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重生之绝世妖宠 作者:冰糖莲子羹 内容简介 别人眼中的月见微:心狠手辣卑鄙无耻睚眦必报人人得而诛之的小贱人。墨沧澜眼中的月见微:乖巧粘人贴心聪慧的宝贝。别人眼中的墨沧澜:大美人,大美人,大美人,可惜是个残废。月见微眼中的墨沧澜:性格完美脾气超好天赋全界第一的帅炸天穹大美人。 重生之绝世妖宠的关键字:重生之绝世妖宠,冰糖莲子羹,升级流,HE 前尘(1)   大殿华丽而寂静,纵然宫女侍者随处可见,但他们却训练有素,行走如风,不敢发出丝毫声音,倒不是因为这云巅仙宗规矩大,而是因着这些人生怕发出了声音,惹恼了那位听不得任何动静的仙主。   月见微正靠在缀满了鲛珠用云锦天丝织成的软塌上靠着,身边一左一右跪着两个婢女,一个端着冰玉盘子,上面托着数枚莹蓝色的琉璃葡萄,另一个则是用纤纤玉手为月见微剥葡萄,再亲手喂到他口中。   整个紫泽仙陆都知道,云巅仙宗的仙主月见微,乃是这世上头号风流、头号懒散的人物。   他身边侍女无数,各个都是美人儿,他对美人儿总是格外宽厚。   云巅万籁俱寂,偶尔有鸟鸣啾啾,风吹竹叶之声,倒是更显得寂静了。   这时,一个侍者匆匆而来,先是给华殿门口的那侍者施了个眼神,确认仙主未在休寝、且心情尚好之后,方才通报一声,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月见微抬眸,瞅了那侍者一眼,看他一脸苦相,便道:“你可别告诉我,墨云泽这小子还没走。”   侍者弓着腰说:“仙主英明,他的确还在那里候着,还说仙主若是不见他,他便不走了。”   月见微便笑了,捏起一颗葡萄,随手塞到了那个给他喂葡萄的女子口中,挑眉看着那侍女娇笑,道:“他兄长弃我而去,至今已经有一千年,我让他在门外等我一千日,不算过分吧?”   侍者心里面打着唐突,这位仙主的八卦过往,可不是好听的,保不准哪日仙主想起来有人竟是知道他的往事,便动了杀心,拿了他的命。   侍者连忙道:“仙主宽宏大量,自然是不过分的,墨云泽来求见仙主,纵然是等上一千年,也是他的福分。”   至于月见微口中那个千年之前抛弃了他的“兄长”,侍者是半分都不敢提起的。他来这里的年头尚短,却也听说过,月见微曾是被一个男人给抛弃了的,直到现在,外面还有人拿这件事情,笑话月见微。   月见微坐了起来,满脸不耐烦地说:“行了,让他进来吧,他见了本尊之后,也好让他赶紧滚蛋,别一天到晚没事儿干就在我门口当门神,心烦得很。”   侍者连忙退出去,将那在云巅仙宫门外的那颗巨石上吹了一千个日日夜夜的风依然顽强坚守的男子请了进去。   临进去之前,墨云泽问道:“月见微过得好吗?”   听他直呼其名,侍者瞪了他一眼,心道这小子胆子还挺大。   侍者不吭声,墨云泽打量着周围的仙娥和万花蝴蝶,自言自语道:“看样子,过得应该还不错,这宫里面,到处都是奇花异草,妖兽仙鸟,倒是比以前分餐露宿连个安稳日子都过不上的时候强多了。”   侍者目观鼻鼻观心,当成没听见,兀自在前面引路。   这整个仙宫里面发生的事情,哪怕是一句悄悄话,都逃不过月见微的耳朵,如今的月见微修为究竟有多高,谁都不知道,始终是个谜。   “就是太安静了些。”墨云泽临踏入内殿大门之前,小声嘀咕一句:“他以前最喜欢热闹,这么安静的地方,他能受得了吗?”   侍者:“……”   月见微在里面吼道:“废什么话,滚进来说话。”   墨云泽眼神微微起了波澜,他轻叹一声,抬脚过了高高的门槛,走入了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中。   月见微靠在一个女子腿上,赤着双脚,披着件色泽鲜艳的长袍,胸口部分微微敞开,显得随意极了。   墨云泽见到月见微,眸子落在他那变化不大的容颜上。   “大嫂。”墨云泽说。   “噗——”月见微本已经含住了侍女喂在口中的葡萄,听到了这个称呼,竟是一口将葡萄给喷了出去,这葡萄还刚巧不巧地砸在了墨云泽的脸上。   墨云泽面不改色,若换做以前,他早就跳起来骂起人来了。   但这也怪不得月见微,以往纵然他和墨云泽的兄长好上的时候,墨云泽也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看都看不上,哪儿叫过他嫂子?   月见微白了他一眼,道:“你若是有所求,看在昔日我与你的关系上,我倒也不见得不答应,你直说就好了,这么个套近乎的称呼,我可是承担不起,别膈应我。”   墨云泽灿若寒星的眸子沉了沉,他先是低头,再抬起头来直视着这位高高在上的仙主,道:“你这些年,当真一点都不关心我大哥了吗?”   月见微脸上含笑,但笑容挺假,他又捏起了一颗葡萄,喂给了身后的美人,悠悠然说道:“小云泽,你该不会是失忆了吧?”   墨云泽不吭声,只是执着的盯着他看。   月见微笑容敛起,淡淡说道:“既然忘了,那我便与你说道说道。墨沧澜千年之前,娶了药宗宗主丹心阳,拿到了八味灵药,炼制了解毒丹,解了那万骨枯之毒。他自然是佳人在抱,天下在望,过得好好的,我有什么可关心他的,你这话,当真是可笑至极!”   墨云泽这孩子,纵然如今年纪已经不小了,也仍是个情绪激动的,听了月见微这话,他居然眼眶都红了一圈。   月见微倒是奇了怪了,说:“你委屈什么?该难受的,是我才对吧?”   墨云泽呜咽了一声,强忍着痛苦,死死捏着拳头,哽咽着说道:“你根本就不关心他,你一千年,都没问过他的事情。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大哥……我大哥他在你闭关的第三年,就已经走了——他走了,他走了你懂不懂?”   “……”   月见微一时间语塞,他甚至大脑都空了起来。   墨沧澜走了?   什么叫做走了?   离开了紫泽仙陆吗?   难道他寻到了大机缘,得道飞升,去了更大的世界了吗?   可是,自己这么多年,怎么就没听说过谁飞升了?   你他妈哭什么,墨云泽你他妈都一千多岁了,你哭个屁!   月见微本以为自己的心已经沉如一潭毫无生机的死水,然而墨云泽简简单单几句话,竟是搅乱了整个心湖。   月见微听到自己说:“我便知道他是个厉害人物,这才不过千年,他就飞升了啊。”   墨云泽说:“他没有飞升,他已经死了,千年之前就死了。”   “……”   “仙主自从与我大哥分开之后,便闭关数百年,不问世事,怕是连提都不让身边人提起我大哥来,自然不知道,我大哥并未娶丹心阳,仅仅三年之后就妖丹爆裂筋脉俱断毒素攻心而亡。出关之后,仙主又这般风流,身边美人环伺,风流快活,自然更想不起我大哥了。”   月见微的大脑都嗡嗡的了。   他浑身的血似乎都被不知从哪儿来的寒流给冻住了,后面柔软的躯体宛若铁板。   墨沧澜死了?   他怎么就死了?   丹心阳的药术天下第一,八样灵药又弄齐了,怎么也能将他的毒解了,将他的身体治好,怎么就能死了呢?   月见微茫然极了,他觉得这当真是可笑至极,若是墨沧澜早晚会死,那他当初又为何大度到委屈自己将墨沧澜拱手让人?   月见微竟是噗嗤笑了出来,用轻佻的口吻道:“死了?那当真是可惜极了,毕竟墨沧澜那张艳冠天下的脸,甚得我心,他虽然是个残废,但他那身体的滋味儿——啧啧,不瞒你说,过了千年再想想,我还仍是记忆犹新呢……哈哈,这些年,我也尝过不少美人,倒是没一个比他更销魂的。”   墨云泽擦了下眼睛,抬头仰着脸看着高阶软塌之上的月见微,竟是冷静下来:“仙主这般说,我大哥泉下有知,想来也是高兴的,至少不管是爱是恨,仙主总是惦记着他的。”   月见微的脸一下子便沉了下来,他长得美,纵然不笑也让人觉得如沐春风,但若是绷着脸,便如同万里寒霜,让人不寒而栗。   “你这话说的就有意思了,说得好像他对我还有情似的。你可别忘了,他能为了活命,将我弃之如履,枉顾我对他的一往情深,他当成一块破布扔了个干净,让我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实话告诉你,其实他解毒所需的那八味灵药,我手中也有,能炼制解药的药师,我也一样能寻到,可他非要为了富贵荣华,弃我而去,选了丹心阳!”   “他死了,这都是命,都是报应!”   月见微说着,声音渐大,音调渐高,就连眼眶就有几分狠厉的红,他赤着脚站在了白玉铺成的地面上,走了下来,来到墨云泽身前,狠狠瞪着他,说:“如今他死了,关我什么事?他不娶丹心阳,又关我什么事?你别告诉我,他最后后悔了,后悔有什么鬼用?”   “他直到死,都不曾后悔。”墨云泽终于忍不住哽咽出声,那张很是英俊的脸上爬满了泪痕。   他脖子上青筋隆起,死死瞪着月见微,嘶吼道:“你以为,我大哥为的是那八味药,为的是他日后的富贵荣华?我大哥,在你心中,难道就是那种人吗?”   “……”   “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你不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那解毒的药,从头到尾,从始至终,根本就不是八味,而是十样!”   月见微一愣。   十味?   月见微无意识地捏紧了袖子。   墨云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冲着月见微哑着声音说:“第九味药,是麒麟角,第十味药,是麒麟妖丹,而麒麟当中,麒子的妖丹阳气太重,唯有雄性麟子的妖丹已经阴阳平衡,才能入药……这世上,唯一一个雄性麟子是你,我大哥、呜呜……我大哥怎么舍得让你为难,怎么可能舍得你为他去死?”   “……” 前尘(2)   “你以前,说他不爱你,不疼你,可他若不爱你,怎可能宁可死,宁可放弃复仇,也不愿让你为难?”   月见微往后身形不稳地退了两步,整张脸上的表情是空白的,他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如同半只脚踏入了地狱,又像是被万鬼齐齐抓住了脚,扼住了咽喉。   他竟是无法呼吸。   “不,不可能,万骨枯的解药,只需要八味药而已,你骗我……你别想骗我!”   “不可能?我也觉得不可能,我也希望不可能,那样我哥就不会死了。”   墨云泽擦拭着眼泪,又吸了吸鼻子,说:“我以为丹心阳骗了我哥,我去找丹心阳问个究竟,可是丹心阳说,我爹从一开始就知道真正的药方,我便又回去问了我爹,我爹只说……他只说起初并未告诉我哥有最后两味药,是因为能化形的雄性麟子数百万年都难见一个,他怕说了之后,我大哥心里面便连半点希望都没了,连百岁都过不了。”   “万骨枯之所以被称作无解之毒,不是因为没有药方,而是因为解药当中,有两样根本寻不到。”   “麒麟当中,雄为麒子,雌为麟子,谁能想到这世上竟当真会有能化形的雄性麟子降生?”   “谁又能想到,那麟子竟是你。”   “你说,我大哥除了去死,他还能怎样?”   “他还能怎样啊?”   “你告诉我啊!?”   空旷大殿之中,回荡着墨云泽沙哑的低吼声。   殿内一片死寂,那些侍女一个个都惊慌地张望着,不敢出声。   “他还能趁我睡着,毫不设防地时候,挖了我的妖丹,没了妖丹,我自然要化作原形,那个时候,他再割了我的麒麟角,便就齐了。”过了许久,月见微才淡淡地开了口。   他眶通红,却不见湿润,似是连感情,都只能有这般波动了。   月见微拂袖转身,道:“过了这么久,你却要来告诉我这件事情,你大哥至死都要瞒着我,都要让我恨他,都要我好好活着,你做什么要违背他的意思,非要将真相告诉我呢?”   他一步一步走上玉阶,声音和眼神一样空洞。   “你是想让我难过,还是想让我陪他一起去死?纵然我现在将妖丹挖出来,他也活不了了,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吧。”   墨云泽重重擦了眼泪,声音中具是仇恨和冰冷,像是要将人生吞活剥了。   “我要替我大哥报仇。”   “我大哥死时,形销骨立,全身如同万蚁噬心,每日呕血,整整煎熬了一千个日夜才咽气,我每每想起,便心如刀割,连个安稳觉都睡不好。”   “以前我爹从不告诉我仇人是谁,直到去年我出关,才偶尔得知了那万骨枯的来处,知道了仇人是哪家哪派——我要给我哥报仇,但是我杀不了他们,我的修为,纵然是再过数千年,也不是那些人的对手,你若是对我大哥还有些情谊,便请你——求你,替我指点一二,或者,给我寻个厉害的师父,待到日后,我必手刃那群禽兽!”   月见微霍然转身,一双凤眸冰冷,声音森然宛若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他问道:“你仇人是谁?”   墨云泽颤抖着声音摇头,说:“我不能告诉你,我爹说了,这世上唯一不能告诉的,便是你。”   月见微冷笑着一抬手便是一鞭子甩在了墨云泽身上,将他打翻在地上,怒笑道:“你爹是怕我替你大哥报仇,我他妈——我他妈和他同床共枕睡了数十年,若不是他抛弃我,我和他的孩子都生出来了,你喊我一声嫂子,难道我还不配知道他仇家是哪个吗?”   “……”   “你以为我会替他报仇?做梦!他弃了我,让我沦为笑柄,我凭什么替他报仇?我就是好奇,只是好奇罢了!我好奇万骨枯这等毁天灭地的毒,究竟是从何而来,这毒,保不准就是专门针对我的,我问问难道不成吗?”   “……”   墨云泽翻身而起,双膝跪地,双手撑在前方,咬着牙齿说:“是紫泽仙陆,麒麟世家。”   “……”   月见微眯了下凤眸,道:“你胆子可真够大的,我就是麒麟世家之人。”   墨云泽说:“是麒麟世家本家。”   月见微一愣,手中金红色的鞭子倏然收入了袖中,他望着阶下的墨云泽,看着那张苍白又微红、和故人有三分相像的俊颜,怔愣了许久之后,才轻笑一声,坐在了软榻上,道:“你的仇家若是他们,那的确不是对手,没用的。”   墨云泽态度坚决,还很是不怕死,说:“纵然是死,我也要带着他们一起死。”   “你可真是和小时候一样,只长个子,不长脑子。”月见微嗤笑一声,看着墨云泽涨红的脸,说:“你这修为,连我都打不过,还想和他们同归于尽?你问问自己,也配说这话?”   “……”   “我真是替你哥发愁,他天赋那么高,怎么自家弟弟的天赋,怎么就能烂成这样,难道是物极必反?”   “……”墨云泽听不下去了,他跳了起来,冲着月见微吼道:“你他妈少说风凉话,别以为你和我大哥好过,我就能忍你了,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讨厌!”   “你就算讨厌我,也打不过我呀。”月见微竟是眯起了眼睛轻笑,他笑着笑着,就毫无征兆地沉了脸,阴晴不定,面无表情地说:“你事也说过了,人也见到了,这就滚吧,千年之内,别让我在紫泽仙陆见到你——容迟。”   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无声无息宛若鬼魅似的飘然落在了月见微身边。   “仙主有何吩咐?”男子道。   “不知从哪条路子溜到紫泽仙陆的一只小蚂蚱,你把他送回苍茫大陆去,往后就看着他,他何时能打过你,何时再重回紫泽仙陆来。”   “是。”容迟利落极了,眨眼间便到了墨云泽身边,道:“请吧。”   墨云泽瞪大眼睛,气得胸膛起起伏伏,原本就红得像是兔子的眼眶,便红的更加厉害了,之前是难过,现在是气的。   他悲愤之下,破口大骂:“月见微你个王八蛋、没心没肺的混蛋玩意儿!我、我不让你帮忙了,你别管我,我好不容易才上了紫泽仙陆,你滚,你别碰我,你——你他妈冷酷无情,你他妈和那些人一定是一伙儿的!混账东西,我真是看错你了……”   “容迟,把他的嘴给我堵着,吵死了,听着心烦。”   “是。”   “唔唔唔……虐家哇你坟荡!”   “……”   墨云泽自然不是容迟的对手,他被容迟捂着了嘴巴,拖着身子,很没面子地拉出了云巅大殿,一路上都试图反击,然而却毫无用处。 前尘(3)   大殿重新恢复了清净。   月见微看着跪了一地的侍女,轻笑着说道:“继续啊,你,你端着盘子,你继续剥葡萄,你过来给我当靠垫……”   侍女们相顾一眼,迟疑地、战战兢兢的各复其位,有人端起了水晶盘子,有人跪在地上剥葡萄。   至于那位云鬓美人,刚坐在榻上,便又听月见微道:“算了,你站旁边吧,看得人都没了,还做什么样子,自娱自乐么?”   那美人站在旁边,低声不语。   月见微吃了一颗葡萄,突然觉得这大殿太空旷,太安静。   便又说:“你会唱曲儿吗?唱个曲儿吧。”   美人细声细语问道:“仙主想听什么?”   月见微顿了一下,说:“就那什么,悼亡曲儿吧。”   美人脸色一僵,欠了欠身子,张口便开始唱:“我如青瓦君如霜,霜尽瓦依旧,那叫玉骨埋他乡,生死两茫茫……年少不知离别恨,玉宇望断方知愁……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形销骨立,万蚁噬心,每日吐血,煎熬一千个日日夜夜才死……   月见微一颗葡萄也吃不下去,突然心口一阵绞痛,喉头一甜,一口血便喷了出来。   “呀——”   “仙主息怒,仙主息怒啊!”   唱曲儿的美人不敢再唱,双腿一软整个人都匍匐在地上,袖口沾上了鲜血,整个人都瑟瑟发抖,兀自懊恼着自己唱这种曲儿做什么。   月见微的手微微发抖,他重重喘着粗气,抖着手从袖中拿出一个红绳编成的手串,死死捏着,一动不动地盯着它看,像是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   这手串上什么装饰也无,红绳是普通寻常的红绳,看起来有些老旧,颜色都不那么鲜亮了。   这里面,藏着墨沧澜的一绺长发。   “仙主若是心里难受,便给奴婢们说说,说出来,许是就不那么难受了。”服侍月见微多年的大侍女,大着胆子说。   月见微过了一会儿,才摆了摆手,道:“都下去吧。”   侍女们不敢再多做停留,纷纷叩头之后,小步快速地退出了大殿,还将殿门关上。   月见微望着那手串出神。   阳光穿过窗棂和琉璃纸,落在月见微左侧的脸上,他的脸一半在光中,一半在影中,忽明忽灭。   不知过了多久,一滴水打在了那红绳上面,又落在了玉阶上。   “那些人,他们害我至此,害我父亲死于非命,害我整个墨家在白雪境百年举步难行,我这辈子,半生都要为复仇活着,我这样的人,不值得你厚爱,更不想连累你。”   “我心中有恨,对你的爱,总是超不过恨的。”   “为了治好这万骨枯之毒,为了杀了他们,我可以牺牲所有,不管是什么人,都阻不了我。”   月见微以为,他早已忘了那些话,就像是自认为忘了墨沧澜这个人一样。   可事到如今,他才终于看透,他终其一生,都不可能逃离“墨沧澜”这三个字。   月见微落着泪便就笑了,他哈哈笑了几声,听着那回荡的尾音,喃喃道:“墨沧澜你这个骗子,你分明就说,哪怕堕入地狱,哪怕与这世界同归于尽,哪怕你活成了万人唾弃的怪物,你也要杀了你的仇家,可你最后……你最后,却选了我。”   “你从未说过一句爱我,竟是选了我。”   “我用尽卑鄙手段,迫你与我在一起,你竟是不怨恨我。”   “你可真是个可笑的傻瓜。”   从这日起,云巅仙宗闭宗隐世,仙主月见微闭关。   转眼又是千年。   这一年,墨云泽终于打赢了容迟,意气风发的提着长刀,气势汹汹地飞升冲到了紫泽仙陆。   他有两件事要做——   第一,先去云巅仙宗,将那个无情无义比石头还硬的王八蛋龟孙子狗玩意儿月见微拉出来打一顿,以息自己这千年来的憋屈和怒气。   第二,他要替兄长、替整个白雪境墨家报仇。   然而,他还没走到云巅仙宗,便远远看到那山之巅、云之短火光重霄,浓烟滚滚,宛若黑龙盘旋,闪电城池几欲倾摧。   他望着那黑云,呆呆地愣了一一会儿,然后拉住旁边的一个路人,道:“云巅仙宗的月见微呢?那里,究竟是怎么了?”   那路人扫了这位容貌俊秀的仙君一眼,道:“你竟是还不知道?月见微一年之前,冲破了千年死关,引来了九九八十一道飞升劫雷,本以为他要入仙界,然而他却引着这劫雷,径直冲向了中央仙陆的皇都。”   “也不知他发什么疯,大好前程不要,长生不死不要,竟是要拉着整个麒麟世家跟他一起去死,这下可好,孤渊家的老巢,那号称铜墙铁壁纵是万灭大阵也破不了的麒麟祖地,竟是被月见微给直接炸成了一个巨大的深坑,方圆万里之内,紫雷阵阵,焦骨遍地,麒麟祖地无一人活着出来,如今那雷火还在焚烧着呢!”   “你还问月见微?他当然是一起死了,这还有什么可说的,他那架势,就是去送死的,你当八十一道劫雷化作攻击是闹着玩儿的啊?”   “哎,如今麒麟一族的皇朝倒了,其他皇朝便就蠢蠢欲动,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月见微一个人,竟是搅合的整个紫泽仙陆风起云涌,你且看吧,要不了几日,其余大皇朝便就要打起来了,麒麟世家的孤渊皇朝怕是要就此终极喽,就是苦了我们这些小打小闹的散修。”   “哦哦,你说那云巅仙宗?自然是麒麟世家其他分支侥幸活下来的人烧的啊,他们依托的可不就是本家,本家一倒,他们哪儿还有以往的尊荣高贵?麒麟世家的人啊,可不是恨死了那个月见微了,怎么可能让他的宗派留下来呢?”   “月见微当真是个疯子啊,这个疯子,太可怕了,哎,渡劫有什么好的,再来一个这样渡劫的,大家就都别活了。”   “……”   墨云泽寻了许久,才终于从那团团废墟和浓烟之中,寻到了月见微存在过的蛛丝马迹——那是一颗生命力旺盛的葡萄藤,就在原来的内殿之中,扎根于玉石板内,顺着已经坍塌的玉柱朝上面攀爬。   荒城之中,生机勃勃。   墨云泽抬头,仿佛看到那破碎了的软塌上,月见微正抬着下巴,骄矜又傲慢地觑了他一眼,十分嫌弃地说:“你修为不够,滚回去修炼个千年再说。”   又说:“我和他,同床共枕睡了数十年,他的仇,我来报。”   “纵然是死,我也要拖着他们,同归于尽。”   “哭?哭个屁,别丢你哥的人了,把眼泪给我收回去。”   “你还哭?你都多大了,要点儿脸成不成?”   眼泪如同泉涌,爬满了墨云泽的脸颊,他呜咽着跪在地上,捂着脸放声大哭,月见微说对了——不管是过了千年,还是再过了千年,他都不长脑子,就连个子都不长了。   “呜呜呜……”   “我哥最后说,若是我日后有缘再见你,便让我替他告诉你一句话。”   “他说,他从来都不曾怨过你,他叫你,无论何时,都莫要为他难过。”   “月见微,我、我会好好修炼,我要活很久很久,我不会再冲动行事,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儿了,我没脸再去见我大哥了,等他什么时候不生我气了,你就告诉我一声,我再去地下,给你们赔罪。”   “我……对不起,对不起……”   他哭得说不出话来,便只得解剑,双手伏地,重重叩了几个头。   墨云泽在这一瞬,突然感受到了灭煞一切的空寂。   这世上,没了墨沧澜,从此之后,便也再无月见微。 第001章 逃命(1)   夜浓的如同泼了万年古墨,不见一丝天光,密林之中,一只浑身漆黑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千里神驹如同闪电般飞驰而去,四蹄踏在地上,竟是不发出丝毫多余的声音。   神驹背上,一个成年男子怀中抱着一个背对着前方的纤细少年,正全神贯注地赶路。   神驹跑的极稳,但因着速度太快,到底还是有些摇晃感。   月见微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夹杂着些刺痛感,全身无力,无数片段闪现而过,一时间他竟是分不清今夕何夕。   他脑海中最后一个片段,还是被劫雷给劈得个魂飞魄散,只怕是永世不得超生,不过他心中却毫不后悔,反而感到快意爽快,甚至得意洋洋——   他总算是替墨沧澜报了仇。   “少主可算是醒了,这已经睡了两日了,若是再不醒,我便要叫你小猪了。”一道温柔戏谑的声音从上面响起。   月见微听着这个陌生的声音,突然一个灵激,便抬起了头。   他竟是看到了一张两千年都不曾再见过的脸。   月见微:“……”   这算是魂魂相见?   月十看到月见微那迷茫却漂亮的眼睛,很是温柔地抬起一只手,按在了月见微的后脑上,将他重新按在自己的胸口。   月十说道:“此处风大,少主身体不好,莫要让脑袋吹了风。”   月见微感受到了来自月十胸口上的温热和心跳声,他猛然死死咬紧了牙根——   他这是在做梦吗?   人死了之后,难道就会做一个美梦,让一切都能重新来过吗?   这个口口声声称他为“少主”又叫他“小猪”的男人,乃是带着他逃亡的暗卫,但他分明记得,在出了这片林子之前,月十便已经为了保护他,被人杀死了,临死之前,月十还吞了化尸粉,爆了灵核,拖着那两个杀手同归于尽,喊着让他快些跑……   “月十?”月见微张口喊了一声,他听到了自己还显得雌雄莫辩的声音,这分明还是个少年的声音,他声音有些颤抖,道:“我怎么了?”   “两日前我们进经轮谷的时候,少主中了迷障里面的毒气,昏迷了整整两日才醒。”月十一只手将趴在他怀中的月见微抱得更紧了些,道:“本该寻个地方让少主好生歇息,但这路上不安全,我只得继续赶路了。”   月见微全身都止不住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兴奋激动。   经纶古,迷障林,毒气,月十。   全都对上了。   他在月十的护送下一路逃亡,最后一处遇到追杀的地方,便是在这经纶古边沿的林子当中。   他如今,竟是回到了十四岁那一年!   这算是老天垂怜,看他上辈子过的太过凄惨,死了之后竟给他个重生的机会么?!   月十感觉到怀中人在发抖,便放缓了这千里神驹的速度,道:“少主觉得哪里不舒服?我给少主喂了一颗祛毒丹,不知效果如何……”   “我没事的。”月见微抱紧了月十的腰身,眼眶止不住的发热,深吸口气说道:“你怕是要死了。”   月十:“……”   月十先是错愕,接着便笑道:“我这活的好好的,少主可别诅咒我啊。”   “不对,你别想着骗我。”   月见微的手指在月十的腰身左侧按了一下,只听得月十倒吸口凉气,他抬起头望着那双带了几分痛苦的眼眸,笃定地说道:“迷障林中,我昏迷之后,便被追杀之人寻到了踪迹,你和他们打了一架,虽然逃出生天,但受了重伤。”   月见微咬住了红润的下唇,哽咽道:“你不说,是等着我自己发现吗?”   月十错愕,道:“少主怎么知道?”   总不能是装昏迷的吧?   月见微冷下了小脸,在那个绕在手腕上的乾坤镯里面翻翻捡捡,将一个翠玉色的瓶子掏出来,又从里面倒出了一枚通体透明如同琉璃一样的丹药。   “使不得。”月十看出了月见微的意思,便连忙推拒,一边驱使着这千里神驹跑的更快些,一边说道:“这颗冰心琉璃丹可是救命用的,你这孩子怎地这么败家呢,我这不过是些小伤罢了。”   月见微心里想道你若是不吃这疗伤救命圣品,怕是过会儿遇到那两个追命杀手就必死无疑。   “不管小伤还是大伤,你都是我如今唯一一个护卫了。”月见微的口吻不容置疑,硬是要将这枚千金难求的丹药塞到月十嘴巴里面,说:“你若是死了,我日后便是颠沛流离,任人欺负宰割的小可怜了,还得和狗抢吃的,跪在地上讨饭吃——不成,你得给我好好活着。”   月十心道小世子也不知从哪儿听了这孤苦伶仃小乞儿的话本,竟是开始幻想了。   他刚想开口,一道闪电倏然从天空劈下,将身边的一棵数人合抱的巨树劈成了焦土。   寒光顺势一闪,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   月十瞳孔骤然缩紧,他一咬牙,将两根纤细的指间夹着放在嘴边的丹药一口吞下,同时抱着月见微从神驹背上跃起,像是牵线木偶似的朝着后面飞速退去,转眼便退出了五里。   血光四溅,神驹来不及啼叫,便已经被一道剑光给当头劈成了两半。   又是一道闪电劈下,轰隆一声巨响,地面上砸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一左一右,两个身形高大的覆面黑衣男子,身形宛若鬼魅,出现在月见微和月十面前。   他们两人当中,一人手中握着把滴着血的宽背弯刀,另一只手竟是一只寒光闪烁的铁钩,另一人怀中抱着个琵琶模样的乐器,拨了两下,便发出如同鬼泣般的刺耳声。   月见微抱着月十的脖子,侧眸看着这两个将月十的命留在此处的杀手,黑白分明的眸子爬上了森然寒意。   这两人他听说过名号,一个叫龙刀老怪,一个叫琵琶鬼使,都是紫泽仙陆杀手榜上常年占据前一百的杀手,月十修为高不过其中之一,一次遇上两人,自然十死无生。   但那是前世了。   这辈子,他月见微必要护得月十周全,也必要让这两人血债血偿。   月见微捏紧了垂在月十肩头的手,眸中杀意四起,心中盘算着该怎么夺了这两人的狗命。   “两位何必非要为难一个孩子?”月十叹了口气,拖延时间,又在月见微后背点了几下,这暗号的意思是让他快些跑走,道:“怎么说也是麒麟世家的孩子,今日你们伤了他,来日麒麟世家若是悔了,两位怕是也要受到牵连的。”   那抱着琵琶的鬼使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哈哈大笑几声,道:“麒麟世家为何要追杀他,我不知道,但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上面的人说了,押着这小子交给麒麟世家,便能换得一座城池和十万灵晶,谁管他来日如何?”   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十万灵晶,这可是足以让一人直接到人皇境的数量,这两人动心,也是理所当然。   说完,琵琶鬼使五指如飞,刮擦着琵琶上的琴弦,阵阵鬼哭传来,琴弦飞出来的利刃如群魔乱舞,月十虽躲闪极快,但那声音仍是刺的月见微胸闷气短,一口血就这么喷了出来。   龙刀老怪则是提着弯刀便贴身杀过来,他动如脱兔,所到之处飞沙走石,数木倾摧,一手弯刀舞得滴水不漏,转眼之间便已经到了月十身前。   月十已经将月见微给推出去挡在了身后,他身形如风,宛若灵蛇般以一个扭曲的弧度躲过了那刀光剑影,反手一掌拍向了那人的背心。   “铮——”   又是一声琵琶响,月十的身形只微微一顿,那人便躲过一掌,反手用那爪钩朝着月十的咽喉抓了过去。   月十手中多了一把墨色的扇子,挡在身前和那爪钩相撞,叮叮当当的转眼之间已经过了百招,周围的山石树木早已在这百招之间灰飞烟灭。   “蓝仙师一手浮离扇,当真天下无双,不过——”龙刀老怪勾了勾唇,露出了阴毒的笑容,手中的弯刀化作数百个,竟是悉数朝着被月十护在身后的月见微飞了过去。   “与本尊相比,你还乳臭未干!”   “不好!”   月十瞳孔一缩,飞扇而出,隔空掀起了狂风,席卷着地面上的泥土和碎石,夹杂着无穷怒意飞快地朝着那数百个弯刀奔了过去,竟是狂风咆哮着将弯刀给一个个吞了进去,幻影绞杀成碎片。   真正的弯刀反杀回了龙刀老怪的手中。   然而,月十瞬间便下了冷汗。   琵琶鬼使方才明明还在那处站着,他下一刹那却又已经站在了月见微身后,用手扼着少年纤细的咽喉,指甲已经在月见微细嫩的皮肤上留下了血痕。   “卑鄙无耻!”月十脸色煞白,心中一团死灰。   见琵琶鬼使得手,那龙刀老怪也哈哈大笑着,飞身掠到了月见微身边,一把将月见微抓了过来,用那弯刀贴在他喉咙上,还未用力,便已经挂出了一道血痕。   月见微泛着些琉璃色的眸子,闪过了一抹狠厉。 第002章 双杀   琵琶鬼使桀桀笑道:“你区区一个小修,能带着这小子从紫泽仙陆一路逃到此处,也算是运气绝佳了,只可惜,你的好运,遇到我们就到此为止了!”   琵琶鬼使一阵琵琶乱奏,丝弦传出来的影子化做实体七扭八歪地织成一张大网,朝着月十当头罩了去,这网中线,要比利刃还锋利,一眨眼的功夫就能将月十给割裂成数片。   而龙刀老怪也不遑多让,铁钩的爪子被一条铁链拴着径直逼着月十而去,在他的腿上抓掉了一块肉,再一转,那爪子朝着月十的手臂抓去……   千钧一发之时,原本看起来还呆若木鸡连跑都不知跑的月见微竟是身子一歪,转身一把匕首便插进了龙刀老怪的心口。   龙刀老怪只觉得心口一凉,低头看着那只露出刀柄的匕首——   不,这不可能,他早已修出了金身之术,皮肤虽然摸起来和寻常人别无二致,但实际上,就连寻常的武器都无法穿透,怎可能一个区区尚未修出灵核的小孩儿,便能一刀刺入他的胸口?   剧痛传来,龙刀老怪暴怒而起,吼了一声“我宰了你”,收回利爪朝着月见微的脸上抓去。   月见微迅速躲闪,然而速度到底是慢了不少,整张左脸被利爪抓出了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贯穿了整个左脸。   “少主!”月十因着少了一半攻击,便迅速从琴网之下躲闪开来,却看到令他心惊肉跳的一幕。   “去死,去死吧!”龙刀老怪猩红着眼眸暴起朝月见微砍了过来,月见微不知从何处抽出了一条冰白色的鞭子,如同游蛇般啪地挥出,不去袭击这老怪其他地方,单单将那齐胸没入的匕首卷着抽了出来。   “噗——”   龙刀老怪胸口喷血,心脏尽碎,眼珠子瞪得极大,紫黑色爬满了整张脸,竟是连话都说不出便栽倒在地上。   月十已经冲过来抱起了被气击飞出去的月见微,琵琶鬼使见到龙刀老怪已死,目眦尽裂,悲痛地大吼一声“大哥”,便就将琵琶扔到空中,再飞身抓住琵琶,将上面那六根琴弦飞出,交织成千千万万的弦阵,当头朝着抱着月见微朝林子深处飞奔的月十杀了过去。   琴风已至,月十用后背替月见微挡了一下,踉跄地重重摔倒在地上。   他大吼道:“少主快走!”   “想走?做梦!”琵琶老怪抱琴飞来。   月见微在地上滚了两下,站稳身子拿出了藏在乾坤镯中的长弓。   弓臂刻着法印纹络,繁复芜杂,拉开弓弦的时候,上面的纹络像是活了似的,如同闪电般流动着莹蓝色的光。   月见微左手持弓,右手拉弦,手中无箭,竟是随着他右手往后面寸寸拉开,那弓弦之中竟是有风旋成了一支淡蓝色的风箭,纹络的流光也齐齐朝着风箭聚去。   那琵琶鬼使刚想要狞笑讽刺,忽而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当胸穿过,尚未来得及开口,那淡蓝色的透明风箭便从他胸口烧了起来,火焰的温度极高,竟是一瞬之间,便将琵琶鬼使那修炼了千年的坚硬体魄,烧成了灰烬。   因着用力太甚而向后面栽了个跟头的月见微艰难地爬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土,松了口气道:“解决了,也不怎么强。”   月十坐在地上,已经呆若木鸡。   他倏然皱起了眉头,翻身而起,不顾腿上那大块撕裂伤,走到月见微身边,凝眉道:“少主,你又服用了青炎聚灵丹,不是说好的不能随便用吗?”   月见微灵核天生凝不起来,想要爆发出强大的灵力,便只能靠这种专门给他炼制的丹药。   青炎聚灵丹虽然可在短时间内将月见微灵核凝聚起来,但也并非没有后遗症,在用了这丹药之后,会有寒气沉淀在筋脉骨血之中,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直到十天半个月才能排去一二。   但经年累月,青炎聚灵丹的寒气沉淀在丹田气海之中,会对月见微修为造成致命的影响。   “我也不是随便用嘛。”月见微一脸无辜,一双含情的眼睛写满了可怜兮兮,说:“都快要没命了,你还不让我用,总不能让我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吧?”   月十看着月见微那半边狰狞可怖血肉模糊的左脸,死死握着拳头,手心都掐出了血。   那些人,当真是冷酷无情,何其残忍。   月见微却是毫不在意,像是不知疼似的,蹲在地上看着那因承受不住他的灵气而断裂了的弓,心疼地说道:“这是我最好的一个弓了,弓臂就这么断了,算是废了,苍茫大陆没人修的好。”   他将那根弓弦捡起来仔细看了看,倒是有些欣喜,说:“还是凤凰筋质量好,一点伤痕都没有,我得留着它,赶明儿找到合适的弓臂,还能继续用。”   月十饶是好脾气,看到月见微这没心没肺的样子,也头疼地按了按眉心,道:“少主,都这时候了,你竟是还关心这把长弓,你这张脸,都毁成这模样了,我先给你疗伤吧。”   月见微摸了下脸,借着微弱的月光低头一看,那血竟然已经变成了黑红色,显然有毒。   “嘶——”月见微倒吸口凉气,骂道:“操他祖宗的狗玩意儿,定然是看我长得好看便嫉妒我,别的地方不抓,偏偏要抓我这张脸,什么东西,日,疼死老子了。”   月十走过来,把月见微的手抓着不让他乱动,拿出祛毒伤药和帕子给他处理伤口。   “别说脏话。”月十道:“也不能自称老子。”   “哦。”月见微眨眨眼睛,乖乖地任凭月十给他疗伤。   清除毒素的药都疼,月十看了眼月见微,不忍地说道:“少主,若是疼得厉害,你就抓我吧。”   月见微一挑眉,心道我乃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云巅仙尊,还能怕疼?   月见微小手一挥,道:“别废话,我才不怕疼呢。”   结果,月十的药粉刚抹在伤口上,就听见了月见微杀猪一般的叫声。   月十:“……”   这叫不怕疼?   月十随身带的药,都是顶好的药,毒素很快就清了。   月十正准备往上面抹愈合伤口的药膏,却被月见微给推开了。   “先留着,不急着愈合。”月见微泪眼汪汪捂着脸说。   月十蹙眉,道:“怎么了?”   月见微摇摇头,道:“留着有用,日后你就知道了。”   月十不解:“干什么用?”   月见微理直气壮:“装可怜。”   月十:“……”   月十见他坚持,便没再劝阻,坐在一颗石头上撕了裤子给自己疗伤。   月见微蹲在他身边,盯着那见了骨头的伤口,眼眶发红,问道:“你莫不是因为暗恋我爹,所以爱屋及乌,才为了我以命相搏?”   月十的手差点儿戳进伤口里面,道:“你说什么胡话呢?”   月见微继续自说自话:“你莫不是因我爹拒绝了你,爱慕无望,才一死了之一了百了?”   “……”   “其实我和我爹长得挺像的,要不然你移情别恋到我身上,其实也差不多的。”   月十快吐血了,在月见微脑门上弹了一下,道:“闭嘴吧少主,就你想象力丰富,我若是暗恋你爹,早就把他据为己有了。”   月见微抬起头,澄澈的眼睛里面写着认真和害怕。   他抓着月十的手,小声说道:“月十哥哥,你别死好不好?你死了,就没人疼我了,我一个人,多可怜啊。”   月十一下子就心疼了,他把月见微揽在怀中,没吭声。   过了一会儿,月十才道:“喊叔。”   月见微:“……”真会破坏气氛。   月见微推开月十,瞅着他那伤口,说:“那冰心琉璃是假的吧?说什么活死人肉白骨,有个卵蛋的用。”   “说好了不讲脏话的。”月十在月见微眉心点了一下,道:“别乱讲,冰心琉璃丹需得半个时辰才能悉数发挥药效,时间还没到。”   又叹了口气,惋惜道:“若是给你吃就好了。”   月见微望着月十,认真地说:“若是给我吃了,你方才根本躲不过那两人的合击,此时已经死了,若是你死了,我留着这冰心琉璃丹做什么?”   月十语重心长:“若是我死了,少主就带着信物,一路向西,去西月王属地的王城双镜城,让月家认回你。你爹是月家的嫡脉,他们必然不会苛待你。”   月见微却是露出了一抹讽笑。   月家不会苛待他?   这可是个天大的笑话。   上辈子,月十死在了这场战斗之中,并和那两个杀手同归于尽,他便再也无人保护了。   月见微那时候才十四岁,是个没见过大场面,没经过大风大浪的十四岁少年,灵核聚不起,修为又低,还担惊受怕,日日难眠,一路颠沛流离地穿过数座山川河流和人间城镇,捡过旁人扔出来的剩菜剩饭,吃过有毒的果子,还沿路乞讨,整整一年之后才辗转来到月王宫。   他藏着爹亲留给他的信物,但月家的那些侍卫却是狗眼看人低,非说那是假的,他不服气,只想要闯进去找认识的亲戚替他作证,却被那些侍卫打了一顿丢出去。 第003章 选择   后来,月见微拦了回家省亲的月家少主月隐之的座驾,拿了信物给他看,月隐之见他可怜,便将他带到了月家,且问了一些事情,确定了月见微的身份之后,便让月家人将他留在族内,比照月家嫡系养着,还叮嘱那些人切莫怠慢。   月隐之虽然为人冷漠,不喜多言,但却是个明事理的人,他也是月见微在月家唯一喜欢的人。   但是月隐之毕竟是归元神宗的弟子,他回来两个月,便就又离开了,之后数年都不曾回来。   月隐之走后,原本对月见微还算客气的月家人,一下子就变了张脸,非但当着他的面,屡次讽刺他爹亲是个狼心狗肺不顾家族的人,还仗着月见微没人保护,明里暗里地欺负他,非但没给他任何修炼资源,就连件新衣服都不给穿,更恶劣的是,那些月家弟子,还合起伙来,抢了他爹给他的乾坤镯,把里面的东西据为己用……   月见微越想以前的自己,便越觉得可怜。   那时候,他刚开始还会哭,但后来发现他越是哭就越是会被欺负,便就再也没哭过了。   月见微上辈子,几乎不流泪。   但是现在,许是年龄小,又回到了少年心性,也可能是因为有月十宠着他护着他,月见微竟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月十一看,一下子便慌了神,连忙将月见微抱在怀中拍拍脑袋摸摸脸的,说:“少主怎地就哭了?若是伤口疼得厉害,到前面的城镇,我去给少主买些镇痛的药,再买些好吃的好不好?”   月见微把脑袋埋在月十怀中,边哭边说:“我就是,不要去月家,我讨厌他们。”   月十顿了一顿,说:“之前,主上给了我们两条路线,一个是去西陆上界的月家,还有一个就是去北陆下界的北漠白雪境。相比之下,必然是月家好得多。北漠白雪境非但环境恶劣,那白雪境的墨城主,和你爹亲可是有仇。”   月见微泪眼汪汪看着月十,问道:“什么仇?”   月十说:“墨城主的道侣月轻鸿,也就是你义父,当初可是你爹亲的童养媳,要不是墨城主非要横插一脚像是个土匪似的抢了婚,说不定就没你了。墨城主和你爹亲,那可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纵然这都是百年前的事情了,但谁知道那个姓墨的会不会给你穿小鞋。”   月见微:“……”   他爹是月家嫡系,名叫月孤影,之所以给他一个选择去白雪境墨家,便是因为白雪境的城主夫人月轻鸿与他爹是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兄弟,是月家的养子,还是他义父,想来必然会待他好。   但墨城主墨意寒就不一样了。   此人向来说话直接,脾气也不好,总是一副高冷模样,行事作风像个土匪,还特别小心眼子,听他爹说,以前还在苍茫大陆的时候,墨意寒没少说他爹的坏话,没少给他爹穿小鞋。   对待前情敌的小孩儿,墨意寒绝不会心软。   月见微也知道挺难的,因为上辈子这个时候,月轻鸿早就不在白雪境墨家了,纵然他去了白雪境,也没义父罩着,只有一个比霜雪更冷的墨意寒。   不过,月见微依然选择去白雪境。   “反正,我不去月家。”月见微主意很正,说:“墨家挺好的,而且地处偏远,我们藏身在那里,不容易被人查到,月家到底还是太打眼了。”   月十仍是不大情愿,语重心长说:“少主,月家在上界,修炼资源极其丰富,何况月家才是你爹的本家,在苍茫大陆位高权重,且四季如春灵气充沛,环境更适合少主。”   “不,我就是不去月家,我就要去白雪境。”月见微非常坚持,他就算不为了墨沧澜,也不会去月家受罪,他撒娇:“月十哥哥,你就答应我吧。”   月十揉了揉月见微的脑袋,很是无奈地说:“说了要喊叔,我和你爹是一辈的人,你莫要占我便宜。”   月见微坚持道:“长得好看的,都是小哥哥。”   月十:“……”   月十琢磨了一会儿,虽然他还是更倾向于月家,但觉得月见微说的也很有道理,他们之所以投奔旁人,便是为了得一个藏身之处,而且为了逃命,月见微连名字姓氏都改了,可见其危险性。   月十皱了皱眉,狐疑地盯着月见微,道:“少主非要去墨家,怕不只是因为墨家偏远吧?”   白雪境的环境不是一般恶劣,常年大雪覆盖,时不时会有异族攻城,向来不是个安稳之地。   月见微娇生惯养的,最喜欢玩乐享受,之前还哭着喊着说什么都不去北漠,此时竟是又改了心思,未免让人怀疑。   只听月见微一本正经,很是严肃地说道:“我告诉你,你可要替我保密。”   月十:“……”   月十点点头,说:“肯定保密。”   月见微说:“我是冲着天下第一大美人去的,你听说过墨家少主墨沧澜吧?他可是帅的惊天地泣鬼神美的一塌糊涂,近水楼台先得月,我将来是要娶他做媳妇儿的。”   说完之后,月见微便傻笑起来,想着能和墨沧澜这么早再相见,便觉得窃喜,就连脸上都不疼了。   月十看着自家少主一副痴汉脸,顿时哑口无言,他很是心塞,还有些痛心疾首,道:“少主,别开玩笑了,墨沧澜不可能给你当媳妇儿。”   月见微倒是淡定,说:“也是,毕竟墨沧澜是上面的那个,那我就嫁给他好了。”   月十脚步一个踉跄,差点儿没栽倒在地上——他现在觉得,两位主子对少主的教育,似乎出了点小问题。   月十稳住身形,深吸口气,耐着性子说:“少主不能以貌娶人。墨沧澜以前的确名动天下,就连紫泽仙陆大世家族都破格请他来仙陆历练,但他来紫泽仙陆没多久,就在历练中受了重伤,成了个眼盲腿残看不到东西也走不了路的废人,他基本上,算是废了。”   月见微闻言,琥珀色的眸中冷光森然。   墨沧澜哪里是受了重伤才眼盲腿残,他分明是被下了万骨枯之毒。   麒麟世家,当真是玩儿的一手好计谋。   先是大度地将墨沧澜请到紫泽仙陆,说是一旦他通过历练,不用飞升就能让他在紫泽仙陆修炼。   待到墨沧澜来了之后,就给他下毒,让一位天之骄子,彻底成为一个人人笑话轻视的废人,还冠冕堂皇地给了些钱财,满是惋惜地说墨沧澜没这个福气,将他扔回白雪境,让他彻底沦为两界笑话。   “我不管,我就是要和他在一起,不管别人答不答应。”月见微口吻淡淡,却是不容置疑。   他不管月十怎么想,径直走到那两个杀手尸体旁边,从一根碎指上拿了储物戒,又翻来翻去的将储物袋也扒拉出来。   接着,便是一瓶化尸水倒下去,彻底掩盖了这夜晚发生的罪行。   月十还沉浸在自家少主似乎心思跑歪了的担忧之中,便看到月见微扣扣搜搜从储物袋中翻检出不少好东西,然后堂而皇之地放倒了自己的乾坤镯里面。   月见微喜滋滋地一拍手说道:“往后去了白雪境,就要过苦日子了,这两个老东西修为不怎么样,身上的钱财倒是不少,够我们这一路花销了。”   月十:“……”   他家少主之前还是娇滴滴萌擦擦的,怎么中毒醒来之后,就突然变成了糙汉子了?   月十有种老妈子的心酸,想来这一路上,到底是吃了太多苦,月见微竟是一夜长大,当真让人心疼。   既然决定了去北边白雪境,月十便带着月见微调转了方向。   白雪境在下界,且处于北陆最北边,路途遥远不说,越往北气候便越是恶劣糟糕,时而大雪纷飞,时而又遇到沙暴,地形也多有变化,崇山峻岭怪石嶙峋,还有不少在山林之中打家劫舍的。   月十带着月见微,紧赶慢赶的竟是用了近三个月才来到白雪境界内。   路上,月十在一个途径的大城市中买了不少疗伤祛毒的丹药,还给月见微买了几身新衣裳,顺便请炼器的修士按照月见微的脸,打了个只能遮住左边脸的银色面罩。   月见微指挥着那器修在上面刻花纹,一副兴冲冲的样子,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左脸伤口已经隐约能看到骨头。   月十都觉得心疼,月见微却坚持不治,戴上那面具,还对着镜子觉得自己美滋滋且帅的不行。   月十:“……”   翻过一座连鸟都不愿意过来的连绵险峰,月十远远便看到了传说中终年大雪的白雪境。   “这么多年没见,白雪境还是一样冷。”月十骑着一匹最昂贵的千里青驹,前面坐着月见微。   月见微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去见墨沧澜了,他兴冲冲地说:“趁着天还没黑,咱们快进城去,这里离西城门比较近,半个时辰肯定能到。”   月十提了口气,“驾”了一声,便驱马朝着白雪境跑去。   然而刚跑没多久,月十就察觉到不妥。 第004章 墨沧澜   “冰魔首领出现在十里之外。”   一位身上已经染了血全身附甲的小将单膝跪地,声音发颤却仍是稳住身形,对着坐在那坐在轮椅之上双眸轻闭身披轻裘的男子道:“还带着数以千计的冰魔,有飞的有跑的。城主和二少去敌后方断兵路,怕是半个时辰之内赶不回来,这城……不大好守。”   墨沧澜放在腿上的右手,中指上面落着一只通体墨色翕合着翅膀的蝴蝶,那蝴蝶在墨沧澜的手上吸了些血,墨沧澜手指一动,墨蝶便朝着城外飞去了。   “慌什么。”墨沧澜声音华丽且带了几分慵懒之意,很是自若,他手指牵着肉眼看不到的丝线,动了几下,道:“我还没死呢,这城破不了,我出去看看情况。”   那小将脸色大变,原本单膝跪地的姿势变成了双膝跪地,道:“少主切莫担心,先让我出去镇守,外面风大雪冷,那冰魔还极为狡猾——”   “你也当我是个废物?”墨沧澜如若雪中红梅的双唇轻轻一勾,笑声轻暖,却让人觉得不寒而栗:“我虽然腿废了,眼睛瞎了,但修为多少还在,冰魔首领的修为堪比煅骨境修士,你带人出去就是送死。”   小将嗫喏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是顾着我的身子。”墨沧澜已经推着轮椅往屋外城门行去,不知从何处飞起了数十只黑蝶,有大有小,翩跹上下地在墨沧澜周身飞着。   只听墨沧澜淡淡说道:“我操控傀儡,至多也只能拖延一柱香的时间,傀儡废了,总比人死了强。”   小将捏紧了拳头,望着那比寻常人矮了一截的身子,眼眶发热,一咬牙便跟了上去。   外面天寒地冻,今夜大雪纷飞,站在外面的人,若是不撑着结界,要不了多久就会被落成一个雪人。   墨沧澜眼睛是盲的,但他并非不能看到东西,甚至他比寻常人看到的,还要更多更清楚。   冰魔族中,有种能飞的冰鸟,它们口中衔着带着寒毒的冰箭,簌簌啦啦地一阵扔下,但凡触碰到活物,便会顺江将那活物冻结成冰块,白雪境不少守城的士兵都是死在了这冰鸟的寒毒箭中。   那箭细如牛毛,一撒下来便是成千上百根,就算躲都避之不及。   所以城墙上空撑起了一个偌大的结界,虽是耗费灵石且需要数位懂阵法的修士同时撑起,但也是不能省的步骤。   墨沧澜抬眸,闭着眼睛“看”那空中凶狠的冰魔鸟,双手交错一动,一个人形傀儡便从城头冲出结界,动作狠厉且灵活,手中握着一把长鞭,凌空甩得“啪啪”作响,三下两下地便将一排冲在最前面的冰鸟给拦腰打断,掀了下去。   墨沧澜双手又是一动,傀儡人偶跳到了城头,单膝跪地,朝着城外的方向化鞭子为巨斧,一手一个,交错在胸前,一副捍卫城池的姿势。   轰轰隆隆的声音响起,整座城池似乎都在颤抖。   远远的,一个小山包冒了出来,并且随着那颤抖越来越厉害,轰隆声越来越响,那小山包的真容便越来越清晰地展现在守城人眼中——   一个身形如同小山、张着两只尖锐獠牙的冰魔首领手持巨大的冰剑朝着城门一步一步走来。   冰魔首领皮糙肉厚,外面皮毛足足有一尺那么厚,若是功力浅、修为低、或者兵器不好的,根本伤不了冰魔首领分毫。   墨蝶在冰魔首领身边飞舞着,那边墨沧澜看着这冰魔首领,心中也是有些讶异——   冰魔攻城的事情倒是每隔几年就有一次两次,他早就习以为常,但是冰魔首领却是轻易不会出动,墨沧澜也已经许多年不曾见过了。   很是糟糕。   墨沧澜侧耳倾听脚掌踩踏地面的声音,又听到冰魔首领的几乎贯穿一整个城池的嚎叫声,几乎立刻就断定出,这个冰魔首领的修为,甚至在煅骨境之上。   墨沧澜的皮肤本就白皙,此时更是显得苍白。   他如今的修为虽然还存留一部分,但早已不可同日而语,境界怎可能和煅骨境的冰魔首领相比?然而他又必须守住这城门,一旦冰魔首领攻入了漠城,城中上万修为不高的城民,就会成为一具具尸体。   墨沧澜道:“去叫尚药师过来。”   一只皮毛雪白、两只耳朵软软垂在耳边的长耳兔子从墨沧澜身后拱出来,趴在墨墨沧澜腿上弱弱地叫了几声。   这兔子并不会说话,但墨沧澜却因着契约关系,而能明白它的意思。   兔妖说:“主人说,不可以叫尚药师,城主大人说,宁可城破,也不要你强行运功。”   墨沧澜抱起这只兔妖,随手丢给旁边的小将,道:“那就让你主人滚回来守城,城若是破了,我一样活不了,得第一个死。”   兔妖胆子小,缩在小将怀中,抖着声音颤巍巍地小声嘀咕咕:“反正,就是不行,主人会把我一锅炖了的。”   墨沧澜:“……”   “行吧。”墨沧澜轻叹口气,手中的动作凌厉一变,整个人都如同一只睡醒了的雄狮,虽然看起来还有些慵懒,但早已被冷冽和凌厉所掩盖。   墨沧澜双手交错在身前,那只傀儡人偶也“刷”地同时做出了同样的动作,墨沧澜双手五指翻飞,傀儡人偶行如闪电,挥舞着两柄巨斧从十丈高的城墙上飞快跳出去,一路踩着那些冰狼的头颅,双斧砍断腾跃的冰魔,墨色蝴蝶成片地飞舞在傀儡身边,替墨沧澜、也替这傀儡探路。   傀儡杀了一路,满地都是冰魔一族蓝色粘稠的血液,还有那死了之后就从透明白色变成乌黑色的残肢断骸。   转眼之间,傀儡已经到了那冰魔首领身前,冰魔首领大怒,挥起巨掌朝着傀儡的脑袋拍了过去。   墨沧澜双手又是一个法阵变化,无形的丝线牵引着毫无意识的傀儡,身子及时一矮,便顺着那大掌和手臂的间隙踩着手臂爬到了冰魔首领的脖子后面,巨斧朝着头颅全力砍下去。   “嘭——”地一声,那傀儡人偶被打了下去,墨沧澜蹙了下匀称修长的眉,唇角流下了一丝鲜红的血。   “少主!”小将见状,担忧不已,道:“那冰魔首领修为太高,还皮糙肉厚的,还是让傀儡回来吧。”   墨沧澜拿出帕子将唇角的血渍擦拭开,却是面色不变,继续翻覆着双手,让那已经受损了的傀儡继续一个泥牛打滚、兔起鹘落,大马金刀地以雷霆之势朝着那冰魔首领挥舞起来的右手砍了过去。   只听得一声震耳欲聋的凄厉惨叫,一只巨大的冰手就这么落在了地上,那些原本受冰魔首领指挥的冰魔族,就这么乱了套,头顶盘旋着的冰鸟和地上奔腾的冰狼似是失去了方向,在空中乱转,在地上乱跑。   墨沧澜额头上已经布了一层冷汗,他断了手中无形的傀儡线,任凭那傀儡瘫倒在冰魔首领身边,半截身子埋在雪里。   墨沧澜道:“出城绞杀,速战速决。”   从头至尾,他都不曾有哪怕一瞬的慌乱,纵然双腿废疾,目不能视,却依然如同白雪境亘古不变的大雪一般沉静如昔,仿佛有他在,万事万物都不必忧虑,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   几位小将都等着这一刻,冰魔族一乱,便是进攻的好时机,且成败也在此一举了。   他们同时举起了长枪,带上各自顺手的武器,骑着高大雄健的雪狼,带着上千位守城的将士,打开城门,口中喊道——   “杀!”   白雪境从来都与太平无关,这里是整个坤泽界北陆的门户,也是乾元皇朝版图最北部的边城,再往北,出了那道绵亘万里铜墙铁壁一般的长城,便是连修仙之人也不愿踏足的极北之地。   那里有以冰雪为城、以森林为家的异族和魔族,这些异族和魔族,对人类抱有极大的敌意,除了屡次犯边之外,但凡见到人类出现在他们的地盘上,便会生吞活剥,绝不留情。   所谓世仇,不过如此。   冰魔首领右手被砍掉,但他有天生的恢复能力,只要一炷香的时间,那只断了的手就会重新长出来,待到那个时候,冰魔首领的修为就又会回到巅峰期。   墨蝶在混战的队伍中上下翻飞,偶尔替兵士们挡一下从后面偷袭的冰魔,而它们自己则是变成了一只只死蝶,落在沾染了蓝色和红色血迹的白雪之中,像是平添了一点墨。   五位修为最高的戍城将军都齐刷刷地围住了那只冰魔首领,各种刀枪斧钺齐齐而上,那力道似是能够把山劈开,铁锁链也凭空而起,带着锋利钩子的大网从天而降,竟是要将冰魔首领罩在其中。   然而冰魔首领手中的那把足足一人高的冰剑,却是在触碰到铁锁链和大网的时候,便将它们凝结成了冰块,冰魔首领再一狂吼出声,五位将士都被生生震了出去,再一吼,冰剑将结冰的大网搅得噼里啪啦碎裂成千万段,哗啦啦落了一地。 第005章 华丽丽的出场   “不好。”布置完结界赶过来的紫川长老,站在城头上朝着那远处一看,整个人都沉了脸,道:“一击不成,那首领的手又长出来了,老夫下去会会它!”   “不必。”墨沧澜道:“神弓手准备。”   百位神弓手早已严阵以待,他们搭着点了火种的特质利箭,听着号令朝着下面飞射,带着高温火焰的箭簇钉在冰狼和冰鸟的身上,将它们化作了水渍。   一簇火苗穿入了冰魔首领的肩头,彻底激怒了它,冰魔首领登时狂化,带着樯倾楫摧的力道,一把抓起两个士兵,将他们捏成了肉泥,狂吼着拔足狂奔,不知踩死了多少冰魔和士兵。   它挥舞着拳头,朝着城门的方向打了过去,眼看着距离越来越近……   墨沧澜稳住神,淡淡说道:“让兵士们都撤回来,放火铳鬼炮。”   火铳鬼炮乃是墨沧澜亲自监督炼制的法器,攻击力极强,一炮下去怕是方圆十里之内都化作灰烬,乃是他留着克制冰魔一族的秘密武器。但这法器极其昂贵,炼制周期也长,墨沧澜轻易不会动用。   但现在,已经非用不可。   一道哨声自城头响起,尚在和冰魔战斗的将士,悉数停手回撤,顺着那从城头垂下来的绳子飞爬而上,竟是不消片刻就悉数上来。   火铳鬼炮就位,黑洞洞的大口正对着发狂的冰魔首领。   就在墨沧澜准备下令的瞬间,他突然发现,墨蝶围着两个坐在万里青驹的一高一矮两个人飞个不停。   墨沧澜心头微动,捏了下垂在腿上的左手,抿了抿唇道:“稍等一等。”   紫川长老俨然也看到了那朝着城门飞奔、在冰魔之中不停穿梭的青驹,面容一下子便扭曲起来,道:“这他娘的——不是说了不准出城的吗?这是在找死!少主,不能为了他们两人,害死一城啊!”   只剩下五里了。   再往前,纵然火铳鬼炮打出去,这城池也会多少受到波及。   墨沧澜摸了下躲在他怀中的长耳兔,道:“准备吧。”   ………………   月见微觉得他赶的时候当真不巧,甚至糟糕透顶,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成群结队地正在嗷嗷攻城。   原本月十打算带着他先避避风头,待到这一波攻击过去之后再进城,却不料,那通体冰白的妖物竟是追着他们屁股后面咬,还冲着他们喷冰针,模样像是疯了似的。   后退不得,那就只能往前跑了。   月十边驾着马跑边用浮离扇扇风将攻击他们的冰魔呼飞出去,而月见微在看到那身形若小山的大家伙之后,就已经默默吞了一颗青炎聚灵丹,待到灵核凝聚,磅礴的灵气行至全身的筋脉关窍,便对月十说道:“再快一些,我们得跑到那东西前面。”   月十扇子挥地密不透风,大声道:“跑前面做什么?”   月见微一张嘴便吞了一口风雪,他咳嗽了一声,说:“跑后面,城头上的人看不见我的英勇风姿!”   月十:“……”   被这些怪物追成狗左右逃窜的英勇风姿吗?   不过,月十虽然在心中吐槽,但仍是刺了下青驹的屁股,青驹啼叫一声,有种爆了菊花的酸爽感,四蹄像是腾云驾雾似的,噗地一下子便马力全开地飞了出去。   月见微差点儿没被甩下来。   青驹不愧为马中之王,在厚厚的雪中依然身姿矫健,很快便超过了那狂奔的冰魔首领。   月十气沉丹田,道:“到了城下,我就带着少主顺着城墙飞上去,青驹保不住了。”   月见微嗯了一声,然后眼尖地看到了一个散落在血水中的弓箭。   月见微心思一动,一条原本缠绕在他手腕上的鞭子落入手中,“啪”地隔空甩了个清悦的鞭响,又如同灵蛇一般将地上的那长弓给勾了起来,握在手中。   月十见状,险些一口血喷出来,道:“你又嗑药了!”   月见微哈哈一笑,动如脱兔,身形一飘如同一只灵鹤般从青驹背上跃起,他单脚踩在青驹脑袋上,目光凛冽地盯着那已经发现他的存在、正弯腰挥舞着冰箭准备将他一刀劈死的冰魔首领,拉弓搭箭,气势如虹。   “他在做什么?”紫川长老看了个清楚明白,顿时心中一惊。   “先停下。”墨沧澜也微微蹙起了眉头,放出更多墨蝶聚集在月见微身边。   冰蓝旋转着的风箭撑开弓弦,月见微虽单足站立,脚下青驹还风驰电掣的飞奔着,他却稳如磐石,纹丝不动,却是兜帽被吹开,斗篷顺风飞扬,一头墨色的长发在风中疯狂乱舞。   冰魔首领的冰剑已经夹杂着无尽的寒意,当头劈下,周围的那些冰魔小卒竟是被这寒气所伤,一个个地都被劈成了碎片,哀嚎声此起彼伏。   脚下的青驹已经哀嚎,月见微猛然松开弓弦,只听得“嗖”的一声尖锐刺耳的破空之声响起,似是贯穿了整片北漠,夹杂着盘旋的蓝色火焰,戳穿了那比之万倍有余的冰剑,径直从咽喉处穿入了冰魔首领的脑袋里面。   紧接着,“嘭”的爆炸声响起,冰魔首领的半边脑袋,竟是被炸飞出去。   “嘶——”   城墙上不知是谁倒吸了凉气,显然被月见微这恐怖的杀伤力给震住了。   这修为,怕是只有城主亲至才能达到,而那少年看起来只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身形!   月见微见那冰魔首领只是踉跄跪地,却还在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继续垂死挣扎,也不浪费那珍贵的青炎聚灵丹,顺势抽出鞭子,腾跃到半空之中,飞鞭而出,竟是直接缠绕着冰魔首领的脑袋,将那剩下的半个脑袋直接拔了下来。   “……”城头的士兵一个个目瞪口呆,像是被人掐了脖子。   “轰”地一声,冰魔首领彻底趴在地上死了个透彻,其余的冰魔也并非全无脑子,见首领都不成了,一个个都狼狈逃窜,那速度比进攻的时候不知快了多少。   月见微得意地空甩一下鞭子,落在了青驹背上。   月十刚想赞美一声,身上的披风就被月见微给哆哆嗦嗦地扯下来围在他自己身上。   “这北漠白雪境可真他娘的冷啊。”月见微嘶了一声,抱紧了现在属于自己的小披风,搓搓手说:“冻死老子了。”   月十:“……”   帅不过三秒。   城楼上,万万没想到冰魔首领竟是被一个少年给三下两下解决了的众位将士,齐齐沉默了片刻之后,方才有人狐疑问道:“刚才那高手,是城主找来的帮手吗?”   墨蝶飞回到墨沧澜的身边,有一只停留在他膝盖上歇息。   紫川长老朝着墨沧澜看过来,也是狐疑,道:“我从未听城主说过要去找帮手,而且这少年我从未见过。”   墨沧澜闭眸不语,那落在手指上的墨蝶很是亲昵地用翅膀碰了碰他的手指。   墨沧澜轻勾唇角,道:“这两人专挑着白雪境最危险的时候过来,若不然就是逃命至此,若不然就是省亲,若不然就是不怕死地想要出长城,倒是有些意思。”   紫川长老:“……”   虽是外面的冰魔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但仍有一些倔强的冰魔在旁边徘徊,宁死不屈,等待着偷袭的机会,所以直到两人驾马来到城门下,也没见上面开门。   月十看着紧闭的大门,叹了口气,总觉得这是个无形的下马威,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   他轻一点脚,抱着月见微竟是直接攀上了那十丈高的城楼,这一招神行踏燕的功法,动作优雅恣意,行云流水,叫人禁不住暗自称好。   毫无凭借,一跃十丈,可见修为之高,寻常人鞭长莫及。   护城结界已经撤了,月十和月见微畅通无阻地落到了城墙上。   月见微落地,第一时间将披风扔回给月十,道:“你穿。”   月十接着披风,感动道:“少主,上面风大雪冷,您还是披着吧,我不怕冷。”   月见微斩钉截铁道:“不要,你这件披风太丑了,会影响他对我的第一印象。”   月十:“……”   月见微大抵是还嫌扎心不够,还嘀咕道:“第一次见面,姿势一定要帅。”   月十觉得血槽空了,郁闷心塞的不行。   紫川长老和几位小将已经将两人团团围住,用又是警惕又是敬佩的眼神盯着这两个杀出重围轻而易举便解了漠城西边危难的英雄。   紫川长老着重打量着那个凭着一己之力单杀冰魔首领的少年。   月见微站在月十身边,他似是有些害羞胆怯,竟是紧紧拉着月十衣袖,怯生生地偷偷躲在月十的胳膊后面,露出半张脸朝他们看过来,那模样丝毫没有之前利落干脆割了那硕大头颅时候的凶猛狠厉。   紫川长老原本还想要给这两人个下马威,但看这这雌雄莫辩的少年那半张漂亮精致的脸,和脸上那可怜巴巴的小表情,一肚子话就这么憋在了嗓子眼儿里面。   紫川长老憋了半晌,突然觉得这风有点冷,雪有点大,便咳嗽一声,打破尴尬气氛,道:“敢问阁下,所从何来,又要从何而去?” 第006章 少主   月十坚持不率先开口,似是谁先说话谁就输了似的。   听到这位长老询问,月十总算是暗中松了口气,庆幸自己坚持住了。   月十拱了拱手,温声温语地说道:“我名叫月十,这位是我家少爷,我们是来寻墨城主和城主夫人的。”   紫川长老心道,哦,原来这是个小公子,不是个小姐。   等等……   紫川长老一下子睁大了眼睛,盯着月十道:“你们是城主的朋友,还是城主夫人的朋友?”   月十刚想说月轻鸿的名字,便被月见微在后面偷偷戳了一下腰窝。   “我要找义父。”月见微轻轻咬了咬下唇,弱弱地小声说道:“我义父,是墨意寒。”   紫川长老懵了,他在墨家也算是老臣了,墨意寒更是他从小看到大的,他这么多年,怎地都没听说过墨意寒居然有个义子?   但这两人看起来虽风尘仆仆,身上穿得倒是很讲究,尤其是那少年,虽然一路赶来小脸已经有了些灰尘,就连发冠都在方才和冰魔首领对战的时候不知飞到哪儿去,一头黑发凌乱的披在身上,显得有些狼狈,但再看那手腕上罕见贵重的乾坤镯,以及腰间挂着的香囊和配饰,便知道这必然是个很是讲究的世家公子。   墨意寒少年时候,也曾经去外面游历,说不定是那个时候认的义子。   紫川长老摸了摸没有胡子的下巴,道:“城主还未回来,外面风大雪重,两位不如先随我去见见少主吧。”   少主可不就是墨沧澜么,月见微的心一下子就雀跃起来,像是有一只快乐的小麻雀在里面跳,一双琉璃色的眼睛亮亮的,像是星光倾泻进去。   月十将月见微从身后拉出来,原本想看整张脸的紫川长老有些错愕——那另外半张脸上,竟是覆盖了一个银色的面具,泛着冰冷的光,也不知是因为什么。   不过,紫川长老也没多问,请他们一起下去。   从城墙顺着陡峭的阶梯走下去的时候,紫川长老问道:“小少爷如何称呼?”   月见微还在想着一会儿见到墨沧澜该怎么表现,竟是出神没听见。   见月见微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月十微不可查地抽了下嘴角,揉了揉月见微的脑袋让他回神,道:“道友见谅,我家少爷有些害羞,不大爱说话,他唤做月见微,人见微以知萌的见微。”   紫川长老听到这姓氏,神色一动,道:“哪个月?”   月见微道:“月色的月。”   紫川长老的脚步便顿了一下,月这个姓氏,可是罕见的很,说起这个姓氏,不管是乾元界还是坤泽界的修士,第一个想起来的必然是西帝王月家。   紫川长老没忍住,盯着月见微半张雌雄莫辩的脸,迟疑地问道:“敢问小少爷和月轻鸿是什么关系?”   月轻鸿便是城主夫人的名字。   月见微望着紫川长老的眼睛,满脸都写着天真无邪,道:“我爹名叫月孤影,月轻鸿是我小叔叔,也是我的义父。”   紫川长老:“……”   脚下路滑,紫川长老一不小心踩到了一块凸起来的冰块,险些身子一歪滑下阶梯去,幸亏旁边的小将眼疾手快地扶住了紫川长老,避免了人仰马翻的尴尬场面。   月十也伸手扶了紫川长老一把,满是关心,道:“大雪路滑,长老小心呀。”   紫川长老表情古怪,神色凝重,嘴巴张了张又合上,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心情很是复杂,琢磨了一下,觉得自己说什么都不太合适,只能等着城主回来再做决定。   城墙下面的一间屋子里面,聚暖的法阵散着橙红色光,外面冰天雪地,里面却是温暖如春,暗色的桌案上面点着个香炉,白色的烟袅袅盘旋而上,散出清冷的雪香和梅香,遮掩了外面丝丝缕缕传来的血腥味儿。   穿着暗色轻裘的墨沧澜正坐在暖阵旁边,一头墨色长发松松挽在身后,有一绺长发落在胸前,倒显得有几分潇洒不羁,他手中握着一个铜质暖炉,大腿上趴着一只看起来呆呆的灰白色兔子,那兔子耳朵很长,非但遮住了脸,还落在了墨沧澜腿上。   这只长耳兔子一双几乎被长毛遮盖的眼睛直溜溜地盯着月见微看。   而月见微的视线则是在进了这门之后,便眨都不眨地放在了墨沧澜身上。   千年光阴已经过去,月见微乍一看到这张熟悉的容颜,竟是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张口忘言,近乡情怯,连脚步都不敢再往前迈开半步。   月见微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墨沧澜,漂亮微圆还未彻底长开的眸子里面,映着墨沧澜的倒影,那里面的情绪无比复杂,似是有些哀怨,也似是有些兴奋,还带着些委屈和快活。   墨蝶在月见微眼角轻扇翅膀,将他眸中的情愫,毫无差别地传给了墨沧澜。   墨沧澜闭眸不言,却是动了下手指,召那只墨蝶飞回手上。   月十禁不住暗自叹息,百年之前,墨沧澜的艳名和天赋竟是跨了个大世界,径直传到了素来自觉高人一等的紫泽仙陆皇朝世家耳中,并引得那些世家子争相围视,然后模仿,绝非是浪得虚名,不无道理——   这个只能坐在轮椅上、眼盲腿残的男人,的确有一张得天独厚的脸,那五官比例多一分则浓艳少一分则寡淡,眉睫唇色艳一分则近妖淡一分则无味。   这世上最难得之物,便是刚刚好。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墨沧澜便是如此。   他眉如刀裁,睫毛如羽,鼻梁高挺,唇若涂丹,皮肤如白玉羊脂,在这圈被风雪吹得脸蛋多少有些红丝的人群之中,更显得雍容华贵。   看得出来,墨沧澜的个子很高,身材挺拔,纵然坐在那里,气势也丝毫不比任何站着的人弱。   上天偏爱,不过如此。   只可惜,上辈子死于奸人之手,活得太短。   紫川长老站在墨沧澜身后,道:“这位是我们白雪境少主。”   他又介绍对面两位,道:“这两位分别是月十和月见微,月少爷自称是夫人和城主的义子,他的父亲,乃是月家先世子月孤影。”   一说出月孤影的名字,墨沧澜对月见微的身世便有了几分了解,旋即他略一思索,手指摩挲着散着热气的暖手小铜炉,道:“二位若是来寻我父亲的,那恐怕要白跑一趟了,我父亲已经数年不曾回过白雪境。”   月十一愣,显然不知这情况,他把此处恶劣的环境已经想到最差了,却没料到,他和月见微唯一能靠得住的月轻鸿,竟是早已不在白雪境内。   这可就坑了爹了,月十开始考虑趁着墨意寒还没回来,带着月见微直接走人滚蛋投奔月家。   月见微抿了下唇,脸上露出了些许惶然之色,衬着那张沾了些灰尘的精致小脸儿,显得尤为楚楚可怜,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然而此时他心里面却是暗道果然如此,月轻鸿不知因着什么原因,许多年都不曾回到白雪境墨家,此时正是在那段时间内。   好在心里早就有了打算,月见微望着墨沧澜,往前走了两步,左手抓着右手,有些局促不安地说道:“那、那我能不能见一见墨城主?我爹爹说,见到墨城主,和见到我小叔叔,是一样的,他们两人为结发道侣,都是我的义父。”   墨沧澜手上的墨蝶又不安生了,数只蝴蝶飞在月见微身边,忽上忽下。   墨沧澜道:“白雪境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我爹不知何时才会回来,你若有要事,和我说也一样。”   月十看月见微的眼睛已经快要黏在人家墨沧澜脸上,很是无奈地在心头叹息一声,拱了拱手行了个礼,温声温语地说道:“少城主,我们的确有事相求,此次前来,我和我家少爷,是一起来投奔墨城主的。”   此言一出,屋内的几人都露出了各不相同的神色。   紫川长老快人快语,道:“听闻月家先世子数百年前已经飞升紫泽仙陆,修为极高,背景极深,你家公子若是月孤影的孩子,怎地会来投奔我们白雪境?”   月见微扁了扁嘴巴,拉着月十的手,摇了摇头说:“我爹爹说,这件事情,只能告诉意寒爹爹和义父。”   “意寒爹爹?我可不记得我曾经生过你这么个儿子。”一个带了几分冰雪之意的声音冷冷从门口传了过来,月见微扭头,便看到一个穿着素色戎装面容冰冷俊逸的男子提着根红缨枪大步走了进来,周身席卷着些许雪花。   而他身边,则是跟了一个意气风发长发高束的少年人,他脸上还带着稚嫩的婴儿肥、个子比月见微高上一个脑袋,身子也壮实不少。   这少年眉目倒是和墨沧澜有几分相像,只是眼睛偏圆,鼻子小小的,看上去倒是灵秀可爱。   “你们是什么人啊?”城主府二少爷墨云泽盯着月见微,显然也听到了方才的话,横着眉毛,说:“你为何要给我爹喊爹爹?我不认识你。” 第007章 滚回来!   月见微乍一看到少年时期的墨云泽,便想起了那个上云巅仙宫哭得鼻涕都流出来了的小子,心里禁不住想到,这小子还真是从小虎到大,咋咋呼呼的,对他一点都不友好。   墨意寒身上的杀气极重,脸色也冷,月十便将月见微下意识地挡在身后,道:“墨城主,我是月十。”   他从小便是随着月轻鸿和月孤影一起长大的暗卫,自然也认得将月家闹了个人仰马翻的墨家意寒,而且,他以前没少听从月孤影指挥给墨意寒下绊子。   “我知道你是月十,我还没得失忆症。”墨意寒也是一脸不友好,斜着眼睛瞅着月十,又瞅了两眼月见微,说:“你们家小姐怎么回事儿,月孤影什么时候开始教他女儿乱认爹了?”   月见微:“……”   人家明明是男孩子。   月十也有些不爽,蹙眉说道:“这是我家公子,并非女子。”   墨意寒显然不是故意出言挑衅,闻言愣了一下,然后皱起了眉毛,打量了下月见微的身形和容貌,道:“你们怎么养的孩子,好好一小子,当成女儿养?”   月见微抓着月十的袖子,像是终于鼓起勇气似的,抬头看着墨意寒,喊道:“墨叔叔,我家出了些事情,我随着月十哥哥,一路从紫泽仙陆逃亡至此,我爹给了我信物,让我来苍茫大陆坤泽界北漠白雪境,投奔您和义父,所以……我们就来了。”   墨意寒瞪着月见微,见他扣扣搜搜地从胸口贴身之处拿出了一封血书,然后走过来双手呈递给他。   墨意寒也不至于为难一个孩子,将血书拎过来打开,然后施了个法,将上面的字一一看过,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他将血书一把甩到月十怀中,黑着脸道:“白雪境容不得你们,你们两人走吧。”   月见微脸上表情微微一僵,他不知那血书上究竟写了什么,他爹亲道法高深,有其擅长伪装之术,曾言这血书上的字,月家人施法看到的,和白雪境这边看到的,内容并不一样。   月十握着血书,毕竟有求于人,忍了忍说道:“墨城主,您总不会是因为以前的事情,所以记恨到我家少爷头上吧?我家少爷也是走投无路了,才来投奔您和轻鸿少爷,而且轻鸿少爷以前说过,若是我主子日后生了孩子,不管男女,都认作义子。”   面对月十的长篇大论,墨意寒非常干脆利落地伸手一指门口,言简意赅道:“滚!”   月十:“……”   讲真,他还真不想受这等窝囊气了,一路上屁滚尿流地逃命风餐露宿也就罢了,如今他们帮忙灭了那凶狠的怪物,非但没被以礼相待,竟是还被冷言冷语驱赶,原以为墨意寒多少也讲一些月轻鸿的情面,却不料,这人脾气过了百年,还是臭的像是屎壳郎滚粪球。   他月十脾气好,说话素来温声细语,见人三分笑,却也不是没有骨气之人。   然而,就在月十刚想翻脸骂几句然后带着月见微离开的时候,便听到一声呜咽啜泣,手一抖,一低头便看见月见微竟是红着眼睛哭了出来。   泪珠子不要钱似的往下吧嗒吧嗒掉着,却又哽咽着哭不出声音来,整个人都显得极为可怜,活像是个被人抛弃了的小东西。   墨意寒一下子就僵了身子,他这两个儿子,一个从来不哭,另一个就算哭也是嚎啕大哭,他揍一顿就好了,还从来不曾见过像是月见微这样抽抽噎噎默不作声却哭得悲伤又委屈还很是可怜的哭法。   一时间,他竟是觉得自己欺负了这小孩儿。   墨云泽也惊呆了,说:“我爹他又没打你又没骂你,你哭个屁啊。”   然后小声嘀咕:“长得像个娘们儿,哭得也像个娘们儿,该不是真没有小鸡鸡吧?”   墨意寒闻言,瞪了墨云泽一眼。   墨云泽马上闭上了嘴巴,还很是看不上月见微似的翻了个冲天大白眼,想了想,还有点委屈地跑到墨沧澜身边,抓起自己养的那只长耳兔子,抱在怀里撸了撸毛。   月见微闻言,哭得更是凶猛委屈了,水晶一样的杏眼里面盈满了水,几乎连成了线落了下来,却不看墨意寒,而是执着的看着坐在那里静地像是一幅画的墨沧澜。   “墨云泽死定了。”   “等我登门入室之后,老子第一个让你哭。”   “奶奶的,最烦别人说我娘们儿。”   月见微心理活动很是丰富,脸上却是丝毫不显。   月十还从没见月见微这么哭过,也被吓了一跳,赶紧将人抱在怀中,瞪了墨意寒一眼,冷笑道:“堂堂白雪境一城之主,竟然……呵,在下佩服。”   墨意寒:“……”   竟然什么?你他娘的给我说出来,别他娘的乱留白,搞得像是本城主真欺负小孩儿一样。   墨意寒深吸口气,按着头上跳突的青筋,道:“你们应当是知道,我和月孤影关系一直都不好,而且你们惹的人,绝非我惹得起的,别说是我夫人月轻鸿早已不在白雪境,纵然是他今天点头,你们也绝不可能留下来。我身为白雪境的城主,不可能拿整个白雪境百姓的安危当赌注。”   墨意寒态度很是坚决,转而对紫川长老说道:“紫川长老,你给他们备一些盘缠,让他们离开。”   紫川长老点点头道:“好。”   月见微抬起脸,隔着水汽朦朦胧胧的看着墨沧澜。   他方才哭,一半是为了装可怜,另一半是真心觉得委屈难过,他看到自己前世惦记了千年的情人,只觉得沧桑变化,容颜不改,已经是老天垂怜,又看他苍龙囚于牢笼,凤凰困于荆棘,分明心若苍穹,却偏偏被人害得如此模样,只觉得心中疼痛难忍。   他心疼极了,便想落泪。   月见微冷静下来,却是暗中讶异于墨意寒的话。   墨意寒字里行间,竟是表明已经知道了他仇家是谁,要知道,前世他带着血书去了月家,月家家主看过之后,却是只嘲笑月孤影混得那么不好,竟是连儿子都养不起了。   到底是活了那么久,月见微很快便意识到,他爹竟是宁可信墨意寒,也不信那月家人。   墨意寒可信,也可交。   月十死死握着拳头,蹲下来给月见微擦眼泪,望着他的眼睛,道:“少主莫要哭了,此处天寒,落泪便会结冰。有我在,总不会让你再受人欺辱。”   说着,他牵起月见微因着拉弓而被气流割伤的手,心疼地揉了揉月见微的脑袋,便准备带他离开此处。   然而,月见微却是双腿动都不动,眼巴巴地抬头望着月十,在他手心里面用手指尖儿划了几下。   月十眉头蹙起,和月见微对视着。   月见微摇摇头,红着眼眶,吸了吸鼻子说:“月十哥哥,我不想再颠沛流离了,我不想再逃亡了。”   月十的双唇抿了起来,似是下了什么艰难的决定,片刻之后,他抬眸看向表情依然冷冰冰的墨意寒,道:“墨城主,不知双生并蒂金莲花的金莲子,你可有消息?”   墨意寒的脸色瞬间变了。   就连一直抱着暖炉看热闹似的墨沧澜,听到这句话,都捏紧了手中的暖炉。   墨意寒看了眼墨沧澜,然后跨步上前,近距离盯着月十,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月十不疾不徐,依然彬彬有礼地说道:“主上自知这世上薄情之人多,重情之人少,便让我带上些能让人动心的宝物,那当中碰巧有一样双生并蒂金莲花的金莲子。这金莲花,如镜面双生,五百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且一次只结一颗,金莲子半为黑,半为白,莲蕊是金色的,而能入药的,唯有那金色的莲蕊。”   在墨意寒像是要吃人的瞪视下,月十微微一笑,温润有礼,君子端方,开口问道:“这个就当是我家少主这些年在白雪境的租费了,不知墨城主意下如何?”   墨意寒:“……”   意下如何?   这金莲子只生长在紫泽仙陆,紫泽仙陆的三千年,可是苍茫大陆的三万年!   纵然墨意寒寻到了双生并蒂金莲花的行踪,怕是也没那个运气等得到它开花结果,纵然到了紫泽仙陆,这金莲花也是可遇不可求的圣草,但凡有了踪迹,便会引得天下强者蜂拥争抢,哪有墨意寒的位置?   而这金莲子,却恰恰是能解墨沧澜身上万骨枯之毒的解药之一。   墨意寒怎可能不动心?   墨意寒那张俊逸却又冰冷的脸扭曲了几瞬,他像是要吃人似的,死死瞪着一副志在必得模样的月十,咬牙切齿道:“我墨意寒平生,最恨被人威胁。”   月十不以为意,道:“既然如此,城主高风亮节,那我也无话可说。”   他说完,便对着月见微笑了笑,牵着他往门口走去。   这一次,就连月见微都没再坚持。   然而两人尚未走到门口,便听见墨意寒在后面气势如虹地吼了一声——   “谁说我不要了?滚回来!”   月十:“……”   还以为墨城主多有脾气。 第008章 脸上的伤   墨意寒依旧冷着一张脸,对月十说道:“白雪境不养闲人,小的可以留在墨家,但别以为在这里还能当他的公子哥儿,先去随着仆役干活劳作换取工钱吧,干得好有饭吃,干不好就喝西北风去,工钱比照城主府其他人的发,不会亏待,也不会特殊照顾。”   他丝毫不讲情面,露出了个恶劣的笑容,道:“至于你,该滚哪儿滚哪儿去,我们墨家没你的位置。”   月十蹙眉,道:“我家少主从未干过仆役的活儿,你这不是明摆着折辱人么?”   墨意寒嗤笑,说:“这就算折辱了?你家少主若是金贵,那最开始就别来我白雪境,想必月孤影那老狐狸,绝不可能把鸡蛋放一个筐子里面,你们怎地不去月家?”   月十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月见微给拉住了袖子,摇了摇,这才忍住没吭声。   月见微很是平静,心中还雀跃欢喜,只要能进了墨家大门,往后的事情,岂不是就简单了?   月见微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对墨意寒说:“墨叔叔,我会好好干活儿的。”   墨意寒冷着脸,说:“你别喊我墨叔叔,我和你没那么熟。”   月见微晶亮漂亮的眼睛里面,光芒黯淡了几分,若是有长耳朵,此时想必比墨云泽怀中那只折耳兔子的耳朵耷拉的还厉害。   他眼睛里面又有泪水聚拢,就这么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墨意寒:“……”脑袋都大了。   墨意寒抽了抽嘴角,那种欺负小孩儿的蛋疼感又升了上来,他心烦地琢磨着转移话题,瞅着那半张被面具覆盖的脸,抬抬下巴,说:“这天寒地冻的,遮着半张脸做什么?把你面具拿下来给我看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月见微迟疑了一下,然后低头抬手将那银色雕花的面具给取了下来。   待到他重新抬起头的时候,屋子里面不知是谁倒吸了口凉气。   墨云泽吓得手一哆嗦,长耳兔子咕噜咕噜地就顺着他衣服掉到地上去了。   就连墨意寒都惊住了,盯着那深可见骨已经血肉模糊的半张面孔,只觉得看得都疼,那伤口不知放了多久没愈合,还藏了毒,已经有血肉开始发黑了。   墨意寒不可置信地看着月十,像是看什么狼心狗肺的东西,道:“这……你都不给他疗伤吗?他难道不是你最爱的少主了吗?”   月十:“……”   我他妈冤枉死了好么?!   月见微扒拉着长发企图挡住伤口,像是生怕人嫌弃他似的,说:“我和月十哥哥,一路被人追杀,死了好多坐骑,钱都花在买坐骑上面了,疗伤的药也用完了,没钱买药了,我们很穷的。”   说着,还吧唧出了两滴眼泪,看起来何止是可怜,简直是凄惨了。   月十算是服气了,他觉得自家少主是个人物,能屈能伸,还能狠得下心。   为了此时此刻装可怜,月见微竟是一路上硬是撑着这伤口足足两个月都不让愈合,反正月十自认为是做不到对自己这么狠。   “你若不想要你这半张脸了,就继续哭吧。”   墨沧澜难得开了口,他动了下手指,栖息在他手指上的墨蝶飞了起来,落到了月见微那半张坏了的左脸上,墨蝶那根细长的口器在月见微眼皮下面的泪珠上吸了两口,将那泪滴吸走,然后翕合着翅膀不愿离开。   月见微只觉得脸上的疼痛轻了不少。   他灼灼望着墨沧澜,满是情谊,点点头,乖巧地说道:“那我不哭了。”   墨意寒蹙了蹙眉,觉得那半张脸着实没眼看,身上又没什么疗效好的药膏,便对墨云泽道:“你那瓶死贵死贵的生肌药膏呢?”   墨云泽心疼了,捂着胸口说:“那是我央了尚药师许久他才专门给我炼制的,一滴药膏可足足要用一块上品灵石,一瓶子要一百块上品灵石,给他这半张脸用了,一瓶就没了!”   墨意寒啧了一声,道:“你给不给?”   “……”墨云泽心疼地眼圈都快红了,一咬牙,将那瓶花了他所有私房钱的药瓶子,就这么塞到了墨意寒手中。   “看你那小气样儿,回头我把灵石补给你,别噘嘴。”墨意寒在墨云泽后脑勺拍了一巴掌,然后对月见微说:“三日涂一次,三次就会生肌,那毒要是厉害,过会儿找药师看看吧。”   月见微心里面乐开了花,觉得墨意寒还是刀子嘴豆腐心。   他接过这一滴药膏五块上品灵石的昂贵药膏,打开盖子嗅了嗅,禁不住暗自咂舌,心道这药膏还真是舍得下本,里面的灵草全都是名贵的,且效果极好,比月十身上的那瓶不知要好多少。   月见微将盖子盖上,小心翼翼地问:“这个看起来很贵的样子,我是不是要干很多活儿才能还得起呀?”   墨意寒抽了下嘴角,道:“这不算其中,你既然要来我墨家,总不能让人觉得我们苛待你,疗好你的伤再去干活儿,省的某些人总觉得我堂堂一个城主,居然欺负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儿。”   说话的时候,他还专门斜视着月十。   月十回给他一个温和的笑容,说:“多谢城主宽容大度。”   墨城主像是个冷酷无情的杀手,冷觑了笑面狐狸月十一眼,道:“你少拍我马屁,日后也少在我面前晃悠。”   月十继续笑眯眯地看着他,并不反驳。   墨城主宛若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半天蹦不出一个屁来,也觉得和这种人撂狠话没意思,就不再理会他。   墨意寒说起了方才去冰魔后方包抄的战况,因着已经解决,所以三言两语很是言简意赅地便说完了。   “还和去年一样,冰魔傻得很,就知道往前猛冲,我带着几个人往它们后方做了个火阵,放了把大火,它们就都死一团了,回去的后路都没了。”墨意寒说着,蹙了蹙眉,道:“我就是没想到,今年竟会有冰魔首领出现,也算是我大意了。”   虽然墨意寒说得轻巧,但是他心中比谁都紧张,当他听到冰魔首领竟是绕了个弯,越过一座他们根本没在意过的山路之后,率领那些冰魔趁着他不在便要攻城时,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儿了。   城中百姓是一回事儿,他的大儿子还在城头指挥着。   不管方才对惊险,此时已经风平浪静,墨沧澜更加轻描淡写,说:“虽然看着凶猛,却也没什么真本事,火铳鬼炮已经就位,都没来得及放出去,那冰魔已经死透了。”   说起这个,屋内的将领和长老又将视线集中在了月见微身上。   月见微怯怯地抓着月十的袖子,摆出一副“人家害怕”的模样。   还想问些什么的墨意寒:“……”   这可真是个祖宗。   他索性也不问了,大手一挥,道:“今夜我先留在这里看看情况,你们就先回去吧。”   冰魔攻城规律性很强,按规律来看,这是今年最后一波攻城了,而且西城门一向不算难守,问题不大。   月见微将面具重新戴在脸上,与大队人马一起顺着大雪铺满地面的长街,朝着漠城深处的白雪境走去。   墨沧澜行路不便,就直接坐进了一辆雪狼拉得车中。   月见微走在队伍末尾,远远看着那辆看起来极为朴素的车子,心里痒痒的很,只想一起坐进去。   不过,如今还未在墨家立足,勾搭墨沧澜这件事情,还不能急。   他回味着方才墨沧澜与他说的那几句话,觉得脸上被彼岸蝶碰过的地方简直发痒发麻,忍不住便笑了一声。   月十看了月见微一眼,道:“少主能留下来,竟是这么高兴。”   月见微说:“这是自然,日后总算是有个定所了。”   月十环顾着此处的恶劣环境,只想说这里绝非享受之地,来到漠城,便是要吃苦的,去月家多好。   不过,这话他自然不会再说了。   这是月见微自己的选择,而他是帮凶。   北漠白雪境乃是苍茫大陆五家十二派当中的一家,说的便是漠城墨家,而非整个漠城。   白雪境位处于漠城最深处的险峰之上,占地面积极其广泛,堪比一整个宗门,但除了漠城或北疆其他环境更恶劣的城市百姓之外,根本无人会说白雪境半个好字。   毕竟,白雪境悬于险峰之上,常年都是皑皑白雪覆盖,行路艰难,温度比漠城更低,修炼更是困难重重。   住在白雪境的人鲜少下来,漠城主城中的百姓们也鲜少会上去,时间久了,漠城就被自然而然割裂成两个部分——   一个为漠城城主所在的白雪境。   一个为没有漠城城主的漠城主城。   冰魔才刚刚驱逐,天色也已经黑了,大雪还在下,路上自然没什么人。   墨云泽半路就爬上了墨沧澜的车子。   车子和外面完全是两个温度,墨云泽发出了舒服的呼声,他在外面便已经将头上身上的雪沫给弄去了,不会沾染到墨沧澜身上。   “大哥,方才那两个人,到底是谁呀?”墨云泽坐在墨沧澜身边,好奇地问道。 第009章 拦路挑衅   墨沧澜眸子闭着,怀中蹲着个兔子,道:“紫泽仙陆麒麟世家的人。”   墨云泽险些一屁股坐空,吓了一跳,眼睛瞪得溜圆,道:“紫泽仙陆的麒麟世家?嗬,这么大的来头啊,那他怎么不姓孤渊,却要姓月啊?”   墨沧澜也在琢磨着这件事,方才墨意寒看了那血书,他并没有看到,但是从墨意寒的态度和字里行间,也能推敲出一二。   “想来是得罪了人,或者是族内的人,或者是势力更大的人。”墨沧澜漫不经心道:“月是他爹的姓氏,他爹和我们父亲,关系亲厚。他们是来一路逃亡,被逼无奈投奔我们的。”   墨沧澜一向不会将墨云泽当小孩子来看待,毕竟一旦他出什么意外,白雪境日后还要靠墨云泽。   墨云泽皱着一张婴儿肥的脸,道:“他们仇家,那么厉害的吗?爹爹根本不想让他们留下来。”   墨沧澜说:“这是自然,否则也不会来白雪境,这可不是个好地方。”   墨云泽皱着眉头,说:“那若是有朝一日,他们仇家找到了我们,我们岂不是也会被拖累?”   “所以爹一开始没答应。”   “但是他们又有金莲子。”墨云泽抓了抓脑袋,充满期待地望着墨沧澜,说:“那可是金莲子啊,大哥,有了这宝物,你的病是不是就有救了呀?”   墨沧澜将长耳兔子放到墨云泽怀中,道:“早得很,我的病要八样罕见的药才能治好,金莲子是其中之一罢了。”   墨云泽便又失望且失落了,撸着兔子毛,说:“其实我不想让月见微来咱们家,万一你的药还没凑齐,他的仇家就找上门来了,那我们不就亏大了吗?”   墨沧澜便笑了一声,说:“本就是豪赌,而且,那月见微和你年龄相仿,你不是成日吵嚷着没人陪你玩儿么?”   墨云泽扁了扁嘴巴,很是嫌弃地说:“我才不想和一个娘们兮兮动不动就哭鼻子的人玩儿呢,一看就知道我和他玩不到一块去。”   墨沧澜说:“莫要以貌取人,你若看不起他,就去和他打一架好了。”   墨云泽想起他和墨意寒在赶回漠城的路上,听人禀报的消息,便禁不住缩了缩脖子,咂舌说道:“大哥,那小娘们儿不会真的一个人单杀了那冰魔首领还全身而退吧?他旁边那个人看起来倒是厉害的,应该是帮忙了的。”   墨沧澜说:“是真是假,你自己去试试就行了。”   墨云泽哼了一声,很是傲娇,说:“本少爷才懒得理会他,谁叫他弄走我的宝贝药膏。”   …………   一路人马刚刚行至漠城前往白雪境的一处关隘,便遇上了驻守北门的炎家和狄家。   狄家公子狄洋坐在一匹雪狼身上,头戴赤金盔,穿着寒光闪烁霸气威猛的锁子连环紫金甲,手中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根九节鞭子,居高临下神色倨傲地看着那辆行在前面的车子。   两边的人马都停了下来。   狄洋先是在墨家的队伍里面扫了一遍,确定墨意寒不在里面,这才凉凉说道:“哟,我还以为西城门要守不住了。”   “本少爷方才在北线和冰魔作战的时候,乍一听说墨城主竟是直接留了大公子一个人守城门,吓得本少爷险些从雪刺牙身上掉下来——”   狄洋声音抬得很高,生怕旁人听不到似的,洋洋说道:“墨家还真是没人了,留这个眼瞎腿瘸看不见东西走不了路的残废在这儿守城,凭的什么呀?难不成要靠大公子那张漂亮的脸蛋儿吓退那些冰魔?”   这话一出,狄家的将士们都哈哈哈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带着轻蔑和嘲讽,听在墨家人耳中,自然是将人的火气都给翻了起来。   墨家小将气得脸都红了,站出来指着狄洋说道:“你放什么屁呢?我家少主,可是守住了西城门,你对他放尊重些!”   “我当然尊重你家少主。”狄洋玩味道:“那模样比阳春院头牌俊多了。”   “你——”   墨家将士被气得狂吼。   墨云泽在车厢里面听见了狄洋的话,脸一下子就黑透了,他对墨沧澜道:“大哥,你别听他胡说八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就是故意恶心你的,你别生气。”   墨沧澜却是最为淡定的那一个,语气都没变化,甚至还翘了翘唇角,说:“这话我都听了一百年了,若是能被气着,早就气死了,你去让他们把路让开,大晚上的在外面吹风玩儿呢?” 第010章 恶犬   墨云泽见他心情还行,便就下了车子。   他自是没看见,墨沧澜的唇角在他转身的瞬间,便沉了下来。   他残废是一回事儿,别人知道是一回事儿,但被一个比他小几十岁的人当着上百上千人的面儿,就这么冷嘲热讽的明明白白刺了一刺,就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可偏偏,他既无法反驳,也无法报复。   漠城最难守的,并非西城门,而是北城门。   以前北城门一直都是墨家亲自把守,但自从他成了个残废、父亲失踪、墨意寒受伤之后修为跌落,便就换成狄家和炎家来把守了。   白雪境墨家,早已不复往昔的强盛,甚至要为了漠城的安危,连自家少主被狄家人当面羞辱,也不敢将他们怎样。   这憋屈的……   墨沧澜叹了口气,拿起放在旁边的轻裘披在身上,打算若是过会儿墨云泽被气得哭鼻子,他便下去收拾烂摊子。   墨云泽出现在队伍前面,瞪着眼睛盯着那高高在上的狄洋,拿着还挂着冰魔血肉的枪,指着狄洋道:“狄洋,你也就只会用嘴放屁了,小心屁话说多了,会遭天谴,遭报应,来年冲煅骨境,肯定会被老天爷一道雷给劈死!”   狄洋在淬血境三重已经停留了十年有余,他早已放言来年就闭关冲击煅骨境,最关心的也莫过于此。   墨云泽的话,无异于踩住了他的痛脚。   狄洋的脸色瞬间便难看下来,他冷冰冰地盯着墨云泽,却是狞笑。   “说的也是,墨二公子自然是怕我来年冲境界成功,我若是到了煅骨境,三家大比墨家就再无胜面,到时候,未来一百年,漠城的城主可就要三千年来第一次易主了。”   墨云泽气得全身发抖,长枪一挑,道:“我现在就杀了你!”   “你来。”狄洋哈哈大笑:“区区一个含气境小修,也敢挑衅我?!滑天下之大稽,我若是失手杀了你,我怕别人说我狄洋欺负人。”   “你——”   数只墨蝶盘旋着压住了墨云泽的长枪,把他给强硬地扯了回来。   墨沧澜已经下了车,坐在那个沉木色的轮椅上,缓缓从雪中滚出了两道辙痕。   墨云泽退回到墨沧澜身边,满脸不服气地说:“大哥。”   狄洋轻嗤一声,道:“墨大公子还真是金贵的很,出门竟是还要坐车驾,这穿得也和我们这些浴血奋战的战士们不一样,倒是贵气的很呢,地上污泥沟子不知多少,大公子脚上还是一尘不染呢。”   这话讽刺极了,显得墨沧澜与他们格格不入。   事实也却是如此,墨沧澜不上阵,纵然出手也是用傀儡,自然用不着穿盔甲,况且,墨沧澜情况特殊,比寻常人更畏冷,穿得厚了一些。   这话,分明是在暗指墨沧澜残废。   墨沧澜却也不生气,反而垂眸淡淡说道:“你既然羡慕我,那就把自己的双腿打断,到时候也一样可以像我一样双足不染纤尘,穿得厚厚的来守城。”   狄洋被噎了一下,说:“谁想当个残废。”   月见微原本便一直在往队伍前面蹭,不为别的,就为离墨沧澜近一些,蹭到半路,竟是听到了有一只恶狗在冲着墨沧澜嚎叫,顿时便火冒三丈——   当着他的面,竟是还有人敢如此欺辱墨沧澜,简直是活不耐烦了!   墨沧澜说完那句话的时候,月见微已经从人群中钻出来,站在了他身边不远处。   他阴鸷着眸子,盯着那个骑在巨狼背上的年轻男子,已经在心里闪过把他弄死的一百零八种姿势了。   那只巨狼有些麻烦,它长着两只尖锐獠牙、双齿尖锐锋利如同锯子似的,身子足有两个人那么高,身上覆盖着厚重坚硬的狼毛,显然修为也不算太低。   许是月见微的眼神太过炽热,鬼使神差的,狄洋漫不经心往这边一看,目光便落在月见微的脸上移不开了。   狄洋好色,这是整个漠城都知道的事情。   才不过几十岁,身边已经有了几房小妾,还是漠城烟花之地秦楼楚馆的常客,号称睡遍整个漠城排的上号的美人,还总是以此为傲,洋洋得意地当成谈资与狐朋狗友炫耀。   狄洋的眼光也是在美人窝里面练就出来的,他乍一看到月见微,虽然只有半张脸,却也足够惊艳了——   这可是个罕见的美人儿,骨相极好,四肢纤长,虽然还没长熟,但青涩自有青涩的好,而且这种天生媚骨之人,待到身子操熟之后,自是媚视烟行,堪称尤物。 第011章 尸山怪胎   那微微眯起的眼睛含着媚气,让狄洋禁不住想,若是在床上能喊他一句好哥哥,或者被他操干地直接哭出来,那必然是人间至高无上的欢愉。   月见微倒是熟悉这种眼神,但他乍一见到,仍是觉得滑稽又可笑。   他知道自己长得不怎么正经,尤其是从小吞了那种能让他身体、容貌更偏于女子的丹药之后,前世直到十六岁才真正朝着正常方向发育,长成个正常男子的模样。   但在那之前,不管月见微在月十死后颠沛流离的那一年,还是之后到了月家,他都没少被人用那种淫邪恶心的眼神看。   然而,自从月见微得了造化,开始崭露头角并杀了几个对他手脚不干净的废物之后,再无人敢轻易招惹他,在他成为云巅尊主之后的数千年,根本没几个人敢直面看他,更遑论让他看见这种眼神了。   隔了一世,再碰上这种淫邪到露骨的眼神,月见微第一反应竟不是受到侮辱的愤怒,而是新奇。   但新奇只是一瞬,随着狄洋的眼神越发露骨,表情越发恶心,月见微很快就开始不爽了。   他想把狄洋那双眼珠子给抠出来,扔出去喂狗。   狄洋玩味地打量着月见微,那眼神恨不得把他给当众扒了,他手中鞭子轻轻一甩,腻着嗓子道:“这位小美人看着面生,不像是北疆的人,你是从哪儿来的?叫什么名字?要不要来我府上当个小公子?”   墨云泽先是一愣,紧接着便死死握住了手中的长枪,虽然他不喜欢这娘唧唧的小子,但这小子现在是他墨家的人,墨家大门还没进,就被人这样欺辱……   几只墨蝶落在了月见微的肩头,只是无人能看到罢了。   月见微侧眸看了眼那墨蝶,下意识地朝着墨沧澜看去,琥珀色的眸子在明亮的月色下莹莹含光。   月见微唇角轻勾,视线落在狄洋脸上,带着天真的笑容,甜甜说道:“我是从血海尸山来的呀,家里人被尸山上的妖魔鬼怪吃了个干净,我运气好,一路逃亡至此——哦对了,我这半边脸,不知被什么东西给咬了,竟是坏了。”   说着,他将半边面具取了下来,撩开头发,专门侧着脸让狄洋看清楚,还对他眨眨眼,说:“这位公子,你要是能给我治好,我现在就跟你走,你说好不好呀?”   狄洋那边的人一听血海尸山,脸上的表情就扭曲了,还有人露出了惊恐嫌恶之色。   再听这少年竟是从尸山逃出来的,就更是厌恶,更遑论他脸上居然还被咬出了覆盖半张脸的可怖伤口——   要知道,那伤口的毒素是会传染的,而且很难治愈,受感染的人,皮肤先是会腐烂,接着便会一寸一寸尸化,最终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那是一处人间地狱,谁都不愿踏足,谁都不愿和尸山的人来往。   狄洋面容扭曲一瞬,被那半张脸吓了一跳,恶心到了,什么心思都没了,立马开口道:“不必了,想来你更喜欢墨家,我何必夺人所好?”   月见微一脸委屈,幽怨地看着狄洋,说:“你方才明明说……”   “你一个尸山来的怪胎,还想着入我狄家大门,简直异想天开,白日做梦!”狄洋身边的一个狗腿子马上替他开口,大声说道:“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长得什么丑样,啐——恶心。”   月见微:“……”   狄洋生怕月见微缠上他,不知为何,看着他那眼神总觉得心里面毛毛的,且侮辱墨沧澜的目的已经达到,马上驱着雪狼,道:“我们走,别和他们多说废话!”   狄洋一群人立刻转了个弯,去了旁边的道路,就这么洋洋洒洒地走了。   月见微将面具戴上,转过脸来,冲着墨沧澜露齿一笑,说:“沧澜哥哥,我是不是很厉害呀?”   墨沧澜玩味地对着月见微,眸子虽闭着,却给月见微一种被他注视着的感觉。   墨沧澜道:“你胆子可真大,日后狄洋若是知道你骗了他,不会轻易放过你。”   月见微仰着小脸,立于雪中,字句清晰,异样认真道:“他敢辱你骂你,我日后,也必不会放过他,沧澜哥哥,你且等着看吧。”   墨沧澜:“……”   他唇角一沉,雪花飘到了他墨色的长发上,又化作了水,落了下来。   “顾着你自己便罢,莫要惹事,也莫要多管闲事,在白雪境,能活下来才是本事。”   淡淡说完,墨沧澜滑动轮椅缓缓朝着车上驶去。 第012章 看不顺眼   月见微神色有些失落,但很快又打起精神来。   墨沧澜上辈子便是这样的性子。   他很难接近,也不接受别人给他的好,更是不会对人动情,仿佛整个人都住在一座铜墙铁壁铸成的空城里面。   别人进不来,他也不出去,这座空城之中,只住了他一个人。   月见微像是着了魔似的,当真是爱极了这个男人。   他费尽心机,用尽手段,威逼利诱死乞白赖一哭二闹三上吊十八般武艺全都过了一遍,仍是没能让墨沧澜松口。   然而,墨沧澜虽然是个一旦想法坚定,便绝不会被任何人、任何事情所改变的狠人,他月见微也一样是个偏执、永远都学不会放弃的人。   他还是得到了墨沧澜。   只可惜,那手段太不入流,终是遭了天谴,到头来大梦一场,百事成哀,他仍旧一无所有。   月见微想,不过是从头再来一遍罢了。   况且这一世,他已经抢占了先机,比之百年之后再见到墨沧澜,他如今正是少年模样,倒是许多事情都行之便利,更容易让墨沧澜放下心防来。   “你可别想讨好我大哥。”墨云泽将长枪插在雪地上,单手掐腰,露出个超凶的表情,道:“也别喊他喊得那么亲热,你与其想讨好他,还不如想想怎么讨好本少爷,说不定本少爷高兴了,就多给你点赏钱,让你吃点好的。”   月见微:“……”   有一句话叫做,天生气场不和,他和墨沧澜的二弟墨云泽就是这样。   当初他追墨沧澜的时候,这小子没少到处给他使绊子,两人关系始终不怎么样,纵然后来他与墨沧澜在一起,墨云泽见了他,也没什么好脸色,从来不认可他这位长嫂的身份地位。   不过嘛,想到最后墨云泽跪在云巅大殿之中哭得稀里哗啦的样子,月见微就觉得自己心胸可以宽广一点。   尤其现在,他本质上可是个活了两千多年的老妖怪,还真能和一个十四岁的小屁孩儿计较什么?   于是,月见微趁着队伍又开始往前移动,旁边无人理会他们二人,便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凑过去说道:“我给你说个秘密。”   墨云泽:“???”   月见微一本正经地说:“我日后可是会成为你哥夫,你哥的道侣,你喊长嫂我也不会生气,所以你现在最好对我客气点儿,否则,到时候我会每天打你骂你,不给你饭吃,不让你修炼,还放狗咬你屁股,抓老鼠和蛇塞在你被窝里面。”   墨云泽一下子就懵逼了。   这小子没毛病吧?   “你竟然敢威胁我?”墨云泽狂吼一声,又觉得哪里不对,怒道:“你刚才说了什么鬼话?我警告你,你给本少爷熄了你那龌龊下流卑鄙无耻的心思,你居然敢惦记着我大哥?你简直是痴心妄想,简直是——简直是不要脸!”   月见微转身就跑。   墨云泽拎起长枪就追。   月见微跑得比兔子还快,左蹿右蹿的钻进人群里面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墨云泽气得哇哇大叫,冲着人多的地方骂道:“月见微你个没脸没皮的坏蛋,你有本事说,你有本事别跑啊,你看本少爷不打死你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小贱人!”   将这些话听了个清清楚楚的墨沧澜:“……”   很好,幸亏这些话没让墨意寒听见,否则墨云泽今天晚上怕是不能睡觉了,抄墨家家规都能抄哭他。   ………………   跑了一通之后,月见微又溜到了队伍最后面,和月十碰了面。   月见微开口第一句话便是:“月十哥哥,方才那个叫狄洋的,他欺负我。”   月十点点头,替月见微把一绺贴在脸颊上的发丝捋到耳朵后面,温声说道:“我看到了,这个人竟然胆大包天敢欺负少主,怕是日子过得太好了,少主放心,我会帮你教训他一顿的。”   月见微点点头,说:“不过,也不用教训太狠了,白雪境的情况似乎很是复杂,墨家的处境怕是非常糟糕,对狄家也有些忌惮,这种时候,还是莫要结仇。”   月十微微一怔,觉得月见微当真是变得不一样了。   这些事情,他能想到,但月见微却不应该想得到。   月见微从小到大虽然过得不自由也不如意,但终归是麒麟世家的孩子,没几个人敢欺负到他头上来,那些人就算心里不喜欢他,表面上也得恭敬亲切,月见微哪里看得懂这些腌臜事?   可月见微偏偏就看透了,还行事上考虑周全。   月十叹了口气,道:“我办事,少主放心。”   月见微点点头,拉着月十的手,将乾坤镯取下来塞到了他手中。   “我在墨家,不会有人欺负我的。”月见微老持稳重地说:“墨城主不让你进墨家,但你还是得留在漠城——你不会丢下我就走了吧?”   月十哭笑不得,说:“我当然不会离开少主太远,少主不用担心这个。”   月见微松了口气,说:“你身上没什么钱了,这一路,都给我花光了。这乾坤镯里面还有些我攒下的私房钱,本来是准备留着娶媳妇儿的,不过现在估计没人愿意嫁给我了。”   月十险些脚下一滑。   “就交给你拿着吧。”月见微说:“找个位置不错的地方,买个房子,再置办些吃穿用的,咱们估计得在这儿住很多年呢。”   北地天寒地冻,月十心中却是暖的。   他笑着将乾坤镯重新戴在月见微的手腕上,说:“你也太小看你月十叔叔了,我这修为,放眼整个白雪境都没什么敌手,还怕饿着自己?你放心,漠城有不少佣兵队,还有各种能换钱的任务,我做个任务,钱就够了。”   月见微不太高兴地撅起了嘴巴,说:“我送个东西,都送不出去,太没面子了。”   月十笑道:“你还是留着娶媳妇儿用吧。”   月见微也没再坚持,月十性子如此,他不强求。   月见微和月十并肩走在队伍最后面,时不时有人回头看他们一眼,但也就是看一眼罢了,纯粹好奇。   月十见快到白雪境边沿,便低声说道:“少主,墨意寒若是欺负你,你便给我消息,我杀上来替你打他。”   月见微噎了一下,有些无语,说:“月十哥哥,你还真把我当小屁孩儿呢?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儿,哪有别人欺负我的份儿?”   月十揉揉他的脑袋,说:“等你长大了,再说这种话吧。”   月见微:“……”   “不过,墨意寒也许是个可信之人。”月十也不傻,难得的是能放下偏见,客观判断:“主上的那封血书之中,应当是透露了不少隐秘,主上向来行事谨慎,若非他信任之人,他绝不会透露半个字。”   月见微的看法是一样的,上辈子他和墨意寒的交集不算多,甚至听说过他暴戾残忍的凶煞之名,但脾气不好,不代表就不是个可信之人。   就像他,看起来是个小孩儿,实际上是个老妖怪。   月见微说:“我也这么觉得。”   “但主上不会告诉他你另一重身份,就算他再信得过的人,也不会说。”月十的声音压得更低,轻的像是雪:“按照惯例,我作为知道这秘密的知情者,理应将你送到此处之后,就自爆而亡来保守秘密,但我又转念一想,我死了之后,你就太可怜了。”   月见微抱着月十的腰身,把脑袋埋在他身上,说:“你这么想是对的,我都把你当亲哥哥来看了,哪儿有哥哥不要弟弟,自己去死的?”   月十被他弄得又是哭笑不得,说:“叫叔叔。”   月见微坚持不改口,说:“长得好看的都是小哥哥。”   月十:“……”   好吧,现在不是纠正的时候。   月十殷殷嘱咐:“我是想说,少主也切莫一时冲动,说出了自己的秘密,那是会要命的东西。”   月见微说:“我晓得,我又不是傻子,我就是因为这秘密被一路追杀,命去了半条,这可能再跟人提起?”   月十说:“少主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   这时候,队伍已经准备过那高悬在一条数丈宽的云雾峡谷之间的锁链桥,月十也送到了尽头。   “我就送到这里了,白雪境好进不好出,我就不冒这个险了。”月十塞给月见微一只机械竹蜻蜓,说:“若有事情,便用这个联系我,我偷偷溜上来,不给他们发现。”   月见微抱了抱月十,说:“我也会来城里面看你的,你一个人,也没个媳妇儿儿子的,孤家寡人还怪可怜。”   月十:“……”   该分手的时候,其实不用说太多话的。   白雪境设在高山之上,四周都是云云雾霭和茫茫白雪,从这边望过去,那条粗壮的锁链直接蔓延到茫白的深渊深处,什么都看不清楚。   月见微还挺惊讶的,暗道这白雪境未免太讲究了,过去还要靠修为,这么深的峡谷,踩着锁链过去,至少得是个淬血境才敢过去吧?   月见微正想着,便见有人对他招手,道:“那个小孩儿,说你呢,别落在最后面,你跟着这一波过去。” 第013章 坑人   月见微此时灵核已经散开,修为直接跌破谷底,他觉得自己估计过不去这锁链,半路就得凉凉。   然而,月见微尚未开口,从人群中挤到最前面,便看到一艘能够一次性承载一百多号人的坚固大船,头尾悬挂在那光滑粗壮的铁链上,前方有一个驱灵阵燃烧着灵石,作用是什么不言而喻。   月见微:“……”   告辞,打扰,是他高看白雪境了。   不过,这机械造船之术,倒是厉害。   锁链一共有九个,距离都不近,已经有船装满了人,朝着对面飞过去了。   墨云泽和墨沧澜自然已经坐着第一条船走过了,月见微也跟着修士们坐在船上,用了半盏茶的功夫,飘荡到了对面。   白雪境有不少都是山路,要靠双腿走上去的。   路上,不少修士都拐了弯,走别的山道回自己家去了,月见微抬头朝着远处峰顶眺望,便看到那修建在山顶的墨家大宅群落。   他有些腿软,又觉得身上止不住的发冷,继续往上走了一会儿,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又走了一会儿,最后一个跟着他一起走的修士也拐了个弯回家了,月见微这才意识到,居然没人带他上墨家。   月见微一想,觉得不可思议,他一个小孩儿,墨意寒也说了要收他进墨家,绝不可能不安排人给他带路,就算是墨意寒忘了这事儿,墨沧澜也不会忘。   月见微眼珠子一转,便就找了个显眼的地方,将月十留给他的带毛斗篷牢牢裹住自己的身子,寻了棵粗壮的树,蜷缩在树下的石头上,就这么闭着眼睛歇脚了。   雪下的更大了。   不一会儿,月见微就被雪盖成了一个小雪人。   ………………   “少主,我说过多少次,您这身子不可妄动真气,也受不得寒。”尚轩药师收起了最后一根弯针,面色很是不悦,皱着眉头说道:“我费尽力气,好容易才将毒素逼到了小腿和眼睛,这些年还算安生,您若再不听劝,赶明儿这毒素蔓延到上面,您那处就废了,就算大罗金仙也救不回来。”   墨沧澜正在喝茶,险些呛住了嗓子。   墨云泽没听明白,还问到:“哪儿处废了?您说清楚啊。”   墨沧澜:“……”   他难得窘迫起来。   墨沧澜连忙转移话题,道:“尚长老,今日还带回了一个孩子,他左边脸上的伤口深可见骨,看着可怜,还得托您看看。”   尚轩眯着眼睛说:“人呢?”   墨沧澜对墨云泽道:“你去找阿喜,让他把人带过来。”   墨云泽眼神闪烁,看着跳动的灯火,说:“大哥,你关心他做什么啊?他都抢走我的药膏了,自己涂抹几次就成了,哪儿用得着尚长老出面?都这么晚了,尚长老年龄大了,人也老了,也该歇息了。”   尚轩斜了墨云泽一眼,道:“我年龄大了,老了?”   墨云泽心虚,说:“我是看发色判断的,当然,若是看脸的话,您还是正当壮年。”   尚轩拨了下银白色的长发,轻哼了一声,吓得墨云泽赶紧喝口热水压压惊。   “墨云泽,我看你是皮痒了欠揍是吧?”墨沧澜的声音凉了几分,他面朝着墨云泽,给他一种可怕的压迫感,道:“谁给你的胆子,把人坑在半路上?”   墨云泽见骗不过去,便一梗脖子,承认道:“对,就是我把阿喜差遣走的,我就是看月见微不顺眼,你都不知道方才你进了车厢之后,他对我说了什么,他竟然——”   “白雪境处处凶险,妖兽在林子里随时出没,分岔的小路数不胜数,下雪结冰,本就难行,一不留神就会跌落悬崖,丧命谷底。”   墨沧澜的口吻严厉起来,手指轻轻一动,墨蝶便飞了起来,散成数只冲进了大雪里。   墨云泽闭着嘴巴,还不大服气,甚至觉得有些委屈,他大哥竟是帮着一个才认识没几个时辰还心怀不轨的家伙说话。   墨沧澜接着道:“他没来过白雪境,还只身一人,他和你年纪差不多大,身板还不如你结实,这深更半夜,大雪封山,你竟是将他一个人丢在路上,他若是真出了事,丧了命,你良心过得去么?”   墨云泽:“……” 第014章 装死   墨云泽瞬间萎了,也有些后悔后怕,低声说道:“我没想着害死他,就是想教训他一下,再说了,他那么厉害,总不至于在外面冻一会儿就出事儿吧?而且,爹爹也不喜欢他,就把他当个仆役来对待,我给他个下马威,让他日后安分一点,也没错吧?”   墨沧澜却是不咸不淡地笑了一声,说道:“我们收了人家的金莲花,你当真以为,爹能一直将他当成个仆役来对待?云泽,做人不能一点也不讲良心。”   墨云泽耷拉着的脑袋低得更厉害了。   墨沧澜继续道:“更何况,这交易虽是钱货两讫,但追杀他的人不来,便一直都是我们欠他的。我就不提月十了,就那月见微,你可别真以为他是软柿子,他年龄看起来与你相当,却已经能一人斩杀冰魔首领,你真以为能打得过他?”   墨云泽最不喜欢听人说同龄人比他厉害,马上反驳道:“我没亲眼看到,我不信他那么厉害。”   墨沧澜伸出手指,朝着门口一指,道:“我懒得和你废话,出了大门,顺着那棵古松的小道往下走,半个时辰之内,我要见到人。”   平时墨云泽还敢对墨沧澜撒撒娇,耍耍赖,但绝对不包括墨沧澜心情不悦的时候。   墨云泽纵然满心不情愿,也只得穿上他暖和的小披风,深更半夜地一脚深一脚浅地踩着到脚脖子的雪,去半路把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月见微给捡回来。   出了大门,共有三条山路可走,墨云泽最听墨沧澜的话,指哪打哪,径直朝着那棵旁边坐着棵橘皮覆雪的古松的小道走去。   好在这条路没什么分叉,墨云泽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便眼尖地看到了已经成了个小雪人闭着眼睛像是死了的月见微。   墨云泽的汗毛一下子就竖了起来,他冲过去,把月见微身上的头上的雪三下两下拍开,然后双手抓着月见微的肩膀死命摇晃着,嘴里喊着:“你死了吗?你别死啊,不会找你的被冻死了吧?你别装死吓我啊!”   然而,月见微像是一根面条似的,随着墨云泽的动作左摇右晃,嘴唇泛着紫白色,脸蛋还冻出了一层青色。   墨云泽晃了一会儿,发现月见微没什么反应,后背顿时起了一层冷汗,头皮发麻,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颤抖着放在月见微的鼻子下面,过了片刻,他发现月见微竟是断气了,吓得往后面猛然一跳,脚下一滑,一屁股就这么坐在了地上。   月见微:“……”   正在憋气龟息装死装得开心的他,差点儿没忍住破功笑出来。   这墨云泽怎地这么好玩儿,脑子一根筋,他好歹也是个修道之人,且修为不算低,怎么可能冻一会儿就给冻死了?   墨云泽居然信了!   “怎么办呐,他居然真冻死了,我不是故意的啊,我就是想欺负你,没想弄死你。”墨云泽害怕了,也着急了,爬起来在地上团团转,时不时还偷看一副死相的月见微两眼,他嘴巴里面碎碎念:“要不然,就这么毁尸灭迹,一瓶化尸水下去,谁都不知道了。”   月见微:“……”   娘的,他怎么就没看出来墨云泽这小兔崽子竟是个白切黑,如此心狠手辣黑心烂肺!   几只墨蝶融合在一起,化做一只个头大一些的墨蝶。   墨蝶落在月见微鼻尖儿上,扇了扇翅膀,似是在确定此人是死是活。   数里之外的白雪境的某间暖房中,墨沧澜不知发现了什么,竟是兀自勾起唇角,笑了一声。   正在配药的尚轩药师扫了墨沧澜一眼,倒是觉得稀罕,说:“少主,你今日,似是心情很好。”   墨沧澜玩味说道:“新来的小孩子,倒是有些意思。”   尚轩说:“能然你觉得有意思,那肯定是真有意思了,不过,他身上带着双生并蒂金莲花,定然不是寻常人家的小孩子。”   墨沧澜手中不知从哪儿拿了根通体棕红头是金色的烟杆子,敲了敲桌子,道:“准备些暖身驱寒的汤药吧。”   尚轩挑眉:“你对新来的小孩子,还挺上心。”   墨沧澜低声笑道:“我是觉得,墨云泽这个脑子不灵光的会更需要。”   尚轩:“……”   真是亲哥,有你这么说自家亲弟弟的么? 第015章 艳尸   树下。   月见微装死装得起劲儿,墨云泽苦恼了一会儿,良心总算是回来了。   他低落地说道:“唉,算了,不成的,我大哥刚才还说,做人不能太没良心,我还是把你带回去看看吧,万一还能抢救一下呢。”   月见微心里默道,还是他的沧澜哥哥最好,虽然对他冷淡,却也惦记着他的死活,四舍五入就等于两人已经好上了。   墨云泽一边唉声叹气,嫌弃自己自找麻烦,一边蹲下身子将月见微背在身上。   月见微全身力道都放在墨云泽身上,彻底装死,甚至还暗中加了点力道,让自己变得更沉。   谁叫墨云泽这小子暗中下黑手坑他来着?   他月见微可是有仇必报,管他是不是未来的小叔子呢。   墨云泽下来的时候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背着月见微吭哧吭哧爬上去足足用了快半个时辰,且越走越觉得后背发沉,到了墨家山庄的门口,竟是两条腿都开始打颤。   “尸体怎么也这么重啊。”墨云泽快累哭了,把快滑下去的月见微往上面提了提,抱怨道:“早知道,半路把你扔下去毁尸灭迹算了,麻烦死了。”   月见微:“……”   呵呵。   若真那样,死的就不知道是谁了。   小子,你的善良拯救了你。   墨云泽一鼓作气,径直将月见微给背到了山庄里面,一路上倒是遇上了一些轮夜值守的墨家弟子,他们看到墨云泽背后背着个少年,纷纷凑过问道:“二少爷,您这大半夜的,出去救人做好事啊?”   墨云泽憋了一肚子火,说:“我做个鬼的好事,我这是捡尸去了。”   一位弟子大着胆子凑过来朝着脑袋耷拉下来的月见微脸上看了一眼,惊讶说道:“还是个艳尸。”   “什么什么?二少爷,你居然连尸体都不放过啦,让我瞅瞅——哎呀,长得可真好看,果然是个艳尸!”   “二少爷,咱们白雪境门规虽然不似外面那般古板森严,但是吧,也有一条,人死灯灭,不准辱尸,您这——”   这弟子在墨云泽几乎喷火的瞪视中,咽了口唾沫,话锋一转,道:“这具艳尸可得藏好了,千万别让少主和城主看见,以免挨板子,跪宗祠。”   墨云泽:“……”   “是啊,您放心,我们绝对不会出卖二少爷!”   “啊呀,说起来,二少爷也算是个小大人了,该是通人事的时候了。”   “二少走好,雪大路滑,别崴了脚。”   “……”   墨云泽快疯了,他憋着一股无处发泄的气,扛着那在他背后闷笑不已连身子都在发抖的月见微,大步流星逃命似的朝着远处奔了去。   到了无人之处,墨云泽重重将月见微给摔在地上,只是月见微早有准备,一个鲤鱼翻身便稳稳地落在了地上,还笑嘻嘻地看着墨云泽。   墨云泽看着那张笑得开花的脸,心情更加抑郁了,没好气地粗着嗓子说:“你这个大骗子,居然还敢装死,肯定是故意的。”   月见微拨了下垂在胸前的长发,挑挑细长的眉毛,脸颊上笑出了个梨涡,道:“我就是故意的,谁叫你故意欺负我?”   墨云泽见他竟然承认了,竟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表情有些发呆。   月见微笑意更浓,道:“行了,我个人吧,心胸宽阔,一向不爱与人计较,更不喜欢欺负小孩儿,虽然你背后阴我,害得我在雪地里面被冻了这么久,但我大人有大量,看在你良心发现的份儿上,就不向沧澜哥哥告你的状了。”   墨云泽“呸”了一声,嫌弃地说:“你这人,也太不要脸了,你还心胸宽阔,我才不信呢,我看你小肚鸡肠,面相刻薄,必不是个好人。”   月见微眯了眯眸子,道;“我若不是个好人,半路就把你扔到悬崖下面去了,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   墨云泽:“……”   月见微往前走了两步。   墨云泽猛然往后面跳了一步,露出了警惕之色,盯着月见微那似笑非笑的脸,道:“你想做什么?我告诉你啊,这里可是白雪境,你若是敢怎么我,马上就会有人杀了你!”   月见微翻了个白眼,说:“我杀你做什么?你有见过哥夫杀小叔子的吗?”   墨云泽怒了,说:“谁是你小叔子,你别乱给自己冠名号,你才多大,就吵吵嚷嚷着要嫁给我大哥,我告诉你,我大哥是有未婚妻的,再过几年,他就该成亲了,你别痴心妄想。”   月见微微微一怔,他倒是把这事儿给忘了。 第016章 美人笑   墨沧澜的确有个未婚妻,而且还是月家人,只是这几年之后的亲嘛,却是根本没结成,而且当时月大小姐前来退婚的时候,还带着月见微,月见微算是亲眼见证过月大小姐姿态凌人、将墨沧澜按在地上侮辱摩擦的场面。   月诗雪一心想要飞上枝头做凤凰,早就看不上墨沧澜了,只是缺少一个悔婚的契机罢了。   上辈子,两人既是这种结果,月见微自然不把那个未婚妻放在心上。   墨云泽见他不吭声,以为自己已经说服他,以理服人,便哼了一声道:“你也不用太感伤难过,毕竟,诚如我大哥这样的人,喜欢他的都能从城头排到城尾,他看不上你,你也不算丢人。”   月见微抽了下嘴角,懒得和这小子废话,直接说道:“我今天晚上谁那里?你总不至于连个屋子都不给我吧?”   墨云泽想了想,觉得自己把阿喜赶走真是他今年做得最蠢的一件事了,便决定将阿喜再叫回来。   “我不知道,过会儿我找人带你去。”墨云泽斜了他一眼,说:“不过,我爹说你得当小侍仆,住不了什么好地方。”   月见微上辈子风餐露宿,连街头都睡过,自然不怕屋子不够好,便点点头道:“行呀。”   墨云泽总觉得月见微想使坏,但他又一脸淡定单纯,墨云泽也挑不出毛病,便就放弃了。   墨云泽说:“你跟我过来。”   月见微说:“去哪里呀?”   墨云泽不情不愿,说:“我大哥让药师给你看看脸。”   月见微一听,便眼睛弯弯像是月牙似的甜甜笑了起来,屁颠屁颠地跟上来说道:“还是沧澜哥哥关心我,他对我真好。”   墨云泽:“……”   他已经不想白费力气反驳这个自说自话的家伙了。   偏偏路上,月见微还嘚吧嘚巴像个麻雀似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大哥身体怎么样呀?他每天吃的多不多,喜欢吃什么?”   “……”   “这么冷的天,大哥应该是受不得凉的,这么晚了,竟是为了等我还不去休寝,我良心有点过去诶,日后我定要好好对他。”   “……”   “你怎么不说话?哎算了,你还是别说话了,保持安静就行了。”   墨云泽没忍住,说:“为什么别说话?”   月见微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道:“你对着我,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我还不如不听呢。”   墨云泽:“……”   你居然知道?你居然能有这个自知之明?   墨沧澜此时还在药庐的某个暖阁里面养神。   有人敲了敲门,不等里面回应,便自顾自推开门溜了进来。   墨云泽身后还跟着月见微。   墨云泽说:“大哥,我把人带回来了,他没事儿。”   月见微先是乖巧有礼地将门关严实,然后对着墨沧澜小声喊了一句“大哥”。   墨云泽额头青筋跳了跳,冲着月见微吼道:“不准你这么叫我大哥,别胡乱攀亲戚!”   月见微委屈地扁扁嘴巴,被吼得吓了一跳,小媳妇儿似的还抬头飞快看了墨沧澜两眼。   墨云泽又要疯了,他敢用脑袋发誓,若是墨沧澜不在,月见微肯定得比麻雀还烦地理直气壮回怼自己,而不是这样装可怜!   尚轩刚好端着两碗驱寒的汤药走了出来,他刚好看见墨云泽凶神恶煞的模样,啧了一声道:“二少,你这么凶做什么,来者是客,有话要好好说。”   墨云泽觉得委屈,刚想辩驳,便又听尚轩接着说:“而且,人家一个瘦瘦小小的姑娘家,你一个爷们儿,这么欺负人也不嫌丢人。”   月见微:“……”   你是不是该去看看眼睛了?   墨云泽顿时乐了,哈哈哈哈地笑个不停,说:“尚药师,您这话说得还真是甚得我心,您说得对,我不能和个小姑娘计较,你说是不是呀,月小娘子?”   月见微红着眼睛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盯着尚轩看,那表情显然是委屈到了极点。   墨沧澜很是无奈,说:“尚药师,他不是女孩。”   尚轩愣了一下,然后皱眉说:“不可能!我看人,可是从身形上来辨认的,这骨架子和面相,怎可能是个男孩?”   说着,他便走过来要拉开月见微的袖子摸骨。   月见微没给他摸,把手藏在身后,道:“我的确是男孩子,您看我像是个女孩子的身形,是因为我吃了十多年的美人笑。”   尚轩一下子怔住了,身为药师,他自然知道名冠天下的美人笑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看着月见微的眼神,顿时不一样了,带着愤怒,又带着怜惜,怒道:“什么人这么狠心,竟是给你吃这等恶毒下作的丹药,好好一个孩子……简直心思歹毒!”   月见微垂眸不语。   墨云泽一脸茫然地看看月见微,又看看尚轩。   墨沧澜也是意外极了,他之前只觉得月见微比寻常孩子要单薄瘦弱,身子也纤细不少,面相更是女气,只是没想到,是美人笑之故。   美人笑这丹药,名字虽然好听,却实打实是下作的药物。   这东西最初被炼出来,是为了让那些青楼里面的小倌,从小服用,以保证容貌柔美女相、身子柔软纤细宛若少女,供嫖客亵玩操弄的。   可月见微堂堂一个世家少主,纵然再不济,也不至于被喂下这种药,而且,他本人竟是知道的。   墨沧澜一时间想了很多,然而口中只说到:“尚长老,先给他看看脸吧。”   尚轩掀开了他的面具,因着外面温度太低,这面具已经有一部分黏在了伤口上,一摘下来,竟是带了些血肉,看得墨云泽心惊肉跳,只觉得自己左脸都是疼的。   月见微这次没哭,连脸色都没变,只是眼巴巴地看着墨沧澜,像是看着他,就不觉得疼似的。   墨云泽看不下去了,觉得月见微是个汉子。   说起来,这种伤也不少见,尚轩不知见过多少血肉模糊深可见骨的伤口了,所以他这次倒是面不改色手法娴熟地给月见微处理了脸上的伤口,还糊了厚厚一层传说中一滴药膏就是一块上品灵石死贵死贵的生肌药膏。   墨云泽心疼地快哭了。   “行了,睡一觉明天就结疤了,再过几日就好了。”尚轩手一挥,道:“去把那两碗药喝了,然后都睡觉去吧。”   月见微捧着碗咕咚咕咚地喝了。   墨云泽皱着脸,说:“我不喝药,太难喝了。”   墨沧澜拿了个帕子在墨云泽头上擦了擦,道:“一身水,去喝了,不然明天起不来床,爹回来会骂你。”   墨云泽在帕子上拱了拱脑袋,说:“那好吧。”   月见微羡慕的不能行,墨云泽这小子修为又低,天赋又差,还脑子一根弦,却因着会投胎,就能得墨沧澜的关心照顾。   不过总有一天,墨沧澜也会这样待他。   不,会待他比这更好。   ………………   被墨云泽赶走的阿喜又被叫了回来,带着月见微去他的住处就寝。   白雪境面积极大,分为长老们和主人家的住处、弟子们的住处、还有侍仆们的住处。   三类住处位置不同,距离也很远,月见微算了算,他住的仆人房子,距离墨沧澜的住处要隔了十座桥、七片林子、三十八条山道。   “到了。”阿喜打了个哈欠,将月见微带到一排低矮却石头厚实的房子面前,指着其中那个空着的房间,道:“你往后就住这儿吧,褥子被子都弄齐了,其他东西你要是需要,明日再去置办,有些东西是统一领的,不要钱,明天我给你张单子,你自己去拿。”   月见微道了谢,问道:“我每天都要做些什么事情?”   阿喜算是个小总管了,说:“具体做什么我也不清楚,不过现在只有这种菜的活儿缺人,你就跟着孙荣管事吧,他叫你做什么,你做就是了。”   月见微点点头,道:“多谢。”   这小屋子不算大,但足够一个人住,一扇屏风将外间和卧房隔开,外间还放这个桌子,卧房竟是还有个梳妆台,只是月见微用不上,打算等今夜歇息好了,明早再清出去。   床褥都是铺好的,被子很是厚重,但想来挺暖和。   修道之人虽不至于太怕冷,但谁愿意一直驱动灵气来御寒?所以能享受的时候,自然是要享受的。   月见微脱了外袍,从乾坤镯里面掏出了块从仙陆带过来的暖石,扔到被子里面,不消片刻被窝里面就暖和起来。   月见微躺在被窝里面,舒服地喟叹了一声,觉得这一路可真是不容易。   不过,他甘之如饴,甚至有些兴奋地睡不着觉。   他做梦都没想到,他竟是还有重来一次的可能,竟是还能再有与墨沧澜重新来过的机会。   如此看来,老天待他可真算不薄。   他上辈子真正与墨沧澜有交集的时候,墨沧澜的心已如磐石,坚不可摧,想来是受了太多的伤,吃了太多的苦,再不敢轻易交心给旁人。   这辈子,墨沧澜有他护着,总不会再重蹈覆辙。   月见微这么想着,逐渐便沉入了梦乡。 第017章 挑粪   翌日一早,月见微便被一阵急促地砸门声给闹醒了。   他在砸门声响起的时候便已经醒来,只是这年幼的身子太赖床,不愿意离开温暖的被窝,月见微索性就当成没听见。   然而那敲门声越来越大,月见微只得无奈地爬了起来,从乾坤镯里面拿了一套干净的衣裳穿上。   刚准备开门,便听到外面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大声道:“里面的那新来的小子,赶紧出来干活儿,这才第一日,你就敢赖床偷懒,我看你是不想干了吧?”   月见微:“……”   他差点儿忘了,自己现在是墨家的奴仆,每天得种菜拔草来着。   孙荣管事敲了半天,都没人回应,顿时觉得被里面那小子轻视了,琢磨着得怎么给他个下马威。   孙荣刚准备撸起袖子将门砸开,那扇摇摇欲坠的门就被人打开了。   一个半张脸结着厚厚紫痂的小孩儿面无表情地出现在孙荣面前。   孙荣乍一看,险些吓得跳了起来,幸亏他见识多,耐了下来,否则这么多奴仆看着,岂不是丢了他的脸?   但孙荣的脸色顿时就不大好了,拍着胸口顺着气,不满地盯着月见微那另外半张脸,说:“小子,都这个点儿了,你该去干活儿了,阿喜管事已经给我说了,往后你归我管。”   月见微说:“我做什么?”   孙荣心里琢磨着不看另外半张脸,这小子倒是好看。   孙荣道:“给菜地锄草、翻土、灌溉。”   月见微松了口气,说:“那简单。”   孙荣白了他一眼,吊着嗓子道:“这些活儿都有人干了,就挑粪浇粪的虽然有十个人,但再多一个也不多,这活儿从现在开始就是你的了,过会儿我找个人带你,从明日开始,寅时三刻你就要开始给菜地浇粪,一刻不能耽搁。”   月见微:“……”   他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问道:“你说什么?”   挑粪?浇粪?这他妈都是什么神仙活计?他月见微上辈子活了那么多年,都没碰过这种腌臜东西,这他娘的该不会又是墨云泽那小子故意整他的吧?   月见微脸色表情略显僵硬,道:“挑粪浇粪这种事情,我似乎不太在行,而且,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万一耽误了事儿,这可怎么办?”   孙荣冷笑一声,心道上面都这么折腾你了,你就自认倒霉吧。   孙荣凉凉说道:“入了这白雪境,哪儿还有你挑活儿干的好事儿?不想干也行,一天不干,就一天没饭吃,一分钱都没有,连续三日不干,直接逐出白雪境,再不录用。”   月见微深吸口气,脸上带着虚假的笑容,说:“敢问一日工钱多少?”   孙荣道:“一日工钱多少?哪儿有日结的,你也太不懂行了,你这等级别最低的挑粪奴仆,一个月也就十块下品灵石,若是偷懒,这灵石还会更少。”   月见微:“……”   十块下品灵石,对于下界的寻常人家,吃穿住行能用上一年半载了,但是对于修道之人而言,那可是塞牙缝都不顶用的。   所以墨家白雪境收的这些奴仆,全都是没有灵根、无法修炼的普通人,而白雪境给的这个价格,也很是公道,至少能保证这些人衣食无忧,又不会给白雪境造成负担。   月见微顿时有些心塞,心道这墨意寒当真是狠得下心,让他一个修道之人来干这种没钱赚又劳苦的事儿。   不过,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除了干,还能怎样呢?   月见微叹了口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行吧,谁来教教我怎么挑粪?” 第018章 挨揍   墨意寒是在三日之后回来的。   今年隆冬的冰魔攻击已经彻底解决,短时间内不会再来侵犯,墨意寒总算是能回白雪境歇着了。   刚回到白雪境,墨意寒就去寻大儿子墨沧澜了。   此时,墨沧澜刚用完早膳,正坐在屋子里面制作守城的机械武器。   漠城的百姓有一半都是没有灵根无法修道的普通人,他们用不了法器,攻城的时候又无自保之力,所以墨沧澜一有功夫便亲自动手改良能给寻常人使用的弓弩甚至傀儡,以保证城中百姓不至于受到攻击的时候,一点自保之力都没有。   墨意寒走过来,总是冷冰冰的脸上也暖了不少,张口便问道:“这几日我不在,老二拆家了没?”   墨沧澜笑了一下,说:“云泽现在可是忙的要命,连我这儿都来的少了,哪有功夫拆家?”   墨意寒一挑眉,道:“平日里,他最喜欢缠着你,怎么的,他和月见微那小子做朋友了?”   墨沧澜说:“做朋友就算了,我看这两个小的,谁看谁都不顺眼,云泽以前最喜欢赖床,现在成日大半夜起床,就是为了去亲眼看看月见微挑粪是个什么样子,然后再嘲笑人家几句。”   墨意寒:“……”   讲真,他真觉得墨云泽这小子脑子有坑,总干点儿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拙事,还总觉得自己赚了,且乐此不疲,洋洋自得,他这个当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墨意寒咂舌,说:“我虽然说是让月小子去当个奴仆,也是想磨磨他的心性,再方便观察一下人品,也不至于这么折腾人吧?端茶倒水扫地就差不多了,没必要挑粪吧,过分了啊。”   不管怎么说,月见微也是个世家公子出身,就算现在落魄了,也不至于到去给人挑粪的地步,这墨云泽做的着实过分了些。   墨沧澜点点头,很是认同,道:“墨云泽也是胆儿肥了,前几天还故意把月见微丢到山道上,我让他去寻人了,一来一回,他自己也没少受罪,第二天还发热了。”   墨意寒摇摇头,觉得心塞,说:“你就不能教着让他聪明点儿?”   墨沧澜轻笑,用小刀雕着手中的弓弩,吹了吹木屑,道:“你自己生了个小笨蛋,这是天生的,你这个当爹的都扳不过来,还指望我?”   墨意寒顿时有些心塞,又觉得自己没法反驳,索性摸摸下巴,很是好奇地问:“那小子真的就去挑粪了?”   墨沧澜道:“不然呢,寄人篱下,又没什么少爷脾气,当然要听话。”   墨意寒顿时有几分心虚,说:“他怎么也不来哭鼻子告状,那天他的眼泪像是珠子似的往下吧嗒吧嗒,我差点儿被吓死。”   生了两个崽,养了两个崽,墨意寒是真的不会和月见微那样的小孩打交道,毕竟一点经验都没得借鉴。   墨沧澜是从来都让人省心,也从不哭泣,墨沧澜倒总是哭得哇哇叫,但大多数时候都是被墨意寒给揍的……墨意寒就更不会管他了。   墨意寒琢磨着,说:“他该不会真的就去挑粪了吧?”   墨沧澜垂眸,墨蝶在他身边缓慢飞舞。   “若是好奇,你自己去看看不就得了。”   墨意寒也挺好奇的,当即就觉得应该瞅瞅去。   还没走到门口,就看到一位被他派去暗中监视狄家的下属兔起鹘落单膝跪在了厅内。   “城主,属下有事禀报。”下属说。   墨意寒一挑眉,道:“狄家又有什么动作了?”   下属抬了下头,狐疑地看了眼墨意寒,问道:“敢问城主,除了下属之外,您可还派了其他人去监视狄家?”   墨意寒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属下连忙说:“属下没别的意思,只是今日一大早,那狄洋尚在阳春院花魁的红绡暖帐里面舒舒服服的躺着,属下在外面埋伏着,准备按照您的指示,将他拖到个没人的巷子里面打一顿,但还没来得及动手,那狄洋就被人从被窝里面拉出来,连着啪啪啪啪打了三十六个巴掌,然后光着屁股,直接从窗户丢到了冰天雪地里面。”   墨意寒一脸莫名其妙,表情也带了几分古怪。   墨沧澜微微挑了下眉梢,手上握着的刻刀也停了下来。   “属下以为这就完了,结果……”那下属也是一言难尽,竟是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一个蒙着脸的人跟着跳了下来,手里面拿了三把刀,贴着狄洋裤裆里那活儿直接插进了雪地里,吓得狄洋直接尿了出来,嚎声像是杀猪一样,接着,他还掐了把狄洋的胸口,说,你自己好好想想最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干了什么不该干的事儿,再有下次,直接阉了你,再爆了你的后庭花。” 第019章 报恩   下属也是佩服,墨意寒最多就让他把人拉到巷子里面闷一顿,而且还得寻个狄洋身边没护卫的时候,做得悄无声息,点到位子。   而那位义士,当真是下得了狠手,那三刀子,刀刀都贴着那玩意儿下去,稍有偏差,往后狄洋就再也不能人道。   但纵然如此,若换成自己,怕是下面已经吓得不中用了。   “这也忒狠了吧。”连墨意寒都禁不住咂舌感慨,又觉得解气,特别幸灾乐祸,说:“让他平日做事嚣张,嘴上乱跑粪球,还真是碰了个硬钉子,替天行道啊这是。”   下属一听这话,就知道那人不是墨意寒派出去的了。   墨沧澜琢磨了片刻,不知怎地就想起了那晚与狄洋说了几句话的月见微,这小子表面上虽然不显山不露水的,但能忍一路伤,连哼都不哼一声,怎可能是个简单人物?   墨沧澜重新在弓弩上面雕着符咒和法印,唇角勾了一下,道:“那就继续盯着狄洋吧,许是这几日,狄洋又要在城中寻人出气了。”   下属汇报完毕,又是一头雾水地走了。   下属之后,墨意寒放出了个暗哨,召来了之前被他派去盯着月十的那下属。   下属来了之后,便汇报道:“城主让我盯着的那个人,他修为太高了,我有时候根本盯不住。”   墨意寒自是清楚情况,道:“他这几日都在做什么?”   下属说:“先是打晕几个人,伪装成咱们白雪境的弟子混进了其中,摸了摸地形就又下山去了。”   墨意寒:“……”   下属有些纠结,但墨意寒当初交代,只需要盯着月十即可,不管他做什么,都不用插手。   下属试探地问道:“城主,他出入白雪境,居然如入无人之地,当真不用属下阻拦一二吗?”   墨意寒也头疼,却是一点都不委婉,道:“我就算让你去阻止,你能阻止得了吗?你觉得你的修为,能打得过月十?”   下属:“……”   他萎了。   墨意寒接着问:“除了来白雪境逛了一圈呢?”   下属振作起来,接着道:“在城南的古深巷里面买了个房子住下来了,而且,今天早上他早早就走了,我跟了半路,发现他居然进了阳春院,就没跟着进去,没过多久,他就从外面回来了。”   墨意寒算是明白了,敢情还真是月十干的好事儿。   这位下属走后,墨沧澜轻轻一笑,道:“这主仆两人,自来漠城也才不过三日,竟是办了不少好事儿,这是来报恩了吧?”   墨意寒摸着下巴,说:“谁知道呢,但月见微得罪的人,绝非我们惹得起的。   此时,屋子里面已经没有其他人,墨沧澜这才直截了当地问:“那日血书里面,究竟写了什么?”   墨意寒说:“就写了月见微的仇家,乃是紫泽仙陆麒麟世家本家,希望我们能收留月见微,待到日后有机会再将他接回去。”   “紫泽仙陆,麒麟世家。”墨沧澜沉下脸来,唇角露出了一抹讽刺之笑,道:“连自家人都不放过,也是厉害了。”   墨意寒望着墨沧澜,心中愤懑几乎憋得他喘不过气来,墨沧澜当初就是被麒麟世家邀请,前往紫泽仙陆与那些世家后辈一起修炼历练,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的时候,却是被人给抬回来的。   这些年,墨沧澜绝口不提将他害成这副模样的仇家究竟是谁,但不用他说,墨意寒就知道,肯定和麒麟世家有着分不开的关系。   到底是意难平。   “当初害你,是不是他们?”墨意寒已经许多年没问过这个问题了。   “不是。”墨沧澜沉默了片刻,才轻描淡写,说:“这件事我心里有数,爹不是想去看看月见微么?我这把弓弩也要收尾了,爹有事就先去忙吧。”   墨意寒:“……”   他只得忧心忡忡地走了。   墨意寒走后,墨沧澜握刀的手指因着用力过甚,竟是直接将刀片给掰断了,而他的手指上,则是被擦出了一道血痕。   一滴血珠子落在了弓弩上,引得周围的墨蝶全都争先恐后地落在这血滴周围,争抢着吸血。   墨沧澜平静片刻,才叫人过来换把刻刀,继续若无其事地制作机械弓弩。 第020章 妖兽雪球   白雪境因着气候恶劣,温度太低,常年白雪覆盖,所以灵植稀少,就连粮食作物都很难养活。   很多时候,都是外面行商的队伍带着那些灵草粮食等等前来漠城,和城内的人置换此地的特产。   墨家原本并不种菜,因着需要人每天打理,时时呵护,还得用灵石做暖阵护着,否则一不留神就会死翘翘,成本太高还不如直接买外面来的。   月见微之前也是这么想的,但干了几天,和周围的人混熟了,才知道原来这些菜都是有讲究的。   “你是不知道,这些菜,别看长得不怎么样,但整个漠城有多少人能吃得上?”一个专门给菜翻土拔草的大叔对月见微说:“还不是因为城主夫人喜欢吃新鲜的菜蔬瓜果,所以城主才花了大价钱,从外面请来了木灵根的修士,专门开辟了一处菜园子,还雇了我们这些人来盘活。”   月见微动作娴熟地给大白萝卜浇了一勺粪水,禁不住咂舌,说:“墨城主对夫人这么上心啊,不过,现在夫人都不在白雪境了,还要种给谁吃呢?”   那大叔说:“给少主他们吃呗,城主说,种都种出来了,总不能半途而废,而且少主和二少也挺喜欢这瓜果蔬菜的。”   月见微又给一颗水灵灵的大白菜施了肥。   他心中禁不住想,墨意寒对月轻鸿可当真是上心极了,非但有木灵根修士每隔两日就会来给这些瓜果蔬菜施些法术,让它们长得更好,就连那些当肥料的粪便,都是白雪境的妖兽苑里的妖兽拉出来的。   会拉便便的妖兽,修为自然不算高,甚至还未到开智期,但是这些妖兽的便便,可和寻常的动物便便大不一样。   一来,这些便便没有任何异味,不会熏人,二来,这些便便当中含有一些灵气,以及妖兽独有的一些味道,既能够滋养土壤,又能够驱散小虫子,倒是一举两得。   月见微想着过几日墨沧澜就能吃到自己亲手养出来的大白菜,便觉得浇粪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活计了,还特意问了墨沧澜最喜欢哪些瓜果蔬菜,顺便还多给那几样额外浇了几勺便便。   几日下来,月见微倒是和这些除虫拔草看守菜园子的奴仆混熟了,边干活儿边和他们有说有笑的。   墨意寒寻个不易被发现的位置,蹲在那里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问题来,只能在心里默默感慨——   这他娘的月见微还真是个人才,这种屈辱都能忍得了,还干得热火朝天,这忍性,啧啧,将来绝对是个人才。   刚准备离开,墨意寒便看见墨云泽带了几个身形高大威猛的白雪境弟子,气势汹汹地朝着菜园子走去,那架势一看就是要去找茬的。   墨意寒简直服了,轻飘飘地落在了墨云泽面前。   那几位弟子一看,马上收起了手中的棍子,行礼道:“见过城主。”   墨意寒扫了他们一眼,道:“我怎么记得,这个时辰你们该是在练武场打拳练剑?”   弟子们:“……”   弟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是谁率先说道:“我们这是陪着二少来此处巡视一圈儿,看看有没有偷鸡摸狗之人,这就回去继续练剑,城主回见。”   说完,弟子们一溜烟地都跑了,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墨云泽目瞪口呆,紧接着气得跳脚,道:“妈的,不讲义气的东西,回头给本少爷等着!”   刚说完,耳朵就被一只手给拧住了。   “哎呀爹爹,痛痛痛,您轻点儿!”   墨意寒冷笑,咬着牙说:“你小子倒是学会逃学了,还带人来这么偏僻的地方抓贼,你抓哪个贼?月见微么?”   墨云泽一听月见微的名字,便扁了扁嘴,揉着自己痛痛的耳朵,嘟囔道:“您这不是知道么,还拦着我。”   墨意寒道:“你别去招惹他了,让他自生自灭不行吗?”   墨云泽很是倔强执拗,说:“不行,我就是要招惹他,您不知道,是他先招惹我哥的,我不能放任他不管,您不是说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得将一切邪恶苗头扼杀在萌芽之中。”   墨意寒:“……”   墨意寒挑了挑眉梢,狐疑说道:“他怎么招惹澜澜了?我见他从头到尾,都没敢和你哥说几句话。”   墨云泽捏着拳头,愤愤说道:“爹您有所不知,他竟是不要脸地给我说,他日后要当我哥夫,还让我叫他嫂子,你说,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厚颜无耻之人?他若是惦记我就算了,他竟是敢惦记我大哥,这我能忍?”   墨意寒:“……”   墨意寒险些被自己的唾沫给呛着了,哭笑不得,在墨云泽脑门儿上拍了一巴掌,说:“小孩子而已,这种话也能当真?都是过家家说着玩儿的,你怎么这么不禁逗?”   墨云泽撅起嘴巴,说:“这不是说着玩儿的,肯定不是,他特别认真。”   墨意寒却是根本不信,他像月见微这么大的时候,还追着隔壁狄家小姐屁股后面好姐姐亲姐姐叫得热乎,还发誓要娶那小姐过门,这不后来长大之后,也都不了了之了么。   墨意寒敷衍地说:“行了,管他是真是假,你都让他去挑粪了,就别记仇了。而且,爹告诉你,这月见微你能不招惹就不招惹,你玩儿不过他。”   墨云泽不服气,说:“我不就是比他修为低嘛,总有一天,我会打过他的。”   墨意寒叹了口气,摸着墨云泽的脑袋,只说了一句“傻儿子”,便就拎着墨云泽离开了。   ………………   月见微收拾好他挑粪用的扁担和箩筐,看了眼快要沉到天边那雪峰下的夕阳,伸展了下腰身。   他左看右看,都没见着墨云泽那小子的影子,禁不住有些奇怪。   这几日,墨云泽每天抽个空就得来这里嘲笑他两句,还带着几个人站在后面撑场子耀武扬威,月见微时不时和他斗斗嘴,也觉得挺有意思,这墨云泽乍一消失,月见微还觉得有点儿不适应。   不过,月见微自然不会等着墨云泽来寻他麻烦,收拾好东西结束一天的活儿就回小屋子里去了。   月见微先是在门口小院子里布置了一个简单地阵法,防止有人趁着他不在闯进来,随后钻到屋子里面。   一只竹蜻蜓已经落在了桌子上。   月见微拿起竹蜻蜓,施了个法咒,那竹蜻蜓便发出了和月十一样的声音:“少主,我已经替你报了仇了,且在古深巷的东头买了个院子。”   月见微舒坦地一笑,然后又施了个法,对着竹蜻蜓道:“帮我寻个炼药的炉子,还有青炎聚灵丹的灵草来。”   说完,他便将竹蜻蜓放了出去。   随后,月见微脱了衣服叠好放在床边,然后身子一滚,一只浑身雪白毛发蓬松像是个雪球似的小兽便出现在床上。   这小兽的额头上有一抹红色的火焰印记,眼梢也有朝着斜上方飞去的红色火纹,眸子是漂亮的琉璃色,圆溜溜的看起来很是可爱。   月见微抖了抖毛,撑开背后那两只只有拳头大小的小翅膀,扑棱两下抖抖神,便跳到了窗户旁边,伸出前爪将窗户推开一条缝,钻出去一溜烟便飞快地朝着后山窜了过去。   月见微本体是一只妖兽,只不过见过他本体的人,如今还活着的,绝不超过一只手,月见微仗着这苍茫大陆根本无人认识他这本体,索性便大胆地变成妖兽的形态在白雪境到处钻来钻去。   前几日探了路,今夜,月见微便打算直接去寻墨沧澜的住处了。   小兽虽然个头小,但跑得绝对不慢,月见微只用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已经从奴仆住处越过数片林子、跑过七八十来座桥,穿过弟子们连武堂和住处,一溜烟地在厚厚的雪地里一滚,便从一个楔在墙底的小洞里面,钻到了一个院落之中。   院内院外,一墙之隔,便是两个世界。   月见微倒是挺喜欢这白雪境的大雪,哪儿都覆盖着雪,和他的毛色相仿,他行动起来丝毫不费力气,而且寻个雪后的地方往那处一滚,再把身子一埋,就能和雪完美地化成一体,谁还能认得出他来?   这院子便是墨沧澜的住处。   院子里面没有台阶,倒是有几个亭子,院子虽然有一些白雪,但绝大多数地方,竟是连一点水都看不到。   然而越往里面走,便越觉得迷雾蒙蒙,月见微前两日探了探,本想去看看这迷雾从何而来,却发现院子里面法阵众多,且等级都不低,若是贸贸然闯过去,怕是会惊动墨沧澜。   不过,月见微最近打算低调做人,倒也没想到往里面闯,就是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看见墨沧澜。   不过,据他观察所知,天暗下来之后,墨沧澜一般就不出门了。   月见微用爪子挠了挠毛绒绒的小脸,刚寻了一棵粗壮的大树,在最低的那树枝上蹲好,便远远看到墨沧澜竟是坐着轮椅,身边跟着墨云泽,正朝着外面过来。   月见微一下子直起了身子,眼巴巴地望着墨沧澜。 第021章 被发现了   墨云泽的声音并不小,还带了几分兴致,道:“方才尚长老说,水墨兰草今晚会开,可把我给吓了一跳,咱们白雪境养的这水墨兰草,可听说有一百年都不开花了。”   月见微眼珠子转了转,暗道:水墨兰草,这不是长在四季如春灵气充沛地方的一种灵草么?怎地可能在这白雪境开花?   水墨兰草娇贵得很,冷了热了都不会开花,而且向来生长在空谷之中,避世而居。   水墨兰草的花是墨白色的,有一种孤高傲岸之感,别说是苍茫大陆,就连紫泽仙陆都鲜少有人能将这种兰草养的开花。   这兰草倒是没太多入药的价值,可架不住物以稀为贵,更何况,水墨兰草被誉为花中君子,花开堪称一绝,受不少人追捧。   墨沧澜喜欢水墨兰草?   这倒是他上辈子不知道的。   月见微便看着墨沧澜。   墨沧澜脸上也难得有了几分笑意,道:“的确百年不曾开花了,百年之前,我还见过一次,只是后来就再也看不到了。”   墨云泽笑道:“今天可不就能见到了么,爹在那儿守着呢,咱们快过去吧。”   说完,墨云泽怀中抱着的那只长耳兔子,就蹦跶到了墨沧澜的怀中。   蹲在树杈上被落了一身雪的月见微,一双眼睛不善地盯着那只被墨沧澜的手顺着毛的长耳兔子,嫉妒到快要变形,恨不得马上冲下去将那只兔子给一巴掌拍飞出去,换成自己坐在墨沧澜怀中。   正暗搓搓地想着,突然,一只墨蝶落在了月见微的鼻尖儿上。   月见微的眼睛,就这么成了斗鸡眼的样子。   墨蝶围着月见微左转转,右飞飞,似是对他很感兴趣。   “走开,别挡着我看我夫君!”月见微想要说话,发出来的却是“嗷呜嗷呜嗷嗷呜”的声音,他僵了一下,才突然想起来自己似乎现在还小,还不太会说人话。   月见微便亮出爪子,凶神恶煞地盯着那非要好死不死往他脸上扑腾的墨蝶,吓了吓之后,发现对方没反应,便一巴掌快如闪电地朝着蝴蝶拍了出去。   “啪”地一下子,墨蝶竟是化作了墨色磷粉,从空中簌簌落下,落了数寸,竟是又重新合拢,化作了数十只更小的墨蝶。   月见微:“……”   这他娘的还能如此?   这到底是什么鬼玩意儿?   月见微狐疑地盯着墨蝶,又试探性的把爪爪朝着它们拍过去。   墨沧澜路经那棵树的时候,突然侧过头朝着这树上“看”了一眼。   墨云泽刚好看到,也顺着往树上望去,道:“怎么了大哥?树上有什么东西吗?”   墨沧澜一挑眉梢,动了动手指,召回这寻常人根本看不到也感受不到的墨蝶,勾了下唇角,道:“这树也活了快千年了,刚好我最近要做新的傀儡,不如砍了当材料吧。”   眼睁睁看着那些墨蝶聚成一只墨蝶,落在墨沧澜手手指上当摆件的月见微,闻言一下子就僵了身体——   他怎么觉得,墨沧澜知道他在上面?   而且,这墨蝶,似乎是墨沧澜养的。   月见微有点儿懵逼了,想了一会儿没想个究竟,便发现墨沧澜已经走远了。   他一溜烟地从树上滚下来,迈着四只小短腿,后背上拳头大小的小翅膀扑棱扑棱的算是助力,一会儿躲在这块石头后面,一会儿躲在那颗树底下,就这么一炷香时间后,他才远远地跟着墨沧澜来到了仙草居外面。   仙草居乃是尚轩药师的住处,还未进去,便嗅到了灵植和丹药的清香。   月见微不禁暗自高兴,他之前就是因为成日只想着窥视墨沧澜,一连三天都没寻过仙草居,没想到,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决定明日就来偷点灵草。   仙草居里面倒是温度适宜,地龙铺满了整个居处。   墨意寒一看到墨沧澜,便走过来说道:“尚长老说,若是开花,便在今夜酉时三刻,若是不开,又要等十年。”   墨沧澜面朝那花苞已经有些爆开之意、长茎亭亭、清高自赏的兰草,放出了墨蝶去查看那兰草的生机,旋即一笑,道:“十有八九能开成。”   尚轩一挑眉,抱臂而立,道:“这若是再开不成,我日后可就不养了,这东西,真是比祖宗还难伺候,惹不起惹不起。”   月见微寻了一丛晒干用以点火取暖的伴生草,把身子埋在里面,只竖起两只小巧的三角耳朵,露出眼睛以上的小半张脸,暗搓搓地从侧边远远看着墨沧澜那垂眸含笑的侧颜。   啧啧,简直完美。 第022章 初见美人   月见微哈喇子险些流下来,而后因着开心太难纾解,竟是在干草里面打了几个滚,差点儿没暴露自己。   那个人看花,他就看那个人。   他以前尚在紫泽仙陆的时候,其实曾经见过墨沧澜,还和他说过话,被他抱过。   那时候他才六岁,墨沧澜二十。   那年墨沧澜应了麒麟世家邀请,去了紫泽仙陆,在麒麟世家本家和各位仙陆的世家、大宗弟子一同历练,他还是个小孩子,只听一位本家姐姐笑着、红着脸说,昨日有一位下界来的少年,乍一出现,便就先以绝色姿容艳压仙陆所有俊男美女,又同不服气的几位本家弟子比了剑术,又胜过一筹,今日,不知有多少怀春的少男少女去围观那少年,还有人给他塞了书信,竟是求爱。   那时候的月见微,虽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儿,却不知怎的也知道和同辈人争上游,便就不服气的说:“那是因为我还没长大,等我长大了,肯定比他好看,比他厉害!”   那姐姐闻言就笑了起来,说:“你是女孩子,和他比好看做什么?你若是能征服那个少年,才叫厉害呢。”   月见微本就不爽别人都把他当女子,由此就更不喜那个从没见过的大哥哥。   甚至,他还暗中决定,要亲自去会会那小子,让他知道自己的厉害。   然而,月见微见墨沧澜的第一眼,就彻底打了自己的脸。   那日,他路径某个偏僻的水榭,听到本家几个同辈议论他爹。   那十几岁的少年带了轻蔑,用欠打的调子说:“就那个叫月孤影的,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什么道行,竟是敢向君上讨要他那女儿,纵然他那短命的夫君还在人世,也没这么大胆子吧?”   “哈哈哈,就是,不过孤渊太仪那小妮子长得倒是真不错,长大后肯定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我看啊,君上该是有意培养他当未来的太子妃。”   “什么鬼?太子妃?你别逗了,她应该是给太子殿下当陪床吧,太子妃早就内定了。”   “我父亲以前说漏过嘴,那孤渊太仪可是有帝后之命,要不然,怎可能让她进宫?”   “这可不能乱讲,会出大事儿的。”还有明白人,连忙制止了这个话题。   过了片刻,又有人很是淫邪地说道:“我看那寡夫月孤影,倒是别有一番韵味儿,他昨儿晚上可是被君上连夜召到了寝宫,直到今天早上才出来,你们猜,他是不是——”   “哈哈哈哈哈哈!”   月见微以前的名字,便是孤渊太仪。   他听到了后面的话,自然怒不可遏地跳出来,指着那些血口喷人的家伙骂了一顿,还打了起来。   小时候的月见微也不是好招惹的,他年龄最小,修为却高,一时间竟是占了上分。   然而这上风没持续多久,便灵气不支,反被那些年龄比他大十来岁的人,按在地上打,那些同族扯着他头上的簪钗,把他打翻在地上,笑着说他爹做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野麻雀大梦。   月见微从头到尾都没吭一声,反正挨打也不是第一次了。   在孤渊世家这偌大的祖地皇宫里面,不会有人关心他、保护他。   然而就在这时,他只听有人道了一句“你们做什么”,落在身上的拳头就被人给挡开了,月见微抱着脑袋抬头尚未看清那人,便被人给从地上抱了起来。   那人扶着他站稳了,便蹲下来给他理了理被撕扯破了的衣服。   月见微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人,一时间竟是愣住了。   那人就是墨沧澜,是二十岁、还意气风发、没被人伤害过的墨沧澜。   墨沧澜看着月见微脸上的擦伤,蹙了蹙眉头,抬眸看着这几位少年,道:“欺负一个年龄这般小的女孩子,未免过分。”   几位少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然都认识这个乍一来到皇都,便惹得当朝第一美人连续一月不出门的少年。   “你、你管什么闲事,这是我孤渊世家的事情,你一个外人,别以为自己多了不起。”   “正是,你可知道我是谁?我乃是XX宗主的孙子,你惹了我,我叫我爷爷打你!”   墨沧澜:“……”   他眯了下那双似是落了星河的黑眸,道:“那不如,我们就去找你爷爷评评理?我墨沧澜却是不知,欺负弱小,欺负女孩子,竟是还要拖着爷爷撑腰,你叫什么名字,我得好好记下来,回头问问你们孤渊世家是不是有这种传统。”   “……”   墨沧澜大胜,且不战而屈人之兵。   那几个小子自然丢不起这个脸,说出去,面子都没了,便就放了几句狠话,灰溜溜地走了。 第023章 枯了   月见微望着沧澜,看着他替自己重新把乱七八糟的头发弄好,还那出了药膏给自己手上的伤口涂抹,不知怎的,竟是一下子红了眼眶,眼泪一滴滴地落了下来。   墨沧澜显然不太会哄小孩,竟是挑挑眉,说:“我都把人替你骂跑了,你还哭个什么劲儿?我可没哄过小孩儿,你若再哭,旁人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你,我还要不要脸了?”   月见微泪眼朦胧,竟是不敢继续哭了,但开始打哭嗝儿。   “嗝儿——”   “嗝儿——”   “嗝儿——”   墨沧澜就乐了。   月见微捂着嘴,眼睛眨都不眨,看着墨沧澜,说:“大哥哥,你抱抱我,我就不哭了。”   墨沧澜看着这明显想要占他便宜的小妮子,挺意外的,玩笑道:“这我可不敢,男女授受不亲,我若抱抱你,岂不是将来得娶你?”   然后,月见微就把他爹千叮咛万嘱咐不教他告诉别人的秘密说了出来——   “我不是女孩子,我下面有小雀儿的,我是男孩子。”   墨沧澜当他开玩笑,但突然被月见微拉着手,准备朝他那处摸去,墨沧澜一下子就被吓住了。   他赶紧收回手,道:“你做什么?”   月见微看了看周围,很是认真地看着墨沧澜的眼睛,说:“你不要不信,我真的有小雀儿,我知道男孩子和女孩子的区别,我只是不能让人知道我是男孩子,不然,会有性命之忧。”   墨沧澜表情有些呆滞,片刻之后,却是拧起了那双如同远山的长眉,似是想到了什么,沉了沉眸子,道:“这话,莫要再同旁人说起,也不该给我说。”   月见微一副破罐破摔的样子,说:“反正,我都已经给你说了。”   墨沧澜有种被人阴了的感觉,可阴他的是个小孩儿,还是个特别可爱漂亮的小孩,他还能怎样?   墨沧澜叹了口气,说:“那我对天起誓,绝不将你秘密说出去好不好?”   “不好。”月见微摇头。   墨沧澜有点崩溃:“……那你想怎样?”   月见微说:“我就想你抱抱我嘛。”   墨沧澜:“……”   怎么还没忘?   还没等墨沧澜拒绝,便又听那红着眼睛的小子说:“你若不抱我,我就告诉我爹,说你捏我的小雀儿了,我爹说,知道我有小雀儿的,要不嫁给我,要不就娶我。”   墨沧澜被这小子给气乐了,显然,他是被威胁了。   墨沧澜便一只手将月见微给抱了起来,非但如此,还很是恶劣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似笑非笑道:“有小美人投怀送抱,我自然却之不恭,抱抱你算什么,哥哥亲亲你也不是不行——你可得记着,这是天下第一美人的初吻,说出去够你炫耀一百年了。”   月见微便咯咯地笑了起来,还在墨沧澜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抱着他的脖子说:“我记住了,我能炫耀一辈子。”   …………   酉时三刻很快就到了。   一朵水墨兰花的花苞动了一动,周围的数朵似是感应到什么,也摇晃着嫩嫩的花苞,大有破苞盛开的意思。   墨沧澜屏住呼吸,朝着这水墨兰花的方向,就连那些墨蝶都被他给召唤回来,生怕惊扰了这娇贵傲慢的兰花。   月见微一看这场景,便知道水墨玉兰十有八九是开不了了。   这种水墨兰花,需得天地灵气才能孕养,最好是生长在没有任何污秽之气的深谷之中,否则开花的可能本就不高。   更甚者有之,便是水墨兰花绝不可能盛开两朵——这本就是一种夺灵的东西,最为排斥同类,尤其是身边的同类,非得将方圆百里之内的同类吸了个干干净净才愿意施施然地开个花。   如今,这仙草居内,端端水墨兰花就有两手之数,而且都生机盎然,怎可能有盛开的可能?   只是,月见微知道,旁人却并不知道,若非他上辈子见识广博,后来为了医治墨沧澜的毒,费尽心机搞来了不少绝本,他如今也万不会知道兰草的秘密。   不出月见微所料,时辰一到,这数朵水墨兰花,原本有了盛开之意的花苞竟是齐齐枯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凋零败落,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罢了。   “这……明明看着要开,怎么就突然枯萎了?”尚轩长老不可置信地走过去,心疼地看着那已经死了的兰花,很是心痛。   墨沧澜抿了抿唇,原本满是期待的表情,瞬间就变得低落起来。   墨云泽更是唉声叹气,说:“这花儿也太难搞了,给人希望,又让人绝望,不养了不养了。”   墨意寒的手按在了墨沧澜的肩膀上,眸子里面有几分无奈,说:“今年天太冷了,养不活也正常,待到来年开春再种下新的种子,定然能开花的。”   墨沧澜垂眸片刻,才抬起头来,转了轮椅的方向,朝外走去,竟是什么都没说,便绷着脸走了。   月见微赶紧抬起头来,盯着墨沧澜离开的背影,有些难受。   “哎呀,少主莫要生气,这种子还在,来年定是能开花的。”尚轩也跟着走了出去,屋子里面一下子就没人了。 第024章 麻烦   月见微跳出来,跑到了那兰花旁边,从地上捡了几颗墨色的种子,藏在翅膀下面,顺便还在兰草身上踹了两脚泄愤。   都怪它们不开花,惹得墨沧澜不高兴了,他若不是看这兰草已经快死了,定是要连根拔出来的。   谁惹墨沧澜不快,他就让谁不快。   月见微偷了兰草的种子,又在旁边搁置灵草的架子上,左嗅嗅右闻闻,辨认出几样他很是需要的灵草之后,腾时欣喜,一股脑的全都藏到了自己翅膀下面,趁着人没回来,赶紧夹紧翅膀跑了。   一溜烟便跑到了自己的住处。   此时外面已经没什么人了,月见微从窗户跳到屋子里面,在床上一滚,一个赤着身子的少年便出现在床褥之中。   月见微将那几根灵植捡起来,端详着瞅着,暗道:白雪境还真是挺贫瘠的,墨家用的灵草,竟是品质也端端才是上品。   不过,有总比没有强。   月见微琢磨着这辈子总是要将炼药之道捡起来的。   上辈子,他是在百年之后遇到墨沧澜,决心与他在一起之后才开始恶补丹道,后来虽然理论知识超强,但动手却是不怎么样,正所谓一看就会一炼就废。   倒也不是月见微没天赋,而是因为他从小便没往这方面走,自然根基差了很多,墨沧澜需要的丹药,都非寻常丹药,月见微根底不行,炼制起来有心无力。   这辈子,他才不过十几岁而已。   真想开始修习炼丹,倒也不算晚。   月见微便打算从上辈子炼制的入门丹药学起。   灵植都已经给月十说过了,只需得赶明儿月十弄到手,给他送过来便罢。   月见微在心里小本儿上面飞快地记下了往后的计划,便盘膝打坐,吸收灵气回转在体内的周天之中。   他从小便难以凝聚灵核,虽说修为不低,但因着灵核难以凝聚,始终无法突破境界,甚至在外人看来,他修为还不如一个含气境二重的刚入门小修。   事实也的确如此,唯有吃了那青炎聚灵丹,月见微的修为才能发挥出来。   但月见微修炼不敢懈怠,否则,非但灵核聚不起来,体内好容易才存在筋骨脉络之中的灵气,也都散个干净,这就得不偿失了。   一打坐便是两三个时辰。   月见微看了下时辰,准备出去上工,刚穿好衣服,便听到隔壁传来呜咽的哭泣声。   月见微记得,隔壁是个来了挺久的少年,名叫秋雨,年龄和他差不多,个头比他高一些,长得倒是眉清目秀的,他来的第二日,还帮他一起去领了锅碗瓢盆。   只是那小子身体似乎不大好,月见微上工三天,就看见他一次。   月见微本不想多管闲事,但那哭声着实听着可怜,便嘟囔道:“扰了小爷的安宁,小爷非得看看你是受了什么委屈。”   月见微便敲了隔壁的门。   “谁?”那少年惊恐地叫了一声,似是什么东西落在地上。   月见微一蹙眉,抬脚便将这薄木板踹开,踏着风雪走了进来。   他一眼便看到摔在地上、衣衫不整的少年。   月见微眼尖,纵是此时启明星还没升起,他也清晰地看到这少年身上青青紫紫的印子,还有一看就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红痕。   月见微上辈子早已通了人事,自然看出了究竟。   他着实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秋雨吓了一跳,脸上还挂着眼泪,但看到这人是月见微,便也松了口气,他从地上爬起来,把衣裳拉扯好,重新趴回床上,抹了把脸说:“你怎么这么暴力,把我门给踹坏了,你叫人来修。”   月见微走了过来,道:“修门要钱吗?”   秋雨说:“要啊,修一次十个漠城银币。”   月见微:“……”   漠城银币和下品灵石的兑换大概是一千个能换一个,按照一个月足足有十块下品灵石的工钱,十个漠城银币绝对不算多,但比之漠城寻常人家的开销,又显得贵了。   月见微摸了摸羞涩的锦囊,禁不住有些牙疼。   他走到床边,说:“你这……需要帮忙吗?”   秋雨摇摇头,说:“你帮不了什么忙的,不用管我,在这地方,能顾着自己就不错了。”   月见微蹲在床边,趴在床沿上,看着秋雨说:“真不用帮忙?”   秋雨的眼睛还是红的,他艰涩地对月见微笑了一下,道:“我自己的事情,不想害了你,你别要多想,每天就把你自己的活儿干好就行了,莫要让人抓着把柄。”   月见微站了起来,对他眨眨眼睛说:“那我今天帮你去翻土吧,你好好休息。”   秋雨看着月见微纤细的背影和一头如同丝绸的长发,突然蹙起了眉头,叫了他一声,说:“小月,你往后,注意些孙荣管事,莫要私底下与他待得太久。”   月见微琥珀色的眸子微微一转,便明白了什么,他对秋雨点点头说:“行的。”   上工的时间已经到了,月见微每天半夜三更的活儿,就是推着小车子,前往后山的妖兽苑去拉妖兽的便便。   因着菜园子面积不小,所以需要的人也比较多,和月见微一起去的,还有其他四个人,前几日都是一起去的,今天,月见微却是只见到了一个年龄比较小的。   月见微推着小车子,走到阿福身边,问道:“阿福,今天怎么就你在这儿啊?我好想还晚了一些。”   阿福看着月见微那半张似是好转了不少的脸,推起小车,说:“往后啊,就咱么俩人了,走吧,今天的活儿可是要重不少。”   月见微愣了一下,说:“为什么啊,其他几个人,都换工活儿了吗?”   阿福嗤笑一声,说:“你也太天真了吧,哪家的少爷,那些个人,可都是在这儿干了几十年的老活计了,他们能装模作样带你两天,不过是为了让你知道他们每天都干什么,你还真以为,他们的活儿都是自己干的啊?”   月见微:“……”   这么黑的吗?   他以前的确没干过苦工,就算上辈子在月家被苛待,也没干过这类最下等的活儿,自然不知道其中的门门道道。   乍一听,月见微有些心塞,说:“那其他人呢?咱们这活儿,不是十来个人干的吗?”   阿福扁扁嘴巴,说:“哪儿有那么多人,总共加上你就五个人,其他的几个,都是孙荣那老东西,虚报上去的名额,除了大管事来看查的时候,从下面借几个人装装样子,其他时间,哪儿会真的有人?”   月见微微微张开嘴巴,心里还挺惊讶,暗道:这孙荣管家一手灯下黑玩儿的不错嘛,竟是一个人贪了这么多人的工钱,想来这整个菜园子,除了挑粪浇粪的活儿,其他活儿肯定也是这么骗了工钱。   月见微眼珠子微微一转,觉得不大高兴。   月见微到底聪明,想了一想,便就想清楚其中必然另有关窍。   “阿福,你说这孙荣管事,在白雪境的那么多管事里面,也就是个最底层的管事,他哪儿来的这么大胆子?”月见微绕着弯弯问道。   阿福不疑有他,好爽直白地说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孙荣管事的亲弟弟孙仲,是白雪境讲武堂的武师,咱们白雪境,总共就只有十八个武将,冰魔侵犯的时候,全靠这些武师出面带人阻挡,虽说那孙仲在武师里面,地位不算高,但总归还是比咱们厉害多了,是高不可攀的修士啊!况且,孙仲人脉也广,上面来检查的人,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月见微心道原来如此。   既然是走了关系,那做这种灯下黑的事情,就轻而易举了。   不过,月见微也不是好欺负的茬儿,若是让他一日两日地替人干活,那也就罢了,他月小爷脾气好心胸宽广,自然不介意,但若是日后都让他这么干,他势必不愿意任人宰割。   月见微琢磨了一路,等他回过神来时,两人已经到了妖兽苑。   妖兽苑有专门收拾妖兽便便的人,月见微和阿福在门口等着,没过多久,便有人推着小车出来了。   两边交换了小车,月见微看着上面冒了小山尖儿的便便,心中不大痛快,说:“以前只有持平那么多,今日怎么多出这么多?”   那铲屎官说:“算算日子,今日你们也少人,为了让你们少跑两趟,只能多加了。”   月见微:“……”   这还是很有惯例的。   阿福拍拍月见微的肩膀,说:“走吧,别误了时辰,管事就该打人了。”   月见微只得推着小车回去了。   就这么一眨眼一个月过去了,月见微这几日每天忙活的脚不沾地,墨云泽似是也对他没什么兴趣了,竟是没来找麻烦。   他发现,阿福说的很对,那些和他同工种的人,再也没出现过,等于他和阿福两个人,每天要干十来个人的活儿。   幸亏月见微是个修仙之人,底子还是相当不错的,也不觉得累。咒但阿福就不一样了,才半月刚过,阿福就生病了,但为了他娘的药钱,阿福仍是坚持着干活儿。   然而月见微很快发现,似是他的处境,比阿福还要糟糕一些。 第025章 糟糕境遇   不知从哪日开始,他上工的时候,那孙荣就像是一只苍蝇似的在他身边晃悠,还时不时地对他嘘寒问暖,有时候竟是主动伸出手来替他擦汗擦脸,想要对他搂搂抱抱的,搞得月见微一看见孙荣就绕着走。   菜庄里面其他人,一看这架势,就知道孙荣想要撅屁股放什么屁。   孙荣最喜欢身教体软长得好看的少年人,不知多少个无权无势的可怜人被他威逼利诱地玩弄过,还玩儿死过几个,但正是因为来菜庄的奴仆,都是山下穷苦人家的小孩儿,孙荣最后都是给钱了事,息事宁人罢了。   虽然有人很是不齿,但他们毕竟没权没势的,也不敢得罪孙荣。   月见微暂时忍耐下来,他觉得时机还不到,这个时候和孙荣闹起来,虽说他能轻而易举将孙荣给弄死,但总觉得欠了点儿火候。   转眼一个月就过去了,月见微也领到了自己的月钱,但数了好几遍,居然只有一枚下品灵石,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月见微对阿福道:“阿福,这月前是发错了吧?”   阿福手中只有可怜巴巴的两枚,无奈地说道:“你真以为,我们能拿到所有工钱?那绝大部分,都被孙荣管事给私吞了。”   月见微简直震惊了,道:“他贪了那么多,难道就没人告状讨公道?”   阿福有些麻木地说道:“谁能替你讨公道?之前有人的确去向上面的管事告状,但是,没几天他就死了,连尸体都是随便扔到后山的荒郊野岭,被野兽啃得不成样子。”   月见微有些愤怒,他月见微也会主动找人麻烦,但他从来不找弱者的麻烦,恃强凌弱的人,在他看来简直都是胆小鬼,而诚如孙荣这种,简直不配为人!   月见微一用力,便捏碎了手中那一枚可怜巴巴的下品灵石,他冷笑一声,道:“时间差不多快到了。”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又过几日,竹蜻蜓没飞上来,倒是月十半夜的时候爬进了月见微的屋子。   月见微看见月十,很是激动,跳下床来扑到他身上,道:“月十哥哥,你可算是来看我了,这段时间怎么样啊?”   月十摸了摸月见微的脑袋,说:“我接了个活儿,替人送了趟镖,赚了些钱,跑了几个城,才将少爷需要的灵草给弄了过来——少爷,你若是要青炎聚灵丹的灵草我能理解,你要的那几样烈阳草、回阳草什么的,又是做什么?”   月见微嘿嘿一笑,神秘地眨眨眼睛,道:“这您就别操心了,到时候我炼出来,你就知道了。”   月十捏了下月见微的鼻子,好脾气地笑道:“这些灵草倒是能弄到手,只是丹炉很难买,那些丹炉都是在册的,而且轻易不会卖给没门道的。”   月见微想了想,说:“丹炉这东西,但凡有点品级的,肯定不好买,下次你就给我带个没什么品级的吧。不提丹炉了,先说说如今这漠城的形势。”   自从那日狄洋当众挑衅辱骂墨沧澜,墨家人却是敢怒不敢言之后,月见微就意识到,如今的漠城,似是并不太平。   果不其然,月十说道:“我也打听了不少消息,墨家以前的确一直都是漠城最厉害的家族,说一不二,狄家和炎家,都完全不可相比。只是后来,墨沧澜双腿废疾,眼睛也瞎了,被药师断定不可再修炼,墨家便有些隐退的意思。再过几年,墨家城主夫人,也就是月轻鸿少爷,突然有一日不知所踪,整个墨家就彻底乱了起来。”   月见微禁不住唏嘘一声,道:“那狄家又是如何起势的?”   月十道:“狄家祖上是猎魔的,这一代的主母,乃是世代经商的家族,狄家便就开始往经商上靠拢,这些年来,几乎霸占了半个坤泽界的生意,也就有了不少人愿意为他们卖命。狄家也动了心思,想要处处压墨家一头,墨家这情况你也看到了,不忍不行啊。”   月见微坐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沉着眸子说:“无妨,那都是以前的事儿了,现在小爷来了,这漠城的天,也该变变了。”   月十说:“少主,不要跷二郎腿。”   月见微:“哦。”   “……”   月十又和月见微说了不少有关漠城的形势,不等天亮便就又离开了。   翌日傍晚,月见微就又变成了一只小兽的样子,屁颠屁颠地跑去墨沧澜的观澜苑偷窥去了。 第026章 妖兽   刚一溜进去,就看到墨云泽正蹲在墨沧澜身边在雪地里逗弄那只长耳兔子,说:“大哥,爹今日去见了行商的队伍,据说从外面弄来了不少厉害的妖兽,有些竟是还尚未驯化,爹便说明日让我们去挑挑看。”   墨沧澜手指忽上忽下,蝴蝶也在他指间翻飞,似是玩儿的起劲儿。   “妖兽大多都是一样,买过来的,都是未开化的,我一向不喜妖兽。”墨沧澜说:“就不去看了,你若是有喜欢的,就带出来养着。”   墨云泽抱起长耳兔,说:“我想要个比狄洋那只雪狼更厉害的妖兽,下次出去见到他,用我的妖兽吓死他!唉,就是不好找啊。”   墨沧澜轻笑一声,道:“你倒是长进了,不想着自己提升修为打败他,竟是指望着妖兽替你出风头?”   墨云泽顿时尴尬,说:“我就是看不惯他那样儿。”   墨沧澜说:“比你厉害的,你都看不惯。”   墨云泽忧伤了,说:“哥,你还是不是我亲哥了?”   墨沧澜凉凉道:“正因为是你亲哥,才实话实说,被其他弟子捧了几次,便不知道自己深浅了么?”   墨云泽:“……”   月见微也禁不住咂舌,墨沧澜还真是一语中的啊,当真一点情面都不留,够霸气,他喜欢。   可是,墨沧澜竟是说不喜欢妖兽,这让月见微也很是忧伤。   好在墨云泽关键是有还是有点儿用处的,坚持说道:“我不管,爹下命令了,说你一天到晚一年到头都窝在这观澜苑里面,白雪境的弟子们都快忘了你的绝世美貌了,得出来晾晾,反正不管你选不选妖兽,明天都得去。”   墨沧澜估计是不想听墨云泽在他耳朵边嘀咕啰嗦,便说道:“行吧,看看也不费什么功夫。”   月见微的眼珠子一下子便亮了!   他飞奔出去,左躲右闪地避着人寻到了妖兽苑,果然看见墨意寒正在此处指挥着下属将那些关在笼子里面的妖兽给按照级别和类型送到妖兽苑里面。   月见微看了眼那些妖兽,趁着别人不注意,悄悄过去一巴掌就把一个笼子上了法印的锁给拍开了,里面的那只妖鸡吓得喔喔喔叫了几声,然后肠子一松,竟是拉出来了一坨屎。   月见微的脸一下子就黑了,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冲进笼子里面,然后一脚就把那只尚未开化的妖鸡给踹了出去,顺便主动将那笼子给关上了。   妖鸡:“……”   听到动静的仆人们回头一看,只见一只满目茫然的大公鸡在外面四处走动着,嘴里还喔喔喔地叫着。   墨意寒看着妖鸡,皱眉说道:“怎么跑出来一只?这上面阵法应该还挺靠谱的吧。”   下属赶紧去检查,也是疑惑道:“笼子里面的妖兽都在呀?”   墨意寒想了想,没太在意,说:“那估计是从妖兽苑跑出来的,不过我怎么觉得没见过这只妖鸡?”   下属说:“可能是前些日子新破壳的那批蛋吧,有几只妖鸡养起来了,等着日后给少主煲汤喝呢。”   墨意寒满意地看着这只妖鸡,说:“毛色油亮,声音洪亮,一看就很好吃。”   妖鸡:“……”   它又想拉了。   墨意寒摸着下巴,打量着这些妖兽,说:“也不知道明日澜澜可否从这里面,挑出自己喜欢的。”   旁边的紫川长老道:“少主一向喜欢凶猛些的妖兽,我看这只雪狮紫晶兽与这只雪里白狼,当中必有一只会是少主看上的。”   墨意寒了解墨沧澜的喜好,也打量着这两只毛发油亮厚重身形矫健的高等级妖兽,点点头道:“眼光不错。”   月见微左右看了两眼,面无表情地和那只白狼相视一眼,释放出了非常不友好的气息。   那雪里白狼一看到这只小兽,竟是不知怎么的,突然有点尿急腿软,就这么直接趴了下来,还对着月见微吐吐舌头摇摇尾巴以示尊重。   月见微也晃着短短的尾巴,竖着一双小山包耳朵,得意洋洋地挺胸抬头等着墨意寒看到他的英勇身子之后表扬他,结果,就听到墨意寒说:“哎呀,你看这雪里白,倒是还挺乖顺,听说它可是好几个人才制服的,若是能乖能打,那必然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月见微:“???”   雪里白突然觉得气氛更加不对了,它一下子没忍住尿了出来,用讨好的眼神眼巴巴看着月见微。   月见微刚准备发脾气,便听到紫川长老突然说道:“咦?我怎么觉得,买的时候没见到这只毛绒绒的小兽啊,它这么小一只,长得倒是钟灵毓秀的,就是不符合这批的标准啊,我怎么把它也买了?” 第027章 大闹妖兽苑   墨意寒显然也看到了月见微。   墨意寒挑眉,说:“这长得的确是眉清目秀的,脑袋上还有一撮儿红毛,眼皮子上像是画了胭脂似的,脑袋上还顶着两个那么小的角,这是个什么兽啊?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紫川长老还挺认真地端详了月见微片刻,然后摇摇头,说:“我也不认识,图谱上面没这个样子的。”   月见微嗷嗷叫了两声,道:“是麒麟,是麒麟崽子啦!”   可惜两人都听不懂兽语。   墨意寒道:“那估计是杂交品种吧,杂交的不值钱啊,紫川长老,估计你是买的时候眼花了,被那行商的给骗了。”   紫川长老“啊”了一声,紧接着便痛心疾首道:“哎,年龄大了,不中用喽,这小兽估计养不了几天就死了,这么小,肉都没几两好吃的,这场买卖,咱们竟是赔大发了。”   月见微:“???”   什么鬼,这些人到底识不识货啊,他可是天上地下天地之间百万年才能出来的一只一生下来就化形的雄性麟子,什么狗屁倒灶子的不值钱!?   墨意寒安慰道:“算了,赔就赔吧,反正从你月钱里面扣就行了。”   紫川长老:“……”   月见微:“……”   就这样兽占鸡窝,月见微被关在笼子里面,和那批新来的妖兽,被一同推进了妖兽苑深处,暂时集中放在了一处。   深更半夜的时候,月见微嗷嗷嗷的叫了几声,从牢笼里面出来,雄赳赳气昂昂地从那些妖兽面前一个个巡视过去。   月见微道:“你们明日都给我缩好脖子,谁若是敢在我澜哥哥面前出风头,小心小爷回头扒了你们的毛,啃了你们的妖丹,再丢到后山去喂狼!”   那些能听得懂兽语的妖兽,纷纷瑟瑟发抖地把自己抱成团缩在笼子深处,谁都想不明白从哪儿来的这么个可怕的大妖。   雪里白更是爬都爬不起来了。   倒是那只雪狮紫晶兽,等级是这当中最高的,也不怎么怕月见微身上的血脉威压,竟是凶狠地瞪着他,尖锐的牙齿缝中,丝丝缕缕的是腐肉和血丝,看起来就异常凶猛。   月见微踱步走到雪狮身前,抬着下巴,嗷嗷道:“你还敢不服气?”   雪狮嗤道:“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血脉传承厉害些罢了,仍是个废物。”   月见微哼了一声,说:“懒得理会你。”   接着,月见微便就在妖兽苑里面撒腿跑来跑去,他以前只在妖兽苑外面等过便便,却没进来看过,乍一进来,竟是觉得还挺有意思——   这边都是带翅膀的鸟族,那边是养来吃的低等妖兽,再那边,则是一群全身银灰色的雪狼魔兽。   月见微惊讶了一瞬,魔兽体内有魔核,力气极大,种族天赋强势,但和妖族不一样的是,魔兽并不能化形,也不会说人语。   但强大的魔兽,却是人类最好的战斗伙伴,也是最强悍的兽类敌人。   魔兽是认主的,若是能驯服,则是一生都不必担心被反扑。   眼下的这些雪狼魔兽,显然是被驯服了的。   月见微便一跃而起,不怕死地跳到了雪狼魔兽之间。   这些雪狼原本正睡得好好的,竟是突然被从天而降的一个毛绒崽子给弄醒了,自是脾气暴起,一个个冲着月见微狂嚎,还有雪狼朝着月见微扑来,就要把它给一口吞掉,或是用利爪撕裂。   月见微跳得很高,踩着一头雪狼的脑袋又跳到了另一头雪狼脑袋上,再一转弯,竟是在第三头雪狼的背上顺势滑了下去。   “啊哈哈哈哈哈!”   嗷嗷嗷嗷嗷!   月见微玩儿的开心不已,却惹得狼群乱作一团,叫声响彻了天穹。   这一叫,妖兽苑中其他妖兽或是被吓住,或是起哄,竟是一个接一个的叫了起来,妖兽苑这一下子就热闹起来,搞得妖兽苑的管事赶紧穿衣服爬下床冲到妖兽苑看看动静。   而月见微则是趁乱逃跑了。   有几只显然已经到了开智期的大妖兽,站在妖兽苑门口朝着外面张望着。   其中一只妖兽朝着地上嗅了嗅,道:“我们真的不管刚才那只吗?太乱了,管事会说我们渎职的,说不定,就不给我们吃饭了。”   另一只看起来更矜持一些的妖兽,果断地摇了摇脑袋,说:“算了,最多只是几日不吃饭而已,我们若是管了,怕是会被刚才那只当饭吃了。”   第三只妖兽说:“可是,它只有我巴掌这么大。”   说着,这妖兽还伸出前爪,在雪地上拍了一巴掌,那爪印果然和月见微差不多大。   妖兽一族的实力,绝大多数都适合体魄挂钩的,正常来说,体格越强悍、身形越高大,妖兽的年岁就会越高,修为也会越大,光是一口咬下去,就能将体积小的妖兽给咬死。   “而且,修为也不太高。”另一只妖兽也不大服气。   “但那是万兽之主的威压。”那第二只开口的妖兽沉沉低吟,说:“无论修为高低,血脉压制,见者臣服。”   ………………   月见微回去刚穿好衣服,便就到了上工的时间。   月见微若无其事的和阿福一起推着小车去了妖兽苑,里面人推小车出来的时候,月见微听他们议论起半夜妖兽苑暴动的事情。   “昨晚儿上,不知怎么了,这些妖兽魔兽全都疯了,一个劲儿的叫唤。”铲屎官对月见微说:“而且还有不少都拉肚子了,所以今天地粪便比昨日要多一倍,你们得多来几趟了。”   月见微:“???”   这他娘的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月见微郁闷了一会儿,便就重新高兴起来。   过了今日,他肯定就是墨沧澜的妖兽了,必然不会再成日有时间上工,所以他的铲屎活儿,就到今日为止了。   半路,阿福脚下一滑,险些摔了下去,还撇了一只脚,只能站在半路休息一会儿,月见微不愿意一个人先走,便就陪着他歇息,待到将小车推到菜园子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那孙荣管事一边揉着腰,一边吊着眼梢看着这些正在刚活儿的人,嘴里骂骂咧咧道:“这他娘的两个小兔崽子,竟是敢给我偷懒,都这个点了还不回来,定是去别的地方偷懒去了,看我不抽死他们!”   那原本也干着挑粪活儿的中年男人也在旁边起劲儿,说:“我看呐,那个姓月的小子,可是个刺儿头,第一天来就敢晚起,还从来不把您放在眼里,说不定,他一看我们今天不去,就故意耍性子呢。”   孙荣冷笑一声,眸中闪着狠意,道:“他倒是敢,到了这菜庄,他就是我孙荣手下的一条狗,胆敢有半点不满,就是不想活了。”   说着,孙荣眸中闪过一抹精光。   他早就想找月见微麻烦了,这小子,之前是个烂脸,看着比鬼都吓人,没想到脸好了之后,竟是那么个勾人的小妖精。   他这段时间,各种暗示之下,那月见微居然装作看不懂,敢不主动投怀送抱。   孙荣便打算动用手里面的权力,让月见微尝尝厉害,主动来求他。   “哎呀,我看见了他们了。”   孙荣朝着那边一看,月见微一个人推着两辆小车,几乎被那堆起来的便便完全当住了脸。   而阿福正在后面,一瘸一拐地走着。   孙荣马上横眉竖眼地叫道:“你们两个小兔崽子,竟是敢拖了这么久才回来,难道你们不清楚这菜庄的规矩吗?误了时辰,就是砍了你们的脑袋,都赔不起!”   月见微看不惯孙荣这副耀武扬威的样子,但仍是好声好气地说道:“孙荣管事,这也不能全怪我们,这段时间活儿突然重了,阿福身子不行,半路滑了一跤,所以才耽搁了。”   孙荣一下子眯起眼睛,冷冷盯着月见微,道:“你敢嫌我给你们派的活儿重?我看你这是对我有意见,你小子,未免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月见微:“……”   阿福连忙一瘸一拐走上前,道:“孙管事,小月不是这个意思。”   孙荣却是定了心要给他们些下马威,抽出鞭子当空甩了两下,道:“你还敢狡辩?我看你们是不服管教,自以为是,偷懒懈怠,该打!”   说着,竟是嗖嗖嗖地几鞭子重重挥了下来,阿福的脸上、身上瞬间多了几道血印子,打得他哇哇直叫,阿福被掀翻在地,满地打滚求饶。   “我抽死你,我抽死你!”   “孙管事我错了,别打了,别打了!”阿福哀嚎起来,却又不敢躲闪。   月见微先是怔了一下,紧接着拧了眉头,眼疾手快地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石头,朝着孙荣的手腕砸了过去。   “嘭”地一声,孙荣的鞭子脱手而出,他“哎呦”叫了起来,捂着自己的手嚷嚷道:“月见微你这白眼狼不怕死地混账东西,竟是敢打我,来人,你们把他给我抓起来,我今天要好好教训他!”   月见微“呸”了一声,看着那几个朝他围过来的彪形大汉,道:“你们还讲不讲道理了?分明是你先动手的,凭什么打我?” 第028章 不讲道理   那孙荣冷笑了一声,阴着脸说道:“实话告诉你,这菜庄就是我的地盘,就算是在这儿把人给打死了,也无人会多说什么——讲道理?老子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不讲道理!”   月见微一听,便就挑起了唇角,玩味说道:“行啊,小爷我就是喜欢和不讲道理的人打交道,因为我这个人吧,也总是不太喜欢讲道理。”   孙荣:“……”   孙荣还没回味过来月见微的话是什么意思,只见一条银亮的鞭子宛若银蛇般从月见微手中蹿了出来,“啪啪啪啪”地几声甩出来的哨响,竟是将他身边那几个已经略有修为的打手,瞬间给全部放倒在地。   紧接着,月见微又转着鞭子,直接朝着孙管事脸上打了过去,那位置竟是和阿福脸上的伤口位置,如出一辙——   “哎呀,杀人啦,造反啦,杀人啦——!”   听着孙管事杀猪一样的叫声,月见微笑嘻嘻地又追上去抽了他数鞭子,末了还一脚把人从后面踹翻在地,说:“孙管事,讲道理有什么意思,看不上眼,直接打一顿就成了,这我觉得您还是能掌握其中精髓的,是不?”   孙荣管事鼻涕眼泪一顺下来,哀嚎道:“你竟是敢对我动手,你知道我弟弟是谁吗?我要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骨头,让你这个贱人,成了团烂泥!”   月见微眼眸微冷,直接一鞭子下去,将孙管事后背横贯抽出一道一指深的伤口,他眼看着孙荣昏厥过去,甩了下鞭子,冷笑一声,道:“今天我有好事,不宜杀生,就暂且放你一条狗命。”   说完,月见微转过身来看着满地呻吟的几人,那张精致的小脸上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甜甜笑容,说道:“我替你们干了快一个月的活儿,如今也是你们还回来的时候了,你们觉得怎么样啊?”   那几个偷懒的奴仆,连滚带爬地跪在地上,道:“我们不敢了,绝不敢了!求求月爷爷饶命啊!”   月见微点点头,把玩着鞭子,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谁若是敢多嘴,小心我半夜钻到他屋子里面,把他的脑袋给绞下来。”   众人:“……”   太恐怖了老娘救我!   月见微扶起阿福,丢给他一瓶药膏,说:“我自己调的,灵植不大好,但治你的伤绰绰有余,你留着用吧。”   阿福也被月见微那一招一式给吓得呆住了,他呆呆地接过药瓶,摇了摇脑袋,这才回过神来。   “小月,你快点跑吧。”阿福焦心担忧地说道:“你今日打了孙荣,来日他缓过劲儿来,找了孙仲,你可就要遭殃了!”   月见微扁扁嘴,不以为意,说:“你别替我操心了,我估计在这儿干不了几日了,你且记住,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若是不想让人欺负你,你就去学武,哪怕是从杂役弟子开始当起,也总比一辈子挑粪强。”   阿福一愣,局促地搓了搓手,说:“我体内灵根驳杂,不可能成修士的。”   月见微挑眉,道:“驳杂总比没有强,况且,苍茫大陆南陆的人,便是以武入道的,武家人大多如此,只要你愿意吃苦修体,也不是不可能入道。”   阿福又一次呆住了,似是从来没人告诉过他这些话。   月见微见他如此,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要给你娘治病,你每个月那十块下品灵石又有什么用?但凡是药师炼制的上乘丹药,哪个至少不得以中品灵石来计数?你唯有变得厉害,才能赚更多的钱,就算当个杂役弟子,也总比当个挑粪的奴仆赚钱多!”   阿福呆呆地看着月见微,心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紧紧地攥住了拳头。   月见微总算是将这一摊子烂活儿给解决了,便兴冲冲地变成妖兽模样,趁着天刚蒙蒙亮,还没什么人起来打扫妖兽苑,月见微一溜烟地便溜进了笼子里面。   旁边的数只妖兽都被吓了一跳,连睡觉都不敢了,又有几只胆子小的,直接被月见微给吓得拉了一坨便便。   月见微嫌弃地动了动鼻子,虽说他是人身的时候,嗅觉不那么灵敏,闻不到妖兽便便的味道,但是现在变成了妖兽模样,种族天赋中的嗅觉也敏锐不少,自然能闻到那些便便的异味儿。   算了,为了墨沧澜,他暂且就忍了吧。 第029章 选妖兽   墨沧澜惬意地吃完精致的早膳,便随着墨意寒和墨云泽一同前来妖兽苑挑选妖兽。   路上,墨意寒兴致勃勃地说:“这次的妖兽当中,有两个很是厉害的,现在已经是三级妖兽了,只差一步就到了开智期,调教之后,都是能直接上战场护主的,我看那只雪狮紫晶兽不错,看起来长得又威猛又凶悍,像是个厉害的,而且,听那行商的人说,这只妖兽可是足足十个含气境二重的修士围攻,才最终被完好无损捉住的。”   墨云泽眼睛一亮,顿时兴奋地搓搓手,道:“雪狮紫晶兽诶,这可都属于罕见的妖兽了,还是纯种的妖兽,许是过不了太久,就能化形了呢。”   墨沧澜性质缺缺,却不愿意扫两人的兴,便就一勾唇说道:“既然如此,那就看看吧。”   几位长老作陪,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妖兽苑。   妖兽苑管事脸上堆满了笑容,道:“小的见过城主和少城主、二少,还有几位长老。”   碧霄长老向来对妖兽很感兴趣,他也时常来妖兽苑观察这些妖兽,对这里的布置了若指掌。   今日一看,碧霄长老便觉得有些奇怪,道:“这妖兽苑的布置,怎么和我上次来不大一样了?”   管事也是委屈又不解,道:“昨天夜里,也不知道这些妖兽受了什么刺激,先是北苑那边的魔狼一个个嗥叫连连,接着便是妖兽一个接一个地乱叫,还有两只鸟不小心把翅膀给摔折了,我生怕事出反常有妖,就连夜派人加固一遍。”   墨意寒虽然看起来风光霁月、清冷谪仙,但实际上是个没怎么出过北疆、从小被放养的大老粗。   于是墨意寒立马就把刀亮了出来,横眉倒竖,说:“奶奶的,是哪个小贼敢夜闯我妖兽苑,还想偷盗妖兽,站出来让老子砍死他!”   墨沧澜:“……”   碧霄长老轻咳了一声,琢磨着说道:“城主,我们的妖兽苑中,有护苑大阵,还有几只已经到开智期的妖兽护苑,若是有歹人胆敢擅闯,绝不会毫发无伤地离开。”   墨意寒一愣,收了刀说:“这样啊,险些忘了,那怎么回事儿?”   碧霄长老眸中闪过一道精光,道:“按照我多年来的经验来看,极可能是因为昨日的那群妖兽之中,出现了一只种族等级远高于其他妖兽的妖兽强者,我当真是迫不及待想要见识一番了。”   墨沧澜微微挑眉,放出了墨蝶去里面探路。   月见微趴在笼子里面睡了一觉,正梦见他和墨沧澜亲亲密密的分着一只灵果,你一口我一口甜的不行,便被那些嘈杂的人声给闹醒了。   “这些便是昨日买来的妖兽。”管事给墨沧澜和墨云泽介绍:“左边这三个笼子里面,乃是等级最高、种族天赋最高、也最为珍贵的妖兽,中间这些是品相一般,但养一养还是有可用余地的,至于最后面这些——养肥了之后,我就给送到厨房,给城主少主长老们加餐。”   被安排在最后面的月见微:“……”   你他娘的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清楚,小爷哪像是没用的了?你信不信小爷一把掌把你给拍死在这里啊!   月见微愤怒地嗷了一声,他身边这些对自己的未来悲惨命运一无所知傻乎乎的妖兽们,听着月见微叫,便也跟着叽叽喳喳嗷嗷呜呜地叫了起来。   管事扫给它们一个大白眼,皱眉道:“别乱叫唤,小心今日就宰了你们。”   月见微:“……”   你给我等着!   墨蝶在这三个笼子里面飞进飞出的,不消片刻,墨沧澜就将这三只妖兽的情况探了个差不多。   墨意寒知道墨沧澜有特殊的视物方法,便问道:“可有你看上的妖兽?”   墨沧澜摇了摇头,道:“爹,我其实一直都被太想养妖兽,这些妖兽,你就留给云泽吧。”   墨意寒微微蹙了蹙眉,眸中闪过一抹心疼之色。   月见微见状,心中也是抽疼——怕是墨沧澜不愿再轻易信任什么,更不愿看到自己亲手养的妖兽,终有一日背叛他,便就从一开始就不养了。   墨云泽却是傻乎乎的,在旁边说道:“大哥,我看这三只妖兽,毛色油量厚实,四肢矫健,目光凶狠,定然是能够狩猎的强者,再过一年就到冬猎日了,大哥不妨挑个得心用手的,到时候看它能抓几只魔狼回来。”   冬猎日十年一次,乃是在这十年当中天最冷、风雪最大的时候进行的,而常年潜伏在北疆长城外的魔狼一族,也会在那个时候在北疆漠城附近的山林之间徘徊。   漠城的人,就是趁着这个机会,和魔狼搏斗,赢了便是能收服冰魔狼,日后用以看家护院或是进林子猎妖猎兽,输了,便是成了冰魔狼的口粮。   白雪境弟子们都喜欢冬猎日这充满了血腥暴力刺激和收获的传统,猎得冰魔狼最多的那个,非但有机会被长老收为入室弟子,还能够得到额外的奖励。   墨沧澜心里想着,我这么多年都坐在轮椅上,也不能亲自入场,单单让妖兽去猎狼,就算胜了又有什么意思?   但他纵然心里这么想,却不会这么说。   墨沧澜刻了下手中的弓弩,道:“那就放出来看看。”   放出来看看的意思,并非走一圈摆个姿势,而是要放护苑妖兽和其对战,在厮杀过程中,来展现妖兽与生俱来的力量和天赋。   第一只被放出来的是雪里白狼。   雪里白狼虽然已经是三级妖兽,看起来十分凶悍,利爪和锯子似的两排牙齿看的人不寒而栗。   墨云泽先让那只护苑妖兽之一的雷火狸猫放了出来,雷火狸猫的个头只有雪里白狼的十分之一大小,却已经是开智期三阶的大妖怪了,相当于淬血境三重的修士,放眼整个白雪境,能打得过这只雷火狸猫的弟子,也没几个。   雷火狸猫轻蔑地舔了下爪子,扫了眼那只压低身子竖起鬃毛对着它瞪眼睛的蠢狼,突然两只妖兽同时一跃而起,眼看着狼爪在空中划出冷光,就要将雷火狸猫给抓成碎片。   忽而,雷火狸猫身子瞬间消失,一眨眼便跳到了白狼的后背,然后当空重重一巴掌拍了下来,那雪里白狼竟是一下子摔在了地上,被拍打的地方,毛已经烧焦了一部分。   雪里白狼委屈巴巴地惨叫了几声,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走了。   碧霄长老得意地挠了挠跳到他怀中撒娇的小狸猫,道:“不愧是我一手带大的妖兽,表现不错,今天晚上加猪腿吃。”   狸猫骄矜地点点脑袋。   墨云泽羡慕极了,低头看着非得窝在墨沧澜腿上的那只长耳兔,只觉得心塞。   怎地别人的妖兽都那么厉害,他的妖兽,就是个吃了睡睡了吃的傻兔子?   “哎,中看不中用啊,还以为有多厉害。”墨意寒也有点失望,但仍是打起精神,拍拍墨沧澜的肩膀,说:“那条青花蛇应该也听厉害,说不定,青花蛇能在雷火狸猫手下走过几招。”   青花蛇从笼子里面刺溜一下子便滑了出来,它自是看出若是表现好,就能够得到更好的修炼资源,便用一双三角眼盯着那雷火狸猫。   青花蛇主动发起攻击,它速度极快,宛若金蛇狂舞,左一下右一下将雷火狸猫逼得到处乱跳,还甩动着尾巴大力朝着雷火狸猫甩去。   雷火狸猫跑的及时,只听得“轰”地一声,一棵大树竟是被这尾巴给拦腰截断!   “哟,不错么。”墨意寒还挺意外。   青花蛇得了表扬,更是卖劲儿,长开大嘴朝着雷火狸猫便呲出了一道毒液,那毒液宛若利箭,肉眼难追,险些将那雷火狸猫的毛给燎了。   雷火狸猫顿时大怒,喵叫了一声,掌中拍出了火焰,跳到青花蛇的脑袋上一巴掌就把蛇的脑袋给拍焦了。   围观的众人:“……”   碧霄长老咳嗽了几声,说:“妖兽之争,大多会死一个,这只蛇看起来还挺补的,要不然晚上吃蛇羹吧,也不算太亏。”   墨意寒心疼地摸摸胸口,这可是他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就这么一巴掌拍死了,着实亏得很。   “哎,那就把妖丹留着吧。”墨意寒叹了口气。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便看到那只雷火狸猫已经将青花蛇的妖丹挖了出来,一口吞下,还炫耀似的冲着他们晃了晃尾巴。   墨意寒:“……”   周围的妖兽瑟瑟发抖,这雷火妖兽乃是妖兽苑的几个老大之一,凶残得很,死在它手下的妖兽不知多少,但亲眼看见,总归是威压更甚。   墨沧澜见状,似是嘲讽地一笑,把玩着手中的弓弩雏形,道:“爹也看到了,妖兽大多生性凶残,毫无同族情义,若不是从小养大的,又如何能够对主人付出真感情?雷火狸猫能服管教,也不过是因为碧霄长老对它有救命之恩,又是从奶兽时候养大的……我如今这情况,可当真不敢乱养妖兽的。”   墨意寒也有些动摇,朝着碧霄看了过去。 第030章 嘿哈!   碧霄长老会意,沉吟片刻,说道:“妖兽若是从小养也不是不行,但妖兽幼崽大多吃喝拉撒睡都是随心所欲,养起来比较麻烦,最重要的是,它们很需要主人陪伴,太耗费主人精力,否则就会撒脾气、养的不亲近。不过,少主若是想养,我自然是能给少主寻来。”   墨沧澜兴致怏怏,道:“算了,从小拉扯到大还得哄着陪着,我是养妖兽还是养祖宗呢?”   墨意寒也点头,说:“他对他爹都没这么上心,我不服。”   墨云泽也赶紧点头,说:“我大哥对我都没什么耐心,超凶的,一言不合就要罚我,对妖兽肯定更是,那些小崽子落到我大哥手中,肯定过的特别凄惨。”   墨沧澜似笑非笑地朝着墨云泽,道:“你是不是皮又痒了?”   墨云泽赶紧吐了吐舌头,藏到了墨意寒身后。   墨意寒趁着这气氛,便说道:“将最后那只雪狮紫晶兽放出来吧。”   雪狮一族,本就在妖兽之中血脉威压较高,算是妖兽之中的贵族,更是眸色以紫为尊,而这只雪狮紫晶兽,年龄尚不算大,修为却已经不低,是个极有潜力的妖兽。   这也正是这批妖兽当中,质量最好的一只了。   雪狮紫晶兽迈着四爪,动作很是优雅的走了出来,它站到那雷火狸猫身前,气势竟是显得更胜一筹。   墨沧澜却是连睫毛都不动一下,这样子的妖兽,他倒是见过不少,但那都是在很久之前,他还能在苍茫大陆遍地跑的时候了。   墨沧澜并不稀罕。   雷火狸猫比雪狮紫晶兽血脉要低了几个等级,面对它的时候,比对付之前两只妖兽时更是谨慎小心,与那雪狮紫晶兽对峙着绕了几个圈。   气氛一时间有些紧张。   “吼——”   一声震动山林的吼叫自雪狮兽嗓中嚎出,气波将雷火狸猫的毛都给吹得险些飞了出去,雷火狸猫被彻底激怒,一爪擎雷,一爪燃火,高高跳起,身子无比灵活地和雪狮兽打在了一起。   雪狮兽凭借着身形大的优势,竟是一时间不曾落於下风。   几个火球拍出来,都被雪狮兽给闪过了。   突然,雪狮兽紫色的眼睛,像是充血似的变成了赤红色,它原本的身形节节暴涨,一眨眼的工夫,竟是变成了原本三倍大,且骨骼和肌肉也变了形状,连獠牙都粗壮尖锐数倍。   雷火狸猫:“……”   它掉头就跑。   “……”   墨意寒脸色一变,道:“它竟是魔化了!”   碧霄长老脸色剧变,道:“并非魔化,而是修为暴增,已经是妖丹期修为!”   妖丹期修为,相当于煅骨境修士,整个白雪境能到达地级修为的,除了几位长老和嫡系的长辈之外,便只有墨意寒了。   然而,那雪狮似是失去理智似的,竟是狂吼着直接挣脱了数道金光的束缚,径直朝着坐在最中间的墨沧澜冲了过来。   利爪寒光,狂风席卷。   墨意寒已经捏了法诀,正待一掌拍死这只雪狮,然而就在他出掌的同时,一道奶凶奶凶的吼声自天而降,紧接着,便看见一只通体裹着冰蓝色气旋的圆球从天而降,径直全身砸在了这只已经疯了的雪狮身上。   “轰”地一声巨响,雪狮从半空垂直落下,砸在地上,巨大的头颅距离墨沧澜的脚只有一臂距离。   地面都险些震了一震,再看那原本凶神恶煞的雪狮紫晶兽,此时竟是已经被拦腰砸断,半个身子都被绞成了肉泥,已经彻底死透了。   墨意寒:“!!!”   其他众人:“!!!!!”   墨沧澜眉梢微微扬起,总算是来了些兴趣。   “咳咳咳——”月见微咳嗽几声,艰难地从狮子下面钻出来,他刚才就不该用尽全力,不该把狮子凿穿,这不,本该潇洒帅气的落在地上,现在却变成了险些被压死。   众目睽睽之下,一只雪绒绒脑袋上有一撮儿红毛的小兽从狮子身下钻了出来,身上竟还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样子,只有个小猫大小,看起来很是乖巧可爱。   然而谁都想不到,这么小的一只妖兽,竟是有那么强大的爆发力。   墨意寒像是见了鬼似的盯着月见微,道:“紫川长老,你昨儿晚上不是说,这只小崽子,活不过这个冬天吗?”   紫川长老也是目瞪口呆的样子,张着嘴,连形象都不顾及了。   碧霄回神最快,激动地说道:“定是这只妖兽,血脉深厚,压过整个妖兽苑其他所有妖兽,所以连护苑妖兽都不敢与它作对!”   月见微舔了下自己的爪爪,哼了一声,心道:还算是有个识兽的。 第031章 超凶的!   墨意寒也是惊喜意外,到底是见过大世面,很快便镇定下来,道:“这妖兽,碧霄长老可是见过?”   碧霄长老摸着下巴,端详了月见微片刻,道:“只能看出来这两只小角,像是鹿角,至于其他的,许是因为还是幼崽,所以看不大出来,反正,我是没见过这种妖兽的。”   月见微摇摇晃晃的便要去爬墨沧澜的膝盖,却被两条腿给挡住了。   月见微抬头一看,竟是墨云泽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   月见微嗷呜不满地叫了一声,还抬起前爪作势要挠墨云泽。   墨云泽吓了一跳,道:“这小兽如此凶悍,定是危险,不如先关在妖兽苑观察一段时间,调教过后再说。”   月见微:“……”你大爷!   墨意寒刚想点头,便看见那小兽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连耳朵都趴在脑袋上,两只无处安放的小爪可怜兮兮地相互踩着,圆溜溜的澄澈眼睛,带着期待望着他。   墨意寒:“……”   别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管不了。   碧霄长老惊道:“这只妖兽,看样子很有灵性,颇通人意,而且,他似是很喜欢少主。”   月见微觉得碧霄长老简直是和月十一样可爱。   它马上溜了个弯从墨云泽腿边跑过去,伸出小奶牙在墨沧澜的衣袍下摆咬了咬,嗓子里面还发出呜呜的声音。   墨沧澜倒是见过这只小兽的。   前段时间,这小兽总是一到晚上就蹲在他那观澜苑门口的那可古树尖头蹲着,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原本墨沧澜还以为这小兽是谁派来监视他的,还琢磨着哪日捉住把柄就把它给关在笼子里面逗弄。   然而今日一看,这小兽若真是谁养的,那人怕也不舍得放出来只为监视他,未免太大材小用了。   墨沧澜鬼使神差地伸手拎起了那小兽的后颈皮毛,把四爪腾空的小奶兽拎到跟前,闭着眼睛“打量着”它。   月见微激动地差点儿没忍住变成人,但想起自己是光秃秃没穿衣服的一条,便忍住了——他的身子,是要留给墨沧澜一个人看的,其他人想都别想。   墨沧澜轻声笑了一笑,听得月见微整个身子都软了。   “这只还像个样子。”墨沧澜说。   月见微心里美滋滋,对着墨沧澜奶里奶气的“嗷呜”叫了一声。   还是我夫君有眼光,嗷呜!   墨意寒打量着这只对着墨沧澜拼命示好撒娇的小奶兽,道:“沧澜,你若是喜欢,留着也不是不行,不过得先给碧霄长老检查一下,我总觉得这只小妖兽有点怪怪的。”   墨蝶在墨沧澜周身飞舞着,墨沧澜虽闭着眼睛,仍是清晰地看到了这只妖兽眼睛里面满含的期待渴望。   这可真是通了人性了。   墨沧澜禁不住想。   还知道护着人,长得嘛,倒是玉雪可爱,像个雪球儿似的,毛也蓬松柔软,摸着舒服。   不过,墨沧澜玩儿心突然就起了,他故作云淡风轻地把这小崽子往地上一丢,拎起怀中瑟瑟发抖的长耳兔子抱在怀里抚摸着,转动轮椅做出准备离开的架势,道:“算了,这只妖兽还是个幼崽,竟是都这么凶,若是日后长大了,还不知道得凶成什么样子,我不喜欢凶的。”   月见微:“……”   他简直眼泪都要掉下来,他一点都不凶,特别可爱特别萌,还会撒娇还会打滚,只对敌人凶一下的!   月见微看着已经滑动轮椅朝着妖兽苑门口行去的墨沧澜,一个灵激打起,顿时嗷嗷叫着四爪飞快朝着墨沧澜跑去,一溜烟地顺着轮椅背部爬到墨沧澜肩头,又顺着他胸口滑到了怀里,顺便一脚将那只胆大包天的肥兔子给踹了下去。   长毛兔:“……”   呜呜呜!超凶的!   月见微把屁股放在墨沧澜手心里,两只前爪扒着他衣服前襟,探着脑袋急吼吼地嗷嗷叫着,大眼睛里面很快就变得水汪汪的。   “哟,气哭了?”墨沧澜挑眉,勾唇略带邪气地笑着,顺手在月见微脑袋上撸了把毛,说:“个头不小,脾气挺大。”   月见微更委屈了,凭什么说他脾气大,他哪里脾气大啦?   他都不曾撒过脾气,对着墨沧澜更是各种讨好,难道他委屈,也是脾气大吗?   眼看着那泪珠子就要掉下来了,墨沧澜也不想逗得太过了,一抬手将这小兽抱在怀中,另一只手撸着毛,说:“竟是还有两个中看不中用的小翅膀,算了,既然这么凶,怕是留在妖兽苑会把其他妖兽吓得食不下咽夜不能眠,我还是以身饲魔,收了他罢了。”   月见微:“……”   他沧澜哥哥变坏了!   但是……月见微依然幸福的快要晕过去了。   他总算是能正大光明的留在墨沧澜身边了,老天爷,你待我还是很厚道的! 第032章 色崽   墨沧澜一路撸着小妖兽回了观澜苑。   路上,长耳兔子一直想要努力爬到墨沧澜的身上,然而却又屡次被月见微眼尖地瞅到了,毫不留情一脚踹下去。   长耳兔子:“……”   墨云泽抱着自家兔子,愤愤不平道:“大哥,你这只小妖兽,也太小心眼子了吧,明明我的兔兔以前和你最亲近,这小妖怪才刚被你带在身边,就开始欺负兔兔了,你也不管管。”   月见微发出了哼哼声,冲着墨云泽翻了个白眼,紧接着便讨好似的在墨沧澜手指上用舌头舔了几下。   墨沧澜感觉到手上的湿润感,禁不住一挑眉,觉得这小家伙儿当真粘人,还很会撒娇讨好他,倒是有趣儿得很。   墨沧澜便说道:“你也说了是你的兔子,看样子,这小崽子还挺护食儿,往后当着它的面,我就不碰别的妖兽好了。”   长耳兔险些委屈地哭出来,把脑袋埋在墨云泽臂弯里面装死。   它最喜欢的大美人,居然就这么因为一只新来的崽子,就这么抛弃它了,嘤嘤嘤!   墨云泽也是挺懵逼的,眼看着月见微的眼神顿时就不太一样了——   这小妖精,真他娘的会讨好人,会装模作样,他总觉得这外表纯良的小崽子,其实内心并不如表现出来的这么天真无邪。   而且……   “这小崽子刚才好像对我翻白眼了!”墨云泽倒吸口凉气,说:“不是说,妖兽只要要到灵窍期才会完全听懂人话,动作也朝着人类靠拢吗?怎地这小子……该不会是已经到了灵窍期了吧?完全看不出来啊!”   月见微在心中嗤笑:小爷我天生开智,岂是寻常妖兽能企及的?   墨沧澜拎起月见微,在他那柔软地小肚子上摸了摸,逗得月见微差点儿抖着身子笑成一团。   “修为不算高。”墨沧澜道:“能将那雪狮紫晶兽一巴掌拍死,许是因为血脉尊贵。”   月见微舒服地躺在墨沧澜怀中,美滋滋地想:他家夫君真机智聪慧。   墨云泽怎么看这小崽子怎么觉得不太对劲儿,想了想说:“大哥,要不要给它起个名字啊?”   月见微一下子激动起来。   嗷嗷,起名字诶!   墨沧澜手劲很是轻柔地给月见微撸毛,想了一会儿,道:“像是个小雪团儿,又软乎乎毛茸茸的,要不然,就叫雪绒绒吧。”   墨云泽不太服气,扁扁嘴巴说:“雪绒绒,这么好听的名字啊,这崽子才配不上。”   月见微:“呸!”   墨沧澜逗弄着月见微,道:“雪绒绒这名字,你喜不喜欢?”   月见微没忍住冲动,跳起来竟是直接冲着墨沧澜的脸颊亲了一口。   墨沧澜:“……”   墨云泽:“……”   酸了,奶奶的,他大哥那张绝色的脸,连他都没亲过,居然被一只不知道从哪而来的刚一屁股坐死一只狮子的小怪物给亲了,气死他了!   墨云泽扁了扁嘴,和长耳兔一起酸溜溜的看着被拎起来拍了下屁股的小兽,说:“大哥,你往后可要小心这小妖精啊,它好像挺好色的,你别被他占了便宜。”   墨沧澜摸了下脸颊上的口水,两只修长的手指不留情面地夹着月见微黑乎乎的小鼻子,轻轻一笑,温柔地说道:“绒绒,你若是再敢随意亲我,我不介意把你炖了吃了。”   月见微:“……”   我夫君威胁人的时候,也是这么霸气这么帅!   ………………   观澜苑内。   墨沧澜抱着月见微一路直接进了他的寝室,月见微四处一看,发现这寝室里面温暖如春,铺着温暖的地龙,还有灵石布置的聚灵阵法滋养。   屋子非常大,里面放了不少墨沧澜亲手制作的机械武器,还有一只做了一半的傀儡,周围竟是还养了不少一看就很是名贵的灵草。   月见微跳到地上,在灵草里面钻来钻去的,发现其中有几样是安神镇痛的,还有几样是能缓解体内灵气冲撞的。   “你们给它搭个好一些的窝儿。”墨沧澜已经差了侍仆过来,打量着这屋子,道:“去外屋那面墙附近搭个。”   月见微往外面一瞅,发现距离墨沧澜里屋相距甚远,顿时不大满意地跳到了墨沧澜的床上打滚卖萌。   他要睡在这里,睡在这里!   墨沧澜倒像是看懂了他的意思,却是淡淡说道:“要是不想去外屋,那就直接去屋外房檐下面搭个窝儿算了,反正绒绒长得这么胖,身上的皮毛和厚实,想来也是抗冻耐寒不怕冷的。”   月见微:“……”   他马上灰溜溜地从床上跳下来,窜到墨沧澜腿上,一副乖巧伶俐又听话的样子。 第033章 彼岸蝶   一位侍女见状,禁不住捂着唇笑道:“少主的这只雪绒绒,也太通人性了,倒像是能听懂少主说什么似的。”   墨沧澜摸着月见微的后颈,说:“我倒是喜欢傻一点的,若是太聪明,我倒是不敢养着了。”   月见微身子一僵,他决定日后稍微收敛一些。   下人们问过那搭窝的材料和里面铺的布料,便就立刻下去准备了。   没过多久,墨意寒就过来了。   刚一进门,月见微便感受到了墨意寒身上的那股凛冽的戾气,那面目狰狞,像是要生生吃人。   “那紫晶雪狮兽,果真有问题?”墨沧澜似是早有所料,不疾不徐地开口问道。   墨意寒坐在椅子上,倒了杯凉水,仰头灌下去让自己火气消一些,然后重重将杯子砸在桌子上,道:“你猜到了?”   墨沧澜说:“没什么难猜的,妖兽突然修为暴增大境界,或者是血脉苏醒,或者是有什么诱因,这诱因绝大部分都是因着服用了爆炎丹,前段时间,狄家有人私下重金购进了一颗爆炎丹。”   墨意寒愣了一愣,眼神很是复杂地看着总是策无遗漏的大儿子,又是惋惜,又是无奈,道:“当真是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墨沧澜一笑,道:“我的眼睛,可是什么都看不见。”   墨意寒翻了个白眼,说:“得了吧,你养的那彼岸蝶,飞到哪里你就能看到哪里,若说看,谁能比你看得远、看得清楚?少在你爹面前装可怜。”   墨沧澜:“……”   月见微恍然大悟,一边想感叹这真是个亲爹,一边总算是知道那看到的黑色蝴蝶究竟是什么东西了。   但是,彼岸蝶又是个什么品种?   他上辈子也没听说过,而且,他只见到过一次,之后便再也寻不到那种小蝴蝶的踪迹了。   不过他总算是明白了一件上辈子始终没想明白的事情——墨沧澜分明目不能视,眼睛也鲜少睁开,但是他的确能知道千里之外发生的事情,近乎神通,而且,不管走到哪儿,就算月见微不小心掉坑里,他墨沧澜也绝对是站在坑外笑的那个。   月见微以前还以为是修炼了什么功法,现在看来,从头到尾都是这彼岸蝶。   月见微眼珠子微微转了转,决定让月十查查典籍什么的,打听一下彼岸蝶究竟要如何培养、又有什么作用,也好让他更方便替墨沧澜支招。   正琢磨着,月见微便又看到那只墨色的彼岸蝶开始在他的鼻子尖儿上趴着扇翅膀了。   月见微的眼睛又成了斗鸡眼,他抬起前爪,想要将彼岸蝶扑到手中抓着看看究竟是个什么品种,结果那彼岸蝶早就知道似的,竟是又扑闪到他的脑袋上面,落在他那撮儿红毛上面了。   墨意寒只能看到月见微,却看不到彼岸蝶,见到他那傻乎乎拍自己鼻子的动作,禁不住一乐,说:“这小家伙,倒是憨态可掬,粘你得很。”   墨沧澜一勾唇,伸出手指头在月见微的小肚皮上戳了两下,月见微便立刻对彼岸蝶失去兴趣,摊开身子躺下来,四仰八叉的一点形象都没有,四脚朝天任凭墨沧澜在他软软的肚子上搓揉。   墨意寒突然就心痒手痒了,搓了搓手,走过来说:“借我玩儿几天?”   月见微原本只想给墨沧澜玩儿,但是,突然想起这位可是他夫君的爹,就想着也要讨好一二,便就迟疑地站了起来,任凭墨意寒把它抱在怀中逗弄抚摸。   “太好玩儿了。”墨意寒心水不已,狂撸麒麟毛,说:“它的毛好软好舒服,这要是扒下来做个围脖,肯定特别暖和。”   月见微:“……”   你一定是魔鬼!   他立刻重新跳回了墨沧澜的怀中瑟瑟发抖。   墨意寒有些尴尬地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再看看似笑非笑的墨沧澜,道:“我就是这么随口一说,这小家伙儿,还挺听得懂人话。”   墨沧澜说:“别吓唬它,不然就长不高了。”   墨意寒:“……”   你对这小东西倒是上心。   方才墨意寒还是气得肺都快炸开了,经过月见微这一打岔,顿时火都冒不出来了,心情也平和了不少。   不过,提起狄家人,墨意寒的脸色仍是难看了几分。 第034章 报复   “狄家人此次,未免太过分了些,他们是仗着漠城还需要他们驻守,竟是敢和行商人勾结,直接将那为了爆炎丹的妖兽,送到我们白雪境,若不是因为今日这小家伙反应快,说不定——”   “爹不必太过担心。”墨沧澜轻描淡写,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说:“今日,就算没有绒绒,那雪狮也无法奈我何,甚至整个狄家,都不会想着真杀了我。毕竟我一个残废,能影响他们什么呢?狄家这么做,不过是故意挑衅,或者说是打击报复,给我们个警告罢了。”   月见微竖起了耳朵,将狄家又一次狠狠地记在了心中的小本本里面。   奶奶的,狄家两次三番地来寻墨沧澜的麻烦,当真该死!   墨意寒闻言,脸色更是黑了几层,旋又嗤笑一声,道:“他们许是将上次狄洋在阳春院被蒙面人打了脸又光着屁股踹出去的账,记在了我们头上,他们也就这点儿本事了。”   墨沧澜的手指轻轻在腿上敲了敲,道:“倒是有一段时间没听说过月见微的情况了。”   提起月见微,墨意寒琢磨了一会儿,说:“总把人放到那里也不合适,我还是让人将他和弟子们放在一起吧,总不能真耽误了他。”   墨沧澜挠了挠月见微的脖子,说:“本以为他是个会惹事的,这都快一个月了,竟是也没人来告状,倒是比想象的乖一些。”   月见微心虚地伸出爪爪捂了下自己的大脸,他今天才刚刚抽了几个人,估计要不了多久,那孙荣就回去告状了。   墨意寒说:“赶明儿你替我去问问他,都想学点儿什么,他既是从紫泽仙陆下来的,见识必然不少,我们白雪境到底比不得外面那些大宗大派,也不知有没有他能学的东西。”   墨沧澜淡淡说道:“爹不必妄自菲薄,白雪境卧虎藏龙,不容小觑,他若是能在这里闯出一片天地,日后行走在外界,不说畅通无阻,至少也不至于寸步难行。”   墨意寒慈爱地看着墨沧澜,和他怀中的小兽,道:“你父亲若是还在,他看到我这么对待他义子,必然是要怪罪我的。”   墨沧澜抬眸,虽闭着眼睛,但却像是看着墨意寒似的。   墨沧澜说:“爹不必太过忧心,爹的魂火长生牌还两着,他必然还活着,待到来年极地冰狱再开的时候,我陪爹一起进去寻找父亲。”   墨意寒瞪了墨沧澜一眼,不认同地说道:“你少给我动歪心思啊,知道我家澜澜能耐大,但找你父亲这事儿,我自己来就行,你们谁都不准插手。”   月见微眼珠子又微微一转,将“极地冰狱”这名字也记了下来,也打算让月十出去查查。   他上辈子并未再见过月轻鸿,墨沧澜和他还好着的时候,偶尔提起他父亲,便会露出淡淡的悲伤之色,只说父亲已经为了替他寻药,死在了冰天雪地之中,连尸体都不曾见到。   墨沧澜对于墨意寒的拒绝,不置可否,那极地冰狱每隔二十年开一次,之前的几次,都是墨意寒自己进去的,但却因着冰狱面积着实太广,他根本寻不到人,次次满含希望而去,失望而归。   墨沧澜之后便想,若是他能够进去,放彼岸蝶出去探路,一来能降低危险,二来也能将探查范围变得更广,寻到月轻鸿的几率就更高。   然而,墨意寒却不同意,到底是担心自己孩子的身体。   墨沧澜已经打定了主意,不管这次墨意寒是否同意,他都必须要跟着进去。   说起月见微,墨沧澜觉得此事天色尚早,择日不如撞日,便道:“不如,我现在就去看看他吧。”   墨意寒道:“你先去吧,我得安排人去敲打一下狄家,别真以为我们好欺负——对了,云泽那小子就别去了,他和月见微好像不太对付,总是欺负人家。”   墨沧澜一笑,暗忖: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   不过,他还是应了下来。   月见微顿时慌得一比,他虽然能变成小兽模样,也能变成人形,但是他只有一个人,距离学会分身术还早得很,没法精分成两个,墨沧澜这个时候过去,他岂不是要露馅儿了?   月见微焦灼地踢了几下爪子,灵机一动,便从墨沧澜怀中跳了出去。   墨沧澜停下了轮椅,侧眸对着躲在桌子下面的月见微道:“你不想出门?”   月见微马上嗷呜两声,表示认可。   墨沧澜不以为意,道:“那你就留在这里吧,我去去就回。”   月见微眼睛一下子便亮了,他夫君真上道,就知道和他心有灵犀一点通!   墨沧澜离开之后,月见微观察着周围,发现那彼岸蝶没有监视他,便就飞快地跳窗户跑出去,撒开腿丫子翻山越岭像是一道白色闪电似的朝着他的小破屋跑去。   ………………   白雪境菜庄,一个长得虎背熊腰双目如炬的男人站在那里,面露凶色,道:“那个胆敢欺负我哥哥的贼小子在哪里,把他给我揪出来,我非要抽了他的皮,让他知道厉害!”   菜庄的数位奴仆都站在一起,被孙仲身上带来的戾气和威压吓得不住颤抖双腿,更有甚者,竟是直接尿了裤子。   这些奴仆,全都是不可修炼的普通人,自然承受不住修真者的威压。   孙荣今日挨打之后,在地上躺了半天,才好容易站起来,经过月见微这么一打,他简直面子里子全都丢光了。   平日里,孙荣对这些无权无势也不懂得讨好他的仆人,都是连打带骂、屡屡克扣银钱,众人都是敢怒不敢言,如今看到孙荣挨揍,躺在地上半天起不来,竟是没人去扶他。   虽然不敢明目张胆地笑话孙荣,心里面谁不是在偷着乐的?   孙荣在地上哎呦哎呦叫唤了半晌,才被几个走狗给搀扶起来送到屋子里去,路上,孙荣歪着嘴巴骂道:“月见微你个胆大包天的小贱蹄子,你看我不把你给操死在榻上,哎呀……疼死老子了……”   孙仲乃是讲武堂的武师,身上自然有不少名贵的丹药药膏,他对这个从小相依为命的兄长很是上心,给过他不少灵丹妙药。   月见微因着怕一下子把人打死说不清楚,就没下狠手去打,孙荣涂抹了药膏之后,没过多久就能下地走动了。   孙荣能走动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向孙仲告状,孙仲一听他哥哥竟是在菜庄被一个初来乍到的毛头小子给折辱欺负了,腾时勃然大怒,提着长刀便朝着菜庄冲了过来。   见无人说话,孙仲便冷笑一声,一掌朝着其中一个奴仆当头拍了下去,竟是一巴掌把人拍得天灵盖俱碎,七窍流血而死。   “啊——”有人没忍住尖叫起来,这些苦力哪儿见过这等仗势,都纷纷跪倒在地上求饶。   孙仲冷道:“月见微人在哪里?”   有个胆子大一些的,哆哆嗦嗦地抖着身子,说:“我、我们真的不知道啊,他打过人之后,就跑走了,许是畏罪潜逃,这一上午都没看到他,似乎也不在屋子里面。”   那孙荣扶着腰,从后面走了出来,一副狐假虎威的丑恶嘴脸,眯着小眼睛盯着这些方才看他笑话的奴仆,道:“弟弟,和那贱人在一起的,还有另一个小子,那小子,我已经派人将他关在柴房里面了,我就不信,若是把他吊起来打,月见微还会坐视不管!”   孙仲虎目一瞪,道:“把人给我带出来!”   他今日来,一是为了给哥哥出气,将那胆敢欺辱孙荣的小子好生折腾,要了命最好,二来,更是为了再替孙荣立威,让人知道,他孙仲的哥哥,不是随意就能欺负的!   阿福被两个强壮的武者给拖了出来,阿福一路上嗷嗷叫着,大喊他不知道月见微在哪儿,他没有出手打人,甚至都没有骂人……   有个武者听不下去了,扫了他一眼,道:“这个时候,你就算求天王老子也没用了,孙武师摆明了想要拿你开刀立威,你有这个精力,还是直接交代后事吧。”   阿福一愣,脸色顿时一片灰败,然后他呜呜呜哭了起来,喊道:“我娘重病,还等着我拿钱回去救命,我的老娘啊……”   旁边的武者听着也觉得心酸,这可当真是无妄之灾,奈何运气不好,他们两人乃是孙仲手下,修为远比不得他,自然要听令行事,不敢违抗。   阿福被拖到了孙仲和孙荣面前,还没跪稳,就被人一脚给踹了出去。   阿福当即被踹到吐血,觉得全身的骨头似乎都碎了似的,躺在地上动都不敢动,翻着白眼呻吟着。   孙荣露出了一丝得意之色,却还觉得不够解恨,道:“弟弟,这小子和月见微关系好得很,说不定给他说过多少我的坏话,还是将他吊起来打吧!”   听着阿福被鞭打的惨叫声,旁边的那些奴仆,都露出了或同情或恐惧或麻木的表情来。   他们的命本就如此,反抗,就是这样的下场。 第035章 寻人   正在此时,墨沧澜已经推着轮椅,身边跟着阿喜管事和陪他一同前来的碧霄长老,来到了菜庄。   远远地,墨沧澜便听到了惨叫声和鞭打声,侧耳听了片刻,道:“阿喜,你过去看看,这都是怎么了。”   阿喜走进了菜庄,便看到那被吊在树上被打得只剩下一口气的血人,面色不改地走过去,对孙仲说道:“孙武师,这人犯了什么事儿,竟是烦劳你亲自过来惩罚。”   孙仲方才打得起劲儿,没察觉阿喜的到来,此时见到阿喜,孙仲也不慌不忙,空口白牙地说道:“此人在干活儿过程中,非但偷懒,还出言顶撞出手殴打孙荣管事,我看不过去,便就来亲自惩罚,好以一儆百,让这些下人们知道厉害。”   修道之人大多看不上普通人,莫要说是打骂,就连杀人都是常见,且阿喜最不喜干活偷懒的仆人,便没打算管这件事情,点点头算是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   阿喜虽不是白雪境最大的总管,但却是墨沧澜身边服侍的管事,身份地位自然非同寻常,就连孙仲见到,也需得讨好。   孙仲便将阿福抛在脑后,对阿喜问道:“阿喜管事大驾光临此处,可是有什么要事?”   孙荣也巴巴地看着阿喜。   阿喜道:“月见微在哪儿?把他叫过来,少主有事情要见他。”   孙荣和孙荣相视一眼,两人同时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这月见微虽然是阿喜带过来的,但是,二少爷交代过让他干最脏最累最不讨好的活儿,孙荣一直以为月见微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定是得罪了二少爷,才被弄到这里来。   但是,平日里并不怎么出门走动的墨沧澜,竟是亲自来这里找他,而不是让他过去拜见少主,这其中就有些什么可说了。   孙荣一时间摸不准墨沧澜的意思,便寻思着问道:“敢问……少主找那小子,是有什么要事?”   阿喜不咸不淡地扫了他一眼,道:“少主的意思,我们怎会知道?”   孙荣马上意识到自己僭越了,赶紧赔笑道:“我这不是关心少主么。”   阿喜心里面想着,少主用得着你来关心?   阿喜不想让墨沧澜等久了,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人在哪里,快些找出来再说其他。”   孙荣眼珠子一转,暗道这事儿得先下手为强,便添油加醋说道:“那月见微啊,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   阿喜疑惑:“什么叫做你也不知道他在哪儿?他没在菜庄里面干活儿吗?”   孙荣故作为难地皱起了眉头,叹了口气,然后拉开袖子给阿喜看那皮开肉绽的鞭伤,道:“他可是个我惹不起的小霸王啊,自从来了之后,就没怎么干过活儿,成日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不说,我让他干活儿,他竟是还要鞭打我,打完之后,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他跑到哪里,我怎么可能敢管?”   阿福看着那触目惊心的鞭伤,禁不住心里面泛着嘀咕:方才少主还说月见微表现的不错,安安分分的,倒是能给他换个地方,没想到那所谓的安生,根本就是装出来给人看的。   月见微下手可真够狠啊!   阿福便走到门口,对墨沧澜禀报了此事。   墨沧澜那宛若刀裁的长眉微微抬起,道:“我虽没见过那孩子几面,但总觉得他并非那种会主动寻旁人麻烦的人,他几次或动手,或整人,都是因为旁人先欺负他。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问题?”   阿福算得上是墨沧澜的死忠,闻言,自然是迅速打脸,道:“少主英明,我也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问题。”   墨沧澜用手指撑着下巴,道:“月见微不在屋子里面?”   阿喜道:“已经派人去找过他了,没找到人。”   墨沧澜对碧霄长老道:“碧霄长老,那就烦劳你让雷火狸猫去寻一寻人了。”   碧霄点点头,将怀中那今日才受了惊吓的雷火狸猫放了出来,让它去寻月见微。   狸猫先是闻了闻月见微屋子里面的味道,随后便朝着一个方向闪电似的跑了出去。   躲在屋子外面一个箩筐里面的月见微总算是松了口气,赶紧趁着那傻猫被他扔出去的一根发绳吸引了注意力,迅速从箩筐里面跳了出来,翻窗进了屋子,一打滚变成了个少年模样,飞快地把衣服穿上,又顺着窗户跳了出去,蹑手蹑脚地从后门溜走,寻了棵大树一屁股坐下,还做出一副忧郁地望着天空的模样。   雷火狸猫跑到半路,突然发现自己方才跑过的地方,突然味道更浓郁了一些,于是便立刻又掉头来寻找月见微。   没过多久,墨沧澜一行人便看到一个眼圈红红的、身子瘦瘦小小看起来像是发育不良的少年,满眼都是恐惧的走了过来。 第036章 反击   雷火狸猫嗖的一下便窜到了碧霄长老怀中,差点儿没忍住抖起腿来。   月见微见到墨沧澜,迟疑了一下,小声喊道:“沧澜哥哥。”   阿福眼皮子一跳,这称呼,好像有点儿深意。   碧霄长老一边给那像是受了惊吓的狸猫撸着毛,一边狐疑地看着月见微。   墨沧澜没驳月见微面子,道:“上工的时候,你这是跑哪玩儿去了?”   月见微扁扁嘴巴,说:“我不是故意偷懒的,我怕那管事找人打我,我才躲起来的。”   墨沧澜微微一笑,道:“我怎么听说,是你把管事给打了,还欺负其他人,把活儿都给他们干。”   月见微张开嘴巴,像是震惊,紧接着就死死握住拳头,一脸委屈到极点的样子,说:“他血口喷人,信口胡说!这段日子,明明是他将十来个人的活儿,都压在我和阿福身上,前几日发工钱,就只给我一枚下品灵石,还要让我陪他睡觉才肯把灵实给我……”   墨沧澜虽面上不动声色,但心中已经一沉。   之前的那些,都还能算在墨云泽故意让管事苛待月见微的事儿上,但是陪他睡觉?   这绝不可能是墨云泽能说出来的话。   月见微一副备受屈辱的表情,咬着下唇,垂眸哽咽说道:“我来这白雪境一个多月,本想着能委曲求全,隐忍度日,也不必给你们添麻烦,徒惹你们厌恶,可是,我怎么说,也是个清清白白正经人家的小孩,那孙荣管事,仗着上面有人给他撑腰,便就总是对我动手动脚的,我也就忍了,可他今日一早,却无缘无故就拿鞭子抽打我和阿福,还说……还说我若是不去陪他睡觉,他就每日抽打我和阿福,我……”   说到这里,月见微已经眼眶通红,眼泪一滴一滴往下落,那我见犹怜弱不禁风倍受委屈的小模样,让人看得都不禁觉得心疼。   阿喜看着墨沧澜越皱越紧的眉心,马上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道:“少主,我单凭二少吩咐将月少爷安排在菜庄,可绝对没让那孙荣如此欺辱月少爷啊,定然是那孙荣,贼心大起,竟是如此歹毒可恶!”   刚巧,孙荣和孙仲也都出来拜见墨沧澜,听闻月见微这么半真半假胡说八道一通,孙荣顿时脸色大变,跪在地上大呼冤枉——   “少主明鉴,我孙荣在墨家做事多年,一向都是兢兢业业,最为老实本分,再说,我家中有娇妻儿女,怎可能对他起什么心思?他小小年纪,一派胡言乱语,少主千万莫要被他给欺瞒了啊!”   月见微红着眸子,猛然抬头,指着那被吊在树上打的不成样子的阿福,一改之前的柔弱,竟是厉声问道:“孙荣,若我说的都是假的,你方才寻不到我,又为何这样拿阿福出气?你倒是告诉少主,阿福究竟做错了什么,值得你往死里打?”   孙荣眼珠子一转,脑子转的飞快,道:“他正是因为上工倦怠偷懒,还偷了工友的工钱,我才教训他的,而且他这种人,死了便是死了,何足挂齿!”   月见微梗着脖子,心里冷笑不已,暗道这孙荣当真是不怕死。   他若是私下这么想倒也罢了,不当着墨沧澜的面说也就是别人心里面对他反感厌恶,但是,当着墨沧澜这主人家的面儿,便就不把这些奴仆当人看,就是在找死!   若是墨沧澜不理会此事,那么在场的所有奴仆,都会彻底寒了心,对墨家别说是忠心,怕是连活儿都不见得继续干下去了——   修真者不把他们当人看也就罢了,但连他们的命都不放在眼中,随意拿捏,这未免触碰到接受的底线了。   果然,还未等墨沧澜开口,旁边阿福便已经站了起来,像是看死人似的看着孙荣,疾声厉色道:“白雪境何曾将奴仆不当人看待?何曾不将他们的性命放在眼中?不说整个下界的北陆,就说整个漠城,都没有比我们白雪境给的工钱更多的地方了,若是有人死了,墨家还负责后事,可谓有仁有义,怎地到你眼中,竟是成了如此?”   孙荣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马上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月见微冷冷看着他,道:“你在墨家干了多少年,便作威作福多少年,你不知逼迫奸污了多少无辜少年,不知克扣贪昧多少银钱,在场所有人,都是见证!”   孙荣才刚想继续辩解,便听到一道略显沙哑却依然年轻的声音响起——   “我可作证,月见微所言,句句属实。” 第037章 得惩   秋雨走上前来,在孙荣满含杀意的瞪视下,规规矩矩的给墨沧澜行了一礼,道:“少主,小的今年十六岁,家就在漠城,半年前选入白雪境当短工,我来的第一个月,这孙荣就半夜摸上了我的床,还威胁我说若是我不从了他,非但让我去做最重的活儿,还不给我月钱,甚至事后还用我家人生命威胁我。”   “你胡扯——!”孙荣惊惧交加,险些一口血喷出来。   秋雨却是面无表情,磕了个头,道:“少主若是不信,便寻来死了的那几个少年的魂魄来问问,看他们是不是不堪折辱,自杀身亡。”   孙仲也怒从中来,死死捏着拳头,道:“你这小贼人,若是敢有半句假话……”   “他说的,全都是真的。”另一个长工也站了出来,道:“少主有所不知,这菜庄统共挂名的有一百多人,实际干活儿的,就我们这十几个人,每个月本是十个下品灵石,但到手的,有三个有五个,但从没超过一半,其他的全都落到了这孙荣手中,您若是不信,一查便知。”   “我也能作证。”   “我也一样,而且,这孙荣仗着自己的弟弟是讲武堂武师,从来都作威作福,我亲眼看见,他趁着月小子干活儿的时候,伸手去占他便宜,非但摸他的脸,还将手伸到他衣服前襟里面乱摸,月小子打他,也是被逼无奈了。”   “哎,我们这些糙汉子,最多也就是多出点苦力罢了,忍忍就过去了,但这些好娃娃,当真是可怜啊,一个个的,都被这黑心烂肺的豺狼给糟蹋了。”   “少主,您一定要替我们做主啊!”   “少主,您若是不替我们做主,我们日后,肯定没法活下去了!”   “……”   墨沧澜唇角凝出了一个冰冷的微笑,衬着那张艳绝的容颜,既美得惊心动魄,也让人看了便觉不寒而栗。   “我白雪境之中,竟是有这等龌龊事。”墨沧澜低声笑了笑,声音却是寸寸剜骨似的冰冷:“孙荣是吧,你是真把此处当成是你的地盘了,你在我白雪境干了这么多年,难道不知我白雪境的规矩?奸淫幼童者,杀,贪赃枉法者,杀,恃强行恶者,杀,你做的这些,足够挫骨扬灰了!”   孙荣全身吓得瘫软,哆嗦的不成样子,他连头都不敢抬,趴在地上哀声求饶:“我没做过这些事情,都是这些刁民合起伙儿来诬陷我,我不曾做过!”   “挺好的,再加一个死不认罪,死不悔改。”碧霄长老凉凉笑了一声,道:“少主,这件事情,还是交给我吧,毕竟这刑堂,如今也归我管。”   “少主,少主!”孙仲也跪了下来,尚未来得及求饶,便听到碧霄长老道:“怎么,你也想和他同罪而论?”   孙仲冷汗瞬间便顺着额头流了下来,僵着身体,不敢再轻易开口了。   那边孙荣哭得涕泗横流,屎尿流了一地,墨沧澜闻到味道,便就微微蹙起了眉头。   阿喜极有眼色,马上推着墨沧澜远离了一些,道:“少主,这里的事情交给碧霄长老,您找月少爷,不是还有要事吗?”   墨沧澜也不欲继续留在这里,便说道:“碧霄长老,此事全权交由你处理,但处理结果,我会过问。”   碧霄道:“少主放心,我定是会给您个满意结果。”   墨沧澜的彼岸蝶在那些长工之间翻飞,他又继续说道:“至于这些人,逐个登记是从什么时候来的,少拿了多少工钱,将这些工钱翻倍发下去,至于那个叫阿福的,找人将他治好,再给些补偿,之后再说别的。”   那些奴仆一听,顿时激动不已,纷纷对着墨沧澜道谢,有人甚至高兴地哭了出来。   “咱们少主,真是这世上最好的好人啊!”   “白雪境有这样的少主,何愁不会兴盛!”   “我要回去给少主立个长生牌,每天供奉着,少主真是我的救命恩人。”   “……”   月见微四两拨千斤地演了场戏,其中当然有真的,当然也有假的,但真真假假,这才容易混淆是非,让人辨别不清,从而能够狠狠踩孙荣一通。   孙荣怕是没想明白,怎地一下子就被掀了老底,他一直以为,在他强压之下,这些奴仆全都迫于威压,不敢乱说,但却忘了,墙倒众人推,有人敢第一个站起来说话,且让他们看到希望,这些被压抑久了的人,便越是会反弹得厉害。   孙仲本还想跟上墨沧澜,被阿喜瞪了一眼,就不敢继续走了。   他知道,这次之后,他这些年来,在墨家的所有经营,都算是白费了。   ………………   月见微跟着墨沧澜来到了一处位于主峰上的小院子里,月见微打量了下这院子,虽然不算特别大,但却曲径通幽,里面的布局显然是花了心思的。   墨沧澜道:“这段时间,让你受委屈了。”   月见微没想到他能这么快和墨沧澜私下里单独接触,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墨沧澜那张脸,很是乖巧地说道:“虽然受了些委屈,但方才沧澜哥哥已经替我报了仇了。”   墨沧澜听着他细声细语地说话,和方才疾声厉色有理有据地训斥截然不同,便微微一笑,道:“虽然我爹最初说让你来我白雪境当个奴仆,但他也只是那么一说,你毕竟是我父亲的义子,算是我的义弟,总归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月见微琥珀色的眼睛透着狡黠的神色,道:“那沧澜哥哥,日后,我是不是也可以和云泽一样,喊你大哥了?”   墨沧澜轻描淡写道:“不过是个称呼罢了。”   月见微心中欢呼,那就是可以了。   月见微笑眯眯地说道:“谢谢大哥!”   墨沧澜觉得月见微还挺有意思的,当着他的面,乖巧伶俐的不得了,背地里却不知是什么模样。   不过,墨云泽整了他这么多次,月见微居然都不忘心里面记仇,当真是小辈当中的楷模,相较于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墨云泽,那可真的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墨沧澜心中有了数,道:“我不清楚你更擅长什么,或者是想学些什么,不过,你是修道之人,修为总归是不能落下的。”   月见微连忙点头,说:“我擅长很多,能修武道,也能修法道,但我现在最想学的就是药术和丹术。”   墨沧澜微微一顿,道:“丹道修炼起来,对天赋要求最高。”   整个苍茫大陆,真正厉害的丹师,每个都是簇拥者甚多,走到哪里就被捧到哪里,若是有人敢对他不敬,不必开口,自然有抢着替他出面解决,可谓地位极高。   墨沧澜在月见微身上倒是没感受到丹师独有的药气,倒是根据他的身手,觉得他修炼武道更合适。   月见微却是一笑,唇角勾着梨涡,道:“武道对我而言,着实太简单啦,我这么聪明的人,做一些有挑战性的事情,才不会让日子过得无聊。”   墨沧澜:“……”   墨沧澜从来不会轻易干涉别人的选择,既然月见微已经这么说了,他只是笑笑,说:“那行吧,明日你去丹堂,和丹道弟子一起修行。还有,这院子便给你住了,你比云泽年幼一些,日后,你便是白雪境小少爷了。”   ………………   晚上,月十偷偷摸上来了。   一见到正翘着个二郎腿在啃鸡爪子的月见微,月十便先是松了口气,紧接着便蹙起眉头,道:“少主,你这些日子,当真是受苦了。”   月见微摆摆手,给月十踹去了一个板凳,道:“这鸡爪真好吃,肉质紧实,咸香刚好,你也快尝尝看。”   月十哪儿有心思啃鸡爪,坐在凳子上,深深叹了口气,然后自责道:“我就不该把你丢在这里,我方才抓了人打听,才知道那天杀的杂种,竟是敢如此欺辱你,还克扣你的工钱——少主,他哪只手碰了你,我去把他的手给剁了!”   月见微一副不大在意的样子,道:“倒是没占我什么便宜,他克扣我的钱,我早就已经趁他靠近我的时候,全都偷出来了,这孙荣自有沧澜哥哥处理,我们不用多管。”   月十看月见微的确不像是被欺负的样子,总算是松了口气。   接着他从储物袋里面拿出了一个棕色的三足丹炉,放在桌子上说:“少主,我找了个行商的生意人,买了这丹炉,不知能不能用。”   丹炉属于法宝行列,法宝依照不同级别,分为法器、宝器、灵器、圣器、神器、超神器等等级别,不同级别又分为下品、中品、上品、极品,越是往上就越是罕见,苍茫大陆中,但凡能炼制出宝器和灵器的,已经实属不易,再往上就要看造化了。   一句话来说,就是可遇不可求。   再看这丹炉,只是个中品法器,不过对于月见微而言,倒也暂时够用。   月见微笑道:“这个足够用了,我们得加紧时间赚钱了。”   月十道:“赚钱的事情,交给我就行了。” 第038章 所谓魂力   月见微一挑眉,道:“只靠你养,可是不够的,一来咱们还躲着人,不能轻易暴露修为,二来若是我成了丹师,投入必然是个无底洞,单靠你替人打工赚钱,怕是不够用——人家很能花钱呢!”   月十面露震惊之色,盯着月见微,道:“少主,我以为你要这些灵草药炉,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你一直都是修得武道,怎地现在想着要改练丹道了?要知道,丹道不比其他,天赋和运气,还有那些丹方、炼丹手法、顶级师尊,一样都不能少啊!”   炼丹一道,很是讲究传承,丹药之所以贵,之所以不少炼丹师一家独大,掌控大半个苍茫大陆的丹药命脉,正是因为丹道最讲究传承。   丹方不公开,丹诀不公开,丹谱更是不可能公开,甚至就连灵草的培育法子,都是各家各派的私密传承,谁若是敢觊觎,必然要追杀到海角天涯才肯罢休。   长此以往,丹道的强者越来越少,不少丹方和丹诀,都已经遗失,不管是苍茫大陆还是紫泽仙陆,丹道都始终在走下坡路,然而那些丹宗丹族世家,还自视甚高,自以为是。   月十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若是还在仙陆,少主想要怎样的师尊、丹谱、丹炉、丹方,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到了这里,若跟了个不靠谱的师父,怕是会糟蹋了底子,少主还是三思。”   月见微却是勾唇一笑,露出志在必得的表情,打量着那品相不大好的丹炉,带了三分傲气三分不屑还有四分骄矜,说:“若是无路,我就要自己走出一条路来,丹道早已亘古如长夜,单单一颗简单的固元丹,就要卖个翻百倍的价格,还不是因为会炼的人少?月十哥哥你且放心,我心里有谱,绝不会做无谓的投入。”   月十只觉得月见微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虽仍是个少年模样,却有种叱咤风云凌天傲地的霸道气势。   月十勉为其难地说道:“那好吧,我替少主去外面物色一下药师。”   月见微说:“白雪境有一位尚轩长老。”   月十摇摇头,说:“他不行,我已经暗中观察过了,连我们那里最一般的药师都比不起。”   “……”月见微:“可沧澜哥哥的身子没变的更坏,一直都是他调理的。”   “这我也打听了。墨沧澜的毒,基本上是靠从杏花谷请来的药师炼制的丹药压制下来的。”月十说。   月见微彻底萎了,看来他还真得靠自己了。   不过还好,他上辈子搜罗了不少丹诀丹方,还能撑很久。   月见微叹了口气,撑着下巴说:“总归是能学点东西的。你若是这段时间有空,便去打探一下,漠城哪些丹药铺子背后没有势力支持,口碑也比较好的。”   月十马上说道:“这个我早就打听清楚了,城东的聊赖阁就是卖灵草丹药的,也收购这些东西,老板是个懒人,姓叶,叫什么就不知道了,只有一个药童看铺子,在漠城已经有几百年了,丹药灵草卖的不贵,背后也没什么势力支持,因为是个小铺子,不占什么份额,所以虽说没背景但也没势力理会。”   月见微听他分析的如此清晰,禁不住眼神复杂地看着月十,道:“月十哥哥,你这打探消息的水平,可比你的修为强多了。”   月十:“……”   月十虽然身为月见微他爹的暗卫,修为一直都是吊车尾的,但他搜集情报的能力,着实罕逢敌手。   月见微将聊赖阁这名字记了下来,嘱咐月十记得再替他寻些回春草、烈阳草之类的灵草,便放他离开了。   月十走后,月见微直接盘膝在蒲团上坐下,将丹炉打开放在身前。   前些日子月十带来的那些灵植,被他储存在乾坤镯里面,保证灵气不流失,但那些灵草的品级并不算好,纵然炼制,怕也练不出上品丹药。   月见微便先是将灵草分类分批放到丹炉里面炼制提纯,将杂质过滤掉,留下精华部分,以方便之后炼成的丹药,品级能够提升。   丹药从大级别上分为黄级丹、玄级丹、地级丹、天级丹,地级丹只在紫泽仙陆见过,苍茫大陆的药师,无人能到炼制出地级丹的境界,再往上的天级丹,就连紫泽仙陆都罕少能见到。   而黄级丹又分为初元黄级丹、中元黄级丹、混元黄级丹和绝元黄级丹,其中感魂境丹师可以炼制初元黄级丹、中元黄级丹和混元黄级丹,而魂动境丹师可以炼制、绝元黄级丹,甚至可以隐隐触碰到初元玄级丹。   月见微之所以想要修炼丹术,除了要亲自为墨沧澜疗伤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便是他体内的灵核无法轻易凝聚,对他施法必然会造成影响,而丹师则不需要灵核,因为丹师靠的是各种属性的魂火力量。   魂火又称为魂力,是人体灵力、体力、魂力这三力当中最难以捉摸的一种力量。   体力和灵力可以后天修出,但炼丹魂火则是靠老天赏饭吃,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强就是强,弱就是弱,难以选择,难以改变。   有魂火的,若是偏于火、木、金,则是能当丹师,若是偏于金和火,则可以当炼器师。   月见微的木魂力不算强,火魂力倒是强的出奇,木火不平衡,按道理来说,他这种魂力属性,并不怎么拥有灵草亲和力,炼丹也困难重重,倒不至于炼不出来,但终究是先天有桎梏,难以在丹道上有造诣。   不过,月见微却不一样。   他的火魂力,乃是来自远古天族血脉传承中最精粹的火,自然能够控制的极好,既可狂暴,又可温和,操控得当的话,完全能够弥补木魂力不足的缺陷。   月见微知道的丹诀不到一百也有八十,上辈子那两千年他没事儿的时候就捏着丹诀练着玩儿,虽说最终没救回墨沧澜,但也不是没有好处,如今他再重新捡起丹道,可就游刃有余轻而易举了。   月见微信手掐了个提炼灵草的丹诀,将那些灵草分门别类往丹炉里面扔。   提纯之后的灵草,去了不少杂质,品质显然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月见微用了两个时辰将月十买给他的三百株灵植悉数提纯,又将这些灵草按照比例和数量,配套扔到丹炉之中,换了个炼制的丹诀,利用体内的木魂力和火魂力,游刃有余地利用这三百株灵草,炼制出了十五颗丹药。   月见微擦了把脸,便看到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   而他自己,显然已经成了感魂境的丹师。   这一切都在月见微预料之中。   不过,月见微皱着眉头看着整整齐齐摆放在身前的十五颗丹药,只觉得这炼丹的速度,未免太慢了。   不过,这倒不是他的问题,而是因为这丹炉品级太低,一炉最多只能成一枚丹药,若是丹炉等级高,一炉出来五六颗丹药,也不是不可能的。   当然了,有成就比什么都好。   月见微宽慰着自己,将那些回阳丹装到瓶子里面,便就打算去见见墨沧澜。   刚一出院门,月见微便看到几个仆人在匆匆忙忙慌里慌张地找着什么。   月见微走过来,道:“你们在找什么?”   其中一个仆人见到月见微,便行了一礼,知道这是被少主认了的弟弟,道:“是少主的那只妖宠丢了,已经跑了整整三日了,找遍了整个白雪境都没找到踪迹,可把少主给急坏了。”   月见微一愣,顿时心虚地挠了挠下巴,墨沧澜的那只小妖兽,可不就是自己嘛。   不对,他怎地就炼丹炼了整整三日?   月见微先是惊讶,但很快便冷静下来,想明白了其中缘由。   他此时只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子,就算对魂力的控制已经出神入化,堪比两千年的老妖怪,但是,魂力毕竟不是一天堆成的,要一朝一夕慢慢堆积,所以他炼制起来,虽然顺利,但速度却慢得多了。   月见微想明白后,顿时有些郁闷。   三天才炼制了十五颗初元黄级丹,这也太水了一点儿。   “哎,那雪绒绒小祖宗到底在哪儿藏着呢?少主这三日,都不曾展颜了。”   “是啊,我方才还听城主和二少私下说,早知道那小妖兽这么不着家不靠谱,还不如一开始就不给少主呢。”   “到底不是家养的,怕是从野外跑过来的,不着家啊!”   “……”   月见微心虚极了,轻咳一声说道:“那什么,你们继续找,我先走了。”   月见微回到自己屋子里面后,便马上变成了雪绒绒小妖兽的样子,扒着窗户边撒开腿丫子片刻不停地朝着墨沧澜的观澜苑跑了过去。   他得了丹炉之后,太急于练手,竟是将自己如今还是墨沧澜的贴身小妖兽的身份给抛到了脑后,而且,他也没料到这一炼丹就是三日!   糟心!   观澜苑内,墨沧澜面无表情地稳固那已经做好了的机械弓弩。   旁边墨云泽抱着长耳兔子,很是替墨沧澜打抱不平,道:“大哥,你都对那小崽子那么上心了,还专门给它做了窝,那小白眼狼居然就这么跑了!”   墨沧澜道:“跑就跑了吧,妖兽能有几个,有情有义的?更何况,我与它之间,并无契约,不算主仆。”   墨云泽觉得墨沧澜说这话的时候,心情不算好,想了想,说:“要不然,我赶明儿下山,去行商那处再给大哥找只比那混球可爱一百倍的小妖兽。”   墨沧澜一勾唇,道:“我又不喜欢那只小混球,只是觉得它有些意思罢了。”   月见微跑进来的时候,便是听到墨沧澜说的这句话。   “哎呀,这不是小混球吗?”墨云泽看到月见微,一下子便叫了起来,道:“这东西,还知道回来?找它的时候,说什么都不露面,不找它的时候,它反倒是自己跑出来了。”   月见微一溜烟地便要去爬墨沧澜的腿,却被一个板子给拍了下脑袋。   月见微站在墨沧澜脚边,嗷呜一声不服气地抬着脑袋盯着墨沧澜。   墨沧澜却是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说,只是道:“前几日给你搭了个窝,就在屋子里面,你去看看喜不喜欢。”   月见微磨磨蹭蹭,不想进去,便又锲而不舍地朝着墨沧澜腿上爬。   墨云泽撸着袖子走过来,一爪子便将月见微的后颈毛给捏在手中,对着自己的脸,恐吓道:“小白眼狼,你若是再敢偷跑,小心我那根绳子,把你拴在屋子里面。” 第039章 掉马甲   月见微顿时怒了,他只给墨沧澜摸摸提提,才不准这小子碰他!   月见微嘴巴一张,一簇火苗儿轰得就喷了出来,墨云泽被这突如其来的火焰吓了一跳,赶紧将月见微丢出去,月见微趁机一个翻身,稳稳落在了墨沧澜的肩膀上,得意洋洋地翘着尾巴抬着脑袋对墨云泽吐舌头,还扇动几下那两只小巧玲珑中看不中用的小翅膀。   墨沧澜忍不住乐了,将月见微给拎在怀中,驱动轮椅朝着屋内走去。   “皮得很。”墨沧澜凉凉说:“喜欢到处乱跑?”   月见微嗷嗷叫了两声。   墨沧澜道:“算了,你若是喜欢出去玩儿,便就去吧,我倒也不是拘着你,这白雪境内,看似安全,实则处处都是陷阱,时不时还会有凶兽出现,尤其是后山那片,林子里面不知藏了多少厉害的妖兽,你小心些。”   月见微舔了舔墨沧澜的手指,觉得墨沧澜简直是人美心善,对他也尤为宽厚。   月见微倒也不是不想陪在墨沧澜身边,但是,他得赶紧赚钱、变强,这样才能为日后给墨沧澜寻宝炼丹解毒续命打下基础。   他月见微虽然满脑子塞得都是墨沧澜,但也不是色令智昏之辈,他心思缜密,谋略颇深,走一步便看百步,否则上辈子也绝不可能以一人之力,蛰伏千年,让整个庞然大物麒麟世家给他陪葬。   好在墨沧澜也不是个惯于管教、拘束旁人的性子,他做事随心所欲,无为而治,倒是散漫慵懒惯了,所以对身边人也是一样的想法。   月见微松了口气,讨好地打了几个滚儿逗墨沧澜开心,莫名消失了三天的事情,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过去了。   月见微了解墨沧澜的性子,上辈子,不少人都说墨沧澜性情古怪,喜怒无常,杀人救人全凭喜好,实则并非如此。   墨沧澜只是不大喜欢计较什么,就像是这小兽跑了三日,他也心情低沉了三日,但只要最终小兽又出现了,墨沧澜便就不计较什么,心情也会好起来。   正因如此,月见微才更觉心疼。   越是没什么期待的人,便越是如此。   月见微看到了自己的小窝,这小窝堪称豪华了,里面铺满了柔软舒服的金丝棉花,踩在上面就能凹陷一个小小的梅花爪印,再伸开爪子,那爪印又会弹回来变平坦。   月见微开心地在里面滚过来滚过去,觉得比自己的床舒服多了。   再一翻身,便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月见微将那东西刨出来,发现这是个铃铛,一滚动,便发出清脆的铃铃声,很是悦耳好听。   许是妖兽天性就喜欢玩儿铃铛,月见微恢复人形的时候,绝对不会碰这玩意儿一下,然而现在却是拍来拍去,玩儿地不亦乐乎。   墨沧澜放出彼岸蝶,围在月见微身边,看它玩儿的如此起劲,便也心情舒畅起来。   墨云泽看着月见微的窝,顿时觉得像是吃了两吨醋,酸溜溜地说道:“大哥,这不过是个不着家的小白眼狼,你对他倒是上心。”   墨沧澜不以为意,道:“我能给它的,也不过是个遮风挡雨之所,不算什么。”   墨云泽说:“那它要是哪天再跑了呢?”   墨沧澜云淡风轻,道:“若是跑了,便说明我与它无缘,既然无缘,我也懒得强求。”   月见微嗷呜叫了起来,心里想道:小爷隔了一生,跋山涉水挑粪浇粪什么苦都吃了,也要来到你身边,跑是不可能跑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跑。   墨云泽看着墨沧澜陪着月见微玩儿的场景,酸的牙疼,觉得没眼看,便就抱着他已经失宠的长耳兔走了。   长耳兔还想要和墨沧澜待在一块儿,不开心地用两颗牙齿磨着墨云泽的手指头。   墨云泽叹了口气,看着耳朵耷拉的更厉害的长耳兔,说:“算了,自从我大哥的脸黑了三日,一见到那小白眼狼就阴转晴,我就知道我和你已经失宠了,咱们俩可真是难兄难弟啊,想不到,我大哥那么英明神武的人,竟然会色令智昏,喜欢那种不着家的野路子。”   长耳兔悲伤的自闭了。   白雪境弟子众多,每天上课多一个少一个的也看不出什么来,墨家父子三人,每人都有自己的要事,谁都是忙里忙外的,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己顾着自己的事情就罢了。   所以月见微一连三天没去上课,倒也一时间无人知晓。   月见微在墨沧澜屋子里面玩儿到下午,觉得若是再不走,怕是今天就无法将这些丹药卖出去了,便先是爬到墨沧澜肩头在他脸上舔了两下,然后在墨沧澜不认同的眼神中,对他挥了挥爪子。   墨沧澜会意,道:“你这是要走了?”   月见微点着脑袋嗷呜嗷呜叫着。   墨沧澜便放它离开,还叮嘱道:“莫要去偏僻荒凉的地方,免得被鹰叼走。”   月见微恋恋不舍地看了墨沧澜几眼,才一步一回头地磨蹭着跑出去了。   墨沧澜微微一挑眉,袖中飞出了一只彼岸蝶。   “这小东西倒是心野得很。”墨沧澜一勾唇,明艳的脸上带了几分玩味,他将彼岸蝶放出,道:“追过去看看,这外面的世界到底有什么勾得它三日都不回来。”   放任它随便乱跑乱撒野?   不存在的。   墨沧澜的掌控欲极强,上辈子月见微之所以看不出来,不过是因为他从未离开过墨沧澜半步,自然看不出什么。   自从知道那小兽能够看到彼岸蝶,墨沧澜再让彼岸蝶跟着它,便将彼岸蝶化成了白色。   白色的蝴蝶飞快地振翅,不多时便就追上了在山间奔跑的月见微。   彼岸蝶落在了月见微的尾巴上,随着他一路来到了小院里面。   月见微没发现一只轻巧到比蝉翼还难以察觉的蝴蝶跟了他一路,也毫无防备地直接在屋子里面变成了一个长发如墨的少年。   “哎,吓死我了。”月见微拍了下胸口,捡着衣服穿起来,愁眉苦脸地自言自语道:“我只有一个,也不会分身术,还有那么重的赚钱炼丹任务,怎么抽时间去陪沧澜哥哥啊?”   彼岸蝶一下子消失了。   观澜苑中,墨沧澜总是看不透心思的脸上,难得显而易见地露出了震惊之色,过了片刻,却又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他之前隐隐察觉那小东西不太对劲儿,却怎么都没想到,雪绒绒居然就是月见微!   什么行商之人鱼目混珠送过来的妖兽、什么野外溜进来的陌生小杂种……那分明就是对他有所企图的小妖精!   墨沧澜先是觉得好气,又是觉得好笑,这月见微当真是心思缜密,手段厉害,他明明将人安排在了远处,那小崽子却是想方设法无所不用其极地换个样子接近自己。   若说是有什么阴谋,想要害人,倒也看不出来,但要是想要一些好处,在白雪境活得更自在,那月见微也不至于肆无忌惮地得罪墨云泽。   那他这是什么意思?   不知怎地,墨沧澜突然想到那小雪球总是要跳在自己腿上让他抱着撸着,还时不时地凑过来在自己脸上亲亲舔舔的,像是个没断奶的小奶兽。   这……不至于吧?   墨沧澜想到一种可能,顿时僵住了身子。   那小崽子,今年也不过十四岁罢了,而且,他若是真的看上了自己,又能图什么呢?   墨沧澜自从中毒之后,便就尝遍了人生百态,见过了太多曾经对他阿谀奉承疯狂追求而如今却落井下石避之不及冷嘲热讽的追求者。   苍茫大陆,纵然对美的崇尚和追求到了一种病态地步,多少修士爱美成痴,但毕竟最终仍是要靠实力说话的。   所有人都知道,那个曾经风华绝代艳冠天下的白雪境墨沧澜,如今只不过是个腿瘸眼瞎的废物罢了,提起他来,也不过是说一句“也就那张脸勉强能看”罢了。   墨沧澜并不觉得自己除了这张脸之外,身上还有什么能吸引月见微的地方,若是他想求安稳,讨好墨意寒和墨云泽其中任何一个,都比讨好他有用。   就这么思来想去,墨沧澜突然发现,好像除了看上他这张脸之外,月见微还真没什么喜欢他的理由。   难道那小孩儿真图自己的脸?   墨沧澜表情变得更加微妙了,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味儿。   他想了片刻,又重新将之前被吓回来的彼岸蝶放了出去,淡声说道:“跟着月见微,看看他平常都做些什么。”   ………………   这边,墨沧澜已经将月见微的小心思都给分析了一遍又一遍,那边,月见微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掉马甲暴露了身份。   他找人用下品灵石兑换了些漠城的银钱,便趁着天还亮着,就下山去了。   出入一趟白雪境着实不易,寻常弟子们每个月只能选两天休沐日出去,还要造册登记,月见微因着偷偷摸摸地走,便在快到门口的时候,变成了小兽的样子,等混出了大门,才寻了个没人的地方,化作人形之后穿上衣服,大摇大摆地下山去了。   这一路上,他完全没察觉一只墨蝶落在了他的肩头,一动不动。   给了银钱,坐着摆渡船晃悠到山下的漠城主城,月见微顿时感受到了这大城市的繁华。   纵然在北疆环境最恶劣的地方,但漠城毕竟是个坤泽界北陆最大的城市之一,来往的行商之人只多不少,也正因为这里灵植、粮食匮乏,所以行商者就更喜欢把外面的东西,带到此处高价卖出去。   月见微目的很是明确,直接找到月十之前说的那家名为“聊赖阁”的丹药铺子,走了进去。   这铺子门面很小,里面的气味很是好闻,而且墙面上层用的是镂空的木头,阳光从四面照射进来,让人觉得进来便通体舒畅。   铺子倒是时不时会有人过来,但买的大多都是比之初元黄级丹还不如的寻常丹药,那些人大多都是城中无法修炼的普通人,吃不得修仙者的丹药,否则会因为承受不住药力,爆体而亡。   月见微乍一进来,还有些失望,想来此间炼药师本事也很是一般,竟是走如此底端的路线。   只有一个样貌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小童在这里看店,见到月见微进来,他也不理会,继续坐在太阳光最好的那块空地躺着边晒太阳边嗑瓜子,那小模样不要更惬意。   月见微知道人不可貌相店也不能貌相的道理,便进来之后先默不作声地暗中观察。 第040章 壮X药   没过多久,就有两个长得很漂亮的男人走了进来。   这两个青年,身段一看就很柔软,虽然已经是成人身材,走路的姿势却和寻常男子不大一样,脸上也涂抹了胭脂水粉,发上簪花戴玉的,明眼人一看就是做什么活计的。   不过,那穿着青袍的年轻男子,却是一颦一笑,都颇有韵味儿,一举一动,都像是勾人。   月见微也不怕生,就这么观察着这位青年男子。   青袍男子见状,便对着月见微勾唇一笑,可谓是百媚横生。   月见微也对着他露出了个甜甜的笑容示好。   青袍男子旁边的那穿着鹅黄色衣服的青年,却是冷着一张脸,瞪了月见微一眼,道:“看什么看,年纪小小,却是如此好色,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月见微也不生气,反而笑嘻嘻地说:“这位哥哥说的在理,所谓食色性也,我看两位哥哥长得好看,便忍不住想多看两眼。”   这黄衣青年没想到他年纪轻轻的,却是油嘴滑舌油腔滑调的,一时间也愣了一下。   若是换个人这么说,定然会显得油腻,然而月见微相貌灵动,眼睛一眯弯弯的带了些狡黠的媚色,看起来很是讨人喜欢,自是不会惹人不快。   那青袍男子轻笑了一声,道:“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公子,嘴巴这么甜腻,我若是在漠城见过小公子这等钟灵毓秀的少年人,定是忘不了的。”   月见微眨眨眼睛,说:“我初来乍到,现在住在白雪境,小哥哥住在哪里?”   白雪境对于漠城的百姓而言,那就是天家了,非但高高在上,还代表着高不可攀。   黄袍青年马上脸色一变,冷冷道:“你管我们是从哪儿来的。”   青衣男子倒是温和一些,笑说:“小公子买了丹药,还是快些回去吧,天色将晚,怕是山上路不好走。”   月见微见他心善,便只冲他笑着,说:“我还要买些东西,哥哥们不必管我。”   那小童听他们说完,也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插着腰仰脸看着两人,道:“还是老样子?”   玉涟漪点点头,道:“这次怕是还得加两瓶虎狼药。”   小童一挑眉,看了他一眼,道:“还怕伤得不够厉害?那种药吃了之后,服药之人虽如狼似虎,但你们当中,可是有人要出事儿的。”   “我们就不能留着自己用了吗?”脾气不大好的连晴翻了个白眼,说道:“你真当我们就只伺候男人,不伺候女人啊,这漠城之中,有钱的女修富婆子多的要命,昨儿晚上就有个煅骨境的女修来采阴补阳,接连试了三个都不过瘾,现在正闹脾气呢。”   小童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噗嗤笑了一声之后,正色说道:“这种壮阳的虎龙药,当时虽然厉害了,但事后亏空极大,对身体伤害不小,你们可要考虑好了。”   玉涟漪道有几分无奈,道:“这哪儿是我们能说了算的?听说那女修是东家的座上宾,是贵客,若是得罪了,怕是我们要吃更多苦头了。”   小童也不再多言,转身便要去给那两人拿药。   月见微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走上前来,对两人说道:“两位小哥哥,我来这里,也是为了卖丹药,而且,我要卖的丹药,恰恰就是壮阳用的。”   不光玉涟漪和连晴,就连那打着哈欠的小童都将打了一半的哈欠给硬生生咽了回去。   什么?这一看就是大家族养出来的小少爷,居然一开口便说要卖壮阳药?   玉涟漪先是回过神来,笑的眼睛都弯了,道:“小公子就别闹了,你可知道壮阳药是做什么的?”   “当然知道啦,我来之前,托我卖药的人说的清清楚楚的,壮阳药就是那种,男人吃了之后,能够一柱擎天,粗壮持久,将身下的人弄得死去活来,活来死去,哭爹喊娘叫哥哥,一吃七次,一次一夜的那种神奇丹药。”   月见微理直气壮摇头晃脑地解释了一遍,听得玉涟漪一下子就笑喷出来。   远在白雪境观澜轩的墨沧澜,也将这话透过彼岸蝶听得清清楚楚,甚至还看到了月见微那得意洋洋摇头晃脑的小模样,忍不住便乐了起来。   旁边,墨意寒扫了他一眼,道:“你这自娱自乐什么呢?”   墨沧澜笑着说:“就是觉得,现在的小孩子们,当真是不得了。”   墨意寒:“???”   聊赖阁内。   连晴也是对这小子刮目相看,盯着他半晌,才咂舌说道:“你不用这么认真,说得这么细致吧。”   月见微更是无辜,说:“你们说我不知道壮阳药是什么,我当然要说的清楚一些,你们才相信。”   小童走了过来,打量着月见微,道:“把你的丹药拿出来给我瞅瞅看。”   月见微便拿出了个瓶子,递给小童,说:“这里面只有十五颗,因为还不知道销路怎样,能不能卖个好价钱,所以就没炼制太多,我听说你们聊赖阁收购丹药,我便拿过来了。”   小童打开瓶塞,倒出了一颗药,放在鼻子下面嗅了一嗅,又仔细看了片刻,竟是惊讶地抬眸扫了月见微一眼,道:“初元黄级丹?”   月见微点点头说:“拿药给我的人也是这么说的。”   小童像是被噎了一下,梗了片刻才说:“极品初元黄级丹,我在漠城,居然还能看到一颗极品丹药,也算是稀罕了。不过,那个给你这些丹药的炼丹师,该不会是脑子进水被驴踹了吧,他有这等炼丹水平,居然炼制壮阳药,我还是第一次见。”   月见微心里骂道你他娘的才是脑子进水了,小爷我得循序渐进才行,要是炼制那些疗伤、固元之类的丹药,岂不是很快就会抢占整个漠城的丹药生意,被大势力盯上?   月见微琉璃色的眼珠子微微一转,道:“那丹师说,人各有志,不能强求,况且,只要是丹药,就会有人需要,这不是刚巧就有人要用上了吗?”   说着,月见微还对玉涟漪和连晴眨眨眼睛。   玉涟漪一听,便就动了心,他们阳春院之所以在整个北疆都极负盛名,不光是因为楼里的美人最多、各有特色,更是因为他们当中,有相当一部分人都是修士,且修炼的都是双修功法,若是与人交欢,非但能享受鱼水之欢,还能巩固修为,修士们自然更愿意来阳春院。   玉涟漪作为阳春院的头牌,修为自然是个中翘楚,他一听这丹药竟是极品初元黄级丹,便瞬间动了心。   所谓下品、中品、上品、极品之分,指的是这丹药之中蕴含的杂质数量多少,修真者最怕杂质侵扰,杂质越多,对身体的伤害就越大,不管哪种丹药,一旦到了极品,不管效果如何,必然是对身子无损的,比起那寻常虎龙药,这丹药自然好了百倍千倍!   玉涟漪急忙问道:“小少爷,你这丹药效果如何?”   月见微想了想,道:“那丹师说,吃下一颗,盏茶功夫后就会起效果,五到七次是正常的,最多能有十次,一次的时间,约莫是两个时辰。不过这种药,一月之内最多只能吃三颗,否则就算是极品丹药,也会对身体有损,若是一次过后不想做了,便喝杯冷茶就能解了药效,很是方便。”   玉涟漪看向小童,显然是等这位行内人发话。   小童点点头,道:“他说的不错。”   连晴立刻说道:“涟漪,我们不妨就买这个丹药试试看吧,至少先撑过这次再说。”   玉涟漪便问道:“你这药,什么价格可以卖?”   月见微估摸了一下成本。   一颗丹药得用二十株一级灵草才能炼制成,二十株一级灵草本不值钱,但在北疆却要四枚下品灵石才能买到。   最贵的当然是他炼制的费用,竟是要耗费他好几个时辰才能炼成。   月见微算过之后,说:“五十枚下品灵石一颗。”   连晴眼皮子一跳,道:“五十下品灵石,你还真敢要啊。”   要知道,在漠城,五十枚下品灵石相当于一个刚入道的修士,一年的花销了。   月见微却是笑了笑,说:“极品灵石对修为毫无损伤,这丹药是可遇不可求,我看这位小先生也是懂行的,不如你问问他,我这价格,到底是要贵了还是要便宜了?”   小童摇了摇头,说道:“极品丹药有价无市,要多少都是有人买的,不过,我见过的极品丹药,少说也得用中品灵石来算价钱,这小兄弟要的钱着实不高。”   连晴的脸扭曲了一下,道:“这么厉害啊。”   小童对玉涟漪道:“你若是不要的话,我就都收了。”   连晴马上说道:“我们当然要了,不就是钱嘛,我们多的是。”   月见微笑出了梨涡,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找到客户了,说:“您要几颗牙?”   连晴本想全都买了,但玉涟漪却是谨慎一些,打算先试试效果,觉得着实不错的话,日后再长期购入。   于是,月见微最终将五颗卖给了玉涟漪和连晴,将剩下的十颗悉数卖给了聊赖阁。   月见微拿着赚来的七百五十枚下品灵石,翻来覆去看了又看,那心情简直美滋滋。   月见微数了两便,在小童面无表情的注视下,问道:“你这里,可有灵草卖?”   小童撩了下眼皮子,道:“有卖,但是不全。”   月见微说了几样灵草,小童一听,便笑了,说:“烈阳草,回春草,这不都是壮阳用的么,你全都来我这儿买,就不怕我偷了你的丹方?”   月见微倒还真的不怕,理直气壮地说道:“我要的这些灵草,若是想要炼制出极品丹药,必须得配上特殊的丹诀,寻常人若是未得真传,就算知道丹方,也是无济于事。”   小童淡定地说道:“若是有人会极品丹诀,那势必也能炼制出来。”   月见微摊开手,道:“那我就没办法了,厉害的丹师,随随便便闻一闻我这丹药,就知道几成火候,用的什么材料了,我总不能不让人家厉害吧?”   小童闻言,倒是笑了一下,道:“这些灵草,你要多少?”   月见微一共要了五十套壮阳药的灵草,算下来共一千株。   小童拨了下算盘,道:“一千下品灵石。”   月见微:“……怎么这么贵?”   小童扫了他一眼,道:“我们这里,只卖品质好的灵草。”   月见微牙疼了一下,道:“我家那位炼药师,就算用品质不好的灵草,也能炼制出来好的丹药。” 第041章 分身乏术   小童淡定道:“时间就是生命啊,虽然有的丹师愿意动手淬炼灵草,但你想想看,若是要淬炼一千株灵草,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的时间,有这时间,你用来干什么不行?想要在灵草上省钱的炼药师,一辈子都赚不到钱。”   月见微抠了抠袋子里面可怜巴巴的灵石,尤为心疼地说道:“你就便宜一些嘛,我没那么多钱,若是买不到那么多灵草,回去之后,我家少爷是要打我的。”   小童撩了他一眼,道:“便宜一点也不是不行,我给你打个七五折,不过,这批丹药炼制出来之后,你得卖给聊赖阁。”   月见微点点头,道:“这没问题,我家少爷,千挑万选才选中聊赖阁,自然是打算长期做生意的。”   小童将那一千株灵植装在个小型储物瓶里面,道:“瓶子算送给你的,日后你再来买灵草,就带着这个瓶子过来,一个客人只送一次,丢了就自己买。”   月见微点了点头,便就离开了。   月见微走后,小童关上了店门,来到了屋子后面的小院儿里面,走到那个正懒洋洋躺在一棵花树下惬意地晒太阳的男人身边。   “主人。”小童拿出了一个丹药瓶子,递给他,说:“方才有个少年来卖丹药,虽然丹药不大正经,但却是极品初元黄级丹。”   那容貌年轻气质却沧桑的男子,眼皮子都不睁一下,道:“这有什么稀罕的,极品丹药,你见得还少?”   小童接着道:“他拿了十五颗,全部都是极品。”   男子这才撩开眼皮子,拿过那瓶子,打开看了一眼。   男子忍不住笑了一笑,道:”有趣儿,此人的魂力虽然弱,但对魂力的控制却是登峰造极,日后他若是再来卖丹药,便就悉数收下吧,吃不了亏。”   ………………   月见微总算是趁着太阳下山前,溜回了白雪境。   他坐在床上,看着自己非但一分钱没赚到,反而赔了趟来回路费的钱袋子,就觉得有点儿胸闷气短的。   他如今炼丹极其缓慢,一来受着魂力的影响,二来又受着丹炉的影响,若是要将五十颗丹药悉数炼制出来,至少也要三五天时间,但是,他又不能一直不出现,这样很快就会引起怀疑的。   月见微有些郁闷,索性什么都不想了,变成了小兽的样子,一溜烟地又跑到了墨沧澜那里去。   此时,墨沧澜刚刚用过晚膳,正坐在工具房里面制作傀儡。   月见微寻着墨沧澜的气味找了过来,一进屋子,便看到了屋内大小各异形状不同的数只傀儡。   墨沧澜此时正在闭着眼睛雕一只只有手臂高低的机械傀儡。   这傀儡若是灌入灵气,到时候只需得配合阵盘驱动,就能够供普通人使用,不至于没有一点自保之力。   墨沧澜设计了不少机械傀儡,大多都是用来帮助漠城普通人的。   月见微见他干得认真,便没打扰他,跳到桌子上寻了个不错的角度,就那么窝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   墨沧澜早在月见微出现在观澜轩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他了,只是,自从墨沧澜知道也这小兽就是月见微之后,便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小东西。   就这么一动不动做了两个时辰,月见微也趴在那里看了两个时辰。   “你是去寻你的朋友玩耍了?”墨沧澜总算是将那机械傀儡放了下来,开口说话了。   月见微一听,马上来了精神,嗷呜奶声奶气叫了叫,然后迈开小短腿蹦蹦跳跳地跑到了墨沧澜的腿上。   墨沧澜本想和这小东西保持距离,但手指摸到那柔软舒服的毛时,顿时又移不开手了。   月见微转过脑袋,特别俏皮地在那手指上舔了一下,突然,他看到那手指上多出来的数个新出炉的伤口,顿时心疼起来,嗷呜嗷呜焦急地叫了起来。   墨沧澜不解,道;“怎么?”   月见微用小舌头轻轻舔舐着那些伤口,心里想着:墨沧澜眼睛不大好用,还偏偏要做这些东西,但漠城那些受了他恩惠的人,不见得会记他的好。   就像是上辈子,某日漠城城破,那些机械傀儡未能救下所有人,城中失去了亲人的百姓,便就边哭边骂墨沧澜,说他造出来的这东西,根本就是害人的东西,骗得他们信任,还说墨沧澜是个害人精。   可明明,当时漠城已经是狄家的天下,城破,分明就是狄家指挥不利,和墨沧澜又有什么干系?   那些人,只看到机械傀儡被冰魔打碎之后,杀了人,却根本看不到,还有更多的机械傀儡,还顽强地在和冰魔战斗,护住了多少百姓!   月见微越想,便越觉得愤怒。   上辈子,墨沧澜就是在那次事情之后,彻底心灰意冷,这才终于下定决心离开白雪境,背井离乡,去外面的世界闯荡。   这些事情,月见微都是听别人说的,那时他就充满了愤怒。   而现在,他亲眼看到墨沧澜手上这些细细密密的伤口,将原本无暇的手变成了这副模样,便又是心疼又是愤懑,只觉得替墨沧澜不值。   墨沧澜意识到这小家伙是因着什么不开心,便就收回手,若无其事地说道:“今天晚上睡在这里?”   月见微的注意力被转移了,马上举起爪爪高兴地点了点脑袋。   这可是他重生之后,第一次和墨沧澜睡在同一个屋檐下,开心地举爪爪!   墨沧澜笑了一笑,手指头挑弄着月见微的下巴,看着这小兽舒服地眯起眼睛,满脸都是享受的表情,就差奶声奶气地叫几声了。   墨沧澜禁不住暗想:这小家伙,许是变成妖兽,心智就真变成了个小崽子,不过说起来,月见微的年龄着实不大,那些耍出来的小心眼,倒是不让人觉得厌恶,反而有些古灵精怪很是可爱。   ………………   翌日一早,月见微睁开眼睛,发现他竟然睡在墨沧澜的屋子里面,顿时整个人都美滋滋的不能行。   早晨起来之后,墨沧澜派人给月见微弄来了不少食物,有妖兽最喜欢的灵果,还有一些妖兽肉,月见微啃得不亦乐乎,几乎快感动哭了——天知道,他之前在菜庄的那一个月,每天吃糠咽菜的,都快饿瘦了。   月见微吃得肚儿圆,刚准备懒散的躺在树上晒晒太阳,顺便视奸墨沧澜的绝世美颜,结果,他刚爬上去,还没躺下来,便看到一头热汗穿着利落短褡看起来意气风发的墨云泽大步流星走了过来。   “大哥。”墨云泽进来便左看右看,道:“你看见月见微那个家伙了吗?”   墨沧澜不动声色,藏在树丛中的墨蝶却是刚好看到了小妖兽支起耳朵的小模样。   “我已经好几日不听他的消息了。”墨沧澜镇定自若,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似的,说:“你来我这里找他?”   墨云泽险些说出“还不是因为他对你不怀好意”,但他还是忍住了。   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就不用说出来惹他大哥糟心了。   墨云泽咳嗽一声,说:“那什么,方才上完早课,爹过去查看了一下我的功课,顺路还去了丹堂打算看看月见微那小子适应的怎么样,结果一问尚轩长老,才知道那贼小子从头到尾都没去丹堂报道过,就让我去找他,结果,我去了他的别院,连人影都没见到。”   月见微一下子就睡意全无,晒太阳的心思都没了,讲真,他见到墨意寒,还是有点儿害怕的,毕竟这是他家夫君的亲爹,他还是挺在意墨意寒对他的看法。   月见微马上从树上爬下来,一溜烟地灰溜溜从墙边刨出来的一个小洞跑了出去。   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墨沧澜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似的,笑了一声,玩味说道:“你现在回去看看,说不定他已经在了。”   墨云泽挠挠头,嘀咕了两句“不守规矩”,便就不再打扰墨沧澜,马上转身朝着月见微的小院子跑了过去。   到了那院子,果然一敲门就看到月见微正睡意惺忪地站在面前。   墨云泽黑着脸,说:“都这么晚了,你居然还在睡觉,早课都已经上完了,你这几天,是不是一直在逃学?”   月见微挑了挑眉梢,说:“我不是逃学,而是根本没人告诉我在哪里上课。”   墨云泽一愣,道:“你不会自己问啊?”   月见微把玩着发梢,打了个哈欠,不紧不慢地说道:“不会问,不熟悉,我害羞不好意思找不熟的人问路。”   “你——你不要脸!”墨云泽一下子就炸毛了,说:“你胡搅蛮缠,你一派胡言,你分明是最不内敛最不害臊的那个!”   月见微眨眨眼睛,说:“你又不了解我,就说我不害臊啦?”   墨云泽说:“我一看见你,就知道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月见微眼珠子一转,勾了勾唇,很是欠打的说道:“哦,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因为我说我喜欢沧澜哥哥,想要追他,想要和他在一起,所以才觉得我不害臊的。”   墨云泽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怒道:“你还敢讲!”   月见微一本正经道:“这种事情哪儿能称得上不害臊啊?小云泽,喜欢一个人呢,并不可耻,而且喜欢他就要说出来,你若是藏着掖着,人家怎么会知道你喜欢他呢?”   墨云泽气鼓鼓地瞪了月见微半天,他脑子一根筋,骂人翻来覆去也就那几句,和月见微这种伶牙俐齿的对骂,自然是骂不过的,所以到了最后,墨云泽只憋出来一句话——   “你就是不能喜欢我大哥,我大哥已经有未婚妻了,你若是敢勾引我大哥,你就是人品有问题!” 第042章 炸了   月见微先是嗤笑了一声,接着眨眨眼睛,勾了勾唇,道:“你要不要跟我打个赌?我就赌你大哥这未婚妻,绝不会嫁入你们白雪境墨家。”   墨云泽深吸口气,道:“月见微,你这人的心思,怎么如此恶毒?”   月见微很是无辜,道:“我这不叫恶毒,而是叫先知,你真以为墨沧澜的未婚妻月诗雪在他成了这副模样之后,还能心甘情愿地嫁到白雪境?月诗雪野心勃勃,一心想要嫁到中央大陆孤渊皇室当太子妃,你且等着看吧,要不了几年,她必然会来亲自退亲。”   墨云泽一拳头便朝着月见微的脑袋砸了过去,月见微没有防备,就这么被墨云泽给砸中了鼻子,顿时,两条鼻血长流,月见微还没来得及发飙,眼睛余光便看到了墨意寒出现在院门口,便立刻朝着后面栽过去,然后满脸茫然地爬起来,低头看了眼落在地上的血,顿时眼眶一红哇的哭了起来。   墨云泽还没来得及吼一句“不准你侮辱诗雪姐姐”,便听到了一声怒吼——   “墨云泽你他娘的胆儿肥了是不是?我让你来找人,你就是这么找人的?”   墨意寒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看着坐在地上捂着鼻子一脸懵逼的月见微,再看看那个还梗着脖子摆出一副老子死不认错样子的墨云泽,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门口说道:“你给我滚出去,好好反省,今天的课也不用上了,去给老子跪在墨家祠堂里面抄家法,抄不完三十遍不准出来!”   墨云泽委屈极了,说:“是他先乱讲话我才揍他的!”   墨意寒一边将月见微扶起来,拿出个帕子就按在了流血的鼻子上面,横眉倒竖,道:“他说什么惹着你了?”   月见微摇摇头,说道:“是我的错,我不该说我喜欢沧澜哥哥,觉得沧澜哥哥人美心善还厉害,以至于让云泽少爷误会我要插足沧澜哥哥和他未婚妻……只是,我还没来得及解释,他就一拳头砸下来了。”   墨云泽听着他三言两语颠倒黑白,几乎气得吐血,道:“你、你这个满口胡言的混蛋,什么叫做我以为,分明就是你这么说的!你甚至还说了我未来嫂子的坏话!”   月见微也不辩解,只低着脑袋不吭声。   墨意寒整个人都有些方,这他妈都是因为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也值当拿出来说说?   而且,瞧瞧人家月见微,直接将过错往自己身上揽,再看看墨云泽这兔崽子,一字一句都在贬低别人,把过错往人家月见微身上推,明明就差了几个月而已,怎地性子就差了这么多?   墨意寒很是无语,拿开帕子一看那血已经止住了,便说道:“乖乖的,去把脸洗洗干净,过会儿你跟我去丹堂见见先生,我听沧澜说,你对丹道很感兴趣,若是以前没学过,是要先做些测试的,看你适不适合。”   月见微顶着一张再乖巧不过的脸,点了点头,说:“我听墨叔叔的。”   墨云泽做出个呕吐的表情,冲天翻了个白眼,结果白眼还没翻完,就被墨意寒给朝着屁股踹了一脚。   “你还敢给老子翻白眼?”墨意寒哪儿还有对着月见微的温柔样子,冷笑一声,道:“我最近事情多,没功夫教训你,过两天你看我闲下来之后能不能治得了你。”   墨云泽满脸写着不服气,嚷嚷道:“爹,你到底是他月见微的爹,还是我爹啊,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我说什么你都不信,他说什么你就信了,你这是被人蒙蔽了,他就是个骗人精,他在你面前装乖,他在我面前都不当个人!”   墨意寒啧了一声,又踹了他屁股一脚,说:“行了闭嘴吧你,五十遍,现在就去。”   墨云泽:“……”   墨云泽气哭了,揉着眼睛哇的一声哭出来跑走了,哭声震天响,整个山谷都是他的哭声。   墨意寒头疼地揉了揉额头。   讲真,他觉得那些小孩子之间吵吵闹闹的,也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罢了,但坏就坏在墨云泽一拳头把人家鼻子揍出血来了,月见微好歹也是来他家做客的,哪儿有直接动手揍客人的道理?   再说了,墨云泽明里暗里看月见微不顺眼给他找麻烦的事情,墨意寒也略有耳闻,之前是想了解一下月见微的心性和性子,便放纵未管,但是从他知晓菜庄发生的事情之后,便就觉得对不住月见微。   虽说月见微是他情敌的小孩儿,但是说实在的,他和月孤影的关系也没那么糟糕,两人见了面就得互骂斗嘴甚至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可也颇有些惺惺相惜的感情。   更别说月轻鸿和月孤影着实是感情笃厚。   就是这墨云泽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怎地都看月见微不顺眼……   墨意寒揉了揉月见微的后脑勺,道:“若是日后他再打你,你也别客气,打回去就好了,我看那小子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才踹他两脚就给我哭,没见过他那么喜欢哭的男孩儿。”   月见微说:“他年龄还小呢。”   墨意寒说:“他小个屁,比你还大几个月呢。对了,前几日你怎地没去上课?”   月见微日后仍是要随时下山去卖丹换钱,他也不是不能让墨意寒知道,但就是不能让墨意寒知道他都炼了点儿什么糟心的丹药,说出去,那壮阳药阳痿药,多有损他清纯无辜大白莲的形象。   月见微便说道:“我在屋子里面,一个人琢磨那炼丹手诀呢,一不留神,时间就过去了。”   墨意寒也不疑有他,感慨一句看看人家的小孩多认真刻苦,再看看自己的……哎,更糟心了。   墨意寒点点头,道:“行了,自己瞎琢磨也琢磨不出什么来,你就跟着我去见见先生吧。”   ………………   月见微很快便见到了讲丹课的尚轩长老。   白雪境的丹师并不多,满打满算总共就一位长老三位讲师,那三位讲师还都是尚轩长老的入室弟子,如今学得差不多了,但却不到能够离开白雪境去外面闯荡的地步,便就暂且在白雪境代课。   尚轩长老平日里讲课都是心血来潮,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集中弟子们讲课,频率大概是每个月两次,其他时间都是让弟子们自行练习丹药炼制和丹诀手法,隔段时间再进行考核。   三次考核不通过的,就会被遣送回去,交再多的束脩都不会再收,白雪境虽然一向都讲求“无为而治”,但终究还是为了“治”。   虽说白雪境收的弟子大多都是穷人家有灵根的孩子,但他们并非慈善机构,教出来的弟子,至少要在白雪境守城百年,太不上进来混日子的弟子,必然在守城之时也不会尽心尽力。   尚轩长老见到月见微,先是在他脸上打量了一番,甚是欣慰道:“脸好了,还不错。”   月见微揉揉脸,笑道:“还要多谢长老的药好用。”   尚轩长老笑道:“灵草不大好找,价格又贵,也多亏了二少舍得下那个本,他把那药膏给你之后,可是还来我这里哭丧了好几天。”   月见微眨巴眨巴眼睛,道:“是啊,二少可真是个大好人,我很少见到像他这么善良的小孩子了,那么贵的药,居然就这么大大方方给我用了,还知道我还不上钱之后,连钱都不打算要了。”   尚轩长老:“……”   不,前几天墨云泽还来他这里愤愤不平地毒誓,一定要从月见微的月钱里面,把那瓶贵的要死的药膏给扣出来。   当然了,既然月见微这样表扬赞美墨云泽,尚轩长老顿时觉得,二少爷英明神武的形象更重要,便点点头道:“没错,二少的确是这样的人,你可是走了大运了。”   尚轩长老刚上完了今日的课,他打量了月见微一番,道:“我听说,你打算修习丹药之术?”   月见微点头,道:“是啊,我对丹药之术,很感兴趣。”   尚轩长老道:“丹药之术枯燥乏味,修炼起来需得耐得住性子,你年纪小小的,正是爱玩爱闹的年龄,能做到一坐就是数个时辰,甚至数天数月数年?”   月见微露出了乖巧的笑容,脸颊上露出了一个小梨涡,道:“丹道枯燥乏味,又不像武道灵道那样短期之内就能看得出效果来,需得多年积淀才可一朝破茧成蝶,不少人都是半途而废,转投其他道,但我不同,我早知丹道之苦,也在这一道上,颇有天赋,所以尚长老不必担心我会半途而废。”   尚轩看着月见微这坚定的态度,满意地点点头,道:“既然你已经下定了决心,还如此自信,那我就先来给你测测魂力吧。”   虽有决心,但若是魂力不符合炼药师的标准,也绝不可以逆天而为。   月见微不怕测试,他随着尚轩来到丹堂后面的一个屋子里面,这屋子当中放着一个测试魂力属性和天赋的测试石。   尚轩长老道:“你将手放在这测试石上,用尽全部魂力去攻击它。”   月见微点了点头,走过去,抬起左手放在测试石上。   月见微感觉到一股股魂力被测试石所吸收,测试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盘旋出了青色和蓝色的气旋,这两股气旋飞快地盘旋并交错在一起,竟是速度越转越快,色泽越来越浓,不消片刻便充斥在了测试石当中。   尚轩长老原本淡定的表情逐渐变成了惊讶,紧接着又化成了凝重,就在他刚刚倒吸口凉气的瞬间,只听得“嘭”的一声,那测试石居然因为承受不住这过重的魂力,直接爆炸了!   月见微“轰”地一下就被测试石爆炸的余波给推了出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尚轩长老:“……”   尚轩长老眼皮子猛然狂跳了几下,赶忙走过来将月见微扶起来。   不少弟子都听到了这边的大动静,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朝着这边望过来。   “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爆炸了,该不会是有人炼丹又失败了吧?”   “听着声音不像是啊,不够清脆,也不够绵延,那方向怎么看着像是测试房啊?”   “我方才看到尚长老带了小公子过去了,该不会是打起来了吧?”   “……”   月见微懵逼地看着镜子里被炸得黑糊糊的脸,抹了一把便是一手灰黑,他咳嗽着从地上爬起来,道:“尚长老,你这块测试石头,脆的跟纸一样,该不会是假冒伪劣的吧。”   作者闲话:  小剧场:   雪绒绒:嗷呜嗷呜嗷呜~   墨沧澜但笑不语,同时心里想:我就看你在这里装。 第043章 抓小偷   尚轩长老胡子都翘起来了,道:“胡说,这块石头好歹用了几百年了,从来没出现过问题,我看是你体内魂力太庞大,把它给撑爆了才对。”   月见微一想,倒是有这个可能,虽然他炼丹的时候也没感觉到魂力有多磅礴,但除此之外,好像也没什么别的理由可说。   于是,月见微便喜滋滋地说道:“尚长老,我这种情况,难不成是个举世无双的天才炼药师?不瞒您说,我最近睡觉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全身魂力爆棚,充盈体内,恨不得马上拿来个药炉练练手,如今既然不是这石头的错,那必然是我太厉害了,哈哈哈哈哈!”   尚轩长老:“……”   真的,他不想承认。   尚轩长老虽然也猜到了月见微的天赋,但是听到这小子大言不惭地说出这种自吹自擂的话来,顿时禁不住抽了抽嘴角,严肃地说道:“你先别高兴的太早,这种事情,还需要进步确认,说不定还真是石头坏了。”   “那不可能。”月见微越想越觉得是自己的天赋颇高造成的结果,便说道:“尚长老啊,你看我都这么厉害了,要不然您破格给我批个好一点儿的丹炉使使?”   尚轩长老:“……”   最终,月见微被尚轩长老亲自带回了仙草居。   仙草居的地下密室里面,藏着一块尚轩不知从哪儿搞过来的测试石,据说这测试石能够容纳的魂力,乃是方才那块的一百倍,被尚轩当成个宝贝藏着,很少有能用到的时候。   尚轩站在那地下室入口,对月见微道:“你先等在这里,那测试石藏得太深,我恐怕得有一段时间才能拿出来。”   月见微点点头道:“您老放心的去,我会守好门的。”   尚轩临走之前,总觉得这话有哪里怪怪的。   待到尚轩走后,月见微立刻跳了起来,在仙草居这摆放了不少丹炉的房间里面看了又看。   这些丹炉大多数等级并不算高,而且都是有破损的报废丹炉,但要比月十给他寻来的那个好多了,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修补之后,炼制一炉能出五颗丹药,速度可比之前快多了。   不过,那个放在中间架子上的丹炉,显然是个好货。   月见微看的手痒痒,却没胆儿去拿那个丹炉,他在那些废弃的丹炉里面,找了个勉强能用的,趁着没人塞到储物袋里面,准备补补将就着用。   干完这票之后,月见微便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那最厉害的丹炉,结果正在这个时候,突然一声怒吼传了过来——   “月见微你居然敢偷东西!”   月见微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吼,吓得手一哆嗦,整个丹炉被带了下来,摔在地上碎了一地。   月见微:“……”卧槽!   墨云泽倒吸口凉气,冲过来道:“月见微你居然把尚长老最喜欢的一个丹炉摔坏了,你这个败家子儿!”   月见微也怒了,瞪着墨云泽道:“这怪我啊?如果不是你突然吼我,我哪里会吓得把丹炉摔了?”   墨云泽打量着月见微,眼珠子一转,突然朝着他的衣服撤了过去。   月见微吓了一跳,道:“你干什么?耍流氓啊?”   “谁耍流氓了,我要检查一下,看你是不是偷了东西,你居然还敢偷偷摸摸溜到仙草居,偷东西,你看我找出来之后,不把你待到刑堂,让碧霄长老好生教训你一通!”   月见微护着自己的衣服,叫嚷道:“耍流氓啦!救命啊,墨家二少爷欺负纯真少男啦!”   “你给我闭嘴!你别瞎叫唤!”   “我就不闭嘴,你不要脸,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扒我衣服!”   “你再不闭嘴,我就打你了!”   “你打啊,谁怕谁啊!”   “……”   ………………   半个时辰后,观澜轩内。   墨沧澜看着绷直后背,齐刷刷跪在地上的两个衣冠不整头发凌乱的少年,顿时觉得有些头疼。   旁边,还站着刚吃了几颗保心丸的尚轩长老。   “我就下去拿个东西,上来之后,这整个屋子都变得乱七八糟的,两个人还在地上抱着打滚,哎,我这个心脏啊,都快要炸了。”   尚轩长老叹息不已,心疼地要命,说:“我这些年好容易囤的丹炉,坏了四个,其中有一个还是宝器——就是那个中看不中用的。”   墨云泽不服气,说道:“我不是和他滚来滚去,我是在揍他,让他把偷的东西拿出来。”   月见微之前一直低着脑袋,此时抬头朝着墨沧澜飞快地看了一眼,眼眶发红,说:“我就是好奇,想摸摸,我没敢偷那个最贵的丹炉,他就在后面故意吓我,我一不小心,把那个丹炉给打碎了,然后他就要过来扒我的衣服。”   他顿了顿,迟疑地说道:“之前,那孙荣管事就要扒我衣服,二少爷他是不是想欺负我?”   “你胡说!”墨云泽险些跳了起来,那孙荣是个什么货色,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他还唾弃了好一阵子,这月见微嘴巴够毒的,居然把他往这上面扯!   “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扒你衣服还想要欺负你?”墨云泽不能忍了,道:“就你那几斤几两排骨一样的身板,有什么好看的,本少爷嫌弃还来不及,稀罕的看你!你一个大老爷们儿,怎地比娘们儿还娘们儿。”   月见微抓着他的话柄,道:“你看,你还说我是个娘们儿,你肯定是故意羞辱我。”   墨云泽一愣,刚想反驳,就听到墨沧澜口吻凉凉,道:“墨云泽,你倒是能耐得很啊,不光眼神比我这个瞎子还不大好使,还学会扒人家衣服了,这都是谁教你的?”   墨云泽一听,就慌了,下意识地摇头,说:“我不是,我没有,他诬陷我。”   墨沧澜道:“你没说他像个娘们儿?”   墨云泽噎了一下,梗着脖子没说话。   他没少说,最要命的是,还被墨沧澜给听见了。   墨云泽又道:“你没扒人家衣服?”   墨云泽又噎了一下,嘟囔道:“我那是因为怀疑他偷东西,咱们白雪境,不允许偷盗,而且人赃并获啊,你看——”   墨云泽指着那个从月见微身上扒出来的丹炉,得意洋洋道:“他想狡辩都没得说,就是个小偷。”   墨沧澜看着那个上面写了个朱红色“废”字的丹炉,有些不耐烦,道:“你就说扒没扒?”   墨云泽憋屈地说:“扒了。”   墨沧澜点点头,轻描淡写地说道:“欺凌同门,行为有失体统,破坏私人贵重物品,数罪并罚,一来你去祠堂连续跪上五日,且连续百日,每日抄写门规戒律十遍,我次日检查。二来尚长老今日的损失,从你的月钱里面扣,何时扣完何时算了。”   墨云泽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失声叫道:“不成啊大哥,那些丹炉,能坑了我往后十年的月钱!”   墨沧澜道:“十年哪儿够,得一百年才行。”   墨云泽一下子愣住了。   月见微在心里面哈哈大笑,暗道:怎地不嚣张了?奶奶的,让你来扒我衣服,让你非要拆穿我,哈哈哈哈哈,我家沧澜哥哥果然威武霸气,大公无私!   墨云泽那小表情简直是要哇的一声哭出来,却是想着他要是敢现在就哭,他大哥肯定会不顾情面地再骂他一通,就强忍着憋着。   月见微正装可怜装得起劲儿,便又听到墨沧澜道:“月见微,今日之事,你也有过错之处。”   月见微抬起头,乖乖地说道:“沧澜哥哥,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偷东西的。等我往后赚了钱,就赔给尚长老,日后肯定不和云泽哥哥打架了。”   墨云泽梗着脖子吼道:“谁是你哥哥?你他妈少给我乱攀亲戚。”   阿喜站在墨沧澜身边,简直要替墨云泽叹气了——这二少爷简直脑子一根筋,什么时候都学不会装乖,你看人家月见微,尾巴夹得多紧,多大的一朵白莲花。   果然,墨沧澜轻笑了一声,道:“墨云泽,我觉得你还是在祖祠里面待上个十天半个月最合适,那就十天吧,你再多说一句,一个月你都别想出来。”   墨云泽:“……”   月见微心里快笑疯了,连连摇头叹息,这傻孩子,识时务者为俊杰,好歹看看场合再放狠话吧。   墨沧澜见月见微认错态度良好,便想了想,道:“你初来乍到,对白雪境规矩不大了解,便就去祠堂罚跪五日,将门规抄上十遍,出来的时候交给我。”   月见微点头,道:“我一定会好好反省自己的。”   于是,月见微和墨沧澜被一起关进了小黑屋里面。   两人离开之后,墨沧澜便就叹了口气,按了按不停跳突的额心,对尚轩长老说道:“那两个小崽子,真是一个比一个不省心。”   尚轩长老道:“其实吧,也没必要将二少罚的那么狠,他小孩子家家,好容易有点零花钱,哪儿能就这么罚了?”   墨沧澜道:“不让他心疼,他就不知轻重,你说这小子,怎地就去想着扒人家衣服了?得亏月见微不是个女孩子,要不然,这事儿该怎么说?”   尚轩长老笑了起来,说:“若是月见微是个女孩子,二少保不准就成了护花使者。”   “他可没这个意识。”墨沧澜笑着摇了摇头,收回了彼岸蝶,道:“我听说,那块测试石爆炸了?”   白雪境就这么大,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就很快会传遍各个角落。   尚轩长老重重点头,略显凝重地说道:“我方才去看了那爆炸的测试石,我发现,那里面残留的火魂力和木魂力着实强大到可怕,只怕十有八九,是月见微的魂力造成的。” 第044章 苦逼二人组   墨沧澜微微一挑眉,道:“他的魂力,竟是如此厉害?”   尚轩道:“极有可能,不过,还要再观察一段时间,少主,若是他魂力当真强大至此,且还是火木双系魂力,那必然是不世出的妖孽天才啊。”   要知道,就算是尚轩如今的修为,也不可能将测试石给直接弄爆了。   墨沧澜想起了月见微拿着丹药下山去卖的场景,他心知月见微定然有自己的秘密,却没想到,他竟是厉害到如此可怖的程度。   墨沧澜思忖片刻,道:“此事尚长老先且莫要声张,以免惹来麻烦。”   尚轩点点头,道:“我明白。”   如今,整个苍茫大陆丹道衰微,但凡有何处出现有炼丹魂力的天才,便会引来无数双眼睛暗中窥伺。   曾经就有出现过天才丹师昙花一现,被人挖走了炼丹魂力的虚府,沦为废人的事情。   墨沧澜不想给白雪境惹麻烦,也不想让月见微暴露于人前,便只能将月见微藏起来。   不过,他自然是希望月见微能变得越强越好。   “若是他真有这个能耐。”墨沧澜道:“便就给他弄个好一点的丹炉吧。”   他倒是挺想见识一下,月见微炼丹的天赋,到底有多厉害。   尚轩长老自然点头答应,还忍不住笑道:“那小孩儿看着也怪可怜的,竟是连废了的丹炉也要,赶明儿我给他发个好点的吧。”   说着,尚轩长老话锋一转,颇为忧心忡忡地说道:“少主,再过几日就是十五了,青云圣手炼制的双极宝丹还在路上,也不知城主亲自去接,能否及时赶来。”   墨沧澜神色淡淡,道:“那丹药,效果也是一般,我想着这次之后,便就不要让他再炼制了。”   尚轩长老皱着眉头,不认同地说道:“不行,能缓解一些算一些,虽然效果没达到预期,但总比不服用丹药,要好上不少,这件事情,少主还是莫要再提,以免惹得城主又要发火了。”   墨沧澜也是无奈,只得说道:“那日后再说吧。”   ………………   祠堂之中,两个人并排跪着,一个跪在最右边的垫子上,一个跪在最左边的垫子上。   祠堂里面的灯光很暗淡,点着的是长明灯,没日没夜的,案台上摆着一排排墨家祖宗的排位,前面燃烧着红蜡烛,看起来还有点儿阴森恐怖。   “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   月见微默念了一会儿心经,但是他实在忍不住了,便抬头瞅着那边从进来开始就哭个不停的墨云泽,说:“我的二少爷,你能不能别哭了,像是哭丧似的,你这些列祖列宗,早就升仙了,你哭他们也听不见。”   墨云泽悲从中来,更是悲愤伤心,眼睛通红瞪着月见微道:“都怪你,自从你来了之后,我就没遇见过好事情,你现在高兴了吧,我不光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被关上十天,往后一百年,都没零用钱了,你说,你现在是不是想笑?”   月见微愣了一会儿,很是惊讶地说道:“你居然会用暗无天日这样的四字成语,你念过的书,比我想象的要多啊。”   墨云泽:“……”   墨云泽更生气了,他叫嚣着要去揍月见微,但最终碍于祖祠是墨家的圣地,不能放肆撒野,最终只能自己吞了气。   不过,被月见微这么一打岔,墨云泽光顾着生气,也懒得继续哭了。   月见微和墨云泽就这么一个比一个安静地在祠堂里面呆了几个时辰。   接着,月见微实在忍不住了,说:“你说你,何必非要和我过不去,不就是个破丹炉,反正也都没人用了,借我用用怎么了?都怪你,非要吓唬我,这下好了,你我都受了罚,你现在开心了?”   墨云泽“呸”了一声,翻了个白眼说道:“本少爷是站在正义这一边的,我就是不能让你这种人得逞。”   月见微便嘿嘿笑了起来。   他笑得墨云泽头皮发麻,还朝着墨云泽那边蹭了蹭。   接着,墨云泽就看见,月见微速度极慢地从他的储物镯之中,又掏出了一个丹炉。   “我方才忘了告诉你,我一次偷了两个丹炉,被没收了一个,还有一个呢,哈哈哈哈哈哈!”   墨云泽:“……”   啊啊啊啊啊啊!   墨云泽要疯,好容易才止住眼泪,差点儿又被月见微给气哭了。   他禁不住悲从中来,想着:本少爷到底是为了什么啊,非但没落得半点好,竟还是让月见微这小贱人占了便宜,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月见微嘿嘿笑着,将丹炉放在身前,盘膝做好,又从乾坤镯里面拿出买来的一袋子灵草,道:“反正闲来也是无聊,二少爷,从现在开始我和你不说话了,我要炼丹了,你莫要骚扰我,不然我会以为你是故意想要引起我主意。”   墨云泽马上骂道:“月见微你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本少爷懒得理会你,你别骚扰本少爷,就万幸了!”   月见微便就放心地将灵草扔进了这好歹有些等级的丹炉里面,竟是真的旁若无人地开始炼丹了。   旁人炼丹的时候,非得把自己关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小黑屋里面,也不知道是为了藏着自己的炼丹术不让人窥伺,还是受不得一点打扰。   不过,月见微倒是和传统的丹师略有不同。   他一旦要做一件事情,便就全心全意地投入,也不怕别人学去了什么,就这么全神贯注放心大胆地炼制起烈阳丹来。   烈阳丹气味浓郁,闻起来很是提神,原本墨云泽还有些困,但闻了一会儿这气味,很快就又精神抖擞起来。   墨云泽心中是震惊的,甚至可以说是震撼的。   他还从没见过有人会在挨罚的时候还有心思去炼丹,更别说他见到的丹师,大多都是神神道道弱不禁风非得去个没有一丝嘈杂之声的地方,才能炼制。   而且,墨云泽还见过有些丹师,炼丹之前得先沐浴焚香花瓣洗手。   墨云泽看着月见微那信手拈来游刃有余的娴熟模样,最初是觉得他在装模作样,不可置信,但看了一会儿,发现那丹炉的确散发出来了药香,便开始慢慢觉得月见微好像真的是在炼丹。   可是,墨云泽仍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月见微怎地还是个炼丹师?   如果说是装模作样,但这也装的太像了吧?   墨云泽仍是抱着怀疑的态度,决定静观其变。   几个时辰之后,月见微睁开眼睛,只听得丹炉响起了啪啪啦啦珠子滚动的清脆声音,月见微露出了笑容,将丹炉掀开,很是欣喜地说道:“成了。”   墨云泽原本是跪着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小步跑到月见微旁边,低着脑袋瞅着那五颗圆溜溜的黑色丹药,满脸都是不可置信,像是生吞了一只鲲。   “你怎么、怎么真的能炼制出来?”墨云泽不信也得信了,看着月见微的眼神像是在看怪物。   月见微将丹药收到瓶子里面,对着墨云泽挑挑眉梢,不大痛快地说道:“你那语气和表情是有几个意思,我月见微不说是当世第一,好歹也是个城级的扛把子好吧?”   墨云泽“切”了一声,不屑地说道:“你这丹药,肯定得吃死人。”   月见微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笑嘻嘻地说道:“二哥哥呀。”   墨云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跳开几步,瞪着月见微道:“你有话说话,别乱喊我,听着怪恶心的。”   月见微翻了个白眼,说:“没情趣的一根筋,我这儿有个赚钱的活计,你要不要入伙?”   墨云泽道:“你又想干什么坏事儿?我可告诉你,本少爷不屑于和鸡鸣狗盗的人混在一起。”   “既然你不想赚钱,那就算了。”月见微刚炼完一炉子丹药,觉得有点累,便翘着二郎腿躺在垫子上闭目养神。   过了一会儿,墨云泽便忍不住了,开口叫道:“喂,你刚才说赚钱,怎么赚啊?”   月见微撩了下眼皮子,道:“我还当二少爷多有骨气呢,你不是不愿意和我这等鸡鸣狗盗之辈混迹一起吗?”   墨云泽心道这人果然小心眼子,这么记仇。   墨云泽不知怎地突然开窍了,说:“谁和钱有仇啊?虽然本少爷不屑于和你一起,但是,想想你害得本少爷失去了一百年的零用钱,本少爷还是决定大度地暂且和你合作。”   月见微便坐了起来,道:“和我合作,你得听我的。”   墨云泽皱眉,道:“你先说来听听。”   月见微说:“你也看见了,我炼丹一道,还算是有些心得本事的,但是,炼丹总不可能空穴而来,总要有灵植备用,也不能只出不进,但我初来乍到,对漠城并不熟悉,买灵植总是买贵了。”   墨云泽点点头,说:“炼丹前期,投入很大的。”   月见微打了个响指,眼睛灼灼,道:“但是呀,你身为白雪境二少,想要在白雪境的灵草堂买什么灵植,岂不是简简单单?而且,你出入白雪境不受限制,采买更是方便。”   墨云泽眼珠子一转,明白过来,道:“所以你是打算让本少爷替你买灵草、卖丹药?”   月见微老怀甚慰:“你总算聪明一次了。”   墨云泽:“……”   墨云泽还挺不屑的,心想白雪境那么多能炼丹的师兄师弟,可没有一个敢说自己的丹药能去山下卖的,大多数都是自产自销,拿到灵草堂里面换灵草。   据墨云泽所知,每年白雪境报废的丹药,集中起来能把东边的那个湖填平,得亏墨家灵修和武修靠谱,每年猎魔猎妖赚来的钱能把丹道这边填平,要不然,白雪境早就入不敷出了。 第045章 威胁兔兔   墨云泽不爽地说道:“我可是白雪境的二少爷,你就把我当仆人使唤?”   月见微伸出了一根手指头,道:“我赚来的钱,分给你一成,怎么样?”   墨云泽翻了个白眼,说:“你这丹药统共才能卖多少钱,一成估计就几块下品灵石,还不够我跑腿费呢。”   月见微笑了笑,一派高人之姿,道:“这你就不懂了,你拿着这药去山下找聊赖阁,卖给他们,你告诉他们,一颗八十下品灵石,若是长期客户,可以打九折。”   墨云泽一下子呛住了,咳嗽了一会儿,像是看傻子似的看着月见微,道:“月见微,你该不会是想钱想疯了吧,一颗破丹八十灵石,你当别人都是傻子呢?”   月见微倒是淡定极了,说:“你不信就算了,反正你没钱花,也不管我的事儿。”   墨云泽:“……”   两人又恢复了原本各不相干的状态。   在这里关了三日,月见微用两日炼制了五炉丹药,共计二十五颗,月见微如今状态越发上路了,从少年时期便开始修炼丹道,果真比百年之后再入行,效果要好上百倍千倍。   第三日的傍晚,月见微听到了“咕噜”两声叫。   他和墨云泽对视一眼。   他饿了。   说是关小黑屋,墨沧澜可当真一点情面都不讲,整整三日都没给他们送饭吃,得亏的两人都有些底子,要不然,怕是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正在此时,月见微见到一只长耳兔子,嘴里叼着个麻布袋子,从一个小洞洞里面钻进来,四只小爪子欢脱地拖着袋子朝墨云泽跑了过来。   墨云泽眼睛一下子便亮了起来,将长耳兔抱在怀里,哈哈笑道:“哥哥可真是没白疼你啊,还知道给我送吃的,我家兔兔真可爱。”   长耳兔很是乖顺地亲了亲墨云泽的手指头。   墨云泽当着月见微的面,将那麻布袋子打开,那里面装着不少桂花糕、云片糕、小酥肉什么的,看起来很有食欲,闻起来香甜可口。   墨云泽还故意把嘴巴砸吧的声音特别大,慢条斯理地将一块炸酥肉塞到嘴巴里面,故意发出满足的叹息,说:“好香啊,香酥脆嫩,一吃就是食堂的食修师傅前手做的,超好吃超幸福的。”   月见微:“……”   讲真,墨云泽赢了,对于一个吃货来说,看得到却吃不到,绝对是一大折磨。   月见微舔了舔嘴唇,说:“你看我们两个也算是难兄难弟了,说不定以后还要成为合作伙伴,见者有份,你分我点儿呗。”   墨云泽斜了他一眼,一副大获全胜的表情,道:“你想得美,这是我家兔兔给我带的,才不给你。”   月见微:“……”   这小子,真是太不上道了,要不是看在他是墨沧澜亲弟弟的份儿上,看他不整哭着小子。   长耳兔也对着月见微磨了磨牙,露出了不大友好且得意洋洋的表情,还伸出脑袋叼出了一块桂花糕,两颗兔牙咔吧咔吧地啃地欢腾,一主一仆大有故意气死月见微的意思。   月见微终于怒了,他毫无征兆地趁着一人一兔都没反应过来,突然一根银白色的长鞭宛若灵蛇似的飞了出去,精准地卷在了长耳兔的身子上,就这么一下子便把兔子给勾到自己手中。   月见微叉腰大笑,拎着兔子耳朵,终于扬眉吐气,对着暴跳如雷的墨云泽道:“和我斗,你还嫩了点儿,我手里面有兔质,你赶紧把你旁边那袋子吃的给我扔过来,要不然我今天就吃烤兔肉加餐了。”   墨云泽又要被气炸了,跳脚指着月见微怒道:“你有本事和我打架,你威胁我的兔子算什么好汉?”   月见微凉凉说道:“你不是说我娘们儿吗?我才不是好汉呢,我就是要吃兔肉。”   说着,月见微就要拿着个匕首去割长耳兔的耳朵。   长耳兔瞬间哇哇大哭起来,全身哆哆嗦嗦,感受到了来自魔头的威压。   墨云泽心疼他的兔兔,只得将那包吃的扔给了月见微,嘴里骂道:“威胁一个兔子,恃强凌弱,算什么本事?我看不起你,不上台面的狗东西。”   月见微接过布包,将兔子扔了回去,捡了一块还发着余热的小酥肉放在嘴里砸吧两口,顿时感到一阵满足。   “早分给我吃不就好了,非要闹别扭——真香。”   于是,就变成了墨云泽和长耳兔子,一个蔫吧恐慌一个愤怒,双双并排目不转睛地盯着月见微大爷似的边吃边发出满足的感慨声。   然而形式比人强,月见微的凶残墨云泽算是亲眼见识过了,虽然墨云泽总是时不时地见到月见微就想找他麻烦,但该怂的时候还是会怂的。   然而,吃了人家的东西还不算,吃完之后,月见微拍了拍手,抹干净了嘴巴,便眼珠子一转,打起了兔子的主意。   月见微拿出了一粒方才刚炼制的丹药,盯着浑身炸毛的兔子,道:“我这金枪不倒药,炼制出来之后,还没找人试药,我看这兔子养的不错,用来试药必然最为合适。”   兔子一下子就竖起了耳朵,红溜溜的眼睛看起来像是要哭了。   墨云泽嗖的一下子跳了起来,冲过去一把夺过自己的兔子,抱在怀中悲愤地对月见微吼道:“月见微你这人太不厚道,兔兔做错了什么,他要被你这么残害,还金枪不倒药——等等,你炼这种下作的丹药做什么?”   月见微将丹药扔回去,道了一句“大惊小怪”,便兀自躺在地上拍着肚子消食,懒洋洋地说道:“随口起个名字罢了,你瞎激动什么?”   墨云泽:“……”   有你这样随便取名字的?!   长耳兔子受到了惊吓,不敢再继续待下去了,赶紧拎着包裹又跑走了,临走之前,月见微还丝毫不客气地叮嘱它,下次来的时候多带点肉。   转眼又过了两日,月见微将剩下的五炉丹药也炼制完了,他拿着十瓶丹药,觉得自己马上要变成一个有钱人,走上迎娶墨沧澜的人生巅峰。   这时候,长耳兔突然急吼吼地跑了进来,身上未扛着包裹,它红色的眼睛像是要哭了似的,对着墨云泽叫了几声。   长耳兔乃是墨云泽的契约兽,纵然还不会说话,墨云泽却也能听得懂它的意思。   月见微只觉得墨云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来,小拳头也捏地骨节泛白。   月见微虽然喜欢逗弄欺负墨云泽,但到底立志当个好大嫂,便道:“泽泽,你这是怎么了?天塌了还有我给你撑着呢,说来听听。”   墨云泽眼眶发红,重重在柱子上打了拳头,道:“杏花谷简直欺人太甚!”   杏花谷乃是整个苍茫大陆最厉害的丹门,五家十二派除归元神宗之外,名声最亮、势力最大的宗派,概因杏花谷出了数位丹道强者,垄断了整个苍茫大陆百分之八十左右的丹药,不少强者到了杏花谷面前,都得夹着尾巴做人。   月见微蹙了蹙眉,道:“杏花谷做了什么?”   墨云泽急得团团转,说道:“那青云圣手,每年都要给我大哥炼制一瓶双极宝丹,一共六枚,我大哥每个月的十五,都会全身疼痛难忍,宛若万蚁噬心,要靠这双极宝丹来抑制痛苦,缓解病痛,但今年的药,却始终没送过来。我爹年初就派人去催了,前几日更是亲自出去迎丹,但是方才阿梓告诉我,我爹回来晚了一日,我大哥已经将自己锁在房间里面,不让任何人进去!”   月见微腾地一下子便站了起来。   墨云泽说着便掉了眼泪,他擦了把脸上的泪水,道:“我们年年给杏花谷送去数万极品灵石,耗光白雪境十分之而三地利润,还亲自将炼药的材料送过去,但今年因着冰魔攻城着实脱不开身,我们的灵石只先送过去一半,剩下的一半,已经在筹备了,总不会欠他们,可他们却故意拖到这个时候……”   月见微浑身的血都快要凉了。   他听着墨云泽的哭声,只觉得胸闷气短,恨不得马上见到墨沧澜。   他初见墨沧澜的时候,是在月诗雪退婚的那一年,当时他只是远远看到了那个饶是坐在轮椅上也难掩绝代风华的男人,便觉得心鼓雷动,仿佛就这么走过了一生。   后来再见墨沧澜,便是百年之后。   那时候墨沧澜体内的毒素已经得到了控制,每逢十五也并未有什么特殊表现。   但某一天夜里,他正睡得香甜,突然听到了墨沧澜发出了痛苦难耐的声音,月见微一下子便就醒了过来,只见在他身边,墨沧澜满头冷汗,脸色苍白如雪,嘴唇已经被咬出了血,显然是痛极了。   从那之后,月见微才听墨沧澜说:“我如今还算是好的,百年之前,每逢十五,月盈之日,我都会受那毒素侵蚀,全身如同千刀万剐,苦不堪言,我却又不敢告诉我爹他们——他们每年花大价钱,让杏花谷的丹师替我炼药,可那药当真是一点效果都没有。”   杏花谷,青云圣手。   月见微的指甲掐进了手心,脸上血色悉数退尽。   他看了眼沙漏,道:“我要出去。”   墨云泽吸了吸鼻子,说:“门口有刑堂的人守着,谁都出不去。”   月见微扫了他一眼,然后手起刀落,墨云泽来不及闷哼一声,就被一记手刀给砍晕过去。   长耳兔看到主人受到攻击,顿时愤怒地叫了起来,然后它便看到月见微消失不见,一只全身毛发松软油毛发亮浑身血脉威压吓死兔子的小兽出现在眼前。 第046章 毒发之日   长耳兔觉得有点尿急,好容易才憋着,就听到月见微道:“你若是敢把今日看到的说给你主人听,小心我日后把你的皮扒了,一口一口吞掉!”   长耳兔抖得像是筛子,重重点头道:“大王在上,小的绝对不敢!”   月见微见他如此识时务,便又说道:“还有,日后你不准再让墨沧澜抱你,他是我主人,我不允许任何妖兽和我抢他,否则扒皮抽筋一个不少。”   长耳兔:“……”好凶残嘤嘤嘤。   它只是只可凉的兔兔啊,为什么要遭受这种心灵摧残?   月见微变成了原型,好不容易从那小洞里面将胖乎乎的身子挤了出去,雪球一样连滚带爬地朝着墨沧澜的观澜轩跑去。   …………   观澜轩内,墨意寒已经唉声叹气一个上午,旁边还站着满脸凝重的尚轩长老。   尚轩长老看着手中珍贵的药瓶,道:“少主将门锁住,这谁都不敢破门而入啊。”   墨意寒愁容满面,很是心疼,道:“我第一次见到澜澜毒发,整个人都快要吓得魂飞魄散,从小到大,澜澜从来没喊过一声疼,可那个时候,我抱着他的身子,就听他一直喊“爹爹我好疼”   说到这里,墨意寒眼睛都湿了,别过脸闭了闭眼睛,缓了缓情绪,才接着说道:“后来,总算是找到了解决的门路,我以为他总算是能少受些苦,这些年,靠着那双极宝丹也能让他不那么难受,没想到这次……都是我的错,若非我将灵石送晚了,也不至于让他吃这等苦头。”   尚轩长老也是看着墨沧澜长大的,心里面很不是滋味儿,又是愧疚不已,道:“都怪我没本事,要不然,哪里用得着去给杏花谷当孙子?杏花谷做事也太不厚道了,我们哪一年的灵石没给全,怎地就一个月都不愿意等?”   墨意寒神色低落,看着手中的瓶子,道:“轻鸿走后,白雪境势微,谁都敢来踩我们一脚了。”   碧霄长老蹙了蹙眉头,道:“当务之急,是把丹药送进去,给少主服下。”   墨意寒摇摇头,道:“没用的,他毒发之时,决不允许任何人见到他的样子,我不想违背他的意愿。”   众位长老皆是沉默。   墨沧澜从小便是个天之骄子,他的骄矜和傲气,是与生俱来的,是上苍赐予的,这样的人,怎能不自尊自傲?   可这样的人,却又落得个如今这般下场,当真让人心疼可怜。   尚轩长老一咬牙,一跺脚,道:“不成,不能由着他来,否则这两日一过,只怕会元气大伤啊。”   墨意寒眸中闪过复杂之色,叹了口气,道:“给他留点体面吧。”   尚轩长老一愣,也不再多说什么。   趁着没人看到,一个雪绒绒的圆球翻过了后山的高墙,躲过阵法,一路撒开腿丫子跑过那长长的回廊,来到了墨沧澜寝居的那房间后面。   墨沧澜院子里面的防御阵法不少,但这屋子却是素淡得很,月见微跳到窗台上,伸出爪子一巴掌将那窗户给拍出了个洞,然后纵身一跃跳了进去。   屋内,灯火幽暗,空气里弥漫着令人昏昏欲睡的苦香味道,和平日里墨沧澜惯常点的那提神醒脑的香气截然不同。   月见微蹑手蹑脚地跑到了里屋,一眼便看到了令他嘴唇微微发抖的一幕——   床上,墨沧澜双眸紧闭,双眉用力地蹙起,双手双脚被缠丝束缚在床柱上,下唇已经被咬得破败不堪,血迹点点。   月见微见他如此,只觉得又恨又怒,一时间想到的竟是上辈子他心如死灰,离开墨沧澜之后,墨沧澜那等死的那度日如年的一千多个日日夜夜。   月见微鼻头一酸,竟是险些落下泪来,跌跌撞撞地跳上了床,窝在了墨沧澜脑袋边,忍不住伸出舌头在他爬满了冷汗的脸上轻轻舔舐了几下。   “谁?”墨沧澜竟是才察觉到有什么进来了,倏然睁开了双眸。   一双本该灿若寒星的眸子,如今像是蒙了层雾,看起来朦朦胧胧,也不能聚焦,显然是毒素侵袭到了眼睛,惹得双目失明。   月见微怕他紧张,便就嗷呜嗷呜叫了两声,示意自己的身份。   墨沧澜此时头昏脑涨,全部力气和精力都用来忍受疼痛了,好容易才想起这不停在他脸上蹭来蹭去的毛丸子是谁。   若只是个小兽,墨沧澜还能勉强接受,然而他分明知道这是月见微。   墨沧澜不愿让任何人看到他这副虚弱的模样,说他想要维持些可怜的自尊心也罢,说是他矫情也好,墨沧澜总归是只想一个人独自忍受。   “走开。”墨沧澜哑着嗓子说。   月见微不敢动弹了,他焦灼地看着墨沧澜紧绷的情绪和抿起的双唇,嗷呜叫了一声,便往后退了几步,弄出些响声来,佯装自己已经离开,实则蹑手蹑脚地在窗台下面顿了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地跑了过来。   然而,月见微自以为能瞒得过墨沧澜,却不料刚靠近床榻,就听墨沧澜带了几分冷意,道:“你若是再不走,日后也别来了。”   月见微:“……”   月见微吓得一动不敢动,蹲在墨沧澜的床边,只眼巴巴地望着他。   过了片刻,月见微见墨沧澜闭着眼睛不再说话,便轻手轻脚爬上了床,窝在了墨沧澜的腿边,琢磨着该怎么替墨沧澜缓解痛苦。   他那乾坤镯里面还塞着丹药,但好像并没有墨沧澜现在能用得上的。   倒是麒麟角有镇痛解毒的奇效,可是他现在的角是不成熟的小角,若是砍了就长不出来了,更不可能长大,往后再想要给墨沧澜治病,也是不可能的。   “若说解毒镇痛效果最好的呀,除了太仪的两只麒麟角,还有太仪的麒麟血。”月孤影抱着奶里奶气的毛绒小兽,道:“我家宝宝浑身都是宝贝,日后觊觎你的坏人定是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你在人前决不能轻易暴露原型,免得遭至杀身之祸。”   月见微回过神来,全身一个灵激,心道:若是他的血也能够有镇痛祛毒之效,是不是给墨沧澜服用下去,他的疼痛就能稍作缓解?   月见微皱了皱眉头,想起自己上辈子似乎没怎么生过病,便觉得有戏,他刚琢磨着怎么给自己放点血塞到墨沧澜嘴里,便突然被一只手掐住了脖子。   月见微:“!!!”   墨沧澜不知何时解开了手上的束带,竟是坐了起来,单手撑着床榻,另一只手捏着月见微的脖子,把他按在被褥上,披头散发,宛若艳鬼,咬牙切齿道:“让你滚,你偏不滚,你是来看我笑话么?”   月见微所有的声音都掐在了嗓子眼儿里面。   他不是,他没有!   墨沧澜心火旺盛,几乎癫狂,他每每十五这日,便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神行为,受不得半分刺激,需得将自己牢牢束缚在床上,才能免得伤人伤己。   而这月见微却是不怕死,非要在这个时候闯过来扰他清净。   这简直是……自寻死路!   墨沧澜盛怒之下,额头青筋暴起,恨不得将这这非要缠着他的小东西给掐死。   彼岸蝶在屋内焦灼地翻飞,眼见月见微越发出气多入气少,却还要死死用黑溜溜的眼珠子盯着他……   墨沧澜深吸口气,将手中的小兽给扔了出去,单手撑着额头,难耐地说道:“你听话,乖乖地在外面等着,你帮不了我什么,我也不想伤了你。”   墨沧澜下手控制不住轻重,月见微直接磕到了桌角上,额头撞出了一块大包。   你听话。   月见微险些鼻子一酸哭了出来,这句话,上辈子在他和墨沧澜分开的时候,墨沧澜也这么说过。   那时候,墨沧澜已经知道自己的身子被月见微下了钟情蛊,禁不住怒从中来,让月见微滚到他见不到的地方去,月见微不依不挠,非要留在他身边,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的。   最终,许是墨沧澜有些受不住他的磨人,许是墨沧澜那时候已经下定决心,日后再也不与他相见,便在那日一改常态,叫月见微来见他。   墨沧澜抬起手,似是抚摸他的脸,但又迟疑了片刻,最终也没有落下。   墨沧澜叹了口气,道:“你听话,回家去吧,莫要在我身上继续好时间了,不值当的。”   不值当么?   月见微回过神来,看着那个垂眸按着额心满脸痛苦的男人,心中一狠,竟是直接咬破了舌尖儿,飞快地扑到床上,将墨沧澜压在床榻上,然后伸出舌头便趁着他惊讶地微微张开嘴唇的时候,将那滴舌尖血硬是舔在了墨沧澜的舌头上。   墨沧澜:“……”   这小崽子,简直是在造反!   他非但来看自己的笑话,居然还要占便宜!   墨沧澜顿时感到心累,突然便失去了力气。   他眼前发黑,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想:果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他竟是连一个小崽子的轻薄,都抵抗不了,也真是够够了。   不过,墨沧澜发现自己许是被气过了,体内如同万蚁吞心蚀骨的锥心之痛竟是慢慢淡了下去,他来不及惊讶,不消片刻,便筋疲力竭的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月见微这才松下了紧绷的身子。   他又舔了舔墨沧澜的嘴唇,发现墨沧澜并非装睡之后,方才身子一滚变成了一个身材纤细的少年,只不过这少年是赤裸着身子的。   月见微无奈又温柔地盯着墨沧澜的脸,摸出一块帕子,给他擦拭着脸上的冷汗,还趁机在他身上摸了几把,道:“你这个人,就是能死撑,还死鸭子嘴硬,不知遭了多少罪。不过,日后有我陪着你,什么都会好起来的。” 第047章 装糊涂   月见微又陪着墨沧澜在这里睡了片刻,看了看时间也差不多了,这才一滚身子,变成了小兽的模样,从窗户跳出去重新回到了祖祠闭门思过去了。   墨云泽一觉睡到第二日才醒了过来。   墨云泽看到月见微,一整张脸都写着不高兴,恶狠狠地对着月见微挥拳头,道:“你这个混蛋东西,居然敢偷袭本少爷,待我出去之后,你看我不打哭你!”   月见微满心想着墨沧澜,随口说道:“你要是打不哭我,就给我喊声嫂子听听?”   墨云泽:“……”   他被月见微的不要脸给噎的说不出话来。   墨云泽刚想骂人,就眼尖地看到月见微额头上有一块像是咳出来的青紫色大包。   墨云泽狐疑道:“你额头怎么了?”   月见微揉了揉撞在撞角摔出来的包,说:“不小心睡着了,磕到地上了。”   墨云泽:“……”   墨云泽爆发出了幸灾乐祸的哈哈哈哈大笑声。   月见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道:“你还是关心一下你大哥吧。”   提起墨沧澜,墨云泽一下子就不笑了。   他颇为感伤地说道:“我想关心我大哥,但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还不知道,我大哥怎么样了。”   月见微看了他一眼,道:“墨云泽,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墨云泽警惕地盯着月见微,道:“你又想干什么?”   月见微说:“我这次炼制了五十颗丹药,若是一颗七十下品灵石的价钱,统共能卖三千五百下品灵石,我用这些钱,换一颗你大哥的那颗双极宝丹。”   墨云泽愣了一会儿,然后跳了起来,怒视说道:“你居然打起了我大哥救命丹药的主意,你做梦吧,你给我多少钱,我都不换!而且,一颗丹药,至少也要几万极品灵石,你真当我脑子有坑?”   “我只要一颗。”月见微轻描淡写,道:“一瓶十二颗,今年的这第一颗,你哥已经用不上了,留着也是浪费,而且,不管你信不信得过我,我都要告诉你,我怀疑那丹药有问题,我让你拿给我一颗,也是为了将这丹药给解了,然后看看丹药里面到底有什么古怪。”   墨云泽满是不信任地盯着月见微,同时还颇为不可置信地说道:“你要解丹?”   所谓解丹,就是将一颗丹药用特殊的炼丹手诀给逆向解开,这种法诀堪称逆天,只有丹道造诣逆天之人才能够真正解丹成功。   解丹最重要的目的是为了获得丹药炼制的材料,此方法大多时候是在研究孤绝丹药的丹方时所用。   解丹之术,一万个炼丹师里面,最多只有一个能够做到。   但就连这一个,解的丹药也不过是那些品级较低的丹药罢了。   真正的孤品丹药,当成宝贝供起来还差不多,谁会真的敢拿出来让丹师来解丹?   真正解丹成功的几率,连百分之一都到不了,谁又敢冒这个风险?   所以,当月见微说出解丹的时候,墨云泽只觉得尤为可笑,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可是,月见微的表情却无比认真。   “我会解丹,至少你大哥用的这种丹药,并不难解。”   “你一看就是不懂行的。”墨云泽摇摇头,也懒得嘲讽他,道:“那丹药可是无比珍贵的极元地级丹药,你就算是个炼丹师,也绝无可能真的解丹成功。”   月见微有些失望地说:“那就算了。”   墨云泽看了月见微一眼,本以为月见微要多说几句,好让他开启嘲讽模式,没想到,这次这小贱人居然如此迅速地就溃退了,果然是自己太厉害了,不战而屈人之兵。   五日之期一到,月见微就带着他的小丹炉和丹药,离开了祖祠,而墨云泽则是还要继续在里面面壁思过几日。   ………………   月见微刚一出来,便看到了坐着轮椅正在那祖祠门口的一棵梅花古树下轻袍缓裘的墨沧澜。   墨沧澜的怀中还抱着那只长耳兔。   月见微先是给了那长耳兔一个“你死了”的锋利眼神,紧接着便屁颠屁颠朝着墨沧澜跑了过去。   “沧澜哥哥,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月见微笑眯眯地说:“该不会是来接我的吧?”   “嗯,是来接你的。”墨沧澜口吻淡淡地说道。   月见微:“……”   月见微一下子愣住了,他虽然自恋,但对于自己在墨沧澜心里面究竟算是个什么东西,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他方才就嘴巴随口一贱,没想到墨沧澜居然还真就是来接他的。   月见微眨眨眼睛,满脸懵逼,道:“沧澜哥哥,你是专门来接我的?”   墨沧澜调转了方向,道:“总归是我把你关进来的,自然也该由我接你出来。这几日在里面,可是适应,云泽可有寻你麻烦?”   月见微赶紧跟了上去,走在墨沧澜身边,道:“倒也还好,泽泽也没有欺负我,还很听话地抄了宗规戒律。”   墨沧澜点点头,道:“之前我听尚药师说,你在炼丹一道上,应当是有些天赋的,他也有意让你在身边跟着学丹道,你过会儿便去药庐找他吧。”   月见微点点头,道:“好呀,沧澜哥哥和我一起去吗?”   墨沧澜抬起下巴,彼岸蝶从月见微眼前飞过。   “我就不去了。”墨沧澜说:“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月见微也不是失望,嗯了一声,又说道:“我前几日,听云泽说你病发了,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顿了一顿,月见微又说:“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我是真的关心你。”   墨沧澜觉得挺好笑地,这月见微分明比谁都清楚他究竟是好还是不好,还死皮赖脸地非要在他病发的时候,凑到他身边又是占他便宜又是惹他生气的,现在却又是装乖又是装无辜,问他好不好。   这小东西,小小年纪,心眼倒是挺多。   不过,墨沧澜没打算拆穿他,轻描淡写答到:“没什么大碍,多谢你的关心。”   月见微心里想着:都疼得就差满地打滚了,还叫没什么大碍?墨沧澜这个人,还是和以前一样,做人忒不真诚。   月见微笃定主意每月的十五都要陪在墨沧澜身边,哪怕他生气,也决不能留他一个人。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路口,月见微扫了眼那只躲在墨沧澜怀中享受着他抚摸的兔子,凉凉勾了勾唇,然后声音甜甜地说道:“沧澜哥哥,那我就先去找尚长老了。”   墨沧澜道:“去吧。”   他从储物戒中拿出了一个瓶子,递给月见微,道:“还说相处的不错,你这脑袋都破了,十有八九是打架打出来的。”   月见微接过药瓶,抬手按了下额头上的青紫包,顿时觉得,被摔了那么一下还是很值的。   ………………   月见微见到了尚轩长老。   尚轩长老正在分配灵草,见到月见微,便招手让他过来。   尚轩长老问道:“认识这些灵草吗?”   月见微扫了一眼,这些都是很基础的草药,想来分配之后,是要发给丹道弟子炼丹用的。   月见微点点头,将这些灵草的名字都一一说了出来,顺便还说了它们的质量。   尚轩满意地打量着月见微,道:“少主说的没错,你果然懂丹道。”   月见微一愣,道:“沧澜哥哥?”   尚轩点点头,扫了他一眼,道:“是啊,少主说你是从大世界来的,从小到大学的东西比我们这里的弟子要多得多,眼界也宽,知道这些不算什么。”   月见微露出了个了然的表情,墨沧澜虽然极有可能已经把小时候见过他的事情给忘了,但他已经知道自己是从紫泽仙陆来的了。   紫泽仙陆本就比苍茫大陆高了一整个大位阶,月见微不管知道什么,都不算太意外。   月见微笑了笑,说:“我从小就对丹道有些兴趣,也翻阅了不少丹道方面的书籍,所以认识不少灵草。”   尚轩长老道:“那日见你拿了丹炉,会炼丹吗?”   月见微说:“会一些简单的。”   尚轩长老就拿了个丹炉递给月见微,道:“这里有增力丹的灵植材料,我不知道你习惯用哪种炼丹手法,你将这些拿下去炼制好,再给我看看。”   增力丹是最基础的丹药,能够将人的力气瞬间增大,炼制起来要比烈阳丹简单多了。   月见微便当即说道:“跑来跑去倒也麻烦,我在这里直接炼制吧。”   尚轩:“……”   只见月见微直接盘膝而坐,也不避讳着尚轩,就直接出手开始旁若无人的炼制增力丹,那些灵草一个接着一个扔了进去,丹炉转动,不多时,细细缕缕的药香便从丹炉的小孔里面逸了出来。   尚轩看得目瞪口呆,同时心里面骇然想道:这月见微怕不是他能教的了的,这孩子才不过十四五岁,就能在丹道上有如此造化,要比他当年强多了。   月见微不过半个时辰就把丹药练好了。   三颗圆润饱满色泽亮丽的丹药放在白净的小手中,月见微冲着尚轩笑了笑,说:“尚长老,我炼好了。”   尚轩:“……”   尚轩长老深吸口气,道:“原本还打算让你跟着丹道弟子一起学着,不过,现在看来你比他们起步早不少,不如,你就跟着甲班的弟子一起学习吧。”   白雪境的丹道共分为甲乙丙三个级别,丙字级别是刚入门的,甲字级别都是已经能够独当一面的,不过,白雪境不擅长丹道,所以纵然是甲字弟子,也最多能做到独立炼制极元黄级丹药罢了。   月见微却是挺高兴的,因为他打听过了,若是升为甲字级别的弟子,每个月能够领五百株一级灵草,炼制成的丹药还能拿去换钱。   月见微谢过尚轩长老,便跟着他一起去灵草堂挑选丹炉了。   月见微选了个适合他魂力属性的丹炉,虽然品级不高,但总归是解决了燃眉之急。   尚轩长老看他高兴不已的样子,也温和地笑了笑,道:“甲字弟子虽然有不少便利之处,但是,你每个月也一样要给白雪境炼制三十颗中元丹药,至于品级,一律不准是下品,不然月钱要减半。不过,你炼制出来的那些丹药,却是可以换钱或者换灵草的,至于如何兑换,门口的牌子上又详细说明。”   月见微点了点头,抱着丹炉眼睛亮亮,道:“放心吧尚长老,我肯定会按时上交丹药的。”   月见微走后,尚轩长老被人拉着留在了灵草堂。   灵草堂乃是白雪境里弟子们领取炼制丹药、采摘灵草等任务、并兑换银钱采买丹药灵草的地方。 第048章 不服   月见微和尚轩长老一起过来的时候,有不少丹道弟子都看到了月见微将一个甲字级别弟子才能免费发放的丹炉欢天喜地地抱走了,于是便有人眼红起来。   灵草堂的曲鑫长老摸了摸胡子,满是好奇地凑到尚轩身边,问道:“这小家伙,我之前没见过,是什么人啊?”   尚轩说道:“这可是咱们白雪境的三少爷,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不认识也是自然。”   曲鑫恍然大悟,道:“原来他就是月见微啊,我之前不止一次听到这个人,只是没想到,竟是长得这般灵秀。”   旁边有一位甲字级别的弟子,走了过来,道:“尚长老,这月见微我们从未在讲堂上见过,他炼丹之术,竟是已经到了甲字级别了吗?”   这位弟子说出了不少弟子的心声,尚轩长老笑了笑,说:“日后你们见了,自然会知道的。”   说完,尚轩长老便扬长而去。   尚轩长老走后,便有弟子偷偷小声嘟囔道:“我们这些甲字弟子,好容易才通过了炼丹测试,有的考了数年,才能得到现在的待遇,没想到这月见微居然初来乍到,人都没怎么露过面,就能享受和我们一样的待遇,未免太不公平了。”   “是啊,我在白雪境学了十年,都才不过是个乙字级别的弟子。”另一位弟子酸溜溜地说:“果然有背景就是好。”   “尚轩长老上次直接带人来,还是五十年前收兰渝大师兄为入室弟子的时候,兰渝师兄前些年去外面游历,至今未归,难不成尚轩长老是想再收一位入室弟子?”   “谁知道啊,反正我就服兰渝师兄,也不知道兰渝师兄什么时候回来,他最讨厌这种不劳而获的人,他若是知道今天的事情,肯定会替我们出头。”   “褚恒师兄,你和兰渝师兄的关系最好,你怎么看啊?”一位弟子朝着方才对尚轩长老说话的弟子殷殷期盼的说道:“要不然,这件事情还是早些告诉兰渝师兄吧。”   褚恒扫了他一眼,道:“那月见微如今可是白雪境三少爷了,你们这般肆无忌惮地说他坏话,小心有人告诉他之后,他让你们喝一壶。”   弟子翻了个白眼,道:“他还喜欢告状啊?我可是听说,咱们城主和少主都不怎么喜欢他,我听到可靠消息,说是他和城主夫人有些亲戚关系,所以城主才给他这个面子,之前,二少不是还特意找人去整他了?”   另一位弟子连忙接着道:“是啊,我还听说,他居然恩将仇报,去偷尚轩长老的丹炉,还被二少抓到了现形,他还死不承认,顺便拖累着二少爷一起去跪祠堂了。”   褚恒:“……”   “对了,我还听说,那个月见微来了之后,便就盯上了咱们少主,他总是寻到机会,就往少主身边凑,也不知道打着什么主意。”   “我也听说过!他是不是看上咱们少主了啊?长得像是个小狐狸精似的,没想到,还真是个小狐狸精。”   褚恒之前还不怎么在意,一听这话,便就眯了眯眼睛。   他扫了眼这些八卦的弟子,道:“你们说话注意一些,莫要让人抓了把柄。”   说完之后,褚恒便走了。   到了房间里面,褚恒拿出了一块传音石,施了法术之后,便听到那边传来了声音。   褚恒说道:“兰渝,你如今可是游历完了?”   那边过了片刻,才传来个年轻的男子声音。   兰渝说道:“我有些际遇,前些日子刚从一处药宗秘境出来,准备再去杏花谷修炼几年。”   褚恒笑了笑,说:“我今日听说,白雪境来了个十四五岁多少年,他形貌秀丽漂亮,像是个小妖精似的,和城主夫人有些渊源,如今已经成了墨家三少爷,而且,他在丹道上似是有些天赋,初来乍到,就被尚长老给了甲字弟子的待遇。”   那边过了片刻,才听到兰渝不以为意说道:“这又如何?我如今的眼界,早已不拘泥于白雪境了。”   褚恒笑着说:“那少主呢?”   兰渝:“……”   褚恒说:“他成日缠着少主,才来不过两月,就已经入了少主的眼,前些日子,少主还替他出头,惩罚了一个挺有背景的管事,你若是再不回来,小心本末倒置,学了丹术,却丢了少主的青眼。”   兰渝声音当即便冷了下来,道:“竟是有人敢趁虚而入,你先且帮我盯着他,我过几日就回去,我倒要看看,那个小妖精到底是什么来头。”   褚恒又和兰渝说了几句,便将传音石收了起来。   以往兰渝在的时候,每月都要去给少主施针压毒,他在丹道上天赋极高,人又会来事儿,很快就得了墨沧澜的信任。   兰渝一直都以墨沧澜的青梅竹马身份自居,纵是墨沧澜那位远在天边的未婚妻,兰渝也从不放在眼中。   白雪境的弟子只要眼不瞎,都能看出来兰渝对墨沧澜的心思,如此一来,纵然有人对墨沧澜有意思,也碍于兰渝,不敢表现出来。   褚恒想起月见微那些传言,却是一笑,将一株开得极好的花用剪子剪了下来,倒是觉得今后有好戏看了。   ………………   月见微又一次下了山,他直奔聊赖阁而去,见了那小童,便将五瓶丹药拍在了柜台上面,说:“卖药。”   小童眼皮子一抬,将那瓶子挨个打开闻了闻,又看了看成色,很是惊讶地看着月见微,道:“又是极品初元?”   月见微点了点头,说:“我们家少爷,只会炼制极品丹药。”   小童忍不住咂舌,道:“你家少爷还真是厉害,鲜少有丹师能每次都炼出极品丹药来——虽然只是最低级的初元黄级丹。”   月见微心里美滋滋,洋洋得意说:“我家少爷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丹师了,这些丹药根本不算什么,随手一炼就成了。”   小童:“……”   吹大了吧?   小童将药瓶收起来,道:“五十颗丹药,两千五百下品灵石。”   月见微一挑眉,道:“这次可卖不了这个价钱了,我要涨价了。”   小童表情一僵,道:“你要涨多少?”   月见微眨眨眼睛,说:“我本来要卖每颗一百下品灵石的,但是吧,既然咱们都这么熟了,我给你打个七折,就要你七十块下品灵石好了。”   小童嘴角抽了抽,心想这人还挺狠的,七十块下品灵石,整个漠城都没有几户人家买得起,当然了,要真是拿出去卖,肯定是有人能买的,但这价格还是太狠了。   小童冷着脸,瞅着月见微,道:“价钱太高了,不好卖。”   月见微眼珠子一转,说:“若真不好卖,我就直接去阳春院门口叫卖了,那儿的人都是财大气粗的修士,我就算叫价一百五,肯定也有人买。”   小童:“……”   说真的,一百五十下品灵石,对于寻常人来说的确是个天价,但是对于真正的修士来说,尤其是那些能花得起灵石逛妓院的修士而言,根本不算什么钱。   而且,这丹药卖的特别好,这些日子,已经有不少回头客来询问下一批烈阳丹什么时候能上架,还有几个客人,竟是直接预定了一百颗!   小童也不想失了这么个厉害的合作对象,便勉为其难地说:“行吧,不过这次价钱定了之后,日后不能再随便调了。”   月见微拍拍胸口,道:“肯定的,我这人做生意,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小童将灵石给了月见微,说:“你这丹药,数量有些少,来送货的日子也不确定,你那边能不能定个时候,定个数量,我也好给客人说。”   月见微想了想,琢磨了片刻,道:“我每个月能下山六次,我每隔半个月,就来送一次货吧,至于炼丹的数量,恐怕只能保证半个月十瓶。”   每瓶十颗,十瓶就是一百颗。   小童想了想,说:“也行,你还需要灵草吗?”   月见微道:“如今只需要阳春草和荭草。”   小童拨了拨算盘,道:“一百颗丹药所需要的两种草药加起来,一共算你一千下品灵石吧。”   月见微笑了笑,说:“行啊,那就多谢了,这价钱还挺公道的。”   荭草和阳春草在烈阳丹的基本灵草里面,都算是价格偏贵的灵草了,按照品质来看,这些灵草正常价格应当是一千五百灵石,这小童给他的价格,显然是有些示好的意思在里面。   月见微收好了灵草,刚准备离开,便看到一个穿得珠光宝气的修士走了过来。   男子一开口便问道:“前个月我买的那烈阳丹,现在可有货了?”   小童点点头道:“刚巧有了。”   男子眼睛一亮,兴奋地说道:“哎呀,我来的这时候可真是巧了,先给我来十颗吧。”   小童拿出了一瓶丹药,递给男子,道:“两千五百下品灵石。”   男子很是爽快地拿出了一袋子灵实,放在柜台上,心满意足地拿着丹药,看了又看,道:“你们这丹药,效果是真不错,就是一次卖的太少,总是断货,要是能随时供应就好了。”   小童撩了撩眼皮子,拨着算盘,头也不抬地说道:“丹师太少,你以为极品丹药是轻易能炼制的?买到就是赚到,全看缘分,你若是明天再来,连这十颗都没了。”   男子点点头,觉得小童说的很有道理,如获至宝地捧着丹药走了。   男子走后,月见微才从恍然之中回过神来,他瞪着小童,道:“你一颗居然卖二百五,你也忒狠了吧。”   小童很是淡定地说道:“遇到肥羊不宰一宰,难道还留着过年吗?”   月见微:“……” 第049章 比试一番   月见微突然觉得,价钱卖低了,早知道一颗烈阳丹,居然能卖到二百五下品灵石,他就直接把价格订到一百五了。   不过,说定了的价格,月见微自然不会改口,做生意嘛,细水长流,口碑为上,再说他也赚了不少,这家聊赖阁的嘴巴还挺严实的,月见微便也不在乎那么些蝇头小利了。   反正,日后他肯定是要赚大价钱的。   月见微回了白雪境,先是去灵草堂领取了一百五十棵烈阳草,又拿着自己买来的灵草,便开始炼制丹药,他得了甲字级别弟子的丹炉,炼制起来更是游刃有余,这次竟是只用了三天时间,就把一百颗丹药悉数炼制完了。   完成了任务之后,月见微先去丹堂报道,装模作样地听了一节课,然后便抱着自己的丹炉,直接去灵草堂领取这个月他能够领取的灵草。   灵草堂内,不少甲字弟子都来这里领取任务或缴纳本月的丹药,一时间倒是热闹。   甲字弟子能够免费领五百株一级灵草,至于具体是哪种灵草,倒是可以自行选择,只不过,有的灵草在白雪境不大常见,过段时间才会采购过来,就显得稀罕了。   月见微前些日子就来找灵草堂的曲鑫长老预定了这一批的养元草,养元草乃是少见的能够用单一灵草便炼制出丹药的灵草,因着适合在灵气充沛气候温暖的地方生长,所以漠城鲜少有养元草,虽然这只是一级灵草,但在整个白雪境,都是需要争抢的灵草。   一位乙字弟子本想领养元草,却被曲鑫长老告知,甲字弟子已经预订完了,那乙字弟子只能怏怏不乐地准备离开。   这时候,月见微排到曲鑫长老面前,拿出自己甲字弟子的身份木牌,道:“曲长老,我要领一百五十株养元草,还要些炼制聚灵丹的”   曲鑫长老看了看月见微,笑眯眯地说道:“养元草炼制出来,可是要上交一部分的。”   月见微笑着说:“五棵养元草能够炼制一颗中元养元丹,一百五十株炼制出来,可就有三十颗了,我这个月的任务,基本上就做完了。”   曲鑫长老眉头一挑,道:“你这小子,年纪小小口气却大,我上次见到一百五十棵养元草能一棵不浪费,全都炼制成丹的,还是五十年前。”   月见微明眸微动,他自认为无人能够比得上他在丹道上的天赋,没想到竟是有人能达到他境界的百分之一二,倒也有些好奇。   月见微便问道:“那人是谁呀?好生厉害。”   月见微身后那位乙字弟子,本就一肚子火气,闻言顿时嗤笑了一声,道:“你身为白雪境丹门弟子,竟是连丹门最天才的人物兰渝都不知道,果然开后门进来的,就是不一样。”   这话听得扎耳,但大部分乙字级别的弟子,都发出了轰然笑声,那笑声大多都带着恶意。   丹道竞逐激烈,稍不留神就会被人拍死在沙滩上,很是排外。   更何况,乙字级别弟子中,绝大多数都在这个级别徘徊良久,不得而前,从未享受过甲字级别弟子的待遇,但他们都享受不到,倒也罢了,谁都心安理得。   可突然有一日,有人打破了这个规矩,乙字弟子就不患寡而患不均,心中不是滋味儿了。   再加上月见微虽然名义上是白雪境三少,可墨沧澜大多数时间都在他的观澜轩中制作兵甲机械,除了白雪性大事之外,其他的一律不管。   二少爷更不用说,不寻月见微麻烦还是因为这段时间刚刚被惩罚过,打算暂时低调做人。   至于墨城主,更是个大忙人,每天跑里跑外的,哪里有时间管顾月见微?   如此一来,月见微自然就被人当成了可以拿捏的软柿子。   月见微闻言,便转身云淡风轻地看着那嘲讽他的弟子,勾了勾唇,带了几分奇异的天真,道:“最天才这称呼,是在我来之前,你们给封的,如今我既然来了,这名头自然是要落到我头上来的,我有必要记得个旧人的名字?”   月见微平日里面鲜少会主动找麻烦,但是麻烦找上他来的时候,他可是丝毫不会忍耐的。   忍一时,憋屈一时。   忍得久了,说不定就会变成变态。   月见微可不想自己成个变态,所以他决定当时就怼回去。   然而怼回去的结果,就是换来了更多人的侧目。   就连原本不打算参战、决定将月见微视为空气不理不睬冷处理的甲字弟子,也都禁不住朝着这个头不高口气不小的少年投来了各种意味的眼神。   “你也太狂傲了,兰渝师兄可是我的偶像,是我的楷模,你算是什么东西,不过是靠着裙带关系成了甲字弟子罢了,有什么可嚣张的?”   “就是,你这人,未免太不要脸了,对自己连个正确的定位都没有,还敢诋毁兰渝师兄!”   “……”   原本安静的灵草堂,顿时吵吵嚷嚷起来,像是个菜市场似的。   月见微却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仰着脸说道:“我就是靠裙带关系进来的,你们能怎么样?你们不服气的话,就去找少主告状呀,没胆子告状,却要在背后诋毁人,你们也就这点本事了,这种心性,这辈子都是个乙字弟子!”   “……”   月见微三言两语的,带来的杀伤力可是远比方才那些弟子说的话厉害多了,乙字弟子看到月见微这副模样,只觉得面目可恨极了,一个个都恨不得冲上去对他拳打脚踢,再不顾及身为丹道弟子的优雅高贵。   “于子秋,这你还能忍吗?”乙字弟子不知是谁叫了个人的名字,数双眼睛便齐刷刷地落在了站在后面的一个年轻男子身上。   于子秋乃是乙字弟子当中的第一人,他年龄最小,修为最高,来年考核的时候,必然能够跨入甲字弟子之列。   于子秋走上前来,神色冷漠,居高临下地扫了月见微一眼,道:“小小年纪,嘴巴却如此歹毒,竟是诅咒同门弟子,本想着你是墨府三少,不想与你计较什么,现在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我若不教训你,便对不住同门弟子们对我的信任。”   “说得好,于师兄,我们这些乙字弟子的颜面,就靠你了!”   月见微扫了他一眼,道:“面子,可不是几句话就能赚回来的,怎地,你是打算与我比试比试了?”   于子秋就算年龄小,也已经二十多岁,他如今的修为已经到了魂动境巅峰,只差临门一脚就能成为感魂境丹师,一旦到了感魂境,那在整个漠城,都算是有了立足之地。   于子秋自然看不上月见微。   月见微才来几日,便拿了不少灵草,有几样还是罕见的那种。   乙字弟子顺位在甲字弟子后面,有什么好的灵草,要先紧着甲字弟子使用。   月见微占着顺位,拿的灵草全都是僧多粥少的,也不知他从哪儿来的那么多灵石,这短短几日,一个人竟是买了上千株灵草了,多少影响了乙字弟子。   于子秋嘴上不说,心里面却已经将月见微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于子秋冷笑道:“和你比试,未免显得我于子秋欺负人,更何况,你若是输了,我又能把你怎样?”   月见微却是勾着唇,笑靥如花,道:“我若是输了,我就滚出白雪境,永远不在这里碍着你们的眼。”   于子秋眼睛顿时一亮。   月见微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道:“别急嘛,我还没说,若是我赢了又该如何。”   于子秋自信能赢过月见微,甚至已经幻想着月见微灰溜溜滚出白雪境的场面,他便随口说道:“我若是输了,我就滚出白雪境。”   月见微乐了,看着于子秋,就像是看到了“幼稚且单纯”五个明晃晃的大字,眼珠子一转,也不想真把事情闹得太大,便说:“得了吧,看你这资质,能混到乙字弟子,也着实不容易了,我大人大量,不和你计较这个。”   于子秋刚想发火,便听到月见微又说:“你若是输了,日后我但凡听到乙字弟子说我一句坏话,我就要揍你一顿。”   于子秋:“……”关他屁事儿?   旁边弟子起哄道:“于师兄,这买卖稳赚不赔,就答应他吧,若是他真能赢了你,我们日后不骂他就好了。”   “就是,反正过了今日,他肯定是要滚出白雪境的。”   于子秋被噎了一肚子火气,此时又骑虎难下,只得应声说道:“好,若是我赢了,你说话算数便可。”   月见微一勾唇,很是自信地说道:“本少爷说话,向来算话,只是你们这些人,不知道能不能把那张只会用来说三道四的嘴,给老老实实闭上!”   这话一出,顿时又惹得弟子们愤愤不平地严词厉色。   “月见微,你莫要嚣张,过会儿还不知道谁输谁赢。”   “就是,月见微,不光是叶师兄,就连我也要向你挑战!”   “月见微,你敢不敢和我赌?”   “……”   月见微掏了掏耳朵,道:“送死也得排队,急什么急,你们等着,想要挑战本少爷的,一个接着一个来就好,都有机会去死。”   “……”   太嚣张了,当真是太嚣张了。   如此令人发指之人,若是放任他继续嚣张下去,也不知道白雪境会变成什么样子。   众位丹门弟子心中已经掀起了滔天怒火,他们决定为了自己的尊严而战,也为了白雪境日后的平静而战,他们一个个都觉得自己乃是站在正义的一边,势必能够得到天道的眷顾。   这场单方面对月见微的声讨,不消片刻便如同龙卷风似的席卷到了白雪境的每个角落,不光丹门弟子,就连武道弟子也都纷纷听闻此事,好奇地赶来围观。   墨沧澜自然也知道了始末。   墨沧澜在弓弩上面布下了阵法,身边墨云泽绘声绘色地说道:“那月见微,一个人竟是骂了所有乙字弟子,说他们学术不通,偏还要自寻死路,还让他们一个个排着队到他面前来令死——啧啧,大哥,你何曾见过这般嚣张狂妄之人?而且,他还说自己若是输了,就滚出白雪境,我看他现在就能收拾行李,准备走人了。”   墨云泽说这些事情的时候,满脸都是兴奋,他不知怎么的,从最开始看月见微就觉得不太顺眼,此时觉得能看到他出丑,或者能把人赶出白雪境,自然是暗搓搓地小激动。   墨沧澜的阵法布完最后一笔,便淡淡说道:“那你可曾想过,若是他赢了呢?”   墨云泽:“……” 第050章 比赛结果   墨云泽噎了一下,斩钉截铁道:“不可能,他那水平,虽然有那么一些,但如何能比得上乙字弟子?虽说白雪境丹道不算厉害,可乙字弟子毕竟也有几十年的道行了,月见微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家伙,他怎可能赢得了所有人?”   “毛都没长齐的家伙,你也好意思说别人?”墨沧澜摇摇头,也不多说,只推着轮椅往外面驶去,道:“那就去看看吧。”   然而,就在墨沧澜和墨云泽还未到达比试的丹堂时,便看到不少丹门弟子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墨云泽一愣,马上扯住一位丹门弟子,道:“不是说要比试吗?怎地这就走了?”   那丹门弟子一看墨云泽,便深深叹了口气,道:“少主,二少,不是不比,而是已经比完了,结束了。”   墨云泽懵逼了,说:“这不是才过了半个时辰吗?”   丹门弟子脸色很是凝重复杂,摇摇头说:“半个时辰,还算长了。那月见微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就把聚气丹给炼制出来了,而且一炉出丹五枚,每一颗都是上品!”   纵是墨云泽不会炼丹,也知道这得多不可思议。   墨云泽张大了嘴巴,半天才说道:“他该不会是作弊了吧?”   那弟子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我们也怀疑啊,但是众目睽睽之下,还有几位长老盯着,绝无作弊的可能,有人质疑他,说他作弊,他就直接拎着那人站在前面,又当着他的面,用了一炷香的时间,又炼制了一炉子,还把丹药直接砸到那人身上,让他尝尝味道对不对。”   这弟子喟然叹息,一副霜打茄子的模样,蔫不拉几地说:“于子秋别说成丹,就连灵草都还没炼化,这他娘的……还怎么比?哎,天赋如此,”   墨云泽:“!!!”   好心地放了这深受刺激的丹门弟子离开,墨云泽仍是觉得自己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   就连当年尚未成年的兰渝,在用最顶级的灵草炼制聚气丹的时候,也绝无可能一炷香时间就成丹,还一次五颗,俱是上品,这怕是就连乾元界第一大药宗杏花谷的甲字弟子,都做不到吧?   墨云泽很是有脾气,怎地都不愿意相信,道:“不行,我非得去亲自看看,要不然,我绝不相信他有这个能耐!”   他一转头,对墨沧澜道:“大哥,你觉得他作弊了没有?”   墨沧澜的睫毛微微一动,勾唇凉凉说道:“当着曲鑫长老和尚轩长老的面,他若是能作弊,也算是有能耐了。”   墨云泽还想说些什么,便听到墨沧澜接着道:“不必再看了,你现在去,不亚于自取其辱,月见微的性子,不是会忍让受气的,你暗中撺掇着那些弟子去找月见微麻烦,你猜他知不知道,背后之人是你这位二少爷?”   墨云泽吓了一跳,险些跳了起来,道:“大、大哥,你怎么知道是我?”   墨沧澜悠悠然道:“这白雪境发生的事情,只有我不愿知道,没有我不能知道的,你那点儿小伎俩,别说是我,就连月见微都能一眼看穿。”   墨云泽尴尬地咳嗽了一下,嘟囔道:“谁叫他也总和我过不去呢,而且,他对大哥不怀好意,居心叵测,心怀不轨!”   墨沧澜微微挑眉,道:“他没招我没惹我的,你又怎么看出来了?”   墨云泽险些要将月见微那些大言不惭要给他当嫂子的话给一秃噜说出来,但转念一想,说不定月见微就是想要透过他的嘴,让墨沧澜知道他那些见不得人的龌龊心思。   墨云泽急中生智,道:“在祠堂的时候,他让我偷一颗双极宝丹给他,说什么要解丹,我就觉得好笑了,那双极宝丹一颗上万上品灵石,哪儿是他能够乱碰的,他这不叫心怀不轨,还能叫什么?”   原以为墨沧澜听了,会和他一起嘲笑月见微,却不料墨沧澜却是怔了一怔,神色略显为妙,修长的手指一上一下地交替转动,一只彼岸蝶在上面滚来滚去。   “他竟是要解丹。”墨沧澜觉得他对月见微的认知,似乎要再改变一些,他有些震惊,心中也难免起了些许波澜,就像是一颗石子落入了幽邃到死寂的湖面之中,漾起了圈圈涟漪。   墨沧澜很难不动容。   他服用那双极宝丹多年,所有人都以为,那双极宝丹能够替他去除痛苦,让他得以平安度过每个月十五的毒发日,但唯有他自己清楚,那狗屁的双极宝丹,分明就是作用全无!   只是,无人质疑那位已经成为一方强者尊师的青云圣手,更是无人怀疑那丹药究竟是否真的有效。   月见微竟是要解丹。   他质疑的,是丹道上成名已久的宗师,此事若是说出去,不管成与不成,都会让月见微沦为笑柄,甚至成为青云圣手门徒和追随者的眼中钉肉中刺。   宗师权威,不容置疑。   墨云泽立刻点点脑袋,说:“我也觉得他有些可笑,解丹这种事情,且不说他能不能做到,光是他那点道行,就敢质疑青云圣手,说出来也不怕惹人笑话。”   墨云泽还很是洋洋自得,道:“还好我阻止了他,还臭骂他一顿,要不然,这事传出去,咱们白雪境都会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墨沧澜:“……”   只有他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墨沧澜微微抿起了红唇,鼻间不知何时便嗅到了梅花的香气。   墨沧澜毫无征兆,忽而说道:“白雪境梅华池的那些红梅,似是开了。”   墨云泽不知墨沧澜怎么突然就说起了这件事情,点了点头,道:“昨天夜里开的,爹爹本来想叫你起来去看,但见你睡得熟,就没叫你,大哥可是想去看看?”   “去看看吧,有十年没开了。”墨沧澜推着轮椅朝梅华池行去,道:“顺便,你将月见微叫来见我。”   墨云泽一愣,跟了几步,道:“大哥,你叫他做什么?”   墨沧澜道:“让你叫你就叫,问那么多有的没的做什么,丹道上的东西,你又听不懂。”   墨云泽:“……”   他觉得自己被嫌弃了。   月见微大杀四方,大获全胜,吓得那些丹门弟子屁滚尿流,一个个脸色憋得铁青,还隐隐发黑,像是生吞了一颗大蒜似的,看得月见微心情美滋滋,比万花盛开还要灿烂。   月见微揪着于子秋不让他走,说:“怎么样,我是不是比你厉害?”   于子秋:“……”   月见微见他不吭声,非要抬高声音说道:“敢和我比试,却不敢承认自己输了,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我今年才十四岁,再过几个月,也才十五岁,你看起来,许是三十多岁了吧?虽然不显老,但你年龄都是我的两倍有余,炼丹之术,还比不得我,这不是天赋不足,还能是什么原因?要我说,你就承认了吧。”   于子秋被他说得脸上一阵黑一阵红,却又因着无法反驳而感到极为憋屈,看着月见微那张娇艳的小脸,更觉得可恨极了。   月见微向来学不会给人留面子,他若是圆滑一点,给于子秋个台阶下,此时于子秋也不至于梗着脖子死死捏着拳头一言不发,一脸被羞辱的表情了。   旁边还没散场的甲字弟子也看不惯月见微这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便有人皱着眉头说道:“月见微,我们都是同门师兄弟,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今日虽然获胜,却不代表往后会如何,你何必如此尖锐,咄咄逼人?”   “于师弟又不曾得罪过你,你莫要总是和他过不去,这样会显得做人太小气,太不上台面。”   “没错,待到兰渝师兄回来,看你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   月见微只觉得可笑,他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便被人如此群起攻之,这些人从一开始,便带着颜色看他,如今不过是他赢了这些弟子,又不怎么留情面,就成了咄咄逼人,尖锐嚣张。   但若是他今天输了呢?   那些人还不知道该如何嘲笑他、诋毁他,逼着他离开白雪境。   月见微潇洒一笑,挺着胸膛,轻蔑地说道:“成王败寇,输了的人,没资格说话。我月见微就是个记仇小气又嚣张爱计较的卑鄙小人,你们今日记清楚了,以免日后不小心得罪我,被我打击报复,被我指着鼻子挨骂,还怨我没提前提醒你们。”   “……”   “现在你输了,你便要信守承诺,日后我若是听到有丹门弟子敢说我半句坏话,我就对你不客气了。”月见微对着于子秋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脸上的梨涡显得他天真无邪,但却让于子秋莫名感觉到了背后一凉。   于子秋死死捏着拳头,羞愤欲绝,咬着牙根道:“愿赌服输,我答应你便是了。”   月见微笑道:“这才豪爽。”   这时候,墨云泽脸色不佳地走了过来,盯着月见微道:“我大哥要见你。”   月见微一愣,紧接着便笑逐颜开,和方才的假笑截然不同,连眼睛都弯了起来。   “沧澜哥哥是不是知道我获胜了,所以想要见我奖励我?”月见微明眸流转,熠熠生光,还兴奋地搓搓手,道:“哎呀,还怪激动呢。”   “……”墨云泽一脸受不了的表情,嫌弃地冲着月见微翻了个白眼,道:“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大哥知道你大逆不道想要解丹的事情了,他肯定是要训斥你。”   月见微冲着墨云泽挑了挑眉,往他手中扔了一瓶丹药,道了一句“送你了”,便就撒开腿丫子跑走了。 第051章 送一颗丹   墨云泽盯着那丹药,道:“这是什么鬼?”   于子秋叹了口气,道:“是今日他炼制的聚气丹。”   墨云泽下意识地想要将这丹药给扔出去,但又收回手来,将瓶子打开,倒出丹药在手心里面瞅了片刻。   “新鲜出炉的,上品丹药。”于子秋口吻复杂,表情沉重,道:“这样的丹药,我需得三日才能炼成,还不一定能全部炼制出上品丹药。”   墨云泽:“……”   于子秋纵然不想承认,也不得不叹息道:“我的确,比不得他。月见微的炼丹之术,分明能够炼制极品丹药,但他却宁可用一炷香的时间,炼制五颗上品丹药,便是为了给丹门弟子立一个下马威。二少,此次我们非但未能挫他锐气,反而助他气焰,只怕是日后他就要扬名白雪境,气势锐不可挡了。”   “……”   墨云泽怔住了,他虽然不服气月见微,却也通过这鲜明对比,看出了月见微在丹道上的天赋,绝非常人可比。   月见微做起来轻而易举的事情,许是旁人艰苦卓绝才能达到十分之一二的。   墨云泽仍是抱有最后一点期待,道:“他当真,这么厉害?”   于子秋眼神中露出了一丝恐惧,道:“二少爷,你对丹道不甚了解,所以感受不到月见微的恐怖,他若是并未作弊,就能达到这种境界,纵然放眼整个苍茫大陆,他都是最顶级的存在,我是不敢和他作对了,否则,就是自寻死路,早晚生出心魔来。”   说完,于子秋受打击太重,便就连礼数也不怎么讲究了,拂袖而去,徒留下几位还在看热闹的弟子,围着墨云泽说个不停。   …………   梅华池处于白雪境最东边的一座山峰上,一片梅林生长在温泉池边,常年雾气缭绕,四季如春,只是梅花周围落着万年不化的雪,冰热相冲,梅花已经数年不开。   如今却是不知受了什么感应,万顷梅花接连盛开,灼灼艳艳在白雪中点缀了无数嫣红。   墨沧澜坐在红梅白雪之间,身穿黑色大氅,头上簪着一根素雅的白玉簪子,那模样远远看去,让人觉得心动却不敢靠近。   月见微先是站在远处看了一会儿,才心满意足地走了过去。   墨沧澜并未回头,便知道是他来了。   墨沧澜道:“你丹术不错。”   月见微笑了笑,走到墨沧澜身前,寻了块石墩坐下,比墨沧澜矮了不少。   他双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托着脸,歪着脑袋看着墨沧澜,很是肆无忌惮地打量着那张能让自己回味数年的面容,道:“若是旁人这么说,我肯定会特别谦虚地说,一般一般啦,是你们太菜,但若是沧澜哥哥这么说,我肯定会立刻承认,毕竟,沧澜哥哥说什么都是对的。”   墨沧澜也禁不住一笑,叹道:“小小年纪,油嘴滑舌。”   月见微大方承认,道:“我这是说的心里话,说的大实话,你若换个人,我还懒得说实话呢。”   月见微满嘴放着彩虹罗圈屁,各种明目张胆地拍着墨沧澜的马屁,还一点也不觉得脸红羞耻。   月见微向来秉承爱他就要夸赞他的原则,恨不得将天下间所有好听话,都说给心上人听。   墨沧澜也不和他计较,言简意赅,道:“你想要双极宝丹,用来解丹?”   月见微点点头,道:“我总觉得,那些丹药有些问题,若是能让我解一解,拿出证据来,便就更有说服力了。”   墨沧澜因着眼睛看不到,便从来闭着眼睛,此时,他居然睁开了眼眸,用没有焦距的漂亮眼睛对着月见微,平白给了月见微一种被他凝视着的感觉。   “你为何会觉得那丹药无用?”墨沧澜口吻冷了几分。   月见微盯着他的眼睛,并不退却,口吻肯定地说道:“因为你不喜欢那些丹药,否则,纵然丹药来得晚了一些,你也绝不会强硬地抗拒。沧澜哥哥,那些丹药对你而言,是不是根本没有一点效果?”   墨沧澜轻笑了一声,眸中却是毫无笑意。   他说:“小孩子别成日揣度旁人的心思,我心里如何想的,你是猜不透的。”   月见微心道:我的确猜不透,上辈子才会被你骗到死,都没看懂你的心意。   反正,月见微在琢磨一千年后,只认定了一件事情——   墨沧澜就是个口是心非的人,他说不喜欢的,不见得真的不喜欢,他说好的,不见得是真的好。   就像是如今那双极宝丹,月见微有了上辈子的记忆,早已知晓那双极宝丹根本毫无效果,乃是假丹,而墨沧澜却又死不承认,这更是验证了月见微的看法。   对于嘴硬的人,月见微自有一套。   月见微走到墨沧澜身前蹲下,却是伸出两只小手去抓墨沧澜放在腿上的右手。   他抓了墨沧澜两根手指,感受到墨沧澜抽出手的冲动,却是用了更大的力气,坚持要抓着他。   “你说我猜不透你心中所想,我也没什么可反驳的,但沧澜哥哥,你敢不敢让我解丹?”   墨沧澜和他“对视”片刻,觉得这少年倒是挺有意思。   他无所谓地勾了勾唇角,从一个琉璃玲珑的瓶子里面,拿出了一颗丹药,亲手塞到月见微手中,道:“你若是真有这个本事,便让我看看吧。”   月见微只觉得手中拿着的,并非一颗丹药,而是重逾千斤的信任。   月见微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捏紧了丹药,原本还挺有把握的事情,现在却觉得很是心虚。   月见微摸了摸鼻子,小声说道:“我若是把这丹药解坏了呢?”   墨沧澜很是云淡风轻,不以为意,道:“本就是拿给你玩的,解不解的出来,倒也无所谓。”   月见微:“……”   以前墨沧澜宠他的时候,就是这么个样子,这世上所有的好东西,无论价值几何,只要他想要,墨沧澜总是会二话不说,把那东西给他递到手中,还丝毫不在意他会不会珍惜这宝贝。   有一次,月见微非缠着要那株菩提灵芝来炼药,墨沧澜给了他之后,他居然在炼药的时候,非惦记着跑出去玩儿,最终这菩提灵芝自然是废了。   原以为墨沧澜会对他黑脸,却没想到,墨沧澜只是让他下次炼丹专心致志,莫要再浪费灵芝,便就罢了。   月见微还很是心虚懊悔,问道:“沧澜哥哥,这菩提灵芝,是你费尽心思弄来的,原本是要拿给丹心阳亲自炼药,我如今给你弄坏了,你不怪我吗?”   墨沧澜摸了摸他耷拉着的脑袋,淡淡一笑,道:“往后,你若是不喜欢我和丹心阳接触,直接告诉我就好,不必拿着这菩提灵芝撒气。”   月见微还嘴硬,说:“我才没有不高兴,我就是贪玩!”   墨沧澜便顺着他说:“是啊,我家见微就是贪玩儿罢了,灵芝坏了就坏了罢,总归比起它来,你更宝贝一些,我也不忍苛责你什么。”   月见微想起前生,便就微笑起来。   他明知墨沧澜此时对他并无那些情爱之心,看着他就像是看个小孩子似的,但仍是免不了让他心中生出几分被宠爱的甜蜜感觉。   月见微握着丹药,小心翼翼地收起来,道:“沧澜哥哥,你且等着看吧,我这未来的天下第一丹师,可不是我自吹自擂的。”   墨沧澜却是无所谓的样子,道:“莫要太勉强了。”   月见微连声应和,又大言不惭地表扬了自己一番,这才一步三回头地不再打扰墨沧澜看梅花的雅兴,回了自己的小院。   ………………   解丹比炼丹更是耗费功夫和精力,月见微当即便用竹蜻蜓叫来了月十,给他说了自己的打算。   “月十哥哥,你这段时间频频外出,可有找到青炎聚灵丹?”月见微满怀期待地问道。   月十叹息一声,道:“青炎聚灵丹乃是主上专门寻找丹师为少主炼制的丹药,哪儿那么容易能找到?我这段时间,跟着一个佣兵团到处做任务,每逢丹堂便要进去问问,却到现在都一无所获。”   月见微略微有些失望,解丹需要消耗大量的魂力,而魂力和灵力乃是相辅相成,他体内灵气充盈,数量繁多,奈何无法凝聚成灵核,灵气永远都是在筋脉之中到处乱窜,所以魂力施展的时候,也破受影响。   想要解了这双极宝丹,需得灵核凝聚才行。   月见微有些头疼,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只能先找药方了。”   他又满怀期待地望着月十,道:“我爹当初,没把药方给你吗?”   月十摇了摇头,道:“主上说,这青炎聚灵丹服用过多,会对日后的修炼有影响,不让你随便乱吃,原本一瓶带了十颗,也够得着几年好用,谁成想少主这一路就吃完了,若是让主上知道,必然要骂人的。”   月见微很是理直气壮,道:“我若不吃,小命都没了,还留着那些个丹药做什么?”   月十觉得月见微说的很有道理,但仍是不认同他的做法。   月十问道:“少主在这里过得还行,怎地又要用上青炎聚灵丹?”   月见微有些心烦地说道:“我想解丹,灵核聚不起来,必然是解不了的。”   月十一愣,更是不解,道:“以少主如今的修为,解一些黄级丹药,应当不是什么难事吧?”   月见微蹲在地上,摆弄着丹炉,道:“可我要解的丹药,乃是地级丹药,若真的是那种最基本的丹药,我也不用头疼了啊。”   月十:“……”   月十皱起了眉头,道:“少主,你如今怎地要接触这么厉害的丹药?” 第052章 连晴发火   月见微叹了口气,道:“我怀疑那杏花谷的青云圣手,背地里面使阴招骗我墨叔叔的钱,还坑害墨沧澜,那丹药十有八九成分不对,但空口白牙,我人轻言微,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若是能解丹,将里面的灵草分析出来,必然能更有说服力。”   月十连眉毛都飞起来了,顿时倒吸口凉气,道:“少主,这可使不得啊。”   月见微一副“你别要大惊小怪”的表情,道:“这有什么使不得的,我有这本事,肯定能解丹成功的。”   月十连忙摇头,道:“我不是怀疑少主的能力,而是丹师都很是排斥自己炼制的丹药,被旁人解丹了,会有偷师偷方的嫌疑。更何况,青云圣手早几百年就已经是名震天下的大丹宗师,信徒众多,追求者众,你若是解丹,必然是明目张胆得罪了他,纵然你解丹成功,发现那丹药的确有问题,青云圣手必不会认不说,他光是反咬你一口,就能让那些信徒将你咬死。”   月十说的,极有道理。   而且他将所有的利弊,几乎都已经分析清楚。   月见微怎会不知道?   他上辈子,好歹也算是半个丹师,自然清楚其中轻重。   只是,他咽不下这口气。   他明知道这双极宝丹有问题,难道要因为那么多后顾之忧,就不去解丹了吗?   这不可能。   月见微早就在心底发誓,这辈子,他绝不会让墨沧澜吃半点委屈,谁若敢辱他半分,他必然要他一命。   月见微雅致的面容带了几分冷意,他口吻轻快,但字里行间具是杀意:“青云圣手若真敢在这丹药上做手脚,应当担心小命的,该是他自己才对。他不会愿意被我这么个人,给彻头彻尾惦记上的。不错,我现在的确不是他的对手,不能奈他何,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怎就知道,我月见微没有起势的那一日?”   一旦确定,纵然追杀到天涯海角,他也必要青云圣手付出代价。   月十没错看月见微脸上宛若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似的杀意,心中一惊,劝阻的话,却掐在了嗓子眼儿里面,再也说不出来了。   月十不知月见微对墨沧澜的执着和感情,究竟从何而来,但短短数月之内,他却是已经看得明白,自家少主,对墨沧澜十有八九是来真的了。   月十禁不住有些忧心忡忡。   月见微喜欢谁不好,偏偏要喜欢墨沧澜,那他日后,必然要吃不少苦头。   ………………   月十走后,月见微并未再琢磨着如何解丹,反正这丹药已经在自己手里了,跑不了的。   月见微从不会为暂时达不到的事情过度思虑,毕竟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比如赶紧提升修为,炼丹赚钱,然后再想方法寻找墨沧澜需要的那些解药材料。   又是几个日夜过去,月见微将那些从灵草堂带回来的灵草,全部炼制成丹。   白天的时候,月见微将那些丹药,亲自送到了灵草堂,一来是上交每月固定的任务,二来是为了换取更多的灵草。   经过上次月见微在灵草堂大展身手,这段时间寻他麻烦的丹门弟子,一下子就销声匿迹,只是这些弟子像是约好了似的,都不理会月见微,只当他是一团空气。   月见微不甚在意,反而乐得清静,有丹课的时候便去听一听,再和长老讨教几个不解的问题,没丹课的时候,或者缩在房间里面炼制丹药,或者就化作原型,跑回观澜轩去看墨沧澜制作机械防器。   有时候运气好,还能碰上墨沧澜百无聊赖只想着赏花喝茶晒太阳,便惬意地躺在墨沧澜腿上,一边被他摸着毛,一边舒舒服服地打盹儿晒太阳,日子过的好不自在快活。   每隔半个月,月见微就下山去卖药,然后换取一大笔灵石回来。   这日,月见微刚将丹药卖出去,换了灵草准备离开,便迎面遇上了脸色黑得吓人的连晴。   连晴乃是阳春院的四大头牌之一,月见微第一次下山卖药的时候,还和他打过照面。   连晴脾气不太好,性子风风火火,此时直接冲进了聊赖阁,一巴掌拍在柜台上面,张口便道:“把你们这里最好的伤药拿出来。”   小童撩了他一眼,不疾不徐,倒是一脸淡定,说:“谁又伤得厉害了?”   连晴捏着拳头,骂道:“狄洋就是个变态,狗仗人势的东西,梨衣还是个小孩子,竟是被他弄成那个样子,我真是……”   他看了眼周围,有两三客人正在朝这边看,他便憋住了满嘴脏话,但显然心情极差。   小童慢吞吞地挑出了一瓶外用的伤药,递给连晴,道:“一枚中品灵石。”   连晴眉毛一抬,道:“这么贵?”   中品灵石和下品灵石,乃是用千来换算的,而且,中品灵石当中蕴藏的灵气,可比一千枚下品灵石当中蕴含的灵气多出数倍,价值根本不是一个档次,所以,聊赖阁的大部分丹药都是以下品灵石标价,鲜少有中品灵石的价码。   小童撩了连晴一眼,不疾不徐地拨着算盘,道:“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连晴忍痛,一咬牙便扔给小童一枚中品灵石,道:“算你狠。”   连晴拿着药瓶便要转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看到了月见微。   连晴顿时停住了脚步,冲着月见微大踏步走了过去。   月见微:“……”   有杀气!   连晴站在月见微身前,瞪着眼睛,恶狠狠地说道:“都怪你,都是你的错,你这个害人精!”   月见微:“我不是,我没有,我无辜!”   连晴怒道:“若不是你拿来那什么狗屁倒灶子的烈阳丹,让平时不行的人也能一连数日金枪不倒,梨衣怎么可能被那些畜生折磨成那副模样?”   月见微觉得自己颇为无辜,当初要买的是他们,现在出了问题,赖到他身上的,也是他们。   月见微眨眨眼睛,道:“这丹药,就是用来增加情趣的,服用的人那么变态,我也管不着啊。”   连晴愤愤说道:“我不管,就是赖你,炼什么狗屁壮阳药,我看你还是多炼制些不举药才好!”   说起来,连晴也并非真的要找月见微麻烦或是怎样,他就是觉得心里面憋屈难受,恨不得找个人就发泄一番,说完之后,连晴甩着脸子人就走了。   月见微摸摸鼻子,觉得莫名其妙,刚准备离开,突然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灵机一动想到:连晴方才的话倒是给了他一条新的出路,他只炼制烈阳丹,多没意思,若是能炼制些让人不举的丹药,岂不是绝了?   月见微立刻在识海之中搜寻着相关药方,还真就被他找到了一个。   月见微赶紧杀个回马枪,在柜台上啪的一拍,道:“清火草、霜降龙竹、川黄草各给我来三十株。”   小童听到这三样灵草,禁不住抽搐了下嘴角,道:“这三样,都是清心寡欲败火用的,你该不会是在打炼制不举丹的注意吧?”   月见微一派高人之姿,很是嫌弃地睨着小童,道:“说什么呢,不举丹这名字,听起来就特别龌龊,我是打算带回去之后,让我家少爷炼制清心丹。”   小童:“……”   掩耳盗铃。   小童啪啪啪甩了三摞灵草在柜台上,扫了月见微一眼,道:“总共五十下品灵石。”   月见微付了灵石,拿着那些灵草兴冲冲地回了白雪境。   没几个时辰,月见微的第一炉子清心丹就炼制出炉。   ………………   晚上,观澜轩中。   墨沧澜做完了弓弩的最后一步,才将完整的弓弩放了下来。   变成小兽模样的月见微,蹲在那弓弩旁边嗅了嗅,满是钦佩地眼巴巴望着墨沧澜。   墨云泽拿起那弓弩,对着外面比划了几下,好奇地说道:“大哥,你设计的这款弓弩,当真不需要耗费太多灵气,就能够射到数里之外,杀死冰魔吗?”   虽说苍茫大陆乃是修真大世界,但也并非人人得以修炼,光是漠城中,绝大多数都是没有灵根的寻常百姓。   墨沧澜闲来无事,修炼之余的空闲时间,他就将自己关在屋子里面,制作这些专门给山下那些寻常百姓防身用的机械武器。   月见微跳到了墨沧澜的腿上,乖巧地窝了下来,墨沧澜揉了揉他的脑袋,虽明知这小兽是谁,却并未赶下去。   墨沧澜滑动着轮椅来到门口,对着外面广阔的皑皑雪山,道:“这射程,最远应当有二十里,我在上面留下了一个能够四两拨千斤的法阵,再配上专门炼制的长箭,就算没有灵根之人,也能够轻易使用。”   墨云泽一听,便就扁了扁嘴巴,道:“说到底,还是要靠大哥你炼制阵法,再画出图纸,让工匠们炼制长箭才行,倒是省了他们的功夫,却让你费了这么多力气。”   墨沧澜听出他的不悦,摸了摸怀中的兔子,道:“炼制起来,倒也不算麻烦。”   墨云泽哼了一声,抱着弓弩坐在门槛上,道:“那些城中百姓,我当真是一点都不同情他们,我还记得前些年,那些城中愚民竟是觉得我们白雪境不成了,纷纷让拜入白雪境的弟子,转而投向狄家,甚至想要让狄家成为漠城城主。”   月见微立刻睁大眼睛,看向墨云泽,支起了两只小耳朵。   竟是还有这种事情?   墨沧澜却是不甚在意,道:“无论是寻常百姓,还是修士,都有拎得清的和拎不清的,你犯不着和他们计较。白雪境终究是墨家的,漠城也终究是白雪境的,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不是几句话就能改的,何必多想?”   墨云泽还是觉得心有不甘,但也知道墨沧澜的脾气,他便只得撇了撇嘴,将弓弩抱在怀中,道:“这个归我了,样式我找人直接打,剩下的,你就莫要操心了。”   说完,墨云泽就抱着弓弩跑走了,生怕墨沧澜不给似的。   月见微扭头,看了看墨沧澜,在他手指尖儿上舔了舔。   墨沧澜感觉到一股软软的湿意,不用想就知道这小家伙干了什么好事,他抽出手指,在月见微脑壳上弹了一下,道:“舌头规矩些,别随便占我便宜。”   月见微:“……”   你居然忍心和一只可爱的小妖兽讲道理?   月见微不信邪,又要抱着墨沧澜的手指头舔两下。   结果,他还没动嘴,后颈毛就被一只手给拎了起来。   “不老实的话,今天晚上我就把你绑着睡觉。”墨沧澜不轻不重地警告道。 第053章 白眼狼们   月见微便老实了。   墨沧澜这人,说到做到,说绑成蝴蝶结模样,绝对不会绑成死疙瘩。   月见微前段时间不太老实,每每在睡到一半的时候,就被美色诱惑,偷偷摸摸轻手轻脚地爬到墨沧澜床上拱在他怀中睡。   墨沧澜被他弄醒之后,就会残忍地将他赶下床去,若是月见微不依不挠,墨沧澜也不心软,直接拿着绳子把他双手双脚绑起来丢回柔软的小窝中。   墨沧澜许是生怕勒疼了他,绑得不紧,月见微想要挣脱便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月见微却仍是哀怨地躺在窝中,等第二日早上,墨沧澜醒来再亲自给他松绑,然后再委屈巴巴地蹭着墨沧澜装可怜求安慰求抱抱。   月见微睡到半夜,便就感觉到了月光,立刻爬起来悄无声息地来到窗前,对着空中的一轮圆月拜了一拜,两只小前爪合在一起,提着两条后腿冲着月亮做出祭拜的姿势。   月见微心中不禁惊喜不已,妖兽对日月变化最为敏锐,越是血脉等级高的妖兽,便越是能从日月之中吸收最纯粹的灵气好处。   只不过,这些机会并不常见。   今日的月亮,乃是全灵之月,数百年才能遇到一次,若是运气好的话,有些妖兽能够一夜入道,一夜化形。   月见微如饥似渴地吸收着灵气,只期待着这灵气能够吸收够了,在他体内凝聚成灵核,治好他天生灵核不得聚集的毛病。   第二日一早,墨沧澜醒来便看到了一只垂头丧气耷拉着脑袋瘫在地上的毛茸茸小兽。   彼岸蝶围着月见微飞了几圈,墨沧澜来到月见微身边,见他竟是没有像往常似的撒欢跑过来求抱抱,反而生无可恋地望着房顶,便俯下身子伸出修长的手指在他小肚子上面戳了一下。   月见微:“嗷呜!”   墨沧澜听着这低落的叫声,便难得主动地将他抱起来放在腿上,揉着脑袋说道:“小祖宗,谁又招惹你了?”   小祖宗这称呼,乃是雪绒绒的外号,还是墨云泽给起的。   毕竟,墨云泽到现在还是第一次见到,想出现就出现,想失踪就失踪,想打他家兔子就打他家兔子,还被墨沧澜护着的妖兽。   在墨云泽看来,这可不就是个祖宗吗?   月见微失落地呜呜几声,在墨沧澜手心里面舔了几下。   他好容易吸收了一晚上灵气,觉得体内灵气爆棚,像是马上就能飞升,然而尝试着凝聚灵核,却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最后一点希望都没了,月见微自然失望的不能行。   墨沧澜虽然好奇,却问不出来什么,只能逗弄了小兽一会儿,便让彼岸蝶跟着他蹦蹦跳跳地走了。   月见微化作人型,生了会儿闷气,便就恢复过来。   他今日没有急着炼丹,而是直接去了练武堂堵墨云泽去了。   墨云泽刚上完早课,正擦着脸上的热汗往外走。   远远看见月见微,墨云泽一个白眼就甩了过去。   月见微不甚在意,走到墨云泽身边,道:“泽泽,你练完了吗?”   墨云泽拉开和他的距离,道:“你别和本少爷套近乎,我和你没那么熟。”   月见微说:“咱们都是一起跪过祠堂的关系了,还是比较熟的。”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墨云泽的脸就黑了。   他瞪着月见微,抬高声音道:“你居然还有脸提,你是不是最近又皮痒了?”   众位弟子纷纷朝这边侧目。   月见微忙说道:“你小声一点,前几日,墨爹爹还教育我们,说要互爱互助,团结友善,兄友弟恭,不能随便打架挑衅,你身为白雪境二少爷,更要以身作则,成为表率。”   墨云泽忍不住做了个呕吐的动作,白了月见微一眼,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月见微道:“就是早上去灵草堂的时候,听人说起前些年,白雪境有不少弟子都退了学,转而前去狄家门下修道的事情,想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墨云泽的脸色僵了一僵,紧接着便沉下了脸,道:“哪个嘴碎的乱传乱说?”   月见微眨眨眼睛,面不改色地说道:“我就是好奇,又觉得与其问其他人,倒不如问你来的真实,旁人说的,肯定是添油加醋的。”   墨云泽皱着眉头,想了想,觉得挺有道理。   那件事情当时闹得挺大,对白雪境的名声也不好,墨意寒下令不准任何人再提起,如今竟是有人敢旧事重提,还让月见微知道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墨云泽便决定牺牲自己宝贵的时间,给月见微讲个明白,省得他听了错误版本,对白雪境生出误会来。   墨云泽拉着月见微来到旁边小树林里,清了清嗓子,道:“本少爷可以勉为其难地告诉你,但是,你听了之后,也不能再到处乱讲。”   月见微连忙点头,道:“这是自然,我嘴巴最严实了。”   墨云泽便絮絮说了起来。   那年冰魔来犯,墨云泽年龄尚小,只会躲在墨沧澜身后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全身瑟瑟发抖。   那时候墨家还守着最难把守的北城门,墨意寒亲自带着白雪境众多修士外出迎敌,杀出了数百里。   而另一支冰魔精英队伍,却是从另一条小路偷袭,趁着北城门空虚,一举大肆进攻,险些破了北城门。   那时候,恰逢初月十五,墨沧澜毒性最烈的一日。   墨沧澜忍着剧痛,让尚轩长老在自己身上扎了数针,暂时释放了封印在眸中和小腿之中被压制着的毒素,让墨沧澜的修为勉强恢复到正常。   墨沧澜几乎是以一人之力,守住了整个北城门,但却因着有几只冰魔不知从何处混入城中,大开杀戒,啃食了十几个城中百姓,大战过后,墨家竟是成了众矢之的。   漠城百姓纷纷怒骂墨家,说他们早已不配成为漠城城主,说他们根本连城中百姓的生命都护不住,白白享着漠城百姓给他们的好处。   甚至还有人比较起墨沧澜和狄洋。   他们骂着墨沧澜,说他一个废物竟是要霸占着少城主的位置,没那个本事,竟是还敢守北城门,简直是在拿所有漠城百姓的性命开玩笑。   顺便,这些人还捧着崭露头角的狄洋,恨不得将所有溢美之词都用在他身上,四处宣扬白雪境已经衰败没救了,唯有狄家才是漠城的救星。   那次之后,便有不少白雪境弟子听信谣言,对白雪境的境地充满了担心,还有不少弟子被狄家挖了墙角,纷纷辞行,改投狄家门下。   墨意寒愤怒不已,却仍是压抑着滔天怒火,让他们滚蛋,好自为之。   墨家和狄家的梁子,算是至此彻底结了下来。   “……所以我到现在都觉得狄洋脑子有病。”墨云泽说起这件事情,便恨的咬牙切齿,那时候他已经开始记事了,自然清楚地记得狄洋那时候意气风发的丑恶嘴脸。   “我大哥,从那次之后,便就卧床足足三年才恢复不到原来的一半,狄洋屡次带人上白雪境前来挑衅,打着要探望我大哥的名义,嘴巴却总是不干不净地说他残废无用。”墨云泽深深吸了口起,眸中迸射着怒火,死死捏着拳头,道:“我真想一拳头将他的头给打爆了,看他还能嚣张至此!”   月见微听完之后,眸子沉了沉,刺眼的寒光从琉璃色的明眸之中一闪而过。   他听着这些往昔,便觉得心如刀割,对狄洋的恨意,不亚于亲自经历过一切的墨云泽。   他想到墨沧澜一副云淡风轻闲云野鹤的样子,便不觉想到他究竟忍了多少屈辱,吞了多少恨,他想到自己视为神明的人竟是被人如此折辱,便有种杀人的冲动。   月见微深深看了墨云泽一眼,道:“知道了。”   墨云泽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尚未回味过来,听得月见微这么一说,先是一愣,紧接着便看着月见微,道:“我说了这么多,你就这么一句知道了,便要打发我?”   月见微扫了他一眼,道:“不然你还想怎么样?”   墨云泽义愤填膺,道:“你至少也得跟着我一起骂那些狼心狗肺的漠城百姓一通,或者骂狄洋一通吧。”   知道了算是什么反应?   让他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月见微凉凉勾唇,看着他说:“背地里骂他们有什么用,他们又听不见,还平白浪费口舌,若要骂人,也得当着面骂。”   墨云泽顿时目瞪口呆,道:“你不怕被揍?”   月见微道:“我敢当他面骂,自然是能打得死他,不然去人家跟前找抽送死啊?”   墨云泽:“……”   月见微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望着墨云泽,摇了摇头,道:“泽泽,你可长点儿心吧,你但凡有你大哥一半的聪明智慧,就不至于混得让狄洋当着面指着鼻子骂了。”   “……”墨云泽瞬间炸毛:“月见微你说什么狗屁鬼话,你刚才那表情是什么意思?你别走,你给我回来,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我们比划比划!”   然而,月见微早已经拂袖走远了。   ………………   墨沧澜正在梅华池旁边修炼。   在白雪境中,墨沧澜是个极为特殊的存在,他每日如何修炼、在何处修炼、又如何在身中剧毒的情况下,能够维持如今的修为和不老的容颜,对于白雪境弟子而言,始终是个谜。   有人说是他心法特殊,也有人说他是受老天垂爱,唯有墨沧澜自己知道,他可以活在两个世界之中——   一个是不能走、不能视、嘈杂繁复的尘世之间。   另一个,则是唯有他自己能够进入的一方玄冥空间。   这玄冥空间乃是墨家先祖留下来的宝物,一直都藏在墨家的祖祠里面,只是,并非每个墨家人都能拥有它,先祖留有遗言,便是“只待有缘人”。   旁人都说白雪境大少爷墨沧澜从小天资斐然,年仅十岁便已经有煅骨境修为,却不知其实墨沧澜的大造化,绝大部分都是靠着这方玄冥空间。   墨沧澜从七岁得到玄冥空间起,便日日让元神在灵气充沛的玄冥空间之中修炼,再加上天赋异禀,所以修为提升速度一日千里,有如神助。   这玄冥空间和墨沧澜身体情况有关,若是墨沧澜身体无碍、修为稳步提升,空间之内的灵气自然生机勃勃,可若是相反,墨沧澜境界跌落,身体出了状况,这空间内的灵气,就会变得极为淡薄稀少。   这空间的灵气和面积,在墨沧澜二十岁那年的达到巅峰,二十岁之后的这百八十年中,已经逐渐萎缩成了一片荒凉之地。 第054章 小祖宗郁闷了   玄冥空间正中央的那方灵池,也已经枯萎成了水洼大小,灵泉活水已经许多年不曾有有新的泉水涌出,可见墨沧澜的身体情况每况愈下。   不过,墨沧澜在这里面得到的好处,依然要比在外面得到的多上一些。   毕竟,在玄冥空间之中,他至少能够像个完整的人一样,亲眼看看四周那并不好看的风景,再让元神将那些招式道法,巩固一番,不必困于这么个残破的躯体之中。   这么多年下来,墨沧澜的真实修为,竟是没有下降什么。   墨沧澜元神归于空间之中,才刚刚把基础的招数练了一遍,就听到了有人踩住了他设在周围的阵法,听那行踪,还很是匆忙。   墨沧澜有些不悦,便就抽出元神回到体内,放出数只彼岸蝶去周围打探究竟是谁这么不讲道理。   这一看,便看到月见微一脸被欺负的表情,匆匆朝着这边跑了过来。   墨沧澜不知为何,满腹的不满竟是在看到月见微的时候,就淡了下来,只是好奇这小子又在谁那里受了气。   月见微只是在方才听到墨沧澜受到那么大侮辱的时候,心里憋得难受,便只想着来看看他,但现在见到了人,月见微却又想不到来见他的理由。   许是因为感情太深太重,以至于月见微竟是连打扰墨沧澜,都有些怯懦,生怕惹了他不悦。   月见微扁着嘴巴,看着墨沧澜,半晌没说话。   墨沧澜忍不住问道:“丹堂今日没课吗?”   月见微这才回过神来,点点头,道:“没课。”   墨沧澜道:“找我有事情?”   月见微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想了想说:“那颗双极宝丹,我现在可能还解不了,不过你放心,我很快就会解开的。”   墨沧澜一愣,顿时失笑,难道就是因为这种事情?他只不过是将那丹药扔给月见微随便玩玩罢了,又不是真的指望他能解了丹药。   “沧澜哥哥,你院子里面人,还缺小厮吗?”月见微突然问道。   墨沧澜一顿,说:“我不缺伺候的人。”   月见微神色又略显失落,接着问道:“那你院子里面,还有多余的房间,可以给一个不占地方的人住吗?”   墨沧澜想了想,道:“我那院子看起来大,但能住人的房间只有一个,其余的,里面基本上都放了杂物。”   月见微耷拉着脑袋,哦了一声。   墨沧澜面朝着月见微,道:“今日,谁又招惹你了?”   月见微一听,险些委屈地哇的一声哭出来,但又觉得自己怕是会被墨沧澜当成蛇精病,便就吸吸鼻子,说:“没什么,就是想家了。”   墨沧澜:“……”   这种事情,他可帮不了什么忙。   月见微随便说了个借口,便没再多提。   他看了墨沧澜一会儿,觉得心情平静了不少,还大饱眼福,觉得自己还能再战斗一个月。   月见微凑到墨沧澜身边,眼睛灼灼,满怀期待地望着他,道:“沧澜哥哥,我能抱抱你吗?”   墨沧澜:“……”   墨沧澜似笑非笑地对着他,道:“你觉得呢?”   月见微秒懂,不敢造次,便失落地走了。   墨沧澜心思灵透,自然看出来月见微对他特殊的情愫,他起先只是觉得不可思议,以为自己想多了,但自那日月见微在他病发之时,拼着被他险些掐死,也要陪在他身边之后,墨沧澜便几乎能够肯定,月见微的确心思有点歪。   只是,这小子似乎最近胆子有些大,敢明目张胆地占他便宜了。   还没等墨沧澜琢磨清楚,便看到一只球一样的小毛团从林子里面,朝着这边蹦跶蹦跶地迈着四只小爪爪跑了过来。   然后,月见微刺溜一下子顺着裤脚爬到了墨沧澜的怀里,嗷呜几声,一副求抱抱的表情和动作。   墨沧澜:“……”   这可真是个小祖宗。   墨沧澜这就没法拒绝了,到底还是将月见微给抱了起来。   月见微默默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一万个赞,当人的时候不给抱,那小爷我就变成团子,本质上也是一样的对吧。   ………………   在墨沧澜的怀里撒娇撒够了,月见微才恋恋不舍地跑走了。   月见微离开之后,墨沧澜差人叫来了还在上课的墨云泽。   墨云泽边擦着汗边过来,还一脸无解的表情。   寻常,他上课的时候,墨沧澜若没什么大事情,必然不会轻易叫他,甚至还总说他修炼不认真,让他额外多修炼几个时辰。   这时候,墨沧澜叫他做什么?   墨云泽满头雾水,很快便来到墨沧澜身边。   墨沧澜闭着眼睛,一派闲云野鹤的模样,道:“这几日,你且多看着点月见微。”   墨云泽:“……”   他没忍住,伸出手在自己的耳朵里掏了掏。   什么鬼,他大哥把他从大老远的讲武堂叫过来,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不过,墨云泽还是发挥聪明才智,脑补了不少画面,信誓旦旦地说:“大哥,月见微是不是又要搞事情啊?你放心,我肯定会派人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但凡他有什么异动,我一定会第一时间,把他镇压在原始状态中!”   墨沧澜:“……”   他有种叹息的冲动。   墨沧澜抽了下嘴角,道:“我是有些担心他。”   墨云泽一愣,道:“啊?”   墨沧澜兀自琢磨着说道:“他初来乍到,我们也没给他什么特殊的照顾,算算年龄,他也不过十几岁,许是最近会很是想家,心情低落,你得空的时候,便去陪着他玩闹一番也好。”   墨云泽的嘴巴顿时张得能放下一只鹅蛋,什么什么,他大哥居然关心起月见微的心理状况来了?   墨云泽撇了撇嘴巴,很是不屑地说道:“大哥,你别被他那看起来特别纯良的外表给骗了,我看他呀,平日过的好着呢,他那人吧,平日里对旁人都是爱答不理的,傲慢得很,今天早上还问我八卦呢,心情能有什么可低落的?”   墨沧澜心思微动,漫不经心道:“他问了你什么八卦?”   墨云泽是个没防备的,随口便说:“就是问了问当年白雪境大批弟子转头狄家门下的事情,我就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省得他以为我们白雪境真的不成了。”   又啧了一声,很是不满地说道:“也不知道哪个嘴巴碎的,竟然在月见微耳朵边乱嚼舌根,爹明明说了,那件事情谁提就把谁拉到戒律堂丈责一通,我合该暗中找人查查。”   墨沧澜:“……”   不必查了,定是昨日月见微在他这里的时候,听墨云泽自己猜的。   不过,当时墨云泽就轻描淡写地提了几句,月见微竟是上了心,还这么惦记着非要第二日一大早就找上墨云泽把话给套出来,也算是有心了。   墨沧澜只是没想到,月见微突然跑过来,一副受了天大委屈求抚摸求抱抱原因,竟是这个。   墨云泽口述的那段过往中,他必然要将自己遭受的委屈浓墨重彩地描画一遍,想来给月见微叙述的时候,应当也是如此。   墨沧澜不知自己的心情,究竟该如何形容,多种滋味涌上心头,一时间颇为复杂,无法言喻。   他都不甚在意的过往,月见微竟是如此在乎么?   墨云泽皱了皱眉头,道:“反正,大哥你就不用担心他了,他一个人,过得好好的呢。”   墨沧澜却是问道:“我上次让你给绒绒找的怪味妖果,你可找到了?”   墨云泽挠挠头,说:“这要从外面买,咱们的商队还有半个月才能回来,这日子还没到呢。”   墨沧澜道:“商队何时回来,便第一时间送到我这里,莫要耽搁了。”   墨云泽脸上答应。   他心里禁不住偷偷想,他大哥对那只雪白雪白不知品种的球儿,还真是怪上心的,对他都没这么仔细过。   妖兽最喜欢吃的食物,除了其他妖兽,就是妖果,看那雪绒绒像是个吃素的妖兽,之前墨沧澜给他喂了几颗妖果,雪绒绒便抱着妖果就不松手了,一次能啃一二十颗,那小模样全是享受。   白雪境的妖果,最多只有两三种类型口味,而且价格不菲,以前所有妖兽都是这么吃过来的,能吃上一颗,就算是幸福了。   可到了雪绒绒这里,墨沧澜竟然专门让他找人去外面买各种口味各种类型的妖果。   墨云泽莫名慕了。   他大哥似乎对他都没这么上心过。   不过,想到那雪绒绒能逗他大哥开心,墨云泽便就觉得心里稍微平衡一些。   ………………   转眼便快要到了墨沧澜毒发的那日。   月见微化作小兽模样,偷偷溜到了尚轩长老的药庐,轻手轻脚地趁着尚长老出去拿灵草的功夫,悄无声息地将爪子划破一道口子,忍痛将几滴麒麟血滴入了已经配置好的灵草之中。   月见微这么干已经持续了三个月。   自从他发现,麒麟血镇痛效果绝佳之后,便就每次等着尚轩长老给墨沧澜炼制缓解毒素的解药时,偷偷将自己的活血朝着那灵草里面滴入一些。   月见微开始还有些担心这血会有什么不好的效果,但那月十五的时候,他悄咪咪地发现墨沧澜毒发的时间竟是缩短了一半,看他模样似是也没以前那么痛苦,便就放心了。   之后两个月,月见微逐渐加大活血的分量,再观察墨沧澜毒发时候的反应,发现多加点血果真有好处。   月见微躲在一边,暗中观察尚轩长老炼丹。   尚轩长老炼丹手法自然是已经到了一定境界,但月见微观察数日,很快便发现他体内的魂火过多偏向于木和水,所以不管是选用的灵草,还是炼制出来的丹药,大多性情温和,效果缓慢,不如自己炼制的丹药刚劲。   月见微看得有些着急,便忍不住想,若是自己有那等修为,炼制出来的丹药,效果必然会更适合墨沧澜。   可惜了,他有心无力,除非灵核能凝聚起来,要不然,他所想的一切都是在做梦。   月见微惆怅地趴在地上,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琉璃色眼睛看着尚长老炼丹,看到最后也没想到什么好法子。   月见微略显失望地叹了口气,趁着尚轩长老去给墨沧澜送药的功夫,便又悄咪咪地溜走了,这一来一回,竟是没有触碰到药庐的结界,也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月见微刚准备溜出院子,便看到了墙角那几颗已经枯萎了的水墨兰草尸体,这一下子便想到了之前他还藏了几颗兰草种子。   月见微心中便有了主意。 第055章 一起下山   回到小院儿,月见微将收藏的水墨兰草种子找了出来,一颗一颗种在院子里土壤最松软、灵气最充足的那一块地里。   白雪境的气候不适合这水墨兰草生长,月见微便咬破了指尖儿,在土壤里滴了几滴血。   土壤刚一吸收到血,便就被什么东西给瓜分了,一眨眼的工夫,那土壤竟是丝毫不见血色。   月见微含着手指,眯着眼睛打量着那块土壤,道:“每日来浇上几滴血,三五个月,应该能开花吧。”   这话若是让懂行的人听了,必然要痛心疾首扼腕叹息的,麒麟血弥足珍贵,乃是入药入丹的宝物,一滴就价值千金,月见微却是将自己的血这般浪费,简直暴殄天物。   不过,月见微向来的原则,便是千金难买他乐意。   墨沧澜喜欢这兰草,想要看它开花,他就心甘情愿地用自己的血养着这兰草。   又过了几日,月见微大早上刚准备去灵草堂换些灵草,一出门没走几步,便撞上了准备出门的墨沧澜。   墨沧澜身边还跟着一脸兴冲冲的墨云泽。   月见微见状,便亮着眼睛走了过来了,笑道:“沧澜哥哥,你这是要出门呀?”   墨云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斜了月见微一眼。   马屁精,呸!   墨沧澜道:“许久不下山了,今日天气不错,去城中随便转转。”   月见微说:“我也跟着去好不好?”   墨云泽马上说道:“不好,我和我大哥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你莫要跟着添麻烦。”   月见微眨眨眼睛,说:“人家很乖的,绝对不会乱跑,也不会给你们添麻烦,我来漠城之后,都不怎么下山玩儿,我对漠城,还是很好奇的。”   墨云泽做了个作呕的表情,学着月见微的样子,阴阳怪气地吊着嗓子翘着兰花指,道:“人家很乖的,人家不光长得像是个娘们儿,说起话来也特别娘们儿呢!”   月见微勾唇,笑了一笑,心里面想着:小子,你完了。   墨沧澜却是凉凉说道:“墨云泽,你上次抄的宗规戒律,第三篇第四条是什么,背来给我听听。”   墨云泽:“……”   墨云泽嫌弃的表情僵硬在脸上,道:“大哥,这就不用了吧,我就这么随口一说。”   墨沧澜点点头,道:“那一条说,不可无缘无故嘲笑侮辱同门,你身为白雪境二少爷,非但不以身作则,还要当着我的面嘲讽同门,你是觉得我不但瞎了眼,还聋了耳朵么?”   墨云泽一听这话,之前翘起来的尾巴一下子就耷拉下来,哭丧着脸说:“大哥,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当着你的面骂他了。”   墨沧澜不动声色地抚摸着膝盖上的长耳兔子,面无表情地朝着前方。   墨云泽无奈,只能瞪着月见微,呲牙咧嘴不情不愿地说道:“我错了,我不该嘲笑你。”   月见微笑得很是开怀,抬起手,还在墨云泽脑袋上拍了拍,道:“放心,我这人,最是大人大量,大度得很,不会和小孩子计较什么。”   墨云泽咬着牙根,眼睛几乎喷火,但碍于墨沧澜的权威,他屁都不敢放一个,很是憋屈。   墨沧澜状似一无所知,道:“时间差不多了,你若是想跟着去,便一起下去看看吧。”   月见微顿时开心起来,对着墨云泽挑了挑眼梢和眉尾,露出了一个大获全胜的得意笑。   墨云泽:“……”   奶奶的,看我大哥不在的时候,本少爷不削死你!   于是,下山的路上,墨云泽莫名其妙被绊倒好几次,还有一次险些咕噜咕噜顺着山路直接滚到半山腰。   “这他娘的哪儿来的石头?我方才明明没看见它!”   “哎呀,我的腰快要断了,摔死我了!地怎地这么滑,哪儿来的树杈子!”   “嘭——”   月见微小动作不断,看到墨云泽被那突然跑出来的一块石头绊得人仰马翻,顿时乐开了花,脸上却一副担忧之色,叫道:“哎呀,泽泽你走路怎么不看路呀,你快小心一些,否则你脑子摔坏了可怎么办呀!”   墨云泽爬起来,大怒:“你少给我说风凉话!”   “我这是关心你,爱护你,喜欢你!”   “呕——你给本少爷闭嘴!”   “我不要,沧澜哥哥,你看他凶我,他超凶的。”   墨沧澜:“……”   他难得想要下山凑凑热闹,却没想到,还没等到下山,耳朵边就嗡嗡嗡嗡地被两只小蜜蜂给闹个不停。   当墨沧澜看到墨云泽又一次摔趴在地上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对月见微淡淡说道:“差不多就行了,你是不是也想背一背宗规戒律?”   月见微瞬间夹起尾巴,眼珠子飞快转了几下,讨好地趴在墨沧澜耳边说:“知道错啦,我听沧澜哥哥的话。”   墨沧澜心中禁不住一乐,想道:这小崽子还真是惯会装乖。   顺便,月见微将那只从一开始就看不顺眼的兔子,拎着耳朵从墨沧澜怀中提起,直接扔到了艰难爬起来的墨云泽怀中。   长耳兔愤愤不平地瞪着月见微。   月见微轻咳一声,道:“我听说,平衡力不好的人,怀中抱着个重要的东西,就不容易摔倒。”   墨云泽抱着兔子,灰头土脸地道:“这是哪家子的歪理?”   月见微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道:“你想想看,你抱着你的兔子,若是一不小心摔趴了,是不是就要把这兔子,压成一坨肉泥了?”   墨云泽:“……”   月见微继续忽悠:“所以,你是不是就该走路时刻警惕小心,就算为了兔子的命,你也得好好走路。”   墨云泽觉得哪里不太对,但挠挠头一想,突然觉得月见微说的很有道理。   于是,接下来的半路,很是风平浪静。   墨云泽惦记着不要摔倒,压着他的兔子,月见微也不再暗中使绊子做坏事,和墨沧澜有说有笑的。   当然,大多数时间都是月见微在那里说个不停,然后看着墨沧澜傻笑。   ………………   过了最严寒的隆冬,漠城的气温逐渐上升,虽然仍是覆盖着雪,但天气晴朗,风和日丽,已经温暖不少。   漠城有三分之一的修士,三分之一的普通人,还有三分之一是走南闯北外来过路的修士,所以这街上的店铺、酒楼、乐坊,绝大多数都是供给修真之人的。   月见微这几个月已经数次下山,基本上已经将漠城给摸了个清楚。   北边的街市是白雪境的地盘,西边的街市是狄家的地盘,南边的街市是炎家的地盘,剩下的东边街市,乃是北帝王府顾家的地盘。   而整个漠城最大的拍卖场,就在东边街市上。   那拍卖场明面上是个拍卖场,实际上应当算是北帝王府你安插在漠城的眼线,那里面的人,随时盯着漠城的一举一动,好让北帝王府天高皇帝远的也能掌控漠城的形势。   虽然不爽,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毕竟这整个北陆,都是顾家的领地,顾家在漠城安插眼线,是名正言顺,理所当然。   好在顾家向来也不插手漠城的大小事宜,对于北帝王府而言,他们只需要知道漠城不会造反就够了。   月见微发现,他们现下是在往北边走。   “沧澜哥哥,我们这是要去巡视产业呀?”月见微猜测道。   墨沧澜手指微动,引着那些彼岸蝶朝着四周飞去,将这北市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北边的街市,基本上都是墨家的产业。”墨沧澜并未正面回答,道:“你们可以四处看看,若是有什么喜欢的,便给掌柜说一声,记在我名下便可。”   墨云泽很是欣喜,道:“大哥大气啊。”   说着,便指着前面的一家门面很是气派的成衣店,道:“我身上这件衣服,穿了一年都没换新的了,大哥,我去买件衣裳吧。”   月见微瞅了墨云泽一眼。   白雪境的弟子是有统一的衣服,北境以黑为尊以白为代表,所以白雪境的弟子,衣服大多都是白色的,就连墨沧澜差人给雪绒绒做的那套小衣服,都是雪白雪白的,穿在身上,跳到雪地里就看不见的那种。   墨云泽说他一年没换新衣服,这话不准确,不过是一年没换样式罢了。   看着墨云泽像是踩着风火轮似的跑进了成衣店,月见微嘀咕道:“还真是个小孩子。”   墨沧澜闻言,笑了一下,道:“你也是个小孩子。”   月见微顿时笑了起来,也不反驳,笑嘻嘻地说:“是呀,我就是个小孩子,我还是个皮孩子呢。”   说完,他便飞快地凑到墨沧澜脸颊上,竟是大庭广众之下,亲了墨沧澜一口。   墨沧澜:“……”   墨沧澜此时的心情,是震惊到无以复加的,他怎地也想不到,月见微居然胆大包天的,胆敢在这种地方这种时候亲他。   月见微眼看着墨沧澜的表情变了几变,马上急中生智转移话题,扫视着四周道:“沧澜哥哥,我怎么觉得,北市如今来来往往的客人,要比以前少了很多啊。”   这话倒不是瞎说,月见微溜下来卖药买草的时候,也总是会来北市溜达一圈,尤其是丹阁灵草铺子这些地方,他总是要看看有没有能凝聚灵核的丹药。   月见微自然不会去狄家或者炎家的地盘,给他们做贡献,每次都跑到北市。   月见微有十来天没下山,这乍一下山,怎地发现北市那宽阔的街道和广场,显得如此空旷,往日熙熙攘攘的场面,也变得门可罗雀,形成了鲜明对比。   月见微禁不住皱起了眉头,觉得事情不大对劲儿。   墨沧澜也懒得和月见微计较,道:“狄家暗中较劲儿,用了些手段,将客人全都龙笼络到西边的街市去了。”   月见微一愣,想起那狄洋,便觉得牙痒痒。   墨云泽一旦撒起欢来,便就没几个时辰回不过神来。   墨沧澜对月见微道:“你有什么想买的吗?衣服?配饰?灵草或者法宝,想买什么都可以去买来玩玩,今日我做东。”   月见微摇摇头,按照他对墨沧澜的了解,这可是准备把他打发走的意思。   月见微便站在墨沧澜身后,推着他的轮椅,道:“我什么都不想买,沧澜哥哥,你这次下山,其实是要去找这边的管事,了解一下情况吧?”   墨沧澜先是微微一怔,紧接着便觉得心情难以言喻。   月见微与他认识的时间并不长,相处的时间也不长,月见微除了化作小兽的时候,敢明目张胆往他身边凑,其他时候轻易不敢打扰他。 第056章 机械傀儡   但月见微却猜透了他心中所想,像是活在他心里面的一只小机灵。   墨沧澜微微一笑,道:“你每日除了炼丹睡觉,剩下的时间,都用来监视我了吧?”   “……”月见微大义凛然,严词厉色,道:“沧澜哥哥,你怎么能用监视这种词呢?我分明是关心你,爱护你,喜欢你,所以才想你之所想,知你知所知,你不能诋毁我。”   墨沧澜:“……”   若论起胡搅蛮缠睁着眼睛说瞎话,月见微敢说自己是天下第二,谁人敢忝居第一?   墨沧澜却被他逗乐了,心情也好了不少。   “我现下要去灵石阁找管事询问情况,你若想跟着去,那就一起去吧。”墨沧澜松了口。   月见微心中一喜,遥遥瞅了眼墨云泽时不时从门口闪现过的身影,又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墨沧澜也不甚在意,他那弟弟脑子缺根筋,天生就这么单纯天真,倒也算是有利有弊,不会看人脸色、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也没什么不好的。   就像是现在,墨云泽看不出北市的问题来,也看不出墨沧澜下山的真正原因,所以他能从头到尾像是一只快乐的小鸟,失去了烦恼,欢脱地到处觅食,傻乐傻乐的。   月见微却不一样。   灵石阁乃是每个大世家都必有的一处店铺。   顾名思义,灵石阁里面是兑换灵石的地方,和钱庄性质一样,乃是一个世家的宝库。   墨家的灵石阁里面藏着不知多少灵石,仓库分开放在一个地方,周围都有强者和凶猛的妖兽把守,还在里面设下了不少阵法。   若是有人敢打灵石仓库的主意,十有八九是不可能活着离开的。   灵石阁的大掌柜乃是墨家世代家臣,名为墨溪,他手中拿了个金算盘,身上挂着个钱袋子,衣服上也缀满了各种稀罕的石头,衬着那张和狐狸有几分神似的脸,一看就觉得是个会精打细算的人。   墨溪见到墨沧澜,先是规规矩矩行了个礼,才起身说道:“少主总算来了,这整整十日,我们这边的客人和收入,一直都在减少,而且,昨日的收入只有平常的十分之一,若是这么下去,怕是很难维持生计了。”   月见微对墨溪有了初步评价。   干脆,利落,不废话。   此时,三人已经坐在一间屋子里面,墨沧澜也没什么顾忌,道:“狄家又动了什么手脚?”   墨溪看了看月见微,想着这人应当就是墨家新收的三少爷,生意人惯会看人脸色,既然墨沧澜能把月见微给带到这里,那便是对他很是信任了。   墨溪便毫无保留地说道:“少主前些日子,给我这边送来了那机械弓弩,我原本是打算送到炼器坊那边,让他们照这样子打造的,结果,狄家那边得到了风声,竟是花了重金,直接从百器阁买断了一种机械傀儡,据说是南边乾元界大城市的百姓用的,狄家弄过来之后,每个机械傀儡,只卖一百银币,所以如今的漠城城民,基本上每家都有一只机械傀儡。”   月见微露出了错愕之色。   乾元界和坤泽界虽然同为苍茫大陆,但乾元界算是上界,坤泽界乃是下界,不管是灵气还是繁华程度,可谓是天壤之别。   那种最初出现在上界大城市中的机械傀儡,月见微也见到过,那傀儡个头有高有低,模样也各有千秋,乃是最大器宗千机阁的强者炼制的,造价极高,战斗力超群,的确是给修为低、或者普通人看家护院的佳品。   但是,这种机械傀儡造价不低,只一个孩童大小的护院傀儡,也要按中品灵石来算的,更遑论等身高的这种类型。   月见微禁不住皱起了眉头,道:“百器阁乃是千机阁门下最大的分支,他们炼制的护院傀儡,价格至少也是以中品灵石起算,狄家若是真从百器阁弄过来的护院傀儡,怎可能一个只卖上一百银币?”   这显然不正常啊。   墨溪看着月见微,道:“三少也是个懂行的,那护院傀儡我还找人买来看了看,的确是千机阁名下的百器阁所制,虽然只是最简单的基础款式,但成本价钱,用灵石和咱们漠城货币折算之后,也至少在五百银币,狄家也不知是和谁打通了关系,竟是能倒贴钱卖出去。”   月见微道:“你将那护院傀儡拿出来,给我看看。”   墨溪便差人将两只护院傀儡带给月见微看。   这两只护院傀儡,每个只有五六岁孩童大小,却是五官四肢俱全,看起来活灵活现。   护院傀儡里面有聚灵阵法,还有其他巧妙的机关,但凡有入侵者出现,护院傀儡就会立刻发动攻击,若是打不过,还能变作护盾模样,护着主人逃跑,当真可攻可守。   月见微抽出鞭子对着这护院傀儡打了过去,那傀儡突然双目一闪金光,从口中射出了三道带着法印的攻击。   那攻击出乎月见微意料,竟是足有煅骨境修士的全力一击,月见微马上朝后面滚去,法印攻击却是如影随形,眼看着便要朝他眉心冲去。   “噗噗噗——”   只见足有婴儿大小的蝴蝶形状傀儡展翅落在了月见微身前,用舒展开来的翅膀,将那三道攻击给悉数拦了下来。   月见微吓出了一身冷汗,怔然地看着浮动在自己面前的黑色蝴蝶。   墨溪的心脏险些从嗓子眼儿跳出来,他赶紧将那机械傀儡给收了起来,对着从地上爬起来的月见微道:“三少,我还没来得及说,这傀儡第一道攻击乃是煅骨境三重,第二道攻击乃是地级灵动境,您小心一些啊。”   月见微赶紧看了墨沧澜一眼,只见墨沧澜的面色已经沉了下来,显然不悦极了。   果不其然,墨沧澜蹙眉道:“冒冒失失,小命不想要了?”   月见微摸摸鼻子,说:“我不知道它这么厉害嘛,我就是,有点好奇,想试一试而已。”   说到最后,月见微的声音轻若蚊吟,乃至于逐渐熄了声音,他飞快地看了眼墨沧澜的脸色,便就垂下了脑袋,一副小媳妇儿的样子。   墨沧澜沉着一张脸,纵然容颜艳丽绝色,但看起来却比寻常人更显得狠厉几分,他气压低得吓人,连空气似乎都凝聚起来了。   墨溪心中叫苦不迭,他要是早知道这位三少爷是个如此胆大包天不怕死的,他就不可能将机械傀儡带出来。   还是月见微突然嘤咛了一声,满是委屈地说道:“我差点儿被那傀儡打死,魂都快被吓飞了,你居然还凶我吓我……人家超可怜,是个没人宠没人爱的小白菜,你不要凶我嘛。”   墨溪飞快地扫了月见微一眼:“……”   墨沧澜原本还想骂他几句不怕死不要命,但听着月见微这委屈巴巴装出一副可怜兮兮模样的小表情,禁不住抽了抽嘴角,几句到嘴边的话就这么憋在了嘴角。   他也颇为无奈,明知道月见微这模样十有八九是装出来的,却无可奈何。   气氛凝固了片刻之后,方才听到墨沧澜带着几分无奈,道:“日后注意一些,莫要冲动。”   月见微自然是立刻应和,道:“我再也不敢啦。”   墨沧澜便不再与他计较这件事情,说起了狄家的动作。   “既然这护院傀儡效果这般好,且只要一百银币,若换做我,我也会买。”墨沧澜淡淡说道:“理所当然。”   墨溪一边在心里面对这位新来的三少爷刮目相看,一边说道:“狄家这动静,我也搞不清楚缘由了,派出去了解情况的人,都还没回来。不过,这还不是最要命的。”   月见微蹙了蹙眉头,道:“还有别的问题啊?”   墨溪无奈地点了点头,道:“是啊,不光是机械傀儡,就连最近的灵草丹药,狄家也有了不少动作。”   这件事情,墨沧澜之前便知道一些,道:“狄家一直都在和杏花谷那边想方设法攀上关系,这是达成所愿了?”   墨溪一愣,拱了拱手,道:“少主英明,狄家的确和杏花谷攀扯上了关系,请来了杏花谷两位丹师,在狄家坐镇两个月,给狄家丹师传授炼制聚暖丹和凝神丹的诀窍,现如今,这两位大能和那些狄家丹师,已经在短短半个月内,炼制出了数千枚聚暖丹和凝神丹,并以成本价格放入了狄家的街市,每颗只需要一枚下品灵石,这一出来,便就被哄抢一空。”   月见微禁不住在心中骂了句卑鄙无耻。   聚暖丹乃是漠城最常用也最常见的一种丹药,虽然品级不高,炼制起来比较容易,但却是家家户户必不可少的丹药。   聚暖丹顾名思义,就是能够聚拢热气的丹药,这种丹药足足有拳头大小,看起来像是个红色的球,但放在房间里面,不消片刻屋子就能温暖如春。   聚暖丹还能投入到浴桶里面,很快就会将冰水变作温水,用起来很是方便。   而且,聚暖丹最大的好处,便是炼制出来之后,一个能用半年之久,算下来倒也十分便宜,漠城绝大多数百姓都用得起。   之前墨家炼制的聚暖丹,每颗也要买到八枚下品灵石,毕竟成本和丹师的人力放在那里,墨家已经算是靠着成本价来卖了。   但是,狄家竟是只要一枚下品灵石?   再说那凝神丹,虽然寻常人用不上,但对于修士而言,可是好东西。   修士但凡有个心神不宁、心虚不定的时候,吃上一颗凝神丹,马上就能将杂乱的心绪给安定下来。   这凝神丹虽然只对煅骨境之下的修士作用显著,但漠城绝大多数修士,都在煅骨境之下。   而凝神丹,竟是只卖五枚下品灵石,只有墨家的十分之一。   月见微蹙起了眉头,琢磨着说道:“这手段,这手笔,不像是真的要在商事上压过墨家一头,毕竟,狄家就算是再有钱,家底再丰厚,也绝不可能长期这般造下去。他们每天亏损的数额,算起来也有上万下品灵石了,短期还行,长期必然崩溃——那他们为何要这么干?”   墨溪听着月见微的分析,也觉得月见微说得极有道理,但是他每日都只关心着算盘和钱袋子,牵扯上更深奥的东西,墨溪就想不明白了。   墨溪摇了摇头,道:“我也猜不透。”   墨沧澜却是心中澄明一片,道:“你若是想知道原因,便去狄家的街市上,听这漠城百姓,又是如何说的。”   墨溪不解地看了看墨沧澜,又扭头看了看月见微。 第057章 狄家打压   月见微也是一头雾水,但他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倒了杯茶水递给墨沧澜,道:“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都不会让狄家得偿所愿的。”   墨沧澜接过了水,没有说话。   接下来,墨沧澜查了一下最近的账本,对墨家如今的处境有了更完整的了解。   自从狄家五日之前将傀儡、丹药一起投入街市之后,墨家的生意一落千丈,每日进账少得可怜,这两天还有下降的趋势。   狄家似是想要借着这把东风,彻底压垮墨家的生意,竟是其他东西连带着都打起折扣来,搞得墨家生意雪上加霜。   墨溪看着账本上那些触目惊心的数字,苦着脸说道:“也不知道,城主这段时间,又去哪里了。”   墨沧澜随口说道:“去替我寻灵草了。”   墨溪便就马上闭嘴不言。   月见微抬眸看着墨沧澜,心中了然。   万骨枯之毒,需要十样圣品才能解了,墨意寒绝大多数时间,都在替墨沧澜寻药的路上。   只是,也不知墨意寒可否知道,最要紧的两样解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月见微平静地想,如果真到了那一日,他愿意让墨沧澜活下去。   他上辈子,独自一个人活得太久了,早就活够了,他这辈子最大的期盼,就是能看到墨沧澜重新遨游九天,心中再无痛苦和悲哀,有尊严地活着。   墨沧澜并未在意月见微过于灼热的注视,若无其事地将账本合上,道:“我们这边,也将价格压下来。”   墨溪一愣,紧接着说道:“这样万万不可,经商最忌讳的,便是打价格战,那两位丹师,据说每日可炼制近百灵丹,我们这边所有丹师加起来,每日才能炼制这么多灵丹,我们先天不足啊。”   墨沧澜轻描淡写道:“先折扣三日缓缓,再说其他。”   墨沧澜没在灵石阁停留太久,大致了解墨家的处境,便就带着月见微离开了。   出了灵石阁的大门,月见微便看到像是一只斗胜的花公鸡似的墨云泽。   墨云泽买了不少东西,总算是扬眉吐气一次,兴冲冲地跑过来,道:“大哥,我买了三件衣裳,还有两套发饰,顺便,咱们的商队回来了,我把一袋子各种口味儿的妖果给拿回来了。”   月见微本来还在心里面吐槽墨云泽没心没肺,突然听到了“各种口味的妖果”,顿时眼睛不由自主地落在墨云泽腰间的储物袋上。   墨沧澜似是感受到了月见微内心的欣喜,便也难得露出了个笑颜,道:“妖果拿给我吧,绒绒若是见了,必然喜欢。”   月见微眼巴巴地看着墨沧澜将整整一大袋子妖果,放入了储物戒中,恨不得马上化身雪绒绒,滚在墨沧澜怀中啃几个妖果。   墨云泽的脑袋上窝着那只长耳兔,长耳兔也在抱着个妖果啃得起劲儿。   墨云泽说:“大哥,你对那只不着家的野崽子,也忒上心了,衣食住行,全都包了,要不然,你还是和它直接结契算了,省的哪天突然就跑了,就白瞎了大哥对它这么好。”   月见微眼皮子一跳,禁不住抽出了几下嘴角,心脏莫名提了起来。   他倒是特别情愿和墨沧澜结契,但那么一来,墨沧澜就很是容易发现他就是月见微了。   “结契么……这倒是个好主意。”墨沧澜玩味地一笑,对着月见微,道:“那小东西三天两头地跑个无影无踪,我派人去寻,怎么都找不到,有时候三五天都不着家,你说,我是不是该给他结个主仆契约,好让他乖巧一些?”   月见微:“……”   这种事情,你别问我。   他是绝对不可能点头的,绝不可能!   居然还是什么鬼的主仆契约,这意味着他不管跑到哪儿,主人都能第一时间知道,一点自由隐私都没有,太坑妖兽了好吗?   墨沧澜却又很是坏心眼地问道:“微微,你说是吗?”   月见微内心含泪,迎风吸了吸鼻子,悲壮地点头,道:“是啊,那种不听话的妖兽,早就该被立了契,好让他知道,自己的主人是谁。”   墨沧澜:“……”   他禁不住笑了起来。   他当真觉得,将月见微放在身边是个正确的选择,这孩子怎地这么可爱,像是个开心果似的,总是能逗他开心。   墨沧澜故意说道:“择日不如撞日,待回去之后,等我再见到绒绒,便立刻给他定契。”   月见微:“……”   他有点慌。   月见微心神不宁,走了一半,道:“沧澜哥哥,我想去看看月十。”   墨沧澜道:“月十这几日,不是在外面做任务么?”   月见微一愣,道:“你怎么知道?”   墨沧澜轻描淡写道:“整个漠城,但凡我想知道的事情,鲜少有不知道的。”   月见微不知为何,眼皮子突突跳了几下,总觉得这话中蛮有深意。   月见微没来得及细想,马上计上心头,道:“我是想去看看,月十哥哥住的地方,来日我若是被赶走,说不定,还要住在那里呢。”   墨云泽瞅着他,说:“看你这话说得,好像我们白雪境不能容人似的,你要是不做精,不找茬,我自然勉为其难地可以留着你。”   月见微对着墨云泽翻了个白眼,不等对方开口,便说道:“沧澜哥哥,我过会儿就回去了,你莫要担心我。”   墨云泽嫌弃地说:“谁会担心你?你爱回不回,谁管你怎么地。”   墨沧澜轻声“啧”了一下,墨云泽立刻条件反射性地闭上了眼睛。   ………………   狄家街市。   狄洋和狄家家主狄战天站在最高的那灵楼上,朝下面俯瞰着熙熙攘攘争相哄抢的人群,都露出了快慰的笑容。   狄洋颇为沾沾自喜地说道:“父亲,还是大哥有本事,他请来的那两位丹师,一个比一个厉害,一日竟是就能炼制五十枚聚暖丹。我们现在收到的预定,都已经排到了半年之后。”   这城中有不少人,都趁着这个机会,大肆囤积聚暖丹,有钱人家甚至直接囤积预定了上百枚,甚至周围的城市,也有不少人听闻此事,也都纷纷前来购买。   但每日产出只有那么多,价格如此便宜之下,自是入不敷出。   狄家为了拉拢人心,扩大影响力,就接受了预定。   先出灵石,再日后来取,倒也是常见的经商法子。   狄战天身材魁梧,面相看起来却颇为精明,他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满足地笑道:“江儿果真有办法,若非他凭着自己的本事,受到了百器阁大小姐的青睐,我们哪里能以那么便宜的价格,拿到那些机械傀儡?就连杏花谷的两位大能,都是狄江牵的线搭的桥。”   狄洋的兄长名为狄江,和墨沧澜算是同龄人,如今已经是苍茫大陆最强盛的宗门归元神宗一位尊主的入室弟子。   在狄江外出修行的时候,他碰巧救下了被几只妖兽围攻的百器阁大小姐,大小姐对他一见倾心,两人没过多久便好上了。   如今,有了那位大小姐的倾囊相助,狄江想要得到百器阁乃至于千机阁的支持,自然轻而易举。   大宗之间,素来来往不断,杏花谷承了千机阁的情,派几个人前来相助狄家也是情理之中。   狄洋握了握拳头,道:“我总有一日,也要像大哥一样厉害。”   狄战天看着自己的二儿子,生出几分自豪之情。   他大儿子曾经虽然被墨沧澜处处压制,但如今也算是飞黄腾达了,二儿子纵然如今修为停滞不前已有几年,但因着攀扯上了杏花谷这一方大势力,想要弄一颗煅骨丹不算难事,那边已经应允过些时日便将丹药送来。   若是再过了来年大比,狄洋战胜了墨云泽,他再胜了墨意寒,那墨家对漠城长达三千年的统治,就要至此结束了。   狄战天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道:“此次墨家并无应对之策,他们必将失去漠城人心,待到来年大比之后,我们狄家就能名正言顺地成为漠城之主了!”   狄洋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只翕合着翅膀的墨蝶轻轻绕着两人飞了几圈,这才飞出窗子,朝着白雪境飞去。   …………   月见微走在狄家的街市上,入目具是那些在争抢丹药和护院傀儡的人。   月见微走到灵丹店铺门口,便被这哄抢的场景给震撼住了。   偌大的成丹铺子,竟是被人围得水泄不通,他连挤都挤不进去。   旁边有个修士被挤了出来,最里面还骂骂咧咧的,愤愤说道:“挤什么挤,现在谁都买不到,只能预定了,挤进去有个屁用啊!”   旁边又有另一个人斜觑了他一眼,道:“就算是预定,也有早晚之分啊,不趁着这几天价格低,尽早尽多预定一些,等到来日,谁知道会是怎样?”   月见微眨眨眼睛,道:“这位道友,如今买丹药,竟是还要预定啊?”   “你这消息,也太滞后了,从今天早上开始,狄家库存的聚暖丹和凝神丹就已经卖完了,不过,他们接受预定,只需要预付两枚下品灵石,就能预定一套,那边还有护院傀儡,也是需要预定,只要五十个漠城银币就能买一个。”   月见微皱了皱眉头,道:“狄家该不会是脑子有毛病吧,这样卖东西,早晚把家底儿赔进去。”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可是听我那在狄家当小管家的姐夫说,狄家大公子狄江,和百器阁大小姐好事将近,那些傀儡,就当是亲家支持了,而且,百器阁和杏花谷关系极好,杏花谷还派了丹师来助力,狄家这次,可是真的要发达啦!”   月见微:“……”   他竟是忘了这一茬。   狄家最厉害的,既不是家主也不是这位跳的要命的狄洋,而且狄家大公子狄江。   上辈子,月见微随着月家人见过狄江,从道法和天赋上来说,狄江的确算是相当不错的,就是这人太过阴私善妒,心胸狭窄,总是暗中给月隐之使绊子。   狄江娶了百器阁大小姐乌子欣之后,便就彻底有了千机阁和百器阁当靠山,曾一度和月隐之持平,也算是个人物了。   月见微知道狄江,还是因着上辈子随着月家大小姐月诗雪一起前来白雪境退婚,才第一次听说这个人。   月诗雪为人骄纵,羞辱了墨家和墨沧澜之后,竟是还不离开,偏要留下来看白雪境百年一次的三家大比。   大比之时,远在归元神宗修炼的狄江,带着未婚妻乌子欣一同回来,竟是比狄洋更加咄咄逼人,甚至代父出战,将墨意寒重伤。 第058章 暗中运作   墨家至此再一次元气大伤,口碑彻底坏了。   月见微还记得狄江那时候佳人在侧,意气风发居高临下看着面无血色的墨沧澜,轻嗤着说道:“我若是你,与其苟且偷生,倒不如一头撞死一了百了,像个废人似的活在这世上,便是累赘,当真是比狗还不如。”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当着三大家族的面,更是当着才来退婚的月家人的面,当真是将墨沧澜的颜面和自尊,狠狠踩在脚下,在泥里土里不停碾压摩擦,恨不得揉烂了它。   月见微站在月诗雪身边,看着那个明明屈辱至极,却仍是强忍着怒气,指挥着药师给墨意寒和墨云泽疗伤的男子,心中不知为何疼得要命,也感佩不已。   月见微闭了闭眸子,将过往甩出脑外。   他又走了几步,便听几位拿到了丹药的修士,一个个都很是感激涕零地说着狄家——   “狄家父子,可真是善人,非但守城的时候,身先士卒,一马当先,护着我们漠城不受冰魔一族入侵,如今竟是还大发善心,将这些常用的丹药,这般便宜地卖了,不容易啊。”   “是啊,相比较狄家,墨家就抠门小气多了。”   “来年又到了城主大比的时候了,就冲着这个,若是狄家当了城主,我老三也是服气的。”   “没错,狄家这些年,做的也是相当不错了,说起来,墨家也是可以的,但就是后继无人,狄家又这般上心,我也愿意追随狄家。”   “……”   月见微突然恍然大悟。   狄家做的这些,竟是为了来年大比。   漠城修士众多,守城的时候自然需要他们贡献出一份力气来,只是,并非每家都有资格调动这些人,唯有手中拥有城主令的,才能号令整个漠城的修仙之人。   而漠城的修士,大多都有自己的势力,若是城主不能得到这些势力的认可,纵然有城主令,也一样指挥不动他们。   所以,狄家非但要在名义上夺得城主之位,还要获得这些势力的认可和支持,让他们心甘情愿地起誓效力百年。   月见微在狄家地盘上走了一路,听到不少人都在说狄家如何大方,墨家如何小气,顿时吃了一肚子的气,一张小脸沉得像是能拧得出水来。   不过,气归气,月见微心思灵动,自然想出了一些应对之策。   月见微来到佣兵馆,便对着掌柜问道:“我想找这里价钱最贵、势力最大的佣兵团团长。”   掌柜一听,便就笑了,道:“那你要找的,应该是云霄佣兵团,不过,我得帮你问问,他们的老大,愿不愿意见你。”   老大是个顶着一头红毛的青年,名为云炎,他最近刚巧没有外出,此时正在佣兵馆里面见贵客。   掌柜派来的人一走进来,便说道:“云少,有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想要见你。”   云炎看了眼对面的贵客,懒洋洋地说:“不见,本少爷岂是什么人都能见的?能让本少爷心甘情愿见的,只有美人。”   那小厮笑了笑,看了眼云炎对面的那位美人,说:“掌柜的说,是个长得极好看的小美人,还问该不会是云少在外面欠下的风流债吧?”   云炎便嗤笑了一声,说:“我可没生过这么大的儿子。”   不过,他还是将二郎腿放了下来,道:“既然是个小美人找我,那自然是要见见的。”   月见微如愿来到了一间专门用来谈生意的房间里面,琉璃色的眼睛直溜溜看着云炎,一开口便说道:“我有笔简单的生意,想要和你们商量一下。”   云炎扫了月见微一眼,看着他那张白净好看的小脸,道:“你这小孩子家家,毛长齐了没?别来这里瞎闹,哥哥我做的都是人头买卖。”   月见微从乾坤镯中噼里啪啦地倒出了一堆灵石,道:“有钱,你接不接?”   云炎看着这堆叠了一尺高的灵石,顿时一愣,对月见微的背景有些揣测。   他盯着月见微道:“这可绝对不少了,你想买人命,还是想要什么?若是买命,我们是按照对方的修为、身份地位等来判断的,若是难杀,这些钱是不够的。”   月见微笑了笑,说:“我从不买命,方才说了,只是个很简单的任务罢了。”   云炎狐疑道:“说来听听。”   月见微道:“狄家近日做的那些事情,你当是知道的吧?”   云炎嗤笑一声,点点头道:“这谁不知道?我自己都买了不少凝神丹。”   月见微微微一笑,道:“我希望你们能在三日之内,把狄家贱价预售丹药和护院傀儡的事情,尽可能多的告知周围城镇的修士,仅此而已。”   云炎:“……”   他先是一愣,紧接着便带着几分痞气笑了起来。   云炎打量着一本认真的月见微,眯了眯眼睛,翘起二郎腿,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月见微说道:“我叫月见微,不过,佣兵团的规矩,不可对外透露雇主的身份,你不会告诉别人吧?”   云炎便笑得更欢快,说:“有意思,你这单生意我接了,给你个折扣价,一万下品灵石,毕竟你这活儿,虽然不算难,但比较麻烦。”   月见微虽然有些心疼,但仍是从乾坤袋里面将好不容易赚到手的灵石,都给云炎搁在了桌子上。   月见微临走之前,还专门叮嘱道:“你尽快啊。”   云炎点点头道:“肯定的,小美人儿放心吧。”   月见微:“……”   月见微走后,一个轮椅无声无息地从屏风后面的里屋滑了出来。   云炎看着面色淡淡的墨沧澜,玩味地托着下巴说道:“墨少主,你这人都亲自来了,怎地没给你家小美人透些风声,让我白白多赚了一万灵石。”   墨沧澜自己也未曾想到,月见微竟是会借着去看月十的名义,先是去狄家的街市逛了一圈,紧接着就来佣兵馆干了和他一样的事情。   而且,一万下品灵石,这差不多是月见微这段时间,卖丹药赚得的所有钱了。   这小崽子,还当真是舍得。   墨沧澜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儿,对云炎说道:“方才你该拒绝他,毕竟我付给你的报酬,远超于你应得的。”   云炎挑眉,捧着那些灵石,说:“我才不呢,虽然他和你的要求一样,但是毕竟是两个人的任务,你与他又不是一家的,我自然是要赚两份钱喽。”   说着,云炎对着墨沧澜挤眉弄眼,道:“反正墨公子有钱得很,你要真心疼那个乖巧的小美人,寻个理由给他点钱,还不是轻轻松松的?”   墨沧澜:“……”   不,他只是觉得云炎这行为可耻且不厚道。   墨沧澜懒得与云炎废话,算着时间也该回去了,便道:“这件事情,你务必要早些办完,我这边拖着三日,也让狄家意气上头,再往后拖上个五六日。”   云炎情不自禁给墨沧澜竖起了大拇指,玩味笑道:“还是墨大少爷面善心黑,阴人手段一流。”   墨沧澜坦然接受:“承让。”   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云炎能够在整个漠城一家独大,这些年来畅通无阻,财源滚滚,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他知道该跟着谁混。   他与墨沧澜相识近百年,自然知道墨沧澜绝非池中之物,漠城那些有眼无珠只当墨沧澜已经废了的凡夫俗子,只能说他们太过小觑了墨家世子。   云炎回味着方才那月见微的一颦一笑,禁不住给墨沧澜提个醒,道:“我看你那新来的三弟弟,倒是个骨相极好的美人,尚在含苞待放之龄,身骨比同岁少年更纤细柔软,肤白如脂,面若桃花,皎皎若月,正是狄洋最喜欢的那种类型,你叫他小心着点儿狄洋,最近,狄洋可是不怎么安分。”   墨沧澜露出了几分厌恶之色。   月见微初来乍到那日,便已经和狄洋打了照面,狄洋那色中饿狼的模样,让墨沧澜如今想来,几欲作呕。   墨沧澜面色冷了几分,道:“狄洋最好将自己的爪子藏好,否则,总有一日那爪子不会长在他身上。”   云炎咂舌笑道:“但愿狄洋不会触碰到墨少的逆鳞,否则这白雪境的局面,又要陷入动荡未知之境了。”   越是动荡不安,云炎的佣兵团收益就会越好,但云炎又是个生性懒惰不愿来事儿的,对他个人而言,自然不是好事。   但风已经开始成形,狄家已经开始有所动作,来年大比将近,虽在来年年末,却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罢了。   白雪境,漠城,墨家,狄家。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但漠城必将迎来一波翻覆动荡。   ………………   月见微回到白雪境,便瘫倒在床上心疼他那花出去的一万下品灵石。   他拼死拼活忙了这么久,好容易才赚了这么多灵石,竟是出去一趟,便全都给花光了,若说不心疼,是绝对不可能的。   但面子要有,气势要足,否则他这年龄,贸然找上最强的佣兵团,怕是会被人轻看。   月见微抽了抽鼻子,决定今日就不再炼丹了,在床上打了个滚儿,变成了小兽雪绒绒,便去找墨沧澜求抱抱求抚摸求安慰了。   墨沧澜刚到观澜轩,便被一只雪球给撞了个满怀。   月见微委屈巴巴地嗷呜嗷呜叫着,在他脖颈处拱来拱去的,可怜得不得了。   墨沧澜自然知道他这是经历了什么,只是好笑的摸着那舒服柔软的皮毛,从储物戒中拿出一兜妖果,挑出一颗据说乾元界大妖最喜欢的百花口味的妖果,放在手心中递到月见微面前,道:“我给你寻了些妖果,不开心的时候,便就啃上几颗。”   月见微顿时被妖果的香气吸引住,他嗷呜一声,伸出肉粉色的舌头便在墨沧澜手心舔来舔去,借着舔妖果的机会,还舔了墨沧澜几口。   若是以前,墨沧澜必然伸手在他脑门上敲几下,但想到今日月见微忍痛出血,便就仁慈了不少,允许他舔了几下。   月见微很快便被百花味道的妖果彻底征服,兴冲冲地抱着妖果又是舔又是啃的,在墨沧澜腿上一会儿四脚朝天地躺着,一会儿又趴着,那模样简直千奇百怪。   墨沧澜心情愉悦,手掌抚摸着那出手绵密舒服的绒毛,突然想着:这小兽是他的,既然主动来到他身边,那他便再也不会轻易将他放走,之前提起契约,也只不过是随口一说,然而这时候,他竟是真想要彻底让这小兽,印刻上独属于他的烙印。   不过,这种念头也是一闪而过罢了。 第059章 兰渝师兄   墨沧澜自嘲地一笑,抚摸着月见微的手也停了动作。   他连自己能活多少年,都尚未可知,又如何能狠得下心来,让这真心待他的少年,随他一起去死呢?   所谓主仆契约,便是主人死了,妖仆自然也不会独活。   墨沧澜想,他终究是不舍。   ………………   月见微得了便宜卖了乖,总算是将彻底破产的郁闷心情,一扫而空,非但不觉得痛心,反而还觉得自己赚到了。   在墨沧澜身边窝了一天一夜,月见微这才心满意足地继续投身于他的赚钱大业之中。   第二日便是尚轩长老讲丹的日子,月见微刚一到讲丹堂中,便觉得堂中气氛有些不同寻常。   往日总是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的丹门弟子,竟是今日都叽叽喳喳地凑在一个看起来很是眼生的白衣青年身边说个不停。   那白衣青年,头上簪着根玉白色的素簪,一袭白袍如雪,容貌清丽中带着几分清冷,有种孤高之感。   月见微坐在自己习惯坐的那小角落几案后面,将自己的小丹炉放好。   旁人都当他是空气,他也将这些人视若无物。   兰渝之前便从褚恒口中听过月见微的名字,今早乍一回到白雪境,竟是听得不少师弟们说起月见微来到白雪境之后,短短几月之中的各种行径,对他自然有着糟糕的先入为主印象。   尤其是月见微竟是已经成了墨家三少爷,这让一直深受墨家优待的兰渝,更是觉得不是滋味儿。   旁边的师弟斜觑了月见微一眼,也不压低声音,便道:“兰渝师兄,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某些人可是相当把自己当回事儿,非但自诩为甲字榜首,月月那灵草都要先紧着他,还四处寻我们乙字弟子的麻烦。”   “是啊,兰渝师兄你有所不知,他还看不起你,说从未听说过你的名字。”   “谁不知道兰渝师兄是白雪境上下百年不世出的天才丹师,日后是要去杏花谷学丹的!”   “兰渝师兄,那月见微仗着自己还修了武道,竟是路上见到于子秋,就要打他一顿,现如今于子秋已经半个月都没敢来讲丹堂了。”   兰渝:“……”   说起于子秋,那可真是个悲惨人物。   兰渝皱眉问道:“竟有这种事情?于师弟和他究竟有什么过节?”   师弟们说道:“于子秋代表我们,与他比丹,输了之后就被他见到就打。”   兰渝扫了充耳不闻正低着头分配灵草的月见微,眸色微冷,道:“莫名其妙。”   这时候,褚恒也走了过来,见到兰渝,露出了惊喜的笑容,道:“我还以为你要过几月再来,没想到,今日一早就见到了你。”   兰渝在白雪境的同门好友,便是褚恒,他见到褚恒,自然也高兴,道:“我可是放心不下同门,也放心不下白雪境,快要等到来年大比,我自然要紧赶慢赶地回来。”   褚恒蛮有深意地笑道:“你怕不是放心不下我们,而是放心不下少主吧?”   众位弟子立刻起哄,笑道:“兰渝师兄,当谁不知道你对少主最为上心,定然是想念少主了。”   “原来如此,我还当兰渝师兄真是惦记着我们,还是少主魅力大啊。”   “那可不是,兰渝师兄从小与少主算是一起长大的了,感情自然深厚,兰渝师兄这么多年,都不接受杏花谷的招揽,可不就是为了少主吗?”   兰渝脸色微红,呵斥道:“你们少胡说,快些坐回自己的位置上,长老快要来了。”   众位弟子一哄而散,纷纷入座。   月见微自然听了个清清楚楚,这才抬眸朝着兰渝看了一眼。   这一看,便和正在打量他的兰渝对了个正着。   兰渝眸中带了几分冷意,月见微却是勾了勾唇,给了他一个说不上是什么意味的笑容。   兰渝面色一僵,更是冷了几分,转头便再也不看月见微一眼。   月见微翻了个白眼,捏起一根灵草用力碾了碾,暗自抱怨墨沧澜惯会招蜂引蝶,小不正经。   兰渝乃是尚轩长老的得意弟子,尚轩前来授课,一眼看到兰渝,自然意外又惊喜,笑得嘴巴都合不住了,连连让他下课之后,去他丹炉一叙。   兰渝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课上,尚轩长老讲了一些丹诀的心法要术,又说起了几样举世罕见的丹药,紧接着便又扯到了被世家和宗门藏着掖着的绝世丹方。   提起丹道如今被杏花谷一力把持,尚轩长老便就连连叹息,直言丹道难行,如今苍茫大陆原本价格颇为低廉的丹药,竟是因着杏花谷的一家独大,乃至于价格翻了近百倍,让修士们修炼的成本提高不少。   尚轩长老话匣子一开,就说个没完,还让兰渝说一说他这几年在外游历的所见所闻。   兰渝也不遑多让,起身说道:“这些年,我在苍茫大陆乾元界游历,去过杏花谷,也结交过归元神宗的入室弟子,着实感觉乾元界和坤泽界,截然不同。”   这里不少弟子,从小到大都不曾出过漠城,便很是好奇地问道:“兰渝师兄,我以前听说,乾元界那里的人,出门都是乘坐妖兽,走路都是飘着的,男男女女皆是修士,随便一个人,都是玄级修士,可是真的?”   月见微禁不住暗中嗤笑,走路飘着的,那是鬼魂。   虽说坤泽界相对于乾元界来说,算是下界,但总归是苍茫大陆,也不至于相差如此之远。   兰渝道:“这倒不至于,乘坐妖兽出门的有,玄级修士更是数不胜数,那处的竞争更为激烈,规矩也大,最是讲求道统传承,宗家祖辈,门派分得也很是清楚,坤泽界的人到了乾元界,若是自己实力不够,是会被排挤的。”   “啊,那兰渝师兄这些年,可有受到欺负?”   兰渝骄矜的脸上露出了些许自得笑容,道:“我虽然来自坤泽界,但毕竟是个丹师,而且师承漠城第一丹师尚轩长老,乾元界那些世家弟子见识过我的炼丹之术后,便就对我恭敬不少,这些年,我也结识了不少朋友,倒也算是一帆风顺。”   “哇,还是兰渝师兄厉害,真给我们白雪境长脸。”   “是啊,希望有一日,我也能像兰渝师兄一样强。”   “我听说,杏花谷还招揽了师兄,师兄为何不去杏花谷修行?”一位看起来还很年轻的十几岁少年,懵懵懂懂地问:“杏花谷可不正是我们丹师的梦想之地吗,进了杏花谷,便意味着半只脚已经踏入了仙陆。”   杏花谷早些年就已经有招揽兰渝的意思,只不过,兰渝给直接拒绝了,还惹得杏花谷有些不快,这些年给白雪境卖的丹药,价格也高了几分。   褚恒却是笑了起来,玩味地说道:“不是早就说过了,白雪境呀,有你们兰渝师兄惦记的人,他怎么舍得舍近求远,去杏花谷那往返就要数月的地方?”   不少弟子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还有几人起哄似的咳嗽起来。   月见微气得咬牙切齿,一不小心就把手中的一株灵草,给拔秃了叶子。   这个兰渝,竟然惦记着墨沧澜,而且说起这人来,他虽然看着便觉得不顺眼,哪哪儿都觉得别扭,但若是平心而论,似乎也不那么差劲儿。   月见微更是不爽,心里面堵得慌,便又继续揪着灵草的叶子。   快下课的时候,尚轩长老让弟子们开始炼丹。   走到月见微身边,尚轩长老定睛一看,发现那些灵草居然都被拔秃了叶子。   尚轩长老道:“这些灵草是怎么了?怎地都成了这个样子?”   月见微一脸不解,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我拿到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许是品相不好吧。”   尚轩长老皱了皱眉头,道:“徐家供应的灵草,真是越来越不靠谱了,上次混了不少以次充好的不说,这次居然又给了品质差的,我得好好去和灵草堂那边说道说道。”   月见微:“……”   啊?还有这种事情?   下课了,尚轩匆匆赶去灵草堂,一副要去撕逼的表情。   兰渝便暂且将师父抛在一旁,和褚恒说了几句话之后,便要去见墨沧澜。   月见微故意落在后面,听了个正着,眼珠子狡黠地转了几下,便寻了个隐蔽的地方,变成了小兽模样,飞快地先行跑去观澜轩,抢占先机,时刻监视着那对墨沧澜不会好心的兰渝。   墨沧澜听说兰渝回来了,也颇为高兴,亲手煮水烹茶在观澜轩的凉亭之中,静坐等着兰渝。   结果,兰渝还没等回来,便就等到了一只毛茸茸的小兽。   月见微一骨碌便顺着墨沧澜的腿爬到了他怀中,然后睁着一双大眼睛四处张望着,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墨沧澜倒是有些意外,一边伸手逗弄着月见微,一边说道:“平日里你都晚上才来,怎地今天还未到中午,便就过来了?”   月见微嗷呜一声,心道:小爷我是过来捉奸的,省得你趁我不在,被狐狸精给勾走。   墨沧澜自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想了想,便从储物戒中拿出了几颗妖果,喂给月见微吃。   月见微一边抱着妖果舔得起劲儿,一边四处观察周围动向。   没过多久,一个气质清冷身姿玉立的青年便走了过来。   月见微十级戒备,瞪着大眼睛直直对着兰渝。   兰渝对着墨沧澜先是行了个礼,然后便走上台阶,坐在墨沧澜对面,道:“少主,许久不见了。”   墨沧澜手指上有一片彼岸蝶轻轻扇动翅膀,他淡淡一笑,道:“走了这些年,看你这样子,也是过得不错。”   兰渝兀自倒了杯茶水,不浓不淡地说道:“一般般吧,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   墨沧澜道:“当年我让你离开白雪境,是想让你看看更广阔的世界,见更多精彩的人,如今看来,似是没什么用处。”   兰渝笑了笑,将淡青色的茶水饮尽,有些惆怅地说道:“少主,等你真心喜欢上一个人时,你便会发现,纵然你阅尽千帆,尝遍万种滋味儿,也仍是觉得那些景色全都比不上他。”   月见微后背的毛都要竖起来了,奶奶的,这狐狸精居然给他家沧澜哥哥说情话,一点都不含蓄内敛讲究!   “你……”   “嗷呜呜呜呜!”   墨沧澜:“……”   他只说了一个字,就被月见微给打断了。   兰渝的注意力也终于落在了月见微身上,他好奇地打量着那个不停在墨沧澜怀中打滚的小兽,道:“这是只什么兽?眉心上似是个火纹,长得倒是精致漂亮,就是有点胖乎乎的。” 第060章 丹药的手脚   月见微愤愤不平地冲着兰渝叫了一声,你才胖乎乎,你全家都胖乎乎!我是毛多而已!   墨沧澜轻笑一声,伸手在月见微脑袋上弹了一下,道:“我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小兽,混在商队里面被带回来的,我见他有些缘分,就养在身边了。”   兰渝打量着月见微,道:“这些年我走南闯北,也见过不少妖兽,长这样的,还真没见过,倒像是个四不像,应该是个杂毛妖兽。”   月见微:“……”   你大爷!   这是兽身攻击!   墨沧澜按着想要跳过去咬人的月见微,抓着他的两只前爪,道:“你说他是杂毛妖兽,他是会生气的,绒绒血统高贵,不少妖兽都害怕他。”   兰渝挑眉,道:“这么厉害?”   墨沧澜很给面子的说:“不错,的确厉害。”   月见微这才平息怒气,满足地在墨沧澜手心里撒娇。   还是他沧澜哥哥最好。   兰渝看着那小兽娇俏可爱一点都不凶狠的模样,禁不住摇头说道:“看着不像。”   月见微:“……”   你完了,你真完了。   梁子结大了。   墨沧澜又禁不住笑了起来,他估摸着月见微现在郁闷地想要挠墙了。   兰渝到底是惦记着墨沧澜,天南海北不着边地聊了一会儿,便话锋一转,看了看四周,才说道:“少主,你之前让我查的事情,现下差不多有答案了。”   墨沧澜抚摸着月见微的手微微一顿,道:“如何?”   月见微听着他们打哑谜,也支起了耳朵,安静下来。   兰渝道:“青云圣手炼制的双极宝丹,里面应当只留了两味我们这边寻来的灵药,除却纯阳草和红莲金蕊之外,其他五种灵草都被昧了下来,用在孤渊世家那位麟子身上。”   月见微一愣,便立刻明白过来,兰渝说的灵草是什么意思。   此孤渊世家指的乃是苍茫大陆乾元界中央大陆的尊皇孤渊一族。   他们亦是被苍茫大陆称为麒麟世家,是因为孤渊一族体内有上古神兽麒麟血脉。   苍茫大陆之所以以孤渊世家为尊,不过是因为,他们背后靠着的乃是紫泽仙陆孤渊世家本家,也正是月见微所在的那个大世家族。   麒麟世家有个非常典型的标志,便是一胎双生,且为一男一女,一雄一雌,一麒一麟。   男为麒子,女为麟子。   麒守天下,麟护四方。   若是一胎生出了两个男孩,或者两个女孩,那便意味着遭受天谴,必须将那两个孩子悉数杀死才能化解家族的厄运,但数万年来,麒麟世家从未打破一男一女的传统,也就不存在厄运天谴。   麒麟虽一胎双生,但因着在母胎之中相互争夺,必然导致麒子和麟子当中,有一个体弱,一个强势。   这一代的中央大陆麒麟世家的两位嫡子之中,麟子身骨极差,虽有七窍玲珑心,却因灵核有损,修为连寻常人都比不上。   “……明心草、月光石、万年紫灵芝,这三样都是举世罕见的灵草。”   兰渝淡着声音,带了几分怒意说道:“这些灵草,刚巧又是那位中央大陆的孤渊公主调养身体所需要的灵草,青云圣手从你爹手中得到之后,便就用在了孤渊天音的药中。”   月见微愣了一愣。   墨沧澜沉默片刻,方才口吻平静地说道:“原来如此,我爹替我寻药多年,时时奔波在外,到头来却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兰渝皱着眉心,担忧地看着墨沧澜,道:“如今我最为担心的是,青云圣手将那些罕见灵草给了孤渊天音,那他究竟又用了什么入丹,给少主服用。”   墨沧澜嗤笑一声,不以为意道:“他用什么入药都无所谓,毕竟那些丹药,这些年来,我一颗未吃。”   月见微手脚冰冷,全身的血似乎都凝固了。   他感受不到墨沧澜的愤怒,他只感受到了无奈。   但是,他却怒到几乎爆炸,恨不得马上冲到那青云老妖怪面前,将他给一爪子一爪子地挠死——他凭什么要这般对墨沧澜!?   兰渝叹息一声,道:“少主,这件事情,要不要告诉城主知晓?”   墨沧澜摇摇头,道:“没必要告诉他,一来我们与青云圣手,直接订了五十年的丹药,我们纵然能够解丹,他也完全可以不认账,除非当真他的面解了丹,再找到有资格开口的丹师,亲口评判,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丹师到了青云圣手这种级别,已经能在苍茫大陆横着走了,谁会愿意与他为敌?   “二来,白雪境这些年来本就势弱衰微,我们且自顾不暇,又如何敢得罪杏花谷?”墨沧澜轻描淡写,虽从未睁开眼眸,却已经看穿一切:“孤渊世家可知那灵草的来历?他们若是知道,我们这边一旦毁约,便就又得罪了孤渊世家——”   “我们到底,得罪不起。”   终究是白璧蒙尘,玉碎珠裂。   换做百年之前,墨沧澜还是那个意气风发人中龙凤的天才少年时,放眼整个苍茫大陆,谁敢触其锋芒?   得罪一词,从来不在墨沧澜的词典之中。   然而世殊时异,时过境迁,墨沧澜也终于学会了隐忍不发,一忍再忍。   得罪不起这四个字背后,藏着的是怎样的悲哀和痛苦。   月见微趴在墨沧澜腿上,连妖果都没胃口吃了。   墨沧澜接着说道:“我爹昨日来信,说是已经寻齐了灵草,待到拿回来给尚轩长老检查过之后,不日就会送到杏花谷,青云圣手手中。”   兰渝咬了咬牙根,恨恨说道:“人心险恶,自私至极。”   墨沧澜道:“此事你知我知,不必再提。”   兰渝惆怅地叹息了片刻,灌了几杯茶水,才勉强收拾心情,抬眸看着墨沧澜道:“少主的病情,可有加重?待到每月十五,还是让我替少主施诊缓解吧。”   提起这个,墨沧澜的神色倒是轻松了几分,道:“我也不知道什么缘故,近几个月,尚轩长老炼制的丹药服用下去,逢月十五毒发之日,我竟是越发觉得疼痛减轻了不少,这个月的十五,我竟是能够安然入眠,那点疼痛已经变得不痛不痒。”   兰渝一愣,挑起长眉说道:“难道我师父换了药?”   墨沧澜不解,说:“我也问了长老,但他说,灵草还是以前的灵草,没什么区别,他也看了我的身体,毒素还是那样,并非回光返照。”   兰渝琢磨了片刻,道:“从理论上来说,这不可能啊。”   月见微看他们两人均是一头雾水,舒坦地舔了舔手边的妖果,深藏功与名。   兰渝猜不出来,便说:“不管怎么说,少主每逢十五,便被那毒素折磨得疼痛难忍,如今总算是有了效果,也算是好事了。”   墨沧澜微微一笑,道:“的确,我至今并未感觉到反噬效果,想来的确是起作用了。”   兰渝看着墨沧澜的笑容,发了一阵子呆。   月见微见状,顿时便就不高兴了,用小奶牙咬着墨沧澜的指尖儿,不准他对别人笑得那么好看。   明明是他的功劳,如今却惹得墨沧澜对着别人笑了,这招蜂引蝶不安于室的小妖精!   墨沧澜眉梢微抬,并未抽出手指,反而用指尖儿挑弄着小兽柔软的舌头,还笑道:“这小家伙不知怎么了,今日一直在撒脾气,像是我得罪了他似的。”   月见微闻言,哼了一声,在指头上轻轻磨了磨牙,旋即松开。   就是你得罪了我!   你不准对其他小妖精笑!   兰渝见状,眉眼中带了几分温柔,望着墨沧澜道:“我此次回来,发现少主笑的次数,竟是比以往多了许多,看来,这看不出血统的小兽,功不可没。”   月见微一听,立刻翘起了尾巴,仰着小脸仔细地瞅着墨沧澜那张含笑的脸。   墨沧澜漫不经心,道:“是么,家中来了个有意思的小孩子,连带着还来了个有意思的小妖兽,倒是比以往热闹了不少。”   月见微眨眨眼睛,那个有意思的小孩子,说的可是他?   兰渝想起月见微,便就微微蹙眉,道:“我方才回来,便听了他不少传言,这月见微是个什么来历,怎地初来乍到,就得罪了那么多人?光是我听了一堂丹课,便听到不少弟子说他孤僻又瞧不起人,我也暗中观察,发现他的确不爱与人说话,一堂课下来,他竟是没和别人,说过一句话。”   月见微顿时有些不爽,这兰渝怎么还当着墨沧澜的面,说他坏话呢?   他才不是性情孤僻,他爱热闹得很,但是别人不愿理会他,他还得哭着喊着求着让别人跟他说话不成?   而且,恕他直言,他不是瞧不起谁,他是瞧不起丹堂里坐着的所有不如他还排挤他的弟子!   比不过他就打嘴炮,哪里值得他瞧得起了?   月见微拒不承认自己性格有问题,他一点毛病都没有好伐!?   墨沧澜蹙起了眉头,似是有些不悦,道:“月见微品性不错,白雪境的长老都喜欢他,他丹术绝佳,日后必有造诣,怎会没有交到朋友?”   兰渝愣了一愣。   墨沧澜脸色微沉,道:“这些日子烦心事极多,我也无暇顾及他在白雪境的处境,如今看来,竟是有人带头排挤他。我白雪境的弟子,何时这么容不得人了?”   不光是兰渝,就连月见微都呆住了。   他没想到,墨沧澜居然连来龙去脉都不必打听,便完完全全彻头彻尾地站在他这一边。   月见微顿时感动了,他一颗小心心燃烧起了熊熊火焰,觉得自己距离完成征服墨沧澜、迎娶墨沧澜走上人生巅峰的大业不远了。   兰渝思忖了片刻,微微蹙起眉头,道:“少主却是帮着月见微在说话,看样子,那些弟子所言,有失偏颇。”   墨沧澜微微颔首,很是自信地说道:“的确偏见颇深。”   兰渝狐疑道:“可我听说,月见微见到于子秋,便要对他拳脚相加,于子秋这些日子,都不敢来上课了。”   墨沧澜淡道:“此事,我也略有耳闻。当初于子秋和月见微打赌比丹,条件便是,于子秋若是输了,日后但凡让月见微听到丹门弟子说他坏话,他就要拿于子秋出气。”   兰渝:“……”   “于子秋还答应了。”   兰渝:“……”   这他娘的该不会是个傻子吧?他能管住自己,难不成还能管住别人的嘴?   兰渝心里有了底子,被这赌约内容给弄乐了,也笑了一笑,道:“看样子,倒是我先入为主,误会了月见微。” 第061章 反击   墨沧澜点点头,道:“你若是日后与他有了来往,便会发现他这个人,生性天真烂漫,又不失智慧和勇气,交往起来很是舒服。”   他口吻笃定,毫不迟疑,这模样惹得月见微禁不住老脸一红,马上歪着脑袋钻到了墨沧澜的臂弯深处。   被自家夫君这么表扬,想想还觉得怪羞涩呢,原来,自己在沧澜哥哥心目中,形象居然这么好啊。   兰渝算是看出来了,墨沧澜这哪里是对月见微不管不顾不闻不问,他心里面透亮着呢,只是,也不知墨沧澜是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竟是表面上对月见微不理不睬的。   兰渝在墨沧澜这里没有停留太久,替他把了把脉,看了看身体情况后,便就起身告辞了。   月见微完成了一项大业,觉得和情敌斗法当真是费神费心筋疲力尽,在兰渝总算是走人之后,赶紧抱着妖果啃了几口压压惊。   他突然觉得,兰渝居然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   云炎的佣兵团办事效率极高,才不过两天时间,整个北境坤泽界远近上百座城池,都知道了漠城狄家正在以血亏价格预售丹药和护院机甲。   一时间,各地但凡有些生意头脑的人,都纷纷派人前来预定采购。   墨家将价格压低了三日,狄家以为墨家要打价格战,便一咬牙,狠狠心,将准备当天便结束了的预售,竟是硬生生往后面拖了三日。   第四天的时候,墨家依然压着低价。   但狄家人已经觉得吃力了。   狄家大宅中,狄战天面色焦灼地在屋子里面转来转去。   狄家管事走了过来,脸色难看极了,对着狄战天拱了拱手,道:“家主,我们这两日,接了不少外地来的修士,大批预定凝神丹的订单,我们如今已经欠了外面一万三千颗丹药,若是再这么下去,怕是会吃不消。”   “一万三千颗?”狄战天倒吸口凉气,眼睛都直了,道:“这一万三千颗卖出去,我们要赔上多少灵石!?”   管事叹了口气,道:“要赔上三十多万下品灵石,这还不算,那护院甲才是大头,就算我们是按照成本价来卖的,一分钱不赚,一分钱不赔,但也架不住欠了外面五千架。”   狄战天已经蒙头了。   管事忧心忡忡,说:“虽然我们在漠城的口碑好了,但是,那些护院甲的制作法子,只有百器阁和千机阁的器师才知道,他们愿意无偿卖给我们五百架护院甲,已经是仁至义尽,尽数看在大少爷的面子上了,我们又如何开口,让他们再炼制那五千架护院甲啊?”   狄洋也走了过来,脸色发白,头冒虚汗,道:“方才不知为何,有大批外来修士冲进了咱们家的街市,一个人开口便是一万凝神丹,我让丹门管事莫要再接,那修士便要掀我们的摊子,还说他背后乃是北帝王府势力,若是得罪了他,必要让我们不得好死!”   狄战天顿时怒火中烧,拿出一把金刚兽首斧便怒骂道:“哪儿来的不长眼的狗东西,张口便是一万凝神丹,这分明是来挑衅找麻烦的!”   狄洋深吸口气,苦着一张脸,道:“可是,他的确拿了灵石,身上的那块牌子,也的确挂着北帝王府的标志。”   狄战天:“……”   “他说这笔单子,我们不接也得接。”狄洋打了个冷战,道:“他身上的威压,绝非坤泽界的修士会有的,我只怕他背后,的确有大势力啊。”   管事一听,也禁不住倒吸口凉气,道:“我们快去看看情况吧。”   狄家的街市里,人挤人人挨人,热闹非凡。   月见微嘴里叼着个拳头大小的红果子,在人多的地方钻来钻去,时不时地还替狄家打个广告,嘴里喊着:“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狄家丹药跳楼价预售啦,过了这村没这个店,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啦!”   “……”   “护院机甲来一个,冰魔入侵不用怕!”   “狄家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不用怕狄家只收钱不办事,狄家做事,大家放心!”   “……”月十远远便听见月见微在吆喝,生怕他惹麻烦上身,便连忙走过去将月见微拉到一旁。   月见微一看月十,顿时眼睛一亮,惊喜道:“月十哥哥,你任务做完啦?”   月十点点头,道:“今日刚回来,少爷,你这是在做什么啊?”   月见微一指门槛都要被挤爆了的丹药店,幸灾乐祸地说道:“我是在无偿给狄家做宣传啊,狄家从昨天傍晚开始,就生意火爆了,今天更是人多得吓人,月十哥哥,狄家这次,可是要飞黄腾达了,来漠城这么久,我还从没见过有哪家生意能这么厉害呢!”   月十:“……少爷,你的笑容咧的太大了。”   月见微赶紧收敛了一些,轻咳一声,道:“形象要紧。”   月十看着狄家那火爆到真的快要爆炸的生意,禁不住摇头说道:“狄家这次,算是给自己挖了个坑,现在谁都看得出来,狄家这次要赔大发了。”   从昨天傍晚起,辐射到四面八方城池的“狄家预售”,已经引来了各路人马,其中不乏有背景深厚的强者。   而狄家也是死要面子争强好胜,非得和墨家别这根筋,以至于放出话来要再延续三日。   狄家的本意是在漠城弄成动静来,在可承受范围内,拉拢漠城修士的心,再将墨家打压一番,扬眉吐气,但他们怎地也想不到,竟是有人会特意替他们大肆宣扬,将这次的压价,搞得整个北边人尽皆知。   这一下子,狄家便就承受不住了。   然而,狄家已经放话出去,又如何能轻易反悔?   那些远道而来的修士,也不是吃素的,人来都来了,哪儿能轻易就被糊弄走?   月见微今日,便专门下山看热闹。   这不,一个张口就要一万颗凝神丹的修士,便就在狄家的丹阁门前闹了起来。   “之前卖的时候,你们怎地没说一个人最多只能预定五颗丹药?”那身材魁梧的修士抬声骂道:“老子从那么老远的地方赶过来,你们却告诉我,只能买五颗,这不是糊弄人吗?”   狄战天压着火气,道:“我们狄家,哪儿有一次性给你一万颗丹药的实力?就算你去杏花谷,也买不到这么多凝神丹!”   “呸,杏花谷若是这么点实力都没有,也不必叫什么天下第一丹宗了。”   那修士冷笑连连,一拳头朝着门口的石狮砸了过去,轰得一声便将那狮子脑袋给砸成碎片。   狄战天举着斧头,怒道:“你莫要以为我怕了你,我不过是敬你乃是北帝王府的人,才对你多加礼让!”   修士道:“谁稀罕你的礼让?我今日,就是要定了这一万颗丹药,你若是不给,我就砸了你的丹门,看你如何做生意!”   狄战天被人折辱了面子,当即便挥舞着拳头朝着那修士冲了过去,两人直接在宽敞的街市上,大打出手。   月见微禁不住咂舌,坐在房顶托腮说道:“妈呀,这人该不会是云炎给弄过来的吧?这要真是他附带叫来的,也忒上道了。”   “不是我。”真是说谁谁到,云炎竟是不知从哪里跳到了月见微身边,也坐了下来,姿势豪放,挑着剑眉看着那动静,道:“拿多少钱,办多少钱的事儿,我才懒得多管闲事。”   月见微:“……”   这么不给面子的吗?   云炎对着月见微勾唇一笑,道:“小美人,我觉得你看起来挺顺眼的,要不要考虑跟我混啊?”   月见微抽了抽嘴角,转过脸来,继续看那闹剧,道:“算了吧,我怕你养不起我。”   云炎一愣,便就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   月十看着这轻薄的登徒子,温和笑道:“云少佳人在畔,乃是阳春院的常客,我家少爷素来安于室,怕是入不了云少的眼。”   云炎禁不住抽了抽嘴角,被讽刺了也不生气,竟是笑着开黄腔,道:“阁下口齿伶俐,怕是口活儿不错,我看你虽不如小美人娇艳,却也颇有味道,不如日后我们寻个机会,讨教讨教?”   月十脸色僵了一僵,几乎震惊,他怎么也想不到,云炎这人能不要脸到这种地步,当真是白瞎了他这张脸!   月见微也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瞅着云炎道:“你差不多行了,亏得我还觉得你这人挺靠谱。”   云炎眨眨眼,道:“月少这话说对了,我云炎的确一向靠谱,这靠谱,可是从各个方面来说的。”   说着,云炎还给月见微抛了个蛮有深意的眼神。   月见微抽搐着嘴角,道:“你还是闭嘴吧。”   云炎笑了笑,也不再继续贫嘴,看了会儿热闹,便就离开了。   云炎走后,月十黑着脸,道:“少主日后莫要与他这样的人打交道,我在漠城的佣兵团中混迹的这段时间,没少听说这位云少的风流韵事。”   月见微不甚在意地摆摆手,道:“打交道嘛,还是要继续打的,他性情如何喜好如何,我都不在意,重要的是他对我有用。”   云炎背景深厚,至少上辈子月见微在苍茫大陆的时候,就已经听说过他的名字,这人人脉广阔,交给他的任务基本上没有完不成的,乃是漠城出来的一个奇人。   只不过,和云炎的奇名同时广为人知的,是他的浪荡和风流。   此人极爱美人,总是秦楼楚馆的常客,而且男女通吃,荤素不忌,但却从来不和良家子混迹一起,也讲求个你情我愿的,倒算是有良心的那一挂。   反正,与他有过过往的人,竟是后来没有一个说他半个差字。   这样的人,的确是奇人了。   月见微倒是想要继续和这人打交道,一来是他有用得上云炎的地方,二来,若是他没记错的话,上辈子云炎似乎在替墨沧澜做事。   但凡能够帮到墨沧澜、更进一步接触墨沧澜的人,月见微都会记挂在心上。   狄战天和那背景深厚的修士打了一会儿,半条街的地板都被掀翻飞起,那修士本想着给狄战天重重一击,却不料此时突然有两位大能丹师横空出现——   “竖子无礼!”   一位身着青袍的丹师眯着狭长的眼睛,一脸不悦,他只扔出了一枚丹药,便让那两个正在打得起劲儿的人,一下子软了身子,都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往后走了几步,才勉强站稳。   狄战天一看,顿时脸色大喜,道:“青岩丹师,您可算来了!” 第062章 元气大伤   青岩丹师便是这段时间亲自驻入狄家,并为他们亲手炼制聚暖丹和凝神丹的那位杏花谷大能。   月见微眯了眯眼眸,暗自思忖道:“这人竟然是杏花谷青字辈的丹师,可见狄家对这次通过生意打压墨家,的确是上了心。”   青岩若是论起辈分来,和那个死不要脸的青云圣手,算是同辈,杏花谷向来不问入门早晚,而是靠修为来排辈分,这青岩能排到青字辈,可见绝非酒囊饭袋。   青岩身边跟着的那个,便是他的弟子芜衡。   那修士看着青岩,被他身上强大的威压震慑了一番,眼珠子一转,道:“敢问您是……”   芜衡冷冷说道:“你还不配知道我师尊的名号,还不快快退去!”   狄洋冷哼一声,狐假虎威道:“不错,还不快滚!?”   长得魁梧的修士见状,倒也不退,只是说道:“我只听说,狄家对外声称这几日接受丹药预定,我远道而来,想要订上一些丹药,也算是支持狄家生意,却不料,人到了之后,竟是告诉我如今定不了了,一时间气不过,这才动了手。”   青岩皱起了眉头,道:“狄家的确接受预定丹药,但仅限于漠城之内,你远道而来,究竟是听谁所言?”   在场的绝大多数修士,都是从外地过来的,一听这话,纷纷也站不住了,道:“狄家前几日,不还接了别的城市的预定吗?怎地到了我们,就改了规矩?”   “狄家,今日的确在做预卖,也并未说只针对漠城人。”   “狄家做生意怎么这样,若真是如此,日后狄家在我们桂城的生意,也不必再做了,我建议,我们桂城的狄家店铺,还是尽早关了的好!”   “……”   狄战天脸色黑如锅底,捏着拳头对青岩丹师道:“青岩丹师,分明是有人在背后搞我们狄家,原本,丹药的事情只有漠城百姓知道,不知为何,一夜之间,周围数座城池的人,都知道了此事,还纷纷前来预定!”   青岩看着这些愤愤不平的修士,顿时觉得一阵脑壳疼。   青岩平日里一心醉于炼丹,根本不管狄家打着什么算盘和小九九,今日若不是狄洋告诉他,有人要拆狄家的丹铺,他也不会出面斡旋。   青岩斜斜扫了狄战天一眼,道:“你欠了多少丹药?”   狄战天顿了一顿,很是为难地说道:“一万多颗。”   青岩:“……”   青岩总算是知道,不怕死三个字,究竟是怎么写的了。   他先是震惊,再是微怒,最后简直是被气笑了,就连他的徒弟芜衡,也禁不住瞪大了眼睛,吓得脸都快青了。   芜衡失声叫道:“一万多颗?我师父虽然答应你们狄家,在这里为你们炼制丹药一个月,但可绝对没有答应要炼制一万多颗丹药!这一万多颗,至少要用数年时间才能炼制出来,你们狄家未免太贪心了!人心不足蛇吞象,这到底是谁给你们的勇气?”   狄洋闻言,立刻说道:“这绝非我狄家的意思,肯定是墨家人故意散播出去的谣言,才导致如今这样的后果。”   青岩黑着脸,一甩袖子,冷冷说道:“这是你狄家自己闹出来的后果,我早就说过,绝不可用低于灵丹成本的价格,大肆售卖丹药,你们却置若罔闻,不理不睬,如今,你们闹出了这样的事情,就算是有天大的面子,我青岩也帮不了你们了!”   说完,他对芜衡直接说道:“我们走,这摊子浑水,我们不踩!”   狄洋和狄战天同时齐齐变脸,这个时候,他们唯一能仰仗的,就是这位青岩丹师,可如今青岩一走,他们欠下来的这一万多颗灵丹,岂不是全都泡汤了?   “青岩丹师,您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啊,您可是应了我大哥所托,来帮助我们狄家炼制丹药的!”   说起这个,青岩丹师脸色更难看,扭曲了一瞬五官,道:“我的确是承了狄江所托,但若早知你们竟是如此愚昧,不知天高地厚,我最开始,绝不会答应狄江此事,现如今,就算是天大的交情,你们狄家的事情,我也管不了了!”   狄家人还想再做阻拦,奈何青岩丹师和他弟子,一人一颗御空丹下肚,只不过数个纵跃之间,便腾云驾雾去了数千里。   月见微简直要抱着肚子笑翻在房顶上,他本想着那青岩丹师说不定是个拎不清的,要对这些“搞事情”的修士动手,以威压吓退他们,却没想到,这青岩倒是有意思得很,竟是直接拍拍屁股走了,明显不想趟这趟浑水。   狄家倒是应了那句“人心不足蛇吞象”,青岩丹师走了之后,狄家便被那些修士纷纷逼问,就连漠城那些已经预定了不少丹药和护院甲的百姓,也都仗势逼问,吵着嚷着要狄家兑换诺言。   狄家被搞得焦头烂额,只能派出狄家的修士来出面镇压。   争执之中,狄家竟是还打死了几个漠城百姓,这一下子,情况更是复杂凌乱起来。   月见微从头至尾,不曾插手,他既不同情那些被糊弄了的漠城百姓,也不同情如今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的狄家,这世上万事万物,有因才有果,算计旁人的人,终究会聪明反被聪明误。   狄家经过此事,非但名声没有抬高,反而得罪了不少北境修士,虽然狄家许诺拿了漠城预定的那些丹药和护院甲,定是会一一兑现,但毕竟闹出了人命,狄家在漠城百姓心中的形象,不升反降,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   白雪境。   墨云泽走到墨沧澜身前,表情略显兴奋,道:“狄家这次算是栽了,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做赔本生意不说,还敢一赔再赔,我觉得狄洋怕是脑子傻了,人疯了。”   墨沧澜听着墨云泽这明显什么都还不知情的话,一时间有些想要叹气。   墨云泽未察觉到什么,还颇为得意地说道:“我看他平日屡屡在我面前耀武扬威,还当他多厉害,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败家子一个,呸!”   墨沧澜:“……”   墨云泽没听到墨沧澜附和他,便眨眨眼睛,道:“大哥,你怎么不说话啊?难道你不高兴吗?”   墨沧澜不以为意,道:“这有什么高兴或者不高兴的,狄家这次虽然元气大伤,家底薄了不少,但却触动不到根基,狄家靠的是千机阁,只要狄江和乌子欣两人不曾你闹翻,狄家就万不会倒。”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墨家棋高一着,险险胜出,但狄家此举,无疑是在释放一个信号——   狄家如今已经有了靠山,已经拥有能够直接挑衅墨家的资格。   墨云泽一脸懵逼,怔然片刻之后,方才说道:“狄江和千机阁有什么关系?狄家怎么就靠上千机阁了?”   墨沧澜:“……”   墨沧澜懒得和他多说,直接道:“可曾见到月见微?”   墨云泽说:“大哥,你怎么突然问起他了?”   墨沧澜也已经有几日不曾见过月见微了,就连雪绒绒晚上都鲜少到他这里来,此时想起,墨沧澜倒是关心了一番。   “他这几日,都在做些什么?”   墨云泽纠结着一张小脸,道:“不知道,我也没见到他,大哥,你怎么这么关心他呀?”   墨沧澜淡淡说道:“你若是有什么不懂的,便去直接问他好了,爹什么时候回来?”   “我为什么要去问他啊,我才不要。”墨云泽扁了扁嘴巴,接着道:“爹爹说,明日就回来了。大哥,月见微那小子,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这么关心他,你平日,从来不会主动提起别人、关心别人的。”   刚说完,墨云泽的脑壳就被弹了一下。   “少说废话多修炼,再过两日又到了爹考你功课的时候了,你自己上点心吧。”   墨云泽哀嚎一声,便跑走去勤加修炼、临时抱佛脚了。   月见微炼制完了最后一炉子丹药,便不做停留,抱着这几日炼制的所有丹药,朝着山下跑去。   过了那深渊,来到漠城主城,月见微直奔聊赖阁而去。   聊赖阁的生意依然冷冷清清,小小的门面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一点都不显眼。   屋子里面只有小童一人,正躺在椅子上面眯着眼睛晒太阳。   月见微敲了敲柜台,将丹药瓶子一股脑地倒了出来,道:“我要卖丹。”   小童撩了眼皮子,坐了起来,打了个哈欠说道:“这还不到交丹的日子,这次怎地如此勤快,难不成你家那位丹师,总算是想开了?”   月见微很是干脆利落地说:“因为没钱。”   小童:“……”   这真是个直白的人。   小童也不多说废话,直接说道:“阳痿丹这种东西,也就只有玉涟漪和连晴他们会买了,而且他们不让旁人知道,算是一人包圆了,那几个阳春院的,从来都不差钱,所以你要价可以高一些,一瓶十颗,我给你一千下品灵石。”   月见微道了声谢,然后按着瓶子,看着小童,道:“我这次,不卖那种丹药。”   小童一愣,道:“那你要卖什么?”   月见微说:“散魂丹。”   小童眼珠子一转,直直盯着月见微,眯了眯眼睛,道:“这位少爷,你可知这散魂丹,乃是毒丹恶丹,害人的丹药,轻易不能拿出来卖?”月见微颇为淡定,说道:“我自然知道,不过么,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身上常备一些保命的丹药,也不算什么过分的事情。更何况,我拿来的这些散魂丹,最多让人神魂不稳,晚上睡不着觉,持续服用多年,才能让三魂逐一散去,倒也不算是不给人留有后悔余地。”   小童打量了月见微片刻,突然粲然一笑,道:“行吧,能炼制出这种丹药的丹师,也不算常见,日后必然是个人物,聊赖阁尽收天下奇丹妙药,不问出处,你这丹药,我就收了。”   说完,小童打开瓶子,看了下丹药的品质,心中禁不住讶然,但表面上不显山不露水,又盖上塞子,道:“你这丹药,可以用上品灵石来换了。”   月见微自是知道这丹药的价值,为了炼制这些散魂丹,他将从紫泽仙陆逃命时候带来的几株灵草,都给用进去了。   月见微看着小童,道:“我不要灵石,我想与你换些东西。”   小童微微一愣,道:“你想换什么?”   月见微说:“我要逆灵草,极品的。” 第063章 逆灵粉   小童眼皮子一跳,道:“逆灵草乃是能让灵草受到污染,药效截然相反的一种稀有灵草,若是用得好,便能让灵草代替作用相反的难寻灵草,若是用的不好,就是害人的东西,你这小子,年龄不大,怎地知道这么多奇怪玩意儿?”   月见微一脸单纯,笑出梨涡说道:“啊,我也不太清楚逆灵草的效果,是我家少爷让我替他买的,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呢。”   小童:“……”   你骗谁呢?   小童低头拨算盘,说:“我们这里,没有逆灵草这东西。”   月见微笑了笑,眸中露出了狡黠的光芒,道:“若是你们这里没有逆灵草,怕是整个漠城,都不会再有第二株了。”   小童瞅着月见微,道:“你怎地这么笃定?”   月见微道:“逆灵草这东西,放眼整个苍茫大陆都没有一株,但是你既然知道这东西,便说明你不是这里的人,而我方才给你的那瓶子散魂丹,也和苍茫大陆的散魂丹,药效不同,乃是紫泽仙陆的特品,你听我说完效果之后,并不感到意外,看来你心里面的散魂丹,也应当是这种效用。”   小童收起了算盘,脸色微沉,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月见微面不改色,依然笑得怡然,说:“没什么,只是想要一株逆灵草罢了。”   小童眼神复杂地看了看月见微,片刻之后,道:“你且等一等,我需得问问我家主人。”   月见微便兀自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那模样看起来尤为乖巧。   走到后院,小童来到那个正在施法蕴养灵草的男子,恭恭敬敬说道:“主人,那位白雪境的小丹师又来了。”   男子眼皮子也也不抬,继续给一株快要开放的灵植施加木灵魂力,道:“他又弄出点什么新鲜丹药来?”   小童说:“他这次带来的,是散魂丹。”   男子的手微微一顿。   小童蹙着眉头,接着道:“他想要用散魂丹,来交换一株逆灵草,具体想要做什么,我也猜不透,而且他这个人有些奇怪,竟是猜出我们是紫泽仙陆来的,就单凭我知道的散魂丹和逆灵草,根本不是苍茫大陆的东西。”   叶阁主没忍住,扫了小童一眼,收起了魂力,道:“你怎么傻乎乎的,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三言两语的就给炸出了老底?”   小童微微张着嘴巴,愣了一愣。   叶阁主接着玩味一笑,道:“想要逆灵草这东西,还能拿出散魂丹,看来那小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紫泽仙陆的人,何时也喜欢往下界跑了?听你提起他数次,我也不曾亲眼见过他,既然人都上门叫场子了,我这个聊赖阁的主人,自然要亲自去会会他。”   小童有些担忧,道:“主人,你说他会不会是紫泽仙陆派来追杀你的人?”   叶阁主轻描淡写道:“没可能,那些人就算再不济,也不至于叫这么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过来——行了,他是深是浅,看看便知。”   月见微没等多久,便看到了小童带着一个他看起来很是眼熟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一看到这位气质沧桑面容年轻的男子,月见微差点儿没从凳子上跳起来。   这人他眼熟得很,上辈子为了墨沧澜的毒,他到了紫泽仙陆之后,还屡次试图拜访此人,却都被拒之门外。   到头来,月见微只见过他一面。   那日,月见微只身一人,上了晚恨亭,见了坐在亭中超然忘我白发如雪的叶无涯,他开口便问叶无涯之所以屡次将自己拒之门外、避而不见,是否因为明知万骨枯之毒的解药,除他妖丹之外,再无可解之法。   叶无涯睁开眼眸,一边炼化丹药一边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似疯似狂,说道:“你既已知晓,又何必再问?你还是快些滚吧,我曾答应墨沧澜,不打你妖丹主意,但墨沧澜如今已死,你若再继续于我眼前晃悠,我说不定就忍不住了。”   月见微看了他片刻,转身便走。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紫泽仙陆药宗宗主丹心阳的先尊师叶无涯,这位可是丹道的泰山北斗,真正的造化大能,一手炼丹之术出神入化,前半生炼丹救人,后半生以毒丹杀人。   许是造孽太多,遭了天谴,到了最后几年,竟是成了个不人不鬼疯癫如狂的模样。   只是纵然如此,也无人敢上山寻叶无涯的麻烦,除了丹心阳之外,更是无人敢来晚恨亭哪怕见他一面。   月见微上辈子闭关千年,却并非对外界诸事都不闻不问,他最后一次听到叶无涯的消息,便是闭关的第一百年,他听说叶无涯烧毁了晚恨亭,从此之后无踪无影,也不知是死是活。   总而言之,月见微的印象之中,叶无涯是个天赋妖孽的疯子。   他却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竟会在苍茫大陆北漠白雪境的一个小丹药铺子里面,见到这位日后要搅合的紫泽仙陆翻云覆雨的丹道大能,更是没想到,疯子一样的叶无涯,如今看起来竟是这般正常。   月见微出于对叶无涯的敬意,赶紧站了起来。   叶无涯扫了他一眼,道:“你想要逆灵草,打算用来做什么?”   月见微没想到他竟是如此直截了当,愣了一下之后,才回神说道:“有几样灵草,苍茫大陆不容易寻到,我想用逆灵草来借着来偷龙转凤,颠倒阴阳,用以代替那些寻不到的灵草。”   叶无涯勾了勾唇,打量着月见微,道:“小子,你如今这修为,才不过是个感魂境丹师罢了,修为也绝对超不过煅骨境,你竟是想要炼制逆灵草,你是太高看自己,还是太小看逆灵丹了?”   月见微噎了一下,一脸天真的眨眨眼睛,道:“我要这灵草,并非我自己想要的,而是我家少爷想要的。”   叶无涯嗤笑一声,道:“你家少爷?墨沧澜还是墨云泽?我怎地记得,白雪境的两位公子,都不擅长炼丹呢?”   月见微:“……”   这一下,他彻底噎住了,笑容都差点儿没端持住,凝固在脸上。   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这聊赖阁背后的主人,居然是叶无涯。   叶无涯非但是个丹师,还是个谋略超群的智者,他虽然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却不代表外面的事情,他丝毫不知晓,也不关心。   月见微眼珠子转了转,好不心虚厚着脸皮一笑,道:“叶阁主,既然您都看穿了,也说破了,要不然我就直接换换要求,我也不要那逆灵草了,反正炼制起来,也不见得能一次成功,您直接给我点炼制好的逆灵粉怎么样?这也省的我浪费灵草了,您说是不是?”   小童险些被口水呛着,一边咳嗽一边不可置信地看着月见微。   这小子,该不会是个妖怪吧,他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被拆穿之后,竟是不羞愧,不反思,反而得寸进尺,顺杆子往上爬!   叶无涯也被月见微这超乎寻常的反应给震了一震,不过,他到底见多识广,认识不少比月见微更不要脸的人,竟是忍不住抚掌笑了起来。   “你倒是个有意思的,比旁的丹师,脑子活络多了。”叶无涯笑着,对小通道:“你去把我那瓶炼制好的逆灵粉拿给他,就当是我心情好吧。”   月见微眼眸顿时闪过惊喜之色,连连说道:“多谢叶阁主了,日后若是阁主有什么需要,我力所能及范围内,定然全力以赴。”   叶无涯扫了他一眼,道:“你能帮我什么?是给我专门炼制个能鏖战十天十夜的金枪不倒丹,还是炼制个阳痿药?”   月见微噗嗤笑了起来,一点都不觉得羞耻,反而还扫了圈儿叶无涯的下三路,蛮有深意地说:“叶阁主若是有需要,我自然要想方设法,解决叶阁主的需求。”   叶无涯:“……”   他到底还是低看了月见微的脸皮厚度。   月见微拿到逆灵粉,便喜不自禁地藏在乾坤镯里面,屁颠屁颠地跑走了。   月见微离开之后,叶无涯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   小童不大理解地问道:“主人,他究竟是如何看出,你手中有逆灵粉的?”   叶无涯淡淡说道:“你可还记得,他上次前来此处,询问过能否炼制逆厄丹的事情?”   小童点点头,说:“他的确是提了一嘴,但我当时说,炼制起来太过麻烦,且丹药价格极为昂贵,不给炼。”   叶无涯道:“事实上,逆厄丹在苍茫大陆,是练不成的,因着其中一味逆厄草,整个苍茫大陆都不曾出现,除非用逆灵粉将回天草,转化为逆厄草之效才可。”   小童惊愕不已,怔然片刻,才不可置信道:“他单凭我几句话,便推断出我们手中有逆灵草,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吧。”   叶无涯拿起了那瓶月见微留下来的丹药,看了下成色,眸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道:“除你之外,漠城无人知晓我的姓氏,他竟是称呼我为叶阁主,显然认识我,而且,他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他是紫泽仙陆的人……”   叶无涯看着那散魂丹,道:“真有意思,这小小漠城,也是卧虎藏龙,就是不知,那月见微是哪家的后人。”   …………   原以为会费一些力气才能将逆灵草拿到手,却不想,这次竟是直接换来了逆灵粉。   月见微丝毫不在意“我家会炼丹的少爷”的身份暴露,恰恰相反,让叶无涯见识到他炼丹的本事,对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从月见微见到叶无涯开始,他就动了拜师的心思,毕竟丹道从来都是他自己一个人苦苦摸索,刻苦修炼,方才能有如今的造化,他若是能有一位厉害的良师,必然丹途更加顺畅,修为提升的速度会更快,更何况,叶无涯是谁?他可是名震一方在整个紫泽仙陆都无人敢招惹的丹师啊!   说他功利也好,说他不要脸也罢,月见微一心只想着能让墨沧澜好起来,他没那么多时间,用在走弯路上,上辈子,月见微摸索了那么久,也不过在丹道上,只掌握了个皮毛罢了,能稍有成就,不过是因为他得到了不少别人得不到的秘籍和丹方之类的。   叶无涯是个意外,也是个惊喜。   月见微一边走着,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和叶无涯套近乎,让他愿意收自己为徒。   穿过了雨花台,再过了连武堂,月见微刚走过连接讲武堂和后山院落的长桥,便被从旁边一棵参天大树后面跳出来的墨云泽给吓了一跳。 第064章 一起吃饭   墨云泽依然是那副意气风发尾巴翘到天上去的模样,一头墨色长发用一根红色的发带高高束起,簪着个很是骚包的金色发冠,一手叉腰,凭借着比月见微高出个脑袋的身高优势,竟是用眼神表达出了睥睨的意味。   月见微:“……”   他拳头有点痒。   墨云泽一张口便是自带嘲讽:“月见微,你那眼珠子咕噜噜地转着,一看就没什么好事,这是在算计着谁呢?”   月见微停下脚步,斜了他一眼,笑着说道:“你管我算计谁呢,只要我不算计你,你就该暗自庆幸了。”   墨云泽瞪了月见微一眼,道:“你这人,太阴险了。”   月见微白了他一眼,道:“我又招你惹你了?”   有些人,不需要招谁惹谁,光是吃饭喝水,就能惹来一身骚。   墨云泽想了想,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哼了一声,道:“我爹今日回来了,他让我找你一起用个午膳,我先给你说一下,过会儿你自己过去就行。”   月见微一听墨意寒竟是回来了,也顿时惊喜不已,这意味着他今日就能将那逆灵粉用在那些灵草上面了。   月见微当即便道:“那我们快去吧,莫要让义父等急了!”   墨意寒看他像是一只兔子似的撒腿就跑,先是一愣,紧接着便追在后面,道:“你急什么急,我爹现在正和我大哥说事情,离午膳还有半个时辰呢——”   …………   屋内,墨意寒喜不自禁地将那些好容易费劲千辛万苦从苍茫大陆各地弄来的几十颗灵草依次排开,放在桌子上面,像是检阅士兵似的一个个看过去。   墨意寒兴冲冲地说道:“澜澜啊,你爹还是挺厉害的,这些举世难寻的灵草,你爹我居然每年都能找到几副。”   墨沧澜不为所动,任凭墨蝶在那些灵草上面依次飞过,淡淡说道:“寻这些灵草,每年都要耗尽爹爹大半精力,这些年,爹的修为没什么长进,便是为这些东西所累。”   墨意寒摸摸鼻子,不以为意地说道:“灵草当然比修为重要了,那青云圣手非要我们找齐灵草,才给炼制,而这些灵草里面,又有几样是长在北边雪漠深处的,只有我最熟悉路,不好烦劳旁人,便就自己去了。”   墨沧澜想说这些灵草,根本没有用在他身上,却又顾忌着墨意寒这冲动性子,不敢直言,只能委婉地说道:“托给云炎的佣兵团去寻,也是一样。”   墨意寒摆了摆手,道:“不成,这灵草关乎你的身体,我交给旁人,是万万放心不下的。”   墨沧澜没忍住,道:“爹,你也该操心一下云泽了,他这些年,修为也没什么长进,还越发贪玩,十日里面有八日都赖床不起,对自家产业也不上心,来年大比,他若是和狄洋比试,还不知会如何呢。”   墨意寒一听,便蹙起了眉头,想起墨云泽这小子便觉得有些头疼。   墨意寒点了点头,道:“你说得颇有道理,我也觉得这小兔崽子越发不是玩意儿了,我还听尚轩长老说,他居然暗中撺掇着丹门弟子,联合起来排挤月见微,这也忒不上台面了。”   墨沧澜倒是有些欣慰,说:“虽然法子有点小家子气,但好歹愿意动脑子去算计人了,也算是有进步了。”   墨意寒又是一琢磨,觉得很有道理,竟是也十分认同地露出了个欣慰的表情。   “算了,如果没害着月见微,就随他去吧,反正看这样子,小兔崽子也没占到什么便宜。”墨意寒看得开,大手一挥竟是不管了。   说完墨云泽近日的表现,父子二人又说起了这些日子狄家搞出不少小动作的事情。   墨意寒露出了个幸灾乐祸的嘲笑,道:“此次全凭你反应快,才将狄家反将一局,据我所知,狄家现在正被自己搞出来的那一堆烂事情,弄得焦头烂额,到处请丹师替他们炼制丹药,还惊动了百器阁那边,想来狄江这次,在他未婚妻那边,也落不了什么好处。”   墨沧澜道:“狄家赔了夫人又折兵,这段时间,要防着狄家狗急跳墙。”   墨意寒却是冷冷一笑,道:“他们再跳墙,也别跳到我们白雪境来,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狄家摆明了是要和墨家作对,身为墨家家主,墨意寒纵然现在还没什么动作,心里面必然早已将狄家给千刀万剐了。   他现在缺少的,就是个整治狄家的机会。   这时候,月见微敲了敲门,跑了进来。   隔了几个月再见到月见微,墨意寒倒是看出了不少差别。   墨意寒打量着脸蛋儿红扑扑的少年,满意地说道:“不错,骨架子也长开了不少,小脸也吃胖了一些,看来,到了白雪境你还挺适应。”   月见微脸颊上露出了小梨涡,看着墨意寒道:“沧澜哥哥和云泽,待我都很好,每天吃得饱穿得暖,自然很是适应。”   墨意寒道:“听尚轩长老说,你在丹道上天赋卓然,已经成为甲字弟子,不过,丹师虽然吃香,前期却是有很长的沉默期,你法道武道更有天赋,切莫丢了根本。”   不少厉害的丹师,同样也是厉害的武修和法修,月见微初来乍到第一日,便就一箭射穿了那冰魔首领的咽喉,天赋如何,自然不必多说。   墨意寒这般提醒他,也是为他考虑。   丹道和器道,乃是最难入门的两道,相比之下,器道还简单一些。   因为炼制丹药的时候,或者成丹,或者废丹,没有折中一说,器道还有勉强可用的说法。   月见微选了丹道,究竟是出于怎样的考量,墨意寒并不清楚,但在他看来,若是月见微因着丹道而舍弃了法道和武道,未免太过可惜。   毕竟,靠旁人的保护,永远比不得靠自己靠谱。   月见微自然知他好意,自己也不愿丢了根本,便点头应道:“义父放心,我这段时间,就是想适应一下,我再过几日,就和武道弟子一起修炼。”   墨意寒老怀甚慰地摸了摸月见微脑袋,道:“真乖。”   又哎了一声,说:“云泽要是有你一半上进,我也就不用成天有着操不完的心了。”   墨云泽刚巧一进来就听见墨意寒在说他坏话,竟还当着月见微的面,顿时就不干了,扁着嘴巴说:“爹,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每天,也是很努力的。”   墨意寒瞅了墨云泽一眼,道:“你十天里面,有七八天早上都赖床不起,这事是我误会你了?”   墨云泽身子一僵,瞪着月见微道:“是不是你告的状?”   月见微:“……”   关他屁事儿?   不等月见微开口,墨沧澜便道:“是我说的,怎么,委屈你了?”   墨云泽一听,立刻怂了萎了,软趴趴地说道:“大哥,我这不是最近晚上精神,修炼过度,所以早上起不来么。”   墨意寒冷笑一声,走过去揪着墨云泽的耳朵,磨了磨牙说道:“你还敢狡辩?晚上睡不着,是斗鸡走狗去了,还是和弟子们偷偷下山听话本看戏去了?”   墨云泽还真是晚上下山看戏去了,一下子被拆穿,顿时一个哆嗦,索性嗷嗷喊道:“爹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墨意寒揪着墨云泽就是一顿胖揍,专挑墨云泽肉最多的屁股打巴掌,那力道,看起来就不留情面,月见微只听墨云泽哇哇大叫,边嚎边满屋子乱窜,他的那只长耳兔子躲在墙角瑟瑟发抖,见自家主人被揍,顿时吓得连个屁都不敢放。   月见微看得目瞪口呆,整个人都震惊了。   他还从没见过这样揍人的,他父亲之前生他气、想要惩罚他的时候,都是罚他闭关修炼、面壁思过、抄写内功心法什么的,根本不会这样……简单粗暴。   不过,月见微依然在心头感慨:揍得真爽!   墨云泽挨了一通揍,捂着屁股红着眼睛像是个霜打的茄子似的,耷拉着脑袋直着腿跟在墨云泽身后走了出来,嘴巴撅着,能挂个酱油瓶了。   许是觉得丢人,墨云泽竟是头都不抬,看都不看月见微一眼。   墨意寒通体舒畅,活动一下手腕,大手一挥,道:“吩咐厨房那边,准备上菜了。”   月见微闻言,马上抢占了墨沧澜身边的位置。   墨意寒弄到了那些灵草,又教训了不大省心的小儿子,自然是通体舒畅。   吃饭的时候,墨意寒先是幸灾乐祸地将狄家骂了一通,那引经据典冷嘲热讽让月见微听得津津有味儿,月见微不禁觉得墨意寒是个被城主大业耽误的说书先生。   墨云泽虽然挨了一通揍,丢了颜面,但却是个二货性子,很快就把方才的事情抛在脑后,很是兴奋地和墨意寒一唱一和,将狄家骂了个狗血喷头,父子两人十分和谐。   茶余饭后,墨意寒摸着肚子,打了个饱嗝,坐在椅子上道:“那些灵草,再过两日就会有杏花谷的人来取,就先放在尚轩长老那里吧,让他先且过目,看看有没有问题。”   墨沧澜对此事最不上心,应了一声便也没说什么。   月见微眼珠子微微一转,自告奋勇道:“我过会儿要去找尚轩长老问些丹道上的问题,不如,我将那些灵草顺道捎给他吧。”   墨意寒倒是放心,他也懒得自己去送,就乐得将灵草交给月见微。   月见微没想到竟是这般轻易就把灵草搞到手中,心里面暗叹一句天助我也。   月见微一抬眸,下意识地朝着墨沧澜看去,却发现墨沧澜正朝着他,脸上似是露出了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月见微顿时心头一紧,莫名心虚了一下,总觉得自己的阴谋诡计,都被墨沧澜给看穿了。   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下来,不禁自嘲地笑了一笑,自己还真是做贼心虚,且不说墨沧澜基本上寸步不离白雪境,根本不知道他都在外面做过什么,就算墨沧澜有那个精力,怕也不会关心他成日都在做什么。   月见微向来自恋,可但凡涉及到墨沧澜的时候,他就变得小心谨慎,以至于到了有些自卑的地步。   上辈子惨淡收场,这辈子,他便只能步步为营,不敢行差半步。   月见微再聪明,也怎么都想不到,他的一举一动,其实早就已经在墨沧澜的掌握之中,那只他肉眼难以看到的彼岸蝶,总是轻轻落在他肩膀上,看着他嬉笑怒骂。   月见微到了小院,进了房间就把门给关上了。 第065章 办坏事了   月见微将那些灵草小心翼翼拿了出来,一眼扫去,便对那青云圣手的恨意更甚——这些灵草,每一个拿出来都是疗伤驱毒镇痛的圣药,尤其是这当中的一样奇霜灵芝,更是价值上千上品灵石也不一定能买到的灵草。   奇霜灵芝只生长在白雪境以北的雪漠之中,生长在冰山的悬崖峭壁上,周围有雪鹰守护,采摘者十有八九,是要丧命于冰山峡谷之中的。   只是,奇霜灵芝虽然罕见,但入丹之后,却只能镇压体内的虚火,退却筋脉之中的火毒。   而对于墨沧澜体内的万骨枯之毒,奇霜灵芝丝毫没有用处。   月见微恨不得将那些灵草给直接毁了,眼中的冷光阴森地可怕。   青云圣手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替墨沧澜炼制缓和毒发之痛的解药!   他竟是从一开始,就在利用墨沧澜的病痛,利用墨意寒的爱子之心!   月见微深深吸了口起,抑制住滔天的怒火,将那从叶无涯手中得到的逆灵粉,毫不留情地全部炼制进了这些灵草之中。   墨沧澜说,不管是青云圣手,还是麒麟世家,如今的他都得罪不起。   但他月见微,如今偏偏要将他们都给得罪了,他就是这么个没心没肺的人,墨沧澜计较的后果,他不计较,墨沧澜顾全大局,那他就来做这个坏人!   …………   观澜轩。   原本正在给一株梅花修剪枝叶的墨沧澜,透过彼岸蝶看到了月见微对这些灵草动手动脚的画面,手中的动作,当即便停了下来。   他虽精通药理丹术,如今却也看不明白月见微究竟是在做什么。   他只见得月见微将一种白色偏透明的粉末,扔到丹炉之中,又将那些灵草扔了进去,几个时辰之后,灵草出炉,却仍是之前那副样子。   墨沧澜想了片刻,不得其解,便就去了药炉一探究竟。   药炉之中,尚轩长老已经将那灵草拿到了手。   见到墨沧澜,尚轩连忙放下手中的灵草,走过来说道:“少主来了啊,我正有些事情,想要给少主说。”   墨沧澜便问道:“尚长老可是查到了丹药的事情?”   尚轩点点头,道:“是啊,之前少主说我炼制的这些丹药,能缓解毒发之日的疼痛,我思来想去,炼丹手法没什么变化,少主的身体情况,也没什么变化,就只能是这灵草的问题了。”   墨沧澜微微一抬眉,朝着尚轩长老道:“可有什么发现?”   尚轩蹙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道:“我将上次炼制的那些丹药,解了几颗,竟是发现里面多了一丝血腥味,但那股子味道,我却从未在任何妖兽或是灵草身上嗅到过,我也问了其他几位长老,他们也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墨沧澜怔了一怔,手指蓦然捏紧了,他记性一向不错,他还记得年初那次毒发的时候,月见微胆大包天的化作小兽模样,溜到他床上伸着舌头舔他嘴唇的情景。   那时候,他隐约尝到了微浓的活血味道,只是当时他怒火攻心,又全身疼痛难忍,自然没心思去想拿活血究竟是什么,又会起什么功效,如今尚轩长老一提,墨沧澜突然电光火石之间,便将这两件事情,联系起来。   墨沧澜何其厉害,他稍一思忖,便差不多想到了事情真相。   墨沧澜一时间又是拿不准月见微原型究竟是个什么妖兽,血液竟是有如此功效,一时间又心中五味陈杂,觉得月见微平日里那么聪敏的一个人,竟是为了他默默做了这么多傻事。   尚轩长老还在那里百思不得其解,道:“我炼丹的时候,绝无可能让血流进去,那这些血,又是怎么来的?”   墨沧澜回过神来,难掩心潮的汹涌起伏,斟酌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此事先不必告诉其他人,暂且就这样吧。”   尚轩长老看着墨沧澜,皱眉道:“就这样糊里糊涂不管了?”   墨沧澜淡淡道:“我大概知道那血是从哪来的,长老不必过虑,就当成无事发生。”   尚轩说:“少主这就不厚道了,你这话说一半,岂不是故意噎着我么?”   墨沧澜笑了一下,道:“有些事情,现在不太好说,过些日子长老自然会看出来。对了,我爹寻来的那些灵草,长老可是看过了?”   尚轩点点头,道:“三少之前带了过来,我逐个检查,没发现什么问题。”   墨沧澜便道:“既然没什么问题,那过些日子杏花谷的人前来取灵草,就烦劳尚长老了。”   尚轩说:“这是自然。”   这边,墨沧澜回到了观澜轩,他还没彻底平复下心情,便看到一个雪白的毛球正窝在他的床上呼呼大睡,小鼻子还一动一动的,眼睛成了一条缝,四仰八叉的躺着,露出了柔软的肚皮,那模样极为可爱。   墨沧澜的领地意识很强,平日里就算月见微再怎么卖萌打滚,他都不许他睡在自己床上,然而这一刹那,墨沧澜竟是心软了。   他的手悬空在小兽的脖子上,片刻之后,墨沧澜才轻轻放下手,用一根手指头在月见微的小脸蛋上戳了一戳。   月见微的前爪像是赶苍蝇似的,晃悠了几下,然后翻个身继续睡得香甜。   “你究竟,为什么要来这里?”光影明灭间,墨沧澜低声问道。   熟睡了的小兽,自然不会给他答案。   “你待我这般上心,又图个什么呢?”墨沧澜继续发问,睁开了的双眸里面,没有焦点,也没有光亮,却又像是落在了无辜的小兽身上。   他说:“我什么都给不了你,你又何必,待我至此。”   “我当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   月上枝头。   月见微翻了个身,扑腾一下便摔在了地上。   小兽呆头呆脑地爬了起来,懵逼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一不小心打了个滚就从床上摔下来了。   月见微甩了甩晕乎乎的脑袋,望着被自己滚出各种印子的大床发呆,过了一会儿,当他意识到自己竟是在墨沧澜的床上睡了一觉的时候,顿时整只毛球都激动起来了——   他居然睡了墨沧澜的床?   这张床上,还残留着墨沧澜的味道,有一点点冷香,还有一点点暖。   这可是墨沧澜睡过的床诶!   四舍五入,便相当于他和墨沧澜已经睡过了!   嗷嗷嗷嗷嗷!   月见微窜到床上,像是巡视地盘似的又是打滚又是撒欢乱跑,宛若一匹奔腾的野马。   一只落在床幔上的墨蝶,一动不动地对着月见微。   正在议事堂和几位长老、墨家家主商议要事的墨沧澜,脸上露出了几分古怪之色。   “……狄江放言来年年末便要回漠城,替狄家争夺城主之位,我派出去的探子传来消息,也不知千机阁那边听到了什么传闻,竟是非但没有怪罪狄家做事思虑不周,非但要替他们解决后顾之忧,还要支持来年城主大比。”   紫川长老眉头紧锁,表情甚是担忧,他看向墨沧澜,却是一愣,道:“少主,你是有什么看法吗?”   墨沧澜收敛了几分神色,很是正经的说道:“几位长老继续。”   墨意寒看了他一眼,眨了眨眼睛。   碧霄长老也蹙了蹙眉头,挠了挠怀中的那只雷火狸猫的毛,脸色不好的说道:“雪漠今年过了四月,竟还是没有冰消雪融的迹象,已经有戍边的修士在北长城附近,发现了冰魔出入的痕迹,谁都说不准冰魔会否再发起大型进攻。若是这种时候,狄家乱搞事情,怕是危险。”   南星长老亦是点了点头,道:“冰魔王族已经百年不曾出现了,但上次出现,便是整整半个春季,北漠都未有雪消之时,前车之鉴,不得不防啊。”   冰魔真正恐怖之处,在于王族,那些王族有着类似于人类却又与人类截然不同的外形,浑身的血都是冰蓝色的,皮肤宛若死尸,色泽灰蒙,坚硬如冰。   他们天生便有着强大的控冰能力,常年在雪漠深处深居简出,可一旦出现,必然要屠光北长城之外所有生灵,可谓狠极。   墨意寒道:“此事非同小可,还是继续观望几日吧,若是情况糟糕,再与炎家、狄家一同商议此事。”   墨沧澜控蝶飞出了北长城,在那处盘旋了已有几日,他看得比那些前去北漠探查的修士,更为深入,以至于到了雪漠的深处。   他看到妖兽的血染红了白雪覆盖的丛林,甚至将干涸的山谷汇聚成了一条血红的河流。   被夺去了妖丹和灵核的妖兽尸体,错落地散在山谷各个地方,冰魔在上空盘旋,分食着这些被冰冻到不会腐朽的尸体。   一股不祥的气息,弥漫在整个雪漠。   只是,冰魔一族究竟是否会继续朝着南方入侵,尚未可知,规模如何,更是无从判断。   墨沧澜沉了沉脸色,道:“还是早做打算吧。”   说实话,墨家并不想和狄家因着城主之争而勾心斗角,漠城本就不安定,北长城以北的那些异族,就够他们成日绞尽脑汁想方设法对付了,墨家哪儿有心思分心给狄家?   然而狄家却并不这么想,似是不搞出些幺蛾子来,就没有存在感。   墨沧澜和几位长老说到深夜才散去,月见微已经许久寻不到墨沧澜,急得在外面团团转。   乍一看到从远处缓缓而来的墨沧澜,月见微顿时嗷了一声,飞扑过去到他怀中,随后嗷呜嗷呜地叫着,露出了一个生气的超凶表情,还胆大包天地在墨沧澜的脖子上啃了两口——   让你乱跑,让你失踪,让你不守夫道!   墨沧澜揉了揉月见微的脑袋,拎着他往院子里面走去,道:“看你睡得那么香甜,就没有带你出去,你最近胆子当真是越来越大了,竟是敢上我的床睡觉了。”   月见微咬着墨沧澜的手指磨着奶牙,心中暗想:我才不想上你的床,我想上的,分明就是你。   不过,这话他自然是只敢在心里想想,打死他都不敢说出来。   夜已经深了,墨沧澜准备将月见微放到他的小窝里面,洗漱休寝。   不料,月见微竟是抱住他的手臂,非要咬着他的手指头,怎么都弄不下来。   墨沧澜想了想,便将那个被月见微咬在嘴里、搞了一堆口水的储物戒给取了下来,给月见微套在脑袋上的一只小兽角上面。   月见微:“……”   墨沧澜趁着月见微去扒那只储物戒的功夫,便将他放了下来,道:“这储物戒里面,放了不少妖果,日后若是我不在,你就啃几颗妖果解解闷。” 第066章 登徒子   月见微抱着那枚还残留着墨沧澜体温的储物戒,心水地舔了舔,然后突然觉得这表情这动作未免太痴汉了,便就马上绷着小脸,把储物戒藏在了小窝里面。   月见微激动地大半夜还在窝里面打滚,时不时将储物戒翻出来看看,再从里面掏掏东西。   他发现,这里面不光有各种口味的妖果,竟是还有不少灵石,零零总总算下来,也够他不干活儿不赚钱造上个一年两年了!   翌日一早,墨沧澜一起身,便看到月见微咬着一只储物戒晃着圆乎乎的屁股跑了过来。   “怎么,不会一晚上就把里面的妖果吃完了吧?”墨沧澜狐疑地拎起了储物戒。   月见微满头黑线,想说我又不是吃货。   墨沧澜看了眼储物戒,除了少了两颗妖果之外,其他的东西一概不动。   墨沧澜便摸摸月见微的脑袋,道:“你这是看不上吗?”   月见微一愣,死命摇头,然后伸出爪爪在储物戒里面扒拉几下子,将两枚灵石给扣了出来,然后用爪爪在灵石上面拍了拍,还吵着墨沧澜那边推了过去。   墨沧澜当即便会意了。   他禁不住有些好笑,心中一软,将月见微抱了起来,又把这可大可小的储物戒变大了几分,穿到月见微的一只前爪上面。   “这都是送给你的。”墨沧澜往外走去,说:“妖果是给你的,灵石也是给你的,你总是跑得没有踪影,我便想着给你些钱财傍身,若是来日被人抓了,把灵石给他,说不定还能换一命。”   月见微顿时受宠若惊,没想到墨沧澜竟是这般贴心。   但转念一想,墨沧澜这贴心居然是给一只妖兽的,月见微顿时又像是喝了一口陈年老醋,酸的不行。   墨沧澜对自己,不理不睬的,居然对一只妖兽这么好!   月见微一边酸的要命,一边又把那来自墨沧澜的储物戒小心翼翼地藏了起来。   这可是墨沧澜送给他的,第一样宝贝呢!   ………………   月见微炼完丹药,便从储物戒中拿出两颗妖果,优哉游哉地出了门,边啃妖果边琢磨着一会儿怎么对叶无涯开口,让他给自己配点儿聚灵丹药。   月见微快走到大门口的时候,便看到一只撅着屁股把脑袋埋在雪里面不知道在扒拉什么东西的肥兔子。   月见微眼珠子一转,便走了过去,一把拎着兔子耳朵,把他给从雪地里揪出来了。   长耳兔瞬间受到惊吓,全身的毛都竖起来了。   月见微露出了个奸诈的笑容,盯着兔子那双红眼睛,道:“小兔子,我上次警告过你,再看到你敢让沧澜哥哥抱你,我就把你扒了皮,抽了骨,穿在棍子上做成烤兔肉,你是不是忘啦?”   长耳兔顿时瑟瑟发抖,发出了害怕的叫声。   月见微将兔子丢在地上,看着那兔子转身就跑,便又一个纵跃落在了兔子身前,抱臂而立,很是坏心地拦住了兔子的去路。   长耳兔:“……”   月见微看了下四周无人,便蹲下来一会儿捏捏兔子的耳朵,一会儿捏捏兔子的屁股,不多时就把兔子全身捏了个遍。   捏完之后,月见微很是嫌弃地看着瑟瑟发抖的兔子,不以为意地说道:“也没那么好摸,毛没我软绵绵,肚子没我圆滚滚,就连屁股都不够饱满,长得呆头呆脑的,也不知道沧澜哥哥喜欢你哪里。”   兔子一听,瞬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一个光着身子有着一双兔耳朵和一个圆乎乎兔尾巴的少年,就这么出现在月见微身前。   少年红着眼睛,一边抹眼泪哇哇大哭一边控诉月见微,道:“你凭什么这么欺负我?不就是血脉比我厉害,长得比我好看嘛!你摸我也就算了,摸了之后,还嫌弃我,你……你这个渣男!”   月见微:“……”   “你们这种凶兽,都不是好东西,哇啊啊啊啊……”   月见微愣了一愣,看着那在雪地里面就差打滚的赤身裸体少年,吓了一跳,赶紧从乾坤镯里面拿了个衣服套在少年身上。   月见微施展了个结界,把两人套在里面,这才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噗通直跳的心脏,道:“你这兔子也忒不讲究了,就这么光天化日之下化形,还不穿衣服,要是给旁人看见了,把你当变态抓起来不算什么,误以为我和你有一腿儿,我岂不是吃亏吃大了,要是再被沧澜哥哥误会什么,我就可以直接去跳楼了。”   兔子一听这嫌弃满满的话,顿时哭得更厉害了。   月见微见状,也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过分了,便从衣服里面小心翼翼地取兔牙出了一枚储物戒,拿出了一颗妖果,递给揉着眼睛的兔子。   “喏,给你吃果果。”月见微还特意说:“这可是我最喜欢的口味了,还是沧澜哥哥专门给我找来的。”   兔耳少年的鼻子动了动,用警惕又委屈的眼神,瞅了月见微一眼,怯怯地想去拿那香甜的果子,却又不太敢相信月见微居然这么好。   月见微却是直接把妖果塞到兔子手里,翻了个白眼,道:“本少爷懒得给你下毒,若我真想整你,直接把你的皮扒了,骨头剔了,扔到油锅里面做一道麻辣兔肉就够了。”   兔子:“……”   他打了个哆嗦,觉得月见微就是一个魔头。   不过,妖果好吃!   月见微之前绝对想不到这其貌不扬看起来没什么修为的长耳兔,居然已经能化形了,此时见到,突然来了兴致,就像是好容易找到了同类一样。   月见微和长耳兔并肩坐在树上,两人一起啃着妖果。   月见微问道:“你这修为,看起来不够化形期啊,你是吃了什么好东西,才化了形吗?”   长耳兔警惕地看了月见微一眼,用两颗兔牙咔哧咔哧啃了几口妖果,说:“我不告诉你!”   月见微:“……”   吃老子的,穿老子的,居然连这点小秘密都不愿意说。   月见微翻了个白眼,说:“爱说不说,兔子,你吃了我的东西,往后就是我的兔子了。”   长耳兔少年瞬间僵住了手上的动作。   月见微看了他一眼。   长耳兔便怂怂地说道:“我不叫兔子,我有名字的。”   月见微一挑眉,道:“你叫什么名字?”   长耳兔说:“我叫富贵。”   月见微:“……”   这糟糕的名字。   月见微问:“你这名字,墨云泽起的吧?”   富贵看着月见微,茫然地说:“你怎么知道?”   月见微叹了口气,道:“整个白雪境,就他墨云泽一个没意境没追求的,你跟着谁不行,偏偏要跟着他混,现在连个名字都俗气的不行,也不知道该怪谁。”   富贵小脸一红,憋气默不作声地咔哧咔哧啃着妖果。   月见微斜了他一眼,笑道:“你还不服气,你就去白雪境随便找个人问问,你这名字,是不是全白雪境最俗气的?”   富贵又要哭了,气鼓鼓地说道:“我以前,有好听的名字。”   “啊?是什么?”   “叫太清。”兔耳朵晃了晃,少年道:“还是我前主人亲自起的呢!”   月见微琢磨了一下,太清倒是个好名字,便问道:“你前主人呢?”   少年惆怅地说:“不见了。我前主人,为了给少主寻药,进了雪漠深处的冰宫之后,就再也没出来过。”   月见微愣了一愣,讶然道:“你前主人,可是月轻鸿?”   少年点了点头,很是认真地看着月见微,道:“你初来乍到,竟是知道我前主人。”   月见微嗤笑,说:“他可是我义父,我自然知道他。行了,日后你还是继续叫回太清这名字吧,富贵从我嘴里喊出来,我都觉得拉低我气质,太土了。”   “……”   富贵……哦不,太清忧伤地抱着双膝自闭了。   毕竟,他一直觉的富贵这名字,还挺好听,很是符合他的气质。   月见微和太清交换了名字,便觉得自己已经和太清混熟了,抬着胳膊勾搭着他的肩膀,道:“既然我们都这么熟了,那我勉为其难地允许你认我当老大吧。”   太清推了推月见微,小脸涨得通红,道:“你别这样。”   月见微看他一副小媳妇儿模样,禁不住觉得稀罕,非但硬是和太清勾肩搭背的,还坏心眼地伸手去捏他的耳朵,一副登徒子的模样。   “我怎么样啦?咱们俩都是妖兽,还都是男的,我摸你两把是喜欢你。”月见微故意往太清身上凑了凑,道:“你快叫我一声老大,我就再给你两颗妖果。”   太清耳朵动了动,脸颊鼓了鼓,道:“大王。”   月见微:“……噗!”   大王你个鬼啦!   正待此时,树林中传来了墨云泽叫魂的声音。   “富贵……贵儿,你在哪儿呢?”墨云泽焦急的声音飘忽传来。   月见微嗤笑一声,眼瞅着兔子连耳朵都红了,显然是被这名字给羞的。   “行了,你走吧。”月见微拍拍兔子的屁股,顺手摸了把没收进去的毛茸茸小尾巴,一副山大王的样子,扔给太清两颗妖果,对他眯了眯眼睛,道:“别把我的身份透露出去,日后有妖果吃,否则,我就要一兔十八吃了。哦对了,还有一事,你往后得空,就去我那院子里面给几株兰草浇浇水,我平日炼丹没日没夜,总是忘了养它们,再过几日,那兰草就能开了,若是死一棵,我就拿你是问。”   “……”   太清瑟瑟发抖,胡乱点了两下脑袋,把妖果塞到自己嘴巴里面,变成了兔子模样就从树杈子上跳了下去,蹦跶到一颗显眼的石头上,“碰巧”就被走到这里的墨云泽给看到了。   “兔兔!”墨云泽个二傻子冲了过来,一把将太清抱在怀中,亲了两口,欢天喜地地跑走了。   月见微坐在树杈上,禁不住咂舌摇头,也不知道是在感叹什么。   耽搁了一会儿功夫,月见微下山的时候就加快了脚程,他虽灵核无法凝聚,但终究是有修为基础的,寻常的疾步如飞自然能做到。   到了山下,直奔聊赖阁,月见微先是将这次的金枪不倒药和金强不立丹交到小童手上,又在周围扫了一眼,问道:“叶阁主呢?”   小童说:“你找我家主人做什么?”   月见微趴在柜台上,眨着一双琉璃色的大眼睛,道:“我上次一见叶阁主,便觉得他看起来特别面善,又觉得我与他,应当是前世有缘,这几日便是连睡梦之中,都忍不住梦到他,所以便想要再见一见。” 第067章 被跟踪   小童一听,连连抽搐了几下嘴角,道:“你这小子,年纪轻轻的却油嘴滑舌,也不怕闪了舌头。”   月见微不以为意,笑道:“我知道叶阁主在后院,你帮我通禀一声呗。”   小童抬眼扫了月见微一下,道:“我家主人岂是你想见就见的?那狄家家主当初用三株千年玄霜青莲来求见我家主人,都没能得偿所愿,你这面子,可比那三株千年玄霜青莲大?”   月见微一挑眉,指着自己的脸,道:“这可比不了,千年玄霜青莲大如银盆,我的脸主要是精致又好看,眉目唇鼻都不够大气,大是肯定不够大的。”   小童:“……”得,这还是个既自恋又对自己什么模样很有自知之明的,嘴巴还特别贫。   月见微眨了眨眼睛,满含期待地盯着小童,道:“通报一声又不费什么功夫,你就帮我说一下嘛,说不定叶阁主对我也一样一见如故,夜不能寐,时时想念呢。”   月见微这话才刚说完,就感觉到脑袋被什么东西给拍了一下,他猛然扭头瞪大眼睛看去,却发现竟是空无一物,什么都没有。   月见微:“……”   错觉吧?   远在白雪境观澜轩的墨沧澜,手指轻轻一动,围绕在月见微身边闪动着翅膀的彼岸蝶就像是被丝线给牵着身体似的,落在了月见微的发顶。   小童受不了他满嘴乱跑马,便瞪了他一眼,道了句“别瞎说话”,方才走进后院去找叶无涯。   小童见到叶无涯,一改之前在月见微面前百般拒绝的模样,却是笑着说道:“主人神机妙算,他果然来拜见主人了。”   叶无涯正在炼制丹药,闻言,半眯着的眼睛便又睁开了几分,手诀一收,丹火熄灭,炼制了一半的丹药竟是就被这么放置在这里。   “带了什么?”叶无涯问。   小童道:“还是那两样丹药。”   叶无涯继续炼制丹药,眯着眼睛说:“不入流的东西,白费了那一身天赋魂火。”   小童对着叶无涯行了个礼,便就出去了。   月见微满怀期待地等着见叶无涯,却是等来了小童。   月见微眼巴巴地看着小童,道:“叶阁主呢?”   小童笑了,说:“我家主人说了,你炼制的那些丹药,好是好,但就是不怎么入流,等你日后能炼制出入流的丹药,再来找他吧。”   月见微扁了下嘴巴,拿着灵草和灵石,没再纠缠,便就扬长而去。   墨沧澜见他并未见到叶无涯,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自己放心了一些,便就收回彼岸蝶,让它们继续去北长城外的雪漠之中,继续探查敌情了。   月见微走在街上,正琢磨着炼制些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丹药,来亮瞎叶无涯的眼,结果走着走着,竟是察觉到自己被人给跟踪了。   月见微明眸微微一转,暗中探出灵气去查看那几个人的修为,在发现那几人只是修为一般之后,便就放心大胆地带着他们三绕两绕地来到了个偏僻的小巷。   然而,才刚一进来,月见微就察觉到不妥。   一股强烈的威压当头压下,月见微马上运气抵挡,却仍是没控制住身子,朝后面退了几步。   接着,他便看到身着华服手持折扇一副附庸风雅模样的狄洋从几个打手模样的壮汉身后走出。   狄洋面相便带着几分阴郁,又因着为人好色,早就已经破了童子身,而显得有些气质不正。   狄洋用露骨的眼神打量着月见微,最后落在他脸上,冷笑一番,道:“你这小贱人,竟是胆敢欺骗本少爷,看你这白净的小脸儿,怎地也看不出是尸山走出来的怪胎,你可知道上一个敢这么欺骗本少爷的人,现在如何了?”   月见微暗道不好,之前听墨沧澜说,狄洋最是爱记仇,最恨旁人骗他,他那日为了恶心狄洋,故意给他看了自己半张鲜血淋漓的脸,还说自己来自尸山,当时的确让狄洋像是吞了屎似的,恶心的不行,却没想到这人竟是还盯着自己。   月见微暗恨自己用光了青炎聚灵丹,否则吞一颗丹药,他这就能把狄洋给胖揍一顿,何惧他这不足煅骨境的修为?   但此时此刻,月见微还是得怂一怂。   月见微佯装一脸惊恐,摇了摇头。   狄洋见他娇弱,便就更是张狂,上前几步,走到月见微身前,用扇子挑着他的下巴,冷笑道:“本少爷先是封了他全身的血脉,再把人扔到阳春院里面,叫上了十几个吃了春药的壮汉,把他给轮了个遍,然后抓碎他的灵核,将他的尸体喂了狗——你该不会是,也想尝尝各种滋味儿吧?”   月见微甚是不解,这样的人,怎么能在漠城活到现在?   月见微摸了摸自己的脸,怯怯说道:“我的确是尸山来的,只不过,到了白雪境之后,墨家尚轩长老给我涂了药膏,还炼了丹药,就治好了,我的确不曾欺骗狄少爷。”   狄洋嗤笑一声,端详着他那半边脸,似是在探究他所言是真是假。   看了一会儿,没看出个究竟来,狄洋索性说道:“墨沧澜对你倒是不错,尚轩那老不死的,可是他的专属丹师,你小子倒是厉害,才来几个月,非但让墨意寒认你当义子,竟是还能让墨沧澜那个半身不遂的对你上心,倒是有些本事。”   月见微露出了个甜腻的笑容,心里面又给狄洋记了一笔。   不过,月见微却是不屑地撇了撇嘴,说:“他们对我,怎可能算得上好?墨沧澜把我的脸治好,不过是想要让我给他当个暖床的小厮,墨云泽更是让我去挑粪浇粪,这些事情,你一问便知。”   看着狄洋面露几分狐疑之色,月见微更是露出了几分屈辱之色,道:“若非我无依无靠,自己也没什么本事,早就一走了之了。”   狄洋一听,便信了几分,毕竟月见微在白雪境的遭遇,也不是什么秘密,墨云泽的确从头到尾,都和月见微过不去。   狄洋恨不得马上将月见微给扒了办了,然后丢给墨沧澜,权当是个下马威,膈应他一番也就罢了。   淫者见淫,狄洋很容易就想歪了,自然觉得墨沧澜是想要搞一搞这小美人,才会让他住在自己院落旁边。   狄洋的手不安分地在月见微的腰间摸了几下,捏着他的下巴,抬着他的脸,道:“墨沧澜那个残废,下面早就不成了,还惦记着你做什么?墨沧澜那给不了你快活,哥哥我却是能让你感受欲仙欲死的快活,你若是跟了我,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月见微:“……”   月见微眼珠子闪了闪,露出了个相当不正经的笑容。   混迹花丛多年,狄洋一看这模样,便知道月见微不是个安分的良家子,这笑容带了几分勾魂的脂粉味道,竟是和青楼里那些惯于勾引男人、拿捏客人的小倌花魁,不相上下,带着一股子的骚味儿。   狄洋便立刻恍然大悟,大笑着放肆地捏了捏月见微的屁股,低头看着他,道:“我一看你这身段,便知道你是个被调教过的,怎么样,你跟我欢好一场,我让你感受人间至高无上的快活。”   月见微强忍住恶心反胃,脸上拿捏着浪荡又清纯的笑容,推开了狄洋,理了理衣服,道:“狄少爷也忒不讲究,就这种地方,你就想要和我颠龙倒凤?你这是看不起谁呢?墨沧澜好歹还将求个循序渐进,你情我愿,狄少爷不至于比墨沧澜还不如吧?”   狄洋看他那股子骚浪劲儿,便更是觉得心痒难耐,马上说道:“自然不可能在此处,我在城郊有个别院,那处山环水绕,桃花灼灼,刚好幕天席地,最适合你我春宵一度。”   月见微斜了狄洋一眼,带了几分媚气,道:“那处就算了,我今日还是偷偷摸摸从白雪境溜出来的,不能离开太久,毕竟人在屋檐下,总要守着些规矩。”   他说着,勾唇婊气冲天地笑着,在狄洋的脸上摸了一把,道:“我就住在白雪境的月华楼,狄少爷若是有胆色,半夜时分便偷偷上来找我,若是没这个胆色,也没必要惦记着我。”   狄洋脸色一僵,便冷了下来,盯着月见微道:“你耍我?”   月见微笑道:“我可没这个闲心思耍你,我这个人,喜欢玩儿些刺激的,你不觉得,纵然睡遍了整个漠城,却没在白雪境睡过墨家少爷,总是不够刺激的吗?不过说起来,白雪境也不是谁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地方,里面阵法众多,守卫森严,许是狄少爷没那个本事进来。”   狄洋这人,有三大特点,一是好色到令人发指,二是狂妄自大,三是小肚鸡肠,睚眦必报,所以月见微这么一激,再头脑一发昏,便就点头答应了。   “白雪境也就占据一个地利罢了,在我眼中,连个屁都不算。”狄洋狂妄至极,道:“小骚蹄子,你就洗干净屁股,在床上等着我临幸吧。”   月见微笑了笑,便就顺利地全身而退。   月见微走后,狄洋晃着扇子,勾唇道:“把白雪境月华楼的位置给本少爷标出来,今天晚上,本少爷要夜访月华楼。”   属下觉得此事太过蹊跷,便说道:“少爷,那小子可是白雪境的人,他怎么看,也不像是阳春院的那些人。”   狄洋却是自信道:“你懂个屁,他那形态,那模样,分明就是个被人操熟了的浪货,本少爷阅人无数,自然一眼就看得出来,谁是真的骚气冲天浪入骨子耐不住寂寞,谁是装出来的。”   月见微那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甚至一眨眼的动作,都带着浓浓的韵味儿,比狄洋见识过的那些风月场合的人物,都要勾人心魂。   狄洋一眼便看出来月见微的天生媚骨,他自然比任何人都知道,越是媚骨之人,便越是无法忍受寂寞孤独,恨不得时时与人肌肤相亲。   狄洋始终认为墨沧澜是个那方面已经废了的假男人了,不然这么多年,墨沧澜绝不可能身边连个暖床的都没有,男人嘛,不都是用下半身考虑的东西,这世上最快活的事情,一个真正的男人,谁不喜欢呢?   一旦狄洋断定了这件事情,他便更是武断月见微无法从墨沧澜那里得到满足,必然要与他一拍即合,行那风花雪月红浪翻滚之事。   精虫上脑,狄洋居然真的生出了深更半夜潜入白雪境的月华楼,和月见微在墨沧澜眼皮子下面苟合的念头,而且越想越觉得心痒难耐,恨不得马上在床上征服那浪的要命的小妖精,哪儿还能想到别的事情? 第068章 算计   月见微头也不回地就奔回了白雪境。   到了自己的小屋里面,月见微心脏砰砰直跳,他想到狄洋那张满是淫意的脸,便有种几欲作呕的感觉。   月见微深深吸了口气,坐在板凳上缓和了半天,才露出了一个冷到极致的笑容。   上辈子,他和墨沧澜不知做过多少次颠鸾倒凤之事,他始终不吝于表达对爱欲的渴望,墨沧澜也对他百依百顺,两人甚至寻到了一本秘籍,得了双修之法,恨不得时时缠绵一处,月见微自然对情爱之事了若指掌,想要演个狄洋心目中标准的浪荡子,简直易如反掌。   这辈子,纵然他的身躯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骨子里面,却是个活了千年的老妖怪了。   月见微惯会掌控人心,玩弄比他蠢的家伙,狄洋色欲熏心,想让他上头,对于月见微而言,不过是抛几个媚眼,再学学连晴勾引人时候的姿态神情罢了。   只是,后面的事情,月见微便又是期待,又是隐隐排斥担心——此事若是能悄无声息地顺利结束,倒也罢了,只是,若中间横生枝节,出了什么意外,怕是有一万张嘴,也难解释清楚了。   月见微正纠结着,便看到一只兔子蹦蹦跳跳地从外面跑了过来。   月见微愁容满面,对着太清招了招手,道:“你过来,给我撸两把。”   原本打算跑过去讨两枚妖果的太清,顿时迟疑了,畏惧了,并且打算转身就跑。   月见微见状,化成妖兽模样呲溜便窜了出去,一口叼住了兔子的后颈毛,把不停扑腾的长耳兔子给叼回了自己搭建的那个小窝里面,还凑着鼻子在太清身上嗅了嗅。   月见微化成人形,全身赤裸,墨色长发披在白皙的肌肤上,看得兔子耳朵都红了。   月见微旁若无人的披上衣服,给太清扔了两颗妖果,满意地说道:“你身上今日并无沧澜哥哥的味道,算你有眼力劲儿,日后继续保持,听话有肉吃,不听话被烤着吃。”   太清抱着妖果啃了起来,那模样甚是呆萌可爱。   月见微看着成日安心当妖物,万事不管的兔子精,便觉得羡慕嫉妒恨,他隔着窗子扫到了外面已经隐隐有了盛开之意的水墨兰花,心头微动,道:“崽啊,我过段时间怕是要出去避避风头,有一段时间回不来了,我不在的这几日,你每日都来我这儿看看兰花,每天浇几滴我给你的特制灵水,千万别浇多了。”   正在啃妖果的太清动作顿时静止,一双红眼睛呆呆地看着月见微。   月见微把装了自己半瓶子血的瓶子,递给长耳兔,太清鼻子动了动,便听到月见微说:“省着点用,这东西可是一滴万金,很值钱的。”   太清呆呆地点了点脑袋,然后将那瓶子塞到了自己耳朵下面。   月见微:“……”   这操作够骚气。   月见微又有种临终托孤的感觉,殷殷嘱托道:“当其中一株水墨兰草,开始吞噬旁边的兰草时,便是要开花的时候了,那日三更半夜的时候,你就让沧澜哥哥来我院子里面看兰草,许是就能看到兰草盛开的样子了。”   太清又点了点脑袋,便重新闷着头开始啃那两颗妖果了。   啃完之后,太清蹦蹦跳跳心满意足地走了。   月见微又有些惆怅,也不知道这吃货兔子精靠不靠得住,但想来太清在白雪境待了这么多年,都没被人发现能够化形,当是小心谨慎做事靠谱的。   胆子小的人,总是比胆子大的人,要活的更久一些。   太清显然不想让人知道他能化作人型,和月见微虽然恰巧相反,但殊途同归,两人也算是相互替对方隐瞒秘密了,感情上自然而然会亲厚一些。   月见微想了想,还是留书一封,言简意赅地写了事情的始末,藏在枕头下面,留着日后备用。   ………………   是夜,月见微穿着一身单薄的里衣,就那么懒洋洋地靠在床头,等着有鸟雀主动自投罗网。   他双脚挂着个坠着银铃的丝线脚链,头发上面难得的上了些若有似无的晚衡花花汁,手指轻轻擦拭着三枚足足有两根手指长的透骨针,嘴里哼着一曲轻松愉快的小调。   他已经许久不曾杀过人了。   狄洋若是聪明点,今夜不来,他便暂时绕了他一条小命,若是当真胆大包天地进了月华楼,他誓要让他有来无回!   不过是杀一个讨厌的人罢了,月见微从不会心慈手软。   在白雪境门口设下的一道阵法,突然被人触动,院门口挂着的铃铛响了起来,像是娇俏的女子在欢声笑语。   月见微点燃了他自己调制的香料,嗅着那若有若无的馨香,禁不住勾了勾唇角。   月见微转了转缠绕在手腕上的鞭子,在月光漏进来的丝丝淡色光芒之中,露出了个狠厉的笑容。   …………   观澜轩中。   属下来禀,单膝跪在地上,对着衣冠整齐的墨沧澜道:“少主,狄洋今日下午带了几个人,当街拦住了月少爷,还把他拐进了小巷之中,对他动手动脚的,有欲行不轨之迹。”   原本还正在给机械弓弩调整细节位置的墨沧澜,手指微微一顿,一道凌厉的刀片便将他的手指割出了一道血痕。   墨沧澜将那弓弩重重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声音不浓不淡,道:“我派你贴身保护他,难道就是让你眼睁睁看着他受人欺负?狄洋是什么货色,靠近他十尺之内,你就该有所行动了。”   属下连忙告罪,解释道:“少主,并非我不出面替月少爷脱身,而是因为月少爷似乎自有想法,他竟是顺着狄洋的意思来,还说了少爷几句坏话,让狄洋半夜三更,潜入白雪境和他行……行那种颠龙倒凤之事,我有些看不明白月少爷的意思,就暂且暗中观望一阵子。”   墨沧澜:“……”   “属下一来怕贸贸然行动,坏了月少爷的好事,二来也怕月少爷起了什么不该起的心思,属下便想着,前来告诉少主,让少主定夺。”   墨沧澜姣好的眉头紧皱起来,他用帕子重重按住了那道被割出来的伤口,道:“你这个时候,才来告诉我?”   属下呼吸一窒,说:“少主之前说,我保护为上,监视为下,若是无甚大事,便不必向少主禀报……小的本以为,月少爷那不过是个脱身之计,不算什么大事,但是就在方才,狄洋当真闯入了白雪境,还绕过了几个护山阵法,此时怕是已经快要到了月少爷的小院。”   “……”墨沧澜脸色变了几变,顿时将帕子一扔,转动了轮椅的方向,深深吸了口气,觉得大脑突突直跳。   他以为月见微离了聊赖阁之后,就会乖乖回来了,才将彼岸蝶给撤走,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月见微居然就又搞出了点事情来!   他是真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胆大包天得很!   墨沧澜被气得脑壳疼,想到那兔崽子竟是拿自己作筏子,便下了狠心,直接对下属说道:“你去叫我爹起来,现在就去夜探月华楼,我倒要看看,月见微这又是要搞什么鬼!”   “……”   属下觉得自己有苦说不出,月见微向来喜欢搞事情,心思还很是活络,想做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旁人猜不透也看不清。   属下怎地也想不到,月见微居然真的胆大包天,把狄洋给勾引到了白雪境!   属下这些日子,暗中跟着月见微,已经亲眼见识了无数让他不可置信之事,然而今日月见微那妖精似的勾得狄洋神魂颠倒的模样,当真时惊得见多识广的墨家暗卫,险些三魂七魄都丢了一半,让他差点儿没忍住冲出去把人给直接揪走!   不过,狄洋也称得上是胆大包天不要命了,居然色欲熏心,当真敢只身来到白雪境,就为了和月见微一度春宵。   这可绝非小事,若是今日让狄洋就那么得手了,日后说出去,白雪境面子里子,都丢了个彻彻底底,可若是狄洋在白雪境出了什么意外,狄家势必要来拿人,到时候,月见微此人,到底是交出去还是不交出去好?   眼瞅着少主对那小妖精的态度,早已不是最开始的制止不管、视若无睹了……   属下头疼不已,觉得自己需得吃点丹药压压惊,顺便此事之后,寻个时间给少主提议换个人来接他的活儿。   …………   尚未行至门口,墨沧澜便遇上了兴冲冲毫无睡意的墨云泽。   墨云泽一见到墨沧澜,便很是兴奋地说道:“大哥,方才我听我家富贵说,他发现有个地方长出来的水墨兰花,今夜许是要开,便想着来找大哥一起看看!”   墨沧澜脸上还挂着霜雪,墨云泽刚说完,便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墨沧澜脸色不大对,像是比平日黑了不少。   墨云泽抱着兔子,不解地眨眨眼,往后退了几步,提心吊胆地打量斟酌一番,才问道:“大哥,你深更半夜的,怎地穿得这般整齐?你这是准备出门啊?”   墨沧澜冷道:“爹呢?”   墨云泽说:“我刚已经让阿喜去叫爹爹了,富贵信誓旦旦说兰草会开,这种难得一见的好事情,我怎么可能忘了爹爹?”   “刚好。”墨沧澜轻笑了一声,道:“先不必去看兰草了,既然你也醒了,那不如一起去月见微的院子里面看场戏罢。”   墨云泽:“???”   看戏?大晚上的?还是月见微的?   管他什么好戏,只要是月见微的,他墨二少爷都喜欢看!   于是,墨云泽便欢欢喜喜地跟着墨沧澜,抱着兔子,和同样一头雾水的墨意寒一起在春寒料峭的夜风之中,朝着月见微的月华楼走去。   路上,墨意寒先是不解地看着自家气压极低的大儿子,道:“你这深更半夜的,还要差使暗卫来叫我起床,究竟是所为何事?我看那墨小风,也是有口难言的,只说到时候就知道了,你们这是在打什么哑谜?”   墨云泽浮想联翩,当即说道:“肯定是月见微干了什么坏事,要不然,大哥也不会这么怒气冲冲地去寻他,还生怕捉不住那滑泥鳅,专程叫来爹爹做个见证。”   墨意寒斜了墨云泽一眼,道:“你以为月见微是你?大半夜的不干好事,非要调皮捣蛋。”   墨沧澜蹙了蹙眉,眼看着距离月华楼还有一段距离,便说道:“爹,你还是先行过去看看吧,我怕是有人趁着白雪境最近撤了不少结界,混上山来,意图对月见微行不轨之事。” 第069章 挨揍   墨意寒先是一愣,接着便笑道:“怎么可能,我白雪境可是铜墙铁壁,里面机关阵法众多,若是不熟悉路径的人,根本不可能进的来——”   话刚说完,他便看到不远处有火光忽隐忽现,也不知是哪一队巡夜的队伍,在四下寻找,隐隐约约有声音传来。   “我就眯了个眼的工夫,门口阵法就被人给踩了,显然是有谁趁着深夜,潜进来了。”   “按照那脚印和阵法破坏的路子,就是在这附近消失的,你们快点去那边看看,若是不轨之徒潜入白雪境深处,惊扰了少主,可是天大的罪过。”   “脚印到了这边,就寻不到了……”   墨意寒走了过去,看着这些巡夜的弟子,道:“你们这是大半夜的,在找什么人?”   弟子一看到墨意寒,纷纷给城主行礼,其中一位弟子面色凝重道:“我们发现,白雪境的大门阵法,被人给从外面破坏了几分,顺着那破坏的痕迹一路找来,便找到了这里。”   墨意寒一挑眉,道:“那阵法乃是南星长老亲手布置的,怎会被人轻易破坏?”   墨沧澜冷冷地笑了一下,道:“有人内外勾结,就不算什么难事了。”   墨意寒愣了一愣,又看了墨沧澜一眼,突然明白什么,当即甩袖便朝着月华楼飞掠而去。   几个纵跃之后,墨意寒径直落在了小院之中,尚未站稳脚步,便听到了从那房间里面传出来的碰撞声和粗喘声。   墨意寒脸色倏然一变,冲过去一脚便将门踹开,竟是一眼便看到了让他热血冲到头顶的场面——一个光着屁股披头散发的男人,跨着双脚坐在衣冠不整的月见微身上,双手死死掐着他的脖子,嘴巴里面还骂着不干不净的话。   “操你娘的小婊子,敢给本少爷下药,老子今天不把你玩儿死,就白活了这么多年……”   月见微唇角已经落了血,琥珀色的眸子泛红,垂在床边的右手挣扎着想要抓着什么东西,却不得法门,看起来像是一只垂死挣扎的蝴蝶,就差一口气便就香消玉殒。   “你他娘的找死!”墨意寒怒吼一声,运气一掌狠狠便朝着那登徒子拍过去,呼地一声狂风凌厉,带着滔天的凶意,一转眼的功夫,便将那杀意上头的登徒子给一巴掌拍飞出去。   只听得“轰”地一声,狄洋重重撞在了墙上,竟是将墙面给撞出了数条裂缝。   月见微倏然藏起了已经快要缠到狄洋脖子上的那根鞭子,眸子一沉,抓起散在床边的衣服便缠在身上一个打滚爬到了墨意寒身边,做出一副被欺负狠了的可怜模样。   “义父。”月见微瑟缩着身子,可怜兮兮地说:“我正睡着觉,他就进来了,他欺辱我。”   “……”   墨意寒太阳穴突突直跳,一时间竟是当真动了杀意,他动了动手腕,从地上捡起那套华服中散落的一根腰带,隔空甩了两下,走到那被一掌拍得吐血趴在地上起不来的家伙身边,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混账东西!竟辱人辱到我墨意寒头上,老子不杀了你,难解心头只恨!”   说着,墨意寒啪地一下子便朝着狄洋身上抽了过去,那声音听得月见微心头猛地一跳——   “啊!”狄洋惨叫一声,连音调都高了几分。   “啪啪啪!”   “啊啊啊!”   “啪!”   “……”   狄洋竟是被抽晕过去。   “奶奶的,真当老子好欺负。”墨意寒宛若厉鬼,又是一脚踹在了狄洋的屁股上,踹的狄洋纵然昏迷了,也条件反射似的一个抽搐。   月见微听得心惊胆战的,总觉得那一鞭子一鞭子的抽下去,像是抽在自己身上似的。   他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屁股,看着狄洋被揍得鼻青脸肿七窍流血的样子,竟是有些同情他。   比起现下这副模样,还不如让自己方才就了结了他来的痛快。   这时候,晚到几步的墨沧澜和墨云泽也已经赶到了,墨沧澜一进门,便看那如同狂风过境般木头渣滓古董碎片四散一地的屋子。   墨云泽瞠目结舌,刚准备问这发生了什么,便看到一个光着屁股被揍得脑袋肿成猪头的家伙,被墨意寒从屋子里面给踹了出来。   墨云泽赶紧往旁边一闪,只听“噗通”两声,那家伙趴在了院子里面。   墨云泽:“……”   墨沧澜脸色微沉,对墨云泽道:“你去把着院门,莫要让其他任何人进来。”   墨云泽往后看了一眼,便看到数位方才跟着他们朝这边来捉人的值夜弟子,竟是在院门口围了一圈,正一个个好奇地朝着里面张望着。   墨云泽虽然脑子一根筋,但很是听墨沧澜的话,马上便叉腰跑到院门口,用自己并不强壮的小身板,试图挡着所有人的目光,道:“散了散了,没什么好看的,我大哥说了,里面有要事处理,大家都别在这里围观啦。”   弟子们口中连声应和,却是一个个依然在辕门外朝里面探头探脑。   墨意寒提着那被打断了的腰带走了出来,眼神复杂地看了眼墨沧澜,道:“这人便是今夜闯入白雪境的那个吧?”   墨沧澜放出彼岸蝶,去探了探狄洋的气息。   在确定此人还活着之后,墨沧澜才淡声说道:“是他。”   墨意寒沉了沉眸子,眼眸中像是淬了毒似的,狠狠瞪着狄洋的后脑勺,道:“此人交给刑堂长老来处理,我白雪境,何时也成了外人想来就来,想探就探,来去自如之处了?”   “爹还是稍安勿躁吧。”墨沧澜声音不疾不徐,不浓不淡,很是平静,道:“这人暂时杀不得,打一顿丢下山扔给狄家就算了,若是狄家前来兴师问罪……呵,我倒要看看,他们能否丢得起这个人!”   墨意寒:“!!!”   狄家人?   墨意寒突然恍然觉得,方才被自己痛殴一顿的贼子,声音和身形竟是有些眼熟,再快步走过去把五体投地披头散发的那人翻过来一看,他顿时倒吸口凉气,带着七分惊愕三分震怒,道:“狄洋?!”   墨云泽嘴巴张开,成了个鸭蛋形状。   “这这这、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墨云泽指着狄洋,惊悚地说道:“这混蛋怎么深更半夜出现在月见微的房间里面,还光着个屁股?”   “嘶——”   院子外头的弟子们,一个个都接连倒吸凉气,听得此人竟是名声在外的狄洋,纷纷都更是兴奋起来,探头探脑地想要一睹狄洋“风采”。   同样,弟子们亦是不解地议论起来。   “好像的确是狄家二少爷,他怎地这个时候,来夜探白雪境?”   “月少爷这个时候都没出来,难不成是出什么事情了?”   “显然啊,没见城主大人,脸都黑成锅底了,这狄洋肯定是欺负人了。”   “呀,我听说狄洋是个好色之徒,玩弄过不少少男少女,他光着个屁股,衣冠不整的,该不会是把月见微给……”   “咳咳咳咳咳!”   有人拼命咳嗽,把那不该说的话强硬地压了下去。   有些话可是说不得的,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月见微不要面子的吗?墨城主不要面子的吗?他们白雪境,不要面子的吗?   墨云泽到底是从这些闲言碎语里面,听出来了些什么,他惊悚地捂着脸,猛然转过脸朝着冷着一张脸的墨沧澜看去。   这时候,话题的主角之一总算是露面了。   月见微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墨沧澜竟是会来,他叫苦不迭地看着狄洋那落着两个脚印的屁股,心里面忐忑极了,好在他衣衫整齐,不至于和狄洋那样有碍观瞻,辣了墨沧澜的眼睛。   月见微一步一磨蹭地走了出来,抬眸看着墨沧澜,然后小声说道:“沧澜哥哥。”   墨沧澜的手指在腿上轻轻点了几下,靠在椅背上,虽然眸子没有睁开,但却给了月见微一种自己被死死盯住的感觉。   月见微觉得喉头发痒,咳嗽了一声,用手指头蹭了蹭鼻尖儿,道:“那什么,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觉啊。”   墨沧澜似笑非笑地轻哼了一声,道:“我若是今夜睡了,岂不是就看不到你这院里的一出好戏了么?”   月见微:“……”   他怎么有种被看穿了的感觉?   墨意寒见状,皱了皱眉头,觉得这月华楼里面发生的事情似是有些古怪,便对刚刚打着哈欠赶来的紫川长老道:“紫川长老,狄洋就先交给你处理了,外面的阵法有几个被动了,劳烦你去修补一下。”   紫川长老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顺便还招呼着这些看热闹的弟子们该干嘛干嘛去。   弟子们虽想看热闹,但这毕竟涉及到了主人家的隐私,也都怀揣着八卦之心,纷纷离开了。   院子里面,很快就只剩下墨家三父子和月见微。   春寒料峭,冷风吹过,惹得月见微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墨意寒此时已经冷静下来,揉了揉方才打得有些酸的手腕,走到月见微身边,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脑袋,道:“小可怜,是义父照顾不周,竟是让你在白雪境都不得安生,被人欺负,不过你且放心,这件事情,我势必要替你去狄家讨个公道。”   说起狄洋,墨意寒又是后怕又是愤怒,捏了捏拳头,道:“狄家简直欺人太甚,辱人都辱到我头上来了,我墨家虽然衰微,自家小辈,还是不容欺辱的!”   墨云泽虽然平日里看不上月见微,此时见他脖子上那道被掐出来的红印子,也觉得怪可怜的。   而且,狄洋此等行径,着实是不把墨家放在眼里。   墨云泽也愤愤点头,道:“狄洋真是够嚣张,脑子也不好使,怎地就来白雪境偷腥了?”   月见微咳嗽了一声,很是紧张地看着墨沧澜,说:“他没得手呢。”   墨意寒冷道:“他得手了,那还得了?岂不是要把我的脸,踩在地上碾压?”   墨意寒最为护短,又是心疼月见微,又是痛恨狄洋胆大包天,不多时就翻着花样将狄洋给骂了个狗血喷头,好容易才平静下来的心情,又被自己给骂起来了,当即便要不顾天晚,竟是就要带着月见微拎着狄洋上狄家去讨个公道。   倒是墨沧澜始终平静,看墨意寒那风风火火的性子,竟是准备召集人马动身,这才凉凉开口,道:“月见微,你没什么想解释的吗?”   月见微自认为英明神武,聪明非凡,但此时也摸不准墨沧澜的意思了。 第070章 发火   月见微方才就开始琢磨如何替自己脱身,毕竟这法子,未免有些太不入流了,此时还是勉强镇定下来了。   月见微垂着眸子带了几分势弱的可怜模样,道:“我、我觉得要不然还是莫要把事情闹得太大吧,毕竟说出去,旁人说我什么也就罢了,若是贬低白雪境,那我岂不是罪过?”   “说实话。”墨沧澜已经做出了几分不耐烦的模样,道:“你若是没想好怎么说,那就先去祠堂跪着好好想想,什么时候想明白想清楚,就什么时候来找我,从头至尾、明明白白地说一遍。”   月见微表情僵硬在了脸上。   他和墨沧澜相熟那么多年,肌肤相亲那么多次,自然比任何人都了解墨沧澜的性子。   他这么说话的时候,便是已经生气了,墨沧澜生气的时候,从不会与人争执,但字里行间,具是不容置喙。   他红唇微挑,双眸轻合,姿态慵懒之中带了强硬之态,让人仿佛已经被一只冰凉的手,给捏住了咽喉,困住了翅膀。   月见微卡住了,他本以为装装可怜就能糊弄过去,但此时却禁不住猜想,许是墨沧澜不信任他,以为他当真是和狄洋暗通曲款,暗中勾结。   月见微方才的委屈是装的,但现在却是真的委屈起来,他扁着嘴巴,很是执拗地望着墨沧澜,道:“你不信我?你是觉得,我当真如同狄洋所想的那样,是个不正经又耐不住寂寞的人?如果不是因为你们来得及时,我方才,说不定就已经、就已经……”   “就已经杀了狄洋。”墨沧澜替月见微把话说全了,他冷笑一声,声音宛若含了冰渣子,道:“我是该说你胆大包天不怕死,还是该说你妄狂自大自以为是?你以为你今日算计了狄洋,甚至让他丧命于你手中,日后便能落得清净,一了百了吗?”   月见微瞳孔骤然紧缩,他险些没忍住倒吸口凉气,问一句“你怎会知道”。   墨意寒也是一愣,看着墨沧澜道:“沧澜,你这是在说什么啊?”   墨云泽更是看不懂,索性皱着眉头一副深沉模样又是看看月见微,又是看着墨沧澜。   月见微咬住了下唇,道:“你这话说的,好像狄洋今日来白雪境,来我这月华楼,是我故意引诱他似的。”   墨沧澜见他死不悔改,死不承认,便就被气笑了,直接将彼岸蝶放了出去,让那墨蝶飞在月见微面前,放肆地翕合着翅膀。   “认识这东西么?”墨沧澜道:“这东西名为彼岸蝶,生于亡者之路,吃腐肉喝人血活命,我眼瞎看不到东西,便由这彼岸蝶来替我探看,白雪境方圆千里,但凡我想看的、想听的,没有看不到听不到的,这彼岸蝶,我想让人看到,那人便能看到,我若不愿让人看到,它们纵然在你眼前飞来飞去,你也视若无物。”   “……”   月见微突然间什么都明白了。   他浑身冰凉,全身的血液似是都被这白雪境春夜能够吹雨化雪的风给吹成了冰块。   月见微大脑空白一片,一句话都说不处来,仿佛被人给拔了舌头似的。   他怎么可能想得到,墨沧澜竟是一直在用这彼岸蝶监视着他,这些彼岸蝶,他曾以为是化作原型的时候,能以妖兽形态看到,看不到便说明不存在,却不料,这彼岸蝶从头至尾,都是凭着墨沧澜的心思来现形的!   月见微死死咬着牙根,捏紧了拳头,心脏像是被一只拳头紧紧攥着似的,疼得要命。   他不信自己,所以才让彼岸蝶监视着他,他所做过的一切,岂不都是在墨沧澜的监视之下,让他了若指掌?   那他化成小兽、没脸没皮地在他怀中撒娇打滚的模样,岂不是,早就已经落在了墨沧澜眼中?   风拂起了他散落在后背的长发,有几绺遮挡住了他的眼眸,忽明忽暗之间,他突然看不清楚墨沧澜那张被他印刻于心的面容。   “你既然都知道了,又何必来问我。”   月见微声音干涩,琥珀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墨沧澜,又看了眼那在他面前安静飞舞的彼岸蝶,道:“我的确算计了狄洋,谁叫他敢打我的主意,要拦路侮辱我?你偏安于此,被人辱了骂了也息事宁人,你顾全大局,考虑周到,我偏不要如此——我只知道他是个恶人,欺男霸女心思歹毒,我凭什么不能算计他、甚至杀了他?他的命就那么金贵,他难道就死不得吗?一味忍让,你究竟换回来了什么?你心里面,可是痛快过!”   墨云泽张大了嘴巴,像是看怪物似的看着月见微。   墨意寒也禁不住倒吸凉气,他听了这话,自然全都明白了,今日这一出好戏,完全是月见微自导自演,故意阴了狄洋一把。   墨意寒一方面震惊于月见微小小年龄,竟是心思如此缜密,胆子如此大,竟是敢这般算计狄洋,甚至想要杀了他,另一方面……   这小子居然敢出言教训墨沧澜,还一本正经字句铿锵的样子,看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墨沧澜倏然睁开了眼眸,他死死捏着手侧的扶手,虽不至于怒不可遏,却也被月见微这话给激得火气上头,道:“你非但不思悔改,还伶牙俐齿胆敢狡辩,你现在就去祠堂跪着,好好反省自己,什么时候想明白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放出来!”   月见微梗着脖子,也是个有脾气的人,他气呼呼地瞪着墨沧澜,道:“凭什么要我跪祠堂,我又没做错什么,我没什么可反省的!”   墨沧澜冷了声音,沉了眸子,竟是直接说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却故意惹危险上身,不自量力,自取其辱,早已违反墨家宗规戒律,你今日大可不听我的话,也不必反思自省,但过了今日,你就下山吧,如你这等不听话、不懂事的弟子,我们白雪境留不得,收不起!”   月见微气得全身发抖,眼睛里面都泛着水光,一时间仿佛又回到了上辈子墨沧澜取出了体内那钟情蛊之后,指着他的鼻子将他的感情全都当成龌龊心机痛骂一通的场景。   他觉得难堪,又觉得委屈,但更多的是害怕。   他低头认错,拉着墨沧澜的手求他不要这么看自己,还说起两人以往那些甜蜜的时光,希望墨沧澜能冷静一二,再考虑一番对他究竟是怎样的感情。   但墨沧澜只叫两人暂且分开一段时间,各自冷静,结果数日之后,月见微忍不住去找墨沧澜的时候,便看到他和丹心阳有说有笑,那画面甜蜜又扎眼,两人亲昵的不行。   月见微头痛欲裂,一时间竟是分不清前世与今生,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被墨沧澜抛弃的夜晚,那个让他觉得天崩地裂、连日月繁星都再无光彩的时候。   “我只是,不想再听到有人侮辱你了啊。”月见微思绪混乱之间,想起了算计狄洋的初衷,他生怕会被赶出去,便声音几近哀求,眼神却是有几分空洞,按着脑袋,说:“我不是心思歹毒的恶人,我也不想那么龌龊,我只是不想让他们欺负你。”   他摇了摇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却依然痛苦又茫然地看着墨沧澜。   墨意寒被月见微那模样给吓住了,连忙走过来,摸着月见微的脑袋好声好气安抚道:“没事的,纵然是得罪了狄洋,也没什么大碍,我知道小微是好心,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莫要听你大哥胡说八道,他就是吓唬你的,他这个人,平日里教训云泽习惯了,你别往心里去。”   被点名道姓的墨云泽,顿时也觉得有一丝丝委屈,还有几分悲壮,同时,他现在是真的颇为同情月见微了。   上次他被墨沧澜这么训斥恐吓,吓得他在床上躺了整整三日才缓过来,整整三年都没敢再调皮捣蛋偷懒赖床,他大哥虽然不良于行,却面冷心黑,整顿起自家亲弟弟来,也绝不心慈手软,是个无解的自带威压的美阎罗。   不光是墨云泽,就连白雪境其他弟子,也都对墨沧澜又敬又怕,甚至墨意寒这个当爹的,某些时候也直言不敢触其锋芒。   月见微这小子,竟是把墨沧澜这活阎罗给惹怒了,啧啧,我敬你是条汉子。   墨沧澜却是纵然心软,也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他认准了月见微胆子比天大,心比奔腾的野马还要狂野,惯会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便下了狠心要趁着这个机会,好生拔拔他身上那些多余的刺,否则日后只会越发放肆恣意,万事不考虑后果,做出诚如今夜这种不知死活吓死人的事情来。   墨沧澜态度很是强硬,手指朝着祖祠方向一指,道:“废话少说,我方才已经给你说实话的机会了,你却一意孤行,不思悔改,此次若是放任至此,日后你便更无法无天。”   墨意寒都听不下去了,瞪了墨沧澜一眼,道:“你这做大哥的,对弟弟这么凶做什么?我倒是觉得,他这么做,也不是不能理解,难不成真等狄洋欺负了,才能反击吗?不过是个小孩子,用得着你这般教训?”   墨沧澜强硬起来,连墨意寒的面子都不会给,直言了当:“爹,此事你不必替他多说好话,你之前说,要我对他与墨云泽一视同仁,今日若做这种事的人,换成墨云泽,我就不仅仅要把人关祠堂了,直接上刑棍才能作罢!”   墨云泽夹紧了屁股,一个没忍住跳起来道:“大哥你偏心,凭什么换成我就要上刑棍了?大哥你忒狠了吧!”   月见微眼眸微闪,用手背揉了揉眼睛,一扁嘴巴,强忍着哭腔,说:“去跪祠堂就跪祠堂,那日若是小爷我不愿在这里待下去了,我自己会走,才用不着你来赶我走!”   说完,月见微极有骨气的昂首挺胸便朝着院外走去。   他方才走到门口,突然一阵幽草香气弥漫开来,夹杂着清冷的松雪气息,孤高傲岸,遗世独立,让人不由得心生敬意。   墨沧澜倏然抬眸,墨蝶萦绕着一株已经将周围的兰草悉数吞噬、在月光下绽绽旋开花苞的墨色兰草。   墨沧澜一下子便愣住了,他双唇微微轻启,一动不动地看着那株猝不及防便出现在他面前的水墨兰花。   墨云泽自然也看到了,他禁不住惊呼出声,道:“呀,这居然是水墨兰花,如今还不是兰花开放的季节,怎地就真的开了?” 第071章 水墨兰花   墨意寒疾步走过去,凑近一看,那兰花色泽幽微,看起来朴素无华,只是灰黑色泽,如同水墨渲染,简单素雅,那模样,那气质,那冷香,的确是可遇不可求的水墨兰花没错!   墨意寒错愕之后,便是皱眉不解,道:“这兰花怎会开在微微的院子里面?”   月见微站在院子门口,也远远看了那水墨兰花一眼,却不觉得高兴,只觉得有些难堪,他精心培养出来的水墨兰花,本是用来哄墨沧澜开心,但现在,他却觉得墨沧澜这人着实不识好歹,冷心冷情,根本就是个捂不暖和的臭石头,说不定看着这些兰草,还会觉得自己多管闲事,自作多情!   月见微瞅到了蹲在旁边啃妖果的兔子,并狠狠瞪了他一眼,有种吃兔肉的冲动。   兔子:“……”   他又做错什么了嘛,为什么大王要这么凶巴巴地看着他?分明就是大王下的命令嘛!   墨意寒意识到什么,眨眨眼,看着月见微道:“这……都是你种的?”   月见微的脸像是被煮熟了似的,咬着牙梗着脖子说:“我就是随便种了几颗种子罢了,没想到居然会开,我才不是故意种它们的。”   墨意寒便笑了笑,并未多想,很是惊喜地抚掌说道:“哎呀,沧澜不是最喜欢这种水墨兰花,都等着开花,等了多少年了,几个月前尚轩长老悉心种的兰花,开了一半就死了,沧澜还伤心失落了一段时间,没想到今天居然还有个意外之喜,你这孩子,还真是个小福星呢。”   月见微心道,才不是意外之喜,他为了养这难养的兰花,不知道耗费了多少心血——每日半夜三更一刻起床用魂力滋养,再借着月华好的时候,助其吸收月之精华,还要每日在根部滴一滴血,再用一些聚灵的灵草来护着……   本想等到某个星月灿烂暖风和煦的夜晚,趁着灯火滟滟气氛绝佳的时候,他站在墨沧澜身边,让他看这期盼已久的水墨兰草缓缓盛开,再告诉他这是自己专门为他种的兰草,两人气氛正好,花前月下,孤男寡男的……   当时月见微只唾弃自己想远了,现在他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是想多了。   月见微越想便越觉得生气,冲着墨沧澜说:“我日后,再也不养这水墨兰草了,我还要放一把火,把它们全都烧成渣渣!”   墨沧澜没回头看他,直直对着那些兰草,很是冷酷无情,声音微哑,道:“去祠堂跪上三日,三日之后,来观澜轩找我。”   墨意寒略感心塞,用商量的口吻问道:“还要跪祠堂啊?要不然,看在这些兰草的份儿上,这次就暂且算了吧。”   墨沧澜双唇抿起,那张比水墨兰花更冷艳的绝世容颜上,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然。   墨云泽咂舌摇头,道:“跪是自然要跪的,不打一顿就算好了。”   墨意寒一巴掌拍在了墨云泽脑门上,却见月见微已经气鼓鼓地大步流星朝着祠堂走去了。   那步子看起来,还真是六亲不认。   墨意寒轻轻踹了在看热闹的墨云泽一脚,道:“你别幸灾乐祸了,跟过去看看。”   墨云泽嘟囔一句,说:“他自己犯错事儿,管我屁事儿。”   不过,虽然嘴巴上这么说着,墨云泽却还是屁颠屁颠地跟过去了,就冲着方才月见微敢回怼他大哥,墨云泽就敬他是条汉子,对他的看法多少有些改观。   墨云泽走后,墨意寒拍了拍墨沧澜的肩膀,道:“月见微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屁孩呢,你何必对他如此苛责,就算是此事他做的略有偏颇之处,手段略显狠辣,你也可以和声和气地与他说,有必要如此强势么?”   墨沧澜揽了揽披在身上的黑色滚金的披风,道:“他自打来了白雪境,便行事乖张,我行我素,非但得罪了不少白雪境的弟子,还在外面得罪了不少他惹不起的人。我若不借着这个机会,好生让他反省一番,行事稍有收敛,只怕以后他出门在外,到了白雪境护不住他的地方,会吃大亏。”   墨沧澜此行此举,初衷和本心自然全是为了月见微,但他性情便是冷漠直接,亦是在这些年的蹉跎和忍耐之中,变得越发不愿委婉温和,所以便显得不近人情又疾声厉色,让人不敢亲近,甚至不敢靠近。   若是墨沧澜凶起来,就更是吓死小孩,能直接将人弄哭。   而且,墨沧澜想到月见微竟是不知死活到用那种杀人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以自己为诱饵,企图杀了狄洋,便心中涌起一阵又一阵的后怕——   若是他晚来一步,月见微已经受了侮辱,或者被狄洋反杀了呢?   纵然最好的情况下,月见微当真顺利杀了狄洋,他也会被狄洋那与命数牵绊极深的噬魂珠给反噬到要了半条命。   墨沧澜不敢细想,就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在时隔近乎百年之后,他早已一潭死寂的心,竟是还会因为一个人,而感到心悸乃至于慌乱。   慌乱之后,便是久违的愤怒。   当他看到月见微若无其事且又装出一副担惊受怕的乖顺模样,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墨沧澜是真的生出了一团怒火。   演戏?装可怜?扮无辜?   墨沧澜透过彼岸蝶看着月见微那张张皇所措的漂亮脸蛋下,那不甚在意甚至洋洋自得的玩世不恭时,便生出一种冲动——   拆穿他的伪装,让他再也不能肆意妄为。   他想看月见微错愕的模样,想看他被拆穿之时的惊慌失措,甚至想看他那向来胜券在握的自负,被打碎成粉末的样子。   他如愿以偿了。   但月见微却真的哭了。   墨沧澜看着那突兀盛开的水墨兰花,再看到月见微那一滴藏在眼底的泪水,大脑嗡地一下子便炸开了。   他从不认为自己做的选择是错的。   然而就在方才,乃至于现在,墨沧澜竟是希望时间能回到他在出言训斥月见微的时候。   墨意寒叹了口气,道:“好歹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了,你就这么拆穿他的小心思,未免太伤人自尊了。”   墨沧澜垂眸不语。   墨意寒看了看那傲岸孤绝孑然独立的水墨兰花,又看了看那分明已经满脸写着懊悔的长子,无奈地说道:“那孩子平日里最是喜欢你了,种的这些水墨兰花,怕也是为你种的,不然他费这个力气做什么?他今晚定是受了惊吓,脖子上还有掐痕,你非但不安抚他,还要拆穿他的小心思,我都替他觉得心寒。”   墨沧澜深吸了口气。   “啧,还显摆你那黑不拉几的破蝴蝶,人家小孩子不要面子的吗?监视人家还好意思显摆,厉害死了你。”   墨沧澜忍不住了,道:“爹,是你让我多盯着他点。”   墨意寒挑着眉毛,道:“你爹我是让你护着他,以免他一个人出门在外,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我又让你用来落人家面子了吗?”   墨沧澜:“……”   墨沧澜召回了彼岸蝶,口吻之中竟是带了几分为难的意思:“我方才,当真是有些过分了么?”   墨意寒扫了他一眼,道:“嗯哼。”   墨沧澜顿了一顿,道:“这世上,会有一个人别无所求,却对另一个人一心一意,绞尽脑汁对他好吗?”   墨意寒道:“如有这个人,我认做他爹。”   墨沧澜:“……”   墨意寒作为过来人,自是有过来人的看法,道:“这世上唯有你爹娘,会无凭无据地对你好,至于其他人,喜欢你的,有的是图你的脸,有的是图你的权势,有的是图你的修为,有的是图你能给他带来什么,反正,世上千万人,皆是各有所图谋。”   “那月见微,他图我什么呢?”墨沧澜费解,单手按着下巴,道:“我与他,只不过认识了这么几个月罢了,他便为我做了这么多。”   墨意寒想了想,道:“小孩子家家而已,许是心性不够坚定,容易被长得好看的东西蛊惑吧,过段时间就好了。”   长得好看的东西:“……”   “反正,你爹小时候,还喜欢炎家现在的家主炎心荷呢,还曾经指天为誓将来定是要娶她当媳妇儿。”墨意寒说起这些风流韵事,一点都不脸红,还眨眨眼:“这不,后来遇到了你父亲,就一下子把炎心荷抛到脑后了。”   墨沧澜抽了下嘴角,转身道:“过会儿你把这水墨兰花移出来,种到我院子里面。”   墨意寒瞪大眼睛,瞅着自家大儿子的后脑勺,道:“墨沧澜,你这人也忒不要脸了吧,你问过人家小孩子没有,就把人家的兰草给顺走了,微微方才说了,才不是为你种的。”   只听得墨沧澜幽幽的声音传来:“你觉得这院落还能继续住人么?让人收拾一下,我院子里还有个小别院,待他出来之后,便叫他与我住在一起吧。”   墨意寒先是一愣,紧接着用看禽兽的眼神看着墨沧澜,紧跟上去,道:“月见微才多大年龄,你就要把人养在自己屋里面?你这人怎么越来越变态了,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有个未婚妻啊?”   墨沧澜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道:“我似是记得,我那位未婚妻,自从我成了个废人之后,便近百年都不曾再来过白雪境,月家每隔几年,就会派人过来商量退婚之事。”   “当年扒着求着想要和我们缔结姻亲,看你出了事,便要来退婚,想得到时美得很。”墨意寒冷笑了一番,啐了口唾沫,道:“我呸,我就算是膈应他们,也决不答应,月家那副嘴脸,当真是难看极了,我就是想看他们抓耳挠腮猴急到哭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婚书一式两份,天道只允许双方同时解约,却不认可一方否认。   若是未解婚书,一方却另做别嫁,或另做他娶,便会在与人交媾之时,遭受钻心剜骨灵核爆裂之痛,与其交媾那人,也会死于非命。   誓言、婚约、契誓,在修道之人心目中,地位极重,但凡立下,便无人敢轻易违背,否则,纵然到了飞升那一步,也会被天道算计一番,功败垂成。   所以月家这些年虽然早就起了异心,想要另择高枝,给月大小姐寻个更好的夫家嫁了,却也因着墨家不愿解除婚约,而不敢轻举妄动。   墨沧澜这当事人,却是比墨意寒要淡定多了。   双轮在雪中划过两道平行的痕印,墨沧澜不甚在意地说道:“若是下次月家再来,便就将这婚约给解了罢。” 第072章 兴师问罪   墨意寒抬高声音,道:“我不!凭什么让他们得偿所愿?我就是不解,不解,不解!我就是让他们急得团团转,每年都往我们白雪境跑一趟挨一通骂!”   墨沧澜抽了抽嘴角。   他这个爹,虽然年纪不小了,性子有时候却像是个小孩子似的,幼稚得很,总觉得看着那些月家人灰头土脸的样子,很是解气,殊不知一点旁的意义都没有,还惹得自己一肚子气。   墨沧澜苦口婆心,道:“总归是和月家不可能再成姻亲关系了,月诗雪的意思,我们心里面都清楚得很,何必再这么相互折磨,彼此耽搁呢?”   “彼此耽搁,相互折磨?”墨意寒瞪着墨沧澜,理直气壮地说:“你分明上次还不是这么说的,每次月家人来白雪境退婚,你都把他们耍得团团转,还颇为得意,便说日后年年都有人上门给你找乐子,不如就先这么拖着也罢。”   墨沧澜风轻云淡:“此一时彼一时,万事万物,皆于变化之中。”   墨意寒被噎了一下,半晌之后,才懊悔道:“当初就不该让你读那么多书,竟是现在翅膀硬了,敢和你爹顶嘴了。”   墨沧澜:“……”   墨意寒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方才不是在说月见微么,怎地又说到了退婚一事?   “等等。”墨意寒扯住了墨沧澜的轮椅,不给他往前走,挑着眉毛说道:“你把微微养在你院子里面,还一反常态地同意退婚,还说什么不在“彼此耽搁”,你给老子说清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墨沧澜叹了口气,道:“这二者之间,没有任何牵连,更深露重,爹你若是再这么思虑过多,便要彻夜难眠了。”   墨意寒磨了磨牙,道:“你别打月见微的主意,他爹把他托付给我,我不能让自己儿子把人给吞了,日后我若是见到他爹那个贱人,岂不是要被骂死?你爹我在月孤影面前,向来腰杆子挺得特别直,你别让我抬不起头来。”   墨沧澜:“……”   “不过想想,微微也挺不错的。”墨意寒兀自斟酌,碎碎念道:“修为不错,天赋绝佳,长得也好看,最要紧的是,他对你似乎很有那么点意思,竟是不嫌弃你现在这样子,这么好的儿媳妇,也不知道去哪里找——虽说是胆子大了一些,心思多了一些,但总归不是云泽这种愣头青就好,这么说来,我倒觉得……”   “你什么都不必觉得。”墨沧澜扶着额头,拍开了墨意寒死死按着轮椅的手,道:“墨家腹背受击,来年大比还不知结果如何,父亲生死不明,我亦不知自己能活多久,又何苦拖累一个无辜之人?”   墨意寒脸上原本还带着几分笑容,这就淡了下来。   “月见微不属于白雪境,他日后必要展翅高飞,前途无量,所以此事,日后不必再提。”   “……”   墨意寒望着墨沧澜的背影,忧心忡忡,终究是叹了口气,满腹惆怅。   ………………   祠堂之中。   孤灯如豆,常年燃烧着的万年烛寂静无声地散着黄色的光火,光影之中,一个坐在蒲团上,双臂环抱着双膝,把脑袋埋在腿上的身影显得格外凄凉孤单。   月见微此时也已经平静下来,他想着自己已经是第二次进入墨家祠堂,便兀自安慰自己,想着一回生两回熟,第三回他就能在这儿搭伙做饭了。   墨云泽给守门的弟子好说歹说,这才用几颗补气丹贿赂成功,偷偷溜了进来。   墨云泽怕自己入场的方式太随意,便就提前咳嗽了几声。   “咳咳咳!”   月见微抬起脑袋,往后面瞅了眼墨云泽,道:“你来做什么?看我笑话吗?”   墨云泽被拆穿了心思,竟是有些小羞耻,便拼命眨了几下眼睛,拒不承认道:“本少爷有那么小家子气吗?我墨家二少爷,从来不做落井下石的卑鄙之事,我就是来看看你反思的怎么样了。”   “……”这不还是来看热闹的?   月见微翻了个白眼,趴回去说道:“我心情不好,你别招惹我,不然一会儿我若是把你打哭了,你别告状。”   墨云泽没想到他都被关祠堂了,还这么嚣张欠打,顿时张牙舞爪,道:“我说,你这人说话能不能别这么狠,张口闭口都是打呀骂的,我大哥可是喜欢温温柔柔的人。”   月见微哼了一声,道:“他喜欢什么人,关我屁事!”   墨云泽捡了个蒲团扯过来坐在月见微身边,道:“你不是要给我当大嫂嘛,你既然喜欢我大哥,那你不想让他喜欢你吗?”   月见微黑着脸,冷笑一声道:“我就这么随口一说,也就只有你会当真了,我才不喜欢他,往后都不喜欢他了。”   墨云泽不知怎地,突然开窍变聪明了,非但不生气,反而还很乐呵的笑着说:“哎呀,你这话就是在说气话了,我大哥那脾气是不太好,但你有见过他对其他人发脾气吗?他这么对你,说明他在乎你,你该高兴才是。”   月见微露出了几分错愕之色,斜着脸看着墨云泽,似是在琢磨他话中真假。   墨云泽眨眨眼,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是不是知道我大哥有那么一丁点儿在乎你之后,觉得特别开心,特别激动,就算跪几天祠堂,也是值得了?”   月见微只是忍不住扑哧笑了两声,道:“没有,我只是觉得,以你的脑子,不该想到这些才对。”   墨云泽:“……”   墨云泽顿时不干了,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月见微,本少爷是看你太惨了,所以想来安慰你一下,你别恩将仇报,趁机诋毁我啊。”   月见微胡乱点点头,说:“知道了,多谢二少爷,二少爷辛苦了,这更深露重的,二少爷若是不和我一起跪祠堂,还是早点回去歇着吧。”   墨云泽好容易才对月见微暂时放下成见,关怀一下,却被人赶着走,当即也脾气上来,呼哧起身,瞪了月见微一眼,道:“你这人,忒不识好歹,本少爷懒得管你,你自己在这儿,好生反省吧!”   说完,墨云泽就蹬蹬蹬地跑走了,还故意把靴子踩得特别响。   “嘭”地一声,祖祠的大门被人碰上了。   祖祠之内,又是一片宁静。   月见微本来还想酝酿一番悲伤的感情,却不料,方才经过墨云泽那么一打岔,竟是聚拢不起来了。   月见微憋了半晌,才觉得自己现下只剩下委屈和气愤。   凭什么墨沧澜要用那破蝴蝶监视他?那他岂不是说过什么不要脸的话,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墨沧澜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就说今日那狄洋,就算是自己做的有些不够周全、阴谋手段不入流,他墨沧澜也不至于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丝毫颜面都不留给自己,非但把他裤子都给扒了,还威胁他说不跪祠堂不反省就滚蛋!   月见微越想越觉得胸闷气短,一个没忍住,还吧嗒吧嗒摸了两把金豆子。   一时间,月见微的倔脾气也上来了。   墨沧澜不是要让他滚出白雪境吗?他月见微也不是不要颜面的人,不需要墨沧澜赶他走,他自己走!   ………………   第二日,墨意寒带着几位长老,带着脸上的青肿还没消下去的狄洋,便大摇大摆风风火火一路招摇过市地穿过漠城人最多的主道,前往狄家叫门。   狄战天乍一醒来,便听下属说起狄洋昨夜夜闯白雪境,被人当贼子抓起来,现下由墨城主亲自送回来的事情,险些血液冲头,一下子走火入魔,整个脑门上的青筋都是在蹦跶的。   狄战天深吸数口气,砸了几个法宝,借机泄泻火气,这才故作平静地走出来。   墨意寒一看到狄战天,便就露出了个很是欠打的笑容,道:“狄家主,我这是来给你告罪了。”   狄战天瞪着眼睛,看看站在墨意寒身边一张脸肿成猪头的狄洋,顿时火冒三丈,捏着拳头咬牙切齿道:“墨意寒,你一个长辈,竟是敢对我儿子下如此狠手,你当真以为,这漠城是你墨家的一言堂,无人敢说话了吗?”   他指着旁边几个侍仆,道:“你们还不快些去请长老来给少爷看看,快先扶着少爷坐下!”   于是,狄家这堂内便是一阵兵荒马乱。   紫川长老眯了眯眼睛,颇为轻蔑地嗤笑一声,道:“战家主,你这话说得就大为不妥了,若非狄公子半夜梦游,闯入了我白雪境,险些欺负了我家三少爷,我家家主也不至于把人当成登徒子给揍了。”   狄战天一愣,蹙眉道:“你这是在说什么胡话!?”   狄洋缓过神来,一看在自己家中,便就立刻扑过去大哭,道:“父亲,孩儿是被人给算计了啊!月见微那个小贱人,是他先拦路勾引我的,他约我夜半时分,前去白雪境月华楼和他私会,却又趁机给我下了迷药,想要趁我无力之时,将我杀了,孩儿今日,险些就见不到父亲了啊,呜呜呜……”   南星长老露出了看傻子的眼神。   这来龙去脉,墨意寒还没说,狄洋竟是就嘴巴一秃噜说了出来,而且理由还这么可笑,一听就像是胡扯八道的。   墨意寒便笑了,只是这笑容当中有几分冷意,道:“月见微乃是我新收的义子,他为人如何,我最清楚不过,他才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晚上好好睡在自己的床上,就被人险些给轻薄了,这理到底该怎么讲?狄洋,你倒是还敢说起昨晚上,当真是一点脸面都不要了吗?”   狄战天脸上也挂不住了,但狄洋竟是已经承认了晚上去爬人家的床,这理早就不在自己这边了。   狄战天只能黑着脸说:“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墨意寒冷笑道:“堂堂狄家少爷,半夜前来我白雪境,若不是想要侮辱我义子,难不成是想从我白雪境里面,获得些什么情报?”   此话一出,狄战天脸色更臭几分。   轻薄月见微只能说狄洋风流好色,但若是后者,那怕是墨意寒此次会没完没了,绝不善罢甘休了。   狄家这些年逐渐强势,但墨家到底不是好惹的,尤其是墨意寒前两天突破了灵动境巅峰,修为远比自己高出不少,若是正面硬碰硬,狄家必然落不到什么好处。   狄战天便爆喝一声,道:“你这个孽子,给我跪下!”   狄洋先是一愣,看了眼狄战天的脸色,当即便双膝一软,跪了下来。 第073章 离家出走   狄战天骂道:“你这色胆包天的混不吝,竟是把主意打到了墨家少爷身上,亏得你是狄家少爷,墨城主才看在狄家份儿上,留你一命,你还不快给墨城主赔罪道歉?”   狄洋深感屈辱,本想要梗着脖子辩解几句,但一看狄战天那面露青筋的模样,便只得屈辱地说道:“是我不对,我不该色欲熏心,受人蛊惑。”   狄战天冷道:“必然是狄洋身边那几个随从怂恿蛊惑他,来人,把少爷身边的那些人,逐个拖下去,碎了灵核,挖了灵根,按照门规处置!”   狄洋死死咬住下唇,眸中猩红一片。   墨意寒轻蔑地看了眼狄洋,勾唇道:“人,我也给你送回来了,希望狄少爷能改过自新,自反自省,日后好好做人。家中诸事繁忙,本城主不宜久留,先行告辞了。”   狄战天黑着脸送墨意寒等人离开狄家,回来之后,便看到狄夫人抱着气到吐血不停用拳头砸着地板的狄洋,哭得梨花带雨。   “我可怜的儿子,怎地一夜不见,你就成了这副模样了啊?”狄夫人抓着狄洋鲜血淋漓地拳头,心疼不已,含怨瞪着狄战天,道:“夫君,你竟是任凭墨家人如此侮辱欺负我儿,你这个窝囊废!”   狄战天脸色一僵,大踏步走来,一脚踹翻了旁边的桌子。   “你自己生的好儿子,竟是色胆包天,半夜跑去白雪境爬墨意寒义子的床!你可知道,就冲着这一点,他墨意寒纵然把你的尸体送回来,我也没理可说!”狄战天低声怒吼。   狄洋眸色猩红,死死握拳,道:“此次当真是月见微那个贱种害我!若非他故意勾引我,约我去白雪境与他私会,我也绝无可能夜闯白雪境!而且,他给我下了迷药,拿着透骨针想要杀我,幸亏我身上带有惊魂锦囊,这才没被他一击得手,否则,我现在就已经死了!”   说着,狄洋掏出了身上的锦囊,后怕说道:“不信的话,你们瞧,锦囊里面的惊魂扣,已经与那迷药相互溶解,不见踪影了!”   狄夫人一听,还挂着泪水的秀丽面容上,腾然浮现了怨毒之色,她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吞了月见微,道:“那个贱人,他必然是早就算计好了要我儿性命,这定然是墨家人的阴谋!”   狄战天也倒吸口凉气,重重凝起粗浓的眉毛,看了看那的确残留有迷丹的锦囊,顿时血气翻滚,破口骂道:“墨家欺人太甚,竟是要算计我儿性命,还如此侮辱陷害他,当真是该死,该死!我这就上白雪境,讨个公道!”   狄夫人扶着狄洋站了起来,恨得全身发抖,却是忍了下来。   狄夫人冷眸说道:“这件事情,墨家抓住了洋儿的把柄,自是不认账的,事到如今,我们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声张不得。”   狄洋一听,更是满心悲凉,道:“难道孩儿就这么白白被人算计了吗?”   “白白算计,怎地可能?”狄夫人凤眸冷冽,道:“来日方长,此事我们吃了个大亏,必是要在别的地方,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夫人有何妙计?”狄战天蹙眉问道。   狄夫人淡淡说道:“再过数月,便是五年一度的猎妖盛典,按照传统,墨家嫡脉必须参加,到时候,想在那一片混乱之中动手,并非难事。”   狄战天露出了恍然之色,点点头道:“不错,猎妖盛典上,发生何事都有可能,每年死在猎妖之中的修士,不在少数,我们以往只是为了顾及两家面子,从未对小辈动手,此次既然墨家欺人太甚,竟是想要我洋儿的命,我们便不妨先下手为强,让墨家尝尝狄家的厉害!”   狄洋露出了怨毒之色,咬牙切齿道:“孩儿这段时间,必然尽心修炼,定要亲手了结了月见微这贱人才算罢休!”   狄夫人无奈地看着狄洋道:“吃一堑,长一智,你日后行事,也莫要如此张扬。”   狄洋心中愤恨难平,点了点头,道:“孩儿明白了。”   ………………   三日一过,月见微便被人从祠堂里面放了出来。   月见微眯着眼睛看了看天空的太阳,感受着阳光扑面的温暖,深吸口气,问那前来带他离开的阿喜管家道:“狄洋的事情,解决了吗?”   阿喜看了月见微一眼,笑道:“三少爷放心,城主亲自出面,将狄洋给送回去了,狄家自知理亏,敢怒不敢言,这几日,全城的人都知道狄家少爷深更半夜要来咱们白雪境偷腥,却被打了一顿丢了出去,面子里子可是一起掉了,狄洋这几天,连门都不敢出了,已经沦为漠城笑柄。”   月见微甚是满意,道:“干得不错。”   阿喜很是狗腿,道:“多亏三少睿智过人,不然狄洋也不会丢这么大的脸。”   月见微轻哼一声,道:“人人都看得出我聪明,偏偏墨沧澜就非要把我当成个惹事精,还总是派人监视我,你说,他是不是眼瞎?”   阿喜脸色微变,道:“三少还是莫要说少主不是比较好,少主这么做,也不过是关心月见微。”   月见微闻言,便是对着阿喜一笑,道:“你倒是对他忠心耿耿。”   阿喜正色道:“这是自然,阿喜乃是少主救下来的,这条贱命,自是要还给少主,所以日后,纵然三少想要说少主不是,还是莫要当着阿喜的面说了。”   月见微自然不是要说墨沧澜坏话,他就算真的对墨沧澜的所作所为感到伤心难过,也不愿背地里说他不是,方才那几句,也不过是为了试探阿喜的忠心罢了。   月见微这便放心了,对阿喜说道:“我被关在祠堂三日,都不曾梳洗,我先行回去梳洗一番,再去寻沧澜哥哥吧。”   阿喜道:“月华楼已经没法住了,那日城主一怒之下拆了半栋楼,现在都还没修好呢。”   月见微:“……”   轻咳了一声,月见微道:“我去弟子们的大浴池就好,阿喜管家不必劳心。”   阿喜本想说,如今月见微的住处已经搬到了少主观澜轩内,不必去和那么多弟子挤作一团,不过,月见微说完便已经走远了,阿喜便只得任他离开。   只是阿喜没想到,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月见微就不见了。   ………………   月见微当然没去洗漱,他一转方向,便寻着无人的路离了白雪境下山去了。   过了那天堑之崖,月见微来了漠城主城,直奔月十在古深巷里买的小院而去。   月十这才刚从外面回来,听闻漠城百姓津津乐道的“狄二少夜探月华楼”的香艳戏本,顿时火急火燎地准备冲上白雪境问个究竟,便就看到月见微孤身一人进了院门。   月十大喜过望,连忙冲过去,道:“少爷,这几日我不在城中,你可安好?”   月见微道:“好得很,就是没能杀了狄洋那个孙子,还被沧澜哥哥臭骂一顿,当真是气死我了。”   月十:“……”   月十提心吊胆,道:“坊间传言,狄洋深夜摸到少主屋内,这事竟是真的?”   月见微叹了口气,道:“是真非真,他的确是我引诱到月华楼里面的,只不过,万事俱备,却欠了东风,我本以为狄洋修为也就那么回事,后来发现,他虽然修为不怎么样,身上法宝倒是不少,险些被他给得手了。”   月十脸色变了,马上拉着月见微就要检查一番,急切道:“少主怎么这般大意,若是要杀狄洋,直接让我动手就好,何必亲自动手?”   月见微眨眨眼,道:“你也觉得,狄洋杀得?”   月十声音温柔,但话却带着杀机:“他胆敢惦记少主,大逆不道,光这一条,便足以让他去死了。”   月见微心里稍微得到些安慰,道:“还是你懂我,不过现在想想,狄洋若是真死在我手上,为了不给墨家惹麻烦,我便又要到处流浪了,也算狄洋命大吧,我现在,又不是很想杀他了。”   月十仍是心有余悸,各种关心安抚之后,他将一兜子的妖果塞到月见微怀中,道:“白雪境很是贫瘠,妖果也只那几种口味的,一看少主就不会喜欢,这是我托朋友买来的,少主尝尝味道如何。”   月见微见到妖果,自是大喜,全都藏到自己的乾坤镯里面,说:“月十哥哥,还是你待我好。”   月十一听,皱眉说道:“难道墨家人,待少主不好?”   月见微捏了一颗妖果,塞到嘴里,说:“待我好是好,就是有时候,沧澜哥哥不懂我心思,我觉得憋屈。”   月十瞅着月见微,道:“你这心思,指的是你想要给他当媳妇儿?”   月见微突然娇羞,道:“干嘛突然说这种羞羞的事情嘛。”   月十抽搐了下嘴角,道:“少主,好好说话。”   月见微便笑了一下,道:“好吧,我就是下山冷静几天避避风头,墨家没人欺负我,他们待我都很好,你家少主我岂是能受委屈的人?你且放心,这世上只有我欺负人的份儿,绝无别人欺负我的份儿。”   月十揉了揉月见微的脑袋,甚是欣慰道:“少主英明。”   ………………   白雪境,观澜轩。   过了足足半日,墨沧澜才终于意识到,月见微似是不见了。   “他说他去洗个澡,就没影了?”墨沧澜眉头轻蹙,道:“问过当时沐浴的弟子了?”   阿喜一脸菜色,惴惴不安,忧心忡忡道:“问过了,他们说,根本没见到三少过去,我也去问了守门的那些弟子,说是今日没见过月少爷,想来,人还在白雪境哪个地方藏着。”   墨沧澜还挺意外,本想着把人放出来之后,再好生安抚,哄哄开心,却不料月见微这小孩子,个头小,脾气倒是不小,竟是对他避而不见,现在人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墨沧澜不知怎地,想要叹气。   “锁了大门,今日谁都不准外出,你找些人,去四处找找他,再派人去月华楼门口等着,他还有些东西在院里,许是会回来拿。”   阿喜闻言,便点头应了一声,赶紧去派人找月见微了。   墨沧澜捏了颗妖果,放在嘴里尝了尝,只觉得那味道一言难尽,有点酸,又有点苦,还有些说不上来的味道,也不知为何妖兽喜欢吃。   月见微这小家伙,平日里最喜欢往他身边凑了,这次怕是闹了脾气,一个人不知道躲在哪里生闷气呢。   看来,要好生哄哄才行。 第074章 顶风作案   月见微在月十的小院里面住了一晚上,第二日一大清早便离开了。   月十去了佣兵团,出去执行任务,月见微一个人没意思,先是打了一套拳,练了一套鞭法,让灵气游走了几个周天,这才通体舒畅地径直去了阳春院。   阳春院位处繁华,只是一大清早的没几家开门做生意,所以略显冷清。   月见微便眼珠子一转,没走正门,从旁边开了个窗子,灵雀似的翻了进去。   阳春院内春宵帐暖,修道之人那方面向来比寻常人强悍不少,不分日夜缠绵个三五天不算难事,碰巧月见微来的这屋子,就正好有人在行颠龙倒凤的快活事。   听到动静,那红帐之中绵密的呻吟声和粗喘声突然静了下来,紧接着便有人拉开帐子朝月见微看来。   月见微和两个光着身子的男人对了个正着,顿时无辜地眨眨眼,说:“我找人。”   “……”   片刻之后,眼底青黑满脸不悦的连晴拉着扰了旁人好事的月见微,进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连晴打了个哈欠,道:“你这一大早的,找我做什么?我可对你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儿感兴趣。”   月见微低头看了两腿之间一眼,颇为不服地说道:“我那是因为年龄小,总有一日我会长大的。”   连晴见他认真,禁不住噗嗤一笑,靠在那美人榻上,挑着眼梢说道:“得了吧弟弟,你长大之后,那活儿也没用,你这一身媚骨,风韵天成,一看就是个被压的货色,在上面岂不是浪费了?”   月见微“啊”了一声,捂着耳朵说:“不听不听王八念经,你这人想法也太污太龌龊了,居然和单纯无邪像是白莲花一样的我,说这种脏脏的话。”   “噗——”连晴被月见微给弄乐了,冲他翻了个白眼,道:“你脸皮也忒厚了,也不知前些日子,究竟是谁非要缠着我,好哥哥好哥哥地叫着,要我教他怎么勾引男人呢。”   月见微死不承认,道:“反正不是我。”   连晴挑了挑细长的眉毛,也不拆穿他,颇有兴致地说道:“你可有把我教你的法子,用在你那位情哥哥身上?”   月见微满脸一言难尽的表情。   连晴继续问:“效果如何?”   月见微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颇为心塞地说道:“别提了,提起来我就觉得恶心,没想到我好不容易才学会那副风流模样,居然用在了狄洋那号货色身上,真是要命了。”   连晴哈哈笑了起来,非但没有同情,反而很是幸灾乐祸,道:“这几日,城中传遍了狄洋半夜偷腥摸到白雪境月华楼,被人发现打了一顿扔出来的蠢事,居然是真的?”   月见微点了点头,道:“这么蠢的事,肯定是真的。”   连晴颇为幸灾乐祸,摸了摸月见微的小脸蛋儿,说:“小美人儿,你没被他占便宜吧?”   月见微拍开连晴的咸猪手,郁闷地趴在软榻上,道:“别提了,便宜没占到,可我也没占到好处啊,反而还被我大哥给关到祖祠里面面壁思过去了,昨日才放出来,真是气死我了。”   连晴一双桃花眼眨了眨,道:“你大哥,那不就是墨家少主么。”   自从墨意寒认了月见微为墨家三少之后,漠城百姓基本上都知道月见微身份了,连晴最初不知道月见微名字,只当他是白雪境某位丹师身边的侍丹童子,还是上次月见微突然找上门来,向他“不耻下问”,连晴才惊觉此人竟是被不少人津津乐道的墨家三少。   月见微满脸丧气,点点头道:“正是他。”   连晴不了解个中缘由,便不大能理解的道:“你也是被人欺负的那个,墨大美人为什么要关你啊?”   月见微一言难尽,他总不能实话实说,便撇了撇嘴,道:“谁知道呢,可能是嫌弃我给他丢人吧。”   “不可能。”连晴想都不想,便说道:“墨少主绝非会牵连怪罪之人,这其中定然有其他缘由。”   月见微新奇道:“你怎么知道?我大哥常年在山上,似乎不怎么下来。”   连晴朝着月见微抛了个眉眼,道:“有些人吧,你就光看一眼,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样子的人,诚如少主这样的人,你不必和他认识,就觉得将所有溢美之词,加诸他身上,也不过为。”   月见微:“……”   月见微抽了抽嘴角,道:“你那一眼,凭的是什么?”   连晴伸出手,看着自己修剪的圆润完美的指甲,道:“自然是凭他那张脸喽。”   月见微一言难尽,给了连晴一个颇为复杂的眼神。   连晴白了他一眼,道:“你别不信,我连晴阅人无数,美的丑的都见过,却从未见过比墨少主更配得上“倾世”二字的人,这样的人,就算是有点自己的小脾气,又能怎么样?你当然要选择原谅他了。”   月见微:“……”   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   但我竟然无言以对,无法反驳!   提起墨沧澜,月见微便想到足足四日没见过他了,便顿时有些后悔离家出走,但再转念一想,他就是雪绒绒的身份,已经被墨沧澜给拆穿了,纵然回到墨家,他许是也很难没脸没皮的继续往墨沧澜身上趴了。   那他回去,还有什么意思?   月见微越想越觉得悲催,越想越觉得丧气,最终一咬牙,踹了桌子腿一脚,道:“你给本少爷开个房间,这几日,我就住在阳春院了。”   连晴眉梢飞扬,当即说道:“三少爷,您这还是算了吧,我这阳春院可是不敢随便收留你。咱们阳春院,可是被白雪境明令禁止弟子们不得入内的烟花之地,若是让墨少主知道你在这儿住着,岂不是要扒了我这身美人皮?”   说着,连晴还顾影自怜,摸着自己的脸,满是怜惜地摸着自己的手臂,道:“可怜我这身每日都要用花瓣沐浴的皮肉哟,就这么毁了,当真暴殄天物。”   “……”月见微又一次无话可说,其实他觉得连晴去唱戏,也颇有前途。   最终,月见微还是住在了阳春院。   有时候,死皮赖脸可比财大气粗有用多了。   不过,连晴为了整个阳春院考虑,只容留了月见微三日,第三天一大早,月见微就被连晴给拎着衣领给扔出了阳春院大门。   “帮不了你了。”连晴倚门对着月见微道:“如今墨家正在满城寻你,怕是不日就寻到我这阳春院来,你且给哥哥我留条活路,也好自为之吧。”   月见微愤愤说道:“你太不够意思了。”   连晴道:“顶风作案收留你三日,已经仁至义尽,要不然你去聊赖阁再躲几日吧,你和那里的管事还挺熟的。”   月见微一想,聊赖阁倒是个好地方,他没事的时候,多往那处跑跑绝对不会错,便就优哉游哉地朝着聊赖阁跑去。   聊赖阁每日开门做生意的时间并不固定,全看主人家心情好坏。   今日许是心情不错,一大早便开门迎客。   月见微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把一瓶才新鲜出炉的丹药往柜台上一甩,对小童说道:“我在这儿住上几日可好?”   小童笑道:“这不是咱们漠城最近的大人物么,我这几天,光听人说起你来了,昨天傍晚,白雪境的人还在这条街上,挨家挨户地寻你呢。”   月见微愣了一愣,他这三日都把自己关在小房间里面炼丹,充耳不闻窗外事,还是因为今早被连晴赶出去,才知道墨家派人来找他,却不知道墨家竟是如此大动干戈。   小童一看月见微这懵懵然的表情,便知道他当是不知,便又说道:“要我看,你还是早点回去吧,你得罪了狄洋,狄家指不定怎么记恨你呢。”   月见微回过神来,虽然心中颇为动摇,但仍是嘴硬说道:“我才不要回去,我是离家出走的,就这么回去了,岂不是很没有面子?你就给我寻个房间,让我住几日吧,这瓶丹药,就当是这几日的房钱了。”   小童说:“那我去问问我家主人吧。”   问过之后,小童出来,道:“我家主人应了,但他只弄个房间让你住,若是来日墨家来要人,他不出面替你解决。”   月见微点点头,道:“有个住处就够了。”   月见微遂又在聊赖阁住了下来。   聊赖阁阁主叶无涯是个总觉得自己百无聊赖之人,月见微在小院之中灵气最浓郁的地方炼丹的时候,叶无涯就拿着一盘子的葡萄,半躺在放在花树下的湘妃竹软塌上,边吃边看,还看得颇为津津有味。   叶无涯看了一会儿,便发现月见微这一手炼丹手诀,竟是和他的炼丹手诀,颇为相似。   待到一炉子丹药练完,叶无涯已经坐了起来。   叶无涯盯着月见微,道:“你方才用的丹诀,师从何处?”   月见微是上辈子回到紫泽仙陆之后,偶尔于一处悬崖峭壁之下的刑戒窟中,得了一位受刑的仙君,传给他的丹诀秘术,才学会的这套“万宗归一诀”。   月见微既不知道那位被牢牢束缚在峭壁上的仙君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他仙乡何处,只听他说,之所以将这套已经失传了的万宗归一传给他,是因为他忧心自己再也不能脱身脱困,后继无人,万宗归一便绝了踪迹。   月见微捡了个大漏子,做梦都要笑醒,奈何他上辈子启蒙太晚,得到的益处也是有限,再加上他四处寻找丹诀,修炼的丹诀颇为杂乱,多少回影响万宗归一的发挥。   这辈子重新捡起来,月见微自然是拿捏地恰到好处。   月见微便又一张口,信口雌黄地胡编乱造道:“我这是有一日做梦,梦到了一位穿着大氅,金冠束发、姿容凌绝的仙君,他说我与他有些缘分,便将这丹诀传给了我,我听他讲,这丹诀名为“万宗归一”,适用于所有魂力灵根。”   叶无涯脸色大变,骤然瞳孔一缩,声音都变了几分,几乎是惊叫地说道:“万宗归一?你这套丹诀,竟是名为万宗归一!你可有记错名字?”   月见微愣住了,上辈子,那位仙君分明说过,这万宗归一,除他之外,世上再无外人知晓,怎地叶无涯竟是这般反应?   月见微顿时不敢托大了,他略作思忖,刚准备开口询问一二,便被人给抓住了肩膀。   “那人,他在何处?”叶无涯声音竟是颤抖,一张俊颜也扭曲不少,道:“你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见到他的!?” 第075章 拜师   月见微给吓了一跳,他印象之中,叶无涯总是一派高人姿态,万事万物不入他眼,不入他心,纵然山崩于眼前也是面色不改,端看他给这丹阁,取名为“聊赖”,就知道他这人觉得这凡尘有多无聊了。   月见微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颇为小心翼翼地说道:“叶先生是说那位仙君吗?我只是在梦中见过他一面,他浮在云端,周围具是漫天烟霞,其他更多的,我就不知道了。他传给我万宗归一,便就消失不见了,其后几年,我也没见过他。”   叶无涯愣住了,他似是癫狂的表情,逐渐落了下来。   叶无涯眼神复杂地打量着一脸无辜的月见微,片刻之后,才说道:“你上次求见我,是想要认做我徒弟?”   月见微点点头,道:“是啊,好歹我也是从紫泽仙陆下来的人,自然知道叶先生有多厉害,我既想走丹道,师从谁也比不得师从叶先生。”   叶无涯轻笑了一声,又施施然盘膝坐回了花树下,他轻描淡写地说道:“教你那万宗归一诀的人,比我更厉害,比我更适合成为你的师父,不过,如今你身边能指教你的人,也只有我叶无涯,你跟着我修炼丹术,也的确最合适不过了。”   月见微先是一怔,紧接着便狂喜不已,他如何也不曾料到,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得来全不费工夫,本以为要将叶无涯磨上个十年八载的,才能让此人松口,但惊喜来的竟是如此突然。   月见微笑弯了眼睛,道:“叶先生莫不是看出我天赋卓绝,前途无量?”   叶无涯扫了他一眼,道:“你这嘴贫自恋的毛病,可还有得救?”   月见微笑嘻嘻地说:“没得救了,从小就是如此。”   叶无涯便满意地点头,道:“师门第一条祖训,无为而为,百无禁忌,唯有生性洒脱不拘一格之人,方能成大才。”   月见微笑道:“师门的风范,倒是和我很是相衬。”   叶无涯道:“我看你之前也是习武修法之人,为何突然想要转练丹道?”   月见微慷慨激昂,道:“救死扶伤,匡扶正义。”   “……”叶无涯抽了下嘴角,道:“说实话。”   “哦。”月见微说:“不瞒您说,我修炼丹道,不是为了苍生,也不是为了天下,而是为了我大哥。墨家少主墨沧澜,身中剧毒,多年修为阻塞,目不能视,腿不能行,我想成为这世上最好最强的丹师,炼制出能解他体内剧毒的丹药,仅此而已。”   叶无涯闻言,却是露出了蛮有深意的表情。   “若你的目标是这个,倒也是可行的。”叶无涯并不打击他,只是平铺直叙:“墨沧澜体内所中之毒,乃是被誉为“天下第一绝毒”的万骨枯,这种毒若是想解,需得十样至上灵物。许多年前,白雪境墨意寒曾亲自前来聊赖阁,向我求解药,我只将那十样灵物名字告诉他,他这么多年,也只不过寻到了一种罢了。”   月见微总算是明白上辈子为何墨意寒从未到过紫泽仙陆,却从头至尾知道解药是什么,原来是从叶无涯口中得知的。   月见微蹙眉,道:“叶先生,我义父可是知道您的身份?”   叶无涯摇头,道:“自是不知,这整个漠城,除你之外,这几百年来还无人知晓我的名字,更遑论我的身份了。至于你究竟是如何认出我来,说实在的,我也懒得问,也不在意。墨意寒之所以问到我头上来,不过是因为当年他病急乱投医,为了墨沧澜,他亲自问遍了整个漠城所有丹师。”   月见微兀自说道:“我义父这些年,也很是不容易。”   叶无涯却是不以为意,道:“人生于世,谁活得容易?不过,我却发现你这人身上秘密不少。”   月见微抬眸看着叶无涯,露出了几分不解之色。   叶无涯冷笑:“你口口声声说是要为了墨沧澜解毒,在我说解药有十味的时候,却是一点都不关心那十味药究竟是什么,可见你早已知晓,但万骨枯之毒的解药,唯有药宗宗主才有资格知道,你绝非药宗之人,又是从何而知?”   月见微:“……”   叶无涯真他娘的……厉害。   仙陆的异士榜上,叶无涯常年蝉联前三,纵然这些年来,他已经不在仙陆,但仙陆终是流传着他当年神机妙算,凭一人之力,诱敌入阵,再用毒丹杀尽魔道碧霄宫三万魔种的传说。   丹心阵鬼叶无涯,莫说只是无影无踪,纵然是有朝一日他已经寂灭,谁又敢将他从异士榜上抹杀?   但月见微又不能提及前世之事,便胡乱攀扯说道:“听我义父提起过。”   叶无涯自是不信,轻哼了一声,满是不屑,道:“你这小子,若想在我面前说谎话,还需得悉心钻研《道林论》千年,《鬼谷问天》千年,才有资格前来一试。”   不管是《道林论》还是《鬼谷天问》,皆是纵横紫泽仙陆最顶级的谋略学说,大为天下谋,写智,写人心,写天人合一之道,极难看懂看会。   月见微虽为麒麟世家旁系,但终归算是皇族,自是从小便要看这两本谋略术大成之书,然而他却觉得那些谋略太大,几乎要管天管地管空气,他一个小小的毛球,根本不适合,便就很快抛之脑后。   月见微前世,也算是一个功成名就的异士,靠的是他天生就拥有的别具一格的谋略和聪慧。   不过,到了叶无涯面前,自然是不值一提,不堪一击。   月见微索性承认:“谁还没点儿秘密?叶先生,有些事情问得太多,就没意思了吧,我不问你为何在巅峰退却,避世而居,你也别问我都经历过什么,这样岂不是刚好?”   叶无涯似笑非笑,打量着月见微那张眉眼唇鼻莫不精致的脸,悠悠然说道:“这话说得乍一听来,倒是有理,只是你是否忘了,你是弟子,我是师父,长辈之于晚辈,自然是想问什么便问什么,晚辈之于长辈,自然是要尊之敬之,悉听尊便。”   月见微:“……”   他输了。   他辩不过叶无涯。   他就算活了两千年,也辩不过这么个鬼才。   月见微输得心甘情愿,对着叶无涯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才抬头说道:“是弟子想岔了。只是,万骨枯的解毒之药,关系重大,我也是费尽心机才得知答案,还望师父海涵。”   他言外之意就是,我不想告诉你,你还是别问了。   叶无涯只是为了拆穿月见微的谎话,让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对于他究竟从哪里知道的解药,根本不感兴趣。   叶无涯自然没有深究,不过,他淡淡说道:“你既然知道那十味解药,便该知道,有两样是无解之药,万万年都难寻。”   月见微道:“麒麟角,雄性麟子妖丹。”   叶无涯颔首,往嘴里扔了一颗葡萄,道:“不错,麒麟角对于麒麟而言,乃是能保他们不侵百毒存续灵力的要物,但也并不难寻,杀一只能化形的麒麟,割了角不算难事,但难得在于,麒麟角和妖丹,是需得配套的,否则便会药性相冲,服用之人七窍流血而死。”   月见微呼吸一窒,望着叶无涯,道:“只要寻到雄性麟子,麒麟角就不算什么难事了。”   叶无涯却是笑了,道:“雄性麟子?百万年都不曾在紫泽仙陆出现过了,但凡降生,也是要被麒麟世家给杀了的,身负阴阳之体,外看是雄性,实则能孕子,同时拥有阴阳之造化,蕴五行之精要,为天道所不容,纵然降生,怕也活不了太久。”   月见微是当真佩服叶无涯了,他非但知道雄性麟子一说,还知道他们的造化之功,命途多舛,实在是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月见微问道:“就无其他解毒之法了吗?”   月见微愿意用自己的命,换取墨沧澜的命,但他若是能活,他又为何要去寻死?他只有活着,才能和墨沧澜相濡以沫,耳鬓厮磨,他若是死了,墨沧澜纵然活着,又与他有什么干系?   不过,取妖丹并不一定会要了妖兽的命,但他不能化成人形,成一只无甚修为的废物,对他而言,与死了没什么区别。   叶无涯扫了他一眼,道:“自然有别的法子。”   月见微一愣,眼睛随之瞪得溜圆。   叶无涯继续淡道:“只是这法子,比前者还不如,与丹师就更无关系了,全靠墨沧澜自己的运数,不说也罢了。”   月见微呼吸急促,燃起希望,道:“叶先生,您倒是说来听听啊,别只说一半。”   叶无涯摇头,道:“天机不可泄露,时候不到,多说无益。”   月见微着实是太想知道了,便就继续纠缠,最后实在将叶无涯缠得烦透顶了,无情甩下一句“再多说一句,便将你逐出师门”,月见微才算作罢。   月见微幽幽看着耳根清净了的叶无涯,满脸都写着“你冷酷你无情你残忍”这些深闺怨女之词,看的叶无涯头皮发麻。   叶无涯拉扯开话题,道:“你既然拜我为师,我自然要给你些好处的,免得日后说出去,惹人耻笑。”   月见微眼睛亮了几分,叶无涯给出来的好处,必然是天大的好处,否则也配不上他的身份。   月见微便直接改口,拍着彩虹屁道:“师父大气。”   叶无涯道:“你对魂力的掌控,可圈可点,甚是厉害,像是有千年道行似的,但你要知道,修体、修灵、修魂,俱为一体,真正厉害的丹师,不可能仅仅只是丹师罢了。”   月见微点了点头,道:“我明白师父的意思,师父是想说,我体内的灵力,不足以支撑我这魂力。”   叶无涯道:“这是为何?”   月见微心道果然是丹道第一人,竟是轻而易举便看穿他的灵气不继,便说道:“我不知为何,灵核聚不起来,以前在仙陆之时,家人会给我准备一些青炎聚灵丹,来凝聚灵核,维持体内灵力供应,但到了此处,青炎聚灵丹无人可炼,我的灵核自然也聚不起来了。”   叶无涯眸子一眯,隔空将月见微用一股力道拉到身前,双指快如闪电,掐在了月见微左腕的脉络上面。   一股宛若春风化雨的灵力窜入了月见微的筋脉穴道之中,又顺着那上万枝节,径直朝着心脉灵核与腹部丹田游走。   只见片刻之后,叶无涯脸色沉了一沉,收回手,看着月见微道:“你是当真不知?” 第076章 上门要人   月见微蒙圈,道:“怎么了?师父可有看出什么不妥之处?”   以前在紫泽仙陆,他爹没少寻各处丹师替他看身体,却是并无一人能看出问题来,只推脱是天生灵核无法聚拢,只能靠后天丹药来弥补。   但看叶无涯这反应,竟不像是那么回事。   叶无涯收回手,道:“你这分明是打小就被人断了心脉,毁了灵核蕴养生长的依托,后虽然有人替你将心脉续上,但根基已毁,纵然后天再做多少努力,都是白费。”   月见微浑身冰冷,大脑一片空白。   叶无涯断无可能判错,但他爹也从未提起过他心脉断裂之事,他自己也浑然不觉,只当是自己天生有病。   看月见微脸色惨白,像是深受打击,叶无涯便断定他此前并不知晓。   叶无涯接着道:“你这身体,乃是自小服用美人笑,以至于虽然是个男子之体,却有着女子之态,但看你气质,必然出身世家名门望族,服用美人笑,当是为了隐瞒真实性别。”   月见微望着叶无涯,叶无涯也看着他。   叶无涯竟是轻声一笑,眸中露出了几分说不清的光芒,道:“你这脉络走向,和丹田模样,俨然已经暴露了你妖兽的身份——”   月见微轻轻捏紧了垂在袖子中的手,腕间已经招出那把从不离身的银鞭。   “你的麒麟角和妖丹,甚至体内的血,都是炼丹炼药的圣品,我倒是感兴趣得紧。”   月见微:“……”   他几乎是惊惧地后退了几步。   叶无涯还是人吗?   他不过是给自己把了个脉,竟是非但看穿自己的妖兽原型,还他娘的直接看出了自己的种族,这人未免太可怕了。   月见微虚的要命,干巴巴地说:“师父,您要不然再考虑考虑?留我一命,我日后还能孝敬您老人家,而且,只有我活着,才能有源源不断地麒麟血和麒麟角入丹,我若是死了,就不能持续使用了。”   月见微简直快哭了,他上辈子并未系统地学过丹药,更不了解人体构造,筋脉走向什么的,也不知道妖兽化形之后,和人类的构造也有差别,否则,他不管说什么都不可能轻易让叶无涯把脉。   他如今的修为,纵使一万个他都打不过叶无涯,他现在只能祈祷叶无涯心慈手软放他一马了。   叶无涯却是露出了个蛮有深意的笑容,朝着月见微又走了几步,拉起袖子,道:“你放心,为师手法不错,纵然拆了你的角,扒了你的妖丹,也一样可以保你一命。”   月见微一张嘴,刚想说话,嘴巴里面便被塞了一颗不知名的丹药,他浑身一软,化做原型,四爪无力,心中顿时只有一个念头——   完蛋了!   ………………   又是三日。   聊赖阁才刚开门迎客,小童便迎着阳光,看到一个绝世美人就那么安然坐在门口,墨色长发披在身后,泛着熠熠光泽,凤眸微挑,朱唇轻抿,肩头落着一只墨色蝴蝶,具是一派雍容华贵,摄人心魂。   小童端详了片刻,有些舌头放不准位置,竟是有些脸红结巴,道:“墨墨、墨少主,您这大驾光临,小阁蓬荜生辉啊。”   墨沧澜道:“我家弟弟前几日跑到这里,叨扰许久,我来接他回去。”   小童回过神来,将门悉数拉扯开来,丝毫替月见微隐瞒遮拦的意思都没有,笑得特别狗腿,完全失去了往日对客人爱答不理的高冷。   小童眉开眼笑,道:“少主客气了,哪儿能烦劳您自己亲自来接人?直接给我说一句,我替您把月少爷直接送回去就行。”   阿喜站在墨沧澜身后,面无表情地想:昨日白雪境弟子来你这儿要人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说的,你这人,还要不要脸?   果真还是少主的面子大,当着少主的面,连这小童都变成了狗腿子。   墨沧澜进了聊赖阁,整个屋子似乎都明亮了不少。   屋子里面散着药香和灵草香气,让人提神醒脑,心平气和。   小童又是替墨沧澜斟茶倒水,又是拿出点心给他摆在身前,觉得招待周到了,才说道:“少主稍等片刻,我这就去请月少爷出来。”   墨沧澜道:“有劳。”   不消片刻,墨沧澜便看到叶无涯从里面走了出来。   阿喜一眼便看到了那只浑身雪白被叶无涯抓在怀中的小兽,禁不住惊呼出声,道:“少主,这不是您让我寻的雪绒绒吗?他怎地也在聊赖阁?”   这几日,阿喜算是忙到头晕脑胀,不光要找离家出走的月见微,还要去找不知为何再也不出现的雪绒绒。   没想到,雪绒绒竟是出现在了这里!   叶无涯低头看了眼敢怒不敢言的月见微,勾了勾唇,道:“我这儿可没什么月少爷,倒是不知为何,跑来了一只小妖兽。不满你说,这小兽看起来乖巧可爱,灵气逼人,实则是个野的,我不过是多摸了他几把,便非要用那小爪子,在我脖子上留些印记才行,早知道,就该把他的爪子给拔了。”   说着,叶无涯还亮出了脖子,那上面明晃晃地挂着三条爪痕。   月见微缩回爪子,满脸委屈巴巴。   墨沧澜面色不变,放出墨蝶落在月见微脑袋上,像是安抚似的用翅膀拍了拍头顶。   “不瞒您说,这是我养在身边的小兽,平日里放纵惯了,所以还留着不少野性。”墨沧澜道:“若有得罪之处,我替他给先生告个罪。”   叶无涯一挑眉,看了眼安分不少的月见微,道:“这小东西面子倒是挺大的,值当你来替他告罪,既然如此,我就不与他计较什么了。”   说完,叶无涯便松开了捏着小兽后颈的手。   得了空,月见微也顾不得和墨沧澜闹别扭了,刺溜一下子便像是个白色闪电似的冲到了墨沧澜怀中,把脑袋埋在他腿上就一动不动直接装死了。   墨沧澜抬手将雪球抱起来,另一只手不轻不重地顺着毛,对旁边的阿喜说道:“把给先生的谢礼拿出来。”   阿喜便将一个红色的木质盒子拿了出来,双手递给小童。   叶无涯也不看是什么东西,勾唇笑道:“前两日我的确见过你那弟弟,不过他早就离开了,你可以去阳春院看看,似是有人在哪里见过他。”   月见微:“……”   他娘的,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月见微愤怒地嗷呜一声,以示抗议。   墨沧澜轻轻一笑,道:“多谢先生指点,家弟调皮,正是好玩儿的年纪。”   说着,又伸手在月见微的后颈毛上捏了捏。   月见微不服气,却又无法辩驳,只能暂且忍耐被这两人肆意诋毁。   墨沧澜并未在聊赖阁停留太久,与叶无涯客气几句之后,便就转身离开了。   出了门,阿喜朝着阳春院方向看去,惴惴不安地问道:“少主,三少爷当真不在这里?”   墨沧澜捏着雪绒绒的小爪子,道:“你去阳春院问问连晴,近几日可有见过月见微。”   阿喜点点头,便朝着阳春院走去。   月见微身子都僵了,墨沧澜还当真对他赶尽杀绝,明明已经寻到他本妖了,却还要去抓他把柄,肯定是想要找个理由,再把他关祠堂!   月见微抬起脑袋,琥珀色的眼睛气鼓鼓地瞪着墨沧澜。   墨沧澜却是一笑,端的是让人心跳加速。   他抬起手,将一只墨色蝴蝶放在小兽的鼻子尖儿上,很是亲昵地捏了捏小兽只长出拇指长短的小角,道:“和我闹别扭,便就要离家出走,当真是长本事了,你在山下快活六七日,我却足足寻了你六七日,夜不能寐,日不能安,连带着整个白雪境都不得安生。”   月见微的眼睛瞬间成了斗鸡眼,盯着那只呼扇翅膀的蝴蝶,抬起前爪一巴掌拍在了鼻子上面。   月见微:“……”   连蝴蝶都欺负他!   月见微撇过脸,不理会墨沧澜。   墨沧澜看他骄纵模样,便又说道:“之前说把你赶走,是我不对,你自己不声不响的,便就跑下山去,让所有人担心你,却也不对。”   月见微心里冷哼一声,暗道:居然还在找我不对,根本就不诚心。   墨沧澜揉了揉月见微的脑袋,说:“你养的那水墨兰花,我让人移栽到我院子里面去了。”   月见微:“???”   他一下子便转过脸来,直愣愣地瞪着墨沧澜,嗷嗷叫着,还伸出前爪在墨沧澜的手背上抓了一下子——   谁叫你把我的草挖走的!?   墨沧澜手背上顿时起了三道白痕,不痛不痒的,比起叶无涯脖子上那三道新鲜出炉的血痕,算是小打小闹了,一看便是月见微没用半分力气,就是虚张声势罢了。   “奶凶奶凶的。”墨沧澜两只手掐着月见微的身子,把他举高高放在自己面前,轻轻合着的眼眸弯出一道漂亮的笑弧,然后,就在月见微呆滞的注视之下,墨沧澜竟是凑过红唇,在他的鼻尖儿上亲了一下。   月见微:“!!!”   啊啊啊啊啊!他被他夫君亲了,还是他夫君主动的!   “不气了,好不好?”墨沧澜柔声问道:“是我不对,那日不该凶你,也不该看你笑话,让你丢脸,你若是在不理我,我就要难过了。”   “……”   生气?生什么气?谁生气了?不是我,我没有,不存在的,你误会了!   月见微是个顺毛驴,旁人越是逆着他来,他便越是冷硬强势,若是旁人对他亲亲抱抱举高高,月见微便立刻软下来,敞开肚皮任揉任摸,说不定还会撒个娇。   月见微哼唧两声,伸出舌头在墨沧澜手上舔了几下,算是表示自己已经接受了他的道歉。   墨沧澜便心满意足地撸着雪绒绒回了白雪境。   到了观澜轩,墨云泽一眼便看到墨沧澜怀中抱着个白团子进来了。   墨云泽左看右看,眨眨眼道:“大哥,月见微呢?”   墨沧澜不欲让人知道月见微就是白团子,便说道:“阿喜去找了。”   墨云泽哼了一声,道:“这小子,都多大了还玩儿离家出走的戏码,幼不幼稚?都是小爷我玩儿剩下的,他这一出走,搞得爹不光训斥大哥,还连带着要把我骂一顿——他又不是我招惹走的,怎地还骂我了?”   月见微抬起脑袋,看着墨沧澜,他这一走,竟是让墨沧澜也挨训了?   月见微顿时有些懊恼,后悔莽撞行事让墨沧澜被斥责,完全忘了自己正是被墨沧澜给招惹的伤心难过,才会离家出走。   谁对谁用情更深,一看便知。 第077章 一直关一直爽   墨沧澜却是继续捏着月见微的小角,头也不抬,道:“爹若想骂你,还需得理由?你这几日,没少偷懒,从明日开始,我日日看着你修炼、上课,若是你再敢趁着修炼时候跑去后山狩猎,仔细我扒了你的皮。”   墨云泽顿时后背一凉,屁股都夹紧了,随便找了个借口便就立刻开溜。   他大哥最近脾气有些暴躁,许是因为春天来了,天干物燥容易上火吧。   墨云泽走后,墨沧澜便将房间的门给关上了。   日光透过纱窗射了进来,倒也亮堂。   墨沧澜的口吻,此时完全没有对待墨云泽时候的冷酷无情,反而有些春风化雨的温柔,他指尖儿缠着月见微脑袋上的毛,道:“都已经回来了,怎地还不变回来?难不成还在和我闹脾气?”   月见微眼珠子咕噜噜一转,突然计上心来,从挂在左前爪上的乾坤镯里面刨出了一颗丹药,吞了之后,下一个瞬间,墨沧澜怀里便莫名就多了一个赤身裸体的少年。   墨沧澜:“……”   月见微就着方才的姿势,整个人都跨坐在墨沧澜的怀中,还伸出胳膊环抱着墨沧澜的脖子,趴在他怀中抬着下巴说:“沧澜哥哥,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居然这么坏心眼,把云泽赶走,又把门给关上,便要让我化作人形——你这彼岸蝶怎地不见了?哎?沧澜哥哥,你既然那么喜欢让蝴蝶看着我,倒是现在看看呀。”   墨沧澜活了百岁,还从未被人这般放肆大胆地调戏过,一时间,墨沧澜将月见微扔了也不是,不扔更不是,竟是难得一见地窘迫起来。   月见微看他耳朵微红,更是笑得欢乐,道:“沧澜哥哥,你方才都亲了我,现在我亲你一口,不算过分吧?”   墨沧澜迅速隔空扯过了一条毯子,直接裹在月见微滑不溜手的身子上,把人裹了一圈之后,直接扔到了床上。   墨沧澜的脸色黑了几分,半晌之后,才阴着一张脸,说道:“没脸没皮。”   月见微好容易才挣脱开来,很是理直气壮,道:“我化形之后,就是这副模样,是你非要让我化形的,我不变回来,你还要说我对你撒脾气,不听话,我如今听你的话,变成了人形,你却又要说我没脸没皮——哎,做人好难啊,还是做个妖兽更简单。”   月见微算是发现了,他是雪绒绒的时候,墨沧澜对他各种疼各种宠的,一旦变成人形,墨沧澜就像是渣渣似的,对他爱答不理,还冷言冷语的,根本一点都不好。   墨沧澜好歹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虽然被月见微突如其来的举动给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很快便镇定下来。   墨沧澜有些无语,微微蹙眉,道:“你才多大年纪,怎地这种事情,学了个七七八八?”   月见微玩儿心已经起了,就没那么容易下去,他非但不反思自省,稍作收敛,反而还步步逼问,道:“沧澜哥哥,你说的这种事情,指的是那种事情呀?你不说清楚,我怎么听得懂嘛。”   墨沧澜:“……”   月见微打了个滚,让身上那毯子散下来,双手托着下巴,趴在床上,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墨沧澜,道:“沧澜哥哥,你都活了百年,怎地还如此纯情?我自幼长在紫泽仙陆,见多了男欢女爱之事,合籍双修的也不在少数,所谓食色性也,沧澜哥哥怎地避之不及,诚如见到了洪水猛兽?”   墨沧澜:“……”   月见微满头长发散开,披在白皙的肌肤上,身姿窈窕,眉目摄魂,他对着墨沧澜纯真又妖娆地笑着,满脸都写着“快吃我”这三个字。   “沧澜哥哥,你看我长得也不错,天资也尚可,身材更是没的说,还青葱可口,肥而不腻,入口即化,你不妨考虑考虑?”   墨沧澜被月见微给气笑了,勾着唇,动了动手腕,道:“考虑考虑将你煮了炖了烤了一兽十八吃?”   月见微:“……”   墨沧澜冷笑道:“月见微,你可真是欠管教,你以前在紫泽仙陆都是被什么人给教坏的我不管,但如今你到了白雪境,认我做兄长,你这一身浪里浪气不正经的坏毛病,我纵然扒你一层皮,也要给你掰正过来。”   月见微突然感受到方才墨云泽背脊一凉菊花一紧的感觉。   他刚想爬起来就跑,却被两只手臂大小的傀儡给一左一右压住了手臂,墨沧澜来到床边,径直将薄薄的毯子重新盖在月见微身上。   月见微挣脱不开,便秒怂认错叫道:“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没脸没皮调戏大哥,我再也不敢了——啊!”   墨沧澜手中不知从何处弄出来的板子,毫不留情地朝着月见微的屁股拍了下去。   这一板子,倒是一点情面都不留,打得月见微哇哇大叫,险些眼泪都飙出来,连声叫道“大哥我错了哇啊啊”。   墨沧澜统共打了十板子,越到后面,他用的力道越轻,但月见微却觉得越来越疼。   屁股那地方,总归是最皮糙肉厚不怕打出毛病的,所以十板子下去,月见微趴在床上泪眼汪汪可怜兮兮,实际上屁股上除了多了几道红印子之外,根本没什么大碍。   主要是疼。   月见微又觉得委屈了,一扁嘴巴,秃噜嘴没忍住道:“没想到你看起来人模人样,竟是喜欢这种调调。”   火气刚消下来准备给月见微拿些药膏的墨沧澜:“……”   很好,非常好,简直不能更好!   …………   待到墨云泽再见到月见微的时候,竟是七日之后了。   墨云泽是在论道堂上见到月见微的,此时还未开课,墨云泽便凑到了月见微身边,贱兮兮地说道:“离家出走爽不爽?”   月见微扫了他一眼,颇为高冷地说:“你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   说着,月见微便寻了个位置,盘膝坐下。   墨云泽扫了他一眼,把月见微旁边的那位弟子赶走,仗着自己是二少爷,直接在那弟子的位置坐下来。   墨云泽嗤笑一声,说:“我可没你那么大的胆子,怎么样,离家出走被抓回来之后,又关了七天祠堂的滋味儿,是不是格外爽?”   月见微心里想着,本少爷被关祠堂,才不是因为离家出走这种小事情,还不是因为狗胆包天竟是脑子抽风热血上头竟是三番两次调戏墨大少主?   不过,月见微自是不会说,他老神在在道:“关祠堂一时爽,一直关一直爽,祠堂冬暖夏凉,燃的香料提神醒脑,令人心平气和,对修为大有裨益,你没见我之前关祠堂的事后,没多久便能炼制一炉子丹药么?”   墨云泽眼珠子转了转,颇为狐疑道:“你认真的?”   月见微很是和善的一笑,道:“这种事情,有什么好骗人的?你自己去试试就知道我说的是真还是假了。”   墨云泽嘴上说着“信你才有鬼”,心里面其实已经准备暗搓搓的溜到祠堂里面试试了。   没多久,论道堂的先生便过来了。   论道乃是南星长老亲自执教,讲得是内功心法和一些基础的修炼哲理。   经过狄洋的事情,月见微终于察觉到武力的重要性,便决定从此之后好生修炼道法,兼顾炼丹,于是白雪境的所有炼体修道的重要课程,月见微全都报了名。   南星长老在阵法上颇有成就造诣,整个白雪境的护山大阵就是他设计的,上次狄洋夜闯白雪境,第一个知道的人,其实是南星长老。   南星讲课一向肆意,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对弟子们也不做强求,最讲究“舒适”和“随心”四个字,这堂课讲得更是“道法自然”、“天人合一”的大道至上的道理。   月见微听得津津有味,墨云泽听得昏昏欲睡。   大多数弟子对这门课甚是不喜,奈何这是白雪境必修课,最后考试的时候,出题最难,弟子们不得不听。   墨沧澜坐在一处距离论道堂不远的亭中,烹茶煮水,时不时再凝练傀儡,便已经将所有弟子的不停表现,尽收眼底。   下课之后,南星长老叫来月见微,对他颇为欣慰地说道:“是个好苗子。”   月见微笑眯眯地说:“长老慧眼如炬,不过,这节课我都不曾开口,长老如何就看穿了我的本质?”   南星长老也是笑吟吟地说道:“你可是第二个初次听我讲课,没有睡着的弟子,可见道根深厚,慧心天成。”   月见微:“……”   他笑容凝固,看着南星长老扬长而去的缥缈身姿,笑容逐渐消失。   这他娘的什么歪门道理?   再看旁边,墨云泽已经趴在桌案上呼呼大睡,嘴角还冒着泡泡。   其他弟子也都趴了一大片,好一点的也在揉着眼睛。   月见微顿时震惊了,道:“虽然听着无聊,也不至于真的睡着吧?”   一道钟声从遥远的山巅传来,钟声嗡鸣,悠扬古远,弟子们皆是瞌睡虫跑尽,都睁开了眼睛还有些迷蒙地看着彼此。   “哎呀,南星长老已经走了,我又睡了大半节课。”   “这简直比念经还厉害,每逢他的课,我必然要再睡个回笼觉。”   “困死我了。”墨云泽打着哈欠,揉着睡眼朦胧的眼睛,嘟囔道:“我早就提议过,南星长老的课有必要取缔,好生跟着他学阵法就够了,做什么还要听这种全都是大道理的课?”   “不过,好在南星长老也不管我们,睡就睡了。”   “……”   月见微怀揣着满腹狐疑,便一个人去林中练鞭了。   南星长老回去必经的一道长亭之中,已经有人早在此处静候。   南星看到墨沧澜,便笑道:“少主许久不曾和我论道了,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如何?”   墨沧澜将茶盏放下,道:“上次论道,辩得长老气得三日吃不下饭,我可不敢再和你论道了,免得我爹又要骂我。”   南星长老咳嗽一声,老脸顿时有些挂不住,连忙转移话题,道:“少主在此等候,是有何要事?”   墨沧澜道:“见微天资如何?”   南星长老道:“天赋卓然,比起当年的你,也只差了那么一点意思罢了,假以时日,他必然要一飞冲霄,前途无量。”   墨沧澜点点头,道:“他修炼的心法,可有问题?”   南星长老摇摇头,道:“与正规道统并无悖逆之处,筋脉灵气走向也是正常顺畅的,根基稳固,只差下苦心修行罢了。”   墨沧澜便很是满意,对南星道了谢,让他日后多提点月见微,便才作罢。 第078章 形式不好   月见微在一片竹林之中,练了一套鞭法。   月见微的招式,都有着极强悍的爆发力,看起来萧飒凌厉,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一招一式都不给人留有退路,鞭风破空,哨响连连。   练完之后,竹林之中一片萧瑟,竹叶竹枝落了一地,还有数片竹叶在漫天飘零。   月见微舒了口气,觉得筋骨都已经拉开了,通体舒畅,怎一个爽字了得。   “气势如虹,收放自如。”不知何时已经在旁边观赏的墨沧澜,不吝赞美,道:“我见过无数使鞭子的人,却唯有你将鞭子舞得最好。”   月见微脸一红,揉揉鼻子,还有些羞涩地跑过去,道:“沧澜哥哥,你怎么来啦?”   墨沧澜看着跪了七天祠堂之后,马上变乖了的月见微,对自己的英明决定颇为满意。   他抬起手指,蝴蝶在他指尖儿落下。   月见微看着那墨色蝴蝶,道:“这彼岸蝶,到底是什么来历?我在紫泽仙陆,都不曾见过。”   彼岸蝶与墨沧澜是相通的,墨沧澜让它隐匿身形,便无人可见,墨沧澜让它显露身形,这就是个普通寻常的蝴蝶罢了。   “这蝴蝶被我遇上,是个意外。”墨沧澜轻描淡写地解释道:“我偶尔发现,自它们还是蝶茧的时候便养着它们,本以为用不着什么,却不料后来,竟是要靠它们来视物。”   月见微呼吸微微一窒。   墨沧澜云淡风轻,道:“之前未来得及与你解释,我让这些彼岸蝶在你身边,并非完全是为了监视你一举一动,更多的是为了保护你,漠城势力错杂,你初来乍到,不少人都在暗中调查你的来历,狄家更甚,你又是个不能安分待在白雪境的,我自然放心不下。”   月见微便笑出了梨涡,点点脑袋说道:“我晓得我晓得,沧澜哥哥不必解释什么,沧澜哥哥若是喜欢,让这些彼岸蝶看我洗澡也没什么的。”   墨沧澜:“……”   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墨沧澜原本想正儿八经的和月见微聊一聊,此时,他玩味地一勾唇,凉凉说道:“七日祠堂,还没让你跪舒服,难不成还想继续再跪几天?”   月见微马上把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苦着脸说:“我错了,我不要再跪祠堂了,整整七天七夜都见不到太阳,还没人和我说话,我都快憋死了。”   墨沧澜道:“我却觉得你跪祠堂跪出兴味来了,今日不还让云泽去祠堂修行,自觉进展神速?”   月见微:“……”   你果然又派了那些蝴蝶来监视我!   只是,月见微敢怒不敢言,只能假模假样地笑着说道:“这个,随口一说,因人而异罢。”   墨沧澜也不与他计较,说出早已准备好、奈何至今才有机会说出口的话。   “漠城势力驳杂,内外纷乱,狄家背靠着的,乃是王朝麒麟世家,如今又与千机阁多有牵扯,我不怕他,却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横生枝节。”   墨沧澜竟是毫不转弯抹角,直言了当:“杀了狄洋容易,但想让漠城保住安宁难,墨家如今拿得出手的长老,只有四位,墨家老祖早些年闭了死关,本早该出关,却至今仍无动静,我爹用了秘术查看之后,才发现老祖早已坐化。”   这是月见微毫不知情的墨家隐秘,月见微一听,便明白墨家如今的处境,竟是比他想象的更差。   每个叫得上名号的世家,势必有至少一位能够开宗立派的老祖坐镇,他虽然极有可能数百年都不出现一次,但却是这个世家最后的底牌,更是震慑其他势力的根源。   墨家仰仗的,除了数千年形成的深厚底蕴之外,便是那些早已能够傲视群雄的坐阵强者,唯有有了这些强者的庇护,墨家那些幼苗才能茁壮成长。   然而,墨家如今最后一位大能,竟是坐化了。   这就要比少了一棵能够遮风挡雨的参天巨树,尚未有雷电侵袭倒也还好,可一旦风雨飘摇,大雨磅礴,必然会让墨家的处境,暴露出来。   月见微倒吸口凉气,道:“那狄家呢?”   墨沧澜道:“狄家尚有两位已经快至凝丹境的老祖,其中一位这些年也闭了死关,进展如何,尚未可知。”   月见微蹙了蹙眉头,道:“两位凝丹境,冒昧问一下,南星长老修为,如今在何种境界?”   墨沧澜露出了几分欣慰之色,道:“你这眼力劲儿倒是不错,能看得出来四位长老之中,南星长老修为最高。”   月见微点了点头,也颇为得意,道:“这是自然,南星长老光是论道授课,就能让人理顺筋脉,醒脑提神,修为必然超神。”   墨沧澜道:“天赋不足之人,听得南星长老授课,只会昏昏欲睡,天赋越高、根基越强者,便越是神清气爽,受益无穷。”   看得月见微很是受用,墨沧澜便接着道:“南星长老修为,已经到了羽化境,只差一步,便能够踏入仙界。”   月见微愣住了,下巴险些吓得掉下来。   羽化境乃是苍茫大陆最高境界了,再往上,便是要飞升紫泽仙陆了。   只是羽化境又是个非常尴尬的境界,正是因为太高,已经有了质的变化,所以被天道牢牢盯住,但凡有些能够影响到苍茫大陆的行为举止,就会被天道惩戒,非但时不时会受到压制,就连飞升的时候,雷劫都比旁人厉害数倍。   以是羽化境大能,鲜少会插手世间事,只要不到非出手不可得地步,他们绝不会轻易插手。   月见微思忖片刻,道:“那白雪境,的确是境遇不好。”   墨沧澜道:“既然你都知晓了,便该明白我当日为何那般气愤。你将那些灵草的药性调换,阴了杏花谷和麒麟世家一把,我只当是不知道,毕竟他们远在天边,纵然事情败露,到时候也追究不到你头上来。但狄洋不同,他近在咫尺,你即便杀了他,也难逃狄家的报复。”   月见微顿时像是被踩了尾巴似的,险些跳起来,讷讷说道:“你都知道了啊,那个逆灵草的事情。”   墨沧澜按了按眉心,道:“我连夜翻阅古籍,查遍了整个藏书阁所有药典,才知道你用的那东西究竟何用,你胆子也太大了些。”   月见微见他并未生气,便理直气壮不少,道:“谁让那个青云圣手胆敢仗势欺人,害你不浅,我此举乃是深思熟虑,一箭双雕,到时候,丹药是出自青云圣手之手,与你我何干?”   墨沧澜道:“话虽如此,但他们若想找你麻烦,随随便便就能寻个由头。”   月见微眼珠子溜溜一转,宛若琉璃滟滟,他笑嘻嘻地说道:“沧澜哥哥,你这是在关心我吧?”   墨沧澜淡道:“你既然喊我一句兄长,我自然要操心你的安危。”   月见微见他不上钩,便说道:“我也没见你这般对墨云泽说过话。”   墨沧澜更是自如:“墨云泽也不至于像你这样难哄任性,脾气上头便要离家出走,他若是敢,便说明我这些年揍他揍得还少。”   月见微:“……”   他又觉得自己屁股疼了。   月见微不敢再调皮,颇为认真地说道:“沧澜哥哥,我日后不会再轻举妄动了,我定会每日好好修炼,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再不给你闯祸惹事。”   墨沧澜道:“好。”   月见微又说了他拜了聊赖阁叶无涯为师一事,顺带着将叶无涯的生平也讲了一通。   “……他一摸我的脉象,便看出我是个妖兽,非要给我塞了一颗化形丹,让我保持着妖兽的模样。”   月见微提起此事,便觉得难以启齿,但仍是愤愤吐槽:“他这人也是个老不正经,竟是强迫我化形足足三日,这三日中,他又是抽我的血,又是剪了我的指甲,竟是还想要用我的小角磨粉粉,当真过分!”   墨沧澜一听,便也轻蹙眉头,道:“着实过分了些,当师父的,怎能如此不爱护徒弟?”   月见微一听,便就更是顺杆子往上爬,还要趴在墨沧澜腿上,道:“人家超可怜的,都被他吓得饿瘦了不少。”   墨沧澜捏了捏月见微的鼻子,道:“别耍赖皮,起身站好。”   月见微心道又来了,墨沧澜只愿意抱雪球,却不愿意碰他,他有时候真搞不懂男人的心思,那两个分明都是他,凭什么要区别对待?   月见微怕自己被关祠堂,便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   “好在他也给了我不少好处。”月见微笑了笑,想到叶无涯竟是要给他炼制拔除残留毒素的解药,替他修复受损的心脉灵核,便觉得给叶无涯再多血入药入丹,也是值得的。   墨沧澜便道:“出了白雪境,我便难护你周全,你日后下山,要自己多加小心。”   月见微望着墨沧澜,眉目之中具是温柔,声音清脆:“我不用沧澜哥哥护我周全,待我痊愈之后,我必要护得沧澜哥哥周全。”   墨沧澜微微一笑,道:“好。”   ………………   那日之后,月见微便彻底和墨沧澜讲和了,日子又重归平静,只是月见微的日程有了极大的改变。   每日清晨,月见微都要先去竹林里面打一套拳、舞一套鞭法,才去饭堂吃饭。吃完饭后,若是有课便去听课,若是无课便就回去炼丹炼药。   下午的时候,月见微偶尔回去藏书阁看书,了解苍茫大陆的风土人情、历史人文,更多的时候,他先是练另一套鞭法,再下山去聊赖阁跟着叶无涯学丹诀。   待到晚上,月见微洗漱过后,就会席地而坐,修习吐纳之法,精炼心法,让灵气游走在四肢百骸千百筋脉穴道之中,数个大周天之后,他才上床睡觉。   墨云泽起初还觉得月见微装模作样,直到月见微如此这般坚持了一月之后,墨云泽才恍然察觉他竟是真要过着这样的日子。   墨云泽去找月见微麻烦,却被月见微给三下两下给打趴在地上。   月见微笑嘻嘻地用鞭子挑着墨云泽的下巴,道:“小云泽,哥哥我要好好修炼了,你可莫要捣乱。”   墨云泽呸了一声,道:“你给谁当哥哥呢?我可比你大上几个月,若论起岁数来,你要给我喊哥哥才对。”   说完之后,又转念一想,突然瞪大眼睛,像是看怪物一般看着月见微,道:“你为什么突然就变得这么勤奋?难不成你是想要暗中超过我,将我踩在脚下,取代我在我爹和我大哥心目中的地位?” 第079章 祛毒   月见微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他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和墨云泽比较的,毕竟不在同一个水平线上,拿过来作比较,平白把他水平拉低了。   “你这被害妄想症有点严重啊。”月见微一点都不留情面,直言不讳,丝毫不顾及伤了墨家二公子的自尊心,道:“纵然我从现在开始,百年都不修炼,你的修为也绝对比不过我。”   墨云泽:“……”   不,他不服!   月见微扫了他一眼,勾唇道:“你若是不服,我们便来比上一比,我不用灵力,也完全能将你打趴在地上。”   墨云泽梗着脖子道:“来!”   于是当晚,墨沧澜再见到墨云泽的时候,他浑身是土,走路一瘸一拐,满目通红,气势汹汹。   墨沧澜叫住墨云泽,道:“你今日傍晚,怎么没去用晚膳?”   墨云泽眼神复杂地看了眼墨沧澜,难得没有凑到他大哥身边叽叽喳喳。   墨云泽摇摇头,道:“从今日开始,我不吃晚膳了。”   墨沧澜挑眉。   “我要每日认真修行,留下晚膳的时间去练刀,我每日比月见微多修炼一顿饭的功夫,日积月累,总有一日能够胜得过他!”   说完,墨云泽提刀抱拳,干脆利索地转身便走,丝毫不拖泥带水。   墨沧澜:“……”   再晚一点,月见微便回来了。   自从狄洋的事情之后,墨沧澜就把月见微的住处和自己挂在了一起,就在院中院里,虽说同居一院,但因着观澜轩很是放肆地独自占据了半个山头,所以距离仍是不近。   月见微在关了七天祠堂出来之后,得知自己的住处竟是到了观澜轩,顿时幸福地快要昏厥过去,但当实地考察之后,发现距离墨沧澜的卧房竟是隔了一整片竹林、菡萏池、再加上两座桥后,便开始怀疑起墨沧澜的居心——   他是雪绒绒的时候,明明可以住在墨沧澜卧房外面,现下搬到这里,岂不是在暗示自己睡觉的时候滚远点吗?   月见微当即就不干了,虽然身份被拆穿,也在观澜轩有了自己的房间,但每天不管多晚,他依然坚持化出原型睡在墨沧澜卧房外面。   墨沧澜虽说了几句,但在月见微坚持之下,墨沧澜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成什么都不知道。   月见微走来,便听墨沧澜问道:“你今日,如何刺激云泽了?”   月见微一听,道:“他该不会是来告状了吧?我不过就是和他比试了几下,用实力把他打得哭爹喊娘罢了。”   墨沧澜:“……”   月见微在墨沧澜身边拉了个凳子坐下,道:“大哥,你不觉得墨云泽平日修行,着实太过懒散了吗?我还从未见过一个修道之人,对待修炼如此放纵自我,他明明占有这么好的修炼资源,却是不知利用,我看着便觉得不爽。”   墨沧澜露出了几分惋惜之色。   月见微察觉到什么,抬眸说道:“沧澜哥哥,你想说什么?”   墨沧澜迟疑了一瞬,才说道:“云泽在我爹腹中的时候,曾受过伤,许是伤到了根基,出生之时,尚轩长老便说他日后修炼困难,这与他是否刻苦努力,并无太大干系。”   月见微“啊”了一声,呆了一呆,道:“竟是这样。”   墨沧澜道:“我总觉得,云泽脑子不够灵光,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月见微皱了皱眉头,想起上辈子墨云泽用了两千年的时间,才飞升到紫泽仙陆,便觉得许是后来墨云泽有了什么造化。   否则,若他真是个先天不足的废物,别说是两千年,就算两万年,也绝不可能飞升到紫泽仙陆。   月见微便出言安慰道:“不是常说,傻人有傻福么,墨云泽虽然傻了点,修为低了点,还总是找我麻烦,但本质不坏,日后我还是愿意罩着他的。”   墨沧澜笑道:“许是整个白雪境,将来都能靠你罩着了。”   月见微自信地说:“这是自然,我月小爷可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一人当关万夫莫开呢!”   墨沧澜:“……”   这孩子可真不谦虚。   ………………   翌日一早,月见微并未练鞭,而是直接下山去了。   到了聊赖阁,叶无涯先是看了看月见微这几日在他指导下炼制出来的几样丹药,给出了“尚可”的评价之后,便开始为月见微拔毒疗伤。   叶无涯也当真是个狠得下心来的师父,他自决心为月见微拔除余毒之后,便就闭门谢客,成日研究着该如何用最快速度拔除月见微体内的毒素。   如今,法子有了,只差运通奇经八脉全身关窍之后,再给月见微吞一颗解毒丸了。   月见微今日是来进行第三次运通。   前两次,月见微疼得哭爹喊娘,快要将聊赖阁的屋顶给掀翻了,直嚷着不治了不玩儿了就这么着吧。   叶无涯自然当他满嘴说的都是屁话,直接给他嘴里塞了个哑声丹,让人直接噤了声,再毫不留情面地用灵力强势灌入月见微体内,让磅礴凶狠的灵力游走在月见微体内,磨得月见微冷汗如瀑,全身战栗不已,宛若凌迟。   月见微治过一次,便就退却了,打着商量问能不能换种法子来。   叶无涯只撩他一眼,道了一句:“身为我的弟子,连这点苦也吃不得,你是想被逐出师门吗?”   月见微就忍了。   他炼丹,从未不是为了天下,而是为了墨沧澜。   所以他绝无可能半途而废。   第三次运通筋脉结束之后,月见微已经如同一条死狗似的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叶无涯却是高兴极了,拿出了炼制好的丹药,直接塞到了月见微嘴里,道:“每隔两日吃一丸,待到八十一丸之后,就能彻底拔毒了。”   月见微原本还有气无力,回味着方才那种酸爽,此时闻言,顿时精神了几分,勉强抬头看着叶无涯,道:“此话当真?”   叶无涯扫了他一眼,道:“骗你做甚?为师如今贫困潦倒,没什么好东西可送你,便只能替你拔毒了。”   月见微便笑了,真心实意地说道:“师父送什么其他见面礼,都不如送这个好,师父你真好。”   这世上谁不喜欢听好话?   叶无涯很是受用,却仍是瞪了月见微一眼,道:“油嘴滑舌,好了之后,莫要再成日想着炼制什么金枪不倒丹,若是日后说出去,丢我叶无涯的人。”   月见微乐了,说道:“师父,这丹药可是我千挑万选才找出来的安全丹药,您既是知道我的身份,便该知道我的处境,我可不敢太过张扬,让人盯上。”   叶无涯道:“没志气,你就那么缺钱吗?我这聊赖阁里面的灵草丹药,随你使用,日后莫要再炼制那些不入流的东西了。”   月见微顿时眉开眼笑,道:“师父大气,有了您老人家这句话,我可就一步登天了。”   话锋一转,月见微又道:“不过,我还是得想办法赚钱嘛,有了钱,我才能给我大哥,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看上什么就买什么。”   叶无涯抽了抽嘴角,骂道:“为了个男人,你就堕落至此,简直是没志气。”   月见微不甚在意,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笑道:“对我而言,这就是最大的志气了。”   叶无涯被他气得说不出话。   片刻之后,叶无涯却也是勾唇一笑,蛮有深意地说:“墨沧澜富可敌国,家财万贯,想要什么他自己得不到,哪里用得着你这小毛头替他操穷心?你若想多些钱花,与其炼制那些丹药,倒不如去墨沧澜面前撒个娇卖个乖,什么都有了。”   月见微托着腮,道:“师父就又不懂了,我大哥就算再有钱,那也是他的,他的钱可以给我花,但我想送给他的东西,非得我自己赚过来的,才是最能体现我心意的。”   叶无涯觉得月见微这小子无药可救,便挥着手让他赶紧滚蛋了。   ………………   叶无涯给月见微的那些祛毒灵药,每吃一颗就会有一股大力在他心脉之中游走冲击,此间痛苦自然不必多言,但若想要破茧成蝶,必要经历这么一遭,月见微虽然痛不欲生,却也甘之如饴。   自从兰渝回来,月见微发现他的处境竟是好了不少,那些总在背后说他坏话的丹门弟子,竟见了他也不多说什么了,甚至还有几人与他打招呼。   月见微私下里打探之后,才发现竟是兰渝在弟子之中替他说了好话,让那些丹门弟子莫要再背后议论什么。   兰渝着实是个炼丹高手,修为自是不必多说,为人还很是正派,从不在背后说旁人一句坏话,平日里也不争不抢,乐于助人,简直就是个至善好人。   月见微看不惯他,唯有他隔三差五就会去找墨沧澜,借着把脉问诊的由头,和他有说有笑,故意接近。   不过,每当那个时候,月见微都会变成小兽模样,紧紧跟着墨沧澜,把人从头盯到尾,不给兰渝丝毫靠近墨沧澜的机会。   日子过得很是风平浪静,墨云泽受了月见微刺激,开始奋发图强,修为竟是有了松动突破,惹得墨意寒很是惊喜,顺便还给月见微送了不少灵石,以示鼓励。   月见微的鞭法早已在上辈子使过数万次,闭着眼睛都知道该怎么使,随着毒素拔除,月见微体内灵气逐渐充沛起来。   转眼便是一月之后。   这日,月见微上完丹课,刚准备离开,便听到兰渝和褚恒两人说起了今年最大的行商队伍回来的事情。   兰渝道:“从北洲来的商队,五年才到此处一回,每次都带来不少好东西,听说今日进城,先是零零散散地卖上一些小物件儿,赶明儿过几日,才会去拍卖场竞卖那些贵重宝物,我们不如趁着这几日,先下山去看看,是否有物美价廉的小玩意儿。”   褚恒和兰渝关系最好,平日里两人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兰渝想下山逛街,他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褚恒便点头,道:“也好,这月的休沐之日还未使用,不妨就用在今日吧。”   兰渝临走之前,还看了眼月见微。   月见微刚巧和他对视上,便不免打了个招呼。   “两位师兄,你们所说自北洲来的商队,是什么人啊?”月见微索性直接问道。   兰渝对月见微,自墨沧澜说过之后,便没什么偏见,素日里见到,也是点头打个招呼,此时月见微主动问起,兰渝自是乐于告知。   “咱们漠城处于整个苍茫大陆坤泽界的最北边,相较于其他地方,最是贫瘠,圣物灵物也颇为稀薄,平日里也没什么商队愿意来咱们这边,所以其他地方但凡有什么好东西,漠城也鲜少看到。” 第080章 鲛丝手套   兰渝从大环境讲起,说得有条不紊:“后来,还是老城主去了北帝王府,让他们每隔几年,便派着皇家商队前来漠城置换法宝灵物,也好安抚漠城百姓的心,否则漠城的修道者但凡有点本事的,便要想方设法离开此处,常日以往,漠城就再无人把守了。”   漠城位置对于整个北界都至关重要,乃是王朝北界的门户,奈何此处着实地形险峻、气候恶劣、灵气瘠薄,纵然是北帝王府顾家,也无人愿意前来此处带兵遣将,抵御冰魔,所以直接撒手就彻底放权给漠城几个世家了。   然而漠城有什么?   常年冰雪袭城,时不时的外敌入侵,甚至连多种口味的妖果都买不到。   若非有白雪境这么个底蕴深厚的家族,能够给当地的弟子们提供一个修炼栖身之地,漠城如今还能继续成为一座北部门户吗?   墨老城主的要求并不过分。   北帝王很快便答应了。   于是每隔五年,各种受了顾家好处的商队,便纷纷趁着开春的时候,前来漠城做买卖,漠城的修仙之人尤为喜欢这个时候,存了几年的灵石,大部分都花在了这几天,可谓是漠城一大盛景。   月见微顿时了然,道:“多谢两位师兄替我答疑解惑,我不打扰你们了,回见。”   月见微说完,便就跑走了。   兰渝道:“本来还想问问他,要不要一起去,他跑得倒是挺快。”   褚恒看着兰渝,笑道:“你对他倒是没什么偏见了,他如今都已经住在少主院子里面,你倒是能对他心平气和。”   兰渝瞅了眼褚恒,道:“我对少主,从来都是忠心耿耿,之前对他存疑,也不过是担心他刻意接近少主,是别有用心,如今看来倒没什么,我又何必与他针锋相对?”   褚恒顿时哑口无言,片刻之后,才生出感慨:“这世上,还真他娘的有圣人这一说。”   月见微自然是对那商队极感兴趣,当即便跑回观澜轩,将正在玄冥空间里面修炼元神的墨沧澜给拉扯出来。   月见微道:“沧澜哥哥,我听说今日北洲商队便要进城,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下山看看呀?”   墨沧澜刚从玄冥空间出来,有些神魂飘忽,便道:“你若是想去买些什么,便去墨家灵石庄支些灵石,挂在我名下便可。”   这话的意思,便是他不去了。   月见微有些小失望,却也不强求,又问:“沧澜哥哥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墨沧澜便道:“乾元界的东西,我见得多了,也没什么稀罕的,只看你喜欢的便可。”   月见微视线落在墨沧澜那双因着牵扯傀儡而时不时留下些血丝的手,蹲下来拿出药膏用小拇指挑出一些,便小心翼翼地涂在那些血痕上面,均匀地抹开,道:“沧澜哥哥,你近日手上的伤口,出得越发频繁了。”   墨沧澜手指动了一动,道:“未雨绸缪,北长城外的冰魔一族蠢蠢欲动,前几日……”   墨沧澜顿了一顿,道:“若是下山,最好与几个武道的师兄师弟一起下去,天黑之前就回来,莫要在山下停留太久。”   月见微嗅到一丝不祥的气息。   但街还是要逛,宝贝还是要买,月见微便拿上自己全部家当,和诸位弟子一同下山去看热闹了。   漠城之中,商队已经进城,且在顾家所属的东区街市霸占了一整条街,不少修士都已经闻讯而来,将这些商队的人围在中间,堵得街道水泄不通。   月见微一路逛下来,见到了不少的确只有乾元界才有的灵草和稀有材料,不过,他倒是觉得这些稀有材料没必要在漠城卖,毕竟纵然买了,也没几个人知道该怎么炼制。   月见微见过无数奇珍异宝,对这些东西也不怎么感兴趣,至于灵草,绝大部分他用得上的,叶无涯那里都有,他也不需要自己买。   所以光了一个时辰,月见微只买了一兜子的妖果。   正准备回去,月见微突然看到一个摊子上闪过一抹银光。   月见微一愣,走了过去,拿起那个才刚被拿出来的银丝透明手套,道:“这个,可是鲛丝手套?”   那行商的男子笑道:“年纪小小,却是个识货的,这的确是鲛丝手套,乃是用东海鲛族的鳞片编制炼制的,水火不侵,刀枪不入,可防百毒。”   月见微甚是惊喜,鲛族的鳞片乃是炼制防器的上好材料,那些细细的银色闪光,正是被炼制成丝线的鳞片炼制成的,若是买来给墨沧澜用,恰是刚好。   月见微便拿着鲛丝手套问道:“这需多少钱?”   那卖家道:“我收购的时候,花了三千中品灵石,北帝王府给补了三千中品灵石,你若是喜欢,我便只赚你五百中品灵石,三千五百卖给你吧。”   月见微:“……”   他是个穷逼。   不过,他大哥有钱。   三千五百中品灵石着实不算贵,东海鲛族不易捕捉,炼制起来更是麻烦,若非顾家大气,补了一半的价钱,这东西绝不可能三千五百就能拿下。   月见微此时立刻就将自己那要用自己的钱给墨沧澜买东西的豪言壮语悉数抛在脑后,急切地对卖家道:“你先给我留着,我去取些钱来,过会儿再来拿东西。”   卖家也是个好说话的,便点点头道:“这鲛丝手套认识的人本就不多,价格也不便宜,应当无人会买。”   月见微便飞快地跑到墨家的钱庄,挂着墨沧澜的名字拿了五千中品灵石,便又飞快地跑了回来。   灵石易赚,宝物难寻。   月见微花起钱来,一点都不小气。   一捧灵石被月见微塞到那卖家手中,卖主刚准备笑吟吟地将手套递给月见微,便被人给抢走了——   “我道是谁,竟是你这个小骚蹄子,隔了十万八千里,就闻到你满身子的骚气了。”只见狄洋满脸阴郁地分开人群朝这边走了过来,身后跟着数位狄家弟子,身边还带着那只月见微曾见过的狼妖。   狄洋手中晃着那两只鲛丝手套,眼神轻蔑。   月见微没想到竟会在这里撞见狄洋,但见到他,也并无丝毫畏惧。   月见微道:“十万八千里就能闻到味道,你该不会是狗鼻子吧?”   狄洋被白雪境的人打了一顿并丢出来的消息,早已传遍整个漠城,狄洋彻底沦为笑柄,这一个多月都不敢出门,纵然出门,也总觉得有人对他指指点点,这种滋味儿对于自诩为天之骄子的狄家二少,可谓难受极了。   想到罪魁祸首,狄洋就恨不得将月见微把筋抽皮。   狄洋的眼神像是淬了毒似的,盯着月见微片刻,然后将那夺走的鲛丝手套随意把玩了一番,便嗤笑一声,道:“这东西多少钱,我买了。”   那卖家看出了两人有过节,便不欲插手,道:“一万中品灵石一双。”   狄洋脸上原本得意的笑容,这就凝固住了,他多看了眼那卖家,道:“就这么双破手套,竟是要一万中品灵石,你未免太狮子大开口了吧?”   月见微却是说道:“你自己不识货,却偏要说人家卖的贵,狄少爷若是买不起,那就让给我好了,反正我沧澜哥哥财大气粗,区区一双一万中品灵石的手套,还是买得起的。”   狄洋:“……”   不提墨沧澜的话,狄洋说不定就不要了,但月见微这么一激,狄洋马上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冷冷说道:“给本少收了这破玩意儿。”   月见微心道:“冤大头。”   那卖家也甚是欣喜,笑道:“这位少爷当真大气。”   月见微眼看着鲛丝手套被人拿走,本想揍狄洋一顿,但想着墨沧澜对他的殷殷叮嘱,便就忍了下来,准备再去别的摊子上看看有没有类似的东西。   然而,月见微乍一转身,便有一股充满恶意的杀气从他身后传来,月见微猛然就地往前面一滚,身上便有一只足足有两人高的冰狼当头咆哮而过。   “给我咬死这个贱人!”狄洋撕破脸皮,对着冰狼发出号令,满是仇恨的看着月见微。   冰狼呲牙咧嘴,凶神恶煞地露出挂着口水的獠牙,粗壮的爪子亮出了尖锐的利甲,各个都冒着凛冽寒光。   冰狼对着月见微发出了“呼哧呼哧”的低吼声,凶悍的眼睛充满杀意地盯着他。   月见微已经翻身而起,单手撑着地,在冰狼朝他扑过来的时候,又一歪身子躲了过去。   见状,街上的其他人都纷纷避让,修士打架,凡人遭殃,认出了狄洋身份的人,没一个敢上前插手的,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   冰狼咆哮一声,愤怒地朝着月见微扑了过来。   月见微抽出了鞭子,那银色的鞭子当空一甩,竟是变成了金红色,无尽的寒冰之意瞬时变成了炎炎烈火之气,鞭风凌厉,气势咄咄逼人,竟是三下两下地便将那只冰狼给逼退了数步。   “嗷——”冰狼乃是雪漠捕捉到的,常年生长在冰天雪地之中,自然是怕火的,月见微乃是麒麟,生性数火,这把鞭子被他蕴养多年,想要随心所以地逼出火纹来,轻而易举。   月见微鞭风如刀,步步紧逼,一鞭子接着一鞭子甩下去,那只中看不中用的狼妖很快就全身开了花。   月见微占据上风,却并不下死手,只释放威压将那天真的冰狼给吓得趴在地上不敢动弹,然后才一脚踩在冰狼脑袋上,对着狄洋挑了挑下巴,道:“还打吗?”   狄洋脸色忽青忽白,眯着眼睛骂了一句脏话,一摆手转身就走。   冰狼在后面耷拉着脑袋,无辜且茫然地跟着狄洋低落地跑走了。   月见微甩了两下鞭子,然后缠在手腕上,颇为气恼地道:“他娘的,敢和小爷我抢东西,不要脸。”   那鲛丝手套,乃是他要用来送给墨沧澜的宝贝,此时竟是被狄洋给截胡了,他简直是有种生吞了一头猪的蛋疼感觉。   可是,墨沧澜说过,不准他在私下里和狄洋起冲突,月见微又是个听话的,懒得和狄洋相争。   闻言,那行商的卖家却是脸上露出了一抹和那稀疏平常外貌不符的笑容,贱兮兮地凑到月见微身边,竟是又掏出了两只手套来,道:“这玩意儿有什么稀罕的,我又没说只有一双。”   月见微:“……”   “多亏了你帮我高价卖出去一双,这双我就再给你便宜点儿,零头去了,就收你三千好了。”   月见微甚是服气,看着这行商卖家的眼神也不一样了。 第081章 突袭   鲛丝手套当然不是常见的宝贝,那鲛人鳞片就不是稀罕物,别看着手套只有巴掌大小,但上面被炼制成线的鳞片,若算下来便至少要一只鲛人才能凑成。   价格倒是其次,货源才最要紧。   能遇到一双便是运气,遇到两双,那就要对这卖家的背景多做考量了。   月见微蛮有深意地看着这张胡子扎拉的脸,道:“敢问您从哪儿来?”   行商人笑吟吟地说:“从西边来。”   月见微道:“西边无海,距离东海有千万大山、不知其里,你倒是货源厉害。”   行商人颇为自得地拍拍胸脯,道:“这是自然,本少爷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这鲛丝手套算什么,只要你想要的,没有我搞不到手的。”   月见微懒得听他胡吹胡侃,便将那鲛丝手套收了下来,看了他一眼,道:“你还有什么好货吗?”   那行商人笑了笑,说:“我这儿的好货,在你眼中怕是不算什么好货,鲛丝手套一出,其他的都是捡剩下的了。”   月见微说:“那便算了。”   刚准备走,就被这行商人给叫住了。   “我向你打听个事儿。”行商人扔给月见微一颗珠子,月见微接着一看,竟是一颗价值上千灵石的辟火珠。   月见微微微一挑眉,这人明知道他乃是用火的,竟是扔给他这种珠子,不是明目张胆挑衅,就是示好。   现在看来,应当是示好。   月见微没什么贤者不吃嗟来之食的念头,有好处就要,有便宜就占,一边收着辟火珠,一边笑眯眯说道:“漠城的事情,没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你想问什么?”   行商人也笑眯眯,很是正经的说道:“我在路上,听人提起你们漠城有种特产丹药,吃了之后,能让人金枪不倒,鏖战七天七夜也不觉疲倦,事后还无甚坏处,可有这种灵药啊?”   “……”   这他娘的,什么时候竟是成了漠城的特产丹药?   月见微老脸差点儿就红了,暗中想道:究竟是谁暴露了我?   月见微轻咳一声,眨眨眼睛,颇为无辜地望着这行商人,道:“什么金枪不倒,鏖战七天七夜,有这种好东西,我怎地不知道?”   行商人狐疑地瞅着月见微,道:“你真不知道?”   月见微摇头,道:“真不知道。”   行商人看他是个小孩儿,许是也觉得自己问他这个成年人世界的问题,着实有些猥琐,便略感失落地说道:“那算了,我再找旁人打听打听。”   月见微最近紧着修炼,难得有空四处闲逛,此时得了空,便就拿着一兜子的妖果,边啃边在东市上四处转悠,不多时就买了不少奇怪的小玩意儿。   听说,真正的好货都是要放在顾家的拍卖场上卖的,外面能拿出来的,自然都是些寻常玩意儿,不过,对于月见微而言,这些寻常玩意儿倒是挺有吸引力的。   日头渐落,晚鸦归巢。   月见微从一家店铺里走出来,忽然便觉得这天色有些不对。   分明他进去的时候,还是天朗气清,日辉耀耀,才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天空竟是已经变得黑云压顶,昏昏沉沉,虽隐隐有天光透过云层透出,却给人一种不祥的感觉。   月见微抬着脑袋,朝着天空看去。   不少城民也都发现异常,纷纷驻足观望。   “怎地天一下子就黑成这样了?”   “还不到申时,明明是天色最好的时候,今日难道又有暴雪?”   “谁知道呢,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也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   “……”   众人议论纷纷,都对着突变的天空感到诧异。   月见微蹙着眉头,释放出了一丝灵气,突然便感觉到了空气之中潜藏的冰雪之意,竟是不知比往常浓稠了多少倍。   突然,一道尖锐刺耳的鸟叫声破空而来,紧接着,在场所有人都看到数以万计的冰蓝色尖锐利棍从天而降,扑扑簌簌地宛若下雨。   尚未反应过来,便有人被尖锐的冰棍当头插穿,一命呜呼!   “啊啊啊——!”   “快跑啊,冰魔攻城了!”   “……”   人群立刻慌乱起来,皆拔足而跑,尖叫声、哭喊声、咒骂声顿时混成一片,有人朝着两边跑,有人朝着前方跑,但绝大多数靠近街心的,都难逃这冰刺扎穿全身血溅三尺的厄运。   月见微呼吸一窒,只愣了一瞬,便长鞭倏然而出,宛若游龙一样朝着那空中密密麻麻的冰棍杀了过去。   一个孩童被奔跑的人群挤到,那些将他压在地上的人已经被冰刺当胸穿过,眼看着一根手臂粗细的冰锥就要夺了那小孩的命,只听“咔啪”两声脆响,小孩被一个少年单手抱了起来,而那周围的冰刺,已经被鞭子碎成了数截。   月见微将小孩放在那家店铺之中,看了显然惊吓过度的小孩一眼,便又重新冲入了那冰锥冰雨之中。   月见微身姿轻盈灵巧,手中鞭子宛若游走的龙蛇,裹挟着金红色火焰的虚影还未出碰到那些冰锥,便已经借着高温融化了那些冰雪凝成的长锥。   空中数只巨大的冰蓝色飞鸟正朝着主道飞去,它们所到之处,具是簌簌冰雨。   “啊——那是什么东西?”   “它们竟是有八个翅膀,而且每个翅膀,都足足有十丈宽!”   “老天爷啊,这究竟,是什么怪物啊!”   “……”   漠城顿时一片混乱,怪鸟凌空,所到之处具是一片哀鸿遍野,将所有人都打了个措手不及。   突然,一道无形的结界撑了起来,竟是将冰锥给阻挡在了外面。   月见微朝着灵气逸散的方向望去,那方向,便是白雪境。   月见微心中有了些底子,已经看到了数位穿着白雪境弟子法袍的修士正匆匆赶来,在城中各处维持秩序,引着百姓们就近躲避到屋舍之中先行避嫌,紧接着又冲入刀风剑雨里面,各凭本事和那偶有漏下的冰锥抗争。   月见微眼眸微眯,几个纵跃跳到一处塔式建筑上方,长鞭转了几下,鞭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长变细,只见月见微凌空一跃,鞭首冲着那足足有四只脚爪的怪鸟其中一只脚爪卷了过去。   “嗖”地一声破空之音当空响起,月见微于半空之中勾到了一只脚爪,竟是被怪鸟给拖到了半空。   月见微手臂大力一拉,便凭着这股子力道,径直几个翻身落在了怪鸟的背上。   一个皮肤苍白如雪、眼眸深红看不出性别的冰魔,手中拿着一把冰锥,正在发号施令,以法术将漫天水汽凝成冰雪,再簌簌落下。   他瞳仁是灰色的,看着月见微的眼神充满了冰冷和杀意。   月见微二话不说,鞭子便朝着那冰魔抽了过去。   冰魔抬起细长的手指,画了个诡异的符号,一道看似通透只是层薄膜实则凝聚着厚重冰意的气盾遮挡在冰魔身前。   “啪”地一声,鞭子在冰盾上面抽出了一道烧灼的印子,却又迅速被冰盾吸收。   就这片刻之间,那些原本已经朝着前方飞去的怪鸟,已经盘旋着飞了回来,发着让人听起来宛若魔音穿耳的叫声,数千条冰锥横着朝月见微刺了过来。   月见微见状,先是兔起鹘落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翻到那冰魔身后,藏在腰间的匕首图穷匕见,月见微趁着那冰魔尚未反应过来,竟是一刀子将他的脑袋割了下来,随后翻身从怪鸟身上跳了下来,躲过了数道冰锥攻击。   冰魔顿时发出了愤怒的吼叫声,没了冰魔控制的怪鸟,很快就化成了水。   一个身着盔甲的冰魔眯着阴鸷的眼睛,看着月见微,左手抬了起来,周围的冰锥悉数化作水汽,凝聚到他的手心之中,形成了一把银色的长弓,他拉开冰做成的弓,再随手提起了一根冰箭,对着左躲右闪的月见微射了过去。   那冰箭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带着破空的哨声,穿透了树丛和楼阁,气势丝毫不减地跟着月见微杀了过去。   眼看着那冰箭就要插入月见微咽喉之中,正在此时,一只傀儡挡在月见微身前,身子一甩,竟是用嘴巴咬住了呲呲啦啦旋转的冰箭。   又是三根冰箭杀来,一个修长的身形拔地而起,萧飒的刀夹杂着凶猛的杀意,竟是一刀将那三根冰箭悉数拦腰斩断。   月见微定睛一看,竟是之前那个将鲛丝手套卖给他的行商人。   这刀法,似是有些眼熟。   快如闪电,势若破竹,一刀毙命。   “你是何人?”月见微蹙眉问道。   “邙山派,宋长离。”   ………………   大雪封城。   冰魔一族天生可凝水化冰,控冰控雪,所到之处,便是一片萧瑟寂寥。   月见微跟着傀儡,来到已经赶至山下的墨沧澜身边,望着空中那护城大阵,道:“冰魔一族攻城,竟是毫无征兆。”   墨沧澜收回傀儡,放出了墨蝶,追着那些空中冰魔飞去,道:“这还是第一次。天空中飞的那种,是冰魔的先遣队伍,以往数年冰魔入侵漠城,先遣队绝不可能直接冲入漠城之中,才被人发现。”   旁边,胡子扎拉的宋长离道:“冰魔数年来屡次入侵,次次都要带走不少人命,你们为何不追出去打?”   墨沧澜看了眼宋长离,道:“冰魔的法咒,依靠的是冰雪,北漠白雪连天,冰天雪地,你叫我追出去打,究竟是去送死,还是去入侵?”   宋长离咂舌,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道:“原来如此。”   墨沧澜:“……”   数位修士已经用法阵抵御住了这一波的入侵,整个漠城的护城大阵也已经悉数开启。   冰魔似是来巡视一圈,竟是就这么潇洒地又离开了。   月见微蹙眉不解,道:“这又是什么意思?”   这一次,宋长离却是冷笑了一声,替月见微答疑解惑:“确认一下,墨沧澜是不是还活着。”   月见微一愣,望向宋长离。   “冰魔一族曾和我立过契约。”墨沧澜淡淡说道:“我活一日,冰魔王族便一日不得入侵漠城,许是他们那边,已经有人按捺不住,想要毁约了。”   月见微根本不知此事,此时听闻,才是震撼。   “所以北帝王府每年都派人前来送不少灵丹妙药,生怕墨少主一命归西,冰魔撕毁契约,大举入侵漠城。”宋长离勾了勾唇,道:“说真的,墨少主你的命可是关乎着整个北界门户,不知几千几万家子民,你可一定要仔细自己的小命。”   墨沧澜道:“哦。”   宋长离:“……” 第082章 做小和童养媳   冰魔虽然只是前来漠城晃荡了一圈,但到了盘点的时候,竟是发现足足有一百二十八人都死在了这突如其来的浩劫之中。   白雪境内,墨意寒脸色凝重地宛若能拧出水来。   墨意寒愤怒地一砸桌子,道:“冰魔一族,简直欺人太甚,无法无天!”   南星长老说道:“好在护城大阵还是完好无损的,只是耗费的灵石多了些。”   紫川长老看了看墨沧澜,道:“这几年,冰魔入侵越来越厉害,虽然王族从不出手,但谁也说不准他们何时会撕毁契约。”   冰魔本是冰天雪地中的魔息孕育出来的生命,得了造化、修炼成人形的,便是冰魔王族,除此之外,皆为低等冰魔。   墨意寒蹙眉对着墨沧澜道:“沧澜,你当年和冰魔王定下契约,究竟都约定了些什么?”   墨沧澜脸色微微发白,眉头紧锁,没有理会任何人。   月见微担忧地看着他,问道:“沧澜哥哥这是在做什么?”   宋长离道:“他这许是在分魂出窍,打探漠城外面的情形。”   月见微看了宋长离一眼,只觉得这人的这副打扮,着实碍眼极了——一身看起来风尘仆仆的灰衣服,随便挂在头上的一个布巾,脸做了不小的伪装,看起来就是个风吹日晒的行商中年男人,还在自己的下巴上,贴了一把胡渣。   月见微在听这人说他是宋长离的时候,便已经深受震撼,若非他上辈子与邙山少主宋长离多少打过照面,他许是现在已经幻灭了。   邙山宋长离,乃是当今苍茫大陆符道第一人,年纪轻轻便已经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强者,修为至少在玄级合灵境巅峰,可谓是同辈之中的翘楚之人。   邙山派画符卖符,销路遍布整个苍茫大陆,身为少主,宋长离已经被录入“那些年财大气粗的修二代”名录之中,且排名仅仅在四大世家和杏花谷、千机阁继承人之后,常年稳居名录前七名,从未掉出来过。   只是,宋长离已经如此有钱了,怎地又要来行这种买卖之事?   月见微这么想了,便也这么问了。   宋长离是个通透的人,他一听月见微这话,便笑了笑,说:“你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在这个节骨眼上,乔装打扮,来到漠城吧?”   月见微眨眨眼,道:“漠城也没什么好玩儿的,你这一路来到漠城,卖出去的东西,连路费都够不上。”   宋长离便对着月见微眨眨眼,又含情脉脉地望着墨沧澜,语调有种夸张的温柔,道:“我自然是为了我家大美人来的呀,每隔几年,我就要来这里看看他,再与他小住几日,增进感情,只等着哪日月家退婚,我就把澜澜直接抱回邙山派去,墨叔叔可是亲口允了的。”   月见微:“……”   他瞬间蒙逼了,感情这上辈子像是个尾巴似的,疯狂追着北帝王世子顾轻尘满世界跑的宋长离,居然还惦记过他家墨沧澜?   月见微瞪大眼睛,直楞楞地瞅着宋长离,那表情很是嫌弃。   宋长离偏偏这时候就没眼色了,还对着墨意寒笑吟吟地说道:“墨叔,你之前可是答应过我的,若是我每隔五年,都坚持前来漠城照看沧澜,百年之后,便让我给他做小,这话算不算数?”   周围长老具是面色古怪,面面相觑。   邙山派少主的面子,可是不小,宋长离的名声,整个苍茫大陆都听过,他为人坦荡,又性情洒脱,不少名门弟子都对他青眼有加。   但这宋长离,竟是直言了当要与墨沧澜——做小?   别说是做小,若宋长离真喜欢墨沧澜,待到日后月家毁婚,做大也不是不行的。   墨意寒也乐了,瞅着一脸认真的宋长离,道:“莫说做小,你再多来几年,就能做大了。”   宋长离眼睛一亮,道:“此话当真?”   “自然做不得真!”月见微马上开口,觉得自己不能再低调下去了,他气鼓鼓地瞪着宋长离,道:“你和我沧澜哥哥没有缘分,而且,沧澜哥哥是有婚约的,不能和你在一起,你就算做小也不行!”   奶奶的,他刚开始看宋长离还挺顺眼,现在怎地看见他的脸,就想揍人?   宋长离一挑眉,回看月见微,道:“我还忘了问,你是哪位?”   月见微眼珠子一转,理直气壮地说道:“我是沧澜哥哥的童养媳!”   “……”   此话一出,屋内的数位长老顿时喷笑。   就连墨意寒都乐不可支,笑着说道:“我儿子何时有了个这么小的童养媳?这话说出去,月家可是就更有理由来寻我们麻烦了。”   月见微扁扁嘴巴,说:“反正,他不能和沧澜哥哥在一起。”   宋长离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却很是坏心眼地说道:“我偏偏要和他在一起,你这小不点儿又能如何?沧澜喜欢的,是我这种成熟稳重顶天立地的男子,他才不喜欢你这种娇滴滴奶里奶气的小娃娃。”   月见微:“呸!”   “宋长离,如今是你开玩笑的时候么?”墨沧澜已经回了神,他按了按有些胀痛的额头,听到那些话,就更是头疼了。   宋长离赶忙凑过去,亲自给墨沧澜按按太阳穴,道:“我没开玩笑,求娶你这回事儿,我比谁都认真。”   墨沧澜露出了个无奈的表情。   月见微暗自磨了磨牙,打算今日半夜三更,摸到宋长离屋子里面,把他的脑袋给割下来挂在城墙上示威。   宋长离虽然贱兮兮的,但却分得清轻重缓急,道:“你方才前去查探了?可有什么发现?”   墨沧澜神色略显凝重,手心里面落着一只已经没有声息的墨蝶,道:“我让彼岸蝶飞到了冰漠深处的冰雪城中,见到的所有冰魔侍卫,都不怎么眼熟,我极怀疑,冰魔已经换了领袖。”   月见微原本视线落在宋长离那只不安分的手上,正暗中磨牙,闻言,便回过神来,脱口而出:“是与沧澜哥哥契约的那个首领,已经不见了吗?”   墨沧澜道:“王座之上的那个人,我未看得清容貌,但从身形来看,与老魔王相去甚远,并非同一人。”   诸位长老都感觉到了头疼,气氛一时之间,略显凝重。   当年墨沧澜还在鼎盛时期,曾以一人之力,将整个北漠冰魔一族,压制地无法翻身,险些被墨沧澜直接捅了冰雪魔域的大本营,因着漠城将士伤亡惨重,修道者陨落众多,墨沧澜并未赶尽杀绝,而与冰魔魔主定下了死契。   墨沧澜在漠城一日,冰魔的王族便一日不可出战。   这死契,唯有与墨沧澜订立契约的魔主才受约束,若是换了魔主,自然就没有束缚力了。   墨沧澜沉声说道:“当年魔主血蚩尧亦是鼎盛,乃是经过冰魔祖地历练才夺得魔主之位的强者,在雪漠魔域是万魔之上,一字千金,我本以为他那位置,至少能稳坐千年,没想到这才不过百年罢了,冰魔便换了主子。”   计划永远都赶不上变化。   百年之前,墨沧澜年仅二十,就已经是玄级凝丹境高手了,这种修炼速度,堪称恐怖,苍茫大陆从洪荒开始,仙道传承万万年,除了那些早已飞升的远古大能,还从未有天赋如墨沧澜这样的人诞生。   二十岁的墨沧澜,一力碾压整个冰魔一族,那个时候,谁又能想到,之后近百年间,那个一人压倒苍茫大陆五家十二派所有翘楚的人间龙凤,竟是成了一个目不能视不良于行的废人?   “世事变化无常,总是出其不意,让人措手不及啊。”南星长老情不自禁地发出感慨。   墨意寒沉思片刻,才缓缓说道:“不论如何,先行加固漠城护城大阵,以防再出现今日这种出其不意的意外,再多派弟子,前去北长城驻守,轮番日夜监视,今夜我会与狄家、炎家,一同商议此事。”   紫川长老点了点头,道:“只能先行如此了,至于冰魔那边,怕是要派人慢慢探查情况。”   南星长老叹了口气,道:“好在此次冰魔王族前来,只不过是试探一番罢了,若是当真要攻城,我们这边,势必要吃大亏的。”   宋长离此时站了出来,看了看墨沧澜,道:“其实,沧澜早就发现冰魔异动,我此次前来,实则前些日子收了他的邀请,便是为了来漠城与你们一起镇守漠城。”   墨意寒顿了一顿,却是欣慰地说道:“难为你愿意不远万里从西境赶来,这段时间,要麻烦你了。”   宋长离笑了笑,道:“墨叔叔大可放心,就凭着我和沧澜的关系,他的事情,自然就是我的事情。”   月见微冲着宋长离翻了个白眼。   假惺惺。   ………………   走在回观澜轩的路上,宋长离很是亲热地主动推着墨沧澜的轮椅,还在他耳朵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我这几年,一直都在南边历练,和武家也打了些交道。”宋长离这些年来,每次来到白雪境,都会给墨沧澜说起这些年历练见到的新鲜事,他说:“武家人果真如你所言,脑子都是一根筋,做人光明利落,做事也干脆利落,着实是好相处的,就是太好斗了。”   宋长离咂舌,道:“我差点儿没能囫囵身子离开南洲。”   武家乃是五大皇族之一,淬体炼体极为厉害,多出侠义之士。   墨沧澜淡淡笑道:“武家人惯常使刀,见到你玩儿刀,他们自然更是兴奋。”   宋长离唏嘘一声,道:“兴奋地眼睛放光,恨不得直接把刀塞到我手里,和他们对战。”   墨沧澜道:“我许多年不去南洲,不知武家如今哪几个比较出色。”   宋长离便扳着手指头数着,道:“武啸乃是武家排行第一的弟子,他刀法狠辣更甚于我,而且因着心性绝佳,心外无物,如今已经是灵心境巅峰,乃是归元神宗乙字弟子,他还有个小弟,名为武空,虽然年龄尚小,却已经有其兄之风,将来必是翘楚,武家这一代,当真是会生。”   墨沧澜淡淡说道:“我与武啸,曾有一战之约,当年我与他同去造化之地修炼,他不服我,我不服他,我与他打成了平手,点到为止,他便要约我二十年之后再战,我那时候,也已经应了。”   宋长离挑了挑眉梢,道:“武啸的修为,如今才是灵心境,你当年的修为,可不止灵心境吧?”   言外之意,墨沧澜怎可能和武啸打成平手? 第083章 联床夜话   月见微原本插不上话,此时才蹦出来刷存在感,道:“这你就不懂了,我沧澜哥哥必然是压制修为,与那武啸齐平,与他比试道法招数罢了。”   宋长离看了眼月见微,马上对着墨沧澜拍彩虹屁,连连夸赞道:“墨少主不亏是我见过最有君子之风的人,你这胸怀气度,举世罕见——哎呀,风好像有些大,澜澜你冷不冷?”   墨沧澜:“……”   月见微见状,忍无可忍地将宋长离给挤到一旁,说:“你别叫我大哥叫得这么亲热。”   宋长离却是笑嘻嘻地说道:“我和你大哥的感情,可是能追溯到百年前了,你这从哪儿蹦出来的小孩子,却是要横刀夺爱,和我抢夺澜澜?”   月见微险些没将一口老血喷出来,这宋长离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上辈子他明明和北帝王世子顾轻尘暧昧不清,纠缠不止,外界传言他二人是一对儿,怎么看现在这情形,宋长离对墨沧澜居然居心叵测!   月见微仗着墨沧澜看不到,便对着宋长离狠狠挖了一眼,却是甜腻腻地说道:“长离哥哥,你今天晚上,打算住在哪里呀?”   宋长离警惕地打量着月见微,又对着他故意眨眨眼睛,语调暧昧,道:“我和沧澜住在一起就行了,不必特意给我准备住处,反正以前都是如此,今年也一样照旧好了,这么长时间没见,我要和沧澜同塌而眠,联床夜话。”   月见微顿时如同雷电灌顶,他娘的这宋长离居然还和墨沧澜同塌而眠,联床夜话,简直大逆不道,死不要脸!   月见微脱口而出,道:“不行!”   宋长离故意逗他,道:“为什么不行?你大哥都还没说什么,你这小东西起什么劲儿?”   说着,还打量着月见微,很是坏心眼地说道:“再说了,你才这么大一点,又怎么在床上伺候好你沧澜哥哥?只有哥哥我这种身强体健的,才能满足沧澜哥哥的各种需求。”   月见微:“……”   宋长离说沧澜哥哥四个字的时候,特别油滑粘腻,听起来贱兮兮的。   月见微怎会势弱,马上说道:“你这找我寻金枪不倒药的,还好意思说自己厉害,我每天晚上,都在床上将沧澜哥哥伺候的可满意了。”   “咳咳咳!”墨沧澜呛住了,他咳嗽了几声,凉凉说道:“月见微,我看你屁股又痒了,祠堂的大门,随时为你大开。”   月见微秒怂,讪笑道:“是他先嘲讽我的。”   墨沧澜道:“宋长离,你——”   “我闭嘴我闭嘴。”宋长离马上十分坦然承认错误,道:“我不该和小孩子计较,更不该和小孩子说那种床笫之事,为免带坏你弟弟,我闭嘴好吧?”   墨沧澜冷道:“早该闭嘴。”   宋长离:“……”   不多时就已经到了墨沧澜的观澜轩。   月见微借着夜明珠的柔光,兴冲冲地从乾坤镯中取出了那副鲛丝手套,递给墨沧澜,满怀期待地望着他道:“沧澜哥哥,这是我今日专门下山给你买来的鲛丝手套,你戴着它,往后再操控傀儡,或者制作机械弓弩的时候,就不会把手给弄伤了。”   墨沧澜拿着那鲛丝手套,眉目温柔,道:“多谢。”   宋长离凑过来,道:“这不是我卖给他的嘛,第一个被狄洋给抢了,不过我讹了他一顿,这是我去年在东海那边收来的,本就是打算拿给你的,我这里还有一套,既然你已经有了,那套我就自己收着了。”   墨沧澜蹙眉,道:“你又遇到了狄洋?”   月见微瞪了宋长离一眼,好声好气解释道:“是他要寻我麻烦,却被我给一鞭子打退了,他见识过我的厉害,许是就不会轻易找我麻烦。”   墨沧澜闭眸沉吟片刻,道:“狄洋心气高,心眼小,很是记仇,你让他面子大丢,他必然会记在心里,也不知将来会如何暗算你。”   月见微向来会卖乖,也不管墨沧澜能不能看得见,就托着腮,眨巴着眼睛,道:“那我就日日待在沧澜哥哥身边,有你护着我,我自然是最安全的。”   墨沧澜失笑,道:“你总不能一直在我身边。”   