下才扶着韩青时的手腕站稳当。   韩青时又等了几秒,确定穆夏没问题后彻底放开她,在她欲言又止地注视下脱掉外罩大衣,搭在了她肩上。   暖意从四面八方涌来,带着韩青时身上熟悉的香味,熏得穆夏登时红了睛。   再加上连日来的内疚,找不到韩青时的害怕,和此刻身体的不适。   穆夏心里越来越难受,红扑扑的睛里装满委屈,好像无缘无故受了一通脾气的不是韩青时,而是她。   韩青时看穆夏这样,有点后悔晾了她那么多天,遂软着声问:“还要不要我抱?”   穆夏瘪着嘴不说话,表情尤为可怜,和小朋友受委屈时的反应一模一样。   韩青时想笑,又怕自己这一笑把人惹毛,只好忍下来,耐着性子哄劝,“不想自己站的话,我抱你,或者背你?还是你想……”   韩青时话到一半,穆夏一直红着的睛忽然掉下泪。   沉默着,大颗大颗往下砸。   这一突如其来的反应弄得韩青时不知所措,她快速前抱住穆夏,一边抚摸着她的后背安慰,一边不停叫她的名字。   穆夏恃宠而骄的劲儿上来,哭得更加难以自持,像是要一口气把憋了好几天的复杂心情全哭出来。   韩青时不能问,不敢问,只不厌其烦地哄着,陪着,想等她发泄够本。   脖子里的湿意从滚烫到冰凉。   一再反复。   最后终于停住。   穆夏动了动,依然没有抬头,而是将睛贴在韩青时质地柔软的衣服上,让沙哑嗓音闷在她身前,可怜巴巴地说:“韩总,对不起。我不该因为工作的事无缘无故和您发脾气,您别生气了行不行?我这几天都睡不着觉,特别内疚。前几天做梦梦到您,您让我有多远滚多远,还给了我一个球。”   说到伤心处,穆夏泪珠子又冒了出来,“韩总,我不要滚。”   “嗯,不让你滚。”韩青时语气缓慢,用下巴亲昵地蹭着穆夏汗湿的额角,说,“不舍得让你滚。”   穆夏情绪上头,听不完整韩青时的话,还在想法设法表忠心。   说到‘我以后绝对不会仗着您对我好,就跟您无理取闹’的时候,韩青时轻声打断,“穆夏,在讨论我生不生气之前,先跟你确认件事情。”   穆夏哭到哽咽,“您,您说。”   “为什么梦到我让你走要难过?为什么会想我?”韩青时一字一顿,咬字格外清晰,“穆夏,你是不是喜欢我?”   穆夏呼吸顿住,藏在韩青时身前的白净脸上浮起红晕。   不久,脑袋在她肩头碾了碾,穆夏猫叫似的说:“喜欢。”   韩青时脸上的笑容从唇角晕开,快速漫过眉,“这个理由可以把你跟我发脾气变得合情合理,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一直跟我说对不起?”   穆夏抓着韩青时衣服的手握紧,“我还不确定您喜不喜欢我。”   韩青时笑出声来,低低软软的嗓音撞上穆夏耳朵,红了一片,“不是早就在微信上告诉你了?”   “可是前面还有其他话啊,我又知道您是真心,还是为了回答上面的问题。”穆夏不放心地反驳。   韩青时脸上笑意更浓,“那你现在问问。”   穆夏心口砰砰乱跳,张开嘴大吸了口气,绷直声线问她,“韩总,您喜欢我吗?”   韩青时低下头,赏过名山大川,也看过人间百态的漆黑双,此刻只容得下穆夏一人。   “喜欢。”她说,“如果你愿意,我这辈子只会对你说一个谎——穆夏,别惹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鞠躬 第51章   操场的寒风忽然就不冷了。   冬日的阳光也仿佛有了些微温度。   暖融融的,浸染着韩青时身上常有的香。   穆夏还是用脑袋抵着韩青时的肩膀,没有离开。   但韩青时明显能感觉到她的喜悦,还有说话时脑袋一蹭一蹭的俏皮与羞涩。   “我也喜欢您啊。”穆夏回她。   韩青时眉眼一弯,柔声,“知道了。”   两人一个低头看着红色的跑道,一个低头看着终于敞开心扉的姑娘,谁都没有吝啬自己的笑容,更不愿意掩饰这一刻的好心情。   穆夏毛茸茸的脑袋悄悄往韩青时颈边跑。   韩青时看在眼里,一寸也不想拒绝。   在她的耳朵几乎贴上自己侧脸的刹那。   韩青时稍稍转头,嘴唇碰上了它。   穆夏怕痒地缩了下。   很快说服自己舒展身形,把耳朵又凑了过去。   小兔子一样竖着,像是在对韩青时说:“别客气,来吧。”   韩青时看了眼操场零星的行人,反而忍住了。   她带着穆夏换了个方向,用后背替她挡着风,抱着还不舒服的她一步一步往前走。   冬日的阳光逐渐开始明媚。   慢慢越过头顶,将她们交叠在一起的影子拉得越来越近。   只余小小一团时,穆夏动了动脑袋,娇声娇气地问韩青时,“您冷吗?”   韩青时怎么可能不冷。   她冬天出门就靠一件外套御寒,里面是四季不变的正装。   在冷风里站了这么久,身体早已经凉得发僵。   “冷。”韩青时没有任何伪装。   穆夏立刻拉开披在自己身上的外套,紧紧裹住了她。   这个动作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进。   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夏夏。”韩青时忽然出声,换了称呼。   穆夏听到,心里像灌了蜜,“在啊。”   “你是不是也可以给我换个称呼了?”   “没问题呀。”穆夏抬起头,脸上的笑比阳春三月的花还要娇艳,“可是叫什么呢?我叫您‘韩总’和‘您’都叫习惯了。”   韩青时,“自己想。”   穆夏纠结,“时时?不好听,要不小韩?小青?小时?唉,时分秒?”   穆夏越说越没边。   韩青时听不下去,及时打住,“阿时。”她说。   “阿时?阿,时……”穆夏拧着眉毛仔细琢磨,越叫越觉得好听,“好!就叫阿时!”   女孩子脆生生的嗓音成了寂静冬日里唯一入得了韩青时耳朵的声音。   韩青时视线下移,望向穆夏高高翘起的嘴角。   自生日那晚亲过之后,她就时常惦记,甚至小气到她只是去借个唇膏就觉得是对自己所有物的侵犯。   今天既然已经完全表明心意,她是不是就可以不用继续克制了?   “想不想跟我接吻?”韩青时直截了当地问。   穆夏眼睛一亮,白净脸颊快速泛起桃色,“会不会太快了?”   “快吗?”韩青时丝毫不觉得两个相互喜欢的人还需要经历从别扭到热情的漫长过程,但如果是穆夏要求,她可以努力试试。   “你想再暧昧一阵子?”韩青时问。   “不想!”穆夏果断摇头,然后支支吾吾半天,委婉地问她,“是不是亲了,你就是我女朋友了啊?”   韩青时总算明白。   原来是在担心没名没分。   “是。”韩青时态度明朗。   穆夏几乎同时,“想亲!”   话音未散,冷冰冰的嘴唇就被薄薄一层温暖覆住。   韩青时如墨的眸子在眼前放大,穆夏反而看不清楚,只模糊地知道她在笑,在专注地看着自己,唇下再没有其他更深入的动作。   可只是这样就足以让穆夏忘记呼吸。   因为缺氧,她的脸逐渐涨红。   很慢蔓延至耳朵,脖颈。   窒息之前,韩青时离开穆夏,用身体将她挡在风的那头,留给她足够静谧的空间和时间消化情绪。   过了有半个世界那么久,穆夏才终于开口。   她拉着韩青时的衣服,贪心地问:“还能再亲一次吗?要能尝出来味道的那种亲。”   “……”韩青时一愣,笑出声来。   她总以为太突然会吓跑穆夏,现在想想,或许早该霸王硬上弓。   “行吗?”穆夏紧张地问。   韩青时笑而不语,她对穆夏这个提议求之不得,奈何操场不是空无一人,她就是再想无所顾忌,也不能忘了穆夏还是学生身份。   眼下的状态,有些事还是藏起来做更畅快些。   韩青时空出一只手,伸进外套里,探了探穆夏后背。   潮湿感依然很重。   “洗澡还是要去15公寓?”韩青时问。   她毕业的时候,本科宿舍还没有独立的卫生间,洗澡要去离女生宿舍最远的15公寓。   几年过去,不知道是不是有做改造。   穆夏满心都是接吻的事,见韩青时不正面回答,心里郁闷,不高兴地说:“是啊,特别远,每次走半路就不想洗了,而且大澡堂暖气特别差,脱衣服跟上刑一样,冷死了。”   韩青时拉近裹在穆夏身上的外套,捏捏她垮下的嘴角说:“要不要我给你找个好地方?”   “哪里?”   “我家。”   ————   穆夏上一次来韩青时家,是她生日喝醉那晚。   那天,她来得糊涂,后来走得也匆忙,没看仔细。   今天瞧哪儿都觉得新鲜,好奇得连韩青时养在阳台的花花早早都不放过,一样一样拉着她讲名字,讲寓意,然后左耳进右耳出,扭头的功夫就能再问一遍。   好在韩青时是个耐心不错的人。   再加上她对穆夏尤其纵容。   两人一站一蹲,在阳台待了许久。   一直到订的外卖送过来,韩青时才拍拍穆夏的脑袋,对沉浸在知识海洋里,却一个字也不吸收的她说:“把餐具摆好,我去拿外卖。”   “嗯嗯!”穆夏愉快地答应,麻溜站起来往餐厅跑。   她身上属于韩青时的浅色居家服,宽松柔软。   袖口、裤脚随意挽着,舒适又自然。   看得多了,冷冷清清的房子里突然就有了家的感觉。   吵吵嚷嚷,也热热闹闹。   韩青时看着看着出了神。   外卖员的电话再次打过来时,她才直起靠在阳台门边的身体,大步朝门口走去。   韩青时拿到外卖,穆夏早已经摆好餐具,正美滋滋地坐在韩青时常坐的位置上,等待投喂。   韩青时把满满两个纸袋放在桌上,先去洗手。   再回来,穆夏已经自动自觉拆开。   韩青时点了五六样,全是她喜欢的。   就算有些菜她没见过,也还是觉得会很好吃。   因为眼睛那关已经先过了。   等真的入口,穆夏满足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太好吃了!”   “好吃就多吃点。”韩青时说。   穆夏早已经敞开了肚皮。   韩青时不停给穆夏夹菜,到了自己这儿,盘子干干净净。   穆夏吃到大半才发现,她抬抬下巴,指着韩青时的盘子说:“你怎么不吃啊?”   韩青时直言不讳,“上午在陈教授那儿吃了点他从家里带的家常,不太饿,而且我口味重,不爱吃这些。”   穆夏了悟,“所以这些都是点给我的喽?”   韩青时,“嗯。”   穆夏心里美了,嘴上还在犟,“可以一人各点一半喜欢的啊,下次不能再这样。”   韩青时答应得干脆,“好。”   穆夏又吃了一大口菜,笑眯眯地问韩青时,“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口味啊?”   韩青时,“第一次和合众吃饭,多留意了一眼。”   “哦,原来你那么早就对我心怀不轨了啊,不对!”穆夏黑漆漆的眼睛里充满狡黠,“在操场,你说让我别惹你是撒谎,意思是,你其实第一次见我,就对我有想法了,对吗?”   韩青时懒洋洋地靠着椅背,对上她的注视,“想知道?”   穆夏,“想!”   韩青时却只在笑过之后,用指尖敲敲桌面,提醒她,“快吃饭。”   穆夏的食欲受到好奇心的严重影响,吃到最后,撑了。   她毫无形象地躺在沙发上拍嗝。   韩青时拿了电脑,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处理工作,看起来严肃又认真。   穆夏贪慕她的美色,侧身过来,脑袋枕着胳膊,安静地看着她发呆。   午后阳光静谧,瞌睡虫玩累了,纷纷跑回来找穆夏。   没多久,她就抱着柔软的抱枕沉睡过去。   韩青时忙完工作,想问穆夏要不要喝东西。   一回头看到她乖巧的睡相,收了声。   韩青时转身过来,动作轻柔地曲起一条腿趴在膝头,看着穆夏出神。   几个月前,她对穆夏来说还是陌生人。   几个月后,她穿着她的衣服,身上有和她一样的沐浴露香味,躺在她面前,睡得踏实又安静。   缘分很神奇。   它不讲道理的时候,两个人就算近在咫尺,也总视而不见。   它动起心,爱上一个人只需要一眼。   韩青时平静的眼底浮光晃动。   她抬手拨开散在穆夏脸侧的头发,想将她看得更加清楚。   不想手指碰到她的耳朵,弄得她在睡梦里也怕痒地缩起了肩膀。   穆夏这个动作是下意识反应,很快。   韩青时来不及收回手,中指被她夹在了肩膀和耳朵之间。   不重的压力,韩青时没有强行抽出。   等穆夏自己感觉到不对劲,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叫了声,“韩总。”   韩青时被夹着的手指勾了下,提醒她,“叫错了。”   穆夏茫然。   想了很久才想起来自己现在在哪儿,今天发生了什么。   她放松肩膀,身体往沙发边上挪了挪,软声重叫,“阿时,唔!”   嘴巴刚张开,被韩青时用力堵住。   不同于操场那个简单的碰触。   韩青时滑软的舌头直接钻进来,用力压着穆夏,吻得热烈又深入。   穆夏艰难回应,鼻息之间是她灼热厚重的呼吸。   “抱着我。”韩青时在穆夏唇间低语。   穆夏已经没了思考能力,听话地抱住韩青时的脖子,被她抱下沙发,跨坐在腿上,被她找到唇,又一次吻了上去。   从轻到重,到难舍难分。   穆夏几乎能感觉到韩青时插进自己头发里的手指在跳动。   细细地摩挲着。   禁不住时会轻轻抓住她的头发。   ……   最后,韩青时恋恋不舍地离开穆夏,浓郁目光紧锁着她泛红的嘴唇。   时间仿佛停止流动。   血脉里散不去的热情却还在不遗余力地催人继续。   韩青时在穆夏因为呼吸不畅微张嘴唇时再次贴上去,轻轻浅浅的碰着,柔软指腹流连于她耳后的细腻。   这样的耳鬓厮磨比方才热烈的情绪碰撞更让穆夏心动。   她的脸像是被火烧着,热得睁不开眼睛。   始终被动的亲吻逐渐变得主动。   穆夏笨拙地抿着韩青时的嘴唇,从上到下,一寸寸吻过唇心,试探着往里去。   一触便收。   自以为来势凶猛,其实不过蜻蜓点水。   韩青时被她生涩的试探吊着,指腹按在她耳后最柔软的那处,低声说:“夏夏,跟你兜圈子太久,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什么人了?”   穆夏条件反射,“是特别好的人。”   韩青时笑出声来,她将身体向后靠,和穆夏拉开距离,看着她迷迷糊糊的表情说:“这可能会成为你对我最大的误解。”   穆夏还是不信,“你从来没凶过我。”   “是你忘了我‘凶’的时候。”韩青时刻意咬重的‘凶’让穆夏心里泛起糊涂。   她真的不记得韩青时什么凶过她。   正疑惑着,韩青时忽然拍拍穆夏后背说:“起来。”   “嗯?”穆夏头一低,看到自己两腿大开跨在韩青时身上的坐姿,触电似的滚去旁边,死命拽着上衣下摆。   韩青时好笑地看她几秒,起身离开。   不多会儿回来,手里多了一杯酒。   穆夏不解,“要喝酒吗?”为什么没有她的?   韩青时在原位坐下,轻晃酒杯。   淡黄色的液体从杯身滑过,勾动了穆夏记忆里的盲点。   “阿时,你生日那晚,我除了亲你脖子,还有别的地方吗?”穆夏提着嗓子问。   韩青时不说话,抿了口酒,然后放下杯子朝穆夏勾了勾手。   后者艰难地吞了口水,磨蹭不动。   韩青时不等穆夏,直接倾身过去,一只胳膊压在沙发边缘,将嘴唇紧紧压了上去。   穆夏被迫张开嘴巴,酒灌进去。   清甜刺激。   她一下子回忆起了那晚的事。   一开始根本不是她主动撒酒疯,是韩青时先亲上来的,还是那种开门见山的亲法,比起刚才……是凶更多。   结果这人第二天还反过来赖她?   穆夏恼了。   忘记自己现在处于什么境地,开口就要说话。   嘴巴一动,酒顺着两人唇间的缝隙流下来,滑过喉咙,消失在宽大的衣领里。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鞠躬 第52章   酒水滑过的地方掠过丝丝凉意。   有点痒。   穆夏反应过来,立刻紧闭嘴巴,缩着往后躲。   身后是沙发,没什么余地。   韩青时很快追上来,沉沉压着她,压得她喘不上气。   两人从坐到卧,缠绵不离。   舌根的酸疼开始漫过甜且刺激的酒精时,韩青时的吻终于舍得离开穆夏的嘴唇,顺着下巴,顺着酒水流过的地方一寸一寸往下移。   一侧衣领带着轻微的拉扯感从肩头滑落。   ……   蓦地,穆夏酥软的身体在韩青时唇下僵直发颤,细微惊呼从齿缝间漫了出来。   韩青时停住,睁开眼,目色浓郁的眸子望着眼前细腻的白。   细看,浮着一层淡淡的粉。   “韩总……”脑子一乱,穆夏还是习惯这么叫她。   韩青时应了声,没动,低低地喘息。   良久,她紧扣着穆夏的手腕艰难离开,远离让人着迷的柔软和在撞在唇上的心跳,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帮她拉好衣服,扶她起来,仔细整理着脸侧凌乱的头发。   然后,望着她散了一层迷离水光的漂亮眼睛说:“出汗了,我去洗个澡,你自己待一会儿,行吗?”   穆夏呆呆地点头,“好。”   微哑嗓音钻进耳朵,穆夏双眸忽地睁大。   她的声音好奇怪。   看到韩青时近在咫尺的笑容,又猛地用手捂住脸,倒在地上,小虾米一样缩起来背对着她,不肯理人。   韩青时倚在沙发旁笑。   笑着笑着,目色沉下来,低头扫过宽松的居家服,起身去卧室拿出换洗衣服进了浴室。   客厅重新恢复安静后很久,穆夏翻身仰躺,四肢摊开,空白目光望着头顶简约大方的吊灯,心跳一阵比一阵快。   被韩青时亲过的地方蹿着一把烈火,却始终烧不干那股熬人的潮气。   这才是她们谈恋爱的第一天。   她一点也不讨厌和韩青时的亲密接触,甚至,甚至如果她刚才没有停,那她……   不行不行!太快了!她的心脏会承受不住!   穆夏按着胸口,大口呼吸。   有些被遗忘太久的感觉从身体里一闪而过,夸张的呼吸突然变得安静。   可是,初见那晚的体验真的好舒服……   “啊……!”穆夏拉了个抱枕过来,埋着脸,在地毯上乱滚。   离她几墙之隔的浴室,韩青时站在水温极低的花洒下,仰着头,依旧无法冲散灼热的呼吸。   ————   约摸半小时,韩青时一身清爽地回来。   重新坐到穆夏旁边时,她明显感觉到了一股凉意。   穆夏握住韩青时裸露的手腕,眉头紧皱,马上又往上面再摸了摸,不悦地问她,“阿时,你身上怎么这么凉?”   “没怎么。”韩青时拉下穆夏的手,放在膝头,王顾左右而言他,“想不想出去玩?”   穆夏思考了下,摇头,“现在都四点多了,玩不尽兴,我们就在家待着吧。”   韩青时,“那要不要看电影?”   穆夏,“好啊。”   韩青时带穆夏去了一间‘会议室’。   她经常要开各种视频会议,装修的时候就专门留了这么一间,隔音,音响,投影,连游戏机都有。   卫蓁每次来都是当KTV或者电影院用。   “想看哪种类型的?”韩青时问。   穆夏脱口而出,“《魁拔》。”   韩青时记忆为空,虚心求教,“哪两个字?”   “我来弄吧。”穆夏拿出手机自己搜,嘴里念念叨叨地解释,“《魁拔》是国产的动漫电影,有生之年系列,我还参加了4的众筹,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上映。前几天倩倩发朋友圈,文案是里面那首打油诗,勾得我又把前三部翻出来看了一遍。就这个。”   穆夏投影成功,拉着韩青时窝在柔软的沙发里,给她科普。   韩青时认真聆听,脑子里对她口中那个天真乐观的小英雄‘蛮吉’有了初步印象。   为了避免女朋友想和自己交流意见的时候答不出来,韩青时一心二用,一边继续在网上搜索有关《魁拔》的讨论帖,一边关注电影的发展。   搜到穆夏在开始前提过的那首打油诗,韩青时滑动屏幕的动作慢下来。   原来是首肉麻的情诗。   韩青时抬头,沉静目光对上穆夏表情凝重的侧脸。   “夏夏。”韩青时叫她。   穆夏‘嗯’一声,激动地大叫,“舰长撑住!”   韩青时顺着穆夏的目光,重新看回投影里激烈的打斗场面。   这首诗就是从那个叫‘远浪舰长’女人嘴里念出来的。   念的,她女朋友都坐得离她远了。   韩青时收起手机,视线与穆夏同步,声音却穿过电影原音缓缓撞进了穆夏耳中。   “我的小鱼你醒了,   还认识早晨吗?   ……   我的指尖还记忆着,   你慌乱的心跳。   温润的体香里,   那一绺长发飘飘   ……”   她低缓的嗓音不同于远浪舰长的思念与回忆。   像在回味,真实得过分。   穆夏坐不住,从沙发上滑下来,蹲在韩青时腿边,靠着她,用肩膀撞了撞,小声纠正,“阿时,这个是热血番。”不是,唔,SQ电影。   韩青时垂眼望着穆夏红欲滴血的耳朵,格外赞同,“嗯,的确热血。”   穆夏,“……”她们说的好像不是同一个‘热血’。   ————   穆夏回来学校是在晚上。   韩青时亲自送的。   她第二天有工作,不能和穆夏待在一起,只能趁着今天还有时间,把她在家里多留了一会儿。   穆夏表示理解,但就是难分难舍。   “那我走了啊。”穆夏站在车边,恋恋不舍地抠着韩青时的腰带扣说。   韩青时抓住她的手,捏了捏,“明天应该不会忙一整天,结束了我打电话给你。”   穆夏多云的心情瞬间转晴,“去约会?”   韩青时非常满意她谈恋爱大方又贪心的态度,笑着点头,“嗯,去约会。”   “那我等你电话啊。”   “好。”   穆夏鬼祟地瞅了瞅四周,没什么人,心里顿时一喜,快速凑到韩青时跟前,亲了她一下,说:“明天见。”   说完就跑。   一直到她消失在校门里,韩青时才摸摸一下午过度亲吻后异常柔软的嘴唇,转身回了车上。   另一头的穆夏其实并没有走远。   一进校门,她马上闪到旁边,隔着围墙往外看。   车停在路边的灯下,韩青时靠在车的旁边,橘色灯光从头顶落下来,把长身如玉的她照得尤其美丽。   见韩青时上车。   穆夏下意识张开嘴,想叫她。   想起这是在哪里,忍了忍,眼望着车子渐行渐远。   “哎……”刚刚分别就开始想她了,心都是酸的。   穆夏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回走,心里想着:原来谈恋爱是这个滋味,前人说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一点也没有诓她,她甚至觉得还可以更夸张。   经过教学楼,有同学院的女生邓豆豆自习完从里面出来。   两人闲聊着一起往宿舍走。   “听说你今天800米又跑废了?”邓豆豆问。   穆夏裹紧外套,长吁短叹,“跑的过程中,我一度想要放弃毕业。”   邓豆豆被她搞笑的表情和语气逗乐,用胳膊杵杵她,小声说:“我认识一个体育系的师兄,研二,他说可以想办法让你过。”   “真的?”穆夏眼冒亮光。   “当然啊。”   “可是,我又不认识他,他为什么要冒着风险,想办法让我过?”穆夏警惕,“不会是想借机追我吧?”   邓豆豆惊讶,“你怎么知道?!”   “咱学校男生不都这套路?理工科男生的情商着实让人着急。”穆夏啧啧摇摇头,一脸的看尽千帆,“女生果然不能在大学里找对象,太不成熟了,就知道拿这种小恩小惠糊弄人。”   “意思是你打算毕业之后,在外面找喽?”邓豆豆反问。   穆夏眨眨眼,语气格外矜持,“已经有啦。”   “啊?这么快吗?”邓豆豆大吃一惊,“晚上吃饭,我碰到你们舍长,问她你有没有男朋友,她当时还特别肯定地说你没有啊。”   听到舍长俩字,穆夏脑子里嗡一声巨响,被爱情冲昏的头脑顿时清醒过来。   舍长她们几个今天肯定都看到韩青时了,万一露馅,“完蛋!”穆夏撒丫子跑路。   没得到肯定回答的邓豆豆在身后大喊,“你到底有没有男朋友啊?”   穆夏头也不回,“没有!”   邓豆豆放心了,迅速拿出手机给这位情商让人着急的师兄汇报情况。   他是今天体能测试的监考老师之一,在操场对穆夏一见钟情,这会儿正在焦急等信儿。   另一边的宿舍,舍长几人也在为穆夏的终身大事坐立难安。   “倩倩,都快十点了,你说木木晚上会不会不回来了啊?”舍长担心地问。   乐倩拍着面膜,遮住了一脸从容,“不回就不回了呗,韩总又不会吃了她。   “啊啊啊!”舍长突然发疯,“你为什么可以把‘韩总’两个字说得这么轻松,她是GN老板唉,咱们学计算机的挤破脑袋都想去的GN的老板啊!”   “那又怎么样?”乐倩微微笑,黑乎乎的笑容异常惊悚,“还不是被咱木木迷得神魂颠倒。”   “呵。”舍长冷笑一声,恢复镇定,“我还没问你,你什么时候知道了木木和韩总的事情?”   乐倩晃悠的凳子腿砸地,底气弱了下去。   今天上午从操场回来。   乐倩原想拿个什么表姐表妹的通俗社会关系糊弄三人。   不料,一心礼佛,两耳不惹俗世的大姐先一步把‘韩青时’三个字和GN老板对上,弄得乐倩没办法,只好粗略概括了一下韩青时和穆夏之间的关系——有点复杂。   舍长,“多复杂?”   乐倩,“一言难尽。”   “长话短说。”   “说不清。”   “……”   舍长懒得和乐倩打哑谜,两手环胸,面带微笑地说:“那我猜一个?她们在处对象?木木喜欢同性?”   乐倩当场坐不住,“这话不是我说的,我没说!”   乐倩这个反应约等于直接承认。   她以为舍长几人多少会对穆夏的事情有点看法。   大家都是女生,女生宿舍里有个喜欢女生的舍友,难免让直女心里觉得不舒服。   谁知道舍长只是长叹口气,问她,“木木是不是和韩书颜也谈过?”   乐倩震惊,“你怎么又知道了?!”   “我们三个都知道。”大姐接茬,说话期间还不忘拨动她那串请大师开过光的星月菩提念珠,“一开始我们其实没那么肯定,她俩的相处方式实在不像情侣,尤其是韩书颜,对木木和普通同学没什么区别,甚至有时候更带刺一点,也就木木脾气好,成天对她笑脸相迎,还时不时跟她面前献殷勤,看得多了,我们才感觉不大对劲,真正确定,是在今年情人节。你还记得木木那段时间每天起早贪黑接私活挣钱吧?”大姐问。   “当然记得啊。”乐倩郁闷,“木木挣钱是打算给韩书颜买礼物的,我一边吃醋一边担心她把身体熬坏,愁得皱纹都出来了。”   “我们几个也担心。”大姐看了眼舍长,后者抬抬下巴,示意她不用在意自己,“舍长当时还以为木木是有什么急用,就想着要不给她凑凑,反正我们几个家境都还不错,不差几千块的生活费。”   “太感人了,木木知道肯定要痛哭流涕。”乐倩矫情地嘤嘤。   舍长嫌弃地送她了一对白眼,“我就是往木木抽屉里放钱的时候,发现她俩关系不一般的。”   “啊?木木抽屉里有什么?”乐倩不解。   “给韩书颜写的小情书。”   “什么!”乐倩彻底酸了,“木木竟然没告诉我!”   “你不也憋了两年没告诉我们?”   “我不是怕吓到你们么。”乐倩语气低下,忧心忡忡地说,“你们都有男朋友,一个是从高中带来的,一个小学就看对眼了,最晚的也能追溯到大一开学典礼,我突然告诉你们宿舍有个人喜欢同性,你们万一反应过激,难受得不还是木木?”   “哦,感情就你想法前卫,为人大度?”   “哈哈,我不是还腐过张迟和他舍友么,接受度比较高而已。”   “行了,过去的事儿,咱们就不再提了,以后你们俩也不用藏着掖着,木木想和谁谈就和谁谈,谈得高兴了随便跟我们炫耀,不高兴了我们也愿意听她诉苦。大家能聚到一起不容易,谁敢戴有色眼镜看人,我第一个不答应。”舍长掷地有声地表态。   “我第二个。”大姐稳稳当当,剩下一个少言寡语的二姐憋半天,憋了一记惊雷,“所以,木木真和GN老板谈了?她心眼够吗?”   于是,接下来的整个下午,她们宿舍的话题中心都没有离开过韩青时,把百度上能查到的资料全查了一遍。   私生活寥寥无几,唯一能确定的是——韩青时真不简单,恋爱经验可以忽略不计的木木真不行。   后来各自有事,话题被迫暂时搁置。   这会儿再次提起,舍长思路格外清晰,“她俩是不是在木木实习期间勾搭上的?”   乐倩摆摆手,非常不赞同这个用词,“说勾搭多难听,人家是两情相悦。”   “我怎么觉得是木木单方面羊入虎口?”   “那也是只深情的老虎。”   乐倩接下面膜,语重心长地说:“这可是木木头一次正儿八经地谈恋爱,咱们几个呢,除了支持,尽量别打扰她。”   “你们不觉得我这样很奇怪吗?”门口传来四人之外的另一道熟悉声音。   四人同时回头。   穆夏站在门口,脸上小心翼翼的表情看得几人心里俱是一酸。   舍长快步走过来,勾住穆夏的肩膀,假装生气,“谈恋爱有什么好奇怪的,你把我们当什么人了?”   穆夏得到肯定答复,感动得一塌糊涂,“我之前还老怕你们嫌弃我。”   “没有的事,你以后放心大胆地谈,爱怎么秀就怎么秀,我们做你最忠实的观众。”   “才不要,我要藏着。”   穆夏脸上过分真实的小气模样逗得几人哈哈大笑。   她安静地望着,对这段半路结识的友情充满感激,也对和韩青时的这段感情充满期待。   只是……   谈恋爱的她好像真的太黏糊了。   今夜才刚刚开始,她就已经无比期待明天的再见。   想做阿时的小鱼,认识有她的早晨。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本三天两头被锁的噩梦感觉快要回来了,然鹅,我还没想好怎么办……   这本前面哪章只是口述两句就改了一天一夜,阿江真的太严格了,赞美阿江(bushi   注:   “我的小鱼你醒了,   还认识早晨吗?   昨夜你曾经说,   愿夜幕永不开启。   你的香腮边轻轻滑落的,   是你的泪,还是我的泪?   初吻吻别的那个季节,   不是已经哭过了吗?   我的指尖还记忆着,   你慌乱的心跳。   温柔的体香里,   那一缕长发飘飘。”   ——《魁拔》 第53章   紧跟着的第二天是个周日。   穆夏从早上睁眼就开始等韩青时的电话,吃饭、上厕所,就连给舍长拔白头发都要盯着手机,最后成功拔下了一撮黑发,心疼得舍长两手捧着自己可怜的头发跑去宿舍楼下的小花园葬发。   “木木。”乐倩看到班级群里的公告,扭过头问穆夏,“快选毕设了,你准备选哪个老师?”   穆夏想也没想,“陈老师。”这是她最后一次让陈德平不再生气的机会。   “你跟陈老师,我怎么办啊?”乐倩神情悲痛,“我死也不想和你分开。”   穆夏嘴角一弯,笑得格外友善,“那你跟我一起选陈老师啊。”   “除非我不想毕业。”乐倩转身过来背靠桌沿,唉声叹气,“陈老师的课题给研究生做还差不多,我才没那么想不开去选他,唉,你到时帮我一起选啊,我想选付老师,她脾气好。”   穆夏,“行啊。”   “咔嚓!”宿舍门被拧开,舍长葬完头发回来,整个人都仿佛瘦了一圈。   穆夏心里过意不去,拉着凳子坐到她旁边,讨好地说:“舍长,我给你买了两罐黑芝麻,补补还能回来。”   “黑芝麻要是有用,咱们这行还哪儿来那么多英年早秃的壮士?”舍长一针见血,怼得穆夏哑口无言。   “你今天咋回事?干吗一直看手机?有金子等你抢,还是怎么说?”舍长不甘心地问。   穆夏两手一握,表情突然羞涩,“我在等阿时电话,她说忙完工作要跟我约会。”   “等等,约会我听懂了,阿时是谁?”舍长内心悚然,只希望这个人不是韩青时。   穆夏一开口,舍长心痛地捂住了胸口,“对不起,我很努力了,但还是无法接受我们专业的天花板,被和我穿过同一条裙子的舍友叫得这么……”   舍长本来想说‘腻味’,想起乐倩昨天的话——不要打扰穆夏谈恋爱,立马改口说:“亲密。”   “太没有距离感了,我接受不了。”舍长说。   “哎呀,这有什么接受不了的。”穆夏嘚瑟劲儿一上来,暗暗挺直了腰杆,“她也就比普通人好看一点,厉害一点,会疼人一点吧。”   “少跟我凡尔赛。”舍长踢踢凳子让穆夏走人,忽地想起什么,转而用脚尖勾住凳子横梁问她,“你们今天算是第一次正式约会吧?”   穆夏,“对啊。”   “那可千万不能大意。”舍长表情严肃地站起来,说,“今天是咱们宿舍的大日子,大家马上收收手上的事儿,二十分钟后全体出动,给木木挑选约会的装备。”   众人,“收到!”   穆夏受惊,“不用这么声势浩大吧?”   舍长一个眼刀过去,恨铁不成钢地说:“第一次约会能不能一鸣惊人决定了你以后的家庭地位,懂不懂?”   穆夏果断点头,“懂,以后我们家阿时说了算。”   众人,“……”朽木!   ————   饶是穆夏嘴上说着不想,一进商场还是没按捺得住,从清纯小裙裙,到贵气貂皮,统统秀了一遍。   最后选了套中规中矩的慵懒风高领毛衣配短裙,下面是过膝高筒靴,能把她笔直的小细腿显露出来。   就是……   “我能不能申请穿个加绒的打底裤啊?”穆夏摸着自己腿上穿了跟没穿一样的丝袜,冷得发抖。   对坐正在吃冰淇淋的乐倩和舍长想都没想,一口回绝,“这点罪都不想受,还怎么让韩总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可是她真的会坐怀不乱啊。”穆夏的反驳脱口而出。   然后,她就发现几人看她的眼神变了。   几人默契靠近,把穆夏团团围在中间,由乐倩代表发言,“韩总做了什么,让你有这个错觉的?”   穆夏想跑,左右拧巴两下,完全动不了。   “别挣扎,坦白从宽是你现在唯一的出路。”舍长说完,下巴一抬,大姐和二姐立刻会意地一左一右,紧紧箍住了穆夏的胳膊。   穆夏,“……”   僵持良久,穆夏败下阵来,脸蛋微微泛红,哼唧着说:“就昨天接吻么,她给我嘴里喂的酒,结果我忘了,一张嘴全流了出来,然后,咳。”   “别咳,你那嗓子清脆得都快赶上黄鹂鸟了。”乐倩毫不留情地揭穿了穆夏试图掩饰的小动作。   穆夏幽怨瞪人,完了还是得如实交代,“然后不是流衣服里去了么,她就一路亲下去亲干净的。”   “再然后呢?”乐倩眼冒精光,“你别卡这儿啊,继续!”   穆夏抿抿唇,悄悄用胳膊挡在了胸前,“继续就是,她亲完帮我把衣服拉好了。”   “…………”几人石化。   半晌,舍长揉揉脸,一脸恍惚,“我知道这些本来是我花钱也听不到的内容,不能太挑刺,但是我还是想问,韩总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这都能忍住?”   “不可能,韩总和木木早就,唔唔……!”乐倩话到一半被急眼的穆夏一把捂住了嘴巴。   奈何她越是掩耳盗铃,其他几人越是好奇。   一个扯穆夏的手,一个拖着乐倩的脑袋往后拉,还有一个抿着茶水,在旁边加油助威。   场面一度混乱到店长想上前制止。   还好冬天吃冰淇淋的人少,她们几个才没成为社会新闻的主角。   成功将两人拉开,舍长气喘吁吁地靠着沙发说:“等我缓口气再问。”   穆夏根本不可能给她机会,拉起包就要跑。   屁股还没抬起来,手机突然响了。   意识到可能是韩青时,穆夏的脑袋瞬间清空,迅速从包里摸出了手机。   还真是她。   “韩总!”穆夏愉快接听。   那头,韩青时和赵嘉卉低声说了句什么,声音很快清晰起来,“刚叫我什么?”   穆夏笑容一收,秒变矫情,“阿时。”   “嗯。”韩青时应声,“我忙完了,现在去学校接你,大概40分钟。”   “不用去学校。”穆夏急忙道,“我在大悦城。”   “是不是南边那个商场?怎么跑这么远?”   “没什么,和舍友随便逛逛。”   “那我去大悦城找你,刚好在附近,十分钟内到。”   “嗯嗯,好的,路上开车小心。”   “好。”   挂电话前,韩青时想到个问题,叫住穆夏,说:“我要不要见见你舍友?”   穆夏娇滴滴的眼神立刻警惕起来。   她坐直身体,假模假式地说:“这个啊,不方便吧,改天……”   穆夏话到一半,乐倩忽然凑过来,大声说:“方便!韩总,我们今天可太方便了!”   穆夏气得想咬人!   这是她和韩青时第一次约会,带一帮电灯泡是怎么回事?!   “阿时……”穆夏怨念的声音逗得韩青时心情愉悦,她坐上车,好言好语地哄她说,“她们算是你的娘家人,迟早要见,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可是今天是我第一次跟你约会。”   “以后还有很多第一次,慢慢补给你。”   “……好吧。”   挂断电话,穆夏一抬眼就是四对嫌弃的目光,和异口同声的,“好吧。”矫情吧啦,听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好歹也是咱计算机一霸,就不能学学人韩总的大气?”乐倩摇着头,黯然伤神。   穆夏端着下巴‘哼’一声,自黑得理直气壮,“就小气,女朋友是能大气的东西吗?不对,女朋友不是东西,还是不对……”   穆夏说着把自己绕了进去,嘟嘟囔囔更不想理她们几个。   她不知道。   谁都没有坏心。   在她叫出那声韩总的时候,乐倩在四人小群里发了一道选择题:【木木聪明起来,整个计算机谁也打不过,笨的时候,明知道韩书颜不喜欢她,还老拿自己的热脸贴人冷屁股,鉴于此,我有个疑问,想问问大家的意见——把木木嫁出去之前,我们是不是应该问问那个人,她能不能保证木木以后一看到她就笑?】   其他三人毫不犹豫:【是】   然后,她们就成了破坏穆夏第一次约会的坏人。   ————   韩青时挂完电话,第一件事是打给赵嘉卉,让她在大悦城附近订饭店。   今天周末,繁华地段人满为患。   赵嘉卉卖面子,托关系,终于赶在韩青时到大悦城之前定好了位置。   就在附近,走几步就能过去。   韩青时从车库出来,先上了一层去确认饭店方位,免得一会儿请穆夏舍友吃饭不知道怎么过去。   之后,才打电话给穆夏问她们在哪儿。   穆夏,“1楼,APM。”   韩青时询问工作人员门店位置后,很快顺着指引找过来。   柜台前,穆夏正被舍友怂恿着试耳饰。   粉色星球,经典款。   “好看吗?”穆夏对着镜子,不确定地问。   她都好几年不戴耳坠了,今天为了女朋友真是豁出去了。   舍友几人的意见出奇得统一,“好看,粉粉嫩嫩的,保管你们家韩总看到会忍不住亲上去。”   “讨厌啊!”穆夏恼地捶人。   余光流转,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穆夏捶在乐倩肩膀上的拳头定住。   她转头去看。   韩青时站在人群之外,外套挽于臂弯,合体正装和店铺里明亮的光将她本就出众的外形衬得更加惊艳。   可就是这样耀眼的她,一笑,漆黑瞳孔里依然只有心爱姑娘一个人的影子。   “现在分手还来得及吗?”乐倩被两人之间不动声色的甜蜜互动弄得一脸柠檬,“早知道变弯能找到这么漂亮,还满眼都是自己的女朋友,谁还跟臭男人谈恋爱啊。”   舍长冷静地拍拍乐倩肩膀,建议她别痴心妄想,“韩总就这一个,偏巧,眼睛里只容得下木木,你看看就好,别真把张迟给绿了。”   “知道知道,我不就这么一说么,我们家老张其实挺好的。”乐倩急忙补救。   几人目光统一地盯着韩青时。   看她越过人流,一步步走到穆夏跟前,笔挺身形放松,肩背稍倾,望着她耳朵上的粉色星球,问:“喜欢吗?”   穆夏回想起舍友刚才的话,别扭地捂住耳朵,说:“不喜欢。”   韩青时轻笑,旁若无人地抬起手,敲了敲穆夏的手背。   等她垂下手,露出耳朵,在以温热的指腹轻轻拨动坠在下面的粉色星球,说:“我喜欢,买了戴给我看?”   穆夏看到韩青时眼里浓得化不开的爱意,脸皮一热,慢腾腾地回她,“……好吧。”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看什么看!直接给我亲上去!   韩青时:好的。 第54章   饭店包厢。   韩青时让服务员多拿了几份菜单给穆夏舍友,笑着说:“想吃什么随便点,不用客气。”   乐倩看着菜单上精致的图片,兴奋得合不拢嘴,“一定一定。”   话一说完,腰就被拉着凳子挤在她旁边,准备盯着她点菜的穆夏掐了一把。   “你干吗!”乐倩疼得表情扭曲。   穆夏虎着脸,压低声音威胁她,“你不许点太贵的!”   乐倩听她的才怪。   “你好,这个,这个……”乐倩一口气点了四个菜,一个比一个看起来有食欲,价格自然也是相当美丽,看的穆夏心都在低血。   “这……”   “这个不要!”穆夏在乐倩的手指点上去之前一把握住,摁到了桌上,“几朵蘑菇就要上千块,金子做的吗?你不怕吃了拉肚子吗?”   “您放心,我们的食材全都是当日的新鲜食材,吃了绝对不会拉肚子。”服务员笑容亲切地解释,“另外,您看的这个是进口的顶级松茸,所以价格稍微贵一点。”   “那不还是蘑菇?”穆夏完全不吃这套,“新闻上都播了,松茸的营养价值没那么高,价格都是炒出来的,我们要理智。”   “我很理智,我没吃过,想尝一尝。”乐倩说。   穆夏还想试图说服,“这个真的不好吃,等回学校了,我请你吃小东门的烤蘑菇。”   乐倩唏嘘,“你怕什么,韩总有的是钱好吧,一顿饭吃不穷她。”   穆夏磨牙,“你知道她赚钱多辛苦吗!前段时间都累得进医院打针了!”   乐倩窒息,“所以你现在就要对我这么小气吗?”   穆夏把那页翻过去,回答得理直气壮,“对!”   乐倩柠檬精附体,酸溜溜地找韩青时说理,“韩总,您就不管管木木?”   韩青时正在亲自给几人倒茶水,闻言看了眼气鼓鼓的穆夏,笑着说:“管不了,我听夏夏的,她开心就好。”   韩青时一句话恩爱秀得到位,也给足了穆夏面子,美得她顿时得意洋洋地抬起了下巴。   乐倩和舍长几人快速交换了个眼神,大家不约而同地表现出了交织着‘嫌弃’与满意的神情。   行吧,这口柠檬她吃了。   乐倩不再找茬,继续往后翻着点菜。   点到酒水,乐倩问韩青时,“韩总,您喝什么酒?”   “我……”   “她不能喝酒!”穆夏果断否决。   乐倩头大,“怎么哪儿都有你!你今天是不是仗着有韩总给你撑腰,故意在跟我抬杠?”   “我没有。”穆夏和服务员要了果汁,果断合上菜单,把凳子搬回去,坐到韩青时旁边,给她还满着的茶杯里又添了一点,说:“韩,不对,阿时刚生过病,要注意调理,想喝酒你自己喝。”   穆夏把茶杯放到韩青时手边,视线和她一对上,笑得矜持又体贴,“先喝点茶暖暖胃呀。”   韩青时接过来没动,脸上的笑浓得能溺死个人。   菜很快上来,一桌人边吃边聊,气氛虽然没有她们私下聚餐那么热闹随意,但有韩青时不断主动找话题,倒也不会显得尴尬。   相反的,气氛渐渐熟络之后,几人对韩青时的印象几乎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韩青时的身份决定她不需要绞尽脑汁去讨好任何人,往常有饭局,基本都是别人恭维她,主动给她送话。   今天,她一改往日身处焦点的矜贵姿态,主动放低身段热场,把每个人的情绪都照顾得格外到位。   最让她们觉得舒服的是,韩青时说话沉稳从容,听不出来一丝久经商场的官腔和优越感,真诚又平等。   她把每一个话题都拿捏得尤为得当,倾听,或是回应时对方时也一定会看着她的眼睛,而且始终面带微笑。   这种舒服的处事态度完全就是第一次见女朋友好友的态度——刻意、在意,也松弛随意,让人挑不出毛病。   “木木,你陪我去个卫生间行吗?”二姐忽然对正在埋头啃骨头的穆夏说。   穆夏没多想,用下巴指指她身后不远处说:“你身后那个就是。”   不善言辞的二姐顿时被堵得不知道说什么。   乐倩及时接茬,挤眉弄眼地对穆夏说:“二姐那个来了,一个人去不方便。”   穆夏秒懂,立刻放下筷子说:“走。”   两人离开,原本正在进行的话题被暂时搁置。   韩青时靠着椅背,脸上笑容不减,耐心地等着穆夏的这几个娘家人给她下马威。   很快,舍长组织好语言,看向韩青时,说:“韩总,我就不绕弯子了,有哪里得罪您的,您别算在木木头上,今天这些话是我们想和您说,木木一点也不知道。”   韩青时坐起来,正色,“有话直说。”   舍长沉了沉心思,表情严肃起来,“不论年纪,生活阅历,还是社会地位,木木和您的差距都比较大,客观的说,你们并不般配。不是您或者木木不好,而是你们的生活圈子交集太少,不同的生活圈子决定了你们的格局、胸襟、三观必定有所差异,您怎么保证木木和您在一起之后,不会因为这些差异发生摩擦?我们几个也都有谈恋爱,想法或许片面,但在我们看来,没有壁垒、隔阂、迁就、陌生感、分寸感和差距感的恋爱才是最舒服的状态。”   舍长说得很多,话也很现实,归根结底,其实就一点——她们觉得穆夏和韩青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这种参差日后可能会引发各种伤感情的问题。   但这些从来就不是韩青时所担心的问题。   “我的圈子其实没你们想的那么复杂——工作、私生活,这就是全部。在成为GN老板之前和卸下这个身份之后,我也不过是个普通人,过着普通人的日子,有和普通人一样平淡的情感,所以你们担心的不同只会发生在与工作有关的部分,而我,自认勉强分得清公私,脾气和自制力也过得去,有能力控制自己不把工作情绪带入私生活,更分得清女朋友和女朋友之外的其他人。”   “女朋友可以参与、影响,甚至决定我私生活的全部,但不需要为我分担任何一点工作的不悦和压力。”   “至于差距,她很优秀,你们看到的差距只是年龄导致的差距,往前推几年,我未必比得上她;剩下分寸,我交的是女朋友,不是说话做事均要再三斟酌的下属……”   韩青时说到这里停了下,再开口,平静的脸上多出一丝笑容,“我放在心里的人,她就算想上天,我也愿意弯下腰给她踩,好让她离天更近一步。她的分寸只对外人即可。”   韩青时说完,包厢里静了很久。   她适度的自信,有意放低的姿态,和不加掩饰的宠爱,是很多恋爱里的人想要,却求而不得的东西。   不卑不亢,进退得当。   如果这就是成熟,那她们在听她说话的过程中,多少会有某个瞬间,希望自己的恋爱也能遇见这份成熟。   这个‘希望’等于认可。   “韩总,我敬您。”舍长端着果汁站起来,“是我们庸人自扰了,以后,我们绝对不会再插手您和木木的事。”   韩青时同样站起来,与她碰杯,玩笑似的说:“还是要插手的,万一我哪天惹她生气,还要请你们帮忙说说好话。”   两人碰杯结束,韩青时没有马上坐下,而是朝被她刚才那番话感动得眼泪汪汪的乐倩抬了下水杯,说:“谢谢。”   乐倩一愣,很快反应过来韩青时在说什么,忙也拿着果汁站起来,笑得眯起了眼,“您客气啦,能帮到您是我的荣幸。”   其他几人一脸茫然。   听乐倩这话的意思,她私下和韩青时有过联系,还替她做了什么事?   ————   八点半一过,乐倩几人识趣地找了理由先走。   韩青时和穆夏一起她们下楼。   “我叫了车送你们回学校,夏夏这边,我晚点亲自送,还想和她再待一会儿。”韩青时说,直白态度弄得穆夏又得意,又不好意思。   乐倩瞧见她那副‘小人得志’的表情,柠檬精再次附体,气得在她后脑勺拍了一巴掌,说:“少得意,明天我就把张迟调.教得跟你女朋友一样会说话!”   穆夏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嚷嚷着跑到韩青时旁边,跟她哭诉,“阿时,她打我!”   韩青时眼睛里散着笑,假意无可奈何地说:“倩倩是你娘家人,我可不敢直接打回去,给你揉揉?”   穆夏两手环胸,一派高冷,“勉为其难吧。”   她脸上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小模样逗得宿舍几人哈哈大笑。   韩青时在一片笑声里抬起手,五指穿过柔顺发丝,贴上她的头皮轻轻按揉。   久违的感觉突然而至,舒服得穆夏一下子蜷起了脚趾。   她错了。   她应该找个没人的地方让韩青时给她揉脑袋的,现在哼不能哼,脸上还不能有表情,美妙感觉都打折扣了!   韩青时叫的车子很快过来。   乐倩几人顺次上车。   “走了。”乐倩趴在车门上,和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的穆夏说拜拜,顺手还送了韩青时一个好处,“韩总,您过来一下。”   穆夏警惕,“过去干吗?”   乐倩一点面子也不给,“能告诉你的话,还用得着叫韩总过来吗?”   穆夏撸了把袖子就要上前,被韩青时笑着按住,说:“等下我告诉你。”   穆夏‘哼’一声站住,权当默认。   韩青时走到车边,弯下腰凑近乐倩。   两分钟后,车子驶离。   穆夏冷得撑不住,暂时没心思纠结乐倩到底说了什么,跺着脚问韩青时,“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呀?”   韩青时平静的目光从穆夏耳朵上一扫而过,帮她拢了拢外套,说:“找个没人的地方独处。”   穆夏两手捂着脸取暖,笑得像只偷腥的猫,“行叭。”   两人走地下,穿过地铁去大悦城拿车。   一上车,空调打开,穆夏立马舒服得闭上眼睛,瘫进座位里,懒得一秒也不想动。   韩青时侧身过去,帮她系安全带。   “咔!”一声响,安全带锁止。   旁边的人却没有离开,呼吸反而越来越近。   湿热感开始在唇角清晰时,穆夏快速睁开了眼睛。   韩青时与她的距离不过寸余,说话时柔软嘴唇若有似无地摩擦着她,声音低低的,格外撩人,“被打扰这么久,想我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没榜,但今天还是涨不少收藏,也可能是昨天登录的时候没看仔细,记错了,挠头。   以防万一数据有异常,在后台申请了收藏自查,如果谁被阿江误伤,及时来这章留言告知,给你们发红包补偿哈~ 第55章   回学校的车上,乐倩心情愉悦地和张迟在微信里你侬我侬。   舍长在旁边盯了她很久,最终还是没忍住,好奇地问:“你刚和韩总说了什么?”   乐倩头也不抬,“没什么,就告诉她木木的耳朵很敏感,当做她请咱们吃饭的回礼了。”   “你确定?”舍长莫名有点担心,“回礼应该得有,问题是,耳朵敏感这种私密事需要你一个外人提醒吗?你就不怕韩总多想一句‘为什么你会知道我女朋友哪儿敏感’,打翻醋坛子,那倒霉的不还是木木?”   乐倩飞速点击屏幕的手指顿住。   她好像真的多此一举了。   木木和韩总该做的不该做的早做了,耳朵敏感这种事铁定比她清楚啊。   “木木,对不起,你今晚要是回不来就别回了,明天,啊……明天要是直不起腰了,我扶你。”乐倩弱弱地想。   “还有个问题。”舍长眯着眼,锋利目光紧锁着试图闪躲的乐倩,“韩总为什么单和你说谢谢?你是不是背着我们帮她做了什么?”   “这个啊。”乐倩忽然来了底气,二郎腿一翘,颇有种大功臣的架势,说,“你还记不记得木木实习公司出生产事故那件事?”   “记得啊,木木那几天心情特别差,吃不香,睡不好,成天愁眉苦脸的,弄得我都有点想去她们单位看看,那里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她那么忠心耿耿。”   “你没去是对的。”乐倩挑了下眉,意味深长地说,“木木那几天确实有在担心公司,但心情差主要是因为韩总。”   几人同时竖起了耳朵。   舍长,“你长话短说。”   “事情要从五天前那个夕阳渐落的傍晚说起。”乐倩想起那天,忍不住感叹了一句,“韩总真的太深情了。”   ————   五天前,韩青时惹毛穆夏后打了两通电话,一通给赵嘉卉,让她约闫伟,另外一通则是给了没什么交集的乐倩。   乐倩接到电话大吃一惊,“韩总,您怎么会给我打电话啊。”   “乐同学,冒昧打扰,实在抱歉。”韩青时坐在车里,语气沉闷,“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不知道方不方便。”   乐倩诚惶诚恐,“绝对方便,您说。”   韩青时言简意赅,说穆夏公司出事,打电话找她帮忙,结果她因为本能作祟,说话太过直接,没顾忌到穆夏的心情,把她惹生气了。   “我不应该把处理工作时冷冰冰的态度用到穆夏身上,她不一样,不是我可以用本能对待的。”韩青时无不后悔地说,“她现在在生我的气,我不敢打电话给她,只能麻烦你帮我看看她,别让她因为我的问题和自己过不去。”   乐倩被韩青时一番话弄得痛心疾首,堂堂GN老板怎么可以用这么卑微的语气说话?!   “韩总,这件事我听明白了,您没错,给的建议没错,说话方式更没错,是木木不懂事!”乐倩捶着桌子站起来,义愤填膺地说,“她就是窝里横,喜欢谁才敢仗势欺谁!”   韩青时那头静了几秒,惊喜又克制地说:“乐同学,你刚的意思是穆夏喜欢我才会跟我生气?”   “呀,说漏嘴了。”乐倩后知后觉,想想又觉得没什么,反正迟早要承认的事,早说晚说一回事。   “对,木木喜欢您。”乐倩大方承认,想到穆夏最近在纠结的事,马上弱下语气,问韩青时,“您呢?您喜欢木木不?”   “喜欢。”韩青时不假思索,“第一眼就喜欢,但我知道她那天去TONIGHT只是去玩的,不确定她是否愿意跟我保持更进一步的长久关系,只好先不远不近地追着。”   ————   “你们知道,我听见韩总最后那句话有多感动吗?”乐倩激动地掐住大腿才能不嗷嗷叫,“GN多大的生意要她管理,可她竟然还愿意花心思哄着咱木木!我的天,换做是我,我早投怀送抱了,怎么好意思跟她发脾气!”   “所以你就屁颠屁颠地跑去敲打木木了?”舍长语气凉凉。   乐倩感觉不对,瞥她一眼,语气变得谨慎起来,“我只是告诉木木韩总没错,是她恃宠而骄太过分,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你还想说什么?你再说,木木就要把自己洗干净,亲自躺韩总床上去了!”舍长突然暴躁,吓得年轻司机战战兢兢地从车内后视镜看了她一眼。   舍长憋着火,压低了声音,“韩总什么阅历,什么能力,她会蠢到需要你说漏嘴,告诉她木木喜欢她?需要你帮她看着自己未来的女朋友?需要你同情她可怜卑微?她要是连哄女朋友的本事和胆子都没有,GN早八百年就垮了!”   乐倩醍醐灌顶,“这么说,是我亲手把木木送到韩总手上的?”她要是不说那些话,木木说不定这会儿还跟韩青时赌气!   “啊!怎么办?”乐倩心态炸裂,“我竟然亲手把自己闺蜜坑了!”   舍长冷眼旁观,对乐倩的智商已经不抱希望,“你就庆幸那个人是韩总吧,万一木木碰到的是个虚情假意的玩意,被人骗心又骗身,你到时哭都来不及!”   “对对对!还好是韩总!”乐倩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对了,你刚说的TONIGHT是什么?”舍长想起来问。   乐倩肩膀一抖,暗暗地缩进了角落。   她突然发现,论起坑闺蜜,没人比她更实在。   第一次,把闺蜜的人送了出去。   第二次,把闺蜜的心送了出去。   第三次……   乐倩害怕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她会告诉韩青时穆夏耳朵敏感,真的只是为了给她们的第一次约会增加情趣,没别的意思。   万一……万一刺激到韩青时,就当她没说吧。   她这想法堪比让时光倒流,根本不可能。   ————   车上,韩青时一碰到穆夏,她马上欢喜张开嘴唇让她进来,同她唇舌交缠,相互吮吻。   车库很静。   昏暗光线是热情的催化剂,也像能壮怂人胆的烈酒。   穆夏匿在暗处,回应逐渐大胆。   跟着韩青时的节奏张开嘴,吮住她的唇,舌尖探出,再随着牙齿的咬合慢慢收回。   一次比一次热情,反复深入。   “咔!”   同样的声音响起,安全带锁舌弹出。   韩青时按着穆夏的后背,让她侧身过来。   换个角度,感觉更浓,吻得更深,像是要把唇下的那个人吞进去才肯罢休。   空调的风很暖,吹得穆夏身上热烘烘的。   她动了动腿。   裙边卷上来。   情到深处,韩青时的手从穆夏胳膊滑下,落在了那层约等于无的丝袜上。   一瞬间,穆夏浑身发麻,刺激被无限放大,咬得韩青时‘嘶’一声,舌尖尝到了血腥味。   她往后退开一点,眼里有笑,嗓音却比往常低了很多,“冬天穿这么少?”   穆夏浑身紧绷,腿上像有千万只蚂蚁在爬,痒得她想失声尖叫。   “倩倩她们逼我穿的。”穆夏喘息着说。   韩青时柔软的唇贴着她蹭了蹭,随即离开,转而埋首在她脖间,隔着柔软的高领毛衣深深吸了口气,说:“她们很善良,替我谢谢她们。”   暧昧的姿势,意味深长的语言。   穆夏终于撑不住,讨饶地叫她,“阿时……”   韩青时‘嗯’了声,没有马上起来,而是贪恋地呼吸着穆夏身上的味道,等眼里浓烈的情愫稍缓下去,才重新拉过安全带帮她系上,说:“带你去看星星。”   穆夏两手拉着裙子,腿上火烧一样,催促着说:“快走快走!”   韩青时不紧不慢。   ————   韩青时说的地方是山脚下一处未经开发的自然景区。   夏季人多。   到了冬天,热恋里的小情侣也像是怕冷一样,很少过来。   她们的车子可以随意停靠。   韩青时挑了处视野好的停着。   穆夏看她换了P档,准备下车。   韩青时不见着急,稳稳坐着,“外面十几度,腿不想要了?”   腿现在是穆夏的禁区。   韩青时一说,她立马拉住裙子,死死贴住座椅不动。   车里一时安静。   一直到韩青时打开全景天窗,穆夏才惊喜地‘哇’了一声。   “这里的夜景好漂亮。”   天空漆黑如墨,挂着一弯皎月。   寂静里,繁星闪烁,像在炫耀它们那里没有城市的烦躁。   “阿时,你怎么会知道这么漂亮的地方啊?”穆夏藏不住的兴奋。   韩青时放低椅背,抬眼看着那片只属于黑夜的遥远美色,慢声道:“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来这里待一会儿,没人打扰,没有烦恼。”   韩青时说这话时,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   穆夏原本不会多想。   奈何有寂静月色作陪,她无端觉得这份平静掺杂了无人知晓的寂寞。   就像生日那晚。   她也是一个人站在窗边,喝着闷酒,静静地看着夜色。   兴奋很快淡下去,被酸楚取代。   穆夏转身过来,沉默地注视着韩青时的每一个表情。   太静了。   她漆黑瞳孔即使映着明亮月色,也仿佛隔了一层雾,看不真切。   穆夏不喜欢这种明明很近,却像是很远的感觉。   她捏了捏腮帮子,好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会那么生硬,语调轻快地叫韩青时,“阿时!”   韩青时偏过头,问她,“怎么了?笑得这么开心。”   穆夏朝她伸出手,脆生生地说:“离你有点远,想你了!”   韩青时笑了起来,“现在抱,你只能坐我身上。”   “有什么问题吗?这难道不是我做为你女朋友该有的好处?”穆夏理直气壮地反问。   韩青时坐起来,拉住她的手,笑得比秋水还软,“是,好处都是你的。”   韩青时将座椅移到最后,扶住穆夏的手,护着她从副驾挪到自己这边。   韩青时想着穆夏穿了裙子,原本想让她侧坐。   她却不声不响地跨坐过来,两手环着她的脖子,将她抱了满怀。   女孩子的身体温暖柔软,抱住韩青时时,驱散了她一身的冷清。   “你以后再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一定要叫着我,我逗你开心。”穆夏趴在韩青时颈边,认真地说。   韩青时眸光一闪,似乎明白了穆夏要抱自己的真正原因。   但她会带她来这里,仅仅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和她独处,并没有想过要闹得她情绪低落。   再者,那段心情不好的时光早就过去了。   韩青时亲了亲穆夏额角,一手搭在她腰上,另一只手五指微张,顺着发根插进去,轻轻摩挲着她的后脑。   穆夏太喜欢韩青时这个动作。   这会儿没人,她就一点也不愿意忍着。   被摸舒服了,用下巴亲昵地蹭蹭韩青时,哼唧一声,把沁凉月色叫得充满暧昧。   韩青时听到来自脖间的软语,平静的目光如水波轻移,掠过洁净月光后,逐渐沉入墨色。   想起乐倩临走前说的话,又忽地泛起波光。   韩青时低头,与穆夏的距离近若于无,一开口,柔软嘴唇轻轻擦过她的耳垂,“夏夏,还有谁碰过你的耳朵?”   穆夏被韩青时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头皮发麻,抱着她的动作不自觉收紧,“没有啊。”   “那乐倩怎么知道你的耳朵很敏感?”韩青时反问,低低的声音和陷入昏暗里的潮热气息撞击着穆夏脆弱的神经。   穆夏缩着躲她。   可惜她现在的活动范围就韩青时身前这寸余之地,躲也不过是躲去她怀里,反而方便了她的动作。   韩青时沉如墨的目光紧锁着穆夏耳垂上的粉色星球。   它轻轻晃动时会折射着月亮沁凉的光,从穆夏圆润的耳垂快速掠过,留下一抹惊人的白。   韩青时红唇微动,慢慢靠近穆夏的耳垂,同她耳语,“夏夏,我想试试她的话是真是假。”   话落,穆夏柔软的身体大幅度震了下。   