月见微道:“怎么不可能,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宋长离闻言,也禁不住笑了笑,道:“你这话说得未免太早了,待到你修炼到煅骨境巅峰,就该被送到归元神宗求道了,你大哥总不会跟着你一起去,你早晚要走。”   五家十二派的主脉弟子,但凡到了煅骨境巅峰,均可以免试进入归元神宗求学问道,这是苍茫大陆不成文的规矩,数万年来从无人打破。   归元神宗聚集着天下最强的修士,一草一木皆是灵物,在那处修炼一日,抵得上在白雪境修炼十日,是人人梦寐以求的圣地。   墨沧澜八岁煅骨,同年进入归元神宗求学,十六岁成为宗派十二峰之一峰主,亦是归元神宗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一位尊主,当时举世震撼。   墨家直系,是有资格在成为玄阶修为之后,直接进入归元神宗。   若非墨云泽修为不到家,未曾达到进入归元神宗的规格,他早已被送到那处去了。   月见微却是冷冷说道:“我才不去归元神宗,若是沧澜哥哥不去,我去那里做什么?”   墨沧澜却不认可,道:“归元神宗灵气浓郁,秘籍浩如烟海,执教先生更是道法高深,乃是整个苍茫大陆道法最尖端的地方。你去了那处,见识和眼界便就开阔许多,对你的心境和修为,都颇有好处。”   月见微上辈子没去过归元神宗,他一个人在苍茫大陆各处历练,瞅着哪里有洞天秘境要开,便非要去凑一凑热闹,就那么摸打滚爬了数十年,竟是给他摸出了飞升紫泽仙陆的门道了。   月见微向来是个无拘无束放任自流之人,闻言,便拒绝道:“我就算不去归元神宗,一样能成为这世上顶级的强者,沧澜哥哥不必为我担心。”   墨沧澜沉默片刻,道:“你又不听话了。”   月见微:“???”   墨沧澜叹息一声,略带些失落地说道:“也是,你又有什么必要,听我的话呢?”   月见微懵逼了,他赶紧解释,道:“沧澜哥哥,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莫要误会什么。”   墨沧澜淡道:“那我能管得了你么?”   月见微自然脑袋点得像是棒槌,道:“管得了,管得了,这世上最能管得了我的那个人,就是你了。”   墨沧澜便淡淡一笑,道:“既然如此,日后你该去哪儿,我说了算,其他的莫要再做争执了。”   月见微:“……”   你他娘的……还是老一套坑我!   宋长离在旁边笑得乐不可支,被月见微瞪了数个白眼也不见收敛。   宋长离嘴巴上说着要和墨沧澜联床夜话,他也的确这么干了,虽然月见微极力反对,但在墨沧澜的镇压之下,他只能含恨看着宋长离爬上了墨沧澜的床。   月见微也不遑多让,直接化身小兽,也放肆地摇着雪白的屁股爬到了床上,还钻到墨沧澜和宋长离中间,气势汹汹地看着宋长离。   宋长离一愣,坐了起来,道:“这小东西,是你养的?”   话音未落,宋长离的手背上就被爪子给挠出了三道红印子。   宋长离:“……它抓我!”   月见微冲着宋长离嗷嗷叫了几声,像是示威。   墨沧澜有些无奈,但却没有将月见微赶走,把他拎回来塞到床里边,还拍了拍他的脑袋,道:“我养的小东西,晚上总是要缠着我,领地意识有些强,今夜你占了他的位置,他不高兴了。”   宋长离简直醉了,半晌才说道:“我说墨兄,你这身边的妖鬼蛇神怎地这么多,先有个月见微小妖精在旁边肆无忌惮地勾引你,再有这么个小东西给你暖床,你这日子,简直是掉到妖精窝里面了。”   墨沧澜忍不住抽了下嘴角,死死按住准备跳起来再挠宋长离两下的月见微,心道:你口中的小妖精,可不就在你面前呢。   宋长离禁不住感慨叹息,道:“长得好看就是好,什么时候,小妖精都断不了。”   墨沧澜:“……”   墨沧澜道:“说起来,你什么时候把脸上的易容去了?”   宋长离摸了摸自己的脸,颇为自得地说道:“这易容,我还是跟着千面郎君学的,精髓虽然学不到,但凭我的天赋,只要我愿意,我这一年,都能保持这么一张脸。”   墨沧澜道:“你不嫌丑吗?”   宋长离说:“丑怎么了,至少没人能认出我的身份来,更不至于我走到哪儿,都有人搞出来些奇奇怪怪的事情要我帮忙。”   宋长离不愿帮忙,那些人就又会拿出邙山派的仁义道德之类的大道理来压他,常日以往,搞得宋长离都不敢出来走动了。   可偏偏宋长离最喜欢到处游山玩水,这易容之术,对他而言最合适不过了。   月见微心中微讶,千面郎君一手易容术出神入化,只是此人神出鬼没,神龙见首不见尾,性情孤僻,别说是指教别人了,就连寻都难以寻到。   宋长离竟是从他那处学来的易容术,可见他与千面郎君关系不错。   传言宋长离交友广泛,朋友遍地,只是月见微分明记得清楚,上辈子他以一人之力,屠灭了整个邙山派,除了北帝王世子顾轻尘之外,并无一人站在宋长离那边。   算了下时间,月见微只记得那个时候,墨沧澜正被他囚着往身体里面送钟情蛊,尚且自顾不暇,哪里能管的上宋长离?   月见微思及此,便有些惭愧地用前爪揉了揉鼻子,把脑袋埋在了墨沧澜的颈窝里面。   说起前世的事情,他还挺惭愧挺懊悔的。   若不是墨沧澜屡次拒绝他,还和旁人走得那么近,月见微也不至于妒火攻心,竟是胆大包天地将钟情蛊塞到了墨沧澜的身体里面,让他死心塌地地爱上自己。   祸根由此而生。   月见微有时候想想,便觉得自己活该,是他强人所难,妄自尊大,以为用钟情蛊换来的温柔和爱恋,就是真的。   后来墨沧澜体内的钟情蛊被丹心阳解了,月见微恍然知错,看着眸色冰冷拒人千里之外的墨沧澜,终于认了错。   而那时候,墨沧澜甚是冷漠,问他:“你可否知道,你犯下的错,压着一些人的性命?我那日,本是为了找人,与我一同去救人,却被你横插一脚,你良心可安,我心意难平。” 第084章 远空古境消息   那人,月见微始终想不起来是谁,此时电光火石之间,他突然福至心灵地发现,那人竟是邙山宋长离。   月见微便更觉得心虚了,趴在墨沧澜肩头一动不动的。   宋长离的注意力又落回了小兽身上,道:“这小东西,还蛮乖巧的,就是喜欢挠我,我看他头上有角,背上有两只中看不中用的羽翼,屁股上还有个尾巴,但长得太胖了,像个球似的,我也看不出什么品种的妖兽。”   月见微猛然抬头,冲着宋长离嗷嗷叫:“你他娘的才胖的像是个球!”   墨沧澜低声笑道:“莫说你不知道是什么品种,我这个主人,也一样不知道。不管怎样,先养着再说吧。”   宋长离看着小兽冲他亮爪子,只觉得胳膊隐隐作痛,道:“这小兽虽然看起来可爱,但野性难驯,我建议墨兄,最好先把它那指甲给拔了,以免哪日凶性大发,误伤了墨兄。”   墨沧澜抚摸着小兽的脑袋,安抚着他,笑道:“这就算了,这利爪还能护着他自己,再说,绒绒颇为通人性,不会伤我。”   月见微这才欣慰地躺在墨沧澜身上,觉得墨沧澜简直是世上最好的主人。   宋长离和墨沧澜联床夜话,绝不是月见微之前想得那般龌龊,宋长离竟是说起了苍茫大陆近些年发生的各种大事,还有他打听来的一些重要情报。   其中有一条,倒是让月见微很是感兴趣。   “远空古境据说五年之内就会开启。”宋长离也是兴致勃勃,道:“归元神宗已经派了数位长老前去探看,我得了个消息,说是无双仙尊留下来的那把七杀琴,就落在这远空古境之中。”   月见微抬起脑袋,灼灼盯着宋长离。   七杀琴乃是一把变化多端的超神武器,本体形态为七弦古琴,又可变化为万物剑、傀儡线、渡厄伞三种形态,还能藏暗器、布法阵、攻防兼备,着实是一样举世罕见的法宝。   七杀琴已经三千年未曾出现在苍茫大陆了。   这七杀琴的最后一位主人,名为寒无双,他是在墨沧澜降生之前,苍茫大陆万年以来天赋最为卓然的一个人,只是后来,也一样死于非命,成为苍茫大陆仙道历史上最黑暗的印记。   七杀琴从那之后,便不知所踪。   月见微上辈子并未进入远空古境,倒不是他不想去,而是那时候他依然寄人篱下,月家处处打压他,自然不会给他这么个珍贵的名额。   不过,月见微还记得,七杀琴的确是从远空古境里面开出来的,第一个获得七杀琴的人,乃是东陆王族林家。   不过,七杀琴到底是个超神武,凡夫俗子降不住它,之后七杀琴几经辗转,先后落入数人之手,最终竟是到了墨沧澜手中。   上辈子,墨沧澜顺手的武器,便是七杀琴。   月见微来了精神,打定主意要替墨沧澜将七杀琴给抢回来。   墨沧澜对七杀琴也颇有兴趣,道:“远空古境如何进入?”   宋长离道:“归元神宗把控之下,只给了五家十二派名额,不过,五家和归元神宗会多一些,十二派似是一家只有一个,剩下的,就都给了门派弟子,其他的名额,便要花大价钱去买了。”   说起名额,宋长离就颇为惋惜地看了眼墨沧澜,道:“白雪境已经五十年不曾给归元神宗输入弟子了,也不参与重要事宜,归元神宗的那些尊主长老,对白雪境颇有微词,这次,听说一张入门玉符都不打算给。”   月见微顿时怒:“岂有此理!”   “嗷嗷嗷嗷!”   墨沧澜却是不以为意,道:“白雪境如今尚且自顾不暇,哪儿有那个鬼心思去管上修界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宋长离想到墨沧澜和白雪境如今的境遇,便就唏嘘一声,道:“你若真想去,我给你弄来个玉符不是难事。”   墨沧澜轻描淡写:“再说吧。”   宋长离侧过身子,看着墨沧澜道:“我是说真的,你这八十年都在白雪境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错过了多少机会?白雪境就这么大,你不出去走走,如何寻到解药?况且,你修为虽有折损,却也并非全无自保之力,何必……”   “我若走了,我爹和我弟弟又该怎么办?”墨沧澜打断他的话,说:“自我父亲走后,我爹整个人都三魂去了七魄,还是因为想着我,才硬撑下来。我若是在外面,又出了什么意外,我爹还如何活下去?再说云泽,天赋寻常,想法又单纯,只他一个人,是万万不可能撑得起白雪境和整个漠城的,你说,我又如何放心离开?”   “……”   宋长离哑口无言。   过了片刻,宋长离才幽幽说道:“那个月见微,当真是你童养媳吗?”   墨沧澜噎了一下。   宋长离又道:“我看他年纪轻轻,却已经有了高手的风范,杀伐果决,胆大包天,竟是敢一人上天去追杀冰魔,还能全身而退,若是调教好了,前途不可限量啊。”   月见微哼唧一声,算你有眼光。   然而墨沧澜却又说了让他低落不开心的话——   “什么童养媳,小孩子不懂事,说得戏言罢了。”墨沧澜轻描淡写,口吻中却是不容置喙:“再过两年,我就将他送到归元神宗去,漠城这种瘠薄之地,不适合他,白雪境也留不得他。”   月见微:“……”   顿时丧失斗志,失魂落魄四仰八叉躺在床上装死。   墨沧澜这话,是说给他听的。   一日之间,提了两次,看来墨沧澜是下了决心,要将他送走了。   宋长离叹了口气,点点头道:“这样也好,他走之后,就没人和我抢你了。”   月见微:“……”   我草你大爷!   你他娘的老贱人做梦!   宋长离偏还不停口,说:“也是,小孩子没个长性,别看现在热络得很,过个三年五载不见面的,自然就忘了。”   墨沧澜笑了一笑,没有吭声,似是认同。   月见微郁闷了。   上辈子他喜欢便要直言不讳地说出来,各种他看得上眼的好东西,都要砸给墨沧澜,最后反倒是被人嘲笑为暴发户,拿钱买人。   这辈子月见微学乖了,偏就不告诉墨沧澜他的心意,只想着默默付出,春风化雨,不经意间让墨沧澜知道他的心思,这样最为令人信服。   现在看来,默默付出春风化雨个屁。   墨沧澜从来没把他的心意当回事儿,只把他当成个心性不坚定的小屁孩儿来看待。   墨沧澜和宋长离有说不完的话,月见微从他们两人竟是能东扯西侃一整晚来看,能确定两人关系极好。   不是一般的好。   连墨云泽都不给上墨沧澜的床,他宋长离居然轻而易举地爬了上来。   墨沧澜鲜少会对人提起他的身体状况,却是对宋长离坦然相告。   月见微不出意外地嫉妒到变形。   翌日一早,宋长离率先起身,穿好衣服,道:“我去你家的小厨房挑挑,白雪境有几样点心,我惦记了许久,与你就不客气什么了。”   墨沧澜道:“替我带几样回来,今早我就不去饭堂吃了。”   宋长离应了一声,潇洒离去。   小兽一翻身,就变成了一个赤条条的修长少年。   月见微长发垂落,扫在墨沧澜的胸口。   他直直看着墨沧澜,道:“你可以把我当小孩看,但我喜欢你,我要与你在一起,不是一时兴起,你不知道,我就告诉你,一遍不行,我就说一百遍一千遍一万遍。”   一绺长发扫在了墨沧澜的脸颊上,墨沧澜抬起手,将那撮儿长毛捏起,挂在月见微的耳朵后面。   他语气温柔,道:“你喜欢谁,是你的事情,不必告诉我。”   月见微:“……”   他有种一拳头砸在棉花上的感觉。   他没见过谁的心能比墨沧澜更硬更冰冷了。   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月见微凑过去,距离墨沧澜的距离只有一个拳头。   “我也不会听你的话,去归元神宗,就算去,我也要和你一起去,你既然不喜欢我,就没资格管我。”   墨沧澜却是借力打力,道:“你总不觉得自己是个小孩,既然你已经长大,自然该自己管自己了,不必我来管束。”   月见微:“……”   月见微恨恨一砸枕头,转身下床,气鼓鼓地说道:“我生气了!”   墨沧澜好声好气劝道:“许是饿了,多吃点饭就好。”   月见微:“……”   他砸门而去。   墨沧澜先是笑了一下,随后又略惆怅地叹了口气。   他一直都当月见微是小孩心性罢了,但方才月见微赤着身子,就那么明目张胆压在他身上,字句剖心,却又让他恍然察觉,月见微许是憋了一根筋,轻易别不回来了。   墨沧澜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满心复杂。   月见微乃是麒麟世家的后人,自小吃美人笑,硬生生地将自己伪装成了一个女孩子的体态模样,如今又从紫泽仙陆逃亡至此。   月见微是什么身份,旁人看不穿,但在墨沧澜眼中,却是昭然若揭。   孤渊太仪这名字,对于墨沧澜而言,并不陌生。   他的万骨枯之毒,他爹说有八位灵药,实则他自己早就知道,统共有十味。   但月见微自己不知道。   他更不知道,他就是那最难寻最重要的两位药。   墨沧澜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   他明知道月见微的身份,却当成不知,明知月见微次次偷偷摸摸给他的药中滴入麒麟血,替他压制毒素,除却痛苦,却佯装不知情,承着月见微给的好。   人都有私心。   他想要重新回到巅峰,打上紫泽仙陆,替自己、替父亲、替整个墨家报仇雪恨,已经快要想疯了。   他如今虽对月见微没动任何心思,不过是因为,剩下那八味药,尚未找全,纵然杀了月见微,取了他那还很是稚嫩的麒麟角,和体内的妖丹,也无济于事。   可一旦八味药齐全,月见微还这般没心没肺地在他身边,墨沧澜有时候会扪心自问——   我还能对他不动杀心么?   门响了一下,只见吃饱喝足的宋长离走了进来,手中还提着个食盒。   宋长离道:“你猜我见到谁了?我看到你那童养媳了,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像是个快爆炸的河豚,见到我还瞪了我几眼,真把我当情敌了,可有意思了。”   墨沧澜已经着衣束发,衣冠整齐。   墨沧澜掀开食盒,道:“你比他大那么多岁,还好意思欺负他。”   宋长离新奇了,挑着眉说道:“怎么就我欺负他了?是他看不惯我的好吧,你还是不是我认识的澜澜了,怎地胳膊肘往外拐?” 第085章 好朋友   墨沧澜凉凉道:“他现在是我弟弟,胳膊肘往外拐,我护着他,是胳膊肘往内拐,你方才那句话,不是这么用的。”   宋长离顿时心塞,做出一副被抛弃的怨妇模样,道:“只见新人笑,哪儿闻旧人哭啊,墨沧澜我那么任劳任怨无怨无悔地跟了你那么久,你如今,居然一言不合便要为别的小妖精抛弃我,我算是看透你了。”   墨沧澜喝了口粥,被呛了一下,他咳嗽了两声,道:“宋长离,你知道你顶着一张南洲大汉的脸,做出那副表情,说出这种怨妇的话,有多诡异吗?”   宋长离道:“你懂个屁。”   用过早膳,墨沧澜和宋长离一起去北长城那边探看情况了。   北长城需得越过白雪境,再翻山越岭趟过一片大漠,才能隐隐看到建在绵延山脉顶端的长城关窍。   长城堆积用的是火石,上面覆盖着的也是绵延数万里的火阵,这是漠城的修士们,用了百代才建起来的铜墙铁壁。   墨家人历代都在守这北长城。   墨意寒守过,墨沧澜也守过,待到墨云泽十八岁的时候,也是要来此处历练的。   墨沧澜之前是在白雪境中,释放彼岸蝶窥探雪漠深处的冰雪之城发生的事情,因着限制太多,所以看不大清楚。   到了北长城的最高峰,再去探测雪漠深处的情形,就容易多了。   宋长离站在墨沧澜身边,望着那一望无际大雪冰封的雪漠,还有那白雪茫茫视线大受阻碍的天地,只觉得自己如同一颗渺小的沙粒。   每次来到北长城,宋长离都禁不住感慨:“去什么秘境洞天,若是想要历练,还不如来这雪漠走一遭,能活着出来,绝对心性坚定,修为超然。”   墨沧澜闭着眼眸,道:“每隔五年,北长城关隘只会开一次,那就是猎妖之宴,除此之外,北长城常年被阵法封闭,谁都不得离开。冰魔已经够厉害了,但冰魔并非雪漠的霸主。我曾和冰魔主血蚩尧谈过雪漠,他说纵是从冰雪之中凝化成型的冰魔一族,也不敢越过冰冢,到那深处的无尽之地去。”   宋长离唏嘘一声,两眼放光,道:“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想去看看。”   墨沧澜道:“你去任你去,北长城的束关阵法,自是拦不住你宋少主,但你去了之后,不会有人去救你出来。”   宋长离道:“真狠心。”   墨沧澜说:“不过,我以前听人说过,冰冢另一边,是上古先神屠灭魔族时,留下来的古战场遗迹,那些被封印的魔族,没有轮回,也没有彻底消亡,已经化作戾气极重的阴兵,终年游荡在古战场上,似鬼非鬼,似人非人。”   宋长离打了个寒战,搓了搓手臂,道:“真他娘的吓人,我还是老老实实在白雪境待着吧。”   墨沧澜这次用了足足一日的时间,才将彼岸蝶收了回来。   他脸色苍白,嘴唇泛紫,显然是灵气消耗过度所致。   黎长安赶忙递上了一碗参汤,道:“你先别说,先补补身子。”   墨沧澜也不勉强自己,喝下之后,脸色回暖不少,这才凝重说道:“冰魔似是想要往南边迁徙。”   宋长离一愣,脸色也凝重不少。   冰魔有冰魔的地盘,人族有人族的地盘。   冰魔和北长城之间,有相当一段距离,这也正是二者能够暂且相安无事的一大原因。 ㈧_ ○_電_芓_書_W_ w_ ω_.Τ_Χ_t_捌_0. c_Ο_Μ   冰魔仰仗着冰雪,靠冰雪之灵来提升修为,淬炼几身,而冰雪之灵越往南边,就越是稀薄,对于冰魔而言,绝非好事。   墨沧澜吩咐了守城的修士几句,便和宋长离一起回去。   路上,墨沧澜道:“冰魔可以靠吃人来提升修为,而且效果比直接吸收冰雪之灵更佳。若是他们铁了心要南迁,必然要攻占整个漠城才够本。”   宋长离皱起眉头,道:“可是,他们凭什么呢?这千年万年,冰魔都没越过北长城,他们该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漠城若真出了事情,顾家不可能坐视不理,大不了就出动那些快到羽化境的大能。”   墨沧澜却是不浓不淡地笑了一笑,道:“宋少主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不谙世事天真可爱了,若真有那么轻易,墨家又何必死守漠城这么多年?”   不谙世事天真可爱的宋长离:“……”   “走了。”墨沧澜道:“哪儿来那么多羽化境的大能,谁又会管你这么个偏僻的地方,想得到是简单。”   宋长离懵逼了一瞬,道:“不至于吧,漠城还是挺重要的。”   “总不会比自己重要。”墨沧澜冷哼,没再说起这个话题。   ………………   月见微郁闷地跑走了,吃过饭之后,去找墨沧澜,才听人说起他和那位贵客一起出门了。   月见微便更加郁闷,连课都不上了,直接下了山,去找叶无涯侃天侃地了。   叶无涯正在炼制丹药,扔给月见微一本秘籍,便懒得理会他了。   练完之后,叶无涯一边让小童收拾丹炉和灵草残渣,一边给月见微道:“之前吃的那些丹药,丹方都在这本书上写着,这本秘籍,乃是我多年心血所成,你若是闲来无聊,就多看几遍。”   叶无涯亲手所写的秘籍,必然是世间难寻的宝贝,月见微如获至宝,打开一看,第一页写着的便是一样丹药。   然而那丹药的名字,竟是金枪不倒丹。   月见微:“……”这他娘的,还真是心血。   月见微抽搐着嘴角,抬头看着叶无涯。   叶无涯看了眼那丹药名字,咳嗽了一声,老脸一红,马上将那本秘籍抽回来,道:“给错了,是另一本。”   月见微服气了,叹了一声,道:“师父,你可真不愧是我师父。”   叶无涯厚着脸皮,道:“那是自然,若非你炼制的那金枪不倒药,让为师仿佛看到了少年时期年少轻狂的自己,又如何会收你为徒?”   月见微:“……”   他还能说什么?   叶无涯给了月见微另一本秘籍,道:“昨日那飞到鸟身上的,应当是你吧?”   众目睽睽之下,直接拿着根鞭子不怕死地飞到鸟身上杀了个鸟人,这事儿在漠城不到一个时辰都传遍了。   月见微说:“是我。”   叶无涯道:“你可真是不怕死。”   月见微摸摸鼻子,说:“我就是看看那鸟人究竟什么道行,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叶无涯点了点头,道:“吹牛的本事,也得了为师亲传。”   月见微一愣,然后乐了,说:“师父,您老人家不至于急起来,连自己都骂吧?”   叶无涯道:“陈述事实罢了。”   月见微不想承认这种事实,奈何他师父是个狠人,他只能勉为其难地忍了下来。   聊赖阁里面常年燃着一种苦香,乍一闻起来有些苦,但后味悠长绵延,有种让人舒服安详的感觉,月见微每次心情起伏不定的时候,就乐意来这里定定神。   那种苦香不用多问,就知道是叶无涯亲自调制的,外面轻易见不到。   月见微练完一炉丹药,抬头一看,已经是月上中天了。   “我走了。”月见微说:“晚上不回去,我大哥会担心的。”   叶无涯看了他一眼,道:“你最近,是不是脑袋上总是痒痒的?我看你炼丹的时候,伸手挠了好几下。”   月见微一愣,点了点头,费解地说道:“是有点痒,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光想化出原型,找个什么东西蹭一蹭痒。”   叶无涯有种想叹气的冲动,这种爹不疼娘不爱无人教无人管的妖兽崽子,最是可怜。   好在有他这么个什么都懂的师父。   “你是要长大了。”叶无涯一语道破天机,说:“麒麟长成的一个标志,就是脑袋上的角长大,在这过程中,角会发痒发麻,若是痒的不舒服,就化成原型,在尖锐的石头上蹭一蹭,就缓解不少。”   月见微很是意外,摸了摸脑袋,道:“居然是因为这个,那这是不是意味着,我这身体也要长成了啊?”   叶无涯道:“越是等级高的妖兽,便成熟的越慢,你长成的过程,百八十年是快的,千八百年是正常的。”   叶无涯瞅了眼月见微,道:“不过,虽然不成熟的时候,生不了崽子,但别的事情,倒是和人类无所差别。”   月见微一听,便又是高兴又是惆怅地走了。   跑回观澜轩,月见微刚巧碰到宋长离正和墨沧澜互道晚安。   宋长离恋恋不舍地望着墨沧澜,道:“今晚上你好好休息,明日我们再说没说完的事情。”   “沧澜哥哥,我回来了。”月见微不给墨沧澜开口的机会,走上前来,挡在了宋长离和墨沧澜之间。   宋长离笑了笑,说:“哎呀,弟弟回来了。”   月见微说:“谁是你弟弟?”   宋长离不知为何,特别喜欢逗弄月见微,说:“我日后若是成了你的嫂子,你可不就是我弟弟?”   月见微转身,冷冷盯着宋长离,道:“等你成了我嫂子那日再说吧。”   宋长离被他的小眼神给吓了一跳,旋即咂舌道:“不用这么认真吧?我不就是想给你当嫂嫂嘛。”   月见微冲他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会,转而推着墨沧澜直接进了卧房,道:“我不和傻子计较。”   “嘭”地一声,门被砸上了。   被关在外面的宋长离,禁不住笑了,脸上露出了一抹蛮有深意的笑。   月见微虽然大获全胜,但还在和墨沧澜生闷气,将人推进屋子里面,和宋长离这个贱人隔绝开来之后,便兀自回到外面自己的小窝里面,化作小兽趴在里面睡觉了。   墨沧澜让蝴蝶去碰了碰月见微毛茸茸的小角,也不见月见微动弹,便好笑的滑着轮椅过来,弯腰拿起他专门让人给月见微做的小被子,盖在他的身上。   小窝里面,小兽没有了,一个拥着薄被的少年坐了起来。   月见微皱着眉头,颇为认真地问道:“你喜欢宋长离吗?”   墨沧澜平静地说道:“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月见微道:“那你会娶他吗?”   墨沧澜道:“既是朋友,又如何谈及婚嫁?”   月见微略松了口气,他自然知道墨沧澜和宋长离从未在一起过,但宋长离这表现,和墨沧澜这反应,到底是让他心中不大放心,唯有问问清楚才行。   月见微想了想,又问道:“那你会娶月诗雪为妻吗?”   这次,墨沧澜直接在月见微脑袋上揉了一把,说:“我谁都不会娶,也不会与谁在一起,今日我乏了,快些睡觉吧。”   月见微纠结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没爬上墨沧澜的床。 第086章 威胁嗷嗷的   半夜三更,宋长离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他脸上爬来爬去的,还冰冷粘腻,那感觉像是有条蛇在自己脸上肆无忌惮地撒野。   宋长离本以为是做梦,在梦中,他朝着自己的脸拍了过去。   紧接着,触手冰冷粘腻,绝非梦境该有的感觉。   宋长离瞬间从高空坠地,倏然睁开了眼睛,一把将那条蛇给扯了下来,猛然朝着地上摔去。   “蹭”地一声,一把匕首抵在了自己脖子上。   宋长离睡意全无,手头的刀已经同时横在了月见微的脖子上。   两人对视着,谁都没有动弹。   月见微冷哼一声,道:“你以后,收敛一些,莫要再纠缠沧澜哥哥。”   宋长离抹了把脸,一时间被月见微这等骚到极致的操作,给搞的连骂都不知道该骂什么。   宋长离忍了忍,没忍住,咆哮道:“你他娘的深更半夜弄条蛇来吓我,还用匕首指着本少爷的脖子,就是为了这种事儿?”   月见微蹙眉,道:“这种事难道是小事?”   宋长离深吸口气,道:“你知不知道,你方才险些被我给弄死。”   月见微不屑,道:“你刀没我快。”   宋长离指了指月见微脑袋上悬着的那张烧了一半的符纸,道:“我若不是看清了你的脸,你现在已经魂飞魄散了。”   月见微这才意识到,自己脑门上空竟是有张灭魂符。   月见微顿时惊悚,收起刀子,一把将那张符纸给扒下来,按在水盆子里面浇灭了。   月见微很是不满地说道:“这等毁天灭地的符纸,你还是少用为妙,不然误伤了好人,岂不是罪过?”   宋长离:“……”   月见微走回来,黑着脸站在床边,道:“反正,我就是警告你一声。”   宋长离简直无语了,道:“我又不是真的喜欢他,你不必这么认真吧?”   月见微闻言,非但脸色没有变好,反而更难看了,道:“你凭什么不是真心喜欢沧澜哥哥?你既不喜欢,做什么说谎话欺骗他的感情?你这人,未免太恶劣了。”   宋长离懵逼了,他有点搞不懂月见微的脑回路究竟是怎么拐弯的。   明眼人一看,就该知道他是闹着玩儿的吧。   宋长离重新躺在床上,有气无力道:“小祖宗,大半夜的,我睡梦正酣,你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月见微眼珠子转了转,便跳窗离开了。   宋长离也禁不住心悸——月见微的修为,比他想象的还要高,若是方才月见微当真那一刀子砍下来,还不见得谁更快一些。   这小子,才十几岁而已,就有这等修为。   被月见微缠上,对墨沧澜而言,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过,宋长离在担心别人之前,很快就要担心自己了。   后半夜,月见微时不时地就给宋长离送些“礼物”,有时候是各种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处找出来的小虫子,有时候是蛇,有时候是鸟和大公鸡,吵得宋长离一晚上都没睡好。   终于,在宋长离摸到一只兔子的时候,整个人都炸了。   “月见微你贱不贱啊?”   宋少主岂是任由旁人欺负的主儿,他一声怒吼,掀开铺盖从床上跳了起来,冲到窗边,对着窗户外面幽魂一样站着的少年,一把将那只不停在他身上拱来拱去的长耳兔子朝着月见微砸过去。   宋长离咬牙切齿道:“你究竟想怎么样?别以为你是墨沧澜弟弟,我就不敢打你了。”   月见微面无表情,说:“日后不准再缠着我大哥,也不准和他睡一张床。”   宋长离简直被气笑了,他从小到大,还没人敢这么对他下黑手威胁他。   宋长离咬牙切齿笑着点头,说:“行,你这小贱人,原本你好生商量,哥哥我说不定心情一好,就答应你了,但现在,我还真就告诉你,我日后成天在墨沧澜耳朵边说我心慕他,直到他答应和我结为道侣为止。”   月见微:“……”   他冷冷地看着宋长离,道:“老贱人。”   宋长离:“……”   于是,从翌日开始,宋长离便时时凑在墨沧澜身边,没人看的时候还正常,一旦月见微出现在视野之中,宋长离就非得拉着墨沧澜腻歪一番,满嘴都是甜的齁人的骚话。   月见微似是改变了战略,不再当着墨沧澜的面说些什么不满的话,只是暗中将不少捉过来的小虫子偷偷摸摸放到宋长离的饭里,让宋长离吃着吃着,便就叫了起来。   “哪个该死的小贱人给本少爷加菜?”宋长离霍然站了起来,急得哇哇大叫,目光朝着月见微扫去。   月见微慢条斯理地继续埋头吃饭,像是根本没看到宋长离在叫嚷似的。   宋长离又被气乐了。   重新打了份饭,吃完之后,宋长离找上墨沧澜,道:“你那个弟弟,对你怕是认真的,简直上头,你去告诉他,若是他再这么着下去,我对他不客气了。”   墨沧澜很是淡定,道:“你自己告诉他,我怕是管不了这只小皮猴。”   宋长离道:“我说不管用。”   墨沧澜道:“那你揍他一顿算了,小孩子有时候欠揍,免不了一顿打。”   宋长离:“……”   他居然有点幸灾乐祸,还有点同情月见微那小子。   宋长离笑道:“行,你说的啊,我若是把他打哭了,你可千万别找我麻烦。”   宋长离说完,扬长而去,并未看到一只躲在石头后面听耳朵的小雪球。   宋长离其实不会真的去揍月见微,他堂堂一个邙山派少主,今年也有百十来岁了,去动手揍一个十几岁的小屁孩儿,说出去自己都嫌丢人。   于是宋长离一整日都在山下闲逛,买了不少当地特产,完全将月见微给抛到脑后了。   到了晚上,月见微耷拉着脑袋,一瘸一拐地回来了。   他走到墨沧澜身前,看了他一眼,便就没吭声,又一瘸一拐地抱着自己的小被子准备出去。   “往哪儿去?”墨沧澜放下手中的傀儡丝线,手上还带着月见微买个他的鲛丝手套。   月见微的声音带了几分伤心,道:“我日后,不在你这里住了,我寻了个别的住处,找了个别的打伙儿。”   说着,月见微瘸着腿继续往外走。   墨沧澜一听,便抬起脑袋,借着彼岸蝶看清了月见微一瘸一拐的走路样子,还绕到前面看到了那青肿的小脸。   墨沧澜脸色微微一沉,道:“你与人打架了?”   月见微抽了下鼻子,说:“我没和人打架,我是从头到尾被人给打了。”   墨沧澜凝眉,道:“谁欺负你?”   月见微擦了擦眼睛,很是委屈,道:“你问这个做什么,还不都是你让人打我的?你若是讨厌我,直说就好了,做什么要别人打我?我以后再也不和你睡在一起了,我心里面难受,你别要理我。”   说完,月见微就撒腿跑出去了。   墨沧澜先是一愣,想着自己什么时候让人打他,突然就想起来今日宋长离来寻了自己,说起了揍月见微的事情。   墨沧澜:“……”   他怎可能想到,那小子堂堂一派少主,比月见微快大上一百年了,还真会对月见微动手?   看这样子,揍得还不轻。   墨沧澜顿时有些愠怒,也颇为懊悔,但生气对象不是宋长离,而是他自己——   他做什么那么大方,允许旁人来欺负月见微?   纵然月见微有些事情做得不对,也该是他这个当哥哥的来亲自教训,怎地就让别人来教训他了。   月见微心思敏感,为人直率,他生气便是真的生气,平日里最喜欢凑到自己身边,怎么赶都不离开,现下却是委屈的不能行,拖着一身伤就这么走了,还不知道要去哪里缩着舔舐伤口。   墨沧澜光是想想那副小可怜的模样,便觉得头疼不已。   距离上次惹得月见微离家出走,才不过几个月罢了。   他竟是又欺负了月见微。   他最终叹了口气,出去寻月见微去了。   才刚一出门,空中一道惊雷闪过,轰隆隆的一声,竟是大雨倾盆而下。   墨沧澜拿起了放在门边的一把伞,撑在头上,本想着施个隔绝空间的法术,但又想着那法术会影响彼岸蝶与自己的感应,不方便寻人,便又熄了那么个念头。   豆大的雨洗刷着整个漠城。   墨沧澜才不过离了屋檐不足二十米,便已经被邪风暴雨给打湿了半个身子,再大的伞,在这种暴雨面前,也都无异于个装饰罢了。   寒气入体,墨沧澜咳嗽了一声。   他刚准备叫人来寻月见微,便看到一个冒着雨,出现在院子门口的少年。   月见微怀中还抱着他的小被子,看到墨沧澜,似是露出了震惊之色,紧接着,呆了一下的月见微,撒开腿便朝着墨沧澜跑了过来。   他顾不得自己全身上下都已经被雨水打湿,也顾不得自己瘸着腿,肿着脸,飞快地跑到墨沧澜身前,然后撑开那个被他一路护在怀中里面还干着的小被子,一下子盖在墨沧澜身上。   月见微撑起结界,大雨一下子便被隔绝在两人的世界之外。   月见微脸上贴着一绺一绺的湿发,全身都在微微发抖,他吼道:“这么大的雨,你出来做什么呀?你知不知道你身体根本不能受湿潮风寒,你就不能爱惜自己吗?”   墨沧澜看着亮出爪子一瞬间炸毛了的战斗兽,不知为何,竟是有种想笑的冲动。   墨沧澜拉过月见微冰凉的手,握在自己手中,道:“你若是一气之下,再离家出走了怎么办?”   月见微僵住了,低着脑袋瞅着自己被墨沧澜拽在手中的那只手。   “我是真被你弄怕了,今夜山间有大雨,昨日南星长老便夜观天象,看出来了,我想着你许是没听,怕你半夜去山林之中,被雷电惊着。”墨沧澜拉着月见微便回了屋子,这才松了手,指了下屏风后面的浴桶,道:“全身都被水给弄湿了,这水是我方才准备用的,你先去洗洗吧。”   又是一道雷劈了下来。   月见微怔然地看着灯火之中容貌如仙语调温柔的墨沧澜,恍然便回到上辈子那个惊雷暴雨的夜晚。   他爬上万年峰,在那块溯世镜中,看到了墨沧澜临死之前的模样。   形容枯槁,形销骨立,墨云泽坐在他身边,不停地抽着鼻子,却又忍着不敢发出声音来。   他看到墨沧澜睁开眼眸,那双本是璀璨如星浩瀚如宇的眸子,此时竟是一点光泽也无,瞳孔周围,泛着灰青色,显然是中毒已深的模样。 第087章 怕打雷的小可怜   墨沧澜声音沙哑,枯朽如同风烛残年的老人。   “他总是怕雨怕雷。”墨沧澜每说一个字,便要喘息片刻,但他仍是坚持着说道:“下雨打雷的时候,便要钻到我怀中躲着。”   墨云泽抓着墨沧澜的手,哽咽地说道:“大哥,我去找他来看看你,我找他来看看你好不好?你等着,我很快就找他来,只消七日——不,三日,三日就好!”   “别让他见如今的我。”墨沧澜费力地拍了拍墨云泽的手背,声音很是温柔,道:“他那般娇气,又受不了一点委屈,见了我这副模样,一定会哭的。”   “……”   “我不想,再看他哭了。”墨沧澜闭上了眼睛,听着外面的雷雨轰隆的声音,旋即又睁开了眼眸,道:“我突然,有些担心他。”   “没了我,谁替他遮风挡雨?”   “我的小可怜。”   “到底是我……对不住他。”   月见微看着溯世镜上垂落了手,眼睛却并未闭上的男人,顿时抑制不住,对着天地嚎啕大哭,他觉得天地之间,从此以后,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他纵然是个小可怜,也再也没有那个愿意为他遮风挡雨的人,来疼惜他,爱护他了。   那个把他当成小可怜的人,已经不在了。   墨沧澜,他凭什么就这么抛弃他了?为什么就不能做个自私的人,夺了他的妖丹和麒麟角,换得自己一命?他终归,是不会怪他的啊!   月见微垂着脑袋,眼泪便吧嗒吧嗒落了下来。   墨沧澜本已经转身,准备念个法咒将身上的水汽先去了,突然便僵了下身子。   墨沧澜转身,道:“可是打疼了?”   月见微慌乱地擦了眼睛,摇了摇头,说:“没有,我不怕冷,沧澜哥哥你先去洗澡去去寒气吧。”   他不知为何,不想让墨沧澜知道他哭了,所以连声音都还努力的维持镇定。   墨沧澜见状,顿了一下,才说道:“你该不会是忘了,我纵是背对着你,也能看到你的模样吧?”   月见微愣了一下。   接着,他便看到一只显形了的彼岸蝶,在他鼻尖儿上拍了一下,拍过之后,又朝着墨沧澜飞去。   月见微索性不装了,鼻涕一把泪一把地,蹲在地上拉着墨沧澜的手,再趴在他腿上,原本想要说些什么,但突然之间,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墨沧澜抽出了一只手,在月见微还在滴水的发上,摸了几下。   片刻之后,墨沧澜道:“我不知道宋长离会真的对你动手,这件事情,是我不对。”   月见微“嗯”了一声,很是娇憨地用脸颊蹭了蹭墨沧澜的手背。   墨沧澜难得任由他乱蹭,耐着性子道:“但来者是客,不管如何,你不该那么调皮捣蛋——他已经几日没睡过安稳觉,吃过正经饭了,我还听人说,你把蛇都塞到别人被窝里面去了?”   月见微又是“哼”了一声,把脑袋直接埋在墨沧澜腿上。   若是换成墨云泽,墨沧澜早就下手揍人了,但分明月见微有时候更皮,他却是有种想纵着他,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想法。   再见到月见微这么委屈可怜的模样,墨沧澜就连原则都有些动摇了——反正,宋长离连荒郊野岭都睡过,总归不会怕那几条小草蛇对吧?   墨沧澜叹了口气。   月见微听不得他叹气,便也不撒娇了,马上抬起脑袋,看着墨沧澜说:“那你以后,还让不让别人揍我?”   墨沧澜还能如何,他只能说:“谁都不能打小可怜微微。”   月见微一听“小可怜”这三个字,又忍不住鼻子发酸,掉了两滴泪珠子。   墨沧澜又哄了一会儿,任凭月见微趴在他怀中吃了半晌豆腐,才终于算是把人给哄好了。   漠城的雨和其他地方的雨不大一样,这是夹杂着冰雪的雨,冷到了骨头缝里面,寒得要命。   月见微念了个净身咒,再扔了几颗火石让浴桶里的水热起来,硬推着墨沧澜进去泡澡除寒,自己便坐在外面,望着那倾盆大雨发呆。   墨沧澜在屏风里面说道:“我院子后面,有一处天然地龙,地龙上面有一处温泉,你若是冷,便去那里泡一泡。”   月见微闻言,回过神来,站起来走到屏风旁边,靠着这沉木雕成铺着暖玉的屏风,道:“麒麟多为火性,我不怕冷,也不怕热。”   墨沧澜道:“你方才,都冷得发抖了。”   月见微说:“不是因为冻得,就是因为害怕打雷。”   墨沧澜沉默了片刻,才问道:“有什么缘由吗?”   月见微想了想,道:“还真是有些缘由的。我和族人的关系一直不大好,和他们合不来,他们也看我讨厌,便合起伙来把我骗到了一处深山老林里面,那山林周围是结界,还有雷阵,我独自一人在里面闯了许久,都摸不到出口。那些日子,雷声阵阵,时不时就有老树被雷给劈成焦炭,我担惊受怕许多日子,还被雷劈了几下,才好不容易寻到了出口。”   从那次之后,月见微就对打雷有了心理阴影。   墨沧澜轻声叹了口气,随口问道:“你出去之后,可有找人替你出头?”   月见微便笑了一声,道:“我本就是寄人篱下,不是本家的人,怎可能有人替我出头?从小到大,倒是只有一个人,替我出过头。”   那个人,便是墨沧澜。   墨沧澜泡了澡,骨子里面的寒气驱逐不少,这才捏着一个净身咒披着衣服起身。   外面依然是瓢泼大雨,寒气森森。   墨沧澜上了床,月见微便一个打滚,变成小兽也跑到了床上,趴在墨沧澜被窝里面,只露出一只毛茸茸的脑袋,在旁边直溜溜地看着他。   墨沧澜并未驱赶他,反而伸出手臂,将小兽抱在了怀中,道:“今夜雷雨,我就不赶你走了。”   月见微顿时肆意地开始在床上翻滚撒欢,像是逡巡领地似的,从床头翻到床尾,再从床尾翻到床头。   翻腾累了,月见微这才安安生生地重新回到墨沧澜怀中,一副乖宝宝的模样。   墨沧澜刚准备开口,怀中的小兽就变成了一个赤条条的少年。   墨沧澜:“……”   又来了。   月见微抱着墨沧澜,不待他开口,便说道:“我就说一件事情。”   墨沧澜忍了忍,将原本覆盖在月见微腰上的手握成了拳头,道:“说!”   月见微眨眨眼睛,道:“沧澜哥哥,我们这也算是肌肤相亲过了吧?放在我们家里,你是要对我负责的,不可做那等始乱终弃的负心汉。”   墨沧澜有种想叹气的冲动。   气氛挺好,他和雪绒绒之间也相处地颇为融洽。   只是,月见微这小崽子未免太会破坏气氛了。   墨沧澜耐着性子,道:“我数三声。”   “……”   “一。”   月见微又变回了小兽模样,嗷呜嗷呜地叫着,极尽讨好。   墨沧澜抽了下嘴角,抓着小兽按在枕头边,道:“好了,睡觉了。”   月见微睁大了琉璃眼睛,心中想着:总有一日,他要让墨沧澜习惯他人身模样与他睡在一起。   ………………   翌日一早,在外面玩儿了一整夜才刚刚回来的宋长离,还没走到观澜轩,便遇上了练完鞭子哼着歌心情甚好的月见微。   宋长离对着月见微挑了挑眉梢,拦住了月见微的路。   宋长离比月见微高出快两个脑袋,往那里一杵,就显得月见微更娇小了。   宋长离朝着月见微的脸一看,幸灾乐祸道:“你这脸,怎地青了一块,是不是平日里嘴巴太毒,被人揍了?”   月见微抬起脑袋,瞅着宋长离,对他露出了一个蛮有深意的笑容,道:“可不就是,我不光脸上被人揍了,腿还瘸了,哦对了,我还等着你给我道歉呢。”   宋长离一愣,道:“你站住,我给你道什么歉?就算道歉,也该你给我道吧?”   月见微勾了勾唇,那模样看得宋长离背后一凉,然后便开开心心地蹦着跑走了。   很快,宋长离就知道原因了。   “我那日虽然说你可以揍月见微,但以为你好歹知道轻重,不会当真对他下那个重手。”墨沧澜显而易见的不大满意,对一头雾水的宋长离,道:“他昨日回来的时候,脑袋上有个包,一条腿还瘸了,全身上下,不下二十处淤青,对一个小孩,也下得了如此重手?”   宋长离懵逼了,茫然地张开嘴,半晌才意识到墨沧澜什么意思。   他险些没炸了,道:“这他娘的月见微说是我干的?”   墨沧澜蹙眉:“不是你,难不成是他自己揍自己一顿?有些地方的伤,根本不是他自己能够得到的。”   宋长离被气乐了,指着天说道:“我宋长离何时会和一个小屁孩儿这般计较了?他说是我揍得,你也相信?我都和你认识多少年了,你居然还不了解我的为人,竟是信那个小贱人,你该不会是给他下了迷魂汤了吧?”   墨沧澜微微一怔。   宋长离不是那种敢做不敢当的人,他既然这般生气,赌咒说不是,那必然不会是了。   可月见微……   墨沧澜沉默一会儿,道:“调皮一点,也不是什么大事。”   宋长离愣住了,不可思议地看着墨沧澜。   这、这他娘的信口就是谎话,竟不是大事?   墨沧澜接着道:“既然这样,你便替我打听一下,他身上的伤究竟是怎么来的,莫要真被人欺负了才好。”   宋长离深吸口气,简直服气了,笑骂道:“墨沧澜啊墨沧澜,我看你是真鬼迷心窍了,那小贱人这么挑拨离间,污蔑我陷害我,你居然就这么轻拿轻放,还让我去替你打探消息,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墨沧澜吗?”   墨沧澜啧了一声,靠在椅背上,端起了身边的白玉茶盏,不以为意道:“让你去你就去,废话这么多做什么?”   宋长离震惊道:“你还有没有人性?”   墨沧澜却是淡淡问道:“那你希望我如何?”   宋长离一拍桌子,道:“拆穿他,教训他,让他跪祠堂!”   墨沧澜凉凉道:“然后他更加记恨你,讨厌你,再想尽法子折腾你?”   “……”   “这孩子本就有些记仇,还特别执着。”墨沧澜看得很清楚,道:“你也不希望被他惦记着吧?”   宋长离:“……”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月见微那小性子,简直磨人得很。   他想了想自己还要在这里住上一两个月,总不能成天提防着月见微这小贱人背地里阴他一下吧?   作者闲话:  墨大美人眼中的月见微:小可爱,小可怜,小机灵鬼。   旁人眼中的月见微:小贱人,小妖精,臭不要脸。 第088章 打探消息   邙山少主终究是认输了,叹了口气,道:“我对他,算是服气了,这事儿吧,我认栽了,就让他以为他成功好了,拆穿什么的,也没必要。”   话锋一转,宋长离斜眼看着淡定自若比画还好看的墨沧澜,道:“这要是换成墨云泽,少不了一顿打,你对月见微这小贱人,当真没什么别的想法?”   问出来之后,宋长离就后悔了。   他问这么多,其实一点用处都没有,墨沧澜是个各方面都特别得体的人,就算月家那边,只要脑子没问题的都能看出来他们两家婚约的抵触态度,但毕竟还没真的凉凉,一切都尚未尘埃落定。   就算墨沧澜真对月见微有点什么心思,以他那沉得住气的性子和圆滑的手段,又怎会在口头上,落人话柄?   然而,就在宋长离正自己与自己辩驳的时候,他听到墨沧澜轻笑了一声,说:“我所修的,毕竟不是太上忘情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呢?”   ………………   宋长离乖乖去找月见微了。   他一路都在琢磨着墨沧澜那句让他瞠目结舌的话。   他与墨沧澜乃是自小相识,关系甚好,但他当真对墨沧澜没那方面的心思,说什么与他共结连理,也不过是开玩笑罢了。   若是月见微和墨沧澜真是两情相悦,他宋长离岂不是个罪人了?   不过,墨沧澜也没把话说死。   但不管如何,月见微都还是有希望的。   宋长离寻到月见微的时候,这小贱人正在竹林里面练鞭子。   不得不承认,月见微虽然这人心眼小的连线都穿不过去,但他的鞭风却是大气萧瑟,磅礴凌厉,一卷一翻之间,具成杀意。   这修为,至少也在煅骨境了吧。   宋长离想着,便看到眼前一道残影闪过,他猛然翻身抽刀,牢牢地架在了鞭子上面。   月见微抽回了鞭子,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宋长离道:“你大哥说的。”   月见微“哦”了一声,道:“你是来找我道歉的吗?”   宋长离只想着这小子大言不惭,笑了一下,说:“你我之间,就不用打什么马虎眼了吧?你去墨沧澜面前卖乖装可怜挑拨离间也就罢了,总不至于敢做不敢当。”   月见微把弄着鞭子,不屑地甩了宋长离一个眼神。   宋长离笑了,道:“说起来,你这一身伤,到底是怎么来的?沧澜也说,有些地方绝不是你自己能弄出来的。”   月见微凉凉说道:“我与我师父过几招,让他别要手下留情,就被揍成这副模样了。不过,我师父说,就凭着我如今的修为,他将我揍成这样还是轻的。”   宋长离:“……”你师父,也是个狠人。   月见微晃悠到了宋长离跟前,看着他,道:“我没与你说笑,你日后莫要再将要和我大哥在一起挂在嘴边,不然,我日后天天想方设法算计你,挑拨你和我大哥的关系。”   宋长离抽了下嘴角,道:“你个小贱人,有本事明着来,何必背地里耍阴招?”   月见微却是不甚在意,说:“贱人就贱人,当君子有什么好的?我大哥够君子吧?我脱光了衣服躺到他怀中,他都坐怀不乱,还让我滚蛋,结果呢?他没爽到,我也没爽到,大家一起不爽,有什么意思?”   “……”宋长离震惊了。   他看着月见微那张魅惑众生的脸,只觉得这不光是个小贱人,还他娘的是个小妖精啊,能吸人精血勾人魂魄的那种。   “你、你就不能矜持一些?”宋长离脱口而出:“墨沧澜如何会喜欢这种轻浮性子的人了?”   月见微扫了他一眼,道:“我若是矜持,现在还摸不到沧澜哥哥一根手指头。再说,我早晚是要与他在一起的,现在矜持矫情做什么?更何况,沧澜哥哥哪儿有喜欢过什么人,你又如何知道他喜欢哪种性子的人了?”   宋长离被他说得,突然觉得也是那么个道理。   但想来想去,宋长离仍是皱着眉头,道:“你别这么说,月家毕竟和墨家还有名义上的婚约关系,墨沧澜这个时候若是与你乱搞一通,日后旁人提起墨沧澜,又该如何诋毁他?”   月见微闻言,一拍脑门,道:“哎呀,我又险些将月家给忘了。”   宋长离:“……”   月见微摸着下巴道:“看来,还真是要把月家,先解决了再说。”   宋长离目瞪口呆地看着月见微说完这话之后,便兴冲冲地跑走了。   这可真是个……神奇的妖精小贱人。   ………………   冰魔除了那次大范围地空袭漠城之后,连续两个月都再无动静。   墨沧澜派去探查情况的彼岸蝶,每次带回来的消息,都是冰魔一族日日在雪漠修行,未有南下入侵的意思。   但修行许是为了更好的入侵。   漠城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冰魔入侵乃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了,漠城百姓到底还是见过世面的,只要不打到家门口,他们该过日子的过日子,该做生意的做生意,和往日没什么差别。   月见微这两个月里,修炼更刻苦了些,披星戴月,不敢放松丝毫。   就连原本看他不顺眼的宋长离,也禁不住感慨月见微将来必成大器。   墨云泽似是受到了月见微的刺激,修炼起来也更加有劲儿了,竟是终于突破了禁锢已久的淬血境三重,只差一步,就到煅骨境。   白雪境上下欢腾。   这日,月见微刚用丹药换了钱,又在叶无涯那里顺利通过了丹诀的考核,正美滋滋地啃着一串糖葫芦,优哉游哉地走在路上。   正走着,他突然看到三个很是眼熟但想不起名字的人。   月见微愣了一下,低头便看到了他们那腰间挂着的一块玉牌,猛然便想起了这三人的身份——   这三个,明明都是月家人,而且有一位乃是月诗雪的暗卫。   上辈子他在月家的时候,没少和这几个人打交道。   月大小姐心高气傲,最是看不上他这个来她家乞讨的私生子,大小姐自己又懒得脏了手收拾他,便叫身边的侍仆和暗卫,去找月见微的麻烦。   月见微微微蹙了蹙眉头,暗中想到,他们三人前来白雪境做什么?   月见微便佯装无意地跟上了那三个人。   只听其中一人说道:“我一路走来,便听人说起漠城情况不好,冰魔一族极有可能随时攻城,墨家怕是很快就要焦头烂额了。”   “若是冰魔攻城成功,杀了墨沧澜,那他与我们大小姐的婚约,岂不是直接就不作数了?”   月见微脸色倏然冷了下来。   “你想得倒是简单,若是墨沧澜真的死了,婚约还没解除,那我们大小姐可不就成了未过门的寡妇?这个名声可不好听,大小姐必然是要发怒的。”   “是啊,寻常人家虽然不在意这个,但大小姐是注定要嫁入旁的大世家族的,可万万不能背着这么个名号。”   “这些年,大小姐屡次派人前来解除婚约,却总是被墨家拒之门外,墨家人也真是不要脸,墨沧澜都成了个废人,还死皮赖脸的,非要攀扯着咱们大小姐,当真过分。”   “呵,就算真娶了咱们大小姐,又能如何?就墨沧澜那身体,还能让大小姐给他生个儿子不成?”   “哈哈哈哈哈……”   “……”   月见微越听越气,这三人就着么旁若无人地在路上说着墨沧澜的坏话,还说得这般难听,他着实咽不下这口气。   月见微咬了咬下唇,强忍住冲出去将人给揍一顿的冲动,继续琢磨着这几个人的来意。   笑够了,便又有人说道:“大小姐之所以能容忍墨家拖到现在,不过是因为杏花谷药师说墨沧澜暂时无性命之忧,但漠城这局势难讲,麒麟世家大祭司不也看出了北方贪狼入侵,很快要有大战吗?所以我觉得这婚约,还是要早退早好。”   月见微一愣,抬着眼眸咬着糖葫芦,决定过会儿将这消息告诉墨沧澜。   苍茫大陆最厉害的窥天之人,正是麒麟世家的大祭司,他算出来的东西,不会有太大差池。   月见微又听了一会儿,方才搞懂这几个人的来历。   他们三日,乃是月诗雪派来打探墨沧澜近日情况的,许是大小姐也在算计着,什么时候退婚,是她能接受的底线。   月见微眼珠子微微一转,琉璃色的眸子里面具是算计之色。   他隐约记得,上辈子月诗雪是几年后才亲自来退婚的,但那时他不知道月诗雪竟是派人提前来白雪境打探消息。   而且,上辈子那场大祭司口中的大战,并未真正打起来,其中墨沧澜他们是否做了什么,月见微暂时不得而知。   月见微记得小不忍而乱大谋,所以才强忍住杀人的冲动,任凭那些人肆意诋毁墨沧澜。   “……”月见微禁不住不爽地想,月诗雪怎么能等那么久才来退婚呢?若真是拖着,他岂不是五年都没办法名正言顺地追求墨沧澜,还不落人话柄了?   越想越觉得不对味儿,深吸口气,月见微转身去了佣兵馆,找上云炎,直接甩给他一袋子灵石,气鼓鼓地说道:“这次,我要你往外传一个消息。”   云炎本想逗逗月见微,但看他这快要炸毛的样子,便就乖了。   “什么消息?”   “我要你今日之内,让全城的人都知道。”月见微咬牙切齿,说:“白雪境少主墨沧澜,今年年底,便要迎娶月诗雪,与她完成婚约,合卺成双!”   云炎险些一屁股吓得坐在地上。   “……啊?”   月见微雇人办事,向来都是大手笔,绝对不会在灵石上面短了缺了。 第089章 挠角角   拿了一大笔钱,云炎自然是要把事情给办好的。   虽说云炎背后靠着的是墨沧澜,这消息和墨沧澜还有大关系,但毕竟不是什么坏事,云炎就心安理得地收钱办事。   于是,不到一日,整个漠城的人都知道墨少主终于要在今年年底,和月家大小姐完婚了。   狄家自然也是听到了这个消息。   狄洋又是记恨又是妒忌,道:“墨沧澜不过是个废物,他有什么资格,和皇族结亲?”   狄战天却是哈哈一笑,摆了摆手,道:“结亲,不过是墨沧澜的一厢情愿罢了,月家每隔几年,便要派人来退婚,这件事情,纵然墨家压着,也还是被我知道了,你且看吧,月家绝不可能答应的。”   这消息也一样传到了月诗雪的那三个侍仆耳中。   他们一听,便就惊吓住了。   “墨家,怎地突然就要和大小姐完婚了?”   “这消息,可是靠谱?”   “是从白雪境传出来的,我派人专门去问了,墨家的确正在准备聘礼,许是过段时间,就派人去双镜城,给大小姐下聘!”   “完了完了,这可是个天大的消息,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将消息告诉大小姐吧,若是墨家的聘礼,真送到了双镜城,可是一切都晚了!到那个节骨眼上再退婚,所有人,都该耻笑大小姐了!”   于是,这三人连夜便就又离开了漠城。   月见微站在城头,一边啃着糖葫芦一边看着那三个逃命似的家伙,禁不住冷笑了一声。   他就不信,月诗雪得了这么个消息,还能坐得住。   月见微啃完糖葫芦,这才优哉游哉地回到白雪境。   刚一进门,他就看到了似笑非笑的宋长离。   月见微心里一紧,道:“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宋长离摸着下巴,道:“你沧澜哥哥,什么时候要娶月诗雪过门了?”   月见微:“……”   他究竟是怎么暴露的?   宋长离在月见微脑门上弹了一下,道:“你大哥在观澜轩等你,有什么话,你自己对他解释去吧。”   月见微咬了咬下唇,将云炎给骂成了筛子。   月见微一步一磨蹭地进了墨沧澜的院子。   晚死早死都是死,月见微磨蹭了一会儿,看着屋内灯光下的剪影,一狠心,便加快脚步走了进去。   一只傀儡人站在墨沧澜身后,正在给他按摩肩膀。   月见微抬头看了墨沧澜一眼,小声道:“大哥。”   墨沧澜问道:“你看到月家人了?”   月见微一愣,点了点头,说:“看见了几个。”   墨沧澜道:“那些谣言,也是你传出去的?”   月见微低声说:“你不都知道了,还要问我。”   墨沧澜有些无奈,道:“我本打算下次月家来人,便同意退婚之事,我不愿和月诗雪碰面,亦不想把这件事情闹大,但这传言一出去,月家怕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月见微愣了一会儿,才说道:“你早就知道,月家要退婚。”   “每隔几年便来一次,我又如何不知道?”墨沧澜淡淡说道:“本就是长辈定下的婚约,若是愿意完婚,早在七八十年前就该完了,拖到现在,自然是不可能完婚的,只怕要不了多久,便会来白雪境吵闹。”   月见微看他那般云淡风轻,便心中梗得慌。   曾为天之骄子,又如何遭受过这样的侮辱?   月见微低头说道:“对不起。”   墨沧澜将一个袋子扔到桌子上,月见微抬眼一看,竟是他给云炎的拿包灵石袋子。   “你自己千辛万苦,存了那么多日子,才好容易存下这么些灵石,一次给了云炎,你也不觉得心疼。”   月见微噎了一下,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狄家那回,你该不是也知道了吧?”   墨沧澜给了月见微一个蛮有深意的笑容:“漠城的事情,只有我不想知道的,没有不能知道的。”   月见微:“……”   他突然觉得,墨沧澜超恐怖的。   不过,墨沧澜并没再说更多有关月家的事情,还是月见微临睡之前,仍是心中惴惴不安,抬着脑袋问道:“沧澜哥哥,我散布你谣言的事情,你不追究我啦?”   墨沧澜笑了笑,说:“我不把月家放在眼中,你要说什么,我也不大在意。”   月见微心中这才踏实了不少。   ………………   又过了一月,漠城的天气一下子就转入了隆冬时节,空中成日飘着雪花,还有凄厉的北风肆意席卷,漠城百姓减少了出门的次数。   月见微修炼起来,也觉得不如之前,空气中冰雪之灵过重,五行不稳,他吸收起灵气来,总觉得有些困难。   不过,好在这段时间的调理之后,他的余毒彻底拔除了,总算是能举起灵核来。   月十也不随着佣兵团出去了,在白雪境寻了个执教先生的活计,每天都在给白雪境弟子指点剑法,因着修为高深,脾气还好,月十很快便受到弟子们的喜爱。   不知不觉,月见微已经来这里快一年了,算算年龄,再过几个月就满十五岁了。   麒麟的发育期漫长,月见微脑袋上的小角总是痒得不行。   这日,他化出原型,寻了块墨沧澜院子里的石头,用角在上面蹭来蹭去的,用来解痒。   墨云泽走出来的时候,刚巧看见了这一幕。   墨云泽狐疑道:“大哥,绒绒为什么要用角蹭石头啊?”   墨沧澜最近也发现月见微很喜欢磨他的角,想了想说道:“许是因为痒。”   墨云泽便皱起了眉头,想了片刻,露出了恍然之色,一拍巴掌说:“我知道了,这小东西肯定是到了发情期,猫妖到了发情期,都是成日成夜地喵个不停,这东西到了发情期,说不定就是蹭来蹭去的。”   月见微一听,顿时僵住了身子——你他喵的才是发情期!老子距离发情期还早着呢!   墨沧澜便笑了,对月见微招了下手。   月见微顿时也不蹭角角了,撒开腿丫子便跑到墨沧澜怀中,还嗷呜嗷呜地撒娇。   墨沧澜摸了摸月见微脑袋上已经长出一些的小角,道:“许是快要长大了。”   月见微舒服地蹭着墨沧澜的手心,墨沧澜也顺着他,还有一下没一下地给他轻挠角角缓解瘙痒,月见微蹭得舒服地叫个不停。   墨云泽看着眼酸,嫌弃地说:“这小玩意儿成日就知道对着你撒娇,其实一点别的用处都没有,旁的妖兽,或者能代步,或者能战斗,再不济还能当肉吃,这玩意儿能做什么?”   月见微闻言,爬起来便朝着墨云泽喷了一口火。   墨云泽的衣服袖子被这口火给扫着了,倏然烧了起来,吓得他一边叫着一边撕扯着衣服,将袖子扔到了地上。   “这他娘的也忒记仇了吧?”墨云泽服了,瞪着那长得很是好看的小兽,道:“我看都是我哥给你惯得,等哪天我哥不在,仔细我把你给烤了吃了!”   哼,贼胆包天,居然敢大言不惭地要烤你嫂子,仔细待到小爷嫁入墨家,就让你这小叔子,吃不了兜着走!   月见微暗中吐槽,翻了个白眼,躺在墨沧澜腿上用小爪子扒了扒他的手,示意他给自己挠挠肚子。   墨沧澜玩味一笑,一边挠着毛茸茸软乎乎的小肚子,一边说道:“他烤你还差不多。”   墨云泽咂舌,唏嘘道:“我怎么觉得,我现在的待遇,还不如一只妖兽呢。”   墨沧澜就不必说了,墨意寒竟是也很喜欢雪绒绒,非但差人给他专门做了保暖的小衣服,还让人去雪漠给他寻那边才产的妖果,他爹什么时候对他这么上心过?   不过,他墨云泽堂堂墨家二少爷,总不可能和一个小妖兽争宠,抱怨过了,也就罢了。   墨云泽又说道:“宋大哥前去北漠,已经挺久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墨沧澜算了算,道:“已经过了一个月有余,他走之前,说是最多两个月便回来。”   “那今年的猎妖之宴,是不是能如期举行了啊?”墨云泽还惦记着去北边猎妖。   这倒也是,猎妖之宴乃是漠城的盛事,唯有猎到属于自己的雪妖,才意味着真正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修士,摆脱“乳臭未干”这个称呼。   狄洋身边的那只雪狼,便是在猎妖之宴上亲手猎到,一连炫耀了几十年。   墨沧澜摸了摸月见微的皮毛,道:“看看情况吧,若是今年情况确实不好,就往后再推一推。”   月见微也没闲着,他基本上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缠着叶无涯问一问如何缓解墨沧澜体内万骨枯带来的伤害之法。   叶无涯不愿意说,被缠得紧了,就会一挥袖子揍月见微一顿,把他赶走,也就月见微脸皮厚,被赶了几次都不放弃,反而越挫越勇,屡败屡战,搞得叶无涯后来一看到月见微眼珠子转悠,就知道他打什么主意。   这日,月见微又趴在叶无涯身边,死乞白赖地说道:“师父,你看大家都这么熟了,你就透露些消息嘛,到底什么样的丹药,能补上我大哥身体的空缺。”   叶无涯这老不正经的竟是笑道:“你大哥身体虚,你炼制的那些壮阳药,刚好能用,你现在炼制一炉子壮阳药,也就几个时辰罢了,绝对够用。”   月见微被损了一通,也不生气,反而笑嘻嘻地说道:“我大哥那身体倍儿棒,就算不吃壮阳药,也厉害得很,师父你就不用操心这个了。”   叶无涯:“……”   你怎么知道的?   不过,叶无涯也并非故意矫情隐瞒,道:“你如今魂力已经到了魂动境大成,也的确可以炼制些上道的丹药了。”   月见微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第090章 合虚丹   叶无涯扫了他一眼,拿出了两张图,递给月见微,道:“这第一张,乃是人体奇经八脉关节穴道的位置图,你必要牢记于心,日后为墨沧澜施针的时候,行差一步,结果就千差万别,你自己上心。”   月见微看了眼那张标注着人体各处隐藏穴道和千万筋脉的图,顿时一喜,知道此乃叶无涯专门替他画的,便笑道:“多谢师父,我必牢记于心。”   叶无涯又给了他另一张图,道:“这张纸上,写的是合虚丹和药浴的方子,这些灵草,我这里都有,但你既是用在墨家人身上,合该让他们出这笔钱,你说是吧?”   月见微点头,道:“必须是,肯定不能让师父吃亏。”   叶无涯满意地点点头,这徒弟看样子还没彻底鬼迷心窍,又说道:“合虚丹本是用来凝气入体滋养筋脉的丹药,价格高昂,对丹师的要求较高,只不过如今市面上的合虚丹,大多都是中品和下品,杂质较多,纵然吸收了,修士也要耗费极大经历,却分解那些杂质。墨沧澜能用上哪种品质的合虚丹,端看你能炼制出什么品级的了。”   月见微握了握拳头,按捺住心头的激动,道:“我必然要炼制出极品合虚丹,师父,这几日我就不来这里了,告辞!”   叶无涯看着月见微兔子似的背影,禁不住叹息道:“这小傻子,竟是被墨沧澜给牢牢拴住了心,日后可怎么办呢,还不得被欺负死。”   小童走到叶无涯身边,眨了眨眼睛,道:“墨少主这人,还挺好的,应该不会欺负少爷。”   叶无涯扫了他一眼,嗤笑了一声,蛮有深意地说道:“你当真以为,墨沧澜这些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就真的什么都没做了?万骨枯能困着的,不过是他一双脚罢了,我叶无涯怎么也算得上是异士智者,却算不过一个墨沧澜,只怕到时候,月小子会被他玩儿得命都没了。”   小童呆了呆,张了张嘴巴,道:“主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叶无涯道:“你日后便知道了。”   小童挠挠头,便出去继续卖药了。   ………………   月见微回到白雪境,去灵草堂要了那些灵草之后,便就将自己锁在屋子里面,撑着个药炉开始炼丹。   合虚丹的丹方,月见微也有,只不过他丹道底子太弱,不知道哪个丹药用在墨沧澜身上,有益无害,所以只有等叶无涯点头,他才敢动手炼制。   合虚丹炼制起来,对于月见微而言并不算太费力气,但想要炼制出极品合虚丹,就需得集中精神,丝毫不敢分心了。   月见微感受着体内的魂力游走,他体内只有两种魂力,火魂力和木魂力,其中火魂力强盛,木魂力衰弱,他需得控制好两种魂力的平衡,不敢让火魂力太过旺盛,否则练出来的丹药,必然火力过旺,吃了之后容易全身发热,甚至被药性所害。   不知过了多久,月见微突然“看”到了一股股乳白色的气,在药炉周围盘旋着,那味道充满了好闻的药香,嗅起来便让人觉得合适舒服。   月见微试探着用魂力去与它们碰触。   在碰触到的瞬间,那些奇怪的白气竟是顺着魂力,进入了他的体内,旋即又不见了踪影。   月见微想要去探究,却听得“咚咚”几声,这一炉子的丹药,竟是就这么练好了。   月见微收了丹诀,打开炉子,便看到十枚乳白色的合虚丹,正圆溜溜的躺在炉底。   月见微惊喜地发现,这些合虚丹,竟都是极品丹药!   月见微立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墨沧澜。   “……合虚丹是用来聚气养脉的佳品。”月见微给墨沧澜不留余力地安利这些合虚丹,道:“大哥体寒,吃了这些合虚丹,再配合着药浴,很快就能将筋脉里面残留的那些寒气,给逼出来。”   墨云泽刚巧也在,当即便拿过一颗丹药,放在眼前仔细瞅了几眼,道:“合虚丹,不是只有魂动境丹师才能炼制吗?”   月见微便笑了,道:“我的确已经成了魂动境丹师。”   墨云泽一下子愣住了,连手中的那颗合虚丹,都啪嗒掉在了地上。   月见微心疼了一下,赶紧捡起来吹了吹。   墨沧澜也有些意外,毕竟魂动境丹师,整个白雪境都没几人。   若是到了魂动境巅峰,便已经够资格去杏花谷或者归元神宗试试了。   墨云泽结巴了,道:“你怎么、怎么这么快?”   月见微捡起那颗丹药,吹了吹,放在嘴里吞了下去,道:“天才的世界,你这种凡人怎么可能懂?”   墨云泽:“……”   好讨厌。   月见微对墨沧澜好声好气道:“沧澜哥哥,这丹药我之前试过了,我需得三日才能溶解一丸,效果着实不错,只是我体内寒气太少,也显不出什么来,沧澜哥哥不妨一试。”   墨沧澜自是接过一瓶丹药,笑道:“我今日便试试看。”   月见微接着道:“还有药浴。我已经找了尚轩长老,麻烦他去灵草堂准备了七日的药浴灵草,我这些日子,学了一套《药浴千针术》,便是在药浴的时候对穴道施针,引导药气进入体内,已经手法纯熟,沧澜哥哥要不要试试看啊?”   墨云泽皱眉说道:“《药浴千针术》是什么东西?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还有你那个师父,靠不靠谱啊,我大哥的身体,可不是你用来练手的。”   月见微心道,我师父若不靠谱,这世上就没更不靠谱的师父了。   “《药浴千针术》乃是紫泽仙陆的一种药道名术。”墨沧澜到底见多识广,一听名字便知道来历,道:“只是,能学到的人不超过一只手,看来你那师父,着实厉害。”   月见微道:“我答应过师父,不说他的身份,但大哥放心,我以前在紫泽仙陆的时候,便认识我师父,他的身份,绝对是真的,这名术,也是真的。”   墨沧澜便笑道:“我并未怀疑什么,万骨枯的解药,便是从叶阁主口中得知的,我体内的毒素,也是他施针逼入双腿和眼睛中,墨家本来重金邀请他常驻白雪境,叶阁主却不愿纠缠入是非之中,我本还觉得遗憾,如今托你的福,竟是又和叶阁主攀扯上了。”   月见微却是丝毫不给自家师父留面子,道:“这话说得不对,应该是托我的福,我师父终于和沧澜哥哥攀扯上了才对。”   墨沧澜乐了。   墨云泽禁不住咂舌,道:“月见微,几日不见,你这拍我大哥马匹的功夫,火候更厉害了。”   月见微说:“你滚。”   墨沧澜收下了月见微的丹药,当即便吃了一颗合虚丹。   虽说这些年表面上看,墨沧澜修为已经跌落到最低等级的含气境,只有一百二十年的寿元,但实际上,他因着将毒素逼迫封印及时,修为实则还还算额可以,至少轮转真灵之气、吸收药气这种事情,并不受阻碍。   墨沧澜打坐之后,竟是只用了三个时辰,便将这颗合虚丹尽数吸收完毕。   墨沧澜惊喜地发现,合虚丹居然真的能够驱逐他体内的寒气,尤其是那些潜藏在穴道深处和细枝末节的筋脉之中的寒气,的确隐隐有了松动。   虽然杯水车薪,但毕竟是有用的。   万骨枯之毒,遇寒则凶猛,墨沧澜被压抑了这么久,有一部分原因,便是体内寒气太重。   若是能将体内寒毒驱逐,他至少显露出更厉害的修为了!   月见微生怕出什么意外,一直守在墨沧澜身边,见他收了势,便立刻走上前来,问道:“沧澜哥哥,你感觉如何?”   墨沧澜缓缓吐息,然后笑道:“甚好。”   月见微眼睛便亮了起来,他很是开心地说道:“既然如此,我便多炼制一些合虚丹,对了,沧澜哥哥,你竟是只用了三个时辰便吸收了全部药力吗?”   墨沧澜点了点头,道:“极品丹药,全无杂质,的确厉害。”   月见微叹道:“大哥更是厉害,寻常人吸收这丹药,多则三五月,少则三五天,大哥竟是三个时辰就吸收了,可见气海和灵核有多厉害。”   墨沧澜淡笑道:“是因为对内府掌控娴熟罢了。你若是让真灵之气,每日在体内游走百遍,也一样知道如何最快地吸收药力。”   月见微愣住了,重复道:“每日,游走百遍?”   他每三日能游走一遍,已经是极限了。   就算上辈子最强的时候,他也不过能做到半个时辰游走一遍。   要知道,真灵之气如何在体内游走,关乎天赋,更是关乎对真灵之气的把控,以及丹田气海和灵核的扩展程度。   墨沧澜每日游走百遍,这是怎样的境界?   月见微简直不敢想象。   墨沧澜笑道:“没你想的那么厉害,我只是无法修炼,每日闲来无聊,又不想丢了修为,才游走真气的。”   月见微咂舌,吞了吞唾沫,道:“这也够厉害了。”   墨沧澜道:“你之前说的药浴,我差人去准备。”   月见微脸色微红,道:“沧澜哥哥,药浴需得准备一个能容纳两人的浴桶,最好是个浴池,方便我施针运气。”   本以为墨沧澜会拒绝,没想到,墨沧澜竟是点点头,轻描淡写道:“我这院子里面,有一处浴房,里面有个方形的浴池,大小合适。”   月见微想到他即将看到墨沧澜美好的果体,险些鼻头一痒,鼻血都流了出来。   墨沧澜轻笑一声,道:“不过,话说在前面,祠堂最近很是空旷,是个吹冷风的好地方。”   月见微:“……”   就知道。 第091章 药浴   浴房之内,烟雾缭绕,蒸汽盘旋。   月见微走了进来,便已经看到合着个薄薄的浴袍,坐在放满了灵草的浴池之中的墨沧澜。   长发挽在脑后,前襟敞开,在水汽朦胧之中,隐约可见光滑细腻的胸肌,月见微突然不太敢往前走了。   他已经十五岁了,算是个成熟的小孩了,若是起了什么反应,岂不是很丢脸?   不过,月见微很快便冷静下来。   他可是来给墨沧澜治病的,怎能一时间色心大起,白白让墨沧澜对他失望?说真的,他月小爷岂是那种见色忘本、轻易会被美色诱惑的登徒子?   月见微定了定神,拿着银针和炼制好的药汁,走到了浴池旁边。   浴池不算大,也不算小,里面浮动着被月见微扔进来的药草,散着浓浓的药香,闻起来很是令人提神醒脑,浑身舒坦。   月见微将药汁倒了下去,池子里的水汽突然蒸腾成淡淡的青色,浓浓的药气盘旋在墨沧澜身体周围。   月见微脱了外袍,只着一层薄薄的里衣,踩着池子边沿跳了下来。   墨沧澜道:“需多久?”   月见微揉了揉鼻子,说:“要一个时辰才行,最好能将药气,悉数吸收。”   他顿了一下,又小声说:“沧澜哥哥,你还是将衣服都脱了吧,吸收浴中药气的时候,最好不要有阻隔,你若是怕我占你便宜,我把眼睛蒙上好了,我、我是真的只想给你治病的。”   墨沧澜却是笑了一笑,绝艳的脸上带了几分肆意。   “我自是不怕你做什么,只是不想唐突了你。”墨沧澜说着,便将最后一层衣服去了,扔在池子边上。   月见微的脸瞬间像是煮熟的虾,红的要命。   他默念了几句静心诀,才压制住色心。   月见微轻咳一声,展开银针匣子,道:“先趴在中间的台子上吧。”   墨沧澜照做,上半身趴在了位于池子中央的一盏白玉台上。   月见微看着那肌理顺畅完美的背部,揉了揉眼睛,默念了数句“我是药师我是药师”,这才下手施针。   全心投入的时候,月见微的确是个很有职业道德的药师,他熟记叶无涯给他的那人体穴位筋脉图谱,上辈子也练过不知多少次,所以施起针来,并不觉得受到阻碍,起先还有些想入非非,但真正扎下去之后,月见微便全情投入,只想着每一针都扎好。   共有一百零八的穴道要扎,而且每一针,月见微都要同时输入药师独有的真气。   本以为一个时辰就能扎完,月见微用了一个半时辰,还有十个穴道要扎。   此时,墨沧澜已经仰面躺在白玉台上。   他下半身落入水中,但隐约可见两腿之间那物,月见微偶尔看上一眼,便禁不住有些耳红心跳——他比谁都清楚那东西有多厉害,能叫人死去活来,欲仙欲死。   月见微吸了口气,道:“还有十针,是在脚上,但是你那处是万骨枯的封印之地,我不敢随便动,不如,就省了吧。”   墨沧澜便坐了起来,听着月见微有些虚弱的声音,道:“可是累坏了?”   月见微点点头,道:“有些累,是我功夫不到家,体内药气不足。”   墨沧澜揉了揉月见微的脑袋,温柔道:“多谢你上心,若是累了,我带你回去。”   月见微闻言,便一骨碌变成了个小兽模样,扑腾在水中,连针都不要了,就这么往墨沧澜怀中拱。   墨沧澜抱住了一身水的小奶兽,轻一拍水面,便如同被丝线牵引似的,落在了轮椅之上,与此同时,挂在旁边架子上的大氅,竟是被他一手拉过,就这么披在了身上。   月见微本来还想提醒墨沧澜穿好衣服再出去,不过转念一想,观澜轩里面连个仆人都不见,这个时辰,肯定不会有外人,便安心地在墨沧澜怀中睡过去了。   墨沧澜刚来到房间里面,便抬手在月见微脑门上一点,让他睡得更熟了一些。   “进来。”墨沧澜低声说道。   一个如同鬼魅的人影飘了进来,单膝跪在地上,道:“尊主。”   墨沧澜道:“有何消息?”   属下抬头看了眼只披着见大氅,胸口敞开不少的墨沧澜,赶紧将头低了下来,不敢多看一眼。   “杏花谷那边,半个月前已经将丹药炼制好,给麒麟世家送去,麒麟世家那位公主,吃了丹药之后,不知为何七窍流血,走火入魔,请了数位归元神宗的药师,才勉强救了一条命,可谓是元气大伤,原本今年准备去归元神宗历练,现在看来,怕是要再缓个几年了。”   墨沧澜轻笑一声,听得那下属只觉得全身发寒。   墨沧澜不以为意,问道:“让你们半路劫道,可是劫了?”   属下道:“在临近中洲皇城的时候出了手,只不过,没劫成,但遵照宫主之命,我们已经留下了聆音阁的印记,如今麒麟世家已经派人去寻杏花谷麻烦了,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查到聆音阁头上。”   墨沧澜淡淡道:“做得很好,下去领赏吧。”   属下道:“多谢尊主。”   待到属下走了之后,墨沧澜才换上了贴身的里衣,然后抱着还在昏睡之中的小兽上了床。   墨沧澜望着月见微,心中百味杂陈。   “动心了吗?”玄冥空间之中,一道缥缈的声音传来。   墨沧澜倏然睁开眼眸,道:“我不欲与人有如此牵绊,我要成大道,他乃是阻碍。”   “他为了你,不惜得罪杏花谷药师,若非你半路嫁祸于人,让麒麟世家误以为被聆音阁偷偷换了丹药,这次,这麒麟崽子必然难逃生天,会被麒麟世家和杏花谷,追杀到死。”   那声音轻笑一声,悠悠然说道:“你对他,到底是做不到冷眼旁观,不过,我看这小崽子也还不错,所思所想所做所为,皆是为了你,若是有人愿意为我做到这一步,我纵然是死,也不会错过他。”   墨沧澜却是冷笑一声,道:“我若是将他留在身边,又怎能保证不对他的妖丹和麒麟角,动不纯之心?老祖,你该知道我的抱负,我早已誓要得到万骨枯解药,又怎能因为他,改了初心?”   那被称为老祖的缥缈声音,悠悠然说道:“你若是真有那么狠心,也不会打开我留下来的这方空间了,沧澜祖孙,修士追求长生,追求大道,不过是在与自己的身心相斗,和天地相争,你若是连自己的心都认不清楚,追求来的大道,又有何意义?你可踏着森森白骨,站在至高无上的尊位,但你纵然踏上尊位,也不过是孤独一人罢了。这些道理,你可要想清楚了。”   墨沧澜沉了沉眸子,然后轻轻闭上。   “莫要像我一样,终其一生,追悔莫及。”   皮纳克之后,住在玄冥空间之中的老祖,俨然已经没了踪迹。   墨沧澜的手悬空于在他身边安睡的小兽脖子上方,只消得一刀下去,便就拿到了那两样世人梦寐以求却求而不得的宝物。   墨沧澜的手按在了月见微的脖子上。   他感触到了毛茸茸软乎乎的皮毛,再伸出手指,指头便被两只小爪子抱住了。   睡梦中的小兽,还伸出了软软的粉嫩舌头,在他的指头上舔来舔去的,还发出满足的呜呜声。   墨沧澜便禁不住笑了,逗弄着小兽的舌头,满是温柔地说道:“小时候,定然是没怎么喝奶,你倒是知道怎么让我心软。”   月见微嗷呜一声,又踢了踢后爪,将被子都蹬开了。   墨沧澜把小兽抱在怀中,躺在床上,揉了揉小兽的脑袋,轻声说道:“你这么乖巧,惹得我都不舍得下手了。”   月见微对于这一切,自然一无所知。   ………………   翌日一早,月见微炼完了一炉子合虚丹,又吸收了那些能够进入体内的白气,便忍不住跑到山下去找叶无涯询问缘由了。   叶无涯听他一形容,乍然便惊喜不已,笑道:“不愧是我叶无涯的嫡传弟子,果真天赋过人,你不过是个魂动境的丹师,竟是已经能够炼出药灵之气了!”   月见微一愣,不解地说道:“什么叫做药灵之气?”   小童也是惊讶不已,解释道:“药灵之气乃是药师之间的说法,是一种在炼制丹药的过程中,从灵草本身和丹药中逸散出来的药气。至于这种药灵之气如何产生,又有何机缘产生,如今就连药师,都未曾查到缘由,只知道一旦有谁能炼出药灵,必然会突飞猛进,非但孕育灵草有着得天独厚的天赋,就连药师本身,也会大大受益。”   叶无涯不住地颔首笑道:“小童说的不错,我所知道能炼制出药灵之气的,不过三人,其中两人还已经升了神界,但他们皆是在元魂境的时候,才勉强炼制出药灵之气,为师炼药这么多年,也未曾出现过药灵。”   月见微禁不住暗中咂舌,他就说为何从未听说过药灵之气,原来这东西,不是谁都有的。   上辈子,他从未见过药灵之气,只是不知为何,这辈子竟是突然开窍了。   月见微也禁不住高兴起来,道:“这药灵之气,我的确能够吸收,只是具体用处还不知道,多谢师父指点,我这就多炼几炉子丹药,多吸收一些,看看究竟。”   月见微解了心头疑惑,便就跑回去了。   小童眉头微微皱起,脸上的欣喜之色也落了下来,颇为担忧地说道:“主人,这药灵之气乃是高级药师竞相争强的宝贝,若是被旁人知道,定是要将少爷给炼制成炉鼎,夺了他药灵之气的。” 第092章 拍卖行   叶无涯点点头,道:“我虽不动心,却不保证其他人不动心,还是要给墨沧澜那边交代一下,让他好生照看着那小崽子。”   小童看了看叶无涯,笑道:“主人似乎对他颇为上心。”   叶无涯叹了口气,道:“毕竟,我与他双亲皆有渊源,故人之子既然拜我为师,我自然要好生照看着,否则,岂不是日后无颜面对故人?”   小童眼睛亮了几分,道:“主人还有回紫泽仙陆的打算吗?”   叶无涯垂眸,道:“我还有债未还,还有仇未报,自然是要回去的,只是,时机未到罢了。”   小童道:“也许,少爷就是那个契机。”   叶无涯道:“但愿吧。”   ………………   月见微回去之后,便将自己关在小黑屋里面,不停地炼制丹药,他一边炼制,一边吸收着那些药灵之气,不知过了多久,他竟是察觉到自己原本十分虚弱的木灵魂力,竟是在吸收了无数药力之后,强了那么一丝丝。   月见微顿时大喜,要知道,五行魂力皆为天生,只能开发和控制,却鲜少会有凭空增加强度的情况,但那些药灵,竟是能够强化木系魂力!   这可当真是一个天大的馅儿饼了!   月见微高兴之余,手就那么一颤,只听得“嘭”地一声,身前的丹炉轰得就爆炸了。   月见微避之不及,被弄了一头灰。   他不停咳嗽着挥着手,艰难地从碎石瓦砾中爬了出来。   墨沧澜被这声惊响给吓了一跳,意识到这是从自己院子里面传来的,便立刻从玄冥空间之中出身,朝着那爆炸的方向赶去。   在墨沧澜赶到的时候,便看到满脸是灰的月见微,一边咳嗽一边从废墟里面爬出来,整张脸都成了黑乎乎的样子。   “你可有伤着?”墨沧澜招手让月见微过来他身边,抬手检查着月见微的小脸儿。   月见微抹了把脸,咳嗽了两声,道:“不碍事,就是我的丹炉坏了,往后没丹炉可用了。”   墨沧澜这才放心,道:“丹炉算什么,明日顾家的拍卖场要开,得消息说是有一只绝世丹炉要拍卖,我替你拍来便可。”   月见微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空中璀璨的星子。   墨沧澜道:“你来白雪境快一年了,我这个当大哥的,却什么都不曾送过你,还从你那里,得了不少好处,我于心不安。”   月见微立刻说道:“大哥不用心里不安,这些好处,对我而言不算什么,而且是我心甘情愿给你的,大哥若是心安理得地接了,我才高兴。”   墨沧澜听着他这熨帖的话,心中一片暖流汩汩而起。   老祖宗的话着实有几分道理,若是能得一人如月见微这般对他,也的确是人间值得了。   只是……   墨沧澜笑道:“你惯会讨人喜欢,明日你看上什么,便买什么就好。”   月见微顿时有种榜上大款的感觉。   …………   之前便有外地行商之人前来白雪境卖货,只不过刚巧遇到了冰魔攻城,虽然后面就暂且没了声息,但行商人也生怕搅和其中,将原本该进入拍卖场,亲手卖出去的宝贝,悉数交由顾家拍卖场的人保管,自己拿了底钱,便就飞快离开了。   拍卖场便将拍卖的时间,拖到了现在。   翌日一早,月见微便随着墨沧澜、墨云泽,一起下了山,来到顾家拍卖场。   拍卖场的管事见到墨沧澜,便笑脸相迎,走上前来,道:“墨少主,我家世子前些日子来信询问此处情况,还叫我替他问问,你这里可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   墨沧澜与北帝王世子顾轻尘倒是有些交情,闻言,便温笑着说道:“暂时还没什么大碍,若是日后有需要的地方,我自然不会客气。”   管事便笑道:“还是墨少主爽快,今儿我们这要拍出不少好东西,少主若是有看得上眼的,尽管拍。”   墨沧澜道:“这是自然。”   寒暄了几句,墨沧澜一行人便进了场。   拍卖场自然会给墨沧澜提供一处私人包间,三人由一位面容身段姣好的女孩引了上去。   不消片刻,狄家人和炎家人便都过来了,也分别进了包房。   月见微看了眼炎家那两位少年,道:“大哥,都说白雪境有三大家族,但我似乎从未听过炎家的事情。”   墨沧澜端起茶盏,拨了拨上面的叶子,道:“炎家素来不加入任何争夺,弟子们更喜欢出去历练,倒是有些厉害的后辈,你若是日后去了归元神宗,应当能遇上几个。”   月见微没有接话。   墨云泽却是兴致勃勃,道:“大哥,我现在都快要到煅骨境了,是不是快有资格,去归元神宗求学历练了?”   墨沧澜凉凉道:“你还差得远,再修炼个一二十年吧。”   墨云泽:“……哦。”   月见微观察了一下来客,漠城说得上名号的修士,基本上悉数来齐,由此不难看出这场拍卖会对于漠城修士而言,有多重要。   会场内一度热闹非凡,众人都在议论此次拍卖会究竟都会出现什么好东西。   “我听说,有一只妖兽妖丹要拍卖,那妖兽好像等级极高,是个远古血脉。”   “那可不是谁都能吞的下的,远古血脉的妖兽,种族感应很是厉害,你若是买了,说不定明日就会被它的同族给杀了。”   “唏——我只知道有几颗绝世丹药,吃了之后,能直接晋升玄级修士。”   “我的老天,那岂不是会卖出天价了吗?”   “可不是,哪次顾家的拍卖会,没天价好货?”   “……”   月见微耳朵尖,听了个一清二楚,转脸便问道:“远古妖兽的妖丹,大哥可有听说什么?”   墨沧澜微微蹙眉,道:“听说是个蛟的妖丹,更具体的就不知道了。”   墨云泽眼睛眨巴两下,道:“大哥,还有灵动丹呢。”   墨沧澜点点头,道:“灵动丹不易出现,若是真有,我会给你拿下。”   墨云泽激动地搓了搓手,道:“多谢大哥。”   乾元界和坤泽界的区别,就在于乾元界修士的修为,大多都是在玄级起步,也就是玄级最低等级的灵动境。   坤泽界灵气稀薄,修仙资源相较于乾元上界,可谓是相差千百倍,修士们的修为提升自然缓慢,能达到灵动境且不足二百岁的修士,更是少之又少,所以当年二十岁的墨沧澜,能名动整个大陆,甚至扬名到仙陆。   若是能拿到灵动丹,自然能够将升到玄级的几率大大提升,而半步玄级的煅骨境和灵动境相比,那可就是天壤之别的境界差了。   月见微也有些心动,毕竟,灵动丹需要凝魂境丹师才能炼制,他相差一个大级别,三个小级别,这期间需得十年半载,才能弥补。   很快,拍卖会便正式开始了。   前几样拍卖的,都是些从别处寻来的武器,有剑也有暗器,不过对月见微来说,用处不大。   墨云泽用刀,他的那把刀,乃是名师炼制,也用不上别的。   拍卖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来拍卖场的人,都像是不要钱似的大手笔拍卖,价格抬得不低。   半个时辰之后,第一样人人心动的好货上来了。   “这是本次收来的一瓶灵动丹。”拍卖官也不卖关子,直接将那瓶子呈现出来,道:“灵动丹想必各位已经知道用处了,我们总共收了一瓶共两颗,是上修界杏花谷芙蕖仙子炼制的,乃是上品丹药,起拍价格一百中品灵石。”   锤子一砸下来,便有人叫了起来:“二百中品灵石!”   “三百中品灵石!”   “五百中品灵石!”   “……”   不多时,价格竟是竞拍到了一千中品灵石。   月见微目瞪口呆,道:“他们这是疯了吗?两颗灵动丹罢了,竟是都能买到一千中品灵石的价格,这是为了什么啊。”   月见微上辈子,自是去过乾元上修界,知道这灵动丹的价格,也就一百中品灵石罢了,更何况这还不是极品。   墨沧澜勾了勾唇,道:“灵动丹在坤泽界,自然能卖上价格,毕竟坤泽界的修士,进入乾元界的门槛,乃是灵动境。”   若是到了上修界,自然是资源千倍百倍,所以投入再多灵石,也有人愿意。   价格很快便炒到了三千中品灵石。   墨云泽咂舌,道:“算了,我还是老老实实,自己修炼吧。”   墨沧澜道:“你若想要,我们就买。”   墨云泽赶紧摇头,道:“算了算了,真花这个钱,还不如给咱们白雪境的弟子们,多弄些好吃的,给雪绒绒多买点妖果。”   月见微突然觉得,墨云泽这小子还不错。   最终,两颗灵动丹被冤大头狄家用五千中品灵石给拍了下来。   包房之中,狄洋兴奋地快要上天,对旁边同样乐呵的狄战天道:“父亲,有了这灵动丹,我必然能够一举冲天,别说是煅骨境了,怕是灵动境,都不在话下。”   狄战天洋洋自得,道:“到那个时候,你就势必能够将墨家压在脚下碾压,我狄家,必然要成为漠城新的城主,你日后,也能前往乾元界,与你大哥一起进入归元神宗历练。”   狄洋脸上洋溢着幸福地笑容,仿佛已经看到将墨沧澜和墨云泽狠狠踩在脚下,让他们哭爹喊娘的场景了。   接下来,拍卖场又出了不少好货。   墨沧澜看到有些还挺有意思的东西,便就出手拍下了,其中有一套据说能够调制出不同口味儿佳酿的酒器。   很快,拍卖已经接近尾声。   拍卖官敲了下锤子,道:“我们今日,还有三样压轴的好货。”   他拍了拍手,便有人将第一样好货呈了上来。 第093章 白璧无瑕   月见微一下子便直起了身子,那好货,竟真的是一颗妖丹,而这妖丹,他身为一只仙陆来且活了两千年的妖兽,自然不可能不认识——   这分明是一颗货真价实的龙丹!   月见微禁不住倒吸口凉气。   墨沧澜看了眼月见微,道:“怎么?”   月见微摇摇头,道:“我竟是不知道,苍茫大陆,竟是还有龙。”   墨云泽也张大了嘴巴,道:“龙?”   这时,那位拍卖官笑着说道:“这是一颗蛟蛇妖丹,那蛟蛇已经到了化形期,只是运数不好,化形的时候被一位修士撞上,所以丧命于此,化形期的蛟蛇妖丹,效用似乎不必我多说,不管是生吞了还是炼化了,具是对修为有益。蛟蛇罕见,能够化形的蛟蛇更是罕见,起拍价格一万上品灵石,现在开始起拍!”   “一万二千上品灵石!”   “两万上品灵石!”   “……”   墨云泽切了一声,对月见微道:“你不是说,这东西是龙吗?怎地拍卖场的人,却说是蛟蛇?”   月见微轻描淡写道:“他们不识货,怪我喽?”   墨云泽:“……”   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竟是死不认错。   墨沧澜对月见微问道:“你要吗?”   妖丹这东西,对于妖兽而言作用更大,若是月见微能将这颗妖丹吸收炼化,修为直接突破煅骨境,到达玄级灵心境也不是不可能。   月见微还未从震惊之中缓过神来,却是摇了摇头,连忙摆手道:“不要,这东西得了之后,不是什么好事儿,龙族饶是在紫泽仙陆,都是高人一等的存在,龙族血脉悠久,力量强大,且凶悍好斗,虽然龙族内部多有争斗,但却容不得外族侵犯龙族权威。最要命的是,远古神兽一族,血脉之中本就有标记的作用,妖丹更是如此,龙族之人,能够寻着妖丹的气息,寻到所有沾染过妖丹的人,并将他们悉数杀了。我可不愿意招惹这么个麻烦。”   墨沧澜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墨云泽却是咂舌,满是怀疑地问道:“有没有你说得这般玄乎啊?你莫不是唬我的吧?”   月见微冲着墨云泽翻了个白眼,道:“我若是想唬你,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我又不可能糊弄大哥。”   墨云泽:“……”   最后,这枚妖丹被一位外地来的修士用一万五千上品灵石给买了下来。   “他怕是活不了太久了。”月见微还有些惋惜。   不过,纵然他觉得惋惜,却也不会上前制止,修道一路,本就处处暗流汹涌,危机四伏,谁都不会随意牵扯因果。   下一样珍品,很快便就上了。   月见微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这是出自千机阁的丹炉。”拍卖官介绍着那通体玉白色、九孔全开雕琢精细的丹炉,道:“将丹炉托给我们的那位客人,只说识货之人自然识货,买卖全凭缘分,其他的并未多说,不过,秉着对客人负责的原则,我们专门找了丹师试了一番,发现这丹炉,用起来十分趁手,而且至少是神武级别,出丹率和成丹率都提高了至少一倍。”   月见微不等那人报价,便说道:“我要这个丹炉。”   墨沧澜道:“好。”   拍卖官直接报价两万上品灵石。   不少修士都在竞相拍卖,很快便将价格抬到了五万上品灵石。   狄洋也出了几次价,但因着狄家并无太厉害的丹师,所以很快便放弃了。   到了最后,只剩下两个人在竞拍。   墨沧澜始终没有报价。   他只等着再有一人放弃,才会报价。   月见微是认得那个丹炉的。   这丹炉,是有名字的,被称为“白璧无瑕”。   白璧无瑕本是一位纵横大陆的炼器师,给自己的炼丹师恋人亲手打造的丹炉,准备作为两人成婚的聘礼之一,却不想,正是因为这方丹炉,以至于被不少有心之人盯上,夫妻二人于大婚之夜双双被杀,就连丹炉都不知所踪。   月见微再次见到白璧无瑕,便是在杏花谷的那位首席大弟子手中。   至于他究竟是如何得到的,月见微不得而知,他只知道,有了这白璧无瑕,那位首席大弟子的成丹率和出丹率,都稳居第一名,坐稳了这首席弟子的位置。   月见微自然动心不已。   白璧无瑕不见得是世上最好的丹炉,但却是月见微如今能寻到的,最好的丹炉了。   一道甚是年轻的声音响了起来。   “十万上品灵石。”   “嘶——”   不知是谁倒吸了口凉气。   月见微蹙起了眉头,看向了对面那个叫价的包房,能出得起这个价钱的,必不是寻常人家。   但是狄家和炎家都没有竞价,看样子,那人应当是从外面过来的。   月见微有些迟疑,便听到那拍卖官报价:“十万上品灵石一次,十万上品灵石两次——”   “二十万上品灵石。”墨沧澜道。   这价格一出,整个拍卖场都沸腾了。   要知道,这么多年,顾家的拍卖场在漠城卖出的最贵的拍卖物,才不过十万上品灵石罢了,墨沧澜竟是直接将价格,抬升了十万!   不少人都纷纷议论起来,认出那是墨沧澜的包房,禁不住感慨道:“墨少主,果真大气。”   “墨家似乎只有一位尚轩长老,炼丹甚是厉害,却不知道这丹炉是不是买给他的。”   “必然不是啊,尚轩长老有自己的丹炉,哪里会比这个不知来历的差?”   “我听说,墨家新收的那个三少爷,叫月什么来着的,似乎是个丹师,该不会是给他买的吧?”   “咦——你这么一说,倒是极有可能。”   “月三少命好啊,有这么个财大气粗的兄长。”   “……”   月见微咳嗽了一声,道:“大哥,我偷偷问一下,确实有这么多钱吧?”   墨沧澜笑道:“不必担心。”   月见微这便放心了。   然而,对面那包房,竟是又叫出了二十五万的价格。   墨沧澜叫了三十万。   对面再叫高价。   几番争价下来,两边竟是都不相让,一个比一个财大气粗,一个比一个叫价让人震撼。   叫到四十的时候,对面那人,终于是忍不住对旁边的随从问道:“如今白雪境居然如此富有了吗?我怎地听说,墨沧澜被废之后,墨家就一日不如一日,在漠城的地位,也急转直下,按理说,他们拿不出这笔钱才对。”   随从低着头,道:“白雪境墨家底蕴深厚,数千年家底自然不是虚的,只是五十万的上品灵石,不该是他们能轻易拿出手的,除非他们知道白璧无瑕的来历和级别。”   白璧无瑕乃是神武器,但凡神武器,皆是可遇不可求,再多钱也买不到的宝贝。   于是,这位身着青衫的男子,便敲了敲手中的折扇,沉吟片刻,扬声说道:“墨少主,这丹炉乃是在下准备买来送给心上人做聘礼的宝物,还请高抬贵手,日后在下必有重谢。”   月见微听着这声音,觉得有些熟悉,便捏着下巴想了半晌。   只听得墨沧澜也轻描淡写地说道:“丹炉不止这一个,阁下既然从乾元界来,必然有机会见到更多丹炉,又何必来漠城与我争抢?”   墨沧澜又道:“不让。”   月见微:“……”   青衫公子愣了一下,禁不住一拍桌子笑道:“好,本少爷就是喜欢这等霸气之人。”   转而又对旁边的人狐疑问道:“可是,他怎么知道我是乾元上界来的?”   随从面无表情道:“定是少爷气质非凡。”   青衫公子乐道:“还是你懂我。”   随从:“……”   青衫公子也来了兴致,带着必得的念头,报价道:“一百万上品灵石。”   看热闹的人们轰动了。   月见微蹙了蹙眉,道:“沧澜哥哥,我觉得对面似是对这丹炉,不得誓不罢休,不如我们还是算了吧。”   “你喜欢么?”墨沧澜问道。   月见微挠挠头,道:“喜欢自然是喜欢,这丹炉还挺好的,放到仙陆都能排的上号。”   墨沧澜道:“喜欢就行。”   接着,墨沧澜的声音,传入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一万灵石,极品。”   “……”   “……”   月见微愣住了。   就连对面的那位公子,也没了声音,整个大堂更是针落可闻。   拍卖官先是怔愣了一会儿,回过神来才不可置信地问道:“墨少主,一万极品灵石,可是我听岔了?”   墨沧澜肯定地说道:“一万极品灵石,对面的道友若是能出价更高,你便直接拿走,若是不能,我便让人将灵石送过来,就地成交。”   轰然之间,整个拍卖场都沸腾了。   这可是一万极品灵石啊,极品灵石放眼上修界,都是不可多得的东西,非但能够用以吸收灵气提升修为,还是硬通货,极品灵石虽在价格上,和上品灵石是一比一百的兑换率,但实际上,谁会傻到用极品灵石来兑换?   极品灵石寻常情况下,都被拿做镇宅之宝,市面上根本没有流通,所以,一旦极品灵石叫价,之后再抬价,必须是用极品灵石来抬,这已经成为拍卖行不成文的规矩了。   “这他娘的……墨家已经有钱到这种地步了?”   “我的老天爷,这可真是神仙打架啊,一万极品灵石,这是个什么意思?就算是上界的那些世家,也不见得能一次性拿出这么多灵石来吧?”   “啧啧,墨少主厉害了,本以为墨家已经衰败,没想到,竟是底蕴如此厚重。”   “……”   青衫公子愣了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道:“墨沧澜真他妈的有钱,我这次出行,还有多少钱可用?”   侍仆道:“反正,一万极品灵石,是绝对拿不出来的。” 第094章 乌夜天   青衫公子有些失落,却也无可奈何地只能说:“行吧,看来这白璧无瑕,与我无缘,本以为本少爷来这区区漠城,白璧无瑕是十拿九稳的东西,没想到啊……呵呵,蛟龙藏于渊,回去查查墨家这些年,都在做些什么生意,再查查这墨沧澜,是真的被废了,还是装出来的样子。”   “是。”侍仆道。   青衫公子抬高了声音,道:“墨少主大气,只是在下想知道,这丹炉,墨少主花了这么个逆天的价钱买了,又是准备给谁用的?在下可从不知道,月诗雪大小姐,是个会炼丹的。”   月见微被膈应了一下。   月家对那桩婚事极为不满,自墨沧澜出事之后,本家人就再无亲自来过漠城,连表面上的功夫都懒得做,已经在整个乾元界传遍了,对面那人自是知道此事。   可偏偏,那天杀的玩意儿非要提起月诗雪来膈应人,当真是……小气吧啦的。   墨沧澜却是并无愠怒之意,淡淡说道:“自然是给有需要的人,幺弟学丹,无趁手丹炉,我买来给他勉强用用,也算是尽了兄长的责任。”   “………………”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场面一度有些难以控制。   月见微突然脸上像是烧灼了似的,轰得就红了,他不知为何,心中有种兴奋地难以形容的感觉,许是因为墨沧澜的大手笔让他隐隐绝望,有许是这绝望之中,带着难以言喻的甜蜜,总而言之,月见微如今能绕着白雪境跑上一百圈都不觉得累。   青衫公子:“……嘎?”   他狐疑道:“墨沧澜何时有个弟弟了?”   侍仆道:“二少爷墨云泽,已经年满十五岁,只是修为不高,天赋一般,少爷不知道也是正常。”   “他是丹师?”   侍仆道:“不是,年头之时,墨意寒认了一位义子做墨家三少,墨沧澜所言之人,应当是他。”   “搞得真复杂,你替我去查查,那个幺弟又是个什么来历,能值得这么多灵石,墨沧澜这是要上天吧。”   …………   墨沧澜用了一万极品灵石,买了那个白璧无瑕,自然无人敢争其锋芒,于是顾家在漠城的拍卖场有史以来第一个天价物,至此诞生。   而月见微这位幺弟,自然也就成了所有人津津乐道的对象。   拍卖结束后,月见微拿到了白璧无瑕,喜滋滋地抱在怀里看了又看,然后才小心翼翼地藏到了乾坤镯之中。   墨沧澜如此大手笔,惹得拍卖场的总管事也禁不住出来和他攀谈几句。   总管事看着墨沧澜,满是感慨,道:“没想到,墨少主这些年从未踏足过拍卖场,这乍一踏足,竟是就如此豪掷千金,果真是三年不鸣,一鸣惊人。”   墨沧澜却是淡定道:“大总管说笑了,不过是一万极品灵石罢了,算不得什么拍卖大价,只是因为在这偏远小城,才显得多了些。”   墨沧澜是见过世面的人,他自然知道,凡是到了上修界的大型拍卖场,卖出上百万的极品灵石,都是有可能的,一万极品更是常见。   总管事笑了笑,看着月见微,道:“墨少主对您这位幼弟,也真是够上心了,既然三少爷是位丹师,日后必然前途不可限量,若是炼制出什么厉害的丹药,可别忘了我们这小拍卖行。”   月见微露出了乖巧的笑容,站在墨沧澜身边,道:“借您吉言,我日后定会好好用这丹炉。”   这位总管事年龄已经不小,正是含饴弄孙的辈分,自家也有小孩,看到月见微这乖巧灵秀的模样,心中也很是喜欢,同时禁不住感慨,难怪墨沧澜舍得为幺弟花这么多灵石,这若是他的小孙子,他自然也愿意将最好的东西给他。   总管事寒暄了几句之后,便将墨沧澜一行人送到了门外。   墨云泽还在恍惚之中没有回过神来,走了几步,才突然叫了起来:“大哥,你这一万极品灵石,从哪儿来的啊?”   月见微已经看到有不少人朝这边看过来,便揪着墨云泽,把他拉到身边,道:“你这是想要咱们被打劫啊?出门在外,不能露富,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话音刚落,便听到身后有一道年轻的声音传来,带着笑意道:“财不外露这话,现在再说已经晚了吧,如今谁还不知道,白雪境墨少主花了一万极品灵石,就是为了给新认的弟弟,买一个合手的丹炉。”   月见微转眸一看,此人便是方才与墨沧澜竞价的那个青年。   方才听到声音,月见微只觉得熟悉,如今再一看到人,他便认出了此人的身份。   此人乃是千机阁少主乌夜天,身份极为尊贵,乃是同辈之中的翘楚之人,曾经和墨沧澜齐名。   此人炼器一道上颇有造诣,擅长使用暗器,乃是苍茫大陆的执牛耳之人,炼制的法宝皆神武,奈何百年之后,乌夜天去了剑冢绝地,再也不曾出来,魂牌也碎裂熄灭,显然是已经死透了。   而他的那位夫人,也正是杏花谷的大弟子,则一举揽下了整个千机阁的大权,后又被人爆出其与麒麟世家皇储继承人有染,千机阁和杏花谷至此展开了长达百年的争斗,彻底决裂。   月见微曾找乌夜天炼制过一样法器,和他也算是有些交情,上辈子得知乌夜天死了,还颇有些伤感,毕竟乌夜天本是有可能成为苍茫大陆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炼器师,就这么陨落了,着实令人痛心。   月见微和乌夜天对视了片刻,然后对墨沧澜道:“沧澜哥哥,听声音,这好像是方才与我们竞价的小哥哥。”   小哥哥这称呼,听着乌夜天耳中让他觉得极为适用,看着月见微也顺眼不少,心中怪罪之意,也浅淡几分。   乌夜天一拱手,道:“墨道友,许久不见。”   苍茫大陆的宗门世家圈子,本就那么大,各个家族都和千机阁、杏花谷来往甚多,墨沧澜身为少主,有何乌夜天是同时代的人,自然相互认得。   墨沧澜闭眸道:“的确许久不见。”   乌夜天打量着墨沧澜,笑容中带了几分风流洒脱之意,道:“今日一见,墨道友风姿更盛以往,果真老天偏爱垂怜。”   月见微扫了眼乌夜天,这话说得,听起来可就有些不中听了。   墨沧澜却不甚在意,道:“若说偏爱垂怜,谁又能比得过你?”   “这倒也是。”乌夜天点头承认,道:“那白璧无瑕原本我是打算送给我那杏花谷的道侣,专门来漠城一趟,也是因着听说白璧无瑕将在此拍出,不料却被墨道友抢了先。看来,墨道友这位幺弟,甚得墨道友宠爱。”   说着这话,乌夜天的视线转而在月见微脸上打量起来——倒是长了一张过目难忘的漂亮脸蛋儿,若是来日去了乾元上界,手中再拿着白璧无瑕,想来会引起一番风波。   月见微也不怕生地看着乌夜天,眨眨眼睛,问道:“小哥哥,你该不会是要抢我的丹炉吧?”   乌夜天:“……”   乌夜天轻咳一声,道:“我对于杀人夺宝没什么兴趣,不过日后是否有人会惦记着这丹炉,我就不知道了。”   月见微对着乌夜天笑了一下。   乌夜天也对着他笑了一下,缓缓说道:“这丹炉,乃是我一位师兄亲手炼制的,名为白璧无瑕,乃是穷尽我师兄毕生之功力,炼制百年而成,只不过后来出了一些事情,以至于白璧无瑕流落在外,师兄也已经亡故,千机阁自然没有理由,非要将其收回来,希望这丹炉到了小友手中,能重现辉煌吧。”   月见微便点了点头,道:“多谢小哥哥提点,我不会辜负那位炼器师的心血。”   乌夜天点点头,一摆手便走了。   墨云泽回过神来,望着乌夜天背影,道:“大哥,这人是谁啊?”   墨沧澜道:“他是千机阁少主乌夜天。”   墨云泽吃了一惊,道:“这人看起来,倒也看不出厉害来,竟然是器道第一人乌夜天!”   月见微便插嘴说道:“他身上带着的法宝,至少不下百种,其中必然有遮掩修为的法宝,看不出修为,也是正常。”   墨沧澜对月见微道:“你倒是清楚得很。”   月见微理直气壮,道:“这种器道的修士,但凡有点水平的,谁不是全身都挂着法宝,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一个行走的法宝?更何况,我这么厉害,竟是看不穿他的修为,肯定是因为他身上有隔绝窥探的法宝。”   墨沧澜道:“就你聪明。”   月见微道:“那是自然。”   墨云泽:“……”   …………   回到白雪境,月见微便发现他不管走在哪里,都会有人围观。   “三少,给我们看看你那百万极品灵石的丹炉呗?”丹门弟子在上课之前,凑到月见微身边,眼巴巴地看着他。   月见微上课的时候,却是带着个灵草堂随便拿的一个丹炉,闻言一挑眉说道:“那么贵的丹炉,我平日都舍不得用,哪儿能带出来给人瞧?若是不小心弄坏了,我岂不是罪过?”   弟子们便切了一声,说月见微小气吧啦的,但也有能表示理解。   月见微只当是没听到,一笑了之。   下了之后,兰渝走过来,对月见微道:“三少,你那丹炉藏着不给人瞧,可是会得罪人的。”   月见微对着兰渝眨眨眼睛,收拾着桌上的灵草,道:“我若是给他们看了,不也一样得罪人?”   兰渝一愣。   “他们就会说,看看人家多会投胎,认了个好义父,再认了个好大哥,就能少修炼几百年,咱们羡慕不来。” 第095章 月家反应   月见微那腔调拿捏的很是有意思,惹得兰渝笑了起来。   月见微接着笑道:“然后再酸几句,背后说我几句坏话,有什么意思?反正那丹炉,给他们看了,也看不出什么东西,何必费那个功夫?当然了,若是师兄想看,我自然二话不说,马上掏出来给你看。”   兰渝被月见微逗得笑不能停,道:“算了,看了也是平白羡慕,我的丹炉也还不错,就不看你的了。”   月见微道:“师兄心术极正,且有君子之风,将来必有大成。”   说完,月见微挥了挥手,道了句还有别的事情,便就跑走了。   兰渝望着月见微的背影,忍不住笑着轻叹了口气。   ………………   观澜轩内。   墨意寒从外面回来,将身边的刀往桌子上一放,挑眉问道:“我儿子真大气,一挥手,一万极品灵石就这么出去了。”   墨沧澜道:“那丹炉来历不凡,的确值这个价钱。”   墨意寒道:“我没说价钱的问题,我是想问问,你准备如何解释那一万极品灵石的来历?反正咱们白雪境,不背这个锅啊。”   一挥手便是百万极品灵石,纵然放在整个苍茫大陆,都已经算是极大的手笔了,纵然是那些皇族世子,也鲜少能有这般干脆利落的,更多的是以家族名义出的灵石。   墨沧澜勾了勾唇,道:“墨家源远流长,财大气粗,我身为墨家少主,为了弟弟一掷千金,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墨意寒白了墨沧澜一眼,道:“你这么想,当然没什么问题,但现在已经有人开始暗中查咱们家的产业了,这么一查下去,肯定会查出些问题的。”   墨沧澜道:“这倒不用担心,一万极品灵石而已,随便就糊弄过去了。”   墨意寒:“……”   墨意寒咂舌,道:“我还真没看出来,你居然这么有兄长爱,云泽还来找我抱怨了,字里行间都是说你偏心月见微,一点都不疼他了。”   “也不是偏心。”墨沧澜失笑,道:“只是没寻到有适合云泽的东西。”   墨意寒审视着墨沧澜,道:“只是因为这个?”   墨沧澜道:“否则还能因为什么?”   墨意寒打量了墨沧澜片刻,笑了一声,道:“我最近,没少听说你和月见微的传言,听说你对他有点儿意思,这传言不知道做不做得了真。”   墨沧澜反问道:“这话你也信?”   墨意寒敲了敲桌子,道:“若是没什么心思,也没打算什么有心思,你还是与他保持些距离吧,别要仗着自己有张好看的脸,又会哄骗涉世未深的小孩子,让他越发被你的假面蒙蔽了,以免到时候,泥潭深陷,难以脱身,你可就罪过大了。”   墨沧澜微微一笑,那模样甚是风华绝代,灼灼其华。   “最多来年,月见微就会突破煅骨境三重,到那时候,我自会将他送到归元神宗修行。”墨沧澜不以为意,手中把玩着一只可做暗器的琉珠手链,道:“爹不必担心,我知道轻重。”   墨意寒突然便有些不高兴了。   这小子,怎么满脑子都惦记着该怎么把月见微给送走?月见微哪里对不住他了?端得是无情无义冷酷无情铁石心肠!   墨意寒瞪了墨沧澜片刻,哼了一声,孩子气地转身就走。   墨沧澜:“……”他爹到底是什么个意思?   ………………   白雪境少主墨沧澜花了一万极品灵石,从千机阁少主乌夜天手中夺了个丹炉,送给新认的幺弟一事,很快便席卷了整个苍茫大陆,尤其是五家十二派,更是对此事津津乐道。   双镜城月家。   月诗雪前些日子,才得知墨沧澜竟是准备年末就来月家提亲,既惊且怒,不知骂了几句墨沧澜不要脸,没有自知之明,刚准备带着几位长老前去白雪境退婚,今日便听说了他花了一万极品灵石,只为哄一个外姓幺弟开心的消息。   一时间,月诗雪便更气愤了。   “好个墨沧澜,他对别人,可当真够大方的。”月诗雪冷笑一声,道:“我身为他未婚妻,这么多年,竟是没收到过他一件像样的礼物,看来,他的确是从未将我放在眼里。”   旁边一位婢女看了眼月诗雪,似是有什么话想说,却又迟疑不敢言。   坐在月诗雪旁边的端庄温柔女子,乃是月家如今的大管事月莲衣。   “在几十年前,墨沧澜可是年年送大礼到月家,你莫不是全都忘了?”   月诗雪噎了一下,嘟囔道:“算什么大礼,加起来都不值这一万极品灵石。”   月莲衣没接话,转而道:“不过,经过这件事情,也能看得出来白雪境如今仍是墨沧澜做主,否则他哪儿来的这么大权力,能不经任何人允许,花这么个大价钱?”   月诗雪不屑地说道:“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罢了,这一万极品灵石,我们月家也是拿得出来的。”   月莲衣道:“但愿意豪掷千金的男子,可是不多了。而且,白雪境的底蕴深厚,你若是真的嫁到白雪境,不见得会是坏事,至少你的修炼资源,墨家断不会短了你的,你背后又有月家做底子,他们也不可能欺负你。”   月诗雪面色难看,断然拒绝道:“姑姑,那种穷乡僻壤之地,根本就不适合我,白雪境虽为十二派之一,却早已衰落,人尽皆知,更何况,墨沧澜这人如今空有一张脸,却是个瘸子瞎子,若是日后说出去,我夫君是这样的人,岂不是要被旁人笑死?而且,谁知道他那方面行不行,难不成要我嫁过去守活寡?”   闻言,月莲衣原本柔和的面容,马上冷了几分,她蹙起一双柳叶眉,呵斥道:“瞧你这话说的,像是个月家大小姐该说的话吗?当初你与他的婚约,乃是你爹非要借着月轻鸿的面子,还搬出什么“恩义”来压他,那边才同意的,如今墨沧澜失势,你却马上就要退婚,这若是传出去,我月家的信义何在?”   月莲衣在月家地位颇高,就连月家家主也要对她礼让三分,月诗雪被她如此指教,顿时赤红了脸,觉得极没面子,又觉得委屈。   月诗雪红了眼眶,道:“此一时彼一时,姑姑你又何必站在大义上说话?不是让你嫁给他,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我月诗雪就算是死,就算是这辈子不嫁人,我也不会嫁给一个让我成为笑柄的废物!”   月莲衣脸色倏然彻底冷了下来,起身说道:“你背着我,隔几年便去墨家退婚,墨家可有答应?你年年去,不过是年年自取其辱罢了,墨家又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事情?”   “他们没做什么对不住我的事情,但错就错在,那墨沧澜根本配不上我!”   月诗雪也站了起来,情绪上头,颇为激动:“修道之人,强者为尊,世家为上,道义算什么,不过是虚头巴脑的东西,骗骗那些凡夫俗子愚民蠢货也就罢了,谁会真的在意?我乃是月家嫡女,是苍茫大陆的郡主,我若说一句不嫁,墨家难不成还有本事与我抗衡?”   月莲衣:“……”   “姑姑不必多说,这婚,我退定了!”   月莲衣气得手指发抖,指着月诗雪的鼻子尖儿,道:“蠢货——来人,把大小姐给我关到屋子里面,让她好生冷静想想,想明白之前,哪儿都不准去!”   月莲衣走后,月诗雪直接伏案哭了起来。   旁边侍女相顾无言,都是一派无奈紧张之色。   因着和墨沧澜的婚约,月诗雪已经和月莲衣争执多次,每次争执之后,月诗雪都会大哭一场。   侍女道:“大小姐,这件事情,不如告诉王爷,让他替你出头,我就不信墨家不答应。”   月诗雪呜呜咽咽,哭着说道:“你懂什么,我父王最听我大哥的话,大哥说了这婚不能退,父王就什么都不说了,他们哪里知道我的难处?我在归元神宗,这些年过得一点都不好,那些世家女,都嘲笑我有个废物未婚夫,我这张脸,早就没地方安置了。”   “这婚必须退!”月夫人猛然推开门,脸色铁青地走了进来,道:“不必听你那姑姑的话,我的女儿,岂能嫁给一个废物,如此受辱?”   月诗雪见到月夫人,喊了一声娘亲,更是趴在她怀中痛哭。   月夫人深吸口气,道:“你这便私下带着三位长老,带着婚书动身前往白雪境,此次不管如何,也要将这婚给退了,看这情况,已经拖不得了。”   月诗雪心中大喜,她始终认为,之前屡次退婚不成,便是因为她派去的人,修为不够高,震慑力不够强,但驱动族内长老,必然会惊动月王,月诗雪不敢轻举妄动。   月诗雪脸上露出凄然之色,迟疑道:“可父王那边,必然不会让长老去做此事,他甚至都不允我退婚。”   月夫人冷道:“你父王是老糊涂了,不必理会。这段时间,你父王要去一趟中洲,他那边有我看着,且太皋、长真、华阳三位长老,乃是我从林家带来的,不受你父亲号令。”   月诗雪顿时破涕为笑,抱着月夫人,道:“娘,还是你对我好。”   月夫人脸色稍缓,道:“你是我唯一的女儿,我不对你好,又该对谁好?”   月诗雪又道:“若是我亲自去了,墨家还硬是不退婚呢?”   月夫人勾唇冷笑,道:“那我倒是要看看,墨意寒是选择答应退婚,还是选择少一个儿子。”   月诗雪亦是低头冷笑一下,有了娘亲这话,她才一颗心才算是终于定了下来。   ………………   宋长离从雪漠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满脸都是风尘,一回来便嚷嚷着要泡温泉。   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宋长离脸上原本的伪装全都被卸了下来,一张眼带桃花的漂亮年轻面孔,就这么呈现在了墨沧澜面前。   宋长离念了个净身咒,将一头长发束了起来,骂道:“雪漠真不是人待得地方,老子险些进去了就没回来。”   墨沧澜微微挑眉,道:“之前便说不让你轻易单独行动,却非要一个人偷偷摸摸闯入雪漠,你若是真回不来,邙山宗主夫妇岂不是要拿我是问?”   宋长离便嘿嘿一笑。   邙山宗主夫妇,虽不是他的亲生父母,但养恩大于生恩,自然是将他当成亲儿子养了这么大,宋长离若是出了事,怕是墨家又会多个敌人。   宋长离道:“眼看着,就要年末了。” 第096章 冰魔危机   年末的时候,乃是白雪境最为森寒、大雪封城的时候,许多冰魔都选择这个时候入侵漠城,因为这个时候,冰魔的实力便会达到鼎盛。   墨沧澜道:“你可有什么发现?”   宋长离勾了勾唇,道:“此去雪漠,我还当真有些发现。”   墨沧澜道:“说来听听。”   “你还记得之前你说,雪漠之北,有一处上古大战留下来的古战场,那里面有着不少阴兵,还有将死未死的魔种,就连冰魔王族都不敢轻易靠近的传言吗?”   “这传言我自小就听闻了。”墨沧澜应了一声,颇为狐疑道:“你打听到的消息,难不成要和那禁地有关?”   宋长离点了点头,大马横刀地跨坐在一张石凳上,拿起茶水便咕嘟咕嘟喝了几口,才道:“我发现,冰封之城的北方,结界松动,时不时北边的天空会有裂缝出现,然后偶尔掉落一个浴血的阴兵。”   墨沧澜眉头皱了起来。   “我也见过阴兵,手持长剑,整张脸都是被烧毁了的模样,比厉鬼看起来还可怕,阴兵似是毫无知觉,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见到活物,便要杀过去,它全身戾气甚重,杀意浓浓,且修为极高,轻而易举就能一剑下去,便杀死三五冰魔。”   黎长安描述着自己看到的阴兵,禁不住也砸了咂舌,道:“我光是这几日,便见过两次,那阴兵也不知是什么做的,纵然被冰封再尸裂,也依然可以重新凝成半虚半实的形态,像是杀不死似的。”   墨沧澜心头略感震惊。   古战场已经有了几百万年甚至千万上亿年的历史,但从来都是与世隔绝,他们从不会去打扰那些阴兵的安眠,阴兵也因着结界禁锢,从不会打扰人类——   谁能料到,有朝一日结界竟是会有松动?   墨沧澜道:“若当真如此,冰魔难道不想方设法,加固结界么?”   宋长离摇摇头,道:“沧澜兄,你这话说得可就太简单了,他们若是有那个本事,又如何会被逼得选择南下入侵漠城?我算是发现了,冰魔虽然修为高,但对于结界阵法之术,可谓是一窍不通,眼看着那结界破碎的迹象越来越明显,冰魔却是根本就无能为力。”   墨沧澜冷笑道:“所以,柿子挑软的捏,他们就挑到了我们漠城?”   宋长离叹了口气,竖起了两根指头摇了摇,道:“我和那阴兵交过手,打过之后,我也觉得漠城算是个软柿子了,若是一个两个阴兵倒也还行,但若是结界大开,成千上万个阴兵都跑出来了,那场面你大可想想,是不是没眼看。”   墨沧澜:“……”   宋长离一改之前随意的模样,正色道:“沧澜,如果当真是上古战场要破,便不是冰魔一族,甚至不是漠城的事情了,谁知道那些阴兵,会对坤泽界造成怎样的影响。”   墨沧澜点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   宋长离道:“所以,我替你答应了冰魔主的求和,同意你与他带人在北长城外碰个面,商量如何对付阴兵结界。”   墨沧澜:“………………”   墨沧澜的表情,简直一言难尽。   宋长离见状,咳嗽一声,道:“我看那冰魔主文文弱弱的,也不像是个杀人如麻的主儿,虽说咱们和冰魔种族不同,但怎么说也和阴兵这玩意儿靠不上边,我想着未雨绸缪,防微杜渐,也是好的。”   墨沧澜笑了一声,手中把玩着一串珠子,凉凉说道:“我看你是被发现了踪迹,还被捉了吧?”   宋长离:“……”   厉害了。   宋长离顿时大哭,道:“他们在我体内种了冰种,你若是不去替我求取解药,我过不了多久,就会化成水的!澜澜,你不能对我这么冷酷无情,我可是和你相依为命多年的阿离啊啊啊——”   墨沧澜:“……”   他按了下眉心,道:“放心,你若真的化成水,我会把你装入瓶子里面,送给邙山派的。”   宋长离的哭声戛然而止,愤愤指着墨沧澜道:“你这人,还有没有良心了,我为了你,兢兢业业辛辛苦苦地孤身一人跑到那荒无人烟的雪漠,就是为了替你打探情报,可你呢?你竟是根本不关心我的死活!”   墨沧澜道:“别叫了。”   宋长离:“哦。”   墨沧澜道:“何时,何地?”   宋长离说:“这倒是还没确定呢,那边只说让我给你透个风声,到时候,他们会派人前来传递消息,我就不当这个传音筒了。”   墨沧澜略一思索,冰魔一族的确有他们独有的传音方式,有些体积小的冰魔,出入漠城如入无人之地,乃是打探消息的最好探子,若想要联系上他,不是什么难事。   墨沧澜点点头,道:“多谢,此事麻烦你了。”   宋长离笑了笑,不以为意说道:“你我之间的关系,说谢这个字,可就见生了。”   ………………   墨沧澜和宋长离对于阴兵结界一事,虽然说得并不沉重,但实际上,一旦确认此事属实,不光是对于整个雪漠,对于整个漠城甚至北境都有极大影响,这影响,甚至称得上是惊天动地的。   上古战场本就戾气浓厚,但凡修为稍低一些的,只不过靠近就会被戾气罡风绞杀成碎片,魂飞魄散,纵然修为高强,也绝不敢闯入上古战场,毕竟,谁都不知道那些沉淀了数百万年甚至上亿年的禁地里面,究竟会潜藏着怎样的危险。   上古诸神时期早已过去,道法在这千百万年中,早已衰落到令人痛心的地步,本以为墨沧澜的诞生,能够带领苍茫大陆重新走回巅峰,然天道难容大慧者,墨沧澜的陨落,也正是印证着苍茫大陆道统的陨落。   一旦上古战场重开,整个苍茫大陆,竟无一人能够应战,这才是最可怕的!   数日之后,白雪境议事堂内,诸位长老和墨家嫡系悉数在座,就连月见微都在墨沧澜身后坐了下来。   大堂之中的数位长老和嫡脉,皆是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时。   墨意寒手中拿着一个白色的卷轴,他脸色略显凝重,他站在主位前,扫视了一圈下方,才缓缓说道:“前些日子,冰魔先遣队突袭漠城,想必大家都已经亲眼看到了。”   月见微望着墨意寒,心中有了不祥的预感。   墨意寒深吸口气,伸出了手,将卷轴浮在半空之中,道:“但之后,就没了动静。我本以为冰魔只是来探一探漠城深浅,受了反击之后,就轻易不会再来,却不料,糟糕的事情竟是在后面。”   紫川长老脸色一沉,率先说道:“难不成,那些冰魔当真打算背水一战,和我们战到底?冰魔之中,纵然有王族势力,却也在越过雪漠之后,就修为折损,他们若要全力一战,必然不会落得什么好处!”   南星长老扫了眼愤慨的紫川长老,道:“城主话还没说完,你先等等再说。”   紫川长老便闭上了嘴。   墨意寒施法,在那卷轴上轻轻一点,卷轴便在空中散开,上面的冰白色字迹像是活过来似的,从纸上浮现出来,一个接着一个呈现在众人面前。   月见微定睛一看,上面写道:“上古战场结界将破,冰魔族尊主刑越拜请白雪境城主墨意寒、少主墨沧澜,三日后于奔亡岭共商大事。”   上古战场结界这六个大字,在月见微眼中映出了冷光。   他突然想起,上辈子在他闭关的时候,的确隐隐听到苍茫大陆传来的消息,说是北境一处上古战场结界全碎,里面的阴魂阴兵鬼煞魔神悉数尽出,短短几年之内,便已经屠灭了半个苍茫大陆的修仙之人,霸占了除南洲和东洲之外的其他所有土地,已经势不可挡,苍茫大陆几将消亡!   这消息称得上是震撼,但若真算起来,对于紫泽仙陆的修士们而言,苍茫大陆不过是他们掌控的小世界其中之一罢了,纵然最终没落、修士死光、彻底成为一片废土,对他们而言,也不过是失去了个修仙资源的供应之地罢了。   对于月见微而言,更是不痛不痒。   那时候,墨沧澜已经不在,他一心想着为墨沧澜报仇,哪儿有什么心思,去管别人是死是活?   不过,月见微此时却是知道,冰魔一族所言之事,并非作假,上古结界松动的事情,也并非小事,若是处理不妥,再过个千八百年的,苍茫大陆许是就成为阴兵的天下了。   月见微听着那些长老热议起来——   “此事是真是假?可是有诈?”   “那刑越我听说过,是个辣手无情的主儿,就是他起兵造反,带着冰魔王族杀了前任魔主血蚩尧,登上了魔主的位置。”   “刑越开口便要城主和少主亲自前去,若是他动了什么歪心思,怕是会出事。”   月见微看向墨沧澜。   他坐的位置,正巧在墨沧澜左后方,他只能隐隐看到一丁点的侧脸,却看不到墨沧澜的面部表情,也不知墨沧澜如何作想。   墨意寒环视下方,最终目光落在了墨沧澜身上,道:“沧澜,你说。”   墨沧澜点点头,淡淡道:“我前些日子,派人去雪漠深处一探究竟,发现那传说中的上古结界,的确有了裂缝,而且已经有两只阴兵从里面跑了出来,无差别的杀人,且不畏冰雪,纵然被分尸冰封,也能重新融合一体,相当于复活,所以冰魔主卷轴所言,乃是事实。”   此言一出,嫡脉和各位长老禁不住面面相觑,露出了不可置信之色。   紫川长老皱眉,道:“上古战场一说,一直都是传言罢了,这么多年,荒芜禁地从来都无人踏足,谁又能确定真假?”   墨沧澜道:“上古战场大封之地,确有其事,这一点,墨家老祖曾在传给嫡系后人的卷轴中,有所记载,只是上古战场封印从未出现过裂缝,老祖也有训,不准我们靠近雪漠深处,所以从来不曾提起过。”   墨意寒点了点头,表示认可,道:“沧澜所言甚是,想来南星长老,对此事必然也是有所听闻的。”   南星长老在墨家的时间最久,具体多少年,连墨沧澜都说不清楚。   南星长老点了点头,摸了摸光滑的下巴,道:“若真是上古战场结界松动,那必然不是开玩笑的。”   碧霄长老最为谨慎,怀中抱着他的雷火狸猫,道:“若是那地方从未有人踏足,又如何知道是上古战场?” 第097章 《丹神录》   墨沧澜淡淡说道:“长老有所不知,那上古战场会有海市蜃楼的景象倒影在雪漠上空,偶尔会有人看到上古战场,众神交战的金戈铁马之景,而且,里面的气场充满了杀戮和煞气,别说进去,只是靠近就可感受到神魂战栗,自然能确定究竟。”   碧霄长老微微一愣,然后喟然轻叹一声。   上古战场结界已经基本上确认了,在场诸位并无异议,接下来便是要讨论那位冰魔主刑越的邀约了。   “奔亡岭这位置,乃是位于雪漠和北长城中间的一个分界处,而且偏向于我们这边,易于修士们埋伏。”南星长老斟酌了片刻,抬头望着墨意寒,又看了看墨沧澜,道:“私以为,冰魔主将位置选择此处,的确已经算是有诚意的了,我看去得。”   紫川长老和碧霄长老也同样认为去得。   毕竟,上古战场结界事关重大,一旦破碎,遭殃的绝不可能仅仅是冰魔一族而已,白雪境的这些长老,绝非没脑子吃闲饭的平庸之辈,他们轻而易举就分析出了个中轻重,自然支持和冰魔主会见。   当然了,对墨沧澜和墨意寒的保护,也不能松懈。   最终,几经讨论之后,墨意寒决定到时候带着墨沧澜孤身动身,前往奔亡岭与冰魔主相见,除此之外,南星、紫川两位长老暗中保护,以免出了什么岔子。   回到观澜轩后,一路上像是嘴巴被缝上了的月见微,总算是开口说话了。   “大哥。”月见微看着墨沧澜,道:“到时候,我也想跟你一起过去。”   墨沧澜倒是并未拒绝,道:“你若想去,就变成原型与我一起过去。”   月见微顿时有些高兴。   墨沧澜微微一笑,说:“那些合虚丹,我已经连续服用了四十五日,药浴也隔三差五地做了二十次,我只觉得体内的寒气已经逼得差不多,可否停用这些丹药了?”   说起此事,月见微也正想提起。   月见微点点头,道:“合虚丹可以停了,毕竟这合虚丹,大哥四十五日已经吃了六百颗极品合虚丹,早已超过寻常人上千倍,昨日我给你施针的时候,查看了一下筋骨脉络,其中的细碎寒气已经逼得差不多了,合虚丹再用下去,也没什么效果了,需要换丹药了。”   墨沧澜对自己的身体最为了解,他从前日开始,便发现合虚丹无什么大用,便直接告诉了月见微,不料,月见微竟然对他的情况,也是如此了若指掌,一语道破他身体情况。   墨沧澜道:“你每日要炼制那么多炉药,着实辛苦,我倒是觉得过意不去了。”   月见微一听,便马上说道:“大哥莫要胡思乱想,我炼药的时候,亦是修行,修炼魂力必须炼药炼丹才行,而且我如今炼药的时候,会看到药灵之气,我将这些药灵之气吸收,能够逐渐平衡我体内的木灵力,对我身体有好处呢。”   “药灵之力,又是什么?”墨沧澜问道。   月见微不做隐瞒,还很是兴奋地说:“就是寻常丹师这辈子都看不到的好东西,看起来,像是灵气的一种,但能够被魂力吸收,然后扩充魂力数量浓度,大哥应当知道,魂力有一处承载它的虚府,虚府有多大,魂力就最多有多少,而虚府这东西,是最难改变的,就像是灵核一样。”   “我体内,原本火魂力的虚府很大,木魂力的虚府极小,所以炼丹的时候,总是火气旺盛,我必须费尽心思,用更大的力气,去将火魂力和木魂力控制到一种平衡状态,着实费心,也容易失败,但如今我吸收了药灵,就能将木虚府给逐渐扩大,让木魂力填充虚府,自然会变得厉害啦!”   月见微但凡有些成就,就会替自己高兴,尤其是在炼丹一道上。   毕竟他比起武道修为,他更在意的不过是墨沧澜的身体。   墨沧澜看着面前这像是吃了糖似的小孩儿,禁不住温柔地笑了笑,道:“我们微微,着实厉害。”   月见微露出了八颗银牙。   墨沧澜接着道:“不过,药灵这东西,我尚是第一次听说,能拓展虚府更是逆天,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若是让有心之人知道,必会引火上身,微微日后还是莫要轻易提起此事。”   月见微点了点头,道:“除了师父和大哥,其他人根本就不知道,我也晓得其中轻重,自然不会再告诉任何人,你和师父,是我如今最信任的人,所以我才无所保留。”   墨沧澜便又是心中一片熨帖。   三日后便要动身前往奔亡岭,但月见微这几日并不闲着,一有时间便往聊赖阁跑。   “我大哥现下已经用不上合虚丹了。”月见微对着正在挑拣灵草的叶无涯说:“师父师父,接下来,又该用什么丹呢?”   叶无涯停了动作,狐疑地瞅着月见微,道:“合虚丹需得连续用上三年,墨沧澜现在就无效了?”   月见微露出白牙,道:“我给沧澜哥哥吃的合虚丹,具是极品丹药,药效本就要比上品合虚丹翻了数倍,再加上旁人消化一颗合虚丹,要数日,我大哥只需要一刻钟而已,服用了几百颗,也差不多了。”   站在叶无涯身边帮他一起挑拣灵草的小童,禁不住倒吸口凉气,手里面的灵草都吓得掉到地上。   “少爷,你也忒不是人了吧!”小童惊叫道:“你这短短不到两个月的功夫,居然炼制了几百颗极品合虚丹?你这若是说出去,不出一个月,绝对会被人追杀。”   月见微:“……”   叶无涯在小童脑门上敲了一下,道:“所以你把嘴给我闭紧了。”   小童揉着脑袋,说:“我的嘴巴,一向很紧。”   叶无涯又对月见微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若是没有概念,不知后果,便回头去看看墨沧澜。”   月见微自然而然地点头,道:“师父不用担心,我自是不会再对任何人提起,我大哥的前车之鉴,记忆尤深,不敢丝毫忘却。”   叶无涯点了点头,看着月见微,道:“如今你给他服用的所有丹药,无疑是为了缓解毒发时间和毒发的痛苦罢了,到底还是治根不治本,要我说,你也不必费这么多心思,在他身上了,反正这万骨枯之毒,最多再撑个二十年,必然会爆发出来,到时候,墨沧澜就必死无疑了。”   月见微觉得这话听起来就不舒服了,便说道:“就算能让大哥舒服一些,我也觉得值得,况且,我大哥定然有别的际遇,让他多活许多年。”   上辈子,墨沧澜活了三百多岁,绝非一百二十岁。   叶无涯看他信誓旦旦的模样,也懒得打击他,便说道:“也罢,我总不能强求你什么,合虚丹既然无用,那下一步,你就炼制冲虚丹吧。”   月见微一顿,道:“冲虚丹?这不是调理五脏六腑之内的真气,修补筋脉缺损、滋养丹田气海的绝世丹药吗?”   叶无涯眯了眯眼睛,看着月见微道:“你又是如何得知这种丹药的?”   月见微:“……”   他脱口而出,便就说出来的。   不过仔细想想,这丹药似乎是那位被悬在崖下的仙君给他说的,至于来历,月见微却是不知的。   “我梦里的那位师父教给我的。”月见微眨了眨眼睛说道。   叶无涯深深看着月见微,苦笑了一声,叹息说道:“丹道衰微,不只是苍茫大陆,就连其他同级大陆和紫泽仙陆,也是如此,好的丹方悉数遗失,丹师更是私藏丹方,不愿与任何人分享,我得了一本上古丹方残卷,与我的道侣一起,用了千年时光,才将那里面记载的数百种丹方,勉强复原了十样。我与他一起,复原的第一种丹药,便是冲虚丹。”   月见微:“………………”   他突然有些腿软,禁不住开始回想,当年他见到的那位被困于囹圄之中的男子,究竟是何种身份?   叶无涯深吸口气,接着说道:“只可惜,后来我与道侣失散,便再也无心研究那本上古残卷,你梦中的那个人,我不知是真的做梦,还是假的做梦,但你炼丹用的那万宗归一诀,正是我道侣所用,所以那日你乍一说起,我便愿意收你为徒。”   月见微:“………………”   这他娘的,就非常紧张非常尴尬了。   那位在悬崖峭壁上日夜风吹雨淋被雷劈的仙君,他上辈子的师父,竟然极有可能是叶无涯的道侣?   这世上之事,未免也太巧合了吧!   他就说叶无涯怎么会突然改变主意,收他为徒,没想到,竟是因为他那日说起了万宗归一决。   月见微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便看到小童站在叶无涯身后,满脸紧张地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月见微看着叶无涯,眨了眨眼睛,道:“我和师父,居然这么有缘分啊,说不定入我梦中的那位仙君,就是师父的道侣也说不定。”   本以为叶无涯会认可,却不料他竟然瞪了月见微一眼,道:“我道侣入你这小屁孩儿的梦做什么?我都没梦到过他……更何况,他早就已经不在人世,更不可能入梦,你见到的那位仙君,必然不可能是他。”   月见微:“……”这他娘的就非常尴尬了。   小童默默望着叶无涯,露出了几分心疼之色。   叶无涯却是看起来还算平静,道:“不说以前的事情了,既然你有这个造化,听说过冲虚丹,想来和《丹神录》也是有些缘分的,我曾将《丹神录》当做至宝,不愿与任何人分享,誓要将里面的所有丹方,悉数复原,但这些年,我越发觉得无聊,也懒得钻研了,不如就传给你吧。”   月见微心中一震,叶无涯口中的那本上古残卷,居然就是《丹神录》!   这《丹神录》乃是可遇不可求的宝贝,据说里面记载着紫泽仙陆从洪荒开始到现在所有存在过的丹药和丹方,只不过因着年代久远,其中禁制颇多,还有所残缺,以至于到现在都无人成功解析。   不,在此之前,《丹神录》甚至只是传说中的丹道至上秘籍,只存在于传说之中,却从无人知道它究竟在哪里,甚至不知道它是否还在紫泽仙陆,因为从来无人亲眼见过。   不过,有关《丹神录》的消息,却是从未中断,一旦出现,就会引得各路强者争相竞逐,然而事实证明,那些消息都是假的。 第098章 冲虚丹   月见微知道《丹神录》的地位,此时心中自然是震惊无比的。   紫泽仙陆丹道巅峰的大成之书,据说已经接近于神界,竟然真的存在,而且,竟然在叶无涯的手中!   没有任何一位修士,不在意秘籍法宝,月见微也是一样。   “师父,您说的那个《丹神录》,是我知道的那个丹神录吗?”月见微还有些不可置信。   叶无涯斜觑了他一眼,道:“废话,不然你以为,这世上还能有几个《丹神录》?”   叶无涯是个雷厉风行的人,既然话已经说出口,自然不会拖到来日。   叶无涯当即便朝着月见微的额头一拍,念着法咒,一道金色光芒朝着月见微的额心打去,只一眨眼的功夫,月见微便察觉到他的识海之中,忽然多了一本上古残卷。   那本上古残卷,在识海之中浮浮沉沉,里面有无数浩如烟海的丹方气诀,但凭着月见微现在的修为,只能看到前几页罢了。   虽说残卷上并未写出书名,但那种震撼人心的感觉,以及得到秘籍传承而带来的感应,足以让月见微肯定,这本秘籍残卷,的确就是《丹神录》无疑!   月见微在识海中翻来了第一页,便看到了冲虚丹的用处和被补全的丹方。   这冲虚丹,竟然要用二十八种灵草,再加上八种妖兽身体中最有用的部位,共同炼制,成丹率极低,成本算是极高。   不过,这也在意料之内,毕竟这种冲虚丹,寻常人根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别说是坤泽界,就算是在上修界,冲虚丹也是从未出现过的灵丹。   “冲虚丹炼制起来,并不简单,尤其是那些所需的灵草和妖兽,寻找起来要废一番功夫。”叶无涯道:“我曾经尝试炼制,却也只是炼制出了上品冲虚丹罢了,不过,以你的天资,想要炼制出极品冲虚丹,也是有可能的。”   月见微郑重其事地对叶无涯道了谢,道:“多谢师父指教,我这就去让我大哥,派人寻找这些灵草和妖兽,待到炼成,定是第一时间让师父过目。”   叶无涯摆了摆手,道:“行了,日后你就是《丹神录》的主人了,你身负异宝,我也说不准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你自己小心一些也就罢了。若是有什么想要卖的丹药,便就放在聊赖阁寄存出售,也好有个遮掩。”   月见微点了点头。   叶无涯接着道:“上次,墨沧澜为你一掷万金,买了那绝世丹炉,便已经让你暴露于人前,现在普天下皆知你是丹师,你日后切记低调做人,莫要轻易暴露修为,包括这冲虚丹和之前的合虚丹,都莫要让人知道是你亲手炼制,你修为还不足以自保,不要给自己惹麻烦。”   月见微又对着叶无涯拜了一拜,知道这位半路捡来的师父,乃是真心对自己着想,心中无比感激,大恩不言谢,他将叶无涯的恩情牢记于心,待到日后,必要倾囊相报。   回到白雪境,月见微当即便找到墨沧澜,告诉他冲虚丹的妙用,且明摆表现出苦于寻找丹药和妖兽的烦恼。   墨沧澜闻言,并未问他冲虚丹从何而来,便道:“这些灵草和妖兽不是难事,你要多少,我派人去给你寻来。”   月见微一愣,道:“大哥,这灵草当中,有五样比较珍贵难寻的,许是要到乾元上界才能寻到,要颇费一番功夫。”   墨沧澜看他小心翼翼的样子,禁不住一笑,道:“放心,大哥既然开口说了能寻到,自然是能寻到的。”   月见微:“……”   月见微便放心了。   不管怎么说,只要墨沧澜说出来的话,必然是作数的。   只是,月见微心中生出了些许狐疑,按常理来说,墨家的势力绝不可能遍布到上界,因着上界乃是五大世家和几大宗门的势力地盘,他们尚且自己将生意瓜分不来,又如何允许下界的生意插足半分?   墨沧澜这些年,又鲜少会去上界,甚至连漠城都没出过,这些灵草,又如何能轻易寻到?   月见微想了想,又说道:“大哥,我前些日子,得了一种名为雪肌冰肤丹的丹方,炼制出来,服用之后,就能让身体变白——但要持续服用,毕竟这种丹药,是会在一定时间段内维持白皙的。只不过,也同样是原料难找,也没什么大批卖出的渠道。”   墨沧澜一听,便就心中明白月见微似是已经生出了怀疑,墨沧澜却并不觉得冒犯,反而有种隐隐兴奋之感。   月见微越是聪明睿智,他就越能轻松一些。   墨沧澜一直都在栽培着墨云泽,然而奈何墨云泽始终无法达到墨沧澜要求的十分之一,倒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月见微乍一出现,便就处处给了墨沧澜惊喜,且这种惊喜,绝大多数每一步都踩在了墨沧澜原本对墨云泽的期待上。   自合虚丹之后,墨沧澜便有了栽培月见微的意思。   墨沧澜便春风化雨地一笑,道:“不管你能那出怎样的丹药,我都能替你寻到卖出的法子,保证不会让人怀疑到我们白雪境头上。”   月见微:“……”   果然有些问题。   墨沧澜笑道:“这世上最好赚的钱,就是女子的钱了,你倒是会寻赚钱的路子。”   月见微禁不住露齿一笑,道:“毕竟拿了这么贵的丹炉,不多赚些钱,总觉得心中过意不去,若是能放在墨家的门面上来卖,也算是我给家族做些力所能及的贡献了。”   墨沧澜心中熨帖,道:“你给墨家做的贡献,已经不小了。这冰肌雪肤丹,墨家是万万不敢拿出来大批量卖的,墨家虽为十二派之一,但比之千机阁、杏花谷这等门派势力,本就不值一提,更遑论归元神宗和五大家族了。一旦墨家拿出来卖,传出去之后,必会有上界大世家族和宗派派人前来讨要丹方——烦得很。”   月见微自然也知道其中轻重,他说拿到墨家卖,不过是稍作试探罢了。   月见微眼珠子微微一转,却是说道:“不过是些不打紧的冰肌雪肤丹,又不会对世家平衡造成影响,应该不会有人惦记着吧?”   墨沧澜露出了个似是嗤笑的表情,在那张绝艳脱俗的脸上,显得尤为生动。   “这话倒不好说。类似的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墨沧澜轻描淡写,但月见微却能感觉到他厌恶的情绪,道:“早些年的时候,我偶尔得了一张丹方,乃是解毒的,但凡服用下去,寻常的毒药,都可溶解,厉害些的毒药,大多都能压制一段时间。炼制出来之后,我觉得这种丹药在苍茫大陆从未见过,却很是有用,便让白雪境的长老弟子们批量炼制,拿出去卖。”   “但过了没多久,这种丹药才刚刚大卖没几日,便有不少密探前来白雪境打探消息,不胜烦扰,本以为这就算了,没想到,又过了几日,便有世家人登门,直接张口便索要丹方。”   “那种感觉,着实恶心。”   月见微:“…………”   他没想到,墨沧澜竟是还有这样的经历。   月见微心中腾然生出一股愤怒,他握了握拳头,道:“这些人,未免太不要脸了,一个丹方而已,做如此姿态,太过小气,究竟是哪一家,竟是连脸面都不要了,做出如此强盗行径!?”   墨沧澜却不欲多言,摇摇头道:“是谁都不重要了,我那时候,正值低估,虽心中气愤,却也无济于事,只得将丹方交了出去。非但如此,那世家还直接命令墨家再不准炼制那种丹药,从那之后,白雪境便再也没出过了。”   月见微光是想想那副场景,便就心中发疼,恨不得回到那个时候,将欺负墨沧澜的世家,给直接剁碎了喂狗!   夺人秘籍不说,竟是断人财路,这简直不是人做的事情!   月见微看着墨沧澜,道:“所以说,从那之后,墨家就再也不推出什么新物了?”   墨沧澜云淡风轻道:“是啊,有什么可推的,还不是给旁人做了嫁衣裳?所以你那冰肌玉骨丹,为以防万一,绝不可放在墨家售卖。”   月见微重重点了点头,在心底叹了口气。   接下来,月见微便将冰肌玉骨丹和冲虚丹的丹方给了墨沧澜,墨沧澜的手指在那纸张上面拂过,便就将上面的东西牢记于心。   墨沧澜很快便当这月见微的面,将那价值连城的纸给销毁了。   墨沧澜叫来了终年潜伏在暗处、随时做好听他召唤准备的暗桩,给他说了几种灵草的名字,吩咐道:“以最快速度,将这些灵草准备齐了。”   暗桩无声无息地出现,又无声无息地消失。   墨沧澜又叫了另一个暗桩过来,又将其他几味灵草吩咐给他。   如此这般,两种丹药总共所需要的四十二种灵草、八种妖兽,被墨沧澜统共分了八个人来分头行动。   一来,这是为了能够更快地将所需原料找齐,二来,墨沧澜也恰恰是为了保护月见微。   他一听那丹药的名字,再看那功效,便知道这些丹药对于苍茫大陆修真者而言,有多重要,一经售卖,必会再掀起轩然大波。   他不想再让月见微受到任何人的威胁,从一开始,便不会让人通过这丹药售卖的渠道,联想到墨家,让这些下属分别行动,必然让人猜不透丹方是什么。   月见微这边已经过了数个桥,来到一处偏僻的小树林,用传递消息用的蜻蜓叫来了月十。   月见微问道:“月十哥哥,你可知道现在外面有卖一种丹药,服用之后,便能解百毒,纵然有些毒很是厉害,当时解不了,也能延缓一段时间?”   月十拿出了储物袋,掏出了一个瓶子,倒出了一枚丹药放在手心里面,对月见微道:“少主说的,可是这种祛毒丹?”   月见微一愣,拿过来这丹药,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又舔了舔,打量了好一会儿,道:“好像是这种丹药——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月十说道:“出门在外,总是要有些好货傍身,这祛毒丹只要是大城市都有卖的,而且销路火热,总是断货呢,少主怎地问起这种丹药?”   月见微沉了沉眸子,道:“卖这丹药的,是哪个世家的地盘?”   月十想了想,道:“我做任务,都是在漠城附近的北边城市,北边可是顾家的地盘,顾家的产业最多,自然有卖,但其他世家的产业,也有卖这种丹药的,似乎并非一家独断。” 第099章 影七   月见微想了想,便就明白其中关窍了。   若是逼着墨家那出丹方的,不是北帝王府顾家,那其他四大家族,不管是谁,得了丹方之后必然会被北帝王府追究——   我的地盘、我的属臣,怎能容你如此嚣张?   但看来,这追究的结果,不过和“利”字相关。   争执到最后,竟是一张丹方,五大世家共享了。   月见微禁不住发出了一声极为轻蔑的嗤笑,看得月十颇为不解。   月见微冷笑道:“那些狗东西,还真是好算计,什么好东西都要掌控在世家手中,不给旁人丝毫喘息之机,月十哥哥,你却帮我查查看,最初售卖这种丹药的,到底是哪个世家。”   月十问道:“这丹药,可是有什么来历?”   月见微危险地眯起眸子,道:“竟是有人敢胆大包天,从我夫君手中抢东西,我来日比让他们十倍百倍地奉还!”   月十:“……”   月十被呛了一下,咳嗽了几声,道:“少主,您且收敛一点,夫君这个词,还是莫要随便说出口。”   月见微扁扁嘴巴,道:“怎么了嘛,反正日后,墨沧澜必然会是我夫君。”   月十顿时感到一阵心塞,隐隐还有将要窒息的感觉。   他以前,可从不知道月见微竟然是喜欢男孩子的。   而且,竟是要喊别人夫君的那种!   月十循循善诱,道:“日后是日后,如今墨少主,似是还没答应少主的追求吧?”   月见微耷拉着一张脸,生无可恋地瞅着月十。   月十接着道:“如此这般,少主若是将夫君二字,说顺嘴了,哪日当着墨少主的面儿,嘴巴一秃噜就说出来了,岂不是让墨少主觉得,少主不够矜持,不够端庄内秀?墨少主那种人,一看就像是喜欢大家闺秀那种类型的。”   月见微:“……”   月十:“所以说,少主要仔细一些啊。”   月见微突然神色凝重。   “月十哥哥,你方才的话,倒是提醒了我。”月见微微微蹙着眉头,越发不解,摸着下巴沉吟道:“若是沧澜哥哥喜欢矜持内秀端庄那种类型的,我的性格和行事,都那么贴切,他怎么就不喜欢我呢?”   “……”月十抽了抽嘴角,道:“少主,你怕是对自己的风格,有什么误解。”   月见微面无表情地看着月十。   月十道:“少主先把称呼改了,再来说内敛矜持吧。”   月见微想要反驳,但突然想到他还突然变身成人形,趴在墨沧澜怀中去勾引他的行径,突然就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时候,的确有那么一丢丢的不够矜持——但他忍不住,他又能怎么样呢?   月见微便叹了口气,仰望着天空,忧伤地说道:“算了,人无完人,有缺憾的人,许是更吸引人吧。”   月十:“……”   ………………   距离月见微告诉墨沧澜那些灵草和妖兽之后才刚过两日,墨沧澜竟是已经将东西准备齐全,规规整整地放在一个长案上面,呈现在月见微眼前。   月见微禁不住暗自咂舌,感慨墨沧澜的行动力和势力范围的确出乎自己的意料,怕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势力,否则光是这些东西,绝无可能短短两日之内,就从苍茫大陆各地弄到手中,而且数量还这么多!   但月见微并没有被隐瞒的不快,反而心中隐隐兴奋——墨沧澜果然不愧是他看上的男人,纵然身体被困于囹圄、处于劣势之中,也一样能够成为独当一面的强者,凭借他的智慧和老辣的手段,将一切尽数掌握在自己手中。   月见微检查过灵草,很是兴奋地看向墨沧澜,笑道:“沧澜哥哥,这些灵草和妖兽的爪牙内丹心头血,全部都是我要的,没有一样,出现差错。”   墨沧澜也露出了几分满意的笑容,道:“我已经派人从别处再调取这些东西了,就存在墨家的灵草堂中。墨家的丹堂那边,我已经差人专门为你开一个匣子,只放你所需要的材料,日后,你所有需求不必通过甲字弟子的路径,直接找影七去支取就好。”   月见微一顿,道:“影七?”   墨沧澜打了个响指,一个形如鬼魅似的身影,便就从高高的梁上落了下来,直接单膝跪在月见微身边。   月见微看着这个身材劲瘦气息内敛的男子,心头掀起了狂浪——他竟是从未察觉过墨沧澜这屋子里面,居然有人!   月见微打量着影七,此人有一双鹰隼一样的凌厉眼眸,头发被利落的高高束起,只垂到肩部,他的上半张脸,用不知什么金属做的黑色哑光质地面具遮挡,看不出全部容貌来。   只需得一个估计,月见微便知道此人的修为,绝对在自己之上,至少也已经到了玄级境界,足以能去乾元上修界闯荡一番。   月见微心中一时间略过无数猜想,脱口却是问道:“大哥,这位影七大哥,是什么时候来到你这屋子里面的?”   墨沧澜对着影七道:“你来回答月少爷的问题。”   影七声音冷漠,道:“回月少爷的话,影七从七十年前,就已经日夜守在少主身边,平日里会和影六轮换值守,七十年来从未有一日停歇。”   影七对此还是感到非常自豪的,墨沧澜的破军十三卫,虽然每个都深受墨沧澜信任,但只有藏匿身形最厉害、修为最顶级的,才有资格成为他的贴身影卫。   至于影六这个话痨,不过是有时候影七要出去执行任务,总要有影卫顶上这个空缺,才偶尔代替他在墨沧澜身边守着。   其余十一位影卫,纵然再厉害,平日里也在外面游走,哪儿有机会每日对着少主的盛世美颜发花痴?   却不料,月见微竟是大吃一惊,双手捂着脸叫道:“你日夜都在,岂不是那日我脱光光趴到沧澜哥哥床上,你也看到啦?”   影七:“……”   墨沧澜:“……”   墨沧澜正在喝茶,若非他将茶水迅速咽下去,怕是要被一口水呛死。   影七作为一个历经过无数暗杀、见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合格影卫,他简直穷尽一切想象,都无法料到月见微最关心的事情,居然是这件事情!   影七作为一个连与人拉手都不曾有过的纯情男子,竟是被月见微一句话给憋得整张脸都红到了耳朵根!   影七头也不敢抬,原本冷漠的声音都带了几分不稳,道:“属下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不知道,那日值守的人,一定是影六!”   墨沧澜不易察觉地笑了一下,然后轻咳一声,借用喝茶的掩饰遮盖住嘴角的憋笑,凉凉道:“你见到我的影卫,不问他修为如何,也不问他擅长什么,更不问日后我准备如何安排他,竟是要关心他是不是把你看光了——你可真好意思开这个口。”   影七顿时把脑袋低得更厉害了。   撞破主子和爱宠这种事情,他突然觉得自己离死不远了。   月见微却是理直气壮,道:“我自然要关心这种事情,我的身子,只能给沧澜哥哥一个人看嘛,再说了,我都脱光光了,你却要凶揍我还要关我祠堂,你和我两个人知道就行了,却被旁人看到了,我还要不要面子了?!”   墨沧澜忍不住乐了,笑了一声道:“原本影七什么都不知道,但你这么一说,他就什么都知道了。”   月见微:“……”   影七面无表情,硬邦邦地说道:“少主,影七依然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听到。”   墨沧澜在月见微脑袋上敲了一下,道:“别调皮了,不该看的,不该听的,影七会主动屏住外息,更不会说你什么。”   月见微“哦”了一声,对着全身僵硬的影七笑了一下,道:“影七哥哥,你跪着做什么,快些站起来说话,你这么跪着,我都不习惯了。”   影七一听,连忙说道:“月少爷直接唤我名字就成,月少爷有什么事情,单凭吩咐。”   说着,便站了起来。   墨沧澜微微颔首,道:“影七跟随我多年,修为能力以及忠心自不必多说,是我最为信任的影卫之一,一直执行暗活,乃是贴身保护和近战的一把好手,他身上有我的令牌,你若是不方便下山来往,想要买些什么,卖些什么,直接告诉他便可。”   这件事情,墨沧澜已经考虑很久了,月见微每天都往山下跑,他虽然能派出彼岸蝶盯着,但真的出事的时候,却远水解不了近渴,虽说也暗中派了几个人贴身保护,但那些人只是出自白雪境,修为并未高到足以护住月见微,是以墨沧澜便打算将贴身保护自己的影七,转给月见微,成为他的私人暗卫,也好帮助月见微逐渐接触他自己的影子帝国。   月见微一听便明白墨沧澜的意思,很是讶异地说道:“大哥打算让影七来保护我,听我差遣?”   墨沧澜道:“正是此意。”   月见微道:“可是,若影七跟了我,往后谁来保护你?你用着顺手的,还是自己留着更好,给了我,总归是浪费了。”   面对月见微的担心和关切,墨沧澜很是受用,不过他也有自己的考虑。   “你也应当看出来了,影七并非白雪境之人,而是我的私人影卫。”   墨沧澜道:“自从你与月十来了白雪境之后,打探的人,一直都不曾断过,甚至有人已经猜到了你和月十的身份,不过,这些人皆被我的影卫灭了口。之前的拍卖会,我一掷百万,买了白璧无瑕给你,已经引得各方人马纷纷打听你,甚至还有人潜入白雪境,想要探得你的炼丹情况。”   月见微张大了嘴巴,道:“这些事情,我都一概不知啊。”   他这些日子,每天都沉浸在炼丹、修炼、炼丹、修炼的循环之中,根本就无心管辖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却没想到,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竟是遭受过那么多人的窥探!   墨沧澜却是一笑,甚是温柔说道:“这些事情,何必用来让你分心?但凡我能替你解决的,都不会让你有烦忧之处,白雪境之内,为兄必是要保你安枕无忧。”   月见微顿时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又像是喝了蜜糖似的,甜到齁人。   原来,墨沧澜暗中为他考虑这么多,做了这么多,才能让他安枕无忧地每日炼丹修炼。   不过,沧澜哥哥就是这样的人,纵然嘴巴上什么都不说,实则一切都已经在旁人不知情的时候做完了,且事无巨细,什么都考虑在内。   所以,月见微总觉得,在墨沧澜身边,他才感到最安全。 第100章 虚府扩充   月见微便收下了影七,也明白墨沧澜拒绝将保护他、替他跑腿儿的任务交给月十,是出于怎样的考虑——   月十和他毕竟是一起逃亡的,来自紫泽仙陆的人,但凡来打探消息,必然会提起一大一小两人,而且若用画像询问下来,他与月十特点都比较突出,放在一起,就更容易被人看出。   出于安全考虑,月见微和月十,最好分别行动,保持一定的距离才行。   不过,月见微心中其实也比旁人更清楚,以月十的修为而言,在这种地方,完全没必要与他保持距离,但既然是墨沧澜的一片好意,月见微自然坦然接受,不会多说一个字,而且,以防万一,也是至关紧要的。   得了灵草和妖兽的部位,月见微急不可耐地便抱走去炼制丹药了。   冰肌雪肤丹倒是能先放一放,冲虚丹才是月见微最想要炼制的。   冲虚丹需要的灵草较多,炼药顺序和对魂力的要求还相当高,而且其中还加入了数种妖兽的鳞片、角、血肉之类的半生半死之物,炼制起来就更是困难。   月见微深吸口气,拿出了白璧无瑕,盘膝而坐,先是将那些灵草扔到炉子里面用魂力炼制。   火魂力淬炼,木魂力滋养,不知过了多久,药炉之内,这些灵草被悉数析出了里面饱含着的精粹灵草汁液,汁液外面还裹挟着一层淡淡的、接近透明的红青色灵流,这些灵流分别是月见微的火魂力和木魂力的表现形式,在灵草汁液外面托着,是为了能够让灵草汁液在冷却的过程中,不至于有任何逸散和变质。   只不过,这些变化和场景只有炼丹师自己能够通过“内视感应”看到,从外人的角度来看,只能看到一个炉子的外壳罢了。   所以,从这方面来说,丹师传承要比武道传承更难,有些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就算师父教得再好,说得再清楚,并未亲眼见识过,也到底是难以形成一个稳定的概念,更遑论自己亲手炼制了。   也正因此,每个丹师炼丹时候对灵草的解析和控制,都千差万别,以至于炼制出来的丹药,等级和品质也同样是千差万别。   话说回来,炉子里的灵液团子很快就降温到了月见微期待的温度,便被柔和的放在了药炉底部。   月见微便将剩下的那些妖兽部位扔了进去,只听得“刺啦”一声,爆炎兽的血肉在炉子里面爆裂开来,发出了一声不小的声响。   若是换成月见微之前用的那个炉子,免不了发生爆炉的危险,前功尽弃,不过,这种爆裂对于白璧无瑕而言,最多只能算是挠痒痒罢了。   是以丹炉品质高低,对于炼药师而言,至关重要,绝对是能够炼制出绝佳丹药的重要条件之一。   月见微着实暗中庆幸墨沧澜替他拍了这么个厉害的丹炉,要不然,不光这次,日后他遇到厉害的炼丹材料机会还多着呢,若是手中没一样衬手的丹炉,可是会大大折损他炼丹的计划。   爆炎兽等级较高,血肉之中包含的狂暴能量不少,木魂力保留了其中的特点,再用火魂力淬炼血肉,只留下有用的精华。   光是处理爆炎兽的血肉就已经费了月见微不少时间,待到他再处理烈螭受琉璃甲的时候,月见微体内的魂力,已经耗费了一半了。   炼丹一道,最忌讳半途而废,炼制一半再停下来,必然前功尽弃。   月见微便没打算停手,继续一边吸收那些散出来的药灵之力,一边用魂火炼制琉璃甲,誓要一次成功。   屋外。   墨沧澜在外面静坐片刻,听不到里面的动静,便就转身离开了。   今日便是他和墨意寒前去奔亡岭赴约的日子,墨沧澜本想着月见微之前要和他一起去,便来找他一起走,不料月见微沉浸于炼丹之中不可自拔,对于外界的一切都不理不睬的,墨沧澜自然不会打扰他。   到了院门,墨沧澜招来已经日夜值守在月见微那小小院子里面的影七,道:“我不在的这几日,你贴身保护他,若是他在炼丹,任何人前来此处,都务必拦下。”   影七单膝跪地,道:“少主放心,属下必会好好保护月少爷。”   墨沧澜微微颔首。   影七迟疑了一下,问道:“少主,可是有人随您前去?”   这问题,问出来便已经算是僭越了,但影七跟在墨沧澜身边多年,以往不管墨沧澜走到哪里,都是他跟着护着,自然放心,这还是第一次在墨沧澜远行,危险未知的情况下,他留守白雪境,自然担忧。   墨沧澜知他问的是影卫,也知影七是出于担心,便说道:“有影六和十三跟着,不会出什么大事。”   影七一听这两人都在,悬着的心,多少放下了一半。   墨沧澜离开之后,影七便重新飞身来到院子里最高的那棵树上,藏匿身形和树干融为一体,用鹰隼似的明亮眼眸,盯着周围的动静,时刻警惕着有人窥视这里……   ………………   “轰”地一声,一股丹火热浪冲天而起,又飞快地落下,形成了一道极大的落差,只听得“叮当”几声脆响,月见微蓦然睁开眼眸,露出了十分欣喜的表情。   他立刻将丹炉打开,只见里面落着九颗圆滚滚、色泽饱满、药香十足的冲虚丹。   冲虚丹,竟是成了!   月见微将冲虚丹拿出来,如获至宝地捧在手中,将丹药对着阳光,看了又看。   只见这冲虚丹,色泽呈现出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转色,看起来便有一种高级感,凭借月见微对丹药的多年了解,这九枚丹药,粒粒都是极品丹药,绝对是见效快、无杂质的那种!   月见微忍不住兴奋地在屋子里面蹦了几蹦,立刻冲出去准备第一时间将着个好消息告诉墨沧澜。   然而一出远门,月见微便发现出不妥来。   他想了一想,叫道:“影七!”   一道鬼魅似的身形,就这么出现在他面前。   覆着半面的影七道:“少爷有何吩咐?”   月见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了,我大哥呢?”   影七如实相告:“前日少主曾来少爷的院子里面,但看少爷炼丹入迷,便不欲打扰,吩咐了属下保护好少爷,便就随着城主等人一起离开了,今日是十七,已经走了两日了。”   月见微:“……”   啊,他居然一时间炼丹入迷,把沧澜哥哥都给抛到脑后去了,他分明下定决心,要和沧澜哥哥一同前去奔亡岭,贴身保护他,顺便再加深一下感情什么的,这一下子,他可就只能留在这白雪境内,一个人孤零零地落寞炼丹了。   不过,月见微虽然有些懊恼失落,却很快就打起精神来,按照上一辈子的记忆来推测,墨沧澜这次前去奔亡岭,并未发生任何意外事件,应当安全无虞。   这么一想,月见微便就更放心了,他没浪费时间,趁着手上还有余热,便又返回炼丹室内,继续盘膝打坐炼制冲虚丹了。   起初月见微还需得几日炼制一炉,摸索出来了诀窍之后,月见微便已经将那些灵草淬炼和凝聚的感觉牢记于心,随后,月见微很快就完全掌握了炼制冲虚丹的诀窍,一炉又是一炉,到了最后,竟是三个时辰能炼制出一炉子的冲虚丹,且每一颗都是极品丹药。   月见微进入一种狂热的状态,不知炼制到哪一炉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磅礴的药灵之力如同涨潮之水似的冲向了他的木魂火虚府之中,给他带来了一种即将暴涨炸裂的错觉。   药灵之气毫无规则的横冲直撞,月见微只觉得全身都在发痛,就连丹田气海和四肢百骸中的真灵之气,都飞快地冲着木魂火虚府冲了过去——不,或者说是被不受控制地吸了过去!   月见微心中一颤,马上集中注意力,强力控制着那些灵气的游走,再感应着那些药灵之气,用自己的木魂力将狂奔的气给拧成一团,心随意动,意随心动,在月见微即将筋疲力竭的时候,突然,他只感到“轰”地一下子,整个木魂力虚府竟是被药灵之力给扩充了一倍!   药灵之力瞬间变得温和起来,丝毫看不出之前的狂暴,它们丝丝缕缕地悬浮在虚府之中,一缕缕都是碧青色的,看起来宛若虚空之中的光芒萤虫,极为简单美丽。   那些被吸入虚府的真灵之气,也已经尽数顺着来路回到了四肢百骸和丹田之中,不知为何,月见微总觉得他的武道修为,竟是隐隐有了提升……   月见微睁开眼睛,先是吃惊不已,紧接着迅速琢磨了一会儿,便又重新盘膝炼制丹药。   这一次,他惊喜地发现,自从木魂力虚府扩展之后,他的木魂火竟是翻了足足十倍,原本炼制丹药时候,他需得时时分心警惕火魂力过旺、木魂力过弱,以至于丹药含有火毒,如今,竟是火木均衡,让他比之前炼丹的时候,轻松了十倍!   月见微激动之心溢于言表,上辈子他成就极高,却从未有过这等兴奋的感觉,概因他的成就,根本无人分享,无人问津,但如今,他却是能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墨沧澜,让墨沧澜替他高兴!   不过,月见微到底是个见过大世面的,很快便就冷静下来,继续趁热打铁,炼制了一炉又一炉的丹药。   墨沧澜一行人前去奔亡岭整整半月,月见微也如痴如狂地炼制了半个月的丹药,待到墨沧澜回来的时候,他已经炼制了三百八十颗冲虚丹、五百颗冰肌雪肤丹!   月见微瞅着自己那圆圆胖胖看起来很是可爱的丹药,恨不得马上来到墨沧澜面前,向他一通炫耀!   墨沧澜回到观澜轩,第一件事便是招来影七,询问月见微的动向。   影七道:“月少爷这半个月,足不出户,一直都在炼制丹药,整个院子里面如今都布满了药香,不过我下了结界,这气味跑不出去,不会引得旁人怀疑。”   墨沧澜点点头道:“做的不错。”   他到了月见微的院子,便刚巧看到月见微推门而出。   月见微这半个月,除了吃饭之外,还是第一次出门,他揉着眼睛,正准备去饭堂用膳,竟是一看便看到了院中央的墨沧澜。   月见微顿时睁大了眼睛,大喜过望,道:“沧澜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说好了要带我去的,你竟是都不叫我,我这半个月,都快要被憋坏啦!” 第101章 冰肌雪骨丹   这半个月中,墨沧澜在奔亡岭和雪漠见了不少棘手的景象,心情始终不好不坏,回来的这一路上,还都在琢磨着冰魔一族困境该如何解决。   但这时候听到月见微那带着几分撒娇抱怨的甜腻嗓音,竟是突然有种心头的阴霾就这么被一扫而空的感觉。   墨沧澜露出了温笑,倒是没像以前似的阻着月见微朝他怀中扑,反而还伸手揉了揉抱着他脖子不丢手的少年的脑袋,道:“你炼丹入迷,那般专心致志,我就没叫你,听说这段时间,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倒是坐得住,心性甚好。”   “那是自然,我可是要修得大道的人,怎能为外界所惑?”月见微被摸得极为舒服,又在墨沧澜怀中蹭了两下,这才乖乖起身,眼睛放光地说道:“大哥,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可是有了很大的突破!”   接着,月见微便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炼制出冲虚丹和冰肌雪肤丹,以及木魂力虚府被扩充十倍的事情,事无巨细地告诉了墨沧澜。   听罢,墨沧澜道:“我从未听说过,丹师的魂力虚府竟是能够扩充十倍的,虚府若是能如同丹田气海一样扩充,这世上的丹师,就不会如此稀少珍贵了,你这造化,俨然已经逆天,我虽替你高兴,却也担心你日后会因此而吃大苦头。”   墨沧澜虽不是丹师,却也见多识广,饱览群书,知识储备浩如烟海,广博深茂,自然知道魂力对于丹师而言,无异于生命。   魂力藏在虚府之中,虚府在身体的什么地方,谁都说不出来,只有丹师能感觉到这么个地方罢了。   墨沧澜曾经偶然在古籍上看到过,虚府在上古时候,其实是有方法可以扩充的,只是道统衰微,丹道没落,如今但凡有能够将虚府稍稍扩充的法子,便已经能引起轩然大波,惹得强者争相竞逐,他还从未听说过竟是能一下子扩充十倍的法子!   月见微何止是天赋异禀,他简直是天赋妖孽到恐怖!   但与此同时,不难想象若此事被旁人知晓,将会给月见微带来何等的灭顶之灾,墨沧澜更是深感责任重大,决不能让月见微的秘密透露出去分毫,更不会让任何人觊觎月见微!   月见微却是俏皮地眨眨眼睛,道:“沧澜哥哥,你是在关心我吗,你是不是,特别担心我被人欺负了呀?”   墨沧澜笑容淡了几分,道:“我看到如今的你,便仿佛看到了当年的我,我作为过来人,自是担心你。”   月见微:“……”   他没想到,竟还有这一层。   墨沧澜当年可不正是横空出世,惊得整个苍茫大陆以至于紫泽仙陆都竞相窥伺,也正因当年的墨沧澜,年轻气盛,不懂得藏拙之术,才落得个如此下场。   当时隔多年,再见到一个天赋近妖、身上能看得到自己影子的少年,墨沧澜怎会心中毫无波澜,所谓物伤其类,墨沧澜忧心月见微会不知藏拙,步了他的后尘,也是人之常情。   月见微吐了吐舌头,道:“沧澜哥哥放心啦,我初来乍到的时候,的确行事有些狂放,但那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居然能变得这么厉害。说实话,我突然发现我是个顶级天才之后,还挺担心害怕的,就怕旁人发现我的厉害,羡慕我嫉妒我记恨我,对我下黑手,我藏拙还来不及呢,绝不会像以前那样轻慢了,我向大哥保证!”   说着,月见微就指天为誓,正要说出誓言让墨沧澜安心,便被墨沧澜压下了手。   “你知道轻重便可,我也会增派人手保护你。”墨沧澜沉吟片刻,道:“白雪境毕竟只是个边陲之地,你在这里,也算安全。”   许久不曾见到墨沧澜,月见微有着说不完的话,他先是将冲虚丹一股脑地全都塞给墨沧澜,然后说道:“大哥,我炼制的这些冲虚丹,全部都是极品丹药,我自己已经试过丹了,我需要十日才能完全吸收一枚冲虚丹,而且服用之后,便感觉筋脉穴道五脏六腑皆受到的滋养,就连凝聚灵气的速度,都比平常快了数倍,我还尝试了让真灵之气游走体内大周天,速度竟也快了十倍!”   墨沧澜眉梢微挑,虽算得上是不动声色,但心中却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只大概知道冲虚丹的功效,但毕竟是他从未听说过的丹药,若不是亲自服用感受,定是不知道具体作用。   听月见微这么一说,这冲虚丹竟是能增快十倍的大周天回灵,这是何等的逆天效果!   要知道,不管是武道之人还是丹道药师,打坐都是必不可少的修炼,打坐非但是修炼内功心法,还是游走真灵之气、打通筋脉穴道、了解内里情况、滋养筋脉絮叨五脏六腑的重要方法。   周天回灵分两种,一种是游走小周天,一种是游走大周天。   前者乃是专门让真灵之气试探、滋养某一块身体区域,后者则是从丹田发功,让真灵走遍全身数个大主脉和成百上千个支脉和脉梢,以及上百个关窍穴道和五脏六腑,乃至每一块血肉。   游走大周天耗费的时间可就长了,寻常刚入道的修士,游走一遍甚至要用两三个月的功夫,有的还因着对身体周天不熟悉半途而废。   纵是鼎盛期的墨沧澜,游走一遍也需得三日,他倒不是因为对周天和内府不了解,而是和大多数强者一样,或是真灵之气太过霸道,需得压抑、控制住数量,丝丝缕缕地控制着筋脉游走,以防出现爆脉的情况,这么一来,自然时间就需得更久了。   墨沧澜用了很久,都没什么突破,却不料在今日攻克了。   墨沧澜心中五味杂陈,他只觉得手中的丹药重逾千斤,月见微的心意他越发承受不起……   “待我试过之后,再告诉你效果。”墨沧澜没再道谢,有些恩,不是一句谢字能够回报的,有些情,亦不是一个谢字能够偿还的。   月见微点点头,笑眯眯地说道:“除了这冲虚丹之外,我还炼制了好多冰肌雪肤丹,若不是因为灵草和辅料不够,我还能再多炼制一些呢。”   说着,月见微便开始大肆宣传他的冰肌雪骨丹,很是得意地说道:“说起这冰肌雪骨丹,虽然服用之后,返老还童的效果没那么明显,但却能祛除陈年疤痕,让人皮肤变得白皙通透,是女修和伤疤多的修士们必备的佳品,我相信,若是拿出去卖,必然能有不错的效果!”   墨沧澜看他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便忍不住勾起了唇角,捏起了一粒冰白色带着花香和药香的丹药,道:“当真如此神奇?微微可是要知道,能在身体上留下疤痕的,极有可能是法修所致,那些火灼雷劈留下的伤疤,可是极难修复的。”   月见微笑了笑,说:“若非有挑战性,我也不会选择这种丹药来炼制。大哥放心,我炼制的冰肌雪骨丹,恰恰是针对那些法痕的,否则,我直接卖祛疤丹就好了,又如何独秀一枝?”   墨沧澜道:“影七,你过来。”   黑色身影从树上飘然而至。   墨沧澜将丹药扔到了影七手中,影七立刻会意,将脸上那张覆盖了半张脸的金属面具摘了下来,月见微抬眸一看,便看到了一张留着可怕火灼伤疤的脸。   月见微看着便觉得脸疼,同时也意识到,影七为何成日不分日夜地都要戴着面具,原来他的脸竟是被毁成了这副可怜模样。   影七道:“属下很丑,吓住少爷了。”   月见微摇了摇头,道:“我见过的丑人多了去了,你还排不上号,这点伤疤,还吓不住我。”   影七闻言,忍不住抬头看了眼月见微,对这个目光澄澈的少年多了几分好感。   他飞快吞下那枚冰肌雪骨丹,刚一顺着喉咙落入腹中,影七便感觉到一股奇异的暖流从腹部升起,他连忙就地打坐吸收这枚丹药,让药力发挥得更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这丹药竟是被完全吸收了,影七丝毫没感觉到有杂质的存在。   影七心中暗暗惊奇,不管这丹药究竟效果如何,能保证完全无杂质,便已经算是厉害极了。   影七睁开眼睛,刚站了起来,便听到月见微惊喜地叫道:“影七影七,你长得好帅气呀!”   影七:“……”   一面镜子中,倒映出了一张颇为年轻帅气的脸,鹰隼一样的眸子上是斜飞入鬓的眉,他五官立体,有种异域风采,嘴唇削薄,看起来如同一柄未出鞘的剑,薄情又冷漠,但那因充满了不可置信和惊喜而微微转动的眼珠子,却又让人显得生动不少……   影七摸着自己原本留下伤疤的地方,手指难得的隐隐发颤,他这么多年,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生怕看到那如同凶鬼一样的面庞,而今日,他竟是在有生之年,还得以恢复原本的面貌,这是何等的惊喜!   墨沧澜也替自己的贴身侍卫感到高兴,苍茫大陆的修士爱美如痴,影七虽对容貌没那在意,但毁成那样,也终究是影七心头的一片阴影。   今日,影七终于能摆脱过去那个不完美的自己了!   墨沧澜见影七欣喜若狂,便对着月见微,温和一笑。   影七冷静下来之后,当即便对着月见微跪了下来,想到自己之前还有些嫌弃月见微不知恬耻,成日不学好,光想着讨好、勾搭墨沧澜,便觉得面红耳赤,愧疚不已。   影七声音略带沙哑,却字句坚定,指天为誓,道:“少爷大恩大德,影七牢记于心,没齿难忘,日后定当尽忠职守,决不会透露少爷丝毫秘密,否则天打雷劈,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这是立了血誓,且诚心诚意,月见微和影七同时感觉到一股天道的规则浮现于识海中,又一闪而泯灭,两人之间出现了似有似无的誓约联系,这意味着誓约已经被天道认可,对立誓之人,有着强大的约束力。   这可算得上是最强的誓言之一了!   月见微本就信任墨沧澜所信任的人,此时更是有些感动欣慰,连忙上前扶起影七,道:“你待我如此,我月见微日后必不会亏待你。”   有了影七这个活生生热乎乎的例子珠玉在前,墨沧澜对冰肌雪骨丹自然不再有任何怀疑,同时心里面也已经有了价格的估量。   “若是投放出去,这种级别的丹药,有些过高了。”墨沧澜露出了几分顾虑之色。 第102章 白玉京   墨沧澜道:“如今市面上有的类似丹药,最多能够让疤痕浅淡几分,完全消除并无可能,服用再多也有上限,且过段时间就失效恢复原状。你这丹药,药效着实霸道,若是放出去,引起的震荡会难以预计难以控制。”   月见微便晃了晃手指,道:“这个问题,我也考虑到了,我炼制的这几瓶是极品丹药,其他的绝大多数都是中品和下品,下品需得连续服用三个月共九十枚,便可彻底消除疤痕,中品需得连续服用二十日共二十枚,上品也有,五日为期,五枚就够了,大哥觉得投放哪种比较好?”   墨沧澜斟酌片刻,道:“先放上品,药效快、效果显而易见,更容易短时间内打出名声,待到名声起了,再放中品和下品,减少上品数量,或者直接撤柜不放。”   月见微觉得很是妥当,毕竟上品也算是霸道了,在起了打名声的效果之后,没必要再惹人注意,况且下品和中品炼制起来极其容易,不比上品极品耗时长久,从批量生产的角度来看,自然更划算,而且价格更低,受众就会更广,薄利多销不见得不比卖出上品和极品。   达成一致意见之后,墨沧澜便吩咐影七带着丹药去寄托售卖。   墨沧澜并未告诉月见微,他让影七待到何处去售卖,月见微虽有些好奇,却也没问,反正要不了多久,他就会知道了。   月见微没去成奔亡岭,自然对墨沧澜在奔亡岭的行径很感兴趣,最重要的事情既然说完,月见微便开始询问起奔亡岭和结界的事情。   墨沧澜也并无隐瞒的意思,道:“奔亡岭和冰魔主见过面之后,我大致了解了那上古战场结界的破碎程度,之所以用了这么久才回来,是因为我与父亲还亲自前去雪漠深处亲自查看一番结界。”   月见微道:“结界看起来如何了?”   墨沧澜道:“如今看起来,倒还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一处出现的裂缝,以至于有些偶尔游荡至此处的阴兵厉鬼,机缘巧合之下闯了出来,祸害人间,想要补上,不算困难,只需得南星长老亲自走一趟便可。”   月见微稍稍放心,却想到千年之后那结界彻底破损,又颇有些不放心,但既然墨沧澜判断如此,结界必然没什么大碍,也不知在这之后,是否又发生了什么不可逆转的事情,才导致结界彻底崩裂。   当然了,这些东西,不是月见微现在应该考虑的,若为了千年之后的事情成日冥思苦想担忧不已,那就是杞人忧天了。   月见微向来性子洒脱,潇洒自在,自然不会多虑。   月见微一笑,道:“沧澜哥哥帮了冰魔族这么大的忙,这几个冬天,我们应当是能过好了吧?”   墨沧澜闻言,禁不住一笑,道:“你这个小机灵鬼,你猜的不错,我的确用冰魔族和漠城五十年互不相侵,作为条件,而且,我这一趟,发现冰魔内部也在争权夺势,如今的这位冰魔主是褫夺老冰魔主上位的,老冰魔主血蚩尧的老部下自然不服,暗中蓄力准备反击,若非结界破损危害更大,他们早就已经开战了。”   月见微这下子便更加放心了,冰魔自己打来打去的,既消耗战斗力,又分不了神来入侵人族,简直是一举两得。   月见微便很是高兴地说道:“待到结界修复,就让冰魔一族,好生打架去吧,咱们也好多过几天安生日子。”   没过几日,南星长老便带着几位在阵法上颇有造诣的修士同去雪漠深处,让月见微有些意外的是,炎家和狄家也派了长老一同前去。   问过之后,月见微才明白,虽然三家关系平平,但和冰魔对接的事情,墨家为了堵住其他两家尤其是狄姓家族的悠悠之口,以免有人暗地重伤说他们通敌,便索性直接将此事删繁就简地告知两家,并让他们也派人同行,也算是出一份力。   狄家和炎家自然不会拒绝,毕竟,若真能维护漠城五十年不受冰魔王族入侵,那对于漠城百姓和他们自家的修士而言,都是天大的好事,且说出去,更能树立家族权威,让漠城百姓信服尊敬。   南星长老去了快一个月才回来,月见微从墨沧澜口中得知,那破损之处已经完全修复,百年之内都不会再有破损的危险,便就彻底将此事放下了。   这日,月十从外面回来,带给了月见微一个好消息。   “少主,你之前让我盯着一种市面上卖的冰肌雪骨丹,我这几日总算是打听到了。”月十一进屋子,便就对月见微道:“那冰肌雪骨丹的确是新出的养颜丹药,据说效果奇绝,能够修复陈年疤痕,就连法术造成的伤疤,也能修复地完好无损。”   月见微一听,便就笑了,道:“月十哥哥,这种丹药,是在哪里卖的呀?”   月十道:“这么厉害的丹药,自然是在上修界卖的,坤泽界至今还无一家丹铺在卖,所以我打听了一个月才打听出来。不过,要不了多久,冰肌雪骨丹必然是要卖到坤泽界的,就是不知要多久才能到我们这里。”   月见微心中有了计较,丹药最先出现在乾元界,看来,墨沧澜的势力范围,在上修界也能立得住脚。   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月见微想想便觉得有种自豪感油然而生——他的沧澜哥哥,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个有本事的人。   “不过,这卖丹药的势力,却是让我有些费解。”月十摸了摸下巴,微微蹙眉说道:“有些和北帝王顾家的产业有些关联,但又关联不大,绝大多数是通过一个名为“白玉京”的场子卖出去的,这白玉京背后势力也不知是谁,炼制出这种逆天的丹药,又疯狂敛财数千万灵石,竟是无人敢分一杯羹,就连杏花谷都还没动静。”   月见微一听“白玉京”,顿时倒吸口凉气,陷入了沉思。   这个时候,白玉京还只是个默默无名的组织罢了,这个组织先期最为精通化整为零、大隐隐于市,弄些小卖场分散在苍茫大陆各地,表面上似只是个卖杂货的小铺子罢了。   但一些年后,一个名为白玉京的组织横空出世,竟是掌握了苍茫大陆最大的情报网,且许多人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那些本以为是宗派势力或者世家势力的大商铺和吃喝玩乐场所,背后的大东家竟都是白玉京!   这白玉京背后的主人究竟是谁,直到最后都无人知晓,但几个名扬苍茫大陆的强者,却是悉数出自白玉京!   这等势力,待到树大招风引得世家和宗门瞩目的时候,却已经根深蒂固,冠盖穹宇,以其强大的财力人力和掌控的那些秘不可宣的私密,成为连归元神宗都无法撼动的存在。   月见微想到这里,禁不住头皮发麻。   墨沧澜将那些丹药,竟是投放到了还没什么名气的白玉京,他和白玉京,必然有着千丝万缕不可分割的联系,至于这个联系是什么,月见微也有了一种不可置信却又相当合理的猜测。   他上辈子与墨沧澜在一起过了百年,竟是不知道,墨沧澜居然和白玉京有如此深的瓜葛牵绊。   若墨沧澜靠的是白玉京势力来寻找万骨枯的解药材料,用了短短百年的功夫便能够集齐八样,也算是情理之中了。   上辈子,月见微从未怀疑过那些解药的来历,但现在想想,他寻到解药的地方,皆是墨沧澜提点——九转紫云芝乃是墨沧澜提议他们一起去某个秘境历练时候寻到的,毕方鸟乃是墨沧澜与他在某处上古结界内偶遇的,明心幻沙也是墨沧澜带他去了一处拍卖场拍到的……   月见微一直觉得,他是走了狗屎运,被老天眷顾,所以像是收割韭菜似的一步步寻到了墨沧澜所需的各种解药,却从未怀疑过,这竟是墨沧澜在背后运作!   月见微一时间又是想哭又是想笑,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墨沧澜上辈子,当真是瞒得他好苦,但白玉京浮出水面,不管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一切原本有些违和感的事情,一下子就变得顺畅通透了——   比如墨沧澜明明未出过白雪境,为何对天下事应知尽知;   比如墨沧澜明明只是白雪境少主,为何从不为钱财的事情忧心,可以一掷百万。   月见微一时间心情五味杂陈,对墨沧澜的佩服,当真是更上一层楼。   这也正是他喜欢墨沧澜的一大原因,这个男人,总是能在绝境之中披荆斩棘走出一条路来,哪怕看似穷途末路,他也绝不自暴自弃,他沉稳有度,智慧超群,能带给月见微永远想不到的惊喜。   月见微叹了口气,心里想着:纵然上辈子墨沧澜隐瞒自己这么久,但他还能怎么样,只能宠着呗。   既然已经猜到了,月见微便迫不及待地去找墨沧澜求证。   墨沧澜吸收完一枚冲虚丹,只觉得身体内部的筋脉穴道充满了真灵之气,让他通体舒服无比,大周天游走一遍只需得一夜而已,原本有真气淤塞阻断的细枝末节,也被圆润通滑地捋顺了,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还排出了不少体内淤积的杂质,这感觉简直难以形容的舒服。   月见微感觉到周身流转的轻微空气波动静了下来,便知道墨沧澜打坐完了,这才进了屋子。   墨沧澜身上出了些许薄汗,面颊带着薄脂色,玉白的肌肤显得更加光滑明亮,似是通透,精雕细刻的五官更是显得明艳摄人,端得是龙章凤姿,风华绝代。   月见微肆无忌惮地欣赏着墨沧澜的绝世容颜,走到他身边,故意说道:“方才,月十哥哥回来了,你猜他告诉了我什么大秘密?”   墨沧澜一想便知,笑道:“白玉京。”   月见微挑眉,做出一副不大高兴地说道:“沧澜哥哥,你这样,我一点成就感都没有了。”   墨沧澜在身下一拍,身子便如同牵引了丝线似的,轻飘飘地落到了旁边的轮椅上。   他勾了勾唇,道:“微微还是颇为厉害的,寻常人根本查不到那些铺子,背后的势力是白玉京。”   月见微跟着墨沧澜往外面走,按捺不住好奇,问道:“大哥,你该不会真的是白玉京背后的那个主人吧?”   墨沧澜闻言,也眉梢微动,道:“我以为,你至多会猜测我与白玉京有些瓜葛,不至于认为我是白玉京的主子。” 第103章 猎妖   毕竟,墨沧澜可是个目不能视不良于行的废人,又困于一隅,如何才能掌控一个组织?   月见微却是摇了摇头,很是肯定的说道:“大哥绝非屈于人下为人做臣之人,而且,大哥不会轻易信任别人,行事谨慎,既然将冰肌雪骨丹拿到白玉京去卖,那白玉京,必然尽在沧澜哥哥的掌心之中。”   闻言,墨沧澜露出了几分显而易见地欣赏之色,道:“猜得不错,倒是有些本事的。”   月见微道:“我的本事,还大着呢,日后沧澜哥哥就会慢慢知道了。”   墨沧澜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白玉京乃是他年少时期就已经开始构造的势力,天才自然有天才的好处,而且对于墨沧澜这等万年不世出的天才,更是有无数门路可选。   墨沧澜乃是有凌云之志的人,他不到二十就已经成了归元神宗的一位尊主,本就是逆天,但他并不觉得满足,更不愿永远屈居人下,便就多方走动,招兵买马,暗中构造了白玉京的雏形。   后来,墨沧澜虽沉寂,但不少以前的旧人和契约者还在,白玉京慢慢就这么起来了,虽大多数时间仍是在暗中活动,却也逐渐在墨沧澜的掌控之下,发展成了一个庞大的、错综复杂的暗势力。   墨沧澜的心性,简直堪称恐怖!   墨沧澜道:“微微可知道,你炼制的那些冰肌雪骨丹,究竟给我们赚了多少灵石?”   月见微摇了摇头,道:“我没让月十打听价格,想来不菲。”   墨沧澜道:“的确不菲。我们一个月前,将上品冰肌雪骨丹拿出去高价卖出后,很快便传了出去,乾元界财大气粗的修士数不胜数,我便给中品冰肌雪骨丹定价一粒三百上品灵石,需得连续服用二十日,所以一套共六千上品灵石。下品丹药杂质较多,药效慢,价格自然便宜一些,一粒只需六十上品灵石,需得连续服用九十日,便是五千四百上品灵石。”   月见微顿时哑口无言,心里只想着——暴利!果真是暴利!   炼丹这一行,水颇深,一颗丹药溢价有可能是成本的上千倍,端看这种丹药,是否有价无市了。   据月见微所知,炼制一炉子共二十颗冰肌雪骨丹,加起来需要的灵石不超过五枚上品灵石,而且炼制出来的丹药,还都是上品和极品!   折算下来,这岂不是上百倍的利润了吗?   月见微觉得呼吸不畅,像是没见过钱似的,道:“沧澜哥哥,我冒昧问一句,一个月,你赚了多少钱?”   “是我们赚了多少钱。”墨沧澜笑了笑,纠正着月见微话中的瑕疵,道:“只一个月,就已经将你炼制的所有冰肌雪骨丹,悉数卖出,除却基本材料、维护商铺、四处打点的花费,净利润一共是三百八十万上品灵石。”   月见微幸福的快要晕过去了。   三百八十万上品灵石,对于大世家和宗门而言,虽然不值一提,但这也顶的上世家一个铺子半年的收入了。   要知道,这可仅仅是一种丹药,卖出的利润啊!   若非月见微炼制的丹药,就那么几百颗,供不应求,怕是赚来的钱会更多。   月见微思及此,立刻说道:“大哥,我再去多炼制一些冰肌雪骨丹来,既然销路已经打开,自然要多赚一笔!”   墨沧澜却摇了摇竖起来的手指,道:“不急,且听我来给你分析一下利弊。”   月见微一愣,马上搬个凳子坐在墨沧澜身边,危襟正坐地认真听他讲解。   “我打算下一步,将这丹药的销路转到世家和宗门。”   墨沧澜温声分析道:“白玉京的势力还并不成熟,我暂时不想让这个暗中成长的组织,过快地暴露在世人面前,否则极易折损。这半个月,已经有不少势力在明里暗里打探白玉京名下的铺子的来路了,若是再继续发财,势必会惹得不少人眼红,阎王易躲小鬼难缠,白玉京的丹铺,在乾元界不少小城市都有,还要仰仗当地的地头蛇。”   月见微一听,觉得的确是个这个道理,便附和道:“大哥所言甚是,白玉京最要紧的是闷声发大财,自然不能顾此失彼,因小失大。”   墨沧澜借着道:“所以,与其世家和宗门调查,倒不如我们主动和他们做交易,不卖丹方,只卖丹药,以市场价一半的价格卖给他们,而我们的铺子,日后便不必再卖这种丹药。世家有了不小的利润,虽没有丹方,却也占了大便宜,日后不至于再对调查丹药来历,那般上心。”   月见微深以为然,点点头道:“而且,若是问起来,不妨就说丹方是偶然得到的,打算作为东家的传家之宝,许是那些人就没脸继续讨要了。而且,多家售卖,也会让他们之间,形成掣肘,一举两得。”   墨沧澜道:“正是这个意思。”   月见微满是佩服地看着墨沧澜,道:“还是沧澜哥哥思虑周到,若换做是我,便只会看到眼前利益。”   墨沧澜轻笑了一声,道:“若不是因为我曾吃过亏,倒也不至于是如今这种步步为营的性子,我倒是希望,你能始终如现在一样,无忧无虑,自在快活。”   月见微便想,你一日不好,我便一日不会自在快活。   ………………   雪漠的事情解决了,漠城和雪漠冰魔一族也签订了新的契约,这个冬天,总算是能相对平静安宁地过去了。   推迟了许久的猎妖之宴,也终于被提上了日程。   猎妖之宴对于漠城年轻有为的修士而言,是极好证明自己、获得提升的盛会,届时北长城将会大开,只要五十岁以下、凝脉境以上的修士,皆可报名参加猎妖之宴,前往雪漠边沿的北瑶峡谷狩猎妖兽。   但凡能够驯服妖兽、猎杀妖兽最多的武者,就能够得到三家共同准备的丰厚奖赏,甚至还可以破格成为三家的弟子或客卿。   当然,北瑶峡谷的结界每隔五年才开一次,开放需要天地之力启动,里面灵气充沛,珍稀灵草和妖兽也数不胜数,更多年轻修士们,是冲着这个历练的绝佳机会而去的。   不过,修为超过煅骨境三重的,就进不去了,这是北瑶峡谷的气场所决定。   北瑶峡谷之行,被定在三日之后。   这几天,整个漠城都沸腾了,走在路上,不管是不能修炼的寻常百姓还是修士,谈论的话题莫不都是北瑶峡谷的猎妖之宴,都在按下赌注哪家少年郎能够夺得本次的冠首。   “我觉得,十有八九是墨家二少爷,听说他年级轻轻,便已经是淬血境修为了。”   “不尽然,到底是年纪轻轻,我看狄家二公子狄洋,如今已经是煅骨境三重,必然能够夺得魁首!”   “说起来,狄家那日拍下了无比珍稀贵重的灵动丹,至今仍未给狄洋服用,怕是要等到这次猎妖之宴之后再说。”   “是啊,三家给出的魁首礼物,向来贵重罕见,上一届给的可不正是一套内功心法,以及三家通用的对折牌?这得省下多少钱啊。”   “紫川长老,就是从猎妖之宴脱颖而出,被墨家看中,培养至今才有如此成就的。”   “狄家怕是要崛起咯。”   “……”   月见微听得不少风言风语,却是冷哼一声,并不把狄洋放在眼里,反正这次猎妖之宴,就算墨云泽不靠谱,他也一定会将这个魁首给夺下来的。   没错,月见微已经决定,亲自参加这次猎妖之宴!   一来,他已经许久都不曾实战过,纵然每天都在打坐游走周天、修炼体质不敢停歇,但真枪实战也是极有必要的,让身体保持战斗记忆,有利于应对突发危险,月见微自然不会放过这么个绝佳的机会。   二来,月见微从叶无涯口中得知,北瑶峡谷里面有不少外面见不到的稀罕灵草,若是月见微运气好,说不定还能寻到不少可供给墨沧澜调养身子的好货,月见微就更有必要亲自去一趟了。   距离那日还有七天时间,月见微只是将丹炉和几瓶迅速补气、愈合伤口的丹药装到乾坤镯里面,又带了一些零食,便算是准备好了。   只是,墨意寒却操碎了心,将月见微和墨云泽一起叫到身前,非但每人都塞了不少灵丹妙药,还塞了几套衣服。   “到了北瑶峡谷,就只能自己照顾自己了。”墨意寒顺便拿了个厚厚的披风裹住月见微,看着那一圈儿白毛毛中间那张精致漂亮的小脸,甚是欣慰地说道:“这衣服做的不错,穿上暖和又好看,赶明儿再多做几件。”   墨云泽瞅着自己手上那件灰不溜秋的披风,顿时不忿儿地说道:“爹,你要不要这么偏心啊?我可是你亲儿子,你就给我穿这种衣服?”   墨意寒啧了一声,道:“你识货不?这件披风,用的可是整块的四级妖兽皮毛,费了我不少功夫和心血,你要是不喜欢,就给微微穿。”   墨云泽一愣,赶紧抱紧了自己的小衣裳,笑道:“嘿嘿,原来如此,是我错怪爹了。”   墨意寒也算是对他们上心了,殷殷叮嘱道:“到时候,我不能随你们两人前去,不过,白雪境的同门弟子,有不少是要跟着你们一同前去的,到了那里面,你们可要相互照拂,切不可因小失大,记住了吗?”   月见微点点头道:“义父放心,我会照顾好云泽哥哥的。”   墨云泽翻了个白眼,道:“本少爷用得着你这小屁孩儿照顾?”   “墨云泽,老子看你是不想混了。”墨意寒果然不适合当慈父,一听这话,立刻就冷笑起来,气压也低了几分。   墨云泽话锋一转,求生欲极强,道:“自然是我这个做哥哥的来照顾你,哈哈哈,你说是吧?”   月见微乐了,心道墨云泽怕是没少挨墨意寒的揍,竟是墨云泽一句话,连脾气都没了。   墨意寒这才算是满意,接下来,他又将北瑶峡谷的地形图和常见的妖兽、灵草分布地图,分别交给了两人,让他们自己下去好好琢磨一番。   月见微道了谢,拿着地图便回到小屋子里面仔细琢磨去了。   这仔细一看,还真被月见微发现了一些让他惊喜的秘密。   地图上标出了一片靠近峡谷深处的寒潭,旁边注释写着:冰炎湖一半为阴,一半为阳,一半炽热,一半冰冷,周围长有伴生冰炎花,有高级妖兽看守,得知不易。 第104章 出发   这种半阴半阳半冷半热的湖,是一种特殊的存在,有些是因为周围气场形成的,有些是因为湖水底部有一种名为冰火灵晶的东西所致,以至于呈现出了冰火异象。   而后者,占据了十分之八九的可能性。   冰火灵晶可是修炼的绝佳圣品,饶是在紫泽仙陆都很是罕见,更遑论苍茫大陆了,若是能挖出来,对于日后修炼必然是一大助力,价值连城,能够蕴养源源不断的灵气,甚至将水升级为灵液,也是有可能的。   纵然挖不出来,那不妨跳到冰炎湖里面修炼一段时间,对洗筋伐髓吸收真气也颇有好处。   只是,这种湖周围一般会有强大的妖兽把守,得之不易。   不过,这自然阻止不了月见微的决心。   看遍了整张地形图,月见微最终便将目标放在了这冰炎湖上,当然,更吸引他的,则是冰炎湖底下的冰火灵晶,当然了,他不打算告诉任何人,准备一个人悄咪咪地潜入水中,探个究竟。   地形图别的地方,月见微也没放过,他大致了解了一下,这北瑶峡谷地貌广阔多变,一条峡谷横贯雪漠,纵横有数万里,虽漠城修士经年累月去里面探险狩妖,勉强绘制出了这么一张宝贵的地图,却也不能完全标识出北瑶峡谷的十分之一,只能告诉后人灵草聚集最多、妖兽集结出没以及最容易出危险的地方罢了。   从图上可知,北瑶峡谷处处都充满危机,时而能突然看到冰涯,时而又会一脚踏空,跌入深渊,时而又会被突进的高级妖兽给一口吞掉,总归是机遇与风险并存,进去之后,生死自负。   月见微发现,这里面有一处标注成血红色的禁地,名为“绝命冰涯”,据说这冰涯深逾万丈,不可见底,冰涯两侧具是经过数万年才凝成的厚重玄冰层,光滑无比,没有任何着力点,刀剑也无法穿透,只要滑落冰涯,就是百死无生,绝无活下来的可能,乃是北瑶峡谷最为危险的地方。   但偏偏这个绝命冰涯,又和北瑶峡谷灵草最丰盛罕见、妖兽最值得驯服的那片雪海冰林紧挨着,甚至可以说是俱为一体,这些猎妖之宴的勇士们,又无论如何也不愿放弃这唾手可得的利益。   月见微便又决定到时候可以去雪海冰林看上一看,说不定能有些不菲的收获。   刚看完地图,墨沧澜便来寻月见微了。   月见微一见到墨沧澜,便就走过去没脸没皮的撒娇,道:“沧澜哥哥,我过两天就要走了,一去就是半个月,我一定会想你想得睡不着的。”   墨沧澜现在已经习惯月见微时不时地说这种甜腻腻的话,很是淡定地勾唇说道:“睡不着的时候,默背一会儿白雪境的戒律,再想想祠堂的模样,许是就能静心了。”   “……”月见微笑容凝固,他大哥简直是魔鬼转世吧?   墨沧澜说完,自己就笑了,闭着眼睛叮嘱道:“你第一次去北瑶峡谷,我给你说说需要注意的地方。”   月见微当即点头,道:“好啊好啊,我正想就着几个地方,问问大哥呢。”   墨沧澜道:“你的问题,稍后再问,我只提点你两点,你切记要牢记于心,时刻警醒。”   “其一,入了北瑶峡谷,定要随着墨云泽和多数白雪境弟子走,也好有个照应,切忌单独行动,更不要深入雪海冰林,无论如何也要远离绝命冰涯百里以上。”   月见微闻言,顿时一愣,道:“百里以上?”   墨沧澜点点头,道:“绝命冰涯里面有特殊磁场,会不定时形成巨大的吸力,饶是已经到了玄级境界的修士,也无法从那巨大吸力之下轻易逃脱,防患于未然,你离那地方越远越好。”   月见微暗中咂舌,若不是墨沧澜提醒,他还真就小看那绝命冰涯了。   “其次,防人之心不可无,之前你狠狠得罪了狄洋,他那种睚眦必报之辈,保不准会趁着这次机会,给你暗下黑手,我也已经让爹提点云泽了,尽量不与他发生冲突。”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月见微点点头,道:“若不是大哥提起,我都忘了还有狄洋这么个人,说起来,他得了灵动丹,不赶紧吞了提升修为,滚到乾元界,非得参加这么个猎妖之宴做什么?”   墨沧澜脸色微沉,道:“他早已在煅骨境徘徊许久,始终没有突破契机,他想要突破玄级,已经想疯了,正常情况下,他早该第一时间吞了那丹药,让自己脱离人级境界,踏入玄级,但他偏偏反其道而行——我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怀疑他将会有所动静。”   月见微蹙了蹙眉头,着实是小鬼难缠,不过,狄洋若像是个狗皮膏药似的敢缠着他招惹他,他不介意下狠手将狄洋永远留在北瑶峡谷,也免得日后留下后患。   月见微便点点头,将这一点叮嘱牢记于心,道:“我会尽量避开和他冲突的。”   临行之前,月见微又给墨沧澜炼制了十炉极品冲虚丹,生怕他离开这十五天,墨沧澜断药了。   墨沧澜又是熨帖,又是哭笑不得,看着那放了一桌子的丹药瓶子,道:“你炼制的冲虚丹,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真当我用来当糖豆吃呢?我每日最多服用十粒,你之前炼制的,还剩下三百粒,绝对够用的。”   月见微却满不在意地说:“多出来的沧澜哥哥就先且留着,我炼得多,心里面才踏实,若是沧澜哥哥觉得用不上,就拿出去卖了分了也行。”   这极品冲虚丹,能够让周天游走速度快上十倍,这意味着吸收真灵之气的速度,也快了十倍,再往深处类推,便是修炼速度快了十倍,这种逆天的丹药,若是投放到市面上,想也知道会有怎样举世震撼的后果。   但月见微这话,竟是将冲虚当当成寻常丹药来对待了。   墨沧澜伸出食指在月见微脑门上轻轻点了一下,道:“名次不重要,收获不重要,好生保住你的小命,回来之后,我有一份大礼送给你。”   月见微明眸流转,喜滋滋地凑到墨沧澜身边,眼巴巴看着他,道:“大哥,你这是要送我生辰礼物吗?”   月见微的十五岁生辰再过几日便到了,苍茫大陆修真之人以十五岁为界限,过了十五,就算是真的成年了。   墨沧澜笑了笑,道:“你的成年礼,我自是要好生安排一下。”   月见微满怀期待,不禁开始幻想墨沧澜会送给自己什么礼物——其实他别的都不想要,最想要的,当然是墨沧澜本澜,可惜了,他若是提出这么个要求,怕是他生辰就要在祠堂和那些老祖宗的英魂们一起度过了。   三日一到,太阳方才初生,漠城的修士们便已经齐齐聚在北长城的关隘处,只等着阵法启开,那足足十二个能够容纳十人并肩而行的城门打开,争先恐后地冲出去。   这些修士们,都带着行脚工具,有的是会飞的会跑的妖兽,有的是法宝,倒是没有见到冯虚御风的人,毕竟玄级修为之下,还无人能掌控到可缩地成尺的境界。   此去北瑶峡谷,山高路远,要疾驰一日一夜才能到达,路上极有可能遇到危险,所以不少参加猎妖之宴的修士背后的家族势力,都会派一位修为较高的族人跟着。   当然了,漠城本就罕少能见到玄级修士,带路的玄级修士,基本上都是三家出手。   月见微坐在一匹从墨沧澜那里讨来的一丈雪马兽上,有些兴奋地看着周围乌压压的一大群人,面上被从北疆外面的大漠吹来的凌厉北风刮得有些生疼,他并未凝气御寒,只是觉得隐隐还有种快慰感。   他将走墨沧澜曾走过的路,他将见墨沧澜见过的风景,他将做墨沧澜做过的事情。   他会一步一步,沿着墨沧澜曾行过的轨迹,再追寻到这个人的心中。   墨意寒身为城主,自然要在猎妖之宴开始之前,先行来个开场白,再叮嘱一番。   墨意寒长发高束,站在城墙上,居高临下看着众位年轻的面孔,声音含着磅礴的真气,传遍了每个角落——   “尔等皆为我漠城希望,此去北瑶峡谷,成或者败皆凭各自本事。十五日后,北瑶峡谷结界重新封印,尔等若有人未曾及时出来,便自求多福,生死自负!”   墨意寒说完,戍城的将士们便齐齐将那十二扇城门同时打开,咔咔嚓嚓的古老声音阵阵传来,席卷着狂风和雪砂的北境之北,就这么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众位年轻修士们一马当先,纷纷朝着门外冲去,一排接着一排,各个都是英姿飒爽,看起来极为壮观。   紫川长老在前面领路,一日一夜之后,经历了一场暴风雪,众人才安全抵达北瑶峡谷地界内。   月见微抬眸往前面望去,只见绵延起伏的数座雪山就这么呈现在眼前,不必进去,他便已经感受到了从里面传来的上古威压,让人不敢造次,而与此同时,还有隐隐露出来的灵气,让人向往。   紫川长老对白雪境弟子交代道:“入了北瑶峡谷,你们可三五成行,尽量不要单独行动,切记十五日之内必须回来,否则结界一关,常年居于北瑶地下安眠的大妖,就会苏醒,届时就是真的没命回来了。”   墨云泽迫不及待地想要进去,一边擦着他的刀,一边说道:“晓得啦晓得啦,这些事情,我爹都不知道在我耳朵边说了几百遍了,放心啦,十五日内我们肯定出来。”   紫川长老笑道:“记得就好。”   北瑶山脉有一层透明的结界,此时已经被先来此处的数位修士借着天地之力,给打开了一个口子,众位参加猎妖的年轻修士们,都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   月见微和墨云泽并行入内,身后还跟着几位白雪境其他弟子。   过了结界,来到北瑶境地之内,月见微霎时感到灵气浓郁了数倍,再四周望去,便轻易发现此处的草木长得要比外面茁壮许多,且这里面虽然有风有雪,却温和不少,许是还在山脚,地面上的雪只是薄薄一层罢了。   墨云泽挑眉瞅了眼月见微,道:“我哥和我爹都让我照看着点儿你,你老老实实跟着我,别给我找麻烦,记清楚了?”   月见微觉得墨云泽最近有点飘。   定是因为自己最近忙于炼丹,无心管教这个弟弟,以至于墨云泽又忘了被自己支配的恐惧了。   月见微表面上却是乖巧地点头,道:“行吧。” 第105章 分道扬镳   墨云泽见他今天居然不和自己顶嘴,不冷嘲热讽,突然觉得很不习惯,盯了月见微几眼,道:“你别心里面琢磨着要背地里耍阴招,本少爷可告诉你,这周围,处处都是我的人,你敢轻举妄动,我就把你绑了丢下冰涯。”   月见微:“……”   他懒得和这中二少年计较。   月见微翻了个白眼,道:“二少爷,我看狄洋的队伍早就已经冲上去了,你确定要在这里耗着?过会儿他猎了十只妖兽,你说不定一无所获呢。”   墨云泽脸色一黑,道了句“还不是因为你”,便策马扬鞭,飞快地朝着密林深处跑去,像是屁股着了火似的。   月见微乐了,也驱马紧随其后。   越往林子深处便越是清幽冷寂,虽说漠城来了几百个修士,但北瑶峡谷面积广阔,不见得谁都能和谁分在同一座山头,而这个山头里面,人不算多,行了半天也只看到妖兽在雪地上留下的爪印。   这北瑶峡谷里面的妖兽着实不少,但大多数都是低级妖兽,杀起来并不算困难,三天下来,墨云泽的小队猎了不少妖兽,月见微基本上没什么出力的机会,毕竟这妖兽等级太低了,根本不值得他出手。   不过,他倒是吃了几顿不错的烤肉。   墨云泽也有些失望,猎妖之宴最大的目标,就是在这过程中驯服等级高的妖兽为自己所用,就像是狄洋的那只坐骑冰狼妖一样,骑在上面,多威风凛凛,威武雄壮!   外围打了一圈,的确没什么太大收获,墨云泽便决定带着众人朝着更深处的密林闯荡。   第五日,月见微看了下地图,他们已经来到了北瑶山脉腹地了,到了这里,陷阱颇多,悬崖峭壁的数不胜数,且保不准那些树木,都会吃人。   妖兽也的确等级陡增,就在方才,众人遇到了一只浑身张着尖锐倒刺扁头三角蛇妖,那蛇妖足足有一个人粗,十个人长,道行高过在场所有修士,若不是月见微关键时候一鞭子将扁头三角蛇妖的脑袋给切飞了,墨云泽怕是难逃一口。   月见微看着地图,勾了勾唇。   这几日,虽然大路线明面上是墨云泽在掌握,但实际上,在他有意无意地引导之下,他们已经靠近那潭冰炎湖了,这也正是月见微此次前来的重要目的之一。   众人拆分了那只蛇妖,月见微没有参与,而是坐在旁边一块石头上研究地图。   这时,一只蛇睛和核桃大小的妖丹被人扔到了月见微脚边。   月见微抬头,便看到了表情很是纠结的墨云泽。   墨云泽着实不想对月见微示弱示好,但方才千钧一发之际,他本以为月见微会袖手旁观,任凭自己被拍飞咬死,却没想到他竟是冲上来救了自己,还杀了蛇妖,自然不能做那等狼心狗肺之辈。   “这本是你该先挑选的。”墨沧澜道:“不过,既然你没什么兴趣,我就让同行弟子们一起拆分了,这是留给你的部分。”   月见微一看,觉得这小子还挺上道。   妖丹乃是妖兽身上最重要的部位之一,能够入药,能够吸收,还能够炼制法宝,端看怎么用了,这蛇妖的绿色眼珠子,倒也是个能用得上的好货,炼制到法宝之中,可以用来远望。   墨云泽竟是大方地将这些给了自己——当然了,这些东西本就该是自己的。   月见微不客气地将妖丹和眼睛收入囊中,道:“还挺够意思的。”   墨云泽白了他一眼,道:“你莫要以为,我对你就没意见了!”   月见微“哦”了一声。   墨云泽:“……”   一位弟子走过来,道:“二少,咱们现在,往哪里走啊?”   墨云泽看了下地图,再看了看周围的环境,道:“再往北边走不了多久,就是整个北瑶峡谷最核心的雪海冰林,真正的好货,就在那个地方,我们这段时间,历练的也差不多了,是时候朝雪海冰林进发了。”   弟子们纷纷露出激动又忐忑的表情,但更多的是期待。   月见微眨眨眼,起身说道:“你们先去那边历练,我要去一趟冰炎湖,待到三日之后,我再去雪海冰林与你们会合。”   墨云泽挑眉,道:“你去冰炎湖做什么?那里有大妖兽看守,冰炎草根本拔不出来,而且那个湖里面,可是有不少怪物,以前有不少人想要去冰炎湖里面一探究竟,都被里面的怪物,给连着骨头一起吞了,死无全尸!”   月见微道:“我自有办法去弄那些灵草,就是费些功夫罢了。”   墨云泽不大乐意,很是嫌弃地看着月见微,道:“你们丹师,真是麻烦,冰炎湖有什么好去的?”   月见微口吻主意已定,道:“我是一定要去的,我们分开走就行,你不必管我。”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倔呢。”墨云泽整张脸都纠结一起,却说道:“那我们接下来就先去冰炎湖算了。”   月见微一愣。   没想到,墨云泽居然要和他一起去,本以为,墨云泽这么看不上自己,这次会趁机想方设法甩开自己才好。   不过,月见微却没打算让墨云泽拐弯,便道:“我询问了以往的猎妖之宴的情况,听说,在雪海冰林之中,至少要五日才能驯服一只高等妖兽,我此去冰炎湖,来往时间至少也要五日,你若随我一起去,驯服妖兽一事,可就不好讲了。”   墨云泽一想,也的确是这个道理,他便有些纠结,皱着眉头说:“出去也要一日,你就非要去那里吗?”   月见微道:“所以我一个人去就行了,我身上有义父给的寻位法宝,能够迅速找到你的位置,不如我们分头行动,你去雪海冰林,我去冰炎湖,待到我这边结束,就去找你。”   墨云泽还有些犹豫。   毕竟,他爹和他大哥都叮嘱他要好好照顾月见微,他就这么把人丢下了,若是出什么事情,可就麻烦而来。   墨云泽说:“不成,你得跟我们走。”   月见微道:“我修为比你高。”   墨云泽:“……”   墨云泽忍了忍,道:“我爹和我大哥若知道了,必要骂我。”   月见微:“方才那只蛇妖是我杀的,毕竟我修为比你高。”   墨云泽险些跳起来,给月见微一拳头,他炸毛道:“我警告你,这里处处都是危机,你不要作死!”   “我说不定会抢了你的头筹,夺了你的妖兽。”月见微叹了口气,颇为无奈道:“毕竟我修为比你高。”   墨云泽:“啊啊啊啊啊啊啊!”   月见微乐了。   墨云泽叫完,阴着一张脸朝着另一方向一指,道:“现在就给本少爷滚蛋!”   月见微笑道:“三日之后,我去找你。”   墨云泽:“赶紧滚,滚快点,气死本少爷了!”   月见微:“哈哈哈。”   月见微和墨云泽分道扬镳之后,便立刻加快脚程朝着冰炎湖赶去,他根本不在意那些妖兽,毕竟作为上古神兽血脉麒麟,月见微从不把任何妖兽放在眼里,反正,他光是血脉压制,就足以让所有未到化形期的妖兽见者臣服。   真正让他在意的,是湖中的冰火灵晶,若真能挖出来,他日后修炼,可就再也不用愁资源了。   半个时辰之后,月见微根据地图来到了冰炎湖的地界范围内。   才刚刚靠近,月见微就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妖兽威压从百里之外传递过来。   月见微眯了眯眼睛,抽出了那根冰白色的鞭子,手重重一甩,这鞭子倏然变成了金红色,在冰天雪地的空中一闪而过,划出了一道火痕。   此处是冰,按照五行相克相生的道法根本原理,自然是用火系道法更容易突破。   月见微做好准备,便朝着冰炎湖走去。   冰炎湖面积不大,周围隐隐生长着半白半红细长摇曳的冰炎花,还有些形状奇怪的石头。   正在此时,一只全身长着倒刺、体型像是小山一样长得一言难尽的妖兽凶吼吼地朝着月见微杀了过来,它全身都包裹着一层冰白色的气体,所到之处地面的黑土悉数被覆盖一层冰霜,可见修为不低。   月见微一跃而起,凝聚真气集中在手上,并通过鞭子传递出来,金红色的长鞭像是游走的灵蛇,火气轰然,带着强烈的杀意,正面朝着那只妖兽迎了上去。   妖兽一爪子朝着月见微挠过来,眼看着就要将月见微给当喉抓碎,月见微身子突然如同鬼魅似的朝着侧边一矮,擦过了这只妖兽的侧翼,鞭子猛然朝着妖兽粗壮的脖颈卷了过去。   月见微借力跳到了妖兽后背,趁着妖兽吃痛吼叫身影乱晃的时候,又将早已准备好的匕首一下刺入了妖兽原本被鞭子刮出来的伤口上。   “轰”地一声,身如小山的妖兽,就这么倒了下去。   月见微将这只妖兽的妖丹挖了出来,收入乾坤镯内,再研究了一番,又把妖兽的毒指甲和体内已经隐隐有些雏形的火囊收入囊中,这还不够,他又把妖兽身体上最嫩的一块肉割了下来,塞到一个闲置的储物戒中,准备将这蕴含着不少火灵气的肉,带给墨沧澜尝尝。   接下来,月见微又如法炮制地灭杀了五只看守冰炎花的妖兽,这才差不多将周围的妖兽给清了个干净,总算是拿到了冰炎草。   冰炎草长年累月的受到冰炎湖里面的湖水滋养,作用和下面的那些冰火灵晶有些相似之处,若是炼制入丹,能炼制成一种名为“合气丹”的丹药,服用之后,就能在短时间内迅速恢复体内真气,拥有持续作战的能力,关键时候,甚至是保命的法宝。   合气丹炼制不易,材料更是不易寻找,整个苍茫大陆,恐怕除了归元神宗和杏花谷之外,再无人能够炼制,形成垄断地位。   月见微毫不客气的将见到的冰炎草悉数收入囊中,只等着回去之后,炼制出合气丹,将那杏花谷狠狠踩在脚下!   月见微的目标,到底还是那冰炎湖。   冰炎湖果真半赤半冰蓝,水波微微荡漾,看起来风平浪静,水质清澈几可见底,但月见微几乎可以确定,这湖水之中必然暗藏险境,藏匿着杀机。   月见微灵机一动,便将那几只被他拆分了关键部分的妖兽尸体,一个个扔进了湖水之中。   片刻平静之后,湖水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搅动了似的,飞快地荡起了波澜,突然之间,一只通体漆黑张着大口的黑色大鱼,露出了森森利齿,一口便将那妖兽尸体给吞入口中,又转身潜入湖中。 第106章 二少爷跑了   月见微愣了一会儿,仍是不想放弃。   好容易才遇到冰火灵晶,他若是就这么放弃了,岂不是相当于让他放弃唾手可得的天地异宝?对于月见微而言,这又如何能让他甘心?   可这冰炎湖里面的怪鱼,又着实不知底细,月见微亦是不敢轻举妄动,亲自下这湖水之中探看一番,所以一时之间,竟是站在原地纠结不已。   但月见微毕竟是月见微,他上辈子活了那么多年,自然见识广博,不消太久,他就有了计较。   只见月见微从乾坤镯中拿出了一只金红色的筋,又将其安放在一个让白雪境的炼器师炼制的弓臂上面,就这样组成了一把长弓。   月见微拉了拉弓弦,只觉得这把弓箭,着实和自己之前用的那只相差甚远,力量不足百分之一,但此时此刻他也挑不得什么了。   月见微站在高处,用刀子割破了手心,紧接着拉开弓箭,搭起了一根由火焰带动周围的风,一起盘旋凝结成的一根不停高速旋转的白蓝色长箭。   他眯起一只眼睛,瞄准了冰炎湖的正中心,将弓弦拉到最大,停顿稍许,便倏然松开了手。   冰蓝色的弓箭猛然飞出,发出了尖锐的哨响,带着破空之势,朝着湖心冲了过去。   只听得“轰”地一声,火焰箭落入了冰炎湖正中心,整个湖面受到火力牵引,竟是熊熊燃烧起来,接天大火就这么瞬间蔓延到了整个湖面上。   “吱吱吱——”   湖中发出了尖锐的叫声,数条带着翅膀的大鱼从里面冲了出来,愤怒地翻腾着湖水,企图将这大火浇灭,然而麒麟精血的火力岂是寻常的水能够熄灭的?   眼看着蓝色的火焰越烧越大,那些怪鱼有不少都被这火焰给烧成了烤鱼,尚未来得及寻到那放火之人,就已经命丧黄泉。   月见微趁机来到湖边,一跃跳入水中,看着那些如同飞蛾扑火不停往湖面上游去的怪鱼,掐了个能够让自己气息降到最弱的法诀,安静地沉了下去。   这个湖并不算特别深,大约只有二十米左右,虽说沉到了湖底,却也依然因着那些冰火灵晶,以至于能看到明亮的光芒。   冰火灵晶是一簇一簇的样子,像是长短不一竖起来的短剑,折散出冰蓝和赤红两种色泽,交相辉映,很是好看迷人。   月见微心头大喜,连忙挖了几块藏入乾坤镯中,恨不得贪婪地将这整个湖底都给挖空,带回去用来滋养灵泉。   在月见微挖到第十块的时候,忽然有一股危险的气息从头顶传来,月见微立刻闪身飘忽退后,便看到一只巨大的怪鱼在水中发射出了一道黑色的毒素,旁边的一只巴掌大小的怪鱼被毒素碰到之后,瞬间化作了鱼骨架子。   月见微心中一寒,自知修为差距极大,不敢再继续贪多,连忙加快速度朝着湖面上游了过去,期间险些就被那只被激怒了的怪鱼给化作骷髅。   月见微跳出湖面,已经筋疲力竭,望着那已经重新归于平静的湖面,不住地喘息,心头暗自庆幸自己退走的速度够快,要不然,纵然不死,也要去半条命。   不过,修士正是如此,富贵险中求,若是不敢以身涉险,又如何得来通天法宝?   得了石块冰火灵晶,月见微其实并不大满足,不过,他也不敢再继续涉险了,于是接下来的几日,月见微便从冰炎湖中抽出一桶水,再弄到他藏在乾坤镯中随身携带的一只浴桶里面浸泡洗澡,好不滋润。   这冰炎湖的水果然不同凡响,里面灵气充裕,是外界的五倍之多,虽然被那些怪鱼毒素污染了不少,但仍是相当于直接汲取上品灵石里面的灵气,短短三五日的功夫,月见微浸泡其中修炼,竟是将修为直接提升到了煅骨境三重!   要知道,月见微之前修为看似不低,但因着灵核无法凝聚,所以实际上只相当于最低等级的含气境修士罢了,而唯有稳固到了某个境界,才称得上是那个境界的修士。   月见微自从灵核得以凝聚之后,真实修为一直都在煅骨境一重徘徊,如今,竟是直接升了两重,他自然是惊喜不已!   第五日的时候,月见微颇为恋恋不舍地收了浴桶,离开了这处风水宝地。   他该去和墨云泽汇合了。   …………   雪海冰林之中,月见微看着那能定出墨云泽位置的罗盘,眉头竟是越皱越深——按照上面显示的方位,他已经追了半日,按道理来说,早该追上了,但他竟是发现,墨云泽还在更靠北的位置。   可按照地图上面标志的位置,再往北边,就靠近绝命冰涯了,那可是大忌之地!   月见微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也不知道这种预感从何而来,但仍是加快脚程,朝着墨云泽的方向飞奔而去。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月见微总算是见到了那群跟着墨云泽进来的白雪境弟子。   这些弟子,围在一起,焦心地朝着深处看去,面部表情颇为不安。   月见微没看到墨云泽,心中一咯噔,跑过来说道:“墨云泽人呢?”   众位原本像是没头苍蝇一样的弟子,见到月见微,突然像是看到了主心骨,马上将他团团围住——   “三少爷,你总算是来了,你快想想办法,将二少爷叫出来吧!”   “此处,距离那绝命冰涯,可不足一千里了,再往里面去,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太吓人了!”   “三少爷,二少已经往深处跑了一个时辰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   月见微听着他们焦心地你一言我一语,皱着眉头,道:“你们先且停下来,谁能告诉我,都发生了什么?”   询问之下,月见微才知道事情始末。   原来,自从五日之前,墨云泽一行人进入这雪海冰林起,就遇上了狄洋一伙儿人,而且,不管墨云泽狩猎何种妖兽,到了一半都会被狄洋等人给截胡捣乱,或者一箭射杀,或者直接抢走。   墨云泽气得快要爆炸,但狄洋已经到了煅骨境三重,自然是这些人当中修为最高的,墨云泽打不过他,只能忍气吞声。   就这么过了两日,狄洋似是对墨云泽终于没了兴趣,去了别处狩猎,墨云泽才总算是能狩猎到一些妖兽了。   “三天前,二少爷遇上了一只能够驯化的雪狼首领,他便紧追这只雪狼,跟着它熬了三天三夜,眼看着这只雪狼就快要被驯服,却不料,狄洋这时候突然冲出来,竟是派了数人,围攻雪狼,扬言要将这只雪狼驯服,让二少爷前功尽弃,还大肆辱骂少主和……和三少你,骂得极为难听。”   说话的这人是白雪境一位甲字弟子,脸色凝重,忧心忡忡,道:“二少爷哪里是受得了这种挑衅侮辱的人,当即就忍不了狄洋如此猖狂的挑衅,非要和他争个高下,誓要驯服那雪狼,竟是让我们留在原地,他独自一人,单枪匹马地追着雪狼,和狄洋一起朝着深处跑去了!”   月见微:“……”   月见微险些没忍住破口大骂——这他娘的脑子被驴踢了的墨云泽,临行之前,墨沧澜屡次三番地交代他万不可和狄洋有什么接触,竟是这点委屈都受不了,让狄洋的挑衅得逞,若是狄洋没设下什么陷阱,他的月字反过来写!   月见微深吸口气,努力平复心情,道:“你们继续在此处等候,若是半日不见人出来,就直接回去,不必再等那个白痴!”   弟子们先是一愣,接着纷纷说道:“月少爷,你不妨和我们一起等吧,靠近里面,着实危险啊。”   “是啊,二少爷下令让我们等着,他必是有想法了。”   “若是……都折损在这里,我们也无颜面对城主和少主了。”   “都不必多说了。”月见微眸色冷冽,带着强势的威压,道:“墨云泽,他是个大蠢货,我若是不去救他,他今日势必出不来了,到时候,我们谁都没法交代!”   “……”   弟子们安静下来。   不再废话,月见微当即便朝着罗盘指向的方向飞奔而去,只祈祷着他见到墨云泽的时候,这小子还存着一口气,不至于救都救不回来。   代步的妖兽,因着无法进入北瑶峡谷,所以悉数被留在了结界外面,月见微脚程到底比不上妖兽,因此,他半路直接拦住了一只雪鹰,用血脉威压强迫它给自己当坐骑,朝着林子深处飞去。   ………………   不知不觉之间,墨云泽越发靠近绝命冰涯了。   他惦记了那么久的雪狼妖兽,就这么在前面跑着,而后面,则是他与狄洋竞相追逐,谁都憋着一口气,只看谁能坚持到最后,让这只雪狼,心甘情愿地臣服认主!   狄洋飞掠而去,朝着雪狼掷出了暗器,竟是将那雪狼的后腿给弄伤了。   雪狼踉跄一步,脚程慢了不少,发出了哀嚎声。   墨云泽顿时火冒三丈,怒道:“卑鄙小人,你快给本少爷停手!”   狄洋哈哈一笑,傲慢地说道:“停手?你可真是够天真的,我既然出手,就绝不可能会停手,你不是想要这只雪狼吗?我偏生不让你得到,我宁可毁了它,也绝不成全你,我就是要看看,平日里风光霁月求之必应的墨二少爷,一无所获狼狈出现在漠城所有人面前的丢人模样——墨   家已经八十年,都不曾出过魁首了,也再无人能驯服首领级别的雪妖一族,本少爷就是要让漠城的人亲眼看看,墨家,已经衰落成什么模样了——哈哈哈哈!”   墨云泽的手指捏得咯吱作响。   他恨极了狄洋,也突然恨极了自己!   狄洋所言,句句锥心,不过是因为,句句都切中要害。   猎妖之宴究竟是什么?难道仅仅是年轻修士的一次修炼机会吗?   当然不是!   猎妖之宴名义上是为了考验漠城年轻一辈的修士们,从中选出最有潜力的修士给予嘉奖,但实际上,却是三大家族为了朝整个漠城、以至于整个北境数百座漠城附属城池宣扬三家的实力。   因为,猎妖之宴的魁首,从未跑出过三家。   甚至在八十年前,都不曾跑出过墨家。   墨云泽自是听说过,他大哥七岁的时候,第一次参加猎妖之宴,便猎得百兽,成为当之无愧的魁首,将魁首的年龄,提前了整整五十年!   但数年之后,墨家光辉不再,自从狄江横空出世,墨家便再也不曾拿过猎妖之宴的魁首。 第107章 坠崖与退婚   上一次参加猎妖之宴,墨云泽还能说自己年龄太小,然而现在他已经成年,比他兄长得魁首的年龄,整整大了一倍有余,他本打算凭着这次机会,让魁首之位,重新回到墨家,带给家族尊荣!   然而,狄洋处处捣乱,两败俱伤,拼着自己不要名次,也要将墨云泽拉下水,这么一来,墨云泽别说是魁首,就连前二十都进不去,一旦说出去,这又该是何等的丢人现眼!   墨云泽丢不起这个人,墨家也丢不起这个人!   墨云泽愤怒地狂吼一声,突然爆发出极大的力量,就要朝着那仍在往前飞奔的雪狼首领掠去。   突然,狄洋停住了脚步,吹了声口哨,只见眨眼之间,数只冰狼竟是从周围的密林之中群贯而出,瞪着猩红色的眼睛,伸出利爪朝着墨云泽逼近。   墨云泽一看,顿时撒腿就跑,急切道:“狄洋,你敢对我动手,我爹定不会饶了你!”   狄洋站在原地,一只威猛的雪狼首领踱步而出,这俨然是他那只坐骑!   狄洋露出了阴毒的笑容,冷笑了几声,道:“墨意寒?哈哈,我在此处杀了你,让你命丧绝命冰涯,谁又能将这记在我头上?当初,墨意寒和月见微那个臭婊子,合起伙儿来阴我,让我成为整个漠城的笑柄,这笔账,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永世难忘!”   “你他妈的——”一道阴如厉鬼的声音,从狄洋背后传来,在他来不及回头的时候,一道凌厉的鞭风朝他后背袭来,直接将人打出了八丈远——   “骂谁臭婊子!?”   狄洋只觉得全身筋骨都被抽碎了,翻滚了几下躺在了地上,刚好看到了从一只雪狼背上一跃而下手持长鞭宛若厉鬼的少年。   “月见微!”狄洋失声叫道。   月见微逼仄地瞪着他,手中已经拿出了匕首,正准备把这人彻底解决在这里,突然,一股狂风拔地而起,从那边的断崖冲了过来,他已经隐隐感觉到了强大的吸力。   墨云泽还在和那群围困着他的雪狼浴血奋战,身上已经有了数道伤口,显然难以逃出生天。   月见微果断放弃了狄洋,掠到战圈之中,释放出上古妖兽的威压,将那些狼妖悉数镇住,尽数驱赶!   还未来得及松口气,那身后十里远的绝命冰涯,竟是瞬间爆起一股强大的吸力,将方圆十里的木石鸟兽毫不留情地尽数吸入其中,月见微本在这最强吸力之外,但他一抬眸便看到已经被吸得趴在地上不停往后退去的墨云泽,想也不想便飞身而入,抓住了墨云泽的手。   狄洋却是已经被数位埋伏在周围的狄家侍卫,团团围在其中,他满头乱发在狂风中乱舞,像是疯癫。   他见状,狂笑快意道:“绝命冰涯的上古吸阵,二十年一遇,被吸阵触碰到的任何东西,都会被吸入其中,我本想只解决你们其中之一,让墨意寒痛不欲生,不想你们两人合该绝命于此,看来,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月见微骂了句娘,眼看着已经被那吸阵给快要带到悬崖峭壁,他突然来了感应,集中了虚府之中的木魂力,瞬间将它们悉数爆出,竟是将一棵身边那已经被连根拔起的粗壮青藤古树,给催生出了无数粗壮的根系和藤条。   万物都是趋利避害,青藤古树立刻用那些根系和藤条朝着远离冰涯方向冲了过去,根系狠狠深扎黑色土壤之中,藤条也飞速生长,合抱住了那些尚未被波及到的古树异植,竟是在千钧一发直接,就那么硬生生地将身体停在了原处。   而吸阵虽霸道无比,却是如同潮汐一般,一涨一落,拉扯的范围从百里飞速缩减,竟是让这青藤古树以一个扭曲歪斜的姿势,获得了心生。   月见微早已准备好,将墨云泽的腰身和那树干用鞭子绑在一起,墨云泽险些被拉扯成两半,但他终究是没再跟着那摧枯拉朽的吸力,一同落入冰涯之中。   然而,墨云泽却眼睁睁看着月见微连滚带爬地消失在悬崖峭壁上,就那么滚了下去。   墨云泽在生死劫间,先是惊魂未定地瘫坐在地上怔愣了一会儿,紧接着,他突然爆发出了一声吼叫,那其中夹杂着愤怒和悲痛,还有浓浓的自责。   “月见微!你给我出来!”墨云泽的手哆哆嗦嗦地几次都没解开腰间的那个用鞭子缠成的死结,已经肝胆俱惊,双目含泪地望着那覆盖着厚重冰层的高崖,几乎难以置信方才都发生了什么。   狄洋却是完全没料到,月见微竟是在刚才那种情况下,还能相处法子救下墨云泽的命,在最初的震惊之后,却是生出了浓浓的恨意和杀意。   然而,当狄洋再想继续将墨云泽杀了灭口的时候,却发现,白雪境的那些弟子,竟是已经悉数赶来或惊惧或愤怒地盯着狄洋,将墨云泽团团围在其中。   狄洋身子方才一动,便吐出了一口血,内里真气乱窜起来,原是因为方才月见微那一鞭子,竟是将他打出了内伤。   狄洋深吸口气,知道此处不宜久留,便带着那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杀人又如何?那些白雪境弟子,到底是没看到他动手杀人,月见微分明就是被那冰涯吸阵给杀死的,与他又有什么干系?只能说,月见微太不小心,一不留神丢了性命。   狄洋脸上浮现出算计得逞的阴笑。   胆敢与他作对,让他颜面尽失,到头来,便是这么个结果!   而他们狄家,必然会否认算计暗害月见微,就算说出去,漠城的人也不会信,毕竟,这吸阵可怕,人尽皆知,分明是那月见微自己不要命,非要为了追捕一只妖兽,跑到冰涯附近,自然不是他狄洋背地里动的手脚。   就算墨云泽去告状,墨家也没有绝对的证据,来找他复仇。   更何况,纵然来找他复仇,那又能如何?   狄家,早已不是百年前的那个狄家了,狄家还有狄江,狄江背后,还有百器阁和千机阁撑腰,捏死一个墨家,岂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狄洋又忍不住笑了几声,得意极了,一不小心笑岔了气,咳嗽几下,便觉得丹田气海和五脏六腑止不住地抽痛,显然是伤势不轻。   狄洋又骂了月见微几句,想到他连命都没了,这才舒服不少。   绝命冰涯。   墨云泽先是嚎啕大哭了片刻,不住地在靠近崖边的位置,大声喊了会儿月见微的名字,然后在白雪境弟子们的劝阻之下,这才熄了下去寻找月见微的念头。   墨云泽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望着那如同深渊一样的黑色悬崖,喃喃说道:“他怎么就来救我了,他这个人,明明处处都要和我作对,怎么这个时候……却是要救我。”   墨云泽越想,便越觉得悲痛难忍,忍不住又掉了几滴眼泪,呜呜说道:“我大哥和我爹,一定会打死我的,我害死了月见微,我、我对不住他!”   旁边弟子们也悲从中来,有几个定力不佳的,竟是就这么哭了出来。   还有一位弟子,弱弱问道:“少主,我们现在回去求救,还能不能行了?”   另一位弟子叹了口气,道:“不必想了,这冰涯之下,百死无生,深不见底,怕是有数万丈深,而且,里面据说还有大妖镇守,那些被吸进去的东西,传说中都是为了给大妖进食,更何况,这冰层你也看到了,没有任何接力之处,也很难用利器穿透,一旦下去,就根本爬不上来了啊。”   墨云泽此时许是哭够了,却是双目一凛,站了起来,眸中闪过坚定之色,死死握着拳头,道:“还有五日,这结界才会彻底关闭,我这就回去告诉我爹和我大哥,我大哥本事通天,他一定有法子,救出月见微的!”   众弟子:“……”   白雪境。   墨沧澜和墨意寒悉数坐在议事堂内,而他们对面,正坐着的乃是一行四人——一位妙龄女子,三位年龄各不相同,却各个威压厚重令人头皮发憷的强者。   “墨叔叔,墨师兄,我的来意已经说清楚了,这婚约该退的退,该解的解,反正最后结果都是一样的,你们墨家又何必拖延生事呢?”   月诗雪脸上含笑,容颜柔美漂亮,举止端庄,但说出来的话,却是令人觉得无比恶毒。   墨意寒冷冷看着这位传说中未过门的儿媳妇儿,只觉得当初那月惊鸿简直是脑子进了污水,竟是给墨沧澜选中了这么一位落井下石、不知进退的媳妇儿。   墨意寒甚是失望,虽早已在这些年见,从月家所作所为感受到了月家人究竟是何种德行,但如今亲眼见到月诗雪本人,这失望值达到了巅峰。   墨意寒冷笑了一声,靠在宽椅上,凉凉说道:“拖延生事?你们月家,在我儿成为归元神宗峰主的时候,眼巴巴地凑上来大肆讨好,恨不得宣扬得天下皆知你月诗雪是我儿未来的道侣,自打我儿身受重伤,不可修炼,便又立刻换了一副嘴脸。月家怎么说也算是皇族世家,这般见风使舵落井下石,难不成就不怕天下道修耻笑?”   墨意寒的嘴巴毒辣,当年险些将月见微他爹气得提刀砍人,那可不是一天两天练成的。   既然月家已经打定主意不给他们丝毫颜面,墨意寒自然也不可能再忍让。   月诗雪脸色一变,正要开口,便被旁边的一位长老给安抚下来。   三位长老中,修为最低的长真长老露出了凉薄的笑容,悠悠然说道:“墨城主,你这话说得,可就有些意思了,五家十二派,虽然放在一起提起,但你当真以为,区区一个白雪境,就能和我们皇族世家相提并论?况且这世上,本就是趋利避害,强者为尊,崇尚武力,你也不看看墨沧澜如今是个什么人嫌狗厌的模样,谁能看得上眼?”   墨沧澜不为所动,甚至暗中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嗤笑。   “我家郡主身份高贵,姿容绝色,天赋卓然,若是当年的墨沧澜,自然勉强配得上,可如今,他这副连走都不能走的身体,如何能配得上我家郡主?”长真长老口吻越发带着鄙夷,高人一等的姿态,令人作呕。   他接着道:“更何况,月家已经数次派人来私下和解,是你们偏偏要扒着我们西王府月家,想要得到好处,拒不解除婚约,自取其辱,也莫怪我们今日登门拜访,说话难听了。” 第108章 爽快答应   长真长老这口颠倒黑白、搬弄是非的口才着实厉害,竟是三言两语,就把墨家给说成为了月家的好处而死皮赖脸拒不解除婚约的趋炎附势小人,还给月诗雪悔婚,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你看,苍茫大陆,本就崇尚强者,还讲求世家门第,我家郡主家世好、相貌上乘、天赋卓绝,你们家少主,就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罢了。   所以,我家郡主悔婚,也是顺势而为,是你们配不上,不是我家郡主的错。   墨意寒简直被气笑了,道:“我可真是大开眼界了,我墨意寒平生,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月诗雪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明眸之中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轻视,对着墨沧澜道:“墨少主,这些难听的话,想来你这些年也都听得不少了,其中利害,如果你不傻,自然想得明白。   我端看你那弟弟,显然不是个好苗子,怕是过个几十年,也拿不到入归元神宗的名额,你若是今日干脆利落地莫言再纠缠不清,本小姐可以做主,把他安排到归元神宗里面当个外门弟子,再给你们三条货源,如此可好?”   先是拿出月家的背景来威逼,此时又是说出各种好处来利诱,给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当真是好手段。   然而,最让人气愤的,不过是这些月家人颐气指使、满目鄙夷的态度。   墨意寒素来不是个好欺负的,当年,他既然敢明目张胆地和曾今的月家少主月轻鸿抢人,如今,他就敢和月家大小姐叫板——   他一个人单枪匹马跑到月家抢人的时候,墨沧澜可还没影子呢!   墨意寒眯了眯眼睛,抽出了一根挂在腰间的烟杆子,竟然当着这几位“贵客”的面儿,开始吧嗒吧嗒地抽了两口烟。   那模样,倒像是个吊儿郎当的粗鄙之人。   然而墨意寒是出了名的长相极好的美男子,纵然如此,也难掩俊逸。   “月大小姐,你还没过门,就开始关心小叔子的未来发展了,真是难得。”墨意寒凉凉道:“我倒是更想让你当我儿媳妇儿了,这些好处,不瞒你说,我还挺动心的,你也不想想,待到你嫁过来以后,你们家为了让你好过,岂不是会给我们更多好处?”   “……”   月诗雪顿时脸色黑如锅底,墨意寒一句一个让她嫁过来,几乎句句戳中她的痛点,听在耳中,都觉得刺耳难听。   月诗雪咬牙切齿,脸色发白,豁然站了起来,厉声厉色道:“你们做梦!我月诗雪,就算是这辈子都不嫁人,也绝不会嫁到你这等粗鄙荒凉之地!”   三人之中,修为最高的太皋真人也淡淡开口,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墨沧澜已经不成气候了,何必再拖我家大小姐下水?这么告诉你吧,麒麟世家的五皇子,早就对我们大小姐有情,你这婚,若是不退,到时候阻了五皇子的路,可是没这么容易解决了!”   墨意寒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几乎忍不住一直压抑着的怒火。   他没想到,月诗雪竟是找好了下家,他就说为何月家这几年越发频繁地来墨家退婚,原是因为如此!   墨意寒怒极反笑,一拍桌子道:“月姑娘当真是好计较,我却说为何月家这些年越发急着退婚,原是攀上了麒麟世家的弟子。”   太皋真人淡淡说道:“攀扯二字,未免说起来太偏颇了些,郡主和五皇子之间,乃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志同道合门当户对罢了。”   月诗雪亦是冷笑一番,眼神冷厉地盯着墨沧澜,道:“你们有什么资格,说本小姐是非?就问墨沧澜,他自己干净么?现在整个苍茫大陆,谁人不知,白雪境墨少主,为了一个契弟,一掷百万极品灵石,这大手笔,着实让我都震惊了。”   墨意寒怒到:“那只是我的义子,你莫要往我儿子身上,乱泼脏水!”   月诗雪勾了勾唇,道:“本郡主还听说,那可是个会炼丹的美少年,还未曾成人,墨少主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竟是连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都不放过,我倒是想要亲眼看看,那小孩究竟长了个什么样子,长个什么脑子!”   墨沧澜向来气度不凡,此时也禁不住凉凉勾了勾唇,手中执着把扇子,道:“这就不烦劳你操心了,你既打定主意要退婚,我也不会强求,既是如此,择日不如撞日,爹——你去将那婚契寻来,直接滴血立誓,解了这不得人心的婚约吧。”   月诗雪等人,俱是一愣。   尤其是月诗雪本人,更是难以置信,她早就做好了谈崩之后,让三位长老亮出道法,强压着墨意寒退婚的准备了。   谁成想,墨沧澜竟是如此爽快地答应了,这让她甚至一时之间,根本没反应过来!   墨意寒早已和墨沧澜在私底下达成了一致意见,本就做好了月家来退婚,他们就接受的准备。   奈何,这次竟然是月诗雪亲自而来,还咄咄逼人,说起话来,句句冷嘲热讽,让人听得满心都不痛快,这才怒从中来,不为难一番,难以解气。   但纵使如此,墨意寒依然是意难平,心中像是压了一块重于千斤的石头似的,几乎喘不过气来,憋屈极了。   然而,这毕竟是墨沧澜做主的事情,他不欲与这群人再多做纠缠,自己作为父亲,自然也想要赶紧将这档子糟心事儿,立刻解决掉。   墨意寒便起身,轻蔑地扫过了那月家四人,道:“既然我儿子不愿娶你月家大小姐,我自是不会强求,我这便去拿婚契,我们双方,当场就把这婚给解了,以免日后,再节外生枝!”   月诗雪道:“求之不得。”   她比任何人都心焦,生怕若是晚了片刻,墨沧澜就会改变主意。   毕竟,婚契乃是两姓之好,双方结契,不管身份背景如何,一方不允,另一方都会被这天道规则牢牢束缚,无可奈何。   唯有真正毁了婚书,才算是两人彻底不受天道的婚约束缚,她月诗雪,才能更加心安理得地和她心中的完美夫婿在一起。   然而,正在墨意寒起身准备回房里拿婚契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嘈杂声,像是有不少人都回来了似的,熙熙攘攘的。   墨意寒还听到了几声喊“爹”的声音。   墨意寒立刻回头看了墨沧澜一眼,只见墨沧澜也有几分费解,便说道:“怎地这么个时候回来了?猎妖之宴,还有五日才结束。”   墨沧澜道:“许是出了什么事情。”   墨沧澜因着眼睛覆盖了一层毒素,因此看不到东西,所以他这些年来,将耳朵的听力练就地要远超于其他修士,他听到了墨云泽那几句喊爹又喊大哥的声音中,分明是带了恐慌和哭腔。   墨沧澜心头一沉,十有八九,是谁出事了。   这时候,墨云泽已经在南星长老的带领下,进了这议事堂的大门,墨意寒一眼便看到了眼圈通红的墨云泽,心头一紧,赶忙走上来道:“这是怎么了?怎地这个时候回来了?与你一起回来的,还有谁?”   墨云泽见到他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边嚎啕大哭,边说道:“月、月见微他、他为了救我,掉到了绝命冰涯里面,找不到了!”   墨意寒:“!!!”   墨沧澜:“……”   墨意寒整个人都呆住了,却是墨沧澜反应更快,脸色倏然像是挂了冰霜似的,宛若白玉的手指死死捏在椅子扶手上面,骨节泛白,险些将那沉木给捏成碎片。   “只有他掉下去,还是有旁人?”墨沧澜强忍住滔天的怒意问道。   墨云泽吸了吸鼻子,不知为何,竟是不敢直视他那看不到东西的大哥,喏喏说道:“只有月见微一个人,是狄洋陷害了我,原本掉下去的那个人,本该是我,可他救了我,自己掉了下去……大哥,怎么办啊?”   墨意寒倒吸口凉气,脸色铁青,死死咬着牙根,道:“格老子他娘的狄家人,让他们洗干净给老子等着——绝命冰涯掉下去,十死无生,可我墨意寒不做那等无情无义之人,南星长老,你先留在此处,协助沧澜处理族内事宜,我亲自前去绝命冰涯,看看能不能找到他的尸身。”   南星长老难受地叹了口气。   他很是喜欢月见微这孩子,平日里他讲课,旁人呼呼啦啦承受不住都睡了一片,只有月见微聚精会神地越听越精神,能得这样优秀的学生,南星自然感到欣慰。   然而现在,月见微竟是死了。   没错,墨意寒纵然去找,也是要找月见微的尸体。   不过,今日显然是有客上门。   南星长老看了眼那三位修为绝对不俗的长老,以及那端坐在中间位置、容貌美丽的少女,便猜到了是什么事情。   “好。”南星长老点点头,道:“虽说此事,算是白雪境欠了月见微,但若是人真的不成了,你也莫要强求,尸身可五年之后再寻,白雪境却不能五年没有你。”   墨意寒面色发白地点了点头。   “南星长老所言极是。”墨沧澜突然开了口,很是淡然地说道:“白雪境不可五年都没有爹,所以,我去寻月见微吧。”   数双眼睛,同时落在了墨沧澜的身上。   尤其是墨云泽,挂着泪珠的脸上满是错愕,道:“大哥,那处山高路远,冰雪皑皑,到处都是危机四伏,你……你这样子,怎么去啊?”   墨沧澜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道:“我去寻尚轩长老。”   墨意寒愣了片刻,蹙起眉头,道:“你打算让尚轩长老替你解了法印?”   墨沧澜点了点头,道:“不错。”   说着,他便已经滑动轮椅,朝着外面驶去——   “若是我五日之内,不曾回来,爹就当成没过我这个儿子罢。”   墨意寒心中极其不是滋味儿,冲过去,抓住了墨沧澜的肩膀,道:“你这是冲动什么?你可知道,暂时解开封印的后果是什么吗?你的身体,好不容易才调理得有点模样了,这么一来,非但前功尽弃,甚至会反噬,你……月见微,眼看着是不成了,我去就行。”   墨沧澜没有开口,然而他常年轻合的眼睛,却是睁开了。   那里面,没有光亮,只有雾蒙蒙的一片。   墨沧澜没有焦距的眼睛,朝向了墨意寒。   墨意寒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他不知为何,心鼓雷动,有种难以自制的战栗感。 第109章 解封   “爹,他这个时候,最想见到的人,定然是我。”墨沧澜绝色容颜上,虽还是那副不浓不淡的表情,但他的眼眸之中,却带着浓浓的痛苦,让墨意寒难以忽视。   “他在这白雪境中,最喜欢最在意的人,莫过是我了。”墨沧澜声音微哑,低沉说道:“纵然是尸体,也应该是我,亲自带他回家。”   墨意寒:“……”   他倏然睁大了眼睛。   他竟是看到了墨沧澜眼角,有什么透明的东西一闪而过,转踵即逝。   “你……”墨意寒本想说些什么,但他开了口,却是终究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身为墨沧澜的亲生父亲,自然是了解自己儿子的,他何时关心过旁人的死活了?一个半路才认回来的义弟,本以为墨沧澜纵然偏爱一些,也绝不会将人那般放在心上。   可墨沧澜此时此刻,却是要为了寻月见微的尸身,解了自己封存许久、保命用的一道封印,更让墨意寒难以置信的是,他竟是掉了一滴眼泪。   多少年,他都没见过墨沧澜哭了?   墨意寒心中一疼,终究是艰难地点头应允了。   “人死不能复生,你莫要强求。”   墨沧澜点点头,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墨意寒想了想,也还是跟了上去。   月诗雪看了半天,已经忍耐许久,此时见气压最可怕的墨沧澜离开了,便蹙起眉头道:“是什么人死了?”   南星长老看着月诗雪,道:“是城主的义子出了事情,家中有大事发声,还请四位贵客先行随我去客房休息调整,待到城主回来,再亲自赔礼。”   月诗雪脸色难看了几分,道:“这该不会是你们的阴谋诡计吧?我才说通墨沧澜解除婚约,墨城主刚准备去拿婚契,怎么人就死了?这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墨云泽从未见过月诗雪,方才被月见微掉到崖下的事情弄得悲痛欲绝,又被墨沧澜说自己要去冰涯吓得魂飞魄散,竟是此时才注意到,屋子里面竟还有其他人。   墨云泽一听,顿时傻了,道:“什么、什么解除婚约?你又是何人?”   月诗雪看了眼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形象全无的墨云泽,心中对自己的决定越发满意,这白雪境从老到小,不是残就是废,想来也撑不了几年了。   月诗雪便坐了下来,勾了勾涂了色泽明丽胭脂的双唇,道:“你大哥如今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纵然长得好看又能如何?脸终究是不能当饭吃,我正是要与他解除婚约的月家郡主。”   说完,她扫了眼目瞪口呆宛若雷击的墨云泽,起身对其他三位长老说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等他们几日也无所谓,我倒要看看,他们究竟还能耍出什么花招来!”   墨云泽在风中凌乱,他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里面轰然倒塌了。   ……………   尚轩长老的药庐之内,墨沧澜说明了来意,尚轩劝了几句,但发现墨沧澜主意已定,心意已决,便长长叹息了一声,便让墨沧澜在那床上躺好,拿出银针和几粒早已准备好、随时备用的丹药,正式开始为墨沧澜解封。   当年,万骨枯之毒霸道凌厉,不到数日便已经蔓延到了肺腑之中,还是聊赖阁的叶无涯教了尚轩封印毒素之术和解封之术,将全身的万骨枯之毒,强行逼迫到了双脚和眼中,以至于墨沧澜目不能视,腿不能行。   但封印的同时,也有解封之法。   叶无涯曾叮嘱道:“万骨枯每解一次,再次封印就会往上蔓延十寸,心脉受损更深一层,重新封印的时候,便会难上百倍。解封期间,修为最多能保留三日三夜,待到这时间一过,毒素会游走到全身各个地方,其中痛苦,不不必我多说,想必墨少主最为清楚。”   墨沧澜紧闭双眸,感受到随着毒素一起被压抑住的真气和修为,正在一点一点地回归体内。   他乍一听到月见微掉到崖下的消息,只觉得是假的——月见微分明连归元神宗都不想去,就想要留在他身边一辈子,怎可能舍得就这么走了?不,这绝不可能,纵然是掉下去,那小东西定然还活着,还在崖底眼巴巴地等着自己去救他。   至于解开封印的后果如何,他怎可能不知道?彻底成个瘫痪在床的废物不是没有可能,直接要了性命,也不是没有可能,但很多时候,理智和感情之间,终究是理智占据下风。   墨沧澜此时也比任何时候都清楚地意识到,月见微为他做了那么多,他并不是无动于衷,他这颗已经冰封了近百年的心脏,亦不是磐石,不是陨铁,终究是被那个小家伙给捂暖了。   尚轩长老在墨沧澜的百会穴扎下了最后一针。   忽而之间,强大的真气如同惊涛骇浪似的涌入了四肢百骸,和那万骨枯之毒形成了剧烈的对冲,毒素蔓延有一定时间,但真气游走大周天的速度却是惊人,只待一炷香的时间,墨沧澜便已经回到了原来的巅峰状态。   他睁开眼眸,那双原本被蒙了雾的眸子,因为毒素分散,而重新获得了光明,灿若寒星,黑如沉渊,顾盼生辉,整个人都变得极为生动,尤其是那双眼眸,一眼看去,动人心魂,竟是令天地都黯然失色。   墨沧澜拂袖而起,强大的气势压过整个白雪境,不少弟子和侍仆,感受到这股磅礴的、骇人的威压,竟是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惊骇不已地双腿发软,赶紧寻了个东西稳住身形。   墨沧澜身形修长高挑,龙章凤姿,冷漠的凤眸一眼扫过去,竟是比当年众星拱月意气风发的鼎盛时期,风姿更盛,他宛若险峰之巅那把插入冰层、在烈日之中散出凛然不可冒犯寒光的那把绝世之剑,又像是孤高傲岸独立于世让人不敢亵玩却心生向往的一树红梅。   尚轩长老望着墨沧澜,禁不住眼眶发热——这才是那个风靡苍茫大陆数年、让人竞相追捧的天下第一人墨沧澜!   他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墨沧澜和少年时那样,傲然玉立,重回巅峰。   墨沧澜对着尚轩长老道:“多谢,三日之内,我必回来,还请长老提前做好准备,怕是到时候,又要麻烦长老了。”   尚轩长老点了点头,深吸口气平复了下心情,道:“少主放心,老夫自是随时准备着,希望少主能够得偿所愿,顺利归来。”   墨沧澜不再多言,出了这面积不大的药炉,吹了一声穿透云层的清哨,不消片刻,一只通体冰白毛发如雪每根翅膀都宛若尖冰利刃一样的雪鹰,发出了长嚎,自空中盘旋而下,欢喜地落在了墨沧澜身前。   这是墨沧澜少年时期,从北瑶峡谷之中驯服的一只冰妖雪鹰,奈何这些年,墨沧澜身体不好,便将这崇尚武力和自由的雪鹰,给直接放走了,虽说雪鹰已经认主,对墨沧澜留恋不已,但平日里却仍是在附近独自历练,非得墨沧澜召唤而不归。   此时,雪鹰不停地叫着,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恨不得整只雪鹰都凑到墨沧澜身上,让他抚摸拥抱。   墨沧澜纵身宛若羽毛似的轻飘飘跃到了雪鹰背上,在雪鹰脑袋上揉了揉,道:“去绝命冰涯。”   雪鹰长鸣一声,扑打着足足有两人长的强劲双翼,托着墨沧澜朝着空中飞去,扇起了原地的一层土灰和雪沫。   ………………   绝命冰涯之中。   月见微掉下来的瞬间,本下意识地用匕首去刺悬崖峭壁,然而当他一刺不成,发现那峭壁竟是厚厚冰层、匕首连一丝一毫的痕迹都不曾留下的时候,便知道这法子怕是不成了。   吸力强大,草木妖兽都和月见微一起纷纷坠落,一时间哀嚎声一片,甚至有的在半路就被这强大的罡风给刮成了碎片。   月见微只觉得身体快承受不住,马上化作原型,变成了一只不大一点的雪色麒麟,他驱动着强大的麒麟血脉,顺着记忆中懵懂的传承,用麒麟火包裹着全身,还扑楞着好容易长大一些但依然没什么卵用的小肉翅膀,以减缓掉下来的冲力。   那麒麟火不愧为麒麟世家最强悍的血脉传承之一,在燃烧到极致的时候,竟是让周围的罡风冰雪都尽数避散,恨不得远离月见微,这么一来,月见微自然避免了被那法阵绞杀成碎片的可怕后果。   掉了一会儿,月见微只剩下一个想法——   啊,这冰涯可真深啊,都这么久了,他居然还没落到底。   忽而,“砰砰砰”地碰撞声传来,月见微心头一紧,马上化作人形,双手结了个法印,以有史以来最快的速度在两掌之中凝聚起了风旋,轰然朝着下面一掌接着一掌拍去,这股已经耗费了月见微全部真气的掌风,极快地减缓了月见微下降的速度。   不过,月见微依然摔得不轻,躺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还直接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月见微才隐隐约约从昏迷之中清醒过来。   他睁开眼睛,脑子不大清醒地晕了好一会儿,满脑子都在想——我是谁,我在那儿,我在做什么?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月见微总算是想起了之前都发生了什么,他不禁感慨自己还真是福大命大,从那么高的悬崖摔下来,还是如今这等尚未到达先天的修为,竟是还能活下来,当真是他那个不知死活的父亲在天保佑,给了他这身牛逼冲天的返祖麒麟血脉传承。   要不然,他非得摔成个肉饼。   月见微艰难地坐起身来,朝着四周这奇异的景象打量过去,满心都是震撼。   原来,这崖底并不是想象中的黑暗,而是因着冰层里面不知冰封了什么东西,竟是都散发出了淡淡的白光,再加上冰层的扩散和折射,让整个崖底,都变成了一个明亮的地宫,再看周围,两侧矗立着几乎直上直下的冰透山壁,走过去一看,那冰层竟是能反射出月见微的容貌来,像是镜子似的。   月见微用刀子在冰层上刮了一下,却是丝毫痕迹都未曾留下。   月见微再看了看周围那些七零八落散了一地的残肢断骸,发现它们在死过之后,已经落了一层冰霜,显然是没了温度,被冰雪侵入,想来要不了多久,它们就会和那些一层层埋在冰层中的亡物一样,成为崖底最独特的装饰。 第110章 崽崽   月见微禁不住苦笑了一下,坐在地上叹了口气。   他虽然活了下来,但如今看着情况,他根本不可能爬出去,也不知道这前后望不到尽头,朝上望不到路的冰涯谷底,究竟还有没有别的通路可走了。   他不想等死,更不想死在这么个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地方,他还想活着爬出去,再看看墨沧澜——   他想到墨沧澜,就突然来了动力,是啊,不管怎么说,他这辈子都还没和墨沧澜好上呢,怎么能过夭折在这么个鬼地方?!   月见微站了起来,拿出冲虚丹服下,席地打坐,让真气迅速在丹田气海之内聚拢,灵核之中也重新存满灵气,至少保证偶遇突发情况的时候,修为还撑得住。   月见微禁不住一笑,摸了摸肚子,感受到满满的真气,暗自想道:墨沧澜还真是他的福星,若不是因为要给墨沧澜炼制冲虚丹,这种时候,他根本就是丹田空虚,灵核亏欠,连御寒都做不到。   现在倒好,他服了冲虚丹,又已经重新回到了坠崖之前的状态了。   月见微琢磨了好一会儿,才选择了一个方向准备去探探路,看看是否有出口。   一个时辰之后,月见微又重新回到了原地。   月见微:“……”   他娘的,果然是个没有尽头的路,不管他往前走多远,前后左右依然是不变的景象,冰雪连连,看得人头皮发麻,而且氧气稀缺、灵气越发瘠薄,再加上寒风嗖嗖地吹,月见微便不得不运气御寒,这么一来,体内的灵气就消耗的更快了。   月见微郁闷地坐回了原地,不多时,肚子里面就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   他还没有辟谷,出于一个吃货的执念,月见微甚至连辟谷丹都不吃,倒是这次前来北瑶峡谷,他出于安全考虑,就顺手带了几颗辟谷丹,每一丸能管的上十日。   月见微将辟谷丹倒出来数了数,一共能顶的上两个月,可他若是两个月都爬不出去,这北瑶峡谷便要封闭了,他可没这个通天本事,再将结界打开,到时候,也不知道这北瑶峡谷会变成怎样,更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活着出去。   这乾坤镯乃是他爹送给他的一件珍贵法宝,里面内藏乾坤,可随着主人的修为升级,每升一级,面积便大上一倍,这和素日里见到那些储物法宝,可谓是有着天壤之别,他爹送给他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说千万别让任何人知道这乾坤镯的奥秘。   乾坤镯里面,还有不同的格子,每个格子都被月见微放了不同的东西。   月见微在第一格里面掏了掏。   三颗妖果出现在手中。   月见微觉得这妖果看起来太小,便又变成了小兽崽子的模样,趴在地上对着妖果又舔又啃地,觉得兽生总算是不算太糟糕。   啃完了五颗妖果,月见微突然就觉得越发困乏,这大概就是吃饱喝足睡觉觉,月见微朝着周围看了两眼,依然是寒风朔朔,吹得他毛都竖起来了,整个峡谷之中空无一人,天地白茫一片,只剩下了他一只孤苦伶仃的小崽子,顿时悲从中来,寻了个靠近山壁的凹陷角落,将脑袋和小身板子塞进去一半,屁股和尾巴冲着外面,竟是就这么打起盹儿来。   ………………   墨沧澜赶至绝命冰涯旁边时,已经是约两个时辰之后,他乘着那只雪鹰,竟是将寻常人一日的路,硬生生地压缩到了一个时辰,再将深入腹地的时间,也一样压制到了一个时辰之内。   因着墨家出了事,所有得到消息的参赛弟子,全都已经撤出了雪海冰林,生怕再一不留神步了月见微的后尘,这一路赶来,墨沧澜并未怎么遇到过弟子。   冰涯附近,具是那些被摧枯拉朽的植被残存的痕迹,方圆百里之内,寸草不生,就连覆盖的白雪和土石,都被掀开了一尺深,每隔几米,就能看到一个古树被连根拔起的深坑,不难想象大半日之前的那场风波,究竟带来了多大的损害。   原本潜伏在这周围的妖兽们,早已感知到了此处的危机,跑的无影无踪,一时间,天地寂寥。   墨沧澜看到了那根深深勒入树干之中、墨云泽费尽力气也没有拔出来的银色鞭子,心中一阵难受,他走过去,运气入掌,握着鞭柄,稍一用力便将那鞭子给拔了出来,然后仔细地折起,放在储物戒中。   雪鹰似是感受到了墨沧澜不佳的心情,平日里最喜欢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此时竟也安静如鸡地在旁边站着,连吱都不敢吱一声。   墨沧澜并未直接靠近崖边,而是观望了片刻,抬手抚摸着雪鹰的脑袋,道:“我要从这里下去。”   雪鹰:“……”   墨沧澜淡淡说道:“我从未下去过,亦不知道下面都有什么东西,许是有怪物,许是直通地狱,但我必须下去看看,我总觉得他还没有死,还在下面等着我去救他。”   雪鹰能听得懂人话,一双碧色的眼珠子猛然瞪得脱框,嘤嘤嘤地叫个不停,还时不时地扑腾着翅膀,满是急切地似是要阻止主人。   墨沧澜的目光扫了雪鹰一眼,凤眸带着威压,吓得雪鹰不敢再乱动了。   “嘤——”雪鹰叫道。   墨沧澜道:“我知道下面危险,所以你若不愿意去,便就走吧,你本就是来自这北瑶峡谷,想来五日后结界封印,你也能在这里活得很好,我可断了与你之间的契约关系,让你重获自由。”   雪鹰突然激动起来,叫道:“嘤嘤嘤嘤!嘤嘤嘤嘤!”   墨沧澜轻笑了一声,他这只雪鹰,虽然看起来霸道威风,叫声却是秀气又幼稚。   “既然你不愿意走,那就随我一同下去吧。”   雪鹰虽对下面有着天生的恐惧和排斥,但既然无所不能的主人都这么说了,自己身为一只忠心护主的鹰,自然也是要跟着下去的。   雪鹰叫了一声,示意墨沧澜踩在他的背上,待墨沧澜站稳,雪鹰一拍翅膀,便满脸悲壮地朝着那绝命冰涯峡谷飞了过去。   雪鹰越过了冰涯,便开始往下飞行,没过多久,便有凌厉的风刃裹挟着锋利的冰锥朝着他们袭击过来,但墨沧澜面对这些攻击,游刃有余地便悉数化解,遇到暴风席卷的时候,墨沧澜便用真气撑起结界,在他和雪鹰周围撑出一个厚厚的防护盾,将凌厉的杀意悉数阻挡在外。   墨沧澜能感受到,越往下面,灵气便越是稀薄,重压也就越大,雪鹰飞起来尤其吃力,不过幸亏是往下行的,雪鹰跌跌撞撞竟是还能撑着。   经历了半柱香的完全黑暗,墨沧澜很快便看到了下面星星点点的光芒,再往下行,便发现是两侧的冰层之中,那些已经冻结在里面的老木松脂,不知经过什么样的造化,变成了一颗颗会发光的琥珀,正折射出明亮的光芒。   真正到了下面,墨沧澜反倒是安心了不少,这里有光更是出乎墨沧澜的意料,不过,这绝对是好事,否则将真灵之力集中在眼部辨认前路,势必会消耗不少灵气。   墨沧澜定了定神,身边的那只雪鹰,发出了一声打喷嚏的声音,变成了一只寻常大小的小巧雪鹰,落在墨沧澜肩膀上歇息。   墨沧澜打量着四周,判断出这附近大概就是月见微掉下来的地方,便迫不及待地四下寻找。   这寻找的过程,着实让人心焦意乱,墨沧澜一方面生怕在这些已经覆盖了几层冰霜的残肢断骸之中,当真寻到了月见微那可怜残破的身躯,另一方面,又担心自己找不到他。   墨沧澜亦是不嫌那些尸身脏乱,竟是用那双素白如玉的手,亲自弯下腰来,将那些覆盖着下面的上层草木枯枝、妖兽尸体翻开,寻找月见微的踪迹。   过了约半个时辰,墨沧澜仍是未寻到月见微。   他直起腰身,眉头微蹙,环视着四周判断月见微生还的可能性,突然,他眼前晃过一个胖乎乎雪绒绒毛发蓬松还有一只耷拉着的小尾巴的屁股,顿时心如擂鼓,脑袋都像是被什么给重重捶了一记似的,轰然有什么东西在心头炸开!   墨沧澜飞快地冲到了那个冰层的凹槽角落,蹲下神来,看着那一头扎进坑里在呼呼大睡的毛绒小兽,甚至有种眼眶一热的感觉。   老天垂怜,月见微当真是福泽绵延,这小崽子竟是看起来没什么大碍,还有心思寻个风吹不到的凹槽,把脑袋埋进去呼呼大睡,一时间搞得墨沧澜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墨沧澜深吸口气,平息着激动喜悦的心情,伸出手来先是在小兽的屁股上轻轻拍了两下,然后还未等到小兽彻底醒来,便拎着他的尾巴和一只小翅膀,将月见微从那凹槽里面给扒了出来。   月见微原本正睡得香甜,梦里面他正和墨沧澜打情骂俏呢,这边竟是有人敢来打扰他,一睁开眼睛,刚想发飙,竟是对上了墨沧澜那双灿若寒星满是戏谑的眼眸!   月见微愣住了。   他这是在做梦吗?   墨沧澜将月见微抱在怀中,将他脑袋上沾着的一些冰雪温柔地擦掉,道:“你这心也够大的,竟是在这种时候,也能睡着,我该说你什么好?”   月见微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似乎并不是做梦,突然之间便就像是打开了个闸门,一翻身就变成了一个赤身裸体的少年。   墨沧澜怕他被这寒风给冻着,立刻将身上的披风脱下来,将月见微裹在里面。   月见微一时间百感交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抱着墨沧澜的脖子死死不丢,把脑袋埋在他怀中,很是委屈地说道:“沧澜哥哥,那个狄洋太可恶了,他险些害死我,墨云泽那个大傻叉,脑子定是被驴踢了,狄洋随随便便挑衅他,他就上钩了,结果却坑了我——这坑好深啊,我从上面掉下来,差点儿就摔死了,还就我一个人,怎么都走不出去,还爬不出来,我以为我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呜呜呜呜呜……”   墨沧澜任由月见微像是个八爪鱼似的死死抱着自己,就连两条腿都紧紧挂在自己腰间。   “委屈死你了。”墨沧澜笑了一声,一只手隔着披风,托着月见微肉乎乎的屁股,防止他掉下来,另一只手不住的轻抚他的背脊,就像是安抚小兽似的安抚着他,心中无比踏实安心,那感觉就像是抱住了个失而复得的宝贝似的。 第111章 冰宫   墨沧澜轻叹了口气,道:“不哭了,有我在呢。”   月见微抽了抽鼻子,抬起脸来,鼻子尖儿上还挂着一滴水珠,他近距离盯着墨沧澜的这张令他窒息的俊脸,花痴了一会儿,总算是缓过神来,他顿时惊恐地瞪大眼睛,抓着墨沧澜的肩膀,道:“沧澜哥哥,你怎么也掉下来了?你——你来这里做什么呀!?”   墨沧澜将月见微放在地上,伸手给他擦了擦小脸,像是说天气似的轻描淡写道:“我听说你掉到悬崖下面了,便来找你了,你吓成这副模样,我总不能不来吧?   月见微盯着墨沧澜,呆了一会儿,琥珀色的漂亮眼眸目不转睛地盯着墨沧澜那双倒映着他傻乎乎的表情的眼睛,蹙眉说道:“大哥,你这是什么情况?”   墨沧澜不欲多说,让他平白担心,便道:“暂时解开封印罢了,我如今修为在玄级境界,还算可以,我旁边这只雪鹰,乃是我驯服的第一只妖兽,生长于北瑶峡谷,许是能带我们出去。”   月见微只觉得哪里不太对,又听墨沧澜道:“好了,这些事情,日后有时间再解释,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从这里出去。再有四日,这北瑶峡谷就要再度关闭了,我们可不能被封在这里面,否则,也不知会遇到什么情况。”   月见微亦是知道轻重缓急,没再细细追问下去,而是盯着比他高出两个脑袋身姿挺拔皎如皓月风姿卓然的美人,泛起了花痴,眼睛里面冒出来了奇奇怪怪的星星。   墨沧澜禁不住乐了,从储物戒中掏出了一套衣服,递到月见微手中,道:“怎地突然就不害怕了?快些把衣服穿上,此处的风太厉害,纵然是铁打的身子,吹太久也会扛不住的。”   月见微眨眨眼睛,将墨沧澜之前披在他身上的那件披风扯下,递还给墨沧澜,似是根本不在意自己是否被人看光了,或者说,他在墨沧澜面前,根本没这个顾忌。   墨沧澜轻咳了一声,转过身去,道:“你又调皮了。”   月见微见他这个时候也还是个正人君子,只能乖乖地将衣服层层穿好,再把那双崭新的鞋袜套上,没再动什么歪心思。   不过,他心里却是琢磨着,墨沧澜居然明知这下面如此危险,却还跑来救他,甚至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腿脚和眼睛都恢复了正常,就连修为似乎都回来了,可见,墨沧澜心里面,也并非一点都没有他。   月见微站起来,看着墨沧澜宽阔挺拔的后背,便快走了几步,在他尚未开口之前,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把脑袋贴在那温暖结实的背上,小声说道:“沧澜哥哥,你能来救我,我就算是真的死在这里,也觉得这辈子值得了。”   墨沧澜一听,便抓过月见微的手,将他从身后拉到自己身前,对着他拿出了几分兄长的姿势,道:“你这个小傻子,这种话,不可乱说,我纵然来救你,也不值当你觉得丢了性命也值得,我更念着你能好好活下去,知道么?”   月见微一听,马上把脑袋点得像是捣蒜,道:“我晓得的,你来了这里,我就觉得安心了,一点都不害怕,沧澜哥哥,你且放心吧,我肯定会带着你一起出去的。”   墨沧澜笑了一下,那万古的冰层,都不如他的笑容夺目。   月见微便又犯了毛病,非要扑到墨沧澜怀中抱着他撒娇,墨沧澜无奈,只能任由这刚受了不小惊吓的小孩子,借着这个理由在自己怀中又是寻求安慰又是吃些小豆腐的。   片刻之后,月见微才总算是恋恋不舍地松开了墨沧澜,但又非要死乞白赖地撒娇耍赖拉着墨沧澜的手才行。   这种时候,墨沧澜自是不会与他计较这些,便也牵住了月见微骨节细腻还没长大的小手,他只觉得那手指有些凉,便又握紧了一些,放在自己手心里面暖一暖。   月见微突然美滋滋地想,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天道诚不欺我!   旁边,一只已经傻掉了的雪鹰,正愣着脑袋看着这个会化形的妖兽,竟是敢胆大包天地往自己主人身上凑,而且,更吓人的是,这最不喜和旁人肌肤相触否则会好好进行爱的教育的主人,居然非但默认这家伙的行为,还反过来握着他的爪,吓死个鹰了!   墨沧澜看着上方那黑峻峻的天空,道:“从方才下落时候的环境推测,寻常的法子似是出不去了,白霄虽然能带着我们飞空,但它修为不足以上去,而这两侧的悬崖峭壁,又是万古冰层堆叠挤压形成,没有十万斤的力气,定然不可能在上面留下痕迹。”   月见微先是愣了一愣,紧接着就皱起了眉头,望着墨沧澜道:“那我们如何出去?”   墨沧澜没什么压力地说道:“不知道。”   月见微:“……”   月见微噎了一下,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你下来的时候,知道如何出去吗?”   墨沧澜看了眼月见微,很是理所当然地道:“我也是第一次下来,怎会知道这种事情?”   月见微简直服气了,同时有些生气,黑着脸说道:“你都不知道如何上去,做什么非要下来?这下可好,原本困我一个就算了,现在还困着了你,我才不要你陪着我一起等死!你这人,真是做事太不讲究了,哪儿有这样坑自己的?”   墨沧澜见他气急败坏张牙舞爪连装乖都忘了的小家伙,禁不住一笑,宠溺地哄着,道:“好了,不生气了,怪就怪我得知你生死未卜的时候,便满心焦急,不顾后果便下来了。”   “你……”月见微突然被塞了一口糖,再大的气也撒不出来了,嗔怒地瞪着墨沧澜,道:“你就会说这种话哄我高兴,你就是要让我心里面觉得对不住你!”   墨沧澜揉了揉月见微的脑袋,道:“你没有对不住大哥,是我自己选择下来的,生死不论,都不怪你。”   月见微眼眶慢慢地又红了,他虽然在这种情况下,突然见到墨沧澜,定然是激动地快要昏死过去,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值得了,但他又恨不得墨沧澜再狠心冷心一些,管自己去死,现在继续在白雪境的暖阁里面,品茗吃茶,安稳无忧,岁月静好。   人就是这么矛盾。   墨沧澜见月见微又要哭,便想着转移他的注意力。   墨沧澜朝着东边望了过去,道:“我方才往那边看过了,虽往前看不到尽头,但从这朔风的方向来判断,那边定然是个风口,我们往上爬许是一年都爬不上去,不如顺着风口的方向寻寻看,说不定会有出路。”   月见微马上吸了吸鼻子,点头说道:“那我们就去那边看看吧,我之前走了半个时辰,都没走到头。不过,现在有大哥陪着我,我就算走到天涯海角,都不觉得无聊乏味。”   墨沧澜:“……”   有些小孩,可能是从小吃糖长大的,不然怎么没说一句话,都让他觉得这么甜呢?   有了墨沧澜,月见微就有了主心骨,虽然此处仍是寒风烈烈,传来呜呜咽咽令人恐怖的声音,但月见微拉着墨沧澜温暖的手,就觉得自己正在和他谈情说爱——就是这谈情说爱的地方,有点特殊而已。   因着北瑶峡谷很快就会关闭,墨沧澜也耽误不起时间,没过多久便拉着月见微一起上了雪鹰的后背,让雪鹰低空飞着,疾速朝东方飞去。   大约两个时辰之后,月见微突然感觉到了灵气竟是浮动上升,就连狂风都在慢慢缩减。   “大哥。”月见微扯了扯墨沧澜的袖子。   墨沧澜会意道:“我知道,我也感受到了,这里的灵气,比方才要浓郁许多,而且,似是还有增加的感觉。”   月见微很是高兴,道:“这是不是说明,我们就快要出去了啊?”   墨沧澜将真气凝聚在了双眸上,朝着前方望去,却发现隐约之中,有一个模糊的轮廓,让人隔了老远,看不太清,但那东西充斥着一股强大的威压,竟是让人难以自持地想要远离。   “不好说。”墨沧澜蹙眉,从雪鹰身上下来,任由雪鹰落在自己的肩头,对月见微道:“前方那东西,你看到了吗?”   月见微的修为不如墨沧澜,自然也看不清那么遥远的东西,他摇了摇头,问道:“大哥看到了什么吗?”   墨沧澜道:“远看,像是个什么建筑,但释放出来生人莫近的威压。”   月见微眯了眯眼睛,道:“大哥,越是如此,我们便越是要过去看看究竟,毕竟,此处灵气如此浓郁,我们就算真的出不去,也可以在此处修炼个五年十年的,若前面真有逆天之物在,说不定,会是我们的造化。”   墨沧澜微微一笑,看着月见微那张明艳动人的小脸,听着他那张扬的话,顿时觉得满心畅快。   修道者若是不敢以身犯险,便绝无称霸的可能,缺少胆量,此为大忌,无自知之明,亦是大忌,月见微可谓是两者兼备。   至于有自知之明,端看月见微一个人的时候,只往这边跑了半个时辰就跑回原地借着睡眠保持体力,便能一窥究竟。   墨沧澜对自己此时的修为,绝对有信心,对月见微也一样信任,他之所以停下来,不过是因为雪鹰生出了畏惧之心,不敢再继续往前飞罢了。   墨沧澜道:“不错,我们这就过去看看究竟吧。”   两人便徒步向前走去。   因着此处充斥着强者的气息,所以月见微和墨沧澜,皆是步步为营,小心谨慎,足足走了有一个时辰,两人才总算是来到了那个释放出强大威压的“强者”面前。   月见微望着眼前那看起来极为宏伟的冰宫,禁不住感慨道:“我还真想不到,这等犄角旮旯行人止步的地方,居然会有如此一座恢弘冰宫,你看这宫殿,建的恢弘大气,柱子和瓦砾,全都是用各种琉璃冰做成的,看样子,已经保持了几千年之久,建造这宫殿的人,定然是修为极高的强者无疑。”   墨沧澜自然也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撼住了,他也忍不住赞叹:“巧夺天工,造化之物。”   月见微看着墨沧澜,道:“我们既然都走到这里了,不如进去看看究竟吧。”   墨沧澜颔首道:“可行。”   冰宫虽说恢弘,但有些破败风化了,显然很多年无人问津,大门都碎了一半,流冰倾泻落在地上,形成了一堆冰渣。 第112章 独角苍寒兽   两人走进了宫殿,便看到里面断了一半的柱子,再往前走,便是看到了大殿中央那个水全部都结了冰的宫中湖。   月见微好奇地走过去,还未走到边沿,便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从宫殿尽头传来,紧接着,一只通体玄黑双眸冰蓝体型矫健的妖兽怒吼着从里面飞快地跑了出来,它全身都裹挟着一层冰雪,才刚一出来,月见微就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寒冰冷冽之意。   两人皆是讶然,他们怎地都想不到,在这等看似十死无生之地,竟是还有妖兽存活,不过,这让墨沧澜想起了很久之前听说的传闻——   据说,这绝命冰涯底部,有罕见的上古妖兽看守,有几次猎妖之宴,都有弟子在靠近冰涯的地方,听到下面传来的妖兽吼叫,带着浓浓的回音,听得人肝胆俱裂,头皮发麻。   这妖兽,显然等级不低!   妖兽血统之中,皆有好战之魂,月见微当即化作原型,直接不怕死地朝着那只说不出名字的妖兽冲了过去。   两只妖兽,一黑一白,一大一小,一冰一火,在那凝结成冰的湖水上空相遇,两道一赤一白的气波当空剧烈冲撞,只听得“嘭嘭嘭嘭”几声巨响,两侧的冰地被这强大的气流冲撞出了一道道裂缝,咔吧咔吧响个不停。   月见微心头一震,俨然已经看清了这只妖兽的模样——   它头顶有一只独角,乃是漆黑色的,还带着丝丝缕缕的白光,端看外形像是和虎族有些渊源,但又比虎族的血脉威压不知强了多少倍,就连妖兽体表周围包裹的那层冰气,都比自己的火焰厉害几分。   月见微释放了威压,竟是没将这只妖兽给压制住!   妖兽露出了凶神恶煞的眼神,看着月见微像是在看杀父仇人,一爪子便朝着那只小奶兽的脑袋拍了下去。   月见微赶忙一闪身,抬起前爪朝着妖兽飞过去一道火焰,和妖兽同时向后撤去,那火焰险些将妖兽的毛给燎着,月见微也险些被冰气给伤了眼睛。   月见微在地上一滚,化作少年模样,打了个响指,身上便覆盖了一层白如雪还带着一圈毛茸茸脖圈领子的衣服。   墨沧澜原本注意力都在那妖兽身上,此时看了眼月见微,顿时被那件眼生的衣服给抓住了眼球。   墨沧澜不浓不淡地一笑,道:“原来,你化形之后,竟是能穿衣服的,我一直以为……呵呵。”   月见微:“……”   娘的,一不小心暴露了!   月见微咳嗽了一声,嘟囔着解释道:“这只妖兽,看起来不是个没开智的,我可不愿意被它看见我的身体,沧澜哥哥,它好生厉害啊,我应当是打不过它。”   月见微该认怂的时候,坚决认怂,一秒都不多支撑。   墨沧澜道:“站在我身后,不必你出手。”   独角妖兽压低了身子,站在冰湖前面,一双冰蓝色的眼眸死死盯着两个外来者,用怒气冲天的声音道:“你们两个,竟是胆敢擅闯我主人安寝之地,我要用你们的命,来告慰我主人的英灵!”   月见微惊喜地叫道:“沧澜哥哥你看,我没骗你,这黑不溜秋的妖兽真的已经开智了,还会说人话!我若是方才不穿好衣服,它定然要垂涎我的美色!”   “……”黑不溜秋会说人话的妖兽怒道:“你何来美色?本尊喜欢雌兽,你莫要胡言乱语,搬弄是非!”   月见微:“哈哈哈!”   墨沧澜轻咳一声,对那只满脸不愉盯着月见微的妖兽,道:“你可是此处的镇守妖兽?不知该如何称呼,我与弟弟掉入绝命冰涯,误闯此处,只想寻到回去的路,并无打扰之意。”   那妖兽吼了一声,用爪子一拍脚下的冰层,冰层咔吧咔吧地裂成了蜘蛛网模样,月见微小心肝都颤了一颤。   “吾乃,独角苍寒兽,在此处已经三千年。”独角苍寒兽满脸不耐烦,道:“掉到这里,竟是还想爬上去,你们还是和外面那些蠢货一样,等着当冰雕去吧!”   月见微咂舌,道:“你也忒不客气了吧,好歹咱们俩都是妖兽,说不定万年之前还是一家子的,你在这里住了三千年,肯定知道怎么出去吧?你看,我们在这种地方遇到,也算是缘分了,不如咱们打个商量怎么样?”   说完之后,月见微明显地在那张黑脸上看到了鄙夷的表情。   月见微:“……”   “这三千年来,再无一人能活着从绝命冰涯离开。”独角苍寒兽眯了眯眼睛,释放威压道:“你们两个人类,快给我滚出去,再多说一句话,我让你们葬身腹中!”   月见微感受着这威压,心中一凛,知道这只妖兽的修为等级,绝对已经到了人类玄级修为。   墨沧澜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说完,一人一兽便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战在了一起,墨沧澜身形宛若一道清风,快到了极致,一时间那独角苍寒兽竟是有些跟不上他的速度,总是比墨沧澜慢上一步。   月见微眼珠子一转,眼看着墨沧澜总是处处压制这苍寒兽一头,定然是没什么大碍,便趁着墨沧澜和苍寒兽朝着大殿里面打去的时候,跑到了那被苍寒兽始终紧张挡在身后的冰湖旁边,然后踩在了冰湖上面,朝着湖中那隐约有东西的地方跑去。   月见微低头一看,这冰湖正中央,竟是冰封了一个人!   月见微吓了一跳,脚下一滑,扑腾一下子扑在了冰层上,嘴巴贴在了冰上,而那处的冰下面,刚巧便是那具冰封的尸体!   月见微:“妈呀!”   苍寒兽显然看到了月见微的动作,愤怒地叫道:“愚蠢的兽,你给本尊滚开,滚开!不要惊扰我主人的安眠!你给我滚!”   说着,苍寒兽爆出了恐怖的冰寒之气,墨沧澜若非闪身迅速,他现在就不知是被冻掉了半个袖子,怕是半个身体,都会被瞬间冻住!   墨沧澜不欲杀生,才有所保留,然而苍寒兽的杀意已决,他若想要自保,也不得不拿出真本事了。   墨沧澜施展了个法诀,便当空结出了一张散着金光的大网,拦住了苍寒兽朝月见微奔去的路,苍寒兽大吼一声,爪心爆出数条冰锥,企图将那大网割裂,然而那网蕴含的力量,却是在受了它全力一击之后,纹丝不动,苍寒兽便知道自己不是这个男人的对手。   墨沧澜已经一掌按在了苍寒兽的脖颈上,徒手凭空地将它直接按趴在地上。   类似于月见微和这只苍寒兽的妖兽,大多都怕被捏住后颈,更别说墨沧澜手心里面还凝聚了强大的力量,只需得稍一动手,就把这苍寒兽的脖颈捏碎。   苍寒兽悲愤不已地趴在地上,不敢动弹半分的朝着月见微叫了几声,那声音倒像是在哀鸣。   月见微心如擂鼓,若非亲眼见识到墨沧澜出手,他根本就难以想象,墨沧澜的修为,究竟有多高多恐怖!   这只妖兽,至少也是玄级六级妖兽,相当于人类的玄级合灵境修士,墨沧澜竟算是轻轻松松地便将其制服了,这还是八十年未曾修炼,导致的结果,这也未免太可怕了。   月见微已经爬了起来,对着那尸体拜了两拜,算是道歉,然后走到苍寒兽身前蹲下,伸出一根指头,在满是冷冽眼神的注视下,戳了下那只黑鼻子,道:“我说,你早这么乖不就得了,非要动手,被揍了一顿,现在舒服了?”   苍寒兽有种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感觉,索性趴在地上,把脑袋甩到一边,不去看这嚣张欠揍的小崽子妖兽,以免心塞。   月见微却不放过它,眨了眨眼睛,笑道:“靠近这大殿的时候,我就感觉到这里的灵气尤为浓郁,进了大殿,却又消失不见了,但方才我靠近那具尸体,却又突然感觉到了一股磅礴的灵气,似是被封印在里面——”   月见微拖长了腔调,等了一下,便看到原本已经生无可恋的苍寒兽,瞬间像是打了鸡血似的,猛然抬起脑袋,死死盯着它道:“混账兽,你打什么主意!”   墨沧澜眯了眯眼眸,道:“那湖水之中,果真有东西。”   苍寒兽露出了慌张之色。   墨沧澜道:“你先来看着它。”   月见微点点头,走过来和墨沧澜一起将苍寒兽用鞭子绑的结结实实。   苍寒兽盯着墨沧澜走到冰湖上面,再靠近那尸体,脸上露出了又是愤怒又是幸灾乐祸的表情。   它修为不如旁人,被打得像是狗一样便自认倒霉,但是,这人纵然修为再强,胆敢去打冰层下面那尸体的主意,便是自寻死路。   苍寒兽已经打定主意,必要将这一人一兽,一口一口吞入腹中,以报主人的安寝之处被亵渎的深仇大恨!   墨沧澜靠近那容貌清晰可见的尸体,不知为何,有种隐隐受到了召唤的感觉,他甚至能感受到,在这冰层之下,有一样恐怖且强大的力量正在召唤自己,和自己体内的真气,竟是引起了共鸣和呼应。   那个东西很强大,甚至很危险。   然而,鬼使神差的,墨沧澜单膝跪在冰层上,伸出右手,缓缓地、小心地朝着那张睫毛都能看得分明的容颜上面隔着层透明的厚冰触了过去。   苍寒兽露出了一丝报仇雪恨了的笑容。   月见微不知为何,心头猛然突跳,竟是紧张起来。   月见微道:“沧澜哥哥,小心一些。”   墨沧澜道:“好。”   说着,他的手便按在了那冰层上面。   静默几秒种后,倏然之间,一道强大的冲力从冰层下面突然勃发,一股快到反应不过来的力量从那冰层下方直冲向上,险些将墨沧澜给撞了一个跟头。   一道白色虚影快如闪电的从墨沧澜眼前飞过,直冲云霄,墨沧澜往后面跃去躲开这暴击的同时,竟也不忘伸手将那看不清的东西顺顺便给抓到手中。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炸开了整个冰湖。   月见微心惊肉跳,也顾不得那只已经被绑的结结实实的独角苍寒兽,飞奔向墨沧澜,惊魂未定道:“沧澜哥哥,你没事吧?”   墨沧澜眼睛余光看到了数道冰锥袭来,马上单手搂过月见微的腰身,抱着他飞速后退数丈,再用广袖将那细小的冰锥悉数格挡在外,反手一掌拍出,强烈的风刃将那席卷而来的冰墙都给震在了原地。   独角苍寒兽站了起来,露出了不可置信见了鬼似的表情。 第113章 冰之精魄   沉睡在湖水之中的男人,缓缓直起身子,盘膝悬空漂浮在了冰湖正中央的位置。   他一头黑发极长,铺洒在了湖中的冰渣里,皮肤不知是常年不见太阳,还是因为其他,竟是白得有些反光。   红艳的唇,漆黑的眸,冰白的皮囊,墨染的青丝,再穿上一身黑色的法袍,看起来整个人都有种妖异的感觉。   苍寒兽突然跪在地上,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男子全身散发着淡淡的白色寒气,看起来并无活人的生气,他目色淡淡地看着墨沧澜,红唇轻启,道:“冰之精魄,有缘人得之,你乃第一个闯入这冰宫之中,将我残魂凝体唤醒,感应到冰之精魄的有缘之人。”   月见微露出了错愕之色,似是不可置信,但很快,他便又变作狂喜,就连拳头都重重捏了起来——   冰之精魄,这可是天地之间,至高无上的宝贝啊!不知多少世家都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财力,来寻找这些五行精魄,改造身体,获得逆天力量,却不料,他竟是能在这个地方碰上!   墨沧澜眸色之中,隐隐也有激动之意,但他到底不是个情绪外露之人,再者此时的场景着实诡异,他竟是脸上不露分毫多余情绪。   只是,墨沧澜打开了右手,手心中有一个圆球形状、散发着白色冰气的透明之物,这显然就是冰之精魄。   这冰之精魄,乃是从那个诡异男人的眉心跳出来的,才乍一重获自由,就被墨沧澜给抓住了,也算是运气逆天。   墨沧澜走上前来,站在男子身前行了一礼,道:“仙君在上,今日扰了仙君安眠,着实情非得已,还望仙君海涵。”   那男子看着墨沧澜,似是满意地勾了勾唇,那模样很是妖异,道:“我在此处等待许久,正是为了等待有缘之人,也好让我,完成我本该有的使命。这冰之精魄炼化之后,自会与你血脉融为一体,你也可得到冰之精魄带给你的所有传承,只是,传承有先后,有多少,有深浅,有强弱,能将冰之精魄的力量,修炼到何种地步,端看你自己天赋如何了。”   墨沧澜垂眸,打量着那时时想要逃脱却被他牢牢控制在掌心之中的冰之精魄,道:“前辈放心,我必不会辜负前辈好意。”   男子点点头,甚是满意地说道:“如此这般,我也能真正安眠了。不过,你既得了我的好处,与我也算是有缘,便要替我做两样事情。”   墨沧澜一听,便知道天下午嗟来之食,却是说道:“前辈请讲,但凡我力所能及之事,必然全力以赴,为前辈达成心愿。”   男子点头,甚是满意道:“归元神宗有一处地方,叫做春风不度,那里面有一座未曾在碑上刻字的孤坟,这么多年,许是已经长满了蒿草,你们日后若是见到了那座孤坟,便要去拜上一拜,烧些贡品,清扫一番,也好当我,给故人有个交代。”   墨沧澜道:“春风不度,无字孤坟,在下记得了。”   男子接着道:“这只独角苍寒兽,乃是我养了多年的妖兽,血脉古久,忠心护主,因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守护我残魂数年,以至于修为渐低,如今我心愿已了,便会离去,天地之间自再无我的踪迹,冰宫也会倒塌,你既得了我的传承,便将这独角苍寒兽,一并带走吧。”   独角苍寒兽站了起来,呆呆地望着自己的原主人,眸中流露出恋恋不舍的情绪。   但是它并未扑过去,也并未哭闹,更是没有再攻击墨沧澜和月见微,因为它知道,那抹残魂绝不可能像三千年前那样再拥抱它,也知道,这世上从今往后,再不会有前主人的存在。   墨沧澜看了眼直愣愣凝视着男子的苍寒兽,见它并不反抗,便知道这苍寒兽的意思。   墨沧澜道:“我自会好生待它,多谢前辈赐教。”   话音刚落,那男子便又重新闭上了眼睛,连脑袋都垂了下来,冰宫里面狂风骤起,冰雪席卷着这个男子的尸身残魂,吹得月见微和墨沧澜都睁不开眼睛。   月见微从指缝里面,看到那男子随着冰雪化成了风沙,再也不见了踪影。   风停了,雪尽了。   宫殿又重新回归平静。   苍寒兽还算平静,走到墨沧澜身前,垂下那高贵的头颅,道:“我主人早就已经不在了,我在这里,只是为了守护他的残魂,既然如今他已经得到了救赎,我也不必再继续守在此处,我愿意和你们一同离开。”   墨沧澜望着苍寒兽,道:“你可愿与我订立契约?”   订立契约之后,妖兽终其一生都要侍奉此人为主,但凡有逆反之心,便会受到万古锥心之痛,更有甚者,会直接爆丹而亡。   苍寒兽抬起头颅,一双冰蓝色的眼眸盯着墨沧澜,道:“你得了我主人的传承,又得了冰之精魄,必然会是大造化之人,我愿意奉你为主,但我亦要先行告诉你,我之前的两位主人,都半路横死,命途多舛。”   墨沧澜:“……”   月见微咂舌道:“老大哥,你这是有毒吧,他们都死翘翘了,你还活蹦乱跳的,大哥,这东西邪门儿的很,要不然,还是别定契约了吧,反正它要是不听话,我就揍它。”   独角苍寒兽蔑视地扫了眼月见微,觉得没必要搭理这种太看得起自己的小崽子。   月见微被这眼神给挑衅了,拉着墨沧澜的袖子,道:“沧澜哥哥,你看这只妖兽,一点都不听话,它刚才瞪了我,我们还是别要带它出去了。”   独角苍寒兽翻了个白眼,觉得这只小崽子妖兽着实嚣张,但自己却又不敢动他,便道:“你不过是仗着你的主人宠爱你。”   月见微:“……”   月见微当即就笑了,美滋滋地搓搓手说:“小苍苍,你还真是会说话呀,既然你都这么会说话了,那我也不能这么不给你面子是吧,日后我就认你做小弟了,我罩着你呀!”   独角苍寒兽有些绝望,它目光呆滞地望着墨沧澜,道:“主人,他不会也是你的契约兽吧?”   墨沧澜笑了笑,道:“它是我弟弟。”   独角苍寒兽:“……”   它开始为自己的往后的安宁日子担忧了。   不过,虽然独角苍寒兽已经连跪两位主任,但是,墨沧澜最终仍是决定和它签订主仆契约,一来是为了能够更好照看苍寒兽,不管它受到什么危险,自己都能第一时间得知,二来也是为了束缚独角苍寒兽,让它莫要动歪心思。   契约订立之后,独角苍寒兽便对墨沧澜彻底生出了臣服之心。   独角苍寒兽道:“再有一个时辰,这冰宫就要倒塌了,主人得了冰之精魄,不如趁着这一会儿时间,将它吸收了,得了传承之后,我们从此处出去,便就更容易了。”   月见微眨了眨眼睛,觉得独角苍寒兽说得很有道理,也说道:“大哥,择日不如撞日,不如现在就吸收了冰之精魄吧,那位前辈不是还说,吸收了冰之精魄以后,就能得到其传承吗?”   墨沧澜看着月见微充满期待的眼神,原本还打算出去之后再慢慢吸收,现在当即就改变了主意。   墨沧澜盘膝而坐,将冰之精魄掷于两掌之间,一只手掌在下,一只手掌在上,运起丹田气海之中的真气,便开始吸收这来之巧合的冰之精魄。   墨沧澜吸收的时候,便感觉到全身的寒气都顺着手心开始往四肢百骸蔓延,之后再顺着五脏六腑游走一遍,最终穿过穴位关窍,如同百川归海似的,全都汇集到了丹田气海之中。   在这个过程中,月见微亲眼见到冰宫里面的寒气在不停地增多,冻得他赶紧用火系功法御寒,但这也不够,月见微只得变成了一个毛绒崽子模样,锁到独角苍寒兽的肚子下面取暖。   独角苍寒兽倒是大气,只趴在地上任由那小崽子在自己身上寻个暖和的地方,也不驱赶他走。   墨沧澜周身萦绕着淡淡的冰气,让他在朦朦胧胧之中,看起来仿佛不似真人,只像是个神仙。   片刻之后,只听得墨沧澜一声爆喝,从他的周身开始,地面上的冰层寸寸爆裂,一个蜘蛛网形状的裂痕不停地朝着四面八方蔓延开来,就连冰宫都开始发出了轰轰隆隆的声音。   月见微赶紧跳了起来,化成人形,警惕地看着周围地变故。   墨沧澜睁开眼睛,一掌朝着前方挥出,便是一道强大的冰气被打出,再凭空转手一捏,一根细长的冰针竟是就这么出现在墨沧澜的手中!   月见微惊异极了,甚是惊喜地说道:“大哥,你竟是可以凭空徒手制作武器了。”   墨沧澜也是振奋,望着自己手中随着自己的真气和控制不停变换形态的冰针和冰锥甚至冰剑,突然明白,为何冰之精魄从来都是受到无数强者追逐争抢的天地至宝!   “我如今,感到全身的筋脉都被加固了十倍,就连体力,也都强了数倍。”墨沧澜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冰之精魄被我吸收炼化之后,我意识之中,就多了对冰的控制,只要集中精神,再控制着真气的流动释放,就能够凝聚周围的冰气,修炼的时候,也可以吸收天地灵气,转化成冰系的灵核,储存在灵核之中。”   月见微捏了捏拳头,灼灼望着墨沧澜,道:“大哥,那你体内的毒素,感觉如何了?”   冰之精魄、风之精魄、雷之精魄,这三者皆为绝世无双能够改造体质的天地至宝,洗筋伐髓,滋润五脏六腑,甚至重塑灵核丹田,让人宛若重获新生。   冰之精魄乃是天成至宝,理应能够压制住那些后天炼制的毒素。   墨沧澜亦是隐隐激动,眯了眯眼眸,道:“我体内的万骨枯之毒,如今虽并未尽除,却是已经被这冰之精魄给冻结压制住了,日后,我自是可以重新修炼,也不必担心万骨枯之毒会朝着心脉攀爬了——微微,这意味着,我已经得了救赎!”   月见微腾然愣住了。   虽然,他方才心中祈祷着、抱着这个期望,但真听到墨沧澜让他梦想成真的时候,突然便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只这么一瞬之间,他不必再担心自己的妖丹和麒麟角,不用再担心,他和墨沧澜之间,只能活一个了,月见微顿时说不出话来,也不知该如何形容他此时复杂成一团乱麻的心情。 第114章 爬上去啦   墨沧澜握了握拳头,接着道:“而且,我得了传承之后,还得知,除了冰之精魄之外,这世上的至宝,还有雷之精魄、风之精魄,再加上山之精魂、海之精魂、天地精魂、地之惊魂等等,这些皆为开辟鸿蒙之时,天道留下的万物三魄七魂,而且,这些精魂和精魄之间,会相互有所感应。”   月见微回过神来,垂眸掩盖住微热的眼眶,心头一动,眼珠子微微转动,道:“这么说来,大哥若是碰到了别的精魂精魄,就能够感受到了?”   墨沧澜点点头,道:“理论而言,的确如此。”   月见微亦是真心实意地笑了,道:“太好了,跟着大哥混,果然有肉吃。”   独角苍寒兽惊讶于墨沧澜居然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吸收了这冰之精魄,要知道,它的原主人,用了一日才终将这精魄降服。   不过,墨沧澜一看便是造化逆天之人,在他身上发生什么,都不算意外。   但是,墨沧澜话锋一转,望着自己的手心,眯了眯眼眸,道:“但冰之精魄乃是天地精魄,很是排斥我之前的修为,也着实厌恶我体内的毒素,所以,它隐隐有所指引,若想要日后更进一步,需得废了之前的修为,重头练起。”   月见微:“……”   这要求,着实太霸道了些。   自废修为这件事情,对于任何一位修士而言,都是难以接受的事情,因为一旦境界跌落,再想爬上去,耗费的力气,要比第一次多上百倍,也难上百倍,称得上是一场豪赌。   月见微咂舌,道:“这也太霸道了。”   墨沧澜对苍寒兽问道:“你之前的主人,可有遇到类似的情况?”   苍寒兽摇摇脑袋,道:“不曾遇到,但我两任主人,在修炼到一定境界之后,的确说过冰脉和冰灵核,难以再有任何长进。”   墨沧澜定了定神,看了眼摇摇欲坠一直被自己强力支撑起来的宫殿,道:“我们先出去再说吧。”   两人一兽离开冰宫的瞬间,冰宫在身后分崩离析,轰轰隆隆地倒下。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_w_.t_x_t_8_0._c_o_m   月见微还觉得有些可惜,站在冰宫废墟面前,对苍寒兽道:“你那主人,究竟是何人?他都得了冰之精魄,怎地还会死于非命?”   苍寒兽沉默地望着冰宫废墟片刻,方才转身说道:“我主人曾说,这世上,人心最脏。”   月见微:“……”   墨沧澜得了冰之精魄,不管怎么说,他在这冰天雪地之中,更是游刃有余,施展出来的冰系道法,甚至达到了巅峰。   苍寒兽在墨沧澜身前伏低身子,道:“主人,我可带你们上去。”   墨沧澜道:“直上直下?”   苍寒兽点点头,道:“冰涯之中,唯有贴近冰涯山壁的地方,罡风最小,冰杀最弱,天地之力也最为正常,我本就是得了冰法传承的妖兽,自然能够在冰上行走。”   墨沧澜尚未开口,便看到月见微兴冲冲地骑在了苍寒兽的背上。   苍寒兽转过脑袋,冲着月见微翻了个白眼,道:“你可化出原型,让主人抱着你。”   “抱着原型和抱着人形,这可是不一样的两回事儿。”月见微抱着苍寒兽的脖子,笑嘻嘻地说道:“小苍苍,一看你就是一只没开过荤的老古董,我坐在前面,我沧澜哥哥坐在后面抱着我,这姿势岂不妙哉?”   独角苍寒兽:“……”   这人为何和他的前主人,一样厚颜无耻?   墨沧澜抽搐了两下嘴角,在月见微脑门上敲了一个暴栗,道:“满脑子乌七八糟的废料,你快些坐好,莫要再乱动。”   墨沧澜也坐在了月见微身后,单手环住他的腰身,以免过会儿跑起来的时候,月见微不小心掉下来。   老脸都红了的雪雕落在墨沧澜肩头,高亢地嘤嘤叫了几声,扑棱了两下翅膀,便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风险些将它吹飞。   独角苍寒兽跑了起来,它速度快若闪电,没几下便跑到了冰涯山壁旁,在这几乎直上直下全无落脚着力之处的冰涯山壁上,独角苍寒兽竟像是脚下有吸盘似的,驮着两人也能如履平地地朝上面跑去,一窜就是数十米。   月见微差点儿没掉下去,还是身后的墨沧澜眼疾手快地将他揽入怀中,撑起了一片防风结界让一头长发都被吹散了的月见微总算是没被吹散衣服。   月见微感觉到自己能睁开眼睛了,有感觉到自己落在一个温暖紧实的怀抱之中,顿时开心地哈哈大笑。   他抓着墨沧澜的手,看着周围不停飞驰而下的景色,道:“大哥,我们快要出来了,我们真的快要出来啦!”   墨沧澜听着月见微雀跃的欢呼,禁不住勾唇一笑,道:“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月见微抓着墨沧澜的手,喜滋滋地说道:“那是自然,我可是上古麒麟啊,还是唯一一只雄性的麟子,诚如我这样的妖兽,百万年才能出生一只呢,老天自然是要多多垂怜的,你和我在一起,老天爷也会看在我面子上,顺道眷顾你的,我把我的好运,都给你!”   墨沧澜心中熨帖无比,虽说此处冰天雪地,寒风凛冽,但他的心脏,从未像现在这般温暖过。   墨沧澜不禁感慨万千,这世上之事,当真难说,若非他心中记挂着月见微,拼了这条命不要,也定要来寻他,如今就绝无可能得到堪比补天石的冰之精魄,更无可能将困扰自己百年、甚至会继续困扰自己一辈子的万骨枯之毒压制下来,再也不必多虑。   再往前想,若是月见微并未来白雪境寻自己,又对自己莫名其妙的生出好感,随时随地想着法子讨自己喜欢,引自己注意,他又如何会挂记着月见微呢?   若是再往前,月见微如不逃亡下界,又选了白雪境当做藏身之处,他与月见微,根本就不可能认识,更遑论之后的事情了。   月见微逃亡,又是因为什么?   墨沧澜想想,大概也能猜出一二。   他禁不住笑了。   麒麟世家,终究是与他走了一个闭环,他因着麒麟世家而成了个废人,却又因为麒麟世家,重获新生。   因缘际会,起落沉浮,柳暗花明,不过如此。   半个时辰之后,墨沧澜和月见微已经重新回到了雪海冰林之中。   直到这个时候,墨沧澜才叮嘱道:“往后,你是麒麟的身份,莫要再提,更不要让人知道,你是雄性麟子,以免遭致杀身之祸。”   月见微愣了一愣,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便问道:“沧澜哥哥,你似乎,知道很多事情。”   墨沧澜抬起手,给他整理着被吹乱的发丝,道:“麒麟乃是以黑为尊,从未出现过白色麒麟,你本体却是白色,而且与其他麒麟,长得不大相似,我对麒麟世家了解不多,但你本体如此不同,旁人不认得你,看不出究竟,但你的族人若是看到,必然会发现问题吧。”   月见微彻底愣住了,张了张嘴巴,说:“沧澜哥哥,你也太厉害了吧,我的确是因为一不小心在族人面前暴露了本体,才被族人发现真实身份,继而追杀的,不过,沧澜哥哥,你怎么听到我是雄性麟子,一点都不惊讶?”   寻常人都只知道麒麟世家总是能一胎生出一雌一雄,却不知道这世上还有雄性麟子的存在,但墨沧澜非但没问,反而还叮嘱自己要好生隐瞒,着实让月见微惊讶。   墨沧澜已经将那枚小玉冠给月见微带好了,顺便摸了摸月见微的脑袋,道:“你莫不是忘了,你小时候,我曾经去过麒麟世家,还见过你。”   月见微先是讶然,紧接着便挠着头笑了起来,道:“我自然记得清楚,但大哥一直都不理会我,也不提起那时候的事情,我还以为,沧澜哥哥已经忘了我,认不出我来。”   墨沧澜道:“我不提,你也可以提。”   月见微马上摇头,吐了吐舌头说:“还是算了吧,沧澜哥哥定是打心眼里最不喜欢想起在麒麟世家经历的那段往事,毕竟那个时候,你处处受到那些所谓“天之骄子”的排挤,还经历了这些令人不齿的糟心事,我若是再提起麒麟世家,岂不是徒惹你不快?”   墨沧澜禁不住一笑,望着月见微,道:“你年纪不大,心思却是如此灵透,比云泽不知聪明多少。”   月见微心道:其实我已经是个两千多岁的老妖怪了,说出来能吓死你呢!   墨沧澜勾唇笑道:“不过,在紫泽仙陆的麒麟世家,我也并非没有开心的事情,我还记得,我帮过那个小孩之后,连续数日,每日早上我的窗台上都会放着一袋子妖果,我还道哪里来的小妖兽,竟是这般讨好我。”   月见微一听,就红了脸,嘟囔着说道:“我那个时候,觉得妖果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了,就想着把我最喜欢的东西分给沧澜哥哥,我又不知道,人类吃着妖果,会味同嚼蜡嘛。”   他一连送了一个月,殷殷期盼墨沧澜喜欢吃,但他却发现,自己送出去的妖果,虽然每天都消失不见,却从没见墨沧澜吃过,后来,还是一位族内姐姐告诉他,人类并不喜欢吃妖果,他才打算换个东西送。   但那个时候,墨沧澜已经不见了。   墨沧澜觉得月见微着实可爱极了。   “我不吃妖果,但那些好意,我都收下了。”墨沧澜微叹口气,道:“我在仙陆麒麟世家住了那段时间,偶尔听说了雄性麟子的事情,起初只当成是传说听听罢了,但见到你之后,才知道确有其事,不免有些替你担心。”   月见微露出了八颗牙齿,道:“你是担心我被人欺负吗?”   墨沧澜点点头,道:“自然担心,我更担心往后若是谁帮了你,你一高兴,便就又让那人看你的小雀儿。”   月见微:“……”   他想起自己非要墨沧澜看他小雀儿的事情,不禁老脸一红。   “都那么久的事情了,还提来做什么。”月见微讷讷咂舌,埋怨道:“谁叫你都不抱抱我,说什么雌雄授受不亲的,我自然要告诉沧澜哥哥,我是个男孩子了。”   墨沧澜:“……”   皮得很。   独角苍寒兽在旁边打着哈欠,脑袋上站着一只看起来呆呆的雪鹰,任凭那一人一兽在旁边腻腻歪歪谈情说爱的,独角苍寒兽对此很是不齿,它身为一只活了那么多年的妖兽,还从未见过诚如墨沧澜和月见微这种,在这种绝境之地还不忘谈情说爱的。 第115章 灵晶效果   危机解除,墨沧澜又得了如此天赐的大造化,月见微自然心情好到天上去,甚至连算计他的狄洋,都不打算这时候提起来了。   月见微估摸着还有三天时间北瑶峡谷就会关闭了,现在应当是有不少弟子都已经离开,他心里面还惦记着那冰炎湖里面的冰火灵晶,便对墨沧澜说了此事。   墨沧澜一听,顿时动了心思,道:“倒是你见多识广,知道那冰炎湖里面的蹊跷,我之前来北瑶峡谷,也去过那片冰炎湖,以为只有冰炎草是稀罕物,却没想过真正的恶宝贝,竟是藏在湖水之中。”   两人一拍即合,当即决定去冰炎湖一探究竟。   ………………   冰炎湖旁。   一道冰锥飞出,将一只妖兽当喉穿过,直接要了性命。   自从月见微在这边清扫了一遍,又很快有妖兽感受到冰炎湖的召唤,前来成为新的守护妖兽,不过,对于如今的月见微和墨沧澜而言,这些妖兽都不足挂齿,轻而易举就能解决。   地上落着数只妖兽尸体,月见微挑挑拣拣弄出了不少能炼制的好货,还顺走了一些兽肉,等着过会儿给墨沧澜烤来吃。   墨沧澜站在冰炎湖旁,释放出冰灵气裹挟着彼岸蝶,潜入了冰炎湖中,果真在湖底看到了大片大片散着红蓝色泽的冰火灵晶,但除此之外,他也看到了无数在上面游动的怪鱼。   彼岸蝶被收了回来,墨沧澜睁开眼睛,道:“这片湖底的冰火灵晶,着实不少,但那些怪鱼不好对付。”   月见微点点头,道:“我之前,是用火将这湖面烧了起来,引着怪鱼去灭火,伺机潜入水中,弄出来一些冰火灵晶,但这法子着实危险,效果也一般,我只弄出了三五块而已。”   墨沧澜笑了笑,颇为意气风发,道:“若是放在今日之前,我想要将冰火灵晶弄出来,的确是件难事,但是现在,倒是可以一试。”   月见微已经看到墨沧澜手心之中凝聚起的冰气,不禁笑道:“大哥可是能将这湖水,直接给凝成冰?”   墨沧澜摇摇头,道:“整个湖凝成冰不现实,尤其是另一半受到火灵晶控制的湖水,以我现在的力量,还无法悉数凝冰,再说了,凝成冰之后,我们自己也难下去。”   “那大哥的意思是……”   “你且看好了。”   只见墨沧澜手中射出了数道足有一米长的冰枪,猛地扎入水中,接连数十把冰枪入水之后,原本平静的水面,便开始漾起波纹,不消片刻,那些被激怒了的怪鱼,便一个个从水中跳了出来,冲着岸上的人喷出了毒水。   墨沧澜眼疾手快将毒水冻住,又数道冰气连发,竟是将那些露了脑袋的怪鱼,都给冻在半空之中,这冰乃是来自绝命冰涯万年不化的冰气,再加上冰之精魄的加成,任凭这怪鱼再厉害,也被一下子冻地动弹不得。   月见微兴奋不已,也拉弓搭箭,不停地朝着湖水里面射去,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所有怪鱼竟是都傻乎乎地跳出来之后,就被墨沧澜给冻成了冰雕,然后直愣愣地栽倒水里面。   再射了几箭,湖水之中都全无反应,墨沧澜看已经冻得差不多了,便就掐了个避水咒,和月见微一同下了湖。   不得不感慨,墨沧澜的冰系道法,着实厉害,那些被冻成冰雕的鱼,纵然掉回那半边受到火灵晶影响的水中,也没能融化冰层,一个个漂浮在水中,样子看起来很是滑稽。   墨沧澜和月见微以最快速度沉到水底,月见微本想着两人尽快挖这些了冰火灵晶,能挖多少挖多少,却不料,墨沧澜示意他站在自己身后,只需看着,便一挥手,那些灵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竟是一片一片地开始消失,不过一柱香的时间,整个湖底的冰火灵晶,居然被拔得一毛不剩!   月见微:“!!!”   他顿时目瞪口呆,险些给吓尿了!   这是什么见鬼的神仙操作?不用动手,没有动用真气,这些灵晶竟是说不见就不见了,而且,他根本没看到这些灵晶进入墨沧澜的储物戒中!   它们究竟都去哪儿了?   不等月见微回过神来,一只体型庞大的怪鱼,竟是撑破了那些冰层,飞快地张着长满利齿的大嘴,朝着月见微和墨沧澜杀了过来。   墨沧澜一把拉住月见微,飞快朝着上面游去,还反手朝着那只怪鱼拍了一掌,虽没伤到怪鱼,却也减缓了它的速度。   几个瞬息之后,两人从湖中飞了出来,安全着陆。   怪鱼露出了个脑袋,凶恶地盯了墨沧澜一会儿,便无可奈何地沉入水中。   月见微止不住惊讶地问道:“大哥,方才那些灵晶,都去哪儿了?我分明看到整整一湖底的灵晶,却是一眨眼的工夫,就不见了。”   墨沧澜高深莫测地笑了一笑,道:“此事,乃是我最大的一个秘密。”   月见微一听,便说道:“既然是你的秘密,那我就不问了。”   墨沧澜禁不住好笑,道:“冰火灵晶分明是你告诉我的,如今,我不与你商量,便将它们悉数收入囊中,你竟是都不想知道,它们究竟去哪儿了吗?”   月见微一副理所当然,道:“反正,我知道是给你了就行了嘛,你又不会亏待我。”   墨沧澜心中无比熨帖,这世上,怕是除了他的至亲之外,只有月见微能待他如此宽厚真心了。   墨沧澜既然在月见微面前已经施展出了空间之术,自然没打算隐瞒他,便说道:“我自幼便有一方玄冥空间,在这空间里面,我能够修魂修魄,亦能将这空间当做一个巨大的储物法宝。”   看着月见微讶然的表情,墨沧澜接着道:“玄冥空间大小和强弱,乃是随着我修为和身体状况改变的,我儿时便在里面修炼,还曾得到老祖宗残魂的提点,所以修为提升的速度比旁人快上数倍。这些年,随着我身体枯萎,玄冥空间也萎缩成了一个三尺见方的废墟,不过,今日我重获生机,玄冥空间亦是变成了十亩之大。”   说到此处,墨沧澜眸色微亮,道:“那里面,本就有一方湖泊,之前变成了水洼,现在又成了湖泊,我方才将那些冰火灵晶,悉数放入湖泊之中,那湖泊里面的水,要不了多久,就会变成灵泉了。”   月见微听完,心中简直不知该用什么词语形容此时的心情。   也真是难怪当初麒麟世家要对年仅二十岁的墨沧澜下如此狠手,这个男人,未免也太得天道垂怜了。   众所周知,能够与修士契约或者合二为一的空间之宝,世所罕见,非得大造化而不可得,能够随着修士升级或降级的活动空间,就更是少之又少,饶是月见微见多识广,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但这些好处,全都集中在墨沧澜一人身上。   月见微感慨过后,便真心实意说道:“沧澜哥哥,幸亏我喜欢你,要不然,我现在就该嫉妒你了。”   墨沧澜闻言便笑道:“不必羡慕,日后这玄冥法盘,我与你共用可好?”   月见微一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沧澜哥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愿意将这空间法盘,与我一同分享?”   墨沧澜见他不敢置信的模样,有些心疼,也有些好笑,道:“我说话,向来算话,你真心待我,为何却不愿相信,我也愿意真心待你呢?我似乎并未做过伤害你的事情,你这副模样,倒是叫我我觉得,需得反思了。”   月见微:“……”   他不是不相信,而是不敢置信,就上辈子而言,直到死他都不知道墨沧澜竟是有这么一方逆天的玄冥空间,而且,别说他们现在的关系,只是义兄和义弟,纵然日后结为道侣,这等关乎身家性命修炼秘术的事情,纵然墨沧澜不说,也是情理之中。   毕竟修道之人,道统至上,情爱其次,道侣之间相互隐瞒修道秘术,实为常见,也被当成是理所当然之事。   道侣尚且如此,又何况他们?   所以,墨沧澜说出与他共享的时候,月见微才会表现的那么不敢置信。   月见微满脸受宠若惊,道:“沧澜哥哥突然对我这么信任,还这么大方,我有点没反应过来。”   墨沧澜淡淡撩了他一眼,道:“你若是不愿,我自然也不会强求,你只当是我什么都没说过就行。”   月见微怎可能放弃这么个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当即便脑袋点得像是小鸡啄米,道:“我才不傻呢,从今以后,我是不是就成了沧澜哥哥最亲密的人了?”   墨沧澜看着他满是光芒的晶亮眼睛,也忍不住笑道:“你成妖兽的时候,的确与我最为亲密无间了。”   月见微:“……”   真好,又一次偷龙转凤,不接他的话茬。   墨沧澜牵过月见微的手,让他闭上眼睛,屏息凝气,月见微只觉得天旋地转,仿佛全身都飘了起来,待到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和墨沧澜一起出现在了一方天地之间。   月见微朝着四周打量,这天地果真如同墨沧澜所言,看起来还挺贫瘠,天空挂着一轮被乌云遮挡隐隐可见原型的太阳,周围是十亩见方的黑土地,月见微蹲下来捏了下黑土,惊喜地发现它们很适合种植灵草。   不过,最吸引月见微注意的,还是靠近东边的那一汪池水。   墨沧澜和月见微一起走到池边,道:“这湖本已经干涸,不过我将那些冰火灵晶悉数扔到里面之后,湖水又重获生机,只是还不知道有多厉害。”   月见微舀了一捧喝了下去,顿时觉得全身上下都充满了灵气,肺腑滋润,当即大喜过望,甚是激动地说道:“大哥,这加入了冰火灵晶之后的水,竟是变成了一个灵池!”   所谓灵池,便是整个池子里面的水都是灵液,可供人浸泡、直接服用、迅速恢复真灵之气,是只有传说之中,才可能出现的天地至宝。   月见微本以为,得了灵晶之后,至多能够蕴养出可供修炼的灵气就够本了,从未想过,这冰火灵晶入了池子,居然能够将一整个池子里面的水,都变成灵液!   所谓灵液,乃是世上最精纯的灵气液化之后形成的液态灵气,里面没有一丝多余的杂质,可是比极品灵石更为精纯的东西了,根本就是有价无市,旁人给再多的钱,也没人拿出来卖,这等珍稀之物,简直让月见微感到有些害怕。 第116章 离开峡谷   墨沧澜也没想到竟是有这等造化,难得愣了一愣,随后想道:“我也不知道会有这种效果,不如将灵晶拿出来一些,再放入别的水中试试看。”   两人便将几块冰火灵晶,从玄冥空间里面拿出来,到了外面,用月见微不知为何还随身携带的浴桶盛满了溪水,再将冰火灵晶沉如水底,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什么灵气的变化,只是呈现出一半蓝一半红的冰炎湖异象罢了,倒也没什么特别的。   墨沧澜便得了结论,道:“看来,这冰火灵晶应当是和玄冥空间里面的特殊气场形成了感应,这才将一汪池水全都变成了灵液。”   月见微也不觉得失望,毕竟这天地之间哪儿有那么容易就能变成灵液的法子?他反而对那玄冥空间更感兴趣了,也不知这是什么神仙留下来的宝贝,也真是厉害,不过,现在这宝贝,归属于他家沧澜哥哥了。   月见微和墨沧澜又一起进入了玄冥空间,研究那得之不易的灵池。   灵池面积不算大,只有一亩大小,也不深,只有一米左右,月见微跳了进去,趴在水中研究,发现那里面原本铺满了一整个湖底的冰火灵晶,竟是在迅速地变小,现在只剩下最初的一半大小了,顿时拔出脑袋来,对墨沧澜喊了几声,让他来看这里的情况。   墨沧澜也跳了下来,观察片刻,道:“看来,冰火灵晶将池水化作灵液之后,就逐渐消失了,并非能够重复使用的。”   月见微皱着小脸,道:“这池子里面的水,是用多少减多少,还是能够源源不断出现的活水呀?”   墨沧澜道:“里面的水,之前的确是活水,但后来缩小之后,就成了死水,之前我都是为了修炼累了,清洗放松方便,现在看来,仍是死水。”   月见微登时“啊”了一声,拉着墨沧澜从灵液池中出来,心疼地说道:“那我们还是别要浪费了,省着点儿用,洗澡是万万不可的!”   墨沧澜笑了笑,道:“能得到这等宝物,本就是造化了,倒也不可强求。”   月见微唏嘘一声,也不再纠结,而是将视线转投到这几亩黑土地上。   月见微并没有自己种植灵草,他一直嫌弃种灵草太耗费功夫。   能入丹的灵草少说要养一两年,多则没法说,还要每天照看,时时警惕土壤里面灵气养分不足以至于枯死或者品质下降的情况,月见微时间都用来炼丹和修炼了,他哪里腾地出时间来种灵草?   不过,这黑土里面,养分充沛,灵气十足,倒是很容易养活。   月见微研究了一会儿,心思盘活,道:“沧澜哥哥,你可有尝试过在这里面种灵草?”   墨沧澜看他蹲在地上玩儿土,便知道他想做什么,笑道:“我曾经试过种了一些种子,发现那些种子很快就能破土而出,比外面灵草成熟的时间,缩短到十分之一,只是后来这土壤贫瘠,变成了废渣,我才懒得再打理,如今这土壤重获新生,也是托了那冰之精魄的福。”   玄冥空间和墨沧澜息息相关,墨沧澜身体废了,空间就各处都废了,墨沧澜如今毒素彻底被冰之精魄给冷冻起来,没了滋生的空间,除或者不除,其实本没什么太大差别,玄冥空间第一时间感触到了,自然就活络起来,重新焕发生机,就连土壤都变成了肥沃的黑土。   月见微百感交集,禁不住咂舌道:“说起来,冰之精魄可是要比雄性麟子还更加难寻,我头疼了那么多年的事情,居然一朝解决,到现在我还觉得不可思议。”   墨沧澜挑眉,道:“你为我的身体,竟是担心了很多年?”   月见微险些说秃噜嘴,马上补救道:“我自从知道你中毒了,便就一直担心,这次和月十哥哥来到苍茫大陆,我这不就马上来找你了嘛。”   墨沧澜心道:他中毒的事情,麒麟世家那些人自然不可能四处宣扬,免得给自己招惹麻烦,让人耻笑,他中了这万骨枯之毒,也没人认识,若非遇到了叶先生,怕是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毒。   不过,月见微乃是麒麟世家弟子,他从哪里偶尔听来,也算正常。   月见微总算是保住了自己最大的一个秘密,没被墨沧澜怀疑深究。   墨沧澜对于得了冰之精魄,也感到不可思议,他虽自幼被人称为天之骄子,但这些年的际遇和遭遇,让他早已对天命二字讳莫如深,并不信任,但现在,墨沧澜也隐隐感觉到,天道似乎在对他的命运,进行了大起大落的安排。   而他的运数,在遇到月见微之后,便就越发好起来了。   墨沧澜不禁对月见微多了几分感激,若是没有如今的月见微,也就没有现在的自己。   但墨沧澜显然忘了,若非他自己甘冒生命危险,亲自前来北瑶峡谷、冒着万劫不复粉身碎骨的危险,舍身跳到这绝命冰涯之中,纵然月见微再能给他带来运数,也是无济于事。   说到底,墨沧澜也算是自己救了自己。   墨沧澜定了定神,含笑望着月见微,道:“回去之后,你大可买一些灵草种子,种在这里面,如要用灵液,也可随时进来取。”   说着,墨沧澜便拿出了一块碧色的水滴状玉佩,递到月见微手中,道:“这是最初从这玄冥空间里面捡到的一块空间玉佩,可带进带出,你滴血认主之后,就能够随时随地通过这玉佩,进入玄冥空间里面了。”   月见微握着温凉的玉佩,心中只觉得对墨沧澜更加亲近,笑道:“和沧澜哥哥,我就不多客气了,反正几年之后,咱们俩就不分彼此了。”   墨沧澜:“……”   这小家伙,还真是随时随地做好套路他的准备。   两人短短几日之内,便解决了最重要的几件事情,墨沧澜还需要巩固一番那冰之精魄一股脑塞给他的道法心法传承,便索性在北瑶峡谷寻了个安静的地方修炼了两三日,还顺便替月见微猎了不少妖兽,可谓是收获不菲。   到了最后一日,墨沧澜才带着月见微离开。   离开之时,月见微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不禁好奇地问道:“沧澜哥哥,这北瑶峡谷,不是对修士的修为,有上限限制么,你如今的修为,绝对超过了煅骨境三重,怎可能进出自然?”   墨沧澜轻描淡写道:“北瑶峡谷和墨家祖上曾有些渊源,墨家正统嫡系血脉,无论修为高低,皆可进入北瑶峡谷不受限制,只是不能大肆破坏平衡罢了。”   月见微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解决了心头的疑惑,两人一雪鹰骑着那只新收的独角苍寒兽,如同闪电一样朝着入口飞驰而去。   此时,北瑶峡谷的入口,早已没有人了。   毕竟,压着最后的时间出来的,还在少数,尤其是墨家出了那样的事情,更是有不少修士都提前离开,生怕波及自己。   不过,当月见微和墨沧澜出来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焦灼地站在门口朝着这边张望的墨意寒,在他身边,是紫川长老和尚轩长老。   “你看,是义父和长老他们!”月见微遥遥朝着那边指了过来,大叫道:“义父!我们回来啦!”   墨意寒一眼便看到了窜出来的一只独角妖兽,紧接着便看到了坐在妖兽身上的那两个孩子,当即愣了一下,还也为自己看花眼了,直到紫川长老倒吸口凉气,喊了句“是少主和老幺”,这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顿时,墨意寒连城主的形象都不顾了,拔地而起,朝着他们飞奔过来。   独角苍寒兽被那个疯子似的男人吓地直接急刹车,险些将月见微给甩出去。   “爹。”墨沧澜跳了下来,大步流星地走到望着他直接呆住了的墨意寒身前,笑道:“孩儿不孝,本该早两日出来,但遇到了些造化,只得耽误了两日,让爹爹担心了。”   墨意寒看着比他还高上一些的墨沧澜,眼眶顿时湿润了,吸了吸鼻子,道:“你出来就好,出来就好,还有微微,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这几日,简直是没法过了,还好你们都没事,吓死爹了。”   月见微见他眼睛都红了,顿时也禁不住有些伤感,走到墨沧澜身边,道:“义父,都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墨意寒一把将月见微抱在怀里揉来揉去,道:“说什么呢,墨云泽那兔崽子已经将来龙去脉给我讲清楚了,若不是你舍命救了云泽,他此时定是连命都没了——快给我看看,哪儿摔伤了没有?我的小可怜儿,是不是吓坏了?”   月见微也抱着墨意寒撒娇,委屈巴巴地说道:“可吓死我了,墨爹爹你都不知道,要不是我运气好,早就摔成一滩烂泥了,那冰涯下面,寸草不生,爬都爬不出来,人家超可怜的。”   墨意寒顿时心疼不已,揉了揉月见微的发顶,又怒又心疼,咬牙切齿道:“狄家这次欺人太甚,老子简直忍无可忍,你且放心,待到我回去之后,定要让狄家知道厉害!我墨意寒不发威,他们当老子是吃软饭的!”   紫川长老和尚轩长老,也自然激动不已,但比起墨意寒,尚轩长老更是关心墨沧澜的身体。   尚轩长老走过来给墨意寒把脉,片刻之后,他皱起了眉头,不解地望着墨沧澜,道:“少主,你这脉象,我怎么摸着觉得那么不对劲儿啊?按道理来说,那压制毒素的封印解开之后,最多三日就会扩散全身,必须重新封印,但老夫看你现在,活蹦乱跳,脉象比之前还要强劲有力,里面更是有些我摸不出来的东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么一提,墨意寒总算是想起来自己还有个中毒的儿子,赶紧关心问道:“是啊,澜澜,你现在觉得身体怎么样,我已经和叶阁主那边说好了,这次你若是能安全出来,就让他给你施诊问诊。”   墨沧澜却是笑了起来。   这一笑,便是天地失色,墨意寒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多年之前还是鼎盛时期的儿子。   墨沧澜笑道:“爹和长老不必担心,此事说来话长,现在不是说话的地方,待到回去之后,我再细细告知,不过,这万骨枯之毒,日后不必再担心了,虽然没被根除,但和解了也差不了多少了。”   墨意寒等三人齐齐愣住了。   他们方才,听到了什么? 第117章 打晕过去   尤其是墨意寒,足足愣了半晌,曾经几度怀疑自己今日是连番出现幻觉,现在连幻听都有了,以为自己没睡醒,还置身于梦境之中,很是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方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墨沧澜能理解墨意寒的心情,这么多年,墨意寒对他的身体最为上心,本已做好了抗争数百年的准备,却一朝之间,毫无准备地被人告知他儿子的毒竟是无忧了,自然难以置信。   尚轩长老和紫川长老盯着墨沧澜半晌,也是颇为小心翼翼地问道:“少主所言,是什么意思?”   墨沧澜叹了口气,道:“算了,怕是等不到回去了,那我们边走边说吧。”   墨意寒回过神来,一拍大腿,道:“走,咱们现在就走,赶紧的——哎呦这个黑不溜秋脑袋上长了个角的,又是个什么品种的妖兽啊?”   独角苍寒兽:“……”   你才黑不溜秋,你全家都黑不溜秋!   月见微放声大笑。   回去的路上,墨沧澜将自己在崖底的境遇,悉数告诉墨意寒和两位长老,只是,他并未透露有关冰火灵晶和玄冥空间的事情,显然那玄冥空间的秘密,要远比冰之精魄来的更重要。   两位长老和墨意寒听完,顿时都是百感交集,五味陈杂,一会儿又是大喜过望,狂喜不已,都想不到墨沧澜竟是还能有这等奇遇,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墨意寒禁不住仰天狂笑,道:“还真是老天有眼,天不负我儿,终究是凤凰涅槃,浴火重生,沧澜,日后我倒要看看,谁还敢在你面前,耀武扬威,肆意欺凌!”   尚轩长老也禁不住感慨,道:“少主这番境遇,老夫平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着实是上天垂怜啊。”   紫川长老也禁不住喜滋滋地搓手,道:“看样子,当初城主将三少留下来的决定,再正确不过,此番若是没有三少,少主何来这等境遇?”   月见微就算听一百遍墨沧澜的奇遇也不觉得腻,正沉浸在激动之中,乍一听到紫川长老提到自己,便美滋滋地搓搓手,得意道:“是吧,我也觉得我能给沧澜哥哥带来好运,带来祥瑞,说不定上辈子,我就是天上的一片祥云,你们可不能赶我走了。”   四人顿时齐齐笑了起来,墨意寒更是笑得合不拢嘴,道:“这是肯定的,你是我墨意寒的义子,日后,我必将你当成亲生儿子来对待,你算得上是我墨家的救命恩人了。”   月见微一听,也不嘚瑟了,连忙摆手道:“救命恩人可不敢当,不敢当,我开玩笑的。”   墨沧澜坐在月见微身后,笑着在他脑袋上揉了揉。   快到北城墙的时候,趁着墨沧澜一个不注意,墨意寒和紫川长老竟是一左一右,突然发难,直接将墨沧澜给打晕过去,被墨意寒扛起来背在身上。   月见微吓了一跳,道:“墨爹爹,紫川长老,你们这是做什么?”   尚轩长老眼珠子一转,便看明白了,摸着胡子笑道:“三少爷有所不知,这几日,少主的那位未婚妻,可是带人在白雪境大吵大闹,非要少主滚回来解了婚契不成。那月大小姐,本以为少主成了个废人,这才执意要解除婚契,如今若是看到咱们少主非但恢复如常,还得了大造化,比以往更胜一筹,突然改变主意怎么办?”   月见微一听,顿时一个灵激,道:“月诗雪竟是已经来了?”   尚轩长老道:“你出事的那日,她赶巧过来,城主本已经准备去拿婚契了,却不料听到了你坠崖的消息,少主说什么也要先去寻你,这便耽搁了几日,那月大小姐见少主这还不回来,便快要急疯了,生怕自己非但没解了婚约,还成了个未过门就丧偶的寡妇,受人嘲笑,所以又闹了起来,前两日还说要灭了墨家呢。”   紫川长老冷笑:“小丫头片子,懒得很她计较,这几天反而越发嚣张了,待到本长老回去,和她带来的那几人,过上几招,我倒要看看,凭他们四人,能灭得了谁!”   月见微禁不住摸着下巴咂舌,道:“月大小姐,好大的排场啊,不过,她的确是个有可能看到沧澜哥哥恢复了,就后悔悔婚的人——但沧澜哥哥又是个什么意思啊?”   他记得,上辈子若非月诗雪亲自来白雪境悔婚,还当着白雪境众位弟子的面儿,将墨沧澜毫不留情地骂了一通,说了各种侮辱人格的话,墨沧澜兴许还不会那般轻易地便答应悔婚。   毕竟,那婚约乃是月轻鸿定下来的,墨沧澜对他的父亲,向来感情很深,他对月诗雪虽然没什么感觉,却将这婚契,当成是他父亲留给他的一样纪念,自然不想连最后一点念想,都弄没了。   墨意寒切了一声,道:“我的儿子,我自己了解,同意退婚的话,还是澜澜亲口所说,况且,月诗雪这些年没少在外面说我儿子的坏话,搞得人人都以为我墨家要断子绝孙了——啐,他奶奶的,这说的是人话吗?这婚马上就退,回去就退,一会儿都不能多耽搁!”   月见微心中暗喜不已,能早些退婚,自然如他所愿,他巴不得墨沧澜从来都没有这么个未婚妻才好,这样,自己也就能够光明正大名正言顺的追求墨沧澜了,否则,他可就要背负骂名了。   自己挨骂倒没什么,若是日后墨沧澜和他在一起,岂不是也要被月家戳着脊梁骨?这退婚一事,本就是月家先挑起来的,到时候,若是因为他的追求,导致墨沧澜成无情无义狼心狗肺之辈,可是得不偿失。   月见微自认是个不吃亏的人,宁可忍这么一时。   如今,在他的推动之下,月诗雪总算是忍不住了,原本她应当在几年后才来退婚,而且还是带着自己,现下,竟是提早来了。   月见微眼珠子溜溜转着,盘算着接下来该如何继续追求墨沧澜。   一行人,很快便回到了白雪境。   墨沧澜是被墨意寒先砸晕过去、再下了让人昏迷的丹药,一路背回白雪境的,所有见到他的人,都以为墨沧澜这是快不成了。   刚进了白雪境的大门没多久,月见微便看到墨云泽急吼吼地朝这边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群同样因着担心墨沧澜的弟子们。   墨云泽看到被墨意寒背在身上,颠簸不醒生死不知的墨沧澜,顿时悲从中来,原本就红肿的眼睛瞬间又要掉下眼泪来,含着哭腔喊道:“爹,大哥怎么了?他是不是死了啊?”   墨意寒一听,忍住一脚踹过去的冲动,也做出一副悲痛的表情,道:“你大哥他——他危在旦夕,生死不知,还是微微把他给背回来的,我寻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成这样了。”   墨云泽先是哇的哭了出来,接着,突然打了个哭嗝,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瞪着垂头丧气悲伤欲绝的月见微,惊叫道:“你怎么还活着?”   月见微幽幽瞪着墨云泽一眼,道:“我还活着,你觉得很失望?”   墨云泽一边哭一边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就是觉得太意外了,那么深的悬崖,你掉下去还能活着,我当然高兴,可是我大哥,他为了去找你,已经成了这副模样了……呜呜呜,大哥你别死,我以后,再也不贪玩儿了,我肯定好好修炼,再不惹你生气了……”   那些弟子们见状,也以为墨沧澜已经快不成了,顿时一个接着一个地都抽泣起来。   虽然这些年,墨沧澜鲜少出门,但弟子们对这位少主,都是打心眼里佩服尊敬的,每年守城时候,墨沧澜哪怕不良于行,目不能视,也要跟着他们城头守着,从不为自己找借口。   而且,白雪境有不少弟子,刚来的时候都交不起束脩,还是墨沧澜破格先把人收进来,待日后有所成,能赚钱了,再交还束脩,不少弟子,都很是感激这位人美心善的少主。   可现在,墨沧澜竟是不成了。   一时间,白雪境门口竟是呜呜呜地哭了一片。   月见微一脸懵逼,看着那些悲从中来的弟子们,突然觉得有些心虚,忍不住假装低头抹眼泪,实则偷偷去看一眼旁边的墨意寒。   墨意寒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他原本是准备说墨沧澜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却不料居然被这么三说两说,变成了墨沧澜已经死了。   这个……   墨意寒也觉得心虚,然而身为城主,墨意寒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自然不差,他叹了口气,道:“行了,生死有命,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先都散了吧,我带着沧澜先去疗伤,看还能不能救回来。”   尚轩长老险些没绷住脸上的表情,抽搐几下。   紫川长老轻咳一声,也勉强做出一副难过的表情。   就在墨意寒准备赶紧背着墨沧澜溜走的时候,突然三道强大的威压传来,众位弟子纷纷朝着后面看去,被这些威压震得,自动分开一条道来。   来者,正是月诗雪和她带来的三位长老。   墨云泽看到月诗雪,脸上也带了几分恨意,和当初处处在月见微面前维护他未来长嫂的样子,可谓是天差地别,截然不同。   月见微将这一切尽收眼中,便猜到月诗雪这几天,没少得罪墨云泽。   隔了一辈子,再重新见到曾经多方刁难他、折辱他的月家大小姐,月见微禁不住在心头冷笑一番。   想当年,他被月隐之送到月家收养,他本以为终于能够有个安定之所,却不料,那是另一个噩梦的开始。   月家以月诗雪为核心,不少主脉和旁系的月家小辈,都总是当着他的面叫他“没人要的要饭的”,还背地里传他爹的坏话,说他爹攀图富贵,被紫泽仙陆的人弄大了肚子,恬不知耻地不顾家族颜面与人私奔,又在发达之后,狼心狗肺地对家族不管不顾,族人求他办事,他也置之不理,现在却让那私生子狗杂种来月家打秋风,当真不要脸。   月诗雪还有个毛病,便是嫉妒心很强,她自诩苍茫大陆第一美人,见不得旁的女子比她容貌更胜一筹,月见微那时候身板子瘦弱,看起来像是个女孩子,最初便被月诗雪当成女子,月诗雪见到洗净了小脸的月见微,顿时勃然大怒,还背后派人刮花了月见微的脸,甚至在刀锋上淬了毒,让那伤口反复腐烂,最终落了丑陋的疤,着实恶毒。 第118章 前尘羞辱   月见微上辈子为了自保,早期没少装孙子被月诗雪刁难欺辱,后来知道月见微竟是个男子,月诗雪惊讶之余,还奚落他一番,嘲笑他还不如去青楼卖身才符合他这相貌身段。   不过,月诗雪没再打月见微那张脸的主意。   打那之后,月诗雪就把月见微留在身边,当个下等仆役差遣,像是月见微与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几年之后,月诗雪前去墨家退婚,之所以带上月见微,便是为了更好地折辱墨沧澜。   那时候,月诗雪先是骂了墨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又出言嘲讽墨沧澜怕连个真男人都做不到,让她平白嫁过来守活寡,当真是过分至极,墨家忍无可忍,终于毁了婚契。   这还不算,月诗雪还因着记恨墨家拖了这么多年,平白让她受了那么多年的白眼,耽误了和五皇子谈婚论嫁,在目的达成之后,还打击报复一番。   月诗雪扯过月见微,让他那张爬满了刀疤的丑陋面容,对着墨沧澜,道:“墨少主将这婚约拖了多年,想来也是不舍得本郡主,不过,本郡主自然不是你能肖想的,但本郡主做人素来厚道,这就赔给你个暖床的贱人,也算是赔罪了,我身边这小厮,倒是长了一副好面貌,虽然脸毁了一些,但到底比寻常人还好看不少,墨少主还是将就着用吧。”   月见微不可置信地盯着月诗雪。   然后他便听到墨意寒勃然大怒道:“月诗雪,我念你乃是小辈,又是女孩,不欲对你出手,你却又一逼再逼,一辱再辱,不对你动手,着实难解我心头只恨!”   说完,墨意寒出掌便朝着月诗雪打了过去。   然而,月诗雪身边的那三位长老,却不是吃素的。   白雪境的紫川长老、南星长老尚在北境,未曾赶回来,只剩下碧霄长老还算能打,然而两人对上三人,到底还是落败了。   墨意寒气得呕血,碧霄长老也受了重伤。   最终,月诗雪轻蔑且快意地笑着,那锦扇轻摇,美丽的脸庞具是恶毒,道:“看样子,你们是不愿接受本小姐的好意,但我着实觉得,身边这贱人和墨少主很是相配,刚好我又看他看得厌烦恶心,还是送给墨少主,当个夫人吧。”   说完,月诗雪便带着三位长老,扬长而去,直接将月见微丢在了白雪境。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墨意寒气得全身都发抖,本打算迁怒月见微,把他关到柴房饿上几天,却被墨沧澜给阻止了。   月见微再也忘不了墨沧澜那时候说的话。   墨沧澜淡淡说道:“这孩子也是个无辜的可怜人,他显然不得月诗雪待见,何必为难他?”   月见微本早已心如坚冰,在这短短几年,看透了世上的腌臜事,对于今日被月诗雪如同丢一条弃犬似的,丢在白雪境,想想倒也不觉得意外,已经做好了被墨沧澜当成代替品折磨的准备——   月诗雪先是激怒墨沧澜,再将他留下,未尝没这么个意思。   然而,墨沧澜却带着他,去了自己的观澜轩,在柜子里面找了一只碧色的小瓷瓶,递到月见微手中,温言温语地说道:“你脸上的伤,乃是淬了毒的刀子留下的,这瓶药膏可让你的伤疤愈合,你且拿着用吧。”   说着,他又取出了一袋子灵石,道:“我不知你和月诗雪究竟是什么关系,但既然她将你留在此处,便不愿再让你与月家有所牵扯,你拿着这灵石,这就离开吧。”   月见微不知为何,突然就落了泪。   他莫名就觉得委屈,觉得自己这些年活得苦,一直都很坚强的少年,就这么跪在了墨沧澜身前,手中握着那药瓶和灵石袋子,匍匐在墨沧澜膝盖上痛哭。   墨沧澜许是被他吓住了,竟是一动不动,也并未说话。   等他哭够了,终于舍得起身,墨沧澜才拿出帕子递给他,道:“希望日后你哭的时候,有人心疼你。”   月见微差点儿又哭了出来,他拿着帕子,泪眼汪汪地望着墨沧澜,道:“我能不能,留在这里?我吃的不多,还能干很多活儿,什么都可以做。”   墨沧澜顿了一顿,才苦笑了一下,缓缓道:“我没那么大度,所以,留不得你。”   月见微通透,一听这话,便明白墨沧澜的意思,彻底打消了继续央求他,让自己留在白雪境的打算。   墨沧澜见到自己,就会想起这日被月诗雪将尊严彻底践踏在地上肆意折辱的场景,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留在这里,否则,自己极有可能成为墨沧澜的心魔。   月见微擦干了眼泪,却任性的偷偷将墨沧澜的那只帕子藏在了袖中,对着墨沧澜行了个道门谢礼,这才不舍地离开。   从那之后,月见微彻底脱离月家,用墨沧澜给他的药膏治好了脸上的疤,再用墨沧澜给他的那袋子灵石,当做四处历练的路费,经年之后,月见微终于成了气候,苍茫大陆再无人敢欺负他。   月见微一瞬之间,回忆了无数片段,没见到本人的时候,倒也算了,此时再看那月诗雪,便觉恨得牙痒痒,新仇加上旧恨,一时间,月见微盯着月诗雪的眼神,竟像是淬了毒似的。   月诗雪身旁的太皋长老感受到一阵恶意,顿时朝着月见微的方向看去,却只见到一个红着眼眶,抓着墨意寒袖子的漂亮少年。   月诗雪眯着眼睛,扫过了在她看来如同一滩烂泥的墨沧澜,咬牙切齿地指着墨意寒道:“这就是你们的算计?你们拖到今日,就是为了让他死了,拉我下水,让人耻笑我是个未过门的寡妇!”   月见微闻言,心中冷笑,嘴上说道:“你说话注意点,我大哥,可还没死呢!你想当寡妇,也要看我大哥愿不愿意娶你!”   月诗雪显然没想到竟是有个小屁孩儿跳出来与她作对,当即便怒视着月见微,冷笑道:“本小姐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墨沧澜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纵然不死,也活不了几年了,本想着能与你们好生商量,现在看来,是你们不识好歹,用心险恶,非要我嫁给这么个废物守活寡,既然如此,也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完,月诗雪道:“太皋长老,长真长老,你们两人替我去教训这小子,让他知道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只能躲着走!”   太皋和长真两人,当即便要去给月见微一些教训,但站在旁边从头到尾并不多加参与的华阳长老,却是微微蹙眉,露出了不认同的表情,却迟疑了一瞬,错过了开口的时机。   凌厉的掌风朝着月见微扑面而来,但却被另一掌给格挡开来。   “你们可真是够要脸的,竟是对一个孩子动手,当真越活越回去了。”南星长老落在了月见微身前,手中拿着一张大红色烫金的婚契,举了起来,道:“毁了这婚契,你们这群人,赶紧滚出白雪境,否则,我才是真的要不客气了。”   南星长老释放出体内的威压,一张定格在二十多岁的俊美容颜上,难得露出了厌恶之色,他本就是白雪境修为最高的人,纵然放到上界,也一样能抗能打,乃是白雪境如今最厉害的大长老。   南星长老一出,月诗雪等人自是收敛了几分。   太皋眯了眯眼睛,精光扫过那婚书,知道南星不好招惹,便也不做纠缠,直言道:“你们早该拿出,何必搞得大家如此难堪?”   墨意寒也懒得和这些人计较,若是墨沧澜还是几日前的状况,他听到月诗雪等人的这些话,必然要和他们动手,但现在,儿子得了造化,日后自然会扶摇而上,他心情尚好,又如何能将这些跳梁小丑,放在眼中呢?   墨意寒巴不得赶紧把这婚契给毁了,好一家人团聚,哪儿有这个闲工夫站在大门口丢人现眼?   墨意寒便将墨沧澜放在被弟子推过来的轮椅上,拿过婚契,咬破自己手指,在上面画了个解除婚契的符,扔到他与月诗雪中间的半空中,不耐地说道:“我儿与月家无缘,今此之后,婚契作废,各行各路,互不相干。”   说着,墨意寒又在墨沧澜的指尖儿上掐出了一滴血,弹到了那婚契上面,又道:“以婚契者之血,解两姓欢好之契,天道参见,此生此世,墨沧澜与月诗雪,再无瓜葛!”   说完,墨意寒对月诗雪冷冷道:“该你了。”   婚契乃是两方缔结,要彻底解除,自然也要两方之血。   月诗雪自是迫不及待,立刻割破了小指,弹出了一滴血,融在那婚书上,亦是说了同样的话。   待她说完之后,只听得“轰”地一声,那喜庆的火红色烫金婚契书,竟是自行燃烧,上面的金色契字一个接着一个消失,像是化作漫天的金粉,在火苗中消失不见。   一道冥冥之中牵扯着二人的线,便就这么彻底消失不见了。   从此之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墨意寒却是“哈哈哈”地笑了起来,白雪境弟子皆是面面相觑,颇有些担忧地看着突发大笑的城主,都暗自怀疑,城主是受刺激太大,竟是快要气疯了。   月诗雪正因着解决了心头大患,暗自高兴,听到这刺耳的笑声,便蹙眉问道:“你笑什么?”   墨意寒勾着唇,道:“我是在笑,缘分这事情,还真是看命,既然月大小姐已经得偿所愿,白雪境就不留客了,家中有事,还请四位自便吧。”   旁边的尚轩长老和紫川长老,也都露出了讳莫如深的笑容,看得月诗雪越发觉得不对劲儿,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正在此时,原本一直昏迷不醒的墨沧澜,眉头微微一动,竟是缓缓睁开了眼眸。   月诗雪正对上一双灿若寒星沉若深渊的浓黑眼眸,顿时心中一悸,眼皮子一跳,脱口而出,道:“你不是个瞎子吗?你的眼睛,分明能看到!”   墨沧澜:“……”   他扫了眼周围,再感应了一下那婚契之书,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错过了挺多事情,再看自己这高度,这造型,便知道他爹究竟打什么主意了。   墨沧澜淡漠地看着他曾经的未婚妻,索性一装到底,淡淡说道:“眼睛能看到,又能如何?我亦不过是个不能修炼且有性命之忧的废人罢了。”   月诗雪看着那张惊艳绝俗的脸,自是心跳了几分,不知为何,心中生出了几分烦闷——说实在的,纵然墨沧澜配不上她,但配个寻常的宗门世家嫡系,也是绰绰有余了。 第119章 发飙的月见微   且不说这张脸有多迷惑人,就论墨沧澜这纵然坐在轮椅上,也给人一种端庄贵气沉稳有度的气质,也足以让人心动。   只是……可惜了。   月诗雪不禁想到,八十年前的墨沧澜,倒是配得上自己,否则月家也不会替她安排墨沧澜这么个未婚夫,她毕竟是月家大小姐,承载着月家对夫婿的最高要求。   月诗雪在想到将来会有女子陪在墨沧澜身边的时候,突然觉得很不舒服,就好比她扔掉的东西,只能毁了,但被旁人捡走再用,就会让她觉得是一种玷污一样。   月诗雪盯着墨沧澜,带了几分复杂的情绪,道:“墨沧澜,我今日来退婚,说了这些难听话,你也莫要怪我,人往高处走,我身为月家嫡女,绝不可能嫁给你。”   墨沧澜不甚在意,道:“人各有志,何必强求?”   月诗雪更是满意,道:“你倒是够识时务,不过,你虽然配不上我,但想来那些小宗门低等世家的弟子,倒是会愿意嫁给你,你也不用担心寻不到道侣。”   “你是没什么资格担心,也用不着费这个心思。”月见微看耍猴的戏码看到这里,终于忍不住了,他上前两步,笑眯眯地看着月诗雪,道:“你眼睛瞎了,心也肮脏龌龊,自然是有眼无珠,不识好歹,看不到沧澜哥哥的好,但多得是比你强的人,愿意嫁给沧澜哥哥。”   月诗雪连番被月见微冲撞,又被他当众辱骂,自然脸色难看起来。   月诗雪盯着月见微那张精致漂亮的脸,尚未来得及开口反驳,便被月见微抢先了——   “月大小姐,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长什么样子,真以为沧澜哥哥看得上你?”   “我长得比你好看,又比你年轻,你修为到玄级的时候,怕不是过了四十岁吧?我看你眼角的那几条皱纹都定格了,脸上的皮肉都松弛了,估计你那胸前二两肉,也下垂了,我大哥好歹是公认的天下第一美人,怎能娶你这样的丑八怪老女人?”   “再说我吧,我今年十五,修为在煅骨境三重,怕是最多两年,就能到玄级,到那个时候,我一张脸好歹也能定个在年轻时候,自然青葱水嫩,难道不比你强?”   “你修为不如我,相貌不如我,年龄不如我,人品还不如我,除了你家世好一些,你还有什么可与我比的?”   “沧澜哥哥看不上你,自然乐得与你解了婚契,你嫁不了,我却愿意嫁。”   月见微一番话宛若连珠炮似的噼里啪啦连番射出,可谓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让对面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什么“老女人”、“丑八怪”、“不如我”之类的难听词语,竟是悉数被月见微说个遍。   周围白雪境的弟子们,简直都被月见微的气势给震住了,一个个都目瞪口呆地望着将月诗雪劈头盖脸损了一通的月见微,这他娘的……有点忒不给面子了吧,但是这把人的脸面按在地上用脚底板摩擦摩擦的感觉,怎么就这么……爽呢?   弟子们早就憋屈了一肚子火,然而月诗雪身份放在那里,墨家人尚未开口的时候,他们也不敢兀自开口给白雪境招惹麻烦。   眼瞅着墨意寒等人打算息事宁人,不与月诗雪这个被宠坏的皇族嫡女计较,弟子们只觉得憋屈极了。   却没想到,素来在白雪境人缘不大好的月见微,竟是就这么跳了出来,指着月大小姐的鼻子,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骂得一文不值,还专挑女孩子痛脚来骂。   啧啧啧啧啧,这月见微,还真是怼天怼地怼空气,被月见微怼过的弟子们,顿时又同情又幸灾乐祸地看着脸色惨白的月大小姐,觉得月见微其实怼人的时候,可以说是非常可爱了。   月诗雪如何能想到,这么个不被她放在眼中的小蚱蜢,竟是敢如此光天化日之下侮辱她,一时间,月诗雪先是愣了半晌,随后脸色忽青忽白,淬了毒似的眼神盯着月见微,道:“我乃月家嫡女,你区区一个白雪境的下人,竟是敢污蔑本郡主,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墨云泽这个时候,竟是开了窍,跳出来说道:“这可不是我白雪境的下人,你没听见他方才叫我大哥为哥哥嘛,他可是我新认的弟弟,给我爹叫爹的那种弟弟。”   弟子也开始起哄,道:“是啊,月三少爷,乃是我们白雪境的公子,哪里是下人?”   “我们三少爷,才不过十五岁的年纪,就已经是个厉害的丹师了,就连武道,也颇有成就,再过两年,一准比你离开。”   “我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小少爷比这女人好看,这女人还凶的要命,动辄就以势压人,我倒是宁可少主娶个男人回来。”   “……”   月诗雪越听便越愤怒,她死死捏着拳头,尖声叫道:“闭嘴,你们这群下界的贱民,都给本郡主闭嘴!”   南星长老抽了抽嘴角,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是真没搞清楚,城主夫人当年为何会给墨沧澜挑选这么个未婚妻,这分明,是被家里面惯得不成样子了。   如此心性,若不是家族始终强盛,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折了。   月见微偏不闭嘴,反而带了一抹挑衅的笑容,手中晃着那根银色的鞭子,再往前走了几步,道:“月大小姐,你如今的修为,怕也只不过是玄级灵动境吧?你这玄级境界,我怎么看,都觉得像是服用丹药给硬生生拔上来的,恐怕,还不如我这个才煅骨境的小修呢。”   月诗雪看着月见微的眼神,已经像是在看死人了,她活了百年,长这么大,还从未遇到过敢当着众人的面,让她如此难堪的人,她看着月见微那张雌雄莫辩像是个勾魂妖精似的面庞,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快要被气炸了。   月诗雪动了杀意。   她修为远高于月见微。   月诗雪突然笑了起来,拔出跨在腰间的红柳剑,对月见微道:“你既这么说,看样子,便是对自己的道法很有信心了,既然如此,你敢不敢与我比试一番?”   墨意寒笑话也看够了,自然要护着月见微,道:“月小姐,从头至尾你不管如何评判我儿,我自持长辈身份,也不说什么,免得旁人说我欺负小辈,你比我家幺儿年长近百岁,修为自是比他高,怎地现在就要恃强凌弱了?”   长真长老冷笑道:“墨城主,你这义子的嘴巴,当真是厉害极了,我家小姐想试试看,他那身道行,是否和他的嘴一样厉害,又有什么错?”   月诗雪用剑尖指着月见微,轻蔑地道:“怎么,你不敢么?你既然不敢,便是认输了,跪在地上给本小姐磕几个头,再赔罪道歉,本小姐暂且可放你一马。”   月见微却是笑嘻嘻地说道:“比试就比试嘛,不过先说好,不论胜负,不管生死,都只是你我之间的事情,不牵扯旁人。”   月诗雪一听,眼睛顿时闪过一抹算计得逞的光亮,她早已对月见微动了杀心,以她的修为,她自然有把握杀了月见微。   “好。”月诗雪道:“这可是你说的。”   话音未落,便看到月诗雪已经拔地而起,宛若一道展翅的白鹤,动作利落飒踏,那夕瑶剑的剑光,直奔月见微而去。   月诗雪能得到麒麟世家五皇子的青睐,自然在道统上的天赋不错,她能够修炼到如今的境界,当然凭的是自己的本事,虽然家族夜给了她不少支持,但比起那些用丹药堆叠起修为的世家弟子,月诗雪已经算是极好的了。   九道剑光,从九个不同方位朝着月见微刺了过去。   眼看着,月见微就要被捅成窟窿。   突然,月见微身子一软,在空中旋身翻转,竟是精妙地躲过了这九道剑光。   月诗雪露出了错愕之色,马上紧随其后地再次朝着月见微杀了过去。   “锵锵砰砰”,鞭风和剑光交错,一时间竟是没分出高下来。   月见微修为比早已到达玄级,只是因着灵核重新聚拢,他将自己的修为硬是逼到了和灵核同等级的位置,但他曾经为玄级修为,自然对这个级别的招式,有所感悟。   更重要的是,月见微上辈子被月诗雪当成侍仆,留在身边磋磨多年,月见微也没闲着,他偷学了月诗雪的剑术和道法,自然琢磨过如何破解剑招。   仇恨的力量,的确是伟大的,至少隔了千年,月见微都还记得破解之法。   鞭子如影随形地粘着月诗雪手中的剑,像是泥鳅似的,缠得她不胜其烦。   月诗雪心头越发觉得古怪,这小贱人似乎对她的招数非常了解,像是早已看穿了她的招数似的,每一次她出手,都能巧妙化解,非但如此,她的虚晃一招,也能被他看穿。   月诗雪的修为,毕竟不曾达到单凭气势,就能够杀人的地步。   百招之后,月见微寻到了月诗雪剑招中一个不易察觉的漏洞,一鞭子甩过去,竟是直接将那夕瑶剑给甩在了地上。   趁你病要你命,月见微嗖嗖嗖几鞭子下去,先是在月诗雪身上连抽六下,在看到那三位长老齐齐动手的瞬间,又最后在月诗雪的脸上抽了一鞭子,占足了便宜之后,马上飞快逃命似的疾速退后落在了南星长老后面。   还不忘冲着月诗雪做个鬼脸。   铺天盖地的强大威压当头劈来,南星长老立刻出掌相迎,只听得“轰”地一声,石板掀飞,眼看着不少弟子都要受到波及,墨沧澜忽然一拂袖子,不知从何而来的冰雪气息,竟是将那磅礴的真气给凝在了半空,再一摆手,就连那还在四处崩飞的碎石都被按在了地上。   “墨沧澜,你竟是修为还在!”满脸是血的月诗雪尖叫出声,指着墨沧澜宛若癫狂。   太皋、长真和华阳三人同时被这精纯强大的真气给震了一震,原本还执意要杀月见微的太皋和长真二人,顿时生出一股心悸之感,纷纷意识到事情有自己了解的并不一致,当即便按照经验,齐齐收手,后退数步。   太皋不可置信地看着墨沧澜,道:“墨沧澜,你不是已经成了废人吗?”   墨沧澜丝毫不在意自己给众人造成了怎样的震撼,慢条斯理地收回手,理了理袖子,勾了勾唇角,兀自笑道:“我的确是个废人,但好端端的人,既能变成个废人,那废人,又为何不能变好?”   太皋:“……” 第120章 童养媳   华阳长老乃是这三位长老中,最冷静沉稳的一位,他打量着墨沧澜,突然发现,墨沧澜体内原本虚弱无比、杂乱无章的真气,竟是变得无比顺畅正常,在这之前,墨沧澜绝不是装出来的,难不成是这几日里,他有了什么奇遇?   华阳长老蹙眉道:“墨少主,敢问你这修为,是否已经悉数回来了?”   墨沧澜但笑不语,只是抬眸看着华阳长老,道:“悉数不好说,但顾着白雪境不受人欺负,还是可行的。”   华阳长老愣了一愣,抬手对墨沧澜施了个道门礼,叹息一声,道:“今日之事,还望能就此了结。”   墨沧澜心中嗤笑,这四人当中,还算是有个明白人。   显然,这华阳长老是怕他重新起势之后,再转过头来去寻月家麻烦,要知道,但凡经历过墨沧澜八十年前鼎盛时期的人,都不会想与他为敌,更不想被这么个恐怖的妖孽惦记上。   墨沧澜很是云淡风轻地笑道:“既然月小姐早有如意郎君,我与她又再无瓜葛,凡事,在下自然不会强求,不过在下也并非肚里能撑船的大度之人,今日之事,我暂且可不计较,但若日后月家胆敢借着比试的由头,对我幺弟动手,便别怪在下不念旧情,翻旧账了。”   华阳长老的视线,落在了已经从南星长老身后躲回到墨沧澜身后的月见微身上了。   这少年,亦非池中之物,月诗雪心胸狭窄,最要面子,又最爱惜容貌,今日面子和脸一起破了,事后自然要手段用尽,也要让月见微吃大苦头,墨沧澜此言,便是在警告他们。   由此可见,墨沧澜对月诗雪的品性,倒是如此了解,这让华阳不由得心中感到一丝恐惧——   难不成,今日月诗雪亲自前来退婚,也早已在墨沧澜算计之中?   不对,甚至那几个探子带回去的消息,说是墨家正准备聘礼,打算在年尾就上月家提亲,极有可能也是假的。   华阳长老背后一凉,道:“墨少主可有打算,年末下聘?”   墨沧澜露出了一抹讳莫如深的笑,看得华阳长老心惊肉跳。   “今日之前,我自知时日无多,又怎可能当真去害了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墨沧澜并未正面回答,但华阳长老却听明白了。   华阳长老看着捂着脸浑身狼狈气得全身发抖的月诗雪,便知道月家精心培养了百年的嫡系长女,已经就此废了。   华阳长老叹了口气,对墨沧澜道:“墨少主且放心,今日之事,我必会如实回禀王爷,月家与墨家,怎么说也算是有连襟关系,希望少主和城主,看在轻鸿公子的面子上……哎,也恭喜墨少主,有如此造化了。”   墨沧澜轻笑,道:“这是自然。”   丢人丢到姥姥家了,华阳长老恨不得马上遁地而走,说了几句告罪的话之后,便就硬扯着月诗雪和其他两位长老,就这么灰溜溜地离开了白雪境。   月诗雪临走之前,还不可置信地看着墨沧澜,心中一时间竟不知是什么滋味儿。   月家四人离开之后,白雪境内忽然热闹起来。   “大哥,你这眼睛怎地能看到了?你刚才那一巴掌,好生厉害啊,险些将我吓死,你怎么出去一趟,就恢复正常了!?”墨云泽很是急切地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凑到墨沧澜身前左看右看,那模样像是快要跳起来。   其他弟子们也纷纷凑热闹,问道:“少主,你是不是恢复如常了啊?”   “我看方才那月大小姐,都快被吓傻了,那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可丑了呢!”   “哈哈哈,少主既然好了,是不是说明,我们日后不用再被狄家人欺负了?”   “月小贱……咳咳咳三少也好厉害啊,那鞭子抽的真爽,看得我真是觉得大快人心!”   “少主……”   弟子们围着几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月见微颇为得意地听着他们对自己大肆赞美吹捧,整个人都飘飘欲仙,觉得人生仿佛已经达到了巅峰。   墨意寒见状,自然也是心中高兴,但今日多事,虽然月家人离开了,但仍有不少事宜要商量处理,墨意寒便释放威压,先行将这些明显兴奋的弟子们压了下去,才咳嗽两声,道:“今日之事,实属意外,我儿墨沧澜的确已经恢复如常,那什么……猎妖之宴方才结束,听说这次白雪境的收获不佳,你们该去反思的,现在就去反思,该修炼的,现在就去修炼,一盏茶时间内,谁再凑在这里,谁就给我去北城墙吹三个月冷风。”   弟子们:“……”   弟子们哗啦啦地顿作鸟散,开玩笑,谁愿意去北城墙那边吹冷风?成日连只鸟都见不到,磨死个人。   反正,热闹也看完了,还得了不少八卦料子,下去之后再凑堆抱团讨论一番,也不是不行。   弟子们散去之后,墨意寒按了按被吵嚷的发胀的太阳穴,道:“总算是安生下来了。”   南星长老不知墨沧澜情况,费解地说道:“少主这怎地突然就恢复了修为?是暂时的,还是一直都能如此?”   墨沧澜也懒得再继续坐轮椅装模作样了,便站了起来,道:“在崖低的了些造化,毒素悉数被冰封,虽未曾消灭,但也不足为虑了。”   南星长老:“……”   他虽然不知这造化是什么,但他知道结果,就已经足够。   南星长老顿时大笑一番,拍着墨沧澜的肩膀,道:“好!我就知道,你福泽绵延,心性绝佳,必有今日!”   月见微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墨沧澜身体恢复,乃是白雪境顶天的大事,墨意寒当即便召来了数位长老,再加上墨家嫡脉,齐聚在议事堂内。   墨意寒并未说墨沧澜得了冰之精魄,而是说他在崖底入了个冰宫,里面有一位上古大能的残魂,竟是替他封锁了毒素,让他恢复正常。   听完,墨家嫡系自是激动不已,要知道,墨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墨沧澜重伤的这些年,墨家嫡系没一家好过。   一位族伯拍着扶手,满是大快人心的舒畅,朗声笑道:“若不是少主有情有义,不顾自身安危,亲自去北瑶峡谷绝命冰涯救月见微,哪儿来的这种天赐造化?要我说,还是少主自己厉害,才有这扬眉吐气的一天。”   月见微眨了眨眼睛,坐在墨沧澜身边晃了晃身子。   一位族中堂兄也是笑道:“三少对待少主,岂不也是有情有义,虽今早我并不在场,却也听说了三少在月家郡主面前,处处维护少主,甚至不惜越级挑战,只为给少主出一把气,还说要嫁给少主当媳妇儿……哈哈哈,这话你是说来故意气人的,还是当真的?”   月见微觉得,这位堂兄还真他娘的会找话题,竟是一下子就戳中他的心事了,一听这话就知道此人颇有前途啊。   数双眼睛齐刷刷地落在月见微脸上,看得月见微还有些不好意思。   就连墨意寒都玩味地瞅着月见微,摸着下巴说道:“方才还有几位族中长辈,问我是不是早就做了打算,给沧澜寻了个乖巧的童养媳,放在身边养着,还说我这个当爹的简直是禽兽,我可是冤枉的,我又没往这方面想过,就算是真有禽兽,那肯定是我儿子。”   墨沧澜忍不住吐槽道:“爹,你可真是我亲爹。”   墨意寒点点头,道:“那是自然,你亲爹才最了解你,你快说,你是不是做了禽兽之事?”   墨沧澜:“……”   月见微连忙替墨沧澜开脱,道:“沧澜哥哥没有将我当童养媳,是我自己想要对他好的,而且,当时形式比人强,我就是不想让月诗雪这死丫头,太快活太嚣张,她竟是说我大哥配不上她,这我能忍吗?”   “必须不能。”   “的确要反击。”   “若我在场,我也要说我愿意嫁给堂兄。”   “噗——你就算了吧,说出来岂不是更让月大小姐耻笑?我看呀,这话也就三少说出来,能压得住阵。”   “……”   月见微越听越觉得面红耳赤,他自己都觉得奇了怪了,平日里他成天把喜欢墨沧澜挂在嘴边,无比自然且厚脸皮地就在墨云泽和月十面前秃噜出来了,就算当着墨沧澜的面儿调戏他,月见微也不觉得怎么。   然而现在,被墨家同族长辈同辈还有各位长老们直接当面提起,月见微反而有种莫名的羞耻感,恨不得化身雪绒绒赶紧跳到墨沧澜怀里躲起来。   墨沧澜看到了月见微发红的耳根,倒也觉得好玩儿新奇,要知道,这小崽子没少故意脱光光跳到自己怀中肆意勾引,本以为是个厚脸皮的,现在看来,竟是他看差了。   “哎呀,反正少主现在也没未婚妻了,就算养个童养媳,也是情理之中。”   “我觉得这主意尚可,郎才郎貌,还有情有义,这不正是上天送过来的童养媳嘛!”   “少主,你倒是说句话呀,你看见微脸都红了。”   墨沧澜轻咳一声,抬手揉了揉月见微的脑袋,道:“各位叔伯兄长,你们就先且放过微微吧,他才不过十五岁,你们不能就这么逼我做禽兽不是?”   南星长老也难得起哄,戏谑说道:“少主,我们只说是先定个名分,又没说让你做什么禽兽的事情,你怎地就想到那儿去了?虽然你们都还算是年轻人吧,但少主八十年前,便已经居于“名器榜”榜首,见微还小,他身子怎地能受得了?”   月见微的脸轰地一下子就炸了,这他娘的南星长老居然开了黄腔,还说什么劳什子的“名器榜”,莫要以为他看起来年纪小,就不通人事,不知道这“名器”是什么东西了。   墨云泽愣了一愣,然后捂住耳朵,默默念叨:“少儿不宜,少儿不宜。”   墨沧澜在众位长辈的笑声中,难得感受到了颜面无光,抹了把脸,甚至还有些怀念当初自己坐在轮椅上的安稳日子,那个时候,至少没人敢这么肆无忌惮明目张胆地拿他身体开玩笑。   “不错,堂弟的确身负名器,且那年的名器榜,还是在堂弟十七岁时候排的,现在怕是更厉害了。”   “哎呀呀呀呀,你们这些人都说些什么呢,这里还有小孩子呢。”说话的是一位婶婶,不过这婶婶也是笑着打了下旁边的自家儿子。   墨云泽听得脸都红了。   月见微直接跳了起来,觉得这群叔叔伯伯哥哥们着实太可怕了,道了一句“我要去炼丹了”,便就刺溜一下子,众目睽睽之下跑走了。 第121章 拆穿小算计   墨沧澜无奈地说道:“你们放过我吧,否则,我这童养媳,就该对我避而不见了。”   众人先是笑了一会儿,忽然有人回过神来,道:“少主,你这是承认,他是你童养媳啦?”   “堂弟,你果然是深谋远虑的禽兽表率啊,堂兄佩服至极,定向你好生学习!”   墨沧澜:“……”   墨意寒咳嗽了两声,摆出了城主的架势,道:“行了行了,你们都把我家微微给吓跑了,再这么鲁莽,若是把人吓地日后不敢入我墨家大门了可怎么办?小孩子的事情,让他们小孩子去解决吧,我今日招来大家,一是要说和月家解除婚约的事情,二是要说沧澜恢复修为的事情,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要和诸位同族商量。”   墨家人一向和白雪境的风格一致,很是佛系随意,平日里没什么大事,绝不会凑在一起搞事情,也不想着争权夺势什么的,甚至大家还很是没追求,一个个都将城主之位当成洪水猛兽,纷纷避之不及。   墨意寒也一样,他既然今日能将诸位召集一起,必然是有要事相商。   打趣儿归打趣儿,说正事的时候,墨家无人再开玩笑。   墨意寒正色道:“此次在北瑶峡谷遭遇的事情,想必诸位已经听说了,我墨家这些年来,不欲生事,处处隐忍退让,却换得狄家步步紧逼,肆意欺辱,这次更是要害死我儿云泽,若非微微福大命大,现在已经命丧黄泉,我儿沧澜,若非偶遇造化,亦是生死不知。”   一只雪绒绒的小兽迈着四条小短腿,晃着尾巴和两只肉肉的小翅膀,穿过桌子椅子,跑到了墨沧澜脚边,抬起前爪扒着他的衣摆。   墨沧澜见状,笑了一笑,弯腰伸手将月见微拎起来抱在了怀中,还伸手在他下巴上挠了挠。   正在严肃说起正事的墨意寒,见到这副场景,险些没忍住抽搐两下嘴角。   墨意寒自是知道月见微和雪绒绒之间关系的,以前还不觉得怎么,现在竟是突然觉得,自家长子,真的是个禽兽也说不定。   墨意寒收回视线,接着道:“狄家所为,已经触及我墨意寒的底线,我准备从商事和弟子任务中动手,对狄家进行全力打压。我虽为墨家家主,但墨家也是诸位族亲的,遂我也要听一下诸位的想法。”   话音刚落,便有一位祖辈拍案而起,胡子一翘,冷道:“老夫早就看狄家不顺眼了,早几百年,若非得了墨家扶持,狄家如何能在漠城站稳脚跟?这些年,为了澜儿,我们一忍再忍,如今澜儿已经不需忍耐,谁再忍,就是乌龟王八蛋,是龟孙子!”   “试问我们住在漠城的墨家人,谁没被狄家刁难过?我忍了狄家很久了,若非我娘不准我与狄家起冲突,我早就在上次狄家那旁系明目张胆抢我生意的时候,我就给他些颜色看了!”   “狄家再怎么抢生意,忍忍也就算了,可他们竟是算计到小辈性命上,着实是可忍孰不可忍!总之,不管是压是杀,我墨敬之绝无二话,必全力支持!”   “……”   月见微听着这些墨家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愤怒吐槽狄家,便禁不住咂舌感慨,狄家这些年是做得有多过火,竟是招惹了这么多墨家人。   说起来,打压一个和自己差不多的家族,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杀人一万自损八千,没什么打压的必要,但墨家人竟是无一例外,全都当即表示会全力支持,也真是让月见微大开眼界了。   于是,这议事堂顿时成了吐槽堂,说正事只需一盏茶的工夫,剩下的一个时辰,月见微便只听那些墨家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告状骂人了,而且,那些指向全都是狄家,听起来便令人发指,合该天打雷劈!   墨意寒留下了几位族中长辈和几位长老准备私底下商量如何对付狄家,墨沧澜身为少主,本该留下来一同商议,不过,墨沧澜却是寻了个正当理由先行离开了——   “你们把我脸皮薄的小童养媳给吓走了,我为了不做你们口中的禽兽,自然要去安抚一下小童养媳。”   月·小童养媳·雪绒绒·见微,趴在墨沧澜怀里嗷呜嗷呜地叫了两声,又是觉得羞耻又是觉得甜蜜蜜,同时不住地想,沧澜哥哥这话中的意思,是不是承认了他们的关系啊?   虽然,小童养媳什么的,一听就像是开玩笑的,但月见微依然兴奋又开心。   现在做了童养媳,日后岂不是就要转正了?   少主夫人,指日可待啊。   墨沧澜在几位长辈充满善意的调笑中,施施然抱着他的小童养媳离开了。   到了观澜轩,墨沧澜刚将房门关上,怀中那毛茸茸的小兽,便就毫无征兆地变成了个腰细腿长肤白貌美主要是没穿衣裳的少年。   月见微扒着墨沧澜的脖子,双腿还用力夹着他的腰身,耍赖似的说道:“不管不管,你方才承认了我是你的小童养媳,你不能吃干抹净就不认账了,不可以耍赖!”   墨沧澜只觉得心中无事一身轻,压抑多年的大石头没了,那莫名其妙的未婚妻也没了,怀中有的是这么个时不时厚脸皮时不时薄脸皮却怎地都不放弃勾引他的小美人。   墨沧澜这次难得没把月见微扔到床上裹起来,让他赶紧穿上衣服,反而是顺其自然地坐在那放在桌边的宽椅上,任由月见微坐在他腿上。   墨沧澜看着月见微的脸,故意说道:“你是不是算计我许久了?”   月见微眨眨眼,道:“什么叫算计,我怎么会算计沧澜哥哥呢?我只是替你发现自己的心意罢了,你说,我是不是很厉害?”   墨沧澜捏着他的下巴,玩味笑道:“我本不打算主动招惹月家,也不知道是谁,寻了佣兵团,找了云炎,让他派人大肆在城中散播我要在年尾迎娶月诗雪的谣言,吓得月诗雪马上就来白雪境退婚了——你说,你把我未婚妻都给算计没了,这还不叫算计么?”   月见微没想到连这个小秘密都被戳破了,顿时有种裤衩子都被扒光的感觉,瞪大眼睛道:“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啊?”   墨沧澜勾唇,道:“云炎是我的下属,你说,我怎会不知道?”   月见微:“……”   这、这特娘的还能说什么?   月见微绝望道:“这世上,还有什么你不知道的?”   墨沧澜道:“多得是我不知道的,但你的事情,但凡我想知道,我总是有法子知道。”   月见微听着这话,总觉得有些甜甜的感觉,他虽然办了个坏事,逼着月诗雪前来退婚,让墨沧澜受了天大的委屈,但他却并不后悔,再来一遍,他还会如此算计。   月见微凑过去在墨沧澜唇角亲了一下,道:“沧澜哥哥,我把你未婚妻弄没有了,我就赔给你一个童养媳好不好?”   墨沧澜靠在椅背上,唇角勾起了一丝邪气,道:“童养媳有什么好的,只能看不能吃,还要把他当儿子养大,不能让他受欺负,还得给他好吃好穿,成天操不完的心,想想便觉得累人。”   月见微一听,这还得了,马上说道:“能吃的能吃的,养熟了就可以吃了,而且,我又会炼丹,又能打架,吃得少赚得多,什么都会干,能端茶倒水,洗衣做饭,还会暖床,养起来可省心了,一点都不累。”   说到这里,月见微带着一丝紧张,还有几分小心翼翼,小声说道:“真的,我很乖很听话的,你不让我做的事情,我都没再做了,我真的很好养的,沧澜哥哥,我做你的小童养媳好不好?”   墨沧澜听完,便觉得心中淌过暖流,他何德何能,可得月见微如此真心对待?   墨沧澜听到了万里冰封的城墙,被春风化为绕指柔,分崩离析,彻底崩塌的声音。   “端茶倒水,洗衣做饭,侍仆便能做到。”墨沧澜温笑地看着月见微的眼睛,道:“不过,暖床这件事情,倒是只有小童养媳能做,今后,你替我暖床便罢了,我那么珍视你,怎舍得你做那种事情?”   月见微:“……”   月见微顿时狂喜,脸上的震惊之色,溢于言表,他一时间大梦得偿所愿,竟是不知该如何表达他的欣喜才好,原来,人高兴到了极致,也是会想要哭泣落泪的。   他只是觉得,太不容易了。   他追着墨沧澜的脚步,追了两辈子,他念着这个人,念了两千年,才终于听到这个人,当着他的面,真心实意地说了一句“珍视”,再说一句“不舍”。   月见微表情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看起来有些傻乎乎的。   墨沧澜见他眼睛里面越发湿润,便有些心疼,凑过去亲了亲月见微的眼睛,轻声说道:“不准哭,不然以后,我就不说这些话了。”   月见微马上忍住哭意,刚准备再趁着这么个气氛,缠着墨沧澜让他说几句甜言蜜语,突然间砰地一声,门被人从外面给撞开了——   “大哥,聊赖阁的叶阁主他已经到前厅了,爹让我来……哥哥哥哥哥你你你你你在在在……”   墨云泽眼前一晃,便看到墨沧澜眼疾手快地从旁边衣架子上隔空勾过来了一件外袍,在他尚未看清那少年身体的时候,将人给结结实实裹在了里面。   墨云泽一看这姿势,顿时倒吸口凉气,表情相当夸张,三观俱裂,大脑一片空白地炸裂了整张脸。   天哪,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居然看到月见微赤身裸体的跨坐在他大哥腿上,两人抱在一起亲亲抱抱的,他是不是要长针眼了!?   墨沧澜脸色瞬间黑了下来,凉凉冷笑道:“墨云泽,谁准你进门不敲门了?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关上门先给我滚出去!”   墨云泽蹭的一下子跳了起来,看着他大哥那阎罗美人的模样,心惊肉跳的赶紧跑了出去,砰地一声又把门给砸住了,大吼一声:“大哥我什么都没看见!”   月见微:“……”   墨沧澜:“……”   月见微和墨沧澜对视了一眼,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这气氛也没了,还有种被小叔子抓奸在床的感觉,月见微索性披着衣服站了起来,对着墨沧澜眨眨眼睛,道:“被云泽看到了呢,这下子,跳到海里也说不清啦。”   墨沧澜道:“你放心,他不敢多说。”   月见微笑着说:“我倒是不怕他多说什么的,就是这孩子,恐怕要受些刺激了。” 第122章 咽不下这口气   刚说完,在院子里面转圈圈的墨云泽又一个没忍住,念着墨家百年清誉,顶住莫大的压力蹭到了门口,对着门缝说道:“那什么,大哥,不管怎么说吧,月见微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过早破身,不利于修行,大哥你悠着点儿啊,而且方才堂哥不是说了,你那名器什么的咳咳咳咳咳他怕是受不住……你莫要那么禽兽,忍忍就过去了。”   墨沧澜冷笑着勾唇道:“墨云泽。”   “哎,大哥你叫我?”   “给我闭嘴。”   “……”   “哦。”墨云泽闭嘴了,但又没忍住,道:“我就再说一句,爹要是知道了,肯定打死你。”   墨沧澜深吸一口气,额头青筋跳突,念着这是自己亲弟弟,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月见微顿时乐了,捧腹大笑,墨沧澜在墨云泽心目中的形象多么高大啊,简直就是个无欲无求的天仙下凡,但一失足成千古恨,怕是墨沧澜日后在墨云泽眼中,就成了个白日宣淫连个没成人的小孩儿都不放过的“禽兽”了。   但讲真,墨沧澜还真就是个正人君子。   怕是自己在身体彻底长好之前,墨沧澜连碰都不会多碰自己一下。   墨沧澜抬起手,在月见微脑袋上弹了一下,道:“别笑了,日后在我面前,莫要如此放肆,衣服都穿得规规矩矩整整齐齐的,少穿一件,就别进我这屋子了。”   月见微的笑声戛然而止:“啊?”   墨沧澜勾了勾唇,道:“我对你这小身板,可没什么兴趣,你也不必成日动这些歪心思,光着个身子勾引我,我若连这么点定力都没有,也白活这么多年了。”   月见微小心机被拆穿,便对墨沧澜吐了吐舌头,说:“好嘛好嘛,知道沧澜哥哥见过的美色就算再美,也美不过你自己,自然是定力好,不为美色所动,我懂我懂。”   墨沧澜看他古灵精怪的样子,在他脑门上又屈指敲了一下。   “走吧,方才云泽说叶阁主来了,出去见见他吧。”   会客厅内,叶无涯带着小童,正优哉游哉毫不客气地坐在椅子上喝茶,月见微和墨沧澜到的时候,便听到叶无涯正吩咐着小童去厨房那些炸肉和油果来,临走的时候带走。   月见微笑着走过来,道:“师父,您老人家还真是连吃带拿,一毛不拔,客气得很呢。”   叶无涯瞅了眼月见微,笑道:“怎么,人还没嫁进来,便就开始替夫家省钱了?”   小童笑得合不拢嘴,对着月见微挤眉弄眼。   月见微一听,便知道叶无涯定是听到了什么传闻,非但不否认,反而大大咧咧地笑道:“这是自然,若是我夫家穷了,日后我嫁进来,岂不是要吃糠咽菜省吃俭用啦?”   叶无涯乐了,悠悠说道:“你夫家若是能让你吃糠咽菜,这样的夫家,不嫁也罢。”   墨沧澜笑道:“白雪境再不济,也不会委屈了微微,这一点,叶阁主大可放心。”   叶无涯视线便着重落在墨沧澜身上。   他几日前便被南星长老生拉硬扯地请来白雪境“做客”,听那描述之后,只当是墨沧澜纵然能活着回来,毒素也会入侵心脉,纵然大罗神仙也难保一命,只是心里面可怜他那宝贝徒弟,竟是还没长大,就被人陷害死在了北瑶峡谷那冰天雪地之中,还垂泪片刻,郁闷了好几日,直接不顾阻拦,甩袖下山。   却不料,方才正在炼丹,便见小童慌慌张张地冲过来敲门,说是月见微和墨沧澜,都活着回来了,婚约解了,月家那大小姐被月见微抽了一通,墨沧澜竟是修为恢复了,连毒都似乎不见了。   叶无涯当即便放下那炉子炼了一半的丹药,拂袖上山,非得亲眼看到才放心。   叶无涯打量着墨沧澜,道:“我听人说,你竟是恢复正常,本还以为是夸大其词,现在看来,你的确气息平稳绵长,脚步轻盈无声,目光清澈凛然,不像是中毒的样子,看来,墨少主是在那崖下,有了奇遇。”   叶无涯虽不入白雪境,但也已经帮了墨家良多,此时更是月见微的师父,墨沧澜对他自然多了几分信任。   墨沧澜点点头,道:“的确是有了奇遇,一位在那处沉睡多年的大能残魂,替我压制住了那些毒素,让我暂保性命无忧。”   叶无涯替墨沧澜把了脉,又用真气在他体内游走一番,之后,叶无涯亦是讶然的说道:“你体内有一股力量,竟是强大到将那些毒素悉数包裹其中,抑制着毒素对你的身体起作用,这种力量,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看来那位大能,着实是位高手。”   月见微眨眨眼睛,觉得瞒着师父,着实我有些对不住,但冰之精魄关系重大,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否则,怕是会让墨沧澜有性命之忧。   月见微便点头道:“是啊,那位大能可厉害了,还有一只独角苍寒兽在那处把守,竟是比我还要厉害几分。”   叶无涯一愣,微微蹙眉,道:“独角苍寒兽,这是天生的冰属性妖兽,已经在数千年前,便绝种了,天生神脉,虽罕少化形,但开慧极早,又忠心护主,你们这可是得了大造化。”   月见微很是高兴,道:“没错,现在那只苍寒兽,已经是我大哥的契约兽为了,从此以后,我倒要看那狄洋,还有什么可炫耀的!”   提起狄洋,叶无涯也是冷笑道:“小肚鸡肠,为人残暴,不成气候,为师替你废了他便可。”   月见微道:“多谢师父好意,不过,狄洋害我,我便要亲手去报复他,师父且等着看吧,我必要让他悔不该当初。”   墨沧澜看着月见微那闪过算计之色的眸子,只觉得这样的月见微,竟也如此可爱特别。   叶无涯这徒弟失而复得,自然心情大好,当即便大手一挥,送了他不少珍贵灵草,让他仔细着用。   月见微想起墨沧澜那玄冥空间的黑土地还没利用,趁这个机会,他向叶无涯讨要了些灵草种子。   叶无涯听说月见微要自己种植灵草,倒也点头认可,道:“不少丹师,都认为种植灵草太耗费精力心血,会有碍炼丹,却不知道,亲自种植反而能培养自己和灵草的亲和性,对于日后炼丹有益无害,你有这个想法,说明你已经走上正统了。”   只是想不劳而获试验一下黑土地功能的月见微:“……”   他哈哈一笑,摸着脑袋一点都不脸红,道:“师父所言极是,丹师嘛,怎么能不会种植灵草呢?我把我想要的种子,列个单子给师父,赶明儿我去聊赖阁取吧。”   叶无涯道:“我最近要离开漠城一趟,出去寻些珍稀灵草,你有什么事情,就告诉小童便可。”   月见微对着从厨房顺走一堆好吃的小童,眨眨眼道:“师父,其实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   叶无涯道:“有话直说。”   月无涯看着那像是个善财童子般可爱的小童,道:“师父,小童真正的名字,到底叫什么啊?我总不能,每天都小童小童的叫吧。”   小童呆滞地看着月见微。   叶无涯喷笑,道:“小童便是他的名字,感情你这么长时间,一直以为小童只是他身份呢。”   小童也挺委屈,说:“我就说了,主人叫我童童最好,可偏偏就是不叫,这不,被人给误会了。”   月见微:“……”   这真他娘的尴尬啊!   ………………   漠城的一处高档客栈之中。   月诗雪离开了白雪境,并未第一时间离开漠城,她被墨沧澜的身体突然恢复给惊住了,越想越觉得后怕,也禁不住生出了懊悔之心。   月诗雪这几日都在客栈里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倒不是不想出去,而是她脸上的伤还没好,问了这里最好的药师之后,竟说要一个月才能恢复,气得月诗雪又砸了一桌子的茶具。   太皋长老看着一地碎片,走过来道:“大小姐,饭总是要吃的,总不能坏了身子。”   月诗雪又是委屈,又是愤怒,锤了桌子,道:“我哪里还能吃的下饭?我越想越觉得不对,那墨沧澜必然是早就好了,但故意要与我毁婚,却又不想当这个坏人,竟是用了手段,骗我来退婚!他名声修为都有了,我却成了那个坏人,若是我父王知道此事,必要将我骂个狗血淋头!”   华阳长老看着月诗雪,有些无奈地说道:“大小姐退婚,其实不算什么,但我只怕大小姐说出来的那些话,会被墨沧澜记恨在心,日后找大小姐麻烦。”   月诗雪死死咬着牙根,含恨说道:“他凭什么记恨我?他还不是身边有个小妖精,我看那月见微,哪里是什么义弟,分明就是个暖床的贱人罢了!我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以解我心头之恨!”   华阳一看,月诗雪竟是隐隐有了走火入魔之照,顿时心惊肉跳,一掌拍在月诗雪后背,将真气输入她肺腑之中,平息那躁动不安的气。   月诗雪一口血喷了出来,显然是气极了。   “大小姐!”长真长老吓了一跳,连忙拿出帕子递给她,道:“若真咽不下这口气,我替你将月见微杀了便可。”   华阳蹙眉,瞪着长真,道:“你没听墨沧澜独独指名道姓地要护着他那义弟吗?我们此举,已经和墨家结仇,你又何必再挑起争端?”   “难道就这么算了吗?”月诗雪霍的站了起来,姣好的容颜具是杀意,她在房间里面走来走去,道:“纵然杀不了月见微,我也要他们墨家,知道我月诗雪的厉害!他们好人做尽,我坏事做绝,我被人欺骗至此,我必要让他们,悔不该当初!”   华阳:“……”   月诗雪沉了沉眸子,道:“华阳,长真二位长老,你们这几日,便去查查看,墨家可否有什么弱点,可供我们攻破!”   太皋长老眼珠子一转,顿时计上心头,道:“郡主,我们刚来的时候,在路上听到了一件事,说是墨家和北边雪漠冰魔一族,有了契约,说是五十年都互不侵犯,我本家便在北疆,熟知每年年末最冷的时候,就是冰魔王族小辈出来历练的时候,算算时间,也差不多是最近了,不如我们趁着这个机会……”   月诗雪一听,便明眸一亮,她腾时咬牙切齿道:“全凭太皋长老做主,不管日后出了什么事情,自有本郡主替你担着,我倒要让墨家看看,我月诗雪,不是好招惹的!” 第123章 狄洋遭殃   华阳闻言,不认可地说道:“郡主,冤家宜解不宜结啊!”   月诗雪冷冷盯着他,道:“华阳长老,我若是没记错,你乃是我母亲那边的人,你这一路,没少替墨家人说话,你该不会是,收了墨家什么好处吧?”   华阳顿时脸色黑了一半。   这位从小被人捧在手中宠惯大的郡主,当真是不知进退,不知好歹,他华阳纵然到了夫人面前,都是三分礼遇,月诗雪竟是敢这般羞辱他,着实无礼!   华阳便冷了脸,淡淡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先回去复命了。”   说着,华阳竟是一甩袖子,就这么走了。   月诗雪愣了一下,拉不下脸面,又是气恼地跺脚道:“华阳,你莫要以为你是族中长老,就能不把本郡主放在眼里了,待我回去,定要告诉我母亲,让她惩治你!”   太皋和长真见状,却是只看热闹,并不劝阻。   他们三人虽同为月夫人家臣,却始终有着竞争关系,而且,华阳因着相貌好看,气度斐然,总是更受偏爱一些,这早让太皋和长真,看不惯了。   趁这个机会,让华阳失宠,也是不错。   长真便道:“郡主息怒,华阳以下欺上,回去之后自有人处置,我与太皋长老,明日便去寻机会,给墨家挑起事端,以解郡主心头只恨。”   月诗雪又砸了几只杯子,想着墨家将来要如临大敌,手忙脚乱,自食恶果,这才渐渐平息了怒气。   ………………   丹师总是要游走四方,才能拓宽眼界,提升见识和修为,所以叶无涯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出去一趟,主要是上乾元界整些他需要的灵草。   毕竟,漠城偏远,总归是有些东西来之不易,还不如自己动手。   没过两日,墨家便开始对狄家动手了。   有些手段,当真是不入流,甚至有些卑鄙下流了,但多行不义必自毙,狄家也是自找的。   墨意寒先是派人去狄家的商铺捣乱,寻出狄家丹药以次充好的纰漏,揪着不放,每日便在门口守着叫嚷,搞得狄家生意没过多久便受到了不小的影响,这还不算,墨意寒还拦截了不少和狄家做生意的上游卖家,直接断了狄家的货源,搞得狄家简直气得要命,但又不敢反击。   毕竟,如今整个漠城都知道墨沧澜一夜之间得了造化,竟是恢复正常了。   狄家想起自己这些年做的事情,再想想墨沧澜那修为,便决定暂且静观其变。   不光如此,就连狄家弟子和狄家名下的佣兵团接的任务,墨意寒也派人处处刁难,但凡有狄家人做任务的地方,必然会出现墨家人肆意阻挠,让他们无法顺利完成任务,纵然完成,耗费的精力和物力财力,也远超过他们能得到的,可谓得不偿失。   就这么打压了几日之后,狄家就变得鸡飞狗跳,每天光是花费精力在解决墨家的带来的麻烦上,都自顾不下了。   不过,狄家最惨的人,当属狄洋了。   且说那日狄洋自以为得了猎妖之宴的魁首,又大仇得报,杀了月见微,便喜滋滋地直接去那阳春院点了不少美人儿宣淫提前庆贺,但才不过几日,便被他爹亲手从温柔乡里面扯了出来。   狄洋乍一听说最终得了魁首的,竟是月见微,当即便受了刺激,连喊数声“不可能”,非要去亲自看个究竟。   接下来,有听说那墨沧澜居然恢复了修为,放言要将狄洋给杀了,便更是双腿一软,直接就瘫倒在地上,显然是被吓着了。   紧接着,狄洋就大病一场,每天都神神叨叨地躲在家里不敢出门,总觉得墨沧澜无处不在,定是会寻着机会杀了他,直到此时,他才感到后怕。   又过了几日,当狄洋从一个抢来的小妾床上醒来之后,竟是发现自己那档子活儿怎地也抬不起来,连续数日,都没有动静,让丹师查看之后,才知道自己竟是中了毒,不举了!   狄洋怒而去找那小妾,然而人去楼空,连个影子都没了,狄洋又派人去那小妾的家中,要捉了她爹娘全家杀了泄愤,但全家早就不见了。   狄洋又一次受了惊吓,这次更是险些疯了,哆哆嗦嗦道:“定是那墨沧澜和月见微买通了那贱人,给我下了毒,他们要杀我,他们要杀我!”   狄战天也又惊又怒,拍碎了第八张桌子,最终才在夫人的劝阻下,下了决定——   “派人传音,让江儿速速回来!”   ………………   白雪境,观澜轩,玄冥空间内。   月见微看着那些茁壮生长的灵草们,甚是欣喜,拍了拍巴掌对旁边刚打坐完的墨沧澜道:“沧澜哥哥,这黑土地果真厉害,才不过十五日,这些三级灵草的种子竟是都长出来了,比在外面的时间,要快上十倍呢!”   三级灵草,可用来炼制黄级混元丹,也就是黄级中的三级丹药,这种级别的灵草,若是放在外面,一百五十日才能长出来,三百日才能成熟。   这下可好,只需要三十日的时间,月见微就能将它们收割使用了。   墨沧澜看着一片花花绿绿紫紫白白,道:“你种些灵草,也就罢了,你在空间里面种这么多菜,是怎么个说法?”   月见微吐了吐舌头,看着那一亩地里码的整整齐齐长得水灵可爱的萝卜白菜们,也觉得有些暴殄天物,毕竟,他每天可还要用稀释了的灵液,给萝卜白菜浇水,把它们养的白白胖胖呢!   但他仍是梗着脖子,理直气壮地说道:“还不是因为沧澜哥哥喜欢吃这些果蔬,白雪境的菜庄子养的那些菜,收获又慢,还有些杂气在,自然配不上沧澜哥哥,我是惦记着给沧澜哥哥改善生活,才把菜种在这里面。”   墨沧澜闻言便笑了,在月见微脑袋上肉了两把,道:“你这些年吃的糖,全都用在嘴巴上了吧?”   月见微笑嘻嘻地凑到墨沧澜身边,嘟着嘴巴说:“沧澜哥哥要不要亲自尝尝看,我小嘴儿特别甜!”   墨沧澜喷笑,伸出两根手指头夹着月见微嘟起来的嘴巴,道:“我怕我会被你给腻死,就先不尝了。”   月见微叹了口气,露出了生无可恋的表情,扛起了小锄头,道:“人家的童养媳,都是亲亲抱抱举高高的,我这童养媳当的,竟是被未来的夫君视为洪水猛兽——我混的真惨啊,人家超可怜的,要偷偷背着沧澜哥哥嘤嘤去哭了呢。”   墨沧澜:“……”   这小东西惯会当着他的面装可怜,还会装可爱,搞得他很是无可奈何,简直拿这小东西一点办法都没有。   墨沧澜也不是不喜欢月见微,更是不想不与他做些亲昵又不过火的事情,但他毕竟与月见微年龄相差太多,总是不由自主地将月见微当弟弟来看待。   每次月见微抱着他要亲亲嘴巴,或者光着身子趴在他身上,墨沧澜总有一种自己是个禽兽的感觉。   到底还是太小了,他是真的下不去那个手。   虽说月见微在紫泽仙陆,一年相当于下界的十年,但是,墨沧澜毕竟是实打实的有了百年的阅历,在他眼中,月见微的的确确只是个只有十几年阅历的小孩子而已。   其实这种事情,也不能完全怪罪墨沧澜这么换算,谁让月见微自己分明是个两千年的老妖精,性子却像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儿呢?   月见微没得了好处,郁闷之余,还挖了几颗大白菜出去准备剁吧剁吧吃了。   没过多久,墨云泽就满脸喜滋滋地跑来了。   自从月见微救了墨云泽之后,墨云泽对月见微就比之前好了不少,也不见到人就翻白眼了,但那日看到了月见微很是放肆地坐在墨沧澜腿上,着实把这个青葱单纯的少年给吓着了,连续好几日,墨云泽见到月见微都绕着走。   不过,墨云泽很快就别过劲儿来,许是想开了,也有可能是把那回事儿抛在脑后了。   墨云泽还没进门,就嚷嚷道:“大哥,你们快猜猜看,如今这漠城里面,最出名的人是谁!”   月见微瞅着墨云泽,道:“虽然我想说是沧澜哥哥,但看你这小子一脸不怀好意的表情,我就知道不是了。”   墨云泽道:“是狄洋那小子!”   说着,墨云泽兴冲冲绘声绘色地道:“说起来那狗玩意儿狄洋,他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居然成日都吓得不敢出门了,而且,就连他平日最喜欢去的阳春院都不去了,我听说,狄洋之所以不去阳春院呀,是因为不举了!”   墨沧澜微微挑眉,道:“这话又是从何而来?”   墨云泽对八卦有种由衷的热爱,道:“这可是从他之前那房小妾口中听来的,那小妾是狄洋在大街上看上,给抢走的,听说,那小妾实在忍不了守活寡,竟是连夜带着全家逃了,临走之前,在邻居的追问下,才迫不得已说了实话,她说狄洋那活儿根本不行,有和没有并无差别,就是个假把式,阳春院的姑娘们少爷们都知道,她着实受不了狄洋成日用那些假把式往自己身上弄,这才跑了。”   墨沧澜一听这话,便觉得好笑,那小妾的话,一听便像是被人教出来的。   狄洋若是真不行,也不会成日在他面前晃悠炫耀讽刺了。   月见微露出了一副错愕之色,想了片刻,道:“我就觉得狄洋看起来一副外强中干的肾虚样子,原来他是真的肾虚,小妾跑了也好,省的将来真的被狄洋给耽误了,我就说,狄洋怎么那么多通房侍妾,都几十岁的人了,居然连个孩子都没有。”   墨云泽一听,顿时和月见微对视一眼,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于是,从此之后,漠城有关狄洋不举的传言,又多了一条证据——没孩子,没法留种,肯定是那方面不成啊!   墨云泽作为一个快乐的二少爷,得到新的八卦证据之后,连茶也不喝一口,马上就屁颠屁颠地跑走去散播证据了。   墨云泽走后,墨沧澜蛮有深意地看着月见微,道:“那小妾,是你弄走的吧?”   月见微嘿嘿一笑,也不装啥,大方承认,道:“是啊,是我干的,我花了点小钱,买通了他那通房小妾,让小妾往狄洋的饭里下了不举药,第二天小妾就带着全家跑了,狄洋就算想找人,也找不到了。”   墨沧澜勾了勾唇,道:“你这招可真是够损的,狄洋受了这么大的侮辱,怕是要气死了。” 第124章 狄家反击   月见微理直气壮道:“谁叫他当初说你不举呢?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但凡敢欺负你的人,我一个都不放过!”   墨沧澜听着月见微霸气的宣言,忍不住捏了捏他还有些婴儿肥的小脸蛋。   噫,触手绵软滑嫩,像是刚剥了壳的鸡蛋似的,惹得墨沧澜一个没忍住又捏了几下。   月见微:“……”   上瘾了吧?   墨沧澜捏够了,将几张契书拿了出来,递给月见微,道:“之前说过等你猎妖回来之后,就送你一样礼物,这段时间诸事繁忙,竟是拖到今日才把东西搞到手——打开看看。”   月见微打开这些契书,定睛一看,当即便愣了一愣。   这几本契书,分明就是些丹药灵草铺子的契书,而那落款的东家,上面写的居然是自己的名字。   这几个铺子,看着很是眼熟,前世白玉京名下最赚钱的八大店铺当中,最赚钱的四个都在这里面了。   月见微禁不住抬头看向墨沧澜,道:“沧澜哥哥,你这是打算,将这些铺子都送给我啊?”   墨沧澜点点头,说:“你一个人在苍茫大陆,无父无母无家族,怕是会时不时感到不安,我送你这些铺子,是想让你时时有进账,有底气,感到安心,不用再担心某日会吃了上顿没下顿。”   月见微一时间感动的不知说什么好了,他有些局促地说道:“沧澜哥哥,你对我已经很好了,我住在墨家,墨家人对我,也都很好。”   墨沧澜便淡淡笑了笑,道:“纵然再好,拿到自己手里的,也总归是要比旁人给的,更叫自己安心,你说是不是?”   月见微不得不承认,墨沧澜考虑的还当真是够周全的。   而且,墨沧澜可真是够大方,一出手便是四个最赚钱的铺子,也真是舍得。   不过,由此可见墨沧澜此人品性绝佳,出手阔绰,对待自己身边的人,素来真心一片,什么都替他想全了。   月见微收了店铺的契,不知为何,着实感到在这里有些归属感了。   不过,铺子虽然给了月见微,但因着月见微分身乏术,只想当个躺着赚钱的老板,墨沧澜便没让他管理店铺那些日常经营小事,只将利润悉数分给月见微罢了。   月见微乐得自在,若不是看着墨沧澜每日都在刻苦修炼,他恨不得成天跑着玩儿,连丹都不想炼制了。   当然了,月见微只是想想罢了,该修炼的时候,还是要修炼的,虽说墨沧澜如今的万骨枯之毒不成问题,解了他心头最大的忧患,但墨沧澜的仇家尚在,他自己还受到家族的追杀,不好生修炼的话,日后还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这日,月见微刚炼制完一炉子丹药,准备再进入玄冥空间里面看看他的那些灵草和白菜萝卜能否收割了,便看到墨意寒沉着脸踏入了观澜轩,一副不悦的表情。   墨沧澜去后山修炼了,不在观澜轩内,月见微便问道:“墨爹爹,这是出了什么事情了,你的脸色好难看呀。”   墨意寒看着月见微关切的小脸儿,把脸色收敛了几分,生怕吓着他。   墨意寒问道:“你大哥呢?”   月见微道:“在后山的竹林之中修炼呢,要不要把他叫回来呀?”   墨意寒深吸口气,道:“算了,等他回来,你告诉他,去他那什么神神叨叨的铺子里面,弄些续脉接骨的伤药丹药来,多多益善。”   月见微心头一跳,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墨意寒沉了沉脸色,道:“这段时间,我们对狄家步步紧逼,狄家也不甘示弱,现在已经给狄江通风报信,让他排了不少在归元神宗的簇拥和攀附者,借着外出做任务的由头,来到漠城附近替狄家出头,待到我发现的时候,我们不少弟子,已经被打断了骨头,伤了筋脉,还是被人抬回来的。”   月见微蹙起了眉头,意识到事情怕是有些严重了。   若是在紫泽仙陆,断脉断骨什么的倒是服用丹药就能治好,但这是苍茫大陆,纵然有那续骨丹续脉丹,品质怕是吃下去也要几个月才能好,而且,续骨丹容易,续脉丹难,绕是在紫泽仙陆,也不是谁都能弄到手的,这里就更不必说了。   筋脉乃是人体内的细小枝干,储存真气的重要之地,这些细枝末节的地方,一旦断裂,就很难修复,却又偏偏对日后的修炼,很是要紧,着实棘手。   月见微道:“竟是伤了筋脉,那些弟子,都是些什么修为道行?”   墨意寒愤愤不平地说道:“那些弟子,都是玄级灵动境弟子,我墨家最多只是骚扰他们完成任务罢了,狄江派来的那些人,居然下这种狠手,日后这些弟子,修炼起来必然深受影响,当真是气死我了。”   月见微想了想,那些狄江派来的弟子,看似没有对墨家弟子赶尽杀绝,实际上,他们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震慑墨家,暗中警告他们不准再与狄家作对,否则,墨家弟子就是那种下场。   狄江的能量,倒是不小。   不过,月见微勾了勾唇,对墨意寒道:“墨爹爹,你不用担心,那些续脉接骨的丹药,我刚好见过单方,炼制起来也并不太困难,只需要差人弄些灵草过来就好。”   墨意寒一愣,腾时将眼睛瞪大了,他带了几分怀疑,道:“微微,你这话,可是认真的?断骨并非不能接上,而是那些弟子的骨头,关节之处被人打碎了,极难治疗,再说那筋脉,我也头疼的要命。”   月见微很是自信,拍着胸脯保证,道:“我过会儿就差人去取灵草,墨爹爹过两日,派人来拿药就好!”   墨意寒神情莫测,盯着月见微瞅了半晌,觉得这小崽子神神叨叨,而且他可是月孤影那家伙的亲儿子,说不定……还真有那个本事。   反正现在也没什么好招数了,那些受伤的弟子,正躺在仙草居半死不活,索性就死马当成活马医,让月见微试试也成。   墨意寒也是个大气之人,一摆手,竟是什么也不问了,就说道:“有什么需要,直接告诉阿喜,随便支取,我还要去处理后事,先不等澜澜了,等他回来,你替我告诉他就好。”   月见微待到墨意寒走后,便叫来了成日藏在屋子某个角落的影七,道:“我给你写张方子,你替我去取一百副灵草和兽血,尤其是其中这名字叫续血花的灵草,一定要买品质最好的。”   影七自从知道月见微和墨沧澜之间的关系之后,便就对月见微彻底心悦臣服,自是月见微说一不二。   影七当即便下山去四处采买那些灵草、兽血,还有几样不是漠城能买到的,影七就联络了其他影卫,在大城市弄到之后,以最快速度送到了影七手中。   不过,等影七送到月见微手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这期间,月见微仔细地琢磨了一番他记忆中的续骨丹和续脉丹,炼制起来倒是有些费功夫。   主要是那些灵草和兽血一来融合起来有些麻烦,属性太过强烈,二来,灵草的软硬程度、对魂火的感应程度都大有不同,但融合成丹的时候,却要求所有灵草都必须同时化成汁液,但凡有误差,丹药的品质就会千差万别,效果也大有不同。   月见微倒不担心不会成丹,而是担心丹药品质不够好,效果欠佳。   不过,担心无用,只能先炼制再看情况。   不久之后,墨沧澜便回来了。   月见微将今日的事情如实告知墨沧澜,墨沧澜听完之后,冷笑一声,道:“本以为给狄家一些警告,能让他们自省收敛,既然他们现在打算反击,那我也不必再客气了。”   月见微道:“大哥准备怎么做?”   墨沧澜淡淡说道:“原本,我没打算当真拿狄洋下手,既然狄江杀鸡儆猴,给我们警告,我也就对狄洋不客气了。”   月见微看着墨沧澜那张绝俗的脸上闪过一抹冷意,顿时幸灾乐祸地想,狄洋原本捡回来一条命,墨沧澜懒得管这些俗事,墨意寒又不会只盯着个小辈整治,而是直接整狄家,却不料狄江这举动,直接惹怒了墨沧澜。   墨沧澜轻易不出手,但他一出手,便不会给人喘息翻身的机会。   墨沧澜思忖片刻,道:“我去找爹爹一趟。”   墨沧澜寻到墨意寒,先是去看了看那些被打伤的弟子,这才发现,这些弟子们的伤,比想象中还要严重,竟是浑身的筋脉都几乎全部断裂,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连起身都难以做到。   若是没什么好的救治方法,这些弟子,当真就彻底废了。   尚轩长老正在带着丹道弟子挨个给这些弟子上药,每个人脸上的表情,看起来都有些沉重。   原本,白雪境只有墨沧澜一个不良于行的人,现在却多了这么多人,而且极有可能留下严重的后遗症。   墨意寒和墨沧澜走到外面的院子里面,道:“我问过其中几位伤的较轻意识尚存的弟子,他们说,那些对他们动手的归元神宗弟子,皆是丁字级别的弟子,他们用的招数,像是个小宗派的路数,倒也看不出来历。”   墨沧澜道:“来历暂且不谈,我听微微的意思,他准备炼制丹药,替弟子们疗伤。”   墨意寒点点头,道:“的确告诉我了,不过,我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真的炼制出这种丹药来。”   墨沧澜道:“他既然开了口,那必然是心里有数的,不过,他身上秘密颇多,爹和我知道便罢了,不必再告诉其他人。”   墨意寒瞅了墨沧澜一眼,道:“你专门跑过来找我,怕不是来看这些弟子们的吧?你就是专门来告诉我,让我保住微微的秘密,纵然他真的炼制出丹药来,也不能告诉其他人是他炼制的,对不对?”   墨沧澜淡淡一笑,道:“爹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多说什么了。”   墨意寒:“……”   他这儿子,是真把月见微当成自己童养媳了。   墨意寒吐了口气,道:“说起来,月见微身上,的确还有更大的秘密,他炼制的那些丹药,我已经拿给尚轩长老看过了,尚轩长老说,撇开丹药等级不论,能把魂力和气息掌握到如此炉火纯青的地步,没有个千八百年,绝无可能,他还问我是哪位大能炼制的,我没告诉他。”   墨沧澜眯了眯眼眸,道:“可他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 第125章 万源分流诀   墨意寒一笑,道:“十五岁的孩子又如何,人人都有可能遇到特殊际遇,造化之功,谁都难说。”   墨沧澜想了片刻,他这些日子,虽然对月见微那厉害的丹道能力颇有疑虑,但从未深究过,若是月见微想要告诉他,来日必然会亲口告知。   更何况,谁心中都有不愿旁人知晓的小秘密,墨沧澜愿意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保护月见微的小秘密。   知或者不知,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不过,月见微的厉害,绝不能让旁人知道。   就让大家以为,月见微只是个在白雪境比较突出的丹师就够了。   和墨意寒达成一致之后,墨沧澜便下了山。   晚上,得知墨家弟子被狄江派来的弟子狠狠整治的消息,狄战天和狄洋都兴奋不已。   狄战天甚至摆了宴席,请来那些弟子们庆祝。   狄战天哈哈大笑,举杯将酒喝完,道:“此次还多谢诸位,狄某绝不会亏待各位。”   说完,他一拍手,便有下人将一盘子的灵石拿了上来。   这些弟子也不客气,悉数收下,一位领头的弟子眼珠子微微一转,打探道:“来之前,狄江公子还让我打探一下墨沧澜现在的情况,他是真的悉数恢复了,还是怎么?”   狄战天叹了口气,道:“这消息,都是从白雪境传出来的,说是他眼睛和双腿已经无碍,就连修为都恢复了不少,至少在玄级境界,具体的,我们也不清楚。墨家现在如同铜墙铁壁,墨沧澜也从不下山,再问起白雪境的探子,他们只说这正月都没见到墨沧澜。”   这位领头弟子狐疑说道:“该不会,就是虚张声势吧?”   狄战天道:“不像是虚张声势,否则墨家低调了那么久,不可能突然就如此张扬嚣张,必然是有恃无恐。”   这些归元神宗的弟子们,相互对视一眼,看出了彼此心中的顾虑。   他们之所以对墨家弟子下了狠手,一来是受到狄江所托,替狄家出口恶气,二来,还是受到狄江后面更大的势力要求,以此来逼迫墨沧澜出手,从而更好地判断墨沧澜究竟实力如何了。   后者,自然更为重要。   毕竟,墨沧澜曾经是归元神宗十二峰之一的尊主,后来他出事,他的位置很快就被人给顶了,归元神宗当时落井下石的人不在少数,他们自然担心,墨沧澜重新起势之后,会寻他们报仇。   不过,狄家人自然想不到这么多,他们只知道墨家被他们修理一通,很是兴奋,就连这段时间霉运连连的狄洋,都喜滋滋地多喝了几杯,只觉得扬眉吐气,压在心头的乌云也散了不少。   狄洋道:“爹,我决定明日便吃那灵动丹,早日升到玄级境界,也好给墨家带来震慑!”   狄战天很是赞同,道:“我早让你在两月之前,就服用那丹药,你偏要拖到后来,不过,现在也不晚,等你升到玄级境界,便可去归元神宗一试,有了你大哥在那里经营,想来进去不算困难。”   狄洋闻言,自是兴奋不已,恨不得马上成为归元神宗的弟子,给墨家人好看。   酒足饭饱之后,狄洋懒洋洋地揉着肚子,回了自己的别院。   月见微让小妾下的那不举丹,药效也只是十天半个月,现在时间自然过了,狄洋也恢复正常,他便又开始混迹花丛。   为了弥补自己受到的亏损,狄洋又收了几个小妾,这几日,他连番宠幸一位从阳春院里面出来的小馆。   狄洋进了屋子,尚未来得及寻找那小美人,脖子上便无声无息地多了一把剑。   狄洋感受到可怕的气息,险些腿一软,跪了下来。   一道冷淡的声音自狄洋身后传来:“不举丹,好吃么?”   狄洋吓得腿一哆嗦,连忙喊道:“壮士饶命啊!”   他这庭院,也算是守卫森严,更别说狄家大宅,处处都是机关阵法,再加上巡逻的队伍,若非真正的强者,又如何能无声无息地进入这里?   狄洋很是识时务,当即便不做反抗,直接求饶。   影七冷冷一笑,重重一脚踹在狄洋道后腰上,把他踹得匍匐在地。   “我听说,你打算服用那灵动丹,提升修为,前去归元神宗?”   狄洋倒吸一口凉气,这人竟是连这个都知道!   狄洋不敢回头,咽了咽唾沫,道:“是、是有这个打算。”   “呵……”影七轻蔑地一笑,道:“今日,我先饶了你这条狗命,但你记住,我随时都能要了你的命,日后,我会如影随形,在你身边盯着,你修为越高,我揍你,便越狠!”   说完,影七将这狄洋绑起来,堵住嘴巴,痛揍一顿,直到狄洋被揍的晕了过去,这才拍拍屁股走人。   待到狄洋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早上了。   …………   再说白雪境这边。   月见微当天晚上收到炼制续骨丹和续脉丹的灵草,便二话不说,将自己关在屋子里面,开始炼制丹药。   续骨丹和续脉丹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丹药,但所需要的灵草却是相同的,只是顺序和火候以及魂力的轻重有所差别,以及,续骨丹多了一样兽血。   续脉丹更为困难,月见微便先行炼制续骨丹。   他将炼丹所需的十八样灵草按照难以顺序一样接着一样扔到了悉数扔到了炉子里面,释放出火魂力点热丹炉,再用木魂力滋润,两种魂力混合在一起,开始对第一个扔进去的灵草,进行炼制燃烧。   待到这灵草快凝成灵草液的时候,月见微又将第二根灵草扔了进去和第一根一起炼制。   紧接着,便是第三根、第四根……   炼丹的时候,需得这些灵草全部同时被炼制成灵草药液,再同时进行融合,而且炼制的轻重不同,同样的灵草炼制出来的液体也是不同颜色、不同效果,其中的度,乃是重点。   月见微生怕过了度,又怕轻了不起作用,便时时警惕,魂力不敢有丝毫差池,一只手打着丹诀另一只手不停的隔空转动灵正在化成灵草汁液的灵草团子,让它们均匀受力。   月见微紧接着又将那兽血放了进去,只听得“刺啦刺啦”的声音在炉内响起,灼热的兽血和那些草液发生了融合反应,月见微又赶紧打了个“融合诀”,费了不小的力气,才终于将这兽血和草液融合在一起。   这还没完。   最后一步,要凝丹。   月见微又掐了凝丹手诀和口诀,左手释放魂力,不断搓揉着炉内的液体,同时加强了火魂力的力度,让这些草液更快凝结成丹。   大约两个时辰之后,第一炉续骨丹,终于算是成功炼制出来了。   然而,月见微瘸并不觉得高兴,反而有些郁闷。   这炉子丹药,只有少少的三枚,而他此时的感觉,像是已经炼制了一百炉冲虚丹似的。   魂力虚府之中,总觉得空荡荡的,显然是魂力有所透支造成的。   但受伤的弟子,足足有二十人。   月见微蹙起了眉头,续脉丹的炼制难易程度,可是这续骨丹的数倍,需要将那灵草汁液,炼制的火候更足一些才行。   单单炼制续骨丹已经如此困难,若是换做续脉丹,岂不是半途就要废了?   月见微一时间有些焦急,此时他师父还在外面游历,人都不知道在哪里,自然不可能叫回来,而这些弟子,又耗不得……   墨沧澜回来的时候,便看到月见微一脸郁闷地趴在桌子上,对着那只白璧无瑕生无可恋地戳来戳去。   墨沧澜走到月见微身边,揉了揉他的脑袋,道:“这是怎么了?炼丹不顺利?”   月见微点了点脑袋,垂头丧气道:“我只能炼制出来续骨丹,续脉丹尝试了一次,只炼制到一半,就魂力控制不好了。”   墨沧澜对丹道并不了解,但看月见微一副蔫吧的样子,便有些心疼,道:“不必着急,我已经派人去寻缓解的丹药了,你能炼制出续骨丹,已经够厉害了,至于续脉丹,我自认为见识过不少名丹,也只在一场拍卖会上,见过有人拍卖续脉丹。”   月见微眼巴巴地看着墨沧澜,道:“我不想为自己找理由,其他人炼制不出来,是因为他们没有丹方,我既知道丹方,却又炼制不出来,便是我自己水平不够,我的虚府,到底还是太小了。”   墨沧澜沉默了一会儿,也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云泽要是有你一半认真,我也不用成日操心他的修行了。”   月见微:“……”   墨沧澜严禁月见微再行尝试,毕竟修行变如同涓涓细流,细水长流才行,若是透支过度,会对日后修行造成影响。   月见微也感觉自己到了瓶颈期,怎么都突破不了,不过,他也不算着急,便也打算暂且缓上一缓,过几日再看看。   第二日,做完早课之后,月见微又坐在蒲团上,开始尝试炼制续脉丹。   炼制的时候,月见微突发奇想,若是他能够分流自己的魂力,以强弱不同的魂火,同时炼制那些灵草,岂不是控制起来,容易多了,甚至还能省不少魂力。   可是,新的手法必然要配合新的丹诀和心法,月见微的能力,并未到能够独创心法和丹诀的地步。   然而,月见微仍是决定尝试一番。   就在月见微试图用两股不同炼制力度的魂力,包裹住两棵灵草,企图让它们同时炼制成灵草汁液的时候,他识海之中,猝不及防地浮现出了那本消失许久的《丹神录》。   正待月见微狐疑之时,《丹神录》竟是刷刷刷地自动翻到了某一页,月见微定睛一看,上面写着《万源分流诀》五个大字。   月见微在识海之中翻了一页,他虽并未看到文字,但意识之中,却凭空多了一套分流控制魂力的法诀,甚至还有配套的心法和口诀,月见微福至心灵,像是突然着了魔似的,竟是学会了这套万源分流诀!   不必多言,月见微马上打着法诀,将那十八颗灵草同时扔到了炉子里面,再凭着对这些灵草的感应,立刻用木魂力先分流成十八股,分别包裹着它们,但裹挟起来的程度并不相同。   紧接着,便是火魂力顺势而出,同样是十八股分流,也同样操控着区分了不同的力度和数量。   需要时间长、魂力多的灵草,月见微用了更多的魂力来熔炼,那些耗时短、轻易就能炼制成药液团子的,月见微便将魂力分成丝丝缕缕的,包裹在那灵草周围,轻轻揉捏。 第126章 偷龙转凤   这原本算是一心多用,对于正常人而言,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然而,这万源分流诀,恰恰弥补了这种缺陷,打得法诀,竟是能让人较为轻易地控制着不同程度的魂力。   月见微尝试之下,竟是很快便将这一炉子的续脉丹,给炼制出来了!   “咚咚”几声脆响,月见微立刻睁开眼睛,打开还带着余热的丹炉,将里面的丹药取了出来。   只见九枚通体洁白圆润还夹杂着一丝猫眼石似的莹亮红线的续脉丹,就这么散着沁人心脾的药香,出现在月见微的手心之中。   月见微心头猛然一跳,紧接着便狂喜不已——这些丹药,分明都是极品绝元丹!   月见微赶忙再去识海中翻看那本《丹神录》,然而,丹神录却是丝毫没有动静,仍是那本破烂不堪的残卷。   不过,月见微再也不敢轻视这本残卷了,方才经过丹神录指引,他所学会的那套万源分流诀,着实高深莫测,博大精深,里面所讲述的道法和心法,根本就是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极品功法!   月见微兀自冷静了好一会儿,才走出炼丹室,在院子里寻到了正在打坐的墨沧澜,捧着九颗丹药,道:“大哥,续脉丹炼成了。”   墨沧澜先是一怔,紧接着便起身来查看这些续脉丹,他心中耐不住的是惊讶,他本就觉得续脉丹对于月见微而言,未免要求过分,早已做好让白玉京去寻续脉丹的准备了,且已经暗中派人活动。   他自然知道,续脉丹在丹道处于怎样的高位,根本没想过月见微竟是真能在短短几个时辰之内,炼制成功!   而且,墨沧澜嗅着药香,凭借他毒辣的眼力和鉴别力,竟发现这些续脉丹,全部都是极品丹药!   墨沧澜正是因为知之深广,才不免感到震撼!   墨沧澜不知该如何形容他此时的心情,他只凝视着月见微,道:“你这才华,乃是我平生仅见,留在白雪境,到底是耽误了你。”   月见微一听,便俏皮地眨眨眼睛,一副惨兮兮的表情,道:“我可是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小丹师,只有在沧澜哥哥这里,我才敢肆无忌惮地炼制丹药,若是去了别处,被人发现了我的才华,岂不是给自己招致杀身之祸?”   墨沧澜收起了这些丹药,点了点头,很是认同地说道:“这倒也是,在我身边,对你而言的确是最安全的,你身上的秘密,我总能替你遮掩着。”   月见微想了想,指了指自己的脑子,道:“方才我本该炼制失败的,但是,也不知触碰到了什么机关诀窍的,我师父传给我的那本《丹神录》,竟是直接传了我一套《万源分流诀》,刚好解了我燃眉之急,我学会之后,非但能同时掌控数道轻重缓急不同的魂力,还能提升炼制速度,着实是我见过的最精妙的炼丹法诀了。”   墨沧澜亦是听月见微提起过那本《丹神录》,但月见微口中,这本《丹神录》是个他这个水平完全无法补全的残卷,暂时没什么大用处,却没想到,居然还能带来这等惊喜。   墨沧澜见月见微都把一双眼睛笑成了月牙,便知道这丹诀必然深得他喜欢,也不禁替他高兴,很是温柔地笑道:“恭喜微微了,修为更加精进一步,亦是得了造化之宝。”   月见微也只在墨沧澜面前嘚瑟,洋洋自得道:“那可不是,我日后,必然要成为丹道第一人的,让那些强者大能,全都重金求着我给他们炼丹,还有那什么狗玩意儿的杏花谷青云圣手,我非得在丹道上,把他狠狠压上一头,压得他直接自闭,走火入魔最好!”   说到最后,月见微竟是有些咬牙切齿。   墨沧澜禁不住想:月见微还真是记仇,到现在都还念着要报复青云圣手,不过,他还真挺喜欢这小崽子因着自己而小心眼的模样。   墨沧澜笑了笑,道:“说起青云圣手,他最近的日子,可不太好过。”   月见微眼睛一亮,道:“沧澜哥哥你快说来听听,让我高兴一下。”   墨沧澜被青云圣手坑了那么久,自然对他亦是厌恶至极,上次月见微坑了青云圣手一把,他便派人暗中打探青云圣手的消息。   麒麟世家的四公主,乃是孤渊帝最喜欢的一位女儿,本一直服用青云圣手炼制的丹药来修补身子,效果也始终不错,再服用几年,就能基本将根基补全,可正常修炼了。   然而,这次才服用了一枚丹药,那位四公主就立刻气血倒流、根基毁损,险些连性命都丢了。   孤渊帝顿时勃然大怒,派人检查那些丹药,竟然发现,丹药的成分竟是变了数样,效果和四公主所需,截然相反!   更值得深思的是,这些丹药,不管是从外面看起来,还是从味道上来判断,竟然和之前他们用的丹药,别无二致,完全一样,这才是最可怕的!   孤渊帝哪里能忍受这种欺骗?他当即便派了五位皇室高手,带着那剩下的几枚丹药,直接杀去了杏花谷,当场不顾杏花谷的颜面,竟是将正在炼丹的青云圣手,从炼丹房里面拖了出来,便要压到帝都问罪!   若非杏花谷谷主出面调停,用威压将那五位高手逼退,怕是青云圣手的名声,就会当场毁于一旦了。   然而,青云圣手也无法将这笔账赖在白雪境身上,他也想不到那些灵草,居然会被月见微动了手脚,变成了相反的药效,只当成是半路劫道的聆音阁,偷偷换了丹药,来陷害于他!   于是,青云圣手便开始着手调查聆音阁,事到如今,麒麟世家、杏花谷和聆音阁,正在忙着相互扯皮,三方牵制,就连弟子们都不知路上打了多少次,倒是给上界提供了不少谈资。   “杏花谷却是最忙的。”墨沧澜轻描淡写道:“既要想办法找到证据,还自己一个青白,还要忙着炼制丹药,替那位七公主疗伤,倒是忙的焦头烂额。”   月见微听得津津有味,有其知道青云圣手如今地位落魄、不再受皇室信任的时候,更是觉得暗爽。   “他乃是多行不义必自毙,自取其辱罢了,”月见微露出了几分幸灾乐祸之色,坏笑着说道:“青云老狗坏事做的太多了,就算今日不是我坑了他,来日也会有旁人坑他,反正,沧澜哥哥你虽然之前并未多做什么,但日后必然不会放过他!”   墨沧澜笑了笑,点了点月见微的小鼻子,道:“你也真是胆子够大的,竟是在灵草上做手脚,也幸亏我无意中知道此事,否则,那青云圣手定然会第一时间,怀疑到我们头上来。”   月见微摸摸鼻子,道:“我其实不大怕那青云老狗寻我麻烦,不过,聆音阁曾经得罪过大哥?”   墨沧澜的性子,并不会随意将锅嫁祸于人,除非那人惹得墨沧澜极为不快。   上辈子,月见微也没注意过聆音阁和墨沧澜之间的关系,自然一时间想不明白,墨沧澜嫁祸聆音阁的用意。   墨沧澜轻描淡写一笔带过:“聆音阁这些年不显山不露水,但我怀疑他们与紫泽仙陆的大宗门,牵扯甚深,我想凭着这次嫁祸,探探聆音阁深浅。”   月见微自是没想到还有着一茬,他上辈子,除了知道聆音阁夺了那七弦琴之外,倒也没听说过其他什么了,竟是不知,聆音阁居然和紫泽仙陆有关。   月见微想了想,道:“紫泽仙陆辽阔无边,纵然我生活在那里,也从不知道仙陆边界在何处,麒麟世家也只不过是紫泽仙陆一个小世家罢了,若说起大宗门,有些倒是比家族厉害多了,也不知大哥说的是哪个。”   墨沧澜淡淡一笑,道:“这件事情,我也没弄清楚,只是怀疑罢了,不如这次先且看看吧,若是聆音阁能在夹缝中求得一线生机,必然说明能量不小,到那时,再深究背后势力。”   月见微点了点头,也不多问,只是让墨沧澜先把这些续脉丹和续骨丹给弟子送过去服用看看效果,再做打算。   那些弟子们服用了之后,竟是在短短半日之内,悉数恢复如常,从他们的形容来看,服用丹药之后,只觉得一股暖流从丹田气海逸出,温和的药力抚慰过全身的残肢断脉,所到之处,皆修复完好。   弟子们着实感激,纷纷给墨沧澜行礼。   尚轩长老亦是拿着这其中一枚丹药,端详片刻,腾然大吃一惊,问道:“少主,敢问这续脉丹,从何而来?”   墨沧澜也不欲暴露月见微的能力,道:“乃是差人从拍卖行和地下交易场买来的,看样子,效果着实不错。”   尚轩长老满目惊喜,道:“何止是不错,简直是一流好啊,这丹药,看似等级不高,实则不少超过这个境界的炼丹师,都根本无法炼制而成,听说,炼制续脉丹,需得对火候、对魂力的把控登峰造极,我自认是做不到的。”   墨沧澜闻言,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股得意感。   就像是自家小孩,在学院中表现的不错,被先生夸奖了似的。   墨沧澜将使用效果悉数告之月见微,月见微一拍巴掌,道:“看来,这种事续脉丹没错了,我再多炼制一些出来,反正最近也闲来无事,多炼制一些,以防万一吧。”   接着,月见微就把自己关在了小黑屋里面,开始没日没夜地炼制丹药,当然最重要的,是为了将那天降而来的《万源分流诀》再多加练习,顺便开发一下看有没有更厉害的招数。   ………………   寒风朔朔,已是深冬。   这天,一位戍城的修士脸上挂着慌乱,飞快朝着白雪境奔来,嚷着要马上见到墨意寒和墨沧澜。   待到侍者通禀之后,这位修士被带到了墨意寒身前。   修士一见到墨意寒,便就扑通跪了下来,甚是恐慌的说道:“城主,咱们今日一早,便看到那冰魔王族,带着不少冰魔,朝着北城墙压境而来,直接一箭射死了守城的一位小将,还说让少主出面给他们个解释,否则,就要大兵压城了!”   墨意寒一愣,站了起来,道:“冰魔王族,这是在发什么疯?之前不是已经说好了,五十年井水不犯河水吗?”   那修士也满是郁闷和费解,道:“听那冰魔尊主的意思,好像是说,我们这边先行毁约,杀了他们好几个外出历练的冰魔王族小辈,是我们先行毁约的。” 第127章 交出真凶   墨意寒拍案,蹙眉怒道:“这分明就是诬陷,我们没事去杀他们的小辈做什么?必然是他们想要寻个借口,对我们动手,所以才故意找了这么个借口,冰魔未免太言而无信了,我们已经帮他们解决了上古结界,他们非但不感恩,还要来挑拨事端,真是白眼狼!”   这时候,墨沧澜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月见微。   墨沧澜眸色微冷,道:“爹,此次还真并非是冰魔一族故意挑起事端来,前几日,我便发现那两位月家带来的长老,竟是偷偷摸摸地出了北城墙,因着我猜不到他们究竟要去做什么,便也不曾派人去拦截,今日一早,我发现那两位长老,又偷偷回了城,准备和月诗雪一同离开。”   月见微满目愤然,捏着小拳头说道:“他们定然是杀了冰魔的小辈们,见挑拨了我们和病魔一族的关系,阴谋得逞,便就准备跑路。不过,还是大哥厉害,发现情况不对,便已经将那三个人,给直接绑了。”   墨意寒蹙起了眉头,瞪着墨沧澜道:“那几个人呢?”   墨沧澜道:“我让人,直接带着他们去了北长城。”   墨意寒一愣,狐疑道:“你准备做什么?”   墨沧澜轻描淡写道:“他们既然杀了人,那自然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所谓血债血偿,不过如此。”   墨意寒:“……”   墨意寒深吸口气,道:“那好歹也是月家的长老。”   墨沧澜看着墨意寒,淡淡道:“我白雪境只看实力和是非,不看背景如何。”   ……………   为了维持两方的盟约,墨沧澜不得不亲自赶赴北长城调和,月见微自是要跟着他一起去的。   到了北长城,墨沧澜登到城顶,便看到了乌压压一大片的冰魔,有的站在冰鸟背上在半空飞着,有的骑在冰兽背上,皆是一脸愤怒,大有不给个解释就大家同归于尽的意思。   月见微站在墨沧澜身边,禁不住咂舌,道:“冰魔一族的人,这是全来了吗?死的究竟是什么人,怎地引得这么多冰魔过来?”   墨沧澜道:“我方才,已经派人询问了,那死的冰魔,有一位乃是当今冰魔尊主麾下第一大将的亲生儿子,自然极为重视。”   月见微不禁咂舌,那两位狗长老,动手未免也太会挑人了。   这时候,那位乘着一只巨大的冰色飞鸟的冰魔尊主竟是直接来到了墨沧澜面前,他从冰鸟背上一跃而下,无比轻盈地落在了墨沧澜和月见微面前。   周围的修士,具是做出了防备之色。   冰魔尊主是个长得还挺好看的青年,他虽然和人类长得不大一样,但看起来却很是舒服,像是个冰雕玉琢的美人儿。   冰魔尊主因着族中小辈死的凄惨,脸色自然难看得很。   他冷冰冰地打量着墨沧澜,道:“墨少主,你们毁约的速度,未免太快了些,我是出于对墨少主人品的信任,方才放心我族小辈在雪漠外层历练玩耍,没想到,这就出了事,若你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之前你我定下的契约,悉数作废!”   墨沧澜道:“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不过,凶手我已经找到了,且已经将他们二人擒拿,可将那两人交给魔主随意处置。”   冰魔尊主眯起了眼睛,瞳孔竖成了一条线,道:“墨沧澜,你的人杀了我五个小辈,却随便找两个替罪羊来顶罪,你以为我会信!?”   月见微说道:“冰魔尊主,我听说,你们冰魔一族有一种搜魂术,能够搜寻活人身上的记忆,如果这搜魂术着实存在,你不妨派人搜一搜,这便知道究竟了嘛。”   此话倒也不假,冰魔一族最初得到漠城内部消息,都是凭着搜魂术的,也算是冰魔一族的特色了。   冰魔尊主危险地眯起眼睛,打量着月见微,道:“你又是何人?”   月见微眨眨眼睛,道:“我是白雪境的一位弟子,那两个人,和我们少主有些仇怨,而且他们是从上界过来的人,根本不顾漠城百姓死活,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儿得知,白雪境和冰魔族签订了契约,他们为了报复少主,便想到了这种挑拨离间的阴邪法子,着实可恨得很!”   墨沧澜点了点头,道:“这件事情,我也一样有责任,作为补偿,我可代表白雪境,将两族之间的协议上,再多加一条——五十年内,但凡并魔族的结界破损,便由我白雪境出人,亲赴雪漠深处修补,如此可好?”   冰魔尊主瞳孔猛然一缩,道:“墨少主好大手笔,既然如此,我也并非拖沓之人,你说的那两人,先交由我带走,我好生审问之后,若着实如你所言,这件事情,本魔主暂且不与你们计较,若有欺瞒,我必不会善罢甘休!”   墨沧澜点点头,道:“单凭魔主所愿。”   冰魔尊主退到一旁,只等着墨沧澜带人上来。   墨沧澜便让人将被绑得结结实实还被灌了暂时散去修为的丹药的太皋和长真两位长老。   太皋和长真怎么也没想到,他们昨晚上刚干完坏事,今天一大早便打算偷偷溜出漠城,深藏功与名,却还没走到漠城门口,就被墨沧澜亲自带着几位长老还有一群佣兵团的人,把他们给绑了。   太皋破口大骂:“墨沧澜你这个卑鄙小儿,我乃是月家长老,你胆敢如此对我,主上若知道,必要杀了你泄愤!”   长真也叫道:“你和冰魔勾连,北帝王顾家可是知道!你快放了我,将功补过!”   月见微一脚一个踹在太皋和长真两人屁股上,冷笑道:“本少爷早就想踹你们,嘴里面没一句人话,打不过我大哥,偏偏就去欺负人家小辈,你们还敢说自己是月家人,也不知道月家人听了,会不会觉得丢脸!”   太皋不屑地说道:“冰魔乃是敌人,人人得而诛之,本长老乃是替天行道,杀了又能如何!?”   月见微用充满同情的眼光看着这位长老。   月家倒并非都是傻瓜,但显然这位长老,绝对脑子不大清楚。   不过,宗门世家的大长老,许多都是如此,他们平日里被家族追捧多了,便觉得走在哪里,他们自己便是规则,其他任何人都要为他们让路。   然而,这些长老们却忘了,他们的修为,其实并没有那么厉害,至少在见多了强者的月见微眼中,只不过是个区区跳梁小丑罢了,能杀了他们的人,多不胜数。   也不知道是谁给的胆子。   果不其然,在太皋长老话音刚落,他的一条手臂,就被冰魔尊主刀起刀落给砍了下来。   太皋先是只觉得手臂一凉,尚未意识到什么来,只听得旁边长真长老一声尖叫,再行看去,才发觉自己的手臂居然掉了。   太皋目眦尽裂,大叫一声,然后含恨朝着周围看去,惊怒叫道:“什么人,我可是月家长老,背靠林家,今日若折损于白雪境,月家和林家,必不会放过你们!”   “白雪境是死是活,与本魔主又有何相干?”冰魔尊主从人后走出,满目冰霜,勾了勾唇,慢条斯理地对墨沧澜道:“这两人,本尊便带走了。”   墨沧澜道:“请便。”   冰魔尊主手中凭空多出了数根冰做得锥子,直接用那些锥子将长皋长老用锥子串了起来。   长皋长老顿时疼的哇哇大叫,一边叫喊,一边大骂墨沧澜不是东西,还说月家人到时候一定不会放过他。   冰魔尊主觉得这人太吵嚷,便直接用一根冰针,穿透了他的舌头,让他说不出话来。   长真长老见状,已经吓得面如土色,险些腿一软跪在地上,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看着面色冷漠的墨沧澜,还有旁边一脸幸灾乐祸的月见微,突然意识到,他似乎,过于小看这些从不被他放在眼里的人了。   冰魔尊主提着这两人挂在那只冰鸟的爪子上,翻身飞到冰鸟背上,这便离开了。   望着冰魔尊主的背影,月见微禁不住感慨道:“方才那位冰魔尊主,可真是够心狠手辣的啊,太皋老狗,已经被他扎成马蜂窝了吧?”   墨沧澜淡漠道:“太皋和长真二人,残杀那些冰魔幼崽的时候,也一样心狠手辣,不留余地,也算是自食其果了。”   月见微深以为然,点了点头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只是,我始终想不明白,那两位长老,分明修为也不算是特别强悍,比起那些座山老祖还差得远,又为何敢在白雪境嚣张?”   墨沧澜道:“总有人喜欢狗仗人势,拎不清自己的位置。”   墨沧澜倒是和狄家那些主战派的想法不同,他并不认为杀伐才是让自己强大的唯一方法。   若是能两厢安好,自然是最好不过的,如此一来,墨沧澜自己也能留下更多时间,用来修炼,而不是处理这些凡尘杂事。   太皋和长真两人的做法,无疑是给墨沧澜添了麻烦,若是他不能及时揪住两人,和冰魔一族好容易换来的和平,说不定就要打破了。   回去的路上,月见微还觉得亏了,道:“大哥许诺那冰魔尊主,说是日后五十年,但凡冰魔结界出现问题,便派人去修补,一点好处都没有,都怪那两个老狗。”   墨沧澜看着月见微不忿儿的表情,笑着在他脑袋上揉了揉,道:“说起来,这也不亏什么,毕竟结界之事,关系重大,若真的出了问题,到时候漠城作为门户之地,必然首当其冲,有时候,给人方便,也是给自己方便。”   月见微禁不住叹道:“大哥果真是有大胸怀的人。”   墨沧澜但笑不语,暗道:他哪里是有大胸怀,分明就是利益所趋罢了,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包括今日这场太皋和长真搞出来的闹剧,月见微岂是知道,他早已知道这两人想要搞出来点什么动作,却是佯装不知?   墨沧澜看着月见微,兀自对他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月见微才是个小傻子。   他以为自己是个事事都不放心上、风光霁月的人,但那只是近百年前的他罢了。   人都是会变的,哪儿能永远那般简单?   八十年的蹉跎,八十年的羞辱,他曾站的多高,跌落的时候就有多痛,他摔得粉身碎骨,也看透了人心。   他墨沧澜如今没变成心理扭曲的变态,或者走火入魔爆体而亡,说实在的,就连他自己都有些佩服自己了。   但其他的,便不好说了。 第128章 月家来人   月见微这么单纯的一个人,竟是就这么傻乎乎地朝着自己扑了过来,还锲而不舍坚持不懈地非要留在他身边不可。   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招惹的,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他可知道……招惹了自己之后,纵然日后后悔,他也绝不会再放他离开,飞蛾扑火,何曾见过火放过飞蛾?   墨沧澜压抑住了心底阴暗的想法,有些想将自己的念头,与谁说一说,但玄冥空间里面那位老祖,早已在他恢复修为的时候,就已经隐匿不见了。   月见微还兀自很是窃喜,道:“那长真和太皋,真是蠢透了,原本已经不与他们计较什么,却是他们非得自己撞上门来,给了我们一个绝佳的理由除去他们。”   墨沧澜讳莫如深,道:“你觉得,他们该死么?”   月见微哼了一声,说:“他们那般嚣张,侮辱沧澜哥哥,本就该死,若不是因我打不过他们,我绝不会,让他们活着走出白雪境!”   墨沧澜:“……”   是他方才一不小心想差了,月见微虽然心思单纯,但也是个小祖宗,而且有时候挺大度,有时候,心眼比芝麻还小。   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的。   至少出门在外,不会吃亏了。   解决了月家的两位长老,又安抚好了冰魔一族,墨沧澜和月见微便回到白雪境,给墨意寒回禀此事了。   墨意寒一听,又是愤怒又觉得解气,骂了月家一通,才顺了顺气,道:“我们把月家两条狗,扔给了冰魔一族,还不知道月诗雪回去之后,该怎么编排咱们呢,不是我诋毁她,就她那张嘴,当真欠撕。”   墨沧澜淡淡说道:“她暂时,回不去了。”   墨意寒一愣,道:“什么意思?”   墨沧澜说:“我一早便让人将月诗雪给扣了下来,如今整困在墨家名下的客栈里面,月家在漠城搅和出这么多事情来,如何就能一走了之?”   墨意寒目瞪口呆,道:“你、你这小兔崽子,你把堂堂郡主都给扣下来了?你有问过你爹我的意见吗?”   墨沧澜看着墨意寒,笑了一笑,道:“爹,你当初单枪匹马,冲到月家抢亲的时候,可没想过你抢的那个,乃是月家少主的童养媳。”   墨意寒一听,顿时笑骂道:“兔崽子你最近飘的很,我看你是反了天了,居然要和你爹比了——儿子和闺女能一样吗?你压着人家的女儿,这若是说出去,月诗雪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月见微顿时就不乐意了,撇了撇嘴巴,道:“墨爹爹,话不能这么说,那月诗雪这般气势汹汹地来寻大哥麻烦,让大哥彻底沦为整个苍茫大陆笑柄的时候,也没考虑过大哥的面子呀,况且,大哥现在是因为得了造化,身体恢复,才显得我们赢了一筹,可若没那造化,大哥现在,岂不是彻底被人耻笑侮辱?”   墨意寒琢磨了一会儿,很是认同地点点头,道:“你这么说,也有道理。”   想了想,墨意寒又叹了口气,道:“就是不知,月家那边会不会派强者来寻我们麻烦,今次,月家真正的强者并未出动,才让我们占了上风,若是强者亲至,我们可就没有说理的机会了。”   到底还是强者为尊,强者一出,不管你究竟是有理还是无理,直接一巴掌拍下来,具是一团肉泥,哪儿有说理的机会?   墨沧澜却是一切尽在掌握,道:“我已派人去将此事告知月隐之,又向北帝王府奏明此事,我墨家毕竟是北地王府麾下,月家再怎么无理,也绝不敢和顾家撕破脸皮。”   月见微一想,墨沧澜当真是筹谋周全,竟是已经把将来的对策,都已经想到了。   月家和顾家地位一样,月家有强者,难道顾家就没有了吗?   更何况,这件事本就是月家无理,撇开退婚不说,就只说月家长老险些挑起战争,就足以吃这个闷亏了。   再说那月隐之,乃是月家名正言顺的少主,月家当代第一人,在整个家族说一不二,更是难得看得清的聪明人,必不会为了一个月诗雪,得罪墨沧澜。   墨意寒有些狐疑,道:“月隐之常年在归元神宗历练,鲜少有人追踪到他踪迹,还有顾家,也对漠城放任不管,你派人请他们,他们会来吗?”   墨沧澜淡淡一笑,道:“如今,我修为恢复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大陆,多少人想要前来漠城一探究竟,我主动邀请月隐之他们,岂会有不来的道理?”   这段时间,白雪境和漠城,平白多了不少窥探的眼睛,都是来打探墨沧澜情况的,只是,墨沧澜藏得极深,轻易不会出门,又派出影卫,将那些探子给一个个揪出来扔出去,以示警告,所以到现在为止,外面对墨沧澜道深浅,仍是摸不透彻,好奇的很。   月隐之和墨沧澜有些交情,他自然关心墨沧澜的情况,必然会来。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月隐之便到了白雪境,除他之外,月家得知月诗雪被质押在漠城、两位长老也死于非命之后,腾时勃然大怒,月夫人赶忙派了两位真正的强者,来白雪境要人。   月隐之有个外号,叫做“寒霜寂雪玉阎罗”,他性情极冷,脸上鲜少能看到多余表情,一张脸也是清冷俊美,倒是有不少人吃他这一套。   在墨沧澜式微的这些年,月隐之乃是当世最受追捧之人。   只是,月隐之向来不曾在意这些身外之名,只潜心修炼,一心求道,懒得理会任何追求者,独来独往,心无旁骛,倒也不曾听说过,他和谁走得比较近。   也有不少人看不上月隐之这高傲冰冷的性子,背地里说他无情,对待自己家族的人,也不够热络,保不准就会是下一个月孤影。   月见微对此:“……”   他爹在苍茫大陆的名声,貌似一直以来,都不太好啊。   月隐之来的时候,月家派来的强者也刚好来了。   这两位强者,乃是月家族长派来的,派头自然不小,光是那身上的威压,就足以让整个白雪境的弟子,都不敢大声喘气说话了。   月见微虽然在之前那三位月家长老面前窜的很,但是,到了这两位强者面前,却是一句话都不敢讲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啊,这两位,显然就是那种一巴掌就可以把他拍成肉饼,连墨沧澜出手救助的机会都不给的,月见微才不想当身先士卒的大傻瓜。   两位强者,修为深不可测,齐齐站在议事堂前,目光如炬地看着墨沧澜,单凭威压就已经让人心中生出恐惧。   其中一位强者淡淡说道:“你们白雪境墨家,胆大包天,竟是敢私下扣押皇族郡主,罔顾皇族颜面,当真以为,我月家无人了?”   墨意寒咳嗽一声,道:“云长老呀,好久不见了,您老别来无恙?”   这位云长老,眯着眼睛瞅了眼墨意寒,目光更冷,道:“又是你!前些年,就是你打闹月家,让月家成为谈资笑柄,如今又不安生,可是又欠教训了!?”   墨意寒满脸尴尬,道:“那什么,云长老,过去的事情咱们就让他过去算了额,今日我们扣押月家郡主,着实是事出有因呀,我们也不想得罪月家。”   云长老冷哼一声,吓得墨意寒险些腿一软跪在地上。   旁边的那位容貌极为年轻的长老,倒是打量着墨沧澜,若有所思地说道:“来之前,我倒是和华阳见了一面,听他说你修为恢复了,本以为是夸大其词,现在看来,你修为虽比不得之前全盛时期,却也仍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墨沧澜少年时期,曾去月家拜访过,倒也见过这位德高望重的长老,两人就着道统还曾详谈一番,到也算是有些渊源。   墨沧澜不卑不亢,道:“的确有了一些境遇,我也不曾想到。”   七长老点了点头,道:“看样子,过不了多久,苍茫大陆的年轻一辈排行,又要重新改变了。”   墨沧澜淡淡一笑,云淡风轻地说道:“七长老谬赞了,江山代有才人出,我已八十年不曾修炼,能活到现在,全靠丹药养着,虽看起来修为还在,实则外强中干,况且,年少轻狂时候不知进退,吃了大亏,现在自然知道轻重,不敢再行事高调。”   七长老点了点头,刚准备开口,便被云长老给打断了。   “我看你,仍是不知进退。”云长老冷哼一声,道:“你若是知道轻重,老夫又怎会万里迢迢,亲赴此处?”   墨沧澜意味深长道:“此事,说来话长。”   云长老道:“那就长话短说。”   这时候,已经有人将月诗雪带了过来。   月诗雪一看到两位长老,当即便泪眼朦胧,面容消瘦,哽咽扑过来道:“云长老,七长老,雪儿好苦好惨啊,他们墨家,非但任凭一个义子羞辱我,还不顾月家颜面,竟是将太皋和长真两位长老,送给冰魔异族……我还有何颜面活着?还不如,直接撞死算了!”   云长老也算是看着月诗雪长大的,见到她竟是形容枯槁,狼狈成这个样子,当即便怒火中烧,猛然朝着地面拍出一巴掌,道:“墨家简直胆大包天,不知死活!”   只听“轰”地一声,地面便多出来一个三尺深的大坑,地板崩裂飞溅,墨沧澜连忙拂袖护着月见微退后,这才没让月见微受伤。   月见微亦是被吓了一跳,赶紧趁机躲在墨沧澜怀中,抱着他腰身不丢手。   墨沧澜:“……”   他服气了。   七长老有些头疼地按了按眉心,道:“云长老,来之前分明说好了,是来查清情况,又如何直接发火了?”   云长老理直气壮,怒视墨沧澜,道:“无论如何,我月家郡主,都并非你们能辱没的!”   云长老说着,竟是要动手!   正在此时,一道淡烟色的身影飘然而至,一个容貌清冷气质孤高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年轻男子翩然而至,落在云长老和墨沧澜之间。   “西界月隐之,前来拜会。”月隐之道。   月见微抬眸看着月隐之,但见他正轻轻冷冷地看着墨沧澜,片刻之后,又将视线落在月见微身上。   月见微:“……”   突然背后一凉。   墨沧澜道:“月道友,许久不见了。”   月隐之微微点头,算是回应。   七长老和云长老对视一眼,七长老有些意外,道:“少主,你怎会来此?”   月隐之道:“听闻墨家和月家有些误会,自然要来看看。” 第129章 月隐之   云长老虽然德高望重,但出门在外,还是要给月隐之面子,便忍着怒火,道:“少主,墨家欺人太甚,杀了我月家两位长老不说,还欺辱郡主,未免太不将我月家,放在眼中了!”   月诗雪一看到月隐之,便心中生出了一丝畏惧。   她自幼就害怕这个同父异母的兄长,在她眼中,这世上再没有比月隐之更冷酷无情的人了,莫要说替她出头,只怕是这位向来“秉公职守”的兄长,还会反过来怪罪她的不是。   月隐之转过身子,一双宛若寒霜的淡金色眸子,冷冷看着月诗雪,道:“你来白雪境,做什么?”   月诗雪仿若被卡住了咽喉,艰难地瑟缩了一下,咽了口唾沫,才细声细语地说道:“来、来退婚。”   月隐之脸色倏然便又冷了几层,整个房间内,都像是飘进了雪花,席卷着寒风。   月见微忍不住搓了搓胳膊,小声嘀咕道:“吓死个人啊。”   这话一出,就连云长老都瞪大了眼睛,道:“雪儿,你这为何要退婚啊?”   月诗雪沉默不语。   月见微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还不是看我沧澜哥哥,是个废人,还说不愿意嫁过来守活寡,明里暗里地辱骂我大哥,来退婚有什么稀罕的,要暗中使坏,陷害墨家于不义,才是厉害。”   月诗雪涨红了脸,咬咬牙,道:“我为我自己将来打算,有什么错?若不是墨家屡次不同意退婚,我又怎可能,亲自来此处?”   “荒唐!”月隐之简直要被气笑了,墨沧澜在那传信之中,只说与月家大小姐出了过节,他听说过月诗雪和五皇子的暧昧传闻,以为是这件事情,却没想到,月诗雪居然胆大包天到自己来退婚!   月隐之越发冷厉,声音不高,却很是吓人。   “月诗雪,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契尚在,谁给你的胆子,越过家族和父母,前来墨家自行悔婚?更何况,当年的婚契上,写得明明白白,良缘既定,富贵莫论,你如今又是在做什么?”   月诗雪也颇为委屈,顿时含泪道:“你们谁曾管顾过我的心情?我早已沦为笑柄,这些年,我因着被这么个未婚夫拖累,处处受人嘲笑,我连归元神宗都不敢回了,你们却为了家族颜面,罔顾我的感受,你们算什么家人?你们心里,只有家族颜面,何曾在乎过我的感受?”   月隐之微微蹙眉,一抬手便下了一个禁言咒,咒术封在了月诗雪嘴巴上,让她动弹不得,还说不出话来。   月见微:“……”   是个狠人。   月诗雪又惊又怒地瞪着月隐之。   月隐之道:“不思己过,反怪罪旁人,你不必再说话了。”   月诗雪当即又委屈的掉眼泪。   云长老见状,不禁替月诗雪求情,道:“隐之啊,这件事情,雪儿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她许是一时接受不了,冲动行事,想来墨少主大人大量,必不会和一个柔弱女子计较。”   墨沧澜淡淡一笑,道:“的确不会计较什么,此次将郡主留在漠城做客,惊扰到了两位长老和月道友,也不过是想当面将误会讲清楚,希望两家莫要留下过节才好。长真和太皋两位长老,为了毁我漠城与冰魔族缔结的百年和平,竟是故意杀了并魔族的幼子,为了大局着想,我便将两位长老,送去冰魔族做客了,此事,我怕各位误会,便先行解释。”   这件事情,孰对孰错一听便知。   若是月隐之不在,那云长老怕还会刁难一番,释放月家威压,但月隐之既然在这里,云长老自然不再发表什么看法。   月隐之自是知道那位继母带来的几位林家长老,都是什么货色,听完之后,只是不甚在意道:“合该如此,心胸狭窄,为人刻薄,纵然墨道友不动手,我也自会清理门户。”   月诗雪心中狠狠一震,便知道月隐之此次,定然要站在墨沧澜这边了,腾然心中升起了浓浓的绝望。   墨沧澜微微一笑,道:“既然月道友能理解,那我也放心了。还有一事,怕是郡主尚未告诉诸位,我与郡主之间的婚契,已经毁了,从今以后,婚丧嫁娶,各不相干。”   说完之后,三道错愕的声音同时响起——   “什么!?”   云长老马上变了脸色,方才还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想要给墨沧澜些脸色看看,此时顿时变了个人似的,有些急切地说道:“怎地就解了?不是说了,就是误会吗?当初缔结婚约的,可是你父亲和我们月王,她小孩子说话,算不得数的!”   七公子也倒吸口凉气,道:“墨少主,这件事情,你可不要赌气行事啊!”   月隐之的眉头,皱成了一道川字,看起来极为纠结。   墨沧澜淡淡道:“郡主乃是带着婚契来的,这婚契,父母皆可有毁契的权利,郡主的婚契,已经有了一道法印,乃是同意毁契。在下那时,前途灰暗,深以为郡主所言甚是,不敢耽搁郡主大好年华,更何况,郡主既然已说他和麒麟世家五皇子情投意合,海誓山盟,在下又有何颜面继续鸠占鹊巢?纵然不舍,也无可奈何,遂只得同意。”   “……”月见微着实是佩服墨沧澜,三言两语,是非对错,起因结果,悉数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没有意思添油加醋,却也将自己的无可奈何表现得淋漓尽致。   果不其然,除了月诗雪之外,月家三人皆是脸色忽青忽白,甚是难看,这下子,就连之前一直在替月诗雪说话的云长老,也不悦地看着满腹委屈的月诗雪。   就算墨沧澜成了个废人,月家也从未想过退婚,其中缘由,倒是极为复杂,但不管如何,就算月家真的要退婚,也绝不可能如同墨沧澜所言,竟是明目张胆、作威作福、撕破脸皮。   月隐之那双本就浅淡的眸子,顿时像是凝了冰渣子似的,刮得月诗雪浑身发冷。   “此事,可有回转之地?”月隐之问道。   墨沧澜道:“既然已经没有缘分,不必再强求,郡主和五皇子,怕不是空穴来风,在下不才,做不来棒打鸳鸯之事。”   月隐之思忖片刻,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做强求,墨少主且放心,此事乃是月诗雪一人所为,并不代表月家的态度,今日之后,月诗雪将在月家祖地,闭关百年,以反思自省。”   月诗雪顿时惊恐地瞪大眼睛,满是不可置信之色,她拼命摇着头,拒绝月隐之的这个惩罚——月家祖地,根本就是个荒无人烟的荒凉结界,她若是被关在那里,足足百年,纵然不死也会成个疯子的!   云长老看着月诗雪的眼神里面,多了几分可惜之色,然而他只是重重叹了口气,露出了失望之色,却也并未替月诗雪求情。   在场三位月家人,都知道月诗雪此人已经废了。   从此之后,月家自然会栽培其他弟子,月诗雪纵然血统高贵,也敌不过她愚蠢至极,自寻死路!   云长老自觉没脸,甩袖便走,七长老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便也告辞了,顺便还将正一脸浑浑噩噩遭受重击的月诗雪,也给一同弄走了。   三人离开之后,月隐之很是惭愧,道:“一时不察,让墨兄受委屈了。”   墨沧澜道:“此事也不是月兄之过,不必代人道歉。”   月隐之面无表情,道:“话不能这么说,我身为月家少主,竟是让这种事情发生,是我之过。此事算我欠了墨兄一个人情,墨兄若有什么需要,但有所求,绝不拒绝,以此为誓。”   月隐之将来造化不可言说,他一诺千金,为人君子,他的人情,可不是谁都能得到的,可谓是珍贵至极。   墨沧澜便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我便先记下这情了。”   接着,墨沧澜又道:“听说,远空古境就要开了,不知这名额,能在哪处卖得?我这些年,未曾关心过外面的事情,竟是一无所知了。”   月见微心中禁不住吐槽,沧澜哥哥说假话也是张口就来,他分明比谁都清楚这些年来苍茫大陆的风云变化,却在月隐之面前装小白兔,还特意提起远空古境……   “这名额我手中有不少,给墨兄匀出几个不是难事。”月隐之出手豪爽,当即便将三枚远空古境的入门玉牌递给墨沧澜,道:“玄级六重之下皆可进入,只是那里面的妖兽,可不止玄级六重。此次远空古境关心者甚多,归元神宗和几大宗派世家,但凡玄级六重之下的,都会想方设法进来,墨兄可要提早做好准备。”   墨沧澜拿过玉牌,对月隐之道了声谢,笑了笑,道:“月兄倒是不会去了。”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o m   月隐之如今已经是玄级九重,只差一重,就成了当代真正的强者高人,他的修为,远高于玄级六重。   月隐之却并无丝毫骄纵之意,看着墨沧澜,淡淡说道:“我如今的修为,不过是你八十多年之前的修为罢了。我这些年,始终期待能够与你一战,你能恢复,我很高兴。”   月隐之高兴,是真的高兴。   而这种高兴对他而言,也是极为难得。   月隐之修的,乃是忘情道,修的是剑心,罕少有正常人的感情,他一颗心,早已如坚硬的剑,难以撼动,情绪微少。   唯有旗鼓相当的对手,能让他兴奋、激动。   他承认的对手,从来都只有墨沧澜一人。   月隐之接着又说道:“不知墨兄,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若是想回归元神宗,定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墨沧澜摇摇头,道:“不瞒你说,这段日子,前来漠城打探的人不在少数,白雪境弟子被搞得不胜其烦,我也无法安心修炼。如今我身体刚刚恢复,修为也跌落不少,想来还是潜心修炼最好。接下来,我打算闭关三年,待到修为稳固,身体确无大碍之后,再出关历练。”   月隐之本希望墨沧澜能直接回归元神宗,他也好有人随时切磋,听闻此言,便有些隐隐失望。   但月隐之转念一想,墨沧澜如今的确需要闭关修炼,稳固根本,也好日后更好的提升修为,便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等墨兄出关之后,再行叨扰了。”   月隐之是个干脆利落的人,解决了两家矛盾,又亲眼见到墨沧澜恢复如常,便连个晚饭都没吃,直接离开了。 第130章 义父下落   月隐之走后,月见微问道:“大哥,你真打算直接闭关三年啊?”   墨沧澜点点头,道:“我准备在事情暂且告一段落之后,直接自废修为,从头开始修炼。”   “什么?!”墨意寒大吃一惊,道:“你疯了吗?自废修为,从头修炼,困难程度要比第一次修炼,难上十倍甚至百倍,你现在又有什么必要,从头修炼?”   墨意寒禁不住暗骂:别看墨沧澜这小崽子总是一派沉稳有度的模样,但实际上,从小到大,这小兔崽子没少给他搞事情,这不,又来了!   月见微最初惊讶了一下,但很快便想明白墨沧澜的意思了。   那冰之精魄在修炼的时候,需得从根基开始与身体融合,否则效果就会大打折扣,日后对冰之精魄的利用,也有相当的限制。   墨沧澜自废修为,从头练起,便是为了将来更长远的路做打算。   墨沧澜便给墨意寒解释了一番,墨意寒听完,果真沉默了。   从头练起,的确风险极大,但墨意寒却并非那等眼光狭短的人,他自然清楚不能只看眼下的利益。   所以沉默过后,墨意寒便叹了口气,道:“这样也好,既然你能如此幸运,得了这神造圣物,赌一把也是应该的。”   墨沧澜笑了笑,说:“不过,在我闭关之前,打算去一趟冰封之城。”   墨意寒神色一变,看着墨沧澜片刻,然后有些为难地说道:“冰城你不必再去了,你父亲他……不在那里面。”   墨沧澜脸上的笑容凝固,逐渐消失,他蹙眉说道:“爹,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不是说,我父亲为了给我寻找解药,入了冰城,便再未出来吗?”   冰城是雪漠深处一处类似于秘境一样的神秘地方,十年会开一次。   冰城里面有不少奇花异草,但因着极为神秘,又危机重重,所以修士们鲜少会进入其中,就连冰魔一族都避之不及。   那年,月轻鸿听说冰城有一株盛开的银霜圣蕊,那刚巧正是十味解药当中的一味,他便孤身一人,不顾劝阻要去冰城采摘,但直到冰城关闭,都未见他出来。   墨沧澜一直以为,月轻鸿是被困在了冰城。   墨意寒迟疑了一番,才皱着眉头,道:“你爹他的确去了冰城。”   月见微:“……”   墨沧澜:“……”   月见微费解,道:“带走了,是什么个意思?”   墨意寒也是一副憋屈的样子,很是郁闷地说道:“我原本,并不太担心你父亲会丧命于冰城之中,但是三个月后,竟是一个陌生男子,带着一株银霜圣蕊回来的,他不等我开口,就说这是你父亲让他交给我的。”   墨沧澜蹙眉问道:“我父亲人呢?”   墨意寒叹了口气,说:“那个人说,你父亲身份尊贵,本就是来下界历练,如今时间已经到了,你父亲自然要回去,他们这些人,就是来接你父亲的。”   墨沧澜:“……”   月见微的心情还挺复杂的,这种画本里面才会出现的戏码,竟4然让他碰到了个真的。   墨沧澜不赞同地说道:“父亲岂是那种抛家弃子之辈?他就算不管我,至少也得管顾你和云泽吧?”   墨意寒摸摸鼻子,说:“我当然不同意了,我好不容易抢过来的道侣,怎么能说走就走?但那人修为深不可测,我也打不过他,他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我,我肯定要怂啊。”   墨沧澜抽了抽嘴角,按着眉心道:“所以,你就这么把父亲,拱手相让了?”   月见微也点着脑袋,道:“是啊,好歹也得挣扎一下吧。”   “我挣扎了啊,但没有用。”墨意寒解释,道:“我那时候就说,我和你父亲,情投意合,你们非要把他带走,他肯定舍不得我,到时候会和你们闹矛盾的。”   “结果呢?”   “结果,那人就说让我放心,他们自然有法子让你父亲忘了他在这穷乡僻壤发生的事情。”   墨意寒满脸丧气,唏嘘道:“我他娘的还能说什么?关键是,我说什么都没用了啊!”   墨沧澜心头非常不是滋味儿,他的父亲,竟然是被人给带走了,听这意思,竟还是强制带走的。   月见微也没想到,他义父的经历,居然如此曲折狗血,当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不过,这也总比,他死在了冰城里面,要好得多。”墨意寒倒是一副看的很开的样子,虽然也不知道是真看开了,还是将伤痛隐藏在表面之下。   墨意寒平静地道:“刚开始的时候,我也没法接受,但后来,也就习惯了。”   看着墨沧澜那有几分替他担忧的眼神,墨意寒笑了笑,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必在意这些了,我告诉你真相,也不过是为了让你不必再挂念你父亲,该闭关就闭关去吧。”   墨沧澜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   一路回到了观澜轩。   “没想到,义父竟是被上界的人,给带走了。”月见微唏嘘一声,道:“我还真以为,他是在冰城里面,等着人去救呢。”   墨沧澜也沉思了一路,现在才说道:“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如果我爹说的是真的,那么,那些前来带走我父亲的人,来头定然不小。”   月见微点了点头,道:“否则,以墨爹爹这种性格,不可能就这么认命了。”   墨沧澜朝着天空望了一眼,道:“我怀疑,那些人乃是紫泽仙陆过来的,若单单只是苍茫大陆的世家,我爹不可能一点风声都不走漏。”   墨意寒连去月家抢亲的事情,都有本事干,若非对手强大懂啊让给他连挣扎都不必,他又如何舍得将月轻鸿拱手相让呢?   月见微看着墨沧澜,道:“不管怎么说,等我们所向披靡的时候,就不必担心对手是谁了。”   墨沧澜原本打算去冰城的计划,就此搁浅,他也不曾再提起过月轻鸿的事情,只是暗自决定,待到自己能够飞升紫泽仙陆之后,定要仔细查查父亲的事情。   ………………   又过了几日,墨沧澜的一位老友顾清尘也来了白雪境。   顾清尘乃是北帝王世子,身份极为尊贵,比墨沧澜年龄稍大一些,为人向来低调,温润如玉,乃是一个典型的贵公子模样。   顾清尘排场不大,到了白雪境之后,也并未让太多人知道,只是私底下见了墨意寒和墨沧澜等人。   顾清尘问过了月家退婚的事情,得知墨沧澜和月诗雪已经彻底没了关系,倒是松了口气。   “这样也好。”顾清尘道:“我这些年,在归元神宗,也听得了不少有关月诗雪和五皇子的事情,只是,五皇子并非良配,我也没想到月诗雪居然头昏到这种地步,不过,现在我听得消息,月诗雪已经被家族关入了祖地,百年之内,都出不来了。”   月见微打量着顾清尘,只觉得这个人看起来让人感到极为舒服,容貌气度自然是无可挑剔,如同月光皎然,顾盼风流。   月见微禁不住暗中咋舌,怪不得邙山派宋场离那小子,最后会跟在顾清尘屁股后面跑,月隐之那种太冷,靠近一些就冻成冰块了,墨沧澜这种又艳得让人不敢侵犯,一看就不好追,还是顾清尘看着最舒服。   墨沧澜淡笑道:“之前,月隐之也来了一趟,倒是对他这位妹妹,甚是不喜。”   顾清尘也是一笑,道:“这就涉及到月家一件隐秘往事了。月隐之的母亲,乃是林家的一位主脉嫡系,性子温和,与世无争,后来,他母亲还没过世的时候,他母亲的妹妹,就大着肚子嫁入月家。虽说月隐之母亲最终是因为修炼之时,爆体而亡,但心情抑郁,和那嫁过来的妹子自然有关。”   月见微闻言,也忍不住连连点头。   他以前在月家的时候,没少听人私底下说起林家原来的主母有多好,现在的主母有多小家子气,连打赏都比不上前主母。   还有人说,月隐之的娘亲是被她妹妹给害死的,但这也只是传言罢了。   月见微虽不知道真相如何,但从月隐之对这位后母和妹妹的态度来看,恐怕十有八九是真的。   顾清尘看到月见微点脑袋的小模样,禁不住一笑,道:“这位,就是你一掷万金,买了那丹炉送出去的弟弟吧?”   月见微摇摇头,颇为认真地说:“我现在有另一个身份了,我现在是沧澜哥哥的童养媳。”   顾清尘:“……”   顾清尘满是狐疑地看着墨沧澜。   墨沧澜轻咳一声,道:“说来话长。”   顾清尘好奇道:“可是真的?”   在月见微隐隐期待的注视下,墨沧澜点点头,道:“的确是真的。”   顾清尘便笑了,道:“以前在归元神宗时,那么多美人环绕追逐,也不见你对谁多看一眼,看来,你这位小童养媳,自有其特别之处。”   月见微很是厚着脸皮,眯着眼睛笑道:“追我沧澜哥哥,有个绝招,就是死皮赖脸,死不要脸,往他身边贴,像是狗皮膏药似的粘着他,沧澜哥哥看着高不可攀,实际上,很是心软呢,被贴得受不了了,自然就接受了。”   顾清尘禁不住乐了,觉得月见微果然是个难得一见的妙人。   墨沧澜却是不乐意了,在月见微脑门上敲了一下,道:“就你会说,哪儿有说自己是狗皮膏药的。”   月见微俏皮地对着墨沧澜吐了吐舌头。   顾清尘笑到:“有这么个乖孩子陪着你,也难怪看你这状态,比上次好得多。”   墨沧澜亦是一笑,蛮有深意道:“我听说,世子殿下最近,也是桃花颇多,邙山宋长离,倒也有趣的很,与我关系想来不错。”   月见微一听,又是禁不住暗中咋舌,宋长离这小子,行动速度还真够快的,居然才离开漠城没多久,就开始追求顾清尘了。   顾清尘露出了几分无奈之色,道:“你就别打趣我了,宋少主的追求,我险些就招架不住。”   墨沧澜挑眉,很是感兴趣,道:“怎么说?”   顾清尘叹了一声,道:“我走到哪里,他追到哪里,我住客栈,他必要住在我旁边,还深更半夜的对着我的窗户弹琴唱歌,我想去猎妖历练,结果还没等我动手,他就把我身前的妖兽给一张符纸轰了个干净。”   月见微:“……”   月见微忍不住捧腹大笑,乐不可支,没想到,看着精明的宋长离,还真是个单纯的小蠢货,追起人来,竟然比自己还不足。 第131章 三年之后   月见微自己好歹也算是投其所好,给墨沧澜炼制各种丹药,还嘘寒问暖,变成小兽在墨沧澜怀里撒撒娇装装可怜什么的,那宋长离,也不管人家顾世子喜欢什么,需要什么,就一股脑的跟踪加耍帅。   月见微幸灾乐祸地想,估计宋长离追夫之路,要路漫漫其修远兮了。   墨沧澜也是一言难尽:“……”   墨沧澜也不好意思说自己老友的坏话,最终叹了口气,道:“我认识他那么久,居然没看出来,那小子居然那么……单蠢,许是因为第一次有喜欢的人,没什么经验吧。”   墨沧澜到底是偏心自己的小伙伴,顺便还替宋长离说了句好话挽留一下他在顾轻尘心目中的形象。   顾轻尘也是个讲礼数的人,从不会私下说人坏话,宋长离的事情,他只是因着墨沧澜提起,才说了两句,很快便换了话题。   顾轻尘道:“你之前说,有些生意上的事情要交代,可是又发现什么厉害的丹药了?”   墨沧澜点点头,道:“我这边,有一种名为冲虚丹的丹药,服用之后,可以让真气游走大周天的速度,增快十倍,滋养五脏六腑和筋脉穴道,让消耗的真气,恢复速度提升数倍,想来前景不错。”   顾轻尘眸子一亮,道:“可有样丹?”   墨沧澜拿出个瓶子,递给顾轻尘,道:“世子是高手,一看便知。”   顾轻尘见过的好东西,数不胜数,他拿出一颗丹药,观察片刻,又嗅了嗅,表情更是生动了几分。   “我也不问你这丹药从何而来,也不需要知道,但我可以保证,这丹药但凡对外出售,不出十日,必要大火!”顾轻尘语气很是肯定地道。   墨沧澜笑到:“我打算将这丹药的丹方直接拿出来,世子门下的丹师,必然比我这边要多。”   顾轻尘一挑眉梢,道:“你倒是大方,既然如此,赚来的利润,白玉京和王府,还是五五分成如何?”   月见微一听,心头一跳,暗道:这位顾世子,竟然知道墨沧澜背后的势力,而且听他这自然而然的口吻,怕是两人已经合作了不止一次。   墨沧澜道:“世子一样大方,不过,见过世子之后,再过几日我就要闭关了,这次闭关,少则三年,多则五年,这其中若有什么生意上的事情,但凡我下属做不了决定打,世子可与见微商量。”   墨沧澜此话一出,顾轻尘便吃了一惊,他自然知道,墨沧澜和白玉京之间的关系甚是隐秘,就连他爹都只知道些只鳞片爪的情况,墨云泽更是一无所知。   如今,墨沧澜竟然让月见微代替他做决定,便意味着他对月见微,不管是从能力上,还是人品上,都是十足十的信任,且毫无顾忌。   顾轻尘不得不高看月见微一眼。   看来,这位小童养媳的能耐,可是不小啊,顾轻尘自是知道,月见微是年初才来白雪境的,没想到短短一年之内,月见微已经受到墨沧澜如此信任。   月见微自己也很是意外,之前墨沧澜和他商量过将冲虚丹丹方交给靠谱的人,炼制丹药售卖收分红的事情,月见微只当是那丹方是自己的,墨沧澜便与自己商量,没想到,却还有这层意思在。   不过,月见微自然当仁不让,笑道:“既然大哥如此信任,我肯定会好好看着咱们家生意的,大哥就放心吧。”   顾轻尘见他如此,便也说道:“我相信墨兄的眼光,回去之后,我就给下属交代一番,若是小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直接差人去找我就行了。”   月见微道了谢,又和顾轻尘聊了片刻,没过多久,便听人通报,说是邙山派少主宋长离来了白雪境。   顾轻尘:“……”   墨沧澜笑了起来,玩味地看着顾轻尘,道:“顾世子可真是,魅力无穷啊。”   顾轻尘露出一丝窘迫,道:“墨兄就别笑话我了,要比起魅力,哪里比得上你?自从你修为恢复的消息传出去,如今走在路上,处处能听到各路修士都在说墨兄。”   月见微眼珠子溜溜转,道:“我还没见过宋长离追人的样子呢,肯定特别蠢,他之前,还嘲笑我来着,不行,我也得去嘲笑他一番。”   墨沧澜:“……”   这小子,可真是够记仇的,宋长离不过是之前骗他说喜欢自己,月见微不光当时每天晚上都折腾的宋长离睡不好觉,直到现在还想着嘲讽宋长离,也不知宋长离知道了,心里会是什么滋味儿。   前来观澜轩的路上,墨云泽蹦蹦跳跳地围着宋长离,道:“长离哥哥,你这次,又是来看我大哥的吗?”   宋长离心里想着,你大哥刚看过,有什么好看的,本少爷自然是来找心上人的。   不过,宋长离自是点头,道:“是啊,我听说你大哥,修为恢复了,就来看看究竟。”   墨云泽提起此事,便激动不已,道:“我大哥如今的修为,好生厉害呢!我家最近,有不少人都来找我大哥了,有些还很是不怀好意,不过,你来的倒是时候,再过几天,我大哥就要闭关了。”   宋长离挑了挑眉,道:“是么,那我来的时候,可真够巧的。”   说着,两人走到观澜轩门口,便看到站在门口笑得颇为不怀好意的月见微。   宋长离一看到月见微,便脱口而出:“月小贱人,别来无恙啊。”   月见微:“……”   月见微听着这外号,咬牙切齿说道:“宋长离,我看你是又想和蛇鼠相亲相爱了,我劝你最好别在白雪境过夜,不然,我让你彻夜难眠。”   宋长离也想起了被月见微支配的恐惧,无语地抽了抽嘴角,道:“算我输了行不,咱们两个讲和,我现在对你沧澜哥哥一点兴趣都没有,你也别成日想着怎么折腾我了,哥哥现在没那个精力陪你玩儿。”   月见微眨眨眼睛,笑道:“我听说,某些人大晚上不睡觉,偏要蹲到别人窗户外面,又是唱歌又是抚琴的,蠢得令人发指。”   宋长离眼皮子一跳,顿时高兴道:“顾世子果然在这里,你快带我去见他!”   说着,宋长离便冲进了观澜轩。   墨云泽一头雾水地走过来,道:“小贱人,方才宋大哥不是说,来找大哥的吗?我怎么看他这样子,倒像是来催债的?”   “你这兔崽子,怎么叫人呢?”月见微不满意地说道:“你得管我叫嫂子才对,而且,宋长离哪里是来看沧澜哥哥的,他分明是来看顾世子的。”   墨云泽:“……”   顾轻尘跑到白雪境,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宋长离却是不知从哪儿打听到的消息,屁颠屁颠地就跑过来了。   接下来的几日,宋长离每天从早到晚都要跟在顾轻尘屁股后面跑来跑去的,嘘寒问暖端茶倒水,那狗腿的样子,看得月见微都禁不住甘拜下风。   堂堂邙山派少主,居然能狗腿成这模样,也真是醉了。   顾轻尘那样子,显然是对宋长离没什么意思,却又不擅长拒绝这样的追求者,所以只能躲着。   本打算在北边多留几天,结果顾轻尘总共只住了五日,就在深更半夜不告而别,还是第二日清晨,宋长离怎么都寻不到人,才发现人已经走了。   月见微看着蔫不拉叽一脸丧气的宋长离,颇为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常言道,烈女怕缠郎,顾世子现在,只是还没习惯,等他习惯了,就不会躲着你了。”   闻言,蹲在墙角抠蘑菇的宋长离,抬起头来瞅了月见微一眼,翻了个白眼道:“我知道,你肯定心里面偷偷笑话我,说我不自量力,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月见微说:“癞蛤蟆做错了什么,你要拖人家下水?”   宋长离:“……”   他有时候,真恨不得把月见微那张嘴给缝上。   月见微笑了笑,说:“宋长离,我这人会算命,我算过了,你和顾世子,乃是三生修来的缘分,最多十年,你肯定能和他在一起。”   宋长离有气无力道:“你不用安慰我了,他根本不想见到我。”   月见微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看我这样子,像是会安慰你的吗?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宋长离原本不信,但转念一想,月见微处处和自己作对,哪有那么好心来安慰自己受伤的心灵,竟是觉得有几分可信。   宋长离便站了起来,恢复了些元气,道:“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我一看到顾世子,便觉得和他特别有缘分,肯定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除了本少爷,谁还配得上顾轻尘?除了本少爷,想来顾世子也看不上其他人。”   月见微:“……”   月见微心中禁不住咋舌:宋长离原来也是这么自恋的人,看来自己安慰他,也是白瞎了自己的好心了。   月见微便笑道:“那就祝你得偿所愿旗开得胜了。”   宋长离哼了一声,连给墨沧澜道别都不曾,便施施然地下山了。   重色轻友,不过如此。   送走了顾轻尘和宋长离,再安排好一些白雪境的相关事宜,墨沧澜很快就闭关了。   第二年年初,白雪境宣布封山三年,接下来的三年之内,白雪境无一弟子外出历练,外面求见白雪境的人,也悉数被阻挡在外,不过,年末的三家大比,墨家仍是派人出面参加。   因着墨沧澜修为深不可测,再加上狄家次子狄洋冲击玄级失败,修为直接跌落到煅骨境一重,所以狄家在大比之中,并不敢做什么手脚。   而且,月见微给顾轻尘那边传了消息,让他想办法给狄江找些麻烦,以至于狄江未能及时赶回来参加大比,以至于这场上辈子让墨家跌落深渊的大比,这辈子竟是极为顺利地落幕了。   墨家守住了城主之位,就连生意都气色不少,墨意寒总算是能松了口气。   ……………………   三年之后。   一个身材挺拔相貌有几分阴柔却又不乏英气的少年走进了屋子。   “爹爹,我收到消息,说是远空古境,要在三个月后开启,地点就在乾元界中央大陆。”月见微带了几分激动,眼睛晶亮地说道。   墨意寒正优哉游哉地翘着二郎腿喝茶吃点心,闻言说道:“呀,这么快就要开了,本来还听说,要等足足五年呢。”   月见微点点头,道:“是啊,据说是有大能观测天地异动,说是这远空古境里面,有异宝迫不及待地想要寻主,所以就提前开了。” 第132章 沧澜出关   墨意寒放下了二郎腿,眼珠子微微一转,若有所思地说道:“你大哥闭关已经整整三年,是时候该出关了。”   月见微心脏砰砰直跳,想到墨沧澜就快要出关,他便有种紧张的感觉。   这三年内,他虽然偶尔会通过那块玉佩,进入玄冥空间照顾那些灵草和萝卜白菜,顺便看看墨沧澜,但是,因着生怕打扰到墨沧澜的修炼,月见微亦是不敢多做停留,很快就会离开。   墨沧澜更是如饥似渴地日夜修炼,全神贯注的情况下,他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月见微在玄冥空间内进进出出。   不过,虽然说不上话,但月见微从那已经拓展到二十亩地的玄冥空间和拓展了一倍的灵池,就能够看出来,墨沧澜的身体情况始终是在有所好转。   月见微道:“也不知道,大哥的修为,如今已经到了什么境界了。”   墨意寒道:“可能不会太高,毕竟他是从头开始修炼的,难度要比之前至少多上十倍,不过,基础打好了,往后的路就更简单了。”   月见微深以为然,他并不在意墨沧澜的修为能有多高,只希望墨沧澜能够平安无事就好。   又过了三日,后山突然发出了异动,原本栖息在林子当中的鸟儿全都像是受了惊吓似的,纷纷振翅而飞,朝着空中掠去,让人远远就能看到铺天盖地的飞鸟。   月见微刚炼完丹,抬头一看那方向,顿时惊喜道:“沧澜哥哥出关了!”   墨沧澜出关,搞出来的动静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只是后山的林子塌了一小部分,那闭关的山洞也乱石崩飞,彻底废了,但因着修为不够,所以天地异象什么的,都不曾出现。   墨沧澜睁开了睫毛浓长的眼眸,朝着已经没有山壁的空旷四周,缓缓起身,一眼便看到了朝这边扑过来的一个修长轻快的身影。   “沧澜哥哥,你终于出关了。”月见微万分激动地扑到了墨沧澜怀中,抱着他的脖子不丢手,道:“我这三年,可真是日夜都在想念你。”   墨沧澜单手环住已经长到他下巴的少年,摸了下月见微的骨骼,在确定已经是正常男子骨架的时候,才放下心来。   墨沧澜笑道:“隔三差五就溜到玄冥空间之中偷看我,这还解不了你的相思之苦?”   月见微吐了吐舌头,道:“你都知道啊?”   墨沧澜道:“玄冥空间与我息息相通,里面一草一木的变化,皆逃不开我的眼睛,纵然不看,我也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月见微抬起脑袋和墨沧澜对视着,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这张脸过了三年,倒是没什么变化,但墨沧澜身上的气质,却是比以前少了几分沉郁,更添了几分沉稳从容的气度,显得更有魅力了。   墨沧澜见他只盯着自己傻笑,便也忍不住勾起唇角,在月见微脸蛋上捏了一下,道:“我这次出关,短期内不会再闭关了,你有什么话,说的机会还多着呢,我们现在快去见见爹爹吧,想必他也快等急了。”   墨沧澜出关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白雪境,待到墨沧澜走到议事堂的时候,便看到不少住在白雪境的同族墨家人和几位长老以及白雪境弟子,都出现在议事堂门口的广场上。   这些弟子们纷纷朝着墨沧澜张望,看到墨沧澜的身形,便激动地叫了起来——   “少主终于出关了,我等了三年,终于又能见到少主的真容了!”   “我自从进入白雪境,都没见过少主,今天得偿所愿,我真是死而无憾了!”   “啊,少主真的是太好看了,当年那个月诗雪,怎么舍得退婚呢,真是脑子进水了!”   “……”   月见微闻言,凑到墨沧澜身边小声说道:“月诗雪混得特别不好,自从顾世子和月隐之证实了你修为的确恢复了之后,月诗雪就沦为了苍茫大陆的笑话,所有人都说她既没有成为天下第一美人的资格,也没有成为天下第一美人道侣的福气,就连月家都已经彻底放弃她了,我这几年,再没有听说过她的事情。”   隔了三年,墨沧澜道心更加稳固,他再看当初退婚这件事情,也没什么心绪起伏了,只觉得天道无常,他和月诗雪既然没有缘分,也不必强求,而且祸福相依,上天给他送来了月见微,已经待他不薄了。   墨沧澜点点头,道:“月家也是利益至上,既然月诗雪已经没什么培养价值了,自然会换人培养。”   月见微笑了笑,道:“沧澜哥哥说的不错,现在月家在外面行走的,乃是主脉的另一位女子。”   墨沧澜给这些站在外面纷纷来围观他的弟子们打了个招呼,又是引得不少惊呼声和尖叫声,甚至还有几个弟子,因为太过激动而昏厥过去,惹得月见微禁不住摇头,说他们真是太不淡定了,没见过世面。   很快大发了外面的那些看热闹的弟子之后,关上一议事堂的门,里面便是整个白雪境的核心人物了。   墨沧澜先行拜见了墨意寒和几位长老、长辈,这才说道:“沧澜闭关三年,如今出关,修为乃是玄阶三重境界,比之鼎盛时期,相差甚远,怕是让诸位长辈、长老失望了。”   话音刚落,便听得紫川长老满是讶异地说道:“你才不过闭关三年,还是从头修炼,竟是已经突破了玄阶!少主,你莫不是在逗我!?”   南星长老打量着墨沧澜,很是满意地点点头,道:“的确是玄阶灵动境三重的修为,比我预想中的,要厉害多了,我本以为三年时间,最多只够你修炼到煅骨境三重,没想到,竟是已经突破玄阶,果真不愧是我白雪境少主。”   墨云泽瞠目结舌,想想自己那还没突破玄阶的修为,难得有些惭愧地摸了摸鼻子,然后假装自己是个石柱子,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墨意寒自然最为高兴,颇为自豪地说道:“我儿争气啊,你看那狄家的小子,至今也不过是个玄阶四重,比我家澜澜简直是差远了!”   墨意寒所说的,便是狄江。   狄江虽比墨沧澜高上一重,如今已经是合灵境一重,但是他可是实打实地修炼了一百年,墨沧澜真正修炼的时间,只有他的五分之一罢了。   “狄家小儿如何能和我们少主相提并论?这岂不是在侮辱我们少主?”   “少主一出,谁与争锋?三年可至玄阶三重的,老夫可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仈_○_電_耔_書 _ω_ω_ω_.t_Χ_T_八_0._C_ǒ_M   “少主不用和任何人相比,不然就是辱没少主,往后这话,切莫再说!”   “是啊,少主得天独厚,无人可比。”   “……”   在场的诸人皆是纷纷赞美墨沧澜,说他什么少年有成、天赋卓绝、前途无量……白雪境的长老和墨家的长辈们,自然希望自家少主越厉害越好,如此一来,墨家才能在苍茫大陆站稳脚跟,将来在家族排名当中,才能更靠前,家中后辈才可以拥有更多进入归元神宗修行求学的机会,对整个家族而言,都是有利无弊。   墨沧澜听多了这些溢美之词,但更多的时候,他听到的是难以入耳的辱没之言,如今再重新听到那些夸赞的词语,心中一时间有些世事无常白云苍狗的感慨。   突然之间,他的悟道境界,竟是又有了突破壁障的意思。   月见微坐在墨沧澜身边,听着这些长辈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夸赞着墨沧澜,便忍不住戳了戳墨沧澜的手臂。   “沧澜哥哥,我突然对自己的地位,有些担心。”月见微满脸担忧地说道:“怎么办,我今天才发现,原来这种罗圈彩虹马屁,别人说的,比我说的还要真诚动听,我怀疑我比不过他们了。”   墨沧澜:“……”   这是什么见鬼的逻辑?   墨沧澜眼看着那些恭维之言,已经转移到了会培养儿子的墨意寒身上,而墨意寒正挺胸抬头,洋洋自得地认真听着这些夸赞,便也笑着偷偷对月见微道:“你不管说什么,都是最动听的,旁人的我一概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当成没听到。”   月见微顿时老脸一红,眨眨眼道:“沧澜哥哥,我发现你闭关三年,嘴巴竟是变坏了。”   墨沧澜惊讶挑眉,道:“难道不是变甜了吗?”   月见微:“……”   好了,可以确定是真的变坏了。   但是,他好喜欢怎么办!   墨云泽看着这两人嘀嘀咕咕打情骂俏,禁不住酸酸地撇了撇嘴,然后撸了把兔子毛,在后面小声嘀咕道:“有了媳妇儿就忘了弟弟,从出关到现在,看都没看我一眼,我还是不是他亲弟弟了?”   虽然墨云泽声音极小,但如今已经到玄阶修为的墨沧澜,自然听了个一清二楚。   墨沧澜转过脸,看着坐在他身后的墨云泽,危险地勾了下唇角,道:“看你这修为,便知道这三年没少偷懒,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给你留个面子,过会儿人都走了,你给我等着。”   墨云泽顿时菊花一紧,身子都僵了,结结巴巴道:“大大、大大哥,你还是忘了有我这个弟弟吧,我一点都没意见,真的。”   月见微幸灾乐祸,冲着墨云泽做了个鬼脸,道:“不行,你太蠢了,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弟弟,也是刻骨难忘。”   墨云泽黑这脸,道:“你闭嘴,就你话多!”   月见微摇头,道:“云泽,你怎么能对你大嫂不恭呢?人蠢没什么,学会抱大腿才是最要紧的。”   墨云泽满头黑线,撇了撇嘴,不屑地说道:“我墨云泽就算是被人打死,也不会像你这恶势力屈服,你做梦去吧!”   说完,便转过头去,不再理会月见微。   月见微嘟囔道:“这个时候,倒是挺有骨气。”   墨沧澜有些不解,看着月见微道:“我原以为,你之前救了他一命,你们两人的关系会缓和不少。”   月见微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道:“啊,原本是有所缓和的,但后来,我为了督促他好生修炼,有点危机感紧迫感,便一旦略有所成,就要去他面前显摆一番,再嘲笑他几句,次数多了,泽泽就顶不住了,自然对我没什么好脸色。”   墨沧澜:“……”   他突然有些同情墨云泽了。   月见微偏还洋洋得意,脸上写着“求表扬”三个字,道:“沧澜哥哥,你看我是不是个合格的好大嫂?若不是我成日刺激他督促他,他现在,恐怕还到不了煅骨境呢!” 第133章 狄家后续   说实在的,煅骨境一重着实不算高,但是比起墨云泽之前的修炼速度,也算是有不小的提升了,只是,墨沧澜一看便知道,月见微这些年没少给墨云泽磕丹药。   说真的,月见微虽然对墨云泽嘴巴毒,嘲讽起人来一点面子都不给留,但他倒是真心实意在帮墨云泽提升修为,否则他大可作壁上观,对墨云泽理都不理,也不会得罪人。   就是这法子,太招人恨了,墨云泽那小子一根筋,定然只觉得月见微是故意耀武扬威的。   墨沧澜忍不住一笑,道:“的确是个好大嫂,比墨云泽这小叔子,要靠谱多了。”   月见微连忙摇头摆手,道:“我就是喜欢泽泽蠢呼呼的样子,逗起来多有意思呀,简直就是我的快乐源泉,他要是聪明起来,哪儿还有我发挥的余地?”   墨沧澜:“……”   “沧澜,你接下来,可是有什么打算?”墨意寒听够了那些追捧恭维,便开始问起正事来。   墨沧澜道:“听说,远空古境即将开放,我刚巧有三张入门玉牌,打算带着两位弟弟,一同去远空古境历练一番。”   南星长老点了点头,道:“的确需要历练一番了,这八十多年,少主都在白雪境闭门不出,实战能力也不知落下多少,是时候去外面开拓眼界了。”   一位族叔道:“少主,远空古境进入的要求是什么?你看我们家族的其他孩子,可否有机会,也拿到入门玉牌啊?”   月见微道:“三叔叔,远空古境对修为的下界没要求,但是,远空古境是在中央大陆开启的,若是修为不到玄阶,连去乾元界的资格都没有,而且,白雪境并未分到玉牌,沧澜哥哥手中的玉牌,还是之前月家退婚,月隐之过意不去赔给他的。”   在场诸位一听这话,便知道远空古境怕是不容易去了。   有几位族中小辈,露出了失望之色。   白雪境闭关三年,他们也三年不曾出去历练了,本想着借着这么个机会,去秘境历练,开拓眼界,但看这样子,入场券不容易弄到手啊。   另一位族伯道:“我听说,归元神宗在卖这些入场券,就是价格贵了一些,已经有不少家族,都买了入场券。”   墨沧澜摇了摇头,道:“若是各位谁想买入场券的,墨家自然愿意出这笔钱,只是,据我所知,远空古境对修为的要求上限,乃是玄阶六重,乾元界玄阶六重的修士,不在少数,这次买入场玉牌的,大多都是玄阶修为,各位还是要仔细考虑一番。”   此话一处,便有人摇头连连说道:“不去,这如何能去?我们家族弟子,鲜少有能突破玄阶的,纵然突破,也不过是玄阶一重,到了玄阶,每隔一重,那就是天壤之别,还是莫要去送死了。”   “是啊,踏踏实实修炼,别处自有其他历练之地,不必揠苗助长。”   “做人,不能太贪心呐,否则到底是会丢了性命。”   “还是别去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呀!”   “……”   那些原本还跃跃欲试的墨家弟子,顿时都萎了,熄了这么个想法。   月见微也是服气,修士修士,与天争命,越级挑战什么的更是常见,没一点赌博冒险的精神,哪里能得到大积怨大造化?   可偏偏墨家的这些弟子们,一个个都对有些风险的事情,态度一致,就是认怂,这放在哪里,都是少见的。   不过后来月见微才知道其中原由。   白雪境墨家的人,世世代代骨子里面最惦记的,就是漠城的安危和整个北疆的和平,他们并非没有骨气,不愿挑战艰难险阻,他们情愿战死,也不愿死在北境之外的地方。   所以白雪境罕少会出现修为逆天的绝世强者,也正因此,墨家才能在艰苦卓绝的风霜北境,傲立不倒,深受北地百姓爱戴拥护。   弟子们不打算去历练,长辈们也能理解,便都转而预祝墨沧澜等人能够乘胜而归。   ………………   “我闭关的这些日子,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在回去的路上,墨沧澜问道。   此时只剩下墨家父子三人和一个童养媳月见微,很多话,倒是能够直接说了。   墨意寒不停地打量着三年没见到面的儿子,越看越觉得满意,不以为意地说道:“没什么大事发生,就算有发生的,现在也没什么事情了。”   墨沧澜蹙眉,道:“还真有什么事情?”   月见微看他担心,便说道:“大哥闭关的第一年年末,三家大比开始,我压制了狄洋一头,爹爹也赢过了狄战天,结果,三家大比都结束了,狄江那小子匆匆赶来,非说我不是墨家人,不能代表墨家参赛,非要让大比再重新开始,他也要参加。”   说起这件事情,墨云泽便义愤填膺地说道:“那个狄江,太不要脸了,都一百多岁的人了,还要和一个十几岁的小屁孩计较,险些就把小贱人打伤了,若不是顾世子及时赶来相助,看他们那架势,竟是要把小贱人打死!”   墨沧澜一听,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他想到有一段时间,月见微连玄冥空间都不曾进来,现在想想,时间倒是和三家大比对的上,现在想来,竟然是受伤了。   月见微才不会故意为了让墨沧澜安心,说自己没事了,而是马上顺势装可怜,道:“沧澜哥哥,你都不知道,那狄江二话不说,就对我一巴掌拍了过来,我虽然躲了大部分,却还是被震得内伤,还有那个百琪阁的乌子欣,也坏的很,她还用一个弓阵,把我手臂刺穿了呢!”   墨沧澜蹙起了眉头,将那两人狠狠在心里记了一笔,待到日后见到,必然要让他们知道厉害。   墨沧澜眸中闪过疼惜之色,揉了揉月见微的脑袋,说道:“狄江和乌子欣两人,我记下了,必然不会让微微平白吃亏。”   月见微得了便宜便卖乖,马上便一改之前可怜兮兮的表情,很是自得地翘着尾巴说:“不过,狄江也没占什么便宜,他之所以没能及时赶回来参加三家大比,还是因为我暗中拖了顾世子做些手脚——狄江修炼的时候,旁边的丹房莫名爆炸了,他受了波及,在床上躺了两个月,才恢复正常呢!”   墨沧澜抽了抽嘴角。   墨云泽“嗷”了一声,瞪大眼睛看着月见微,道:“你太阴险了吧,我就一直想不明白,狄江对三家大比,那么在意,怎么偏偏关键时候掉链子,还打马后炮,原来是你动的手脚!”   墨意寒瞅了墨云泽一眼,冷笑一声,道:“怎么,你有意见?我怎么记得,你连狄洋都没打过,还是微微把他打趴了?”   “不敢不敢。”墨云泽赶紧正色道:“我是想说,干得漂亮!”   墨沧澜:“……”   这几年,看来墨云泽没少被调教啊。   “不过,说来也怪,那狄洋本已经服用了灵动丹,本该顺利升级到玄阶境界,但是,最后竟然还是升级失败了。”墨意寒摸着下巴,有些费解,道:“难不成,那灵动丹,该不会是假的吧?”   墨沧澜淡淡一笑,心中便已经有了答案。   灵动丹自然不是假的,但修道修心,狄洋早已被他派去的人,吓破了胆子,一心只想着影七什么时候会在背后给他一刀,纵然服用了灵动丹,也道心不稳,关键时刻,当然会掉链子。   而且,狄洋修为,想来不进反退,如此一来,他想要再修炼上去,就难上加难了。   墨沧澜天赋妖孽,自废修为之后还耗了不小精力重新勉强修炼到玄阶三重罢了,狄洋又算得上什么?   狄洋这人,没必要杀了,毕竟,他已经是个废人了。   墨沧澜算是罪魁祸首,但狄洋有如今下场,也算是罪有应得,毕竟,若非狄洋先对月见微和墨云泽下毒手,墨沧澜必然不会对他动手。   世上因果轮回,不过如此。   到了观澜轩,墨意寒便转着眼珠子咕噜噜地打量着月见微和墨沧澜,然后蛮有深意地说道:”你们两人,想来也有不少话要说,我还要写令告知白雪境开境,安排弟子们出去历练的诸多事宜,就先不打扰你们谈情说爱了。”   墨沧澜一愣,禁不住好笑道:“爹,你这话说的,好像儿子是个色字上头的登徒子似的。”   月见微脸皮挺厚,但被长辈这么一说,难得红了脸。   墨云泽被拉走的时候,还不服地嚷嚷道:“爹,你拉我做什么?我还要和我大哥,说说话呢,现在还是大白天,能干些什么啊?”   “……”   院子里面,只剩下墨沧澜和月见微两人。   月见微也不尴尬,走过去便拉着墨沧澜道手,眨眨眼睛道:“沧澜哥哥,我猜你如今的修为,应当不止是玄阶三重境界吧?”   墨沧澜本以为他先要黏糊一会儿,才会问起这个,没想到这小子倒是耐得住性子了。   墨沧澜牵着月见微往屋子里面走去,道:“境界,的确仍是这么个境界,南星长老修为极高,我自然瞒不过他。不过,从头开始修炼的时候,我发现我的脉络,竟是拓宽了一倍,全是冰之精魄带来的好处。   而且,我丹田气海之中,多了根冰灵根,能够吸收灵气之中的冰元素,还可冻住体内的毒素,我发现,我修为越高,冰灵根虚府之内,气息越足,就越是能将毒素压抑住,好处着实不少。”   月见微眼睛一亮,抓住了这其中的重点,道:“脉络拓宽一倍,这岂不是说明,大哥体内储蓄的真气,也是旁人的一倍了?”   “聪明。”墨沧澜淡淡一笑,道:“我如今修为,虽然是三重,但实际上,相当于两个同等级修士的修为叠加,只是不曾在境界上,表现出来罢了。”   人体虽是五行,能够吸收灵气之中的各种五行元素,但是,根据灵根的不同,就会有所偏重,冰灵根算是天灵根了,世所罕见,因着旁人吸收不了灵气之中的吧冰元素,所以,拥有冰灵根的人,吸收起来就没有抢夺,速度自然要快上许多。   真气游走在脉络之中,脉络越粗壮,蕴藏的真气、真气游走速度就会越快,墨沧澜的脉络,乃是寻常人的两倍,自然是同等级无敌。   月见微很是惊喜,道:“看来,大哥自废修为,重新练起,这决定再正确不过了。”   墨沧澜道:“远空古境开放在即,你如今的炼丹之术,定然有不小提升吧?” 第134章 作死   月见微点了点头,喜笑颜开,道:“大哥,我如今的木魂力,已经接近火魂力了,炼丹的速度,也比以前快了几倍,而且,我发现《丹神录》,果真一本奇书,非但提供给我不少修炼的手诀,在我能炼制玄级初元丹的时候,竟然还有一些相应的丹方出现,着实厉害。”   墨沧澜很是意外,他倒是还从未见过能够根据主人需求,主动调整丹方的秘籍,便道:“《丹神录》奥妙无穷,你可问过叶阁主其中原由?”   月见微摇了摇头,道:“我之前有问过我师父,但我师父却说,他在拿到这本《丹神录》的时候,只看到了几张残方,其他什么都看不到,还说我之所以能得到《丹神录》的指引,应当是因为这本奇书已经有了自己的意识,认为我配得上它的丹方和丹诀。”   墨沧澜思忖着道:“这种有自我意识的秘籍,我还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月见微道:“我也没听说过,而且我对《丹神录》,才只看到了只鳞片爪,我总觉得,这本书里面,还藏着不少秘密。”   墨沧澜道:“多出去走走,历练一番,许是能发现更多秘密。”   ………………   晚上,墨沧澜去观澜轩后院的温泉池子里面去去身上的尘。   他如今已经到了玄阶境界,身上自然不会有什么杂质了,但是该享受的,还是要享受的,比如泡温泉、吃美食、喝美酒,否则苦苦修炼,延续寿元,又有什么意思?他并非苦行僧,走的也不是无欲无求之道,自然随性一些。   墨沧澜眼眸轻合,靠在玉池子边沿舒舒服服地用冒着白气的温泉,浸泡着身体,全身都呈现出一种放松的状态。   没过多久,一只毛绒绒的小兽,便晃着尾巴迈着四条小短腿冲了过来。   “扑通”一声,月见微跳到了水里,喷溅了墨沧澜一脸水花。   墨沧澜抹了把脸上的水,睁开眼睛,笑着将在自己身前水中不停扑腾的小毛球给拎了起来。   墨沧澜啧了一声,打量着摇着脑袋甩水的小毛崽子,道:“怎么过了三年,人都长大了,这本体还是个小不点儿模样,像只奶猫似的,该不会是长不大了吧?”   月见微嗷嗷叫了两声,奶声奶气地说道:“我体内,麒麟血脉纯净,乃是天生等级超高的妖兽后裔,越是高等级的妖兽,本体长得就越慢,其实,我已经长大啦!”   墨沧澜惊讶道:“你本体,已经会说话了。”   月见微得意地用尾巴缠着墨沧澜的手臂,很是亲昵地蹭了蹭,道:“是呀,沧澜哥哥,我厉害吧?”   墨沧澜失笑,看他那骄傲的小模样,道:“厉害,厉害。”   话音刚落,浑身湿哒哒的小兽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肌肤玉白长发如墨的少年。   月见微一屁股坐下,一点都不含蓄地搂着墨沧澜道脖子,凑到他唇边,道:“沧澜哥哥,我长大了呢。”   墨沧澜在月见微的脸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觉得好笑,道:“你小小年纪,到底是在哪儿学的这些东西?墨云泽都没你懂得多。”   月见微心道,小爷我上辈子早就和你不知道好过多少次了,再装纯情,岂不是太假?   “你和我都这样赤诚相待了,居然还要提起别的男人。”月见微故意做出一副哀怨的表情,道:“我不管我不管,你不能总让我看得见吃不着,你若是今天不和我好,我明日就离家出走了。”   墨沧澜:“……”   他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下面的人比上面的人还主动的戏码。   墨沧澜心里想着,这小崽子真是不知轻重,他是个一百来年都洁身自好的健康成熟男人,月见微只是个十八岁的青葱少年,他这般放肆,就不怕到时候自己吃亏,承受不住?   可偏偏,月见微根本不管墨沧澜对他的疼惜,还大言不惭地说道:“沧澜哥哥,你要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在我面前,也不用隐瞒什么,毕竟,我炼制金枪不倒丹,可是一把好手呢,真不成,我现在就可以炼制一瓶,包你吃了,金枪不倒,一夜七次郎!”   墨沧澜:“……”   墨沧澜低声笑了片刻,这带着磁性的好听声音,听得月见微耳朵都酥了。   “我看你是真的不知轻重,挑衅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墨沧澜抬眸,黑色的眸中夹杂着复杂的神色,将月见微按在了池子边上。   他一勾唇,看着月见微显然被吓了一跳的小眼神,道:“本还想再留你你见,既然你自己硬是要送上门来,我再无动于衷,倒是真显得我矫情了。”   月见微突然生出一种妖兽种族天性中带出来的、对危险的第六感,连背后细小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擦,这是要出大事了,用药过猛了!   月见微连忙虚虚笑到:“沧澜哥哥,要不然,这种事情,咱们以后再说?我突然觉得,肚子有点疼。”   墨沧澜轻笑,手指捏住了月见微的后颈,让他动弹不得,道:“应该是病了,大哥给你治治,想来就不药而愈了。”   月见微:“……”   完蛋了。   有些时候,有些人,容不得挑衅!   …………   三日之后。   墨云泽走到观澜轩里面,刚进去,便看到了神清气爽眉目之中具是云烟舒展,有种吃过饕餮大餐之后的满足神色。   墨云泽总觉得这样的墨沧澜有些眼生,便走过来说道:“大哥,你这几天,是遇到了什么好事吗?”   墨沧澜勾了勾唇,舔了舔唇角,道:“是啊,吃了顿大餐,现在觉得通体舒畅。”   墨云泽顿时口水直流,能让墨沧澜这般认可的,必然是特别好吃的。   墨云泽便道:“大哥,你吃了什么呀?”   墨沧澜想了想,笑到:“吃了兽肉,正着吃,反着吃,泡着吃,烤着吃,反正一兽十八吃,个中滋味儿,难以描述。”   墨云泽便更加好奇了,吸了吸口水,道:“大哥,你一个人独吞兽肉,都不叫我来吃,我还是不是你弟弟了?”   墨沧澜扫了他一眼,道:“是微微寻来的兽肉,他只给我吃,你听听也就罢了。”   墨云泽:“……”   擦,又是那个月见微,改天一定要和他好好谈谈人生,毕竟,相当自己大嫂的,可不止他一个!   “说起来,月见微那小贱人呢?”墨云泽道:“平日里,三天两头地往外跑,这几天却是连个影子都没看到,我还去炼丹房看了看,他也不在,爹找丫儿有些事情。”   墨沧澜挑挑眉梢,心道月见微估计爬都爬不起来了,至少也要休养两三日才行。   “爹有什么事情,我去就行了。”墨沧澜道:“他这几日不在白雪境,下山找他师父去了,可能过两天才回来。”   墨云泽不疑有他,嘟囔了几句“不着家、到处乱跑”什么的,便就任由墨沧澜替月见微去见墨意寒了。   墨沧澜临走之前,对墨云泽叮嘱道:“小祖宗在我房间里面歇息,可能一会儿会饿,我桌上的匣子里面,放了一些容易消化的妖果,你照看他一会儿。”   墨云泽:“……”   墨云泽望着墨沧澜离开的背影,不禁有些怀疑人生——他大哥,对一只妖兽,居然比对他这个弟弟还上心。   月见微正化身原型,趴在床上一脸生无可恋地眯着眼睛。   墨沧澜果然天赋异禀,不愧是多年之前就在名器榜上排名榜首的男人,不做则以,一做井人。   月见微想起自己哑着嗓子连声讨饶却不得章法还起了反效果的场景,便悔不当初地愤愤咬着嘴边的小被子,暗骂墨沧澜是个表里不一的大混蛋!   这时候,墨云泽走进来,便看见了瘫在自己大哥床上像是一只死狗的小祖宗。   墨云泽一愣,走过来说道:“小祖宗,你怎么睡到我大哥床上了?我大哥这人,可是有点洁癖,要是知道你背着他,跳到他床上,小心他揍你哦。”   月见微眼皮子都不撩一下,继续趴在床上闭着眼睛缅怀自己掉了一地的节操。   宇。   熙。   団。   对。   墨云泽戳了戳月见微的小翅膀,道:“你这是真的蔫吧啦?不会是生病了吧?你要是不掉毛的话,我大哥应该也不会知道。”   月见微撩开眼皮子,瞅了墨云泽一眼,对他嗷了一声。   墨云泽平日里和小祖宗玩乐,小祖宗还总是理一理他,然而今天,不管墨云泽怎么哄怎么讨好,小祖宗都是对他爱答不理的,烦了之后还用屁股对着,摆明了不想理会。   过了好一会儿,口干舌燥的墨云泽才一边坐在椅子上往嘴巴里面灌水,一边肯定这小祖宗今天肯定是自闭了。   墨云泽便拿起匣子里面的妖果,走到床边逗弄道:“小祖宗,我大哥临走之前,让我喂你吃些妖果,都是你最喜欢的口味儿,要不要尝尝看呀?”   月见微听到妖果,倒是来了几分精神,睁开眼睛抬起脑袋,灼灼看着妖果,然后“啊”地张开了嘴巴。   于是,等墨沧澜回来的时候,便看到月见微舒舒服服大爷似的四仰八叉躺在床上,旁边站这个小仆人似的墨云泽,正一颗一颗喂着月见微吃妖果。   墨沧澜走过来,扫了眼小兽那大大咧咧露出来一些的小肚子,禁不住皱了下眉头,顺手从墨云泽手中拿过盘子,道:“行了,我伺候小祖宗,你去准备准备,我们明日就下山。”   墨云泽先是一愣,紧接着便一脸兴奋,道:“我们这是要去乾元界了吗?”   墨沧澜道:“是啊,只有我们三人,这一路山高路远,该带的东西,去准备全了。”   墨云泽从小到大,还没出过远门,一听说要去乾元界,自然激动地不行,还没上路,便已经开始憧憬自己大杀四方的画面,兴奋地道了句“我先走了”,便就风一样地跑走了。   月见微已经钻到被子里面装死了。   墨沧澜将小兽从被子里面拎出来,抱在怀中逗弄道:“还生气呢?”   月见微幽怨地瞪着墨沧澜,嗷呜一口便咬住了他的一根手指头,掐在两排牙齿之间,轻轻咬磨着。   墨沧澜挑眉,玩味笑道:“小祖宗,你再这么咬着我的指头啃下去,我可就要告诉我爹,再晚上几天才走了。不过,也不耽误什么。”   月见微:“……”   他顿时僵了身子,把嘴巴里面的指头给吐了出来,幽幽说道:“沧澜哥哥,你是禽兽吗?” 第135章 上房揭瓦   墨沧澜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笑着点头说道:“是啊是啊,能得你如此评价,看来,你对为夫的表现,很是满意啊。”   月见微想到自己遭的罪,禁不住悲从中来,险些又哇的一声哭出来。   月见微变成了人形,从墨沧澜怀中跳下来,坐在床上,指着自己身上那一丛一丛红红青青的印子,幽怨地说道:“我又不是一次性的,你至于那么往死里折腾我么?沧澜哥哥,我以前都不知道,你这么禽兽。”   上辈子的时候,墨沧澜还很温柔的,许是因为那钟情蛊到底比不得真心,所以墨沧澜和他那什么的时候,还很是克制,鲜少有这么激烈的。   月见微一时间,发现自己对滚床单的认知,突然还差了那么远,还有些接受无能。   墨沧澜瞅着月见微那还带着红润未退的眼尾,还有那委屈巴巴的小模样,便禁不住笑了。   “下次,还敢不敢挑衅我,怀疑我了?”墨沧澜将月见微压在床上,刮了下他的小鼻子,含笑道:“认不认错?”   月见微被帅了一脸。   色胆包天之下,月见微眨眨眼睛,委委屈屈地说:“我知道错了嘛,我不该挑衅你、怀疑你能力的。”   墨沧澜刚想说这就对了,便听月见微接着道:“下次还敢。”   墨沧澜:“……”   月见微:“……”   两人对视了整整一盏茶的功夫。   墨沧澜瞅着月见微那倔强的小眼神,哭笑不得,凑过来亲了亲月见微的嘴巴,低声问道:“你可真是个小祖宗。沧澜哥哥这么坏,小祖宗还喜欢我么?”   月见微“哼”了一声,很是霸道地抱住了墨沧澜的脖子,道:“你如果只对我这么坏,本小爷就勉为其难,继续喜欢你好了。”   墨沧澜:“……”   ………………   恃宠而骄,上房揭瓦,说的就是月见微这种人。   “大哥,你能不能管管月见微,他从下了山,出了城,就又是哼唧又是撒泼的,居然胆大包天地让你当靠垫。”   墨云泽在月见微指使着墨沧澜第三次给他端茶倒水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瞪着靠在墨沧澜肩膀上悠哉悠哉吃着葡萄的月见微,道:“我说,你这是两只手残废了吗?吃葡萄还要我大哥给你剥皮,你怎么不上天呢!”   月见微啊地张大嘴巴,叼走了墨沧澜刚剥好的葡萄,故意砸吧着嘴巴,道:“好吃,葡萄真好吃呀,沧澜哥哥亲手剥的,滋味儿简直棒棒哒!”   墨云泽:“……”   墨云泽看他那副贱贱的样子,顿时七窍生烟,道:“大哥,你就这么惯着他?”   墨沧澜眼看着那盘子里面的葡萄差不多了,便拍了拍月见微的肩膀,道:“差不多就行了,马上就到辉云城了,你出去看看还有多远。”   月见微哼哼唧唧不想起身,道:“我屁股疼着呢,站不起来了。”   墨云泽闻言,翻了个白眼,幸灾乐祸道:“谁叫你背着我吃兽肉,还一兽十八吃,现在长了痔疮,菊花疼,你怪谁呀?”   月见微一脸懵逼地坐直了身体,道:“什么一兽十八吃,长痔疮的,小爷好歹是个玄阶修士,怎么可能长痔疮?”   墨沧澜以拳抵唇,轻笑了一声。   月见微忽然福至心灵,磨了磨牙,道:“沧澜哥哥,你这人也忒坏了吧,还一兽十八吃,你还真敢说。”   墨沧澜笑道:“等翻出花样来,一兽二十四吃也是可以的。”   月见微:“……”   月见微被调戏了,也不脸红,反而眼珠子一转,笑嘻嘻地盯着一头雾水的墨云泽,道:“泽泽呀,要不要哥哥给你详细讲讲,我到底为什么会屁股疼,你大哥口中的那什么一兽十八吃,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呀?”   墨云泽瞅着月见微贱兮兮的样子,一巴掌拍在月见微脸上,道:“你离我远点,我不想知道,你肯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月见微:“……”   这臭小子,居然敢推自己这张帅到爆炸的脸,一点都不知道轻重。   墨沧澜揪着月见微的领子,把他拉了回来,道:“你给我老实一点,屁股不疼了?”   月见微马上坐直了身体,一副乖巧老实的模样。   墨云泽总觉得大哥和月小贱人有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来,只能暂时暗中观察一番。   赶着天色彻底暗下来之前,墨沧澜一行人,总算是进了城。   第二天一大早,三人便朝着传送阵点走去。   传送阵点每隔几日都会开启一次,因着每开一次,消耗的灵石便是以千计数,所以但凡想要通过传送阵,前往乾元上界的,每个人都要缴纳一千下品灵石。   一千下品灵石,对于绝大多数下界的修士而言,都是极大的一笔钱,许多修士,纵然修为达到玄阶要求,也因着灵石不够,或者舍不得这笔灵石,所以终其一生都不曾离开过下界。   墨沧澜交了三个人的灵石,墨云泽虽然修为不够,但也已经达到煅骨境,并且有一位玄阶修士作保,所以在缴纳了两倍的灵石后,也获得了去上界的机会。   一个传送阵能容纳一百人,但寻常情况下,凑够二十个人就会开启,但月见微发现,如今已经四十个人了,似是还要再等。   月见微便问那传送阵点收费者,道:“这位大哥,敢问这传送阵,还要多久才开?”   那人看月见微长得漂亮又面善,便好声好气说道:“也不好说,原本昨日就能开了,但是,天云宗那边预定了这几天的位置,却又未说具体哪一天来,所以,怕是要等上几天了。”   月见微打听完,便回去告知墨沧澜此事。   天云宗乃是五家十二派当中的一派,天字级别的宗派,都是背靠归元神宗的大宗派,在苍茫大陆北境下界的地位,堪比北帝王府在上界的地位,每年给归元神宗,输送诸多人才,北境下界天赋不错的修士,绝大多数都投靠天云宗当靠山。   天云宗和墨家同为五家十二派,但天字级别宗门,本就高一等,所以自然而然就比墨家地位要高上一些。   墨沧澜倒也无所谓,道:“传送点那里,已经给我们发了感应法器,一旦开启,我们这边就会第一时间知道,也不耽误什么。”   墨云泽禁不住咋舌,道:“天云宗,还真是好大排场啊。”   月见微想了想,道:“天云宗这些年,似乎是出了一些厉害的人物,天云宗在四大天字级别的宗门里面,已经有了领头之势,更何况,辉云城就是背靠天云宗的,所以天云宗弟子排场大一些,也是正常。”   墨沧澜笑了笑,揉了揉月见微的脑袋,道:“既然到了辉云城,不如四下逛一逛,辉云城是北陆下界最大的城市了,有不少我们那里买不到的东西,都能在这里买。”   墨云泽顿时眼睛亮亮,也不计较天云宗耽误事了,当即便说道:“好呀好呀,我刚巧缺了一个储物袋,我之前的那个,都装不下行李了,我还在街上,看到了各种小吃,我要把它们都吃个遍!”   月见微看他一副小孩子家家的兴奋样子,便忍不住嘴贱,嘲笑道:“泽泽,你今年不是十九岁,而是九岁吧?”   墨云泽瞅了月见微一眼,道:“哥哥我不和你计较,等我吃饱了,再和你吵架。”   月见微:“……”   不久之后,墨沧澜看着见什么买什么一手一个糖葫芦的月见微,禁不住抽了抽嘴角。   “好吃好吃,这个烤串味道超级好的,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妖兽的肉。”月见微舔了舔唇角的汁液,还将咬了一口的烤串递到墨沧澜的嘴边,热切地看着他,道:“大哥,你快尝尝。”   墨云泽刚想说你都咬了一口竟然还让我大哥吃,便看到墨沧澜将那半块烤肉给咬走了。   墨云泽目瞪口呆:“……”   墨沧澜道:“味道不错,看样子,里面加了一些香草的汁液。”   月见微搓搓手,道:“我差不多能吃出来加了什么,可以买些灵草,自己做调料,到时候,我们就能随时随地吃烤肉了!”   墨云泽看他那副比他还兴奋的样子,也抓住机会嘲讽道:“还说我是小孩,我看你才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儿。”   月见微笑了笑,凑过来挤眉弄眼道:“我毛长没长齐,沧澜哥哥最清楚了,你问他去。”   墨沧澜:“……”   墨沧澜直接拎着月见微领子,把他扯了回来,在他脑门上毫不留情地嘣了一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月见微突然菊花一紧,怂怂地说道:“错了。”   墨沧澜道:“乖。”   墨云泽:“……”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怎么突然觉得,我有点多余?   因着天云宗的人一直没来,所以墨沧澜等人便在辉云城玩了三四日。   辉云城不愧是整个北陆下界最繁华的大城市,月见微在这里的商铺里面,意外见到了不少汉罕见的灵草,还有一些漠城买不到的丹药,就连法宝、妖兽,都远比漠城好得多。   月见微算是见过世面的,所以这些法宝对于他而言,倒也不算什么震撼的东西,但对于墨云泽就不一样了。   “哇,大哥,你看这个玲珑球,竟然能够将妖兽给装进去,直接提在手里,你要不要买一个,把小祖宗装进去呀?”   玲珑球只有巴掌大小,可以将体型大的妖兽吸入其中,这球里面有个阵法,能让里面形成一个类似于储物空间的小结界,只要不是特别大的妖兽,都可以被装进去。   月见微黑着脸,瞪着墨云泽,道:“小祖宗一点都不喜欢笼子,妖兽就没有喜欢笼子的。”   墨云泽道:“小祖宗总是跑得不着家,这次出门,又不知跑哪儿去了,还是关着比较好。”   月见微:“……”   敢买你就完了。   最终,墨沧澜还是没买玲珑球,不过,他给墨云泽和月见微买了几件自带防御功能的衣服,这些衣服已经比较接近上修界的寻常修士穿的衣服了,不至于让他们走在路上,被人轻看。   月见微穿着那身暗红色绣着金色法文的法袍,头上带着白玉金冠,额头垂着些碎碎头发,看起来很是喜庆漂亮。   墨云泽穿了一身黑袍,瞅着月见微那骚破天的衣服,道:“你这衣裳也忒红了点儿,太扎眼了。”   月见微却是满不在乎地说道:“你懂什么,这衣服,穿着才够喜庆,哥哥我最近有喜,红色正合适。” 第136章 二泽的脑回路   墨沧澜闻言,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墨云泽惊讶道:“什么,你有喜了?我一直都怀疑你是女扮男装,该不会你真的是个姑娘吧?”   月见微一头黑线,这墨云泽是真的脑袋少了一根筋,关注点也有点问题。   难道他是女的,肚子里面莫名其妙就有个崽子,就正常了吗?   路上,不少人都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月见微抓着墨沧澜道袖子,一副委屈地告状,道:“沧澜哥哥,你看他,又欺负我,我现在分明都不像是女孩子了,他还要故意说我。”   墨云泽嫌弃地说:“月见微,你还要不要脸了,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要向我大哥告状,你见过的大男人,谁会像你这样比女孩子还会黏糊撒娇的?”   月见微哼了一声,道:“小爷乐意,沧澜哥哥喜欢,你管得着吗?”   墨云泽翻了个大白眼。   不远处,一行刚从一间店铺里面出来的年轻男女,远远看到墨沧澜等人,便停住了脚步。   “那个人,不是墨沧澜吗?”罗峰看到了那个人群中鹤立鸡群让人一眼望去便难以忘记的男人,满目都是震惊。   旁边,天云宗的两位男弟子和两位女弟子,都纷纷朝着墨沧澜看去,眸中露出了惊艳之色。   “原来,那就是传说中的天下第一美人墨沧澜,他这容貌,果真配得上他的称号。”   “之前听说,墨沧澜已经恢复正常了,只是白雪境闭关,谁都见不到他,没想到,他居然出来走动了。”   “他笑起来,好好看。”穿着紫色流苏长袍的女修,禁不住红了脸。   旁边的两位男弟子,脸色都不禁有些难看了。   罗峰收敛了眸中的震惊之色,快步朝着墨沧澜走了过去。   “墨尊主,许久不见了啊,本以为你还要再闭关几年,没想到,这就出关了。”罗峰带了几分热络,拦住了墨沧澜道路。   月见微听到“尊主”这么个称呼,忍不住挑了下眉梢,问道:“沧澜哥哥,这人是谁呀?”   墨沧澜以前在归元神宗的时候,的确是一峰之主,但后来,他的位置早就被人给顶了,此时再这么称呼,听在耳中,总觉得怪怪的。   墨沧澜道:“这位是天云宗管理妖兽苑的罗管事。”   罗峰表情僵了一下,道:“我现在已经是天云宗的内门弟子了,不再管那些繁琐杂务了。”   月见微笑到:“原来是罗师兄了。”   罗峰眼珠子微微一转,道:“墨尊主,你这是打算在此处采购些东西吗?我们天云宗掌管此地,倒是能尽地主之谊。”   墨沧澜淡淡说道:“我打算带两位弟弟,去乾元界历练一番,不在此处停留太久,罗管事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罗峰抽了下嘴角,道:“我们刚巧也要去乾元界,打算明日就走,要不然,我们一起去吧。”   墨沧澜云淡风轻道:“看缘分吧。”   罗峰:“……”   显然,墨沧澜不想和他多说什么,罗峰也不自讨没趣,又客套了几句,便带着四位弟子告辞离开了。   路上,紫衣少女脸色微红,眼眸含春,捧着脸道:“墨沧澜长得好好看啊,我一个女人,都有些嫉妒他了。”   “除了一张脸之外,他也没什么了。”一位男弟子不服气地说道:“他的修为,最多也就玄阶一重,比我还低了一重,算算年纪,已经百十来岁了,能有什么未来?”   罗峰扫了他一眼,摇了摇头,道:“你小小年纪,懂什么?墨沧澜搅得整个苍茫大陆风云变色的时候,你娘还没出生呢。”   那弟子嘟囔道:“那也是过去的事情了,谁知道他现在还有没有那么厉害。”   罗峰叹了口气,露出了忧虑之色,道:“我倒是希望,他没那么厉害了,这近百年里面,落井下石的人,可绝对不在少数,大家都以为墨沧澜就此不成了,便肆无忌惮地踩他一脚,如今他若真的回来了,那这苍茫大陆,怕是又要重新掀起风波了。”   罗峰加快了脚步,决定快些回去,将此事告诉此次天云宗的带队长老,他想到沈青和墨沧澜之间还有些过节,便感到一阵阵的头疼。   ………………   “大哥,方才那个人,对你似乎有些不太友好。”月见微在回去的路上,琢磨着问道:“他一直喊你墨尊主,听在耳中,倒是有些讽刺。”   墨沧澜不以为意,道:“见到罗峰,倒是让我想到另一个人。罗峰以前只是个天云宗妖兽苑的管事,只是受了一位亲传弟子的器重,才一路升到了如今的内门弟子位置,那位内门弟子,现在应该已经是长老了,他刚好与我有些过节。”   墨云泽好奇地说道:“大哥,你还会和人有过节啊,你这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还会得罪人?”   月见微扫了墨云泽一眼,道:“那肯定是沧澜哥哥,还没受伤时候的事情了。”   月见微道:“沧澜哥哥,你是怎么,得罪那人的呀?”   墨沧澜淡淡说道:“那位弟子,名字叫辛古,他喜欢的一位女修,却是看上了我,他自然而然,就记恨上我了,但这本就是八十多年之前的事情了,不知他现在,是否还记仇。”   月见微:“……”   居然是桃花债!   果然,墨沧澜这个招蜂引蝶的小妖精,就不能放任他一个人出门在外,得盖个戳才行!   墨云泽眼珠子溜溜一转,笑的很是欠打,道:“大哥,你还真是魅力无限啊,方才那两个女修,眼珠子都快要挂在你身上了,我以前还觉得,退婚咱们亏了,但现在看来,这婚,早就该退了,总不能因为一棵歪脖子树,放弃了一整片大草原吧?”   墨云泽越想越觉得美滋滋,道:“大哥,刚巧这一路上,能遇到不少世家小姐,你若是有看对眼的,倒是能带回去给爹瞅瞅。”   月见微无情地一脚踹在了墨云泽道屁股上,险些把他踹了狗吃屎的姿势。   墨云泽怒冲冲地瞪着月见微,捂着屁股道:“小贱人,你有毛病啊!”   月见微狰狞笑着,道:“说你小子傻,你还真能傻到这种地步,你真以为我说我喜欢沧澜哥哥,给他当童养媳,是说着玩儿的呀?”   墨云泽缩了一下脖子,躲在墨沧澜屁股后面,道:“那说不定只是你一厢情愿,你得看我大哥的想法吧,万一,我大哥喜欢别人呢?”   月见微深吸口气,刚想撸起袖子揍人,便听墨沧澜道:“不是一厢情愿,是两情相悦。”   墨沧澜的话,像是一道晴天霹雳,炸得墨云泽当头就愣住了。   墨沧澜笑了笑,抬起手在月见微脑袋上揉了揉,道:“你非要看云泽什么时候能看出来,这不是自己找气受吗?”   月见微哼了一声,抱住墨沧澜道腰身,抬起脑袋在他嘴角亲了一口,然后挑衅地瞅着被雷劈了的墨云泽。   墨云泽整个人都恍恍惚惚,晃晃悠悠地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还拍着额头,自顾自地喃喃道:“假的吧,月小贱人,你这只癞蛤蟆,居然真的吃到了天鹅肉,他居然,真的成了我嫂子,那我以后,还怎么理所当然地骂他小贱人?我不接受,我不能接受,太残酷了!”   月见微:“……”   敢情,墨云泽不想让他当嫂子,最大的原因,居然是不能理所当然骂他?   这他娘的,他该怎么跟上小叔子的脑回路?   ………………   这边,墨云泽深受打击,另一边,辛古听闻墨沧澜居然出山了,身边还带着两个弟弟,正出现在辉云城时,原本看起来还算俊秀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沉郁之色。   罗峰观察着辛古的脸色,便知道他肯定还记恨着墨沧澜,道:“我打听了墨沧澜来这里做什么,他说要去乾元界,这个时候去乾元界的,十有八九,要去远空古境。”   辛古眯了眯眼睛,道:“他如今的修为,到了什么境界?”   罗峰道:“我观察了一下,居然只有玄阶三重,这修为,放眼当下,在乾元界根本不够看啊,就连我的修为,都已经是玄阶二重了。”   辛古一听,心中顿时有种快慰的感觉,他如今能够成为天云派的带队队长,修为已经到了玄阶六重,一个人能打十个墨沧澜。   辛古冷笑道:“看样子,墨沧澜已经不足为虑了,当年,他仗势欺人,抢了我心爱的女人,天道好轮回,如今我总算是能报当年之仇了,他只要敢去远空古境,我必要杀了他以泄心头之恨!”   罗峰马上附和道:“不错,辛长老如今可是归元神宗丙字级别的弟子了,修为又比墨沧澜高出那么多,想杀他,也是轻轻松松的。”   辛古被人吹捧,自然心情舒畅。   只是,罗峰暗中却是有些嘲讽地想:墨沧澜当年,何曾抢过辛古的女人?墨沧澜这人,是出了名的不近美色,更何况,他那时候和月诗雪还有婚约,月诗雪都不准任何人打墨沧澜的主意。   罗峰虽看出墨沧澜道修为跌落不少,但他总隐隐有种预感,墨沧澜绝对没有他看起来那么弱。   不过,事实究竟如何,罗峰倒是不甚在意。   毕竟,他和墨沧澜没什么过节,只不过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在夹缝中求自保罢了。   ………………   翌日一早,墨沧澜等人的感应牌就亮了。   墨沧澜道:“看来,传送法阵已经开启,我们今日就能够离开这里,前往乾元界了。”   墨云泽很是激动,就连见到月见微和墨沧澜手拉着手,也没什么太大反应了。   三人这几日买了不少防身用的符纸和法宝,还买了些丹药灵草,算是准备充足,便就上路了。   到了传送阵处,月见微刚将三人的牌子递过去,便听到身后有人不阴不阳地道:“哎呀,这不是墨尊主吗?听说墨尊主前几年,被月家大小姐退了婚,便就闭关不出了,我听闻此事,还颇为同情墨尊主呢,毕竟,谁不知道当年墨尊主混得风生水起的时候,不少人都投怀送抱呢!”   不少准备去乾元界的修士,都朝着墨沧澜看了过来,那眼神,充满了各种复杂的意味,有的同情,有的错愕,还有的幸灾乐祸。   月见微却是抱着墨沧澜的手臂,挑着眼梢勾唇看着那一看就很讨厌的男人,声音甜腻,道:“沧澜哥哥,有人长得那么丑,身边还没有个漂亮的暖床人,怎地就同情你了?这世上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可真不少。” 第137章 无双城   月见微本就长得有些媚气,这些年虽然长开了,一看就知道是个男孩子,但那张脸、那身子骨,却是有种媚骨天成的感觉。   他这一撒娇,一勾眼梢,看得不少人眼睛都直了。   这些修士里面,还有几个乃是花丛好手,一看月见微这模样,便知道他乃是个可遇不可求的顶级炉鼎,顿时对墨沧澜,生出了羡慕的心思。   辛古脸色一沉,盯着月见微那张漂亮精致的脸蛋儿,道:“你是何人?”   月见微眨眨眼睛,笑道:“我呀?我是少主身边的暖床人罢了,不足挂齿。”   那些修士一听,顿时更是嫉妒了,这种货色,在墨沧澜身边,居然只能当个没名没分的暖床人,墨沧澜可真是艳福不浅。   墨云泽虽然觉得月见微怪怪的,但是他难得聪明的保持了沉默,没有拆月见微的台子。   墨沧澜淡淡说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快进去吧。”   辛古看着墨沧澜的背影,很是讽刺无不恶毒地说道:“堂堂一峰之主,竟然落得个去风月场找个出来卖的当暖床人,落魄到这种地步,有什么可得意的?”   旁边一位修士,笑了笑说道:“这位道友说得就有失偏颇了,那小妖精虽然看着甜腻,但他走路的姿势却又端庄,绝非那风月场能养出来的人,怕不是个大家弟子吧。”   辛古一听,脸色顿时拉了下来,看了眼这人,道:“多管闲事。”   “……”   传送阵法很快便启动了。   阵法的空间本就不大,几十个人各自和自己熟悉的人坐在一起,三五成堆,一眼看去,倒是天云宗的人数最多,足足有十个人坐在一起。   墨沧澜三人坐在一起,因着要提防周围的人,又不能拉下修炼,便就轮流打坐,轮流守着。   传送阵内不太适合吸收灵气,但可以游走周天,畅通筋脉,修士们起初几天还有人闲聊,但过了几天,便就渐渐没人开口,打坐修炼了。   一个月之后,传送阵终于到了乾元上界,且直接到了皇城无双城。   “这一路,真是累死我了,我再也不想出远门了。”墨云泽一出来,便就嚷嚷开了。   墨云泽就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也算是被墨沧澜和墨意寒给娇惯大的,又生性好玩儿,这一路快没把他给憋死。   月见微望着繁华又充满皇族威严的无双城,道:“你一会儿就不这么说了,无双城里面,好吃的好玩儿的好用的数不胜数,你肯定来了就不想走了。”   墨沧澜看了下天色,道:“我们先进城吧,天快黑了。”   三人朝着城门走去。   没过多久,月见微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声音渐大的乱蹄奔腾声音,夹杂着还有人的喊让声。   墨沧澜将月见微拉在旁边,没过多久,便有一群身着华袍骑着神驹的修士,朝着城门奔腾而来。   墨云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路停都不停地冲进了城门之中,那些城门口的侍卫们,非但不拦截,还露出了敬畏之色。   墨云泽咋舌道:“进城都不用下马,这要是放到咱们漠城,早就被打死了。”   墨沧澜眯了眯眼睛,从那些人的衣服和一晃而过的腰牌上,看出了他们的身份。   墨沧澜道:“无双城中,有不少大世家族,虽然地位比不上顾家,但也绝对是庞然大物的存在,这一群人,应该是慕容家的,这一家子,做生意很是厉害,和苍茫大陆各个世家宗门,基本上都有合作。”   月见微想了想,点点头道:“慕容家的确厉害,只是家族的弟子们,也是一个比一个的傲气。”   墨沧澜笑了笑,道:“毕竟有钱,腰杆子硬挺。”   三人没说多久,便一起交了入城费用,进了无双城,刚一进城,墨云泽便被这繁华的无双城给晃花了眼睛。   因着漠城地处偏远,气候寒冷,那里的人穿的都比较厚实,衣服一厚实,就显得有些臃肿,不怎么好看了。   但是无双城气候极好,一年四季如春,修士们的修为也高,自然不在乎是冷是热,所以纷纷穿得单薄,衣服也都以锦缎和薄纱为主。   这里的女子们,也都穿着大方,远没有漠城那般保守,墨云泽看到几个漂亮的女修,露着脖子和半个胸脯,禁不住红了脸。   墨云泽道:“她们的衣服,可真好看呀。”   月见微叹了口气,道:“也很贵啊,一套衣服,就不知要卖出多少丹药,才能换回来了。”   墨沧澜揉了揉月见微的脑袋,道:“喜欢的话,就去逛一逛,我们也不差钱。”   月见微笑道:“沧澜哥哥大气,不过,我们还是先找个住的地方吧。”   墨沧澜等人找了家客栈入住,然后便去城中四处闲逛了,无双城不愧是上界的大城市,绕是入夜了,也还热热闹闹熙熙攘攘的。   墨云泽果然看花了眼,恨不得泡在那杂货商铺里面不出来,买了这个还想再买那个,没过多久,怀里就抱了不少东西。   月见微和墨沧澜走在后面,看着墨云泽在前面翻翻这个挑挑那个,禁不住说道:“幸亏你这个当哥哥的有钱,要不然,这傻孩子怕是只能看不能摸,憋屈死了。”   墨沧澜淡淡笑道:“你信不信,过一会儿,云泽就得把这些东西再放回去?”   月见微:“……”   这店铺的小二一看墨云泽虽然穿的一般,但拿东西的架势这般大气,还以为是个深藏不露的有钱人,自然对他殷勤不已。   小二一路跟着墨云泽,满脸笑容地给他推销各种新出的法宝符纸,还有些小玩意儿,墨云泽也是个天真的,轻易就被人给忽悠了,没多久,竟然怀中抱了十几样法宝。   有的是能用来抵抗玄阶六重修士全力一击的镯子,有的是能化作飞船日行十万里的行器,这些东西在月见微眼里不算什么,但在墨云泽看来,却是稀罕的不行。   逛到最后,墨云泽总算是想起来问价格了,便问道:“小哥,这些东西,加起来要多少钱呀?”   小二早就在心里面拨了算盘,笑眯眯地说道:“一共是五百上品灵石,可以用灵票。”   墨云泽吓了一跳,险些将手里面的法宝给全都扔了出去,瞪大眼睛道:“你们这是抢钱啊?五百上品灵石,就这些东西?”   小二笑容僵了一下,道:“我们这里的东西,已经算是比较便宜的了,而且,公子挑的,可都是值钱的好货啊!”   墨云泽连忙说道:“那我不要了,太贵了,我买不起这么多东西的。”   小二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之色,但到底是受过专门培训的,竟也没有表露出什么不悦的表情,很快便说道:“那我替公子放回去吧。”   墨云泽刚想点头,便听到墨沧澜道:“这些东西,既然用了这么长时间挑出来,还是买了吧。”   墨云泽瞪大眼睛,看着墨沧澜道:“大哥,你莫要打肿脸充胖子,我们走之前,爹爹只给了你十张玲票,一共才一千上品灵石!”   月见微用充满关怀的眼神,看着墨云泽,道:“泽泽,你该不会是忘了,你大哥曾经一掷千金,给我买了个丹炉吧?”   墨云泽:“……”   墨沧澜拿出了五张灵票,递给表情很是丰富的小二,道:“这些东西,我们都要了。”   小二一个激灵,立刻笑容满面,道:“好嘞公子,您且等着,我将这些东西,给您包好了。”   过了一会儿,墨云泽跟在墨沧澜身后,又是紧张又是兴奋地摸着腰间那个送的空间袋子,朝着周围看了看,趁着人少,对墨沧澜道:“大哥,我早就想问了,你哪儿来的那么多灵石啊?咱们家,好像没那么有钱啊。”   月见微故作神秘地对墨云泽挤眉弄眼,道:“你有所不知,其实我是个隐形的有钱人,这些灵石,都是我包养沧澜哥哥的钱。”   墨云泽一头黑线,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大哥,才不可能被你包养。”   月见微一笑,老神在在道:“你别不信,不然,你大哥那么好,我这么不好,他凭什么要和我在一起?”   墨云泽纠结地看着墨沧澜,见他没什么反对的意见,便迟疑地说道:“其实,你也没那么不好,会炼丹,长得还不错,修为也还行,我大哥能看上你,也不算什么太夸张的事情。”   月见微一听,顿时美滋滋地笑道:“泽泽,我就知道在你心目中,本小爷就是这么帅气多金英俊出色的男人。”   墨云泽一头黑线,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墨云泽嘴巴有些笨,脸皮也没月见微厚,眼看着骂不过他,也说不过他,甚至打不过他,墨云泽索性学乖了,瞪了他一眼便再不和他斗嘴。   回客栈的路上,墨云泽又拐到专门给妖兽提供杂货的铺子里面,买了不少各种口味儿的妖果,将那只一路带过来的兔子放在脑袋上面,任由那兔子咔哧咔哧地窝在他脑袋上啃妖果。   月见微瞅了眼太清。   太清马上会意,将一只妖果慢吞吞地递给了月见微。   月见微美滋滋地啃了一口,觉得上界的妖果,果然比下界的好吃多了。   墨云泽见状,一脸不能忍的表情,道:“小妖精,你至不至于啊,你又不是妖兽,为什么还要和我家富贵抢吃的?”   月见微理直气壮道:“谁说妖果就只能给妖兽吃了?我想吃,兔兔愿意给我吃,你有什么意见?”   墨云泽一个没忍住,又和月见微拌起嘴来,一路上,墨云泽被月见微险些气哭无数次,最终墨沧澜看不下去了,在嘴巴越说越顺溜厉害的月见微脑门儿上敲了一下,月见微这才消停了。   墨云泽见状,不知哪根筋突然转过弯来了,竟是笑着说道:“小妖精,我突然觉得,你和我大哥在一起,也挺好的。”   月见微马上说道:“你是不是突然发现,我和沧澜哥哥,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墨云泽摇了摇脑袋,很是认真地说道:“不,我只是发现,你嘴巴这么毒辣,人又这么不安分,能被我大哥管得老老实实,不出来祸害别人,简直是造福世界。”   月见微:“……”   月见微默念了十遍这是自己的小叔子,不能把他一巴掌拍死,好容易才咬牙切齿地忍了下来,但仍是不爽地将那一袋子给兔兔的妖喜果全都抢走了,光明正大地一边往嘴巴里面塞着,一边扬长而去,啪地一下子把自己的房间门给关上了。 第138章 林夕瑶   墨云泽和太清呆呆地看着被啪上的门,两人同时露出了敢怒不敢言的表情。   墨沧澜随手丢了一袋子妖果递给墨云泽,道:“月见微其实挺好的。”   墨云泽啊了一声,拿着袋子,瞅着墨沧澜道:“大哥,你这是在替他说话呀?”   墨沧澜淡淡一笑,道:“他现在,可是我的道侣,你把他给惹了,到时候,不还是得让我花功夫去哄人?”   墨云泽目瞪口呆地看着墨沧澜。   他印象里,墨沧澜可是从来都不哄人的,不管他是坐着的时候,还是站着的时候,都自带威压和气场,咳嗽一声,都能吓得他屁滚尿流。   而现在,墨沧澜居然说要去哄人?   还是要哄那个小妖精?   望着墨沧澜进了月见微那屋子的背影,墨云泽禁不住五味陈杂地想:小妖精不愧是小妖精啊,连他大哥这种冰山,都能给弄成绕指柔。   突然之间,墨云泽不知为何,生出了一种淡淡的忧伤感,他瞅着自己怀中啃着妖果一副无忧无虑模样的兔子,再看看被大哥抛在脑后的自己,顿时有种想要寻个道侣的冲动。   正在这时,墨云泽听到客栈小二殷勤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天字房留两间,客人这边儿请!”   墨云泽禁不住挑了挑眉梢,朝着楼梯这边看了过来。   他们入住的这间客栈,据说是无双城最好的客栈,每一间屋子,都能俯视半个无双城的美景,不过,有的房间看到的大多是无双城子民的生活起居,有的房间则是能看到大片大片的山水美景。   当然了,这客栈的价格,也是无双城最贵的,而且,天字级别最好的屋子,只有拥有特殊身份有着令牌的人,才有资格入住,墨沧澜一行三人,住的是地字级别的房间。   墨云泽有些好奇,能入住天字级别的客人,都是什么模样的。   然而,还没等他看清上来的人,便被一只气息强大的妖兽被当头一下子扑在了地上,兔子被摔了下来,还没反应过来,下一刹那,就被一双利爪给抓住了胖乎乎的身子,给提到了空中。   “富贵儿!”墨云泽吓了一跳,赶紧跳了起来,眼看着那只眼睛猩红的雕长开尖锐锋利的喙,就要将兔子的脑袋给一口吞了!   兔子尖叫起来,墨云泽脑子一热,猛然将方才刚刚从铺子里面买来的那张攻击符纸,朝着那只雕拍了过去,只听得符纸“轰”地一声炸开,竟是将那只雕的半只翅膀都险些给炸飞了,一时间,黑毛乱飞,鸟叫嗷嗷。   黑雕吃痛地尖叫了起来,爪子一松,长耳兔子就掉了下来,墨云泽赶紧扑过去将兔子抱在怀里,连连往后退了两步,满脸愤怒地瞪着那个花容失色抱着黑雕的少女。   林夕瑶看着半个翅膀都被炸得血肉模糊的妖宠,腾时勃然大怒,瞪着墨云泽,道:“你是哪儿来的臭小子,竟然敢伤了我的妖兽,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墨云泽低头看着在自己怀中瑟瑟发抖、背部已经被抓住几道血痕的兔子,顿时也气红了眼睛,道:“你这女人,到底讲不讲道理?是自己看不好自己的妖兽,放出来乱抓乱咬,简直活该!”   林夕瑶一听,顿时黑了脸,眯起了眼睛,拿出了一瓶丹药喂给黑雕,冷声道:“看你这副模样,怕是没见过世面,我这只黑雕,比你的命还贵重,它看上你的兔子,是你的福气,你今日若是乖乖把兔子送过来,我可饶你一命,否则,你就等着和你那兔子一起,命丧黄泉吧!”   墨云泽也拧了脾气,气鼓鼓地瞪着林夕瑶,呸了一声,道:“丑八怪,恶女人,心黑透了,你做梦去吧,我就算把我的兔子给烤了吃了,也不让你的那小畜生占半点便宜!”   林夕瑶不可置信道:“你骂我什么?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墨云泽梗着脖子,道:“你不光心黑,耳朵还有问题,好话不说二遍,我才不遂你的心愿!”   林夕瑶:“……”   林夕瑶简直被气笑了,她凭着自己的本事,这些年早已无人敢招惹,她想要什么,自会有人双手奉上,何曾有人敢这般与她说话?估计是觉得新鲜,一时间,林夕瑶竟然没那么生气了,反而瞅着这长相清秀可爱、一副气鼓鼓样子的少年,觉得有些好玩儿。   林夕瑶摸了摸心爱的黑雕正在逐渐愈合的翅膀,道:“我看你这小子,是真不怕死。”   墨云泽瞪大眼睛,道:“你的那只鸟,抓伤了我的兔子,我才打跑了你的鸟,小爷我吃点亏,勉强算是和你扯平了,难不成你要为了你占便宜的事情,反而要我的命?”   林夕瑶被他这神逻辑给弄得噗嗤笑了起来,眯着眼睛打量着墨云泽,道:“你是哪里跑来的野小子,居然一点规矩都不懂,这世上,哪儿有扯平和扯不平的道理?你动了我的雕,还大言不惭地说了我坏话,我就算今天杀了你,也没人替你讲道理。”   墨云泽哑口无言,片刻之后,才憋出一句话:“你这个女孩子,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做人如此霸道不讲理!?”   林夕瑶竟是噗嗤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毫无方才那凶神恶煞像是要吃人的样子,还走过来,在墨云泽的脸上捏了一把,道:“小弟弟,你怎么这么可爱,凶人的时候,还顺口再说句好听话,我最喜欢别人说我好看了,你年纪小小,居然这么有眼光,小嘴儿还这么甜,既然如此,姐姐暂时就不和你计较了。”   墨云泽被这漂亮女修摸了一把,顿时手足无措,一张脸轰地就红了起来,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如此不检点,居然摸男孩子的脸,我、你、你这样不好!”   林夕瑶彻底乐了,捂着嘴弯着眼睛笑道:“哎呀呀,难不成弟弟还是个没摸过女孩子手的小男孩?果真青葱水嫩,让人想要掐一把呢。”   墨云泽:“……”这女人好可怕啊啊大哥救我!   这时候,慢了一步上来的月隐之走了过来,看着地上那几滴妖兽落下的血,再抬头看着墨云泽,微微错愕,随他一起过来的小二,看到一滴血,吓得险些跳了起来,就怕贵客在客栈里面出了什么问题。   小二刚准备叫人过来,便听到月隐之微讶,问道:“云泽,你怎么在这里?”   墨云泽没想到竟是能看到月隐之,一时间,望着他那张俊美冰冷的脸,竟是大脑没反应过来。   林夕瑶一挑眉梢,道:“隐之,你认识这野小子?” ⑧ ○ 電 孑 書 w W W . T X t 8 ○. C ο M   “这是墨沧澜的弟弟。”月隐之随口道了一句,问:“你兄长呢?”   这时候,月见微也打开门,满脸不悦地走了出来,一头长发已经散落在肩头,显然是在准备做某些事情的时候,被外面的嘈杂给打断了。   “大晚上的不睡觉,在这里切磋呢?墨云泽你能不能安生点,让你嫂子好好给你造个侄子?”月见微扫了眼墨云泽,再瞅了眼月隐之和林夕瑶,微微一愣,道:“月世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月隐之与月见微曾在白雪境有过一面之缘,但他对月见微的印象,倒是挺深的,毕竟能让墨沧澜时时刻刻带在身边,还视若珍宝的,想来每个人都会有些兴趣。   三年之前,月见微还是个身体纤细的小孩子模样,如今,他已经是个男子身形,那张雌雄莫辩的脸,轮廓也明显了一些,但线条比起大多数男子,还是柔和了些,再加上那披在身上的长发,倒是显得多了几分媚气,此时微微皱着眉头,有些不快,那模样含嗔带怒,倒是别有味道。   你嫂子,造侄子。   月隐之难以自持地想歪了,只是习惯使然,他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月见微。   月隐之还未开口,便看到出现在月见微身后的墨沧澜。   墨沧澜无比自然地抬起手搭在了月见微肩头,像是要将人揽在怀里似的,明眸扫过月隐之和林夕瑶,略显惊讶,道:“隐之,林小姐,你怎会出现在这里?”   月隐之道:“途经此处,暂做停留,你我倒是有缘分,偌大上界,也能在此偶遇。”   墨沧澜点头,道:“的确是意外之喜。”   林夕瑶看到墨沧澜,眸中露出了震惊之色,道:“墨沧澜?我这是眼花了,还是做梦?”   墨沧澜都:“林小姐,久违了。”   林夕瑶倒吸口凉气,眼神中带了几分激动,道:“你这是能够出来行走了?只是修为怎地还不如我?”   墨沧澜不以为意,道:“说来话长。”   月见微一挑眉,觉得这女子很是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便索性说道:“认识的啊,那就进来说话吧,我看这小二哥,都快要被你们吓得窒息了。”   小二哥生怕他们打起来,但看这样子,倒像是他乡遇故知,这才松了口气,拍拍胸口笑道:“既然几位贵客都是熟人,那我就不打扰了,有什么事情,只需在传音铃上施法告知便可。”   说着,小二哥就很有眼力劲儿地跑了。   关上门,坐定,月见微抱过受到惊吓又受了伤,现在正神色恹恹瑟瑟发抖的长毛兔,一边摸着兔毛安抚,一边给兔子喂了丹药疗伤,视线在月隐之和林夕瑶之间来回徘徊了几圈。   寻常女孩子,见到墨沧澜总归是有些小女儿的娇羞,但林夕瑶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她走进来,颇为自然地坐在了桌旁,打量着墨沧澜那张见而忘俗的脸,半晌之后,却是笑了起来。   “你这有快百年不出门了,我都快忘了风华绝代四个字,是怎么写的了。”林夕瑶拿出了个丝绢做的扇子,兀自摇了摇。   月隐之道:“夕瑶,别乱讲话。”   林夕瑶对着月隐之撇了撇嘴角,道:“我哪里有乱说话?我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会负责的,弟弟,你说墨少主,他是不是风华绝代,艳冠天下,你看过的所有美人加起来,都没他好看?”   这话,却是对着月见微说的。   月见微便笑了,道:“我大哥的确人中龙凤,只是,若是所有美人加起来,那岂不是数双眼睛,数个鼻子,数张嘴巴,这加在一起,可还能看吗?”   林夕瑶噎了一下,对墨沧澜道:“你这小弟,倒是伶牙俐齿的,不忘了夸你,也不让你得罪旁人。”   月见微脸上不显山不露水的,实则已经心头掀起了惊涛骇浪,他突然想起来这疯女人是谁了。 第139章 未婚妻   林夕瑶,东界林家的一位旁支小姐,性情古怪,喜怒无常,上辈子名声极差,据说是因为杀了自己的夫君,挖了他的心脏生生吞了下去,以至于走火入魔,性情大变,见到俊俏的男人,便要勾搭一番,颠龙倒凤,生性放浪,爽过之后再把人给杀了,接着生吞心脏灵核,很是恶毒可怕。   至此,林夕瑶成为修仙界追杀榜上赫赫有名的毒寡妇,最后被林家和其他有志之士,一起围剿杀死,下场无比凄惨。   月见微上辈子在苍茫大陆没停留太久时间,所以对林夕瑶只是但闻其名不见其人,心里对这女子的定义有两个——奇女子、是个狠人。   但如今看来,林夕瑶虽然胆子比寻常女子大了一些,说话豪放了一些,倒也看不出来有什么狠辣变态之处。   月见微给长耳兔疗好了伤,却并未将太清还给在旁边眼巴巴看着兔子的墨云泽,而是自顾自地摸着兔子的毛,好让它快些恢复正常。   毕竟,兔子本就胆小,受了惊之后,就又会变得更加胆小,甚至连人都不敢见,月见微还见过,有的长耳兔因为惊吓过度,又没有大妖兽哄哄抱抱,以至于后来挂了一阵狂风,将门口的树给吹倒,就被吓死了。   月见微自认为是个合格的老大,自然要罩着自己的小弟。   月隐之和墨沧澜已经说到了远空古境。   “远空古境提前开放,现下,归元神宗已经卖出去了近千张玉牌。”月隐之道:“本不该卖出这么多,但归元神宗放言,说是若能在远空古境猎得妖兽灵核最多的前二十名,非但可得到归元神宗准备的奖品,还可直接进入归元神宗,成为丁字弟子,不论年龄,若是前二十中,有本就是归元神宗的弟子,直接地位提升一级。”   墨沧澜闻言,道:“难怪有这么多人,愿意以身涉险。”   归元神宗对年龄有要求,若是三十岁之前,未曾达到玄阶境界的,便是连外门弟子都当不了,而且,若是外门弟子想要升为内门弟子,也要有年龄限制,要求甚是严格。   这世上,绝大多数秘籍功法,灵丹妙药,全部都掌握在大宗门和大世家的手中,流在外面的,只是只鳞片爪,九牛一毛罢了,若想要有大造化大成就,拜入宗门或者世家,自然是一条最合适的捷径。   不少修士,跃跃欲试,也不无道理。   林夕瑶颇为不爽,抚摸着她的黑雕,道:“这么一来,不少不懂规矩的小杂碎们,就要和我们同时争抢远空古境的资源了,看样子,这次又要死不少人了。”   月见微看着月隐之,道:“月少爷,你也要去吗?”   月隐之摇了摇头,道:“我修为已经超了远空古境的限制,去不得了,我只在外面等夕瑶出来便可。”   墨沧澜微微一挑眉,道:“月兄,你和林小姐,关系似是不一般。”   月隐之素来喜欢独来独往,哪里会和谁走得近?   他竟是说,他要等林夕瑶出来,这其中,必然有不为人知的原因。   林夕瑶用扇子遮着半张脸,嘻嘻一笑,道:“我如今的身份,可是月世子的未婚妻,你叫我一声月夫人,我也是没什么意见的,若是想要提前送礼,我也不会拒绝。”   月见微:“???”   这他娘的,林夕瑶不是毒寡妇嘛,当年娶她的那个人,绝不是这张万年冰块脸月隐之好吧!   墨沧澜也觉得颇为古怪,月隐之和林夕瑶怎么看都觉得有些不搭配,最重要的是,两人之间并无什么暧昧的感觉,就连眼神交流都鲜少出现,这未婚妻,更像是个搭子。   月隐之见状,便解释道:“个中缘由,也是一言难尽。”   他显然不太想说,但林夕瑶却不以为意,直言了当:“我那位主家的堂妹林娆,不知怎地看上了月世子,非要嫁给他,林娆多受宠啊,林家就直接和月家如今的家主、月隐之他爹说了此事。他爹当然高兴啊,那可是林家嫡女,当即就打算拍板同意,但咱们月世子不同意啊,刚巧我和林娆有些不对付,便想着气气她,就和月世子一拍即合,索性定了这么个假的婚约,我给他做挡箭牌,他替我在林家站稳脚跟,各取所需,各自安好。”   月见微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墨沧澜也了然,林夕瑶并非林家嫡脉,但是因为天赋绝佳,甚至压制了嫡脉一头,以至于虽然受到家族重点栽培,但嫡系的那些同辈弟子们,却是处处想着打压她,关系自然不会好。   只是,林夕瑶并非软柿子,让嫡系也没怎么好过,再靠着归元神宗这条大腿,这些年夹缝求生,竟也平平稳稳的就这么过来了,如今再和月隐之攀上这层关系,日后就更是安稳无忧了。   不得不承认,林夕瑶也是个厉害的主儿。   虽说她和月隐之是假婚约,但月隐之这样的人,又怎会随随便便找个人,就愿意与她定下假婚约?   可见,林夕瑶本身,也已经达到了月隐之挑选未婚妻的条件。   只是,月见微就想不明白了,林夕瑶跟着月隐之多好,就算看不上月隐之,也得看上个比月隐之更好的男人,怎地就落得个杀夫剖心身败名裂的下场?   月隐之道:“墨兄,你这次进入远空古境,可是有什么打算?”   墨沧澜的目标,便是那把七杀琴。   那七杀琴乃是寒无双留下的一把超神武,最后一次出现,便是在远空古境,所以这次不少人进入,都是冲着这把七杀琴而去的。   墨沧澜索性也不加隐瞒,淡淡说道:“若能遇上七杀琴,倒也不虚此行。”   林夕瑶眼皮子一跳,笑着说道:“墨少主的目标,竟也是那七杀琴,不过说来也是,谁不想得到那把超神武器呢?据我所知,麒麟世家的六皇子孤渊天阳,林家的二小姐林娆,还有武家的嫡脉都要去抢夺那把七杀琴,除此之外,宗派也有人入场,怕是墨少主若要得手,并不容易。”   这些被林夕瑶提到名字的修士,都是五大世家的嫡脉弟子,而且,每个修为都至少在玄阶四重以上,如今,墨沧澜的修为只不过在玄阶三重罢了,在林夕瑶眼中,自然没什么机会。   林夕瑶虽没有细问,但她一想便能猜到,墨沧澜这些年重伤在床,修为必然有损耗,他如今能回到玄阶境界,已经是底子太好、天赋太强了,再想要提升,怕是不容易。   百年前的那位惊才艳艳一人压倒整个大陆的绝世少年,终究还是陨落至此,泯然众人矣。   林夕瑶心中只觉得惋惜,但看这墨沧澜那张经历沧桑巨变之后,才有的沉稳有度、不动声色,又忍不住想要提醒一番。   墨沧澜淡淡一笑,算是承情,道:“试试罢了,听说那远空古境之中,还有不少奇花异兽,若能捡来用用,倒也不错。”   林夕瑶话已点到,便不再多说。   月隐之和林夕瑶是来北边做任务的,不能在无双城多做停留,歇息了一晚上之后,第二日一大早,便就继续赶路了。   墨沧澜等人并未将这个插曲放在心上,在无双城又采买了不少傍身用的法宝丹药,便就继续前往中央大陆了。   从无双城到中央大陆的归元神宗所在地域,足足要走上一个半月的时间,倒不是没有传送阵法,但那些阵法,全部都供给给皇族世家使用,寻常人根本连碰都碰不到。   就这么晃晃悠悠的过了快两个月,墨沧澜一行三人才终于来到了远空古境现世的芒星城。   芒星城已经非常靠近皇都了,所以这里的人,穿着更为华丽,街道很是宽阔,铺子要比无双城更胜一筹,又因着傍身于归元神宗,以至于人人都是修士,绝无一个凡人,就连走起路来的气势,都比旁人足上一些。   月见微才刚进了城,便有人朝他走了过来。   “几位道友,可是来远空古境探宝的?”那修士挤眉弄眼的,手中拿着个卷轴,对着墨沧澜挑眉毛。   月见微眨眨眼睛,道:“这是自然,小哥可有什么事情?”   那修士故作神秘,道:“话说那远空古境里面,危机重重,地形复杂,若是没什么大本事的,进去就是送死,更何况,此次归元神宗放出话来,取得名次的,非但有奖品,还能直接进入宗门,这可是天大的好处,所以必然争抢激烈。”   墨云泽瞅着这修士,道:“所以呢?”   修士拍了拍手中的卷轴,道:“所以啊,我看你们修为也不算顶级,这两日我光是玄阶四重五重六重的修士,都见了不下十个,身边还带着不少随从,你们若是想要脱颖而出,自然要买上一卷我手中的地形图,抢得先机,这可是上一届进入远空古境的修士,亲手绘制,只需一枚中品灵石便可。”   月见微:“……”   这他娘的,一听就是假的,远空古境据说是连着虚空,广阔无边,神秘莫测,地形也在不停变幻,谁能亲手绘制出其中的地形?   却不料,月见微还没来得及拒绝,便听到墨云泽很是兴奋地说道:“大哥,有地形图诶,爹爹说了,出门在外,地形图是必不可少的,咱们要不然,就买一份吧!”   月见微被噎了一下。   那修士见状,马上说道:“这位道友真是有眼光,咱们这芒星城中,卖地形图的不在少数,价格也是参差不齐,但咱们手中的这地形图,不说是最贵的,但肯定是最好的。”   他看出墨沧澜和月见微不想买,便又道:“难得见到你这么爽快的道友,既然如此,我便打个折卖给你,八十下品灵石如何?”   墨云泽鲜少听到有人吹捧他有眼光,顿时飘了,道:“大哥,咱们就买一份吧。”   月见微抽了抽嘴角,道:“不,我们没钱。”   墨云泽一愣,刚想问之前不还挺有钱的,几百上品灵石都随便出了,便又听月见微叹了一口气,道:“这一路上,你吃太多了,把我和你大哥的钱,都给花完了,所以咱们付不起钱了。”   墨云泽红着脸,嘟囔道:“我吃的哪儿有你多?你才像是个饭缸一样,到哪里都吃吃吃,什么时候都要吃,肯定是你把我大哥吃穷了。”   月见微道:“行吧,我们俩一起吃穷的。”   墨云泽:“……”   他迟疑了一下,道:“那要不然,就先不要了吧。” 第140章 孤渊世子   卖地图的一听,眼瞅着这三人没了买地图的意图,便就冷了脸,白了他们一眼,道:“看你们这穷酸样,就像是从下界过来的,连八十下品灵石都付不起,还敢来咱们芒星城抢夺资源,这不是找死么?就你们这样的,要是能活着出来,我给你们喊爷爷!”   墨云泽一听,立马就要爆炸,却被月见微给按住了肩膀,压了下来。   墨云泽怒气冲冲,道:“他居然骂我们穷酸样,还说我们找死!”   月见微看了眼周围面色不善地盯着他们的几个本地人,道:“算了吧,敢在门口骗人宰客的,背后肯定有本地势力支持,沧澜哥哥如今修为还没方才那个人高,只能暂且忍了,没必要和他们争口舌之利。”   墨云泽很是郁闷,扁扁嘴巴,说:“不就是不买嘛,至于骂人么?”   月见微见状,却是一笑,道:“泽泽,你待出来之后再寻他,让他跪下来给你喊爷爷。”   墨云泽摇摇头,义正言辞,道:“不用了,我没他这样的孙子。”   月见微:“……”   走在路上,墨云泽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哥,你真的被吃穷了吗?”   墨沧澜揉了揉墨云泽的脑袋,叹息一声,不知道自己这傻弟弟,若是没了自己照看,会不会被人骗的裤衩子都没了。   墨沧澜问道:“若是被吃穷了呢?”   墨云泽便看向月见微,道:“你日后少吃点,莫要和我的富贵儿,再抢妖果吃了,你又不是妖兽,不吃妖果也不会死的,吃了也是浪费。”   月见微翻了个白眼,道:“你不给我吃妖果,我就把你的兔子扒皮烤了,先啃兔头,再啃四条腿,兔头用煮的,四条腿用烤的,撒上调料,简直香喷喷美滋滋!”   窝在墨云泽脑袋上的长耳兔,无辜地用一双红眼珠子看着月见微,抬起脑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一路这么乖巧懂事,怎么就要吃他了。   墨云泽指着月见微道:“兔兔那么可爱,你居然要吃兔兔,你简直不是人!”   月见微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点点头道:“你这倒是说对了,我本来就不是人,你能把我怎么样?你打我呀?”   墨云泽:“……”好想揍人啊!   墨沧澜听着他们说着这些没营养的口水话,抽了下嘴角,在月见微脑门上弹了一下,道:“嘴巴能不能歇一歇?”   月见微指着自己的嘴巴,道:“要沧澜哥哥亲一下,才能歇一歇。”   墨云泽吓了一跳,怪叫道:“小妖精你简直不要脸,人来人往大庭广众之下,你居然让我大哥亲你!”   墨沧澜见他嘟起嘴吧,满脸都是期待的小模样,忍不住一笑,飞快地在他嘴巴上用手指弹了一下。   月见微被弹懵了,满是幽怨地抬头望着墨沧澜,道:“沧澜哥哥,你不爱我了,你没得到我之前,不是这样子的,还会对人家亲亲抱抱举高高,现在,你变了,你都不亲我了。”   墨沧澜抽了抽嘴角,他觉得月见微最近戏有点多。   这时候,一群车马从后面驶入了芒星城,不少人看到那车队,都纷纷让道,月见微扭头定睛一看,那车队的旗帜上面,写着“孤渊”二字,明黄色的字在黑色的旗帜上,显得尤为扎眼,让人隔了很远都能看清楚。   “这就是咱们苍茫大陆最强盛的皇族啊,果然不一样,这拉车的妖兽,至少也是玄阶妖兽,寻常人这辈子都难见到一只。”   “皇族,一向都很气派的,听说这次亲自参加历练的,乃是六皇子和十二皇子两人,那六皇子今年才二十五岁,便已经是玄阶三重修士了,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那十二皇子,今年十二岁,听说也已经突破玄阶,也真是厉害极了。”   “孤渊世家不愧时苍茫大陆顶级世家,有那天生的麒麟血脉,果然不一样。”   “……”   月见微站在路边,远远看着那拉开帘子伸出脑袋朝着四周张望的小孩儿,感受到他身上的威压,禁不住惊讶道:“十二岁的小孩子,就已经突破玄阶了,看来,这位十二皇子应当是得了不少传承,倒是比那个六皇子,更有前途。”   墨沧澜亦是感受到了来自那十二皇子身上的气息,便颔首道:“的确厉害。”   月见微露出了狐疑之色,若是十二皇子这么厉害,上辈子他必然听说过这人的名字,但是,这十二皇子好像死的挺早的,就像是没存在过似的。   墨沧澜顿了一顿,接着道:“虽然孤渊世家血脉厉害,但我从未听说过,孤渊世家有人可化出麒麟原型,到底是比起紫泽仙陆本家,血脉上差得不知一点两点。”   月见微闻言,便笑了笑,道:“沧澜哥哥所言甚是,毕竟紫泽仙陆的麒麟世家本家,也不见得有几只能化麒麟原型的,更何况苍茫大陆的旁系,想我当年,若不是因为灵核聚不起来,在他这个年纪,修为至少也在玄阶三重了。”   墨沧澜心头一跳,转眸看向月见微,拧着眉头道:“你的灵核,究竟为何聚不起来,你似乎从未给我说过。”   月见微之前因着墨沧澜身体不好,不想让墨沧澜担心,便没说是中毒,但现在既然已经恢复,他也没了什么顾虑,便道:“我师父说,是中毒,而且中毒颇深,一般人治不好。不过我比较幸运啦,遇到我师父这么个厉害角色,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就是修为要重头一点一点攒起来,有些耗费时间。”   墨云泽闻言,心里面有些不是滋味儿,看着月见微道:“你以前,过得也这么惨啊。”   他一直觉得,月见微平日里说话做事比他还像个少爷,肯定是小时候过得特别舒坦,还有些羡慕嫉妒恨,但现在这么一听,再想想第一次见到月见微时候,他那一身风尘和满脸的伤,便有些同情他了。   月见微点点头,说:“是啊,我以前过得都是苦日子,我有家不能回,一年到头,都难见我爹几次,我那些同族的哥哥姐姐,也都因为我爹身份低,我父亲又死了,我哥哥被人带走,许多年没有踪迹,所以成日欺负我,人家超级可怜呢。”   墨云泽禁不住唏嘘,道:“这么惨啊,我就说你怎么还要和兔兔抢妖果吃,原来你小时候,吃不上饭,衣不蔽体,只能去荒郊野岭的树上,摘妖果果腹,是我误会你了。”   月见微一脸懵逼:“……”   这他娘的,墨云泽究竟从那儿脑补出来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月见微满脸莫名地看向墨沧澜,只见墨沧澜眉目温柔地看着他,像是要将他给暖化成水似的,满是心疼。   墨沧澜抬手,在月见微脸上捏了捏,道:“日后,我总不会在让人欺负你了。”   月见微一愣,然后露出了灿然的笑容。   算了,吃不上饭就吃不上饭吧,随他去了。   “孤渊开阳,你好歹也是皇子,能不能安安分分地在位置上坐一会儿。”旁边的六皇子孤渊长恒皱着眉头,满是不悦地看着那个坐立不安不停朝着外面探脑袋的小孩。   孤渊开阳却是不怎么理会,继续好奇地四处张望,还兴冲冲地说道:“六哥,你又不是姑娘家,一路都把自己藏在车厢里面,多没意思啊——哎呀,那边还有个漂亮小姐姐,和我招手呢!”   说着,孤渊开阳还伸出胖乎乎的小爪子,朝着外面挥了挥,惹得那姑娘禁不住抿唇笑了起来。   孤渊长恒蹙起眉头,道:“你年纪轻轻,别成日被那些不入流的人给蛊惑了,这芒星城路边站着的,都是下等贱民,你莫要忘了你的身份。”   孤渊开阳“哦”了一声,刚准备将脑袋收回来,便一眼看到了站在人堆里面却仍显得鹤立鸡群极为耀眼的墨沧澜。   孤渊开阳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道:“那里,有个大美人呢,六哥你快看,这比你新收的那房小妾,可是长得好看多了!”   孤渊长恒脸色一黑,一把将孤渊开阳给拉了回来,将那帘子重重放下,道:“出门在外,别一惊一乍的,给孤渊世家丢人!”   孤渊开阳吐了吐舌头,道:“生什么气嘛,这么多美人,不看白不看,看了不白看,再说了,平日里在皇都,你也没少去逛花楼嘛,怎么现在却羞涩了?”   孤渊长恒:“……”   他有种将孤渊开阳从车上丢下去的冲动,这小崽子,从来都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处处和他作对。   孤渊开阳的娘亲,乃是风流倜傥的孤渊帝从花楼里面带回来的一代花魁,虽然出身不好,但一直都深受孤渊帝宠爱,所以连带着孤渊开阳的身份地位,都水涨船高,让孤渊长恒这么个帝后所出的皇子,都无可奈何。   不过,除了出身之外,孤渊开阳惊人的天赋,也让不少孤渊世家的皇子感到颇有危机感,和他年龄最接近的孤渊长恒,早就看他这个弟弟不顺眼了,这次若非孤渊帝交代,一定让他贴身照看着孤渊开阳,孤渊长恒早就自己上路了。   孤渊长恒不再理会孤渊开阳。   孤渊开阳还在遗憾,道:“我方才,就该去寻问那大美人究竟叫什么名字,仙乡何处,芳龄几何,若是就这么错过了,着实太遗憾了。”   孤渊长恒禁不住在心头冷笑:在他们几个兄长的刻意引诱下,年龄尚小的孤渊开阳已经是个风流子了,虽然元阳还在,但已经是花楼的常客,张口闭口都是惹人讨厌的浪荡话,一口一个美人,满嘴都是轻佻,只等着元阳破了,陷入美色诱惑之中,便就彻底废了。   孤渊长恒扫了满是遗憾的孤渊开阳一眼,道:“你可是堂堂孤渊世家十二皇子,谁能被你看上,是她的福分,需不需要哥哥派人替你问问来历,把人直接带到你面前来,给你仔细看看?”   孤渊开阳虽然才十多岁,但美人没少见,可他还从没见过诚如墨沧澜这种绝色,一听此言,当即便喜滋滋地点头,道:“那就有劳六哥了,还是六哥照顾我,若是我能抱得美人归,我那些莺莺燕燕,全都不要了。”   孤渊长恒闻言,禁不住挑起了眉梢。   他这弟弟,在众位哥哥的熏陶下,可是眼挑得很,还特别花心,虽然后宫里面还没收什么人,但是,这小子在皇城中最大的几个花楼里面,可是有不少相好,全都是他直接包下来养着,不给旁人碰的那种。 第141章 月大忽悠   皇城中人人尽知,十二皇子是个自小风流的主儿,皇都十二玉钗里面,有四位都是他的相好,只等着他长成,再好好伺候的那种,其他等级稍微低一些的,更是不知有几个。   没想到,见一个爱一个的孤渊开阳,竟然能说出为一个人遣散后宫这种话,孤渊长恒禁不住有些后悔,方才没扫一眼那所谓的绝色美人儿,究竟是个什么模样了。   孤渊开阳给暗卫形容:“穿着一身墨色法袍,头发特别黑,用一根白色的玉冠簪起来一半,身高八尺有余,眉目极为耀眼,反正你一看见人,就知道是谁了……哦,方才他就站在那家名叫“鼎盛阁”的铺子前面,你快些过去看看人还在不在。”   影卫如同一阵风,这就消失不见了。   孤渊长恒抽了下嘴角,道:“身高八尺有余,还带着玉冠,这该不会是个男人吧?”   孤渊开阳点点头,道:“是啊,就是个美男子,我还没见过,男人能长成他这个模样呢。”   孤渊长恒愣了一下,非但没阻止,反而笑道:“你这口味儿,可真是够独特的,哥哥以前见你年龄小,就没多说,实际上,征服男人的滋味儿,可远比征服女人的滋味儿好多了。”   孤渊开阳眼珠子溜溜一转,好奇道:“真的呀?”   孤渊长恒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孤渊开阳便来了兴致,决定去尝尝鲜。   孤渊长恒扫了眼孤渊开阳那小身板,虽然还带着婴儿肥,手上和脸上肉乎乎的,但身上其实没什么肥肉,他若是真找个健壮的男人当暖床人,怕是只有被开苞的命了吧?   不过,孤渊长恒有些幸灾乐祸地想,被男人开苞了也好,至少能让偏爱这小子的孤渊帝亲眼看看,他看重的儿子,居然是个被男人压的货色,也不知道孤渊帝和那飞上枝头的野麻雀,脸色会有多难看。   ………………   待到孤渊世家长长的车队好容易从眼前过去,墨沧澜等人打算寻个地方入住,然而还没离开原处,便被人给拦住了去路。   一个气息内敛穿着劲装短搭的男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墨沧澜面前,一双看起来很是犀利的眼眸盯着墨沧澜,道:“阁下,我家少爷,想要见你一面。”   墨沧澜一看此人,修为竟是在自己之上,便没有直接拒绝,而是问道:“敢问你家少爷,是哪一位?”   这影卫没打算暴露六皇子和十二皇子的身份,便压低声音道:“是阁下绝对得罪不起的人,我家公子并无恶意,只是偶尔路过,心生结交之意,想要见阁下一面,至于身份,阁下见到人,自然会知道。”   月见微便向墨沧澜望去。   这个影卫,一看就是大家族出身,他们自然得罪不起,既来之则安之,月见微笑了一笑,牵着墨沧澜的袖子,道:“既然主人家如此诚心相邀,那我们还是恭敬不如从命了。”   墨沧澜看了月见微一眼,道:“那就去看看吧。”   影卫有些为难,毕竟方才六皇子只让他带墨沧澜一人过去,不知多带几人,是否会惹得六皇子不快。   墨沧澜似是看出了影卫的为难,便说道:“我这两位弟弟,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我们尚且没有下榻之处,我若是一人过去,将弟弟们留在此处,我放不下心,既然主人家诚心相邀,想来也不介意我带着弟弟过去。”   影卫一想,倒也是这个道理,而且听十二皇子的意思,显然是看上了这位凛然不可冒犯的美人儿,若是在这种小事上得罪了美人儿,到时候追究起来,还是自己的过错。   影卫便说道:“有请三位随我过来。”   墨沧澜一行三人,便随着这影卫一路来到了一处幽静的别院。   这别院的门上,用苍劲有力的笔法写了“皇家别院”四个大字,一看便知道能入住的究竟是何人,月见微禁不住挑了挑眉梢,狐疑问道:“沧澜哥哥,难不成你和那六皇子,是旧相识?”   墨沧澜也不知为何会被请到此处,他想了想,摇头说道:“怎么可能,我与他年龄相差不少,若说他几位兄长,倒是有认识的。”   月见微总觉得古怪,不禁说笑道:“该不会是方才那六皇子惊鸿一瞥,看到了沧澜哥哥的绝世容颜,所以芳心暗许,看上沧澜哥哥了吧?”   墨沧澜在月见微脑壳上敲了一下,道:“莫要乱讲。”   “他讲得,倒也不错啊。”一个个头刚到月见微胸口的小孩儿,手中拿着把折扇,大踏步地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十二皇子看到墨沧澜,顿时一双含笑的桃花眼都亮了,快步走过来,盯着墨沧澜眨眨眼睛,道:“这位道友,不知你仙乡何处,芳龄几何,可有婚嫁啊?我看你长得很是合本皇子胃口,不如留在本皇子身边,当个正妃如何?”   墨沧澜:“……”   月见微:“……”   墨云泽吓了一跳,一脸懵逼道:“什么鬼?你问这些做什么?你这小屁孩儿,年纪小小的,怎么一副登徒子做派?”   孤渊开阳一听,顿时不乐意了,瞪着墨云泽不悦地说道:“你这贱民,到底是哪儿来的,我和美人儿说话,你插什么嘴,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还不速速退去,小心惹怒了本皇子,小命难保!”   孤渊开阳长得倒是不错,看得出来日后长开了定是个招惹人的风流子,只是这副做派,和他的气度长相很是格格不入,就像是将一个登徒子的形象,生拉硬扯地套在了一个贵气少年身上,看起来很是违和。   月见微也没想到,他就那么随口一说,居然真就被他说准了,他禁不住觉得好笑——墨沧澜的魅力有多大,没人比他更清楚了,但若说走在路上就被人单凭一张脸看上,这种事情也罕少遇到,毕竟修真界还是以实力为尊,美好的容颜只是皮囊罢了。   可这位十二皇子,居然一副色中饿鬼的样子,生生将只见了一面的墨沧澜,给“请”到了皇家别院来,这未免太夸张了些。   墨云泽被怼了一顿,当即便露出了郁闷之色,只是这人自称皇子,他纵然有些不灵光,却也知道麒麟世家的人,根本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便憋屈的闭上了嘴巴,眼睛朝着旁边看去。   月见微见不得墨云泽被旁人欺负,便扫了眼孤渊开阳,勾了勾唇,笑道:“十二皇子,你想要娶我大哥当正妃,可是真心的?”   孤渊开阳点点头,昂着下巴,道:“自然是真心的,本皇子阅美无数,一眼就看出这美人儿与众不同,独一无二,天上仅有,地下绝无,想来只有本皇子这样的盖世英雄,才能不让美人珠玉蒙尘。”   月见微简直服气了,他自认为自己就已经够自恋够厚脸皮了,没想到,今天竟是遇到了比他更不要脸、更自恋的家伙,而且这小子,年龄还那么小,前途无量啊!   月见微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可惜了,十二皇子晚来一步,我家公子,已经有了心上人,而且他的心上人,醋劲儿特别大,若是知道他在外面招蜂引蝶,定是要回去让他跪搓板的。”   墨沧澜抽了抽嘴角,无语地看着又在信口胡来的月见微。   孤渊开阳一愣,刷的收了扇子,皱着眉头颇像那么回事儿,道:“这世上,居然有人舍得让美人跪搓板,简直大逆不道!”   月见微点头,道:“是啊,就是大逆不道,而且他那心上人,超级凶的,若是生起气来,会不认青红皂白地见谁打谁,殿下这小身板,还不够他打两拳头的。”   孤渊开阳瞪大眼睛道:“居然这么凶悍?美人儿究竟是什么眼光,居然喜欢那样的人!”   月见微觉得这小子着实有些意思,便继续睁着眼睛忽悠,道:“偷偷告诉你,别看我家公子长得人模狗样的,实际上,他口味儿特别独特,爱好还很奇怪,和那心上人,算是沆瀣一气,同流合污。”   墨沧澜:“……”   孤渊开阳好奇地问道:“他们如何沆瀣一气,同流合污了?”   月见微压低声音,道:“我家公子,最喜欢把人绑在床上,然后拿鞭子猛抽一通,旁人叫得越厉害,他就越喜欢,有时候还扎针呢,殿下你若真要娶他,可是要想好了啊。”   孤渊开阳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看着墨沧澜的眼神也变了,惊疑不定地说道:“你、你居然喜欢这档子事儿?”   墨沧澜抽搐了下嘴角,觉得这十二皇子叫他过来,简直是一场闹剧,便道:“殿下若无其他事情,在下就先行告退了。”   不等孤渊开阳开口,月见微便又继续忽悠道:“你看,他这就急着回去,折腾他的心上人呢,你瞅瞅,这鞭子,就是他专属的,我身为他的小厮,贴身替他带着呢。”   说着,月见微还将自己那根银亮的鞭子,展示给孤渊开阳看看。   墨沧澜:“……”   孤渊开阳彻底没了兴致,看着墨沧澜的眼神,顿时像是洪水猛兽,赶紧摆摆手道:“你们走吧,本殿下对那些没兴趣,当真人不可貌相,长得一本正经,谁知道居然是个变态。”   墨沧澜:“……”   墨沧澜三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请到了皇家别院,见了个莫名其妙的小屁孩儿,听了莫名其妙的话,竟是又莫名其妙地顺利离开了。   走出了这条小巷,墨云泽一脸懵逼,道:“这十二皇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他脑袋不太好使啊。”   月见微咂舌,道:“连你都觉得他脑子不好使,看来,是真的不好使了。”   墨云泽:“……”   月见微对那十二皇子,一点兴趣也没有,而且,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儿,居然敢惦记他的人,若不是因为方才那皇家别院,是那小屁孩儿的地盘,月见微会直接教他做人。   月见微酸不溜秋地道:“沧澜哥哥,你的魅力可真是够大的,堂堂十二皇子,只见了你一面,便想要娶你为妻,我以前竟是都不知道,你这么会招蜂引蝶呢。”   听着月见微满身都是醋味儿,墨沧澜不浓不淡地笑了笑,看着月见微道:“我倒是也从不知道,我喜欢把人绑起来,然后抽鞭子,还用针往身上扎,你倒是清楚得很。”   月见微:“……”   “既然如此,我们不如找个时间,试上一试,也总好让我坐实了这么个罪名,你说是不是?”墨沧澜含笑,道:“择日不如撞日,我看今天就不错。”   月见微:“……”   他好像作了个大死。 第142章 林家世子   墨沧澜等人离开之后,没过多久,孤渊长恒就朝着鼓渊天阳走了过来。   他朝着周围看了看,不悦地说道:“难不成,人还没带过来?如今我下属的办事效率,真是越来越慢了。”   孤渊天阳摆了摆手,不甚在意地说道:“人我已经见过了,不过,我觉得他和我,不太合适,所以就让他走了。”   孤渊长恒愣了一下,道:“他和你,怎么就不合适了?你不是说,他是个大美人么?”   孤渊天阳叹了口气,颇为惋惜地说道:“美人的确是美人,就是秉性不太好,他非但有个心上人了,而且还喜欢拿鞭子抽人,还喜欢用针扎,我可是见多了那些花楼的美人们被有特殊喜好的恩客,搞得凄凄惨惨的样子,我对这种人,向来避之不及。”   孤渊长恒皱了皱眉头,道:“你才见了一面,怎就知道那人,是个有这种癖好的家伙?”   孤渊天阳心有余悸,道:“还不是他那个小厮说的,而且那个小厮,还给我看了那美人儿喜欢的那根鞭子,上面还有细细的鳞片,一看我就觉得疼,随身携带这种玩意儿,能是什么好货?”   孤渊长恒:“……”   说实话,他很多时候,都觉得孤渊天阳是个脑子有坑的蠢货,不管别人说什么,他都信,在不靠谱的谎言,听在他耳朵中,竟然都能入耳。   孤渊长恒真不知道十二皇子这样的蠢货,究竟为什么能有如此强大的天赋,他一度怀疑,正是因为这货太蠢了,所以老天爷才会给他这身天赋当补偿。   孤渊长恒耐着性子,道:“那些话,全都是小厮自己说的,保不准就是为了让你对他家主子,失去兴趣,你想想看,这种不良癖好,若是真有,藏着掖着还来不及,怎可能宣之于众?”   孤渊天阳一下子便呆住了。   孤渊长恒借着怂恿:“定然是他们骗了你,你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们,否则,你身为十二皇子的面子,要往哪儿放?”   孤渊天阳瞅了孤渊长恒一眼,很是失落地说道:“可是,美人为什么要这么骗我?难道是因为我太直接了,把美人给吓住了?”   孤渊长恒点点头,道:“很有可能。”   孤渊天阳叹了口气,道:“算了,等我下次见到他,再问问清楚吧,定然是有其他难言之隐,毕竟本皇子这么优秀,他没理由不喜欢我。”   孤渊长恒:“……”   他始终没搞清楚,孤渊天阳的迷之自信,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不过,孤渊天阳越愚蠢,便对他越有利,若是能讲孤渊天阳借着这个机会弄死,也算是解了心头只恨。   ………………   远空古境在五日之后便会开启,这几日,芒星城的人显然多了起来,毕竟足足有一千多人要进入远空古境。   有了上次被孤渊开阳直接叫走的事情,墨沧澜也警醒了不少,他沉寂了太久,竟是忘了他曾经走在路上都有人扔花。   于是,墨沧澜便乔装打扮,将自己的脸稍作修饰,虽然只是稍稍调整,但看起来再无之前的那种惊艳,放眼各种类型的修士,倒也不算突出。   因着进入远空古境之后,就生死难料,月见微决定趁着这个机会,在芒星城买上一些能炼制续脉丹、煅骨丹和冲虚丹的灵草,以免入了远空古境之后,缺少灵草用。   不过,墨沧澜的玄冥空间里面,倒是还种了不少灵植,但因着后来月见微发现那些灵植会吸收灵池里面的灵液,觉得有些浪费,便种的不多了。   一行人进了一家不小的灵草铺子,花了不少钱采买了灵草之后,刚准备离开,便看到了一行穿着锦衣华服前倨后恭的修士走了进来。   那为首的男子一眼便看到了墨沧澜,他盯着墨沧澜狐疑地看了片刻,似是不确定这人究竟是谁,便欲言又止,微微蹙起了眉头。   待到墨沧澜离开之后,旁边容貌娇俏的少女便问道:“归晚哥哥,方才那几个看着挺穷酸的,你认识呀?”   宋归晚微微蹙眉,对林娆的话有些不大认同,但并未多说什么,道:“只是觉得,方才那位公子,看起来有些眼熟,但仔细看去,却又不是同一个人,虽然形似,却少了神韵。”   林娆眨眨眼睛,道:“归晚哥哥,我们不要管他们了,这次进入远空古境,我们势必要拿到七杀琴,还是快些采买丹药灵草吧。”   旁边,林娆的兄长林子蒙,露出了志在必得的表情,握着拳头道:“七杀琴是我本次进入远空古境,唯一的目标,若是有人敢与我争抢,莫要怪我不客气了。”   宋归晚看了看林子蒙,道:“那就预祝世子,得偿所愿。”   林子蒙对着宋归晚倨傲一笑,颇为意气风发,道:“这是必然,我有杏花谷青云圣手入室弟子做丹师,自然如虎添翼。”   宋归晚笑了笑,没有说话,他心思仍然放在方才遇到的那个男人身上,他总觉得,那个人是墨沧澜。   墨沧澜出了门,月见微也颇为好奇地问道:“方才那个看起来脾气挺好的男人,盯着你看了好几眼,该不会,又是沧澜哥哥以前的姘头吧?”   “我哪儿来的姘头,你又要给我乱扣帽子。”墨沧澜无奈地扫了月见微一眼,道:“不过,的确是认识的。”   月见微叹了口气,说:“果然是姘头。”   墨沧澜:“……”   懒得理会自己给自己加戏的月见微,墨沧澜直接道:“方才那人,名叫宋归晚,乃是杏花谷出身,是青云圣手的入室弟子,天赋向来不错,我以前游走在苍茫大陆的时候,曾与他有过交情。”   月见微一听那青云圣手的名字,当即便脸色不好看了,道:“青云老狗的弟子,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去寻个机会,打他一顿出出气!”   墨沧澜看着月见微愤愤的表情,禁不住笑了笑,道:“师父不是东西,弟子不见得是坏人,宋归晚倒是个不错的人,为人低调温和,向来不喜欢世家的那套做派,与人结交,从不看出身,倒是能聊得来,不过,他那位师父,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   月见微哼了一声,撅着嘴巴道:“还说他不是你姘头,你居然都这么替他讲话了,若换做是我,他师父那么坏,我自然对他也避之不及,才不会说他半句好话,你说,你是不是喜欢他?”   墨沧澜抽了下嘴角,直接伸出两根指头夹着月见微嘟起来的嘴巴,道:“你可以不说话了。”   月见微:“……”   月见微可怜巴巴地望着墨沧澜,满脸都写着“再也不敢了”,墨沧澜这才松开手,给他嘴巴里面塞了一颗妖果,道:“其他两人,我倒是没见过,但看那打扮穿着,应当是大世家或者大宗门出身。”   月见微啃着妖果,很是满足,也不计较宋归晚的事情了。   “那宋归晚,应该是给他们当专属丹师了。”月见微眼珠子微微一转,道:“也不知道,宋归晚的修为怎么样,不过,他既然和你年龄相仿,又还不到玄阶六重,天赋肯定不如我。”   墨沧澜笑道:“天赋的确不如你,炼丹一道,我还从未见过谁的天赋能超过你的。”   月见微得了认同,便立刻对着墨沧澜没心没肺地傻笑起来。   旁边,原本还觉得肚子有些饿的墨云泽,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撑得慌,这一路上,自从他知道了月小妖精和他大哥的关系,就总能感受到这两人之间的特殊气场,腻腻歪歪的,齁死个人。   墨云泽撇了撇嘴巴,决定就当成没听见没看见,有道侣,了不起啊?   买了些灵草之后,月见微又心血来潮要去杂货一条街看两眼,杂货一条街里面什么都有,好货孬货各凭本事找,但看识货不识货了。   杂货一条街上,到处都是地摊,不少人都在叫卖,有的卖石头,有的卖丹药,还有的卖妖兽的部位,总之只有想不到,没有卖不到的。   月见微乍一进来,便嗅到了超级好闻的妖果味道,他朝着墨云泽脑袋上的长耳兔看了过去,只见长耳兔那双像是鞭子一样的长耳朵,竟是微微竖了起来,显然也嗅到了好闻的味道。   月见微深吸口气,一把将兔子拿到自己怀中,道:“哎呀,兔兔想要吃妖果了,我带他去买一些!”   没等墨云泽反应过来,月见微便抱着兔子径直冲到了一处不起眼的摊子跟前。   摆摊的是个穿着斗篷看不太清脸的修士,他面前的摊子上,摆着不少妖果,颜色是紫黑色的,看起来像是深色的琉璃葡萄。   月见微只觉得,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他吃过不少口味儿的妖果,但罕少遇到这么勾人的妖果小妖精。   月见微吸了吸口水,道:“敢问这位道友,这些妖果,是什么品种啊?我家的兔妖,隔了老远就开始流口水了,还乱蹦乱跳的非要我带它过来。”   一直安静如鸡的兔子:“……”   那修士抬头看了眼月见微,很是得意地说道:“那说明你的兔子,很有眼光嘛,我这些妖果,乃是由专门的灵草培育师悉心培育的新品种,口味独特,很招妖兽喜爱,价格也不贵,一包十颗,一共十块下品灵石。”   妖果有些生长在荒郊野岭,但品质不一,常见的妖果并不值钱,但凡罕见一些,价格就上去了,十颗妖果十块下品灵石,这价格不算便宜,但能让月见微流口水的,也绝对不贵。   月见微现在也算是半个有钱人,自从墨沧澜将几个铺子挂在他名下之后,他每个月,都有一笔不菲的进账,月见微从没算过他名下有多少钱,但他那张灵卡里面的钱,绝对够他吃喝玩乐十年。   月见微便拿出了一百下品灵石,大手笔地说道:“这些,我全都要了。”   那修士见状,便将这些妖果都包起来递给月见微,道:“道友大气,这妖果只有我这里有卖的,若是日后有需要,再来我这里买,可以打折。”   月见微闻着那妖果的香气,忍不住想要马上啃两口,便胡乱点了点头,道:“行的,如果好吃,我还会再来的。”   抱着妖果,月见微喜滋滋地朝着墨沧澜奔了过去,还在半途就往自己嘴巴里面,塞了一颗。   然而,这妖果虽然闻起来味道不错,但是吃在嘴巴里面,竟是有些奇怪的味道,说不上是臭味还是什么,让月见微有些反胃恶心。 第143章 腐骨花   月见微一口便将妖果给吐了出来,皱着眉头道:“这妖果,味道怎么怪怪的?”   墨云泽见状,嘲笑道:“你又不是妖兽,却要偏偏和妖兽抢吃的,当然尝不出来滋味儿了。”   月见微有些郁闷地扫了他一眼,将一颗妖果递给长耳兔,道:“让清清尝尝就知道了。”   长耳兔迫不及待地将妖果啃了进去,砸吧砸吧地啃了起来。   还未等月见微捏起一颗妖果研究,他识海之中的那本《丹神录》,突然哗啦啦地翻到了某一页,浮现出了一页字——   “腐骨花,生于阴潮腐烂之地,长于尸体腐肉和烂骨之上,百年一开花,花色为黑,花液味道嗅之极香,食之腐腥。   妖兽对其敏感,于人无效,食用腐骨花炼制的妖果之后,不出三日必死于非命,难查其因,且沾染花粉者,香气可残余十日,便于炼制者追踪。”   月见微:“……”   他有种蛋疼的感觉,虽然他从不知道腐骨花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是,这种时候,《丹神录》突然跳出来这么个东西,明显是有深意的。   十有八九,这妖果里面,就参了腐骨花。   “不能吃,有毒!”月见微大吼一声,马上倒过来拎着兔子,掰开他的嘴巴将还未吞咽下去的妖果残渣悉数抠出来,在墨云泽和墨沧澜费解的注视下,月见微黑着脸,道:“这妖果,有问题,难道你不觉得妖果很难吃吗?”   长耳兔呆呆地看着月见微,红着眼珠子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他分明觉得,这妖果很美味啊!   墨沧澜脸色微微一变,朝着方才那售卖妖果的摊子掠去,那穿着斗篷的人,竟是已经不在了,这正是坐实了这妖果有问题!   月见微一脸郁闷,将方才在《丹神录》中看到的东西,原封不动地告诉了墨沧澜。   墨沧澜听完之后,眸色沉了沉,道:“看来,那人是有预谋地要用腐骨花来欺骗妖兽,既然这妖果吃了之后,会丧命,还会留下气息,那后续必然会有人找过来。”   月见微蹙了蹙眉头,道:“只是,还不知道这妖果吃了之后,究竟会有怎样的反应。”   墨沧澜看着月见微,道:“寻个妖兽试试便知道了。”   芒星城附近都是荒郊野岭,还有绵延起伏的大山,山中有不少妖兽,等级高的低的都有,越王里面,等级便越高,倒是有不少归元神宗的弟子,会来此处历练。   墨沧澜带着忧心忡忡的月见微,来到附近的一处荒山野岭,抓了一只等级不高尚未开智的地鼠兽,将妖果喂给它吃之后,足足过了两个时辰,这妖兽才突然毫无前兆地栽倒在地上。   墨沧澜走上前去,阴沉着脸,将那只地鼠兽的尸体捡起来检查一番,道:“从外面看不出任何问题,只是筋脉已经化了,看样子,有人想要捡妖兽的尸体。”   月见微冷冷看着四周,道:“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故弄玄虚。”   ………………   “大哥,方才那只妖兽,现在也该死了,我闻到了腐骨花的味道,就是在这边。”一个穿着斗篷的修士,压低声音说道。   “没想到,那只看起来不起眼的兔妖,居然也能嗅到腐骨花的味道,是个血脉高等的妖兽。”另一人声音之中流露出兴奋地意思,道:“扒了妖丹和灵核,定是能卖个好价钱。”   “不过,怎么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许是因为那主人看着这兔妖死了,所以把尸体埋在这里了。”   “……”   没走多远,三人便看到了一只倒在地上的妖兽。   老大走过去一看,脸色顿时变了一变,道:“不对,这只妖兽,乃是低等级妖兽,根本闻不到腐骨花的味道,我们快走!”   “想走?先问问姑奶奶同不同意!”一道冷喝传来,一把冷剑从天而降,朝着这三人杀了过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只黑色的雕。   正准备出去揍人的月见微,见状停住了脚步,藏在一棵大树后面,颇为意外地道:“这不是林夕瑶吗?她怎么会出现在此处,而且,看这样子,像是追踪这些人过来的。”   墨沧澜亦是看到了林夕瑶,不仅如此,就在林夕瑶和这三人缠斗在一起的时候,一道白色的身影随之而来,剑气萧瑟,如冰如虹,凛然不可冒犯,此人分明就是月隐之!   墨沧澜道:“先观望一番。   月隐之和林夕瑶都是同辈之中的翘楚,然而他们竟然和这三人,勉强打成了平手。   老大被月隐之的剑气所伤,立刻阴沉着一张脸,拿出了一张飘着黑色五七的旗帜,招摇地晃了一会儿,释放出数道凶狠的攻击,铺天盖地朝着月隐之打去。   月隐之甩袖反击,那三人又合成了三角阵法,每人手中都拿出了黑旗,同时挥舞起来,一时间,居然狂风呼啸,整个荒山野岭,似乎都地动山摇,万鬼齐哭。   林夕瑶脸色骤变,感受着黑压压的魔气,道:“你们竟是魔修!”   老大桀桀笑了起来,手中的黑旗越摇越大,猛然涨到一人半高,狂风也越发犀利起来,里面夹杂着刀光,很快便将林夕瑶的发丝割断了一条。   林夕瑶很快便落入下风,在这风阵之中,身形摇摇欲坠,只顾着和这狂风对抗。   月隐之见状,扔出了一个八角形状的木头阵盘,阵盘在三人头顶忽然张开,月隐之打了个法诀,那阵盘立刻传出了阵阵金光法咒,笼罩在那些黑旗的魔气上,狂风骤减,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三个魔修见状,又对视一眼,朝着月隐之扔来了一把符纸,符纸散出了黑色毒气,月隐之立刻捂住林夕瑶的口鼻,自己也屏息凝气,待到他挥开这迷雾一样的毒气时,已经不见了三个魔修的身影。   月隐之刚想追去,便听到林夕瑶痛苦呻吟一声,身体软软地倒了下来。   三位魔修本以为这次就能逃出生天,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那位大哥就被一道冰锥,从后面刺穿了心脏。   旁边的两位魔修,也被月见微用鞭子给勾住了脖子,拉扯回来。   墨沧澜直接爆出了数到冰锥,将这些自爆意图被看穿的魔修干脆利落地解决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殊不知耗尽了真气之后,还有别人在暗中等着呢。   月见微拍了拍手,踹了那大哥一脚,将他的尸体翻了过来,然后扯过挂在腰间的储物袋,抹去上面的魂印,将里面的灵石和妖果套了出来。   嗅了嗅,果真是方才卖给自己的那些妖果。   月见微气不打一处来,想到自己险些被害死,便就不恨得牙痒痒,没忍住伸出脚便朝着那三具尸体上分别踹了过去。   “让你们敢使坏坑小爷,打死你们这群混蛋玩意儿!”月见微气汹汹地接连踹了几脚。   墨沧澜拉住了月见微的胳膊,怕他再踩上几脚,就脏了鞋子,道:“人已经死了,不必再撒气了。”   月见微点了点头,这才收了手。   月见微也不客气,直接将那三人身上给搜刮了一遍,逐个将那些储物袋上面的印记都给清除干净。   其中有个黑色的袋子,月见微打开一看,顿时嗅到了一股血腥味儿,再翻过来往地上一倒,竟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妖兽尸体,从里面掉了出来,甚至还有几个妖兽直接被夺了妖丹,那妖丹正散着淡淡的荧光,大小不一,但一看便知道等级不低。   月见微眼眸一冷,道:“原来,他们是专门干这种勾当的。”   猎杀妖兽算是常见的事情,但是,绝大多数被猎杀的妖兽,都是尚未化形未曾开智的妖兽,真正能化形的妖兽,其实是受道修规则保护的,已经算是半个人类了,如此心狠手辣设计杀害,着实令人发指。   而且,月见微身为妖兽,绝对不能忍受旁人将主意打到他头上来,   这时候,注意到这边动静的月隐之和被他搀扶着的林夕瑶走了过来。   月隐之一看到地上那些妖丹和妖兽的尸体,本就冷若冰霜的脸上,更是冷了几分,道:“我和夕瑶这次接的宗门任务,便是追踪这伙儿用特制的妖果欺骗高阶妖兽,再夺了他们妖丹的歹人,没想到,他们居然会是魔修。”   林夕瑶盘膝坐在地上,苍白着脸服用了几颗丹药,肩头停着那只黑雕。   这丹药显然效果不错,才刚服下没多久,林夕瑶的脸色就红润起来。   林夕瑶盯着那三具尸体,道:“这件事情,既然牵扯上了魔修,那我们必须快些回禀宗门,让宗门定夺。”   魔修和道统是站在对立面的,虽然名义上说是魔修只是道修的一种,但实际上,修士们对待魔修,大多是排斥和鄙视的,因为魔修绝大多数都是靠着屠杀生灵获得修为的,行事孤绝,手段狠辣,杀人夺宝更是不讲情面,是正统修士们最看不起的一类修士。   魔修已经许多年不曾出现在苍茫大陆乾元界的核心地带了,但凡出现,必然会引起一阵恐慌,非同小可。   月隐之也觉得事态有些严重,便点点头,道:“我带着他们的尸体,直接回宗门,这件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你再过几日,直接进入远空古境历练,之后的事情,不必再管。”   林夕瑶叹了口气,看着自己被削了一截的头发,知道自己的修为如今还不够高,和月隐之一起行动,就是拖后腿,便有些丧气地点了点头。   墨沧澜问道:“你们一路追踪的,便是这伙儿人?”   月隐之也不做隐瞒,细细将来,才知道原来几个月前,归元神宗不少已经开智的妖兽,竟是接连失踪,本以为是贪玩所以被人给捉了,却没想到,几日之后,突然有弟子在山下的某个林子当中,看到了数只妖兽的尸体,而且它们的妖丹,全部失踪,体内筋脉也都化成了水,不见踪影。   让宗门的药师检查过之后,才发现这些妖兽的腹中,都有残留的妖果,而这些妖果上面,还熔炼了一种古籍之中记载的腐骨花。   这种腐骨花,吞下之后短时间内就能让人筋脉化水,命丧黄泉,而且,这腐骨花对妖兽有种特别的吸引力,炼制到妖果里面,就能轻易蛊惑妖兽,而且,等级越高的妖兽,便越是容易被吸引。   有不少妖兽,都在不知不觉之中,沉溺于腐骨花炼制的丹药之中不可自拔,进而化成了血水。 第144章 万宗大比名额   “原本并没有闹大,只是后来,一只凤凰族的小辈前来归元神宗游玩,不幸中招,被人挖了妖丹和灵核,甚至连筋骨羽毛都被拆分,被族人找到的时候,只剩下了几根鸟毛,凤凰族自然愤怒不已,要求宗门尽快将那背后的歹人捉拿,给他们一个说法。”   月隐之也颇为头疼,那些歹人神出鬼没,行踪诡秘,每次售卖妖果,都是打一炮换个地方,鲜少留下痕迹。   这不,一路从归元神宗追到了无双城,又从无双城追到了芒星城,今日才总算是又一次发现了那些人的踪迹,却不料,竟是险些让他们给跑了。   听完之后,月见微道:“凤凰一族最小心眼,最好斗,还最护短,偏偏又是上古神族血脉,得罪不起,你们若是不给他们个满意答复,那群凤凰们,说不定就要集中起来,放火烧山了。”   林夕瑶禁不住朝着月见微看了过来,道:“你对凤凰一族的秉性,还真是够了解的,那群凤凰蛮不讲理,明明不是宗门的错,可他们偏偏就怪罪到宗门头上来了,已经连续烧了两座山头,不知道死了多少珍贵的灵草,可把宗门的几位药师,给心疼死了。”   但没办法,凤凰崽子是死在归元神宗附近的,宗门终归是脱不开干系。   在苍茫大陆,虽然宗门的地位高高在上,和麒麟世家平起平坐,但也并非肆无忌惮,至少,梧桐神岭深山老林的凤凰一族,便是归元神宗得罪不起、也不想得罪的存在。   毕竟,人家凤凰一族,上头有人,血脉传承也颇为浓厚,若非他们看不上中央大陆的地盘,觉得没有梧桐树住的舒坦,说不定现在坐在帝位上的世家,就改姓凤了。   墨云泽忍不住咂舌,道:“少了两座山,这些凤凰,也太凶了。”   “是挺凶的,还总是蛮不讲理,蛮横霸道,不过同族小辈被杀了,还死得如此凄惨,倒也能够理解。”月见微蹲在地上,将妖丹翻检了一边,拿出了一颗金红色的妖丹,递给月隐之道:“这颗妖丹,应当就是那只凤凰崽子的,捉贼捉赃,你拿回去给凤凰一族交差吧。”   月隐之一愣,迟疑了一下,才将那看不出究竟的妖丹给接了过来。   虽说前期他和林夕瑶对三个魔修进行了消耗,才让月见微和墨沧澜那般轻易地杀了他们,但终归最后杀了魔修的,不是他们,所以这些魔修留下来的东西,月隐之并不打算争抢什么。   而且,用这种卑劣手段猎杀妖兽虽然不齿又恶劣,但说到底,妖丹可是好东西,尤其是这些妖丹,大多都是高阶妖兽凝练出来的,若是用来吸收,自然大有好处,这种便宜,不占白不占。   大家都是修士,逆天而行,手上怎可能不沾染血腥?   月隐之没想到,月见微竟是主动将珍贵的凤凰妖丹给了他,自然有些意外。   月隐之打量着月见微那张他总觉得有些眼熟的面容,道:“多谢,不过,你竟是认得这妖丹是凤凰的,倒是见多识广。”   月见微心道认出凤凰的妖丹算什么,他上辈子不知道杀过多少只讨厌的凤凰,抢了多少妖丹。   月见微便解释道:“我在书上见过,说是凤凰属性多为雷火,妖丹也大多是金红色的,而且这只妖丹,个头太小,显然是个还没长成的小崽子的,且火性强烈,上面还沾了一点儿鸟毛,肯定就是那只凤凰崽子的。”   墨云泽看他这么肯定,忍不住打击他,道:“你要是猜错了呢?”   月见微很是无所谓,道:“反正都是鸟,糊弄糊弄就过去了,说不定那群凤凰,都不知道他们自己的妖丹长什么样子呢。”   墨云泽:“……”   魔修出现的事情关系重大,月隐之拿了凤凰妖丹,收了三具尸体,再拿了几颗淬了腐骨花毒液的妖果便离开了芒星城,一刻也不多做停留,倒是林夕瑶被留了下来。   林夕瑶没什么朋友,本打算一个人进入远空古境,但既然碰到了墨沧澜一行人,觉得有人陪着自然比一个人瞎混强得多,便决定和他们搭个伙儿。   墨云泽提出了抗议,抱着兔子,一人一兔眼睛瞪得一个比一个圆,道:“我不要和你一起进去,你这破鸟太不讲究,之前还险些咬死我的兔子!”   林夕瑶摸着黑雕的毛,眨眨眼睛道:“上次的事情,不是都已经过去了嘛,我一个姑娘家都不计较什么了,你一个男孩子,干嘛这么放在心上?冤家宜解不宜结,交个朋友怎么了?好歹我修为和你大哥的差不多,带上我,总不会吃亏。”   墨云泽不爱记仇,但是他替他的兔子记仇。   墨云泽扁了扁嘴巴,满脸都是抗拒,道:“不行,我家富贵害怕你那只破鸟,我不和你一道走。”   林夕瑶好歹是个女孩子,被连番抗拒,也觉得面子有些挂不住,但这两次三番的,总归是对墨沧澜一行人有些好感,便安抚地摸了摸准备炸毛的黑雕,叹了口气,道:“小朋友,你这样对待女孩子,小心将来没女孩子喜欢,娶不到媳妇儿。”   墨云泽却是不以为意,道:“不可能的,月小贱人嘴巴这么坏,都还能勾搭上我大哥呢,我怎么可能没有女孩子喜欢?”   突然觉得膝盖疼的月见微:“……”   月见微满头黑线,无语地看着拉他下水的墨云泽,道:“我勾搭到沧澜哥哥,是凭借我超凡脱俗的美貌,与众不同的人格魅力,还有修为潜能,你对我是有什么误解?”   墨云泽哼了一声,似乎对于月见微对自己的形容,很是不满。   墨沧澜和月隐之倒是关系还行,而且,月隐之临行之前,字里   林夕瑶讶然地看了看月见微,又看了看墨沧澜,对他们的关系有了新的定位。   之前她一直没将月见微和墨沧澜的关系,往那方面想,只觉得这墨沧澜对这位认得幺弟很是上心,现在看来,他们竟然还有那层暧昧关系。   林夕瑶对月见微的看法,一下子就有了不同,她很是好奇,能将墨沧澜这颗高岭之花收入麾下的人,究竟有着什么特别之处。   墨沧澜与月隐之倒是有些神交的意思,方才月隐之离开之前,字里行间也有着将林夕瑶暂时托付给他们略作照看的意思,墨沧澜便道:“不如,林小姐还是和我们一起进入远空古境吧。”   林夕瑶求之不得,一副开心的样子,道:“还是长得好看的人,最善良了。”   月见微对于这个善良,只能笑而不语,不过,墨沧澜既然唱了白脸,做了好人,那他不介意再继续来当个坏人。   月见微道:“林姐姐,咱们可先说好了,进去之后,若是看到七杀琴,我肯定会下手的,不管是谁,但凡和我抢的,我一律格杀勿论,可不会因为对方是个漂亮的女孩子,就手下留情。”   林夕瑶闻言,却是笑了笑,道:“就冲着你这句话,我也不会和你抢七杀琴了,我对七杀琴,倒是没什么感觉,毕竟这七杀琴,乃是三千年前无双尊者的超神武器,想想无双尊者最后那凄惨的下场,我总觉得这把琴上面,覆有冤魂,很是不详,我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怕是降服不了,只是好奇,想要亲眼看看罢了。”   月见微便稍稍放心,他之前还挺担心带着林夕瑶,两人的目标相冲突,到时候闹的不好看,也驳了月隐之的面子,既然林夕瑶对七杀琴无意,他们自然能够走一道了。   月见微便问道:“那林姐姐,你这次进入远空古境,最大的目标是什么呀?“   林夕瑶想了想,道:“原本是为了去远空古境里面历练一番,提升修为,不过后来宗门设了奖励,我却是更想要得到宗门的奖赏。”   月见微道:“提升弟子地位吗?”   林夕瑶扫了月见微一眼,神秘地笑了笑,道:“可没这么简单,不瞒你说,宗门对外只说给前二十名特殊好处,却并未说,宗门设立的魁首奖励,乃是前去紫泽仙陆参加万宗大赛的名额。”   此言一出,三人皆是一震。   万宗大赛,乃是百年才会举办一次的宗门比赛,举办地点就在高高在上的紫泽仙陆。   紫泽仙陆掌控之下,零零散散的还有数百个如同苍茫大陆一样的低等级修仙大陆,这些低等级大陆,分属于紫泽仙陆不同的家族和宗派掌管,就像是苍茫大陆属于麒麟世家掌控一样,别的大陆,也一样有背后依靠的大世家族或者宗派。   紫泽仙陆的一百年,在下界乃是一千年,对于下界而言,千年才能有一次不论修为就能前去紫泽仙陆的机会,其在意程度,不言而喻。   这种比试,就算不能取得好的名次,可以去仙陆看看当地的风土人情,开脱眼界,也一样不错,更何况,仙陆的灵气浓郁程度,要远超于下界大陆,说不定去了那处,停留个一年半载的,修为就能有数倍的提升,自然让人心动不已。   只是,能入选参加万宗大比的名单,却并不轻易,非但年龄、道行上有所要求,后台和关系也是一样重要,除非自身特别强大的修士之外,绝大多数名额,都优先给了五大家族的弟子。   这次,归元神宗能够放出这样的名额来,自然引得不少宗门弟子,竞相追逐,志在必得。   在场的除了墨云泽,倒是都知道这万宗大比。   尤其是月见微,这万宗大比就在他所在的大陆举办,他自然清楚得很,不过,据他所知,万宗大比虽然快开始了,但也没那么快开始,满打满算,还有十来年的时间。   “宗门,这么快就要准备培养参加比赛的弟子了啊。”月见微道:“还有十年时间呢。”   林夕瑶点点头,道:“是啊,这种比赛,但凡能够取得名次的,对宗门而言可有天大的好处,宗门得到的上界资源,也会多上不少,宗门自然在意,其实早在百年之前,宗门就已经开始暗中培养人才了,想来墨少主,比我更清楚一些。”   不管怎么算,墨沧澜那时候风头正盛,又是归元神宗的弟子,宗门若真那么早就开始做打算,当然不可能忽略墨沧澜这么个最有可能给宗门争光的弟子。   墨沧澜淡淡说道:“的确说过此事,但也只是修炼资源稍作倾斜,许是还要暗中观察一段时间罢了。” 第145章 腐骨生肌丹   林夕瑶看着墨沧澜,总觉得可惜又惋惜,遥想当年,那位风华绝代艳压整个宗派震惊道统的墨雪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令人向往?   他一个人,囊括了众多修士们倾其一生所能想象的美好期望,甚至让人不敢相信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完美之人,有不少人都怀疑,墨沧澜乃是哪位上古大能转世轮回。   正是因为墨雪衣太过完美无瑕,不似真人,在他跌落神坛之后,人们才纷纷回过神来,觉得安心不少——   这才是正常的结果,天道哪里会允许诚如墨雪衣这样的人一直存在?   当墨沧澜修为尽废、形同废人再也不能修炼的消息传到归元神宗,不少昔日同门,都感到可惜惋惜,但与此同时,倒也松了口气。   没有这么一座巍峨而不可攀越的高山险峰阻挡在前,压在肩头,弟子们自然松了口气,甚至有些修士的心魔,竟是就这么破了,于同年突破了桎梏多年的境界,修为更上一层楼。   有觉得可惜的,自然也有幸灾乐祸的,被墨沧澜压过一头的恶气总算是能狠狠吐出,多少世家名门后辈,趁着机会落井下石,肆意辱骂,风卷残云般瓜分着墨沧澜残留的势力,收归几用,很是扬眉吐气一番。   支持墨沧澜的人不在少数,替他说好话的也有,但是,毕竟正主都已经无可救药了,这些弟子们,就像是一盘散沙,又如何能坚持下去?   很快,宗门新人代旧人,提起墨沧澜的人逐渐少了,甚至这些年新进来的弟子们,都不曾听说过墨沧澜的名字,或者只以为墨沧澜的事迹,是师兄们夸大其词罢了。   再看如今的墨沧澜,虽然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也已经出来走动,但是,这修为竟是还比不过他十岁的时候,整个人那原本意气风发又平易近人的感觉,早已荡然无存,端看那身黑色滚金的法袍,还有纵然不沉着脸,也让人感觉被拒之千里之外的气场,便能隐隐让最初便认识他的人,窥得人生翻覆岁月无情的一角。   墨雪衣,再也不穿雪衣了。   就像是一个干净的人,再也回不去了。   林夕瑶不忍再细想,便说道:“我这几日,还有些尾巴要收,就不随你们一道了,等远空古境开放那日,我再与你们会和。”   月见微点了点头,将他们住的地方告诉了林夕瑶,便和林夕瑶暂且分道扬镳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月见微眼珠子转了一转,道:“大哥,方才林姐姐那表情变化,可真是够精彩的,看样子,她对于你如今的境遇,心中很是遗憾,她该不会是对你有什么想法吧?”   墨沧澜扫了月见微一眼,好笑道:“我又不是灵石,人人都喜欢,你这双眼睛,怎么看谁都像是我相好?当年我入宗门的时候,林夕瑶还是个小孩子,我与她并无什么交集。”   月见微点点头,道:“那就是觉得珠玉蒙尘,心生可惜了。不过,她肯定不知道,沧澜哥哥有大造化,那些年的动心忍性,隐忍不发,也不全然无用。”   “这是自然。”墨沧澜风轻云淡地一笑,眸中闪过风起云涌,道:“所有困难,但凡不能将我彻底打垮,都是修炼罢了。修士修身、修神、修心,三修缺一不可,更是修心为上,修身为下,我修心八十余年,又怎能说是蹉跎了八十年?”   月见微见他如此,便是放心了,墨沧澜能这么想,说明他已经重新定义了过去的八十年晦暗无光的岁月,唯有敢于正视最糟糕的自己,才真正说明,墨沧澜是真的摆脱了昔日的阴霾。   心如磐石,不可转也。   从今之后,墨沧澜的道修之路,将注定一路畅通。   “说起万宗大比,倒是值得参加,到时候,下界所有厉害的丹师、武修,全都汇聚一堂,可热闹了呢。”   月见微上辈子也参加过一次万宗大比,只觉得刺激,而且能够弄到不少修炼用的好东西,对开阔眼界很有作用,便动了心思。   墨沧澜虽对紫泽仙陆的某些世家嗤之以鼻,但对紫泽仙陆本身还是心生向往的。   墨沧澜点点头,道:“若是有机会能去,我们自然要去看看,还有十多年的时间,不如趁着这些年,好生修炼沉淀,以便能得到大比名额。”   回到客栈之中,月见微关上门便迫不及待地捏着玉佩进入了墨沧澜道玄冥空间里面。   他基本上每隔几天,就会来玄冥空间看看黑土地里面的灵草和白菜萝卜们,原本月见微不打算再种菜了,毕竟这些萝卜白菜祖宗们,会抢占灵气,看着下去了那么一丢丢的灵池,月见微心疼的不能行。   倒是墨沧澜,看着月见微很是喜欢吃这些水灵灵的白萝卜,还总是拿着红萝卜逗兔子,便笑着让他留下来了。   若每日只是修炼,却连口腹之欲都无法满足,那修炼还有什么意义?   那些灵池里面的灵液,的确能够滋养玄冥空间,若是直接服用,还能短时间内就让全身的疲乏都一洗而空,体内耗尽的真气也恢复正常,实属宝物。   但若是单纯靠这种法子提升修为,到底是不够稳固,只能关键时候拿出来保命用,不可生出依赖之心。   月见微进了玄冥空间,一眼便看到了阴沉着一张脸蹲在池子旁边一动不动的独角苍寒兽。   月见微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原本,墨沧澜是打算光明正大带着苍寒兽出门的,但月见微心眼太小,不爽墨沧澜身边再跟着个妖兽,就好说歹说地非要将苍寒兽塞到玄冥空间来。   苍寒兽和墨沧澜有契约,绝无可能背叛主人,月见微倒也放心让它知道这空间的秘密。   就是这一路上,苍寒兽都快被憋得自闭了。   月见微眨眨眼睛,道:“小黑呀,你在这里面,玩儿的可还行?”   苍寒兽冷冷看了这只每天都在对着墨沧澜谄媚的妖兽,换了个姿势趴着,理都不理。   月见微也不生气,反而笑嘻嘻地走过来,拿出了一袋子妖果递给苍寒兽,道:“小黑,你看我对你多好,见到好吃的妖果,还记着你,你别总是对我黑脸嘛。”   苍寒兽鼻子动了动,一巴掌将妖兽抓了过来,啃了几颗,道:“我本就长得黑,你想让我对你白脸?”   月见微:“……”   他竟无言以对。   月见微笑了笑,道:“等我们进了远空古境,就让你出来透风,毕竟我们只有三张玉牌,你这么厉害,肯定会被当成一个名额拦下的。”   苍寒兽面无表情,道:“你不必解释,我做了这么多年妖兽,从没见过像你这么小心眼又有独占欲的妖兽。”   月见微被拆穿,也不脸红,索性一屁股坐在苍寒兽旁边,道:“谁让你直接和我沧澜哥哥契约了呢?若不是事出突然,我才不让沧澜哥哥和你契约呢。”   苍寒兽翻了个白眼,道:“我对于和人类脱光光抱在一起睡觉,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和你不一样。”   月见微乐了,摸了摸苍寒兽的脑袋,却被苍寒兽狠狠瞪了一眼。   月见微感受到一股强大威压,也不敢手贱了,讪讪地笑了一下,道:“那许是因为,你还不能化形,你要是能化形的话,说不定就不这么想了。”   苍寒兽又扒了一颗妖果,并不理会月见微。   月见微很是好奇地说道:“说起来,你的修为比我还要高,种族血脉也纯净高级,早该到了能化形的程度,但为什么你都不会化形呢?”   这个问题,月见微不解很久了,只是没找到机会询问独角苍寒兽。   妖兽化形,并非完全按照化形期来的,大部分情况下,妖兽天赋越强,便越能尽早化形,也有少数情况,譬如上古神兽血脉的麒麟,天生就能化形。   月见微也是一生下来,就能化形的。   但是,麒麟世家的其他人,却是妖兽血脉无比稀薄,他们甚至算不上是妖兽,根本没有麒麟形态,而是带有些许妖兽血脉的人类,所以也没有化形一说。   独角苍寒兽,不管从哪里来看,都是厉害的大妖兽,不该只有妖兽形态。   苍寒兽瞅了月见微一眼,道:“我不喜欢当个人,你管得着吗?”   月见微:“……”   月见微更能确定,苍寒兽对他有意见了,不过,这也是他自找的,月见微便很有自知之明地没再去打扰苍寒兽。   月见微在一块还没种上东西都黑土地里,刨了个坑,两株已经有些枯萎的腐骨花种了进去,还弄了些灵水灌溉。   腐骨花顿时焕发生机,原本蜷缩枯萎的枝叶,开始舒展开来,散发出一股奇特的香气。   月见微识海之中那本《丹神录》,又哗啦啦地翻页,竟然跳出来了几张用得上腐骨花的丹方。   月见微看着这些丹方,甚是激动,他似乎又开启了一项丹神录的新技能——似乎,偶而当他拿到某株灵草的时候,丹神录会自动出现这株灵草的解释,还会出现相应的丹方。   只是,月见微并不知道这种触发《丹神录》的必要条件,究竟是什么,只能以后慢慢摸索。   月见微记下了那几张丹方,发现基本上都是害人的毒丹方子,而且大部分都是炼制诱惑妖兽的丹药,很是让月见微不喜。   不过,月见微倒是被一张名为“腐骨生肌丹”给吸引住了眼球。   片刻之后,月见微便出现在了客栈的房间里面。   墨沧澜看到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月见微,道:“腐骨花,可是能用?”   月见微眼睛亮亮,道:“灌溉了些灵水,就活过来了,大哥,我那本丹神录,又出现了丹方,有一张叫腐骨生肌丹的,若是炼制出来,能够活死人,肉白骨,只要还剩下一口气,服用之后,就能迅速生肌生骨,救回一命,就算是掉了手掉了脚,也可以再生肢体,很是神奇呢!”   墨沧澜闻言,略一思索,道:“腐骨花本就是盛开在腐骨和腐肉之中,加以利用能生出这样的效果,倒是精妙,只是,这等神奇的丹药,需要的其他材料应该不少吧?”   月见微点了点头,有些遗憾地说道:“是不太好找,有几样灵草,我只在紫泽仙陆见到过,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   墨沧澜道:“你将方子写下来,我可派人分别去找,倒也不用太有压力,只要不是凤毛麟角,终是能寻到。”   月见微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作者闲话:  感谢苏萌萌亲亲的香蕉~   小黑:自闭了,莫挨老子! 第146章 风月宝鉴   “对了,我方才看到小黑,他好像对我不太友好啊。”月见微提起苍寒兽,便有些小小的郁闷,他平日里,是很招惹妖兽喜欢的,毕竟,他的本体又厉害又漂亮,不知多少妖兽,都拜倒在他的雄姿下面。   墨沧澜笑了一声,在月见微的小脸上捏了捏,道:“你这个小醋精,又是给苍寒兽起外号,又是把他关到空间里面,他自然对你不会友好。”   月见微便哼唧两声,抱着墨沧澜撒娇,道:“谁叫你和他契约的?再说了,他总是对我爱答不理的,也不告诉我他叫什么,所以我才给他起了个符合形象的名字,还有,我和他说十句话,他都只回我一句,人家好歹也是麒麟,不要面子的嘛!”   墨沧澜忍俊不禁,捏着月见微不安分的爪子,道:“行吧,我家崽崽说的都对,都是小黑不好。”   月见微顿时舒坦了,便就欢脱地变成了麒麟崽子,又跳到床上打了个滚,变成了一个肤白腿长的美少年。   这意图,称得上是赤裸裸了。   墨沧澜走过来,捏了捏月见微肉乎乎的屁股,道:“你屁股不疼了?”   月见微贼兮兮地一笑,从枕头下面掏出了罐子小瓷瓶,像是献宝似的,道:“沧澜哥哥,我琢磨了这么久,总算是将这罐子专门用来润滑后庭的香膏,炼制出来了,非但触肌即化,味道芬芳,润滑效果绝佳,还能紧致保养谷道,可谓是一举两得,特别好用呢!”   墨沧澜:“……”   墨沧澜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哭笑不得,在月见微脑壳上敲了一下,道:“你这小脑瓜子,成日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月见微不乐意了,打开那小瓷罐的盖子,放到墨沧澜鼻子下面,很是理直气壮地说道:“这些东西怎么了嘛,你之前,弄得我后面都肿了,疼了好几天,我又不是用不坏,你都不心疼我,还不让我自己心疼自己了?”   墨沧澜一听,便掐着月见微的下巴在他那张吐不出象牙来的嘴巴上狠狠亲了一口。   “你这个小坏蛋,分明是自己非要缠着我要个不停,到头来却要怪我不疼你了。”墨沧澜道:“你也太会倒打一耙了,一点都不害臊。”   月见微哼哼唧唧想要糊弄过去,脸部红心不跳道:“我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被你吃干抹净不知道多少次了,还有什么害臊的嘛,当然了,要是沧澜哥哥喜欢在榻上欲拒还迎的,我也不是不行……”   说到这里,月见微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突然露出了一抹坏笑,然后眨眨眼睛,拉过被子盖在身上,嗲着声音推了墨沧澜一把,道:“客官,不要脱人家衣服嘛!”   墨沧澜:“……”   他清晰地感觉到了自己胳膊上爬起来的鸡皮疙瘩。   “客官,人家之前还没有接过客,你可要对人家,温柔一点呀!”   墨沧澜:“……”   很好,很像那么回事儿,够羞耻。   “当然了,钱要是给够了,随便仙君怎么玩儿,小的定然奉陪到底。”   墨沧澜:“……”   讲真,月见微自己就是一出戏,完全可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需要任何人踏足。   只是,月见微他自己怕是没有自知之明,从来意识不到他这种拿捏着故作姿态的样子,看在旁人眼中,只想将他压在身下,疼爱到哭。   墨沧澜深吸口气,为了防止月见微越演越上瘾,后果难以控制,便用修长的指头,挑起了一块香膏,掀开被子,抓住月见微往后逃的腿,勾唇一笑,带了几分威胁之色,道:“随便怎么玩儿是么?那我们今天晚上,就试试别的花样。”   “……”   ………………   事实证明,药膏的确是好药膏,原本该火辣辣发疼的地方,竟然很快就恢复如初,一点都看不出用过的痕迹。   然而……   “月见微,你这腰是怎么了,明明前两天还好好的,怎地一下子就直不起来了?”墨云泽难得关心地问了一句。   月见微扶着酸疼的老腰,呲牙咧嘴地道:“这种事情,你得去问你大哥。”   墨云泽满脸莫名地看向了走在旁边的墨沧澜。   墨沧澜面不改色,很是淡定地说道:“昨天晚上,微微非要找我切磋招数,我就和他切磋了一会儿,一不小心闪了腰,就成了这样。” 八*零*电*子*书 *w*w*w*.t*x*t*8*0.*c*o*m   月见微颇为幽怨地看着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墨沧澜,道:“沧澜哥哥,你变坏了。”   墨沧澜淡淡一笑,风华绝代,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与你在一起这么久,不学会点你的道行,岂不是白费了月师父的亲身指教?”   月见微:“……”   墨云泽哈哈一笑,很是喜闻乐见月见微吃瘪,幸灾乐祸地道:“月小贱人,你往日总是仗着修为高就找我比划,现在总算是有人能治着你了。”   月见微瞅着墨云泽,冷笑一声,道:“不妨碍我揍你,泽泽,我看你这段时间,皮又痒了,赶明儿我们再比试比试。”   墨云泽对着月见微做了个鬼脸,那贱兮兮的样子,居然和月见微有几分神似。   突然,墨云泽眼尖地看到月见微白皙的脖子上,突兀多出来的一片红痕,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道:“大哥,就算是操练,也不至于下重手吧?你看他脖子都被你打红了。”   月见微:“……”   他摸着自己脖子上的吻痕,满脸震惊地望着墨沧澜,道:“沧澜哥哥,泽泽该不会是以为,我每天晚上和你睡在同一张床上,是盖着被子纯聊天吧?”   墨沧澜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看着满脸懵逼的墨云泽,神色有些莫测,道:“正常来说,他不应该还不懂这种事情,更可能只知道一些,但具体如何做,却一知半解。”   “什么事情?”墨云泽满脸费解。   月见微有些同情地看着单纯地像是白纸的墨云泽,道:“泽泽,你知道两个人,要怎么生小孩吗?”   墨云泽点点头,很是自信地说道:“你当我傻啊,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两个人光着身子,亲亲抱抱睡在一起,睡上一段时间,自然而然,就有人怀上孩子了。”   月见微问道:“你这个睡,是怎么个睡法?”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光天化日之下,问这种问题?一点也不讲究!”墨云泽不满意地瞪了月见微一眼,红着脸,说:“不就是相互摸摸抱抱,交换唾液嘛,这种问题,难道能难倒本少爷?”   月见微:“……”   墨沧澜:“……”   月见微耐着性子,道:“泽泽,这都是谁讲给你的?”   墨云泽道:“我爹啊,不过我爹以前还骗我说,小孩子是脚趾头变的,幸亏我聪明,没被他骗过去。”   月见微一言难尽,道:“你可真是个聪明机智的好少年。”   墨云泽眯起眼睛,道:“虽然我没有证据,但我总觉得,你是在骂我。”   月见微连忙道:“不敢不敢,我是真心实意的。”   月见微又问:“你觉得,合籍双修是怎么个双修法子?”   “这种事情,你居然都要问我,你也太孤陋寡闻了。”墨云泽先是唾弃了月见微一番,才解释道:“两人成了亲,结成天道认可的道侣,再修炼起来,自然就成了合籍双修。”   月见微简直无话可说。   墨沧澜也颇为难以置信,问道:“就我们漠城的那阳春院,你觉得,男修女修过去,都是做什么的?”   墨云泽愣了一下,皱着眉头说:“是去找乐子的。”   墨沧澜道:“找什么乐子?”   墨云泽说:“鼓乐跳舞,喝酒睡觉。”   说到这里,墨云泽露出了很是嫌弃的表情,道:“我就搞不懂了,那些色鬼,就喜欢往美人堆里凑,睡觉还要美人脱了衣服作陪,当真脑子有坑,睡着之后,身边人是丑是美,谁会知道?花天酒地,当为我辈不齿!”   月见微彻底服气了,对着墨云泽抱了抱拳,道:“和你一比,我真的是个弟弟。”   墨云泽道:“你本来就是个弟弟。”   墨沧澜没忍住,叹了口气,道:“我们再去那条杂货街看看吧。”   月见微随口问道:“去杂货街买什么呀?”   墨沧澜口吻复杂,道:“上次过去,我偶尔见到一个摊位,在卖风月宝鉴,本觉得没有买来的必要,现在看来,倒是我想差了。”   月见微忍不住笑了起来,估计是墨沧澜嫌弃墨云泽已经快二十岁,都还不通人事,所以决定让他开开窍了。   有这么个单纯成一张白纸的弟弟,墨沧澜也真是得操碎了心才行,省的将来被人给骗了。   只是,月见微甚是不解,问道:“沧澜哥哥,难道白雪境的心法秘籍里面,并未讲到元阳相关的内容吗?”   墨沧澜道:“自然是有讲述过的,而且,南星长老讲心法课的时候,也曾经细致讲过。”   月见微道:“那泽泽怎么像是一无所知?”   墨沧澜不悦地扫了墨云泽一眼,道:“这小子,定然是上课的时候睡觉了。”   月见微:“……”   杂货街的生意依然热闹非凡,但来这里买东西的,基本上都是些囊中羞涩想来碰碰运气的修士,毕竟此处鱼龙混杂,看起来不大入流,世家公子和宗门弟子,自然看不上眼,也不屑于来此处赏光。   月见微也不嫌丢人,一马当先兴冲冲地蹲在那卖风月宝鉴的摊子面前,将那些书册挑挑拣拣,翻看了几页,顿时眼冒精光,道:“这位道友,你这画册,倒是画得栩栩如生,龙阳十八式应有尽有,包罗万象,一看就与众不同,不知是哪位名家手笔?”   那卖书的修士一副书生打扮,看起来很是正派,容貌也俊秀清爽,见月见微如此捧场,颇为得意地说道:“看来道友也是同道中人,不过,十八式还算少的,这十本里面,足足有八十一式呢!”   说着,他还冲着乔装打扮的墨沧澜挑了挑眉梢,用暧昧的眼神,游移在他和月见微之间。   月见微咂舌佩服道:“这么厉害啊,我竟是不知,龙阳招数居然还有这么多式,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了。”   “不瞒你说,这画册乃是在下亲笔所书,若是道友将真气灌入书中,这些小人,还会动起来,那看起来就更舒坦了。”那人被月见微捧得很是舒坦,神秘一笑,道:“看你是个识货的,这宝鉴里面,可是暗藏着些许双修的功法法诀,寻常的风月宝鉴,可是没有这好处的。”   作者闲话:  泽泽:就问你们,还有谁是被亲哥主动送小黄书的?还有谁! 第147章 开窍的泽泽   月见微露出了个蛮有深意的笑容,和这位高手对视一眼,道:“这几本,我全都要了,总共多少钱?”   卖家甚是欣喜,忙说道:“不贵不贵,买十送一,总共三百下品灵石。”   月见微挑了挑眉梢,道:“的确不算贵。”   凭借他活了那么多年的经验,他发现这些龙阳十八式里面,居然有紫泽仙陆天下第一淫宗合欢宗的秘籍影子,也不知道这小子和合欢宗,是不是有些牵扯。   不过,就算没有牵扯,如此绘制精良的风月宝鉴,自然值得花大价钱来买。   这修士摊子上只摆放了这么几本风月宝鉴,既然月见微给一扫而空,他便打算直接收摊走人。   月见微朝着周围看了看,对着这修士问道:“道友,我有个问题想向你打听一下,若我想要在这里摆摊,都需要什么准备呀?”   “你看见路尽头的那房子了没?”修士朝着尽头遥遥一指,说:“租一个摊位,一日一百下品灵石,按天计算的。”   月见微道:“这价钱,可不便宜啊。”   修士点点头道:“是啊,但看运气吧,要是卖得好,倒是能赚回来,但也不可能每天都能赚钱,运气不好,连摊子的费用都要赔进去呢。”   修士看着月见微,打量他一番,道:“来这里摆摊子的,基本上都是像我这种既没有什么势力背景,也无什么赚钱渠道的散修,我看你出手如此大方,穿着打扮也不像是没钱的人,怎地也想着来这里卖东西赚钱?”   月见微露出了几分为难之色,道:“这也没办法,谁让我打算卖的东西,不太适合放在正经铺子里面卖,若是被我爹知道,他肯定要揍我的。”   墨沧澜闻言,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道友,你打算卖些什么东西?”   “我搞来了些用在合欢上的香膏,既能充作润滑之用,又能保养后庭,纵然使用过度,也会很快恢复如常,这东西,不知道若是放在这里,可有销路啊?”月见微贼兮兮地小声问道。   那看起来很是俊秀正经的年轻修士,闻言竟是眼睛一亮,很是兴奋地说道:“兄弟,你若是有这种好货,还请快些拿出来给我看看,我傅卿虽然修士不高,但是,辨别这些风月之物的好坏,还是自有一套的。”   月见微便将那香膏拿了出来,墨沧澜在旁边瞅了一眼,这瓶子绝非那日他用在月见微身上的那一罐,看这样子,月见微竟是偷偷摸摸地炼制了不少香膏。   墨沧澜简直哭笑不得,月见微和那些正经宗门出身的丹师,还真是一点都不一样,心思活络得很,什么都敢炼制,就是不知道,若是他师父叶无涯得知自己的亲传弟子,竟是用他教的本事,用来炼制这种保养后庭的香膏,会是怎样的反应。   这边,月见微和傅卿,算是一见如故,相见恨晚,臭味相投了。   傅卿先是挑起一些淡粉色的药膏捏了捏,又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还舔了一下,当即便在月见微肩膀上拍了一下,赞美道:“小友,你这香膏,触肌既化,水润而不油腻,香气浓郁好闻,不浓不淡刚刚好,一看就是出自厉害丹师之手,你竟是能搞到这种好货,在下佩服,佩服!”   “好说,好说!”月见微也做出一副得意的表情,道:“我拿出来的,肯定都是好货,傅公子,你觉得这香膏,可能卖上价钱呀?”   傅卿拍着胸脯道:“小友不必担心,这自然能卖的上价钱,就这么一小盒香膏,若是放在芒星城的花楼里面,至少也要两百下品灵石,我看过那花楼的香膏,和这个比起来,质量差远了,还要一盒一百下品灵石。” 八_ 零_电_子_书_w_ w_ w_.t_x_t_8_0. c_o_m   月见微一愣,这玩意儿,居然能卖两百下品灵石?   虽说月见微为了炼制出最适合保养和润滑两用的药膏,尝试了不下数十次,换了数种灵草,才终于寻到最好的搭配,但其实那些灵草,并不昂贵,炼制起来也不算太麻烦,就这样的小罐子,一个时辰月见微能炼制出十盒来。   两百下品灵石一罐子,这可是暴利啊!   月见微便动了心思,道:“傅公子,我这里还有不少合欢膏,本想着自己过来摆摊子卖,但是,再过两日我就要去远空古境历练了,怕是分身乏术,要不然,我们两人合作,我寄放在你这里卖,你从里面,抽取抽成如何?”   傅卿先是一愣,紧接着狂喜,没想到居然天上还会掉馅饼,他本打算若是月见微愿意出售,他便第一时间包圆全都买下来,再转手卖出去,却不料,月见微竟是更进一步,提出要让他寄卖。   傅卿笑道:“这对于我来说,可是一本万利的好事啊,这样吧,你将药膏放在我这里,每日卖出去的钱,我从中抽取一分利,你觉得如何?”   抽取一分利,已经算是个公道的价钱,月见微不欲出现在人前,又懒得亲自摆摊,但又憋不住想要卖香膏赚钱,若能托人卖,自然再好不过了。   于是,月见微很快便和傅卿订下了契约,两人一拍即合,月见微当场就从乾坤镯里面,掏出来了十个瓶瓶罐罐。   “先给你十瓶,看看效果。”月见微道:“我明日傍晚,再过来找你。”   傅卿拍着胸脯保证肯定能卖出去。   出了这杂货一条街,月见微将三本精挑细选的风月宝鉴,一股脑地塞到了墨云泽的怀里,殷殷叮嘱道:“以前我爹总说,人笨就要多读书,有些事情,我这个当嫂子的总不好直接言传身教,只能让书先生来指教你了,你看完之后,对一些事情,就会豁然开朗了。”   墨云泽虽然不大知道娃娃是怎么生出来的,合籍双修又是个什么修炼方法,但好歹能听懂龙阳十八式不是什么纯洁的东西。   墨云泽已经隐隐有了预感,抱着这几本书,一下子从脸红到了脖子根,抬头看了眼不动声色的墨沧澜,颇有种慷慨就义的意思,道:“本少爷聪明得很,才不用你教。”   月见微叹了口气,道:“希望如此吧。”   墨云泽:“……”   翌日一早。   月见微一出门,便看到了一副深受刺激模样双目无神魂又太虚的墨云泽。   月见微拦住了墨云泽的去路,很是好奇地说道:“泽泽,昨天那些书,你看懂了吗?”   墨云泽的表情甚是复杂,甚至有些一言难尽,但隐隐之中,竟是还带了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原来,合籍双修,是这个意思。”   “男人与男人之间,竟是要用谷道来行云雨之事,我便说你昨日要寄卖的香膏,滋润的到底是哪里,为何卖风月宝鉴的修士,见到那合欢膏之后,会如此兴奋。”   “我以前就觉得有些想不透,为何我爹和我父亲并排躺在一起,亲亲摸摸,就能把我生出来,现在总算是明白了。”   “元阳可真是个好东西,怪不得南星长老曾说,不可轻易泄出去。”   月见微:“……”   看来,这几本连图带字描述详实细致的风月宝鉴,的确是物有所值,竟是比南星长老亲自授课,还更有效果,才仅仅一夜罢了,便让一窍不通的墨云泽,突然开了窍,都不必他这个大嫂再做解释了。   月见微甚是欣慰,刚准备表达一下此时的心情,便听墨云泽很是好奇地问道:“你和我大哥,也已经做了云雨之事吗?”   “我和你大哥,都是身体健全的大男人,又是情投意合,每天睡在一起,当然会有行云雨之事的冲动,又不是身体不好,做不动了。”月见微很是大言不惭地说。   本以为墨云泽会满是鄙视地说他不要脸,却是没想到,墨云泽居然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颇为好奇地继续问道:“看你这身板,虽然比起女子健壮不少,但是比起我大哥,可还是差得远了,你和我大哥,应当是你居下位,我大哥居于上位吧?”   月见微:“……”   这种事情,虽然是显而易见的,但是,从墨云泽这小崽子嘴巴里面说出来,怎么总觉得羞耻?   月见微含糊道:“我和你大哥之间,倒是偶有上下。”   墨云泽不信任地看着月见微,道:“不可能,你一看就不是会在上面的,我看那风月宝鉴上,在上面的那位,必然是身体、修为都居于上风的。”   月见微忍住没说话。   墨云泽又用挑剔的眼神瞅着月见微,道:“你修为比起我大哥,还差了点儿,性格嘛,也不够大气,长得也妖里妖气的,一看就没有身为攻君的气场,你就莫要再替自己狡辩了。”   月见微忍无可忍,踹了墨云泽一脚,道:“你昨天晚上,都看了些什么?那上面明明有讲骑乘体位,你能不能动脑子想一想!?”   墨云泽恍然大悟,“啊”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然而随后,墨云泽便黑着脸,很是嫌弃地看着月见微,道:“你怎么连这种事情,都要告诉我这个外人?你这小妖精,背着我大哥,就不能检点一些?日后这种事情,莫要再乱说了,省得让人觉得,你不熟夫道。”   月见微震惊了,难道这个话题,不是墨云泽这小崽子先提起来的吗?   月见微觉得墨云泽今天要造反。   墨云泽将几本书塞到月见微怀中,叹了口气,道:“算了,我不和你说了,你自己,好生反思一下。”   随后,墨云泽心满意足地走了。   “……”   片刻之后,墨沧澜便看到月见微一脸被欺负的表情,委屈巴巴地冲了进来。   “沧澜哥哥。”月见微扑到墨沧澜怀里,告状道:“墨云泽欺负我!”   墨沧澜一顿,笑到:“那小子,还能欺负的了你?你不欺负他,他就该庆幸了。”   月见微很是幽怨地说道:“我就不该让他看那些书,他方才,居然说我不检点,不守夫道。”   墨沧澜:“……”   墨沧澜道:“这话,从何而来啊?”   月见微便咬牙切齿地将方才他与墨云泽之间的魔性对话,如实告知。   听完之后,墨沧澜忍不住笑了,道:“这小子,也不知道是装出来故意戏弄你的,还是无意为之。”   月见微哼了一声,道:“他肯定是故意的。”   墨沧澜摇摇头,道:“他不见得,有这个脑子。”   月见微原本还挺郁闷,这一下就乐了,说:“你这个当大哥的,还真是一点都不给自家弟弟留面子。”   作者闲话:  泽泽:不瞒你们说,本少爷开窍之后,简直不得了! 第148章 秘境开启   墨沧澜轻描淡写道:“谁让他欺负你呢?”   月见微:“……”   突然觉得嘴巴里面被塞了几口蜂蜜,甜得齁人。   ………………   “月道友,你来了啊。”傅卿还在杂货一条街原来的摊位,见到月见微,眼睛笑成了一条缝,连忙站起来,道:“你昨天寄卖在我这里的十瓶药膏,全都卖出去了,一瓶二百五,总共两千五百下品灵石。”   月见微有些意外,他自然知道这药膏好用,但没想到,一夜之间居然能全卖掉。   月见微由衷地佩服道:“兄弟,厉害啊,我一看你,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果然没看错。”   傅卿拍拍胸脯,道:“这是自然,我常年在芒星城,又是总和那些花街柳巷之人打交道,人脉自然是有的,只要东西好,不怕卖不出去。”   月见微拿走了两千多块灵石,觉得自己找对了人,便将昨晚上炼制的一百盒药膏,悉数给了傅卿,道:“我明日就要进远空古境了,这些先寄卖了,日后的事情,等我出来再说。”   傅卿点点头,道:“没想到,你竟是这么信任我,你就不怕我拿着药膏,就这么跑路了?”   月见微笑了笑,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而且这些东西也不值什么大价钱,你哪里会是杀鸡取卵之辈?”   傅卿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道:“还是月兄懂我。你且放心,我定等你出来。”   回去路上,墨沧澜问道:“你这些药膏,大可放在白玉京的店铺里面,为何偏偏要用这个人?”   月见微道:“大哥,不知你可有细看昨日我们买的那几本风月宝鉴?”   墨沧澜对那些风月之书,向来没什么兴趣,自然没细看。   月见微道:“我以前看过几本类似的图册,发现那些图册之中,竟是含有合欢宗的双修功法,这位傅卿,看似不怎么起眼,但是他的那些画册,和合欢总的图册,如出一辙,我怀疑他和合欢宗,有些瓜葛。”   墨沧澜没听说过合欢宗,但一听这名字,差不多就知道这宗派修的是什么了。   “所以呢?”   “所以,傅卿手中,肯定有些合欢宗的双修秘籍什么的。”月见微眼睛亮亮地看着墨沧澜,道:“等我和他混熟了,说不定还能搞到几本双修功法,对我们而言,大有裨益啊。”   墨沧澜:“……”   这小崽子,可真是为两人的那档子事儿,操碎了心。   墨沧澜按了按眉心,没说什么,反正这种事情,月见微高兴就好。   ………………   翌日一早,林夕瑶便和墨沧澜三人在远空古境外面汇合了。   望着周围密密麻麻的各路修士们,林夕瑶道:“此次远空古境的历练,看样子,又是一场厮杀啊。”   “但凡有宝物出现的地方,厮杀是必然的。”月见微倒是见怪不怪,显然已经做好准备。   很快,一股强烈的气息从前方不知名的地方传来,在修士们之间引起了骚动,这是远空古境即将开放带来的气息。   “远空古境就要开了。”   修士们纷纷捏着玉符,做好第一时间冲进去抢占先机的准备。   月见微朝着周围看去,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五大世家的弟子,还有不少身着归元神宗宗派道袍的弟子们,他们一个个皆是意气风发,一看便是做好了志在必得的准备。   除此之外,还有一行手持各种类似于乐器法宝的男男女女,引起了月见微的注意。   月见微拉了拉墨沧澜的袖子,道:“大哥,这几个应该是聆音阁的人。”   之前,墨沧澜将祸水东引,拉了聆音阁下水,便让月见微对聆音阁上心不少。   墨沧澜看了一眼,道:“聆音阁在杏花谷和麒麟世家的双重打压下,竟是没受到任何影响,似是暗中与他们达成了什么协议,不可小觑。”   月见微蹙了蹙眉头,道:“那他们,是否和上界有牵扯?”   墨沧澜摇了摇头,道:“不能确定,但十有八九。”   顿了一下,墨沧澜低声对月见微道:“聆音阁行事霸道狠辣,背景雄厚,进去之后,若是能不与他们正面交锋,便尽量避免。”   月见微点点头道:“好。”   这时候,远空古境瞬间散开了一道强光,将在场所有人都笼罩其中,修士们得了信号,马上捏碎了玉符,将自己传送进去。   月见微等人也捏碎了玉符,但在传送过程中,便已经听到了凄厉的惨叫声,显然是有人手中没有通行玉符,却想要试着碰运气硬闯,被这远空古境,直接给杀了。   墨云泽没见过这种阵仗,吓了一跳,不过到底还是镇定下来,顺利进入了远空古境。   才方一落地,便看到落在远处密林之中的修士,就惨叫着朝着这边飞速跑来,然而才刚刚露出头,身后便出现一只巨蟒,张开血盆大口,一口便将他给拦腰咬断,三下两下便吞入了腹中。   月见微立刻抽出了鞭子,却见那只巨蟒,竟是只看了他一眼,便迅速退去,重新藏入了密林之中。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像是个下马威似的,将这些才刚刚进来的修士们,吓得面色苍白,不敢再轻举妄动。   有些胆子小、修为低的修士,居然直接哭了起来,喊着要回去。   月见微也被吓了一跳,但他深知越是厉害的秘境,便越是危机重重,这只巨蟒不算什么,更可怕的东西,还在后面。   林夕瑶唏嘘一声,道:“如果不来趟这蹚浑水,许是还能多活几日。”   墨沧澜淡淡道:“修士本就是活了今日没明日,想要夺势,步步都要谨小慎微。”   月见微看着那边嚎啕大哭的两人,颇有些嫌弃,道:“这也太夸张了,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差,还进来做什么。”   墨云泽也很是认同地点点头,道:“就是,明明修为比我高,胆子却没我肥,哭有什么用,该死还是会死的。”   墨沧澜道:“不要说旁人了,东边灵气似乎浓郁不少,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月见微等人走了几步,发现墨云泽没跟上来。   月见微扭头瞅着站在原地不动的墨云泽,道:“泽泽,你怎么不走?”   墨云泽满脸窘迫,道:“腿、腿软了,走不动了。”   月见微:“……”   墨沧澜:“……”   林夕瑶:“……”   这他娘的,胆子可真大。   于是,接下来的一段路,墨云泽是被墨沧澜背着走的,还被月见微酸了一路。   墨云泽也觉得丢面子,便将脸埋在墨沧澜身上,假装自己是个鸵鸟,什么都听不到。   没过多久,月见微等人便看到了几个死在路边的修士,他们显然不是死于妖兽之手,而是被修士所杀,身上的储物袋早就不见踪影,甚至连体内的灵核,都被人剖走了。   杀人夺宝,在修仙界不算罕见,但若是无冤无仇,这种行为便令人发指了,终归不是正道。   走了一路,他们遇上了五六起这样杀人夺宝的,看起来,这些人尤为凄惨。   虽然生死常见,但毕竟不是冷血无情之人,月见微等人,禁不住唏嘘一阵。   林夕瑶叹了口气,皱着眉头道:“原本,如果只是进来历练,倒也不至于让这么多人下毒手,归元神宗的那些奖励,到底还是刺激了这些人。”   月见微脸色不怎么好看,道:“只有那几十个名额罢了,进来的,统共有一千多人,杀了几个人,难道就能进入前几十名了吗?”   林夕瑶很是不屑地撇撇嘴,道:“这种人,不过是目光短浅罢了,不会有什么前途的。”   要知道,虽然个人实力对于日后的前程至关重要,但修真界也一样讲求背景后台和抱团合作。   杀人者,人恒杀之。   得罪的人多了,结的仇多了,追杀人自然就多了。   进入远空古境的前几日,厮杀很是厉害,都是修士和修士之间的争夺,但是很快,这些修士们便发现,他们的对手,并非只有人类。   远空古境乃是上古留存下来的一个小世界,里面地形复杂多变,妖兽众多,有很多甚至在外面都见不到,就连植被都有可能主动杀人,更别说那些细小的、不容易捕捉的毒虫了。   所以,短短五日下来,进来历练的修士,竟然有两三成,死在了远空古境的本地土著手中。   再这么下去,怕是小命难保,不少原本还针锋相对的修士,都同时选择了抱团求生。   ………………   东边灵气最为浓郁,墨沧澜一行人便一路往东走,路上偶尔遇到一些修士,但基本上都是相视一眼,然后各走各路。   倒也遇到几伙不怕死的拦路抢劫,不过,都被墨沧澜和林夕瑶给直接反杀了,没落得任何好处。   因着远空古境开放,至少也有一年时间,所以月见微并不是特别急于寻找七杀琴,而且,据他所知,上辈子那把七杀琴,是在最后才出现的。   除了七杀琴,远空古境的好处数不胜数,灵气要比外面浓郁不说,还有各种能用以修炼的妖兽和灵草,就算这些东西,自己不会用,也可以先行搜集起来,待到出去之后卖给有需要的人,以此还钱。   而且,此次归元神宗的排行,是按照夺得的妖兽材料、灵草级别和其他天地异宝的等级综合下来判断的,甚至还会考虑到出来之时的修为增长情况。   总之,除了历练自身,修士们还都迫不及待地争抢远空古境的资源。   当然了,不少修士,也都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又过了半个月时间,不少修士都开始抱团行动了。   月见微寻了个机会,悄咪咪地将独角苍寒兽给放了出来,佯装成被墨沧澜捕捉,当场契约,也好对苍寒兽的来历有个说法。   有了苍寒兽的相助,一行四人的行动就更加顺利了,一路上扫荡了不少灵草和妖兽,可谓是大有收获。   “大哥,这一路上,咱们都没有遇到什么人,难道这远空古境,居然这么大吗?”月见微望着荒郊四野,觉得附近有些过于安静了,便忍不住问道。   墨沧澜点点头,道:“我们进来的时候,被投放到不同的地方,远空古境自成一个小世界,幅员辽阔,有不少人,从头至尾都遇不上。”   月见微禁不住有些担心,道:“也不知道,七杀琴在什么地方。”   他本以为,用一年的时间,逛遍整个远空古境不是难事,定然能寻到七杀琴的踪迹,但现在看来,倒是不好说了。 第149章 凤炽   林夕瑶看了眼月见微,想了想道:“你若是不怕死的话,可以跟着林家人,据我所知,林家主脉得到了不少远空古境的消息,似乎是知道七弦琴的大致位置。”   月见微转念一想,眼睛一亮,道:“这倒是个好主意啊啊,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只要找到林家人,跟着他们就行了。”   毕竟,上辈子那七杀琴最初还是林家从远空古境里面拿出去的,想来这辈子,应当也是他们率先发现的。   林夕瑶看着月见微,摇了摇头道:“不过,我可不建议你去这么干,毕竟,林家人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和他们还有些过节,这次林家进来的人,乃是林子蒙和林娆这两个嫡系佼佼者,旁边还有宋归晚这么个厉害的丹师护着,只怕我们不是对手。”   若是月见微真要跟着林家屁股后面,打七杀琴的主意,那必然会与林家发生正面冲突。   林家对待嫡系,向来出手大方,尤其这次还有七杀琴这么个重要目标,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自然会给几位进入秘境的林家人,塞上不少傍身法宝。   在林夕瑶眼中,墨沧澜所代表的白雪境,绝无可能是林家人的对手。   更何况,如今林娆乃是玄阶三重境界,林子蒙乃是玄阶四重,两人的修为,加起来可是要压过她和墨沧澜了。   至于月见微和墨云泽,林夕瑶并不太放在眼里,毕竟这两人的修为,在远空古境就是垫底的,不堪一提。   月见微却是知道自己的实力,好歹也是上辈子当过一派宗主的人,纵然灵核跟不上,战斗意识和经验也足以弥补。   月见微便笑眨眨眼睛,露出梨涡,道:“既然,林家和林姐姐有些过节,那我们就故意去给他们搞破坏,替你出口气,林姐姐觉得怎么样?”   林夕瑶抽了抽嘴角,看着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儿,道:“你可别那我做筏子,说得好像对我有什么特别意思似的,我还年轻,不想被墨少主惦记上。”   月见微眨眨眼睛,道:“林姐姐,你该不会是不敢和林家嫡系,正面打交道吧?”   林夕瑶瞪着月见微,道:“说什么屁话呢?我怎可能怕他们?我只是担心你行事冲动,不小心丢了小命。”   月见微摇摇头,苦口婆心地说道:“林姐姐,你一个女孩子家家,不能一口一个屁字,小心日后,嫁不出去。”   林夕瑶:“……”   月见微又道:“既然林姐姐不怕林家人,那我们就说定了,这就去暗中打听林家的消息——我看你这只黑雕不错,能飞能打,正是打探消息的一把好手,不如,就让它去打探消息吧。”   林夕瑶抱紧了自己的黑雕,警惕地看着月见微,道:“你别打我家大黑的主意,大黑小时候,被林娆拔过毛,它对那些林家人,特别过敏。”   月见微“啊”了一声,挠挠头说:“这么惨啊,鸟被拔毛,特别疼的。”   “不光把它身上的毛,一根一根拔下来,还用针扎大黑身上的肉。”林夕瑶露出了愤怒之色,道:“但大黑什么都没做错,不过是因为那林娆,当年未被选入归元神宗做内门弟子,便借着虐待大黑泄愤!”   黑雕也叫了几声,也满是愤慨,拍了几下翅膀,表示自己的不爽。   墨云泽禁不住背后一寒,抱紧了怀中的兔子,道:“我们就算杀妖兽,也是一下子了断了,这种虐杀的行为,若是放在我们白雪境,要被关在刑法堂里面受幻刑,让他们在幻觉之中,感同身受,然后再逐出白雪境大门。”   弱肉强食在修真界最为常见,再加上妖兽身上,多有炼制法宝、丹药的资源,所以和平相处,相安无事,绝无可能。   但杀戮和虐杀,到底是有差别的。   月见微也很是意外,上辈子,林娆在苍茫大陆名声还算不错,最后嫁给了麒麟世家的老六,成为皇子妃,在外也颇有善名,却没想到,居然能做出虐待妖兽的事情。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传言不可尽信。   林夕瑶冷笑一声,道:“大世家族里面的肮脏龌龊事,还多着呢,诚如白雪境那样的,倒是少见。”   墨沧澜轻描淡写,道:“修士修心为上,若是心术不正,纵然修出本事,也是祸患罢了。”   林夕瑶不舍得让黑雕前去探路,生怕它被林家人发现,再抓过去拔毛扎针。   最终,还是墨沧澜道:“远空古境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虽然幅员辽阔,但是,灵气浓郁的地方却是不多,想来我们早晚会碰上的,不必强求。”   林夕瑶本就不想和林家人遇上,闻言自然点头附和。   不过,私底下,月见微问道:“沧澜哥哥,真的不找林家人了?他们极有可能,真的知道七杀琴的位置,若是七杀琴被林家人拿到手,我们可就不好争抢了。”   墨沧澜给了月见微一个蛮有深意的笑容,道:“彼岸蝶倒是挺好用的。”   月见微:“……”   他怎地把这么个搜集情报给墨沧澜当了多年眼珠子的小家伙们忘了?   “不过,我最近很少见大哥用彼岸蝶了。”月见微道。   墨沧澜解释道:“彼岸蝶随着我的修为而增长修为,修为低的人,自然察觉不到彼岸蝶的存在,但凡修为高到一定境界,轻易就能察觉到鬼息,顺藤摸瓜保不准就找到我了,我自然要小心谨慎一些。”   月见微蹙了蹙眉头,禁不住讶然说道:“彼岸蝶怎么会有鬼息?鬼息,难道不是冥界才有的东西吗?”   人死为鬼,鬼修虽有,但和活人到底是天差地别,鬼修有自己的冥界,鲜少会出现在人间,人鬼有别,注定无法共存,所以活人对鬼魅一类的存在,一向避之不及,生怕沾染了晦气。   墨沧澜点点头,道:“我中了万古枯的毒素之后,原本已经魂魄离体,去了冥界,许是要重入轮回,前尘尽忘,但却在途径黄泉的时候,突然被一只彼岸蝶吸引。   我便突发奇想,与彼岸蝶订了血契,没想到,竟是这种蝴蝶,将我从茫茫一片没有出路的冥界,带了出来,从那以后,彼岸蝶就随着我,一直到现在。”   月见微从未见过这种蝴蝶,不光是因为他没去过冥界,还因着活人对死人的世界,总归是难以踏足的。   如今知道了彼岸蝶的来历,月见微禁不住对墨沧澜更加佩服了,也觉得心疼不已,没想到,只差一点,这世上,便再无墨沧澜。   既然彼岸蝶是冥界黄泉水养出来的,那不管过多久,体内的鬼息也绝不可能消失。   墨沧澜来到上界之后,便将彼岸蝶藏了起来,自然是为了避免麻烦。   不过,远空古境里面,修为最高的乃是玄阶六重,不至于轻易察觉彼岸蝶的鬼息,用起来倒也放心。   墨沧澜放出了彼岸蝶,方圆百里,便都在他掌控之中了。   之前是没想到用彼岸蝶来探路,先下释放出去,墨沧澜倒是一路上见到了不少新鲜风景。   “沧澜哥哥,那边分明像是灵气更浓郁一些,你怎么偏偏要往这边走啊?”月见微费解地问道。   偏西的那处,他感应到似是有什么法宝在,刚想要过去,却被墨沧澜给钱着手,刚给拉走了,因此甚是不解。   墨沧澜面不改色,心里想着那方向正有两个修为不低的修士,一天为盖地为炉,正做着那档子颠鸾倒凤行云布雨之事,此时若是过去打扰,坏人好事,保不准就惹怒了强者,给自己惹祸上身。   然而,墨沧澜自然不会如实告知,便道:“那边有些危险,没什么可去的,这边此行十里,有一群人正在争抢一株幻月草,不如我们去那边看看热闹。”   月见微一听幻月草,当即便兴奋起来,这幻月草刚巧不巧,正是腐骨生肌丹当中最难寻找的一株灵草。   “那我们,快些去看看吧!”   月见微拉着墨沧澜的手,迫不及待地便要加入抢夺的队伍之中,当即就把灵气充沛的地方给忘了。   十里之外的一处密林之中,一个穿的破烂的少年正蜷缩着身体,怀中紧紧抱着一株灵草,周围站了三位衣着华丽的修士,正对着他拳打脚踢。   “小杂种,你快些将那珍贵的幻月草交出来,我们还能放你一条生路,否则,就别怪我不顾同族情谊了。”   “你只有一个人,我们可是有三个人,你最好想清楚,再决定。”   “凤炽,为了一株幻月草,把性命丢了,似乎并不划算,若不是脑子有问题,绝不会这么选择!”   “……”   凤炽依然牢牢抱住怀中的灵草。   他虽根本不知道这灵草到底有什么用处,更不知道这些人争抢它是用来做什么,但是,这灵草既然是他先得到的,自然不可能轻易给旁人——   尤其,这些人还是待他向来不公的同族。   凤炽是个倔脾气的,眼看着那些人拳打脚踢的,恨不得把他直接给踹死了事,也宁死不屈,倔强的不能行,大有士可杀不可辱的架势。   其中一个顶着一头金红色长发的少年,下手最狠,他见凤炽不做反抗,还不听话,便更是嚣张傲慢。   “小杂种,我已经给了你机会,是你自己不要。”少年眯起了一双狭长的凤眸,那晶亮的眼睛里面,闪过一了杀机,道:“今日,就算我杀了你,也怪不得旁人!”   说着,这少年手中便扬起了一条火焰,一巴掌便朝着凤炽的脑袋拍了过去。   谁料,凤炽虽然方才不声不响不做反抗,实际上却是暗地中憋着大招,在那一簇火焰当头拍过来的瞬间,凤炽猛然抬头,嘴巴之中竟然喷出了一股强烈的火焰气息,狠狠地将那到掌风给怼了回去。   这还不算,凤炽的火焰显然更凶悍,包裹着那掌风火焰,朝着那少年当头扑过去,“轰”地一下子,居然把那少年的一张白净小脸,给轰成了黑色,那一头原本看起来还很是飘逸漂亮的金红色长发,也瞬间燃烧起来。   少年尖叫着扑了起来,旁边两人见状,赶忙替他把脑袋上的火给扑腾灭了。   凤炽从地上爬了起来,快慰地笑了起来,道:“秃毛鸟,丑八怪!”   “……”   丢了面子,还被这小杂种给丢了里子,被弄秃的凤燃顿时气得哇哇大叫,杀机更浓,手中抽出了一把通体暗红的刀,大吼一声,便一跃而起,朝着凤炽当头砍了下来。 第150章 幻月草   其他两人也不遑多让,一左一右地封住了凤炽的去路,也都纷纷拿出了法器,一个用鞭,一个用刀,修为皆是不低,眼看着便要给凤炽致命一击——   正在此时,一条银色的鞭子卷了过来,刷刷两下,便精妙地将那根快要卷住凤炽脖颈的长鞭,给一下子拔飞了。   “什么人!?”凤燃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威压自旁边传来,一道冰锥与他的剑锋碰撞,将他朝后面撞退了数米。   一抬头,便看到了一个容貌惊艳令人过目难忘的男人,正手持一把随便捡来的细长竹子,淡漠地看着他。   凤燃愣了一愣,旋即蹙眉冷喝道:“你们是何人?我梧桐山神脉凤凰岭凤家的事情,你们也敢多管闲事?”   凤炽本以为死定了,却没想到峰回路转,居然有人来救他,当即便用莫名地眼神,看向了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少年,这眼神里,既没有感激,也没有多余的情绪,看起来更像是无动于衷。   月见微挑着下巴,手指头卷着鞭子玩儿,扫了扫那用警惕的眼神反复打量着他们几人的光头少年,忍不住笑道:“我倒是不知道,现在凤凰一族,竟然流行秃头出门,你这脑袋,还真是够亮的,就是不知道,放在夜里,能不能当做夜明珠来用了。”   “你!”凤燃被月见微打趣儿,顿时气得要命。   凤燃才被烧光了头发,心里面的一口恶气还没有撒出来,此时竟是又被月见微拿出来嘲笑,顿时觉得心火旺盛,看向月见微的眼神,越发不善起来。   凤凰一族天性高傲,哪怕不是血统最为纯粹的,也自觉高人一等,其他妖兽,更是入不了凤凰的眼睛,区区一个人类,从不被凤凰放在眼里。   凤燃旁边那用鞭子的族人冷着声音道:“你们究竟是何人?奉劝你们快些离开,我们凤凰一族的事情,素来不许外人插手!”   “不错,你若是非要多管闲事,来日,我们定然要你好看!”   月见微一听,便禁不住又笑了。   这几个凤凰崽子,修为不算高,年龄也不算大,应该是自己偷偷跑来远空古境历练的,不然,最在意小辈的凤凰一族,绝对会派来几个修为到玄阶六重的高手贴身保护,以免小辈死在外面。   毕竟,凤凰一族血脉醇厚,幼崽出生的数量逐年减少,有的五百年才能孵出一颗蛋来,凤凰崽子自然宝贵得很。   月见微见他们虚张声势,便更是不怕惹事,指着已经从地上爬起来、往他这边无意识地靠拢一些的凤炽,道:“我才懒得管你们凤凰一族的麻烦事,我这么聪明,又怎可能是会惹祸上身的人?”   凤燃看着月见微那张比凤凰一族还要明艳的脸,觉得从他方才的行为,和说话的语气来看,绝不像是那种会安分守己不惹事的类型。   凤燃面色不善,黑着一张脸道:“你既然这么说,还何必插手我们教训同族?”   月见微竖起两根指头,并在一起摇了摇,道:“我并非插手你们教训同族,只是,刚巧不巧,我也看上了那颗幻月草,想要拿来瞅瞅,既然在他手里,我当然要加入争抢的队伍里面了。”   凤燃一听,他竟是在打幻月草的主意,当即便心中一咯噔。   他的修为,如今不过是玄阶二重,带来的两个小弟,修为还不如自己。   虽然,他看不上眼前这少年的修为,但是,那嘴巴毒辣的家伙背后站着的一男一女,修为皆是玄阶三重,显然比自己高得多,若是真抢下去,凤燃自然不可能占得便宜。   但是,这唾手可得的幻月草,就这么被人给夺了,凤燃不甘心。   然而,幻月草并非他这次的主要目的,他更想要借着争夺幻月草的由头,将凤炽这个血统肮脏下贱的小杂种给彻底根除,好让他莫要再在自己面前碍眼。   凤燃眼珠子微微一转,道:“幻月草,你大可拿走,算是本少爷赏你的了,但是,你拿了幻月草,就赶紧滚蛋,莫要再碍着本少爷的眼!”   墨云泽听着这话,禁不住频频皱眉,他虽然也是个世家少爷,说话有时候的确嚣张,尤其是对着月见微的时候,不管有没有理,都气势要足,然而,这凤凰族的崽子说话,着实气人,自带高人一等的傲慢无礼,字里行间,都给人一种在打发乞丐的感觉。   别说是月见微,就连墨云泽都不能忍了。   墨云泽跳出来,抬着下巴,冲着凤燃翻了个天大的白眼,尽情表现他的不屑,道:“赏赐?你快些滚蛋,还能保住自己一命,再胡乱放屁,小心小爷打得你落花流水,屁滚尿流,把你全身的毛一根一根拔出来,再用冰针,往你的皮肉里面插,揍得你哇哇叫!”   凤燃脸色瞬间像是刷了漆似的,白得要命,旁边两个小弟,也露出了惊恐之色,显然是被墨云泽的话给吓到了。   林夕瑶禁不住眼皮子跳了几下。   之前,她竟是没看出来,墨云泽这小子,模仿能力这么强悍,还会学以致用。   黑雕听到这熟悉的配方,顿时凶悍地嗷嗷叫了几声,扑腾着翅膀,猩红色的眼珠子看起来很是犀利,像是要杀鸟似的。   凤燃总算是看出了形式比人强,纵然再不甘不愿,也不想继续和这群人纠缠了,毕竟对方人多势众,他凤燃又不是个脑子有毛病的傻子,自然知道这几个人,是势必要多管闲事了。   凤燃便将这几个人给牢牢记了下来,准备日后再寻个机会教训他们,现在,自然是溜之大吉。   凤燃不爽地瞪着那全身上下都是脏兮兮模样,冷漠看着他的凤炽,心中不知为何突然一悸,却仍是嘴硬地说道:“今日算你幸运,得了一条命,日后莫要再出现在本少爷面前,不然,我还会揍你——小杂种!”   凤炽露出了轻蔑之色,虽然个头矮小,身子瘦弱,但气势却丝毫不弱。   月见微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小崽子,说话莫要这么难听,说话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怎么就知道,凤炽将来不会成为你的夫君?”   凤燃呆了一下,旋即露出了惊恐的表情,瞪了月见微好几眼,才憋了一句:“你别胡扯八道,谁要和他结为道侣?你这人,说话也忒恶毒了,呸呸呸!”   月见微笑吟吟地说:“我是不是胡扯八道,往后就知道了嘛。”   凤燃许是没听过如此恶毒的诅咒,气鼓鼓地咬了咬唇,还想说些什么,但又觉得自己灰头土脸的,让人看到了,很是没有面子,便又放了几句狠话,外厉内荏地亮了亮爪子,便就和两个小弟一起离开了。   凤燃一行人走后,月见微这才仔细打量起从头至尾都不吭声的凤炽。   这小子,上辈子是个可怜的狠鸟,还是他的宝贝妖宠,只是自己捡到他的时候,这小可怜才刚刚被火烧成一条烤小鸟,妖丹都没了,浑身流着脓血,绝望的躺在梧桐神岭外面的一个小土包上等死。   月见微就是在那个时候,捡到的小鸟崽。   他带着小鸟崽,一路不知求了多少药师,花了多少灵石,才终于将他的外伤治好,看着奄奄一息的小凤凰重新变得活蹦乱跳,月见微心中若说没有成就感,那是不可能的。   小鸟崽自然对月见微,有种雏鸟对待哺育他的大鸟的依赖感和喜欢,凤炽便将他的身世,从头到尾地告诉了月见微。   凤凰一族向来注重血脉的纯净,祖训早有规定,为了维持种族的传承和在羽族之中至高无上的地位,凤凰只能和凤凰通婚生崽,绝不可以与其他任何种族结合,否则便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凤凰一族之所以天性如此高傲,看不起其他任何种族,概因整个苍茫大陆,唯有凤凰岭这一家子能生出天生就到达煅骨境的崽子,他们的确有高傲的资本。   凤炽便是个违背祖训诞生的小崽子。   凤炽的父亲,乃是这一代的凤皇,他的母亲却是个人类,还是个花街柳巷的烟花女子。   原本,凤皇绝对不可能留种给那女人,但不知那女人用了什么法子,竟是留下了凤皇的精元,让自己有了身孕,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生下了凤炽这么个有着半人血统的凤凰。   凤炽是在十五岁的时候,被他娘亲送回到凤凰岭的。   这在凤凰一族中,当时便掀起了轩然大波,不知多少族人都对着凤炽争相围观,对这数万年来第一只血脉不纯的凤凰崽子,生出了浓重的好奇,同时也纷纷表示鄙夷厌弃,觉得他玷污了高贵的凤凰血脉。   屠杀幼崽,对于凤凰一族乃是不可原谅的罪过,纵然凤族的人,再不愿意承认凤炽的身份,也碍于他一半的凤凰血统,勉强发了善心,将他容留在梧桐神岭。   可想而知,凤炽往后的日子,该有多难。   父皇不待见是必然,那凤皇视他如自己人生的巨大污点,恨不得除之后快,将凤炽发配到距离自己最远的某个角落之中,便再也不管不问。这还不算,除了凤皇之外,最憎恨厌恶凤炽的,必然是那多年无所出的凤后,顺带着,凤后的亲弟弟凤燃,也成了欺负凤炽的头把交椅。   凤炽讲完他的过去,又用那双金红色的眼睛直直看着月见微,道:“我以前,很喜欢凤燃。”   “他是真正的凤凰,血脉纯粹,长得也漂亮,虽然脾气很差,但这些年已经好多了。”   “他大概,也是有些喜欢我的。”   “可是,他竟是对我下了如此狠手。”   “我娘以前说,利益面前,谁都像是争抢肉包子的狗,我还不信,现如今,我却是付出了足够的代价。”   “我往后,便再也不喜欢他啦。”   “……”   月见微甚是欣慰,摸着凤炽白净的小脸,道:“天涯何处无芳鸟,下一个总比上一个好,待到哥哥修为突破瓶颈,便带着你杀回凤凰神岭,将那什么炝肉包的燃狗,给拔了毛下锅炖了,夺回你的妖丹。”   凤炽点点头,眼睛里面燃烧着熊熊火焰,点头道:“好!”   结果……不提也罢,提起来月见微便想要打这真香的小崽子一顿。   再看如今这凤炽,一张小脸已经脏兮兮的黑成一块一块,间或着还有摩擦出来的血痕伤疤,额头上鼓起一块青紫色的包,浑身上下穿的衣服,竟是看起来破烂不堪,活像是个小乞丐。 第151章 拐骗凤凰崽子   谁能想,这小崽子竟会是日后叱咤风云登顶皇位的凤皇炽尊。   月见微收敛了心思,打量着凤炽,看着这个个头比自己矮上一个脑袋的小崽子,只觉得有种强烈的反差感,便又难以自持地生出了逗弄的心思。   月见微走到凤炽面前,明显感受到凤炽的身体紧绷起来。   “小崽子,你怀中的那株幻月草,也该给我了吧?”月见微张口便要。   凤炽迅速抬头,一双金红色的眼眸闪过愤怒,道:“你和那些鸟,有什么区别,都要抢我的东西!”   月见微一挑眉,道:“我和他们的区别,可是大得多了,至少,我不会骂你小杂种。”   凤炽愣了一下,眼眸中露出了厌恶之色,将原本死死藏着的幻月草甩给了月见微,道:“给你了。”   说完,凤炽便要扭头就走。   月见微拿着幻月草,却是一鞭子勾住了凤炽的腰身,走过去一把将人拉过来,仗着身高优势,竟是用手臂环住了凤炽的肩膀——   “你这小子,方才那么倔强,宁可被打死也不交出幻月草,现在却是如此干脆,你说,是不是觉得哥哥太厉害了,所以才对我心悦诚服,主动就将这幻月草送给哥哥我了?”   凤炽全身都紧张起来,崩成了一条棍子,他从记事以来,便罕少与人有正常的肢体接触,就算是有,也是被揍的,所以月见微突然来了这么一出,搞得他突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了。   凤炽的一张脸,刷的便红了起来,但因着上面有不少黑土,所以看不太清楚,唯有那泛红的耳垂,彰显他的无所适从。   墨沧澜看着月见微无所顾忌地抱着旁人,禁不住微微挑了挑眉梢,露出了很是微妙的表情。   凤炽愣过神来,看着月见微那近在咫尺的精致面孔,咬了咬红唇,道:“你别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感激你了,我只是不想让那些人拿到幻月草罢了,这东西对我来说,一点用处也没有,给你便给你了。”   月见微并不理会,却是笑嘻嘻地说道:“常言道,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我好心拯救你于水火之中,你的那株幻月草,本就该是给我的,你这个人,我也要了。”   凤炽僵住了。   墨云泽也愣了一下,看了眼墨沧澜眯起来的眼眸,腾然怒道:“月见微,你能不能有点节操?你当着我大哥的面,就开始勾引其他男人,你就不能言行举止,检点一些,莫要如此浪荡,让我大哥颜面无光!?”   月见微闻言,啧了一声,道:“小凤凰才不过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崽子罢了,我对他释放好心,怎地到你眼中就成了勾引?果真淫者见淫,你看多了风月宝鉴,就那变得满脑子都是肮脏龌龊的东西,还偏偏要怪罪在我头上来——沧澜哥哥,你说是不是?”   墨沧澜勾了下唇角,道:“月见微,我发现你一贯喜欢做英雄救美之事。”   月见微一听,便知道墨沧澜吃醋了,还有些生气,瞬间改了之前的嬉皮笑脸,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这小凤凰看起来,火焰还挺厉害,留下来当个打火石也还行,这林子里面,湿气厚重,那些树枝树干砍下来,都点不着火,我已经好久没吃到烤肉了。”   林夕瑶看着月见微,满是不可置信道:“你留下这小子,是为了让他喷火吃烤肉?”   月见微眨眨眼睛,一脸无辜茫然,道:“不然,难不成我还真看上这么个凤凰崽子不成?”   “……”   原本,凤炽是万分排斥被月见微强制性地加入队伍之中的,奈何他打不过墨沧澜,好像也打不过月见微,所以只能被月见微用鞭子绑着双手,像是遛狗似的被牵在月见微身后。   月见微对凤炽似是非常好奇,一路上都在忍不住聒噪问道:“小凤凰,你能变成原形吗?我一直都很好奇,凤凰崽子长得是不是和小鸡崽一样。”   凤炽冷冷地看了眼月见微,闭着嘴巴看着别的方向一声不吭。   月见微又道:“他们似乎很不喜欢你,你是偷偷溜到这里来历练的吗?你有没有,什么目标呀?”   凤炽依然一言不发。   林夕瑶看了眼月见微,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墨沧澜,笑道:“小家伙,你家少主可是要生气了,这凤凰崽子长得也不怎么好看,你偏偏要围着他转来转去的,难不成是看你家少主,看腻歪了?”   月见微连忙收敛了几分,将鞭子卷在自己手腕上,防止凤炽逃跑,凑到墨沧澜身边抱着他的手臂,笑道:“我看我沧澜哥哥,永远都看不腻歪,我只是以前没见过凤凰,很是好奇嘛。”   墨沧澜扫了眼月见微,在他鼻子上稍微用力捏了一把。   月见微揉了揉鼻子,也不生气,反而晃了晃墨沧澜的手臂,道:“沧澜哥哥,我养一只凤凰崽子,你答不答应嘛。”   墨沧澜看着已经满脸生无可恋的凤炽,道:“你有这个本事,我自然没什么不答应的。”   凤凰哪里是人类能轻易征服的,这世上养什么的都有,但就是没听说过,有人能养的了凤凰。   虽然,墨沧澜看凤炽有那么一些碍眼,但他毕竟是个大气之人,又如何因着一个毛头小子被月见微看重一些,就生出嫉妒之心?月见微待他心意如何,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墨沧澜倒是不会吃这种飞来的横醋。   看得出来,月见微很是喜欢这只凤凰崽子,既然喜欢,那养来也无所谓。   月见微顿时高兴不已,对凤炽眨眨眼睛,道:“我看你族人对你也不好,日后你就跟着我混怎么样?你想吃什么,我都买给你,谁欺负你,我就帮你揍他,我还会把你打扮地漂漂亮亮的,让你成为这世上最好看的一只凤凰!”   凤炽露出了嫌弃的表情,虽然个子矮、身量不足,但那日后凤皇的气势已经隐隐有了踪迹,看在月见微眼中,竟是带了几分杀气。   月见微一挑眉梢,伸手捏了捏凤炽脏兮兮的脸蛋儿,道:“你小子,居然还不服气,要不要咱们比划比划,我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凤炽却是撇了下嘴,道:“我才不和你比试。”   月见微道:“为何?”   凤炽说:“我就算赢了,你也不会放我走。”   月见微一愣,然后笑道:“你倒是个聪明的,既然看得这么透彻,倒不如索性直接从了哥哥,也好少受些罪。”   凤炽抬起脑袋,一双漂亮的眼睛打量着月见微,蹙着眉头不解地说道:“你若是收留了我,便是得罪了整个凤凰一族,日后自然不得安宁,你修为也不算高,何必惹祸上身?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凤炽自然信不过月见微是出于好心便收留他,定是有别的阴谋,毕竟,从小到大,都无人待凤炽好过,凤炽见多了人情冷暖,受尽了辱没伤害,自然要比旁的凤凰崽子,成熟一些。   “我不是说了嘛,这远空古境,湿气浓重,寻常的火种根本点不着枯枝,凤凰神火定然可以。”月见微砸吧砸吧嘴巴,很是真诚地说道:“我想吃烤肉了,特别想。”   凤炽:“……”   他觉得此人简直不可理喻。   凤炽到头来也没搞懂月见微到底打的什么主意,索性一口朝着旁边的一地散落的树枝喷了火,那些轻易不能燃烧的树枝,瞬间哔哔啵啵地烧了起来。   月见微忍不住笑了,在凤炽的小脸上捏了一把,道:“你真可爱。”   墨云泽抽了抽嘴角,瞪了月见微一眼,气冲冲地转身就走,理都不再理会这么个不检点的小贱人。   得到了幻月草,还意外得到一只凤凰崽子,月见微一路上心情都很是不错。   傍晚的时候,一行人在一处山洞停下,将这一路上狩猎得到的妖兽肉拿了出来,又捡了不少树枝聚拢在一起,让凤炽喷口火,竟是真的围着火苗吃起烤肉来。   月见微随身带了不少调味料,一边翻着烤肉一边撒着调料,火苗呲呲呲地炙烤着兽肉,凤凰火传说中可焚烧一切,自然烤的了这高阶妖兽的肉,没过多久,便有令人垂涎三尺的香味儿扑鼻而来。   修士自然可以辟谷不吃东西,但也可享受口腹之欲,寻常的东西吃了之后会产生杂质,对修为无益,但是这些妖兽却是体内含着精气真气,使用得当,自然可以滋补身体。   烤好之后,月见微先将一块最嫩的肉割下来,插在木串子上面递给墨沧澜,笑眯眯地说道:“沧澜哥哥,你先尝尝味道可还行。”   林夕瑶故意说道:“你也太没风度了,我好歹是这里唯一的女子,你竟是将第一块肉、最好吃的肉,就这么递给了墨少主。”   月见微辩驳道:“你是女子,我还是小孩子呢,小孩子出门在外,总是要先受到照顾的。”   墨云泽险些被月见微的不要脸给恶心到了,万分嫌弃地说:“你都十八九岁了,还自称小孩子,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大的孩子。”   月见微笑眯眯地说道:“那是你见识浅薄,你若如我一般见多识广,当然就见怪不怪了。”   墨云泽:“……”   虽然月见微大言不惭,很是不要脸,但是他烤肉的手艺着实令人惊艳,没过多久,墨云泽的嘴巴就被烤肉给堵上了,吃得不亦乐乎,哪儿还有功夫理会月见微嘴巴里面都嘟噜了什么话。   凤凰一族向来都是吃竹食、喝醴泉的,凤炽本就心情不好,又看不上这些食物,便别过脑袋说什么也不吃,然而,当月见微硬是塞到他嘴巴里面一片烤肉之后,凤炽眼神变了几变,什么都没说,也默默找了个石头墩坐了下来,捧着一只兽腿啃得不亦乐乎。   月见微很是满足,继续勾搭小凤凰,道:“崽崽,跟着哥哥有肉吃。”   凤炽吃人家嘴短,对着月见微也没那么有底气了,啃了两口说道:“我绝不与人为奴。”   月见微打量着凤炽这小身板,嫌弃地说道:“就算找奴隶,我也肯定找身强力壮经得起磋磨的,就你这小身板,怎么看都像是干不动活儿的,我要你做奴隶干什么?”   凤炽做出了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不得不说,月见微烤肉手法不错,林夕瑶这么个正在减肥的女孩子,都吃得肚儿圆,最后禁不住靠在树上不停地揉着肚子。 第152章 尾巴毛   不过,林夕瑶嘴上说着嫌弃,心里面却是讶然不已,因为她很快发现,这些兽肉到了腹中,竟是有汩汩灵气出现,蔓延到她的四肢百骸之中,虽然不多,但对身体益处不小。   这可是十分考验手法的,兽肉不好处理,稍有不慎,就会让肉质里面的灵气跑了,或者烤灼出杂质来,没想到,月见微竟然还有这么个本事。   一路上,月见微从来没有炼制过丹药,他说自己是炼丹师,林夕瑶其实有几分不信,看他那挥着鞭子打来的去的样子,说是个法修可还行,但是,从月见微露出来的这一手来看,这小子,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半夜的时候,墨沧澜正在打坐,突然听到了暧昧的呻吟叫声,腾然睁开了双眸,眸色宛若凛冽的星芒。   “不要,你走开,你不要碰我——”这竟是凤炽的声音。   “来嘛来嘛,我一下子就弄完了,不会疼的!”这是月见微的声音。   “你这个混蛋,你明明说对我无所图谋,你现在居然要摸我的屁股!”凤炽的声音里面,隐隐带着羞愤,痛骂道:“你不要脸,你定然从一开始,就惦记着我的屁股了!”   “我为刀俎你为鱼肉,你就算叫破喉咙都没人理会你的!”光是从月见微那声音来判断,就让人眼前浮现出一张登徒子的脸,还很是嚣张。   墨云泽也醒来了,惊恐地朝着远处那块巨石看去,再看这墨沧澜像是阎罗一样的冰山面色,顿时跳了起来,脸上带着捉奸的愤怒,疾步朝着那罪恶的石头后面冲了过去——   “月见微你这个小贱人,你居然真敢背着我大哥偷腥!?”   只见,月见微跪在地上,身下压着一只已经化作原型的漂亮凤凰崽子,他一只手还摸在凤凰崽子的屁股毛上,而身下的那只凤凰崽子,饶是顶着一张鸟脸,也轻易能看出来羞愤欲死,怒火冲天。   面对突如其来的墨云泽,月见微和凤炽具是一愣,但随即月见微便趁着这么个机会,爪子一用力,便将两根凤凰尾巴毛给拔了下来。   凤炽浑身一僵,猛然抬头看着月见微得意洋洋地拿着自己最漂亮的两个尾巴毛,顿时嘴巴一歪,金红色的眼睛里面氤氲了水汽,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   墨云泽愣住了,看着那垂头丧气如如丧考妣的可怜小凤凰崽子,意识到这一人一鸟在做什么之后,顿时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指着月见微结结巴巴道:“你、你这个人,也太不要脸了,你居然深更半夜,非要拔人家的尾巴毛,你、你这是什么毛病啊!”   月见微赶紧将两根凤凰毛收到乾坤镯里面,生怕旁人抢走似的,然后瞅了眼凤炽秃了一块的屁股,到还有些小小的心虚,他一抬眼,便看到了已经站在石头旁边似笑非笑看着自己的墨沧澜,顿时心里一咯噔,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月见微赶紧拍拍屁股上的土站了起来,咳嗽了一声,道:“大哥,吵到你了啊。”   墨沧澜轻笑道:“微微,我看你是屁股又痒了。”   月见微:“……”   墨沧澜走过来,道:“你大半夜的,拔凤凰的毛做什么呢?”   月见微扣扣搜搜地从乾坤镯里面拿出了那根珍藏许久的弓弦,道:“我这不是,有一根凤凰筋做成的弓弦嘛,我就突发奇想,想要先藏着凤凰尾巴毛,待到日后我寻到合适的弓臂,再用凤凰尾巴毛装饰,可漂亮了呢。”   墨沧澜有些无语,抬手在月见微脑袋上弹了一下,看着将自己的脑袋埋在土里一副自闭模样的伤心凤凰崽子,在月见微脸上,充满关爱地拍了两下,道:“你招惹的人,你自己去哄,若明日太阳升起的时候,还没把人哄好,你就把人家放了吧,莫要再养了。”   月见微:“……”   墨沧澜便施施然地走了。   墨云泽对着月见微做了个鬼脸,道:“鄙视你,欺负弱小,哼!”   月见微心虚地揉揉鼻子,蹲在小凤凰身边,伸出指头在他的身子上戳了戳,道:“喂,你不会是真生气了吧?我赔给你些好东西成不成啊?我有好多各种口味的妖果,可好吃了,你要不要来试一下呀?”   凤炽一动不动的像是死了一样。   月见微眼珠子咕噜噜一转,道:“你再不理我,我还要把你剩下的几根尾巴毛给拔了!”   凤炽猛然抬起脑袋,瞪着月见微,一副敢怒不敢言的表情。   月见微笑了,道:“这就对了嘛,凤凰的尾巴毛,拔了之后又不是不会长出来了,你放心,我拔了你的毛,你就是我的鸟了,日后,我不会亏待你的。”   凤炽听着月见微这强盗逻辑,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死死瞪了月见微片刻,张开翅膀便朝着远处飞走了。   月见微被打了个猝不及防,眼看着小凤凰快没了影子,连忙随着凤炽朝着密林深处跑去,嘴巴里面喊道:“小鸡你快回来,我给你道歉还不成嘛,我把你的尾巴毛还给你,你别要乱跑啊,会被人抓起来烤肉吃的!”   凤炽拼了命地往前跑,他觉得落入月见微手中,保不准哪天自己那身漂亮的毛就全都没了!   一个拼命跑,一个拼命追,不知不觉间,两人竟是跑出去了几十里。   正在此时,月见微突然感觉到一股邪恶的气息一闪而过,顿时像是被什么给扼住了咽喉,第一时间将鞭子给抽了出来,落在一根树枝上。   一道黑色的魔气从旁边的密林中探出,竟是要一把将小凤凰给抓走。   月见微喝了一声,一跃而起,飞快地将拿到化作黑手的魔息给拦腰砍断,顺手将被吓了一跳的凤炽抢走抱在怀中,又速速往后退去。   “何方宵小!?”月见微冷喝道。   片刻宁静之后,桀桀桀的笑声便铺天盖地地从四面八方响起,四位身穿黑袍身负魔息的魔修从天儿降,将月见微和凤炽包裹在中间的位置。   凤炽身子僵了一下,立刻变成了人形,目光凶狠地瞪着面前的三个魔修,不知从哪儿拿出来了一根匕首,挡在身前。   月见微眯了眯眼睛,道:“魔修?”   其中一个穿着暴露看起来很是妖娇的女修,对着月见微笑了起来,道:“弟弟可真是有见识,一眼就看穿了我们的道法,我们的目标,只有你身边的那只罕见的凤凰,你若是愿意将这小凤凰交给我们,看在你相貌如此合我口味的份儿上,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旁边的一位容貌粗犷的男修,顿时黑了脸,看着月见微的眼神,越发不善起来,显然是吃味儿了,越发觉得要将这小子给直接杀了了事。   另一位容貌看起来颇为阴柔的男修,手中拿着一把黑色的扇子,闻言勾了勾唇,道:“娇娇,我真觉得,女人的嘴,骗人的鬼,你分明没打算放过这个小宝贝,何必多说废话骗人,不如直接动手,把人给抓走算了,拖得越久,越容易节外生枝。”   卢娇娇抿唇一笑,舔了舔红唇,道:“既然师兄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废话了。”   说完,卢娇娇手臂上缠着的那条红绸,便如同火舌一样朝着月见微飞了过来,数道暗器打过来,瞬间封住了月见微所有去路。   月见微感受到比自己强大数倍的威压,心道不好,魔修素来心狠手辣,不留情面,不讲道理,他们既然能混迹到远空古境,必然是有自己真本事的,他独自一人,不见得是他们的对手。   然而,该打还是要打,不战而败最可耻。   月见微朝后面飞驰数丈,手中的长鞭倏然变长,挥舞地密不透风,将那些暗器悉数隔挡在外。   凤炽见状,嘴巴里面喷出火焰,朝着那红绸烧了过去,竟是将那红绸,给烧灼起来。   卢娇娇见状,脸色一变,马上将红绸拦腰截断,很是心疼地看着剩下的一半红绸,眼神不悦,道:“小子,你居然敢损坏我的宝物,你完蛋了。”   那位相貌阴柔的师兄,叹了一声,道:“娇娇,你竟是连个玄阶一重境界的奶娃娃,都打不过,看来,还是要我出手。”   “何须你来?”旁边那粗犷魔修爆喝一声,双手朝着月见微和凤炽拍了过来,带着排山倒海的力道,让四面八方的魔气悉数朝着两人聚拢。   月见微骂了一句该死,用鞭子卷过还往前冲的凤炽,将他护在自己身后,道:“我挡着,你快些跑。”   凤炽呆了一下,怎么都没想到,这个方才还凶巴巴地拔自己屁股毛的家伙,居然关键时候,却是让自己先跑。   凤炽看着满天的黑气,又看了眼月见微,毫不犹豫地扭头就跑。   月见微:“……”   这他娘的,居然一点迟疑一点感动都没有,太无情了。   “想跑?先问问我这通天扇答不答应!”阴柔男子冷笑一声,扇子猛然朝着凤炽掷了过去,扇子凭空打开,乌压压的落下一个如同笼子的桎梏,眼看着便要将凤炽给笼在其中。   只见月见微双手打了个复杂的法诀,周身突然暴起数道银芒,吼了一声,一只只有猫崽子大小的妖兽便出现在原地,他如同闪电一样朝着扇子冲了过去,飞扑而上,“嗷呜”一口便将那扇子从空中咬了下来,带着银蓝色火焰的一爪子下去,扇面便被尖锐的爪子挠出了三道破痕。   凤炽吓了一跳,看着这凶狠的妖兽,迟疑了一下,变成凤凰飞快地跑走了。   “我的通天扇!”阴柔魔修脸色大变,心疼不已,心中同时生出了难以置信的感觉。   他这通天扇,乃是一样宝器,跟着他不知多少年了,可谓是见佛杀佛见魔杀魔,从来没考虑过会被谁给一爪子挠坏。   然而,眼前这突然现出原形的妖兽,也看不出是什么来历,竟是轻轻松松一爪子,便破了这吸收了无数魔气的宝扇,这力量简直令人窒息!   粗犷魔修眼睛里面具是浓浓的贪婪之色,作为捕杀妖兽多年的人,他一看到月见微的原型,便已经知道这绝对是他有史以来见到的、血脉最纯粹、天赋最强的妖兽之一了!   “元茂师兄,这小子居然也是个妖兽!”卢娇娇惊叫起来,看着月见微的眼神,也不一样了。   元茂眯了眯眼睛,道:“他与其他妖兽,不大一样,快拿下他!”   三位魔修,同时朝着月见微杀了过来,各自拿出法宝。 第153章 逃离生天   那粗犷魔修拿出了一面黑色的旗帜,上面阴气森森,魔气沸腾,轻轻一晃,便是地动山摇,大地龟裂,晃得月见微全身真气震荡,险些没吐出来。   那卢娇娇手持一把宝鼎,朝着空中掷去,只见宝鼎越变越大,眨眼间就变成了一座小山,带着沸腾的杀意,似是要将看起来无比瘦小可怜又无助的小兽给直接压成肉泥。   “给我收了他!”卢娇娇冷喝一声,那宝鼎突然便生出一股极大的吸力,将已经快要逃出宝鼎位置的小兽给一下子吸得东摇西晃身形不稳。   月见微只感觉到一股将他体内的真气不停倒吸出去的力量,正在与他撕扯,企图将他全身的真气都给吞噬掉,这果不其然,的确是魔修的惯用手段,而且,这宝鼎显而易见是个比那通天扇更厉害数倍的法宝。   被这种法宝被困住,纵然是修为更高的妖兽,也难逃升天。   然而月见微是见过大世面的,他当年孤身一人提着鞭子背着弯弓一步十人杀伤麒麟世家祖地的时候,尝过的法宝远比这么个宝鼎厉害多了,那些麒麟祖地的法阵,可不分什么道修魔修,专以能一击毙命为目标。   那时候,月见微不知身上带了多少伤,又强行突破了多少法阵和法宝,杀了多少个人,才终于来到了那麒麟祖地中央,强行和那群仇家大打出手,然后同归于尽。   月见微一咬牙,化作了人形,抬手便甩出被他变成金红色的长鞭,逸散出了强大的火焰之力,先是用飞冲上天的火焰在身前形成一层隔断,阻止那宝鼎不停吸收真气,紧接着便是数道符箓不要钱地扔出去。   只听得“嘭嘭嘭嘭”四声连响,那宝鼎轻微晃动了一下,却是依然没有将那宝鼎内藏的法阵束缚松开。   卢娇娇见到法阵中的少年如同困兽之斗,禁不住快意地娇笑出声,道:“小妖精,这魔鼎乃是出自我魔道最厉害的炼器师之手,纵然是千万灵石也难买,修为不到玄阶七重,根本不可能有一搏之力,你就乖乖地束手就擒,莫要再白费力气了!”   月见微呸了一声,道:“小爷我从没学过束手就擒四个字,究竟是怎么写的。”   卢娇娇嗤笑一声,柳眉一竖,长袖一挥,手中捏了个法咒,喝了一声“收”,那宝鼎便疾速缩小,同时吸力集中,朝着月见微捏了过去。   一股像是要将骨骼血肉都给捏碎的力道让月见微嘴角流出了一丝血,只见他即将被宝鼎吸入其中,月见微猛然一捏玉佩,整个人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卢娇娇几乎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愣了一下,快步跑过去,拿起掉在地上的宝鼎,翻看数遍,不可置信地说道:“那小崽子,究竟是怎么跑掉的?传送符,在我这宝鼎里面,根本就用不了!”   阴柔男子,也正是元茂,脸色倏然变得难看起来,道:“方才那个妖兽,怕是有什么隐藏的秘法空间,我们快些离开这里。”   “离开做什么?”霸山不屑地双拳一撞,眸中露出精光,道:“若是真有什么秘法空间,我们更是要拼了命也要搞到手才对,再加上那只妖里妖气不知何等血脉的小妖精,一起拿了献给老祖,咱们三个人,岂不是要飞黄腾达了?”   元茂蹙了蹙眉头,道:“你这话说着容易,但若是真有米发空间,那人必然不是我们轻而易举能杀的了的,不如还是等寻到大师兄他们,商量过后,再做打算吧。”   卢娇娇看了眼元茂,娇俏地笑了一声,道:“元茂师兄,你这想法可是不行,咱们三个人是一组的,好容易碰上了这么快肥肉,怎能轻易拱手让人?大师兄的性子,你早该知道的,他那人最喜欢抢功,若是告诉了他,这小妖精和那秘法空间,可都不是咱们的了,到时候,咱们还能有什么优势?”   元茂露出了为难之色。   卢娇娇这话说的不假,大师兄修为最高,为人也最小气,然而魔修多是如此,只是大师兄将这发挥到了极致罢了。   元茂思忖了片刻,终究是贪着那命中难得一见的秘法空间,一咬牙,道:“好,那咱们就赌上一把,看看那能躲得过宝鼎击杀的宝贝,究竟是个什么来历!”   霸山露出了志在必得之色,拿出了一件能够追踪气味的法宝,指了一下南边的方向,三个魔修便疾步朝着那边快速奔去。   另一边,月见微出现在玄冥空间里面的一瞬间,正在朝着凤炽所说的方向赶去的墨沧澜,便已经察觉到了。   墨沧澜的意识与玄冥空间融通,立刻便知道月见微竟是受了伤。   “沧澜哥哥,那三个是魔修,手中有一样能够吸收真气的魔鼎,你且小心一些。”月见微见到熟悉的黑土地,和上面种着的萝卜白菜,总算是稍微松了口气,自觉的已经安全了,便咳嗽了几声,也不废话,直言说道:“他们看到了我的原型,而且,我试着用传送符箓将我送出去,却被魔鼎阻拦,他们若是有些见识,此时定然猜到了会有异宝出现,决不能放过他们!”   墨沧澜见他还能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也算是放下心来,与此同时,他那双灿若寒星的眸子里面,也迸射出了凌厉的冷光,心道月见微居然在他眼皮子下面被人给欺负了,那些魔修,简直是找死。   凤炽已经化作人形,脸色发白,紧紧握成拳头的手指,骨节也在泛白,一边随着墨沧澜朝着那方向赶去,一边忍不住道:“我看到他变成了妖兽,血脉很是强大,他应当,能撑一会儿吧?”   墨沧澜看了眼因着用尽全力以最快速度飞回去,而真气消耗所剩无几的凤炽,道:“许是已经被人扒了皮,做成了烤肉串。”   凤炽脸色一变,咬紧了下唇,眼睛许是因为愤怒而变得连眼白都开始泛红。   墨沧澜淡声说道:“远空古境,处处都暗藏危机,我寻的那些栖身之处,都是方圆百里之内,最安全的地方,其他未知之地,纵然连我都不敢轻易乱探。”   凤炽垂眸不语。   “我也已经告诫你们,不可单独行动,你们两人,却是一个比一个任性,深更半夜便敢跑出这么远,当真是有恃无恐。”墨沧澜声音不浓不淡,不紧不慢,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却让凤炽感觉到了像是被大家长给教育的感觉。   凤炽面红耳赤,羞愧不已,觉得自己明明是个不爱惹麻烦的人,却是因为自己任性孤僻,给旁人带来了极大的麻烦,说不定已经把那人的命给害死了,而且,虽然月见微拔了他屁股上的两根最漂亮的毛,但比起救了自己的小命,倒也不算什么——   反正他尾巴上的毛,很快就能长回来的,就是飞的时候有些影响平衡而已。   凤炽扁了扁嘴巴,说:“我不该乱跑的。”   墨沧澜看了这小子一眼,道:“既然知错了,那明日便和另一个屡教不改的,一起受罚吧。”   凤炽:“……”   另一个屡教不改的:“……”   凤炽颇为自觉地说道:“若是他安然无忧,我愿意明日替他受罚,毕竟此事,因我而起。”   凤炽这孩子是个有担当的,敢于认错,而且那模样看起来也不怂,倒是颇为容易惹人好感。   月见微听着外面的凤炽如此言论,当即便用力点着脑袋,嗷嗷叫着恨不得赶紧和自己撇开开干系,道:“沧澜哥哥,我觉得此事,大大可行!都是凤炽这小崽子耍脾气不听话,才拖累了我,来日定要好生调教一番才行!”   墨沧澜却是个狠的下心的,哪里理会月见微的辩驳和推卸责任,他冷淡一笑,道:“既然你这么喜欢凤炽,自然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苦一起吃,谁都跑不了。”   月见微:“……”   墨沧澜见他不吱声了,便也心头爽快了一些,也说不上是吃醋还是怎么的,反正就是看着月见微对着个年龄差不多大的小崽子那般亲亲热热的,便就觉得有那么些不爽——嗯,没错,就是只有那么些不爽罢了。   月见微叹了口气,瘫坐在那黑土之中,望着自己水灵灵的大白菜们,总觉得心里面不是滋味儿。   好容易才逃出生天,能继续作天作地作空气的,却不料墨沧澜非但没有对他亲亲抱抱举高高,还满心都想着追究他偷跑的过错,当真是心狠极了。   月见微越想越不是滋味儿,便委屈地抹了两把眼泪,化作雪绒绒趴在灵池旁边兀自顾影自怜去了。   未行多久,一股沸腾的魔气便被墨沧澜被捕捉到了踪迹。   卢娇娇一眼便看到了跟在墨沧澜身边的凤炽,眼睛一亮,道:“就是这只凤凰崽子,他定然,知道那小妖精的去处!”   霸山冷笑道:“你居然,还有胆子出现在我们面前,当真是不把我们三人,放在眼里。”   元茂阴柔一笑,道:“既然自己送上门来,那就直接杀了了事!”   说完,三位魔修齐齐动手,卢娇娇方才动用那魔鼎,消耗了不少的真气,所以并未将魔鼎再行拿出来。   元茂拿着那只黑色的遮天旗帜,用力挥舞着,原本就昏暗无比的天空,瞬间变得更加暗无天日,连空中的星星,都藏匿了形迹,伸手不见五指。   浓浓的魔气若是吸入体内,便会产生无数杂质,于身体有损,墨沧澜马上拿出了一颗闭气丹,扔给了旁边的凤炽。   墨沧澜双手打了个法诀,掐了一个阵法,道了一句“破”,只见一道金光闪过,原本全是黑暗的密林,被金光杀出了一条缝隙,眨眼间便已经将旗帜撕开了一道口子。   凤炽趁机朝着那旗帜打出了两道火焰,火苗趁着那三个魔修不备,窜到了那张遮天旗帜上面。   凤凰火据说是这世上最烈性的火,凤炽虽然年龄小,血脉传承也尚未全部开启,但毕竟血统里面,流淌的是凤凰一族的上古血脉,非但如此,凤炽好歹也是凤皇的亲儿子,那修为自然不会水到哪儿去。   只见这火宛若焚天,将遮天旗帜瞬间烧毁了一片。   元茂连续丢了两样法宝,心疼地不可自拔,恨不得将这个凤凰崽子拔毛下锅,直接炖了了事。   然而,墨沧澜却不是个吃素的,只见他掠若惊鸿,浮光乍现,数道冰光在眼前闪烁而过之后,这三位魔修皆是被铺天盖地的冰锥纷纷打伤在地,没落的丝毫好处。 第154章 跑了一个   卢娇娇从面前这个容貌似仙似鬼、出手狠辣摄人的修士身上,看出了内敛的杀意,禁不住浑身一寒,竟是生出了退意。   卢娇娇无意之中,和元茂的视线双双对上,电光火石之间,两人竟是看出了彼此眸中的意思,待到墨沧澜一道冰剑气势汹涌劈头盖脸地砸过来的瞬间,两人同时祭出法宝,争先恐后地朝着两个方向逃窜而去。   唯有那脑子不够用的霸山,却是迎头而上,准备以强悍的掌风抵挡,然而,冰剑的力量乃是来自冰之精魄,再加上墨沧澜百年来潜心修行而带来的对真气的绝对掌控,霸山如何能抵挡得了?   一道薄如蝉翼的冰剑直直刺破了霸山的一只手,穿透了他的心脏,下一秒钟,还没明白过来这冰剑为何能够突破厚重魔气的霸山,便魔息暴露,黑紫色的魔气朝着周围扩散开来,而他刚想让自己的元神逃跑,便有一团火焰冲了过来,包裹着这团元神,一眨眼的功夫,便将这元神连带着身体,都给烧成了灰。   “跑了两个。”凤炽有些焦急,道:“他们看到了月见微的本体,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啊?”   “事到如今,考虑这些没用。”墨沧澜闭上眼眸,让彼岸蝶追踪那两位魔修的踪迹。   那卢娇娇跑得慢,墨沧澜倒是能寻到位置,只是,元茂不知用了什么法宝,才短短一会儿的功夫,居然已经没踪影了。   墨沧澜便果断地放弃元茂,追着卢娇娇而去。   只见他站在雪鹰背上,从林子上空朝着卢娇娇逃跑的方向追去,他双手牵着两条肉眼难以捕捉的细线,操控着一只傀儡人偶,让那人偶径直拦住了卢娇娇的去路。   卢娇娇和人偶傀儡过了几招,发现自己落于下风,便马上叫道:“你若是放了我,我可告诉你万魔窟的秘密,你们还不知道,万魔窟究竟在什么地方吧?我可以告诉你!”   墨沧澜冷酷无情的说道:“晚了。”   说完,墨沧澜便十指翻飞,让那傀儡三下两下便将卢娇娇给杀了个干净。   “还是跑了一个。”凤炽懊恼地说道。   “跑了也没办法,追不上了。”墨沧澜这么说着,却是暗自放出了彼岸蝶,让其四处搜寻,一旦查到踪迹,便将那魔修处理干净。   凤炽皱了皱眉头,道:“这魔修身上,似乎有个厉害的法宝,我看方才月见微险些被那东西给杀了。”   墨沧澜在玄冥空间之中,叫了月见微几声,这一看,才发现月见微居然不吭不哈地化作原形蹲在灵池旁边撅着屁股生闷气。   墨沧澜禁不住有些好笑,这小崽子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还会撒脾气闹别扭了,分明是他自己不乖,半夜乱跑,还不乐意听到自己训他。   墨沧澜便淡淡说道:“魔修的法宝,有什么好的,烧了这尸体,我们直接回去吧。”   月见微闻言,马上从玄冥空间里面跑了出来,外厉内荏地瞪了墨沧澜一眼,道:“沧澜哥哥,你太败家了,那可是个连我都能吸进去的法宝诶!”   说着,他便蹲到卢娇娇的尸体旁边翻过来减过去的,总算是在一个储物戒里面,将那只魔鼎给找了出来。   月见微得了法宝,顿时欣喜不已,抱着那魔鼎赶紧将卢娇娇的印记给抹去,生怕旁人给抢了去似的,马上便将自己的印记施加上面。   墨沧澜和凤炽站在旁边,就这么看着月见微一气呵成的举动。   “这可是个大宝贝啊,差点儿我小命难保。”月见微又是高兴又是后怕,拍了拍胸脯,道:“有了这宝贝,往后我在远空古境,就能横着走了!”   墨沧澜问道:“你身体好了?”   月见微的气来的快去的也快,虽然方才兀自伤心了一会儿,但此事得了好处,便就又喜滋滋了。   