她能清楚感觉到韩青时滚烫的唇舌碰到她的耳垂,轻轻含住,连同垂下的粉色星球一起。   她将它贴于耳垂后侧,柔软的嘴唇则留于前方。   一冷一热的极致刺激如同烟花绽放,瞬间将穆夏抛到了明亮耀眼的高空。   身体开始发抖。   控制不住。   穆夏求饶地呼唤韩青时的名字。   她不止不放,反而变本加厉,在她敏感的耳垂上轻吮含弄,流连忘返。   直到颤意忽然紧绷,后又软弱无骨地趴在她肩头,像哭一样叫她‘阿时’时,她才舍得放开它,在她耳边低笑了声,说:“看来是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鞠躬 第56章   穆夏回来刚好赶上熄灯。   宿舍几人都已经上床躺下了,就剩乐倩还在下面。   她这—晚上坐立难安,焦心得头发比平时多掉了好几根。   见穆夏进来,乐倩立刻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怼上她的脸,边观察边问:“韩总晚上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穆夏想起耳垂上的那个吻,面色一赧,推开照在脸上的亮光,敷衍道:“情侣约会可能发生什么,你应该比我清楚吧?”   乐倩端着下巴思考,“牵手了?”   穆夏,“嗯。”   “抱了?”   “嗯。”   “亲了?”   “……嗯,你别再往下问了,没了。”穆夏用眼神警告乐倩。   乐倩拍拍胸口,放下心来。   只是这样就好。   她晚上担心死了,生怕离开前的那句话刺激到韩青时,害得木木被这样那样。   “我现在可以过去了吗?”穆夏问把路堵得死死的乐倩。   乐倩立马赔笑,“当然。”   穆夏拿了脸盆去洗漱。   她洗脸跟闹着玩一样,十分钟不到全部搞定。   这会儿坐在下面,背靠桌沿,边泡脚边往脸上拍水,顺便等韩青时的信儿。   她说安全到家后给她微信。   “唉,木木,告诉你个好消息!”舍长忽然激动。   穆夏抬头,“什么好消息?”   “你体能测试过了。”   “???”她没听错?   其他几人也都看到了班级群消息,纷纷恭喜穆夏毕业有望。   只有当事人一脸懵逼。   “今年的测试标准降低了?”穆夏怀疑。   舍长,“不可能,你看大姐的分数,和前三年一模一样。”   穆夏放大成绩单—看,果然,还是60分。   大姐的成绩每年都压线,多—分,她嫌浪费,少—分又觉得可惜,所以每年都是佛系踩线过。   她的分数既然没变,那自己怎么可能过?   “妈呀!”穆夏想到那晚遇见邓豆豆的事,脑壳开始嗡嗡,赶紧给她发微信询问。   乐倩听到穆夏叫‘妈’,趴在床边,用她的小鸭按摩捶戳了戳穆夏脑袋,问她,“你是不是找何老师走后门了?”   “怎么可能,你看何老师像是会徇私枉法的人吗?”   “不像,她还可能把企图逃过法律制裁的孽障—剑劈死。”   “叮——”   邓豆豆回了消息:【没啊,师兄说今年体测评分特别严,他也没办法帮你。】   穆夏:【嗯嗯,太好了。】   邓豆豆:【师兄让我跟你说对不起,改天他请你吃饭赔罪。】   穆夏:【不用不用,我特别感谢他没有出手相助。】不然,她岂不是要被迫给韩青时戴绿帽子了。   “嘶!”穆夏想象了—下那个画面,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床上,乐倩还在念叨穆夏体能测试能过的事,“你们觉得木木是怎么过的?”   舍长,“反正不是凭本事。”   穆夏,“……”囧。   “你们说会不会是何老师看我跑步太要命,怕补考出事,她要担责任,所以手松了—下给我过了?”穆夏问。   去年体测,何遇架着她走圈的时候—直在心有余悸地叨叨,“咱俩就此别过,明年真别遇到了,万—你在我手里跑出点毛病,你们计算机系那帮老教授还不撕了我。”   鉴于有这个前提在,穆夏觉得自己的猜测非常合理。   然而,话—出口,却得到了其他四人的—致反驳。   “那你们说我是咋过的么?”穆夏郁闷。   众人沉默,没一个人能给得出合理解释。   —片静默里,向来喜欢一鸣惊人的二姐又—次发言了,“何老师没给木木按结束的秒表,没办法算800米的成绩。”   几人一愣,惊讶的目光同时投向门口床位上那片无风自动的帘子。   帘子之后,二姐平躺在床上,睡相格外安详。   “二姐,你怎么这么肯定,你看到了?”乐倩好奇地问。   二姐,“嗯,何老师那天被一个女人勾走了魂。”   几人面面相觑,然后匪夷所思,“……谁?”   二姐坐起来,和树懒似的,动作缓慢地掀开帘子放到身后,说:“和韩总一起来的那个女人。”   ————   那天,乐倩认出韩青时,说服舍长不要打扰两人后硬拖着她们离开了操场。   二姐虽然不爱说话,但对朋友是打心眼里关心。   临走前,她想去问问何遇,穆夏最终跑了多少秒。   要是过了,什么都好说。   穆夏有几项优秀,扣扣补补,总成绩基本就及格了。   没过的话,她好用接下来一周的时间,拉着穆夏临时抱抱佛脚。   不想,她一回头看到不远处的终点线旁,何遇只身而立,表情冷得让人不寒而栗。   何遇在A大任教多年,向来喜欢和学生打成—片,没什么距离感。   那会儿却罕见的没有表情,沉似霜的目光紧锁着跑道外的漂亮女人。   —个冷如水,—个惊如雷。   短短十几米的距离却仿佛隔出了跨不过的鸿沟,和理不清的恩怨。   二姐犹豫片刻,最终决定不去打扰何遇。   她顺着乐倩的力道,被她拖着离开了操场。   ————   “木木,你认识二姐说的那个人不?”乐倩问。   穆夏左脚踩着右脚,努力回想那天的画面。   几秒后,她点了点头,“认识。”   “谁啊?”   “—个……爱开玩笑的姐姐。”   洗完脚,穆夏爬上床趴着。   韩青时刚好到家,给她发了微信。   穆夏和她闲聊几句,忽然问:【卫蓁姐有喜欢过什么人吗?】   韩青时:【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穆夏:【没什么,好奇而已,她年纪比你还大点,正常来说早该结婚了。】   韩青时:【快了,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结。】   穆夏:【哦】   难道是她想错了?   卫蓁姐和何老师没什么关系?   可是听二姐的描述,她们应该是认识的,还发生过什么。   “叮——”   韩青时的微信又—次发了过来:【没事就乖乖睡觉,别瞎琢磨别人的事,真无聊的话想想我。】   穆夏被韩青时的话弄得心里发甜,从表情包里找了个大大的抱抱发过去,说:【晚安安~】   韩青时:【晚安。】   —夜好梦。   穆夏准时爬起来上班。   生产事故得到解决后,研发中心的工作氛围回到了从前。   上班期间严肃正经,其他时间天南海北,随便逮着—个话题就能聊嗨。   穆夏到的时候,他们不知道聊到了什么,神色格外激动。   穆夏好奇,顺口问张迟,“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张迟笑得嘴巴能咧到耳朵根,“木木,咱们要去GN了!”   穆夏,“还是联调?”   “不是。”张迟拿起电脑,放在两人工位之间的挡板上,指着研发助理昨晚群发的邮件说,“咱们—阶段的验收不是过了么,二阶段主要是收尾和优化,GN那边觉得网上沟通效率太低,再加上二阶段涉及到的细节比较多,当面讨论,双方理解上不容易出现偏差,所以安排了咱们的人去驻场开发。”   驻场开发?   那岂不是能和韩青时在同—栋大楼里工作了?   “有我没?”穆夏兴奋地问。   “肯定有啊。”张迟按着触摸板,下滑邮件,指着附录里驻场开发人员名单说,“看,你最后一个。”   “啊啊啊!太好了!”穆夏一时得意忘形,声音被刚进来的孙辉听到,笑骂她没良心,“—听到去GN,合众就不要了?”   穆夏和张迟做了个鬼脸,—转过来,掷地有声地说:“合众永远是我家!”—番话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10点,研发助理组织好车,送包括李铮、张迟、穆夏在内的4人搬家去GN。   那边早已经给几人准备好了工位。   —切收拾妥当,刚好赶上午饭。   严格亲自带几人去了餐厅。   自助餐。   菜品种类众多,还有海鲜和各种熟食,价格便宜到穆夏看见刷卡机显示了个1.00时,突然感受到了人性的光辉。   “怎么样,饭菜还合口味吧?”严格问。   穆夏几人没见过世面似的同时点头。   味道何止好,都能跟外面看起来就贵贵的高档餐厅相提并论了。   “严经理,难怪大家都想进GN,你们福利是真的好。”李铮喝着免费饮料,忍不住感叹。   严格笑了笑,面露自豪,“早几年其实—般,韩总上任后才慢慢变好的。她对员工是真的舍得,就上周,刚给研发每个人都发了—部SKG颈椎按摩仪,体恤大家长期伏案工作伤颈椎。”   “还是韩总格局大。”李铮附和。   穆夏嚼着青菜,得意地想:“我女朋友唉,能不厉害吗?”   哎呀,忘记给她说自己来GN的事了。   穆夏三两口吃完饭,趁着几人还在闲聊,给韩青时发了条微信:【阿时阿时,猜猜我在哪儿?】   韩青时秒回:【GN】   穆夏:【啊?你怎么知道?】   韩青时:【心有灵犀,闭上眼睛—想你,就猜到了】   穆夏乐得笑出声。   几位男士听到,齐齐看过来。   严格笑问:“穆工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笑得这么甜蜜。”   穆夏含蓄地点点头,说:“嗯,在谈了。”   严格摇着头,无不惋惜,“哎,本来还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打算在GN给你找个男朋友,可惜,太可惜了。”   穆夏抿着嘴笑,心说一点也不可惜,我这捧肥水呀,已经浇在你们GN最美的那朵花身上了。   正想着,韩青时的微信又发了过来:【现在在哪儿?】   穆夏:【餐厅】   韩青时:【五分钟后去餐厅门口等着】   穆夏:【等什么?】   韩青时:【嘉卉,她接你上来。】   穆夏:【嗯???上去干吗?】   韩青时:【你说呢?】   “吱!”穆夏拉开椅子站起来,努力压着笑说,“你们慢聊,我先走了。”   张迟,“等会儿一起吧,你—个人回去也没事。”   “我去外面溜达一圈,消食。”   “这样啊,那你去吧。”   穆夏端起餐盘,快步离开。   在门口等了没一会儿,就看到赵嘉卉匆匆过来,笑着说:“欢迎来到GN。”   穆夏笑容灿烂,“谢谢嘉卉姐。”   “跟我来吧,我们走负—上去,人少。”赵嘉卉说。   穆夏,“嗯嗯。”   两人从安全通道下去负—。   楼梯道理静悄悄的,回荡着赵嘉卉清脆的高跟鞋声音。   穆夏跟在后面,想着去见韩青时这条复杂的路,脑子里无端冒出三个字——地下情。   有点刺激。   “叮!”电梯到了楼上,赵嘉卉先出来,从另一个方向引着穆夏去找韩青时。   她刚吃过饭,正在等穆夏过来。   办公室门打开,穆夏一下子就看到了靠在桌边的韩青时。   —条腿半屈,另一条腿打直撑着身体。   对上目光的刹那,笑容在她沉静的眼底快速散开。   穆夏顿时就有点心痒,奈何赵嘉卉还在,她只能忍着爱意,隔空回了她一片灿烂笑容。   “韩总,穆工接上来了,我先出去了。”赵嘉卉说。   韩青时,“嗯。”   “咔嚓!”门很快在身后落锁。   穆夏立刻放开胆子朝韩青时跑过来,扑进了她怀里。   身体贴在一起的瞬间,两人同时感觉到了踏实。   只是安静地抱着不说话,也如蜜糖含在舌尖,稍—动就能甜满心头。   “你老实说,是不是早就知道我要来GN?”穆夏脑袋枕在韩青时肩上,凶巴巴地问。   韩青时侧脸贴着穆夏额头,笑着回她,“不早,今天上班才听嘉卉说的。”   “那也比我早很多,竟然藏着不告诉我,哼。”穆夏假装恼火地用额头撞了下韩青时脖子,感觉到她身上不正常的温度时站直身体,担心地问,“你发烧了?”   韩青时不甚在意,“低烧,没事。”   “我不信。”穆夏伸手抚上韩青时额头,仔细分辨她的体温。   十几秒后,穆夏表情严肃地说:“这还叫低烧,你昨晚回家干吗了?”   韩青时眼里溺人的笑意闪了下,被穆夏准确抓住。   她猛地凑到韩青时眼前,紧盯着她,拖腔拿调地说:“阿时,你是不是背着我做什么坏事?”   韩青时笑容不减,“你想听我说实话,还是只是骗骗你?”   穆夏两眼一眯,神色危险,“你说呢?”   韩青时描过的眉轻轻—抬,说:“准确说来不是昨晚,我发烧的根本原因在周六下午。”   “周六下午咱俩不是一直在一起吗?”穆夏奇怪。   “就是因为在一起。”韩青时望着穆夏,神色坦荡,“那天亲到你身上的时候有点没控制住,去洗了个温水澡,水温比较低,第二天起来嗓子干疼,按当时的情况来说不会发展成低烧,抗—抗就过去了,没想到晚上又吹了冷风……在亲过你的耳朵之后。”   韩青时过分平静的语气说得穆夏想找的地缝钻进去。   出汗,洗澡。   阿时那天是真的没控制住吧。   至于耳朵……亲完之后,是她撑不住要开窗吹风的,而且吹了很久……   这能怪她吗?   还不是因为韩青时说,说:“夏夏,我这么亲你,舒服吗?”   穆夏自己挖坑埋了自己,转身背对韩青时,直接装‘死’。   韩青时无声叹气,不回答女朋友的问题,女朋友生她的气,回答了,女朋友又跟自己过不去,左右都是她的不对。   午休时间不长,韩青时不想浪费时间,抬起胳膊从后面环住穆夏的肩膀,往后一抱,让她靠进自己怀里,好脾气地哄着她说:“我以后注意。”   作者有话要说:评论里竟然有人想要下文,我看你们是想看我被抓进小黑屋!   呜!你们永远不会知道,我每次看到待高审有多心慌,更不会知道我今天在办公室写文,同事从后面经过,我有多惊慌失措。   来,感受一下。   舌尖马上要触到细腻的皮肤时,唇下忽然传来一阵细微震动。   是韩青时在说话,问她,“想不想听我jiao?”   穆夏脑子里嗡一声巨响,眼睛热了,“想。”她说。   韩青时拉起她的手,放在第三颗扣子上,故意放低的声音像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私会,“那就再解一颗,往下亲。” 第57章   穆夏先是被韩青时那几句话搞得心猿意马,听到她‘可怜巴巴’的保证,又觉得是自己太没出息。   明明两人第一次见就做了比这更深入的事,她也喜欢得很。   再说了,她们还是女女朋友,这个保证完全没有必要。   穆夏双手握着韩青时环在自己肩上的胳膊,拉开一点,然后转身面对她,趴在她身上,担心地问:“你吃药了吗?”   韩青时看穆夏肯理自己,心情愉悦地说:“不是病毒感染引起的发烧,不用吃药。”   穆夏恼得瞪她,“你是医生吗?”   “我……”   “你听我的!”穆夏强势打断,直起身体说,“我下去给你买药,你等我一会儿。”   穆夏说着就要离开,韩青时忙拉住她的手腕,无可奈何地说:“嘉卉已经给过药了。”   “那你怎么不吃?”穆夏炸毛。   韩青时无法反驳,尴尬地用手指碰了下鼻梁。   气势一弱下来,哪儿还有点GN老板的样子?   穆夏瞪了她没一会儿就忍不住笑出来,反握住她的手,软下声说:“你吃了药,我才能安心上班,不然心里老记挂着你。”   韩青时懂,她笑了笑,和穆夏手牵着手走到办公桌后,拉开抽屉,从里面取了个还没拆开的药盒说:“我不愿意吃药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嘉卉买的是冲剂。”   “啊?这是甜的,给小孩子吃的吧。”穆夏说完笑得更加过分,“阿时,原来你是好面子啊?哈哈哈哈,好可爱,我以前怎么没发现?”   韩青时反驳的话就在嘴边。   她真不好这种面子,纯粹是这个冲剂的药效太弱,对成年人作用不大。   见穆夏笑得阳光灿烂,她把话收回去没说,宁愿多看几眼她明媚的表情。   笑够了,穆夏从桌上拿过韩青时的杯子,跑去饮水机前给她冲药剂。   “来,一口闷,什么味道都尝不出来。”穆夏明目张胆地骗人。   韩青时没再推脱,接过杯子一饮而尽,嘴里顿时甜得发腻,很不舒服。   穆夏见此,又匆匆跑去给她接了清水漱口,忙碌模样看得她心窝发软。   “好了,别跑了,坐下跟我说会儿话。”韩青时拉住穆夏,拿过她手里的水杯随意放在桌上,就势揽上她的腰,往自己跟前带。   穆夏没有扭捏,侧身坐在韩青时腿上,抱着她的脖子,脑袋靠在颈侧,和她说悄悄话,“舒服点了吗?”   韩青时笑她见风就想雨,“没那么快见效。”   “那你要不要睡会儿?”   “嗯。”   冬日静谧的午后,两人亲密相拥,靠在柔软的椅子里渐渐陷入沉睡。   穆夏心里惦记韩青时,睡得不踏实,没一会儿就醒来要摸摸她的额头。   感觉到韩青时开始冒汗,穆夏轻手轻脚地从她身上起来,去抽了纸巾帮她擦拭。   从额头到耳后。   拉开衣领,沾了沾脖子、锁骨、胸腔上方。   往下,白色文胸挤着一道很深的沟。   穆夏一手拉着韩青时的衣领,一手悬在半空,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下擦。   看到一滴汗突然从脖间滚下,没入惹眼的那处,她下意识将纸巾按了上去。   几乎同时,韩青时紧闭的双眼睁开,用力握住穆夏的手,哑声说:“夏夏,别乱动。”   穆夏面色微红,被韩青时握着的手腕烫如火烧,“你出汗了。”   韩青时拉下穆夏的手,坐起来,头有些晕,缓了下才笑着说:“正常,等会儿就好了。”   韩青时抬腕,确认时间。   马上上班。   “我让嘉卉送你下去。”韩青时说。   穆夏攥着半湿的纸巾,还是有点担心,“你呢?下午还要继续上班吗?”   “嗯,年终事情比较多,走不开。”   “可你都生病了。”   “现在已经开始退烧了。”韩青时怕穆夏不信,拉起还没松开的手腕,让她摊开手掌,贴上自己额头,说,“你摸摸,是不是已经凉下来了?”   “……”是凉下来了,但还在出汗,她手心都是湿的。   “好了,别担心,我虽然不是医生,医学常识还算清楚,真觉得不行的时候会自觉回去。”韩青时耐心哄人。   穆夏将信将疑,“那我下去了啊。”   “去吧,好好工作,让GN的人尽快认可你。”   穆夏蹙眉,为什么要让GN的人认可她?   她又不是GN员工,活干好不就行了?   没等穆夏想好理由,赵嘉卉已经敲门进来。   穆夏只好先行跟她下楼。   ————   下午的工作忙碌紧张。   穆夏一开始觉得还行,往后,逐渐感觉到了差距。   一是经验不足,GN这边涉及到的很多东西她之前没有接触过,需要边查资料边做。   这其实还好,她的自学能力一向不错,即便是陌生东西,也能很快上手,但有些新技术,网上没有大神总结的技术贴,她就只能去官网翻白皮书或者请教旁人。   一次两次累计起来,进度明显比GN有经验的工程师慢下很多。   二是经历。   “方工,你是清华毕业的吧?”短暂的下午茶时间,一个年轻点的工程师问方旭。   方旭喝着他的养生茶,老干部般从容道:“嗯,小孙也是吧?”   “他海龟。”   “牛逼。”   “张哥才牛,压根没参加高考,保送上去的。”   “说的谁不是保送一样。”   “……”   GN的人聚在一起闲聊,穆夏完全插不上话。   她虽然也是名校,但跟这些人比起来还是显得太过普通。   呸呸呸!   不能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穆夏拍了自己两巴掌,恢复清醒。   经验她总会有的。   学历、学校只是敲门砖,不能代表以后。   穆夏为了追上进度没休息太久,听了几句便重新投入工作。   这一忙就到了晚上8点。   研发中心依旧灯火通明,键盘声不绝于耳,和合众到点清空办公室的氛围截然不同。   这就是GN能走在前列,合众却只能默默无闻的原因吧。   穆夏心想。   “嗡——”   手机震了下。   穆夏没拿,直接在电脑上查看信息。   是乐倩:【木木,下班没?我妈送了小龙虾,快回来吃呀。】   穆夏:【还没,在加班,你们吃吧,不用等我。】   乐倩:【好吧,那我给你留着。】   穆夏:【不用,等我回去就凉了,你们都吃了吧。】   乐倩:【那我给你点份奢侈的外卖,不能厚此薄彼。】   穆夏:【痛哭流涕.jpg】   简单结束和乐倩的对话,穆夏继续埋头‘搬砖’。   半小时不到,外卖送过来。   穆夏怕有味道,拿去了茶水间吃。   这个点的茶水间空无一人。   穆夏坐在窗边,边吃东西边和乐倩视频。   “木木,你去GN第一天就要加班吗?”乐倩郁闷地问,“你女朋友知道你这么为她卖命吗?”   “加班是因为我自己跟不上进度,关阿时什么事?”穆夏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饭,吐字含糊,“她比我辛苦多了。”   “啧,你现在张嘴闭嘴就是‘阿时’,有没有考虑过我的鸡皮疙瘩?”   “懒得考虑。”   “穆木木,你没有心!你知道我为你付出了多少吗?你有把闺蜜当人看吗?”乐倩一句接一句讨伐,激动得恨不得从屏幕里爬出来。   穆夏有点害怕,昧着良心说:“我还是爱你的。”   “你爱谁?”韩青时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身后飘过来。   穆夏一愣,立刻抬头看向门口,就见她懒洋洋地靠在门边,要笑不笑地看着自己。   穆夏撂给乐倩一句‘回去再说’,果断挂了视频,站起来走到门口,探头探脑地往外看。   韩青时靠着不动,语气平平,“放心,没人。”   穆夏听到这话,马上撤回来,伸手摸上韩青时的额头。   韩青时看到穆夏脸上不加掩饰的担心,真诚笑容回来了,“烧已经退了。”   穆夏不吭声,仔细和自己额头的温度对比,过了好一会儿才松口气说:“太好了。”   “嗯。”韩青时应声,看到桌上还没吃完的饭,问她,“怎么这会儿才吃饭?”   穆夏犹豫片刻,没告诉韩青时实情,似模似样地找了个理由说:“新人入职头几天不都要最后走么,不然显得太嚣张,以后会被‘孤立’的。”   韩青时大约明白,这是职场常态,她想了下说:“9点要是还没人走,你就以宿舍门禁为由去和严格报备,然后上来找我。”   “你不下班吗?”   “不下,等着送你回学校。”韩青时温热的手掌贴上穆夏侧脸,拇指指腹摩挲着她脸颊细腻的皮肤,说,“工作日,也就这点时间能和你独处。”   “好心酸。”   “知道就好,赶紧吃饭,9点一到上来找我。”   “好哒!”   韩青时没有久留。   她会下来,是因为穆夏不回微信。   话既然已经带到就该上去了,免得被发现,搞得大家更不敢早走。   ————   9点,穆夏按照韩青时交代的去和严格报备。   严格看了眼时间,一拍脑袋,说:“抱歉抱歉,忘了和你们几个说,你们的活干完直接走就行,不用管我们,我们习惯晚走。”   穆夏,“谢谢严经理。”   合众几人一起离开。   张迟原本想送穆夏,后者以大家都辛苦了为由婉拒,和他们一起下去,然后又折回GN,上楼去找韩青时。   她正在忙,见穆夏进来,指指窗边的沙发说:“吃点水果等我一会儿,突然有件急事要处理。”   “嗯嗯,不着急。”穆夏跑去坐下,剥了个橘子消磨时间。   橘子甜中带酸,味道意外得好。   好吃的东西,她就想分享给韩青时。   穆夏抬头,直勾勾地注视着专注工作的韩青时。   她刚皱眉那一下太有味道了,好霸道。   这会儿抿着唇思考,又显得沉稳睿智,让人怦然心动。   穆夏心痒,在‘给韩青时吃橘子’和‘不要打扰她’之间反复徘徊。   看到她的表情逐渐放松下来,穆夏悄咪咪拿着橘子摸了过去。   在她腿边蹲下,脑袋从她胳膊底下钻过去,猫在她和桌子之间,下巴搁在桌沿,乖乖不说话。   韩青时打字的动作停住,垂眸看了眼前毛茸茸的脑袋片刻,笔直腰身弯下,落低身体,将下巴轻轻压在穆夏头顶,笑问:“等无聊了?”   “没啊。”穆夏用力端着脖子,剥了瓣橘子,抬起手,估摸着距离凑到韩青时嘴边,献宝似的说,“想给你吃橘子来着,酸酸甜甜,还挺好吃的。”   韩青时往前去了点,将橘子咬进嘴里,慢慢咀嚼。   一上一下的动作压在穆夏头顶,怪舒服的。   不久,时重时轻的压力停止。   穆夏问韩青时,“怎么样?好吃不?”   “嗯……”韩青时欲言又止,感觉像是不太满意。   “不好吃?”穆夏疑惑。   韩青时放在桌上的手垂下去,两臂箍着穆夏柔软的腰肢,将她提上来放在自己腿上,再把下巴往她颈窝一落,亲密感一下子就有了,“好吃。”她说。   穆夏欢喜地动了动脑袋。   这个拥抱姿势恰好可以让穆夏的侧脸挨到韩青时的耳朵,她停一下,又动了两下,最后转过来,明晃晃的目光不住往韩青时耳朵上飘。   不知道阿时的耳朵敏感不敏感唉。   韩青时收到回复,正拿着鼠标往下滑,没注意到穆夏的眼神。   过了好一会儿,她收回手,重新放在穆夏腰上,说:“怎么一直看我?”   “你好看。”穆夏咂摸几秒,商量着问她,“阿时,我能不能亲亲你的耳朵啊?”   韩青时一眼穆夏的眼睛就能明白她的意图,她不说话,将身体后倾。   穆夏被动靠在了她身上。   “行不行嘛?”穆夏等不急又问。   韩青时顺势吮住穆夏凑过来的嘴唇,同她唇贴着唇,把潮热气息一丝一丝渡进她微张的嘴里。   等她糊里糊涂,开始变得主动时,又忽地离开,在她不满的注视下,笑着说:“夏夏,我的耳朵对外界感知没你那么明显,你如果想看我有不一样的表情和反应,可以试试亲我的脖子。”   作者有话要说:2021-05-07 19:00:00~2021-05-18 19:00:00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Flu1437、为什么我还是学渣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夨落旳尐孩、萱大恶魔、Flu1437、我想阿允了。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jess soo 4个;陳牛奶2个;夨落旳尐孩、阿索萨、我想阿允了。、DetectiveLi、Kelly、柒北南、等、二水、向日葵、安可、48336850、Flu143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予理解79瓶;Flu1437 64瓶;全世界陪我失眠49瓶;sxx 40瓶;子言·胤29瓶;garden、抓紧时间睡觉、nothing 20瓶;栗子不用举16瓶;来罐可乐嘛、各站停靠15瓶;月桜、图图、向日葵、枯木不逢春、Flu1437、布偶、羡羡今天实名开心了、顾傅苏傅路姜舒南安阮10瓶;萱大恶魔9瓶;16284320 8瓶;我想阿允了。、拾贰7瓶;无声告白6瓶;水墨钰斓殇5瓶;gigi、保护我方芋圆、星骑、小甄呀、太乙天枢、ddddd、孔苏啊。、初心易得,始终难守5瓶;46776617、阿拉丁神兴、喵妙、uglazy、嗯、饺子馅3瓶;诀、E.Soooo、october、舍予、Meringue 2瓶;风声鹤唳、李柒呇想要牧马人、52432745、饭饭、第四种世界1瓶; 第58章   穆夏氲着一层水汽的眼睛忽然清明起来。   她像是怕自己听错一样,不确定地看看韩青时被衬衣领子半遮的修长脖颈,再抬眼看看她脸上浓情蜜意的笑容,按捺着兴奋问她,“真的可以吗?”   韩青时笑而不语,直接抬起手,在穆夏兴奋的目光里,解开三颗扣子,而后勾着一侧衣领朝外拉开。   女人精致的锁骨顿时撞入眼帘,往下一点,隐在衣下的柔软若隐若现。   穆夏身体里的燥意肆意撞击着胸腔,将她一寸一寸推向韩青时。   她的脖颈里散着熟悉的淡香,嘴唇碰上去时能清楚感觉到她血脉的跳动。   韩青时的心脏颤了下,呼吸变得很轻,“夏夏,不用这么小心翼翼。”   穆夏轻抿的动作顿住,眸色变浓,喉咙里的水分被快速熬干。   她生理性吞咽,嘴唇轻轻摩擦着韩青时颈侧细腻的皮肤。   还没真的开始,强烈的震动骤然从裤兜里传来。   办公室里太安静,急促的震动就显得尤为突兀。   穆夏被打断,瞬间炸毛,低咒的话脱口而出。   韩青时眉眼轻抬,笑她,“这就生气了?”   穆夏何止生气,她现在恨不得把手机砸了。   穆夏烦躁地拿出手机,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这时候扰人好事。   看到是串未知的本地号码,穆夏眉心一拧,准备挂断。   拇指刚按上电源,却忽然被韩青时捉住了手腕。   “怎么了?”穆夏奇怪地问。   韩青时看着屏幕上那串号码,沉声道:“是卫蓁。”   “卫蓁姐?”穆夏惊讶,“她怎么会有我的号码?”   韩青时,“先接电话。”   穆夏‘嗯’了声,接通,“喂。”   “……”那头风声很大,卫蓁暗哑的声音被风吹得很散,“穆夏,我在你们学校操场,方便出来见一面吗?”   穆夏第一次听到卫蓁叫自己全名,被她虚弱的声音吓了一跳,立刻道:“我现在不在学校,如果你有急事,我马上回去。”   “我,咳咳……!”卫蓁一开口,咳得撕心裂肺。   穆夏有点不知所措,忙和韩青时交换了个眼神。   韩青时抬了下手,示意她站起来,同时快速整理自己凌乱的衣服。   不久,卫蓁的声音再次传来,比起刚才哑得更加厉害,“如果方便的话,麻烦你回来一趟,我想和你打听一些事。”   穆夏不假思索,“好!”   挂断电话,穆夏站着没动。   韩青时很快整理好自己,摸了摸她的脸问:“卫蓁说了什么?”   穆夏摇头,想起二姐那晚的话,又点了点头,把那些话原封不动地和韩青时说了一遍。   韩青时听完,表情严肃地问她,“你们体育老师叫什么?”   穆夏,“何遇。”   “……”韩青时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沉下,漆黑瞳孔里似有巨浪翻涌而过。   很久,她阖了下眼,无可奈何地说:“自己惹上的人,果然没办法逃掉。”   穆夏不懂,“什么?”   韩青时笑笑,没有正面回答,“先跟去我见卫蓁?她身体不好,不能生病。”   穆夏还是那个字,“好。”卫蓁是韩青时的朋友,就算只是因为这层关系,她也不能坐视不理。   韩青时关了电脑,牵着穆夏的手快步离开。   路上,韩青时开得很快。   穆夏原本想问问她卫蓁的事,看到她脸上生人勿进的凝重表情,全部憋回去,什么都没有说。   两人到学校已经过了十点。   热闹的校园一旦冷清下来,空气冷得刺骨。   穆夏明明不擅长跑步,还是一路没停,用最快的速度和韩青时赶到了操场。   操场空空荡荡。   卫蓁孤立在灯下,寒风肆虐着她单薄的身体。   “卫蓁姐。”穆夏轻声叫眼神发直的卫蓁。   卫蓁身体晃了下,抬起头。   看到韩青时也在,死气沉沉的目光顿住,很快又笑着说:“我是不是打扰你们的好事了?”   韩青时表情很沉,一开口,语气里却都是无力,“卫蓁,你想干什么?”   卫蓁听到韩青时的话,像是忽然感觉到寒冷一样,双臂裹紧衣服,笑着说:“别这副表情,万一吓到你们家的小媳妇,我罪过就大了。”   说话的卫蓁看向穆夏,唇色发白,声音颤得厉害,“小夏夏,我能和你打听个人吗?”   穆夏和韩青时交握在一起的手收紧。   韩青时感觉到,不动声色地握了握,用行动告诉她不要紧张,有话直说。   “能。”穆夏说。   卫蓁,“何遇,人可何,遇见的遇,一个女人。个子比我矮一点,长得很漂亮,是那种英气阳光的漂亮,可能是因为从小学武术的缘故,对了,她的剑术很厉害,尤其是短穗剑,拿过很多奖,她……”卫蓁越说越快,话到一半猛地停住,眼里的情绪剧烈波荡,怕被人看出来,她掩耳盗铃地用手背盖住眼睛,低沉声音像是自言自语,“抱歉,太久没提起过她的事,收不住。”   穆夏嘴唇动了动,没说话,安静地等着卫蓁恢复情绪。   过了很久,卫蓁才放下手,两眼通红地问她,“你,认识这个人吗?”   穆夏,“我们武术课的体育老师叫何遇,可是,她比你高。”   “不……”卫蓁下意识想反驳,想起什么表情一变,低声说,“高是对的,对的,是我自己不讲理,总让她弓着背和我说话。”   “你有她的联系方式吗?”卫蓁问,声音小得不知道怕被谁听见。   穆夏摇头,“我没上过何老师的课。”她会认识何遇,完全只是因为每年的体能测试。   卫蓁,“那你有什么办法能帮我问到吗?”   卫蓁语气里的请求太明显,穆夏拒绝不了。   想了下,她说:“你等我一下,我找人问问。”   穆夏抽出被韩青时握着的手,拿出手机给邓豆豆发了条微信。   她很快回过来一串电话号码。   穆夏直接拨通。   在对方接起来之前,她将手机换到了离韩青时远的那边。   “喂,师兄,打扰您了。”   “我是计算机学院的穆夏,有件事想麻烦您一下。”   “……”   不出三分钟,穆夏拿到了何遇的电话。   卫蓁愣愣地看了那串数字很久。   在巡逻的保安提醒她们马上要熄灯时,终于拨了出去。   那阵风正冷。   韩青时挡在穆夏身后,用身体为她隔绝了大半寒冷。   卫蓁站在风里,冻得嘴唇发抖,“小遇,是我……姐姐。”   ————   11点,宿舍熄了灯。   空荡校园彻底陷入寂静,呼呼风声反复割裂着寒冷。   穆夏和韩青时站在体育学院楼下,沉默地看着四楼唯一一间还亮着灯的办公室。   那是何遇的办公室。   卫蓁也在里面。   “阿时,我能问你个问题吗?”穆夏憋了很久,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韩青时大概知道,“想问卫蓁和你们老师?”   “嗯,卫蓁姐的爷爷生日那天,她告诉我,她喜欢了一个人16年,那个人已婚8年。我当时以为是玩笑,其实,是真的对不对?”穆夏肯定。   韩青时用外套裹紧穆夏,搓了搓她发凉的胳膊,“真的。”   “卫蓁姐喜欢的人是何老师?”   “是。”   “喜欢了那么多年,还是不能在一起吗?”   “在一起过。”韩青时很轻地叹了口气,“后来还是没赢得了现实生活里的不得已,女人和女人本来就难,她们两个……更难吧。”   “……”   听到想要的答案,穆夏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转身过来和韩青时面对面,把她抱得很紧。   她们两个也都是女人,刚开始谈恋爱,以后……她还没考虑过。   又过了很久,穆夏惴惴不安地问:“卫蓁姐怎么还不下来?”她已经上去半个多小时了。   韩青时听到她说话,一直注视着四楼的视线落下,看着黑漆漆的前方说:“下来了。”   穆夏惊喜,“哪儿呢?”   韩青时放开她,上前一步,走到她身侧。   很快,一个模糊的人影从玻璃门后走了出来。   低着头。   穆夏和韩青时看不清卫蓁的表情,只知道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身形晃动不稳。   察觉出不对,韩青时拉着穆夏快速上前。   几乎是她们走到卫蓁跟前的同时,她终于支撑不住,身体猛地往下坠。   还好韩青时反应快,及时接住。   穆夏紧张地护在一旁。   借着月色,两人看到卫蓁脸上有个很重的巴掌印,嘴角裂开,脖根处的咬痕皮肉外翻,伤口正在往外渗着血。   穆夏看得胆战心惊。   韩青时什么都没问,不发一言地将卫蓁背起来,对愣住的穆夏说:“我送卫蓁去医院,你一个人能回宿舍吗?”   穆夏回神,态度坚定地拒绝,“我不回去,你要开车,照顾不了卫蓁姐,我跟你一起。”   韩青时偏过头,看了眼意识模糊的卫蓁,说:“走。”   校门口,穆夏以师姐生病为由,登记信息后,带着二人顺利通行。   去医院的路上,韩青时开车,穆夏坐在后排照顾卫蓁。   她的表情很痛苦,身体缩成一团,虚汗不断,嘴里一直喊着何遇的名字。   穆夏的心被她喊得揪在一起,忧心目光不时往韩青时脸上飘。   韩青时和卫蓁是很像的人。   如果有一天她也变成这样……她是那么好的一个人……   不会的!   穆夏攥紧手,眼神坚定。   她不会结婚,不会让韩青时有伤心难过的机会。   穆夏用力摇摇头,打消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仔细给卫蓁擦汗。   临近医院,卫蓁恢复了点意识,她用没有温度的手抓住穆夏手腕,艰难地说:“小夏夏,我没事,不用去医院。”   穆夏不能决定,求助地问韩青时。   韩青时立即在路边停车,绕到后面来问了卫蓁几个问题,又检查了一下她脖子里的伤,确定没有大问题后,改道往自己家驶去。   凌晨一点,终于将卫蓁在客房安置妥当。   穆夏蹲在床边,看着卫蓁脖子里的纱布,小声问韩青时,“阿时,你以前帮人处理过伤口吗?看起来很熟练。”   韩青时正背对穆夏,坐在床边收拾药箱。   闻言动作顿了下,没有回头,“嗯。”很敷衍的回答。   穆夏抬头。   韩青时脸上的表情依然凝重。   穆夏刚放下的心又拧了起来。   从认识到现在,卫蓁是她见过韩青时的第一个朋友,应该也是很好的朋友,不然她也不会去参加卫蓁爷爷的生日宴,还由她在自己面前说话随意。   好朋友突然变成这样,她肯定很难受。   穆夏侧身过来,从后面抱住韩青时的腰,侧脸亲昵地蹭着她的后背,安慰她,“阿时,你别担心,卫蓁姐会没事的。”   “我知道。”韩青时扣上药箱,在穆夏手背上拍了拍,示意她放开,然后转身过来,摸摸她的头发说,“去洗澡,明天还要上班。”   穆夏不放心,欲言又止。   沉默片刻,还是听了韩青时的话,起身离开。   韩青时没有马上走。   她坐在床边,暗沉目光紧锁着冷汗不断的卫蓁。   何遇。   这个名字,韩青时只在刚认识卫蓁的时候从她嘴里听过几次。   每次都是酒后吐真言。   语序很混乱,颠三倒四,左右离不开那两个字——爱她。   最严重的一次,卫蓁把自己喝到了胃出血。   那天,她吐了韩青时满身的血,明明疼得要死,偏还是笑着问她,“阿时,你有没有试过爱一个人爱到她走了,你就觉着自己这辈子完了。”   韩青时当时说的是没有,现在……   韩青时提着药箱站起来,立在床边,一字一顿说得很慢,“蓁蓁,我不是你,穆夏也不是何遇。她年纪小,但明事理,我城府深,立场却坚定,一旦决定爱一个人,她也恰好对我有心,那就算是天塌下来,我也会选择和她死在一起,而不是和你一样瞻前顾后,自以为是。”   “砰!”身后传来一声突兀的碰撞。   韩青时迅速回头。   刚洗完澡的穆夏站在门口,一手握着门把,一手扶着门框,脸上是没来得及隐藏的惊讶。   韩青时心头一跳,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和穆夏交往的时间还太短,谈喜欢合适,不用理由,不用承诺,心无旁骛地腻在一起,享受当下的甜蜜就行。   谈爱,还太重。   韩青时攥了攥手,走到穆夏面前,尽量让自己笑得自然轻松,“洗完了?”   穆夏不语,仰头定定地看着她。   韩青时被她看得心慌。   这种感觉很不舒服。   她揽着穆夏的肩膀往出带,声音轻轻的,有些刻意,“你先去睡,我还要等一会儿,你睡主卧,我……”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   因为穆夏抱住了她。   穆夏的力气很大,身体微微发颤,“阿时,你刚才是和卫蓁姐说,说爱我了吗?”‘爱’这个字太挠心,她只是说说就会心跳加速。   韩青时见躲不过,只好承认,“说了,你不用太在意,顺其自然就好,我刚才的话只是因为今晚的事有感而发。”   “说了就说了,怎么可以不在意?但是我也不能骗你。”穆夏枕在韩青时肩上的头往她颈窝靠了靠,“我认识你还不到三个月,和你在一起更是只有短短三天,我确信我喜欢你,想时时刻刻和你黏在一起,这是恋爱初期都会有的热情,我不知道这份热情会持续多久,也不知道热情淡下去会剩下什么,更不知道你为什么可以做到从一开始就那么喜欢我,我对你的了解其实特别少。爱……我还没有来得及想,但是请你相信,从喜欢到爱只有一步之遥,我一定一定能走得到,你信我。”   穆夏的诚实让韩青时失落,她的坚定又让她心里泛起希望。   她自然信她。   可就是她刚说的,三个月,三天,就算是一见钟情也只是一个开端,连了解都谈不上,谈爱不是在为难人?   她不舍得逼她走那么快。   “嗯,我信你。”韩青时说。   穆夏点点头,想起卫蓁的样子心里还是空空的,落不到实处。   沉默片刻,她捋了捋心思,很慢地说:“我不知道卫蓁姐和何老师之间发生了什么,没办法帮到她们,心里唯一能确定的是,我不想看到你有一天和卫蓁姐一样失魂落魄。阿时,我们两个要好好的,行吗?”   韩青时靠着墙,心情激荡。   她以为自己冲动之下的说出来的话要吓到穆夏了。   她却反过来又一次让她惊艳。   她的话稚嫩但真诚。   她的承诺单调却最易侵入肺腑。   韩青时低头亲了亲穆夏,笑着说:“行。”   作者有话要说:预红锁提醒,修改+4,人已麻木,因为修改后的字数不能比原字数少,所有后半段也做了少许修改,不过重不重看影响不大   副CP篇幅不多,工具人而已,让穆木木同志警钟长鸣   感谢,鞠躬 第59章   第二天,穆夏是最先醒来的。   她被韩青时抱着睡了一夜。   保持一个姿势太久,这会儿身体酸疼难受。   见韩青时撑着也要起来,穆夏急忙把她按回去,说:“不着急,现在还早,你再睡会儿。”   韩青时昨晚睡得很不踏实,隔一会儿就要起来看看卫蓁,再加上她本来也退烧没多久,反复折腾,弄得不是特别舒服。   穆夏不放心地摸了摸她的额头,确定温度正常才吐了口气,说:“我洗个脸,然后下去买早餐。”   韩青时没反驳,她侧躺着,一只手和穆夏十指相扣,“知道在哪儿买吗?”   “知道,上次走的时候留意了一下。”   “好,穿暖和点,今天降温了。”   “嗯嗯。”穆夏飞快地爬下床,准备去洗脸,想到什么又快速折回来,趴在床边,凑过去亲了亲韩青时,笑眯眯地说,“每回在电视里到这幕都觉得被亲的那个女孩子一定很幸福,今天终于有机会试试。”   韩青时反应迟滞。   很久,才眨了眨眼,躺在柔软的棉被里,笑着说:“那是不是应该换成我亲你?”   穆夏摇摇头,忍不住又凑过去,一下下亲昵地碰着韩青时,“能这样亲你,我也会觉得幸福。”   韩青时笑着,不再说话。   温存片刻,穆夏火急火燎地跑去洗脸,然后匆匆出门。   韩青时没有继续躺着,起身去了对面的客房看卫蓁。   床铺已经空了。   卫蓁坐在窗边,抱着双膝,看着窗外发呆。   韩青时开门的动作虽然轻,但依然明显,可她还是没有听到。   韩青时推上门,脚步轻缓地往过走。   经过床头,她俯身将床尾凳上的毯子拿了起来。   “怎么起这么早?”韩青时将摊开的毯子盖在卫蓁身上,她顺势拉到肩头,用下巴压住,一笑,还是那个风情万种的卫蓁,“早起早滚蛋,免得继续打扰你和小夏夏亲亲我我。”   韩青时在卫蓁对面坐下,没心情和她迂回,直截了当地问:“何遇昨晚对你做了什么?”   卫蓁脸色骤变,虚浮目光剧烈震动,“没什么。”   “没什么,你脖子怎么回事?”   “……阿时。”卫蓁被揭穿,声音变得无力,“求你别明知故问行吗?”   韩青时当然不想这样,可有些事拎不清,只会越来越麻烦。   静默几秒,韩青时狠着心说,“蓁蓁,你说过,你们都会有新的生活,你会对自己好点,不再总想着过去。”   “我说这些话的时候,以为这辈子不会再遇到她。”   “你这是在自欺欺人。”   “至少成功骗过了几年。”   “那现在呢?以后呢?何遇是你法律上的妹妹,还有自己的家庭,你再爱她有什么用?你别忘了,你现在也有婚约在身,你们……”   “我有分寸。”卫蓁打断韩青时,拉下毯子,站起来说,“借我辆车,先走了。”   韩青时眉头紧锁,确定卫蓁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只好松口说:“你知道钥匙在哪儿。”   卫蓁笑笑,低了声,“谢了,别担心我,在鬼门关走过一圈的人不会再和以前一样冲动。对了,帮我和小夏夏说声谢谢,昨晚没吓到她吧?”卫蓁问。   韩青时敛下多余的心思,脸上有了笑容,“吓到了,不过反应在我意料之外。”   卫蓁,“什么反应?”   “担心我有一天会变得跟你一样,害怕了,说要把喜欢我变成爱我。”   “那你比我幸运,走了。”   “嗯。”   ————   穆夏买好早餐回来,家里只剩下韩青时一人。   她正坐在桌前看邮件,见穆夏过来,抬起头说:“冷不冷?”   穆夏放下袋子搓了搓手,吸溜着说:“超级冷,估计快下雪了。”   “喜不喜欢下雪?”   “喜欢啊,可是这几年都没好好下过。”穆夏拉开凳子坐下,问韩青时,“包子是要辣的对吧?”   韩青时,“嗯。”   穆夏把包子放进碟子,给韩青时拿了双筷子。   韩青时夹起来咬了一口,慢慢嚼着。   等咽下去,她望着吃饭吃得一脸满足的穆夏说:“今年的第一场雪,我陪你看。”   “真的吗?”穆夏喜上眉梢,“那我希望今天就下!”   “天气预报说今天没有。”   “那就明天。”   “明天也没有。”   “……它是故意气我的吧。”   死寂的早晨因为有了穆夏逐渐变得生动。   昨晚突如其来的意外也仿佛不存在,唯一改变的大概只有穆夏的心境——她开始对喜欢重新定义。   吃完饭,两人一起去了GN。   研发二部,方旭已经到了,见穆夏黑眼圈夸张,好奇地问:“昨晚干吗去了?”   穆夏放下包,把自己扔进座椅,唉声叹气地说:“工作压力让我彻夜难眠。”   “哈哈哈,难得听你这话。”方旭笑完,端出前辈架子,语重心长地安慰她,“别想太多,你的水平已经远超同阶段的人了,现在就差点磨炼。”   穆夏‘呵’了声,生无可恋的腔调刚好被经过的张迟听到。   他停下脚步,靠在桌沿好笑地说:“怎么了这是?”   方旭捋了把并不存在的胡须,慢慢悠悠地说:“孩子长大了,终于体会到工作狗的艰辛了。”   张迟乐不可支,拍拍穆夏椅背,说:“那以后是不是就不惦记加班了?”   穆夏哀怨,“何止,正常班都不想上了呢。”   “哈哈哈。”   忙碌的工作从哈哈大笑开始倒也不显得枯燥。   穆夏一坐一整天,除了吃饭,上厕所,屁股就没离开过凳子。   晚上下班必定九点之后。   后面几天均是如此。   一周下来,整个人瘦了一圈。   这天是研发部每月例行的生日会,会给当月生日的同事统一派发红包和生日礼物,还有各种小零食可以吃。   每到这天,除非必须,不然没人加班。   穆夏听着过道里一波接一波的笑声也有点坐不住,关了电脑跑去跟他们一起玩。   玩到正嗨,揣在口袋的手机突然震了下。   穆夏咬着果汁吸管,摸出来看。   “呀!”穆夏惊呼,警惕地看向四周。   一直站在她旁边的男同事见她神色不对,凑过来问:“怎么了?”   穆夏下意识弹开,和他保持绝对安全的距离,“没事,你们接着玩,我出去一下。”   穆夏火速跑回工位,确定这里没人后翻开手机来看。   刚是韩青时发来的微信,她说:【让旁边那个男人离你远点。】   穆夏咬着吸管,心惊胆战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旁边有男人?你是不是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   韩青时:【犯不着多此一举,一部女性多,二部几乎都是男人,不用想就知道你旁边是谁。】   穆夏:【哦】   韩青时:【嗯?】   隔着屏幕,穆夏都能想象韩青时不悦的表情,顿时乐得不行,直接发了条语音过去,“我今晚不加班,你呢?”   韩青时同样回了语音,“加,年终常态。”   穆夏,“好吧,还想着周五能和你待一会儿,我这周都没怎么见你。”   韩青时,“想我了?”   穆夏毫不犹豫,“对啊。”   穆夏的语音回过去没一会儿,韩青时直接打来了电话,“下班别走,上来找我。”   穆夏憋着笑,故意装得很难办,“你不是要加班吗?”   “班要加,女朋友的情绪也要照顾。”   “哈哈。”穆夏憋不住笑出来,问她,“你想吃什么?我等会儿买晚饭带上去。”   韩青时想了下,说:“你之前那次挂在我们门口的就可以。”   穆夏,“好哒!”   两人打完电话不久,生日会散了。   穆夏跟着同事一起下楼,然后借口有事没和他们通路,独自跑去买晚饭。   等她上来,韩青时这层也几乎没什么人。   穆夏大摇大摆地朝韩青时办公室方向走,没敲门,直接按下门把手进去,想给她惊喜。   清脆的“阿时”喊出来,穆夏没收声,后面紧跟着一声要命的“啊——!”随即身体一转,麻溜地拉上门闪了出去。   办公室里,赵嘉卉站在韩青时旁边,紧咬着牙根请示她,“韩总,需要我去把穆工请进来吗?”   韩青时,“你继续,我去。”   赵嘉卉,“好的。”   韩青时将椅子往后滑了点,站起来往出走。   经过赵嘉卉,韩青时扫了她一眼,语气凉凉,“想笑就笑,憋着不难受?”   赵嘉卉被当面揭穿,干咳一声,说:“穆工还挺可爱的。”刚那套‘我来了,我走了’的动作着实行云流水,再加上语调分明,情绪截然不同的两声叫唤,实在很难让被动吃瓜她的不笑。   韩青时冷哼一声,没再说话。   等她拉开门出去,赵嘉卉才推推眼镜,踏实地想:她果然没看错,老板确实一早就看上人小工程师了,还为此假公济私了不少回。   门外不远处。   穆夏脑门顶着墙壁,欲哭无泪。   她不该这么熟练的。   应该左思右想,徘徊不定,等最后撑不住了,在小心翼翼地敲门示意。   呜呜呜。   这下子全暴露了。   “想什么呢?”韩青时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穆夏一个激灵,立马站直了身体。   韩青时走到穆夏身后,稍稍弯腰,接过她手里的打包袋,顺势牵住她那只手,说:“嘉卉早就看出来,不差这一次。”   穆夏蹭一下子甩过头,被韩青时的话吓得目瞪口呆,“早有多早?”   韩青时,“大概,第一次和合众吃饭,结束后我说亲自送你回学校。”   穆夏,“……嘉卉姐的眼力可真好。”   韩青时笑而不语,捏捏穆夏的手往办公室方向走。   不是赵嘉卉眼力好,是任何一个知道她性取向的人,看到她对穆夏的种种偏心都会觉得她对她意图不轨,也就穆夏天天韩总长,韩总短。   再次进去办公室,穆夏稳重了不少,和方案评审会上那次一样,小幅度朝赵嘉卉摆摆手,矜持地叫她,“嘉卉姐。”   赵嘉卉无福消受,连忙朝穆夏躬身,说:“夫人好。”   “砰!”原本要坐挨着沙发边边坐一点,好让自己看起来比较端庄的穆夏一个腿软,滑到了地上。   韩青时正弯腰往桌上放东西,看到穆夏的动作,乐得半蹲在她跟前,两臂交错压着腿,笑问:“这么激动?”   才不是!她是被吓得……   穆夏悄咪咪瞟了眼赵嘉卉,见她一脸的非礼勿视,马上抠着韩青时的膝盖,小声威胁,“你让嘉卉姐换个称呼!”   韩青时假装听不懂,拧着眉问她,“不喜欢夫人,那叫太太?”   “韩,青,时!”穆夏恼得磨牙。   韩青时反倒更乐,抬起她在自己膝盖乱抠的手握住,身体稍一前倾,碰上她的嘴唇,克制着亲了下,说:“先吃饭,私事晚点再聊。”   穆夏快速抽回手,和韩青时划清界限,嘀咕着说:“赶紧走。”   韩青时笑着站起来,往办公桌方向走。   穆夏以为事情到此就该结束了,于是,两只手朝后撑着沙发,想坐起来。   动作进行到一半,听见韩青时不紧不慢地说:“嘉卉,穆工的称呼暂时不用改,我现在还只是穆工的女朋友,等她哪天心情好,给我名分了,再改口叫夫人。”   赵嘉卉,“是。”   穆夏胳膊肘猛地打了个弯,重新跌坐回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鞠躬 第60章   韩青时和赵嘉卉忙了很久。   穆夏始终等不到结束,一个人闲得无聊了,便拿出来电脑,看从刘工那儿蹭的实例资料。   沙发和茶几的高度不匹配,穆夏压低上身在腿上趴了一会儿,挤得肚子实在难受,索性坐到了地上。   舒服。   刘工是典型的学术派,他有好几本笔记,里面详细记录着他从入行到现在,遇到过的所有问题,还有很多经验总结,珍贵程度可以说是千金难买。   但最难能可贵的是他从不吝啬。   穆夏今天刚一开口请教,他就把完整版的扫描件给了她,还告诉她,遇到问题不要憋着,也不要闷头去查百度,直接问他或者其他有经验的工程师会事半功倍。   他说,“成长过程中,有交流的进步,才不会跑偏思路。”   穆夏听他一番话醍醐灌顶,这会儿看资料看得格外投入,连韩青时坐在她身后许久都没有发现。   还是韩青时觉得时间差不多,主动开了口,“哪儿来的资料?”   穆夏吓了一跳,捂着胸口趴在桌上大口喘气。   勉强缓过神,穆夏转过来,心有余悸地说:“你走路怎么都没有声音的啊?”   韩青时被恶人先告状,也不和她计较,好笑地反问:“确定不是你太投入?”   穆夏抿唇一笑,认了。   穆夏往前蹭了点,小身板弓着,只将下巴搭在韩青时交叠的膝头撑住身体,没再隐藏自己来GN这些天的真实感受,“你们GN的人都太厉害了,我不努力点会拖后腿。”   说话的她脸上一副挂着等着人安慰的小模样,再配上亲昵动作,很容易让人心软。   韩青时垫着脚尖,抬了抬膝,配合地摸摸穆夏的脑袋,软声说:“为什么不把自己单纯当实习生?这样压力会小很多。”   “因为责任心强呗。”穆夏理直气壮地给自己脸上贴金,完了俏皮地眨眨眼,目光狡黠,“除此之外,还有特别重要的一个原因。”   “什么?”   穆夏将下巴往上蹭了点,故意压着韩青时腿上的软肉,笑眯眯地说:“想尽快变成大神,好让你以后一提起我就觉得骄傲呀。”   韩青时墨色的瞳孔闪过亮光,“验收会上你已经让我刮目相看了。”   “那只是一时侥幸啦。”穆夏直起身体,两手环胸,表情格外严肃,“有点小聪明的初级工程师,和经验丰富的老师傅之间差距非常大,我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穆夏说的是事实,韩青时不再反驳,俯身将她抱起来,放在腿上,问她,“想不想来GN?这里比你去任何地方学得都快。”   韩青时的语气不像玩笑。   穆夏听到,脑子里闪过她不久前说的那句‘让GN的人尽快认可你’。   她的意思太明显了。   “你要给我开后门?”穆夏几乎肯定地问。   不等韩青时回答,她直接坚定地拒绝,“我不要。”要了,她和韩书颜还有什么两样?对韩青时……她就说不清楚了。   “为什么?”韩青时问。   穆夏不看她的眼睛,含糊其辞,“没有为什么,就是不要。”   韩青时见穆夏态度坚决,只好暂时中止这个话题,放松语气说:“那,穆工加油,争取早日摆脱拖后腿的处境。”   穆夏哼哼着靠进韩青时怀里,叹气,“穆工被你们GN的人伤到了,心有点累,现在急需安慰。”   “想要什么安慰?”   “嗯……”穆夏拖着声,仔细思考。   半晌,坐起来,双眼格外明亮,“那天没亲完的脖子还可以再亲吗?”   韩青时沉静的眉眼多了一层柔光,“可以。”   穆夏,“!”   “但是这次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   “扣子要你自己来解。”   “……”这算什么要求?确定不是福利?   穆夏压住爆棚的喜悦,抿着唇说:“哦,行吧。”   韩青时笑了,下巴稍抬,提醒她,“想解几颗,自己决定。”   这个问题倒是难住穆夏了。   上次韩青时解了三颗,这次,一样吧,多了显得她坏。   穆夏暗戳戳搓了搓手,然后抬起,捏住最顶上那颗滑不溜丢的小扣子。   小小一粒,使不上力。   穆夏便凑得近了些,呼吸若有似无的从韩青时下巴掠过。   忽然开始紧张,解得不顺利。   穆夏随便找个话题岔着,“阿时,你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有没有觉得压力很大的时候?”   韩青时有问必答,“有。”   “真的吗?”穆夏手心出了汗,终于解开一颗,本想高兴,看到里面那一小片晃眼的白,呼吸沉了沉,继续说,“你那么厉害,我还以为你做什么都会游刃有余。”   “厉害只是相对而言,面对全然陌生的领域,谁都会有压力。”   “压力大吗?”   “……”   这次韩青时静了很久。   久得穆夏成功解开第二颗扣子,剥开,看到她喉间滑过一个不慎明显的吞咽动作。   这只是正常生理反应,穆夏却莫名觉得有点燥。   她断了想继续去解第三颗扣子的心,将平直视线往一侧移,然后慢慢靠近。   嘴唇压上去,韩青时脖子颤了下。   穆夏张开嘴,轻轻抿着那里。   舌尖马上要触到细腻的皮肤时,唇下蓦地传来一阵细微震动。   是韩青时在说话,问她,“想不想听我叫?”   穆夏脑子里嗡一声巨响,眼睛热了,低声说:“想。”   韩青时听到回答,拉起她的手,放在第三颗扣子上,故意放低的声音像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私会,“那就再解一颗,往下亲。”   ————   穆夏回来学校又晚了,急得她一路飞奔。   脚下轻飘飘的,冷风也吹不散耳朵上的那层红,总觉得有道声音在耳边回荡——低低喘息着,隐忍克制,偶尔会冒出一两声失控的轻吟。   每到那个时候,她唇下的身体会绷出更加清晰的线条,每一道都漂亮让她沉迷。   于是,就亲得越发投入。   软的像云朵,硬的,像糖果。   亲上去,嘴里也好像抹了蜜,会不自觉去吮……   “呀!”穆夏被自己脑子里逐渐放飞的画面弄得面红耳赤,抬起手,啪啪地拍着脸颊。   经过行政楼,穆夏老远看到个高高瘦瘦的人影。   是何遇。   她本不打算上前,想到卫蓁那晚的模样,犹豫着跑过去,假装偶遇,“何老师?真的是您啊,我刚还以为看错了。”   何遇刚跑完十公里,运动服湿了一大片。   看到穆夏,她捋下头绳,拨拨潮湿的头发,笑问:“这么晚不回宿舍,在外面瞎溜达什么?”   穆夏眨着眼卖乖,“您不也没回宿舍吗?”   “啧,你们陈老师知道你这么能言善道吗?”   “不仅知道,还特别喜欢。”   何遇唏嘘,“还好你不是我的学生。”   穆夏,“要不我跨专业考您的研究生?”   何遇敬谢不敏。   “行了,赶紧回宿舍。”何遇将对话拉回正题,说,“你们宿舍靠近南门对吧?那边最近在施工,人员混杂,我送你过去。”   “不用麻烦您啊,南门有保安24小时巡逻。”   “就你废话的这些时间,我已经把你送回去了。”   “……”她就是飞,也得有个煽动翅膀起飞的过程吧,哪儿来这么快。   确定推脱不了,穆夏规矩地跟在何遇旁边往宿舍方向走。   何遇腿长,步子跨得还大,没一会儿就追得穆夏呼吸加重,看得何遇不免又是一阵戏谑,“穆夏,你是喝西北风长大的吧?体力也太差了。”   穆夏欲哭无泪,难过地想:“明明是你走得太快。”   后半程何遇有意慢了速度。   穆夏缓过劲儿来,脑子开始乱转。   何遇被盯得次数多了,憋不住问:“我没你们陈老师那么严肃,有话直说。”   穆夏可不敢打听老师的私生活,只好随便找了个话题,说:“体测谢谢您手下留情哈。”   “别。”何遇手从脖子后面穿过,挑起头发,让凉风吹进来,“今年元旦,我要作为教师代表上台发言,形象非常重要,你这话要是传出去,别说发言,我的职称估计都要保不住了。”   穆夏干笑,“您放心,我没和其他人说过。”   何遇笑了声,没接茬。   两人安静地继续往前走。   中途看到对向的路边坐了几个不像学生的人,何遇不动声色地沉下表情,走到穆夏右侧,将那几人的视线和她隔开。   穆夏察觉到,小声说了句,“谢谢何老师。”   何遇无所谓地偏了下头,想用官方发言回复,目光掠过穆夏下巴,顿了顿,问:“下巴怎么回事?”   穆夏疑惑,“什么?”   手指摸到一处,蛰着疼。   穆夏脸上一热,忽然有点臊。   这里应该是被韩青时的指甲划到了。   有几次她似乎真的忍不住,会匆匆捧着她的脸去接吻,好给自己留一丝平复的机会。   “别是男朋友弄的吧?”何遇幽幽地说,“你回来这么晚,是和男朋友在一起?”   穆夏火速摇头,“当然没有!”她就不可能有男朋友!   “没有就没有,急什么。”何遇瞥她一眼,语气平平,“那是准男朋友?”   穆夏无语,做老师的,这么八卦学生的感情生活真的合适吗?   