月见微端详着魔鼎,道:“好了好了,两颗大补丹吃下去的事儿,现在已经无碍了。”   墨沧澜笑了一下,捏着月见微的后颈,道:“从明天开始,你一个月不准吃妖果。”   月见微:“……”   凤炽用同情的眼神看着月见微,妖果对于妖兽而言,可以说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了,一个月不给吃,简直要了妖兽的小命。   “你也一样。”墨沧澜看了眼凤炽,道:“你翻倍,两个月。”   凤炽:“……”   ………………   回去的路上,月见微在凤炽耳朵边不停地嘀嘀咕咕。   “我给你说,别看我拔了你两根尾巴毛,但我内心可是特别善良的,你看,你我同时有危险,我是不是让你先跑,将自己置身危险之中的?”月见微循循善诱,那模样活像是骗小孩的人贩子。   凤炽是个好孩子,他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他亲眼看到月见微让他逃跑,以自己毛团子大小的身躯替他受了罪,当即便一改之前的态度,点了点头,很是认真地说道:“我会记得你的救命之恩,那两根尾巴毛,我也不与你计较了,只是日后,你莫要再拔我的毛。”   “不拔了不拔了,我要两根就够了,我可不是那等贪得无厌之人。”月见微腾时高兴起来,和凤炽毫不见外地勾肩搭背,道:“你认我当哥哥,日后我罩着你,好不好?”   凤炽迟疑了一会儿,考虑到他和月见微都是妖兽,便少了些距离感,点了点头,道:“月哥哥。”   月见微有种老父亲般的欣慰。   上辈子,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和凤炽相依为命,两人的关系,自然非同寻常。   这辈子,月见微原以为还要再过几年才能见到他的宝贝小凤凰,却不料竟然提前在远空古境遇到了。   如今重新得了小凤凰的认可,月见微只觉得心里面踏实不少。   这小凤凰崽子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然而混熟了之后,却是一个听话的好孩子,年幼的时候,还软乎乎的,只是长大了,整只鸟就变了。   月见微便在小凤凰脑门上亲了一口,说:“好啦,既然你都是我小弟了,那我说什么,你便要听什么,是不是?”   小凤凰点头,道:“有道理的,我自然听。”   月见微眼珠子咕噜噜一转,道:“就我那沧澜哥哥,虽然看起来长得好看,实际上是个黑心的,他明知道咱们妖兽,最喜欢的就是妖果,一日不吃全身不舒服,还罚我们不能吃,是不是特别过分?”   凤炽看了眼站在旁边面色冷峻实力强悍威压摄人的墨沧澜,聪明地选择了沉默。   月见微见他默认了,便继续说道:“咱们哥俩,真是混得太惨了,堂堂妖兽,连妖果都吃不上,不如寻个机会,我们一起离家出走,不跟他混了,好不好?”   凤炽:“……”   凤炽坚决地摇了摇脑袋,说:“不好。”   月见微一愣,道:“为什么不好?”   凤炽说:“我不敢。”   月见微哼了一声,道:“有什么不敢的,作为妖兽,就是要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能被那些人类给压制住天性!”   墨沧澜知道月见微这话是说给自己听,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一把将月见微拉扯到自己身边,在他脑袋上弹了一下,道:“别想什么馊点子,不给吃就是不给吃。”   月见微不乐意了,道:“凭什么?”   墨沧澜道:“凭你给我喊一声大哥,我就能管得了你。”   月见微做出一副伤心的表情,幽怨地说道:“你一点都不疼我了,明明以前,你总是主动给我许多妖果,你得到我的身子之后,就变了。”   墨沧澜:“……”   凤炽看着墨沧澜的眼神,有些不太一样了,仗着月见微撑腰,便飞快地点点头,大着胆子说道:“我娘以前也这么说,男人总是对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尤为上心,得到之后,就不珍惜了,我那个父皇,便是这样的男人,以前为了博我娘一笑,一掷千金,好话说尽,后来……不说也罢。”   月见微顿时咬着个帕子,哭诉道:“人家现在都成了残花败柳,你定然是看上了别的小妖精,觉得我配不上你了。”   “……”墨沧澜抽了下嘴角,觉得月见微不大适合养崽子,不然会把崽子们全都带歪带坏。   为了压制这些崽子们越跑越偏的歪神经,墨沧澜勾唇冷笑,朝着西边一指,道:“你们再多胡说八道哪怕一句,便一起去河里洗洗脑子。”   月见微:“……”   凤炽:“……”   回到过夜的地方,天才蒙蒙亮,墨云泽还躺在地上呼呼大睡,倒是什么都不知道。   林夕瑶却是靠谱不少,在凤炽回来求救的时候,便已经提高警惕,留在原处也是为了护着墨云泽。   此时,林夕瑶见到三人一起回来,便站了起来,打量他们一番,道:“没事就好。”   墨沧澜直言道:“此地不宜久留,我搜了两个死去的魔修记忆,发现进入远空古境的魔修,不止他们三个,而且,一个叫元茂的魔修,已经跑了,定然会通风报信。”   林夕瑶露出了厌恶之色,道:“魔修蠢蠢欲动,这些年,越发不检点了,竟然混迹我们当中,想要来远空古境作妖!待我见到他们,定要杀个片甲不留!”   月见微和墨沧澜对视一眼,两人很是默契地没有提起玄冥空间和他可化身妖兽的事情。   但是,玄冥空间许是可以隐瞒,但他的本体乃是妖兽的事情,怕是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宣之于众,毕竟他们放跑了一个元茂,斩草不除根,危害无穷。   然而这种事情,能拖一日是一日,月见微本体毕竟是一只麒麟,又是来历不明,若是被有心人盯上,只怕是会引起紫泽仙陆那些追杀他的人注意,便就得不偿失了。   恰时,墨云泽揉着眼睛醒了过来,看着整装待发的其他四人,赶紧跳起来收拾了一下衣服,有些心虚地看了眼面色不善的墨沧澜。   昨晚上,墨沧澜叮嘱他要趁着这个机会好生游走一下大周天,吸收这密林空地之中浓郁的灵气,然而,他还没走完一个小周天,便已经困意十足,一个没忍住,竟是脑袋栽倒在地上,直接睡过去了。   除了被月见微和凤炽鸡飞狗跳吵吵闹闹的动静给弄醒一次之外,墨云泽很是舒坦地一觉睡到天亮,直到墨沧澜和林夕瑶说话的声音毫无压制,才被吵醒了。   墨云泽嘴角挂着一些可疑的透明液体,那模样呆呆的,倒是有几分无辜可爱。 第155章 魔修荀鹤荣   墨沧澜原本想要骂上几句,然而此时看到自家亲弟弟这副不谙世事岁月静好的样子,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倒也罢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造化,倒不是多努力就能有所收获的,墨云泽这小子虽然总是想的少,但运气一直都还不错。   犹记得,墨云泽小时候跟着墨意寒下山采买丹药,一不留神被人贩子给用两颗糖丸拐跑了,却是又能半路遇上人贩子分赃不均,双双同归于尽暴毙身亡的诡异事情。   待到墨意寒急吼吼地寻到墨云泽的时候,这小子正啃着一颗拳头大小的糖丸,吃得满嘴都是口水,坐在一个破庙里面就那么傻乎乎地等着他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似的,结果被满心担忧的墨意寒,给拎起来就揍了一顿屁股。   本以为,墨云泽的运气只那一次,却不料,后来有数次和生死擦肩而过,这小子都像是有什么东西暗中护着似的,要不就有天降神兵救他于危难之中,要不便是危险的来源出些差池,总归,一次是偶然,两次是巧合,三次四次,谁都能看出问题所在了。   墨云泽很是惭愧,摸摸鼻子说道:“大哥,我不小心,又睡着了。”   墨沧澜叹了口气,道:“算了,你能走到哪一步,就是哪一步吧。”   墨云泽:“……”   为什么今日大哥这般温柔,竟是都不凶他骂他了?   林夕瑶不愧是名门正派出身,一听说月见微和凤炽竟是遇到的魔修,便非要他们从头至尾讲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也好掌握更多魔修情报。   墨云泽乍一听昨晚上的遭遇,才恍然后知后觉月见微和凤炽居然和危险擦肩而过,颇有些后悔自己睡得太死,否则,若是能随着大哥,一起去看看月见微被追得狼狈逃窜的样子,倒也有些意思。   最让林夕瑶感兴趣的,乃是万魔窟。   “万魔窟是什么地方?”墨云泽问道。   林夕瑶眯了眯眼睛,姣好的面容露出了厌恶之色,道:“那地方,乃是我们修道之人最看不起的地方,乃是魔修们的聚集之地,那里魔宗林立,被称之为魔界。只是,万年之前的道魔大战之后,魔修早已节节败退,数千年都像是落水狗一样不敢轻易离开万魔窟,如今,却是有了死灰复燃之象,但可恨的是,万魔窟的入口,我们却至今仍未寻到。”   魔族和人族,向来势不两立。   魔族会拿人类当成修炼的容器,有的用活人入药入丹,炼制成大补丹药,让自己延续寿元,长生不死,还有的将人类炼制成没有自我意识的傀儡,操控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让道修杀死道修,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魔修作恶多端,心狠手辣,对人类赶尽杀绝,自然人人得而诛之。   然而,魔修已经许多年不曾光明正大游走在外了。   月见微便想起了那些用龌龊法子捕捉妖兽的几个魔修,不禁有了猜测,道:“林姐姐,之前那三个用腐骨花炼制妖果的修士,扒了不少妖兽的丹药,他们可是从万魔窟里面出来的?”   林夕瑶点了点头,道:“极有可能,而且,归元神宗的每个卖出去的玉牌,全部都记录在案,绝无卖给魔修的可能,想来,那些魔修必然是杀了名门正派的弟子,这才夺了玉牌,有了进来的机会。”   墨沧澜道:“此事,可否能告知外面的长老?”   林夕瑶叹了口气,露出了略显沉重的表情,摇了摇头道:“远空古境是全封闭的,里面的人,与外面根本无法交流。更重要的是,远空古境至少一年时间,才会重新打开,里面的人,才能离开,我们现在只能靠自己了。”   墨沧澜道:“既然如此,那不如将魔修出现的事情,散布出去,好让这里面的修士们,提高警惕,提防着那些魔修。”   林夕瑶很是认同,道:“这样也好,我还有不少和同门弟子联络的法子,只是我与他们并不相熟,又各自散落在古境各处,不知多少人会信我。”   “信或不信,点到为止。”墨沧澜云淡风轻地淡淡说道:“我们只做提醒,不做其他。”   能够好心提醒一句,便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丛林法则之下,能够自保已经实属不易,而且,此次之所以提醒,也是看在魔修乃是道统对立面的份儿上。   片刻之后,只见数道尖锐破空的猩红色夹杂着紫色的烟花,冲天而上,不少归元神宗进入古境历练的弟子,皆是纷纷抬头,被这声音吸引,然后在看到烟花色泽的时候,纷纷变色——   “这看起来,竟像是魔修出现的标志。”   “发出这种信号的人,定然是内门弟子,地位不俗,绝不可能是在骗我们。”   “魔修怎么会出现在这古境之中?不是说,进来的都是经过严格筛选之人吗?”   “……”   一行三人方才和一只妖兽搏斗之后,便看到一个身着暗色长袍的阴柔男子,从一棵粗壮的大树后面,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这人喘着粗气,衣衫不整,看起来极为狼狈。   元茂抬头朝着那三人当中身形最为高大气势最为磅礴的男子看了过去,单手按在树上,道:“大师兄,卢娇娇和霸山,都已经死了。”   旁边两人,用不解的眼神看向轻而易举将妖兽解决了的道门弟子,道:“何琪师兄,这人是谁?我们怎么从没在宗门见过他?”   被称为何琪的男子,突然露出了一抹阴邪的冷笑,两只手猝不及防的猛然抬起,同时重重拍在了两个同行弟子的天灵盖上,一眨眼的工夫,便已经将他们吸成了人干,再一松手,两具被吸干修为的尸体,便已经软软倒在了地上。   元茂禁不住露出了佩服的表情,道:“大师兄,你这修为,可真是越来越高深了。”   原本看起来很是温润的一张脸,被随意地撕扯下来,伪装成何琪的魔修荀鹤荣露出了真实的面孔,露出了几分阴鸷之气,道:“卢娇娇身上带着器门长老亲手炼制的魔鼎,你手中也有不少宝物法器,霸山更是修为不俗,这才刚进来几日,便就险些全军覆没,丢人败兴!”   听着荀鹤荣的呵斥,元茂露出了几分羞愧之色,连忙拍马屁说道:“我们都是些小喽啰,自然比不得大师兄厉害,大师兄一人的收获,自然比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要多。”   拍完马屁之后,元茂立刻回归正题,道:“大师兄,原本我也不想打扰你修炼,但是,此事事关重大,不得不说啊。”   荀鹤荣扫了他一眼,道:“说来听听。”   元茂道:“我们三人,半夜偶遇了一只凤凰崽子,本想着将他给收了,却不料,他身边跟着的一个少年,竟也变成了妖兽模样。那妖兽,全身雪白,只有猫崽子大小,头上有角,背后有翼,屁股后面有尾巴,眉心有一条火焰形状的法印,看起来很是陌生。便是这么个不知名的妖兽,非但在卢娇娇的魔鼎之中,挣扎许久,还不知用了什么传送手段,竟是逃脱了最后一击。”   闻言,荀鹤荣脸色禁不住变了一变,道:“竟是还有妖兽,能逃得过魔鼎一击?”   “是啊。”元茂也心有余悸,道:“我怀疑,那妖兽身上,有什么随身空间的传送法宝,否则,寻常的符箓和阵法,根本不可能逃得了魔鼎,我与卢娇娇、霸山不想放过这么个机会,便追了过去,却不料,半路遇上了那只凤凰和他叫来的帮手,我们竟是被打得落花流水,若非我跑得快,此时也已经没命了!”   荀鹤荣脸色更是难看,道:“据我所知,此次进入远空古境,修为在你三人合起来之上的,不超过五人,我也已经将他们的身份容貌,早告知你们,难不成还是送死去了?”   “我们怎敢。”元茂摇了摇头,道:“那人容貌绝色,过目难忘,气势惊人,擅长冰系道法,我们之前拿到的名单里面,绝对没有这么个人,否则,我肯定一眼就能认出他来。”   荀鹤荣眼珠子转了转,道:“当真如此?”   元茂很是肯定道:“的确如此。”   荀鹤荣身为元茂等人的大师兄,修为要比他们高上不少,更是深得那位老祖的喜爱,身上的法宝不计其数,若是他想要动手,那必然已经成功一半。   荀鹤荣看了眼地上那两具已经无用的干尸,道:“你将他们,给我解决了。”   元茂拿出了化尸粉,将这两句身着归元神宗的干尸,马上给化成了血水,让人看不出此处发生过什么。   荀鹤荣冷冷一笑,眸中露出了贪婪之色,道:“既然有人胆敢杀害我万魔窟弟子,我必要让他生不如死!”   …………   墨沧澜一行人又朝着东边行了几日,这一路上都不曾遇到什么人,不过,他们倒是见到了不少灵草,都被月见微偷偷摸摸地弄到了玄冥空间里面养了起来。   玄冥空间之中,如今已经是灵草飘飘,不少远空古境里面才能看到的灵草,都被月见微先行种下,待到开花结果的时候,月见微再将种子拨出来重新种下,以方便日后使用。   那日,林夕瑶放出了标志着有魔修入侵的烟花之后,远空古境的不少归元神宗弟子都惴惴不安,生怕自己遇到魔修,这段时间,抱团的弟子多了不少,还有一些,原本没打算和厉害的弟子一起行走,如今却是想尽办法往他们身上靠拢。   又过了几日,墨沧澜突然手指一勾,勾住了月见微的小指头,低声对他说道:“我们似乎赶上了林家人。”   月见微腾时惊喜,这一路,他都在期待着和林家人“偶遇”,见到林家人就意味着有了七杀琴的踪迹,有了七杀琴的踪迹就意味着墨沧澜的武器快要到手,得到了七杀琴,意味着墨沧澜的实力便能够更上一层楼……   在月见微眼中,林家人简直就是香饽饽。   月见微便说道:“那我们,不得快些过去给他们打声招呼么?”   墨沧澜一笑,带着月见微等人,便朝着林家人所在的方向走去。   一片林子之中,林娆盘膝坐在地上,脸色发白发青,显然是中了毒。   林娆吐出了一口浊气,然后睁开眼睛,看着宋归晚道:“归晚哥哥这丹药,可真是好用的很,吃了之后,才不过一个时辰,我就恢复如常了。” 第156章 遭遇林家人   林子蒙见状,也松了口气,道:“多亏了归晚兄,否则,我们便要折损在这里了。”   宋归晚摇摇头,道:“我身上带的这几颗万能解毒丹,乃是家师亲手炼制的,效果自然不差,只是这片迷障林中,瘴气毒气弥漫,一旦吸入体内,轻易无法排出,这丹药只能保几个时辰,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吧。”   林子蒙恋恋不舍地看向了密林深处那矗立在沼泽地之中摇曳生辉的红花,很是不情不愿地说道:“这千日红,可是最为名贵的解毒药材,若是就这么放弃了,我于心不甘啊。”   宋归晚也看着那外界鲜少能看到的千日红花,叹了口气,道:“林少爷,比起你来,我身为丹师,自然更想要得到这千日红花,奈何,还是保命为上,先不说此处的毒瘴,光是这片沼泽地,就生生要人命啊。”   林娆却是皱起了眉头,不悦地看向宋归晚,道:“归晚哥哥,你好歹也是个修士,怎么能如此谨小慎微呢?我们修士,若是没有一丝一毫的舍命精神,那又如何与天相争?不赌一把,修为永远就上不去。”   宋归晚向来做事小心,不会轻易冒险,所以他虽然是青云圣手的弟子,但却并不受青云圣手喜爱,可以算的上是他最不喜欢的一位弟子了,奈何,宋归晚在丹道上,天赋颇佳,在青云圣手其他弟子的处处打压之下,竟还能成为排名第一的弟子,当真是天意弄人。   宋归晚闻言,摇摇头说道:“我还是觉得,轻易莫要尝试。”   林子蒙蹙起了眉头,望着那大片大片的千日红花,道:“不行,我若是不试试,于心不甘。”   旁边,一位林家弟子带着讨好之意,上前说道:“少爷,不如我先去试试,探探路如何?”   林子蒙看了眼这位弟子,道:“也好,我送你一样能代步的法宝,双脚不碰沼泽,应当会好不少。”   说完,林子蒙便拿出了一片狭长的叶子,朝着前方一掷,叶子变成了悬浮在半空之中的行船。   那弟子一跃而上,落在行船上,便悬空朝着沼泽深处飞去。   月见微走了过来,摇摇头道:“又一个,敢自己找死的。”   这一声不大不小,刚巧让在场的所有林家弟子听歌清楚。   林子蒙猛然回头,看到了月见微一行人,当他看到墨沧澜的时候,眸中闪过了一抹惊艳,然而,他很快便又看到了和他们站在一起的林夕瑶。   林娆见到林夕瑶,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道:“我道是谁,竟是你这没脸没皮的。”   林夕瑶扫了眼林娆,不以为意,摸了摸头发,勾唇笑道:“是啊,正是我,不过,明知道我是月隐之的未婚妻,却还要私底下给我们家隐之送礼物,想要与我争抢他,也不知道,谁更没脸没皮。”   林娆脸上露出了一抹愠怒之色。   林子蒙不悦地说道:“林夕瑶,你不过是个月家旁系,见到主脉,竟然会是这种态度,还真不愧是没爹没娘的野杂种。”   月见微闻言,也很是认同地点头,道:“我也觉得你态度有问题,毕竟主脉和旁系,有所差别。”   林夕瑶看向月见微,还未开口说话,便听到月见微道:“能动手的,千万别嚷嚷,林姐姐,你和他们废话什么,直接揍人就好了。”   林子蒙:“……”   林夕瑶笑了起来,道:“你可真是妙人,不过,打他们可是脏我的手,懒得与他们计较。”   林子蒙冷着声音说道:“林夕瑶,你是不是想要被逐出林家大门?”   说起来,家族弟子行走在外,家族势力至关重要,别管是嫡系还是旁系,只要说出自己是林家弟子,必然会被旁人高看一等。   逐出家族,可以说是无比严重的惩罚了。   然而,这对于林夕瑶来说,的确不算什么。   林夕瑶背靠的乃是归元神宗,她在归元神宗经营近乎百年,势力总归不会太少,更何况,她背后还有宗门长老做靠山,林家对她而言,的确算不上什么。   林夕瑶便笑盈盈地说道:“这个就随你们去了,反正你也说了,我无父无母,无牵无挂,如今有我未婚夫君傍身,我有什么妨碍?”   林子蒙黑着脸道:“你简直不可理喻,不知羞耻。”   旁边也有林家弟子道:“是啊,林家养了你那么多年,给你提供了那么多修仙资源,你却一点都不顾及家族,着实过分。”   “就算家族养个白眼狼,也比养你这种人好得多。”   “月家少爷,也是有眼无珠,放着我们的林娆小姐不要,偏偏要你这么个男人婆,口味当真独特。”   “……”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林夕瑶身上,却是一时间忘了,还有个弟子在试图去采摘千日红。   突然,只听到“啊”地一声惨叫,众人才纷纷朝着沼泽望去,只见数条身子无比油滑的像是大蚯蚓的野兽,从泥沼之中飞了出来,直接将那弟子给从叶舟上撞了下来。   千日红近在咫尺,那林家弟子却是再也摸不到了。   沼泽咕嘟咕嘟地将外来者吞入其中,众人眼睁睁地看着那弟子被大蚯蚓给一口一口分食,连骨头都被泥淖给吞了。   “……”   林家众人顿时不寒而栗。   宋归晚露出了几分不忍直视之色,叹了口气,道:“林公子,还是算了吧。”   林子蒙也被那群蚯蚓弄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却是更心疼他那落到沼泽里面的叶舟法宝。   “那里面,是什么鬼东西?”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声音之中,带着恐惧。   “我不曾见过。”   “我也不曾见过。”   月见微扫了他们一眼,道:“没见过是正常的,这远空古境里面的东西,有的是上古时期留下来的,外面,根本见不到。”   话音刚落,便听得“砰”的一声,墨云泽面色发青地一头栽倒在地上。   月见微“哎呀”两声,马上蹲在墨云泽身边,捏着他的手腕,道:“这小子,居然中毒了,我们才来此处多久,他居然就不成了,定然是平日里修炼偷懒了。”   林娆很是幸灾乐祸,道:“你们还是快些走吧,这里可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能来的,到时候若是殒命在此,也是自作自受。”   月见微看了眼林娆,笑嘻嘻地说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只是小爷还是觉得,这泥淖之中的千日红深得我心,自然要在此处多停留一段时间才是,好巧不巧,我手中倒是有不少解毒丹,刚巧能缓解中毒之状,就不劳你操心了。”   说着,月见微便将一颗解毒丹,塞到了墨云泽嘴巴里面。   没过多久,墨云泽就晕乎乎地醒了过来。   宋归晚见状,忍不住走过来说道:“墨道友,好久不见了,乍一看到,还以为是认错人了。”   墨沧澜对着宋归晚点点头,道:“宋丹师,许久不见。”   宋归晚见到墨沧澜,甚是激动,没想到对方竟然还记得自己,更是有种自豪的感觉。   宋归晚对墨沧澜,向来敬佩,再加上这些年,师父青云圣手给墨沧澜当药师,宋归晚更是觉得与他有些亲近关系。   宋归晚打量着墨沧澜,道:“墨道友,你这是身体恢复了吗?”   墨沧澜道:“恢复了七七八八而已。”   宋归晚很是意外,道:“不知是哪位大能,竟然比我师父,还要厉害。”   不提师父还好,提起青云圣手,月见微便禁不住发出了一声冷嗤,甚是不屑。   就青云圣手那老贼,炼丹手法倒是有模有样,就是心坏透了,比煤球还要黑,根本不值一提。   宋归晚总觉得月见微在表示对他师父的不屑,但是又没有证据,只能问道:“敢问这位小友,如何称呼?”   月见微凉凉说道:“我姓月,名小爷,你叫我月小爷就成。”   宋归晚:“……”   墨沧澜在月见微脑壳上敲了一下,道:“微微,乖一点。”   月见微便不情不愿地说道:“好吧,我叫月见微。”   宋归晚有些讪讪地摸了摸鼻子,道:“原来是月家的公子。”   月见微摇摇头,道:“我和月家,根本没有任何关系,你别让我和他们攀亲带故的。”   宋归晚:“……”   他觉得更尴尬了。   方才还是隐隐有所感觉,现在他基本上能肯定,月见微对他,肯定是有偏见!   可是,宋归晚从来没和月见微打过交道,更是没的罪过墨沧澜,也不知道月见微对他的敌意,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这么一想,宋归晚就更郁闷了,他这人,虽然不容易招人喜欢,但也轻易不会惹人厌恶。   墨沧澜知道原由,但为了保护月见微,并不会拆穿,毕竟,若是让人知道月见微和他,早已发现青云圣手炼制的丹药是假的,那灵草有问题的事情,必然会引起调查。   宋归晚却是越挫越勇,又问道:“月小道友,可也是一位丹师?方才我看你拿出的那颗丹药,色泽饱满,体态圆润,效果绝佳,不知是什么丹药?”   月见微眨眨眼睛,道:“就叫解毒丹,是我师父给我的,我水平不好,还炼不出来。”   宋归晚眼睛一亮,道:“敢问,你师父是……”   月见微摆了摆手,道:“不值一提,就是我们漠城的一个灵草铺子的掌柜罢了。”   宋归晚:“……”   林娆嗤笑了一声,道:“果然是穷乡僻壤来的没见过世面的小子,不上台面。”   月见微瞅了她一眼,没有吭声,但表情里面全是“懒得理会”这四个大字。   林子蒙蹙了蹙眉头,道:“你们还在这里做什么?”   月见微笑到:“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乐意站在这里,你有什么意见?再说了,我看你似乎对这沼泽恋恋不舍,不舍得离开,不知道这片沼泽里面,究竟有什么更厉害的宝贝。”   林子蒙脸上闪过一抹慌乱,瞪了月见微一眼,道:“关你何事?”   月见微眼珠子一转,抬高声音对墨沧澜说道:“沧澜哥哥,咱们也等在这里吧,我总觉得,此处灵气充沛,风水绝佳,是个修身养性提升修为的好地方,反正,其他地方也有不少危机,还是别动弹了,”   众人看了眼周围灵气稀薄暗无天日的树林,再想想方才那可怕的一幕,只觉得月见微这个人,似乎有些可怕。   墨沧澜却是若有所思,道:“既然你喜欢这里,那便暂时留在此处吧。”   两伙人,分坐两侧。 第157章 武家人   林娆看着越来越晚的天色,露出了几分急切,道:“二哥,若是待到月上中天,他们还不离开,岂不是要发现此处的秘密?”   林子蒙露出了几分不耐,道:“我怎会知道,他们居然如此厚颜无耻,非要跟着我们。”   林子蒙心里面,对墨沧澜等人着实不满,他和林娆手中,有一份族中长老秘密给的地图,尽头指向的方向,便是这片沼泽。传说,在这片生长这千日红花的沼泽深处,有一处寒无双留下来的洞府,洞府里面,就藏着寒无双留下来的那把七杀琴。   不知多少人,都是冲着七杀琴来的,但是,知道这地方的人,怕是没几个。   林子蒙本想着等夜晚的时候,按照地图指引,借着月色,打开这沼泽的地下通道,可他万万没想到,墨沧澜居然会半路杀出来,还带着林夕瑶,一看就来者不善。   林娆禁不住朝着墨沧澜的方向看了一眼,红着脸说:“那个人,竟然就是传说中名动天下的墨沧澜啊,他长得,的确称得上是名动天下。”   林子蒙好胜心强,又碍于墨沧澜和林夕瑶站在一起,便心生厌恶,淡淡说道:“长得再怎么好看,如今修为,在同辈之中也只能算是中等罢了,我比他年少这么多,修为却是与他相仿,只看这个,便知道谁的前途更广阔了。”   林娆点点头,道:“说得也是,只有一张脸罢了,修为远也比不上隐之哥哥。”   林子蒙皱着眉头说道:“你莫要再惦记着那么个没眼光的男人了,若是让父亲知道,他必然要罚你闭关。”   因着林娆和月隐之的事情,闹的月家很没面子,月隐之竟然宁可看上个林家旁系,也不愿娶家族大小姐,月家家主自然心中有所芥蒂。   林娆闻言,却是露出了一副怨怼之色,道:“都怪林夕瑶那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定是她勾引了隐之哥哥,才让隐之哥哥对我无感。”   林子蒙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说道:“林娆,你真正该在意的,应当是麒麟世家的皇子才对,父亲和母亲,有意让你和六皇子接触。六皇子孤渊长恒,出身高贵,乃是如今的帝后所出,还没有正室,你嫁给他,可远比嫁给月隐之好多了。”   林娆扁扁嘴巴,道:“那孤渊长恒年龄也不小了,修为却是远不如隐之哥哥,而且,我听说他很是喜欢逛花楼,花心的很。”   林子蒙却是不以为意,说道:“男人逛花楼,这有什么稀罕的,你要的,是六皇子妃的名头和地位,其他一切,都是虚的。”   林娆哼了一声,不再理会林子蒙。   另一边,月见微亲亲热热地给墨沧澜捶肩捏背,小声问道:“沧澜哥哥,你猜他们在那边,都偷偷说些什么?”   墨云泽瞅了眼月见微,道:“反正,不会说什么好话,保不准会在背地里骂你。”   月见微斜了眼墨云泽,道:“就算骂我,也是因为嫉妒我长得好看、人品好、修我也高,小凤凰你说是不是?”   正在旁边默默啃着烤肉突然被点名字的凤炽,马上说道:“是。”   墨云泽:“……”   林夕瑶蹙着眉头,虽然吞了解毒丹,但她许是因为见到不喜欢的人,所以便觉得胸闷气短,道:“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安营扎寨?此处没什么灵气,还有不少毒瘴,耗着做什么?”   月见微朝着林家努了努嘴吧,道:“林姐姐,你看他们这群人,虽然死了一个,还口口声声说着要离这里远一些,却还是不舍得走,这明眼人一看,便觉得有些问题,保不准这里,有什么秘密呢。”   林夕瑶狐疑道:“他们,难道不是看上了这里的千日红花吗?”   月见微笑了笑,道:“千日红可是个好东西,常言道,人无百日好,花无千日红,但有了这千日红花,入丹之后就能炼制出延年益寿的丹药,将人的寿元拉长,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林夕瑶有些心动,道:“这么一说,我也想弄几棵回去了。”   就算自己不会炼制,也可以给药师炼制。   月见微接着说:“但这东西,却又悬的很。先不说知道那延年益寿丹的丹方之人,又有几个,便说这沼泽,内里全部都是暗藏的危机,该有多贪婪的人,才会对着这么个要命的千日红花,念念不忘?”   月见微虽想要,却也知道不可强求,不能送命,那林子蒙连丹师都不是,年龄还小,又有什么理由执着这么个千日红花呢?   除非,这里有别的更吸引他的东西。   林夕瑶若有所思,眼珠子一转,道:“你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   月见微便笑了笑,道:“林姐姐,不如我们就这么与他们耗着,他们早晚都会耗不住的。”   这一耗,就是数日。   林娆和林子蒙本以为第二日月见微他们就走了,却不料,这几人竟是粘着此处似的,怎么都不挪窝,每天都靠着吃解毒丹撑过去。   林娆和林子蒙,为了防止这群人发现沼泽的秘密,也不敢轻举妄动,双方竟然就这么耗了三五日。   终于,林娆忍不住了,主动对月见微等人说道:“你们做什么一直跟着我们,像是跟屁虫一样,难不成,想要跟在我们身后捡好处?”   月见微的妖果还没解禁,此事心情正不舒畅,闻言便说道:“这里又不是你们的地盘,又没有写你们的名字,小爷我就是喜欢在这里   五日过后,林子中突然有了响动,没过多久,竟然有不少修士都从里面走了出来。   林子蒙在看到为首的那意气风发的少年之时,脸色腾时有些不太好看,但很快收敛起来,走过去说道:“武少,好巧啊,在此处遇到了你。”   来的这些人,正是南洲武家人,而为首的这个容貌帅气身材高大威猛的青年才俊,正是武家二少爷武空。   武空擅长用刀,便是那个见到宋长离之后,让他险些没能安安稳稳离开南洲的家伙,月见微下意识地朝着他腰间看去,只见那里有一把通体漆黑古拙的刀。   武空淡淡说道:“也不算巧,我是得了消息,专门来这里寻找七杀琴踪迹的,难道你不是吗?”   林子蒙:“……”   月见微禁不住心里乐了,还忍不住咋舌,这武家少爷真不愧是个心胸宽阔不屑于沽名钓誉勾心斗角之人,还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连七杀琴这等秘密都不屑于隐瞒,竟是直接说了出来。   林子蒙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毕竟他在这里,已经装了五天的傻,此事若承认,就很没有面子了。   林子蒙便虚虚一笑,装傻地惊讶道:“是么,七杀琴竟然在这片地方,若不是武少,我现在都还一无所知。”   武空没说什么,转而朝着墨沧澜一行人看了过来。   苍茫大陆的世家总共就那么几个,顶尖的强者也是两只手能数出来,武空自然是知道墨沧澜的。   武空看到墨沧澜,眼睛里面顿时散出了浓浓的斗志,道:“墨少主,我是武家武空,我兄长是武啸,这次前来远空古境,我兄长特意叮嘱我,若是见到你,需替他问一句,你可还记得你与他之间的约定?”   墨沧澜淡淡一笑,说道:“自然记得清楚,只是如今的我,修为不比武啸道友一半,怕是不能让他尽兴了。”   武空得了满意的答复,便就随意地摆摆手,道:“墨少主不必多虑,我大哥说了,当初墨少主修为远高于他,仍是压制修为只与他比试刀法招数,他铭记于心,必不会让墨少主吃亏。”   月见微对武家人印象素来不错,只是上辈子没什么交集罢了。   如今见了,果然武家小辈意气风发,举手投足颇有大家风范,让人心生好感。   月见微便打岔说道:“你年龄也不大,不像是见过我家少主,怎么一张口,便确定我大哥的身份?”   月见微站在墨沧澜身后,穿得也很是随意,头上簪着根粗制的木头簪子,像是个小厮。   但武空并未因他身份而低看一眼,坦然说道:“此事说来话长,我大哥自从与墨少主比试之后,便高价拍买来一张墨少主的画像,挂在自己的屋子里面,时时警醒自己要刻苦修炼,我从小便总是见到那画像,又得我大哥唠叨,自然闭着眼睛都知道墨少主的模样。”   月见微露出了一脸古怪之色,道:“你那大哥,居然把我沧澜哥哥的画像挂在自己屋子,每天都看看,该不会是,暗恋我沧澜哥哥吧?”   墨沧澜:“……”   武空愣了一下,然后赶紧摆手说道:“莫要误会,我大哥可是已经有道侣的人了,这话要是让他道侣听到,定是要出问题的。”   月见微眼珠子一转,对着武空笑了笑,道:“武少爷,要不然,等这次咱们离开远空古境,我们就一起去你家做客吧。”   武空眼睛一亮,点头说道:“若是可以,那自然是好,我大哥早听说墨少主恢复修为,便想要去见他,只是,我大哥又说生怕墨少主以为他去耀武扬威,心中有芥蒂,便就暂且没有去见墨少主。”   月见微笑嘻嘻地说道:“那感情好,我对武啸公子,也是颇为好奇呢。”   武空道:“敢问这位,又是何人?”   月见微道:“我是墨家养子,这几年才来的,你不认识我,也是正常。”   武空却是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道:“倒是听说过,墨少主一掷千金从千机阁少主手中抢了个炼丹的炉子,便是替你抢的吧?”   月见微露出一副羞涩的表情,眨眨眼睛道:“这种事情,居然都传到你耳朵中去了,我还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武空说道:“乌夜天那个大嘴巴子,被墨少主横刀夺爱撬走了个丹炉,便嚷嚷的很不得天下皆知,现在,基本上无人不知道墨少主为了你,得罪了乌夜天。”   月见微听得心花怒放,笑着说道:“得罪算不上吧,千机阁的少主,看起来也不是记仇的小气之人,不过,武少爷说的话,我倒是特别喜欢听,你嘴巴真甜。”   武空:“???”   活了这么大,月见微是第一个说他嘴甜的。   但是他怎么就甜了别人一下?   不过,武家人行事准则,若是有人赞美表扬,不必问原因,接受就好了。   于是,武空并不谦虚地说道:“月小友慧眼如炬,果然看人精准。”   月见微:“……” 第158章 沼泽下的秘密   被忽略的林子蒙和林娆,却是都不怎么高兴,一来是因为他们两人身份自然要比墨沧澜尊贵不少,这武空却是紧扒着墨沧澜说好话,看在林家嫡脉眼中,像是在明晃晃的打他们的脸。   二来,也是更重要的,武空竟是一过来,便将林子蒙和林娆隐藏得严严实实的七杀琴秘密,说了出来,这可大大得罪了两人。   不过,这种事情也怪不得武空。   七杀琴的消息,既然林家人能得到,那么武家人自然也有自己的法子,毕竟都是五大世家,实力相差无几,各个家族都有其他家族的探子,一些不涉及到家族机密的隐秘之事,五大家族都会知道。   但林子蒙仍是心中不是滋味儿,五大家族知道,到底是五大家族的事情,说给一个小世家的外人听,又是什么意思?   林子蒙听他们聊了起来,索性便装作对那七杀琴一无所知,道:“武少,你说的七杀琴,又在什么地方?”   武空这才重新意识到林子蒙还在,提起七杀琴,武空带了几分憧憬,道:“我得到消息,说是七杀琴就在这片有千日红花的沼泽之中。”   月见微一愣,看着那一望无际的沼泽,道:“武公子,这片沼泽,怕是不容易过去。”   武空摇摇头,道:“我方才说的是,在沼泽里面,别看这片沼泽方圆千里,看起来危机四伏,实则下面有一处地宫,据说乃是当年寒无双修炼之处,而他的三把超神武器,有一把就在他死后,被藏在了这地宫里面。”   月见微露出了错愕之色,道:“沼泽之中,竟是会有地宫,寒无双究竟是如何寻到的?”   寒无双是用刀的,而且据说出神入化,人刀合一,和武家的功法,有种异曲同工不谋而合之妙,所以武家人一直将寒无双视作前辈,对他的事迹和平生,也多有了解。   “寒无双前辈,乃是在采摘千日红花的时候,与沼泽中的怪物厮杀的时候,一起陷入了沼泽之中,但是,无双前辈并未慌张,而是在沼泽中强行打开了一条通路,却没想到,竟是坠入了隐藏在沼泽下方的地宫之中。”   武空说起寒无双的英勇事迹时,脸上带着憧憬和浓浓的敬意,道:“隐藏了数万年的地宫,便这么被他发现了,之后,无双前辈还推算出,若是在月上中天的时候坠入沼泽之中,下沉半柱香的时间,便能来到地宫的入口。”   月见微顿时恍然大悟,看了眼林子蒙,一切尽在不言中。   林子蒙颇为郁闷,脸上也有些火辣辣的,这种被看穿的感觉,着实让人不爽,同时,他更是记恨月见微和武空了。   只是,碍于面子,林子蒙只能吞了这个哑巴亏,继续装聋作哑,说道:“这件事情,我却是不知,多亏武少提点,看来,我们还真是要去地宫一探究竟。”   武空不以为意,道:“地宫面积不小,既然遇到了,那就一起下去吧。”   三路人马,便聚集在一起,只等着月上中天的时候,沼泽通往地宫的路打开,见到奇景出现。   武空对墨沧澜颇有好感,便时不时地与他交谈,绝大多数时候,武空都是在问修炼和刀法上面一些自己悟不透的问题,墨沧澜也不吝赐教,多有提点,几个时辰下来,武空对墨沧澜的态度已经变得肃然起敬,恨不得就地与他拜把子。   武家其他弟子也纷纷肃穆倾听,时不时露出恍然大悟醍醐灌顶的表情,还有的听到关键之处,便忍不住拿出书简,赶紧奋笔疾书,生怕过后就记不清楚了。   林夕瑶也是练刀的,只是路数和武家不大一样,也听得津津有味。   一群人,倒是其乐融融,显得林家那群孤单影只,不大合群似的。   月见微坐在一棵大树最低矮的那根树枝上,靠着树干,眉目之间具是温柔和崇拜之色——   这就是他的沧澜哥哥,不管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他都是人群之中最耀眼的那个人。   “也差不多,快到时候了。”武空看了眼天色,从地上站了起来,眼睛灼灼望着那沼泽,道:“过会儿,我先下去探探路,若是无事,便将消息传上来,你们再下去。”   武家弟子闻言,纷纷说道:“二少爷,还是我们下去探路吧,这一路上都是你护着我们,总不能一点表现的机会也不给我们吧?”   “是啊二少,沼泽里面有什么东西,谁都不知道,你可是我们的主心骨,不能就这么以身涉险。”   武空却是抽了他们一眼,道:“你们几个小崽子,都给我乖乖留在上面等着就好,想抢这先锋的位置,再回去好生闭关修炼二十年再说吧。”   武家弟子便纷纷嘘了起来,嚷嚷道:“二少,你也忒看不起人了,我修为虽然不如你,也不至于差二十年吧?”   “二少,你也忒打击人了吧,你再这么说,我们就哭给你看。”   “……”   武家人像是一群逗比,你一言我一语地嚷嚷起来,还有两个装哭。   月见微:“……”   月见微从树上跳了下来,落在墨沧澜身边。   “武二哥,你这人也够心大的啊。”月见微故作惊讶地说道:“这万一传说不准,沼泽下面还是沼泽和怪物,你岂不是连命都没有了?”   武空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道:“我带来的这群武家弟子当中,我的修为最高,经验最丰富,自然是该我下去。若是连我都不能活着回来,其他人岂非更是去送死的?”   月见微禁不住在心中赞叹一声,武家的人,不善于修法道,最擅长的乃是体修,本并不占什么便宜,却能成为五大世家之一,多年来稳如泰山,稳居南洲,难以撼动,到底是和武家的祖训家规,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端看林子蒙和武空之间的差距,便能一窥究竟。   林子蒙想要那千日红花,却又生怕自己殒命,便让林家其他弟子替他去采摘,那弟子死了之后,林子蒙也没多说什么,脸上虽然流露出了肉疼可惜的表情,但那也是为了自己的叶舟罢了。   “这里,可真是够热闹的。”这时,一个身着白袍的青年男子从林子中出现在众人面前,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看起来年龄较小的少年。   林夕瑶一看这两人,先是露出了一抹意外之色,然后叫道:“季云师兄,何许师弟,你们两人怎会到此处?”   季云笑了笑,说道:“途经此处,突然听到有人说话,便过来看看,没想到,竟是遇到了你。”   林夕瑶也笑了笑,对墨沧澜等人介绍道:“这两位乃是归元神宗内门弟子,第一峰灵犀长老的入室弟子,我在归元神宗,和他们也算是相熟,只是,两位师兄师弟素来独来独往神出鬼没,想要遇上,倒也不容易。”   何许勾唇一笑,道:“林师姐说笑了,这不就遇上了吗?”   林夕瑶道:“也是,你们来的可真是够巧,我们正掐着时候,打算去沼泽下面的地宫一探究竟。”   何许露出了意外之色,道:“这沼泽下面,竟是会别有洞天,看来,我们两人可是走了大运。”   林夕瑶点点头,道:“的确走运,我们几人,也是偶然遇到了武家弟子,才知道这件事情。”   武空并未进入归元神宗修行,一直都在南洲,对归元神宗的这些个弟子,并不怎么认识,但也打了个招呼算是打过照面了。   何许的视线,在墨沧澜和月见微身上落了片刻,又看了看站在他们身后默不作声的凤炽。   何许勾唇笑道:“林师姐,不给我们介绍一下这几位吗?”   林夕瑶便依次将墨沧澜等人的身份悉数告之,果不其然,又是引起那季云和何许两人的惊讶赞叹,大多是说墨沧澜如何出名,容貌如何艳冠天下,自己能够亲眼见到墨沧澜,如何荣幸之至等等。   墨沧澜虽早已听得腻歪,却也能理解这些人的心情,给足了两人面子。   不久之后,一轮圆月终于爬上了中空,皎洁的月光倾泻而下,照在那沼泽地上空,宛若给沼泽镀上了一层银光。   武空率先上前,打量了一番那波澜不惊的沼泽地,对众人说道:“你们手中,有我给的传音符,若是下面有危险,便就速速离去,切莫停留,反之,也莫要耽搁,速速下来。”   众位武家弟子纷纷应和。   武空也不浪费时间,抽出腰间的宽背长刀,蓄力之后,猛然朝着那沼泽用力一劈,沼泽竟像是被从中拦腰截断似的,顺着刀印朝着两边迅速翻飞,从中露出了一道越发深入的缝隙。   武空掐了个法诀,径直朝着那缝隙跳了下去。   沼泽又迅速合拢,眨眼之间,武空已经不见踪影,这沼泽也重新回归平静。   武家弟子迅速上前,面色凝重而焦急地等待着下面传来消息。   林子蒙也禁不住捏紧了拳头,他暗自笑骂那武空是个白痴,居然为了自己的面子,以身涉险,他当真是又期待武空葬身于沼泽之中,又希望这沼泽下面真的能寻到那座传说中的地宫。   墨云泽也在月见微身前晃个不停,搓着手道:“好紧脏,好紧脏!”   月见微瞅了墨云泽一眼,道:“又不是你下去探路,你紧张个什么劲儿。”   墨云泽瞅了眼月见微,道:“你居然,一点都不替武二少爷紧张,你这人,也忒没同情心了。”   月见微:“……”   他早就知道武空没有夭折在远空古境,有什么可紧张的?不过,说起来,看着武家弟子那均是一脸担心的表情,自己这么淡定,似乎也显得有些不够合群。   于是,月见微便叫道:“啊,我也好紧张啊。”   墨云泽:“……”   太假了吧。   好在没过多久,一位武家弟子手中的那块石头,便就一闪一闪地亮了起来。   “二少爷传来消息啦!”这弟子顿时欢呼起来,颇为兴奋地说道:“是安全的,二少爷寻到地宫,安全着陆,现在让我们下去呢!”   林子蒙眼睛一亮,当即对林家弟子们说道:“林家弟子听令,速速随我下去!”   于是,一时之间,林家弟子各自拿出保命的法宝,随着林子蒙和林娆二人,纷纷跳下了沼泽之中。   月见微撇了下嘴巴,不屑地说道:“这个时候,反倒是跑得比谁都快。”   墨沧澜在月见微脑袋上揉了一揉,道:“我们也下去吧。” 第159章 “夜明珠”   这沼泽当真神奇,白日的时候,将人吞下去就会化作尸水血水,但到了这个时候,月见微只觉得自己仿佛是在一团柔软且不沾身的沙土之中下沉,下沉的速度缓慢且平稳,让人有种回归母体的安心感。   大约一盏茶的工夫,那沼泽朝着两边分开,众人只觉得身体一轻,紧接着便加快速度掉了下去。   月见微一提脚尖,身子一转,便安全着陆。   再看墨沧澜等人,也是一样。   一座恢弘的地宫,就这么出现在了众人面前,所见之人,皆是瞠目结舌,叹为观止。   这地宫的墙壁上,镶嵌着不少闪着光芒的夜明珠,色泽莹润,看起来便是价值连城,如同满天繁星,星星点点的散着光芒,将地宫照亮。   再看这宫殿走廊的高度,也是比寻常宫殿还要高出有一倍,宫道也是寻常宫殿的数倍宽,显得尤为大气庄重。   然而,月见微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到了一声惨叫从前方林家的队伍中传来,月见微定睛一看,只见一个林家弟子,动手抠了一颗夜明珠,那夜明珠竟然在接触到外界气息的时候,从里面钻出了一只莹白色带翅膀的小虫,直接钻到了那林家弟子的身体里面,片刻之间,便将那弟子,从里开始燃烧,直接烧成了一个火人,一眨眼的工夫就没了性命。   林家弟子根本来不及反应,便看到有人变成了焦尸,禁不住都纷纷倒吸凉气,脸色煞白,对这地宫充满了恐惧。   林子蒙脸色难看,不知是吓得还是气得,呵斥道:“这地宫里面的东西,谁都莫要乱动,仔细要了命,别怪我林子蒙冷眼旁观!”   林家弟子面如土色,有了这么个下马威,哪里还敢乱动?   林娆也吓了一跳,定了定神,对林子蒙道:“二哥,我们快些走吧,这里,看起来有些古怪。”   林子蒙眼珠子一转,看了眼站在武家队伍里面的武空,勾了勾唇道:“武少,我们在这里便分道扬镳吧,你我的目标,皆是为了七杀琴,不适合走在一起,以免伤了和气,到时候谁能拿到七杀琴,便各凭本事了。”   武空也是同感,淡淡说道:“慢走不送。”   林子蒙:“……”   林子蒙一群人率先走过密道,消失在地宫之中。   武空走过来,看着墨沧澜,道:“墨少主,你可是也打算拿七杀琴?”   墨沧澜点点头,道:“的确有这个打算。”   武空露出了一丝为难之色,道:“原本,我们武家惯常用刀,七杀琴实际上并不大适合我们,拿来无用,但是,这次进入远空古境之前,我答应我大哥要替他寻来,怕是要多有得罪了。”   墨沧澜却是不以为意,淡淡一笑,道:“这种事情,本就是各凭本事,那七杀琴并非本就属于我,武二少自然也有资格争抢。”   武空松了口气,笑道:“墨少主果然是个爽快之人。”   月见微趁机问道:“武二哥哥,你既然知道这地宫,可还知道其他有关七杀琴的消息?”   武空摇摇头,道:“我只知道七杀琴在这地宫之中,却并不知道,在地宫的什么位置。”   顿了一顿,武空接着说道:“这地宫据说有上万个密道,成百上千个屋子,而且处处都埋伏着危机,还有不少奇珍异兽出现,就连当初的寒无双前辈,也只是将这地宫走了十分之二三罢了,所以,七杀琴在何处,谁都不知道,我相信,林家人也一样不清楚。”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放心了。”月见微笑了笑说道。   月见微禁不住暗中想道:依着地宫如今的情况,上辈子月家还能从这里面拿出七杀琴,也真是够幸运的了,只是这辈子,他们恐怕就没这么好运了。月见微已经暗自决定,若是林家真的寻到七杀琴,他就算是将人都弄死在这里,也要将七杀琴给抢走。   诚如武空这么讲道义的君子,这世上,还是少见的,反正他月见微就不是这样的正人君子,他只是个自私自利的小妖精罢了。   又说了几句,武空便带着武家弟子离开了。   归元神宗的弟子季云拱了拱手,看起来颇为温文有礼,道:“我和师弟也去碰碰运气,就不跟着你们一起走了,免得打扰各位。”   月见微虽然也松了口气,但脸上却是虚伪假笑,道:“哪里哪里。”   何许迟疑道:“不一起走了吗?”   月见微马上说道:“走好走好,祝你们一路顺风,旗开得胜。”   季云:“……”   林夕瑶露出了一丝尴尬的笑容,瞪了月见微这不给面子的小崽子一眼。   季云何许二人也是干脆利落的,很快便也就离开了。   林夕瑶在他们走后,摇头说道:“你也太直接了,若是回到宗门,他们二人将我与你们混在一起、却驱赶他们的事情,告诉长老,我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林夕瑶毕竟是归元神宗的弟子,她可以不顾及着林家的颜面,却不能不在乎归元神宗内门弟子和入室弟子的颜面,聪明的人,只会得罪一边,绝不可能处处得罪人。   月见微却是翘着尾巴说道:“林姐姐,你都和我们这么熟了,还怕得罪他们二人?”   林夕瑶抽了抽嘴角:“……”   哪儿来的小妖精给自己加戏?   林夕瑶还有些恋恋不舍,道:“其实,季云师兄如今的修为已经到了玄阶五重,比我们都高出不少,若是有他跟随,我们也能安全一些。”   月见微道:“正是因为如此,才不能带着他们,一来不熟悉,不知品性如何,二来,他们修为这么高,关键时候,我岂不是抢不过他们?还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相安无事的好。”   月见微说得极有道理,林夕瑶也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林夕瑶问道:“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   月见微眨眨眼睛,眼灼灼地望着那些悬挂在墙壁上的那些“夜明珠”,道:“大哥,你觉得那些虫子,看起来好不好吃?”   林夕瑶:“???”   墨云泽愣了一下,然后跳起来叫道:“月见微,你是不是有毒啊,你方才难道没看到那个林家蠢货贪小便宜被虫子烧成灰的场景了?你看那里,林家弟子的尸体残害还在,你怎么这般不怕死呢!”   月见微见他炸毛,便赶紧顺顺,道:“那什么,我就是看着这些老虫子营养丰富,像是很补的样子,就有点心动嘛,再说了,我又不亲自动手,让小凤凰去啄一啄试一试不就好了。”   突然被点名的凤炽:“……”   月见微指着那一闪一闪亮晶晶的墙壁,对着凤炽说道:“阿炽,你也看到方才那些虫子了,也是火性,但这世上的火,总归是没有比你们凤凰神火更厉害的吧?”   凤炽是个乖巧懂事的,既然认了月见微当哥哥,自然就听他的话。   意会之后,凤炽便点点头,很是乖顺地说道:“你若是想吃,我便替你捉几只来,只是,滋味儿如何,我不大清楚。”   月见微顿时大喜,拍了拍凤炽的肩膀,甚是欣慰道:“乖乖阿炽,还是你懂哥哥,不像是某些人,连妖果都不给我吃,哼唧,我们不理他了。”   妖果都不给吃的墨沧澜:“……”   这小崽子,怎地这么会记仇?虽然他当时说要罚一个月,还不是在月见微撒娇装可怜软磨硬泡之下,缩短成了三日,这小崽子居然记了这么久,怕不是个吃货。   凤炽露出了一丝尴尬之色,飞快地看了眼墨沧澜,便朝着墙壁飞掠过去。   只见凤炽一手便抓住了一只“夜明珠”,夜明珠接触外界气息的瞬间,一只指甲盖大小的莹白色小虫,便从里面“噗”地飞了出来,直冲向凤炽的脖子,凤炽眼疾手快,两只手指飞快地捏住了这只虫子,然后落在地上。   虫子身上燃烧着幽绿色的火焰,看起来很是诡异,然而凤炽却天性耐火,兀自夹着虫子,毫无知觉似的走到了月见微跟前,道:“这该怎么吃?”   月见微将虫子抓过来,便要往嘴巴里面塞,却被莫沧澜给一下子抓住了手腕,手指头一松懈,那虫子就掉了下来。   “别见到什么都往嘴巴里面塞,小心拉肚子。”墨沧澜蹙了蹙眉头说道。   月见微有些委屈地扁了扁嘴巴,他本质上,是个妖兽嘛,妖兽是能吃生东西,原汁原味的虫子,也是很美味的。   墨云泽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满是恶寒,道:“月见微,你也忒不讲究了吧,随便捡个虫子都敢吃,恶心死了。”   月见微不服气,对他翻了个白眼,道:“没见识的小崽子,这种虫子,一看就是灵气满满的好东西大补物。”   墨云泽嫌弃地撇了撇嘴。   凤炽便捡起那还在四处冒着火光的小虫子,拿起来便塞进了自己嘴巴里面。   凤凰是鸟,吃起虫子来更是毫无压力,凤炽吞下了这只虫子之后,眼睛亮了起来,看着月见微道:“这虫子肉质鲜嫩清甜,灵气充沛,吃下去之后,我只觉得体内的灵气都充沛不少,似乎还不错。”   月见微快馋哭了,对墨沧澜道:“你看嘛,阿炽那么挑嘴的小孩,都觉得好吃,我也要吃嘛!”   墨沧澜抽了抽嘴角,在林夕瑶满脸不解地眼神中,对月见微道:“那你也尝尝看。”   凤炽又如法炮制地弄下来了几只虫子,月见微徒手抓起一只,也塞到了嘴巴里面。   入口之后,那虫子像是被煮过似的,肉质紧实劲道,因着从未接触过外界,没有受过任何污染,所以滋味儿诚如凤炽所言,味美清甜。   虽说全身带火,但吞下去之后却是凉凉的,吃起来竟然比不少妖果都好吃。   月见微吃了一个再一个,凤炽也不遑多让,显然是喜欢这种虫子,不多时就抓了几十只虫子全都吃了。   “好吃好吃,沧澜哥哥你要不要也尝尝看啊。”月见微捧着虫子给墨沧澜,满是期待。   墨沧澜对虫子,却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是看着月见微吃得不亦乐乎,他也禁不住有些心动。   墨沧澜手指尖儿散出了些寒气,包裹围绕着这只虫子,片刻之后,寒气凝结,将虫子身上的火焰给消了下去,与此同时,虫子耐不住这严寒,俨然已经冻死了。   墨沧澜在月见微满怀期待的注视下,将虫子放入口中,尝了一尝,道:“的确滋味儿不俗。” 第160章 灵火虫   林夕瑶原本还很是嫌弃,但听闻墨沧澜这么一说,便也生出了好奇,在墨沧澜将另一只虫子冻死之后,也大着胆子尝了尝——   一扇新世界的大门,缓缓打开。   一行五人,便在地宫的入口密道之中,吃那些能害死人的虫子,吃得不亦乐乎。   不消片刻,墙上的夜明珠便秃了一块。   月见微吃得差不多了,便开始盘膝打坐,这些虫子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吃进肚子里面之后,竟然能够转化成灵气,而且数量不少,若是能安下心来马上吸收了,对修为自然大有好处。   一行人皆是盘膝坐下,各自打坐吸收。   不远处,藏匿在法宝之中隐藏着行踪的季云与何肖,看着他们这五人吃虫子的行为,也是面面相觑。   “大师兄,他们方才,竟然能将这些虫子给吞了,看样子,味道还很是不错。”化作何肖的元茂表情古怪,道:“只是,这虫子分明是火性,而且火性不小,那只凤凰能吃倒也好说,那月见微也可以生吃,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荀鹤荣眼眸之中流露出了贪婪之色,道:“不管是什么东西,如此年幼便能够化形,必然是血脉醇厚的高级妖兽,而且,不畏惧火焰,必然本身就是火性,老祖宗刚巧缺了一只活的火性妖兽,若是我们能把他给抓了,送给老祖宗,日后前途,自然不必多说。”   元茂笑到:“大师兄所言极是。那我们,何时动手比较好?”   荀鹤荣并非急于求成之人,道:“再观察一番,探探他们的底细再说。毕竟那墨沧澜,近百年前,可是名动天下,令多少人都闻风丧胆,后来虽然被人阴了,成了个废人,但如今看来,怕是有什么造化。”   元茂点点头,对于方才墨沧澜那一手隔空凝冰的招数,很是震撼,道:“他似乎,有了冰灵根,但冰灵根乃是天灵根,十万人中,怕都难出一位,世所罕见。”   荀鹤荣也露出了不解之色,道:“我记得,墨沧澜并非冰灵根,也不知道,他是否得了什么造化,总之,这是个可怕之人,我们还是小心为上吧。”   ………………   一个时辰之后,几人都将那火虫的灵气给吸收的差不多了,便纷纷睁开眼睛,均是露出了心满意足地表情。   林夕瑶禁不住咋舌说道:“没想到,此处连随手捡到的虫子,都有如此好的效果,看来,这地宫里面,我们会遇到不少宝物。”   月见微揉了揉肚子,道:“也不算是随手捡到,若非我和阿炽不怕火,我大哥又能控冰,这些虫子,怕会成为最大的杀器。”   说到底,还是这几人厉害。   林夕瑶笑到:“的确,算是我捡来了大便宜。”   月见微望着那挂在墙壁上的夜明珠,颇为可惜地说道:“我还真想将这一面墙都给扛走,但估计不太可能。”   这些夜明珠,一旦接触到外面的空气,就会有虫子活过来,怕是轻易储存不了。”   月见微有些想将它们养在空间里面,但是想到那些怕火的灵草,便只能忍痛割爱,舍弃了这些虫子。   墨沧澜揉了揉月见微的脑袋,看他纠结的小模样,禁不住笑道:“后面的好东西,还多着呢,保不准就能寻到一些虫茧,到时候就能养着了。”   月见微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那些明晃晃的火虫,抱着墨沧澜道手臂哼唧了几声,这才舍得离开。   地宫里面,密道纵横交错,单个的宫殿也随处可见,走了没几步,墨沧澜便感觉到方向已经有些难以把控,显然这些密道是会活动的。   没走多久,众人便进入了一个看起来四四方方很是宽阔的宫殿房间。   刚一进去,月见微便看到了正中央的那株摇曳在灵池里面的透明花朵,那花朵之中,躺着一只圆滚滚的类似蝉蛹的东西。   墨云泽好奇地问道:“那是什么东西?这种透明的花,我还从没见过。”   这时,月见微识海之中,那本《丹神录》有了反应,唰唰唰地说翻了几页——   “灵火虫,半吸收天地灵火,于灵灵火花中降生,喜食灵气,可入丹、可扩充灵脉、可做攻击之用、可寻灵火,千年一生,千年一死。   灵火花,灵火虫伴生花,高级灵草,可释放火灵,孕养灵火虫。”   月见微顿时便想起了外面的那些被自己当成糖豆嘎机嘎机吃了一肚子的虫子。   原来,这东西寄竟然叫灵火虫,名字倒是挺贴切。   月见微便将丹神录上的解释,稍作加工告诉了众人。   林夕瑶好奇道:“你怎么会知道这种东西?”   月见微自然不会让她知道自己有作弊法宝《丹神录》,便笑嘻嘻地说道:“我师父可是个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高手,他曾经给我说过这种灵火虫,只是,我一时间没想起来,现在看到伴生的灵火花,才恍然记起。”   林夕瑶不疑有他,便说道:“你不是想要这虫子吗?直接将这些花,连带着虫卵,一起弄走算了。”   月见微正有此意,但又怕周围有什么陷阱,便用鞭子朝着灵火花卷了过去。   只见鞭子才刚刚触碰到灵火花的瞬间,整个屋子的房顶瞬时亮了起来,原本栖息在上面的灵火虫,争先恐后地闪烁着火光朝着月见微杀了过来,化作一团巨大的火球。   凤炽眼看不好,马上化身凤凰模样,一口火便朝着那个巨大的火团喷了过去。   火团刺啦刺啦燃烧起来,外层的虫子都被烧成了灰烬,然而里面的虫子却仍是完好无损,眨眼间已经扑到了凤炽的身上。   “阿炽,烧死他们!”月见微在下面打鼓加油。   凤炽浑身发力,一道道蕴藏着灵气的火苗窜了出来,将虫子悉数烧成了烤虫子。   墨云泽拍了拍胸口,输了口气,道:“吓死我了,那么大的一个团子扑过来,我以为我要凉凉了。”   凤炽落在地上,还顺手捏起肩膀上的那只烤焦了的灵火虫,扔到嘴里吃了。   烤虫子,别有一番滋味儿。   月见微兴冲冲地夸赞了凤炽几句,便冲过去就要将那灵火花给扛走。   林夕瑶看着月见微和凤炽的眼神,都变了几变。   她见过不要命的,却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见到那么大个火团,非但不跑,反而迎头而上,这得是对自己多自信才能做到啊。   她禁不住又有些羡慕月见微,路见不平,半路随手救下来一个被欺负的,居然就是个血脉纯粹的凤凰崽子,而且,这只凤凰似乎现在对月见微,也是言听计从,可谓是多了个极大的助力。   修士行走大陆,左膀右臂也是至关重要的。   眼看着现在,月见微都不用动手,那凤炽便替他把危险给扫除了,也是爽得很。   月见微才将那灵火花给卷了起来,花朵瞬间层层爆开,一只足足有拳头大小长得和蜗牛有些相似的肥虫子,便啪嗒掉在了地上。   众目睽睽之下,那只虫子慢吞吞地朝着凤炽爬了过去。   凤炽突然生出了一股危险的感觉,马上将一团火射了出去。   只见这蜗牛一样的家伙,见到了火苗,一下子便如同脱兔似的蹦了起来,张开一张肉眼难见的嘴巴,便将这火团给吞了下去。   然后,这蜗牛居然欢快地在地上打了滚,又扭动着身体爬到凤炽脚边,那模样像是在示意他继续放火。   月见微:“……”   凤炽:“……”   这他娘的,有点猛啊。   上辈子,月见微到了后来,见到凤炽的凤凰火就恨不得退出八万里,生怕那火苗窜到自己毛上,将自己烧成一只秃麒麟,可见凤炽的火有多厉害。   就算是现在,凤炽还是个小崽子,他的火也无比精纯,就连凤燃的毛都能烧秃,可见一斑。   谁成想,这灵火虫居然一口将凤凰火给吞了,还一点事情都没有,这种耐火性,简直世所罕见。   月见微不信邪,戳了下凤炽,道:“烧它!”   凤炽紧接着便又一巴掌拍出了一团金红色的火焰,将那只肥肥的灵火虫包裹其中。   没想到,这灵火虫非但没有受伤,反而开心地在火焰中翻滚着肥硕的身子,嗷呜嗷呜一口接着一口,竟是将这些熊熊燃烧的火焰,全部都吞了下去。   最后,灵火虫打了个饱嗝儿,心满意足地爬回了那株被月见微连根拔下来的灵火花花苞里面,一动不动地居然睡觉去了。   月见微:“……”   月见微简直震惊了,道:“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如此耐火,还这么能吃!”   凤炽也有些震惊,同时也有些茫然,凤凰一族,天赋越强大、修为越高,火焰便越厉害,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天赋还算不错,处处被同族按在地上摩擦,也不过是因为自己年龄尚小,血脉传承尚未完全苏醒。   然而,方才那灵火虫,当真是打击了他的自信心。   墨沧澜斟酌道:“这只灵火虫,个头要比其他灵火虫大上数十倍,耐火性极强,又是唯一一只生长在灵火花里面的,按照虫族妖兽的天性,这只极有可能是虫母。”   墨沧澜话音刚落,月见微便看到《丹神录》又浮现出一页字来——   “灵火虫虫母,万年可诞生一只,喜好生吞火种,可寻找火源,酿造灵火花蜜,排泄灵火石块,乃是入丹至宝。”   “灵火花蜜,属火性,驱寒滋补,梳理火系属性修士五脏六腑、筋骨脉络,可直接服用、炼制入丹,火魂力修行者服用可增强火魂力强度。”   “灵火石块,可用以加快丹药炼制速度,与火魂力相辅相成,效果类比火魂力,亦可用以催熟灵草。”   月见微:“……”   这玩意儿,居然如此厉害!   月见微顿时有些开心,笑眯眯地说道:“大哥所言不错,这小东西,怕真的是一只灵火虫的虫母,只不过日后的效果还需要仔细琢磨,不如先放进储物袋里面吧。”   墨沧澜看着月见微对自己眨眼睛,便福至心灵,笑到:“也好。”   于是,他佯装将灵火虫和灵火花塞入储物袋中,实则已经将它们一起收入玄冥空间里面了。   白捡了这么个好东西,月见微算是心满意足,也不惦记着外面的那些灵火虫了,恨不得马上寻个地方,悄咪咪地溜到玄冥空间里面,好生研究一番这灵火虫的用途。   只是,月见微现在还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灵火虫,会把他辛辛苦苦养出来的大白菜和大萝卜、各路子灵草和灵池,全都给糟蹋一遍。 第161章 老妖怪   得了灵火虫,这屋子便也没什么好东西了,几人很快便继续前往下一个屋子。   几人走后,荀鹤荣与元茂才显出身形,方才月见微收走灵火虫的场景,两人看了个一清二楚。   元茂有些后悔,道:“我们方才就该出来,将那灵火虫给抢走的,那东西,竟然能吃凤凰火,一看就是个宝贝。”   荀鹤荣虽然也有同样的想法,但到底更能沉得住气,便说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待到我们杀了他们,擒获凤凰和那只小妖精,什么都是我们的了。”   元茂点点头,道:“我们快些跟上去吧,要不然,这密道过会儿又要换位置了。”   荀鹤荣和元茂,便又重新吞下那能够藏匿身形隐藏踪迹的匿形珠,追着墨沧澜等人去了。   又过了几个房间,数条密道,月见微等人来到了一座巨大的宫殿里面。   这宫殿装饰的极为华丽,只是看起来颇为空旷,里面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   但是,乍一进来,月见微便察觉到了一股很是邪恶的气息扑面而来。   月见微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往后面退了几步,看着这黯淡无光的宫殿,道:“沧澜哥哥,我怎么觉得,这宫殿这么冷呢?”   墨沧澜释放出彼岸蝶飞入宫殿之中,前去探路,才不过片刻,墨沧澜便脸色微微一变,说道:“这里面,有魔息。”   他释放出去的那些彼岸蝶,也不知道被什么阴邪的东西给困住了,来自黄泉水旁边的彼岸蝶,竟是直接死了两只。   月见微搓了搓胳膊,道:“那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吧,我真的觉得,这里还挺恐怖的。”   林夕瑶看了眼,虽然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妥,但是,墨沧澜和月见微都这么说了,她便也打算离开。   然而,就在此时,这宫殿的大门,突然被一股怪异的阴风给从后面唰地碰上了,那声音震耳欲聋,吓得月见微一下子便钻到了墨沧澜道怀中。   林夕瑶等人也吓了一跳,纷纷拿出法宝,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然而,一段时间过后,此处却又恢复了正常,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月见微连忙去推那大门,却发现,大门纹丝不动。   凤炽也察觉不对,朝着大门放火,也不知道这大门是什么材质的,竟然一点都不受影响。   “这门也太强悍了吧。”墨云泽吓了一跳。   月见微凭借着多年的经验,打量着那大门,摇摇头说道:“这不是门的材质问题,这门上面,有个很是厉害的法阵,不是我们如今的境界,能解决的。”   凤炽闻言,便收回了自己的火,不再做无谓的尝试。   这宫殿,除了大门之外,其他地方都是封闭的,连个窗子都没有,如今大门一关,看起来很是阴森恐怖。   林夕瑶咳嗽了一声,警惕地看着周围,道:“这里,也忒邪门儿了,我们该怎么出去啊?”   月见微恨不得马上变成妖兽,钻到墨沧澜的怀中,奈何他暂时还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只能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冲到墨沧澜怀里,道:“好怕怕啊,要抱抱。”   墨云泽抽了下嘴角,道:“小贱人,这种时候,你能不能正常点。”   月见微摇摇头,说:“不能,这里面的气息,特别邪恶,压得我都不敢动弹了。”   月见微倒是没有说假话,麒麟本身就是光明象征,乃是瑞兽,能够碾压世间邪恶污秽之物,相反,若是污秽邪祟太过强大,反过来也会强力压制月见微。   墨沧澜摸了摸月见微的脑袋,道:“不怕,只会躲在暗处的,都不会是什么厉害人物。”   于是,墨沧澜的话音刚落,便有一个全身穿着灰袍的苍老男人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人长得极为古怪,一双眼睛很大,脑袋顶端有些尖锐,头发稀疏干枯,全身佝偻,皮肉像是黏在身上似的,只有薄薄一层,全身都散发着一股将死之人的气息,看起来很是恐怖。   最令人可怕的,是他身上释放出来的强大威压,显然深不可测。   “嘎嘎,这么多年,竟然还会有活人出现在这么个地方,当真是老夫我命不该绝啊,嘎嘎嘎……”   这老人笑声怪咖,声音沙哑,听起来便很是沧桑,又充满了古怪,一笑就让人有种全身起鸡皮疙瘩的感觉。   月见微能够轻易感觉到这个老怪物身上的魔息,这俨然是个魔修,而且,按照这远空古境不知多少年会开一次的规律来看,这老怪物,必然是他们根本不可能打得过的高手中的高手。   林夕瑶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人,又因着感受到了乌压压的魔气,因此全身都有些隐隐发抖。   “小崽子们,你们这是过来给本座送口粮的,我看那个细皮嫩肉的,倒是个养的细皮嫩肉的,想来塞牙缝也不错,嘎嘎嘎——”说着,老怪物忽然便伸出一爪,电光火石之间,便已经将月见微给抓了过去。   墨沧澜尚未来得及反应,这老怪物已经掐着月见微的喉咙,把人给拉到了方才的地方。   这一刹那,月见微便感觉到了一股浓浓的腐朽味道,从周围弥漫开来,几乎将自己包裹地无法呼吸,这老怪物,也不知道究竟是个死的,还是个活的,亦或者是半死不活的,只是,不管如何,这种碾压性的修为,月见微只得乖乖地当个怂货。   墨沧澜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儿,手中已经握了一根冰锥,险些没忍住杀了过去。   但他深知,如今的自己绝非眼前怪人的对手,贸贸然动手,只会害死月见微。   “嗯,味道不错。”老怪物凑到月见微身边,朝着他的脖子上嗅了嗅。   月见微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毛骨悚然,却强撑着笑容说道:“这位前辈,你修为如此高深,怎地会留在这么个地方?你若是离开此处,必然是震惊整个苍茫大陆的强者,可比留在此处,要厉害的多了。”   那老怪物眯着比常人大上一倍的眼睛,冷笑了一声,怪声怪气地说道:“你以为,本座不想出去?若非本座的元神,被禁锢在这么个暗无天日处处都是禁制的地方,本座早就已经离开此处,寻那对奸夫淫妇复仇了!”   “……”   这段话里面,可是包含了不少有用的情报了。   墨沧澜也是个沉着冷静的,马上说道:“听前辈的意思,似乎是被奸人所害,才沦落至此,倒是不知道,前辈的仇家,究竟是什么人。”   这老怪物声音很是粗嘎,道:“你问这么多做什么?你们几个不知死活的小崽子,今日,谁都别想着从这里,活着出去!”   墨沧澜一听,便心下一沉。   凤炽捏紧了拳头,紧张地看着月见微。   气氛一时紧张到了极点。   这时,月见微眼珠子微微一转,说道:“前辈,你看我年龄也不大,肉也不够多,全身上下都是骨头,吃着还不够塞牙缝的,还是留着伺候您老人家更好,我可以给您捶背捏肩,还能陪您老人家说话解闷,我这人,平日里面最喜欢听话本,知道不少狗鸳鸯最后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的故事,要不然,您老人家先留着我,等听完了这些戏本,再吃也不迟啊。”   话音刚落,月见微眼前便多了一张恐怖的老脸。   月见微:“……”   吓死小爷了!   但为了自己的小命,还是要努力保持微笑!   这老妖怪死死盯着月见微,也不知道,是在考量什么事情。   墨沧澜动了动喉头,已经做好了最糟糕的准备,大不了,他和这老怪物同归于尽罢了。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之后,那老妖怪突然又放声笑了起来,松开了揪着月见微的那只骷髅似的爪子,眯了眯眼睛,道:“你这小崽子,倒也有些意思,我这人,没别的喜好,唯一喜欢的,正是那世上狗鸳鸯不得好死永无宁日的戏,你便留下来,先行伺候本座吧,若是伺候的本座高兴了,本座说不定,还能留你一命。”   月见微总算是松了口气,在鬼门关大门口溜了一圈总算是能暂时安稳落地的感觉,简直让月见微有种想哭的冲动。   不管怎样,保命最重要,谁都别拦着他。   墨沧澜也稍微松了口气,心道幸亏月见微反应快,否则这场面,怕是没法看了。   然而,那老妖怪虽然暂时放过月见微,却并不打算放过其他人,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眼神冷冷盯着凤炽,道:“没了这崽子,换一只凤凰来吃,也是可以的。”   凤炽僵了一下,突然有种全身炸毛的感觉,抿了下嘴唇,想了想,张口迟疑地说道:“其实,我也会讲狗鸳鸯的故事。”   “……”   连那老妖怪都沉默了。   生怕老妖怪不相信,凤炽连忙加以解释,道:“我乃是半人半凤凰的血脉,想来前辈见多识广,定是知道,凤凰一族根本看不起人类,从不允许我这样的人出生,但是,我娘却是被骗身骗心,而我那个该死的爹,今日还对我娘海誓山盟,明日便转头娶了别的凤凰。”   老妖怪盯着凤炽看了片刻,突然问道:“你娘如今呢?”   凤炽露出了几分失落,道:“我娘已经死了,不在了。”   老妖怪皱起眉头,原本就皱巴巴的脸上,显得皱纹更多了。   “你娘是因何而死的?该不会,是被你那个狗爹渣滓,给害死了吧?”老妖怪想象力还是比较丰富的,当即便猜出了一种可能。   凤炽却是毫不迟疑,点了点脑袋,颇为义愤填膺地握着拳头说道:“没错,我娘正是被我父亲和他那明媒正娶的夫人,一起给逼死的!而那对奸夫淫妇,如今却是活得好好的,过得风生水起,举案齐眉,我誓要变强,然后将他们这对狗鸳鸯,给双双送去见阎王,让他们跪在我娘坟前,给我娘磕头赔罪!”   凤炽说得咬牙切齿,一副对凤皇和凤后恨的咬牙切齿的样子,看得月见微险些都以为,这小崽子说的是真的了。   林夕瑶满是震惊地看着凤炽,而这震惊,很快就变成了浓浓的同情。   这凤炽,可真是个小可怜,没想到凤皇看起来人模狗样的,背地里居然是这样的渣男。   “岂有此理!”那老妖怪腾时怒火中烧,一巴掌拍在地上,掀起了无数地砖,他似是感同身受,咬牙切齿道:“如此厚颜无耻卑鄙下流的狗男女,定要让他们生不如死,永无宁日!” 八!零!电!子!书 !w!w!w!!t!x!t!8!0!.!c!o!m 第162章 夺舍   月见微见这老妖怪上头,马上推波助澜,道:“所以,阿炽可得好好活着啊,他要是死了,又该如何当那个杀父弑后母,替亲娘报仇雪恨的孝子呢?”   老妖怪深吸口气,竟是点点头,道:“你说的在理,本座暂且,就不杀这半妖崽子了,反正还不够塞牙缝,留着也罢,养肥了再吃也不错。”   凤炽:“……”   凤炽紧绷着脸,暗自决定自己一定要少吃再少吃,最好饿得骨瘦如柴才好。   墨云泽颤颤巍巍地说道:“那、那我们其他人呢?”   此话一出,数双眼睛便朝着墨云泽杀了过来。   月见微简直醉了,这小子缺一根筋,这种性命攸关至关重要的时候,岂不是应该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好让人给直接忽略了吗?怎地这个时候,墨云泽非要说句废话呢!这是生怕老妖怪注意不到他吗?   墨沧澜也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觉得此次若有命活下来,定要好生将墨云泽,调教一番。   不过,好在那老妖怪对人类没什么兴趣。   他只扫了眼墨云泽怀中的长耳兔子,以及蹲在林夕瑶肩头的黑雕一眼,便不屑地说道:“你们几个,连个妖丹都没有,修为也不够看,本尊吃你们,都懒得下口,吐骨头还不够费劲儿,你们只配给本座当个奴仆,端茶倒水罢了。”   墨沧澜等人:“……”   这心情有些怪怪的,又是小命得保,长舒口气,又觉得居然连当个口粮都不配,着实有些尴尬无奈,不过,无论如何,能保住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月见微笑道:“看来,前辈还挺挑口。”   老怪物冷笑了一声,突然暴起出手,一道肉眼难以捕捉的锐利真气从手中打出,只听得“啊”地一声惨叫,靠近大门的地方,居然凭空出现了一个多出来的家伙——   “季云师兄?”林夕瑶失声叫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被老怪物一下子重伤的家伙,可不就是季云吗?   季云脸色变了一变,虚虚地说道:“林师妹,我偶然路过此处罢了,没想到,竟然误打误撞,会进了这么个地方。”   他显然,有几分紧张,毕竟一边的肩膀,已经被方才的那道强大魔息给打了个对穿,如今,魔息正在他体内翻滚,但是他又如何敢轻举妄动,惹怒了这么个老妖怪?   林夕瑶脸色微变,心里面也懒得琢磨季云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但是碍于同门颜面,林夕瑶小心翼翼地说道:“老前辈,这个人,乃是我的同门,他隐匿身形,想来也并非想要偷袭前辈。”   老妖怪露出了古怪的表情,道:“我看你修炼的,乃是正家功法,你这位同门师兄,修炼的,可是魔道。”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震。   墨沧澜看向那脸色煞白的季云,一瞬过后,便朝着他发起了攻击,墨沧澜手中持着一把化气凝冰形成的剑,剑锋凌厉,招招致命,霜雪气息浓厚,周围空气都冷了不少。   那季云也不敢托大,更是发现自己隐瞒不住身份之后,便彻底暴露自己,撕破了脸上那层人皮,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季云祭出了一个护盾宝盘,挡住了墨沧澜的致命一击,退后数步,冷笑道:“没想到,竟是还有魔修能看出来我的身份,老前辈,你我皆是魔修,这几个人,乃是道修,你我说不定还有几分同门之谊,不如你我联手,将这几个名门正派的人拿下,我愿为前辈做牛做马,随意驱使,救前辈离开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也不在话下!”   那老妖怪却是嘎嘎嘎地又笑了起来,琢磨着说道:“你小子,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我乃魔修,你亦魔修。”   月见微心里面将那臭不要脸伪装成正道的魔修骂了个狗血淋头,马上说道:“老前辈,你可别听他胡说八道,他这种人,一贯会做那等背信弃义之事,更何况,我还要给前辈讲戏本呢,那家伙,一看就不是个听过戏本的。”   凤炽也点头,道:“我若是死了,就无人去杀那对狗男女了。”   老妖怪颇为不屑地扫了这两个小崽子一眼,看着墨沧澜和那荀鹤荣打得如火如荼,不分胜负,已经将宫殿毁了一些,便觉得再浪费时间,他的老巢许是都被打碎了。   荀鹤荣正准备捏个遁术法诀,祭出法宝溜走为上,然而下一秒钟,一道毁天灭地让魂魄震颤的强大威压,便从身后袭了过来。   墨沧澜猛然抽身,落在了月见微身边。   而荀鹤荣就没那么便宜了,只见那老妖怪冰凉的手,像是拎小鸡仔似的拎住了荀鹤荣的脖子,轻而易举地化去他所有的招式,将他牢牢桎梏住。   荀鹤荣此时全身的鸡皮格斗都已经起来了,他本人便是魔修,自然看得出来,身后这个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老怪物,修为甚至堪与自己背后的老祖,均是高深莫测,高不可攀。   荀鹤荣马上换了一张嘴脸,肆意讨好说道:“老祖宗,您和我,可都是魔修啊,道修最为狡诈。老祖宗可知道,他们这几人,身上还有个神秘的空间呢。”   闻言,月见微脸色一变,有些慌乱地看向了墨沧澜。   这可是墨沧澜身上最大的秘密之一,若是被人发现,后患无穷,他忍不住暗自将这个恶心巴拉的魔修骂了个狗血淋头,原来这家伙竟是故意跟着自己,想要打那玄冥空间的主意。   墨沧澜摸摸他的脑袋,却是一脸的面无表情,像是什么都不曾听到似的。   那老妖怪果然对空间有几分兴趣,道:“哦?随身空间这东西,可是世所罕见。”   荀鹤荣一听有戏,马上添油加醋说道:“是啊,原本我两位师弟师妹,都已经快将那小崽子给抓住了,但是,他突然凭空消失,出现在百里之外,定然是有空间作祟,老祖宗若是能得了空间,岂不是如虎添翼?”   老妖怪冷哼了一声,颇为不屑地说道:“没见识的蠢东西,随身空间这种至上法宝,纵然出现,旁人也无法驾驭,甚至会被空间反噬,要了性命,你这贼小子,定然是想要趁机坑害本座,简直罪该万死!”   话音刚落,这老妖怪竟然连说话的机会也不给,直接一捏,便将荀鹤荣不知怎地给捏死了,而后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老妖怪竟是将这荀鹤荣的魂魄给直接收入一样布袋模样的法宝之中,还将他的元神,给一口吞了下去。   众目睽睽之下,老妖怪直接夺舍荀鹤荣,那千年万年的老橘皮骨架子就这么碰地倒在地上,化作一抔枯骨,而原本已经死了的荀鹤荣,缓缓睁开眼睛,但气势却已经有了天差地别。   月见微:“……”   月见微露出了复杂的表情,幸亏他们方才没有傻乎乎地试图与这老妖怪一战,夺舍乃是魔道的一种天字级别功法,别说是苍茫大陆,就算放眼整个紫泽仙陆,会的人不超过一只手。   毕竟这种秘法,逆命逆天,令人恐惧,高深莫测,要求甚多,有资格见到的人,本就少之又少,更遑论修炼了。   再说,纵然修炼大成,也无人会轻易尝试,毕竟甚是危险,行差一步就会死无葬身之地,得不偿失。   而这老妖怪,却是看起来轻而易举,如此修为道行,称得上是可怖。   其他人的想法,也是相差无几,只是林夕瑶从未见过这般毒辣印阴狠的招数,脸色煞白。   墨沧澜和墨云泽倒是还好,毕竟一个见惯了大场面,性子本就沉稳冷静,起伏不大,至于另一个——   “好厉害。”墨云泽双目放光,禁不住喃喃一声,发自内心地赞叹感慨。   那老妖怪的视线,马上落在了墨云泽身上,古怪地笑了一声,用那荀鹤荣的声音说道:“你这小子,倒是个不怕死的。”   墨云泽愣了一下,挠了挠头,说:“我怕死啊,我最怕死了,老前辈,你如何看出我不怕死啊?”   月见微有种叹气的冲动,并对着屋顶翻了个大白眼。   老妖怪盯了墨云泽片刻,却是勾唇笑道:“稚子无畏,孺子可教,本座还差一个徒弟,你倒是甚合我意。”   月见微:“……”   墨沧澜:“……”   傻人有傻福,这老妖怪居然还挺欣赏墨云泽这样的蠢崽子。   不过,墨云泽这孩子虽然是个傻的,还没有蠢到家,他一听这话,便连连摆手说道:“不要不要,我家祖训有言,不可觊觎旁人秘法,不可偷师,我已经有师父了,也不能背叛师父,看你厉害就拜你为师。”   老妖怪哼了一声,道:“蠢货。”   月见微也点头,道:“蠢货。”   墨云泽:“……”   墨云泽委屈巴巴,凭什么就说他蠢了?   不过,这老妖怪似乎也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墨云泽既然不愿意,他也不想强求。   刚得了个新的身体,老妖怪心情相当不错,也懒得和墨云泽计较什么。   月见微问道:“老前辈,您该怎么称呼啊?我们总不能,就这么老前辈老前辈的叫,如今,您老看起来,可以说是相当年轻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月见微对着墨沧澜放彩虹罗圈屁已经从上辈子放到这辈子,早就将这门技术掌握的炉火纯青,张口就来,厉害的不得了。   这老妖怪便说道:“本座道号琼川真人。”   月见微仔细想了想,琼川真人这个名字,他似乎并未听说过。   墨云泽这孩子却是直接道:“你这么厉害,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琼川真人知道他是个傻的,也不计较,凉凉说道:“本座在此,已经有三千年了,生前无名,你若是能听说过,就有鬼了。”   月见微顿时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说什么“久仰大名”。   说起来,人靠衣衫马靠鞍,方才这琼川真人顶着那么一张活像是从坟头爬出来的鬼似的老脸,绕是不说话都能吓哭小孩子,现在换了张年轻俊逸的脸,虽然气质仍是阴郁,但那种视觉冲击少多了,带给墨沧澜等人的压力也小了一些。   琼川真人不知从哪儿弄出来一面镜子,对着里面的皮囊看了又看,不怎么满意地说道:“啧,如今外面,是灵气逸散贫瘠了吗?怎地这些后生,都长得一个比一个丑了。”   月见微摸摸自己的脸,觉得自己长的还算不错。   说着,琼川真人便朝着墨沧澜看了过去,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道:“你这张脸,倒是勉强可看。” 第163章 养灵植   墨沧澜僵了一下,表面上颇为云淡风轻地道:“多谢前辈赞誉。”   月见微生怕他下一句便要墨沧澜那张脸,连忙说道:“琼川前辈,您别看我大哥这张脸看起来还算可以,但实际上,现在苍茫大陆最喜欢的,就是您如今这张脸,你不觉得,我大哥的脸,一看就不像是个正经人,睫毛太长太浓,嘴唇太红,皮肤太白,出门在外,会被人当成是哪个强者养的小白脸,可没面子了。”   墨沧澜似笑非笑地看着月见微,道:“小白脸?”   月见微缩了缩脖子,咳嗽一下清了清嗓子。   不过,那琼川真人却是深以为然,朝着墨沧澜又看了几眼,点点头道:“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本尊更是喜欢那种充满阳刚之气的男子,诚如这种面如白玉的脸,看起来好看,却是中看不中用。”   墨沧澜:“……”   琼川真人又嫌弃了这张脸几句,也没再打墨沧澜的主意。   门外,元茂并未听到里面的动静,但是他发现,荀鹤荣进去没过多久,他残留在自己身上的气息,便突然之间消失不见了。   元茂顿时毛骨悚然,意识到极有可能,荀鹤荣已经没命了。   元茂当真是庆幸,方才荀鹤荣打着与墨沧澜等人争抢法宝的想法,让自己留在外面把守,他自己亲身上阵,准备夺得好处,要不然,现在死的怕还有个自己。   元茂不敢在此处多做停留,马上速速退去,一溜烟地便跑了。   ………………   宫殿之中。   月见微趁着那琼川真人在听凤炽讲那渣爹的故事,偷偷摸摸凑到正在打扫宫殿的墨沧澜身边。   月见微拍了拍胸口,道:“娘呀,刚才真是要吓死我了,咱们的小命,险些就没了。”   墨沧澜点点头,道:“这位琼川真人,性情莫测,喜怒不定,修为又极其高深,我们绝非他对手。还是小心为上吧。”   月见微想起方才琼川真人一下子便将那魔修给杀死夺舍的场景,仍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月见微道:“琼川真人所修炼的功法,可是禁术啊,也不知道,他是从何处学来的。”   墨沧澜摇摇头道:“这些事情,怕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我只担心,琼川真人会让我们一直留在此处服侍他。”   月见微想了想,凭借自己多年的经验,直觉情况不容乐观。   “琼川真人被关到这里数千年,都没见过活人,现在见到几个,修为还这么菜鸟,他肯定不会轻易放我们走的。”月见微皱了皱眉头,说:“但是,这远空古境最多一年就会关闭,若是我们没能及时出去,等到下次再开启古境,就不知道要等多少年了。”   这古境虽然适合修行,但是危险四伏,未知太多,不管是谁都没有长年累月留在这里的打算,况且,若是这古境一关便是数千年,那待到他们下次再出去的时候,外面沧桑巨变,也不知道故人是否还在。   墨沧澜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道:“这件事情,的确不得不考虑,但也急不来,我们必然要想方设法离开这里,但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所有一切都掌控在这位琼川真人手中,我们只能先讨好他,再慢慢伺机寻找离开的方法。”   月见微和墨沧澜没说几句话,便听到琼川真人抬高嗓门叫他过去。   “琼川前辈,您找我啊。”月见微眨眨眼睛,做出一副乖巧伶俐的样子。   琼川真人眯着眼睛打量着月见微,道:“我听这小子说,你是个丹师?”   月见微看了眼凤炽,点点头道:“不错,就是修为不太到家,只能炼制一些普通寻常的丹药罢了。”   琼川真人点点头,道:“我看你这样子,也不像是个炼丹厉害的。”   月见微:“……”   他只是谦虚一下,这老家伙,怎地就开始嘲讽他了?   琼川真人淡淡说道:“既然会炼丹,那想来也会伺候灵草了。”   月见微扁扁嘴巴,还是有些小脾气的,道:“我伺候灵草,水平也不行,毕竟我炼丹都那么没水平了,伺候灵草这么难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做得到呢?”   “……”琼川真人被月见微给逗乐了,说:“你这小崽子,也不知道是被谁给宠惯大的,个头不小,脾气却是大破天穹,当着本座的面,也敢撒脾气,当真是不怕死。”   “怕死,那自然还是怕的。”月见微做了个鬼脸,道:“但我看琼川前辈,虽是魔修,却非穷凶极恶之徒,便放肆了一些,想来琼川前辈大人大量,不会和我这小不点儿计较什么。”   凤炽倒是挺佩服月见微的,这些话,打死他都说不出来,但到了月见微口中,就行云流水收放自如,听起来竟是没什么特意的拍马屁既视感,这也不得不说,乃是月见微的一样本事了。   琼川真人此时却是不吃他这一套,凉凉扫了月见微一眼,道:“别对我卖乖,给你几分颜料,你就敢给本座开染坊,你乖乖的给本座侍弄灵草,若是养得好,本座自然不会少给你好处,反之,你若是敢把它们给养死,仔细本座扒了你的皮毛当围脖!”   月见微:“……”   他怎么觉得,最后一句威胁的话,听起来如此耳熟呢?似乎是几年之前,他曾经对着那只兔子说过。   月见微禁不住暗中苦笑,这世上,果真是风水轮流转,谁都逃不过啊。   琼川真人似是对他那些灵草很是上心,知道月见微会养灵草之后,连最喜欢的狗鸳鸯故事也不听了,马上便要带着月见微去看灵草。   只见琼川真人站在这宫殿正中间,念了个法咒,一阵黑色的法阵出现在脚下,这竟是一个小型的传送阵!   月见微今日屡次受到震撼,如今再看到这传送阵,也已经觉得麻木了,不过,他总算是明白,这四周都是密封的宫殿,如何能凭空多出个人来了,原来是这传送阵之效。   一行人便随着琼川真人,随着传送阵,来到了一处与这宫殿格格不入的灵药园。   尚未进入灵药园的门,月见微便已经嗅到了浓郁的灵草香气,而且,这香气之中竟是有不少高阶灵草的味道,月见微禁不住愣了一愣,心中一动,觉得这趟来的怕是不亏。   “这就是本座的灵草园子。”琼川真人带着几分自豪,道:“你们几个,每天就在这里,替本座好生伺候这些灵草。”   月见微一看这比那玄冥空间里面的灵草还要茂盛、多样的灵草园子,顿时禁不住咂舌说道:“琼川前辈,您老人家还真是财大气粗啊,居然有这么多高级灵草。”   琼川真人点点头,道:“这是自然,这些年闲来无事,便就靠种着灵草过活,只不过,这些灵草不知道有什么毛病,怎地都长不成熟,每每到了快长成的时候,就会突然一夜之间全部枯败,只剩下新生的种子,我绞尽脑汁,都没找到原因来,着实气死个人。”   说完,他便灼灼看向月见微,幽幽说道:“你既然是丹师,必然该知道灵植如何养育,恰巧,这些灵植当中,有一半都要在半个月内开花结果,我便将它们都交给你了,若是这些灵草死了,仔细着我把你的皮扒下来当围脖,再把那只凤凰烤熟了吃!”   月见微:“……”   凤炽:“……”   月见微险些哭了,这他娘的不是强人所难吗?这老怪物修为那么高,都快要上天了,都还养不活这些灵草,可见不是风水有问题,就是孕育环境不对,亦或者是灵草本身就有毛病活不了,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是个丹师,又不是个灵草培育师,他冤枉啊!   月见微内心在哭泣,然而面对琼川真人的威胁,仍是努力保持微笑,抽抽鼻子说道:“琼川前辈放心,我一定尽力而为。”   琼川便心满意足地去旁边搭建的一个简单小木屋里面歇息了。   月见微虽然不大情愿,但仍是不敢得罪这位性情莫测的琼川真人,便只能一步一磨蹭地去了那灵草园子里面,照顾那些娇贵的花花草草了。   说起来,灵草和寻常的花草迥然不同,虽看起来是一颗颗稚嫩的小草小花,实则内里蕴藏乾坤,别看外表弱不禁风像是一巴掌拍下去就跪了,实则生命力顽强,气势磅礴,若是一不小心得了钟神造化,那变化成人也不是不可能的。   月见微不担心这些灵草一碰就死,索性一个个放眼望过去,替这些灵草“检查身体”。   然而,灵识扫过之处,到处都是一片生机勃勃,灵草摇曳生辉,个个都是包含了天地灵气的佳品,若是采摘下来直接炼制,炼出极品丹药的可能性极大,哪里有琼川真人所说的“一个都养不活”那么凄惨悲催?   月见微以为琼川真人是在骗他,便心中嗤笑了一番,觉得这老怪物还真是童心未泯。   墨沧澜走过来,问道:“你可看出来些什么?”   月见微摇摇头,说:“还需得再观察一段时间,我总觉得,是那老妖怪故意骗我们的。”   墨沧澜捏了下月见微的鼻子,示意他莫要乱讲话,毕竟那老怪物,修为不俗,耳力无穷,保不准就在旁边偷听。   “看琼川前辈那模样,不像是骗你的。”墨沧澜摇摇头道:“且再看看吧。”   月见微肆意打量着这些灵草,禁不住心中痒痒,恨不得将这些灵草,全部都偷偷地塞到自己乾坤镯里面,一个不留地全部带走。   这些灵草,有的需得千年才能一开花一结果,出产率极低,在外界可遇不可求,还有几株灵草,培育起来极为困难,十株里面有八株都得夭折惨死,还有两株怕是会被妖兽给偷偷啃了,而且绝大多数灵植,都是高阶灵植,纵然不拿来炼制,拿出去卖也绝对能卖得出价钱。   别看着琼川真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与世隔绝,身上还穿的破破烂烂的,实际上,这一旦将灵草园圃拿出去,就能一夜暴富啊。   不过,月见微到底没那么大的胆子。   所以他只偷偷摸摸地顺走了几颗种子。   琼川真人来的时候,便看到月见微正在给他的那些宝贝灵草施加木灵气。琼川真人看着这些摇曳生姿水灵灵的灵草,顿时露出了一本满足的表情。   琼川真人点点头道:“干得不错,只要你能将这批灵草全部养熟,我就把这些灵草,全都送给你了。” 第164章 听他讲故事   月见微顿时一愣,心中生出了浓浓的不解——他虽然应该感到高兴,但是,这些灵草分明都是宝贝,又被这位琼川真人很是看重,于情于理,他都不该轻易送人,可若说琼川真人是在逗他,看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却又不像。   天上掉馅饼,绝对有问题。   月见微百思不得其解,便眨眨眼说道:“前辈怎地舍得将这些灵草都给我呢?若是来日前辈出去,到了外界,好歹有些灵草傍身。”   琼川真人斜了月见微一眼,不浓不淡地一笑,道:“你小子,心眼不少,却也不坏,本座若真是能出去,凭本座的修为,还担心无傍身之物?”   月见微:“……”   说的也是,毕竟琼川真人是个魔修,还是个狠厉的魔修,一巴掌就能将人拍死夺舍的那种,只怕他一旦出去,必然不会让自己过得差,若是缺了盘缠,直接打家劫舍拍死几个有钱的修士便够了。   琼川真人接着道:“你既然是个炼丹师,还如此喜欢这些灵草,本座倒也不介意将它们都送给你,不过,你必须将灵草给悉数养活,若是养不活,本座一样要将你给杀死。”   月见微只能点头说道:“我尽量吧。”   月见微来到墨沧澜身边,颇为不解地说道:“琼川为何如此执着于这些灵草要活下来?他在意的根本不是灵草,而是这灵草,能不能活,可是,这灵草就算活了,他不用,又有什么意义呢?”   墨沧澜想了想,道:“许是这些灵草活着,对他而言有特殊的意义。”   不管是不是,暂时又是个误解的谜题。   但是,又过了几日之后,月见微开始犯愁了。   “我已经替那琼川真人,捏肩揉背整整半个月了。”林夕瑶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手腕,不明白为何自己好端端的一个修士,到了这历练之地,为何又要做这种奇奇怪怪的事情。   凤炽也叹了口气,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沧桑之色,道:“我还不如去找凤燃打架呢,这半个月来,光是我那亲爹和后娘如何折辱我娘亲的戏码,已经翻来覆去添油加醋讲了一百遍了,那老前辈,竟然都听不烦的。”   墨云泽是个傻孩子,天真地望着凤炽,道:“你娘真可怜,遇上了这么个人渣男人,想来你日子,着实过得凄惨。”   谁成想,凤炽竟然摇了摇头,一张白净的小脸具是平静,道:“我那些话,都是说来哄那位老前辈的,我父皇虽曾寻花问柳,但我娘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我娘怀上我,本就是想着贪图富贵,她对父皇根本毫无感情,也只将我当成个工具罢了,倒也不全是我父皇的错。”   墨云泽张大了嘴巴,像是受到了冲击。   林夕瑶望着凤炽,顿时觉得这孩子爹不疼娘不爱的,很是可怜,便柔声问道:“那你娘,现在何处?”   “她从我父皇那里得了好处,拿了一大笔灵石,便就和她的相好离开了凤凰神岭。”凤炽淡淡说道:“我被留在了凤凰神岭,直到这次才溜出来。从那之后,我便再也没见过我娘,自然不知道她过得,究竟好还是不好。”   凤炽纵然从头至尾都轻描淡写,但听在旁人耳中却是觉得不是滋味儿。   月见微想起来上辈子凤炽被带回凤凰一族的时候,那些凤凰崽子指着他说他娘是个一双玉臂千人枕的放荡女人,嫌弃他的出身,说他是个杂毛凤凰的事情,便看着如今的凤炽更觉得心疼。   墨云泽想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自己的娘亲不疼自己小孩的,毕竟他虽然没有娘亲,但他爹爹却比娘亲还要好,虽然平时会揍他骂他,却也会疼他爱他,不让别人欺负他。   月见微摸了摸凤炽的脑袋,稍作安抚,说道:“看来,还是得要我们去打探消息,我总有种预感,琼川真人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和当初他口中那对“狗鸳鸯”,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凤炽也点点头,道:“琼川真人听我讲故事的时候,自己也会偶尔说起过去的事情,那字里行间,似乎是那对狗鸳鸯杀人夺宝,将他死死困在此处,却霸占了他的祖产、灭杀了他的全家。”   月见微闻言,禁不住咂舌,道:“若是真的,那狗鸳鸯也真是有够可怕的。”   接下来几日,月见微便又悉心照料那些灵草,生怕这些小祖宗哪天便夭折了。而墨沧澜等人则是在闲暇之余,抽空去寻找出路,但是很快,墨沧澜就带回来了一个坏消息——   “此处乃是一方独立的洞府。”墨沧澜基本上可以肯定:“唯有琼川真人的道法,才能够将出口打开。”   月见微这才下定决心,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琼川真人身上。   琼川真人日日都要月见微给他讲话本,所幸的是,月见微上辈子见多了痴男怨女的悲欢离合戏码,再加上自己丰富的想象力,编排起故事来,简直信手拈来,轻而易举,每天一个不带重样的,哄得琼川真人很是高兴。   “……后来,那负心汉是被扒了皮,抽了骨,挂在城头被人唾弃,在阳光下足足暴晒了三个月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月见微讲完了那负心汉的悲惨下场,果不其然又得了这琼川真人的赞赏。   “这故事好听,本座喜欢。”   “……”   月见微禁不住想,您老人家可真是口味儿重,负心汉结局越血腥越喜欢,不受到身心折磨的还不成。   琼川真人不知受到了何种感触,禁不住笑了一下,道:“这世上,薄幸寡情之人多不胜数,想当年,我认识的一位道君,何等的风姿卓然,绝代风华,却是被他那姘头和那姘头的家族,害得死无全尸,魂飞魄散,只怕永世不得超生。”   月见微一抬眉梢,道:“这么凄惨?”   琼川真人笑容有些古怪,道:“你给本座讲了那么多故事,本座不如再给你讲一个吧。”   “多年之前,一位从这远空古境里面出去的少年,通过自己的本事,入了一个大宗门,他因着容颜绝色,天赋妖孽,所以被那大宗们的宗主,一眼便看上了,有意要收入门下,直接让他当自己的入室弟子。”   “那宗主身份尊贵,乃是多少世家弟子都争抢想要拜入的强者,眼看着却被一个无名无姓无依无靠的小子夺了势,自然心生嫉恨,打算联起手来给那小子下绊子,让他知道该如何低调做人。”   “那小子是个傻的,被人辱了多次,却是鬼迷心窍地仍是想要给宗主当弟子,觉得那宗主人美心善,德高望重,对他甚是尊重。他哪里知道,那宗主早就知道宗门将要遭遇大劫,从一开始,便是打着将他推出去当靶子的主意,才对他千般好万般依顺,甚至不惜用自己的身体换取那傻小子的信任和真心。”   说到这里,琼川真人露出了一抹冰冷的笑,看的月见微心里发毛。   琼川真人接着道:“后来,宗门果然遭了大劫,因着那仇家太过厉害,宗门无一人敢应战,怕输又怕赢——输了的话,宗门再无风光,便成傀儡,若是赢了,仇家还有更厉害的后手等着,只怕会直接遭遇灭宗之难。这时候,傻小子就又开始犯傻了。那宗主只说了几句话,傻小子就热血上头,冲出去与仇家搏杀,他天赋极强,凭借一人之力,竟是杀了仇家数位强者,打得仇家节节败退。”   月见微越听越觉得这个故事,似乎有些耳熟,大致轮廓,他曾在哪里听过。   “仇家输了,宗门大获全胜。”   “然而宗门的那些强者,为了避免彻底得罪仇家,竟是将那傻小子交了出去,以用来平息仇家的怒火,继续跪着当孙子。”琼川真人露出了极尽讽刺的表情,满是怨怼,道:“那宗主看起来是个好的,实则背后却有个让人更加意想不到的靠山姘头,傻小子的朋友,万般哀求,却不料那宗主和姘头一拍即合,仍是将傻小子给送出去了。”   “傻小子回来之后,就已经成了个没有手脚没有五官的人彘,又被丹药强硬地吊着命,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琼川真人幽幽看着月见微,道:“最后,那傻小子还是死了,奈何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可那宗主和姘头,却是活的好好的,宗门也仍是那个宗门,千年万载,屹立不倒,受人敬仰膜拜,就连后世之人,都从不知道真相究竟是什么。”   月见微定了定神,鼓起勇气忽而问道:“前辈说的,可是寒无双?”   琼川真人闻言,先是一愣,紧接着便哈哈大笑,道:“没想到,过了三千年,后世之人还有记得他的——不错,正是那个蠢货寒无双,你说他是为了这天下苍生,以一人之力和紫泽仙陆强者敌对,舍身取义?谁还会记得,他却是为了那么一个人的江山去送死罢了!”   “……”   月见微张了张口,颇为迟疑不定地说道:“前辈,您老人家,该不会就是那苦逼兮兮的寒无双吧?”   琼川真人:“……”   琼川真人用看傻子的眼神瞅着月见微,道:“寒无双早就死得连渣滓都不留了,我虽是个魔修,但终归是个活人,你这小小年纪的,眼神就不好了,这往后可怎么办?”   月见微噎了一下,嘀咕道:“那你对寒无双的事情,竟是如此了解,我还以为,你和他有什么牵扯渊源呢。”   这也难怪月见微联想到此人就是寒无双,毕竟他是来这里找七杀琴的,而七杀琴恰恰就是寒无双的超神武器,这人又提起了什么狗鸳鸯,奸夫淫妇,还替寒无双愤愤不平,听在月见微耳中,自然是轻而易举地大胆设想,小心求证。   琼川真人扫了眼月见微,淡淡说道:“本座与寒无双有牵扯渊源倒是不假,我与他乃是从同个地方出来的挚友,寒无双死后,我便认为正道皆虚伪,随即背离了正道,堕入魔道之中。”   月见微愣了一愣,道:“原来是这样。”   琼川真人说到这里,便就再也不多说什么了,将还想打听情报的月见微给轰出去,让他继续侍弄灵草去了。   月见微便将在琼川真人得到的消息,告诉了墨沧澜等人。   墨沧澜见识广博,饱览群书,墨家的藏书阁里面也有不少有关三千年前那场紫泽仙陆和归元神宗大战的记载。 第165章 衰败   听完之后,墨沧澜略一思索,便露出了几分错愕之色。   “若说此人是寒无双的至交好友,且又之后堕入魔道,不知所踪,我倒还真有些印象。”墨沧澜斟酌着说道。   林夕瑶往日里听宗门的前辈提起三千年前惊才艳艳的寒无双,从来都是他为了宗门慷慨赴死,被紫泽仙陆戕害,却从不知道这其中还有如此多的阴谋诡计爱恨情仇,只觉得心中不是滋味儿。   闻言,林夕瑶马上问道:“那位至交好友,乃是何人?”   墨沧澜也是曾看过那寥寥数语,介绍本就不清晰,很是模糊朦胧,便蹙眉说道:“那记载之中并未说他好友的名字,只是一笔带过。说是他那位好友,本是一位大世家族少族长的道侣,然而在寒无双出事之后,一夜入魔,杀光了整个院子里面的所有侍仆,最终被那家人给赶了出去。后来,那一家的少族长,娶了另一位世家女子,之后便默默无闻了。”   月见微道:“连那世家少主的名字,都不曾有记载吗?”   墨沧澜摇摇头,道:“许是已经成了禁忌,那个世家,在藏书中只用“某”字来替代,况且,如今已经过了三千年,人事更迭,纵然调查也需得花费不少功夫。”   墨云泽禁不住唏嘘一声,道:“那寒无双前辈,可真是够可怜的,就这么死了,还被人各种肆意编排,背后那些卑鄙小人,却是潇洒自在,当真是在吃人血馒头啊。”   月见微忍不住看了墨云泽两眼,道:“你竟是还能说出这番话来,太出乎我意料了。”   墨云泽:“……”   ………………   那琼川真人的身份,虽然还并未探出来,但许是已经被墨沧澜将来历说透了几分,月见微禁不住想,若是琼川真人当真如此可怜,那成了如今这番模样,也是情理之中。   寒无双的事情,在当时的世家和宗门高层,必然是一种不可言说的禁忌,单看琼川真人如今隔了三千年还为寒无双打抱不平,企图用他们的嘴巴,将真相公之于众,便知道他当年得知寒无双落难时,又该如何义愤填膺。   但寒无双乃是大势所趋,非死不可,又是宗门和世家的遮羞布,琼川真人若是恨不得闹得天下皆知,又怎可能不受牵连?想来,他那位道侣,势必是怕得罪了宗派势力,才抛弃了琼川真人,另娶他人。   月见微一边琢磨着,一边给那灵草施加灵气。   突然,一股浓郁的灵草香气扑鼻而来,月见微精神一凛,马上看向这些摇曳生辉的灵草,心中意识到,这竟是到了快要开花结果的时候了!   月见微的心脏开始扑通扑通狂跳起来,成败在此一举,若是灵草能活下来,他说不定就能离开了!   只见那些本不该同时成熟的灵草,在不知名的力量牵引之下,竟是一个接着一个地脱落了无用的花朵,很快变成了可以炼制的模样,还有种子洒落下来。   月见微大喜,刚想要说这灵草长成了,便突然之间看到整个园子的灵草,像是得了不得了的诅咒似的,眨眼之间成片地枯萎、脱水、衰落,只是一个瞬息之间,从生到死,从开到败,便就完成了更迭交替。   月见微傻眼了。   凤炽也傻眼了。   琼川真人不知何时出现在月见微身后,望着那些枯萎了的灵草,沉默了半晌。   月见微颤颤巍巍地咽了咽口水,摸着自己的脖子,说:“前、前辈,我之前丈量过了,我身上的皮毛不算多,若是扒下来,许是做不了一条毛绒围脖。”   琼川真人沉郁着一张脸,朝着月见微看了过去,身上魔气沸腾,黑云压顶,冷笑一声,道:“那我就扒了你的皮,做一双手套算了。”   说着,他便伸出魔爪朝着月见微抓了过去。   月见微叫了一声,刺溜一下子便化作原型以最快速度钻到了墨沧澜的怀中,嗷嗷叫了几声求助。   墨沧澜无奈,只能全力一击和琼川真人对战。   只听得“轰”地一声,灵草园子被炸飞了三分之一。   琼川真人似是有些惊讶,揉了揉手腕,道:“小子,你胆子倒是不小。”   墨沧澜自然不愿意与琼川真人继续缠斗下去,天差地别的修为等级压制,百分之百难以逾越,他再打下去,就是送死。   墨沧澜抱着月见微,对着琼川真人拱了拱手,道:“真人莫要动气,这灵草如今养不活,许是因为缘分未到,不如,再让我们研究一番,许是能揪出原因来。”   月见微拼命点头。   琼川真人很是不屑,凉凉说道:“本座三千年都不曾揪出原因,你又凭什么能揪出来?”   墨沧澜便淡淡一笑,道:“这便是了,凭着前辈的修为和智慧,三千年都不知其由,我们这些后生晚辈,又如何短短一月之内,便寻到根源呢?还请真人放我们一条生路,来日,前辈的恩情,我们必然偿还。”   琼川真人翻了个白眼,颇为不屑,道:“你也说了,你们都是些酒囊饭袋,不值一提,连个灵草枯萎的缘由都不知道,又如何偿还本座恩情?定然是在骗本座。本座最不喜欢被人骗了,你小子,别以为自己长得好看,本座就不会打死你了。”   墨沧澜:“……”   月见微:“……”   林夕瑶开口问道:“那前辈觉得,如何是好?”   琼川真人挑剔地打量了月见微一番,嗤了一声,颇为不屑地说道:“长得像个猫崽子似的,一看就是发育不良,先天不足,后天畸形,在娘胎里面没抢过你兄弟,做成皮毛手套,怕也不够上档次,烤了也没什么滋味儿。”   月见微险些没忍住冲过去对骂几句,他娘的,自己怎地就是发育不良了?分明是你这糟老头子没见识,不知道本小爷的特殊之处,居然如此嫌弃本小爷!   幸亏墨沧澜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月见微的后颈毛,让他敢怒不敢言,只能竖起四肢乖乖地当被宰的小崽子。   墨云泽点点头,虽然震惊于月见微居然就是那个祖宗一样的雪绒绒,但也知道轻重,道:“是啊,这小崽子,平日里吃的特别多,全身都是肥肉,吃起来肯定特别油腻。”   月见微:“……”   你完了。   林夕瑶也禁不住多看了月见微几眼。   琼川真人看着那片灵草园子,哼了一声,道:“限你们三天之内,便将本座的灵草园子修好,否则,本座便要了你们的狗命!”   说完之后,琼川真人甩袖走人,片刻不留。   月见微化作原型,一张略显阴柔的脸上带着丧气的表情,郁闷地说道:“吓死我了,他方才,是真的想要将我给扒皮做了。”   墨沧澜揉了揉他的脑袋,又拿出了几颗妖果递给他,道:“不会的,我不会让你被他杀了的。”   月见微赶紧啃了几颗妖果压压惊。   林夕瑶也没想到月见微居然是个妖兽,此时,禁不住表情复杂,道:“我就说你一个人类,怎么这么喜欢啃妖果,原来是个小妖兽,不过,你究竟是个什么妖兽啊?我怎么从来不曾见过你这种原型的妖兽?”   还没等月见微组织好语言,墨云泽便抢先说道:“他啊,他肯定是个杂毛妖兽,我们白雪境养妖兽最厉害的碧霄长老,之前就说过他是个四不像呢。”   月见微对着墨云泽,发出了死亡凝视。   墨云泽却还不知死活,满是鄙视地啧啧说道:“我就说那雪绒绒怎地总是一副大爷模样,和月小贱人如出一辙,还三条两头的闹脾气搞失踪,像个登徒子似的逮着空就往我大哥身上拱来拱去占便宜,原来他就是月小贱人啊。”   月见微满头黑线,咬牙切齿道:“你这个小混蛋,是不想混了吧?你别忘了,你修为可是没我高,我想要寻个夜黑风高的时候,闷你一顿,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墨云泽抬头看了看永远都是红云惨淡毫无日夜变化的天空,迷茫地说道:“夜黑风高的时候,你怕是寻不到了。”   月见微:“……”   虽然被墨云泽给气了个半死,但是该修整的灵草园子,还是要乖乖修整收拾,毕竟那脾气古怪的老妖怪,将这灵草当成命根子似的,怎地也得好好对待。   月见微坐在一片瞬间死亡的灵草尸体旁边,百思不得其解。   他检查了这片土壤,绝对是肥硕饱满的那种泥土,而且月见微发现这你图里面还有不少擅长松土的土虫日夜耕耘,保证土壤松软且营养丰富,绝对不是土壤的问题。   再看那灵草种子,颗颗都是饱满圆润,品质绝佳,生机勃勃,一看也不是种子的过错。   若是说那老妖怪的魔息太重,惹得这些灵草祖宗不快,倒也有可能,但这批灵草,后来便是月见微伺候的,手法绝无什么大问题,而且,就算有问题,也不该先开后败,更应该直接连开都不开一下。   难不成,真的是风水?   可是,风水一说,玄之又玄,长长是大阵法师所研究的东西,月见微在阵法一道上,虽然有所涉及,也比寻常人厉害不少,但和真正的阵法大师相比,到底是造诣不高,也并未彻底搞明白这阵法究竟是如何真正结合天地之气的。   月见微便看向墨沧澜,问道:“沧澜哥哥,你觉得此处,是否还有什么特殊的大阵存在?”   月见微如此一问,是有根据的,墨沧澜上辈子在阵法上颇有造诣,许是因为他不良于行,目不能视,不适合修炼刀剑鞭法之类的道法,便就以静制动,修炼阵法之术。   虽然这辈子还没有开始修炼,但月见微却是真诚地相信,墨沧澜的根基不俗,感悟灵通要远比他厉害。   墨沧澜闻言,果然朝着四周看去,他释放灵识,撇开灵草园子不谈,好要往更远的地方释放灵识,避免有什么遗漏之处。   片刻之后,墨沧澜露出了几分古怪之色。   “沧澜哥哥,可有什么发现?”月见微赶忙问道。   墨沧澜睁开眼眸,略有些奇怪的说道:“我方才,看到远处有一群松土的灵虫,它们原本已经快要死亡,但是,当它们行过一处土壤的时候,却是有一簇独立生长尚未枯死的灵草,突然枯萎,而这些灵虫,却是又逆向生长,成了一只只白胖的年轻灵虫,这又是什么意思?”   月见微一听,顿时一愣,突然便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第166章 阵眼   月见微连忙说道:“我们快去看看,说不定,便与这灵草枯萎有关。”   墨沧澜便带着月见微,一起朝着那灵虫逆向生长的地方走去。   那是一处距离灵草园子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周围倒是没什么植被,但许是种子被这些调皮的灵虫给拱来拱去的带到了此处,所以便生根发芽。   零零散散,还有几颗灵草在开花,倒是比那些月见微成日悉心照料的灵草,要开花晚了一些。   月见微注意到,有不少灵虫都已经爬行缓慢,身体早已不是白胖的样子,有些枯萎发黄,皮囊皱巴巴的,看起来就像是行将就木似的。   然而,没过多久,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当灵虫缓慢地移动到一株恰时开放的灵草旁边时,它们像是吸收了天地灵气似的,突然返老还童,起死回生,一个个地都变成了白白胖胖的样子,竟然真的是逆向生长。   而与此同时,那些原本还饱满的灵草,却是变成了一株枯萎的废草,几颗种子啪嗒掉在了泥土之中,被这些起死回生的松土灵虫,给分头拱到了周围的土壤之中。   一个轮回。   月见微和墨沧澜彼此对视着,同时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墨沧澜迟疑地说道:“难道是这些灵虫搞的鬼?”   但他自己马上就否认了。   “不可能,灵虫没这么大的力量,方才那十只灵虫加起来,也才不过吸了一棵灵草的寿命罢了,整个灵草园子的灵草,成千上万,灵虫绝无可能悉数吸尽。”   月见微的眉头越皱越紧,不断地努力回忆着上辈子的见闻——   向死而生,转死为生,从生至死,转瞬更迭。   月见微突然瞪大了眼睛,道:“我明白了,这里有一处肉眼和灵识都难以察觉的阵法,那阵法,名为生死枯荣阵,这是一种能够瞬间夺取阵中生命所有生机,在不知不觉之间,传递给阵法中另外生命的强大阵法!”   说着,月见微便对墨沧澜道:“沧澜哥哥,这种生死枯荣阵法的阵眼,一般会在那夺取生机的生命身上。”   墨沧澜微微错愕,道:“这种生死枯荣阵,我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月见微定了定神,道:“不瞒你说,这种阵法,乃是紫泽仙陆才有的阵法,而且鲜少有人会用,下界之人,自然没怎么听说过。”   月见微上辈子,是见识过这种阵法的。   麒麟祖地其中一关,便是闯过生死枯荣阵。   只是那时候的大阵,远比现在的磅礴可怖,但凡踏入其中的活物,全都会在一瞬之间,被吸干全身上下所有灵气,变成一个行将朽木的老者,然后滋养那些阵法之内杀起磅礴的灵植妖兽。   月见微闯了过去,且反吸了整个大阵之内所有活物的灵气,为之后的厮杀屠戮,打下了更好的根基。   而此处的生死枯荣阵,自然没有麒麟祖地的厉害,却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本质上没有丝毫差别。   月见微掠到高空,大致看了下这整个灵药园子和四周的构造,越看越眼熟,最终确定此处的确是被生死枯荣阵所影响。   “没想到,苍茫大陆三千年前,竟已经有人会生死枯荣阵了。”月见微倒吸口凉气,禁不住咂舌。   墨沧澜听月见微讲过生死枯荣阵的用处,也觉得颇为精妙,只是他更关心另一件事情——   “你说,这阵法的阵眼,究竟在何处?”   月见微对着墨沧澜笑了一笑,道:“这个问题,我觉得琼川真人应该能告诉我们。”   琼川真人正在兀自生闷气。   他年龄虽然不小,但这三千年毕竟全都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过活的,所以性情倒是有些像小孩子。   琼川真人看到月见微和墨沧澜走进来,便冷冷瞥了一眼,道:“你是来让本座扒皮的吗?”   月见微:“……”   他想转身就走。   墨沧澜却是一笑,道:“琼川前辈,我们似乎,寻到了那些灵草会瞬间枯萎的缘由了。”   琼川真人愣住了,片刻之后,翘起二郎腿的动作变得正常,他危襟正坐,带了三分狐疑六分不信任以及一分期待,道:“你们这道行,竟是能看出来究竟?”   月见微点点头,道:“不知前辈,是否听说过生死枯荣阵?”   琼川真人蹙眉,摇了摇头,道:“不曾听说。”   月见微眨眨眼睛,道:“我们怀疑,这里有一个生死枯荣阵法,这种阵法,可以瞬间将阵法之内的活物生灵,全部吸收,供给给阵眼之中的活物,向生而死,向死而生。”   琼川真人琢磨了片刻,颇为不信任地说道:“不可能,凭借我的修为道行,若是此处有阵法,必然逃不过我的法眼,我从未感觉到有多余的大阵,你们这猜测,绝不正确。”   月见微却是盯着琼川真人,眼眸灼灼,说道:“琼川前辈,我以前在书中见过这阵法的描述,此阵法因为炼制起来,太过复杂困难,对炼阵者的修为要求极高,所以寻常人根本看不穿大阵,但若是凭着前辈的道行,正常来说,不至于三千年无所察觉。”   琼川真人沉了沉脸色,颇为不悦,有种被耍了的感觉,满脸都写着不开心,道:“你既然知道不可能,还说什么废话?”   “前辈莫急。”月见微叹了口气,幽幽说道:“只在此山中,阵中人罕少能破阵,阵眼更是绝无可能知道自己就是阵眼。若是前辈便是这阵眼,自然看不穿究竟来。”   琼川真人僵住了身子,月见微的意有所指,他自然明白。   “这绝无可能。”琼川真人觉得无比可笑,道:“我怎么可能,会是个阵眼?你可曾见过将活人当做阵眼的阵法?更何况……”   说到这里,琼川真人不知想到了什么,蓦然脸色骤变,他如同狂风一样卷了出去,瞬间出现在那灵草园子里面。   琼川真人呆滞地看着周围那些枯萎的灵草,蹙着眉头,打了个法诀,念了法咒,不消片刻竟是从荀鹤荣的身体里面脱了出来,一具被埋在地下的枯骨竟是破土而出,出现在琼川真人面前,乍一看去,琼川真人禁不住倒吸口凉气,他发现那竟是成了一具皮肤极其年轻、吹弹可破像是睡着了的尸骸。   琼川真人的元神触碰到这尸体的瞬间,便被吸了进去。   众目睽睽之下,那具穿着破烂衣裳的尸体,竟是活了过来,变成了一个长着一张清秀可爱娃娃脸的青年男子。   琼川真人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圆圆的杏眼,再看着自己指甲莹润饱满的手,一时间怔然地说不出话来。   林夕瑶见状,也是目瞪口呆,道:“这下面,怎地还有一具尸体?这该不会是琼川真人原本的样子吧?”   墨云泽飞快地晃晃脑袋,连连拒绝这个事实,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琼川真人太凶残了,怎可能长成这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月见微和墨沧澜对视一眼,却是心下了然。   这便对了。   果然是有阵眼,而且这个阵眼,想来便是这具尸体。   琼川真人突然失声叫道:“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我亲眼看到我死了的,我亲眼看到我的尸体,化成一具枯骨,怎可能又逆转而生,起死回生!”   月见微走上前来,看着不能接受现实的琼川真人,说道:“生死枯荣阵法,的确是能够逆转生死的至高无上法则,但如此阵法,极其耗费施阵之人的灵气,一旦施法,便会对道行和寿元大有损伤,前辈可知,这施法之人究竟是谁?”   琼川真人:“……”   琼川真人满是不可置信,脸上的表情一片空白,正是他此时心情的写照。   过了良久,琼川真人才回过神来,走到月见微面前,沉着眸子盯着他,道:“小子,你懂得,可真是不少。”   月见微谦虚道:“前辈过奖。”   琼川真人深吸口气,道:“这阵法,可是能破?”   月见微道:“前辈已经寻到了阵眼,也已经拿了这阵法的所有好处,这阵法,自然轻而易举,就能破了。”   “破了之后,那施法之人呢?”   “施法之人若是还活着,自然能感知到阵法已破。”月见微眨眨眼睛,道:“恭喜前辈,得以离开此处囚笼,重获自由。”   琼川真人似是想说什么,却最终仍是斜了月见微一眼,哼了一声,道:“算你本事大。”   月见微刚想再谦虚一番,便看到琼川真人突然挥袖而起,整片灵草园子竟是直接被狂风和泥土给掀翻了,那狂风骤雨般的招式搞得月见微等人甚至来不多闪躲,便被那些泥土给扑得全身都是。   月见微:“咳咳咳咳咳!”   风暴过后,琼川真人已经破了整个生死枯荣大阵,他扒了倒在地上那具魔修的衣服,理所应当地套在了自己身上,然后对着灰头土脸的月见微等人瞥了一眼。   “本座在此处,过了三千年,却都不曾发现竟是有个阵法,你小小年纪,看着骨龄还不到二十,竟是已经如此有见识,倒也难得。”琼川真人对月见微,颇为欣赏。   月见微自豪地拍拍胸脯,道:“前辈所言甚是。”   琼川真人心情好,道:“既然如此,那这个灵草园子,便就交给你了。”   月见微看了眼那已经杂乱无章乱七八糟一点价值也不剩的灵草园子,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之中。   墨沧澜笑道:“多谢前辈。”   琼川真人看穿月见微的想法,道:“这些种子,怕是用不成了,倒是这些灵虫,乃是我悉心培育,倒还生下几只可用的。”   月见微在心中叹了口气,看着那一具具灵虫的尸体,颇为痛心疾首,但也只好点点头说道:“前辈大气。”   琼川真人道:“本座也并非知恩不图报的宵小之辈,你们既然替我解了大难,本座自然愿意助你们一臂之力,你们来这远空古境的地宫,可有什么想法?”   若是之前,月见微许是敢将目标是七杀琴的事情告诉琼川真人,然而如今他既知道了琼川真人和寒无双的关系,他自然生怕一说出来,琼川真人便要与他们争抢七杀琴。   可是,若是有琼川真人出手相助,自然可以轻而易举地拿到七杀琴。   月见微迟疑了片刻,便听到墨沧澜道:“前辈可听说过七杀琴?”   琼川真人眼眸一凛,看着墨沧澜道:“七杀琴?你所说的,难道是寒无双曾经的三把超神武之一的七杀琴?” 第167章 脱身   “不错。”墨沧澜倒是一脸淡定,道:“据说,七杀琴出现在远空古境之中,我们又从别处得知,七杀琴的位置,正是这沼泽之中的地下宫殿,所以才来到此处,想要碰碰运气。”   琼川真人扫了他们一眼,却是满脸淡定,道:“若真是在这宫殿里面,替你们寻来,倒也不难。”   月见微倒是觉得有些惊讶,遇到故人的遗物,这琼川真人如此霸道嚣张,居然没有动心的意思。   “琼川前辈,难道您老人家不想要那七杀琴吗?”月见微问道。   “我修魔,那七杀琴乃是道修之物,我拿来做什么?”琼川真人道。   林夕瑶忍不住说道:“好歹是故人的神物器,留作念想也好。”   琼川真人满是莫名地看着林夕瑶,道:“人都死的不能再死了,骨头都化成灰了,留这个死物当成念想,又有何意义?你们这些奶娃娃,怎地年纪轻轻,想法就如此古板,死了就是死了,留着什么都无用。”   月见微:“……”   林夕瑶:“……”   这当真是个狠人。   得了这琼川真人的应允,墨沧澜等人自然暗中欣喜不已。   琼川真人的身体这些年一直都被生死枯荣阵给禁锢着,所以他的元神不管如何都跑不出这么个宫殿,如今阵法已解,琼川真人自然得以离开。   月见微在灵草园子里面翻过来捡过去的,几个时辰后,他终于满脸怨气地放弃了。   “死了,全都死了,连种子都不能用了。”月见微哭丧着脸,委屈巴巴地看着墨沧澜,道:“只剩下三条灵虫可以用了,其他的,都已经被琼川真人把生机给吸走了。”   墨沧澜安慰道:“往好处想想,还剩下三条灵虫可用,若是有一雄一雌,日后还会生出子子孙孙,岂不是赚了?”   月见微:“……”   他只得痛心疾首地将这三条白胖的灵虫,小心翼翼地送到墨沧澜的玄冥空间里面。   趁着无人主意,月见微捏着玉佩进了空间,然而他刚一进去,便察觉到了不对——   那只被塞进了才不过一月有余的灵火虫,竟是将灵火花给弄到了灵池正中央的位置,而那灵池里面的水,已经下去了一大半!   月见微:“!!!”   月见微顿时倒吸口凉气,顿时爆炸了,一把将趴在灵池旁边打瞌睡的独角苍寒兽给揪了起来,失声叫道:“我让你来这里看守灵池和灵草,你怎么让灵火虫扎根到我的灵池里面去了?”   独角苍寒兽半睁着眼睛,颇为冷漠地撇了月见微一眼,道:“你只让我替你看着灵草,并未让我替你看着那只从头到尾都只知道吃的虫子。况且,这虫子从头至尾,都不曾打扰我,倒是比你乖多了,我又何必打扰它?”   月见微:“……”   月见微气的快要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觉得这只黑不溜秋的独角苍寒兽就是故意和他作对的。   月见微瞪了那只苍寒兽几眼,冲到灵池里面,便把那只不自觉的灵火虫给连根揪了出来。   白胖的灵火虫莫名地用两只小眼睛盯着月见微,一副不解地样子,还打了个饱嗝。   月见微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将它给烤了吃。   “我看你,吃了这么多灵水,如今吞下去,定然是大补。”月见微盯着灵火虫,阴测测地说道:“要不然,我还是直接把你给烤了吧。”   灵火虫虽然不会说话,更不会化形,但来自月见微身上的阴冷气息,它还是第一时间感受到了。   灵火虫当即便挣扎着晃动身子,恨不得马上从月见微手心中逃走。   月见微又气又怒,着实懊悔将灵火虫放心大胆地塞到了玄冥空间里面,然而若真是将这灵火虫啃了,他总觉得亏大发了。   毕竟,人体内部一段时间内能够承载的灵气,是有数量的,并非吸收越多越好,水满则溢,月盈则亏,若是强行塞满,反而会造成揠苗助长的效果,可谓得不偿失。   思及此,月见微冷哼一声,在灵火虫身子上戳了几下,将三只白胖的松土灵虫放在地上,指着道:“从现在开始,它们三个,就归你管了。你带着它们,松土施肥,不可偷懒,听到了吗?”   灵火虫马上从月见微手中滑了下去,一扭一扭肥硕的身子,来到那三只懵懂的松土灵虫面前,发号施令,这三只灵虫,竟是跟着灵火虫,一扭一扭地朝着一块灵田滑了过去。   月见微这才得了几分安慰,旋即将灵火花给直接栽到了距离灵池最远的一块土壤里面,跑过来对苍寒兽警告道:“若是它再吃一口灵池里面的水,我就再也不让你离开这玄冥空间了。”   独角苍寒兽打了个哈欠,换了个姿势睡觉。   月见微气的要命,可他又打不过这只妖兽,正憋屈的要死,便突然听到墨沧澜道声音淡淡传来——   “你好歹也是个活了几千年的妖兽,欺负一个幼崽,有成就感吗?”   独角苍寒兽:“……”   月见微有了靠山,马上顺杆子往上爬,点着脑袋,满是义愤填膺地说道:“就是就是,人家只是个十几岁的崽子罢了,你就是仗着自己年龄大,长的老,比我厉害,便敢欺负我,你这妖兽,真是一点都不讲究。”   独角苍寒兽慢条斯理地说道:“那是人类讲究的事情,与我何干?”   月见微:“……”   “更何况,妖兽向来随心所欲,何时遇到幼崽就不能欺负了?”独角苍寒兽道:“我最喜欢,欺负幼崽。”   月见微怒了,他委屈巴巴地说道:“沧澜哥哥你看嘛,他故意欺负我,你养的妖兽,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独角苍寒兽带了几分鄙视,道:“我的确,不将你放在眼里。你堂堂一个血统纯粹高贵的妖兽,却是要处处仰仗着主人,看起来弱不禁风,一点妖兽的尊贵都没有,我如何看得起你?”   面对独角苍寒兽的质疑,月见微却是对着他哼了一声,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道:“你怕不是做妖兽做杀了,仰仗人类,当个废柴有什么不好的?我这妖兽,就是喜欢衣来张手饭来张口,天生就是大爷的命。”   说完,月见微眯了眯眼睛,威胁道:“小爷我不和你废话了,你若是敢再让那白胖子啃了我的灵池,仔细我让沧澜哥哥把你给直接压成肉饼!”   墨沧澜道:“一切,以你所言。”   独角苍寒兽:“……”   月见微大获全胜,意气风发地离开了玄冥空间。   月见微走后,墨沧澜带了几分不悦,对着玄冥空间中的独角苍寒兽道:“月见微虽为妖兽,也同样是我认定的道侣,你对他,至少也要客气一些。”   独角苍寒兽沉默了片刻,道:“他不是善类,身上杀伐之气太重,你也许感受不到,但我同为妖兽,却是感觉得清楚。”   墨沧澜顿了一顿,带着淡淡的困惑,道:“微微从未有过大肆杀伐,你这话,从何而来?”   独角苍寒兽沉默不语,欲言又止,重新趴在了原地,闷闷不乐地说道:“算了,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墨沧澜:“……”   ………………   月见微出去之后,将灵火虫把池子里面的水,吸收了一半的事情悉数告知,满脸都是心疼懊恼。   “早知如此,我就该把那只可恶的灵火虫,给直接一口吞了了事,半池子的灵液,就这么没了,我心脏疼。”   看着月见微哭丧着脸,墨沧澜却是一笑,道:“算了,福兮祸之所依,祸兮福之所伏,灵火虫保不准日后会有什么好处,剩下半池子灵液,暂时倒也够用。”   月见微深吸口气,平息一下心绪,只能暂时接受这么个现实了。   月见微出来之后,墨云泽走过来,打量着他,好奇地说道:“你方才,去哪里了?琼川前辈让我叫你们过去,他打算带着我们离开。”   月见微轻咳一声,道:“既然如此,我们快些走吧,莫要让前辈等久了。”   琼川真人已经开启了阵法,待到众人都站定,他便启动阵法,很快便将众人一起传送出去。   宫殿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大门轰然打开,然后下一秒钟,那琼川真人居然瞬间不见了踪影!   “琼川前辈人呢?”墨云泽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墨沧澜略意思村,便会意道:“我们竟是全都忘了,这远空古境,只能容纳修为在玄阶六重之下的修士,琼川真人之前在生死枯荣阵的时候,许是避开了这古境的法则,但现在既然破阵而出,自然会被古境法则所影响,应当是,已经被弹出去了。”   月见微:“……”   其他人:“……”   凤炽哑口无言片刻,方才迟疑地说道:“所以说,琼川真人方才允诺我们的事情,其实就是信口开河,随口一说,然后拒不执行?”   月见微简直郁闷又心塞,有种被人狠狠耍了一通的感觉,黑着脸说道:“别提了,我心脏疼,有些呼吸不顺畅了。”   林夕瑶也有些不爽,沉着一张脸,道:“我们这一个多月的时间,白白耗费了不说,还一点好处都没捞到,那老妖怪,未免太坑人了。”   墨沧澜看着大开的宫门,却是轻描淡写道:“算了,这种事情端看缘分了,而且,我们能保住一命,已经算是万幸。”   月见微亦然郁闷不已,道:“本想着,还能占占便宜,亏的我还想着法子讨好他,给他编了那么多狗鸳鸯的故事。”   “……”墨沧澜笑着在月见微脑袋上揉了揉,道:“算是结个善缘吧,琼川前辈看起来不像是穷凶极恶的歹人,想来,他自己也没想到,出来之后竟然会直接被传送出去。”   轻笑了一声,墨沧澜接着道:“反正,他已经答应了我们一个条件,出去之后,再找他讨债也无妨。”   在此处耽搁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接下来,月见微等人便加快了去寻找七杀琴的速度。   墨沧澜的彼岸蝶起了不小的作用,至少让他们提前预判到了不少前路的危险,并且尽早地避免开来,再无发生诸如误闯入有魔修的宫殿,被关在里面一个月的悲惨事情。   只是,隔了挺长时间,月见微一行人都没有在地宫里面遇到其他人,这让月见微有些郁闷,还有些紧张,生怕那七杀琴已经在他们被围困在琼川真人身边的时候,已经和上辈子一样,被林家人给取走了。 第168章 地宫三层   地宫里面,有不少奇怪的妖兽,这些妖兽饶是月见微上辈子有两千多年的见识,也大多说不出名字来,不过,好在它们的修为都不算太高,倒像是送上门来练手的,让墨沧澜等人没费什么力气,便将这些拦路妖兽,给悉数斩杀。   在此过程中,月见微的修为,竟是隐隐有了突破,境界也松动了不少,即将来到玄阶二重修为。   在这层地宫晃悠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月见微终于突破了玄阶二重境界,身体的境界和魂力虚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月见微顿时感觉到,他的虚府变得更加强大了,这让月见微很是兴奋,若不是时机不对,他恨不得马上盘膝坐下,开始炼制丹药。   “这层地宫,似是没什么东西了。”月见微蹙眉说道:“我们已经晃悠了两个月,已经差不多,把这一层给逛遍了。”   地宫虽然面积广阔,分岔众多,但好在墨沧澜和林夕瑶都是认路的,再加上沿途做了不少标记,他们很快发现,在绕了几条主道之后,居然又回到了原来走过的位置。   林夕瑶点点头,道:“是啊,我这人天生认路,我们不管再顺着哪条主道走,都是已经走过的了,除非再走那些分支岔道。”   墨云泽露出了为难之色,道:“可是,那些个分支岔道,数不胜数,光我看到的,相似的岔路就有不下数百,又如何一条一条走过去?”   凤炽蹙了蹙眉头,道:“这地宫里面,灵气不比外面浓郁,其实并不利于修炼,而且,我们在这一层,也没见到什么厉害的法宝,不知道再继续走下去,会不会得不偿失。”   这层地宫,除了得到灵火虫、灵火花,并见到了琼川真人之外,倒是再无任何特别的奇遇了,地宫就是个寻常的地宫,灵气很是贫瘠,除了大之外,倒还不如外面的宫殿。   不过,月见微却是打定主意,势必要拿到七杀琴。   “那就寻一寻分支岔道吧。”月见微想了想,道:“我们和武空、林子蒙等人分明是一起进来的,却是到现在都没有感知到他们的气息,想来,这里面若不是有别的空间,若不然就是他们进了岔道,既然主道上没什么蹊跷,那肯定就是在岔路了。”   墨沧澜自然是依着月见微,看了众人一眼,道:“既然我们都已经在这里寻了两个月之久,还是再看看吧,毕竟,什么都没得到,总归是觉得赔了。”   话已至此,一行人便又继续朝着岔路走去。   墨沧澜释放出了所有的彼岸蝶,顺着前面的岔路开始打探情况,因着这些彼岸蝶乃是和墨沧澜魂识有着牢不可破的契约关系,所以纵然是在迷宫之中,墨沧澜也不担心彼岸蝶会迷失方向,寻不到回去的路。   不久之后,墨沧澜手指上落了一只彼岸蝶,他神色变得有些微妙,道:“诸位,这边有一条路,似是有一个传送阵,我们不如过去看看吧。”   月见微闻言,精神一凛,马上兴奋起来,道:“传送阵,必然有蹊跷,说不定就和七杀琴有关,我们快些过去!”   那彼岸蝶探到的地方,着实有些隐秘,顺着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密道走到一间密室之中,众人顿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传送法阵的力量在周身旋起。   林夕瑶看着屋子正中央那旋转的金色传送法阵,禁不住讶异地说道:“这法阵,也不知道传送到什么地方,但看起来,不像是后来人做出来的。”   法阵和房间,俱为一体,应当是密不可分。   月见微眼尖地看到屋子的一个角落里面,落着的一枚驱邪的木头挂坠,走过去捡起来,道:“这好像是那个林娆身上带着的法宝,既然掉在这里,他们定然是来过这里!”   这房间里面,虽然看不到打斗的痕迹,但是从那款遗落在角落的挂坠来看,像是经历过什么似的,上面竟是留下了不少刮痕,而且那丝带也像是匆忙之间被强硬地拉扯下来似的。   众人决定通过这传送阵,去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   刚站到传送阵内,阵法便开始启动了,不消片刻,众人眼前的那屋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层相似却又有些不同的宫殿。   月见微望着眼前这宽阔通畅就是有些昏暗的密道,禁不住感慨道:“原来如此,方才我还说,怎地走了两个月都没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没想到,这地宫竟然还有地下二层,这二层的磁场和灵气,显然要比一层的浓郁不少。”   这分明就是被传送到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楼层。   看样子,寻不到那些人,许是因为他们所在的楼层,根本就不一样。   事不宜迟,众人便开始在这层寻找游走。   没过多久,月见微等人果真遇到了熟人。   “武二少爷,许久不见啊。”月见微见到武空等人,眼睛一亮,便上前打了声招呼。   武空定睛一看,竟是墨沧澜等人,当即便有几分高兴,但是他脸上,显然又带着浓浓的抑郁,一时间,表情显得有些狰狞复杂。   “墨少主,林小姐,你们这是才来到地下二层吗?”武空给月见微等人打了招呼,叹了口气走了过来。   墨沧澜扫了他们一眼,道:“武家弟子,似乎少了一些。”   武空禁不住苦笑,露出了艰涩懊恼的表情,道:“一层,的确没什么太难把控的危险,但是到了地下二层和地下三层,就不是我能轻易把控的了,不少弟子,都死在了三层,若不是因为其他人跑得快,只怕是要全部折损在地下三层了。”   月见微有些意外,倒不是因为知道了还有地下三层,而是好奇那里究竟有些什么东西,竟然能让修为已经不俗的武空,像是一点还手之力都无,毕竟,能够遇到那被阵法困在远空古境里面的琼川长老的情况,到底还是罕少见到的。   “那地下三层,到底都有些什么东西啊?”月见微好奇地问道。   武空摇摇头,叹了口气,露出了几分惊恐之色,道:“整个三层,都是被各种杀阵围绕着,那里面,有一处陨星坑,但凡跳进去,便要承受比平日里重上十倍的重力,不小心落到边沿地带,都有可能被重力压得全身爆血而亡。而且,这还只是第一关罢了,饶是侥幸绕过了这陨星坑,后面还有更厉害的火焰等着,但凡靠近,就会被烧灼成一片灰烬,有三位弟子,都死在了那里。”   月见微一听,便心下了然了。   陨星坑倒不是只有这里才有的,紫泽仙陆也有不少,若是运用得当,这种重力倍数不同的陨星,倒是能成为提升修行淬炼身体的绝佳利器。   但是,直接是十倍的重力,就大不妥当了。   重力这东西,非同寻常,身体每承受多一倍的重力,就意味着修为要提升十倍,按照墨沧澜现在的修为,最多只能承受三倍的重力,若是再多,就怕是有生命危险了。   十倍,可不是什么好招惹的。   除非是已经到了破丹境的大能,放才能做到在陨星坑里面来去自如。   但那样的大能,放眼整个苍茫大陆,都难找几个。   不过,月见微倒是对后面的火焰,有几分兴趣。   “那火焰,长什么模样的,你可看清楚了?”月见微又问道。   “我离得有些远,倒是没看太清。”武空摇了摇头,道:“不过,隐约可以看到,那火焰乃是幽蓝色的,中间又是白色,火种不停地在跳跃,碰到谁,谁就会被烧成灰,连一丝反抗之力都没有,着实可怖。”   从武空那表情上来看,这孩子的确是被吓着了。   墨沧澜扫了眼武空,道:“我在外面的传送阵附近,看到了林家落下来的防器,你们可是有所遭遇?”   提起林家,武空便露出了几分复杂的表情,道:“我的确遇到了林家人,而且,原本那传送阵处,是有一只妖兽把守的,不过被我和林家人,联手制服了。林娆不知得了什么造化,身边竟然多了一些能够替她探路的异种萤火虫,那些萤火虫还会烧人,下来之后,没少追着我们打。”   武空似是不愿意提起林家人,说了几句,便就换了话题,接着道:“你们若是想要去三层,我可以给你们指条路,林家人和孤渊世家的人,如今还都在三楼,你们想要的东西,恐怕也逃不过那个地方。”   月见微精神一凛,道:“七杀琴可有消息?”   武空点了点头,道:“的确有消息,那火种所在之处的尽头,悬浮着一把七弦琴,想来那把琴,就是七杀琴无疑了。”   月见微呼吸一紧,马上朝着墨沧澜看去。   只见墨沧澜的表情,也有些隐隐动容。   月见微拉着墨沧澜,道:“沧澜哥哥,我们快些去看看情况吧,莫要被林家人给夺了。”   墨沧澜还未开口,武空便苦笑一声,说道:“这一点,你们倒是不用担心什么,不管是林家还是孤渊世家,都还在为那火种所困,孤渊家带了三十个弟子,光是引开火种,都死了十二个,林家也大差不差,只怕是没那么容易能过去。”   从武空的字里行间,倒是能听得出来,那火种有多么厉害,但月见微却是不怎么害怕的,毕竟火种就算再厉害,麒麟也不怎么害怕,就算他有些不济,这不还有凤炽这么个凤凰崽子么。   武空说完,见到墨沧澜等人去意已决,便没有阻拦什么,直接将此去三层的路悉数告之,很快就带着武家弟子,匆匆离开了。   武空走后,月见微禁不住感慨道:“武家做事,也太稳当了些,武空这人,也够果断,说走就走,一点都不留恋。”   墨沧澜点点头,道:“不错,武家行事作风,一向如此,他既是觉得七杀琴已经与自己无关,也不想与孤渊世家、林家争抢,自然不会再继续惦记着。”   “听武空那意思,似是林家和孤渊世家,竟然已经过了陨星坑。”林夕瑶颇为吃惊,道:“林家来的人里面,有那么厉害的吗?”   月见微眼珠子转了转,若有所思地说道:“下去看看,也就知道了。”   既然知道了地下三层都有些什么宝贝,月见微等人自然没心思继续停留在二层了,他们按照武空给的方向,没费什么力气便寻到了传送阵,来到了三层。 第169章 虚空丹   乍一落地,一行人便感受到了一股与众不同的力量,像是要将他们的身体给压趴在地上似的,这分明已经是那陨星坑的力量了!   墨云泽第一个爬了下来,还发出了“啊呀”两声叫喊。   月见微勉强站稳了身体,感受了一下,道:“这里,已经是双倍的重力了。”   墨沧澜拎起了墨云泽,看着那只在墨云泽身边蹦蹦跳跳的兔子,禁不住叹了口气,道:“云泽,连你的兔子,都比你厉害一些。”   墨云泽羞红了脸,从地上闷声不吭地爬了起来,还瞪了兔子一眼。   太清:“……”   满脸无辜。   林夕瑶朝着前方一看,顿时苦笑不已,道:“我以为,武空所说的运行坑,就是个坑罢了,没想到,这居然是如此大的一个坑啊。”   月见微也有些郁闷,这真可以说是一个巨坑了,毕竟触目所及之处,具是那个陨星坑,只是这坑里面,还悬浮着不少陨星的碎片,随着外界的力量,它们有的还会飘动。   “想要过去,可是不容易啊。”林夕瑶道。   墨沧澜沉眸看了片刻,道:“我先去试试看。”   说完,墨沧澜便飞身而上,顺着那陨星坑的边沿,飞快地疾步而去。   只见墨沧澜的速度越来越慢,到了最后,他便单手撑地,停了下来。   正在此时,数片陨星碎片像是受了控制,长了眼睛似的,同时朝着墨沧澜飞射过来,月见微在不远处看着,心脏都快要提到嗓子眼儿了。   不过,墨沧澜也处变不惊,抬手便凝出了冰层,将那些陨星碎片给挡在了外面,好在陨星碎片的攻击力并不算特别强悍,倒是被那些冰灵气给包裹在内。   片刻之后,墨沧澜已经退回到了原地。   墨沧澜脸色没什么变化,但仍是摇头,道:“不好过去,那些陨星碎片,会自动攻击路过的人,攻击力看似不大,但那种重力之下,运转调动体内真气的速度,以及移动的速度,要比平常慢上数倍,根本来不及反应。”   月见微道:“想来,应该会有其他过去的方法,林家人和孤渊家的人,都已经不在这里了,定然是已经过去了。”   说着,月见微便颇为意外地看到了不远处地面上,残留的炼丹痕迹。   “他们似乎在这里炼丹了。”月见微走过去,蹲下来对着那堆炼丹痕迹研究了片刻,心下有些古怪。   墨云泽走了过来,颇为不解地说道:“他们在这里,炼丹做什么?”   月见微看了墨云泽一眼,道:“林家和孤渊世家,定然会带丹师过来,丹师炼丹,有什么稀罕的。”   墨云泽:“……”   月见微心里却是明白,丹师炼丹,本就是一件隐秘的事情,很多丹师若非迫于无奈,绝不会在人前炼制丹药,在这种地方炼丹,肯定是有着万不得已的事情发生。   月见微将残渣翻看了数遍,但都没认出其中几样材料来。   林夕瑶有些惆怅,道:“此处光是正常行走,便已经不大容易,陨星碎片还会攻击人,怕是不容易过去。”   陨坑里面,还有几具已经被重力压成肉泥的尸体,也看不出来那究竟是谁的,反正从新鲜程度上来看,不是林家的,就是武家的,亦或者是孤渊家的,总之,看上起极有冲击力和威慑力,让人难免心中打着退堂鼓。   墨沧澜没再多看,将顺手弄过来的陨星碎片,交给月见微,道:“你看看这陨星碎片,可有什么讲究。”   月见微接过那黑色散着银色光点色泽的陨星碎片,忽而,识海之中的《丹神录》跳出了一页字——   “一级陨星碎片,可炼制陨星丹,虚空丹等。   陨星丹:服用之后可短时间内提升数倍自身力量,形成如同陨星坑的磁场和重力。   炼制材料:一级陨星碎片、火系妖兽毛发、火系药灵之气。   虚空丹:服用之后可短时间内获得抵抗重力的效用,但维持时间短暂。   炼制材料:一级陨星碎片十片、炼丹之人三滴精血、木系药灵之气。   一级陨星碎片可炼制的其他丹药:因道友修为与灵台虚府不足以解禁封印,尚未可知,请道友再接再厉。”   接下来,书中又浮现出了具体炼制顺序和方法。   “……”   月见微愣住了。   他突然感到有些恐怖,因为这《丹神录》,竟然能够随时随地地知道他究竟都在想些什么,且还能根据他的身体状况,给他指明最合适的炼丹方向。   比如,在他尚未感应到药灵之气以前,丹神录从来不会浮现出需要药灵之力入丹的丹方。   再比如,之前这本《丹神录》,只是一本老老实实的书,哪里会浮现出诸如“请道友再接再厉”之类的像是在和他说话的文字?   这他娘的,只怕是个妖怪吧!   月见微心情颇为复杂。   不过,这本书很快就合上了,然后消失隐匿在月见微的意识深处,像是从没出现过似的。   “看出什么了吗?”墨沧澜有些担心地看着月见微变来变去的表情。   月见微点点头,和墨沧澜对视了一下,却是释然了。   往好处想想,这《丹神录》说不定只是觉得自己厉害,所以想要帮自己一把呢。   “这陨星碎片,还当真是有些讲究。”月见微掂量着陨星碎片,露出了一抹兴奋的笑容,道:“沧澜哥哥,我还要多一些的陨星碎片,我似乎知道,咱们该如何过去了。”   墨沧澜似是惊讶,却并未问什么,而是直接又去陨星坑边沿游走顺便抓抓陨星碎片了。   林夕瑶颇为不解地看着月见微,道:“你怎么摸了摸那陨星碎片,就知道要做什么了?这陨星碎片,我怎么半天都没摸出来,究竟有什么不同啊。”   林夕瑶此时手里面抓着两颗陨星碎片,研究了半天,都不得法门,看着月见微那运筹帷幄志在必得的小脸儿,还有那么一点小郁闷。   月见微故作神秘地一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可是丹师,而且未来肯定要成为苍茫大陆最强丹师的人,自然是有一股神秘的力量,让我一摸这东西,便知道它该怎么用,寻常人哪儿有这种本事?”   林夕瑶抽了抽嘴角,将陨星碎片甩给月见微,道:“大言不惭。”   这小子,有时候就是太飘了,给他三分颜色,就要开个染坊。   不消片刻,墨沧澜便拿了数十枚陨星碎片回来了。   月见微掂量着碎片,道:“沧澜哥哥,我现在要炼制丹药,不知要炼制多久,还需你,替我护法。”   墨沧澜对月见微很是信任,竟是也不多问,只道:“且放心炼制,一切有我。”   月见微便寻了个角落,就这么施施然地盘膝坐了下来,从乾坤镯中拿出了珍藏许久轻易不会拿出来用的白玉无瑕丹炉,小心翼翼放在身前,施法将这丹炉底部给加热烤匀,便正式开始炼制丹药了。   月见微打算炼制虚空丹,也暂时只炼制虚空丹,至于陨星丹,要看情况炼制,若时间充沛,炼制也无妨,若是时间不足,便只能放弃。   陨星碎片被扔到了丹炉里面,丹炉马上发出了滋滋滋的响声,还不停地冲撞丹炉内壁,若非是白璧无瑕品级极高,结实坚固,说不定现在已经被陨星碎片给砸穿了。   林夕瑶被墨沧澜挡在外面,只能远远看月见微一眼。   但这也足够林夕瑶感到意外了。   “这便就开始炼丹了啊。”林夕瑶表情复杂,颇为感慨,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炼丹如此随性的丹师,我以前见到的那些,炼丹之前,恨不得沐浴更衣焚香,把自己收拾地规规矩矩的。”   墨沧澜望着月见微,眉目颇为温柔,且带着显而易见的骄傲,道:“微微自然和其他人,都不一样,他炼丹的时候,虽然满是章法规则,却也随性随心,心性甚至比我都差不到哪里去,不像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所以,他日后必然达到畅通,一路无阻。”   林夕瑶和月见微接触的不多,也并未见他炼制过丹药,因此不比墨沧澜了解他,便当成是情人眼中出西施,只是笑了笑,便不置可否。   月见微沉浸在炼制虚空丹的世界之中。   虚空丹虽然用的只是一级陨星碎片,但是这东西不是凡物,炼制起来自然要比其他一级灵草、其他材料困难得多,至少月见微已经感觉到吃力了。   他只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木魂火在被源源不断地吸收到丹炉之中,供给给那些无论如何都难以炼化的陨星碎片。   至于火魂力,月见微只敢用来保持丹炉温度能够熔炼这些基础材料罢了。   不知过了多久,那些陨星碎片,总算是被炼化成了液态,月见微抓住时机,福至心灵地掐着指尖儿,挤出了几滴血液,径直让这些血滴子落入丹炉之中,丹炉顿时发出了“轰”地一声炸响,血滴子片刻之间便已经与陨星碎片融为一体。   但是,它们并未凝成丹药形状。   月见微觉得自己有些牙疼。   识海之中的《丹神录》不停地闪烁着一行金色的字——   “木魂力药灵之气。”   月见微恨不得将那丹神录给扔出去,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在滴血,只因那药灵之气,他炼制一百炉子,恐怕只有那么不到十炉子能够出现珍贵的药灵之气,这些药灵之气进入他的魂力虚府之中,逐渐积水成渊,耗费许久才能将魂力虚府扩充一些,然而此时此刻,这该死的虚空丹,竟是要反过来夺走他的药灵之力!   月见微当然舍不得。   可再舍不得,又能如何?   为了能抗衡那陨星坑的重力,月见微只能一咬牙,一狠心,含泪将珍贵无比的木系药灵之力,给反送到了白璧无瑕之中。   汩汩药灵之力丝丝缕缕传入其中,那原本无法凝丹的液体,便开始朝着中间聚拢,待到月见微传入了第十缕药灵之气的时候,终于,虚空丹成了!   “咚咚”   几声脆响传来,月见微连忙做了个收丹的手势,困住那些丹药的药气,不让它们逸散半分,这才将炉子打开,拿出了三颗虚空丹。   “成了?”墨沧澜走了过来。   月见微揉了揉心脏,将虚空丹递给墨沧澜,道:“服用这些丹药之后,短时间内,能够不受这些重力的影响,但是具体时间能够维持多久,我还不大清楚。”   林夕瑶望着月见微,顿时多了几分崇拜之色。 第170章   林夕瑶叹道:“你好厉害啊,才不过短短四个时辰,便能对症下药,把对抗重力的丹药炼制出来,而且,这丹药我可是从未听说过,你果真天赋不凡。”   月见微眨眨眼,笑道:“刚好,以前我师父给过我的那本丹方典籍,里面就有这虚空丹的记载,否则我也没这么大本事。”   林夕瑶也笑了笑,说:“你那位师父,可真是个深藏不露的世外高人,你口中所说的虚空丹,恐怕不是凡物。”   月见微道:“那从今往后,林姐姐就可以说,这虚空丹你不光听说过,还亲自尝过效果。”   林夕瑶虽然嘴中不说,也并未表现出来,但是这一路上也意识到,月见微身上的谜题,可是一个接着一个,一串接着一串,着实让她惊讶地无法用言语表述。   先是知道了月见微竟是一只妖兽,还小小年纪便能化形,再接着又发现他身负异宝,知道不少稀奇古怪的丹方,更令人震惊的是,月见微居然能炼制出来。   林夕瑶也算是见识广博了,她只一看那虚空丹,便知道绝对是上品极品之作。   别说是在这种荒郊野岭幕天席地的地方,若是放到归元神宗与林夕瑶相熟的丹师身上,许是用个十天半月,沐浴焚香,闭关炼制,也不见得能够炼制成功。   月见微此举,若是让其他丹师看见,必然会惹来不少羡慕和嫉恨。   不过,林夕瑶虽然佩服又羡慕,还对月见微的来历颇为怀疑,但她并非是个贪婪之人,也是个颇为聪明的女子,自然不该说的不说,不该问的不问,该装傻的时候,绝对比任何人都傻——   比如月见微本体究竟是什么,比如他师父又是何人,再比如……他或者墨沧澜身上,是否真的有随身空间。   她林夕瑶,从来只要自己该得的东西罢了。   因着尚不清楚虚空丹的效果,墨沧澜便率先吃了一颗,待到药效发挥之后,便朝着陨星坑走去。   只见原本重力迫人寸步难行的陨星坑,此时对于墨沧澜而言,竟是如履平地,像是重力全部消失了一般。   月见微的眼睛亮了一亮,甚是兴奋地捏紧了拳头。   墨沧澜便趁机从那陨星坑中央的位置,取了不少颜色缤纷充满了特殊力量的陨星碎片,藏入了玄冥空间里面,以待之后再行研究用处。   顺便,墨沧澜还取了不少便于炼制的陨星碎片,毕竟如今只剩下两颗丹药,月见微自然要继续炼制至少一炉子才够用。   一个时辰之后,墨沧澜便从陨星坑上来了。   “至少一个时辰,是够用的。”墨沧澜对月见微道:“而我看这陨星坑,若是全力赶路,要不了一个时辰便能到达对面,只要我们能避开那些陨星碎片的攻击便可。”   “既然如此,那我就再多炼制一些吧。”月见微接过了那些陨星碎片,当即便又盘膝而坐,继续炼制了第二炉丹药。   第二炉速度提升了不少,炼制出来的丹药,也有足足八枚。   接下来,月见微又炼制了一炉子,以备后用。   炼制完虚空丹之后,月见微刚想收手,但突然识海中那似是无处不在随时监视着月见微的《丹神录》,却是蹦出来一行字——   “炼制陨星丹,可获木魂力药灵之气。”   月见微:“……”   屁股才刚刚离开地面的月见微,马上想都不想地便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炼制这三炉子虚空丹,险些让他心疼死,毕竟,好容易积攒下来的木魂力虚府,足足缩小到了原来的三分之二大小,对于月见微来说,称得上是损失惨痛。   月见微马上如法炮制地炼制陨星丹,好在他本身就是火系妖兽,且火魂力虚府的大小,远超过木魂力,所以贡献出一些给丹药,也不算心疼。   陨星丹和虚空丹在炼制手法和火候把握上,大同小异,只是需要的火属性更多。   在炼制的过程中,月见微隐隐感受到了一股陌生的魂力气息在丹炉之中逸散开来,他尚未来得及细看,一缕缕药灵之气,便朝着他的虚府之中冲了过去。   然而,这一缕药灵之气,竟是既没有进入火魂力虚府,也没有进入木魂力虚府,偏偏在一个能和其他两种虚府形成三角形的位置,定了下来。   药灵之力从白璧无瑕之中徐徐进入月见微体内,不久之后,月见微蓦然发现,那些药灵竟是在他的魂火之处,开辟了一个崭新的虚府——   土魂力虚府!   月见微顿时又惊喜又惊骇,魂力属性乃是天生决定,他上辈子活了两千多年,都不曾听说过有谁能够后天获得新的属性魂力!然而这种力量,却是来的莫名,来的莫测,让他说不出个究竟来,怎能不让他战栗惊心!?   大道天引,冥冥之中,月见微似是有所感悟,有所获得。   正是在土魂力虚府开拓成型的瞬间,月见微的修为桎梏也已经有了新的突破,他俨然已经成为一名玄阶二重的修士了!   “大哥!”月见微拿出丹药,兴奋地站了起来,激动地说道:“我突破了,我已经突破了!”   墨沧澜自然已经感知到,禁不住也替月见微感到高兴,道:“不错,我的微微,果真厉害,只是炼制丹药,修为就能够突破瓶颈,且不动声色,着实令我惊讶。”   月见微便又笑了起来。   凤炽显然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事情,愣了一会儿,才说道:“的确厉害,恭喜月哥哥了。”   月见微喜滋滋地说:“乖啦乖啦。”   墨云泽一脸不可置信,还有些吃味儿,带着一股子酸意说道:“这也太作弊了,你也没好生修炼什么的,炼制几炉子丹药,居然就突破了,这老天爷对丹师,也忒偏爱了。”   月见微挑了挑眉,贱兮兮地说道:“泽泽,你这话说的就有失偏颇了,我能有今天的成就,不是因为老天偏爱,而是因为沧澜哥哥。”   墨云泽狐疑地说道:“关我大哥什么事?”   墨沧澜也眉梢微动。   月见微嘿嘿一笑,很是大言不惭地说道:“你可有听说过,这世上有种功法,叫做合籍双修?沧澜哥哥天赋卓绝,我与他又行了双修之道,自然受到他的影响,就便厉害啦。”   墨云泽:“……”   墨沧澜:“……”   林夕瑶:“……”   墨云泽一头黑线,瞪着月见微道:“你也太不要脸了,居然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种龌龊的话,你能不能收敛一些?”   月见微马上对着墨沧澜告状:“沧澜哥哥,泽泽说你龌龊。”   墨云泽反驳道:“我只说你一个人,你莫要攀扯我大哥!”   墨沧澜在月见微脑壳上敲了一下,道:“你闭嘴。”   月见微委屈巴巴,撅着嘴巴道:“明明连口水都交换过,你却连话都不让我多说一句,难道我小嘴不够甜嘛。”   墨云泽一脸受不了的表情,抽了抽嘴角,道:“月小贱人,你恶心不恶心?”   月见微哼了一声,做出一副不愿理会墨云泽道模样,道:“反正,提升修为的法子,我已经教给了你,用不用,是你自己的事情。”   墨云泽嗤笑一声,满脸都是不屑,道:“本少爷从来不信这种歪门邪道。”   墨沧澜也颇为无语,对满口胡话的月见微道:“云泽太单纯好骗,你莫要骗他。”   月见微道:“好吧,就是逗他一下罢了。”   墨沧澜等人服用了虚空丹,便朝着陨星坑走去。   虚空丹效果名不虚传,吞下之后,身体仿佛轻盈的像是一片鸿毛,原本能够将身体压扁的重力,顿时变得无法感知,行走起来,也是如履平地。   只是,那些陨星碎片并不安生,时不时地就要朝着行人发动攻击,不过,很快就被月见微等人给挡住了。   快一个时辰后,一行人有惊无险地走出了陨星坑。   方才站定,月见微便看到了林子蒙走了过来。   林子蒙露出错愕之色,带着几分警惕,道:“没想到,你们居然能够找到这里来。”   依照这几个人的实力修为,绝不足以寻到地下三层,之前的暂且不说,光是那陨星坑,都不应该是他们这种修为能够跨过的,就连武空那些人都过不来,他们又凭什么?   月见微点点头道:“是啊,运气来的时候,挡都挡不住。”   林子蒙眯了眯眼睛,道:“你们遇到了什么好运?”   月见微笑嘻嘻地说道:“好运说出来,可就失灵了,这种好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啊。”   林子蒙:“……”   宋归晚也走了过来,很是热切地看着墨沧澜,笑道:“倒是有些缘分,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见到你。”   墨沧澜对着宋归晚点了下头,道:“宋丹师,别来无恙。”   林娆见状,蹙着眉头道:“宋归晚,你到底是帮谁的?你可是我们林家花了大价钱租过来的丹师,你现在,和这些人套近乎做什么?”   宋归晚露出了几分尴尬之色,虽然他是青云圣手的弟子,但并非青云圣手最喜欢的弟子,能够接到林家委托,已经算是他能接到的最赚钱的委托了。   宋归晚自然不敢得罪林家大小姐,他只能对着墨沧澜,露出了几分歉意之色。   “你们在吵嚷什么?”这时候,孤渊长恒走了过来,他脸色并不好看,这些日子,为了抵抗那团厉害的火,不知耗费了他多少精神。   孤渊长恒看到了被林家人挡着的墨沧澜等人,当他看到墨沧澜道时候,眸中露出了几分惊艳之色,他自认为阅美无数,也不曾见过如此美得令人惊心动魄的人物。   孤渊长恒尚未开口,孤渊开阳便从他身后冲了过来。   “啊,美人儿,你怎么也出现在这里了?”孤渊开阳惊讶又惊喜地看着墨沧澜,还甚是激动地错了搓手,道:“上次一别,我对你可是念念不忘,有道是,有缘千里来相会,看来,你我之间的缘分,倒是非同寻常,这种偏僻的地方,竟然都能见到!这缘分,定然是老天爷钦点的。”   月见微顿时满脸黑线,心里嘀咕着:他们这是走的什么狗屎运,这孤渊开阳,怎么看着非但是个风流登徒子,还是个楞的,且自恋和厚脸皮的级别,和自己有一拼。   孤渊长恒眼珠子微微一转,便笑了起来,道:“原来,十二弟看上的那位美人儿,就是阁下啊,果然如我十二弟所言,容貌艳美,名不虚传。” 第171章 七杀琴现世   月见微闻言,顿时有些手痒,这孤渊长恒虽然是个皇子,但是,除了那排场之外,其他什么时候都看不出来皇子的气质,尤其是这人,性好浪迹花丛,且心眼不少,上辈子月见微就对他甚是不喜。   再听方才所言,对墨沧澜可是一点尊重都没有。   墨沧澜忍性绝佳,受到轻视之后倒也没有表露出任何多余情绪,只是淡淡说道:“在下白雪境墨沧澜,来此寻找七杀琴,不知各位可有七杀琴的消息?”   孤渊长恒方才一看墨沧澜等人,便知道他们修为不低,实力不俗,还想挑拨一番,借着明褒暗贬折辱墨沧澜之后,再让他和孤渊开阳生出嫌隙,最好还能结仇,也好给孤渊开阳拉扯一个强力的敌手。   却没想到,墨沧澜这人居然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竟是一张口便说要七杀琴,这可是和孤渊长恒的目的,刚好相冲。   孤渊长恒原本知道林家在和他们争抢,便已经有些不悦,此时听到墨沧澜也要抢,自然没什么好脸色了,当即连给孤渊开阳树敌的心思也没有了,脸色冷了几分,道:“七杀琴,自然是各凭本事了,不过,本皇子志在必得,本皇子看上的东西,还没人能从我手里抢走。”   月见微便故作天真,睁大眼睛道:“看来,皇子殿下已经得到七杀琴了,不如拿出来,给我们看看,也好让咱们长长见识,开拓眼界嘛。”   孤渊长恒脸色有几分尴尬。   孤渊开阳晃了几下扇子,也是颇为不给面子,道:“我六哥手中,哪儿有什么七杀琴?我们几个被困在这个地方已经快一个月了,都没想好怎么越过那团异变的火焰,到底是修为不到家。”   孤渊长恒被“修为不到家”这五个字给惹得脸色更差,几乎有些挂不住面子,黑着脸说:“十二弟,你说话注意一些,莫要失了皇家威仪。”   孤渊开阳似是也发现了自己在美人面前不太成体统,马上表情肃穆,道:“本殿下明白。”   孤渊长恒:“……”   孤渊开阳晃了晃扇子,道:“不瞒你们说,我们已经距离七杀琴,只有一步之遥了,但是,那个奇怪的厉害火种,却挡了我们的去路,不知你们可有什么好法子?”   此处已经很是靠近那片火焰地带了,温度自然也比其他地方高出不少。   林子蒙却是不屑地说道:“我们这些来自乾元界的世家弟子,都寻不到压制火种的方法,这几个来自坤泽界的小喽啰,怎么可能有这种本事?”   孤渊开阳不以为意,斜了林子蒙一眼,道:“行不行,试试再说嘛,民间的奇人异事,多如牛毛,你做不到,不代表旁人也做不到。”   月见微闻言,顿时对孤渊开阳这小子,有了几分好感,虽然孤渊开阳脑子缺根弦,还很是大言不惭厚脸皮,但到底是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和林家人和孤渊长恒一比,孤渊开阳简直称得上是可爱了。   月见微便笑道:“十二皇子所言极是,既然各位现在没什么好的法子,倒不如让我们试试看,说不定,我们也没什么法子呢?”   墨云泽:“……”   这是在比谁更狼狈吗?   许是觉得墨沧澜等人也不可能制服的了那团火焰,孤渊长恒索性表现得很是大方,道:“说来也是,看样子你们也没那个本事,不过,既然来都来了,试试也无妨,好让你们彻底死心,赶紧离开这里。”   月见微对这话不置可否,反正,那团火焰必然会有制服的法子,否则上辈子,林家不可能得到七杀琴。   不过,能不和孤渊世家的人,在这个时候起争执最好,待到他们得到了七杀琴,再翻脸也不迟,反正,到时候不管是哪一方得了七杀琴,必然会受到另外两方的追杀,就算是关系再好,在逆天法宝面前,也无济于事。   月见微便走上前来,一眼就看到那团莹绿色的跳动火焰。   火焰似是已经开了灵智,正飘在空中,呈现出一副隐约可见的幽灵鬼脸模样,眼珠子特别大,幽幽地瞪着人,让人禁不住感到全身发毛,心里瘆得慌。   这灵火看到月见微一行人,突然兴奋起来,原本还待在原地浮动,腾然间便朝着月见微咆哮着冲了过来,就在月见微险些被吓了一跳的时候,灵活“啪”地一下子像是拍在了什么阻隔上面,在距离他三尺之外的地方,手舞足蹈,愤怒地翻滚着火焰,但就是出不来。   月见微看出了猫腻,道:“原来如此,这团灵火,是被禁制禁锢在了这个地方,原是出不来的。”   林夕瑶也是倒吸口凉气,道:“能够禁锢灵火的修士,修为该有多厉害啊。”   要知道,灵火本就是天生地养的火种,火焰温度极高,很多还带着毒素,很多都是大能费尽心思寻来看护洞府法宝的宝贝,但灵火到底是难以驯服难以桎梏,所以月见微也只在紫泽仙陆见过有强者能豢养灵火收归几用,但那修为已经是通天了,苍茫大陆倒是罕见。   墨沧澜盯着那灵火,又看了看远处落在莲台上的七杀琴,道:“传言,那七杀琴乃是寒无双自知命不久矣之后,亲自藏在地宫之中的,想来这团灵火,也是出自寒无双前辈之手。”   林夕瑶感慨道:“千古第一人,果然名不虚传。”   孤渊长恒似是对寒无双无感,却是嗤了一声,说道:“寒无双纵然修为再高,也不过是个自私之人罢了。这秘境之中,只能进入修为不超过玄阶六重的修士,又不知多少年才能开一次,他将七杀琴藏在这里,还用一团我们根本无可奈何的灵火看守,就是为了不让任何人得到七杀琴,如此一来,又有什么意义?更何况,这七杀琴,根本就是我孤渊世家的东西!”   月见微便禁不住乐了,孤渊长恒的想法倒是别有新意,自己没本事抢到,竟是怪起了寒无双不够意思,他还真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不过,七杀琴来自孤渊世家,又是什么说法?   “七杀琴不是从秘境之中寻来的么,怎么又成了皇族的?”月见微问道。   孤渊长恒带了几分傲气,道:“七杀琴,原本是我一位族伯的法宝,但是后来却被寒无双给骗去契约了,可以说,这是寒无双盗取的孤渊家法宝。”   月见微眼眸微微一转,道:“我倒是从没听说过这些事情。”   孤渊开阳满不在意地说道:“都是什么陈年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既然现在,根本无人能取得七杀琴,那本殿下还是不在此处浪费时间了,这远空古境,好东西数不胜数,本世子才懒得为一把破琴,浪费整片大森林,六哥,你要不要也随我一起离开啊?”   七杀琴近在咫尺,然而却根本无人能取,这着实折磨人心神。   孤渊长恒虽然想要七杀琴,奈何他这边的弟子,已经在灵火手中折损了大半,如今他身上的法宝也用了不少,却仍是无济于事,看来这次当真取不来七杀琴了。   先前,武家的人已经宣布放弃竞逐七杀琴,干脆利落的离开这里,孤渊长恒便心神有些动摇了。   只是,林家还对七杀琴虎视眈眈,孤渊长恒又不想轻易放弃,生怕林家有什么手段,能得到那七杀琴,到底是有些不放心。   有时候,人的想法就是这么奇怪,自己得不到的,若是别人也得不到,他便觉得舒坦了。   但再细细一想,孤渊长恒又觉得,地宫外面的古境也还有不少值得历练的地方,且在此处,不适合对孤渊开阳下手,毕竟人多口杂,他做什么都有人盯着,更何况,他在此处已经白白消耗了一个月的时间了……   “你们,还不放弃吗?”孤渊长恒最终对着林子蒙淡淡问道。   林子蒙闻言,摇摇头说道:“我林子蒙是个倔强的人,我对七杀琴,倒是有些执念,实不相瞒,此次我就是为了七杀琴而来,虽然现在还没什么好机会,但我还是不甘心啊,我非要等到最后一刻才甘心。”   一听这话,众人便觉得林子蒙着实是个分不清现状的二愣子,分明没什么办法,还死了不少弟子,却非要在这里干耗着,可谓是没脑子了。   但孤渊长恒却是暗自松了口气,再这么耗下去,林家此次历练,就是一无所获了。   孤渊长恒便淡淡说道:“既然如此,那就预祝你能得偿所愿了,我与十二,就不奉陪了。”   说着,孤渊长恒便叫来三位带来的侍卫,道:“你们三人,就留在此处辅助林家弟子。”   三位修为在玄阶三重的孤渊家侍卫齐齐点头,道:“请六殿下放心。”   交代完之后,孤渊长恒便带着孤渊开阳和其他弟子们径直离开了。   临走之前,孤渊开阳还对着墨沧澜挤眉弄眼,嘴巴油滑地道:“大美人,本殿下暂且就不打扰你了,咱们有缘,就在归元神宗见咯。”   月见微面无表情地想:快滚。   月见微注意到,孤渊长恒他们是乘着一个小舟模样的法宝,度过了陨星坑,不禁对于皇族的财大气粗,有了几分感慨。   孤渊世家走后,林子蒙和林娆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原因无他,孤渊长恒临走之前,还把三个修为不俗的探子留在此处,摆明了是为了监视他们,虽然以林家的地位,他们若得了七杀琴,孤渊世家倒不至于明着上门讨要,但暗地里使绊子争抢,绝不会少了。   可是,孤渊世家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林子蒙又不能将这三个碍眼的苍蝇赶走,因此,他只能胸口憋了一口闷气,琢磨着该怎么不动声色地将这三人给除了,还不让孤渊长恒怀疑到他头上来。   不过,在那之前,自然要先解决了墨沧澜这群人。   林子蒙便看向墨沧澜,问道:“你们还不打算离开吗?”   墨沧澜淡淡说道:“七杀琴人皆向往,我尚未尝试,若就此离开,岂不遗憾?”   林娆虽然觉得墨沧澜相貌很是和她口味儿,但是至宝面前,饶是结发夫妻都会反目成仇,更何况区区一个墨沧澜?更何况,之人还是她敌人。   林娆便说道:“连孤渊世家都无法突破这灵火,难不成你们觉得,自己比六皇子还要厉害几分?我好心奉劝你们,还是早些离开,莫要在这里浪费时间,说不定,还会平白丢了性命。” 第172章 再遇凤燃   月见微眼眸微亮,对着林娆笑道:“林小姐巴不得我们快些离开,难不成,你已经有了什么突破的法子,打算等我们走后,再展示出来,夺了七杀琴?”   林娆自然有法子突破,而且志在必得,但被月见微就这么点出来,她顿时有些恼羞成怒,眸中又闪过一抹慌乱之色,道:“怎么可能,本小姐乃是好心提醒,你们既然不知好歹,那就随你们去吧。”   要知道,孤渊世家的三个侍卫都在场,若是她现在就承认自己有法子,孤渊长恒必然会马上折返回来,与林家争抢。   比起孤渊长恒,林娆自然更愿意对付墨沧澜这些无权无势修为也一般的人,柿子总是要挑软的捏。   月见微便兀自寻了个地方,坐了下来,还伸手招呼着凤炽和墨云泽一起坐下。   墨云泽虽然满脸嫌弃,嘴上说着不要不要的,身体却比谁都诚实,径直在月见微刚拍出来一片干净的石头上,一屁股坐了下来,丝毫都不知道客气。   还是凤炽乖,挥了挥掌给气鼓鼓的月见微拍走了石头上散落着的灰尘,虽然也没什么用处,但至少让月见微感受到了被人服侍的尊贵感,这才心满意足地坐下。   林子蒙眼瞅着这些人一点都不自觉地非要扎根这里,禁不住想起了之前在沼泽外面,被墨沧澜等人蹲守多日结果被武家那二愣子带进来的事情,禁不住眼皮子一跳,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总觉得,遇到月见微,就没什么好事儿发生。   林子蒙便想要将他们赶走,但又生怕让孤渊家的侍卫们看出什么,转而叫回孤渊长恒,便只能暂且按捺住冲动,只等两三日之后再说。   灵火依然冲动不已地朝着外面撞过来,然而屡战屡败,月见微饶有兴趣地看着它各种作死。   宋归晚几次想寻墨沧澜说话,然而却没个由头,又被林子蒙盯得死紧,只好暂且作罢。   过了片刻,月见微眼珠子一转,起身朝着孤渊家的那三个侍卫走了过去。   “三位小哥哥,你们之前可有尝试着强行突破这灵火的拦截?”月见微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问道。   因着月见微长得讨喜,又是个丹师,看起来没什么威胁力,那三位侍卫倒是愿意给他讲讲来之前的事情。   “倒是各种法子都试过了。”一个侍卫大哥说道:“什么能收服灵火的法宝、隐匿身形的丹药、传送符,都一个个试过了,然而这灵火,着实可怖,它能将整片空间,都给烧成火海,我们有四个兄弟,都是死在了灵火炸开的火海之中。”   “而且,这灵火的温度极高,我乃是火系灵根,也勉强只能在这灵火之中,停留不到一息的工夫。”   “小家伙,我们主子的修为,已经是这当中最高的了,尚且无法压制灵火,我看你还是早些离开,莫要轻易尝试了。”   “……”   月见微笑眯眯地道了谢,又给这三位侍卫依次递了枚冲虚丹,聊表谢意,这才转身回到墨沧澜身边。   那三位侍卫倒是心中对月见微更有了几分好感,这小子,年龄不大,倒是做事妥当圆滑,他们只是随口一讲,竟是能得了三颗丹药,先不说这丹药品级如何,至少月见微有这个心思,就已经难能可贵。   “沧澜哥哥,这灵火怕是要用别的东西克制了。”月见微一本正经地分析道:“既然,以孤渊长恒的修为,都无法从正面克制这灵火,其他法器也没什么效果,恐怕,那团灵火来历不俗。”   墨沧澜点点头,道:“孤渊长恒手中的法宝,必然都不是凡品,连他都无可奈何,这灵火又怎可能寻常?”   月见微露出了几分狡黠之色,道:“我方才,看到那林娆偷偷摸摸地给一只莹绿色的虫子喂东西,似是很看重那只虫子,我就琢磨着,她的秘密武器,会不会就是那只虫子?”   墨沧澜不动声色地朝着林娆看了一眼,道:“且等着看看吧,你可是已经有了什么想法?”   月见微点点头,道:“大哥可还记得我们之前弄来的那只灵火虫?那白胖子,连阿炽的凤凰火都不怕,我总觉得,它也不会怕那团灵火,不如寻个机会,让白胖子过去试试。”   墨沧澜听他给灵火虫起了这么个外号,不禁笑了笑,月见微这小家伙,定然是因为心疼那被灵火虫吞了的灵液,所以才故意这么叫的。   “我倒是有些担心,它会被灵火给吞了。”墨沧澜道。   只听月见微“哼”了一声,嘀咕着道:“吞了就吞了,谁叫它偷喝我那么多灵液的?吞了也活该!”   墨沧澜:“……”   众人在此处蹉跎了两三日,在林子蒙确定孤渊家的人已经离开之后,这才准备动手,然而,一群让他没想到的人,竟是出现在了这里。 八`零` 电` 子` 书 w w w . t``x``t ` 8`0` . C`O`M   “什么破玩意儿的陨星坑,险些把本少爷压吐血!”一道满是不爽的声音传了过来。   紧接着,便听到旁边那声音讨好地说道:“燃少英明神武,修为盖世,区区陨星坑而已,燃少不是轻轻松松就过来了?”   “是啊燃少,这陨星坑,到了你面前可是什么都算不上了,燃少威武霸气!”   只听那凤燃不耐烦地说道:“你们少拍本少爷的马屁,若不是因为我偷了我长姐的那只陨星舟,刚好与这陨星坑相克,你当我真能过来啊?”   “……”   旁边那三个小弟,表情顿时有些尴尬,凤燃这性子,着实是难以讨好,一不小心,就会让自己吃瘪。   不过,他们很快就又振作起来——   “这也是燃少有先见之明啊,否则,为何不拿别的,偏偏要拿陨星舟呢?”   “对对,定然是提早已经料到了今日这情况,燃少着实让人佩服。”   “燃少当为我辈楷模,高不可攀!”   凤燃没好气地说道:“别扯了,我又没来过这里,怎么可能知道这里有陨星坑?我直接将我长姐的整个储物袋全都偷过来了,多少能误打误撞碰上一个。”   “……”   这他娘的,就更尴尬了。   月见微禁不住噗嗤一笑,望着满脸不爽的凤燃,觉得这小子倒也真有自知之明,还特别不给面子,连人家拍马屁的机会,都不乐意给,还直接拆穿,真是脾气够差,情商够低。   说话间,凤燃已经走上了坡顶,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月见微等人。   凤燃眼尖地看到了蹲坐在石头上的凤炽,顿时眼睛一亮,加快速度冲了过来,站在凤炽面前,一双眼眸灼灼,像是跳动火焰。   “小杂种,你居然真的和这群来历不明的人混在了一起,待到回去之后,我定要向凤皇陛下参奏你一本。”凤燃满目凶神恶煞,威胁说道。   凤炽也没想到居然到了这里,还能碰到凤燃这群人,当即便沉了沉金红色的眸子,站了起来,道:“随你的便。”   “……”凤燃冷了眸子,道:“你竟是敢用这种语气与我说话,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你还不快给我滚过来,免得沾了一身人味儿!”   月见微一听这话,便就不高兴了,挑着眉梢瞅着一副傲然之姿的凤燃,道:“小崽子,你对人类,是有什么意见?若是看不上,又何必化作人形,每天做个鸟扑着翅膀叽叽喳喳的不好吗?又当又立,我就问你脸疼不疼!”   凤燃脸色刷得便难看起来,瞪着月见微,道:“就是你这个家伙,竟是胆敢插手我凤族事宜,还拐骗我凤族幼崽,早晚,我会让你知道多管闲事的下场。”   凤炽虽说个头矮,修为绝对比不上凤燃,但此时此刻,他仍是站了出来,将被凤燃威逼的月见微挡在身后,金红色的眸子凛冽地看着凤燃。   “你有什么,便冲我来。”凤炽面无表情,道:“我的事情,与旁人无关,与你更无关,且我与他之间,不存在拐骗一说,是我乐意、心甘情愿地跟着月哥哥走的。”   凤燃一看这情况,更是气得跳脚,怒道:“你这个不知好歹的蠢东西,人类,都是善于伪装的坏人,他明面上对你好,殊不知他背地里都在做着什么打算?我好心好意来救你,你却非但不知感恩,还要帮这几个一看面相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家伙,我真是要被你蠢死了!”   月见微一头问号,什么叫做一看面相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一直觉的,他们几个当中,还真就没有面相不好的,一看就是大富大贵面慈心善之辈。   凤炽不乐意了,冷冷说道:“谁对我好,谁对我坏,我心里门儿清,我只知道,若非月哥哥救我,我在就已经殒命在你们手中。”   “……”凤燃自是没忘他之前是怎么对付凤炽的,隐隐有些心虚,但又梗着脖子,死不承认,道:“凤族禁制同族相残,我怎么可能真的杀了你?我只不过是见你不听话,想要教训你一番罢了,谁叫你偷偷私自背着全族,跑到这远空古境的?若不是本少爷发现的早,及时跟踪你,看管你,保护你,你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凤燃哇啦哇啦说了一大串,竟是连珠炮似的将前因后果给道了出来,然而,衬着他这副凶神恶煞颐气指使的态度,着实没什么可信之处。   于是,凤炽的答案就是一个充满不屑的“哼”声。   凤燃顿时觉得自己的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气得不行,想要挥起巴掌揍人,却又发现墨沧澜和月见微都虎视眈眈地瞪着他。   想起之前被这两人支配的恐惧,凤燃只要勉为其难地暂且忍住不与凤炽计较,但是,他一肚子火无处发落,总归是要寻个出气筒。   凤燃重重挖了月见微一眼,然后视线落在了那团灵火上面。   那团灵火看到凤燃,表现得比见到月见微更加激动,不停地膨胀开来,鬼脸变化,恨不得嗷呜一口便将这只凤凰给吞了下去。   凤燃眼眸一凛,有几分错愕,道:“梧桐神火?”   虽他声音低,似是喃喃,但仍是让周围的人,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月见微更是心波荡漾,眼珠子都更是亮了几分。   原因无他,梧桐神火乃是上古十大神火之一,诞生于梧桐神木之中,据说是一道天雷劈下来,又受到了凤凰一族长年累月的蕴养,才形成的一团天地异火。   这梧桐神火外形看起来是火,实则本质上是一段燃烧着的梧桐神木,因着来历不俗,所以兼有木、火、雷三重属性,着实是一块不可多得的圣品。 第173章 抢夺之争   月见微早就想要弄个合适的弓臂,奈何一直都寻不到和凤凰筋弓弦相匹配的材料,如今见到了这梧桐神火,他自然动了心思。   月见微对墨沧澜道:“大哥,我想要那个木头。”   墨沧澜道:“好。”   凤燃回头,轻蔑地一勾唇角,道:“异想天开,区区凡夫俗子,竟是敢打我族圣物的心思,也不怕造了天谴,被这梧桐神木给烧成灰!”   说完,凤燃竟是直接展开双臂,朝着那团灵火飞了过去。   虽说灵火出不来,但不代表人进不去,否则,林家和孤渊家就不会一下子折损那么多弟子在这灵火手中了。   凤燃一入那无形禁制,梧桐神火便咆哮着朝他扑了过来,那样子,像是要将他给烧成灰烬似的。   凤燃却不以为意,掐了个法诀,用更强烈的火力朝着灵火攻了过去,微蓝的火焰瞬间便将那团灵火给包裹起来。   灵火不停地拼命挣扎,发出了刺耳的叫声,火为绳索,却又将其牢牢束缚,眼看着这团灵火的气焰,竟是逐渐降了下来,就要被凤燃给降服。   林子蒙和林娆对视一眼,同时看出了彼此的意思。   他们等了这么久,怎可能心甘情愿为他人作嫁衣裳,将这灵火和七杀琴给拱手相让?   只见林娆突然扔出了一只莹绿色的虫子,那虫子体积不大,但振翅的时候却产生一种波动,扰得人心神不宁,也不知究竟是什么东西。   虫子径直朝着凤炽飞了过去。   凤燃道:“哪儿来的杂虫!”   说着,他一巴掌便朝着虫子拍了过去,掌风之中还夹杂着火焰,眼看着就要将虫子给烧成灰粉,却不料,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那虫子一口便将火焰悉数吞入腹中,又朝着凤燃狂喷一口已经显白的火焰,凤燃避之不及,袖子一下子就被烧着了,凤燃马上退避三舍,将整条袖子扯下,然而他的手臂上面,已经留下了被火焰灼烧的痕迹。   凤燃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原本白玉无瑕的手臂,片刻之后,才“啊啊啊啊”地惨叫出声,险些还哭了出来。   三位小弟见状,也都面色如土,显然也是吓着了。   凤炽也脸色微变,疾步走上去,抓起了凤燃那只手上的手臂看了两眼。   凤燃哇的一声哭出来,道:“什么鬼东西,怎么连凤凰神火都不怕,我从小到大,还没被烧伤过!”   凤炽眼瞅着这伤没什么大碍,凤凰毕竟是火性,就算被烧着了,很快也会恢复,凤燃这般像是受了什么重伤的样子,绝大多数是吓住了。   凤炽便放下了凤燃的胳膊,道:“那是你见识太少。”   凤燃一听,更是伤心欲绝,又是气恼,瞪着凤炽说:“小杂种,你会不会说话啊?你没看见,我都受伤了吗?还不快给本少爷上药!”   凤炽望着凤燃那张梨花带雨一脸委屈却又凶狠的脸,只觉得这只凤凰着实让人生出一种想要毁灭的冲动——他有时候会想,若是这么个骄傲的凤凰,被打入深渊满目惶然的时候,又该是怎样一副光景。   凤炽却冷冷扫了他一眼,道:“我只是来确认一下那团灵火的等级,想来凤燃少爷身上带着的伤药,要比我的,好用多了。”   凤燃:“……”   月见微却是从头到尾都懒得理会凤燃,因为林娆带来的那只虫子,已经在伤了凤燃之后,张口先是吞噬了凤燃的凤凰神火,似乎那团梧桐神火对那虫子而言,根本威胁不到什么。   而林子蒙已经趁着虫子和梧桐神火纠缠不清的时候,打算伺机而动,将七杀琴给拿出来。   月见微怎能让他如愿?   一条火红色的鞭子从后而发,倏然缠住了林子蒙的脚踝,月见微稍一用力,便将人往后拉扯了几分。   林子蒙见状,腾然大怒,道:“月见微,你不想活了吗?”   月见微一跃而起,收回鞭子朝着那灵火扔出了白胖子,脸上却笑嘻嘻地说道:“想活想活,但更想要那七杀琴,看来,林少爷身上的确藏着不少好东西,就是不知道,那被骗走了的孤渊家六皇子,知道之后会是个什么想法。”   林子蒙脸色阴沉,恨不得将月见微给掐死了事,旁边孤渊家的三位侍卫,表情都不大好看,显然是看出了什么。   林子蒙气势越发迫人,表情也越发狠厉,拿出了一把长剑,道:“既然你不知好歹,那我也不必再手下留情了。”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剑就朝着月见微投掷出去,速度飞快,堪比暗器,月见微虚晃一招,脚下散出虚影,绕过了这把长剑,却是下一秒钟便听到了墨云泽惊呼声——   “小心后面!”   月见微见多识广,自然知道林家的剑招多为虚实结合,前面眼睛看到的,不见得是本源,极有可能只不过是个虚影罢了。   月见微修为比不得林子蒙,但战斗意识和战斗经验却比他强的太多,只见月见微身子一转一旋,六道从后面袭来的坚硬便已经被他错了过去。   林子蒙露出了一丝错愕之色,显然没想到月见微竟是能躲过他的绝招。   月见微站稳了身体,拍了拍心口,道:“哎呀,吓死小爷了,沧澜哥哥,我不和他打了,还是让白胖子直接上吧!”   墨沧澜默默收回了手中的冰气,将白胖子从玄冥空间召唤出来。   白胖子原本蔫不拉几,满脸困顿,一动不动地躺在墨沧澜手心里面装死,满是对月见微不许自己喝灵水的不满。   然而,当白胖子看到那团灵火,还有那只正在吞着灵火的虫子时,竟是一下子精神起来,嗖的一下子便飞到了灵火旁边。   月见微躲过了林子蒙的一击,叫道:“白胖子,你若是敢输,我就把你切成八十一截喂狗!”   白胖子:“……”   许是受到了性命攸关的威胁,白胖子猛然爆发出了强大的气势,嗷呜一口竟是将那只灵虫给直接吞到了肚子里面去。   林娆险些窒息,失声叫道:“那是什么鬼东西?我的噬火灵虫!,你赔我噬火灵虫!”   白胖子吞了噬火灵虫,一双黑豆似的眼睛,一下子变成了幽绿色,长开大嘴继续朝着梧桐灵火冲了过去。   梧桐灵火感受到了被白胖子支配的恐惧,当即便在整个空间里面四处逃窜,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逃跑的路线毫无规律可言,周身火焰险些将林子蒙给蹭着。   林子蒙脸色难看至极,看着那唾手可得的七杀琴,再看站在面前一副胜利姿态的月见微,拳头死死地捏住,指甲几乎掐入手心。   灵火虫的等级,端比他们悉心养出来的噬火灵虫高出不止一截,已经显而易见,灵火虫乃是月见微所养,必然不会伤他,既然如此,他林子蒙今日势必拿不到那七杀琴了。   林子蒙阴狠地盯了月见微半晌,才咬牙切齿地说道:“月见微,墨沧澜,你们整个白雪境,我林子蒙今日算是记在心里了,你们敢抢七杀琴,便最好有那个本事,活着用它!”   月见微露出了挑衅般的笑容,勾着一边唇角,凉凉说道:“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纵然来日这七杀琴被旁人抢了,也没你林家什么事情——林少爷一路走好,我就不送了。”   林子蒙:“……”   他算是彻底和月见微结仇了。   林子蒙落在了地上,对一脸惊恐未定的林娆说道:“我们走。”   林娆虽然不大情愿,但是看着林子蒙那难看的脸色,便乖乖选择随他一起离开。   宋归晚看了眼墨沧澜,再看了看月见微,露出了几分担忧之色,叹了口气也随着林家人一起走了。   出了陨星坑之后,林娆心疼又愤怒地说道:“二哥,我的噬火灵虫,好容易才养这么厉害的,竟是被那贱人的一条虫子,给一口吞了个干净,我咽不下这口气!”   “你咽不下这口气,难道我就能咽得下了?”林子蒙看了林娆一眼,脸色仍是难看的要命,道:“我也说了,我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们,既然我们得不到,他们也别想轻易拿到手,这秘境之中,想要七杀琴的修士,数不胜数,我倒要看看,他们究竟能否活着将七杀琴,带离远空古境!”   林娆露出了气恼之色,眼眸一眯,道:“二哥,不光是那群人,还有林夕瑶这个贱人,也决不能轻易放过她。”   林子蒙点点头,道:“林夕瑶身为林家人,却是胳膊肘往外拐,和我们本家作对,这次,将她逐出林家大门,已经势在必行了!”   说着,两人便率领林家众人,离开了这已经没有价值的地宫。   ………………   白胖子将梧桐神火追得像是个逃命的丧家之犬,一前一后在禁制空间之中窜了上百圈,梧桐神火最终才被白胖子给一口吞了一半的火焰。   梧桐神火气焰瞬间消失,萎靡不振地“啪嗒”落在了地上,成了一根燃烧着细弱火苗的梧桐树枝。   白胖子洋洋得意心满意足地飞回了墨沧澜的手心中,不停地扭动着自己肥硕白胖肉呼呼的身子,一边打着饱嗝一边撒娇,那模样倒有几分像是月见微凑在墨沧澜身边亲亲抱抱举高高的样子。   月见微冲过来,一爪子将白胖子拎了起来,禁制任何妖兽对墨沧澜撒娇,就算是虫子也不行!   白胖子对着月见微,露出了一嘴尖尖的獠牙,还想要冲他喷火,却被月见微一爪子捏住了嘴巴。   月见微冷酷无情:“你闭嘴。”   白胖子:“……”   月见微跳到下面,捡起了那根还散着微弱小火苗的木头。   这梧桐神火果然不愧是造化之物,拿在手上便感觉到沉甸甸的,颇有质感,里面蕴含的火灵之气汹涌磅礴,若是能够炼制成一根弓臂,定然能将月见微的风火箭,发挥出数倍之效。   月见微施施然地将这梧桐神火给收入囊中,旁边正在给自己疗伤的凤燃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满脸不爽地瞪着月见微。   没了灵火,这里也算是没什么危险了,墨沧澜便将七杀琴捡了起来,单手抱在怀中,另一只手轻轻拨了几下琴弦。   琴弦发出了深沉悠远的响声,回荡在整个地宫之中。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这七杀琴之上。   墨沧澜抚摸了片刻,道:“这七杀琴该如何使用,还是要好生琢磨一番,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行离开吧。”   三位孤渊家的侍卫,已经将墨沧澜取得七杀琴的消息,通过法宝传递给了孤渊长恒,不过,孤渊长恒得知墨沧澜得了七杀琴,倒是松了口气,毕竟,他从来不将白雪境放在眼中,且他从未经历过百年之前墨沧澜一人惊艳整个大陆的时代,自然对墨沧澜轻视几分。   落入墨沧澜手中,想来也更好争抢。 第174章 七杀琴   地宫之外。   不少修士都聚集在了沼泽地周围。   “你说,墨沧澜得到七杀琴的消息,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应当是真的,否则,谁会冒这种风险,引得所有修士,都朝着此处追来?”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七杀琴已经三千年不曾问世了,若是真的在这远空古境之中,倒是最为值得争抢一番的圣物。”   “墨沧澜,这个名字,我怎么觉得听起来无比耳熟?”   “墨沧澜你都不知道,还在苍茫大陆混个什么劲儿?他可是那位百年之前让整个苍茫大陆所有同辈修士都被打压地一句话也说不出的那位强者,后来许是遭了天谴,一下子成了个废人……”   一个身着白袍握着长笛的修士眯了眯眼睛,露出了几分狐疑之色,道:“但是,前几年听说他不知得了什么奇遇,竟是已经恢复正常,没想到,修为也连带着恢复了。”   站在他身边的那位身着碧衫的修士望着他,道:“师兄,要我看,墨沧澜的修为并未恢复如初,他当年既然已经是归元神宗的一峰之主,修为至少也在玄阶凝丹境,这远空古境,只能够玄阶六重之下的修士才可进入,可见他修为并不如以往,要知道,当年他才二十岁,修为已经只比归元神宗首峰峰主,破丹境大能暮云长峰主了啊。”   白衣修士先是唏嘘了一声,紧接着便笑道:“如此甚好,那我们也不必有什么后顾之忧,该抢便抢,这七杀琴,可是阁主点名道姓要的法宝,岂可落入他人之手?”   这一白一碧两位修士,修为皆是玄阶六重,相较于墨沧澜如今仍是玄阶三重,自然高了不止一星半点,争抢到手的几率,也是在场所有人中最高的。   旁边的密林之中,林子蒙和林娆看着那些三五成群围在沼泽周围的各路修士们,禁不住同时露出了心满意足报复得逞的表情。   林娆笑道:“没想到,有这么多人都对七杀琴感兴趣,墨沧澜和月见微他们,此行必然有去无回。”   林子蒙点了点头,道:“敢和我林家人作对的,没人会落得好下场。”   林娆定睛一看,竟是看到了沈朱泽和箫如笛两个人,便说道:“聆音阁的人也来了,而且这两人,都是玄阶六重,看样子,月见微他们这次是插翅难逃了。”   聆音阁行事虽然低调神秘,但五家十二派中,唯有聆音阁里面并无玄阶之下的修士,习练的功法也与众不同,想要争抢什么,还从未失败过。   看到聆音阁的两位精英也在,林子蒙和林娆,更是放心了。   他们得不到的,墨沧澜也别想得到。   …………   墨沧澜一行人,在离开地宫三层之后,并未第一时间离开,而是在之前并未探究的二层停留了一段时间,二层空旷无物,没寻到什么特别的好东西,但是,这里面有一间神秘的屋子,走进去之后,灵气极为浓郁充沛,竟是外面的十倍。   月见微等人当机立断,选择接下来的时间,便在这里面修炼。   凤燃也不知道想些什么,居然没有离开,非要死皮赖脸地混在月见微等人的队伍里面,总是充满幽怨地盯着月见微。   月见微有些心里发毛,对凤燃说道:“你成日盯着我看做什么?像是我做过什么对不住你的事情似的,我可是有夫之夫,是良家子,你莫要往我身上泼脏水。”   凤燃像是被踩住了尾巴,蹭的一下子便跳起来,炸毛说道:“本少爷如此英明神武,眼光超群,怎可能看上你?你莫要往自己的脸上贴金,你面目丑恶,修为低下,品性恶劣,哪里值得我看上了?”   月见微不甚在意,反而松了口气,说:“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所以日后,你还是莫要成日盯着我看了,搞得咱们两个都尴尬,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看上我了。”   凤燃:“……”   凤燃飞快地朝着面色不善盯着他的凤炽看了一眼,接着炸毛,道:“谁那么瞎,会以为本少爷能看上你一个区区人类?还有你,一个杂毛凤凰,也敢在本少爷面前撒野,待到回了梧桐神岭之后,你看凤皇会如何惩罚你!”   凤炽面无表情说道:“我不打算回去了。”   凤燃一愣,猛然跳了起来,道:“你说什么?”   凤炽抱臂而立,不再理会凤燃。   凤燃连忙走到凤炽身边,瞪着他说:“小杂种,你再把刚才的话,给本少爷重复说一遍?”   月见微看不得有人欺负凤炽,便凉凉说道:“你该不会是耳朵聋了吧?果然是年龄大了,耳朵也不好使了,我们家阿炽说了,他日后打算跟我混,不再与你们这群杂毛鸟混迹一团了,以免沾了满身鸟屎味儿,你听不懂吗?”   凤燃顿时大怒,道:“你敢说我们凤凰是鸟屎味儿?你怎么这么恶心,满嘴都是这种腌臜物?”   月见微问道:“你们凤凰,难道就不是鸟了吗?”   “……”   “鸟难道不会拉鸟屎吗?”   “……”凤燃满头黑线,道:“我早就已经辟谷了。”   凤燃愣了一下,又觉得哪里不太对,晃了晃脑袋,道:“不对,本少爷为何要和你讨论这种腌臜事情?”   说完,凤燃便冷着一张脸,对着凤炽说道:“小杂种,你私自离开梧桐神岭,跑到这远空古境便就算了,你竟是想要背叛凤凰一族,这可是大逆不道之事,若是凤皇知道了,定要严惩不贷,你可想好了。”   凤炽是个倔孩子,他一旦做了决定,就难以被人改变。   凤炽亦是冷冷说道:“我不会回去的。”   凤燃重重地一脚踹在了石头墩上,一时间,土石崩裂,吓得月见微险些跳了起来。   踹完之后,凤燃怒气冲冲地走了。   月见微拍着胸口,道:“阿炽,他脾气可真差啊,吓死我了。”   凤炽看着那崩裂的石头,点点头道:“他脾气,向来不好,在凤凰一族中,他地位也比其他凤凰高上不少,不只是因为他一母同胞的姐姐,乃是如今的凤后,还因他得到的返祖传承,乃是同辈里面最厉害的,凤燃可是下一代内定的凤皇了。”   月见微自然知道这些凤凰一族的密事,上辈子,凤炽便是他的阿弟,但是如今再听闻这些话,月见微只觉得品出了其他的滋味儿来。   “凤燃好像,挺舍不得你离开凤凰一族的。”月见微笑道。   凤炽不以为意,道:“我走了之后,他就没有可以明目张胆欺负的人了,当然舍不得。”   月见微:“……”   他往旁边一撇,便看到了马上游移目光往别处看去满脸气鼓鼓的凤燃。   月见微禁不住乐了,他怎么觉得,凤燃这小子其实还挺在乎凤炽的?   只不过,这表现的法子,似乎不太对,而且,怕是凤燃他自己都是个二愣子,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对凤炽究竟是个什么心思,便就光会欺负人家。   月见微幸灾乐祸地笑了两声,没打算将自己的猜测告诉凤炽。   毕竟,他看那凤燃哪哪儿都不太爽,这小子,根本就配不上他家凤炽。   墨沧澜的修为,很快便升到了玄阶四重。   玄阶四重,乃是合灵境初阶,意味着已经有了和玄阶四重到六重所有修士一战的能力。   不过,虽然如此,墨沧澜和月见微仍是决定继续在这里修炼,毕竟他们手中拿了这远空古境最大的秘宝七杀琴,不难想象,泥沼外面有多少人在等着他们。   而且,这密室之中,灵气充沛,修炼起来如鱼得水,月见微炼制了不少丹药,墨沧澜摸索着七杀琴的用法,半年之后,他成功与七杀琴契约。   七杀琴至此,正式成为墨沧澜的法宝。   当然,日子也不算平静,墨沧澜等人不出去,旁人便想着法子打算进来,只是这密室似乎不易查找,里面又有不少暗藏的危机,不少修士在地下一层的时候,就已经被阻止了去路,渐渐地,想要来地宫围堵墨沧澜等人的修士,便越来越少了。   转眼之间,离开远空古境的日子渐渐逼近。   月见微的修为已经提升到了玄阶三重境界,墨沧澜到了五重,已经隐隐之间触碰到了六重的边沿,只需临门一脚,便能够顺利到达合灵境巅峰。   如此一来,再加上那七杀琴的加持,就算是遇上玄阶六重的修士,墨沧澜也不担心什么,自认为能够保得身边人安全。   “沧澜哥哥,这七杀琴用起来,可还顺手?”月见微凑到墨沧澜身边坐下,好奇地盯着七杀琴。   七杀琴里面暗藏万物剑、傀儡线、渡厄伞三种隐藏法宝,皆是由七杀琴变化出的武器模样,然而墨沧澜上辈子不良于行,月见微之前只见过墨沧澜用七杀琴原型的模样御敌。   墨沧澜点了点头,道:“契约七杀琴之后,便能得到里面一本《七杀琴谱》,七杀琴谱里面暗藏玄机,蕴藏有杀阵、生阵、困阵等等数种以琴音成阵的秘法,我如今虽不能说已经悉数掌握,但扰人心智、乱人真气还是能勉强做到。”   “那万物剑、傀儡线和渡厄伞呢?”月见微眼巴巴地看着七杀琴。   墨沧澜一挑眉,看了眼月见微,道:“你这小孩子,懂得倒是不少。”   月见微:“……”   他险些忘了,七杀琴的这些隐匿法宝,寻常人是不知道的。   不过,月见微自然与旁人不一样。   他笑了笑,道:“我来自紫泽仙陆,自然知道的比旁人多一些。”   墨沧澜也只是随口一问罢了,并不深究,握着七杀琴,不知施了个什么道法,那把通体漆黑琴弦为金的古琴,竟是直接变成了一把黑色底子描着精细金色纹络的大伞。   这伞上面的纹络,细细看来,便能发现特殊之处,它们并非只是为了美观,更是蕴藏着无穷无尽杀意的法咒,端是合拢着,便能让月见微感到森然寒意。   再一变换,又成了一把剑的模样。   这把剑,从外观上看起来,倒是没有任何特别之处,月见微瞅了半晌,才有些失望地说道:“看起来,也是稀疏平常,排不上名剑榜前五十。”   墨沧澜便笑了,道:“名剑榜前五十,谈何容易?那些剑全部都是颇有来历,而七杀琴的杀招,都已经在琴音和渡厄伞之中了,这把剑的用处,不在于杀力。”   月见微撇撇嘴,道:“不能杀人的剑,有什么好用的?” 第175章 抢人   “方才还说你见识广博,这就又当井底之蛙了。”墨沧澜从空间之中拿出了那根被降服的梧桐神火木头,念了个法咒,只见他手中的这把万物剑,居然变成了那木头的样子,看起来,和梧桐神火竟是毫无差别!   月见微:“!!!”   他眼睛都瞪大了,伸手便去抓那万物剑,一摸上去,爪子就被熊熊燃烧的火焰给烫了一下,他禁不住好奇地转来转去,道:“这也太厉害了吧,万物剑,竟是能够复制万物,只是不知道,可否能代替这所复制之物,发挥效果?”   墨沧澜收起了万物剑,又转而捏起了一张符纸,复制出来,倏然点燃了那符纸,顿时,整个密室之中灯火通明。   “若是不能用,那又何谈效果?”墨沧澜悠然一笑,看着燃尽之后,又恢复原形的万物剑,道:“这万物剑所能复制的东西,全看使用者修为如何,以我如今的修为,宝器倒是无妨,且能发挥相等的效果,但若是到了梧桐神木这种级别,便只可复制,徒有其型,却无法发挥功效,且等级越高,维持功效的时间就越短。”   饶是如此,月见微也禁不住咂舌感慨:“这种法宝,也太作弊了吧,若是被外面的人知道,必然更是会拼尽全力争抢。”   墨沧澜道:“所以要藏好啊。”   月见微暗中思忖:那林家人若是早知道七杀琴中的万物剑能有这种逆天效果,应当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和他们争抢,林子蒙肯定身上还有其他法宝藏着掖着没拿出来用,他定是掂量之后,觉得七杀琴不如那法宝重要,所以才继续藏着。   当然,也有可能是打定主意,在出去之后寻机会争抢法宝。   不过,不管林子蒙如何作想,这七杀琴,如今已经彻底成了墨沧澜的囊中之物,绝不会轻易再让旁人给夺走。   但让月见微在意的,并非林家人,对他而言,从上辈子来看,林家就像是会咬人的狗,汪汪汪的叫几声虚张声势吓唬人或者闹得人尽皆知,也就罢了,成不了什么气候。   月见微在意的,是被墨沧澜暗中阴过一次的聆音阁。   聆音阁顾名思义,便是以器乐当做武器的门派。   虽然听起来文雅高端,但实际上,聆音阁做的是买卖人头的生意,他们算是个杀手组织,但凡有人想要买凶杀人,找上聆音阁准没错。   聆音阁的阁主是个神秘的男人,他深居简出,鲜少有人知道他的容貌,饶是月见微上辈子和聆音阁阁主打过照面,也只是远远一瞥罢了,从未正面交锋。   倒是墨沧澜能从聆音阁阁主手中抢过七杀琴,定然和他打过不少交到。   可是,那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墨沧澜又不复记忆,月见微总不能去问他还记不记得聆音阁阁主的样貌了吧?   样貌什么的,倒是其次,月见微隐约记得,那位聆阁主,是个狠人。   他想要的东西,必要拿到手才肯罢休,他想杀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的,而现在,聆音阁阁主最想要的东西,便是七杀琴。   月见微便问道:“沧澜哥哥,你之前不是派人去暗中调查聆音阁了么,可有查出什么来?”   聆音阁啊……   墨沧澜微微眯起眸子,道:“背景莫测,实力雄厚,里面每一位阁中弟子,皆为玄阶三重修为以上,行事作风很是神秘,弟子们平日鲜少出门行走,多是接了杀令,便要去执行任务。”   说到这里,墨沧澜看着露出了凝思之色的月见微,道:“之前我说我怀疑他们和紫泽仙陆有牵扯,如今基本上,已是能够确定,我派去的影卫,发现孤渊世家竟是直接派了有实权的皇子,去和聆音阁谈判,事后,却是满脸惶恐地离开了聆音阁大门,那三皇子,还在阶梯上险些摔倒。”   月见微蹙了蹙眉,道:“这也不能说明,他们就是紫泽仙陆的背景吧?”   “若单凭这个,自然无法决断。”墨沧澜道:“之后,我派去的影卫跟踪三皇子的时候,听他与身边人谈论,说起了紫泽仙陆、皇朝之类的话,虽具体并未听清,但指向却是明确。”   月见微露出了若有所思之色。   若是聆音阁有着紫泽仙陆的背景,那的确不好对付了。   月见微道:“难道,丹药被调换之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吗?”   墨沧澜道:“只能不了了之了。”   月见微:“……”   墨沧澜接着道:“聆音阁对七杀琴,也甚是感兴趣,此次也派了两位修为已经在玄阶六重的弟子过来,一个名为箫如笛,一个名为沈朱泽,这两人,一个擅长使用笛子,一个擅长使用琵琶,手中都有不少人命,不好招惹。”   月见微想了想,道:“若是,我们能够直接离开远空古境,就再好不过了。”   这段时间,墨沧澜释放了彼岸蝶离开地宫,去外面探看情况,这一看才知道,都隔了这么久,居然还有不少修士,不死心地围攻在沼泽地外面,认准了墨沧澜等人仍是藏在这里,只等着他们一露头,便一拥而上,杀人夺宝。   这其中,便有沈朱泽和箫如笛两人,且不乏修为在玄阶六重的修士,若是只有那一人两人倒也罢了,但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还尽忠职守地守在外面,只盯着那寥寥几人,想也知道,若是正面抗衡,必然得不偿失,自投罗网。   然而,偏偏墨沧澜又知道,若是修为并未超过玄阶六重,硬是被这远空古境直接弹出去的话,势必是要先来到地面上,进而才能离开远空古境,这件事情,虽并无人告知他,但得了七杀琴之后,上面残留的消息,便已经潜移默化进入了墨沧澜的脑海之中。   可是,时间所剩无几,墨沧澜想要突破六重,基本上是绝无可能。   月见微便去和凤炽商量,又询问林夕瑶可有什么好法子。   林夕瑶扫了他一眼,道:“我当是你天不怕地不怕,现在竟也知道躲着走了。”   月见微甚是不认同,道:“我这可不是怕什么,就是懒,能不打架最好,大家都相安无事,和平共处,岂不是妙哉?”   林夕瑶信了他的邪。   这时,一直不受待见却又死皮赖脸非要跟着月见微一行人的凤燃走了过来。   凤燃露出了几分骄傲之色,道:“想要从这里直接出去,又有何难?”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最不受待见的凤燃。   凤燃哼了一声,道:“本少爷手中,有一叠传送符,能够轻而易举便将人传送到千里之外的地方去,拿着符箓,只需要先捏一张,来到外面,再捏第二张,便就瞬息万里离开远空古境了,这衔接的过程中,外面的人只会看见大家一闪而过的身影,却是追踪不到的。”   月见微一听,腾时便惊喜不已,看着凤燃也顺眼了几分,道:“既然如此,不如拿出来给大家用用?”   凤燃斜了月见微一眼,道:“做你的春秋大梦去,除非,你让凤炽跟我乖乖回去凤凰神岭,否则,我不会拿出来给你用的!”   凤炽露出了几分厌恶之色。   月见微苦口婆心道:“你既然不喜欢阿炽,处处刁难他,为何非要执着于让他和你回梧桐神岭呢?你长姐看他不顺眼,你看他亦是不顺眼,那个什么凤皇的,更是没个当爹的样子,他若是跟了我们走,便就再也不会碍你的眼了,这岂不是一举两得之事?”   凤燃白了月见微一眼,道:“你一个外人,懂什么?本少爷懒得与你解释,反正,本少爷的话都已经放在这里了,若不然就立誓,让凤炽随我们走,若不然你们就再自行想办法,反正,外面想要杀你们的人,可是多如牛毛,你们自己掂量着轻重!”   凤燃说这些话的时候,倒是颇有凤族储君的风范,再加上他眉目凌厉容貌美艳,倒是别有一番味道,然而落在了月见微眼中,就化作了两个字——   “欠揍!”   月见微眯了眯眼睛,危险地一勾唇,道:“我们自己想办法,便就自己想办法,你可别后悔。”   凤燃:“……”   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大家给我扒了他的皮!”   果不其然,月见微一声令下,众人便朝着凤燃围了过去,就连年龄不小的林夕瑶都下手将凤燃给绑了起来,林夕瑶一边绑一边还吐槽自己:“哎呀呀,本小姐都是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居然还要欺负一个小崽子,日后你们谁都不准说出去,否则本小姐绝不会放过你们!”   墨沧澜:“……”   凤燃叽哇乱叫,头上的发饰也乱了,衣服也皱了,一边被月见微挠着痒痒肉搜刮全身上下的宝贝们,一边骂着站在旁边看热闹的凤炽,道:“你个没眼见的小杂种,你还不过来帮本少爷,你信不信,我总有一天要扒了你的皮,烧了你的毛,让你成个秃毛凤凰!”   凤炽只觉得大快人心,露出了一抹讽刺的笑容。   片刻之后,凤燃抱着自己的小衣服,满头发丝凌乱的红着眼睛坐在角落里抽泣,一副被欺负了的良家子模样。   “哎呀呀,还真是宝贝颇丰呢。”月见微倒出了储物袋里面的东西,这其中竟是有不少保命用的符箓、法宝,还有凤凰神岭才有的竹子妖果!   月见微眼睛一亮,便呱唧呱唧地啃了起来,一边啃还一边美滋滋地砸着嘴巴。   凤燃揉了揉眼睛,满是愤恨地瞪着月见微,道:”你给我等着!”   墨云泽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颇为语重心长地说道:“凤燃,你这话,从头到尾我已经听了不下一千次了,你这话,说得多了就没什么威胁效果了,还偏偏浪费口水,要不然,你考虑一下少说几句?”   凤燃更想要哇的一声哭出来了。   旁边三位小弟也满脸尴尬地默不作声,虽然他们在凤凰一族的时候,算是作威作福,横着走都没人管,但是如今形式比人强,凤燃都被那群人整的只能哇哇大哭,他们就别去作死找骂了。   月见微挑拣完,将一些不那么名贵的法宝丹药全都收入囊中,一点都不客气,不过,有几样一看便价值连城的法宝,月见微直接塞了回去,又扔还给凤燃。   “小爷我可真是个大好人。”月见微自夸道:“劫富济贫都不劫到底,还留一些好东西,我真是太心善了。”   凤燃恨不得做出个呕吐的表情来。 第176章 离开秘境   月见微瞅着凤燃那梨花带雨一副被轻薄的模样,道:“我说,你能先把你衣服穿好不?你这样子,搞得好像我对你做了什么似的,你衣服可不是我扒的啊,你可别赖上我,免得我家沧澜哥哥误会什么。”   凤燃顿时变了脸色,气得全身发抖,磋磨着后槽牙道:“月见微,本少爷记住你这个没脸没皮不知礼数的混蛋了!”   月见微点点头,道:“长得好看的人,总是容易让人印象深刻啊。”   凤燃:“……”   凤炽:“……”   墨沧澜勾了下唇角,拿起那一叠传送符,一看便知道是出自邙山派之手,且都是位阶不低效果绝佳的符箓,在这种情况下保命,倒还是可以的。   这一张符箓,可是价值连城,不少修士能得到一张,都不怎么容易,毕竟这符箓炼制起来,很是耗费心神真气,又费时颇长,没想到,凤燃手中居然有整整二十余张,可见凤族是多么财大气粗,实力雄厚。   不过,传送符有个弊端,那就是传送的落脚点各有不同。   墨沧澜给每人分了三张,约好了到时候见面的地方。   林夕瑶道:“我出去之后,便要直接回到宗门去了,那边还有不少事情,需得我出面解决。”   月见微唏嘘了一声,道:“本想着,还能带着林姐姐夺得不少妖兽灵核,能让林姐姐排名靠前一些,但在这地宫里停留了如此之久,除了修为提升,其他没什么好处,还真是有些惭愧。”   林夕瑶却是一笑,满不在意地说道:“那名次与我而言,不算什么,修为才是最重要的,我如今已经触摸到了进阶的瓶颈,想来再闭关一段时间,定能有所突破,倒也称心如意,倒是你们,身负异宝,墨少主名声又盛,只怕是日后,安升不了了。”   林夕瑶在这个密室之中,也得了不少好处,她修为本就不俗,如今更是只差临门一脚,便又有提升的造化,自然心情不错。   更重要的是,林夕瑶从头至尾在旁边看着,便知道墨沧澜和月见微两人,必然是有造化的,能够和他们交好,对自己必然是百利而无一害。   月见微叹了口气,故作无奈地说道:“没办法啊,毕竟沧澜哥哥太厉害了,走到哪里,就被人嫉恨到哪里,想要低调,实力都不允许。”   林夕瑶笑了笑,道:“看来,还是如我这般普普通通,才是最安稳的。”   月见微心道:只怕是普通安稳不了,上辈子那毒寡妇的名声,可不是白叫的,只是,端看林夕瑶如今的模样,绝不像是会做出丧心病狂之事的人,也不知道,她后来都经历了些什么,以至于走到了那种地步。   月见微倒是想要帮她,奈何前因后果都一无所知,只能暂且置之不理了。   …………   三日之后,时隔一年,远空古境终于又一次打开,但这次,众人都只能出,不能进。   “远空古境开了。”沼泽地外,有人激动地说道:“看来,龟缩窝藏在地宫里面的那几个人,势必会被传送到这里来。”   “大家伙快做好准备,待到他们出来的时候,就把人给拿了!”   “……”   “师兄,我似乎,隐隐已经感应到七杀琴的气息了。”沈朱泽露出了几分志在必得的激动之色。   旁边,白衣如雪的箫如笛也眯起了眼眸,握紧了笛子,严阵以待。   月见微捏碎了一张符箓,眨眼之间便已经到了沼泽外面,他虚晃一眼,看到了不下数十位修为在玄阶六重的修士,当即凌空一踏,又捏碎了第二张传送符,在那些修士们尚未反应过来之前,便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众位修士:“……”   方才,好像有一只白耗子跑了出去。   墨沧澜亦是如法炮制,连续捏碎了两张符纸,在众位修士的围追堵截之中,安全消失在了远空古境之中,倒是在他闪现到地宫外面的时候,沈朱泽眼尖地一眼看出了墨沧澜,奈何这传送符速度太快,沈朱泽纵然倾尽全力追踪,也终究是一晃眼的功夫便失去了踪迹。   沈朱泽恨得直跺脚,咬牙切齿道:“可恨,着实可恨,我们辛辛苦苦蹲守了这么久,居然让他们用了几张符纸,就给跑了!”   箫如笛皱着眉头,脸色自然也不太好看,当即说道:“那符箓并非俗物,似是出自邙山派,邙山派少主宋长离,素来与墨沧澜交好,想来这些符箓,是宋长离给的。”   沈朱泽气恼道:“宋长离竟是帮着墨沧澜,与我们作对,区区邙山派,也有这种胆子。”   箫如笛摇摇头,道:“宋长离修为不凡,天赋卓绝,乃是如今符道第一人,有他在,邙山派又如何称得上是区区二字?只怕是再过百年,邙山派就要取代西方天字级宗门的地位了。”   沈朱泽露出了几分莫测之色。   “宋长离素来是个自在之人,归元神宗曾邀请他入宗修行,他却以修为不精且恋家为由拒绝了。”箫如笛接着说道:“旁人恨不得争着抢着去,他却弃之如履,也算是个奇人了。”   沈朱泽眯了眯眼眸,道:“不入归元神宗,便更不容易被掌控了。”   箫如笛轻描淡写道:“但是,这又与我们何干?”   沈朱泽:“……”   箫如笛叹了口气,道:“七杀琴,就这么在眼皮子下面溜走了,你我还是琢磨一下,该如何回去面对阁主的震怒吧。”   沈朱泽有种想哭的冲动。   ………………   “月见微和墨沧澜,竟是跑了。”林子蒙恨恨说道。   林娆也露出了几分失望之色,但很快便振作起来,道:“不过,跑得了一时,跑不了一世,现在,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七杀琴就在墨沧澜和月见微手中,各路强者已经朝着他们追了过去,比我们对七杀琴更执着的强者,可是多得是。”   林子蒙叹息一声,道:“我们也快些告诉族中长老吧,此次进入远空古境,我们收获并不多,长老怕是要对我们失望了。”   别看林子蒙乃是林家嫡脉,但是,林家嫡脉不止他们一家,内斗一样严重,林子蒙和林娆本想着趁着这个机会,让族中人刮目相看,却不料,却墨沧澜和月见微这些半路劫道的坏了计划。   林子蒙如今提起墨沧澜和月见微,便恨的咬牙切齿。   这仇,算是彻底结了。   ………………   经过接连两次的传送符加持,墨沧澜已经瞬息之间来到了千里之外的荒野,但是,因着他察觉到自从出了远空古境之后,便有人锲而不舍的追踪他的身形,墨沧澜便又继续往前行了一段距离才作罢。   然而,很快便有人挡住了墨沧澜的去路。   “小子,想来就是你杀了我那大弟子,夺走了七杀琴吧?”这老道看起来似人似鬼,容貌可怖,浑身散发着沸腾的魔息,俨然是个魔修。   这老道修为要远高于墨沧澜,然而墨沧澜却不见慌乱,淡淡说道:“前辈误会了,我如今的修为,不过是玄阶四重罢了,又如何有那个本事,夺了七杀琴?以前辈的修为,怕是进入不了远空古境,许是听了误传才是。”   魔修却是桀桀桀地笑了起来,眯着眼睛盯着墨沧澜,道:“我徒儿元茂,说得明明白白,是你连续杀了我三位徒弟,墨少主,旁人记不得你这张脸,我枯心老怪可是对你的这张脸,记忆犹新啊。”   墨沧澜闻言,多看了枯心老怪两眼,道:“百年之前,好歹你看起来还是人模人样,百年之后,却是成了这副样子,可见,投机取巧害人的功法,到底是修不得。”   “呵呵,我虽样貌大变,但修为却已经是灵心境巅峰,若非你下令,关押我数年,我如今又如何会变成这副模样?墨沧澜,没想到你竟是还能活下来,不过,你的好运,到今天便至此结束了!”   百年之前,他还是归元神宗弟子,对墨沧澜也甚是仰慕,但就是因为他修炼的时候走火入魔,生吃人心被墨沧澜发现,便毫不留情面地打入了牢笼之中,连翻身的机会都不留,从那之后,他便誓要让墨沧澜,付出代价。   枯心老怪露出了怨毒之色,手中拿出了三把阴风阵阵的阴魂幡,阴魂幡兀自成型,竖着插在地上,形成了个巨大的等边三角形,将墨沧澜围困其中。   阴魂幡很快便释放出了魔息,铺天盖地遮天蔽日,整个天穹都变成了被阴云笼罩的黑色,其中又有不少被炼化成傀儡的鬼魂,穿梭其中,同时朝着墨沧澜杀了过来。   墨沧澜迅速翻身,一手拿着七杀琴,另一只手在上面拨弄了几下,杂音阵阵,扰人心智,不少已经快到他面前的阴魂,都被琴音弹开,像是扰了它们的正常感知似的,不少阴魂都开始跌跌撞撞。   “果然是七杀琴!”枯心老怪露出了贪婪之色,亲自下场来抢夺那七杀琴,墨沧澜却是一转七杀琴,将其变成了三张阴魂幡,如法炮制地朝着地上插去。   数只阴魂同时朝着枯心老怪围了过去,枯心老怪被突如其来的变化给震了一震,就在这迟疑的瞬间,墨沧澜已经捏碎了第三枚符箓,彻底消失在了老怪眼前。   枯心老怪再朝着那多出来的三个阴魂幡看去,哪里还有踪影?   枯心老怪腾时气恼不已,死死捏着拳头,咬牙切齿道:“墨沧澜,我定要让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   “墨沧澜的确是出山了,远空古境历练,不少人都亲眼看见了他。”一间酒楼之中,不少人都在谈论远空古境的奇闻异事,这其中,最令人津津乐道的,自然是墨沧澜无疑。   “墨沧澜又是哪个呀?我怎么,就没听说过他?”一个小孩问道。   旁边那修士道:“说起来这个人,近年来提起的少了,但百年之前,他可是人人乐道的绝世高手,原本,他那张脸,都足够让人惊艳了,谁知道,他那修为天赋,完全艳压了那张脸,以至于无人敢拿他容貌做文章。”   “听说,那墨沧澜可是一出山,就从林家和孤渊世家手中,夺走了七杀琴,招惹了不少人,如今还在被人追杀,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招惹林家和孤渊世家算什么,最让我佩服的,是他居然同时还招惹了凤凰一族,你没看见门口挂着的悬赏么?那可是凤凰族发出来的,看那架势,不死不休啊。” 第177章 重聚   “什么鬼,墨沧澜这人,又如何招惹了那群祖宗?”   “听说,是他轻薄了凤凰族的一位公子,似是扒了人家的衣服……”   “嗬,这么不怕死?凤凰族的那些人,岂是好招惹的?”   “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但问题是,我以前怎地听说墨沧澜有个未婚妻,是个女子,他何时转性喜欢男人了?”   “……”   来到云溪城的月见微原本正在有一下没一下啃着妖果,此时听闻这些窃窃私语,顿时黑了脸,将妖果往盘子里一扔,拍了下桌子,道:“岂有此理!这群凡夫俗子,怎么可以这样诋毁我家沧澜哥哥?”   墨云泽撩了他一眼,继续旁若无事地大快朵颐,顺便说道:“说两句又不会掉块肉,再说了,我大哥的确转性喜欢男人了,我都还没说什么呢。”   月见微:“……”   他怎么发现,这小子突然变得油嘴滑舌了?   月见微趴在桌子上,幽怨地说道:“都已经过去五日了,沧澜哥哥居然还没到云溪城,他该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吧?”   墨云泽抬起脑袋,满脸黑线,道:“闭上你的乌鸦嘴,我大哥吉人自有天相,绝不可能出什么事情。”   月见微扁了扁嘴巴,一脸忧心忡忡地说道:“这地方是沧澜哥哥定下来的,他比我们都更认路一些,连你都能找到这里,他总不会是迷路了。”   墨云泽点头,道:“我大哥,自然是认得路的。”   闷头吃饭过了片刻,墨云泽猛然抬头,盯着月见微道:“什么叫做连我都能找到这里?”   月见微:“……”   旁边的人又开始说起墨沧澜和七杀琴的事情了,不过现在他们所说的,更多乃是七杀琴这么把超神武器。   “孤渊世家、聆音阁放出了风声,高价回征七杀琴,虽并未对墨沧澜等人做出追杀令,但这效果,堪比追杀令了。如今,据我所知,八方强者但凡有些想法的,都已经前去寻找墨沧澜了。”   “七杀琴,为何会引得这么多家族宗派,争相竞逐?我听说,这可是把不详的超神武器,当年寒无双拿了它,不也落得个死无全尸的凄惨下场?”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但凡牵扯到“超神武”这三个字的,纵然是寓意不详,又有何妨?”   “反正,不管怎么说,墨沧澜这次重现苍茫大陆,才一出现便引得如此腥风血雨,只怕是日后不好过了啊。”   “……”   月见微捏着那枚能够进入墨沧澜玄冥空间的玉佩,禁不住心头有些焦躁不安,这玉佩虽然能让月见微隔空就进入空间,但也是有距离限制的,百里之内倒也还好,若是再超出许多距离,就不用多想了。   因着被人追杀,月见微一行三人,都稍作乔装打扮,就连墨云泽不离身的那只长耳兔子富贵儿,都别月见微给剪秃了毛,佯装自己换了个品种。   又过了两日,墨沧澜总算是出现在了云溪城中。   月见微见到墨沧澜,恨不得黏在他身上就不下来了,惹得墨云泽频频侧目,露出了几分看着“小妖精”的眼神。   “路上耽搁了一段时间。”墨沧澜言简意赅,带着月见微等人进了屋子,道:“我一出来,就被魔修给盯上了,那魔修以前与我有些过节,我又在秘境之中,杀了他两个弟子,他对我自然恨之入骨,出手便是杀招。我不敢掉以轻心,就跑得远了一些,耽搁了时间。”   月见微一听,当即便皱起了眉头,问道:“哪儿来的魔修不要命了,竟是敢寻你的麻烦,杀了他两个弟子,难道是那蛇蝎女人和蠢笨如猪的家伙?”   墨沧澜点头,道:“正是这二人,还有,他大弟子当是荀鹤荣,倒是死在了琼川真人手中,但若真的算起来,也能算到我们头上。”   月见微眼珠子一转,道:“看来,他们身上有能够从秘境之中往外传递消息的秘宝,否则,里面的事情,外面不可能知道。”   墨沧澜甚是认同,道:“的确如此。”   墨云泽见到墨沧澜只顾着和月见微说话,颇有些不爽,便插嘴道:“大哥,你这些天不在,没听到现在这些人都怎么说你的,他们居然诋毁你,说你占了那只落毛凤凰的便宜,所以才引得凤凰一族追杀!”   墨沧澜:“……”   他这一路上只顾着逃命,还真没听说过这种事情。   墨沧澜看了眼凤炽。   凤炽一脸无辜,也觉得颜面无光,道:“这话我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但肯定不会是凤燃,他那个人,最要面子了,定是以讹传讹罢了。”   墨云泽打量着凤炽,道:“说起来,咱们真的要带着这只凤凰崽子啊?现如今,追杀我们的人已经够多了,如今因为这小崽子,凤凰一族也插了一脚,这日子,真是没法儿过了。”   凤炽露出了几分尴尬之色。   月见微见状,啧了一声说道:“阿炽,乃是我新认的弟弟,我身为兄长,自然不能让他继续回到那凤凰岭过着水深火热受人欺凌的日子,更何况,凤凰一族对咱们看不过眼,也不过是借着阿炽的名头,报复咱们打劫了凤燃这档子事儿罢了。”   墨云泽想了想,道;“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反正凤炽吃的不多,带着也就带着吧。”   凤炽:“……”   幸亏他吃得少。   墨沧澜归队之后,众人便开始着重讨论之后的去处。   原本是打算直接回白雪境,但是看着如今苍茫大陆乾元界对墨沧澜和月见微追杀的那架势,回到白雪境,倒是给家里带来隐患,倒还不如在外面闯荡一番,碰碰运气。   墨沧澜道:“我已经差人给我爹他们送信了,别的不说,先打个招呼报个平安,莫要让我爹担心才是。”   乾元界发生的大事,过段时间自会传递到下界去,再说白雪境在乾元界也有耳目,墨意寒纵然现在还不知情,要不了多久就会从各种渠道得知墨沧澜如今的境遇,只怕是会担心不已。   墨沧澜索性直接将情况悉数告知,再直言先行在上界闯荡历练,想来墨意寒那般通透之人,必然一看便知墨沧澜的打算和顾虑。   月见微想了想,道:“不如,我们趁着这个机会,去一趟千机阁,找上乌夜天,让他替我炼制一下那根梧桐神火木头棍子吧,刚好,我还缺少一根弓臂。”   话音一落,墨云泽便像是看魔鬼似的看着月见微,道:“现如今,各方势力都在追踪我们,还高价悬赏我们的踪迹,你连画像都被挂在城头了,却还不学会夹着尾巴做人,反而敢去明目张胆地找千机阁少主给你炼制法宝,你这是不要命了吗?”   月见微却是竖起两根手指头,晃了晃,道:“话不能这么说,最危险的地方也正是最安全的地方,更何况,千机阁是何处?天下法宝,尽出千机阁,说起来,谁敢得罪千机阁少主,敢在他眼皮子下面抓人?”   “话虽如此,但你和乌夜天非亲非故,还从人家手里面抢了讨好心上人的白璧无瑕,凭什么,你就知道人家乌少主会帮你这个忙?”   墨云泽怼起月见微的时候,倒是脑子够用,一想便发现其中利弊,皱着眉头道:“更何况,乌夜天是出了名的难请,我听说,当年归元神宗的一峰之主,花大价钱请他炼制法宝,都被他给拒绝了,你又凭什么得他青睐?”   月见微点头道:“你这问题,问得很好,对旁人而言,请乌夜天出山,当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但谁让小爷我,是个得天独厚的厉害丹师呢?”   墨云泽一脸嫌弃地看着月见微。   月见微勾了勾唇,神秘一笑,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表情甚是欠打。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可曾听说过,乌夜天有一位兄长,名为乌夜风,多年之前,千机阁受人围攻,乌夜风为了护着乌夜天,以至于自己双手被烈火焚毁,只能砍断自保一命,到现在都无法再重新修炼,实为乌夜天心中之痛。”   月见微不紧不慢地啜了口茶水,慢条斯理道:“而那双妙手,唯一可救的,便是腐骨生肌丹,而恰恰这丹药最重要的幻月草和腐骨花,我手上都有,你说,这岂不是天赐良机?”   墨云泽:“……”   凤炽金红色的眼眸之中,逐渐燃起了熊熊的崇敬之色,道:“月哥哥,我发现你懂得好多啊。”   月见微点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道:“那是当然,我八卦嘛!”   墨云泽:“……”   说起腐骨生肌丹,月见微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之前,乌夜天不是说他心上人是杏花谷大弟子嘛,我突然想起,似是杏花谷有一颗腐骨生肌丹。”月见微眸中闪烁着熊熊八卦之火,很是兴奋地说道:“我怀疑,那乌夜天就是冲着腐骨生肌丹去的,才口是心非地说他喜欢那个谁谁谁。”   墨云泽抽了抽嘴角,道:“你别渣眼看人渣啊,乌夜天身为千机阁少主,想要什么灵丹妙药要不到,非要用这种法子?”   月见微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道:“你这话可是大错特错了,若是腐骨生肌丹那么容易得手,乌夜天岂会这么多年都还没搞到手?这种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灵丹妙药,纵然是杏花谷,也难得炼制出一颗。”   墨云泽一脸莫名,道:“那为何,你就能炼制出了?”   月见微露出了高深莫测的表情,道:“因为,这世上有些人,非但天赋卓绝,还因为人品好,性格佳,所以深受天道垂怜,做起事来,自然心想事成,事半功倍,比如我就是这样的人。”   墨云泽:“……”   他错了,他就不该问这种问题。   不过,月见微虽然当着墨云泽的面,将自己吹成天上仅有地上绝无的高人,但到了私底下,月见微一脸苦逼地对墨沧澜哭诉——   “沧澜哥哥,炼制腐骨生肌丹,也忒难了,我怕是得炼制整整两三个月,不出任何差错才能炼成。”   墨沧澜笑着抚摸月见微的脑袋,口吻温柔,道:“乖,自己放出来的豪言壮语,便要想尽法子也得做到,不过是两三个月而已,咱们倒是等得起。”   月见微欲哭无泪,只能怏怏地拎着腐骨花和幻月草研究去了。   虽是嘴上说着练不成,但月见微为了自己的弓臂,还是咬着牙关豁出去了。 第178章 腐骨生肌丹   腐骨生肌丹需要的材料众多,好在《丹神录》关键时候从不掉链子,各种材料一列而出,月见微交给墨沧澜之后,白玉京的那些个影卫很快就把这些材料全部找全了,当然,这些材料是分批找的,不会留下把柄。   找材料是第一步,炼制是第二步,也是最要命的一步。   腐骨生肌丹对于如今的月见微而言,着实有些苛刻了,纵然是杏花谷,这些年来不也只有一颗腐骨生肌丹做压箱底的宝丹?   当然了,没有丹方应当是最重要的理由。   月见微盘算了一下,炼制完这丹药,自己灵台虚府里面的魂火,怕是要不断地补给,再马不停蹄地给丹炉供养。   如此一来,对炼丹的环境就有了较高的要求。   不过,好在月见微发现冰火灵晶蕴养出来的灵池之水,加上玄冥空间特有的道法加持之后,竟是连他的虚府魂力都能及时补充,惊讶之余又颇为欣喜,丝毫不担心魂火枯竭不够用的情况发生。   墨沧澜盘下了一处云溪城附近较为幽闭的洞府,在周围设下了不少禁制,再利用那七杀琴的琴音施加幻术,以防有人误闯进来,坏了大事。   月见微又从玄冥空间取了不少灵水,留作备用之后,这才正式宣布闭关炼丹,叮嘱墨沧澜莫要让任何人来打扰他。   ………………   不久之后,月见微便出关了。   距离他所说的两三个月,仅仅才过了一个半月而已,这炼丹的速度,着实让人吃了一惊。   墨沧澜看着满脸兴奋的月见微,便知道他已经炼制成功了。   “恭喜。”墨沧澜笑道。   “沧澜哥哥,我发现我真的是个天才诶。”月见微握着手中的那枚通体血红色的丹药,禁不住感慨咂舌,沉浸在自己的卓绝天赋之中,道:“我本以为,炼制这腐骨生肌丹,需得让我绞尽脑汁,筋疲力尽,却不料,我在炼丹过程中,丹炉里面竟是不停地出现药灵之气,反过来滋补我的魂力虚府,这居然,就成了一个良性循环。”   墨沧澜一震,道:“竟是这般厉害。”   纵然墨沧澜不是丹师,也知道炼丹师在炼丹的时候,体内的真气和魂力是缺一不可的,而且,但凡魂力消耗殆尽,这炉子丹药就别想再成丹了,多少丹师都是卡在了魂力不足上面,才未能成丹。   而魂力如同真气一样,都是会慢慢消耗,再逐渐凝回来的,诚如月见微所说的这种,循环往复,生生不息,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若是按照月见微所言,如此一来,他炼丹的时候,岂不是不必再担心魂力虚府耗尽的情况了?   “这倒不是。”月见微摇摇头,道:“药灵之气,到底还是不足以弥补所有的虚府空虚,我如今修为不够高,若不是喝了好几瓶灵池里面的灵液,定然会半途而废,别说炼丹了,渣渣都练不出来,药灵之气反过来滋补,也只是一种非常完美的状态,我如今的修为,还不能做到。”   墨沧澜便了然一笑,在月见微脑袋上揉了揉,道:“不必担心,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大哥相信,你日后定然能达到你期待的目标。”   月见微笑着点点头道:“嗯。”   炼丹结束,月见微便有了能够和乌夜天谈条件的资本。   刚巧,墨沧澜的下属已经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半个月之后,中洲星云拍卖场有一场拍卖,千机阁有不少法器都送到了星云拍卖场,这次规模较大,且乌夜天算是这星云拍卖场的一位东家,必然会派人盯着,只是,不知乌夜天是否会亲自前去拍卖场。”   “他不去,就逼着他去。”月见微轻描淡写一句话,却是满满霸气。   月见微听到这个消息,自然高兴,眼看着云溪城距离那星云拍卖场还有一段距离,众人便决定即刻动身。   虽然过了一个半月,但是林家和聆音阁对于墨沧澜的追捕仍是没有半分松懈,只是,墨沧澜自从拿了七杀琴之后,便就销声匿迹,连容貌都做了伪装,从未再用过七杀琴,其他家族也不好寻找他的踪迹。   乘着雪鹰白霄一路摇摇晃晃来到星云拍卖场所在的丰城,月见微等人交了入城的费用,便就寻了个客栈住了下来。   中洲幅员辽阔,虽然之前的云溪城也在中洲,但众人紧赶慢赶,才终于在拍卖会开始之前,赶到丰城,为了不耽误明日的拍卖,月见微才刚放下行囊,便与墨沧澜一起马不停蹄地朝着星云拍卖场走去。   到了星云拍卖场,月见微和墨沧澜两人说明来意,便被一位面容姣好的侍女带入了一间屋子里面。   侍女打量着两人,觉得这二人虽然其貌不扬,但却是风姿卓然,气势与众不同,尤其是那位个子高的,字里行间都沉着冷静,看似轻描淡写,却是有种让人不容置喙的霸道。   侍女不敢怠慢两人,便问道:“不知二位客人,是想要寄卖什么法宝?”   月见微拿出了一瓶丹药,道:“我打算寄卖一颗腐骨生肌丹,还希望贵行能够给个位置。”   这位紫衣侍女在星云拍卖场多年,自然也是见识颇多,很是识货,她一听到这腐骨生肌丹五个字,眼眸便亮了起来,也露出了几分错愕之色。   “这位道友可是认真的?”紫衣侍女毫不掩饰自己的吃惊,道:“腐骨生肌丹,炼制手段繁复,丹方已经失传,实不相瞒,据我所知,如今苍茫大陆唯一一颗腐骨生肌丹,还是藏在杏花谷,而那颗丹药,还是两千年前一位杏花谷早已坐化的强者炼制的,现如今,已经无人可炼。”   月见微却是笑了笑,眨眨眼睛道:“小姐姐,这腐骨生肌丹,炼制起来其实不算麻烦,丹方也不见得真的丢了,只是有些人不愿意那出来罢了。不过,我手中这颗,乃是我师父亲手炼制的,是真是假,小姐姐一试便知。”   紫衣侍女被月见微一口一个小姐姐给哄得心花怒放,原本不大相信,但现在却是有几分动心。   她迟疑了一下,谨慎地说道:“既然如此,我便请我们行内的丹师前来检查,若真是腐骨生肌丹,我可不敢自作主张。”   紫衣侍女走后,墨沧澜问道:“你方才所说,腐骨生肌丹丹方,有人不愿拿出,是什么意思?”   月见微一本认真地说道:“沧澜哥哥有所不知,这世上的绝丹,并非真的都是绝丹,就拿杏花谷来说,他们手中必然会有腐骨生肌丹这种丹方,只是,出于各种目的,他们对外就说只剩下一枚绝丹,以此来哄抬这颗丹药的价格。除此之外,其他很多市面上难得一见的丹药,其实都是如此。”   杏花谷长年累与居于垄断的超然地位,求丹者络绎不绝,但杏花谷虽然炼丹,却并不是悬壶济世的心善之徒,从放出来的丹药都很是昂贵,唯有有些家底的修士才能买得起,便可见一斑。   但饶是如此,杏花谷也一样地位超然,甚至越是如此,便越是地位稳固,无人敢惹。   毕竟,苍茫大陆如今市面上能见到的丹药,十分之八九皆是出自杏花谷这一个宗派,杏花谷的人横行霸道,出门在外备受人尊崇,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月见微却是从上辈子就看不惯杏花谷的各种行径。   撇开看菜下碟这一点,杏花谷那些弟子傲了吧唧狗眼看人低的一致风格,也让月见微着实不爽,只是上辈子他还不知道杏花谷那青云老道居然做了暗害墨沧澜的行径,月见微也就从未和杏花谷做过对,但是这辈子就不一样了,先不说杏花谷如何,反正那青云圣手,月见微是铁了心的要弄死他,以解心头只恨。   墨沧澜却没想那么多,听了月见微的解释,只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   片刻之后,紫衣侍女便带着两位老者走了过来。   两位老者皆是这星云拍卖行的坐镇丹师,且还是从杏花谷挖过来的,在这星云拍卖行已经有数百年之久,见识广博,自然一眼就看出真假好坏。   “你们两个,便是要拍卖腐骨生肌丹的?”其中一位老者问道。   月见微点点头,立刻双手将丹药呈上,递到那老者手中,笑着说道:“还请前辈过目。”   老者拂开瓶盖,先是嗅、再是观、紧接着又释放魂力去试探,这不试还好,一试竟是瞪大了眼睛,甚是讶然地对旁边的那老者说道:“这居然,还真就是腐骨生肌丹!”   旁边老者一听,也一把抓过了这腐骨生肌丹,倒出来放在手中仔细打量了一番,也露出了几分激动之色,道:“没想到,老夫有生之年,还能见到这种丹药!”   “如此一来,你这断腿,岂不是有救了?”   “不错,不错!”   “天助我也,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阿弟,看来,你当真是福泽绵延之人!”   “多亏兄长照拂,才有我今日。”   “……”   月见微笑容逐渐消失,这才注意到,原来这两位老者当中,有一位竟然是只有一只脚,而另一只脚,乃是假肢罢了。   只是,这两位老前辈,就这么把他辛辛苦苦炼制出来的丹药,给就这么愉快地决定私吞了,真的好吗?   兴奋了好一会儿,两位老道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先前那位年长一些的老道轻咳一声,恢复了正经模样,道:“这位小友,着实是因为见到腐骨生肌丹,太过惊喜,所以有些失态,还望小友见谅。”   这口吻,这语气,可以说是非常客气了。   月见微面对老前辈,还是非常诚惶诚恐的,马上说道:“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前辈客气了。”   老者打量着月见微,道:“这丹药,不知你想要卖出个什么价钱?”   月见微一听,便知道这老者是想要和他直接做生意了。   月见微便做出了几分苦恼之色,道:“我本是想要通过这么个丹药,打出名声,也好赚些钱,日后再来寄卖丹药的时候,能给拍卖行招来更多客人,也好卖出更多的钱,至于这丹药能卖多少,我还真没什么想法。”   老者一听,倒是舒了口气,笑了一笑,道:“倒是老夫方才大喜过望,没考虑周全,不知小友这种丹药,可还有剩余?”   月见微眨眨眼睛,说:“倒是还有剩余,但我得回去找我家师父炼制,毕竟,以我的修为,还炼制不出这种丹药。” 第179章 郭柳之争   老者弟弟一听,马上问道:“你师父是哪位前辈?如今仙居何处?”   墨沧澜思忖了片刻,也差不多摸清了现在的形式,便确定己方已经掌握了绝对的主动权。   墨沧澜微微一笑,道:“实不相瞒,那位丹师,如今正在坤泽下界的北疆漠城一个丹药铺子里面,只是,漠城如今已经被上界的世家宗派监视,我们怕是短时间内,无法回去。”   “……”   两位老者自然听说了墨沧澜夺了七杀琴惹怒了不少世家宗门的事情。   一听漠城这么个敏感的地方,老者便问道:“你们和那墨沧澜,可是有什么关系?漠城虽然戒严,却也不是不能通行。”   月见微便将脸上的人皮面具一去,笑嘻嘻地说道:“我们可是不敢回去啦,只怕是行至半路,就被人给捉了。”   老者:“……”   紫衣侍女惊呼一声,道:“你不就是……月见微吗?”   月见微这名字,原本没几个人知晓,这段时间却是如同春风拂柳似的一夜绿遍了整个苍茫大陆,那张笑得很是甜美又欠揍的画像,也被挂在了各大城池的城墙上,以供瞻观,搞得月见微现在出门都不敢露出真容了。   月见微一听,便点头道:“小姐姐好眼力好记性,只看画像,就把我给认出来了。”   紫衣侍女捂唇笑道:“还不是你容貌俊秀,让我过目难忘?若是换个丑的,我就算看再多遍,都记不得。”   月见微听人夸他,便就飘了起来,摇了摇手指头说:“小姐姐这话说的不对,若是见到个丑的,姐姐哪里会再看第二眼,污了姐姐的眼睛?”   紫衣侍女又笑了起来,看起来漂亮又温柔。   墨沧澜对月见微有些无可奈何,又想着自己还能怎么办,只能纵着了。   那位年龄略长的老者思忖了片刻,道:“不错,这颗丹药,自然是要寄卖出去的,非但如此,我行还会大肆宣扬,毕竟,这丹药可遇不可求,绝对要比柳家的那些丹药,卖的更好。”   断了腿的老者也一样点头,道:“兄长所言不错,既然有人能炼制出这种丹药来,日后也定然会有源源不断的丹药供应,敢问小友,你可有什么心理预期?”   月见微眨眨眼,道:“价格方面,单凭你们定,毕竟各位前辈都是内行,不过,我有一个附加条件。”   “哦?说来听听?”   “拍下的人,需得替我炼制一样法宝。”月见微道。   这要求不算奇葩,反正久经沙场的两位老前辈,什么奇葩的附加要求都见过,比起那种要让拍买家以身相许或者春风一度的,这算是再正常不过了。   老者便捋了捋胡子,道:“这倒是好说,能拍的下你这丹药的客人,必然身价不菲,纵然自己不会炼制法宝,也能寻个炼器师来。”   月见微笑了笑,道:“如此,便有劳前辈了。”   墨沧澜到底是谨慎一些,道:“还请前辈替我们保密身份。”   老者点点头,道:“这是自然,我们星云拍卖行,向来遵守行内规矩,绝不会透露卖家身份,况且,你们如今处处受到追捕,我也不想给拍卖行,招致祸患,这点你们大可放心。”   之后,两方又相约商量了不少有关拍卖的事情,交谈甚是愉快,敲定之后,月见微和墨沧澜便心满意足地走了。   路上,墨沧澜问道:“不怕明日拍了的人,不是乌夜天?”   月见微非但要法器,原材料还需得是那根梧桐神木,除了乌夜天之外,他们暂时还未能找到能炼制这神物的炼器师。   月见微露出了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表情,道:“这腐骨生肌丹,必然会被大肆宣扬,届时,乌夜天必然会从自己的渠道得知此事,他纵然不亲自敢来,必然也会派人争抢这颗丹药。”   墨沧澜挑眉,道:“你又知道会被大肆宣扬了。”   月见微凭借的,乃是上辈子的记忆。   “方才那位紫衣侍女,气质不俗,腰间环佩更是名贵法宝,身份必然不仅仅是个侍女这么简单。”   月见微知道那女子是谁,但就是不直说,免得墨沧澜心生疑虑,接着道:“而且,这一路走来,我没少听人提起丰城的柳家和郭家乃是世仇,柳家开了星云拍卖场,郭家就开了个拍卖盟会,柳家原本是背靠着大家族曹家。   但是后来因着柳家得罪了曹家人,所以失了这么个靠山,郭家就不一样了,因着巴结了孤渊世家的某个分支,所以在中洲一直屹立不倒,水涨船高,现如今,不少好货都落入了郭家手中,星云拍卖场若非有着千机阁的支持,怕是早就开不下去了。”   墨沧澜纵然不四处打听,下属也早就在这一路上将丰城的势力情况为他呈上,只是,墨沧澜并未用这些繁复的关系来打扰月见微,但出乎意料,月见微居然如此聪慧,条分缕析不比任何人差。   郭柳之争,的确是丰城的一大风景。   柳家打算在五月初五进行拍卖,郭家得到消息,马上也将时间定在了五月初五,柳家打算拍卖千机阁炼制的法宝,郭家就立马拍卖杏花谷炼制的丹药,反正,郭家向来都是能怎么恶心柳家,便怎么来。   然而,这些年柳家形式渐弱,客源和货源都比不上郭家,逐渐变得如同日薄西山的老人,此次更是连入场玉券,都没卖完。   所以,此次星云拍卖场想要不落下风,吸引人来,必然要拿出能吸引人眼球的东西。   月见微掏出来的那腐骨生肌丹,可谓是雪中送炭,如及时雨一般给了柳家一剂定心丸。   月见微这边倒还算淡定,毕竟好货不怕卖不出去,那边,星云拍卖场的柳家人,就无法镇定下来了。   月见微走后,那身材曼妙容貌温婉的紫衣侍女,气势一变,竟是隐隐有了上位者的姿态。   旁边两位老者——乐山真人和乐水真人,纷纷露出了恭敬之色。   乐山真人对紫衣女子道:“小姐,这颗腐骨生肌丹,来的可真是时候,若是我们能大肆宣扬出去,想来几日后的拍卖会,必然会满座宾客。”   柳如烟笑了笑,道:“不错,纵然不少人并不参与竞拍,也会为了一睹这绝世丹药的真容,慕名而来。”   乐水真人却是更谨慎一些,微微蹙眉,道:“只是,那月见微和墨沧澜的身份,却是让人头疼,若是接了他们的丹,便要上了他们的贼船,将来若是被人捅出去,林家和孤渊世家,势必是要怪罪下来的,我们柳家,可是禁不起什么大风大浪了啊。”   柳如烟虽是个女子,然而心性果决眼光毒辣不亚于男子,如今,她正是柳家拍卖场的掌权人。   柳如烟露出了几分不以为意的神色,把玩着手中的那根细长的玉质烟杆子,道:“我柳家拍卖行,唯一不要的便是来路不明的脏东西,除此之外,谁带来的,我们何时过问?更何况,曹家背靠孤渊世家,早已看我们不顺眼,如何得罪,也都那样了。”   乐山真人点点头,道:“小姐所言极是,依我看,那月见微乃是个丹师,他手中既然能拿出这种丹药,必然还有更多别的丹药。曹家,素来是以丹药当成压轴之物,我们若是能获得丹药的来源,想来也能在和曹家的抗衡当中,不落下风。”   柳如烟轻叹了口气,神色有些怅然,道:“丹药方面,倒是其次,我只是想,不知这次腐骨生肌丹,可否让乌夜天回心转意,打消了改变合作拍卖行的念头。”   柳如烟最近头疼的要死。   曹家全力打压之下,柳家原本的不少固定货源,都已经落入了曹家人之手,拍卖行最怕的就是没有好货可拍,柳家如今就落入了如此尴尬的境地。   此次,还是柳如烟想尽法子,才让乌夜天松口,答应给他们送来一批法器撑门面,但是乌夜天也说的很明白,他千机阁不是做善事的地方,背后不靠任何世家势力,也不怕得罪人。   千机阁做生意,只做最有利于自己的,绝不会慈心大发,非要扶持一个扶不起的阿斗。   柳如烟已经隐隐有感觉,这次拍卖会结束之后,柳家将会彻底失去千机阁这么个大户。   这对于柳家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   柳如烟是真觉得太难了。   前些年,虽说柳家和曹家关系不怎么样,但曹家对柳家也不至于如此步步紧逼,若非因为柳如烟彻底得罪了曹家背后的靠山,柳家也不会落入如今这种境地。   如今,竟是有人如同神明天降,给她带来了腐骨生肌丹。   柳如烟哪里还顾得上究竟是谁带来的,她如今只关心,这短短三日够不够她将腐骨生肌丹给宣扬得人尽皆知!   柳如烟思及此,马上坐直了身体,道:“两位长老,还请你们马上吩咐下去,将这可活死人肉白骨的丹药作为压轴之物的消息散播出去,另,派专人告知乌夜天,这颗丹药,乃是腐骨生肌丹,且让他做好竞拍准备。”   ……………   星云拍卖场如期将那颗压轴用的腐骨生肌丹给宣传出去。   虽然并未在广而告之的时候,说那腐骨生肌丹的名字,但什么功效、哪般作用,却是说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星云拍卖场这么多年,从未卖过一样假货,也不曾看走眼,所以纵然如今风头不如以往,但他们能拿出手的货,绝对还是值得让人信赖的。   不到三日,原本直销的拍卖场入场名额玉券,就已经被销售一空。   乌夜天作为星云拍卖场的贵客,自然也得到了消息,非但如此,当他听下属禀明那颗丹药的名字,原本打磨了一半的一块珍玉,就这么被他给直接扔了下去。   乌夜天抬眸看着下属,道:“腐骨生肌丹?你确定,不曾听错?”   这世上有无数能够治病救人的丹药,但只有那么一种,名字为腐骨生肌丹,也只有这种丹药,能够救得他兄长的残破之躯。   下属道:“柳家大小姐派人专门告知,那颗丹药的的确确就是腐骨生肌丹,且是经过柳家炼丹大师亲自检验的,想来不会有差。只是,柳家大小姐也说了,那卖主有个要求,便是求得一样法器。”   乌夜天露出了几分莫测之色,心中也是生出了千头万绪。   求得法器,又是腐骨生肌丹,他怎地越听便越觉得,那人就是冲着他来的? 第180章 拍卖场上   乌夜天身为千机阁少主,从小到大受过无数暗算,心智自然非同一般。   但是,乌夜天只是一琢磨,便就说道:“那就备好了灵石,明日,本少主便亲自去星云拍卖场走上一遭,看看那药,到底是真是假。”   乌夜天说完,便就继续捡起落在地上那块玉石,打磨起来。   他不怕被人暗算,凡事都能赌一把。   但若是那供丹之人,胆敢骗他,那就要承受骗他的后果。   千机阁的乌夜天,看似温文尔雅,潇洒自在,万事不入心中,但也有自己不可碰触的底线。   而乌夜风,恰恰就是那个底线。   第二日,月见微和墨沧澜如约拿着拍卖场给的玉券,来到了拍卖场的包厢之中。   今日倒是有不少客人前来竞拍,且不乏大家族的人,势头竟是一下子压过了隔壁的郭家拍卖场。   入口之处,有些拍卖场的熟人碰了面,打了个照面之后,便就寒暄起来——   “方道友,前两日你还说要去拍卖盟会竞拍归元丹,没想到竟是会在这里见到你。”   “你不也是一样?平日里,你都去拍卖盟会挥金如土,怎地这次,却是来久不问津的星云拍卖场了?”   “还不是冲着那颗据说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的灵丹妙药来的,归元丹再怎么说,也就是个补充真气的,哪儿有能直接救命的重要?”   “我也是冲着那个来的,毕竟,柳家可是放言,那颗丹药足以让人断肢再续、腐肉重生,我走南闯北百年,还不曾见过这种丹药,甚是好奇,想要一睹为快呢。”   “……”   月见微明眸微转,笑道:“郭家怕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柳家能拿到那等绝世丹药,怕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墨沧澜深以为然,道:“能救命的东西,总是会惹人注意,更何况是丹药。”   苍茫大陆的丹道,终归还是太弱了,且被杏花谷一力把控,有无数丹药,都是外面的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物以稀为贵,所以每出现一种厉害的、且没见过的丹药,都会引得修士们争相竞逐,此乃常事。   墨沧澜看着月见微,笑道:“你如此帮柳家造势,莫不是有什么想法?”   月见微是个小机灵鬼,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走一步看百步,饶是蜻蜓点水的一下,许是也有深意。   月见微眨眨眼睛,故作不解,道:“这话,从何谈起?”   墨沧澜捏了下他的脸颊,道:“分明,我们可以不在柳家人面前暴露身份,卖了这丹药,和乌夜天达成一致之后,便能全身而退,可你偏偏让人家看了你的脸,莫不是故意让人上了你的贼船?”   月见微一听便笑了,道:“沧澜哥哥懂我。我觉得柳家还是挺靠谱的,而且,他们刚好在丹药方面有所欠缺,我查了一下,柳家的拍卖场,纵然出现丹药,也只是偶尔得到的寄卖品罢了,亦或者是卖不上好价钱的货,根本没有稳固来源,我便想着,日后我会炼制越来越多苍茫大陆难见的丹药,势必是要寻个地方卖出去的。”   墨沧澜道:“白玉京呢?”   月见微摇头,道:“白玉京虽好,但我现在觉得,白玉京不能走在明面上,用来赚钱,未免因小失大,还是做些暗活,当成个搜罗情报的组织更好。”   上辈子,墨沧澜在日后将白玉京给弄到了明处,偏于经商的性质更多。   钱虽然赚了不少,但也备受人瞩目,行事处处受人掣肘,甚至引起了几大家族和宗门的警惕,每动一动,就会被人盯着。   月见微琢磨许久,才明白墨沧澜为何要拼了命地赚那么多钱——他只是在提前做安排罢了。   墨沧澜是怕自己死后,白雪境无人照拂,日子过得艰难,最简单粗暴也最有效的法子,便是留下很多钱。   不得不承认,灵石有时候,是最靠谱最管用的。   但是上辈子,墨沧澜直到最后都不良于行。   这辈子,墨沧澜已经得了大造化,日后只会更好。   暗处总是比明处更容易行事,也能发挥更大的效果,白玉京如今的那些铺子赚来的钱,早已够支撑整个白玉京的所有开销,月见微不打算将那些容易引起注意的灵丹妙药,放到白玉京名下,让白玉京暴露人前。   墨沧澜闻言,却是微微一怔。   并非因为月见微的这些想法,是他没想到的,而是因为,他不曾想到月见微竟会有这种想法。   倒是和他想到一起去了。   如今,月见微的天赋已经越发耀眼,越发掩盖不住了,假以时日,他必然会成为苍茫大陆首屈一指的丹师,获得的成就,绝不比当年的自己差。   只是,冰之精魄压制之下,墨沧澜已经察觉到修为速度渐缓,他只怕自己无法跟上月见微成长的速度,以至于无法护得住这个宝贝。   那些丹药,势必是要问世的,否则入不敷出,月见微必然会感到惶惶不安,心情郁闷。   墨沧澜原打算用白玉京做幌子,推出去一部分到明面上,专门替月见微卖丹药,却不料,月见微竟是已经替他思虑周全,寻好了下家。   这真是让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见墨沧澜不说话,月见微还以为他不想舍弃白玉京的那些明面买卖,便解释道:“我就是想着,柳家好歹也算是有些势力,且拍卖场也有自己的圈内规矩,受到世家和宗门的一致保护,到底是安全一些,若是能发展成长期合作,那就最好不过了。”   生怕墨沧澜误会,月见微还弱弱加了一句:“我绝不是看不上白玉京,更不是看不起沧澜哥哥的能力,你莫要误会我。”   墨沧澜:“……”   看着月见微这副可怜巴巴小心翼翼的模样,墨沧澜又仿佛看到初来乍到白雪境便在他面前处处小心装乖的那小孩子,他纵然足智多谋,千算万算,也算不到年纪小小的月见微,居然那个时候就开始“惦记”自己了。   更没想到,哪里都好的小孩,到了个残缺不全除了容颜一无是处的自己面前,竟是如此的谨小慎微,生怕说错一句话,便惹了自己不快。   墨沧澜一时间,有些心疼。   他捏了捏月见微的小鼻子,把人拉到身边,苦口婆心道:“你才是莫要多想,我何曾误会过你的想法?你都快要将我捧成神仙了,只怕是我哪日做了坏事,你也只会拍手叫好。”   月见微娇憨地抱着墨沧澜的脖子,道:“沧澜哥哥本就是神仙,沧澜哥哥做的事情,不管是好是坏,反正全都是对的。”   墨沧澜:“……”   他有时候,真的恨不得将月见微给藏起来,不给任何人看他这张甜甜的小脸和甜甜的小嘴。   两人亲昵了一会儿,外面便已经开始竞价了。   月见微凑到那能外视的镜面跟前一看,发现那日还是侍女打扮的柳如烟,此时已经身着华袍,头戴钗环,模样端庄大方地亲自上阵,以柳家当家的名义,充当此次拍卖的拍卖倌。   这可当真是天大的面子了。   想来,是因为那颗腐骨生肌丹。   月见微顿时放心了,柳如烟如此重视那颗丹药,想必也不会轻易放过自己这么个有丹药来路的人,和柳家长期合作的计划,已经通了大半。   月见微如此信任柳家,还真是托了上辈子的记忆。   月见微记得清楚,上辈子这个时候,他刚巧便游历到了丰城,也亲眼见识了柳家的星云拍卖场,如何在这次两家同时进行的拍卖会中,败北而归,成为整个拍卖界的耻辱。   非但前来竞拍的客人,只坐满了整个屋子的三分之一,就连拍出去的东西,也只有寥寥几样罢了。   拍卖场很是依赖名声,若是客人寄卖的东西卖不出去,或者拍不出去高价,岂不是贻笑大方?   至此之后,柳家名声一落千丈,郭家声名大振,凭着那些比市面上厉害数倍的丹药,吸引了四面八方的来客。   柳家败落,已成定局。   然而,经年之后,当月见微再重回丰城的时候,却发现曹家早已败落,执掌柳家大权的柳如烟,早已让星云拍卖场,成为整个丰城最强盛的拍卖场,甚至在整个中洲都排的上号,颇有名气。   原本还有些柔弱的女子,成了一个手握大权、眉目凌厉且爬满风霜的女人,她身边站着个静默的孩子,却是无人知晓这位柳家掌门人的夫君又是何人。   但这有何妨?   总归这是个奇女子,能让柳家在穷途末路之际,转死为生,欣欣向荣。   月见微是个冷静又利益的人,他利用了上辈子的记忆,也利用了上辈子记忆之中的人,替自己搭桥铺路,为自己寻找一条最安全又最便捷的路。   他不敢暴露于人前,更不敢连累墨沧澜,毕竟,只要他一日不死,紫泽仙陆孤渊世家的那位掌权人,便就一日不得安宁。   思忖之间,外面的竞价已经开始。   满座宾客在场,这次的竞拍,自然不会像上辈子那样了了无声,冷静凄凉。   千机阁拿来拍卖的法宝,都是好货,虽然不至于是什么绝世法宝,但也足够让这些修士们动心,于是价格一提再提,一翻再翻,非但柳家拍卖行的人笑得合不拢嘴,觉得如有神助,枯木回春,就连原本对星云拍卖场已经不抱什么希望的乌夜天,也逐渐舒展眉头,觉得许是可以再对柳家期待一番。   高货,到底还是入了拍卖场之后,才能真正卖出最好的价格。   竞价之后,气氛被逐渐推上了高潮。   不少人都是冲着那失传已久的腐骨生肌丹而来的,当柳如烟说出“腐骨生肌丹”这五个字的时候,整个场面都沸腾了——   “我来之前,便猜想到会是这丹药,却不料,真的就是!”   “苍茫大陆已经两千年,不见这丹药降世了吧?唯一一颗,还是仅存在杏花谷的那丹药,但已经束之高阁,成为绝丹,轻易没有降世的可能了。”   “不知,究竟是何妨大能,竟是能炼制出腐骨生肌丹来。”   “这腐骨生肌丹,又无人试过,谁知道究竟是真是假?”   “……”   众人眼巴巴地等着那丹药被呈上来,又纷纷提出心头的疑惑,但这当中,不乏激动期待的。   无论是谁炼制出腐骨生肌丹来,但凡面世,便说明这丹药当世之人的确有本事炼制出来,这对于苍茫大陆的丹道乃至于整个道统而言,都有着至关重要的意义。 第181章 验丹   包厢之中,乌夜天捏紧了手中的扇子,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块镜面。   柳家当家柳如烟嫣然一笑,拿起了旁边一个有些细碎粉末的白盅。   既然有人提出疑虑,柳如烟自然不介意打消这些人的疑虑。   “毕竟这种丹药,凤毛麟角,世所罕见,我柳家的丹师虽见多识广,观其色嗅其味便能稍作决断,但毕竟腐骨生肌丹事关重大,我们亦是要小心谨慎。”   柳如烟说着,云袖一挥,旁边便有人拿上了一个透明的箱子。   这箱子里面,有一只通体无毛呈现出肉粉色巴掌大小的鼠类。   这种鼠,名为药鼠,炼丹师对它大多熟悉,这种药鼠是用来检验各种丹药药效的,只是价格略显昂贵,一般的药师,根本用不起。   而这只药鼠,显然是被人动过手脚,趴在箱子里面可怜兮兮,四肢全无,看那模样像是快死了似的,在人群面前,瑟瑟发抖。   “这些粉末,乃是从那颗丹药上刮下来的。”柳如烟道:“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用药鼠当试验品,有一个好处便是药鼠对丹药十分敏感,用量少,反应快,若是想要验丹,只需得刮下薄薄一层喂给药鼠,短短时间之内就能看到效果,又不会损伤丹药的药效,是以不少验丹的人,都喜欢用药鼠。   月见微却是不喜,他觉得世间之物皆有灵,纵然是为了填饱肚子,弱肉强食,他也喜欢一下子就将猎物的脖子咬断,而非这般肆无忌惮的折磨。   但他不会插手别人的选择,譬如萧山佘氏炼尸驭鬼,他也觉得只要不当着自己的面来干,他都没什么可说的。   众人瞩目之下,柳如烟将药粉喂到了这只药鼠的口中。   药鼠发出了尖锐刺耳的叫声,不停地在巷子里面翻滚着身体,看起来很是痛苦。   不知是谁倒吸了凉气,却无人提出质疑之声,因为在他们眼睛里面,倒映着这只药鼠不断新拱出来的四肢,那四肢生长的速度已经不算快,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才只出现米粒大小那么一点,但这已经足以说明这丹药是有效果的。   断肢再生,腐肉生肌,神仙手笔。   这的确是腐骨生肌丹才会有的效果。   原本,能看到断肢生出一些就够了,但这些客人们,难得有了足够的耐心,让柳如烟暂且坐在一旁,只等着看这四条断肢悉数长全才算。   柳如烟也不急,甚至心中很是满意快慰。   原本星云拍卖场已经基本上无药可救,却被这一颗腐骨生肌丹给救了回来,枯木逢春,拍卖出去的那些宝物,收入足以撑着星云拍卖场度过这段步履维艰的日子了。   只要撑过了这次,柳家就有重头再来的机会。   她也不必再考虑将自己的终身大事,就真么随意且不甘地安排出去。   半个时辰之后,四条完整的、新生的腿脚,就这么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了药鼠身上,药鼠仍是一副瑟瑟的模样,但许是因为已经不痛了,竟是敢试探着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在箱子里面绕着圈试图逃跑。   虽无济于事,但外面的那些看客,却是一个比一个兴奋。   “腐骨生肌……这才是真正的腐骨生肌!”   “不知是哪位大能炼制出来的,星云拍卖场也当真是厉害,竟是能得了如此大能的青睐!”   “哎——就是我肯定拍不起了,这东西,只能神仙打架咯!”   “只希望那位炼丹大能,可多炼制一些。”   说一千道一万,也不如亲眼所见来的真实令人信服。 ⑧`○` 電` 耔` 書 ω ω w . Τ``X``Τ ` 捌`零` . C`O`M   在场的所有人,绝无再怀疑那腐骨生肌丹是故弄玄虚,毕竟,在场的不乏有法力高强的大能,柳家绝不可能在他们眼皮子下面做手脚。   乌夜天已经眯起了眼眸。   他站了起来,声音沉缓且不容置喙,对身边人道:“无论什么价格,什么要求,何等代价,务必将这颗丹药,给本少主拍下来!”   他看到这丹药,眼睛便移不开了。   等这个时候,乌夜天已经算不清楚自己究竟等了多久,也不知道他为了这一天,已经奔波了多少日子。   功夫不负有心人,许是天见可怜,终于是让他给等到了。   柳如烟道:“起拍价格,十万上品灵石,每次加价,一万上品灵石,不过,寄卖者还有个特殊条件,拍下这丹药的,需得替他炼制一样法器,那法器的材料,由他指定。”   月见微正在喝茶,闻言险些没一口水喷出来,他掏了掏耳朵,不可置信地说道:“方才,柳如烟报的价格,是多少?一万上品灵石,我莫不是听错了?”   他怀疑这些人在欺负他没见过世面,他的确见过不少灵丹妙药,都是以灵晶直接起拍的,但那些灵丹妙药,的确是稀世珍宝,这腐骨生肌丹炼制起来虽然麻烦,灵草也不容易寻找,成丹率更是低的要命,但也不至于卖出这么个价格吧?   墨沧澜见状,却是轻轻一笑,云淡风轻道:“物以稀为贵,这种丹药,对于微微而言,虽然不算什么,但是对旁人而言,却是稀世奇珍。不管这丹药等级如何,外面没有,但又受追捧,要天价也是正常,不必惊讶。”   月见微:“……”   月见微呆了一会儿,听着那些人已经将价格抬到了五百上品灵石,禁不住牙酸不已。   这群万恶的有钱人。   搞得他像是个穷逼一样。   不对,等他卖了这丹药,他也能成为一个有钱人了。   月见微的想法素来跳脱,方才还在惊讶于这丹药居然能卖这么个价格,现在已经开始琢磨等他赚了钱之后,都给墨沧澜买些什么好东西。   月见微的眼睛余光扫到了端坐在椅子上,一派倾国倾城之貌龙凤之姿的大美人,忍不住吸了吸口水,突然觉得还是多买几身派头十足的衣服和饰物来装点一番,锦上添花才好。   墨沧澜捕捉到了月见微有几分花痴意思的目光,禁不住笑道:“好看吗?”   月见微:“好看。”   墨沧澜一笑,道:“你也好看。”   月见微满心的浓情蜜意无从发泄,想了片刻,竟是一下子变成了只毛茸茸的小兽,直接拱到了墨沧澜的怀里,又是撒娇又是到处乱舔,一副求亲亲求抱抱求举高高的娇俏样子,惹得墨沧澜非得一手提着他后颈毛才总算将这只搞乱的小崽子给制住。   墨沧澜提着月见微的后颈毛,一只手在他黑黝黝的小鼻子上面戳了戳,道:“莫要捣乱,随时会有人进来。”   月见微一脸幽怨地看着墨沧澜,嗷嗷几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明明前一秒还在说人家是世上最甜甜最漂亮的小可爱,后一秒就翻脸不认人了。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这话真没错。   这厢甜的冒泡,外面竞价已经如火如荼水深火热。   虽说价格和那炼制法器的条件,已经拦下了绝大多数竞拍者,但有能力角逐的,依然不少。   最后眼看着价格朝着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飘升,乌夜天终于坐不住了。   “在下乌夜天,急需这丹药救人,还望诸位前辈,给千机阁乌夜天一个面子。”乌夜天声音本就清澈温润,为人也是一派温润有礼的浊世佳公子模样,容易让人心生警惕,生出好感。   此时,他再亮出身份来,原本还热闹不已的竞价,顿时就熄了火。   虽说也有竞拍者位高权重,但比起千机阁少主来,自然不敢造次。   而且,多亏了柳家这次虽大肆宣扬,但因着时间紧迫,依然宣扬力度不足,竟是没惹的大宗派和大世家的注意,亦或者是纵然这些世家的眼线也在这里一探究竟,但到底身份不够,亦是没时间请示,因此不敢奋力一搏。   还在竞拍的,共有四人,除却乌夜天之外,其他三人听闻此言,虽有些不甘,却也不会再继续竞拍,毕竟,无人愿意和千机阁少主作对。   有命拍这丹药,也要有命吃。   乌夜天也是个聪明人,他当即便差人给那三位强者送去了亲手炼制的法宝,这些法宝等级不低,很是实用,那三位强者见状,也都默默接受了这么个结果,心里面也没什么怨言了。   倒是不少人,都暗自称赞乌夜天会做人,千机阁日后更加不可高攀。   乌夜天以二百万上品灵石的价格,拍下了梦寐以求的腐骨生肌丹,先是拿着丹药端详了片刻,平复了心情,这才对小厮道:“带我去见柳如烟。”   腐骨生肌丹被排出去之后,这场拍卖会也已经接近尾声,柳如烟早已退下,让族中旁人来接管后续事宜。   柳如烟进了那间隐蔽的房间,拨了下阵盘,让门口布满了迷阵,这才看着屋子里面的人,笑道:“墨少主,月少爷,这是本次拍卖的六百万上品灵石,还请两位盘点。”   月见微看着这铺满整个盘子的灵票,眼睛金光闪闪,却是说道:“六百万?我怎地记得,本次拍卖总共也就六百万,星云拍卖行,难道不收一成到两成佣金吗?”   抽取佣金费,是拍卖行惯有的风格,一成到两成是正常的抽成,还有些不能拿到明面上去、只能在地下拍卖行拍卖的那些宝贝,拍卖行抽取五成也是有可能的。   柳如烟温笑道:“阁下说笑了,这颗丹药,基本上已经挽救了我们星云拍卖行的颓势,如烟又如何敢收取佣金?柳家从来都是知恩图报,阁下必然知道,星云拍卖行形势大不如以往,却又舍弃郭家,选择我们,如烟着实感激不已,所以本次拍卖的所有灵石,阁下理应收下。”   月见微发现,柳如烟能将星云拍卖行凭借一己之力给重新拉扯到巅峰,不是没有道理,从柳如烟的行事作风、只言片语之中,便已经能窥一斑。   柳如烟自然是有野心的,否则,若她只想与月见微做一次生意的话,如何会放弃眼前的六十万上品灵石既得利益?   敢让利,便说明她还有更大的筹谋。   只是,这筹谋与月见微的想法,一拍即合罢了。   月见微也不客气,不做推辞,道:“既然柳小姐已经这么说了,那我再推辞,就显得小气矫情了。”   说着,那六百万上品灵票,便被他收入囊中。   有钱在手,自然踏实不少。   柳如烟见月见微如此爽快地收了钱,也暗中舒了口气,她还真担心,月见微为了与她撇清干系,非要将一部分灵票,再退还给她,这才是真的钱货两讫。 第182章 凤凰筋   柳如烟趁热打铁,道:“不知墨少主和月少爷手中,可还有其他厉害的丹药?若是有,又不方便出面,也可借由我这星云拍卖场拍出,柳家只从中抽取五分利润。”   五分利润,这怕是和千机阁的待遇相仿了。   月见微便笑眯眯地说道:“柳姐姐当真大方,我也不是个爱挑剔的人,既然柳姐姐都这般有诚意了,我日后若是有什么好东西,定要拿到柳姐姐这里拍卖。”   柳如烟亦是个豪爽的女子,她知道这生意谈成,也不催促,拿出了一块带有柳家暗符的木牌,双手递给月见微,道:“若是两位不方便亲自过来,便让人带着这玉牌和宝物来寻我,见到这木牌,我自然知道卖家是谁,待到卖出去之后,再由那人取走便可。”   月见微接了下来,禁不住感叹柳如烟当真思虑周全,行事周到,是个可塑之才。   正在此时,便有人通禀乌夜天已经到了。   柳如烟让乌夜天稍等,便对墨沧澜和月见微问道:“我猜两位定是有东西想要交给乌少主锻造,便让乌少主稍作停留,不知两位是打算将东西交给我由我转交给乌少主,还是直接与他面见?”   柳如烟行事着实稳妥,思虑周全,让人觉得无比舒服。   月见微和墨沧澜对视一眼,笑了笑道:“说起来,我和乌少主倒是还有过一面之缘,我想要的那东西,还有些特殊,不如就让我和乌少主,直接面见彼此吧。”   乌夜天走这一路,已经怀着敬畏之心,将那位施丹老者给琢磨了百八十遍,又是想着过会儿见了人该如何行事说话才不显得幼稚轻浮,又是想着该如何与这丹师攀谈关系,然而,当他看到那两位传说中的寄卖者之时,乌夜天足足愣了有半盏茶的工夫。   “乌少主,好久不见呀!”月见微挥爪给乌夜天打招呼,热络地笑眯眯道:“上次漠城一别,乌少主看起来似乎更加意气风发了。”   乌夜天:“……”   乌夜天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他总不能被一个小孩子给比下去。   回过神来,乌夜天带了几分惊讶,打量着两人,道:“怎么是你们二人?这丹药,可是出自你手中?”   “你这话说的,好像不大欢迎我们似的。”月见微扁了下嘴巴,道:“我哪里能炼制出这些丹药来,还不是我师父炼制的,没想到,竟是便宜你了。”   乌夜天一听,便笑了笑,道:“哪里的话,我感激你们还来不及,何来不欢迎?只是一时之间,太过意外,所以有些失态,还请两位见谅。”   又道:“墨少主的身子,可是恢复如常?这段时间,我可没少听人提起墨少主的英勇事迹。”   墨沧澜很是客气,道:“乌少宗说笑了。”   乌夜天甚是心里痒痒,想知道炼制这丹药的究竟是哪位大能,但月见微只是打哈哈说是他师尊,却又并未提及他师尊是何人,只说是个成日侍花弄草不问世事的老头子,乌夜天便识趣儿地没再追问下去,反正这世上的高人,大多性子古怪孤僻,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若是多问,说不定还要惹人不快。   无论以往月见微和墨沧澜,甚至整个白雪境在他眼中,是个什么地位,但是今时今日,甚至从今往后,这地位自然是非同一般。   乌夜天虽然心里面觉得甚是意外,又掂量着这两人现在于整个苍茫大陆来说,究竟是什么性质,但想来想去,都觉得还是言归于好、结交一番对自己更好。   乌夜天笑了笑,说:“幸亏,上次在漠城的时候,我没有和墨少主铁了心地争抢那白璧无瑕,否则这次怕是二位说什么也不打算将丹药卖给我了。”   “这倒不至于。”月见微道:“毕竟,像我这么大度的人,举世罕见,我总不可能因为你财力比我强,就对你心生怨怼,不过嘛,到底是乌少主福泽绵延,若非因为你及时放手,又没有事后暗动手脚,争抢白璧无瑕,我师父他老人家,也不可能用这白璧无瑕,炼制出腐骨生肌丹来。”   乌夜天一听此言,禁不住心生一悸,真当是那丹炉被那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强者用了,暗自庆幸自己还是个输得起的人。   乌夜天回味片刻,道:“倒是我自己救了自己。”   月见微说的也是实情,若非这丹炉好,他十有八九是炼制不出那种越级丹药的。   乌夜天寒暄之后,又主动问起了那炼制的法宝。   “两位加了这么个条件,想来对于炼制的法宝,心里面已经有了预期,不知是什么模样、什么功效的法宝?”   月见微将早已准备好的梧桐神火木头拿了出来,又拉出了一根被封尘许久的弓弦,对乌夜天道:“乌少主,我以前的弓箭,弓臂损坏了,弓弦也没找到配套的弓臂,如今,我侥幸得到了一根再合适不过的弓臂材料,希望乌少主能炼制一根弓臂,乌少主可有什么想法?”   乌夜天接过那根已经被驯服了的灵火木头,掂量了一番,眸色一亮,道:“这可是个厉害的,成色好、灵气澎湃磅礴,还是个老根,火性木星双属性,自带凤凰神火,浑然天成,若是炼制成弓臂,被火灵根或者木灵根的人使用,必然能发挥出数倍效果。”   再看那弓弦,乌夜天一时间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   乌夜天打量了片刻,才抬头看着月见微,满是错愕道:“这竟然是凤凰筋?”   要知道,凤凰筋乃是凤凰身上拔下来的,而凤凰一族本就是无比尊贵的先天大妖,凶狠蛮横,性喜抱团,对同族凤凰更是照顾有加,不许任何外族之辈欺负,更不允许有人利用凤凰身上的部位,去炼制法宝丹药。   但凡发现,必要被凤凰族人追杀到天荒地老、海角天涯,可谓后果相当严重,是以乌夜天能认出这根凤凰筋,乃是凭借他博学多识、再加上千机阁藏书颇多,否则,这等烫手的神物,他哪里认得出来?   月见微便点点头,不吝于拍马屁,道:“乌少主果然眼力非凡,这根弓弦的确是用凤凰筋做成的,不过,乌少主不用担心,弓弦并非出自你手,就算日后凤凰一族追究,也不会追究到你头上来。”   这根凤凰筋,还是在紫泽仙陆的时候,他和一只想要夺他妖丹的凤凰打架,大获全胜之后将凤凰给抽了筋,扒了骨头,拿回去让他爹炼制成一套长弓。   因为此事,他还被凤凰一族追着屁股烧了一路,若非他跑得快,有经验,必然会被烧成灰烬才是。   弱肉强食本就如此,生死面前,没有谁比谁更高贵。   乌夜天禁不住咂舌,觉得月见微着实是个让他看不透的人。   不过,炼制弓臂虽然有些麻烦,对他而言倒也只是麻烦罢了,乌夜天也不再多问,掂量了片刻,正色道:“这弓臂,我最快也要半年时间,才能炼好,不知月小友可否等得起?”   月见微原以为以乌夜天的水平,至少也要三年两载,如今一听,居然只需要半年而已,自是心头一喜,忙说道:“等得起呢,乌少主果然实力不俗,非同一般。”   乌夜天亦不谦虚,勾了勾唇,带着几分肆意潇洒,道:“专精此道,自然要有专精此道的能力。”   月见微又拿出了两根凤凰尾羽,甚是不舍地递给乌夜天,道:“好容易才骗着阿炽揪了两根最漂亮的凤凰毛,本还想着给大哥做个配饰,但似乎又过于张扬,又五彩缤纷显得有些风骚,思来想去,还是给乌少主用来炼制到弓臂之中,当做装饰吧。”   乌夜天:“……”   他几乎要对月见微佩服的五体投地了,这小子非但弄了凤凰筋骨,还将凤凰最在意的尾巴毛给拔了两根,之前听闻是墨沧澜调戏了凤凰一族的小辈,现在看来,倒是月见微更有可能。   啧啧,伸手去人家屁股上拔毛啊。   而且,装点到弓臂上,难道就不张扬风骚了吗?   只怕是会更风骚。   乌夜天面带微笑地将两根珍贵漂亮的凤凰毛接了过来,道:“月小友放心,我必不会让凤凰尾羽,珠玉蒙尘。”   这件事情,便是说定了。   乌夜天急于回千机阁,月见微和墨沧澜也不欲在同一个地方多做停留,两边就约了个半年后相见的地方,就此相别。   月见微和墨沧澜先行离开,乌夜天将那弓臂材料收好,便看到柳如烟恰如其时地推开门走了进来。   柳如烟行了一礼,柔声说道:“乌少主可还满意?”   乌夜天颔首,扫了眼面前这看似柔弱实则如同柳枝一般坚韧不屈的女子,道:“也算是你们有本事,千机阁日后有什么新品要出,会优先考虑星云拍卖场。”   柳如烟笑道:“多谢乌少主。”   她需要的,就是乌夜天这么一句话,也不枉她此次暗中安排,让柳家人在大肆宣传这腐骨生肌丹的时候,刻意避开了那些丰城的五大家族好其他大宗派的势力。   乌夜天这般聪明,又如何看不出来?   只是有些话,不必放在明面上说罢了,乌夜天的态度,便能说明一切。   ………………   苍茫大陆虽是有无数已知之地,但仍有无数未知之地,这些未知之地里面,究竟有何物,有何人,都是个不定之数,纵然是强者踏足其中,也总是有去无回。   万魔窟便是其中之一。   万魔窟据说有八十一窟,也称为八十一城,越是靠后的城,那魔主修为便越是厉害,据说这八十一城的城主,乃是能够比肩苍茫大陆至高无上的孤渊帝,统领万魔,莫敢不从。   枯心老怪,满打满算,拼了这百年,也至多不过是个第十一窟的左护法而已,只是他名下已经有数名弟子,成日替他游走在外,替他寻来无数有利于修炼的宝贝,在第十一窟中,也算得上是排的上名号的强者了。   此时此刻,枯心老怪跪在座下,咬牙切齿道:“主上,那七杀琴当真是个绝世法宝,竟是能够复刻我的三阴招魂幡,且招式都有七八分神似,墨沧澜阴险狡诈,打了我个措手不及,若非如此,我也绝不可能让他就此逃脱。”   斜靠在上位的魔主,冷笑了一声,道:“我还当你是见到了旧日心上人,是以死灰复燃,故意将人给放了,你修为远高于那墨沧澜,竟是拿他,束手无策,当真该死!” 第183章 顾世子的星盘   枯心老怪颜面无光,露出了愤恨之色,伏在地上,重重叩首,道:“主上明鉴,自那墨沧澜将我修为全废,赶下归元神宗,我就已经视他为仇人,我有今日,全赖主上相助,我对主上,绝无二心!”   魔主见他如此做派,倒也觉得有些不顺眼,眯了眯眼睛道:“行了,既然是你技不如人,谋不如人,本座也不能拿你怎样,不过,你若是此次前来,只是负荆请罪,便直接去刑堂领罚吧。”   刑堂去一趟便会掉一层皮,枯心老怪打了个冷战,连忙说起来意,道:“主上,我还从徒儿元茂口中得知两件至关重要的事情,均是有关墨沧澜的。”   魔主一听,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道:“说来听听。”   枯心老怪直起身来,阴毒地眯起了眼睛,道:“我徒儿说,那墨沧澜身上,似是有一处随身空间,可容纳活物,此为其一。墨沧澜身边有一个容貌绝色的少年,他并非人族,而是妖族,他可化形,乃是火兽,这两点,外界如今尚无人知晓。”   魔主本没什么兴趣,但是一听此言,却是兴致勃发,连坐姿都有了几分变化。   他坐直了身体,勾唇说道:“哦?早些日子,听说墨沧澜认下了个义弟,还对那位义弟一掷千金,从千机阁少主乌夜天手中,夺来了超神武丹炉白玉无瑕,此次与他同去的那少年,可是那妖兽?”   枯心老怪道:“名为月见微,主上英明,正是那义弟。”   魔主露出了玩味之色,不轻不重地笑了一声,道:“这就有意思了,墨沧澜认了个弟弟,竟是个妖兽,他那弟弟,年纪不过双十,便已经可化形了,只怕是血脉浑厚,与众不同,倒是个修炼的好物,再说那随身空间……”   魔主猩红的眸中闪过了一抹贪婪之色,若真有随身空间,他自然不可能轻易放过,七杀琴算什么。不过是身外之物,但若是得了随身空间,就意味着得了天地造化。   “墨沧澜现在何处?”魔主问道。   “已经失了踪迹。”枯心老怪道:“这些日子,仙道聆音阁、凤凰岭、林家、孤渊世家都在搜寻墨沧澜身形,但此人过于狡诈,竟是能在重重追踪之中,隐去了身形。”   魔主颇为不屑地道:“那些个仙道的宗门世家,不过都是些外厉内荏的酒囊饭袋罢了,倒是比不得我们魔界的一半厉害,不过是个区区玄阶四重境界的低阶修士罢了,竟是如此都寻不到,仙道着实无用。”   枯心老怪连忙应和,又拍了一番马屁。   魔主对那随身空间着实感兴趣,对那月见微小兽原型,便被掩盖了。   魔主勾了勾唇,坏笑着说道:“空间的事情,暂且保密,不必为人所知,不过,那美人儿的义弟竟是个能化形的妖兽一事,想来不少仙道势力都极感兴趣,既然他们身上已经有不少麻烦了,想来再多一件,也不怕什么。”   于是乎,月见微是个小妖精的消息,短短几日之内,便已经传遍了整个万魔窟连带着苍茫大陆的仙道。   当月见微知道的时候,他已经与墨沧澜等人,游历到了北洲的皇城无双城。   虽然口口声声说是不想给白雪境添惹麻烦,但出来游历已经许久,到底是思乡情切,墨意寒又在接了他们的消息后,托人传话给墨沧澜,说是让他们小心着点回来一趟,毕竟归元神宗的两位长老,已经亲至白雪境,就在此处住下了,只铁了心的要等着墨沧澜回去。   墨意寒字里行间都是郁闷,他好端端的在家里面喝着小酒吃着点心,却是祸从天降,自家儿子在外面惹了麻烦,尚未归家,原本他就看不顺眼的归元神宗,又派了两个他得罪不起的强者来添堵,着实不爽。   墨沧澜倒是并不觉得意外,毕竟他曾与归元神宗有所约定,峰主之位为他保留百年,百年之后,若是墨沧澜仍无法归宗,那位置便拱手让人,若他有了归宗之力,便仍是他的囊中之物。   如今,归元神宗必然已经得到他拿了七杀琴的消息,派人来探探虚实、再加以拉拢,也是在墨沧澜意料之内。   墨沧澜打算回去白雪境,但又不能光明正大地回去。   漠城之内,已经埋伏了数道势力,且修为必然不俗,只怕他还没来到白雪境,刚一在漠城露头,便会被哪方势力给纠缠住,到时候,他安危也没什么保障了。   思来想去,还是北帝王世子顾轻尘最靠得住。   墨沧澜便一拖三地直奔北帝王府。   刚行至王府门前,便看到一个蔫不拉几蹲在墙根用一根草在地上画圈圈的熟人。   墨云泽定睛一看,顾不得暴露身份,惊呼一声,道:“这不是……长离大哥吗?”   那青年闻言,便抬起了头,转过了脸,满是幽怨地看着四个来者,只见他眉目俊雅,容貌出众,竟是邙山少主宋长离。   宋长离见到这四个面生的人,却是恍惚一下,便挑起了眉梢,原本惨淡的面容,竟是变脸似的生机蓬勃。   宋长离起身走了过来,打量着当中最高的那男子,甚是激动道:“我便猜着你若是要回去白雪境,必要来找顾世子,看来,还真是被我给猜对了!”   墨沧澜打量着宋长离,只觉得他风尘仆仆,纵然神采飞扬也难掩眉目之中的些许疲惫,便问道:“你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副模样?”   宋长离抹了把脸,摆了摆手,道:“不堪一提,也没什么重要的,你的事情倒是更要紧一些,你快去亮明身份,带着你的童养媳进去吧,顾世子想来也在这里,等了你们一段时间。”   旁人不知墨沧澜和顾轻尘的关系,宋长离倒是几年之前亲眼见识过。   顾轻尘好墨沧澜的交情甚好,且是难能可贵的君子之交,得知墨沧澜遭难,顾轻尘绝不会袖手旁观。   顾轻尘善于占卜,他当是早就已经算到墨沧澜会来寻他,因此便提早交代了王府的看门侍卫,若是墨沧澜来此求见,定要第一时间带他进去。   墨沧澜抓住准备灰溜溜离开的宋长离,蹙了蹙眉,道:“你随我一同进去。”   宋长离叹了口气,郁闷地望着墨沧澜,道:“我就是被顾轻尘给赶出来的,若是再进去,他定是要生气的,我就不扰他心情了。”   月见微是见过宋长离的厚脸皮的,当年他死皮赖脸地追在顾轻尘屁股后面跑,现如今居然缩头缩脑的像个带壳的王八,着实让月见微不解。   “他赶你走,你便走了?”月见微道:“你一路风尘仆仆地来见他,难不成这便就轻而易举地放弃了?那你,岂不是亏大了?”   宋长离却还是怂,喟叹了一声,颇为郁闷地说道:“道理我都懂,但是,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   他说完,又幽幽地盯着月见微,再看看墨沧澜,道:“我当真是羡慕你,想做什么,便就能做什么,无家世之累,无后顾之忧。”   月见微:“……”   这是家世所累,后顾之忧颇多的缘故?   月见微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墨沧澜给拉扯到了身边,斟酌了一下,倒也没再多说。   只见宋长离扬长而去,背影潇洒,奈何却被月见微看出了一丝丝的凄凉之色。   墨云泽咂舌,道:“我怎么总觉得,宋大哥乃是强颜欢笑,强作坚强?”   月见微点点头,道:“泽泽,你察言观色的本事,比以前强多了。”   墨云泽:“……”   通禀之后,顾轻尘很快便差了身边的随官将墨沧澜一行人给带入了王府。   王府规格严整,里面颇为浩瀚,建筑风格充满了庄严恢弘之感,让人禁不住望而生畏,不敢高声言语。   五步一法阵,十步一巡守,可谓戒备森严。   不过,这些侍卫一看就是训练有素之人,看到四位陌生的来者,却是被顾轻尘身边的随侍带进来的,便就看都不多看一眼,生怕唐突了客人。   但由此亦是可见,顾轻尘这个北帝王府世子,的确是实至名归,手握府内大权,和那种傀儡世子绝不一样。   顾轻尘在一处密室等着四人。   随侍将人待到密室门前,扣了三声,低声恭谨说道:“世子,您的客人已经带来了。”   只听一道温和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道:“快请进来。”   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却又看不到开门之人,显然,这是被一道风给拂开的,月见微暗自心惊,这顾轻尘的修为,竟是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顾轻尘正坐在一张星罗棋布的星盘前面,见到墨沧澜的时候,他才刚将手给收回来。   一颗星子落入了一张似是被罗织出来的大网之中,如同撞入网中的蝴蝶似的,四面埋伏,八方皆兵,除了拼死一搏之外,再无任何其他逃脱之法。   见月见微的视线落在了这张星盘上,顾轻尘温和地说道:“月小友可是懂星盘之术?”   月见微向来对顾轻尘的印象很好,这位风光霁月的北帝王世子,素来是个品性高洁颇有君子之风和济世之才的浊世佳公子,月见微所见到的那些个世子里面,还不曾有比顾轻尘更担得起“人美心善”四个字的。   毕竟,顾轻尘修炼的那一道,乃是天地人合一,感知万物生灵,春雨、夏雷、秋风、冬雪之中得到感悟,聚灵入体,化作剑意,然后让剑意与天道合二为一。   是以,月见微便暂时忘了不探命轨不说星盘的原则,走上前来,大大方方地看着这本不可展示给外人的星盘,道:“我只是略懂一二罢了,我看这星盘上的星子,呈现出八方围困之象,十分凶险,似是除了鱼死网破之外,再无他法,竟是一线生机都不曾看到,不知世子殿下,推演的是何事?”   顾轻尘露出了片刻的茫然之色,很快,便被他给收拾妥当。   顾轻尘垂眸,望着那已经成了一片死局的星盘,道:“推演的,乃是我的私事,看来,这棋盘的确无路可解,并非我窥错了。”   既是私事,那自然不便奉告,月见微是个通透之人,一听便道:“既是私事,想来我阅历如此浅薄,也无法为世子殿下分忧解惑,还是不问了,不过,我大哥倒是阅历丰富,世子若是有什么困惑之处,私下里偷偷和我大哥商量一番,也是不错。”   说着,月见微还很是俏皮地对着顾轻尘眨眨眼睛。   顾轻尘心中一暖,脸上总算是有了几分笑容,道:“多谢。” 第184章 红衣右使   星盘暂且放在那处,顾轻尘打量着四人,视线倒是最终落在了一声不吭跟在月见微身后的凤炽身上。   “说起来,如今追捕你们的,共有四家,林家,孤渊世家,凤凰岭,聆音阁。”顾轻尘慢条斯理道:“不过,从这强弱形式来看,倒是凤凰岭和聆音阁,追踪的最为厉害。凤凰岭应当是为了这位凤炽小友,聆音阁却是为了什么?”   墨云泽道:“自然是为了七杀琴,聆音阁善用乐武,他们对七杀琴的执着,定然是比其他家族,要深得多。”   顾轻尘摇了摇头,道:“我总觉得,这只是表面上的借口罢了。月小友,你们一路上奔波逃亡,许是消息不通,据我的线人来报,聆音阁本许久没有你们踪迹,便已偃旗息鼓,但是,当他们得知你本体乃是一只白色妖兽的时候,却是突然又加派人手,共为先前十倍,这其中的深意,倒是颇有意思。”   月见微:“……”   “虽不能确定他们加派人手,和你本体之间有无瓜葛,但着实让人疑惑。”   月见微在来的路上,倒是偶尔听说过有人谈论起他是一只妖兽这件事情,但是尚且不知,聆音阁居然突然出动了这么多人。   于是,究竟是哪个混蛋往外传他消息的?   月见微马上看向墨沧澜。   墨沧澜揉了揉他的脑袋,道:“聆音阁的确加大了人手,只是,被我的人给分散了不少,许是四面八方都有,倒是一时间追不到我们这里来。”   月见微心中一咯噔,聆音阁本就有和紫泽仙陆串通的嫌疑,又在这个节骨眼上,派了那么多人追踪他,这让月见微不得不怀疑些什么来。   难不成,聆音阁居然有那么大本事,和紫泽仙陆的麒麟世家还有勾结?   若不然,又如何对他本体这般感兴趣?总不会是因为觉得他毛茸茸的很是可爱吧?   月见微一时间心中有些慌乱,他知道孤渊世家的手段,更是了解那些人面兽心的家伙们,对他根本就半分都容不得,势必要追杀他到天涯海角不死不休,若是聆音阁当真是冲着他来的,那事情可比先前,棘手多了。   月见微陷入沉思之中,飞快琢磨着接下来该去哪里避险脱困。   墨沧澜见状,知他心里面害怕,便安抚宽慰道:“聆音阁虽然人多势众,但白玉京也并非摆设,你看我们这一路逃来,始终与危险擦肩而过,便知聆音阁不见得有那个本事捉得到你我。”   月见微叹了口气,怏怏不乐地拱在墨沧澜怀中,下一秒就化作了小兽模样,钻到了他的衣襟里面,俨然一副自闭了的样子。   顾轻尘还是第一次见到月见微活人变作妖兽,有些意外,但却是笑了一下,道:“说来也是,不管是聆音阁是出于何意,但总归是要给归元神宗些面子的。”   看来,归元神宗的人已经到了白雪境这消息,顾轻尘已经了若指掌。   墨沧澜隔着衣服拍了拍月见微圆滚滚毛茸茸的小屁股,还捏了捏他的小肉翅,道:“世子说的不错,聆音阁纵然背景雄厚,他们此时也一样是在苍茫大陆上,行事作风,不必然那般夸张。”   说来也是,自三千年前紫泽仙陆入侵苍茫大陆,又被寒无双给打得败北而归之后,两界虽仍未属臣关系,但苍茫大陆的态度已经有了为妙的变化——   从原本的心悦诚服,变成了如今若有若无的孤立抵触,若是聆音阁被确定有着紫泽仙陆的势力支持,其他世家和宗派,必然不会对他们放之任之,甚至极有可能为了打压紫泽仙陆的势力殖民,反过来帮被聆音阁盯上的墨、月二人。   然而墨沧澜的话,并不能安慰到已经被追怕了的月见微。   难得见到月见微这般郁闷,凤炽也禁不住露出不解之色,道:“可是,纵然得知月哥哥本体是妖兽,聆音阁又为何这般激动?纵然是想要捉捕妖兽,也该是盯上我吧?”   谁人不知,苍茫大陆中,凤族血脉最为高贵纯粹,凤族的小辈,有许多出生不足三年就可化形。   月见微本体虽然罕见,但引来十倍人马,未免夸张。   墨沧澜淡淡道:“许是脑子进水了吧。”   凤炽:“……”   顾轻尘忍俊不禁,心中却是猜想月见微这原型必然有特殊之处,只是墨沧澜不欲多说罢了。   不过,顾轻尘也是稍作提示罢了,他自己的私事尚且乱成了一团麻,哪儿有本事再插手旁人的秘事?   墨沧澜转回话题,道:“我们如今的情况,世子也都看到了,此次归家,还要托世子出手相助,否则,怕是还没行至下界,就被人给捉了。”   顾轻尘点点头,道:“我也是正有此意,前些日子墨城主已经派人给我递了消息,说是归元神宗有意让你回归,若是你能重新得了归元神宗的庇护,聆音阁纵然再嚣张,也要收敛掂量。”   道理,还不就是这个道理?   宗派终归时能成为避风港,修真一道,实力固然重要,但又如何与背景这么个庞然大物相抗衡?   百年之前,墨沧澜不是没考虑过自己树大招风,过刚易折,这才直接选择了苍茫大陆最为鼎盛的宗派归元神宗当做靠山,却不料,人算不如天算,他被人骗到了紫泽仙陆,便是连宗门都保不住的。   若是让墨沧澜再选一次,他仍是愿意选择归元神宗。   心思歹毒的恶人固然不少,但心地纯善的好人只会更多。   有了归元神宗庇护,不管是林家还是孤渊世家,饶是再怎么惦记着七杀琴,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张贴悬赏榜,夺命追杀。   总归是利大于弊。   墨沧澜与顾轻尘商议过后,一锤定音,顾轻尘派王府四大高手亲自送墨沧澜等人回白雪境,若是那些追踪者聪明,自知收敛便罢,若是不知死活,不懂进退,那就直接杀了了事。   顾轻尘虽心若菩提,却也不留心存歹念之辈,分得清敌我善恶,方为大丈夫。   ………………   北帝王府出面要保墨沧澜和整个白雪境的消息,不胫而走,短短几日之内便被宣扬的人尽皆知,这是继墨沧澜夺琴、四大势力追杀、月见微为妖这三件事情之后,更让人们津津乐道的传闻。   出了传送阵,此地俨然已经到了坤泽界。   马不停蹄地再朝着北行进,二十日之后,竟是已经到了漠城边界。   一路上有四大高手护法,倒是无人敢招惹是非,还算平安。   然而,快到漠城地界的时候,四大高手忽然得了北帝王府急令召唤,只得将墨沧澜等人送至此处便马上打道回府,不敢稍有耽搁。   剩下的路,也不算太远,墨沧澜道谢之后,便带着其他三人继续赶路。   ………………   “右使大人,前方便是漠城。”箫如笛骑在一匹神驹上,对着旁边那位脚不沾地形如鬼魅往前闪去的红衣男子,有几分为难地道:“看样子,我们是晚了一步,自北帝王世子将白雪境纳入麾下之后,其他各路人马已经退却,而漠城,则是墨家的地盘,我们进去,只怕吃亏……我们确定还要继续追吗?”   红衣右使眯着眯狭长的凤眸,声音冷冽而轻蔑:“北帝王世子算什么东西?我沈碧楠还不曾放在眼里,更何况,阁主神机妙算,顾家此时尚且自顾不暇,派来的四个高手,已经悉数回归,此时半途而废,岂不是打我沈碧楠的脸?”   说完,他冷冷扫了箫如笛一眼,道:“你与沈朱泽两人,简直废物,竟是连个修为远不如你们兄弟二人的弱者都看不住,竟是耗得要我亲自出马,聆音阁养你们,还不如养两只看门的狗!”   红衣右使的说话风格,向来如此凶悍且让人没有颜面,但数位阁内弟子都在,箫如笛仍是感到颜面无光。   但这件事情,也的确是他大意了,箫如笛只得惭愧地说道:“右使大人教训的是。”   天已近黑,但漠城外的荒郊野岭尚有数百里,红衣右使不愿入漠城,又跟着那脚步踪迹和雪落的厚度断定墨沧澜等人就在附近,便冷喝一声,身形如同飘忽的红云似的,腾然消失在众人面前——   “在此处等我,不必再往前!”   箫如笛:“……”   看来,这一路上倒是这红衣右使,一直委屈着自己,跟上他们的速度。   一路跑死了八匹千里神驹,眼看着一匹神驹又不成了,月见微便下了马,颇为心疼地摸了摸那累瘫了的神驹脑袋,抬头对墨沧澜道:“不如,我们还是稍作休整吧,反正这里距离漠城,也没多远了。”   墨沧澜看了下四野,眸子微微一沉,道:“此处不宜久留,你与我同骑,先入了漠城再说。”   然而,墨沧澜的话音刚落,便听到风声飒飒,风声鹤唳,熙熙而来。   “想跑?也要看我红衣右使沈碧楠是否答应!”伴随着一道略显阴柔的冷喝,只见一位身着宽袍红衣黑发如墨容颜近妖的男子飞速而来,身形快如闪电。   沈碧楠一眼便看到了月见微,他一根黑绫宛若金蛇缠缚,不由分说,朝着月见微便缠了过来。   沈碧楠的修为,远高于在场所有人,铺天盖地的威压将凤炽和墨云泽压得动弹不得,唯有墨沧澜虽修为在玄阶四重,但他早已历经过更高等级的修为,又许是因为冰之精魄乃是天地精魄之一,有着特殊的、高人一等的地位,因此墨沧澜情况到还算好。   至少,他能够及时将变成了妖兽模样的月见微,眼疾手快地从沈碧楠手中抢救下来,没让沈碧楠得逞。   墨沧澜转眼间已经掠到了半空,他单手抱着瑟瑟发抖的月见微,如画的眉目冷冽如冰,望着那一击不成还想再杀的红衣右使,道:“阁下身为凝丹境修士,却来亲手屠杀玄阶二重的小辈,未免贻笑大方。”   沈碧楠收了黑绫,眼眸一动不动地盯着那浑身黑不溜秋又肥又蠢的妖兽,心头闪过了一抹疑惑,又忽而一沉,道:“他本体,究竟是何物?”   墨沧澜沉了沉眸子,道:“这又与阁下何干?”   沈碧楠手中握着一根碧色楠竹箫管,一派居高临下的蔑视姿态,道:”本座让你说你便说,何来废话?你若是不想让他有条活路,我不介意直接杀了他这个蠢货!”   月见微闻言,气得要命,心道:你他娘的个娘娘腔才是蠢货!大蠢货! 第185章 溜了溜了   墨沧澜抬手在月见微脊背上安抚了几下,沉吟片刻,道:“阁下也亲眼看到了,他的确是个黑色的妖兽,许是因为混血,所以看不出究竟像什么多一些,不知阁下为何要追着我的幺弟不放?”   沈碧楠蹙起了眉头。   他得到阁主消息,说是让他追杀的那只妖兽,乃是通体雪白,头上有双角,背后有双翼,然而这只妖兽,脑袋上只有一只角,背上也不见翅膀,更重要的是,这家伙黑得像是个煤球似的,也忒明显了。   这显然,消息有误。   亦或者是……   “把你手中的崽子给本座看看。”沈碧楠颐气指使的说道。   墨沧澜淡淡道:“他乃是我道侣,纵然本体,又如何能让阁下触碰?”   沈碧楠:“……”   沈碧楠有了一瞬间的呆滞,紧接着,他禁不住放声大笑,道:“墨沧澜,你堂堂白雪境少主,却寻了个杂毛畜生当道侣,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月见微:“……”   他顿时不能忍了,从墨沧澜怀中滚下来,忽的一下子变成了人型,穿这身黑不溜秋的衣服,更是衬得一张小脸雪玉漂亮。   月见微道:“你凭什么要对我兽身攻击?我虽是妖兽,却不是畜生,你这人,嘴巴也忒坏了!”   沈碧楠打量着月见微那身黑不溜秋的衣服,倒是觉得这小崽子应该的确是个黑色妖兽。   妖兽化形,可自带衣衫,那衣衫乃是皮毛所幻化,皮毛是什么颜色,衣衫便是什么颜色,倒是不容易掩饰。   难不成,这小崽子真的不是阁主要找的?   沈碧楠秉着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的想法,轻哼一声之后,拿起了箫管,道:“既不乖乖束手就擒,莫要怪我不客气了!”   “不好!”月见微看他要吹箫,便就脸色微变。   沈碧楠何许人也?   他乃是聆音阁身份地位仅次于阁主的右使,麾下有数千弟子可供驱使,更要命的是,他一手箫管吹得出神入化,一曲“箫声怨”能让人听了之后血气翻滚、筋脉逆流、陷入幻觉而被生生磨死。   箫声一起,四野寂寥。   月见微马上打坐运气抵抗这箫音,却仍是有着丝丝缕缕入耳的箫声,让他不自觉地陷入了前世困局之中。   月见微脑海之中一时出现墨沧澜钟情蛊解决之后,待他冷漠无情,将他赶走的模样,一时又出现丹心阳眉目飞扬,站在墨沧澜身边,对他一脸得意坏笑的模样。   月见微委屈的哇哇大哭,他不知不觉已经沦陷进了幻觉之中而不自知,旁边墨沧澜却是顾之不及,手指飞快拨着七杀琴琴弦,用乐声来抵挡这幽怨至极的箫音。   再看凤炽和墨云泽,竟是已经抵挡不住晕了过去,且脸色煞白,体内灵气流失速度越来越快。   显而易见,沈碧楠已经起了杀心。   墨沧澜眸色逐渐冰冷。   沈碧楠步步紧逼,欺人太甚。   一缕黑气从墨沧澜宽袖之中逸散而出,来自黄泉路上的彼岸蝶倾巢而出,默不作声地朝着沈碧楠围了过去。   沈碧楠尚不自知,一曲终了,收了箫管,倨傲不已,道:“墨沧澜,我奉劝你还是少做无谓挣扎,七杀琴我要定了,这小崽子,我也必要拿回去复命,倒是你这条命,本座可以暂且留下来。”   彼岸蝶已经悄无声息地萦绕在了沈碧楠的周身,有的落入他脖子中,还有的飞在他眼皮子上面,不知在打量什么。   墨沧澜亦是收了琴,擦拭了下唇角的血丝,淡淡说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沈碧楠勾唇,道:“既然你这么说,那休怪本座不客气了!”   说完,沈碧楠刚想要动杀招,将这四人悉数碾成肉泥,突然之间,他眼睛不知被什么东西给扑了一下,一股酸痛袭来,顿时之间,他眼前一片黑暗。   “什么东西!?”沈碧楠大喝一声,一把朝着那动静抓去,竟是抓了一手磷粉,磷粉呲呲啦啦地烧灼了他的手心,一看便是带着剧毒。   沈碧楠也顾不得墨沧澜了,连忙拿出解毒丹药连吞两颗,这才勉强压制住了体内不停蔓延的毒素。   沈碧楠一时慌了神,他拼命睁开眼眸,眼前却仍是一片黑暗。   怎么回事?   方才那偷袭了他的东西,究竟是何物?   沈碧楠又飞快拿出了珍藏许久舍不得用的灵液滴入眼中,只觉得眼眸这才滋润了不少,刺痛和灼热也渐渐退去,黑暗退却,外面的景象逐渐从模糊变成清晰,不知过了多久,才恢复正常。   再看原地,哪里还有墨沧澜等人的踪影?   沈碧楠出师不利,又被修为低了自己如此多的小辈给欺辱至此,顿时心意难平,愤怒地一拳头挥出去,郊野的参天古树便如同被摧残了似的,排山倒海般被连根拔起,然后隔空碎成千万片。   此时才赶来的聆音阁众,看到这漫天撕裂的树干,禁不住个个都心中打着唐突,不知方才究竟发生了何事,竟是惹得沈碧楠怒成这般。   箫如笛蹙了蹙眉头,在众弟子殷殷注视之下,大着胆子来到沈碧楠身边,道:“右使大人,可还追?”   沈碧楠一个冷眼扫过来,声音冰寒,近乎咬牙切齿,道:“墨沧澜,我势必要追杀你到天涯海角,不死不休!”   箫如笛:“……”   墨沧澜到底做了什么,竟是能把沈碧楠给气成这样?   虽然沈碧楠的脾气,本身就不太好,却也罕少见他露出这副恨不得把人给扒皮抽骨的样子。   箫如笛硬着头皮,道:“右使,前方便是漠城,我们还要……”   “追,给本座追进去!”沈碧楠气上心头,也不顾白雪境究竟是何地,便咬着牙根道:“你们先行回去,只本座一人进入便可!”   箫如笛一愣,蹙眉道:“右使,漠城虽然是坤泽界边境,但墨家已经在此驻守数千年,必有杀手锏,您一人单枪匹马追进去,只怕是会被暗害。”   沈碧楠冷冷扫了箫如笛一眼,道:“你当本座,是你这等蠢货?本座若无十全把握,自然不会单枪匹马硬闯白雪境中,尔等不必再多问,还不快滚!”   箫如笛:“……”   还未来得及开口,沈碧楠便又化作一道虚影,消失在视线之中。   箫如笛叹了口气,露出了几分担忧之色。   ………………   月见微背着凤炽,墨沧澜背着墨云泽,二拖二地脚不沾地马不停蹄用最短的时间飞奔到了漠城。   自从北帝王府看顾墨家的消息传来,原本驻守在漠城周围不肯离开的那些人,也都依次撤走,纵然是要动手,也需得寻个无人之地,偷偷暗算,毕竟,顾家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没多少人愿意和顾家对着干。   墨沧澜和月见微算是安稳地入了漠城,第一时间并未回白雪境,而是去了聊赖阁。   小童正躺在摇椅上打盹儿,聊赖阁的生意依然那般冷冷清清,没个人来。   月见微冲入了聊赖阁,喊道:“师父,快出来看看这两个小子,他们眼瞅着快不成啦!”   小童倏然睁开眼睛,跳了下来,瞪着月见微道:“你、你回来了!?”   叶无涯从后院走了过来,看到依然是活蹦乱跳的亲传弟子,露出了几分欣慰之色,道:“还以为你这次要被人给扒了皮做成围脖,倒是有些本事。”   月见微摆了摆手,一屁股瘫坐地上,道:“别提了,差那么一点儿就要被扒了,若不是我有先见之明,取了大黑的血,炼制了能让我伪装成大黑模样的丹药,此次定然已经凉凉了。”   自从月见微得知自己的本体乃是妖兽被人泄露出去,聆音阁又大肆追捕他,便就动了给自己留条后路的心思。   丹神录着实是个好东西,居然像是知道他的心思似的,及时浮现出了伪装化形丹的丹方,月见微当即便炼制了几颗丹药,虽然在抽血的时候,独角苍寒兽表示了自己的不满,但仍是在月见微狐假虎威的淫威之下屈服了。   不过,经此一战,月见微倒是能够确定,相较于七杀琴而言,聆音阁对他的原型本体,更感兴趣,否则那沈碧楠也绝不会一上来便将目光落在他身上,随后才提起七杀琴。   月见微心情可以说是十分沉痛了。   遥想上辈子,他在苍茫大陆晃悠了近百年,紫泽仙陆的人才算是发现了他的踪迹,但那个时候,他已经基本上处于能自保的状态了,身上的法宝丹药不胜枚举,虽然有时候打不过,但遁逃倒是轻而易举。   谁成想,这辈子居然如此不幸,才不过短短几年,就被人捉住了马脚。   这世上还有更惨的事情吗?   月见微伤心地眼泪汪汪,委屈的不能行,然后一脸苦逼地说道:“师父,我月十哥哥呢?”   叶无涯道:“听闻你有可能暴露了身份,我便让他出去避避风头,月十在紫泽仙陆,名头比你要响亮多了,认识他的人也多,若是被发现,那就彻底完蛋了。”   月见微幽幽说道:“也是。”   叶无涯听完了墨沧澜说起的前因后果,思忖过后,危险地眯起了眼眸,凉笑一声,道:“自来到苍茫大陆,我便不怎么离开漠城,也对这些个名门宗派,不甚了解,竟是不知聆音阁居然是和上界孤渊世家有瓜葛。”   月见微吸了吸鼻子,说:“师父,他们若是心中生疑,必然要继续追杀我,我大哥又从沈碧楠手中逃脱,沈碧楠不是好人,他那性子孤绝傲慢,必不允许任何人伤他辱他,我又打不过他,这可该如何是好啊?他一定是觉得我比他可爱,比他漂亮,比他乖巧讨人喜欢,才和我过不去的。”   叶无涯抽了抽嘴角,觉得这小子合该被人追杀一通才能治治他这自恋的臭毛病。   只是,叶无涯一看月见微那委屈巴拉的小样子,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恨铁不成钢地将抱着墨沧澜手臂不撒手的月见微给揪到身前,道:“没出息的崽子,区区一个什么沈碧楠,就把你给吓成这样,别说今日他们只是派了个不足地阶的修士过来,就算来日当真派了紫泽仙陆那些强者来犯,你也不必吓成这样,你当我这个师父,是好招惹的?”   月见微一听,眼睛便亮了,他装可怜,装委屈,一来是为了应景,二来也是要让叶无涯感受到他的痛心疾首,也好愿意鼎力相助。   月见微马上换了脸,正色道:“师父可有什么好方法?”   作者闲话:  沈碧楠:谁他娘的乱传消息,哪里是个雪球,明明是只丑的要命的黑煤球!   独角苍寒兽:……你说谁? 第186章 《箫声怨》   叶无涯扫了他一眼,道:“好法子多得是,我手中有不少保命的丹药,给你一些暂且应付罢。”   说着,叶无涯一挥手便将几个瓶子扔给了月见微怀中,同时说道:“这里面的丹药,丹方我稍后会传给你,三个月之内,我要见你将这些丹药,悉数炼制出,品质不论,但务必成丹!”   月见微本大喜过望,然而听了叶无涯的话,掀开这丹药瓶塞一看,顿时吞了吞口水,表情逐渐凝固起来。   “这些丹药,若我并未认错,应当都是玄级丹药,且大多都是毒丹。”月见微露出了几分为难之色,道:“师父,我不擅长炼制毒丹啊,我虚府之内的魂火,没这么霸道。”   所谓丹药,有多种分类方法,大体上被认为是三种。   救人的药丹,害人的毒丹,各种用途的杂丹。   其中,药丹炼制起来是最容易入门的,毒丹其次,杂丹最后。   相较于药丹,毒丹和杂丹的丹方更少,而需要的材料更是稀奇古怪,炼制的手法也颇有不同。   炼制毒丹的人,基本上要有对毒素的抵抗力,也就是拥有毒魂力虚府,而这种虚府,人类鲜少会有,妖兽除了本身就带有毒囊的品种之外,其他的倒也没有毒素存在,更遑论炼制了。   其实,传言中大多数的毒丹,都是魔修炼制的。   月见微心中无比惊心,他可从不知道,叶无涯竟是连毒魂力虚府都有!   叶无涯却是冷笑一声,道:“这些毒丹,纵然没有毒魂力也可炼制,毕竟都是些基础入门的毒丹罢了,你若是连这些都炼制不出,日后也别说是我叶无涯的徒弟了!”   月见微:“……”   叶无涯:“还有这些杂丹,我看你本体属性含风,便给了你万里神行丹,这种丹药对你而言最为合适,吞了之后两个时辰内可如乘风破浪一般,一步千里,缩地成寸,乃是逃亡必备良器,别的哪怕不会,这万里神行丹必须学会!”   月见微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我尽力。”   叶无涯在他肩膀上重重一拍,道:“为师的衣钵,就靠你来传承了。”   月见微:“……”   月见微笑得有些苦涩,叶无涯也真是够看得起他。   他禁不住暗道:所谓严师出高徒,他之前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叶无涯也看在他天赋不错并未耽误炼丹的份儿上,不怎么管他,还以为叶无涯心中没什么计较,却不料,只是还没到那个时候而已。   叶无涯只看了尚在昏迷之中的墨云泽和凤炽两人,又为他们把了脉,便露出了几分狐疑之色。   “他们所中招数的感觉,怎地和我以前一位故人的招数,很是相似?”叶无涯蹙眉,脸色略显不解。   月见微一听,抬眸问道:“什么人?”   叶无涯道:“一个好人。”   月见微:“……”   叶无涯又道:“不过他已经死了,不知衣钵最终是被谁人给得了,算了,兴许只是巧合罢了,我先为他们解了这乐音幻境吧。”   对于叶无涯而言,能让他放在最后解决的,都是对他而言最简单的事情,他拿了药,塞到两人嘴里,再扎了几针,凤炽和墨云泽就像是诈尸似的,蹭的一下子竟是一个坐起,一个跳起。   墨云泽满目猩红,眼泪珠子哗啦啦直流,呆了片刻之后,再问他都看到了什么,却是茫茫然然,懵懵懂懂,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凤炽比墨云泽稍好一些,却也是红了鼻子尖儿,道:“我看到我娘了。”   他看到他有一年寒冬,偷偷离开凤凰神岭,带上这些年来好容易积攒下来的盘缠,去人间寻他的母亲,虽那风尘女子在他儿时,待他并不算好,动辄打骂,但也有好的时候——毕竟那是他在凡尘之中唯一的亲人,这种至亲的关系,无论何时都抹杀不了。   然而,当他风餐露宿,再看到那女人时,只见她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右手牵着一个其貌不扬的男子,左手牵着一个稚儿,腹中似是还怀着一个孩子,脸上带着温柔的、幸福的、他不曾见过的笑。   凤炽突然有一种天地寂寥的感觉。   他以为他还有母亲,但那只是错觉罢了。   到头来,他什么都没有。   从头至尾,他都只是一人罢了。   凤炽困惑地说:“想去找我娘,只是想想,我那些路费也还没攒够,修为也不到家,而且,我娘生活的那个城镇,我从未见到过,却是不明白为什么会补出那样完整的景象。还有我娘,我怎会觉得,她已经嫁人了,还生了孩子?这幻觉,未免太不可思议。”   月见微却是觉得毛骨悚然。   凤炽不懂,他却是听得明白。   上辈子,在凤炽成为凤皇,且收了凤燃当娈侍之后,月见微曾上凤凰神岭,问他为何要留凤燃一条命。   凤炽私下里与他说道:“我那年去凡尘,见了我娘亲,她一手牵着夫君,一手牵着稚子,腹中尚有一子,俨然是个平淡幸福的女人。我只觉得天地之间,再无人在乎我,便道心崩坏,险些走火入魔而亡,倒是凤燃拉了我一把——”   “他那时候,竟是不知不觉地一直跟在我身后,见我走火入魔,便带着我去寻丹师,用真气替我疗伤,亲力亲为照顾了我数个月。”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般对我,分明往日,他欺负我最甚,还一口一个小杂种地骂我。”   “然后凤燃说,他其实一直都很喜欢我,他觉得我与那些凤凰,都不一样,欺负我不过是因为他那时候年轻气盛,自己都不知道,只当是想要骂我打我,来换取我的注意。”   “当初,挖我妖丹的人,是他姐姐,而不是他,冤有头债有主,我没想过要迁怒于他。”   “……”   月见微现在心里面就一个想法:哔了狗了。   上辈子他就知道沈碧楠是个不好招惹的强者,一曲《箫声怨》下亡魂数不胜数,多少人都死在了那一曲让人肝肠寸断的箫曲之中,所以他在苍茫大陆时,极力避免与此人正面交锋。   只是,他这辈子才发现,沈碧楠的箫音带给人的绝望,并非寻常的梦境幻觉编织,而是前世之中,印刻在魂魄记忆最深处的惊惧画面。   那些画面,自然是能够与如今的自己,形成最强烈的共鸣。   月见微亦是看到了前世最怕的一些画面,但他毕竟抵抗力强悍,很快便挣脱束缚,又当是自己保留着前世记忆,所以才能看到这些,却不料,从凤炽的所言所语之中,却勾勒出了一个更加可怕的事实——   《箫声怨》编织的幻境,乃是前世之悲。   那是既有的事实。   月见微也忽然想明白一件事——上辈子沈碧楠是出了名的可越级挑战,很大程度上,依靠的是他那套能勾起灵魂恐惧的秘籍。   月见微:“……”   沈碧楠不是人!   他是魔鬼!   月见微动了动喉咙,心绪复杂地问道:“那你,可有在那幻境之中,见到了凤燃?”   “……”凤炽露出了不解之色,道:“我所见的,皆为我心心念念之人,我为何要见到凤燃?”   月见微咳嗽了一声,觉得自己这问题问得着实有些愚蠢,便道:“是我脑子糊涂了,还以为你和凤燃,实则相爱相杀。”   凤炽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叶无涯看着聊赖阁里面小孩子太多,你一言我一语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吵的他脑仁疼,便挥挥衣袖,将这群小崽子们给悉数赶走了。   “你爹等你许久了。”叶无涯对墨沧澜道:“还有归元神宗那些守株待兔的呆子,你也早些回去看看,莫要让你爹他们再担忧。”   墨沧澜道了谢,便带着三人准备离开。   “等等。”叶无涯又叫住了他们,指着月见微道:“你留下来,在为师这里学习炼丹,若是炼制不出那万里神行丹,就别再去见你大哥了。”   月见微:“……”   虽然月见微内心是拒绝的,并且义正辞严地告诉叶无涯他在任何地方都能安心炼丹,却仍是被叶无涯惨无人道地扣留下来。   没想到,墨沧澜在斟酌之后,竟是和叶无涯想的一样。   “你暂且留在此处,先与叶先生学丹,白雪境近日许是不得安宁,能少牵扯一个人,便放过一个吧。”   月见微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墨沧澜越走越远,险些哇的一声哭出来。   叶无涯看着像是个望夫石似的月见微,没好气又颇为无语地踹了他一脚,道:“没志气,你可懂得夫妻之间的生存之道?”   月见微揉了揉自己的屁股,再也看不到墨沧澜的身影,这才扁扁嘴巴说道:“喜欢他,就待他好。”   叶无涯道:“放屁,你这是追求之道,而非相守之道。”   月见微反问:“那依师父来看,我与大哥,又该如何相处?”   叶无涯淡定地指点江山:“你太过粘着他了,成日围在他身边,寸步不离,殊不知男人其实最喜欢的就是暧昧——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吃不到嘴里的,才是最好的。”   “你这小子,若是想让他对你始终保持新鲜感,就要对他若即若离,忽远忽近,忽冷忽热,短短分开几日,反而能让你们两人的关系,更为紧密,男人嘛,总是对到手的人,态度懈怠,这是通病。”   “你要做的,是治好这通病,而你自己,则是良药。”   月见微微微张开嘴巴,听着叶无涯这指点江山的长篇大论,突然觉得他师父还真挺厉害,居然将这套关系理论,讲得头头是道。   月见微听得来劲儿,眨眨眼说道:“所以说,师父您老人家是为了让我与大哥,相互保持新鲜感,才将我留在此处?”   叶无涯摇摇头,道:“你和他怎样,管为师什么事?为师只是为了让你安心炼丹,你自己反思一下,每日至少三炉丹药,这数量可有达到,可有坚持?”   “……”   “三日不练自己知道,十日不练别人知道,看你这样子,只怕是半个月都没碰丹炉了,最基本的炼丹手法,可还记得?”   月见微连忙点头,道:“还记得清楚呢。”   叶无涯觑了他一眼,道:“你记得个屁,我不允许你记得。”   月见微无话可说。   “从今日起,日夜修炼,你这炼丹水准未曾提升到玄阶凝魂境,就别想着离开聊赖阁。”   月见微顿时萎了。   谁都别再说他师父是个万事不管的佛系丹修。   他不服! 第187章 归元神宗来者   墨沧澜带着一人一凤凰回到了白雪境。   白雪境早已接到消息,墨意寒亲自带人在那悬崖峭壁旁边等着墨沧澜归来。   看到了一个面生的面孔,墨意寒一看凤炽眼睛里面跳动着的金红色的火焰,便知道这孩子是月见微收的那小弟,名为凤炽,是一只凤凰。   墨意寒甚是欣慰,道:“你这小兔崽子,惹麻烦的功夫还是一流。”   墨沧澜一笑,道:“爹过奖了。”   墨意寒道:“怎么没见微微?”   墨沧澜道:“被叶先生扣在了聊赖阁,应是叶先生太久没见徒弟,所以想念得紧,便将他留在那里多陪伴些日子。”   得知月见微安全,墨意寒便也放心了。   “归元神宗原本来了三位长老,自漠城那些外来势力被顾家压制离开之后,便离开了一位,现在还有两位长老,在家里做客。”墨意寒废话不多,马上说起正事:“他们有意让你回归元神宗,继续当峰主,而且,他们顺带还给了咱们几个弟子名额,今年便可让白雪境送去五位弟子在归元神宗修行。”   旁边,墨云泽却是颇为不爽地哼了一声,道:“归元神宗也真是看菜下碟,马后炮打得响亮。我大哥当年可是被他们给赶回来的,原本的峰主之位,都被人给夺了,难不成现如今归元神宗又开辟了一个崭新的峰头,让我大哥去当峰主?”   墨意寒露出了惊讶之色,看着墨云泽,道:“泽泽,出去一趟,你怎么变聪明了这么多?”   墨沧澜有了不太美妙的预感。   “他们还真是开辟了一个新的峰头,让你大哥去当新峰头的峰主。”墨意寒叹了口气,颇为沉重地说道:“而且,那峰头的情况,似乎不太好,据说,被分派过去的弟子们,大部分都是刺儿头,或者是犯了事被寻来做苦力的,毕竟开辟峰头这种事儿,前期准备总是有些麻烦。”   墨沧澜:“……”   凤炽:“……”   墨云泽像是生吞了一只苍蝇似的,露出了恶心之色,他“呸”了一声,骂道:“这宗派,怎地这么不要脸?我大哥原本是第十二峰峰主,如今回去,却成了个新成立的十三峰峰主,这不是故意让我大哥,成为众矢之的,沦为笑柄吗?”   墨云泽修剑,修剑之人,一般都性子比较直接,所以他说起话来,也是百无禁忌,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也不怕得罪了什么人。   墨意寒却是摆摆手,道:“虽然,我最开始也是如此作想,觉得那归元神宗不怀好意,所以你们暂且不回白雪境,我也就答应了,但是后来想想,似乎也并不全都是坏事。”   说话之间,已经快到了白雪境大门口。   墨意寒是个心思缜密之人,虽然平日里看起来大大咧咧的,连自家的压寨夫君都是用蛮力横冲直撞抢回来的,似是没个脑子,但实际上,他若真的一点脑子也没有,又如何凭一己之力,周旋在内外之间,保得白雪境和墨沧澜这些年的安稳无忧?   “倒也有些好处。”墨意寒眼眸沉静,看着墨沧澜道:“一来,你此时处境堪忧,纵是归元神宗一个不入流的峰主,也毕竟是峰主,那些觊觎你、或者是觊觎七杀琴的人,终究是要收敛几分,忌惮些许。”   “二来,峰主有无数便利之道,归元神宗修炼资源多不胜数,你成为峰主之后,自然拥有和其他峰主相同的待遇,你可带着微微一同修炼,保着他能得到最好的资源,这也是外面得不到的。”   “三来,那些被遣到第十三峰的弟子,虽说是刺头或者犯了事的,亦或者是没什么本事的,但你若真心对待他们,他们也反过来,一样会真心对待你。”   墨意寒这个老父亲,当真是操碎了心,早已在这段日子,将去归元神宗当那劳什子的狗屁峰主的利与弊,衡量考虑得透透彻彻,甚至根本不需要墨沧澜自己动脑子来想了。   墨沧澜听完之后,却是淡淡一笑,道:“道理我都懂,只是——这些与我而言,纵然不去归元神宗,说实在的也能得到,爹莫要忘了,这些年,我又是如何过来的。”   他是白玉京的首领。   归元神宗能给他的,他一样能够通过自己的本事,从白玉京获得。   而且,散修纵然有不好之处,也有好的地方。   譬如,散修从来自由自在,不受拘束。   墨意寒望着这般轻描淡写便想要抹去一切的墨沧澜,道:“自然,你有本事,但有些事情,你依然要亲自去归元神宗,才能摸到门路。”   墨沧澜问道:“爹所指的,乃是何事?”   墨意寒竖起了两根指头,道:“其一,你不是想知道,真正内外勾结,暗害你的人,到底是谁么?左右跑不出归元神宗,你不进去,又如何能知道?”   墨沧澜点头,道:“挺有道理。”   “其二,你之前托我替你留意打听一个名为“春风不度”的地方,现在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墨意寒道:“这地方,乃是归元神宗一处禁忌之地,如今已罕少有人听说过,更无人知晓其位置,只能靠你自己前去摸索了。”   墨沧澜这才露出了几分动容之色。   若说起诱惑,先前所有好处,都比不上春风不度这么个地方。   这是他非去不可的理由。   但凡确定了那春风不度的确是在归元神宗,墨沧澜不管如何也势必会亲自前去一探究竟。   他欠了那位落在冰涯地下的前辈一件事,若是这件事情解决不了,早晚会成为阻碍他修为提升的障碍。   “我会去。”墨沧澜道:“去见见那两位归元神宗的来客吧。”   当年,墨沧澜在归元神宗的时候,破格成为十二峰峰主,除了武力上一力碾压同年所有竞争者,脱颖而出,还因他深得人心,最终长老会投票表决的时候,他竟是得到了最高的票数,狠狠碾压了那些在归元神宗几百年之久的老人们。   他的确得罪了不少人,但也有一些人,是真心对墨沧澜,心悦诚服,认为纵然不是那批人里面最合适的那个,也是最有希望的那个人,他们想要亲眼见证一个才年仅二十岁的修士,是如何执掌一个峰门,成长起来的。   有人待墨沧澜,的确真心,虽然这真心的人,为数不多。   墨沧澜看到眼前这两位,便就微微笑了起来。   “鹤长老,青长老。”墨沧澜道出了两人身份。   鹤长老名为鹤雪衣,却是那位身着一袭黑袍的冷面男子。   青长老名为青墨,却是那位身着白袍的面善男子。   他们二人,乃是道侣,亦是归元神宗有史以来的一对共同执掌一峰大权的人。   鹤雪衣说话甚是直接,看到墨沧澜,便说道:“你之前那峰头,被别人给抢占了,你峰主之位,也被别人给代替了,如今,宗门想要履行约定,让你回去继续当峰主,便只能重新开辟个新的峰头了。”   青墨一肘子撞在了鹤雪衣的胸口,然后笑盈盈地看着面色不悦的墨意寒,和低气压的其他众位白雪境长老,道:“莫要听他胡说八道,他这人,平日里散漫惯了,不太会说话,各位见谅。”   鹤雪衣虽然不太高兴,但既然青墨这么说,他只好在心中默默吐槽,却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那样子,像极了妻管严。   墨沧澜并不放在心里,他和鹤雪衣也算是故交,虽然关系一直不太好,但对鹤雪衣的人品,倒是信得过。   他深知此人说话只是点出事实罢了,并无羞辱嘲讽之意,自然不会小心眼的计较什么。   墨沧澜道:“只是有些吃惊,没想到,来的居然是您二位长老。”   鹤雪衣又没忍住,道:“为什么想不到?难道你修为虽然回来了一些,但是脑子却不好使了?整个归元神宗,愿意来收拾这种里外不是人惹了一身腥的烂摊子的,除了青墨还能有谁?”   说着,鹤雪衣不知又自己脑补了什么,蓦然冷下脸来,道:“你莫不是还在心里面记着我家阿青,当年在你竞选峰主的时候,极力反对的事情吧?”   墨沧澜:“……”   青墨露出了头疼的表情。   他怎地就养了这么一个不会说话的傻子?   若非鹤雪衣修为高,亦或者是他脑子稍有不够用,只怕是鹤雪衣就不可能到现在都不缺胳膊不缺腿儿地活蹦乱跳。   这话说得,真是有够欠揍了。   墨意寒露出了恍然大悟之色,道:“我便说你们两人的名字,听起来有些耳熟,原是曾阻止我儿成为峰主的第一人,失敬失敬。”   青墨:“……”   他看着墨意寒那张很是俊秀真诚的脸,居然一时间没有分辨出,他是真心实意的,还是在暗做嘲讽。   墨沧澜却是知道,墨意寒是真心的。   当年,他竞选之时,除了武力之外,还要经过长老会综合考量,最终长老会那边达成一致,峰主之位才会最终落入他囊中。   原本,同意的人占据了大多数,理由不过是“少年有为”“人中龙凤”“万万年难得一见的妖孽天才”,不做峰主可惜了。   但鹤雪衣却是冷漠地举起了反对的牌子。   鹤雪衣冷眼直言:“他不过是个还不到二十岁涉世未不懂人心险恶的小屁孩儿,有什么资格成为峰主,只怕他还没当几天峰主,便就连小命都丢了。树大招风,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他一个小孩儿看不透彻,难道在场诸位那些圣贤书全都读到狗肚子里面,也不知道吗?”   “……”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紧接着便是一场混乱。   据说,鹤雪衣在入道之前,是在凡尘世俗皇朝当先生的,而且是最著名的书院最著名的执教先生,满口都是仁义道德,做人做事,颇守礼法。   别人的弟子犯事,都是搞清楚事情真相之后,送到执法堂打一顿或者关一段时间就罢了,而鹤雪衣却非要叨叨逼逼叨叨逼逼念个不停,充分发挥自己入道之前的职业习惯,企图用道理让这些犯事弟子痛改前非。   鹤雪衣所在的峰头,弟子犯事的几率是最低的,用他们的话来说,那便是“宁可去阎王殿走一遭,也不愿鹤妈子念咒”。   墨沧澜并未亲自经历那场经典的“鹤雪衣舌战群雄”,但他从旁人的嘴里听说,“幸亏战到后来,鹤雪衣口渴了,说得太亢奋激动,一不小心晕过去了,要不然你这峰主之位,还真是悬了”。 第188章 第十三峰   之后,墨沧澜如愿以偿做了峰主,鹤雪衣至此见到墨沧澜这小崽子,便要先冷哼一声,再骂他几句“榆木疙瘩”,然后飘飘然地挥袖离开,不带走一片云彩。   墨沧澜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搞不懂鹤雪衣对他的不满,究竟是从何而来,他似乎除了锋芒毕露,也不曾开罪过鹤雪衣。   直到后来,墨沧澜被骗去紫泽仙陆,满身重伤地回来,被人丢到归元神宗,他才有些明白鹤雪衣当年其实并非厌恶他,而是偏偏想要救他。   可惜,他那时候着实年少轻狂,涉世未深,乳臭未干,看不懂鹤雪衣的好心,偏偏给当成了驴肝肺。   墨沧澜真心实意地说道:“鹤长老、青长老,当年是我不懂遮掩锋芒,误会了二位,如今便在这里,给二位告罪一声。”   鹤雪衣冷眸动了动,哼了一声,道:“孺子可教,看来你还没蠢到头。”   墨云泽一脸懵逼,这他娘的是什么人,居然在他大哥面前这么窜,他大哥却还恭敬对待。   一定是高手没差了。   墨云泽本就崇敬归元神宗的长老,如今看着这两位的眼神,越发恭敬了。   青墨便笑了笑,摆摆手道:“墨少主浴火重生,如今心性自然与往日不同,想来这峰主之位,也是有资格再坐一坐了。”   墨沧澜却是有些不大明白,便径直问道:“近百年前,我修为尚比如今高出数倍,二位也觉得我不合适,如今我不过是个玄阶四重的小修,放入归元神宗,能超过我的修士,不胜枚举,二位反倒是觉得,我又合适了?这其中,又是什么道理?”   青墨道:“百年之前,你虽修为惊人,比之我也差不了多少,但毕竟经历太少,许多事情并非纸上谈兵,你又棱角分明,认为世人世事非黑即白,无法权衡利益关系,说到底,便是出世不够圆滑。”   顿了顿,青墨叹息一声,悠悠道:“你修为虽高,但一山更比一山高,别说是高处不胜寒的仙陆,纵然是归元神宗,能压过你的人两只手也数不过来,你初来乍到,根基不稳,却又急于表现,自然得罪了不少人,你又素来不屑于与别的峰门结盟,背景不足,想也知道会成为众矢之的。”   “所以说,是个蠢货。”   鹤雪衣说话一点都不客气,冷哼一声,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道:“我在凡尘俗世教书的时候,也算是桃李满天下,我教出来的状元郎,不下十人。我每次都告诉他们,若是被点入京城做官,便要夹紧尾巴做人,能低调则低调,能不当出头鸟便缩在巢穴之中绝不露头。纵然被外放,也是好事,先打磨三五年的心性,待到再回来的时候,便就能危中求稳,前途无量。”   听到此处,墨沧澜虽然有些难以言喻的颜面无光,可他们所言,皆是命中要害,没有一个字是废话——   当然,若是鹤雪衣能委婉一些,给他留些面子,当然更好。   不过,这也都不重要了。   墨沧澜又道了谢。   青墨口吻很是温和,道:“如今,你有了百年心性磨砺,又经历了这么多,想来能够适应峰主之位了,再者,你如今修为虽然不高,但短短四年之间,能达到如此程度,也是惊世骇俗,未来可期。”   简言之,就是修为可以提高,青墨对此毫无怀疑。   而经历过如此大起大落,见惯了人间的沧桑百味,心性自然也磨砺的差不多了,足以担当起那峰主大任。   鹤雪衣略显僵硬地点点头,道:“阿青所言,便是我所想。”   说着,鹤雪衣还对墨沧澜露出了几分满意之色,像是在打量一个迷途知返误入歧途的弟子似的。   墨沧澜:“……”   倒是有些意思。   墨沧澜却是仍有些不解,问道:“为何,宗门要立第十三峰?”   说起来,一个宗派若是历史源长,就很少有所变动,尤其是在大的布局和势力分布上面,自古以来,归元神宗就是十二个峰门,每个峰门都有自己所管辖的领地。   虽说峰门统归于主宗管辖,但是有极大的自治权,甚至可以说,若是某个峰门里面的弟子作奸犯科、行了大逆不道之事,只要那峰门尊主不点头,饶是上面也不会越过峰主,将那弟子捉拿。   越是靠前的峰门,地位便越高,不过如今十二座峰,已经隐隐有了并驾齐驱之势,尤其是第二峰和第三峰,因着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再加上有争夺首峰的意思,所以基本上已经和第一峰持平,只差一个名头罢了。   开辟第十三峰,对于宗门而言,是个极大的变动。   墨沧澜倒是不大介意做这个峰主,但他总是要明白,这峰门的来历——   反正,总不会是单单因为他。   鹤雪衣看着墨沧澜,道:“你可知道,第十三峰门,被设立在什么地方?”   墨沧澜道:“何处?”   鹤雪衣问:“你可听说过南陵郡?”   墨沧澜眉梢微动,道:“自然是听说过,南陵郡多山多水,民风彪悍且闭塞,多出散修。”   除此之外,南陵郡时长闹鬼、经常死人、邪魔外道层出不穷、穷山恶水出刁民什么的,墨沧澜还一字未提。   鹤雪衣点点头,道:“不错,第十三峰门,就被设立在南陵郡。”   墨沧澜:“……”   墨意寒愣了一愣,顿时竖起了眉毛,俨然有些发怒,道:“你们之前,可并未告诉我第十三峰居然被设立在南陵郡!其他十二峰,就算有六座峰都被设立在归元神宗千里之外的各个州郡,但无一不是风水宝地,修炼佳处,你们将我儿子发派到那种鸟不拉屎无人问津之地,究竟是什么意思?”   墨云泽听到南陵郡,便就露出了几分嫌弃之色,道:“话本里常说,南陵郡乃是正常修士绝不会问津之处,似是与鬼界相通,总是有人半夜三更被扒皮抽筋,成为一滩烂泥,悬案无数,至今都不曾破解,你们是想让我大哥,去那处送死吗?”   “没错,你们是何居心!”   青墨露出了尴尬之色,连忙说道:“各位稍安勿躁,待我细细说来,我可以道心起誓,绝无坑害沧澜之意。”   墨意寒一脸冷肃,冷哼一声,道:“老子倒要听听,你们能说出个什么一二三来!”   青墨看了看周围,道:“这件事情,关系重大,可否私下详谈?”   墨沧澜不来,青墨一个字都不多说,他只想要和墨沧澜亲口说明情况,如今人多口杂,有些事情不适合被外人所知。   墨意寒警惕地说道:“我必要留在我儿身边,以免他又被你们给忽悠了!”   青墨点头,道:“这自是可以。”   墨沧澜便道:“那便去待客厅中吧。”   片刻之后,四人出现在待客厅中,墨沧澜还算是礼数周到地给其他三人斟了热茶,墨意寒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张脸都是沉的,还磨了磨牙。   鹤雪衣依然面色不改,将青墨往身后挡了挡,道:“你们可知,南陵郡为何这么多年,都不与外界相通?”   墨意寒皱着眉头道:“有话直说,有屁快放,少在这里打马虎眼!”   鹤雪衣也皱起眉头,一副教书夫子的模样,道:“墨城主,你怎地这么大一个人了,还满嘴屎尿屁这种浑话?如此一来,又如何为白雪境小辈做表率?你身为城主,便要以身作则,不可口吐脏字。”   墨意寒:“……”   想骂人,忍不住。   青墨抽了下嘴角,知道鹤雪衣的老毛病又犯了,赶紧将他给拉到身后,解释道:“墨城主不必理会他,他以前是教书先生,素来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鹤雪衣不服气,辩驳道:“这与我是否是教书先生无关,他本不应如此……”   墨意寒:“……”   墨意寒不知道为什么鹤雪衣这样的人,都能找到媳妇儿,他也不敢说,他也不敢问。   眼瞅着鹤雪衣就要轴地出不来,青墨马上打断他,抬高声音道:“这件事情,就由我来解释一番吧。南陵郡那地方,其实是深藏宝贝的,那宝贝便是矿山——矿山有鎏金矿,也有灵玉矿,还有各种火石矿,甚至我还听说,那里的矿石能够蕴养灵草,乃是灵物最喜欢的地方。南陵郡的那些统治者,为了避免这些矿藏落入世人眼中,便不与外界贯通。”   墨沧澜的神色有几分微妙。   倒是不曾听说过南陵郡有这样的好处,若是真有鎏金矿和灵玉矿,但凡说出来,便是引得无数人争相疯抢,南陵郡哪里还能保持如今被外界排斥的状态?   见墨沧澜和墨意寒并未打断,青墨便继续说下去:“实不相瞒,此次我们二人前来此处,邀请墨少主接任第十三峰峰主之位,实则是直接听从三位镇宗大长老之令——要知道,三位镇宗大长老,已经三千年不曾出关了。”   曾经孤渊无华还是归元神宗宗主的时候,宗主之位乃是万人之上的存在,然而在他不知所踪之后,归元神宗虽仍有宗主,地位却一落千丈,上面还有三位镇宗大长老,几乎已经成了一个摆设。   镇宗大长老的地位,超然卓绝,高高在上,就连孤渊世家的那些皇族见到这三位前辈,也要跪下行礼。   道宗为上,皇朝为下,三位大长老甚至可以说是整个苍茫大陆最顶级的存在。   只是,有不少人猜测,三位长老其实早已有人陨落,只是秘而不宣罢了。   墨沧澜自然震惊,道:“三位长老,为何要如此指派?”   鹤雪衣忍不住插嘴:“早些年,南陵郡出现异象,三位长老其一的瀚若长老,推演星宿星轨,发现一场灭顶灾祸将从南陵郡的方向显现,又耗时多年,推演出能挽救这场灾祸之人,便是出自极北之地的大涅槃者。   恰巧,又适逢南陵郡的第一大家族寒家族长执着不死圣令不远万里亲至归元神宗求助,三位长老便趁此机会,提出将第十三峰设立在南陵郡中。”   没想到,这种原本看起来很是无礼的要求,竟是被寒家给接受了。   寒家在南陵郡的地位,不亚于墨家在漠城的地位,可谓是说一不二,纵然有其他大家族反对,但仍是被寒家说服,或者武力压制了。   第十三峰若是当真设在南陵郡,便意味着,那些珍贵的矿藏命脉,逐渐掌握在归元神宗手中,许是要不了多少年,南陵郡就会被世人熟知。 第189章 桃李天下   “大涅槃者,非你莫属。”青墨望着墨沧澜,眼神充满期待:“这件事情,唯有五人知晓,旁人眼中你许是被推到边沿,但唯有我们知道,你是被寄予厚望。”   墨沧澜听明白了,却是觉得有些可笑,他可从未听说过什么大涅槃者,更没有成为救世者的想法。   他尚未搞清楚归元神宗是否背后阴了他一把,又如何愿意替他们效力卖命?   墨沧澜禁不住勾唇一笑,凉凉说道:“原来诸位打了让我去做救世主的念头,可惜我修为不足以支撑诸位厚望,怕是不能去南陵郡了。”   那南陵郡,一听就是有大问题。   一是那位瀚若长老的推演,二是素来不与外部相通的寒家突然答应了如此无礼的要求,倒像是迫不及待想要将南陵郡推到世人眼中似的。   墨沧澜又不傻,他何必去冒这个风险?   鹤雪衣狐疑地盯着墨沧澜,不解地说道:“你不愿意?”   墨沧澜淡淡道:“弊大于利,我凭什么要愿意?”   鹤雪衣一副正义模样,正色说道:“大丈夫立于世,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轰轰烈烈,造福世人。”   墨意寒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鹤雪衣,忍不住吐槽道:“鹤长老若是有这种觉悟,何不亲自上阵?”   青墨扶额,示意鹤雪衣闭嘴,道:“他当时一听,便要主动请缨,却被三位长老直接拒绝了,只说他没那个本事,去了也是白去。”   墨意寒:“……”可以说是相当不给面子了。   青墨道:“墨少主,我这人向来喜欢将丑话说在前头,现在丑话说完了,便来说说好处吧。”   墨沧澜轻笑,玩味说道:“我倒是想听听看,你们用什么好处,来打动我。”   青墨道:“划拨的那个山头,我与雪衣在来白雪境之前,已经去亲自看过了,便是建在一座灵山上,那灵山里面,便是一整条灵脉,若是修炼,修为必然一日千里。”   灵脉难寻,但归元神宗每个峰,都是建在灵脉上面的,这倒不算稀罕。   青墨接着道:“且三位大长老已言明,若你成为十三峰峰主,归元神宗所有资源,任你享用,归元神宗任何地方,任你出入。”   墨沧澜挑眉,道:“哪怕是我想要进入藏书阁顶楼,看那藏得最深的秘籍?”   青墨道:“纵然你想去三位长老闭关之地一游,也未尝不可。”   墨沧澜来了几分兴趣,道:“继续。”   “保护就不必说了,顾家虽有震慑力,但出了北洲,就不大好使了,归元神宗能成为你最强大的靠山——你许是不知,紫泽仙陆那边,在得知你修为已有些许恢复之后,便已经施压要带你上去,但被三位长老压了回去。”青墨意有所指,道:“这一点上,长老够上心了。”   墨意寒顿时拍案而起,满脸愠怒,气得手抖,道:“奶奶的,那群不要脸该死全家的,居然还要打我儿子的主意?到底是哪里的走狗,走漏了风声,非要盯着我儿不放!?”   墨沧澜露出了一丝冷笑。   上界有人在打听他的消息,他当然不会一无所知,只是,没想到已经明目张胆施压到归元神宗了。   这么一来,他倒是觉得,紫泽仙陆那些盯着他不放的,倒像是忌惮他、害怕他似的。   墨沧澜心头,禁不住浮出了淡淡的疑惑。   “还有呢?”墨沧澜问道。   “还有,便是山之精魂,出现在南陵郡中。”