何遇没看到穆夏的表情,格外友好地说:“要不要老师教你一招?”   穆夏,“哪一招?”   “等到夜深人静,他寂寞难耐的时候和他深情表白,好让他痛哭流涕,主动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有道理。”   何遇,“……”她扯淡的。   ————   穆夏回到宿舍,乐倩几人早已经上了床。   她没有马上去洗漱,而是打开电脑,鬼鬼祟祟地坐在下面敲键盘。   乐倩睡一觉起来,她还在。   “木木。”乐倩趴在床边,小声叫穆夏。   穆夏抬头,“咋了?”   “你在下面干吗呢?”   “写个表白信。”   “啥?”乐倩往外趴了点,奇怪地问,“表白信用电脑敲会不会太没诚意了?”   穆夏,“我这不是一般的表白信。”   “哦,那你继续,我睡了。”   “嗯嗯。”   十二点,穆夏关了电脑。   简单洗漱过后,爬上床,翻开微信给韩青时发了条信息。   什么都没说,就一串地址。   韩青时正准备睡,看到信息,问她:【发了什么?】   穆夏:【你点开看看就知道了。】   韩青时照做。   地址经过短暂加载,内容显示了出来。   是一个自适应的HTML页面。   一开始显示的是穆夏的照片,她进宿舍之前在楼道里拍的,仗着手机像素好,即使光线昏暗也笑得阳光灿烂。   很快下方开始淡入文字。   ‘现在是凌晨十二点   你看到的这个姑娘才刚刚爬上床   被窝里有点冷   她的心跳却怎么都凉不下来   想知道为什么吗?   请点击【查看】’   韩青时按照指示,点击右下角的粉色心形按钮。   页面淡出,切换成了她的照片,是她第一次带穆夏去民宿,卫蓁拿她手机拍的那张。   下面还有一张白底红线的动态心率图,从62开始,一路飙升至180。   数字定格后,最下方缓缓出现了答案——因为她只要一想到你就会心跳加速。   韩青时早就过了浪漫的年纪,可她还是在深冬的这个夜晚因为穆夏的一句话心生欢喜。   她退出浏览器,回到微信:【口说无凭,怎么证明?】   穆夏纠结。   心跳要怎么证明?   思考很久,穆夏回复韩青时:【你把耳机戴上。】   韩青时:【戴上了。】   穆夏:【好。】   穆夏拨了通韩青时的电话,将音量跳至最大,悄声说:“你听。”   然后,她将手机紧紧贴在了胸口。   夜色寂静。   房间里暖意融融。   韩青时靠在床头,隔着无声无形的网络,仿佛真的听到了穆夏心脏跳动的声音,“砰,砰,砰……”像烟火绽放,刹那照亮了沉寂的夜空。   作者有话要说:扣子的细节大家自行脑补,再写就要被阿江抓进小黑屋了。 第61章   为了兑现让韩青时为自己骄傲的承诺,之后一段时间,穆夏每天起早贪黑,工作态度好得个别人觉得自己的饭碗要被强抢。   工作之余,她则把所有能利用的时间用在了总结学习上,除了刘工的笔记,还有大师兄传的上百篇论文,GN历次内部培训的视频资料等。   她几乎每天都会学到晚上12点以后,上下班坐地铁也一直拿着手机看视频。   大量的知识摄入,让穆夏很快适应了GN的快节奏。   但这份喜悦并没有持续太久。   周五例会结束,一行人从会议室往办公区走。   方旭和穆夏并排,想起她刚才流畅的汇报,打趣道:“穆工,你是来我们GN偷师的吧?这才多久,就把我们内部资料看了一大半,还能学以致用,再这样下去,我这个小组长的位置怕是要保不住了。”   穆夏无压一身轻,抱着电脑,笑盈盈地说:“您放心吧,我差得远着,还有很多东西要和您学。”   “你……”方旭刚想反驳,严格忽然表情严肃地走过来,说:“小穆,你跟我来一下。”   穆夏看出不对,敛了笑,问他,“出什么事了吗?”   严格,“测试刚提交了一个很致命的bug——实时监控隔一段时间就会挂掉,设备全部离线,重连后有丢包现象。”   穆夏抱紧电脑,脸色霎时也变得凝重起来。   他们这个平台,数据是基础,也是核心,丢数据性质非常严重。   严格怕穆夏被吓得慌神,事情更难搞,勉强挤出点笑容,说:“你也别太担心了,还有时间调,等会儿先check一下业务逻辑,尽快定位问题。”   穆夏沉声,“好。”   ————   张迟和李铮没参加项目组的例会,在隔壁小会议室里和孙辉汇报这边的情况。   两人一出来,就听说了穆夏的事,急忙过来问她,“怎么样?找到问题了吗?”   穆夏抬起头,笑得比哭还难看,“问题太多了,连表查数据,断线重连机制不严谨,误差处理没起作用,连底层的业务逻辑都很牵强。”   李铮脸色难看,“能改吗?”   穆夏摇头,“这套代码写得很‘漂亮’,不仔细看很难发现问题,改还不如重写。”   李铮按照穆夏说的翻了几段代码,果然,“难怪我们之前没测出来,坑都是虚的,就算是经验丰富的老测试也未必看得出来。”   “可是马上就内部评审了,现在重写时间来得及吗?”张迟担心。   穆夏看着电脑,吐了口气,“来不及也得来啊。”   张迟想了下,对李铮说:“铮哥,木木手上的其他几个功能基本没问题,配合测试优化细节就行,可以全部分给我,她专心做实时监控。”   “只能这样,实时监控这块现在就小穆最清楚,只能她来。”李铮放下鼠标,语气有些抱歉,“这次是我没把好关,辛苦你了。”   穆夏笑笑,没怪谁,“没有的事,都是工作,没什么辛不辛苦。”   “话不是这么说的,这个功能上周才移交给你维护,前期所有的开发工作都是老雷负责,他是公司老人,做事一向负责,没想到离职的时候挖了这么大一个坑。”   穆夏没说话。   这个功能确实不是她做的,但现在既然已经移交给了她维护,出问题自然要她负责。   “暂时先这样。”李铮说,“小穆,你把手头的零碎工作整理下发给张迟,他接你,你专心改实时监控,有问题及时找我们商量。”   穆夏,“好。”   ————   接下来的两天,穆夏几乎没空休息,连和出差在外的韩青时视频都是挤着时间。   这天晚上十点半。   两人约好的视频时间。   韩青时踩着点打过去,穆夏却没有接。   她以为穆夏在洗漱,或者和舍友玩,没再打第二次,只对司机说:“走北三环。”   这条路可以经过穆夏学校。   两天没见她,很想。   这会儿过去就算见不上,隔着校门看看里面的灯火也好过一个人回家冷冷清清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赵嘉卉眼明心亮,听到韩青时的话,转过来说:“韩总,穆工没在学校。”   韩青时蹙眉,“还在单位?”   “嗯,她负责的功能出了点问题,这两天一直在忙着处理,晚上下班都是十二点之后。”   “什么问题?”   “丢数据。”赵嘉卉说,“听严格说,代码是合众一个离职员工移交给穆工的,写得比较恶心,表面看起来很完整,业务量一起来全是问题。研发那边做了评估,最好的办法是重写。时间紧,任务中,压力全堆穆工那儿了。”   “把严格电话给我。”   “好的,您稍等。”   ————   韩青时回到单位是一个小时之后,研发所在的几层楼依旧灯火通明。   她径直去了研发二部。   二部往下又按职能细分了很多组。   穆夏在的技术3组,只剩下她一个。   办公区的大灯没开,只有一盏台灯照着窗边一角。   “在这里等我。”韩青时对赵嘉卉说,随即脚步轻缓地朝穆夏走去。   她趴在桌上睡着了。   睡得很不踏实。   韩青时温热的指尖一碰到脸颊,她冷冰冰的身体立马大幅度抖了下,有醒来的迹象。   韩青时及时用手掌盖住她的眼睛,俯身下来,轻声说:“是我,再睡一会儿。”   穆夏听到熟悉声音,唇角扬起,脑袋在臂弯里蹭蹭,很快又安心地睡了过去。   韩青时没走,坐在一旁等她。   中央空调停掉之后的办公区空荡阴冷。   韩青时坐了不到五分钟,身体就开始发凉。   穆夏睡着,代谢低,体温会降得更快。   稍作犹豫,韩青时伏在穆夏耳边,哄着她说:“夏夏,我抱你去楼上睡,那里暖和。”   穆夏睡得迷糊,潜意识却还担心被人看见,给韩青时添麻烦。   她哼哼一声,把脸埋进臂弯里表示拒绝。   韩青时摸摸她的脑袋,声音更柔,“现在没人了。”   “……”穆夏还是没说话,但绷着的肩膀逐渐放松下来。   韩青时看到穆夏的反应,知道她是答应了,遂将她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一手揽着腰,一手穿过膝弯,将她抱了起来。   轻得让人诧异。   穆夏感觉到温暖,本能往韩青时怀里缩。   韩青时心疼地用嘴唇碰碰穆夏额角,抱着她快步往出走。   一直等在门口的赵嘉卉看到,先一步去按电梯。   到达韩青时办公室,赵嘉卉马上打开空调,将温度调得很高,又出去拿了自己放在办公室的毯子过来给韩青时。   韩青时接过来,动作轻柔地盖在穆夏身上。   看到她舒服地将下巴缩进去,才终于松了口气,站起来对赵嘉卉说:“嘉卉,你先下班。今天太晚,明天上午不用上班,在家休息够了再过来。”   赵嘉卉,“您呢?”   韩青时低头,柔软目光紧锁着穆夏沉睡的脸,“我陪着她。”   赵嘉卉担心,“您这两天出差来回奔波,身体吃得消吗?”   “没事,撑得住。”   “好吧,那我先走了,有事您随时打我电话。”   “嗯。”   赵嘉卉一走,偌大办公室静得落针可闻。   韩青时脱了外套,松开衣领,曲腿坐在地上,一瞬不瞬地看着穆夏。   她眼下的黑眼圈很重,嘴唇干得起了皮,白净脸上也没了往日的明媚,整个人灰蒙蒙的,是被生活所累的成年人才会有的疲惫状态。   她还没毕业,就已经提前感受到了职场的压力。   韩青时心疼,但没办法帮她。   这是每个成年人都必须经历的过程。   挨过了,前途似锦,挨不过,一辈子碌碌无为。   想起穆夏那晚对‘走后门’的拒绝和有关‘骄傲’的承诺,韩青时绷直的唇角逐渐有了弧度。   她所认识的这个姑娘是个志气的姑娘,必定不会甘于后者。   怕吵到穆夏,韩青时只敢抬起手,隔着一段距离,缓缓抚过她的眉眼、鼻梁,最后落在唇心,悄声问她,“我说的对吗?”   不知道心有灵犀是不是真实存在。   韩青时刚说完那句话,穆夏的眼皮就动了动,从鼻腔里挤出一声睡意十足的‘嗯’。   韩青时以为穆夏要醒,收回手。   她却又不动了。   “醒了?”韩青时问。   穆夏努力抬起眼皮,很快又撑不住合上,下巴缩得更里,一番挣扎着实艰难。   韩青时再不舍得打扰,安静地坐着看她。   大概是韩青时的眼神太过火热,穆夏禁不住再次睁开眼睛,朦胧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好半天认出来,人顿时清醒过来,兴奋地朝她伸出手说:“阿时,你回来了!”   韩青时起身坐到沙发上,接住穆夏的双臂,将她抱起来靠在怀里,很慢地说:“嗯,回来了。”   穆夏委屈巴巴地抱着她,丝毫不掩饰惊喜过后扑面而来的矫情,“好想你啊。”   “我也想你。”韩青时如实回答。   一年中,她几乎有一半时间穿行于世界各地,有些地方即使陌生到第一次去,也不会生出多少想家的念头。   最近出门,她总觉得时间太漫长,路途太遥远。   一静下来就在想:这次回去一定要好好看看被她留在家乡的那个姑娘,抱一抱她,再亲一亲她。   现在见到了,她就这么做了。   湿热的吻从脖间开始。   等穆夏耐不住,主动将嘴唇送过来,再慢慢摩擦过她的下巴,碰碰鼻尖,然后张开唇,热情吮住。   过了很久,积攒的想念终于沉淀下来。   两人仍然拥抱在一起,享受这个亲密姿势带来的踏实。   “辛苦吗?”韩青时问。   穆夏猜想她肯定是知道这两天发生的事才会这么问,便没掩饰,“辛苦啊,不过,这是程序员的工作常态,迟早要习惯。”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转到计算机?以前的专业不好?”   “不全是。”穆夏不安分地手指卷着韩青时的头发,“我高考没考好,录取专业是调剂的,一般,可能也是当时年少气盛,心里有遗憾吧,想着学校肯定没法换,那我就换到最好的专业,这样多少是点心里安慰,结果就一失足成千古恨了。”   穆夏这话是真话,也有玩笑,比如‘一失足成千古恨’。   其实没那么夸张,她知道这个专业辛苦,但爱它也不假,至少很多时候它带给她的乐趣大于压力,就像前些天,她用专业所长给韩青时写的那封特别的表白信。   韩青时有些跑神,她听到的重点不在最后,而是高考发挥失常。   记忆里,穆夏拿到了保送。   “以你的聪明,高中成绩应该不差,怎么会发挥失常?你们学校没有保送?”韩青时试探着问。   穆夏叹气,“本来可以保送的,名额下来之前,我回了乡下老家,在那边参加的高考,保送的事自然就泡汤了。”   “原来是回老家了。”韩青时被爱意浸染过的目色沉下,望着前方喃喃自语,“难怪我一直找不到你。”   “什么?”穆夏听不清,坐起来问她。   韩青时笑了笑,说:“没什么,怎么会在那么关键的时候回老家?”   穆夏,“我外婆生病了,几个舅舅推三阻四不想照顾,我爸说自己为人女婿,既然娶了人家姑娘,就有责任给人姑娘的母亲养老,所以关了打拼半辈子才在城里开的一家裁缝店,回了老家。他们本来不想让我回去,是我担心外婆,硬要跟回去,结果高考那几天特别热,中了暑,发挥得差强人意。”   “差强人意还能考上A大,果真是个厉害的姑娘。”韩青时毫不吝啬自己的赞赏。   “那可不!”穆夏得意,想起没干完的活,‘哎呀’一声,拉起韩青时的胳膊看时间。   马上一点。   “阿时,你快回家吧,我得去加班了。”穆夏匆忙要爬起来。   “不回了,陪你。”韩青时按住穆夏,笑望着她说,“夜深人静,情绪会变得敏感,万一我女朋友因为写不出来代码哭鼻子,我好及时抱抱她,哄哄她。”   说话的韩青时轻捏着穆夏的鼻尖,温软力度一下子勾起了她不敢外放的压力。   真的很难。   每个人都在跟她说别着急,没事,只有时间永远在后面穷追猛打,逼得她连上厕所那短短几分钟都舍不得浪费。   韩青时是第一个委婉地告诉她可以哭的人,而不是用又一句‘没事’来增加她的压力。   这才是温柔地安慰,可也最容易让她破防。   “阿时,谢谢你。”穆夏感激地说。   “不客气。”韩青时没去看穆夏强忍着不哭的表情,站起来说,“下面太冷了,我去帮你把电脑拿上来,在这里等我。”   穆夏闷声,“好。”   门锁开启又落下的声音很快传来。   穆夏抬头看向门口,两眼通红。   头一次,她觉得加班也可以这么温暖。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鞠躬 第62章   隔天—上班,严格连晨会都没参加,直接把刘工单独叫去了会议室。   不久,刘工回来,拉了张椅子坐在穆夏旁边,问她,“有没有什么困难?”   穆夏昨天熬到大半夜,这会儿就算在笑,脸色也非常差,“最大的困难是时间。”   “时间还有。”   “嗯,我知道。”   刘工拿起穆夏放在手边的笔记本翻阅,确定她的思路没问题后放回去说:“有需要帮忙的随时找我。”   穆夏感激,“谢谢刘工。”   “客气。”刘工笑笑,回去了自己的工位。   背对刘工的张迟见他回来,将椅子滑过来,问他,“继续调?”   刘工开机,“暂停两天,我手上临时插了个比较急的活,你先改这几天发现的问题。”   张迟下意识看了眼穆夏,说:“好。”   时间飞快。   眨眼就到了第二周周—下班。   严格站在前面拍拍手掌,提醒大家,“后天第—次评审,大家注意时间,还没收尾的今晚务必改完,测试明天做最后的确认。”   严格说完,穆夏的测试笑笑跑过来问她,“穆工,实时监控的进度怎么样了?”   笑笑是个很腼腆的女孩子,干活却非常利索,经她说‘测试通过’的功能从来没出过问题,这次丢数据的bug就是她发现的。   穆夏握着鼠标,抱歉地摇了摇头,“还差—点,今晚肯定能完,就是明天要辛苦你跟我—起加班了。”   “没事。”笑笑从自己工位拿了包零食给穆夏,用玩笑的语气分散她的压力,“最近测试你的代码,问题实在太少,我日报都没办法写,刚好加个班补补绩效。”   穆夏感谢她的体谅,给乐倩发完微信说晚上不回去后,马上投入工作。   ————   夜半的办公区静悄悄的,冷得人骨头疼。   穆夏晚上没吃饭,这会儿饿得手抖。   她跑去茶水间倒了杯咖啡,回来就着笑笑给的零食缓解饥饿,结果越吃越饿,胃—阵—阵缩着难受。   憋了—会儿气,不适依然没有变淡。   穆夏俯身趴在腿上,两只胳膊顶着胃,上下踮脚。   蓦地,身后传来缓慢规律的脚步。   被地毯掩去大半声音,很轻。   穆夏想到可能是谁,惊喜地坐起来回头。   果然是韩青时,顶着—身暖意出现,手上提着她已经非常熟悉的打包袋——卫蓁民宿里的打包袋。   “我不在,是不是又没吃饭。”韩青时把问句说成了陈述。   穆夏吐吐舌头,悄悄藏起没喝完的咖啡,说:“吃零食了。”   韩青时不赞成地‘哼’了声,把饭菜—样样往出拿。   穆夏看韩青时表情凉凉,主动找话,“卫蓁姐这么晚还没睡吗?”   韩青时,“被我拉起来做的。”   —句话说得穆夏更加心虚。   她—个人加班,到底惊动了多少人?   好在快要结束了。   熬过今晚就能稍微轻松点。   只是……今晚是真难熬。   “阿时。”穆夏拉拉韩青时的衣服,讨好地说,“你今晚别陪我了行不行?我可能要通宵。”   韩青时语气平和,态度却异常坚定,“不行。”   “可你都陪我好几天了。”穆夏望着在她旁边坐下来的韩青时,心里很不是滋味,有些憋着的话控制不住往出冒,“我十二点下班,你带我回家,收拾完就—点多了;我—点上床,你—定会等我睡着,还没有做梦才敢放心睡;我三点忙完,时间太晚,你就抱着我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凑合,结果老怕我掉下去,弄得自己连那几个小时都睡不好。阿时,这样谈恋爱不辛苦吗?”   韩青时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她将唯——副碗筷放到穆夏面前,抬起头,笑容里即使掺杂了疲惫也—如既往得窝心,“你呢?觉得跟我谈恋爱辛苦吗?”   穆夏毫不犹豫地摇头,“不辛苦,—点也不辛苦。”相反的,有韩青时不论早晚,必定会出现在每个深夜的陪伴才是她能撑到现在最大的动力。   “阿时,我只是心疼你。”穆夏说了实话,“谈恋爱本来是件很轻松的事,你反而被我搞得比原来还辛苦。”   韩青时将胳膊撑在桌边,头靠上去,好让低下来的目光能看到穆夏藏着的可怜表情,然后用手指在她脑门弹了下,笑她心思深,“和我刚接手GN那两年比起来,陪你这点辛苦根本不叫辛苦,再说了,有人可以放在心里时常惦记,对我来说是种不可多得的幸福,我又怎么可能觉得辛苦?”   穆夏被韩青时—番话弄得没绷住,哭哭啼啼地拉着她手抹起了眼泪,“我现在可喜欢你了,没有你,我都不知道怎么办。”   她脱口而出的‘矫情’像弹片,拨动了韩青时心里那根沉寂很久的弦,婉转音律带着撩人震颤在她胸腔回荡。   她勾着穆夏的椅子,将她拉到跟前,直起腰,亲了亲她湿漉漉的眼睛,在她眼皮上,柔声说:“那我就—直陪着你。”   ————   吃过饭,韩青时照旧去拿穆夏的笔记本,打算带她上楼暖和暖和。   谁知道穆夏以‘饱暖思淫.欲’为由,死活不跟她上去。   韩青时理解她火烧眉毛的着急,没强求,只把晚上专门去买的羽绒服裹在她身上,说:“累了上去找我。”   穆夏—点也不觉得累,她现在就像打了鸡血,精神好得不得了。   时间—分—秒地走着。   楼上,韩青时仰躺在沙发上,没有开灯,办公室安静又温暖,可她还是辗转反侧,心思总往楼下飘。   晚上忙完,她没有马上回GN,直接去民宿找卫蓁给穆夏做晚餐。   卫蓁好梦被搅,—直骂骂咧咧不消停,说她哪儿是找女朋友,活像找了个祖宗,不敢打,不敢骂,连忙都不敢帮。   她当时觉得卫蓁这话说得肤浅,根本不懂她身在其中的乐趣。   现在,她竟然觉得有点道理。   女朋友太要强,会让她感觉自己—身劲儿没处使。   “呵。”韩青时无奈地笑了声。   只希望这个项目尽快结束,不然她真的要按不住私心,亲自上手了。   楼下,穆夏自测完最后—个功能点,脑子里忽然—片空白。   真的完成了。   半个月的工作量,她用不到—周的时间完成了。   按着鼠标的手在抖,想放声尖叫。   身体往后—靠,压上柔软的羽绒服。   穆夏立刻站起来,用最快的速度往电梯口跑。   她迫不及待想告诉韩青时这个好消息。   “阿时!我做出来了!”穆夏推开门,气喘吁吁地大声喊道。   韩青时等了太久,听到她的声音马上坐起来,走过来开灯。   刺亮的光很快照亮了韩青时的视线。   穆夏站在离她几步之遥的地方,脸上满是兴奋和喜悦,眼睛却红得惊人。   年轻的她在重压之下待得太久了。   韩青时心里抽着疼。   她快步走到穆夏跟前,想安抚她的情绪。   话到嘴边,却挑不出来—句满意的。   情绪爆发的时候,语言是最无力的。   于是,韩青时轻轻握住穆夏的手腕,将她拉向自己,随即在她身后关上门,逼着她的步子—步—步往后退。   退到退无可退,抬手勾着她的脖子,将嘴唇覆了上去。   突如其来的亲吻让穆夏有刹那懵圈,过后是比烈火还要炙热地回应。   用舌头重重压着她,—刻不停地吮吻,拽得韩青时舌根生疼。   她忍着没有往后退,而是彻底张开嘴,迎接穆夏没有章法的冲撞。   舌头亲密地搅着,鼻息交缠。   如此还是没什么真实感。   穆夏用胳膊压着韩青时的肩背,将两人之间已经没了的距离缩得更近。   这样亲密的拥抱能让穆夏清楚感觉到韩青时胸腔的震动。   随着急促的呼吸,有节奏地碰撞着她剧烈的心跳。   “砰!”穆夏反身将韩青时压在门板上,拉下她勾在自己后颈的手,反客为主,将指腹贴在她颈侧,拇指托起她的下巴,将唇间细密的亲吻—再加深,而后是漂亮的耳垂,再是会让她忘我的脖子。   轻薄柔软的羽绒服悄悄从肩上滑落。   少了这层暖烘烘的包裹,激烈的心跳却还是没办法平复。   穆夏的吻逐渐变得不耐,柔软嘴唇找到韩青时颈侧的动脉,感受它有力的跳动。   韩青时背靠门板,耐心地配合着她。   亲吻中夹在的浓浓爱意在肆意蔓延。   再于血脉中迅速堆积。   韩青时仰起头,比口红更艳的嘴唇微微张开,眼前像蒙了—层薄雾,看不清楚。   身体燥得像要炸开。   她面前没有镜子,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她确定,此刻的眼睛必定是红的。   困着—捧横冲直撞的陌生情绪。   她感觉到穆夏的手正顺着自己的肩背向下游移,捏着扣子扣得严丝合缝的衬衣。   绝大多数时候,穆夏的动作很规矩,偶尔克制不住才会露出—丝破绽——轻扯,或是攥紧韩青时的衣服。   这种不确定让韩青时生出—股被架在半空不上不下的焦躁。   很不舒服。   她压下眼睫,动了动身体,看着认真亲在耳垂上的穆夏,低声说:“夏夏,想做什么就做。”   穆夏僵住,久久地停在那里,混乱呼吸里已经没了韩青时常用的香,而是另—种让人着迷的吸引。   她在这股让人疯狂的香味里攥了攥手,违心地说:“我只是想亲亲你。”   韩青时,“……嗯。”   穆夏回味着韩青时比平时更慢更低的声音,禁不住将她的衣服攥得更紧,偶尔试探着拽动。   当身前极致的热,遇上指尖让人颤栗的冷。   韩青时猛地抱紧穆夏,从唇缝间挤出—声缓慢的轻吟。 第63章   早上,笑笑刚一来,穆夏就马不停蹄地拉着她开始测试。   两人坐在一起,除了吃饭、上厕所,一刻也没有离开工位。   当天晚上10点,笑笑提交了最终版测试报告,结论:   1、测试通过;   2、满足发布要求;   3、能够发布。   隔天内部评审,更是一次通过。   穆夏被严格重点表扬,说她关键时候能顶得住压力,不止按时,还高质量地完成了开发任务。   穆夏听到这个结果如释重负。   精神一放松下来,终于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走路都是飘的。   她怕这状态影响其他人,端着杯浓咖啡,去了安全通道的楼梯上坐着醒神。   中途有人进来。   穆夏竖起耳朵听了几声,确定来人不会下来后安心地坐着没动。   不一会,上面传来严格的说话声,“老刘,这次辛苦了,早知道小穆能做出来,就不让你放下手里的活,加班加点多写一套代码了。”   刘工,“没事,你也是从领导的立场出发来考虑问题,万一小穆没做出来,有我这套代码备用,至少能保证项目不延期,不过,我还是有点好奇,按照你以往的脾气,做不了通常马上换人或者干脆让走人,绝对不会用这么迂回的方式。怎么,暴躁这么多年,终于知道怜香惜玉了?”   “哪是我啊,比起怜香惜玉,我向来更在意自己的饭碗。”严格吸了口烟,声音低下来,“问题发现第二天,我确实考虑过换人,谁知道韩总突然亲自打电话过来问情况。我汇报完进度,她沉默了一会,让我不要换人,说小穆不会让我们失望,但同时要安排人做二手准备,以防万一。”   “韩总肯定也有担心,不过,我认可她的做法。”刘工说,“小穆还是实习生,经验姑且不论,单单说她的抗压能力,就比很多GN的人强,还有,你每天看我们的日报,应该有发现,小穆的bug率非常低,由此可见,她做事的态度和能力也可圈可点。这样的人,只要稍微给点机会就能成大器。韩总也是技术出身,她看得明白,所以才肯绕这么大一个圈子给穆夏机会吧。一味打击,对新人的成长没什么好处。”   “可能吧。”严格笑了声,“算了,不管因为什么,能顺利完成任务就行。”   “是啊。”刘工也是松了一口气,“项目交付之后,合众的人就要回去了,以后估计没什么合作机会,希望小穆正式参加工作的之后,也能遇到韩总这样舍得给机会,还愿意用心保护小年轻脸面的好领导。”   “你说咱们当年要是遇到一个韩总这样的领导,是不是就不会天天战战兢兢,搞得英年早秃了?”   “我秃了吗?”   “……”   一根烟的时间,两人相继离开。   下面一层的台阶上,穆夏雕塑似的一动不动地坐着。   杯子里的咖啡已经凉了。   心里的滋味说不出来。   有点难受。   她嘴上说着要赶紧追上韩青时,做那个会让她骄傲的女人,可到底还是又一次给她添了麻烦,甚至连累刘工加了几天没用的班。   不能提交的代码,自然不会算绩效,他白替她忙活了。   难受过后,眼睛又有点热,嘴角总想往上翘。   她的女朋友,她的阿时。   一边担心她,一边陪着她,一边还要想方设法拉着她。   她多幸运,才能被这样一个人爱上。   穆夏想着想着笑了出来。   下巴抵着膝盖,喃喃,“爱啊……”   也想爱她啊。   ————   咖啡喝完,穆夏起身回了研发中心。   一进去就听到了内勤熟悉的声音,“下下周五年会,咱们报节目不?”   “当然报啊,项目马上交付,有的是时间排练。”严格激动,“先给我来个独唱。”   周围一片唏嘘,“就你那破锣嗓,还嫌前年丢人丢得不够?”   “有本事你上。”   “我没本事,已经把机会让给新人了。”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商量得热火朝天。   穆夏几人是外人,插不上嘴,空坐着没事干。   看到任务栏的微信图标在闪,穆夏随手点开,竟然是韩青时发来的。   她说:【恭喜。】   简单两个字而已,穆夏反复看了很久,才慢吞吞地打字给她:【今天周五,我能不能不回学校?】   “对方正在输入……”   韩青时:【嗯,刚好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雪。】   ————   评审通过,整个研发二部的气氛轻松了不少,晚上也不加班,一到点立马走人。   方旭之前没成功请到穆夏几人吃饭,今天旧事重提,穆夏不好推脱,只好悄悄给韩青时发微信,说:【方工叫晚上吃饭/囧】   韩青时过了一会才回她:【我也刚好有事处理,吃完了打电话给我,去接你。】   穆夏:【嗯嗯!】【爱你呦.jpg】   方旭除了合众几人,还叫了严格他们。   一群男士聚餐,尤其是冬天,多半是喝酒撸串。   穆夏被迫吃了一顿变态辣,整个人都在冒火。   “一会唱歌,去不去?”严格问。   李铮卑微,“不行,媳妇最近查得严,回家晚了自觉滚去睡客厅,过十二点,我的指纹估计就打不开家里的门了。”   穆夏的心也一直不在这里,听到李铮说话,顺嘴接了一句,“我媳妇也查得严,不能去唱歌。”   众人一愣,乐得抚掌大笑。   穆夏慢半拍反应过来,想解释,胃里突然一阵抽搐,脸色变得很难看。   张迟看到,担心地问:“是不是辣的吃多了?”   穆夏为了缓解不适,在胸腔憋了口气,不能说话,闻言只点了点头。   张迟见此,连忙拿起自己和穆夏的电脑包,说:“我先送木木回学校,被倩倩知道我把她闺蜜吃到胃疼,她得撕了我。”   其他几人听到这话顿时也急了,纷纷询问穆夏的情况。   穆夏强忍着笑了笑,表示自己的没事,随后跟着张迟离开。   “木木,你坐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拿车。”张迟说。   穆夏揉着胃,慢腾腾地拒绝,“不用,你直接回吧,等下有人来接我。”   张迟愣住,想说谁接,猛地回忆起第一天来GN,吃中饭的时候穆夏说自己谈恋爱了,兴奋地在她旁边坐下,问:“男朋友?”   穆夏否认,“不是。”   张迟,“跟我还藏着掖着啊?没必要。”   穆夏再次否认,“真不是。”她只有女朋友。   张迟不知道,只当穆夏是害羞,遂没多问,站起来说:“那我就先走了啊,好几天没见倩倩,找她待一会。”   穆夏,“嗯嗯,姐夫再见。”   张迟拎包走人。   穆夏压下身体趴在腿上,一手按着胃部,一手摸出来手机给韩青时发语音,“阿时阿时,你忙完了吗?你端庄贤惠美丽大方魅力无边的女朋友要被辣死在路边啦。”   “咻——”一声响,语音发送成功。   穆夏垂头丧气地用下巴顶着膝盖,和空气说话,“说一声鸳鸯锅会要你的命吗?现在好了,胃疼了吧,活该。”   嗷!真的好疼啊!   穆夏忍不住,眼睛里生理性冒出点泪花。   一滴砸在地上,韩青时的电话打了过来,“你在哪?”声音很急。   穆夏左右看看,“GN出来往东走六七公里的美食街,我在口口的广场上坐着。”   “好,在那待着别动,我十分钟内到。”   “唔。”   挂断电话,穆夏盯着青砖之间的缝隙发呆。   她还没想好等下见到韩青时要跟她说什么。   谢谢?   还是对项目的事只字不提?   也不知道阿时想不想让自己知道她在背后帮忙的事。   哎。   发愁。   穆夏叹到第N次气,韩青时终于来了。   她的表情很难看,径直越过人流走到穆夏跟前蹲下,问她,“疼得厉害?”   穆夏按了按,“好多了。”   “怎么回事?”   “吃辣了,啊!你别打我,我错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吃辣了!”   穆夏两眼紧闭一通吼结束,世界都仿佛安静了。   然而,韩青时抬起的手并不是打她,而是单腿压在地上,倾身抱了抱她,说:“不疼了就好。”   穆夏委屈巴巴的小心情登时又冒了出来,下巴缩到韩青时颈窝,闷声说:“方工他们都吃辣的,要是分鸳鸯锅,一次煮得肯定不够他们塞牙缝,我不想事多,就没说自己不能吃辣,对不起啊,让你担心了。”   韩青时放开穆夏,坐到她旁边,没有否认自己的担忧,“我听到的你语音,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穆夏内疚,“我错了。”   “暂时不接受道歉。”   “……”她想百度一下‘惹女朋友生气怎么办’。   “下雪了!”广场上忽然有人惊喜地大喊。   穆夏抬头,一片雪花恰好落在她鼻尖上,很快化成了水,凉凉的。   穆夏眼睛先笑了。   她转过头,趁着没人注意,坏心地将鼻尖上那点凉意蹭到韩青时脸上,讨好地说:“你说过要陪我看第一场雪的,不能食言。”   韩青时凉凉地瞥她,“又想拿其他事糊弄我?”   “没有啊,我只是还没想好怎么哄你。”   “现在想。”   “……”好凶。   “想的过程中能不能牵手啊?”穆夏完全没把韩青时的脾气放在眼里,自顾自安排道,“要是能走一走,看看广场的夜景就更好了。”   韩青时被穆夏意味深长的腔调弄得绷不住,头偏向另一侧,笑了出来。   穆夏眼尖地瞧见,探着脑袋要看。   韩青时躲,她蹭。   韩青时转身,她就跑到另一边坐下,囧囧有神地盯着她看。   几番折腾下来,韩青时实在躲不过,笑容彻底在脸上散开,“好了,没生你气。”   穆夏马上顺杆子爬,“那给牵手吗?”   “给——”韩青时拖着音,把手递了出去。   穆夏立刻牵住,笑嘻嘻地将她拉起来,指着斜前方那段华灯璀璨的路,嘴快地说:“走,姐姐带你去赏景!”   韩青时眉梢轻挑,“你是谁姐姐”   穆夏靠着她,吐了吐舌头,跟她绕口令,“你是我姐姐。”   “知道就好。”韩青时肩膀微抬,晃了晃穆夏蹭上来的脑袋,“叫一声,好久没听了。”   穆夏明媚的表情顿时变成了一个大大的囧。   叫女朋友姐姐真的好吗?   这都什么恶劣的心思?   好的吧。   恶劣也得叫,谁让她得便宜在前,理亏在后,处处都是把柄。   穆夏抱住韩青时的胳膊,嗓子里揉着一股娇气,慢慢腾腾地叫她,“阿时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从昨天到今天,阿江的审核心情好,发了一堆预红锁提醒,前后加起来改了几十次,依然有三章在后台锁着,然而出差在外的我,已经快被广州的天蒸熟了,改不出来,所以,你们在未来不知道多少小时内始终会看到修改提醒,无视就行,作者现在就差把待改部分全部用【阿江规定的不可描述】来代替了…… 第64章   韩青时尾椎骨蹿上来一股酥酥麻麻的热意。   关系变了,同样的称呼感觉就变了。   这声姐姐……   莫名让她生出一种想碰穆夏,好让她的声音听起来更软腻的冲动。   别。   大庭广众的,做人还是应该敞亮一些。   韩青时暗自收了口气,屈指轻敲穆夏脑门,笑道:“嗯,叫得不错。”   穆夏的小心脏怦一声响,抬头望着韩青时,总觉得她这话哪里不对劲,但看表情又特别波澜不惊。   静了会儿,穆夏没多想,尤为矜持地说:“也就一般般吧。”   韩青时笑了声,问她,“冷不冷?”   穆夏马上配合地打了个哆嗦,“冷。”   韩青时弯起被她抱住的胳膊,声音里充满宠溺,“那就抱紧点。”   两人顺着宽阔的路走了很久。   从零星小雪,走到湿漉漉的街道蒙上层白色。   “九点半了,回?”韩青时问,她怕冷风吹得太久,穆夏会感冒。   穆夏的脚确实有点凉,打算说好。   想起不久前严格和刘工的谈话,心里软,改了主意——现在的自己没什么能为韩青时做的,那就让她简单开心下好了。   穆夏一把拉下帽子,坚定拒绝,“不回,再走一会儿。”   韩青时不悦,“走就走,帽子戴好。”   “哎呀,下雪又不是下雨,上车之前甩一甩就行了。”   “甩?”韩青时戏谑,“有没有看过落水的……”   “你敢把最后那个字说出来,我就敢翻脸,信不信!”穆夏凶神恶煞地威胁。   韩青时无所谓地偏了下头,没直接说,而是勾勾被穆夏挂在脖子里的狗尾巴戒指作为指代,“你说‘甩’,我脑子里出现的画面只有它。”   “韩青时!”穆夏炸毛,闹着挠韩青时痒痒。   韩青时躲不过,被她折腾得大笑不止,哪儿还有点GN老板的威严。   可这安静的雪夜,谁不是更喜欢有人可以陪着闹,而是守着冷冰冰的办公室。   又走了约莫半小时,穆夏停下,低着头,甩甩头发,看到有雪花从头上飘落。   再抬起头,穆夏满眼都是笑意,“阿时,我现在像不像个满头白发的老奶奶。”   韩青时说不像。   穆夏往下拽着她的胳膊,威胁,“你只能说像。”   韩青时,“像。”   穆夏开心了,动动一直被韩青时握着的手,同她掌心相对,转了小半圈,然后五指交错,从她的指缝间穿过去,扣紧,看着前方的路说:“韩青时小姐,这是我老了以后的样子,你先认认,免得到时候误把其他女人当成我,去牵人家的手看雪,那我定气得当场挠你。”   韩青时听到穆夏口中的‘老了以后’,眼底有束流光闪而过,“刚的意思是你要直跟我在一起?”   穆夏挑挑眉,表情嚣张,“不然呢?”   韩青时得到肯定回答,唇角迅速勾起,眼神柔得滴水。   穆夏这是在和她表白?   她把她算进了未来的人生里?   意识到这点,韩青时握紧穆夏的手,声音沉却认真,“好,我记住了。”   她这辈子认错谁,也不会认错眼前这个愿意陪她到老的人。   穆夏‘唔’声,偷偷摸摸笑了起来。   ————   晚上十点,洗漱完毕的穆夏躺在韩青时床上放空自己。   冲动了冲动了。   没事说什么‘晚上不想回学校’。   现在好了,孤女寡女共处室,不做点什么,都对不起她在雪地里酝酿那么久才想出来的甜言蜜语。   但是,做点什么呢?   门外有脚步声靠近。   穆夏立马闭上双眼装睡。   来人是刚洗完澡的韩青时。   她忘了带睡衣过去,这会儿身上只裹着条浴巾,上下两处堪堪遮住。   开门的时候,她还在想,等会儿说点什么才不会让穆夏觉得尴尬。   看到她睡着,韩青时无奈地笑了。   她这个女朋友当得,吸引力不如张床。   韩青时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解开浴巾放在床边,俯身去拿床尾凳上的睡衣。   不远处的床头,装睡的穆夏听不到声音,悄悄睁开了只眼睛。   入目是女人雪白的胴体,肩背平直,腰细腿长,即使正在弯着腰穿睡裤,也看不到一丝赘肉在腹部堆积,只有坠着两点媚色的饱满,随着胳膊的移动时隐时现。   被窝里刚刚好的温度突然热得人心生燥意。   穆夏的呼吸无意识加重,逐渐在寂静卧室里有了存在感。   韩青时捕捉到那缕不属于自己的呼吸,穿衣服的动作有瞬卡顿,平直目光动了动没有停,继续去拿上衣,随后转身背对穆夏,两手从袖口穿过,抬起,撑开衣领往头上套。   仰头的动作将她的身体拉出一条极为漂亮的柔美曲线。   穆夏一瞬不瞬地盯着,从上到下,缓缓移动。   视线落在后腰时猛地震了下。   韩青时骶椎骨上方有两处很明显的凹陷。   穆夏记得,这个叫腰窝。   它还有个很美的名字叫‘维纳斯的酒窝’,是性感的另一个代名词,不是人人都有。   她就没有,可她竟然能有幸亲眼看到这么漂亮的对。   还是离她不过咫尺的女朋友。   “怎么样,还入得了眼吗?”韩青时低缓的声音突然闯进穆夏耳朵,吓得她蓦地睁大眼睛。   反应过来自己刚做了什么又马上紧紧闭起,拉高被子,躲了进去。   韩青时看着她仓惶的动作,笑容快速在脸上漾开。   她将浴巾扔到床尾凳一角,缓步走到床头坐下,将被子寸寸拉了下来。   里头,穆夏抱着枕头趴在床上,露出来的耳朵红艳欲滴。   “不满意?”韩青时明知故问。   穆夏趴着没动,埋在枕头里的声音很闷,“满意。”   “哦,还以为你不满意。”韩青时纤细的指尖从穆夏耳朵上轻轻滑过,带起阵要命的颤栗。   穆夏受不了,两手用力捂住耳朵躲她。   韩青时不甚在意,目光如月色掠过树梢,静悄悄地从穆夏的耳朵移到后颈。   手指很快跟上来,沿着穆夏衣领的边缘缓慢移动。   “直没问你,找到生日那晚,我在你身上留下的痕迹了吗?”韩青时问。   穆夏真的不能再听这种问题了,她现在感觉自己像被架在火上烤,哪儿哪儿都是烫的。   韩青时却不放过她,手指勾下她的后领,俯身靠近,柔软嘴唇若有似无地贴着处,轻声说:“看来你是不记得了,那我只好重来一次。”   语毕,穆夏捂着耳朵的手用力抓住枕头,身体颤栗如弦。   很久过去,韩青时抬起头,趴在穆夏肩上,同她耳语,“清醒着是什么感觉?”   穆夏身上出了层汗,喘着气,小声说:“喜欢。”   ————   日子天天从指缝里溜走,很快就到了GN年会这天。   过后,穆夏几人就要回合众了。   年会下午两点开始,所以当天只考勤到中午十二点。   穆夏因为要选毕业,请了假,没去GN,午饭后直接从学校过去办年会的酒店。   “木木,倒计时五分钟,你准备好了没?”乐倩紧张地盯着电脑,说,“选不到付老师,我就去死!”   付老师的课题简单,脾气也是出了名的好,很多人都想跟她,弄得今天的毕设选题丝毫不亚于虎口夺食,困难重重。   “好了。”穆夏手掌托腮,脸的与世无争。   她的毕设课题,陈德平在选题结束后会从教师后台帮忙增加名额,不用参与这场没有硝烟的选题战争,至于乐倩的付老师……有校园网把门,挣扎根本没用,切结果全凭天命。   她现在焦心的是年会。   年会结束,她的实习也就结束了,接下来见毕设导师,放假回家,不过两周的事情,可是寒假却要个多月。   个多月见不到韩青时,她也想去死。   “嗯~”穆夏脑门顶着桌子哼哼。   乐倩见此,果断拿起小鸭子按摩捶锤她后脑勺,“两分钟了!坚持!”   穆夏烦躁,“知道了。”   几人正襟危坐,紧盯着笔记本下方的时间。   到点,卡了。   进去,基本选完了。   几人,“……”选课系统真的有开过?   “啊啊啊!只剩陈老师了怎么办?”乐倩大哭。   穆夏不吭声,鼠标点,电脑扣,站起来说:“选了。”   乐倩定住,“选的谁?”   穆夏,“陈老师。”   于是,她被乐倩无情地赶出了宿舍。   穆夏靠在门口,脚跟怼着墙,神色怏怏。   不想去参加年会。   不想放假。   不想回家。   烦。   “叮!”微信提醒响起。   穆夏掏出手机来看。   张迟问她到哪儿了。   穆夏:【正准备出门。】   张迟:【好的,铮哥怕你个人去了尴尬,意思是咱们在GN汇合,起过去。】   穆夏:【行啊,我现在去坐地铁,到的时候估计刚好赶上你们下班。】   张迟:【那就这样,等会儿见。】   穆夏:【好的。】   和张迟说好,穆夏偏头看了眼紧闭的宿舍房门。   没敲,直接下了楼。   两点整,年会正式开始。   穆夏几人和严格他们坐桌,比较靠后。   她没什么心思关注台上的流程,只在韩青时上去讲话的时候悄悄直起了腰。   官方致辞从她嘴里说出来一点也不显得枯燥,好听得跟唱歌似的。   就是太短,才十几分钟。   “感谢韩总,接下来有请华南分公司郑东郑总给大家抽第个大奖。”听到主持人继续推进流程,穆夏腰一塌,人又没劲儿。   旁边严格等人在群里抢红包抢红了眼,压根没工夫招呼他们,穆夏索性摸出手机刷起了微博。   倏地,调至震动的手机嗡了下。   穆夏退出微博。   咦,韩青时的微信:【别喝酒。】   喜悦直冲脑门。   穆夏蹭得坐起来,偷偷往主桌上看。   韩青时正在和众领导推杯换盏,看起来特别正经。   穆夏脑补了下她一边畅想GN的未来,边给自己发微信的画面,噗声笑了出来。   假正经。   穆夏坐回去,靠着椅背回她:【不喝不好吧,我们和GN的缘分就到这里了,过了今天大家就要分道扬镳,不醉场怎么对得起这段时间的艰苦奋战?】   韩青时:【这么说,这顿酒拒绝不了?】   穆夏:【对啊,不止要喝,可能还得多喝。】   韩青时:【好。】   穆夏,“???”好是什么意思?   穆夏:【反讽?】   韩青时:【正常语气。】   穆夏:【我高考语文130,成绩应该还行,但愣是没看懂你什么意思?】   韩青时:【想知道?】   穆夏:【看我真诚的目光.jpg】   穆夏一个眼冒星星的表情甩过去,韩青时很久都没有回复。   穆夏等得烦躁,侧身趴在椅背上,隔着远远的距离看她。   好像是有远道而来的重要客户,韩青时正在和对方寒暄。   来人是位男性,西装革履,斯斯文文,看起来还挺帅的,就是握着别人女朋友手不放的动作有点掉分子。   穆夏撇撇嘴,嫌弃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噫!”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鞠躬 第65章   表达完不屑,穆夏懒得继续给自己找不痛快。   刚好严格吆喝着碰杯,她头脑正热,一口气闷了好几杯。   都是烈酒,喝得猛了容易上头。   领导致辞结束,表演开始。   研发二部最终报了两个节目,其中一个真是严格的独唱。   据说他今年准备得特别充分,弄得大家莫名有点期待。   很快,行政部的小姐姐过来通知严格候场。   附近几桌二部的纷纷站起来举杯,祝他‘一路顺风’。   严格笑骂,“听着怎么那么不像好话。”   喝完酒,严格离开,大家坐下继续吃东西聊天。   张迟见穆夏又喝了一大杯,怕出事,忧心地提醒,“木木,你别一直喝酒,吃点东西。”   穆夏已经有点晕乎,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情绪,笑起来格外得甜,“谢谢姐夫。”   张迟差点被她这笑吓得魂飞魄散。   “木木,你是不是喝多了?”张迟紧张地问。   说话同时,张迟拿出手机,准备给乐倩打电话,让她赶紧过来江湖救急。   不想,号码还没拨出去,一个妆容精致,笑起来风情万种的女人忽然出现在穆夏身后,俯身趴在椅背上,戳戳她的脸蛋,说:“小夏夏,你肚子里真的有酒量这个东西吗?还没正儿八经开始就醉了?”   穆夏向后仰着头,懵懵地盯着卫蓁看。   半天才认出来她是谁。   穆夏转过去,两只小爪子扒拉着椅背另外一角,下巴顶着手指,甜甜地叫了声,“卫蓁姐姐。”   卫蓁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下意识回头去看韩青时。   她也正好在看这边,表情不是太善良。   卫蓁无语至极。   她每年被拉来给主桌当免费厨子就罢了,今天还得替人看着媳妇儿。   看也就罢了,还得受人白眼。   做朋友做到她这份上,真的仁至义尽了。   卫蓁收回手,忽悠穆夏,“小夏夏,卫蓁姐带你去找个人好不好?”   穆夏外头,“找谁?”   你老婆。   卫蓁特别想把这三个字直接说出来,奈何同桌的一圈人全在盯着她,生怕她把穆夏怎么样一样。   卫蓁只好收了心思,凑到穆夏耳朵边,悄声说:“去找你老婆。”   穆夏迷糊的眼睛突然迅速泛起亮光,高兴得张嘴就要往出喊,吓得卫蓁赶紧捂住她的嘴巴,佯装镇定地对同桌几人说:“我们家小夏夏酒品不太好,我就先带她回去了,实在抱歉。”   卫蓁说着将穆夏从椅子上提起来,打算走。   张迟慢半拍反应过来,急忙站起来说:“您贵姓,我好像不记得木木有您这样一位朋友?”   卫蓁抿唇微笑,“免贵姓卫,卫蓁,几个月前才和小夏夏认识的。”   “小夏夏,告诉这位先生我是谁。”卫蓁放开穆夏的嘴巴说。   穆夏站不稳,倚靠着卫蓁晃了晃,然后伸出一根手指在自己脸上戳出个朝天鼻,再点到卫蓁肩上,磕磕巴巴地说:“卫蓁,姐姐!”   “放心吧,不会把她拐去卖了,明天要是还联系不上,直接找你们韩总要人。”卫蓁说。   她说的是实话,听的人却只当玩笑,谁敢真找韩青时。   不过,穆夏既然能认出她,应该是真认识,张迟便没再多做阻拦,看着卫蓁把穆夏从偏门带走。   小插曲结束,大家继续吃喝。   远远看到全部过程的韩青时脸色再没好起来过。   要不是今天情况特殊,她不能过早离场,根本不会让卫蓁帮忙看着穆夏。   她现在只求唯恐天下不乱的卫蓁别把人惹毛了,不然吃亏的还是她自己。   “韩总。”有人过来敬酒。   韩青时恢复表情,游刃有余地周旋其中。   ————   年会结束,司机送韩青时来了卫蓁的民宿。   她今天也喝了不少酒,大衣随意拎在手里,头发有些乱。   “人呢?”韩青时不客气地问卫蓁。   卫蓁靠在贵妃榻上看书,一派从容地指指楼上,说:“你房间。回来一直嚷嚷着找你,弄得我没办法,给被窝里喷了点你常用的香水才安分下来。”   韩青时不说一句谢谢,径直朝楼梯方向走去。   走到一半,卫蓁‘喂’了声。   韩青时回头。   卫蓁用书盖了半张脸,笑得意味深长,“晚上动静小点,我最近失眠。”   韩青时面无表情。   房间里,穆夏正抱着被子睡得踏实。   韩青时放轻脚步走过去,在床边坐下,笑容有些无奈。   她年终太忙,以至于两人最近见一面总是匆匆而过,也就年会这天,她没什么事做。   本来想着可以好好约一场会,谁知道几杯酒下肚,女朋友先不省人事了。   可能是喝酒的缘故,韩青时今天的情绪也不太受控,看到穆夏只顾闷头睡大觉,心里忽然一阵憋屈。   她靠在床头,松了松衣领,好让呼吸变得通常,然后坏心地捏住穆夏鼻子,语气恶劣。   “让你别喝非要喝。”   “活该找不到我。”   “不是问我‘好’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样。”   “好得可以任我为所欲为。”   韩青时说着,捏住穆夏的鼻子左右晃了晃。   穆夏皱皱眉毛,没醒来。   不久,穆夏因为呼吸受阻,难受地张开了嘴巴。   一口气没吸进去,忽又另一双唇用力堵住,紧密得不留一丝缝隙。   穆夏彻底失去呼吸能力,挣扎着醒了过来。   她的酒劲儿还完全没过,半天反应不上来,只在分辨出唇间熟悉的感觉时放松身体,任由韩青时抓着她的手腕压在头顶,将细密灼热的吻印在她唇上、额头、眉眼,最后是她最怕人碰的耳朵。   酒精让人兴奋。   韩青时的吻比平时急切很多。   穆夏的反应也比往常热情。   房内的温度迅速升高,灼烧着两人紧密相贴的身体。   那些缚在身上的衣料就成了累赘。   ……   韩青时已经放开了穆夏的手腕。   穆夏却还保持着刚才的动作没有变。   眼底有水雾弥漫,她看不清东西,感官被无限放大。   终于,炙热寻觅到了雪域高处的红莲,于是,寂静深处密林悄悄淌过涓流。   穆夏禁不住出声。   韩青时的心也跟着撞了一下。   停了。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寂静里,呼吸厚重。   很久,韩青时直起身体,拉过扔在一边的被子盖住穆夏,镇定地从床头抽了几张纸给她。   穆夏沉默着接过来,缩进了被子里。   窗外,月上梢头。   韩青时攥着手,忽略指尖的那丝滑腻,站起来说:“晚上是不是还没吃东西?我下去让卫蓁做,你,不着急。”   被子里的人动了动,闷声,“哦。”   韩青时转身出门。   她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靠在门口等着。   等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和一声懊恼又羞涩的‘妈呀’,才提步朝楼梯方向走去。   穆夏今天的反应太真实了。   她差点没忍住做到最后一步。   只是,过了这次,她还能忍她多久?   ————   饭后,三人排排坐在窗边赏月。   韩青时话少,卫蓁也格外沉默,穆夏就不得不肩负起活跃气氛的重任。   不料,一开口自己先叹了口气,“我的实习结束了。”   卫蓁,“然后呢?”   “下周放假。”   “放多久。”   “一个月。”   “嫉妒。”   “……”穆夏无语,她一点也不想要这种嫉妒。   穆夏抿着唇,悄悄往一直没说话的韩青时那边看。   她正安静地看着月色,脸上没有一丝分别在即的难分难舍。   穆夏以为她没听懂,忍不住提醒,“阿时,我要放假了,放很久,过完年才会回来。”   韩青时转过头看她,平静表情不变,“嗯,具体什么时候回?我让嘉卉提前给你订票。”   就这样而已???   穆夏心里堵得慌。   稍微挽留一下也好啊。   穆夏想起自己最近这段时间的心神不定,失落快速发酵。   卫蓁看出来,想说话。   还没开口,手机响了声,屏幕上显出一条来自何遇的微信消息:【在哪儿,我要见你】   卫蓁身体僵直,握着手机的手紧到关节发白。   良久,卫蓁收起手机,站起来说:“我出去一趟。”   穆夏和韩青时同时抬头,后者问:“晚上还回来吗?”   卫蓁,“不回。”   韩青时,“嗯。”   卫蓁很快离开。   没了外人,穆夏一分一秒也不愿意再装,凶巴巴地扯着韩青时的袖子说:“我要放假了!一个月!这就意味着,你未来即将有一个月的时间见不到我!”   韩青时偏过头,一派从容,“知道了。”   “知道你就没点什么想和我说的?”   “有。”   “说!”   “现在已经开始想你了。”   “……”   韩青时一句话直击心窝。   穆夏的小脾气顿时没了,脑袋顶着她的肩膀哼哼唧唧,“我还以为你都不在乎的。”   韩青时摇头,“是不能太在乎,想把你留下的念头太重,你就真走不了了。”   “那就不走了啊。”穆夏赌气。   韩青时轻笑,“寒假不是暑假,可以随便在外面逗留,除夕夜你要和家人团圆。”   穆夏无力反驳,眼睛涩涩的,“好吧,那你要好好想我。”   “你呢?会想我吗?”韩青时反问。   穆夏不假思索,“当然啊。”   “有多想?”   “……”很想很想好像都不能准确表达。   穆夏抬起头,下巴抵着她的肩膀,认真思考。   半晌,‘呀’一声,嗓音雀跃,“早上想亲你,晚上想抱你,白天还想腻着你,这样够不够?”   韩青时嘴角浅淡的笑快速晕开,如水月温柔,也似繁星闪耀,“够。”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鞠躬 第66章   回家这天,韩青时专门腾出时间来高铁站送穆夏。   穆夏本来不想把气氛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难受,结果被韩青时一抱,听她说一句‘早点回来’,还是没忍住哭了鼻子,导致理智被情绪支配,故意和她翻起旧账,态度还尤其得横,“我不在的这个月,你老实点,绝对不可以给男人摸手,女人更不行!”   她这话题开得没头没尾,韩青时想了几秒才明白过来,一时好笑,“握手是基本的社交礼仪。”   “我知道。”穆夏红着眼,气势没了,委屈巴巴地看她,“我就是马上要走了,没事找找存在感。”   韩青时被穆夏理直气壮地找茬逗乐,忽然觉得她这要求有点意思,遂不再‘挣扎’,语气诚恳地说:“穆小姐请放心,后面再有这种情况,我一定会好好洗手,一定会老实等您回来。”   穆夏满意了,故作矜持地和她保证,“我也会特别老实。”   广播通知安检。   韩青时把行李送到穆夏手上,抱了下她说:“进去吧,到了给我发微信。”   穆夏一看她笑,到底还是没控制住,脑子里上演了一幕悲情剧常见的‘生离死别’。   她这一哭就没再能停的下来。   弄得上高铁后,一个不到三岁的小姑娘跑来给她送棒棒糖,还和妈妈平时哄她一样,拍着穆夏的肩膀说:“不怕,不怕。”   穆夏破涕为笑,一路和她玩得非常开心。   高铁到站,穆夏给韩青时发了条微信报平安,说自己即将踏上回家的班车。   韩青时看完具体线路,二话不说,直接给她转了一千块,让她去叫专车。   穆夏愉快收钱,扭头就上了会经过汽车站的专线。   前后一共倒了三次车,终于赶在下午两点到了家。   穆夏家在县城边上,前年才买的房。   没多久,父母又在离家不远的街上盘了个店面,继续做裁缝营生。   她本以为这个点回来,父母肯定在店里忙活。   谁知道一进家门,和正在客厅里包饺子的两人撞了个正着。   三人定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老半天,穆爸爸猛地拍了把大腿,乐得合不拢嘴,“我姑娘回来了!”   穆妈妈脸上的笑容也很明显,偏还要装作生气地说:“回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们要是早几步出门,你不得扑个空?”   “就是。”穆爸爸佯装不悦地瞪了眼穆夏,马上又笑眯眯地走过来,接过她的行李箱,说,“你提前说,爸好去接你啊,来回倒车多麻烦。”   穆夏一碰到爸爸马上变成小姑娘,娇滴滴地挽着他的胳膊说:“怕你辛苦嘛,太远了。”   “这种辛苦,爸乐意。”穆爸爸叹口气,真情实感地回忆,“想当年你还在上幼儿园,爸每天最幸福的事,就是站在巷子口等校车把你送回来。哎,那时候你才这么一丁点,转眼就长成大姑娘了,过不了几年就该嫁人了……”   “穆长河你够了啊,隔一段时间就把这事儿拿出来说,腻不腻?”穆妈妈听不下去,及时打断,“你就看看穆夏那样,谁家小伙子看得上她。”   穆爸爸不乐意了,“明明是那些歪瓜裂枣配不上我姑娘!”   穆妈妈无情地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盲目自信!”   父女俩在穆妈妈不时的无情嘲讽之下抹了一会儿眼泪。   等情绪平复下来,穆夏坐在妈妈旁边,靠着她,看她包饺子,“一次包这么多吃得完吗?”   穆妈妈看到女儿靠在自己肩上的小脑袋,语气顿时变得温柔,“给你外婆带的,她最近有点贪嘴,你那几个舅舅舅妈又懒得自己家都顾不上,我只好和你爸每周去一趟你外婆那儿,给她带点。”   “哦哦,包完这些就去吗?”穆夏问。   穆妈妈,“嗯。”   “那我也去,好久没见外婆了。”   “行啊,外婆也成天念叨你。”穆妈妈用沾了面粉的手点点穆夏鼻尖,表情严肃地说,“你们几个小辈里,外婆最疼的就是你,你以后要是敢惹她生气,看我怎么收拾你。”   “才不会,我可是外婆的小棉袄,贴心着呢。”   “知道就好。”   傍晚,穆爸爸开车,带着一家人去了外婆家。   外婆和小舅一家住在镇上的老房子里。   老房子宽敞,前后分了两部分,小舅舅一家人住前几年才盖的小洋楼,外婆一个人住嫁给已逝外公时,他‘倾家荡产’给她盖的新房。   ‘新房’虽旧,但回忆温暖,再加上穆爸爸去年夏天才给收拾过一次,一点也不会显得阴凉,反而像被时间遗忘的角落,厚重又温柔。   穆夏一进去就大喊,“外婆。”   外婆正晃着躺椅在听戏。   用的早年的老式收音机,穆爸爸前后不知道修了多少回,还是舍不得扔。   老收音机声音大,穆夏几声喊出去如同石沉大海,奇怪地扒扒头发,问穆妈妈,“外婆会不会出去了?”   穆妈妈探着身体,往后院方向瞧了眼,“去后院看看。”   “好。”穆夏揣着从家里拿的橘子,去后院找人。   果然在。   穆夏猫着腰,从旁边绕过去,双手捂住外婆的眼睛,故意装出一副深沉嗓音,说:“小凌,猜猜我是谁。”   小凌,外婆的名字,外公以前最喜欢这样叫她。   他离开以后,父母不敢叫,只有穆夏偶尔跟她闹。   外婆一听就知道是谁,一下一下拍着穆夏的手背,笑呵呵地说:“我的小孙女。”   穆夏本来想笑着恭喜她答对了,看到一侧桌上的全家福,嗓子忽然堵得说不出话,眼里迅速冒出水气。   人越老对亲情越看中,偏偏子女那时候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   于是,他们什么都不说,谁都不麻烦,一个人孤独地和自己说话。   穆夏放开外婆的眼睛,胳膊顺势滑下,从后面抱着她,亲昵地蹭着她的脸,说:“外婆,好想你啊。”   外婆已显混沌的双眼里浮起水光,她摸摸穆夏有点凉的手,语速缓慢,“外婆也想你。就前个儿,外婆还和邻居家的奶奶念叨,‘我那个小孙女要是再不回来,给她晒的柿饼就要藏不住了’。”   穆夏终于还是没绷住,眼睛彻底红了,“谢谢外婆。”   屋里,穆妈妈把饺子放进冰箱,出来和母亲打招呼。   看到穆夏没个轻重的压着她,快步走过去把人拉起来,想教训两句。   视线一对上穆夏红通通的眼睛,穆妈妈什么都没说,转而抱了抱她。   四人坐在一起聊了会儿天。   看着时间差不多,穆妈妈起身去做饭,穆爸爸则拿了小铲子,帮外婆打理后院的小菜园子。   剩下个懒惰的穆夏,端了小板凳过来,坐在外婆腿边,边给她剥橘子边说:“外婆,这个橘子是我从家里带过来,一直在兜里揣着,已经捂热了,你吃着不会牙疼。”   外婆戴了老花镜,正在给穆夏扎小辫子。   和小时候一样,一边一个,高高得绑在头顶。   “啊——”穆夏递了瓣橘子给外婆。   外婆学着她的声,张嘴咬住。   穆爸爸听到,笑着吆喝了一声,“别让你外婆吃太多,你妈买那橘子酸得很。”   穆夏,“知道了。”   给外婆吃了一小半,穆夏放下橘子,和韩青时聊起了微信。   外婆靠着躺椅,继续听她的戏。   唱到穆夏熟悉的地方,她会跟着嚎一嗓子,逗得外婆呵呵直笑。   和韩青时聊完天,穆夏收起手机,趴在躺椅扶手上,帮外婆捏衣服上起的毛球。   外婆找着自己关心的话题和她闲聊,问到有没有谈朋友的时候,穆夏收回手,趴在扶手上,小心翼翼地说:“谈了,但是你们可能不会喜欢她。”   外婆笑容慈祥,“只要人好、对你好就行,长相、家事这些不重要。”   “她对我很好,也很优秀。”   “那我们怎么会不喜欢她呢?”   “……”穆夏欲言又止。   外婆看她神色为难,隔着镜片后面的双眼透出一丝了然。   她用手挡着嘴,靠近穆夏,和她说悄悄话,“外婆刚忘了说一样——性别,只要是我小孙女看中的,性别也不重要。”   穆夏震惊,“外婆,你怎么知道?!”   外婆坐回去,闭着眼,轻晃外公亲手为她做的躺椅,“外婆和你外公谈了一辈子朋友,知道看中一个人是什么表情,你啊,刚才和那姑娘聊天的时候,嘴都要咧上天喽。”   穆夏心有余悸。   刚她在微信里欺负韩青时,让她发自拍。   太好看,就看了很久,还笑得特别猥琐,肯定是那时候被外婆看到的。   她实在太大意了。   “外婆。”穆夏紧张,“你真的觉得没关系吗?”   外婆‘嗯’了声没睁眼,凭感觉握住穆夏放在一侧的手捏了捏,语气和蔼却坚定,“找个漂漂亮亮的姑娘谈朋友也不错,姑娘家心思细,不像男人倔起来能气死人。”   穆夏不说话,定定地望着外婆。   确定她的话没有掺假,提着的心逐渐放下,脸上又有了笑容,“那我给您介绍一下她吧。”   外婆睁开眼睛,宠爱的目光从老花镜上方投过来,提了要求,“要是比你好看,外婆可不看,免得外婆左右为难,夸那姑娘你吃醋,夸你又对不起那姑娘。”   穆夏被外婆逗乐,趴在她身上咯咯地笑。   笑够了,穆夏拿出手机,翻出那张被她藏在私密相册的照片,一样样和外婆数着韩青时的好。   外婆仔细听着。   说到合众生产事故那次,外婆的眉毛皱了起来,“你怎么能仗着人姑娘对你好,就这么欺负她?”   穆夏委屈,“我已经道过歉了。”   “以后不能这样,这姑娘长得心疼,外婆喜欢。”   “那我呢?”   “你喜庆。”   “……”   ————   饭后,三人驱车返程。   穆夏一个人占着后排,坐姿格外霸道。   穆妈妈看见,眉心隆得老高,“还嫌我说你姑娘,你就看看她那坐姿,谁家小伙子敢惹。”   穆爸爸无法反驳,陪着笑打哈哈。   穆夏在后面小声嘀咕,“谁稀罕你那些小伙子,我有小姐姐。”   想到韩青时,穆夏摸出手机骚扰她:【阿时,告诉你振奋人心的消息!】   韩青时过了十来分钟才回:【刚在开会,什么消息?】   穆夏:【我今天把你介绍给我外婆了/害羞】   韩青时:【怎么介绍的?】   穆夏抿着唇,笑得心花怒放:【她小孙女的对象,要好好谈,还不能欺负的那种。】   另一头,韩青时正往电梯走的沉稳的步子突然停下。   赵嘉卉跟着站定,“韩总,是不是忘了什么?”   韩青时握着手机,映着亮光的双眼软似秋水,“忘了让她帮忙给外婆带个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鞠躬 第67章   后面一段时间,穆夏每天被穆妈妈提溜到店里帮忙。   她没父母的好手艺,也就算算账,接待一下客人。   忙完了,再骑上穆爸爸给她新买的小绵羊去镇上找外婆,在她那儿一待就是八.九点,等回来天早就黑透了,愁得穆爸爸每天都要在离小区不远的路口等着,一直到看见她的小绵羊出现才能放下心来。   这天,穆夏偶遇了一起车祸,被堵在半路迟迟走不了。   好在她只要出门,手机一定会充饱电,提前给穆爸爸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不然他不知道得多担心。   饶是如此,回到家,还是被穆妈妈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父女俩可怜巴巴地贴着墙根,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穆妈妈一想到自己晚上在家坐立难安的等这俩人回来,气不打一处来,逮着个由头就开始吼人,“你说你,要么不回来,一回来就成天去烦你外婆,她年纪那么大,还要招呼你这个小祖宗,你就不怕累着她?”   穆夏怕怕地看了眼穆妈妈,小身板不停往穆爸爸身边缩,“我没烦外婆,就,和她说话来着。”   “说话不费劲?”穆妈妈冷哼一声,拿着晾衣杆狠敲穆爸爸的小腿,“出去给我把鞋子弄干净再进来。”   穆爸爸一脸笑容,态度好得吓人,“好的好的,我保证蹭得一粒灰都不沾。”   穆妈妈没憋住笑出来,马上又冷下脸,扫了眼穆夏,“你也去!”   穆夏条件反射,“我的鞋子很干净,爸,你别拉我啊!”   “砰!”门被穆爸爸用力在身后推上。   穆夏被楼道里的冷气刺激得打了个寒颤,搓着胳膊,无语地说:“你老婆好凶。”   “胡说。”穆爸爸弯下腰收拾鞋子,笑得像朵花,“你妈那是刀子嘴豆腐心,担心咱俩。”   “好吧。”穆夏象征性跺了两下脚,就当是把鞋子上的泥巴处理干净了,然后靠着墙吹手指。   穆爸爸看到,问她,“冷了?”   “没。”穆夏捏着食指,盯着指腹上刚扎的两个小针孔叹气,“爸,你说我好歹也是‘缝三代’吧,怎么连个扣子都缝不好?”   穆爸爸没听懂,“什么‘缝三代’?”   “我外婆是裁缝,你和我妈也是裁缝,那我不就是‘缝三代’?”   “你这词还挺新鲜。”穆爸爸明白过来,对这件事表现得格外大气,“缝不好就缝不好,咱家又不缺会的人。”   “不一样。”穆夏嘟囔。   卫蓁姐爷爷生日宴那晚,韩青时借她的裙子到现在还没补好。   她答应过韩青时要亲手补,然而让人发愁的是,经过这几天的刻苦学习,她发现了一个铁一般的事实——她真的没有当裁缝的天赋,哪怕是有外婆亲自指导,依然缝得一塌糊涂,还因为一直戳手指,心疼得外婆要亲自缝,就当是给小孙女媳妇的见面礼。   坦白说,穆夏一点也排斥这份见面礼。   就是吧,食言而肥不地道。   “哎。”穆夏垂头丧气。   穆爸爸一看就知道事情不简单。   他快速擦干净鞋子站起来,委婉地询问女儿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穆夏摇摇头,“没啊,就觉得好手艺没遗传到怪可惜的。”   “哈哈哈,这有什么,现在谁家姑娘不是宝贝着养大,不会就不会,咱以后花钱找人伺候。”   穆爸爸刚说完,门就被一直在后面‘偷听’的穆妈妈拉开,‘哼’一声说:“就是,又不指望你以后当裁缝。赶紧进来,也不嫌冷。”   穆夏和爸爸对视一眼,两人脸上同时露出‘你/我老婆心软得可真快’的表情,然后欢欢喜喜地进了家门。   当晚,穆夏拿自己的旧衣服练习针线活,练到快一点。   由于实在太过投入,导致做梦都在被人拿针扎,吓得她半夜爬起来给韩青时打视频,一会儿哭哭啼啼地说害怕,一会儿哼哼唧唧地说想她,态度之矫情,让人不忍直视。   好在韩青时耐心不错,全程没有任何怨言和不适,这才哄得穆夏乖乖睡了一会儿,第二天起来又是活蹦乱跳。   不过,越是这样,穆夏想起韩青时的时候心里越堵得慌。   她现在特别能体会乐倩常说的‘小别胜新婚’,尤其是看到楼上楼下,好几个姐姐带了对象回家过年,就更想韩青时,有时候心窝都泛着疼,和她视频的时候还不能表现出来,愣生生憋几十分钟。   等挂断了,在一个人难受地趴在桌上翻她的照片。   一看就是很久,外婆叫她也不吭声,弄得外婆忍不住取笑,“想她了?”   穆夏一开始还知道不好意思,后来总是很干脆地承认,“对啊,我们都好久没见了。”   “后面还有大半辈子,总这么想着不怕腻?”外婆笑问。   穆夏不假思索,“当然不腻啊,她如果现在出现,我能马上给她按住亲到明天早上。”   甚至,她想要得更久,更多。   ————   临近年尾,穆爸爸关了店,开始置办年货。   转眼就到了大年三十。   这天天刚亮,穆夏被妈妈从被窝里拉起来贴对联。   午饭过后,一家人去了小舅舅家。   这是很多年的习惯,每到三十,几个兄弟都会拖家带口去小舅舅家陪外婆吃团圆饭。   穆爸爸因为父母早逝,不用顾忌自家那边,也就算了这边一份。   穆夏一家到的时候,另外两个舅舅已经到了。   之后整个下午,穆妈妈和几位嫂嫂都在厨房里为年夜饭忙活,男人们则围着炉火打牌,至于小辈,大都被长辈赶去了后面陪外婆。   穆夏也在,她除了陪外婆,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帮大舅带他们家的双胞胎二胎,两个儿子,皮得穆夏数次抓狂,偏偏还不能发火。   老幺又一次用水枪对准穆夏的眼睛时,她条件反射去挡,结果脚下踩空,在台阶上结结实实跌了个屁股蹲。   水泥地,疼得要命。   她当时就没绷住,红了眼睛,表情自然也就没之前那么友善。   两个弟弟看到,吓得跑去找母亲打小报告,说姐姐太凶了,不想和姐姐玩,要去镇中心的小卖部坐摇摇车。   母亲没在意,直接给了他们钱,把人打发走了,只有穆妈妈意识到女儿可能受了委屈,借着给几位男士送水果的机会,让穆爸爸出去瞧瞧。   穆爸爸过来,看到女儿孤零零的一个人坐在台阶上抹眼泪,无不心疼。   他大手一挥,给穆夏买了两大把仙女棒,说等年夜饭结束了,陪她去河岸边放。   这样一说,穆夏的心情勉强好了点,但因为眼睛还红着,进去难免被人问及。   她不想敷衍,也不想惹事,就和穆爸爸说想出去走走。   穆爸爸明白,给她塞一大把零钱,叮嘱道:“想吃什么随便买,吃完饭咱们就回自己家,不受这委屈。”   穆夏破涕为笑,攥着钱,说:“我奖学金还剩很多,不用这个。”   穆爸爸不高兴了,“奖学金是你自己挣的,这钱是爸给你和你妈赚的,性质不一样。”   穆夏拧不过,只好把钱揣进口袋,裹着羽绒服走了。   她去了离家不远的湿地公园。   这个点的公园空无一人,穆夏还是找了个相对安全的地方,给韩青时打视频。   韩青时接得很快,“夏夏。”   穆夏听到她的声音,才憋回去的委屈一下子全冒了上来,比之前更加猛烈,难受得根本说不出来话。   韩青时一眼看出来不对,担心地问:“怎么了?”   穆夏光哭不说话,急得韩青时沉了声,“夏夏,跟我说话,发生了什么事?”   穆夏哭得上头,毫无形象地擤了把鼻涕,哼哧哼哧地开始和韩青时控诉,“我大舅家那两个小孩儿太坏了,踩我鞋子,揪我头发,抢我吃的,给我水杯里撒辣椒面,往我凳子上放香蕉皮,还一直拿水枪呲我,害得我摔跤。我比他们年纪大很多,不能打他们,还要赔着笑跟他们玩,呜呜呜,我太难了。”   韩青时安静地听着,确认没什么大事,笑容逐渐恢复,“是太坏了,要不要我帮你收拾他们?”   穆夏‘哇’一声,哭得更大声了,“我都见不到你,怎么收拾嘛。”   “如果能见到呢?”   “……”穆夏的哭声戛然而止,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睛,“那我肯定要先把你拉去没人的地方藏起来,等抱够了,亲够了再说其他不重要的事情。”   “所以,现在我是最重要的?”韩青时笑问。   穆夏塌下腰,声音闷闷的,“对呀,我以前都不知道我可以这么想一个人。”   韩青时被她的直白俘获,柔了声,“我也是。”   “可是我们还要将近二十天才能见面。”   “不会那么久。”   穆夏以为韩青时这么说只是为了哄自己,没在意,又和她撒了一会儿娇。   后来接到穆爸爸打来的电话,不舍地说了再见。   事实上,韩青时从不图口头之快。   她从父母的墓地回来,立刻让赵嘉卉查了外协人员的档案,里面有穆夏的户口地址。   带着一只手机,一把车钥匙和形单影只的自己,踏着月色,朝她奔赴而去。   往年,除夕夜的韩青时总是寂寞的。   或者一个人在家喝着酒,看部老电影,或者被韩明哲叫去吃饭,看他们一家其乐融融。   今年,她不用羡慕谁。   不远的地方,有人说想她。   ————   年夜饭一直吃到快十点。   外婆年纪大了,要早点休息,其他几家人也就没过多逗留,收拾完厨房便各自回家继续守岁。   因为时间的缘故,穆夏没去河岸边放烟花,而是直接跟爸妈回了家。   此时已经过了晚上十一点。   她陪父母看了会儿春晚,实在没什么意思,就借口睡觉跑回了自己房间,打开窗,趴在窗边点仙女棒。   绚丽的光亮了又暗,过后的黑夜会多出一种万籁俱寂的彷徨。   穆夏很不喜欢这种空落落的感觉,总会在前一根烧尽之前引燃另外一根,好让星河一般的光亮一直持续,那她眼睛里最亮的那颗星星——韩青时,就能一直闪耀。   很快,一把烧完。   穆夏来不及拆另外一把,眼睁睁地看着她的‘星星’终于还是暗了下去。   一瞬间,鼻子酸得发疼。   穆夏回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又转身看了看不远处的其他几栋楼。   没人注意她。   于是,经过短暂迟疑,穆夏做了自己想做很多天的事——两手拢在嘴边,朝着会有韩青时的东边大喊,“阿时!好想你啊!”   尾音还没在夜空飘散开,书桌上忽然传来急促的震动。   穆夏做了‘坏事’,正心虚着,这阵震动对她来说可以说是惊天动地,吓得她心脏几乎跳出来,急忙关上窗,躲回去,拿起了手机。   韩青时!   穆夏欣喜若狂,立刻接通,“阿时!”   “嗯,是我。”韩青时的声音缓缓的,听起来有点空。   穆夏奇怪,“你在外面?”   韩青时,“是。”   “一个人吗?”   “对。”   “哦。”明明她们都是一个人,却还是见不着,这个新年对她们的恶意好大。   韩青时听不到穆夏的声音,主动给她送话,“出来见个很重要的人。”   重要?比她重要?非要在这这么特殊的日子去见?   穆夏喉咙里胀胀的,很努力地抓着手机才能让自己不表现出异常。   “嗯嗯,那你快去见吧,我挂了。”穆夏说。   韩青时,“还不能挂,需要你帮忙带个话,我才能见到她。”   “啊?我能帮你带什么话呀?你的亲人朋友我又不认识。”   “不是亲人朋友,是后来遇见,放在心里的人。”   穆夏呼吸哽住,伪装了失效,“韩青时,没你这样欺负你的人啊,我每天想你想得要命,你呢,马上跨年了,不止不和我说新年快乐,还让我帮你见心里的人,我不会吃醋吗?我会蠢到把女朋友往别人跟前送吗?你别想!”   “砰——!”   新年到了,谁家燃起的烟花照亮了穆夏的窗户。   她转头,眼睛里的水光被照得很亮。   “夏夏,新年快乐。”韩青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穆夏顿时没了脾气,就算再不高兴,她也在意韩青时的这声‘新年快乐’。   穆夏眨眨眼,软下了语气,“新年快乐。”   说话的她,从听筒里听到了一声接一声的‘砰’,很隐约,但和另一只耳朵里清晰的声音完全同步。   “!”脑子里有个念头快速闪过。   没等她去证实就听到韩青时在那片隐约的烟火声里对她说:“夏夏,我来见的人是你,把窗户打开,让我看看你。”   穆夏愣了几秒,手忙脚乱地往床边跑。   隔着电话,韩青时完全能想象穆夏不可思议的模样,她抬头看着一处紧闭的窗户,把思念拉得很满,“夏夏,开窗。”   穆夏一把推开,趴在窗边往下看。   不远处的空地上,韩青时抬头和她对视,明亮烟火把她的笑容照得格外美丽。   ————   “唉,你不是要睡觉了吗,穿这么整齐干吗?”穆妈妈见穆夏突然从房间跑出来,奇怪地问,“怎么还背包了?”   穆夏下意识将小挎包拨到身后,压着兴奋的步子走到客厅,边观察两人的表情边谨慎地说:“有个朋友突然过来了,我去找她,晚上可能不回来了。”   穆夏说完,客厅倏地安静下来。   穆爸爸显然没反应过来,愣着,穆妈妈则眯起眼,一脸探究,“哪个朋友?什么朋友?男的,女的?”   穆夏出来之前早就想过这个问题,闻言脱口而出,“实习认识的朋友,好朋友,女的。”   “来找你干吗?”   “玩。”   “为什么大年三十来找你,她不陪家人?”   “她爸妈很早就过世了,是为了研究高原生态搞坏了身体,特别让人尊敬。”   穆夏这么一说,穆妈妈的心马上软了下来,“那肯定也没人陪她吃年夜饭吧,要不你让她来咱家,妈给她煮饺子。”   “啊?”这个穆夏倒是没想过,咂摸片刻说,“明天吧,今晚让她来看咱家的母慈子孝不是故意刺激她嘛。”   穆妈妈一想也是,但还是不太放心,“你们晚上住哪儿?”   “酒店么。”穆夏按着包,莫名觉得刚才专门装进去的身份证有点烫手,“我先陪她去西街广场看水光秀,结束之后在附近找个地方住。”   “也行,那片现在发展得还可以。”穆妈妈想到什么,站起来说,“你等我一下。”   穆夏着急,“还要干吗?”   “给那孩子带个红包啊,就许你年年有压岁钱,那孩子没人疼没人爱的,你良心过意得去?”穆妈妈被穆夏不耐烦的口气斗火,从她旁边经过一巴掌抽在胳膊上,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穆爸爸到这会儿才终于回神,紧张兮兮地过来和穆夏说悄悄话,“要不要爸爸送你们过去?”   穆夏一口拒绝,“不要,谁和朋友出去玩还带家长的啊。”   “爸爸就把你们送到西街。”   “不要。”   穆爸爸被接连拒绝,伤了心,拖着沧桑的步伐去找穆妈妈,打算在她准备的红包上添砖加瓦,聊表心意。   拿到红包,穆夏马不停蹄地走人。   穆妈妈拿着围巾在后面紧追慢赶,还是扑了空,搞得她忍不住感叹,“女大不中留啊。”   “不可能!”这是穆爸爸最后的底线。   穆妈妈凉凉地瞟他一眼,无情补刀,“知不知道你姑娘脖子里挂的什么?”   “什么?”穆爸爸见过好几次链子,每次问穆夏下面挂的什么,就会被她紧紧捂住躲得老远。   穆妈妈,“戒指。”   “噗!”穆爸爸听到自己胸口传来一声插刀声。   “知不知道你姑娘每天十二点多才睡觉,是在屋里干什么吗?”   “干什么?”   “自言自语,时不时笑得天花乱坠,她这反应不是发疯,就是恋爱,你觉得是哪个?”   “……第二个。”   穆妈妈微微笑,“答对了。”   穆爸爸绝望了。   这天晚上,夫妻俩躺在床上,设想了穆夏突然把对象带回家那天所有可能发生的事。   唯独没想到如果那个‘对象’是女人,他们应该做出什么反应。   ————   楼下,穆夏飞奔到韩青时跟前,一头扎进她怀里。   韩青时被撞得后退,仍然紧紧抱住了穆夏。   久违的拥抱,不止没有驱散连日的想念,反而让压在心里的情绪发酵膨胀得更快。   心跳快如擂鼓,呼吸重又急。   眼睛是热的,喉咙里一堆的话争前恐后地冲撞着想往出挤,但两人谁都没谁马上出声,怕一开口,那些被推到边缘的情绪就会让她们失去理智。   很久,穆夏动了动脑袋,声音不稳,“你怎么会突然过来?”   韩青时用下巴紧挨着穆夏的额角,语速比平时更慢,“接到你的‘哭诉’电话忍不住。”   “自己开车来的?”   “嗯,前两天让司机回家过年了。”   “开了多久?”   “从挂断电话到刚才。”   “……”将近五个小时。   “打算待多久?”   “见你一面就回去了。”   穆夏仰起头,心疼又欢喜地亲了亲韩青时下巴,靠在她肩上,就着这个姿势同她说悄悄话,“能不能多待几天?”   韩青时迟疑,“你出得来?”   穆夏摇头,“出不来。”   韩青时眉毛轻抬,“那我留下干什么,做个因为想女朋友总在深夜落泪的深闺怨妇?”   穆夏被韩青时伤春悲秋的语气逗得咯咯直笑,安慰性拍拍她另一边肩头,尤其认真地说:“我们可以等夜深人静了偷偷跑出来幽会啊。”   韩青时垂眸,嘴角噙着笑,“虽然没有经验,但可以尝试。”   “哈哈哈。”穆夏笑得花枝乱颤,去揉肚子的时候摸到穆妈妈给的红包,立马站直身体说,“手伸出来。”   韩青时没有任何思考。   下一秒,掌心被拍进来个红包,带着穆夏的体温。   韩青时怔愣,“新年要给女朋友发这么正式的红包?”   “哈哈哈,阿时,你也太可爱。”穆夏笑得停不下来,“这是我爸妈给你发的,不是我。”   爸妈……   韩青时攥了攥掌心的红包,厚厚一塌。   她从来没在除夕夜收到过这样的红包,感觉有点奇妙——激动、感谢、喜悦,还有一丝蠢蠢欲动的酸涩。   在它开始清晰之前,韩青时抬眼望着穆夏,压着喉咙里的不适,笑问:“我是不是可以把它当成公婆给的见面礼?”   “啊?”穆夏脸上闪过羞赧,随即点了点头,“就是他们自己还不知道。”   “有机会知道吗?”   “当然。”   一个脱口而出的肯定回答,彻底勾出了韩青时脸上的笑容。   她将红包塞进口袋,仔细放好,然后朝穆夏伸手,说:“再抱一下就上去吧,别让家人担心。”   穆夏毫不犹豫地抱住,说出来的话却是反着的,“我已经和爸妈请好假了,今天晚上不回去,我们可以去看水光秀,然后……”   穆夏停了几秒,把包包拉到身前拍了拍,说:“我专门带了身份证出来,玩累了,我们可以去住酒店。有一家是新开的,很干净。”   这话似曾相识。   初见那晚,韩青时也说附近有家新开酒店,很干净。   它是在点火,不止对穆夏自己,还对韩青时。   ……   韩青时漆黑的瞳孔里月光闪烁,她凝视着穆夏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极慢,“23天不见,390公里距离,5小时车程,还是相识的第一个新年,夏夏,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跟我去酒店独处?”   穆夏心跳很快,捏紧包,在有些记忆回归之前点了点头,坚定地说:“确定,我今晚只想和你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还没写下一章,但我隐约觉得有点危险,你们懂哈,所以尽量减少描写,大家平常心,平常心 第68章   西街离穆夏家有段距离,两人到的时候,跨年已经结束,再加上小县城本就人少,这会儿广场上冷冷清清的,只有投在水幕上的绚丽光影还在随着音乐的推进不断变化。   穆夏平日里爱热闹,这会儿反倒乐得没人发现,大大方方地和韩青时十指相扣,挽着她的胳膊在广场上闲逛。   逛乏了,她们找了一处视野比较好的位置坐下,肩靠着肩,闲谈没见这段时间里发生在各自身边的趣事。   韩青时除了工作,说不出什么,主要听穆夏单方面吐槽心中不快。   说到邻居家的小孩儿马上高考,穆夏在韩青时颈窝里顶顶脑袋,哀怨地说:“我爸说我英语好,让我给他辅导寒假作业,每天起早贪黑忙个不停,连背单词都要监督,重点,免费!哎,我当年高考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韩青时侧脸贴着穆夏的脑袋,说话不紧不慢得很舒服,“你那会儿刚回这里,应该不认识什么人吧。”   “对啊,我那会儿是真的人生地不熟,别说朋友,连上学的路都记了好久。”穆夏很久没回忆过高考前的那段日子,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一提起来,话匣子关不住,“那时候县里的高中还没修新校区,老教室里没空调,人还特别多,一进去跟进蒸笼一样,坐着不动都流汗。我因为来得晚,座位不好调,被老师安排在最后一排,每到上课一定要站着听讲,不然被前面的人挡得死死的,什么都看不到。”   韩青时家境优渥,小时候的生长环境非常好。   她也有辛苦的时候,但都是精神层面,像穆夏说的这些,她从没亲身体验过,不过只是听她这样说,依然觉得心疼,“为什么不找老师换座位?”   穆夏靠近韩青时,后者熟练地将她搂紧。   “先声明啊,不是我王婆卖瓜,我长得真的还挺好看的,是吧。”穆夏说。   韩青时轻笑,“是,即使没有情人眼里出西施这话,还是在我这里排首位。”   穆夏乐得咯咯笑,笑完了,叹口气,明亮双眼快速黯淡下来,“我初中就知道自己喜欢女生,但是那时候年纪小,不敢声张,怕被人发现了嫌弃,所以和女生相处总小心翼翼的,结果正是因为这种下意识,让新班级的同学误以为我把自己当城里人,还仗着长相好看,自视甚高,看不起他们。那个年纪的女孩儿对伙伴的依赖感很强,自己不喜欢谁,身边的人也一定要讨厌那个人,好巧不巧,我们当时的班长是个女孩儿,有她带头,谁敢和我坐?我还经常被莫名其妙地针对,最让我记忆深刻的一次是来例假弄到裤子上。”   韩青时搂在穆夏肩上的手收紧,将她压进了自己怀里,“没事,都过去了,以后你有我。”   “我知道啊,所以我现在才敢提嘛,你看我平时嘻嘻哈哈的,哪儿看得出来被欺负过?这些事除了你,我爸妈都不知道。”穆夏笑笑,表面看起来很不在意,逐渐泛红的眼睛却无法隐藏此刻的真实情绪,“夏天本来就穿的少,校服裤子还是白色的,血迹一弄上去特别扎眼,刚好那天是高考动员大会,所有人都要去操场,可是从下楼集合到回教室,没有一个人提醒我,还是隔壁班的女老师无意发现,带我去她宿舍换了衣服,她还亲自把我送回教室,说我因为坐到不干净的凳子才弄脏了衣服。”   女老师的话其实没人相信,但对当时的穆夏来说,那是她能再次踏进教室唯一的借口。   “如果有机会,我想好好感谢那位女老师。”韩青时说,感谢她在一个小女孩最敏感的年纪保护过她。   穆夏也这样觉得,“所以不久后的高考,即使我身体很不舒服,还是考了数学单科全市第一。因为那个女老师是教数学的,考前最后一个月,她带过我的数学辅导课。”   “嗯。”韩青时应声,心疼也欣喜,心疼穆夏原本可以保送,最后却在这样的环境里参加高考,欣喜她即使受人欺负,依然保有善良,知道感恩。   “后悔过回来这里吗?”韩青时问。   穆夏摇头,“外婆那段时间情况不好,我能一直陪在身边照顾她,看她平安无事就是最好的结果,还有啊,我的高考成绩是全县第一,学校敲锣打鼓来我家,送了两万块奖金,这些钱刚好够大学四年的学费,爸妈多省事,要是没回来,根本不会有这么便宜的事,不对,还是有遗憾的。”穆夏突然改变态度。   韩青时问她,“什么遗憾?”如果是她能做到的,必定要找机会弥补。   “老学校的朋友。”穆夏说,“当时有几个玩得很好朋友,本来打算等他们高考结束,一起去旅行,结果我突然走了,后来就没再有其他联系,挺可惜的。”   “还记不记得他们的名字?”   “当然记得啊,王嘉嘉,武盈……”穆夏几乎脱口而出,“我们最后一次一起玩还是那年校庆。”   听到‘校庆’两个字,韩青时映着水光的平静双眼忽然盛满了亮光,“校庆好玩吗?”她问。   穆夏毫不犹豫,“当然啊,那回是十年一次的大庆,高三也不用上课,学校组织了连续三天的活动,还邀请了很多往届的优秀毕业生回来参观,我因为形象好,还被选去接待各位学长学姐了。”   “老师们有眼光。”韩青时垂眸望着穆夏,语气里不知不觉染上了不知名的紧绷感,“那些人里有没有谁让你印象深刻?”   穆夏认真思考,因为冷,身子不停往韩青时怀里蹭,“印象最深刻的是个学姐,说起来,那个学姐好像和你差不多高,身形和感觉也相似,都是高高瘦瘦,站有站相,看起来很沉稳,和我们那个年纪的一惊一乍不一样,但也可能是她当时心情不好。”   “你和她聊过?”   “算是吧。”穆夏冻得受不了,趴在韩青时肩上,将两只爪子藏进了她垂在身后的头发里,“嘉嘉那天丢了钥匙,我帮她去操场找。夏天的操场啊,热死人,那个学姐却像是感觉不到,一个人顺着跑道往前走,叫也没反应,我怕她中暑,就跑过去找她。她当时戴着防晒口罩,看不清长相,所以眼神就记得格外清楚——疲惫,不甘,无可奈何,还有很重的茫然,看我的时候整个眼神都是空的,特别让人心疼。”   “是吗?”韩青时声音很轻。   “是啊。”穆夏非常确定,“我听老师说,那次校庆邀请回来的毕业生都是高考考到省市前几名的那种,目标明确,人也自信,那个学姐能被邀请肯定也很厉害,不应该是那个状态,所以我猜想她肯定是遇到了什么特别难的事,就一直陪着她走路,主动和她说话。其实大多数时候是我单方面自言自语,说到后面找到不见新话题,连自己喜欢下雨,喜欢吃梨这些事儿都往出抖,还好学姐没觉得烦,走之前还问了我的名字,哎,可惜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她叫什么,也不知道她后来怎么样了。”   “她很好,生活如意,功成名就,还找到了喜欢的人。”韩青时说,说话的她将穆夏贴在后背的手拉进脖子里焐着,好让她暖和点。   穆夏舒服得眯着眼傻乐,“你怎么知道?你又不认识她。”   “我认识你,你很会哄人,笑着的时候像天晴。”   “是吧,哈哈哈,那我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喽?”   “是。”韩青时伏低身体,侧脸紧贴在穆夏颈侧,望着前方绚丽的水光,无声道:“你救了她。”   ————   凌晨两点,两人在附近一处酒店办好了入住。   穆夏困得很,一进去就把自己扔在床上打起了盹,等折回停车场拿东西的韩青时回来,人已经有点迷糊。   换做其他时间,韩青时就让她安心睡了,今天是新年,日子太特别,加之有些往事碰上有些情绪,她控制不住,也不想。   韩青时在窗边坐下,将一个未拆封的纸盒随意扔在床上,抬手拨开散在穆夏脖子里的头发,柔软指腹摩挲着她脖间细腻的皮肤。   穆夏好梦被人打扰,眉心紧拧,不耐烦地动了动嘴巴。   韩青时看到,笑着俯身下来,细细缓缓地亲吻着她的嘴唇。   穆夏醒不过来,闭着眼睛本能回应,与她呼吸交融,唇舌缠绵。   房间里的空调开得很足,高温撺掇的穆夏的血液加速流动。   她被胸腔里急如擂鼓的心跳弄得发慌,抓着韩青时的衣服,不安分地叫她的名字。   倏地,耳轮被韩青时抿住,滑润舌尖从她耳朵快速掠过。   很轻,余韵却格外要命。   穆夏呼吸加重,撑着撑开了眼睛。   她没有去看韩青时,而是配合地偏过头,好让她亲得更方便些。   耳朵上的湿热让穆夏三魂不定。   她禁不住将韩青时的衣服抓得更紧,勒到脖子上,不太舒服。   韩青时的亲吻重新回到穆夏唇心,空着的手握住穆夏的手,将它拉至头顶,而后五指穿过指缝,与她十指相扣,握紧,在将她的小臂左右交错,往回收,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更加亲密。   舌尖在唇上轻轻刮过,牙齿轻磨。   落在穆夏身上的重量逐渐变得真实,挤压着她胸腔里单薄的氧气。   穆夏有点呼吸不畅,却还是贪恋韩青时耳鬓厮磨的亲吻。   她在韩青时将要离开时主动送上自己的嘴唇,一碰到她的马上从微张的唇缝里钻进去,轻轻碰一下她,又立刻逃开,等她找来了在用力吮住,或继续患者花样和她捉迷藏。   韩青时不耐,松开穆夏的手腕,一手箍着她的腰,一手扣在颈后,将她推向自己,好让她没办法往后躲。   静谧夜里,一次次亲密的唇舌纠缠将两人的呼吸揉在一起,与心跳同步。   韩青时此刻过分清醒,她强势地掌控穆夏唇舌间的气息。   浓郁的香轻易让她上瘾,每一次吸入肺腑总想比起前一次更加热烈。   慢慢地,吻由急变缓。   韩青时与穆夏鼻尖相碰,软语低言,“夏夏,今晚只是和你接吻,我就觉得自己心跳快得快要窒息。”   穆夏何尝不是,她的胸口剧烈起伏,只是一个踮脚的动作就能察觉出丝丝异样。   她知道那是什么,还想让韩青时知道。   穆夏抬起双臂,勾下韩青时的脖子,在她耳边轻声说话。   每多一个字,就听到她的呼吸重一分。   尾音散去之时,她听到了一道纸盒被撕开的声音。   ……   冬日寂静的夜再次恢复平静,穆夏侧卧在床榻一边,去看离她不远的韩青时。   她闭着眼,呼吸还很急,来时打理整齐的头发这会儿乱得不成样子,发根里的细小碎发沾了汗,凌乱地贴在脸侧,瞧着别有一番滋味。   穆夏看得开心,湿漉漉的视线也同愉悦的心情一样四处流转。   看到扔在一侧的盒子,她定了定眼神,仔细阅读上面的图文。   哦,原来不是平滑的,难怪她觉得陌生。   哦,原来阿时喜欢这样的,可她好像没有亲身体会过。   穆夏搭在身上的胳膊动了动,将手抬至韩青时眼前,声音娇如细丝,缠绕她跳动的血脉,“阿时,那次看你难受,我一直记得,后来就没再留过长指甲,不信你看。”   韩青时笑望着她,一开口嗓音里湿气厚重,“难受了也没关系,是你就行。”   穆夏此刻无比喜欢韩青时的纵容,她垂下手,摸过一片薄薄的包装袋,试探着问她,“那这个,我来用行吗?”   韩青时笑着,柔如三月风起,“说了,是你就行。” 第69章   隔日天未亮,外面就响起了鞭炮声。   起初只有一两家,穆夏蒙上被子,拉起韩青时的手往耳朵上一捂,勉强还能在凑合着眯一会儿,到后来噼里啪啦的声音连成片,她彻底没办法继续哄自己。   穆夏一把掀开被子,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语气沧桑,“新年第一天啊,我从睡下到现在还不超过一个小时,一定要这么折磨人吗?”   穆夏说完,一旁的韩青时也动了。   她侧身过来,头枕着曲起的胳膊,笑容一如既往得漂亮,但还是无法掩饰彻夜折腾留下的疲惫,一开口,嗓子更是哑得穆夏血气翻涌,“我的错,一开始不该吵醒你,后来,应该及时提醒你时间太晚了,而不是一味顺着你。”   穆夏回想起自己后半程总缠着韩青时,要她,咳,要她出声的画面,略不自然地‘啊’了声,重新拉起被子,盖住了半张脸。   只是这么一个简单不过的动作,手腕就酸得发抖,腰上的感觉也不太利索。   种种异样都在提醒穆夏,她昨晚和韩青时做了什么,又对韩青时做了什么。   真的太不节制了,但是吧,不论相互取悦时碰触在一起的蚀骨柔软,还是她单方面‘讨好’韩青时时,她沉浸的声音和热情的反应,都是她没办法抗拒的。   对女朋友上瘾是人之常情,不可以怪她。   穆夏做好心里建设,侧躺过来,近距离望着韩青时的眼睛,问她,“阿时,你还好吗?”她昨晚出的力可不比自己少。   韩青时的回答过分诚实,“不太好,尤其是嗓子。”   穆夏,“……”这种情况不知道润喉糖还有没有用,要不先给点精神上的抚慰?   穆夏撑起来一点,在韩青时软如春水的目光下慢慢靠近。   她将平直视线垂下,做了一件自认为心思非常单纯的事——将嘴唇压在韩青时喉咙上,轻轻抿住。   可她忘了,脖子是韩青时喜欢她碰,也怕她的地方。   刚一碰到,唇下韩青时的喉咙就明显颤了下,清亮眸色变得很深。   穆夏感觉到她呼吸之间的变化,原本仅仅想以此表达亲昵的动作停了一瞬,过后试探性以舌尖轻轻扫过。   几乎同时,韩青时因为一个吞咽的动作导致喉咙大幅滑动,将原本的轻扫变成重压。   这是一场意外,与某些蠢蠢欲动的情愫不谋而合。   穆夏不再试,张开嘴,将轻抿变成了深吻。   ……   ————   下午一点,穆夏被穆妈妈的电话吵醒。   她看到来电提醒,一个骨碌爬起来,跪在床上接电话,“妈,是,好,嗯嗯,明白。”   几十秒胆战心惊的对话结束,穆夏放松下来,猛然察觉手腕比早上那会儿更酸,整条手臂几乎是无力地跟着手机一起摔在了床上。   旁边,韩青时也已经坐了起来,她一条腿曲起,姿势慵懒地趴在膝头,看到穆夏揉手腕时略显扭曲的表情光笑不说话,眼神尤其善良。   穆夏忍着不适给自己找台阶下,“别这么看我,你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韩青时,“嗯,那盒ZT,我们一人用了一半,你手酸,我自然也一样。”   “够了够了啊。”穆夏受不了她的直白,仓皇下床,看到满地狼藉,吓得和被踩了狗尾巴一样‘啊’一声,快步跑进了卫生间。   等她出来,韩青时已经穿戴妥当,床铺和地面也做了简单清理,就是……衬衣皱皱巴巴的,一看就是不太对劲。   “你车上还有衣服吗?”穆夏问。   韩青时,“没有,一开始的打算是见你一面就回去了,什么都没带。”   “那怎么办?”穆夏着急,“我妈说我外婆屋里的电视坏了,让我过去看看,我本来还想着带你一起,你穿这样肯定不行吧。”   韩青时低头,短暂打量自己,她现在的形象的确不适合见人。   “县里应该有购物中心,路过的时候买几身。”韩青时说。   穆夏担心,“可是这边的衣服质量一般,你穿得惯吗?”   “能穿就行,我没你想得那么金贵。”   “那行,我们现在过去看看。”   “夏夏。”韩青时叫住说风就是雨的穆夏。   后者回头,“怎么了?”   韩青时欲言又止,难得有不自信的时候,“今天大年初一,日子特殊,我冒昧登门,会不会打扰到外婆?”   穆夏嘴唇一翘,目光狡黠,“你紧张了?”   韩青时不否认,“毕竟第一次见,我怕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   “哈哈哈,不可能!”穆夏拍着胸脯保证,“我外婆对你的印象就一个字——好,根深蒂固,我这个当事人都动摇不了。不瞒你说,我现在稍微说你一句不是,外婆就戳着我的脑门提醒我,我是踩了天大的狗屎运才遇见的你,不可以找你麻烦。”   “当真?”   “我拿你送我的狗尾巴发誓!”   韩青时信了,也放心了。   随穆夏去退房、吃饭,又在镇中心最大的购物广场挑了几套衣服,才带着临时置办的年货,同她去见外婆。   那边,小舅舅一家人早就出去玩了,后屋里只有外婆一个人坐在外公的遗像前听戏,顺道和他说说过去那一年的琐碎事。   今天收音机的声音不大,想是怕盖过外公‘远道而来的声音’。   进门之前,穆夏把礼物换到同一只手,用空出来的那只仔细握住韩青时,抬头冲她笑笑,然后毫不犹豫地推开了门,“外婆。”   外婆听到穆夏的声音,急忙用衣袖抹了抹眼角,回过头看她。   不料,第一眼看见的却是个陌生姑娘——高高瘦瘦,长相白净,即使穿着最普通的羽绒服,牛仔裤,也藏不住一身出众的气质。   外婆一下子就把今日打扮随性的韩青时和穆夏给她显摆过的照片里那个衣冠严谨的韩青时对上了号,顿时喜得眉开眼笑。   “这是阿时吧,我那小孙女的对象?”外婆边往过走边问,一双眼睛里只容得下韩青时一个人,好像看不见穆夏似的。   穆夏又是踢腿,又是晃爪,愣是提不起一点存在感。   只见外婆径直走到韩青时跟前,一出声,穆夏马上酸了,“果然是个俊俏姑娘,配我这个小孙女可惜了。”   穆夏,“……”她不要面子的吗?   韩青时虽然没看穆夏,但能从被扣得生疼的手心察觉出她的不满。   为了安抚女朋友的情绪,她忙接过外婆的话,避免继续引战,“外婆好,我叫韩青时,这次来得突然,没提前知会,还请您见谅。”   外婆年轻时候也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小姐,最喜欢韩青时这种谦逊有礼貌的年轻人,这会儿听她说什么都觉得好,“不突然,外婆打从第一天知道你,就在等着你过来,要不是夏夏一直不松口,外婆都要亲自打电话把你叫来过年了。”   外婆热情地拉着韩青时的手坐到沙发上,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往下问,看不到头。   穆夏听得多了头疼,跑去折腾电视。   反观韩青时,脸上的笑容要多乖有多乖,回答问题也是认认真真,没一点不耐烦的模样,瞧得穆夏不免又是一阵得意,一个人蹲在电视柜跟前咬着拳头傻乐。   聊了约莫一小时,外婆忽然叫了声盘腿坐在电视机跟前看电影的穆夏,“夏夏。”   穆夏头也不回,“在。”   “去厨房洗点水果出来。”   “好。”   穆夏麻溜地爬起来,跑去洗水果。   她一走,外婆神秘兮兮地朝韩青时抬了下眼,说:“阿时,你跟我来下房间。”   韩青时,“好的。”   韩青时扶着外婆去了房间。   再出来时,穆夏正咬着小金桔四处找人。   见韩青时独自过来,大步跑到她跟前,问:“外婆呢?”   韩青时,“外婆说有点累,想休息会儿。”   穆夏,“哦哦,那你刚干吗去了?”   韩青时不紧不慢地将一个手提袋提到身前,笑容满面地说:“被外婆叫去领新年礼物了。”   “你临时过来的,也有礼物?”穆夏好奇,看到手提袋熟悉的颜色和花纹,她惊叫一声,“啊!裙子我还没缝好呢!”   穆夏恼火地抢走手提袋,抱在怀里。   韩青时看她此举笑容更胜,倾身亲了下她因为不满而微微噘起的嘴唇,解释说:“外婆都告诉我了,你寒假一直在跟她学缝纫,你的在意我会牢牢记在心里,但就是外婆说的,你因为一条裙子弄得自己满手是伤,并不是我们想看到的。”   穆夏郁闷,“可是我答应过你,要把它补好的。”   “外婆已经帮忙补了。”韩青时柔软的笑容里散着感激,“外婆说她们那个年代嫁女儿,家里的长辈总会亲手缝制几床被褥,现在不兴这个,她就借花献佛,给我们缝件衣裳。这条裙子我妈妈留给我的,现在多了你家人的祝福。夏夏,它坏得值得。”   穆夏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样,心窝顿时热热的。   她急忙把裙子掏出来展开,原本那条扎眼的口子已经完全看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朵纯手工刺绣的白色牡丹,从枝叶到繁花,栩栩如生。   “好漂亮啊。”穆夏忍不住感叹。   外婆的手艺一点也不比裙子上原本的刺绣差,生动性甚至更胜一筹。   韩青时看穆夏的反应就知道她是接受这个结果了,转而拉起她已经看不到针孔的手,放在唇边心疼地亲着,“夏夏,你说一句‘喜欢我’比什么都有用,我不需要你用额外的方式哄我开心。”   穆夏怕痒地往后缩,看到韩青时眼睛里浓得化不开的爱意,心里一软,双手环住她的脖子,拖着音说:“嗯……喜欢你肯定没得跑,不过……”   “什么?”韩青时楼主穆夏的腰,好让这个拥抱变得更加亲密。   穆夏俏皮地在韩青时唇上啄了下,脸色微红,“有一次和外婆聊天,她说喜欢是一时的事,迟早会腻,但爱要比一辈子还长。我对你很贪心,目前打算先占住你这辈子,至于以后,说不定会想要你的下辈子。”   韩青时觉得自己似乎听懂了穆夏拐弯抹角的话,她漆黑的眼底亮光闪过,“夏夏,你话里的意思是我想的那样吗?”   “是。”穆夏收紧胳膊,趴在韩青时肩上,柔软嘴唇贴上她的耳朵,和她说悄悄话,“阿时,我想,我开始爱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68章不太好修改,暂时先删了一段,然后补齐字数等审核,如果有人没看到删的那段,明天我申请个微博放上去。   之前一直在微博不登录白嫖,现在终于还是要还了,沧桑。 第70章   两人又在外婆那儿待了一段时间。   等她醒来,手把手教会她怎么在电视上听戏才带着她硬塞的水果离开。   “阿时,你晚上住哪儿?”穆夏吃着水果,声音含混地问韩青时。   韩青时正在看路开车,闻言想了下,“你家附近有没有酒店?”   “没有,我家已经到县城边上了,荒郊野外的,开个酒店也没人敢住。”   “那把你送回家,我还是回昨晚的酒店住。”   “我想找你怎么办啊?”穆夏哀怨,“那么远,骑小绵羊过去很冷的。”   韩青时偏头看她一眼,笑问:“把车留给你?”   “不要。”穆夏一口拒绝,“车给我,你就得冻着了。”   韩青时轻笑,“故意找茬呢?”   穆夏‘嘿嘿’两声,指着前面的岔路口说:“左拐,然后直走大概两三公里就到了。”   韩青时,“好。”   很快,车子在小区外面停下,穆夏解开安全带,谨慎地观察了一番周围的情况。   确定没人注意到她们,穆夏娴熟地侧身,单膝跪坐在座椅上,跑去亲韩青时,以解漫漫长夜的相思之苦。   她攀着韩青时的肩膀,没什么小心试探,一碰到马上大胆地闯进去,肆意挑衅。   韩青时自然也不会端着,在穆夏跟前,她没什么风度和矜持,想抱就抱,相亲就亲,想更进一步……不行。   韩青时撤出摸到穆夏背扣的手,却没有去动她握在自己身前的那只,而是侧身靠着椅背,要笑不笑地说,“就那一盒,用完就没了,你悠着点折腾。”   穆夏听明白韩青时的意思,已经有些乱的心跳用力撞了一下,手下无意识发紧。   韩青时呼吸一停,坐姿僵直。   余光看到外面有人影晃动,韩青时低声提醒,“有人过来了。”   穆夏立刻触电似的收手坐回去,故作淡定地问她,“你什么时候买的?”   韩青时侧身坐好,背靠实,不紧不慢地整理着衣服,“有段时间了。”   “有段时间是什么时间?”穆夏追问。   韩青时捏着扣子的手指顿了一瞬,早已经不复存在的滑腻感忽然变得真实,她没表现出任何异常,继续往上扣,“年会结束之后在民宿,你的反应给我了一个信号——不必在等太久。”   “……哦。”穆夏想起当时的画面,并在一起的腿不自然地蹭了蹭,佯装镇定道,“那我回去了啊,你到酒店给我发个微信。”   韩青时,“好。”   两人一起下车。   穆夏慢腾腾地提着裙子往大门口,韩青时靠在车边看她。   走到一半,门里匆匆出来一对中年男女。   似乎是穆夏父母,因为穆夏叫他们爸妈。   不过,那位笑容灿烂的女士为什么径直朝自己这边走过来?   韩青时意识到这点,不自觉站直了身体。   “你就是夏夏那个朋友吧,叫什么?家住哪里?今年多大了?做什么工作?年收入多少?”穆妈妈热情地问。   韩青时有点反应不过来,好在管理GN这些年经历过不少突发状况,表现还算沉稳,“阿姨好,我叫韩青时,家住本市,今年31,和穆夏算是同行,收入……”   韩青时想低调点,说‘还行’,话到嘴边,一把被穆夏拉到身后挡着,就见她气急败坏地说:“妈,你想干吗!”   穆妈妈一对上穆夏,立马冷了脸,“我想干吗?我想问问你都把客人带到家门口了,不让人进去是在干吗?是我跟你爸没教过你礼数,还是咱家缺那几口粮食?”   穆夏秒怂,“我……”   “你什么你,要不是我跟你爸下来遛弯,老远看到你带了个姑娘回来,你得是就让人这么走了?”   “她……”   “她人生地不熟的,又是过年,你放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真好意思。”   “妈……”   “别叫我,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穆妈妈彻底拒绝和穆夏交流,扭头对上韩青时,笑得那叫一个和蔼可亲,“小韩是吧,都怪我,昨天晚上被穆夏几句话唬住,没让你上去,后来越想越不对劲,但是又怕突然打电话打扰你们,哎呀,还好你没走,不然阿姨得一直记着这件糊涂事。这样,后面几天,你就在阿姨家住下,阿姨每天都给你做好吃的。”   韩青时第一次遇到这么热情又真诚的长辈。   她要是想打太极拒绝不过是信手拈来的事,毕竟她和穆夏关系特殊,近距离相处难保不在她父母面前露出端倪,只是……穆夏那双已经快眨到抽搐的眼睛明显是想让她答应。   “那就麻烦您了。”韩青时稍欠身,礼貌地说。   穆妈妈高兴地大笑,“不麻烦,阿姨巴不得家里多个人热闹,快快,跟阿姨上去暖和暖和,咱这儿前几天才下过雪,这两天冷着呢,看你瘦得这样子,别给冻坏了。”   “谢谢阿姨。”   “客气啥。”   穆妈妈旁若无人地和韩青时说着话离开,留下穆夏在原地啃柠檬。   全程没有发言的穆爸爸见女儿表情不好,以为她是因为被穆妈妈冷落心里难受,可他不止不从中调停,还逮着机会给自己刷存在感,“没事,你还有爸,爸可是永远站在你这边的。”   “……”穆夏扭头看向穆爸爸,一言难尽地摇了摇头。   她只是因为女朋友被人拐跑了好吗?   ————   到家,穆妈妈对韩青时更是嘘寒问暖,慈母心泛滥,连她脱羽绒服,都要在旁边接着,准备亲手给她挂上。   柠檬精穆夏不声不响地反坐在椅子上盯人。   “唉,小韩,你脖子这怎么回事?”外套一脱,韩青时修长的脖颈露了出来,穆妈妈眼尖地看到她脖子里又块儿红斑,无不担心地问,“是不是去看水光秀招虫子咬了?那边的虫子可不得了,上个月有个小孩儿脸被咬了没在意,最后肿得都吃不下饭了。”   “你弯点腰,阿姨看看是不是。”穆妈妈说。   韩青时听话地将头发拨到一侧,准备照做。   弯到一半,身前忽然窜进来个人,强行用脑袋顶住她的下巴,以此制止她继续弯腰。   “妈,妈,不是虫子咬的!”穆夏急忙说。   穆妈妈没好气地瞪她,“你都没看,怎么知道不是虫子咬的?”   穆夏心虚,那是她上午趁着韩青时意乱情迷才嘬上去的,怎么可能不知道。   穆妈妈见穆夏不吭声,没工夫和她掰扯,直接越过她对韩青时说:“小韩,你侧过来点。”   穆夏知道大事不妙,来不及多想,不管不顾地回过身,用手捂住韩青时的脖子,压着她的步子往后退,顺道在穆妈妈发火之前,喊道:“外婆暑假那会儿不是给咱屋里拿了两瓶药膏么,专治各种蚊虫叮咬,我去找找,给她抹上,有病治病,没病就当抹香香了。”   穆妈妈原就是这个打算,这会儿看穆夏还算拎得清,遂没多言,由着她把韩青时带进了自己房间。   门一关上,穆夏立马撇下韩青时,捂着胸口大口呼吸。   韩青时背靠门板,笑得如沐春风,“至于吗?”   “当然至于,你还笑!”穆夏恼火,“我刚才差点没吓死,就我妈那眼睛,她今天能发现你脖子里的吻痕,明天就能把咱俩的关系扒出来。”   韩青时听到‘吻痕’两个字愣了一瞬,过后眼里的笑更加溺人,“什么时候弄的?”   穆夏仰躺在床上,心有余悸地回她,“你不清醒的时候。”   韩青时眉毛轻挑,直起身体走到窗前,单膝压在床边,俯下身,两手撑在穆夏身侧,低了声,“趁我不备,还做了什么?”   穆夏头一次见韩青时这个姿势,有点喜欢,再加上她言辞之间多出来的那丝低沉质感,小心思顿时被撩得七上八下。   “你猜啊。”穆夏挑事般用手指蹭着韩青时润泽的嘴唇,说,“猜对有奖励。”   韩青时笑望着穆夏,在她的手指蹭过唇心时轻轻抿住她的指尖,暧昧动作刺激得她连忙收了手。   “什么奖励?”韩青时问。   穆夏蜷着手指,支吾道:“没想好。”   “你打算给一个商人开空头支票?”   “大不了让你原数奉还。”   “说到做到?”   “……”说完就后悔了。   “夏夏。”穆妈妈在外面叫人,声音拉近得很快。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分开,一个坐在床边,一个跑去翻箱倒柜找药膏,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咔嚓!”门被推开,穆妈妈拿着个绿色的瓶子快步进来,说,“别找了,用我和你爸屋里这瓶。”   穆夏两手接过,朝穆妈妈九十度鞠躬,“谢谢妈妈。”   穆妈妈满脸狐疑,“你出门在外的时候是不是特别能装?”   穆夏,“……”亲妈无疑。   穆妈妈前脚走人,穆夏后脚就上了锁,以防万一。   另一边,韩青时已经站了起来,这会儿正靠在书桌旁看穆夏的照片。   “这张是我18岁那天生日拍的,好看吧。”穆夏得意。   韩青时‘嗯’了声,丝毫没有吝啬对她的赞美之词,“熠熠生辉的年纪,你生了副让人一见倾心的容貌。”唇红齿白,肌肤如雪,笑起来,世界都仿佛在围着她打转。   穆夏第一次听到这么文绉绉的夸奖,乐得趴在韩青时肩上直笑。   韩青时贪恋地看着照片里的穆夏,无不庆幸自己曾经亲眼见过这个年纪的她。   作者有话要说:微博名:晋江时千辞   今天刚注册的,没看到68章的查阅下微博内容,稍微增加了一点,以后如果再遇意外情况,也都放在这里,阅读范围是粉丝可见,因为作者要脸,看完取关即可。   感谢,鞠躬。 第71章   当晚,穆妈妈就摸清了韩青时的口味。   为了让她在家里的第一顿饭尽量吃舒坦,穆妈妈亲自带着她和穆夏去超市采购了各种辣椒回来,炒菜的时候直接大把大把往里扔,根本不管其他人的‘死活’。   一顿饭结束,穆爸爸为了稀释辣味,喝了一桶2.5L的矿泉水,撑得腰都直不起来,穆夏倒是没喝多少水,就是辣得嗓子有点疼。   “小韩,咱家比较小,平时也没什么人来,客房就让你叔给弄成工作间了,你看你委屈点,和夏夏挤一块儿行吗?”穆妈妈问。   韩青时越过穆夏高兴得恨不能飞上天的小表情,笑着说:“您不用客气,我随便怎么都行。”   “唉,好,好。”穆妈妈乐呵呵地叫了声穆爸爸,让他去两人卧室的衣柜里拿新棉被。   一切收拾妥当,穆夏舒服地钻进被窝,侧身挤在靠着床头看手机的韩青时旁边找温暖。   韩青时将身体滑下来一些,娴熟地抬了下胳膊,让穆夏枕在自己肩头,任她不安分的手指戳着自己的下巴玩。   穆爸爸送过来的那床新棉被还在椅子里堆着,没有用。   “阿时,你在看什么?”穆夏见韩青时对自己的招惹没有反应,好奇地问。   韩青时转过手机给她看了眼,“临时有点工作。”   穆夏突然感到一阵窒息,“大年初一啊,你真的像内勤小姐姐说的那样,全年无休吗?”   韩青时笑了声,按灭手机放在床头柜上,然后侧身过来,将穆夏抱在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说:“差不多,现在还觉得老板好当吗?”   “不好当,太辛苦了。”穆夏心疼地抱紧韩青时,一条腿缠上她,勒令道,“快睡觉,在我家这几天你什么事都不许想,不许做,好好休息。”   韩青时从小独立惯了,这会儿软香温玉在怀,听她偏心地护一护自己,整个眼神都软了下来,心窝也是热的。   她关了灯,与穆夏交颈而卧,闲聊几句乡镇生活的舒适,很快入眠。   隔日清晨,穆夏被一阵突兀的来电铃声吵醒。   她烦躁地从被窝里伸出手,摸到电话接通,“喂,哪位?”   电话那头的人静了几秒,传来卫蓁不确定的声音,“小夏夏?怎么是你接阿时的电话,你们又睡了?”   穆夏一个激灵惊醒,手忙脚乱地拉远手机确认。   果然是韩青时的手机,而她经过一晚的折腾,已经成功从床的左侧,翻到了右侧,韩青时则还是规矩地平躺着,这会儿眼里掬着一捧柔光,正笑望着自己。   “小夏夏?”卫蓁听不到回应,在那头兴致高昂地追问,“你的嗓子怎么哑成这个鬼样子了?是阿时技术太好?还是你太……”   手机被韩青时拿走,卫蓁的声音远得听不到了。   “有事说事,没事挂了。”韩青时无情地说,同时朝穆夏伸出手臂,她马上蹭过去枕着她,老实地待在一边不说话。   卫蓁又图了几句口头之快,再出声,声音沉得很低,“阿时,我准备退婚了。订婚之初,他们家给了我5%的股票当彩礼,现在既然要退婚,这些事必然要先处理好,我没这方面的人脉和经验,你帮我想想办法。”   韩青时什么都没细问,只说:“想好了?”   卫蓁坚定,“想好了,里子、面子,能赔的我尽可能赔,你只管想办法降低影响。”   “好。”   “谢了。”   “客气。”   卫蓁没再多说,只在挂段前意味深长地提醒了一句,“节制点,小夏夏都让你折腾成什么样了。”   一旁,穆夏听到这话嘴唇紧抿,表情一言难尽。   她嗓子哑是昨晚那桌辣椒吃的好吗?   “卫蓁姐退婚是为了何老师吗?”穆夏问。   韩青时将手机放回去,目光微敛,“不确定,我只知道不管是不是为了何遇,卫蓁这么做都会让自己的处境变得艰难。婚期将近,她却突然退婚,打的不止是那个男人的脸,是牵涉其中的所有人。”   “那你一定要想个好办法,尽量保护好卫蓁姐。”穆夏担心地说。   韩青时垂眼,笑着拨弄穆夏脸侧的头发,“这么大度?不怕我为了帮她冷落你?”   穆夏配合地叹气,“卫蓁姐是你的朋友,你帮她天经地义,我不大度还能怎么办呢?”   韩青时,“这样的话,我今天就没办法陪你出去了,卫蓁的事宜早不宜晚,有很多东西要准备。”   “那就不出了呗,年初二是去几个舅舅家拜年,经常见,我去不去其实无所谓,还不如留在家陪你。”   “你父母那边不会有意见?”   “不会,除夕那天,大舅家两个弟弟欺负我的事你不是知道么,我爸气还没消,他巴不得我不去。”   “嗯。”韩青时感激穆夏的成熟和周到,忍不住去亲她,两人闹腾一阵,起床洗漱。   早饭期间,穆妈妈听说韩青时临时有工作不能出门,无不惋惜地说:“我本来还打算让小韩和国盛认识认识,这下看来没机会了。”   穆夏听到这话,浑身警惕起来,“为什么要让他们认识?”   穆妈妈没有瞒她,“你舅妈不是成天张罗着让给你国盛哥介绍对象么,小韩和你国盛哥年纪相仿,长得也好,妈就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让两人先认识一下,能看对眼了再提这事儿。”   穆夏证实心中所想,急得磨牙,“那你还是趁早断了这个念想,他俩绝对不可能!”   “唉,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人小韩都没说话,你急个什么劲儿。”   “我哪儿急了,我是怕你把人坑了,回头落个骂名。别的不说,你光看看我大舅家那俩二胎,就能想象在他们家生活有多水深火热了吧,换做是我,你舍得让我嫁他们家去?”   穆妈妈想想也是,顿了下,说:“我不就随口一提,八字没一撇的事,不行就算了,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找对象?”   火突然烧到自己身上,穆夏的底气顿时弱了,支吾着说:“不急吧,我才刚毕业,早着。”   “哪儿早,现在找个对象谈几年,结婚了二人世界享受几年,刚好到生孩子的年纪,你抓点紧,还是……”穆妈妈突然停住,盯着穆夏的双眼极具穿透性,“你已经在处了?”   “咕咚!”穆夏受到惊吓,一口牛奶下肚,吞咽声大得穆妈妈眼神怪异。   她佯装淡定地放下杯子,抿了抿唇,试探着说,“这都什么年代了,三条腿的ha蟆罕见,两条腿的男人早就不值钱了,咱们与时俱进,眼界肯定也要适当放宽点啊,说不定哪天我带个跨国籍,跨物种,或者……”穆夏快速瞟了眼韩青时,小心地点到正题,“女朋友什么的也不稀奇吧。”   穆妈妈凉飕飕地扫穆一眼,端着碗站起来往厨房走。   经过穆夏身后,一巴掌拍在她后脑勺,没好气地说:“还女朋友,你这脑子里一天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穆夏吃疼,‘嗷’一声捂着脑袋反驳,“这是年轻人思想进步的表现,怎么就乱七八糟了?”   “我不管什么进步,也管不着别人家孩子,你给我老实点就行。”   “……”穆夏瞪着眼不吭声。   穆妈妈对着她的脑袋又是一下,语气很重,“听到没有?”   穆夏还是不打算说话,看到韩青时递过来的柔和目光,才不情不愿地说:“听到了。”   穆妈妈得到满意答复,端着碗走了。   穆夏却彻底没了胃口,只喝几口牛奶,没再吃什么东西。   饭后,父母带着礼物出门。   穆妈妈站在玄关处,边急匆匆地穿鞋子,边和站在一旁等着送她的韩青时说:“小韩,夏夏会做饭,中午让她给你煮点饺子凑合,晚上回来,阿姨再给你做好吃的。”   “好的,谢谢阿姨。”韩青时说。   穆妈妈拿了钥匙离开。   门甫一锁上,韩青时垂在身侧的手被穆夏勾住一根手指,后肩靠上来她的脑袋,“阿时,我妈不同意。”   韩青时没回身,握紧穆夏勾着自己的那根手指,声音淡淡,“那就暂时不告诉她。”   “可她迟早会知道,我没打算一直藏着你。”   “那也没事,真到那天,有我在。”   “嗯~”穆夏额头顶着韩青时的肩膀哼哼,“阿时,你怎么能这么好?”   韩青时偏过头,侧脸碰碰穆夏的脑袋,笑道:“不好你能看上我?单论皮相,在我之上的人比比皆是,也就这点好勉强能讨到你欢心。”   穆夏被韩青时逗笑,从她身后走出来,抱着她的腰,将她一步步推到墙上,目光狡黠地说:“我现在的心情非常不好,你要是现在来讨我欢心,肯定事半功倍,要不要试试?”   韩青时眉眼含笑,慢吞吞地反问:“怎么试?”   穆夏笑得更坏,她在韩青时地注视下踮起脚,鼻尖于她脖子里一寸一寸亲昵地蹭过,勾起成片暧昧的粉色。   在她被这股流于表面却能轻易渗入血脉的情绪撩动,自然地仰起头时,穆夏牙齿轻合,一点一点咬开她脖子里那枚用来遮挡吻痕的创可贴。   ————   地面停车场,穆爸爸换挡之前,穆妈妈突然‘哎呀’一声,说:“我忘记拿红包了,二哥家的老大今年第一次带孩子回来,咱还是装个红包正式点。”   穆爸爸,“行,你上去拿,我热热车。”   穆妈妈,“嗯。”   穆妈妈匆匆下车回家。   指纹解锁,推开门的刹那,她宁愿时间倒流。   玄关的墙边,她自小宠爱的女儿把高她许多的韩青时压在墙上,亲热地吻着她的脖子,往下,手从衣摆没入,肆意地抚摸着她的身体。   作者有话要说:儿童节快乐呀~   这张留言的大朋友,小朋友,送节日红包。 第72章   穆夏家客厅。   此刻的气氛格外凝重。   穆夏红着眼睛,和韩青时并排站在一起。   穆爸爸在阳台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穆妈妈则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脸色阴沉。   “什么时候开始的?”穆妈妈问,声音比审犯人还严肃几分,“年前那段时间,你每天晚上躲在屋里打电话,就是打给她?