青墨说。   墨沧澜得冰之精魄一事,唯有寥寥数人知晓,而这寥寥数人之中,又无人会告诉外人,但青墨此言,必然是意有所指。   “别用那种怀疑的眼神看着阿青。”鹤雪衣淡淡道:“世上无不漏风的墙,天地精魄这类随着昊天世界降生的天地至宝,但凡有所变动都会引起大能注意,镇宗大长老早已在冰之精魄再次现世之时,已经有所察觉,且指明了方向,再加之你在远空古境所作所为,施展出来的道法皆是冰术,得了冰之精魄,不难猜测。”   墨沧澜:“……”   原来还有这一出。   得了冰之精魄,感受到了冰之精魄的好处,自然会想要其他精魄。   所以三位镇宗大长老理所当然地认为,墨沧澜愿意前去那南陵郡一探究竟。   “我不介意去南陵郡当峰主。”墨沧澜亦是理所当然地会想着将山之精魂收入囊中,但亦是有其他所求:“但,归元神宗想要让我替他们卖命,自然也要给出些更高的价码。说实话,纵然我不当这个第十三峰峰主,这些事情,我慢慢来,依然都能做到。”   归元神宗虽是最好的选择,却也并非是唯一的选择。   墨沧澜自可苦心经营白玉京,他凭借着这么个滑不留手从不在世人面前露面的地下组织,一样能逃避百年。   百年之后,他墨沧澜如果还是这副浑浑噩噩的模样,只怕是也没必要再寻思着心底大事了,直接抹了脖子重新投胎更快一些。   鹤雪衣道:“你还有什么条件,不妨一并说出。”   墨沧澜想了想,道:“算了,口说无凭,我还是琢磨一番,直接书写下来,由二位长老呈递给三位镇宗大长老阅览吧。”   鹤雪衣:“……”   青墨:“……”   ………………   最终,墨沧澜书写了一张长长的卷轴,里面是他提出的所有条件。   鹤雪衣看过这长卷,禁不住觉得好笑,毕竟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将“替自己养弟弟”写入宗门条件里面的。   墨沧澜并未索要过多身外之物,却是要求宗门善待他的家人,若是来日白雪境罹难的时候,宗门不可袖手旁观,这倒是让鹤雪衣又对墨沧澜,高看一等。   “我以前在凡尘的时候,就是一位富家公子。”青墨和墨沧澜私下闲谈的时候,提起了自己入道之前的事情,还有些怀念感慨:“他是个教书先生,年仅二十又七,便已经是桃李满天下的名师了。我是他最差的一位弟子,上课的时候,只知道睡觉打呼噜与旁人传小纸条,被他训斥了数次,就生出了戏弄这先生的想法。”   别看青墨现在看似成熟稳重,实则也有年少轻狂斗鸡走狗调皮捣蛋的少年时期。   青墨总是绞尽脑汁让先生不快,先生又自认为无法教好青墨,以至于对不起他家交来的那份束脩,便在青墨身上狠下功夫。   最有效且最直接的法子,便是亲自看着他写作业。   不知怎么,就这么过了两三年,青墨居然和鹤雪衣混迹在了一起,两人越看越觉得彼此顺眼,于是在一个雨夜天,青墨与鹤雪衣对酌之后,两人竟是合卺成欢。   就这么一发不可收拾。   “在那个世俗皇朝,男子与男子乃是逆天之行,终究是要回去继承祖业的。”青墨露出了一丝怅然之色,道:“我只是个富商家的公子罢了,他乃是世家嫡脉出身,早有才子之名,追求者众,待到我与他的亲密关系,暴露于人前的时候,在整个朝野,都引起了轩然大波。”   墨沧澜看了眼青墨,道:“他势必要被拉回去,继承家业。”   青墨淡淡苦笑,道:“不错。鹤雪衣身上,肩负着的是整个世家的担子,他懂得礼义廉耻,懂得孝悌之道,他母亲以死相逼,让他与我断绝关系,他本就为难。后来,他的家族递来快信,说是他父母双双重病,便就让我先且在书院等他,他回去探望父母,顺便与族人雄辩一番,便来接我入门。”   若是当真入门了,只怕是如今就没有已经入道的青墨和鹤雪衣了。   墨沧澜觉得这不是个好故事,但仍是问道:“然后呢?”   然后,鹤雪衣自幼在外游学,过目不忘,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却也难以料到人心险恶。   在他离开之后,青墨竟是被鹤家派来的杀手,暗杀在了书院之中。   书院却并未告知鹤雪衣,而是将这消息全面封锁,只说是青墨已经一个人偷偷离开了书院,不知所踪,待到鹤雪衣与家人达成一致,兴冲冲地回来之后,便就再也寻不到青墨的身影。   鹤雪衣险些疯了。   他执着的去寻青墨的身影,连教书的心思都不曾有了。   他寻了数年,青墨的家人也寻了数年,有人说曾在江南杏花烟雨之中,见过那个一袭青山的爱笑少年,鹤雪衣便马不停蹄地奔到江南,但他终究注定是竹篮打水。   他又听人说起,似乎水乡泽国的公子哥们,想要散心的时候,总是会选择烈风骏马漫天黄沙的塞外,鹤雪衣便又快马加鞭,奔去塞外寻找自己弄丢了的心上人。   转眼之间,又过了十年。   世上已经没有那位风光霁月桃李满天下的鹤家公子鹤雪衣,只剩下一个为了寻找爱侣而风餐露宿疯疯癫癫见人便要拿出画像问他可曾见到的疯子。   鹤家是个大家族,流水的皇朝铁打的世家,哪怕朝代更迭交替,鹤家依然能屹立不倒,乱中求稳,这与家族的决断,不无关系。   鹤家在发现鹤雪衣已经再无价值之后,便果断地舍弃了他,从而另选他人,作为鹤家重点栽培的对象,又嫌鹤雪衣为了一个男人,成了如今这副疯癫模样,着实丢鹤家人的脸面,便索性将他从族谱中除名。   至此以后,鹤雪衣与鹤家,再无干系。   青墨望着一块脚边石的缝隙中,窜出来的青草,道:“许是天见可怜,一日,鹤雪衣遇到了偶尔游历到人间皇朝的一位修士,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求那修士替他寻寻我的位置。”   那修士一手握着酒壶,却毫无醉熏之意,姿态肆意狂放,容貌却是邪气俊美,摄人心魄,不知怎地就入了鹤雪衣的眼。   鹤雪衣曾不信鬼神。   他却信了那修士。   那修士掐指一算,只朝着东方一指,道:“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你那心上人,心头好,早已经死了十八年,如今就连魂魄,都已经去轮回转世了,你纵然寻出他来,也不过是一抔白骨罢了。”   鹤雪衣不信,他只说他的爱侣尚在人士,等他去接他回家。   修士斜了鹤雪衣一眼,嗤笑道:“既然你不信,我便带你亲自去看看,好让你也死了心。”   那修士有着通天本事,带着鹤雪衣,不消片刻便已经横跨了半个皇朝疆土,带他从西而至东方皇都,旁若无人地进了那已经换了执教先生的书院。 第190章 疑是来生   修士掐了掐手指,朝着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地一指,道:“他就在这土中。”   鹤雪衣将那杂草拔掉,又将土翻开,铲子碰住了个坚硬的东西,他翻开土一看,竟是一块白骨,他呆滞了许久,才将铲子扔了下来去,徒手将那泥土石块刨开,抿着唇将整具骸骨挖了出来。   鹤雪衣学识颇深,曾看过仵作之术,只强忍着痛苦,看似平静地简单验尸之后,便知道这少年时期便已经丧命的尸骸,的确是处处都能与青墨吻合。   鹤雪衣再看那发黑的骨头,便知道他是被人给毒死。   寻寻觅觅二十载,鹤雪衣心头的一口气一下子松懈,再看到心上人已经成了森森白骨,便就悲痛入骨,呕了几口血,悲鸣一声,便想要随着心上人一起去了。   那修士却拦了他,似是看惯了这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只漠然地坐在树枝上喝了口酒,慢条斯理道:“就这么放过那些害死他的人,你就是个懦夫。”   鹤雪衣抱着那堆白骨,沉默了许久,才对那修士道:“可否教我道法?我想修道。”   修士打量了鹤雪衣一番,道:“你这年龄,早已过了修道的最佳时期,再过几年,说不定你就入土了,你和道统,没多大缘分。”   鹤雪衣道:“成与不成,试过再说。”   修士觉得有趣,便留在凡尘,教了他几年道法。   “他竟是学成了。”青墨也是觉得不可思议,唏嘘说道:“成了之后,他寻出了那些曾害过我的人,让他们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但他仍是觉得天地寂寥,人生孤苦,不愿再独活下去。修士也算是他半个师父了,见他如此,便气不打一处来,丢给他一件法器,那法器便是聚魂灯。”   墨沧澜心头一动,讶然道:“聚魂灯?此乃能够招魂聚魂的神物,只在传说之中,才听说过。”   “是啊。”青墨点了点头,道:“修士说,只要将我生前最贴近的物件,放入这聚魂灯中,若我还留恋世间,或者滞留鬼界不曾投胎转世,便就能一点一点将魂魄召回。”   青墨笑了笑,道:“他又有了希望,便就日日勤加苦练,供奉着聚魂灯,将我生前最喜欢的那根青竹毛笔,放入了聚魂灯中,不知过了多少年,我竟是真的,被重新聚魂,又以笔为骨,以墨为血,重新变作了一个活人。”   墨沧澜:“……”   虽说世间万物皆有灵,但他还是第一次听说,笔墨成人的。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接下来,青墨跟着鹤雪衣一起修道,又过了不知多少年,他们飞升了紫泽仙陆。   墨沧澜觉得这两人的故事称得上是传奇了,心头感慨一番,道:“二位感情多年如一日这般好,原是有这些过往,虽过程坎坷曲折,但结局皆大欢喜,令人羡慕。”   青墨笑了笑,望着墨沧澜,道:“这些事情,我从未告诉过任何人,也从未在鹤雪衣面前提起过,每每提起,他便心情低落,自责不已,将过错全番揽在自己身上。”   墨沧澜听了个故事,却知道不可能白听,便等着青墨的下文。   “我与鹤雪衣来到苍茫大陆之后,偶尔见了寒无双与人战斗的留影,惊觉那修士竟然就是这位千年之前便已经离世的强者,便就追着他的脚步,入了归元神宗,一路成了峰主。”   青墨话锋一转,多了几分凌厉逼仄,道:“寒无双是被人所害,仇家一为麒麟世家,二为几个宗门老不死的峰主,三为紫泽仙陆那群容不得人的罪魁祸首,我与鹤雪衣想要为他讨个公道,却是奈何修为不够,只能想想罢了。”   墨沧澜总觉得,自从他再次出关之后,听到寒无双这名字的几率,就高上许多。   墨沧澜对寒无双不怎么了解,只能说道:“寒无双前辈乃是我辈楷模。”   青墨看了他一眼,轻笑了一声,慢吞吞地说道:“我从未见过寒无双,因为寒无双将聚魂灯留给雪衣之后,便离开了皇朝,之后再也不曾相见。但你可知,当年百年前一个人拎着剑,一副睥睨天下的模样,身着白袍,站在宗门前眺望云海的时候,雪衣却告诉我,他似乎又看到了寒无双。”   墨沧澜:“……”   “你与他容貌,像了七八分,只是他更爱笑,更脱俗超然一些,你少了他的几分潇洒,多了几分老成。”   “……”   “你又得了他的七杀琴,想来都是冥冥之中的造化注定。”   “……”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通透如墨沧澜,自然一听便知。   墨沧澜便委婉地说道:“七杀琴,乃是寒无双留下来的,我能隐隐感受到七杀琴中,所包含的悲愤和杀意,又直觉这超神武,宁可陷入沉睡之中,也不愿被旁人所用,说起来,用着不是很合手。”   他与寒无双,能有什么干系?一个三千年前就已经没了的人,早已投胎转世不知多少次。   纵然有些相似,只怕是自家祖上,或许与寒无双有些什么亲戚血缘关系罢了,其他的,还能有些什么?   青墨淡淡道:“我原也以为,只是巧合罢了,毕竟这世上有这么多人,长得像一些,也是有可能,直到后来,你被紫泽仙陆的人骗去,却搞得满身伤痕回归,我才与鹤雪衣惊觉,此事也许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墨沧澜望着青墨,微微愣了一愣。   青墨道:“他们执着于废了你的修为,让你不得翻身,是当真心眼小到无法容人,一点脸面都不要了,还是在惧怕惊恐什么?他们已经打压你至此,如今你修为不高,比起紫泽仙陆那些个同年的天骄,早已无可比之处,可他们却又那般紧张施压,倒像是怕极了什么似的。”   一颗一颗的珠子,散落在地上各处,看似毫无关联,却是只差一条线罢了。   穿针引线之后,珠子自然成串。   墨沧澜心中一沉,说不出究竟是什么滋味。   不得不承认,这青墨乃是桃李满天下的夫子教出来的得意弟子,只简单几句话,便切中要害,让他原本古波不惊不以为然的心思念头,掀起了轩然大波,惊涛骇浪,仿佛一切都那么理所当然——   若真如此,紫泽仙陆对他的“嫉恨”和“追杀”,便有了合理的解释。   但仍有许多不合理之处。   而且,未免太过惊世骇俗。   墨沧澜思忖了片刻,道:“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尚未搞清楚之前,还请青长老保密。”   青墨点头,道:“此事若是真的,那自然关系重大,我知道深浅利害,绝不会信口胡言,只是,设立第十三峰之事,必然瞒不过孤渊宗主和首峰峰主暮云长二人,他日这二位若问起此事,我必然如实相告。”   墨沧澜消化了好一会儿,仍是觉得青墨所言所指,颇为令人匪夷所思,基本上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但若事实当真如此,有很多事情,便能够解释的清了。   最重要的,便是紫泽仙陆那些人,对他的忌惮和仇视,究竟从何而来,由何而生。   可是,墨沧澜又有些接受不了。   毕竟寒无双的那一辈子,过得未免太过凄惨悲凉,不管生前如何风光,如何风采,最终仍是得了个不得善终的凄凉下场,那些遭遇,光是让人听着,便觉得毛骨悚然,不寒而栗,这若是当真放在他身上,着实是无法接受。   且单凭这些相似之处,绝不足以定论他与寒无双的关系。   墨沧澜定了定神,轻描淡写说道:“不管究竟是或者不是,都已经过去三千年了,哪怕我当真是寒无双的转世之人,也早已与他无关,旧事重提,也没什么必要。”   青墨见他不愿再多提,便咳嗽一声,到:“话不是这么说的,你若真是寒无双转世,又被上界发现,他们必然对你穷追不舍,你要提前做好准备。”   “这与我去南陵郡,又有什么关系?”墨沧澜始终觉得这是一个圈。   青墨望着墨沧澜道:“我听你爹说,你在寻找春风不度。”   墨沧澜点头,道:“的确,我听说这地方在归元神宗,但我在归元神宗,从未听说过这么个地方。”   青墨露出了一抹莫测之色,到:“没有人见过春风不度,这个地方,乃是当初的宗主孤渊无华为寒无双寻的埋骨之处,而且在人间,又不在人间。”   墨沧澜:“……”   “我们寻思许久,觉得这个地方,十有八九,就是南陵郡。”青墨生出向往之色,遥望南方,道:“毕竟那个地方,又被誉为行走的人间地狱。”   墨沧澜:“……”   有时候,他的确无法理解这些高人的想法,正如此时此刻,青墨提起南陵郡乃是人间地狱的时候,脸上带着的兴奋之色。   墨沧澜吐了口浊气,带着几分略显沉重的无奈,道:“春风不度,有几分可能在那个地方?”   “六分可能。”   六分已经过半了,而且是个极高的可能了,墨沧澜于情于理,都会去南陵郡走一趟。   而且,势在必行。   哪怕是为了春风不度,他也要去看看。   墨沧澜又问:“寒无双与当年的宗主孤渊无华,曾是朋友,还是至交?我只听说,孤渊无华害了寒无双,背叛了他,寒无双之死,这位宗主要负很大责任。”   青墨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墨沧澜,口吻也是同样的五味俱全。   “他们是道侣。”青墨说。   “……”墨沧澜短暂沉默之后,却是轻轻松了口气,总算是有几分轻松,道:“若真如此,那我必然不会是他的转世。”   青墨怔然。   “我是个专一的人。”墨沧澜满脸淡定,理所当然地说:“我如今有道侣,且我与他关系甚好,彼此之间,毫无芥蒂,除他之外,我不会再心悦其他任何人,我不知道孤渊无华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但我不会喜欢他。”   “……”青墨问出了发自灵魂的疑惑:“你怎么就能确定,你喜欢的那个人,不是孤渊无华的来生呢?”   墨沧澜:“……”   青墨说起此事,便皱起了眉头,道:“你喜欢那人,究竟是何人?可否让我见上一面?”   来自归元神宗的堂堂峰主,对这些小辈们的八卦绯闻,自然不如小辈们知道得清楚,尚且还不知道墨沧澜已经不是百年前那个童子鸡了,虽听说过他收了个义弟,但哪里猜到那位义弟就被他拐到榻上去了? 第191章 出关   墨沧澜扫了青墨一眼,道:“我心上人,你这么急着去看做什么?”   青墨一愣,觉得哪里不太对。   墨沧澜接着又颇为苦口婆心地说:“你和鹤长老,好容易历经曲折才最终在一起,虽然过了这么多年,但他为你所做的一切,你自然也是一辈子都不能忘了的,你怎地能够背着他,对别的男人感兴趣呢?若是鹤长老知道了,定是会伤心欲绝。”   青墨重重抽了下嘴角。   “你对什么男人感兴趣?你先前收的弟子,都是男弟子,你是不是,又嫌弃我是个老古板了?”鹤雪衣寻到青墨的时候,刚巧听见墨沧澜的这句话,马上板起了脸,表情略显委屈地看着青墨。   青墨顿时头大如斗,道:“我不是,我没有,事情不是这样的,你别听他乱说!”   鹤雪衣道:“那是什么?前些年,就有人想要给你做媒,他们是当成我已经死了吗?你说,你是不是与我在一起久了,便对我失去了兴趣,觉得我是个无趣的人,想要换个野男人来养?”   青墨:“……”   于是,墨沧澜便眼睁睁看着青墨屁颠屁颠地跟在负气而走的鹤雪衣身后,连番解释,哪里还顾得上墨沧澜?   墨沧澜禁不住觉得有些好笑,这鹤雪衣的性子,着实像是个小孩子,但又远远看着又迅速手牵着手你侬我侬言归于好的一双背影,只觉得有些艳羡。   只羡鸳鸯不羡仙,青墨与鹤雪衣两人,已经好上几千年,倒也让人羡慕。   不过,墨沧澜倒并不认为自己就是寒无双,更不认为月见微就是那孤渊无华。   毕竟,若是他所爱之人,背叛了他,伤害了他,那纵然百世轮回,他亦不会再与那人相好。   墨沧澜禁不住想,保不准,紫泽仙陆那些人,和青墨一样,误会了他与寒无双之间的关系。   若他之前所遭受的苦难,皆是因为此,那未免就太过可笑了。   ……………………   有了压力,有了动力,修为自然提升的快速一些,月见微这些日子便为了早日离开师父魔爪,便就没日没夜地研究琢磨该如何掌握炼制杂丹和毒丹。   杂丹所需要的材料大多比寻常灵草需要的材料更难炼制,不过好在月见微有上辈子的底子,才不过短短七日,便已经掌握了炼制万里神行丹的法子,顺手便炼制了几炉子丹药,以防不备之需。   炼制毒丹的时候,月见微发现他虽然没有毒性魂火,但那些灵植或者妖兽毒液之中包含的毒素,已经足够他炼制成毒丹,不必有毒魂火的加持。   之后,月见微炼制成丹前去询问叶无涯,才得知原来毒丹并非有毒魂力之人才可炼制,而且若有了毒魂力,则能够将那些原本用来炼制药丹的灵草等材料,自动在炼制的时候,转为有毒的丹药。   而这种经过魂力转化的毒丹,多为难解甚至无解的丹药,唯有炼丹者才能化解。   叶无涯还举了个例子,譬如墨沧澜体内所中的万骨枯之毒,便是一位毒丹师最早炼制出来的。   月见微一边将那个黑心丹师骂了个狗血喷头,一边又扒拉着《丹神录》,将不少毒丹丹诀背了下来,又温习了一边那些灵草的各种效果,对如何炼制丹药又有了新的感悟,便又打消了离开的念头,将自己关在叶无涯炼丹的小黑屋里面,竟是正式闭关了。   时光飞逝,六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   待到月见微再次出关,第一个看到的,便是正在聊赖阁向叶无涯要人的月十。   月十向来一副好脾气的样子,见人都是笑眯眯的,一点都看不出高手的影子,但此时此刻,他却是横眉倒竖,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一只脚踩在凳子上,一把匕首竖叉在桌面,大有一言不合便要砸场子的意思。   小童坐在旁边,道:“你就算将聊赖阁拆了,人也依然出不来。”   月十寸步不让,道:“我是当真有急事找我家少主,比炼丹重要多了。”   小童冷酷无情:“不行,我家主人走前,说无论谁来,都不准打扰少爷炼丹。”   月十和小童对视,两人的眼中迸射出电闪雷鸣的火花。   月十冷笑一声,抽出了匕首,道:“决斗吧。”   小童也重重一拍桌子,跳了起来,手中拿出了一根紫藤,冷笑道:“谁怕谁?”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一个身影飘了出来,容颜艳若桃李的少年扑了过来,抱住月十颇为甜腻腻地说道:“月十哥哥,你终于回来啦,我已经好久都没有见到你啦!超想你的呢!”   月十:“……”   决斗是什么鬼?他没这时间。   月十甚是激动地撸了把月见微的脑袋,像是对待幼崽那样,还捏了捏他脖子,瞬间变脸,温柔似水地道:“我也甚是想念少主,快两年不见,少主着实结识了不少,还是这般活泼。”   说着,月十还冲着略显抑郁的小童,送去了个大获全胜的眼神。   小童呲了呲牙,将紫藤收了起来,哼了一声,又重新坐在了躺椅上面,做出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然而,他很快便又重新坐了起来。   “合灵境?”小童感受到月见微的修为有所变化,禁不住惊讶地看着他,道:“竟是已经玄阶四重!这才不过仅仅半年时间,你如何就越了两个小位阶,一个大位阶?”   月十自然也发现了月见微修为有所提升,却是丝毫不震惊,反而满满欣慰自豪地说道:“我家少主,天赋卓绝,半年两个位阶算什么,自不是寻常凡夫俗子能相提并论的。”   月见微并不谦虚,反而挺直胸脯,拍了拍,颇为自豪地说道:“月十哥哥所言甚是,我可不就是个绝世天才,你还别说,以丹入道,于我而言着实比以法入道快得多,师父慧眼如炬,定是一眼就看出我天生药骨……哈哈哈哈哈哈哈!”   月十满是慈爱地望着月见微,与他一起高兴:“许是到了明年,少主就能突破玄阶六重了。”   “好说好说,哈哈哈!”   “……”小童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起发疯的两人,抽了抽嘴角,道:“月十,你不是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少爷吗?如今他出关了,你却又不说了。”   月十立刻恢复正常,平静下来,拿出了一张看起来胖乎乎圆鼓鼓翅膀很短的小巧纸鸢,递给月见微,道:“这是主上的传音纸鸢,我刚拿到手,便马不停蹄日夜兼程地赶回来了。”   月见微望着这只和记忆之中一模一样的纸胖子,竟有种今夕何夕前世今生的错落感。   上辈子,他爹月孤影死的颇早,在他百年之后飞升紫泽仙陆,第一个得到的噩耗,便是他爹于三年前在代表麒麟世家出战魔域的时候,便已经葬身魔手,陨落在战场上,连尸骨都无踪无影。   月见微从那之后,便在这世上,只剩下一个亲人,那便是他一母同胞一胎双生的兄长。   然而,他与兄长的关系,一向不好,纵然兄长数次来寻他,想要与他言归于好,他也将其拒之门外,不愿多看那两面三刀之辈哪怕一眼。   月见微便当他在这世上,已再无亲人。   好在那时候,墨沧澜仍是陪在他身边,与他一同度过了那段煎熬的、暗无天日的岁月。   月见微亲缘淡薄,却独独得了他爹爹的宠爱,他于这世上,最在意的两人,一是墨沧澜,一是月孤影。   “我本想将你带给我爹爹看看,他那般疼爱我,想必见到沧澜哥哥,也一样会如我这般心生喜悦。”月见微望着空中一轮残月,靠在墨沧澜怀中,抽了抽鼻子说:“可惜了,我再也见不到他了,我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他了。”   一眨眼,一辈子已经过了。   两辈子都不曾再见到月孤影,只怪月见微重生以来,一睁开眼睛便已经身处于苍茫大陆,处于亡命天涯之中,根本来不及再与月孤影相见。   月见微望着手中的胖鸟,鼻子一酸,险些掉下眼泪。   他嘴上不说,心中何曾不想念月孤影,何曾不想快些飞升紫泽仙陆,再与月孤影时隔千年再复相见?   然而他一来无那势力,根本不知飞升紫泽仙陆的法子,二来又身处险境,自身难保,生怕但凡露出一丝马脚,被人抓住一点把柄,就给他爹招致杀身之祸。   而现在,月见微看到他爹隔了多年,再次给他传来专用的这只胖纸鹤,自然是五味陈杂,各种滋味儿唯有自己才知道。   月十看在眼中,轻叹了一声,揉了揉月见微的脑袋,道:“少主还不快些听听,主上都给你说了些什么。”   月见微点点头,一道流光打入了小胖鸟中,小胖鸟凭空飞了起来,落在月见微耳朵旁边,叽叽喳喳啾啾啾地叫了几声。   这乃是月孤影自己独创的一种传暗号的语言方式,据说当年是与他道侣说小话时候用的,自从他道侣不在了,便传给了儿子。   所以,这东西也不怕落入旁人手中,反正也听不懂。   不过,由此可见月孤影的修为着实不俗,否则横跨两界让这只纸鹤寻到正确的人,基本上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月见微听了片刻,便露出了几分轻松的表情。   “我爹说,他在那边,安好无忧。”月见微有些激动,道:“还说已经大致知道我的方向,如今他正在寻找法子,来下界见我。”   月十一愣,道:“主上之前已经被重兵看押在地牢之中,如今看样子,他已经逃脱了管束,否则,他绝不敢和少主联系。”   月见微点点头,道:“不错,这可真是个好消息,我爹定是逃出来的,否则孤渊世家那群老不死的,绝不会轻易放过我爹。”   这纸鹤并非直接到他手中,而是要先入月十手里,才辗转落入他手。   这也算是月孤影对他的一种变相保护。   而上辈子,月孤影早已在数年前便身死,又如何能继续接待这些胖纸鹤?   月见微自然也无法得到来自爹亲的消息。   这一世,一切都变了。   月见微明眸流转,整个人都明媚起来,他用手捧着纸鹤,很是兴奋地说道:“我要快些,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沧澜哥哥听。”   月十道:“墨少主自半年之前,便已经去了北漠历练,说是要半年才会回来,我多日不在白雪境,也不知道他此时可有消息。”   月见微一愣,道:“雪漠?” 第192章 泽泽去处   月见微到了白雪境,随便寻了个弟子问了一问,墨沧澜果然还在外面历练未归。   令他有些吃惊的是,墨云泽居然已经被送到了归元神宗修行,早在刚回来之后没几日,已经与两位同族弟子,一起动身前往上界中洲归元神宗了,想必现在早已经在归元神宗,安顿妥当了。   月见微颇为不解,马上便去寻了墨意寒。   这几年,整个漠城都很是安宁,冬日的风依然凛冽萧瑟,但少了冰魔虎视眈眈,到底还是安稳了不少,就连成日一到冬天就精神紧绷日夜不停刻苦操练的墨意寒,此时也抱着个铜色暖炉,坐在暖阁之中优哉游哉地喝个小酒,就连一张瘦削的脸也比以往圆润了不少,看起来更是年轻了几岁。   见到许久不见真容的月见微,墨意寒甚是欣喜,连忙拉着他在自己身边坐下来,还给他塞了一盘子早已准备好的妖果,一个劲儿地哄着他吃东西,还不住地嘘寒问暖。   月见微啃了个妖果,心满意足地叹了一声,与墨意寒聊了快一炷香的时间,得知墨沧澜不日之后,便要去接手第十三峰,这几日必然会回来。   月见微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宗门何时设立过第十三峰了,上辈子,明明只有十二个峰头罢了,怎地如今这般不同?   对于第十三峰的相关情况,墨意寒亦是不太清楚,毕竟私下里都是墨沧澜和那些人直接接触,墨意寒劝过几句,奈何墨沧澜不听,还非要去那南陵郡,他便哑火之中,甩手不管了。   “第十三峰,呸,反正我是看不上。”墨意寒露出了一副不爽的表情,点了点月见微的脑壳,道:“居然还想把你给带走,你就别理会他,让他自己玩儿蛋去。”   “……”月见微禁不住想,他义父真是个豪爽的男人。   月见微眨了眨眼睛,道:“第十三峰峰主,虽然像是被发配的,但好歹也是个峰主嘛,纵然被安排到了鸟不拉屎的地方,也可以说是天高皇帝远,没人盯着管着,也是一件好事嘛。”   月见微倒是无所谓去哪儿,反正只要墨沧澜在,他都不介意。   墨意寒却是露出了愁容,揪了揪自己的头发,觉得毛都要愁秃了。   “哪儿有那么简单?你可知道,第十三峰是被设在南陵郡的,而且这么个地方,半年多前归元神宗和南陵郡寒家才刚刚谈拢。”   墨意寒蹙着眉头,道:“你大哥之所以这半年都没动身,就是因为半年前,第十三峰就连住处都没修建好。”   南陵郡这地方一出,月见微便就心中一咯噔。   南陵郡这地方他印象还挺深。   妖魔横行,鬼怪遍地,自有自己的一套法则,世家在那里的地位,远在宗门之上,你若是跟他讲道理,他必回直接纠集同族数人,直接动粗,不将人打成个不敢辩驳的模样,就不会善罢甘休。   上辈子,月见微在南陵郡附近修炼过一段时间,但总觉得那处风水不好,魔气和鬼气一样沸腾,压得人不舒服,又觉得晚上总是有鬼魅出行,莫名其妙会有人死,而且那里的人,信奉的神明很是诡异,风俗着实骇人听闻,月见微有些受不了,便很快离开了南陵郡。   但过了一段时间,他又听说南陵郡已经破了,南陵郡附近的数个村落,先是接连被一夜之间屠村,满地都是残肢断骸,紧接着又是南陵郡遭了殃,寒家人一夜暴毙,唯有两人尸体不知所踪,不知是死了,还是被吞了。   总之,这地方古怪极了,若是能不沾染,月见微自然是敬而远之。   可是,架不住墨沧澜想去啊。   月见微百思不得,准备待到墨沧澜回来之后,再问他一问。   月见微又说起墨云泽来,问道:“泽泽怎地单枪匹马杀入归元神宗了,若是大哥成了峰主,他留在大哥麾下,岂不是更好?”   墨意寒摆手,道:“不成,这小子从小到大,太过依赖我与他大哥,如今便看他都已经被娇惯成个什么模样了,修为二半吊子,自己还不上进,成日只想着贪玩,若是继续留在沧澜身边,早晚被养成个废人。”   月见微咂舌,替墨云泽说了句公道话:“泽泽,也不算太废吧,他就是有些不太开窍,还是挺努力的,脑壳也比以前好使很多。”   墨意寒笑了笑,道:“你这话,倒也没错,只是慈父多败儿,虽说这些年白雪境过得磕磕绊绊,早无昔日风光,但泽泽却是实打实不曾吃过什么苦头。我在沧澜身上倾注的关注更多,澜澜便觉得有愧于泽泽,虽嘴上不说,却一直对他颇为关心,又因着觉得亏欠,对泽泽要求也就不高,只想让他活得开心就好。”   墨云泽那傻白甜的性子养成,和墨意寒墨沧澜这两人,绝对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墨意寒又道:“现在便让他主动去吃些苦头,总比日后,被人逼着长大好得多,我虽然心中不舍,但终究是不能陪他一辈子,只能放手让他自己成长了。”   月见微觉得墨意寒说得甚是有道理,便道:“意寒爹爹这想法也是对的,我小的时候,我爹就将我送到主脉去了,这么多年,倒也没吃过什么大苦头,不过,泽泽第一次离开你们,独自远行,会不会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啊?”   “这倒没有。”墨意寒莫名有些心塞,道:“当他知道自己终于不用再被我和你大哥盯着的时候,居然还激动地跳了一路,走的时候,高兴的不得了。”   月见微:“……”   这他娘的,墨云泽的天性是被压抑了多久?   月见微又陪着墨意寒说了一会儿话,给他留了不少提升修为的灵丹妙药,便就回到观澜轩歇息了。   墨意寒虽然精神头不错,日子过得也惬意自在,但修为却是暂时停搁了,看他成日散漫的模样,像是对自己的修为,不怎么上心,也不知都在想些什么。   不过,月见微觉得,他这颓丧的状态,许是和月轻鸿有些瓜葛,又许是和墨沧澜如今恢复修为、毒性压制,墨意寒心中那根紧绷着的弦,一下子松懈了有关。   月见微便想着来日与墨沧澜说一说此事,总归是不能让墨意寒再这么颓丧下去。   月见微招来了影七,将一只储物袋交到他手中,顺便还给了木牌,让他托人送到上界丰城,交给柳如烟进行拍卖。   这储物袋中,装了数百枚丹药,足够柳家分批拍卖个三五年。   至于为何不一次性拍卖,或者少分几次——那自然是为了哄抬这丹药的价格。   物以稀为贵,若是多了,既容易引起怀疑,又让人觉得不怎么稀罕。   柳如烟那女人,可是个精明的主儿,绝对不会让这些丹药贱卖。   这些丹药,绝大多数都是些能卖的上好价钱的罕见丹药,虽然品级不算特别高,却是外界罕少能见到的救命丹药,月见微从《丹神录》得了丹方,再利用这半年时间一边炼丹一边提升修为,不知不觉中,竟是炼制了上千颗丹药,整个聊赖阁的灵草几乎都遭了秧。   不过,这里面还有几颗金枪不倒丹,还是升级版的,月见微倒挺好奇这种究竟是否有人愿意高价买,毕竟苍茫大陆乾元界的那些修士,一个个都装得正经矜持得很。   …………   大雪飒踏,寒风逼人,天地之间一片白素茫然,放眼望去,入目之处具是雪白,若是睁开眼睛,便会被凛冽的寒风给吹伤眼膜,变成个瞎子。   无法看清前方道路的墨沧澜和凤炽,一前一后紧紧跟在一起,不敢稍许掉落,一旦在这雪漠之中走散,只怕是再见的时候,变成了两只孤魂野鬼。   凤炽张开嘴巴,刚想说话,就已经被糊了一嘴的冰渣子,搞得他赶紧将嘴巴闭上了,生怕再冻上了舌头和喉咙。   此处的冰雪,可是非同一般,能一下子要人命的。   墨沧澜提雪凝冰,将前方那些席卷着冰雪的狂风冷冻住。   瞬间,前方数里之内,雪漠悉数冷冻,成了一场凝结着无数冰雹的杀场。   箫声宛若追命的鬼,阴魂不散地萦绕在凤炽和墨沧澜耳边,墨沧澜给了凤炽一个眼神,两人捏了最后一张传送符纸,缩地成尺逃出了这片雪域。   待到沈碧楠风风火火地赶到传送符生效的地方,忽然,空中噗噗簌簌地有无数冰雹当头砸下。   沈碧楠迅速后退,吹起箫声,那箫声带着可怖的杀力,竟是将那些冰块悉数用音波切碎。   冰渣雪漠重新与狂风混为一体,铺天盖地朝着沈碧楠飞扑过来。   沈碧楠亦是捏了个传送符,然而到了那出,只残留着被几乎吹散微不可查的两人痕迹,却再也不见两人踪迹。   沈碧楠愤怒地一甩手中的箫管,在地上隔空砸起了一个深坑——   “杂毛崽子,墨沧澜,算你们有本事,本右使,记住你们了!”   北长城门口,戍守城门的将领一眼便看到了脚不点地朝这边飞速移来的两人,连忙将城门打开。   “少主,您回来了!”   “关城门。”墨沧澜看了眼身后,总算是稍稍松了口气,本想着交代莫要放人进来,但转念一想,这些人必然拦不住沈碧楠,索性没再浪费口舌。   一路赶回白雪境。   刚一入门,月见微便已经闻讯而来,见到墨沧澜,马上扑了过去,也顾不得墨沧澜此事仍是满身冰霜,冷得吓人。   墨沧澜怀中突然多了个热乎乎的少年,先是一愣,然后笑着将人推开一些,道:“先别挨我,一身雪水,小心着凉。” 第193章 沈碧楠,野男人   月见微才不理会这些,硬是要拉着墨沧澜的手,道:“我可是火属性的,不怕冷。”   凤炽打了个的哆嗦,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道:“我也是只火凤凰,也受不了那雪漠里面的温度,简直要冻死我了,真恨不得自己是只冰凤凰。”   月见微哈哈一笑,道:“凤凰一族,以火为尊,你若真是个冰凤凰,只怕是也活不到这么大了。”   墨沧澜道:“雪漠里面的雪,和别处的不同,刮过来的那些雪,都是从冰域来的,经历了数万年的冰冻,杀伤力自然更大。”   月见微笑道:“但收获,也会更多。”   不得不说,月见微只一看到墨沧澜和凤炽,便察觉到这两人的修为,原本半年之前强大数倍,尤其是墨沧澜,俨然已经是超过玄阶六重的人了。   说起自己的修为,墨沧澜露出了几分满意之色,道:“这话说得,倒是不错,半年时间,我已是玄阶灵心境修为,只差半步,就会突破。”   凤炽露出了敬佩之色,他对墨沧澜起初还只是有些佩服,而如今已经是彻底信服了。   他半年都跟着墨沧澜,亲自见识他是如何躲避那些雪妖和风暴的攻击,又如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日千里地提升修为,磨砺体质,又是如何将修为远高于他们的沈碧楠,给折腾地团团转,一点好处都占不到。   如今,他不过提升了一个小级别,而墨沧澜本就修为高于他,却看似轻而易举地,提升到了灵心境!   放眼整个凤凰一族,都是独一无二!   凤炽禁不住感慨道:“墨大哥,着实厉害。”   墨沧澜亦是一笑,道:“也多亏了冰之精魄,让我在冰天雪地之中,宛若有如神助,那些灵气吸入体内转化为真气的速度,有事半功倍之效,应该说是冰之精魄厉害才对。”   这话说得,就已经是谦虚了,冰之精魄并非谁都能承受得了,有些人体质撑不住,得了也是枷锁,说不定反而会拖累修为。   不过,墨沧澜也的确得了那雪漠的好处,冰之精魄本就是冰属性,让他对寒冷的抵抗力变为寻常人的数倍,且在冰雪灵气充沛的环境下,吸收起来更是如鱼得水,毫无阻碍,比凤炽这只火属性的,自然顺利不少。   月见微迫不及待想要知道他们在雪漠的经历,便问道:“可有遇到什么难缠的妖兽?”   凤炽有些郁闷地说:“妖兽倒是有,也有些麻烦,但打不过就跑,打得过就收了,也不算什么,就是那个会吹箫的沈碧楠,着实讨厌,像是一块狗皮膏药似的,非要硬生生地缠着我们,甩都甩不开,打又打不过。”   月见微一惊,叫道:“沈碧楠居然还在?我以为,他早就已经离开了!”   说起沈碧楠,任谁都想不到他居然有这种耐性和执着,就连墨沧澜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随着我们进了雪漠,从一开始,便追杀我们。”墨沧澜淡淡说道:“他着实厉害,在雪漠中整整半年都不曾追丢我们,自有一套追踪法术,而且,箫音如影随形,难以避免,阿炽中招了几次,好在我带了叶阁主的救急丹药,方才有惊无险。”   凤炽露出了几分尴尬之色,点了点头道:“没错,我对那箫声,并无太多抵御能力,修为也低,便就屡屡中招,若非墨大哥厉害,我只怕是早就死在了雪漠,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月见微顺口说道:“若阿炽真在雪漠挂了,我大哥肯定要把你尸体带回来给我。虽然是只死凤凰,但还是珍稀材料,浪费了也是浪费了,物尽其用嘛。”   凤炽:“……”   他决定要好好活下去。   月见微蹙着眉头,对沈碧楠穷追不舍显然相当不满,嘟囔道:“聆音阁的待遇这么好的嘛,半年多都不去干别的事情,偏要纠缠有夫之夫,也没人扣他工钱……说起来,他如此穷追不舍,该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月见微狐疑地看着墨沧澜,越看越觉得他沧澜哥哥颇有招蜂引蝶的潜能,那沈碧楠穿得一身红衣,头上还盘着几缕淡金色的细丝金缕,长得一副阴柔漂亮宛若好女的样貌,一看就不是个省油的灯,想借此机会来吸引墨沧澜的注意,也不是不可能。   月见微一时间,脑补了一场爱恨情仇大戏。   “沈碧楠呢?”月见微恶狠狠地问道。   凤炽说:“之前在雪漠,被墨大哥绕晕了,不知道出来了没有。”   月见微磨了磨牙,道:“他若再敢缠着沧澜哥哥,我必要打得他屁滚尿流,给他吃一瓶子不举药,让他这辈子都只能当假男人,看他还敢趁我不在,妄想勾引沧澜哥哥!”   凤炽愣住了,半晌没明白过来,明明那沈碧楠是想要杀了他们以泄心头只恨,怎地一下子就变成了想要勾引墨沧澜?难不成,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还有你。”月见微咬了咬下唇,满是看负心汉的表情,道:“居然和别的野男人,背着我纠缠了半年之久,还敢当着我的面夸他。”   “……”墨沧澜:“我何时夸他了?”   “你说他厉害,这不是夸他还能是什么?”月见微幽怨道。   墨沧澜禁不住抽了抽嘴角,看着月见微那副显然已经给人私自定罪的表情,勾唇说道:“微微,我怎地记得,他最初盯上的人是你?”   月见微:“……”   墨沧澜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个爆栗,道:“日后少看些胡编乱造的话本,我就没见过像你这般无缘无故给自己找堵的。”   月见微入戏更深,声泪俱下,道:“你非但不骂他,还说我自取其辱,自讨没趣,你难道忘了,我才是你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吗?我腹中还有你的孩子,你就已经在外面寻了别的小妖精,你、你对得当年变卖家产卖身葬兄替你求药的糟糠妻了吗?!”   凤炽顿时目瞪口呆,望着墨沧澜那张已经黑成锅底的脸,仿佛看到了一个在他面前冉冉站起的活生生的绝世大渣男。   墨沧澜深吸了口气,露出了危险的笑容,他眯起眼睛,似笑非笑的样子像是一朵盛开的罂粟。   “微微。”墨沧澜轻声道:“给我闭嘴。”   月见微汗毛一耸,来自于妖兽骨子里对危险的传承感知,让他知道自己不能继续作死了,便马上将那虚伪的眼泪擦去,身子站得笔直,道:“好吧,不逗阿炽了,他脸都快绿了。”   凤炽:“……”   真棒,感情从头到尾都是演给他看的。   月见微本就是戏本看多了,自己就成了个戏精,但墨沧澜警告之后,便就乖巧起来,满是人畜无害的模样。   再说回那沈碧楠,月见微便蹙起了眉头,说:“沈碧楠着实不好对付,他这人还认死理,对我们好生执着,若是一直都这么追着我们,也是一件麻烦事。”   墨沧澜轻描淡写道:“所以,我打算再过段时间,先将他给解决了。”   月见微:“……他修为,至少比你还要高上一整个大位阶,而且,我听说这沈碧楠,在聆音阁里面颇受宠爱,若是他死在我们手中,只怕是聆音阁要彻底变成疯狗,和咱们结仇了。”   墨沧澜扫了月见微一眼,道:“本就已经结仇了。沈碧楠颇受宠爱,难道你便不受宠爱了么?他们派人三番五次来刺探你的消息,步步紧逼,着实惹怒了我。”   月见微老脸一红,小声说道:“干嘛突然说起甜言蜜语,一点准备都没有,还怪羞涩呢。”   墨沧澜一本正经:“倒不是甜言蜜语,本就是如此,我只是陈述事实。”   月见微的脸笑得更灿烂了。   凤炽被塞了一大口狗粮,只觉得有些心塞塞。   反正,杀人的法子不止正面针锋相对一种,墨沧澜知道的杀人法子,那就远超过月见微的想象。况且,但凡是人,就会有弱点,墨沧澜被追烦了,便打算直接攻其七寸之处,以求一击毙命了。   墨沧澜见过墨意寒以及墨家其他数位长老,算是对修炼有个交代,他又和墨家诸人详谈了他走之后,墨家的发展方向和需得注意的地方,其他更多的也交代不了了。   这场详谈持续了几个时辰,期间墨意寒频频打哈欠,连身子都不住地朝着旁边歪去,一副神色恹恹的样子,似是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只想着早点结束去休息。   墨沧澜见状,当场并未多说,只是结束之后,他跟着打着哈欠朝着别院走去的墨意寒,一路回到了他的寝居之处。   墨意寒又是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看着墨沧澜,道:“如今你已经有自己的想法了,爹也没什么好交代你的,你的主意永远都比我的正。再过一段时间,你便要动身前往南陵郡,白雪境和漠城的一切,都不必再操心,只照顾好你自己和微微便可。”   墨沧澜道:“爹,这半年你都在做些什么?”   墨意寒摆了摆手,道:“吃饭睡觉出去玩,还不是和以前差不多?”   瞅着墨意寒眼底的疲倦,墨沧澜心中一沉,道:“爹,我总觉得,你比以前懒散许多了,你足足半年都不曾修炼了。”   墨意寒斜眼瞅着他,道:“怎么,你小崽子还想反过来管你爹了?我就算不修炼,现在修为也比你高出不少。”   “话不是这样说的。”墨沧澜蹙起了眉头,走到墨意寒身边坐下,道:“你若不勤加修炼,来日如何能与我一起,去紫泽仙陆寻我父亲?难不成,你不打算再寻他了么?” 第194章 出远门   墨意寒眸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但转踵即逝,他不耐烦地说道:“找你那个父亲做什么?谁没了谁,活不好啊?你若是不提起他来,老子都已经想不起这个人来了。人生得意须尽欢,哪里能吊死在一棵树上?”   墨沧澜:“……”   墨意寒估计是嫌墨沧澜太烦,便将他赶走:“行了行了,你快些回去陪微微吧,自己媳妇儿不陪,却偏偏要来这里教训自己的亲爹,你这小子怎么回事儿?”   墨沧澜满是郁闷地离开了。   到了观澜轩,墨沧澜拉过月见微,便说道:“我觉得,我爹似乎有些问题。”   月见微原本还想亲热一会儿,但一听此事,便就正经起来。   “我也发现了。”月见微点点头,道:“意寒爹爹没以前活泼了,总觉得他看起来还是二十来岁的外表,心里面已经好几百岁了,比老头子还要老,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   墨沧澜眉头紧蹙,琢磨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看,许是因为心口憋着的那口气松了。如今白雪境形式渐好,狄家也没敢再来寻麻烦,冰魔的合约还在,五十年内无忧,我与云泽,也渐入佳境,我爹的确没什么可操心的了。”   “所以啊,人就不能太闲了,一闲下来,就容易出事。”月见微道:“我之前也想过这个问题,思来想去,总觉得只有一个法子才能解决。”   “什么法子?”   “让冰魔时不时来找个茬,你觉得怎么样?”月见微眨眨眼问道。   墨沧澜本想说胡闹,但转念一想,倒也不失为一个法子,墨意寒身为漠城城主,若是看到冰魔在城墙外转悠,他必然会生出怒气。不管是高兴还是生气,都总比现在这副半死不活无欲无求的样子好。   墨沧澜道:“你真是个小机灵鬼。”   月见微耸耸肩,道:“没办法,谁让我一直承受着我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智慧和帅气?”   墨沧澜:“……”   冰魔来转悠的事情不急,而且要稳,但凡其中出点岔子,就会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墨沧澜冥思苦想,琢磨了好几日才终于将那些条件形成文字,书写在契约上,差影七前往奔亡岭一趟,招来冰魔主的随侍与他传递契约。   冰魔主看了那张写着不少好处、却又对他们提出了奇奇怪怪要求的契,盯着那百十来个字看了足足两个时辰,才在疑惑不解却又觉得自己赚了的复杂心情之下,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和印记。   反正,如今结界完好无损,结结实实,他作为一只爱好和平又不喜欢出门的冰魔,倒是无所谓答应盟友一些无伤大雅的奇怪小要求。   又过了几日,冰魔犯边。   墨意寒一听此事,先是不信,紧接着又非要自己前去一探究竟,发现此事无误之后,马上提着他的长枪点兵点将随他一起去城墙外揍人,但又没过多久便就回来了。   “奶奶的那群作死冰魔,还要不要脸了?”墨意寒满脸不爽,道:“毁约不算,居然还没打起来便就跑了,这不是在戏弄老子吗?”   墨沧澜道:“应当是先派遣先锋,前来试探一番。”   墨意寒整个人看起来生动多了,哼了一声,道:“不管他们有什么阴谋,老子还在漠城当城主,他们就别想攻进来!”   月见微道:“爹爹加油!”   接下来一段时间,每隔一两日,便有些冰魔犯边,但每次墨意寒杀过去,便只能遥遥看着那些冰魔朝着雪漠奔去的屁股和背影,搞得他几次下来,哑火不已,还略显焦躁,总觉得冰魔主在酝酿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情。   “不对,他们以前,从未如此。”墨意寒凭借他多年的经验和老辣的眼光,发现了古怪。   墨意寒对墨沧澜道:“我要去一趟奔亡岭,让那冰魔主前来给个说法,你过两天随我一起去。”   墨沧澜深藏功与名,微笑道:“爹自己去吧,我再过几天,便要动身前往南陵郡了,怕是无法与爹同行。”   墨意寒一愣,道:“这么快?”   墨沧澜道:“也不算快了,半月前那边已经有人催促,只是我有些事情放心不下,便没动身,现在觉得差不多了,就打算走了。”   墨意寒有些惆怅,说:“你这一走,也不知道多少年能再见面,别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你好生照顾自己就好。”   墨沧澜点点头,说:“爹爹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墨意寒道:“我会的……格老子的那群冰魔,真是气死老子了。”   墨沧澜:“……”   还是这龙精虎猛重新燃烧斗志的爹,看起来顺眼且放心。   过了两日,墨意寒带着南星、碧霄长老以及一些好手风风火火地朝着奔亡岭杀了过去,与此同时,墨沧澜也准备动身上路。   此次前去南陵郡,墨沧澜直接点了兰渝随行,一来兰渝此人炼丹之术着实不俗,足以和大多数外面的丹师媲美,品性又绝佳,留在白雪境屈才了,二来,兰渝也算是墨沧澜培养出来的独属于自己的势力,忠心可靠,适合放在明面上用。   兰渝也甚是激动,他虽对墨沧澜已经淡了那种心思,但敬佩之心却一点不拉,自然愿意跟随墨沧澜左右,为他驱使。   月见微倒也没觉得不开心,因为兰渝这个人,虽然性子冷,却着实是个品性如兰的男子,对他还很是温柔,给他买过不少妖果,最重要的是,兰渝是真的没什么威胁力,月见微不介意多来几个这样的小哥哥。   至于其他人,倒是不必再多带了,一个月十,一个影七,算是足够了。   叶无涯至今还没回来,月见微便给小童说了自己的去处,还委婉表达希望叶无涯也能去南陵郡扎根的意愿。   小童想了想,道:“若真如少爷所说,南陵郡那处多矿藏、多山水、多灵气、多沃土,想来主人也不见得不愿意去,不过,主人喜欢清静,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   月见微只说试试,又想了想,道:“师父虽然喜欢清静,但他更喜欢炼丹,你看这些年,他哪年不是走南闯北,消失半年多,去大陆各处寻药?漠城到底还是太小了,连一些在外面寻常的灵草和材料,都难以找到,南陵郡不管怎么说,都在上界,周围也有大大小小的主城,岂不是方便多了?”   小童笑了笑,道:“少爷说的,也有道理,我们已经在漠城太久,倒也是时候该去外面走走了。”   月见微知道,说服了小童,便相当于说服了叶无涯。   想让叶无涯一起去南陵郡,月见微虽然有自己心里面的小九九,希望墨沧澜能多一个强大的助力,但同时也考虑到叶无涯自身的情况。   对这个师父,月见微到底是有不少感情的,虽然上辈子叶无涯到最后也没帮他,让月见微最初心中有些怨怼,但这辈子,叶无涯是他正儿八经拜的第一位师父,尊师如父,师父待他极好,他自然也会待师父更好。   长年累月只做一件事情,也只留在一个地方,人是会憋出毛病来的,叶无涯在漠城没有朋友,唯一的亲人就是小童,但小童本是草木成精,哪里能知道人的想法。   想到叶无涯在数年之后,会一个人孤独终老死在无人问津的地方,月见微就觉得心里难受,忍不住想要拉他一把。   而且,叶无涯和上辈子教他丹诀的崖底仙人究竟是什么关系,月见微也颇为好奇。   说不定,来日他回到紫泽仙陆,还能再寻到那位仙人问问清楚,若二人真是道侣,也好成全两人,也算美事一桩。   修道之人,素来轻别离。   墨意寒尚未回来,墨沧澜便已经整装待发,乘着青驹云车,一路南行。   原本月见微还担心沈碧楠潜伏在漠城附近,只等他们落单,便对他们痛下杀手,但很快便又收到墨沧澜那边影卫的情报,说是沈碧楠似是在离开雪漠之后,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月见微仔细一想便能想通了,沈碧楠一怒之下,单枪匹马一人便跟进了漠城,又阴差阳错地随着墨沧澜和凤炽进了雪漠,只怕是一时间上了头,连给上面交代都不曾,便私自离开半年之久。   雪漠之中有无数禁制,外界联系不上也是正常,否则也不会被称为北境的死亡之地。   沈碧楠应当是离开雪漠之后,才惊觉聆音阁召他回去,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好,犯了禁忌,连墨沧澜和月见微也不追杀了,便匆匆忙忙地一路赶回。   月见微祈祷段时间内,莫要再见到沈碧楠这个可怕的家伙了。   到了漠城外百里的荒郊,远远便看到一个站在路中间,一袭鹅黄法袍头上簪着花的男子。   看到这辆青驹拉的宽敞马车,黄袍青年很是热络地挥了挥手。   月见微愣了一愣,从车子上跳下来,被冻得打了个喷嚏,脑袋像是小鸡啄米似的点了一下,惹得连晴笑得花枝乱颤。   月见微吸吸鼻子,狐疑地打量着连晴,道:“连晴,你不在红香暖帐里面烤火,来这冰天雪地的荒郊野岭做什么?不怕被狼叼走吗?”   连晴眯着眼睛给月见微抛了个媚眼,道:“你这小东西,好歹咱们也是同床共枕过的关系,要出远门也不给我提前说一声,真是不够意思。”   月见微:“……”   这他娘的,他和连晴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自从上次被墨沧澜发现他和阳春院的那些莺莺燕燕关系不错之后,就明令禁止他混迹在那等地方,如今,阳春院头牌居然拦路等他,还说出这种话来,搞的月见微心里面慌得很。   月见微咳嗽一声,道:“这有什么好说的?修士本就云游四方,今日来明日走的,多谢你来送我,而且,你可别胡说,我没和你睡过觉啊!”   就此别过,再也不见!   没想到,连晴却是露出了一副幽怨之色,看着月见微像是在看负心汉,道:“你以前半夜扒我门时,可是一口一个好哥哥地叫着,现在有了别的美人,就将我丢在脑后,你知道漠城想让求我春风一度的人,有多少个吗?”   “……”月见微已经不敢回头去看墨沧澜的脸色了,只觉得头皮发麻,幽幽说道:“连晴,咱们两个,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么害我?”   他一点都不想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喜欢连晴。   连晴冷哼一声,说:“男人都是骗子。” 第195章 六儿   兰渝向来对那些花柳之地的人敬谢不敏,他自己亦是认为过于放浪的人与他道途不同,便不相为谋。   此时,见到连晴拦路找茬,便也忍无可忍,下了马车,道:“连晴公子,你若是没有别的事情,我们便要赶路了,天快黑了,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连晴一看兰渝,便就冷下脸来,还勾起了一个冷笑,眯着眼道:“是你啊,晦气晦气。”   兰渝虽然温和,却也不是好欺负的,当即便回道:“我更晦气。”   连晴哼了一声,道:“你想让我走,我偏偏不走,非但不走,还要跟着你们一起去南陵郡,死都不离开,你看我不顺眼,我就偏要在你面前,碍你的眼,略略略!”   “你——”   月见微心头一跳,连晴怎么知道他们要去哪里?   还没来得及细想,便听墨沧澜气定神闲地道:“都是自己人,闹什么闹?六儿你若再不上来,便不必与我们一起走了,一个人爬到南陵郡去。”   兰渝:“……”   月见微:“……”   连晴不情不愿地对着兰渝翻了个白眼,然后对墨沧澜道:“尊上,你做什么要带着这个烦人的家伙,我和他八字不合,看着就碍眼,你若早说还要带着他,六儿宁可提前一个人爬去南陵郡,也不要与你们一起走了。”   墨沧澜看着他没说话。   连晴怂了怂,闷声不坑地便爬上了马车,但剩下的位置,只有兰渝身边了,连晴满脸嫌弃地蹭到了那里。   兰渝神色很是微妙,就连身体都绷直了。   月见微回过神来,瞪着墨沧澜道:“怎么回事?沧澜哥哥,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情?”   墨沧澜继续让影七赶路,拉上帘子,道:“这位,影六。”   月见微:“……”   他早就听说,影组有两个轮流贴身跟在墨沧澜身边,一个是影七,一个就是影六。   但是,绝大多数时候,月见微看到的都是影七,至于影六,就是个只听说过的存在了。   之前影七说,影六就在漠城之中,混迹人群,搜罗情报,探看漠城是非,许是碰到都不认识,月见微还不太信,如今却是不信不成了。   谁能想到,阳春院头牌之一、为人冷傲又媚气的连晴,居然会和墨沧澜扯上关系,还是据说比影七还狡猾一些的影六!   “你、你为什么佯装小倌?”月见微震惊溢于言表。   连晴道:“做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主管搜罗情报和往外头释放各种真假消息,没什么比头牌身份更方便了。你们不懂,男人在床上,最容易把秘密说出来。”   月见微口吻复杂:“为难你了,为了沧澜哥哥,你居然委身男人身下,在下佩服。”   连晴在月见微脸上飞快捏了一把,勾着眼梢,道:“委身说不上,小爷我也是相当挑剔的,但凡能与我春风一度的,都是些人间极品,他们又出钱又出人,还要被我套出些话来,也不知道最终是谁嫖谁呢,嘻嘻嘻嘻嘻——”   月见微:“……”好贱贱。   兰渝眼神复杂地看了眼在他旁边发嗲的连晴,再瞅瞅他那张涂脂抹粉的脸,顿时觉得鼻子有些痒,忍不住往后面退了一些。   连晴敏锐地察觉到兰渝的举动,马上凑过来道:“兰少爷,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我都是给少主做事的,谁比谁尊贵?你这是看不起谁呢?”   “我并未说看不起你。”兰渝捂着鼻子,道:“你身上味道太冲了,我鼻子受不了,你离我远一些。”   连晴闻言,马上便又朝着兰渝身上凑去,挑衅道:“我身上涂的是最流行的香膏,一罐子就要几百中品灵石,你居然嫌难闻,还说不是看不起我,虚伪!”   兰渝:“……”   连晴和兰渝争执了一路,月见微也听了一路,倒是听得津津有味,反正大多数时间,都是连晴在胡搅蛮缠,兰渝企图和他讲道理,但说了半天之后,才发现根本没道理可讲,于是很快便做出一副自闭的表情。   然而,兰渝若是不理会连晴,连晴就会捏着兰花指去逗弄他,满嘴“好哥哥”“渝公子”的叫着,搞的兰渝面红耳赤,恨不得跳下车去在后面跟着跑。   还是月见微看不下去了,在兰渝主动请缨出去驾马车之后,道:“连晴,你还能不能行了,欺负了这几日,也差不多了吧。”   连晴露出了一抹冷笑,勾着月见微的肩膀,道:“我就是要让这个木头疙瘩,尝尝被人噎死的厉害,以解我心头只恨。”   月见微嗅出了蛛丝马迹,道:“你和兰渝师兄,可是有些过节?”   连晴道:“自然是有过节,否则我何必寻他麻烦?想来数年之前,他一位师妹的相公,和阳春院的一位小倌好上了,非要娶回去当小妾。你说这种事情,总归是两厢情愿,但那兰渝却是带着白雪境数位弟子,打上门来,将那小倌拖出去打骂一通,还肆意侮辱,惹得那小倌,当天晚上就从楼上跳了下去,死相可惨了。”   月见微倒吸口凉气,道:“还有这等事情?那师妹的相公呢?”   “跑了啊。”连晴翻了个白眼,很是不屑,道:“敢做不敢当,简直是个窝囊废,人渣!那人连夜就跑出了漠城,不过还好,被我给抓了回来,直接阉了了事。”   月见微:“……”   墨沧澜本在闭目养神,听到这里,睁开眼眸看着连晴,道:“当时那件事情,不能全怪兰渝,且事后我也已经将那些惹事的弟子,悉数按照白雪境戒律,悉数拖入刑堂严惩不贷,还有几位出言侮辱动手殴打的弟子,也已经被逐出白雪境,此事便算了了。”   连晴在墨沧澜面前,怂的像是个鼠妖似的,连脑袋都不敢伸出来。   当时那件事情,搞得还挺大,墨沧澜本已经派人前去将那人渣捉回来,但是连晴竟是比他更快一步,已经把人给按在一片荒林之中,直接阉了,虽下手颇为毒辣狠厉,但也让人心中痛快。   毕竟这人渣,既骗了那位师妹,又骗了那涉世未深的小倌说是自己孑然一身,无妻无子,又在事情败露之后,没有丝毫担当,生怕被白雪境追究,便连夜出逃,抛弃妻子,家都不要了。   连晴只好说道:“既然少主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和他计较了。”   又道:“但他若是看不起我,我仍是会骂他,这件事情,你们谁拦都不好使。”   月见微想到兰渝素来将花街柳巷视为洪水猛兽,再看连晴这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便知道接下来的一路上,只怕是仍然安静不了。   墨沧澜也听出了他的不忿儿,便又带了几分警告之意,道:“此去上界,路途艰险,你与兰渝皆是我得力下属,斗嘴可以,但绝不能内斗记仇,否则便一人独行罢。”   连晴这才终于听入心中,点了点头,道:“遵命。”   之后寻了个机会,墨沧澜私下叫来兰渝,对他说道:“连晴身世凄苦,虽嘴巴毒辣,但心眼不坏,虽是阳春院出身,但也非他所愿。连晴心思敏感,希望你能待他一视同仁,莫要让他觉得你看不起他。”   兰渝皱了皱眉头,道:“少主,实不相瞒,我以前的确有些看不上他的行当,但他不惹我,我也不会主动招惹他,既然他是少主的人,那我日后自然不会对他有偏见。”   墨沧澜看了兰渝片刻,道:“连晴的来历我并不完全了解,但隐隐知道,他在上界有不少仇家,而且,他是被人给卖到阳春院中当小倌的,他也是个好孩子,但就是运气不大好,否则他若是像你一样,在最初就被捡回了白雪境,他绝不可能流落到烟花柳巷之地。”   兰渝愣了一愣。   墨沧澜接着道:“我曾在将他收入麾下之前,探看过他体内的灵核,俨然碎了一半,所以他修为这些年来,一直没什么进步。你这些年,一直都在钻研灵核方面的疗法,若是可以,便给他提供些方便也好。”   兰渝一直当连晴是个没脸没皮不知廉耻的妓子,如今一听,才知道连晴的身世竟是如此曲折苦难,便淡了对他的排斥厌恶之心,身为药师的济世怜悯之心占据了上风。   兰渝便点了点头,露出了几分愧色,很快又郑重说道:“若是如此,我必好生待他,决不再轻视他。”   于是接下来数日,连晴都总是能看到兰渝时不时用充满关怀的眼光看着他,虽说连晴总是怀疑兰渝背地里琢磨着怎么给他来个猛的,但碍于墨沧澜的叮嘱,连晴还是忍住没找兰渝的麻烦。   兰渝也是一样,他还趁着连晴半夜睡得比谁都香的时候,暗中给他把了脉,探查了体内的灵核,发现果然碎了一半之后,便蹙着眉头冥思苦想对症下药的法子去了。   就这么相安无事的过了数日,一行人终于来到了乾元上界。   因着墨沧澜要先行去归元神宗主宗拜见宗主和三位护宗大长老,便没急着直接朝南陵郡行去,恰巧又得到千机阁少主乌夜天的消息,说是那梧桐神火木炼制的弓臂已经成型,一行人便打算顺道先去一趟千机阁所在之地。   千机阁位处中洲偏北的地方,距离归元神宗尚有一段距离,周围多山多水,气候一年四季都很是温润,养出来的人,大多都是副水乡泽国的温润模样。   千机阁虽然属于炼器一派,然而却依山傍水而建,整个千机阁都在湖水之上,亭台楼阁放眼望去秀美而不失大气,尽显大家风范。 第196章 凤骨弓   “少主,你和月见微一起去便可,我们几人,打算在这城中闲逛一番。”连晴爱玩,听说要去千机阁那规矩森严的地方,便打起来退堂鼓,准备拉着凤炽和影七等人,一起在城中买些法器。   墨沧澜道:“只我与微微一同去取法宝便可,三个时辰后,我们在客栈汇合。”   “好的。”连晴愉快地说。   墨沧澜与月见微来到千机阁门口,通禀了姓名之后,很快便有人前来带领他们进去。   墨沧澜注意到,这一路走来,千机阁处处都暗藏法宝,和名家手笔阵法结合一起,将整个千机阁都覆盖在保护之中,但凡有人敢轻举妄动,试图闯阵,便会直接被这些不知名的厉害法宝和阵法,给暴击而亡,若非修为极高已经可在苍茫大陆横着走的大能,擅闯千机阁,能留下全尸已经算是厉害。   只是,多年之前,千机阁的阵法却是破过一次,待到再补充起来之后,千机阁已经是牢不可破了。   乌夜天走进了一间水榭之中,看着里面正在给那只弓臂做最后雕琢的白发男子,道:“大哥,月见微和墨沧澜他们已经快到此处,你可要见见他们?”   闻言,乌夜风将最后一笔收了,抬眸看着乌夜天,淡笑道:“既然是恩人亲自登门,我自然是要去见见他们的——这弓臂还有些符文,你之前雕刻的线条略有停顿,我已经替你改好,你炼器未免太不小心了,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怎地能这般马虎?”   乌夜天感到久违的颜面无光,却又心中喜滋滋,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候。   乌夜天身为家中次子,上面有一位天赋卓绝性格沉稳的兄长坐镇,自然从小便更加活泼贪玩一些,虽然修为不俗,但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炼制的法器多多少少有些毛病,不怎么完美。   每当这个时候,乌夜风身为兄长,便会手把手地教他改正。   旁人不敢训斥二少爷,但乌夜风却敢,只是自从乌夜风四肢废疾,只能瘫痪在床之后,他便再也不沾法器了,就连命都是靠着各种昂贵的灵丹妙药吊着的。   但乌夜天炼器的时候,再也不曾出过差错。   这还是自数年前乌夜风身受重伤以来,乌夜天第一次炼器时候,在符文上出了岔子。   乌夜天笑道:“大哥虽然百年不曾碰过法器,但还是比我厉害多了,一眼就看出来我的纰漏之处,看来,日后千机阁,还是要仰仗大哥了。”   乌夜风闻言,淡淡扫了他一眼,道:“原来你是故意的。”   乌夜天挑眉,盘着把公子扇道:“我怎会是故意的,只是技不如人而已。”   乌夜风自然不信,仔细再将那弓臂检查了一遍,才语重心长道:“小天,这弓臂乃是无比珍贵的梧桐神火枝干炼制成的,但凡炼制的过程中,出了哪怕一点点的岔子,许是就彻底成了一团废料,我知道你的小心思,但不能拿炼器开玩笑。”   乌夜天知道乌夜风永远是这么个认真的性子,但看他已经愿意重新炼器,便也算是达到了最初的目的。   乌夜天歪着脑袋,摇着扇子,道:“兄长教训的是,我日后定会仔细一些,决不浪费这些好物。”   乌夜风道:“贵客马上就要到了,我先去换身衣服,过会儿便去见你们,你好生待客,切莫怠慢。”   乌夜天将炼制好的长弓拿在手中,看着上面精雕细琢的纹络,起身便去水榭外面迎接墨沧澜等人的到来。   不久之后,墨沧澜与月见微在一位随侍的带领下,来到了楼台水榭之中,放眼望去,荷花婷婷,清风拂面,整片湖水都散着灵气。   这灵气虽然不算特别浓郁,但却细水长流,对修士而言,是绝佳的居住之处。   月见微打量一番,发现那湖水之中应当是沉着能够聚集灵气的法宝,他一时间倒是挺想跳到水里一探究竟,心痒难耐,但他也清楚,这聚灵法宝乃是独家炼制,应当算是千机阁的独门法宝,外人若是试探,便算是挑衅。   月见微只得作罢,毕竟千机阁日后还是重要的合作伙伴,若是现在得罪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月见微这么想着,只能略感遗憾地放弃了。   乌夜天走了过来,见到月见微和墨沧澜两人,便露出了如沐春风的笑容,道:“两位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还望两位恕罪。”   月见微眨眨眼睛,道:“乌少主,咱们都这么熟了,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就不必提了。”   原本,月见微的身份地位,说出这种话来必然让人觉得他没有自知之明,高攀千机阁,但听在乌夜天耳中,却是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要知道,丹师的地位,和器师虽然相差无几,但大多数时候,一个厉害的丹师,要比器师更受人追捧。   乌夜天坦然接受月见微的好处,笑着说道:“小友所言极是,快请进来,那凤骨弓我已经炼制妥当,正打算给你们送过去,既然你们顺路来这里,那就直接取走吧。”   月见微颇为兴奋,上辈子他的凤骨弓只剩下根弓弦可用,至于弓臂,因着一直不曾寻到合适的材料,也不曾有合适的器师,所以一直都是勉强寻个东西代替,坏了又坏,也无法发挥自己的实力,着实难受。   这辈子,遇到墨沧澜之后,也是接连好运,就算还有沈碧楠这么个让人头疼的家伙在,现在不也被叫回去了?   月见微拿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凤骨弓,眼前顿时一亮,爱不释手地不停翻来覆去地看,觉得人生仿佛已经达到了圆满。   凤骨通体是带着淡淡流动金色粉的深红色梧桐神木,弧度完美,两侧是被炼制进去的凤凰尾巴毛,呈现出凤尾独有的线条和色泽,看起来便不是俗物。   月见微拉扯了下弓弦,隔着水榭朝着外面平静的湖面轻轻拉扯风箭,再一松手,只听“嗖”地一声,无形的风箭掠过湖面,掀起了一片惊涛。   “厉害。”乌夜风走了过来,眸中露出了几分惊艳之色,道:“阁下年纪不大,修为不俗,竟还是罕见的风灵根。”   月见微满意地收回凤骨弓,回眸对着乌夜风展颜一笑,道:“全靠乌少主炼制,这凤骨弓,我很满意。”   乌夜风笑道:“满意便好。”   月见微虽已猜到乌夜风的身份,但又故意问道:“这位小哥哥看起来姿容不凡,不知怎么称呼?”   乌夜风拱手道:“在下乌夜风,之前一直卧病在床,多亏了小友的那颗腐骨生肌丹,才让我宛若新生,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有所需之处,我乌夜风定然当仁不让。”   乌夜天亦是如此,点点头道:“我大哥的想法,便是我的想法,你帮了我大哥,就是我的大恩人。”   月见微笑嘻嘻地说:“那这炼制凤骨弓的钱,我就不给了。”   乌夜天笑:“本就不该收的。”   四人说了片刻,月见微和墨沧澜便被请到了屋子里面。   这屋子设置的很是精美,有种水乡泽国才有的温柔,周围鲛珠柔柔地散发光芒,还有日光沿着竹制的缝隙漏进来,精妙地在桌子上铺出了一个莲花模样。   莲花周围,放着不少小食。   月见微闻到这些糕点的香气,当即便食指大动,乌夜风推让了一句,便就坐在桌子旁边捏了块云片酥啃了起来。   乌夜风拍拍手,便有侍者将一盘子妖果给呈了上来。   月见微的注意力,瞬间就被这盘子散发着糕点香气的妖果给吸引住了。   乌夜风笑道:“想来,月小友更喜欢妖果,这是我们特意从南岭寻来的,经过食修加工,做出的糕点口味妖果,不知你是否喜欢。”   月见微是妖兽的身份,早就已经瞒不住了,现如今整个苍茫大陆,只要打听便能知道墨沧澜身边的那个少年,是个不知品种的妖兽,据说,还是个长得黑不溜秋像是个煤球的小崽子。   月见微也大大咧咧地啃了妖果,吃完之后,满足地眼睛都眯起来了。   “有心了。”墨沧澜见状,也颇为舒心,说起来,乌家这两位着实厉害,甚是会投其所好。   乌夜风道:“若是喜欢,便就多带一些。”   月见微忙不迭点头,也不客气,道:“多谢,那就先准备个五百斤吧。”   “……”乌夜天愣了一下,道:“五百斤?这好带吗?”   虽有储物袋,但千机阁炼制出来的储物袋,最多也只能放下三尺见方的东西,更何况,妖果有储存期,容易放坏、流失灵气,鲜少有人直接要这么多的。   月见微自然不会说,他有一个玄冥空间可用,便拍拍肚子,道:“我能吃嘛。”   乌夜风便笑着让人直接准备去了。   五百斤妖果可不是个小数量,且价格不菲,墨沧澜在乌夜风万般推脱之下,仍是客气地留了一些灵石。   “接下来,二位打算去什么地方?”乌夜风道:“归元神宗新一年的招生在即,只差三个月,若是能入归元神宗,也不失一件好事。”   墨沧澜要去南陵郡当第十三峰峰主的事情,如今只有几人知道,连归元神宗的绝大多数峰主都不知道,乌家人自然更是不知。   墨沧澜便淡淡一笑,道:“许是会去南陵郡看看究竟。”   “南陵郡?”乌夜风手中的杯子落在了桌子上,发出了一声脆响。   月见微的眉梢便挑了一下,这乌夜风给他的感觉,很是沉着稳重,心性也不错,不知那南陵郡三个字,怎会有这么大的影响。 第197章 凶险之地   乌夜天脸色也变了几变,皱着眉头道:“你们去那个地方做什么?南陵郡可不是什么好去处,绝大多数外来人,有去无回。”   墨沧澜对南陵郡知之甚少,纵然有白玉京做探子,也不可能遍布苍茫大陆每个角落,邪祟阴晦偏远之处,自然是敬而远之。   南陵郡就是他们从未踏足之地。   但看这样子,乌夜天和乌夜风倒像是知道一些。   月见微便放下妖果,正襟危坐,道:“南陵郡怎么了?不是说,那里多矿藏,虽然气候不大好,但是,有很多外面见不到的灵草和妖兽,还有炼制法宝的鎏金。”   乌夜风和乌夜天对视了一眼,两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复杂。   尤其是乌夜天,愤怒之色简直溢于言表。   “那地方有鬼。”乌夜天一张脸沉得像是能滴水,道:“外界之人并不知道,但我们乌家却是清楚,南陵郡是通着万魔窟的,那里面的人,绝大多数都是魔修,且性格排外又伪善,表面上淳朴善良,背地里却都是魔界的走狗——   至于你说的那些流金,有的确是有,但你以为这么多年,为何没有人前去开采?不过是因为,那里是魔修的地盘,谁敢轻易踏足?!还要那寒家,你当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榜着魔族,才有如今的地位,否则,谁知道寒家是哪个?”   月见微看了眼墨沧澜,心中咯噔一声,意识到问题似乎比自己想象的更严重一些。   “那这件事情,外界竟是一无所知吗?”月见微又问。   “大家族肯定是多少有些知道的。”乌夜天讽笑一声,道:“但多年来,世家和魔界都相安无事,互不相干,谁愿意去当这个打头之人?但又怕被人指着鼻子骂成缩头乌龟,是以索性什么都不多说,只等着无知的人往里面闯。”   魔修行事大多狠辣,修炼到最后便是阴险狡诈,冷血无情,利用夺取旁人真元来提升自身修为者,比比皆是。   但苍茫大陆对于魔修的态度,向来又有些暧昧,但凡魔修不曾威胁到正统地位的,正道素来都是置之不理,毕竟,不管怎么说,修魔也算是一种道途。   “魔修与道修,虽有小冲突,却已经很多年不曾有大战乱了。”乌夜天顿了一顿,接着道:“但魔修蠢蠢欲动,万魔窟霸占着苍茫大陆十分之六七的矿藏,已经不知炼制了多少通天法宝,如今我们千机阁所拥有的矿藏,不足那南陵郡的十分之一厉害,如若来日要战,形势优劣,一看便知。”   月见微:“……”   墨沧澜:“……”   此时此刻,月见微只想杀上归元神宗,将那三位给了墨沧澜脑袋上扣了一只大锅的镇宗长老,给挨个打死了事。   早知南陵郡不是善处,谁能想到居然风土人情如此犀利?   虽说月见微对魔修并无太多偏见,但身为道修,总归是不愿意去魔修窝窝里面耀武扬威的。   什么狗屁的矿藏,什么倒霉的肥沃灵山,全都是梦幻泡影罢了!   纵然墨沧澜去了南陵郡当一峰之主,南陵郡那些人,难道当真就愿意将他们的宝贝拱手相让了么?   答案如何,不言而喻。   月见微颇为不满,道:“归元神宗究竟是什么意思,凭什么将大哥发配到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去?我倒要亲自去问问。”   乌夜天听出玄机,道:“发配南陵郡?这又是怎么说?”   墨沧澜不欲多说,便道:“若是我必要去那处,你们看来,究竟是去得还是去不得?”   乌夜风斟酌了片刻,道:“若定是要去,除了几处莫要踏足之外,倒也不是一定去不得,不如这样,我给你们一本我自己写的书,上面记载了一些那处的风土人情和地形,还有一些禁忌之处,想来对你们会有些用处。”   月见微自然欣喜,道:“那就先多谢了。”   乌夜风起身去取书,只剩下乌夜天的时候,他脸上的神色冰冷了几分。   “我还是奉劝你们,莫要去那个地方。”乌夜天道:“我大哥卧病在床多年,正是因为在南陵郡的时候,中了那里的剧毒。”   当年,千机阁的少主还是乌夜风。   炼器之人,多喜欢走南闯北,寻找适合炼制法宝的材料,乌夜风听说南陵郡有一处流金矿,里面的水流金可让法宝延展性和韧性翻上数倍,便亲自去了南陵郡。   不知怎么,乌夜风招惹了南陵郡深处万魔窟的一位魔主,那魔主发现他是炼器师,且能够利用水流金炼制武器,便让乌夜风给他炼制一样法宝。   乌夜风拒绝了,又因着身上法宝众多,竟是从那魔主手中逃了出来。   然而,千机阁的灾难,才刚刚开始。   “之后,便是魔族入侵。”乌夜天将过程一笔带过,但越是轻描淡写,便越是能让人不经意之间感受到风起云涌,“千机阁尚来不及求救,便已经被攻破了数道门,眼看着数千年的基业便要毁于一旦,我兄长站了出来,只说一人做事一人当,他被那魔修带走足足一月,被送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四肢断裂,双手被直接砍掉,俨然成了个废人——却也不知道是谁干的,我大哥不说,我也问不出来。”   说到这里,乌夜天露出了一丝恨意,手指也掐紧了几分。   魔修向来记仇,行事又大多跋扈,千机阁受了重创,但终究是根基深厚,恰逢乌家老祖出关,那些原本咄咄逼人的魔修便就抱头鼠窜,不知所踪,虽千机阁仍是保住了根基,但乌夜风却是已经不成了。   从那之后,乌家曾经的大少爷再也不曾出现在人前,不知是死是活。   月见微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觉得那些魔修着实可恶。   炼制法宝,本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可那魔主偏偏要强人所难不说,还痛下狠手,寻人麻烦,着实该死。   “那你们,就没有想过报仇吗?”月见微问道。   若是换作是他,必然先隐忍不发,再绞尽脑汁让那些恶人付出代价才行!   “呵,总是会有人,站在深明大义的高度,来看待旁人的苦难。”   乌夜天不屑地说道:“千机阁虽然姓乌,但也并非只有一家乌姓人,千机阁内分支众多,就连百器阁的乌家人,有时候都不听我们的命令。当年魔修走了之后,族中有人说那魔修本就是我大哥引来的,如今我大哥也算是遭了报应,魔修能离开已经实属不易,若是再动反击之心,必要让家族蒙难,还不如息事宁人。”   顿了顿,乌夜天轻声说道:“况且,我大哥他乃是我父亲收的义子,体内的乌家血脉,已经非常淡薄了,很多人,都不将他当做真正的乌家公子,只当他是个下人罢了。”   这件事情,对整个千机阁而言并非隐秘,同辈中听说过乌夜风的,倒也知道他不是正儿八经的乌家嫡脉。   只是,乌家向来都是以实力服人,乌夜天那时候只是个猫嫌狗厌的小屁孩儿罢了,成熟又厉害的乌夜风,自然成了当之无愧的乌家少主。   只是这个少主之名,惹得多少人不快就不好说了。   墨沧澜摇头道:“简直愚蠢。那魔修已经知道你们族中有人可炼制水流金法宝,纵然一次不成,必然还会有第二次,息事宁人终归不是办法。”   乌夜天摊开手,一副无奈之色,道:“这道理我懂,但有人不懂,他们非要闭目塞听,偏安一隅,我又能有什么办法?不过,好在我大哥如今已经恢复如常,我也无所谓他们怎么想了。”   说到这里,乌夜天便闭上了嘴巴,示意这个话题已经就此结束。   很快便听到了细微的脚步声,取了书册的乌夜风推开竹门走了进来,将那本汇聚他多年心血的书册,递给了墨沧澜。   “此乃我在南陵郡居住十年,所书写的书册,南陵郡危机四伏,但际遇也同样多,虽然我在那里修炼十年,探到的也不足十分之一,希望这些东西,能对你们有所助益。”   墨沧澜收起这本珍贵的书册,对乌夜风道了谢,没过多久,便与月见微一同离开了千机阁。   目送两人离开之后,乌夜天转过了脑袋,看向旁边负手而立青丝在风中飞舞的乌夜风,问道:“兄长,你说他们去南陵郡,究竟是为了何事?”   乌夜风摇摇头,道:“不清楚,但不管是因为何事,他们都道途艰险,毕竟,南陵郡不是什么好去处,那里是万魔窟的入口之处。”   乌夜天捏紧了拳头,道:“那些魔修,早晚有一日我要将他们屠戮殆尽,为兄长报仇!”   乌夜风看向乌夜天,抬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淡淡说道:“魔修也是有好有坏,就如同道修一样,有些魔修,心魔不重,倒也能够修成魔神,你也不必戾气如此浓厚,不利于你的修为。”   乌夜天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情绪外露太多,便敛起了神色,笑了笑说道:“兄长所言极是,我只是一时间气不过罢了。”   乌夜风不再就此多言,转而说道:“下个月初,便是杏花谷少主胥符离的生辰,你与他有婚约之亲,定要好生表现,之前,你不是亲手炼制了一顶丹炉,送给他当生辰礼物,恰恰刚好。”   乌夜天脸上露出了几分温柔之色,道:“我也是如此打算的,之前我曾答应符离,将白璧无瑕送给他,可没想到却被月见微给抢走了,他因着这件事情,还对我颇有埋怨。后来想想,我亲手炼制的丹炉,定是比白璧无瑕更有意义,若是送给他当生辰礼,他定会高兴不已。”   他含笑看着乌夜风,道:“大哥果然是最懂我的人,我娘还一直让我将那只祖传的玉镯子送给符离当定情信物,我便觉得太过庸俗,符离那般剔透的人儿,哪里是俗物能配得上的?”   乌夜风淡淡笑着说道:“有心了,娘前些日子还找我,托我问你何时打算将人娶进家门,你现在,可否给个准话?”   以前,乌夜天是因为发誓要替乌夜风疗好伤之后,再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耽搁了。   如今乌夜风已经恢复,虽修为有所跌落,但弥补回来也只是时间长短的事情,乌夜天的婚事,自然也耽搁不得。   想了片刻,乌夜天道:“这件事情,我这边说了不算,总是要问问符离那边的想法,若是他点头答应,我随时都可以娶他进门。” 第198章 乌夫人   乌夜风眸中满是欣慰,道:“有你这句话,我就能给娘交差了。”   乌夜天说:“我考虑过了,若是等我与他成亲之后,便就离开千机阁,随他一起去杏花谷修炼,我已经看顾千机阁百年,也是时候将这个少主之位,还给兄长了。”   “……”乌夜风满是错愕,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少主之位,哪里有说给旁人,就给旁人的?”   “你怎么能算是旁人呢,你可是我的大哥啊。大哥应当懂我,我生性喜好游山玩水,喜欢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日子。”   乌夜天摇着扇子,望着碧波荡漾菡萏亭亭的湖面,声音慵懒,道:“踏遍苍茫大陆,且歌且行,醉卧美人膝,这才是我最向往的日子,千机阁少主之位,于我而言乃是束缚,大哥若是疼我,便就应了我吧。”   乌夜风看着乌夜天那俊美不凡的面容,心中五味陈杂,只觉得仿佛看到了少年时期那个总是跑的不着家的小孩。   乌夜风刚想开口,便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同时带着一阵清香。   “你们兄弟两人,在说什么悄悄话呢。”一个容貌娇美做妇人打扮的女子莲步轻移,身后跟着两位美貌婢女,朝着兄弟二人走了过来。   乌夜风见到妇人,垂眸道:“孩儿见过娘亲。”   乌妇人却是视线径直落在乌夜天脸上,含笑走过来,伸出手替乌夜天理了理被风吹乱了的发丝,道:“天儿,你父亲再过两日便会回来了,他此次请了一位曾飞升紫泽仙陆的炼器大能,你到时候,可要好生表现,若能得他些许指点,必然能够对自己的修为有所助益,保不准还能被他收为弟子呢。”   乌夜天挑眉道:“既然飞升了紫泽仙陆,怎地又下来了?”   乌夫人抚唇笑道:“你还不知道呢,紫泽仙陆的大宗门,派了几位大能来到下界挑选能够直接进入那大宗门的弟子,据说是有至少三个名额,其中一个,就给炼器师了,刚巧那大能里面,有一位是我们乌家的故旧,你父亲便动了心思,想着若是我儿可直接被他看中,选去紫泽仙陆,也是大兴事呢。”   紫泽仙陆和苍茫大陆的联系也算是紧密,每隔数年,便会有宗门之人来到下界挑选可塑之徒,直接将他们带到宗门精心培养。   这样的机会,可谓是万分之一,罕少能够遇到,毕竟上界每隔百年,才会来下界寻找一次好苗子,按照这时间流逝的速度来看,这可是苍茫大陆的一千年。   有多少下界的修士,终其一生都遇不到这样的好事。   乌家显然是提前得到了消息,这才有机会趁着其他人还尚不知晓任何情况的时候,便已经和紫泽仙陆即将来此挑选弟子的强者取得了联系,如此一来,乌家弟子能够获得前去紫泽仙陆修炼名额的可能性,就远比其他人多。   乌夜天和乌夜风同时露出了错愕之色。   但很快,这种错愕就变成了欣喜。   “此话当真?”乌夜天眸中亮起了光芒,道:“娘,若真如此,那我便有了直接前去紫泽仙陆的机会,父亲可真厉害,连这种强者,竟是都认识。”   乌夫人温柔地笑道:“你父亲与我,最大的希望就是你能够出人头地,成为人中龙凤,自然要为你搭桥铺路。不过,还是我的天儿争气,否则就算我和你父亲再怎么努力,也都无济于事,天儿也要争气啊。”   能够去紫泽仙陆修炼,乃是苍茫大陆修士们的毕生所愿,乌夜天若能得此机会,当然更愿意前去紫泽仙陆过他逍遥自在无拘无束的散修日子,是以此次选拔青年才俊,他着实在意。   乌夜天合了扇子,在手心中一敲,扫了眼旁边的乌夜风,挑眉说道:“若是我能于大哥一同被选上,就再完美不过了,大哥,你说是不是?”   乌夜风笑了笑,没有说话。   乌夫人微微一怔,明眸朝着默不作声的乌夜风看了眼,也温温笑道:“你大哥有他的事情要做,还要帮你父亲,打理家务,更何况,紫泽仙陆这次的名额,留给炼器师的似乎只有一个,只怕是你们兄弟二人,只有一位有机会获得。”   不等两人再说什么,乌夫人便拉着乌夜天往别处走去,道:“好了,先不说这些了,方才,我听说白雪境墨沧澜和他那位义弟前来求见,可是想要来寻你替他们炼制法宝?”   “呃,这倒不是。”   “这两人,如今名声不大好,而且还被各方拉入了追捕截杀对象之中,我们乌家在某些时候,还是要明哲保身的,若是求到你头上来,还是要好生考量一番……你大哥的前车之鉴,不是明明白白摆在眼前?”   “娘,你别提我大哥的事情,墨沧澜和月见微,没你想象的那么弱。”   “……”   乌夜风望着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原本挂在脸上的淡笑渐渐隐没了下去。   他记得清楚,待他刚刚用那腐骨生肌丹恢复正常,他一向尊敬的乌夫人背着所有人将他带到了一处不见天日的房间里面。   乌夫人仍是那副温柔的模样,但说出来的话却是让人心寒——   “数年之前,天儿尚小,修为比不得你,心性也略有不足,调皮捣蛋,不受他父亲器重。但这些年来,天儿已经磨砺地差不多,也是咱们千机阁名正言顺的少主了。   他为了你,走南闯北,没少求人炼丹,也算是对你仁至义尽。你自己身上略有不足之处,性格也很是偏执,做事不懂得中庸,不适合成为千机阁的下一任尊主,有些东西,不是你的,便就莫要肖想,你这身骨头能恢复正常,也算不容易了,想来你也不想再经历一次那些不堪回首的痛苦,你说是么?”   “……”   其实,纵然乌夫人不说,乌夜风也绝不可能与乌夜天争抢这个少主之位。   早些年,他还是少主的时候,便已经私下给父亲说过,他并非千机阁宗主之位的最佳人选。   “我如今做了少主,便有不少人不服,管理起来也颇为头疼,若是日后再当了尊主,岂不是更让千机阁分崩离析?”   乌夜风颇为真心实意地对义父条分缕析,道:“弟弟现在年龄尚小,却已经能看出日后炼器大师的影子,定是比我合适,若是父亲现在需要一位少主来装点门面,我做了便做了,但希望日后能着重培养弟弟,待到他能够接任这位置的时候,我便还给他。”   乌夜风不愿当这个少主,就如同他不愿继续留在千机阁一样。   只是他没想到,第一个当着他的面警告他的人,居然是乌夫人,而且,这位看起来弱不禁风不问世事的乌夫人,竟是会用那样的话威胁他。   乌夜风的心凉了一半,虽然连声答应,但之后他与乌夫人之间的亲情,便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日久见人心,乌夫人终究是露出了本相。   不过,这又能如何呢?   乌夜风收回了眸子,垂眸看了看自己那张干净细长的手。   这双手,和以往一点都不一样,虽然大小、肤色没什么不同,但上面并无半点茧子,再操控材料炼器的时候,也有些阻塞,速度远不如以前。   到底是太多年不挨炼器了。   看似一切都恢复正常,实则一切都回不去了。   ………………   数日之后,月见微一行人在路上遇到了不少麻烦,不过,好在月见微最趁手的法宝已经到了手中,凤骨弓不是吃素的,风箭又是最能发挥出月见微天赋能力的武器,所以这次虽找茬之徒不少,但于性命无害,基本上都是有来无回。   与此同时,聆音阁中,一个红袍青年双膝跪地,在一扇紧闭的门前不知已经跪了多久。   旁边左使皱着眉头,道:“沈碧楠,阁主前些日子已经说了,让你自己回去闭门思过,你这非要跪在他门口,又有什么用处?阁主如今已经闭关了,不知出来就已经猴年马月,你当真要在这里做个石头啊?”   沈碧楠抬眸,撩了这人一眼,道:“自我回来之后,便不曾见过阁主,纵然要罚,当然是阁主来罚我,我不管,我就是要见到阁主再说。”   左使看他翻轴的样子,颇有些无奈,蹲下来说道:“阁主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做,你莫要再这里等着了。他让你反思,你就去反思一番,过些日子,等阁主心情好了,你再来找他,说不定他就愿意见你了。”   沈碧楠哼了一声,道:“我不。”   “……”   正在此时,那扇紧闭的大门竟是发出了轻微的响声。   沈碧楠猛然抬头,露出了一丝雀跃之色,刚准备喊声阁主,竟是看到一个赤着双脚的少年推开门走了出来。   这少年长了一副漂亮精致的脸蛋,身形也颇为柔弱,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媚色。   他身上的衣衫有些凌乱,一头青丝披散在肩头,眼角泛着还未落下的红晕,一看便能猜想到之前都做过什么。   沈碧楠脸色倏然冷了下来。   锦瑟看到沈碧楠跪在地上,却是勾起了唇角,靠在门上居高临下看着他,道:“哟,这不是我们颇受宠爱的右使大人么?怎地如今却是像个落水狗一样,巴巴地跪在地上?”   沈碧楠用淬了毒似的眼神盯着锦瑟,道:“小人得志,你最好来日莫要落到我手中,否则我让你尝试一番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锦瑟笑了起来,道:“你自己如今尚且自身难保,竟是还敢对我放狠话,你不知道,这世上最毒辣的一股风,便叫做枕边风吗?我晚上与阁主缠绵的时候,若是说几句你的不好,你这小命,可就难保了。”   沈碧楠见他炫耀,更是心中又恨又恼,用力地捏紧了拳头,脸色铁青地说道:“不过是个暖床的玩意儿,还真将自己当成宝了。”   “我虽只是个暖床人,可有些人,心里面想着给阁主暖床,实际上,连这个暖床的机会都不曾有呢。”   锦瑟带了浓浓的嘲讽,挑衅的说道:“也不看看自己都一身老骨头了,做事都不利索,还想着能让阁主高看一眼,当真是令人贻笑大方,阁主如今对你越发厌恶,不想见到你,你还跪在此处,死皮赖脸地非要面见阁主作甚?阁主说了,便让你自己去刑堂领上一百鞭子,算是你私自离开阁中长达半年之久的惩罚。” 第199章 车夫阿炽   左使一听,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当即便说道:“这惩罚,未免太重了些,刑堂的鞭子,十鞭下去人就半废了,这一百鞭子若是真打下去,岂不是连命都没有了?不管怎么说,阿楠也是为了阁中事宜,才去的漠城,还望阁主通融。”   “呵,这话说得,倒像是要让阁主网开一面了。”   锦瑟冷笑一番,盯着沈碧楠道:“他虽去了漠城,但可有拿到七杀琴?可有抓回那个月见微?阁中事务繁多,他却私自奔逃半年之久,还一无所获,谁知道这半年时间,他究竟是去做什么了?阁主给下来的惩罚,也不过是按照阁中规矩来的——私逃者鞭五十,左右二使翻倍,以儆效尤,阁主不过是按照规矩办事,怎么到了右使这里,就不成了?”   “……”   “不必多说废话。”沈碧楠倏然站了起来,冷冷看着那小人得志嘴脸的锦瑟,道:“不劳你多费口舌,你只好生伺候着阁主便够了。”   说完,沈碧楠便转身离开。   他自会去领罚。   左使看着右使那翩然离去的背影,再看看露出了得意之色的锦瑟,皱了皱眉头,转身也一同离开了。   聆音阁如今最受宠爱的人,便是这位锦瑟公子。   只是这锦瑟公子究竟是个什么来历,他们谁都说不准,只知道是在几年之前被阁主亲自带回聆音阁的少年。   而这个少年,最是与沈碧楠不对付,因为他分走了阁主原本给沈碧楠的宠爱,但他又很是会讨好阁主,每次沈碧楠对上他,都要吃亏。   “你等一下。”锦瑟叫住了左使,把玩着自己的长发,道:“那个废物可否看到,月见微的本体,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左使迟疑了一瞬,定住身子,转过脸对锦瑟说道:“听他提起过一句,说是月见微本体乃是通体漆黑,头上有一只独角,尾巴细长,体型并不大,不知是什么妖兽。”   锦瑟迟疑了一瞬,然后颇为失望地说道:“那就不是阁主要找的,不必再派人去盯着月见微了,倒是那墨沧澜手中的七杀琴,阁主志在必得,你们务必要尽快寻回来。”   左使道:“这可是阁主的意思?”   锦瑟说:“自然是阁主的意思,我只是代为传达罢了,你当真以为,我能越过阁主,惩罚沈碧楠?你未免也太看对得起我了。”   左使看着锦瑟,说:“归元神宗招人在即,墨沧澜和月见微等人已经动身前往归元神宗,寻找七杀琴的任务,便就交给我吧,只是,墨沧澜不是一般人,我只怕需得一段时间,才敢下手。”   锦瑟扫了眼左使,道:“简直废物,他不过是个修才不过玄阶四重的小修罢了,直接寻个无人之处,动手就够了,何必搞得如此麻烦?”   左使道:“我自是比不上锦瑟少爷,许是至少要半年时间。”   锦瑟冷着脸,道:“你这是,在拐弯抹角地替沈碧楠打抱不平?”   沈碧楠就用了半年时间,如今这左使也要用半年时间,若说无意,锦瑟绝不相信。   左使笑道:“锦瑟少爷怕是还不知道,如今的墨沧澜,已经是灵心境强者了,有超神武加持大一级,他早已今非昔比。”   锦瑟倏然睁大了眼眸,不可置信道:“短短半年,竟是一跃三级?”   “否则,沈碧楠又为何屡屡碰壁,半年都不曾得手?沈碧楠行事凌厉,与我绝不相同,他和墨沧澜必然已经正面交锋,却仍是无果,可见墨沧澜不是什么善茬。”   看着锦瑟那满目狐疑的神色,左使气定神闲地说道:“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想要面见阁主,亲自给他禀报此事。”   锦瑟蹙眉道:“可阁主的确闭关了,已经足足有半年之久。”   他抬眸,对左使道:“你亲自去查探一下墨沧澜的情况,看他身上,究竟有什么古怪。”   虽说锦瑟在聆音阁中,并无任何职位,但是阁主却曾说过“如他亲临”之类的话,是以阁中鲜少有人,违背锦瑟的命令。   左使也不欲与锦瑟冲突,更何况亲自去查探墨沧澜的情况,正合他意,便就说道:“不日便出发,只是,时间必不会太短,我这人,惯常与喜欢温吞行事,崇尚用相对缓和的手法,解决事端。”   锦瑟皱了皱眉,道:“随你怎么样,将七杀琴拿回来,才是正经。”   “一年之后,我再回来。”   离开这闭关的亭台没多久,左使便忽然想到一件事情——   若是阁主已经闭关那么久,罚沈碧楠一百鞭子的事情,又是谁说的?   思及此,左使脚步一顿,立刻朝着刑罚堂的方向,飞奔而去。   ………………   又是一连赶路数日,月见微等人来到了归元神宗的属地。   对于墨沧澜而言,距离他上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归元神宗,已经有几乎百年之久,百年已过,再次看到这熟悉又陌生的城池,带给了墨沧澜不一样的感觉。   以前,他意气风发,踌躇满志,心比天高,自以为能够开创一个崭新的时代。   而如今,昔日的天之骄子,早已没有少年时期那等企图用一己之力改变世界的可笑想法,面对这残酷、冷漠却又不乏希望和感动的世界,墨沧澜多了几分沉着大气,少了几分年少轻狂。   “进城吧。”墨沧澜轻声说道。   归元神宗所在的地界,名字便叫做归元神宗,宗门隐匿在朦胧的雾气之中,让下面的人远远地看不到模样,只有偶尔云雾散开,或者归元神宗的大能做法,才可让外面的人隐约看到悬浮在天中云间的恢宏建筑。   恰逢归元神宗开宗招人,山下的城镇里面,原本算是清静的道路变得熙攘拥挤起来,放眼望去,各种各样的年轻修士们都在紧赶慢赶,有些富贵,有些贫穷。   但大多数,都是看不出穷富的普通人。   月见微和墨沧澜的马车看起来并不扎眼,在这些车群之中,显得还有些朴素。   到了归元神宗地界,月十和影七就已经隐藏在暗处了,并未在马车中随行。   影七是习惯了成为暗卫,只觉得暴露于人前,让他安全感缺失,而月十纯粹就是为了避免在此处遇到熟人,特殊时期,总要小心谨慎一些。   如此一来,便少了一位能驾驶马车的车夫。   倒是有不少青驹,都是能无车夫识途的,但墨沧澜从白雪境带过来的这只青驹妖兽,却是开了几分灵智,颇有自己的想法,若是无人拉扯压制,便就像是脱了缰的野马似的,撒欢撒蹄子横冲直撞,因此谁都不敢放任它自由奔跑。   月见微道:“我来吧。”   倒是凤炽难得主动提出要求,搓着手跃跃欲试,道:“我还从未尝试过驾车,一路上也没什么机会,不如就让我来吧。”   月见微看着他,带了几分狐疑,道:“驾车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我是有经验才敢去当车夫,你行不行呀?”   凤炽正色道:“我行,我肯定行!”   月见微知道凤炽这孩子从来不会说假话,也不会夸大其词,便很是放心地坐在外面驾驶马车。   因着妖兽血脉压制,那千里青驹很是乖巧,凤炽到底是个少年心性,一会儿将马车拉到这边,一会儿跑到那边,很是活泼自在。   又过了片刻,许是青驹感受到这位车夫心中也有一匹自由的野马脱缰奔腾,便就更是撒起欢来,跑得更加肆无忌惮,在宽阔的路上摇摇晃晃的往前冲着,一边嘶鸣,一边撒欢,很是快活。   月见微的脑袋咚的一声撞在了车子上,身子险些没趴在地上。   月见微捂着脑袋,高声道:“凤炽,你不是说你行吗!?”   只听凤炽欢快地说:“啊,我行啊,月哥哥之前不是教育我,说真男人无论何时都不能说自己不行?所以,我不行也要行的!”   月见微:“……”   真男人,你大爷!   墨沧澜刚想说话,车子便又来了个大转弯,他连忙将月见微的身子给扶正了。   月见微差点儿没吐出来,有气无力吼道:“阿炽,你给我停下来,再晃小心我吐你一身!”   凤炽收敛了一些,让车子和旁边的那辆马车擦肩而过,道:“我发现,我有当车夫的潜质,再艰险的路,我也能稳稳过去。”   月见微:“呕——!”   凤炽:“……”   鉴于这匹马太过欢脱,于是引起了不少人的侧目。   很快,凤炽便被人给认出来了。   “那个驾车的车夫,是不是凤炽这小杂种?”一个身着华服的凤凰一族弟子,看到一闪而过的马车,很是错愕地拉了拉身边的凤燃,指向了扬长而去的车子。   凤燃马上抬头朝着那边忘了过去,却只看到了一个车屁股,他一听到凤炽的名字,沉了沉眼眸,宁可杀错一百不可放过一个,一甩袖子便朝着车子飞掠过去。   不消片刻,凤炽便轻盈地落在了车子上面。   他低头一看,那脑袋上插着根一看就不怎么值钱的木头簪子的脑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抬脚便朝着凤炽的后背踹了过去。   凤炽早有防备,感觉到有杀气,立刻从车上一跃而起旋身跳了下去,躲过了凤燃的一脚。   青驹受了惊吓,高亢地嘶鸣一声,四蹄瞬间停了下来。   月见微险些没被这惯性给甩出车子,幸亏有墨沧澜眼疾手快地将他护在怀中,这才没什么不良后果发生。   倒是兰渝没什么功夫傍身,险些滚了出去,却被连晴给拉了一把,只是两人一个不留神,抱在了一起咕噜咕噜从车门口摔了下去,惹得不少人侧目围观。   “什么人,竟是这般不讲道理,凭什么拦我们的车子!?”连晴怒火冲天地站了起来,很是心疼地看着掉在地上摔成碎片的一只花簪,便就要去伸手拉扯凤燃,道:“你赔我的簪子,一百个中品灵石,少一块你就走不了!”   “别碰我!”凤燃火气更大,凌厉的眸子刮过这身上带着些甜腻香脂水粉味道的青年,一甩袖子,躲了过去。   旋即,他一双漂亮的凤眸含着怒火,转而瞪着凤燃,咬牙切齿道:“小杂种,你擅自离开凤凰岭,快一年都不回去也就算了,竟是一点颜面都不要,堂堂凤族竟是要给人类当车夫,你还要不要脸了!身为凤凰,你该有的高贵,难道都喂了狗吗!?果真是个上不了大雅之堂的舞女生出的杂种,你可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第200章 过去的事情   凤燃口不择言,甚至气急败坏,他这半年多来,寻了凤炽不知多少日,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要寻凤炽,长姐问起来的时候,他只说凤炽好歹是凤皇之子,又是个从小没人教没人管的野孩子,若是不将这小子弄回来好生管教一番,只怕是出门在外,会将他们凤凰一族的脸面丢尽。   倒是凤皇听闻凤炽跟着几个人类跑了,一点反应也无,只当是从来没生过这个儿子——   反正,凤皇始终将凤炽视为耻辱,也不将他当儿子罢了。   没错,就是这样。   凤凰一族天生高贵,哪里是寻常人类能够高攀的起的?   更何况,这些刁民居然还让堂堂凤皇给他们当车夫,简直是奇耻大辱,罪大恶极,就该被千刀万剐,再扔到火焰之中烤成灰烬才行!   凤燃气得肺都快炸了,看着凤炽的眼神便更加不善。   凤炽却是彻底沉下脸来,捏紧了拳头,道:“你骂我可以,但不可侮辱我娘亲,否则,我对你不客气了!”   “……”凤燃脸色更是难看,并不理会这些,快步走过去,抓着凤炽的手腕,道:“你跟我,回去见族叔,莫要再与这些人类混在一起!”   凤炽皱着眉头,用力甩开凤燃的手,道:“你这是做什么?我愿意与谁在一起,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已经离开凤凰神岭,如今更是不会回去!”   凤燃被大力甩开,顿时气鼓鼓地盯着凤炽,刚想要再说几句威逼利诱的话,便被人给打断了。   “怎么又是你?”月见微下了车子,歪着脑袋看着一身浮夸华服打扮的凤燃,道:“你这人,也太阴魂不散了,你口口声声叫着阿炽小杂种,还总是欺负他,说出来的那都不是人话,又凭什么要让我家阿炽与你走?你说,你是不是想要把他带回去,然后用尽法子折磨他、侮辱他,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可真是坏透了!”   “……”凤燃自然不认,看向满脸排斥警惕的凤炽,道:“你别听他胡说八道,我没想着害你!”   “凤燃,你别闹了。”凤炽皱起了眉头,道:“我与你,不是一路人,你早就已经想要将我驱出凤凰岭了,如今我不回去,刚好让你得偿所愿,你该高兴才对。日后,我不招惹你,你也不招惹我,我们再见面,就当成是陌生人吧。”   凤燃愣住了,看着凤炽那认真的模样,突然心中一阵慌乱,他急急握着拳头,道:“你做梦,你想得美——”   “凤燃,我与你,没什么深仇大恨吧?”凤炽定定望着他,道:“你以前骂我打我,我都不计较了,我也不记你的仇,你不必担心我日后会寻着法子报复你,只是,我想过正常的日子了,不想再与凤族任何人打交道,我走,对你,对所有人,都是最好的结果。”   “我没有……”   “你没有发现,除了你之外,凤族其他所有人,包括凤皇和凤后以及族中大长老在内,根本没有人真的寻我吗?”凤炽面无比表情,淡淡说道:“他们根本不希望我回去,否则,我早就被绑回去了。你们从未将我当成同族,只不过是碍于族中的规矩,不可杀凤族幼崽,这才不得不留我一条命。”   “你们不将我当同族,只将我当成辱没凤族血统的杂种,凤族之中,无人待我好,更无人喜欢我,你问我为何要与他们在一起,我便告诉你——   他们将我当成自己人来看待,月哥哥有吃的,便会分我一份,有什么对修为有所助益的丹药,也都会毫不吝啬地分给我,墨大哥更是会带着我一起去历练,替我疗伤,替我遮风挡雨,这世上,只有他们待我这么好,我又有什么理由,不和他们混在一起呢?”   凤燃彻底僵住了,他忽而想起来,虽然凤皇和他长姐口口声声答应他,派人与墨家交涉,将凤炽早日带回来,但是他每次询问进度,那些人给他的回答,皆是凤炽不愿回来,不可强求。   凤燃想说梧桐神岭才是你的家,但这话到了嗓子眼儿,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待凤炽,从未好过。   非但总是带头辱他欺负他,还不让旁人对他好。   最开始还有几只凤凰崽子,不知怎么的竟是偷偷给被他关到柴房里面的凤炽送吃的,被他发现之后,他非但将那几个敢违背他意愿的小崽子吊起来一个个打了一顿,还将凤炽偷偷摸摸不知用了多久才好不容易在崖边搭建的一只小窝,给直接踩坏了。   已经隔了这么久,凤燃此时仍是能清晰地想起来,当凤炽发现他的小窝被弄成一团杂乱的碎片时,那红着眼眶一脸难受的模样。   凤燃咬了咬下唇,看着面色不善的月见微,再看看周围那几个似是一言不合就要将他揍一通的同行者,声音降低了一些,道:“你、你对凤族,当真没有一点感情吗?”   凤炽想也不想,道:“没有,纵然是有,也是厌恶。”   他若不厌恶,也不会偷偷存了那么多钱,只为了买一张能够让他进入远空古境的玉券,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在他决定进入远空古境的时候,就没有打算再回到凤族。   纵然没有遇上月见微,凤炽也会寻个机会,纵然浪迹天涯,也不再回去受辱。   凤炽最后看了眼凤燃,道:“我走了,你莫要再跟着我了。”   凤燃心中一片难受,但是他也说不出来,这种难受是从哪里来的,只是他突然之间很是后悔,禁不住想,若是早些年,他待凤炽好一些,是不是,凤炽就不会这般厌恶自己了?   然而,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凤炽回了车上,月见微见他心情不好,更是不敢让他再继续驾车,自己坐在了车夫的位置上。   凤炽坐在墨沧澜身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甚是茫然地说道:“其实最开始的时候,凤燃对我,还挺好的。我随着我娘,颠沛流离来到梧桐神岭,那里具是翼族,还有些排外,我和我娘竟是连个住的地方都没寻到。”   那时候,还无人知晓凤炽竟是一只有着一半凤凰血统的混血子,更是无人知晓,他身上那一半血,乃是来自高高在上的凤皇。   凤炽的娘亲,修为不高,身上又没什么盘缠,到了翼族的地盘,自然受人欺负。   他们原本已经交了钱,住进了一家偏僻破旧的小店,准备勉强度日,然而那小店的主人,却是起了淫欲歹心,深更半夜的时候,摸到了凤炽娘亲的床上。   女人自然不肯,再加上凤炽虽然是个孩子,但毕竟身上有一半凤族血统,情急之下,凤炽竟然爆发出了强大的威压,将那不良店家给牢牢压制住,这才救了他们母子两人。   凤炽和他娘亲,被人连夜赶了出来,吃了哑巴亏,却也没地方说理去。   凤凰神岭又并非谁都能轻易上去的,凤炽和他娘亲,举目无亲,也没有靠近凤凰神岭的资格,就这么在草木重重湿气浓重的地方,漂泊几日之后,凤炽竟是发起了高烧。   他隐隐约约之间,听到一个好听的声音道:“这小崽子,看起来还怪可怜的,本世子今日心情不错,看这小子又颇有些面善顺眼,就顺手帮他一把吧。”   凤炽的嘴巴被人给掰开一个小缝,一颗入口即化的丹药被塞入了口中,一条清凉的帕子放在了额头,凤炽只觉得全身的热气都退了下来,鼻子萦绕在一片清澈的香气之中。   眸子睁开了一条小缝,年幼的凤炽看到了一个身着华服长得颇为好看的少年。   那少年虽满脸嫌弃,却仍是拿着帕子擦着他的脸,道:“你娘亲,将你卖给我当小厮了,往后你就跟着本少爷,吃香的喝辣的,端水倒茶,本少爷总不会亏待你的。”   又道:“幸亏你长得好看,本少爷最喜欢好看的人,你若是长得又黑又丑,连被本少爷看上眼的资格都没有,你真该感谢你爹娘。”   “……”   “凤燃在凤凰岭外面的城池中,有一套别院,他将我和我娘,收留在了那处,他虽然总是安排不少活让我伺候他,但从未欺负过我。”凤炽的声音,仍是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带着独有的清澈和沙哑,道:“直到他知道我的身份,便将我当成一个骗子来对待。”   多年无所出的凤皇,突然多了一个私生子,还是个人类女人生出来的,这对于凤族而言,乃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凤后原本已经怀了孩子,但得知此事,竟是气到小产,竟是连命,都险些丢了半条。   凤燃与长姐关系一向亲厚,他冰冷地望着得到了梧桐神木认可血统的凤炽,便再也不曾对他露出过笑容,他将凤炽赶出了自己的别院,将之前送给他的所有小玩意儿,全都抢回来烧毁,称呼从“小崽子”、“小不点”,很快就变成了“小杂种”、“骗人精”。   凤炽的娘亲,带着灵石离开了凤凰神岭,去过她向往的逍遥日子了,而凤炽则是留在了高高在上的凤凰宫,成为那个不受任何人待见、又被所有人鄙夷的私生子。   他的身份,乃是凤皇的长子,但没有一个人,将他当成真正的凤凰来看。   凤燃看着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垃圾,这是凤炽这些年的记忆之中,最心悸的眼神。   月见微上辈子听过一次,这辈子却又听了一次,只觉得凤炽是个真真的可怜鸟。   世上凤凰本就不多,血统如此浓厚的凤凰,到哪里都是宝贝,可凤炽这崽子,却是过的如此凄惨,但看那凤燃凌厉的眉目和翘起来的毛,就知道不是个好相处的。   阿炽被这样的鸟盯上,日子能过程什么样子,可想而知。   月见微气不过,在外面便嚷嚷道:“日后,他若是再敢欺负你,你就揍他,如今,你的修为虽然还比不上他,但是你的火厉害啊,他日后骂你一句,你就用火喷他一次,人善被人欺,鸟善被人骑,你现在已经是我罩着的鸟了,我不允许你被别人欺负!”   凤炽点了点头,道:“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他对我也有救命之恩,所以我以前一直都任凭他欺负我,让他出气,也算是报答他了。但这么多年,我和他之间的恩怨,也应当结束了,今后,我绝不会再放任他辱我骂我,月哥哥不必担心。”   月见微嘀咕道:“这他娘的还差不多。” 第201章 入宗门   又想了想,月见微眯着眼睛道:“我警告你,凤燃不是良配,你莫要喜欢上他,世上好鸟多的是,别一棵树上吊死!”   凤炽:“……”   凤炽一脸茫然的看向墨沧澜,试图让他解释一下月见微的意思。   墨沧澜想了想,一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淡定模样,道:“许是最近的话本,流行相爱相杀的戏码,他一不小心,又将你带入了。”   凤炽:“……”   他觉得有些惊悚。   凤炽无语的说道:“我和凤燃,八百年都不可能看对眼,他看到我,不打我就不错了。”   月见微心里想着上辈子也不知道是谁,当了凤皇之后就把凤燃弄到身边当暖床的了,若是不喜欢才怪。   “你还年轻,不懂鸟心险恶。”月见微语重心长,老持稳重地说:“有些鸟,看起来凶巴巴恶狠狠不是好鸟,但实际上,他说不定心里面惦记着你的菊花呢!”   “咳咳咳……”凤炽咳嗽起来。   连晴也乐了,起哄说道:“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方才那鸟倒像是看到你当车夫,所以气的要命,以为你受了委屈,说不定,还真惦记着你的后庭花呢。”   月见微接着道:“阿炽,那凤燃就是个全身带刺的鸟,你这性子,和他在一起容易受委屈,还是寻个性格温顺的好鸟当媳妇儿才好。”   凤炽满脸通红,讷讷说道:“你们别拿我寻开心了,我还没到娶媳妇儿的年龄呢。”   连晴瞅着凤炽,道:“虽然,凤凰崽子据说几百年才能长成,但你现在看起来,也像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了,也是时候,能娶媳妇儿了。”   “还是说,你心里面,其实惦记着凤燃?”月见微突然幽幽插嘴。   凤炽想要解释,却听墨沧澜道:“你还是别说话了,说的多,错的多,解释就是掩饰。”   凤炽觉得墨沧澜说得颇有道理,便点点头,道:“随你怎么说。”   没想到,月见微更是幽怨,还叹了口气,道:“你看,戳中他心事了,他居然连反驳,都不屑于做了。”   凤炽:“……”   啊啊啊啊啊!   不过,经过月见微一番胡搅蛮缠,原本满心郁闷地凤炽,总算是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重新抛在脑后。   月见微道:“我们住在什么地方?归元神宗,似是进不去。”   非宗门弟子,若是想要进入宗门,必须拥有玉券,才能打开入宗结界。   墨沧澜道:“我们有别的地方住,一会儿便知道了。”   车子在一家看起来颇为高档的客栈门口停了下来。   “这客栈,看起来可不便宜呀。”连晴跳下车子,朝着客栈打量了一番,但看那恢宏磅礴的气势,和周围盘布的法阵,便知道非同一般。   令人震撼的是,竟是连门口几个守门的打手,都是玄阶二重境界,若是放在下界,随便一个都能被家族奉为坐上之宾。   没想到,到了归元神宗的地盘,居然就只能当个客栈看门人。   月见微看着这家“兰芝楼”,便笑了笑,道:“这兰芝楼,应当是有宗门背景,我看有不少归元神宗弟子,都是这里的常客。”   “不错。”墨沧澜看着进进出出身着归元神宗道袍的弟子,道:“兰芝楼乃是归元神宗专门给弟子出门在外留宿的地方,收费极低,可用宗门贡献点兑换,安全性颇有保障,大多数弟子,都愿意住在这里。”   原本,这里是不对外开放的,不过,墨沧澜身上带着归元神宗给的通行令牌,顺便还有几张能够入住兰芝楼的玉符,分派给几人之后,便都能住进来了。   入住之后,没过多久便有人来寻墨沧澜了。   墨沧澜身上的玉券有鹤雪衣设下的禁制,一旦到了归元神宗地界,就会被他察觉。   来者乃是鹤雪衣与青墨前些年收的一位入室弟子,名叫方无穷,看起来有些呆呆傻傻的,但全身上下力气极大,修为不俗。   方无穷的嗓门不小,见到墨沧澜,甚是激动地说道:“墨少主,我两位师父,请你到归元神宗一叙,你安顿好了之后,就随我一起走吧!”   墨沧澜正在客栈大厅拿着玉券挑选房间,原本来往弟子们各个都只走各自的路,并未左顾右盼,保持身为归元神宗弟子道矜持,但听得方无穷如此一吼,便就都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这一看可好,便注意到了墨沧澜一行人。   虽说墨沧澜已有拜年不曾来到归元神宗,但如今宗门能叫得上名头的弟子,绝大多数都是百年前的那一批人,这些人早已不在宗门修炼,大多数时候都是接了任务,带着新入门的弟子们出去执行。   来往之时,便会下榻兰芝楼中。   原本正准备出门的一位乙字级别弟子,起初不悦地扫了眼方无穷,想要说他不讲礼数,说话嗓门太大,不利于宗门形象,但一晃眼看到了墨沧澜,整个人都愣住了。   “墨沧澜!?”那身份尊贵的弟子,颇为惊愕地瞪住了那容颜不改冠绝依然的男子,失声叫道:“你怎会出现在此处?你、你的修为……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你不是、你不是早些年就已经废了吗?”   月见微听不得人说墨沧澜坏话,便眨了眨眼睛,道:“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了,我还以为人人都知道,我家少主早就已经恢复修为,你这般大惊小怪的,难不成是生活在山洞里面?”   月见微说的不客气,那弟子许是因为尚未回过神来,竟是讷讷说道:“我的确在山洞里修炼了三年,怎地回来之后,竟是还能遇到这种稀罕事情?”   “……”   月见微问道:“沧澜哥哥,你认识他?”   墨沧澜摇头,低声道:“不记得,归元神宗那么多弟子,我怎可能都认识。”   月见微便甚是心满意足,道:“看来,还是大哥知名度最高嘛。”   墨沧澜:“……”   方无穷没有理会这些插曲,道:“墨少主,我师父说,让你第一时间过去,似是有些宗门事务,需要商量。”   墨沧澜道:“这么急?”   方无穷点了点头,道:“宗门招收弟子的比试即将开始,耽误不得。”   墨沧澜略一思忖,对月见微等人道:“我先去宗门看看情况,你们在这里等我回来,顺便,我想去看一下云泽最近怎么样了”   说完,墨沧澜又特意对月见微叮嘱道:“我回来之前,你莫要乱跑。”   月见微满口答应,目送墨沧澜离开之后,便去了个隐蔽的地方对凤炽道:“我大哥那人,性子太温和,一个人上了归元神宗,人生地不熟的,还有不少看他不顺眼的家伙们,我怕他被人欺负,你先留在这里和他们打探消息,我去去就回。”   凤炽点点头道:“好的。”   于是,月见微吞了颗丹药,化作一只黑不溜秋的妖兽,屁颠屁颠的晃着圆滚滚的屁股,便飞快地冲到了门外。   墨沧澜与方无穷上了灵鹤拉的车子,刚刚站稳,变看到一个黑乎乎的小崽子冲了过来。   墨沧澜一抬手,便将月见微给拉入了怀中。   方无穷侧目。   墨沧澜便笑到:“归元神宗不可让外人轻易进去,但这是只妖兽罢了,应当没什么妨碍吧?”   方无穷想了想,似乎真的没有这方面的规定,便点点头道:“只要不乱跑,不惹麻烦,就好了。”   月见微两只前爪合在一起,对着方无穷做了个揖,那模样憨态可掬,十分可爱。   方无穷禁不住多看了这只很是精灵可爱的妖兽几眼,心中更是不想将它拒之门外,反正,带一只这么小巧可爱的妖兽,也不会对宗门造成什么危险嘛。   于是,月见微便随着墨沧澜,一同前往归元神宗。   到了归元神宗门口,墨沧澜扔出了玉牌,一道结界晃出了微弱的的波澜光芒,又隐约可见几位护宗守卫。   方无穷也扔出了自己的通行玉牌,顺便还拿出一只多余的,给月见微挂在脖子上,以免他在进入宗门的时候,被这结界误伤。   两人一兽顺利进去,一处巨大的广场呈现在众人面前,这里面,还有不少正在广场上比武的弟子们。   “每日,都有人来宗门大比武场对自己心目中的对手,发起挑战。”方无穷见月见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下面,便解释了一句,道:“宗门规定,若是能在大比武台上,将对手打败,便可取代他在宗门之中的排位,获得他所拥有的待遇,当然了,鲜少有弟子,能够越级挑战等级更高的弟子。”   墨沧澜对归元神宗的这些规矩,自然是早就知晓,不过,他倒是乐意让方无穷解释给月见微听,显然,月见微对这宗门,很有兴趣。   说起来,上辈子月见微的确不曾拜入任何宗门,他更喜欢无拘无束的散修生活,再加上从小就奔亡流落在外,对任何人都充满了警惕之心,打心眼里排斥与旁人有所牵扯,性子也略显孤僻,便就成了一位走南闯北自己摸索的散修。   后来,他创办了云巅仙宗,成为一宗之主,也是闲来无事建来玩玩罢了。   至于云巅仙宫的规矩,那就是宗主最大,其他随意,倒是从头至尾都是放任自流,见到那些人顺眼,便就收入宗内,连个写出来的规矩都不曾有,因此,月见微对于一个正儿八经的大宗派该如何培养弟子,倒是很感兴趣。   不过,鹤车从大广场飞过去,月见微便就没再继续多看了。   越过几重山,又过了数个结界,鹤车最终停在了一处峰顶的建筑群中。 第202章 诸位峰主   这峰处于云雾之中,看起来朦朦胧胧,灵气颇为浓郁,显然此处乃是宗门的各个峰主和他们的入室弟子,所居之处。   “各位峰主已经在里面等着了,二位师父只让我将少主带过来,并未让我随着进去,我便只将墨少主送到这里了。”方无穷说着,视线落在了仍然趴在墨沧澜怀中的月见微身上,道:“这只小兽,便就交给我吧,它可是万万不能进去的。”   门口有数位弟子坐镇把守,这次的堂会,事关紧要,唯有峰主才能入内,别说是一只妖兽,就连一只苍蝇,都不会被放进去。   月见微也不给墨沧澜招惹麻烦,主动跳了下来,还没忘舔舔墨沧澜的手心占个便宜,随后一溜烟地顺着方无穷的腿,爬到他的肩膀上蹲着。   墨沧澜揉了揉月见微的脑袋,道:“你乖乖的,别被人欺负了,莫要到处乱跑,等我出来带你一起回去。”   月见微乖顺地嗷呜两声,示意自己定是会听话。   墨沧澜走到门口,那几位守门弟子见到他,表情各不相同,但许是有人提前打过招呼,几位弟子只检查过墨沧澜手持的玉牌,便放他进去了。   墨沧澜进了这沉黑色厚重的金属大门之后,眼看着那门缓缓合上,守门弟子们才禁不住纷纷议论起来——   “我之前,听我师父说,咱们归元神宗即将建出第十三峰,而那位内定的宗主,这次宗门峰主大会,就会出现,我把那些个有机会成为峰主的长老,都想了个遍,却没想到,居然会是墨沧澜!”   “年前,墨沧澜便已经去了远空古境参加历练,还得到了七杀琴,名声大振,我以往常常听人说,如今天下有四大美人,七大公子,各领风骚,各有所长,不相伯仲,但若是往前推个百八十年的,什么四大美人,七大公子,不说是默默无闻,也算是锋芒不见,只因天道生出了雪衣墨沧澜。”   “真美人,见而忘俗,堪称完美,那时候选峰主,在下不才,还投了墨雪衣一票,倒不是说他最适合那位置,而恰恰是因为这样一位美人,只有那高高在上的位置,才配得上他。”   “……临师兄,你似乎暴露了什么。”   “好说好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谁不喜欢那样一张脸呢?”   “说来也是。”   “……”   月见微向来耳尖,远远的就听到这些弟子们背着墨沧澜议论纷纷,不过,他尚未听到有人提及墨沧澜半句不好,倒也勉强认可了他们的说法,不与这些人计较。   方无穷道:“你是妖兽,可喜欢妖果?”   嗯?妖果?   月见微自是喜欢,将脑袋点得像是小鸡啄米。   方无穷眨眨眼睛,笑道:“刚巧,妖兽苑前些日子,才从南边武家手中得了不少长在南岭的妖果,据说灵气浓郁,汁液肥美,深受妖兽喜爱,但是,只有妖兽苑才有,不如我带你去尝尝新鲜?”   月见微马上抓着方无穷的衣领,迫不及待地示意他赶紧去妖兽苑吃妖果。   若说这世上有什么是除了墨沧澜之外,最能吸引月见微的,那绝对是非妖果莫属了。   ………………   墨沧澜入了那处处都是禁制的房间,一眼便看到偌大的殿中,分坐在两侧的十二位峰主。   从前往后,依次按照顺位排列,虽说归元神宗十二位峰主平起平坐,但是按照宗门不成文的规定来看,越是排名靠前的峰主,修为越是厉害,实力也越强悍,是以当年墨沧澜只能成为第十二峰的峰主,概因他缺少背景,又是所有峰主当中,修为最弱的一个。   时隔多年,墨沧澜又一次出现在了这座唯有峰主才有资格进入的大殿。   坐在首位上的,乃是归元神宗的宗主。   宗主是一位看起来颇为年轻的男子,他有些神色恹恹地坐在那位置上,姿势并不算端正,一只手托着下巴,斜斜靠在椅子的扶手上面,满是不耐。   突然,他眼皮子动了一下,看到墨沧澜,挑了下眼尾,道:“墨峰主来了啊,大长老算的倒是一日不差,说是今天人会到齐,还真就是今日到齐了。”   这男子的声音,有几分苍老,一头长发也是银白色的,眉目之间有种浑然天成的贵气,让人感到凛然不可侵犯。   墨沧澜抬眸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男子。   宗主抬眸和墨沧澜对视了一眼,竟是对他露出了一个有些邪气的笑容。   在座的十二位峰主,除却早已知晓此事的青墨之外,其余的十一位峰主,皆是露出了不同程度的震惊之色,显然,他们谁都不曾想到,那一直被三位长老卖着关子不肯透露风声的第十三位峰主,竟然会是墨沧澜!   一时间,有人惊,有人怒,还有人有些狐疑茫然,但视线皆是齐刷刷地落在了墨沧澜的身上。   当中有几位峰主不约而同地想:曾经震惊大陆的天下第一美人,不管隔了多少年,果然还是天下第一美人。   但此时并非在意这些细节的时候,很快便有人提出了质疑。   “宗主,您这是什么意思?”率先开口的,乃是第十二峰峰主南宫鸣,只见他眉头紧皱,隐隐压抑着愤怒,道:“今日,乃是宗门峰主堂会,寻他过来,似是有些不妥吧!”   孤渊宗主不浓不淡地笑了一声,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慢悠悠说道:“南宫峰主难道真的没听到风声,本宗最近设立了第十三峰,今日,便是请第十三峰峰主过来接任峰主令的日子,我请墨沧澜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应是不言而喻才对。”   南宫鸣脸色一沉,暗中气恼,又惊且怒,压抑着火气,道:“归元神宗的宗主,莫不是通过层层比试筛选出来的,还要经过其他峰峰主的投票,最终才能盖棺定论,但墨沧澜非但修为不足以担任宗主之位,且此次峰主任命,并未通过正常渠道,只怕是有人不服!”   “南宫峰主所言不错。”说话的,是第一峰峰主暮云长,他处事向来公道,不喜那有失公允之事。   暮云长看了看站在中间毫无异色的墨沧澜,微微蹙眉,对上位拱了拱手,道:“修为,暂且不论,年龄,也不必多说,但十三峰峰主的人选,事关重大,若是无法给在座的各峰峰主一个解释,只怕是无人信服。”   “的确,百年之前,墨沧澜修为至少尚可,而如今,我看他只有玄阶灵心境修为,哪里到得了峰主的境界?别说是我们能够轻而易举将他打败,纵然是其他乙字弟子,能打过他的,也是一抓一大把。”   “只怕是,到时候他压不住峰门,反而会害了自己。”   “峰主人选,大有人在,之前我推荐的漠阳长老,就是绝佳人选。”   “宗门利益和万年清誉当前,还请宗主三思啊!”   “……”   这些峰主,绝大多数都对墨沧澜担任这第十三峰峰主之位,颇有微词,但也有几个并未发表自己的看法,也不知是觉得无所谓,还是想要暗中观察一段时间。   孤渊宗主只是靠坐在那里,听着这些峰主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自己的想法,却也并不插嘴,只等着他们说完,才缓慢地扫过去,稍微坐直了身子。   “这么多位峰主,都对本尊的决定,有些不满啊。”孤渊宗主笑吟吟地看了看南宫鸣和暮云长一眼,意有所指地说道:“本尊平日里面不怎么管事,倒是不知道,南宫峰主和暮峰主之间的关系,居然这么好了。”   南宫鸣身子一僵,道:“宗主说笑了,我和暮峰主,一年也难得见上一面。”   “那你的意思是,你们关系不怎么样了?”孤渊宗主挑眉问道。   暮云长乃是十二峰主之中,身份地位最为尊贵的,南宫鸣纵然和他关系并不如何,但也绝对不敢这么说出来,让暮云长跌面子。   倒是暮云长淡淡说道:“我与南宫峰主,只不过是几面之交罢了,关系一般。”   南宫鸣垂眸,看不出情绪来。   孤渊宗主扫了他们一眼,道:“我怎么记得,百年之前,墨沧澜来竞选十二峰峰主的时候,在座的各位,绝大多数都认为他可担当大任,怎地到了现在,却又不满意了?”   暮云长坦然说道:“那时候,墨沧澜是通过层层考核竞选,艳压群芳,才得了这位置,如今他是何等情况,宗主难道不知?”   孤渊宗主笑了笑,道:“说一千道一万,你们不过是觉得,墨沧澜如今的修为,难当大任,你们不服,是不是?”   暮云长淡淡道:“的确让人难以信服。”   “其他的,我也不想多说,说来无益,但有一件事情,却已经足以让墨沧澜,担当此位了。”孤渊宗主对暮云长说:“你也算是宗门老人了,怎地就忘了,先宗主孤渊无华,曾经留下的那道遗令?”   暮云长刚想问什么遗令,突然之间想到了什么,露出了错愕之色。   遗令?什么遗令?怎地还牵扯上了早已死了三千年的先宗主孤渊无华?众位不知情况的峰主,纷纷露出了不解之色,相互探视,企图从对方眸中得到答案。   暮云长微微眯起眼睛,盯着墨沧澜,问道:“你手中,可是有七杀琴?”   墨沧澜得了七杀琴之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也有不少人觊觎这把超神武器,只是,墨沧澜如今已经和那武器磨合的差不多,若是旁人想要夺取,必要先杀了墨沧澜,再抹去七杀琴上的印记才行。   墨沧澜也并不遮掩,大大方方地说道:“不错,的确在我手中。”   暮云长提出来个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过分的要求,说:“可否让我一看?”   说完,又生怕墨沧澜误会什么,又加了一句:“只是确认罢了,并无他意。”   其他峰主,大多都露出了不解之色,想不通墨沧澜当峰主一事,和七杀琴又有什么干系。   墨沧澜也不怕被人抢了,挥手拿出了七杀琴,递给暮云长。   暮云长双手稳稳接过这看起来颇为古朴且具有年代感的七杀琴,双手竟是有种难以自持地轻微颤抖,仿佛已经透过这上面已经被洗刷干净却隐隐有着血锈味的琴弦,看到三千年前那位恣意昂扬坐在高山之巅对着凤凰抚琴吟唱的故人。   暮云长轻声叹了口气,待他再抬起头来,看向墨沧澜的时候,原本凌厉的眸色,已经缓了下来。 第203章 宗主遗令   暮云长将七杀琴交还给墨沧澜手中,道:“这件事情,我管不了,单凭宗主决断。”   又顿了一顿,道:“我还有些事情,想要私下里问问宗主,便就这堂会结束之后吧。”   暮云长在归元神宗当了数千年的宗主,和孤渊无华是一代的人,纵然如今仍是峰主之位,也绝非孤渊宗主能拒绝的。   孤渊宗主有些无奈地点点头。   南宫鸣脸色倏然一僵,不可置信地盯着毫无征兆态度大转的暮云长,道:“为何?纵然这七杀琴,乃是超神武器,纵然墨沧澜是这超神武器的所有者,也不代表他有这个资格!”   “是否有资格,你我说了不算。”暮云长眸子微冷,给了南宫鸣一个警告的眼神,道:“或者,你想将你这十二峰峰主之位,还给墨沧澜。”   南宫鸣捏紧了拳头,死死盯着满目冷漠的暮云长,强忍着没有说话,但脸上却是露出了几分屈辱之色。   当年,南宫鸣便是与墨沧澜争抢第十二峰峰主之位最有力的竞争对手,他那时候,在归元神宗已经修炼了整整三百年,在墨沧澜出现之前,他早已成为最为炙手可热的备选峰主之一。   第十二峰的老峰主,早已在几年前陨落,峰主之位悬空,只等着宗主出关,正式宣布峰主人选,南宫鸣便可以成为名正言顺的峰主,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就在这个时候,一位天才少年,横空出世,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一般,横亘在南宫鸣面前。   墨沧澜乍一出现,便成了归元神宗最耀眼的那颗启明星。   南宫鸣本以为,这只是个厉害的弟子,却没想到,年仅十八岁的少年,居然敢觊觎那峰主之位,这让南宫鸣又是震怒,又是觉得好笑,隐隐之中,还有一些轻蔑。   他不相信一个才不到二十岁的后辈,能有这个能耐。   然而事实却狠狠地打了他的脸。   墨沧澜十战十胜,甚至在与他的比试之中,以一招灵性十足的“问月式”,让他败北而归,多年的追求和梦想,毁于一旦。   南宫鸣险些因着那一战走火入魔,百年修为毁于一旦,他沉浸于绵绵不绝的恨意之中,又总是禁不住自艾自怜,痛恨上苍不公,待他鄙薄,给了他希望,却又亲手断送了他的未来,让他跌入地狱之中。   若非那人拉了他一把,如今,只怕再无南宫鸣这个人。   慧极必伤,过刚易折。   墨沧澜没过几年,便在紫泽仙陆受了重伤,沦为废人。   不管之前如何风光,成了废人之后,都绝无可能再继续担任峰主之位,南宫鸣心中只觉得痛快无比,虽说三位镇宗长老和宗主一同决定,将墨沧澜那位置保留,待他修养好了身子之后,再回来继续接任峰主之位,但待到墨家人离开之后,归元神宗的长老们关上门开堂会,却是个个都止不住摇头,说是墨沧澜身中剧毒,只怕是没几年,人就不成了。   这峰主之位,只是推脱之词罢了。   毕竟,身为苍茫大陆最强盛大气的宗门,归元神宗绝不可能做罗静先是之事,留人话柄。   沉寂了几年的南宫鸣,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取代了墨沧澜,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峰主之位,虽说并无他想象的那么欣喜激动,但总算是多年心愿,就此达成——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乃是代峰主,毕竟宗主允诺,墨沧澜一日不死,第十二峰峰主便一日不换人。   南宫鸣并不大在意。   因为,墨沧澜早晚会死。   本以为,墨沧澜再也不会回来,却没想到百年光阴之后,这人如同阴魂不散的恶鬼一般,又重新回到了这个地方。   纵墨沧澜修为大不如百年前,可他带给人的震撼力,却是依然如故。   南宫鸣心中着实不忿,他费尽心机,用尽手段,甚至连自己的尊严都出卖了,才终于得到这个位置,他墨沧澜凭什么轻而易举,就能有贵人相助,顺手捡了个七杀琴,就被暮云长另眼相待!   他不服!   许是南宫鸣戾气太重,对面那永远都是一副好脾气模样充当和事老的第六峰峰主,摸了摸自己的白胡子,笑呵呵地说道:“慕峰主还是这冷漠脾气,想来,也是南宫觉得不解嘛。说起来,老头我也看不明白了,这峰主之位,与七杀琴,究竟有何干系。”   别说是他们,就连墨沧澜这么个当事人,都是听的一头雾水。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所以本尊便就长话短说了。”孤渊宗主也懒得故弄玄虚,道:“先宗主孤渊无华曾下了一道令,便说来日无论何人得到七杀琴,皆有资格封为归元神宗一峰之主,任何人不得有异议。”   “……”   众人禁不住面面相觑,这遗令,听起来着实让人匪夷所思。   “先宗主为何会留下这种遗令?”   “七杀琴中,可是暗藏玄机,听说我们归元神宗,有一处不为人知的法宝,难不成,和这七杀琴有关?”   “这遗令,是何时留下的,我怎地从未听说过?”   “若是有所不解,待到堂会结束之后,诸位峰主可自行去藏书阁顶层,寻出先宗主诏令一看。”暮云长显然是个知情人,很是淡定地说道:“众位一看便知,此言不虚。”   先人遗令大于天,此乃苍茫大陆约定成俗的规矩,数千万年来,甚少有人敢违背,若有忤逆,只怕是会被天打雷劈,形成心魔。   若真是如此,墨沧澜的峰主之位,却是成了名正言顺了。   众人皆是沉默,片刻之后,便纷纷说起待到堂会结束之后,再去确认一番,如事情属实,自然愿意承认墨沧澜这第十三峰峰主的身份。   此时暂且揭过不提。   堂会中已经备了第十三峰峰主的位置,就在南宫鸣旁边,墨沧澜施施然地盘膝落座,清晰地感受到来自旁边南宫鸣几乎压抑不住的沸腾怒气。   不过,墨沧澜却是淡定地拿起茶盏抿了口茶,一派云淡风轻模样,似是对于外界的好意恶意,毫不在意。   孤渊宗主也终于坐直了身子,道:“再过两日,便是新一届的选拔弟子,啰嗦的话不必多说,每隔几年听一次,想来你们也都听腻了,我只说此次我和三位长老讨论之后,对考核形式和考核人数的安排……”   ………………   妖兽苑已经出现在眼前。   白雪境也一样有妖兽苑,但是比起眼前这巍峨群山绿意茵茵灵气充足的妖兽苑来说,简直不值一提,至少,白雪境的妖兽有不少都是被养在笼子里的,而归元神宗的,显然是养在不同院子里面的。   月见微已经感受到了强大妖兽的威压。   他精神一凛,倒是来了几分兴趣,迫不及待地想要去瞅瞅那威压究竟是什么妖兽散发出来的,但这威压只是一闪而过,很快便就无处可寻,像是他方才出现了错觉。   月见微略显失望,但很快便在方无穷与人交涉去取妖果之后,振奋起来。   方无穷走到一位看守妖兽苑的弟子面前,说明来意,道:“我想取些妖果,这是我的弟子牌。”   弟子显然认识方无穷,道了句师兄,然后打量了月见微一番,迟疑地说道:“敢问方师兄,这只妖兽,又是什么品种?我似是从未在宗门见过它。”   方无穷看了眼月见微,道:“这是一位贵客带来的小妖,品种我也不知,见他许是饿了,便想要喂些妖果。”   弟子点点头,接过方无穷的弟子牌,道:“一颗妖果,要十枚贡献点,师兄想要兑换几颗?”   “先十颗吧。”方无穷道。   这位弟子划走了一百枚贡献点,便立刻转身回到那小屋里面,取出十枚妖果,出来之后笑道:“方师兄运气还真是不错,这批妖果品质颇佳,被不少有妖兽的师兄师弟给换走了,如今只剩下这十颗,全都给你了。”   月见微已经嗅到了妖果独有的香味,哈喇子都快要留下来,伸出前爪刨着方无穷的袖子,示意他快些将妖果拿给自己。   正待此时,两位少女翩跹而至,从一只看起来颇为精致的飞行叶片上落了下来。   其中一位紫衣少女道:“胡一夫,之前让你留的一百颗妖果,你可留了?快些给我拿出来,我家小祖宗现在便要吃。”   胡一夫便是那位看管妖兽苑的弟子,他闻言,便露出了为难之色,道:“两位姐姐,不是我不愿留,而是你们着实说的晚了,妖果早已被各大峰门,给分刮完了。”   紫衣少女柳眉一竖,眼尖地看到了他手中那几枚妖果,皱着眉头道:“若没有一百颗,便这十颗先拿过来给小祖宗垫垫肚子。”   胡一夫更是为难,道:“这些妖果,乃是方师兄早些日子就已经预留下来的,都有记名的,若不然,两位姐姐就再等几日,下一批妖果,就快要到了。”   紫衣女子冷声道:“难道你没听到,我家小祖宗现在便要吃妖果吗?”   胡一夫郁闷又忐忑地看着方无穷,心中不住的打着寒颤——这两位女子,乃是太子妃身边的大侍女,也同样是身份地位高人一等的宗门乙字级别弟子,自然不是他一个小小的低等弟子,敢招惹的。   但方无穷也同样是乙字弟子,还是一峰之主的入室弟子,一样不能得罪。   胡一夫夹在两方神仙之中,只怕是一不小心,就成了个替罪羔羊。   方无穷似是看出了胡一夫的为难,皱着眉头,说道:“这是我的妖果,凡事,总要有个先来后到。” 第204章 毕方   碧衣女子扫了眼方无穷,淡淡说道:“方师弟,你可知尊卑有序一说?我家小姐,乃是当今太子妃,如今她的爱宠想要几颗灵果,难不成你也不舍得给?未免,也太小家子气了,又不知礼数了。”   方无穷立刻反驳道:“这并非小家子气,太子妃的妖兽是宝贝,我这只妖兽,也同样是旁人的宝贝。”   月见微甚是认同地嗷嗷了两声,觉得这两女子,着实不讲道理。   太子妃算什么东西,不就是个林家运气不错的嫡女,嫁给了麒麟世家的大皇子嘛,人类看重这位太子妃,他月见微身为妖兽,管他什么身份,与他争抢妖果的,全都是坏人!   紫衣女子扫了眼黑不溜秋只能看到一双琥珀色眼珠子的小兽,露出了嫌弃之色,道:“这妖兽,一看便知道不是什么高贵血统,不过是个杂毛畜生罢了,哪里配得上吃这等贡来的妖果?我家太子妃的那只妖兽,可是珍贵无比的毕方鸟,若是怠慢了,你们担待得起吗?”   说着,她竟是扔出了几块灵石,道:“此处自有旁的妖果可吃,这些灵石算是本姑娘赏的,拿去用吧。”   方无穷顿时脸色涨红,满是羞耻感,气愤地说道:“你们未免太过分了,纵然是太子妃又能如何?这里是归元神宗,并非麒麟世家,宗门可曾有规矩说,太子妃可以枉顾宗规,凭借身份压人?”   “呵。”紫衣女子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冷笑了一声,轻蔑地说道:“你还真就是说对了,我家太子妃,的确高高在上,就连峰主都对她礼让三分,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这妖果,我拿定了!”   话音刚落,紫衣女子便伸手去索要妖果,月见微哪里会让到手的鸭子飞了,当即以迅雷不急掩耳,身形宛若闪电一般,朝着胡一夫的手中咬了过去,嗷呜一口便咬了五颗妖果,再一爪子将剩下的五颗妖果,悉数拍翻在地上。   这变故突如其来,吓得那紫衣女子险些跳了起来,她惊魂未定地看着已经蹿回到方无穷肩头正洋洋得意嚼吧着妖果的月见微,顿时怒火冲顶,咬牙切齿道:“你这杂毛小畜生,竟是敢对我动手,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我便替你主人,教训教训你!”   紫衣女子名为紫藤,乃是万法正宗正儿八经的女修,虽然她另一重身份始终是太子妃林枫染身边的大丫鬟,但修为亦是不俗,当年也是随着太子妃,名正言顺地通过考核,进入归元神宗的,且被首峰的一位女长老收入门下,成为入室弟子,身份着实不低。   紫藤嘴上说着,手中的动作也丝毫不慢,一巴掌便朝着月见微拍了过去。   方无穷见状,也护着月见微,抱着他跳到了旁边的一棵树上。   而原来的地方,赫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坑,看得人心有余悸,若非方无穷动作快,只怕是现在已经被拍成肉泥了。   紫藤给了下马威之后,也不收敛,想到自己居然连个妖果都无法弄到手,回去之后,太子妃必然心情不悦,而她在太子妃面前,也会更不得宠。   紫藤越想越恨,拿出了法宝长剑,银光闪烁,朝着月见微隔空劈了过去。   月见微也一样动了怒气,原本,他分明可以细嚼慢咽地啃着这些味美的妖果,享受一下身为一只废柴妖兽的美好妖生,但一天的好心情,全都被这两个女人给毁了,纵然啃了五颗妖果,但剩下的那五颗,却是掉在了地上,还被人给踩了几脚,显然是吃不了了。   月见微秉承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往死里犯人的原则,在下一剑即将到头的时候,猛然一跃而起,飞扑到半空,两只前爪散出强烈的蓝色火光,重重两爪子朝着紫藤拍了过去。   紫藤被这突如其来的火系法术给轰地一下拍飞出去,跌落在地上,头上的钗环都已经乱了。   “呀——你这畜生!”紫藤既惊且怒,显然没想到,那只看起来其貌不扬黑不溜秋的妖兽,居然能爆发出如此厉害的法术,捂着头上所剩无几的钗环,连忙站了起来,警惕地盯着月见微,尖声叫道:“方无穷,你好大胆子,居然敢将凶兽带入宗门,你是想进刑堂走一遭吗?”   宗门规矩,凶兽未经长老允许,登记在册,绝不可进入宗门,否则会被划归为危险范围内,刑堂有资格围补追杀,以免凶兽伤人。   方无穷亦是没想到,这看起来颇为灵秀可爱只知道要妖果啃的小妖兽,居然身体里面藏着这么大的能耐,乍一出手,便将修为已经到了玄阶五重的紫藤,给打翻在地。   方无穷一时间,只知道慌乱中也不忘口舌笨拙地说道:“是你,先欺负它的,若不是你非要杀它,这只妖兽,原本甚是温顺,根本就不是凶兽!”   旁边,碧色衣裳的碧瑶也冷冽了眸子,道:“凶兽,就是凶兽,这只妖兽非但对太子妃不恭敬,还兽意大发,企图杀人,这件事情,我势必会如实禀告给执法堂的弟子们,好让他们,将这只妖兽捉来问问!”   “没错,我这就通知执法堂的师兄,看看他们,究竟听信谁的话!”紫藤说着,便发出了一个信号,啸声响起,烟花在空中炸开,显然已经将信号发了出去。   方无穷顿时一阵慌乱,这妖兽乃是墨沧澜的宝贝,一路上,但见墨沧澜不住地将他抱在怀中逗弄把玩,时不时给这妖兽挠肚皮,还给他喂妖果,毫不用心。   若是交给执法堂的那些执法官弟子们,素来以严苛出名的执法堂弟子,势必要将这只可怜的小妖兽,给关入专门惩治凶兽的地下牢狱之中,让它受尽委屈。   方无穷悔得肠子都青了,自己就不该将妖兽带进来,更不该为了那几颗妖果,而与这些在宗门内张扬跋扈的太子妃一脉起冲突,这可当真是害了小妖。   方无穷脸色发白,将月见微抱在自己怀中,像是要将它藏起来似的,拼命往自己衣服里面塞,有些懦弱地服了软,道:“两位师姐,这只妖兽,乃是贵客身边的宝贝,若是真被刑堂给捉了去,只怕是会连累太子妃,一起得罪人。”   碧瑶冷着脸,危险地盯着方无穷,道:“你敢威胁我们?”   方无穷道:“并非威胁,而是,十颗妖果本就是小事,我觉得没必要将这件事情,闹得如此大,对谁都不好看。”   紫藤更是嗤笑,轻蔑地说道:“现在知道怕了,却也已经晚了,太子妃的威仪,从来都不是你这种人,能挑衅的。”   月见微也生气闷气来。   想他堂堂麒麟,能够号令万兽臣服,居然到了此处,竟是连个妖果都不能安生地啃了,还要被这些碍眼的苍蝇虫子欺负,着实是丢尽了麒麟一族的面子。   方无穷本想带着月见微先且逃离此处,然而紫藤和碧瑶,一前一后挡着他们,着实没有逃离的可能。   突然,空中传来了一声嘹亮高亢的叫声,只见一只通体火红的毕方鸟,俯冲下来,直接落在了碧瑶的脑袋上,一只爪子抓住了她的发髻,颇为不满地用翅膀拍了下必要的脸。   碧瑶露出了惊骇之色,却是一动都不敢动。   “小祖宗!”紫藤脸色一变,再无方才那倨傲之色,连忙说道:“方才,我们本已经拿到了妖果,但却被那只妖兽给抢了,我与碧瑶姐姐,还被那妖兽所伤,并非是我们不愿给小祖宗寻妖果啊!”   这只毕方,乃是一只已经只差半步就到化形的妖兽,乃是林枫染的契约妖兽,平日里皆是用灵丹妙药和血腥的妖兽内丹供着,以至于浑身上下都是血腥狠厉之气,再加上毕方血脉本就有凶性,因此,光是那双猩红的眸子,便让人望而生畏。   如今,这双血色眸子,正恶狠狠地盯着月见微。   月见微感受到来自妖兽的威压,顿时血脉里争强好胜的血液都被激发出来了。   妖兽本性便是好斗,妖兽界比人类更认可强者为尊,若是不服从,痛揍一顿便罢,若还是不服,便直接咬死挠死了事。   月见微呲了呲牙,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毕方得知自己心心念念的妖果,竟是被这只杂毛崽子给玷污了,顿时起了杀心,叫了一声,双翅一振,狂热灼烧的风火便朝着月见微宛若刮龙卷风似的喷涌过来,所到之处,摧枯拉朽,树木成灰。   月见微已经感受到这只毕方鸟的威压,然而他却是丝毫不怕。   前世千年的修为,虽然毁之一炬,重新开始,但月见微的魂识力却是得到了继承,无比强大,丝毫不畏惧这铺天盖地的威压。   非但如此,他亦是狂吼一声,释放出身为高阶妖兽的威压,惹得整个妖兽苑的妖兽们,接连正向呼应,此起彼伏地叫了起来,那叫声带着真气,几乎震天响,穿透力极强,不少宗门内的弟子都被这隔空传来的叫声,给震得几乎吐血,真气紊乱。   月见微与毕方已经缠斗在了一起。   方无穷吓得够呛,连忙大声喊道:“两位师姐,快些让那只毕方停下,毕方会杀了那小妖的!”   紫藤露出了快意,袖手旁观,竟是带了几分狠毒,道:“杀了,又如何?弱肉强食,强者为尊,这杂种若是死了,全赖他修为不到家,乃是该死!”   方无穷气得想要跳脚,抽出剑便要去帮月见微,却被碧瑶和紫藤二人,给生生拦在了外围,不允插手。 第205章 鸡飞狗跳   毕方杀意磅礴,月见微本只想将起制服,在被挠了下脸颊之后,便就换了个想法,这只毕方显然是已经吃了太多的生肉,兽性难驯,动了真正将他杀死剖丹的歹念,若是自己不用尽全力,今日自己非死即伤。   月见微身形灵巧的躲过了毕方鸟的一连串攻击,就地一滚,扑到了毕方鸟的背上,张开嘴巴死死地咬住了毕方修长的脖子,只觉得嘴巴都险些灼烧起来。   月见微马上松开嘴巴,一巴掌朝着毕方鸟的脸上拍了过去,毕方鸟全身一震,便将月见微给震了下去。   毕方鸟张开比刀子更加锐利的鸟喙,一只脚飞快且大力地踩在月见微的身子上,让他纹丝不动,嘴巴凶狠地朝着小兽的脑袋啄了过去,显然要将他一击毙命。   正待此时,只见月见微全身冒起了火焰,瞬间将那毕方鸟的爪子给烧掉了一层皮。   毕方鸟疼得尖叫一声,扑腾着翅膀收回了腿,拍出来的火焰更是无方向的到处乱杀,不消片刻,周围便尘土飞扬,烟火重重,连树木都不知道被烧了多少。   碧瑶看到毕方鸟吃亏重伤,当即便心头闪过了不祥的预感,尚未来得及反应,便看到毕方鸟连眼睛都冒着火光,浑身化作一个火球,以肉眼难以企及的速度,朝着地上的那黑团子杀了过去。   “嘭——”   一声巨响在妖兽苑门口响起。   数位执法堂弟子本就匆匆赶来,此时看到这边升腾起的一片浓烟,立刻更是加快了速度,赶往案发地点。   “何人在此打斗?”为首的那位弟子冷喝一声,落在尚有烟雾缭绕的那片空地,厉声说道:“难道不知,宗门刑堂的规矩吗?胆敢在妖兽苑范围内打斗者,少则面壁思过,多则逐出宗门,你们这是何意?”   话音刚落,浓雾散开,只见一个眉目带着三分妖气三分冷意四分杀气的高挑少年,脸上渐了数滴红血,看起来宛若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身着白袍,不染纤尘,手却抓着一只断了气的毕方鸟细长的脖子,上前一步,琥珀色的冷眸扫过了这些执法堂的弟子。   在场诸人,皆是被月见微身上的浓重戾气,给震住了。   只见月见微松开手,厌恶地扫了眼落在地上的毕方鸟尸体,冷道:“不知好歹,不知死活。”   “啊——”一声尖叫声响彻云霄,只见紫藤花容失色,也顾不得自己形象,惊慌失措地冲过去,跪坐在那毕方鸟身边,看着这只浑身烧焦连眼镜都没闭上的毕方鸟,片刻之后,满脸恐惧地说道:“你、你居然杀了太子妃最喜欢的这只妖兽,你这贱人居然敢杀了它——!”   “杀了,又如何?”月见微轻蔑地勾了下唇角,道:“不过是一只不知死活的畜生罢了,死了便死了,二位该是乐见其成才是,方才不也说了,弱肉强食,强者为尊,死了便死了。”   碧瑶已经瘫在地上,呆呆地看着那死状凄惨的毕方鸟,叫了一声,一翻白眼竟是晕了过去。   这毕方鸟在林枫染心目中的地位,不言而喻,此乃是太子送给她的聘礼之一,还是太子亲手捕捉降服的高阶妖兽,平日里,太子妃走到哪里,便带到哪里,整个归元神宗,但凡和太子妃相熟几分的,都知道这些年太子闭关,太子妃最宠爱的,便是这只毕方鸟。   而如今,毕方鸟竟是死了!   刑堂的弟子也禁不住倒吸口凉气,为首的弟子定了定神,打量着月见微,抬高声音道:“你是何人?你身上,并无归元神宗弟子牌,方才是谁放出了信号?”   虽说紫藤也想要和碧瑶一般,昏死过去,然而此时此刻,她却是万万不能崩溃,否则纵然回到太子妃身边,日子也不好过,必是死路一条。   紫藤一咬牙,眼眶充血,指着月见微道:“他!他是一只被方无穷偷偷带进来的凶兽,非但嚣张跋扈,对太子妃出言不逊,还硬是要杀了毕方,还扬言要剖了毕方的妖丹,以用来增强自己的修为,甚是可恶!”   方无穷闻言,强硬地将自己从震惊中拉回神来,瞪着紫藤,不忿儿地说道:“你简直满口胡言,明明是你们无礼在先,欺人太甚,后又是这只毕方非要杀了他,他才进行反击,你们二人,还非要阻拦我去劝架,你莫要颠倒黑白,不分是非!”   紫藤充满恨意地盯着方无穷,却不敢去招惹月见微,转而对着那执法堂弟子哭诉道:“无论如何,这妖兽都是从外面放进来的,一个外来的凶兽,在我归元神宗地界之内,杀了太子妃最宠爱的妖兽,这难道还不够吗?”   此次来的执法堂弟子,既然能接收到紫藤的信号,自然是站在林家这一边的,为首弟子听完之后,便冷声对月见微道:“你是何人?来自何处?前来归元神宗,可有何阴谋?还不快速速道来,否则我便不客气了!”   旁边一位弟子皱眉道:“还问他这么多做什么,看他这样子,也不像是个老实的,不如直接绑了押回执法堂,再细细审问,此处被搞得乌七八糟,妖兽们似是受了不小的惊吓,还是快些离开再说吧。”   因着月见微释放出的妖兽威压着实太过强大,距离又近,妖兽苑中绝大多数不如月见微血脉高贵的妖兽,皆是被吓得叽哇乱叫,鸡飞狗跳,甚至还有的直接镇到吐血,晕死过去。   虽说月见微化作人形之时,修为只不过是玄阶四重,但他发现若是化作本体,如今的修为却已经在逐渐靠近上辈子的修为,绝大多数妖兽,都不是他的对手。   为首弟子闻言,亦是动了心思,便道:“你们几人,将这私闯之人压下去,带回刑堂再做讯问!”   大庭广众光天化日之下,他们最多只是动动嘴上功夫罢了,不能拿月见微怎么样,但若是到了刑堂,能做的事情,便就多了去了。   月见微翻了个白眼,自然知道里面的弯弯道道,道:“我才不去,我没什么可说的,杀了一只低等毕方鸟罢了,我没挖它的妖丹,已经算是给那什么太子妃面子了,你们若是惹怒了我,我便将你们这山头,给直接拆了了事!”   “你竟是,还敢口出狂言,简直嚣张至极!”   “没错,本以为这事情真相,还有待辩驳,但你如此,想必紫藤师姐所言,必是句句属实,刑堂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胆敢挑衅归元神宗万年宗规戒律之徒!”   “师兄师弟们,大家一起上,将他拿下!”   说完,只见数道剑光闪烁,齐齐朝着月见微杀了过来。   能够加入刑堂执法队的弟子们,修为皆是不俗,都是各个峰门的佼佼者,修为至少也在玄阶四重,活捉月见微,也只是早晚问题。   月见微虽说方才嘴巴得理不饶人,说得嚣张至极,但此时弱不敌强,行事逼人,他猛然摔出去了一颗自己制作的迷魂丹药,一时间带着软骨作用的香雾弥漫,弟子们皆是手脚一软,险些跌倒在地上。   待到他们站稳身子之时,地上哪里还有月见微的踪迹?   为首弟子只觉得权威受到挑衅,勃然大怒,拿出了追踪行踪的法宝罗盘,朝着那妖兽苑的方向一指,道:“他朝着妖兽苑里面跑去了,众位师兄师弟,给我追!”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一群之法堂弟子,各个像是不要命似的,朝着妖兽苑里面蜂拥而去,一时间,妖兽苑内鸡飞狗跳,不少好容易才安稳下来的妖兽,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嚎叫,叫声带着强弱不一的杀伤力,朝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   归元神宗不少弟子尚未来得及打听到方才妖兽苑都发生了什么,就又被新一轮的真气所伤,纷纷立刻停下手中的事情,打坐运功抵挡,不少长老也闻讯而来,齐齐朝着不知发生什么大事的妖兽苑奔去。   不光这些弟子,就连议事堂内的十二峰峰主,以及第十三位准峰主,也感受到了归元神宗似乎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孤渊宗主微一挑眉,打了个响指,招来了隐藏在暗处的侍卫,道:“你出去看看,妖兽苑那边,可是发生了什么暴动,我怎地感觉到,妖兽们如此暴躁不安呢?”   侍卫应了一声,马上消失在原地。   不消片刻,那侍卫便又回来了。   “回禀宗主,似是方无穷从外面带了一只凶兽,那妖兽化作了一个少年,杀了林枫染的毕方鸟,又在执法堂追捕的时候,朝着妖兽苑深处跑去,似是那妖兽威压颇重,影响了苑内其他妖兽。”侍卫言简意赅地回禀道。   孤渊宗主露出了一丝玩味之色,看着鹤雪衣和青墨,道:“本宗主隐约记得,方无穷是你们二人的入室弟子吧?”   鹤雪衣和青墨飞快地对视了一眼,青墨起身说道:“宗主,无穷是个再老实不过的孩子,他绝不可能私自带着外面的凶兽进来,宗门规矩,他比谁记得都清,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   “必然是有什么误会。”墨沧澜站了起来,脸色微冷,道:“那只妖兽乃是我阿弟月见微,他虽本体是妖兽,但素来乖巧懂事,从不主动招惹是非,阿弟粘我的紧,知道我要来归元神宗,便化作妖兽模样跟着过来了,看样子,是被人给欺负了。”   南宫鸣看着暮云长,道:“太子妃林枫染,乃是你第一峰的弟子,你身为峰主,难道不说些什么吗?” 第206章 大妖   暮云长淡淡看了眼南宫鸣,颇为淡定地说道:“若当真是墨峰主那位义弟的过错,我自然要为我峰弟子,讨回公道,想来墨峰主也不会是那等不讲道理之辈。”   墨沧澜亦是说道:“若是我阿弟被人欺负了,我也不会善罢甘休,不管是什么皇亲国戚,都不好使。”   南宫鸣勾唇冷笑,道:“林枫染已经是太子妃,身份地位极其尊贵,虽然是归元神宗弟子,但同样也算是贵客,背靠麒麟世家,若真是被一个外来的小子欺负,麒麟世家,也一样不会一笔带过,更何况,毕方鸟乃是孤渊世子亲手送给她的聘礼,备受宠爱,竟是就这么被墨峰主的弟弟杀了,也不知道,有什么深仇大恨。”   墨沧澜直接无视他,对着宗主道:“我阿弟性子烈,脾气也被我惯得有些骄纵,但绝非暴戾之辈,我着实放心不下,还请宗主允我现在便去一探究竟。”   孤渊宗主显然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竟是挑了挑眉梢,说道:“我们这次该说的正事已经说的差不多了,既然这件事情,搞得如此大,不如一起过去看看吧,孰是孰非,一问便知。”   有几位峰主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眼看着这么多人都过去了,便就不参合这种热闹了,纷纷拱手告退。   暮云长因着涉事小辈乃是太子妃,归属于首峰,饶是不想去也不得不去,南宫鸣纯粹是想要去参和一通,顺便寻寻墨沧澜麻烦,步子迈得最大。   于是,一群人便浩浩荡荡地朝着妖兽苑而去。   墨沧澜自是颇为忧心,也不知月见微就这么一会儿工夫,怎么就被人给盯上欺负了——他自然丝毫不曾考虑,月见微会寻人麻烦,闯出大祸什么的,在他眼中,月见微虽然有时候调皮捣蛋,却是个知进退知分寸的好孩子。   况且,归元神宗的执法队,又是什么个秉性,墨沧澜当过几年峰主,自然清楚得很,那执法队打着为宗门维护秩序、杜绝一切胆敢违背宗规戒律事情发生的名义,不知收了那些有钱有势弟子多少好处,堂而皇之地成为他们手中一把排除异己的刀。   平日里,墨沧澜看不到也就罢了,但若是有人将主意打在月见微身上,就莫要怪他不客气了。   没过多久,一行在宗门身居高位者,便就出现在了妖兽苑门口。   妖兽苑门前,已经不复之前的平整干净,变得乱七八糟,石柱碎了一地,树木也悉数倾摧,地上还有几个大力砸出来的深坑,烧焦的痕迹随处可见。   胡一夫正面如死灰,瘫坐在旁边,瑟瑟发抖。   不少长老也已经匆匆赶来,正待询问事端,便看到孤渊宗主亲临,纷纷行了礼之后,才七嘴八舌说道:“竟是惊扰了宗主,着实是我们办事不力。”   “各位峰主,想来也是被惊动了,这妖兽苑内,我方才查看之后,死了十八只妖兽,其中十五只都是幼崽,还有几十只妖兽受伤,几只妖兽精神不稳,正让丹师救治。”   墨沧澜望了眼妖兽苑,从人堆中将方无穷揪了出来,问道:“月见微呢?”   方无穷朝着妖兽苑深处一指,道:“跑进去了,一眨眼的工夫就不见人了,似是手中有什么逃脱的法宝,其他执法队的人,也追了进去。”   说完,方无穷露出了愤怒之色,指着那正在冲着执法堂一位长老哭诉委屈的紫藤和碧瑶说道:“她们二人,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放任那毕方鸟杀害小妖不说,还倒打一耙,污蔑小妖人格,着实可恨!”   墨沧澜只轻轻一扫,便看到那痛哭流涕的紫藤,和她怀中抱着的那只显然是被烧死的毕方鸟。   这时,一行人从空中落了下来,为首的女子,身着精美的华服,容貌宛若盛开的桃花,自有一种娇艳之色,但因着久居上位,浑身上下又有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仪。   此人,正是林家已出阁的嫡女,当今孤渊世家太子妃林枫染。   却说这林枫染,从出生起便被人成为天生凤命,贵不可言,刚巧林家那时候打算再与孤渊世家联姻,又有一位正当嫁娶年华的孤渊太子,于是两人便缔结了婚约。   说起来,这位太子妃比太子年轻了几十岁,从小又不曾一起长大,因此关系并不算亲厚,又听说太子殿下痴迷于道法,对修炼的热情要远超过对女人的热情,因此,从大婚之日到现在,太子都不曾与太子妃见过几面,还有不少人怀疑,他们是不是连那等颠鸾倒凤之事,都尚未行完。   林枫染一眼便看到了那只死的透彻的毕方鸟尸体。   她脸色骤然一变,阴沉地像是能滴出水来。   “此处,发生何事?为何我的毕方,出来一趟,竟是死在此处?”林枫染气得几乎发抖,却又按耐住火气,勉强保持自己的体面。   但任谁都能看出来,林枫染已经翻滚着杀意,连瞳仁都几乎竖起来。   碧瑶和紫藤,立刻添油加醋的将月见微对她不敬、心狠手辣对毕方鸟下手的事情,说了一遍,期间,方无穷想要插嘴,都不曾寻到机会。   听完之后,林枫染怒不可遏,分明想要拿方无穷开刀,奈何此时周围已经有不少峰主、长老,她自然不能轻举妄动。   林枫染是个有脑子的,转而便对执法堂长老道:“那罪魁祸首人在何处?”   执法堂长老道:“已经派人去追了,只是,现在还未曾追到。”   林枫染又冷冷看着方无穷,道:“方师弟,谁允你将外面的凶兽,带进来的?你可知道,妖兽犯罪,与主人同罪!”   方无穷一时间踌躇不已,却是孤渊宗主淡淡开了口,道:“那只妖兽,说是妖兽,其实也算是个人,只是能化作妖兽模样罢了,他乃是墨沧澜的义弟,平日里很是粘人,不舍的离开他兄长,便就化作原形被带进来了,方才,本尊也听了两边各执一词,当务之急,便是将月见微寻出来才是。”   又特意加了一句:“莫要伤了他。”   旁边执法堂长老皱眉说道:“那小子身上有古怪,只怕是寻常法子,抓不到他,若是又兽性大发,我们执法堂的弟子,说不定也要受伤。”   孤渊宗主朝着执法堂长老看了一眼,蛮有深意道:“你大可试试让你那些弟子伤了月见微一根汗毛,本座乃是在帮你们,墨沧澜这人,可不是什么好招惹的善茬。”   “……”   林枫染看到孤渊宗主,自然态度恭谨温和,毕竟这位孤渊宗主,算起来乃是如今孤渊太子的祖辈了,不知活了多少年,孤渊世家没几个敢招惹他的。   林枫染心中颇不是滋味,字里行间,这位老祖都是在帮着墨沧澜说话,却丝毫没将她放在眼中。   林枫染说道:“毕方鸟,乃是我夫君亲手捕捉,送给我的定亲礼物,这些年来,我精心喂养,关系甚是亲厚密切,如今毕方死了,我想要给它讨回个公道,这不算过分吧?”   孤渊宗主点点头道:“自然不过分,归元神宗的规矩摆在那里,不是谁想要打破,就能打破的,若你吃了亏,自会有人替你讨回公道。”   林枫染便点点头,道:“有宗主这句话,我便放心了。”   而此时,墨沧澜早已不在此处,他生怕月见微被人欺负了,便就径直冲进了妖兽苑中。   且说月见微,吞了几颗万里神行丹,本以为能瞬息万里地逃到万里之外,彻底脱离追捕,但当他站稳身子,定睛一看,却发现他竟是还在妖兽苑之中。   思来想去,月见微便明白其中古怪了。   妖兽苑里面设有禁制,万里神行丹,在这里不怎么好用。   “罗盘指向北边,那小杂种,定然是在那个方向!”   “李师兄,你快些拿出天罗网,将这片山林,直接围住,好让他逃不出去!”   “你们两个,往东边去一些,布下法阵,好来个瓮中捉鳖。”   “……”   月见微已经隐隐约约能听到那些执法堂弟子的声音了,一只通体黑不溜秋的小兽站在树杈上,郁闷地舔了舔自己的爪爪,觉得许是没什么能耐逃出去了。   妖兽苑有法宝,可压制妖兽的修为,月见微现在着实后悔逃进了这么个对妖兽不友好的鬼地方,以至于想要恢复原形,将那些修士们痛揍一顿,都没那个可能。   忽而,月见微冥冥之中感受到了一缕浓郁的灵气从某个方向传了过来。   月见微精神一凛,马上如同闪电一般朝着那方向扑了过去。   “在那里——!”   一位弟子看到了月见微的身形,马上叫了一声,嗖嗖嗖的数道身影齐齐朝着月见微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口中还喊打喊杀的。   月见微拼命地往前跑,也不知从哪儿来的自信,竟是觉得前方有人能够救他。   再吞了一颗万里神行丹,瞬息之间,月见微已经落到了一个全新的山头上,因着冲力太强,月见微一下子没站稳,便在地上咕噜咕噜地摔了几个滚,然后才晕头转向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   突然之间,月见微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就连毛发都惊悚地竖起。   一只巨大的眼睛,从后面一眨不眨地盯住了月见微幼小的身子。   这是个厉害到难以想象的妖兽。   血脉的威压,暂且不论,只从他身上露出来那一星半点的气息,便已经足以让万兽臣服了。   月见微夹着尾巴,慢吞吞地转过身子,面朝着那只不知名字的厉害妖兽站定,然后与那双金瞳对视了片刻,才很是礼貌乖巧地对那大妖说道:“那个,无如此地,叨扰了您老人家的安眠,着实过意不去,要不然,我分一些妖果给您老人家吃吧。”   那只身体如同小山的妖兽居高临下地盯着月见微,微微张了张嘴巴,像是在琢磨着若是吃了这只小兽,究竟会不会给自己些滋补。   月见微快哭了,连忙匍匐在地,道:“我上有老,下有小,还是个幼崽,根本不够您老人家塞牙缝的啊,若不是几个不分青红皂白的混蛋玩意儿非要追着我,我也不会私闯您的地盘,您老人家,就放过我吧,呜呜呜呜呜!”   那妖兽似是许久没见过戏这么多的小妖了,伸出了一根爪子,只那么轻轻一拨弄,便将月见微给挑了个屁股蹲儿,月见微就像是个小玩意儿似的,连一点反抗之力都无,瞬间四仰八叉。 第207章 鲲鹏老祖   月见微敢怒不敢言,大气都不敢出,顺便还装乖地在大妖面前打了几个滚,卖了个萌,根本一点面子都不要了。   面子算什么,值几个钱?能让他活命吗?   正待此时,那群弟子便追到了这里。   “此处,不是宗门禁地吗?难不成,那妖兽跑进了这里面?”   “循着气息,像是进了此处。”   “那我们,还追不追了?”   “所有妖兽,但凡进来此禁地的,都是有进无出,有来无回,我看那妖兽,十有八九已经没命了。”   “真是晦气,没见到那妖兽的尸体,太子妃定然觉得我们办事不利,连个撒气的地方都没了。”   “算了,再守一会儿,便回去交差吧。”   “……”   外面的声音逐渐淡了下来,月见微依然在不住地摇着尾巴撅着屁股再翻几个滚,生怕这看得入迷的大妖,一个不满意就将他一口吞下。   片刻之后,大妖发出了声音——   “你是哪家的麒麟崽子?为何要将自己,弄成这副丑陋模样?”   月见微一惊,不敢乱动了,小声狐疑问道:“前辈,您能看出来,我本体是什么?”   他都已经把自己弄成这副黑不溜秋的模样了,怎地还有妖能认出他来?   “你那伪装术,骗骗那群凡夫俗子,也就罢了。”妖兽道。   月见微索性不装了,趴在地上说道:“是啊,我就是一只可怜的麒麟崽子,只是来归元神宗做个客,想要弄些妖果啃啃,就被人给欺负了,还一路被追杀到这里来,我真可怜啊。”   那大妖却是淡淡说道:“你若够强,便就不可怜了。”   月见微:“……”   竟是无法反驳。   月见微见这大妖,倒是挺温和,便试探着问道:“前辈,您怎么一只兽,住在这里啊?此处方圆百里之内,都没有其他妖兽,您一个人,不觉得无聊吗?”   月见微是个爱说爱闹的,上辈子若非因为墨沧澜对他的打击太大,他也不至于一个人住在云巅仙宫里面独自舔舐伤口,然而纵然那个时候,他身边也有不少聊天说话解闷的侍仆,所以他不大能理解这只显然已经很多年不曾挪窝的大妖。   大妖想了想,道:“你可知我是谁?”   月见微摇摇脑袋,说:“不知。”   大妖道:“我乃是归元神宗镇宗妖兽,修为早已到了飞升境界,只是尚未寻到可替代我之位的妖兽,便就只能长年累月的继续镇守此处。我若是轻易挪动身子,便会轻则山崩地裂,地动山摇,重则整个归元神宗万年基业毁于一旦,纵外界有趣,我又能如何?”   月见微“啊”了一声,顿时颇为同情又敬佩地说道:“原来如此,是我僭越了。”   大妖:“……”   大妖打量了月见微片刻,道:“我看你倒是骨骼惊奇,胆子也大,比之前那些误闯进来还未等我开口便自己把自己吓死的妖兽,厉害多了,不如,你就留在这里,给我当个接班的怎么样?”   月见微义正辞严地拒绝,道:“您老人家太高看我了,我就是个混吃等死的小妖罢了,没什么大本事,可万万担不起您这位置。”   开什么玩笑,他在外面作天作地作空气,作得万分开心,千般自在,还有墨沧澜对他亲亲抱抱举高高,他才不想当个镇守宗门的吉祥物,成日动弹不得,连飞升都得顾虑颇多,那样的兽生,还有什么意义?   大妖显然没想到,月见微居然会拒绝他,便迷惑地说道:“怎么,你不想变得厉害,让外面那些人,都对你毕恭毕敬,伏低做小?”   他原以为,这只小妖会诚惶诚恐地拜他为师,抓住这份天降的大机缘,却不料,月见微居然拒绝了,这让大妖,着实不解。   “前辈的好意,我心领了。”月见微笑了笑,还将尾巴一甩一甩的,说:“我的确想变得厉害,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护我重要的人,但我若为了变得厉害,就失去了自在,无法与我爱人长相厮守,岂不是本末倒置?”   “你爱人?”大妖道:“你这么小的年纪,便已经有了道侣?”   月见微点点头,颇为自豪地说道:“是啊,我与我沧澜哥哥情投意合,我还是他童养媳呢,自然到了年龄,就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大妖露出了几分茫然之色,片刻之后,似是语气颇为复杂地说道:“我以前,有一个好朋友,也是如你这般张口闭口都是他的道侣,也是如你一样,为了他的道侣,拒绝了我。不过,最后他和他的道侣,全都死啦,且是死于非命,死相相当凄惨呢。”   月见微:“……”   “算了,你既然没这个想法,我也不强求了。”大妖又低落地趴在地上,闭上了眼睛,道:“你走吧,我要继续睡觉了,下次你再过来打扰我睡觉,我就把你给一口吞掉了。”   月见微也不敢多问,更不敢多说,对着这只一根指头就能把他给捏死的大妖拜了一拜,便又撅着浑圆的小屁股,吞了颗万里神行丹,朝着妖兽苑入口的方向飞了过去。   半路,月见微便突然感觉到玉佩闪了一下,他大喜过望,连忙掐了个法诀,下一瞬间,便出现在了墨沧澜的玄冥空间之中。   墨沧澜亦是有所感应,愣了一下,随后停下身形,寻了个隐蔽的地方,也入了那玄冥空间。   月见微扑了上来,颇为委屈地抱着墨沧澜的脖子,道:“沧澜哥哥,你都不知道,我方才都被欺负成什么样子了!”   墨沧澜安心了不少,定了定神,在月见微脑袋上揉了揉,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月见微便添油加醋地将那两个女人如何辱骂欺负他、那只毕方鸟如何对他痛下杀手,他又如何迫于无奈自保反击的事情,从头至尾说了个清清楚楚。   “大哥,你都不知道那只扁毛畜生多蠢。”月见微说着便骄傲起来,道:“它竟是想要喷火烧死我,还用爪子来掏我的妖丹,我这哪里能忍?便就一口火喷了出去,把它给直接烧成了一只烤小鸟。”   说着,月见微还有些沮丧,道:“若不是有人看着,我就把它妖丹给挖出来,吞下去修炼了。”   “那东西,吃了之后只怕是会消化不良,不吃也罢。”墨沧澜安抚了一句,便拉着月见微离开玄冥空间,道:“我带你,去讨回公道。”   ………………   不久之后,月见微和墨沧澜两人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此时,那些执法队前去抓捕月见微的一行弟子,正在说道:“那小妖误闯禁地,半天没有动静,想来已经是被那只镇宗妖兽给吃了——”   说着,便看到了被吃了的月见微,舌头瞬间被吞进了肚子里面去。   月见微紧跟在墨沧澜身后,垂着脑袋,眼眶微红,眼神像是受惊的小兔子似的充满了恐慌,显然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一抬头,看到那么多人都在围观,便更是受惊地抱住了墨沧澜的手臂。   墨沧澜:“……”   装得还蛮像那么回事。   暮云长的视线,扫过了月见微,他倒是之前就听说,月见微是个妖兽,还是墨沧澜的心头好,只是没想到,这妖兽化形成人之后,居然长得这么好,也难怪墨沧澜这个从不为美色所动的人,也忍不住将人放在心上了。   孤渊宗主也打量了月见微一番,率先开口,道:“你方才,闯入了禁地?”   月见微抬起脑袋,看着孤渊宗主,委屈地说道:“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但有人追我,我就慌不择路地跑了。”   孤渊宗主神色莫测,道:“你在那禁地之中,都看到了什么?”   月见微如实相告:“我看见了一只眼珠子特别大、身形像是小山似的鸟,我也认不出来,那是什么妖兽,只知道他很厉害。它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是想要收我为徒,我差点儿,就出不来了!”   在场诸位峰主皆是一愣,面面相觑,南宫鸣率先质疑:“你就算扯谎,也不靠谱一些,那只镇宗鲲鹏老祖,从未有人敢靠近百里,否则会被它径直吸入腹中充当粮食,你怎可能得它青睐?!”   月见微闻言,心中亦是一震,同时惊骇不已——那看不清全貌的妖兽,居然是传说中扶摇直上九万里能够天生化神成仙的鲲鹏!   鲲鹏乃是神鸟,传说出自神界,万年才能活下来一只,远比凤凰麒麟什么的珍贵多了,相较于神界而言,苍茫大陆乃是凡间,而凡间,根本不配拥有这么一只鲲鹏。   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居然可以亲眼目睹鲲鹏的英姿!   月见微很是坦然地说道:“我骗你这个做什么,你若是不信我,大可自己去那禁地,找上那位大妖,一问便知嘛。”   南宫鸣:“……”   他不想去找死。   孤渊宗主看着月见微的眼神,有了几分变化,声音也颇为柔和,道:“那只毕方鸟,可是你杀的?你又为何要杀毕方?”   月见微感受到了一股来自周围的恶意眼神,他飞快朝着旁边一看,只见一个身着宫装眼神凌厉的女子,正站在众人之间冷冷地盯着他。   那女子不必多说,就是林枫染了。   月见微扁了扁嘴巴,一脸惶恐受惊的模样,对着孤渊宗主,结结巴巴说道:“是、是那只鸟非要杀我,还要掏我妖丹,我才反击了的,方师兄,本想要救我,却被那两个女人,给拦住了,说是生死不论。我怕死,就喷了口火,谁成想那只鸟修行不到家,竟是被我一口火就给喷死了,人家不是故意的嘛,要是早知道它那么弱,那么脆,我就不喷火了。”   这口吻之中,还有几分懊悔。 第207章 白莲精   林枫染要被月见微给气得险些晕过去,这贱人居然还是个婊里婊气妖妖道道的小妖精,端看他那楚楚可怜的模样,还有那软绵绵的口吻,当真是好一朵盛世大白莲精!   可偏偏,在场却有不少男修就是信了他的邪,吃他这一套!   孤渊宗主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我看这小家伙也像是个纯良乖巧的,不像是会主动寻人麻烦,打架斗殴的。”   林枫染脸色一变,给紫藤施了个眼神。   紫藤心中顿时一悸,马上鼓起勇气,道:“宗主切莫被他这副模样给骗了,方才在我们面前,他可绝非这副模样,非但口出狂言,出言不逊,还杀了太子妃的毕方鸟,着实可恨!”   月见微扁扁嘴巴,指着地上还残留着的一些妖果尸体,眼珠子里面开始有眼泪打转,带着哭腔说道:“我原本,就是想要啃几颗妖果吃,结果,这两位姐姐偏偏要抢我的妖果,我不给,她们就打我,你看我手臂上,就是那个紫衣服的姐姐,打出来的印子——”   说着,他便拉起袖子,白嫩的手臂上,赫然是一道血痕!   方无穷亦是点头,道:“不错,紫藤师姐,着实不讲道理,竟是拿剑要杀小妖,若非我跑得快,只怕现在,小妖已经死了,此事,胡师弟完全可以作证!”   胡一夫仍是惊魂未定,却鼓起勇气,点了点头,道:“方师兄所言不虚,妖兽苑其他几位师兄师弟,也都看到了。”   胡一夫这个时候,本不想开口说话,但是,他已经得罪了太子妃这边,若是再摇摆不定,当个中庸之人,只怕是到时候太子妃那边找上门来,他也没有任何靠山可言,还不如直接站队示好,也好给自己留条后路。   “这还不算,她见我跑得快,便唆使那只毕方鸟,再来啄我。”月见微看着脸色骤然变得极为难看的紫藤,一派天真无邪的模样,道:“原本,那毕方鸟并未凶性大发,但那紫衣姐姐不知说了什么,它便开始打我了。”   “你胡说——!”紫藤顿时尖叫出声,指着月见微,情绪很是激动,道:“你为何要害我!我分明只是要抢你手中的妖果罢了,我自己便可以杀了你,为何要假人之手?你这贱人,我要杀了你!碧瑶,碧瑶你替我作证,我不成教唆小祖宗,我不曾这样啊!”   林枫染眯起了眼睛,危险地看着紫藤。   显然,月见微这是在借刀杀人。   毕方鸟已死,宗主显然又是站在月见微这边,且人证具在,并未替紫藤说话,这便意味着从明面上来说,林枫染就算再如何憎恨月见微,都无法怪罪到他头上来,说不定,还要落得个御下不严纵容生事的骂名。   林枫染已经失了爱宠,却独独占了个太子妃的名头,怎可能再让自己落人口舌?   林枫染的格局,自然不是紫藤能理解的。   林枫染看向了站在她身边面如土色的碧瑶,轻声问道:“他方才所言,可是属实?”   碧瑶也是个有些脑子的,否则方才就不会装晕,此时大难临头各自飞,别管往日姐妹情谊有多深厚,此时小命当前,她一咬牙,低声说道:“原本,小祖宗只是来巡视是否有妖果,但紫藤不知在小祖宗耳边说了什么,竟是惹得小祖宗勃然大怒,硬是要去杀那小妖。”   紫藤僵住了身子,显然没想到,碧瑶会在这个时候出卖她!   “小姐,你莫要听她胡说八道,分明是小祖宗自己被抢了妖果,要杀那只妖兽,我怎会怂恿小祖宗去送死——啊!”   林枫染一鞭子便将紫藤给抽翻在地上,脸色沉郁,对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两位侍卫上前便将还在嚎啕大叫的紫藤给绑了起来,顺便捂住了嘴吧。   林枫染脸上看不出情绪,只对着宗主欠了欠身子,道:“此事,的确是我御下不严,自取其辱,也怪不得这位小妖,事情既已水落石出,那我便带着属下,先行告退了。”   孤渊宗主淡淡说道:“你乃是孤渊世家的太子妃,言行举止,不说是天下人的表率,至少也要是孤渊一族诸位弟子的表率,若是身边人如此嚣张跋扈,保不准会让人对你的秉性,有所误会。”   林枫染脸色变了变,微微发白,指甲掐进了手心中,才勉强撑住身形,道:“老祖教训的是,我必会回去好生反思,绝不会再让下属,出现这种情况。”   孤渊宗主道:“去吧。”   林枫染羞愧难当,冷冷扫了紫藤一眼,像是在看死人似的,她心中着实愤恨不已,爱宠被这蠢货坑死了不说,连她都受到了老祖的训斥,可谓是面子里子,一起丢了,不知其他人该在背后,如何看她笑话!   林枫染离去的身影,几乎是狼狈的,不少和林枫染有些旧恩怨的,禁不住露出了幸灾乐祸之色,但也有不少长老,都对这个显然受到宗主青睐的陌生少年,生出了几分狐疑。   要知道,孤渊宗主鲜少出来理事,更是鲜少会发表什么看法,此次闭关而出,本是为了宗门开辟新的峰门这等大事,如今竟是又替一个陌生人说话,这倒是件奇怪事了。   不过,也没得众人探讨的机会,孤渊宗主顺手帮了月见微一把,便就施施然地离开了,之后的事情,他没心思再管。   孤渊宗主走后,其他人也依次散开,执法堂的队伍临走之前,还面面相觑,为首弟子走上前去,询问执法堂长老是否要继续将月见微给带回执法堂审讯,被长老狠狠瞪了一眼之后,这才讪讪地退去,不敢再提。   月见微有些内疚,对方无穷道:“没想到,给你添了这么多的麻烦,早知道我就不跟着过来了。”   方无穷亦是没想到月见微居然已经能化形,闻言连忙摆手,道:“不怪你,本就是那些人主动招惹麻烦,那太子妃的下属,行事作风素来嚣张跋扈,今日也算是吃了瘪。”   青墨看了看方无穷,摇了摇头道:“莫要议人短长,今次之事,想来林枫染不会善罢甘休,无穷倒是还好,明日便要闭关,你们二位,可要小心些了。”   月见微哼了一声,道:“我险些,就被那毕方鸟给打死,他们若是还敢再来寻我麻烦,这次,我杀的就不是那只扁毛畜生了,哼!”   方无穷:“……”   他明明记得清楚,方才月见微还是一副眼睛水光涟涟可怜巴巴备受欺凌的样子。   方无穷不放心,道:“还是小心为上啊。”   月见微道:“放心吧,太子妃是个聪明人,她不会这个时候,找我麻烦的,她比那些下人们,要聪明多了。”   他记得,上一辈子这位太子妃,就很是会低调做人,比寻常女子,要厉害多了,理应不会再找他麻烦才是。   青墨笑了笑,转而对墨沧澜道:“先行恭喜你,成为第十三峰峰主了。”   墨沧澜道:“我只是有些不解,那位先宗主,为何与七杀琴过不去?”   手持七杀琴者,可为峰主,这种遗令未免太过奇怪,这得到七杀琴的人,若是个魔修怎么办?若是个穷凶极恶之辈,又该如何?那位先宗主在立下这样的遗令之时,未免太过狂妄了。   青墨道:“这是藏在空中楼阁最顶层的一本卷轴中,留存的先宗主遗令。那位先宗主,名为孤渊无华,与寒无双乃是情投意合的道侣,这件事情,我之前便已经告知与你。”   墨沧澜总觉得哪里都有些不太对劲,微微蹙眉说道:“该不会,他觉得拿了七杀琴的人,便和寒无双,有什么干系吧?”   青墨笑了笑,说:“先宗主风华无双,机敏过人,岂是我等能够揣测其心意的?不过,但凡是超神武器,都有自己的意识,有些甚至还会修炼出器灵来,这些超神武,并非任何人都可得到、可持有、可征服,唯有秉性相似、心意相投之人,才可让超神武认主。仔细想来,先宗主的意思,应当是认主才对。”   墨沧澜:“……”   月见微不解道:“你们说,孤渊无华和寒无双乃是一对情投意合的道侣,但为何却又后世之人传言,说寒无双乃是被孤渊无华给害死的?而且,据我所知,这传言的可能性并不算小,孤渊无华在害了寒无双后,却又做出这副恋恋不舍追悔莫及的做派,岂不是令人贻笑大方?”   也就月见微胆子大,胆敢在归元神宗的地盘上,妄议归元神宗的前宗主是非对错,这可算得上是大不敬了,比他方才弄死一只毕方鸟,要严重得多。   不过,在场倒是无人追究这一点。   鹤雪衣道:“真相究竟是怎样,我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唯有当事人才知道,所以,也不必多说。”   青墨又转了话题,道:“弟子试炼招生在即,此次第十三峰也有数个名额,虽然不多,但聊胜于无,届时,都是与你同去南陵郡开荒之人,你可要好生挑选。”   墨沧澜点点头,道:“这是自然。”   ………………   分道扬镳,行至一个无人之处,月见微问道:“沧澜哥哥,咱们第十三峰,能选多少个弟子入门啊?”   墨沧澜比划出了三根手指。   月见微惊讶,道:“三百个?这么多啊,倒是够成立一个峰头的人数了。”   墨沧澜摇了摇头,斜了他一眼,道:“谁告诉你有三百个了,仅仅三十个罢了,而且,这还是你大哥和那些人针锋相对唇枪舌战良久,才好容易让他们松口,勉强匀出来的,更有甚者,三十个只是上限,今年的招考方法比较特别,若是不巧,无人报考我们第十三峰,只怕是一个都收不来。”   月见微:“……”   这他娘的,第十三峰到时候若是一个人都招不来,那还成立个屁的峰头,岂不是白白叫人看了笑话? 第208章 南宫鸣   这他娘的,三十个人够干什么?光是打杂都不够好吧!   通过这种正经方式进入宗门的,统一由宗门负责基本的修炼资源,比如一个月给十块下品灵石几瓶大力丸什么的,虽然不多,但聊胜于无,每个峰头都希望自己的入门弟子,能多一些再多一些。   但宗门的要求向来严格,且因着考虑到那些已经晋级丙、乙两级弟子的修炼需求和宗门的供奉,便压制了招收新弟子的数量。   超出来的,非但没有宗门的统一资源,甚至连弟子的资格都不曾有。   三十个人,着实过分了。   月见微当即便捋起袖子摩拳擦掌准备找那些峰主大战一场,却又不知道具体该找谁,便已经被墨沧澜给揽入了怀中,不给他乱窜乱跳的机会。   “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墨沧澜淡淡说道:“本就不是为了收人,第十三峰的其他意义更大,还会有一些犯了大事的弟子,被转移到第十三峰那处去,这些事情,之后我再与你说。”   月见微仍是满脸不忿儿,却又无可奈何,过了片刻,突然又雄心满志,道:“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会让第十三峰,变成最有钱、最厉害的峰头,将那群什么乱七八糟的峰主,全都压在身子下面,让他们不得翻身,人人羡慕!”   墨沧澜先是一愣,然后轻轻笑了起来。   ………………   南宫鸣行至自己的洞府之中,当即便设了禁制,摆明了不许任何人进来。   然而不消片刻,禁制便被人给破了,首峰峰主暮云长施施然地走了进来。   南宫鸣脸色奇差,抬眸看了眼暮云长,道:“你来做什么?”   暮云长只轻描淡写道:“今日,乃是十五了。”   南宫鸣瞬间僵了身子。   没错,今日的确是十五。   每逢初一十五,他都需得将自己,供奉给暮云长,当做此人对他救命之恩和扶持的回报,而这样的日子,已经维持了近百年。   南宫鸣偶尔会以身子不适委婉拒绝,而今日今时,他却只觉得自己有种作呕的恶心感,根本无法接受此人对他的任何碰触。   南宫鸣倏然站了起来,咬着下唇,冷着脸说道:“慕峰主,你也算是苍茫大陆排的上名号的人物了,容貌修为都没得挑,又为何偏偏要我与你做这种事情?但凡你勾勾手指,便会有人朝你涌来,自甘成为你的胯下之臣,你为何,非要揪着我不放?”   暮云长脸色不变,却反而勾起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轻笑,他走过来,伸手捏住了南宫鸣的下巴,眯着眼睛居高临下打量了他片刻。   只见那张漂亮的脸蛋上,满满都是难以掩饰的愤恨和屈辱。   暮云长还记得,最初见到此人落魄时候的模样。   那时候墨沧澜才刚成为峰主,万众瞩目,所有溢美之词都毫无悬念地落在了墨沧澜身上,风头一时间无人能及。   暮云长不喜凑热闹,便就去了清修之地,却看到南宫鸣正失魂落魄地跌坐在一棵红柳旁,脸色苍白,失魂落魄,满脸都是天地寂寥,仿佛已经失了魂。   对于暮云长而言,成王败寇之事已经看多了,他素来是个冷血冷心之人,对于失败者更是毫无半点怜悯,自己技不如人,溃不成军,又有何可同情的?   暮云长并未理会他。   而是换了个地方继续清修。   数日之后,他突然从闭关之中,被人惊醒,他竟是隐隐感受到了来自附近的魔息,虽然只有一瞬,但足以让对魔修深恶痛绝的暮云长破关而出,追踪那魔修的位置。   然而,暮云长瞬息之间来到那处之后,竟是看到脸色通红充血全身长袍鼓胀飞起已经有走火入魔之照的南宫鸣。   暮云长不知为何,突然便勃然大怒,一掌拍在了南宫鸣的后背之处,将他全身逆流的血液真气,悉数强硬地拨正,将他硬生生地从入魔之照拉了回来。   南宫鸣吐了口血,面如白纸,瘦弱的身子几乎无力气支撑,倒在了暮云长的怀中。   暮云长看他闭着眼眸的模样,突然之间便想起了数年之前,那个为了救他一命,被魔修重创,死在自己怀中的那位故人。   他合该恨他,却又觉得心中难受,这些年,忘了他的容貌,却忘不了他这个人。   暮云长修的,本是太上忘情一道,他不动情,却不代表无欲无求,许多年前的那位故友,长什么模样他已经忘却了,但这近在咫尺的南宫鸣,却是长了一副让他愿意采撷的模样。   他生出了一种奇异的、从未有过的欲望。   他将南宫鸣带入自己的洞府,待到此人悠悠转醒,方才淡淡说道:“不过是个峰主之位罢了,今日不是你的,不代表来日仍不是你的。少年心性,过刚易折,亦是不曾见过任何大风大浪,是你太过偏激了,如此道心,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南宫鸣浑浑噩噩之中,顿时被这道清冷的声音醍醐灌顶,他看清了这救他之人,竟是高高在上只能远远看一眼的暮云长,当即便翻身下床,行了弟子的跪拜之礼,道:“弟子僭越,只是一时想不开罢了,多谢峰主相助。”   南宫鸣自己也是后怕的,若是入了魔,只怕是归元神宗再也容不得他了。   暮云长淡淡问道:“峰主之位,便就那么重要?”   南宫鸣一愣,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竟是抬眸说道:“本该是我囊中之物,我已为之努力多年,如今却功败垂成,毁于一旦,说我心思狭隘也好,说我不知天高地厚也罢,此事已经成我心中魔障,我若不破,于道途上绝对再无进展。”   暮云长说:“如此甚好。”   南宫鸣:“……”   暮云长问道:“为这峰主之位,让你付出任何代价,你都愿意?”   南宫鸣轻描淡写,道:“纵让我上刀山,下油锅,我也愿意。”   暮云长不明白南宫鸣为何对峰主之位,如此执着,几乎魔障,但他也丝毫不在意这些追根溯源之事,毕竟是细枝末节,多出来的杂枝罢了,他需要的,只是个结果。   于是,暮云长直截了当:“成为我的榻上之宾,本尊可保你十年之内,稳坐峰主之位。”   惊愕、屈辱、不解,最终都化作了浓浓的野心。   南宫鸣屈服了,或者说,他接受了。   成为暮云长的禁脔,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耐,毕竟这个男人,生的俊美非凡,又久居上位,自带一种寻常男子难以相提并论的威仪和超然,自是容易令人心生臣服。   但这种身为男子却居于人下又并非因感情苟合之事,着实让南宫鸣感到欺辱,是以当他在暮云长一手推动之下,压过其他众位觊觎墨沧澜留下那位置的竞争者,成为第十二峰峰主的时候,南宫鸣心中,其实并没有那么高兴。   只觉得了却了夙愿罢了。   他得了暮云长的好处,与暮云长那清清楚楚的关系,便就理所当然地持续下去,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是个头。   南宫鸣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百年之后的某一天,墨沧澜竟是回来了。   “是你自己,当时愿为这峰主之位,成为我胯下之臣,如今得了好处,难不成是想要反悔?”暮云长不浓不淡地开口问道。   南宫鸣眸中一片晦涩,不知是恨还是悔,咬着牙根,目色通红,道:“不错,是我不知羞耻,甘做你的禁脔,是我咎由自取,与人无尤。可我就是无法接受,他墨沧澜为何如此受天道眷顾,我费尽心机,绞尽脑汁,手段用尽才终于得了的位置,他却可以轻而易举地两次三番手到擒来,他的运气,怎么就如此好!?”   “你竟是觉得,墨沧澜道运气好?”暮云长简直要笑出声来,看着南宫鸣充满了嫉妒和愤恨的面孔,道:“他经历了多少挫折磨难,难道你不曾听说?他百年蹉跎,百年痛苦,百年尊严尽失,宛若废人般苟延残喘,你竟是只羡慕他如今能够因着先宗主一句遗令,重新成为峰主,未免太过可笑!”   “可他至少没有出卖自己。”南宫鸣的声音几乎颤抖,道:“我宁可如他那般,好歹身子还是自己做主,不至于成为旁人的附庸。”   暮云长瞳孔骤然闪过一抹冷光,他似是要动怒,但却又在看到南宫鸣眸子间隐约闪过的一抹水光时,平静下来。   暮云长松开了南宫鸣,冷淡地说道:“你现在,却是觉得后悔了,但这世上本就没有免费的午餐,你既已得了好处,便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南宫鸣失魂落魄,道:“你现在,都还在替他说话,我只不过是,想要寻个安慰罢了,墨沧澜为何轻而易举就能得到所有人的认可,而我……”   他有些哽咽,几乎说不下去,垂了垂眸子,将心头的酸涩咽下,这才重新抬眸,看着暮云长,道:“暮峰主,我今日,是真的疲累了。”   暮云长问道:“你是慕他又能成了峰主,还是不悦我替他说话?”   这两个性质,可是截然不同。   南宫鸣身子微微一震,道:“自然是因为墨沧澜得了好处,暮峰主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暮云长也不做逼迫,也不再多问,只道:“今日暂且放过你,但我提醒你一句,墨沧澜非同寻常,你既已得偿所愿,只走自己的道途便已经足够,莫要再去与墨沧澜不对付。”   南宫鸣只觉得这话扎耳,但暮云长难得愿意放过他,便也不愿再多说什么惹得暮云长不悦。 第209章 人间烟火起   “我有一事不解。”南宫鸣蹙眉问道:“先宗主,为何要立下这等匪夷所思的遗令?七杀琴,再如何厉害,也不过是一把神武器罢了。”   暮云长轻描淡写说道:“你当真以为,七杀琴是谁都能得到的么?那上面,留有先宗主孤渊无华的神魂印记,若是心怀歹意之人拿到手,便会成为一把废琴,无法掌控,说不定还会反噬己身,唯有特定之人得了,才能让这七杀琴臣服。”   南宫鸣露出了错愕之色,道:“这墨沧澜,难不成会是什么大能转世吗?从很久之前,我便怀疑这一点,毕竟,他的修为和经历,未免太过逆天。”   试想,有谁能在年仅二十的时候,便已经比那些修炼了几百年的强者还要厉害?若说墨沧澜不是大能转世,倒是让人更难接受了。   暮云长充满了浓浓警告,道:“与他有关的事情,莫要再多问,更是莫要让他扰乱你的道心,第十三峰,远在南陵郡,距离你相去甚远,他总归不会,再影响到你分毫。你若是再敢因为这种事情,走火入魔,耗费我多年心血,我必要让你,付出代价。”   当年,将南宫鸣从走火入魔的边沿拉扯回来,再精心培养他到如今的修为,耗费了暮云长不少心思手段,暮云长是万万不愿再看到,南宫鸣因着墨沧澜,再一次走火入魔。   南宫鸣也知道自己心思狭隘了,虽仍是有些不忿,但听得暮云长如此解释,到底是心情好了一些。   “你都如此说了,我自然,不会再寻他麻烦。”南宫鸣松了口气,道:“不过,纵我不寻他们麻烦,他身边那妖宠月见微,看起来就不想是个安分的,墨沧澜日后的麻烦,可是多了去了。”   ………………   断崖下面,流水淙淙,莺歌燕舞,景色优美。   墨云泽怀中抱着兔子,从一条肉眼难以寻到的野道,一路跑到了崖底。   崖底的静湖边,正有一个白衣如雪容颜清冷的男子,盘膝打坐,吐纳天地之气。   长耳兔被放到地上之后,便慢吞吞地朝着旁边的一只小窝跑了过去,那里面果不其然,被人提前放满了可口的妖果。   长耳兔抱起妖果,啃了起来。   墨云泽在长耳兔旁边,一屁股坐了下来。   他就这么安静地愣愣盯着那个长发垂地只露出些许侧颜的男子,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之后,月隐之收了势,结束了这次盘膝打坐。   月隐之站起身来,回眸看向墨云泽,道:“你兄长这两日便来归元神宗,必少不了找你,你不去见他,怎地反倒又往这边跑了?”   墨云泽便站了起来,摸摸鼻子说道:“我大哥的确来找我了,只是,我不太想见他。”   说着,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脏乎乎的衣服,有些低落地说道:“我临行的时候,信誓旦旦地于我爹保证,一定会在这里混出个样子来,如今我这模样,有何颜面,去见我大哥?”   自从墨云泽来到归元神宗,足足半年时间,都过着被人欺负日子。   那些弟子,才不会理会一个从下界来的小子究竟有什么背景,反正,宗门内部无人照拂,便是被人欺辱的活靶子。   弟子们大多数都是在归元神宗修行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弟子了,见到新人来,还是个如此年轻,自然各种欺负。   再加上墨云泽是个不通透的,认死理儿,一位地位不俗的弟子身边的簇拥,向他收保护费的时候,反而被墨云泽指责一通,还打了一架,之后墨云泽道日子便就更不好过了。   起初,是将他分派到最艰苦的地方去做宗门任务,以至于墨云泽每日都伤痕累累地回来,非但如此,还有弟子利用自己的地位职务便利,克扣墨云泽的吃食供奉,墨云泽去找他们讲道理,却不料被那些修为不俗的弟子们,合起伙来打了一顿,扔回了自己的小院落。   墨云泽此事只不过是个挂名的内门弟子罢了,尚无长老收他为徒,自然也没人照顾,只不过是挂名在一位长老名下罢了,而那位长老,早就已经闭关多年,不问世事。   这也正是归元神宗的常态。   绝大多数内门弟子,都只是挂名在某个长老名下罢了,长老可随意驱使,但弟子却不见得能得到指点,所以拜师也是个看人品的事情。   墨云泽在白雪境的那些年,好歹也是个少爷,备受宠爱,哪儿有遭受过这样的屈辱折磨,心中自然憋屈烦闷。   他运气不大好,被欺负得狠了,便自己与自己生闷气,还偷偷跑到一处悬崖下面哭,于是就这么冷不丁的,被安安静静在此处修行的月隐之,给撞了个正着。   那日,月隐之正在苍茂的竹林之中练剑,正剑意萧瑟,林风森寒,总觉得有一点隐隐触碰到,却又一闪而过,无法捕捉。   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了多年。   剑意不曾突破,月隐之的修为,便就无所提升,他总觉得,剑意之中缺少了什么,却又始终不得参悟。   就在此时,月隐之听到了一声充满愤怒和委屈的怒吼,紧接着,便是嚎啕大哭,那少年还边哭边对着湖面喊:“你们居然敢这么欺负小爷,等小爷变厉害了,非要将你们一个个都扔到这水里面洗洗脑子,哇啊啊啊啊——富贵儿,你看什么热闹,你家主人连买妖果给你啃的钱都没了,你日后过得,必不如月见微那个小贱人,我不服……呜呜呜呜呜……”   人间烟火起,喜怒哀乐俱。   不知怎地,月隐之突然就悟到了多年来不曾感悟过的喜怒哀惧,原来人生并非如他所想那样,静水流渊,波澜不惊,除了涛涛剑意之外,这世界,终归是人间。   月隐之破了道。   剑意如霜似雪,与人合二为一,青竹化作千万碎片,从此世上又多了一位凝丹境的剑修。   原本,墨云泽正哭得伤心又认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可自拔,突然被旁边传来的惊雷破空声吓得一个哆嗦,只见一堆漫天飞舞的竹枝朝他杀了过来,于是脚下一软,身子一歪,“噗通”两声便栽入了湖水之中。   墨云泽被这如同冰窟的湖水给冻的动弹不得,眼看着便要沉入水底,忽而之间,一股大力将他从水中拉了出来。   墨云泽被扔到了岸边,咳嗽了半天,这才擦了擦脸上的水,看清了站在身前的男人。   冷若霜雪,不染纤尘,绕是入了水中,此事全身上下,也依然滴水不沾。   墨云泽愣了半晌,才哆哆嗦嗦道:“月隐之,你怎么会在这里?”   月隐之道:“此乃我修炼之地。”   墨云泽愣了一下,道:“那我方才,你都听到了?”   月隐之点点头,道:“还要多谢你。”   墨云泽:“???”   他又迷茫了。   月隐之要谢他什么,他那么丢人,这人肯定是听到了他嚎啕大哭,悲愤骂人的声音,着实有种浓浓的羞耻感。   再一对比,越发显得月隐之有仙人之姿,高人一等,难以攀折了。   啊啊啊啊啊!   墨云泽的内心在咆哮。   墨云泽一下子便红了脸,手足无措地说道:“你怎么也不出个声,早知你在这里,我就不打扰你清修了,我还以为,这么偏僻的地方,不会有人的。”   也不会在月隐之面前,如此丢脸。   月隐之淡淡说道:“我在此处清修,已经有百年了,百年之中,除了草木鸟兽之外,再无活物误闯。”   他在这山崖小道上设下了禁制,本就无人能够轻易问津,却没想到,墨云泽不知怎地,修为明明不高,却是能误闯进来,倒是让月隐之有些疑惑。   难道他的禁制坏了吗?月隐之决定过会儿去看看究竟,若是坏了,可要好生弥补,这地方他千挑万选才发现的一处隐蔽静谧的修炼佳地,若是被旁的弟子发现,扰了清静,可就不好了。   墨云泽讪讪说道:“原来,还是我打扰你了。”   月隐之见他神情低落,便道:“你来这里,也有几个月了,原本你拜入首峰,便与我同为一峰弟子,算是我的师弟。加之我与你兄长有些交情,本该照佛你几分,但我闭关太久,竟是耽搁了。”   看着墨云泽一脸懵擦擦的表情,月隐之耐心道:“都是谁欺负了你,我替你去讨个公道。”   月隐之在首峰地位颇高,甚至卓然,他的师尊乃是第一峰的峰主暮云长,且为暮云长最为得意的亲传弟子,修炼的招式路数,甚至所走的道途,都与暮云长别无二致,深得暮云长喜爱。   基本上,月隐之在首峰之中,说一不二,众位弟子见了,都要喊声“大师兄”,然后再行上一礼才是。   月隐之素来不管宗门杂事,能让他出手的,大多都是宗门安排下来的重要任务,譬如之前寻找魔修踪迹之类的,若他出面替墨云泽说情,便是摆明了要给他当靠山,想来日后墨云泽在宗门的日子,必然好过多了。   整个归元神宗内,无人愿意招惹月隐之。   毕竟,如同月隐之这般厉害又难得低调到不招人嫉恨的天才,已经基本上见不到了。   况且,月隐之已经莫名其妙蝉联了数十年宗门最受欢迎的师兄这名号,若是得罪了月隐之,便意味着得罪了宗门半数女修。   墨云泽也很是意外,眼神复杂地看着月隐之,见他便要拉着自己离开,连忙挣脱开来,迎着对方冷淡的眼神,硬着头皮说道:“不,我不要你帮忙。”   月隐之就这么看着墨云泽。 第210章 万年丝   墨云泽深吸口气,解释道:“我选择离开白雪境,独自一人来到归元神宗求学问道,便是想证明给我爹和我大哥看,纵然没有他们,我也可自己一个人,闯出一片天地来。若是我现在得了你的照拂,让你替我强出头,岂不是违背了我的初衷?若是我大哥日后得知,一定会笑话我的。”   不得不说,墨云泽也是个有骨气的,他纵然受尽委屈,也没想着让人替他出头,只想着待到自己日后勤加修炼,变得厉害,再反打回去才行。   若是换做月见微,只怕是早就装可怜抱着月隐之的大腿,借着月隐之的力量替自己讨回公道了。   墨云泽从未学会过示弱,他骨子里面,是白雪境那飒踏北风磨砺出来的傲气,哪怕是骨头都被打断了,他也绝对宁可趴着,也绝不跪着。   月隐之望着墨云泽这张略显稚嫩青涩却充满坚毅的小脸,道:“随你。”   对于月隐之而言,帮他一把便是顺手,对他而言,是无所谓的事情,既然墨云泽不愿意,他也不会强求,也是无所谓的事情。   不过,墨云泽迟疑了一会儿,小声提出了一个请求——   “我日后若是不开心了,可否还来这个地方?我、我不会打扰你修炼的,我的兔子,也是世间最乖巧的兔子,它和月见微那小妖精不一样,它不会吵也不会闹,只要给它几颗妖果,它能一动不动保持一个姿势一整天,它很好养活的!”   月隐之本不愿有人闯入他的私人领域,但看到这和兔子一样傻乎乎呆萌萌的少年,蓦然心中某根弦似是被触动了,竟是松了话头,语线清冷道:“可以。”   前尘便是如此,月隐之这清修之地,至此多了两位常客,一个是一生气一委屈便要往这里闷头跑的墨云泽,一个是被他带过来像是专门吃妖果的长耳兔子,这一人一兔,倒是一个比一个乖巧。   月隐之前几日便收到消息,说是墨沧澜此次也在前往归元神宗,似是要重新参考,便想着墨沧澜必然会惦记着他这个弟弟,来宗门探望他,却不料又看到了本该去见兄长的墨云泽。   月隐之听了原由,略一思忖,道:“话虽如此,但我认为你还是去见他一面比较好。”   墨云泽抬起了脑袋,道:“为什么啊?”   又低头看了自己的衣裳,郁闷地说:“他一见到我这样子,便知道我肯定过得不好,身上一点灵石都没有了,还买不起衣服穿,肯定要嘲笑我的,还有月见微,他和我本来就不对付,在白雪境的时候就总是和我过不去,他若知道我现在过成这样,肯定要嘲笑死我,我才不要!”   虽然之后,墨沧澜肯定会给他不少灵石,解决他的燃眉之急,但那样,却好像又违背了初衷一样,万事求哥哥,他永远都是个弟弟。   月隐之道:“你兄长,过了这次大比,便要去南陵郡了,那里山高路远,许是许多年都不会再回来,你初入宗门,做的任务范围也在宗门附近,想要接外面的任务,以你的修为速度,至少也要二十年才行。”   墨云泽愣住了,张了张嘴巴,道:“我大哥,去南陵郡做什么?”   显然,墨沧澜和墨意寒并未将当初鹤雪衣和青墨说的事情告诉他。   墨云泽也并不知道外界已经疯传墨沧澜要成为第十三峰峰主的事情。   月隐之消息通透,对宗门发生的大事,总归是有自己的渠道。   “他要去南陵郡当第十三峰峰主,再过两日,便是大比正式开始的日子,到时候,这个消息就会公之于众了。”月隐之说。   墨云泽心情一时之间,颇为复杂,不过,这不妨碍他将那些七七八八的别扭想法全部抛于脑后,当即改变立场,决定前去见他大哥一面,纵然月小贱人骂他鄙视他也无妨,反正,他大哥最重要了。   墨云泽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为难地说道:“月大哥,你能不能,先借我点灵石,让我去买身衣裳?”   墨云泽多少也是要点面子的,总不愿意真的穿个破破烂烂的衣裳去见他大哥。   月隐之朝着墨云泽打量了一番,知他这个月的宗门供奉,又被人给克扣了去,这身脏兮兮破烂烂的衣服,着实说不过去,便道:“我这里有一些旧衣,若你不嫌弃,便直接穿我的吧。”   墨云泽连忙点头,道:“不嫌弃,不嫌弃,多谢月大哥。”   月隐之便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一件看起来十成崭新的衣服,递给墨云泽手中,道:“这件衣服,你先将就着穿吧。”   墨云泽拿着衣裳,也不在意这衣服究竟是新是旧,是美是丑,便就抱着跑到了一棵参天巨树后面,飞快地将衣裳给换上了,换完之后再出来,若是擦了脸上的灰尘,倒是又成了一位俊俏的小公子。   墨云泽对月隐之再次道了声谢,拎起还在啃妖果啃得一本认真的长耳兔,便朝着外面跑去了。   月隐之朝着墨云泽的背影看了片刻,觉得这是他见过的、最有人间烟火气息的少年了。   墨沧澜在当日寻墨云泽未果之后,便就带着月见微离开归元神宗主宗,来到城中的兰桂楼下榻入住,这两日,月见微因着那三十个弟子名额,竟是暗中派月十和影七在城内寻觅有能力的弟子,再偷偷将第十三峰的好处夸大其词,企图吸引一些考生的主意。   于是,墨云泽走在路上,便听不少弟子说道:“宗门此次设立的第十三峰,可是有特殊含义,据说,那十三峰所在之处,遍地都是灵矿,处处都是灵草,灵气十分浓郁,最是适合修炼了。”   “而且,若是能第一批加入第十三峰这新成立的峰门,那岂不是就是开山元老?到时候,咱们在宗门的地位,可是和其他同峰门批进来的弟子,大有不同。”   “还有还有,第十三峰如今还没什么人,到时候,若咱们加入其中,所有修炼资源,岂不是就要往咱们身上倾斜?其实,峰门是哪个,不太重要,重要的是能否好生修炼,得到重视!”   “哎……可我还是只想加入首峰。”   “为何啊?首峰,可是最难进去的了,听说已经二十年不曾招人了。”   “我最崇拜之人,乃是月王府世子月隐之,他乃是首峰大弟子,我想要和他近距离接触嘛。”   墨云泽听到这里,原本正闷着头往前走,便就不自觉地抬起脑袋,瞅了那群少年一眼。   少年们又嬉笑热闹起来,几个人围着方才那提起月隐之的少年,起哄说道:“你说,你是不是暗恋月世子?你看看,你脸都红了,肯定是想些什么风花雪月不正经的事情。”   “情窦初开呀师弟,我就说你怎地拒绝了那么多喜欢你的师妹们,原来已经心有所属。”   那师弟嚷嚷道:“你们别瞎说,我就是崇拜他而已,没动过那种心思……”   又小声道:“我哪里敢,月隐之是何人,怎可能有人会痴心妄想,拿下这座冰山?”   可哪里还有人听他说什么?   墨云泽冷着一张脸从旁边走了过去,顺便将那弟子的容貌记了下来,决定等他进去之后,好生教育他不可夺人所好,毕竟,月隐之是有未婚妻的,那人就是林夕瑶,虽说这半年以来,墨云泽再也不曾见过林夕瑶,但有就是有,谁都不能当成不知道!   墨云泽气鼓鼓地走进了兰桂楼。   就连兰桂楼这地方,都还是月隐之告诉他的。   寻了房间门,敲了敲,月见微的脸便出现在了墨云泽面前。   月见微竟是一愣,然后叫道:“沧澜哥哥,你那个小没良心的弟弟滚过来负荆请罪了,你快来打他!”   墨云泽原本还挺激动,闻言顿时黑了脸,道:“月小贱人,你能不能别一张口便挑拨我和大哥的关系?”   月见微嗤了一声,眯着眼睛打量着墨云泽,道:“用不着我挑拨,你就已经要被你大哥骂了。修炼好玩儿吗?宗门可是有意思?也不知道你是被哪儿的小妖精勾了魂,大半年没见你大哥,居然还避之不见,若不是知道你是个男人不会生孩子,我都怀疑你是不是被人弄大了肚子,不敢见你大哥生怕挨揍呢!”   墨云泽轰地一下就炸了,瞪着月见微捏着拳头,道:“你嘴巴安分点儿,我看你才会打着肚子才对!”   此时,墨沧澜走了过来,和月见微一样打量了墨云泽一番,微一挑眉,道:“先进来吧。”   墨云泽看到墨沧澜,甚是激动,将所有之前吃过的苦头和委屈都抛在脑后,不知怎地,来的时候还犹豫了一会儿是否要将宗门之人欺负他告诉墨沧澜,但当真的见到墨沧澜,墨云泽又只想说些开心的事情。   墨云泽扑过去,抱着墨沧澜的腰身,拱了拱脑袋,说:“大哥,我好想你呀!”   月见微啧了一声,坐在椅子上,道:“泽泽,你学会撒娇了啊,跟谁学的?”   墨云泽“呸”了一声,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以为我是你啊?”   月见微欣慰:“还是如此龙精虎猛,看来日子过得不错,反正,我是舍不得买这种万年丝织成的衣服的。”   墨云泽一愣,道:“万年丝是什么?”   墨沧澜勾了勾唇,拎起了墨云泽的衣服袖子,道:“你这么一说,这还真是万年丝,这东西顾名思义,万年才能产出一寸丝线,乃是天地造化之物,水火不侵,万邪莫近,价值极为昂贵。” 第211章 有猫腻   墨云泽吓了一跳,险些没真的蹦起来,连忙扯回衣服袖子,道:“什么万年丝,这件乃是仿制的,不值什么钱,不少地方都有卖,我哪儿买得起那么贵的东西?”   月见微便露出了一抹古怪的笑容。   万年丝的确罕见,但也并非没有,但这东西,乃是月家那双镜城的特产,月家人最喜欢这种丝滑又可抵抗冷热不沾纤尘的万年丝织成的东西,但大多都是巾帕一类的小件儿,真能用万年丝织成一件成衣法袍的,怕是除了世子殿下和月家掌权之人外,不会再有其他。   更重要的是,这衣裳是白色的,袖口和腰封的边沿,都是用法纹绣出来的竹子形状的暗纹,只怕是这小子还不知道,月隐之最喜欢的灵草,便是万年竹。   他的不少衣服上面,绣的都是这种灵植。   月见微眼珠子咕噜噜一转,便觉得颇有猫腻。   月隐之此人,冷心冷情和他的剑能过一辈子,根本就不是那种会节外生枝乐于助人之辈,且衣服乃是自己的贴身之物,极为私密,轻易不会给无关之人穿。   月隐之纵然和墨沧澜有些交情,能偶尔提点墨云泽一句也就罢了,若真说到能与他关系好到穿同一件衣服上,月见微自己都难以想象。   而且,墨云泽这小子,也不是个会占别人便宜的人,看他那现在惊慌失措坐立不安时不时就要拎起袖子看两眼的小模样,显然是根本不知道这衣服是什么东西做的——   倒是有意思得很。   月见微眼珠子咕噜噜一转,手指头在桌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笑眯眯地说道:“泽泽,你这半年,可是有什么长进?在归元神宗,可是有什么人欺负你?”   其实他最想问的,是你和月隐之关系如何,但想来这小子也不会说。   墨云泽一路上都在想该怎么回话,便就脱口而出:“修为有了一些进步,只差一点,就到了玄阶二重境界,但还需要时间来突破壁障。师兄师弟们,也都很是友好,从来都不曾欺负我,也没有抢我的灵石,我过得,还是很不错的,大哥不必担心我。”   月见微脸上的笑容微微一窒,心中已经有了计较——极好,竟是有人敢抢泽泽这傻小子的灵石,说不定,这衣裳就是因为墨云泽连买衣服的钱都没了,才借了月隐之的。   但月隐之为何会借,还借个这么好的,月见微就想不明白了。   墨沧澜抬眸,沉黑的眸子微冷,道:“有人抢你灵石?”   墨云泽一个灵激打出来,摇头道:“不曾,不曾,大哥你怎会这么想?”   他心里想着,墨沧澜怎么就猜出来了?   他明明什么都没说!   墨沧澜盯着他片刻,看得墨云泽心虚不已,险些就把遭遇脱口而出说出来,不过,好在墨沧澜很快便换了个话题,墨云泽才暗中松了口气,将此事轻轻带过。   “再过几日,我便要去南陵郡当十三峰峰主了。”墨沧澜淡淡说道:“南陵郡山高路远,距离此处有数万里之遥,再加之对那里的情况不甚了解,许是多年都不会再离开那里。我原本认为,南陵郡十分凶险,前途未卜,你留在主宗这地方修炼,最为安全靠谱,但如今见到你,却是有些不舍。”   墨沧澜顿了一顿,问道:“你可愿意与我一同去南陵郡修行?”   月见微想,到底还是亲弟弟,否则,墨沧澜也不会在猜到墨云泽受了莫大委屈之后,便改了之前的决定,想要将他带在身边继续照顾。   墨云泽倒是愣了一愣,说:“大哥,我没想过要离开这里。”   墨沧澜道:“那就从现在开始,慢慢想一想。宗门考核要持续近一个月时间,你有许多时间,来权衡利弊。”   月见微说:“泽泽,沧澜哥哥愿意带你一起离开,你该高兴才是嘛,你可以,继续去第十三峰当你的二少爷,反正到了那处,天大地大沧澜哥哥最大,上面没人压着他,你也可以肆无忌惮了嘛。”   墨云泽很是不屑地斜了月见微一眼,道:“庸俗,小爷我岂是那等人?我就算在白雪境的时候,也不曾肆无忌惮作天作地,你说得,那是你自己。”   月见微笑眯眯地摸摸鼻子,说:“是我又怎么样?谁招惹我,我就打谁,谁欺负我,我就还回去,还有人替我撑腰当靠山,这日子过得,简直美滋滋,有什么不好的吗?”   墨云泽:“……”   他又语顿,瞪了月见微一眼,道:“我不和你说这些有的没的,无聊死了。”   墨云泽怎么说都是个光明磊落的人,他对于月见微这种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行事风格,是不能够理解也无论如何都学不会的,就像他纵然到了墨沧澜跟前,也不好意思告状一样。   不过,墨云泽告起月见微的状来,倒是十分坦然,很是上心。   墨云泽总算是还知道关心一下他大哥,道:“大哥,你为何要被派去南陵郡呀?那个地方,我听人说很是不错,灵气充沛,灵物颇多,我这一路,听了不少人说想要去那里呢。”   月见微点点头,道:“南陵郡的确是个好地方,要不然,你还是跟我们走吧。”   墨云泽又迟疑纠结了。   墨沧澜轻描淡写,道:“之前与宗门有所约定,刚巧第十三峰空出来了个位置,我就去填补空缺了。”   墨云泽不疑有他,点了点头,由衷感慨道:“还是大哥厉害,大哥如今的修为,已经比半年前厉害太多了,若是让人知道大哥会成为第十三峰峰主,定然有不少考生,愿意报名。”   月见微说:“这是当然的,我沧澜哥哥的魅力,谁人能抵挡?”   墨沧澜:“……”   墨沧澜询问了不少有关墨云泽在宗门的日常,以及修炼的情况,又与他说了白雪境墨意寒和诸位长老的近况,很快便就到了晚上。   虽然墨云泽并未开口,墨沧澜也见不得墨云泽过得太差,便给了他不少灵石,顺便将自己的一只储物戒,交到墨云泽手上,让他先拿着用。   墨云泽许是长大了,独立了不少,拿了墨沧澜的灵石,还有些脸红,说道:“等我过段时间,能做宗门难一些的任务后,就不必再拿家里的钱了。”   墨沧澜道:“我记得,宗门应当是给内门弟子,每月不少灵石,再加上家里给的,你应当够用。”   墨云泽更是难以启齿,只能说道:“够用的确是够用,但谁嫌灵石多呢?”   墨沧澜道:“也是。”   月见微很是大方地将几瓶自己炼制的丹药送给了墨云泽,尤其是一瓶万里神行丹,被他特意放在了最外面。   “若是打不过,就吞一颗丹药,三十六计走为上,别让人捉住你就行了。”月见微殷殷叮嘱。   墨云泽嘴巴上虽然很嫌弃,说自己绝不会是那等夹着尾巴逃跑的废物,但仍是赶紧将丹药藏到储物戒里面。   墨云泽走后,月见微和墨沧澜对视了一眼,同时道:“有问题。”   月见微眼珠子微微一转,拖着下巴说道:“那小子,身上连衣服都穿的月隐之的,只怕是自己没衣服穿了,才会穿别人,要不然,就是月隐之故意骗他穿上,但他应当没那么无聊才对。”   墨沧澜脸色不怎么好看,道:“墨云泽这小子,在家的时候张扬跋扈,受不得半点委屈,到了外面,却是学会被欺负了也不吭声,我看他是屁股痒了。”   月见微知道墨沧澜还是心疼他这唯一的弟弟,便是这弟弟可以被自己人欺负,但出门在外,绝不能让旁人欺负的那种心思。   月见微笑了笑,安抚道:“许是因为长大了,成熟了,不爱告状了,也是个好迹象,比以前强多了。”   墨沧澜的怒意稍微降了一些,道:“也是,的确有点长进,若放在以前,铁定是要告状的,说不定还要哭。”   不过,纵然是好迹象,月见微和墨沧澜两人,也绝不会放之不管,任由旁人欺负墨云泽。   月见微眼珠子一转,便生出了主意,道:“沧澜哥哥,我化作原形,跟着泽泽去看看情况,很快就回来。”   墨沧澜看着他,道:“你怕是又要去找人打架,之前杀了那只毕方鸟,林枫染那边,已经有人盯上你了,这几日,还是莫要出现在那些人面前更好。”   月见微满脸无辜之色,道:“她盯上我,也没什么用,打死毕方鸟的,是一只黑乎乎的独角妖兽,我可是雪绒绒的白团子,和大黑一点都不一样。”   墨沧澜:“……”   想了想,墨沧澜说道:“若是要去,也不是不行,但你不能一个人去,再多几个帮手吧。”   于是,片刻之后,屋子里面多了一只被强制变小了的独角苍寒兽、一只不大不小的凤凰崽子、一只白团子,还有一只趴在白团子小角上的灵火虫。   月见微一声令下,四只妖兽便从窗户里面朝着外面跑了出去。   凤炽驮着月见微,衔着个弟子玉牌毫无阻碍地过了宗门结界,因着凤炽非得比较高,所以没人注意到他身上还蹲着个白团子。   凤炽问道:“墨大哥怎地不自己过去问问情况?他如今身份,虽然尚未对外公布,但已经是内定了的第十三峰峰主,若是他出面,想来会解决的更快一些。”   月见微摇了摇头,道:“不能让沧澜哥哥亲自过去,否则,只怕他就不是教训人了,而是直接把人小命都给要了。”   凤炽:“……”   虽说,墨云泽在墨沧澜面前,总是怂的像是个孙子似的,但墨沧澜对他的感情,绝对血浓于水,容不得这蠢小子被外人欺负。   大黑很是嫌弃地斜了月见微一眼,道:“你那对翅膀,难道是用来当摆设的么,竟是到现在都还不能独立飞行。”   月见微抬了抬两只巴掌大小的小翅膀,卧在凤炽背上美滋滋地说道:“我毕竟,只是一只才活了二十来年的幼崽嘛,和你这种连骨头都脆了的老妖兽,当然比不得。”   骨头都脆了的老妖兽:“……”   大黑对着月见微发出了死亡凝视,道:“你可知道,上一个敢在我面前嚣张至此的妖兽,如今在什么地方?”   月见微耸了耸小翅膀,颇为欠揍地笑嘻嘻说道:“若是没个靠山,还敢像我这么口出狂言时常作死,想必坟头的光是蒿草都长了三丈高啦!”   大黑:“……”   你居然还知道自己口出狂言时常作死!? 第212章 欺负人   凤炽也忍俊不禁,说:“月哥哥,你对自己的评价,还真是蛮中肯的。”   月见微得意道:“就是嘛,妖贵有自知之明嘛!出来混,总要先搞清楚自己的地位才行。”   凤炽:“……”   首峰便在归元神宗。   墨云泽得了不少灵石丹药,还沉浸在见到兄长的喜悦之中,刚来到自己的小院儿门口,便被人拿着石头丢了一下。   墨云泽警惕地抬头朝着前方看去,只见一行穿着丙字弟子袍的五位时常寻他麻烦的内门弟子,正好整以暇地拦路等着他。   为首的这个,名为李昌茂,背后的靠山乃是首峰三大长老之一的云麓长老的关门弟子洪峰。   洪峰此人,在首峰的声望也是不俗,虽比不上月隐之这位少峰主,但也算是簇拥者众多,不少刚入门的内门弟子,都巴着他当靠山,替洪峰打下手。   墨云泽最初就是因为打了洪峰身边的一个簇拥,才被他惦记上,虽说洪峰至今都不曾亲自出面为难墨云泽,但托了他的福,墨云泽纵是被人明目张胆地欺辱,也没人敢替他说话。   “又弄来了不少好东西吧。”李昌茂露出了贪婪之色,盯着墨云泽手上那只从未见过的储物戒,道:“你乖乖的,把东西拿出来给我,也好免得一顿打。”   李昌茂乃是玄阶三重,平日里其实不屑于亲自出马做这等打劫之事,但是,之前被墨云泽揍了的那个人,是他弟弟,李昌茂便记恨上了墨云泽,凡事都亲力亲为。   再加之李昌茂也的确从墨云泽手中,抠出来了不少好东西,便越发肆无忌惮地贪婪了。   墨云泽已经被他弄走不少灵石灵草灵药了,如今这些东西是他大哥给的,墨云泽自然不舍得。   墨云泽冷着脸说:“要打便打,莫要多说废话。”   李昌茂身边的一位弟子冷笑道:“看来,墨少爷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咱们一起上,教训他一通,让他知道厉害!”   说罢,不做任何停留,这一行五人,便朝着墨云泽冲了上来。按照宗门的规矩来说,弟子不可私下斗殴,但这规矩总归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反正这地方偏僻无人,到时候只说是墨云泽自己走夜路不小心摔了,死不承认就罢了。   而且,宗门每日大小事务那么多,哪里有心思来管顾弟子打架这种小事,执法堂也罕少管辖,加之那些厉害的弟子名声在外,大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作罢。   墨云泽已经不是第一次和这群人打架,动起手来也是毫不留情面,纵然自己被揍,也要将对方打痛才算不赔。   一阵厮打之后,墨云泽被人按在地上,手指头上的戒指,却是被人给扒走了。   墨云泽愤怒地用拳头重重在地上一砸,拳头都破皮溢出了血来。   李昌茂拿过储物戒,得意地高抛几下,勾唇说道:“明知道打不过,还非要与我们动手,最后不还是得乖乖交出来?就你这修为,我一根指头就能把你打趴下,你还真是够愚蠢的。”   墨云泽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咬牙切齿愤怒地赤红着眼睛,盯着李昌茂道:“你若是不杀了我,或者废了我,来日待我变得厉害,定要第一个杀了你。”   李昌茂觉得好笑,他是真的看不起墨云泽,纵然有个厉害的兄长,却是个不开窍的蠢货,明明打不过他们,却非要嘴硬的像是只鹦鹉,只会惹得他们更加不悦,最重要的是,这小子在归元神宗,可是什么背景都没有,就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随意欺辱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墨云泽,偏偏不理解自己的处境,以为自己,仍是白雪境那个众星拱月人人吹捧的二少爷,所以合该他被人碾压欺负。   墨沧澜刚说完,便又被李昌茂给一脚踹趴在了地上,嘴巴啃了一地土灰。   “蠢货,放狠话之前,先看看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李昌茂踩在墨云泽背上,居高临下地嚣张道:“若是日后乖乖孝敬爷爷,便让你少受些苦头,若是再敢招惹我,爷爷这里兵不血刃废了你的法子,多了去了。”   墨云泽呸了一声,到底是闭上嘴巴没再多说。   李昌茂刚准备离开,突然一位弟子眼尖地发现,墨云泽身上的衣服,居然纤尘不染,仍是干净洁白,顿时叫嚷起来:“李师兄,你看他那衣服,似乎不沾尘土,非同寻常!”   李昌茂也注意到了他的衣服,将墨云泽揪了起来,打量一番,发现果真如此,便动了心思,道:“把你的衣服,脱下来给我。”   墨云泽满脸屈辱,道:“做你的狗屎梦,小爷给你个鬼!”   李昌茂竟是直接说道:“你们几个,给我按着他。”   “你们做什么,放开我,你们这群混账,不得好死!”   “扒了他的衣服,我看那裤子也不错,不如一起扒了吧!”   “哈哈哈,堂堂墨家二少爷,居然连自己的裤子都保不住,当真滑稽可笑,哈哈哈哈哈!”   “……”   墨云泽听着这些刺耳的话,身子却被法器禁锢地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群人,将他的衣服扒了之后,再去扒裤子。   墨云泽死死盯着这群人,眼眸中充斥着仇恨的小火花,只在心里面盘算着,等自己变得厉害之后,便将这群人,全都痛殴一顿!   不过,这群人扒墨云泽裤子的想法,终究是没有实现。   一只兔子发出了尖叫,不知从何处突然冲了出来,两颗门牙哇的一下子咬在了其中一位弟子不安分的手上,直接咬了个对穿。   那弟子尖叫一声,慌忙甩手,骂了句“畜生”,便抽出剑来要去杀那兔子。   长耳兔猩红着眼睛,挡在墨云泽身前,眼眸中充斥着熊熊火焰。   “这兔子,长得到时肥嫩,不如,抓过来烤了吧。”李昌茂面色不善地盯着兔子,很是残忍,道:“先将它耳朵砍了,再将皮毛扒了,眼珠子抠出来,刚好能喂我那只狼妖。”   “不错,什么样的人呢,养什么样的畜生。”被咬的那弟子提着剑,便朝着兔子走过去,道:“敢咬我,看我不杀了你!”   长耳兔的耳朵都险些竖了起来。   它已经忍这群人许久了。   他长耳兔,活了这么多年,守护墨家人几代,还从未见过被如此欺负的墨家小辈。   长耳兔晃着看起来胖乎乎实则相当轻盈的身子,躲过了那一剑,又一跳便来到树杈上,朝着那向他砍过来的弟子,吐了一口气。   那弟子的剑,一下子便劈歪了,恍惚之间,竟是看到了一个全身光裸容貌清冷秀丽甩着条尾巴的漂亮少年,正坐在树杈上对他晃着腿笑得勾人。   这弟子愣住了,只听那少年娇滴滴地问:“哥哥,你要杀了我吗?”   “……”   “我把自己赔给你,好不好嘛,你别要伤害我。”   “……”   李昌茂只看见那原本还凶神恶煞的弟子,竟是和那只兔子对视了片刻,便收起了剑,退了回来,表情略显不自在地时不时朝着某个方向望去。   然而那个方向,却是什么都没有。   太清落在墨云泽身边,在墨云泽脸上舔了舔,觉得这小子,着实又单纯,又可怜,还很是可爱。   墨云泽方才被太清给吓了一跳,赶紧将兔子抱在怀中,做出一副准备与这群人同归于尽的姿势。   耽搁的时间太久,绕是此处偏僻,也会有做完晚课的弟子路过,李昌茂觉得胡新有些奇怪,却又并不关心这些小事。   听到有弟子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从远处传来,再加之已经得了那特别的衣裳和储物戒,李昌茂便决定暂且放过墨云泽,又踹了两脚之后,他便大获全胜地带着那群弟子,扬长而去。   墨云泽拍拍屁股,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自己已经沾满中衣的泥土和脚印子,扁了扁嘴巴,做出一副想哭的样子。   长耳兔又舔了舔墨云泽的脸颊。   墨云泽委屈地抽了抽鼻子,一瘸一拐地抱着兔子走了。   片刻之后,月见微从一棵树后面跳了出来,面色不善,阴沉地像是能滴出水来似的,冷笑了两声,舔了舔前爪道:“墨云泽这崽子,当真是长本事了,快要气死本少爷了,以前在我面前,嚣张跋扈得很,到了外头,却变成了怂货,只会窝里横的蠢蛋,气死我了!”   月见微从头到尾看了个全场,中途屡次想要跳出来直接给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渣一些教训,但却被又强行压住了。   墨云泽这小子,如此好面子,有其在意在自己面前保持颜面和体面,若是被墨云泽发现,自己居然跟踪他,还看到他最不愿被人所知的一面,只怕是会对他这位大嫂,心里面留下芥蒂。   月见微气得快要原地爆炸,张口却是要骂墨云泽不够硬气。   凤炽也脸色晦暗不明,抿了抿唇,觉得这副场景,似曾相识,毕竟他在梧桐神岭凤凰族的时候,遭受过的欺辱,不亚于此,再次见到,心里面自然不是滋味儿。   凤炽便咬了咬牙,愤愤不平地说道:“月哥哥,我们不能就让那些混账,继续逍遥法外,欺辱云泽。”   月见微眼珠子一转,眯了眯眼睛,道:“这是自然,不过,寻仇之前,先去搞清楚仇家都有哪几个再说。”   ………………   墨云泽回到小院,便将自己关在了屋子里面。   他先是将身子上的土尘都给擦去洗掉,紧接着便开始闭关打坐,脸上的愤恨委屈之色,很快便淡了下来,归于平静,显然是已经如同老僧入定般开始游走周天。   长耳兔蹲在外面,依然是红着一双眼睛,正对着一棵水灵灵的大白菜发呆。   突然,一个阴测测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你倒是被喂得毛皮光鲜,墨云泽真是白疼了你这么多年。”   太清身子一抖,便看到和它个头差不多大的白色毛团子,正瞪着一双琥珀色的圆眼睛,面色不善地盯着它。   太清先是一愣,紧接着便张开嘴巴,眼珠子更是红得像是能滴血,像是看到了大家长的受欺负小孩,带着浓浓哭腔说道:“大王,你总算是发现了,小主人他这半年,被欺负的可惨了,再这么下去,许是就要自闭了!”   月见微闻言,皱起了小脸,一本严肃地说道:“你快给本大王,细细道来,从头至尾,一个欺负过那崽子的王八蛋,都不准遗漏!” 第213章 大王发威   太清便从头至尾,开始讲起墨云泽来到归元神宗之后的事情。   原来,墨云泽与白雪境几位弟子,被直接纳入归元神宗修炼,本就是避开了十年一次的正经考核,与那些没什么背景凭自己本事进来的弟子们,关系自然不会太亲厚。   再加之他来的时间,略显尴尬,恰逢其他大家族并未集中输送弟子来归元神宗修行,便少了同届同门弟子,甚至因不被重视,也没个师父看顾,所谓名义上的师兄师姐,更不会待见这么个未经任何考验便进来的师弟。   说起来,归元神宗弟子们大致分为两派。   一派是王子皇孙世家大宗出身的贵族派,一派是贫寒出身通过十年考核进来的平民派,两派基本上并不互通,彼此看对方都不大顺眼,这就导致被对方看不顺眼的弟子,就会被另一方纳入麾下拉拢,也好壮大自己的势力。   然而,墨云泽纵有白雪境的背景,但那地方算是个边陲小地,又没落多年,从未被这些乾元界的世家弟子看在眼里,又有墨沧澜修为大不如以前、且同时得罪了凤凰岭、林家、聆音阁和孤渊世家的传闻在外,那些贵族派,在林夕瑶和林子蒙的挑唆下,也看不上墨云泽其人。   是以,性格本该轻易就能交到朋友的墨家二少爷,来了半年之久,竟是还未交上哪怕一位朋友,被人欺负了,也无人替他出头,更别说他一来便就得罪了一派在首峰势力颇大的平民派头头。   月见微听完墨云泽那些悲惨遭遇之后,肺都要给气炸了,这小子,被人克扣了灵石和丹药也就罢了,居然还被人安排去给师兄倒洗澡水,若是这小子是个能忍辱负重的,也就罢了,可他偏偏又是个有骨气的,宁可遭受一顿毒打,也绝不做侮辱他墨家二少爷傲骨的事情。   于是,墨云泽的衣服,就总是不够穿。   月见微听完之后,已经面色颇为平静,甚至说,有种诡异的波澜不惊。   太清长吁短叹,颇为难过,道:“小主人,未免自尊心太强了,宁可自己扛着,也不愿意找少主告状,非要硬憋着一口气,准备日后自己替自己讨回公道,殊不知,他在修炼一道上,着实没什么天赋啊,这要修炼到猴年马月才是个头啊。”   至于太清的担忧,月见微也有同感,禁不住叹息一声,道:“你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墨云泽这小子,有骨气归有骨气,想要暗自蓄力一鸣惊人的想法,也能够理解,但他总要对自己的能力,有点清晰的认识,只他这修炼速度,若是要名正言顺报仇,只怕是这辈子都没什么希望了。   月见微心里面将那些人的名字,记了个清清楚楚,危险地眯了眯眼眸,道:“放心吧,我不会让那群人渣好过的。”   太清道:“那些弟子,修为虽不算太高,但却不能直接弄死,否则,宗门是会严查的。”   月见微点头,道:“我晓得,我不会给那小子留下后顾之忧,不过,你方才施的,是什么术?”   长耳兔有些脸红,慢吞吞地说:“是很早之前,和狐族的一位朋友,学的些许幻术。”   狐族乃是天生对幻术有天赋的妖族,而且那幻术,绝大多数都和颠龙倒凤的媚术有关。   再联想那弟子看成愚蠢的反应,月见微眼珠子一转便想明白了什么,他禁不住在太清脑袋上拍了两爪子,道:“想不到你这眉清目秀的,也会干这种暗活儿,不愧是我小弟。”   太清谦虚道:“自然,比不得大王。”   “好说好说。”月见微早就猜到太清活了这么多年,又会化形,必然有些自保能力,只是乍一听说是狐族的媚术幻术,仍是有些意外。   当真是妖不可貌相。   月见微脸上的笑容一收,红唇勾起了几分冷意,道:“李昌茂是吧?动不了他背后的人,本少爷整顿他,可是轻轻松松的。”   说完,一只雪白的小兽便一跃来到墙头,再一跃便落在远处的树上,几个纵跃便彻底消失不见。   ………………   李昌茂拿着那件如同雪鹃般触之丝滑的衣服,爱不释手地摸了片刻,道:“这衣服,料子着实罕见,竟是纤尘不染,水火不侵,墨云泽那小子,居能搞到这种好东西。”   旁边那人,便是他弟弟李昌华。   李昌华看这做工细致法文精美的衣袍,道:“墨云泽虽然蠢笨如猪,修为不佳,但毕竟是白雪境的二少爷,他那位兄长,可是着实厉害,前两日,还被请入宗门,不知是什么事情。”   李昌茂不屑地说道:“不管是什么事情,他那姘头,总归是招惹了太子妃殿下。洪师兄也着重交代了,必要好生磋磨墨云泽,好让太子妃解气。”   李昌华露出幸灾乐祸之色,道:“得罪谁不好,偏偏要得罪太子妃,难道他不知道,太子妃乃是首峰最不可得罪之人?”   “好了好了,说他们那么多做什么,快些将这储物戒打开看看,里面定然有不少好物。”   储物戒中,的确又不少好物,但储物戒乃是墨沧澜托乌夜天亲手炼制,并非什么人都能打开的。   李昌茂想要将上面的印记抹去,却在几番试探之后,发现根本打不开。   李昌茂便沉了脸,道:“看样子,还是要去寻那墨云泽一趟。”   不听话,不愿意,打一顿就行了,在不成,就扒了他的衣服。   李昌茂想到墨云泽那身白嫩如同豆腐般的皮肉,便就有种古怪的想法。   他入门晚,没见过墨沧澜,但没少听人提起墨沧澜是位如何风华绝代令人向往。   墨云泽与墨沧澜同父同母,容貌虽然有所偏差,但也有几分相似,长得自然比一般人好看多了,正是因为墨沧澜光环太盛,以至于墨云泽总是被人忽略,但他又能差到哪里去呢?   李昌茂不喜男子,但想想墨云泽那副备受屈辱眼眸含泪的模样,便有种想要凌虐侮辱的冲动。   李昌茂勾唇,道:“事不宜迟,不妨现在便去问问清楚。”   忽而,一阵风吹了过来,透过窗子,一下子便将屋内的烛光给吹灭了。   李昌茂吓了一跳,这屋子里面点的蜡烛,乃是宗门特制的,寻常的风哪里吹的灭。   不过,李昌茂倒是没多想,又拿了火折子,打算再去点亮这蜡烛。   然而就在这时,他听到李昌华尖声叫了起来——   “啊——你看窗外,是不是有鬼!”   李昌华胆子小,修为不佳,能够进入内门,全赖这位会抱大腿的兄长。   乍一看到那飘过来晃过去的人影,李昌华自然是吓了一跳。   李昌茂定了定神,将弟弟挡在身后,朝着窗户看去,只见树影重重,枝叶凌乱,倒影落在窗纸上面,再加上有风吹,影子便在窗纸上晃晃悠悠,一眼看去,的确有些吓人。   李昌茂便笑了起来,道:“你这胆子,也太小了吧,只是树影罢了。”   李昌华死死盯着窗纸,摇头道:“不,绝不是树影,我方才分明看到一个人影晃过。”   李昌茂道:“你看错了吧?”   落了话音,李昌茂蓦然看到了一个影子飞快地从窗户上飘了过去,旋即又飘了回来。   李昌茂:“……”   他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扼住了似的,那东西的模样,虽然是个人影,但飘来飘去绝非正常人可做到的。   李昌华又叫了起来,倒是让李昌茂回了神。   “什么东西在此装神弄鬼!”李昌茂怒气冲冲地便走到窗边,一巴掌便将窗纸拍开,朝着外面看去。   只见一个满脸血迹斑斑被刀子劈了数道痕迹已经看不清容貌的白衣人,竟是双手抬起,飘飘荡荡地坠在半空之中,舌头长长地垂在外面,那模样,着实可怖惊悚。   李昌茂乍一看到这幅场景,因着视觉冲击过大,险些没叫起来,而李昌华显然被吓得不行,直接白眼一翻,竟是昏厥过去了。   “你——你是人是鬼?!”李昌茂叫道。   白衣人发出了桀桀的阴森笑声,声音森寒说道:“阎王让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李昌茂,我来提醒你一句,你死期,就快要到了。”   李昌茂冷汗快要流下,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心中一硬,剑已经离鞘,一时之间想到了各路牛鬼蛇神,又想到了那阴间的各种模样。   “你……你究竟是什么东西?是人是鬼,是哪个腌臜角里,蹦出来的赃物!?”李昌茂企图用语言将其赶走。   是人吗?   这不像是人。   若是人,又如何能如同牵线木偶一般,在半空之中飘来飘去,且满脸都是刀痕血水,这显然就是个枉死之鬼!   苍茫大陆上,鬼修并不常见,且大多都是传说之中罪孽深重罪大恶极作恶多端心狠手辣之徒,杀人如麻,且不分善恶,更遑论青红皂白,杀人夺命,全凭心情。   李昌茂纵然修为尚可,也仍是对这未知之物,充满了畏惧。   白衣鬼依然飘来飘去,头发朝着后面飞散,然而院子里面,此事并没有风。   李昌茂精神紧绷,不在多想,一剑便朝着白衣鬼戳了过去,然而自己的背后,却是宛若被冰雪击中,蓦然一凉,再摸过去,竟是摸了一手的黏腻。   再定睛一看,分明是血水!   “啊啊啊啊啊啊!”李昌茂尖叫起来。   再看那白衣鬼,已经飘然来到他身后,声音幽幽颤颤,道:“李昌茂,你作恶多端,修为至此,必不会有所进益,你且等死吧——桀桀桀桀桀桀桀!”   说完,白衣鬼扔出了一颗丹药,李昌茂顿时吸入了一口迷雾之气,眼珠子一歪,眼白便翻了上来,整个人都晕死过去。   凤炽松开了两只拎着月见微宽大衣袍的爪子,挥了挥翅膀,然后化作人形落在地上。   月见微一边擦着脸上的白粉,一边颇为嫌弃地踹了李昌茂几脚,道:“就这点胆识,还好意思欺负别人,亏心事怕不是做多了,小爷就这么装神弄鬼的,就把他给吓得手忙脚乱,还吓晕过去,当真丢人现眼。”   大黑扫了月见微一眼,没拆穿李昌茂是被丹药给迷倒的。   凤炽喷了口火,将李昌茂的一头长发给烧成了短茬,看上去像是个秃头似的。   月见微先是将李昌茂给揍了一顿,打得鼻青脸肿,后又去了屋子里面,将一开始便被大黑打晕过去的李昌华也揍了一顿,顺便搜罗了他们屋子里和身上的所有储物之物。 第214章 挂起来   当月见微在某个储物袋里面,发现他亲手炼制给墨云泽用的丹药时,整个人都炸毛了,冷笑说道:“不是喜欢扒人家衣服么?小爷我倒是让你感受一下,被人扒衣服是什么感觉!”   于是,翌日一早,归元神宗的首峰峰门口的那大柱门上,便有来来往往准备去上早课的弟子,看到两个只穿着裆布全身赤裸的弟子,皆是鼻青脸肿,身上几乎没一块好肉。   “呀,那两人,我看着怎么像是李昌茂师兄和李昌华师弟?他们怎地被人挂在这个地方!?”   “咦……可不就是他们嘛!大早上的,他们怎地被人扒光了衣服,挂在此处!”   “啧啧,太丢人了吧,身子岂不是要被看光光啦!?”   “……”   弟子们先是存着猎奇之心,接着是震惊,紧接着便是惊恐——   “这、这到底是谁干的?昨天晚上,一点迹象都没有,我住在李师兄旁边的屋子里面,从头至尾,都睡得死死的,根本不知道发生了这种事情啊!”   “不管是谁,定然是心怀不轨,故意如此折辱李师兄!其心可诛!”   “李师兄可是修为不俗,究竟是谁动的手!?”   “难不成,咱们这里面,进了魔修?”   “……”   月见微的丹药,效果着实不错,直接让李昌茂和李昌华兄弟睡了一整夜,只随着那些弟子们声音熙熙攘攘,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才终于被吵醒了。   李昌茂晕晕乎乎地睁开眼睛,还未搞明白自己身在何方,便已经满脑子闪现出昨夜见到的那白衣男鬼,顿时哇哇大叫起来——   “鬼啊,有鬼啊,救命啊——!”   李昌华也吓得瑟瑟发抖,发现自己居然被吊起来,却是一动都不敢动,大气不敢出,生怕掉下去摔死。   弟子们虽面面相觑,但又不知情况,不敢贸贸然上前相救,竟是一时间僵持住了。   最终,还是一位长老路过,顺手将两人救了下来。   “可气,着实太可气了!”长老问清了前因后果,从李昌茂那前言不搭后语说得希希散散的描述中,大致发现了问题,顿时发了脾气,道:“鬼修?我们归元神宗,哪里来的鬼修?人死为鬼,自然要去鬼界才是,人间何来逗留的鬼修?那些家伙们在人间界,根本没什么力量。这显然,是有人在故弄玄虚,你们居然还真信了邪!”   李昌茂愣了一愣,连忙说道:“可那鬼修……不,那东西,在半空飘来飘去的,寻常人,自然做不到啊。”   长老觑了他一眼,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种事情,特殊的法宝或者丹药,都能做到,许是有人得了法宝也说不定,若真是鬼修,你现在,自然是连命都没了。”   李昌茂这才相信,自己是被人给愚弄了。   ………………   与此同时,蹲在执法堂后面的一块大石头旁边偷听的月见微一行妖兽,自然乐不可支,尤其是月见微,更是颇为幸灾乐祸地笑道:“李昌茂真是夜路走多了怕见鬼,我只不过是在脸上抹了些红色妖果的汁液,再让大黑拿个血包拍在蠢货后背,他居然就真信了咱们是鬼,这种脑子,还敢欺负人!”   大黑本懒洋洋地趴在地上,闻言扫了月见微一眼,道:“这种脑子,的确欺负了墨云泽。”   月见微:“……”   月见微反驳道:“不,我们二泽,主要是因为善良单纯,和蠢货有本质上的区别。”   凤炽一脸惊讶,道:“月哥哥,你居然难得会帮二泽说话。”   反正,从他认识月见微起到现在为止,凤炽还是头一回听到月见微帮墨云泽开脱,还是有关他脑子好不好使的事情。   月见微叹了口气,道:“没办法,谁叫我是他嫂子呢,小叔子的尊严,还是要维持一下的。”   凤炽:“……”   ………………   墨云泽自然也在那围观李昌茂和李昌华被扒了衣服挂在么大门柱子上丢人败兴的场景。   他第一时间,先是惊讶,紧接着便是大喜过望,乐不可支屁颠屁颠地便第一时间跑去山崖下面,要将此事告诉月隐之。   月隐之正在练剑,剑意宛若漫天冰雪,潇潇飒飒,带着森寒倾摧的气势,磅礴而来,又旋即在下一刹那之间,便被他牢牢收起。   墨云泽不是第一次见到月隐之练剑。   但同样,他不是第一次被月隐之的剑意,给吸引住全副身心。   月隐之做任何事情,都从不分心,哪怕知道墨云泽在一个不该出现的时间,出现在旁边,他也依然不为所动,心外无物。   待到一套剑招练完,月隐之收了势,朝着墨云泽走来,视线扫过他那身有几个补丁的旧衣服时,顿了一顿,才说道:“今日,没做早课吗?”   墨云泽点点头,脸上的崇拜之色尚未退却,便已经被兴奋所替代。   “你猜我今天早上,见到什么事情啦?”墨云泽眼睛晶亮,脸上具是得意,几乎要跳起来,开心道:“一个总是与我过不去的蠢货,许是得罪了人,竟是被大半夜扒了衣服,吊起来挂在首峰大门口,许多弟子,都亲眼看到啦,他们可丢死人了!”   墨云泽说着,还伸手比划,像是一只雀跃的小鸟。   月隐之却是脸上波澜不惊,听他又说了些来龙去脉,才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为非作歹多了,自然有人惩治。”   墨云泽连忙点头,颇为认可,道:“从小我爹就说,人不可无防人之心,但也不能有害人之心,更不能凭借武力,去欺压弱者,毕竟,强弱也是相对的,你欺负弱者,便会有更强的人,来欺负你。我看,李昌茂就是撞到了铁板子,得罪了惹不得的人!”   说着,墨云泽还往地上淬了口唾沫,恶狠狠说道:“啐——活该!”   李昌茂?   月隐之将这个陌生的名字,记在了心上。   月隐之直言了当,问道:“我给你的那件衣服呢?”   墨云泽脸上的笑容凝固,他总归是没那个脸面,告诉月隐之自己才刚得了的衣服,晚上就被人给抢走了。   墨云泽眼珠子往别处瞟了瞟,道:“有些脏了,便拿去洗了,现在还没干。”   月隐之:“……”万年丝水火不侵,纤尘不染,乃是史上最好的衣服料子之一,纵然是真的脏了,也绝不可能拿去洗,而是说明直接废了。   这墨云泽,当真是觉得自己是个傻的,很是好骗吗?   月隐之沉默了片刻,决定拆穿墨云泽的谎言,道:“万年丝不会脏。”   墨云泽顿时愣住了,旋即一张小脸先是有些发白,紧接着便又涨红起来,像是被抓住把柄的小孩子。   他尴尬地挠挠头,想要来缓解紧张,不知为什么,一到月隐之面前,他就总是有种紧张的感觉。   “啊,这样啊,那料子还蛮好的,哈哈哈……”墨云泽暗自呸了一声,不知自己都在说些什么鬼话。   在月隐之面无表情的注视之下,墨云泽最终低下了声音,叹了口气道:“被那个李昌茂给抢走了,连我大哥,送给我的那枚储物戒,都一起被抢了。”   月隐之脸色一沉,道:“他竟是连衣服都要抢?纵是已经如此,你也不打算,寻人求助?”   墨云泽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委屈之中,没听清月隐之说什么,还很是低落又愤恨地说道:“他居然,还想要扒我的裤子,衣服料子好,值钱,他抢也就罢了,怎地还要扒我裤衩?我裤子,又不值钱,他未免也太欺负人了!”   突然,墨云泽只觉得周围空气似乎冷了一下,便就马上抬起头,朝着四处张望而去,想要寻找那冰块来源。   月隐之竟是笑了一下。   他甚少小,也甚少动怒,修炼的剑心剑道,早已让月隐之心如磐石不可转,太上无情一道,但凡修炼者,大多是藐视洪荒演变,无论遇上何事,皆是冷眼旁观,心外无物,心外无人。   月隐之作为个中佼佼者,自然早已做到古波不惊,看淡生死,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但他此时此刻,是真真的动了怒气。   宛若雪山之巅,冰花盛开,清冷且不可攀折,却又极其晃眼耀人,让偶然见这奇景的墨云泽几乎移不开眼睛。   尚未回神,墨云泽便听到月隐之说:“今日,你留在此处修炼吧,那些个早课的基本剑式,没什么必要与人一起修炼,此处幽僻,外界纷扰,不利于你修炼。”   墨云泽晕晕乎乎的,便已经点头答应。   应了之后,过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平日里虽偶往此处跑,基本上都是受人欺负之后,难以自我纾解,便想到寻这么个地方来冷静一下,或者发泄几分。   因着怕打扰月隐之修炼,墨云泽还从未在大早上来此处修行。   不过,墨云泽倒很是高兴,觉得月隐之虽然看起来冷冷冰冰的,实际上是个天大的好人,对他多和善、多友爱嘛!   墨云泽又想起了大哥昨日对他说的话,经过昨天半个晚上的深思熟虑,他也有了决定。   “对了,还有一事,觉得有必要告诉月大哥。”墨云泽跟在月隐之身后,脑袋上顶着个兔子,道:“我准备这次宗门招生结束之后,就与我大哥,一起同去南陵郡第十三峰修行啦,许是日后,就不会回来了。”   月隐之蓦然停下了脚步,回眸看向满脸雀跃的墨云泽,道:“你已是首峰弟子,才不过半年时间,便要换峰头?”   墨云泽的确听说过择一峰终老的事情,但他却不打算如此。   “是啊,时间是短了一些,但也幸亏短了一些,才让我没与旁人交上朋友,不然我还舍不得呢。”墨云泽一派天真,笑道:“我想了想,虽说这样子有些没骨气,我大仇还没报复回去,就跟着我大哥跑了,但修炼到底还是要心无旁骛,心如止水,才能快些有所进步,我在这里,总是时不时便想起那些恶心人的事情,就有些道心不稳,你看我这半年,都没什么太大进步呢。”   月隐之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儿,道:“我可替你解决所有后顾之忧,你却从未张过口。”   墨云泽感激地笑了笑,却又很是正经严肃地说道:“从小,我大哥和我爹就教我,出门在外不能总是麻烦别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要走,莫要轻易打扰。若是月大哥帮了我一次,我就会想让你帮我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可是总有一次,你会嫌烦的。” 第215章 丢了东西   月隐之断然说道:“我不会。”   墨云泽:“啊?”   月隐之道:“我只需一次,就会将问题连根拔除,悉数解决,绝不会留下后顾之忧,你不会麻烦我第二次的。”   墨云泽:“……”   这他娘的,分明是在说一次要把人解决掉,从不留后顾之忧。   他突然觉得,月隐之居然帅过他大哥。   但实际上,气氛一时间,陷入了冷静好尴尬之中。   月隐之说完,便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何会不愿墨云泽离开,这个总是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又将自己弄得灰头土脸一点也不好看的小孩子,究竟有什么样的力量,竟是让他,生出了名为“不舍”的东西,许是因为他替自己破了障,算是自己的半个恩人吧。   墨云泽打破宁静,笑笑说道:“也不知道是哪位好汉,已经替我报了仇,想来李昌茂和李昌华这两人,可是比我丢脸多了,许是几个月都不会再有脸出现在外面啦!”   月隐之见他去意已决,心中生出的那淡淡的思绪,便就淡了下来。   很快,就回归平静。   月隐之旁若无事,淡淡说道:“你修炼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去处理。”   墨云泽本还想着临走之前,与月隐之多说会儿话,毕竟以后都说不上了,还怪有些不舍,但没想到,月隐之似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便就只好恋恋不舍地让他离开了。   墨云泽望着月隐之的背影,禁不住蹦出了想法——   若是他能将月隐之带走,与他同去第十三峰,这该多好呀。   不过,想也知道,月隐之乃是首峰峰主,怎可能舍近求远,与他同去南陵郡呢。   ……………………   李昌茂被挂在大门柱子上,赤身裸体的,被不少弟子围观一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归元神宗,不知成为多少人的笑柄。   李昌茂自然气得发抖,灰溜溜地回去穿上衣服之后,竟是发现他的所有积蓄,全部都不翼而飞,当即慌了神,去向执法堂长老禀告此事,要求严查。   扮鬼半夜吓唬首峰内门弟子,还行鸡鸣狗盗之事,辱人至此,自然是相当恶劣,让人唾弃,很快便引起众怒。   执法堂长老,便马上派了整整一队执法弟子,前去李昌茂的院子里面,一探究竟,寻找残存的证据。   恰逢此时,执法堂来了一位百年都不踏足此处的弟子,此人一出现,便让整个执法堂感到蓬荜生辉。   此人正是月隐之。   只见他冷若霜雪,一袭白衣,飘然而至,每一步都宛若踩在霜花清雪上。   正准备离开的弟子们,顿时驻足观望,还有些弟子掩饰不住心头的激动,和旁边的人相互抓着手,兴奋不已,满是崇拜地盯着月隐之。   月隐之许是不认识执法堂的长老,但归元神宗无人不晓得月隐之。   月隐之站定,淡声说道:“我丢了东西,想托你们寻一寻。”   “……”   嚯,月隐之居然丢了东西?竟是有人,敢偷东西偷到月隐之头上来了?究竟是何人,如此胆大包天不怕死!?   执法堂长老露出了错愕之色,走过来说道:“丢了什么?何时丢的?可有嫌疑对象?”   月隐之道:“就这两日丢的,说起来也不值什么钱,只是一件衣服罢了。但那件衣服,乃是我母亲生前亲手缝制,于我而言,意义非同一般,丢了着实可惜。”   执法长老顿时拍案而起,道:“何人如此变态,竟是连衣服都偷,这不是一件衣服的问题,而是我归元神宗,竟是多了这等小偷,着实不知死活,宗门不幸,你且放心,我定会细细排查,绝不姑息!”   月隐之看了眼执法堂长老,道:“我只将那衣服的模样画出来,还请你们过目,若是碰上,便交给我即可。”   这衣服,自然不易寻找,执法堂长老还生怕月隐之强人所难,让他们去寻衣服,不过,听他如此一说,执法堂长老又觉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执法堂长老连连答应,道:“如此甚好,不过,说起来纵然有人偷了你的衣裳,只怕也不敢传出来。”   月隐之身上那衣服的料子,寻常人没见识看不出来,执法长老却是清楚明白,万年丝不是谁都能用得起的,月家百年出三匹布,基本上都紧着月隐之了,连麒麟世家都得不到供奉。   也不知月隐之惹了多少人羡慕。   月隐之留了张画,便就施施然地走了。   在窗户下面偷听的月见微一个趔趄,马上对着凤炽拍着爪子叫道:“赶紧把昨晚上弄走的衣服给李昌茂塞回去,还有沧澜哥哥那枚储物戒,也一并给他扔回去,快!”   凤炽马上扑楞着翅膀飞走了。   月见微有些郁闷,若是早知道月隐之会出面,他就不废那个力气打劫了。   “还看什么看?两案并发,数额巨大,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三日之内,务必要寻到那偷衣贼!”   一群执法堂弟子,七嘴八舌地讨论之后,一致认为那偷衣贼和扒了李昌茂那装神弄鬼的家伙,乃是一伙儿的,着实令人想象不到的变态,说不定,偷了月隐之的衣服,除了盗窃财物法宝之外,还有另外的心思用处,越说越觉得不可饶恕,恶心到令人窒息。   于是,执法堂弟子纷纷义愤填膺地表示,要将那家伙捉拿归案,如是归元神宗的人,就逐出宗门,若是外面的,那就更好说了,执法堂大可用替天行道的名义,将其关在执法堂的地牢之中,该怎么处置,便是自己说了算,总归不能让他好过了。   月见微鬼鬼祟祟地跟在后面,听着这群人的讨论话题从月隐之的衣服上到月隐之这个人上面,基本上完全忘了李昌茂这个家伙的存在,禁不住乐得想要在地上四脚朝天打滚滚。   不过,他可是万万没想到,月隐之这个大冰块,居然还有乐于助人的一天。   墨云泽这小子,运气着实不错,虽然受了些委屈,但能抱上这么条粗壮的大腿,也算是他的本事了。   一行人很快便到了李昌茂的院子。   因着受了罪,惊魂未定,李昌茂便一直留在此处,照看同样受了惊吓三魂去了七魄的李昌华。   执法堂的弟子们进了院子之后,便在四处寻找那装神弄鬼之辈,留下的蛛丝马迹。   不一会儿,便有弟子在树上发现了爪痕。   “这显然不是人类留下的痕迹。”弟子回禀道:“而且崭新如初,估算应当就是昨晚上弄出来的,除此之外,还看到了些妖果汁液,正是红色。”   执法堂弟子并非酒囊饭袋,他们经过专门的培训,自然有些本事,虽并未猜测到是妖兽做的,但至少没将这些实证给忽略过去。   但更多的,却是找不到了。   便有人提出质疑,道:“为何那装神弄鬼的家伙,不找别人麻烦,偏偏要找李师兄二人麻烦?李师兄近日,可有的罪过什么人?”   李昌茂第一个便想起了墨云泽,他整过的人,唯有墨云泽受到的欺辱最多,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小子没那个本事。   李昌茂摇了摇头,道:“我平日里,素来与人为善,不曾的罪过什么人,倒是想不出什么来。”   外面的院子检查过了,没查出什么铁证,便有人提议继续去屋子里面勘察一番,却没想到,很快便有执法堂的弟子惊呼出声,叫道:“你们快来看,这不正是月师兄的那件衣裳吗?袖子上有竹子的暗纹,绣银色的滚边,绢白丝滑的布料,可不就是月师兄的衣裳!?”   众人哗啦啦地马上围过来看,这衣裳是被塞到桌子下面的,因有一条垂到地上的桌布挡着,所以轻易察觉不到,只是执法堂弟子搜的严格,便就刚好找到了。   李昌茂一愣,心中突然呼呼直跳,他今日回来,屋子里面分明什么都没了,连这衣裳都不见踪影,怎地突然就又回来了?而且,他们方才说什么?这乃是月隐之的衣袍?   百转千回的念头从心尖儿上绕过,此事不妥,大大的不妥。   李昌茂马上否认,叫道:“此时与我无关,定然是有人诬陷。”   李昌华也道:“这怎可能是月师兄的衣裳?他的衣裳,我们又如何能轻易到手,我与兄长,也对此着实不解。”   执法堂弟子也觉得奇怪,便有人说道:“李师弟先且莫慌,此事还未有定论,我们再找找看是否有其他踪迹。”   李昌茂拱手道:“有劳师兄了。”   反正,他这里面已经被贼人搜罗一空,怕是再寻不到什么东西来,也不怕搜查,况且,这衣裳的事情,他已经决定打死都不承认,反正其他人,也根本寻不到证据。   倒是李昌茂心里面万分不解,这衣服分明是从墨云泽身上扒下来的,怎地就成了月隐之的衣服?难不成,是墨云泽这小子偷了月隐之的衣服不成?   片刻之后,屋子里头又有一枚储物戒被搜了出来。   有人眼尖,一眼便看到了那上面暗含的乌家乌夜天的印记,禁不住叫道:“这是千机阁乌夜天亲手炼制之物,市面上根本不曾流通,你手中怎会有这等宝贝?”   李昌茂心中一咯噔,他见的宝贝不多,自然认不出这储物戒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如今竟是被人给察觉到了。   李昌华也是一阵紧张,但紧张过后,他硬着头皮道:“这、这是我兄长,从一个不知其名的家伙手中买来的,许是有什么缘故才对。”   执法堂弟子露出了狐疑之色。   一件也就罢了,两件着实让人怀疑不解。   “怎地这种好事,我遇不上呢?”一位弟子笑了起来,拿着那储物戒,道:“这样吧,便将这两样东西,拿回去给长老瞅瞅,看能不能寻出什么来。”   李昌茂心如擂鼓,砰砰直跳,却又说不出什么阻拦的话,只能随着这些执法堂弟子,一起前往执法堂中说个明白。   月见微只看到这里,便不再继续往下看去,他对凤炽说道:“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之后便交给月隐之这不露相的真人了,咱们,不配拥有姓名,端端坐在家中,等着结果就成了。”   凤炽还想看热闹,但月见微紧着想要回去,他也只好意犹未尽地随着月见微一同回去了。   到了兰桂楼,月见微便将事情如实告诉了墨沧澜,倒是隐去了一些墨云泽受欺负的具体细节,生怕墨沧澜听了之后心疼。   说起月隐之,月见微便露出了不解之色。 第216章 二泽的选择   “那衣服,的确是月隐之的,而且,月隐之应当是明知道衣服被人抢了,却还是要口说衣服被偷了,让人想不明白。”   月见微托着下巴,撑在桌子上,微微蹙眉说道:“大哥,你说这月隐之,为何单单对咱们泽泽这般上心?据我所知,他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比深闺女子还要不愿见人,告状什么的,也绝对不会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怎地就为了泽泽出面告状去了!?”   月见微琢磨来琢磨去的,最终得出了结论——   “月隐之定是撞了邪!”   墨沧澜:“……”   墨沧澜在月隐之脑袋上敲了一下,道:“你才有多了解月隐之?我与他基本上同岁,以往在修炼的时候,也总是遇到,互有切磋,我对他倒是有几分了解。”   月见微幽怨地捂着脑袋,道:“你竟是说,你了解别的男人,沧澜哥哥,我不准你了解他。”   “……”墨沧澜抽了下嘴角,不予理会,接着道:“他修炼的,乃是剑道,剑道本就是所有道途之中,最讲究心中有剑心外无物的一道,剑这东西,乃是金石寒铁,修炼之人大多心如磐石,冷硬似铁,但人非草木,又孰能无情,月隐之既然还未修成大道,对世上万物,到底还是有些感情的,他与我算是君子之交的故友,见我亲弟受辱,他总归是想要帮一把的,倒也说得过去。”   说白了,便是月隐之还没彻底超凡脱俗,又因着墨沧澜,生出了想要帮故友弟弟的想法,遂做了这一切。   而且,纵然是心中无情的剑修,诚如月隐之这样的剑修,必然心怀大义,不拘小节。   倒也说得过去,只是月见微熊熊八卦之魂在燃烧,他第六感告诉他,远没有这么简单。   “说起来,道法千千万,道途不知其数,为何月隐之,偏偏就如此执着地只修剑道?”月见微不解,大多数人,都是主一道而辅以其他道,正如月见微,便是主修风火法道,兼顾着弓箭、长鞭,现在还加了丹道。   剑道修炼起来,太过艰难,修炼者便少之又少,但又不得不修,所以拿剑的多,剑修强者少。   月隐之是个奇葩。   他只修剑,除此之外,什么武器都不曾用过,一把长剑从不离身,走到哪里,便带到哪里,比他媳妇儿还要亲。   墨沧澜道:“许多年前,我曾听闻一件与月隐之有关的传言,说是他出生之时,便是伴剑而生,他百日抓周的时候,月家摆了无数法宝在席上,他却单单只抓了那把朴实无华的剑,便有人传言,说月隐之乃是实打实的剑修大能转世轮回而来,他的剑,便是他的命。”   月见微张大了嘴巴,听得津津有味,道:“我还从未听说过这些事情,沧澜哥哥,你快多说一些,那剑足足三尺长,难不成,也是和他一起,从娘胎里面生出来的?”   “这倒不是,听说他降生之事,一道剑光从天而降,落入他身边,便是如今他身上那把剑。”墨沧澜也只是听说了只鳞片爪,具体是真是假,也是搞不清楚,但月隐之爱剑如命,却是真的。   “不准任何人碰他的剑,也从不用剑,沾染血腥。”墨沧澜回忆着说道:“月隐之杀人,只隔空杀,从不贴身杀,所以他的剑,到现在为止还不曾沾血。”   月见微张大了嘴巴,道:“这对剑而言,也太不公平了吧,剑本身就是饮血之物,难不成,月隐之还真打算让他的剑,一辈子都当个喝不到血的新剑?但凡神武器,不沾血的,从来都不算开过刃,哪里能得到真正的杀意?月隐之这做法,我不大认同。”   墨沧澜轻笑了一声,道:“所以,有世人说月隐之心中的人间挚爱,乃是这把剑,除此之外,万事万物,不入他心。”   月见微眼珠子转了转,觉得月隐之着实是个奇怪的人。   “算了,不提他也罢,是个厉害的怪人。”月见微话锋一转,道:“墨云泽这小子,的确是个蠢货,我都险些看不下去跳出去当着他的面替天行道了。你说,他也不算不刻苦,怎地就修炼不上去呢?”   月见微颇为费解,又颇为担忧。   墨沧澜沉了沉眸子,道:“其中原因,我暂寻不到,只能将他带在身边照看着了,也不知道,云泽考虑的怎么样了。”   月见微很是肯定,道:“考虑到最后,铁定得跟着咱们走,别看泽泽嘴巴上硬的要命,实则是个恋家的孩子,他舍不得你的。”   这并非月见微信口胡说,而且有所依据的。   上辈子,墨云泽不舍得离开白雪境,便就硬生生放弃了与墨沧澜一起上紫泽仙陆的机会,留在他爹身边,纵然曾在归元神宗修炼,最后也还是放弃了留在归元神宗,这若不算恋家,那月见微都不知道什么叫恋家了。   不过,月见微并不知道,很快便有人来打他的脸了。   两日之后,归元神宗那边就有消息传了过来,李昌茂和李昌华两位弟子,品行不端,犯盗窃、抢劫、欺辱弟子等等多项违背宗规戒律的过错,被数罪并罚,没收身上所有财产之后,被执法堂判定逐出了宗门,两人虽哭嚎哀求,却仍是无济于事。   又听说一位弟子,不知撞了什么邪,原本还算是勤勉,每日早上都去上早课,这几日却根本人影都不曾见到,一位师弟觉得奇怪,便去他房中找他,推开门一看,便嗅到了一股子腥气,再看那弟子,竟是光着身子,在床榻上似是与人苟合,再靠近一看,居然从头至尾都只他一个人,吓得那师弟连滚带爬地跑走了。   月见微听了之后,便舒心地笑了。   狐族媚术,果真不同凡响,逗弄一下这种道行浅的毛头小子,还是简简单单的事情,太清虽是一只兔子精,但却把狐族媚术学了个十成十,竟是将人给弄成这副模样,也算厉害了。   身为归元神宗刚入门半年的弟子,行动并不太方便,每个月只能下山两次,还要登记在册,以防出什么意外。   墨云泽下了山,又来见墨沧澜,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兴奋之中又有些为难,搓搓手张口便说道:“大哥,我恐怕不能随你一起去南陵郡了。”   月见微手中的妖果,险些掉了下来。   墨沧澜很是镇定,问道:“为何?”   墨云泽嘿嘿一笑,压抑着骄傲说道:“我们峰主,就是暮峰主,他打算收我为徒啦,我也是昨日才得到的消息,原来暮峰主早就发现我是个吃苦耐劳、聪明能干的弟子,再加上我那位挂名的师父,不知还要闭关多久,便觉得若是将我放任不管,就失了个好苗子,便就破格收我当弟子啦!”   原本,墨沧澜还是淡定的,但听完之后,他却是突然变得有些不淡定了。   “暮云长?收你为徒?”墨沧澜看着还兀自傻乐的墨云泽,道:“不是我这个当哥哥的打击你,你可知道暮云长的收徒标准,都是什么?”   墨云泽:“啊?还有标准啊?是什么?”   墨沧澜与暮云长还是有些交集的,虽然大多数都是在百年之前,但也不妨碍他现在还记得清楚。   “暮云长收徒,其一便要修剑,其二便要修太上忘情道,其三,若是前两样都不沾边,那就必须是个绝世天才。”墨沧澜轻飘飘地说道:“你觉得这三样,你占了哪个?”   墨云泽愣住了。   片刻之后,他带了几分迷惑,道:“应当是第三个吧,暮峰主定然是慧眼如炬,看出了我与众不同,天赋卓绝才是。”   月见微险些被妖果呛死。   恕他直言,若是墨云泽这种还能算是有天赋,那这世上就没有无天赋之人了。   倒不是说墨云泽修为不行,其实比之同龄绝大多数修炼者,他都强了不少,至少现在,已经是玄阶一重了,但要知道,墨云泽从小便是拥有白雪境最好的修炼资源,有着最好的老师,还有墨沧澜在旁边提点,吃的丹药绝对不比上界这些世家弟子少到哪里去,所以他能取得如今的修为成就,也只能说是勉强可看罢了。   至于月见微,如今已经几乎快要到玄阶五重了。   别看这短短几重的差距,玄阶之上,每隔一重,可就是天壤之别。   所以墨云泽的天赋,绝对不怎么样。   月见微忍不住问道:“泽泽,收你为徒的事情,是谁说的?别是驴你的吧?”   墨云泽翻了个白眼,道:“这可是月师兄亲口告诉我的,还能有假?你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月师兄从来不说假话。”   月见微:“……”   我前两日还亲眼见到月隐之面不改色地骗人家说自己的衣服被偷了,什么不说假话,都是假的!   所以又是月隐之,这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便总是出现在墨云泽的嘴巴里面了。   有问题,这绝对有问题啊。   墨沧澜心中同样惊疑不定,但他并未开口质疑,不想打击墨云泽的自尊心,便思忖了片刻说道:“明日,我要入归元神宗当考核官,届时若是见到月隐之,便问上一问,也好安心。”   墨云泽摸了摸手指上那已经回来了的储物戒,开心地说道:“月师兄,可当真是个大好人啊,别看他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实际上,他这人就是面冷心热,对师弟师妹们,好得不行呢!”   月见微:“……”   你说的那个月隐之,和我认识的,是一个人吗?   归元神宗弟子,若是不出外执行任务,需得在子时之前回宗门,墨云泽讲述了一下李昌茂和李昌华兄弟的悲惨遭遇,颇为幸灾乐祸地笑骂了一番,才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临行之前,月见微除去送他,眼珠子一转,便生出了些心思。   月见微道:“泽泽,你可有见过月隐之的那把剑?”   墨云泽道:“见过啊,他练剑的时候,只用那一把剑。”   月见微眨了眨眼睛,故作神秘地说道:“我听说,月隐之的那把剑,有种特殊的力量,若是修剑之人,触碰了他的那把剑,修为就能够有所进步不说,对剑道的领悟,也会水涨船高,相当不俗呢。”   墨云泽也算是个剑修,成日抱着他的剑也是宝贝的不行,闻言,自然眼睛一亮,狐疑说道:“你莫不是驴我的吧?摸一摸他的剑,还能有这种好处?我以前,从未听说过。”   作者闲话:  小剧场:   二泽:大哥大哥我撞大运啦,暮峰主要收我为徒啦!   墨沧澜:……等等,有阴谋! 第217章 宗门考核   月见微便施施然道:“那是自然,这种秘密,岂能是谁都知道的?”   “那你怎么知道?”墨云泽显然不服。   “我可是姓月,我爹乃是月隐之的叔父,他的一些小秘密,我还是听说过的。”月见微见他不信,也黑了脸,哼了一声说道:“我骗你这个做什么?摸一把,又不会对你或者对他,有什么影响,你要是不愿意试,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好了。”   墨云泽嘟囔了两句无聊,便就满腹狐疑的走了。   不得不承认,月见微糊弄人的本事还是相当不错的,至少墨云泽还真就想了一路,便动了去摸摸月隐之那把剑的心思,反正摸一摸也没什么坏处嘛,就算是假的,他也没什么损失,不是么?   回去之后,月见微对墨沧澜道:“我觉得吧,月隐之有些问题,无故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月见微叹了一声,又对着墨沧澜挤眉弄眼,用肩膀碰了碰墨沧澜的肩膀,道:“你说,那月隐之究竟是想要奸呢,还是想要盗?”   墨沧澜扫了他一眼,将这人的不安分的双手抓在手中,道:“云泽身上,有什么值得他盗的东西?”   月见微笑了,说:“这倒也是,月世子从来不缺好货,光是那身白送给泽泽的万年丝锦衣,便已经价值万两,不是凡品了,那既然不是盗,便是奸了。没想到月隐之这看似冷若冰霜冷心无情之人,也有生出这种心思的一日。”   墨沧澜觉得不应该,蹙了蹙一双斜飞入鬓的修眉,道:“你别乱猜了,一切都尚无定论,也无证据,保不准便是月隐之随手帮之罢了。他乃是有未婚妻之人,绝不会对云泽生出些旁的心思。”   “未婚妻算什么,都是假的,拿出来骗人的,一点都不靠谱。”月见微捏了一撮儿头发,在自己手心里打着圈圈,道:“生或者不生,日后便知,男人的心思嘛,总归是不好猜的。”   墨沧澜:“……”   翌日一早,便是归元神宗十年一度的大招正式开始了。   宗门外百里的城池之中,从苍茫大陆各地赶来的弟子们熙熙攘攘的站着,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兴奋者有之,摩拳擦掌者更是有之。   参加正式考核之前,所有报名弟子们都已经过了初步的筛选,品质不佳的不要,天赋不足的不要,修为不到煅骨境的不要,年龄超过三十岁的不要,经过这重重筛选之后,剩下来的弟子们,满打满算也就千八百人而已。   不得不说,归元神宗的考核,尤为严苛,若非各地的拔尖儿弟子,根本无可能进入归元神宗。   此次,宗门负责招考的长老,乃是负责看管藏书阁典籍的问卷长老、执法堂堂主明思长老、首峰唯一女长老紫霞长老,以及从各个峰门抽出来的些许弟子们。   三位长老已经就位,分别端坐在高台之上,望着下面黑压压的上千弟子,开始宣布考试规矩。   “宗门考核,分品性、修为、天赋、应变、灵性五大类,五类缺一不可,各为十分,统共五十分。此次考核地点在首峰附近的通灵境天之中,可猎妖、可杀兽、可夺奇珍异宝、珍草灵植。得四十分以上者,可入内宗修行,得三十分以上者,可入外宗修行,其余不足分者,皆不可入我宗门。考核时间,共二十八日,通灵境天危机四伏,生死难论,还请各位考生仔细斟酌,再做决定。”问卷长老施了法咒,声音传遍了整个广场,让诸位考生都听得清清楚楚。   月见微也在其中,他既打算随着墨沧澜去第十三峰,便势必要入宗门成为弟子才行,毕竟,许多时候,宗门内务之事外人不便插手,他总归是不愿意让墨沧澜落任何口实。   月见微站在人群之中,看了眼距离他有几步远已经乔装换面的月十和影七,心中便安定了几分。   兰渝站在月见微身边,便听到月见微说:“你从头到尾,都紧跟着我就行,这一路上,有我保护你,总不会有什么差池。”   兰渝心中一暖,点点头道:“多谢。只是委屈了影七和月十。”   一个影卫,一个身份不便暴露,两人只能以其他身份加入考生之中,甚至因着种种原因,只是暗中保护月见微和兰渝罢了,根本没做考入宗门的打算,只等着任务完成,便功成身退。   月见微倒是见怪不怪,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有人在明,便会有人在暗,不过,明暗究竟哪个好哪个坏,倒也是说不准的事情。”   出来当活靶子,和不配拥有姓名地做暗活,也不知道哪个更好一些。   同来的凤炽和连晴都没打算参加这考核,凤族自有傲骨,看不上这些世俗的宗门,哪怕是归元神宗,也难入他们的眼,凤炽这小子虽然和族内凤凰崽子们关系不好,但骨子里面留着的血统使然,他纵是离了凤凰岭,也不打算入这种无一只凤凰考入的宗门。   连晴纯粹是对宗门无感,早晨醒来打了个哈欠,便又翻了个身子,继续睡觉去了,只等着兰渝考入宗门之后,自己以他小厮的名义,随他一同前往十三峰便罢。   月见微很快便在人群之中,看到了一个熟人。   月见微穿过人群,来到那胡子扎拉满脸风尘的男子面前,问道:“宋长离?”   那男子吓了一跳,看了眼月见微,才朝着周围扫了几眼,道:“叫这么大声做什么,吓死本少爷了,我还当是谁认出了我的伪装,原来是你小子。”   宋长离今日又扮作当初去白雪境假装行商之人时候的那副模样,若是再换个模样,月见微保不准就认不出来了。   月见微好奇道:“你怎地也来参加归元神宗的考核?你堂堂邙山派少宗,也有兴趣来这里入学听讲?”   宋长离看无人注意到他,便放下心来,淡定地说道:“闲来无聊,便到这里试试身手,你沧澜哥哥不是要去第十三峰当峰主么,刚巧,我最近打算去一趟南陵郡,不如考进来之后,一同前往那处吧。”   墨沧澜接任十三峰峰主以及十三峰所在之处的消息,已经在昨日公之于众了,不少归元神宗的弟子都感到惊讶不已,不明白宗门为何要设立一个第十三峰,还设在那等闭塞偏僻的地方,不过,听闻峰主是墨沧澜,还有不少人调侃说冲着他那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号,也想要去第十三峰当弟子。   不过,话虽如此,谁都不会用自己的未来开玩笑。   第十三峰地处偏远,情况莫测,且峰主不算强势,哪里有其他峰门知根知底,渊源深厚,多数人都是嘴上说说罢了,真让他们去,还真没几个愿意的。   月见微并不在意这些,就算无人也无所谓,反正,就算峰门只有他和墨沧澜两人,他也能让第十三峰变成无人敢轻视的存在。   月见微问道:“你去南陵郡做什么?”   邙山少主便挥了挥扇子,气定神闲地说道:“那边的天髓流火,甚和我心,乃是书写箓文的上上品,据说用天髓流火写出来的符箓,效果是寻常符箓的百倍,我自然想要试试。”   月见微说:“南陵郡离这里可是有数万里之遥,你去了南陵郡,便就见不到顾轻尘了,你倒是舍得吗?”   宋长离笑了笑,道:“追人这事情,要有张有弛,绝不可逼迫太紧,我该说的话都说了,该做的事情都做了,他依然顾虑颇深,不为所动,我就只能暂且以退为进,给他些喘息之机,让他好生看看自己的心。”   月见微给宋长离竖起了拇指,道:“高手。”   宋长离谦虚道:“好说好说。”   两人一拍即合,当即便打算走在一起,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然而,月见微一转来呢却是暗自嘀咕着:这宋长离若不是受了什么天大的挫折和刺激,伤了心,亦或者是有什么非要去南陵郡不可的理由,绝不可能这个时候,选择暂时放弃顾轻尘。   通灵境天乃是结界位于归元神宗门口的一处小境界,此处平日里倒是对本宗弟子开放,只是进去一次,便要缴上不少宗门贡献点,价格还不便宜,但弟子们依然愿意积攒贡献点换得入门的机会。   通灵境天有不少奇珍异宝,也无等级压制,下至炼气上达飞升都可入内,只是,真正的强者倒是不愿意进入这里面与寻常弟子争夺资源,许是也有看不上这里面资源的原因在其中,进入的,大多都是寻常弟子。   一声令下,通灵境天结界大开,上前弟子悉数各凭本事飞入其中,很快那结界又自动关闭,不足二十八天,绝不会再行开放。   宗门大广场上,上百块十丈高十丈宽的留影璧赫然围绕成一个圆圈闭环,列座周围的十三位峰主和不少观战的弟子们,皆是看着这些留影璧上的画面,来判断这些考生当中,谁是可入门的弟子。   孤渊宗主坐在主位上,难得有这个闲情逸致来看本次考核,过了片刻之后,他问道:“满分五十分,这分数又是怎么打出来的?”   坐在下首的问卷长老道:“我们已经派了百名弟子,乔装打扮之后,混入这些考生之中,近距离考核这些考生们的五类,外面还有十三峰峰主,也会做出相应评判,每位考生都有编号,扣分加分,可直接在录盘上进行,端看最后结果便可。”   孤渊宗主道:“这倒是新奇得很,那又该如何挑选峰门呢?”   问卷长老道:“峰门是之前便报上了的,唯有被报考的峰门峰主,才可以对这名弟子打分,其他峰主自然也可以打分,但除了那些绝不可入宗门的条件之外,这些打分,只有参考价值罢了,并无决定作用。”   说白了,便是最终选那些弟子入峰门,皆是峰主自行决定的,若非十恶不赦的那类人,只要峰主看上了,入门应当是没什么问题。   孤渊宗主朝着墨沧澜瞅了一眼,道:“墨峰主那边,报考的人多吗?”   问卷长老顿了一下,略显尴尬地说道:“不多,唯有区区二十五人。”   孤渊宗主却是不以为意,道:“意料之中。毕竟今年才是第一年,消息又太过突然,那些个考生们不敢报考,也是正常,以后就好了。”   问卷长老便问道:“宗主,若是墨峰主从头至尾只挑出寥寥数人,或者挑不出什么人来,这可如何是好?到时候,那第十三峰,岂不是就要成为一个空荡荡的峰门了么?” 第218章 有何不可   孤渊宗主笑而不语,心里却想着,空荡荡的峰门,这不正合我意么?   第十三峰安插在南陵郡那么个地方,又不是真的为了将归元神宗发扬光大,自然是有别的更重要的特殊原因,总不可能真的让归元神宗的有志之士,前往南陵郡修行。   更何况,天高皇帝远,墨沧澜到那处之后,主宗这边,就着实管不着什么了,他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全都靠墨沧澜自己决定。   时至今日,墨沧澜尚未见到三位镇宗大长老。   他亦是没搞清楚,第十三峰的真正用途究竟是什么,但他也已经看出来,第十三峰恐怕是个极其特殊的存在。   南陵郡究竟有什么,是让寒家拿着圣令前来宗门求助的?   难道那些大长老非要让他去当这个峰主,就真的是为了验证他是否为寒无双?   这可真是太可笑了。   不过,墨沧澜倒也好奇,春风不度,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考生们已经纷纷就位,分散地落入了通灵境天的各个角落。   不得不说,归元神宗的此次传送还算是有些能耐,竟是按照修为高低,自行分组分派,月见微扫了周围一眼,不见兰渝,也不见胡子扎拉的宋长离,看到的便是几个不认识的人,共有十人左右,修为有几个比他高,大部分都比他低。   众人先是面面相觑,接着便露出了或防范或警惕或忐忑的表情。   一位妙龄女子似是崴了脚,正倒吸着凉气坐在地上不停揉捏自己的脚踝,她修为只在玄阶一重罢了,并不算多高,很容易成为其他人攻击的目标。   月见微很快便发现了一件糟糕的事情。   除了他与另一位穿着朴素一般的年轻男子之外,其他八人,似是一伙儿的,他们的衣服上面,写着如出一辙的“天隐宗”三个字,应当是天隐宗来的弟子。   天隐宗乃是五家十二派之一的大宗派,归属于归元神宗管辖,每年都有弟子直接输入到归元神宗,但也有些修为不佳、表现不那么突出的弟子,选择通过十年一度的考试考入归元神宗,想来这些弟子便是了。   天隐宗弟子修为最高的那个,俨然已经是玄阶五重,也正是这些人当中,唯一一个修为高过月见微的人。   那名弟子,被其他人马首是瞻。   “此处荒无人烟,危险莫测,不如我们一起走如何?”衣衫朴素的青年男子笑了笑,很是礼貌地拱手问道。   一位天隐宗的弟子斜了他一眼,道:“你这又是哪儿来的散修?我们天隐宗素来不与散修打交道,不对你动手已经不错了,你竟是还想要占我们的便宜,还不快滚?”   那青年脸色微微一变,道:“既然如此,那便分道扬镳吧。”   说着,这青年便朝着某个方向,扬长而去,也不多说什么,不过月见微明显感觉到他的郁闷。   这天隐宗的弟子们,可谓是眼高于顶,看不上任何人,对于那些无组织无纪律的散修,更是恨不得离开八丈远才行。   月见微想了想,自己也算是个散修,便就没和他们打交道。   那八人看了月见微片刻,似是觉得这小子没什么威胁力,便没再理会他,直接讨论起接下来该如何行动,至于那崴了脚的女孩子,自然无人管顾,甚至月见微还听到一位弟子小声说:“长得太过普通,若是好看些,说不定我还愿意帮一把。”   通灵境天之内,自己能顾着自己已经不错,大家皆是竞争关系,到最后都不过是为了能进入宗门罢了,鲜少会有人对旁人施以援手,甚至看到旁人落难,不落井下石已经算是不错。   月见微却不大一样,他做事全凭心情。   “小姐姐,你可是伤了脚?”月见微走到那容貌寻常的女子身边,蹲下来道:“你身上,可带有伤药?”   那姑娘一听,便抬起头来,看着月见微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伤药,我穷。”   月见微:“……”   月见微身上倒是有不少伤药,他在乾坤镯中挑拣了一样能够疗伤却又不那么惊艳的寻常丹药,递给那女子,道:“你吃了之后,一刻钟便会愈合,每人手中都有一求救玉符,若是坚持不住,便捏了玉符直接离开便可,说到底,还是小命最重要。”   女子感激地对月见微笑了笑,道:“多谢这位小友。”   月见微摆摆手道:“好说好说,我要去寻我好朋友了,再见。”   “切,多管闲事,狗拿耗子。”一位天隐宗弟子看不惯月见微出风头,便不屑地撇了撇嘴。   为首的那位弟子淡淡说道:“你不帮人也就罢了,旁人帮了,没必要多说什么。”   那弟子僵了一下,低头说道:“师兄教训的是。”   却是无人看到,那女子偷偷拿出了一张录盘,外界宗门大门口竖起来的那千名考生的分数,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月见微救了人,便没有被扣除基础分,仍是满当当的五十。   但有几位天隐宗的弟子,分数直接扣了一分或者两份,这还不算什么,竟是有考生非但不帮忙,反而落井下石,将那摔伤或者刚一落地便被妖兽攻击受伤的考生抢了,更有甚者,一落地便不分青红皂白地打斗,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这种弟子,分数大多被扣了一半,基本上若是后期没什么好的表现,这宗门大门,是铁定进不去了。   不过,若是参加打斗,却又得了魁首,大获全胜的,分数也依然不升不降,用诸位峰主的话来说,便是有这个本事,打便打了。   这其中,有一位弟子的表现着实让人眼前一亮,此人先是躲在树上看热闹,待到那些人打得差不多两败俱伤了,再跳下去左边扔一枚符箓,右边抛一枚符箓,将两边同时定住,再施施然地留下一句“半柱香可解”,便扬长而去。   “这位编号六三一的弟子,倒是有些意思,看起来,像是个符修。”有峰主已经注意到了此人,兵不血刃,便已经夺得魁首,着实不俗。   “呀,竟然报的是第十三峰。”第五峰峰主意外地叫了起来,说:“墨峰主,你这下子,可赚大了。”   南宫鸣闻言,却是泼冷水道:“只是,这名弟子乃是符修,我记得,墨峰主似乎并不修符箓之术。”   墨沧澜抬眸,看了眼南宫鸣,道:“好说,若是弟子有需要,我自然可教,不过是符箓之术,倒也不难学。”   “……”南宫鸣抽了抽嘴角,道:“墨峰主好大的口气。”   墨沧澜气定神闲道:“修道者,自然是一通百通。”   一通百通个鬼!   众位峰主纷纷侧目,觉得墨沧澜这小子哪里变了,分明还是百年前那个说一句话能让人想要跳河自杀的傲慢无礼,狂妄自大,虽然身上那股子显而易见的傲气没了,可那只不过是被收到了骨子里面罢了,埋得更深而已。   南宫鸣有些气恼,争强好胜之心顿起,道:“既然墨少主如此胜券在握,口气大得很,想来在符道上必然有不菲的造诣,不如我们现在便就比划一下,你觉得如何?”   南宫鸣炼符,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他本就是邙山派出身,少年时候在邙山求学,后来才又转修法道,符箓一道上造诣颇为不俗,虽比不上宗门的符箓长老,但也鲜少有人是他的对手。   墨沧澜云淡风轻地一笑,眉舒目展,风光霁月,耀眼地让人意不开眼眸。   只听他说:“有何不可。”   “……”   有何不可。   没什么不可。   一通百通。   众位峰主皆是面面相觑,竟是从不知道墨沧澜还修炼过符道。   南宫鸣听他如此傲慢无礼,张扬跋扈,便想要给他些教训,让他知道现在他早已今非昔比,比他厉害的人,比比皆是。   南宫鸣便沉眸冷笑,道:“好,那我们便在此斗符。”   墨沧澜道:“可。”   南宫鸣顿时又被气住了,自己说了那么多的字,他居然就简简单单一个字来回应,光是从字数上,自己就已经被压了一头。   南宫鸣也不废话,当即便扔出了一张空白的符纸,以指为笔,飞快地画出了斗符的箓文,只见那金黄色的明符朝着墨沧澜飞快地掠取,斗意磅礴。   墨沧澜亦是一张符纸扔了出来,双指合拢,朱砂色的箓文繁复而出,轰然印刻在符纸之上,此金底朱文的符箓便毫不退缩地迎着南宫鸣的斗符而上,气势汹汹,张牙舞爪。   两张符箓在半空相遇,轰然一声,双双燃烧爆炸,一时间烟雾缭绕,气温升高,待到数秒之后烟雾散去,众人看去,竟是最终一道冰白色的织网将一条小蛇给重重压在地上,那小蛇动弹不得,苦苦挣扎。   南宫鸣蓦然变了脸色,满目不可置信。   箓文虽无实体,但斗符却是可以将符师想要表达的形体幻化出来,墨沧澜做了一张网,南宫鸣炼了一条蛇,这些幻化出来的模样,原本并无强弱之分,既可小蛇吞破了网,也可以是网压制了小蛇,端看画符者的功力道行身前。   显然,墨沧澜胜了。   南宫鸣不可置信,失声叫道:“不可能,你怎会通符道?你分明,从来都不是符修!”   其他人也被吓了一跳,本以为墨沧澜只是为了面子,那么一说罢了,却不料居然还是谦虚了几分——   人家当时说的,可是愿意为了懂符道的弟子,主动去学习符道,而不曾说自己已经是修了符道,道行还不错。   众位峰主当即便有些不淡定了,心情还颇为复杂。   墨沧澜施施然地看着织网和小蛇蒸腾消失,化作灵气逸散到空气之中再也不见,颇为淡定地说道:“没些本事,哪里敢接任峰主这位置?”   问卷长老感慨道:“墨峰主,当真是深藏不露啊,竟是连符道都如此精通。”   “精通谈不上,只是我所修的,乃是杂道罢了。”墨沧澜道:“符道只是略通皮毛罢了,比之真正的符修,还相距甚远。”   “……”   南宫鸣顿时黑了脸,同时脸上有种火辣辣在灼烧的感觉。   自取其辱。   南宫鸣禁不住暗生懊悔,若是早知墨沧澜竟是连符道都修,他说什么也不会主动挑衅。   南宫鸣只得气鼓鼓地闷声不坑,继续去看那留影壁上面的画面了。   暮云长扫了他一眼,开口道:“墨峰主,我要向你讨一个人来。”   墨沧澜抬眸,看着暮云长道:“可是我阿弟云泽?” 第219章 抢夺灵草   暮云长点点头,道:“我看他天赋不错,心性尚可,再加上我爱徒难得对我开口,我便打算将墨云泽收入门下,悉心调教,也好让隐之有个伴,不知墨峰主可否舍得?”   墨沧澜心下了然,暗道果然是月隐之从中运作的结果。   暮云长这话中有话,暗示了他为何愿意收墨云泽为徒,同时又表明会善待他——   不看僧面看佛面,月隐之在暮云长心目中的地位,无人可及,暮云长基本上把月隐之当成亲儿子来看待了,自然不会对墨云泽差到哪里。   墨沧澜道:“这件事情,端看云泽自己的想法吧,我这个当兄长的,总不可能一直替他做决定。”   暮云长一笑,道:“有墨峰主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南宫鸣听了个一清二楚,心中颇不是滋味儿,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墨峰主当真是有个好弟弟,谁人不知,整个归元神宗唯有暮峰主的门最难进,你那弟弟倒是知道该和什么人交好。”   墨沧澜不怒反笑,施施然说道:“南宫峰主这话说得不错,阿弟虽然年轻,但分得清好坏,运气也向来不错,一路上有贵人相助,我倒觉得,这许是因为他人品比较好,老天垂怜。”   南宫鸣:“……”   他一直觉得自己运气不佳,所以听着这话,倒怀疑墨沧澜在暗指他人品不好。   南宫鸣又是满脸不高兴,黑着脸扭过了头,再不多看墨沧澜和暮云长一眼。   通灵境天之中,考生们已经分散到了各个地方。   月见微顺手帮了那女子一把,倒也没想过自己能得了什么好处,只是心情不错,顺手而为罢了。   月见微放出了四只纸鸢,让它去搜寻月十和兰渝等人的位置,自己便寻了个高高的大树,蹲在上面眺望四周,只耐心等着收到消息的人朝他这边赶过来,或者给他个信号,让他赶过去。   倒不是月见微一个人不行,只是他之前放出了话来,说要保护兰渝,便一定要践行自己的承诺,这才是当年云巅仙尊千金一诺的风格。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一只纸鹤歪歪扭扭地朝着这边飞了过来,月见微见状,顿时露出了几分惊喜之色,打过了响指,便随着纸鹤朝着西北方向行去。   外面,时刻关注着里面动静的青墨颇为讶异地看着墨沧澜,道:“月见微竟是会牵魂招引之术,这可不是寻常的道法。”   这术法在紫泽仙陆算是稀疏平常,但在苍茫大陆着实罕见,归元神宗的确有这类寻人的法术,但略有不同,需得以人血为牵引。   但月见微的道法,显然更简单一些,反正从头至尾,都无人见到他做什么多余的事情,只打个响指,再行等着便罢。   墨沧澜道:“他天姿聪颖,过目不忘,以前在外面流落的时候,看到的东西不少,知道的道法,倒是比我还多上一些。”   青墨似是对月见微颇为感兴趣,连声称赞了几句,然后继续看去。   待到月见微寻到兰渝的时候,天色已晚,黄昏之时林子里面影影重重,偶尔能听到鸟兽的叫声,倒是没看到周围有什么人来。   兰渝见到月见微,兀自松了口气,他一个丹师,自己在这里面独行的确危险,如今见到等的人,倒是放心了。   “想不到,我们居然是被打散了的。”兰渝说。   “幸亏早有准备,将我的纸鹤给了你一只,不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你。”月见微神色轻松,笑了一笑,环顾四周,道:“怎么都没什么人了?似是也没什么妖兽。”   “有人在南边的山头,发现了稀罕的灵草,听说若是采摘,可提升自己的分数,便就纷纷朝着那边跑去了。”兰渝比月见微落地的地方更靠近里面,所以接触到的情报多上一些。   月见微觉得兰渝着实是个够意思的人,一个丹师听说有罕见灵草,居然不去争抢,反而要在原地等自己,就算冲着这一点,月见微也决定好生保护兰渝。   月见微又看到一只纸鸢从南边悠悠朝着这边飞来,还很是调皮地围着他转了两个圈,便知道这是那位总是皮一下的邙山少主宋长离。   月见微便笑了笑,抬手捏着纸鹤,嗅到了轻微的灵草汁液香气,便道:“走吧,咱们也去看看那让所有人争抢的灵草,到底是什么好东西。”   行在半路的时候,又有两只纸鹤依次回来,其中月十的不在这边,距离较远,月见微便又让纸鹤递了消息,告诉月十自己的方位和接下来要去的地方,便不做他说。   至于影七,进来之后便又隐藏在暗处,不声不响,月见微知道他在附近便就放心了,不打算非要让他出来。   在月见微看来,人生苦短,谁喜欢什么便就去做什么最好,千万别等到小命都没了,才追悔莫及。   很快,月见微和兰渝两人,便赶到了所谓出现灵草的南山。   南山望之不算陡峭,但高耸入云,且下面的坡度缓和,上面的坡度瘆人,基本上算是直上直下了,不过,据说这些灵草都长在下面,对修士们也没什么太大妨碍。   从境天里面带出去的东西,是可以加分的,所以考生们都争先恐后地争夺灵草,漫山遍野看起来好不热闹,有不少人都已经打起来了。   “那灵草是我先拿到的,你们休得打主意!”   “呸,有能者得之,你快速速拿来,否则我定要让你好看!”   “啊啊啊——杀人啦,救命啊!”   “……”   乱马交枪,一片混乱。   一个身影从空中跌落,砰的一声砸在了月见微身前,吓得月见微险些一跳。   他看着这躺在地上打滚呻吟的考生,满脸惊恐地说道:“不过是灵草罢了,何至于此?”   “还不是因为灵草稀少,考生众多,分赃不均所致?”一个眉清目秀看起来很是可亲的青年男子站在旁边,一副看热闹的样子,摇了摇头,道:“玄门弟子,闹成这样,真是人心不古,着实难看,惹人生笑。”   月见微觉得这话说的没毛病,便也点点头,深有同感,道:“玄门弟子,最重要的是什么?是道行么?不,是体面,是排场!”   “不错,正是如此!”青年和月见微一拍即合,两人相视一眼,倒觉得这是个面善之人。   “在下凌轩。”   “在下月见微。”   两人互道姓名,又是相视一笑,齐齐看着那些打架斗殴的考生们,颇有中置身事外道貌岸然的感觉。   兰渝抽了抽嘴角,道:“你们二人,当真不打算争抢些灵草吗?”   凌轩道:“此处的灵草,名为百岁兰,百年一开花,一次开一日,数量稀少,绕是专门培植灵草的药师,都不常种出来。也算我们运气,竟是刚巧碰上了百岁兰开花的日子,不过,僧多粥少,还是不抢为妙。”   兰渝眼眸一亮,道:“竟然是百岁兰。这种灵草,炼制出来的丹药能够延年益寿,纵然是寿元将尽的人,也可以延长至少百岁年月,的确是难得的罕见宝贝,倒是值得一争。”   凌轩道:“那些个宗门弟子和世家队伍,已经将百岁兰抢得差不多了,我们现在,应当捡不到什么了,倒是再往上走,应该还会有一些。”   隐隐约约,可听到风中传来的连绵不绝的妖兽嚎叫声,衬着这夕阳斜照,晚风习习,倒是让人觉得有些凄凉孤瑟,心生退意。   兰渝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还是算了吧,再往上走,便是未知之地了,我初来乍到之时,听几位有内门弟子朋友的考生说,这南山上峰,凶兽不知其数,妖魔鬼怪横行,纵然连玄阶六重的弟子,都不敢轻易涉足,只怕是万分凶险,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兰渝性子稳,罕少会涉足危险之处,让他带着月见微上山涉险,他是万万不愿意的。   不过,倒是有不少考生没拿到百岁兰,又觉得高峰之中必然有比百岁兰更加珍贵的奇珍异宝存在,便鼓起勇气,或者三两结伴,或者备好法器,顺着山道朝着高峰走去。   月见微本想着寻不到百岁兰就算了,不料,才刚准备离开,便听到有人叫起他的名字来——   “月小友,莫走莫走,等等我呀!”   听着声音,月见微就认出了此人的身份。   只见一个胡子扎拉看起来颇为沧桑穿着一身布衣的中年大汉,匆匆忙忙从山中跑了下来,手中还举着几株百岁兰草。   所谓财不外露,他居然如此光明正大地显摆自己的灵草,顿时吸来了数双眼睛。   “他手中还有百岁兰!”   “嗬!居然不只一株,他只有一个人,大家快去抢啊!”   “……”   宋长离从山中跑到月见微身边的这条路,显得尤为漫长。   才跑了一半,就被数道刀光剑影给拦住了去路,那些争抢百岁兰已经抢红了眼睛的考生,齐齐朝着宋长离杀了过去,那赤红着眼睛的模样,大有不抢到手誓不罢休的气势。   “妈呀!你们追着我打做什么?”   宋长离吓了一跳,眼看着一道剑光已经行至眼前,便马上一弯身子躲了过去,又有几人朝他砍了过来,宋长离忍无可忍,手中不知从何处弄出了几张符箓,朝着周围分别扔去,只听得“簌簌簌簌”地几破空响声,五个冲在最前面的考生,顿时脸上贴符东倒西歪地趴在了地上。   其他考生见状,倒是迟疑了一瞬,宋长离未免迟则生变,又继续一点都不含糊地嗖嗖嗖嗖连续扔出去了十来张符箓,周围顿时趴下了一大片。   其他还想着打宋长离主意的人,也终于意识到此人能以一人之力弄来了这么多灵草,必然是不好招惹的,便就权衡利弊之后,纷纷退去,不敢再轻举妄动。   兰渝已经看呆了,望着一路小跑过来的宋长离,喃喃说道:“这人的符箓之术,好生厉害啊,这种定神咒符,居然能有这么大的威力。”   月见微轻咳了一声,只觉得没眼看。   倒不是这定神咒符真的那般顶天厉害,而是宋长离这位邙山少主、百年难得一遇的符道天才,来这种考试之中碾压诸位修为绝不如他的考生们,让人知道了简直要成为宋长离的黑历史。   强不凌弱,乃是五家十二派明面上共同遵循的不成文规定,虽说执行起来实际如何有待商榷,但宋长离这种碾压式地凌弱,绝对让人觉得贻笑大方。 第220章 虐杀妖兽   偏偏宋长离顶着这么一张脸,根本不在乎自己的面子名声,欺负起小辈来,简直称得上是如鱼得水,信手拈来,熟练的不行。   宋长离一路小跑到月见微身前,将那几株百岁兰草拿出来在月见微面前晃了几下,卖弄一番,颇为洋洋得意地说道:“怎么样?哥哥我是不是还蛮厉害的,统共也就二十几株,光我自己,就独占五株。”   月见微心中翻了个白眼,嘲讽道:“你竟是没做雁过拔毛的事情,我还当你要独占二十几株才行呢!”   “好说好说。”宋长离丝毫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道:“若不是因为哥哥我心地良善,想着自己用不了那么多,留给旁人一些指头缝里面剩下的也无妨,自然全都要收入囊中,不过嘛,我还不想太过张扬突出,免得被人认出了身份。”   说一千道一万,最后一句才是正经。   想来邙山少主也并非真的脸皮厚实上天之辈,还是知道自己的行径,颇有些不雅,想要些颜面的。   兰渝盯着那几株百岁兰,颇为羡慕。   宋长离便将几株百岁兰悉数怼到了兰渝面前,颇为大方地说道:“鲜花赠美人,这些灵草,便送给兰公子了。”   兰渝乃是个真真君子端方之人,何曾被人如此当面调戏,顿时便有些面红耳赤,却又不舍得拒绝这些灵草,一时之间,竟是进退两难。   “你能不能别见一个爱一个?你那世子殿下最近可是打击了你,所以让你一蹶不振,准备转投旁人怀抱?”月见微嘴巴丝毫不留情面,一把将那五株珍贵的百岁兰悉数抓过来,毫不客气地塞到了兰渝手中,道:“兰渝师兄,乃是个良人,你离他远些。”   宋长离噎了一下,嘟囔道:“拿我的东西,还要教训我,这就算了,竟是要戳我痛处,当真过分。”   他追了顾轻尘许久,搞得顾轻尘焦头烂额心糟不已,前些日子险些在修炼的时候走火入魔,宋长离便顿时深感痛心,觉得那人着实心如冷铁,比墨沧澜这么个心思难以捉摸的家伙还要难搞定,只当是自己再也无望,便伤心之下,来到了归元神宗,准备还是跟着靠谱的老友,一同前去南陵郡养伤更好。   没想到,月见微居然还戳他。   月见微只看着这胡子扎拉满脸风霜的男人,露出了哀戚之色,顿时一个寒战打了出来,连忙说道:“你还是先恢复原本模样,再做出这副表情来吧,不然,我看不习惯,你瞅瞅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宋长离:“……”   毫无同情心的小混蛋!   亏得他还好生惦记着他,采摘了百岁兰给他使。   好在宋长离也不是个小心眼的,并不往心里去,道:“此次考核,你们可有什么打算?”   虽然规则很简单,就是让所有考生们在这通灵境天里面活上个二十来天,具体的并未多说什么,但实则,暗藏玄机。   比如,那些分数的加加减减,谁来判定,给分和扣分之间的界限和原则,又是什么,判定起来是非对错,可否公平,那些个灵草和妖兽妖丹,虽说是能够加分,但是,何种的妖丹才能够加分,又能加多少分,倒都是个问题。   月见微倒是没什么太多想法,虽然墨沧澜提前知道考核规则,却并未透露半点风声给他,但月见微就是有那个决心,自己肯定能名正言顺地考入墨沧澜那第十三峰门下,与他又有更亲密的一层关系。   月见微便洋洋洒洒地说道:“既来之,则安之,随机应变就好,不该管的闲事不要管,该管的也绝不姑息,随心而为,不出纰漏,也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宋长离道:“说了这么多,相当于什么都没说,一点意思都没有,兰公子有什么打算?”   宋长离又将问题抛给了兰渝。   兰渝比月见微踏实谨慎,自然有所考虑,便道:“采摘些灵草,捉些妖兽,许是能凑齐炼制丹药的材料,这些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倒是可修炼一番。”   宋长离马上眼睛一亮,道:“听听,你听听兰公子所说,再听听你所言,高下立现啊!”   月见微抽了下嘴角,道:“你又是如何打算?”   宋长离很是自在潇洒,道:“我?你们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们走去哪里,我就走去哪里,如此便够了。”   “……”   眼看着南山此处的灵草已经不见了,众位考生都已经纷纷离去,寻找别的机会,月见微等人也不打算上峰,便寻了个方向,朝着东南方走去。   这方向也不算是随手一指弄来的,而是宋长离扔出去了一张能够探灵的符箓,让这符箓寻了个灵气最为浓郁的方向,引着他们过去的。   宋长离的修为,着实不俗,符箓一道几乎被他融会贯通,各种模样功效的符纸,简直信手拈来,毫不为难,这样的人,在符道上哪里是百年难遇,简直是万年不遇了。   月见微只觉得,宋长离的符道手法,能称得上是惊艳。   只是,外界对宋长离的评价虽高,却也万万比不得千机阁乌夜天、聆音阁箫妄言、杏花谷莫无心这三人的,许是因为这位邙山少主素来不重名声,只喜欢四野八荒乱跑,也丝毫不注意自己的形象,就连易容也不挑个美的模样,说白了就是太接地气,少了神秘感。   但月见微从这短短几次接触来看,宋长离的手段,绝对比他展现出来的,要多得多。   也难怪,上辈子以清冷出尘闻名于世的北帝王世子顾轻尘,竟是被这么个赖皮又不讲规矩的人给勾了心。   这辈子尚未可知,但不出什么天大的岔子,只怕是顾世子还要沦陷一回。   月见微这么想着,便已经走出了百里远。   通灵境天范围极大,大便有大的好处,那就是纵然近千名考生一起进来,也像是小鱼仔洒进了大河之中,轻易见不到彼此,除了那南山一带被人爆出了百岁兰草,引得众位考生纷纷赶去,所以凑成一团之外,这一路上,月见微竟是连个考生的头发丝儿都不曾见到。   天色已晚,乌夜萧萧。   月见微本就漫无目的地在走,此时更是腿脚都不想动弹了,刚想说咱们今晚上不如就在此处歇息,便听到了一声惊破天的哀嚎尖叫声,这声音不像是人类发出来的,倒像是一只妖兽发出的。   月见微脸色一凛,和宋长离对视一眼,齐声道:“过去看看。”   兰渝也露出了几分惊愕之色,但他毕竟是仙门出身,见过不少场面,很快便镇定下来,随着他们一起朝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赶去。   “呸!这妖兽简直不知死活,居然敢咬我,如今被我制住,定要让它不得好死!”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一脚踹在了那已经被缚妖绳牢牢束缚住四肢的母兽,脸上露出了凶恶之色,手中拿着一把匕首,道:“你们几个,给本少爷把它的四肢砍了,舌头挖了,脑袋上的耳朵和角也砍了,再将它剖腹取丹,慢慢熬死!”   旁边的几位少年,看起来年龄都不大,却一个个眼睛里面都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看着那哀嚎沉吟垂死的妖兽,非但没有丝毫怜悯之心,反而还想看看它绝望挣扎浑身浴血的模样。   “好,咱们一起动手,这妖兽竟是敢伤了少爷,必要让它,不得好死!”   “杀了它,杀了它!”   “我看它肚子似是有些微鼓,不知是否怀了崽子,要不然,咱们先将它的腹部,剖开看看吧。”   “你这么一说,似乎是如此。”   “……”   少年们好奇心起,一个个摩拳擦掌地拿着刀子便要去剖这妖兽的腹部,妖兽似是能听得懂人话,一双充满绝望惊恐的眼眸之中,闪烁着泪花子,已经失了舌头的妖兽,从喉咙里发出声音来,似是在哀求。   然而这些少年,却毫无怜悯之心,竟是一边笑着一边拿刀子去剖那腹部。   倒是那最初那锦衣华服的少年,却是皱起了眉头,觉得祸不殃及腹中崽子,刚准备开口,却被人呵斥了一声——   “这妖兽伤人,也是出于本性罢了,它既已经被我们擒获,不必过于折磨,你们难道忘了,出门之前,家主是如何说的了?”   那锦衣华服的少年看了他一眼,脸色蓦然一沉,道:“你竟是还敢提起我大哥,若非你怂恿他,非要让我们改修他道,我何至于离家万里,来这里参加什么考核比试?你们莫要理会佘灵玉这个惯会拍马屁的家伙,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佘灵玉不认可地皱着眉头,盯着那少年,道:“无暇,你纵然心中不悦,也不必拿这妖兽作筏子,它到底可怜。”   佘无暇哼了一声,道:“你炼制了那么多尸妖,倒是不说可怜了。”   “啊呀,是真的有个小崽子呀!”佘灵玉和佘无暇尚在争执,便不知是谁剖开了那妖兽的腹,惊叫起来:“还没成型,我就说怎地肚子那么小。”   说着,便又将那小崽子给用剑尖儿挑了出来。   “你们在做什么?!”一声冷喝传来,只见一红衣少年,从林间飞掠而出,手持一把长弓,拉弓展臂,数道肉眼看不到的风箭簌簌传来,“嘭嘭嘭嘭”几声过后,那些弟子已经被风箭给挑得摔翻在地,各个都四脚朝天模样甚是狼狈。   “哎哟!”   “摔死我啦!什么人竟敢出手伤人!”   月见微赶来地慢了一步,就看到如此景象,顿时气得血都要冲上脑袋,一双眼睛冷冷扫过这群少年,恨不得将他们给一个个拍死。   妖兽与人,本就种族不同,立场不同,强者为尊,弱者灭亡,这是天道规则,月见微并没什么太大的意见。   但是,虐杀就完全不同了。   一个生灵,若是被杀,若无什么深仇大恨,不如直接一刀给个痛快也就罢了,可慢慢蹉跎,如此折磨,是有什么深仇大恨,苦大仇深?   月见微最见不得这种糟践妖兽的事情,他不爱管闲事,但这不算是闲事。   月光姣姣之下,只见红衣少年一手捏着凤骨弓,弓臂的一端指着那已经躺在地上正欲起身的华服少年的咽喉,琥珀色的眸子冷若冰霜,声音带了几分清甜粘腻,道:“你现在,可是已经被我给缚住啦,我看你这人,长得不大和我心意,我现在可是很想将你的眼睛挖出来,灵核剖出来,再千刀万剐,片片处死呢!”   他看着那少年惊恐的眼神,还笑嘻嘻地加了一句:“你说,好不好呀?” 第221章 佘氏余孽   留影璧上,这一幕清晰地传入了在场诸人眼中。   上百块留影璧,已经将整个通灵境天里面发生的所有事情,都给传递出来,诸位峰主们倒是见了不少相互寻衅明争暗斗的场面,倒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为了个妖兽出面的。   而且,端看月见微那样子,虽面容含笑,容颜比月色更加皎然生辉,但那模样,那举动,分明就是想要杀了这少年。   然而归元神宗有严苛的规矩,其中一条最为严重的,便是不得在宗门地界杀戮同门。   月见微若是当真动手,那他无论如何,也入不了宗门了。   于是,下一秒钟,只见一道金红色的鞭子横空而出,“啪”地一下子便将那满目恐慌的少年给抽飞出去。   “……”   众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片刻之后,有人注意到了什么,突然叫道:“我看他们这衣服,倒像是萧山佘家的,怎地今年萧山佘家也来凑热闹了?”   一位峰主眼尖,认出了那衣服上暗藏的御鬼纹。   “什么,萧山佘家?竟然是萧山佘家!”   墨沧澜抬眸仔细辨认那衣服上的纹落,的确和寻常的花纹不同,上面都是些扭曲的细长鬼纹。   这些鬼纹,乃是萧山佘家的标志性法纹,看来的确是佘家无疑了。   萧山佘家倒是罕少在外走动,他们祖上是靠着赶尸驭鬼发家的,没少利用尸体做些什么。只是三千年前,鬼门大开,人间妖魔鬼怪横行霸道,危害苍生,这萧山佘家自然就被捧了出来。   佘家当时没少做杀鬼赶尸的事情,又在那尸体被鬼魅附身的时候,将尸体驱赶到乱脏坟地,再和其他宗门世家,一把火将尸体连同鬼魂给一起烧了,也算是损失惨痛,付出不少。   奈何,狡兔死,走狗烹,待到鬼门重新关闭,魔修退却,人间重归于一片锦绣祥和之时,佘家就开始被人所嫌弃了。   谁愿意解除那些成日和尸体为伍的修士相行相伴称兄道弟?那场封鬼门、屠走尸的大战过后,萧山佘家便开始被人嫌弃了,又有人细细数来在大战之中,佘家犯下的各种罪行——   比如,将活生生的人炼化成僵尸,为己所用,实乃大逆不道,悖德逆伦。   再比如,当年的佘家家主佘音,修炼到最后,竟是将自己给活生生修炼成了一具行尸走肉,不分好歹,没得喜怒哀乐,竟是将在大战之中立了大功的绛州冯家,给险些灭门,若不是放走了几个小的,只怕是这世上,如今已经没有绛州冯氏了。   整个苍茫大陆玄门,悉数哗然一片,在终于抵抗住了鬼族入侵之后,却是又将矛头调转到了同盟身上。   杀佘尸,除邪佞,五家十二派浩浩荡荡地又开始了一场讨伐。   萧山佘家最终以退守萧山、交出佘音、赔了冯家数不尽的法宝钱财,作为终结。   事后,佘家再也不曾出现在人前,近乎三千年,都无人见过萧山佘家人。   而萧山此处,也正是因为处于鬼门封印之地,阴气森森,灵气稀薄,从而鲜少有人涉足。   没想到,如今在归元神宗的考核之中,竟是遇到了佘家人。   “谁人竟是将萧山佘家的余孽放入考核之中?”一位峰主露出了厌恶之色,道:“难道筛选的时候,就不看看来历么?怎样的人,都要收?”   鹤雪衣扫了他一眼,颇为公正地一板一眼道:“所谓有教无类,世家之错,如何能套在家族弟子头上?归元神宗收徒,端看品性如何,修为如何,天赋如何,从不看身价背景。”   鹤雪衣乃是人间界的大儒,品行如兰,对待这些小辈尤其心软,虽也看不上萧山佘家这几位弟子的所作所为,但听旁人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就一杆子拍死,也觉得不得耳。   那峰主冷笑一声,道:“余孽的子嗣,仍是余孽,当年逐鬼灭煞一战后,五家十二派本已经留了他们一丝余地,却没想到,还有人敢出来作祟,你端看那小子虐杀妖兽所作所为,便知道不是好货。”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萧山佘氏的后人,能是什么好东西?这类人,要不得,万万要不得!”   “我们归元神宗,万不可让他们萧山佘家的小辈进来,否则,我们岂不是要被天下人指责?”   “……”   众位宗主大部分都不同意接受那几人进来,甚至打算直接判定为不合格,理由自然不可能是光明正大地以萧山佘氏不可入宗,而是直以虐杀妖兽过于残忍为由。   只是,查下来之后,竟是发现那几位萧山佘氏的考生,竟是报了这第十三峰!   义愤填膺地几位峰主:“……”   孤渊宗主本已经兴趣缺缺,从头至尾不曾发表看法,此时却是来了兴趣,问道:“墨峰主,你有什么看法?可是要直接拒了这几人?”   墨沧澜看着留影壁上那月见微将那小子揍了一顿的画面,淡淡说道:“不好单凭一件事决断,需得再继续观察。”   鹤雪衣颇为认可,点点头道:“正是如此,若是见到一颗长歪了的树苗,自然是要先想方设法给它弄正了,好生生长,修枝剪叶,怎可直接连根拔除,这样岂不是本末倒置。”   “说的倒是轻巧的很。”第八峰峰主冷笑了一声,道:“当年冯家人的尸骨虽说已经寒透了,但前车之鉴尚存,萧山佘氏本身修炼的道法就颇有问题,古怪邪气,若是再入了宗门修行,谁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萧山佘氏被众家排斥打压,这些年来,已经一代不如一代,也不敢出门历练,不管是丹药还是法器方面,都因着封闭而有所缺失,基本上已经自生自灭。   若是收了他们的人,进入归元神宗,便意味着外界的所有资源,都向他们打开。   如此一来,便有可能让萧山佘氏趁机为家族牟利,后果不堪设想。   墨沧澜却看了那峰主一眼,道:“名门正派,依然会出败类渣滓,不可一概而论。”   那峰主冷哼一声,道:“妇人之仁。”   暮云长道:“是留是走,与你第八峰无关,何必多言?”   第八峰峰主噎了一下,便不再多说。   却是南宫鸣心里不忿儿,旁人说话,暮云长插什么嘴,难不成是觉得墨沧澜长得好看,也被他折服不成?   通灵境天之中,月见微已经将那佘家小辈打得叽哇乱叫,满地打滚,恨不得求爷爷告奶奶地求着月见微不要再动手。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哇啊啊啊……你别打了,快要把我给打死了!”那佘氏后生是个怂的,虽说之前对待妖兽极为残忍,有种睥睨天下高高在上的姿态,然而此时此刻,却被月见微的鞭子给抽得哇哇大哭,一点形象都不顾了。   宋长离眼看着这小子被抽得快要翻白眼,便上前拦了一把,道:“算了,差不多就行了,我看你就算把他抽死,也无济于事,反正那妖兽已经是不行了。”   月见微也是个知道轻重的,但他口头上却是颇为凌厉,凶神恶煞地瞪着满身衣裳都被抽破了的少年,道:“本打算直接将你抽上个千八百鞭,再挖了眼睛割了舌头碎了骨头,但念在小爷本月不宜杀生的份儿上,暂且饶过你,如有再犯,我必将你挫骨扬灰!”   月见微容貌近妖,一袭红衣似血再捏着根细长鞭子抽人的模样,着实像极了恶鬼,顿时吓得那少年痛哭流涕,连声哀嚎道:“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如有再犯,我就剁了自己的手,一头撞死在树上!”   眼看着自家少爷如此做派,其他佘氏弟子自然面色如土,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纷纷在月见微的扫视之下,连连点头。   月见微的气顺了些,走过去,看着那苟延残喘甚是可怜的妖兽,抽出那鞭子,横扫过去“啪”地一声便结束了它的性命。   佘氏少年见状,顿时吓得险些抽了过去,更是在心中肯定了月见微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鬼!   月见微并未要这妖兽的妖丹,毕竟这种低等级的妖兽,妖丹对于他而言本就没什么用,再加上看到这妖兽惨不忍睹横死的模样,更是于心不忍,便开口说道:“你们几个,现在便徒手刨个坑,将这妖兽好生埋了。”   佘氏少年连连点头,吩咐道:“你们没听到吗?还不快去刨坑?!”   宇。   熙。   団。   对。   月见微眼眸一眯,道:“我要你动手。”   佘氏少年见他面色不悦,不敢造次,也顾不得自己遍体鳞伤,马上撸起袖子便准备刨坑去。   兰渝面露不忍,叹了口气,道:“造孽啊。”   宋长离道:“可不是么,杀了也就罢了,怎地就不能给个痛快呢。”   月见微却总觉得这些少年方才折磨妖兽的手法,似是有些似曾相识,前世在哪里见过,但他又记忆不佳,隐隐约约记不清楚。   月见微站在一棵古榕树旁,捏着下巴盯着那些人沉思,片刻之后,他走过去,从后面踹了那为首少年一脚,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险些摔了个狗啃泥,双手撑了下地,打了个哆嗦,想也不想便道:“我叫佘无暇。”   “……”月见微瞳孔骤然一缩。   他虽从未听说过佘无暇这个名字,但是,佘这个姓氏,倒是如雷贯耳,被少年说出口的瞬间,便让他想起了这手法为何相似、自己又是在何处见过。   这几个少年,竟是萧山佘氏的后辈!   萧山位处何处?便是南陵郡外三百里,山高林深,常年云雾缭绕,瘴气沸腾,有进无出。   传言萧山早已成了鬼山,那里面灵气断绝,生气逸散,鬼气冲天,除了常年不见人的佘家之外,多年来再无旁人进入萧山,是以无人轻易会提及这么个家族。   然而,月见微清楚地记得,上辈子在他与墨沧澜一起去秘境中寻找灵药的时候,萧山佘家竟是重新出世了——   这一出世,便是如同风卷残云、雷霆万钧、欺山倒海,先是用邪术屠灭了萧山附近的数个村落城镇,紧接着便朝着西南腹地入侵,以驭鬼控尸之术感染了一座有一座城池。   萧山佘氏所到之处,行尸遍地,草木不生,尸毒甚至蔓延到了灵草和妖兽身上,重灾区尤以冯家所在的绛州为甚,已经夸张到但凡活人踏入绛州境内,便会吸入尸毒之气,难以化解,且绛州怨气沸腾,百鬼横行,长街上连个活人都看不到,家家不分白日黑夜地闭门不出,许多人竟是被活生生饿死的。 第222章 灭门   没饿死的那些,也被厉鬼剖了腹部,挖了心吞了灵核,再化作厉鬼去杀其他活人,周而复始,唯再无活口才算作罢。   最终,佘氏孽行惹得五家十二派联手,邙山少主宋长离和北帝王世子顾轻尘,携手杏花谷三位隐世不出的丹师,又是化怨镇压又是符箓封印又是丹药解毒,搞了整整四十九日,才终于将绛州的怨气化解开来。   月见微只是听说罢了,并未参与那场屠佘之战,他那时候紧着追逐墨沧澜的步调,与他一起寻找万骨枯的解毒灵物,哪里有心思去管旁人的事情,就是后来途径那绛州的时候,看到此处草木凋敝,死气沉沉,又看到封城度化的大阵和四周藏匿的符箓,再寻人问过之后,才知年前绛州竟是发生了如此震撼的事情。   月见微也禁不住唏嘘,距离萧山佘家对着绛州动手,也才不过几年而已,此地虽然已经被数位大能齐手镇魂化煞,然而残留的那些怨念和血气,却非人力所能及的。   单是从此地那阴风阵阵鬼泣森然落木萧萧就连泥土之中都浸染着血水的情况来看,不难推测出当时佘家余孽动手之时,有多令人发指。   月见微最终也不曾和萧山佘氏打过交道,但因着佘氏的所作所为,他想不知道这一家子也难。   犹然记得,当时他跟在墨沧澜身后,望着这空荡荡的落魄长街,步步走过绛州城曾经最繁华的东市,两人一句话也不曾多说。   走过那被屠杀满门的冯家大门口,墨沧澜静默了许久,才淡淡说道:“那时候五家十二派围剿萧山佘氏,本已经请了白雪境,奈何我爹分身乏术,自顾不暇,云泽又修为不足以参加这场围剿,我这幅模样,自是更没什么资格。绛州之祸,到头来,唯有墨家无人出面,我心中有愧。”   月见微听得心疼,道:“绛州之事,非你所愿,沧澜哥哥何必再多虑?待到你身体恢复如常,自然能够见到不平事,便能拔刀相助,不差这一次两次。”   “佘无暇,你是萧山佘氏。”月见微一句道破佘无暇这群人的身份,望着他,道:“佘家素来不与外界相通,此次怎地想着来归元神宗参考了?”   佘无暇听他提起萧山佘氏,又是问出这种问题,便身子一僵,道:“有哪一条,规定我佘家不能参加归元神宗的考试?我们在萧山呆的久了,想要出来走走看看,又有什么问题?”   月见微看了眼那死不瞑目已经被埋了一半的妖兽,心中便有些明了他们方才所作所为,寓意为何。   说起来,但凡控尸的道法,都要利用尸体之中残留的戾气和死气才能让炼制出来的尸傀拥有杀力,而越是生前遭受过折磨而死的尸体,残留的戾气就会越重,是以佘氏传承的道法中,许是虐杀乃是寻常之事,就像是人要吃肉一样,没什么大逆不道的。   只是,寻常人看来就过于残忍了。   月见微扫了眼脸色发白的佘无暇,道:“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日后莫要让我再见到你们虐杀妖兽。”   佘无暇被噎了一下,瞪了月见微片刻,便又撅着屁股回头去埋那妖兽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将月见微的话,听在心中。   不久之后,妖兽埋好了,月见微检查过后,便还算勉强满意地说道:“还算差不多,这次就先放过你们,走吧。”   佘无暇恨不得离月见微八丈远,得了许可,也顾不得天色阴沉,不见丝毫亮光,便带着几位同来的弟子,飞奔而出,那样子像是逃命一般。   宋长离摇了摇头,道:“佘家的这些修炼法子,虽说并未被正道玄门明着说什么,实际上,哪里还有玄门之人将他们当成正常人来看?”   兰渝皱了皱眉头,道:“我倒是听说过萧山佘氏一些秘闻,据说,他们因着长年累月和阴尸打交道,以至于全身上下都缠绕着尸气,且随着年岁增长,修为提升,体内的尸气就会越来越重,到了最后,便会连自己都尸化了。”   “难怪受人诟病,手段着实不能入眼。”宋长离摇了摇头。   世人皆爱风花雪月,有几个喜欢和血腥死尸为伍的?更何况,那些个手段也着实不够温和,甚至称得上是血腥暴力。   月见微见识广博,什么东西没看过,自然知道这世上还有萧山佘氏的道法更加残忍无情的道法,且比比皆是。   旁人的道法,他没什么可说的,只要不是十恶不赦危害世人的,月见微都没什么开口的资格,他总不可能到别人面前,然后说,你这道法我看不上,你还是别要炼了吧?   是以,他最后也只说下次莫要让他看到便罢。   月见微只是想不透,佘氏出山,寓意为何,他们和绛州冯家,又有怎样的深仇大恨,竟是要做到先是将冯家灭门,之后蛰伏三千年,还要再冒着家族覆灭的危险,将冯家进行第二次灭门。   以及,萧山佘氏这几个小辈来参加归元神宗的考试,又是打着什么主意来的。   月见微等人在原地寻了个隐蔽的位置,暂做歇息,月见微直接化作妖兽模样,溜到了树上寻个粗壮的树枝当床,颇为悠然地躺了下来。   宋长离也掀开下摆跳了上来,坐在月见微身边。   宋长离道:“此次墨沧澜被选为第十三峰峰主,前往南陵郡,你不觉得有问题么?”   月见微扫了宋长离一眼,道:“肯定是有问题,但谁知道他们打着什么主意。”   宋长离说:“萧山便在南陵郡附近,南陵郡向来排外,寒家更是南陵郡的地头蛇,那处以血缘为纽带的家族势力,完全压制了所有宗门势力,贸然前往南陵郡,必然要拜寒家这山头。”   月见微抖了抖脑袋上的毛,道:“寒家的山头,势必是要拜的,而且早就已经拜过了,我听大哥说,第十三峰设在南陵郡,本就是寒家出面恳请的,具体原因,尚未可知。”   “若是如此,那就更要小心谨慎了。”宋长离脑子转的飞快,道:“无辜献殷勤,必是有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需得宗门出手了,可寒家素来自成一体,族中人人修为不俗,又有何等大事,非要借助归元神宗势力?”   月见微也考虑过这件事情,但答案是无果。   墨沧澜偶尔提起过寒无双,亦是透露出那些宗门的峰主怀疑他与寒无双有所牵连,还极有可能是前世之因,今世之果,这让月见微一旦想起,便觉得有些忐忑难安。   月见微摇了摇头,道:“一切都尚未知晓,只能等我们到了那边,见过寒家人,再做决断。”   ………………   另一处,几个佘家少年奔逃到一片无人之地,正一个个都气呼呼地聚在一起,骂着月见微三人。   “呸,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本少爷杀那妖兽,关他什么屁事,居然还敢拿鞭子抽我!”佘无暇满脸愤恨,捏着拳头道:“若非我大哥交代,决不可在人前暴露我佘家的道法,看我不招来死尸,将那个长得妖里妖气的家伙给撕成碎片!”   “没错,都是那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的家伙多管闲事,竟是还看不起咱们家的道法,来日,总有机会让他见识一下厉害!”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   佘灵玉——那位唯一一个企图阻止众人虐杀妖兽的少年,迟疑了一下,说道:“临行之前,师父说了日后都不准再用家族的道法,需得修行正道……此处不比佘山,看那少年的反应,似是并不喜欢佘家,大家还是小心为上吧。”   “佘灵玉,你到底是站在哪边的?你到底是谁家的人!?”佘无暇露出了不爽的表情,瞪着佘灵玉,道:“别以为你是我大哥的得意弟子,我就不敢揍你了,本少爷话就放在这里了,佘家的道法,传承数千年,绝不可能到我这处断绝!”   佘灵玉愣了一下,然后露出几分焦急之色,道:“可是,师父早已千叮咛万嘱咐,在外决不可与人冲突,决不可再使用佘家道法,让你我从头开始,为佘家寻一条新的出路……”   “你给我闭嘴!你是鹦鹉吗,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烦死了!”佘无暇满脸不耐,在旁边的树墩上踹了一脚,烦躁地说道:“你不是正儿八经的佘家人,自然不明白佘家道法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我现在,心情很不好,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打你!”   佘灵玉:“……”   佘灵玉露出了无奈之色。   旁边弟子见他心情不悦,便纷纷安慰道:“算了少爷,莫要多理会这惯会拍马屁的家伙,咱们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天高皇帝远,此处距离萧山,隔了万里,少爷想做什么,家主也管不得嘛。”   的确管不得了。   毕竟,如今的萧山佘家家主,正在谋划大事,哪里管得了这些远在万里之外的小事?   思及此,佘无暇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好看几分,而且有种和年龄不大相符的凝重。   他看向站在自己对面的佘灵玉,只见这人移开了视线,像是在避免与自己目光交接。   佘无暇顿时叫道:“佘灵玉,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佘灵玉打了个寒战,露出了一副不解的表情,道:“什么,我不知道啊。”   佘无暇道:“你肯定知道,你一贯会讨好我大哥,他有些事情不告诉我,定然会告诉你!”   又道:“你快说出来,也省了一顿毒打!”   说起要去毒打旁人的家伙,自己却已经是满身伤痕,佘灵玉的视线落在那被鞭子抽破了衣裳露出来的鞭痕上,轻叹了口气,靠近佘无暇道:“别说这些了,师弟,你已经受伤了,还是先行让我替你疗伤吧。”   佘灵玉拿出了药膏,想要去给佘无暇上药,却被佘无暇一挥手不耐烦地打翻在地上。   “上什么药?我练的乃是佘氏化尸驭鬼术,这点疼痛算得了什么?要你多管闲事。”   “可是……”   “别说什么可是了,你还没告诉我,方才我问你的事情。”   佘灵玉咬了咬下唇,垂下了眸子,不欲让佘无暇看清楚他眸中的神色,他大脑飞快旋转,只想着该如何编出个能将佘无暇给糊弄过去的理由,气氛一时之间,很是紧张。   突然,佘无暇的手指微不可查地一动,像是有什么牵引似的,左手的第四根手指一上一下地转动着,一种微妙的感觉传入了佘无暇的神识之中。 第223章 尸妖围攻   佘无暇顿时露出了欣喜之色,道:“行尸竟是已经成了,我们快拐回去,看看那具妖兽的行尸,究竟有什么本事!”   众位弟子,表情各不相同,但大多是惊喜——   “恭喜少主,竟是连灵核内丹尚存的妖尸,都能隔空炼制成行尸,不愧为我佘氏天骄!”   “那妖兽,存的怨念煞气不够,居然也能炼成,少主果真厉害!”   “……”   佘无暇勾唇,道:“倒不是本少爷厉害,而是那只母兽,腹中尚有未成型幼崽,那幼崽的怨念颇深,再加上母兽的怨气,自然可起尸。”   佘灵玉脸色顿时变了,他猛然抓住了佘无暇的左手,看着那不停晃动的第四根手指,不可置信地叫道:“你竟是在通灵境天之中,用上了炼尸术?”   “我用便用了,又能怎样?”佘无暇露出了复杂的笑容,盯着佘灵玉道:“我萧山佘氏,自古便是用炼尸术发家的,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我小叔不准我用,我偏要用,他要我考首峰,我偏要去考第十三峰,佘灵玉,我知道你与我小叔、与我家族长老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未曾告诉我,我奉劝你,还是提早实话实说,否则,谁都别想好过!”   说完,佘无暇用力将佘灵玉那只抓着他的手给甩开,气势陡然一变,大手一挥,对诸位佘氏弟子道:“你们随我回去,有了这具行尸,便不必再怕那嚣张的家伙了!将你们的家伙全都亮出来,好让那小子看看,我萧山佘氏一族,究竟可否与他一战!”   诸位佘氏弟子,均是随着佘无暇原路返回,有的吹箫,有的吹笛,将自入了秘境以来炼制出的所有藏在暗处的行尸,全部都给召唤出来。   阴风阵阵,原本栖息在密林深处的禽鸟,似是被这阴气所感,纷纷发出了不详的叫声,朝着空中扑楞着翅膀飞了过去。   佘灵玉脸色阴沉地像是能拧出水来,他死死将指甲掐在手心,无声骂了一句脏话,加快脚步朝着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追了过去。   月亮露出了一道惨白的色泽。   原本正舒舒服服躺在树枝上等明日太阳初升的小兽,突然睁开了眼眸,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变成了一道竖瞳,紧接着,便一翻身灵活地站了起来,警惕地朝着四周张望。   “怎么了?”宋长离也被这动静惊醒,脸色微微一沉,坐直了身体,道:“怎地有腐尸死气?”   月见微鼻子灵敏,自然也是嗅到了,但这味道,却像是已经腐烂了许久的尸体残留下来的腐臭味道,但方才明明还什么都没有。   月见微站在树上,眺望着四周,道:“我辨一下方向。”   林风阵阵,鸟雀惊鸣,显然有事发生。   兰渝原本靠在树干上盘膝休息,听到了树上传来的动静,也睁开了眼眸,刚揉了下眼睛,问了句“发生何事”,便突然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的腐臭味,尚未来得及反应,之前宋长离布在周围的符箓结界,竟是被一只妖兽给撞破了,兰渝满目都被那朝他张牙舞爪扑来的东西给填满了!   “噗——”   一道破空之声传来,风箭直直穿过这行尸的头颅,大力将它带飞出去。   红衣少年落在了满目震惊的兰渝身前,目色阴沉,盯着那在地上打了个滚、饶是脑袋被打穿也仍然灵活如初的妖兽行尸,咬着牙根道:“那群不要命的小崽子,简直作死!”   他千算万算,也没料到自己居然会被那几个看起来就没囊气的小崽子给阴了一把,这具行尸,定是在他们的计算之中,纵然埋下,到了一定时间,仍是会再次起尸,成为杀人利器。   月见微对这东西也有些了解,行尸杀人,一靠直觉,二靠控制,若无控制,便会循着生气灵气浓郁的方向,专杀生灵。   若非宋长离之前便布了法阵,挡了那悄无声息的尸妖一下子,只怕是兰渝此时已经被那尸妖得手。   只见那尸妖开膛破肚的地方已经完全愈合,从外观来看,除了一双眼眸变成纯白色之外,倒也看不出与生的时候有什么区别——   倒也有一些,便是它头上坐着一团黑糊糊的影子,偶尔会幻化出一只幼崽的模样,但很快便又会化作一团黑气,让人辨不出什么来。   宋长离也落了下来,道:“竟是连那腹中未成型的胎儿,都已经鬼化了,这下子,可不好办了。”   世上极阴之物,其中一样便是鬼化怨煞未解的鬼灵,修为到家的赶尸人自然可控,将这鬼灵化作手中利器,大杀四方,但若是压制不住,那后果不堪设想。   月见微骂道:“那脑子只有一钱重的小子,必然没那个压制鬼灵的本事,他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宋长离盯着那跃跃欲试想要再次攻击他们的尸妖,道:“谁知道呢?”   尸妖虽然生前受到的折磨,比不得佘家炼制的其他行尸,但是因着腹中有胎儿,阴鸷的要命,完全达到了起尸的标准,所以这尸妖完全成了杀器。   妖兽生前的修为并不算高,应当只能算是稀疏平常,但是死了之后,靠的就不是体内的灵气和妖丹,而是体内聚集的怨气和死气,怨气越重,就会越厉害,此时这尸妖还加上一个小崽在的怨气,一时间竟是让月见微和宋长离联手都控制不住。   几个回合下来,那尸妖虽说已经被打得千疮百孔,但是,它已经是个死物了,根本感受不到疼痛,再加上脑袋上坐着的那团黑气,总是打不散也化不开,纵然被戳中了,片刻之后又会重新聚拢,可没把月见微给愁死。   月见微又是一箭逼退了那尸妖,站回到兰渝身前,对宋长离问道:“宋少主,你可会超度符箓?”   这具尸妖,他们并不是对手,且有种越战越勇的感觉,怨气无穷尽,而灵气终有尽时,再这么消耗着拖下去,对月见微这边无益,所以,唯有将这尸体的怨气给散开了,将尸妖度化,送它去投胎往生,才能从根源上解决。   这乃是月见微唯一能想到的方法。   然而宋长离却露出了错愕之色,道:“度化符箓?那可是极为厉害的顶级符箓修士才能炼制出来的东西,我何曾炼制过这等高深莫测之物?月小友,恐怕欧文帮不上什么忙了。”   月见微蹙了蹙眉,又是险些被那尸妖一扑,猛然拉着兰渝躲到了树上,下一刹那,成年男人腰身粗细的树枝,竟是被一道罡风给砍掉了。   月见微无法,只能再带着兰渝落了下来。   他不会超度之法,只会杀人之法。   上辈子,他虽有机会修炼超度法诀,但他总觉得,连自己的心上人都渡不了,这世上还有谁值得他去超度?   是以,月见微只当是没看到。   现在,却是真真后悔了。   留给月见微后悔的机会不多,因为佘无暇已经带着那群弟子,浩浩荡荡地赶着各种尸妖,行至此处。   佘无暇看着狼狈不堪的月见微,对着他露出了一抹冷冽的笑容,站在下面,勾着手指引来了那只原本无差别攻击活物的尸妖,抬头望着落在另一棵树杈上的月见微,道:“你不是厉害么?怎地被一只尸体,追得狼狈鼠窜?”   月见微就知道这小子在背地里搞鬼,便问道:“你这么胡来,就不怕归元神宗不要你?萧山佘家名声本就不好,你再这么乱搞,仔细你佘家成为正道公敌!”   佘无暇脸色倏然一冷,道:“难道如今我佘家就不是公敌了吗?萧山之内多怨气,多死尸,死气沉沉,我们佘家几代人不得而出,这一点,拜谁所赐?”   “……”月见微耸耸肩膀,道:“谁知道拜谁所赐呢?反正不是拜我所赐,你做什么非要揪着我不放过?”   佘无暇轻哼一声,道:“谁叫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就是要先拿你下手,你长得也算过得去,若是做成我的尸傀,想来带出去也颇有面子。”   月见微露出了一副恼怒的模样,道:“你小子,羞不羞?搞了半天,竟是惦记着小爷我的绝世美貌,当真是个不要脸的登徒子,年纪不大,心思不少,将来可不得了啊,简直欠教训!”   佘无暇:“……”   宋长离露出了不忍直视的表情。   兰渝企图尝试着和佘无暇沟通,温声细语硕大:“佘小公子,若是在此控尸,着实不妥,此处乃是归元神宗的通灵境天,你家人若是让你来此考试修行,必不希望你继续炼制家族功法,你若是今日杀了人,做了孽,只怕是归元神宗,再无你佘家人的一席之地,你纵然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佘家未来考虑吧?”   佘无暇撰紧了拳头,盯着兰渝道:“为佘家未来考虑?佘家已经至此,何来未来一说?我今日宰了这家伙,归元神宗也一样无法拿我怎么样。”   说完,他从腰间抽出了一根看起来像是笛子、却又比笛子长一些、孔多一些的古怪法器,放在唇边,双手按在孔上,竟是直接吹了起来。   这乐声凄凄惨惨,像是在给什么人哭丧,听在月见微耳中,极为刺耳。   其他的佘氏弟子,也都拿出了法宝,纷纷吹奏起来,他们所用的这些能发音的乐器,各不相同,但声音却是如出一辙的瘆人。   所有被炼制成行尸的妖兽,像是听到了什么指令似的,悉数从密林之中朝着月见微等人涌了过去,一时间,刀光剑影,符箓满天飞,月见微翻了个身,才躲过一只尸妖尖锐的利爪,下一刹那,就险些被另一只妖兽给咬断了脖子。 第224章 引渡亡魂   煞气沸腾,几乎冲天,又是三更半夜之时,这些尸妖的修为达到了鼎盛时期。   宋长离连续爆破了数只妖兽的头,奈何这些头就算被爆了,也对这些尸妖的动作无任何妨害,甚至还会惹得它们更加凶悍地朝着宋长离攻击而去。   所谓擒贼先擒王,月见微想要抽个机会将佘无暇给擒获了,但佘无暇似是也知道保护自己,周围站了数只妖兽护着他,不给月见微留出丝毫机会。   月见微暗自骂了一句,跳到半空之中拉弓展臂,嗖嗖嗖的三道风箭朝着那些个跳起来攻击他的尸妖斩了过去,风箭包裹着细不可查却又温度极高的火焰,径直穿透了三只妖兽的头颅。   只听得“轰”地一声,那些个妖兽的全身都被烧了起来,一眨眼的功夫就化作了灰烬。   佘无暇愣了一下,看着那连尸体都不见了的尸妖,一时间竟是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月见微转眼之间已经杀到了他面前,突然,他背后一凉,立刻转身甩出去一鞭子,夹杂着金红色火焰的鞭子抽散了那獠牙利爪的团团阴魂,旋即这些阴魂又重新凑在了一起。   月见微也是震惊且懊恼,觉得佘氏着实作孽。   原来,那尸妖被彻底化成灰烬之后,竟是因着怨念太强,魂魄尚有许多未完成的夙愿,便就不能离开人间,前往鬼界重新投胎转世步入轮回,再加之佘家的道法,非但可控尸,还能控鬼,以至于这些鬼魂,仍是能成为佘无暇手中的利器。   当真是,物尽其用。   佘无暇从那尸体被焚毁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喃喃道:“这怎么,会变成魂傀?我不是,我没有,我不会……”   然而,当佘无暇看着与尸妖魂魄打得风生水起的月见微,却又将一切抛在脑后,禁不住哈哈笑了起来,说:“别挣扎了,你那修为,魂傀面前,还不够看,这些魂傀,根本不是你这个修为等级的人,能杀的了的。”   宋长离连续凭空画了数道符箓,朝着那些魂傀身上贴去,然而,正如佘无暇所说,竟是连他的符箓,都只是能暂时压制住这些魂傀身上的怨气和杀气,但片刻之后,便又会被解开。   月见微被数只魂傀追得狼狈,满林子乱窜,恨不得将佘无暇直接拉过来宰了算了。   ………………   “怎地会是魂傀现世了。”外面,一位峰主看着这一幕,喃喃说道。   南宫鸣本已经百无聊赖地托着下巴眯上了眼睛想要歇息片刻一觉睡到天亮,却被此处这不小的动静给重新从半睡半醒之中拉回来。   定睛一看,一块留影璧上,呈现出了佘家弟子齐齐御尸、月见微等三人狼狈逃窜苦苦应对的画面,南宫鸣顿时精神起来。   鹤雪衣看得最为仔细,辨认之后,道:“这种道法,着实有些残忍刻薄了,那位月小友倒是心善得很,到现在为止,都不曾下狠手。”   南宫鸣嗤笑,看着月见微那借着树杈和地势到处蹿的画面,凉凉说道:“技不如人,哪里下得了狠手?”   鹤雪衣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月小友的火,着实厉害,连坚固化了的尸妖都能分烧成灰,更遑论这些魂魄?他到现在都不曾下狠手,十有八九,便是不愿意让这些妖兽的魂魄,烧成灰烬,连轮回都无处可去。”   身体只是元魂的承载之物罢了,说白了只是个躯壳,若是没了身体,元魂尚在,便有重返人间的可能,若是连元魂都没了,那这个人,便是彻彻底底再无回到世间的可能。   孤渊宗主早已离开,此处只留下三位长老和十三位峰主。   问卷长老斟酌了片刻,道:“墨峰主,这几位皆是报考了你第十三峰峰门,你可有什么想法?”   墨沧澜道:“既是亡灵,那便直接牵引着去黄泉路便可,敢问长老,若考生遇到危机,我们这些外面的峰主,可否插手?”   问卷长老摸了摸下巴,道:“按道理来说,是不能插手的,通灵境天里面安插的那些个宗门弟子们,便是为了让他们及时能解决这些棘手的问题来,但若是要牵引到黄泉路,只怕不是这些弟子能解决的,若是墨凤凰族有什么好法子,想要使出来,老夫是没什么意见的。”   其他两位主考核长老,也纷纷颔首,道:“还请墨峰主行牵引度亡之道。”   墨沧澜手指微微一动,数只墨色的蝴蝶便朝着通灵境天飞了过去。   一眨眼,蝴蝶已经在数十里之外,哪里还有曾经翩跹起舞慢条斯理晃着翅膀的模样。   