脖子里的戒指也是她送的?穆夏,你是真把我爸你当瞎子了?”   穆夏头一次见穆妈妈这么生气,没绷住,一直忍着的眼泪掉了下来,“妈,对不起。”   韩青时被穆夏这声‘对不起’说得心如刀割,她前脚才答应她凡事有自己在,后脚就让她哭得这么难过,还说什么好,她一点也不好。   “阿姨,方便借一步说话吗?”韩青时说。   穆夏听言,迅速抬头看向韩青时,不停地朝她摇头,让她不要把两个人的事揽在自己一个人身上。   韩青时笑笑,想抬手给穆夏擦眼泪。   余光看到穆妈妈难看的表情,硬忍着垂下去,低声说:“你乖乖的,别哭,我只是和阿姨聊一聊,聊完了,这件事就过了。”   穆夏执拗地拉着韩青时的手不放,“这是在我家,要聊也是我去聊,你去干什么?挨骂,还是挨打?”   穆妈妈听到这话,气得一巴掌拍在桌上,冷声道:“你妈在你心里就是这种只会骂街的泼妇?”   穆夏受到惊吓,小身板大幅度抖了下,吸着鼻子和她嚷嚷,“你看,你都拍桌子了!我要是放阿时和你单独在一起,她还有命回来吗?”   穆妈妈气笑,“你越担心她,我越要和她单独聊!小韩,你跟我出来!”穆妈妈黑着脸对韩青时说。   穆夏一听,立马抱紧韩青时的胳膊,不让她走。   韩青时无奈,“夏夏,你妈妈的态度已经足够宽容了,我们让她失望在先,现在还要惹她生气在后吗?”   穆夏知道自己现在这样不好,只是,“我妈凶起来特别可怕,我们家没一个人顶得住。”   “再可怕,能可怕过因为被GN辞退就守在路上想要我命的人?”   “阿时!”穆夏头一次听韩青时说这个,吓得心能跳出来。   不远处的穆妈妈听到,脸色也是一变,眼睛里闪过疼惜,下一秒又恢复冷脸,但语气明显有所缓和,“还不过来。”   “马上。”韩青时应了声,目光再对上穆夏,后者明显有所动摇,“我妈吃软不吃硬,你要是说不过她就哭,我这么能哭就是从小练的,我妈特别吃这套。”   韩青时轻笑,“好,我记得了。”   韩青时抽出手,在穆夏依依不舍地注视下,跟着穆妈妈出门,下了楼。   穆夏一个人站在客厅,心里空落落的,没个底。   忽地听到一声咳嗽,她急忙回身,这才想起来一直没说过话的穆爸爸。   穆夏犹豫片刻,拖着步子朝阳台走去。   “爸。”穆夏突然出声。   穆爸爸反应不及,愣了好一会儿,才急忙掐灭烟,打开窗户,随手抓了张小方凳朝外扇风,着急地说:“你过来这儿干什么,烟味大,赶紧进去。”   穆夏站着不动,刚憋回去的泪意登时又冒了出来。   她给爸爸惹了这么大一个‘麻烦’,他的第一反应竟然还是关心她。   穆爸爸看到穆夏的表情,到底还是心疼闺女,宠爱地摸摸她的脑袋,说:“今天这事儿发生得太突然,你妈要是话说重了别往心里去,她也是爱之深责之切。”   穆夏眼睛通红,“我知道,就是,就是觉得挺对不起你们的。”   穆爸爸没办法违背本意说‘没关系’,可也不想对穆夏太苛刻,让她在这个家里变得孤立无助。   沉默片刻,穆爸爸说:“年三十儿那晚,你妈和我说过你可能有对象了,我当时就觉得心里不痛快,后来还是和你妈商量了很久,想着你看中的这个男,这个人不用是什么名人显贵,能陪你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就行。夏夏,我们对你的另一半其实没什么要求,可你至少得让我们放心不是?你说两个女孩子,哎。”   穆爸爸知道她们没错,不想说谁的不是,遂默了声,不再开口。   穆夏闻不了烟味,转身趴在窗边,发直目光不知道在往哪儿飘。   看到楼下的母亲和韩青时,眼睛变得模糊,她眨了眨眼,委屈地问:“爸,你看她多好啊,长得好看,为人处事也不像我这么毛躁幼稚,还很有能力,年纪轻轻就管理着一家特别大的公司,是我们这个专业的人挤破脑袋也想去的地方。她这么好,我为什么不能和她在一起呢?”   穆爸爸走到穆夏旁边,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长叹了一口气,“你就当爸妈‘重男轻女’吧,你们要是两个男孩子,可能还好点,皮糙肉厚的,就算日后被人指指点点也不会太往心里去,姑娘家呢,心思细,让人议论一句,可能得记一辈子。你们记一辈子,我跟你妈肯定也得记一辈子。我们就你这一个姑娘,谁愿意看你被人说一句不是?”   穆夏没从穆爸爸的话里听出一丝责怪,相反的,她只能感受到父亲厚重又含蓄的爱。   她将趴在胳膊上的下巴往回收了些,声音很轻,“爸,谢谢你。”   穆爸爸勉强笑笑,并没有想好接下来要怎么办。   他听了穆妈妈半辈子,这次……也听她的吧。   ————   约摸一小时,楼下的两人终于动了。   穆夏立刻直起腰,往外探着身体去看韩青时。   韩青时像是感觉到穆夏地注视一样,准确无误地抬头捕捉到了她的身影。   看到她危险的动作,韩青时眉心拧起,不悦地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退回去。   穆夏不情愿,还是照做。   很快,两人回来。   穆妈妈的表情已经恢复自然,韩青时也一派如常。   穆夏从两人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心里更慌,等韩青时走过来,抓着她的袖子,想问她情况。   话还没出口,穆妈妈蓦地回身,嫌弃地瞥她一眼,说:“我打她了?”   穆夏头摇得像拨浪鼓。   “那我骂她了?”   穆夏上下打量韩青时片刻,紧抿嘴巴不吭声。   她这反应显然是不信穆妈妈没骂,气得穆妈妈这回真想揍人,“你是有多不信你妈的人品!”   穆夏害怕地往韩青时身后躲,“今天这件事跟人品没关系,信了没用。”   穆妈妈气结,“走走走,我现在看见你就胃疼。”   穆夏见穆妈妈真捂住了胃部,忙跑出来问她,“真胃疼了?”   “你还有心思管我死活?”   “……”   穆妈妈一句话直戳穆夏心窝,她顿时白了脸。   穆妈妈看着也不好受,缓下态度说:“你们要是刚开始,我怎么着也得让你们分,现在可好,你不声不响收了人小韩的戒指,还把人……算了算了,懒得说了,既然都到这一步了,我也不想做坏人,被你怨一辈子,你们好自为之。”   穆妈妈的态度前后反差太大,穆夏一时反应不过来,懵懵地问:“妈,你的意思是,答应我们在一起了?”   “能不答应吗?”穆妈妈白她一眼,一脸的‘你还跟我装蒜’,“先斩后奏,把你外婆都搞定了,我说不还有用?”   穆夏嘴巴张成了一个小o,“外婆给你打电话了?”   “她没那么闲。”穆妈妈摇了摇头,无比同情地看向韩青时说,“小韩,阿姨之前一直觉得你是个清醒姑娘,现在看来,你这眼光也是一言难尽,怎么就想不开地看上她了?智商忽高忽低。”   韩青时望着穆夏,宠溺目光软得能掐出来水,“她有她的好,旁人比不上。”   穆妈妈瞧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决定眼不见为净,摆摆手说:“都去忙吧,你们的事就这样了。”   韩青时,“谢谢阿姨。”   穆妈妈没再说什么,转身回了卧室。   她一走,穆夏立马拉着韩青时,绕口令似的问她,“我妈怎么知道外婆知道我们事了?”   韩青时牵着她的手,忍笑忍得辛苦,“我说的。你妈妈很宠你,没想过太为难我们,她会生气,其中一个很重要的点是你外婆从小疼你,怕她知道这件事受不了刺激,所以我就告诉她,外婆已经同意了。”   “然后呢?”   “表表忠心,做作保证,就顺利过关了。”   穆夏一点也不相信,“我妈不可能这么好说话。”   韩青时笑笑,想说确实,所以,她和穆妈妈说的远比这多。   多的,是不能让穆夏知道的。   韩青时默了默,半真半假地说:“阿姨不想让你难过,只能妥协。”   穆夏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我却让她难做了。”   韩青时捏捏穆夏手心,笑道:“也不尽然,至少,她现在对我很放心。”   穆夏勉强接受这个说辞,和韩青时回了房间,陪她忙卫蓁的事。   这一开始,韩青时的电话就没再断过。   穆夏等了很久也不见她结束,轻手轻脚地摸出房间,准备给她泡点润嗓子的茶水。   经过父母房间,门里传来两人隐约的交谈。   “真气到了?”穆爸爸一边给妻子轻揉胃部,一边和她说话。   穆妈妈平躺着,忍着胃里的不适说:“能不气吗?你是没亲眼见着那个画面,一进门,抬眼就是自己女儿把人好好一姑娘折腾得,哎呦,我都不好意思回忆,你说这要是让小韩家里人知道指不定多心疼,再说了,两个女孩子,谁能一下子接受?也就我稳得住,心平气和地说了句‘把衣服穿好过来’。”   “是是,关键时候,还是媳妇儿你拿得住事。”穆爸爸恭维道,“那你后来怎么又同意了?真是因为妈?”   “哪儿呀,妈就是小韩看我已经松口,给的个台阶。”穆妈妈侧躺过来,头枕在手心,叹气,“说到底,我会同意还是因为这俩孩子。夏夏从小到大没给咱惹过啥事,反过来还处处想着咱俩,怕咱们挣钱辛苦。四五岁那会儿,她个头都没长起来,就跑前跑后地在店里帮忙招呼客人,倒热水烫了手也不吭声,拿嘴吹一吹,扭头就笑眯眯地阿姨长,叔叔短,哄得客人把衣服放咱店里改,就算只是将心比心,我也没办法亲手从她心窝子里把小韩掏出来,再说了……小韩那孩子也不容易。”   “她和你说自己的事了?”   “嗯,说了很多,家庭、工作,都挺真诚的,是个值得托付的好孩子,不过,最终让我决定答应的一点是,小韩说她中意夏夏不是一时冲动,而是超过五年的情感积累,不动声色,也没人知道,换你,你能坚持?跟这么痴情的姑娘在一起,其实是夏夏占了便宜,咱俩就偷着乐吧,至于其他事,走一步看一步,天真塌下来,咱俩不还能顶点用?”   “……”   父母的谈话还在继续,穆夏的心思却已经飘得很远。   她和韩青时认识还不满五个月,哪儿来的五年?   为了哄父母答应她们的事,故意这么说的?   肯定是。   不过,还是听得好喜欢啊。   父母因为爱她,接受她制造的一切‘麻烦’,女朋友因为爱她,想方设法让她父母放心。   对多数同性恋来说很难的事,在她这里简单如一。   她是何等的幸运和幸福。   穆夏美滋滋地跑去泡了茶,回房间陪韩青时。   那边,韩青时还在忙碌,午饭都没顾得上吃。   一直到午后的阳光渐渐西移,她才摘下耳机,关了电脑。   卧室里一片静谧。   韩青时靠向椅背,动了动酸疼的脖子。   余光瞥见床尾,动作停滞一瞬,回了头。   穆夏蜷缩在床边睡得正香。   想是怕冷,她那双白生生的脚丫子紧紧踩在一起,视线往上,却又见她只拉了棉被一角盖着肚子。   韩青时一时哭笑不得,起身坐到床边,温热手掌握住了穆夏的脚心。   穆夏瞬间惊醒。   她睡得太久,眼神还有些迷糊。   看了韩青时的动作大半天,才触电似的缩回去,面带桃色地问她,“你干吗摸我脚啊?”   韩青时虚握起手,掌心凉意明显,“我也想问你,大冬天的睡觉不盖被子是在干吗?”   穆夏理亏,眨巴眨巴眼睛,用被子围住了自己,“你忙完了?”   韩青时,“暂时。”   韩青时在穆夏旁边躺下,离得很近。   穆夏能清楚看到她从早上一直忙碌到现在留下的疲惫。   嘴唇都比之前干了很多。   穆夏把被子拉开,盖在韩青时身上,后又往上蹭了蹭,双脚并拢,抬起韩青时的头,让她隔着被子枕在自己脚背上。   这样能舒服点。   韩青时没拒绝,也没睁眼,只有紧抿着的嘴角慢慢翘了起来。   穆夏看到,心里顿时像抹了蜜似的,甜得发腻。   好想让这样的甜蜜时刻继续。   穆夏将稍抬脚掌,低头看着双眼阖起的韩青时,说:“阿时,见过家长,得到家长的认可,我们的关系就算稳定了吧?”   韩青时,“是。”   “那……”穆夏拖着音,眼珠子滴溜溜直转,“我这学期没课,宿管阿姨也不会再查夜不归宿,不用每天按规定住在学校。”   “嗯。”韩青时依然言简意赅,没太大反应。   等理清楚穆夏话里可能的意思,韩青时蓦地睁开眼,从下往上深深凝视着她,“所以呢?”   穆夏同她对视,不闪不躲,“我能不能搬去跟你住啊?我们宿舍夏天没空调,特别热。”   韩青时听明白,脸上快速晕开笑容,偏还要明知故问,“搬去跟我住,只是想找个地方吹空调?”   穆夏摇头,双眼异常明亮,“吹空调是借口,想把‘早上想亲你,晚上想抱你,白天还想腻着你’的话变成现实才是正经目的。”   韩青时被穆夏的直白取悦,她坐起来,单腿曲起,趴在膝头,问她,“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想法的?”   “现在。”穆夏脚丫子蹭在一起,语气娇俏,“我们既然都同意得到家长认可的关系是稳定关系,那住在一起又有什么关系?”   “嗯,说的有道理。”   “还有啊,我听到我妈和我爸说的话了。你不要面子,那么可怜地哄我妈说等了我五年,想尽办法经营我们的感情,我再不主动一点,自己都觉得自己不是东西了。”   韩青时笑了声,支起一条手臂,头靠上去,笑望着穆夏,说,“如果,等你五年是真话呢?”   穆夏愣了一瞬,倾身碰碰韩青时的嘴唇,那双映着她的眼睛里洒满灿烂阳光,“那我就更要和你时时刻刻在一起,把那些孤零零的日子里本该有的开心快乐补给你。阿时,看你枕在我脚上舒服的笑那会儿,我打从心底里觉得幸福,我想每天从你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韩青时望着穆夏,笑而不语。   她还是没把她的话当真。   也好,反正那年的韩青时是连她自己都不喜欢的样子。   韩青时敛下心思,溺人笑容如常,“一开学就去收拾行李,到时我去接你。”   穆夏眸子一亮,欢喜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上章红包已发哦~   小甜文,暂时虐不起来   不出意外,这个月写完 第73章   韩青时年初七就要开始上班,不得不提前结束假期返程。   穆夏一门心思想跟她走,又怕惹火了穆妈妈,换她明里暗里一顿嘲讽。   自打两人的关系暴露,穆妈妈嘴上说着‘没事了,就这样了’,脾气却是坏了不少。   炸.药似的,一点就着。   只针对穆夏一个人。   连她喝口水、吃个饭都能挑出无数毛病,弄得她整日里战战兢兢。   白天在穆妈妈眼皮子底下,自然不敢和韩青时腻歪,晚上回了自己房间,还是只能盖着棉被纯聊天,生怕被隔了墙的那只耳朵听出点什么。   憋久了,穆夏本来就想韩青时想得心窝发酸,一听到她要走,哪儿还忍得住。   奈何,穆妈妈这会儿就在旁边盯着,除非她狗胆包天,不然决计不敢主动说要跟韩青时一起走。   “都收拾好了?”穆妈妈和蔼可亲地问韩青时。   韩青时笑着回应,“好了,我这次来得急,没带什么东西,就几身衣服。”   “行,那赶紧去洗洗手,准备吃饭,下午也好早点出发,争取赶在天黑前到家,这样我和你叔能放心点。”   “好。”   韩青时正说着话,袖子忽然被斜后方的穆夏扯住。   她回头去看,就见穆夏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像是装了天大的委屈。   韩青时明白穆夏的意思。   毕竟,自打穆夏知道她要提前返程,就变得格外粘人,每天跟前跟后,恨不能给她捏个尾巴,把自己偷偷挂在后面。   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还没完全摸头未来婆婆的脾气,不好贸然跟她要人。   可穆夏这表情……再不哄哄就要哭了。   “回去之后,我每天早晚打视频给你?”韩青时耐着性子说,“或者,电话二十四小时不断也可以。”   “可以什么可以,打电话不要钱的?赚钱不辛苦的?”穆妈妈白穆夏一眼,不赞同地对韩青时说,“你别什么都听她的,顺着她,惯得都能飘上天了。”   韩青时但笑不语,不敢告诉穆妈妈即使自己已经很‘听话’,还是不得不承受穆夏暗地里的折磨——挠手心。   “你跟个电线杆一样杵这儿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收拾你的东西?耽误了回去的时间,你不操心小韩天黑开车危险啊?”穆妈妈突然发飙,吓得穆夏习惯性往韩青时身后躲。   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一下子蹦出来,兴奋地问:“我可以和阿时一起回去?”   穆妈妈‘哼’一声,态度高冷至极,“不然呢,留你在家,天天给我找不痛快?”   “啊!”穆夏得到肯定回答,惊喜地大叫一声,扑过去抱住了穆妈妈,“谢谢妈!”   穆妈妈没忍住,笑了出来,偏还要装作嫌弃地模样推搡着穆夏说:“多大的人了,还是一点正行都没有,传出去也不怕丢人。”   “怎么就丢人了啊,女儿在妈妈面前永远长不大。”穆夏反驳。   这话说到了穆妈妈心上,她顿时红了眼睛,脑子里浮现出穆夏从出生到长大的一幕幕温暖。   远似旧梦,又好像恍如隔日。   她十月怀胎,半辈子宠着养大的女儿终于还是要跟别人走了。   担心穆夏看出端倪,穆妈妈在情绪发酵之前垂下眼,拉开她说:“别磨蹭,收拾完东西赶紧出来吃饭。”   说完,穆妈妈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穆夏的房间。   韩青时上前一步,想和穆夏说话,这才看到她已经哭了。   韩青时没说什么,只是走过去关了门,再折回来抱住穆夏,安静地陪着她消化这次这个不同意义的‘离开’。   ————   傍晚6点,两人到了韩青时住处。   穆夏还没开学,宿舍不能进,只好先跟韩青时回来。   一进门,她马上跑去沙发上舒服地趴着,鞋子一只脱在门口,一只落在客厅。   韩青时跟在后面,既要给她拿行李,还要捡鞋子,任劳任怨的模样尤其贤惠。   一切收拾妥当,韩青时过来找穆夏,问她,“晚上想吃什么?我叫外卖。”   穆夏睁开眼,炯炯有神地盯着韩青时说:“嘴被我妈养了二十多天,已经叼了,不想吃外卖。”   这就有点为难韩青时,“我不会做饭。”言下之意,别指望我做。   穆夏倒是会,就是这会儿懒得动。   “要不直接睡觉?睡着就不知道饿了。”穆夏提议。   韩青时眉毛轻抬,略一思考,说:“可以。”   语毕,韩青时直接俯身,将穆夏打横抱了起来。   穆夏没防备,吓得惊叫一声,连忙紧紧搂住了韩青时的脖子。   久违的亲密接触。   让人怀念的二人世界。   这个动作瞬间就勾起了两人身体里压抑已久的爱意。   从浴室到床上,从站到卧。   结束的时候,穆夏趴在枕头上,软似一滩春水。   心跳很快,一下下像是要撞出来,嘴唇热得似火烧。   到今天,穆夏才知道韩青时之前有多克制。   跟那些温柔比起来,今晚的她热情得让她招架不住。   “夏夏。”韩青时从后面抱着穆夏,眷恋地亲吻她耳后带着湿意的细腻皮肤,“卫蓁让人送了吃的过来,要不要起来吃点?”   穆夏这会儿摇头的力气都使不出来,说话软绵绵的,“不吃,我现在只想睡觉。”   韩青时没强求,抱着穆夏又躺了一会儿,这才坐起来,替她拉好被子,随便套了件长款短袖出了卧室。   明天开工,有些事她要在今晚和赵嘉卉提前确认好。   等韩青时忙完再回来,穆夏早已经睡熟。   她动作轻柔地掀开被子,在穆夏身后躺下,很快被她绵长的呼吸带出了睡意。   一夜无梦,穆夏硬撑着起床,和韩青时一起出门。   韩青时去GN上班,穆夏把她送到公司后,开车去找乐倩。   国网第二批考试的时间在4月中上旬,乐倩还没复习完,穆夏不得不肩负起督促她好好学习的重任,顺便挤出时间准备开题论文。   一开学,马上就是开题答辩,时间很紧张。   两人约在乐倩家附近的一座大型复合式书城见面。   穆夏从车库出来,方向都没搞明白,就收到了乐倩热情的熊抱。   接下来一整天的时间,乐倩认真投入地……拉着穆夏看了一天电影。   晚上赵嘉卉送韩青时来找穆夏。   隔着老远,韩青时就看到穆夏和乐倩亲密地靠在一起,共用一副耳机,同喝一杯果汁,连被电影情节吓到都是急忙捂住对方的眼睛,用心之细致,让人暗生不快。   韩青时神色如常地往过走,期间给卫蓁发了条微信:【从明天开始,每天派人接送穆夏和她闺蜜去你那儿学习。】   卫蓁秒回:【需要管三餐吗?】   韩青时:【管,穆夏那份你亲自做,尽量清淡,她前几天吃冰淇淋吃坏了肚子,另外,所有餐具准备双份,座位换成单人座,让她们分开坐。】   卫蓁:【十分钟后,你将收到我的辞职信。】   韩青时没理卫蓁的‘威胁’,她收起手机一抬头,就撞上了穆夏晃眼的笑容,平淡表情顿时也有了温度。   “晚饭吃了吗?”韩青时走过去问,声音温柔得乐倩仿佛见了鬼,还有她那只摸在穆夏脑袋上的手,但凡穆夏眼睛一闭,露出享受表情,乐倩就觉得韩青时是在逗狗,太匪夷所思了,她宁愿一直活在对GN老板的幻想里,觉得她冷漠无情,即使谈恋爱也高冷得和他们这些普通人格格不入。   “吃啦。”穆夏说,语气嗲得乐倩想咬舌自尽。   韩青时却尤其享受,听完笑容都亮了好几个度,“那是和倩倩再学一会儿,还是直接跟我回家?”   穆夏听到‘学习’俩字,心虚地藏起耳机,扣下平板,说:“回家吧,学一天早累了,还有啊。”穆夏用手挡着嘴,小声对会意地凑过来耳朵的韩青时说,“在这里的饭菜也太难吃了,我们晚上点了个小披萨,一口都没吃下去。”   韩青时笑着捏捏穆夏微鼓的腮帮子,一边帮她装东西,一边说:“我和卫蓁说了,明天开始,会有人接你们两个去她那儿学习,她做的饭不难吃。”   “真的?”穆夏兴奋,扭头对乐倩说,“倩倩,我们明天换个好地方学习。”   乐倩正因为看韩青时熟练的装书包手法看得一脸‘地铁老人看手机’表情,闻言疑惑地问:“什么地方?”   “去了你就知道了,那儿环境好,饭菜好,特别舒服。”   “哦,好啊,怎么去?”   “阿时安排了人接送。”   “……”不秀恩爱能死?   桌边,韩青时已经帮穆夏装好了包,等她和乐倩说完话站起来,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往出走。   乐倩跟在后面,‘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逐渐扭曲。   堂堂GN老板,一手女朋友,一手女朋友书包的画面竟然不太违和。   偏头对女朋友笑的时候,莫名有点美好。   惹恼女朋友,被女朋友怒目而视却露出宠溺的时候,竟然让人有种柠檬入口的酸爽。   “噫!”乐倩猛地打了个寒颤,抱紧沉甸甸的包,嘴里反复默念张迟的名字。   她要对得起张迟,不能瞎羡慕别人。   ————   后面一段时间,卫蓁的人准时准点守在穆夏和乐倩家门口接人。   卫蓁表面上和和气气,该给吃给吃,该给喝给喝,心里其实早就把韩青时大卸八块了无数次,恨她让自己变成了两个‘孩子’的妈。   这天,穆夏终于完成开题初稿,心情大好,扔下还在埋头苦学的乐倩跑出来放松。   在那片寂静湖边,她遇到了卫蓁。   雨水刚过的天还很冷。   卫蓁只穿着薄薄的裙子,外面罩了件针织衫,瘦得一股风就好像能把她刮走。   卫蓁最近总爱发呆。   穆夏在旁边坐了好一会儿,她才受惊似的拍着胸口说:“你什么时候来的?”   穆夏抬手指指天空,“太阳还在那里的时候。”   卫蓁抬头去看。   光亮得刺眼。   “小夏夏,晚上回家,替我跟你老婆说声谢谢。”卫蓁没头没尾地说。   穆夏疑惑,“谢她什么?”   卫蓁冲穆夏晃了晃手机,“谢她帮我解决了个大麻烦。”   穆夏,“退婚的事?”   “是啊,已经退了,没有太大利益上的影响,就是……”   “什么?”   “我无家可归了。”卫蓁笑着看向前方波光粼粼的湖面,眼里也映上了一层浮动的亮光,“女儿是个同性恋,他们丢不起这人。”   “……”穆夏不知道怎么接话,她和韩青时之间顺利得像是一场梦,梦是没办法当成经验来分享的。   “唉,为了感谢你帮忙带话,我送你个提醒。”卫蓁忽然转过来,说,“还记不记得我之前去学校找你打听何遇的事?”   穆夏点点头,“记得。”   “那你知不知道,我从哪儿找的你的电话?”   “不知道。”她当时有问韩青时,韩青时没说。   卫蓁听到这个回答,笑容突然变得狡黠,“是你老婆亲自给我的。”   穆夏惊讶,“什么时候的事?”   “给你订做戒指那回。”   “啊?订做戒指?”穆夏想到脖子里那枚狗尾巴,急乎乎拉出来问,“这个吗?”   “对啊。”   “这个不是阿时出差的时候,看着好玩随手买的吗?”   “啧,你竟然信她的鬼话。”卫蓁对韩青时欺骗小姑娘少不谙事的行为非常嗤之以鼻,“我当时刚好在找朋友设计婚戒,你老婆突然插进来一脚,说我结婚是闹着玩,她的狗尾巴才是正事,愣是逼得Aki,哦,就我找的那个珠宝设计师,愣是逼得她把狗尾巴放在第一个设计。前后用时先不说,光画设计图,找钻石就费了不少劲儿。我也是后来听Aki说的,你老婆竟然吹毛求疵到亲自跑去国外监工了好几天,Aki为了抚慰自己受惊的心灵,收费自然也就格外美丽。你的个人信息就是那时候留的,Aki有个毛病,凡是给对象订做珠宝,一辈子就那一个人,换了就要进她的黑名单,不论是订做的人,还是最终受益的人都得是那个唯一。”   穆夏听完卫蓁一番话,艰难地哑了口唾沫,问她,“这个戒指不是玻璃的吗?”   卫蓁窒息地翻了个白眼,“GN老板送人玻璃,传出去,她还要不要脸了?”   穆夏忽然觉得手里的戒指无比沉重。   “它多少钱?”穆夏谨慎地问。   卫蓁比了个4。   穆夏尽量往高了猜,“4万?”   卫蓁无语,“你是不是没看过你老婆的银行流水?”   穆夏诚实摇头。   卫蓁恨铁不成钢,站起来说:“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你只用记住一点——韩青时那女人心机得很,也坏得很,稍微动动手指头就能把你骗得团团转,你以后一定要防着点她,不然会被她拿捏得死死的,很难翻身。”   穆夏表情木讷,“我不觉得这是心机啊。”   卫蓁眼前一阵发白,“不声不响就把你和她的一辈子绑在一起了,这还不是心机?”   穆夏不假思索地摇头,“如果不是因为喜欢,她不会这样做,做了,就是太喜欢了。如果这是心机,那我情愿她一直这么心机下去。”   卫蓁之前被琐事缠身,没细想过这层。   现在被人点醒,忽然觉得羡慕,“是啊,心机地引你喜欢,总比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不会喜欢却还要占着你强。”   卫蓁说这句话时的声音很轻,被风轻轻一吹就散了。   穆夏没听清,想问,开口之前,被她打断,“回去了,这里风凉,万一给你吹出个头疼脑热,我和你老婆交代不清。”   穆夏‘哦’一声,心中泛着丝丝缕缕的甜。   原来她的幸运不止是家人的理解,还有韩青时‘心机’的喜欢。   ————   穆夏晚上到家,韩青时还没回来。   她难得没犯懒,跑去附近的超市采购了一大堆食材回来,边和穆妈妈视频求教,边照猫画虎做韩青时喜欢的菜。   别说,味道和品相还都不错。   韩青时进门,看到穿着围裙,举着铲子的穆夏愣在原地。   她这些年很少有正常下班的时候,每每加班至深夜,回到家迎接她的都是一室漆黑,没有任何意外。   最近多了满室亮堂的光,还有让她魂牵梦绕的人。   今天,又多了一样——在生活里洒满真实感和幸福味的烟火气。   “阿时阿时,快过来尝味道。”穆夏喊人,“我的嘴巴已经辣得没有知觉了。”   韩青时回神,放下包,怀揣悸动的心朝穆夏快步走去。   只是,她尝的不是饭菜的味道,而是穆夏红艳的唇。   穆夏只挣扎一下,就被韩青时的热情牵走了神经。   等她重新获得自主呼吸的权利,锅下的火早已经停了,锅里的菜也已经失去了色泽。   穆夏坐在料理台上,呼吸不稳,“这下坏了,最重要的菜没了。”   韩青时身体里余韵未消,仍在一下下亲穆夏的脖子、耳朵,最后留恋于她柔软的嘴唇,“没了就没了,我有口饭下肚就行。”   穆夏还是觉得失望。   韩青时却在好奇,“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来做饭了?”   穆夏眼睛里散乱的光慢慢汇聚在一起,她拉出挂在脖子里的狗尾巴,慢腾腾地说:“突然听说了狗尾巴的故事,很喜欢,就想着,要不感谢一下创造那个故事的人吧。”   韩青时没料到原因会是这个,低头亲了亲穆夏捏在指尖的狗尾巴,“不生气我骗了你?”   穆夏用力摇头,“但是你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这条狗尾巴多少钱?”   “很贵。”   “很贵是多贵?”   韩青时抬眸,眼里爱意浓烈的笑包裹着穆夏疑惑的表情,在她皱着眉毛,要说出那个不可思议的数字之前,再次用嘴唇堵住了她的声音。   等她意乱情迷,攀着她的肩膀不停叫她的名字时,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贵不及你,就远不算贵。”   作者有话要说:预红锁,修改+2   这篇文全本无虐,不用担心,昨天作话那个暂时不虐是写完没检查,下意识,当时正在写下本的故事背景,有个点不太善良,受影响了,和这本没关系,所以不虐是会一直暂时到结束的哈   2021-05-29 19:00:00~2021-06-03 18:11:41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慕琳达、猫猫猫、等一个巨蟹座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漓359瓶;为什么我还是学渣196瓶;Flu1437 72瓶;陳牛奶53瓶;49065877、暖眸、joanlee 50瓶;坷昱、松遥49瓶;慕33瓶;滋纹30瓶;PP 25瓶;小鱼爱吃糖24瓶;sxx、深城й20瓶;萱大恶魔15瓶;阿罗墨迹、severely 13瓶;名字昵称都没有11瓶;很累的糊涂蛋、澈、水清浅、碳酸不酸、晋江民政局、灰、兮、想喝四季春玛奇朵10瓶;糖糖、西瓜太郎、October、风絮8瓶;46776617、爱吃芒果i 7瓶;damn 6瓶;冯小调儿、Wide、33628424、微酒、孔苏啊。、42826008、柠檬小龟、罗婕的小玉米、37857384、小夜、有雾灯。、睇.5瓶;恩尼格玛机、猫猫猫4瓶;46024458、祈珂、小叶同学zz 3瓶;没烦恼2瓶;阿拉丁神兴、uglazy、冷轩磊、黄大仙、满满、Nov.、木余、长颈鹿、嘻嘻嘻、Zoe、lenma 1瓶; 第74章   情人节在开学之前。   打从穆夏注意到这个日子,就一直在思考送韩青时点什么。   为此,她头疼了很久。   贵的,便宜的都不行,韩青时看起来真的什么都不缺。   “你把自己洗洗干净,往她嘴边一送,不就是最好的礼物?”卫蓁这么建议。   乐倩却果断否定,让穆夏一定要矜持,“吃多了很快就会腻,还是张弛有度的关系比较长久。”   卫蓁唏嘘,“现在的小姑娘心思都这么重吗?”   乐倩没满脸无辜,“是现在的男人越来越难管了。”   “她那位是女的。”   “那其实可以试试把自己洗白白。”   “……”   穆夏无语至极。   这才来民宿几天,她贴心的闺蜜就被带进沟沟里去了。   “卫蓁姐,阿时不是喜欢吃辣嘛,要不你教我做个油泼辣子味的巧克力?”穆夏跃跃欲试地问。   卫蓁觉得她这是想砸自己的招牌,无情拒绝,“黑暗料理教不了。”   穆夏哭泣,“卫蓁姐姐,求你了。”   卫蓁,“不教。”   “哦,你要是不教,我就去告诉阿时,说你欺负我。”   “……”   之后几天,民宿的员工每天都能听到后厨飘荡着老板歇斯底里的咆哮,和女孩子恼火地反驳,“你怎么不早说!”   很快到了2月14日。   穆夏和韩青时同平时一样准点起床、吃饭,在家门口难分难舍地亲吻,然后往不同的两个方向离开。   看似没有任何异常。   只是一坐上车,穆夏立马催促司机加速。   等到了民宿,她随手扔下包,火急火燎地跑去后厨就再没出来过。   一整天下来,勉强从无数残次品里挑出了相对完美的一盒。   卫蓁看到穆夏绑好丝带,小心翼翼地将巧克力装进礼品袋,终于长舒了口气,顶着仿佛被掏空的麻木表情说:“再陪你折腾下去,我命都要没了。”   穆夏现在满脑子装的巧克力和韩青时,听到卫蓁抱怨,没有任何内疚地说了句,“谢谢卫蓁姐。”   卫蓁懒洋洋地摆摆手,让她赶紧走人。   等到厨房真空了,卫蓁被穆夏折磨得易怒易爆的心也空了。   2月14不止是情人们可以光明正大秀恩爱的日子,也是何遇的结婚纪念日。   她说她今天要和那个男人吃饭,晚点再过来找她。   找她做什么呢?   “呵。”卫蓁满是嘲讽地笑了声,没把那个让人戳脊梁骨的词说出来——做ai。   她只是从口袋摸出手机,给韩青时发了条微信:【有人给你准备了辣椒油味的情人节惊喜,晚上别加班。】   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充满甜腻味道的地方。   韩青时收到卫蓁微信的时候,已经载着鲜花和礼物准备回家。   这是她们在一起的第一个情人节,无论如何她都不会错过,并不需要谁来提醒。   可是不巧,她出车库没多久就接到了哥哥韩明哲的电话,说是杨炎下午整理书房,意外发现了一箱父母的遗物,大多和韩青时有关,所以韩明哲让她过去看看,由她决定如何处理这些东西。   韩青时稍作犹豫,确认时间还算充裕后,改变了行驶方向。   约莫四十分钟到达。   杨炎直接带韩青时去了书房。   再出来已经是很久之后。   韩青时表面上看起来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细看之下,不难发现眼里的血丝。   对父母,她印象平淡,感情却始终真挚。   “嫂子,这些东西我带走了,谢谢。”韩青时对杨炎说。   杨炎笑笑,脸上藏不住已为人母才会有的疼惜,“来都来了,在家里吃过饭再走吧,等你回去在叫外卖都什么时候了。”   韩青时婉拒,“不了,家里有人在等。”   “有人等?”杨炎想到什么,惊讶地看了眼韩明哲,后者无声地摇了摇头。   杨炎忙稳稳心神,试探着问:“青时,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韩青时一笑,眼里揉碎了深情,“嗯,谈了。”   “可你不是喜欢女人吗?”杨炎脱口而出,说完就收到了韩明哲不悦的目光,他连忙走过来解释,“你嫂子没别的意思,就是这个消息太突然,她没准备,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韩青时垂眼看着箱子里的遗物,心如止水,“没事,我先走了。”   “好。”韩明哲轻推了一把妻子的腰,示意她去送,顺便道个歉。   杨炎会意,快步跟了上去。   不久回来,韩明哲的脸色还是很不好看,“青时怕我们为她的终身大事操心,早就明明白白告诉我们她喜欢女人,心里也有人,你刚那么一说,她该多难受?我们是她仅剩的亲人,要是连我们都不理解她,她一个人怎么办?”   杨炎后悔不已,“青时说跟我们说这些都是四五年前的事了,这几年也没个动静,我一时嘴快就给忘记了。改天找时间,我们请她俩吃顿饭,表表态吧。”   韩明哲叹口气,点了点头,“不要急,等青时主动开口,我们硬追着,她未必高兴。”   杨炎,“也好,唉,颜颜,论文写完了?”   杨炎看到站在楼梯旁边的韩书颜,笑容满面地走过去问她,“累不累?要不要喝碗燕窝?”   韩书颜眼神发散,脑子里全是几人刚才的对话。   她姑姑竟然也是同性恋。   不对,不是也,她会和穆夏有那段,根本不是因为喜欢。   可她姑姑……她那样的人,会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韩书颜根据‘门当户对,势均力敌’的标准,在脑子里拼凑着那个人的模样。   宛如另一个韩青时——干练稳重,不苟言笑,甚至有些无情。   所以,当她有一天看到韩青时被穆夏压在墙边教训,不止不冷脸,不生气,反而听话地说‘知道了’,借机向她讨要亲吻时,脑子里除了难以置信就是荒唐。   穆夏何德何能,把韩青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柔情似水,情深似海。   ————   韩青时回到家时,穆夏已经先她一步到了。   正贼头贼脑地站在冰箱前,不知道在干什么。   韩青时放轻脚步走过去,本想给穆夏惊喜,不料,手捂上眼睛,吓得她直把脑袋往冰箱里塞。   要不是韩青时反应快,即使扶住冰箱门,穆夏真能自己把自己的脑袋关进冰箱。   “你刚在想什么呢?脖子不想要了?!”韩青时心有余悸地问,语气很重。   穆夏见韩青时发火,讨好地用手指勾住她的腰带,往自己这边拉了拉,表情格外乖巧,“我错了嘛,你不要生气呀,生气就不漂亮了。”   韩青时被穆夏刻意装出来的甜甜语气逗笑,俯身过去亲了一阵她的脖子,靠在她肩上,说:“夏夏,情人节快乐。”声音一缓,柔情尽显。   穆夏听得耳朵发热,悄悄踮起脚,抬高肩膀,好让韩青时靠得舒服。   “我看你早上走得那么平静,还以为你忙得忘记了。”穆夏说。   韩青时轻笑,“第一次,怎么可能忘记。”   穆夏听着开心,“那有礼物吗?”   韩青时下巴微抬,唇又贴上了穆夏的脖子,“有。”   穆夏仰起头,后脑勺顶着冰箱,被脖子里湿热的亲吻弄得语气发颤,“我也有。”   闹到一发不可收拾之前,韩青时离开穆夏,帮她擦了擦嘴角的水渍,与她十指相扣,往客厅走。   看到桌上的鲜花,穆夏惊喜地抬头去看韩青时。   她也恰好低头,目光一撞上,穆夏的心尖像是要被融化,“阿时,你今天看我的眼神不一样。”   韩青时笑着,“怎么不一样?”   “唔……”穆夏思量片刻,忽地抓着韩青时的衣领,将她拉到自己跟前,同时仰头朝前凑,和她四目相对,看到她眼睛里清晰的自己时,兴奋地说,“就像这样,你看过来的时候,眼睛里满满当当全是我。”   “之前不是?”韩青时反问。   穆夏,“也是,但今天更专注。”   韩青时被穆夏一本正经的分析弄得乐不可支。   她的眼神其实没藏那么多心思,只因为今天看到父母的遗物,遗物里提及了她的将来——他们对她的事业没有任何要求,唯一的希望是她能在漫漫人生路上寻得一知己,赠她半生喜乐,而她,现在恰好有所交代,   于是,那个让她有所交代的穆夏就显得尤其珍贵。   穆夏听韩青时说完,双手合十,朝桌上那个不大的纸箱子拜了拜,认真地说:“叔叔阿姨,你们放心,阿时以后每次去游乐场坐过山车,我都一定会牵着她的手,陪她坐在一起。”   她的承诺简单得只有一个点。   那个点是韩青时因为太过害怕,仅有一次对父母心生怨恨的点。   ‘拜’完父母,穆夏又把自己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夸了一遍,最后言归正题,“总之,我是个非常可靠的人,你们放心把她交给我吧!啊!干吗敲我脑袋!”穆夏不满地捂着后脑勺瞪罪魁祸首韩青时。   韩青时听她说话,笑得眼角直冒泪花,实在是忍不住了,“王婆卖瓜也不见这么夸,你说话的时候不摸摸良心?”   穆夏义正辞严,“摸了,扑通扑通跳得特别稳。”   韩青时被穆夏打败,不再挣扎,只在她的目光开始往花束上飘时,将它抱起来,送到她跟前,说:“夏夏,情人节快乐。”   穆夏第一次收到这么大束的玫瑰,双手接过来抱在怀里,脸蛋红扑扑的,不知道是花映上去的颜色,还是沾了爱意的颜色。   “谢谢阿时!”穆夏欣喜若狂。   韩青时靠在桌边,满心满眼都是穆夏神采飞扬的表情。   “不谢。”韩青时说。   穆夏抱着花,笑得合不拢嘴。   摸到下面的丝带,穆夏倏地‘呀’一声,将花换到一边,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握住韩青时的手腕,将她拉到冰箱跟前说:“打开看看。”   韩青时嘴角噙着笑,眉眼轻抬,“刚才差点把自己关进去,其实是在藏东西?”   “哎呀,不要在意失败的过程,结果比较重要,快打开。”   韩青时笑着照做。   入目是暖黄的光,笼着粉色的蝴蝶结,将一颗颗心紧紧包裹其中。   “辣椒油味的?”韩青时笑问。   穆夏惊讶,“你怎么知道?”问完呸呸两声,掷地有声地说,“我觉得老吃辣对胃不好,阿时,你以后要改改这个坏毛病,嗯,就从这盒甜甜的巧克力开始吧。”   穆夏故意把‘甜甜的’几个字咬得很重,一是强调,二是辣椒油味的巧克力味道真的很变态,她尝过一口能怵一辈子。   “现在可以尝吗?”韩青时问。   穆夏迫不及待,“嗯嗯!”   韩青时洗过手,打开巧克力盒子,捏了一颗出来。   她没往自己嘴边送,而是贴在穆夏唇边,戏谑道:“还是不太放心,不如你先替我尝尝?”   穆夏连日来的苦心被怀疑,气得腮帮子鼓起,一口咬上去,把韩青时的手指也咬了进去。   韩青时吃疼,‘嘶’了声,没动。   穆夏却心生后悔,怕她疼,急忙伸出舌头在她指尖轻舔。   一个不经意的动作,两人同时定住。   穆夏受不住韩青时越发浓烈地注视,心慌之余,忘了张开嘴巴让她离开,而是裹着巧克力一起吮住。   几乎同时,她感觉到了韩青时指尖的轻颤。   在想放就已经来不及了。   侧脸被韩青时的双手托起,嘴被深深稳住。   致命的吸引与纠缠里,韩青时信了穆夏说的甜,也信了她的甜。   夜半的浴缸旁,氤氲水气在巧克力上留下了一层又一层细密的水珠。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鞠躬 第75章   开学第—天,陈德平就让助教师兄通知跟他做毕业的几个人到教研室集合。   穆夏是韩青时直接从家里送过来的,来得稍微有点晚。   —进校门,她先火急火燎地把空行李箱送回宿舍,再把躲在床上死活不露面的乐倩弄下来,—路没心没肺地劝她早点面对现实,说陈德平并不会因为她害怕课题难,就对她网开—面。   等到了教研室,乐倩已经被穆夏说得几欲跳楼。   穆夏在教研室的位置还没被占,她轻车熟路地跑过去坐下,和坚守教研室一整个寒假的大师兄打招呼,“师兄,新年快乐!”   大师兄已经正式博士毕业,现在留校当了讲师,见穆夏过来,热情地招呼她尝尝自己刚泡好的养胃茶,顺便和她透露这次毕设的情况。   “你的课题是教授正在研究的新方向,难度不小,—定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估计—直到正式答辩之前,你都得天天泡在实验室。”大师兄说。   穆夏连声‘嗯嗯’,“没问题啊,我年后这段时间已经查了—些文献,还挺感兴趣的。”   “那就好,还有,工作的事也得上心,金三月,银四月,错过这两个月就很难找了。你现在有看好的公司或者研究所没?”大师兄问。   穆夏脑子里的第一反应是GN,想到GN招应届生只要硕士以上,摇摇头,语气略显丧气,“还没。”   “没事,等会儿教授来了,我和他说说,让你给你推荐个好点的研究所。”   “不用了吧,教授应该还在生我的气,不好意思在麻烦他……”   “不好意思麻烦我,你还想麻烦谁?”陈德平的声音忽然从门口传来。   三人立马站起来和她打招呼,“教授好。”   陈德平‘嗯’了声,走进来,把个环保袋放到桌上,对穆夏说:“你师母老家的土特产,带回去尝尝。”   穆夏受宠若惊,“谢谢教授。”   陈德平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拿出眼镜戴好,说:“别光拿嘴说,真要谢我的话,就好好做这次毕设分给你的题目,争取离校前发篇核心。”   穆夏郑重其事,“我—定好好做!”   10点,所有人来齐,陈德平开始挨个听取大家对自己课题的理解。   到这会儿,穆夏才发现韩书颜竟然也选了陈德平,而且,她没有固定的毕设题目。   “韩书颜已经分到导师了,跟教学院长,尚老师。”大师兄坐在旁边,趁着陈德平给—个学生讲课题重点的功夫,悄声和穆夏解释,“尚老师很看重她的能力,刚进教研室就让她跟了个国家级的重点项目,毕设论文到时也是从项目里出。”   “哦哦,厉害。”穆夏了然,不过,“论文既然从项目里出,为什么导师是教授?”   大师兄长叹口气,语气沉重,“因为教授被迫入伙了尚老师的团队,—个团队的老师之间互相带学生很正常。”   穆夏干笑—声没说话,互带学生是很正常,就是‘入伙’这个词听着莫名有点悲凉。   “意思是咱们教研室的人要沦为别人的打工仔了?”   “不是哦。”大师兄的语气忽然矫情化,穆夏撑不住打了个寒颤,问:“那是?”   大师兄下巴一抬,表情逐渐骄傲,“他们有攻克不了的难点,请教授去做技术顾问的。”   嗯???   穆夏默默竖起大拇指,猫着的腰杆都不自觉挺直了几分。   以小心冒出来个脑袋尖,被陈德平当场抓住,“穆夏。”   穆夏立刻举手,从人群外探出头,答道:“在!”   陈德平被学生们围在中间,表情异常严肃,“今年的优秀毕业设计你必须拿一个。”   穆夏不假思索,“好。”   说完坐下,大师兄马上压低声音说:“你怎么就答应了啊?”   穆夏疑惑,“有问题?”   “当然啊,你年年跟在教授后面听答辩,什么时候见过—个老师手里出两个优秀毕设了?”   穆夏稍—思量,“还真是。”   “对啊,韩书颜现在是院长的学生,皇亲国戚,做的还是国家重点项目,光是听着都有面儿,在你俩里面二选—,你猜教授们会怎么选?”大师兄言尽于此。   穆夏面色平平,“各学院优秀毕设会在学校统—展出,肯定要凭实力说话,我不觉得我比她差,也相信教授们会公平选择,再说了……”新仇旧恨,去年项目bug的事也该趁机清算清算了。   见完陈德平,穆夏和乐倩慢腾腾地拖着步子往宿舍走。   乐倩是因为被陈德平批评得太狠,精神还恍惚着。   穆夏则是在和韩青时微信:【阿时,我开完会了,现在回宿舍收拾东西,你可出发来接我啦。】   穆夏本来不想让韩青时挤出工作时间来接自己搬家,她却态度坚定,早一周就开始让赵嘉卉调整工作安排,连着加了几天班,周末都没休息,愣是把穆夏开学这天的时间完全空了出来。   每次穆夏告诉韩青时没关系,她总会抱抱她,笑着说:“有关系,等你搬过来,这里就不在是我—个人的住处。两人,是成家,必须正式一点。”   韩青时收到信息很快回复:【嗯,我算着时间差不多,已经出来了。】   这下子换到穆夏心急:【那你路上开慢点啊,我还没走到宿舍呢。】   韩青时:【不要慌,我在门口等你。】   穆夏:【嗯嗯!】   回完韩青时,穆夏一把攥住乐倩的手腕,拖着她往前跑。   乐倩回不过来神,木讷地跟着她的节奏,等回到宿舍才捂着怦怦直跳的胸口说:“你风风火火的干吗呢?”   穆夏急得鼻尖冒汗,“阿时来接我了,赶时间。”   “接你去干吗?”没出门的舍长问。   穆夏,“去她那儿住。”   穆夏说完,宿舍诡异得安静。   等消化完她的话,乐倩风—般凑过去,意味深长地说:“你们要同居了?”   穆夏‘啊’—声,脸上腾起热意。   乐倩顺着往下想,笑容逐渐猥琐。   后来居上,木木同学越来越不得了了。   穆夏收拾完东西,韩青时刚好发微信过来。   她赶紧拉着行李箱往出走,胳膊下面夹着—个陪她睡了多年的超大毛绒玩具。   韩青时看到,问她,“带这个做什么?”   穆夏吐口而出,“抱着它我才能睡着啊。”   韩青时没做声,原本想把它放在后排的动作—变,塞进了后备箱的角落。   这—塞就没再让她见过天日。   “咦,你怎么换车了?”穆夏坐上去才发现,奇怪地问,“521呢?”   韩青时正在系安全带,闻言没看她,声音淡淡,“在车库,以后不开了。”   “为什么啊?那个车看着挺新的,还有啊,—直没问你,521是你自己挑的号吗?”   “是。”   “你知道521什么意思不?”   “知道。”   “哦?”穆夏眯起眼,用目光威胁韩青时,“所以真是为了某个人,或者某段情喽?”   韩青时转过来,眼底流淌着溺人笑意,“为了你。”   “骗子!你有521的时候,我们都还不认识。”   韩青时但笑不语,提醒她,“安全带。”   穆夏的思路被打断,—直到回家都没在想起来追问,满心兴奋都在为了即将开始的正式同居。   今天之后的每个清晨,她都可以在她的身边醒来。   今天之后的每个日暮,她都可以在她的怀中入睡。   今天之后,她的世界会因为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她变得明亮起来。   今天之后,她们的恋爱正式有了归宿。   ————   在此之前的很多天里,穆夏的零碎东西已经分走了韩青时小—半的空间,她很清楚什么东西应该放在哪里。   可今天过来,她还是会在看到两人的东西混在一起时唇角扬起。   哪怕只是两只同款不同色的水杯。   看到它们整整齐齐地排放在一起,穆夏依然忍不住心生欢喜。   她从后面抱住正在拿手机记录缺失物品清单的韩青时,下巴抵在她肩上,无不感慨地说:“好像做梦啊,我以为我们只会有那一夜的露水姻缘。”   韩青时笑了声,收起手机,拉开穆夏的环在自己腰上的胳膊转过来,两手撑在桌边,和她平视,“我始终在庆幸,那天卫蓁拉我去TONIGHT的时候,我答应了。”   穆夏也是,她倾身向前,和韩青时的唇贴在一起,在她唇上说话:“我不敢想,那天是别人。”   韩青时抱起穆夏放在桌上,吻突然变得炙热,“现在还觉得我那天对你发火是错吗?”   穆夏嘴唇被吮得发疼,无力地摇摇头,娇声说:“不是。”   韩青时满意穆夏的诚实,离开她的唇,吻轻轻落在耳后,提醒她,“那你是不是该为那天的行为道歉?”   穆夏偏过头,耳后的灼热隐约在提醒着她什么,她却还是点了点头,说:“是。”   —刹那的时间交错,她被韩青时带进了另一个世界。   少了夜的朦胧,每一帧画面都清晰得让她发狂。   想放声尖叫,却总被午后静谧拦在喉咙口,要让她耐心等待。   她等了,等到最后才明白,原来白日的烟火比夜晚更加耀眼。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鞠躬 第76章   为了能随时了解穆夏几人的课题进度,陈德平专门在教研室给他们划了块地儿,让他们和自己的研究生、博士生一起‘上下班’。   穆夏在教研室待了两年多,早就习惯了早上八点来,晚上八点回的忙碌状态。   乐倩完全不行。   第一天回来,她在宿舍嚎到半夜,其他四人不堪其扰,不得不戴上降噪耳机念清心咒。   三天下来,她的眼袋大得能掉到下巴。   反观穆夏,甚至比没进实验室之前更加神清气爽,脸色都红润了不少。   坐在乐倩旁边的男生实在难以理解,忍了几天终于还是没忍住,在穆夏又一次跑去陈德平办公室,找他讨论问题时,崩溃地问她,“学霸是不是都不用睡觉,只要有知识的浇灌就能茁壮成长?”   乐倩的回答就一个字,“哎。”说得那叫一个抑扬顿挫,搞得刚进来的大师兄想无视也没办法。   他刚上完课,胳膊底下夹着课本,端着一副老师傅的庄重过来问:“遇到什么问题了?”   乐倩立马低头假装敲键盘,男生则耐不住好奇,把相同的问题拿来又问了一次大师兄。   大师兄托着下巴思量。   穆夏恰好问完问题回来,大师兄索性把她当成‘标本’仔细观察。   不久,他发现了一个问题。   “师妹,你绝对谈恋爱了。”大师兄格外肯定地说。   穆夏刚进来,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一头雾水,下意识看了眼乐倩,却见她两手摊平,无辜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没说。   穆夏稳着心神,试探道:“师兄,你怎么得出来的结论啊?”   “爱情养人,看你的脸色就知道了。”   “啊?”穆夏摸了摸脸,她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大师兄被她懵懵的动作逗乐,好心解释,“元旦表彰会那会儿,我和体育系的何遇老师挨着坐,她说同办公室有个老师的研究生在打听你,小伙子很优秀,跟你那可是男貌女才,特别般配,师兄我啊,有十足的理由猜测你们在一起了。”   穆夏无语,师兄口中这个人就是邓豆豆之前说的那个师兄吧。   当时只是提一嘴的事,后来为了帮卫蓁要何遇的电话,她反过来主动联系了一回,之后就没再有什么接触。   今天要不是大师兄突然说到,她都要忘记这个人了,哪儿来的什么在一起。   “大师兄,你可千万别乱点鸳鸯谱啊,会出事的。”   “出什么事啊?”陈德平乐呵呵地进来,整个教研室的目光顿时全集中到了他身上。   穆夏也是。   视线掠过门口,她看到一道白色的身影从陈德平身后一闪而过。   莫名有点像韩青时,她今天出门就穿的白色西装。   想想又觉得不可能。   她说今天要出门谈合作,现在应该在谈判桌上才对。   穆夏收回视线,暗暗打消了脑子里不切实际的念头。   “下周二就开题答辩了,都抓紧点时间。”陈德平严肃地说,“咱们学院从去年开始大力推行校企合作,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为了解决你们的就业问题,这次开题呢,学院也是想尽办法,邀请了好几个对口的优质企业派人过来做外聘导师,你们到时一定好好准备,在答辩会上表现优秀的人,后面可能就不用顶着大太阳去跑招聘会了。穆夏,你听到没有?”   穆夏突然被点名,条件反射地站起来说:“听到了。”心里却在嘀咕,她看起来很像会糊弄答辩的人吗,有必要单独点名?   接下来的时间,穆夏把自己钉在板凳上表态。   下午四点是用脑过度不可避免的倦怠期,穆夏摘了耳机起身,问乐倩,“去不去厕所?”   乐倩看代码看得头晕眼花,正好有出去醒醒神的打算,便也锁了屏幕起来。   两人小声说着话往门口方向走。   门甫一拉开,一大束玫瑰直直撞进穆夏怀里。   穆夏吓了一大跳,麻溜蹦回来,捂着胸口说:“吓死我了!”   抱着花束的小哥定在原地,无不尴尬,“不好意思啊,我是楼下的保安,今天第一天上班,还不太清楚楼上的教研室分部。”   “没事。”穆夏摁着还在怦怦跳的心脏,客气地问,“你要找哪个教研室?”   保安,“311。”   “这里就是了。”穆夏指着墙壁右上方的位置说,“门牌号比较隐蔽。”   “好的好的,谢谢你啊,那请问这里有位叫穆夏的同学吗?”   “我就是啊。”   “太好了,这是你的花,请查收一下。”保安说,“送花的跑腿不能上楼,师傅就让我给你拿上来了。”   穆夏有点懵,“你确定是给我的?”她最近没招惹什么桃花债吧。   保安,“你是陈教授的学生,没错吧?”   “没错。”   “那就是了,跑腿说的就是陈老师的学生穆夏。”   “哦。”穆夏垂眼,粗略一扫就知道是九十九朵,阵仗有点大,意思也不太对,她不敢乱收。   “有说谁送的吗?”穆夏谨慎地询问。   保安,“没说,但是有卡片。”   穆夏不好意思让保安一直抱着,就让他把花先放在地上,快速从里面翻出了一张卡片。   看到上面端丽的钢笔字,穆夏登时乐开了花。   【乖乖的——时】   原来是阿时送的啊。   可是今天又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她干吗要送花,还这么大张旗鼓?   “是给你的吗?”保安问。   穆夏回神,连忙点着头说:“是,谢谢你亲自送上来。”   “不客气,需不需要我帮你拿进去,很沉?”   “不用了,谢谢。”   “好,那我先下去了。”   “嗯嗯,辛苦。”   穆夏捏着卡片,宝贝似的抱起花,准备回座位。   转过身,对上十几双炯炯有神的目光。   其中,以离她最近的乐倩最为意味深长。   但她心里明得和镜子一样,什么都没问,反倒是大师兄边摇头边笑,“难怪不让我乱点鸳鸯谱,感情是已经有了啊。”   穆夏抱着满怀的花,笑得没有任何遮掩,“是啊。”   这声‘是啊’恰好落入从院长实验室回来的韩书颜耳朵里。   她看了眼穆夏被爱意包裹着的笑容,平淡视线瞟过她手里的卡片,看到落款上的‘时’时皱了皱眉。   好熟悉的笔迹。   ————   晚上,穆夏没在教研室加班,一到六点,马上抱着花离开。   回到家,她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书房找韩青时。   看到她正站在窗边讲电话,乖巧地没出声打扰,但也没走,而是轻手轻脚地摸到她身后,抱住她的腰,下巴低着她的肩,看她习以为常地偏头亲亲她的额角,脸上晕开笑容。   很快,通话结束。   韩青时就着现有姿势,身体向后靠,将一小半重量压在穆夏身上,问她,“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穆夏侧过头,脸颊压在韩青时肩上,笑盈盈地看着她漂亮的侧脸说:“着急回来问你为什么突然那么高调的送我花啊?”   韩青时望着她,漆黑双眼里映着昏沉暮色,却一点不觉阴沉,反而柔得像暖阳在昏昏欲睡,“送你花还需要理由?”她把问题又抛了回去。   穆夏果断摇头,“那‘乖乖的’是什么意思?送花不应该留浓情蜜意的情话?”   韩青时笑得更深,“情话是说给你听的,想要多少都有,但偶尔也是要说些别的,适当提醒你周围的人——你是个有主的人,不必浪费精力惦记。”   “咦???”穆夏目光狡黠,“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韩青时一派坦然,“我什么都不知道。”   “骗人,肯定是倩倩和你打小报告,说体育系有个师兄想追我对不对?所以,你才让我乖乖的。”   “真没有。”   “哼,我不信。”   韩青时乐得用鼻尖蹭蹭穆夏,拿出手机给她看。   还真不是乐倩。   “那是怎么回事?”穆夏不依不饶。   “你就当我能掐会算。”韩青时非常不走心地糊弄,语毕抬起一只胳膊,越过穆夏的脑袋落在她身后,又将手掌从颈侧绕过,托起她的下巴,而后稍稍侧身,捉住了她红润柔软的嘴唇。   同居是促使爱意滋生的最佳方式。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穆夏对韩青时越发没有抵抗力,她随随便便一个亲吻就能让她脑袋发懵,身体发软,根本没有精力再去思考其他,关于‘乖乖的’话题自然也就没有继续讨论的机会。   穆夏本来也不怎么在意。   她只是仔细地在那张卡片上写下日期,将它收进了自己的百宝箱。   转眼就到了开题答辩这天。   穆夏前一晚已经睡下,突然收到陈德平的微信,叮嘱她务必认真对待第二天的答辩。   本来不紧张的事,愣是被他这条微信弄得心慌不安。   穆夏一大早就爬起来收拾。   到了出门时间,韩青时竟然还优哉游哉地坐在餐桌前看邮件。   穆夏奇怪,“阿时,你今天不去公司?”   韩青时抬头,“嗯,今天外出,不着急赶时间。”   “哦哦,那我先走了啊。”   “路上小心。”   “嗯嗯!”   穆夏前脚出门,韩青时后脚收到了陈德平的微信。   【青时啊,这个是你师妹的课题。】   【图片】   【她第7个答辩,你一定要听完,小姑娘非常优秀,绝对够进你们GN的标准。】   【另外,答辩结束不要走,我介绍你们认识。】   韩青时看完,只回了一个字:【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鞠躬 第77章   答辩九点正式开始。   由于今天只是开题,论文内容陈述环节被压缩到了10分钟,导师提问5到10分钟,按照这个进度,穆夏还是要等到差不多11点。   乐倩比穆夏早解脱。   她第一个。   第一个本来就比较难,结果她还进去会议室半小时也不见出来,弄得等在隔壁小教室的众人如坐针毡。   “唉!出来了出来了!”坐在门口的男生听见动静,马上扭过头汇报。   说完没几秒,就见一脸麻木,仿佛丢了魂似的乐倩跟在教学秘书方老师后面进了教室。   “2号张培培开始答辩,3号刘丛准备。”方老师在门口点名,然后带着张培培去了会议室。   她一走,大半个教室的人都围到了乐倩旁边,问她里面什么情况。   乐倩眼神发直,身体时不时一阵狂抖,脑子里反反复复就一句话,“太可怕了。”   偌大一个会议室,除了坐在门口的方老师和学生助理,对面一整排全是平日里神出鬼没的教授和见都没见过的外聘导师。   个个着装严谨,不苟言笑。   乐倩一进去,所有人都低着头在翻看论文,别说是轻松谈笑,真连个声都没有。   提问环节就更恐怖,她甚至听不懂有些问题在问什么……   “呜呜呜,木木,我会不会成为咱们专业第一个挂在开题的人?”乐倩崩溃地问。   穆夏侧坐着,背靠墙壁,听乐倩这么一说也有点替她担心,“问得问题很深?”   “对啊,尤其是外聘导师,我感觉他们是把开题当最终答辩,不过,还是有好老师的。”乐倩想到自己在会议室里经历过的生生死死,悲伤神情突然多了点欣慰,“比如平时老把我的论文说得一文不值的教授,刚一直在帮我说话,还有……”   乐倩话到一半倏地停下。   穆夏好奇,“还有什么?”   乐倩目光闪烁,借着趴在桌上装忧郁地由头躲开了穆夏地注视,含混道:“没什么,我睡一会儿,你答完了叫我,我们去楼上等舍长她们吃饭。”   穆夏知道乐倩最近没睡好,这会儿答辩完,不管好坏,总归心是放下了,便没打扰她睡觉,安静地靠着墙,一边脱稿顺自己的PPT,一边等时间。   “7号穆夏。”终于轮到。   穆夏没打扰睡得正香的乐倩,从桌上翻出来,跟在方老师后面往会议室走。   “一会儿进去先检查PPT和激光翻页笔,陈述过程不要紧张,语速尽量放慢,即使回答不上来老师的问题,也不要慌,今天只是开题,可以说暂时没考虑到,下去之后马上了解。”方老师仔细交代穆夏。   穆夏感激地点了点头,说:“我记住了,谢谢方老师。”   方老师笑笑,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为了保证投影效果,会议室里的窗帘半拉着,光线有些暗。   穆夏一眼扫过去,没太看清里面的人,只知道气氛并不如乐倩说的那样严肃,相反的,她听到有位老师正在分享微博里的娱乐八卦。   “陈老师,这个是你的学生吧。”一位声音浑厚的老教授问陈德平。   “是,穆夏,实验班的。”陈德平抓住机会就是一阵猛夸,说完嗓门一收,声音压低,像是在和近处的人说话,“就这个。”   穆夏狐疑。   这话听着味道怎么不太对,莫名有点求关注的意思。   穆夏借着试激光笔,余光幽幽地往陈德平那边飘。   嗯?   好像有人在看她。   怕被人发现自己不礼貌的小动作,穆夏大大方方地转身,将视线迎了上去,然后猛地定住。   坐在陈德平旁边的女人怎么和她女朋友长得一模一样?   连身上的西装都和她早上亲自给她挑的如出一辙!   她在对她笑,表面上温和有礼,细看明明就是肆无忌惮。   “!”穆夏脑子里嗡一声鸣响,差点叫出来。   韩青时竟然是她的答辩导师之一!   这会儿坐在一众头发花白的教授之中,丝毫不显弱势,和拘谨小心的年轻老师比起来,更是从容沉稳,气质卓越。   穆夏攥着激光笔,看得愣神。   她很久没见过韩青时一本正经的模样,此刻,她即使和多数人一样靠着椅背,也丝毫不见弓腰塌背的无力体态——微笑自如,身姿端正,气质非常出众。   对比之下,穆夏莫名得意,投向韩青时的视线逐渐直白化。   陈德平丢不起这人,屈指敲敲桌面,脸色难看地提醒她,“穆夏,注意场合!”   穆夏后知后觉,忙要认错,却见韩青时眼里的笑容加深,和蔼可亲地看着她说:“小妹妹,不要紧张,老师们不凶。”   穆夏耳朵一热,听得有点腿软。   女朋友变导师,就问谁还有过这种经历。   还有啊,仗着别人听不懂,假公济私哄她什么的,也太羞耻了。   昨晚她被陈德平那条微信弄得心慌,韩青时就是这么哄她睡觉的。   区别在于,今天她站着,韩青时坐着。   昨晚……她被她压着,亲着,蹭着……   “穆夏,可以开始了。”方老师提醒。   穆夏立刻回神,深呼吸,下巴微抬,扬唇一笑,自信又耀眼,“各位老师好,我叫穆夏,计算机科学与技术专业,今天汇报的题目是《一种基于模型的自治系统架构》。”   ————   二十分钟整,穆夏答辩结束,出了会议室。   她没回教室,而是跑着去了另外一个方向。   坐在门口观望的男生只看到她的背影,和从会议室出来时低着头的表情,心理略一揣摩,语气沉重地说:“咱们专业第一被问哭了。”   “不会吧,是有多难?”   “像我这种炮灰还有进去的必要吗?”   “直接躺平算了。”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俨然把‘穆夏被问哭’这个揣测当成了事实。   乐倩被吵醒,抓了个人过来打听八卦。   了解完事情经过,乐倩两手环胸,表情尤为严肃。   难道木木答辩的时候,韩总没在?   不应该啊,方老师早早就发了答辩名单的。   那她怎么还眼睁睁地看着木木被问哭?   乐倩百思不得其解。   她答辩那会儿,有个海龟老师习惯性用英文提问,她一是听力差,二来紧张,听了三遍愣是没听懂问题,急得声音都在发抖。   韩青时本来在和陈德平说话,见此,借着夸赞那位老师的切入点一针见血,不动声色地把问题用中文翻译了一遍,再在她听完问题表现得更加心虚时,以讨论的方式替她回答了问题,随后问她,“同学,我理解得对不对?”   她当时除了点头,做不出第二种反应。   因为那个问题她根本就没注意到,偏偏还是会影响到整个系统性能的关键问题。   所以,连她这个‘娘家人’都有受到韩总的特别照顾,木木是她女朋友,还不得全程护着?   哭就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乐倩想不明白,拿着两人的包迅速出了教室。   几分钟后,她在楼头的观景台上找到了穆夏,她正一个人坐在靠边的椅子上,笑得像被猫挠了。   “木木,你啥情况啊?”乐倩一头雾水地问。   穆夏反问,“啥啥情况?”   “大家都在说你被导师问哭了,韩总不是在吗?她没护着你?”   “没啊。”   “啊?”乐倩懵逼,“你俩没事吧。”   “没啊。”   “那她咋不护着你?早知道,我刚出来就提醒你韩总是外聘导师之一了,本来还想着你突然看到她会有惊喜。”   “惊喜没错,问题是她为什么要护着我?”穆·凡尔赛·夏格外无辜地说,“我每个问题都答出来了啊。”   乐倩的表情逐渐狰狞,“你说我在这里咬死你,韩总会不会从会议室冲出来找我拼命?”   穆夏大眼睛眨巴眨巴,一脸的纯真无邪,“劝你不要,她脾气不好,除了对我。”   乐倩想绝交。   “所以,你没哭喽?”乐倩再次确认,穆夏脸上确实没一点哭过的迹象。   穆夏,“当然没。”   “那你从会议室出来干吗低着个头,一通瞎跑?”   “这个啊,可能当时不太好意思吧。”穆夏突然扭捏,手指搅着衣服,慢吞吞地说,“我被阿时当着所有老师的面儿撩了。”   乐倩,“……”   提问结束,老师们开始打分。   穆夏原本把自己的PPT删掉就可以走了,谁知道,一个外聘导师突然问她愿不愿去他们公司,可以给她绝对满意的offer。   穆夏快速看了眼他前面的铭牌——高科国际,是家很有名的综合型软件公司,福利待遇和发展前景都很不错,可以考虑。   话没出口,本来在低头打分的韩青时突然加入了话题,“穆同学,GN也在准备春招,要不要跟着我?”   穆夏听到这话,眼睛登时亮了起来。   陈德平更是不遗余力地从旁怂恿,“穆夏啊,GN和高科都是好单位,你可想好了,更喜欢谁。”   “是啊,想好了,你更喜欢谁?”韩青时不紧不慢地重复。   她已经打完了分,这会儿将笔反过来拿着,用笔帽在桌上轻点,每一下都仿佛敲在穆夏心尖上,在捧一缕眉眼间的轻笑,穆夏骨头都酥了,还有什么理由说不。   穆夏松开鼠标站起来,真诚地和高科的人说了声‘谢谢您’,随后看向韩青时,在她笃定的笑容里欠了下身,用只有两人能懂的语气说:“韩老师,我想跟着您。”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鞠躬   今天没写完,明天可能得微博见…… 第78章   下午,穆夏和乐倩没有时间休息,直接被没课的大师兄盯着开始准备中期。   穆夏始终心不在焉。   她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韩青时,却又怕打扰她,不敢发微信骚扰,弄得自己坐立难安。   “你又干吗去?”乐倩看着短短十分钟进出三次的穆夏,无语地说。   穆夏,“水喝多了,厕所。”   等穆夏出去,乐倩揭开她的杯盖看了眼。   根本一口没喝。   穆夏出来也没事可做,象征性逛了个厕所,甩着湿漉漉的手闷头往出走。   刚拐出来就隐约听到了陈德平的声音。   她抬头去看,十几米开外的走廊里,陈德平信步而来,旁边是面带微笑的韩青时。   女朋友和自己的老师相谈甚欢?   这画面也太吓人了。   穆夏左一看,右一看,脑子放空。   等她回过神,人已经再次跑进了厕所,外面是陈德平气急败坏的吼声,“跑什么跑!马上给我出来!”   穆夏一想,也是啊,她跑什么,反正陈德平不知道她和韩青时的关系,装不认识不就完了。   “嗯!”穆夏给自己打气,转身走出去,笑容乖巧地和两人打招呼,“教授好,韩老师好。”   “韩什么老师。”陈德平表情严肃,言辞之间的骄傲却是藏不住,“这是你师姐,亲师姐,我这些年带过最好的学生。”   穆夏‘哦哦’两声,眼睛突然瞪大,“师姐?!什么师姐?师姐的那个师姐?”   “是。”韩青时忍着笑,一派官方地对她说,“小师妹,久仰。”   穆夏石化,信息量太大,她一时接受不了。   女朋友等于外聘导师,现在摇身一变又成了她的亲师姐?   对不起,她想静静。   陈德平见穆夏没反应,怕韩青时觉得她没礼貌,不要她,急得气顿时又冒上来了,“你今天怎么回事?动不动就走神,昨晚做贼去了?”   穆夏委屈,不是她的问题好吧。   谁能理解她现在的心情?   找女朋友找到了同门师姐,怎么看都像背叛师门……   “哑巴了?”陈德平还怼。   穆夏怂得不行,顶着可怜巴巴的小眼神,支吾道:“师姐好。”声音小小的,勾着韩青时的心尖儿。   韩青时柔和的眉目敛了敛,表情无比端庄,“嗯。”   “行了,别在这里站着说话,都来我办公室。”陈德平说,同时在心里盘算着,等会儿怎么给穆夏创造表现机会,好让韩青时一眼相中她,给她带进GN。   他身后两三米远的地方,气氛截然不同。   穆夏一见陈德平转身,马上扑到韩青时怀里,用力抱了下她,然后表情凶萌地用口型询问她,“现在什么情况?!”   韩青时接住穆夏软绵绵的身体,同样回了口型,“一两句话说不清楚。”   “对了,青时,你晚上有事没?”陈德平蓦地回身,吓得穆夏瞬间从韩青时怀里弹跳开,一手贴在腹部,一手朝前,身体微躬,异样乖巧地说:“师姐,您这边请。”   韩青时眉梢轻挑,看她演戏,“谢谢小师妹。”   韩青时迈开步子走到陈德平身边,同他说话。   穆夏跟在后面,低着头,一步步踩她留在地上的无形脚印,脑子里还在努力消化她是自己师姐这个事实。   进了办公室,陈德平假借聊项目,把穆夏过去这两年多发的论文、竞赛获奖全拎出来说了一遍,言辞水分之大,尬得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韩青时却听听津津有味,时不时仔细询问。   两人有问有答,只有穆夏这个主角像个外人,与之格格不入。   “哎呀,青时不好意思啊,我这儿临时有个会,要不让你师妹带你去学校里转转?”陈教授接完电话,抱歉地说,“你也好多年没回来了,学校这几年变化很大,估计很多地方你都不认识了。”   韩青时看了眼站在窗边,正在神游天外的穆夏,笑道:“好,那就辛苦师妹了,您先忙。”   陈德平变脸犹如翻书,一对上穆夏,笑脸马上变成仇敌。   他快步走过去,和穆夏在窗边光明正大地说悄悄话。   韩青时听不清,只看到穆夏的表情一会儿像雷劈,一会儿又一言难尽,到最后只剩一脸看透红尘的麻木。   “知道了。”穆夏说。   陈德平满意地点头,“去吧,带你师姐多转转。”   穆夏,“好的。”   两人顶着陈德平火辣辣地注视出门。   穿过两栋楼之间的天桥,拐去了一段光线不太好的楼梯。   确定四下无人,韩青时走到穆夏身侧,柔软指腹轻勾她的手指,故意叫她,“小师妹?”   “啊!”穆夏克制地大叫,一把抓住韩青时的手指,紧紧攥在手心,兴奋地说,“阿时,你真是我师姐?你怎么会是我师姐?!太不可思议了!”   “不可思议是贬义,还是褒义?”韩青时笑问,声音淡淡的。   她在知道两人有这层关系时的反应并不像穆夏这样激动,她当时在意的是,穆夏是否真的如陈德平猜测的那样——谈俩爱了,还因此荒废了学业。   “当然是褒义啊!这到底是什么奇妙的缘分!”穆夏越说越觉得难以置信,“阿时,你是哪一届的?”   韩青时,“高你三届。”   “三届?”穆夏在心里默算,“那不就是我大一暑假,你刚好毕业?所以,你前脚离校,我后脚进了实验室?”穆夏郁闷,“突如其来的阴差阳错。”   韩青时垂眼望着穆夏失望的表情,解释道:“我那时候已经接手了GN,很忙,即使你提前进实验室,也未必能看到我,不用觉得可惜。”   “好吧。”穆夏闷声道,倏地想到什么,抬起头,满脸疑问地说,“不对啊,你大我差不多十岁,怎么只比我高三届?”   韩青时继续往下走,昏暗光线遮住了她眼底已经趋于平静的波荡,“我和你一样,转专业过来的。来的时候,原本的专业马上硕士毕业。”   “啊?硕士毕业才转专业,为什么啊?突然发现不喜欢原本的专业?”穆夏更加奇怪。   韩青时笑笑,勾起被她攥着的手指,“不是不喜欢原专业,是想接下GN必须转行到计算机,吃透这个行业。”   穆夏轻快的步子顿住,脸上没了笑容。   她忽地想起很早之前乐倩告诉她的那些‘传言’——韩青时家里开了个大公司,本来很富裕,谁知道大学马上毕业突然出了事,要赔很多钱。   还有随韩青时出差那次。   那天晚上,她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低着头,声音淡淡地告诉她‘没人天生喜欢忙碌,大多是身不由己’。   “阿时,所以,你是因为GN不得已放弃了原本的专业?”穆夏声音很沉,字里行间都是心疼,“事情是不是发生的很突然?从零开始摸索是不是很难?”   韩青时回头,笑容依旧从容,“难的是开始,现在回头去看,我只是比别人多绕了一步,要不是这一步,我也不可能遇见你。”   穆夏笑不起来。   一个还没正式毕业的年轻人,从零开始去学习自己不熟悉的东西,学到最好,还要在学习的同时管理那么大一个公司,这个过程要经历多大的困难,她想都不敢想,韩青时却只是轻描淡写。   “遇见我能弥补你为了GN放弃喜欢的事情,和那些不得不承受的压力吗?”穆夏问她。   韩青时站在窗边那一束光里,凝视着暗处的穆夏,声音郑重又温柔,“能。”   ————   学校里人来人往,韩青时着装太过正经,再加上答辩刚刚结束,很多人都在议论这位美丽而不尖锐的外聘导师,穆夏实在不敢放她在校园里大摇大摆地溜达。   经过一番慎重思量,她把韩青时带去了自己宿舍。   “阿时,你坐一会儿,我上去拆被套。”天慢慢热了,穆夏想把旧的被套拆下来洗洗,晾干后就可以打包收起来,等毕业搬家时直接带走了。   韩青时‘嗯’了声,并没有坐,而是站在穆夏和乐倩床架之间的梯.子前若有所思。   头对头。   冷了一起睡。   夜半无聊还能说几句悄悄话。   多好的位置。   “对了阿时,你什么时候决定来做我们答辩导师的,怎么都没和我说?”穆夏在帘子那头问。   韩青时收回落在乐倩床头的目光,语气淡淡,“上周过来见教授,临时决定的。”陈德平见她迟迟没把穆夏安顿进GN,急了,想借着这次答辩让她看到穆夏的好,这才卖了老师的面子,让她过来。   穆夏边扯被套,边揣摩韩青时的话。   想到上周陈德平过来教研室,通知他们重视开题时,从门口一闪而过的身影,激动地拉开帘子,趴在床边问她,“你当时穿的白色套装对不对?”   韩青时来了兴致,“你知道?”   “哈哈哈!”穆夏抚掌大笑,“我总算明白了,你那天突然送我花,其实是听到体育系有个师兄想追我的事了吧?哈哈哈,阿时,你吃醋!”   韩青时不否认,“那么,你给他机会了吗?”   “当然没有!”穆夏拍着胸脯保证,“我会和他有联系还是因为你。”   “我?”   “对啊,你还记得卫蓁姐突然过来那晚吧,我就是找这个师兄给卫蓁姐问的何老师的电话,除此之外,我们没有任何接触。”穆夏托着下巴,被自己感动,“说起来,我当时就怕你听到了不高兴,所以打电话那会儿,专门把手机换了只耳朵,没想到还是留了个小尾巴啊。”   “阿时。”穆夏看着韩青时,不怀好意地问她,“你下次吃醋什么时候啊?”   韩青时嘴角噙着笑,戏谑反问:“巴不得我吃醋?看我吃醋很高兴?”   穆夏讨好地冲她笑,坏心思收敛不少,“也不是啦,就,送花什么的还蛮喜欢的。”   韩青时唇边笑容不减,“光让你高兴了,我怎么办?”   “啊?”   “还酸着。”   穆夏乐得花枝乱颤,主动求安慰的韩青时也太不矜持了,也太太让她喜欢了!   笑够了,穆夏心里渐渐泛起涟漪,她明亮眼睛紧锁着韩青时,心怀期待地问她,“宿舍没人,要亲吗?”   韩青时求之不得,她上前一步,两手插兜,仰起头,眼里深情万顷,“要。”   穆夏抿抿唇,两手抓着床边的护栏,身体慢慢往下探。   一碰到,韩青时直接用舌尖撬开她的牙关,闯了进来。   穆夏低头,韩青时仰头,第一次用这样的姿势。   新鲜的刺激大过熟悉的温柔。   穆夏经不住,总想再深入。   韩青时却没有太放纵,被穆夏和乐倩头对头睡这个事实勾起的心中不快稍稍得到满足便离开穆夏,在她不悦地眼神里,捏捏她的脸,笑道:“小师妹,这里是宿舍,传出去,别人会说你贿赂导师。”   ————   陈德平这个会开得时间很长,韩青时久等不到结束,就在微信上和他说了一声。   得到回复后,带着穆夏去吃大餐,庆祝开题顺利。   回到家,穆夏懒病犯起来,糊弄着洗个澡的功夫就用掉了她全部的力气,过后趴在客厅的沙发上拉都拉不起来,还是陈德平突然打电话过来,她才趁着韩青时还在洗澡的功夫,贼头贼脑地爬了起来。   “喂,教授。”   “嗯嗯,肯定啊!”   “您放心,师姐已经被我哄得晕头转向了!”   “是吗?”身后忽然贴上来个人,湿热气息打在耳朵上,伴随着若有似无的亲吻。   穆夏迅速挺直腰杆,三两下结束和陈德平的通话,往沙发背上一趴,背对韩青时,哼哼道:“你走路怎么都没声啊?”   韩青时轻笑,“确定不是你和教授合伙算计我,却不巧被我发现,现在心虚了?”   “哈哈。”穆夏尬笑,“说算计就过了啊,教授就是太担心我的工作,你又恰好是我师姐,这不是近水楼台么,他就想让我蹭蹭你的后门。”   “怎么蹭?”   “也没什么,就离开办公室之前,随便交代了几句。”   “说出来我听听。”   “他让我在面前机灵点,多说好话,把你哄高兴了,这事就成了。”   “嗯。”韩青时应声,湿热地吻顺着耳廓一路往上,落在穆夏耳尖后轻轻抿在了唇间。   穆夏受不了,低低‘啊’了声,恰如一勺油浇在刚刚冒起红光的野火上。   韩青时不在克制。   从后面抱着穆夏,在穆夏耳朵上低声说话,“要哄,就好好哄,我现在还没那么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鞠躬 第79章   隔天早上闹钟响起,穆夏睁开眼,望着天花板的目光发直,半天缓不过来神。   昨晚她们折腾到了1点,还是2点?   三四个小时啊。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到后面实在受不住,情不自禁地了哭出来。   这一哭不止没让韩青时心软,反而惹得她更加过分,一直逼着她叫师姐,也不知道突然生的哪门子怪癖。   哦,最后应该是好心告诉她原因了。   说她叫她师姐的时候,嘴里总像含了团棉花,太软。   胡扯!   她明明就是被‘背叛师门’的内疚扼住了喉咙!   “坏蛋!”穆夏气得一拳头捶在被子上,软绵绵的,连个声都听不着。   韩青时晨练结束,回来拿换洗衣服,见穆夏一脸愤懑,心情愉悦地走过来,坐在床边,笑问:“怎么一大早就生上气了?”   “啊呜!”穆夏张嘴去咬韩青时轻触自己嘴唇的手指。   韩青时没防备,真被她当场咬住,疼得‘嘶’了声,笑骂,“果真属狗的,翻脸不认人。”   “哼!”穆夏虎着脸凶她,“翻脸就翻脸,又不是真要走你后门。”   韩青时笑得开怀,“如果门已经开好了呢?”   穆夏皱眉,安静片刻坐起来,表情严肃地问她,“你说真的?”   “嗯。”韩青时用手指帮穆夏打理着蹭乱头发,不紧不慢地解释,“GN今年的春招除了延续往年的硕士以上标准,还增加了‘优秀人才支持计划’,会从本科生里挑选一批表现突出的人才进行自主培养,方向有两个——管理,或者技术。今年是第一年试点,人数不多,笔试和面试难度会很大。”   穆夏从来不怕困难,她在意的是,“因为我才有的这个计划?”   韩青时不否认,“是,我想让你来我身边,但你不是决定这个计划落地的全部理由,它有它本身的价值在。本科生刚步入社会,很多事情尚没有定性,GN会根据他们的个人喜好和优势,给他们最合适的培养方案,让他们成长为最合适GN的人。”   “这样啊。”穆夏有点明白了,“这是不是和你当初要给我的研究生定向培养名额是一回事?”   韩青时顿住,难得心虚。   她会给穆夏定向培养的名额于公,也于私。   说到底,当时会做那么决定的大部分原因是怕她委屈难过。   韩青时暂时还没想好怎么和穆夏说,迟疑片刻,含糊道:“差不多。”   穆夏一听,整个人都蔫儿了,“早知道我那会儿就答应了,干吗兜这么大一个圈子呀。”   “早知道,你怕是会躲我躲得更远吧?”韩青时取笑。   穆夏哼哼唧唧地抱住韩青时轻晃,声音娇气得很,“我那会儿又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这么喜欢你呀,你不能跟我翻旧账。”   “好,不翻。”韩青时笑得格外宠溺,等穆夏闹够了,拍拍她的肩膀,说,“我去洗澡,今天约了教授,等会儿一起去学校。”   “啊,太好了!”穆夏兴奋,但没有放开韩青时,而是跪坐起来,绕到她身后,趴在她背上,心安理得地说,“我也要洗澡,你背我去,我的腿还软着。”   韩青时无奈,笑容却更加柔和,“使唤我使唤得越来越顺手了。”   “女朋友不使唤,留着过年吗?”穆夏回得理直气壮。   韩青时乐得开怀大笑。   这份恣意的畅快和初识那会儿的沉稳平淡截然不同。   ————   到了学校,穆夏先去教研室报道,韩青时在车上等去公司拿文件,晚几分钟才能到的赵嘉卉。   一进教研室,穆夏就听到了乐倩咋呼的声音,“木木,GN今年要招本科生了!”   穆夏反应平平,“哦。”   “你不激动?不兴奋?”   穆夏配合地两手捂嘴,摆出一副浮夸的惊喜表情,看得乐倩一言难尽。   乐倩不想再理她,趴在桌上继续翻看群里发的招聘信息,最后一锤子定音,“木木,你肯定能考进去。”   穆夏‘嘿嘿’光笑,不忍心告诉乐倩自己就是促成这个计划的重要因素之一,当然要考进去了。   可她即使不说,乐倩依然得意得不行。   乐倩轻飘飘地扫了眼和他们这些临时人员不同桌坐的韩书颜,掐着嗓子故意恶心她,“某些人不是号称只要她想,就可以随时去GN研发部实习吗?这都要毕业了呢,怎么还没见有动静啊。”   乐倩这么一说,扎的不止是韩书颜的心。   去年韩青时生日,母亲杨炎一再提醒她有事直接和韩青时说,她却因为见不到韩青时,二来被她偏心穆夏的事弄得心存隔阂,不想开这个口,以至于实习的事一直没有着落,现在平白成了笑话。   另一个被扎心的则是穆夏。   她当初会想方设法地接近韩青时,就是怕她给韩书颜开后门,落个不好的名声,这才想‘从中作梗’,让这事儿胎死腹中。   现在好了,韩书颜压根没去GN实习,她反而成了马上要进后门的那个。   “木木,你咋了?”乐倩用手在穆夏眼前晃了晃,说,“你的表情好严肃啊。”   穆夏点着鼠标,声音含混,“没什么。”   来学校的路上,韩青时说她不会参与任何招聘流程,最终能不能进GN,全凭穆夏自己的本事,所以,严格说起来,穆夏根本不算走后门。   但她听完乐倩的话还是觉得心里膈应。   韩青时对她始终好得纯粹,她对她的初衷却没那么光明磊落。   要不,找个时间和她坦白吧?   主动认错总比事后被揪出来得好。   穆夏心想。   “师妹。”大师兄忽地跑进来,把几份文件递给穆夏说,“帮我跑趟财务,咱们新采购的仪器还没登记固定资产。”   穆夏站起来接住,“好的。”随即锁屏电脑,拿着手机出了门。   财务每天都在排队,穆夏等了半小时才轮到她。   一切搞定,刚好赶上一二节下课。   穆夏心里装着事,步子慢腾腾的,走路不怎么看,撞到人才急忙道歉,“对不起。”   何遇好笑,“大白天神游什么呢?”   穆夏听到熟悉声音,迅速抬头,“何老师。”   “嗯。”何遇应声,闲聊着问她,“心情不好?”   穆夏摇头,“不算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年轻人说话干脆点。”何遇拿自己的标准要求人。   穆夏到底惹不起老师,闷闷地回了个‘嗯’。   何遇看了眼时间,把挡路的穆夏往旁边拽了点,说:“走,带你去吃火锅,出汗解压。”   穆夏只能心领好意,“我吃过早饭的,现在还饱着。”   “那就闻闻味儿。”   “……”   穆夏被何遇‘强行’带去了小东门外面的一家私房火锅。   在小区里,倒也不怕被学校里的师生撞见。   何遇点了鸳鸯锅,一边菌汤给穆夏,一边变态辣自己吃,料碗也是几种辣椒一混,洒把盐了事,看得穆夏心惊胆战。   “吃吧,没毒。”何遇给干坐着不动地穆夏捞了颗丸子,说。   穆夏试着尝了一口。   咦,味道还不错。   于是,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号称还饱着的穆夏吃得不亦乐乎,何遇则只是一开始吃了几片肉,后面一直在喝酒。   “穆夏,你是不是认识卫蓁?”何遇突然出声。   穆夏对这个话题完全没准备,吓得一口菜卡在嗓子眼咳得昏天黑地。   何遇赶紧给她倒了杯清水。   勉强缓过来点劲儿,穆夏蹭蹭眼角的泪花,抬头看向何遇说:“认识。”   何遇,“嗯。”她的表情看起来很复杂,像站在门外徘徊的人,想进不敢进,想退又不甘心。   沉默很久,何遇才又开了口,“她怎么样?”   这个问题太宽泛了,穆夏不确定何遇到底想知道什么。   肯定不会是‘卫蓁人怎么样’,她们认识那么多年,应该比谁都清楚。   那是指这些年的生活?   “不太好。”穆夏说,“卫蓁姐因为胃出血进过医院,那之后身体一直不太好,前段时间又突然退了婚,把自己弄得无家可归,处境也很艰难。”   穆夏说完,明显看到何遇脸上露出心疼之色,很快又变得平静,到最后只剩肉眼可见的嘲讽,“成年人的难,哪一样不是活该?”   穆夏沉默不语,她只从韩青时身上看到过成年人的身不由己。   何遇见穆夏不说话,意识到自己反应不对,快速收起多余的情绪,笑问,“还吃吗?”   穆夏没了心情,“不吃了。”   “那心情有没有好点?”   “有。”她的好了,但何遇似乎不好了。   何遇叫来老板结账,顺手把送的两个冰淇淋全给了穆夏。   穆夏秉着浪费可耻的态度,吃得干干净净。   ————   穆夏再次回来实验室,已经十一点过半,在过半小时就到午饭。   她懒得起项目,便拿了陈德平之前给的资料,趴在桌上翻阅。   肚子里咕噜噜的叫个不停,胃部隐隐泛着疼。   穆夏两脚踩在凳子横梁上,压下身体缓解。   没什么用,不适反而更加明显。   没一会儿就疼得额头冒出冷汗。   乐倩发现,担心地问:“木木,你怎么了?”   穆夏憋着气,声音发虚,“胃疼。”   乐倩一听,连忙站起来,说:“我送你去医务室。”   实验室其他人也都担心地看过来,问需不需要帮忙。   穆夏勉强笑了笑,说:“没事,可能吃坏肚子了。”   火锅配冰淇淋,她到底是在坑谁啊。   穆夏被乐倩扶住胳膊,硬撑着站起来,往外走。   刚走出教研室,一波剧烈的绞痛猛然袭来。   穆夏没撑住,身体沉得直往下坠。   乐倩拉不住穆夏,在她马上要跌坐在地上时,身后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很快,身边蹲下个人,将穆夏稳稳接住。   “夏夏,哪里不舒服?”韩青时的担心控制不住。   穆夏抬头看她一眼,说话像哭,“胃好疼啊。”   韩青时眉心紧拧,当着整个教研室人的面,把穆夏抱起来,大步朝电梯走去。   她的动作很干脆,表情凉得吓人,一开口,声音始终温柔,“忍一下,我们去医院。”   赵嘉卉见此,匆匆和陈德平说了几句,快步跟过去帮忙按电梯。   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以一个绝对诡异的安静画面结束。   很久,才有人弱弱地说:“刚才抱穆夏走那个人是答辩那天的外聘导师吧。”   “还是GN老板。”另一人补充。   联系韩青时在答辩会上和高科‘抢人’的传言,她的这个举动很快有了合理解释,“GN对穆夏也太真爱了。”   陈德平听到这话,也是一脸满意地点了点头,以为韩青时这个师姐真对穆夏工作的事情上了心,一点没往别的地方想。   唯独韩书颜脑子里反复交替着几个截然不同的关键词——韩青时喜欢女人,穆夏又谈恋爱了,送她花的人名字里有个时。   和韩青时的‘时’是同一个‘时’,笔迹也同她如出一辙。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鞠躬 第80章   午后的病房静悄悄的,穆夏正在挂水。   她一直醒着,但死活不敢睁眼,怕挨骂。   韩青时已经在医生问诊过程中知道她是因为火锅就冰淇淋,活活把自己作进医院的了。   “困了老实睡,睡不着也别跟我装。”韩青时凉飕飕地说。   穆夏小身板一抖,试探着睁开了一只眼睛。   嘶,阿时的表情好可怕。   “我错了。”穆夏可怜兮兮地认错。   韩青时微微笑,眼神越发吓人,“你道歉的次数还少?哪次真长记性了?”   穆夏理亏,不敢顶嘴,瘪着嘴,怎么看怎么弱小无助。   韩青时本来就心疼她一路上疼得直呻.吟,这会儿再被她的水汪汪的小眼神盯住,没多久就败下阵来,软着语气说:“下次还敢吗?”   穆夏果断摇头,今天这通闹得她都快把小命搭上了,哪儿还敢想下一次。   韩青时见穆夏态度尤其端正,彻底没了脾气,起身坐到床边,用暖烘烘的手掌盖着她因为打针变得冰凉的手背,哄着她说:“睡一会儿,醒了针就打完了。”   穆夏确认韩青时没了脾气,情绪一放松,很快来了睡意。   这一觉她睡得格外踏实。   再醒是在家里的卧室,此时夕阳渐落。   穆夏侧躺在床上,入目是韩青时融在夕阳里的剪影。   她一条腿曲起,靠坐在窗前,双眼轻阖,耳朵里塞着白色的无线耳机。   不知道在听什么,扬唇一笑的时候,夕阳暖色的光恰好从她唇间穿过,美如诗画,温柔得不可思议。   穆夏看得愣神,不经意记起白天那些打算,嘴唇紧抿,轻声叫韩青时,“阿时。”   韩青时戴着耳机,自然不可能听见,可她还是在穆夏叫完不久,睁开眼睛朝她看了过来。   她的动作比心有灵犀多了很多惯性,像是已经这样陪了她很久。   每隔几秒,就要转过来看看她是否醒来。   这回见是真醒,平静表情立刻晕开笑容。   韩青时摘了耳机,快步走过来坐在床边问穆夏,“怎么样?还难不难受?”   穆夏摇头,鼻子酸得厉害,“阿时,我要和你承认一个很大的错误。”   韩青时笑着,“还有什么错比你老折腾自己更大?”   “有。”   “有也等你身体好了再说,现在乖乖养着,不要分心,也不要让我担心。”   穆夏拧不过温柔起来的韩青时,只好把已经到嘴边的话咽回去,想着找个合适的机会再和她坦白自己和韩书颜的事。   谁知道这一等就等到了她被GN录取。   ————   第二天,穆夏活蹦乱跳地去到实验室。   大家七嘴八舌,不停问她韩青时是怎么回事。   穆夏见躲不过,只好支吾糊弄,“韩老师人挺好的。”   这个回答算是证实了大家昨天的猜测,韩青时就是看中穆夏的能力,才对她另眼相看的。   乐倩在一边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等人头散去,立马挤到穆夏旁边问她要封口费。   穆夏一巴掌给她的爪子拍走,表情凶残,“别忘了,我手里还掌握着你能不能考上国网的决定性资料。”   乐倩直呼惹不起,摆摆手作罢。   半晌忙碌,穆夏喝了口水,起身去上厕所。   不久后出来,洗手池前站着韩书颜。   她的视线很直白,一看就是在这里专门等她。   穆夏没主动搭腔,错开韩书颜,走到最边上洗手。   韩书颜的视线紧锁着她,等到哗哗水声响起之后,终于开了口,言辞之间尽是质问味道,“你和韩青时什么关系?”   穆夏平静的目光闪了下,很快恢复。   她不紧不慢地洗好手,转身过来,表情尤为平静,“我和她什么关系,和你有什么关系?”   韩书颜脸色异常难看,“你知不知道她是谁!”   穆夏微笑,“她谁啊?”   穆夏保证,韩书颜前一句敢说韩青时是她喜欢的人,她下一句就敢扯开领子让她看看,韩青时是自己的谁。   可惜韩书颜没能说出来。   她刚开口,手机忽地响了,似乎是不能不接的电话。   往出走的时候,穆夏隐约听到她说:“我又不认识舅舅的女朋友,为什么要给她当伴娘?而且,我马上要跟研究生的导师出差,两周左右,不一定能赶回来。”   ————   之后一段时间,穆夏一边优哉游哉地写论文,一边准备GN的招聘。   她的笔试已经过了,两轮技术面也过了,现在就等最终的综合面试。   通过,她就正儿八经是GN的人了。   面试这天早上,韩青时没让穆夏去挤地铁,怕影响状态,不避嫌地让她坐自己的车,大摇大摆地进了GN。   穆夏怂,一路猫着腰,生怕被谁看到,等进了车库,才长舒口气说:“以前还是年轻,竟然会觉得地下情刺激。”   韩青时现在没什么心情和穆夏开玩笑,把她没喝的牛奶递过去,叮嘱道:“等会儿不要紧张,面试官今天主要是想了解你们的职业规划,有什么说什么,太刻意反而会显得不真诚,明白吗?”   “明白明白。”穆夏咬着吸管,吐字含糊,“一模一样的话你都说好几遍了,感觉你比我还紧张。”   韩青时笑得无奈,“机会就这一次,错过,你就要去外面闯两年才能通过社招进GN,我怎么可能不紧张?”   穆夏哪儿见过这么不自信的韩青时,理由还这么让她心花怒放,她顿时管不了许多顾虑,硬是从副驾挤过去,跨坐在韩青时腿上,抱着她,娇声娇气地说:“不用紧张,我谁啊?你韩青时的女朋友好吗?要是连个小小的面试都过不了,还怎么配得上你?”   韩青时被穆夏满溢的自信逗乐,轻吻早上亲手为她戴上的粉色星球的耳钉,很慢地说:“加油,我在GN等你。”   穆夏趴在她肩上,耳朵泛着红,目光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坚定,“嗯!”   今天的面试顺序由现场抽签决定。   穆夏运气不好,抽到了倒数,差不多要等到十二点。   顺序刚定下,赵嘉卉就急忙过去告知了韩青时。   韩青时当时没什么反应,只是后来开会,手机不离身。   “上个季度,我们的IC销售总额为15亿美元,同比增长17.5%,年均复合增长率为18.6%……”财务部的汇报刚刚开始。   投影是会议室里唯一的光亮,所有人都正襟危坐,全神贯注地看着幕布里的图形和数字,唯独独坐一侧主位的韩青时靠在椅背里,手指轻托侧脸,表情淡淡,甚至有些心不在焉。   蓦地,她放在桌上手机震了下。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面前猛然亮起的手机上。   没人敢真看,也就赵嘉卉离得近,有优势多扫一眼。   她们老板万年不变的系统自带锁屏壁纸,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穆夏的照片。   不对,不是正经照片。   像……偷偷从微信视频里截出来的图……   赵嘉卉确认到这点,没忍住看了眼韩青时——老板脸上没有一点卑微之色,唇角微微扬起,沉静双眼映着手机屏幕的亮光,莫名有点宠,还有点甜。   恋爱果然养人。   赵嘉卉心想。   换做以前,韩青时哪儿舍得在会议室里露出这么丰富的表情。   是的,换做以前,她也不会当着所有人的面拿起手机。   ……   刚那一声震动,是穆夏面试完,发来了信息,她说:【小菜一碟!】【怕骄傲,要老婆的抱抱.jpg】   韩青时看着屏幕里那个脸颊红扑扑的小人儿,眼里的笑轻晃摇曳,她旁若无人地打开键盘,葱白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点,回复穆夏:【上来我抱抱】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鞠躬 第81章   说好的抱抱,真的只是—个抱抱。   前后不超过—分钟,韩青时就回了会议室。   穆夏舍不得,却不得不眼睁睁地看她离开,以至于回去教研室后整个人闷在座位上,半天吭不了—声。   准备这么久,终于考到女朋友身边了,竟然连个亲亲都不能有。   嗷……   心痛得无法呼吸。   乐倩时不时瞟穆夏—眼,欲言又止,最后实在没忍住,用胳膊肘撞撞她,等她侧身过来后,悄声说:“去不去厕所?”   通常,这个问题暗含的深意是:我有八卦要和你深入探讨。   穆夏刚好也没太大心思干活,点了点头,跟她出去,怏怏地问:“咋了?”   乐倩—脸的忧心,“你可能暴露了。”   “暴露什么?”穆夏迷惑。   “你和韩总的关系啊。”乐倩想起韩书颜当时那番话就心慌,“她问我,你是不是在和韩总谈恋爱,我的天,我当时心都要跳出来了。”   “什么时候的事?”   “和院长出差前—天啊。”乐倩说,“你当时不是正在准备GN的笔试么,后来又是各种面试,我怕影响你心情就—直没说,现在offer稳了,我才憋不住的。木木,你说韩书颜要是知道你和韩总的事,会不会被嫉妒冲昏头脑,杀你灭口?她明天可就回来了啊,你要不要准备—下迎战?”   穆夏摇头。   韩书颜根本不值—提。   韩青时又不是她的,最终跟谁在—起自然不用得到她的同意。   她现在担心的是韩青时。   她最无辜,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平白被自己哄了身,又骗了心,万—知道事情起因还不吃了她。   不行不行!   “倩倩,我先溜了,教授要是过来,你帮我挡挡,说我掉坑里了都行。”穆夏匆忙道。   说完不等乐倩回复,人已经冲回教研室拿了包,火速离开。   穆夏到家才刚过5点。   韩青时还在公司忙着,—时半会回不来。   她—个人在书房进进出出,—会儿摸键盘,想着要不直接跪在门口等韩青时,—会儿咬着笔头写道歉信,字字含泪泣血,好不深刻。   折腾到8点,人终于乏了,打算在沙发上猫—会儿,醒了继续琢磨怎么认错。   谁知道这—躺,直接睡得天昏地暗,连韩青时进门都没有听到。   韩青时脱了外衣搭在沙发上,脚步轻缓地走到穆夏跟前的地毯上坐下,近距离看着她熟睡中异常乖巧的表情。   客厅的电视还开着,声音很小,越是这样越衬得正在接吻的男女主声音暧昧。   韩青时捡起掉在地上的遥控器,关了声音。   再回头,抹去口红的唇封住了穆夏微张的嘴巴。   穆夏嘤咛—声,迷糊地抬起下巴迎了上去。   电视里无声的暧昧已经悄然过去,客厅里真实的热情才刚刚有了苗头。   今天的韩青时不太主动,显得懒。   穆夏乐见其成,愉快地把她压在沙发上上下其手,闹得她眉眼间媚色尽显了在坏心地停下,有—下没—下地啄着她的嘴唇说:“我厉害不?”   韩青时笑得妩媚,“你指哪—方面?”   穆夏听出她话里的深意,面色—赧,气得咬她,“面试啊!”   韩青时轻笑,“厉害。”能从全国各地那么多毕业生中脱颖而出,还拿到了前三的名次,怎么能不厉害。   穆夏满意了,抱着韩青时乐得直笑。   笑声肆无忌惮地震动着她的胸腔。   韩青时望着头顶柔和的灯光,手指顺着穆夏柔顺的头发插进去,轻轻摩挲她的发根。   穆夏舒服地哼哼。   听到韩青时的问话,身体倏地僵住。   “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韩青时随口问。   穆夏记起原因,嘴唇抿紧,表情格外凝重,“回来找你承认错误。”   “错误?”韩青时想起来了,“那天在医院,我没让你说的?”   穆夏,“嗯,你听了会很生气。”   “有多生气?”   “可能,可能……”穆夏紧张地看着韩青时,眼里泛起薄薄—层红色,“可能就不要我了。”   穆夏的用词太严重,韩青时目光微闪,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起来点。   在穆夏动作笨拙地爬起来后,韩青时跟着坐了起来。   她衬衣的领口还散着,头发也蹭乱了,但没有动手整理,而是摸摸穆夏的脸,笑问:“有那么严重?”   穆夏不假思索地点头,眼睛又红了几分。   韩青时意识到什么,笑容淡了下去,“什么错误?”   穆夏跪在沙发上,头垂得很低,“我有过—个前任。”   那个瞬间,韩青时的心像被人狠狠揉了—把,痛感不强烈,只是酸。   酸得泛着疼。   想想又觉得自己太小气。   穆夏聪明漂亮,又是适合恋爱的年纪,有人追求并不稀奇。   她只好忍住不适,明明在回答穆夏,却更像安慰自己,“我该谢谢她没把你留住,才有我后来的机会。”   穆夏诧异地抬头。   她完全没想到韩青时的反应会这么大度。   这个反应让她更加心虚,“去TONIGHT那天,我们分手了。”   韩青时拧眉,“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才去的那里?”   穆夏,“……嗯。”   “你不是告诉我,你那天挨了老师的骂,心情不好才会去的吗?”   “是,可我挨骂是因为她。”穆夏短暂沉默,决定—鼓作气,破罐子破摔,“她删了我的代码,导致项目出现问题,我才会挨骂。她还说她从来没有喜欢过我,跟我在—起只是因为我突然转到计算机,抢了她的风头,想看我这个年级第—在她面前低声下气是什么模样。我被她当成笑话看了两年,不想继续让自己难堪就,就……”   “就打算随便找个女人过夜,发泄心中不快?”韩青时替穆夏说出了她难以启齿的话。   她的声音过分平静,无端让穆夏害怕。   穆夏两手紧抓着衣服,声音低得几乎听不到,“对不起。”   韩青时坐在离穆夏不过咫尺的地方,没对她的道歉表示任何态度,而是—字—顿,语速极慢地问她,“你前任叫什么名字?”穆夏给的线索太明显,她知道自己是在明知故问,却怎么都按不下心里那丝侥幸。   穆夏,“……韩书颜。”   客厅—片死寂。   静得穆夏能清楚听到自己不安的心跳。   她手忙脚乱地控制着害怕,不停道歉,“对不起,我明明知道韩书颜喜欢你,还故意接近你,想和你做朋友,好让你听我的话,别给她走后门进GN实习的机会。我知道自己这么做很过分,可我真的是因为觉得你好,不想让你和韩书颜那种人在—起,更不想让你因为她被人说三道四……”   穆夏越说暴露得越多,韩青时的表情越难看。   原来她不止是穆夏为了发泄不快,随便找的女人,甚至连后面那些偶尔示好的小主动都是为了别人有意为之。   漂亮得很!   “阿时,我错了。”穆夏又—次道歉,“我……”   “穆夏!”韩青时实在没绷住,硬声打断,声音拔得很高,甚至有些尖锐,和平时的斯文判若两人,吓得穆夏—下子脸色惨白,眼泪扑簌簌往下滚,“对不起嘛,你别这么凶啊,我害怕。”   韩青时胸口剧烈起伏,脸色铁青,“你决定这么做的时候,怎么不觉得害怕?”   “我—开始也没想着会这么喜欢你啊。”穆夏抹了把眼泪,后悔莫及地说,“我要是早知道有今天,打死也不会在你身上动歪心思。”   “那你想在谁身上动?”韩青时目色凉得瘆人,顾不得什么形象、大度,沉声问她,“你们做到哪—步了?”   穆夏哭上了头,—下子没发出声。   这—反应落在韩青时眼里,成了心虚。   她攥着手,沉沉地闭眼。   再睁开,目光黑得压抑,“有没有发生关系?”   穆夏震惊地摇头,“第—,—次是和你,只有你。”   这个回答让韩青时心里绷着的弦稍松。   她能从穆夏那晚的反应里感觉出来她没有经验,会问,只是太在意了。   她不敢想象。   如果穆夏如果和韩书颜有那层关系,那她……   “呼。”韩青时吐气,松开因为过度用力攥紧,酸疼不止的手,继续问穆夏,“亲过?”   穆夏迅速摇头,“没有。”   “抱过?”   “没,牵手都没有。”   “那……”韩青时顿了顿,彻底放任自己的小气,“她有没有看过你?”   穆夏听懂,更加用力地摇头,“没有,我都没和她—起去过澡堂,宿舍就更不可能!”   韩青时气结,声音再次抬高,“那你和她在—起两年图什么?!”   穆夏弱弱地往后缩,不敢看韩青时的眼睛,“说出来,你会骂我。”   “你觉得现在不说,我就能当做什么事都没有?”   “不能。”   “那就好好说,为什么?”   “……”穆夏小声吸着鼻子,因为低头的缘故,鼻尖挂了—滴眼泪,“我初中就知道自己喜欢女生,怕大家知道了嫌弃我,只能—直藏着。她是第—个跟我表白的人,我当时也不喜欢她,但是,谁让她是第—个。”   所以,这是拿—辈子的事跟自己玩呢?   韩青时—口气没上来,气得双眼猩红。   穆夏没看到,但明显感觉周围的气压更低。   她缩着肩膀,—动不敢动,哭都要偷偷的,越是忍耐越感觉自己其实也挺委屈的,“我—开始是不对,但是后来有很快喜欢你呀。那次跟你出差,丢了手机,回来当天,我就把你的照片导进新手机里藏了起来;因为你对她好,我吃醋,丧心病狂得连学校里的鸭子都欺负;你送我戒指,我扭头就得意得和路边的流浪狗炫耀,结果被阿姨教育不稳重;为了让你少操心,大冬天的,我在楼道里写了—晚上代码,就是怕把不好的东西拿给你,那天晚上特别冷,骨头都要冻住了……阿时,我不会无缘无故这样,我应该早早就喜欢你了,只是自己没有发现。”   穆夏越说声音越小,有什么东西在脑子快速清晰,等她整理清楚,无不激动地抬起头,说:“阿时,我的坏心思可能只持续—下下!我会想着接近你那会儿,大概就已经有点喜欢你了!”   对!   她的精神境界才没那么高。   还见义勇为?   不要脸!   根本就是惦记韩青时的好,怕便宜了韩书颜!   “阿时,我只是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来喜欢你!”穆夏坚定地说。   她后知后觉式的表白,放在其他时间,韩青时会高兴得抱她,亲她,恨不能把什么都给她。   现在,她除了后怕,就是庆幸。   还好,前任于她而言只是—个没有太大意义的‘第—’。   还好,前任没有给她机会付出真心。   还好……她和她的亲侄女没有什么实质性关系……   想到最后—个,韩青时心跳重得呼吸困难,她看着穆夏脸上还在继续的惊喜,咬牙切齿地说:“穆夏,你就上天派来要我命的!”   语毕,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客厅。   穆夏反应不过来,傻愣愣地看着,听到‘砰’—声关门才如梦初醒,寒心酸鼻地想:完蛋了,她真的要没女朋友了。   ————   卧室,韩青时靠在门后,情绪始终难以平复。   她很努力地想说服自己,是她来得太晚,不能怪穆夏提前碰到了别人,再者,她不是个心眼很多的女孩儿,如果不是真的已经对自己有心,不会想着来接近她,她的那些主动肯定出自真心不假。   可千说万说,她还是无法—下子让自己坦然接受,穆夏和她的第—次,和她往后那么多交集都是因为前任,而这个前任是她的亲侄女。   韩青时冷静不下来,直起身体,快步走进浴室,打开了冷水。   外面,穆夏自己吓自己,吓破了胆,踉跄着爬下沙发,跑来找韩青时。   听到浴室里有声音,她想都没想,直接跑过去拉开门,大声说:“韩青时,你再生气也不能和我分手!你要是,要是敢说分手,我就敢哭到你疯!”   韩青时的眼神本来就沉,身上再被冷水—浇透,这会儿怎么看都不好惹,偏偏穆夏最会踩雷。   韩青时听到‘分手’两个字,面无表情地笑了声。   在穆夏怂得脸色发白,准备跑路之前—把将她扯进来压在墙上,咬着牙说:“分手?想都别想!”   几乎同时,穆夏感觉到胸前—紧,隐隐泛着疼。   她浑身僵住,磕磕巴巴地看了眼韩青时钻进衣服里的手,说:“阿时,你,你想干什么?”   韩青时用牙齿磨着穆夏柔软的耳垂,湿热呼吸混着厚重凉意打在她耳边,红了—片,“不是要哭到我疯吗?我今晚有的是时间等你哭到我疯。”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鞠躬 第82章   翌日,穆夏是被活活饿醒的。   她用放空的目光瞟了眼时间,十点!吓得蹭一下坐起来,没坚持两秒又‘啊’一声躺了回去。   昨晚,韩青时说到做到,真的一点也没手下留情。   老实说,她很喜欢她偶尔的强势,就是后遗症太重。   她这会儿身上酸疼得活像被人胖揍了一顿,眼睛也涩,不用照镜子就知道肿得有多厉害。   可就算这样,她还是没能得到韩青时一句准话,不确定她是不是还在生气。   这种状态必然没办法去学校的。   穆夏硬撑着摸过手机,给乐倩发了条微信:【我今天不去教研室了,帮我请个病假。】   乐倩秒回:【你咋了?】   穆夏:【我把阿时惹毛了。】   乐倩:【哦哦,明白,下不了床确实可以算是病假。】   穆夏:【…………】其实可以不用这么懂。   和乐倩通好气,穆夏艰难地从床上挪下来,跑出去找韩青时打探情况。   她在书房。   门开着,能听到正在打电话的声音。   穆夏本来不想打扰,转念一想,在打电话刚好啊,这种时候她就算生气也不能骂她。   有了想法,穆夏马上壮着胆子,进了书房。   怕韩青时半路发现,把自己轰出去,还专门挑了条迂回的线路。   等成功摸过去,穆夏往韩青时脚边一坐,靠着她的腿,和某种示好的小动物似的,用脑袋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膝盖。   韩青时戴着耳机表情淡淡,甚至在穆夏对上她的视线,讨好地朝她微笑时,半转椅子换了个方向,还要顺势将被穆夏靠着的腿挪开,不给她任何卖乖的机会。   穆夏突然失去支撑,怕摔倒,条件反射抱住了韩青时的小腿。   那个瞬间,她好像从韩青时脸上看到了笑容,等她眨眨眼,再想看,哪儿还有半点表情。   穆夏没了办法,只敢隔着安全距离,往韩青时脚边挪了挪,然后两臂抱腿,趴在膝盖上放空自己。   头顶,韩青时还在讲电话。   “对了,青时,你明天有时间吗?帮我个忙。”电话那头的女人说。   韩青时,“明天周末,可以。”   “我弟明天办婚礼,本来说好我和明哲一起过去给他撑撑场面,谁知道乐团这边的巡演计划突然有变,赶不及回去,你能不能帮我跑一趟,给他当个证婚人,上台讲两句?”杨炎试探着说。   韩青时向来不喜欢这种替人出风头的事,念及韩明哲才没有直接拒绝,“我可以去,但不合适上台。”   据韩青时所知,杨炎的弟弟是父母老来得子,自小宠着长大,本事没学多少,游手好闲的富二代形象倒是立得尤其稳。   他那个圈子并不干净,而韩青时作为GN的老板,个人形象就是GN的形象,不是谁都可以借她的光。   杨炎被拒绝,怕和父母那边不好交代,还想再和韩青时商量商量,开口之前似乎是被旁边的韩明哲拦住了,再出声便没有坚持,“也行,那你帮我带个红包过去吧,另外,颜颜是明天的伴娘,会很累,方便的话,结束之后帮我捎她一程。”   韩青时,“好。”   两人又象征性说了几句,结束通话。   穆夏听到‘再见’两个字,垂头丧气的动作不变,耳朵却悄悄竖了起来。   她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其实被韩青时瞧得一清二楚。   可爱之余,想想她干得那些事儿。   不像人事儿了。   要不是昨晚道歉态度良好,谁愿意和她好好说话。   韩青时将手机放在桌上,胳膊落下搭于椅子扶手,而后手腕一抬,拧住了穆夏的耳朵。   没用力,穆夏自然不感觉疼,只是顺着她手上的力道抬起头,嘴角一翘,眼睛一弯,“嘿嘿。”笑得像个小傻子。   韩青时一点脾气都没有,松开穆夏的耳朵,说:“起来了,坐地上不嫌凉?”   穆夏没觉得凉,就是有点硬,不过,阿时既然都开口了,她肯定要配合。   穆夏点头如捣蒜,眉毛堆在一起,格外认真地说:“太凉了。”   韩青时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在穆夏因为腰酸没能自己起来时,伸手扶了一把,又在她站起来后,箍着她的腰,将她按到自己腿上坐着,然后手上力道一松,顺着她腰上那圈酸软轻轻按揉起来。   穆夏舒服得想叫,想起自己昨晚叫得越厉害,韩青时动得越快,硬是把盘踞在喉咙口的叫声咽回去,可怜巴巴地说:“你别生气了行不行?”   韩青时没说话。   她生过气,只一阵,到后来全是想在穆夏身上烙上自己痕迹的占有欲在作祟。   一点也控制不住。   韩书颜和她的关系太特殊了,稍有差池,就会生出数不清的麻烦。   想到这里,韩青时手下的动作停了一瞬,对穆夏说:“明天陪我去参加个婚礼。”有些事既然已经说开,就该当面锣对面鼓,一说到底。   穆夏忙不迭地点头,“好啊,你朋友的吗?”别说参加别人的婚礼,韩青时就是现在要和她结婚,她也能把户口本从家里顺出来,毫不犹豫地跟她走。   “不是,我嫂子的弟弟。”韩青时说。   “啊?”穆夏惊讶,“你还有哥哥?”   韩青时眉眼轻抬,“我看起来那么像无亲无故的孤家寡人?”   穆夏果断摇头,“你怎么看都像有我的人。”   “现在知道说好话了?”   “你要是爱听,我以后天天说。”   韩青时完全没跟她客气,“爱听。”   穆夏狗腿立见,“那我就天天说!”   韩青时对她的态度格外受用,偏还要装出一副冷淡模样,语气平平地说:“嗯。”   穆夏小心肝一颤,好不容易拎起来一点信心顿时没了。   “脸洗了没有?”韩青时忽然问。   穆夏,“没有。”   “去洗脸,等下送你上学。”   “我不去。”穆夏矢口拒绝。   她现在一点上学的心情都没有。   再说了,去学校一待就是一天,十好几个小时呢,这么长时间见不着韩青时,她俩的关系指不定恶化成什么样。   她才不要冒这个险。   她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哄女朋友。   不想,韩青时压根不给她机会,在听到她的话后冷哼一声,不紧不慢地反问:“由得了你?”   “……”生气的阿时真的好难哄啊。   ————   下午,学院有活动,陈德平‘特赦’了他们半天假出去放风。   乐倩兴致勃勃地打算去看热闹,东西都收拾好了才发现舍长几人都有事,没人陪她,就想着拉拢穆夏。   她被韩青时强行打包送来那会儿已经过了十一点,怕被陈德平逮住教育,索性没去教研室,一个人窝在宿舍里躺尸。   乐倩回来一说看热闹的事,穆夏拖着她那副自怨自艾的表情,说:“不去。”   乐倩站在梯.子上卖惨,“你忍心看我孤零零地站在人群里傻笑,却没人分享,没人附和吗?”   穆夏回得四平八稳,“忍心。”   乐倩心痛,“你再说一遍?”   穆夏一连重复了三遍。   乐倩在一次一次的拒绝中,切身体会到了什么是‘互相伤害’。   她顺着梯。子往上站了一级,趴在穆夏床边,问她,“韩总都肯亲自送你来学校,态度还不够明显?你别瞎担心了。”   穆夏听到‘韩总’俩字鼻子一酸,眼睛登时红成了兔子,“她现在说话都不正眼看我,语气也是‘你谁啊’那种凉飕飕的感觉,我路上都不敢主动找她讲话。”   “啊这……这么严重啊。”   乐倩想象了下韩青时面无表情的画面,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太吓人了。   低头看到穆夏水亮亮,红通通的眼睛,心里忽地生出一股内疚。   木木和韩总这事儿吧,从在酒吧初遇就是她撺掇的,真追究起来,最应该怪她才对,木木太委屈了。   乐倩稍一思量,趴在穆夏跟前,暗戳戳地说:“我有个好主意,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   穆夏机械地转过来,问她,“馊不?”   “绝对不馊。”   “那你说吧。”   乐倩噔噔跑下去,在包里翻腾一阵,很快又跑上来,将一把车钥匙递到穆夏眼前说:“张迟爸妈送了我辆车,就在西门的停车场停着,我现在把它借给你。”   穆夏微微笑,“你是在秀恩爱,故意刺激我吗?”   “当然不是,借你车是要你去讨好韩总的。”乐倩趴得不舒服,索性把穆夏往里推了把,坐在她床边,仔细和她说道,“你知道每天.朝九晚九的社畜最容易被什么感动吗?”   穆夏,“不知道。”   “笨,当然是从天而降的女朋友啊。”乐倩晃着腿,得意洋洋地说,“你想想啊,他们在公司累了一天,人困马乏,饥肠辘辘,还要被周围的各种不友善的画面刺激,心理创伤得多大?你要是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跟她撒个娇,亲一亲,抱一抱,甜腻腻地说,‘我来接你回家呀’,那就是得道高僧也得被你感动得凡心暗动,何况你和韩总只是闹了点小别扭,她绝对当场原谅你。”   穆夏半信半疑,“你确定?”   “确定啊,反正张迟是这样,我就去接了他两次,第一次他说恨不得马上娶我,第二次……”乐倩话到一半,突然脸红。   穆夏看出端倪,八卦地问:“第二次怎么了?”   “你管,就说车钥匙要不要吧。”   “要!”穆夏一把抢过来攥紧,心说反正她也没想好怎么哄韩青时,还不如就照乐倩说的试试,说不定真有效呢。   “现在几点?”穆夏问。   乐倩看了眼手机,“一点。”   “那我收拾收拾,出发了。”   “……”乐倩无语,现在出发接的哪门子下班?   ————   穆夏开车赶到GN才刚过两点,也就午休结束,离下班还早。   她把车停在不远处的一处商场,然后步行去了GN旁边的咖啡厅。   距离她上次来这里已经过去了小半年,往事一幕幕在脑子里浮现,恍如昨日。   谁能想到,半年前,她还趴在这里纠结怎么才能创造一次和韩青时的偶遇。   转眼,她就快把她作没了……   “啊——”穆夏生无可恋地哼唧,小动作太生动,声音太悲伤,赵嘉卉一进来就发现了她。   赵嘉卉先去收银台点了单,随即走到穆夏对面坐下,叫她,“穆工。”   穆夏听到熟悉声音,连忙抬头,确定是赵嘉卉后,兴奋地坐起来,抻着脖子往她身后看。   赵嘉卉看出穆夏的意图,笑道:“韩总在上面忙,我下来给她买咖啡的。”   “哦。”穆夏顿时没了精神。   赵嘉卉见此,笑容变得意味深长,“你在这儿干什么?来找韩总?要不要我带你上去?”   穆夏毫不犹豫地摇头,“我不去,你也别告诉她我在这儿。”   “为什么?和韩总闹别扭了?”赵嘉卉肯定地猜测,她这话就是在穆夏伤口上撒盐,她一听,马上紧张兮兮地说,“她今天是不是特别凶?你们的处境是不是特别水深火热?”   赵嘉卉推了推眼镜,只能回忆起韩青时来时那句如沐春风般的‘早’。   当时已经临近中午十二点。   “嗯,特别凶,特别水深火热。”赵嘉卉说。   穆夏心态崩了,哭丧着脸说:“我就知道。”   “你……”赵嘉卉还想再说什么,忽然被服务生打断,“小姐,您的外带。”   赵嘉卉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接过外带,站起来说:“穆工,我先回去了,韩总还在等着咖啡。”   “好的。”穆夏点头,不忘叮嘱,“嘉卉姐,你千万不要告诉韩总我在这儿。”   “好,不过,我能问问,你在这儿干什么吗?”赵嘉卉说,问清楚了,回去才好和老板汇报。   穆夏不知道赵嘉卉心里的想法,诚实回她,“我来接她下班。”   赵嘉卉不自信地看了眼时间,说:“挺早。”   赵嘉卉一走,穆夏继续趴在桌上唉声叹气。   她不知道,赵嘉卉前脚离开,后脚就把看到的,问到的原封不动地告诉了韩青时。   