不过,通灵境天之内,已经有人出手制止了。   一道悠扬的乐音破空而来,带着极强的抚慰意思,听的人纵然狂躁的心情,也禁不住在乐声之中安定下来。   一个白衣少年一边吹着古箫,一边朝着这边走来,那些个都受到佘氏弟子指引朝着月见微三人杀去的尸妖和魂傀,竟是逐渐在这乐音的安抚之下,一个接一个地停下了动作,如同傀儡似的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或悬浮在半空飘着。   佘无暇扭头看着佘灵玉,顿时勃然大怒,吼道:“佘灵玉,你又来坏我的好事!”   吹箫之人,正是佘灵玉。   佘灵玉看似温和,实则有些倔强。   佘灵玉放下了古箫,越过佘无暇,对月见微等人道:“三位,对不住了,还请你们速速离开。”   月见微觉得这小子厉害,居然吹个小曲儿,就能将这些凶神恶煞的鬼物给制住,当即问道:“阁下如何称呼?”   “萧山佘灵玉。”他道。   月见微笑道:“又一个佘家人,不过,你看起来比那不知死活的小子,顺眼多了。”   “你说谁不知死活?”佘无暇道。   月见微施施然道:“谁被踩通了尾巴,我自然就是说的谁,你可当真是个天大的蠢货,这些尸妖和魂傀,本就已经阴气冲天,怨气沸腾,你以为让它们杀了我,你就能好过了吗?据我所知,但凡控尸炼魂之术,皆怕反噬,这些尸傀魂傀杀人越多,怨气和煞气就会越重。你若是能制得住他们,倒也还好,一旦这些尸傀魂傀压制过了你,你还想着能活下来吗?”   月见微不大会超度之术,却对尸傀魂傀,颇有了解。   “你们萧山佘氏,代代都是做这个的,岂不是比我懂得多?”月见微洋洋洒洒,道:“我话就放在这里了,诚如我这种修为不俗怨念极深的,你若是让这东西吞了我,下一个被反噬吞了的,就是你自己。”   佘无暇道:“你吓唬谁呢?”   月见微轻笑一声,道:“我是不是吓唬你的,你琢磨一下你家是否有人横死,不就清楚了么?”   佘无暇:“……”   佘无暇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佘灵玉愣了一愣,倒不是因为月见微所说的这些话,他感到意外,而恰恰是因着月见微所言句句属实,乃是已经被无数佘家前辈以身示范过了。   佘家之人,但凡修炼佘家炼尸炼魂的,基本上没有一个能善终,不是被尸傀反噬,便是将自己活生生炼制成了行尸走肉。   只是,苍茫大陆对佘家道法向来排斥,三千年前到还好些,过了这三千年,谁人还能记得佘家功法的后遗症?   佘灵玉看向这年纪轻轻的少年,月色清冷之下的这张脸,倒让他无论如何,都看不透彻了。   佘灵玉道:“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月见微道:“白雪境,月见微。”   佘灵玉微一挑眉,道:“竟是墨峰主的义弟,方才着实是我们无理了。”   月见微朝着佘无暇挑了挑下巴,道:“你还行,他着实无理。”   佘无暇脸色涨红,似是想要骂人,但又碍于什么,硬生生给憋了下来,用力咬了咬下唇。   月见微见佘灵玉是个能好好说话的,便对他说道:“佘灵玉,你本事还挺厉害,应当会引渡这些亡魂吧?”   佘灵玉竟是摇摇头,道:“我只能控住,佘家道法里面,只有杀和控,没有引渡。”   “……”月见微道:“那你们遇到不听话的,有该怎么做?”   佘灵玉道:“直接让其魂飞魄散,灰飞烟灭,死透彻了。”   月见微:“……”   想骂人。   就在他焦头烂额的时候,忽而视野之中,多了数只在月光下翩跹飞舞的蝴蝶,这些蝴蝶,各个都是纯粹的墨色,像是精灵一般。   月见微眼眸一亮,露出了欣喜之色。   这些来自黄泉水旁的亡灵之蝶,寻常人并不能看到,墨沧澜却是让他看了个真切,便是在暗示月见微,他就在外面观察着他、保护着他。   彼岸蝶落下了翅膀上的鳞粉,在前方牵引出了一条稀稀疏疏朝着远处延伸的线,那些个魂傀,竟像是得了什么指引似的,顺着这些彼岸蝶的痕迹,忽上忽下地慢慢朝着前面飞去。   佘家弟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幅场景,禁不住都瞪大了眼睛。   “你们快看,这些魂傀,竟是自己动了跑了!”   “它们是朝着同一个方向跑的,那边是有什么东西吗?”   “奇怪了,怎么会这样,分明这些魂傀,在被佘灵玉禁锢住了啊!”   “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牵引它们,但是,我又看不到究竟是什么东西在暗中动作。”   弟子们纷纷表示不不解,唯有月见微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他不会说,只是望着那些牵引着亡灵前往鬼界的彼岸蝶,露出了一抹微笑。   墨沧澜果然有办法将这些魂傀给引走,只是,月见微倒是没想过,这些彼岸蝶,竟是还有这种本事。   佘灵玉几乎呆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不受自己控制、朝着林子深处飞去的魂傀,直到这些魂傀彻底消失在视线之中,才回过神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修炼佘家功法多年,还从未见过,能够从控尸者手中,轻易将魂傀给弄走的。”   佘无暇也回过神来,朝着四周猛然看去,道:“是什么人在装神弄鬼?你快给我出来,别缩头缩脑,偷偷摸摸的!”   月见微却是乐了,说:“人家能破了你的招数,便说明比你厉害多了,你何必自取其辱呢,等他真的跑出来,说不定会揍你一顿,你还是祈祷着那人不在附近吧。”   佘无暇瞪了月见微一眼,道:“若不在此处,又如何隔空就能弄走我的魂傀?”   月见微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你一个常年生活在萧山的小子,如同井底之蛙,哪里知道这些厉害的道法?”   “你——!”佘无暇气恼,却被佘灵玉给按住了。   佘灵玉道:“你说的是,我们的确宛若井底之蛙,对外面的世界,不大了解,佘家向来有在外游走之心,希望这次,能够得偿所愿,顺利进入第十三峰。”   “好说好说——不等等,你说什么?”月见微顿时瞪大了眼睛,道:“你方才说,要入第十三峰?”   佘无暇也没少听说月见微和墨沧澜之间的风流韵事,虽然真假不知,但这小子是墨沧澜的义弟一事,总不会是假的。   是以,在他知道月见微身份之后,便对他客气了不少。   毕竟,要去人家大哥的山头当弟子,总不能得罪了月见微。   佘无暇瞅了月见微一眼,怂了一会儿,然后咳嗽一声,硬着头皮道:“怎么了?我们难道去不得第十三峰吗?” 第225章 托孤   月见微心里自然不愿意他们去,第十三峰本就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如今又加上萧山佘氏,也不知道,到时候第十三峰会变成什么模样。   若是不知道上辈子佘家的结局和做了什么事情也就罢了,然而此时此刻,月见微分明是清楚佘氏没过几年就会搞些事情,哪里还愿意让佘氏弟子再与墨沧澜牵扯上什么。   月见微黑了脸,道:“你们也真是想不开,第十三峰有什么好的,连个打扫屋子的人都没有,你们还乐得报名,我看你们修为也不差,天赋也还行,尤其是佘灵玉,你就算是要去首峰,也没什么问题。”   佘灵玉笑了笑,看起来有些腼腆,道:“我的确原本打算报考首峰,但是一来,首峰竞争力过大,对我们而言并没有什么优势,二来,我家少爷铁了心的想要来第十三峰,我自然也要跟着,总不可能一个人去报考首峰。我们佘家弟子,要做什么,总是一起的。”   月见微吐槽道:“他们虐杀妖兽制作魂傀的时候,也没见你一起。”   佘灵玉正色道:“佘氏的道法,弊端不少,我们此次前来归元神宗求学,便是想要寻到破解之法,或者将原本过于阴邪的道法,加以改变,否则,我们又何必离开萧山,将自己暴露于天下人面前?”   月见微:“……”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月见微苦口婆心:“所以,你们更是要去首峰啊,那位首峰峰主暮云长,可是十三峰中,年龄最大、修为最高、最为博学多知的一位,你们要考第十三峰,岂是不知我那位大哥墨沧澜,虽然长了一张冠绝天下的脸,但修为着实不入眼啊。”   在留影壁上将这场面看的清清楚楚的墨沧澜,露出了高深莫测的表情。   旁边,青墨笑道:“你这位弟弟,也是有趣。”   墨沧澜暗道,看样子,月见微是不愿意让他收这些佘氏考生为弟子。   南宫鸣扫了墨沧澜一眼,道:“月见微倒是心眼不少,自己不愿意让这些佘氏考生入第十三峰,便要捧着暮峰主。”   暮云长淡淡说道:“纵然他们报考我首峰,我亦不会收他为徒。”   “为何?”鹤雪衣问道:“难道就是因为他们是佘氏弟子吗?”   “我活了这么多年,怎样的道法不曾见过?”暮云长道:“只不过是,他们佘家的道法,不适合我首峰的风格罢了。”   首峰弟子,大多用剑,或者用刀,反正都是硬武器,诚如月见微那种用鞭子的,就不适合首峰的画风。   暮云长这么说,倒也颇有道理。   通灵境天之内,月见微已经苦口婆心说了一堆。   听完之后,佘无暇哼了一声,道:“我就知道,你看不上我们萧山佘氏,还说什么归元神宗有教无类,分明就是看人下菜。”   月见微:“……”   他就是这个意思。   佘无暇眯着眼睛,盯着月见微,道:“我偏偏,就是要入你们第十三峰的大门,我看过考核细则,其中并无虐杀妖兽便要扣分一说,反而写道“万物道法,各有所异,皆可为用”,反正,总不能因为我用了佘氏道法,就扣我的分数!”   月见微简直要被噎死,他说的,还真是没毛病。   而且墨沧澜这个人,他是再了解不过了,墨沧澜绝非是那种因为修炼功法不同,就看低了什么人的性子,且遭受过那些苦难折辱之后,墨沧澜便始终认为,道法并无高贵和下贱之分,修心为上,修道为下。   纵然佘氏三千年前做过十恶不赦之事,他也绝不会牵扯到小辈身上。   月见微深吸口气,道:“好吧,算我怕了你们,想报哪峰头,你们自是随意,只是收或者不收,全看合不合格了。”   佘灵玉松了口气,道:“多谢。”   月见微翻了个白眼,道:“谢什么谢?我又没帮你们什么忙,也不会找我大哥给你们说情,不过,我倒是提醒你们一句,我大哥不喜欢这种虐杀的邪术,你们若想要入第十三峰,还是收敛一些吧。”   若非看在彼岸蝶已经将那只横死妖兽脑袋上的小小魂傀给牵引走了,月见微非要再与他们理论一番。   佘灵玉连忙说道:“这一点,大可放心,我们出山之前,家主已经交代,我们若是考入归元神宗,决不可再动用家族功法,我们自然要好生修炼正道功法!我们也正是奔着这个来的。”   月见微随口说道:“这还差不多。”   但说完之后,他突然感觉到一抹诡异,有什么念头,在识海中一闪而过。   那些个尸妖已经受到控制,各个垂着脑袋,像是木偶似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既不冲出来杀人,也没有旁的动作,除了眼珠子是青白色之外,根本看不出任何差别来。   月见微抬眸看着佘灵玉,道:“你们家主的意思,岂不是要让你们舍弃佘家的道法吗?”   佘灵玉点点头,道:“正是这个意思。”   月见微:“……”   他一时间,觉得有些奇怪,很多事情,都难以解释得清楚。   佘灵玉笑了笑,道:“我们深更半夜的,也多有叨扰了,这便先告辞了。”   说完,他不再多说什么,便直接叫着佘无暇等人,一起浩浩荡荡离开了此处。   月见微并未阻拦,只是心中却一时间想到了无数事情。   宋长离看到了地上的那些粉末,捏起一些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啧了一声道:“度亡之法,真乃神人,你猜这是谁做的?”   月见微依然沉吟。   兰渝却是吃惊,道:“原来,我们一举一动,悉数落入了外面人眼中。”   显然,这些及时牵引走魂傀的道法,必然是有大能在背后操控,至于这些大能为何会来的如此及时,不用多想便知道定然是在背后盯着呢。   宋长离朝着上空指了一指,道:“这上面,布置了上百张通着留影壁的阵法,这整个通灵秘境的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中,否则,你以为这分数,是如何评出来的?”   兰渝:“……”   完全没考虑这种事情。   毕竟作为一个丹师,他只关心灵草和丹药的事情。   月见微仍是沉浸在佘家的事情上。   宋长离戳了戳月见微的肩膀,道:“还在想方才那些佘氏弟子吗?”   月见微蹙着眉头道:“总觉得有些不太对。”   宋长离道:“哪里不太对了?”   月见微扫了宋长离一眼,却是摇摇头,说:“暂时想不起来。”   宋长离:“……”   倒不是月见微真的想不起来哪里有问题,而是他发现的问题,与前世佘氏后来屠灭绛州的事情有关,他不知该如何开口。   月见微隐隐已经起了疑心——上辈子,佘灵玉和佘无暇应当是入了归元神宗,至于去了哪个峰门,倒是不确定,但在围剿佘氏余孽的时候,并无他们二人的名字。   隐隐记得,后来他与墨沧澜在绛州冯家门口,遇到了前来化煞超度的鹤雪衣和青墨二人。   这两人还特意停下,与墨沧澜攀谈了几句。   “佘家基本上已经被灭族了。”青墨也是禁不住唏嘘叹息,说:“真是造孽。”   墨沧澜随口问了句起因,青墨便道:“还不是三千年前的旧恩怨引起的,谁能想到,佘家的人居然这般记仇,足足记了三千年,拼着举家覆灭,也要报复冯家,哎……”   墨沧澜又问道:“那佘家之人,已经全死了吗?”   “倒还留了几个小的。”青墨心有余悸,神色复杂,道:“应当是佘家早就做好了与冯家同归于尽的念头,所以前些年,便将几个后辈送到了归元神宗当弟子,斩断了与家族的关系,所以这件事情,佘家那几个小辈,并未被牵扯进来,到算是给佘家留了一线生机。”   鹤雪衣道:“哪里有这么轻易的事情?现如今,冯家的几个姻亲世家,已经连起手来,向那峰门施压,要求他们交出那几个佘氏余孽,峰门已经焦头烂额,不知如何解决,也是麻烦。”   “……”   佘家那几个入了归元神宗的小辈,并未修炼佘家功法,根据月见微今夜从佘灵玉口中给你得到的消息来判断,的确应当是这群佘氏小辈无疑。   月见微原本并未想起遇到青墨和鹤雪衣的事情,且比起佘家灭族,绛州生灵涂炭,留几个无名之辈活着,也的确没什么值得记住的。   但此时此刻,月见微却是想着,佘家的复仇计划,是否从现在便已经开始了。   若是那几人真的入了第十三峰,到时候,若佘家仍是做了和上辈子一样的事情,那第十三峰,岂不是要受到牵连?   思及此,月见微的脸色,顿时沉得吓人。   乍一看到月见微才脸色,宋长离被吓了一跳,道:“还念着方才那几个小孩子的事情呢?不是已经过去了嘛,等他们日后入了归元神宗,必会有人好生教导他们,若是入不了,便更是眼不见为净,碍不着你什么事情,你也不必,挂在心上。”   “……”   月见微吁了口气,颇为头痛。   他着实忍不住想要找人说说此事,再分析一番,寻求一下建议,担忧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无人知道佘家此时在做着什么打算,更无人知道月见微是活了两辈子的人。   “也无什么事情。”月见微道:“只是觉得,萧山佘氏这般行径,看起来倒像是在托孤。”   “托孤?”宋长离愣了一下,品味了这个词,觉得有些稀罕,笑了一笑,道:“托孤应该是说不上,不过,佘家有意重新融入苍茫大陆世家宗派,倒是有可能。”   月见微心道这是你还不知道佘家将来会做什么事情。   又聊了几句佘家的道法,三人便不再多说。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月见微倒是没再碰上佘灵玉这群人,佘家的弟子长年累月深居老林之中,若是想要在通灵境天里面藏匿行踪,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不过,倒是偶尔听人提起过,半夜三更的时候遇到行尸,且看起来像是妖兽的尸体在林间穿梭行走,被吓得惊魂未定,恨不得连滚带爬地离开通灵境天。   二十多日很快便过去了,这期间,月见微一行人偶尔搜寻到了外面不易见到的灵草,炼制了一些灵丹,更多时间是寻个灵气浓郁的地方,盘膝打坐,吸收灵气提升修为,倒是不曾在通灵境天四处闲逛。   通灵境天重新开放的那日,月见微三人尚未反应,便被弹了出去。   至此,通灵境天正式关闭。 第226章 峰门   考生们已经远比最初进去时候那一千人,要少了将近一半,询问之后,才知道有的已经半途退却,主动离开了通灵境天,选择弃权,还有的,已经将性命留在了境天之中。   考生们皆是叽叽喳喳地在谈论着自己找境天中的所见所闻,很是兴奋,又是期待自己的结果。   众人站在大广场上,未过多久,问卷长老便拿着法器,扩大了声音,压制住了所有嘈杂的声音——   “诸位,经过为期一个月的考核,我们已经对各位考生,有了初步评价,现下,所有名字出现在墨玉柱上的弟子,分别随着峰门的引渡师兄师姐,前去各个峰门报名,其余弟子,会被分派些路费,作为安慰。”   “如有不服,可去寻执法堂弟子,查看自己分数不足的原因。”   考生们纷纷露出了紧张之色,还有些人甚至扛不住这压力,竟是在此当头,直接晕了过去。   月见微:“……”   这心理素质未免太差了一点吧。   墨玉石柱本是黑沉沉的一块十丈高的柱子,问卷长老手指打出了一道法纹,朝着墨玉石柱上面一点,墨玉石柱就从上而下开始变了颜色。   沉沉的碧色散着晶莹通透之光,淡银色的字迹从上而下开始亮起,那分明是这些考生的名字和分数。   最上面的,竟是五十分。   那人,也是唯一一个五十分。   “是武家的武空。”   “呀,竟然是武家的少爷,没想到,武家少爷居然没直接凭着家族势力,进入归元神宗,而是正儿八经的和其他人一起参加考试。”   “武家,似乎从很久之前,便已经只能如此进入宗门,武家家教森严,以济世为己任,与别的世家弟子,颇为不同。”   “呵,这么一来,风头可全都在武空身上了,他们五家十二派弟子,尤其是嫡系,本就比其他家族弟子多许多修炼资源,修为和能力,自然比旁人要高,来参加这考核,与旁人争抢资源,本就不合理,也不知道,你们吹什么吹。”   “说的也是,武家做事,不厚道啊,的确有可能是为了出风头才这么干。”   “武家啊,向来都是道貌岸然,对外做出一副济世的模样,背地里,保不准有多龌龊呢。”   “……”   被人这么一说,竟是有不少人,都开始出言诋毁武家。   月见微扫了那满脸不爽的弟子,对旁边的兰渝说道:“兰渝师兄,我怎地闻到了一股子酸味儿?这倒是谁家的醋缸子打翻了。”   那考生就在月见微旁边,自然听到了他这话,顿时有种被踩了痛脚的不爽感,瞪着月见微,道:“你这般阴阳怪气做什么?你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月见微慢条斯理道:“我什么意思,你自己应当是清楚明白,武家从未做过坏事,容不得你这般背后诋毁。”   考生气鼓鼓地瞪了月见微片刻,被旁边的朋友拉了一拉。   朋友小声说道:“算了算了,他看起来,穿衣打扮很是不俗,应当有些来头,咱们还是低调行事吧。”   “……”   月见微笑道:“算你有眼力劲儿,既然如此,我就不与你计较了。”   若不是因为月见微对武空印象着实不错,他也不会插这个嘴,替并不怎么相熟的武空说话。   但他就是有些不能容忍,一个好人,被人在背地里说成这么个样子。   很快,那些名字和分数已经铺满了整个墨玉石柱。   月见微和兰渝的名字,赫然在列,但他却没看到宋长离道化名。   此次招生,归元神宗统共收了二百一十个人,其中首峰最多,占据了七分之一,第十三峰最少,加上月见微、兰渝,统共有四个人而已。   月见微:“……”   “以上,便是所有被宗门录取的弟子。”   宋长离简直震惊了,表情很是复杂,过了半晌,才说道:“什么仇什么怨,居然没有我的名字?这他娘的,我堂堂邙山少主,居然还考不进个归元神宗?”   别说宋长离满脸不可置信,就连月见微也觉得不可能。   通灵境天内,宋长离没少乐于助人,许是生怕自己的分数不够高,也可能是处于乐善好施的本性,宋长离见到被妖兽追着屁股咬的、被人围攻欺负的,都会顺手扔出去几张符箓,做好事不留名。   本以为自己是稳了的,却没想到,竟是真的出局了。   这对宋长离的打击,着实不轻。   兰渝也是一脸茫然,颇有些同情地看着已经黑了脸的宋长离,道:“许是评分评错了,方才长老说,若是有异议,可去执法堂辩驳一番,不如过会儿,我们随你一起去吧。”   宋长离咬了咬牙,道:“本少宗,非要去问个究竟!”   月见微却是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觉得宋长离这事情,未免太有意思了。   宋长离瞪了他一眼,冷笑道:“你别高兴太早,你不是不想和佘家打交道么?你且好生看看上面的名字,佘灵玉和佘无暇,日后可是你的师弟们了!”   月见微:“……”   月见微脸上的表情逐渐消失,的确,佘家两个少年,正是被纳入了第十三峰。   上辈子,归元神宗并未设立第十三峰,墨沧澜也不是峰主,佘氏小辈自然未曾考入第十三峰。   月见微到不担心这两个小子会作什么妖,只是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情,朝着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了。   月见微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已成定局,不可改变。   此处当真是几家欣喜几家愁,考入的自然开心,未考入的经历了这近三十日的磋磨,再发现自己被排斥在外,自然心有不甘,很快便有考生提出了异议,嚷嚷着要去执法堂问个究竟。   “第十三峰的接引师兄呢?”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月见微不必回头看,便知道是佘无暇那小子。   佘灵玉的声音随之而来:“我方才问了,第十三峰因为是新设的,所以暂时还没有接引的师兄,咱们自己去找别的峰门师兄师姐,问问去哪里领衣裳什么的,随他们一起去应当就可以了。”   佘无暇艰难地说道:“第十三峰,到底是个什么峰头?是不是,我日后就要过着水深或日穷成乞丐的日子了?”   “应当是吧,好像的确有些穷。”   佘灵玉小声说道:“是你非要来第十三峰的。”   “废话,第十三峰峰主是墨沧澜,且不说他那张脸长得多下饭,峰主之中,就他修为最低,许是也不会怎么管我。”   “纵然修为再低,也比你厉害吧。”   佘无暇抬高声音道:“你说什么!?”   佘灵玉:“……”   月见微转过头来,和佘无暇打了个照面。   他今日穿的是一件白色的衣裳,原本散了一半下来的头发,也被悉数利索地高高竖起,看起来意气风发,颇为帅气,所以方才只看背影,并未被佘无暇认出来。   佘无暇刚说了第十三峰的坏话,尤其还点名了墨沧澜,下一秒就被人家的义弟给抓了个正着,顿时露出了几分尴尬之色。   佘灵玉更是尴尬,道:“月道友,方才我家少爷是有口无心,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月见微眯了眯眼睛,笑了一笑,歪着脑袋道:“客气了,以后就是师兄师弟了,好歹也算是同门,咱们来日方长嘛!”   佘灵玉:“……”   他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佘灵玉道:“咱们的衣服和弟子牌子,要去哪里寻来?”   “峰门尚且无人,我带你们去便可。”一道清冷的嗓音传来,众人抬眸,便看到一个身穿黑色秀金法袍身姿玉立的男子,站在不远处的花树之下,端的是龙章凤姿,让人过目难忘。   月见微眼睛一亮,冲过去道:“沧澜哥哥!”   一月未见,月见微自然欣喜不已,恨不得马上攻到墨沧澜怀中,亲亲抱抱举高高。   墨沧澜身边,站着连晴和影七两人,连晴说道:“小少爷,你可千万别太冲动,大庭广众之下,你若是真亲上了,只怕是跳进黄河,也说不清了。”   月见微赖在墨沧澜怀中,道:“我就是要说不清嘛,本来,我和沧澜哥哥的关系,就不清不白的。”   连晴:“……”   不过,话虽如此,月见微还是很快便站直了身体。   墨沧澜道:“连晴和影七,是我招来峰门的助手,连晴日后便要任了管家之位,影七掌管峰门安危。”   “那执法堂呢?”月见微问。   “我亲自掌管。”墨沧澜道。   月见微:“……”   佘灵玉带着佘无暇,前来拜见峰主。   佘灵玉道:“萧山佘灵玉,见过墨峰主。”   佘无暇感受到了来自莫沧澜身上的强者威压,也不敢造次,道:“萧山佘无暇,见过峰主。”   墨沧澜扫了二人一眼,道:“原本,我并不打算让你二人入我门下。”   佘无暇身子顿时一僵,抬眸望着墨沧澜。   只听他接着淡声说道:“不过,我对佘氏的道法,倒是有些兴趣,且你佘家家主,既然愿意将你们送入归元神宗修行,想来也有让你们舍弃家族功法的意思,我总不至于,关了你们那扇门。”   佘灵玉眸色复杂,道:“多谢峰主。”   佘无暇却是有些不服,道:“我绝不会将佘家功法,教给你的。”   墨沧澜道:“那等残缺不全的功法,我也不屑学。”   佘无暇:“……”   佘灵玉道:“残缺不全?此话何来?”   墨沧澜并未再谈及功法问题,而是对旁边的连晴道:“你且带他们,前去领取弟子用品。”   连晴笑了笑,道:“好呀,两位弟弟,你们跟着我来吧,初入宗门的弟子,可是有不少好东西可拿。也算你们运气好,旁人入了宗门,都先是成外门弟子,只有几个能被直接收为内门弟子,咱们十三峰人少,峰主又大方,直接收你们做内门弟子了,供奉可是多了数倍呢。”   佘无暇方才已经被墨沧澜给打击一通,此时心里还别扭着,因此哼了一声,没有理会。   佘灵玉道了谢,扯了扯佘无暇的袖子,拉着他随着连晴一起去领东西了。   宋长离气鼓鼓地便要去找执法堂说说理,便被墨沧澜给拦住了。   “不让你进门,是我的决定。”墨沧澜轻描淡写地说道。   宋长离一愣,怒到:“你还是不是我的发小了?你都愿意收那两位佘氏的小子,居然都不愿意给我留下一席之地,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真对我,你这无情无义的男人!” 第227章 风城   墨沧澜扫了宋长离一眼,嗤笑道:“宋少宗,你堂堂成名已久的符道第一人,现在竟是好意思乔装改扮,与寻常考生争抢名额,简直有趣,我就问你,要脸?”   宋长离:“……”   这可真是灵魂拷问了。   而且涉及人身攻击。   宋长离顿时不乐意了,道:“归元神宗收人,虽然设置上限,但从来不曾达到过那个人数,旁人选不上,是他们自己修为不够,哪里是我妨害的?你这样说,对我不公平!”   墨沧澜道:“我是要正经收徒管理峰门的,你堂堂邙山少主,又不喜在一处停留太久,入了我这第十三峰,岂不是要过几天就没影子了?我又何必,给自己找麻烦。”   宋长离:“……”   墨沧澜说的太有道理,他居然无言以对。   墨沧澜深谙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之道,好声好气说:“你说说你,堂堂邙山少主,竟是和这些尚未出山的弟子们一起争抢入宗位置,何必呢?你若是想要靠着第十三峰,与我随行,凭我们的关系,说一句就够了,哪里用得着如此费功夫,我还能拒绝你不成?”   宋长离脸色好看了不少,轻哼了一声,道:“这还算是人话。”   宋长离算是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后来想想,觉得自己的确没必要来这一出,便就不再多提什么。   月见微与兰渝一起拿了弟子服和弟子牌,日后便算是正式成为归元神宗弟子了。   入宗之后,还需的一段时间才会各回各峰,在此之前,宗门还有各个峰头的比试交流。   比试共分为“论道、实战”两大类,实战顾名思义,就是直接下场地比划比划,至于论道,有多种形势,譬如出一道考题,让所有弟子奋笔疾书,各抒己见,亦或者是出个辩题,分作两派,相互辩论。   这种紧跟着招生入门开始的峰门比试,只有新生才有资格参加,老生都是看热闹的,峰主们更是要凭着这此比试,来看自己招收的弟子究竟是否有资格入内门。   若是弟子太蠢,表现太差,峰门和峰主,都会受到嘲笑。   “前前届的时候,南宫峰主收了一位女弟子,本来看这是个聪明的,修为也颇为不俗,却没想到,一开始论道,就现出原形了。”   月见微听人讨论,禁不住滚着身子凑过来蹲在石头后面,企图听得更清。   月见微便听那弟子笑着说道:“那一年的考题,是让写出苍茫大陆的五大禁书,那女弟子直接写了“《龙阳一百零八式》《吞精吐水双修合籍》《鸳鸯混说》”等等五本不入流的秘籍,这事情被人知道之后,那女弟子简直成了那一届最负有盛名的女弟子。”   “哈哈哈,这件事情,我也略有耳闻,听说那问卷长老批改试卷的时候,看到那师妹所书,顿时一张脸都青了,他直接将考卷拍在了南宫峰主脸上,让他好生教育一下自己的弟子。”   “那、南宫峰主当时表情如何?”   “必然不要看啊,他原本是想要将那女弟子收入门下,看了那些答卷之后,直接让那女弟子去鹤峰主的门下修行了。”   “……”   鹤雪衣为人最为古板正派,峰门的风气最为清正,据说那女弟子已经在第十二峰找到了志同道合的朋友,却不想一场考试之后,她居然到了鹤雪衣门下。   月见微禁不住乐得想要在地上打滚,那女弟子倒是个妙人,有机会的话,可以切磋交流一下。   同时又鄙夷了南宫鸣一番,这家伙着实阴险,居然将女弟子直接送到了最能治得住她的鹤雪衣门下。   “你所说的,难不成就是薛妙华师妹?”   “嘘嘘嘘——可不就是她,超凶的一个。”   “才来没几十年,就把整个峰门的弟子全都揍了一顿,不好招惹啊。”   月见微瞅着听不到什么八卦了,就晃着尾巴朝着别处跑去。   途径一片湖上小桥的时候,他竟是看到了许久不见的林夕瑶。   林夕瑶身边,还站着一位看起来充满了温润书卷气息的青年男子。   “这些日子,多谢师姐提点,不日之后,我便要随着峰门其他弟子前去第二峰修行了,许是许久都不得相见。”   这青年笑得和善,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一套首饰,看起来与寻常见到的那些首饰颇为不同,似是珊瑚之类的海洋宝物炼制成的,样子着实别致漂亮。   “出门走的太急,家乡的东西,很多不曾带来,这套首饰,还是我从家长带来的,送给师姐当做谢礼可好?”   月见微眼睛都瞪直了,直溜溜地盯着那显然在撩妹的新弟子,再看林夕瑶,已经红了脸,颇为娇羞地说道:“我……我还要多谢师弟在通灵境天里面,对我多有照顾,这些东西,受之有愧。”   月见微露出了被雷劈了的表情。   这,这可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林夕瑶?分明在远空古境的时候,这位师姐骂起人来面不改色,信手拈来,厉害的很,连林家的主脉小姐,都不是她的对手,纵然面对墨沧澜,也鲜少会红脸,更不会娇羞地说话……   若非早就认识林夕瑶,月见微会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只听那男子说:“师姐太谦虚了,若是师姐都受之有愧,那这世上,就无人配得上这套绛珠了。”   又道:“若是师姐不要,我便扔了好了。”   话已至此,林夕瑶自然是要的,她红着脸将东西收了,小心翼翼地藏起来,道:“我这几日,闲来无事,便随手绣了个锦囊,礼尚往来,我这当师姐的,总不能只收你东西,却没个表示,就送给你吧。”   青年倒是大方多了,笑着便收下了,道:“师姐心灵手巧,不知日后,该是谁如此幸运,得师姐长相厮守。”   林夕瑶笑:“你就会打趣我。”   月见微:“……”   他都看到了什么?   如果这两个人,对彼此没什么特殊的感情,他把宋长离的头拧下来。   月见微嗷呜叫了一声,暴露了自己黑不溜秋的小身体。   “嗷呜!”   “呀,哪儿来的小兽。”林夕瑶见过月见微这模样,那时候月见微挠死了太子妃的毕方鸟,有人将月见微的模样画了出来,林夕瑶一眼就认出来了。   虽然她记得,月见微以前是白色的,但她不是多嘴之人,自然不会暴露什么。   月见微的出现,打断了两人略显尴尬却又不失甜蜜的对话。   林夕瑶抱起来月见微,挠了挠他的脑袋,道:“时候不早了,过几日,师弟还要参加宗门大比,好生回去准备吧。”   青年道:“那我就不打扰师姐了。”   青年便告辞离开。   月见微瞅着一路目送青年消失在这小桥尽头的林夕瑶,开口说道:“看来,林姐姐好事将近了。”   林夕瑶回过神来,在月见微脑壳上一敲,道:“你这小子怎地跑到这里来了?没缠着你大哥?”   月见微道:“随处走走,看看能不能碰上有意思的事情,还真被我碰上了。”   林夕瑶脸微微一红,抱着月见微往回走,道:“我和风城师弟,乃是在通灵境天里面认识的。当时第一场考验,便是我们装作受伤,且看是否有人心善施以援手,所有人中,唯有风城师弟帮了我。”   那日,绿树葱笼,天高云远,一切都恰到好处。   青年见到落单的女孩子,心善地问道:“我这里有一些伤药,姑娘如不嫌弃,就暂时试试。”   林夕瑶想起来那一个月的相处,便又露出了娇羞之色,道:“我装作修为不佳,风城就一路带着我,还屡次保护我,救我于危难之中,我着实觉得,他是个不错的男子。”   月见微想道:恐怕是在这一个月的相处之中,林夕瑶对那风城,已经芳心暗许。   只是,月见微上辈子与林夕瑶并无什么交集,听说过的那些毒辣事迹,也都是听人口口相传,并未见过林夕瑶真正嫁了的那个男子,此时便也不知道,风城此人,是否林夕瑶那位死的凄惨的夫君。   若真是她那夫君,只看着如今两人浓情蜜意欲言又止发乎于情止于礼的关系,倒是看不出分毫将来林夕瑶杀夫入魔的先兆。   月见微歪了歪脑袋,隐隐有些担忧。   月见微问道:“林姐姐,你对那风城的身家背景,可有了解?他身家是否清白?为人是否可靠?”   林夕瑶道:“这些哪里清楚,我与他才不过相识一个月而已,便去问人家这些事情,未免太过主动,让人觉得我不够矜持,不过,风城师弟倒是说过,他家地处偏远,鲜少有人回来中洲此地游历,他本不打算来归元神宗求学,却机缘巧合之下,有人指点他应当在此处歇息几年,便就留下了。”   月见微:“……”   听起来,倒是神神道道,不太靠谱啊。   “好啦,你也快要参加入学峰门比试了吧?”林夕瑶捏了捏月见微脑袋上的小角,道:“峰门比试,倒是蛮有意思的,不知今年会出什么考题来,你且回去,看看历代考试的真题,免得到时候给你大哥丢脸。”   月见微从林夕瑶怀中跳了下来,一双琥珀色的眼珠子盯着她,道:“林姐姐,若是日后有什么难处,便就传音告诉我,如果有人欺负你,我便替你走的他断子绝孙,满地找牙!”   林夕瑶心中一暖,笑道:“好,到时候我找你,你可不能不来。”   月见微抬起前爪,和蹲下来的林夕瑶击了个掌,这才晃着圆球一样的小身子,消失在山林之中。   他朝着墨沧澜暂居的洞府跑去。   做峰主自然有做峰主的好处,其他弟子都是住的小院,但墨沧澜和其他峰主一样,独有一处属于自己的洞府。   虽说这洞府住不了太久,但有一日算一日,环境自是和寻常小院落不同。   月见微如今仍是黑乎乎的样子,他一抖身子,落在地上化作少年模样。   墨沧澜正在查阅宗门发下来的峰主守则,听到动静,抬眸看着红衣少年,道:“跑出去玩了一整日,倒是玩开心了?”   月见微凑到墨沧澜身边,没骨头似的软在他怀中,撒娇道:“是蛮有意思的,众生百态,喜怒悲欢,面面俱到啊。”   墨沧澜勾了勾唇,在他鼻子上捏了一捏,道:“我看,妖兽苑的那群妖兽,倒是有趣得紧。”   月见微:“……”   这他娘的,肯定是妖兽苑那两撇胡子的老头告他的状! 第228章 傍大户   从早上起来,月见微就按捺不住往外跑着撒欢的心,给墨沧澜说了几句好听的,便就化作小兽模样,在宗门里面四处闲逛,听影七说,这小崽子早晨先是去妖兽苑晃悠一圈,吓得一群刚来没多久的妖兽控制不住拉了便便,再寻了几只厉害些的打架斗殴大获全胜,这才心满意足得意洋洋地扬长而去。   月见微的原型,妖兽苑那些人可是记得清楚,虽然想拦着,却又没一个能拦住的,只能眼睁睁看着月见微搞得鸡飞狗跳乱马交枪,气得妖兽苑那位长老当即便带了数位弟子气势汹汹地上山来“拜访”墨沧澜了。   墨沧澜一听这情况,也不必去差人一探真假,直接给人道了歉,又拿出了不少灵石,来弥补妖兽苑的损失,还保证日后定要好生看管自家妖兽崽子,绝不随意去妖兽苑作恶,这才哄走了那群脸都绿了的长老弟子们。   墨沧澜也是觉得好笑,便让影七汇报一番月见微都做了什么,一问才知,原来那长老所言,竟是没有丝毫夸张成分在里面。   月见微是该训斥一番,好生教育,但墨沧澜又免不了有种隐隐的自豪油然而生,他家微微,不愧是血脉纯粹强大的瑞兽麒麟,年纪小小的,本体不过是个幼崽罢了,竟是已经能将那些身形比他强大数倍、修炼时间也已经百年的妖兽,给打得满地找牙,恨不得拜月见微为大王。   不过,墨沧澜觉得虽说月见微知道轻重,但当着他的面,倒也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还是要严厉一些比较好,免得这孩子以为自己鼓励他欺负旁的妖兽。   面对月见微一脸尴尬,墨沧澜在他脑壳上敲了敲,轻描淡写道:“你倒是厉害得很,专挑着那些幼崽欺负,只怕是过几日,妖兽苑的长老又该上峰哭诉,说是那些幼崽成日拉稀,噩梦连连,怕是养不活了。”   月见微立刻反驳,道:“才不会呢!幼崽们都很是喜欢我,那几个拉稀了的,是因为看到我和旁的妖兽打架才吓住了,日后我不在它们面前打架,就好了。更何况,我也不是故意挑这个时候打架的,沧澜哥哥有所不知,我们妖兽从小就记忆不错,尤其是对于厉害妖兽的气息,更为敏锐,从小,这些妖兽便嗅到了我的味道,吓得拉稀之后,更是对我的气味生出畏惧臣服之心,纵然将来长大了,再见到我,也会对我俯首称臣,我这也是为了将来着想。”   墨沧澜:“……”   居然还有这么一说?   月见微哼了一声,不爽地说道:“那两撇胡子的老头,居然还敢来告状,看我不将妖兽苑所有幼崽,都给吓得拉稀放屁。”   墨沧澜瞪了月见微一眼,道:“我看你敢。”   月见微气势弱了,道:“你凶我做什么?你居然为了个糟老头子凶我,我怎地连两撇胡子的老头都比不了了?”   墨沧澜无奈地揉了揉眉心,道:“那位,乃是宗门敬长老,你说话且要礼貌尊敬一些。”   月见微道:“好吧,那就敬长老好了,既然沧澜哥哥替他说话,我就不在半夜去拔他胡子了。”   墨沧澜:“……”   原来你竟是还打算去拔人家胡子?   月见微的确没什么太尊敬的想法,毕竟上辈子他也是个两千来岁的老妖怪了,不少人都把他当做前辈来看,谁见了他,不都得尊敬的称呼一声“云巅仙尊”,然后再规规矩矩行个礼。   敬长老那几百岁的年龄,在月见微眼中,着实不够看。   不过,既然墨沧澜开了口,月见微自然要当个乖崽。   月见微又提起了林夕瑶和风城的事情。   上辈子林夕瑶的结局,着实让月见微唏嘘不已,重来一世,他绝对不想再看到,月见微便拐弯抹角地提了一句,然后挂在墨沧澜怀中,撒娇道:“沧澜哥哥可是安插了人手在那峰中?可否派人去查查,那风城的背景家世可否清白?”   虽与林夕瑶有过数面之交,也曾一起经历过远空古境之事,但于墨沧澜而言,他见过的人颇多,大多都是点头之交,倒不觉得一个姑娘家家爱慕谁、想与谁结为道侣,需得他出面调查夫家背景。   “我倒不知道,你与林夕瑶的关系,已经如此好了。”墨沧澜道。   月见微说:“倒也不是好到我能管她嫁谁娶谁的事情,只是有些好奇罢了——你想想,林夕瑶竟是连月隐之那种极品男人都看不上,偏偏要看上个外表弱不禁风、不如月隐之好看的人,我自然对那男子,有些好奇。”   墨沧澜也只是随口一问罢了,便道:“我差人去打听一下,喜欢这种事情,谁又说得准呢?”   提起月隐之,月见微便禁不住又想起了墨云泽这小子,便道:“泽泽这几日,怎地也不见了踪影?”   墨沧澜道:“他已经拜了暮云长为师,暮云长那边的规矩,拜师之后,要沐浴焚香辟谷足足七日,才可出来见人。”   月见微愣了一下,道:“他还真就屈服了啊。”   墨沧澜道:“什么叫做屈服,这算是云泽的机缘吧,暮云长算是个正派的人,且修为高深莫测,收了徒弟之后,也对徒弟颇为上心,不至于像云泽之前挂名的那个师父,闭关之后,便再也不顾徒弟生死。我是希望云泽能学点东西的。”   月见微想了想,道:“那日后,我是不是就不能经常见到云泽了啊?”   “这是自然。”墨沧澜说:“南陵郡距离此处,可有数万里之遥,光是在路上,就要行将近个把月。”   月见微唏嘘一声,道:“想到泽泽要离开我们,我还有些不舍。”   墨沧澜总觉得月见微将墨云泽当儿子看待,也不知他这想法究竟是从何而来,毕竟墨云泽比他年龄还要大一些。   “若是想他,便叫他来南陵郡找我们。”墨沧澜道:“只是,修道之人,除了合籍双修的夫妻之外,纵然是亲子亲母,都早晚各自分离,也不必太过感伤。”   月见微想了想,便也就释然了,道:“沧澜哥哥所言极是。”   又过了数日,比试尚未开始,七日时间已过,月见微也不在四处乱逛了,很快便就去首峰的住处,寻了墨云泽。   正式成为首峰峰主入室弟子之后,墨云泽整个人待遇都不一样了,走在哪里都有人对他恭敬地喊着“墨师兄”,更是无人会拦路打劫或者当面辱骂了——毕竟,墨云泽背后,可是有月隐之这位首席大弟子和暮峰主当靠山,欺负墨云泽,便是在挑衅峰主权威。   墨云泽这小傻子是个不记仇的,之前明明说等自己便厉害了,便要将那些个欺负他的人,全都给打得满地找牙,如今一下子飞上枝头变凤凰,见到那些欺负过他的弟子们,竟也没说什么。   月见微跳到墨云泽房间内,发现这院子,虽看起来颇为淡雅朴素,但里面的东西,每一样都是价值连城,世所罕寻。   “泽泽,你发达了啊。”月见微蹲在床上,跳了两下,眼睛都直了,道:“你他娘的,用万年丝炼制的锦衣也就罢了,居然连这被褥和床单,都是加了万年丝的?还有这床幔,恐怕是东海鲛人亲手炼制的吧?上面居然还挂着鲛珠,这可是鲛珠啊!”   墨云泽有些不识货,他瞬间傻了眼,道:“啊?我不知道啊,我这屋子里面的布置,全都是大师兄一手操办的。”   月见微看着那布置在架子上能够蕴养灵草的琉璃聚灵瓶,再看看悬在半空用来晚上照明的排成了北斗七星造型的夜明珠,顿时有种墨云泽傍上大户的感觉。   月见微满心复杂,道:“之前,我给你说的,让你去摸摸月隐之的剑,你可有尝试?”   墨云泽点点头,拿出了小点心给月见微吃,道:“有啊,我给你说,他那把剑,我刚摸一下,就觉得像是被雷电给劈了一下似的,全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我光是想想那感觉,汗毛都又起来了,啧啧啧,那感觉,简直酸爽。”   墨云泽满脸回味,看他那样子,似是还想要再去摸一下,月见微一点都不在意他摸了之后是什么感觉,而是瞪大眼睛,惊叫道:“他竟是、竟是真的让你给摸了?”   墨云泽不满地看了月见微一眼,道:“你叫那么大的声音做什么,生怕旁人听不见啊?不还是你让我去摸大师兄的剑嘛,有什么可惊讶的?”   月见微:“……”   不,没什么可惊讶的,就是觉得,月隐之这个万年冰山,估计是真的看上你了。   可是,难不成是月隐之太聪明、太睿智、太厉害、太冰山,所以才想找个人来中和一下,以免自己走火入魔?   月见微被自己的想法给弄乐了,拍了拍墨云泽的肩膀,道:“泽泽,日后你且好自为之啊,天高皇帝远的,我和你大哥,在南陵郡,肯定是照顾不到你这边了。”   墨云泽嘴巴还硬,说:“你照顾好我大哥就够了,我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可以自己解决自己的事情了。”   月见微笑了笑,不置可否。   “墨师兄,你在吗?”一道细小的声音传了过来,墨云泽一听,便眼睛一亮,推开月见微道:“我师妹来找我了,我昨日说好了,要带着师妹在宗门里逛逛,你快回去找我大哥吧,别要来打搅我的好事。”   月见微被推了一把,顿时满脸懵逼,道:“等等,你小子要去做什么?勾搭女孩子?”   墨云泽嫌弃地瞅了眼月见微,道:“什么叫做勾搭,是师妹初来乍到,也无亲无友,见我英勇不凡很是面善,便对我信任了些,我身为师兄,难道不该对她好一些吗?”   说话间,墨云泽已经推开门,走出小院,和那站在院门外一脸局促不安的少女打了个照面。   这女弟子容貌颇为清秀可人,个子不高,看起来乖顺不已,很是娇小玲珑,身上还穿着一身不怎么值钱的旧衣裳,身上没什么装点,唯一一根簪子,也是木头磨出来的,上面的雕花却还算不错,一看便知道,这应当是个没什么钱的穷人家小孩。   月见微对这小女孩,倒是有些印象,在通灵境天的时候,他曾在争抢百岁兰的时候,见到过这女孩子,虽不怎么引人注意,但仍是能从头至尾,护着那株百岁兰,但凡有人敢冲上来与她争抢,都会被她给一拳头砸飞出去,倒是个厉害的。 第229章 卫婧萱   少女见到月见微,对他露出了个笑容,有些腼腆,道:“月师兄,我在通灵境天的时候,便见到过你,只是没敢上来打招呼,你也来找墨师兄呀?”   墨云泽显然蛮喜欢这小女孩,根本不给月见微开口的机会,便凑过去说道:“他就来看看我,现在这就要走了。”   月见微暗中翻了个白眼,对这重色轻友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然而,月见微岂是那种能被墨云泽给挡住的人,只听他笑吟吟地主动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说:“我叫卫婧萱,你可叫我阿萱。”   月见微:“……”   这他娘的,居然是卫婧萱,这不是将来那武空的老婆吗?怎地这时候,居然出现在墨云泽身边,看这样子,还对墨云泽颇有好感?   月见微咳嗽一声,说:“那什么,你们有事就先走吧,我也该回去了。”   墨云泽巴不得赶紧将月见微给弄走,便笑着给卫婧萱塞了一袋子糖果,道:“今日,我带你去后面那骄阳湖看看可好?那骄阳湖里面,养着各种五彩缤纷的漂亮游鱼,这些游鱼,还会排队表演鱼跃龙门,很是惹人喜欢,你这般喜欢妖兽,定然喜欢看这些游鱼才是。”   卫婧萱对着月见微眨了眨眼睛,露出了几分不好意思之色,才对他挥挥手,随着墨云泽走了。   月见微摸着下巴,觉得墨云泽这小子着实不够意思。   月隐之对他,显然是上了心的,非但帮他拜入了暮云长门下,还给他亲手布置了这院子。   以前,月见微不知月隐之居然还会布置阵法,如今看来,月隐之修炼的剑术,也没有那般古板单一,至少这院内的聚灵阵法,就不是一般人能布置出来的。   最让月见微惊讶的,莫过于月隐之竟是让墨云泽摸他的剑了。   别说是月隐之这种从小到大嗜剑如命的人,就说月见微自己,若是有人想要摸他的凤骨弓和龙骨鞭,他都要先看看对方是谁,除了墨沧澜和他爹之外,谁摸他的宝贝,他都不怎么乐意,更遑论月隐之了。   月见微这么琢磨着,忽而听到了些许动静。   月见微猛然转头,只见霞光明灭中,白衣如雪冷若寒霜高不可侵的月隐之,竟是手中握着那把从不离身的剑,站在身后不远处,正端端看着自己。   月见微便转过身来,对着月隐之笑了一笑,道:“月大哥,别来无恙呀?你在这里,站了多久?”   月隐之修为远高于他,若非月隐之故意暴露,许是从头到尾,月见微都察觉不到他曾经来过。   月隐之轻轻点了点头,开口道:“我方从墨道友那边回来,他让我若见到你,便交代一声,日落之前便要回去。”   全赖月见微这几日跑疯了,仗着自己有弟子牌,墨沧澜又正式任命峰主,手中有颇多便利,便将凤炽拉进了宗门,成日带着他漫山遍野的撒欢乱跑,恨不得将整个归元神宗翻个底朝天才行。   这一撒欢,便就忘了时间,每次回到洞府的时候,都已经是月上中天三更半夜了,有几次都被墨沧澜抓包,搞得一整夜都要被强迫化作原型绑着四爪在地上的小窝里睡觉。   凤炽也惨,非但被墨沧澜罚抄宗规戒律,还要一只手撑地,整个身子倒立着抄写,搞得后来月见微一提起抄写二字,凤炽便嚷着胳膊酸疼,连与他撒欢都不愿意了。   月见微想着自己昨晚上没爬上床去,便就叹了口气,道:“放心,我今日就不出来玩儿啦,过会儿就回去。”   他又歪着脑袋看着月隐之,道:“我大哥,是否替云泽谢了你?”   月隐之道:“你还想再谢一遍?”   月见微笑了,说:“这种事情,还是让墨云泽那傻小子自己谢你吧,我替他谢,你也不会觉得开心,是不是?”   月隐之:“……”   月见微又道:“月大哥,其实吧,你方才应当也看到了,我们家二泽这孩子,脑子太简单,性子也单纯,有些事情,若是别人不明摆着说出来,他就不能理解,有些时候,窗户纸还是需要有人率先拆穿的,否则,到时候若二泽与旁人跑了,就有些坑了。”   月见微站月隐之和墨云泽。   据说卫婧萱也是个好孩子,但她可是武空未来的媳妇儿啊。   月隐之一愣,道:“你似是误会了什么。”   月见微:“啊?”   月隐之微微蹙眉,道:“我对墨师弟好,并非对他有所图谋,更无旁的意思,倒是没什么窗户纸可捅破的。”   月见微也是一愣,顿时觉得自己仿佛是个蠢货,说:“那你为何要处处维护他、帮他解决麻烦、还要让你师父收他为徒,以此来留他在身边?”   步步为营,鼎力相助,这若不是喜欢,还能是什么?   月隐之广袖在风中鼓动,长发也落在眼前。   “我与他有些渊源,他助我破了剑道瓶颈,我如何帮他,都是该的。”月隐之说话向来简言少语,言简意赅,只短短几句,便让月见微听了个明明白白。   “你如此帮他,竟是因为他替你破道?”月见微的吃惊不亚于知道月隐之让墨云泽摸了剑,因为世上能够提点他人破道的,绝大多数都是名师大家,强者高人,能够一句道破天机的那种。   替人破道,这种恩情不啻于再造之恩,乃是堪与救命之恩相提并论的大恩情。   千算万算,月见微也绝对想不到墨云泽这蠢小子,竟是还有能帮月隐之破道的那一日,而且,破的还是最难修炼的剑道。   但如此一来,月隐之做的一切,都顺理成章,理所当然了。   月隐之道:“他并非有意而为,却是意外替我破道,我便将这份恩情,牢记于心,既有能力护他助他,便顺手帮上一把。”   月见微凝眉,道:“可你不愿他去南陵郡。”   月隐之淡淡说道:“南陵郡山高路远,危机重重,宗门在那处设立峰门,想来定有其他不得已而为之的苦衷,无论如何,首峰位处于宗门主宗,此处乃是苍茫大陆最平和安定之处,若他将来有什么麻烦,我也可替他解决,护他安稳无忧。”   月见微:“……”   月见微还能说些什么?   他自然是无话可说。   万万没想到,月隐之居然将墨云泽当成恩人来看呆了,铁了心的要护他,虽说与月见微之前满脑子的风花雪月无半点干系,但也不得不承认,墨云泽这小崽子,运气着实逆天,既不用贡献出自己的后庭花,误打误撞地就帮了个知道感恩的厉害剑修,从此以后便有人罩着,绝无后顾之忧,这种运气,简直让月见微无话可说。   月隐之不再多言,对着月见微拱了拱手,便就潇洒离开了。   月见微望了眼那布满了法阵的小院子,挠了挠头,便也没了去别处闲逛的心思,径直回了洞府。   洞府外头,凤炽这可怜的孩子还在受罚。   今日倒是不用单手撑地罚抄宗规戒律了,而是换成替墨沧澜研墨。   却说研墨有什么可算得上是受罚的,那也要看这墨是个什么模样的了。   为了庆祝墨沧澜时隔百年之后,再次成为归元神宗峰主,鹤雪衣和青墨共同送了他一套笔墨书具。   这墨石乃是万年沉墨,研磨出来的墨汁,书写下来的东西足保存万年之久,且难能可贵带着灵力,既可用作画符画阵,又可用以寻常所书,着实稀罕。   可这墨石,却是足足有磨盘那么大,且重量足足有数千斤,沉得吓人,非得用了灵力,抱着这墨石,在墨盘里头研磨足足一个时辰,才会出来那一星半点的墨汁,每用一次,都要耗费不少力气。   墨沧澜自是可以隔空驭墨,只需得施法让那墨石自己转圈研磨便可,但他为了罚一罚太过听话的凤炽,便让凤炽抱着墨石研磨。   月见微回来的时候,凤炽已经满头大汗,衣裳都快要湿透了,也才磨出了不足半盏的墨汁。   月见微看不下去,道:“阿炽,你快些停下来,差不多就行了,你要是怪罪,就来怪罪我吧,都是我带着阿炽跑着玩儿的,不干阿炽的事。”   墨沧澜原本正端坐在旁边的石案上画符,闻言头也不抬,道:“我自是舍不得如此罚你的,再者,你被罚得也不少,从来都是当时嘴巴上保证的飞快,事后便抛到脑子后面,还敢再来一次,我若不罚阿炽,你就不会长记性。”   月见微摸摸鼻子,心虚极了。   这几日,的确是这样。   墨沧澜当天罚了他,月见微是真的想要痛改前非绝不四处撒野,但一到外面,没了墨沧澜看管着,便就像是脱缰的野马,不疯跑到半夜三更,绝对不会想着回来,他自己控制不住自己,阿炽又纵容着他,这么一来二去的,墨沧澜自然对他满是不信任了。   不过,月见微现下是真的悔了。   便凑过去抱着墨沧澜的手臂,晃了晃道:“沧澜哥哥,我真的知道错了嘛,你看我今日,这么早就回来了呢,往后我出去玩,必不会太久,好不好嘛?”   墨沧澜继续画符,道:“你说的话若是能信,我把这墨水给吃了。”   月见微噎了一下,气鼓鼓地说道:“还不是你非要说什么,成了峰主之后,便要端庄矜持一些,不能随意在宗门闲逛走动,不陪我出去玩儿,我哪里会半夜都不回来,还要被你绑了手脚踹到床下面去?”   月见微也着实有几分故意报复墨沧澜的心思在里面。   墨沧澜做了峰主,两次三番地便要被叫去开什么峰主的堂会,又要开很久,还不带他去,月见微好奇地开口询问,墨沧澜却又不告诉他,着实让月见微不大高兴。   再者,当了峰主之后,便要有峰主的样子,月见微喜欢往人多的地方扎堆,越是热闹便越喜欢,墨沧澜却性喜安静,再说当了峰主,总不可能每天混迹弟子群中,自然不陪着月见微出去玩。   这么一来二去,月见微就有些小脾气了。   旁边,已经完成任务将墨石扔下来的凤炽,喘着气说道:“这也不能怪墨大哥,不瞒你说,我这几日从宗门弟子口中,没少听人提起墨大哥,都说若是谁在何处见到墨大哥本人,便定要第一时间告诉其他所有弟子,他们对墨大哥的容貌,当真感兴趣,还想要去围观……端是想想那画面,就觉得不忍直视。”   墨沧澜深以为然。 第230章 要好好念书   月见微想了一想,突然便就想开了,心中暗道:“对呀,那些个宗门里面没见过美人的弟子们,定然一个个对着大哥虎视眈眈,我怎地那么傻,想要将沧澜哥哥推出去见人?”   当即,月见微便没了脾气,好声好气地晃着墨沧澜的胳膊,说:“我真的知道错了,往后绝不再这般惹你生气,好不好嘛?”   墨沧澜捏着月见微的下巴,亲了亲他的鼻尖儿,道:“知道你爱玩闹,但归元神宗怎么说也不是我们自己的地盘,来日,带到我们们离了此处,哪里热闹,我便带你去哪里玩,好不好?”   月见微自是开心得一塌糊涂,好哄不得了。   月见微说:“我方才,遇到了月隐之,我当是他喜欢阿泽,没想到,他居然是为了报恩。”   墨沧澜道:“我亦是旁敲侧击,他对我所言,也是同个意思。不过,这样也倒好,若他真爱慕了云泽,我反而是放不下心来,要时时替云泽操心。”   月隐之阅历丰富,为人冰冷沉稳,又是极为睿智通透,若是真看上墨云泽那个小傻货,墨沧澜身为兄长,当然生怕他弟弟被人玩弄欺负。   这世上最复杂最难以琢磨的感情,便是爱慕之情了。   来的时候,莫名其妙,去的时候,也无话可说。   墨沧澜只希望墨云泽能寻个内秀单纯的人共度一生,两人相扶相持恩恩爱爱便可,哪里会情愿他找个月隐之这种一看便并非池中之物的天之骄子?   如此这般,倒也让人放心。   又是几日,宗门规定的入学弟子大比,便正式开始了。   第一日的考试,考的是一些基础知识,这种类型的考试曾经放在宗门选拔弟子的考核之中用过,作为第一层筛选弟子的标准,不过,今年并未采取这种法子,毕竟归元神宗还是比较讲究公平的,这些考生们,背景不同,贫富不同,以前看过的书籍秘籍不同,很多事情,自然知道得也是参差不同,单凭这个来筛选考生,着实有些明显不公了。   不过,如今大家都是宗门弟子,再考这个,也是摸摸各自的底子罢了。   几百位弟子坐在那大考场上,每人身前一张案牍,上面放着笔墨纸砚,前后左右相聚足足六尺,避免了抄人答案的可能,当然了,若是有人使用秘法抄袭答案,那就不归这距离来管了,不过,周围站得数位监考弟子,和坐在前方的问卷长老,也并非摆设。   月见微打开三尺长的试卷,扫了一眼,只觉得这出题的长老做人忒不厚道,问得这些问题诚如“如遇一只暴死街头被百只妖兽啃食、千人唾骂、生前虐杀百兽百人的恶徒所化厉鬼,当如何超度?”之类的,完全都是有过实战经历的修士才可解答。   还有些问题,譬如“举家灭门,招魂无果,何如?请考生写明八种可能,及应对之法。”,着实引起了一些弟子内心的不适。   月见微凭借着两千多年的丰富经验,洋洋洒洒,奋笔疾书,倒是觉得没什么困难的,只想着这次考核,他定然能给墨沧澜拿个魁首回来。   刚写了一半,月见微便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肘被什么东西给戳了一下。   月见微刚准备低头看去,便听到问卷长老一声爆吼,道:“左三横十那位弟子,通天眼之术不是让你这般使用的,修为不到家,小心思倒是不少,此次考试,你直接判为不合格,你是哪个峰门的?名字为何?记了名字直接去执法堂领罚,看你下次还敢犯!”   月见微吓了一跳,心脏砰砰跳了几下,在那弟子委屈巴巴地哭嚎声中,低头飞快地看了眼方才砸了自己胳膊肘一下的那只小麻雀。   只见那小麻雀,眼珠子是青白色的,身子虽仍是协调模样,但显然已经是一只尸妖,不必多言,这小麻雀定然是佘无暇那蠢小子弄过来的。   突然,那小麻雀发出了佘无暇的声音。   “借我抄抄。”   月见微:“……”   心里妈卖批,想要将佘无暇给拉到没人的地方揍一顿。   小麻雀又说:“我若一字不写,定会给峰主丢脸。”   月见微屈服了,将试卷往下面拉了拉,刚好让小麻雀看到那靠近下面的竖排答案。   小麻雀飞快地横扫着答案,只见原本还危襟正坐满脸惆怅的佘无暇,此时便开始奋笔疾书,挥墨如雨,哗哗哗地在大片空白的考卷上写下答案。   站在他旁边的那位监考师兄,本觉得这小子什么都不会,刚准备离开,便看到他如同开了灵窍似的,用狗爬一样的字迹,将最难的几道题悉数写下答案,禁不住瞪大了眼睛。   他怀疑这小子作弊,可环顾一圈,并未感觉到灵气波动,便百思不得其解地观察片刻,确定没什么问题,这才去看旁的考生了。   月见微生怕这小子抄的太多,被人发现问题,便给他亮明几道答案之后,伸出手指头便将那只小肥鸟给弹走了。   小飞鸟摇晃着身子,又接着朝佘灵玉飞去。   两个时辰之后,月见微总算在画完了耗费他整整一个时辰功夫才画出来的一张灭魂符之后,才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整张试卷,只剩下最后一道题了。   那题被月见微读了一遍,就觉得宗门这怕是疯了。   那题所书:“有一弱国,强敌来犯,弱国无声算,朝中众臣皆为降服投诚派公主和亲为上,应战为下,以保国之太平。唯有一员猛将,力排众议,立军令状,单枪匹马杀入战场,以一人之力斩杀敌军数十将军首级,大获全胜。然事后,强敌派来更凶悍军队抢掠十余城池,逼朝廷交出那猛将,以此换得百年相安无事。请问考生,朝廷会如何做?那猛将所为,是对是错?”   月见微顿时心情有些复杂。   这道题,也不知是哪位长老出的,当真是胆大包天,意有所指到如此地步,只差言明那猛将就是三千年前像是个愣头青似的和紫泽仙陆来者大打出手最后落得一身骚的寒无双。   只是这朝廷,究竟是归元神宗还是麒麟世家,倒是不知。   这道题,考得究竟是什么?   月见微琢磨了一番,写下了自己的答案。   考试时间为两个半时辰,时辰一到,钟声敲响,便开始收答卷了。   只听弟子们连声哀嚎:“这出的都是什么考题?全部都是要将实战和理论融会贯通才能答出来的,那恶徒已经成了厉鬼,生前作恶多端,合该魂飞魄散挫骨扬灰,为何还要超度?我简直,要崩溃了!”   “还有还有,全家横死,举族灭门,定然是要化作厉鬼和恶煞的,怎地可能寻不到踪迹?居然还要让我写八种可能和应对之法,我若是知道了,不是早就该上天了吗?”   “这个倒还好,我以前在《百死集录》里面曾见到过这题答案,其实应当是有十二种可能,十六种化解之法,但这些题都还有情可原,我就是搞不明白,为何还有那种让画灭魂符这种逆天的玩意儿?”   “对对对,灭魂符这东西,就算是邙山派少主宋长离,都不一定能画出来吧?我曾在《符箓全解》里面看到过一部分,那当真是复杂至极,光是那冰山一角,就够人喝一壶的了,宗门居然还变态到要我们画出全貌!”   “今年,可是有邙山派弟子考入宗门?不如来说说,难不成你们邙山派已经这般厉害,连灭魂符都能画出来了?”   “不不不,我们可还没到这么厉害的程度,唯有少主曾经画过,一巴掌便拍死了一只作恶多年的魔修,从此之后,再未见过。”   “……”   月见微觉得自己傻了。   他还真就颇为认真地回忆了一番灭魂符该如何书写,时日久远,记忆模糊,光是回忆起这东西全貌,就耗费他大半个时辰的工夫,真正提笔开始画,也就那么短短半柱香罢了。   但现在想想,这灭魂符,着实不适合他画啊。   月见微有些郁闷,抬眸看了眼佘无暇,哼了一声便就走了。   佘无暇满脸莫名其妙,对佘灵玉道:“我方才,又得罪他了?”   佘灵玉道:“许是因为你抄了他的答卷,抄太多了。”   佘无暇扁扁嘴,说:“小气吧啦的,我又不是全抄。”   佘灵玉说:“日后,你要好好念书。”   佘无暇:“……”   第二日,考试放榜,月见微赫然屹立在榜首,且分数是个大大的甲等上,比第二名的乙等上,足足高了一个大位阶。   月见微看着这成绩,简直心花怒放,又五味陈杂,因为他此时此刻,已经被问卷长老直接叫到了宗门的一间屋子里面,面前坐着那传说中的孤渊宗主。   孤渊宗主手中拿着他那张答卷,视线只端端落在最下面的那道解题上。   孤渊宗主撩起眼皮子,打量了月见微一番,道:“你倒是敢写得很,原本你这答案,问卷打算直接给个丙字下等,还想要找你直接谈谈,却被我给看到了,你这魁首,还是我亲自点的。”   月见微不太明白孤渊宗主找他作甚,但也嘴甜说道:“多谢宗主。”   孤渊宗主道:“你且说说,为何觉得那猛将是个傻子,又为何觉得朝堂之人,合该将那将军,交给敌人,换得百年太平?”   月见微不卑不亢,不疾不徐道:“我看了这题,便在想一个问题,朝堂之中有那么多厉害之臣,难道他们都是傻的,都不爱自己的国家,宁可割地赔偿,忍气吞声,留得千古骂名,唯有那将军才是个好的,通透的,有一片赤子之心吗?答案必然是否定的。”   唯有那将军一人,选择了披星戴月,赶赴疆场,浴血杀敌。   “若是实力悬殊,为了黎明百姓,为何不能暂且忍辱负重?纵然取得了短暂的胜利,却又害死了那么多生灵,换得敌国更猛烈的反扑,岂不是得不偿失?那将军也是个没脑子的,非但成不了英雄,反而要成个千古罪人,何必如此逞能呢。”   月见微眸色清亮,带了几分无情,道:“若是敌国将仇恨都转化集中在这蠢货一人身上,只需得交出他来,便能换得天下太平,牺牲他一人,幸福千万家,也未尝不可,想来朝中也会如此决断。”   孤渊宗主听完之后,哈哈大笑,将那答卷折起,放在桌案上面。   他看着月见微,道:“你年纪小小,心思却如此通透,格局也够大,难怪墨沧澜将你当成个宝贝来看待。” 第231章 你如何抉择   月见微眨眨眼,道:“宗主慧眼如炬,这都被你看穿了,但我讨我沧澜哥哥喜欢,可不是因为我通透聪明,而是因为我脸皮厚,会撒娇,会哄他开心才是嘛。”   孤渊宗主:“……”   不,他实际上并不是那么想知道为何墨沧澜对月见微情有独钟。   孤渊宗主望着月见微那张精致漂亮的脸,笑了一笑,道:“你说的这些,倒是与我不谋而合,我亦是如此作想。只是绝大多数弟子们,写出来的答案,都是认为那将军做得对,那些个朝臣们,太无傲骨,也无傲气,只知道苟且偷生,甚至有人将他们骂为叛国者,而将那将军,视为英雄。”   月见微略显不屑,道:“那将军是个傻货,他虽是英雄,却是英雄的不是时候。”   孤渊宗主道:“只是,这考题之中有许多条件并未写出,你们并不知道,那公主从尚未出生的时候,便已经被父亲许给了敌国之人,而那公主,本已经认了命,随时做好了替国和亲的打算,但后来突然出现的那个将军,却是让公主的想法,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月见微静静听着孤渊宗主讲故事。   “公主竟是看上了那位将军,而那位将军,也喜欢上了公主,他岂会不知自己深浅,又岂会不知弱国在强者面前,毫无招架还手之力?他怎会不知道,自己若是出征,结果必然是遭受更强烈的反扑……但他不愿心上人远嫁他方,成为两国交战的牺牲品。”   孤渊宗主望着月见微,问道:“若你知道这些个前提条件,你还会觉得,那将军是个愚不可及的蠢货么?”   月见微:“……”   他陷入了冥思。   换一个前提,一切都不大一样了。   他的确无法再那般理所当然的认为,将军是个蠢货,做了以卵击石不亚于蚍蜉撼大树的事情。   毕竟,这世上之事,牵扯到了情爱二字,便就没有理智和道理可讲了。   若他是那将军,墨沧澜是那公主,有人胆敢觊觎墨沧澜,还对他威逼利诱,自己必然也会冲冠一怒为蓝颜,不会比那将军做得收敛。   但这前提,与他猜测的,似是有些不大一样,当年孤渊无华难道已经许了人家,有了婚约?若真如此,他还要勾搭寒无双,岂不是罪过大了?   月见微便说了自己的想法,道:“我必要亲手杀了那惦记着我心上人的狗,哪怕是与他同归于尽,也要让他知道厉害。”   孤渊宗主打量着月见微,道:“戾气太重。”   月见微道:“那要看有多喜欢了,若我对那公主的喜欢,只是一星半点而已,那我肯定不会去做这种傻事,可若是我此生此世的信仰便是公主,让我苟活着看她嫁给别人,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反正,杀上一场,谁知道结果会是怎样?”   孤渊宗主似是想到了什么,又转而问道:“若你是那公主呢?你会希望,那将军如何抉择?”   “我自是希望他……”月见微刚一开口,便愣住了。   所谓换位思考,便是换个位置,想法就全然改变了。   若他是那公主,墨沧澜是那将军,在那种打也是死,不打也是死的定数结局之下,他会如何选择?他当真愿意看到墨沧澜为了他,去疆场厮杀,只换得一个没有未来的结局吗?   不,他当然是不愿意的。   他宁可自己远嫁他国,成为一具傀儡,成为旁人的玩物,也不愿看到墨沧澜为他战死、为他一生孤苦。   他只要墨沧澜活着,要他好好活着,哪怕将来娶妻生子,将他这个人彻底忘记,他也要他一生安稳无忧。   想明白之后,月见微道:“不过是和亲罢了,若和亲能换来两国安定,倒也不错。”   闻言,孤渊宗主露出了一抹颇为复杂的笑容。   他想起被锁在地牢之中的那位孤渊世家的长辈与他所说的那个故事,再品味一番月见微所言所语,便觉得有些明白当年孤渊无华的选择。   孤渊宗主道:“可将军却看不懂公主的决定是为他好,直到最后,都无法原谅那位公主。”   月见微一愣。   “你说的不错。”孤渊宗主不给他多想的时间,说道:“甚得我心意。”   月见微道:“宗主过奖了。”   孤渊宗主打了个哈欠,似是有些疲累,随手扔给了月见微一只项链,那项链上挂这个三角形状的蓝松石,里面注有灵气。   “看你这孩子也是个通透的,来日你若是有兴趣,便去宗门那片禁地看看,说不定,你可在那处寻到自己的机缘也说不定。”孤渊宗主说:“这玉符只能让你进入一次,安稳出来,你自己好生把握丈量。”   月见微一愣,接着项链低头看了一看,对孤渊宗主道了谢,便就离开了这屋子。   墨沧澜得知月见微被宗主私下叫走,便在那房子不远处等着。   见到月见微出来,墨沧澜才暗中松了口气。   “怎样?”墨沧澜问道。   “孤渊宗主倒是个挺和善的人呢。”月见微显然对那人印象还算不错,笑眯眯地拿着吊坠给墨沧澜看,道:“这是他送给我的,可去一趟后山禁地,不过,后山禁地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从来没听过?”   墨沧澜眉梢一挑,道:“宗主竟是如此大方,连禁地都让你去。那处禁地倒不是有危险,而是历代宗主才能够进去修炼的宝地,据说,那里面有一处深潭,里面的水,具是灵水,若是凡人在其中洗个澡,便能够洗筋伐髓,成为炼气期修士,又说那禁地之中,处处都是珍惜灵草,有些甚至上万年份,很是罕见。”   月见微眼睛亮了,兴冲冲地说道:“这岂不是个宝库?那、那他允许我去,是不是意味着,他允许我采摘里面的灵草呀?”   墨沧澜笑道:“应当是这个意思。”   月见微咂舌,宝贝的藏着那吊坠,道:“孤渊宗主太大方了,居然连这种好东西都给我,他是不是,特别喜欢我呀?”   转念一想,月见微又皱起眉,道:“这么看来,也有点小气,怎地就给我一个,还只能用一次呢,我还想与沧澜哥哥一起进去呢,要不然,还是沧澜哥哥你去吧。”   墨沧澜见他六月天一样的脸,道:“既是孤渊宗主给你的,你去便就可了,不可再转让旁人。”   月见微有些可惜的应了一声,将那吊坠珍之重之的藏在乾坤镯里面。   “虽说不大明白孤渊宗主叫我过去解题,究竟是寓意为何,但我差不多搞清楚了一件事。”   月见微眸色莹亮,望着墨沧澜道:“当年,寒无双和宗主孤渊无华,的确是相互爱慕无疑,只是后来,紫泽仙陆派人犯边,又要让孤渊无华嫁过去当和亲之物,寒无双便心生不满,遂拼了个鱼死网破,也要让紫泽仙陆改变决定。”   墨沧澜微微一怔,道:“可是在与你辩驳最后一道解题的答案?”   月见微点点头,道:“我做题的时候,便觉得最后一题有些古怪,却没想到这题竟是宗主出的,若是孤渊无华当年真的对寒无双所作所为心生不满,那他们到最后,可是的的确确要变成怨侣了。只是,寒无双死后,我倒是也没听说过,孤渊无华前往紫泽仙陆和亲一说。”   “有人说,孤渊无华已经死了,也有人说,他只是离开了归元神宗,离开了世人的视线之中,混迹于乡野之间,自甘成为一个籍籍无名之人。”墨沧澜蹙起了眉头,不知为何,自从他听那些人隐隐提起他与寒无双有些牵扯瓜葛之后,再听到寒无双和孤渊无华这两名字,总有一种沉重之感,心头略显苦闷。   月见微唏嘘道:“当真是,立场不同,决定不同,寒无双到底是个苦逼的男人啊。”   两人说话之间,已经行到了一处弟子们经常路过的十里桃花源,只听一道温润中带着些许焦躁的声音传来——   “先生,纵然我对这些东西,一无所知,打错了不少题,您就不能看在我辛辛苦苦才好容易考入宗门的份儿上,再给我一次机会嘛。”   一身青衣的男子跟在那负手而立的先生身后,满脸愁容,眸中却是满含期待的光芒,万分恳求。   那先生一甩袖子,冷着脸说道:“这是峰主的决定,与我无关,你若是求,便去求到峰主头上吧。”   青衣男子露出了无奈之色,道:“我已经试过去求见峰主了,可是峰主很是繁忙,并无时间来见我这么个排不上名号的小辈,还请先生您替我说说好话,或者引见一下也好。”   那先生分明就是第八峰的一位执教先生,德高望重,修为不俗,闻言轻哼一声,道:“峰主哪是你想见便能轻易见到的?是你自己非要找死,怪不得旁人,你若不在那答卷上乱写一通,气歪了峰主的嘴巴,他如何会在你才初入宗门,便要让你下山去?”   将这些听了个清楚的月见微:“……”   什么鬼,居然是要将凌轩给赶下山去,这话怎么说?   不就是个答卷嘛,不是说了基础不同,有教无类,答不上来日后慢慢培养就好,怎地就还赶人了?   凌轩面露苦色,刚想开口,便听到墨沧澜道:“尹先生。”   尹先生亦是看到了墨沧澜,点点头道:“墨峰主,让你见笑了。”   墨沧澜看了眼凌轩,道:“我方才听到,尹先生说是要将这弟子逐出宗门,这是何意?”   尹先生曾是墨沧澜的执教先生,虽然归属于第八峰,却和墨沧澜有些师徒之情,倒也不介意与他多说一些。   尹先生吹胡子瞪眼睛,道:“你不知道这小子,简直是能把人给气死,你说说看,这次峰门入学弟子之间的比试,也有不少人交白卷的,直接记上零分也就罢了,可哪里有像他这样,不会答案,便乱写一通。”   凌轩苦笑道:“我也不算是乱写一通,只是,我能想到的那些答案,就是如此这般的,我也无法啊。”   月见微好奇问道:“他写了什么答案?”   尹先生冷哼一声,道:“譬如那一道题,问举家灭门,不见魂魄,何如?你猜猜这小子是如何作答的,他竟是写道,被举家灭门之人,魂魄必然要在不远处飘荡,需得从外面先是设下一个困魂阵,将那些魂魄困在其中,然后再设下灭魂阵,用魂飞魄散作为威胁,引得这些魂魄无处可躲,不得不出——你听听,这是正常人能想出来的吗?” 第232章 珠玉在前   月见微摸了摸鼻子,眼睛一亮,道:“妙啊,我怎地当时,没想到还有这一招可以用?灭魂阵通常有发动时间,且会让困在其中的魂魄有所感应,如此一来,那些魂魄为了不让自己消散尘世,自然会主动跳出来求饶。”   尹先生险些被月见微的话给起了个倒仰,气鼓鼓地瞪着月见微,又转而瞪着站在月见微身边的墨沧澜,满脸的不悦,似是在用眼神质问他,这就是你收入峰门的弟子?   凌轩连忙解释道:“弟子也是这么想的,虽说手段看起来有些凌厉狠辣,但是这的确是最快将魂魄逼出来的法子。”   尹先生深吸口气,道:“你知道个屁,灭魂阵本就是魔修的法子,且灭魂阵属于天字级别的大阵,但凡操控者有半点差池,就会直接将里面的魂魄打得永世不得超生,成为万千碎片,你当真以为,这法子是可行的?”   凌轩轻咳一声,道:“这一点,弟子到未曾考虑。”   “还有一题,如遇一只暴死街头被百只妖兽啃食、千人唾骂、生前虐杀百兽百人的恶徒所化厉鬼,当如何超度?”尹先生深吸口气,道:“你竟是写着,度无可度,不如不度,杀人者偿命,欠债者还钱,直接派人将其镇压杀的个魂飞魄散便可——若真如此简单,我们又何必出这种题来考试?”   月见微也是哑口无言。   从理论上来说,的确这种恶徒并不值得被超度,也不值得继续活在世上作恶,但从实际上来讲,这厉鬼必须超度才能将后续的危害化作最低。   但凡厉鬼,必要摄人魂魄,吞下去用以提升自己修为。   只是那些魂魄,实则并不能被厉鬼完全吸收,那是个经年累月的效果,若是直接杀了这厉鬼,倒也不是做不到的事情,但如此一来,厉鬼体内那些被吞噬的无辜亡魂,就也随着厉鬼一同魂飞魄散了了事。   此题的意义,在于度化厉鬼,让那些残留的魂魄有一线生机,得以重新步入黄泉鬼道,重入轮回,获得新生的机会。   至于那厉鬼被超度,究竟值不值得,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月见微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道:“凌轩道友,你怎地想事情,如此浅薄,未曾看出先生出题的真意呢?”   凌轩露出了几分尴尬之色。   尹先生又接着冷哼一声,道:“你以为他不懂我们出题之意吗?这也就罢了,他偏偏要在后面解释道,他虽明白杀了厉鬼,让他永无超度翻身之日,会影响厉鬼害死的那些无辜之人,但这厉鬼,不杀个透彻便不能平复民怨,纵然那些魂魄再入轮回,也不过是个残缺不全的魂魄,来生之人,或八字奇轻,命途多舛,或体弱身虚,不得长生,是以还不如直接在这辈子完全了结算了——你说说,这种歹毒心思,我峰门如何容得?”   月见微表情略显复杂,轻咳一声,看着凌轩道:“凌轩道友,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写就写了,怎地还将自己的心理历程写出来?这种话,虽然人人都明白,但是你能写出来给人看的吗?”   尹先生顿时炸毛,道:“什么叫人人都明白!度化为主,斩杀为下,若是人人都想着杀人能解决问题,那这世上就乱了!”   月见微见尹先生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来,连忙安抚道:“先生说得对,是我说错了,该罚。”   尹先生哼了一声,甩袖道:“我峰门容不得你这种想法危险无可救药之徒,你或是另择峰门,或是直接下山,请自便罢!”   尹先生说完便走了,被气得不要不要的。   凌轩露出了几分苦相,道:“不就是杀个厉鬼么,至于这么在意。”   墨沧澜道:“第八峰乃是整个宗门中,最为在意品行的峰门,且从峰主到执教先生座峰长老下至弟子,都崇尚以善念度天下之恶,倒是从不会赶尽杀绝,你这想法,却是恰恰与他们相反,你的确,不适合第八峰。”   凌轩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又沉沉叹了口气。   他愁眉苦脸地说道:“我好容易才考入宗门,若是就这么回去了,岂不是要让所有人耻笑?我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月见微也对他充满了几分同情,说实在的,若非为了应付考试,他必然也和凌轩想法一致——   那杀人作恶的厉鬼,绝不可能让他再有超度的机会,但他会选择先将厉鬼体内的亡魂引出,再用道法将厉鬼杀了个魂飞魄散片甲不留才行。   月见微看了看墨沧澜,偷偷伸出手,扯着他的衣袖晃了晃,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墨沧澜会意,思忖了片刻,道:“不如,你便来我第十三峰罢了。”   凌轩有片刻的表情空白。   很快,他便意识到墨沧澜在说什么,顿时眸色晶亮,很是兴奋地说道:“真的?你们第十三峰,当真愿意收我入门?”   墨沧澜道:“倒也尚可。我第十三峰,并不讲求以仁度世,但心中不可有恶念,你若合规,自是可入我峰门。”   凌轩快要感动哭了,连续道谢数次,才在月见微提醒之下,想起若是换峰门,则要去万事堂更换弟子令牌。   第八峰已经决定不要这个与峰门宗旨背道而驰的败类弟子了,对于他要去哪里,自然也毫不在意,经过第八峰和第十三峰的首肯,凌轩倒是没什么阻碍地便将弟子牌换成了第十三峰的。   从此之后,第十三峰已经有了五位弟子了。   月见微考了第一名,兰渝在前十,佘无暇和佘灵玉两人成绩差不多,都在五十名左右,显然这成绩是佘无暇抄出来的。   原本这成绩算是不错,但又突然加上凌轩这么个倒数第一的弟子,第十三峰的成绩顿时不太能看了,虽不至于垫底,但也不在上游。   好在墨沧澜不在乎这些事情,否则凌轩就要受人耻笑了。   接下来便是实战比试。   实战分为“射猎、混战、单挑”三种,其中第一种就是远程射箭。   月见微一见这考题,便就乐了。   “我从小就是拿弓箭的。”月见微擦拭着自己的凤骨弓,笑嘻嘻地对旁边的兰渝说道:“论准头,我还没见过有人能超过我的。”   兰渝笑了笑,也擦拭着这把宗门统一发放的弓,道:“我可能要坑了。”   月见微摆摆手道:“无妨啦,不过是个比试罢了,夺得魁首,最多也就给峰门脸上添光,亦或者是被峰门中哪位长老看上,收为弟子,一步登天,但你也不需寻什么长老师父的,咱们到时候,自己炼丹就好。”   兰渝便安了心,做好了垫底的准备。   前些日子考得那书卷答案,着实没什么可看的,倒是今日这实战内容,很有观赏性,因此宗门便提前请了那些个世家宗门前来观战。   数百位弟子分了数组,每组有十人,众位弟子站成一排,手持弓箭,等着长老施法放出或大或小或远或近的目标物。   这些目标物,自然不会是活物,归元神宗乃是正派宗门,怎可能会用活物来当靶子?   一声令下,那位长老便一挥袖子,成百上千的大小圆球出现在空中,密密麻麻的看起来仿佛一群狂鸦。   弟子们纷纷拉弓射箭,朝着那些圆球射去。   月见微觉得这长老忒不厚道,讲真所有的东西里面,唯有圆球最难射中,但凡角度有所偏差,箭就会擦着圆球飞出去,这便要求需得精准地寻找角度才行。   不过,这对于月见微而言,倒是不算什么。   每人一百箭,月见微便没再用风箭,而是抽出归元神宗一起发的那一百支箭,朝着那满空圆球射了过去。   圆球统共有两千只,每人一百只,不多不少刚刚好。   月见微每次拿出十支箭,对准那八方乱跑的圆球,嗖地射出去,看似十分简单,实则很是困难的将那十只圆球都射了个正着。   “呀,厉害了啊!”观战的师兄师姐眼睛尖,看到月见微一次十箭每一箭都精准命中,顿时沸腾起来,道:“那位师弟,着实厉害,当真称得上是箭无虚发!”   “那穿着弟子服的师弟,也看不出是哪个峰门的,恐怕今年的魁首是跑不了的。”   “他似是叫月见微,我知道他,之前的策论便是他拿了魁首,还被宗主叫过去单独谈了话。”   “呀,原来他就是墨峰主的弟弟啊,年龄还真小。”   “……”   有月见微珠玉在前,其他人就不够看了,各个都像是来闹笑话似的,自然也有弟子能射中数只圆球,但总归不会有月见微这般游刃有余,让人一看便与众不同。因此便理所当然地被人给忽略了。   主席位上的这些大人物们,却是没下面那些弟子看热闹的心情。   孤渊世家的那位太子今日受邀而来,难得与太子妃坐在一起。   太子看着月见微,笑道:“这小子,倒是箭法不俗,让人欣赏。”   林枫染咬了咬下唇,道:“殿下送给臣妾的那只毕方鸟,就是这人给杀了的。”   孤渊太子微一挑眉,道:“他就是那只妖兽?”   林枫染道:“不错。”   孤渊太子说:“倒是个爪子利落的,也不知是什么品种的妖兽,我看他才不过二十来岁,竟是已经能化形了,且修为也如此不俗——阿六。”   孤渊太子叫来了一个人,道:“去查查。”   林枫染垂了眸子,没再开口说话。她自然也想调查这月见微的来历,只是白雪境那边处处维护,不让月见微的来历有丝毫透露,只说是捡过来的小崽子,但林枫染分明又听人说,月见微是在一个雪夜,骑着青驹一路奔亡投靠白雪境墨家才是。   林枫染看似大度,实则是个相当记仇的人。   她恨极了月见微杀了她的毕方鸟,但碍于自己这边没什么理,又有几个蠢奴,遂她无法明目张胆地寻月见微麻烦,只能将那蠢奴给暗自处理了先解解气。   孤渊太子虽对自己无意,但却是个老谋深算心思深重的,喜欢在身边豢养长得好看又修为不俗的少年,且孤渊太子不知怎地,尤其喜欢化了形的妖兽,许是玩弄起来更有感觉,许是因为他自己,本身也是个麒麟子吧。   若是被孤渊太子看上,月见微只怕是日后麻烦不会少了。   林枫染微微一笑,露出了雍容之色。   注意到月见微的,不只是孤渊世家。   同样被请来的,还有凤凰一族。 第233章 我不回来了   虽说凤凰一族从来不屑于将本族的小凤凰崽子们送到归元神宗修行,但也绝非独立到不与这大宗来往,之前也还派了小凤凰们,前来游学相互切磋,小住几日倒是常见,因此,此次也接到了邀请,凤皇便也带着凤后,以及族内的几位血统高贵的小辈,一起前来此处观战。   凤皇容貌凌厉美艳,有着天生贵血独有的霸气,端得是一个惹人心生向往臣服的美男子,他旁边坐着的那位凤后,亦是绝代风华,让人看上一眼便恨不得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这样一对养眼的夫妻,本该是神仙眷侣,然而此时,两人却各自端坐,全程并无任何交流。   凤燃身为凤族准继承人、大族嫡子,自然有资格坐在主位上。   凤燃坐在凤后旁边,眼看着月见微已经射中了八十个圆球,便忍不住不悦地哼了一声,表达自己对他的不喜。   凤后转眸看着凤燃,甚是温柔,笑道:“阿燃怎地不太高兴的样子?今日这般热闹,莫要板着一张脸来,当心成了个小老头。”   凤燃气呼呼地玩弄着自己的发尾,道:“那个月见微,惯会出风头,什么好处都要被他抢完了,生怕别人看不到他——像是个花孔雀一样,我最不喜欢那些见了人就要把尾巴毛长开抖一抖的孔雀了。”   凤后闻言,倒是笑了笑,说:“原来如此,不过,我看那少年,倒是挺厉害的,应当是有些真本事的。”   “谁稀罕他有真本事!”凤燃抬高声音,道:“他私下拐走我们凤凰一族的小崽子,本就已经是大罪,你们竟是都不管的,我看到他就恨不得冲上去喷一口火,让他连毛都不留一根!”   凤后眸色微微一沉,旋即掩盖了那些深意,道:“凤炽也不算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他既然喜欢与这孩子混在一起玩耍,我们也没什么可说的,凤族从来都不缺小辈,少一个也不碍什么事情,反正,这孩子修为不俗,也不会让凤炽吃了亏。”   “可是——”凤燃还想辩驳几句,却被凤后看了一眼,便像是被掐住了嗓子眼儿似的,闭上了嘴巴,兀自扭头继续自己和自己生闷气。   凤炽不是和月见微关系好吗?   他不是最喜欢和这只妖兽崽子混在一起吗?   怎地这妖兽崽子大出风头,凤炽也不过来看看?   凤燃四处寻不到凤炽的踪影,原本就不大愉快的心情,就更加不愉快了。   他已经许久不见阿炽了。   听说,墨沧澜所在的第十三峰,位处于数万里外的南陵郡,若是走了,就见不到了。   凤炽定是已经铁了心的,要和月见微一起走。   凤燃每每想到这个,便忍不住一阵阵的心慌意乱,虽然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乱什么,反正就是很慌乱就是了。   可是,凤凰难道不该住在凤凰岭吗?   凤凰岭中,有凤凰们最喜欢的醴泉,最喜欢的竹食,还有悬崖峭壁上的小窝,哪里有凤凰喜欢四处漂泊的?分明这整个苍茫大陆,都没有比凤凰神岭,更适合凤凰生活的地方了。   外面的竹食,都是苦的,丝毫没有清甜甘爽的神仙味道。   外面的水,也都是馊的,用来洗澡都嫌脏了羽毛。   还有,外面的气候,不适合火性的凤凰,会让凤凰得了脱毛病的。   凤炽那小崽子,修为还没有自己高,虽说从小就被欺负,也还是有竹食吃,有醴泉水喝,吃喝上面,却是不曾受到亏待的,他若是就这么去了鸟都不愿意拉屎的南陵郡,还能好生护着自己的毛吗?   凤凰向来在意自己的羽毛,凤燃禁不住忧心忡忡,想着万一来日凤炽全身的毛都掉了、或者颜色不亮不好看了,岂不是就过得更凄惨了?   反正,自己是不喜欢秃毛鸟的。   凤燃越想便越觉得闷得慌,便倏地起身,道:“我去别处,透透气,你们不用管我。”   凤后微微蹙眉,道:“阿燃,坐下。”   凤燃扁着嘴巴,说:“我就去旁边逛一逛,又不惹麻烦。”   凤后还想说什么,便听凤皇道:“他想去玩,便让他去吧,莫要到处乱跑。”   凤后道:“你惯会惯着他的脾气。”   凤皇说:“我自是要惯着他。”   凤后身子微微一僵,缓声道:“阿燃是个有福之人。”   凤燃得了首肯,自然是迫不及待地跑去人少的地方透透气,他本就不愿意见到月见微这小子出风头,更不喜欢看这些无聊的比赛,若非心怀期待凤炽会来看月见微出风头,他从一开始就选择躺在客栈里面睡懒觉。   归元神宗山明水秀,灵气充裕,处处可见长势良好的参天古树和奇花异草,再加上数千年代代人的设计,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一样不少,凤燃逛着逛着,心情竟是好了一些。   他不知不觉中,来到了一处设了结界的洞府周围,本打算拐弯再去别处,免得冲突了这洞府的主人,却突然听到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凤燃,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这说话的熟人,竟是凤炽!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凤燃当即便眼睛一亮,朝着那出了洞府外围结界的凤炽冲了过去,喊道:“凤炽,你怎地不去看月小贱人射箭出风头,却偏偏在这个地方缩着?”   凤炽一愣,本以为凤燃是想要闯入结界,他从里面看到,才跑出来制止,但现下听凤燃这话,竟是什么都没注意到。   凤炽心下生出些懊恼,道:“你管这么多做什么?你来这里,又是做什么?”   凤燃一愣,以前凤炽还从未这样与他说过话,现下却是骨头硬了,竟是说话如此冲撞。   “你这么大脾气做什么,本世子只是从这里随意路过罢了。”凤燃遇强则强,自然不会给凤炽势弱,当即便收敛了脸上流露出来的兴奋之色,冷着一张小脸,道:“凤炽,你别以为攀上了墨沧澜这条大腿,见了本世子就可以不行礼了,你只是凤凰一族捡来的小杂种罢了,本世子才是血脉最为浓厚的真凤凰,你记清楚了?”   凤炽面无表情地盯着凤燃,片刻之后,竟是突然笑了。   凤炽本就长得极好,以前总是绷着一张脸,又总是受欺负,穿着破旧衣裳,脸上身上也脏呼呼的,还因着吃不好变得骨瘦如柴,所以究竟长什么样子,根本无人在意。   如今,凤炽被月见微精心调理身子,养得白白胖胖,原本只能看到骨头的小脸,也被肉给撑起来了一些,再穿上身绣了金丝银线量身剪裁的新衣裳,洗干净了小脸,倒是显出了俊美模样。   凤凰一族,本就是得天独厚,还未曾见过那只凤凰长得不好看。   这一笑,称得上是风华初成,险些晃瞎了凤燃那双眼珠子。   “你对我,倒是锲而不舍。”凤炽开口,却是字句冷漠彻骨:“你不必在我面前总是晃来晃去,时刻提醒着我的身份血统,我是个什么东西,自然比你清楚得多。只是,我有一事却是想不明白,凤燃世子总是刻意与我过不去,处处为难,本该对我眼不见心不烦,让我早日滚出凤凰岭才是,却又要死皮赖脸地,在见不到我之后,到处寻我踪迹——”   “所以,凤燃殿下,你究竟是喜欢我,还是讨厌我?”   凤燃一下子便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   凤炽拉长了腔调,眸色冰冷,直视着凤燃满是被雷劈了的不可置信的眼眸,往前走了一步,道:“你若是喜欢我,那不如省省心,我凤炽这人,很是记仇,旁人对我的坏,我可记上一辈子,旁人对我的好,我可记到下辈子,你待我如何,你自己心里清楚得很,你还是放过自己也放过我吧。”   “……”   凤燃简直震惊了。   他万万没想到,总是缩成一团任由他欺负的凤炽,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这简直就是大逆不道、不知死活、厚颜无耻!   凤燃顿时炸了,跳脚指着凤炽道:“你与月小贱人在一起呆的时间久了,居然连脑子都不正常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本世子喜欢你的?我就算去喜欢孔雀家的那只成日翘着屁股开屏求偶的崽子,都不会对你有半分喜欢,你、你简直白日做梦,大言不惭!”   “如此甚好。”凤炽被连番骂了一通,也面不改色,似是早已料到这结局,只淡淡说道:“既然你讨厌我,不愿见到我,那便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了。我已见过凤皇陛下,他也允我离开凤凰岭,不再问我去处,从今往后,若非凤族有灭族之灾,我亦绝不会再回到那个地方。”   凤燃一下子便怔住了:“……”   凤燃脸色慢慢变得苍白,他望着凤炽那张绝情的脸,不知为何,总觉得心里面有何处像是被针扎了似的,丝丝密密地疼着,却又不知道怎么就会疼起来了。   “你不回来了?”凤燃问。   “我不回来了。”凤炽平静地说:“但我亦是留着凤族的血,总归是逃不开凤族的,若是来日凤族有什么大事发生,需要我回来相助,我亦是义不容辞。”   凤燃突然生出了一股无名之火,露出了嘲讽之色,道:“凤炽,你可当真是个不记仇的好凤凰啊,凤族都这样对你了,你竟是还要做好将来为凤族效力的打算,你还不如,直接与凤族一刀两断,彻底没了干系,从今往后,你纵为半身凤血,也与我族再无半点瓜葛,既然要走,就走的彻彻底底,以往认识的人,全都当成做了场梦,不用记得任何欺负过你的坏人,这样岂不是更好?”   凤炽淡淡说道:“你若是凤皇,我自然听你的。可惜你不是,凤皇也一样不会轻易让我脱离凤族掌控——你当我,不想一拍两散,不想和凤凰一族,彻底脱了干系?”   凤燃:“……”   他心中五味陈杂,有些苦涩,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恍然察觉,原来他是真的有些舍不得凤炽彻底消失在他的生命之中。   可是,他为何会舍不得凤炽?   明明这小子骗了他,又让他原本幸福美满甚是温柔的长姐,险些因着受了太大打击,而郁郁寡欢,精神失常,且与凤皇原本恩爱和谐的夫妻关系,直到如今都无法得到改善。   他合该恨这个小杂种。   可他又偏偏在这个时候记起,最初那个被他又是嫌弃又是欢喜地从大街上捡到自己小窝里面的小孩。 第234章 凤凰筋   那小孩总是蠢蠢傻傻地问他各种连刚出生幼崽都该知道的玄门基础知识,还总是一句燃哥哥燃哥哥地叫着,小嘴又甜,脸蛋又软乎,让下面再无弟弟妹妹破壳出生的凤燃,心里面软的一塌糊涂,对他喜欢得不得了。   所谓造化弄人,莫过于此。   谁都想不到,最后竟然弄成了这副模样。   凤燃呆呆地望着面不改色的凤炽,还想要说些什么,便听到有人在身后叫了他的名字——   “燃殿下,你怎地跑到这里来了?”一只穿着翠色华服长得灵秀漂亮的少年,迈着步子跑了过来,见到凤燃,自然是满脸惊喜。   凤燃像是被什么给蛰了一下似的,顿时跳了脚,瞬间露出了惊慌的表情,再瞅了眼凤炽,马上又强硬地转为淡定。   凤燃转过身来,瞪着那孔翎,道:“谁叫你乱跑的,你还不快回去继续观赛,莫要到处乱窜,本世子跑到哪里,需得你来管吗?”   孔翎被凤燃这态度搞得有些手足无措,顿时露出了委屈之色,道:“是凤后娘娘让我来寻你的,你这么凶人家做什么嘛,我又没有惹你生气。”   凤燃怒道:“你出现在本世子面前,碍了本世子的眼,便就是招惹了,你快些离开,别让我再见到你!”   孔翎已经越过凤燃,看到了凤炽,先是一愣,许是没认出这究竟是什么人,紧接着便沉了眸子叫了起来,道:“我道是谁,竟是凤炽殿下,先前听陛下说,凤炽殿下已经打算离开凤族,再不回来,不知何时离开呢?”   凤炽明显感觉到了来自孔翎的针对。   但他对这些个孔雀,素来没什么太大交集,也不必多说什么。   凤炽本不打算开口转身就走,却听凤燃已经炸了毛,道:“你问这么多做什么?管好你屁股上的尾巴毛就够了,他何时走,走不走,不是你能问的。”   孔翎又露出了幽怨之色,但很快便恢复如常,小声说道:“好吧,我都听殿下的。”   凤燃:“……”   凤燃见他那副作态,顿时有种鸡皮疙瘩都炸起来的感觉,先是遇到凤炽,再是遇上这么个难缠的主,此时心情奇差无比,便狠狠一甩袖子,转身化作凤鸟便朝着远空飞去了。   “殿下,您别跑这么快呀,等等翎儿!”孔翎叫了一声,眼看着凤燃已经消失在原地,顿时一改之前那副我见垂怜的柔弱模样,冷了一双翠绿色的眸子,直溜溜地盯着凤炽,道:“凤炽殿下,既然要走,那就走得远远的,莫要再成日打着燃殿下的主意。”   凤炽冷漠地道:“还不用你来教训我。”   孔翎笑了笑,道:“再过几日,我就要与凤燃订婚了,我身为孔雀一族天赋最强的少主,自然配得上燃殿下,订婚之后,便是成婚,希望你到时候,能回来参加我与燃殿下的结侣大典。”   “难怪凤燃越发不喜欢孔雀一族了。”   冷冰冰地甩下了这么一句话,凤炽转身毫不留情面地便入了结界,进了洞府,任凭孔翎在外面叫骂跳脚,也岿然不动,稳重如山。   凤炽禁不住想,嫁给凤燃有什么好炫耀的,就凭凤燃那狗脾气,谁若是嫁给他,岂不是日后要被他给骂到自闭,恨不得投井自杀?   凤炽看着那已经磨了数瓶子的万年墨,本打算今日磨满十罐子,但不知怎地,突然就没了兴致。   啊,凤燃真是太讨厌了。   他做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梦,譬如凤燃一路跟着他照顾他,还在他昏沉之中说喜欢他,定然是假的。   凤燃那般讨厌自己,还叫自己走了就别要再回来,怎可能会如同梦境那样,衣不解带地照顾自己,对自己那般上心。   果然,梦与现实都是反着来的。   难怪自己大言不惭说凤燃莫要喜欢他的时候,凤燃那般生气。   ………………   月见微百发百中,还未下场,便已经引起了轩然大波。   虽说辨别究竟是哪位弟子射中了圆球,需得一定道行才能看出来,但在场能看出来的,不在少数,各位峰主的入室弟子,更是一眼就能看出虚实来。   “月见微修为着实不俗,我以为,他只是博学多知,没想到,竟是连实战能力也如此强大。”   “你看他那弓,似是与旁边的弟子,不大一样,相较起来,颇为华丽精美,似是还隐隐散着特殊的灵宝气息,该不会是个什么超神武器吧?”   “你这么一说,好像的确是这样没错,月见微似是擅长射箭,否则他的法器,也不会是个弯弓,这么一看,这比试着实有些不公平啊。”   “有什么不公平的,比试什么,不都是随机分的嘛,还有一年宗门比试的居然是吹箫,你敢信?”   “哈哈哈,我记得那年吹箫的比试,绝大多数弟子,连调子都没找到,吹得各位长老只觉得魔音穿耳,比试都没进行完,便就甩袖离开了。”   “今年魁首,看来非他莫属了。”   “……”   月见微得意地收了弓,箭无虚发,百发百中,他回眸遥遥对着坐在主席位上的墨沧澜挑了下眉梢,用手指摸了下鼻子,便就抱着弓从高台上跳了下来。   随后下来的,是武家的武空。   武空满是佩服地对月见微道:“厉害啊,兄弟。”   月见微谦虚道:“承让承让,一般一般。”   武空笑了笑,说:“你这可是实力,我废了老大的力气,才不过射中了三十五颗球罢了,你应当是全都射中了,放眼整个归元神宗,都无几人能与你相较高下的。”   月见微遇到老实人,自然也就老实起来,他也笑了笑,说:“我用的武器,便是弓箭,这可是我保命的道法,若是再射不中,旁人追杀我的时候,我可是小命堪忧了。”   月见微也是难得谦虚,事实上,他的箭法,可谓是放言整个紫泽仙陆,都没有几人能与他相比的。   当年他去麒麟世家祖地找人麻烦,便是一箭射穿了结界正心的那根头发丝粗细的阵法线,才有了后面同归于尽的事情。   只怕是麒麟世家做梦也想不到,他的箭法,竟是精准到超乎寻常的程度了。   有了月见微珠玉在前,其他弟子那些假把式或者这功夫,其实都没什么看透了,谁人能做到箭无虚发,眼疾手快地在球掉落之前,将百支箭悉数射中,一个不拉?   墨沧澜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注视。   青墨赞赏道:“月见微着实是个可塑之才,他这准头,这力度把握,简直堪比修炼千年的强者。”   “不错,纵然是让我下场射箭,只怕是也最多射中九十个,百发百中是绝无可能。”另一位峰主说道。   “许是有灵性吧。”墨沧澜道。   凤皇正坐在墨沧澜旁边不远处的位置,他朝着这边扫了一眼,道:“他用的那把弓,可是我族梧桐神木炼制的弓臂?”   墨沧澜大方承认,道:“不错,凤皇好眼力。”   凤皇道:“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虽说东西是从凤凰神岭出来的,但是上头也没写着名字,月见微拿到手中,自然就是他的东西了。   月见微和墨沧澜在远空古境的地宫之中,与林家争抢那七杀琴,又与凤族争抢那梧桐神木一事,众人自然听说过一二,便有人刚准备赞一句“凤皇大气”,便听那凤皇话音一转,声音带了几分凌厉,道:“只是,本皇想要问一问,他那根弓弦,为何会是凤凰筋?”   “……”   场内顿时一片哗然。   “怎地,竟是凤凰筋?”   凤族是出了名的凶悍护短,决不允许世上任何人用凤皇身上任何部位炼制丹药或者法宝,否则,见一个便杀一个,见两个便杀一双,绝不姑息。   只弓臂也就罢了,可问题出在弓弦上面。   凤族血脉浓厚的返祖者,自然能够感应到周围的同族,尤其是承载着凤凰体内无数精气神血的凤凰筋,更是散发着同族的气味,引得凤皇想不注意到也难。   区区小子,竟是敢用凤凰筋当弓弦,简直不知死活,大逆不道!   墨沧澜感受到了一抹杀意,便道:“许是路上捡来的,便随手用了。”   凤皇被气笑了,凤眸凌厉地盯着墨沧澜,道:“只是这般解释?”   墨沧澜道:“用了就是用了,难不成我说那并非凤凰筋,陛下还能信了我不成?”   “勇气可嘉。”凤皇声音未落,整个人已经从席位上腾然飞起,竟是一言不合便就一掌朝着墨沧澜拍了过去。   墨沧澜反应迅速,当即便飞身而起,从席位上如同轻盈地白鹤一般,朝着后面飘飘悠悠地晃了过去,身随影动,往往刚被人看到了个身影,人就已经出现在另一个方向了。   “好飘逸的功法。”鹤雪衣赞了一声。   青墨皱眉,道:“怎地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也太没规矩不讲究了吧。”   鹤雪衣道:“凤凰一族向来如此,说打就打,绝不含糊,不然你以为他们好斗的名声,是从何处传出来的?”   青墨:“……”   那边弟子比试本就没什么意思,这边主席位上的两人,突然毫无征兆地打了起来,自然惹得所有人争相观望——   “那不是凤皇和墨峰主吗?他们这是在切磋,还是在打架呀!”   “开什么玩笑,墨沧澜怎么可能会是凤皇陛下的对手,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啊!”   “显然可见,墨峰主绝不是凤皇的对手,我只等着看凤皇陛下将墨峰主打得满地找牙。”   月见微:“……”   这他娘的,怎地两人打起来了?   凤皇和墨沧澜大打出手,却是无人劝阻,反而都以看热闹的态度希望他们打得越激烈越好,不打不成魔,这归元神宗峰门之间的比试,自然给了所有人一个比试的机会,宗门早有规定,在比试期间,可自行挑战,胜负不论,只要不闹出人命即可。   只是,还从未见过有客人来挑战主人家的。   凤皇步步紧逼,已经数道凤凰火射了出去,险些燎着了墨沧澜的袖子,那火焰自然是触肌毙命,仅仅一团火焰,便已经将归元神宗一棵参天古树给烧成了灰烬粉末,着实可怕。   “还是只守不攻?”凤皇凤眸凌厉地一抬,双手打了个法诀,道:“你当我是那些酒囊饭袋?还不拿出你七杀琴来!”   墨沧澜:“……”   原来在这里等着。   一片火海呼啸而来,像是倾泻而下的洪水似的,恨不得将这世界都给焚烧成一片灰烬,让万事万物,都纳入火海的荼毒之中。 第235章 竟是个识修   周围数人生怕受到波及牵扯,纷纷叫着避让,恨不得长了八条腿。   墨沧澜终于舍得拿出那把七杀琴,隔空轻轻一扫琴弦,周围原本朝着他喷涌过去的火焰,竟是像受到了什么撩拨似的,朝着周围悠悠然地散了过去。   墨沧澜竖起七杀琴,一把万物剑横空出世。   万物剑细长,看起来并无什么杀伤力,只见墨沧澜右手双指并拢,在万物剑的剑身上飞快地画下了一道符,随后金光一闪,万物剑朝着那火海冲了过去,乍一入内,就被火海给包裹了个结结实实。   凤皇眯了眯眼睛,没再继续动手。   突然之间,只听得“轰”地一声,数道冰雪从中炸开,扑扑簌簌而下的冰霜,竟是将那火给悉数浇熄了!   “喝!这么厉害!”   “竟然是冰系道法,墨沧澜怎地可能会冰系道法,百年之前,他还根本不曾有冰灵根啊!”   “又是个天灵根的传承者,我现在怀疑,当年有人说墨沧澜重病卧床,成了个目不能视不良于行的废人,根本就是乱传谣言,你看他现在这样,像是曾经废了的人吗?”   “是啊,若是废了之后,就有这等造化,我也要去废上一废。”   月见微在旁边听着这些弟子你一言我一语地羡慕墨沧澜曾经成个废人,禁不住无语地抽了抽嘴角。   墨沧澜分明是这辈子运气好,提早就遇到了他,才有后面的这些运气,怕是没人知晓上辈子墨沧澜最后结局有多惨。   算了,往事不必再提,提来也是徒徒惹人伤心罢了。   这一招之后,凤皇便停下了他的攻击,本意便是想要试探一下墨沧澜的修为水平,如今既然已经逼出了传说中的七杀琴,又见识到了墨沧澜的本事,倒也目的达成,再出手便显得他太过刻薄了。   凤皇盯着那漫天冰雪,抬手接了数片雪花,道:“你这样子,倒像极了本尊一位故人。”   暮云长眉梢微微一动,朝着墨沧澜看了过去。   的确像极了一位故人,尤其是方才抚琴持剑造出漫天霜雪的模样,让他险些以为,死了三千年之久的寒无双已经回来了。   只是,寒无双是怎样的一个人,他以天下为己任,为爱情奋不顾身,哪里有墨沧澜这等淡漠无情?   是或者不是,到底还是有待深究。   墨沧澜收起了七杀琴,道:“既然如此,还请凤皇尊下手下留情,莫要再继续试探了。”   凤皇深吸口气,甩袖坐回了主位上,道:“你还真当本尊喜欢欺负一个小孩子?不过是切磋一番罢了,既你修为不俗,凤凰筋便暂且允你用了。”   墨沧澜觉得好笑,这凤皇的性子也是有趣,他想要用凤凰筋,从来不需要经过任何人的许可,不过,既然凤皇这话都说出来了,那凤族日后只怕是不会以这个为借口,找月见微麻烦,倒也算是别有意义。   墨沧澜便道了谢,也悠悠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月见微这才松了口气,遥遥听到那凤皇提起“凤凰筋”什么的,他便觉得颇为心虚,他道是墨沧澜怎地得罪了那位眼高于顶目中无人的凤皇头头,原来是他的那根凤骨弓,露了陷,给墨沧澜招惹了几分麻烦。   不过,好在凤皇是个知道轻重的,不像是他在紫泽仙陆见到的那些个凤皇,眼看着他用了凤凰筋,便恨不得将他追杀到天涯海角抽筋扒皮做成围脖才肯罢休。   插曲一过,比赛继续开始。   只是,众位弟子哪里还有心情继续看比赛,他们禁不住纷纷议论起墨沧澜手中所持的法宝,表示了对七杀琴的好奇和向往。   月见微趁着比赛还有一段时间,便偷偷摸摸溜出席位,一个人跑到了主宗那只对弟子开放的藏书阁,打算寻寻看是否有他需要的秘闻笔记。   藏书阁规格宏大,从外面望去,足足有上百层高,这应该是归元神宗最高大的建筑了,据说,藏书阁中网罗搜集了天下的法宝秘籍,甚至还有凡尘世俗的那些个书籍。   藏书阁的问卷长老,也号称有已经看遍了十万书册,是这世上最为博学多知的强者。   问卷长老素日里不会被人在藏书阁中见到,大抵是因为他所去的楼层,寻常弟子根本上不去,据说,对宗门贡献值越高,弟子等级越厉害,便越能够来到更高的楼层,看到更多的密卷。   月见微投掷了弟子牌,入了藏书阁,被这排得密密麻麻挤挤挨挨的秘籍给吓了一跳。   这个时候,藏书阁并无太多人,绝大多数弟子都去看热闹去了,还有一部分在外面出任务,更有譬如月隐之这种,对热闹向来无动于衷,只继续潜心修行的。   “你要寻什么秘籍?”一道温和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月见微扭头一看,只见一位身着弟子服的青年,正怀中抱着一本书册,温温看着他。   月见微看到了这弟子身上悬着的牌子,原是勤工俭学来藏书阁帮忙指引的师兄。   月见微露出了个甜甜的笑容,道:“敢问师兄,可否帮我寻几本有关前孤渊宗主和寒无双事迹的书册?”   这位弟子心理素质极其强大,丝毫没有露出意外之色,反而笑了笑,说道:“孤渊宗主和寒无双的书册,大部分都留存在顶楼,我们可接触到的,皆是被删减修改之后的传闻罢了,你若是想看,我可替你寻出来,只是参考价值不大。”   顶楼的藏书既有世家宗派辛秘往事,又有见不得光的道法秘籍,除了历代宗主和护宗长老之外,便是只有特定的人才得以看那些藏书,除此之外,寻常弟子连高层都入不了,又如何能进得去那顶层?   月见微便道:“那就有劳师兄了。”   寒无双和孤渊无华的事迹,其实并未成为禁忌,虽说真相已经不可说,但传闻还是常常被人津津乐道的。   那位师兄给月见微寻了三本书,交代他几句这藏书阁的注意事项,随后就离开了。   这三本书都在藏书阁三层,除了第一层的书籍排得挤挤挨挨让人看得头大之外,第三层已经很是空荡了。   书架子前面,还放有桌案和垫子,以供弟子能够在此仔细阅读。   藏书阁的书,倒是可以借出去,但需得用大量贡献点来换取,月见微现在只有初始贡献点一百点,峰门大比夺得魁首又加了一百点,但也只够得上借一本一层的书仅仅二十日罢了。   要知道,一颗玄级初元丹才不过五贡献点一颗。   是以,大多数弟子都选择在此处看。   月见微翻开了三本书,寻到了有关寒无双和孤渊无华的事迹。   三本书的记载大同小异,皆是说寒无双天赋卓然,为人坦荡,自拜入归元神宗之后,便入了宗主孤渊无华门下,成为宗主的第三位入室弟子,与宗主关系亲密,后又在紫泽仙陆来犯之时,挺身而出,以一己之力灭杀了数十位仙陆来者,至此一举成名。   但又因着在大战之中,身受重伤,是以战争结束后不就,便身死道消,徒留人唏嘘不已。   至于孤渊无华的结局,三本书中皆不曾提及,许是已经成了禁忌。   月见微若不知道寒无双的死因究竟是什么,便还真就以为那是个死在紫泽仙陆手中的捐躯先烈了,但他从那位琼川真人和孤渊宗主出的考题中,已经可以肯定,寒无双基本上算是被自己人给害死的。   而害死他的,有那些个峰主,有孤渊世家,自然也有他那位心心念念的师尊孤渊无华。   只怕是寒无双到死都没想明白,为何孤渊无华会这般害他。   月见微勾着唇角,骂了句蠢货,本想要合着书籍,却不小心将另一本放在旁边的书给碰到了地上,随手去捡,竟是看到了一张泛黄了的纸页从里面掉了出来。   月见微捡起这不知夹在哪一页中的纸页,辨认着上面的字。   这上面的字显然与记录书册的字迹不同,上面写着:“寒无双,字澜,南陵郡寒氏弟子,善乐,善剑道,善驱鬼伏魔超度亡者魂,传言为仙帝转世,命格无双,姿容绝代。”   月见微一下子便愣住了。   寒无双,竟然是南陵郡寒家人?   月见微禁不住头皮发麻,若这上面所书属实,再加上青墨和鹤雪衣当初去白雪境的时候给墨沧澜所说,春风不度在南陵郡一事,那这些人,岂不是在想方设法,将墨沧澜引去南陵郡,寻找寒无双的踪迹?   可寒无双,明明已经死了啊!   那些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难道是巧合吗?   不,怎可能是巧合,从远空古境遇到琼川真人开始,他似乎总是时不时能够听到寒无双这个名字,或是旁人故意提及,或是偶尔听到,总归是没少听到。   月见微沉了沉眸子,端坐在那处,将那张纸细细叠好,揣入怀中带走。   “师弟看完了?”月见微来还书的时候,那位师兄又是笑吟吟地和她打招呼。   月见微点点头,道:“师兄,你看过这里多少本书呀?”   师兄说:“我只看过三千四百八十二本,才不过九牛一毛罢了。”   月见微吃惊,道:“师兄好厉害啊!”   要知道,这些书册虽然都不厚实,但里面的东西却是大多晦涩难懂,看完一本,往往需要几个月的时间,若是再叠加一些阵法幻术等等之类的东西,那就更慢了。   往往如学十年,能看上百本书,已经不容易了,这三千多本书,得看几百年吧?   月见微读的书多,不过是因为上辈子活得太久,又日子过的空虚无聊,便总是寻来些有意思的书排解寂寞,可若真让他坐下来看,月见微又觉得屁股坐不稳当。   师兄有些羞涩地笑了笑,道:“只是随便看看而已,看书于我而言,也算是修道。”   月见微道:“敢问师兄,师承何人?”   师兄道:“问卷长老。”   月见微:“……”   原来如此。   这竟是个识修。   所谓识修,便是靠着对这些密卷中所记载的历史、道法、兵谱等等有所感悟的基础上,修炼自己的灵识,别看这些人表面上没什么杀伤力,但实际上,他们拥有月见微最怕的绝招——   念死你。   这样的人,永远都是引经据典博学多知,若是和这些人论辩什么,还不如找块豆腐一头撞死算了。   月见微想法天马行空,但并不妨碍他表达对这位师兄绵绵不绝的敬佩之情。   这世上,识修甚少,千年能出一个就不错了,毕竟枯燥又乏味,一点意思都没有。 第236章 明镜的命盘坏了   月见微基本上不曾接触过识修,对他们的道法,也丝毫不了解,只知道这些人辩论很厉害,无人可及,不过,这位师兄似乎并没有什么辩论教训人的特殊喜好,这让月见微禁不住对他又高看几分。   “师兄怎么称呼?”月见微问道。   “我叫明镜。”师兄道。   月见微啊了一声,心中蓦然掀起了轩然大波。   这位明镜师兄,绝对不简单,未来可期。   本以为他是个窥天之人,没想到居然是个识修,上辈子,此人已在百年之后功成名就,以一语道破天机闻名于世,人称“破天机明揽月”,只因着师兄的字为揽月。   他占星卜算堪称一绝,北边白雪境那阴兵结界侧漏袭城,便是他第一个说的,只是那时候再说,已经来不及救了,也无人有这个胆量赶去营救,遂只能眼睁睁看这白雪境陷入困境之中。   月见微不解地说道:“识修难道还兼顾着学窥天之术吗?”   明镜一愣,眸中闪过点点亮光,像是见到了知己似的,笑道:“师弟似是对识修颇有了解,比寻常人懂得多一些。识修又不是只会撰文记录,自然是感悟天地之道,结合那书册中所记载着道理,比寻常人更贴近自然万物,天地日月,我们所修所想,与天道息息相关,再贴近不过,自然对天道运行的规律、星盘轨迹,更有掌握。是以,识修不能说是窥天之人,但也可做窥天之事。”   月见微听他如此解释,便豁然开朗。   这么一来,倒是一切都说得通了。   窥天之人本就是与天道最接近的人,唯有如此才可窥探星盘轨迹,而识修身上杀戮极少,不沾血腥,天道自然愿意为其拨云见日,再加上学识广博,自然接近天道,所以能窥天也是正常。   月见微思及此,突然愣住了,瞪大了一双通透的眸子。   这他娘的,识修还有这等好处,他以前怎地从来没考虑过这一点?   月见微道:“明镜师兄,你可会算命呀?”   明镜说:“倒是会上一些,不过,我师父要比我厉害一百倍,我有很多时候,都算得不准。”   月见微道:“要不然,你给我算算?”   明镜打量着月见微,笑道:“师弟命好,端看面相就是个有福之人,虽年轻的时候历经坎坷,但最后仍是会化险为夷,得偿所愿。”   自是谁都喜欢听这种话,月见微更是觉得师兄人不错,便又缠着他说道:“师兄可还能看出点别的什么?”   明镜道:“你若是想多算一些东西,需得告诉我生辰八字、出生方位等等私密的东西,且这命格不能多算,不然会被天道改命。”   月见微甚是惊喜,点点头道:“我以前不曾算过,只算这一次,应该无妨。”   明镜望着月见微,道:“我不会将你生辰八字,告诉旁人。”   对于修道者而言,生辰八字乃是极为私密之事,合籍需得八字相合,甚至还有人根据八字骨重,来决定修什么道,不过,藏着八字更是为了防止有心之人拿此作祟,免得做法不露面就害了原主。   月见微防人之心颇重,但因着明镜上辈子德高望重,从不说一句假话,纵然有人将剑架在他脖子上也面不改色死不松口,月见微选择信任他。   而且,识修修的是心,若心不好,便修为无所进。   明镜显然是个中佼佼者,品性没得挑剔。   说了八字时辰,再给明镜摸了骨相和手相,只见明镜铺陈开来一张命盘,手指在上面拂过,月见微只觉得手指尖儿被什么东西给隔空刺了一下,低头一看,便听明镜说道:“取你一滴血,可看生死。”   月见微便释然。   加了血,命盘便咯吱咯吱地转动起来。   月见微看不大明白这命盘的含义,只见得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命盘上的数十道指针皆是停了下来,指向了同一个方向。   明镜愣住了,脸上露出了狐疑之色,他抬头朝着月见微看了几眼,又低头去看命盘,很是尴尬地说道:“命盘坏了。”   月见微:“……”   “要不,我再重来一遍。”明镜还未遇到过这种事情,得了月见微首肯,便又重新开始算了一遍。   然而,结果仍是和之前一样,数道指针皆是指向同一个方向,且命盘上面数个点连成的一条线,也是和之前位置一模一样,别无二致,月见微看去,只觉得像是个王八。   明镜表情颇为凝重,拿起这命盘,朝下面翻转过去,抖了抖,像是要将里面进的水给抖出来,然而命盘的指针晃动了几下,又回到了同一个位置。   明镜冥思苦想,不得其解,喃喃道:“这不可能啊,怎地命盘卦象显示,你魂魄不全,早已是个不该存活于世间的死人?”   说着,他又摸上了月见微的手腕,眉头拧得更深,道:“可你的脉象,分明是个活人脉象,又不可能是具行尸,这命盘坏的也太彻底了吧?”   月见微却是怔住了。   他感觉到一股子寒气,从脚底往上蔓延,直接杀到了他的天灵盖,让他全身都入赘冰窟之中,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这卦象没错,有问题的,其实是他。   上辈子,他去了麒麟祖地,引爆了数枚足以毁了一座城池的霹雳弹,又引爆了百死无生的灭魂阵法,这才将麒麟一族的根基,彻底摧毁,纵然还有麒麟世家的弟子活着,他们没了根基,也永远断了和上界的牵扯,自此之后,再生孩子,体内也绝不会再有麒麟血脉。   但这般报复,对月见微而言并非没有影响,恰恰是影响颇大。   他杀了太多人,造了太多孽,当是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才对,他亦是早已做好了这种打算,从未想过能够重新投胎转世,再复与墨沧澜相见。   可是一睁开眼睛,他居然重返世间,回到自己十几岁的时候,纵是阅尽千帆的云巅仙尊,也搞不清天道究竟是想要做什么,为何如此待他厚重。   可事实上,他早该死了。   他的确不该有魂魄,纵然还能存于世间,也该是个行尸走肉。   明揽月的卦象,一点问题都没有,这才应该是他正常的命格。   欠的债,终归是要还回来的。   显然,明镜不信这卦象,非要说是出问题了。   月见微艰涩地笑了一下,问道:“可有什么法子,能改变命格?”   明镜摇摇头,道:“逆天改命着实困难,寻常人家会用红绳系在孩子手腕和脚踝上,以此来增加福运,但类似的法子,效果甚微,这世上逆天改命的道法,大多都是禁忌之术,我们根本接触不到。”   明镜虽认定了那命格有误,但又对那命格很是感兴趣,对月见微剖析解释道:“譬如这命格,乃是极阴、极凶的命格,若是想要改命,只怕是会要了那改命之人的命,端看这命盘上面所言之意,此命格之人,决计在人世间活不过百岁,命途终点,仍是身死道消,魂飞魄散。”   月见微颇为难过,满怀期待的望着明镜,道:“真的,就没有旁的法子了吗?”   明镜摇了摇头,打量着那命盘,道:“哪里有这么简单,越凶的命格,便越是难以改命,便越是凶险,没人愿意施以援手的。但我现在最想不通的是,我见过成千上万种不同的命格,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生机将散未散,明明该是无魂无魄的行尸,却又像是个活人,这等命格,究竟是如何来的?”   琢磨片刻之后,明镜仍是想不通,便打算去问自家师父。   一抬头,便看到月见微那已经行至门口的背影,不知怎地,他总觉得那背影看起来,颇为落寞寂寥,像是深受打击。   明镜顿时感到一阵愧疚,看面相,月见微是个有福之人,却因着他学艺不精,两次算出了这等毁天灭地打击人的命格,虽已经明说是算错了,但毕竟会影响心情,也是正常。   “倒是对不住月师弟了。”明镜愧疚地摸摸鼻子,将那命盘揣在怀中,起身去楼上打算寻本有关窥天推演解命的书来研究一下。   因此他并未看到,原本合成一条线的命线,以非常缓慢地速度,朝着另一个方向,轻轻移动了一个小格子。   只这么一微步的差别,命盘上便是风云突变,生死倒转,散落的数百命星轨迹,顿时牵扯成了一条生机绵延不绝无尽头的生线。   倒不是明镜最初算得偏差太大,而恰恰是因为,云巅仙尊的命格,哪里一个还未出师的小小识修所能窥探的?纵然天赋绝佳,也敌不过被算命格之人,本就超脱了这个世俗原本的天道禁锢。   这自然是,算得不准。   得知自己命格大大不妥,不知什么时候就嗝屁着凉尾巴一翘就上西天了,月见微难过到连比试都不想继续参加,径直来到洞府,趴在窝里面嗅着墨沧澜的残留味道发蔫儿。   凤炽见状,问道:“月哥哥,你怎么了?可是比赛已经结束了?”   月见微心烦意乱,道:“尚未结束,我只是困了,想要睡一会儿。”   凤炽见他心情不佳,就没再打扰,本还想和他吐槽下凤燃,但看这样子,怕是受了什么打击,就挠了挠头,出去继续研墨了。   月见微以往总是觉得做妖兽难,毕竟身为妖兽,皮毛但凡滑顺一些的,就容易被人给盯上,一不留神就会被扒了皮做成围脖,或者夺了妖丹当做提升修为的宝贝。   但是月见微现在却觉得,做人更难。   作为妖兽,见到喜欢的崽,直接叼走藏到自己的窝里面就够了,妖兽向来不吝于表达自己的喜欢,如果对方不同意,直接和它在窝里拱上一拱,压上一压,若是那方面相和,多滚几次窝就能凑合着过日子,然后生崽崽。   作为人就不行。   上辈子他绞尽脑汁,用尽手段,都没能让墨沧澜拜倒在他光滑的皮毛下面,着实是因为人类考虑的事情,当真是太多了,而月见微本身作为一只血脉浓郁的妖兽,没人教他,自然追起人来困难重重,法子用错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起了上辈子魂飞魄散的悲惨结局,月见微禁不住回想起他最初追求墨沧澜时候的模样。   被墨沧澜拒绝之后,月见微拿着他给的那些个灵石,一路南下,独自一人在各地历练,偶尔会运气不错地碰上撞上门来的傻乎乎的妖兽。 第237章 酒城往事   若是未开灵智的,便被月见微当成练手的小妖,欺负一顿也就放了,若是遇上想要吃了他的,月见微就毫不客气地把那不怕死的家伙给杀了,然后再拿了妖丹和灵核,吞下来提升修为。   但运气差的时候,月见微还是会傻乎乎地撞入被当做绝境的危险之地,月见微绝大多数生存本领,都是在那些不为人知的未知之地练就出来的。   不经历九死一生,哪里能真正激发潜能?   数年之后,当月见微再出现在苍茫大陆那些人声鼎沸之地的时候,已经是无人敢招惹的“前辈”了。   他是在一间酒馆里面,再次遇上的墨沧澜。   那地方是酒城,为处于杏花谷附近,城池虽然不大,人也不够多,但是此地却是在整个上界都颇有名望,因为当世最好的酿酒师,便在此地落户。   听闻此地家家户户都会酿酒,只需得在城门百里之外,就能够嗅到那清冽浓郁的酒香,惹得人光是闻闻味道,便觉得快要醉了。   月见微并不是为了来这里喝酒,而是多方打听,又花了重金才从一个做暗活生意的人手中得到了消息,说是墨沧澜这段时间有可能会出现在酒城,为的是向酒城的那位酿酒大师,求一坛子万年红。   万年红这酒,是用来暖身子的,据说喝上一口,哪怕是在冰天雪地里面吹寒风足足一日一夜的,也能够很快四肢回暖,肺腑五脏受到滋润,整个人都重新活过来。   但万年红还有个特殊之处,便是酒劲儿极大,喝了之后便会一醉方休,哪怕是再会喝酒的人,也要睡上个三日三夜才行,若是喝酒本就不耐,睡上个半载也不是不可能。   墨沧澜本不是嗜酒如命的狂徒,但他却亲自下山,离开白雪境,万里迢迢地亲赴酒城,只为求这一坛子酒,可见其身体已经寒彻骨,无法忍耐了。   月见微禁不住有些心焦难过,便就在名气最盛的酒馆琢磨着该如何与墨沧澜套近乎,又如何与他一起前去寻那位酿酒师,让他让出一坛万年红。   他等到了墨沧澜。   墨沧澜是在穿暖花开的时节,与顾清尘一起来的。   顾清尘走在他身边,穿着单薄的衣服,但坐在轮椅之中的绝色男子,却是穿着一身厚重暖和的冬服,脸色苍白面无血色,一看便知道此人已经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他那时候,还是个瞎子,双眸闭上,却能兀自操控着轮椅的方向,无人引领也可绕过阻碍。   两人皆不是俗人,进来之后,便惹得数人竞相看了过来,原本嘈杂热闹的酒馆,顿时熄了声音。   月见微手中握着个小酒杯,此事那酒杯也砸在了桌子上,溅了他一身酒水。   月见微心如雷动,听顾清尘清清淡淡地问这小二可有什么暖身子的酒水,便站了起来,撑着胆子走了过去。   顾清尘让小二拿些酒水来,暂且在此处歇脚,看到兀自在他们对面坐下来的漂亮少年,便问道:“阁下有何事?”   月见微盯着墨沧澜道面容,眨眨眼睛,道:“你还记得我吗?很多年前,我去过白雪境,你还给了我一些灵石,还放我离开,我叫月见微——你还记得我吗?”   他连着问了两遍可还记得他,生怕墨沧澜已经将他忘了。   墨沧澜气色不好,声音也冷清,听到月见微的声音,却是勾了勾唇角,道:“似是有些印象,你是与月家一同来退婚的那个小孩子,现在倒也长大了。”   月见微果然高兴起来,一双眼睛都亮了几分,很是兴奋地说道:“不错,就是我,我现在变得很是厉害了,可以报恩啦!”   墨沧澜表情有一瞬的空白。   顾清尘看了看月见微,又看了看墨沧澜,才说道:“你在此处等他,是为了报恩?”   月见微笑眯眯地说道:“常言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墨大哥对我有救命之恩,再造之恩,我作为一个懂得感恩的妖……好人,自然要报恩的。”   墨沧澜回过神来,道:“我只是随手为止,你不必记挂在心上。”   月见微笑道:“要的要的,世上恩怨情仇,各有因果,我若是不报恩,只怕是将来飞升的时候,天道说你尘缘未了,大恩未报,不准飞升,那我岂不是亏大发了?”   月见微长得灵秀,说话又好听,自然容易惹得人喜欢。   顾清尘笑了笑,说:“如此一来,倒是不好阻止了。”   月见微点头,道:“就是如此,谁都不能阻止我报恩。”   墨沧澜:“……”   月见微从酒城开始,便缠上了墨沧澜,借着报恩这个冠冕堂皇又理所当然的名头,不管墨沧澜走到哪里,他都要跟到哪里。   那时候,月见微还是个单纯的少年,尚无这辈子老油条不要脸的模样,有时候他缠的紧了,被墨沧澜说了几句重话,或者被墨沧澜排斥在自己的世界之外,便要自己寻个地方委屈巴拉地掉眼泪。   万年红数年才能酿造一坛,纵然那酒神,也不舍得拿出来给人喝,纵然杏花谷有人来求,也最多倒给他们一小瓶子而已。   墨沧澜却是要求一坛,酒神怎可能愿意?   墨沧澜也是个有耐性的,在酒城租了个院子,从一年桃花盛开的时候,住到了第二年桃花凋零。   顾清尘自不会时时陪着墨沧澜,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墨沧澜也不需要旁人照顾,所以很长一段时间,墨沧澜身边都只有月见微这一个人罢了。   月见微当人的时候,总是受墨沧澜排斥,倒也不是对他故作冷淡,而是对他或来或走,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似是认定了月见微所说的报恩,只是一时兴起,很快就会失去兴趣,回到自己该去的地方。   但月见微发现,他若是化作妖兽模样,墨沧澜就对他好多了,又是把他抱在腿上揉揉脑袋挠挠肚皮,又是出去给它买妖果吃,生怕让他受委屈。   月见微倒是更喜欢化作妖兽模样和墨沧澜亲近,但他又不能总当妖兽,不然谁陪着墨沧澜说话热闹?   于是,月见微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纠结又矛盾。   每隔一段时间,墨沧澜就会去酒神的府上拜访,有时候就混上几杯酒水,但却从来不曾带走哪怕一杯酒。   月见微每次都被墨沧澜留在家中,但他哪里是安分的人,便就次次化作妖兽模样,跟着墨沧澜一起去见那酒神。   酒神是个年轻俊逸的男子,他素来不拘一格,府中常常有漂亮的少年少女出入,生性风流倜傥,喜欢美人和喜欢美酒一样多。   酒神曾对着墨沧澜直言,说若非墨沧澜长了这么一张绝色的脸,别说请他吃酒,光是这大门,都不会让他踏入。   墨沧澜听罢,只是轻描淡写地一笑了之。   酒神又道:“万年红不是不能给你,只是你这身子的情况,纵然喝上百坛子万年红,也无济于事,仍然是身寒体虚畏冷,你每来一次,我都会给你喝上一杯万年红,这一年来,你可觉得身子骨有所改善?”   原本蹲在墨沧澜怀中的月见微,便竖起了耳朵。   墨沧澜沉默了片刻,道:“的确治标不治本。”   酒神说:“只有缓解之效罢了,万年红没那么神,我也不知道为何会传成外面所言那样,这不是给我寻麻烦嘛。”   墨沧澜道:“我只需打通主脉冰寒淤塞之处,阁下可有法子?”   酒神笑了笑,说:“我乃是杏花谷出身,又不喜欢炼丹,便就转而修习炼制药酒,万年红效果不好,但我手中有一种药酒,可对应你的症状,对症下药。”   月见微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墨沧澜显然也有些意外,原本抚摸着月见微脑袋的手,也顿了一顿。   他问道:“你想要什么酬劳?”   酒神笑道:“我这人向来看眼缘,对什么稀罕宝贝都无什么太大兴趣,我觉得墨道友怀中这只小兽看起来分外合眼,不知墨道友可愿意割爱?”   月见微浑身都毛都差点儿炸起来。   这家伙从来不把他当回事儿,之前他想要讨杯酒喝,这家伙都不愿给,还说他一只妖兽喝了酒就回被他直接酿成妖兽酒,很是小气。   如今,竟是要了他?   当真是无辜可怜又弱小,人在美人怀中坐,祸从天上来。   他自然是不愿意的!   墨沧澜沉默了一瞬,道:“这只小兽,本就不是我养的,只是暂无居处,被我喂了几颗妖果,就暂且住在我那出,我无法将它当做筹码送给你。”   酒神叹了口气,似是颇为遗憾,又转而说道:“若是小兽不行,你身边那位漂亮可口的小美人,当是可以吧?”   漂亮可口的小美人,恨不得一口咬死这个不要脸的风流子。   墨沧澜刚想开口,酒神便又道:“听说那小美人是为了报你恩情才跟在你身边,又对你言听计从,你说什么,他便做什么,若你让他来陪我几日,只怕他也不会拒绝。”   月见微:“……”   日你家老祖!   墨沧澜顿时冷了脸,道:“这种要求,着实过分了些,他并不欠我什么,何须做这种折辱之事,来替我做偿?若是阁下别无所求,那这药酒,便暂且作罢了。”   眼看着墨沧澜生气,酒神笑道:“不愿意就不愿意么,这有什么,墨道友还是莫要生气的好,否则,对身体可是不利。”   墨沧澜便匆匆带着月见微回去了。   回到院子之后,月见微就寻了个机会,化作人形,来到墨沧澜身边,装作什么都不知情的样子,道:“沧澜哥哥,我去给你买些桂花糕吃吧。” 第238章 上善真人   墨沧澜脸上丝毫看不出他今日在酒神的庄园动了怒,反而莞尔,道:“你自己嘴馋,想吃些甜甜腻腻的点心,却说着给我买。”   墨沧澜不爱甜食,买来的那些糕点,基本上全都进了月见微的肚子里面。   月见微并不认可这个说法,道:“我每次买之前,都想着要给你买来吃,我觉得桂花糕老好吃了,便想着你也会喜欢。”   “倒是可以吃一些,但吃多了不行。”墨沧澜笑了笑。   月见微低头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说:“我似乎是吃胖了。”   “胖一点也好,太瘦了旁人还以为我欺负你。”墨沧澜道:“想吃什么,便去买吧,总不会差你这点钱。”   月见微虽然立志要报恩,但实际上,墨沧澜纵然眼盲腿瘸,也根本不需要月见微照顾他什么。   反倒是月见微自己,既没个家底,又不舍得离开墨沧澜去做任务赚钱,便全都靠墨沧澜养着,墨沧澜给他灵石的时候,只说是给他的月钱,可月见微心里清楚,他什么用都没有。   月见微想了想,说:“东头那家桂花糕最好吃,每日都是现做的,许是要等上一段时间。”   墨沧澜道:“那我随你一起去吧。”   月见微笑道:“春寒料峭,沧澜哥哥还是等在这里吧,我尽快回来。”   月见微跑走之后,拐了个弯,便敲了酒神家的大门。   月见微从睡梦中猛然惊醒过来,抬起身子,便看到正把他抱在怀中撸毛的墨沧澜。   月见微道:“你怎么回来啦?”   墨沧澜捏了捏他脑袋上的两只小角,道:“你这一睡可真够久的,外面的比试都结束了。”   月见微一愣,朝着外面望去,便看到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没想到自己居然睡了这么久,月见微翻了个身,化作人形,趴在墨沧澜怀中不起身。   墨沧澜道:“怎地突然就跑了?大家都等着看你对战之时,大杀四方,夺得魁首的英姿,却发现你竟是不见了。”   月见微懒洋洋地说道:“原本,我的确是这么打算的,但后来想想,那些个弟子们也不容易,总不能我一个人将风头全占了吧?给人家留条活路吧。”   墨沧澜笑了,道:“你也不算是欺负人,他们都没你小。”   月见微心里想着这可不一定,他这阅历,可是个两千年的老妖怪,别说是这些个水嫩青葱的弟子,只怕是那些个峰主,也没几个比他年龄大的。   月见实战经验丰富,知道的道法和破招也多,不管是对方用剑还是用鞭,但凡修为比他高不了两个大位阶的,到他面前,还真的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   月见微说自己欺负人,也并非谦虚。   墨沧澜道:“不去便不去吧,两个魁首,足够让旁人知道你的厉害了。”   月见微说:“我本就厉害。”   墨沧澜没问月见微这些时候都去了哪儿,便与他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题。   墨沧澜道:“再过十日,我们便要动身离开了,许是许久都不会回来,你若是要去那出禁地,便趁着这两日快些去,否则就没机会了。”   月见微点点头,道:“我明日就去,看看能否在里面,寻些好东西。”   两人正说这话,凤炽便跑了过来,看到月见微正大大咧咧地坐在墨沧澜怀中,小脸顿时红了一下,别过脸非礼勿视,道:“方才,月十哥哥来了传信,说是孤渊家的那些人,接到消息,似是家族的十二皇子出了事情,让我告诉你们一声。”   月见微跳了下来,道:“阿炽,你这样可不行,好歹是我弟弟,怎能如此面薄?”   凤炽:“……”   墨沧澜理了理衣服,道:“孤渊开阳?”   凤炽点点头,将那传送过来的密信递给墨沧澜。   墨沧澜拆开看了一遍,微微蹙眉,道:“孤渊开阳失踪了,在失踪之前,说是已经身受重伤,命不久矣。”   月见微呀了一声,道:“在远空古境的时候,我看那小子还好好的,怎地才过了半年,就成了这样子了?”   凤炽道:“半年时间,足够做很多事情了。”   月见微禁不住陷入了沉思之中。   上辈子,他从未听过孤渊开阳的名字,但以他卓觉的修为来说,不该籍籍无名,唯一可能,便是死的太早,死时尚未成名。   月见微蹙了蹙眉头,突然问道:“孤渊开阳的母妃是什么人?”   墨沧澜说:“这我倒是查到了,他的母后入宫之前,乃是名动十二州的花魁,换做若水,入宫之后,人称上善真人,地位堪比贵妃。”   “这可是受宠得很啊。”月见微禁不住咋舌,上善若水,这一句话,乃是多少道统的点睛之笔,必不会是她自己取的名字。   孤渊皇是有多偏爱这位若水夫人,竟是给了她上善这个道号,其深爱之心,可见一斑。   月见微并不知道孤渊开阳是谁,更不知道花魁若水是哪位,但他却实打实的听说过上善真人。   上辈子,这位帝王张贴皇榜,在全天下寻求能够治好离魂之症的强者,酬劳除了上万极品灵石之外,竟是还有一颗飞升丹、一颗九转回命丹、一抹上古留下来的龙息。   每一种拿出来,都是让人趋之若鹜的至上宝贝,可这位孤渊帝,竟是直接拿出了三种。   飞升丹这东西,吞下之后就可以飞升紫泽仙陆,且有十成十的成功率,放眼整个苍茫大陆,都实属罕见。   九转回命丹和腐骨生肌丹有异曲同工之效,但更为厉害数倍,因着这种丹药,甚至可将尚未步入轮回的魂魄召回。   但让月见微震惊且心动的,实则为那抹龙息。   龙族素来彪悍高贵,比之麒麟更甚,龙乃是帝王的化身,位列仙班的诸位妖兽,龙族基本上是独大的。   一抹龙息,乃是龙族精气神的化身,携在身上,便是再倒霉的人,气运也会逐渐上升,除此之外,龙息可让万兽臣服,万邪莫近,往大了说,又与国祚息息相关,若是世俗王朝得了哪怕一抹龙息,就足以鼎力千年。   没想到,那位孤渊皇当真是个痴情种,居然连孤渊世家历代传承下来的龙息都给拿出来当筹码了。   也不知道,那些麒麟家的老祖宗,知道此事之后,会不会跳出来骂死他。   不过,上辈子自然无人拿走那抹龙息。   毕竟,连归元神宗原本隐世不出的护宗长老看过之后,都说“救无可救”。   月见微便想,许是魂魄已经被吞完了,或是已经重入轮回了,那就真的是绝无可能再寻回来,任凭是谁过去寻找,都无济于事,只怕大罗金仙也救不回来。   只是,经此一事,天下人想不知道上善真人都难。   那时候月见微自然也垂涎那无比珍贵的龙息,但他那时候也不过是个半废的小崽子罢了,非但灵核无法聚拢,要靠吃丹药或者挖了妖兽灵核才能暂时让灵核凝聚起来,且修为着实不够看,比起那些个大能,他哪里排的上名号?   于是,月见微在感慨羡慕麒麟世家拥有龙息的同时,也只能望洋兴叹,让那跃跃欲试的小火苗,彻底浇熄了才是。   之前麒麟皇室对于孤渊开阳的死,并未昭告天下,因此不被人所知,只怕是涉及到皇室的隐秘,一旦说出去,便会影响孤渊世家的形象和声望,现在想想,那上善真人突然一命呜呼,得了离魂症状,只怕是和孤渊十二皇子出事,有着分不开的关系。   月见微倒是想帮那孤渊开阳一把,奈何也不知道这小子去了什么地方,若早知道他这么早就出事,自己必然会叮嘱他一番。   只是,每个人造化自成定论,月见微并非救世主,也只能表示爱莫能助。   墨沧澜道:“孤渊世家,只怕是内里要乱了。”   月见微道:“这话怎么说?”   墨沧澜说:“孤渊世家自有我的内应,具体的不大清楚,但之前便有密报传言,说是自从离开远空古境,那十二皇子便身体不大利索,似是有中毒之状,奈何请来了杏花谷的丹心佛手,也未曾查到病症所在,只能看着他日渐憔悴,到了后来,竟是如同得了软骨病一样,连爬都爬不起来了。”   这些事情,墨沧澜并未告诉月见微,毕竟皇宫之中的消息传出需要时间,他闭关许久,也是前些日子才得到的确切消息。   “因着这小皇子的事情,上善真人和孤渊皇之间,已经产生了裂痕。”墨沧澜淡淡道:“上善真人一口咬定了是六皇子在远空古境里面,给十二皇子做了手脚,让孤渊皇拿了他逼问一番,然而那六皇子又指天为誓,绝不承认自己做过那等事情,再加上孤渊帝后作保,一时间,竟是无人能拿六皇子怎样。”   “在十二皇子失踪之前,上善真人因为闹得太凶,已经惹怒了孤渊皇,被他送到宫外去静心思过了。”   月见微:“……”   月见微顿时感到无语,这孤渊皇未免太不近人情了,这个节骨眼上,将上善真人送出去,让他们母子分离,未免太不厚道,如今那十二皇子出了事情,上善真人又如何能原谅得了孤渊皇?   说来也是,回去之后,发现自己的儿子已经不知所踪,极有可能是已经死了,再想到之前自家夫君竟是为了保护其他儿子,狠着心将自己驱逐出宫,不得母子相见最后一面,自然是心中万念俱灰,恨的咬牙切齿。   若是再脆弱一点,如同上辈子一样得了离魂症状,直接随着儿子去了也说不定。   月见微刚准备骂那孤渊皇两句,便听凤炽咂舌,感慨说道:“那上善真人是闹得多厉害啊,竟是惹得孤渊皇不顾母子连心,也要把她送出去冷静一下。”   月见微:“……”   角度略有不同,但凤炽的似乎更加刁钻。   “也不知道,十二皇子是去哪儿了。”月见微道。   “这些就难讲了。”墨沧澜摇摇头,说:“许是逃离宫中了,也有可能是已经死了,其中隐秘,外人自然不会知晓。”   月见微禁不住有些唏嘘,道:“那十二皇子,也是个可怜人。”   虽然有些好色,也有些跳脱不靠谱,但也不存有害人之心,死了,到底是有些可惜。   孤渊世家的人得到了消息,马上连夜启程赶回皇都,生怕晚了一步惹得孤渊皇震怒受到牵连。   宗门入学弟子大比很快便结束了,月见微夺了两样魁首,武空夺了混战魁首,倒是那卫婧萱,着实是一匹半路杀出来的黑马,在通灵境天的时候不显山不露水的,在单挑的环节,居然耍了一把长枪,专治各种花里胡哨,连续挑飞了数位对手的武器,一路杀入了决赛,和武空正面对决。   武空也是个厉害的,对手是个女孩子,还是个长得蛮漂亮的女孩子,居然一点都不留情面,招招打在卫婧萱的痛点上,恨不得将对方当成是妖兽来揍,最终,还是卫婧萱耍了个阴招,佯装崴了脚,让武空迟疑了一瞬,才抓住了时机,反败为胜,逼得武空下了比试台,赢得了比赛。   首峰自然是成绩最好的,武空和卫婧萱都被各位长老抢入门下,倒是暮云长并无收徒的意思,一个徒弟也未曾多收,月见微猜测他收了个墨云泽,只怕是已经觉得够呛,没必要再给自己找些麻烦来。 第239章 金桂酒   第十三峰成绩算得上是相当不错,虽然除了月见微之外,其他人的成绩都不太够看,但有两个魁首就足够了,月见微成为当之无愧的第十三峰扛把子。   月见微先拉着佘灵玉和佘无暇二人,一起去藏书阁,挑了厚厚一摞基础道法的入门书册给他们摆在眼前,表情甚是凝重,道:“峰主说了,若是动身前往第十三峰的时候,你们还未将这几本书看完,就将你们留在此处先行修炼。”   佘无暇看着能将他埋在里面的厚厚书册,脸色僵硬,道:“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月见微弯下腰,和佘无暇对视着,道:“我这人,最喜欢强人所难,看看你那狗屁不通的答卷,你不觉得羞耻惭愧吗?”   佘无暇翻了个白眼,道:“佘家与世隔绝,三千年无人出来行走,我哪里知道如今道法竟是变了这么多?”   月见微在佘无暇脑袋上弹了一下,过了把师兄的瘾,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你家长辈让你们来归元神宗求学,不就是希望你们可以从头开始,修炼正统道法,少遭人白眼吗?”   佘无暇:“……”   他无可反驳。   佘灵玉却是自觉多了,已经拿着书埋头苦读。   佘家隔绝太久,外面沧桑变化,他们一概不知,此次既有机会可了解这浩瀚的苍茫大陆,此乃恩惠,何乐而不为呢?   佘灵玉头也不抬,道:“少主,快看书,莫要忘了师父的交代。”   佘无暇本想要怼几句,转脸一看却发现佘灵玉已经如饥似渴地恨不得将脑袋埋在书册里面,自知此时和他说什么都不会有回应,便只好忍了下来,翻开最上面一本书,道:“好了好了,本少爷看就是了。”   月见微盯了一会儿,确定佘无暇不会乱搞事情之后,才说道:“我们十日之后动身,九日之后,我来接你们。”   佘无暇猛然抬头,震惊道:“九日?你让我们在此处看上九日?”   月见微笑眯眯地说道:“我用了四十五枚贡献点,租下了这藏书阁中的小隔间,就是为了让你们有个良好的读书环境,而且,我与此处的师兄说好了,这小隔间九日之后才会重新打开,师弟还是沉下心来,静心读书吧。”   佘无暇站了起来,瞪着月见微道:“你这人——你这人也太独断专行了吧?”   “我就是独断专行。”月见微悠悠然道:“待到你何时能打得过我,再来与我讨论这个问题吧。”   说完,月见微发出了几声极其欠揍的笑声,一甩袖子,扬长而去。   气得佘无暇想要骂娘。   旁边,佘灵玉已经看至性处,摇头晃脑读道:“万物始合,星辰陡转,浩瀚苍穹,皆为……”   “闭嘴!”佘无暇怒喝一声,吓了佘灵玉一大跳,这才略有些安慰地重新坐下来品读那些书册。   这一看,便是数日。   月见微安排好了两位最不让人省心的师弟,便就与墨沧澜打了声招呼,径直去了归元神宗最为隐秘的后山禁地。   禁地外面设有结界,只曾听说归元神宗受到魔族侵扰的时候,魔族曾想要闯入结界之中寻找宝贝,却不料那结界乃是上古神祗所设,哪里是修为不过飞升境的人能够打开的?   是以,那魔族绞尽脑汁,不知杀了多少修士,都不曾将这结界解开,禁地依然是禁地,不为任何人折腰。   禁地设在远离主宗喧嚣之地的荒野后山,入口处是一个山门,月见微伸手前去触碰,一股丝丝麻麻的感觉便立刻顺着手指尖儿传到了心头,让月见微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结界,竟是雷系的。   设置这结界的人,定然是个天灵根的大能,且也证实了其修为不俗,月见微在这结界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只怕是纵然拿出上辈子去麒麟祖地揍人的吃奶劲儿,也不见得能怼地过这结界。   月见微心生膜拜,双手合十便对着这结界拜了一拜,念念有词,随后便将那据说是只能用一次的坠子朝着结界扔了过去。   眼前一片水波荡漾,云雾缭绕,月见微只身子一恍,神智略一恍惚,便已经来到了禁地之中。   尚未站定,月见微便听到了言笑晏晏的清风明月之声,定睛一看,旁边竟是有数位陌生却又隐隐有些眼熟的人,正笑得开怀,其中一个,却是如今的首峰峰主暮云长。   而暮云长旁边,还坐着一位容貌与南宫鸣颇为相似、但显然不同的青年男子,那男子口音带着些南边的味道,说起话来也是温声软语,对着坐在首位上的人说道:“宗主莫不是嗅到了十长老刚做好的那些陈年桂花酿,还有盘出来的妖果松糕,这才舍得出关了?”   月见微一愣,那视线,分明都是朝着自己方向来的。   月见微一扭头,竟是看到了不知何时坐在身后悄无声息的一个青年。   这青年,一头乌发如墨,松松地挽在身后,看起来颇为不羁,因着他身上的衣服穿的都有些不够端正,领子大开,双脚只着了袜子,他一手托着下巴,坐得东倒西歪,模样着实不修边幅。   这青年,月见微曾经见过,这不是正事他与墨沧澜一同掉到悬崖下面的时候,在冰宫之中见到的那个人么!   月见微禁不住大吃一惊,心头扬起了千种思绪万种念头。   这宗主打了个哈欠,歪着头,眼眸也是半睁半合,声音慵懒,道:“原来十长老趁着本尊不在,偷偷弄了这么多好吃的,却也不告诉我,这是故意防着我的吧?”   被人出卖了的十长老也不生气,笑呵呵地说道:“这些零食,本就是宗主最爱吃的,我炼制出来,也是为了给宗主解解馋,只是尚未来得及告诉宗主,却被这小子抢先了,如何能如此误会我?”   暮云长那时候还不是一脸死了爹的古板模样,说话也带了几分年轻人的朝气,他哼了一声道:“十长老,你莫要忘了那些桂花究竟是谁给你送去的,纵然是为了宗主着想,也总不能忘了挖井之人吧?”   宗主说:“小气吧啦,不就是拿了你那金桂树的几颗花花嘛,本尊再送你几棵树不就好了?十长老酿了几坛子酒?”   十长老道:“只三坛子。”   宗主大手一挥,一锤定音:“好了好了,我送你三棵金桂树,三坛子酒都归我啦。”   暮云长瞪大眼睛,道:“宗主,你这也忒不厚道了吧。”   宗主道:“我哪里不厚道啦?我明明是这世上最厚道的人了,三株金桂树,你知道要耗费我多少时间来悉心培养吗?我需得百年才能养活一株,才一株而已!”   转而,他又对十长老说:“还有桂花糕,你也做些留给我,我对那滋味儿,甚是想念。”   十长老笑着说好。   暮云长黑着脸大逆不道地说宗主不要脸。   宗主又说:“师兄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呢?那到时候,桂花酿我分你一杯可好?就一杯不能再多了,还要你带着三百颗霜糖味道的妖果来与我换。”   “……”暮云长要原地爆炸。   旁边那青年却是笑吟吟地安抚着,只说回去之后自己再给他做些好吃的。   其他峰主也都插了嘴,倒是一片其乐融融。   月见微托着下巴瞅着这笑得眼眸弯弯如同明月的少主,只得感慨这世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更比一山高,论起不要脸,月见微自认为自己已经算是名副其实天下无敌了,到头来,竟是自己见识太浅薄,根本不知天高地厚。   这位宗主,应当是最不要脸的那个才对。   这时候,突然有人说道:“今年招考新弟子,宗主可要去看看?”   宗主挑眉,说:“这么快就又过去了十年么?”   十年一晃而过,对于修道之人,极可能只是一眨眼的工夫。   这位宗主许是闭关久了,所以对外面的热闹有些向往,便难得说道:“今年,我便亲自主持招考吧。”   月见微又看到这宗主甚是调皮地压制着自己的修为,然后摇身一变,化作一位刚过了初试的弟子,穿着毫不张扬的衣裳,给自己安了个身份,混迹在那些个准备复试的考生队伍之中,竟是亲自下场近距离观察这些考生们的品性修为。   众位长老知道之后,纷纷表示不忍直视,又说这宗主委实太过调皮,若是宗门的管事权悉数落入他手中,岂不是要出大乱子?   好在宗主绝大多数情况下,都闭关不出,也不知道一个人在洞府里面,都做些什么,而且这宗主虽然管事不行,但修为着实厉害,能打能抗并非花瓶,只要不管事,其他任凭他造作便罢。   “我还当真羡慕宗主。”与暮云长站在一起的青年露出了艳羡之色,道:“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想怎么玩,便怎么玩,根本就无人说他不是,还有这么多人,宠他爱他。”   又看了暮云长一眼,笑着道:“尤其是你这个当师兄的,那金桂树是你悉心养了百年才好容易开了几朵金桂花,全都交代给十长老给替宗主酿酒,我有时候当真怀疑,你该不会是喜欢他吧?做朋友的奉劝你一句,若是喜欢,便就要让他知晓,否则到时候后悔可也来不及了。”   “喜欢么?我自是喜欢他的,我与他一同长大,一同修行,我知他喜欢什么,厌恶什么,心里面又想着什么……”   暮云长的视线落在那境界之中的布衣少年身上,脸色露出了罕见的温柔之色,道:“无华本就是这种受不得约束的性子,更何况,本就命不由己,日后艰难的日子还长着,还在此处的时候,便自然要对他好一些,也不为过。”   青年一愣,道:“孤渊宗主出身高贵,样貌品性修为世家各个都让人羡慕不来,怎地就说他艰难的日子还长着?”   “因为,他那位父皇,罔顾他的想法,为求地位稳固,将他卖给了紫泽仙陆的世家做童养媳,可偏偏他未来的夫家,并无一人喜欢他。”暮云长平静无波地说道:“百年之后他便要嫁入夫家,到那时,他的日子绝不会好过。”   “……”青年瞪大眼睛,手中的拂尘险些掉了下来,道:“怎地会有这种事情?这件事,宗主可知道?”   “宗主至今一无所知。”暮云长眸色冷了几分,道:“谁都不敢告诉他,毕竟,按照宗主这脾气,若是知道了,定要翻了天才算。” 第240章 他的婚事   青年倒吸口凉气,道:“可他总有一日,是会知道的。”   暮云长道:“木已成舟,我曾多次央求孤渊皇,想让他放过师弟,却毫无作用。孤渊皇自有自己的想法,且他已经得了那家族的好处,正享受着好处带来的快活,哪里还会收回成命?他只说,孤渊无华能被那家族看上,便是他的福分,是他的造化,哪里有说不的权力?”   青年愣了好一会儿,问道:“那一家族……究竟是哪一家族?”   “那好处是一抹龙息,那一家族,乃是紫泽仙陆的超级世家龙族。”   “……”青年恍惚半晌,道:“如此一来,的确是拒无可拒,竟是直接给了一抹龙息。”   回过神来,青年又不解问道:“只是,你怎地就知道他夫家之人并不喜欢他?想来这婚约也不会是孤渊皇一厢情愿,看着龙族这般,似是也蛮上心的。”   暮云长冷笑一声,道:“缔结婚约之时,我曾随着孤渊皇一同前去紫泽仙陆,见过那龙家的人,龙家只来了两个不受重用的小长老,且态度极其傲慢,只说那龙族的少主,已经有了八十位美妾,各个都是出身不俗,奈何承受不了龙精龙息,无法怀上孩子,再加之雌龙已经万年不曾降世,又听说麒麟世家出了一个雄性麟子,天生易孕,也可受得住龙精,所以才选中了他。”   “除此之外,那龙族来者还特意交代,下界百年,不过是上界十年,他们龙族等这十年,不过是为了留点时间让无华的身子发育成熟,适合受孕,送来之后,若是十年之内怀不上龙子,便就要夺了他少主夫人的名号。”暮云长显然是狠极,一双拳头也死死捏了起来。   这也不过是年前发生的事情,他恨不得将那轻蔑地说出孤渊无华只是个龙族选中的生育工具那两人给一拳头揍得魂飞魄散!   可偏偏,那孤渊皇却丝毫父子之情都不在乎,反而笑着说道:“雄性麟子一说,可是只有我知道,我麒麟世家的雄性麟子也是百万年难得一遇,如今龙族得了,必回子息绵长,能孕育龙族后嗣,也是我儿荣幸啊。”   那两人说:“少主有一位宠妾,乃是鲛族大小姐,我便提前给你打个招呼,日后纵然麒麟子上来,占据了妻位,见到那鲛族小姐,也要乖巧懂事一些,免得让少主难做。”   “……”   暮云长但凡想起,便恨的咬牙切齿。   人尚未嫁入龙族,便已经受到如此侮辱轻视,孤渊无华那般烂漫天真的性子,哪里能受到了这种事情?   “真的,不告诉他吗?”青年忧心忡忡,只觉得心跳突突直跳。   “我如何告诉他?”暮云长冷了声音,寒声说道:“难不成要我告诉他,他的婚约,是在我这位最宠他的兄长手中结成的?还是告诉他,他只有百年快活时光了,日后,便要沦为一个与几十宠妾争抢夫君的生子工具?你让我,如何开得了这口?”   “那又该如何?”青年很是心善,满是担心,道:“这种事情,既然逃不过去,自然要给宗主如实相告更好,说不定,宗主聪明睿智,会想出什么好主意,你若是就这么瞒着他,来日他突然知道自己的命运,无法接受,定要恨极了你。”   “你当我想要瞒着他么?”暮云长声音轻微,却人人都听得出他情绪的压抑,道:“我只恨自己,修为不到家,背景不够硬,无法将师弟从那困境之中解救出来,甚至连真相,都不敢告诉他——我当真是个废物!”   暮云长一拳头狠狠砸在了树上,顿时间,粗壮又无辜的树,分崩离析,化成了碎片飞扬。   青年被吓了一跳,深吸口气才定下神来,道:“别要这般勉强自己,龙族哪里是我们能对抗得了的?整个苍茫大陆,都没有一条龙,可见龙族有多高贵。”   暮云长胸腔起伏,显然是怒极,这种明知真相,却又无法对人言说的痛苦,着实让他几乎有了走火入魔之兆。   月见微站在他们旁边,禁不住倒吸口凉气,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次进入禁地,居然能看到三千年前孤渊无华和宗门诸人之间发生的往事。   更令他吃惊的,无疑是从暮云长口中得到的这个惊天消息——   这婚约,可是无论那家秘闻书册,都不曾记载的,只怕是暮云长告诉的这个人,也是个嘴巴严实的,并未流传出丝毫风声。   自然也有一种可能,便是厚是后世之人将这童养媳的消息,给直接抹杀了,不准任何人提起,否则便要遭受天谴。   这世上能阻止人多言的法子多了去了,发个毒誓,再服下相应的毒誓蛊虫,一旦说出秘密来,就是蛊虫吞心而亡。   还有法子,便是心誓或者契,若是违背,嘴巴就会僵硬,根本说不出来,若想要写下,心中自然会有心魔阻止,更有甚者,会七窍流血而死。   总归,法子多不胜数,最后的结果,便是孤渊无华与上界龙族之间的恩怨情仇,后世之人,并无一人知晓。   月见微禁不住有些通体发寒,全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心里面也破不是滋味儿。   他倒是能理解暮云长几分,单凭他对师弟的宠爱和在乎,只怕是也不愿眼睁睁看着他沦为一个没有尊严的生育工具。   他又觉得那厚脸皮总是嘻嘻哈哈没个正形的孤渊无华甚是可怜,在毫不知情的时候,将来的命运便已经被亲生父亲安排的明明白白了,也是可怜。   没等着月见微感慨完,便又听到那青年问道:“孤渊宗主有一位一母同胞的双生兄长,他那位兄长,可是知情?”   不成想,暮云长原本只是冷漠愤怒的脸上,多了几分恨意,咬牙切齿道:“他那兄长,更不是东西,一母双生的同胞,在母胎之中会相互争夺养分和灵气,无华身体更好一些,便多夺了些灵气,出生之后,天赋也比他那兄长更强,他兄长孤渊菁华,竟是对他生出了怨怼——龙族之所以知道孤渊无华乃是雄性麟子之身,便是孤渊菁华说出去的。”   青年:“……”   月见微兀自想道:那孤渊菁华果然不是个东西,和他那位一母同胞的双生兄长一样惹人讨厌。   他自幼也是身强体壮,吃嘛嘛香睡嘛嘛棒,天赋又高,厉害的不得了,他那兄长就没法说了,长年累月都泡在药罐子里面,什么灵丹妙药的不知道啃了多少。   最终,孤渊主脉不知抽了什么风,非要让他和他兄长之中,送去一人当质,他那时候以女孩子的模样出现在人前,主脉按道理来说,更愿意要麒子,却不知最后怎地回事,他那兄长以自己身体不好受不了路途颠簸为由,竟是将他送到了皇宫。   哪怕当是做决定的,不是那兄长,月见微这小心眼的,也硬是要记他一笔。   从小到大,总归都是他兄长更受偏爱,除了亲爹之外,所有人都告诉他,要让着兄长。   月见微越想便越是生气,同时对那孤渊无华就更是同情了。   天下的哥哥都一样,都是大猪蹄子!   不过,他那兄长虽然不靠谱,但绝不敢做出透露他身份的事情,否则爹爹非要打断他的麒麟腿!   这孤渊菁华当真是个奇葩,就算是真有什么过不去的,好歹也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用得着这样往死里坑吗?   不得不承认,到底还是自己低估了人心之恶。   对自己未来的命运一无所知的孤渊无华,此时还甚是自得开心地装作考生,和诸位修为不足他小拇指那么厉害的年轻人们,混迹在一起,朝着一处秘境的深处进发。   那时候,道统要远比三千年后强盛,至少秘境遍地,并不罕见,整体修为也都比三千年后高强许多。   宗门手笔不俗,将一整个秘境打开当做考核地。   孤渊无华化作元无华,身份为一个四处游离的散修,芳龄二十,修为寻常,孤身一人从北边而来,既无朋友,也无亲人。   孤渊无华长得好看,钟灵毓秀集于一身,此事却弄了个丑巴巴的面孔,非但脸上布满了红斑,还有一些麻子。   对于极致追求容貌之美的苍茫大陆修士们来说,如此不修边幅丑不堪言的家伙,绝对是辣眼睛的存在,于是乎,孤渊无华被理所当然地排斥了,甚至还有人想要欺负他,合起伙来将他赶出比试。   “与这样的人做同门,简直是对我的侮辱。”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丑陋之徒,真乃玷污我道途!”   孤渊无华禁不住唏嘘,这世上怎地就没人能够透过外表,看到他美好的内心呢?   月见微飘飘荡荡地跟着孤渊无华,不知怎地竟是感受到了他的心里所想,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暗道:当真是自找麻烦,明明长得一张好看的脸,非要这般作死,难不成还要怪罪别人嫌他丑?   月见微暗中吐槽,却见众人不知怎地惹怒了一只狂躁的妖兽,那妖兽身形宛若小山,咆哮起来震耳欲聋,恨不得将人五脏六腑都给震碎。   孤渊无华咋舌,道:“雷暴金角兽啊,谁他娘的惦记着它窝里面的蜜,竟是把这祖宗给引爆了,简直作死!”   月见微:“……”   弟子们先是各自打气,连起手来和这妖兽交战打斗,然而很快就发现这玩意儿着实不是他们能怼的过的,便纷纷嗷嗷道——   “咱们还是跑吧,好像打不过啊!”   “不行,我妹子还在那边,我们再试试,想想办法!”   “……”   孤渊无华原本混在人群中准备跑路,闻言扭头一看,只见一位女子正哭得梨花带雨,竟是摔倒在地上,眼看着就要被那妖兽给踩成肉泥。   虽说这妹子之前骂过他,但孤渊无华身为一宗之主,年龄都几百岁了,自然不会和这小妮子计较什么。   更何况,他化名混入这些考生当中,也绝非只是为了玩乐开心而已,也是为了保护这些幼苗们。   孤渊无华便逆着人群方向原道折回,嫌跑得慢,便恰了个法诀飞了起来,一眨眼的功夫便来到妖兽面前,一巴掌下去,便将那少女给大力拍飞到了一旁,可那妖兽失去了目标,便更是狂躁,狂吼着转而朝着孤渊无华杀了过去。   孤渊无华本想放这妖兽一条活路,但此时此刻,他生命受到威胁,自然打算彻底解决了这已经暴走不死不休的狂兽。 第241章 厚颜无耻之人   忽而,孤渊无华眼睛余光扫到了一道寒彻骨的剑光,手中的冰刃竟是就这么收了起来,被那妖兽的真气冲飞出去,本该砸在地上,却又被人给从后面揽住了腰身——   一股很是清幽毫无烟火气息的冷香侵入鼻中,孤渊无华微一挑眉,抬眸朝着上面看去,顿时就觉得自己真是个机智透顶的男子。   月见微发现,他无论如何都看不清这个男子的容貌,望过去,便是模糊一团。   剑光闪烁,寒彻天穹。   妖兽先是被剑气逼得连连后退,压低身子呼哧呼哧发着愤怒的气息,似是在蛰伏,伺机而动。   月见微只见那白衣男子,声音清冷地说道:“还不快走?命不想要了?”   月见微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威压,那是一种让他恨不得跪在地上膜拜臣服的力量,他心中暗自一惊,不知这男子究竟是什么来历路数,竟是能压制住他的血脉——   麒麟本已经是神兽,能压的过的,无非就是真仙血脉和更强悍的妖兽血脉,这男子,分明是个人,哪里来的这种威压?   不只是月见微,那妖兽也呼哧呼哧叫了半晌,不情不愿却又无可奈何地甩着尾巴回去了。   孤渊无华落在地上,却又装作腿软,非要死皮赖脸地趴在人家怀中不起来。   那青年也是无奈,拉扯了几下竟是扯不下去,便只好暂且任凭他挂着。   被救下来的女子哭得梨花带雨,前来道谢,却是对那后面才来的青年。   “多谢寒道友出手相救,否则我今日,定要命丧这凶兽之手。”说完,又抬头娇羞地说道:“小女子无以为报,不知寒公子,可有什么需要?”   孤渊无华一听这话,顿时觉得好笑,道:“救你的人明明是我,若说恩人,寒哥哥应当是我的恩人才是,就算是以身相许,也该是我吧?”   那女子顿时一阵恶寒,看着孤渊无华那张脸,毫不客气地说道:“你就算救了我又怎样?你还想要携恩图报吗?我也并未央着你来救我,是你自己自作多情!”   “你莫要打我妹妹的主意,你先前偷看我妹妹洗澡一事,我还没打断你的腿!”   孤渊无华很是委屈,道:“我哪里偷看她洗澡了?那条河,分明是我先下去的,她是后来下去的,我还没说她非礼我呢!”   “你——你简直厚颜无耻,胡搅蛮缠!”   “就是,长得如此猥琐,向来貌由心生,你也是个猥琐的人!”   “放屁!”孤渊无华叉着腰,嚷嚷道:“我就算是偷看人洗澡,也不会看这女人的,本少爷从小到大就喜欢男人,是个断袖,对女人毫无兴趣,我看她作甚!?”   众人:“……”   寒无双松开了手,往后退了几步,还低头看了眼自己方才碰过孤渊无华腰身的手。   月见微险些要捧腹大笑了,这孤渊无华,当真是个妙人,简直太有意思了。   “你你你、你居然是个断袖!”   “变态,简直太变态了!”   “你快离我们远一些,非但猥琐女子,竟是连男子都不放过,太变态了!”   “……”   三千年前,断袖之癖对于苍茫大陆而言,还是不可说的事情,后世倒是宽厚多了。   月见微便见那孤渊无华说:“我纵然是个断袖,也看不上你们呀,你们怕什么怕,别成日给自己加戏,戏多没地方演,出去之后找个戏班子便可。”   月见微咋舌,这孤渊无华不光脸皮厚,唯恐天下不乱,还是个嘴巴不饶人的。   不过,他喜欢。   寒无双懒得听这些人叽歪,便打断他们,道:“雷暴金角兽平日里性情温和,除非有人去它巢穴之中,偷了它藏的花蜜,你们还是下心些吧。”   说完,寒无双便一甩袖子,御剑而行,将这些人甩在身后。   倒是孤渊无华来了兴趣,也是凭空一甩,御剑而行,速度居然比寒无双慢不了多少。   众人想要追随寒无双,但修为不够高,自然只能望洋兴叹,可那孤渊无华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起的,只不过须臾之间,便已经追赶上了寒无双。   寒无双也是意外,道:“你并未受伤?”   孤渊无华说:“区区雷暴金角兽而已,哪里能伤了我?”   寒无双淡道:“所以你佯装不敌,赖在我怀中,是因为断袖之癖?”   孤渊无华:“……”   月见微:“………………”   这话简直绝了,噎得月见微和孤渊无华两个人,简直同时同频率的无话可说。   这寒无双,也是个妙人啊。   月见微乐了,他就坐看孤渊无华怎么反应。   孤渊无华厚脸皮习惯了,噎了一下之后,竟是颇为厚颜无耻地说道:“你是看不起我这断袖之癖吗?还以为你是个不一样的好人,没想到,你和那些凡夫俗子,没什么差别!”   寒无双被怼了一通,却也声调不变,依然云淡风轻,道:“你断不断袖,我自然管不着,只是,我这人并不喜欢被人招惹,你只要不断我袖子,随你怎样。”   月见微禁不住哈哈大笑。   孤渊无华甚是委屈,道:“你定然是看不上我丑,才这样说,我若是个如你这样的绝世美人,你定然就不会这么残忍无情了。”   寒无双道:“美丑老幼,只是皮囊表象罢了。”   “哼,你说的轻松,毕竟你长得这么好看,不懂我们丑人新心中的哀伤痛苦。”孤渊无华说着说着,竟是抽噎起来,道:“我这么丑,都无人愿意与我做朋友,你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一点都不懂我的苦处!”   月见微冲着天顶翻了个巨大的白眼,这孤渊无华长得漂亮,非要把自己变成这么个丑八怪样子,还要做出这幅可怜巴巴的模样,简直不要脸至极!   与他比起来,自己可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反正,月见微是不吃他这一套的。   然而,架不住寒无双吃他这套。   寒无双道:“你于危险之中,还要回去救人,那人还与你有所嫌隙,可见你品性不坏,你日后,定会有许多朋友。”   月见微心道,完了,寒无双真是个单纯的孩子,就这么上钩了。   果不其然,孤渊无华顺着根杆子便往上爬,道:“你说这话,可是要负责任的啊,我反正是平生尚未遇到不嫌我丑愿意与我交朋友的人,不知道道友如何论证自己的话。”   见寒无双皱起了眉头,似是感受到了什么,那孤渊无华又换了个缓和一些的说法,道:“旁人都是见到我,便让我滚得远远的,生怕沾了我这丑人的晦气,让自己也变丑了,仙君哥哥若是不嫌弃,变让我跟在你身边可好?”   月见微:“……”   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方才还是道友,居然就已经变成了仙君哥哥,这究竟是谁给他的脸皮?   这孤渊无华不知道是活了几百岁的老不休了,居然好不别扭地叫了人家一个不足百岁的小辈哥哥,简直没脸没皮!   不知怎地,月见微对孤渊无华的所作所为,甚是看不上,还总想着在心中嘲讽他几句——   但明明这人说话做事,总是能被他料到。   寒无双却是个好人,听他说得如此可怜巴巴,又觉得他心不坏,带着这么个人在身边,也不是不能接受,便说道:“随你。”   寒无双不会赶他走,许是为了自己说出来的话负责,毕竟,按照方才那些考生对孤渊无华的态度来看,若自己真赶他走了,这人必然还是一人一队。   如此一来,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孤渊无华果然笑嘻嘻地跟在寒无双身边,寒无双仗着艺高人胆大,自然是哪里危险便往哪里冲。   孤渊无华见状,嘴巴上说着不去不去,心里面却是乐开了花——   越是危险的地方,便越容易体现出他的娇弱如花。   月见微:“……”   呕——!   恶心巴拉。   寒无双快跑,离这个流氓远一些!   两人没少在此处遇到危险,秘境之中,危机四伏,寒无双又是非艰险之地不去,非极品灵物不沾的性子,所到之处,绝不会赶尽杀绝,他不大能看得入眼的东西,不管是妖兽还是灵枝,都绝不会采摘。   孤渊无华眼看他过了一片灵草地,却是只采摘了一棵成熟的高等灵草,对其他的珍贵灵草置之不理,便忍不住问道:“仙君哥哥,你为何不要这些灵草?我看这些灵草之中,有外面能卖上大价钱的紫舒灵草,还有蝶心雪,你难道都看不上眼吗?”   寒无双扫过那片灵草,道:“这些灵草,还有至少拜年才可成熟,我既不会养育他们,何必在将它们带走?尚未成熟便采摘下来,这些灵草的药性既会降低数成,又离了扎根之处,纵然日后长成,也大不如前,我既用不上,自然就不会采摘。”   孤渊无华颇为敬服,道:“仙君哥哥,你人真好。”   寒无双面色一僵,道:“之前说了,莫要叫我仙君哥哥,喊我名字便可。”   孤渊无华说:“那我叫你无双比较好,还是叫你澜澜?”   “……”   绕是看不清寒无双那张脸,月见微也能感受到来自寒无双的无语。   寒无双道:“我如何叫你,你便如何叫我便可。”   孤渊无华耍赖,扁了扁嘴巴说:“我与你都这么熟了,你还成日叫我元道友,我没有名字的嘛?我叫无华,你可叫我无华弟弟,也可叫我小名花花,反正都比元道友来得好。”   寒无双不再理会孤渊无华,兀自往深处走,道:“我将你从这里带出去,往后的路,该你自己走了。”   孤渊无华追了几步,说:“你嫌我讨厌啦?”   寒无双道:“你虽然话多,还喜欢胡搅蛮缠装乖顺装可怜,但我不至于忍不了你。”   孤渊无华脸色一僵,月见微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寒无双可真是脑子没白长,看穿了这妖艳贱货的本相。   “你、你还说不讨厌我。”孤渊无华又开始泪光闪烁,看得月见微翻了第一千零一个白眼。   寒无双淡淡道:“我并非真心想要来归元神宗求道,我之道法,归元神宗早已无人可教,之所以出现在此处,是因我有一样灵草,需得在此秘境之中才能寻到,如今已经到手了。”   月见微露出了恍然大悟之色。   他便想不透,寒无双修为明明已经登峰造极,绝非寻常人可比,与这位孤渊宗主也相差不多,怎地就想不开来归元神宗当弟子,原来是事出有因。 第242章 灵心境   孤渊无华显然没想到还有这一出,但隐隐才到另有深意,当即便喊道:“好啊,寒道友果然是个狠心的男人,用过就扔,扔过就忘,既然无心效忠于归元神宗,何必借着这由头进来?”   “……”   寒无双尚未来得及开口,便又听孤渊无华痛心疾首道:“寒道友,你可知这名额,外面的考生争破了脑袋才好容易有这机会,你一个人,竟是占了个名额,非但不珍惜,还要扔出去,你这毁灭的是一位考生拳拳求道之心啊!保不准,那因你落选的弟子,从此之后,道途都被改变了,保不准还会堕入魔道之中!”   月见微:“……”   寒无双狐疑道:“归元神宗,难道不是看天赋收徒,并无人数限制么?”   孤渊无华撒谎不眨眼,道:“你竟是不知道,今年宗主不高兴,便将规矩改了,一共就收一百个人进来,若是有人考入却又甩手不干,也不会补位的,错过了便是错过了,宁缺毋滥。”   寒无双露出了一丝狐疑之色,道:“何时改的,我还真不知道。”   孤渊无华道:“不管什么时候改的,你已经引起宗门长老注意了,定然是能进来的,你可要害那人坠入魔道?”   月见微算是服气了,简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无话可说,孤渊无华身为宗主,自然是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要临时改规矩,旁人还能怎么样?只能顺着他心意来嘛。   寒无双却是沉默了,也不知道是在想着孤渊无华所言是真是假,还是在琢磨着自己到底要不要去归元神宗占个名额。   孤渊无华趁热打铁,道:“我觉得,归元神宗身为天下道统之首,里面能人异士多不胜数,你纵游历四方,见到的那些也不见得当真比归元神宗的这些个能人异士厉害。”   “更何况,归元神宗多好玩儿啊,待遇又好,每个月发放给弟子的灵石,也特别多,妖兽苑里面还有很多妖兽,各个都很是可爱。”   孤渊无华给寒无双强烈推荐归元神宗,可谓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归元神宗有的好处,他夸大其词,归元神宗没有的好处,他自是会无中生有,反正,归元神宗就是好得很,天下第一好,若是不去,就是对不起列祖列宗,就是欺师灭祖!   寒无双:“……”   月见微:“……”   孤渊无华利诱之后,开始兀自装可怜,道:“况且,我只有你这么一个朋友,你若是走了,我也就没有朋友啦,往后的日子,我该多孤单寂寞冷?”   月见微:“…………”   孤渊无华话锋一转,又说:“而且,我听说归元神宗宗主,乃是天下第一大美人,还是天下第一厉害,你修为虽然不俗,但和他相比,可还是差远啦,倒不如你和他切磋一番,你若是胜了他,便就扬长下山去,自然无人阻拦你,若是你输了,便说明的确还有可学之处,到时候,不如再多学一段时间,反正,何时离开归元神宗,也是你说了算嘛。”   月见微咂舌摇头,道:“不要脸,大大的不要脸,居然敢自称天下第一大美人,谁给你的脸?”   寒无双似是有些兴趣。   诚如修为已经到了寒无双这种地步的人,自然对修为比他高的、道行比他深的修士有些兴趣,他直接忽略了那么个“天下第一大美人”的称呼,道:“我听说,那孤渊宗主乃是本体麒麟,修为极其厉害,鲜少离开归元神宗,倒也值得会上一会。”   孤渊无华点点头,道:“孤渊世家罕少有人能化作本体,得反古血脉,孤渊宗主倒是个特例,你见见他,绝对不亏。”   寒无双便动了心。   也不知道是为了和那孤渊宗主比试一番,还是有几分出于对孤渊无华的怜悯,他竟最终松了口,只说去哪里游历都是游历,倒不如先几年来到归元神宗。   不过,此时月见微还不知道,往后的日子里,化名元无华的家伙,成日遇到谁都要显摆一番,说是那大名鼎鼎惊才艳艳还长得特别帅的寒无双,当年本并不想入归元神宗,之所以留下来,全是因为舍不得他。   ………………   月见微不知何时从这身临其境的幻象之中被弹了出来。   他看到了前方只是一处明谷小溪,里面碧草幽幽,泉声泠泠,远处有一方深潭,奈何这深潭似是寒彻骨髓,隔了老远,都能让月见微感觉到一股子的寒意,叫他不敢轻易靠近。   月见微走了几步,蓦然发现有很多不对劲儿的地方,他不可置信地调动着丹田之内的真气,再感受着自己的灵核,发现他居然在不知不觉之间,修为已经突破了瓶颈,真真切切地成了一个玄阶灵心境三重的修士。   万物之声已经可入耳,他能听得到蚂蚁搬家拖动着一片树叶在沙土地上摩擦的声音,可听得到游鱼在水中吐泡泡的声音,又看到一粒沙尘从眼前飘过,纷纷扬扬,他伸出一手,两指一捏,便将那沙尘给捏在了两根手指的指肚之中。   月见微充满了震惊!   这又是个什么神奇的地方?难不成,他如今还在幻境之中没有爬出来,以至于做梦梦到自己修为那般厉害?   他进入此处之前,还不过是个玄阶四重的修士,现在竟是上了一个大位阶,五个小位阶,只再多提升一个小位阶,就可以重新来到另一个大位阶之中了。   到那时候,他在整个苍茫大陆,就已经能够横着走了,放眼整个白雪境,也基本上无人是他的对手。   可是,他上辈子活了两千多岁,从来不曾听过只是入了过去的幻境之中,就能够轻轻松松提升修为的,这也未免太过玄幻了吧!   月见微不得其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又突然打了一个寒颤——   这他娘的,该不会已经过了百年之久了吧?   月见微顿时也顾不得自己能在这禁地之中,还能得到些什么别样的好处,只恨不得马上原路折回去,生怕墨沧澜遍寻不到他。   只这么一想,这禁地似是有所感应,便径直将月见微给弹了出去。   匆匆赶回,在路上寻了个弟子问了年岁时辰,才总算是松了口气,原来,距离那日恰恰过了九日罢了,一日不多,一日不少,虽幻境之中已经过了数月,但幻境毕竟是幻境,与现实时间流逝大不一样。   月见微定了定神,便回到洞府去寻墨沧澜。   墨沧澜见到他,顿时露出了几分惊讶之色,起身说道:“你的修为,似是提升了许多。”   月见微笑道:“禁地果然是个妙处,竟是让我在不知不觉之间,修为就已经水涨船高,像是破道似的,一夜之间竟是提升至此,若是有机会,沧澜哥哥不妨也去那处看看。”   墨沧澜也笑了笑,只觉得月见微自从修为提升上来之后,似是有哪里不一样了,原本看起来是个小少爷小公子的骄傲模样,现在竟是看起来更为内敛,倒更像是个阅历丰富的男人了。   墨沧澜心中高兴,甚至可以说的上是大喜过望,因为他还从未见过能在短短九日之内,便险些连续提升两个大位阶的人,一夜入道者有,但也仅是入道罢了,距离飞升可还差得远,千锤百炼,哪一种都少不了。   可月见微这模样,分明像是要一夜飞升。   “沧澜哥哥,你猜我在禁地之中,都经历了什么?”月见微像是献宝似的,迫不及待说道:“我竟是看到了那些留下来的幻境,基本上都是三千年前归元神宗还在孤渊无华手中掌控的时候,所发生的事情。”   在那处,他既看到了寒无双,又看到了孤渊无华。   “我还看到了他们的相识,更是从暮云长嘴里,得知孤渊无华与人缔结婚约,招惹紫泽仙陆龙族的原因在哪里。”   墨沧澜眼眸一凛,在洞府门口设了个结界,表情略显凝重,道:“你竟是能看到这些东西?”   月见微点头,道:“我自己都觉得不可置信,但我是的的确确看得清楚、听得明白,暮云长竟是孤渊无华的师兄,且是亲手替他缔结了和龙族少主之间婚约的那个人。”   墨沧澜道:“你细细说。”   月见微便将在那禁地之中的所见所谓,毫无保留地悉数告之墨沧澜,但说起孤渊无华假装自己是个丑八怪,勾搭寒无双这等没脸没皮之事时,月见微加入了些自己的评论——   “那寒无双一看就是个正人君子,我虽看不清容貌,却也能从他几次三番救人于生死之间、还愿意忍受孤渊无华这么个心思纽成麻花的丑人,自然和传言中的无双尊人,别无二致。”   “就是那孤渊宗主,着实太坑。”   “……”墨沧澜口吻略显复杂,道:“能然你说坑的人,那应当是真坑。”   月见微:“……沧澜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墨沧澜一笑,又止不住唏嘘道:“如此说来,孤渊无华和寒无双最终的结局,其实早已注定。早在他不知真相,与龙族少主缔结婚约的时候,便已经跑不了了。”   月见微也颇为同情,说道:“兄长不是兄长,父亲不是父亲,这孤渊无华,看似人人都爱,生来便是归元神宗的宗主,过得无忧无虑潇洒自在,实则只不过是个困在枷锁之中的雀鸟罢了,他的婚约,都不归自己掌握。那暮云长这个当师兄的也是,我看他那样,分明是喜欢孤渊无华的,却是不敢相争,只能忍痛割爱眼睁睁看着所爱之人被旁人侮辱欺负,也是个怂人。”   墨沧澜道:“暮云长也不算是怂,他许是觉得,结局无所改变,他便只能想方设法,让师弟那百年悠闲时光,过得更好,有时候,并非将所有真相,如实告知,才算是对他好。”   月见微瘪了瘪嘴吧,道:“反正,如果是我,我宁愿死的明白,也不愿身边人瞒我骗我。”   墨沧澜揉了揉月见微的脑袋,说:“只能说,每个人在意的事情,不大一样,想事情的角度,也有所偏差,不能说谁是对的,谁又是错的。”   后面的事情,月见微都不曾看到,他后来想想,许是因为自己之前许下了愿,说是只有九天时间可留,又许是因为九已经算是极数,禁地自有时间限制,到了时候,便让他出去了。   但不管是因为什么,月见微都对将来的事情,一无所知。 第243章 解厄囊   月见微虽知道两人结局,但经历过这场幻境之后,却也不敢多妄加揣测,毕竟,他并非真正参与进去的人,从不知道这其中究竟发生过什么——譬如,他不知道龙族太子是个如此滥交无情的狠人,亦不知道暮云长竟然就是孤渊宗主的师兄,更是无人提及,孤渊宗主竟是个世所罕见的雄性麟子。   但最让月见微感到胆寒的,是龙族那边对孤渊无华的态度。   据他所知,龙族已经快万年不曾有新的龙诞生,三千年前那孤渊无华自然是恨透了龙族,不管是死还是藏,凭着他的性子,绝无可能再给龙族生孩子,所以这三千年来,龙族仍是不曾有子嗣诞生。   倒是听说生出了几只蛟蛇,看蛟蛇仍是蛇,哪里能和真龙相比?   这世上,能够与龙生出真龙的妖族实在罕少,且要求颇多,譬如麒麟一族只能是雄性麟子,若是雌性麟子,必身体受不住龙族那索要无度和天生瘆人的雄风,尚未结束承欢,便已经身体受损,更遑论怀上孩子了。   其他种族,大多如此。   倒是凤族也有这个本事,但凤族尚且看不上本族之外的羽族,哪里看得上那种长得像是个长虫的龙族?况且,凤族有个天生不适合孕育龙族后代的地方,便是凤族生下的小龙,总是身体虚弱,活不到成年便就夭折了。   说到底,唯有雄性麟子最为合适。   月见微禁不住胆寒。   他那些个族人,究竟是个什么秉性,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之前从未想过会有人打他肚子的主意,但见识过那龙族为了子嗣不择手段的样子之后,他突然开始担忧,若是紫泽仙陆的那些麒麟世家之人,也依葫芦画瓢,将他的身份,透露给龙族少主又给如何?   听说,龙族为了求子,甚至已经重金在紫泽仙陆四处搜罗强者了。   月见微当真是险些就要哇的一声哭出来,这日子当真是太难了。   不过,日子虽然苦,但仍是要过的,翌日一早,月见微便去了藏书阁,准备将那两个被他关在小黑屋里面不见天日的佘家弟子,给放出来看看朝阳吹吹风,免得憋坏了。   没想到,刚一行至藏书阁门口,便被师兄明镜给拦住了。   明镜道:“月师弟,打扰了。”   月见微如今见到明镜只想跑,生怕这颇为神神道道的家伙,能看得出他是重生之人,那可就大大不妙了,况且,上次遇到他,便知道了心痛的事情,这次还不知道又会知道些什么。   但想归想,月见微见到师兄,自是恭谨,咧着嘴巴笑道:“不打扰不打扰,师兄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的确是有些事情,与上次算你的命格有关。”   明镜将月见微拉到一处偏僻安静的地方,念了几句咒,手中拿着的那本书卷当中,便有金色的扭曲字纹飘了出去,一个个重新排列组合竖在前方,竟是形成了一个与外隔绝的结界。   月见微还是首次见到识修做法,觉得世界之大,当真无奇不有。   明镜开口便是说道:“师弟恐有难。”   月见微:“……”   他本脸上带着笑容,此时已经僵硬凝固。   这一句话,便是个下下签。   “师兄还请详解。”   明镜正色道:“前些日子,我看师弟命盘着实独特,便百思不得其解,翻阅了所有我能翻阅的典籍,本想要求得结果,却未曾在一本书中,发现结果。后来,我又拿了那命盘去找我师父,也就是问卷长老,询问他可否知道这样的命格,若是出现在一个正常的活人身上,又该如何解释。”   问卷长老修为高深,乃是这世上读书最多的人,自然比明镜懂得多。   问卷长老一看,便吓了一跳,问明镜这命格是如何算出来的,又是谁的命格,明镜秉持着不透露命格主人身份的原则,只说是自己偶尔在一本杂册中看到过,便依葫芦画瓢将命盘弄成了这模样。   问卷长老沉思片刻,道:“这是个死盘,唯有死人才可能出现,活人断无可能,但你要知道,命盘算出来的东西,是现在,也是未来,若这命盘并无差错,你所算之人的确是个活人,便是说明,那人在不久的将来,必有大祸,极可能直接要了性命。”   明镜是个心善的,听闻之后,便就急匆匆地去找月见微,只是几日都寻不到,今天好容易碰上,他自然是一股脑地将问卷长老所言,悉数倒了出来。   “我道行太浅,不知道该如何化解,只能赠给师弟一个解厄囊,希望师弟若是将来遇到难事,能够一一化解。”明镜读书多,心怀菩提,对于自己无法帮助月见微感到无比愧疚,便亲手做了个用来化解困厄苦难的锦囊,送给月见微。   月见微接过这解厄囊,甚是感激地对明镜拱手道:“师兄心善,步步生莲,将来定会有厚泽福报,这解厄囊我就收下了,我这里还炼制了些丹药,便当做谢礼给师兄。”   说着,他便将几瓶丹药递给了明镜。   明镜却是不收,连连摆手道:“我也帮不上你什么忙,受之有愧。”   月见微微笑道:“师兄能惦记着帮我,于我而言已经是难能可贵,这些丹药可不值什么钱,我也没别的可给师兄,只有这些瓶瓶罐罐,师兄难不成是嫌弃?”   明镜自然不是嫌弃,所以他收了。   月见微又对着明镜道了谢,拜了几拜,这才拿着解厄囊离开此处。   月见微走后,明镜低头看了下那丹药,顿时一惊——这些丹药,怎地可能是月见微所说的不值钱?别的暂且不说,光是那颗声明不胫而走动辄拍出几百万上品灵石的腐骨生肌丹,就已经非常人所有了。   明镜只想着这东西不能收,解厄囊不过是加了他的祝福真言罢了,也不知效果如何,但这腐骨生肌丹,着实太过贵重。   明镜便在藏书阁中四处搜寻月见微的身影,而此时的月见微,早已带着佘灵玉和佘无暇离开了藏书阁,不知所踪。   ………………   月见微尚未带着两人回去,便在半路上被人给拦住了。   拦着他的这个人,竟意外的是暮云长。   原本月见微对暮云长,并没任何感觉,毕竟两辈子都不曾接触过这个人,只在比试都时候,曾经远远看过他一眼,便觉得此人深不可测,威压深厚,显然是个修为极其厉害的神仙人物。   不过,经历了那幻境,再见过暮云长曾经痛心疾首苦不堪言的样子,月见微看到此人,便觉得有些古怪,总觉得这人很是矛盾,毕竟印象之中,他非此波澜不惊万事万物不入眼中的样子。   暮云长负手而立,静站在一块奇形怪状的大石头旁边,脸色倒是比那石头,更让人觉得冷硬。   见到暮云长,月见微等三人自然要行礼。   “暮峰主。”月见微道。   暮云长淡淡看着月见微,道:“宗主有请。”   月见微:“……”   那孤渊宗主似乎是找他上瘾了,不过,他定然知道自己已经去过那处禁地了,禁地里面的古怪,想来这位宗主心里面也是有数,此时寻他,十有八九是和禁地有关。   月见微刚巧也有颇多迷惑,想要找人说说,便道:“宗主现在何处?”   暮云长道:“我带你过去。”   在佘无暇和佘灵玉目瞪口呆的注视之下,月见微竟是被那暮云长直接拎着领子提到了剑上,就这么二话不说地被带走了。   佘灵玉:“……”   佘无暇道:“宗主找他?单独找他做什么?”   佘灵玉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这也不是我们能问的。”   佘无暇不知怎地,突然想嗤之以鼻。   佘灵玉看着他,道:“这些日子看了那些书册,你可都曾记在心里?”   佘无暇脸一红,道:“我怎么可能,都记下来?我就记了那些外面人所写的萧山佘氏多年前灭了冯家的事情,都是胡说八道。”   佘灵玉有些无语,道:“月师兄给你寻了那么多能够重新修炼正统道法的秘籍书册,你难不成,一个都没记到心里?”   佘无暇嘟囔道:“谁乐意从头修炼?要修炼你自己修炼,我反正不当那欺师灭祖之徒。”   佘灵玉看着佘无暇倔强甩袖离开的背影,半晌之后,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看来,让佘灵玉转变心思,是个长久的事情。   不过,他自然可以将那些看过的书册,悉数默写下来,再细细品味,也算颇有所得。   ………………   御剑之上,月见微谨小慎微,道:“暮峰主,虽然我本体是个妖兽,但是吧,拎着后颈皮毛和拎着衣服,还是颇有不同的。”   他真的不需要提着衣服领子,他能站的稳!   暮云长似乎身体一僵,松开了拎着他后领的手,道:“你去过后山禁地了?”   月见微心道果然是因为这个,说来也是,暮云长属于三千年前就在归元神宗的老人了,那幻境若是映射出了三千年前的事情,暮云长参与那幻境的制作,也算正常,幻境结界松动,他也必然有所感应。   月见微老老实实的答道:“去了九日。”   暮云长道:“修为如今已经是灵心境三重,也算是好处颇多。”   月见微虽隐藏了些许修为,不欲让旁人知晓,但想也知道,依照慕云长如今的修为,他自然瞒不过这位峰主。   月见微道:“这就要多谢孤渊宗主了,若非他给了我同行的坠子,我也不可能有今日的收获。”   暮云长扫了他一眼,替他挡开了空中的强风,道:“他那可出入禁地的坠子,是我给的。”   月见微:“……”   这他娘的,有点尴尬了啊。   月见微禁不住脑洞大开,这吊坠说不定是专门给孤渊宗主的定情信物,孤渊宗主却是不解其中意,一转身便大大方方地将坠子送给了月见微,如今被暮云长发现了,自己岂不是要成了个千古罪人?   月见微便咳嗽一声,满是真诚地说道:“孤渊宗主定然是误会了暮峰主的意思,不然他定然要将这宝贝,珍之重之,绝不会给我一个无关紧要之人。”   想了想,觉得孤渊宗主也是好意,便道:“他许是看我顺眼,才给我这么个东西,当然了,他肯定看暮峰主您老人家最顺眼。”   暮云长:“……”   暮云长扫了月见微一眼,眼神中带着警告和几分莫名,道:“你脑子里面都在想什么废料?” 第244章 宗主已死   月见微眨眨眼睛,做了个闭嘴的动作。   很快,暮云长便带着月见微落在了一处山明水秀的洞府周围。   洞府前面有结界,暮云长轻轻一挥袖子,结界便开了一个口子,周围散着金色的光纹,洞府一角便露了出来。   月见微随着暮云长走入了结界,结界便又自行封印了。   此处有一大片莲花池,远远望去碧碧婷婷,莲花独有的香气扑鼻而来,清淡宜人,再加之灵气浓郁,让月见微嗅到之后,便有种精神抖擞的感觉,连步伐都轻盈了不少。   一个凉亭当中,一位看起来很是和善的年轻男子正与孤渊宗主坐在一起,两人似是在说些什么,表情都有些凝重。   看到月见微和暮云长走来,两人都停了之前的话。   暮云长道:“摇落长老,宗主,我将人带来了。”   摇落长老乃是三大护宗长老之一,修的是什么道如今已经不可考究,修到最后,便是一通百通。   摇落长老道:“快些坐下。”   月见微倒是不怕见到大能,上辈子他修为道行鼎盛的时候,比这些大能厉害多了,便就不疾不徐地坐了下来。   暮云长也在月见微旁边跪坐下来。   孤渊宗主问道:“你在那禁地之中,可是有看到什么东西?”   月见微点点头,道:“看到了三千年前的一些事情,我还觉得奇怪,不知道为什么会看到那些事情。”   孤渊宗主眼眸微亮,道:“你可看到了先宗主孤渊无华?”   月见微眨眨眼,道:“看是看到了,但是我只看到他化作元无华,参加了当年归元神宗的考核,更多的却是不曾看到了。”   他隐瞒了见到暮云长并被定了婚契要嫁给紫泽仙陆龙族的事情。   现如今两方消息尤其不对等,且月见微尚不知道这些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自然不会多说。   却不想,他说了那句话之后,其他三人皆是露出了动容之色。   尤其是暮云长,声音竟是有些不稳,道:“你看到他了?你给我说说,他是什么样子的?”   月见微道:“还蛮丑的,脸上有一块特别难看的大青斑,还有些点点,反正,就是不好看。”   暮云长抬眸,和对面两人对视一眼。   只听那摇落长老喟叹一声,道:“的确是他,没错了。”   月见微不解地说道:“为何,我会看到这些?”   暮云长并不解答这个问题,而是接着问:“你还看到了什么?”   月见微露出了为难之色,左瞅瞅,右看看,一副茫然无知又无辜的小模样。   孤渊宗主知道不能逼的急了,便说:“那后山禁地,乃是三千年前才设下的,那地方之所以是禁地,最大的原因便是那处其实是孤渊无华的埋骨之地。”   月见微:“……”   月见微一愣,道:“不是说,孤渊无华宗主乃是失踪吗?”   暮云长如今再提起故人,已经没有当初那生不如死的感觉了。   暮云长道:“孤渊无华这个人,是个倔强没脑子的痴人,素来不懂得苟且偷生,忍辱负重,他亲手了结了寒无双的命,又如何愿意独活?他将寒无双的尸骨埋在了春风不度,回到宗门之后,便在那后山禁地设了个结界,兀自死去了。”   摇落长老道:“之所以外面传言他不知是死是活,是因为无人看过他的尸体,再加上归元神宗当时亦是受到重创,为了稳定人心,便只能将宗主已死的消息隐瞒下来。但宗主的命灯,的确熄灭了。”   月见微:“……”   孤渊无华,原来真的已经死了。   他禁不住有些怅然。   月见微突然想起一事,道:“我曾在一处冰宫,见到那容貌与孤渊宗主相仿的魂识,若他在此处陨落,又如何会出现在白雪境?”   摇落长老思忖了片刻,道:“你所说之地,可是北地朔漠之中?”   月见微道:“正是。”   暮云长露出了恍然大悟之色,道:“月华当年,曾与寒无双一起去过北地降魔,据说当年阴兵结界有所松动,北地危在旦夕,他便与寒无双,同去那边重新封印了结。”   说道此处,暮云长显然有些脸黑,道:“他与寒无双,在封印结界之后,曾去一处隐蔽的悬崖下面过了一段时间,许是留下了些什么也有可能,这两人,一贯喜欢秀恩爱。”   说到最后,便有些含糊。   “………………”月见微简直服了,孤渊无华可真是会玩儿,那种冰天雪地的地方,也能留下点印记。   他就说冰宫怎地建的那么好,原来是个爱巢,也难怪了。   玩儿到兴处,孤渊无华不是做不出留下一抹魂识,等着后世之人谁误入此处,然后对他们大肆宣扬一番他与寒无双多么恩恩爱爱,以供后世敬仰。   只是没想到,恩爱没秀成,人就已经成了苦命鸳鸯,成了鬼道侣。   “可我在那处,还遇上了一只黑乎乎的妖兽。”月见微道:“应当是,独角苍寒兽。”   暮云长和摇落长老对视一眼,同时问道:“苍御竟是还活着?”   月见微:“……”   不光活着,现在还正在墨沧澜道玄冥空间里面,成日晒太阳吸灵气顺便给他的花花草草松松土,再盯着那灵火虫别折腾造孽,日子过得再滋润不过了。   月见微咳嗽一声,道:“的确还活着。”   暮云长道:“它现在何处?”   月见微说:“这个,不好说。”   “什么叫做不好说?”暮云长皱起眉头。   “我兄长知道,我不太清楚。”月见微道:“现在,应当已经是我大哥的契约兽了。”   暮云长黑了脸,说:“墨沧澜倒是会钻空子,这世上唯一一只独角苍寒兽,就这么被他给占了。”   月见微摇摇头,说:“那独角苍寒兽,吃得多,喝得多,睡得多,然后什么事情都不做,也没什么好的。”   暮云长表情略显古怪,道:“它可是月华捡回来的凶兽,很是忠心护主,打起架来从不示弱,用来当吉祥物也够了。”   月见微不服,说:“它才不会打架呢,平日里叫它跟我去偷妖果都不理我,再说了,我才是吉祥物,它长那么黑,哪里像是吉祥物了?”   暮云长斜了月见微一眼,道:“你不也是黑的吗?”   月见微:“……”   咳咳咳咳咳,险些忘了,现在他那本体模样,是依照苍御弄的,虽然看起来还是颇有不同,但黑不溜秋是没得跑。   月见微便就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道:“黑和黑,是不同的,有的黑漂亮,有的黑就比较丑,若真算起来,大黑黑不溜秋的,自然是比我丑一些。”   暮云长咳嗽一声,道:“那只独角苍寒兽,你叫他什么?”   月见微道:“大黑啊。”   暮云长横着眉毛,道:“它分明叫苍御!”   月见微说:“只是个名字而已,你看,我方才叫它大黑,你也知道我是叫它的嘛!”   暮云长发现,他居然无话可说。   孤渊宗主笑了笑,问道:“你这性子,当真是跳脱,倒是和我家的那位老祖,颇有相似。”   月见微连忙摆手,道:“你若是说的是孤渊无华宗主,那可绝对不一样,我这人,平日里脸皮子最薄了,若是旁人夸我一句,我就要脸红半晌,那孤渊宗主,可绝不是我这种内敛的性子,大大不同,大大不同啊!”   孤渊宗主:“……”   他听说的,不是这样。   摇落闻言,便就笑了起来,道:“你在那里面,还看到了什么?”   月见微说:“也没看到什么更多的了。”   摇落似是有些失望,却并未逼问,说道:“你可知那里面,不同的人进去,便能看到不同的事情,我曾进去,看到的是我入宗门之后到宗主陨落之前所有与我相关的片段,而云长进去,看到的便是他与宗主之间的过往。”   月见微一愣。   摇落接着道:“但入了那地方,纵然是经年之久,也不过是在回忆之中徘徊罢了,里面的灵草虽多,外面也一样可见,寒潭凄切,灵气浓郁,却也不至于那般夸张,足以让人在短短九日内悟道。”   月见微越听越觉得迷惑,他似是揣测到了什么,但却又想不透那么个点。   暮云长看了月见微一眼,接过话茬说:“那地方,乃是孤渊无华的埋骨之地,他临死之前,已经修为通天,他得到的传承也颇多,留下的那个幻境,也得以留存三千年之久。至于你为何可短时间内提升修为,只能说,你只是解封,不是提升。”   只是解封,不是提升,这话让月见微猛然一惊——他的修为在紫泽仙陆的时候,便已经到了灵心境,奈何因为灵核无法聚拢,所以也难讲修为究竟有多高。   倒是来了白雪境之后,他修复了灵核,废了修为,又重新修炼,这才有了稳固的境界。   难不成,解封是这个意思?   若真是如此,那也未免太惊世骇俗了。   月见微满脸莫测,风云变化,悉数落在摇落眼中。   摇落望着他,满是和蔼,道:“禁地,绕是我们也不常去,只因当年无华下了禁制,那禁地每人最多可去十次,若超过十次,禁地就会封闭。我们想要寻找宗主留下来的痕迹,以及一些指引,但次数基本上已经用光,也不曾发现什么,既然你与那出有些因果,便再多去几次也可。”   月见微突然感觉到了一座大山,就这么咣当一下子压在了他肩膀上。   这种事情,一次就罢了,若是次数多了,他便要怀疑背后有什么阴谋。   月见微道:“我修为慢慢提升就好,也不用,这么揠苗助长吧,哈哈哈哈哈……”   几声尬笑响起,眼瞅着无人理会他,月见微便闭上了嘴巴。   暮云长扫了他一眼,道:“月华满心济世,以天下安危为己任,留下了数道指引之言,如今苍茫大陆凶星突显,战乱将起,你难道不想成为济世之人吗?”   月见微斩钉截铁:“不想。”   “你……”   “你们和他废什么话?!”一道喝声由远及近,这声音极其凌厉,带着破空的威压,“直接一探,便知究竟!”   随着这话音而来的,还有让月见微避之不及的一道凌厉掌风。   月见微被这掌风“轰”地一下子先飞出去,连屏息凝气的机会都不曾有,就脑袋朝下噗通一下子被人给一巴掌拍到了那荷花池里面。   月见微满心卧槽,被那冷水一激,险些脑子都抽筋儿了。   这水似是深不见底,以至于月见微一直在往下面沉,他勉强睁开眼睛,面前却是一片黑暗。   隐隐之中,又看到了一丝亮光在前方摇摇晃晃。   满池子的荷花,依然盛开如昔。 第245章 魂莲问魂   月见微挣扎了一番,只觉得身子一轻,被人给抱在了怀中,他视线中出现了墨沧澜那张既惊且怒但丝毫不损美貌的脸,便就安心地歪了下脑袋,抱着他的腰身放松了身子。   墨沧澜带着月见微破水而出,湿漉漉地落在了那长亭回廊上。   墨沧澜面色铁青,看着怀中满脸都是鼻血的月见微,一边用真气烘干了帕子,给他擦脸上水痕血痕,一边用显然怒极了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诸位背着我,欺负这么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小孩子,未免过分了些吧?”   动手的那人,便是瀚若长老。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那满池子仍是雪白摇曳的莲花,喃喃说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怎可能不是孤渊无华,他若不是,又如何能进得了那禁地!?”   墨沧澜一听此言,更是愤怒,厉声道:“我与诸位早已说过,万事不可牵扯到他,你们竟是言而无信!他对当年的事情,根本一无所知,他更不可能是你们怀疑那人!”   摇落长老也没想到居然会闹成这般,顿时颇为尴尬愧疚,道:“你莫要生气,这件事情,是我考虑不周,我不知道喊瀚若居然得了消息后,如此沉不住气。”   “那就可以随意打人?”墨沧澜冷笑:“如今打过了,也证实了真伪,你们,也该死心了吧?”   “……”   场面一度很是尴尬。   月见微眼瞅着墨沧澜竟是罕见的当真动了怒气,连忙说道:“沧澜哥哥你莫要生气,我不是故意来这里,不提前给你说的。”   墨沧澜提着月见微的后领,道:“你的事情,回去再说!”   “……”月见微咳嗽几声,拿过帕子擦了把脸,很是委屈地说道:“你们搞了半天,问了我这么多有的没的,原来怀疑我是你们的宗主,那你们把我扔到荷花池做什么嘛,莫名其妙。”   暮云长抽了抽嘴角,也觉得这场面颇为难看。   说起来,他们几个活了几千岁的老家伙,竟是对一个小辈动手,说出去怕是要脸都丢尽了。   若是真发现了什么也就罢了,可这荷花池一点反应都没有,就非常难讲了。   孤渊宗主出来打圆场,道:“墨峰主先且莫要生气,方才瀚若长老,虽是脾气急了一些,却也并无恶意。这莲花乃是我那位宗主长辈亲手栽种的一种魂莲,这水乃是黄泉之路引来的水,这莲花乃是冥界引渡来的一种莲花精魂。   这莲花,虽看起来有实体,实则都是莲魂罢了。魂莲有一种用处,便是若沾了以血栽培之人的血,便可记住他的魂魄,纵然转世轮回,但凡遇到那魂魄转世之人的血,便会便做红色的,仅此而已。”   月见微简直无语,看着那比雪还白的一池子莲花,道:“所以,你们现在信了吗?”   话音刚落,便看到瀚若长老站在他面前,盯着他,道:“可再试一次。”   月见微:“……”   墨沧澜一把将月见微挡在身后,道:“瀚若长老,我尊你为长老,有念着你对孤渊宗主思念颇深,所以方才的事情,便不做计较,这黄泉水栽培的魂莲,万万没有时灵时不灵的可能,再来一次,没有必要。”   瀚若长老长得本就美艳,拧着眉头的样子,更像是个艳鬼。   “说不定,它们失忆了,一时间记不起来。”瀚若长老还想征求一下,却被摇落一把给拉住袖子,扯到了身后。   摇落长老也苦笑摇头,道:“的确没有失忆一说,不是就是不是,再试几次都无用。”   瀚若长老似是不服,指着那禁地的方向,道:“那处禁地,若非残魂允许,根本不可能进去,那么多人都进不去,凭什么他就可以进去?”   “我们所有人,都看不到寒无双,凭什么他就可以看到?”   “就孤渊无华那自私鬼小气吧啦的样子,除了他自己之外,还舍得让谁,多看寒无双一眼?”   “这若不是他回来了,他是脑子有坑才叫个长得像是小妖精的家伙见到寒无双!”   “……”月见微顿时不乐意了,你说归说,怎地还随时人身攻击呢?   摇落长老瞅了眼一张俊脸黑如锅底的墨沧澜,连忙说道:“你还是别说话了,越说越错。”   然而,瀚若长老是个轴的,冷着一张脸,偏偏要说:“这小子的样貌,分明就是孤渊无华最讨厌的样貌,偏偏是寒无双最喜欢的,孤渊无华怎可能允许这小子见到寒无双?”   月见微:“……………………”   这脸是爹娘给的,长成这样不合孤渊无华心意的样子,怪他了?   墨沧澜沉着脸,道:“与他何干?寒无双喜不喜欢,没什么要紧的,我喜欢便足够了。”   瀚若长老盯着月见微的眼神,顿时有些不善。   月见微更加小妖精似的往墨沧澜背后躲了躲,道:“沧澜哥哥,他瞪我!”   瀚若:“哼!瞪你又如何?”   月见微:“……”   好傲娇一男的。   摇落一副头大的样子,说:“瀚若满心期待他便是无华,如今发现不是,自然心里面有些难受,口不择言,你们莫要与他计较。”   瀚若长老满脸不悦,道:“本尊身为护宗长老,想揍谁就揍谁,什么叫做他们不与我计较?你说话,注意一些!”   暮云长道:“都别吵了,还嫌不够丢人?”   孤渊宗主嘴巴紧闭,像是个河蚌似的,他觉得自己现在不配拥有姓名。   月见微见大家冷静下来,便咳嗽一声,小声说道:“那什么,其实方才瀚若长老,说得好像的确是确有其事,我在那里面的时候,只看到了孤渊宗主的模样,但寒无双休的脸,却是一团虚影,叫人看不清楚,我应当不是那位宗主转世,否则,我自己怎可能看不清前世的心上人?”   “你的确没看清楚?”瀚若长老猛然皱起眉头,盯着月见微问道:“不曾说谎?”   月见微指天为誓,道:“我发誓我一眼都没看清他容貌,所以你们怀疑沧澜哥哥是寒无双,是因他容貌,与那寒无双相似吗?”   瀚若长老盯着月见微,眼眶逐渐发红,最终伸出手,指着墨沧澜鼻子尖儿,恨恨说道:“他当年那般贴心贴肺地对你,你竟是寻着旁人好上了,你对得住他吗?他若是孤渊无华也就罢了,他若不是,你仔细着他的狗命!”   月见微怒了,道:“我又不是狗,凭什么说我是狗命?你这人好生奇怪,那寒无双分明是被归元神宗害死的,孤渊无华也不见得真的无辜,更何况,你们凭什么就认定了我大哥就是寒无双?就算他真是寒无双转世,也和上辈子毫无瓜葛了,他喜欢谁,又和孤渊无华何干?又与你们何干?”   他是真的想不明白了,怎地突然就有人非要把墨沧澜和寒无双拉扯上——   寒无双这人本身就带着霉气,听说被砍了四肢,废了双眼和舌头,弄聋了耳朵,这样煎熬着数日才死,纵然转世,必然也是带着浓重的煞气降生的,应当是个轻易就能入魔的恶人才对。   而他大哥,何等风光霁月,何等君子气度,哪里是有恶人的模样?   瀚若长老一道冷光甩了过来,冷笑道:“是或者不是,差别大了,你既不是孤渊无华,我也不必与你多说什么,只提醒你一句,好自为之,寒无双对孤渊无华,可谓是爱极恨极,他们当中,不管是爱恨情仇,很是喜怒嗔怨,都无人可插足。”   月见微亦是笑了,眉目妖娆,道:“你这么说,我倒是觉得有些意思了,若我大哥真是寒无双转世,那我偏偏要试试看,上辈子那死都要死在一起的怨侣,究竟有多不可拆散!我这人,偏生喜欢棒打鸳鸯!”   说完,月见微也不顾这些人身份尊贵,自己只是个小辈,受了这样的欺负侮辱,他自是生出了脾气,竟是连墨沧澜都不理会了,转身便闯出结界,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地方。   墨沧澜冷冷扫过诸人,道:“你们这便满意了?我早就说过,莫要去打扰他,你们偏要去招惹——我写给宗门的那卷轴,你们是否从未看过?”   他答应来做这个峰主之前,便洋洋洒洒写了份卷轴,上面写着他所有要求。   他要求宗门好生照顾他弟弟,却发现墨云泽受到了各种欺辱,非要他出手才有所好转。   他要求宗门不可打扰月见微,相关事情,直接与他联系便罢,他来到宗门之后,这段时日,也的确与这些长老见过面,被长老们问了不少奇奇怪怪的问题。   他们越发怀疑自己是寒无双,不断给自己洗脑也就罢了,可偏偏,又盯上了月见微。   月见微哪里是个能受气的,只怕是今日这件事情,不能善了。   墨沧澜临走之前,甩下一句狠话——   “若再有下次,先前答应你们的事情,便就此作罢!”   摇落:“……”   摇落望着墨沧澜离去的背影,颇为无奈地说道:“瀚若,你怎地这么沉不住气?我们之前,不止一次怀疑某些人是寒无双和无华宗主转世,但最后证明都不是,你这何必凭白得罪人呢?”   “无华的确不是那个无华,可墨沧澜和寒无双之间若是没有牵扯,我将自己的头给拧下来给你做酒壶!”瀚若仍是梗着脖子,气鼓鼓地道:“那月见微分明不是宗主转世,他又如何能被寒无双如此对待?”   摇落摇摇头,说道:“墨沧澜是否为寒无双,尚有需要确定之处,也不能单凭他多处与寒无双有所相像之处,便就此认定了他的身份。更何况,方才那月见微所言不错,前世已经了结,这辈子已经重新来过,又何必非要纠结着前世怨侣不放呢?”   瀚若眼眸便又红了起来,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们觉得我偏执,不讲道理,硬是要将怨侣重新凑做一对,我就是要如此,除了无华之外,谁都不准在寒无双身边——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我就是不允许!”   摇落:“……”   瀚若也是一挥袖子,转身便走人,只剩下声音在空中飘荡——   “月见微的身家背景,我现在便去好生查上一查!我就不信,他没问题!”   孤渊宗主眼瞅着暮云长和摇落长老两人面色不佳,便就说道:“话也谈完了,事情也问完了,我就先走了。”   很快,凉亭之中便又重新只剩下摇落长老和暮云长两人。 第246章 生气了   两人并肩而立,望着那一池冰白中透着些蓝色的魂莲,有好一会儿不曾开口说话。   终于还是摇落长老打破了宁静,道:“月见微可有说假话?”   暮云长道:“听不出有假话,但我总觉得,他隐瞒了些什么。”   摇落长老笑道:“他也是个聪明的孩子,轻易不会被人套出话来,不过,看这样子,他的确不像是无华转生。”   暮云长看了眼摇落,神色有些怔然,道:“他是个傻孩子。”   他所指的,自然是孤渊无华。   摇落长老叹息了一声,道:“过多少年再提起来,也都觉得宛若昨日才发生的事情,三千年时光,当真是一闪而过,天道若是顺了无华的意思,只怕是如今,他已经轮回足足一百世了。”   暮云长沉默了许久,才喃喃叹息道:“竟是已经过了,三千年之久了。”   ………………   长亭古道,暮色萧萧。   月见微化作小兽模样,将身子蜷缩在一个角落里面,也不知道是在睡觉还是在自闭,反正一路上都不曾开口说过话了。   自数日前从归元神宗离开,前往南陵郡,月见微便始终如此。   最先发现月见微竟是连墨沧澜都不理会的,乃是连晴,他先前只觉得月见微比平日里蔫吧不少,后来在他耳旁说了几次少主怎么怎么样,月见微这小子都装作耳聋没听到,连晴就知道出问题了。   可墨沧澜也算是好话歹话说尽,月见微却依然岿然不动地装聋子,墨沧澜便就没再打扰他。   凤炽总觉得最近气氛不太对,也甚是乖巧地一路上给月见微端茶倒水喂妖果的,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倒是成为月见微现在最喜欢的人了。   “少主。”兰渝走了过来,他们此时正在一处荒野暂歇,对墨沧澜道:“我们还有两个时辰,就能进入南陵郡地界了。”   南陵郡听起来虽说是一个郡,但这个郡足足有十八座主城池,零零散散数不清的镇子和村庄,且秘境和禁地数不胜数,若是想要到达第十三峰设立的灵山所在处,还需得走上一段距离。   墨沧澜抬眸看了眼远方,道:“今日天色已晚,我们明日再入城去。”   这一路上,众人倒是没少遇到麻烦,但很快便就轻易化解了,归元神宗也派了人在周围暗中保护,虽然第一时间就被墨沧澜给发现了,但免费送过来的武力,不用白不用,他便只当是不知道。   佘灵玉和佘无暇不知在说些什么,片刻之后,佘灵玉走了过来,对墨沧澜恭恭敬敬行了个礼,道:“峰主,若是往西行半个时辰,就可以到萧山佘氏,峰主可愿去那处下榻?”   修道之人,本习惯了幕天席地,反正周围设个结界,便也算是相对安稳了。   但有可住之处,自然更好。   只是,墨沧澜道:“不日便要离开,不必再去叨扰。”   佘无暇在旁边张望着,闻言显然露出了些失望之色。   这一路上,众人都是骑着万里神驹,日夜兼程,紧赶慢赶将近一个月才到此处,南陵郡这边,竟是连个传送阵都没有,当真是行路困难。   佘无暇本看着到了自家附近,便想要回去看看,可既然墨沧澜都不愿意,他自然要听从峰主的意思。   这时候,原本还很是自闭的月见微突然从车子上跳下来,身着一身火焰红衣,眉目间多了几分慵懒倦意,道:“你方才说,此处距离你萧山佘家极近?”   这是他这段时间,主动说的第一句话。   佘灵玉一愣,然后迅速点头,道:“月师兄,萧山就在附近,只是前去的路上,多结界,多困阵,一般人寻不到而已,但若有我和无暇领路,自然是不足半个时辰就能抵达萧山。”   月见微道:“那就去。”   佘灵玉:“……”   众人飞快地看了正气定神闲地在旁边打坐的墨沧澜一眼。   月见微突然笑了,双手环抱,道:“怎么,我说话不好使了?”   佘灵玉拼命摇头,道:“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峰主方才不愿去,是否要与他,再商量一番?”   在场所有人中,墨沧澜身份最高,日后佘灵玉等人还要在他手下混日子,哪里敢违背他的意思?   月见微自然是敢的,他和墨沧澜之间的关系,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只是两人现在吵架闹别扭,月见微敢逆着墨沧澜的意思来,可他们不敢啊!   都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两人来日又和好了,月见微逆着墨沧澜来自然不会有人在意,可他们就不一样了啊,说不定,就要被峰主穿小鞋了。   月见微却冷了脸,故意抬高声音,道:“你怕他做什么?我如今修为也不低,他若是欺负你,自有我替你撑腰,还怕了他不成?”   佘灵玉顿时面红耳赤,急得要命,觉得自己仿佛成了个霹雳弹,就不该问方才那些个话。   “既然想去,那就去吧。”墨沧澜睁开眼眸,便淡淡开口了,他视线落在月见微脸上,道:“我还不曾拜访过萧山佘氏,今日便去拜访一下,只是,就这么上去,不投拜帖,可是妥当?”   佘无暇顿时高兴起来,说道:“妥的,妥的!我大哥虽然看起来是个脾气差的家伙,但若是有朋自远方来,他自然不会拒之门外,他很是欢喜呢!再说了,我是他最喜欢的弟弟,佘灵玉又是他的宝贝徒弟,他看到我们回去,肯定会开心死了!”   佘无暇脸上露出了笑容,佘灵玉虽然也笑了笑,但明显很是牵强,微微弯下的唇角,也无意之中暴露了他的担忧。   月见微本想赌气说自己不去了,但想到佘家上辈子的结局,便想要亲自去佘家看看究竟,毕竟如今佘灵玉和佘无暇两个傻孩子叫他一句师兄,佘家若是出事,第十三峰也绝对不能独善其身,他总是要管一管的。   月见微依旧不愿理会墨沧澜,自顾自爬上了车子,摆明了满脸都写着“莫挨老子”四个字。   青驹吃饱了灵草,又迈着腿开始上路了。   凤炽睁着一双还有些圆的凤眸,对着坐在他这车子上的墨沧澜道:“这究竟是因为什么生气啊,墨大哥,你好歹再去哄哄试试嘛,月哥哥的脾气,还是相当不错的,你不哄他,他日后会记仇的。”   连晴嗤笑一声,道:“他脾气不错?他那根本就是个驴脾气,小心眼得很,若是有人招惹他,他恨不得记别人的仇记一辈子。你是没见过他在白雪境的时候,如何欺负狄家人的,哥哥现在就给你讲讲他给狄洋下不举药的事情……”   “……”   凤炽捂着耳朵,摇头说道:“不举药,太污了。”   连晴:“……”   连晴故意抬高了声音,冲着窗户喊道:“哎呀,既然某些人不愿意理会墨大美人了,那就别怪我横刀夺爱了,好歹名器榜排行第一,我早就想试试看了。”   墨沧澜用眼刀杀了连晴一眼。   连晴一怂脖子,道:“怪不得我,就这招有用,你别不信。”   佘无暇亦是在另一个车子上听到了,懵逼地问道:“名器榜是什么?我怎地不知道,天下武器还有个榜单呢?”   佘灵玉红了脸,伸手捂着佘无暇的耳朵,说:“太污了,别听。”   佘无暇一愣,偏生不依不挠,挣脱开佘灵玉的手,非要逼问他说:“你肯定知道是什么,佘灵玉,你莫要以为你现在成了我师兄,就能对我不恭了,你快些给我说实话,不然你就下车,去后面跑着吧!”   过了数日,佘无暇虽没以前那般霸道,但本性依然难改,一不留神,这高高在上颐气指使的少爷脾气,便又蹦出来了。   倒是佘灵玉性子好又软绵绵,道:“好啦好啦,我自然是听你话的,那名器榜的意思,可不就是……”   他剩下的话,是趴在佘无暇耳朵边说的。   凌轩坐在旁边,看着这两个小的如此有趣儿,倒是觉得往后的日子,不会过于无聊了。   佘无暇顿时瞪大了眼睛,涨红了脸,像是个被调戏了的大小姐,一把将佘灵玉推开,瞪着他道:“你怎么这么污,这种话都说得出来!?佘灵玉啊佘灵玉,我真是错看你了,还当你是多么纯洁清高的一个人,没想到——我大哥知道你这副模样吗?”   佘灵玉也是委屈,说:“是你非要我说的。”   佘无暇胡搅蛮缠不讲道理:“我不管,就是你太污,太脏!”   佘灵玉:“……”   凌轩忍不住笑出声来。   连晴的话没落多久,便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月见微那车子之中传来,只见月见微已经跳到了这边的车子上,面无表情地一脚踹开车门,咬牙切齿很是狰狞的说道:“连晴,你是不是找死?”   连晴眨眨眼睛,笑得自是媚眼如丝,人都快要倒在墨沧澜身上了,道:“你不要的,还不准别人要嘛,做人莫要这么自私嘛。”   说完,还要勾搭凤炽,单手揽着他的肩膀,问道:“小凤凰,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凤炽恨不得将自己塞到地缝里面,假装自己此时不复存在。   为什么要害他?   月见微危险地眯起了眼睛,一张漂亮的脸蛋儿黑如煤灰。   “峰主,你说他说的对不对?”月见微竟是脸色一变,甜甜笑了起来,对着墨沧澜问道。   墨沧澜说:“他说的,自有几分道理,你若不要,不能阻止旁人要,只是,我怎记得你与我只是闹脾气罢了,远谈不上一别两宽,旁人自然,没什么机会。”   月见微哼了一声,又兀自跳回到自己的车子上,继续生闷气了去了。   墨沧澜道:“他本就满肚子委屈,你又要逗他做什么?”   连晴笑着说:“主上一看就是个不怎么会哄人开心的,方才若换做是我,我就会说,我此生此世,唯你而已,纵然是来日劳燕分飞,旁人也绝不会有半点机会,你这么一说,他不就高兴了?偏偏主上非要说那些多余的话,这不,又把人给惹生气了。”   墨沧澜扫了他一眼,道:“实话实说罢了,”   连晴摇摇头,道:“有些时候,不能只讲道理,不讲花言巧语。要让我说,男人的花言巧语,可是远比道理管用多了。”   墨沧澜:“……”   凤炽在旁边奋笔疾书,生怕遗漏了半点。   片刻之后,墨沧澜道:“他有时候说话,着实气人,本该是我的错,听他闹脾气说了几句之后,反倒是不想哄他开心了。” 第247章 哄一哄   连晴颇为好奇地问道:“他都说了些什么?”   墨沧澜道:“他说,我对他根本就不是诚心的,他若是再对我言听计从,不生疑心,他就去做狗。”   连晴:“……”   连晴禁不住咂舌,道:“这话说得,有点狠啊。”   “他还说,我从头到尾,都在欺骗他的感情,诸如此类。”墨沧澜道:“所以,我不该生气么?”   连晴:“……”   话虽如此,但不久之后,墨沧澜仍是去和月见微凑做一窝,一共拉了四辆车子,自从月见微自闭之后,便就将人都赶走了,他自己独霸一辆车子,敞亮的不得了。   见到墨沧澜,原本正气呼呼趴在垫子上舔妖果的白绒绒小妖兽,便就一口将妖果吞了下来,化作人形,披散着头发红着眼睛坐在垫子上,道:“你来做什么?我看你这几日,佳人在抱,滋润得很。”   墨沧澜在月见微身前蹲下,拉过他的左手,拨开袖子,看着那已经隐隐只剩下一条红痕的伤口,道:“我这段时间,日日身旁无人,孤单寂寞冷,连个暖床的小妖都没有,何来滋润?”   月见微冷着脸,问道:“你知道错了吗?”   墨沧澜给他上了药膏,道:“错了。”   月见微道:“错在哪里?”   墨沧澜说:“错在我不该答应助他们寻找孤渊无华。”   说起这个,月见微顿时又有种爆炸的感觉,他委屈地眼睛都红了,甩开被墨沧澜握着的手,道:“你竟是答应他们这种无理取闹的要求,你明明知道,孤渊无华与寒无双是怎样的关系,你却背着我,想要去寻他!你找到他之后,是不是就会想起前世因果,与他再续前缘啊?到那时候,我就成了个你与他之间的绊脚石,你自会想方设法,将我一脚踢开,说不定,还要杀我灭口,讨他欢心!”   墨沧澜:“……”   深吸口气,墨沧澜重新将手拉回手中,道:“你知道我为何生气?”   月见微抬高声音,外厉内荏,道:“你还生气?你还敢生气?明明从头到尾受欺负的都是我,被瞒着一切的也是我,你凭什么生气?”   墨沧澜道:“你那日让我对你如实相告,我便悉数告之与你,原想着能与你共商对策,好好谈谈,你却突然拔剑要和我一刀两断,还当真就这么与我打了起来,我舍不得伤你,你却又朝着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道,你真当我一点脾气也没有?”   月见微那日也是气极了,先是指着墨沧澜鼻子尖儿逼问他都隐瞒了自己什么,紧接着又听不进任何解释,大吵大闹,让墨沧澜去找那孤渊无华好去,还说什么自己自然多的是人喜欢,才不稀罕他这一个。   说起来,也是墨沧澜的错。   墨沧澜当时并未给月见微说太多与宗门三位护宗长老所做约定的事情,也并未过多提及这些人怀疑他便是寒无双的事情,只偶尔提及几句,也不曾放在心里。   反正,他是不是寒无双,与他而言并无什么影响,前世的因,他既然记不起来,是或者不是都不在意,日后也不会多想。   去南陵郡,一为得到宗门庇护,暂得一个相对安全的修炼环境,二来,也是为了出现在南陵郡当那山之精魂,其三,他曾答应孤渊无华,去寒无双的坟上看看,春风不度既然在南陵郡,他自是要去的。   除此之外,这些个宗门之人所说的寒无双,到底是在说个外人。   孤渊无华这人,对他而言,更是个没什么交集的陌生人罢了,那些宗门执牛耳之人既然想让他找,暂且答应又有何妨?   那些人始终认为孤渊无华会在南陵郡春风不度这寒无双埋骨之地,留下些与自己转世有关的印记,从而可顺藤摸瓜,让他们更容易确定谁是孤渊无华,墨沧澜得了宗门不少好处,自是答应若是他可寻到春风不度,定会将此事放在心上。   他先前没告诉月见微,一则是因为这些事情,乃是他与宗门长老的私下约定,牵扯到宗门一些辛秘往事,不大想将月见微牵扯进来。   二则是因为他自知道了寒无双和孤渊无华之间的关系后,便已经隐隐预料到月见微这小醋精若是知道,必然要心里面不舒服,所以便就没说,也叮嘱宗门莫要透露分毫。   墨沧澜计划地挺美好,不过是寻个人而已,他直接让白玉京的探子去找就够了。   反正,他只答应替宗门那些人找人罢了,却并未许诺多久之内就能找到。   然而事态就这么急转直下。   墨沧澜万万没想到,那些个信誓旦旦赌咒说绝不会打扰他身边人的家伙们,转脸就把他给卖了个干干净净,非但卖了他,还偏要以最糟糕的法子让月见微知晓起因结果。   墨沧澜自然是被气的要命,月见微这孩子,别的事情上倒是不怎么计较,可是,算计到他头上,又牵扯上墨沧澜,就不能忍受了。   尤其是想到墨沧澜有可能喜欢过旁人,还替旁人落得个那般凄惨悲凉不忍直视的下场,自然是越想越觉得悲从中来,气得连饭都要吃不下了。   让月见微更生气的,便是他当时便就很是霸道地说:“你不准再帮他们寻孤渊无华,说什么我都不让你再寻他!不然,你就莫要与我在一起了。”   墨沧澜平生最不喜受人威胁,便道:“你说这些话,就不怕伤感情吗?”   月见微真正怒急了的时候,是不会撒娇装可怜的,而是冷冷一笑,怎么伤人怎么来——   “你现在倒是说我伤感情了,你之前瞒着我,去找你前世旧情人的时候,怎么不说怕日后我知道了,我会难受?说到底,你就是心心念念忘不了那孤渊无华,他是比我厉害,比我会哄人开心,是比我与你羁绊更深,但你别忘了,我也不是好欺负的,你敢找他,我就敢杀他!大不了,就鱼死网破!”   墨沧澜被他这宛若厉鬼的模样给搞的有些心惊,他从未见过月见微这幅模样,便道:“你先冷静下来,怎么就到了鱼死网破的地步了?一切都尚未定论,你便要往我头上扣帽子。”   “他们已经认定了你,我就说冰之精魄那般珍贵的东西,他怎么舍得给你,原来,早有一腿。”月见微冷笑不已,道:“墨少主,这世上喜欢我的,愿意与我好的,数不胜数,我也不是没骨气的人,真有那日,我便与你,一拍两散,谁和谁都别再牵扯!”   墨沧澜:“……”   反正,就是一通腥风血雨,胡搅蛮缠,月见微气得要命,也把墨沧澜给气的要命,两人都觉得没话可说,一张口就是吵架,便就索性不讲话了。   这走了一路,墨沧澜也冷静下来。   他之所以先前并未哄月见微,便是觉得这次吵的太凶狠,着实叫他心力交瘁——月见微说的那些一拍两散的话,倒是让他有几分伤心了。   只是,看着月见微成日闷闷不乐,墨沧澜便觉得,连晴说得不错,到底是要哄一哄才行。   墨沧澜揉了揉月见微的头发,月见微别过脸,抓过自己的头发,不给他摸。   墨沧澜道:“途径流风镇的时候,我买了一些当地特产的妖果,阿炽说味道很好,要不要尝尝看?”   月见微冷冰冰说:“你买的,我吃不起。”   墨沧澜笑了一下,说:“夫人,生了一路的气就罢了,总不能连好吃的妖果都不吃了吧?你若不高兴,便继续提刀砍为夫好了,别和自己生闷气。”   月见微老脸一红,转脸瞪着墨沧澜道:“你叫谁夫人,说谁为夫呢?我可不是你那个老情人。”   “我也不是寒无双。”墨沧澜甚是平静,道:“我知你心里面不快活,我也一样。那些个归元神宗的长老,各个都是活了几千年的老妖怪,修为岂是我能比得上的?他们虽说是要与我做约,但你真当我有拒绝的余地?”   月见微扁了扁嘴巴,却没有开口说话,墨沧澜便知道他听进去了。   便继续道:“先礼后兵,向来如此。你看那摇落长老和孤渊宗主,对你算是温和有礼,但那孤渊宗主的来历,你可知道?”   月见微问道:“他是什么来历?”   墨沧澜说:“他联合数位归元神宗长老,将宗主之位,从上任林宗主手中将大权夺了过来,丝毫不顾那林皇后是他的兄嫂,竟是直接杀了个魂飞魄散,这才坐稳了宗主之位。如今的孤渊皇,见了宗主,也要恭敬行礼,叫他一句皇叔,但那分明是他的杀母仇人。”   月见微露出了错愕之色,理顺了一遍,道:“如今的孤渊宗主,是杀了如今的孤渊皇亲母上位的?”   墨沧澜颔首,道:“是这个关系。再说摇落长老,三百年前,曾有峰主对他不恭敬,他当时只说莫要太过计较,转脸便将人挫骨扬灰,扔到了江中。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些个活了数千年的大能,哪个不是动动手指,便搅动风云的?”   月见微禁不住唏嘘咋舌,他当年当老妖怪的时候,也没有谁稍微得罪他,便要将对方给弄死,可见这些个长老们,果真都是踏着血走上来的。   “还有对你动手的那为瀚若长老。”   墨沧澜道:“他亲历了三千年前那场大战,乃是孤渊无华的三位入室弟子之首,对孤渊无华自然感情深厚,孤渊无华死后,他杀了宗门八百八十一人,据说,禁地之中的那些灵草之所以长得极好,便是因为下面的土中埋着那八百八十一人的灵核和血肉。”   月见微:“……”   月见微禁不住感到一阵子毛骨悚然。   果然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看起来还算正常的人,说不准就是杀人不眨眼的狠人。   于是,墨沧澜叹了口气,道:“他们对我还算客气,不过是因为认定了我是寒无双,我哪里有拒绝的机会?你难道感受不到么,他们根本不在意谁是寒无双,他们想找的人,只有孤渊无华。”   月见微猛地一拍桌子,怒道:“这些王八蛋,简直是欺人太甚!那孤渊无华现在是人是鬼,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怎地就能如此欺负人了,这世上,可有这样的道理!?”   墨沧澜点头,道:“不错,我若不答应他们,只怕是他们表面上笑盈盈地说无事,转脸便将我直接卖给紫泽仙陆那群人,到时候,你若是守寡该怎么办?”   “……” 第248章 逃婚   月见微脸一红,便冲到了墨沧澜怀中,把脑袋埋在他胸口,道:“我才不要守寡,他们若真把你抓走,我也要跟着去。”   墨沧澜揉揉他的脑袋,嘴角微微翘起,心道总算是把人给哄住了。   “你这小傻瓜,他们巴不得我与你分道扬镳,相互指责,尤其是瀚若长老,总觉得我只能与那孤渊无华在一起——这又如何可能?”   哄人的技能之一,定要与他站在同一边,一起骂他最讨厌的人。   月见微果然深以为然,哼了一声,道:“没错,我定要和你恩恩爱爱一辈子,那什么孤渊无华,让他做梦去吧!”   墨沧澜甚是欣慰,道:“这才对么,你与我闹别扭做什么?平白让旁人看了笑话,这也就算了,若是来日当真因为此事,你与我分道扬镳,这才是真的损失惨重。”   月见微顿时生出了一阵浓浓的懊悔,他怎地像个疯子似的,将所有错误都怪罪到墨沧澜身上?   纵然想到墨沧澜有可能与别人相好,便就有些像是上辈子那样癫狂发疯,也应当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月见微含糊不清地小声嘟囔了一句。   墨沧澜道:“听不清。”   月见微道:“我错了。”   墨沧澜道:“既然知道错了,就要接受惩罚。”   月见微顿时泪眼汪汪,说:“你要做什么?人家都这么可怜了,你还要揍我屁股,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被揍了屁股,人家不要面子的吗?”   墨沧澜道:“你趴过去,我保证不揍你屁股。”   月见微扒着裤子,警惕地瞪着墨沧澜,道:“不信,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我一趴过去,你就开始揍我屁股了——你就不能换个法子折腾我?”   月见微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松开自己的裤带子,道:“好吧好吧,我就知道你有这癖好,谁叫我宠着你,要满足你的各种喜好呢?”   墨沧澜:“……”   月见微眨眨眼,贱兮兮地说:“沧澜哥哥,你打我,我就叫,反正这荒郊野外的,也不怕吓着路人,周围可都是你的下属弟子,他们若是知道,你大白天的就玩儿这种调调,也不知道会怎么想。”   墨沧澜:“……”   月见微是个雷厉风行的行动派,竟是就这么“啊啊呀呀好哥哥放过我吧哎呦呦”地叫了起来。   刚叫了两声,突然便失了声音,竟是墨沧澜一张符拍下去,将他的嘴巴给禁言了。   月见微:“嗯嗯呜呜嗯嗯呜!”   墨沧澜勾唇笑道:“原本只想疼疼你,现在看来,你更喜欢只疼不爽。”   月见微:“……”   嗷嗷呜呜救命啊啊啊啊啊!   ………………   萧山附近,枯木遍地,处处都是将死未死长得万分嶙峋的怪木,放眼望去,山头都是枯燥的色泽,和阴阴沉沉的天穹融为一体。   神驹在踏入萧山地界之后便不再往前走了,月见微便只得瘸着腿走了下来。   “萧山地界之内,但凡有些灵气的活物,都不愿意再往里面走了。”佘灵玉解释道:“此处尸气太重,不适合这些活物生存,咱们只能下来了。”   月见微抬眸朝着远处看去,只见那萧山幽幽,散发着一种独特的死气,上面似乎还有阴云笼罩,让人望而生畏,恨不得马上掉头就走,哪里还愿意进去?   凤炽更是不喜这种地方,若非碍于颜面,他早就变成一只凤凰,把脑袋塞到月见微衣服里面藏起来了。   月见微只是皱了皱眉头,对这里的死气和煞气,并不怎么喜欢,但看着佘无暇满脸激动的样子,却是什么也没说。   兰渝拿出数只香囊,依次递给所有人,道:“这里面有我炼制的香丸,能够防止尸气入体。”   月见微道:“多谢兰渝师兄。”   佘无暇却是不屑一顾,将这香囊还给兰渝,道:“我用不上,我自出生时候起,便生活在萧山上,体内的尸气不比这山里的尸气少。”   说着,佘无暇又有些轻蔑地道:“你们外面的人,就是娇气,此处的尸气算什么,到了萧山里面,那尸气才叫浓郁呢,你们进去,就会变成走尸。”   月见微:“……”   佘灵玉有些尴尬,道:“你们别听他乱讲,萧山里面,正常人还是蛮多的,那些个百姓们,都吃一种名叫节节草的灵草,吃了这种节节草,就不会受到尸气侵袭,和正常人没有特别大的差别。”   月见微倒是对萧山有些兴趣,此处尸气只是惹人不喜,倒也对身体没什么侵害,便道:“算了,不说这么多,咱们该如何上山?”   佘灵玉望着山头,道:“咱们就在这里等一会儿吧,会有人来接我们的。”   正在此时,一阵阴风吹来,凤炽眼尖地看到了一只翻着白眼的兔子,刚准备开口,便听到了一声尖叫——   “啊啊啊啊有鬼啊,离本少爷远一些,滚开,滚开!”   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月见微还未辨出是谁,便听凤炽叫道:“凤燃?你怎地在这里?”   只见凤燃面如土色,哇哇大叫着一巴掌拍了出去,将那只僵尸兔子给拍飞出去,竟是因为惊吓过度,连准头都失了,那兔子在地上打了个滚儿,似是颇为委屈,叫了几声,便转身跑走了。   月见微惊讶道:“兔子也会叫?”   连晴咋舌:“还不是被逼急了。好生生在哪儿蹦跶着,就被人给揍了,换成是你,你不急啊?”   凤燃僵硬着身子,舌头都不利索了,道:“这些会蹦跶的兔、兔子、怎么都是死了的?死了的!”   月见微没想到凤燃这小子居然也跟了过来,这一路上,暗中保护他们的人不少,跟踪的也有,但似乎没什么杀伤力,月见微就直接无视了,却不知道,居然还有这小崽子。   凤燃显然是吓着了,一眼又看到了一只兔子,便僵着身子蹭到了凤炽身后。   凤炽有些无奈,想起这家伙似乎最怕死而不僵的东西,便道:“这些兔子,似是不会伤人,是尸妖吗?”   佘灵玉摸摸鼻子,道:“这些兔子,看起来像是尸妖,实际上都是活蹦乱跳的兔子,只是因为常年累月吸食萧山附近的那些个尸气和死气,就变成了这幅模样。”   佘无暇抱起来一只兔子,以和平日作风截然不同的温柔态度,揉了揉兔子的脑袋,顺了顺毛,道:“这些兔子,都是我佘家布置在这里的探子,只要步入萧山附近,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会在我佘家的监视之中,没有例外。”   众人顿时明白方才佘灵玉所说的等人来接是什么意思,分明他什么信号,也不曾给家中发出。   说完,佘无暇还用颇为轻视的眼神瞅了眼脸上仍是惊魂未定之色的凤燃,道:“连只可怜的兔子都要杀要打的,也不知道怎地就当了修士。”   凤燃刚刚受到惊吓,又被一个佘氏弟子给鄙视了,自然脸色难看,黑着脸道:“我天生便是玄阶修为,和你这等活死人之地出来的,自然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就算要杀兔子,也用不着你来教育我。”   佘无暇冷着脸,道:“你说什么?你若是看不上我们萧山,现在就滚出去,别要过来找麻烦,我们萧山的人,也不欢迎你。”   “你……”   “好了好了你们别吵吵了。”月见微听得耳朵疼,道:“凤燃,你不赶紧回去娶媳妇儿生崽子等着当凤皇,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做什么?你来这里,可否有给你家人他们说?”   凤燃一张小脸白着,说:“我说不说,关你什么事?我就是想去别的地方,一不小心迷了路,才到了这么个地方,又不是跟着你们来的。”   月见微笑了,露出一副恍然大悟之色,道:“原来,你是跟着我们来的呀,你这算是离家出走,还是跟着我们阿炽偷偷私奔呢?”   凤炽:“……”   这他娘的,怎么就关他什么事情了?   凤燃炸毛跳脚,道:“什么叫做私奔?若非我姐姐和姐夫,非要让我去和那什么成日就知道开屏招蜂引蝶的孔雀订婚,我做什么好好的凤凰岭不待着,偏要风尘仆仆的来这里?”   “……”   众人顿时露出了恍然大悟之色,纷纷说道:“你居然是逃婚跑出来的。”   “孔雀一族多出美人,又是出了名的对夫君言听计从,你艳福不浅,怎地还要逃婚?”连晴问道。   凤燃露出了嫌弃的表情,好不留情面地说道:“就那个孔翎,明明是个男子,却从小都喜欢哭哭啼啼,还喜欢涂脂抹粉,孔雀族换个女的都比他爷们儿,我为何要娶这么个鸟?更何况,他表面上恭敬温顺,实际上,贯会玩弄那些个追求者,他蓝颜知己不知多少,我还不想自己头上顶着尊绿帽子。”   “噗——”月见微乐不可支笑了起来,说:“你还真有意思,旁人各个都喜欢孔雀,觉得他们优美又骄傲,你居然这么说孔翎。”   若是没记错,孔翎可是孔雀一族未来的族长,上辈子凤族最后乱成一团,发生内乱,也是和孔翎有着密切关系。   这孔翎,的确有些本事,能让男人对他情根深种,为他出生入死。   凤燃白了月见微一眼,兀自骄傲地说道:“若是论起优美漂亮和骄傲,哪里有翼族能够比得上我们凤凰?我为什么不去娶个凤凰,偏要去娶只招蜂引蝶的孔雀?”   月见微一歪脑袋,道:“你说的有道理,你们家人,为何非要让你娶孔雀?”   凤燃更是一脸愤愤,道:“还不是因为凤焕这个杂毛鸟,他肯定是在我姐夫耳朵旁边嘀咕什么了,不然,我姐怎可能看得上孔雀!”   所以,便又有人问了,凤焕又是哪位。   凤焕这鸟,也是一只凤凰,而且并非纯种的凤凰,但他的待遇,可是和同样杂毛的凤燃相比,可谓是天差地别。   凤焕的母亲,乃是一只纯种凤凰,而且还是如今那位凤皇陛下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后来嫁给了一位凡人生下了凤焕。   凤焕的父亲因着没有道骨灵根,所以无法修炼,当年凤焕母亲嫁给他的时候,凤族又狠心让她走了就莫要回来,算是一刀两断,所以凤焕母亲身上没什么法宝丹药,没能帮着丈夫入道。   凡人最多不过百十来年的寿命,凤焕的父亲在他小时候便就去世了,但凤焕的母亲,却记恨着凤族,宁可带着凤焕在凡尘流浪也绝不回去。 第249章 佘上尘   后来,如今的凤皇继位,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将念了多年的亲生妹妹,从凡尘找出来,并接回凤凰岭,给了个净色夫人的尊号,然后将凤焕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来疼爱。   少年时候,凤皇无力保护妹妹,已是心头之恨,如今终于有了能力,他自是会百般对妹子好,连带着凤焕在凤族的待遇,都水涨船高,无人敢惹——   凤燃除外。   凤燃从小便是天之骄子,人人喜欢,他自是看着这么个全身都沾染着凡人市侩模样的凤焕不顺眼。   两人的关系,便一直不怎么样。   凤炽自然也是知道凤焕的,而且他还知道,他那位父皇,便是在寻找净色夫人的路上,和他娘一度春风,然后有了他。   凤焕与凤炽的关系,到还算不错,起因还和凤燃相关,毕竟这两人,都是被凤燃揍过骂过欺负过的可怜鸟。   凤炽便皱眉说道:“你莫要乱讲,阿焕不是那种背后说人坏话的人。”   凤燃见他竟是替凤焕说话,顿时更是炸裂,凤眸凌厉,道:“你是不是脑子被孔雀屎糊了一层?他不会背后说人坏话?他难道不曾到你面前,说过我的不是?他难道没说过,我这人脾气糟糕,看谁都是翻着白眼,让你不要与我计较?”   “……”   凤炽抽了抽嘴角,凤焕当然给他说过这些,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觉得凤焕说的,没有一句是假话,也没有任何夸张的成分。   更何况,凤焕是个性子极其温柔的人,纵然给他说起凤燃,也会替凤燃说几句好话——   “阿燃就是脾气凶了一些,但本性不坏,做事情也有轻重,不会太过分。”   而且,有几次凤焕身上都带着伤,分明是凤燃打出来的,却满不在乎强颜欢笑,说是自己摔的。   这些事情,让两人形成了鲜明对比,谁是好的,谁是坏的,一看便知。   凤炽冷冷说道:“阿焕没怎么说过这些,你少小肚鸡肠了。”   凤燃气得全身发抖,道:“不知好歹的小杂种,你真是要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月见微:“……”   怎么就又吵起来了,凤燃这小子,每次见到凤炽都要怼起来,心里明明喜欢人家喜欢的不得了,可偏偏脑子是一堆浆糊,嘴巴又是比任何人都硬,这样下来,只会惹得凤炽更讨厌他。   只是,上辈子凤炽自己回了凤凰岭,这过程也不知发生了什么,那时候月见微忙着陪着墨沧澜四处寻找解药,没顾得上凤炽,待到他再去凤凰岭寻找凤炽,这小子已经是凤皇了。   家丑不可外扬,凤族发生了什么,月见微没有细问,但他偶尔听到凤炽和凤燃争执吵架的时候,有人提起过“凤焕”这个名字。   到最后,两人都不曾和好,也不知是否和这个凤焕有关。   佘无暇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还添柴加火,道:“你这鸟当真长了个破嘴,一张口就叫人家小杂种,你这样的,在我们萧山。是要被打死做成尸妖的。”!   凤燃:“滚犊子!阴尸怪!”   月见微:“……”   这凤燃,当真是逮谁咬谁,还很是会给人起外号,要不是因为地位高,修为不错,早就因为嘴贱被打死了。   佘灵玉眼看着佘无暇要揍人,便赶紧拉着他,道:“不与他争吵,几句口舌之争,不值当什么。”   “老子的地盘,居然要被他骂!”佘无暇哇哇大叫。   凤燃哼了一声,翻了个大白眼。   月见微道:“墨峰主,你也不管管。”   墨沧澜淡淡说道:“你看得开心,我管什么管?”   月见微顿时乐了,屁股也不疼了。   连晴抽了抽嘴角,暗骂一声狗男男。   好在佘家人来得快,要不然,只怕是此地马上就要鸡飞狗跳,鸟毛一地了。   佘家人是乘坐一只巨大的青鸟来的,这只青鸟,竟是双目泛白,显然已经是一只尸妖。   坐在青鸟背上的,是一个看起来皮肤苍白唇色艳红的年轻男子,额心有一个紫色的法纹,但却是月见微从未见过的模样,一时间,也看不出究竟是什么路数。   这男人身后,还站着其他两人。   其中,一位女子,一位男子。   青鸟落在地上,那为首的男子也不下来,站在那青鸟背部,居高临下睥睨着佘无暇,脸色奇差,道:“佘无暇,佘灵玉,你们两人还敢回来?不怕我将你们打死!”   佘无暇腿一抖,差点儿跪在地上,马上朝着旁边佘灵玉看了过去。   佘灵玉硬着头皮,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道:“师父,我们今日,途径此处,想要回家看上一眼,不会在此长留。”   “你哑巴了?”佘家家主扫过佘无暇,惹得佘无暇一个寒颤。   佘无暇也硬着头皮道:“大哥,我回来看看你,顺便看看我嫂嫂和我乖乖侄儿。”   佘家家主这才下了青鸟,落在众人身前,身后那一男一女,也随之落下。   “在下佘家佘上尘,见过墨峰主。”佘上尘拱了下手,算是礼数。   墨沧澜道:“在下墨沧澜,途径此地,唐突打扰,还请见谅。”   那位青年,便是佘家家住佘上尘。   这位佘上尘,若是让月见微见到本人,倒是认不出来,但这名字,却是如雷贯耳。   佘家便是在他手中,灭了冯氏,屠了绛州,然后又被灭了族。   只看外表,这佘上尘除了看不到什么活人气息,嘴巴颜色有些艳烈,额心那纹落有些奇特之外,倒也没什么别的毛病。   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个男子,竟是疯成后来那副模样,搞得足足十三个州,都人心惶惶,白日闭户,还杀了那么多人陪葬。   月见微暗自打量了这佘上尘数眼,心头疑惑更甚。   佘上尘身后,站着的那位眉目间具是温柔的漂亮女子,笑了笑说道:“无暇和灵玉好容易回来一趟,你又何苦凶他们?你心里面,明明也是念着他们的。”   佘上尘听那女子开口,脸色好看了一些,道:“都是你惯出来的。”   女子笑道:“好了,天已经要黑了,还不快带他们回去?”   佘上尘对墨沧澜等人道:“诸位还请坐这青鸟,一起随我回山庄。”   说完,又对佘无暇和佘灵玉呵斥道:“你们两个,自行挂在鸟爪子上,别上来了。”   佘无暇:“……”   佘无暇脸都绿了。   于是,月见微很快就知道挂在鸟爪子上是什么意思。   鸟爪子勾着佘无暇和佘灵玉道后领子,径直飞上天去,那速度简直堪比外面最贵的青鸾鸟,还忽上忽下,刺激的不行。   佘无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月见微:“……”   “从小到大都不听话,欠打的很。”佘上尘冷哼一声,道:“往后在墨峰主门下,还请你们多调教一番,佘无暇最怕高,至今不会御空之术,他若是不听话,就把他吊到树上打。”   佘无暇:“……啊啊啊啊佘上尘你是不是我亲哥啊!我是你捡的吧!”   佘无暇是真怕了,否则也不会直接喊了佘上尘的全名,这可是大大的不妥。   佘夫人瞪了佘上尘一眼,道:“你别这么说,无暇平日里,还是很乖的,你与他讲道理,他会听进去。”   墨沧澜也道:“我本人,并不喜欢用体罚来解决问题,夫人大可放心,我不会体罚他。”   月见微摸了摸自己红肿的屁股,觉得墨沧澜这人有时候还挺虚伪。   明明之前揍他走得特别顺手,还不让人叫唤。   来的这三人,除了佘上尘这位佘家家主之外,这女子便是佘上尘的妻子,名为杏雨,但大家都称呼她为佘夫人。   旁边那男子,就是一位尸人了,且为佘无暇的父亲。   尸人是佘上尘带来的,从头至尾不曾开口说一句话,但行动却和常人无异,若非一双眼睛都是白色的,连个瞳孔都没有,还当是个活人。   这尸人身上并无任何难闻的味道,相反,还有一股淡淡的特殊香味,出于礼貌,并无人询问这香味是什么。   片刻之后,众人便到了佘家山庄。   佘家建在萧山上,但这整个萧山,并非只有佘家一户人家。   青鸟掠过山道的时候,月见微便看到了数位挑着担子的人,又到了半山腰,月见微居然看到了一个颇具规模的小镇子!   始终没什么存在感的凌轩此时才开了口,惊讶地说道:“我一直以为,萧山只有佘氏一家,没想到,竟是还有这么多户人家。”   佘上尘道:“萧山本就是个城市的名字,有人居住,有何意外?”   方才佘灵玉说此地的居民吃节节草的时候,月见微便已经猜到有不少人居住,没想到,竟是这么多人。   青鸟飞过城镇,直接来到了萧山背阴面。   乍一到此处,天色居然比方才更亮了一些,只是阴气和寒气更重了。   佘家山庄,便设在萧山背阴面。   因着飞得高,月见微可眼尖地看到极远处的地方,隐隐约约有几个坟包,那坟包排列的毫无规律可言,又险些被埋在长了足足有一人高的蒿草里面,显然不是什么正儿八经坟头,更像是乱葬岗。   很快,青鸟便在山庄之中落了下来。   山庄里面鬼气森森,阴气缭绕,让人一进去就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凤燃是纯粹的凤凰血脉,又是会引来祥瑞的神鸟后裔,自然对于这种阴尸阴气之类的东西最为敏感,当即便脸色发青,身子一晃险些被这死气给熏晕过去。   凤炽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了凤燃的袖子,将之前兰渝给他的那只香囊,塞到了凤燃手中。   凤燃看了凤炽一眼,出奇的竟是没有吐槽主人家风水不好,而是捏紧了手中的香囊,放在鼻子下面深深吸了一口,脸色顿时好看多了。   倒是佘无暇最惨,本就有些恐高,被吊了一路,非但嗓子都喊哑了,脑子也不太好了,刚被青鸟扔到地上,便哇地一声大吐特吐。   佘夫人见状,赶紧从香囊里面拿出了一颗梅子,塞到佘无暇嘴巴里面。   山庄中很快便来了人。   那些人,有活人,有死人,但死人看起来和活人无异,还有些人,明明是活人,身上却是隐隐透着死气。   “少主和灵玉少爷回来了啊。”一个老伯笑呵呵慈爱地看着佘灵玉和佘无暇,道:“家主这些日子,没少念叨你们的好。”   佘无暇嘟囔道:“我看他恨不得再也见不到我们才是。”   佘上尘一个凌厉的眼神甩过去,佘无暇马上噤了声。 第250章 具是尸人   佘家庄园里面,称得上是寂静无声,数位仆人打扫着庄园,这些仆人,基本上全部都是尸人,皮肤灰白,上面布满了尸斑,动作却是和活人无异,看得月见微啧啧称奇。   月见微等人被带到了客房,分派了数间房子。   但入住之前,佘夫人带了几分愧意,道:“家中罕少会有客人来,所以这几间客房,已经许久无人住了,落了不少灰尘,我先叫人来打扫一番,还请各位先稍等片刻。”   这位佘夫人着实客气了,墨沧澜道:“烦劳夫人,我等不告而来,倒是叨扰各位。”   佘夫人笑道:“我听回来几位弟子说,墨峰主愿意不顾出身,收了我家灵玉和无暇做弟子,还给了他们路费回来,便已经是我佘家的大恩人了,不必如此客气。”   佘无暇问道:“嫂嫂,我小侄子在哪里?”   佘夫人说:“过会儿带你去看他,他这两日,正跟着族中长辈修习道法,便没被放出来玩耍。”   佘无暇显然是极喜欢那小侄子,一路上,已经问了好几遍。   那些个来打扫的,也一样是尸人,佘氏赶尸的水平,当真是让人佩服,月见微还是第一次见到赶尸的道法,不禁觉得有趣。   月见微道:“佘夫人,您这赶尸的道法,倒是厉害,这些尸人,看起来不像是有修为的,却是尸身不腐,言听计从。”   佘夫人道:“这些尸人,都是山那边的镇子里面,寻常人家死了的人,炼制成的尸人,修为倒是有一些,但不算高,纵然炼制成尸人,也无法成为将尸,平日里,只能来打扫打扫房子,做些简单的事情罢了。”   凤燃亦是好奇,皱眉说道:“人都讲求入土为安,那些个人家,竟是乐意你们将家中死人炼制成尸人?”   佘夫人说:“我们萧山,自古以来就是和这些尸人打交道,没这方面的忌讳,反而是大家都觉得,亲人去世之后,魂魄已经轮回,尸体若是能像活人一样不腐,还能动弹,便像是没有离开自己一样,都是主动将尸体送过来,让我们炼制成尸人的。”   月见微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说辞,觉得稀罕的不能行,琢磨了片刻,觉得居然还真就是这么个道理。   魂魄已入轮回,身体还是那个身体,与其落入棺材里面任其腐朽,倒不如现在这样,想念的时候,还能见到亲人,心里有个安慰。   不过,也不是人人都能理解的。   兰渝便觉得,还是入土为安更好,尸身终究是尸身,只是自欺欺人罢了,更何况,留着的这些式神,极有可能会变成尸傀作恶,落入坏人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自然,佘家的决定,他们亦是无权干涉,便知私下说说罢了。   打扫好了院子和屋子,众人便就分别住了进去。   佘灵玉和佘无暇因着本就有属于自己的小院,便就没在这个院子里面住着,尤其是佘无暇,惦记着自己的小侄子,给墨沧澜告罪一声,便就急吼吼地冲向了那给小侄子指教的长辈那里。   佘夫人临走之前,还很是贴心的询问众人是否需要留下个侍仆,兰渝一看那站在佘夫人身边的数位侍仆都不是正常人,各个都翻着白眼,连忙客气的说到不用了。   佘夫人便道:“佘家吃饭完,过会儿我来请你们。”   月见微道:“那就烦劳夫人了。”   佘夫人带着那些尸傀走后,大家才面面相觑,觉得这整个山庄的活人,只怕是还没死人数量多。   凤燃终于还是忍不住叫了起来,道:“这山庄,到底怎么回事儿,也太多尸人了,我见到这东西,就忍不住想要一口火喷出去把它们给烧死,渗死人了。”   月见微道:“你若是敢烧,只怕是就出不去了。说起来,我还没见过凤凰被炼制成尸妖,会是什么模样。”   凤燃满身恶寒,带了几分惊恐盯着月见微,道:“凤凰这么好,你居然想要炼制凤凰,你这人,太变态了!”   月见微挥了挥手,微笑道:“抽你哦。”   墨沧澜却是始终没有开口,表情很是莫测的,还有一路上像个闷葫芦总让人忽略存在的凌轩。   月见微发现墨沧澜似是在想什么,便问道:“沧澜哥哥,你怎么不说话?”   墨沧澜淡淡说:“我只是觉得,此处总是处处透着些奇怪的诡异和违和,只是说不出哪里有问题。”   凌轩也点点头,道:“我也觉得哪里不太对,但是,我也说不出来。”   兰渝想了想,略显忧心忡忡地说道:“死气和阴气太重了,我们只怕是适应不了,不如明日就走吧。”   凤燃却是翻了个白眼,说道:“我现在就想要离开,一整个山庄,只有庄主那一个大活人,其他会说话的,不会说话的,全都是死的,你们若是想继续留下来,那随你们便,反正我最多只待一夜,明天肯定要走。”   又道:“你们真是脑子有坑,抽筋了,才来这里过夜。”   “……”   众人的眼神突然刷刷刷地集中落在了凤燃的身上。   凤燃突然被这么多人盯着,顿时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朝着凤炽靠了靠,双手做了个防御的姿势横在身前,道:“怎么,想打架啊?本少爷不怕你们,你们有本事一个一个来,一起上不是好汉啊!”   “不是,谁要打你?”月见微蹙着眉头,盯着凤燃,道:“你方才说什么?这整个山庄,只有佘上尘一个活人,是什么意思?”   凤燃一愣,道:“你们看不出来的吗?”   凤炽很是真诚地摇摇头,道:“看不出来。”   兰渝很是紧张,道:“为何会这样?你会不会是看错了,那位佘夫人,还有遇到的那个老伯,明明没什么问题的。”   凤燃皱了皱眉头,道:“我怎么可能看错?我就算眼睛看不出来,但也能通识出来,我们凤凰一族,越是血脉返祖浓郁的,越是对那死灵、亡者尸、恶鬼、邪祟有所感,我在那荒郊野外,乍一看到那些个兔子,便就知道兔子早就死了,但也不知道佘灵玉为何那么说,还有那佘家主的夫人,分明全身都是死气,一息活人之气都无,怎可能是个活人?”   月见微拧起眉头,道:“可是我分明能从她身上感受到活人生气啊?她言谈举止,哪里是个尸傀能做到的?”   凤燃不以为然,道:“这世上,能让尸体像活人一样的秘法多了去了,你不会,不代表不存在。这佘夫人身上,是肯定有问题的,我绝不可能看错,你们不信就算了,反正,我是看不到丝毫生气的。”   此时,一阵子的阴风吹过,月见微只觉得身体掀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搞得他满心都是各种揣测。   说起来,凤凰的确对死物有特殊的辨别方法,凤炽看不出来,是因他体内的凤凰血脉至此时都还未彻底激发,许是感应不到,但凤燃,虽说是个不怎么讨人喜欢的坏脾气,但不可否认的是,他被预选为凤族下一任皇,返祖血脉自然在整个凤族都首屈一指。   凌轩问道:“佘无暇和佘灵玉两位师兄呢?”   凤燃扫了他一眼,道:“端看佘无暇那满嘴屁话和欠死的样子,都知道他是个活的。”   凌轩:“……”   月见微托着下巴,沉思片刻,道:“再看看吧。”   既来之,则安之,不管是活人还是死人,这整个庄园,所有人都对他们释放善意,这一点倒是不可否认。   月见微与墨沧澜分了一间房,关上门放下行李,月见微只听墨沧澜在身后说道:“凤燃所言,句句属实。”   月见微的手一顿,扭头望着墨沧澜道:“你也觉得,那些人都是死人?”   墨沧澜道:“我的确,不曾在那位佘夫人身上,感受到活人气息。”   月见微更是不解,道:“可我为何感受不到?”   墨沧澜道:“许是与修为有关。”   月见微:“……”   云巅仙尊第一次在修为上被人鄙视了。   月见微满脸都写着不解,道:“就算他们真的是死尸,但又看起来,与活人别无二致,一模一样,这又该怎么说?我饶是在紫泽仙陆,也鲜少看到一个彻彻底底的死人,能够做到如佘夫人这般——倒是阴尸宗有出现过这类道法,但无一不是,需要有人在背后操控,还需要特殊的香料丹药,来保持尸身不腐,苍茫大陆有这样子的仙草吗?”   这世上,但凡是逆天而为的,都是困难的。   比如,死者本该落入尘埃之中,重新回归天地之间,但偏偏有人非要让那尸身不腐不朽,自然就要费上极大力气,来与天道做抗争了。   那些个逆天的东西,哪儿那么容易寻找?   生死之事大矣。   让生者死简单,让死者生,是为最难。   佘家若是掌握了这么一门法术,他们何止是厉害,简直算得上是逆天,远的不说,至少在整个苍茫大陆,都能横着走了。   墨沧澜却是微微蹙眉,斟酌片刻之后,道:“是死而复生,还是无魂无魄的死尸,尚不好说,只能再看看究竟了。”   月见微点点头,陷入了沉思之中。   上辈子,萧山佘氏不知发了什么疯,突然有一日便开始大杀四方,不要命似的从萧山脚下一路杀到了绛州冯氏,这才被道统给浇熄了气焰,还屠灭了满门之人。   如果,这一整个山庄的人,本就是死人,那最后杀了的,岂不是只有佘上尘一个人?   可是,佘上尘一人之力,岂能造下这么大的罪孽,屠灭了一整个冯氏?   都已经是这么多死人了,萧山佘氏再大肆杀人,又有什么道理?   本以为来到萧山佘氏,便能够寻到答案,却不料,事到如今,月见微只觉得整件事情,越发扑朔迷离,让人看不出究竟来了。   他倒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上辈子,他们遇到了鹤雪衣和青墨,鹤雪衣还说了一句话,道:“佘氏是被数位各家长老围起来烧死的,就在这绛州城外百里处,现在还有人在那处做法,生怕那些个亡魂会起尸重回,再做罪孽。”   月见微好奇,便带着墨沧澜去看那些人做法超度。   虽说生前都是恶人,但为避免将来再有后顾之忧,修士们还是勉为其难选择将魂魄度亡,直接送走作罢。   然而,尚未到那百里之处,月见微便闻到了一股恶臭味道,仿佛前方是一个让数百具尸身暴露在日晒雨淋之中足足三个月的尸坑,简直是臭不可言! 第251章 半夜哭声   月见微便没再带着墨沧澜往前走,准备原路返回。   墨沧澜突然开口说道:“这味道,不像是尸身被焚毁之后的气味,倒像是死了许久的尸气。”   月见微觉得恶心,也不想让墨沧澜被恶心到,表示赞同之后,便带着他离开了绛州。   现在想想,便觉得那些尸体,说不定真的只是腐尸罢了,纵然是烧成了灰烬,腐尸本身产生的臭味,也仍是经久不散。   难不成,这整个山庄,当真只有佘上尘一个活人?   若是这么一说,佘上尘让佘灵玉和佘无暇离开萧山,前去归元神宗拜师求学,倒也说得通,可为何,山庄成了这副模样?   一个接一个的谜团,接连而来。   之前佘夫人说,佘家吃饭较晚,直到天已经黑透了,才总算是有人前来邀请他们出去吃饭。   请他们的人,是今日下午见到的那位老伯,那老伯笑眯眯地说道:“我家主人请各位前去用膳,各位还请跟我来。”   自从凤燃说了山庄里都是死人之后,众人看到这与活人无异的老伯,便就觉得哪里都不太对劲儿。   老伯走在前面带路,后面的人纷纷忍不住朝着他身上打量,只是这老伯像是没什么感觉似的,在那般芒刺在背的注视之下,仍是慢悠悠地往前走着。   月见微暗中画了个符,手指微微一转,那符纸便朝着老伯飘了过去,径直贴在了那老伯的左肩上。   符纸没有丝毫反应,月见微却是感觉到了毛骨悚然。   他那符纸,是用来探肩头火的,生人有三团魂火,左肩和右肩,各有一团,若是有火,那符纸必然会被焚尽,可如今,竟是一点被焚烧的迹象都没有。   月见微手指一转,符纸便像是受了牵引似的,重新落在了老伯的右肩膀上面。   果不其然,仍是没有反应。   月见微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将那符纸隔空撕了下来,捏在手中。   “大哥,你看到了吗?”月见微低声问道。   墨沧澜表情不变,道:“看到了。”   月见微说:“有点瘆人。”   墨沧澜道:“又不是没见过,有什么可怕的。”   老伯听到了他们说话,便转过头来,笑道:“二位说什么可怕呢?”   月见微:“……”   墨沧澜面不改色,道:“庄子中死人太多,他有些害怕。”   老伯便笑了,说:“那些个死人,都只是打扫院子罢了,不会攻击人的,唯有我们这些人,才是真正的修道者。”   月见微:“……”   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更吓人了。   这佘家山庄不小,月见微一行人很快便到了那用来宴客的主堂上。   佘灵玉和佘无暇都已经在此处了,月见微他们来的时候,佘无暇正在兴致冲冲地给佘上尘说起他小侄子的事情——   “长寿最近的修为越发厉害了,我才走几个月,他就提升了到了玄阶四重,果然天赋逼人,不愧是我的亲侄子。”   佘无暇显然对他的小侄子极为喜爱,发现小侄子修为居然比自己高,丝毫不嫉妒,反而高兴不已。   接着,他又露出了些愁绪,道:“怎地这几年,长寿都不长高了呢?个头还是只到我胸口那处,他都已经十岁了,若是再长不高,将来该怎么办呢?”   佘灵玉道:“肯定长得高的,这不是,年龄还小么。”   佘无暇满脸写着不高兴,道:“不能这么想,我方才让他来吃饭,他也不来,也不知道都想些什么,不好好吃饭,怎么可能长得高?”   说到这里,月见微等人便进来了。   佘上尘起身请这几位入座。   墨沧澜环顾一圈,道:“佘夫人不就席么?”   佘上尘轻描淡写说:“夫人过午不食,已经先回去歇息了。”   佘无暇皱着眉头,道:“大哥,你不能这样惯着他们,我大嫂过午不食保持身材苗条也就罢了,不能让长寿和嫂嫂学呀,长寿还小,不能这样。”   佘上尘道:“你今日废话怎么这么多?”   佘无暇:“……”   佘上尘在佘无暇心目中绝对是大魔王级别的,原本还喋喋不休叽叽喳喳的佘无暇,被佘上尘说了一句,便开始噤若寒蝉,闷头狂吃了。   佘上尘对着墨沧澜举杯,道:“我这两个孩子,日后便就托给墨峰主了,不求他们能够得道飞升,只要往后走正途,不似我佘家祖辈一生都困于这萧山之中,人人提之变色喊打,我便心满意足了。”   墨沧澜也举起了酒盏,道:“佘道友大可放心,我并非有愚见之人,佘灵玉和佘无暇两人,天赋都不错,从头练起,也不是难事,我自会悉心教导。”   佘上尘连续喝了三杯酒,嫣红的唇角沾着些晶莹的水珠。   他先是沉默,然后快意地笑了几声,道:“原本,我是铁了心的让他们想方设法入首峰,得知这两个不听话的小崽子,居然报了第十三峰,又回了这边,我当时简直恨不得把他们带回来打一顿。若不是夫人劝说,我定不会放过他们。”   月见微便撅着嘴巴,说道:“我们第十三峰怎么了嘛,人少事也少,又不像别的峰门一样,规矩大,还要早晚晨昏定省去给师父请安,动辄就要给内门师兄当牛做马,峰主还一年见不到两回。”   “我并非看不起第十三峰,而是另有他因。”佘上尘不愿月见微误会,便解释道:“我铁了心要送他们去中洲,便是不想让他们回到这边来,第十三峰设在南陵郡,距离萧山也没多远了,我只对此不满罢了。”   佘无暇不忿儿,道:“离家近才好嘛,做什么要跑那么远去求道求学,我就是冲着第十三峰离咱们萧山近,才铁了心要去的。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你怎么一点都不想我?”   佘上尘冷道:“你还没断奶吗?我是你大哥,又不是你娘,你还指望着我惦记着你一辈子啊?”   佘无暇哼了一声,一边用筷子戳着碗里的肉,一边嘟囔道:“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我就是喜欢萧山,就是不想去别的地方,你能怎么样?”   佘上尘:“……”   佘上尘自然没办法将他怎么样,毕竟是亲生弟弟,又不能把他打死。   佘上尘许是无奈了,轻叹口气,道:“萧山有什么好的?没个人气,早晚是要离开的。”   佘无暇只当他就这么一说,反正萧山的确都是死气。   却是佘灵玉有些敏感,抬头朝着佘上尘望了一眼,眸中的光黯淡了几分。   月见微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露出了几分若有所思的表情。   酒足饭饱之后,众人便各自回了院子。   墨沧澜交代佘无暇和佘灵玉两人明日一早便在大门口碰面,只等着明日就入南陵郡。   回了院子之后,月见微关上门,很是凝重地说道:“我现在,越发认定了这庄子里,没什么活人,沧澜哥哥,你可听到无暇说他那小侄子,几年都不再长个子,又说佘夫人和小侄子,连晚饭都不吃。”   “只怕不止是晚饭,哪一餐都不会吃。”墨沧澜道。   尸体哪里用得着吃饭?吃下的这些东西,最终都会影响到尸身保留,自然是不会让他们进食。   月见微眼眸明光微转,道:“看样子,佘无暇这傻小子,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倒是佘灵玉,虽然话比较少,但他知道的,显然要比佘无暇多,要不然,我们抓着佘灵玉问问情况。”   墨沧澜想了想,道:“还是暂且先别多问什么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佘家也有自己的家族隐秘,我们只不过是从此处路过罢了,不必打扰。”   月见微:“……”   月见微憋了一肚子的话,但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毕竟,他总不能告诉墨沧澜,他总怀疑佘家如今的情况,与数年之后屠灭绛州冯氏有着必然的关系,更不能说,佘家就一定现在便开始做着屠城灭户的打算。   很多事情,都是前世他亲自经历的,但不代表这辈子就必然会发生。   月见微并不想将前世带入此生,毕竟,前世今生本就是两个世界,他与前尘牵扯的越多,这辈子,就会过的越艰难。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重生,会带来怎样的变化。   他最想改变的,是墨沧澜的结局,如今已经从开始就有了改变,但不走到最后,谁都说不准,又会走到哪里。   月见微不敢牵扯太多因果,譬如林夕瑶的婚姻,他虽然隐隐怀疑风城就是她那短命的夫君,但又纠结于是否出言提醒。   他若是让这一世本该注定的结局,有了极大的改变,天道又该如何对待他?   思及此,月见微也熄了去刨根问底的心思,道:“那我们,就当做不知道好了。”   这一晚上,本该是平平安安无事发生,然而到了半夜,月见微突然被一阵子的哭声弄醒过来。   月见微猛然睁开眼睛,却是发现睡在他旁边的墨沧澜,依然像是老僧入定似的,似是什么都听不到。   月见微皱了皱眉头,打消了将墨沧澜叫起来的想法,揽起衣服下了床,推门而出。   哭声幽幽怨怨地从远处传来,丝丝缕缕的,听得让人头皮发麻,全身都觉得瘆得慌。   佘氏山庄里面,深更半夜着实阴寒,有种鬼门大开百鬼夜行的阴气,月见微抽出了鞭子,在身边轻轻一甩,身姿轻盈地朝着那哭声传来的方向飞掠过去。   倒是想看看,这佘家到底有什么鬼怪。   没想到,顺着这哭声,月见微竟是来到了一片蒿草艾艾的偏僻之处,他看到那隐隐约约出现在蒿草缝隙间的土堆坟包,蓦然想起这些乃是他来的时候,在那只尸妖灵鸟背部远远看到的乱葬坟岗。   可是,当月见微踏入此间之时,原本逐渐变大的哭声,竟是消失了。   “月公子。”一道轻柔的女声从身后传了过来。   月见微吓了一跳,猛然转身,看着那一袭白衣面色青白一看便知道不是活人的佘夫人,道:“佘夫人,你引我来这里,是想做什么?”   佘夫人垂眸,道:“是我对不住月公子,半夜三更,把你引到这里来,月公子是不是被我吓住了?”   月见微看着她那有一道深可见骨剑伤的脖子,道:“倒也没怎么吓住,只是有些不解罢了。”   佘夫人望着月见微,道:“这整个山庄,除了我夫君和无暇、灵玉之外,其他全部都是已死之人。”   月见微叹了口气,道:“佘夫人,你就算将此事告知与我,我也不能让死人,起死回生啊。论起御尸之法,佘家人,自然是比我更懂。” 第252章 误会,都是误会   “不不不,月公子误会了。”佘夫人往前走了一步,道:“我从未想过会起死回生,虽然想要继续留在人间,但终归是死人一个了,早晚是要消散的。我只是见月公子,乃是脱了这五行六道的造化之人,许是能够听到我的声音,帮我个忙。”   月见微:“等等,什么叫做脱了五行六道?但凡世上万物,都脱不了五行六道,哪怕是鬼也一样。”   佘夫人露出了困顿之色,道:“难道不是么?我自成了这样之后,便能感知各类气息,那位凤公子,身上为妖气,墨峰主,乃是瑞气生气,唯有你身上既无活人之气,也无死人之气,无妖气,无鬼气,无魔气,无祟气,什么气都没有,如何在五行六道之内?”   月见微简直惊呆了。   他总觉得佘夫人是在胡扯,他分明是个活人,怎地就没生气了?可是,这佘夫人看起来有些神神叨叨的,好像不至于用这种事情来骗他。   月见微蹙着眉头,道:“纵然如此,我又能帮你什么?”   佘夫人双手交结放在身前,道:“我想让月公子,劝我夫君收手。”   月见微一愣。   佘夫人幽幽说道:“我夫君想要屠灭绛州冯氏满门,为我佘家上下三百余口人报仇。”   月见微:“………………”   这他娘的,是什么个意思?   月见微心中猛然一惊,掀起惊涛骇浪,因为佘夫人说的,乃是“复仇”二字,还说了三百余口人。   这和他知道的,完全不一样。   不过,他觉得佘夫人的话,却是可信的,因着佘氏的确再过几年,就会屠了冯氏。   月见微心中风云变幻,脸上依然面不改色,道:“这是何意?”   佘夫人道:“冯氏狼子野心,惦记着我佘家炼尸之术,又用冯氏祖传的移舍之法,害人无数,若是让他们得到我佘家的炼尸赶尸术法,必然会酿成大祸。”   月见微:“……”   月见微露出了不解之色,道:“没听懂,你可否讲得仔细一些?”   佘夫人:“……”   “阿娘,阿娘!”一道童声传来,佘夫人脸色顿时一变,那副鬼模样立刻消失不见,直愣愣地朝着后面仰了过去,蒿草将她身形瞬间掩埋。   月见微跳了过去,只见一个棺材盖子飞了过去,将棺材盖了个结结实实,又入了土,还自顾自地将棺材埋上。   月见微:“……”   一道凌厉的掌风扑来,月见微猛然往后面一跃,落在了一个墓碑上面,连忙叫道:“佘庄主,有话好说,我并未半夜起来与你夫人幽会,就是被她哭声给骗到此处的。”   已经面如铁色的佘上尘,看着那土都不曾埋好墓碑更是已经趴在地上的佘夫人坟墓,当即暴怒,道:“你找死。”   月见微说:“我没有!你快听我解释!”   佘上尘哪里听的进去,只当是这小子轻薄了他的夫人,又欺负了他亲人,当即便双手打了个法诀,唤起了这乱葬坟地所有埋在地下的尸骸。   只听得咔咔擦擦的几声响,那些个坟包和墓碑悉数移动了位置,阴风阵阵,像是入了鬼界似的。   月见微心里面将那坑爹佘夫人给骂了一通,叫苦不迭,这时候跑得倒是快,一点也不念着还要求他办事。   一个个尸傀站了起来,浑身都散着不详且想要咬人的气息,翻着白眼,恨不得马上将月见微给撕成碎片。   月见微往后跳了几步,落在一棵树上,扯着嗓子喊:“是你老婆半夜非要让我来这里的,佘夫人你不是还让我劝阻你丈夫屠灭冯氏吗?现在你若是不出来说清楚,我就告诉佘无暇你半夜叫我起来通奸!”   “…………………………”   佘上尘脸色骤然变了。   他一把拉住了旁边那显然已经化作尸体模样、毫无生气的女尸,气息颇为不稳,道:“你说什么?你方才,说了什么?你也看到了,我夫人早就已经是个死人了,她绝无可能,有自己的想法,她的身体,还是我晚上亲手埋下来的,怎可能主动唤你过来?!”   月见微顿时一个白眼翻上天去,道:“你是他夫君,你自己都不知道,我一个外人怎么可能比你还清楚?我若是比你清楚,岂不是说明你真戴了绿帽子!?”   佘上尘:“……”   佘上尘看着旁边那一袭白衣双目泛白的女子,表情说不出是悲伤,还是其他什么,总归是极其复杂。   月见微见那些尸体都没了杀意,便暗自松了口气,从树上跳了下来,好声好气地说道:“佘庄主,既然误会都解除了,我没背着你刨尸通奸,你先让这些个哥哥姐姐叔叔伯伯,回去睡觉怎么样?我好歹是个活人,你让他们围着我,我害怕。”   佘上尘瞪了月见微一眼,施了个法咒,让这些尸身全都回去睡觉了。   月见微眼尖地看到了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尸傀,分明就是白天那个领路的老伯。   幸亏他不怕鬼,若是换做凤燃,只怕是要一边尖叫一边喷着火将这些尸傀全都烧了。   但绕是如此,也怪瘆得慌。   一只脑袋从佘上尘身后探了出来,这眼睛泛白的小孩子,倒不像是个尸傀,还知道主动去拉佘上尘的手。   月见微道:“这是你儿子?”   佘上尘握着小孩冰凉的手,道:“这是我儿佘长寿。”   月见微道:“看着倒是有些意识。”   佘上尘道:“他小时候,得过一段时间的失魂症,死了之后,那跑得不知何处一抹魂魄,竟是又回到这身体里面,算是个有些想法的孩子。”   月见微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佘上尘冷冷看着月见微,道:“不管你方才所说,是真是假,还是直接忘了吧,我不追究你今夜出现在此处,你也莫要多管我佘家的闲事。”   月见微叹了口气,道:“佘庄主,尊夫人所说的,虽然我没大听明白前因后果,但她却让我阻止你找冯氏报仇,想来也是为你好,你要不然……再考虑考虑?”   佘上尘一道冷眼扫了过来,冷笑了一声,道:“这件事情,乃是我佘家私事,就不劳烦阁下操心了。”   月见微道:“你这人,怎么就说不听呢,现如今佘灵玉和佘无暇乃是我沧澜哥哥峰门下的弟子,若是将来你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岂不是要牵连到我沧澜哥哥?这件事情,我怎么就不能问一句了。”   佘上尘扫了月见微一眼,道:“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秘法,可让我死去的夫人与你说这些事情,但是,我奉劝你一句,不该管的,不要多管,你不了解因果,就无权阻止我做什么。”   佘上尘显然不打算与月见微客气什么,毕竟,这小子可是深更半夜去了他家祖坟之地。   月见微也是一样没想到,这片明显是乱葬的坟地,居然埋的都是佘家本家的人,这可是大逆不道的事情。   月见微摆了摆手,并不在意佘上尘的排斥态度,道:“你总是要替佘灵玉和佘无暇这两个傻孩子想想吧?你可有想过,你纵然将来灭了绛州冯氏,这世上的人,又该如何看待佘灵玉和佘无暇二人?他们会不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将这两人,当成佘氏的余孽,然后喊打喊杀?我只是担心,我大哥到时候也保不住他们。”   佘上尘顿了一下。   他显然是想过的。   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二留下的两个惦记着的亲人了,如何能不为他们考虑?   佘上尘道:“我已让他们归了归元神宗,宗门自然不会为难他们,而且,从头至尾,我都不会让他们参与此事。”   说道此处,他盯着月见微,道:“你亦不许告知他们二人,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你莫要缠着我。”月见微摆摆手,道:“我做鬼也要和我沧澜哥哥在一起的,你还是去缠你夫人算了。”   佘上尘噎了一下,瞪着月见微,顿时一阵无语。   眼看着佘上尘什么都不愿多说,月见微又劝阻不了,便只得说道:“好吧好吧,你也别为难我们,我就当成什么都不知道罢了。”   佘上尘冷硬地道:“多谢。”   月见微冷静下来之后,便从方才佘夫人那颠三倒四听得人满心迷糊的话中,条分缕析出了些许事情来。   佘上尘定是用了什么法术,让那些佘氏的亡者白天可看起来像是活人,晚上却仍是会回到坟墓之中。   想来,连佘上尘这人,都不知道佘夫人大晚上竟然会从坟墓里主动蹦跶出来,还会开口说话,像是有活人意识似的。   不过,月见微到底还是对当年冯家灭门的真相,最为好奇。   奈何问了几句,佘上尘都避之不言,只说是深仇大恨,不需劝阻,他自会有所决断,且会承受所有后果。   看来,冯家灭门,在所难免。   月见微有些唏嘘,奈何他又转念一想,如果这佘氏三百多号人,都是冯家杀的,换做是他,也一样宁可拼着魂飞魄散挫骨扬灰,也要让冯家所有人陪葬。   正如佘上尘所说——   “月小友,你不是我佘家人,不曾经历过那段难以回首的磨难,也就无法推己及人理解我的难处和痛苦,自然也就无法替我做决定。”   走出乱葬岗,月见微只远远看到一个身着白色法袍的青年,正站在那郁木森森的分岔路口,就那么看着他。   月见微:“……”   说句实话,他觉得今天晚上的事情,根本跑不了了,既然他起身被墨沧澜给发现了,依他的智商,肯定瞒不过去。   “沧澜哥哥。”月见微走过去,道:“这件事情,待我回去再与你解释。”   佘上尘牵着个孩子走了过来,对墨沧澜颔首,道:“墨峰主,深夜遛弯呢?”   墨沧澜道:“醒来之后,便发现身边少了个人,自然要出来看看。”   他转过头来,看了月见微一眼,问道:“深更半夜,你起来去乱葬岗做什么?还惊动了佘庄主。”   月见微咳嗽一声,道:“那什么,我听到有人叫我,我就起身了。”   墨沧澜在他脑袋上揉了揉,道:“明天一早,我们就要动身前往南陵郡,此处是别人家中,你莫要乱跑,小心惊扰到了长眠之人。”   佘上尘眸子蓦然一冷,道:“看来,墨峰主早已看出来,这庄子里面,具是死人。”   墨沧澜道:“此事与我们无关,佘庄主若是觉得我们不该知道,我们自然也不会多说闲话。只是,佘无暇和佘灵玉二人,理应知道真相。” 第253章 佘长寿   佘上尘垂眸,抬手轻轻抚摸着佘长寿的脑袋,这小尸人好奇地瞪着一双白色的眼珠子,抱着佘上尘的大腿,朝着月见微和墨沧澜猛看,像是一点都不怕生。   佘上尘道:“此事,我自会考虑。”   墨沧澜本就是来寻月见微,见他无事,便也不多说,带着月见微便就回去了。   进了房间,月见微并未让墨沧澜点灯,而是心有余悸地将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悉数告知墨沧澜。   月见微蹙着眉头,颇为不解,道:“我只是想不明白,那位佘夫人,怎地就说我是不在五行六道之中的人了,他说我身上,没有任何活人气息,所以才能听到她的声音,可又说我不是鬼魅妖魔,这不是,胡闹吗?”   墨沧澜亦是颇为在意这些,道:“若是佘夫人后半夜还要找你,便带我去见见她。”   月见微沉了沉眸子,道:“我的事情,倒是不急什么,只是,我想知道冯家究竟做了什么,为何那佘夫人,口口声声让我劝阻佘上尘,还说冯家害死他们三百多口性命。”   佘夫人也说了些道法上的问题,但月见微对冯家不大了解,只知道他们修行的,都是正常的道法,和什么移魂夺舍并不相关。   墨沧澜道:“若是佘夫人所言属实,那佘上尘,应当是存了定要让绛州冯氏悉数灭门的想法了。”   月见微想,若是只灭了绛州冯氏,也算是他们自己的恩怨而已,这也就罢了,可上辈子,佘氏一路从萧山杀到绛州,期间路过十二城池和上百村庄,每到一处,皆是血流漂杵,死伤遍地,这可不是报仇意思啊。   月见微道:“佘上尘不愿让我们插手,沧澜哥哥,我们就不管了吗?”   墨沧澜琢磨片刻,道:“既然知道了,那自然是要问问清楚,否则,若佘氏杀了无辜之人,又该如何?岂不是罪过?”   月见微眨眨眼,道:“你怎么知道,他们会杀无辜之人?仇家只是冯氏罢了,要杀,也是冯氏。”   墨沧澜淡淡说道:“冯氏这些年,发展向来不错,背后还是南方武家这么个超级世家,武家对冯家很是信任,且又多有支持,若佘氏只剩下这么个活人,纵然他能够控制佘家所有尸傀,也绝不可能灭了冯氏。”   除非,便一路制作尸傀,一路提升煞气和阴气。   “更何况,我观佘家这些尸傀,各个身上都无太重煞气和阴气,纵然杀人,修为也不怎么高,尸傀的修为,是随着杀戮和血腥提升的,杀的人越多,尸傀的阴气和煞气就会越厉害。”   墨沧澜估算了个数值,道:“屠杀百人,修为堪比锻骨境修士,屠杀千人,修为方可能进入玄阶,只怕是这些佘家尸傀,要足足屠杀上万人,才得以获得剿灭冯氏的力量,佘上尘修为与尸傀牵扯,必要让尸傀替他杀了足够的人,炼制出尸王来,才可有一战之力。”   月见微顿时恍然大悟。   方才所有不解,都得到了答案。   上辈子,佘家的确是从萧山一路杀人,杀到了冯氏。   之所以在屠灭冯氏之前,无人围剿,不过是因为佘家行事极其迅速,昼伏夜出,只一夜就将村庄给屠了,甚至连一点指向佘家的证据都不存在。   唯有冯氏灭族,那些个姗姗来迟的修士们,才将佘氏堵了个正着。   月见微心头五味杂陈,杀了那么多的无辜之人,这佘上尘必纵然是死了,也会化作厉鬼,被那些枉死之人撕咬,许是会被一口一口吞入腹中,永世不得超生。   杀了上万人,炼制一只尸王,简直丧心病狂,令人发指。   月见微禁不住倒吸凉气,说:“我们还是,快些阻止他吧。”   墨沧澜却道:“我方才所言,不过是猜测而已,从书中得来的,却是不知佘上尘是否会如此行径,倒不好说。”   不,你说得,没有任何差错。   月见微苦着一张脸,道:“若真到那日,不就晚了吗?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若佘上尘丧心病狂到杀了万人,可是大罪孽啊,咱们逃不了的——佘灵玉和佘无暇,还在咱们手上。”   墨沧澜微一蹙眉,道:“我去找佘上尘谈谈。”   月见微道:“这么大晚上的,你们孤男寡男,私自在屋子里面,谁知道都会谈些什么?”   墨沧澜:“……”   他在月见微脸上捏了一把,道:“别闹。”   月见微道:“我没闹,那佘上尘什么都不愿意说,你去找他,他更是会不信任我们。而且,有人想要主动来找我们,何必再多跑一趟?”   墨沧澜一挥手,那原本紧闭的门就被拂开了。   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出现在门口,他身上穿着一身白色的寿衣,一双大大的眼白直溜溜地瞪着两人,在大晚上的,看得人瘆得慌。   月见微却很是热情,招呼他进来,道:“你是长寿对吧?进来坐坐呀。”   墨沧澜看了他一眼,只觉得这话从月见微嘴巴里面说出来,语调有点怪怪的,像是在招客。   佘长寿并未犹豫,便跑了进来。   佘长寿带了些果子,放在了桌子上。   这些果子,倒是水灵灵的,看起来像是刚摘的新鲜果子。   月见微好奇道:“你将这些给我们,是想做什么?”   佘长寿开了口,道:“多谢你们,今日愿意劝阻我爹爹。”   月见微眨眨眼,说:“这是谢礼?”   佘长寿点点头道:“是我寻来的寿元果,吃了之后,便可增加百年寿元,活人应该都喜欢。”   月见微自是一眼就看了出来,还颇为讶异,这寿元果子,别看只能增加一百年,但可是稀罕玩意儿,寻常人根本找不到,据说是长在冥界。   说来也是有趣,冥界大多是死人才会去,死人得了寿元果,又有什么用处?   月见微道:“不必客气,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佘长寿坐在凳子上,朝着月见微道:“我娘所说,句句属实,我爹爹现在已经疯魔了,想要将我们佘家人,全部都炼制成尸王,然后让我们杀了绛州冯家人。你们一定要想办法,阻止他。”   月见微和墨沧澜顿时对视一眼,同时感觉到事情并不一般。   当真是,要炼制尸王。   月见微道:“冯家究竟,对你们做了什么坏事?”   佘长寿说:“这个,要去问我爹爹才知道。”   月见微:“……”   “我只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却不知道,他们究竟为何要这么做。”   佘长寿声音轻嫩,道:“我还正在睡觉,就被人给杀了,魂魄都没啦,我只看到冯家人,将我们家人,一个个都砍死,屠了整个庄子。”   佘长寿还抬起脖子,将一道已经血迹干涸了的伤口,指给他看:“你看,就砍在这里,其他人,也差不多都是这么死的。”   月见微嗓子有些生涩,望着那孩子只剩下一层皮肉相连的脖子,道:“你爹爹,和佘灵玉佘无暇二人,是如何躲过去的?”   佘长寿晃着双腿,满是天真地说道:“那一日,也是巧了。我小叔叔过生辰,吵着嚷着要去外面的城镇里面看看,我爹爹本不愿意,但我娘却说,小叔叔从小就住在萧山,从未出去过,也没玩过旁的小孩子玩的东西,便让我爹爹带他去玩。我爹爹便带着灵玉小师叔和小叔叔,一起出去啦。”   月见微动了动喉头。   他看着这孩子,道:“若是他们不去,你们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佘长寿歪着脑袋,困惑说道:“为何这么说?我们都庆幸,他们三人都走了,否则,便是连爹爹和小叔叔他们,都要死啦。”   佘长寿咬了咬手指头,说:“死了之后,好生难受,特别疼特别疼,好惨的呢。”   佘长寿是个心善的好孩子,他不怨怼任何人,反而还在替他们庆幸。   月见微心中一软,道:“你们,不去投胎吗?”   佘长寿摇摇头,说:“我们佘家人,死了就是死了,哪里还有轮回转世的机会呀?佘家人修炼的道法,成日和死尸恶鬼打交道,修炼的越深,魂魄就越是会被那些个自己炼制的尸傀分割蚕食,最后,连自己都会变成尸傀啦。”   月见微顿时感到一阵恶寒,佘家道法,居然如此霸道可怕,非但搞别人,弄到最后还搞了自己,这种道法,着实不该继续存于世间。   墨沧澜看着小孩子说道:“冯家为何要屠灭你们,你并不知道,但在你爹眼中,他们就是你们的灭族仇人,我们与他,非亲非故,又如何劝得住他?”   佘长寿皱着一张小脸,颇为认真地说道:“可是,若是能揭发冯家做的那些事情,给我们佘家讨回个公道来,我爹爹说不定,就不会杀人了呀。”   月见微说:“傻孩子,这世上最难的,就是讨回公道呀。你说是冯家灭了你们,可有铁证?纵然有铁证,冯家可是背靠着超级世家,又如何会信你爹一人?这种事情呀,着实难说。”   佘长寿顿时泪眼汪汪,白色的眼珠子里面,爬满了血水。   “那如何是好?我爹他,定要疯了呀!我爹原本,已经不怎么修炼家族功法了,他该是一辈子好好过活下去,现在,有该怎么办呀!”   这佘长寿一哭,便就引得远处那乱脏坟墓之处传来了应和声,只听的鬼哭狼嚎,阴风阵阵,大门都被哗啦啦地吹开了。   月见微刚想说你先别急,我们再想想法子,一阵风吹过,佘长寿竟是已经不见了踪迹。   天边有一抹光亮了起来,启明星升起,新的一天已经到来。   月见微和墨沧澜对视片刻,相顾无言。   桌子上三颗红彤彤的寿元果,还沾着些许水汽。   月见微捏起寿元果,道:“这孩子,着实早慧,且修为造化都极其不俗,若是不死,将来前途不可估量。”   “可惜已经死了。”墨沧澜淡淡说道:“他体内的残魂,将散未散,只是夙愿未了,不愿意离开,若现在就走,投胎转世也是可能,若再拖下去,便就只有魂飞魄散的结果了。”   月见微心情略感沉重,望着墨沧澜,道:“我是不是,不该说那些话?”   对一个孩子说难讨公道,未免过于残忍。   墨沧澜摇摇头,道:“你所言属实,佘上尘自然也是考虑到这些,才选择用自己的方式,讨回公道。纵然将冯氏恶行昭告天下,难道就能报了,灭门之恨么?灭门之恨,唯有灭门之行才可抵消,道统绝不会如此行径。” 第254章 邙山派的单子   月见微唏嘘不已,便听到隔壁屋子传来了声音。   隔壁是凤炽和凤燃的房间,许是到了这荒郊野林,还遍地死人,凤燃也顾不得看不上凤炽了,说什么也要和他住在一个屋子里面。   只见凤燃眼底略显青黑,一副没睡好的样子,出门便说道:“晦气死了,昨儿晚上,我听到一整夜的鬼哭狼嚎,咱们还是快些走吧,我受不了了。”   自从脱离了凤凰岭之后,凤炽的性子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硬了起来,也不惯着凤燃的臭脾气。   凤炽便道:“我昨晚睡的好好的,哪里有什么鬼哭狼嚎?凤燃世子,你这等吃不了苦头的性子,还是早些回凤凰岭去当你的小世子吧。”   凤燃顿时炸了毛,嗔怒道:“你反了天了,会不会说句好听话,你当我是故意矫情的吗?”   凤炽反问:“你不是吗?”   凤燃顿时露出了受伤的表情,旋即用高傲和愤怒代替,道:“随便你怎么想,你怎么想,和我有什么关系?”   凤炽道:“本就和我没什么关系。”   凤燃气呼呼地掉头就走。   月见微摸摸鼻子,知道这次恐怕是凤炽误会凤燃了。   这凤燃虽然傲娇的要命,也不是矫揉造作之人,昨天晚上的确有一阵子的鬼哭狼嚎,吓着凤燃也是颇有可能。   月见微便咳嗽一声,强忍着没说公道话,反正这凤燃,平日里总是欺负他家阿炽,还总是臭屁高高在上,一点都不乖,被误会一次,全赖自己之前造作的,打压一下气焰也好。   一夜过后,便要重新上路启程了,佘庄主亲自来送他们下山,见到月见微和墨沧澜,也并未露出异样来,仿若无事发生地与他们打了招呼。   月见微看到,他身边还跟着佘夫人,这佘夫人早已没有昨天晚上那副皮肤青白的死尸模样,不管是从皮肤光泽度还是从表情动作,都看的出来是个正常人。   佘夫人拿了不少萧山的特产塞给佘无暇和佘灵玉,殷殷交代道:“你们两人,去了第十三峰,要乖乖听话,莫要调皮,出门在外,不比在家中,也别要轻易与旁人争执,但要是有人欺负你们,也不能任凭他们欺负,打不过的话,便回来告诉我和你们兄长,嫂嫂替你们讨回公道。”   佘灵玉眼眶微红,点了点脑袋。   佘无暇却是哼了一声,兀自说道:“谁若是欺负我,我定要将他打个满地找牙,嫂嫂放心,我们萧山佘家人,走到哪里都不会让人给欺负了。”   月见微听着佘夫人那些话,突然心中难受不已,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他以前在紫泽仙陆,爹爹便这么交代他,只说爹爹没本事,护不住我家崽崽。却又生怕他被人欺负了,就暗中派人保护他,还花了重金,去讨好不少本家的人,让他们待月见微好一些。   儿行千里母担忧,佘夫人虽然不是他们两人的娘亲,但却是这山庄唯一的女眷了,自然将两个小的,当成儿子来宠爱了。   月见微看到这位殷殷叮嘱着孩子莫要与人争执、生怕他被人欺负了的佘夫人,便禁不住想起了他爹爹,倒是更觉得佘无暇和佘灵玉这两个小的,当真可怜。   佘上尘却是面色淡淡,道:“两人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将来该如何做,自然有自己的想法,你我不必太过担心。”   佘夫人点点头,又不放心地说:“嫂嫂说的话,你们可要记在心中,不能忘了啊。”   佘无暇自然说是不能。   月见微倒是觉得,佘上尘好演技,若非他早已知道佘夫人不是活人,就这么一来一往的说起话来,竟是丝毫看不出来问题,许是正因如此,佘无暇这小子,才最终被隐瞒过去了。   该是下山的时候了,佘上尘亲自驾着青鸟,将一行人悉数送出了萧山。   到了山脚下,那些个神驹还在原地等着,周围那些尸妖兔子正分散着蹲在四周啃着地上的野草,也不知道是否有吞进肚子里面,但从头至尾一直在用牙齿磨着。   佘无暇回了趟家,顿时神清气爽,也不多说废话了,径直上了马车,准备安心地前去第十三峰。   正待此时,便又听到有人叫了起来。   “你们这几人,未免太不够意思了,都不等等我,便就自己上路了。”来者,恰是宋长离。   只见宋少主今日穿着一袭看起来便很是风骚的红衣,头上戴着个紫金冠,手中拿着把颇为浮夸的折扇,给人一种欠揍的感觉。   月见微见他竟然是从萧山那方向跑过来的,禁不住错愕地说道:“宋长离,你怎地从萧山来的?之前不是说好了,直接去南陵郡会和的吗?”   邙山宋少主可不像是他们,每日日理万机,虽苍茫大陆各地乱跑,却也要腾出时间来处理宗门事宜,总不能占着茅坑不拉屎,万事不管吧。   前些日子,本该与宋长离一道走,然而邙山派恰恰在那个时候接了个大户人家委托的镇魔除秽任务,就在归元神宗附近的村镇里面。   邙山派本想着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派几个修为不俗的弟子前去应对算是历练也就罢了,却没想到,这一闹却是出了事情,那村子里面藏着个修炼了数百年的老鬼,且生前受尽了那委托世家的折辱,早就生出了歹念,执念便是要将那一家子全都给抓死。   邙山的小道士们一去,竟是激怒了这厉鬼,原本只想着杀本家人也就罢了,如今竟是要将所有见到的活人,全都拉下来与他埋尸。   邙山弟子发现竟是打不过那厉鬼,马上放出求救烟花,原本正打算动身的宋长离有所感应,只得马上动身前去营救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弟子们。   “这不,救了那群小崽子,又将那厉鬼收复,我这才匆匆循着你们的踪迹赶来了。”宋长离唏嘘一声,道:“那厉鬼也是可怜,若非我邙山片收了那家子太多钱,不得不替他们收个尸,我早就赶上来了。”   “噗——”月见微险些没喷出来,瞪大眼睛道:“委托人居然死了?”   “死了啊,死相还特别凄惨可怕,那家子的夫人和老爷,整张脸都被刮花了,血肉模糊的根本不能看,有其那老爷,一双招子都被挖出血窟窿,最后又被剁了子孙根,可吓人啦。”宋长离嘴上说着吓人,身子也抖动了几下算是打哆嗦,然而口吻里面却丝毫不见同情。   “你们邙山派怎地像是店大欺客,这委托人都死了两个,你们还好意思收钱?”月见微表示不能理解。   一般来说,玄门行事,大多事成收全款,事不成收一半,但若总是不成事,长久下来,哪里还有人愿意请他们做事?   邙山派却是不怕。   这种老牌的宗派,还是十二派当中地位颇为靠前且特别的宗派,自然是永远都不怕没有委托,和那些个成日四处央着大宗派从指头缝里面漏出来些活儿让宗门维持生计的小宗派比起来,大宗派永远都处于高高在上的顶端位置。   你敢说我们做的不好,做得不对?   行,日后我到要看看,你们再有事情,哪个宗派敢逆着我们的意思,接你们的委托。   宋长离却是摇摇扇子,并不苟同,道:“我们邙山派做事,向来都是公正公道,从不因那人是委托人而失去判断善恶正邪的标准,而且,这原则早就已经公之于众,所以这些年,罕少有自己屁股擦不干净的委托人,敢来让我们邙山派接活儿。”   这户人家,估计是脑子抽风了,拎不清,或者不知道邙山片竟是这样的行事风格,所以才踢中了铁板。   月见微便猜测其中有什么门道,便问道:“那户人家,是有什么问题吗?可是做过恶事,所以才惹了那厉鬼,死死缠着?”   “猜对了。”宋长离点点头道:“说起来,这戏码也挺俗气的,原来那死去的厉鬼,几百年前便是那户人家老爷的一个救命恩人,那老爷当年是个青年才俊,说着要娶那青年当自家夫人,以此报恩,却不料,那恩人进门才不到十年,替这一家子打下了基业,老爷就娶了别的女人进门。后来,恩人不会生孩子,那女人生了个大胖娃娃,老爷便就惯着那夫人,将恩人给活埋了。”   “……”   月见微道:“简直丧心病狂!”   宋长离唏嘘,说:“这期间,还有其他事情,我就不一一详说了,反正,那厉鬼着实可怜,连个坟冢都没有,这些年来,日日看着那对儿奸夫淫妇恩恩爱爱,霸着他呕心沥血立下的家业,这恶鬼岂不是要疯?原本,这厉鬼是打算将整个委托人全家都给杀了,不过,本少宗去了之后,与他攀谈片刻,便打消了他的念头。”   打消了念头之后的商量结果,便是冤有头债有主,搞死那对儿狗男女就算了。   月见微倒是蛮认同宋长离的做法,这世上,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谁又能说,厉鬼作恶,就一定是心中本就怀恶呢?有时候,活人才是最恐怖的。   月见微道:“那后来呢?那厉鬼报完仇,你们可有将他拍个魂飞魄散?”   宋长离摇摇头道:“这倒不至于,我们与这厉鬼无冤无仇的,还觉得他颇为可怜,这厉鬼虽然嘴巴上说着要将我邙山派那些死道士挫骨扬灰,但也是嘴巴上不饶人罢了,要不然,以他的修为,我那些师弟们,哪里撑得到我过去救助?弄死了那家子的两个恶人之后,厉鬼身上便就没了什么厉害的怨气,我便让师弟们带着这鬼魂,一路回到邙山派,托我师父将他直接超度了。”   如此解决,皆大欢喜。   凌轩却是听完之后,不禁问道:“但是,那一家子的其他人,可是就任由事情如此解决了?他们岂不是会去道宗,告上你们一道?”   天下道宗,乃是道门玄门和所有世家的总管之处,设立在麒麟世家所在的皇城,里面随便拉出一个,都是可开宗立派的强者。   道宗相当于执法堂,只不过,他们执法的对象乃是整个宗门或者世家,而非个人。   道宗有道宗的规矩,苍茫大陆现如今几乎所有宗门和世家沿用的规则,大多都是从道宗来的。   若是遇上不平之事,自然可以去道宗状告。   而这种任凭厉鬼杀人的事情,一告一个准,乃是道宗大忌,道宗有言,每逢恶鬼必赶尽杀绝,不论因果是非。 第255章 荒唐   可见其对恶鬼,有多厌恶。   邙山派所为,已经违背了道宗的规则。   却不料,宋长离竟是笑了起来,道:“说来也是奇葩好笑,那一家子人,许是从根里面就坏透了,子孙后代皆是见利忘义之徒,见那老爷和夫人死了,却是无人觉得难过悲伤或者愤怒,反而有人说他们早该死了,还有人急着分家产,只他们两人的儿子女儿,都只觉得爹娘死了之后,家宅才能安宁,也是非常搞笑了。”   别说是状告他们,那两人的儿子得了家主之位,又解决了纠缠了家族数百年的恶鬼,高兴得恨不得敲锣打鼓昭告天下,还硬是要给宋长离手中夺塞些钱财。   宋长离给推拒了,之前商谈好的价格,已经足够这笔佣金,他看着这一家子都觉得恶心,自然不想拿他们的钱。   凤燃对那一家子,也是深恶痛绝,啐了一口说道:“知恩不图报,反要害人,若我是那厉鬼,定要一口一口将这些狼心狗肺的家伙给生生咬死,好叫他们知道厉害!”   佘无暇却是眼睛晶亮,道:“如此横死惨死之人,最适合炼制成行尸,日后身上的煞气,定是能更好利用,只可惜了我离得太远,下次再有这种事情,该叫我过去才好。”   佘灵玉有些无奈地按着眉心,道:“无暇,你这孩子……”   “不过,说起来,你怎地是从萧山那边过来的?”连晴不解地问道。   “哦哦,方才一不小心扯远了。”宋长离摇了摇扇子,口吻轻快的说道:“我是途经此处,突然想起萧山佘氏的传闻,便想要来萧山看看,你们也知道,我这人最喜欢往奇奇怪怪的地方跑,旁人越是害怕,我便越是喜欢。”   佘无暇看着宋长离,颇为不解地说道:“可是,萧山从不欢迎外人进来,你若是到了此处,必然是会被我兄长他们看到,但我却并未听兄长说,有外人私闯。”   宋长离手中夹着一张符纸,笑着说道:“我走南闯北,自然知道无数有特殊妙用的符,这藏气符,贴在身上之后,便能隐藏身上的活人生气,我早知萧山处处具是死气,自然猜得到是凭生气来断人往来的。”   佘无暇瞪大了眼睛,道:“宋少主,你懂得歪门邪道可真够多的。”   宋长离:“……”   这怎地能说是歪门邪道呢?   只是,宋长离虽上了萧山,却并不敢偷偷私闯入佘氏山庄,只在那山阳面的镇子里面住了一晚上。   说起来,算算时间,也就和月见微他们入山差了个前后脚时间,若是宋长离早一些,说不定还能碰上。   镇子上的这些个百姓,也罕少见到外面的来人,而且镇子本就没多少人,家家户户都是相互认识的,乍一看到出现个陌生俊俏的公子哥儿,自然将他团团围住,问东问西的。   “这些镇民倒是热情的很,知道我是个外面的修士,又是个不经意间误入此处迷了路的可怜人之后,便有人将我拉入他们家中暂住一晚。”   宋长离也是撒起谎来眼睛都不眨,只凭借着三言两语,就把镇子上那些个淳朴善良的村民给骗主了。   佘无暇对此,嗤之以鼻,表示不屑。   毕竟,那些个村民,也算是他们佘家罩着的。   宋长离住在那户人家中,便与人攀谈起来。   他本意是想打听一下佘家道法方面的事情,倒也不是窥探,而是宋长离本人本就是个喜欢各种稀奇古怪门门道道事情的人,他炼制出来的符箓,并非具是正统的镇魂符什么的,倒还有些招魂符、引鬼符之类的邪符。   虽然不上大雅之堂,还很是违背整个邙山派的炼符原则,但他本人就是喜欢,而且,他也不会用这些符箓来做坏事,就算师父师娘知道了,也终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他去了。   宋长离这个少主,做的也是潇洒自在了。   宋长离便看中了萧山佘氏的那御尸术,想着是否能运用到符箓之道上,若是能从尸体口中得到些什么,与尸体的残留魂识交谈,亦或者是利用符箓,让尸身不腐不朽,倒也算是一件妙事。   然而这一问,便就问出问题来了。   宋长离原本脸上还带着淡笑,说起攀谈的内容,便就凝重起来。   “我本想问问佘氏驭鬼的时候,是否用了什么特殊的法器,但我刚一提起萧山佘氏,那户人家的女主人,便就露出了同情之色。”   月见微听到此处,心头猛然一跳,直觉这小子要说出些不该说的事情,本下意识地想要出言阻止,但是不知怎地,又想起了临行之前,那佘夫人的殷殷叮嘱和慈爱之色,又看了眼那被蒙在鼓中的佘无暇,还有略显紧张的佘灵玉,不知怎地,就又闭上了嘴巴。   月见微朝着墨沧澜看了一眼,墨沧澜摇了摇头,意思不言而喻。   佘灵玉却是捏紧了拳头,道:“我们还要赶路,快些离开此处吧。”   佘无暇却是被打断了兴致,不大乐意地说道:“你别废话,我要听那些个镇民,都是如何说我们的,是不是说我们佘家,最为心善,且道法高深莫测,最为厉害!”   “这倒是说了。”宋长离笑了笑,道:“否则,得知佘家被灭了满门,如今整个佘家只剩下家主那一个大活人,只怕是也不会露出那般伤心的表情。”   佘灵玉瞬间瞳孔猛然一缩,死死咬着下唇,瞪着宋长离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佘无暇却先是一愣,然后脸色一沉,皱着眉头瞪着宋长离,极其不满地说道:“你在说什么浑话?我们佘家好好的活在萧山上,昨天晚上我还回了家,见了我大哥大嫂大侄子,还有族中各位叔叔伯伯哥哥姐姐,你这人怎么一张口,就说我家没人了?未免过分了些。”   宋长离露出了一副错愕之色,似是比佘无暇更为不解,道:“佘小友,你竟是连自己都不知道,你们佘家出过什么事情?”   佘无暇觉得莫名其妙,道:“你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你这人好生奇怪,做什么要诅咒我家人,我们佘家,招你惹你了?”   月见微蹙了蹙眉头,微微叹了口气,别过了脸去。   宋长离看了眼墨沧澜,又对着佘无暇道:“这种事情,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这镇子上的百姓,是这么说的。只说是三年之前,佘家被外人入侵,一夜之间满山庄都是死人和血水,就连萧山里面的数千鸦稚,都在佘家徘徊了足足一个月才肯离开。”   佘无暇:“……”   佘无暇茫然地看向旁边的佘灵玉,道:“这种事情,我们家有发生过?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呢?这些个城中百姓,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得了的梦,中了邪,否则,怎可能说出这样荒唐的话来。”   佘灵玉见他不信,马上点头说道:“的确是荒唐的不行,这些话,也不知道是他凭空捏造的,还是那些百姓胡说来吓唬他的,听不得,听不得。”   佘无暇道:“我也觉得听不得,昨日我还和小侄子过了招,要不是他个头矮,定然不会被我一指头按在脑门上,都动弹不得……”   说到此处,佘无暇的声音突然消失了。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猛然侧过脸来,正对着惊魂未定之色不曾来得及收起的佘灵玉,道:“佘灵玉,我小侄子,已经三年不曾长高了,他的容貌,与三年前一模一样,这又是为什么?”   佘灵玉死死捏着拳头,道:“我怎么会知道,许是营养跟不上吧,你小时候,不也蹿高的很晚?”   佘无暇眸中闪过一抹沉黑,道:“而且,我每日晚上吃饭,都在自己屋中,我大哥为何突然就不许我与你们一起吃饭了?”   佘灵玉想了想,道:“我记得,是因为你当时做了什么错事,惹怒了师父,所以他罚你日后都一个人呆在屋里吃饭。”   “可是,现在想想,你不觉得这惩罚很是荒唐吗?”佘无暇眉头紧锁,越想便越觉得许多事情都不对劲儿,飞快地说道:“我嫂嫂以前,最喜欢做些小糕点,但细细想来,似乎她已经许多年,都不曾做过了。”   “……”   “还有,昨天晚上,我本想和我小侄子一起睡,却还没到他房间,就被我大哥给吼走了。”   “……”   “佘灵玉!”佘无暇似是感应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竟是全身都隐隐有些发抖,道:“我要回去看看,我觉得,家里面似是有些古怪,哪里都不太对劲儿,我要去找我大哥,问个明白!”   佘灵玉露出了慌张之色,道:“你别去了,师父说了,让我们跟着墨峰主,立刻动身前去第十三峰,今日之前,我们要到南陵郡,你忘了么?”   佘无暇死死瞪着佘灵玉,道:“你别说这么多废话,我定要回去看看——佘灵玉,你从来都比我聪明,比我厉害,难道你不觉得,我方才说的这些事情,很是奇怪吗?”   佘灵玉:“我……”   “你们这么骗他做什么?”凤燃在旁边听不下去了,啧了一声抱臂说道:“实话实说吧,你们整个佘家,除了你们两人和那位佘上尘庄主之外,其他的,全部都已经是死人了,而且死了不是一日两日——你也真是有意思,这种事情,早晚他都要知道的,又不是一两岁没断奶的小孩子了,他不配知道吗?”   “…………”   佘无暇瞳孔骤然紧缩,浑身入赘冰窟,像是五雷轰顶,眼部不聚焦地望着方才说话的凤燃,艰难地用不似自己的声音问道:“你方才,你方才说了什么?什么叫做,我们家,除了我们三日,全都是死人了?怎么可能都是死人,阿伯,嫂嫂,小侄子,他们都还活着,他们都是活人!”   说到最后,佘无暇的声音,险些哽咽了,但他倔强地不肯相信这个消息,便就倔强地忍住了想要哭泣的冲动,只执拗地想要有人来反驳他。   月见微见状,垂了垂眸子,心中有些难受。   到底还是将真相捅了出去,这宋长离究竟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一直被瞒在鼓里的佘无暇,此时此刻,已经触碰到了佘家的真相。   佘灵玉看到佘无暇这副模样,也是禁不住满脸哀戚,低了脑袋,抬起手在脸上重重抹了一把,不知揩去了什么东西,便才抬起头来,重新微红着眼眶看着像是个手足无措的孩子一样的佘无暇,伸手去拉住他的手,深深叹了口气。 第256章 新仇旧怨   “这件事情,师父早就交代过我,半个字也不能对你透出来。”佘灵玉吸了吸鼻子,亦是强忍着悲伤,道:“其实早在三年之前,佘家就已经出事了,师父,你,我,我们三个,是佘家仅剩下来的三个活人,其他的,不管是师娘,还是长寿,早已经是死人了。”   佘无暇的嘴唇抖动了几下,然后打了个冷颤。   他猛然甩开佘灵玉的手,往后退了几步,摇着脑袋,道:“我不信,你骗我,我不信!若是那些人,都是已经死了的,又如何会与我说话?我们昨天见到的,难道都是死人不成?还有与你我一起去归元神宗参赛的那些弟子——”   “那些都是我控的。”佘灵玉哑着声音说道:“那些师兄师弟,也都已经是尸体了,只是他们可以看起来,与活人一样。佘家的道法里面,有一样透骨镇魂钉,只要在人死了之后,将钉子施法从天灵盖插入头颅之中,便能够让尸体留存生前的那些意识,再加以操控和炼制之后,便会随着生前的记忆,说着和生前相仿的话,做着和生前相仿的事,再不济,也可用仿音传音之术,让他们说出我们想让他们说出口的话来。”   佘灵玉的修为,着实不俗,控尸能力也是卓绝,可谓是得了佘上尘的真传,比佘无暇这么个真人八经的佘家嫡传血脉,还要厉害的多。   佘灵玉在通灵境天里面,展现出来的修为,不足十分之一二,他从头至尾,都在隐藏自己的真实修为,只是为了保护佘无暇。   佘无暇张了张嘴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一时之间,地覆天翻,不过如此。   今早才塞给他不少零食的嫂嫂,竟是个死人,许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那些话,也是佘上尘在背后操控的。   没人比他知道,佘家道法之中,这种借着死人之口说话的秘法,不止一种,甚至可以以假乱真,吓得不知情的人,险些魂都能飞了。   他们佘家,以前还有个堂,专门干那种替山阳面城镇上的百姓,让家中死人开口说话的事情。   譬如有些小孩子死了爹爹,他们娘亲生怕孩子思念爹爹,便带着小孩,每隔一段时间就来佘氏山庄,掏些钱财让佘家人控制着已经被炼制成尸傀的爹爹,抱着小孩说几句哄他们的话。   萧山上长大的孩子,倒也不怕那些皮肤是灰青色的尸傀,听到亲人说话,反而是高兴地直拍巴掌,然后说爹爹我会乖乖地听娘亲的话,不然她辛苦。   佘无暇顿时眼泪奔了出来,他眼睛通红,里面爬满了红血丝,往后退了几步,随即猛然转身,拔腿便朝着萧山跑去。   “无暇!”佘灵玉叫了起来,也急忙跟着跑。   墨沧澜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握着七杀琴,他轻轻一刮琴弦,已经跑出快半里远的佘无暇,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似的,扑腾便趴在了野草地里面。   佘灵玉追上了他,将那正拼命挣扎的人死死按在地上,道:“你别这样,此事,你就算现在回去,师父也绝对会将你打出来的。”   “你放开我,你他妈放开我!”佘无暇吼着,迸着眼泪,道:“你他妈知道什么?那是我家人,我所有家人在的地方,我大哥凭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凭什么都瞒着我,凭什么——!”   “不凭什么。”佘灵玉突然变得冷酷起来,他冷冷盯着佘无暇,道:“你若是想知道真相,就别再冲动行事,纵然想要回去兴师问罪,也不是现在这种状态。师父已经够可怜了,你莫要再去揭他伤疤,你想知道什么,都来问我好了。”   “你?”佘无暇声音带着颤音,道:“我问你,你知道吗?”   “我知道。”佘灵玉松开了紧按着佘无暇双肩的手,拉着他站了起来,还替他拍了拍站在后背上的杂草,淡淡说道:“我基本上,都是知道的,你知道的,你不知道的,我基本上都知道。”   佘无暇:“……”   宋长离显然是受了谁指示,才说出这样一段话来。   他将天捅破了个窟窿之后,便就像是个河蚌一样,紧闭着嘴巴,站在众人身后,深藏功与名。   月见微远远看着佘灵玉拉着佘无暇的手回来,便扭头对宋长离问道:“你是故意的?”   宋长离朝着墨沧澜努努嘴,道:“问你夫君去。”   月见微看向墨沧澜,便将真相给猜了个七七八八。   墨沧澜并非是个藏不住话的人,更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但他必然不会是个袖手旁观之人。   纵然没有月见微明说,墨沧澜早已从那佘长寿和他所见过的那些秘籍书册中,能够推断出将来这世上许是会有上万无辜之人,沦为佘上尘为家族复仇而亡的跳板,自然不可能装作一无所知。   墨沧澜并未亲口说出,却不曾答应佘上尘,不会借着旁人的话说出。   宋长离是昨日傍晚便已经赶到萧山附近,他与墨沧澜派出来的彼岸蝶通了消息之后,便听从墨沧澜的安排,瞒过佘上尘对整片萧山的监视,兀自上了山阳一面,在那镇子上住下。   随后,他便发现了整个佘家被屠灭的事情。   墨沧澜再做暗示,宋长离便顺理成章将此事捅了出来——当然,主要是为了捅给佘无暇。   宋长离又凑到月见微耳边,小声问道:“你猜,你夫君为何要让我将此事,捅给佘无暇这小子知道?”   月见微道:“佘上尘已经几乎疯魔,谁劝阻他都无用。佘灵玉看着就像是个知道实情的,显然也是个阻不了佘上尘的,沧澜哥哥许是觉得,这世上若有谁能打消佘上尘的疯狂念头,唯有佘无暇了。”   宋长离点点头,道:“萧山佘氏早些年就和冯家有仇,如今又被冯家灭门,只怕是又要死伤惨重,代价不可估量。”   月见微蹙了蹙眉头,道:“何来又字?”   宋长离叹了口气,道:“三千年前,佘家那位家主佘音,不正是将自己修炼成了一具尸王之体,一路杀了不知多少人,让血都从一座城池,流到了另一座城池,后又险些变成尸帝,灭了绛州冯家满门。那一战,可是死了上万人啊,只是鬼门刚刚封印,魔族也刚刚驱赶出去,生怕真相流传出去之后,会惹得整个苍茫大陆,再次暴乱,便就将人数给压了下来。”   又是叹了口气,宋长离回想着,幽幽说道:“那一战,我们邙山的老祖也参加了,只说是看着那些堆叠成山的死人,便能听到周围阴风阵阵的哀嚎声、痛苦哭声,让人头皮发麻,全身都瘆得慌,晚上都睡不着觉。”   “我昨晚上推测估量了一番,佘家如今的家主修为,绝对比不得佘音,但冯家我也略有耳闻,与武家乃是姻亲,家族中能人异士不在少数,最厉害的大修,自然比佘音还要厉害,佘上尘若不多让那些尸傀染上命血,又如何能敌得过冯家?”   月见微琢磨一番,觉得道理的确如此。   上辈子,佘上尘究竟是杀了多少人,才终将有大能坐镇的冯氏一族悉数灭门,连个襁褓中的幼子都不留下。   佘无暇已经比方才冷静了不少,正盘膝坐在地上,怀中抱着只兔子,周围或者站着或者坐着,围了一圈的人。   佘灵玉虽仍是少年声音,却是比先前沉了许多,许是和他要说的事情有关。   “这事情,其实没什么太多好讲的。”佘灵玉声调很是平淡,道:“三年前,佘家惨遭灭门,那日我师父带着我和无暇下山,去了距离萧山百里的七灵镇,待到回去的时候,便已经看到山庄里面所有人,都被冯狗给杀了个干净。”   “至于我们如何知道是冯狗做的,便是因为冯狗那时候,还有人没走,许是没想到我们会回去那么久吧。我师父一眼便看到了正在往尸体上倒油放火的冯狗余孽,当即便冲上去,将他们全都给杀了。”   “他们杀你们家这么多人,究竟是为了什么?”凤燃颇为不解地问道。   佘灵玉看了他一眼,说:“佘家人从小便修炼赶尸驭鬼的法术,长年累月下来,体内已经沾染了阴气和死气,修炼到最后,自己就会成为一句行尸——这是你们所知道的。”   “但你们不知道的是,修炼成行尸的佘家人,是不会老也不会死的。”是佘无暇将接下来的话,说了出去。   佘无暇嗓子哑着,声音很低,道:“我们佘家人,纵然变成了一具行尸,全身上下的血肉都还是好好的,只是活人生气很少,便四肢冰凉,没什么体温,就连心脏都不跳了,像是个死人似的。只是,我们的意识都还在,魂魄也都在。许是因为如此,天道似是忘了我们的存在,并不觉得我们是活人,可我们也不是死人,便就意外地逃过了生老病死,能活很久很久。”   “……”   这的确是所有外人都不知道的事情。   而且,听起来便觉得极为厉害,也很是诡异。   生老病死乃是天道所常,唯有修炼一道可延长寿命,但不成神,如何才能与天地同寿,日月同光?   可实际上,纵然是成了神,也有天人五衰的说法,又怎可能当真和这苍穹宇宙一个年岁?   所以,佘家的确算是逃过了生死。   “可佘家人,就不会死了吗?”凤燃问道。   “怎可能不会死,只是不会老死病死罢了。”佘灵玉说:“先祖佘音,你们应当是听说过,他最终其实并非被人给杀了,而是修炼到了尽头,几乎大仇得报,便自行尸解了。”   尸解之后,便是魂飞魄散、片甲不留,一点点痕迹都不复存在,尸体更是连个渣滓都没有了。   “其实,佘家一直以来,都是个大家族,家中鼎盛的时候,有足足上千人,弟子也有不少,但到了我们这一代,就只剩下了三百多人,其中还有两百多个,都是我师父从萧山脚下捡回来的弟子——自然也包括我。”   接着,佘灵玉又淡淡解释说道:“是因为,佘家人若是无人死亡,便再也无活人降生,有许多佘家长辈,都是为了家族能够绵延存续,甘愿自己尸解,让小辈出生,这应当也算是天道对我们的惩罚吧。”   这倒是也不稀罕,原本备受天道宠爱的家族,就不容易孕育孩子,诚如那多少年都没有新崽子出生的龙族,上天给了佘氏长生,自然不会放任佘氏坐大,便在子嗣方面,有了阻碍。 第257章 山下好玩吗   佘家人,本就是与走尸为伍的,自然看淡生死,天不杀我,我便自己去死,尸解之后,便相当于打破了家族的诅咒。   至于这所谓的“诅咒”,究竟是从哪儿来的,谁发现的,又是谁想到的解决法子,倒是不可考究,也没必要。   解释完了佘家修炼的道法特殊之处,佘灵玉便话锋一转,说起了冯狗要他们尸体做什么。   “冯家看起来风光霁月,自诩正派人士,其实,他们家族祖上是靠着一种分魂夺舍之术起家的,只不过,除了佘家之外,再无人知道。”   佘灵玉便说起了上辈子月见微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事情,众人纷纷支起耳朵来。   “最初的时候,佘家老祖和冯家老祖乃是一脉,修炼的法术乃是一脉相承,一为御尸驭鬼之术,一位分魂夺舍之术。所谓分魂夺舍,便是可分出一抹魂识来,放入那尸傀体内,然后与这尸傀融为一体,吸收尸傀体内的修为。待到经年之后,这抹分魂也可重回原身体内,将修为带给原身。”   “冯家所做的,便是想要将我佘家人的身体带走,然后用夺舍之术将佘家人的魂魄杀死,再让自己的分魂住在里面,汲取原身的力量,化为己用——他们寻佘氏的麻烦,是想要夺舍之后,获得长生。”   “……”   佘灵玉说完,众人便觉得阵阵头皮发麻。   这世上,但凡已经被炼制成尸傀的,自然是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的尸体,先不说是否会有些腐烂之处,且说这五感都已经被封印了,魂魄根本不可能再入内。   可偏偏,这世上正是有人想要反其道而行之,将自己的魂魄塞入里面。   如此一来,其实倒也说得通。   佘家人的体质,到了最后的确相当于将自己炼制成尸傀,且因还算是活的,身体自然保养不错,若是此时来佘家夺舍,自然能将他们的身体,化为己用,而且,最重要的是,佘家人拥有长生。   只是这手段,未免残忍。   魂飞魄散有多痛苦,简直难以想象。   月见微提出了疑问,道:“他们想要夺舍,岂不是人还活着的时候效果更好?为何要杀了人?若是杀了人,不就没什么效果了吗?”   佘灵玉声音沉沉,道:“你当是他们不想趁着佘家人活着的时候夺舍么?活人会反抗,怎可能任由他们做这种事情?我那日回到山庄,便看到了满地残血,家中的东西都被砸烂了,尸傀倒了一地,分明是经历过了抗争。   奈何,佘家弟子,修为都不怎么高,哪里比得了身上带着法宝的冯狗?冯狗活捉了一些佘氏长辈,已经提前带回了冯氏,剩下的人,全都直接杀死了,还有些人,不堪受辱,便抹了脖子自杀了。”   深吸口气,佘灵玉道:“他们竟是连死人都不放过,生怕再被我们炼制成尸傀,寻他们麻烦,便将尸体砍了个乱七八糟,还要放火烧了山庄。”   接下来的事情,便是佘上尘带着两个孩子回来,刚巧撞到了这冯狗屠庄的场景,顿时肝胆俱裂,杀光了所有余留下来的冯家人。   这些往事,都是佘灵玉亲历的,所以他自然记得一清二楚,别说是过了三年,就算是过了一辈子,他也能说出当日的细节来。   那天,原本第一次去了外面玩儿,见了不少外面才能见到的糖葫芦糖人梨花糕什么的,还买了一堆杂七杂八的玩意儿,佘灵玉和佘无暇都开心得不得了。   然而,刚一到山庄大门口,佘上尘便感觉到了不对劲儿。   山脚下的这些兔子看到的场景,会直接显现在家中的一块留影璧上面,往往佘上尘下山,佘夫人都会守在留影璧旁边,若是看到他回来了,定是要去门口迎他。   今日,明明还是正午时分,四处却一片死寂。   大门只是轻轻合着,并未插上,推门而入,便嗅到了一股股浓郁的血腥味道。   遍地都是残肢断骸,有的已经连骨头都给剁碎了,显然,不久前,此地才刚发生过一场屠杀。   佘灵玉已经呆住了,他只听佘无暇尖叫一声,猛然喊道:“嫂嫂,嫂嫂!”   他冲向了一具倒在血泊之中的女尸,那女尸的脑袋已经不见了,衣服也已经被血染得看不出颜色来,他全凭那女尸手中握着的一只帕子,便就认出了这是最疼爱他的嫂嫂。   佘上尘在原地僵了片刻,才猛然朝着里面飞掠而去。   山庄某处,散开了浓烟。   佘上尘赶到的时候,便看到了几个穿着冯氏衣裳的人,一边给那一堆尸体身上倒油点火,一边骂骂咧咧地说道:“主脉真他娘的不是东西,这伤天害理的事儿,明明是他们牵头干的,却是捞着些宝贝之后,便就万事不管了。弄死了这么多人,偏要让咱们收尾,还非要咱们把尸体全都烧了。”   “这哪儿是一天两天能烧完的?要让我说啊,还是直接扔到后面那片野地里面算了,反正他们家的人都死完了,也没个谁来收尸,到时候,就让那些个野兽啃了他们算了。”   “闭嘴,还想不想活了?没听主脉那边说,佘家有特殊的御尸之法,万一有漏网之鱼,回来之后这些尸体岂不是麻烦?别多说话了,赶紧干活儿。”   “……”   这些个留下来处理尸体的冯家人,没有一个是活着离开的。   佘上尘是真的厉害,他乃是三千年前自佘音之后,修为最高的佘家人,所以年仅三十岁,便已经从父亲手中接任了家主之位,且佘家无人不服。   佘上尘杀光了冯氏,便就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面,夜以继日地炼制着这些尸体,先是将尸体一一缝合,拼凑完整,紧接着,便是用了特殊的药水和咒法,让他们变作尸傀。   但仅仅如此,也无法排解心中的痛苦。   佘上尘又拿了透骨摄魂钉,从尸体的天灵盖里面插入识海之中,然后用了许多日子,才将其中一部分人,重新唤回人间来,但那里面,早已魂魄不存,行事说话,也不过是照着生前的习惯来罢了。   说到这里,佘无暇已经泪流满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又是万分茫然,抓着佘灵玉的衣服拼命问道:“可我为什么,都不知道?那个时候,我究竟在哪里?我怎么一无所知啊!”   佘灵玉道:“你其实是知道的。那日,你与我和师父一同回来,看到了那副画面。师父杀光了冯狗,便要去拼凑尸体,你一边哭着,一边要去拼凑被砍了脑袋的小侄子,却被师父一把推开。”   那时候,佘上尘已经几乎失了理智,猩红着一双眼眸,用充满仇恨的眼神,盯着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佘无暇,说了让他后悔一辈子的话——   “佘无暇,山下好玩儿吗?”   “……”   他问他,山下好玩儿么。   这分明是怪罪了他。   佘无暇顿时就呆住了。   山下的确好玩儿,若非如此,他也不会硬是仗着自己过生辰,便强拉着佘上尘和佘无暇下山,若非他死皮赖脸地仗着兄长宠爱他,他们又怎会在那镇子上多住了两天。   如果他们早些回去,或者从头至尾,都不下山来,他们佘家,怎会就遭逢这样的大难,说不定,冯狗来了,佘上尘便将他们赶走,说不定,早来一步,他的小侄子和嫂嫂,还有爹娘就不会死。   山下好玩儿吗?   山下不好玩儿。   佘无暇疯了。   浓浓的、沉甸甸的、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愧疚如同大山一样让一个少年成了个疯子,佘无暇每日都在萧山跑着,光着鞋子散着衣裳,眼神无焦,见人便傻笑,若是有人要带他走,他便会露出愤恨之色,挥着拳头打人。   佘上尘说完那句话,并不知道会对佘无暇造成怎样的伤害。   他那时候已经拼完了所有尸体,这才想起来还有两个活着的亲人。   佘上尘强忍着悲痛,出了敛尸房,去找佘无暇和佘灵玉,才看到佘灵玉正蹲在傻笑着的佘无暇身边,将他的一只脚放在腿上,然后拿着伤药给他不知在何处被划出个大口子已经流着脓血的脚上药。   佘上尘彻底愣住了,他问佘无暇,怎地不穿鞋子便到处乱跑,怎地衣服如此不整洁。   佘灵玉抬头看着佘上尘,又垂下眸子,给佘无暇上药,道:“师父那日问了他山下好不好玩,他就疯了,许是疯了,他才不会难过吧。”   山下两个字,似是刺激到了已经疯了的佘无暇,只见他猛地收回自己的脚丫子,抱着自己瑟瑟发抖,喊道:“不下山了,再也不下山了,不下山啦!”   “……”   面对几乎灭门双亲妻儿俱亡都不曾落泪的男人,看到弟弟如此,突然就满脸泪痕,他移步过去,将不停尖叫着的佘无暇抱在怀中,痛哭了一场,不停地哽咽说道:“是哥哥不好,无暇,都是哥哥不好,是我的错……我怎么会怪你,怎么会是你不好……”   佘上尘花重金请了一位和佘家有些交集的药师,来给佘无暇调理身子,蕴养灵识,半年之后,佘无暇突然生了场大病,来势汹汹,全身上下像是入了沸水似的滚滚发烫,当即便昏迷不醒。   药师说,这是药起了作用,不日便能清醒。   又过了几日,佘无暇果真醒了过来。   他只记得,自己今日该是过生辰了。   佘无暇醒来第一句话,便是问佘上尘:“哥,我今天过生辰,你带我下山玩儿,好不好嘛。”   佘上尘别过脸,从佘灵玉的角度来看,他眼眶已经红了。   “你成日只想着往外跑,来年我将你送到外面去求学,就别回来了。”佘上尘嘴巴上冷硬,却转过脸来,摸了摸佘无暇的脸,道:“晚些时候,我带你去外面玩儿。”   一切,像是从未发生。   佘上尘带着佘无暇下了山,临走之前,他叫来佘灵玉,对他叮嘱道:“他回来之后,定要问他嫂嫂和小侄子在哪里,你便只控着他们二人,站在门口与他说几句话便可。”   又说道:“无暇不知道家里人已经死了,便不必再叫他知道了,透骨针镇魂钉,能用的已经都用了,其他救不回来的,便告诉他,已经为了佘家后辈,尸解了吧。”   佘灵玉自然答应。   一个家人尚在日日和乐的假象,就这么称在了佘无暇面前。   除了佘上尘总是盯着他日日修炼,不准他去找别人玩耍之外,倒也没什么太大差异。 第258章 原路返回   佘无暇本来就是个粗心的孩子,佘上尘所做的所有伪装,自然没那般天衣无缝,可他偏生,就是没看出来问题。   直到今年,佘上尘让他们下山去,考入归元神宗,彻底与佘家,脱离干系。   佘无暇听完,已经泣不成声,哭得更是可怜。   众人也禁不住湿了眼眶,觉得这两个孩子,着实可怜极了。   尤其是凤燃,分明已经掉了几滴金豆子,无比愤怒地捶了下地面,咬牙切齿地骂道:“那群冯家的狗,合该千刀万剐,去死才是,佘家太可怜了,怎能有人这样狠心?”   凤炽抬头,看了眼鼻涕都要流出来的凤燃,犹豫了一下,拿出了个帕子给他擦鼻涕,凤燃红着眼睛扫了凤炽一眼,然后抓过他的手,直接就着那个帕子给自己擦鼻涕,还有一些,竟是直接抹到了凤炽的手上。   凤炽抽了两下嘴角,到底是没说什么。   佘无暇哭了好一会儿,哭得双目都肿起来了,像是两个青核桃似的,这才在佘灵玉的劝说安抚之下,慢慢恢复过来。   但虽说是恢复,却也只是不哭了而已,整个人都呆里呆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神没什么焦距,就那么怔怔愣愣地坐在原地,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佘灵玉生怕他受刺激过度,又一次变成个小傻子,便坐在他身边不住地说道:“咱们家现在只剩下你我与师父了,现如今,师父最在意的人,莫过于你了,否则也不会想办法,让我带着你去归元神宗寻求庇护,若是你再出些什么事情,岂是对得住师父的心意?”   佘无暇抬起头,看着佘灵玉道:“我知道,我已经不是个孩子了,不会做什么傻事,只是心里面难受罢了,更是不知道,我该如何去安慰我大哥——我大哥,才是最可怜的那个啊。”   月见微看着一脸哀戚的佘无暇,禁不住暗中叹了口气。   说起来,也真是佘上尘最可怜。   妻子爹娘都没了,自己心里面的痛苦和懊悔就不必多说,偏生还有个弟弟要养,纵然复仇,也要先把弟弟和徒儿给安顿好了才行。   方才,佘灵玉说他是佘上尘捡回去的,前前后后,佘上尘还捡了一百多个小孩子上山,好生养着待着,悉数收做弟子,可见佘上尘也是个心善的好人,否则,谁会顾忌这些被扔在荒郊野岭的陌生小孩儿?   这样的人,上辈子却杀了那么多无辜者,可见对这世界,绝望到何种境地了。   月见微道:“昨天晚上,我见到你嫂嫂和你小侄子了。”   佘无暇猛然将视线落在月见微身上。   月见微斟酌着说道:“他们说了你大哥想要灭了绛州冯氏,当然,我对这个一点意见都没有,觉得他们当真该死,但是,你家人却想让我们劝阻你大哥,叫他别如此冲动行事。”   佘无暇先是一愣,然后紧紧捏着拳头,说:“不可能,他们被害得如此凄惨,怎可能会让我大哥,放过他们?”   “都说了不是放过他们了。”月见微耐着性子纠正道:“让冯氏付出代价的法子,不在少数,但你大哥横冲直撞的,绝对是下下策,我倒是觉得,复仇的事情,倒是可以从长计议。”   佘无暇蹙着眉头,似是在想月见微所说是真是假。   佘灵玉却是点点头,道:“其实,我也不大认可师父孤身一人,前去找冯狗复仇。”   佘无暇道:“还有你我。”   佘灵玉说:“纵然加上你我二人,复仇纵然成功,我们也不会落得个好下场,我也就罢了,但你们佘氏,岂不是要真的灭门了?不瞒你说,师父早在三年之前,便动了炼制尸王的想法,他非但想要将佘家的那些尸体,悉数炼制成尸王,还想要将自己,炼制成尸帝,否则,我们是绝对打不过冯家那些人的。”   佘无暇瞳孔一缩,道:“可是,炼制成尸王,是要吸收无数煞气和怨气,杀了上千上万人的!”   “是啊。”佘灵玉叹了口气,道:“这不是,造孽吗?”   “……”佘无暇紧紧咬着下唇,说不出话来。   佘灵玉是个通透的,他自是已经看到了佘氏最终的结局。   佘无暇站了起来,望着萧山的方向,道:“我要回去,找我大哥问个究竟。”   佘灵玉道:“我也随你一起去吧。”   月见微看了眼墨沧澜,道:“我们肯定是也要一同前去的,既然事情已经开诚布公地谈过了,接下来,自然是要一起想解决的法子,总不能半途而废吧。”   墨沧澜道:“不错,若冯氏当真做了如此罪孽恶事,定要让他们臭名远扬,让天下人知晓,让他们,血债血偿。”   佘无暇的眼神变了,看着诸位同门,心中满是感激。   只是,第十三峰还要有人前去管理,宗门提前已经派了人过去清理打扫,还送去了一些受了刑罚的弟子,也要有人接洽。   墨沧澜便派了连晴和兰渝先行回去,有凌轩和影七跟着,应当不会有什么事情。   凤燃本不喜欢那些死物,但知道了佘家这些遭遇,便转了性子,颇为同情,当即便要跟着凤炽他们一起去看看情况。   为防佘上尘堵着门不给进,宋长离便给每人身上拍了张藏气符,众人便偷偷摸摸地朝着萧山赶去。   从空中过倒也还好,从地上跑去,倒是处处都是煞气迷阵,幸好佘灵玉和佘无暇都是认路的,还算是比较顺利地来到了萧山山脚。   顺着山道爬上山去的时候,月见微问道:“这边,怎会有这么多被遗弃的小孩子?”   佘灵玉说:“因为萧山这边,一直都有传闻,说是被弃置到这里的人,很快就会被尸妖和厉鬼给啃了,连魂魄都不会留下,所以,更不会有报复一说,所以这里就成了个弃尸之地,许是还有别的说法吧,总归,这里每年都会有不少尚在襁褓中的婴儿被扔过来,还有些看不出样貌的尸体。”   月见微感到满心恶寒,连小孩子都不放过,这简直就是作孽。   到了半山腰,一眼就能看到前面的镇子。   镇子的名字,就是佘镇,以佘氏命名,这里面大多数镇民,也都姓佘。   一群人穿过镇子的时候,惹得不少镇民围观,他们自然是认出了佘无暇和佘灵玉两人。   佘无暇耳朵尖,很快便听到了有镇民小声说道:“那就是佘家的小少爷,倒是可怜得很,几年前和佘家家主下山玩,回来之后,全家的人都没了,他也就变成了个疯子。”   “后来,也不知道怎地,被人给治好了,造孽哦,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以往,都是佘家庇佑我们,如今佘家要倒了,咱们还能在这里,活下去吗?”   “……”   佘无暇抿起了双唇。   佘灵玉去牵他的手,道:“你别太伤心了,你若是伤心,师父会更难受的。”   佘无暇点点头,咬着牙根,道:“我不会被打垮的,我还要留着力气,去找冯狗报仇!”   他许是以前,连绛州冯家是谁都不知道,但从此之后,他做梦都会咀嚼着这家人的骨头。   月见微和墨沧澜落在后面,他看了眼前方的两个佘氏小孩,然后低声说道:“大哥,你看此处抛婴的事情,是不是回头查查,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墨沧澜亦是觉得不正常,道:“的确有些问题,外界还隐有传闻,说是萧山佘家,会吃小孩,吃了小孩得了家族的供奉之后,便会反过来庇佑那家族,看来,是有心人传出去的。”   月见微颇为无语,道:“还吃小孩呢,吃了小孩之后给庇护的,肯定是邪灵才是,怎么可能会是佘家人?他们也不想想,这种阴毒的法子,根本就不可能是真神能做出来的事情,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墨沧澜道:“谁知道呢,这种事情,不好说,世上愚昧之人,多不胜数,据说,许多孩子还是从南陵郡扔出来的。”   月见微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总觉得自从他们来到归元神宗,这一路上,就没遇到什么好事,反正,就是处处糟心。   佘无暇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家中,众人只是穿过那山阳面的小镇,很快便翻过山头,来到了山阴面。   远远地,月见微便看到半山腰间那隐隐约约能看到黑白墙瓦相间的佘氏庄园。   只是,那庄园看起来,似是有一股浓浓的黑气笼罩着。   凤燃脸色难看了几分,道:“这庄子里面,盘旋的全部都是死气和阴气,我们来的时候,却是没有看到。”   佘灵玉叹了口气,道:“这是自然,看到我们来了,我师父便就提前将这些东西给收起来了,不想让我们看到,他但凡炼制尸体,必然会有这种气逸出,整个佘氏山庄,死了那么多人,怎么可能会没有。”   佘无暇抿了抿唇,道:“我们快些过去吧。”   一行人偷偷摸摸像是做贼似的到了山庄门口,大门紧闭,上面似乎还有禁制,佘无暇上前便将自己的手按在了门上,又打了个法印,很快,这门就吱吱呀呀地自动打开了。   佘无暇冲入里面,原先还会站在院子里面各自干活儿的那些个尸傀,也已经不见了踪迹,更别说那些还会给他打招呼的叔叔伯伯哥哥姐姐们。   整个庄园,都是一片瘆人的死寂。   佘无暇脸色难看极了,拔腿便朝着佘上尘所住的院子跑去。   尚未跑入里面,便被一股阴风给当头猛地吹了一阵子,停住了脚步。   一抬头,便看到了身后跟着几具尸傀的佘上尘。   佘上尘脸色阴沉地像是能拧出水来,他心中是否有所慌乱,从面上完全看不出来,但口吻极其阴鸷,道:“佘无暇,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分明已经滚了,还回来做什么!”   佘无暇平日里最怕佘上尘冷着脸阴着嗓子和他说话,此时此刻,却是见到了唯一的亲人,禁不住悲从中来,恨不得哇哇大哭。   只见他冲过去,抓住佘上尘的衣襟,问道:“大哥,我嫂嫂,我小侄子,还有其他人呢?他们究竟是死了,还是怎么了?”   佘上尘扫了眼跟在后面而来的月见微和墨沧澜,还有那不停叹气表情很是心虚的佘灵玉,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也懒得追究墨沧澜和月见微这两人转脸便将他卖了的事实,知道瞒不过去,便也不故作冷脸,抬起手来,在佘无暇凌乱的发丝上拨了拨。 第259章 春风吹又生   “你不是,都知道了么?何必再重新问我一遍。”佘上尘说。   “我不相信。”佘无暇又哭了,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哽咽道:“我小侄子,明明活的好好的,怎么可能会死了?还有我嫂嫂,她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有人人心杀她?呜呜呜……我要灭了冯家,给我佘家人报仇!”   月见微一听这话,禁不住抽了下嘴角。   他可指望着佘无暇来劝说佘上尘,让他莫要轻举妄动,可万万不想让佘无暇反而被佘上尘给说服啊。   佘上尘哼了一声,道:“那些个冯狗,我自然早晚是要杀了的,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就不瞒你了,我这个做大哥的,没能照顾好家人,也算是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唯有你和灵玉二人,是我放不下的,如今,你们二人能入归元神宗,有个照顾,也算是让我放心吧。”   月见微叹了口气,走上前来,道:“佘庄主,你们家的遭遇,我也已经大致知晓了,着实悲惨可怜,他们二人入了我兄长门下,我们日后定然好生待他,只是,冯家背景深厚,你现在所想,绝对是下下之策。”   因着月见微先说了些好话,所以佘上尘并未对他太过排斥。   佘上尘垂了垂眸子,道:“杀人偿命,血债血偿,我便是知道他们冯家背景雄厚,才没想过要去道统、去武家,讨要一个说法。无人会信我一面之词,更是无人会在意我们萧山佘氏究竟经历了什么,这世上,多得是厌恶我们的人,从不会有人,将我们平等对待。”   佘上尘所言不假,甚至月见微在真正接触到这一家子人之前,都对佘家有些偏见,毕竟,最终的历史乃是由胜利者所书写的,当年佘家心狠手辣屠了冯家,后世之人看到的就是佘家做了坏事,但为何做坏事,却从不关心,也没必要知道。   反过来看,绛州冯家想来乐善好施,门客众多,且又和武家是姻亲关系,据说和杏花谷关系也甚好,若佘上尘就这么去道宗状告冯氏,想来反而会被冯氏的人得到风声,暗中处理了才是。   玄门正宗,哪里有什么公平可言。   修道,本就是件不公的事情。   佘上尘正是想得透彻,才选择最极端也最笨拙的法子。   月见微想,若换做是他,只怕是也要走上佘上尘的路才是。   “当年,佘氏不也一样曾屠灭过冯氏?”凤燃突然开口,声音悠扬,道:“可当初说的是灭门,若是冯氏灭门了,又为何会有今日杀上萧山,反过来灭你们全家的事情?”   “当年佘音先祖,心慈手软,并未杀光冯家所有人。”佘上尘淡淡说道:“他还留了无辜的小孩子,不想再杀生。”   凤燃便笑了,还是惯常的嗤笑,道:“还不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就好比现在,他们冯家没将你们全家给杀了,便留下了隐患,你们成日念的,就是灭了冯氏满门,看到时候,若是冯家人又不曾被连根拔除,纵然你这两个弟弟还活着,不也是要被冯家余孽,给追到天涯海角来报复的?”   凤燃的角度很是刁钻,让佘上尘一时间,竟是怔住了,似是在琢磨他所说的话,有几分发生的可能。   月见微很是认同,点点头道:“你不告诉无暇,也不让佘灵玉参与,不过是为了保住他们两人罢了。可是,杀了冯氏满门,难道天下人就不会讨伐佘氏余孽了吗?到时候,若我大哥修为不俗,也就罢了,若仍是如今这修为,只怕是,若道宗攻上来,我大哥也无能为力。”   他看了眼墨沧澜,道:“反正,若是危及我大哥生命的事情,纵然是违背本心,我也会去做的——你别瞪我,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舍了命也要保护的人,我怎可能,让我沧澜哥哥因着你家两个小辈,受到天下人指责,万夫所指?”   佘上尘又是沉默了。   佘灵玉道:“师父,我们再想想别的法子吧,说实话,灭杀绛州冯狗,是志在必行,但是在这个过程中,若是要凭借我们一己之力,必然会伤害无数无辜人的命,我们佘氏满门都是好人,师父你更是救了不知道多少个小孩子,难道在他们死后,就是为了报仇,便不要我们佘氏的名声了吗?”   世人,对佘氏的误会,本就重重,若是佘上尘再做了上辈子的复仇之事,只怕是佘家从此以后,永远都会成为世人眼中的渣滓。   “爹爹。”一个小孩子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跑到佘上尘身边,抱着他的腿,抬着脑袋用那双眼白看着他,道:“爹爹,不要杀人啦。”   佘上尘突然就沉下了肩膀。   他很是疲惫,沉重的说道:“那你们,要我如何?难道这仇,就不报了吗?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可帮我讨回公道的人,我除了这种法子,又该如何是好?”   墨沧澜此时便开口,道:“办法,总是有的,冯氏所为,怎可能半点马脚都不露出来?”   佘上尘看着墨沧澜,道:“墨峰主可是有什么法子?”   墨沧澜道:“冯家那些前来庄中的门客尸体可在此处?”   佘上尘露出了厌恶之色,道:“已经被我剁成肉泥喂狗了。”   墨沧澜:“……”   月见微道:“若是留着尸体,倒还好说,但现在既然连尸体都没了,那只怕是说不好了。”   墨沧澜想了想,道:“那其他证据,是否也不见了?”   佘上尘道:“本就是做得干净,连镇子中的那些人都不曾打扰,那些人身上,根本就不曾带有冯家的身份牌,若非我听到他们说自己是冯家,再加上我先祖留下来的那些秘闻,我亦是不会知道,竟是冯家所为。”   墨沧澜又问道:“我听灵玉所言,当时你们佘家并非人人都死了,还有些是被冯家给活着带走的,为了用作日后的分魂夺舍之用,可是真的?”   佘上尘眸子一冷,道:“这倒是真的,冯狗便是为了我家活人而来,杀了那么多人,不过是因为觉得他们修为尚浅,不配成为他们分魂夺舍的躯体。”   “这就是了。”墨沧澜道:“被带走的,都是什么人?”   佘上尘说:“有一位,是我母亲,还有其他八位,乃是我们佘家几位长辈和长老,他们修为,是整个佘家最高的,也基本上已经成了尸傀模样。”   月见微露出了恍然大悟之色,他似乎明白墨沧澜的意思了。   墨沧澜说:“那些你们佘家被带走的人,若是再出现于世人面前,你可否能认出来?”   佘上尘道:“自然能认出来,只是,冯狗将他们带走之后,必然会立刻夺舍,将他们原有的魂魄给驱赶出去,打成碎片,日后再出现在世人面前的尸傀,便已经是冯狗了,哪里还会是我们佘家人?”   佘上尘望着墨沧澜,顿了一顿,才轻声说道:“我知道墨峰主的意思,是想着让我控制那些个佘家被带走的尸傀,然后借着他们的口,说出冯家做的孽,奈何,里面有旁人魂魄的尸傀,我是无法控制的,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   “倒也不晚。”月见微露出了一抹狡黠之色,笑了笑,说道:“佘庄主可是有听说过一句话,叫做三人成虎,人言可畏?我们虽然不能就这么没凭没据地便去道宗说冯家做了什么恶事,但是,可以四处散播有关冯家做了恶事的言论,到时候,传的人多了,自然冯家就会坐不住了。”   至于那些个尸体,里面若是有冯家人的分魂,自然不可能也不放心让这些尸傀距离自己太远,现下,只需要搞清楚冯家究竟那些人利用了那些尸傀,又将尸傀藏在了什么地方,便能够顺藤摸瓜,找到贼窝窝了。   