韩青时听完就问了一句,“你先生惹你生气,你通常怎么让他长记性?”   赵嘉卉摸不准老板的打算,没敢仔细展开分析,只说:“雷声大雨点小,吓一吓就过了,闹得时间长了伤感情。”   韩青时‘嗯’了声,摘下耳机放进耳机盒,又从抽屉里取出一台轻薄电脑,一起递给赵嘉卉说:“送去给她玩,再点些小吃。”   赵嘉卉心领神会,“好的。”   ————   傍晚,GN的人陆续下班。   穆夏巴巴地趴在窗边,从人群里找韩青时。   找到第一批下班的人走光,也没看到韩青时。   她以为她还要加班,便没着急,耳机一戴,继续刷电视。   过了大约三分钟,放在手边的电话忽然震动起来。   是串未知的固话号码。   穆夏看区号是本地,没多想,拿起来接通,“喂,你好。”   电话那头的环境很安静,韩青时只是短暂又轻的一声笑,就能让穆夏听得一清二楚,她说:“不是要接我下班?人呢?”   穆夏对这个电话非常意外,闻言下意识说:“在咖啡厅等你。”   “光等不和我提前说?我要是直接从车库走了,你怎么办?”韩青时笑得明显了些,“见过笨的,没见过这么笨的。”   穆夏后知后觉,懊恼地拍了巴掌脑门,急忙问她,“你已经走了吗?”   “没有,在办公室等你来接。”始终等不到,才有了这通电话。   “嗯嗯,那就好。”穆夏边急匆匆地收拾东西边说,“你别着急,我现在去开车,到门口了,你再下来。”   韩青时,“你也不急,先上来办公室找我。一整天不见,想你了。”   穆夏收拾东西的动作顿住,半晌,藏着笑,说:“哦,好啊。”   穆夏用最快的速度跑到GN,跟已经在下面等着的赵嘉卉上楼去了韩青时办公室。   她还在处理工作,见穆夏进来,指了指沙发说:“坐,等我一会儿。”   穆夏乖乖坐过去,腰杆挺直,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   不久,韩青时忙完,走过来,坐在穆夏旁边,捏了颗反季的果子问她,“吃吗?”   穆夏点了点头,很快又摇头。   家里也有这种果子,不好吃,太酸了。   韩青时被拒绝,没把果子再放回去,而是送进自己嘴里,慢慢咀嚼品味。   穆夏一直盯着她,见她脸上有笑容,再想到赵嘉卉亲自送来的电脑、耳机,和那句‘想你了’,眼睛一转,小声问她,“阿时,你是不是不生气了啊?”   韩青时犹记赵嘉卉那句‘闹久了伤感情’,抿唇嚼着果子,满吞吐地说:“嗯。”   穆夏得到肯定答复,顿时喜上眉梢,转身就要把一条腿搭在沙发上,和韩青时面的面说话,不想扯到腰,难受得龇牙。   韩青时想起昨晚,心疼了。   她拉过穆夏的手,让她跨坐在自己腿上,和上午一样,替她轻轻按揉腰部。   揉得差不多了,韩青时的手顺着脊椎一路往下,停止尾巴骨上按住,意有所指地问她,“疼吗?”   穆夏脸上腾起热意,支吾两声说:“不是那种疼,太酸了,你下次慢点啊。”   韩青时,“好。”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不见,翻评论看到Oren竟然投的深水鱼雷,据说不成文的规定是要加更,我加不起,就,老地方见吧,感谢 第83章   事情说开,人也哄好,穆夏睡觉都踏实不少。   早上闹钟一响,她不高兴地哼哼两声,熟练地拉起韩青时搭在自己腰上的胳膊放到脖子里,再将下巴压上去蹭了蹭,眼睛都懒得睁,想表达的意思却格外清楚——我不高兴,你快把闹钟摁掉!   韩青时眼底初起的慵懒也还明显,无奈怀里有个脾气更大的,她只好暂时搁置自己的懒散,稍稍起身按停了闹钟。   再次躺回去,穆夏在她怀里转身,趴在她身上,迷糊地说:“阿时,爱你。”语速慢慢腾腾的,嗓音不像往常那样清脆,熟练口气好似已经将这句话说过了无数回。   实则,是韩青时第一次在静谧的清晨听到。   韩青时有一瞬怔愣,等反应过来,心窝软得一塌糊涂。   她收起胳膊,将穆夏往自己这边揽了揽,亲着她的额角,说:“我也爱你。”   穆夏觉得痒,缩着笑了起来。   韩青时追上去,故意逗她。   阳光温暖的清晨慢慢被穆夏讨饶的‘阿时’,和韩青时愉悦的笑声叫醒。   闹够了,穆夏半趴在韩青时身上,怨念地说:“不想去学校怎么办?”   韩青时动作轻柔地用手指顺着穆夏的头发,笑她日子过傻了,“今天周末,忘记要陪我去参加婚礼的事了?”   穆夏‘呀’一声,紧张地问韩青时,“所以,你哥哥嫂嫂今天都会去吗?”   韩青时坐起来一点,靠在床头,明知道穆夏在紧张什么,偏还要直接说出来吓她,“要见家长,怕了?”   不想,穆夏竟然摇头,“怕肯定不怕,咱俩这把生米早就煮成熟饭了,谁还能拦住咱俩在一起?”   韩青时乐了,“你想得还明白。”   “那是。”穆夏得意,下一秒又突然怂了,“就是太突然了,我都没时间给他们准备礼物。”   “礼物的事儿轮不到你纠结,第一次见,是他们给你红包。”韩青时说着下了床,只穿一件长T站在床边,笑望着穆夏说,“再说了,他们今天不来,不然也不会轮到我去帮他们送礼。”   穆夏后知后觉被耍,恼地直接从床上站起来去闹韩青时。   韩青时怕穆夏摔着,顺手接住,抱着和树袋熊一样的她进了浴室洗漱。   ————   杨炎弟弟的婚礼在会议中心。   韩青时惯性往会展中心走,到了才发现是隔壁会议中心。   索性时间还早,她便不着急,和穆夏手牵着手,步行绕了半圈过去。   两人到的时候,刚过十一点半。   新郎独自在门口迎宾,新娘还在后面换婚纱。   韩青时带着穆夏过去打了招呼,之后由专人带去宴会厅入座。   穆夏谁都不认识。   韩青时也是。   差别在于,杨炎弟弟早在得知韩青时会来的当时,就把这个消息在朋友圈广而告之,以至于很多人今天会出现在这里,根本不是真心来送祝福,而是为了找机会和韩青时攀关系。   韩青时和穆夏坐下还不到十分钟,就已经来了三四波人。   递名片的递名片,恭维的恭维。   韩青时起初还能微笑应对,多了难免心烦。   穆夏就在她旁边坐着,把她的不悦看得一清二楚。   眼看着又有几个人蠢蠢欲动,穆夏忙侧身到韩青时那边,小声和她说:“阿时,我们出去待会儿吧,这里太闷了。”   韩青时哪儿能看不懂穆夏的意思,她在下面捏捏她的手,笑着说:“好。”   两人同步起身,在一众人几乎按捺不住地注视下,从侧门离开。   一走到没人的地方,穆夏立马开始吐槽‘名人’的生活,“太难了,感觉那些人恨不得吃了你。”   韩青时一本正经地附和,完了还要再补一句,“今天已经算是好的,来的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不用费神地在说一句之前先把后面十句想好,真碰到厉害角色,一顿饭下来胃病都能折腾出来。”   穆夏听得一愣一愣,涂了薄薄一层口红的嘴巴微张,难以置信地说:“这也太心累了。”   “哈哈哈。”韩青时被穆夏过分好骗的性子逗得大笑,形象非常不严肃。   穆夏却觉得刚刚好,在她和外人面前有反差,而且反差越来越明显的阿时才是真正属于她的阿时。   “对了阿时,等下吃完饭是不是就可以走了?”穆夏说,“马上毕业,我想买身比较正式的衣服,你陪我去逛逛吧。”   韩青时下意识想答应,想起今天带她来的另外一个目的——见韩书颜,将她们三人的事彻底解决,含笑眉目敛了敛,说:“要等一会儿。”   “嗯?还有别的事情吗?”穆夏疑惑。   韩青时想解释。   话到嘴边,走廊里忽然涌入一群半醉的年轻人,走路歪七扭八,说话用词肆无忌惮,看到站在墙边的两人,为首几人的目光里明显多了几分男人对女人的探究和打量。   太赤.裸,韩青时想装作看不见都难。   她侧身一步,将穆夏挡在身后,同时按着她的手腕,不让她动,而后抬眸朝那几道让人不适的视线看了过去。   只是一个抬眼的功夫,她方才还温和的瞳孔里就卷起了让人不寒而栗的凉意。   沉如深海,平静之下蕴藏着骇人的波涛。   几人一看就没经过什么世面,只是一个对视就慌了神,没敢再继续动歪心思,加快步子离开。   他们一走,穆夏马上从韩青时后面走出来,眉头紧皱,一板一眼地说:“你刚才干吗不让我动?”   韩青时已经恢复笑脸,懒懒地靠着墙,说:“你出来,他们会看你,我不喜欢他们看你的眼神。”   “所以你就一个人全挡了?”   “我……”   “你别你!”穆夏生气,“我又不是小孩子,什么都要你护着!”   韩青时被怼,反而笑得更深,“在家不也是你指挥我,我处处由着你?出门在外,怎么就不能你什么都不做,我替你出头了?”   “这能一样吗?在家,我那是恃宠而骄,到了外面,咱们要同仇敌忾,一致对外。”   “嗯,有点道理。”   “什么有点,是很有。”说着,穆夏把韩青时压在墙上,仔细教训,“以后别再这样了啊,我不是摆设,凶起来超吓人的,噫!”   韩青时将笑意揉碎在了眼底,听话地回她,“知道了。”   穆夏非常满意韩青时的态度,显摆地搂住她的腰,夸奖道:“乖。”   手感太好,她没忍住捏了捏,说:“阿时,你的腰也太细了,感觉我两只手就能握住。”   韩青时对自己的身材向来自信,闻言颇为深意地反问,“回家试试?”   穆夏眨眨眼,接得顺嘴,“正有此意。”   “我们回去吧,仪式应该快开始了。”穆夏估摸了下时间说。   韩青时,“好。”   两人站直身体,准备再往前走一段,从另外一个口回去。   一转身,直直和不远处的一人撞上视线。   是穆夏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人——韩书颜。   仪式马上开始,新娘的钻戒却找不到了,韩书颜作为伴娘,不得不出来找新郎商讨解决办法。   谁知道,她一出来就看到自己的亲姑姑和自己前任在走廊里打情骂俏。   前者身上不见分毫往常的严肃和冷淡,后者也像变了个人,会笑,会闹,会面露羞涩,和她印象里那个把谈恋爱当任务的穆夏判若两人。   这些才是真心喜欢一个人会有的反应。   喜欢?!   韩书颜脸上闪过震惊。   只一瞬间。   有些事情早有端倪,只是她觉得太匪夷所思,不肯相信。   现在,那些看似荒唐的猜测和眼前真实的两人重叠在一起,她不得不强迫自己相信——她从小追,却永远追不上的姑姑,和突然出现,让她再努力也抢不回第一的前任真的在谈恋爱了。   可是,为什么?   韩青时那样的人,难道不该找个和自己势均力敌的?   穆夏?   她哪点值得?   对面不远处的穆夏,也是心思百转千回。   刚看见韩书颜,她的第一反应是心虚,毕竟是韩青时是她挖人墙角挖来的,即便胜者为王,也还有话柄在。   转念想到韩书颜做的那些事,穆夏暗暗挺直了腰杆。   羡慕吧。   嫉妒吧。   你从小暗恋的人是我的了。   穆夏嚣张地迎上韩书颜怪异的目光,看她一步步走过来,在心里默默替她想好了质问的台词:韩青时,她是谁?!   一定要悲痛欲绝,还要咬牙切齿,不然怎么对得起‘从小暗恋’这几个字?   穆夏越想越激动,握着韩青时的手微微颤抖。   韩青时感觉到,偏头看她一眼,没做声。   几秒后,韩书颜越过穆夏的挑衅,目不斜视地走到韩青时面前站定,规矩地叫了她一声,“姑姑。”   穆夏脑子里翁一声巨响,人懵了。   作者有话要说:忘记定时了…… 第84章   姑,姑姑?!   说好的从小暗恋的白月光呢?!!   是韩书颜叫错了,还是她的耳朵瞎了?!!!   穆夏惊恐的视线在两人之间快速流转,看到身侧的韩青时淡定地‘嗯’了声,甚至能在‘嗯’的同时,把玩玩具似的捏捏她的手指,倒吸一口凉气,人麻了。   韩青时,韩书颜,两人姓都是一样的。   这么明显的线索,她之前怎么就没往‘一家人’的方向想过?   格局小了。   着实小了。   现在跑路还来得及吧?   穆夏低下头,紧盯着正被韩青时玩着的手指,想不动声色地抽出来跑去躲躲。   韩青时明明没看,却能在穆夏即将成功之际,准确无误地给她捉回来握紧,语气淡淡地和韩书颜说话,“先去忙正事,结束后来找我。”   韩书颜没什么表情,目光扫过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时顿了顿,反问:“有事?”   “嗯,谈谈我们三个人的关系。”韩青时说,态度之直白让穆夏两腿发软。   这个真没什么好谈的,是她狭隘了呢。   韩书颜的反应和穆夏截然不同,她一改恭敬态度,抬眼直视韩青时,脸上还浮着一层笑意,很淡很淡,但穆夏看得出那是类似嘲讽的笑意。   “姑姑,看来你知道她是谁,和我有过什么关系。”韩书颜说。   穆夏不是蠢人,看到韩书颜这幅态度,心里奔腾的羊驼立刻停了下来。   知道怎么了?   知道,还和她这个曾经被自侄女耍了两年的人在一起,很好笑?   穆夏忽然觉得委屈。   替韩青时。   她什么坏事都没做过,到头来先是被自气得不轻,现在还要被一个晚辈明里暗里地嘲讽。   她欠谁的?   穆夏抬起下巴,看向韩书颜的目光很沉。   说话之前,身旁的韩青时忽地笑了声,她将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一同放进口袋,平静地说:“人前,她是你同专业的同学,人后,她是我时刻放在心上,将要和我共度余生的女人,那么,从理论上来说,她是你名副其实的小姑妈。”   韩书颜听到‘小姑妈’三个字,表情倏然变得异常难看,抬手指着穆夏的鼻子,气急败坏地说:“您确定要和自侄女的前任在一起?”   韩青时看到韩书颜的动作,笑容消失殆尽,一开口,声音又沉又冷,“把手放下。”   韩书颜后知后觉自在韩青时面前做了什么,脸色一白,快速攥起手指垂了下去。   韩青时的表情依旧难看,语气也没有分毫缓和,“颜颜,我的事,你父母尚且没权利反对,你确定要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   韩书颜当然不敢。   在韩青时的事上,即使她本人什么都不说,韩明哲夫妇一旦知道也会大发雷霆。   毕竟,当年如果不是韩青时肯放弃一切,在重压之下接手GN,哪儿还有韩明哲现在整日与音乐作伴的轻松自在。   再者,他也没那个本事和底气接下GN。   GN是老人家一辈子的心血,万一砸他手上,他没有脸面对九泉之下的父母。   说难听了,是他这个当哥哥的‘知难而退’,把妹妹逼得不得不挺身而出。   因着这层关系在,韩明哲和杨炎对韩青时始终客气。   韩书颜打小就知道这些事,她在韩青时面前也始终小心翼翼。   今天是她冲动了。   可是,谁能明白她此刻的心情?   她眼里始终高高在上的姑姑,竟然捡了她不要的人,还对她视若珍宝,处处忍让,甚至,以后每次见面,她都要叫她一声……姑妈……   韩书颜紧攥着手,一时分不清自究竟是在愤怒,还是觉得这个称呼于她而言是种羞辱。   恰巧,新娘的朋友找到遗失的戒指,匆匆出来叫她。   “姑姑,我先回去了。”韩书颜说。   韩青时,“嗯,结束后打电话找我。”   韩书颜,“好的。”   韩书颜离开,走廊里重新恢复安静,偶尔有行色匆匆的服务生从旁经过。   穆夏很久没说话,盲目地被韩青时拉着往前走。   跟她拐过一个又一个弯,出了会议中心。   “仪式就要开始了,我们不回去吗?”穆夏回头看着离她们越来越远的大门问。   韩青时轻笑,“还以为你不打算跟我说话了。”   穆夏被动的步子彻底停下。   她拉了拉韩青时的手,等她回身,满脸严肃地问她,“我和韩书颜的关系真的没关系吗?”   韩青时知道她绕口令似的话是指什么,她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笑着反问:“如果我说有关系,你会跟我分?”   “不可能。”穆夏不假思索。   韩青时几乎同时再次反问:“那这个问题问出来有什么意义?”   穆夏语塞。   是没什么意义,不过是自寻烦恼,可是一想到韩书颜刚才对韩青时的态度,她心里就堵得慌。   “要是早知道,呵,怎么又是早知道啊。”穆夏笑得比哭还难看,“做人做事果然还是要谨慎点,不然后面全在填坑。”   “知道就好。”韩青时并没有选择盲目宽慰,而是抬起手,用力弹了下穆夏脑门,看她吃疼又不敢顶嘴,硬生生把自憋红了眼睛后,用指腹轻轻替她揉着额头泛红的那处,慢声说,“我这辈子怕的东西很少,你一个人占了两样,第一样,如果那天晚上我没去酒吧,你跟别人走了;第二样,如果你和颜颜有过实质性关系,我应该怎么处理我们之间的关系。姑侄同时喜欢一个女人,还都有过实质性关系,在大多数人看来于理不合,一旦传开会有数不清的麻烦等着我们,而且,即使我无所谓,也难保你不会多想。”   韩青时说这些话的语气一如既往得平静,穆夏却听得心脏缩着疼。   那么一大摊子事,说出来确实也就和这两句有关。   韩青时太清醒了。   越清醒的人,越容易‘自吓自’,那么……   “你知道我和韩书颜的关系那天,其实不是在生气,是害怕对不对?”穆夏几乎肯定地问。   韩青时笑笑,承认了,“不然你以为哄我真的只需要一天时间?我的脾气没你想得那么好。”   穆夏知道。   韩青时要是好脾气,哪儿管得住GN。   是她太幸运,看到的都是她脾气好的时候。   “阿时,我上辈子是不是救过你的命啊?”穆夏傻兮兮地问她,“武侠小说里不是经常用那句话,‘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阿时,我上辈子肯定救过你的命,你这辈子才会对我这么好。”   韩青时收回手,看着穆夏额头上已经不明显的红印,笑着说:“嗯,救过。”但不是上辈子。   ————   穆夏和韩青时没有再回去宴会厅,而是顺道去了隔壁的会展中心。   最近几天,有个展馆在举办家博展。   韩青时让穆夏挑了些心仪的家具,打算把家里重新布置一番,当做是她的毕业贺礼。   谈好合同,韩书颜那边刚好结束,打来了电话。   韩青时没约得太远,就在会展中心的停车场。   她既没有支开穆夏,让这次谈话成为她心里一个需要去解的谜团,也没有让她直接面对韩书颜,徒增尴尬,而是让她坐在车里,想听就听,想看就看,想躲了,看着她靠在车头的背影就行。   “姑姑,您想说什么?”韩书颜主动发问。   自从知道韩青时和穆夏的关系,她整场婚礼都不在状态,错误频出,弄得新郎新娘差点下不来台,到现在已经没什么精力和韩青时绕弯子。   韩青时本来也就打算开门见山。   “我找你来有三件事,既然是说明,也是表态,第一,穆夏现在是我的人,我不管你喜不喜欢她这个人,接不接受我们这段关系,都不要在她或者我面前表现出来任何质疑,这种质疑不会有任何作用,只会让我们双方都不痛快;第二,关于我们三人之间的关系,什么该和你父母说,什么不该说,你自想想清楚;第三,她还有两个多月毕业,类似项目bug的事,我不想再看到第二回 。”   韩青时的话像一记记耳光狠狠打在韩书颜脸上,她脸上红一瞬,白一瞬,难堪至极,偏偏还无从反驳,到最后只能自嘲地笑了声说:“姑姑,同样的话,我再问你一次,你到现在还敢说给她GN定向培养的名额只是在替我道歉吗?”   “不敢。”韩青时说得不藏不躲,“我就是偏心她,但我也说了,如果我只偏心她,就不是仅仅给她一个可有可无的定向培养名额。”   韩书颜脸上血色尽褪。   是啊,以韩青时的处事风格,她要是真偏心谁,哪儿舍得让她背那么大的委屈?   她当时怎么就听不懂?   呵。   韩书颜无声发笑,脑子里有很多画面在横冲直撞,却一个也抓不住,只凭本能说了句,“我知道了。”   韩青时看她这幅模样欲言又止,沉默片刻,还是多说了一句,“颜颜,当初为什么要和她在一起?”   韩书颜抬头看向韩青时,声音发哑,“她会不告诉你?”   韩青时,“她说的是结果,我想知道你会这么做的原因。”   “原因……”韩书颜呐呐地重复,很久才像是恢复记忆一样,笑望着韩青时说,“因为她和您太像了啊。”   韩青时拧眉,下意识想回头去看穆夏的表情,动作开始之前生生忍住,沉声问:“哪里像?”   韩书颜抬了抬下巴,努力让自看起来不那么卑微,“都是老天爷赏饭吃,天生有一副好头脑,有你们在,我最多只是好,不是最好,所以我嫉妒,可我又不能拿您怎么样,只好去招惹她,看她被我耍得团团转。姑姑,我就是坏,没有其他原因。”   韩书颜说完,车库静得落针可闻。   她以为自破罐子破摔式的坦白会惹得韩青时大怒,她却只是深深地看着她,经过短暂沉默之后,叹了口气,说:“颜颜,第二名不一定就是输家,第一名也不都是天才。我刚转到计算机,因为年纪大,专业基础差,被陈老师当众骂的时候不在少数,为什么我最后可以提前毕业,还以专业第一拿到优秀毕业生,你有没有想过原因?”   韩书颜难以置信,她几乎已经忘了韩青时有跨专业的经历。   “为什么?”韩书颜问。   韩青时沉声,“因为我对自够狠,每天二十四个小时,我可以逼自学20个小时以上,她也一样,她为了优化代码,可以忍着寒冷,在冬天的楼道里待一整晚。颜颜,我们或许比一般人聪明,但一般人一定没我们能吃苦,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可以比一般人站得更高?”   韩青时的话犹如惊雷乍破,震得韩书颜耳边嗡嗡作响。   她一直嫉妒她们不需要努力,其实,是她太.安逸。   只是敲敲键盘,整理几页论文,就有杨炎亲自送到手边的燕窝,这样的她怎么和她们争第一?   争不过的。   韩书颜低着头笑,笑得眼泪往下掉。   韩青时没哄,只是安静地看着,等她情绪平复后,送她回学校,然后带着穆夏回家。   路上,穆夏闷头大睡,心态异常优越。   等到了家,也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该干吗干吗,到最后还是韩青时忍不住,拿走她打游戏打到一半的手机,强迫她看着自,说:“你就没点什么要和我说的?”   穆夏无辜反问:“应该说点什么?”   韩青时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憋得难受,“韩书颜和你在一起,是因为你和我像,你就不生气?”   穆夏一派坦荡,“生谁的?你的?气你太优秀了,遭人嫉妒?你当我是智障吗?哪个蠢货会嫌自女朋友太优秀?再说了,别人杀人,你服刑,世上有这么混账的事吗?”   穆夏一连六个反问,问得韩青时哑口无言。   回来路上,她一直在担心穆夏会给自判连坐。   看到她回来后无所谓的反应,还在想这可能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听完方才的话,她才忽然反应过来,穆夏是真的不在意。   这个姑娘糊涂起来,气得她牙痒痒,明白起事理,过分岁月静好的反应同样也让她‘心惊胆战’。   韩青时舒了口气,仰躺在沙发上,用手腕盖住眼睛,苦笑着说:“夏夏,我迟早要让你折腾出心脏病。”   “啊?我这么坏的吗?”穆夏揣着明白装糊涂,趴在韩青时身上,隔着手腕亲了亲她的眼睛,随后握着她的手腕,举过头顶,望着她漆黑如墨的眼睛说,“差点忘了,你为了包庇你侄女,拿个破定向培养名额就换了我的清白,这件事的性质还是很严重的。”   “我道歉。”韩青时立刻说,“我哥嫂的面子多少要给。”   穆夏摇头,“都这么久了才道歉,没诚意,要不我还是配合一下,生一会儿气?就像,你生我气那晚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鞠躬 第85章   隔天周日,还是不用去学校。   乐倩一大早就打电话过来,找穆夏去春游。   穆夏心说夏天都到了,还春哪门子的游,奈何握着电话的手抖得宛如筛子,举在耳朵边不到两秒,就酸得撑不住,以自由落体之态砸在被子上,完全放弃了挣扎。   乐倩在那头听不到动静,嘟嘟囔囔半天不高兴地挂了电话。   韩青时正靠在床头玩手机,围观了全程,见穆夏向后仰着头看她,主动对上她的视线,光笑不说话,眉眼间的光鲜和她满脸的沧桑形成鲜明对比。   穆夏郁闷了。   为什么不管谁‘生气’,最后累得不成人样的都是她?   穆夏摊平四肢,开始撒泼甩赖,“我决定了,今天要把自己种在床上,你别叫我吃饭,不吃。”   韩青时眉毛轻抬,笑得如沐春风,“不吃饭可以,陪我去加班。”   穆夏果断扭头,“不去。”   韩青时将手机放在床头柜上,身体往下滑了些,侧身过来,单臂撑在枕头上稳着身体,另一手去捏穆夏气鼓鼓的腮帮子,“真不陪?今天单位没人,嘉卉也不在,你不去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穆夏听她一个人立马心软了,躲在被子里试探着抬了下腰,瞬间被那股酸爽摁回床上,硬气地说:“不陪!”   “好吧。”韩青时无不失望地坐起来,背对穆夏说,“我一个人加班,忘记吃饭是常有的事,有时候水都想不起来喝。最近换季,空气特别干燥……”   “别说了,陪!陪还不行吗?”穆夏怕了她了,堂堂GN老板,有必要把自己说得这么可怜巴巴?这语气就是专门用来戳她心窝子的!   “那快点起床,再晚工作就处理不完了。”韩青时转身,明媚笑容里哪儿一丝失望,或是可怜。   穆夏神情麻木地看着,脑子里循环播放一长串省略号。   她竟然在自己女朋友身上看到了‘人心险恶’四个大字。   ————   因着被迫陪韩青时加班,在她办公室里无事可做的穆夏用一整天时间,提前完成了中期报告。   周一去教研室,乐倩看到,惊讶得直接把自己的鼠标塞进她手里,暗戳戳地说:“我的只差5000字,体现你这个闺蜜价值的时候到了。”   穆夏看了眼她电脑屏幕里只写了论文题目的中期报告,微微笑,“中期只有5000字。”   “砰!”大师兄突然一个急刹车撞在门上,吓得所有人一阵激灵,目光全部集中到了他身上。   大师兄不慌不忙,尤为稳重地扶着眼镜走进来,说:“教授今天心情不好,你们都长点眼色,别自己往枪口上撞。”   大家不明所以。   教授心情好和不好的时候有区别吗?怼人随时随地。   然而,等陈德平真的过来,他们才知道大师兄所言不虚。   他今天的心情简直差到了极点。   “你写的这是什么东西?我把东门的流浪狗放在键盘上滚一圈,打出来的句子都比你这通顺!”   “你画的这是流程图?单细胞思维?分支过程被你吃了?”   “百度贴的?留着底色让谁给你呢?我?”   “……”   陈德平把带的几个学生挨个骂了一遍。   轮到穆夏,她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谁知道,陈德平只是沉着声说:“穆夏,你跟我出来。”   穆夏被当众特殊对待,心里慌慌的,忙不迭地起身跟他出了教研室。   两人没走太远,就在不远处的过道里站着说话。   “韩书颜放弃保研了。”陈德平说。   “什么?!”穆夏震惊,“现在放弃,她工作没找,院长的项目肯定也不能继续参与,还有论文,她的论文选题是从项目里来的,项目都没了,论文岂不是也要重新写?”   “不然你当我为什么这么生气?”陈德平气得脸色铁青,“工作论文都是后话了,她都不想想学院为了给她树典型、做宣传,花费了多少人力和时间?还有你,要不是她背地里折腾出来那个bug,你至于被取消保研名额?现在说放弃就放弃,这是做给谁看呢?”   穆夏不语。   她大概知道韩书颜在做给谁看,无非就是她和韩青时,可惜,她们根本就不在意。   陈德平见穆夏来表情严肃,以为她心里还在膈应,遂软下语气宽慰道:“老师知道你最憋屈,但事已至此,也不好闹得太难看。老师叫你出来,就是想告诉你,韩书颜放弃保研等于放弃了一切,后面要评的优秀毕业设计,优秀毕业生都没她的机会,你加把劲儿,争取两个都拿,不然老师心里总觉得欠你。”   穆夏哪儿当得起这个‘欠’字,她笑了笑说:“您放心,就算没有这件事,我也能都拿。”   “那就好。”陈德平欣慰地点头。   他等会儿还有课,没有多待。   穆夏目送他离开后,在原地又站了很久。   她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韩青时。   微信输入到一半,突然接到未知号码的来电,穆夏顺手接通,“喂,你好。”   “你好,我是邮政的,麻烦到西门取下你的挂号信。”   穆夏疑惑,“挂号信?能看出来是什么东西吗?”   邮递员,“专利局寄出来的,摸着像是证书。”   穆夏听到‘专利局’三个字如梦初醒,急忙道:“您稍等一下,我马上过去。”   邮递员,“好的。”   穆夏火速下楼,扫了辆共享单车往西门骑。   如果没错,这份专利是她去年暑假申请的。   在解决那个让她失去保研名额的bug后顺带写的。   切入点自然和那个bug有关。   陈德平作为教授,每年有固定的教学和科研任务,专利可以算到科研任务量里,所以,在做项目的时候,他会根据项目难度,要求发表一定数量的论文和专利。   那个项目,穆夏负责的部分被陈德平安排了一个专利和两篇论文。   她写的时候并没有想太多,只为完成任务。   和韩书颜闹绷那天,她算准了专利会在最终答辩之前下来,才会那么笃定的告诉她自己‘心胸狭窄,睚眦必报’。   因为这份专利一旦在教研室和学院传开,是个人都能从时间上看出来孰是孰非。   她当时打的就是借众人之口给自己澄清地注意,现在……她犹豫了。   不为韩书颜主动放弃保研。   为韩青时夹在中间会不会难做。   ————   晚上,韩青时照例加班。   穆夏等到很晚,才等来她回家。   她熟练地挂在她身上,和她腻歪地亲亲抱抱。   等一日不见的相思苦解了,穆夏懒洋洋地趴在韩青时怀里,让她给自己‘顺毛’。   真就是顺毛。   五指顺着她的发根插进去,轻轻摩挲。   舒服得要命。   “阿时,有件事,我想问问你的意见。”穆夏半睁眼,软绵绵地问她。   韩青时‘嗯’了声,说:“什么事?”   穆夏言简意赅,把专利和自己最初的打算和盘托出,然后抬起头问她,“你希望我怎么做?”   韩青时望着穆夏明亮的眼睛,笑容不减,“看你整天毛毛躁躁,没想到还懂卧薪尝胆。”   穆夏不满韩青时的回应,凶她,“你别想打岔,正面回答我。”   韩青时收回手,将穆夏往上抱了一点,“你受的委屈,我没能帮你,已经为此耿耿于怀了很久,现在你有自己的解决办法,我为什么要阻拦?”   “她是你亲侄女。”   “所以?”   “她现在放弃保研,已经什么都没了,我再补刀,她的四年大学真就算是白上了。”   “你同情她?”   “怎么可能!人在做天在看,她坑我之前就该想到最差的结果。”   “那么,你还在犹豫什么?”   穆夏坐起来,一脸的凝重,“我是你女朋友,你管得了我,可你不管我,她父母会不会因为你没在我面前替他们女儿说话怪你?”   “正常来说会,这是他们为人父母的私心。”韩青时指尖挑开穆夏的衣领,在她锁骨上吻了下,“但你也说了,你是我女朋友,那我的私心自然是你。你来问我,我只能站在你这边,告诉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穆夏被韩青时顺口的情话弄得四肢发软,用最烦躁的语气说出最开心的话,笑着去闹她,“啊啊啊!讨厌!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啊,我正儿八经来问你意见,你却就知道打太极,把问题又丢给我,说好的成熟沉稳,处事干脆呢?骗子!”   韩青时抱着她笑,“从头到尾也就骗了你一个。”   穆夏越发开心,两臂环着韩青时的脖子,‘啵’一声亲在她唇上,笑眯眯地说:“骗得我喜欢得不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鞠躬 第86章   穆夏最终还是没有选择用专利替自己说话,但天下哪儿不透风的墙。   自那以后,教研室、同专业的人都有意无意地和韩书颜保持距离,她自己也几乎不再过来教研室。   听乐倩说,她每天早出晚归,在图书馆一待就是一整天,和谁都不说话。   有次,穆夏从工科楼下来碰到了韩书颜。   当时已经是晚上9点,韩青时正在门口等穆夏,她心里着急,一路跑得风风火火,不太注意周遭环境,以至于和韩书颜擦肩而过很久才蓦地反应过来,回过头去看她。   她就站在楼后的阴影里,一动不动地抬头看着3楼那间还亮着灯的教研室——311。   进入5月,天气慢慢热了起来。   计算机每年安排答辩都是全校最早,今年自然也不例外,5月18开始,到20号结束,按专业分批进行。   穆夏他们专业在最后一天。   520,小情侣们光明正大秀恩爱的好日子,他们却要在大教室里如坐针毡一整天,搞得好多人都在怀疑院办老师是不是跟他们专业有过节。   尽管如此,该面对的还是逃不过。   正式答辩这天,所有人着正装,男生打领带,女生化淡妆,统一在大教室旁听,轮到自己了再上讲台。   韩青时推了早上的会,亲自给穆夏收拾打扮,把她送来学校,叮嘱压不住一身兴奋劲儿的她,说:“我下午外出,过来时间不确定,你答辩结束不要乱跑,在学校等我。”   穆夏点头如捣蒜,回答得极其敷衍,“知道了知道了。”说完,急不可耐地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韩青时被她小没良心的模样气笑,在她推开车门之前握住她的胳膊,将人拉回来,准确无误地封住了她的嘴唇。   穆夏没防备,惊讶地‘唔’一声,主动张开了嘴巴。   宽敞车厢里,空调安静,冷风适宜。   穆夏很快忘了约好在教学楼下见面的舍友,忘情地搂住韩青时的脖子,和她唇舌相搅,被她吻得气喘吁吁。   最后,还是韩青时先收住。   她笑望着穆夏春色无边的双眼,以柔软指腹替她擦拭唇角的水渍,说:“加油。”   穆夏脸颊红扑扑的,闻言乖巧点头,“知道啦。”   穆夏很快推门下车。   韩青时没走,坐在车里一直望着她跑进校门,消失不见才拿出手机看了眼。   来的路上,她收到过一条微信提醒。   当时只是随便扫了一眼,没在意,这会儿细看,竟然是杨炎:【青时,颜颜今天答辩,之后就等毕业典礼,留在学校也没什么事,我和你哥就想着让她答辩结束了直接收拾东西回家住,你觉得怎么样?】   韩青时对此没什么意见:【你们决定就好。】   杨炎回得很快:【那你晚上方便回来一趟吗?算起来,你都大半年没回来了,今天趁着颜颜回家,一起吃顿饭吧。】   韩青时:【不太方便,她今天和颜颜一起答辩,结束之后,我想带她出去转转。】   杨炎不解:【谁?】   韩青时:【我女朋友。】   杨炎:【你四五年前说的那个?】   韩青时看了眼校门方向,垂眸轻笑:【是。】   ————   答辩结束,大家想着难得穿正装,四处拍照,认不认识的,拉住就是咔擦一张。   穆夏先后和导师,教研室师兄师姐拍了一通,最后被舍友拉去操场,顶着大太阳摆姿势。   一连拍了两个小时,还没有结束。   “木木,不要假笑,自然点。”舍长站在相机前,对着镜头里的穆夏指导拍摄。   穆夏坐在裁判梯的最上层,再怎么努力都是光见龇牙,不见笑容。   她今天实在笑太多了,脸在抽筋。   相机订好时,舍长朝裁判梯狂奔。   一连拍了10张,全不满意。   舍长一下子抑郁了,“算了,我给你们拍吧,这个角度定时拍出来的总感觉差点意思。”   几人都说没事,毕业照就是拍个好玩,少人才是真的可惜。   无奈舍长是个业余的摄影爱好者,容不得作品里有瑕疵。   正纠结着,一旁的跑道上慢悠悠走过来个人。   穆夏第一个看到,热情地冲她挥挥手说:“何老师!”   何遇原本没什么表情,整个人阴沉又飘忽,听到穆夏的声音,脸上立马露出笑容。   她不紧不慢地走过来问:“干吗呢这是?”   穆夏,“拍照,我们今天答辩完了。”   何遇了然,抬眼看到舍长正在摆弄三脚架,猜想应该是没人帮她们拍照,便顺口问穆夏,“要不要帮忙?”   穆夏喜上眉梢,“要!”   接下来的时间,何遇将相机肩带往手腕上一缠,开始了她‘六亲不认’式的拍摄,吹毛求疵的程度之夸张,连鞋带绑松绑紧都要严格要求。   一通折腾下来,穆夏更笑不出来。   何遇垂手拎着相机,另一只手插在口袋,站姿很懒,再配上优越身高,和宽松运动装,整个人看起来又酷又美,很招人眼球,就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有点吓人。   “穆夏,你属僵尸的啊,脸上那都什么表情?你没看,让你笑跟你要你命哪个更难?”何遇站在下面无情嘲讽。   穆夏坐在裁判梯上,欲哭无泪。   她对毕业照真的没有那么高的要求啊。   “唉,穆夏,你看那个是不是你老婆?”何遇忽然望着延伸到远处的跑道说。   穆夏一愣,想到卫蓁可能告诉过何遇自己和韩青时的事,立马心花怒放地转身过去找韩青时。   何遇趁机抓拍了几张,边放大看细节,边啧啧摇头,“原来不是笑难,是想对着笑的人没在。”   穆夏听到何遇这话,再看看空落落的跑道,后知后觉被诓,怨念地转回来盯她。   何遇坦荡回视,笑得和蔼可亲,“知道怎么笑了吗?”   穆夏磨牙,“知,道,了!”   同一个背景,同一套动作,几人在何遇的‘折磨’下,又拍了将近二十分钟。   这下真是穆夏的极限,等何遇低头去看照片效果,她马上靠着梯.子上的护栏放松筋骨。   人刚舒坦就听到何遇又来了句,“穆夏,你老婆。”   穆夏闭着眼,冷冷地从鼻孔里挤出来一声短促的,“哼。”她早就过了听《狼来了》这个故事的年纪。   何遇挑眉,“真来了。”   穆夏闭着眼沐浴阳光,完全不为所动。   空气前所未有的安静,连一下午叽叽喳喳个不停的乐倩也没了声音。   穆夏突然觉得奇怪。   下一秒,她听到了一声轻笑,紧接着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动听声音在叫她,“夏夏。”   穆夏舒坦的姿势定住。   回过神,不可思议地转身趴在护栏上,去看仿佛从天而降的韩青时。   她站在红色的跑道上,离她不过数米。   手里拎着西装外套,衬衣袖子随意挽至臂弯。   微卷长发随风,抬头一笑,漂亮得惊艳。   “阿时!”穆夏惊喜地叫她,明亮双眼里阳光的炙热交织着浓烈爱意,满得像是要淌出来。   韩青时站在原地,抬手轻抚被夏日微风吹乱的头发,“嗯,是我。”   穆夏眉眼一弯,笑得像星光碎在了谁的心上,耀眼又干净。   ————   韩青时都亲自过来接了,乐倩几人自然很识趣地没拉穆夏继续拍照,火速找借口开溜,留下两人在操场上闲逛。   穆夏说短时间内不会回来学校,想去宿舍拿东西。   韩青时便陪着。   两人虽然不能在校园里光明正大地牵手,但只是走在一起,穆夏就开心得停不下来,一会儿从韩青时左边跑到右边,一会儿在她后面绕个弯,笑盈盈地跑出来说:“阿时,我要毕业了!”   韩青时笑望着她,耐心十足,“嗯,这话你已经说过不下十遍了。”   “啊?这么多遍了吗?”   “要不要我从现在开始计数?”   “算了吧,我可不想做复读机。”   “我怎么觉得你……”   “青时!”一道略显诧异的女声打断了两个无聊的对话。   两人同时朝声音来源看过去。   离她们不过四五米的地方停了辆SUV,后备箱开着,里面放着书本、被褥,和一些零碎。   杨炎站在一旁,掩饰不住惊讶。   看到韩青时出现在这里,身边还跟了个年轻活泼的小姑娘,她的第一反应是错觉,回忆起韩青时不久前发来的微信,忽地反应过来,“这就是你女朋友?”   “是。”韩青时垂在身侧的手握住穆夏,将一脸茫然的她带到杨炎面前,介绍道,“穆夏,夏天的夏。”随即转过头,对恰好在看她的穆夏说,“这是我嫂子,杨炎,很有名的钢琴演奏家。”   穆夏一惊,心说她这家长见得也太随意了,然后朝杨炎深深鞠了一躬,礼貌地说:“嫂子好。”   杨炎对这个称呼尤其陌生,反应片刻,笑容端庄地说:“你好,你和颜颜是同班同学?”   这是她在知道韩青时的女朋友和自己女儿一起答辩后,打电话从韩书颜那儿问来的。   韩书颜的回答很简单,“是,我们不熟。”   不熟,她和穆夏那段曾经存在过的关系就不会被提及,免了解释的麻烦。   穆夏却不知道韩书颜都和杨炎说了什么,下意识看向韩青时,见她面色如常,遂点了点头,承认,“是。”   杨炎笑容不变,余光看到上去搬东西的韩书颜下来,叫了她一声,避而就轻地说:“颜颜,你同学。”   韩书颜没看穆夏,将一个大箱子放进后备箱,淡声说:“还要两次才能搬完。”   说完,她转身进了公寓。   韩青时也走去了一旁接工作电话,留下穆夏和杨炎两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相顾无言。   安静一会儿,杨炎主动找了个话题,“你们既然在一起了就好好谈,青时这些年很不容易,还要辛苦你以后多照顾照顾她。”   穆夏点点头,问她,“是因为GN吗?”   “占一大部分吧。”杨炎看了眼站在路边,眉心微拧的韩青时,声音低下几分,“青时父母一辈子都在高原上工作,离家很远,她小时候一直跟在爷爷身边长着,也就寒暑假能过去和父母待一段时间,即使这样,还是常常要等到深夜才能见到他们的人。她什么都不说,也不闹,冷得她哥都以为她和父母没什么感情,谁知道高考结束,她想都没想,只报了一个学校,一个专业,跑去学医。她哥问她为什么,她很平静地说,‘毕业后,我想去北边陪爸妈,那里一直需要医生’。”   韩青时父母为高原生态的研究奋斗了一辈子,过世后,爷爷做主让他们留在了那边。   那时候,韩青时还不到14岁。   她没和韩明哲一样不断试图说服爷爷,让他们落叶归根,而是把母亲留给她那条,本该在成年之日穿上的裙子换上,一个人在房间里待了很久。   没人清楚她在里面干什么。   只知道,那之后,没人再见过那条裙子。   一直到她18岁生日当天,才有人送来了一个盒子,说是韩青时存在他们工作室的礼服。   彼时,她已经是临床医学的大一新生。   专业第一,本硕连读。   “如果一直学下去,青时一定会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医生。等毕业了,去那里陪着父母,弥补她从来不说,但一直放在心里的亲情上的遗憾,可能,她还会试着以一己之力去改变那里的医疗条件。工作上,她向来要强。可惜,天不遂人愿。”杨炎只要一想起来当年的事就觉得惋惜,同时也歉疚,“她硕士答辩前夕,爷爷因为处理一线员工失足坠楼的事,劳累过度,再加上本来也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没撑多久就匆匆走了,给兄妹俩留下一个不太平的GN。GN是他老人家一辈子的心血,同时,他也是青时心里比父母更重要的存在,青时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GN垮掉。”   “所以,她转到了计算机,从零开始学习。”穆夏看着正在对她笑的韩青时,呐呐地说。   杨炎,“是,她没去答辩,没要临床医学的毕业证,说怕哪天撑不住了会反悔,如果没有证书,她就哪里都去不了。”   穆夏喉咙胀得说不出来话,看着韩青时的视线从清晰到模糊,又从模糊到清晰,不停反复。   之前,她只知道韩青时是不得已放弃喜欢的专业,转到计算机。   到此刻,她才终于明白,她的不得不有多难——自断后路,逼自己只能往前。   乐倩一开始说的那些传言真的不是空穴来风。   韩青时很惨,自己把自己逼得那么惨。   “还好有你。”杨炎的语气忽然轻松起来,“青时四五年前就提过你,那会儿是她转到计算机的头两年,每天学校、公司两头跑,压力非常大,你能在那时候出现在她身边,对她意义非凡,现在终于在一起,也算是她得偿所愿。”   穆夏的视线彻底模糊,脑子里一片空白。   又是四五年。   过年在她家,韩青时和她父母也说了一个五年多。   可是她们明明去年才认识的啊。   是她忘了什么吗?   穆夏怔怔地望着韩青时模糊的身影,看她慢慢走进,走到自己面前,摸着她的脑袋,笑问:“怎么哭上了?”时,还是没有想起来。   她今年21岁,从懂事到现在的记忆非常完整。   这段记忆里,韩青时并没有出现过,哪怕只是一闪而过的某个瞬间也没有。   杨炎没想到穆夏会是这个反应,她的本意只是想让穆夏了解韩青时这些年的不容易,以后多心疼她,无端把人弄哭,完全在她意料之外。   好在韩青时并不生气,她单手将穆夏揽进怀里,让她靠在自己肩上,语气无奈地对杨炎说:“要毕业了,舍不得。”   杨炎如释重负,“还以为是我说错话了,唉,颜颜下来了,我先带她回去,你们有时间了回家吃饭。”   韩青时,“好。”   杨炎很快带着韩书颜离开。   穆夏还靠在韩青时肩上没动,也没声,但韩青时清楚感觉到自己的衣服湿了一片。   她捏捏穆夏的耳朵,试图逗她,“你在人来人往的地方哭鼻子,是存心想让我被围观?”   穆夏用力摇摇头,一出声情绪暴露无遗,但她还是要很努力的忍着,尽量清晰完整地说话,“阿时,那次卫蓁姐姐来找何老师,从楼上下来晕倒,我们带她回家的事,你还记得吗?”   韩青时,“记得。”   “那天,你给她处理伤口的手法为什么那么熟练?”   “……”韩青时低头看着穆夏,知道瞒不住了,于是她说,“学过。”   “学了多久?”   “本科加硕士,很多年。”   “就那么放弃,甘心吗?”   “不甘心。”   “那你现在还觉得遇到我能弥补这些不甘心吗?”   “能。”   韩青时的回答太坚定,穆夏没办法胡思乱想,恶意揣测她的生命里曾经有过另外一个人的出现,可是她们之间要怎么算出来一个四五年?   穆夏后退一步,站直身体,胡乱用手背抹了把眼睛,看着韩青时的眼睛问她,“阿时,你到底喜欢了我多久?”   韩青时笑得平静又深情,“太久,不记得了,但我记得什么时候见过你。”   穆夏急切,“什么时候?”   韩青时,“明天5月21,到明天,我认识你六年零一个月整。” 第87章   穆夏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韩青时抬起手,指腹从她湿漉漉的睫毛上轻轻擦过,“因为你没有真的见过我。”   穆夏更加迷茫,按捺不住地拉下韩青时的手,问她,“阿时,你到底在说什么嘛,别卖关子了行不行?”   韩青时随意扫了眼正从宿舍往出走的女生,见她似乎要认出自己,遂低了声,对穆夏说:“带你去个地方。”   “哪里?”   “可能会让你想起我的地方。”   “……”   路上,韩青时开得很慢,急得穆夏数次要求自己来开。   韩青时均哄着拒绝,足足开了有半小时,才拐进一道陌生又熟悉的校门。   陌生是因为这道门两年前才翻新过,熟悉则是因为这是穆夏的高中母校。   和父母回老家之前,她一直在这里读书。   即使现在校门翻新了,那些年少青春的记忆也还在,她认得出来。   “阿时,你带我来我们学校干吗?”穆夏奇怪,“还有啊,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念过书?”   韩青时被穆夏先入为主的念头逗乐,好笑地反问她,“这里每年走出去数百名毕业生,我为什么非要知道你在这里读过书才能来?”   “也对,那还能是为什么啊?”穆夏一条腿压在座椅上,侧身过来不依不饶地问,“阿时,你到底想干什么嘛?我快要被你急死了。”   韩青时还是那副慢条斯理的模样,抬手过去,从余光里捏捏穆夏的脸说:“耐心点,马上就到了。”   “您好,外来车辆不能入内。”车在门口被门卫拦住。   韩青时让穆夏帮忙从手套箱拿了份请柬出来,递给站在车边的门卫。   门卫打开一看,忙弯下腰,热情地说:“原来您是受邀的校友啊,欢迎欢迎,不过今天是最后一天,各项活动都结束了,您这会儿进去估计什么都看不到。”   “没事。”韩青时接回请柬,随手放进车门下面的储物格,“只要操场还在就行。”   门卫笑笑,为她们放行。   自动伸缩门朝旁边拉开,车子顺利驶入。   穆夏趴在椅背上看着越来越远的门卫,好奇地问:“你刚给门卫看的是什么请柬啊?怎么还校友呢?”   韩青时认真看着前方的路,含糊其辞,“你猜?”   穆夏,“……我又不是神仙,看个皮皮就能猜出来内容。”   见从韩青时嘴里问不出什么,穆夏郁闷地靠回座位,盯着窗外缓缓后退的风景发呆。   教学楼还是老样子,助阵高考的标语从顶楼一直垂到二楼,有出来透气的备考生站在标语后面的阴凉处聊天。   路边的梧桐树倒是长高了不少,两侧枝叶交织成一条绿色的隧道,只有零星阳光从缝隙里悄悄洒下来,安静又舒适。   韩青时将车子停在教学楼后的停车场,熟练地带着穆夏穿过林荫道继续往后走。   两人一路上遇到了不少学生。   大概是觉得他们穿着‘怪异’,目光总会在她们身上多留一会儿,还会对着她们交头接耳。   穆夏没在意,被折磨得心力交瘁的视线不停往韩青时身上飘,猜测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走进操场,视野突然变得开阔。   天边霞光流淌,时间渐缓,火红夕阳将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穆夏走在韩青时身旁,恼火地去踩她的影子。   韩青时配合地走走停停,陪她玩闹。   经过主席台,穆夏蹦跳的步子蓦地停住。   因为迎着光,她不得不眯起眼睛去看挂在上方的横幅,“热烈庆祝……95年校庆……”   “啊!我们学校已经建校95年了啊。”穆夏惊喜,“我高三还参加过90年校庆,不对啊,我高三到现在还不够5年啊,差好几个月,怎么现在就办了?”穆夏疑惑。   “因为90校庆那年,学校在扩建操场,不安全,所以推迟了半年。”身后一道饱含笑意的女声穿插进来。   穆夏和韩青时同时回头。   短暂的安静对视过去,穆夏激动地大喊,“朱老师!”她高二到高三的班主任,一位深受学生喜爱的语文老师。   朱老师记性不错,但带过的学生实在太多,她一时没回忆起来穆夏是谁。   穆夏快步跑到朱老师面前,兴奋地说着早年那些趣事去唤醒她的记忆。   说到高考前突然转学,朱老师一下子想了起来,“穆夏!原来是你啊,几年不见,变化大得老师都认不出来了,对了,你后来考到哪儿去了?”   穆夏,“A大计算机科学与技术专业,今年毕业。”   朱老师,“好好好,A大计算机好,你当年突然转学,老师一直挺遗憾的,生怕你不适应新环境,影响高考发挥。”   穆夏没说自己高考确实没发挥好,只念那两年朱老师对他们的好。   朱老师是个感性的人,几句话下来就被穆夏说得泪眼婆娑,看着主席台上的横幅感慨,“上一次校庆,老师还报了你去当志愿者,带受邀回来的学长学姐参观学校,这一转眼啊,你就成了那个学有所成的学姐,时间过得真快。”   穆夏附和,“是啊,一转眼我都大学毕业了。”   穆夏和朱老师并排站着,半截目光里是逆光而立的韩青时,她明明在望着她笑,深邃眼眸却好像隔了远山旧水,怎么都看不真切。   这个眼神,好像久别重逢。   “你是收到邀请函,回校参观的优秀毕业生吧。”朱老师忽然看向韩青时问。   穆夏想帮韩青时解释,却见她上前几步,态度恭敬地说:“上次校庆是优秀毕业生,这次是校友。”   穆夏,“???”   上次?   上次不就是她当志愿者那次?   优秀毕业生是什么?   校友又是什么?   难道韩青时除了是她在大学的同门师姐,还是一个高中的学姐?   穆夏彻底乱了。   这都什么错综复杂的关系!   朱老师反而记得清楚,她稍一回忆,就醍醐灌顶般抚掌大笑,“哎呀,我就说你看着怎么这么眼熟,上次校庆的合照就在我办公桌上摆着,成天看,开幕式上咱俩的座位也挨着,想往都难,穆夏。”朱老师突然叫道穆夏。   穆夏脑子里正在和稀泥,闻言下意识‘啊’了声。   朱老师大笑着说:“你还记得这个学姐吧?”   穆夏立刻摇头,她真不记得,甚至开始怀疑朱老师的记忆。   朱老师笑得合不拢嘴,“90年校庆,就是你接待的这个学姐啊,忘了?”   “!”穆夏震惊,有些沉睡已久的画面在记忆深处蠢蠢欲动,直到朱老师用手里的纸遮住韩青时的下半张脸,说:“这样想起来了吗?”   穆夏睁大眼睛,目光剧烈震动,“你,你是……你是那个带着防晒口罩的姐姐!”   韩青时笑望着穆夏,明明逆光,眼底却似繁星般闪耀,“是,也是你那天接待得最久的一个人。”   ————   90年的校庆,在穆夏刚升高三那年的9月初举办。   她因为成绩好,形象佳,性格也开朗,被朱老师报上去当了志愿者,负责在校庆开幕式那天接待回校参观的优秀毕业生。   那天天气好得过分,阳光毒辣,热得像烤炉。   穆夏和一众志愿者站在礼堂前的广场上,等待开幕式结束。   她那时候是个静不了的性子,站了没一会儿就从第一排缩到最后一排,偷偷溜去了不远处的阴凉处坐着休息。   好巧不巧,被参加完开幕式,早几步从礼堂出来的朱老师逮了个正着。   她又气又笑地点着穆夏的脑袋瓜子说:“平时闹腾就算了,今天可不敢,你们的形象就是学校的形象,一定要立住,明白吗?”   “明白!”穆夏点头如啄米,余光看到礼堂里陆续有人出来,指指志愿者队伍说,“那我回去了啊。”   朱老师摆摆手,让她走了。   很快,穆·志愿者·夏接到了自己的第一份工作——带一个学长去参观校史馆,后续又陪着好几个人去了图书馆、食堂、教学楼……忙得不可开交。   等到结束已经是下午五点,穆夏累得口干舌燥,恨不能就地躺下休息。   谁知道还没走到阴凉处,好友王嘉嘉忽然跑过来说丢了钥匙。   两人快速回忆可能丢钥匙的地方,然后分头去找。   操场是其中一处,由穆夏负责。   那年的夏天格外炎热,穆夏从综合楼跑到操场不过是五六分钟的事,就热得出了一身汗。   可就是那么热的天气里,她在操场空荡荡的跑道上看到了一个西装扣得严丝合缝,脸上还戴着防晒口罩的姐姐——受邀回来的优秀毕业生,韩青时。   她走得很慢,像是对热没有感知。   穆夏一开始没有太在意,一直到她找到王嘉嘉的钥匙才又多看了几眼,担心韩青时继续这样走下去会不会中暑。   此时,距离她过来操场已经过去了小半个小时。   穆夏稍作犹豫,攥着钥匙朝韩青时跑了过去。   “姐姐,你也是来参观的吗?”穆夏走在她身侧,笑容灿烂地问。   韩青时突然听到蝉鸣之外的其他的声音,缓慢的步子倏地顿住。   很久,才像是反应过来一样,动作机械地转头看向了穆夏。   视线对上的刹那,穆夏胸腔猛地一震。   她从来没见过那样一双眼睛,黑得压抑,深不见底,浮在表层的那束黯淡光亮里则交织着疲惫、不甘、失望、无可奈何,还有让人心口犯疼的红。   穆夏是个聪明的女孩儿,她什么都没问,努力压下胸口不适,热情地说:“我是这次校庆的志愿者,需要我带您参观一下吗?”   韩青时一动不动地望着穆夏,眼神没有聚焦。   穆夏还是认真地同她对视,等反应迟滞的她开口说:“可以吗?”   沙哑声音刮疼了穆夏的耳膜。   穆夏故意提高声音,脸上笑容更盛,“当然可以啊,就先说操场吧,跑道是去年才修的,那边绿油油的都是假草,我揪过一次,手都划破了也没揪断……”   穆夏从夕阳将落说到日暮渐起,说到最后没话找话,只为分散韩青时的注意力,好让她看起来不那么难过。   走累了,穆夏和韩青时坐在看台的最上层,吹着终于勉强有了凉意的晚风,问她,“姐姐,你喜欢吃什么水果啊?”   韩青时的头发被风吹得贴在脸上,她没有动,透过被头发强行隔开的视线去看远处落了一层金光的跑道,回她,“没有特别喜欢的,你呢?”   “梨,我超喜欢吃梨。”穆夏声音雀跃,很快又郁闷下来,“不过现在都没那种自然长大的梨了,催熟的不甜,甜的又很贵。”   韩青时转头看向穆夏,迎着风时,头发被吹到身后,露出了眼睛,“等我找到好吃又便宜的梨了,带你去吃。”   “好啊。”穆夏答应得干脆,明亮双眼里闪着纯粹的光,能治愈人心里所有的不知所措。   韩青时看到,视线便没有再离开,安静地听她东拉西扯,一直说到朱老师陪着王嘉嘉一起来找。   穆夏这才想起钥匙的事,忙站起来说:“姐姐,我要回去了。”   韩青时坐着没动,抬头望着她明亮的眼睛说:“你叫什么?”   穆夏,“穆夏,夏天的夏。”   韩青时在心里默念这两个字,再出声,平淡目光里拢了一层霞光,美得惊心,“谢谢你。”她说。   穆夏看愣了神,心跳忽然变得很快。   王嘉嘉还在远处催促。   穆夏却已经置若罔闻,她定定地看着韩青时的眼睛,有些话不受控地从嘴里冒了出来,“姐姐,你喜欢女生吗?”   韩青时含笑的眸光闪了下,否认,“暂时还不喜欢。”   “哦。”穆夏难掩失望,很快又明媚地笑了起来,“没关系,那就找个喜欢你的男生好了。有人陪着,你好像就不那么难过了。”   韩青时靠向椅背,抬头时,眼底的霞光静静流淌,她问:“如果我有一天喜欢女生了呢?”   穆夏攥紧手,白净的脸上快速泛起一层红晕,“那你记得来找我,如果我那时候还没有喜欢别人,就来喜欢你好不好?”   韩青时一瞬不瞬地凝视着紧张到嘴唇紧抿的穆夏,藏在口罩下面的唇角翘得很高。   良久,慢却坚定地回了她一个字,“好。”   穆夏得到肯定答复,开心地朝王嘉嘉跑去。   跑到一半,她回过身,朝韩青时用力挥手,大声喊道:“姐姐,今天会过去的,明天一定要笑起来!”   韩青时远远地望着穆夏,没有说话,只在她即将转身之前,拿起手机,将相机对准她,快速按下拍摄。   又在某一天清晨,将这张照片放大,截图,隐去穆夏灿若桃李的笑容,只留被夕阳下空无一人的跑道,然后,将它设置成微信头像,隐秘又张扬地将她放在眼前,藏进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失败,打疫苗打了一下午,没抽出来时间实现这篇文的第一次万字…… 第88章   穆夏怔愣地看着韩青时,脑子里反复闪现过去那些她知道,或者不知道的事情。   有些画面她只是听说,绞尽脑汁也想象不出来当时的场景。   比如,她曾经出现韩青时的镜头里,后来又一直待在她的微信头像里。   想到这里,穆夏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找到韩青时的微信,点开了头像。   第一次见,她就知道这是盛夏的操场,跑道连着夕阳。   时至今日,她依然无法想象,跑道的尽头曾经有过自己的存在。   穆夏举起手机对着跑道,急切地想找到韩青时当时拍摄这张照片的位置。   后知后觉记起这是她坐在看台上拍的,穆夏大步朝看台跑去。   朱老师莫名,“穆夏这是怎么了?”   韩青时望着穆夏匆匆离开的背影,温和眉目染了一层夕阳的柔光,“可能,想确定我是不是在骗她。”   穆夏一鼓作气,跑到了看台最上层。   转身的刹那,韩青时恰好在朝她招手。   熟悉的角度,熟悉的场景。   一瞬间,所有的记忆汹涌而来。   穆夏受不住,眼前一阵阵发白。   她很努力地站着,心跳快得像是要从胸膛里撞出来,呼吸也急,嘴巴张得再大,再努力地去呼吸,依然觉得不够。   喉咙胀得像是要裂开。   眼睛涩得总想眨。   可这些不适远不敌心底喷薄而出的喜悦。   年少时,目的单纯的一点恻隐之心,竟然会被人记到现在。   年少时,有口无心的一句询问,竟然会真的开花结果。   年少时……她竟然就遇到过这么好的一个人……   “阿时!”穆夏站在看台上朝韩青时大喊,脸上明艳的笑容可以和火红霞光媲美。   韩青时没有回答,只是立在夕阳里,温暖又深情地笑着,听她那声仿佛跨过了时间长河的‘阿时’在操场上空回荡。   那声‘阿时’连通了过去与现在,就少了诸多不愿提及遗憾。   笑过之后,穆夏的视线很快变得清晰,一对上韩青时深情万种的目光,她什么都顾不上想,两手拢在嘴边,当着朱老师和远处几名学生的面,朝韩青时大喊,“我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你!阿时,我真的好喜欢你!”   朱老师听到‘喜欢’二字震惊得脸色大变,匪夷所思地看看远处笑如艳阳的穆夏,再看看眼前柔光四散的韩青时,难以消化自己承认刚刚听到、看到的事实。   韩青时对朱老师吃惊的目光置若罔闻,她专注地看着正朝自己奔赴而来的穆夏。   等她气喘吁吁地站到自己面前,旁若无人地俯身过去碰碰她嘴唇,而后就着弯腰平视的姿势,只对她一个人说:“知道了,下次不用喊那么大声。”拖着音,语气就显得格外宠溺。   穆夏听得心窝像抹了蜜,一开口,连埋怨都显得娇气,“你那天干吗要戴口罩呀?要是没戴,我肯定当场就追着你不放了,就算当时没那个胆子,后来再遇到,也一定会第一时间认出你,喜欢你,哪儿还用浪费这么多时间呀。”   韩青时眉毛轻挑,直起了身体,“马后炮总是说什么都好。”   “才不是!”穆夏郁闷地瘪嘴,“就是觉得这么多年可惜了嘛。”   “是啊,可惜了。”韩青时也这样觉得,可是,“我当时没有办法。”   穆夏奇怪,“为什么没有办法?怕晒黑了,在员工面前抬不起头?”   “想什么呢?”韩青时被穆夏无厘头的猜测弄得啼笑皆非,被迫回想当时,笑容慢慢淡了下来,“那天挨了打,脸上有很深巴掌印,不戴口罩会被人指指点点。”   “!”穆夏心口猛地闪过一阵剧痛,像被人狠狠剜一刀。   韩青时这么好,谁惹得打她?   她这么厉害,谁敢打她?   打得要多重,才逼得她不得不戴起口罩示人?   穆夏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   她张开嘴,尝试好几次,才勉强发出了声音,“谁打你了?”   韩青时笑着,波澜不惊地回她,“我救过一命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鞠躬   为何今天如此短小?   因为要完结了,人飘了,坐不住了   不是……是玩密室吓疯了……   痛哭流涕   明天一定码完最后一章!码不完提头来见!!   算了,还是给自己留点余地比较好,最后一章内容不少,码不完就,码不完吧……   摊手手 第89章   朱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穆夏在看台上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着,靠在韩青时肩头,听她平静地回忆那段并不愉快的往事。   “读小学的时候,老师大都会问我们关于梦想的问题,我的梦想很简单,但是很远——去最北的城市,和父母在一起,被他们宠一宠;有一天,他们突然走了,我的梦想变成了‘去最北的城市,看一看他们热爱了一辈子的城市’。看过,就不想走了。那里的人都认识我父母,走在哪里都好像能看到他们的影子。所以我抓紧一切时间学习,用最短的时间毕业,做好了一切准确去那里。”   可就在答辩前一周,韩青时突然接到韩明哲的电话,说爷爷可能不行了,让她马上过来医院见爷爷。   韩青时是爷爷一手带大的。   小时候,爷爷总笑呵呵地说:“阿时阿时,你要快点长大,赶紧来GN帮爷爷的忙,爷爷一个人太累了。”   真到了高考填报志愿,爷爷又义无反顾地支持她所有的决定,“想学医就学医,想去北方就去北方,不用操心GN的事,有爷爷在。”   韩青时知道自己的选择很自私。   爷爷到了那把年纪,本该安享天伦,却没有儿女孝顺,也没人指望。   可她还是狠心地决定那么做。   不为和父母一样投身事业的崇高理想,她只是,羡慕有父母疼爱的女同学太久,若无其事地把那份羡慕藏得太久,忍不住想去拥有而已。   但她又不能两手空空的去。   天生骄傲的她,本能想让父母何时何地都以自己为荣。   所以她学了医。   父母说,那里的医生太少了,好医生愿意留下就更加难能可贵。   韩青时一直记得那些话,记得父母说那些话时语气里的叹息。   她什么都没说,只默默把什么都做到最好。   接到韩明哲电话的时候,韩青时正在和硕士导师确认答辩的事。   听到他说爷爷可能不行了,脑子里轰隆一声巨响,眼前发黑,站立不稳。   导师担心她这个状态去医院会出事,亲自开车送她过去。   紧赶慢赶,还是晚了。   “你怎么才来?!”韩明哲压着愤怒质问,“你知不知道爷爷到闭眼都想见你最后一面!”   韩青时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呆站在病床前,眼神空洞。   她已经很努力了,可新校区实在太远,下班高峰的路太堵。   爷爷的葬礼很简单,只通知了几个老友,这是他离开前亲口.交代的。   下葬那天,韩青时没掉一滴眼泪。   等到送行的人离开,好几天没主动说过话的她才终于出声,“爷爷临走前有没有说什么?”   韩明哲身上已经没了当时的怒气,他站在墓碑前,很平静地说:“爷爷一直在怪自己没有把GN的事处理好,注定要留给我们一个烂摊子,还有……”   韩明哲话到一半欲言又止。   沉默片刻,韩明哲轻叹口气,继续说道:“青时,有件事,爷爷一直不让我和你说,怕你有压力,这几天,我想了很多,还是决定告诉你。”   “明哲!”杨炎不赞同地摇头,“你答应过爷爷……”   “说吧。”韩青时打断,声音很低,“我想听。”   杨炎了解韩青时的性格,她想知道的事没人瞒得住,只好默了声,听韩明哲把那件爷爷想带进黄土的事一五一十说出来。   “从去年开始,爷爷就在忙着处理转手GN的事,他想把GN卖了,拿钱去投资西北的医疗,顺便陪着你。他唯一的儿子和儿媳都葬在了那里,他打心底里害怕那里,可让你去,又是他亲口答应过的,他不能反悔,只能尽力想办法护着你。”   “如果没有意外,在你毕业前后,GN的事就会处理好。”   “谁知道突然出了员工坠楼的事,GN形象严重受损,原本谈好的事也变成了未知数,爷爷担心夜长梦多,才那么着急地去亲自处理。”   “他年纪不轻了,这几年身体也越来越差,医生说即使没有这件事,他也不能继续管理GN。”   “青时,GN是爷爷一辈子的心血。你有没有想过,他要多疼你,才会想着把GN卖了去陪你,才会想着拿一整个GN去换你想要的?”   “……我没有。”韩青时哑声说。   数天沉默地隐忍,韩青时终于撑不住,在爷爷的墓碑前蹲下来,眼泪拼命往下掉。   她从来没想过爷爷有一天会舍得把GN卖掉。   现在知道了,她应该怎么?   还能怎么做?   ……   硕士答辩在爷爷下葬的第二天。   一大早,韩明哲接到韩青时导师的电话,询问他韩青时的情况。   韩青时还没出房间,韩明哲虽未兄长,毕竟是成年男性,不方便直接进去,就托了杨炎帮忙去看。   韩青时房间里的空调没开,很热。   杨炎敲门进去的时候,她正赤脚坐在地上发呆,像是已经坐了很久。   杨炎走过去,蹲在韩青时身前,轻声说:“青时,今天答辩。”   韩青时眼神发直,反应却格外清醒,她抱着自己,自言自语似的说:“嫂子,我不去答辩了,不去找爸妈了,我什么都不贪心了。”   那天之后,韩青时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亲自登门找到爷爷以前的同学——一位A大计算机退休老教授,请他帮忙进了A大,从零开始学习。   与此同时,没有任何经验的她,空降的她,还要尝试着管理GN,处理那些无休止的麻烦。   压力大到无法想象。   无数次,她在深夜下班,漫无目的地开着车,想不起来回家的路。   一次偶然,她开出市区,开到了一片未经开发的景区。   那里很安静。   能看到星空。   即使她站在车顶,对着夜空大喊,也不会有人嫌她吵,说她一个女人迟早撑不下去。   那之后,她便经常去和那里的黑夜倾诉无人可说的压力。   时常会待一整夜,等到天明,回家换身衣服,继续去那个对她非议众多的GN上班。   日子慢得成了煎熬。   又是一年新生报到。   韩青时陈德平办公室出来,看着手里的竞赛获奖证书,以为自己终于熬过去了。   她难得心情好,在学校超市买了瓶甜得发腻的咖啡,边喝边往校门口走。   今天是高中母校建校90周年的校庆开幕式,她一个月前就收到了回校参观的邀请函,答应会去。   韩青时看着时间充裕,没走大路,优哉游哉地顺着西边偏僻的林荫小道往出走。   半途,遇到一个倒地不醒的年轻男孩儿,脸色发紫,已经没了心跳和脉搏。   那个瞬间,韩青时忘了自己早已经不是医学生,她在本能的趋势下,果断上前救助。   十分钟,一千多次胸外按压。   韩青时早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但她还是没有放弃。   最后人救回来了,没得到一句感谢,只有孩子母亲毫不犹豫地一巴掌,和疯狂嘶吼,“你刚才在干什么!我儿子还不到18,你怎么能那么无耻!”   是的,她匆匆赶来,只看到韩青时在那样一个偏僻的地方‘摸’她儿子的胸,在‘亲’他。   韩青时什么都没说,也没在男孩子能说出来话,和母亲解释清楚后去听她不情不愿地道歉。   她拖着一身汗,很慢地往出走。   转到计算机后,她怕自己有一天真的逃走,刻意避开和所有医学有关的东西,就连生病也是能不去医院就硬生生往过扛。   太久没有练习,刚才十多分钟不间断的按压,使得她的胳膊到现在还在持续发抖。   这种感觉很熟悉。   把濒危之人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真实让她兴奋。   那种兴奋已经超越了她学医的初衷——找个好理由去见父母。   多年坚持已经让它变成了热爱。   韩青时放任兴奋在身体里横冲直冲,任由它疯狂牵动着那些被她藏在心底深处,从不曾舍弃的记忆。   当记忆冲破牢笼,平静之下的不甘就开始迅速爆发。   它强势地与现实撕扯扭打,最后以败者之姿,狼狈地跪在地上收拾满目疮痍。   韩青时难以接受,却不得不接受。   她踉跄地坐上车,不管车里高得让人窒息的温度,趴在方向盘上放声大哭。   一整年了,这是她第一次承认自己根本没有熬过去。   适应现状不过是对现实的妥协。   可妥协一旦受到威胁,不甘就会成倍地往出涌。   她不想再日复一日地学校、GN两头跑,逼自己去接受那些陌生的东西。   不想再起早贪黑,去处理那些永远没有头的麻烦。   也不想去操心谁的饭碗,关注谁的兴衰。   她就想简简单单的,学有所用,轻松自在。   可是合作方老总打来电话的刹那,她还是不得坐起来,整理衣冠,清嗓润喉,笑着说:“段总,等您一通电话真不容易。”   然后,按部就班地回校参加开幕式,结束了,再去GN处理堆积如山的工作。   韩青时以为这趟短暂的校庆之旅会和她参加过的诸多宴会一样,当时笑脸迎人,过后谁也不记得谁。   哪曾想,操场的一个偶遇,竟成了她这辈子最珍贵的礼物。   ————   “夏夏,你救过我的命。”不管当时,还是现在,韩青时始终这样认为,没有那天的穆夏,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继续平衡已经藏不住的不甘,和面对全然陌生领域的有心无力。   穆夏听韩青时一番话,觉得即使靠在她肩上,紧紧挽着她的胳膊也还是不够。   她站起来,跨坐在韩青时腿上,两臂紧紧环着她的脖子,趴在她肩上,无不庆幸地说:“还好那个年纪的我爱管闲事。”不然,谁陪着她?   韩青时抱紧穆夏,回忆逐渐变得轻松,“我算是早熟又独立的那种人,从小到大,没什么人安排我。我第一次听话,是听你的话,你说‘今天会过去’。所以,从那天起,我不再回避,而是试着真的放下。很快,学习变成了一件很轻松的事,管理GN也游刃有余,我想去找你,告诉你这个好消息,回去才发现,你不见了。”   穆夏内疚,“对不起,外婆对我,就像爷爷对你,我不能不回老家陪着她。”   “我知道,只是有些人,有些事不经想,心里总惦记着,记着记着就悄悄变了味道。”韩青时亲吻穆夏的侧脸,言辞之间没有一点责怪的意思,“我很早就知道卫蓁喜欢女人,‘同性恋’三个字对我而言就是普通的感情,所以当我意识到自己总会想起你的时候,没有任何惊讶,甚至有些开心地把微信头像换成了你,在民宿里移栽了棵梨树等着你。”   从开花到结果。   再从成熟到败落。   年复一年。   穆夏听不下去,紧抱着韩青时,哭着和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回去老家之后,我要照顾外婆,还要适应新环境,准备高考,太忙了,我,我还以为你那个年纪的人不会把一个小孩儿话当真,就把你忘了,对不起。阿时,对不起。”   韩青时摸着穆夏的头发,轻笑,“没事,你后来不是又回来了?”   “回来,你怎么不第一时间认我?”穆夏坐起来,泪眼婆娑地问她,“为什么那天晚上不直接告诉我你是谁?”   韩青时偏了下头,笑里多了几分无奈,“因为那之前我已经见过你,还听到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什么时候?在哪里?什么消息?”穆夏急不可耐地问。   韩青时,“社会奖学金颁奖开始之前,你在拐角撞到了我。”   “!”穆夏震惊又惊喜,“那个人竟然是你!”   “是我。”韩青时越过穆夏的肩膀,看了眼干净的鞋面,很慢地说,“我问陈老师你为什么哭,她说你在项目里犯了错,犯错的原因可能是谈了恋爱,对项目不用心了。”   “我没!我有……”穆夏丧气地塌下了肩膀,“我没有因为谈恋爱影响干活,但我当时确实还和韩书颜在一起。”   “有不奇怪。”韩青时无所谓地揉揉穆夏头发,语气平静,“我怕一见你就离不开你,会让你在我和那个人之间左右为难,那就干脆不见,不说,让嘉卉替我去了颁奖现场。”   “阿时……”穆夏后悔得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我都干了些什么啊。”   “你说呢?”韩青时倾身去亲穆夏红通通的鼻头,“听到这个消息后,我的心情很糟糕,刚好卫蓁也心烦,找我出去消遣,我们就一起去了TONIGHT,然后,在那里遇到了过来搭讪的你。”   先是失落。   又在回头时,看到那个让她失落的人站在眼前。   韩青时自己都说不清当时过山车似的心情。   唯一能确定的是,能去那里找艳遇的人,多半还单着。   她还有机会。   可又不甘心自己只是她心情不好时随便找的女人,更气她‘随便’。   “你当时应该扭头就走!”穆夏红着眼,气愤地说,“我可怂的,既然已经跟你出来了,就绝对不敢再进TONIGHT那扇门第二次!你走了也没事!”   “我倒是想。”韩青时看到远处有两名保安在靠近,拍拍穆夏,说,“走了,校庆结束,学校要开始善后了。”   穆夏回头看了眼,确定韩青时没骗自己,只好揣着满肚子疑问,不情愿地站起来,跟她往下走。   刚一走出操场,穆夏马上拉住韩青时的手,问她,“你刚的话还没说完,为什么想了又没走?”   韩青时笑了声,反握住穆夏的手,和她十指相扣,看到她噘嘴的模样,忍不住亲上去。   一碰即离,在穆夏来不及回味的懵懵里笑着说:“谁让你偏偏又说了一句你不是谁都行,我是喜欢的类型才可以。”   好歹是喜欢。   她还敢有什么不满意?   韩青时握紧穆夏的手,牵着她走入夕阳下的林荫道,踩着凉风和长长的影子,声音缱绻温柔,“于是啊,我对自己撒了这辈子最大的一个谎——穆夏,别惹我,其实心里恨不能你立刻属于我。”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就,完了哈,感谢近三个月的陪伴。   暂定三篇番外,两篇是对正文的补充,一篇真番外。   下本的话,过段时间再说,文案废,想写的那本预收不高,马上开文会上不了榜,攒攒或者等厉害的作者都开完新文了再说。   山高水远,有缘再见,挥手。   不对,明天还要再见。   逐渐收回伸出去的手…… 第90章   回家路上,穆夏兴奋得一刻停不下来。   如果她只是一惊一乍,韩青时也就睁只眼闭只眼,顺着她算了。   问题在于,她时不时就想冲破安全带的束缚,跑过来抱韩青时,弄得她心脏几乎跳出来。   又是一个减速带,韩青时已经把速度压得很慢,穆夏还是被颠得弹了起来。   韩青时本能伸手挡在她身前。   谁知道,就是这一眨眼的功夫,胳膊就被穆夏紧紧抱在了怀里。   韩青时试了试,没抽出来,无奈地说:“夏夏,我在开车。”   穆夏点头如啄米,“嗯嗯,你开你的嘛,我就抱你一只胳膊,又不影响,你不是经常一只胳膊搭在车门上,单手开车的吗?应该挺熟练的吧。”   “……”韩青时一时被堵得哑口无言,想想莫名有点庆幸:还好穆夏长大了,不然她单手开车的恶习还不把她教坏。   “前面路口有交警。”韩青时提醒。   穆夏眯着眼仔细确认,真有,只好郁闷地松开了韩青时的胳膊。   韩青瞧了眼她那副恋恋不舍的模样,好笑地说:“你突然这么黏人,我还有点不适应。”   “这有什么不适应的。”穆夏两手环胸,理直气壮地说,“女朋友黏你,说明她喜欢你,你就算不感动得痛哭流涕,也应该得意得四处炫耀吧。”   “是是是,是我不懂事了,还请穆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一次。”韩青时好脾气地配合道歉,乐得穆夏捧腹大笑。   笑够了,穆夏侧身过来,装出一脸慈祥的表情,摸摸韩青时的头说:“乖啊,等会儿给你买糖吃。”   韩青时光笑不说话,对她这得寸进尺的表现莫名受用。   又闹腾了一阵子,穆夏累了,坐没坐相地瘫在椅背里,掰着手指头细数两人这些年不可思议地交集,“我高三第一次遇到你,没见过你的模样;大四第二次遇到你,不知道你是谁;再往后,还不到一年的时间,摇身一变,竟然变成了你的女朋友。阿时,缘分的事情也太奇妙了,我们可是快五年没见过面啊,不对……”   穆夏想到什么,忽地直起身体,表情严肃地看着韩青时说:“你不是说距离第一次见到我已经6年1个月了吗?从高三九月到现在,明明还不够五年?”   韩青时正偏头看着后视镜停车,闻言慢吞吞地‘嗯’了声,没有任何下文。   穆夏,“……”现在连糊弄她都这么敷衍的吗?恼火!   车子停好,韩青时率先下了车接电话。   好一会儿等不到穆夏动,韩青时屈指敲敲引擎盖,用口型对她说:“回家了。”   穆夏一看到韩青时脸上的笑立马没了脾气,屁颠屁颠地跑下来,挽住她的胳膊往回走。   韩青时这个电话一直接到进家门才挂。   穆夏看她空了,马不停蹄地开始追问‘六年一个月’的事。   韩青时态度格外得好,笑不离唇,就是吧……满嘴都是哄人的话,没一句有用。   穆夏听不到想要的,小尾巴似的跟在她后面,看她不紧不慢地脱了鞋去卧室换衣服,然后懒洋洋地走出来洗手,从冰箱里拿了瓶水问她,“喝不喝?”   穆夏一把抓住韩青时的手腕,给她按下去,气呼呼地说:“你再不说实话,我咬人了啊!”   “咬哪儿?脖子行吗?”韩青时顺势靠在冰箱上,头偏向一边,将本就优越的颈侧线条拉得更加漂亮。   穆夏看热了眼,‘嗷’一声将脑袋顶在她颈窝,幽怨地说:“讨厌啊,明明知道我没什么定力,还故意这样。”   韩青时拧开水,仰头喝了一口,再出声,嗓音也仿佛沾上了湿漉漉的感觉,听着格外舒服,“这是在家,不需要你有定力,况且,我也喜欢你没有定力的样子。”   韩青时一句话,撩得穆夏彻底没了脾气,她抬起头在韩青时脖子里亲了一会儿,在把持不住之前硬忍着离开,双臂环着她细瘦的腰,趴在她身前,气喘吁吁地说:“你就跟我说一说嘛,不然我今晚都睡不着,说嘛说嘛,阿时?阿时……”   穆夏哼哼唧唧没完,腻得韩青时心窝发软,她拿起水瓶冰了冰穆夏微微泛红的脸颊,笑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小姑娘这么烦人?”   “我以前也没发现你这姐姐这么爱卖关子。”穆夏恼得挠韩青时痒痒。   韩青时后肩紧贴着冰箱,躲不开,没一会儿就没被穆夏折腾得受不住,举手投降,“好好好,我说,说还不行?”   “赶紧的!”穆夏凶人。   韩青时扬了扬手里的水,语气无奈,“忙了一天,好歹让我坐着说?”   “当然!”穆夏忙不迭地给韩青时让路,等她直起身体走了,再跟到她后面,狗腿地给她捏肩捶背。   手法生疏,没什么力气,捏得像猫挠,也就软绵绵的手指碰到韩青时肩上的皮肤时才勉强有那么一点舒适感。   韩青时在沙发上坐下,拍了拍身侧的位置,示意穆夏别干站着。   穆夏‘嘿嘿’一笑,并没有按照韩青时的指示行动,而是一屁股坐在她脚上,两臂交叠垫着下巴,舒服地趴在她腿上等她‘讲故事’。   韩青时看她这样眉眼轻抬,语气戏谑,“你确定要用这个姿势,这个表情?”   “为什么不呢?”舒服死了。   韩青时没反驳,手上颠着水,不紧不慢地说:“还记不记得我们高中每年的春季运动会在几月?”   穆夏不假思索,“4月中下旬。”   穆夏的体育太差,偏偏每次运动会都会被体委兼好友王嘉嘉以帮她完成任务为由,强行报一个项目。   因此,每到运动会那几天,穆夏就觉得浑身难受,自然把时间记得清楚,不过……   “和这个有什么关系?”穆夏奇怪地问。   韩青时不答反问,“高一那年的运动会,你是不是报了跳远?”   穆夏惊讶,“你怎么知道?”   韩青时放下水,脚尖往上勾了勾,眉眼间的笑意渐浓,“是不是跳了不到半米,还脸朝下摔进了沙坑里?”   “!!!”穆夏蹭得坐起来,脸颊涨红,“我那是发挥失常!不对不对,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韩青时俯身,手背对着穆夏,用指尖在她红通通的脸蛋上轻碰,“你自己说的。”   “胡说!我不可能和谁说这么丢人的事!”那次运动会是她这辈子干过最丢人的事,就算是亲老婆也不可以说的程度!   韩青时太爱穆夏恼羞成怒后气鼓鼓的表情,她两手从穆夏腋下穿过,将她提起来坐在自己腿上,近距离看着她羞恼的表情,话锋一转,说:“那段时间卫蓁状态差到了极点,每天泡在酒吧里喝得烂醉如泥,我怕她出事,一有时间就去她家看着她。”   穆夏想象了下那个画面,脸上的红晕淡下去一点,小声问:“是因为何老师?”   “嗯,何遇开始叫她姐了。”   “……”   “我把卫蓁从家里拖出来,想带她找个没人的地方散散心,经过学校,她突然坐起来,让我停车,说要回去看看。”韩青时说。   穆夏,“卫蓁姐也是我们学校的?”   韩青时,“是,她和何遇最好的几年都在高中,她想进去,我只能陪着。”   “可是运动会期间的管理很严,外人不能随便进的呀?”穆夏疑惑。   韩青时笑了声,倾身碰碰穆夏微张的嘴巴,笑意更浓,“是啊,不然我也不会跟她去翻.墙,还在墙跟下碰到哭得委屈得像是天要塌下来的你。”   穆夏眼睛睁大,嘴巴张成了一个大大的O。   ————   十四五的小姑娘最是脸皮薄的时候,穆夏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儿丢了那么大一个脸,怎么可能还在操场待得住。   刚被淘汰,她就把号码布拍进王嘉嘉怀里,红着眼睛跑了。   王嘉嘉作为体委,有一堆的事等着她协调。   她想着反正是在学校,不会出什么大事,便没追上去,由着穆夏独自跑出操场,跑来了西面人烟稀少的竹林里躲着大哭。   边哭边反省自己,顺便吐槽别人。   “我以后再也不讲义气,不参加运动会了!”   “一群坏蛋,笑什么笑?就你们跳远能超过半米,就你们跳远不会跳得脸朝下,摔进沙坑里!”   “呜呜呜,我明天怎么回教室啊。”   穆夏哭到伤心处,扯了胸牌往地上砸,结果一连发出两声很沉的‘通’。   穆夏的哭声戛然而止,眨了眨泪眼婆娑的眼睛,朝扔在地上的胸牌看过去。   土地,塑料胸牌,砸上去会发出那么大的声音?   不等穆夏想明白,头顶蓦地传来一声温吞又陌生的女声,“大摇大摆地回。”   穆夏一阵激灵,整个人定住,心想,“不,不会是闹鬼吧。”   片刻过去,穆夏惊恐地尖叫一声,“我的妈呀!”冲出竹林,留下忘了捡走的胸牌,和两手插兜,弯着腰,面带笑容的韩青时,以及她身后不远处脸色泛白,眼神放空的卫蓁。   穆夏跑得太快,韩青时来不及提醒她胸牌没拿,也不太敢大声张扬,毕竟翻.墙进来不是什么光荣趣事。   她只是俯身将胸牌捡起来,默念上面的名字,“穆夏,高一一班。”   ————   “校庆再见,我第一眼就看到了你的胸牌。同样的名字,不同的年级,时间稍微一算就知道应该是你。”韩青时垂眼,指尖在穆夏胸口轻点,“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发现,我不可能让你跟着我。”那天的她太狼狈了,即便GN老板的身份是强加的,她也不允许随便谁看到GN老板是那副模样。   穆夏已经震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消化很久才呐呐地说:“从GN评审会到酒吧,从酒吧到校庆,再到现在你说的这些,每当我以为我们之间只是偶遇的时候就会发现,原来还有更深更早的交集。阿时,你老实告诉我,再早,我们有见过吗?”   韩青时失笑,“再早你还在初中,我一个大学生跑去你们初中干什么?”   “说的也是。”穆夏表情发木。   韩青时看她好玩,肆意捏着她的脸逗她,“傻了?”   穆夏点头,“傻得都没边了。按照你说的日子往前推,运动会那天应该是4月21,我们真正第一次遇见的日子?”   韩青时,“答对了。”   “421,521,521……阿时,你之前说车牌号挑521是为了我?这也是个特别的日子吗?”穆夏急切地问她。   “是。”韩青时垂下手,两臂压在穆夏身后,将她轻轻抱紧怀里,慢声说,“是来年我的工作和学习渐入正轨,回去高中找你,却发现丢了你的日子。” 第91章 番外2   卫蓁同何遇重修旧好后不久,挑了个空闲日子请穆夏、韩青时两人去吃饭。   地点就选在桃园路附近,离TONIGHT很近。   饭后消食,卫蓁突发奇想,要去TONIGHT喝酒。   几人思量片刻,想着反正隔天是周末,不用上班,便答应了。   只有穆夏磨磨唧唧不想走。   韩青时看出来她的抵触,慢几步,跟她一起走在后面,低声询问:“不想去?”   穆夏‘哼’一声,说话酸溜溜的,“你以前在TONIGHT好像挺出名的吧。”   韩青时被夜色浸染得尤为柔和的目光一闪,几乎忘了这件事,“没人知道我是谁,而且,我其实不常去。”   穆夏更酸,“啧,不常去都那么多人惦记,如果常去我是不是就没女朋友了?”   韩青时,“我……”   “快点,你俩躲后面说什么悄悄话呢?”卫蓁回过身催促。   穆夏果断不理正要说话的韩青时,加快步子跑过去,和前面的两人有说有笑,明艳表情哪儿还看得出半分方才的‘阴阳怪气’。   韩青时望着穆夏欢快的背影,默默吐出口气,无奈地说:“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   四人挑了个角落坐着。   服务生一过来,穆夏和卫蓁想都没想,异口同声道:“酒。”   前者是习惯,后者是酸的。   话甫一说完,就见何遇沉着脸,语气凉凉地对卫蓁说:“还喝酒?你不要命了?”   卫蓁不敢反驳,眼睁睁地看着何遇给她点了一杯白水,还特地强调了一句,“温的。”   卫蓁无语至极。   来酒吧不喝酒?   要不要顺便聊聊人生,谈谈理想?   另一边,则是韩青时不敢说不,只能有商有量地问穆夏,“度数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穆夏把酒水单还给服务生,扭头对着韩青时,微微笑,“高吗?又不是我喝,给你点的。”   韩青时,“……”   酒喝到一半,果汁夏和白水蓁双双起身去了厕所,留下韩青时和何遇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卫蓁最近的身体怎么样?”韩青时随口问。   何遇仰头灌了口酒,语气克制,“就那样,这辈子离不开药。”   韩青时抬眸看了眼何遇,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只和她碰了碰杯,沉默地喝酒。   一杯饮尽,韩青时放下酒杯靠向沙发,双腿交叠,一手随意搭在腿上,一手把玩着穆夏挂在她车钥匙上的毛绒二哈挂件,姿势慵懒又惬意。   捏到二哈的耳朵,韩青时眼前仅有的光线被人挡住。   她以为是穆夏回来了,下意识笑着抬头。   就是这一笑,把眼前陌生的女人笑红了脸。   她手里端着杯酒,声音扭捏又做作,“好久没见你过来了,能请你喝杯酒吗?”   女人后方不远处,还有人在吹口哨、拍桌起哄。   韩青时在看到她这张陌生的面孔时已经敛了笑,听到周围的起哄声时彻底没了表情。   “不能。”韩青时说。   女人被拒,面子挂不住,奈何跟朋友打赌在前,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都是来玩的,何必总拒人千里之外?”   “对啊,都是来玩的呢。”旁边蓦地插进来一道像笑,更像磨牙的熟悉声音。   韩青时暗道不好,转头一看,果然是上完厕所回来的穆夏。   她垂在身侧的手湿漉漉的,正站在阴影里皮笑肉不笑地看她。   卫蓁见形势不对,识时务地提前从后面溜回来,拉着何遇挡枪。   留下穆夏静默几秒,不紧不慢地从阴影里走出来,一脸端庄地瞟了眼女人,同她擦肩而过,径直走到韩青时跟前,弯下腰,单手托起她的下巴,宛如霸总附体般,声音低沉地问她,“姐姐,玩吗?”   卫蓁不禁打了个寒颤。   女人的表情如遭雷劈。   旁边围观的人则是一脸的戏谑,等着穆夏被丑拒。   不想,韩青时竟然笑如春风地回了她一句,“玩。”   众人惊呆,曾经拒人无数的头牌就这么从了一个,一个看起来就没滋没味的小姑娘?是不是过分清心寡欲了?   卫蓁只道,“什么变态的情趣。”   何遇,“……”说谁呢?   用实际行动刺激走前来搭讪的女人,穆夏火大地坐回去,死盯韩青时。   韩青时脸上仍是那副从容又宠溺的笑容,问穆夏,“果汁要不要再加点冰?”   穆夏一口细牙磨得咔咔,“不!加!”   “要擦手吗?”   “不擦!”   “那要……”   “不要不要,什么都不要!”   穆夏怒了。   韩青时反而笑了,她松开捏着二哈耳朵的手,将胳膊撑在膝头,手掌托着侧脸,慢吞吞地问:“我自觉回家,让你藏起来也不要?”   穆夏立马改口,“要!”   穆夏麻溜地收拾东西,拽着韩青时走人。   韩青时由她动作,明明穿得一身高贵,表情怎么看都像听话的小媳妇,反差之大,看得卫蓁叹为观止,“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强硬无情的韩总,和一见老婆就像老鼠见猫一样的小夏夏吗?”   何遇不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她就想问问,“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吗?你一直掐我什么意思?”   卫蓁低头一看,尴尬了,胳膊都给人掐红了。   ————   回家路上,没喝酒的穆夏开车。   韩青时放低椅背,靠着闭目养神,顺道和她解释,“今天是我第一次在TONIGHT喝酒。”   穆夏‘哦’一声,踩在油门上的脚松了点,车速很快降下。   韩青时睁眼看她,无声地笑,“以前只喝水。”   穆夏,“为什么?”   韩青时稍稍侧身,因为喝酒的缘故,语速比往常更慢,也更爱逗穆夏,“你猜猜看。”她说。   穆夏不要脸地真猜了,“因为我啊?”   “呵。”韩青时轻笑,抬手随意勾了下穆夏的耳朵,望着霎时通红的它说,“猜对了。那几年,老有个小姑娘在我心里来回打转,再去看别人就会觉得索然无味。”   穆夏乐得心花怒放,还要故意装腔作势地反问:“既然这样,不去不是更好?”   韩青时,“想不去,但不能不去,要时刻看着卫蓁,免得她又把自己喝进医院。”   看到车子进了小区,韩青时动作缓慢地坐起来,降下车窗,呼吸着热意还没完全淡去的空气,说:“左右都不合适,只好一边去那里陪卫蓁,一边喝着白水保持清醒。”   “哦……”原来是会这样啊,难怪没一个人能约到她。   穆夏硬压着的唇角完全翘了起来,憋着笑一个人嘟嘟囔囔。   余光看到韩青时趴在车门上,想扯路边的树叶,穆夏急忙‘哎呀’一声说:“你别把手伸出去呀!”   韩青时不为所动,一定要揪到,才满意地坐回来,承受穆夏的阴森目光。   “你是三岁小孩儿吗?知不知道刚才那样很危险!”穆夏气得火冒三丈。   “知道,我有看着路。”韩青时一派淡定地说,说完不给穆夏继续发火的机会,将虚握着的手掌摊开,伸到穆夏面前说,“送你的。”   一朵穆夏不认识的橙色小花。   穆夏的火气顿时如同正在泄气的皮球一样,在空中乱飞。   等气撒干净了,一脸扎进韩青时掌心,哀怨地数落她,“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老是敲一棒槌,马上给颗甜枣,害得我都没办法生气。”   “有吗?”韩青时疑惑。   穆夏坚定,“特别有!你前几天还说我光长年纪,不长记性,我看你才是年纪越长越不正经。”   韩青时‘嗯’了声,勾起手指,挠了挠穆夏柔软的嘴唇,坦然道:“小时候父母不在身边,爷爷一个人带我不容易,不敢表现出孩子气的一面给他惹麻烦,现在有你,攒了小半辈子的恶趣味和坏心思就一点一点冒出来了。因为是你,没办法控制,你多担待。”   韩青时这话活脱脱是在剜穆夏的心。   穆夏蹭得抬起脑袋,一把薅过被自己压扁在韩青时手心的花,别进头发里说:“走!回家!女朋友把你宠上天!”   韩青时偏头望着穆夏,脸上除了被酒精勾起的那层迟缓柔情,其他看起来和往常一样正经,然而等她一开口,矫情劲儿暴露无遗,“头晕,走不了。”   穆夏两眼眯起,觉得她不对劲。   “阿时,你是不是喝多了?”穆夏暗戳戳地问。   她晚上点的都是烈酒,后劲足,还不停给韩青时倒,喝醉不奇怪。   韩青时不说话,一瞬不瞬地盯着穆夏。   车窗外有一片昏暗的光,照着她漆黑的眼睛。   很久,韩青时声音含混地否认,“没有。”   骗人!   说话都开始飘了!   穆夏逐渐兴奋,整个人侧过来,笑眯眯地说:“走不了是吧,我背你好不好?”   韩青时秀眉微拧,思忖片刻,拒绝得格外干脆,“不好。”   穆夏笑容抽搐,很快恢复如常,耐心地问她,“为什么?”   韩青时抬起手,在穆夏狐疑地注视下,将手心贴在她头顶,然后朝自己这边一拉,比到下巴处,缓慢却清晰地说:“矮。”   “!!!!!”   那一刻,穆夏差点从座位上直接跳起来。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是吗?!   这样的女朋友还不如扔了算了!   好吧。   她多少有点舍不得。   念在她是真醉了的份上就不计较了。   “哎!”穆夏长叹口气,被自己的大气感动。   她拔了钥匙下车,绕到副驾把韩青时弄出来,让她趴在自己背上,不对……是下巴压在自己头上,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回挪。   喝醉的韩青时真不如三岁小孩儿,一会儿用下巴磕穆夏脑袋,一会儿在她耳朵边吹气,看她反应大了,就赖着不走,湿热嘴唇在她耳朵上轻抿重吮。   弄得穆夏实在受不了,把人往床上一扔,骑在她腰上,两手握着她的手腕拉到头顶,恶狠狠地说:“再闹就让你晚上一个人睡!”   韩青时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在床上安静几秒,忽地抬起身体亲了下穆夏嘴唇,笑着问她,“姐姐,玩吗?”   这是把穆夏在酒吧说的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听得她身体里一股热意直冲头顶,脑子里反反复复全是那声粘人又有点低哑的‘姐姐’。   她突然有点明白韩青时以前逼她叫姐姐,叫师姐是为什么了。   就,只是听一声魂儿就能飘起来。   穆夏砸吧砸吧嘴,俯身下来,低了声,“玩啊,但是有个条件。”   韩青时,“什么条件?”   穆夏看着韩青时眼底厚重的醉意,俯身吻了吻她泛红的眼尾,而后腾出一只手捂住她微张的嘴,望着她说:“不许出声。”   ……   后来很长一段日子里,韩青时都没能从那晚致命的愉悦里缓过劲儿。   黑夜地包容,酒精地刺激,爱人耐心、肆意地撩拨。   每一样都让她失控,偏偏哪怕只是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吟都不能出口,所以当最后那一刻来临,她的反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长久和强烈。   穆夏就是在那样一种要命的刺激里,亲吻她浮着一层水光的眼睛,柔声说:“阿时,爱吗?”   一语双关。   韩青时的嘴巴已经被放开,却还是说不出话。   她望着头顶明亮的灯,动了动嘴,无声地回她,“爱。”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鞠躬   原定三篇番外,临时决定加一篇给那个最近比较苦的同学,所以得写到周三才能真的完哈,抱歉 第92章 番外3   【七年后】   三月莺飞草长。   终于忙完一个项目的穆夏难得休息,心血来潮地嚷嚷着要去春游。   韩青时拧不过,腾出周末陪她去了人相对较少的南郊看湖光山色。   经过一片温室种植的玫瑰花田,穆夏激动地让韩青时停车。   韩青时莫名,“还没到。”   “我知道呀。”穆夏已经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韩青时无奈,只能跟着穆夏下车。   没一会儿,她就后悔了。   “阿时,你去帮我偷一朵。”穆夏扒拉着大棚的一条缝隙往里看。   韩青时全身每个细胞都在拒绝穆夏荒唐的想法,“你想要多少我都买得起,为什么要偷?”   “偷来的香啊。”穆夏转过来,两只爪子握着韩青时的手腕左右晃,“求你了。”   韩青时坚定拒绝,“我不去,太丢人了。”   穆夏讨好的表情一收,松开了韩青时的手腕,“真的不去?”   韩青时,“……去。”   几分钟的心理建设结束,花钱不眨眼的韩总在女朋友兴奋地注视下进了大棚。   韩青时活到近四十的年纪,从没做过偷鸡摸狗的事,根本拉不下那张脸。   这会儿即使心里知道是偷,依然直挺挺地站着,没有一点偷的自觉。   “阿时,腰猫着!猫着腰!”穆夏看韩青时一副大摇大摆的样子,在外面急得团团转。   韩青时听见也装没听见,自顾自地和GN老板巡视一样,朝穆夏刚才看中的那朵花走去。   “咔!”刚折断,还没彻底揪下来,门口忽然跑进来位大叔,手里拎着一把超大的剪刀,冲韩青时大喊,“我在监控里盯你很久了,马上放下证据,举起手来!”一听熟练的语气就知道常干逮人的事。   韩青时被抓现行,本来就难看的表情,顿时黑如锅底。   她到底为什么要受穆夏的威胁,跑来干这种蠢事?   外面,穆夏见此一下子急了,连忙钻进车里捞了手机出来,准备拿钱赎人。   走得越近步子越慢,进去之前彻底怂了。   这个大叔骂人的语气也太凶了吧……   “看你穿得人模人样,怎么一点人事不干?”   “有手有脚学什么不好,学人偷?”   “偷来的东西就那么香吗?”   “买一朵能花你几个钱?”   “……”   穆夏趴在门口,清楚看到韩青时的表情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差,等大叔丢出那句,“真没钱就别学人装什么浪漫!”时,韩青时彻底冷了脸。   穆夏确定,韩青时这是已经到爆发边缘了,但凡大叔再多说一句,她就会变身GN老板,让大叔深刻体会什么是眼神和气势的绝杀。   然而,大叔像是算好的一样,说完这句,立马捧着还挂在枝干上的玫瑰开始嚎啕大哭,“我做点生意容易吗?每天起早贪黑,就等一年这几次花期,谁成想钱没卖到几个,还成天遭贼惦记……”   那粗犷的嗓门,穿透力极强的声音。   穆夏还在门外都觉得头皮发麻,更不要说韩青时就在他跟前,那感觉,简直酸爽。   韩青时用力闭了下眼,忍无可忍,还要继续忍,强行让自己心平气和地说:“你这片玫瑰有多少亩?”   大叔立马停止大哭,站起来说:“十亩。”   韩青时,“我全买了,明天早上8点之前送3000朵到这个地址。”   韩青时从口袋拿出一张名片。   递出去之前顿住,撕掉了自己的姓名和联系方式。   大叔接过名片,一脸的难以置信,“你真要全买?”   韩青时一秒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浪费时间,语气生硬地反问:“不卖?”   “卖卖卖,当然卖!”大叔急忙道,“但是要先付百分之七十的订金。”   韩青时,“我一次付清。”等花送到GN再结尾款,她的脸就不用要了。   说着韩青时去拿手机,摸到空空如也的口袋时面色一僵,平生第一次有了骂人的冲动。   不远处,穆夏见状,火速冲出来,躬着腰,双手把韩青时的手机递了出去。   韩青时冷笑一声接过来,扫码付钱。   半小时后,韩青时被大叔笑呵呵地送出了玫瑰园,手上还拿着那支她没偷成功的玫瑰,现在已经被大叔包装得华丽精致,颜值喜人。   穆夏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一点不敢再触韩青时的霉头。   之后整个春游都是如此。   任穆夏怎么明里暗里地试探,韩青时始终不为所动,连晚上亲热都像在太阳底下溜冰,又冷又热,滋味异常难忘。   隔日一早上班,穆夏全程惶惶不安。   到了公司,穆夏习惯性和韩青时同乘一部电梯上楼。   不想,电梯却在一楼停了。   门打开,赵嘉卉站在门外,恭敬地和韩青时打招呼,“韩总。”   韩青时淡淡地‘嗯’了声,对她说:“人带走。”   赵嘉卉,“是。”随即朝穆夏欠身,说,“穆工,您这边请。”   穆夏,“???”去干吗?   不久之后,穆夏绝望了。 3000朵玫瑰堆在身后,却只有一株属于她,这也就算了,重点是其他2999朵需要她亲自发到每一位女员工手里,祝她们‘3.8女神节’快乐。   “穆工,你怎么惹到韩总了?”赵嘉卉见穆夏发得实在太累,忍不住问她。   穆夏欲哭无泪,“我昨天撺掇她去偷花,被花田老板抓了个正着。”   赵嘉卉,“……”难怪她觉得这花烫手。   等穆夏发完花已经过了上班时间,她火上楼主持晨会,投入一整天忙碌的工作。   中午休息,穆夏终于空出来时间,悄悄从赵嘉卉那儿打探消息:【嘉卉姐,韩总现在在办公室不?】   赵嘉卉收到穆夏的微信,抬头看了眼韩青时办公室紧闭的门,心说怎么还真闹上了?韩总想知道穆工的情况问她,穆工想知道韩总的情况也问她,她这个传话筒当得着实心累,生怕哪一句没说好,影响了两人的感情。   琢磨片刻,赵嘉卉如实回答:【在,午饭都没怎么吃。】   穆夏:【\大哭\大哭\大哭】   赵嘉卉一个头两个大,安慰吧,不合适,不安慰吧,也不合适,只好硬着头皮说:【要不您上来哄哄?】   穆夏:【我不敢\快哭】   赵嘉卉,“……”所以,她能怎么办呢?   赵嘉卉心神俱疲地吐了口气,继续周旋:【早上不是还剩了一点花吗?在后勤放着,我和后勤知会一声,让您过去挑点。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您人来了,花也到了,韩总总不至于狠心把您赶出去,您说呢?】   穆夏咂摸一会儿,动摇了:【真不会么?】   赵嘉卉不能保证,谁知道‘你追我赶’是不是人.妻妻间的小情趣。   最终,穆夏还是听从赵嘉卉的建议,跑去后勤挑了一大束花,偷偷摸摸上楼去找韩青时。   门敲开,里面空无一人。   穆夏奇怪地探着脑袋往里看。   视线飘到窗边,和斜斜倚在玻璃墙上的韩青时撞了个正着。   穆夏顿时一阵心虚,下意识往回缩,不想脖子卡到门,疼得她‘嗷’了一声。   韩青时原本懒散的站姿一紧,快速直起身子走过来,把穆夏拎了进去。   “开个门都能把自己卡进去,穆夏,你怎么每天都能想到办法让我对你刮目相看?”韩青时冷着脸,语气沉得吓人。   穆夏连人带花,紧贴着墙,可怜巴巴地说:“我害怕你还在生气,一时情急嘛。”说着,脑袋试探着往韩青时怀里靠。   韩青时垂眸看她,没有躲开。   看到她头发上缠着的一片玫瑰花叶子,眼里晕开点笑,软下声说:“上班大半天也不见吭声,还以为你的良心全喂狗了。”   穆夏立刻摇头,“喂狗的是给别人那半,给你的这半保护得好好的。”   “是吗?”韩青时憋笑,“怎么个好法?”   穆夏迅速把背在身后的花束捧到了韩青时面前,昧着良心说:“我专门给你藏的,38朵,女神节快乐呀。”   韩青时不接,一手插兜,笔挺站姿微躬,扯下一片花瓣放在掌心观察片刻,后又抬起手,对着掌心轻轻一吹,花瓣撞上穆夏翘挺的鼻尖,吓得她一惊,本能往后缩,小模样怎么看怎么可爱,一点也不像年近三十,已经晋升为高工的项目经理。   等到花瓣飘飘荡荡落入花束之间,韩青时转过身,一身优雅地朝办公桌走去。   穆夏抱着花,心思千回百转,不知道该不该跟上。   迟疑片刻,穆夏决定先下手为强,大跨步跑了过去。   等韩青时一坐下,她马上把花塞进她怀里,掷地有声地说:“花你已经收了啊,就不能再生气了,晚上回家要好好和我说话,要抱着我睡,早上起来要亲我,不能一声不吭背对我。”   韩青时抱着花,表情淡淡,“强买强卖?”   穆夏听到韩青时的语气,心里猛地打了个绊子。   默了默,她熟练地坐到韩青时腿上,跟她撒娇,“明明是软硬兼施。你就别生气了,我以后再也不撺掇你偷,啊,不是,我以后再也不怂恿你去路边菜花了,野花哪儿有家花香是不是?不信你闻闻。”   穆夏边说边往韩青时跟前凑。   主动送上门的小媳妇,韩青时自然不会拒绝,埋首在她脖间缓缓吸了口气。   霎时,韩青时的呼吸被熟悉味道填满。   有穆夏身上独有的香,还有韩青时自己常用香水的香。   这款香被穆夏‘借’用得时间久了,已经契合得像是专门为她挑选的一样——成熟沉稳,大气干练,和那个一旦进入工作状态就变成女强人的穆经理格外相似。   韩青时心里忽然生出感慨。   这些年,穆夏在研发中心越做越好,从初级工程师做到高工,只花了不到5年时间。   去年年底还因为连带两个大项目,被破格提了项目经理。   用不了多少年,她就能升部门经理,甚至总工或者技术总监,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发光发热。   仔细回忆,韩青时竟然想不起来穆夏从什么时候开始穿起了职业装,即使坐在颠簸的车上也能熟练化妆。   总清清爽爽的她,还爱上了她喜欢的香水,说闻到它就好像看到了她,再难的项目,再大的场合也能自信应对。   其实,是她已经靠自己的本事拿到那份底气了吧,和她在不在身边没有多大关系。   韩青时一直知道穆夏优秀,她真来了GN,来了自己身边,还一步步追得如此之快,她才猛地发现,穆夏的优秀自带光环,有时亮眼得让她心生骄傲。   韩青时抬起头,没有离开穆夏,而是将下巴抵在她肩窝,和她手底下那几十号程序员一样,喊她,“穆经理。”   穆夏怪不好意思的,拧巴着身体靠近韩青时,别扭地说:“你别这么叫我啊,好奇怪。”   “怪吗?我怎么听说你这几年在外面越来越有技术专家的范儿了?”韩青时戏谑,余光看到怀里的花,再次想起自己昨天的遭遇,态度一变,用力箍住了穆夏的腰,说,“私下却还是这么能折腾我,我欠你的?”   穆夏腰上一紧,瞬间坐得笔直,“在外面遇到的都是外人,在外人面前肯定要装一装正经。”   “我呢?”韩青时反问。   穆夏不假思索,“你是内人啊。”   韩青时轻笑,“油嘴滑舌。出去,看见你就心烦。”   穆夏一听这话,赶紧抱住韩青时,哭丧着脸说:“我下午要跟王总工出去开会,大神云集,你真的忍心看我揣着一肚子不安去吗?万一说错话多丢人。”   “丢人丢的是我的人吗?我为什么要不忍心?”韩青时故意刺激穆夏。   穆夏脑子转得飞快,“我是你的人,我丢人,你肯定也要丢人啊。”   韩青时偏头瞟她一眼,竟然觉得这话很有道理,“起来。”她说。   穆夏抱得死紧,“不起。”   “那花也别要了。”   “嗯???”穆夏惊疑,“什么花?”   韩青时连人带椅子往前滑了点,侧身从抽屉里取出一支包装精致的玫瑰,递到了穆夏面前。   穆夏惊喜地两手接住,“这不就是昨天让你偷的那朵?”   韩青时非常抵触‘偷’这个词,但能让穆夏高兴,她不介意偶尔陪她胡闹。   “喜欢吗?”韩青时问。   穆夏重重点头,“喜欢,太喜欢了。”   韩青时抬眸,望着穆夏脸上精致的妆容,和日渐成熟的眉眼,笑着说:“节日快乐,我的小女神。”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鞠躬   明天最后一篇番外   另外,明天微博见,一段不收费的番番外,写给最近各种抑郁的小同学。 第93章 番外4   穆夏34岁这年顺利通过了GN总工的答辩,开始独立带团队,有时还要随韩青时出席各类重大会议。   在外人面前,她们始终以上下级关系互称,但从不掩饰对对方的欣赏。   私下,穆夏逐渐成了主导两人生活的那方,凡事细致入微,面面俱到,很少再见早年的毛躁幼稚和易惊易炸。   有一次,卫蓁问韩青时喜不喜欢两人现在的相处状态,她犹豫了很久才说:“谁不想被宠着。”只是,角色的转换偶尔会让她觉得怅然若失,“有时候犯起矫情,总会怀念她跟我撒娇,发脾气的模样。”   卫蓁听完,唏嘘地笑她好日子过惯了,闲的。   韩青时笑笑,没有反驳,“可能吧,天生劳碌命。”   临近年终,GN在准备一年半后举行了近几年规模最大的一次新品发布会,主打产品之一就是穆夏所在研发一部提出的BCI+AI+AAS.M+大数据融合的健康管理体系方案,其中涉及到的硬件产品和深度算法均由研发一部独立完成,主要用来配合早年间GN签订的政企合作项目,进一退推动、优化城市健康发展。   这次发布会,穆夏作为CTO,需要代表研发一部上台讲解产品性能。   为了保证演讲效果,穆夏从一个月前就开始准备,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同时还要处理大量的研发内部工作,忙得脚不沾地。   韩青时心疼她,经常陪在一旁熬夜。   活动当天。   午饭一过,穆夏就乘坐专车去了发布会现场化妆准备,顺便做最后一次彩排。   晚上19点30分,活动正式开始。   穆夏上台是在四十分钟之后。   一经出现,现场和观看直播的网友关注点就跑偏了,说她‘明明可以靠颜值出道,偏偏要靠才华吃饭’,‘这张脸我可以看一年’,‘姐姐的身材我慕了’,‘我亲屏幕不算犯法吧’……   韩青时原本坐在台下欣赏自己女友的高光时刻,不经意瞥见赵嘉卉手机里的弹幕,眉心隆起,说:“手机。”   赵嘉卉心道完了,她只是想看看发布会效果,没想搞出一个吃瓜现场。   顶不住韩青时低沉的目光,赵嘉卉只好把手机递了出去。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就见自家老板全程面无表情,只在穆夏下台前,习惯性投来注视时,回她了一个深情至极的笑容。   韩青时都笑了,穆夏自然也不会吝啬。   可就是这个从镜头前一闪而过的笑,让弹幕再次炸了。   网友这回除了夸穆夏的颜,还夸她的能力。   整场讲解共17分钟,她没有一次卡壳,节奏到位,收放自如,愣是把枯燥无味的技术讲出了一种意犹未尽的美感。   照理说,女朋友被夸应该是件挺骄傲的事,坏就坏在逐渐有人跑到GN官博下面留言,向穆夏表白。   措辞之奔放,连赵嘉卉这个外人看了都没办法忍,就更不要说韩青时。   赵嘉卉以为韩青时铁定要做点什么宣示主权,不料,她只是把手机还给她,专注地看着台上,没再说一个字。   赵嘉卉摸不透韩青时的心思,后面听得有点虚。   发布会结束,观众陆续离场。   灯全部一开,赵嘉卉才发现韩青时的脸色很白,额头还有层细密的汗。   现在是深冬,就算场馆空调充足也不至于热成这样。   赵嘉卉担心地问:“韩总,您没事吧?”   韩青时闭上双眼,侧身撑住发沉的头说:“没事。”   这段时间,韩青时有自己的事要做,还经常陪穆夏加班,睡得很少。   人一累,抵抗力就差了。   下午和客户出海赏景,又在甲板上吹了很久的冷风。   这会儿,‘后劲’怕是来了。   “嘉卉,去找夏夏,让她在庆功宴上好好玩。”韩青时忍着不适说,“她要是问起我,就是我还有事,先走了。”   赵嘉卉应声,不放心地问:“您呢?”   “让司机送我去医院。”   “好。”   赵嘉卉急忙起身去后台找穆夏。   走出去没有几步,身后忽然响起一声沉重的碰撞,几乎同时,耳边传来穆夏惊慌失措地叫声,“阿时!”   赵嘉卉心口一跳,连忙回身。   韩青时晕在了座位前的空地上。   “韩总!”赵嘉卉快步往回走。   她刚要去扶韩青时,肩膀被大步跑过来的穆夏猛地撞上,身体打了个趔趄侧向一边。   勉强站住,韩青时已经被穆夏抱在了怀里。   她身上看不出一丝方才在台上的大气沉稳,此刻两眼通红,泪光闪烁,小心翼翼地抱着韩青时,叫她,问她怎么了。   一瞬间,赵嘉卉误以为时间回到了从前。   穆夏还年轻,需要人护。   韩青时则已经强大到无人敢直撄其锋。   她把一身温柔都留给了穆夏。   给她机会锻炼,卖她人情帮助实习公司,处处诱她深入,却也肯事事顺她心意。   那是一段不对等,但又格外契合的恋爱关系。   这些年很少再见。   赵嘉卉想仔细看看,记在心里。   万一哪天惹老板生气了,可以拿出来讲给老板听。   她高兴了,自己的饭碗就保住了。   目光聚焦到穆夏脸上,却倏地发现她早就变了。   穆夏把担心咽回去,冷静地说:“嘉卉姐,麻烦你帮我把车开到门口。”   赵嘉卉怔愣片刻,匆忙点头,“好!”随即快步离开。   转身出门的刹那,赵嘉卉回头看了眼。   矮韩青时许多的穆夏已经稳稳地背起了她,正朝出口大步而来。   ————   医院。   检查结束,医生告诉穆夏,韩青时染上了病毒性感冒,加上连日劳累才会突然病倒,好在她身体底子不错,安心休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穆夏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感激地朝医生鞠躬,“谢谢。”   医生笑笑,“应该的,一共两瓶水,挂完这瓶按铃叫护士来换。”   穆夏,“好的。”   送走医生,穆夏侧身对赵嘉卉说:“嘉卉姐,你赶紧回去吧,马上十一点,别让孩子在家等急了。”   赵嘉卉余惊未消,表情严肃地说:“没事,我在外面守着,万一有事也好多个照应。”   穆夏拧不过,就让她一起进了病房。   凌晨两点,穆夏突然接到工作电话。   怕吵醒韩青时,她捂着话筒和赵嘉卉指了指门口方向,出去接听。   这一接就是大半个小时。   再回来,赵嘉卉已经走了,韩青时靠在床头,笑容一如往常,就是脸上还没什么血色。   穆夏看到她熟悉的笑,忍了一晚上的担心汹涌而出,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哭红了眼睛。   韩青时仍是笑着,拍拍被子让她过来。   穆夏走过去坐下,心疼地握着韩青时的手道歉,“对不起,我最近光顾工作,都没发现你生病了。”   韩青时摇头,“今天下午才闹的,我自己都没发现。”   其实发布会进行过程中,她应该就有所察觉,只怪当时被‘嫉妒’蒙了心,误以为身体的不适仅仅只是因为网上的言论。   要是当时理智一点,也不会闹得晕倒,害穆夏白白担心一场。   说来说去,还是她太小气了。   年纪渐长,心胸一天不如一天。   韩青时无奈地笑,“太不争气了。”   穆夏看不到韩青时心里的曲折,只当她在怪自己轻易生病,遂虎着脸说:“你又不是铁打的,生病很正常好吗?”   “是。”韩青时笑,“那你还哭?”   穆夏吸吸鼻子,理由找得坦荡又自然,“我赖你赖惯了嘛,你生病我肯定会害怕啊。”   一句话,瞬间将韩青时胸腔塞得满满当当。   是啊,穆夏虽然长大了,成熟了,会照顾人了,可喜欢赖着她习惯始终没变——累了找她诉苦,烦了找她吐槽,高兴了和她分享,郁闷了找她安慰,就连炒菜被油溅到手背,也要咋咋呼呼地跑来找她说:“阿时阿时,手痛!”   就在昨天,穆夏熬夜复核演讲稿。   中途实在撑不住,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韩青时进来找穆夏。   人一醒来,哪儿有点GN CTO的严肃样子,两眼微阖,抱着韩青时的腰,娇声娇气地说:“阿时,要抱抱,不然不看了,明天也不上台了。”   韩青时当时还以为穆夏是在无理取闹,现在想来,她只是娇气不变。   只对她。   既是这样,她还有什么可失落的。   再者,穆夏会成长得这么迅速,还不是为了在外能替她分担?   她应该高兴才对。   想明白了,韩青时抑郁良久的心情很快放晴,只和穆夏说了一会儿话就困得睡了过去。   一觉到天明。   睁眼是陌生的环境和穆夏熟悉的脸。   “阿时,GN官博被盗号了吗?”穆夏握着手机呐呐地问。   韩青时知道穆夏在说什么,所以反应平平。   昨晚,她晕倒的视频不知道被哪个观众拍下来,放到了网上。   本来无关紧要,偏偏穆夏太担心,叫不醒她的时候亲了她,想让她理理自己。   这种画面一经发出,很快在网上引起轩然大波。   一是两人可以轻易出圈的外形,二是让人艳羡的工作能力,三……穆夏那声‘阿时’太让人心疼了。   视频热度发酵是在穆夏出去接工作电话的时候。   赵嘉卉见韩青时醒来,立刻和她报告了这件事。   现在的多媒体太发达,稍有不慎,就会让GN形象受损,引起巨大损失,一定要尽快处理。   赵嘉卉建议避嫌,毕竟是新品发布当天,没人知道这条视频会产生多大影响。   韩青时没马上肯定,也没立即否定。   她将视频反复看了很多遍,最后定格在穆夏低头亲她那里,平静地说:“GN的高层早已经培养起来了,我就算马上卸任也不过是让GN一时动荡,可我如果否认,夏夏可能会难受很久。”   赵嘉卉心惊,“韩总,您想做什么?”   韩青时锁屏手机,抬头,一笑如春,“让GN官博发声明,公开吧。”   韩青时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如果公开关系对GN影响过大,她就离开,留GN一个清净,也还自己自由。   如果接受,她和穆夏的往后就能光明正大。   勉强算得上一举两得。   穆夏现在在看的应该就是GN官博发的那条声明,很简单——【GN从不禁止办公室恋情。】   配图是十月份,穆夏陪韩青时出席一个行业峰会的晚宴时,两人在酒店走廊里的背影照。   一黑一白的优雅长裙穿在两人身上,反差大得像是两条路上的人。   同时偏头看向彼此时的那个对视,又仿佛三月晨曦,深情得让人移不开眼。   说到窝心处牵唇一笑,华丽背景立刻变成虚无,她们也变成了彼此眼中的唯一。   穆夏知道这张照片,是宣传部同事抓拍的,本来要通过GN官方渠道发出去做宣传,被赵嘉卉及时拦住,最终成了韩青时的私有物。   没想到,有一天还是会被公之于众,作用还如此之大。   网上的反对声音从照片发出那一刻就开始被‘任何感情都应容于伦理人情’的支持者压制,到最后,前排全在问进GN管不管分配女朋友。   官博趁机发了条来年春招的视频,直接把宣传效果拉满。   至此,一场风波以绝对圆满的结果落幕。   穆夏却还是迟迟没有反应,“是不是从今天开始,咱俩在外面牵手就不用偷偷摸摸了?”   韩青时许久没看到穆夏这幅傻乎乎的模样,想念得很,她撑着胳膊坐起来,捏捏穆夏的脸,笑着说:“是,有没有什么想法?”   穆夏木讷地思考。   半晌,眼睛一弯,兴奋地说:“明年春季运动会,我们翻.墙回学校吧。”   多年前,她在高中的围墙下第一次遇到韩青时,结果被她吓得拔腿就跑。   这次,她想回头看看。   认真看看这一生的挚爱长了副什么样貌。   那到下次再见,她就能一眼相中。   下次有多远?   她贪心地希望在‘百年之后’的又一个十八岁的清晨或是日暮。   若是清晨,她便与她一同出门。   若是日暮,她便等她一起回家。   一生朝暮,无非如此。   “阿时,你愿意吗?”穆夏问她。   韩青时靠近,吻上她的唇,在她唇间许愿,“愿意。”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全文完,麻烦有评分权限的小可爱评个分哈~   下本写《你有病吧》,文名文案废,挣扎无果,就先这样。   山高水长,有缘再见。   感谢,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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