到时候,再多方运作,最好找些德高望重根基深厚的家族,前来一起拆穿冯家所为,岂不是妙哉?   他就不信,到时候冯家还能躲过一劫。   佘上尘露出了几分怀疑之色,只觉得月见微所言虽然是种法子,但真正实行起来,其实并不简单。   这些尸傀,必然是冯家主脉在用,冯家的资源,必然也都朝着主脉倾斜,到时候,若真出了什么事情,冯家人必然会有所察觉,提前将那些黑锅,推到旁系身上——就算到时候真的大白于天下,真正的罪魁祸首,十有八九还是能逃过制裁。   这样,可并非佘上尘所想。   不料,月见微听完,便就笑了,说:“佘庄主,你可真是将坏人,想得太聪明了,人在局中,自然不必外面观棋之人看得清楚,他们这般急着来萧山劫人,却又留下了你们三个活人,显然是提前没做好功课,等他们知道斩草未除根的时候,已经晚了。”   “可他们,为何要突然这么急呢——”月见微拉长了尾调,道:“倒不如去查查看,三年前,冯家主脉是否有什么重要的人,突然身受重伤,或者不知为何,离死不远,急需一个活死人躯壳来供自己使唤。”   佘上尘脸色骤然一变,道:“你的意思是说,他们这是临时起意,而非筹谋许久?”   月见微道:“筹谋许久肯定是真的,只怕是三千年前就已经开始惦记着你们了。只是,这次行动,我觉得是临时起意,计划也不够周全,竟是连你们三个漏网之鱼,都没察觉到。屠灭佘家,对他们来说也是大事,但却行迹匆忙,动作迅速,肯定是有不得不出此下策的理由——   佘庄主,若真是有人已经到了迫不得已必须将分魂换到佘家人体内的地步,想来原身已经撑不住了,纵然想嫁祸于人,推卸责任,只怕也没那么简单吧?”   原本许是还不觉得,但是经月见微这么一说,所有人都开始怀疑冯狗们毫无征兆突然来找佘家麻烦的原因了。   “说起来,冯狗的确所为随意。”凤燃摸了摸下巴,道:“我看,是家中的靠山渡劫失败,要倒了,所以才非要来佘家不可。”   凤燃已经开始称呼冯氏为冯狗了,这人平日里虽然说起话来颇为容易得罪人,但该有的是非观念,还是有的,得知佘氏被冯氏如此作孽对待,自然对冯氏厌恶到了极点。   就是脾气不好。   “亦或者是,家里面其他重要的人,譬如家主,重要长老等等之类,也说不定。”凤炽想了想,也说了自己的看法: 第260章 插手   “反正,若是我要灭人家满门,肯定是先要打听清楚,这一家子究竟有多少人,谁最厉害,是否大家都在家之类的基本情况,总不能什么都搞不懂,就去砍人,这不是给自己留下麻烦么。”   说起来,冯家的确对佘家知晓不多。   “佘氏隐居多年,纵然是门中弟子,也鲜少离开萧山,与外界基本上断了联系。”佘上尘看起来情绪平静不少,拍了拍正在揉眼睛的佘无暇肩膀,道:“但凡有人敢在萧山附近窥视,佘家便会第一时间知晓。冯氏先前也曾有人来此处打探佘氏的情况,却没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情报。你所言,的确不失为一种可能。”   佘无暇道:“那我们,又该如何让冯狗露出马脚来?”   月见微眨眨眼睛,道:“接下来的事情,就暂且交给我们去做吧,想要让他们露出马脚,当然要先发制人,了解他们冯氏的基本情况才行,不过,冯家所在的绛州,距离此处尚有千里之遥,想来需要一段时间来打探,佘庄主还要耐心等上一等。”   佘上尘心情颇为复杂。   他本想着,这件事情,只是佘家的事情而已,甚至说到底,只是他一个人的事情,连佘灵玉和佘无暇,他都不允插手。   这不是什么好事,但凡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甚至折了性命也说不定。   却不料,那两个小孩子,竟是遇到了贵人。   只是,这两位贵人,看起来不像是没有分寸的人,只怕是无法满足他的目的。   “月道友,墨峰主。”佘上尘道:“我一来,想要为佘家那些无辜死去之人报仇,二来,想要让冯家,身败名裂,让人人都看清楚他们的嘴脸,若是你的法子,无法达到这种目的,我最终,仍是会选择自己的法子。”   同归于尽,实乃无奈之举。   若是能活,谁会选择慷慨赴死?   月见微道:“原本,你佘家大仇,不按照你那法子来报,的确没了什么报仇的可能,但谁叫你认识了我呢?”   墨沧澜忍不住瞅了月见微一眼。   月见微拍拍胸脯,道:“我这人,最是心善,最是护短,也最是看不惯那些个欺人太甚的作为,冯家如此丧尽天良,简直不配为人,你且放心,这件事情,我定要管到底了!”   佘上尘垂眸看着仍抱着他大腿一脸天真烂漫模样的佘长寿,道:“如此,便多谢了。”   到底还是佘无暇出面效果最好,佘上尘竟是没做完那般排斥,便就接受了月见微的劝阻,当然,这也与月见微替他提供了一个新的复仇思路有莫大关系。   今日再赶去南陵郡时间也来不及了,众人便在山庄又住了下来。   当天晚上,佘上尘并未再让那些“活人”出来,具佘上尘所言,那些个尸体,虽说被他下了透骨镇魂钉,白日的时候受他操控,便能够像是活人一样说话做事,但到底是逆天之举,耗费他莫大精力不必多说,最要紧的,是会过度消耗尸傀的死气和阴气。   因此,白日宛若常人的尸傀,晚上就必须进了坟墓里面,吸收煞气死气,如此才能够勉强维持白日模样。   不过,佘上尘一人在家的时候,并不舍得让尸傀出来,而是让他们继续长眠在坟墓之中,养精蓄锐,若非昨日为了糊弄这些人,他也不至于让尸傀现身。   佘无暇一整日都情绪低落,他的世界,竟是一夜崩塌,但又有许多事情,突然就能够解释的通了——   譬如,为何他这素来不喜欢山下的兄长,这般火急火燎地赶着他下山,前去抱归元神宗这条粗壮的大腿,还叮嘱他彻底放弃佘家传承几千年的道法,从头开始修炼。   原来是在托孤。   佘无暇和佘灵玉一起,随着佘上尘来到了那片乱葬之地,夜风之中,他们三人并肩站着,望着那连名字都不曾刻下的墓碑,好一会儿都无人说话。   “纵然是死了,也无法给他们好生安葬。”佘上尘颇为平静地说道:“都是横死之人,我本以为,他们会恨极了冯氏,说什么,也不愿意离开,回来之后却是发现,他们的残魂,都已经不见了,也不知是去投胎转世,还是消散在这六道之中。”   树上栖息着数只浑身漆黑的鸦羽,他们的眼睛都是青白,显然也是尸妖一类的活死之物。   佘无暇眸色暗淡,道:“葬入乱葬岗,不给他们刻碑,大哥是存了让他们怨煞难解,到时候,能够与你一同杀了冯狗的想法吧?”   佘上尘并未点头,也不曾否认,只是淡淡说道:“亲手杀了仇人,这样,他们才能得到安息。”   “可我听月师兄和峰主他们说,正是因为嫂嫂和长寿,不愿你去杀人,才昨天深更半夜召唤他、告诉他们的。”佘无暇有些茫然,道:“他们真的想要报仇吗?还是说,有其他什么深意?”   “死人已经死了,活人如何能知道他们的想法?”佘上尘望着最前端的那个墓碑,道:“你嫂嫂早已不在人间,又如何能与他们说话?昨夜,从头至尾,去打扰他们的人,都是长寿一人罢了。长寿从小便是人小鬼大,天赋也极高,虽死的时候年仅七岁,也已经将佘家的道法,学了个精通,着实是个天才,他装作你嫂嫂的样子,去骗月见微,也是正常。”   佘无暇一愣,道:“长寿,骗月见微作甚?”   佘上尘道:“许是担心若以孩子的模样,出现在月见微面前,月见微不会相信他吧。”   佘无暇想了想,点点头道:“倒也有这种可能,大人说话,总是比小孩子说话,更有信服力。”   佘灵玉望着佘无暇,道:“师父,您是真的,打消了炼制尸傀,去找冯狗灭门的打算了吗?”   佘无暇回看他一眼,道:“若我说,当真熄了所有的心思,定然是在说假话,但月见微所说,也着实不虚,能将冯家兵不血刃,便杀了个片甲不留,岂不是快哉?但我并未悉数放弃原本的想法,若墨峰主的法子,没什么效果,我自然还会走上老路。”   佘无暇很是认同,捏紧了拳头,道:“不管如何,我定是要冯狗好看!”   佘上尘揉了揉佘无暇的发顶,道:“这件事情,你们也不必太操心了,你二人能好生修炼,便是我最大所求了,死人再重要,也终归是比不上活人。”   其实,月见微言辞之间,真正打动他的,并非那些对冯家条分缕析抽丝剥茧的话,而是他说,总要为两个活着的小孩考虑多一些,这着实,戳中了佘上尘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若是他屠灭了冯氏,天下人又不知道他为何如此行径,定是要将所有的愤怒,集中在两个仅存的佘氏后辈身上。   月见微已坦言不会拼死护着,到时候,没了宗门庇护,佘灵玉和佘无暇的未来,简直不言而喻。   佘上尘到底还是心肠不够冷硬。   所以,他选择痛苦地屈从于现实。   佘无暇又在此处站了好一会儿,依次摸过了那些个被蒿草掩埋的墓碑,然后在佘上尘的带领下,认清楚了每一个没写名字的墓碑,究竟都是谁的。   佘无暇挨个摸过去,最后在佘夫人的墓碑上,停留了许久。   “我那年,不该吵嚷着下山的。”佘无暇低落极了,道:“都是我的错,我虽想不起来当时的事情,却也知道,如果不是我太任性,佘家定不会遭此大灾,嫂嫂那般疼我,到底还是被我给害了。”   “这话,便是恰恰说错了。”佘上尘道:“若非当年你吵嚷着偏要下山,我们佘家,现在只怕是真的被彻底灭族了,别说复仇,连根都留不下了。”   佘上尘纵有天才之名,但他那时候的修为,也绝对无法以一人之力,对抗整个冯氏来者,端看修为与他相仿的父亲,竟是连几招都不曾走过,就被对方残杀,便可猜测一二。   当年冯家来的,必然有修为极高的强者。   谁回去,谁死。   佘无暇突然又哭了起来,道:“若是我当时,再任性一些,硬要带上我小侄子和嫂嫂一起下山,便就好了。”   佘上尘问:“带了长寿和杏雨,是不是还要带上爹娘?”   佘无暇重重点头,道:“要带,要带的,还有姑姑叔叔他们,还有我那些个师兄师弟,我就该把所有人都带走才是,怎么能留他们在家?”   佘上尘看着扳着手指头算着自己要带谁的佘无暇,终究是忍不住窥探了一声,望着那些个孤坟,心中是说不出的滋味儿。   当晚,那佘长寿又来寻找月见微和墨沧澜了。   佘长寿和其他的尸傀不同,他至少还残留些自己的魂魄,尚有属于他的意识,他头顶亦是插了一根手指粗细的透骨镇魂钉,凭此来稳固那一缕魂魄。   佘长寿对着二人拜了一拜,笑嘻嘻地说道:“多谢二位哥哥,让我爹爹回心转意,此大恩大德,今生无以为报,来生做牛做马,长寿再回报你们。”   月见微瞅了眼佘长寿这小身板子,颇为嫌弃地说道:“做牛做马要力大无比,身强体健,就你这种的,也不知道是我伺候你,还是你伺候我,罢了罢了,就当是本少爷,生了善心,想做好事吧。”   月见微心里想着,这也是个可怜又懂事的孩子,这么小的年纪便已经死了,却还要替家里人,操碎了心,当真是让人垂怜不已。   佘长寿笑弯了眼睛,又对着两人拜了几拜,这才跑走了。   灯火熄灭,墨沧澜在黑暗之中,突然开口说道:“他不会,再有来生了。”   月见微道:“枉死之童,不入坟墓,缝阴化煞,他虽看不出太多煞物模样,但本质上,早已经成了鬼煞了。”   鬼乃是魂魄所成,到底还是能转世的,但孩童本就魂魄不全,佘长寿又得了失魂症,年幼横死,在煞气冲天且很是封闭的佘氏山庄里面,过了三年之后,早就成了煞物。   所谓煞物,便是与神相反之物。   神可转生,煞物来世,此乃天道。   这世上神少见得很,煞也一样不易形成。   萧山本就气场独特,数千年便是个阴煞之地,若是大片横死,加上血液之效,便容易生出煞物来,其他佘家人倒是还算正常,都是有着煞气的尸傀罢了,但那佘长寿,却是天时地利人和,竟是成了煞物。   煞物大多凶恶,纵有好的,也终究没有轮回了。 第261章 过门不入   翌日一早,月见微等人便又动身了。   临行之前,墨沧澜特意叮嘱佘上尘莫要轻举妄动,冯氏不易打入,许是要等上相当一段时间才可探知真相,要提早做好心理准备。   不过,佘上尘倒也并不在意时间长短,他本就打定主意,至少用二十年时间,炼制尸傀,待到万无一失之时,才会出手,他自然不在乎这一年两年的光景。   出了萧山,又过了几个时辰,便到了南陵郡的地界之内。   临入南陵郡之前,墨沧澜已经让影七亲自带着口信,前去距离此处最近的白玉京据点,找人前去打探冯家这几年的动静,一旦有情况,便立刻给他汇报。   佘家的事情,暂且不提,毕竟不是一日两日便可解决的。   想要兵不血刃,便扳倒冯家,必要做好完全准备。   南陵郡位于南洲和西洲的交界之处,本是偏南,但一路进来,却是并未见到活水,倒像是走旱路的,这和墨沧澜想象之中,倒也有些差距,不过,所谓民风彪悍,许是因为月见微等人这一路都是紧赶慢赶地前往峰门,暂时不曾感受到。   又过了几日,便到了峰门所在的水寒渊。   水寒渊这名字,听起来不像是个城市,但恰恰就是南陵郡最大的主城,这名字,据说是寒家人起的,可见寒家在此处,乃是名副其实的土皇帝、地头蛇,寻常人招惹不起。   寒家是个大家族,理应外面来的人,想要在此处常驻,便要先去寒家拜拜山头,只是,第十三峰怎么说也是寒家人央着归元神宗设在此处的,墨沧澜等人自然也就没有道理,直接去寒家拜见。   入了水寒渊,行在路上,便有不少人朝着他们看过来。   南陵郡虽然不如萧山那般闭塞,但也很是排外,从外面过来的人,或多或少都会被人盘问,尤其是住店打尖儿的,更是喝一壶茶,连祖宗十八辈都差不多被盘问出来了。   月见微等人倒是要直入峰门,因此便少了受到盘问。   然而,尚未行至山门,便看到了愁容满面在半路等着他们的凌轩、兰渝等人。   “你们怎么不入峰门?”月见微跳下车来,觉得似乎出了些事情。   “还入峰门?”连晴嗤笑了一声,抱着双臂,道:“那个峰门,你想住你自己去住,反正,我们是说什么都不会上去的。”   “也是上不去。”兰渝叹了口气,原本盘膝坐在树下,此时站了起来,说明了情况:“这灵山本是宗门划拨给我们的峰门所在地,也是当初与寒家商量好了的,前段时间,也一直派人来此处打理修缮,本是说一切准备妥当,得以入住了,我们才过来的。没想到,昨日我们刚到,便连灵山大门都没踏进去,便被人给赶出来了。”   “而且,这水寒渊的人,都是一伙儿的,我们本想找个客栈入住,但是,竟没有一家客栈,愿意让我们进去的。”   “民风彪悍,当真是民风彪悍啊!”   月见微挑眉,说道:“怎地会直接赶出来?那些个峰门里面修缮的人,难道不认识你们不成?”   连晴哼了一声,说:“哪里是不认识?宗门请过来搭建峰门的,全都是本地人,不知给了多少灵石,却是修得乱七八糟,里面没几个能住的房子不说,现在竟是被人把守着,咱们连人都进不去,说什么非要等峰主来了,才愿意放人。”   凌轩叹了口气,道:“来者不善,气势汹汹,恐怕是难了。”   墨沧澜道:“可有查过,那些拦路的,又是什么人?“   月十说道:“昨日便已经查过了,是当地的洪家人,洪家和寒家在此处地位算是相当,只是前些年,寒家有一位长老渡劫失败,已经陨落,洪家恰有一位老祖,已经成了破丹境修士,因此便将寒家气焰打压下来,算是在此处,很是能说得上话。   问过之后,才知道洪家一直反对宗门在此处设立峰门,更是不愿意让出自己的矿藏,之前还曾在城中大肆扬言,说是一旦峰门的人过来,便叫我们十日之内滚出南陵郡,更有甚者,有去无回。”   月见微:“……”   月见微禁不住啧了一声,道:“许久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了,倒是还挺有意思的,他们不是像见峰主尊容么?咱们现在,便过去看看究竟。”   连晴说道:“你可小心着些,那些人手中有不少法宝,我们昨天本想着硬闯,但后来发现,在他们手下,没落得什么好处。”   宋长离摇了摇扇子,道:“这不正是因为,本少宗昨天没在,若是在了,他们还不得跪下来喊爷爷?”   月见微笑道:“这就更有意思了,我倒要看看,这洪家到底有什么能耐,竟是能十日之内,将我们赶出此处。”   他月见微,专治各种不服。   灵山乃是整个水寒渊灵气最丰富的一座山头,常年云雾缭绕,如同仙境。   宗门将第十三峰设在此处,一来是因为这山下面有一整条灵脉,最符合修炼的标准,二来,也是因着山势陡峭,易守难攻,又峰头极高,宛若一柄利剑似的直插云霄,倒也能用作监视之效,易守难攻。   晃晃悠悠的,便来到了山脚下。   尚未来到设立的峰门大门口,月见微便听到有人用颇为不屑的声音说道:“我看那什么墨峰主,也是个酒囊饭袋,昨儿那几个先锋小兵,才不过三下两下的,就被咱们给打跑了,当真是没一点能耐,就这样,还想和咱们洪家争抢灵山这宝藏之地,着实白日做梦!”   “三少说得对,那些个外面来的人,哪个到咱们这儿,不得被治个服服帖帖的?寒家也是脑子被驴踹了,竟是舍得将灵山让出去,就算是他们不要,也轮不到南陵郡外面的杂碎们。”   “啐,都是些垃圾货色,若是敢来硬闯,必要将他们打个落花流水,片甲不留!”   “……”   月见微抬头和墨沧澜对视一眼,差不多对洪家的态度,也摸清了底子。   说什么峰主来了才给进,只怕是从头至尾,都没打算将灵山给让出来。   只是,寒家又为何不出面解决,这倒是个有待商榷之事。   连晴修为不俗,自然也听了个一清二楚,便愤愤说道:“就是这些人,射了个阵法,拦着路,说什么也不让我们过去。”   月见微点点头,道:“知道了。”   只见他拿出了凤骨弓,搭弓拉弦,三道风箭盘旋着形成,随后右手一松,弓弦弹回,伴随着三道破空之声响起来的,便是不同高低的尖叫声——   “这他娘的,谁在偷袭?”   月见微冷笑了一声,手持长弓跳了过去,站在那群拦路之人面前,道:“我他娘的在偷袭,我不光要偷袭,还要正面揍你们,聪明点儿的,赶紧麻溜滚蛋,要不然,待会儿我这弓箭,可是不长眼的。”   “……”   此处共有十多个人,从全身相仿的穿着打扮来看,皆是洪家的弟子,就是不知是何种等级弟子了,但看来,地位也不算太高。   几个洪家人面面相觑,昨儿嚣张了一通,以为那些个不敢招惹麻烦的宗门来者,代表了所有前来此处的宗门人士,却不料,他们今日还未发飙,便已经险些被人给一箭射穿了脑壳。   “你、你是何人?你可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竟敢在此处撒野,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一个洪门弟子仗着人多,抬高声音叫了起来,气势汹涌。   月见微勾了勾唇,手中的弓往上面一抬,便看到数人都警惕地朝着后面退了几步。   “别怂啊,我这人,最是讲道理的,你们把这路,给本少爷让开,本少爷自然不会与你们计较什么。”   “哪儿来的小子如此嚣张?”   “你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此处乃是洪氏地盘,想要从此处过,也要问问我们洪家人,是否同意!”   “没错,归元神宗另有住处,你们莫要惹事,否则,让你们有来无回!”   月见微:“……”   月见微看着叫嚣的乌合之众,颇为怀疑地扭头看向连晴等人,道:“便是这群人,昨儿拦住了你们的路,让你们在外面住了一夜?”   他简直难以置信。   连晴也觉得颜面无光,昨天虽然也有这群人,但是,光是这几个人,怎么可能拦得住他们?   “还有几个厉害的,倒也不是打不过,就是不想招惹麻烦,打算等墨峰主来了之后,再做决定。”月十略显尴尬地解释了一句。   月见微“哦”了一声,抬了抬下巴,对那些人道:“叫你们管事的出来,你们几个,还不够我一根手指头揍的,赶紧的,别在这儿磨蹭浪费时间。”   “……”   “你别嚣张!”一人恶狠狠地瞪着月见微,道:“敢在我们南陵郡嚣张的人,早就已经没命了,你定然是下一个。”   话音刚落,那人便又惨叫一声,整个人都朝着后面飞了出去,噗通一下摔在地上。   墨沧澜淡淡说道:“你再多言一句废话,日后也不必再说话了。”   若说月见微行事喜欢先说几句,再立个下马威震慑一番,实在不行再动手,那墨沧澜就是典型的能动手绝对不瞎嚷嚷。   而且,墨沧澜动手的时候,连动手的样子都不给人看清楚,威慑力自然更大。   意识到实力悬殊,那群看门的洪氏弟子,也不继续满嘴胡言了,当即便放出了信号,让人前来支援。   一人硬着头皮,叫道:“你们今日若是能进了这灵山大门,我给你们喊爷爷!”   “别介!”月见微吓了一跳,忙声说道:“别胡乱攀认亲戚,我没有你这样的孙子!”   “你——”   众人有是被月见微给气了个倒仰。   月见微道:“看来此事,不能善了。”   墨沧澜道:“本就不需善了。”   月见微:“……”   一声尖锐的哨响过后,不消片刻,便有三人从山上飞了下来,一股特殊的气场从三人周身传来,震慑地数位洪氏弟子,纷纷露出了敬畏之色,连连后退,让出一条路来。   为首那男子,看起来很是年轻,眉目之间有几分轻狂,穿得倒是金光闪闪,像是要将金山背在身上似的,恨不得让人一看他便知道他很有钱。   他全身上下,具是法宝,光那件法袍上面,便绣满了符文。   他的修为,倒是能看穿,反而是他身后两个面色冷峻的一男一女,看不出修为深浅来。 第262章 长老救我   月十压低声音道:“昨日,就是后面那一男一女,甚是厉害,修为至少在灵心境之上,为首那个,乃是洪家三少爷洪图,修为一般。”   昨日,倒不是不能打,也不见得打不赢,但是墨沧澜这个宗主尚未开口,月十等人着实不想给他招惹麻烦,毕竟,这么一动手,后果就不好估量了。   月见微一眯眼睛,灵心境上长老,也不知在洪家,是个什么级别。   “什么人,竟敢在我洪氏地盘上撒野。”洪图眯着眼睛,吊梢着眼尾,不悦地打量着月见微等人。   但在他视线落在墨沧澜那张脸上的时候,却是露出了几分错愕之色,然后笑道:“天下第一美人墨沧澜,还真不愧这个名号,果然看了一眼,便觉得与寻常美人不同。”   月见微道:“既然知道我大哥是什么人,便把这道,给让出来吧,免得一会儿不好看。”   洪图眯了眯眼睛,打量着月见微,很是轻蔑地说道:“不过是个妖兽化成的人形罢了,哪儿有你说话的份儿?”   转而又一副主人家的模样,对墨沧澜道:“墨峰主,如今这灵山,已经被寒家转给我们了,我也能理解你们远道而来不容易,便给诸位寻了个不错的位置,另作峰门,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连晴哼了一声,朝着北边一指,道:“我昨儿就去看过了,那地方,处处都是杂草,基本上没什么灵气,地方也狭小,哪里配得上当峰门?”   洪图哂笑,道:“咱们水寒渊,地方本就不大,灵气浓郁的地方也不多,差不多都被几家给瓜分完了,倒是抠出来的那个地方,还是经过家族长老商量之后的结果,你们若是不想要,那就自行去找个地方罢了。”   月见微笑了笑,道:“宗门给的地方,便是灵山,离了灵山,哪儿我们都不要。”   洪图歪着脑袋,道:“这可巧了,我们洪家得了这地方的时候,可是不知道寒家和归元神宗有什么约定,反正这地方,已经归我们了,你们若是觉得不服,不如回去给你们宗门说说情况,看他们管是不管。”   天高皇帝远,此处距离归元神宗已经有数万里之遥,怎么可能让那边出面做主。   更何况,事情迫在眉睫,若是住不进去,今天便要露宿街头。   住在大街上倒是不算什么,不过是少了个安身立命的房子罢了,可问题是,丢人啊。   今日露宿街头,明日所有人都该知道,第十三峰峰主墨沧澜,是个没能耐的,才来南陵郡第一日,便被当地的人,给逼的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惨的可怜。   不蒸馒头争口气,月见微便说道:“此处距离宗门,山高路远,宗门自然管不住什么。既然管不了,那之前宗门交代的,让我们与你们好生相处,莫要行事高调,也就做不得数了。”   洪图沉了下眸子,道:“诸位倒是嚣张,那就让我见识一下,七杀琴究竟有什么厉害之处!”   一言不合,便就动手,乃是南陵郡彪悍的民风之一。   洪图揽过了在灵山脚下阻挠墨沧澜等人上山的活儿,自然是早已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一声令下,几十个从后面冲出来的洪门弟子,便纷纷拿出了长剑短刀,叫喊着冲着墨沧澜等人冲了过来。   月见微想要动手,却被宋长离拍了下肩膀,道:“不必,这些人,显然是冲着你大哥来的。”   月见微稍一蹙眉,便看到了墨沧澜已经朝着空中掠起,一手按着七杀琴,另一只手在琴弦上猛然往前面一拨,数道傀儡丝便朝着那些飞扑过来的洪氏弟子们杀了过去。   只听得数声惨叫,那些个弟子们竟是一一都被肉眼难以看到的傀儡丝给打中了膝盖,皆是半路就摔在地上,根本连墨沧澜的汗毛都不曾碰到。   据说,这七杀琴虽名字是琴,实际上却和聆音阁的击杀方法有一定的差别。   聆音阁的人,悉数擅长乐律,杀人夺命靠的是乐音,而非这武器本身化作实体的杀伤力。   这七杀琴,可实实在在是以乐律为辅,以实器为主,杀到身上,疼的是实质,而非幻觉。   那有一丝丝通过琴弦杀出去的傀儡丝,已经在瞬间于那些人身上,划出了几十道口子,虽然纤细,却是极深,若非墨沧澜不欲杀生,只怕是这些人如今已经被分成碎块了。   又是一道反拨琴弦,那些傀儡丝又悉数被拉了回来,重新盘旋着附着在七根琴弦上面。   众人皆是骇然,毕竟这画面感太强,杀伤力太大。   墨沧澜又随意拨了两下琴弦,看着那被吓得连连后退的洪氏弟子,轻笑起来:“洪三少爷未免太看不起我了,这些个乌合之众,受不住我一击,当真不打算拿出些真本事来么?”   洪图露出了几分兴奋之色,摩拳擦掌,道:“算你厉害,看起来,倒也不像是个酒囊饭袋。”   月见微一头黑线,他大哥什么时候,也不是个酒囊饭袋好吧?   洪图用的是一把刀,这刀上绕着些不知用来做什么的圆环,寒光凛然,一看便是佳品。   洪图朝着墨沧澜杀了过来,竟是身子一歪,躲过了几道傀儡丝。   眼看着已经提刀杀到了墨沧澜面前。   墨沧澜身子一歪,便躲过了那当头一刀,身形宛若灵鹤一样,只翩然一转,又让洪图一刀落空。   墨沧澜顺便又拨了几下琴弦,数道傀儡丝分别环绕在洪图的四肢上,洪图只觉得手腕一痛,低头一看,竟是手一抖,那把刀直接掉在了地上。   墨沧澜落在地上,顺便带下来了不敢随便乱动的洪图。   洪图脖子上也挂着一根傀儡丝,当即叫道:“你他娘的快把本少爷松开,你是想要了本少爷的命吗?”   那一男一女两人,对视一眼,倒是难得开了口。   “墨峰主修为果然非同一般,只是,如此欺负一个小辈,似是不妥。”   月见微一脸稀奇,道:“我记得,是这洪三少爷,先行挑衅我大哥,怎地现在就成我大哥欺负人了?”   洪图丝毫不敢乱动,生怕身上的那些个傀儡丝,一不小心就把他胳膊腿给切了,却是叫嚷道:“二位长老快些救我!”   女子轻一叹息,左手一抬,困在洪图身上的傀儡丝,便被一股黑紫色的气给化去了。   月见微眼尾一抬,略感惊讶,道:“魔修?”   女长老名为素修,见他道破了玄机,便大方承认,道:“见识不俗,我的确是魔修,不光是我,这整个南陵郡,至少有一半修士,都是魔修,倒也没什么稀罕的。”   月见微道:“外界有传闻,说是此处乃是与万魔窟相联之处,看来也是真的了。”   素修笑了笑,道:“是真是假,日后你若有能耐,自会知晓,不过,方才只是小打小闹罢了,想要上这灵山,必要过我和符真长老这一关。”   墨沧澜道:“二位长老,修为皆是在凝丹境,比我修为要高出一个大位阶,数个小位阶,我自然不是二位的对手。”   素修长老道:“本以为第十三峰会派个厉害的过来,却不料派了个修为才到灵心境的后生,若是过不了我这关,灵山日后,可就别惦记着了。”   旁边,符真长老亦是轻蔑道:“若是现在便滚,倒也能留你一条命,否则,真打起来,后果如何,就不好说了。”   墨沧澜便气定神闲地说道:“不战而退倒也不好,我这峰门人虽然不多,但也有这么几个,总归是要有个住的地方。我看灵山不错,就不想换地方了。”   符真长老沉了沉眼眸,道:“那就试试!”   素修说:“我们就一起上了,就是要欺负你这后生崽。”   说完,两人便一前一后,将墨沧澜围了起来。   符真直接毫不留情地祭出了一张阵符图,那图上面画了数重杀阵,直接劈头盖脸地朝着墨沧澜砸了下来,只见上百枚短剑,悉数从不同方向,朝着墨沧澜砸了过来,宛若下起了剑雨。   素修则是个近战的,手中两把短刀,闪着寒芒朝着墨沧澜刺来,单那速度,就不是寻常人可比的。   墨沧澜抱琴一转,化作一把渡厄伞,叮叮当当地将那些阵法之中的短剑悉数格挡在伞面外面,紧接着又幻出万物剑,与素修的双刀相互格挡起来,转瞬间已经退出了数里。   然而,墨沧澜却是始终不曾逃出那符真的阵符图。   符真在外面又在图上画了个法印,又是一股狂风沙暴拔地而起,宛若一条苏醒的黄龙,朝着墨沧澜咆哮着喷涌过去。   月见微心脏一提,明显感觉到这一招杀力更甚,绕是他们几人在阵符之外,也被吹得发丝乱飘,就连原本万里晴空的苍穹,也有深色的乌云开始密布。   墨沧澜挡住了素修一招,几乎来不及躲避那当头而来的巨龙。   然而,恰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墨沧澜手中的万物剑,又瞬间消失,一条与那巨龙相仿的巨龙,瞬间拔地而起,如同触手一般从下而上环绕在那原本的巨龙身上,且是越缠越紧,宛若锁喉。   巨龙浮空,静止了须臾。   墨沧澜趁着这个机会,跳了出去,一身白衣在风中烈烈飞舞,长发随之浮动,却又一转身,收回了那七杀琴,对着那气势已经大不如前的巨龙奏响了七杀琴。   只听得阵阵曲调诡异却有种搏杀刚烈之意的琴音响起,数道如同牛毛般粗细却又比岩石更为坚硬的冰针,细细密密地斜斜插入巨龙之中。   片刻之后,巨龙和冰针同时土崩瓦解,一曲落下,墨沧澜俨然已经站在阵法之外。   符真看着那消失了的黄沙,再看着已经收了双刀回到原处的素修长老,亦是收起了那张阵符图。   符真长老淡淡说道:“寒无双所留下的七杀琴,果真名不虚传。”   墨沧澜道:“还要多谢两位长老,手下留情。”   符真冷笑一声,并不买账,道:“我若再不收手,只怕是你这七杀琴,便要将我这宝贝阵符图给直接破了,我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没必要与你拼个鱼死网破。”   素修长老倒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笑着说道:“常言道,柿子要挑软的捏,既然墨峰主并非是个软柿子,我们自然没必要继续捏下去,这灵山,给了墨峰主倒也无妨,只不过,我好心提醒一句——   得了灵山,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灵山始终是寒家属地,更是整个南陵郡十三城中,灵气最为浓郁之处,但寒家这些年,却是从未用过灵山,你该能想到这之中必然有蹊跷。” 第263章 满山杂草   墨沧澜面不改色,道:“多谢提醒,我们自然会慢慢摸索灵山深浅,就不劳烦诸位了。”   符真长老意味不明的冷笑了一声,道了一句“好自为之”,就化作一道拂风,消失在原地。   符真长老走后,素修长老又对洪图说了几句话,大致就是你打不过人家,我们也不想当这个出头鸟,不如先行回去日后再商量对策等等,这才让那险些被斩了手脚的洪图不情不愿地走了。   临走之前,洪图还瞪了墨沧澜一眼,道:“你给本少爷等着,待我拿了法宝,再找好人,定要让你好看。”   月见微嘴上不饶人,笑嘻嘻地说道:“打不过,便回去找人,洪家三少爷当真气派得很。”   这若是放在外头,哪儿会有自己打不过,还要找人继续打的道理,就算有,也不会有人这般明白地说出口来。   然而这洪图算是半个魔修,此处又民风彪悍,自然不以为耻,反而对着月见微翻了个白眼,道:“你管本少爷要如何行事?只要能打赢,我就算叫上一百人也成,谁说打架就只能打一次,没这个道理!”   月见微好笑道:“你就算再来一百次,也是一样,你这修为,连我都打不过,更别说我兄长了,下次你叫人来,我和你打。”   “这可是你说的!”洪图指着月见微,道:“你给本少爷洗干净身子,本少爷要揍的你满地找牙!”   月见微勾了勾手指头,道:“来。”   洪图又撂了几句狠话,带着满地残兵败将,气势汹汹地走了。   连晴一脸愤愤,道:“昨日,他们可没这么好说话,又是上阵法,又是上符的,那架势可比今日凶猛多了。”   “许是看我们好欺负吧。”凌轩有些郁闷的摸了摸鼻子。   宋长离却是不以为意,道:“倒也不是,他们显然是想要试探一下墨峰主的实力深浅,自然不可能让你们昨日就进去。”   月见微看向墨沧澜,道:“那两位长老,倒是蛮厉害的。”   墨沧澜道:“修为不俗。方才我与他们交手,虽看似打了个平手,实则,我们双方都未曾用尽全力,倒是不知道,他们真正实力,究竟如何。”   月见微笑了笑,说:“这倒是不怕什么,毕竟,他们也不曾摸头沧澜哥哥的实力。”   不过,洪家人刚来,便给了他们这么一个下马威,着实让人心里面不痛快,若不是因为墨沧澜身负超神武器七杀琴,本身有了武力加持,只怕是今日之事,不能善了。   不过,洪家既然已经让位,向来也不至于再铁了心寻麻烦,否则,若洪家当真存了霸占这灵山的心思,自然不可能知派这么几个人过来。   而且,那位素修长老字里行间,也透露了些比较重要的消息,比如,寒家为何舍得将灵山给让了出来。   “灵山究竟有什么古怪?”月见微皱着眉头,琢磨着问道:“还有,寒家当时是拿着不死圣令前去宗门求助,然后才与长老协议,将第十三峰建立在南陵郡中,寒家究竟遭遇了什么麻烦,那些长老,可有告知沧澜哥哥?”   墨沧澜摇摇头,道:“我见过那两位长老,皆是讳莫如深,但大体意思,便是天下大难,将要祸起此处,具体是怎样的祸事,只怕是他们都还不知道。”   月见微眼珠子微微一转,道:“看来,我们来日还是少不了要去拜访寒家了。”   众人边说着,边上了灵山。   ………………   另一边,洪图已经出了灵山地界。   洪图仍是不忿儿,道:“素修长老,符真长老,你们二人分明修为高出墨沧澜那么多,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放弃了灵山,让他进去了?”   素修长老骑在一匹通体雪白的魔兽身上,看着洪图,道:“家主的意思,便是借着这个机会,摸摸墨沧澜这个人的深浅,再看看七杀琴是否名副其实,如今我们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不必再多为难,只怕日后会结仇。”   洪图哼了一声,不以为意,道:“结仇又如何?他们这些个外面过来的,难道还能越过咱们去?”   符真长老扫了他一眼,道:“墨沧澜是寒家请过来的,要不了几日,寒家就会派人前去拉拢,如今,魔族越发嚣张,恨不得让我们给他们当奴仆,我们还需要墨沧澜这个人,替我们排忧解难。”   洪图更是不解,皱着眉头说道:“我看他修为,也不过是个灵心境罢了,就是手中的那把七杀琴,颇为厉害,这么个人,凭什么能插手我们南陵郡的事情,又有什么资格,和魔族作对?”   素修长老说:“资格,自然是有的,而且你别看他这般厉害,能够越级挑战,全赖他手中有七杀琴,实际上,诚如七杀琴这种级别的武器,到了不同人手里,效果会有天壤之别。”   洪图问道:“这话怎么说?”   素修长老解释道:“超神级别的武器,也是有灵性的,若是拿到它们的人,属性不合,被它们不喜,自然不乐意替这人卖命,甚至连认主都不愿意,别说是越级挑战了,只怕是关键时候,还会拖后腿。   但你看这墨沧澜,纵然知道我与符真二人,修为比他高出一个大位阶来,也不见丝毫慌乱之色,而且打起来,也是游刃有余,显然是了解七杀琴的秉性,更是已经得了七杀琴认主。”   洪图露出了若有所思之色。   他之前,倒是对墨沧澜颇为不服,倒不是舍不得灵山这个地方给他们,而是觉得,归元神宗居然派了这么个修为寻常的人过来,实在是看不起他们,便生出几分怒气。   原来,并非七杀琴加持,才变得如此厉害,而是恰因自己厉害,才能降服七杀琴。   符真长老此时淡淡开口,道:“说起来,若非他让七杀琴认了主,归元神宗派人前来驻在南陵郡,只怕寒家也不会松口。”   洪图觉得自己竟是什么都不知道,像是个傻子似的,又颇为不解,道:“寒家又在搞什么鬼?他们为何,要凭着七杀琴选人?”   符真长老冷笑一声,说:“许是七杀琴,与他们老祖宗有些关系吧。”   不过,今日一战,倒是差不多放了一半的心,墨沧澜不是酒囊饭袋,修为虽还不曾恢复到曾经巅峰状态,但也已经颇为不俗,至少此人心性尚可,能力不俗,想来日后南陵郡出了什么事情,也能帮衬一二。   素修真人又特意叮嘱洪图,道:“他们就算日后入住灵山,你也不必多去打扰,现在暂且没什么大事发生,便最好相安无事。”   洪图眸中闪着熊熊火焰,道:“墨沧澜就算了,他那个妖兽弟弟,着实惹人讨厌,长得就是一副欠揍的模样,竟是还敢挑衅我,看我不把他揍得满地找牙。”   素修道:“满地找牙不至于,点到为止便可,毕竟你打不过他。”   洪图:“……”   洪图顿时不乐意了,说:“长老,你怎么能长他人威风,灭自己气焰?我看他,不过是个玄阶三重小修罢了,我一根手指头,就把他挑飞了。”   素修长老却是笑了,摇摇头说道:“他那一箭射的,不管是力道还是准头,都绝非玄阶三重而已,他应当是用了什么隐藏修为的东西,才让人看不出来深浅,不信的话,来日你与他比试一番,就知道了,你肯定在他手中,占不到半点便宜。”   符真长老惯常冷笑,扫了洪图一眼:“牙都给你打掉。”   洪图:“……”   这他娘的,都是亲长老们。   ………………   灵山的确是个风水宝地,越是往山上走去,便月能感觉到灵气浓郁,让人着实心生喜欢。   只是,灵山也的确不适合当峰门。   别看表面上那些个理由冠冕堂皇的,实则此处地形相当险峻,山峰基本上都是直上直下,似乎山林之中还有什么凶狠的鸟兽,竟是连棵灵草都看不到囫囵的,被啃的坑坑洼洼。   山路难走也就罢了,这灵山还颇大,绵延数十里,一个峰头近距离另一个峰头,颇有一段距离,若是没什么根基可言,管理这么个峰门,可是个相当艰难的事情——   既要弄清楚灵山都有什么险处,叮嘱着峰上的弟子避开,又要设立下结界禁制什么的,防止有人偷偷溜上来窥伺。   这些,可都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弄好的事情。   撇开这些不说,主脉半空,房子倒也修葺了一部分,但修的却是相当不走心,看起来冬凉夏暖,四处透风,一点都不讲究,且因着灵气充沛,周围杂草长得快要疯魔了,竟是比人还要高。   月见微一鞭子抽下去,便将那疯魔了的杂草,给抽倒了一片。   他万万没想到,来到灵山的第一件事情,便是除杂草。   漫山遍野都是杂草,他若是化作原形,在里面跑几步,墨沧澜绝对都不找不到他了。   独角苍寒兽也被放了出来,加入除草队伍里面。   “太坑了。”凤燃从小到大,哪里有做过这种脏活,用自己的宝贝长剑砍趴了一排杂草之后,就心烦意乱地将剑插回去,不想干了,道:“这么多的杂草,要拔到什么时候啊,还不如让我一口火喷了算了。”   “别介。”月见微连忙说道:“这里面,还有不少挺珍贵的木头,尤其是有三棵结了妖果的,决不能毁了。”   凤燃便飞到了那棵长得颇高的树上,摘了几颗紫蓝色的妖果,打量了一番,道:“我说,这妖果的颜色,看起来很是奇怪,该不会是有毒吧?”   月见微叫他扔下来。   月见微打量着这颗妖果,掰开一小块嗅了嗅,觉得滋味儿着实不错,又让兰渝验了毒,确定只是颜色奇怪之后,便就以身试法,一口吞了下去。   此处的妖果,乃是几千几万年吸收着灵气的老树养出来的,滋味儿自然不是寻常妖果能比的。   绕是吃遍了天下妖果,月见微也禁不住快乐地眯起了眼睛,被这妖果的味道折服。   “简直就是,人间美味。”月见微满足地砸吧着嘴巴,道:“再给我扔几颗下来。”   凤燃扔了几颗,自己也在嘴巴里面塞了几颗。   虽说凤凰挑食吃,但妖果乃是妖兽通杀的零食,凤燃也啃得不亦乐乎。   凤燃便坐在树杈上,问道:“凤炽,你要不要尝尝看,滋味儿倒是不错。”   凤炽是个乖巧的,扔在扒着那些挡了房子的那些草,道:“不吃,干活儿。” 第264章 凤燃少爷承包了   凤燃便扔了一颗妖果,朝着凤炽的脑袋砸去。   凤炽一抬手,便将这妖果抓在手中,抬头朝着凤燃看了过去。   凤燃晃着腿,摸摸鼻子,说:“我就是想让你尝尝,味道真的还不错嘛,不比竹食差到哪里去,这里又吃不到竹食,你就吃这个好了。”   凤炽将果子扔到旁边,道:“你自己吃去吧,我没吃过竹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凤燃:“……”   凤燃愣了一愣,想到自己以前是如何苛待凤炽的,便禁不住有些心虚。   月见微见状,突然心思一动,哈哈笑了两声,道:“凤燃,你既然要跟着我们当跟屁虫,自然就没有你在凤凰岭之前的待遇了,今日你若是不能把这些草,全都给拔光了,这树上的妖果,一颗都别吃。”   凤燃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从树上跳了下来,瞪着月见微道:“这又不是你家的树,你凭什么管我?”   月见微笑得颇为甜美,道:“这从今天开始,就是我家树了,不光是树,还有水,还有房子,你若是想要吃喝,想要入住,就得干活儿,不然你就回去,莫要跟着我们。”   凤燃被月见微这强盗做派,给气了个倒抽,道:“你说了不算!”   月见微道:“我说了就算,不信你试试,你能不能拿到这些妖果。”   凤燃马上转身便朝着树上飞去,月见微见状,也随之飞上去,速度比凤燃竟是快了一些,手中还拿着不知从哪儿捡过来的根粗树枝,居然“嘭”地一下子,在凤燃脑门上敲了下去。   凤燃避之不及,“啊”地叫了一声,身形在半空一翻,眼眸之中便迸射出怒气,道:“你太过分了!”   月见微却是笑嘻嘻道:“好说好说,还能更过分一些。”   说着,又转身换了个方向,朝着凤燃脑袋接连敲了三下。   凤燃气得脸都涨红了,猛然冲着月见微喷了一口火,月见微非但不躲不闪,反而还拍出了一巴掌,当即,便有一股猛烈的掌风将那凤凰火给拍了回去,险些燎着了凤燃的眉毛。   凤燃气鼓鼓地瞪着月见微,一转身,便落在地上,道:“我不和你打架,幼稚死了。”   月见微眨眨眼睛,说:“你不和我打,那你就只能挨打了,从现在开始,你但凡有半点让我不满意的地方,我就揍你,揍得你嗷嗷叫!”   凤燃:“……”   凤燃转身便走。   月见微一鞭子抽了出来,直接环住了他的左脚,就这么用力一拉,竟是把人给拉趴在地上。   凤燃摔了个狗啃泥。   凤炽在旁边看着,本想说些什么,但月见微给他使了个眼神,便就又闭上了嘴巴。   凤燃这一路上,虽然已经不怎么叫他小杂种了,也不欺负他了,但以前终归是有些过节,月见微本是极力反对带着凤燃一起来的,奈何凤燃耍赖的功夫也是一流,他偏要跟着,还财大气粗,走到哪儿都手一甩便付了灵石,只能叫他跟着。   月见微看凤燃不爽,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只是之前一直有别的事情,没时间管他的事情罢了。   现在,既然已经来了灵山,此处也远离凤凰岭,处处都是月见微的人,自然是想怎么欺负凤燃,都是信手拈来的事情。   凤燃没想到月见微竟然让他出这么大的丑,竟是一下下愣住了。   月见微抽回了鞭子,眯了眯眼睛,道:“凤燃,此处不比凤凰岭,这是我的地盘,你若是定要留在这里,就要听我的话,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否则,灵山不欢迎你。”   凤燃当即跳脚,指着月见微鼻尖儿,脸都气红了,道:“你这人,根本就不讲道理!”   月见微道:“我就是不讲道理,你若是今日才知道,那就是脑子蠢了,行了,这片地归你管了,你还有三个时辰处理这片杂草,若是弄不好,之后十日,都别吃饭了。”   凤燃:“……”   月见微招呼着其他人,道:“大家都别干了,这片杂草地,被咱们凤燃少爷承包了。”   凤燃:“……”   凤燃气得险些哇的一声哭出来,但是放眼四周,没有一个是他的人,众人皆是幸灾乐祸地看着他,想要看他出丑。   尤其是那佘无暇,更是直接召回了那只咔嚓咔嚓啃着杂草的啮齿类尸妖,幸灾乐祸地说道:“就是,既然凤燃少爷这般有本事,想来这片杂草,也不在话下,就交给你做了。”   凤炽抿了抿双唇,到底是没说什么。   原本还干得热火朝天的一干人,全都停了下来,都好整以暇地坐看凤燃除草。   月见微心情不错,就拉着墨沧澜旁边再瞅瞅,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   月见微还指派着凤炽这旁边盯着凤燃干活儿,免得这小子搞出来什么不得了的小动作——   按照凤燃的秉性,月见微还真担心这小子会一怒之下,把那妖果树给烧了,让谁都吃不到妖果。   月见微捧了一兜子的妖果,边吃边和墨沧澜四处晃荡,不多时,便寻到了不少可吃的东西。   旁边三里外,有一片湖,湖面看起来颇为平静澄澈,里面却是不知深浅。   月见微用鞭子朝湖里面甩了几次,弄出来了几条鱼,这些鱼显然是吸收了不少灵气,看起来各个膘肥体壮,长的还颇为好看,一看便让人食指大动。   月见微又掏了鸟窝,拿了几颗鸟蛋,顺便打了几只漫山遍野跑着的野兔子和野山鸡,这些东西,已经足够晚上饱餐一顿了。   月见微看着这些猎物,道:“灵山看起来,倒是物产丰饶,也没那个女真人,说的那么可怕嘛。”   墨沧澜朝着四周看了过去,道:“我们才刚来不到一日,自然看不出什么来,只希望这里,能安稳才好。”   “想也知道不太可能。”月见微叹了一声,躺在湖边的草地上,道:“再过两日,那些个被主宗分派过来的刑法堂重犯,便要被压来了,到时候,灵山可绝对安生不了,只是,宗门这又是个什么意思?”   墨沧澜说:“他们与我说的,便是这些人在地牢里面,已经快要发霉了,体内的修为,被磋磨的差不多,放着也是放着,倒不如直接搁在我们这里,也好当个苦力。”   月见微:“……”   这种苦力,用起来可是不简单。   月见微道:“宗门重犯,大多都是做了穷凶极恶之事,又被关了那么久,定然是心中怨气不低,只怕是不好使唤啊。”   “倒也不怕。”墨沧澜淡淡说道:“宗门让他们过来,定然是有其他效用,孤渊宗主已经坦言,之后的事情,会看情况随时与我们联系,这些人,的确有别的用处。”   月见微道:“这又是什么?”   他发现,宗门那些老大,总是喜欢搞些神神叨叨的事情来,让人摸不清头脑。   墨沧澜说:“此处距离万魔窟,中间有一段方圆千万里的无人之地,人称“孤绝境天”,那里面既没有魔气,也没有灵气,没有生气,没有死气,据说,不管活人死人,魔人妖兽,都无法在里面存活超过十日。但恰恰是在这孤绝之地,却有秘宝现世,据说与魔族异动有关,这法宝,道宗是定然要争抢的。”   月见微道:“可是,这又与那些人,有何关系?”   墨沧澜道:“总要有人去探路,当先行者。”   月见微:“……”   这岂不是平白让那些,前去孤绝境天里面送死么?   墨沧澜见他沉默,便又说道:“宗门与那些人已经定下了契约,他们去孤绝之地当先行者,将孤绝之地里面的情况,告知外界,待到事成之后,不管这些人是生是死,从此之后,都再与宗门无关。”   送过来的那些人,大多数都是死囚,所谓死囚,并非直接要了性命的那种,而是将其关在能蹉跎修为暗无天日的地下牢笼之中,让他们日渐衰弱,修为渐损,直至陨落。   这样的人,绝大多数都是穷凶极恶做了悖逆宗门铁律原则的恶人,手中不知沾了多少人命,更是不知在地下牢笼里面,已经关了多少年,若是能出来,自然是宁可死在孤绝之地,也不愿继续在牢笼蹉跎。   宗门到时会人尽其用,只是,月见微总觉得这么做,可谓是后患无穷。   “但凡能入那孤绝之地又能传来消息的,定是修为损耗不多的,但这样的人,一旦出来,再做些什么事情,谁都控制不住了。”月见微略感忧心。   墨沧澜道:“我亦是考虑过这个问题,所以,宗门将人送来之后,我仍是要挑选一番,真正可为我所用的,我才会与他们定契,若是不能为我所用,便就继续压在牢笼之中也好。”   月见微蹙眉,道:“但是,此处哪里有能镇得住那些人的地牢?”   归元神宗的地牢,那是数万年前宗门几位大能联起手来,利用天外陨铁炼制的枷锁,再用能够消磨灵气的法阵加固,所以万年以来牢不可破,从未有一人成功从里面逃出来。   所以,归元神宗那地下牢笼里面关着的,不见得都是归元神宗的那些个恶人,甚至范围已经扩大到了整个苍茫大陆的犯人身上。   有些地方,抓了个修为高强的恶人之后,因着没有将其镇压的地方和手段,便就由道宗出面,直接将这恶人送到归元神宗来,归元神宗在确定其危险性之后,再决定是否将人压到困厄牢之中。   也不知道,这次宗门,究竟会送怎样的人过来。   墨沧澜道:“那些入了困厄牢之中的人,身上都有归元神宗执法堂大长老亲手打下的咒印,这辈子都绝了脱离旁人控制的可能,那咒印,也同样是契,大长老会将契,同时传给我,我得了契,自然是能够控制这些恶人。”   月见微心思通透,道:“沧澜哥哥是打算,以自己为牢笼,束缚住这些人的行为?”   墨沧澜道:“不错。”   月见微说:“倒也是个办法,只希望那些个长老们靠谱一些,莫要弄些穷凶极恶的坏人过来,要不然,用着也心里不觉得踏实。”   灵山也算是山明水秀,风景秀丽,除了漫山遍野疯长的野草数量过于多、营养过于好之外,倒是各处都能看到奇花异植,苍翠大树。只是山道险峻,时而传来罡风阵阵,听到峰与峰之间那穿堂风呼啸的声音,又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悬崖峭壁边沿,听得人心里面不禁觉得发憷。 第265章 困觉?   每个峰都有每个峰头的特色,月见微今日只逛了三个峰头,除了适合住人的峰头之外,其他两个峰头,若不然就是适合当打磨心性的练武之地,要不然就是适合困人,反正不适宜居住。   “那边地峰头,便用来修炼打磨吧。”月见微遥遥一指东边的一座陡峭的山峰,道:“别看这山如此陡峭,基本上直上直下,我方才近距离看过了,山壁上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处可容纳两人并排站着的突起平台,倒是能成为咱们峰门一大特色——凡是日后想要加入咱们峰门的人,必要在一炷香时间内,从那山脚,攀岩到山顶。”   佘灵玉和佘无暇站在他身边,同时抽了抽嘴角。   这药修为多好,才能半柱香时间内从这种悬崖峭壁上爬到山顶?   反正,他们二人似乎不太能行。   “名字就叫步步登天吧。”月见微对这个名字颇为满意,摸着下巴,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道:“寓意好,叫起来也颇为顺口。”   佘无暇原本想要表达一下对这个名字的不喜,但月见微是大师兄,又是墨沧澜的道侣和心头宝,再加上方才拿着鞭子欺负凤燃的样子,着实印象深刻,综合考虑之下,佘无暇决定做个没有原则的人。   “师兄所言甚是,这名字很是符合这山的气质。”佘无暇马屁拍了个震天响。   佘灵玉想,佘无暇终于成熟了。   步步登天上面,也有数个不小的平台,既可以容纳弟子们同时修炼,又可以让他们用来比试,但就是天地之间的罡风太过凌厉飒踏,修为不足、心性不定的,在这里呆的时间久了,极其容易走火入魔,坚持不住,月见微觉得自己还要费些功夫,给步步登天里面能用来修炼的地方,做个等级划分,也方便了日后来修炼的弟子们。   “再往西边的这座个头不算高的峰,里面有瘴气,有野兽,有天然迷阵,灵气也极为稀薄,连野兽都化不成灵兽,所以用作刑堂所在地最为合适。”月见微又对月十和影七如此这般说道:“你们二人,分出一个来管理刑堂,改日便立下规矩,若是有人敢违背,就把他丢到那凋敝峰上面让他自生自灭好了。”   月十狐疑道:“凋敝峰?”   月见微点头,道:“峰上万物凋敝,不光花草树木全都无法养活,一点灵气都没有,而且,似乎还有能吸收灵气的东西,只是暂且还不知道叫什么名字,自然是称得上“凋敝”。”   月十:“……”   月十对影七说道:“我平日里,总是在外面游走,不可与少主联系过于紧密,不日又要去旁的地方,这刑堂主人,还是你来当更为合适。”   影七知他过了这段时间,待到第十三峰安顿好了之后,便要去不知名的地方做不知名的事情,便点了点头,将这个位置承了下来。   因着今日只逛了这两个峰头,月见微便也只安排了这两个峰头罢了。   安排好之后,他便带着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回到了灵山主脉,来到那一排透风漏雨的砖瓦房旁边,准备进行他们来灵山的第一餐饭。   月见微拉过凤炽,让他点火,凤炽一口火喷下来,那团柴火便就烧了起来。   凤燃已经处理了一大片杂草,但仍是杯水车薪,他望了眼这边一群人其乐融融围在一起吃烤肉的画面,再看看这边无人问津的自己,便就觉得有些难受。   月见微显然是在针对自己,其实凤燃也知道他为何针对自己,不过是因为,自己出身高贵,本就容易惹得旁人羡慕嫉妒恨,月见微同为妖兽,自然也是一样。如今自己凤落平阳,月见微又狐假虎威,有了墨沧澜撑腰,此时自然是要好生蹉跎自己,报复一番。   可惜的是,凤燃到了现在,都还不知道月见微为何看他不顺眼。   倒也不能说全都是凤燃的错,从小,凤燃便随着长姐一起长大,长姐又待他极好,像是在对待自己的亲儿子似的,事事管着他,时时宠着他,又因着凤燃天赋卓绝,从小到大不曾受到磋磨,身边人若不然便是夸他,若不然就是捧他,若不然就是臣服于他,便就养成了这副骄纵的样子。   反正,在凤燃的世界中,他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他说什么,旁人都得听着,若是旁人不喜欢他,就是嫉妒他。   若是让月见微知道,定然要喷出一口老血,然后再好生教育一番凤燃,究竟该如何做鸟。   凤燃越来越觉得自己被人排挤欺负了,便将手中的镰刀一扔,气鼓鼓地走到人堆里,居高临下看着没形象地蹲在地上啃得满手油的月见微,道:“我不干了。”   月见微道:“明日接着干。”   凤燃炸毛,说:“凭什么,你们都可以不干,偏偏要我干?”   月见微说:“因为我们都是第十三峰名正言顺的弟子,你是额外加入的,自然要多干点活儿,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和意义,这样我们才乐意继续收留你。”   凤燃皱着眉头,觉得月见微说得似乎也有道理,却又不想继续割草,便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我可以掏钱。”   “一日一百上品灵石。”月见微道:“可换得一日不干活儿。”   凤燃自小就对灵石没概念,一听可以这般兑换,马上便点了头,说:“好啊,换就换。”   说着,便从储物戒中拿出了一袋子灵石,扔给月见微道:“先换上十天的。”   月见微打开一看,当真是上品灵石,他方才那数字,也不过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凤燃居然当真这么有钱,顿时觉得莫名慕了。   有钱人家的小孩,果真是不一样啊。   月见微便收起了灵石,笑着对凤炽说道:“走,明日哥哥带你下山,多做几身衣裳去。”   凤炽高兴,道:“好。”   凤燃一听月见微要带着凤炽去买衣裳,不知为何觉得不舒服,便道:“你不准与他去。”   凤炽理都不理凤燃。   凤燃声音高了几度,很是不开心地说道:“你若是想要新衣裳,我带你去买,你是凤凰,怎么可以像是宠物一样,让旁人给你买衣裳呢?”   月见微很是大言不惭,道:“谁叫阿炽喜欢我呢,是不是?”   凤炽乖乖点了点头,说:“是。”   月见微看着凤燃黑下来的脸,觉得自己能多吃两条鱼。   凤燃抗议无效,便就只能气鼓鼓地坐下来啃肉了。   佘灵玉和佘无暇两人的尸妖倒是好用,召唤来一些之后,便将屋子里面给暂时打理干净了,幸亏来的路上,月见微提前想到此处说不定条件很是艰苦,便买好了床单被褥枕头之类的必需品,不至于晚上睡觉的时候,只能睡硬床板。   修仙修到月见微和墨沧澜这种级别,实际上几年不睡觉都没什么问题,只需要打坐,一闭眼再一睁眼,许是三五年就过去了,倒也不讲究这么多,只是月见微这人享受惯了,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舒服了再说,反正就是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床是必须舒服的。   酒足饭饱,安顿好床铺,月见微便躺了上去,准备先美美的睡上一觉再说,却不料,这一睡便就梦到了许久之前的事情,还是在那杏花谷旁边的酒镇子里面,一条长长的街,似乎永远都走不出去了。   那日从酒神口中,得知有一样药酒,可以治得了墨沧澜体内的寒症,月见微便动起了各种心思。   不过,他也亲眼看到了墨沧澜的态度,知道他必然不会让自己私下里面去找酒神做交易,便就只能借着出去买桂花糕的名头,一出门便朝着酒神的庄园撒腿跑去。   他那时候,自是不知道,墨沧澜虽然眼盲,却不是个真正意义上的瞎子,他手中有从黄泉水旁牵引来的彼岸蝶,这些黑得华丽又瘆人的蝴蝶,都是他的眼睛。   月见微花了一个下品灵石,扔给了一个认识的小孩子,让他替自己去排城头的桂花糕,而他自己则是趁着这个机会,去找酒神商量要事,既不耽误买桂花糕,也不耽误他做正事,可谓是一举两得。   月见微哪里想得到,出了门,他就被墨沧澜的彼岸蝶给跟上了。   月见微敲了酒神庄园的门,似是那酒神早就料到他会过来找他,才敲了没多久,便有人来将他接了进去。   酒神坐在一个花厅里面,正在细细品酒,周围都散着浓郁的酒香,让人闻了之后,便有种要迷醉在此处的感觉。   月见微是个直接的人,他张口便问:“我是来给沧澜哥哥换药酒的,你想要我做些什么?”   酒神眼梢微红,含笑抬眸看着月见微,倒是有几分打量之意,道:“你对那墨沧澜,倒是真心实意,毫无保留,我叫你来,自然是想要与你做些快活的事情,倒是没想到墨沧澜会舍得放你过来。”   月见微蹙了蹙眉头,倒也不是对风月一无所知,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你是想与我困觉?”月见微直言不讳地问道。   酒神险些将口中的酒水喷出去,咳嗽了两声,擦了擦嘴角,道:“美人,都是这样直接的吗?这些事情,合该含蓄一些的好,说得如此直接了当,倒是少了风花雪月之妙了。”   “那你不还是想要和我困觉。”月见微身为妖兽,对这些人类门门道道怪里怪气的想法素来看不上,又满是不解,道:“我与你又不相熟,更无感情,充其量是见过几次罢了,你怎地就非我不可了?虽说我容貌实属上上成,修为也不错,人品更是好的没话说,合该人见人爱,但总不会比灵石更惹人喜欢吧?”   酒神:“……”   酒神不想再继续听这美人说下去了,便道:“我不需要灵石,灵石都是俗物,美人才是少见。”   月见微想起墨沧澜,觉得这话没错,便点点头道:“这样倒也还好,你给我药酒,我晚上来陪你困觉。”   酒神见他答应地竟是如此迅速,顿时愣住了。   “你……你怎么就答应了?”   “这不是你自己的要求吗,怎地现在又开始反问我了。”月见微翻了个白眼,有些不满地看着他,道:“你该不会是,反悔了吧?我可告诉你,我修为很厉害的,你若是敢戏弄我和沧澜哥哥,我今日定要把你打得,满地找牙,让你重新学会说话。”   酒神:“……”   这美人,看起来和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样啊。 第266章 你走   不过,送到嘴上的肉,酒神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过去的,他这人,一生只爱两样东西,一是美人,二是美酒,他从不强取豪夺,却愿意交换。   酒神道:“择日不如撞日,便今日吧。”   月见微道:“今天晚上,我来找你。”   酒神说:“直接住下多好。”   月见微摇摇头,带了几分天真,道:“我还要给沧澜哥哥,买桂花糕吃呢,我来寻你,他都不知道,若是我再不回去,他就该担心了。”   酒神抽了抽嘴角,说:“你对他这般真心,为了他的身子,连自己的身子都能换出来,他若是知道了,也不知道该是个什么想法。若换做是我,我定是要生气的。”   月见微说:“显然啊,沧澜哥哥不想让我来你这边,所以我就只能背着他偷偷来找你了,你可别告诉我沧澜哥哥,要不然,我饶不了你。”   “你这小子,倒是有意思。”酒神说:“对了,你可见过墨沧澜身边那只通体雪白的小妖兽?我本想着借过来玩几天,再抽点血出来,那只妖兽,看似是个冷的,实际上,我一靠近它,便觉得有股火性从他体内扑来,倒像是个火性的,我想试试那血是否可入酒中。”   月见微心道小爷我是火麒麟,当然是火性的,全身的毛都特别厚特别软,摸起来也很是舒服,而且,沧澜哥哥抱着我本体,定是像抱着个小火炉,可暖手了。   月见微脸上却很是不爽,道:“你这人也太过分了,竟是连人家的宠物都要惦记,你惦记了我,还不够吗?男人果然都是大骗子,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酒神觉得月见微过于豪放,他有些吃不消,道:“这样吧,你若是能弄过来一瓶血,我就多给你换一坛子药酒,你觉得如何?”   月见微想都不想,便与他击掌,道:“今天晚上,一起带来。”   酒神顿时通体舒畅。   月见微却不知道,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的墨沧澜,此时在那院子里面,脸色已经沉的能滴出水来,手中的一只杯子,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被碾成了碎末。   他没想到,月见微竟是如此胆大包天,生性浪荡,连那等无理的要求都敢答应,他只想着等月见微回来之后,便好生与他说说深浅,莫要因为自己是妖兽,便就丝毫不在意与谁困觉了。   月见微却是并未回去。   在他提着桂花糕回家的路上,却是遇到了紫泽仙陆的一位“老熟人”,他不知道究竟是谁透露了自己的消息,也不知这人究竟是误打误撞见到了他,还是其他什么的,总归,月见微掉头就跑。   他听到身后有人喊他孤渊太仪,他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恨不得直接起飞。   他朝着和墨沧澜那小院子截然相反的方向奔跑,一转身,便跑进了酒神的山庄里面。   山庄着实不小,又有结界和数位强者坐镇,算是这镇子上,最安全的地方了。   月见微进来之后,就直奔酒神那处。   紫泽仙陆来的人,自然是在此处要收敛一些,又因着月见微的气息被酒庄里面的酒气完全遮掩,因此,追了一半就暂且放弃了。   月见微不想酒神起疑心,便道:“算了算了,晚上我要回去陪我沧澜哥哥,要不现在就陪你困觉好了。”   酒神迟疑道:“白日宣淫,不大好吧?”   月见微拎着酒神的脖子,道:“睡觉就是睡觉,有什么好不好的?谁规定白天就不能睡觉了?”   酒神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而且,小美人都这么豪放了,他若是再畏畏缩缩的,倒是显得自己像是那个被嫖的良家子了。   酒神便笑得暧昧,在月见微的小脸上摸了一把,道:“行,睡就睡。”   于是,月见微便和酒神困觉了。   每当酒神想要爬起来的时候,就被月见微一巴掌拍在床上,几次之后,酒神怒了,气得胸口都不停起伏。   月见微皱着眉头道:“你怎地都不好好困觉?你这样,我也睡不着。”   酒神怒道:“我说的困觉,不是两个人盖着被子并排躺在一起睡觉,而是要做些别的事情!大白天的,谁要睡觉啊!”   月见微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道:“我就喜欢白天睡觉,你这人,太不真诚了。”   酒神:“……”   酒神简直想要一巴掌把精虫上脑的自己给一巴掌拍死,这他娘的,他简直是脑子抽风了,才会打月见微的主意,这小子,看着像是个弱鸡,弱不禁风似的,怎地实际上力大无穷,修为竟然比自己还要高?   搞得酒神连霸王硬上弓都做不到,想要起身,就会被月见微一巴掌拍回去。   酒神说:“你放过我吧,我真的睡不着。”   月见微漂亮的琥珀色眸子一凛,道:“你该不会是,打算言而无信了吧?我可告诉你,你若是敢骗我,我就一把火烧了你这破庄子,让你身败名裂,无家可归!”   酒神颇为无奈,道:“我的祖宗,你是我祖宗行了吧?我现在就去给你抱药酒,你放过我吧,你回去好生问问墨雪衣,困觉究竟是什么意思。”   月见微大喜,道:“你可真是个好人。”   好人酒神:“……”   不,他是被逼的,日后谁都别让他再听到“好人”这两个字。   月见微拿到了药酒,颇为开心地藏在了自己的乾坤镯里面,想到日后许是还要和这酒神多多打交道,虽然困过觉了,但好像也没有困一整夜,所以,想了想,还是将一小瓶路上弄出来的一小瓶麒麟血,给了酒神。   酒神原本还打算等月见微出去之后,便告诉山庄所有人,下次这小子若想进来,必要拦在门外,毕竟自己看着他就想起今日翻车的窝囊事。   却没想到,月见微竟是个靠谱的。   酒神顿时笑了,很是狗腿地说道:“月道友果真大气,日后我这酒神山庄的大门,随时对你敞开,何时想来就来,千万别和我客气什么。”   月见微觉得酒神果真是个好人。   他想着那追杀他的人,应当是已经不见了,就离开了酒神山庄。   却没想到,刚到门口,就被人给拦住了。   “孤渊太仪,你可真能跑。”那人冷冷说道。   月见微抬着下巴,心里面其实怂的一比,但面子不能落了,便高声说道:“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说的那个人!”   那人根本不信,冷笑道:“我若是认错了,你见了我就跑,是什么意思?这山庄的人,与你有什么关系?”   月见微大声说道:“我刚才来这里,是和酒神一起躺在床上困觉,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那人先是一愣,紧接着便勃然大怒,道:“你方才说什么?你怎地这般不知羞耻,张口就说和一个男人睡觉的话,这男人是什么人?”   月见微道:“关你屁事!”   那人脸色顿时一沉。   月见微趁着这个时候,迅速化成一团圆滚滚的白球,飞快地朝着旁边的杂草从一滚,就不见了踪影。   那人在后面追着,月见微在前面跑着,跑了半个时辰之后,便到了山崖。   那人只见一只毛都跑脏了的白团子,像是在逃鬼似的,咕噜咕噜地便就横冲直撞顺着那山崖峭壁滚了下去,不见了踪影。   那人站在山崖旁边,气得整张脸上的肌肉,都禁不住在颤抖着,恨不得将那毛团子拎回来狠揍一顿,但又很是懊悔追得太紧,竟是逼的这小崽子宁愿滚到崖下,也要躲着他。   站了片刻之后,那人终于选择转身走人。   月见微是第二日早上,才一瘸一拐地捂着屁股回到墨沧澜小院子门外的。   他早就知道这边有个悬崖,而且还下去探过路,知道下面有个深水潭子,纵然砸下去,也会噗通噗通掉到水里,定然死不了。   只是,跳下去容易,爬上来就不容易了。   月见微又怕那人在原地等他上去,还特意绕了个远路,竟是用了好几个时辰的功夫,才终于爬了上去。   然而,当月见微喜滋滋地回去见墨沧澜的时候,竟是被墨沧澜给关在了门外。   月见微想要翻墙进去,却发现那结界着实厉害,他撞了个灰头土脸也没闯进去。   月见微便在门口等着墨沧澜睡醒,放他进门。   天亮之后,墨沧澜才把门打开。   月见微看不到院子里面的样子,自然也看不到,墨沧澜与他一墙之隔,已经静坐了一夜。   朱红色的大门开了之后,月见微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刚喊了一句“沧澜哥哥”,便听墨沧澜颇为冷淡地说道:“你走吧。”   月见微笑容凝固了。   墨沧澜转过身,道:“你不适合留在我身边,我对你的恩,你早就已经报过了,你我日后,不需再见。”   月见微:“……”   他茫然不解,又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恨不得哭了出来,怎地过了一晚上,墨沧澜就要把他赶走了呢?   月见微忙追上去,道:“沧澜哥哥,我昨天晚上没回来,你是不是生气了,担心了?我是去找酒神换药酒了,他给了我一罐子药酒,是能驱寒的那种,你要不要尝尝看?”   墨沧澜忽然睁开了空茫的眸子,拍开了月见微抓着他袖子的手,颇为冰冷地抬了下唇角,道:“你用那种下作法子换回来的东西,我绝不要。”   月见微:“……”   月见微就这么莫名地被赶出了大门。   月见微看着那对他紧闭的大门,低头看了看自己胳膊上被那些个树枝刮出来的伤口,再想想昨天晚上被当成狗追了一路的悲伤经历,便委屈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你凭什么说我用下作法子换来的?我怎么下作了?你不喜欢我,也不用这样骂我,我就不会伤心的吗?”   “呜呜呜呜呜……”   月见微嚎啕大哭,委屈的不能行,突然一股子甚是刺激的味道扑鼻而来,那长街、那朱红色的大门,都变得旋转扭曲,飞速后退。   “怎地嚎成这个样子?”宋长离道:“该不会是见鬼了吧,可我的镇魂符,好像也没什么用。”   “我看他,像是中毒了。”兰渝皱着眉头,替月见微把了脉后,又道:“方才已经给他吃了解毒丹,不知效果怎么样,要看看再说。”   “凤燃不知怎么,一直扒着我在哭。”凤炽黑着脸衣冠不整地背着正抓着他领子嚎啕大哭的凤燃跑了过来,又一眼看到躺在床上同样抽噎的月见微,一愣,道:“这是怎么回事?” 第267章 中毒   兰渝连忙给凤燃看了看,也塞了颗解毒丹,道:“也是中毒了,会产生幻觉方面的毒素,但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   凤燃吃了这丹药,很快就安静下来了。   片刻之后,凤燃慢慢睁开了眼睛,一双凤眸里面,全部都是水意,连睫毛上都挂着泪珠子。   凤燃看到凤炽那张表情甚是严肃的脸,顿时又哭了起来,一把将凤炽推开,又是屈辱又是愤怒地说道:“你走,你别碰我,你离我远一些,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了!”   凤炽:“……”   凤炽本想关心一下,毕竟这么多年,他还从来没见过凤燃这么脆弱可怜的样子,自然难得心软,却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一醒过来,便要对他撒脾气,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凤炽脸上挂不住,便站起来,道:“是你自己半夜一直在隔壁屋子里面哭嚎,我以为你怎么了,才碰了你,你……不识好歹。”   凤燃还沉浸在自己被凤炽强硬地收做娈侍的屈辱中不可自拔,抬起头便伤心地盯着他,道:“你若当真这般恨我,还不如,直接杀了我,你为什么要这般折辱我?”   “……”凤炽被他吓了一跳,道:“你这是没睡醒吧?我杀了你做什么?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的,你别乱讲,我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你别想着诬陷我!”   “我屋子里面,怎么这么多人?”说话间,月见微也醒了过来,他按了按酸胀的脑袋,看了眼周围,发现兰渝、月十都在,竟是连凤炽和凤燃这两个小崽子都在。   兰渝看了他一眼,道:“你和凤燃,方才都中毒了。”   墨沧澜给月见微擦了擦眼泪,道:“大半夜的,突然就开始哇哇大哭,怎么安慰都不行,怎么叫都醒不来,便将人给吵醒了。”   月见微一愣,便意识到自己方才梦到上辈子的那些事情,只怕是被某些东西给勾起来了。   只是,他修为深,根基厚,醒来便能分得清现实和虚幻,倒是很快脱离出来,至于凤燃,许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似真非真似假非假又虚幻又真实的场景,还是自己被欺负惨了的,自然是一时间从那幻觉之中出不来。   凤燃还怔怔地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就连旁人喊了他几声都像是没听见似的。   凤炽见他哭红了鼻子,眼睛也肿了,看起来倒是极为可怜,便也想着他方才中毒,就不想与他计较什么,好声好气道:“既然你清醒过来了,那就继续回去睡觉吧。”   凤燃这才慢慢转了转眼珠子,算是回过神来了,突然全身抖了个激灵,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今夕何夕,不知死生。   凤炽道:“你做噩梦了,许是中毒了,方才兰渝师兄给你喂了一颗解毒丹药,你应当是已经无碍了。”   凤燃看了看自己的手,还是指甲圆润饱满,没有坑洼,在看自己的手臂上,也没有伤口残留的痕迹,当即便笑了几声。   但凤炽总觉得,那笑声听起来,竟是有种颇为心酸的感觉。   凤燃站了起来,晃了晃身子,像是还有些头晕似的。   他站稳了身形,没看凤炽哪怕一眼,便就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凤炽丈二和尚摸不清头脑,道:“他怎么了?”   月见微想了想,道:“许是见了什么受不了的画面,一时间刺激了脑子,心情不好吧,过段时间,也就好了。”   在酒神那山庄发生的事情,并不如以往偶尔想起前世一样遥远,就像是自己又亲身经历了一遍似的,绕是醒过来,脑子里面也依然残留着那些画面,像是一个人的灵魂被生拉硬扯成了两半。   月见微便猜测到中了毒,入了妄,和兰渝一起做了些推测之后,月见微便将目光锁定在了那颗唯有他与凤燃吃了的妖果树上。   有些妖果是有毒的,但有毒的妖果,绝大多数都是能被妖兽给分辨出来的,但凡有无法分辨的毒素在其中,妖兽一般情况下,也逃不了个死。   但这种入妄的妖果,还当真不曾见过。   月见微顿时没心情睡觉了,跑到外面去采摘那妖果。   墨沧澜见他爬上爬下,便问道:“方才在梦中,都见到了什么,怎地哭得那么惨痛?”   像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伤心事,被人给抛弃了、丢下了、不要了似的。   月见微哪里好意思说自己当年做的蠢事,他后来才知道,原来困觉的意思,并不是他想的那样,也意识到,对于人类而言,决不能轻易将困觉之类的事情,当成随意的事情去做,不然会被人看不起。   “我看见你不要我了,还让我走。”月见微扁了扁嘴巴,颇为委屈地说道:“我做梦,你都在欺负我,肯定是因为先前你与我闹别扭,又不哄我,所以我才会梦到那么不好的事情。”   墨沧澜闻言,便觉得有些好笑,这小崽子惯会往别人身上推卸责任,之前明明是他与自己闹别扭,说什么都不理自己,如今偏要说是他的错。   而且,今晚上的起因,十有八九便是月见微乱吃东西闹出来的,却又非要翻旧账再将错撒在自己身上,当真是——   有些可爱。   墨沧澜知他只是撒娇罢了,便笑了笑道:“是我不好,这几日不曾疼你,倒叫你胡思乱想了。”   月见微老脸一红,手中原本正研究着的妖果也险些掉在地上,他马上扑入墨沧澜怀中,还带着隐隐兴奋道:“沧澜哥哥,你终于发现症结所在了,我还以为,你如此这般冷淡寡性,都改修太上无情道了。”   说实在的,两人虽然日日同榻而眠,但墨沧澜真正与他颠龙倒凤的时候却是不多,往往是月见微性质来了,便死缠着墨沧澜要,墨沧澜才会整治整治他。   比起妖兽那等随时随地都能发情的,墨沧澜可谓是柳下惠再世了。   墨沧澜的手掌抚过月见微的后颈,月见微顿时感觉到一阵子的酥麻感从后颈蔓延到全身,连身子都软了。   身为妖兽,月见微自然最喜欢被喜欢的人顺毛。   月见微发出了舒服的满足声。   墨沧澜轻声道:“你年龄太小,总归是承受不住太多雨露,我本要你的时候,你这人身才不过刚刚长成,我便有些后悔自己操之过急。修真之人最忌讳的便是元阳早失,你我修炼的又都不是双修之道,我总归是要顾着些你的身体的。”   月见微叹了一声,只觉得这话很是甜蜜,便搂住墨沧澜的脖子,咬着他的唇,道:“那我,许是要再等上几百年,身子骨才能真的长成。”   墨沧澜亲了亲他的唇角,道:“我等得起。”   一颗无辜的果子,就这么被人给随手扔到了地上,躺了整整半夜。   翌日一早,月见微便拿着被分解了的妖果,去找了兰渝。   月见微一见到兰渝,便看到了兰渝手中那一小盘子的妖果汁液。   月见微道:“兰渝师兄,我看过了,这妖果里面的确有种能够致幻的东西,对人不见得有用,对妖兽却是有效。”   兰渝点了点头,道:“也幸亏,毒性不强,虽然当日过了几个时辰,便发作了,但于性命无碍,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昨天晚上,月见微和凤燃当真是吓坏兰渝了,两人又哭又闹的样子,着实像是疯了,兰渝还生怕他那解毒丹,没什么用处。   月见微也是心有余悸,道:“我竟是没吃出来,看来,这灵山上的东西,不能轻易乱碰啊,若是真有剧毒,只怕是我现在,已经凉了。”   那妖果是绝对不能吃了,倒是山上跑的那些个灵兽,吃了之后还没什么问题,勉强可以解馋。   月见微便想了其他法子,准备将墨沧澜空间里面的那些个灵草种子、各种瓜果蔬菜的种子拿出来种上一些。   连续几日,凤燃都乖乖的拔草,倒是沉默了很多,也不知道是经历了什么。   凤炽有几次想要找他说话,都被凤燃看了一眼,然后便又默默转过脸去,继续拔草了,理都不理会他。   凤炽还觉得有些奇怪,平日里,耳边总是能响着凤燃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的声音,不管是颐指气使的语气,还是叫他小杂种,亦或者是气急败坏,总归是相当热闹,但那日之后,凤燃就变成了个闷葫芦,走到哪里,都避着凤炽,倒是搞得凤炽颇为不适应。   月见微一边啃着个果子,一边站在旁边,看着凤炽欲言又止地想要与凤燃说话,却又没胆子的怂样儿。   月见微终于看不下去了,走过去,拍了拍凤炽肩膀,道:“阿炽,你这是在做什么?想说话就去找他说嘛。”   凤炽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道:“你说,他最近是不是中了邪,怎地谁都不理会了?”   月见微道:“这小子,一张口就不说什么好话,安静几日倒也不错。”   凤炽到底还是念及两人出于同族,道:“他若是一直这么憋着,会不会憋出毛病来?毕竟,他平日里特别喜欢说话,废话也特别多。”   “……”月见微有些想笑,没想到凤燃在凤炽心目中,竟是个这般模样。   不过,月见微倒是好奇凤燃那日究竟看了什么,就拍拍胸脯,道:“交给我了。”   凤燃拔完草,便回了自己的小院落里面。   他的屋子在东边,凤炽的屋子在西边,两人都在同一个小院子里面,只有一墙之隔罢了。   凤凰都喜欢太阳,东边的屋子,还是凤炽让给他的。   这小院子,当然比不得凤燃在凤凰岭那巢穴的万分之一好,既没有用最柔软的羽毛做成的窝和被褥,又没有用竹食和泉水再加上各种果木精气制作成的香炉常年点着,可谓是家徒四壁,两袖清风,什么都无。   可凤燃偏偏住了下来,还觉得住的别有一番滋味儿。   修士们都讲求苦修,仿佛过得苦,心性才能磨砺出来,所以奢华什么的,向来被修士唾弃。   然而,凤皇一族却反其道而行之,生性喜奢,越华丽越奢侈便越是喜欢。   凤燃作为其中佼佼者,自然奢侈到一定地步。   再看看这灰头土脸的小院落,凤燃只觉得整只鸟都灰暗了不少。   月见微走了进来。   他看到凤燃往自己嘴巴里面,塞了一颗蓝色的妖果。   那妖果不必多说,就知道是从哪儿来的。   月见微一愣,然后健步如飞地冲过去,一巴掌拍在凤燃的背部,让他将那颗妖果给吐了出来。 第268章 恶言咒   “不要命啦!”月见微道:“这妖果,吃一次显不出什么来,但吃两次,吃三次,毒素是会叠加的,我这几日,问过山下的那些本地人,有人说这种妖果,在南陵郡不算罕见,若是吃的次数多了,就会活在虚幻之中,出不来了。”   凤燃抬眸看着月见微,白着一张小脸,道:“假惺惺,你管我做什么,你不是最看不惯我?我才不要你管。”   说着,便要转身走人。   月见微一根手指头勾着凤燃的衣领子,道:“走什么嘛,这几日,看你乖乖的,我总是要对你好一些。凤炽见你这几天不说话,也很是关心,便托我来问问你。”   凤燃一听这话,原本有些黯淡无光的眼镜,顿时亮了几分,道:“是阿炽让你来问我的吗?”   月见微道:“对啊,不然,我这么讨厌你,我干嘛找你。”   凤燃不知想到什么,又露出了难过之色,道:“他不会这样的,他恨不得,我过得更不好一些才是。”   月见微拍了拍凤燃的肩膀,道:“那妖果产生的幻象,都是假的,你何必放在心里?”   凤燃突然睁大眼睛,道:“可我觉得,不是假的,那些感觉,那些话,都像是似曾相识似的,我身临其境,怎可能是假的?”   月见微道:“都说了安妖果有问题,若是那么轻易就能让你辨认出真假虚实,妖果岂不是会很没面子?”   凤燃:“……”   月见微道:“你究竟,都梦到什么了,不如给我说说,我保证不告诉旁人,你说出来,心情也会好一些嘛。”   凤燃本不想说,但是他又很想找个人倾诉一番,他和月见微本来不熟,关系还可以说是有些差,毕竟这家伙勾跑了他家凤皇崽子,看着不像是好人。   但是,凤炽好像很信任他,大家也都很喜欢他。   凤燃迟疑一下,便道:“我那日,看到凤凰岭一片焦黑惨淡,我阿姐死了,凤皇也死了,很多我认识的同族,都死在了一场战争之中。阿炽成了凤皇,我本来,是要被处以极刑,打得魂飞魄散,但他却救了我。”   凤燃作为凤族叛族者那边的余孽,在凤族被凤炽镇压叛乱之后,自然是要被处置。   然而,凤炽带着羽冠,坐在那高高在上的主位,居高临下地看着匍匐在地上满身狼狈的他,淡淡说道:“修为基本上也废了,长老一脉,只留他一人而已,掀不起什么浪来,留着给本尊当个小玩意儿,也算是物尽其用。”   凤炽眸色极为冷漠,说出来的话也一样是丝毫情面都不留,在场的诸位同族——这位新皇的簇拥者们,都发出了笑声。   这笑声,像是毒蛇一样,缠绕了凤燃很多年。   “既然陛下看上了这天之骄子,自然是留着他也未尝不可。”   “只是,先凤后竟是联合外人叛族,杀了凤皇陛下,她这位亲弟弟,自然是不能轻易放过的。”   “不如,便将他的修为彻底废了,再砍断双脚,折了双翅,全弄成个娈宠模样,养在陛下后院里面也就罢了。”   “……”   各种嘲笑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凤燃心中一片悲凉难忍。   他不知道为何一夜之间,他姐姐就成了叛族罪人,更不知凤皇陛下的死,与他姐姐有关。   他看着家族的亲人,一个个死在那场战争之中,仿佛有听到他姐姐隐约之中道:“阿燃,凤族事情,你莫要插手,待到姐姐事成,你就是将来的凤皇。”   凤燃一夜之间醒来,全身上下都毫无一丝灵力可言,他成了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鸟,哪怕是凤族随随便便一个鸟,都能将他打趴在地上。   凤凰一族,从无任何一任凤皇,像是人类一样会养一个小妾,纵然风流一度,也绝不会娶进家门,让凤族蒙羞。   可偏偏,曾经内定的下一任凤皇、天之骄子凤燃,便成了第一位凤皇的男宠。   凤炽废了他的修为,将他禁锢在宫中,总是白日离开,晚上回来。   凤炽却是一句话都不与他多说,纵然回来,也不与他睡在一起。   凤燃的宫殿,就在凤炽旁边,但一院之隔,却是相差万里。   凤燃住的那宫殿,冷冷清清,寂寥无声,纵然偶有侍者出入,也只是送些吃的用的。   凤燃先是埋怨,觉得凤炽丝毫不理会他的解释,竟是将他当成叛乱者,他至今仍是认为,他姐姐和同族是被人陷害的,他姐姐那么爱凤皇,怎可能出手杀他。   然而,当凤燃再见到凤炽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凤燃似是醉了,眼眸之中都泛着浓醉的红,他走路却是很稳,步步如同生风,大踏步地便踏入了他的宫中。   旁边仍有侍女在,见到凤皇,皆是跪地行礼。   凤炽将他们赶出去,然后把门合上,死死盯着凤燃。   凤炽问道:“你们,将凤焕藏在哪里了?”   凤燃一愣,道:“我不知道。”   凤炽蹙着眉头,似是极为不悦,道:“凤燃,你姐姐还未曾处刑,我给你个机会,你将凤焕的去处告诉我,我替你姐姐,留个全尸。”   凤燃身子一抖,只觉得一阵冰寒从心底传来,他声音发抖,道:“你拿我姐姐威胁我?我为何要藏着凤焕,他又是我什么人?我从没听任何人说过凤焕的去处,这么说吧,他若是落在我手中,我定要让他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超生!”   凤炽眼眸一暗,道:“你可真是被惯坏了。”   凤燃说:“我一直都这样,你若看不惯,就把我扔出好了。”   “你如今是我男宠,我为何要扔了你?”凤炽轻声道:“凤燃,许是你真不知道,我给你个机会,让你去见一见你姐姐,若是问出来,便作罢,若是问不出来,我会让你姐姐,死都不得安宁。”   凤燃突然扬起手来,却被凤炽给一下子按在了榻上。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道理你竟是到现在还不懂。”凤炽冷笑道:“你当真是被惯坏了,天真极了,你以为,你现在面对的,究竟是谁?我只需要一句话,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离开这座宫殿了。”   凤燃别过脸去,气鼓鼓地不吭声,过了片刻,他才转过头来,望着凤炽,道:“我替你,去问问我姐姐,若是我问出来了,你能放我姐姐,一条命吗?”   凤炽道:“她与你不同,她害死了太多凤族的人,我放过她,凤族其他人,也决不可能放过她。”   凤燃心里面疼了很久,这才说道:“你这般在意凤焕,你寻到他之后,是想要做什么?”   凤炽勾着唇,竟是对他笑了笑,口吻颇为轻松,道:“许是会娶他做凤后吧。”   凤燃彻底僵住了身子。   他去见了姐姐。   昔日高高在上的凤后,如今已经成了个蓬头垢面的阶下囚,倒是没受到什么折磨,看起来还算正常,只是住得差了些。   “你什么都不必多说,什么都不必多问。”姐姐不待他开口说话,便道:“这件事情,从头至尾都与你无关,你之前不曾参与,如今也不必参与,往后,此事更是与你,毫不相干。”   凤燃望着已经憔悴但目光瘸冰冷无情的陌生姐姐,苦笑了一声,道:“阿姐,我可是岐凤族的少主啊,这件事情,纵然我从头至尾,并不知晓,但我如何能逃得过?凤炽将我视作娈宠,旁人看我的眼神,也具是将我当做一个下贱的玩物,我往后的日子,只会更差,我逃不了的。”   凤箫问道:“你心里面,还喜欢他吗?”   凤燃一愣,然后道:“阿姐,你怎会问出这种问题,我和凤炽……我怎么可能喜欢凤炽?”   他心如雷动,以前自然是承认过,还对险些走火入魔凤炽,说过这些话,但是,事到如今,他们已经成了这般面目全非的模样,这些话再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要看轻自己了。   凤箫却是笑了笑,苍白的脸上,难得有了几分血色。   “阿燃,你若是还喜欢他,那就去告诉他吧,少时你对他总是动辄恶语相向,拳打脚踢,非你本心恶孽,而是因我让人,对你下了恶言咒。”   看着凤燃突然空白了的表情,凤箫的表情看起来颇为复杂,竟是笑了笑,道:“恶言咒这种咒呀,是从南边传来的,我在你身上种下之后,你看到那凤炽,便忍不住心生厌恶,恨不得用最恶毒的话来羞辱他、折磨他、看他痛苦才好。”   凤燃双唇抖动,竟是无法相信他方才听到的话,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做?阿姐,你为何,要给我下这种恶毒的咒?”   “谁叫你,一直都那么喜欢他呢。”凤箫叹了口气,道:“其实,倒是我想岔了,我以为你往后,就再也不会喜欢上凤炽了,他更是会对你,厌恶不已,你就能彻彻底底,站在我这边,却没想到,恶言咒只不过是个咒术罢了,终究是抵不过你的心意。”   凤燃:“……”   凤燃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竟是无话可说。   凤箫恨极了凤炽,他记得,这个温柔漂亮又高贵的岐山凤族女子,望着凤皇的眼神,从来都是充满了爱意的,但凤炽出现之后,当她发现凤皇背叛了他们的合籍之契与他人生下私生子之后,她的眼睛里面,便再也没有那个人的倒影。   许是从一开始,凤箫便已经开始谋划反叛了。   亦或者,也有其他原因。   凤燃没有多说什么,也不曾想过将真相告诉凤燃。   一切都已经走到了这种地步,还有什么值得解释的?还有什么是能够解释的?纵然解释了,难道就可以一笔勾销了么?   凤燃已经长大了,他再也不是那个高高在上、无忧无虑的小凤凰了。   终是凤燃从头至尾,都不曾提起过凤焕这个人。   凤焕做过必死之事,但凤燃知道,在凤炽眼中心中,凤焕这只总是比谁装得都够温和大方的鸟,是这世上最好的鸟,而他凤燃只不过是个玩物罢了。   玩物说什么做得了真?   玩物说什么,凤炽自然都不会相信的。   凤炽想错了一点,不管是凤燃还是凤箫,其实都不在乎自己死了之后是什么样子的,不管是被人剁成肉泥,还是直接一把火烧了,亦或者被炼制成尸傀,都无所谓。   反正,死都死了啊。   凤燃见过凤箫最后一面,便回了自己住的那处院落。   他今日去见凤箫,自然会有人禀告给凤炽,回去之后,凤燃便看到像是早已等在此处的凤炽。 第269章 死于火   凤炽已经不再是那个小孩子了。   他穿着锦绣华服,头戴羽冠,有着凤族最强者的气息,艳丽却又不浓烈,让人不敢直视。   凤炽问道:“凤焕在何处?”   凤燃望着他,淡淡说道:“我阿姐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凤炽脸色难看起来,定定看了凤燃片刻,才勾唇道:“好,那就悉听尊便。”   凤燃说到这里,眼睛里面已经具是一片惶恐,他很是无措的看着月见微,问道:“我觉得,这都是真正发生过的,我根本弄不清楚,究竟那个人是我,还是如今的我是我。”   月见微却是蹙了眉头,心里念着那个恶言咒。   所谓恶言咒,便是平日里看不出这咒术附身,但被施咒的人,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受到这恶言咒的影响,见到某些特定的人,或者触发眸中特定的场景,就会止不住口出恶言,动辄拳打脚踢,刀剑相向。   咒术乃是歪门邪道,甚少有正道之人会用,毕竟,这种咒术着实惹人憎恨,恶言咒还算轻的,月见微还曾经见过有人身中情咒,每隔几日,便要欲火焚身,非要与人交合才能缓解,可见下咒之人,当真恶毒。   月见微道:“你身上,可有恶言咒?”   凤燃惶惶,道:“我不知道,但是,那若只是做梦而已,又怎可能,我真的身负恶言咒呢?而且,我检查了身体,并未发现有什么咒术打在身上。”   月见微起身,道:“这种诅咒,哪里容易被你给找出来,我替你看看算了。”   但凡诅咒,都会在身体体表留下痕迹,有些诅咒的痕迹是伤口,有的便像是个法纹,越是厉害的、有损伤的诅咒,对身体的伤害就越大,甚至有的能让人直接化作活骷髅。   最终,月见微是在凤燃后脑勺的头皮上,找到的这恶言咒咒印。   月见微倒吸口凉气,心禁不住一冷,看着那会让人口出恶言的咒印,道:“你那阿姐,当真是个亲阿姐。”   凤燃摸着脑袋,眼眸中露出了惊恐之色。   原以为是梦,只是过于真实罢了,没想到,那根本就不是梦。   “怎么、怎么会这样?”凤燃有些崩溃,双手都冰冷地发抖,道:“我阿姐,她怎么会给我下这种咒,我……她到底是为什么啊!”   月见微突然觉得,凤燃也是个可怜人。   喜欢的人,上辈子将他当做娈宠对待,让他受尽天下人嘲笑,最信任的人,却是给他下了这种见不得光的咒印,许是这咒印,便是他后半生悲剧的根源。   从头至尾,他不曾参与过凤族的内乱,却是活得最久、受的折磨最多的人,他曾是个虽脾气不大好、却仍是心善的孩子,却被外力,改造成了个人人都讨厌的坏孩子。   他纵然面对喜欢的人,也会控制不住地恶言相向,纵然日后他破了这咒,也为时已晚。   凤燃不曾看到最后,也算是一种幸福了。   月见微记得清楚,凤燃在凤箫死后过了数年,在所有人都当他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的时候,便趁着凤炽离开凤凰岭,剖开了自己的内丹,将那整个宫殿都给烧成了灰烬。   而他自己,自然是同那宫殿,一起化作了灰。   凤凰火乃是能焚烧万物的火,凤凰没了内丹,便和凡鸟没有太大区别,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前提便是内丹尚在。   凤炽离宫,是因着听人说起在某个地方似是见到了凤焕,便匆匆去寻他,然而这边刚寻到人,那边就有消息传来,说凤燃没了。   那场火,其实烧的并不久,但凤燃的死,还在苍茫大陆,掀起了一阵小小的轰动——   毕竟此人,乃是新上任的凤皇陛下,第一位宠妾,还是曾经的天骄,自然成了那些热爱八卦之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凤炽匆匆赶回了凤凰岭,他看着那成了灰烬的宫殿,又看到了那颗圆润却又暗淡、裹挟着嫣红的血的内丹,便问道凤燃在哪里。   凤燃当然是连灰都没有。   凤炽只送过凤燃一样东西,便是这颗内丹,虽然送的时候,他是被凤箫派人给生生挖出来的,但最终仍是进了凤燃的身体里面,与他融为一体。   如今,凤燃走了,连他送他唯一的东西,都不要了。   凤炽在那废墟之中,一个人坐了许久,待到出来之后,便重新将那宫殿修葺一番,却并未还原成凤燃还住在里面时候的模样,而是一笔一划一草一木的,都参照着凤燃少年时住的宫殿悉数还原。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狠心。”月见微是在那场大火过了足足三个月之后,才听到消息,赶至凤凰岭见到了凤炽,那个时候,凤炽依然一脸颓败的模样,身边放着不知多少个东倒西歪的酒罐子。   凤炽红着眼睛,道:“他只怕是早就不想活了,从他家族覆灭,从他长姐赴死,从他被我如此折磨欺辱,他就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本就无亲无友,从不快活,我还要故意折磨他,是我害死了他。”   “月哥哥,你知道么,我本不放心留他一个人在这里的,可他肚子里面,已经有了孩子……”   凤炽抹了把脸,哽咽着说道:“他以前说,他最喜欢小孩子了,他还问我这世上怎会有爹娘不疼爱自己崽崽的,我以为他无论如何,至少都舍不得那孩子的。”   月见微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对凤燃从头至尾都没什么好感,只是觉得凤燃与凤炽的牵绊太深,他死了之后,许是凤炽会有些难过,这才赶来凤凰岭看看他。   却没想到,凤炽对他,却并非只有恨意和折辱之心。   最糟糕的,莫过于此。   凤炽哭了许久,也说了许多,他颠来倒去说得最多的一句话,便是“他有没有可能还活着啊,他是不是与我赌气,故意骗我难受的”。   月见微只能安慰他说:“许是已经转世去了。”   凤燃原本还哭着,听了转世这两个字,竟是沉默了。   许久之后,他才道:“凤凰诞生于火,涅槃于火,以火为传承。死于火中,乃是逆了天道的大不敬之罪,死在火中的凤凰,便是永世不得超生。”   “……”   “凤燃知道,才故意挖了内丹,将自己给烧死的。”   凤炽提起了一壶酒,扶着旁边的那根柱子,站了起来,他忽然笑了一声,然后晃晃悠悠、步履蹒跚地一边喝酒一边朝着里面走去,道:“我再没有见过,比他更狠的凤凰了。”   从那之后,凤炽再也不曾踏足过为凤燃修葺的那宫殿,他也没再提起过凤燃这个人,仿佛这人从来不曾出现于他的生命之中似的,一切看起来,都回归了正常。   又是数年,月见微临飞升紫泽仙陆之前,又去凤凰岭见了凤炽一面。   凤炽已经是一只成年的、厉害的凤凰了,原本还被长老把持一半的凤凰一族,已经悉数落入了他的手中,梧桐神岭上,再无能与这位血脉天赋强大的凤皇陛下相抗衡的势力。   他早已到了能飞升的境界,凤凰一族,也并非后继无人。   凤炽孑然一身,不曾娶妻立后,甚至身边连个暖床人都不曾有,自然也没有孩子,但他看重族中小辈的培养,教出来的小凤凰,都甚是优秀。   月见微问他,你要不要与我一起离开苍茫大陆。   凤炽摇了摇头,看着漫山遍野随风东倒西歪的狗尾巴草,道:“我不想离开这里。”   月见微问他:“为什么?你对凤凰一族,应当没什么太深厚的感情,当年平乱,也不过是为了与先凤皇的约定罢了,你早晚,都是要飞升的,你对凤族,已经仁至义尽了。”   凤炽道:“月哥哥,我昨天晚上,梦到凤燃了,他也问我什么时候走,我告诉他,我不走了,然后他就生气了。他那个人,嘴巴毒得很,说我占着茅坑不拉屎,不给年轻的崽子们一点机会。我又告诉他,我想留在这里陪着他,然后他就不说话了。”   凤炽笑了笑,眼眸也是明亮的,他望着月见微,道:“百年都过去了,他许是已经,原谅我了,所以我说着我要陪着他,他也没再赶我走。”   月见微摇摇头,道:“凤炽,你已经入妄了,若是再这般下去,我只怕你要不了多久,便会入魔。大道三千,情爱为下,你总不可能惦记着一个死人,过活一辈子,你天赋卓然,血脉返祖,便是成大道的好料子,你去了仙陆,去了神陆,便会知道你经历的一切,都是白云苍狗,须臾变幻,走过的路,便不必回头。”   凤炽说:“你说的不错。”   还未等月见微开口,他便又说道:“可他死了,我早已寻不到我的道了。”   ………………   月见微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来,为何凤凰岭上,处处都跑满了狗尾巴草,这种外面随处可见的野草杂草,本不该出现在凤凰岭上。   月见微看着还一脸惶恐像是如遭雷击的凤燃,突然问道:“凤燃,你最喜欢什么花?”   凤燃愣了一下,然后严肃地说:“我喜欢凤凰花,一百年才会开一次的那种,这是我们凤族才养得活的一种高贵的花,每只凤凰都要养上至少三盆的,越是厉害的凤凰,养出来的花就越好,我养了一院子呢。”   月见微点点头,道:“行吧。”   又道:“你这恶言咒,我会找沧澜哥哥想办法给你解了的,你也不用想太多,那妖果里面的古怪,咱们暂时还不清楚,许是会未卜先知也极有可能。”   凤燃红着眼睛,说:“可是我害怕,只是个果子而已,怎会那么真实?这些事情,我都不知道,它居然就知道了。”   月见微看他靠坐在墙边,双腿蜷缩,双臂抱着双腿,整个人都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倒是比之前看得顺眼多了,也显然是被吓得快魂飞魄散。   “凤燃,这些事情,都还未曾发生啊。”月见微犹豫了一下,蹲下来揉了揉凤燃被拆乱了的发顶,道:“你该高兴才对,那妖果,乃是给你的警示,是给你除去厄运的,它没有害你。”   “是这样吗?”凤燃抬着脸,泪眼朦胧,看起来甚是可怜。   “自然是这样,你好好想想,若是你现在,还不知道自己中了恶言咒,仍是对凤炽恶语相向,看他便浑身难受,恨不得把他砍死,再过个数年,你和他的关系,又会成怎样?”月见微循循善诱,凤燃越想便越觉得通体发寒。 第270章 寒江   “安啦安啦,想太多无用,你也莫要再胡思乱想,那些个看到的幻境,虽然有一些是真的,但定然有些是假的。”   月见微胡编乱造地安慰道:“只是为了拉你下水,让你沉溺其中醒不来才编出来的,否则,为何会有人吃了妖果之后,便分不清真假,成了个疯子?”   “你也不想,当个疯子吧?”   凤燃自然不想当疯子,他拼命摇头,一张苍白的小脸,总算是有些血色了。   月见微勉强安抚好了凤燃,一转脸,却是脸色越发阴沉下来。   那妖果当真是邪物,竟是能让人看到前世发生的事情,若说起前世,其实也够准确,毕竟,月见微只是重生了而已,他并不算是真正的转世轮回,而凤燃看到的那些,本也是曾经真正发生过的事情。   只是,若妖果能勾起心底最深的恐惧,月见微带着记忆重生,想起那些糟心事也是无可厚非,但凤燃分明一无所知,为何也能想起?   月见微越想便越觉得心底发寒,若是这妖果真有如此功效,那可当真是逆天了。   好在,妖果对于人类,没什么效用,所以不曾引起过过多人注意,纵然是被妖兽误食,也只是会当成是看到内心最恐惧的幻觉罢了,哪里会意识到这是前世之苦?   不过,当务之急,自然是将凤燃身上的恶言咒给解了。   凤炽站在外面,虽表现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但是那偷偷朝这边乱瞟等的小眼神,还是被月见微给抓了个正着。   月见微冲着凤炽挑了挑眉梢,道:“我问你个问题。”   凤炽点点头。   月见微问:“凤燃最喜欢什么花?”   “……”凤炽虽不知道月见微为何问起这个,仍是乖乖地说道:“凤燃这鸟,不喜欢花,只喜欢草,尤其喜欢狗尾巴草。”   月见微:“……”   啊,原来那漫山遍野爬满整个凤凰岭都快要长疯了的狗尾巴草,是凤炽专门给凤燃种的。   简直拉低了整个凤凰岭的高贵逼格。   凤炽这小崽子,还真他娘的够深情,就是不够浪漫,但这也怪不得他家阿炽,谁叫凤燃那小崽子,看起来臭屁傲娇又自诩高贵,竟是会喜欢这种遍地都是人人都能践踏的狗尾巴草。   这爱好,也真是绝了。   月见微一阵无语,看着一脸认真的凤炽,道:“他怎么会喜欢这种不登大雅之堂的玩意儿?”   凤炽不疑有他,解释道:“他觉得这狗尾巴草,长得毛绒绒的,像是条兔子尾巴,甚是可爱,便一直喜欢。但他对外,总说喜欢凤凰花,可他那一院子的凤凰花,全都是奴役着别的凤凰给他养的。”   月见微深吸口气,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凤炽,道:“他都对你这么差了,你居然还记得他喜欢什么,你真是气死我了。”   凤炽:“……啊?我记忆力还不错,他又特别偏爱这狗尾巴草,我记得,不是正常的吗?”   月见微摆摆手,道:“行吧,不说这个了,我都懂,你不用解释,你就是喜欢他。”   凤炽:“……”   不,你不懂,你听我解释。   ………………   “恶言咒?”墨沧澜听了月见微将前因后果细细说出,便微微蹙眉,道:“我鲜少接触过这种诅咒类的道法,还真不知道该如何破解。”   宋长离正坐在旁边端着一盘子瓜子磕着,闻言说道:“恶言咒我听说过啊,中了咒法的人,嘴巴像是淬了毒似的,见到谁都想恶言相向,跟别人欠了他钱似的,凤燃这崽子,我还当是被惯坏了,没想到,居然是中了咒。”   凤炽抿了抿红唇,眼眸之中,闪过了浓浓的怒气,毕竟,他算是直接受害者,从小到大,没少被凤燃指着鼻子各种羞辱,但更让他愤怒的是,凤燃居然也是个受害者,伤害他的那个人,还是他最亲近最信任的姐姐凤箫!   这找谁说理去!?   凤炽看着墨沧澜,道:“墨大哥,这可有解决的法子?”   凤燃知道自己这样,定然心里难受的不行。   墨沧澜思忖片刻,道:“恶言咒是从南边传出去的,许是这边的人会更了解,明日寒家会有人来登门拜访,我们可问问他们。”   宋长离露出了玩味之色,道:“他那姐姐,也是有意思的很,自己讨厌阿炽,却又偏偏给凤燃下咒,叫凤燃去替她骂人,这是亲姐姐能干出来的事情?”   月见微想了想,道:“许是因为,凤后担心凤燃对阿炽心软吧,听说最开始的时候,凤燃还蛮喜欢阿炽的。”   凤炽点点头,道:“他最开始,对我的确很好,虽然有些小脾气,但也讲道理,刀子嘴豆腐心,自从我被认回之后,他就彻底变了,简直不可理喻。”   月见微揉了揉凤炽的脑袋,道:“你也不用太伤心了,等凤燃的咒解了,让他好生给你赔罪。”   自从知道凤燃是因为中了恶言咒才变成这副讨厌的模样,月见微突然就觉得心累,原本还设计了不少欺负凤燃给凤炽出气的法子,但现在,突然就觉得没意思了。   欺负个可怜鸟,有什么卵用,一点成就感都没有了。   月见微顿时心塞。   凤炽想了想,说:“若他给我道歉,我就不与他计较了。”   月见微恨铁不成钢,道:“你怎么这般大方?”   凤炽摸摸鼻子,说:“他不是说了,在那幻境之中,被我欺负得蛮惨的,这几日见了我就跑,倒像是我欺负了他似的,他凶我,我还能理直气壮地凶回去,他这样子,我总是硬不起来。”   月见微一巴掌拍在凤炽后背,怒道:“真男人,怎么能说自己硬不起来这种话?你对着他,必须得硬的起来,给老子硬气一些,听到没有!”   凤炽赶紧点头。   宋长离顿时笑喷,指着月见微道:“你大白天开什么黄腔,凤炽还是个崽子,你有毒吧月见微。”   “没毒,闭嘴,追不上心上人的蠢货。”   “……”宋长离噎了一下,道:“你他娘的,也中了恶言咒吧?嘴巴忒狠毒。”   月见微指着自己嘴巴,说:“我这嘴,分人。”   宋长离:“……”   ……………………   恶言咒这东西,深查下去着实让人不寒而栗,本以为会让人忍不住口吐恶言,但若是咒术过深,便会让人性情变得暴戾无情,性子焦躁,对修为也有所损伤。   墨沧澜连夜翻了典籍,还试图寻找玄冥空间里面的那位老祖,老祖却依然不知所踪,因此,除了知道这恶言咒后果严重之外,倒是没什么进展。   翌日一早,月见微就看到站在门口准备敲门的凤炽。   月见微道:“这一大早的杵在这里当门神呀?”   凤炽道:“凤燃好像心情极差,我敲他的门,他就让我滚,你还说让我劝劝他,我现在是连他的面都见不到。”   月见微唏嘘一声,道:“算了,他肯定心情不好,先让他一个人静静吧,今日见了寒家人,之后的事情再说。”   到了南陵郡,寒家来他们这里拜山头,亦或者是他们去寒家拜山头,其实没什么本质上的差别。   这段时间,墨沧澜忙于将灵山摸索一遍,月见微忙着到处种灵草和瓜果蔬菜,倒是忽略了寒家这个地头蛇。   还是昨日寒家投了拜帖,月见微才恍然想起还没见过寒家人。   寒家的排场不小,一只异兽拉车,足足来了上百弟子,将整个山道都给填满了。   异兽似马非马,头上有两只牛角,尾巴如同铁鞭,一双眼睛极为凌厉,还泛着点点红光,像是沾染了不少血腥的恶兽。   从这异兽身上,跳下来了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   青年容貌帅气,穿着短褡,背后背着一把长弓,腰间还悬着弯刀,见到月见微等人,眼眸微微一眯,道:“墨峰主好沉得住气,来了半月,也不见来我寒家登门拜访。”   墨沧澜道:”灵山事多,尚未空出时间。”   青年道:“那就不用你们登门了,今日,我二叔亲自拜访,算是给足了你们面子。”   说着,他便走到后面一只看起来甚是温顺的异兽拉的车前,道:“二叔,到地方了。”   片刻之后,一个大热天穿着厚厚大氅的男子拨开帘子,下了车子,走上前来。   月见微定睛一看,这男子看起来满脸病容,脸色苍白,颇有些弱不禁风之感,但样貌却是极好的,修为也让人摸不清楚深浅。   “在下寒江,见过墨峰主。”寒江倒是个知礼的,对着墨沧澜拱了拱手。   墨沧澜亦是回礼,道:“在下墨沧澜,初来乍到,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寒江眸色清亮,抬了抬唇,看着墨沧澜道:“不瞒你说,带着圣令前往归元神宗与三位长老商谈之人,便是在下。”   墨沧澜抬眸,道:“寒家向来不与外界来往,不知寒道友,如此行径又是何意。”   寒江说:“这就说来话长。”   墨沧澜道:“我时间足够多。”   寒江笑了笑说:“墨峰主也是个爽快人。”   两人有说有笑,便就一起进了昨天连夜收拾出来的一间待客堂。   先前称呼寒江为二叔的青年,名为寒云岫,乃是寒家排的上名号数一数二的佼佼者,他抢先一步进了屋子,指派着下人将厚厚软软的毛垫子铺在椅子上,又拿出了暗炉,让整个屋子顿时升温数倍,宛若盛夏温暖。   寒云岫颇为挑剔,皱着眉头道:“这种地方,太过破旧,连我们寒家下人房间都比不得。”   月见微冷眼旁观。   寒江倒是说了一句:“此处长年累月无人居住,又交给洪家修葺,想来洪家也不会太过尽心。”   月见微叹了一声,道:“原来寒前辈也知道,洪家不会好好干活儿啊。”   寒江:“……”   寒云岫顿时像是被冒犯了似的,险些毛没炸起来,道:“你当你是和谁在说话呢?你竟然敢指责我二叔,你活不耐烦了?”   月见微凉凉道:“我不过是说句话罢了,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况且,我说的不对么?你二叔尊贵,难道我沧澜哥哥就不尊贵,合该被人轻视了吗?我大哥脾气好,不喜欢与人计较什么,我可不一样。”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妖兽。”寒云岫冷笑一声,道:“就是不知道,你的爪子有没有你的嘴巴这么厉害。”   月见微是妖兽的事,自然是该知道的人已经都知道了,寒家既然敢将墨沧澜放入南陵郡,便是调查过了。 第271章 守墓人   月见微哼了一声,道:“挠花你的脸,绝对是足够的。”   寒云岫顿时起了战意,道:“那就试试。”   月见微道:“试试就试试,谁怕谁啊。”   寒云岫轻蔑道:“打哭你,你可别告状。”   月见微冷笑:“让你跪下喊爷爷。”   寒江:“……”   寒云岫瞪了月见微两眼,然后转脸便对墨沧澜道:“墨峰主,你的人可真是不讲规矩,也不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就敢如此撒野。”   墨沧澜轻咳一声,道:“微微,莫要随便乱认亲戚。”   寒云岫被狠狠噎了一下。   月见微点点头,对着寒云岫翻了个白眼,道:“方才还说不让我告状,你这还没挨揍,就开始告我黑状了,真是够有骨气。”   寒云岫气得肝疼。   寒江倒也不生气,禁不住笑了起来,道:“云岫,你客气点。”   寒云岫说:“不行,我今天非要把他打得叫爷爷不可!”   月见微说:“好的,孙子。”   寒云岫和月见微对视一眼,便仿佛有电闪雷鸣出现,出去打一场已经在所难免了。   墨沧澜淡定道:“点到为止。”   寒江也道:“手下留情。”   寒云岫的修为在同辈之中堪称佼佼者,也已经到了玄阶六重,而月见微此时修为,已经比他高出一个大位阶了,若是按照修为来看,自然胜之不武。   但月见微一贯喜欢藏拙,将修为压制到玄阶四重左右,与寒云岫动手的时候,也是一样。   寒云岫射猎的时候,用的是弓,但与人近战的时候,用的是弯刀。   月见微只抽出一根鞭子,在身边一甩,便朝着寒云岫的手腕。缠了过去。   寒江道:“原本,冒泡请归元神宗插手南陵郡的争端,实属下下策,但近几年,南陵郡定要发生大事,想来也不是我寒家能解决的,所以便未雨绸缪,提前请了归元神宗前来驻扎,到时候若是真出了事情,归元神宗插手,也算是名正言顺。”   墨沧澜道:“我也是半路出家,宗门长老只说将有大事发生,却又并未直言究竟何事,还请道友为我答疑解惑。”   寒江直言不讳,道:“说起来,其实是有三件重要的事情。一为孤绝之地传言有至宝现世,已经有无数修士听到风声,想要来此竞宝,非但人族,就连魔族和鬼族也打着那至宝的主意,但那至宝,却是颇有讲究,与我寒家有大牵连,绝不可让其落入他人之手。”   墨沧澜惑然道:“是何宝物?”   寒江说:“是山之精魄。”   墨沧澜:“……”   这山之精魄位处于南陵郡,倒是许久之前,便已经通过青墨之口,告诉墨沧澜了,只是没想到,那山之精魄的位置,居然在孤绝之地。   所谓孤绝之地,自然是有进无出,有去无回,纵然是飞升境的大能,也不见得可在其中摸索许久,更遑论如今的墨沧澜了。   墨沧澜想了想,道:“只怕是寒道友多虑了,孤绝之地,哪里会是寻常人可进去的?那宝物,只怕是无人能拿出来吧。”   说起这个,寒江便露出了浓浓的惭愧之色,道:“不瞒你说,原本孤绝之地无人可及,但我寒家手中却有一张地图,可顺着一处山脉下面的幽谷,行上几日,直接进入孤绝之地最中心的位置——虽然只有一处位置,但那里面可得到的宝贝,已经让我们享之不尽用之不竭了。”   墨沧澜道:“这又与山之精魄有什么关系?”   “山之精魄乃是一位先人的陪葬之物,我们寒家这些年,所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为那位先人守墓。”寒江叹了口气,靠在椅子上,怅然说道:“奈何族中弟子不争气,这一代守墓之人中,出了叛徒,竟是投靠了魔族,只怕到时候孤绝之地重开之时,便会有魔族去掘那位先人的坟墓,抢夺山之精魄。”   墨沧澜:“……”   这可真是大逆不道了。   寒家当真是出了逆徒,否则,怎可能连自己先人的坟墓都敢掘?   山之精魄乃是与冰之精魄齐名的好东西,都是从天地造物时候留存下来的天地至宝,墨沧澜只得了一个冰之精魄,便能够逃出生天,纵然那无解的万骨枯之毒,也不在话下,直接压制地动弹不得,更遑论山魂了。   魔族本就在快速崛起,若是让他们得了这物,后果不堪设想。   寒家第一时间想到找归元神宗帮忙,倒是在情理之中。   墨沧澜思忖之后,道:“你想让我如何?”   寒江殷殷望着墨沧澜,挺直了身体,道:“我希望墨峰主,能带着七杀琴,亲自去孤绝之地走一趟,将那山之精魄引出来,亦或者将那春风不度彻底封闭了去,莫要让任何人,再打扰我先祖的长眠。”   墨沧澜突然愣了一下,随即问道:“春风不度?你那先祖,竟是寒无双?”   寒江所说的那位先祖,自然是寒无双,而那山之精魄,也正是寒无双的陪葬品,据寒江所言,这陪葬品还是孤渊无华,亲手封印进去的。   “三千年前的一日,孤渊无华带着寒无双的冰棺,来了我们寒家,与我寒家当时的家族立了契——寒家世世代代为寒无双守墓,而他留在墓中的东西,任由我们寒家享用,以维持寒家的千秋百代。”   寒江细细说来,毫无保留,接着道:“寒无双本是寒家的客卿,与寒家并无太多瓜葛,他风头大盛的时候,寒家自然得了不少好处,一路鸡犬升天,但后来寒无双死了,这段资源,本早已该断了,但那孤渊宗主却又偏偏自己送上门来,那家主自然想着,不过是派几个人守墓罢了,能得那么多好处,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所以,寒家替寒无双,守墓守了整整三千年,纵是为了那墓中的各种宝贝,他们也要尽心竭力,时时上心。   “只是,孤渊无华也明说,有几样东西,谁都不准碰,其中一样便是山之精魄。”   原本,这山之精魄在墓中的事情,只有当年的家主与几位长老,和后世历代家主知道,然而,到了前些年,不知寒家那守墓弟子,从何处听说山之精魄竟是在寒无双冰棺之中,便动了歪心思。   只是,孤渊无华岂是好招惹的,他竟是留了一抹魂识,覆在那冰棺上面,结界被人触碰之后,他便一出手杀了数位守墓弟子,倒是有几个弟子,跑的够快,也不曾碰到冰棺,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然而,死了的弟子里面,有一位乃是寒家西院嫡脉的独苗苗,西院的家主,一怒之下便要去拆了寒无双的坟,为他孙子报仇,然而却遭了东院的阻挠。   “我们东院一脉,素来分得清是非,分明是那弟子自己非要起歹念,才被孤渊宗主魂识杀了性命,却要怪罪在坟墓上面。”寒江提起此事,便气不顺地咳嗽了几声。   墨沧澜给他递过茶水,寒江接过去,道谢之后喝了几口,这才顺过气来。   “西院和东院,本就不大相和,如今又出了这种事情,自然是分道扬镳,一拍两散,只是,我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西院竟是胆大包天,带着那张地图,直接去了万魔窟,想来那春风不度和山之精魄的事情,也瞒不住了。”   才说到此处,外面便传来了一阵子的吵闹声,紧接着,那扇才被关上没多久的门,就被寒云岫给推开了。   只见方才还叫嚣着要把月见微按在地上摩擦的寒云岫,竟是一脸的丧气,黑着脸走了进来,站在寒江身后别过头去。   不必多问,这场比试,自然是寒云岫输了,要不然,单凭寒云岫这性子,恐怕要吵嚷的人尽皆知。   月见微随之悠悠然地走了进来,手中还绕着根雪银色的鞭子,手指灵动的转来转去,缠绕了几个圈儿,又朝着反方向松开。   月见微带着几分得意的笑,施施然地背着手走了进来,开口便道:“寒二哥,你这寒家也算是后继有人了,这小子虽然打起架来乱七八糟,没个正经招式,但根基倒像是稳扎稳打练出来的,并未揠苗助长,这个年纪,有如此修为,已经算是不错了,若是好生调教,常日以往,必然会有所进益。”   寒云岫方才输了招式,险些被月见微按趴在地上,本就心情抑郁,被月见微又用这种说晚辈的口吻如此一说,就更是气个倒仰。   “你竟是敢于我二叔称兄道弟,寒二哥也是你能称呼的?”寒云岫冷着脸,道:“别以为你赢了我一次,就能证明什么了,来日我们再做比试!”   月见微颇为淡定,道:“得了吧,上一个这么说的,还是洪家的洪图,早就放言要与我比试,直到今天都还没摸到山上来,并非我看不起你们,你们若没有上百年的实战历练,到我面前,都是渣渣。”   寒云岫:“……”   寒云岫咬牙切齿,道:“猖狂至极!”   寒江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月见微,对寒云岫问道:“他用了几招,将你打败了?”   寒云岫颜面无光,低着头说:“七招。”   寒江道:“那你还不闭嘴?”   寒云岫噎了一下,退到寒江身后,不再多说什么。   反正,他也觉得丢人就是了。   可谁能想到月见微一个小小妖兽,修为不怎么厉害,实战却将他压制地动弹不得呢?   月见微也来到墨沧澜身边,一屁股便坐了下来,还对墨沧澜挑了挑眉毛,说:“我是不是很厉害呀?”   墨沧澜笑道:“的确厉害,只是,日后与人比试,还是要手下留情些的好,你这样,倒是容易让人道心不稳。”   月见微嘟囔道:“我已经手下留情了,要不然,只需要三招,我就能将他打趴下。”   寒云岫顿时自闭了。?   寒江笑道:“不知墨峰主这峰门,是否还愿意收徒,云岫在寒家,修为于同辈之中也算是佼佼者了,罕少遇到对手,却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若是能让他来峰门修行,倒是极好。”   寒云岫露出了错愕之色,道:“二叔,你就这么把我给卖了?”   月见微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笑道:“自然是收人的,但我们第十三峰,修炼法子与外面不大相同,修炼日子也过得颇为清苦,只怕是这位寒小公子,吃不了这个苦。”   寒云岫道:“你看不起谁呢?”   月见微说:“你若是敢,就来我们第十三峰修炼个一两月,便知道了。” 第272章 寒无双所做的   寒云岫脾气上来,素日里哪里有被人如此看不起过,当即便冷声说道:“本少爷自然受得了,留就留,不过一个月罢了,你且等着脸疼!”   月见微甚是欣喜,道:“寒二哥,初来乍到,富路穷家,钱财都在路上花光了,怕是要您那边给些伙食费和住宿费用,要不然,这位云岫少爷,只怕是要幕天席地住着了。”   寒江是个上道懂规矩的,点点头道:“这是自然,灵石不是问题,只希望云岫能在此,有所长进。”   寒家这几年内斗太严重,东院和西院打得不可开交,分家已经是势在必行,族中长老绞尽脑汁想方设法应对三年之后孤绝之地大开,魔族前去争抢山之精魄一事,便忙得不可开交,哪里有心思去指点小辈?   再加上寒云岫未曾出去游历,实战经验不足,以至于他和同辈比起来,修为不俗,但和同修为的人比起来,却是万万比不起的。   月见微显然是个厉害的,虽看年龄不足双十,打起架来竟是游刃有余,寒云岫这些年,似是还从未遇到过任何一个能在十招之内将他打趴下的同辈。   拿过来给月见微调教一番,也是不错。   灵石,寒家有的是,从不短缺。   月见微问道:“你们方才,在说什么?”   墨沧澜道:“在说南陵郡的形式,还有寒家为何要让我们入驻此间。”   月见微眨眨眼道:“那就继续说正事吧。”   墨沧澜万事都不怎么避讳着月见微,只是想到那孤绝之境里面的坟墓,乃是寒无双的,更是孤渊无华留下来的,便有些担心月见微听了之后心中不舒服。   但他们来到南陵郡,总归是逃不了这两人的笼罩,自然是早些习惯,早些好。   寒江便又继续说道:“孤绝之地十年一个轮回,所谓十年开一次,并非真的其他时间进不去,而是十年唯有一个时间段,孤绝之地里面肆虐的风暴和狂杀,以及各种稀奇古怪世所罕见的怪物,才会降到最少,可让人进去,纵然是那条通道也是一样。”   所以,寒家的守墓人,十年更换一批,进去之后,便是十年不得而出。   不过,春风不度灵气充沛,事宜修炼,寒家弟子便都以能成为守墓人而骄傲,因为历代弟子,唯有在同辈大比之中脱颖而出,排名靠前,才可成为名正言顺的守墓人。   正因如此,当年守墓弟子动了歪心思,碰了寒无双的冰棺,被孤渊无华留下来的魂识杀了几个,才能在整个寒家引起那般大的动荡,毕竟,死的都是家族的菁英弟子,而菁英弟子大多都是有背景的。   寒家东院和西院分崩离析之后,西院投靠了魔修,出卖了寒家这些年最大的秘密,这消息只是还不曾传到南陵郡外面罢了,南陵郡的其他大世家,自然是从各种路子,知道个清清楚楚,遇到寒家人,倒也没少奚落他们。   若只是奚落也就罢了,奈何,那春风不度的修炼资源尤为壮观,再加上寒家这些年来在南陵郡屹立不倒的地位,更是让人垂涎觊觎,因此,和寒家关系极差的那些想要取而代之的家族,自然是各方奔走,也想要联起手来,将春风不度的所有权夺下来。   南陵郡的家族,再厉害也翻不出天来,他们若非凭借着天然屏障和魔修庇护,还有那深更半夜的魑魅魍魉,只怕是早就已经被外面给端了。   这些个家族,想要压垮寒家,定是想要去外面寻求援助,现在虽还没听到什么风声,但是,寒家已经可以预见,或早或晚,外面的人也一样会知道春风不度的秘密,插入一手。   寒家便想着先发制人,寻求归元神宗相助。   原本,南陵郡算是一片孤地,自生自灭便就够了。   然而,此事竟是涉及到了寒无双的埋骨之地和孤渊无华留下的禁制,归元神宗那几位活了三千多年的长老,便要人插一手了。   “可又为何选了我?”墨沧澜道:“难道,你们也觉得,我与寒无双有什么瓜葛?”   寒江闻言,微微一怔,望着墨沧澜那张令人不敢长看的容颜,含笑说道:“墨峰主这话说得,我倒是不知该如何接了。我从未见过先祖寒无双,自然不知道您与他之间的关联瓜葛,但您二位皆是这世上罕有的惊才艳艳之人。我当时拿着圣令,去归元神宗求救,只说唯有得了七杀琴的人,去那春风不度夺山之精魄,才可不受孤渊无华魂识的攻击。”   话音刚落,便听到有人“哼”了一声,似是极为不满。   月见微一听到那孤渊无华的名字,便有些火大,忍不住想起之前那些糟心事情,还酸溜溜地对墨沧澜道:“那孤渊无华可当真是够痴情的,什么都想到了,难不成,后世之人不管是谁得了七杀琴,都是他那心上人宝贝儿不成?”   墨沧澜见他吃味儿的样子,倒是觉得有些好笑,便揉了揉他脑袋,道:“换个角度想想,也多亏了这七杀琴,我才能得了这么多好处,不管孤渊无华是谁,寒无双是谁,早已化作尘土了,你与这两人,有什么可计较的?”   月见微这才不情不愿地说:“也是。”   两个死人罢了,算是来给他们一路送宝贝的,他计较个什么劲儿?反正,若是有人敢与他争抢墨沧澜,他定要将那个人,打得个满地找牙、跪在地上喊他爷爷才行!   寒江不知月见微吃醋的原由,便说道:“不错,七杀琴本就是从孤绝之地春风不度的化冰池中炼制出来的,是由寒无双亲手炼制,亲手开炉,亲口起名的法宝,是以,世人称呼寒无双,也称呼他为七杀尊人,这七杀琴,因着沾染了太多春风不度的气息,携带它之人,自然是会被孤渊无华的残魂,当成自己人。”   月见微颇为惊讶,道:“七杀琴,竟是还有这般来历?”   他一直以为,七杀琴是哪位炼器大师炼制的,却不料,居然是寒无双自己动的手。   寒无双居然还是个炼器师?   他还有什么不会的?   寒延年颇为自豪地说道:“寒无双前辈,精通奇门遁甲、炼丹炼器、又精通百家兵器、百家道法,可谓是这世上没有他不会的东西,否则也不可能以一人之力,封印整个三界大门。”   月见微道:“三界大门,又是什么?”   寒江道:“这就是我请诸位来的第二件事情了。”   自古以来,魔、鬼、人都是气场不和的三种生灵,鬼族活在冥界,人族活在人间,魔修和魔物,又活在魔界。   三界本该互不相干,但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修道本就是争抢资源、强者凌虐弱者、种族相互倾轧,纷争从未断绝过。   其中,尤以人间婆娑多姿,人之于鬼修、魔修乃是大补之物,若是个修为到达玄阶的修士,被鬼修、魔修挖了内丹灵核,生吞下去,便能够为转化为最为醇厚浓郁的死气、魔气,被鬼修、魔修吸入体内,短期内便可大肆提升修为。   人族也可将鬼修炼化,充作自己的鬼傀,亦或者是夺了鬼修灵识,让它们为自己冲锋陷阵、慷慨赴死,亦可以将魔修的魔核挖出来,转化做灵气吸收入体。   总而言之,鬼修、人修和魔修,鲜少能融洽相处。   南陵郡便是个三界相交之地。   鬼界、魔界和人间界是有结界镇压的,那结界就被称之为三界大门。   本该三界之间互不打扰,但那三界大门曾经于三千年前破裂过一次,那时,魔族、鬼族借此机会倾巢而动,两族歃血为盟,共同侵犯人族大陆,从南陵郡开始,不知血洗了多少村庄和城镇,几乎杀得半边大陆都血流漂杵。   那也算是在紫泽仙陆围攻苍茫大陆之前,整个苍茫大陆所爆发过的最眼中的一场战争。   各家各派也是难得团结,甚至曾有嫌隙的,也不计前嫌,联起手来抵抗魔族、鬼族的双重入侵。   那场旷日持久的战役打了数年,最终才被以寒无双和孤渊无华为首的人类修士,勉强平定下来。   鬼王被打得魂飞魄散,魂归鬼王神宫,临死之前还放出狠话,说是总有一天会再来将人间杀个片甲不留,至于魔族,那时候还在负隅顽抗,最终,寒无双杀了魔尊,又杀了数位作恶多端的魔族长老,让魔族再无翻身之力,只得逃也是的灰溜溜回来万魔窟中,不敢再回。   至此,三族大战,以人族大获全胜结束,从此之后,人间界安稳了三千年。   “寒无双亲手做了封印,名字便叫做三界大门。”寒江道:“他那时候说,只要三界大门不破,便能保人间界太平,纵然偶有魔修和鬼修在人间界走动,也只是那少数几个罢了,三界大门真正阻挡的,是修为最高的那些魔修、鬼修罢了。”   这种结界,倒是特殊,能够辨认出修为来,修为越高,在突破结界的时候遭受的阻碍便会越强,若是非要硬闯,便会被结界反噬伤害。   这些年,纵然有鬼族魔族出现,也绝非修为极高的一方之主,便是这三界大门起了效果。   月见微禁不住咂舌,道:“那寒无双,修为究竟有多高啊,这也太厉害了,封印一座城池,便已经至少要达到破丹境境界了,封印一界,哪里会是苍茫大陆的修士能做到的?寒无双简直就是为了悖逆天道规则而生的人吧。”   纵然对寒无双的感情颇为复杂,月见微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极厉害的男人,只怕是唯有换做上辈子巅峰时期的云巅仙尊,才勉强可做到这种程度。   寒江点点头,道:“我族内有不少关于寒无双前辈的生平记载,上面有我家老祖的批注,说怀疑无双前辈本就是来自紫泽仙陆的大能,他来到下界,不过是为了历劫罢了,后来迟迟不走,也恰是为了陪伴孤渊无华,等他日后一起飞升,做一对神仙眷侣——您二位,应当是知道这两人的关系了吧?”   “知道了。”月见微禁不住唏嘘,感慨道:“寒无双竟是个痴情种,也是个傻子,若他早些飞升紫泽仙陆,只怕也没后来的事情了。”   “那些都是猜测罢了。”寒云岫皱了皱眉头,道:“不准你这么说无双前辈。”   “行吧,不说就不说,反正我知道他蠢就是了。”月见微挑挑眉梢,问道:“所以,三界大门如今怎么了?” 第273章 封印之法   “快要破了。”寒江苦笑不迭,说出了一个让任何人听了,都禁不住毛骨悚然的事实:“这几年,效果早已大不如前,能拦住的妖魔鬼怪,越来越少,光是近半年,便已经有三个村子被鬼修给屠了,成了名副其实的鬼村落,奈何我们也没有与鬼族打交道的经验,修为也甚是不足,再加上有旁的家族阻碍,调查起来困难重重,凭着我们的力量,只怕是唯有眼睁睁看着人死了。”   月见微蹙眉,道:“三界大门,竟是松动了?”   寒江道:“我也觉得奇怪,便查遍了祖宗们留下来的各种典籍,遍览群书之后,才终于发现,那三界大门结界的关窍阵眼,便藏在春风不度的化冰池底,而冰棺也同样沉在化冰池池底,若是不碰那冰棺,恰是相安无事,但那冰棺,不是被人给动了么……哎,谁知道,刚巧就碰到了阵眼。”   月见微:“……”   月见微简直无语,他瞪着寒江,道:“好哇,原来从头至尾,这些灾祸,都是你们寒家人自己搞出来的,也真是够厉害的。”   寒云岫也觉得颜面无光,但仍是解释道:“我们也不想的,谁知道西院那些杂种,竟是会胆大包天去动寒无双前辈的冰棺?谁又能想到,三界大门、七杀琴出处之地、无双前辈冰棺,竟是出于同源,西院那边也是吓了个半死,之所以非叛族不可,便是因为知道自己惹了大祸我,我们东院是绝不可能放过他们的。”   顿了顿,又说道:“况且,我们东院也算是尽心尽力了,我二叔为了确定三界大门的阵眼所在何处,亲自去了孤绝之地春风不度,下了那化冰池,一身寒骨,就是那时候落下的,险些连命都丢了。”   寒江摇摇头,道:“这些事情,就不必提了,终归是我未曾尽到监督之责。”   寒云岫扁扁嘴巴,说:“谁又能想到,西院狼子野心,贪心不足。”   月见微心塞塞,千头万绪化作一句话:“寒二哥,我说句实话,三界大门若是破了,纵然你们叫我们前来援助,也是无用的,我大哥修为不俗,我也勉强算是半个,但寒无双当年已经到了地阶境界,我们也不过是玄阶罢了,哪里能撑得起这三界大门?”   不是不愿帮忙,而是实力真的不允许啊。   若是他们能有这个本事,哪里还能继续留在苍茫大陆?早就已经飞升紫泽仙陆,到处找人寻仇去了。   “月小友稍安勿躁,请先听我说完。”寒江道:“无双前辈在封印了三界通路之后,还留给寒家一个锦囊,交代我们若是日后这三界大门松动,便可打开锦囊,将他召回,若是他已经不在了,锦囊里面留下来的指引,也可让我们寻到一线生机。”   “那锦囊里面,写的是什么?”墨沧澜问道。   锦囊自然是招不会寒无双的,这人已经不知轮回多少次了。   寒江拿出了锦囊。   他自发现三界大门效果甚微之后,便日夜难眠,将那锦囊里面的卷轴,翻来覆去研究了无数遍。   墨沧澜接过那只有指头长短粗细的卷轴,拉开一看,只见上面写了寥寥数语——   “唯身负冰、山、雷三精魄之人,于化冰池中以《七杀琴谱》封字乐诀为封,可镇三界大门。”   墨沧澜:“……”   他突然满心复杂,总觉得这一步一步,自己都是在被算计着,原以为只是七杀琴让他与寒无双牵扯起来,现在看来,从冰之精魄开始,他就已经逃不掉了。   七杀琴也就罢了,竟是还要冰之精魄所有者封印这结界,看来,他当初就算不答应前来此处,也会被那些个长老强压着丢过来,怎地都跑不掉。   月见微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道:“这寒无双,该不会是未卜先知吧?他为何,要如此针对我沧澜哥哥?”   四样之中,墨沧澜已经占了两样,而且如今只怕是世人皆知。   寒江殷殷望着墨沧澜,道:“所以,墨峰主这一趟,势在必行,春风不度的山之精魄,与那大封印息息相关,除了墨峰主之外,无人值得拥有,我寒家此次,定会帮墨峰主全力抢夺那山之精魄。”   墨沧澜道:“山之精魄夺了之后,雷之精魄现在何处?”   寒江面不改色,道:“走一步,算一步,夺一个,算一个。”   月见微:“……”   墨沧澜:“……”   好吧,寒江可当真是想法简单,或者说,他应当是对寒无双有种迷一样的信任。   墨沧澜隐隐有些头疼,倒是有些后悔来了南陵郡,原本当峰主是一件快乐的事情,万事不必操心,只需要将大方向交代下去,任凭下面的弟子自己随意发挥,跳不出圈子就够了,却没想到,一座座重担如山一样,已经压在了他的肩头。   月见微也颇有同感。   墨沧澜的事,就是他的事,墨沧澜逃不了,他也一样逃不了。   月见微心情沉重,自暴自弃道:“那,还有一件事呢?”   寒江道:“五十年一度的南陵郡矿脉灵山药山争夺之战就要开始了,寒家以前东西双院联手,自然没什么压力,如今西院叛逃,东院自我重伤之后便日渐衰微,只怕争夺之战寒家要落于下风,不知墨峰主是否可以……”   “你们还能请外援?”月见微表情莫测。   “自然可以请外援。”寒江老神在在,道:“虽说南陵郡与外面看似不通往来,实则与大世家族都有联系。寒家的老对手观厌城卢家,背后靠着的便是杏花谷,他们想要争夺的那片药山,也是因着杏花谷想要,至于洪家,背后靠着的乃是绛州冯家,西越木家,靠着的是聆音阁,这次大比,这几家都会派人过来,唯有我们寒家,只与归元神宗有些联系,还是首次请外援过来。”   月见微本不想要插手这些本地家族的争斗,但当他听到绛州冯家的时候,便一下子改变了主意。   这个家族,他还真是想亲自会会,看这人皮下面,藏得是怎样龌龊的心,流的是怎样无情的血。   派去冯家查探消息的人尚未有消息传回,倒不如直接与冯家接触一番,许是能发现些端倪来。   况且,他们第十三峰,如今已经注定和寒家是绑在同一根草上的蚂蚱了,月见微甚至不必多问,便知道归元神宗当初划下的那个“矿山灵草随便用”,必然是属于寒家的那一部分。   让他们来此处,也是寒家一家的意思。   月见微其实并不喜欢叹气,除非忍不住。   长叹一声,月见微苦着一张脸道:“我就知道那些个长老对寒家所求之事讳莫如深,闭口不言,非要让我们来这边自己慢慢问,定然是有问题,这他娘的,若是早告诉我,打死我都不过来淌这劳什子见鬼的浑水!”   到底是年纪小,脸皮薄,寒云岫露出了尴尬之色,倒是寒江已经见多识广,仍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墨沧澜见他炸毛,便在月见微的后颈上轻轻捏了捏,又顺了顺,月见微顿时有种触电般的酸爽感,哼了一声,便安静下来。   墨沧澜道:“这三件事情,我自会尽力而为,只是,南陵郡资源争夺的规矩,还请寒道友届时好生告知,我也好提前做安排。”   寒江道:“这个没问题,我将云岫留下来,他对这归属权争夺战的规则,甚是清楚,便让他给你们细细道来。不过,外援也大多是撑撑门面罢了,也不至于真要让你们亲自下场,真正出面比试的,仍是各家弟子。”   月见微点点头表示理解,仍是没忍住,道:“我说寒二哥,你们都这么托着我们替寒家卖命了,怎地连个灵山都不能帮忙好生打扫一下?这外面的杂草,都长了一人高了,我走进去,就被埋着了。”   寒江露出了几分愧意,道:“原本,的确是寒家做主打扫清理修葺,奈何寒家实力不济,让洪家赢了这灵山,便全归洪家管辖了,此事,我已经告知归元神宗暮峰主,不知他竟是没有提醒你们,也算是我疏忽大意了。”   月见微:“……”格老子天杀的暮云长,他肯定是故意不说让他们吃瘪的!   “洪家和你们的关系如何?”墨沧澜问道。   寒江轻咳一声,道:“以前还不错。”   月见微道:“后来怎地就不成了?”   寒江闭上了嘴。   寒云岫看了看寒江,斟酌了一下,道:“我二叔原本打算与洪家现在当家洪麓缔结道侣关系,后来,我二叔不知怎么想的,便又与洪麓分了手,洪麓就对我二叔生出了怨怼,佳偶变成了怨侣,洪家便开始和我们处处作对。”   月见微:“……”   这他娘的,原来还有这一出,未免太狗血了。   寒江眸中露出了一丝怅然之色,却很快收了起来,道:“洪家和我们虽处处作对,但倒也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至于在大事上,有什么拎不清的地方。”   “分人。”月见微想都不想,便吐槽道:“若是有人敢这么驴我,我定是要处处都与他作对,管他别人怎么想,管他别人是死是活,非要让你跪下来喊爷爷才行。”   寒江:“……”   月见微禁不住更郁闷了,这都什么和什么,他就说洪家怎地就那么苦大仇深地拦着他们的道儿,明明无冤无仇,却要落他们的面子不可,原来还有这一出好戏。   寒江叹息道:“若是洪家再来寻你们麻烦,还请诸位担待一些,毕竟,洪家也没什么坏心。”   月见微翻了个斗大的白眼,凉凉笑道:“寒二哥,你可真是惦记着自己老情人,那日若非我大哥修为深厚,提前做了准备,只怕是到现在我们都没能上灵山,如今还在风餐露宿,或者灰溜溜地滚回去了,你们看热闹可是看得够劲儿。”   寒云岫嚷嚷道:“月见微,你差不多就行了啊,我二叔本就觉得愧对洪家,所以才不好插手,他自己心里面也不舒服。”   月见微道:“还不是他自己非要驴了洪麓嘛,我们都是受牵连的。”   墨沧澜觉得说两句也没什么意义,而寒江脾气也算是不错的了,一看这人便是在寒家地位不俗的,竟是被月见微这般指责了半天,也不还嘴,担心月见微再说下去,会得罪人,便道:“洪家那边,我们慢慢磨合吧,想来此处立足,只寒家支持不够。”   寒江拱了拱手,道:“烦劳墨峰主上心。” 第274章 重犯   墨沧澜又想起一事,道:“不知寒道友可曾听说过恶言咒这种咒术?”   寒江愣了一愣,道:“恶言咒?墨峰主怎会提起这种南陵郡独有的咒术?”   月见微一听这话便觉得有戏,道:“随我们前来此处的一位弟弟,被人种了这恶言咒,平日里总是口出狂言恶语,甚是难受,便想着问问有没有解决的法子。”   寒江禁不住露出了苦笑,道:“你们还真是问对人了,洪家人对于咒术方面,颇有造诣,其中修为最高的,便是洪家家主洪麓,他定然是会解这种咒术,但在下可就帮不了什么忙了。”   月见微当即便道:“寒二哥已经帮了大忙,我去找洪家人的时候,定然不会出卖寒二哥。”   寒江想着,怕是没用。   洪家处处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今日他们上了灵山,洪家自然知道,而洪家在咒术上颇有造诣一事,虽不少人都知道,但这几日灵山并无人下山,洪家自然也是知道的。   他们上了个山,月见微就知道洪家人会解咒,是谁透露的,不言而喻。   寒江提醒道:“许是会碰壁,但洪麓并非见死不救之人,多央他几句,应当会答应。”   寒云岫露出了欲言又止之色,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寒江并未在灵山停留太久,临走之前,说起过两日会派工匠前来打理灵山,又叮嘱月见微等人莫要去灵山最南边的那几座山,便离开了。   月见微还问了南边有什么,寒江摇头说他也不清楚,但祖祖辈辈都不准他们问津南山,他们也就代代遵守了。   寒江一行人来的时候排场不小,走的时候排场也大,那些个魔兽骑在身下,威风凛凛,朝着空中飞去,自成一道风景。   月见微望着空中消失的那些人,禁不住感慨道:“寒家可真是财大气粗。”   墨沧澜负手而立,道:“就是不知,其中有多少是孤渊无华留下来的。”   月见微蹙了蹙眉头,道:“沧澜哥哥,虽说我嘴上说着那些归元神宗的老不休们,乱点鸳鸯谱,胡乱往人家脑袋上扣帽子,但我是当真觉得,你与那寒无双、孤渊无华,在冥冥之中似是有什么古怪的联系。”   从七杀琴,到冰之精魄,只怕是往后还有什么山之精魄、三界大门之类的,悉数连接着寒无双和墨沧澜。   墨沧澜淡淡说道:“若说毫无关系,那连我自己都不信,但若说我就是他,毫无证据的事情,我自然也不会认,我琢磨之后,觉得许是因为我与他较为相似,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境遇吧。”   月见微点点头,道:“也有可能。”   反正,墨沧澜和寒无双不是一个人就成。   就算是一个人,也无妨,只要孤渊无华莫要再出来生事端,莫要有人与他争抢墨沧澜,月见微也勉强能够接受。   “过两日,便去拜访一下洪家吧。”月见微道。   墨沧澜说:“不如今日,先把洪图放上山来,拉拉近乎。”   月见微想到那设在山门口的幻阵以及宋长离亲自布置下来的黄符,再想着洪图那气急败坏跳脚的样子,禁不住笑了起来。   也是时候,放上来让他感受一下来自云巅仙尊的关怀了。   只是,洪图今日依然没能顺利上了灵山。   全因凌轩一张乌鸦嘴,才问了一句“那些个宗门的重犯怎地还没到”,墨沧澜便看到了极远的地方爆开的朱砂色烟花。   归元神宗的烟花是分登记的,朱砂色乃是最严重的烟花,已经死了人的那种,八百里加急,但凡周围有归元神宗弟子,见到之后必要第一时间赶至救援。   月见微望着那烟花,吐了口浊气,心塞无比,道:“看样子,我们来了南陵郡后,是再也过不了安宁的日子了。”   留下弟子们守门,月见微、墨沧澜和宋长离三人,当即便动身朝着那出事的地方赶去。   三张神行符燃起,不过须臾,三人就已经出现在了出事的地方。   荒郊野岭,最易出事。   上辈子月见微便来过南陵郡,便发现此处哪里都不太对,总是能遇到魔气鬼气莫名浓郁的地方,还有些稀奇古怪外面根本看不到的妖兽魔物出现。   水寒渊外面有护城结界,倒是还算正常,此处就完全不一样了,荒郊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四周都是一片死寂,有种阴森苦郁的感觉。   只听得“啊”地一声惨叫,一只断臂从前方直冲向月见微的面前,被他鞭子一卷就给抽飞了。   前面一片空地上,五个身上已经浴血了的宗门弟子,手中拎着各种法宝,正围着中间那个像是发狂了的男人转动,伺机寻找制服他的法子。   旁边倒是站了几个身上带着咒枷的重犯,表情各不相同,有的冷漠,有的无情,有的纯粹坐在旁边看好戏,还不知从哪儿拿了一把松果在磕。   月见微简直服了,先是一鞭子朝着那已经猛冲过来将一位可怜弟子给举起来,就要将他死撑两半重犯,直接用鞭子束缚住他的双臂,叫他动弹不得,紧接着,又是拉弓搭箭,只一眨眼的功夫便已经用那风箭刺穿了他的肩膀。   弟子叫了一声,被砸在了地上,旁边的弟子迅速将他拉倒后面去。   “好大的胆子。”月见微手握长弓,一袭红袍站在那满身戾气的重犯身前,冷眸看着他,道:“竟是敢杀宗门押解弟子,你是不想活了么?”   那重犯被月见微所伤,本就疼痛难忍,此时更是愤恨,他用充满杀意的眼神瞪着面前这青葱水嫩的少年,用沙哑的声音冷笑道:“你就是那妖兽月见微,你可知道,本尊何人?”   月见微道:“你是何人,关我屁事,我只知道如今你不过是个带着咒枷的阶下之囚而已,押解途中,胆敢反抗、杀害弟子的,可就地解决。“   那重犯禁不住哈哈大笑出声。   旁边原本几个看热闹的,也是都像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似的,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宋长离扫了他们一眼,道:“有这么好笑?若是过会儿,他脑袋和身子分了家,元神也被捏碎,不知诸位可否还能笑出来。”   那磕着松子容貌颇为俊秀的男子摇了摇头,道:“你们知道他是谁吗,就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宋长离问道:“他是谁?难不成是我爹?”   月见微:“哈哈哈哈哈!”   男子噎了一下,道:“你可真不怕死,他乃是第二峰峰主要保的人,你若是杀了他,孟峰主定要与你拼命。”   月见微想了想,第二峰峰主名为孟妄,平日里话不多,但在归元神宗也颇有名望,一般情况下,都是在闭关。   孟妄一脉,人才辈出,在归元神宗靠着的是三大镇宗长老之一的奉真长老,也是月见微为一一个不曾见过的长老。   据说,归元神宗峰门共分为三大派,一是奉真长老一派,一是摇落、孤渊宗主一派,剩下的一派,便是从不参与宗门内斗的各个峰门,比如鹤雪衣和青墨所在的峰头,就很是随意。   得罪了孟妄,可绝不是个明智之举,因为月见微上辈子就听说过孟妄这人小肚鸡肠,且下手毒辣,若有人胆敢招惹他,定要杀到天涯海角。   月见微眼眸一转,嗤笑道:“孟峰主定然是不知道这重犯离了宗门那暗无天日的地牢,竟是会对自己的宗门的弟子下手,还想要潜逃,若知道了,杀了也就杀了,想来孟峰主,也是与我想法一样。”   “看你倒是年纪不大,定然不知道,此次前来南陵郡,乃是武宿主动向孟妄提起的,就是为了在这路上,能逃出此处。”   青年继续磕着松子,悠悠然地道破天机:“你没看见,我们当中,唯有武宿身上的咒枷,已经除了大半,体内的修为,也恢复不少。”   月见微一眼看去,果不其然,这个叫武宿的家伙,身上的咒枷已经淡了,修为也至少已经恢复到了破丹境,只怕是要不了多久,就能彻底恢复了。   墨沧澜意识到问题所在。   这些个重犯,都已经在宗门牢笼之中关押数年,修为早就已经慢慢磨掉了,然而这叫武宿的家伙,修为竟是没有跌落,咒枷也是个活的,分明是有人在背后帮他。   再联想那孟妄为他做靠山,墨沧澜便差不多知道是谁在相帮了。   墨沧澜看了眼地上那两具尸体,以及两位重伤的弟子,冷冷道:“虐杀同门,按照宗门规矩,便是死。”   武宿放声大笑,单手按着被风箭打穿了的肩膀,轻蔑且暴戾地说道:“人有贵贱之分,纵然我是阶下囚,也一样比他的命,尊贵的多,杀了便杀了,我乃孟妄合籍双修道侣,你区区一个第十三峰峰主,难不成,还真敢杀我?”   月见微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孟峰主的姘头,我说你怎地这般猖狂,孟峰主眼光也真是够差的,居然选你做双修道侣,原本此事要交给孟峰主定夺,不过,事急从权,就在此替他老人家清理门户算了。”   说完,月见微便要动手,却被墨沧澜给拎着领子拉在后面。   墨沧澜温声说道:“哪里用得着你来出手,我与孟峰主,也算是同等地位,你不好越俎代庖。”   要杀,也是他亲自动手。   他知道月见微是想要揽在自己身上,将得罪人的事情,自己干尽,可墨沧澜也舍不得让月见微挡在自己身前。   武宿闻言,突然生出了不祥的预感,急切道:“你们胆敢?”   “我为何不敢?”墨沧澜说着,便拿出了七杀琴,道:“你自裁吧,若我动手,你这死相,只怕是不太好看。”   “……”   原本还在看热闹的其他几位重犯,皆是露出了不可置信之色。   这墨沧澜,居然是认真的。   重犯之所以是重犯,一来,他们绝对做了十恶不赦之事,二来,必然是牵扯深广,身后有位高权重之人作保,因此才能留下一条命来。   几百年上千年,武宿都无人敢杀,这墨沧澜到底是哪儿来的勇气,竟是敢抗衡孟妄峰主和他背后的奉真长老,当真是初生牛犊不畏虎,不知利害。   武宿起初觉得好笑,但如今已经感觉到杀意了。   这墨沧澜,是认真的。   哪怕如今墨沧澜道修为还不如他,但架不住他们人多。   武宿转身捏了张藏在身上的遁逃符,想要溜之大吉,突然,那遁逃符竟是失效了。   “在我面前用符,简直是班门弄斧。” 第275章 解决武宿   宋长离手中捏这个点燃的黄符,另一只黄符已经贴在了武宿身上,他笑了笑,道:“你这张符,乃是出自我邙山派九成真人之手,他乃是我师叔,黄符之术不必多说,自然厉害,只可惜,我前些年就已经和他斗符,再也没输过。”   “……”   宋长离着实气死人,他竟是拿了两张黄符,直接将武宿那张符,给彻底压制住了。   武宿见逃跑已经无望,便当即转变了想法,开始对墨沧澜等人发起进攻。   武宿身上的那只咒枷,竟是已经渐渐消失在脖颈处,他的修为,俨然已经快要恢复到正常。   墨沧澜手中七杀琴阵阵响起,杀机四起,周围顿时有霜花飞雾腾空,世界顿时一片芒白。   墨沧澜不待武宿将功夫施展开来,就已经用七杀琴音,让武宿在越发浓重琴音迷雾阵中迷失了方向,很快,武宿便失了方向,朝着四周胡乱出手。   月见微趁此机会,拉弓搭箭,一枚冰蓝色的风箭宛若凝成了实体,嗖的一下破空杀出,将武宿给直接炸翻在地上。   七杀琴音可形成各种阵法,墨沧澜先是用了迷阵,紧接着再用杀阵,四面八方的万物剑和傀儡丝在阵中悉数朝着武宿杀了过去,只听得一声惨叫,顿时血雾一片,竟是将那武宿杀的连骨头都没有了。   一瞬间,整个荒郊野外顿时一片死寂,那些个原本还好整以暇看戏的重犯们,皆是露出了莫测的神色,再看像是无事发生似的墨沧澜,方才的轻视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   墨沧澜对诸位看呆了的弟子道:“如此暴徒,不知死活,不知对错,如此这般也不必烦劳诸位替他收尸了。”   众位弟子:“……”   简直可怕。   这位墨峰主,看起来像是个艳丽的美人,没想到,但凡美人,果然都是招惹不起,全身带刺的,方才,他们只看到那武宿先是如同撞鬼了似的,到处乱抓乱叫,随处攻击,却都碰不到真人,紧接着,便被数到光芒攻击了身体,变成了血渣。   这……也太吓人了些。   但是,又着实解恨,峰主果然是峰主,和他们这些弟子们还是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众位弟子惊魂未定地看着墨沧澜,过了片刻,才有人说道:“多谢墨峰主,我们行至此处,这武宿便说他身体不适,非要停在此处休息调整,我们知道他背后乃是次峰峰主,所以也不敢催促,耽误了几日。”   “没想到,这武宿竟是只等着身上的咒枷解开,才不愿继续前行,进入南陵郡,当真是可恶至极!”   还有一位弟子,看到了地上的那两具尸体,便哭了起来,擦着眼睛道:“可怜了方午和牛一夕两位师弟,原本主动接了这个任务,就是想要来这边见识一下与宗门迥异的风土人情,想要碰碰运气,没想到,竟然死在了这里。”   “这可恶的武宿,合该去死!”   一位腰间挂着青色囊袋的弟子,走上前来,带了几分忧虑对墨沧澜道:“墨峰主,方才你也听到了,这武宿背后,靠着的可是那位孟峰主,孟峰主背后,又是奉真长老,你这么杀了他,日后孟峰主追究起来,必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墨沧澜淡淡说道:“杀都杀了,还能如何?人死不能复生,他的元神已经被我的七杀琴杀阵给搅碎了,再无死而复生的可能,若是要因此来寻我麻烦,就让他来吧。”   青囊弟子显然是这批弟子带头,他自报家门,道:“我名叫于晨,乃是第八峰内门弟子,见过墨峰主,此次,我们共带了六位重犯前来,交给峰主处理,死了一位,剩下的这六位,日后就靠墨峰主管理了。”   说完,于晨便将藏在储物袋之中的那数个咒枷的“钥匙”递给了墨沧澜。   咒枷的钥匙,乃是被打在卷轴上面的一段段解咒的咒术,唯有修为到了一定境界的大能,才能解开。   这种东西,关乎紧要,可见这位于晨,算是第八峰伸手信任的了,否则这种东西,绝不会交给他管理。   而且,但凡押解的弟子,必须是归元神宗执法堂的正式弟子,而能进入执法堂的,必然是各个宗门首屈一指的弟子。   来这一趟,定然没人能想到竟是会有弟子死于非命,也不知死了的这两名弟子背后的长老,是否会愿意替他们出头。   宗门之中,藏污纳垢,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只是这等恶劣的行径,着实让人觉得恶心。   月见微道:“诸位师兄,回去之后,还请好生安葬这两位苦命的师兄,回去的路途遥远,尸体容易腐烂,我这里有几颗丹药,可保证尸体一个月不腐烂。”   于晨千恩万谢,接过那一瓶子丹药,看到那已经快要看不出容貌来的血淋淋的尸体,顿时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旁边剩下的那五个重犯,有几人表情很是凝重,倒是原本还正在嗑松子的那青年,也不乐得嗑松子了,反而兴冲冲的凑到了墨沧澜身边,道:“墨峰主,你这七杀琴,可是好生厉害呀,能不能给我摸摸?”   月见微看他那挤眉弄眼的样子,马上黑了脸,道:“你也别太放肆了,虽然你没和方才那蠢货一伙儿,但站在旁边,冷眼旁观,也不是好人。”   那青年勾唇笑了起来,道:“你这话可是说对了,我们都成了重犯,被管在哪牢笼之中,至少也有几百年,当然都不会是好人了,若是好人,又怎可能带着咒枷,出现在这里,任你们差遣?”   月见微冷淡的说道:“你知道就好,不必多说废话。”   那青年便挑了挑眉少,百无聊赖地继续蹲在地上嗑松子。   原本,墨沧澜还想邀请于晨等人前去灵山稍作调整,但是,于晨经历了这一遭,一点心情都没有了,马上便要带着两位师弟的实体离开此处,返回归元神宗,将他们交给宗门,求个交代。   于晨急于赶路,墨沧澜也不强求,只给了他们些防身的法宝,便送他们上路了。   于晨走后,押解这些重犯的任务,便落在了墨沧澜等人身上。   来的时候甚是简单,几枚遁地符眨眼功夫就到了,但回去的时候,因着带了几个身上有咒枷的人,只能慢悠悠地回去。   月见微便在这山林之中,利用自己的血脉优势,强硬地抓来了几只妖兽给他们当坐骑,就这么赶路一日,才到达水寒渊。   回到灵山,月见微便直接将那五人暂且压在了那处灵气稀薄的峰头,那峰头已经提前布置了阵法和黄符,可确保这些人不会乱跑,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   远在数万里之外的归元神宗,原本,孟妄正在闭关修炼,突然他眉心一皱,蓦然睁开了眼眸,一双眼睛里面迸射出浓重的杀意——   “是谁,竟是敢杀了武宿!”   “究竟是谁!”   他狂吼一声,一张将闭关的那洞府山门给打飞出去,一袭暗红色的长袍,如同一阵旋风是的朝外面卷了过去。   武宿乃是他的道侣,是他一直明里暗里照顾着的人,没想到,他原本想让武宿能通过这次前去第十三峰的机会,在路上逃出归元神宗牢笼枷锁,没想到,他的魂息,竟是直接熄灭了!   这让孟妄,如何不怒!   孟妄如同疯了似的,将这山头上的数片林木,悉数打成了碎片,他怒不可遏,只想着为武宿报仇,将那杀了他的人,给千刀万剐才行!   ………………   南陵郡,水寒渊,灵山之上。   凤燃仍是那副样怏怏不乐的样子,连凤炽都不想见了,用他的话来说,便是看到凤炽,就想要骂他,但是他内心其实并不想与凤炽搞成这样子,所以还是暂且别见面更好。   凤炽忧心忡忡,找上月见微,道:“月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去找洪家人,让他们替阿燃解了这身上的恶言咒啊。”   月见微盯着凤炽的小脸看了片刻,挑眉问道:“你好像,最近对他的态度变了不少,像是很在意他似的,你这是决定原谅他了?”   凤炽摇摇头,道:“其实,也没什么原不原谅的,凤燃这几日,心情很是低落,他许是觉得对不住我,但更让他难受伤心的,肯定是他姐姐的所作所为。”   月见微拍了拍凤炽的肩膀,叹了口气,他总觉得,凤池这小子这辈子将来是真的逃不过成为一个妻管严了。   凤燃的性子,本就傲娇又臭屁,纵然将来恶言咒解了,也绝不可能变成个软萌听话的好崽子,凤炽还这般大方乖巧,岂不是将来要被凤燃吃得死死的?   但事已至此,还能如何。   月见微便说道:“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便选了今天吧。”   选了今日,当然不是亲自上洪家拜访,他们事出无因,和洪家本就没什么来往,洪家也不怎么欢迎他们来到水寒渊扎根,若是就这么求上门去,自然是要被赶出来的。   与其他们上门央求,倒不如让洪家人,主动找上他们。   月见微道:“时间也差不多了,过会儿就把洪图那小子给放出来吧。”   说起来,洪图也真是够有耐心的,他居然为了闯入灵山,日日来到灵山门口叫阵,若是他叫上几个长老,保不准早就已经破了这阵法,可他又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非要自己硬闯进来。   洪图在尝试了半个月之后,终于成功地解开了那阵法。   他叉着腰,仰天大笑,道:“皇天不负有心人,这阵法,本少爷解开了,本少爷果真是个天才,哈哈哈哈!”   月见微:“……”   闯入灵山之后,洪图自然要找月见微的麻烦。   月见微此时已经好整以暇地等着他了,见到洪图,便笑眯眯地说道:“不是说了,准备多带几个人,来群殴我么?怎地就你一个人呢。”   洪图冷笑了一声,道:“本少爷后来想了想,你这修为,不过是个玄阶四重的小东西罢了,本少爷难不成还能怕了你?多带几个人,倒显得本少爷很看重你似的。”   月见微微笑道:“上一个这么与我说话的,已经快要被我打自闭了,如今正在这山上除草呢。”   洪图:“……”   洪图拔出了剑,道:“废话少说,比试比试就知道了。”   月见微说:“这里比试,没有意境,周围都是荒山,咱们去林间比划。”   洪图嗤笑:“只是让你死样更好看一些而已。”   说着,洪图便和月见微上了山。 第276章 被摩擦的洪图   说着,洪图便和月见微上了山。   宋长离坐在树上,一边摇头一边感慨:“又一个要被月见微这小贱人坑死的,怎地就不长记性呢,月小贱人那张脸,难道看起来很是温顺无害吗?”   宋长离总是想不明白,为何月见微明明长了一张一看就不是吃素的勾人脸蛋,为何难么多人都要去主动招惹他,还最终落得一身骚。   思来想去,宋长离总算是勉强找到了个理由——   “定是那小妖精长得太欠揍,所以才让人一看就想揍他。”   这话若是让月见微听到,他必然是要和宋长离过不去的,非要拉着他讨个说法不行,不过,宋长离如今自然也只是自己默默吐槽一下便就罢了,哪里会再招惹这么个爱记仇、爱计较、还偏偏让人拿他无可奈何的小妖精?   宋长离哂笑一声,施施然地跳下了树,暗道:我这就去看看,那洪图究竟被月见微给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不消片刻,被一根鞭子绑得结结实实的洪图,就被月见微牵着鞭子的一头,拉在身后,直接带到了墨沧澜跟前。   墨沧澜原本正在安排那些个重犯接下来的要做的事情,乍一看到月见微这副架势,便禁不住问道:“微微,你把他绑了做什么?”   月见微义愤填膺,颇为愤怒地说道:“他居然,偷偷跑到灵山上来,还将我辛辛苦苦养大的那些紫竹,给悉数砍死了,这小毛贼,我绝不能轻易放过他!”   洪图瞪大眼睛,呜呜呜呜地从嗓子眼儿里面发出抗议的声音。   宋长离站在旁边,哦了一声,一挥手便将贴在洪图身上的符箓给拔了下来,道:“方才他叫的声音太大,免得影响其他弟子修行,我就贴了张噤声符给他,现在倒是能去了。”   “呸,你们这群强盗、骗子!”洪图更是气愤,一张脸都红了,破口大骂道:“格老子的,你们这些外面来的,张口就是假话,满嘴都是屁话,睁着眼睛说瞎话,本少爷明明是凭自己的本事进来的,你居然说我是偷偷跑进来的毛贼,分明是你邀我去那片紫竹林比试的,那些个竹子磕磕碰碰,虽有我的份儿,但也有你的份儿,你竟是空口白牙,污蔑本少爷是毛贼,你还要不要脸了!?”   月见微面不改色,撒谎不带眨眼睛的,道:“你说的这些,可有人证?可有物证?谁能证明你是与我比试,才砍伤了竹子,而不是偷偷摸摸蓄意破坏?”   “我——”洪图顿时气恼不已,他还真就没有证据,但人活一张脸,洪图从小到大,还没受过这种侮辱,当即黑着脸道:“分明是你说瞎话,是非公道,自在人心。”   月见微眨眨眼睛,道:“反正,你打不过我,你服不服?”   洪图顿时又是一阵气结。   他居然在月见微那鞭子下面,走不过十招,看那月见微和他比试的样子,竟像是在耍猴,当真是让人气得快要吐血,若非月见微故意激怒他、鄙视他、让他发狂,他也不至于一不留神就将那片紫竹林,给悉数砍了!   洪图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本少爷奉劝你们,快些将我放了,否则,洪家不会放过你们!”   月见微顿时哈哈大笑,道:“洪图,你这是打不过,就要去告状吗?你若是真要告状,我也没办法,不知道你是要给你家长老,告我把你按在地上摩擦,还是告我诬陷你偷偷溜上山来呢?”   洪图:“……”   他娘的,被月见微这么一说,突然觉得,他丢不起这个人!   洪图本就是背着他大哥来找月见微挑衅的,若是被他大哥知道,他非但挑衅不成,还被人打趴在地上,又被抓住把柄,诬陷为小偷,定要让他好看,哪里还会替他出头?   洪图活了这么多年,就没像今日这般窘迫过。   洪图冷哼一声,倒是硬气起来,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是我比不过你阴险,我认输!”   月见微拍了拍手,道:“认输就好,你毁了的那些竹林,我也不让你掏灵石赔偿了,毁了的阵法,我宽容大度也不与你计较,这灵山上的杂草不少,土壤也不够松软,这几日,你不妨就留在灵山上,替我锄锄草、松松土,栽培一下灵植好了。”   洪图:“……”   他有一种蛋疼的感觉。   月见微不要钱,又给他吃了据说随意动用真气就会暴毙而亡的毒药,逼得洪图只得暂时充当刀板上的鱼肉。   洪图自认为阴险不过月见微,又碍于无人救他,便只得暂时自保,垂头丧气地拿着剑,去一片荒草地上准备撸起袖子做做样子,心里面却是咬牙切齿地念着日后定要寻个机会将月见微给搞死,才能解了他心头之恨。   才刚挥起刀,便听到一声嘲笑从旁边的杂草里面传来,那人说道:“原来是我们五指不沾阳春水的洪三公子,也不知道,什么风把你给吹过来了,怎地来做这等低贱之事?”   洪图一听这声音,就认出这人是谁,他当即竖起了刀,挡在自己身前,瞪着那簇看不到人影的杂草丛,道:“寒云岫,我知道是你!你躲躲藏藏算什么东西,还不快滚出来!”   “谁躲躲藏藏了?分明是这杂草太高,将我掩埋了。”寒云岫循着声音,砍倒了一片杂草,出现在洪图面前。   只见寒云岫身上还沾着些草叶子,原本白净的小脸上,也有几撮儿灰,头发也略显散乱,哪里还有平日寒家少爷的气派模样?   洪图顿时放声大笑,快意地说道:“寒云岫,你也有今天?”   寒云岫慢条斯理地拨弄一下头发上的杂草,道:“我如今已经是第十三峰记名弟子,做些宗门的杂活儿,也是理所当然,倒是洪三公子你,我记得不知是谁,当初特意交代所有人,谁都不准碰这片杂草哪怕一下,全都要留给归元神宗的人自己清理,怎地现在,却是亲自上阵,自打自脸呢?”   洪图的笑声戛然而止,颇为愤怒地瞪着寒云岫,道:“你居然加入了第十三峰?你们寒家,当真是要给归元神宗当狗!”   寒云岫道:“狗不狗的,说的难听,你高高在上,不还是被人给打成狗样了?”   “……”洪图似是有些慌张,道:“你胡说什么?我和那妖兽比试的时候,你又不在旁边,你知道个屁!”   “哦,原来你是和月师兄比试的啊。”寒云岫顿时笑了,道:“在他手下,没走过五招吧?”   洪图:“放屁,明明是七招!”   寒云岫道:“哦,那你当真不如我,我在他手下,可是能走十招。”   洪图:“呸,我不信,你不可能比我厉害,他肯定是看在你是他师弟的份儿上,放水了!”   寒云岫扛起镰刀,笑了笑道:“随你怎么说,反正,我劝你还是好好除杂草吧,月师兄可是个记仇又会整人的,你先前就得罪了他,若是如今还不好好表现一番,只怕来日是会后悔的,哈哈哈哈哈!”   灵山上,回荡着寒云岫的笑声,洪图看着他消失在杂草丛中的背影,禁不住握紧了手中的刀,咬紧了牙根。   洪图禁不住心中发憷,他修为与寒云岫相仿,只是路数不同罢了,他本以为,在月见微手下走不过五招,不过是因为月见微那根可长可短可粗可细可软可硬稀奇古怪的鞭子,刚好克制住了他的刀,但寒云岫也落得个同样的下场,便让他知道,并非是武器的问题了。   洪图突然觉得,月见微简直不是人。   不过,又转念一想,他好像的确不能算是个人。   难不成,妖兽一族的血脉传承,当真如此厉害,可谓是同等级无敌?   洪图皱了皱眉头,怎么也想不起月见微的本体究竟是个什么了。   他之前听家族外派的那些探子回复说,月见微本体是个黑不溜秋头上有角背上有翅膀的妖兽,但若真说是个什么品种,倒是谁都说不上来,像是个杂交的。   一个想法逐渐在洪图脑海中形成——   原来,杂交的妖兽,才是最的厉害的。   ………………   “三少自己去了灵山,结果到现在都还没下来。”   洪图的小跟班泪眼汪汪,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对着上位那面色冷峻的洪家家主道:“我、我原本是想跟着的,少爷将打手都找好了,但发现他连灵山的门都进不去后,就挑起了斗志,怎么说都不让我们跟着,铁了心的要一个人单挑。”   洪家修炼的功法不拘一格,而且网罗天下人才,纵然是魔修,只要愿意归顺,洪家也愿意按照座上宾对待,洪图的几位师父,其中有两位都是魔修出身,素日里打架斗殴,与人比试,也从来不介意人多势众。   此次,洪图居然舍得一个人上山,只怕是被那灵山门口的结界,给搞出脾气来了。   只是,距离洪图上山,已经过了足足三日,竟是都没有回来,这就让洪麓有些不爽了。   他倒是不担心墨沧澜等人会对洪图下狠手,只是不爽,也不知道洪图是蠢到在山上迷路了,还是被人给扣押了,竟是这么久连个话都不给家里递。   洪麓眯了眯眼眸,道:“随我去灵山走一趟。”   ………………   灵山大门设着结界,洪图来了打不开,寒家提前投了拜帖,月见微就提前将结界给撤了下来。   洪麓家主亲自上灵山拜访,自然也沿袭了洪家的特色,直接浩浩荡荡地从正门冲上来,什么狗屁的拜帖,他们洪家从来不做这种故作斯文的玩意儿。   洪麓带着几位洪家长老,来到灵山门口,他盯着那隐藏在四面八方的黄符和那叫人迷惑的幻阵,冷笑一声,道:“雕虫小技。”   洪麓修为不俗,在阵法上也颇有研究,甩袖便走入了那阵法当中,手中扔出了数枚飞针,叮叮当当地打在了看似毫无规律实则正是阵眼的碎石上,只一晃眼的功夫,那阵法竟是就破了。   “师兄,洪家家主破了咱们门口的阵法,正带着人,气势汹汹地朝这边冲过来了!”   佘无暇现在被安排去管从灵山大门到住处这段安全,一看到那洪麓轻而易举就把月见微的阵法给破了,当即便选择撒腿就跑。   月见微正一边啃着个果子,一边坐在树上当监工,瞅着寒云岫和洪图两人锄草,闻言,便嘀咕道:“这么快就来了额,看样子,只能压榨这两日了。”   佘无暇:“……” 第277章 润脉丹   洪麓那架势,一看就想是要来杀人,和寒家可是截然不同,他禁不住替月见微的小命,狠狠捏了把汗。   月见微眼珠子转了转,道:“峰主正在给灵玉指点招数,你去东边那峰头竹子林把他叫来,恐怕这位洪麓家主,不愿理会我。”   佘无暇拔腿就跑。   不多时,墨沧澜就和洪麓一行人,同时赶到了。   洪麓长相和洪图倒不像是亲兄弟,洪图长得强壮健硕,身材高大挺拔,相貌也颇为英挺,洪麓身形倒也修长挺拔,但比洪图要纤瘦不少,且长的也颇为俊秀斯文。   只是,一开口便看出这绝对是一家人——   “你们归元神宗好大胆子,竟是敢将我洪家少爷,压在此处不放,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洪麓说起话来,慢条斯理,不疾不徐,脸上还带着微笑,但字里行间,具是指责。   月见微眨眨眼,笑道:“洪家主,用压这个字,似乎不太合适,我只听说过,去典当行压东西的,还没听说过压人的,洪家主不如先弄清楚前因后果,再说其他。”   洪麓道:“我总要先见到人,再说其他。”   墨沧澜对月见微点点头,道:“把人叫出来吧。”   月见微便去那杂堆里面,叫道:“洪三,你过来一下,找你有急事!”   还在和寒云岫比着谁砍的草多,就被月见微给叫走了。   洪图嘴里还念着:“你别趁着我走得功夫,偷偷割草,咱们好生比过,我今日定要将你打趴在地上!”   寒云岫冷笑了一声,道:“想得美,谁规定我不能偷偷割草?”   洪图当即便要回去比试再说。   月见微好笑道:“你那位笑面狐狸似的大哥,若是再见不到你,只怕是要把我辛辛苦苦搭起来的葡萄藤都给扒了,你还是快去给他报个平安吧。”   洪图顿时倒吸口凉气,道:“我大哥竟然来了?你怎地不早说!”   洪图埋怨地看了月见微一眼,便像是兔子似的冲个出去。   洪麓正在和墨沧澜大眼瞪小眼,便看到满身沾着草屑脸上带着黑灰头发略显凌乱的洪图,匆匆跑了过来。   洪麓当即愣了一下,然后勾唇冷笑,道:“洪图,灵山好玩儿吗?”   洪图在人前傲慢的像是个孔雀似的,此时却是缩了缩脑袋,道:“好玩谈不上,倒是有些别的好处。”   洪麓道:“你可闭嘴吧。”   洪图:“……”   洪麓道:“这做客也做够了,便回家吧。”   说着,竟是要将洪图给带走。   洪图马上回头看了眼月见微又转脸对洪麓说道:“大哥,我这几日,想先在灵山待着,过几日再下去。”   洪麓绕是精明,也看不明白洪图的意思了,打量着洪图,道:“你该不会是想用你那进水的脑子,想着留在此处让他们放松警惕然后趁机阴他们吧?”   洪图顿时颜面无光,颇为激动地抬高声音叫道:“大哥,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我何时脑子进过水?”   “你何时脑子不进水?”洪麓哂笑一声,道:“若不是为了这个,我倒是想问问墨峰主,这是给我三弟,下了什么迷魂药。”   月见微笑嘻嘻地说道:“迷魂药这东西,我这儿是没有的,只不过,让洪三少爷,感受到了劳动的快乐。”   洪麓:“……”   洪麓眯着眼睛盯着洪图,道:“你那别人什么东西了?”   洪图咳嗽一声,道:“哥,你别这么凶嘛,我不过是吃了月师兄几颗丹药而已,也没拿什么不该拿的——我可是每天靠拔草换来的,并未不劳而获!”   洪麓险些被噎了一下,这三弟是个什么性子,他比谁都了解,这小子从小到大,出个门都要前呼后拥,哪里干过拔杂草的活儿,洪家有钱,灵丹妙药没少见,也不见洪图被哪颗丹药给勾了魂儿。   洪麓眼眸微微一转,盯着月见微道:“你是丹师?”   月见微点点头道:“还是个蛮厉害的丹师。”   洪麓道:“你都给他吃了什么丹药?”   “叫做润脉丹。”洪图眼睛晶亮,颇为老实的说道:“这润脉丹服用之后,可以洗涤脉络之中凝结的淤塞之气,着实有效,我只用了三日,便觉得境界有所松动,隐隐有了突破的意思,若是能再多服用几日,我许是可以突破瓶颈了。”   洪麓顿时怔住了,露出了狐疑之色,微微蹙眉,道:“把那丹药,拿来给我看看。”   月见微倒是不介意,直接拿出了一瓶润脉丹,递给洪麓。   洪麓倒出来一粒,先是观色,随后嗅味,最后又毫不客气地塞到了嘴里。   月见微:“……”   这他娘的,还真不客气,也不怕自己下毒,这润脉丹炼制起来,可是颇费力气,一颗价格不俗呢。   不过,因着有事要托洪麓帮忙,月见微便好声好气道:“洪家主,我总不会害你弟弟的,不瞒你说,最初我是想着用洪图的把柄做交换条件,让你替我们解决个麻烦,不过后来,我倒是觉得洪三少爷是个有意思的人,多个敌人,不如少个朋友,就顺手帮了一把。”   那润脉丹,乃是月见微这些日子才刚学会不久的,本是拿来给墨沧澜当零食吃,助他更顺利地清理脉络之中的真气阻塞,没想到随手给了洪图一颗之后,这小子居然险些连夜突破修为瓶颈,这一下子,月见微就突然多了个小弟。   月见微也觉得莫名奇妙,睡一晚上,第二日一大早那前一夜还咬牙切齿放狠话定要将他打趴下的洪图,居然就那么面带羞涩地站在门口,叫了他一声月师兄,险些搞得月见微以为这小子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润脉丹效果不俗,但也不至于那么神奇,但用在洪图身上,就是歪打正着了。   月见微替他查过身子后,才发觉这洪图脉络之中的杂质,居然多不胜数,以至于在转动真气的时候,会有一些阻碍,让气息不那么顺畅通透,更是凝塞了修为提升。   洪图自己平日里轻易察觉不到,但实战的时候,遇到高手,就能发现弊端了。   月见微大方提点之后,洪图更是对月见微心悦诚服,当即便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决定留在这里,给月见微当个外门师弟了。   也正是洪图的改变,让月见微原本的计划,也随之改变。   给好处换好处,总要比威逼好得多。   洪麓亲自验了那丹药,倒是对月见微高看了几眼。   洪麓眯着眼睛,打量着月见微,道:“我早几年,就发现洪图脉络里面的杂质颇多,派人去了杏花谷,重金拿了净脉丹,吃了两年,虽有些效果,但仍要继续吃上十年才行,你这丹药,可当真厉害的很,效果比净脉丹,厉害百倍。”   月见微笑了笑,带了几分得意,一语道破玄机,道:“这是自然,杏花谷那地方,怎可能真的将厉害丹药卖给你们?若是给你们几颗丹药,就可彻底清除洪三少爷静脉之中杂质,岂不是就无后续灵石可赚了?不瞒你说,我早就发现杏花谷不靠谱了。”   天下丹药,尽数被杏花谷所垄断,唯有大世家族和大宗门,才能供养的起自己的丹师,但培养一位丹师,未免耗费太大,还不一定有所成就,所以宗门世家总归是免不了要和杏花谷合作的。   杏花谷炼制的丹药,不能说品质不行,只是占据了主动权,所以整个苍茫大陆丹药的定价由他们说了算不说,连拿出来的丹药,质量也都大多平平而已——   吃一颗能解决的,自然更希望能吃一百颗来解决,这样赚来的灵石,才能细水长流嘛。   洪麓露出了若有所思之色,道:“你这小子,倒是什么都敢往外面说。”   这其中道理,洪麓不是猜不到,只是纵然猜到了,又能如何?不对等的情况下,他便只能如此受着了。   没想到,月见微小小年纪,就敢如此直言不讳,倒是个容易得罪人的性子。   月见微眨眨眼,道:“我又不靠着杏花谷的丹药过活,我怕他们做什么?”   洪麓:“……”   好大的口气。   好强的底气。   若是没亲自尝尝方才那颗润脉丹,洪麓也只会当这年纪轻轻的小子,不过是吹牛罢了。   洪麓万不会招惹一个厉害的丹师,尤其这位丹师,如今已经到了他的地盘上。   洪麓便笑了笑,态度陡然转变,将那瓶丹药递还给月见微,道:“不知月小友可有其他丹药,不如做笔生意如何?洪家的生意遍布南陵郡,且地位不俗,月小友若是有赚钱的想法,倒是可与我合作,至少不必担心打不开销路了。”   月见微禁不住暗中感慨,这位洪麓家主,可是要比寒江精明多了,这就二话不说,马上忘了先前为难他们的事情,兴师问罪自然不会再提,一转话头便要和他合作,还寥寥数语,提点了他的难处和好处。   月见微刚巧正有此意,只是自己占据上风,自然不会轻易答应。   月见微便露出了几分为难之色,道:“这个……恐怕还要细谈,我做不了主,要我家峰主点头才行。”   洪麓马上对墨沧澜拱手道:“墨峰主,水寒渊最好的酒楼,便是我洪家产业,若是有时间,不如移步善水楼,我们边吃边聊。”   墨沧澜的白玉京,势力范围始终不曾到达南陵郡,既然他要在此处长时间扎根,自然要有个掌控此处情况的渠道,洪家倒是个合适的选择。   月见微也正有此意,若是与此地地头蛇关系不佳,日后不管做什么,都寸步难行,这也正是他甘冒风险,将自己的炼丹能力暴露给洪麓的目的之一。   若是洪麓是个有野心的,自然会趁机拉拢,主动示好,抢占先机,若是洪麓不上道,没那个意思,月见微便打算日后去找寒家做这笔生意。   选上洪家,不过是顺道而已。   墨沧澜故作思忖,片刻之后,道:“也好。”   接下来就没有洪图的事情了。   墨沧澜与洪麓一同下了山,月见微也跟了过去。   洪图倒是高兴不已,他方才还真担心洪麓与月见微闹不愉快,只怕是日后自己连丹药都没得吃了。   苍茫大陆,丹师永远都是无人敢惹的存在。   善水楼坐落在水寒渊最繁华的街上,四周人来人往,烟火气息旺盛。   走在街上,月见微远远看到一队赤裸着膀子、身上扛着袋子从远处走过去的壮年,好奇问道:“那些人,是做什么的?” 第278章 明镜阁内   洪麓远远看了一眼,道:“那些人,都是采矿奴,南陵郡多矿山、多灵脉,尤其以水鎏金出名,不炼器世家都需从我们这里采买矿石,各大家族,便买了些奴仆,专门去采矿。”   月见微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   他发现,这些采矿奴的地位着实低下,那群采矿奴只是从这繁华的大街穿过,却步履迅速,目不斜视,低着脑袋,像是生怕扰到其他人似的。   事实上,若是他们多看了不该看的人一眼,就有被人杀了的可能。   月见微又问:“这些采矿奴,采的都是谁家的矿?”   洪麓见他有兴趣,便说得详细一些,道:“各家都有各家的矿,一,属于野矿,那就是没有家族占据,谁都可以采。”   墨沧澜道:“何为野矿?”   洪麓道:“所谓野矿,共分为两种,一种是里面没什么矿产的无用矿,自然没什么人稀罕,无人争夺,就废了,也叫做弃矿,还有一种,截然相反,恰恰是因为那是矿山里面产出来的矿物过于珍贵,哪家都不服归属于一家,因此就成了野矿,每家都有一批采矿奴,常年驻扎在野矿开采。”   月见微问道:“那些野矿里面开采出来的矿石,都有哪些?”   洪麓笑了笑,道:“只说个距离你们近的吧,归元神宗第一峰峰主暮云长,自三千年前那把本命宝剑折戟之后,便一直不曾找到合适的材料来铸剑,直到三百年前,南陵郡野矿之中开采出了一块奇石,名为广寒星纹,这才炼制成了他如今的本命宝剑“碎星”。”   月见微禁不住倒吸口凉气,他自然是知道当世神器百家榜上排名前十的碎星剑,据说,这把剑通体银亮,上面还有点点金星,挥舞起来宛若星芒洒落,令人不寒而栗,可以劈山断海,着实厉害。   却不知,这剑的来历,竟是南陵郡的野矿。   月见微心生向往,道:“那可当真是厉害极了。”   “厉害是厉害,但凡有矿产出世,必然是惊天动地的绝世至宝,只是,十年难得出一块奇石啊。”   洪麓感慨道:“奇石哪里是那般容易开采出来的,或是旁边有守矿妖兽看管,或是深藏于异火之中,或者埋在冰层内,哪块奇石出世,不会死伤惨重?有些采矿奴,终其一生,都开不出一块奇石来。”   物以稀为贵,既然是稀罕玩意儿,自然不可能轻易现世。   每一块天地异宝出世,必然伴随着血和汗,许还有成百上千的亡魂。   月见微想了想,也的确是这个道理。   洪麓见状,倒是颇为上道,笑道:“若是月小友对这矿山感兴趣,倒是可去我洪家的私矿看看。”   月见微的确感兴趣,便笑道:“那就先谢过洪家主了。”   洪麓一路领着月见微和墨沧澜两人,来了这善水楼。   尚未进门,那站在门口笑脸迎人的小二哥一看到洪麓亲至,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看到自家大东家,居然像是见了鬼似的。   小二回过神来,连忙朝着里面喊道:“家主来了,家主来了!掌柜的,家主来了!”   原本还在啪啪啪拨着算盘的掌柜,一听此言,顿时脸色一变,将那算盘直接塞在了旁边那弟子手中,慌忙朝着楼上跑去,道:“先且拦着家主,我让寒家家主赶紧走!”   弟子:“……”   怎地做贼似的。   说话间,洪麓已经入了门,开口便道:“将明镜阁给我腾出来,我今日要宴请墨峰主和月小友。”   那急巴巴跟在洪麓身后的小二,已经脸都急红了,灵机一动,说道:“明镜阁这些日子刚好在修葺,里面不大适合待友,不如家主换个房间去?”   洪麓平日里但凡来到善水楼,必然会去他最喜欢的那间明镜阁。   说起那明镜阁,坐北朝南,能够看到大半个水寒渊的风光,天高云远,海阔云舒,看得人总觉心旷神怡,神清气爽。   不过,洪麓并未将这明镜阁独占,寻常情况下,若是不曾提前告诉掌柜的要预定这明镜阁,也是会放出去给其他客人用的,今日不巧,刚好就有人进了这明镜阁,且已经一坐就是两个时辰了,刚巧不巧的,还正是洪家家主最不想见到的那一位。   谁成想,洪麓竟是会没有预定,便就突然来了明镜阁。   也怪小二不会撒谎,洪麓也不是没做过临时起意想来善水楼吃点东西的事,只是,若小二心里不虚,直接告诉他有客人已经在里面用膳了,洪麓自然不疑有他,另择他处,总不会和自家生意过不去,非要为了个房间,平白惹了人。   可这小二一时情急,竟是说出了修葺这等谎言。   洪麓顿时生出怀疑,道:“明镜阁修葺,我这个做家主的,怎么从来不曾听说过?”   小二一张脸顿时通红,眼珠子溜溜转,道:“许是、许是这等小事,不需要告诉家主,打扰家主。”   洪麓眯了下眼睛,觉得不对劲儿,便拂袖说道:“那我就去看看,修葺的如何了。”   小二:“……”   娘的,要出事了。   明镜阁内,掌柜的已经苦口婆心说了一套。   “寒长老啊,您在这儿坐了也有两个时辰了,这明镜阁也有旁人想要今日用用,您这只喝了一壶茶水,是不是可以移步到旁边的屋子,要不然,这单给您全免了?”掌柜的和寒江也算是老相识了,以前寒江和洪麓还蜜里调油好着的时候,两人总是会来这明镜阁里面关上门不知干些什么。   那个时候,明镜阁还是他们专属的地盘,洪麓下令不允许任何其他人踏入明镜阁哪怕一步,这还是两人分道扬镳成了仇人之后,洪麓一气之下才放开了明镜阁。   掌柜的都快要哭出来了,脸上却还带着笑。   寒江微微一笑,转了转怀中的小暖炉,甚是好脾气的说道:“还有客人想要来这明镜阁?”   掌柜的马上点头,道:“很是急切。”   寒江道:“那就让他移驾别处,顺便告诉他,为了弥补,他这顿饭吃了什么、点了什么,我全都包了。”   掌柜的:“……”   娘的,您要人家要再不走,过会儿洪麓就要上来了!   寒江还颇为好心且大方地安慰道:“掌柜也不必担心我只喝这一壶茶,像是平白蹭你们这屋子似的,我自是老规矩,按照包房的价格给,少不了你们一块灵石。”   包房便是按照时辰来算的,便是进了房间随便点,灵石全都算在这房间的灵石里面,不必再单独算账,但罕少会有人选择包房,毕竟,那价格可谓是高的离谱,一般宴请贵客的时候,为了彰显尊重和身份,才会选择此处包房。   寒江自然不差钱,他不介意多给洪麓些钱。   掌柜的快要哭了,总算是苦下了脸,道:“寒长老,您这就折煞小的了,我哪里会觉得寒长老故意蹭这屋子,只是……您若是再不走,马上就要遇上我家家主了。”   寒江一顿,却是转而笑了笑,道:“你家家主来了,这事你怎地不早说,现在再说,可是已经晚了,人都已经快走到门口了。”   掌柜的:“……”   寒江话音刚落,门就被人给从外面推开了,只见洪麓原本脸上还带着几分笑容,视线突然落在了正端坐在那屋子正中间的紫檀木几案旁边,焚香品茶,一派清闲岁月静好的寒江,顿时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   掌柜的抹了把虚汗,觉得这场面,简直不忍直视。   谁不知道,洪麓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寒江,自被退了婚之后,洪麓听人提起寒江,便要冷笑几声,然后再让任何人都感受到他的不爽,若是见到寒江,那自然是要讽刺几句,说不定还要打上一场。   “寒二,你来我这明镜阁做什么?”洪麓勾着唇,盯着那毫无起身打算的寒江,道:“麻烦您给让个地方,我要用明镜阁,宴请墨峰主和月小友。”   寒江不怒反笑,很是淡定,对着墨沧澜和月见微道:“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本想着过两日上山去拜访二位,顺便看看云岫,没想到今日就遇到了,既然大家都是相识之人,不如一起坐下来喝喝茶,吃点东西,如何?”   月见微也是看出这两人的态度了。   洪麓是典型的遇到寒江便要爆炸,而寒江偏偏是那种棉花,怎么戳都能挡回来,悉数接收,气死人不偿命。   洪麓不待月见微开口,便冷笑道:“我要与墨峰主谈些生意,私人的事情,寒二你就不适合听了吧。”   寒江挑挑眉,道:“谈生意?赶巧,我也想要和墨道友做些生意,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既然都遇上了,那就不必再多耽搁墨道友时间了,我们一起商谈刚刚好,墨道友意下如何?”   洪麓连冷笑都挂不住了,当即便沉着脸道:“寒江,你这人还要不要脸了?你别死皮赖脸地蹲在这里不走,信不信我叫人把你给扔下去?”   寒江笑看着洪麓,总算是舍得起身了,亲手倒了杯茶水,递到洪麓面前,道:“这么大热的天,火气如此旺盛,可是对身体不好,麓儿喝点茶水,下下火,不然郁结于心,又要生病了。”   一声“麓儿”喊出来,月见微便顿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他看着气急败坏险些要将杯子给砸了的洪麓,道:“寒二哥,洪家主,你们两个闹别扭,要不然等我们这两个外人走了再接着说?打情骂俏什么的,这种事情还是私下更有情调,我们两人在这里,你们想做什么,都放不开嘛,俗话说,夫夫床头吵架床位和……”   “谁和他打情骂俏了!?”洪麓险些没忍住要骂人,但及时想起了月见微是他请来的客人,那一手炼丹术附身,饶是洪麓再想骂人也忍了下去。   寒江倒是笑了,道:“那就请二位入座吧,我今日定这个地方,还真是定对了。我是说真的,洪家能做的生意,寒家也都可以做,总归是不会让二位吃亏,常言道,货比三家,二位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不必客气。”   洪麓:“……呸!”   “还是说,麓儿觉得,若是寒家出手,就再无洪家的机会了?”   “本家主难不成还会怕了你不成?”洪麓受不得激,尤其是受不得寒江刺激他,当即便拍板道:“谁怕谁,我还不信了,你们寒家能比我们洪家厉害。”   于是,这明镜阁,当即便坐了四人。 第279章 生意拍板   说起来,洪家和寒家同为南陵郡的两大顶级家族,又在水寒渊根基深厚,自然有独属于自己的一套完整的商事体系,两家类型也较为相似,只是,寒家更偏向于灵草种植炼制和售卖,而洪家更重视矿藏的开采,若真的说起,月见微竟是更适合寒家。   只是,出售丹药也并非唯有寒家才能做,洪麓便放宽了利润,争取让月见微给他们供应丹药。   寒江之前定然听寒云岫说起过月见微的炼丹本事,也是真的动了想要争抢月见微的心思,便先发制人,道:“月小友,我只给你说寒家与洪家的差异,你定是会知道寒家才是上上选。寒家有自己的灵草山,也有自己的灵草园,这些年,也培养了不少丹师,整个南陵郡,最大的丹药铺子,除了卢家,便是寒家了。”   “大言不惭。”洪麓气歪了嘴巴,道:“你们寒家有的,我们洪家也有,洪家也一样开了灵草铺子和丹药铺子。”   “然后总是要用矿藏铺子去补贴亏损?”寒江一语道破天机。   洪麓:“……”   墨沧澜便看出来形势强弱了。   看样子,洪家是真的在丹药方面,生意不佳,而丹药这东西,若是想要卖的好,自然是要放在生意好的铺子里面,才能以最快速度打开销路。   月见微笑了笑,说道:“看来,寒家倒是上选了。”   洪麓连忙说道:“寒家虽然丹药铺子厉害,但是他们得罪的人多,远的不说,光是观厌城背靠杏花谷的卢家,就与寒家是死对头,你若是放在寒家丹药铺子里面卖,只怕是没几日就会被卢家人给盯上,可谓得不偿失。”   洪麓自然不会是吃素的,你从这老本行上来压我,我就从你家族麻烦颇多来说事,只看月见微更受不了哪个了。   洪麓说完,便给寒江送去了一个大获全胜的表情。   月见微和墨沧澜对视一眼,墨沧澜道:“我的确不希望阿弟会被人过早盯上,这对他没什么好的。”   寒江便又温温一笑,道:“这件事情倒是好说,我寒家也有不少自己的丹师,只说是研究除了新的丹药,拿出去卖也不会惹人怀疑,若是放在洪家,只怕是不日就会被人察觉不妥,毕竟,谁人不知,洪家家主对炼丹一窍不通,整个家族都不甚在意。”   洪麓瞪着寒江,道:“就你家那些丹师,连我都看不上眼,比起杏花谷,可是差远了,谁信他们一夜之间,就变得那般厉害了?”   寒江说:“也不是没有可能,我家丹师,虽比不得杏花谷的那些人,但放眼南陵郡,也是绰绰有余了,更何况,相差并非天赋,而是丹方和法诀,偏偏这两样东西,不是找不到的。”   洪麓和寒江你来我往的,又吵了起来,谁也不让谁,虽然寒江说话听起来温文尔雅,不疾不徐,但字里行间,也并无忍让。   月见微算是在他们两人相互拆对方老底的这些唇枪舌战中,分析出了利弊,便笑了笑,道:“两位这么说来,其实,不管是寒家还是洪家,似乎都不太适合我,我这岂不是找上卢家,才是正经嘛。”   洪麓和寒江,当即愣住。   紧接着,寒江便道:“卢家可是万万选不得的,卢家与杏花谷,算是关系紧密,所有的丹药全部都是从那里来的,若是你当真找上卢家,他们必然转脸就把你给卖了。”   这个时候,寒江和洪麓倒是达成了一致意见,洪麓也道:“卢家不是什么好东西,做事阴险狡诈,素来不按常理出牌,根基却是深厚,你们前来此处,并未经过卢家,他们想必也会记恨在心。”   寒江闻言,道:“你既然知道卢家不是东西,还要与他们做生意,有来往?”   洪麓面不改色,扫了寒江一眼,道:“我要去他家买丹药。”   寒江叹了口气,道:“来我家买,也是一样的,你也该知道卢家拿出来卖的那些丹药,都是什么水准,什么价格,不必我们寒家的丹药,好到哪里去。”   然而,这话却像是踩住了洪麓道猫尾巴,只见他冷笑一声,凉凉说道:“这种话,你也敢说?就算他卢家的丹药再差,我也绝不会便宜你们寒家半分。”   寒江道:“你来我寒家买丹药,我自然是怎么便宜怎么来,绝不可能让你吃半点亏,我什么时候,让你在我面前吃过亏?”   洪麓顿时惊呆了,他不晓得这人怎能说出如此不要脸的话,从头至尾,这人难道坑他还不算惨吗?   洪麓黑着脸,说:“寒江,现如今再说这种话,就没什么意思了吧,我究竟为何与你们寒家撇开关系,你应当是比任何人都清楚,何必在这里假惺惺?”   寒江皱了皱眉头,道:“我与你之间,的确是我对不住你,也影响了两家世世代代的交情,但你若是为洪家着想,还是莫要因为你我,牵扯到整个家族最好。”   洪麓翻了个白眼,颇为不耐地说道:“我的事情,用不着你管,更不用你这个还不是家主的人,来教我如何当家主。”   寒江叹了口气,没再多言。   月见微倒是觉得有几分尴尬,他居然亲眼看到了这两位在南陵郡跺跺脚,山脉都震一震的地头蛇,因为感情问题唇枪舌战的场景,若是他今日不选一家,会不会出了门,就被杀人灭口了啊?   墨沧澜倒是颇为淡定,给月见微到了杯茶水,道:“南陵郡特产的灵茶,滋味儿和别的地方不大一样,你尝尝看。”   又笑道:“二位也不用光说话,喝点茶水润润嗓子,免得一会儿,口干舌燥,战斗力都不行了。”   洪麓:“……”   寒江:“……”   若是再听不出墨沧澜言语之中的淡淡讽刺,他们就白活了这么多年。   洪麓顿时感到久违的颜面无光,怒瞪寒江一眼,心里想着,都怪这个家伙非要惹他生气,平白在外人面前丢了面子,让人看了笑话。   寒江却是一笑,不以为意地说道:“两位方才也听到了,洪家在丹药放面,着实没什么潜能,洪家主方才也说,他们自己的丹药,都要从卢家采买。”   洪麓一愣,当即意识到自己居然被阴了,拍案而起指着寒江鼻子骂道:“寒老二你他娘的——”   “别气了。”寒江温和地说道:“我家和你家,有什么差别吗?所谓树大招风,这些年,你们家开采出来的矿藏早就已经惹得其他家族眼红了,再加之前些年,老家主过世,洪家现在不适合再被推到风口浪尖上。”   “谁要你假惺惺的故作好心!”洪麓一甩袖子,别过脸去。   寒江对着月见微和墨沧澜拱了拱手,道:“二位见谅,这丹药生意,整个南陵郡,也就只有我寒家能做,其他家族,不管是哪一家,若是能拿出来可与卢家分庭抗礼的丹药,必然要遭到卢家的围追堵截,后果不堪设想。”   墨沧澜也已经听出了如今整个南陵郡丹药买卖方面的情况了,寒家和卢家,可以说是分庭抗礼的两大家族,寒家靠的是自己的丹师,而卢家靠的是杏花谷。   其他的家族,在这方面,都是小打小闹罢了。   墨沧澜道:“既然如此,那只怕是我只能选择寒家了。”   洪麓露出了不大高兴的表情,但这般条分缕析又吵了一场之后,他也知道自己家族的实力不行,一头热血被冷水给泼得凉了下来,也突然意识到,他险些给家族遭致祸患。   卢家小心眼不是一日两日了,杏花谷做事又素来霸道,他们洪家,还真吃不下月见微这口厉害的丹药大饼。   若是月见微炼制出来的丹药,再差上一些,他们洪家也不怕被盯上,说什么也要争抢,但是月见微这般厉害,能一个人和杏花谷分庭抗礼,他们洪家就要斟酌考虑一番了。   洪麓失去了争抢的斗志,萎靡不振地坐回原位,道:“倒不见得一定要月丹师炼制多少丹药拿来卖,我更希望能请月丹师能为我洪家供应一些丹药。”   洪麓在见过了月见微拿出来的其他丹药之后,连称呼索性都变了,道:“我看重月丹师的炼丹本事,方才寒江所言不错,洪家在丹药方面,的确欠缺颇多,并不是月丹师的最佳选择。”   洪麓的意思很明确,他们让了这位置,但希望月见微能给他们,直接供应丹药。   月见微看向墨沧澜。   墨沧澜替他拿了主意,道:“多个朋友,多条门路,我倒是不介意给洪家专供丹药,价格可与我们卖给寒家的相同。”   如此一来,洪麓既不用从寒家直接拿丹药,保全了自己的面子,又能和月见微合作,当真是一举两得。   洪麓当即又开心起来,看着墨沧澜道眼神也更友好了,道:“墨峰主当真是个爽快人,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给我洪家说。”   墨沧澜淡定一笑,道:“远的就不说了,近的,灵山太大,我们几个人着实处理不好,还请洪道友帮衬一二。”   洪麓:“……”   洪麓顿时尴尬地笑了几声,道:“这件事情,乃是误会,误会,峰主放心,过会儿我就让人去灵山打扫修葺,半月之内,必然给你整出个样子来。”   墨沧澜道:“如此甚好。”   四人便开始好生就那寄卖丹药的事情,严密地商量起来。   最终的结果,便是月见微和兰渝炼制的丹药,都放在寒家卖,寒家提供给月见微那些灵草材料,抛开成本之后,利润五五分成。   这结果,必然是寒家占了便宜。   寒江难得主动给对方加钱,却被月见微给推辞了。   “我们也不贪图这些钱财,只是想多交个朋友。”月见微嘴角上扬,一副豪爽的样子,道:“两位都是痛快人,我就实话实说了,我们初来乍到,也没多少人脉,与诸位其实并不相熟,日后希望能相互扶持,相互帮助,这点钱财,我不看在眼里,想来您二位,也不会放在眼里。”   寒江也颇为感佩,道:“月小友当真大气,其他就不多说了,日久见人心,和月小友合作,我也深感荣幸,引以为豪。”   洪麓说:“酸不拉叽的,寒二你能更虚伪点儿不能?月丹师,赶明儿我带你去我家的矿上看看,你喜欢什么矿,随便挖,随便拿。”   月见微眼一亮,笑道:“我对私矿,没什么兴趣,要不然,改日我随你家那些个采矿奴,一起去野矿上看看吧。”   作者闲话:  PS:   论如何化敌为友   月见微:将敌人拉到自己熟悉的领域,然后用自己丰富的经验拉拢他、打败他、征服他! 第280章 解咒   洪麓道:“采矿奴都是些奴仆,你若是想去,我有时间就亲自带你去,若是没空,就让我家长老或者小孩子带你们去。”   月见微道:“那就说定了。”   正事拍板,月见微也没忘了最初和洪麓交往的理由。   月见微对着洪麓眨眨眼,道:“洪哥哥,你可有听说过恶言咒?”   洪麓扫了眼寒江,道:“自是听说过,而且这种咒术,以前我家也有人会用,但后来觉得没什么意思,就很久无人修炼了。”   月见微顿感靠谱,又道:“那洪哥哥家,可是有人会解这恶言咒的?”   洪麓道:“我就会,咒这种东西,洪家也颇有射猎,而且,外面流传出去的不少咒术,其实都是从我们洪家传出去的,我们可谓是老祖宗了。”   月见微大喜过望,道:“那我可否能烦劳洪哥哥,替我一位朋友,解了这恶言咒?”   洪麓很是爽快,道:“自然是没有问题,你带我去见他,或者带他来见我,很快就能解了。”   月见微道:“择日不如撞日,那就今天好了,我过会儿便让人将我那朋友带过来,还烦劳您给解决一下,这恶言咒,可是已经困扰我那弟弟许久了。”   洪麓道:“好。”   月见微马上给灵山那边的月十传了纸鹤,让他带着凤燃下山来善水楼找他们。   洪麓对着寒江,颇为不友好地说道:“寒老二,你这便宜也占完了,生意也谈好了,这眼瞅着太阳就要下山了,温度也低了,你是不是该移驾别处去了?”   寒江施施然地吃了块点心,笑道:“还是你关心我的身子。”   洪麓顿时呆住了,忍不住道:“你究竟还能不能要点儿脸了?我只是嫌你在这里碍眼,想让你赶紧滚蛋,不想说得太明白,让你没有颜面,所以委婉了些,你是听不懂人话是吧?”   寒江说道:“多谢你关心我,我这身子,如今还算尚可,太阳下山应当也不影响什么。”   洪麓:“……”   想骂人,但又不想在月丹师和墨峰主面前失态,着实气的要命。   月见微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道:“你么两人,倒是关系不错。”   洪麓道:“什么关系不错,你小孩子家家,别被他给骗了,我可烦死他了。”   墨沧澜道:“二位的事情,我们这些外人自然没什么资格插嘴,不过,我倒是觉得,二位给我的感觉,像是夫夫之间打情骂俏,微微说得,倒也不错。”   洪麓呆了一呆,脸瞬间就红了,刷的抽出了个扇子打开,遮住了半张脸,道:“胡说八道,再这么乱讲,我真的要生气了啊!”   月见微做了个鬼脸,道:“好啦好啦,不说了。”   没过多久,凤燃就和凤炽匆匆来了善水楼。   凤燃情绪低落,跟在凤炽身后,紧紧闭着嘴巴一言不发,像是个小哑巴似的。   “就是这个?”洪麓让凤燃过去,在他手臂上和颈子上摸索了片刻,便寻到了那恶言咒所在之地。   洪麓从凤燃散开的浓密长发之中,找到了后脑勺那一片的一块恶言咒,当即便道:“下了许多年了,解开需要半个时辰左右。”   凤燃当即便红了眼眶。   洪麓道:“哭什么哭,这种恶言咒,就是会让你想骂人、尤其见到特定的人,什么恶毒话都想说而已,又不会杀人,也不会怎么样,对身子没什么妨害。”   凤炽捏紧了拳头,抬眸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凤燃。   凤燃也看了他一眼,委屈的别过脸去。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月见微道:“过会儿就好了,不用担心害怕。“   洪麓吩咐下人去拿个干净的盆子过来,再打些沸水。   月见微问道:“这些水是做什么的?”   洪麓道:“咒术大多伴随蛊毒而生,恶言咒的蛊,虽然没有毒性,但也要引出来烫死才行。”   凤燃露出了厌恶之色。   凤炽担心地看着凤燃,还轻轻拉了拉他的手。   凤燃想要挣脱,却没有挣脱开,就这么垂着脑袋任由他拉着自己了。   解除恶言咒的时候,洪麓在凤燃身上扎了几针,还拿出了一瓶不知名的药水,据说是能将蛊给引出来的东西。   洪麓口中念着法咒,在凤燃身上打着法诀,又是几针下去,只见凤燃突然呕了一口血,吐在了沸水盆子里面,一只浑身黑不溜秋无比黏滑指甲盖大小的蛊,就这么在沸水之中扑腾了几下,然后不动了。   再看凤燃的脑袋,上面已经没有方才那恶言咒了。   “大功告成。”洪麓拍拍手,让人端上了水盆,又洗了个手,道:“回去吃点好东西补补气血,几日就完全恢复了。”   凤燃刚解了咒术,身体有些虚弱,额头上也有些虚汗出来,整个人都有种别样的感觉。   凤炽连忙将凤燃扶住,道:“多谢洪家主。”   凤燃也小声道:“多谢阁下。”   凤炽问道:“阿燃,你还想骂我吗?”   凤燃原本还是一副娇花的模样,闻言,便站直了身体,盯着凤炽片刻,道:“看你顺眼多了,见到你也不觉得心情烦躁了,骂你做什么。”   凤炽便笑了起来,伸手去拉凤燃的手,道:“阿燃,那我们和好吧,日后我不记你的仇了,你也别见了我就说坏话,好不好?”   凤燃望着凤炽那含笑的眼镜,不知怎地,突然就红了脸,低着脑袋不敢去看他的眼睛,道:“原本,我也不是真心想要骂你的,每次我骂完你,回头都会后悔,想着下次再也不骂你了,但下次再见到你,就又忍不住心烦意乱,忍不住想要骂你。”   洪麓道:“恶言咒就是这么厉害任性,单单凭借自己的力量,是很难和咒术抗衡,这种道法比较邪门儿,所以洪家现在修炼的人,也不多了。”   月见微对咒术没什么了解,倒是有些兴趣,问道:“出了恶言咒,还有什么类型的咒术呀?”   洪麓不吝赐教,道:“咒术多了去了,只是苍茫大陆会的人不多,最邪门儿的有一种是钟情咒,只要配上钟情蛊,给人下了之后,就能让人理所当然地爱上下蛊的那个人,对他死心塌地。”   月见微:“……”   他顿时感到一阵心虚。   上辈子,他就是给墨沧澜下了钟情蛊,而且,钟情蛊是要配合咒术来下的,他不会咒,自然是有人帮他下了咒。   这是上辈子月见微最后悔的事情之一,他那时候少不更事,以为得到了人,便是得到了一切,受人诱惑,给墨沧澜下了咒术和蛊毒,为日后两人分崩离析,彻底埋下了祸根。   咒术害死人,到头来,假的依然是假的,许是连墨沧澜最后都不知道,他究竟是爱自己,还是不爱自己。   月见微道:“这种咒术,难道出了施咒之人和药师之外,再无人能够自己解了吗?”   “到也有例外。”洪麓道:“钟情咒这东西,我洪家一位前辈用的很是厉害,他凭着这个咒术,得到了自己的道侣,只是后来,那位道侣竟是见到了自己曾经深爱之人,突然就解了这咒术,那道侣如何愤怒,可想而知。所以,这咒术的解除,也是要有一定契机的,尤其是随着修为增长,咒术的影响也会越来越小。”   墨沧澜忽而问道:“那你家前辈的道侣发现了真相,之后如何了?”   “还能如何?”洪麓勾着唇,凉凉笑着说道:“自然是抛妻弃子,随着那深爱之人去了,从此之后,那为前辈便将钟情咒所有的秘籍全都毁了去,说是洪家至此之后,再不准任何人,修炼钟情咒。”   众人禁不住有些唏嘘。   凤燃也放心说话了,道:“钟情咒产生的感情,本来就是虚假的,那虫子也是会控制人心的,假的终究是假的,到头来,肯定是会被拆穿的。”   “这倒是,只不过,总有热想着,早晚会日久生情。”洪麓道:“那前辈已经与道侣有了孩子,两人琴瑟和鸣,相敬如宾,过得极好,性格也很是融洽,人人都说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许是前辈也没想到,原来没了钟情咒,仍是什么都没了。”   月见微颇为羞愧地摸了摸鼻子,低下了脑袋,顺便还有些好奇,上辈子那帮他下咒的家伙,到底是谁。   说是谁,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苍茫大陆有一处颇为隐秘的地方,是可以许愿,只要给了足够的钱,许下一个哪怕不可能完成的愿望,保不准也会有人来替你完成。   月见微就是在那地方,许了个愿,竟是真的有人愿意接他的这愿望,替他得到墨沧澜。   现在想想,月见微只觉得自己上辈子是个白痴,当真是谁都敢相信,若那人是个骗子,是个心怀不轨的恶人,对墨沧澜起了歹心,又该如何?   好在那人并非骗子,也未对墨沧澜起歹心。   月见微问道:“这世上,如今可还有会钟情咒的人?”   “早就已经没有了。”洪麓摇了摇头,说:“那位前辈,已经是几千年前的人了,这钟情咒乃是洪家创的,到他那一代,就断了根,反正这些年,我是从未见到过。”   月见微:“那钟情蛊呢?”   洪麓说:“你还知道钟情蛊呢,这钟情蛊倒是有,但若是不配上钟情咒,纵然用了钟情蛊,也最多只能让两个人,感情更好,倒是没什么妨害的。不少人都当钟情蛊吃了就能让人爱上自己,所以每次有人来找我求蛊,我都要笑死。不配上咒,蛊又有何用?”   月见微:“???”   这他娘的,好像有哪里怪怪的,上辈子那人信誓旦旦地说自己的钟情蛊绝对有效,还说若是不放心,就再加个钟情咒辅佐,月见微生怕效果不好,便勉为其难答应了。   可是现在想想,钟情咒用来辅佐钟情蛊,听起来似乎哪里有些怪怪的,不大对劲儿。   奶奶的,他可是花了大价钱,该不会是到头来,还是被驴了吧?   ………………   商量好了丹药的价格和供应,月见微与墨沧澜等人便看天色已晚,就回了灵山。   寒云岫和洪图二人,在月见微那处得了不少好处,自然是舍不得离开,干脆就拜做第十三宗的挂名弟子,跟着墨沧澜修行了。   挂名弟子和正儿八经考进来的弟子可截然不同,所谓挂名弟子,便是依仗着宗门的名号,给自己安上个门派,待遇什么的和正式弟子没得比较,绝大多数是没有宗门世家却又想说出去有个来历的散修,掏些钱财,挂在宗门名下。 第281章 鬼修屠村   墨沧澜虽不讲究这些,但正式进入宗门的,总是要经过考核,记在通牒上面,着实麻烦,便就让他们做了挂名弟子。   月见微让他们两人交学费,这点倒是丝毫不客气,但给他们的那些丹药和指点,和学费比起来,可谓是天壤之别。   洪麓说话算话,第二日一大清晨的,便有不少洪家的侍仆前来打扫修葺灵山,夜以继日地赶工,墨沧澜等人暂且在打出来的洞府里面修炼数日,不足半个月,再看到灵山主山那院落的时候,便发现已经和半月之前,截然不同了。   水池被挖了出来,上面铺满了水莲花,亭台楼阁也被建了起来,依山傍水还借势修出了造型模样,那些个破破烂烂的小院子,也被正儿八经的红砖碧瓦代替,虽模样看起来有些富贵人家的俗气,处处都写着“超有钱”三个斗大的字,但总归是要比先前好太多。   月见微在自己那连墙面都闪着金粉的屋子里面走了几圈,禁不住咂舌感慨道:“洪家不愧是搞矿的,灵吸金粉说用就用,一点都不小气,原来采矿才是最赚钱的,地头蛇不愧是地头蛇。”   所谓灵吸金粉,乃是一种灵吸石打磨成的,色泽金亮,镶嵌在饰物里面闪闪发光,称作金粉,这灵吸金粉的妙用,就在于布置在物件里面,就能够将四面八方的灵气,丝丝缕缕源源不断地吸收过来,虽然效果比聚灵阵差得远,但胜在细水长流,对身体有益。   灵吸金粉值钱倒是其次,最要紧的是,这东西罕少能看到有人拿出来买卖。   洪家财力,可见一斑。   除去灵吸金粉,还有其他罕见的矿物被融入建筑之中,月见微在自家院子里面逛了几圈之后,觉得给洪图那么些丹药,着实划算极了。   也恰是次日,洪图直接突破了桎梏多年的瓶颈,直接冲到了玄阶五重修为,这消息传到洪麓耳中,简直让他高兴坏了,当即便要请月见微和墨沧澜等人上门做客。   月见微这些日子也修炼不殆,炼制了不少丹药,交代了师弟们好生修炼之后,便拿着丹药随着墨沧澜一起下山去了。   水寒渊算是比较太平,或者说,还没有到不太平的时候。   “你们可有听说,昨儿晚上,西岭那边的一个村子,又被鬼修给整个吞了,连一个活人都没留下来啊!”   “我听说了,寒家和洪家,都派了人过去,也不知道是否能将那些个鬼修给杀了。”   “哎,也不知道这几年是怎么了,不是魔修屠村,就是鬼修杀人,那些个大世家族,嘴巴上说的好好的,干起事儿来,可是一点都不靠谱,咱们南陵郡,现在都成妖魔横行之地了。”   “幸亏我是住在水寒渊,寒家和洪家都在,总归是不可能让妖魔鬼怪侵入此处,小命尚在啊。”   “……”   月见微对墨沧澜道:“这一路上,不少人都在讨论西岭那边一个村子半夜被鬼修灭杀的事情。”   墨沧澜自然也听到了,说:“南陵郡多魑魅魍魉,听他们的意思,西岭某村灭村,也不第一次发生的事情了,但似是无人能管得了。”   月见微琢磨了一下,想起上辈子也是一样,他前来南陵郡找灵石矿藏,非但被当地人排斥在外,还总是在深更半夜看到些鬼魅从外面路过的场景,甚至还能见到啃了夜行人脑袋的场景,于是没多久便连滚带爬地离开了。   来此处时,他具体年龄已经记不清楚了,但必然是比现在还大上几十岁,想来许是还有几十年,南陵郡就该变成上辈子那人间地狱的模样了。   月见微道:“不如,我们也去那西岭某村看看情况吧。”   墨沧澜点点头,道:“先且打听清楚再说。”   月见微路上拐到了寒家的丹药铺子,将先前说好的第一批丹药给了寒家,之后,便直奔洪家而去。   到了洪家,两人就被迎做座上宾。   洪麓先是表达了对两人的感激,接着又问他们住的可是还行,是否有人为难他们诸如此类的问题,月见微和墨沧澜一一作答,两相主客相和,洪麓远比先前在善水楼遇到寒江那次温文有礼得多。   酒足饭饱,话题一转,月见微提道:“洪大哥,我方才来的时候,听人提起西岭有一个村落,昨天晚上遭受了鬼修屠村大事,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啊。”   洪麓显然是听闻了此事,而且,还派了人前去一探究竟。   洪麓蹙了蹙眉头,道:“这件事情,发生在西岭白火村,那西岭地界,乃是观厌卢家的地盘,卢家向来排斥别的家族插手他地盘上的事情,到现在为止,都不曾听到回音。”   月见微已经不止一次听人提起卢家了,这背靠杏花谷的家族,排场素来要比寒家和洪家还要大上数倍。   “鬼修入侵,可是与三界大门有关?”墨沧澜一语中的。   洪麓看了眼墨沧澜,说:“寒江竟是将这件事情,也告诉了你。”   自两人关系急转直下后,便许久不曾私下来往,洪家连丹药都不在寒家采买了,自然是没什么交集,寒家请了归元神宗入驻南陵郡一事,也是寒家自己的决定,别的家族自然不知道其中因果,现在看来,洪麓也不见得清楚。   墨沧澜道:“寒江想让我修补三界大门,自然是不会瞒着我。”   洪麓吃了一惊,道:“寒江是脑子进水了吗?三界大门哪里是想修就能修好的,这些年,能请来的人我们都请遍了,也不见有什么效果,寒江何苦拖你下水,寒家究竟,为何要叫你们来此处?”   洪麓之前得知寒江要请归元神宗来南陵郡开什么第十三峰,便就满心不乐意,他们南陵郡素来排外,自成一体,纵然有所内斗,也是他们内部的事情,若是牵扯来个厉害的外人,就惹人不快了,为此,洪麓还特意跑到寒家,与寒江争执了一番,最终可想而知,自然是不欢而散。   洪麓原本猜测是因为寒家东西两院分崩离析,西院投奔了魔修,寒家突然势弱,东院一时间需要拉拢新的势力,才叫来了归元神宗,但现在听墨沧澜的意思,好像没这么自私自利。   墨沧澜看他一脸吃惊的表情,道:“自然是为了南陵郡的太平,三界大门危在旦夕,不知何时就会分崩离析,寒家自认为凭一己之力无法解决大患,便求了归元神宗,宗门就派我过来当先锋。”   这些话可谓是真假参半,假的那部分,是墨沧澜隐而不说的那些真相。   比如,寒家东西两院为何分道扬镳,西院又为何拜入魔族。   再比如,寒家为何在那么多人中,独独选了他,三界大门的封印,又是需要什么必要条件诸如此类。   看洪麓的样子,寒江似是并未给他提起过这些隐秘。   墨沧澜当然也不会多嘴。   洪麓顿时心情颇为复杂。   过了片刻,洪麓道:“看来,我还是低看了寒江这个人,我本以为,他只是为了寒家罢了。”   月见微眨眨眼,道:“洪大哥,你与他也曾经是道侣关系,你应当是最了解他的人才对,寒二哥这种人,接触几次就能看出来,他绝不是那种为了一己私利惹别人不快的人。”   “我是了解他。”洪麓冷笑了一声,道:“我也以为我很是了解他,直到他那日突然上门退婚,我才知道以前我认识的那个人,不见得是他真真的原本样子。”   洪麓显然不想再多提寒江的事情,转而说道:“鬼修袭村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顺着那三界大门爬出来的鬼修也不是一个两个,绝大多数都是修为不怎么样的小鬼,倒也不能害人,只是,偶尔有些鬼修,已经成了气候,不知哪天就突然大范围害人,这种情况下,各家族就会派人去清扫了。”   月见微问道:“那此次西岭白火村的鬼修杀人,算是厉害的,还算是普通的?”   洪麓露出了几分厌恶之色,道:“自然是罪无可恕,否则我也不会派人去一探究竟,那白火村有三百余人,竟是从老到少,无一存活,全都被那群恶鬼给害死了,当真可恶至极,罪该万死!”   三界之门,阻拦的是大魔恶鬼,寻常的那些魔修和鬼修,却是偶尔得以通过,并非滤尽天下妖魔鬼怪,结界越是松动,从那处跑过来的魔修鬼修就越是厉害,能一夜之间屠灭一村子数百人的鬼修,自然能称得上是恶鬼了。   月见微道:“我想和大哥,一同去那处看看情况。”   洪麓看着他们,道:“白火村乃是卢家的属地,你们贸然前去,怕是会被刁难,毕竟对于南陵郡而言,你们只是外人而已,在卢家眼中,就连我们这些家族插手他们的领地事宜,便已经算是长手怪了,只怕是见到你们,更是会半张好脸都无。”   “……”月见微想了想各种艰难,忍不住看着洪麓问道:“敢问洪大哥,你们南陵郡的世家,都是这么个傲娇的性子吗?哪怕是旁人去帮你们,也觉得是要多管闲事?”   洪麓道:“我才没卢家那么臭脾气,旁人愿意帮我解决事情,我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觉得冒犯?但如我这般开明的家主,这世上又能有几人?你别看寒江成日笑眯眯的乐呵着一张脸,像是很好说话的样子,实际上,各大家族里面,他们寒家,是最龟毛的一个。”   月见微:“……”看这样子,洪麓对寒江,到底还是有怨气啊。   洪麓道:“不过,若你们当真想去,倒也不是不行,我给你们两张令牌,到了白火村之后,便找我家带队的长老,他自然明白我的意思。”   月见微禁不住暗中感慨和地头蛇搞好关系是多么重要,幸亏那日他及时收手,改变战略,没和洪图把关系闹僵,而是直接利诱。   要不然,恐怕现在不管是和寒家还是和洪家,关系都只是打过照面罢了。   南陵郡地界不小,很是排外,但那些个世家的分布却很是集中,都在水寒渊附近的各大主城,主要原因便是这整个南陵郡的矿藏资源和灵脉灵草,全都集中在水寒渊附近。   水寒渊位处于最中央,周围三面环绕的都是各大矿山,唯一没有矿山的一面,便是灵脉所在地灵山,原先灵山乃是寒家的产业,现在被他们划给归元神宗了,然而在划出去之前,不知怎地,竟是又输给了洪家。 第282章 阻挠   洪家也不知出于什么目的,竟是没和寒家硬刚着打死不准归元神宗的修士进山,就这么放墨沧澜他们进来了。   现在再收回去,怕是不可能了,洪麓在送了月见微和墨沧澜走后,他看着桌子上摆放整齐的那几瓶子绝对可将卢家生意打压地一落千丈的丹药,又想起墨沧澜所言寒江请他们来处理三界大门的起因,便心情五味陈杂。   寒江已经多年深居简出,洪麓最恨的不是寒江贸贸然上门来退婚,而是这些年对他的避而不见——   明明被人看笑话看热闹的是他洪麓,怎地像是被欺骗被玩弄感情的,到头来看上去又像是寒江?   南陵郡人人都说洪家家主自那事情之后,处处都要和寒家作对,见到寒江这个怨侣,更是一点好看的连色都没有,殊不知,洪麓在最初的几年,总是抓着时间,便要去寒家找寒江,想要问问他为何突然之间,就与自己分道扬镳了,甚至还想过如何挽回两人的感情。   然而,寒江始终避而不见。   他气的是寒江突然上门退婚吗?   其实并不仅仅如此。   洪麓更气得,是寒江什么都不与他多言。   他知道寒江许是有什么说不出口的难言之隐,他也知道寒假这几年日渐颓败,西院带走的不光是一半的寒家,还有无数秘籍和法宝,这些东西,根本不是用灵石能够衡量的,寒家元气大伤,卢家虎视眈眈,早已想着要分割寒家的地盘了。   可这些事情,为何寒江都从头至尾,不愿告诉他呢?   尤其是,当洪麓得知寒江还在关心着琢磨着三界大门安危的时候,这种愤怒和无奈,堆积到了顶点。   洪麓霍然起身,甩袖离席,朝着门口走去。   旁边的侍女连忙跟上,问道:“家主,这是要去哪儿?可要备车?”   “不需要。”洪麓道:“我去寒家走一趟,讨债!”   侍女:“……”   啊,家主又要去寒家打架了!   ………………   洪麓自然是顺利进了寒家大门,他从来不曾被人阻挡在寒家大门之外,哪怕是两人闹掰了之后,寒家从上到下,许是已经受了寒江的示意,无论何时无论何地见到洪麓,都是毕恭毕敬的,比对自家少爷家主还要客气。   只是,洪麓前来寒家,十有八九是见不到寒江的。   多年前便是如此,只是,多年后寒江已经外出走动,见了他也从未避而不见过,想来是想开了不少,但洪麓这次来寒家寻他,不知为何,又见不到那人。   洪麓脸色奇差,盯着那管家,道:“你们二公子,不在家中,这是有几个意思?次次我来寻他,他都不在家,这是故意躲着我,还是我与他就这般没有缘分?”   管家内心在哭泣,他怎会知道洪麓这个时候来他们家寻找寒江。   自前些年那次洪麓在寒家静坐一晚上,都不曾见到寒江之后,洪麓就再也不曾踏入寒家大门哪怕一步,这还是时隔几年之后,洪麓第一次进了寒家的门,可偏偏这次,寒江又不在家。   管家泪奔,无比真心实意地说道:“这次是真的不在家,一大早上的,我家二爷就已经备车出了门。”   “真的出门了?”洪麓不信任地看着管家。   “真的出门了,要不然,老朽我骗未来二奶奶做什么?”管家嘴一秃噜,就说出了些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洪麓先是琢磨着出门做什么,突然一个灵激,瞪着管家那张老脸,道:“什么二奶奶?你脑子是不够用了吧,说什么鬼话呢!”   老管家懊悔不已,伸出手来在自己脸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两巴掌,道:“都是老朽的错,一不小心,将洪少爷当成自家二奶奶了,洪少爷还请海涵见谅,莫要与脑子都糊涂的老朽计较。”   洪麓哼了一声,这老头还是管他叫少爷,可他做家主也已经有好几年了,想来也的确是脑子不太好用了,便不和这老人家计较什么。   “你家二爷,去什么地方了?”洪麓问道。   老管家说:“这我倒是知道,昨儿晚上不是白火村那处出现了鬼修,屠灭了整个村子么?早上起来,我们家二爷听说了此事,便就让人备了车,亲自朝那边去看看情况,许是已经到了白火村那处了。”   洪麓顿时瞪大眼睛,叫道:“他是闲得没事干了吧?去那个地方做什么鬼事情,他知不知道,白火村是卢家的地盘,卢家最看不惯的,就是他寒江这个人!”   老管家颤巍巍地摸了摸胡子,叹了一口气,道:“江少爷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江少爷说,白火村虽然是观厌城的地盘,但是紧挨着的,就是灵砂镇,他又算了一下方向,总觉得灵砂镇会是下一个遭殃的地方,便说自己放心不下,总要去亲眼看看才肯放下心来,谁都劝不住,我们家主也开了口不准他出门,可他偏要去,家主也无奈,只能允了。”   洪麓:“……”   洪麓表情变了又变,心中五味陈杂,竟是一时间说不出什么话来。   片刻之后,洪麓才别过脸,冷声道:“多管闲事,要他狗拿耗子假好心,呸,虚伪!”   说完,洪麓转身就走,甚至连车子都不曾备上,便就御剑飞行,径直朝着白火村的方向飞去了。   灵砂镇是按照周围的灵矿起的名字,光是听这名字,就知道镇子周围有不少好矿,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而且那些好矿,加上灵砂镇,都是属于他们洪家的地盘。   白火村和灵砂镇之间,只有一线之隔,度过一条细长的河,再翻过一座绵长却不高的山,便是灵砂镇了。   洪麓御剑飞行,速度自然要比驾车快得多。   不久之后,洪麓到了白火村门口,尚未落在地上,便看到了对峙站着的两方人马,洪家人这边,最前面站着的那两个一看就不俗的男人,正是墨沧澜和月见微。   说起来,墨沧澜和月见微二人,也是御剑飞行,很早便到了白火村,然而到了此处才发现,这村子居然已经被卢家给封了村子,所有前来一探究竟的各家弟子,被悉数隔挡在外面。   卢家来的,乃是一位嫡脉的公子哥,名为卢浩楠,他在这群人中,可谓是说一不二,且态度强硬,说话极为不客气。   “这村落里面的人既然已经死光了,那自然是要看看究竟的,虽说白火村是你们卢家的地盘,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搞不清楚原因,到时候,谁知道是否还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这种鬼修屠村的事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而且你们卢家已经是第三次了,你都不想知道原因的吗?”   “说是抓住鬼修杀了便可,可鬼修到底在哪里,谁能说出来?”   “也不知道怎地搞得,鬼修像是更偏爱你们卢家似的,这三年总共屠了六次村子,其中三回都是你们卢家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而且,先前两次你们卢家不给人看也就罢了,所谓事不过三,这已经是第三次了,而且距离上回,只过了两个月,咱们自然是要看个究竟才行。”   “……”   众人争论不休,然而卢家却是颐指气使,很是有自己的坚持。   卢浩楠面色不悦,眼睛冷冷扫过这些你方唱罢我方上的各家弟子,等他们一轮争论完了之后,方才颇为淡定地开口说道:“所以,这是我卢家的私事,与你们何干?”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爆炸,于是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争执。   说道兴奋之处,便开始了各大家族之间相互拆老底、说坏话,诸如你们卢家定然是欠了孽债,干了坏事,招惹了什么鬼修,才引得鬼修报复,接连三次都是你们,又或者是你们寒家东西两院分道扬镳,西院竟是臣服魔修,也是祖上不积德行善所致。   越说便越觉得不爽,看着彼此都相当不顺眼,发生了口角之争的下一步,就是要打架了。   月见微和墨沧澜,就是在已经打起来的时候,匆匆赶到的。   他们远远的就看到了蔓延在村子上空沸腾的魔气和鬼息,正准备马上进去一探究竟,到了村口,却是被这乱马交枪的场景给震住了——   这他娘的,里面的人都死光了,说不定再过不久,就会起尸,外面的人怎地不干好事,偏偏还要帮倒忙,越是打架互骂,便越是容易让周围的气场变得沉郁可怖,起尸的可能性,自然也更大了些。   月见微喊了一句:“都别再打了,还不快去村子里面看看那些个尸体?”   这凭空一喊,自然是无人理会他。   墨沧澜只朝着周围看了几眼,便那出七杀琴,抽出傀儡丝,只云淡风轻地拨弄了几下傀儡丝,便将这些个还在打得热火朝天的数帮人马,给绊倒了几个。   众人发现有人在外围动手,便当即收了手,朝着月见微和墨沧澜二人看去。   “你们是何人?”   “管我们作甚!”   “你们是哪家的,这般没规矩,竟是敢对我XX动手,不想活了吗?”   “……”   卢家人的视线在月见微和墨沧澜脸上扫过,当即便露出了冷笑,颇为阴阳怪气地说道:“原来是归元神宗第十三峰的墨峰主和契弟,两位的消息倒是灵通,昨夜才出了事,今日便就赶过来凑热闹了,有意思得很。”   “嘶,他们便是那外面来的人?”   “那这个高个子拿着七杀琴的,就是墨沧澜了?他手中的这个琴,应当就是七杀琴了吧?”   “这长相,只怕是墨沧澜没跑了,百年之前的天下第一美人,那时候虽然我还没出生,但也听说过这名号,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   月见微道:“我们来看看情况,这满村子都是黑气,你们不去超度亡魂,在这村子门口做什么?”   卢浩楠勾了勾唇,道:“此乃我卢家地盘,就不劳烦你们这些外人操心了。”   月见微歪了歪脑袋,站在卢浩楠面前,道:“你就是卢家派过来管事的?”   卢浩楠旁边那侍仆顿时道:“大胆,这是我卢家六少爷,你是何人,竟是敢如此与我家六少爷说话,不想活了吗?”   月见微笑眯眯地说道:“卢家六少爷,应该是能管事的吧,这就更好办了,卢少爷,站在这村子门口,似是也没什么用,说不定下一个被鬼修缠上的,就是你们观厌城,还是早些集思广益,将源头给抓出来为妙。” 第283章 擅闯   卢浩楠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咬牙切齿道:“你竟是敢口出恶言,诅咒我卢家?”   月见微道:“我只是实话实说,据理做出合理的假设罢了。这鬼修,分明是对你们卢家情有独钟,甚是喜欢,我初来乍到,纵然对此处的情况不大了解,也知道最近几年,六次恶鬼袭城,你们卢家独独占了三次,而且三次时间间隔,一次比一次短暂,而且观其地理位置,也是从外围往里面靠近,难不成你们卢家,就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月见微所言句句属实,然而架不住卢浩楠对他极有偏见,亦或者是心中另有计较。   卢浩楠颇为冷漠地说道:“卢家之事,不必你挂心,我们南陵郡,从头至尾都不欢迎外来宗门插手,你们前来灵山驻扎,也不过是寒家一己之私罢了。”   说完,卢浩楠眯了眯眼睛,凑过来说道:“若是想要在南陵郡好生多活几年,本少爷奉劝你们,还是莫要多管闲事,没事的时候,就在那灵山上当个缩头乌龟,池中王八,千万别出来走动,否则,自会有人收拾你们。”   月见微盯着卢浩楠那张脸,竟是笑了起来,他一笑,便是春光明媚,万物向阳而开,灿烂的不行。   “我这个人,最喜欢反其道而行之,又最是受不了旁人激我。”月见微勾了勾唇,凉凉说道:“卢家既然害怕我们插手南陵郡的事情,我就自然要从头插手到尾,你既然说我是寒家请来的,我就更要与其他家族交好——”   说着,他朝着那穿着洪家弟子服的一干人扔过去了两块牌子,为首那弟子马上接着,看了两眼,认出这居然是家主的令牌,当即脸色微微一变,看着月见微和墨沧澜的眼神,也略有不同。   “我奉劝你,别起什么歪心思,别动什么歪脑筋,否则我可以向你保证,我这人,脾气最是差,心眼最是小,你若是得罪了我,我定要让你们卢家,再说不出这等狠话。”   月见微声音不大,刚好能让卢浩楠听了个清楚。   卢浩楠受此威胁,顿时勃然大怒,堆积的怒气瞬间勃发,竟是抽剑朝着月见微砍了过去。   而月见微是谁?   他素来专治各种不服。   这位卢家少爷,年龄和洪图、寒云岫差不了几岁,修为甚至还不如他们两人高,那一剑刺出来,对于月见微而言,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似的,他甚至不曾移步闪躲,直接伸出左手,两指稳稳地夹住了卢浩楠那把出鞘的剑。   月见微只这么夹着,卢浩楠用尽全力想要往前刺去,却发现自己竟是纹丝不动,这把剑也像是插入了石头里面,动弹不得分毫。   原本还在看热闹的众人,顿时被这一幕给震了一震,他们对外来人也没什么好感,只觉得这些人是来打扰他们既定的生活的,都抱着驱逐的心思。   但是,月见微这一招,却让他们看了个清楚——   第十三峰来的这几人,人数不多,却并不是好招惹的,若非家族长老级别的人物出马,他们这群人,对于第十三峰来者而言,不过是乌合之众烂鱼臭虾罢了。   卢浩楠脸都憋红了。   月见微手指一转,竟是将剑给夺到了自己手中。   他拿着剑,打量了片刻,道:“剑是好剑,就是到你手里,废了一半,你不如考虑一下上我第十三峰当个挂名弟子,与洪家、寒家小子一同修炼,许是还有的一救。”   卢浩楠露出了屈辱之色,冲上去夺过自己的剑,愤恨又怨毒地盯着月见微,道:“你别猖狂,我只不过是发挥不好罢了,来日方长,你且等着。”   月见微:“……”   又是老一套,怎地南陵郡各个放狠话都没什么天赋,来来回回的,也没个新鲜的,他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只是,卢家竟是在村口设了禁制,若是敢擅闯,便是向卢家宣战,是以两边就这么僵持住了。   月见微只觉得奇怪,对墨沧澜道:“沧澜哥哥,我总觉得这卢家有些古怪,按道理说,他们的地盘被人掀了三个,且相距时间一次比一次短,按照常理来说,他们才应该是最焦灼的那个,但我却觉得,他们并不是特别在意,还有种生怕外人发现了什么似的。”   墨沧澜微微颔首,道:“的确如此,就是不知道,卢家究竟是在害怕什么了。”   月见微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他对卢家并不了解,但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卢家所为觉不正常,越是藏着掖着,便越是让人觉得有古怪。   打破旁人设下的禁制,乃是大忌,各大家族来的弟子又和卢家人苦口婆心地说了许久,但卢家的态度始终强硬。   就在众人看着天色已晚,准备先行撤退待到明日再说的时候,洪麓到了。   洪麓一眼就看道凑在人堆里面的月见微和墨沧澜,而且这两个人,已经站在了洪家弟子们的队伍里面。   洪麓到了之后,此处的格局有了些许变换。   各个家族虽然都有人来,但是却没有一家是家主到场,毕竟,各家都知道卢家德行,之前有过两次经验,都不会亲至此处和卢家多说什么。   洪麓算是第一个到来的家主。   卢浩楠看到洪麓,脸色顿时变了一变,更是难看了几分。   卢浩楠走上前来,对洪麓道:“洪家主,此地的事情,竟是烦劳你亲自来了,倒是让我想不到。”   洪麓扫了卢浩楠一眼,又看了眼周围这些各家弟子,微微蹙了蹙眉头,道:“此处距离我洪家辖制内的灵砂镇,仅仅有数里之遥,我若不是担心灵砂镇受到波及,也不至于来到此处,怎地到现在都无人进去一探究竟?难不成,卢家已经知道是从何处来的鬼祟作孽了?”   卢浩楠沉了沉眸子,道:“此事,我已经禀明了家族长老,卢家再过片刻,自是会派来镇邪的长老赶至此处,亲自镇压邪祟,就不劳烦诸位操心了。”   洪麓冷笑了一声,道:“这村中究竟有什么古怪是见不得人的,我倒是真想亲眼见识一下。”   卢浩楠一惊,道:“洪家主,若是要擅闯,这就不合适了吧。”   洪麓道:“我对你们卢家的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本家主今日亲自来此,是为了寻人。”   说完,他竟是真的不理会卢浩楠了,转身走到洪家弟子处,问那领队的长老,道:“你来此处,可有见到寒江?”   领队长老:“……”   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长老愣了一愣,不确定地问了一遍:“家主所说,乃是寒家的寒二爷?”   洪麓皱着眉头,道:“自然是他,他也来了此处,怎地见不到人?”   长老一脸茫然,道:“我从早上就来了此处,到现在都不曾见到寒家公子啊,他一个人来的吗?”   洪麓:“……”   寒江若是不在此处,那又该去哪里?   难不成,已经一个人进去村子里面了?   想到这种可能,洪麓顿时黑了脸,对卢浩楠道:“这村子里面,可是已经有人进去了?”   卢浩楠见他瞬间变脸,便说道:“早上卢家得到消息,便放了一波人进去清扫,洪家主,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我都说了,此处的事情,一切都由我们卢家负责,这些村民,我们也一定会好生安葬的,就不劳烦你们操心了。”   “谁操你们的心?”洪麓颇为不耐,对墨沧澜道:“沧澜兄,可有寻人之法?”   墨沧澜道:“可是要寻寒道友?”   洪麓皱着的眉头仍是没有松开,道:“他家管家说,他今天一早就来了此处,但我赶至这里,却无人见过他,我只怕他已经一个人进了这村落里面,村落又已经被结界封印,他身子骨不好,只怕是会出什么问题。”   月见微笑道:“洪大哥还是蛮关心寒二哥的嘛,不知你身上是否有他的贴身之物,我倒是有些法子寻他的踪迹,只要距离不远就没什么问题。”   “我怎可能带着他的贴身之物。”洪麓随口便反驳道,然而刚说完,他突然愣了一下,然后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一块墨色的帕子,帕子上面还绣着一片辽阔的江河落日图。   洪麓不吭声了,直接将这帕子递给月见微,道:“试试看吧,不行就真的没了。”   月见微笑了笑,不再多言,直接在上面施了个咒,然后又拿出了一只青色的纸鸢来。   只见那纸鸢在手帕上面徘徊了片刻,随后便头也不转地径直朝着白火村飞了过去。   这只纸鸢,像是不受卢家施展的禁制影响,竟是直接冲了进去,旋即不见了身影。   众人大为惊奇,从未见过如此精细巧妙的道法。   这道法,乃是从紫泽仙陆流传出来的,苍茫大陆自然无人通晓,月见微最拿手的道法之一,便是这纸鸢寻人传信,他身上也随时带着纸鸢,方便与人联络。   卢浩楠见到纸鸢进了村子,完全无视他设下的禁制,脸色当即更加难看了。   卢浩楠冷声说道:“你们归元神宗和洪家,未免太不将卢家放在眼里了,你们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洪麓得知寒江竟然胆大包天的孤身一人进了这到处都是死人刚经历过鬼修的村落,当即便心中一沉,恨的咬牙切齿,又担心不已,生怕他出什么事情,此时,再遇到这卢浩楠阻拦,连一点面子都不愿意留了。   洪麓一甩袖子,勾着唇角,冷冷说道:“卢浩楠,里面可是有寒家二长老,若是他在你们这村落里面出了什么事情,你自己去好生想想,会是什么后果吧!” 第284章 鬼祟   卢浩楠还想说些什么,然而就在此时,那只纸鹤突然踉踉跄跄地飞了出来,原本青色的纸鹤,此时居然变成了血红色,而且一只翅膀已经有了破损。   “不好!”月见微脸色一变,道:“里面出问题了,快些将结界打开,我们必须马上进去看看!”   洪麓也看到了不祥的血色,马上问道:“里面是个什么情况?寒江可是在村子中?”   月见微捏着纸鹤,沉声说道:“我这纸鹤,能够判断吉凶,赤红色为大凶,且绝不会寻错人,这大凶之兆,极有可能是寒二哥现在的状况境遇,我们还是快进去寻人吧,若是晚了,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洪麓看了眼卢浩楠,若说之前可进可不进,现在已经是非进不可了。   卢浩楠也意识到问题严重,马上口不择言,道:“洪家主,你可要想好了,这是我卢家的事情,你若是今日敢私闯,来日那些丹药供应,只怕是也要跟不上了!”   “谁稀罕?”洪麓冷喝一声,一抬手便将那禁制给打碎了,结界消失,在洪麓带领下,众人径直进了这村落。   卢浩楠面色阴沉如墨,一脚踹在旁边的弟子身上,叫道:“他娘的,你们还不快去给家主送信,就说洪麓这家伙,故意与我们卢家作对,已经闯入村子里面去了!”   禁制打开,又有人带头,各家自然纷纷冲了进来一探究竟。   在外面倒是看不出什么来,乍一进来,众人纷纷倒吸口凉气。   地上墙上处处都是血迹,除此之外,阴风阵阵,寒风凄厉,倒不像是夏天该有的温度了,就连尚未落下山去的太阳,也显得黯淡了不少,一时间飞沙走石,倒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尸体在什么地方?”有人问到。   “没看到啊,怎地一个尸体都没见到,难不成早上的时候,卢家当真将此处的尸体给掩埋清理了?”   “谁知道呢,我就是觉得,这里好邪乎,总有股阴风往我脖子里面吹凉气。”   “……”   众人的感觉,都大差不差。   洪麓道:“你还能用那纸鹤吗?”   月见微点点头,又放出了一只纸鹤。   纸鹤朝着东边飞了过去,月见微道:“快些跟上。”   洪麓一马当先,朝着东边御剑飞行,缩地成尺,不消片刻就已经到了纸鹤便作红色的地方。   一道凄厉的叫声从那处传来,纸鹤突然变成了红色燃烧起来,落在地上,只见一个身着青袍的年轻男子,手中持着一把苍青色的箫管,正站在一块巨石上面,吹着箫音,和前方那不停引领着数只尸傀,朝他攻击过来悬浮在半空之中的鬼修两相对峙。   有的尸傀,脑袋已经只剩下一块皮肉和身体连着了,却仍是行动如风,比活人还要灵巧轻便,双手的指甲有足足三寸长,散着紫色的毒气和尸气,跳到空中朝着寒江抓了过去。   寒江眼眸微微一抬,箫管朝着外面扔了出去,“嘭”地一下便将那尸傀给打飞出去,又转了个圈,重新落入他的手中。   箫音乃是净化之用,有些尸傀已经放缓了动作,变得呆滞迟缓,但因着尸傀数量太多,自是杯水车薪。   眼看着寒江的脸色煞白,唇角也已经流出了鲜血,却仍是坚持着要安抚这些尸体。   鬼修似是感受到活人气息,竟是突然之间,消失在原地,就这么不见了踪影。   洪麓赶至此处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令他怒火冲天的一幕。   洪麓怒气冲冲,道:“你他妈都这个时候了,还救个屁,超度你奶奶的腿,直接杀了了事!”   突然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寒江当即一愣,箫声暂断,原本行动迟缓不少的尸傀,突然便开始发狂了,像是触底反弹似的,悉数朝着寒江杀了过来。   再看那鬼修,竟是已经无踪无影了。   寒江眼看着功亏一篑,叹了口气,在巨石上一点,轻飘飘地往后面一飞,落在了满身戾气准备大开杀戒的洪麓身边,抓着他出剑的手臂,道:“这些尸体,暂时杀不得。”   正准备砍下去的洪麓:“……为何杀不得?”   寒江叹了口气,道:“身体里面被植入了蛊虫,名为食阴蛊,若是杀了这些尸傀,下了食阴蛊的那鬼修,马上就会吸收这尸傀里面所有的阴气,越发变得强大,难以对付。”   说话间,尸傀们已经朝着这边冲了过来。   月见微倒吸口凉气,心中生出了古怪的念头,总觉得这尸傀的操纵法子,像极了萧山佘氏控尸驭鬼之术。   “杀不得,度不了,他们伤了你,就这么晾着?”洪麓盯着寒江唇角的血迹,顿时咬紧了牙关,就连握剑的手指指接,都隐隐泛白,显然是气极了。   寒江却是一笑,拉着洪麓的手,将他从那扑过来的尸傀一爪中拉开,又反手朝着尸傀隔空一点,不知打了哪个穴位,便让那尸傀匍匐在地,动弹不得。   “你来找我,我很高兴。”寒江此时也不忘撩人,这些年,他倒是罕少见到洪麓这副直白关心他的模样,更是没想到,洪麓居然会亲自来此处寻他,当即觉得心头熨帖温热,周围纵然是尸山血海,也如同梦中桃源。   月见微已经和那些尸傀打了起来,手中的鞭子舞得滴水不漏,瞅了眼这边还在含情脉脉相互对视的两人,险些一口老血没喷出来,一鞭子抽飞了一排显然行动有素的尸傀,吼道:“你们二位,敢不敢先解决了这些个尸傀,其他事情日后再说?难不成还真想要当两个亡命鸳鸯?”   洪麓回过神来,突然就黑了脸,甩开寒江的手,一剑砍掉了旁边尸傀的一只爪子,愤愤说道:“谁是为了你来的?我是为了月丹师和墨峰主来的,别往自己脸上贴金,自作多情!”   月见微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马上道:“他不是,他没有,他就是为你来的,你看到我那纸鹤了没有?就是通过你那条绣着江河落日的手帕,寻到你踪迹的。”   洪麓:“……”   他娘的!   寒江一愣,从箫管中抽出了一把纤细却修长的剑,贴身与洪麓一起将这些尸傀制服,顺口问道:“你竟是还留着那帕子。”   洪麓脸已经红了,朝着寒江脚上踩了一脚,转身便不小心砍死了一只尸傀。   尸傀的脑袋噗通便掉在了地上,只见一股子黑气冲断肢之处朝着某个方向飞了过去,一只食阴蛊从这尸体里面爬了出来,又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朝着另一具尸傀冲了过去。   月见微看着地上那具皮囊瞬间漏气似的成了层皮的尸体,露出了厌恶之色,道:“果然是邪术,这些尸体,只怕是杀不得。”   显然,这村子里面有厉害的邪祟在控制尸体,而那邪祟的目的,只怕是豢养这些尸傀,为自己提供源源不断的阴气和死气,但那邪祟修为不足以一口气吞下这么多尸体的阴气,又不想浪费,便为尸体下了食阴蛊,让蛊虫禁锢住尸身里面的两气,但凡尸体毁了,阴气就会达到鼎盛,通过食阴蛊,进入那控尸邪祟的体内。   若是都砍了,也不知会将那东西,喂成什么模样。   墨沧澜看着和尸傀打成一团的众位弟子,道:“当务之急,是找出那控尸的邪祟。”   月见微看着墨沧澜,轻声问道:“大哥,你觉得那控尸的邪祟,究竟是人修,还是鬼修?”   此处阴气重重,几乎让整个村子都不见太阳,只是听人说起鬼修屠村,却到现在都尚未见到鬼修出现,让人不得不心生怀疑,更何况,可以吸收阴气和死气的,又不仅仅是鬼修而已,近了来看,萧山佘氏也一样可以控制尸体,利用这些怨气和死气,让尸傀变得更为厉害。   墨沧澜亦是想到了这一点,道:“不好说,需得先行验了尸体,再说死因。”   可现在,这些尸体显然是没一个正常的,又如何让人能验得出来?   墨沧澜看着那些行尸,道:“不瞒你说,我于控尸一道,并不在行,尤其是不能让这些尸体灰飞烟灭,就更是困难,我所修习的,乃是一击必杀的狠招。”   月见微:“……”   他原本还想让墨沧澜拿出七杀琴试试能否安抚住这些尸傀,现在想来,还是算了,万一当真喂饱了那背后的邪祟,他们只怕都要交待在这里。   能一夜之间,屠杀了整个村子又一次性控制这些尸体的邪祟,必然不是凡物,轻易对付不了,他还是莫要尝试,招惹那邪祟暴走了。   只是,这样也不是办法。   墨沧澜便说道:“你将宋长离叫过来,或者把那两个小的喊过来看看情况。”   “那就都来吧。”月见微说。   灵山上还有两个佘家弟子,他们长年累月和尸傀驭鬼打交道,说不定能看出些什么来,反正,在月见微眼中,天下所有驭鬼术御尸术,都是一样的,分辨不出什么差别来。   月见微便跳出了战圈,放出了一只白色的纸鹤。   这种白色的纸鹤,上面早已有宋长离的一滴血,还是之前在归元神宗考核的时候,两人生怕进了那境天便找不到对方,才做了个寻人的纸鹤。   月见微施了个法咒,对着那纸鹤道:“白火村,你带着佘灵玉和佘无暇,速来,有鬼。”   说完,便将那纸鹤放了出去。   纸鹤扑着翅膀,朝天穹飞去,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这边打得如火如荼,却又不见那厉鬼的踪迹,着实叫人头大。   然而,纵然寒江已经出言提醒,但仍是有人受不住惊吓,将那尸傀的脑袋给拍下来,只见那些个阴气死气冲天而起,一股股地朝着东边的方向飞了过去。   墨沧澜用傀儡丝格挡开了数只尸傀,道:“那逸散方向,极有可能就是邪祟所在的方向,你在此处等着,我过去看看究竟。”   墨沧澜不等月见微答应,便抚着琴扔出了把万物剑,御剑朝着东边的密林方向飞了过去。   月见微心中一紧,道:“我也去。”   说完,他突然看到一股黑色的气,竟是朝着寒江那便窜了过去,刚想要出言提醒,却见那黑气,直接入了寒江的体内。   蓦然之间,月见微感觉到了一股寒意从脚底爬了上来,他艰难地动了动喉头,一双眼眸盯着仍贴身护着洪麓不让他被尸傀侵袭的寒江,一眨不眨。   月见微抿了下唇,又看到了一只尸傀被割了脑袋。   随着尸傀身躯轰然倒下,黑气朝着东边方向飞去,然而就在此时,寒江竖起了箫管,吹了几声极其古怪的调子,那一团浓得化不开的黑气,竟像是受到了牵引似的,调转了个方向,转而朝着寒江所在的方向飞了过来,又是一声箫音过后,那团黑气落入了寒江的体内,消失不见。   月见微:“……”   寒江转过脸,刚巧看到了站在缭乱之中静静看着他的月见微。   寒江愣了一愣,然后对着月见微,露出了一个淡漠的微笑。   月见微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寒江,到底是人还是鬼?   他来此处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倒是这些黑气,修为不到家的人,实则是什么人都看不到的,在场所有人中,似是连洪麓都不曾看到,但月见微可以确定,寒江完全可以看到这些死气,甚至还能加以利用。 第285章 木三长老   只见寒江原本泛白发青的嘴唇和面色,在吸收了数道黑气之后,竟是恢复了正常,色泽还有些红润的感觉,就像是一个行将朽木之人,突然枯木逢春,获得生机似的。   寒江退到了一处高楼上,又吹响了他的箫管。   这一吹,效果远比之前厉害多了,这些个尸傀竟是停了下来,带了几分的茫然无措,过了片刻,才齐齐朝着东边跑了过去。   无人去追。   毕竟这场景,未免太过诡异了。   在场所有人,先是沉默,紧接着便有人说起话来——   “最初是发生在木家属地的,但是那次,木家给那些尸体下了蛊,便就烧毁之后,让他们入土为安了,也不见这骇人听闻的模样。”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背后操控?人都死了,竟是还要被弄成这副鬼样子,着实极其过分。”   “人死为鬼,可是你们可曾见到一点魂魄的痕迹?我怎么觉得,这些尸傀的魂魄,都已经不见了,难不成是直接去轮回了?”   “……”   就在众家弟子正在你一言我一语说的起劲儿的时候,卢家的长老过来了。   来的是个看起来既不年轻也不年老的中年人,年龄看不出来,单凭样貌也难以推断,但月见微明显感觉到,此人的修为绝不会在他之下。   “竟是卢家家主亲至。”不知是谁小声嘟囔了一句,让月见微听了个正着。   月见微打量着这男人,此人不出意外,就是卢家家主卢鹤唳。   听闻此人单凭一双手掌,便可以劈开万钧大石,可徒手从岩浆里面捞出炎矿,一巴掌下去,人脑子便就崩裂开了,乃是个相当厉害的体修,还曾经和武家进行过比试,结果还胜了。   卢鹤唳冷冷扫过这些个各家弟子,道:“闹完了吗?”   众人:“……”   卢鹤唳视线落在洪麓和寒江身上,更是冷了几分,道:“你们也都看到情况了,不知可否满意。”   洪麓亦是冷笑一声,道:“卢家主,难道村中的这幅场景,您老人家不需要给我们解释一番吗?人死就死了,怎地就化成了这副行尸走肉的模样,背后操控尸体的,又是何人,那些蛊虫,又从何而来,你们卢家是否提早就知道?若是你们早就知道,为何又要拦着我们,不让众家知道真相!”   卢鹤唳面不改色,视线又在月见微身上停顿了一下,继而对洪麓说道:“这些尸傀,寒二长老和洪家主,想来也是正面对付过了,我只问你们,可有什么好的解决法子?”   洪麓:“……”   倒还真的没有。   杀不得,也控不住,这又能如何解决?   见洪麓语塞,寒江便淡淡说道:“自然有控尸的法子,只是费些功夫罢了,只是,你们卢家将此处封锁,不让任何真相传出去,难不成是已经寻到了法子?”   “废话,我卢家岂能像你们一样无用?”卢鹤唳一甩宽袖,倨傲又愤怒地说道:“这些尸傀的魂魄,本被藏在不知何处无法出现,我卢家本打算封锁此地,避免阴气和死气朝着四面八方逸散开来,待到夜半三更时候,再让族中数位长老趁着阴气最为鼎盛之时,前来村中,超度了这些亡魂,再将尸体入土为安,现在可好,全都被你们给毁了!如今太阳将要落山,死气已经散了大半,又如何招引魂魄?”   “……”   这么一说,月见微便不免想起了上辈子读过的一些与魂魄有关的秘籍书册。   说是枉死之人的魂魄,其实并不会死了之后马上就去冥界投胎转世,而是会无意识地在尸体附近徘徊数日,待到头七过去,才会离开。   自然也有例外,譬如魂魄受到某些牵引,随着旁人走了,便就自然看不到了。   若是遇到这种情况,也不是没办法解决,死后十二个时辰内最阴的时候,若是有术士在尸体旁边招魂引魄,那些魂魄纵然被拘束起来,也会有至少一魂一魄因着留恋生前的身体,而不受阻碍地重新回到尸体旁边,若是此地怨气和死气尚未消散分毫,三魂七魄都被招回来的可能性就更大了些。   若是按照卢鹤唳的说法,倒还真是无可厚非。   但月见微却觉得不对劲儿。   “你们如何知道,这魂魄还在?”月见微道:“若那邪祟当真是鬼修,说不定已经将魂魄吞了作为增加功力的宝贝,纵然半夜三更再来,也是无济于事,更何况,难道你们对于寻找背后真凶,就如此不在意吗?”   卢鹤唳冷眼看着月见微,道:“南陵郡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插嘴。”   月见微:“……”   奶奶的,偏见如此深厚。   洪麓道:“既然你觉得他没资格问,那我便问了,我也想知道,发生如此可怖之事,为何卢家却隐而不报,甚至还藏着掖着,这未免太让人觉得奇怪了,说不定还有人怀疑,你们卢家和背后邪祟,有什么勾结!”   “你别血口喷人!”卢鹤唳马上厉声反驳,凶狠地瞪着洪麓,道:“卢家行事,用不得你洪家人来指责,我只希望这些村民,能够入土为安,至于背后的邪祟,从未现过身形,如何将他找出?既然防不胜防,又不是对手,我又何必说出来,让整个南陵郡都陷入恐慌之中?”   “你这话说的,好没道理。”月见微才懒得理会卢鹤唳说他没资格开口,凉凉道:“你不告诉所有人,唯恐发生恐慌,倒也能理解,可你竟是连其他家主都不告知,难不成也是怕他们生出恐慌不成?”   “月小友说的不错。”寒江亦是赞同,道:“纵然不告诉旁人,也该告诉我们,难不成卢家主觉得,我们也不配知道?”   “告诉你们?”卢鹤唳似是不屑,道:“谁知道你们当中,是否有与这些邪祟相互勾连的蛇鼠之辈?我若是走漏了风声,谁知道是否会打草惊蛇,我对卢家之外的所有家族,都不信任”   “瞧你这话说的,倒像是怀疑我们暗中捣鬼了。”洪麓嗤笑一声,道:“我洪家还不屑于做这种勾当,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故意贼喊捉贼,想要诱导诸位。”   “你是在说我们卢家,贼喊捉贼?”卢鹤唳脸色沉沉。   寒江微微蹙了蹙眉头,道:“不必做这些口舌之争,没什么意思,当务之急,一是寻到背后那邪祟,二是尽快处理了这些尸傀,莫要让他们死了也不得安宁。”   “邪祟跑了。”墨沧澜御剑而回,落在月见微身边,蹙眉说道:“我只看见那些尸傀,悉数朝着东边跑去,入了深山老林,随后不见。只是那邪祟,我倒是远远看到了样子,的确是鬼修没错。”   卢鹤唳冷声哼笑,道:“诸位可是信了我的话?那邪祟根本不是寻常人能追上的,也不知道是否有人给它通风报信,提前走漏风声,遂跑的比谁都快,现在可好,你们闯出来的大祸,你们自己处理吧!”   说完,卢鹤唳甩袖转身,怒不可遏。   洪麓觉得有些尴尬,没想到他居然当真坏了卢家的计划,而他也不怎么会安抚尸傀、帮他们的魂魄转生的道法,便朝着旁边的寒江看去。   寒江顿了顿,道:“若是时间久一些,我自然可以帮着解决了这些尸傀,不叫他们继续作恶。”   卢鹤唳眯起眼睛盯着寒江,道:“那就全靠你来解决了,我们卢家,半分也不会再插手!”   月见微见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态度,便对寒江说道:“我峰门有两个对控尸有些天赋的,已经派人去请来了,他们定是有法子解决。”   上辈子,宋长离与顾轻尘一同解决了绛州冯氏的亡魂超度之事,想来也是颇有了解。   寒江叹了口气,露出了些许愁容,不知心中都在想些什么。   太阳只剩下一片余晖,宋长离带着佘灵玉和佘无暇,匆匆赶来白火村。   佘灵玉才一踏入村落,便蹙起眉头,道了一句“好浓郁的死气”。   佘无暇也点点头,说:“屠杀了一个村子的人,足足三百多个,只怕是那背后的控尸之人,已经成了尸将。”   月见微等人寻了一处血迹较少的空地暂作歇息,看到宋长离三人过来,便站起来朝他们招手。   各家都已经派了人过来,宋长离等人尚未开口,便看到三个穿着月白色长袍的青年亦是匆匆赶来。   这下子,洪麓也站了起来,就连对其他人爱答不理满脸郁气的卢鹤唳,也站了起来。   “木三长老。”卢鹤唳很是客气地拱了拱手,态度和对着洪麓、寒江时,截然不同。   这位木三长老,长了一张面善的脸,看起来如沐春风,眉眼温润,一看就是那种脾气好、好欺负的人。   然而,月见微一下子就要爆炸了。   “木易之?”月见微道。   木三张老一愣,朝着月见微看去,笑了笑道:“这位小友看着面生,竟是认识我的。”   “我说,你也太不客气了,我们家三张老的名讳,岂是你能直接叫的?”旁边那少年皱着眉头,颇为不悦的看着月见微。   月见微抽了抽嘴角,道:“久闻木长老的大名,今日一见,着实激动,一不小心叫了名字,还望木三张老,莫要见怪。”   木易之是个好脾气的,虽方才突然被唤了名字,愣了一番,但也并不放在心上,他自然说道:“原来如此,小友既然如此爱重我,事后不如私下请你喝个酒水,算是承蒙厚爱。”   月见微看着这自恋的家伙,笑容很是灿烂,咬着牙根说道:“如此甚好。”   木易之总觉得月见微怪怪的,但又觉得这小孩子着实长得好看又和自己心意,很想与他玩耍一番。   旁边,墨沧澜露出了几分狐疑之色。   木易之的名字,连他都不曾听人提起过,怎地月见微竟是一见到他,便念出了名字?   而且,这木易之未免太不见外,居然一开口便要请月见微吃酒,着实不够矜持。   墨沧澜微眯眼睛,打量着木易之,不免多想一些。   木易之道:“我听说了此处有蛊虫作祟,便过来看看情况,不知是否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寒江道:“若是木家愿意出手相助,自然再好不过。”   佘无暇露出了狐疑之色,道:“木家不是玩儿蛊的吗?难不成这尸体里面,还有蛊虫?那可就厉害了,应当是有鬼傀才是。”   “鬼傀?”月见微揪住了这个词汇,朝着佘无暇看去,道:“这又是什么东西?” 第286章 解决食阴蛊   踏足自己熟悉的领域,佘无暇便侃侃而谈,道:“所谓傀儡,有尸傀,自然也有鬼傀,若是驭尸者直接控制尸傀,让尸傀自己吸收天地之间的阴气死气晦气等等,来增强尸傀的修为,那便是我们佘家的道法。   若是先行召唤出鬼傀,再利用鬼傀操控尸傀,继而在尸傀之中添加一种名为食阴蛊的蛊虫,然后让鬼傀吸收尸傀体内的阴气,驭尸者再吸收鬼傀的阴气来增强自身力量的,便是鬼傀控尸术,这就是另一脉的道法了。”   佘灵玉补充道:“佘家其实早些年也修炼第二种,但后来发现对身体影响太大,才舍弃了,但偶尔会直接将魂魄炼制成魂傀,这和鬼傀,又有些差别了。”   佘无暇的解释颇为清晰,两者之间的区别,一个是增强尸傀,一个是增强驭尸者。   且前者直接控尸,后者要依靠鬼傀作为中介来控尸。   此话一处,在场诸位都禁不住倒吸口凉气。   “敢问这位小友,可是萧山佘氏的后裔?”木易之眼睛一亮,看向佘无暇。   佘无暇点点头,道:“不错,我正是佘氏之人,修习佘家驭尸术,我也听我兄长提起过木家,知道你们木家是专门炼蛊的,颇为厉害。”   木易之笑道:“没想到,有生之年我竟是还能见到佘家人在外行走。方才佘家小友解释的都对,食阴蛊最大的作用,便是留存尸体之内的阴气,让其不容易扩散,就像是储存着的粮食,随时可以供应驭尸者吸收吞噬,以增加修为。”   众人都露出了恍然大悟之色。   卢鹤唳也像是刚知道似的,摸着下巴琢磨了半晌,问道:“那木三张老可有法子,解决这些食阴蛊?”   木三张老道:“法子自然是有的,只是这法子治标不治本,灭了这群食阴蛊,却抓不到背后为非作歹之人,一样解决不了隐患。”   寒江便说道:“能先让这些人入土为安,那就先且这样吧,若是卢家主早些告诉我们这些事情,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卢鹤唳冷着脸,道:“我倒要看看,所有人都知道此事之后,背后那人,究竟是否还有能找到的可能!”   木易之对佘无暇道:“虽说你们现在已经不修炼鬼傀之术了,但应当还是会赶尸一道,可否尝试将那些尸傀,都给吸引过来?”   佘灵玉和佘无暇对视一眼,道:“我们只能尝试一番,毕竟那些尸傀,并非我们炼制的,召唤起来还不知可不可行。”   驭尸术中,绝大多数都是靠乐律控制尸傀的,就像是方才寒江吹箫压制着那些尸傀的行动一样。   佘灵玉和佘无暇用的是叶子形状的乐器,名字叫不出来,但这叶子吹出来的声音,颇为尖锐诡异,让人听了之后,便觉得心底发怵,头皮发麻。   怪异的声音回荡在村落之中,朝着远处飞去,此时此刻,太阳已经全部下山,村落里面阴风阵阵,伴随着这诡异的乐音,着实让人有种马上离开的冲动。   寒江眯着眼睛,看着远处的密林。   不消片刻,林中传来了拖拖拉拉的声音,随后便看到一个个躯体沉重脚步拖沓的尸傀,从林子里面走了出来,虽全然不复之前的灵活,但却依然艰难又坚定地朝着佘灵玉和佘无暇走了过来。   墨沧澜道:“看这样子,那背后的驭尸者,已经没再动作了。”   木易之拿出了一个竹筒,打开盖子之后,里面跑出了数只蠕动的白色虫子。   木易之口中念念有词,驱动这些虫子朝着那些尸傀走去。   虫子从尸傀的脚面钻入了血肉之中,木易之走到尸傀面前,抬起双手,如同牵线着傀儡似的,十指翻飞施展法咒,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过去,那些个尸傀悉数浑身颤抖,打着哆嗦,还有些发出了类似于野兽的嚎叫声。   月见微对洪麓问道:“洪家主,这可是咒术的一种?”   洪麓摇摇头,道:“木家是专门炼制蛊虫的,这种蛊虫和配合着我们咒术的那些蛊虫,还有很大差别,木家的蛊虫,大部分是用来杀人的。”   说话间,那些个尸傀已经一个接着一个倒在了地上,张开的嘴巴里面跑出了一只接着一只的黑色食阴蛊,每只食阴蛊的屁股上,还趴着一只白乎乎的虫子。   木易之又转动了那根竹管,从指尖儿掐了一滴血滴入竹筒里面,那些个白色的虫子,瞬间变成了红色,居然一口一口将那些食阴蛊给吞了下去。   尸身再也无法作祟,化作一具具只有一层软塌塌表皮的骷髅。   “好了。”木易之收了竹筒,叹了口气,回到木家随行而来的两个弟子身边,对卢鹤唳道:“接下来的事情,就要靠你们来处理了,这些尸傀,最好还是直接烧了比较好,免得再被有心之人利用。”   卢鹤唳点点头,道:“放心,之前我们也都是将尸体给烧了,不过,魂魄只怕是召不回来了。”   佘灵玉便道:“佘家之所以舍弃了鬼傀一道,便是因为鬼傀需要吞噬魂魄,着实过于阴狠毒辣,佘家虽一直做着赶尸的活计,却也不想做太多有损福报的事情。   坦白说,对于鬼傀驭尸者来说,尸体里面的阴气比不得魂魄带来的补寄更为强大,十有八九,那驭尸者已经放弃了尸傀,只留了魂魄,应当召不回来了。”   “那阴气又有什么作用?”月见微问道。   “相辅相成。”佘灵玉说:“有了尸傀的阴气,便能让鬼傀更为迅速的消化魂魄,唯有消化之后的魂魄,才能被驭尸者直接吸收使用。”   “那驭尸者和鬼傀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佘灵玉想了想,道:“这个倒是问到点子上了。驭尸者召唤来的鬼傀,实则是鬼修,二者只不过是相互契约的关系罢了。驭尸者大多吸收不了死人的怨气和死气,只有阴气最好用,但鬼修最喜欢怨气和死气,就这么各取所需,互助互利。”   “那魂魄呢?”   “魂魄自然都能用,鬼修可直接炼化吞噬,驭尸者可通过鬼修转化为自己的力量,这要看他们如何契约了。”   “……”   佘灵玉说完,众人便发出了唏嘘不已的议论声。   “竟是连个魂魄都不曾留下,这些个驭尸者,当真可恶至极!”   “也不知道那驭尸者是否还会继续寻找下一个村镇作为目标。”   “是啊,着实让人觉得不寒而栗,若是那背后主谋无法找出,到时候若再杀人,又该如何啊?”   “白火村里面,也并非都是修为低下的修士,修为最高的村长,便是玄阶四重的修士,他竟是毫无还手之力,我们修为还不如他,这该如何是好啊!”   “洪家主,寒长老,卢家主,这事情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   寒江看了眼四周的人,道:“的确不能就这么算了,否则,那背后驭尸者找不出来,到时候人心惶惶,也不是个事。”   卢鹤唳冷哼一声,讽刺道:“你现在知道了,还非要提前冲进来。”   寒江好脾气地笑道:“此处距离灵砂镇不远,我自然是心里担心,才忍不住提早过来,还请卢家主见谅。”   众人看了看寒江,再看了看脸骤然有些发红的洪麓,露出了恍然大悟之色。   虽说这两家闹成现在这模样,已经是众所周知的八卦了,但也说不准两人余情未了,寒江心里仍是惦记着洪麓,替他更是上心。   月见微看着面不改色说假话的寒江,露出了个莫测的微笑。   木易之看着天色不早,便说道:“我们今日算是商议不成事情了,不如明日几家聚集在一起,将此事说上一说,可好?”   卢鹤唳道:“我们卢家今日在此处守着,尸体也要尽早解决,直接烧了算了。”   墨沧澜带上了鲛丝手套,蹲下身子在一具尸体上检查了片刻,道:“脖颈有掐痕,有些已经深入喉骨,伤口处泛着些紫黑色的毒素残痕,很大可能是被鬼傀给杀了的。”   佘灵玉点点头,道:“若当真是鬼傀驭尸者,一般情况下,只会让鬼傀出手,自己坐收渔翁之利就够了。”   月见微不解地说道:“些鬼傀,又是从何处而来的?”   佘灵玉说:“或者是从鬼界召唤过来的,或者是杀了人,将魂魄直接炼制成了鬼傀,但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这是为何?”   “因为后者需要天时地利人和,要求甚多,且刚炼制出来的鬼傀,哪里有什么力量孟杀这么多人,唯有直接召唤来的鬼修,才可能直接成为鬼傀将者。”   佘灵玉解释到这里,又顿了一顿,接着说道:“若是炼制出来,就这么厉害,那只能说明,驭尸者是个修为至少在破丹境的强者,而被他炼制成鬼傀的那原主,乃是千刀万剐煎熬足足百年而死的大怨念者。”   千刀万剐,还煎熬百年,听起来便叫人觉得不寒而栗,别说是炼制出来就能当鬼傀将者了,恐怕屠杀上千人,也不在话下。   但这样的可能性不高,一来,那驭尸者的修为若真有破丹境这么高,怎可能还躲在阴暗角落里不敢露面,宁可舍弃这些尸傀,也不愿铤而走险。   而来,千刀万剐之后,人的生机已经几乎消散完全,除非用灵丹妙药时时刻刻吊着命,才能苟延残喘。   可那被千刀万剐之人,又如何会选择活下去?他必然要想方设法寻死。   一心求死,要比一心求存,简单多了。   月见微琢磨着,原来此次有恶鬼作祟,也并非全是三界大门的锅,极大可能,还是人为。   只不过,若是三界大门现在仍是完好无损,恐怕就算有鬼傀召唤出来,修为也不至于到达尸将的地步。   尸将相当于人类修士的玄阶七重到九重,也就是灵心境境界和月见微如今的修为相仿。   倒也是厉害的很,却不是不能对付。   若是三界大门连玄阶灵心境的鬼修都拦不住了,那可谓是危在旦夕,已经撑不住多久了。   只怕是过几日,还要亲自去三界大门那处看看究竟。   因着几家决定明日一早再寻个地方碰头,今天晚上除了卢家之外,其他家族都决定先行离开。   木易之临走之前,便被月见微给拦住了。   木易之看着眼睛灼灼望着他的少年,好声好气问道:“你是有什么问题,想要问我吗?今日,我看你几次三番地,朝我这边看过来。” 第287章 灵砂镇   月见微对他笑了笑,说:“木三张老,我的确是有个问题想要问您,还请您不吝赐教。”   木易之连忙道:“不敢不敢,有什么话,小友不妨直说。”   月见微道:“这世上,据说有钟情蛊这种能让人服用之后,就对特定的人芳心暗许的蛊虫之术,不知是否可用?”   木易之朝着显然与月见微是一对儿的墨沧澜看了过去,略一思忖,便笑了笑,道:“这世上的确有钟情蛊这东西,而且我手中也有,只是,这种蛊虫若不搭配钟情咒同时使用,只怕是没什么太大的效果。蛊虫还是要和咒术一起用,效果才最盛。不过,钟情咒早已成了过往,洪家都无人再会了,我们自然也不可能会。”   月见微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道:“原来如此,多谢木三张老。”   他在念起“木三张老”四个字的时候,特意重了一些,像是格外在意,又像是咬牙切齿似的。   木三长老摆了摆手,道:“不必。”   木三长老走后,墨沧澜看着还在暗中磨牙的月见微,颇为不解地说道:“你以前认识这位木三长老?”   “不认识,不了解,只不过听说过而已。”月见微收回盯着他背影的视线,转而对墨沧澜道:“没什么,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只是随口问问?   墨沧澜倒是觉得,月见微对那位木易之,很是在意的样子。   或者说,他更在意的是钟情蛊。   “钟情蛊这种东西,你也甚是关心。”墨沧澜玩味地看着月见微,笑道:“难不成,你对我没什么信任感,所以打算给我偷偷下个这种蛊虫试试?”   月见微道:“这怎么可能,我自然信任沧澜哥哥对我的感情,我又不是那等没安全感的人,只不过是对那些钟情蛊,颇为好奇罢了。”   墨沧澜一笑了之,并未再继续问什么。   墨沧澜揉了揉月见微的脑袋,道:“不管钟情蛊还是钟情咒,都不是什么正经东西,不必放在心上。”   月见微点了点头,道:“我明白的。”   骗来的终究是骗来的,做不得真。   只是,月见微的确颇为在意木易之方才的话。   上辈子,恰恰那个帮他下了钟情咒的家伙,就是这为木易之!   天杀的,也不知道木易之为何会做这等骗人的勾当,收了他不少钱财不说,还骗了他的麒麟血,信誓旦旦地说那钟情蛊下了之后,墨沧澜自然对他一心一意,爱之又爱,恨不得成日将他捧在怀里揉来揉去顺毛挠痒痒。   墨沧澜被下了钟情蛊和那什么假的钟情咒之后,就对他态度变了不少,月见微一直都当那是钟情咒和钟情蛊起了效果!   然而直到今日,他才真真切切地发现,原来上辈子坚持相信的事情,从头到尾他都是被人给骗了而已!   那木易之骗他的时候,心里只怕是想着,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单纯脑残的蠢货,他只是那么随便一忽悠,就真的相信了。   月见微郁闷极了,顺便还有种浓浓的懊悔之心。   上辈子,若不是他非要剑走偏锋,想要行歪门邪道之术来得到墨沧澜的感情,也不至于直到最后,让墨沧澜发现他给他下了蛊,对自己失望透顶,给了墨沧澜与自己分道扬镳的借口。   若是他踏踏实实地如同这辈子一样追求墨沧澜,许是上辈子两人早就坦然相待,长相厮守了。   月见微越想越觉得郁闷,忍不住拉住了墨沧澜道手,看着他的眼睛,道:“沧澜哥哥,若是有朝一日,你发现我给你下了这种钟情蛊和钟情咒,你会不会生气呀?”   墨沧澜想了想,道:“生气肯定是会生气的,但若是我喜欢你,心中有你,只将你绑起来按在床上打一顿出出气教训一番也就够了。”   月见微眨了眨眼睛,道:“难道,不会一怒之下,将我丢了,不要我了吗?”   墨沧澜看他隐隐期盼又有些害怕的眼神,禁不住笑了,捏着他的脸蛋说道:“自然不会,除非我不喜欢你,对你没有感觉,才会觉得你是在故意违背我的意思,否则,我定然是偷偷窃喜,你竟是如此喜欢我,对我做这种事情。”   月见微:“……”   啊,原来上辈子,都是他自己作死。   多此一举。   月见微更郁闷了,虽然他心里面也觉得有些甜蜜。   不过,木易之坑他那么惨,他绝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已经在回去路上的木易之,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三长老,您可是冻着了?”旁边的弟子立刻紧张地关心道。   木易之揉了揉鼻子,琢磨了一下,道:“许是有人在念我的好吧,毕竟我这人,向来乐善好施,不求回报。”   弟子:“……”   ………………   其他家族的弟子纷纷离开,卢家也驻扎在白火村里面,处理那些尸体的后事。   月见微本想着跟着墨沧澜等人回去,但看到洪麓和寒江,却是朝着别的方向走去,便跟了上去。   只听洪麓皱着眉头说道:“昨天晚上才刚屠戮了个村子,按照以前的惯例,应当不可能今夜就又有所动静吧,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寒江摇摇头,道:“我不放心,我总觉得,那个驭尸者还没有吃饱,而且我在与他对战的时候,发现他对那鬼傀的驾驭,似乎还不大熟练,竟是险些被我给压制住了,我已经创伤那只鬼傀,他们又失去了这些尸傀作为补给,十有八九,会近日就再动手。”   洪麓想了想,总觉得更深露重,对寒江身子不好,便强硬着态度说道:“我派人去各村镇驻守,一旦有事情,便让他们第一时间通知我们,这样可好?”   寒江道:“就在这灵砂镇住上一晚上,也不差什么。”   洪麓叹了口气,盯着寒江说道:“我家的事情,你怎地这般上心?”   寒江笑得颇为温柔,道:“正是因为你家的事情,我才要这么上心,否则你岂不是更不会理会我了?”   洪麓冷哼一声,道:“你也知道,我不愿意理会你啊?”   寒江说:“以前的事情……”   “以前的事情,今天晚上就先别提了吧。”洪麓别过脸去,一副颇为傲娇的样子,道:“我只是看在两家交情尚可的份儿上,关心你几句罢了,过了今日,你我仍是谁都不理会谁,你莫要以为,我愿意与你和好了。”   寒江:“……”   月见微跟了上来,道:“二位,可是打算去隔壁的灵砂镇住上一晚上?”   洪麓道:“这边距离灵砂镇最近,住一晚上也无妨,反正现在都已经晚了。”   月见微便说道:“我们也去灵砂镇住一晚上吧。”   寒江扫了眼月见微,道:“也好,我们直接入住同一家客栈,相互也有个照应。”   月见微一行人便随着寒江和洪麓,一同度过河、翻过山,来到了还有人在行走的灵砂镇中。   灵砂镇周围便是矿山,有不少采矿奴正夜以继日地在矿山里采矿,有些矿刚刚被拉出来,还是新鲜出炉,便有人带着矿藏从镇子中走过,倒显得镇子大半夜也不怎么安静。   远远望去,还有几处灯火辉煌。   “呦呦呦,今日开采出了鎏金矿,可是厉害极了!”   “是洪家的矿吗?”   “可不是么,周围的矿藏,绝大多数都是洪家的,这可是我东家,东家很快就会有打赏下来喽!”   “……”   一队人提着矿藏从大道走过,各个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这鎏金矿能开采出一块,便是重重有赏,毕竟,鎏金矿乃是天地至宝,能大大增加炼器的法宝等级。   佘无暇颇为羡慕地看着洪麓,道:“矿主真好。”   月见微也点头,道:“家里有矿真好。”   宋长离道:“羡慕。”   洪麓斜了眼月见微和宋长离,说:“你们两人凑什么热闹,一个邙山少主,一个炼制出来的丹药比杏花谷还厉害的丹师,难不成还能缺钱?”   月见微摇摇头,摆摆手说:“不一样的,这可大大不同。我和宋少主,想要赚钱还要自己干活儿,洪大哥只需要在家里坐着躺着,就有源源不断的钱入了口袋中,这种感觉,可是大大的不同。”   宋长离点点头,颇为认同,道:“若是能躺着坐享其成,谁还愿意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洪麓抽了抽嘴角,道:“若要真说坐享其成,倒是寒二公子更值得拥有姓名。”   寒江笑了笑,道:“你若真这么说,我也无话可说。”   寒家这三千年来,也算是躺着就得了好处的,身为守墓人,光是孤渊无华给他们留下来的那些个宝藏,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了,若不是那些弟子自己作死,只怕寒家现在还是安安稳稳的当着南陵郡独一无二的地头蛇。   月见微琢磨一下这两人的关系,只怕是要比他想象中的更为紧密一些,显然寒家这个不能让外人知晓的秘密,洪麓是清楚的。   众人入住了一家看起来很是干净的客栈,深更半夜的,客栈也未曾打烊,掌柜的见到洪麓,当即便找人给他们安排了最好的房间。   洪麓问了这掌柜的近几日是否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掌柜的想了片刻,才略带迟疑地说道:“倒是没什么太过异常的地方,只是昨儿晚上,我们不少人都听见了些多余的声音,像是鸟叫,但又觉得没有鸟能这样叫,反正很是尖锐凄厉,叫的人头皮发麻。”   说到这里,掌柜的搓了搓胳膊,道:“今天又听人说,隔壁白火村被鬼修屠村了,当真是闹得人心惶惶,家家户户都贴出了驱鬼符,傍晚都闭户了。”   说起来,驱鬼符乃是效果最好也最容易使用的,只需要贴在门口,就能够阻挡一定修为的鬼修。   宋长离走到门口瞅了眼那一左一右贴着的两张驱鬼符,道:“最多能挡的住寻常鬼修罢了,若是鬼将来了,根本无济于事。”   说着,宋长离便隔空画了一道符,手指一转,便拍在了黑色的门匾上,然后拍了拍手,笑道:“这才行。”   “你的符道,更精进了几分。“墨沧澜道。   宋长离如今画符,竟是连符禄笔都不需用了,已经到达臻境,差的只是道行罢了。   常人总说墨沧澜是同时代所有天才的悲哀,他的光芒掩映之下,无论旁人再怎么有天赋,都无法耀眼。   然而,百年之后,那些天才的光辉,会慢慢地闪现出来,令人折服敬仰。   宋长离便是其一。 第288章 鬼修   如今整个邙山派,都再无宋长离的对手,甚至整个苍茫大陆上所有修士——无论是已经隐世多年的老怪还是行走在大陆各处的强者,都无人在符道上的感悟和天赋,能超过宋长离的。   然而天才本人却是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道:“此乃我自创的,效果还不曾尝试过,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你们可莫要怪我。”   月见微:“肯定要怪你,谁叫你的符不靠谱。”   宋长离在月见微脑门上飞快地弹了一下。   月见微捂着脑袋:“……君子动口不动手,宋长离你欺负小孩子算什么本事?”   宋长离摇摇头,道:“你不是小孩子,你是小妖精,小贱人,弹得就是你。”   月见微撅着嘴去找墨沧澜评理。   墨沧澜对宋长离道:“顾世子最近……”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便看到宋长离险些跳了起来,嚷嚷道:“我错了我错了墨哥哥沧澜哥哥我真的错了!”   月见微幸灾乐祸,道:“原来你是怕提到顾轻尘顾美人呀,对了,先前你还没说,怎么追得正热火朝天,眼看着胜利在望,怎地就突然偃旗息鼓了?倒是教我觉得奇怪。”   宋长离叹了口气,拍了拍月见微的肩膀,顺便语重心长地说:“宝贝儿,做个人吧。”   月见微:“……”   看来,顾轻尘已经成了不可说。   入住客栈之后,月见微一人来到佘无暇和佘灵玉的房间,对两个一脸茫然的小孩说道:“今天晚上,咱们干票大的。”   佘无暇懵懵然,道:“什么干票大的,是打算去劫了那块鎏金矿吗?”   月见微抽了抽嘴角,道:“你还能不能有点出息?我是想让你们,将这四面八方荒郊野岭里面埋着的那些个尸体,全都炼制成尸傀,让他们出来城中走动走动。”   佘无暇:“……”   佘灵玉:“……”   两人同时露出了颇为不解的表情。   佘灵玉道:“炼制尸傀,还挺麻烦的,不是一日两日就能炼制出来的。”   佘无暇蹙眉道:“师兄,你要我们炼制尸傀,是要做什么呀?”   月见微想了想,问道:“那有没有法子,让这镇子里面,呈现出好像有尸傀出现的场景?”   佘无暇道:“这倒是简单,我和灵玉都是驭尸者,自然比任何人,都知道如何假扮尸傀。”   月见微眼睛一亮,道:“可是连气息什么的,都能以假乱真?”   佘灵玉点了点脑袋,说:“原本我们身上的气息,就与常人不大相同,若是能有些死气丹之类的东西,就更好了。”   月见微说:“死气丹我没听说过,不过,我从宋长离那里,搞来了几张能改变身上活人气息的符纸。”   佘灵玉笑道:“有了这种东西,想来也能遮掩几分,让我们扮演尸傀,扮的更真切。”   佘无暇却是不解,一脸懵然地说道:“可是我们为什么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却要去假扮尸傀呢?莫不是吃饱了撑的,月师兄,就算是我们扮了尸傀,也没办法引出那个背后控尸之人的,御尸者对自己炼制的尸傀,才有感应。”   月见微露出了高深莫测的表情,道:“我并非为了引出那个驭尸者,我只是有些怀疑,之前我们在白火村时,那里出现过的鬼傀,不止一个,我只不过是想试试,能否引出另一个来。”   佘无暇:“……”   半夜三更的时候,哪怕是灵砂镇也安静下来,偶尔会传来哪家的狗叫声。   长街上,赫然出现了数只走路有些僵硬、全身上下都裹着黑色长袍的行路人。   若说是行路人,倒也不算是,他们走起路来,磕磕绊绊,直前直后,像是双腿膝盖都不会打弯儿似的,时不时的,一双手还抬了起来,朝着正前方,俨然一副僵尸的模样。   扮作尸傀的佘灵玉看了眼旁边准备跳起来的佘无暇,当即便没忍住说道:“无暇,尸傀不是这样走路的,你这样子,乃是起尸了的僵尸,这若是放在家中,是要被师父骂死的。”   佘无暇脸蛋上还涂着嫣红的胭脂,抹着像是刷墙似的白粉,他扫了眼佘灵玉,道:“你懂什么,这样才看起来像是炼制失败的尸傀,说起来,你又不是不曾炼制失败过,说什么废话呢。”   “……”佘灵玉小声说道:“我炼制尸傀的时候,的确不曾失败过。”   佘无暇:“……”   娘的。   就这么在长街小巷里面晃悠了一会儿,佘无暇发现什么人都不曾出现,哪怕是一只猫都没有从墙头跑过去,周围冷风瑟瑟,让人觉得不大舒畅。   佘无暇便不耐烦地说道:“月师兄到底是想要咱们做什么呢,怎地就不给个准话呢。”   佘灵玉道:“月师兄只说让我们在客栈附近就这么转悠着,倒也没说什么时候能停下来,要不然,再晃悠几圈吧。”   佘无暇吐槽道:“好蠢啊,我为什么要假扮尸傀?”   佘灵玉道:“许是月师兄想让我们通过这种法子,和尸傀更加亲近一些吧。”   佘无暇做了个呕吐的动作,翻了个白眼,继续兢兢业业地朝着前方跳去,道:“说起来,大哥已经不让我们再修炼御尸术了,但我看月师兄和峰主他们的意思,似乎并不排斥我们继续炼制尸傀,今日,他们还专门把我们叫过来,替他们控制尸体,这又是个什么意思?”   闻言,佘灵玉想了想,道:“许是在他们眼中,这世上的道法,本就没有好坏优劣之分吧。”   又是一炷香的时间。   不知是谁感受到了来自尸傀身上的那股子邪气阴气,竟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了一声控制尸体的乐声,这乐声听起来并无寻常控尸音律的嘶哑凄厉感,反而有种令人心神安宁的温和静谧。   可是,这种温和静谧,很快就让人觉得头皮发麻,像是魂魄都要出窍了,   佘无暇和佘灵玉对视一眼,道:“怎么回事?还真有人出来管这事儿?”   佘灵玉蹙了蹙眉头,道:“不知道,这声音好像并不是御尸的声音,而是安魂凝神超度亡灵的声音,但又不像是活人吹出来的,带着一股子的阴气,听得我有点难受。”   “这好像真的是鬼修吹出来的。”佘无暇搓了搓鸡皮疙瘩都接连竖起的手臂,道:“太瘆得慌了。”   这时,一个身形高挑带着兜帽长袍的青年走到了两人面前,那青年微微撩开帽子,露出了一张隐藏在其中的脸,俨然就是月见微。   佘灵玉尚未开口,便听月见微道:“你们两个,攻击我。”   “……”   佘灵玉突然意识到月见微的意思,马上张牙舞爪地朝着月见微打了过去,佘无暇也紧随其后,眼看着修为绝不比他们差的月见微,竟是被佘灵玉打得连滚带爬地在小巷里面抱头鼠窜,突然生出了恶趣味,也“嚎”地学着暴走的尸傀叫了几声,身形相当了灵活地朝着月见微杀了过去。   月见微叫声颇为浮夸:“救命啊,救命啊!”   他轻点两侧的围墙,宛若灵猫似的朝着小巷外面跑去,然而后面的两只尸傀,却是如影随形,紧追不舍,速度还越来越快。   眼看着佘无暇已经将月见微逼到墙角,正一只爪子便要朝着他的脖颈抓过去,突然,一根箫管从后面点了佘无暇的肩膀一下。   这一下子,虽然力道不大,却让佘无暇不能动弹一下,肩膀也传来了一股难耐的酸麻,叫他险些叫了出来。   月见微清晰地看到,那个握着箫管的男人,竟是双脚飘在空中,根本不曾沾着地面,一双手也是苍白地毫无血色,根本不像是活人模样。   一时间,阴气重重。   原本还算是正常的小巷,突然便有阴风随着那人的到来而随之赶至,头顶的月见微都已经被阴气缭绕地黯淡了不少,那股子沁入心神的凉气叫人感到头皮发麻,心底冰凉。   佘无暇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按在了他的脖子上,旁边佘灵玉看到那披着身白色法袍面白唇艳的面善男子,突然愣住了,这个人,分明就是寒江。   佘无暇觉得自己身上的阴气被吸走了不少,却又不知为何说不出话来,他拼命地给月见微使眼色,险些快要哭出来了。   月见微终于从角落里站了起来,随之滑落的还有覆盖在头上那将整张脸都能遮挡住的兜帽。   冰凉的感觉消失了,寒江隔着一动都不敢动的佘无暇,和眸中具是不可置信的月见微,就这么对视上了。   月见微道:“你怎么,会是鬼修?”   寒江冷着一双眸子,盯着月见微道:“你是故意想要将我引出来的。白日的时候,我便隐隐察觉你应当是发现了什么,但却没有深想,没想到,你竟是比寻常人的观察力,要强上如此多。”   月见微轻轻叹了口气,替佘无暇解了那团入了体内封了他五感的鬼气,看了眼猛然跳到他身后的佘无暇,转而对寒江说道:“其实我从一开始,便觉得你身上有古怪了。我那青色的纸鹤,寻常情况下哪怕遇到厉鬼,也绝不可能走回头路,只会通过我与它的通感告诉我,我要寻的人在哪里。但是白日的时候,我的纸鹤竟是回来了,这便说明,那厉鬼不是旁人,而恰恰是我要寻的那个人。”   他本不敢置信,觉得这种事情甚是滑稽可笑,便在进了村子之后,又释放出了一只青色纸鹤,却没想到,他非但看到了靠近寒江就变成红色的纸鹤,还看到了正拿着根箫管吹着古怪乐音压制着那些尸傀的寒江。   寒江勾了勾唇,轻轻一笑,道:“原来从那么一开始,你就发现了。”   月见微只觉得寒江这一抹笑容里面,有些说不出的复杂。   月见微问道:“其实,你最开始去白火村,并不是为了安抚这些尸傀,而是为了抢夺他们体内的阴气吧?那箫音最初并非那种调子的,是你在察觉到我们靠近之后,才改变了音调,转而安抚那些尸傀。”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寒江笑容淡了下来,道:“我乃是鬼修,自然要从死人身上汲取些修炼用的死气,平日里见不到什么尸体,这次抓住,自然是要去吸收一番,巩固修为的。”   月见微本想要开口问他为何会这样,但一眼便看到了不知何时出现在寒江身后的男人。   月见微动了动喉头,眨了眨眼睛,然后闭上了嘴巴,接着便给寒江拼命使眼色。 第289章 尸身何处   今夜的事情,月见微可是除了这两个小的,只告诉了墨沧澜,保证不会有第五个人知道,然而此时此刻,洪麓手中握着剑,正面色惨淡地站在寒江身后不足三米的地方,盯着他,一眨不眨,一动不动。   “你刚才,说了什么?”洪麓艰难地问道。   寒江僵了一下,然后转身回眸,望着洪麓满是仓皇的表情,倒也还算镇定:“你怎么在这里?”   洪麓嗫喏道:“我房间就在你的隔壁,半夜我睡不着,听到你那房间有进出的声音,就想着起身跟着过来看看,这大半夜的,你有什么事情要做。”   洪麓说着,声音就没了,他突然眼睛里面爬满了泪水,手中的那把剑啪嗒砸在了地上。   “你怎么了,江哥,你到底怎么了……你怎么可能会变成鬼修,你什么时候……的事情?”   寒江本以为洪麓会问他那些寻常的问题,譬如他是否与那白火村灭村的背后之人有所勾结,亦或者是,他是否就是那个鬼傀,他吸收那些个尸傀体内的阴气,是否要做什么坏事……   可没想到,洪麓竟是只想到他已经死了,这才成了鬼修。   月见微抬眸看了眼站在他身边的墨沧澜,道:“这件事情,我猜又是说来话长吧。”   洪麓一双水洗过的眸子颇为晶亮,他狠狠瞪了月见微一眼,然后更加凶狠地对寒江道:“寒江,你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若是再敢骗我一言半语,我就找到你的坟头,撅了你的坟墓!”   寒江:“……”   月见微禁不住咋舌,道:“也不要用这么狠吧,成为鬼修,本来就很惨了,你还要去扒人家坟头。”   “你闭嘴!”洪麓低吼。   月见微马上闭上了嘴巴。   寒江走过去,将落在地上的那把剑捡了起来,递给洪麓,道:“这件事情,你若是想知道,我可以从头至尾,解释给你听,就是,你别生气,也别哭了,本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洪麓心绪难平,本就已经突然遭受了不小的打击,此时再听到这罪魁祸首温声细语像是没事人似的与他轻描淡写说话的样子,更是悲怒交加,连肩膀都是颤抖着的。   他一把将那把无辜的剑,重新一巴掌拍在地上,垂着眸子,抖着声音道:“本也不算什么大事?这世上,若是连生死都不是什么大事,还有什么堪称大事?寒江,你是不是从来都不将我放在眼里,你觉得我也根本不在意这些事情是么?若真是如此,你还有什么可与我解释的?你还是说给旁人听吧,我听不起!”   说完,他竟是连自己的剑都不要了,转身便走,那大踏步的样子,简直是六亲不认的架势。   佘灵玉和佘无暇噤若寒蝉,面面相觑,觉得周围阴风阵阵,很是瘆人,当即就不敢再开口说话瞎逼逼了。   寒江拾起剑,道:“你去哪里?”   洪麓怒道:“掘你坟头!”   寒江颇为无奈,脚不沾地地掠到了洪麓身边,飘荡在他身侧,苦笑了一声,道:“我哪里有什么坟头?我的尸身,都不在这处,哪里还有坟头可掘?”   洪麓的脚步,蓦然停住了。   他怔怔看着洪麓,不可置信地道:“你的尸身在何处?”   寒江停了下来,看着洪麓这样,不想再捡一次剑了,便索性将剑挂在自己身侧。   他拉着洪麓的手腕,不让他再一怒之下转身就走,耐着性子道:“在春风不度。”   洪麓:“……”   月见微:“……”   墨沧澜:“……”   这件事情,就说来话长了。   寒江好话说尽,总算是暂且勉强让洪麓冷静下来,深更半夜的,一群人站在这小巷子里面吵嚷也不是个事儿,在旁边住家户愤怒地吼了句“半夜吵吵什么”之后,这些半夜装神弄鬼的家伙们,总算舍得离开了。   客栈早已闭门谢客,洪麓又坚持要走外面吹风冷静一下,所有人便只好又跟着洪麓去了镇头的一棵老槐树下面坐着。   洪麓从头至尾,都在瞪着寒江,像是要把他身上用眼睛戳出个洞来。   寒江倒是好脾气地几次想要去拉他的手,都被洪麓给甩开了。   月见微不知为何,有种做坏事的感觉,他虽然察觉到寒江身上不妥之处,也曾怀疑他就是与那驭尸者勾结的鬼傀,但从始至终,也没想着要告诉洪麓——   毕竟两人关系非同一般,洪麓又显然不知道寒江已死这真相的,寒江眼瞅着也没让他知道的意思,月见微便也不想多着一嘴。   却没想到,洪麓居然如此警惕。   当然,也有可能是时刻注意着隔壁的动静,没有睡的打算。   总而言之,洪麓发现了。   这就很是尴尬了。   寒江贴着洪麓坐了下来,道:“春风不度是什么地方,我也不必再多做解释了,西院弟子起了贪念,想要夺了原本属于寒无双的陪葬品,这事我也说过,但我还有一些,不曾告诉你们的。”   那一年,西院得罪了孤渊无华那一抹守墓的魂识,吃了大亏,春风不度又骤然关闭,像是要将他们给直接困死在里面,一个都不放过。   弟子们恐惧之下,马上放出了信号,向家族求助,然而春风不度已经封闭,哪里还能让外界知晓?   只是,当弟子魂灯接连熄灭,寒家人自然意识到春风不度出事了。   与此同时,三界大门发生了剧烈的震荡摇晃,隔着结界,站在寒家那观星台上便能看到一张张扭曲、咆哮的、恶毒的鬼脸,正在撕扯抓挠着已经出现裂缝的结界。   寒家一片仓皇恐惧,总觉得大祸将至。   那批守墓弟子里面,只有一个人逃了出来,那人便是寒云岫。   所有弟子一拍而合,打着寒无双墓冢法宝主意的时候,唯有寒无双出言阻止,说如此行径对先祖着实太不尊重,会遭天谴,惹怒亡灵,然而无人听他言说,还说是个榆木脑袋,人都死了,难不成还可以跳出来杀了他们不成?   到最后,唯有寒云岫一个人被推出了春风不度。   寒云岫匆匆跑回了寒家,显然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磕磕绊绊地将春风不度里面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寒家长辈。   得知自己的后辈已经身死道消,西院那边腾时连那三界大门都不管不顾了,当即便要提剑杀上春风不度,竟是要彻底毁了寒无双的坟墓,为西院弟子报仇。   寒江只觉得这群人,简直昏了头,虽他也为族中弟子痛心,却也分得清轻重缓急,若是三界大门碎了,只怕是整个南陵郡,都将不复存在。   “寒无双前辈的确留了个锦囊,那锦囊里面,也的确写了有关三界大门的事情。”寒江缓缓说道:“只是,那里面所书的弥补结界法子,并非我之前告诉你的那些冰之精魄、山之精魄诸如此类的必要条件,只写了一条罢了。”   墨沧澜道:“写了什么?”   寒江说:“上面说,三界大门结界,乃是与寒无双本身息息相关,他将一息法印藏于体内,若来日三界大门破损,他的尸身可再修补那大门一次。”   月见微不知为何,听了这话,总觉得心头颇为难过。   身死道却未消,哪怕是身后也在为那三界大门操碎了心。   寒无双本事通天,许是在封印三界通路的时候,就已经隐隐感应到日后自己的结局,所以才提早将一息封印法印藏在身体之中。   这种道法,月见微曾听说过,虽然厉害,却会大大折损寿元和修为,且唯有自己死后才能有效,绝大多数是寿元将尽的强者,为保家族在危机之时,得以获得一线生机,才会选择牺牲至此。   寒无双从头至尾,都在为天下苍生着想,可他是否有想到过,天下苍生,竟是会如此回报他。   寒江那时候,已经是整个寒家修为最高的人了,他无暇顾及西院那些手脚,孤身一人,穿过那危机重重的谷道,来到春风不度,三叩九拜之后,那结界才终于打开。   “寒无双的尸身,藏在冰棺之中,沉在了冰湖最深处最冷的地方。”寒江叹了口气,道:“浅处那冰棺,根本就是个障眼法罢了,为的便是防止有人心存歹念,真正的冰棺,哪里那般容易被人寻到?”   洪麓捏紧了拳头,道:“春风不度的寒潭,虽然常年不曾结冰,但那温度,却是人间至寒,你说那道结界的法印,在寒无双的尸身上,你岂不是、岂不是要亲自下去?”   寒江望着洪麓,道:“否则,我也不会只剩下魂魄了。”   洪麓:“……”   月见微:“……”   寒江纵然明知小命难保,他仍是下去了,春风不度这名字,一听便知道是个常年寒冬的地方,处处都是冰雪,就连修为不俗的人,在外面停留一段时间,都会觉得透骨寒彻,更遑论下了那冰湖了。   寒江那时候乃是寒家家主,他自是知道一切先祖留下来的隐秘,下了湖,绕过了那些阻拦的结界,不知多久,他才终于寻到了冰棺。   “我不曾见到寒无双,只见到了孤渊无华的一抹魂识。”寒江道:“他的魂识,虽说只是个残影,修为却依然无法撼动,我对他说明了来意,他只说寒无双的尸骨已经被他烧成灰烬,无法在为那三界大门提供法印。”   “既然如此,你合该快些离开春风不度,再想办法。”洪麓焦急地说道。   寒江摇摇头,道:“三界大门,当初乃是孤渊无华和寒无双携手封印的,寒无双不在了,孤渊无华留存于世间最完整一抹魂识,倒也能做些什么。他借了我的身体,燃烧了魂识,重新封印了三界大门,又叮嘱我若下次再有破损,便只能寻到至少有三道天地精魄、手持七杀琴之人才能完成封印。”   一切的起因,都在于此。   这世上,从来都没有那么便宜的事情,孤渊无华想要加固封了那三界大门,拦住百鬼入侵的可能,就必然要牺牲些什么。   然而,牺牲了他那法力高强的魂识,仍是不够的,哪怕孤渊无华再如何厉害,他也早已死了三千年了,魂识的力量,仰仗的不过是提早就注入其中的修为,执念也不过是为了守着寒无双而已。   当年寒无双鼎盛时期,尚且牺牲了那么多,才封印了鬼界和魔界,如今,只孤渊无华那没有依仗的残魂,又能有多大力量?   洪麓问:“他魂识燃了,你的身体呢?” 第290章 难处   寒江淡淡道:“自然也毁了,虽说是修补结界,但哪里有那般容易?总是要有人牺牲。”   洪麓吸了吸鼻子,道:“总要有人牺牲,但那个人为何又非要是你?你、你在做那决定之前,可曾想过我?”   寒江对他很是温柔地笑了笑,道:“自是想着你的。”   孤渊无华已经警告他,若魂魄离体,又去封了结界,自然会烟消云散,化作天地土尘,不复存在。   孤渊无华还问他,可有婚嫁,可有心上人,你那心上人,可是也喜欢你?   寒江回他:“原本来年便要与他结为道侣,迎他入门,只是这辈子,怕是再无什么瓜葛了。”   孤渊无华唏嘘道:“到头来,这世间的一切,都不过是个轮回。寒无双那年修为从鼎盛跌落,寿元折损大半,险些身死道消,便是为了这天下,我有很多事情都记不得了,却仍是隐隐记得,我与他大吵一架,说他心中从未有我,否则,他又为何舍得为了这天下苍生,罔顾我的想法?”   “现在,我却是想明白了,他做这些,不过是为了替我承担了本该我承担的责任罢了。”孤渊无华说:“只是从今往后,再无人挡在我身前,替我做我该做的事情了。”   所谓魂识,与魂魄自然不同,只是残留在这世上的意念罢了。   许是完成了使命,许是魂识的力量终于耗尽,春风不度再无那个长年累月一动不动沉在棺旁守着尸骨的魂识了。   寒江也丢了性命,却不知为何,魂魄不曾散去,也不曾前往冥界,反而被拘束在了春风不度之中。   “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春风不度竟是适合鬼修,我的魂魄,只用了不足半年时间,就修出了实体,只是修为不高,又畏冷,受不得风吹草动。”   寒江拉着洪麓的手,他手指冰凉,没有丝毫温度,然而这次,洪麓却未曾挪开手,只是红着眼睛盯着寒江,满脸都是委屈。   “我念着你,就离开了春风不度,回了水寒渊。”寒江请叹口气,道:“我那时上尚不知道能否就这么长久着,又知道我与你已经人鬼殊途,绝无可能再做道侣,就去你家中退婚,这件事情,是我对不住你,让你伤心难过又难堪了。”   洪麓心中难受,却沉甸甸地又不像是刚知道寒江已死的时候的剧烈冲击,待到平静下来之后,竟是连哭都没力气了。   他只是突然有许多事情就想明白了。   比如为何寒江先前还告诉他三界大门摇摇欲坠让他做好准备,才过不久,那大门就又重新封印了。   再比如,寒江突然消失了足足半年,出现之后,便上他家来退婚,至此之后,再也避之不见——   只怕不是为了躲着他,而是想办法保命续命,让自己看起来更像是个正常人那样。   洪麓不吭声,便换做寒江说话。   “原本,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前途未卜,不想让你受到煎熬折磨,又生怕吓着你,索性就退了婚,但我那时候便想,若是往后我恢复得差不多了,你心中,还惦记着我,我定然不会再让你一个人。”   寒江说得情真意切,听得佘无暇和佘灵玉感动得稀里哗啦,连月见微也颇为动容,不禁联想起了前世不愿拖累他、选择独自一人赴死的墨沧澜。   然而,洪麓却是豁然起身,抿了抿唇,然后露出了一抹冷笑,道:“寒江,你想得倒是美得很,这么多年了,我也不是当初那个好骗好打发的洪家大少爷,你也不是那个寒家家主,婚约毁了就是毁了,你也不必再想着与我再续前缘。”   “麓儿……”   “你有苦衷,你牺牲大,我洪麓佩服你,也理解你,日后若是寒家有什么难处,不必多说,我洪家能帮上忙的地方,自是会帮忙,但你我之间的事情,就不用再说了。”   “……”   洪麓甩袖走人。   寒江起身而追,怀中还抱着那个可怜兮兮被洪麓从头至尾又是摔在地上又是忘在脑后的佩剑。   月见微茫然说道:“你觉得,洪麓真如他所说,能理解寒江道难处吗?”   墨沧澜道:“能理解是一回事,能不能原谅就是另一回事了,看这样子,像是不能原谅了。”   月见微禁不住唏嘘一声,道:“也是难得很,谁能想到,寒江居然会是个鬼修了,他这种死了之后,魂魄却无法回归鬼界的,也是罕见。”   墨沧澜淡淡说道:“他对人间有所留恋,去了鬼界,直接轮回转世,倒也没什么意思,只不过,他选择直接留在人间界,做一个鬼修,便基本上没有来生了。”   鬼修死了就是死了,连尘土都不复存在,所以这世上,绝大多数都人死了之后,都会浑浑噩噩地顺着天道指引,进入轮回之中,重新投胎转世,也有极少心中有所挂念的魂魄,选择成为鬼修,他们不在意来生,只要现世。   若是修炼到鬼王级别,倒是又有所不同,只是这苍茫天地间,又有几人能修到鬼王境界?   显然,寒江便是个只要现世的后者。   月见微道:“若是换做是我,我不见得能做到寒江这一步。”   墨沧澜看了看月见微,笑了笑说道:“没到那个地步,谁都不好说,我总觉得,寒江应当还有些事情没有说出来,许是那一部分,也是他真正不得不牺牲自己的原因吧。”   月见微说:“谁知道呢。”   反正,闹到最后,寒江是个鬼修,早就已经死过了,真正的驭尸者仍然藏在后面,并未出来,也不知道下一个遭殃的地方,究竟是何处。   也不知这晚上洪麓和寒江又是如何度过的,翌日一早,在水寒渊进行的南陵郡大家族族长的堂会,寒江并未参与,寒家去了一位家主。   洪麓倒是端端正正坐在了洪家家主的位置,像是昨天晚上,根本无事发生,而他身边的那把佩剑,却是不见了踪影。   墨沧澜本不打算插手这件事情,但架不住洪麓和木三张老硬是生拉硬扯地将他拉入堂会之中。   月见微摇身一变,化作妖兽模样,也是蹲在墨沧澜怀中随他一起去了堂会。   这种堂会,其实最没意思了。   从头至尾,都是各家争执不休,喋喋不停,然而到了最后绝大多数都不会有什么结果,最多只不过是安排些人,在有可能受到屠村的下一个地点,各家联手巡逻,再商量着是否让木家提供一些蛊虫,或者让卢家提供些丹药。   月见微打了个哈欠,偷偷摸摸地钻到了玄冥空间里面,去看他的那些白菜萝卜灵草去了。   这些日子,灵草已经长得相当旺盛,再过不久,就能收获了。   月见微看着那正在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在土壤中翻来翻去进进出出的灵火虫,在它身上戳了一下,道:“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用来挖矿。”   灵火虫动了动脑袋,朝着月见微打了个滚。   月见微便动了让灵火虫前去挖矿的心思,他之前听洪麓说,那些个野矿里面,有不少矿藏都是藏在岩浆烈火之中,采矿奴根本采不出来,必须要用上特殊的法宝才能取出。   倒是这灵火虫是个不怕火的,说不定拿去刨矿石,也是有奇效。   灵火虫当即便抖了抖胖乎乎的身子。   独角苍寒兽迈着步子走过来,很是嫌弃地看着月见微那全身黑不溜秋的样子,道:“你何时,才能恢复你原本的模样?”   月见微一听,便说道:“我这样子,虽然丑了些,像你一些,但我原来的样子未免太好看太扎眼了,容易让人盯上,我决定日后就这副模样了,你也不用感到荣幸。”   独角苍寒兽:“……”   这场堂会开了足足两个时辰才结束,结束之后,洪麓问道:“墨峰主,随你一起来的那义弟呢?”   刚问完,便看到从墨沧澜衣服里面钻出来的黑不溜秋煤球蛋子。   洪麓露出了古怪的表情,说道:“原来月丹师的原形,颜色这般纯粹啊。”   月见微嗷了一声,道:“我是不是长得蛮丑的?”   洪麓哪里敢说丑,连忙说道:“就是黑了些,晚上走夜路的时候小心点,莫要丢了就行。”   月见微乐了,道:“也是,不知你们商量的怎么样了,有没有个结果。”   洪麓叹了口气,道:“哪儿能有什么结果,不过是卢鹤唳抓着我们昨日闯入白火村中不放,还非要说坏了他们的计划,非要让我们出人,前去他们的属地巡逻。”   月见微说:“那寒家呢?”   洪麓道:“寒家也一样,每家日后都要出动一百位弟子,日夜在阴气较重的城镇巡逻,每个城镇也要出人,若是发现不对,便要立刻放出信号求援。”   墨沧澜淡淡说道:“也不算是一点结果都没有,至少,各家都已经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了。”   月见微道:“此事也不能暂时就这么算了,不如再去白火村附近,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说不定能寻到那驭尸者或者鬼傀的踪迹。”   “已经派人去看过了。”洪麓道:“没什么结果,那驭尸者藏的颇深,尸傀都被烧成灰烬了,鬼傀也无影无踪,哪里能看到什么痕迹。”   此时,三人已经走到了偏僻之处。   月见微说话便直接了不少,道:“洪家主,我昨天晚上突然发现寒二哥极有可能是鬼傀,所以便行事仓促了一些,不过,你难道不觉得,卢家才是真的有些问题吗?”   卢家人从头至尾都显得很是奇怪,就算按照他们的解释,那村中的百姓死了,生怕连魂魄就没个去处,所以才封锁村落,那和他们将此事隐藏着不对任何人透露风声,又有什么关系?   洪麓冷着脸,道:“我自然是怀疑他们,哪个家族,不觉得他们很是奇怪?”   月见微道:“哪有为何?”   引而不发,只是暗中怀疑而已?   “若是早些年,寒江还做家主的时候,哪里有卢鹤唳在南陵郡撒野的日子?”   洪麓嗤笑了一声,说:“寒江原本乃是寒家家主,他修为最高,已经到了破丹境,卢家人哪里敢搞出什么事情来?”   月见微挑了挑眉,他的确感觉到寒江身上的那股子气势,和寻常人颇为不同,却没想到,他曾经的修为,竟然如此高深了。   墨沧澜鼎盛的时候,也不过如此罢了。   纵然如今改行鬼道,修为倒是并未折损太多,只不过,南陵郡因为地理位置极其特殊,对鬼修素来避之不及,恨之入骨,寒江一旦施展过于厉害的道法,自然会被人一眼看出,后果难以想象。 第291章 南陵郡形势   远的不说,就说月见微单凭他的几声箫声,再加上那两只变了颜色的纸鹤,就能隐隐猜到寒江身上的古怪,便可见寒江是施展道法的时候,有多少约束。   洪麓边走边道:“后面的事情,你们也都清楚了,那年寒江身亡,成了个连自己都顾不住的鬼修,失踪了半年,这半年里,寒家发生了大事,东院和西院决裂,西院直接去了万魔窟,投奔了那里的魔修,同时还顺走了寒家几世几代留下来的那些功法秘籍、法宝丹药,几乎将寒家整个给搬空了。”   这些事情,是寒江从未对月见微和墨沧澜说起过的。   但只是只言片语,便能听出当时寒家的惨状。   “寒江的兄长,也就是寒净水,本是个对管理家族好无兴趣的人,日日都在外面游山玩水,修为也不高,只能临时受命,回了寒家主持大局,没人知道那半年时间,寒家是如何撑过来的。   那时候,刚巧我爹和我娘,出了意外,被人害死了,洪家也乱作一团,我光是管顾着家族都难,却还要分心去找寒江,寒家的事情,我只能可帮一手就帮一手,更多的,却是做不了什么了。”   洪麓此时已经能平声静气提起那段仓皇的过往,他顿了顿脚步,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那亭台旁边等着他的寒江,微微叹了口气,道:“其实,寒江的兄长,一开始便告诉我,寒江为了三界大门的事情,孤身一人去了春风不度,许是已经没命了,叫我莫要再等他。”   洪麓早已在心中有了准备。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只要寒江一日不出现,他就一日当寒江活着。   那是一段兵荒马乱的岁月。   心上人不见了,很可能是死了,爹娘也被奸人所害,性命都丢了,寒家混乱,洪家也一样混乱,洪麓至今想起那些年的往事,都禁不住感到心惊肉跳。   “我去春风不度找了他好久,却连那结界都进不去,我也不可能为了他,弃整个洪家于不顾,我弟弟洪图年龄还小,我二弟早年就夭折了,我怎么也不可能让洪家毁在我的手中。”   洪麓垂眸,道:“我只是没想到,这些寒江终于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他是要与我,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月见微觉得也是凄惨。   洪麓深吸口气,强忍着悲痛,让自己从过往记忆之中抽身,看向月见微,道:“说这个没意思,便说如今这南陵郡当形势吧,寒家没落了,我洪家也在变更家主的那几年,亏损了不少,卢家原本是从外面迁过来的家族,算是后起之秀,本不算什么,只是背后靠着杏花谷,丹药卖得好,就慢慢在南陵郡站稳了脚跟。”   寒江走了过来,接着洪麓的话说道:“卢家的手,原本只是在丹药方面罢了,只是与我寒家作对而已,我族中许多长老,都劝我打从最开始的时候,就压着卢家,不要让他们做大,可我那时候觉得,杏花谷的丹药,也的确不错,倒也无所谓,南陵郡亦是需要这些丹药来造福弟子。”   “你那时候怕是没想到,卢家起来之后,竟是开始插手我们南陵郡当矿藏资源了吧?”洪麓冷笑了一声,恨不得伸手在寒江脑壳上敲一下,但看到他身边挎着的那把佩剑,就忍住了。   洪麓冷冷说道:“没想到,卢家竟然趁着我们两家都兵荒马乱的时候,将爪子插到了我家的矿藏手中。五十年一度的矿藏争夺,卢家不知从哪儿来的一位鉴别矿藏的大师,竟是在我家的低等矿藏之中,发现了数座藏着稀罕矿藏的矿山,又从我弟弟手中以极低的价格骗了过去,当真是要把我气炸了!”   月见微道:“可是洪图把矿给卖了?”   洪麓深吸口气,说:“提起这个,我就想揍人。那几个矿,看起来是废了的,实际上,是我故意将好矿做成了这副模样,当做我们洪家最后的底子,没想到,他们趁着我不在家,竟是骗了洪图,将这矿贱卖,我回来之后,险些将洪图给揍死。”   寒江替已经在洪麓的脑子里面被砍死无数次的洪图说了句话,道:“这件事情,后来我也有所了解,当年你们家欠了聆音阁一屁股外债,你到处想法子借钱,洪图看你每日都忧心忡忡,夜不能寐,便想着帮你排忧解难,再加上他那时候年龄小,哪里知道那些看起来无用的矿藏,竟是你特意藏起来的,也不能全怪他。”   “所以我没把他打死,只是打个半死而已。”洪麓咬牙切齿,道:“反正,卢家靠着我们家的矿,这些年越发起势了,他们如今财力雄厚,又与聆音阁、杏花谷关系紧密,如今就算我们怀疑他们背地里搞些什么,也不可能再与他们抗衡。”   实力才能决定一切。   如今南陵郡的形势,早已不是几十年前寒家和洪家两家独大的时候了,寒家的丹药生意,洪家霸占的那些个矿山,全都已经被卢家分杯羹,两家这些年没什么长进,卢家却是如日中天,纵然他们怀疑卢家在背后搞什么阴谋,难道说出来,就可以将卢家如何了吗?   自然是不可能的。   卢家已经稳了,无人能够撼动。   寒家自然是不可能的,东院势弱,少了法宝加持,再加上能打能抗的寒江本人已经成了鬼修,能顾得住自己都不容易了,如何还能轻易替寒家出头?   就连吸收些尸体身上的阴气,都要偷偷摸摸背着人搞,着实看着就让人感到心塞。   四人相互对视了片刻,看出了彼此眼中的十足丧气。   最终,还是月见微先说道:“所以,其实大家都觉得卢家有些问题,只是碍于卢家现在的身份地位与以往不同,于是不能主动提起,是这样吗?”   洪麓道:“就是这个道理。”   墨沧澜道:“若是想揪出这背后主谋,倒也不算什么天大的难事,只是,需要些时间。”   洪麓像是看神仙似的看着墨沧澜,颇为苦口婆心地说道:“墨峰主,我知道你是被寒江这个大骗子给请过来帮南陵郡当牛做马的,但是,卢家的确不好招惹,据我所知,这几日月丹师拿给寒家的丹药,卖的相当好,已经让卢家感到不快了,若是你再插手,被卢家发现,他们必然要先联合杏花谷和聆音阁对付你。”   月见微道:“聆音阁不是和木家关系不错吗?”   洪麓翻了个白眼,道:“他们以前和我们的关系也还可以,但还不正是谁厉害便和谁关系好吗?”   月见微:“……”   这话说得,倒也在理。   墨沧澜看了看忧心忡忡的洪麓,再看看望着忧心忡忡的洪麓也是一脸忧心忡忡模样的寒江,定了定神,道:“等我消息,若卢家当真有什么问题,必然早晚会露出马脚。”   ………………   观厌城,卢家大宅。   关上门,卢鹤唳露出了愤怒之色,他猛然一拍桌子,骂道:“该死的寒江和洪麓,这两个人,我早晚要杀了他们,竟是要坏我好事!”   这屋子里面,一片阴气蒙蒙,叫人呆久了便觉得破不舒服,然而这卢鹤唳却像是无所感似的,就这么对那帐蔓里面的人道:“长道长老,您且放心,这一个暂时不成,必然还有下一个供您驱使。”   帐蔓动了一动,一个披着长袍、脸上戴着个面具身形高大的男人走了出来。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听起来没什么声调起伏。   相比较于这卢鹤唳,长道长老算是颇为能沉得住气了。   长道淡淡说道:“此事事发突然,谁也想不到那寒江居然会那么早便发现白火村死了人,也是我不曾将人杀光,漏了一个小的去通风报信,不过,那个寒江,也是个古怪的,他居然可以吸收阴气,显然不是寻常人类了。”   “他是个鬼修。”一道阴鸷的声音从长道长老身后响起,那面目可怖皮肤泛着青灰色的鬼修,桀桀冷笑了几声,道:“旁人看不出来,我却是乍一感知,便能够察觉到,虽然他这鬼修,还从未沾染过血腥,也不曾吞噬过阴魂,但他身上的那股子死气,我绝不可能认错。”   卢鹤唳闻言,猛然一惊,不可置信地说道:“怎么可能,寒江分明是个活人,他又如何是个鬼修?白天的时候,他也敢走在太阳下面啊!”   “蠢货!谁告诉你,鬼修会畏惧太阳的?”那鬼修满是鄙视,说话丝毫不客气,完全不在意这人究竟是卢家家主,还是卢家家仆,在他面前,这些人类全都一样。   鬼修道:“那个鬼修,修为不俗,身上似乎有什么法宝护身,就连我,都轻易无法靠近,最为可恨的是,那些尸傀身上的阴气死气,竟是被他那箫声,给直接夺走了大半,可恨,着实可恨至极!”   鬼修说着,竟是尖锐地叫了两声,又一挥袖子,放出了数个瑟瑟发抖的魂魄,伸出指甲尖锐细长泛着紫黑色光芒的爪子,一把抓住了这些个被它困住的魂魄,猛然用力,便将魂魄撕成了数片,随后直接塞入了嘴巴里面,咀嚼着咽了下去。   长道面无表情地看着与他契约的鬼傀将这魂魄给吞了下去,待到鬼傀平静了不少,满足地打了个饱嗝之后,才接着淡淡说道:“我这身体,若是再无补给,只怕是也撑不了多久了。”   鬼修扫了他一眼,道:“你这身体,本身就是夺旁人的,若是坏了,再夺一个不就得了?”   “说得容易,这乃是我夺来的那些佘氏身体里面,修为最高、阴气最重的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可承受得住我魂魄修为的一具。”长道说:“若是这具身体,也不能用了,那我就当真只能去死了。”   鬼修道:“死了,便就死了,当鬼修也不错。”   长道说:“能做人,谁愿意做鬼?鬼界处处都是沉沉死气,不见天日,常年黑咕隆咚,纵然获得长生,也是无聊透顶,到底还是人间享乐最多。”   鬼修冷笑了一声,道:“只怕是你修了这尸道,人间也不见得能容留得下你了。”   长道笑了笑,轻描淡写道:“只要我再能突破,就足以成为这苍茫大陆人间至尊,到时候,谁还能管得住我究竟修的,是什么道?他们全都要对我,俯首称臣。”   长道只差一步,就能到达飞升境界,成为人间最强大的修士。 第292章 傀儡金   卢鹤唳看着这两个伸出手就能将他捏死的一尸一鬼,却是谄媚地笑着,道:“两位长老,说起来,你们接连三次都从我卢家地界上屠村灭户,吸收阴气炼制尸傀,那些个世家的人,都已经十分怀疑了,要不然下次,换一个地方,先将他们的视线引开再说?”   若是被人听到卢鹤唳竟是出卖了自己家族名下的村落,供给这些不人不鬼的东西用,必然会不寒而栗,觉得这世上竟有如此狼心狗肺之人。   谁能想到,堂堂卢家家主,竟是那些村落灭村的帮凶。   长道长老眯了眯眼睛,道:“这话倒也有道理,不如下次,便找寒家的村子来开刀罢了。”   鬼修却是说道:“寒家?我倒是觉得,寒家不是最好的选择。寒江本身就是鬼修,若是哪里出现鬼傀或者尸傀,他必然第一时间能够察觉,寒家地盘上,倒是不好动手,我如今只想多吞噬一些魂魄而已,不想与他正面相争,他的修为,暂且尚未摸透,你也小心一些罢。”   “那就洪家的灵砂镇吧。”想了一想,长道说:“灵砂镇乃是洪家的产业,距离水寒渊有相当一段路程,纵然是察觉到赶过来,只怕是也要一段时间,我们只需要提早将这镇子封印,让洪家察觉不到镇子出事,自然一切都好说。”   鬼修用那猩红的眼睛盯着长道,说:“封印,会消耗我大量的阴气,若是这次,再不能成功,我与你之间的契约,便就此作废!”   长道看了眼这鬼傀,气定神闲地说道:“你别忘了,究竟是谁,将你从那鬼界召唤过来的,你乃是我的鬼傀,我来日若是成了至尊,必然忘不了你的好处。”   鬼傀冷笑道:“你先成了至尊,再说其他吧。”   长道不再理会他,转而对卢鹤唳道:“我要的那傀儡金,还不曾找到吗?”   傀儡金最初便是出现在南陵郡的矿藏之中,但数量极其稀少,现在哪怕是黑市和拍卖场,都罕少能够看到,恐怕只有这些矿藏之中,才能寻到了。   卢鹤唳尴尬地笑了笑,说:“我已经加派人手,去寻找傀儡金了,但凡有些消息,必然第一时间告诉长道长老,请你切莫着急。”   长道蹙了蹙眉头,道:“再给两个月的时间,到时候,你们十年一度的南陵郡矿藏划分,便要重新开始了,到时候若再找不到,我答应你的事情,也做不得数了!”   卢鹤唳脸色微微一变,忙正色说道:“长老放心,这傀儡金,我定会准时交给你手中。”   正在此时,那鬼修突然眯起了猩红的眼睛,一只手化作了雾气,朝着紧闭的大门飞了过去,只“轰”地一下子,竟是虚空一抓,便看到了成千上万片黑金色的磷粉,从空中散落下来,宛若下着金粉的雨。   “彼岸蝶?”鬼修露出了惊恐之色,猛然来到了那磷粉散落之处,警惕地打量着周围,道:“这世上,怎可能会有冥界独有的彼岸蝶?”   长道见他如此紧张,不禁问道:“彼岸蝶又是什么东西?”   鬼修倒吸口凉气,道:“乃是诞生于黄泉水、喝着彼岸花花蜜长成的一种牵引蝴蝶,这种彼岸蝶,从不离开黄泉路,只会牵引那些魂魄去轮回之路。”   长道皱了皱眉,道:“这种蝴蝶,有什么厉害的?”   鬼修凝神说道:“杀人于无形,难不成,鬼界最近有更厉害的鬼修,来到人间?”   长道摇摇头,道:“绝无可能,三界大门稳固如昔,我至多,只能将你召唤出来,只怕是那些个鬼王鬼尊,连三界大门的边沿都摸不到,就被弹回去了。”   鬼修逐渐冷静下来,没再去纠结那彼岸蝶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转而对长道说:“你答应鬼族的事情,莫要食言,不管最后成与不成,都要打开三界大门,让鬼族重返人间!”   长道勾了勾唇,气定神闲地说道:“这一点,你大可放心,我若成仙,离了这苍茫大陆,这苍茫大陆是死是活,自然与我毫无瓜葛,我若是不成仙,也决计活不了太久,我倒是更愿意拉着苍茫大陆,随我陪葬,那样倒是畅快得很。”   卢鹤唳马上说道:“我卢家,到时候还请诸位放过一马。”   鬼修桀桀笑道:“这是自然,你为我鬼族做牛做马,充当先锋,待到鬼王复苏,重回人间,定会让你卢家封王封侯,鸡犬升天!”   “那我就,提前多谢长老了,哈哈哈哈哈!”   “……”   ………………   灵山的一间屋舍之内,原本正在闭着眼睛打坐的墨沧澜,蓦然睁开了眼眸,一双沉黑的眼睛之中,具是风起云涌。   那卢家,果然是有不小的问题,只是他不曾料到,卢鹤唳居然如此胆大包天,竟直接和那叫长道长老的罪魁祸首,还有那野心勃勃的鬼修合作,当真是不怕死。   墨沧澜出了门,叫来月见微,道:“你去请洪家主和寒江来此处一叙。”   月见微一怔,道:“可是有什么消息?”   墨沧澜道:“探的不多,但足以确定,卢家狼子野心了。有些事情,还需要问清楚再做判断。”   月见微点点头,道:“好,我这就让纸鹤,去请那两位过来。”   墨沧澜叫住了月见微,蹙了蹙眉头,问道:“月十可有消息传来?”   月见微道:“绛州冯家倒是的确有些消息传了过来,月十在信笺上说,冯家前些年,有一位修为极高的长老,在冲击破丹境三重的时候,传出消息说是失败了,但后来又听人说起,这位长老竟是还活着,只是修为有所跌落,算算时间,倒是三年前,和佘氏灭族的时间对的上。”   墨沧澜问道:“那位长老,叫什么名字?”   月见微想了想,说:“好像叫冯寿年。”   墨沧澜淡淡说道:“你告诉月十,打探一下这位长老的尊号又是什么,若是确定,尽快告诉我。”   月见微道:“我已经让月十哥哥去调查那位长老了,毕竟,他如今的嫌疑,乃是最大。”   ………………   半个时辰之后,寒江和洪麓,已经齐齐到达灵山,与墨沧澜、月见微二人,坐在一处。   “才过了两日,墨峰主该不会已经有收获了吧?”洪麓保持怀疑,他在卢家自然也有探子,然而到现在都不曾有消息传出。   洪麓自然不大相信,墨沧澜有这等本事。   墨沧澜并未回答这个问题,开口便问道:“洪家主,我先前听说,洪家与绛州冯氏,关系不错,背后也靠着他们支持,可是真?”   洪麓不知为何他突然一张口便说起绛州冯氏,却是露出了冷淡之色。   “若说不错,曾经倒也的确不错,早些年我洪家有一位长辈,嫁给了冯家人当正夫人,两家才逐渐亲近起来,只是这些年,那位长辈已经不在人世,洪家和冯家便少了走动。”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墨沧澜又问。   “也没多少年,说起来,也是从二十年前罢了。”   洪麓淡淡道:“洪家那时候,正值动荡,我爹娘死了,他们送去千机阁的一块孤品矿藏,也被人拦路抢劫,不知所踪,那块孤品矿藏,千机阁的少主乌夜天已经付了上百万上品灵石的价钱,且与我族长老定下契约,若这矿藏到不了他们手中,洪家要赔付十倍价钱。”   “十倍?”月见微简直惊呆,这百万上品灵石的十倍,足以将一个世家数年的积蓄掏空。   “不错。”洪麓道:“洪家拿不出来那么多钱来,但若是付不出钱财,族中长老就会因契约而死,我就去姻亲冯家借钱,却被他们,直接赶了出来,从那之后,洪家便与冯家,断了来往。”   这件事情,本应当被洪麓埋在心里,打死也不说出来的,毕竟颇为丢脸,但墨沧澜问起此事,定是有原因,洪麓虽不解,却也仍是说出来。   寒江叹息:“苦了你了。”   洪麓道:“都过去了。”   月见微心头若有所思,他总觉得那块矿石,   墨沧澜问道:“你可听说过,冯家有一位长老,名为长道?”   洪麓一愣,露出了几分震惊之色,道:“墨峰主,你这消息,都是从何处而来的,为何如此厉害?这长道一名,乃是我家那位嫁到冯氏的祖姑奶奶生下的孩子,且是乳名。   只是,这名字据说只用了没几年,后就被弃之不用,若非我家族谱里面,有那位祖姑奶奶的生平记载,后世之人,只怕早就无人知晓了。”   墨沧澜并不感到惊讶,甚至这种答案,他几乎已经在心中最初就描摹出来大致轮廓。   如此一来,一切就都对的上了。   那位萧山佘氏灭门的罪魁祸首,十有八九就是这位冯氏的长老长道,而这三年来,南陵郡传闻之中的鬼修屠村,只怕也都是他搞出来的。   驭尸者是长道,鬼傀也是他召唤来的,而鬼界的目的,应当是重新卷土而来,在时隔三千年后,再一次将战乱带回到人间界。   墨沧澜又问道:“傀儡金,又是怎样的一种矿石?”   寒江微微一抬眉梢,道:“傀儡金乃是极少出产的一种珍稀矿藏,纵然开采出来,我们轻易不会拿出去卖,只因这种东西,太过邪佞,不容易被控制。   傀儡金炼制出来的法器,动辄可以控制一整个城池的活人,根本不需要炼制成尸傀,就可以让活人臣服,魔修倒是喜欢,只是,我们开采出来后,为了防止大患,都会直接销毁,或藏起来。”   洪麓道:“若是墨峰主听说过生死轮盘,怕是就知道傀儡金的威力了。”   说起生死轮盘,月见微露出了恍然大悟之色。   傀儡金如此用处,也的确称得上是邪佞了。   但凡这类能够摄灵的法宝出现,必然会引起极大的动荡,三千年前鬼王侵袭苍茫大陆人间界,手中便那些一样用傀儡金炼制出来的名为“生死轮盘”的法宝。   鬼王用生死轮盘,轻而易举控制住那些修为不足以抵挡的人类修士的神智,让原本正在齐心协力抵挡鬼修入侵的修士们,竟然同室操戈,刀剑相向。   而鬼王不需要浪费一兵一卒,便就坐收渔翁之利,他就那么坐在山巅,笑着看着这些人类修士自相残杀,同门相残。   生死轮盘的效果太厉害了,轻而易举就能让人被控制,变成没有意识的傀儡,若是修为高一些的,只不过要将这生死轮盘的法力,对其用得多一些,一般情况下,也是逃不了控制。 第293章 白鸟   这种法器,着实让人间界损失惨重,若非最后被寒无双给亲手毁了,只怕是那场大战,结果如何还未可知。   寒江问:“墨峰主,你说起这些事情,莫非与屠村有关?”   墨沧澜言简意赅,道:“我发现,绛州冯氏长道,在屠杀了萧山佘氏之后,夺了具佘氏的躯体,召唤来了鬼修做鬼傀,他们如今已经与卢家勾结,非但要屠村炼制尸傀来多时间迅速提升修为,还要得到傀儡金,炼制法宝,夺得人间界。”   “……”   “……”   一般情况下,墨沧澜从不多说废话,而且愿意用最不浪费口舌的方式,将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于是这就导致了寥寥数语之中,信息量过大,其他三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的结果。   洪麓先是觉得不信,他倒是相信卢家有古怪,狼子野心,做再怎么过分的事情也能预料到,但他不能接受为何突然就牵扯到了绛州冯氏,还牵扯了那位祖姑奶奶的儿子。   洪麓蹙眉,道:“墨峰主,你这消息,究竟是从何处而来的?可是靠谱?”   月见微若有所思,拖着下巴说道:“若是当真牵扯到绛州冯氏,还是个三年前便说是冲关失败的长老,那就八九不离十,定然是真的了。”   “为何?”寒江亦是不解。   “你可知道,萧山佘氏,已经在三年前,被绛州冯氏灭门,如今只剩下三人而已。”月见微正色道:“我几人一路从萧山佘氏而来,已经派人去冯家寻找罪证,但直到如今,才终于寻到了证据,只怕那长道,如今用的躯体,就是佘家人的。”   “……”   洪麓嘴巴微微长大,露出了不可置信像是听天书似的表情。   佘氏不还好好地藏在萧山谢绝见客吗?怎地就突然被告知,已经灭族了?   这件事情,他们可从未听说过。   寒江斟酌着说道:“墨峰主,此事牵扯甚多,关系重大……”   “下一个被洗的,便是灵砂镇。”墨沧澜打断了寒江的推脱之词,淡淡说道:“你们不妨看看,我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   自从第十三峰进入灵山,一切都回归正轨之后,每日正常的修炼也都正式开始。   峰门本就人少,月见微自然是不需要先生提点什么,他凭借那本《丹神录》,基本上可以满足现如今的所有炼丹需求,平日里做的,就是不断炼制丹药,让自己的三样属性魂力虚府变得更加扩大而浓郁。   至于法术的修行,月见微自然也不会落下,非但自己不能落下,还要督促着师弟们一起修炼。   每日一大早,月见微便要带着师弟们来到林间吐纳,然后再打上几遍入门基础招式。   跟着墨沧澜来这第十三峰有个好处,那就是正因人少,所以才能得到墨沧澜的亲自指点。   凌轩是个低调的,对外声称自己是个勤劳的剑修,不过,月见微倒是只见到他那剑拿在手里做个样式,倒是没看出他在修炼剑道上,有什么真本事。   墨沧澜虽并未真的将这些弟子们当成自己的徒弟,但也颇为负责任,私下对月见微道:“这些弟子,既然选择拜入第十三峰做弟子,我自然要让他们,来日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墨沧澜曾一个个地问过去,这些弟子们想要修炼什么道,来第十三峰,又要有什么收获。   凌轩想了想,道:“我这人,天生就没什么追求,只想得一个容身之处而已,当然了,如果能得峰主亲自指点,那就更完美不过了。”   墨沧澜甩给他了数本秘籍,让他自己领悟去,若有不懂,可来与他请教。   凌轩拿着这些寻常市面上根本见不到的秘籍书册,看了片刻,唇角露出了莫测的笑容。   这墨沧澜倒是个大方的人,着实比想象中的,有趣多了。   凌轩收起秘籍,坐在院子里面就这么捡了几片叶子,叠在一起放在唇边吹了几声古怪的调子,林间便有一只通体雪白的鸟飞了过来。   白鸟落在凌轩的肩头,凑过脑袋在他唇边啄了啄。   “莫要调皮。”凌轩拿出了妖果,喂给这只白鸟,道:“你可去给阁主递个消息了,就说,墨沧澜已经让七杀琴认主,水寒渊寒家与他关系甚是紧密。”   白鸟啾啾叫了几声,又继续在凌轩的脸上蹭他的脑袋。   凌轩笑了笑,逗着鸟,道:“还有,月见微的本体究竟是什么,仍是有待观察,至少他如今暴露在人前的模样,具是黑色,并非白色。”   白鸟:“啾啾啾!”   凌轩又拿出颗妖果来,放在手心之中,白鸟便落在了凌轩手心,继续欢快地啄着妖果。   “卢家的白火村被屠村,也甚是古怪,若是来日阁主亲临,或是有些兴趣,倒是可以查看一下究竟。”   凌轩又给白鸟的爪子上套上了一只极小的储物手环,笑道:“这里面塞着的妖果,应当够你路上吃了,别要到处乱跑,免得被人抓走弄成烤小鸟。”   白鸟啾啾啾地又叫了几声,还颇为神气地挺着胸脯,像是在保证自己最是听话。   凌轩想了想,又道:“顺便,去看看沈碧楠吧,他受了重刑,许是又要想不开了。”   白鸟飞起来,一翅膀拍在了凌轩的脸上,叫道:“废话真鸡儿多,沈碧楠用得着你来操心?本大爷走了,你记得想我!”   凌轩:“……”   他养的鸟,脾气究竟为什么像极了沈碧楠?   ………………   “月师兄。”一片绿油油的灵草园子里面,佘无暇小心地踮着脚尖,顺着那灵草的间隙,来到正在给灵草浇水的月见微身边。   月见微抬头冲着佘无暇笑了一下,道:“峰主提点完了?”   佘无暇点点头,甚是乖巧地说道:“峰主说,我若是想要修炼剑道,他可以引荐我去第一峰,若是不想去第一峰,也可以去鹤长老和青长老门下。”   月见微直起腰身,道:“这挺好的,你打算改修剑道吗?”   佘无暇犹豫了一下,露出了迟疑之色,道:“月师兄,我其实,还是想要修炼我佘家的驭尸术,虽然我知道,这种道法,在苍茫大陆颇受人厌恶,但这毕竟是我家老祖宗传下来的,佘家如今只剩下我们寥寥三个人了,若是我再放弃原本的道法,只怕是往后佘家,就真的散了。”   虽说才过了几个月的时间而已,但佘无暇和月见微在通灵境天初次见到的时候,已经截然不同,尤其是知道佘家已经几乎灭族、身负血海深仇之后,那原本还颇为张扬放肆的少年,就再也不见了踪影。   月见微看着佘无暇,道:“那就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来,也无妨,只是大哥对驭尸一道,并不大精通,只怕是帮不上你什么忙。”   墨沧澜虽然修行杂道,除了炼器和炼丹这等需要特定虚府才能修炼的道之外,都颇有射猎,但鬼道、魔道、驭尸这几个太过偏门的,也的确鲜少遇到,了解不多。   佘无暇瞪大眼睛,满怀希望,道:“真的吗?你不觉得,驭尸着实属于邪祟道法,不容于世间吗?”   月见微颇为认真地说道:“修行剑道,一样有毁天灭地危害人间的败类,道法本没有对错,只有做法才有对错,你并非心怀歹念之徒,选择什么道,只不过是选择不同罢了,又有什么关系?”   错的,永远都不是道法本身,而是人心险恶贪婪。   月见微虽最初也一样认为佘氏走的路太过极端,需要虐杀才能激发那尸体中的怨气,但后来接触之后,才发现驭尸一道高深莫测,虐杀只是最粗暴的一种方式罢了。   真正厉害的驭尸者,可以从天地之中,从活人的怨念之中,汲取源源不断的怨气,化为己用。   佘氏也的确用过虐杀的法子,但大多数时候,他们仍是选择从死人堆里面挑拣出可用的尸体,炼制成尸傀。   说到底,赶尸驭鬼一道,算不得十恶不赦的邪术,虽然修炼此道的人,走火入魔的可能性更大,但月见微相信他能让佘无暇和佘灵玉两人,走上正途。   佘无暇感激地看着月见微,一双明亮的眼睛灼灼生辉,像是得到了认可之后,他就拥有了一往无前的力量。   “那,我就去告诉峰主,我要继续修炼我佘家的道法。”   少年的声音带着几分雀跃,回荡在灵草田中:“月师兄,谢谢你,我日后一定要成为最厉害的赶尸术士,让那些尸傀们,成日从早到晚伺候你,给你端茶倒水,洗衣做饭,你且信我!”   说完,佘无暇便一蹦一跳地跑走了,徒留月见微在灵草田中,与这些摇曳着的灵草们一起,在风中凌乱。   让一群尸傀给他端茶倒水……洗衣做饭……这究竟是什么仇什么怨?   月见微想了想那画面,觉得太美以至于有些难以想象。   不过,他倒是真心希望,这孩子别要长歪,只要佘家这辈子不再步入上辈子的老路,佘家终究还是清白的,佘无暇肩头上的那重担,也依然有人,替他扛。   月见微并未将长道的事情透露给佘无暇和佘灵玉二人,生怕这两人沉不住气,打草惊蛇。   不过,若是此事得以确定,他们必然不会轻易放过为非作歹手中捏了不知多少人命的绛州冯氏。   ………………   又过数日,灵砂镇仍是风平浪静,未见有鬼修入侵,只是,知情者都耐得住性子,暗中蛰伏等着背后主谋再次露出马脚来。   月见微又炼制了一批新的丹药,这批丹药当中,有一部分是续脉续骨的,也有一部分,是回气丹。   这种回气丹,乃是月见微最新尝试的一种丹药,服用之后,就能够短时间内回复大量真气,对修为虽然没有任何作用,但关键时候,是能用来保命的。   有了这种丹药,就不怕控制不住真气消耗,以至于战斗时候筋疲力竭而死,所以这丹药乍一出现在寒家的丹药铺子之中,便立刻被一抢而空,没过几日,整个南陵郡都知道寒家上了一种新的丹药,名为回气丹,用起来效果颇好,价格也比卢家卖的那些丹药,便宜许多。   寒家丹药铺子,重新在南陵郡掀起了轩然大波。   只月见微一个人炼制丹药,自然不行。   倒不是说他炼制的速度跟不上需求,而是即便能跟得上,他也绝不可能让自己的实力暴露于人前。   月见微找上兰渝,很是大方地将回气丹丹方给了他,两人便一起炼制丹药。 第294章 回气丹   寒家。   一位丹师拿着一枚回气丹,脸色颇为凝重,道:“敢问二长老,这枚回气丹,究竟是从何处而来的?”   寒江这些日子,都在灵砂镇附近布置,倒是没怎么听说丹药大卖的事情,闻言问道:“怎么了?一位小友炼制的,这丹药可有什么特殊之处?”   那丹师眸子灼灼,道:“这回气丹,可是不同凡响,卢家卖的那些回元丹,效果与回元丹本质上是一样的,但是,服用之后,会发现这回气丹恢复的真气数量完全是回元丹的数倍,而且速度也比回元丹缩减数倍,价格也仅有一半,炼制这种丹药的丹师,至少已经是凝魂境丹师了啊。”   凝魂境丹师,在整个苍茫大陆都能排的上名号,如今杏花谷有不少,但年龄至少也在百岁以上。   寒江禁不住有些吃惊,月见微只不过二十来岁,竟然已经到了凝魂境,着实让人意外。   寒江沉思片刻,道:“若是这般厉害,那就把价格再提上一些,就按照卢家的价格来吧,太便宜了,反而让人觉得有什么不妥。”   这位丹师,乃是寒家所有供奉的丹师之首,也一样是凝魂境丹师,可炼制玄级初元、中元、混元丹,此时他来找寒江,自然不是只问问这丹药而已。   丹师名为陆泽,他笑嘻嘻地说道:“二长老,我们只是想问问,是否能引荐我们去见见那位厉害的丹师,不瞒你说,这回气丹,整个苍茫大陆都还是头一回见到。”   寒江用过的丹药不多,纵然当家主,生意这部分也让别人管理,闻言便惊讶道:“头一回见?”   陆泽点点头,感慨道:“不错,早些年,我遇到过一位曾如果紫泽仙陆的丹师朋友,他提起过这种丹药,我着实引以为奇,心生向往,没想到,如今居然真能见到,着实心痒难耐。”   寒江一听,便意识到他是真的捡到了个宝贝,先前拉拢月见微,一来是因为洪麓,二来也是为了拉拢墨沧澜,他虽知道月见微炼丹能得洪麓赏识,自然厉害,但没想到竟会如此夸张。   寒江想了想,道:“那位丹师,不见得想要让人知晓,不过,待我去问问他,若是愿意,便再引荐你们给他。”   陆泽甚是激动地道:“多谢二长老了。”   寒江便亲自去了第十三峰,将族中诸位炼丹长老的意思告诉了月见微,听完之后,月见微略一沉思,便笑了笑说道:“见面就罢了,我是丹师一事,不少人都知道,但我能炼制这些丹药,却是没几个人知晓,知道的人越多,我身上的麻烦就越大,偶尔透出一两样丹药也就罢了,谁叫我炼制的,都是名丹呢?”   寒江自然能理解月见微的意思,便道:“既然如此,我就让族中那些丹师们,莫要在想着将背后的大能寻出来了。”   月见微眨眨眼睛,道:“虽然,背后的炼丹师不能找出来,不过嘛,既然他们这么崇拜我,喜欢我,那我也不能太过小气吧啦的是吧,回气丹这种丹药,炼制起来虽有些麻烦,需要的灵草也不少,但也不算是太过稀罕,只要是能炼制玄阶丹药的丹师,基本上拿了丹方、知道炼制手法和灵草,都能炼制出来,我就将这丹方什么的,传给这些丹师好了。”   寒江一愣。   谁不知道,丹师仰仗的丹方,许多都是自己私藏的、亦或者家族宗门传承下来的,极其珍贵,不少丹师在看到丹方之前,都要立下契约,发誓绝不透露出这丹方内容分毫,否则便是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超生,可见这丹方有多贵重。   寒江想要替族中丹师搞到个名贵的丹方,都要去拍卖场上竞拍,不知要花费多少钱,怎料到了月见微这里,他居然如此大方地便要将丹方给交出来,这让人着实想不透。   寒江不可置信,想了一想,斟酌着问道:“月小友,你可是有什么想要的?”   月见微便笑了,一张艳色的容貌带了几分戏谑,道:“寒二哥,不是所有人都像是杏花谷那般小气,苍茫大陆,本就丹道衰微,我又发现丹道衰微的原因,便是因为杏花谷一家独大,再往上推,杏花谷为何能一家独大,不过是因为他们网罗天下丹方,再藏着掖着,不给人瞧——”   他拉长了调子,洋洋说道:“我偏偏,就是要反其道而行之,就是要让那杏花谷藏着掖着的丹方,全都成了个废物罢了。”   寒江:“……”   看着月见微,寒江心情略显复杂地问道:“敢问月小友,你这又是为了天下,还是因为杏花谷,得罪过你?”   月见微眨眨眼,说:“自然是因为二者兼有。原本我对这天下,倒是没怎么上心,我连自己,有时候都顾不住了,哪里有心思去管顾旁人?只是,我沧澜哥哥虽然嘴巴上说着不愿管太多闲事,可实际上,当初鹤雪衣和青墨两位长老,一说南陵郡和天下大祸将至,他二话不说马上就跑过来了,其中心思,不难猜吧?”   寒江便也笑了起来,道:“不难猜,着实不难猜,墨峰主是个大气高贵的人物,着实令我佩服不已。”   “所以,我身为他的道侣,最亲亲的妖宠,又怎可能置身事外?”月见微唏嘘道。   月见微已经将丹方写好,还很是贴心的在上面标明了自己炼制丹药时候的心得感想以及提升成丹率的注意事项,然后递给寒江,一双眼睛宛若弯弯新月,道:“寒二哥,这回气丹就先给你了,还烦劳你家丹师,早些学会炼制回气丹,将卢家那些个不入流的回元丹,打个落花流水!”   寒江只能默默感慨一声大气。   接了这无比珍贵的丹方,寒江临走之前,仍是忍不住问了一句:“那杏花谷,当真不曾得罪过你?”   “他们还真是得罪过我。”月见微颇为直接地说道:“所以,看他们不爽,我就爽,早晚让他们滚出南陵郡。”   寒江:“……”   我就说。   寒江带着丹方,回了寒家,待他将这丹方交给陆泽的时候,陆泽的眼珠子都快要脱框而出了。   “这、这这……那位深藏不露的前辈,当真是愿意将这回气丹丹方,传给我们,却没让我们给他做些什么?”陆泽不敢相信地问道。   这种事情,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见到,丹方都是极为私密重要的东西,哪里能轻易交给旁人?   寒江一副见惯了大场面的淡定模样,道:“你若是不要,就交还给我,我再还给他。”   “哎哎别这样,要的要的。”陆泽年龄不小,也算是在丹道上有所成的强者了,此时却笑得毫无形象,一把就将那卷轴给起抢了过来,生怕被寒江再送回去似的,道:“二长老,您可一定要和那位丹师,搞好关系啊,咱们寒家日后能否将卢家气焰给灭了,就靠他老人家了。”   寒江道:“你们快些学会这回气丹,好生炼制,尽早能拿出去卖才好。”   寒江心里面却嘀咕着,那位厉害的丹师,哪里会是老人家?   若是改日让你们都知道,月见微才不过是个二十岁不到的小孩子,许是都能让人羞愧地躲在炼丹房里不出来。   回气丹的名气越来越大,原本月见微只是随手炼制一些拿来卖,只是自从寒家丹师掌握了这回气丹的炼制手法之后,便日夜炼制,不日就将回气丹的数量给提了上来。   月见微拿出来卖的那些回气丹,全都是他炼制的中品丹药,真正的极品丹药,全都被他留下来待日后自己人使用了,最初炼制回气丹的目的,便是想着那孤绝之地里面灵气稀薄、不容易聚拢真气,便想着用回气丹来弥补这些亏损。   不过,即便是中品丹药,也要比杏花谷寻常丹师炼制的那些回元丹厉害多了,月见微曾专门去看过卢家卖的回元丹都是什么品质的,一眼便看出这些绝对都是刚入门没多久的普通弟子炼制出来的,其中诚意,可见一斑。   回气丹炼制起来,着实有些麻烦,但最难的地方在于入药的顺序上,月见微已经摸索出效果最佳的入药顺序,还标注出来,那些个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寒家丹师,自然快速掌握了炼丹技巧。   卢浩楠走进了自家丹药铺子里面。   原本日日人满为患的铺子,此时虽然还有不少人在,但比起以前,那自然是清冷了不少,不用多问,就知道是因为寒家在背后搞鬼,弄出了什么回气丹与他们相争。   “说起来,寒家卖的那些个回气丹,价格也不算便宜啊,效果如何?”一位原本准备买回元丹的客人,朝着旁边的同伴问道。   那同伴马上说道:“我还是建议你去买回气丹吧,虽然价格相仿,但是效果却是天壤之别,三日前,我去白雾山猎妖,不成想遇到了山鬼猴子,数百只山鬼围攻,我灵气耗尽,本以为就要交代在哪里了,但吞了一颗回气丹之后,竟是短短半盏茶的功夫,我体内的真气竟是回来了半数,我就是凭借这半数,逃离生天,留了一命啊。”   “当真如此神奇?半盏茶的功夫,也太快了,这回元丹我用过,至少也要两炷香的时间,才能缓慢恢复。”   “所以,这回元丹现在谁还用啊,关键时候,吞再多回元丹,真气不能迅速回来,不也是等死?”   “兄弟说的有道理啊,那我还是去买回气丹好了。”   “……”   卢浩楠脸都黑了,盯着那两人携手走出丹药铺子大门,转而大踏步走到柜台旁,对那还在拨弄算盘的掌柜没好气地说道:“客人都被寒家搞鬼弄走了,你还在这里拨算盘?”   掌柜的一看卢浩楠,连忙放下手中的算盘,道:“少爷,您来了?老夫这不得好生算算,这些日子,亏本了多少么。”   卢浩楠:“……”   卢浩楠蹙着眉头,道:“为何会亏本?我们店中,仍有不少客人来采买丹药。”   掌柜的露出了为难之色,道:“这个,咱们之前主打的就是回元丹,而且这回元丹,咱们从杏花谷买过来的时候,价格已经很高了,如今卖不出去,但杏花谷那边的供应却仍是源源不断,咱们也不好说就这么不要了,长此以往,自然是要赔钱的。”   卢浩楠脸色很是难看,道:“为何不与杏花谷那边,暂停那回元丹的采购?” 第295章 矿洞   掌柜的露出了为难之色,道:“这个,咱们之前主打的就是回元丹,而且这回元丹,咱们从杏花谷买过来的时候,价格已经很高了,如今卖不出去,但杏花谷那边的供应却仍是源源不断,咱们也不好说就这么不要了,长此以往,自然是要赔钱的。”   卢浩楠脸色很是难看,道:“为何不与杏花谷那边,暂停那回元丹的采购?”   掌柜的一听,顿时连连摇头,道:“这可是绝对使不得,咱们卢家的丹药,全都是从杏花谷供应过来的,价格和数量,都是商量好的,若是这次因为回元丹卖的不好,就得罪了杏花谷,可谓是得不偿失,因小失大啊,好在那些浑天丹、体魄丹也依然卖的不错,倒也损失不算特别大。”   回元丹虽然算是一种主打的丹药,但卢家绝不可能只有这么一种主打丹药,如今这方面市场不好,别的市场仍是在他们手中,也不用过于担心,只是恶心一些罢了。   卢浩楠眯了眯眼睛,道:“若是寒家,再拿出其他种类相仿的丹药呢?”   掌柜便笑了笑,道:“寒家那些丹师,是什么水平,我这些年还是心中有底子的,这些回气丹,定然是他们不知撞了什么大运气,偶尔得到的而已,掀不起什么浪来。”   卢浩楠琢磨片刻,道:“最好如此。”   ………………   月见微这些日子,琢磨着炼制新的丹药,那《丹神录》随着他修为提升,能看到的页数也就越来越多,倒是出现了不少稀奇古怪的灵丹妙药,只不过,这些丹药,大多数需要的材料,在苍茫大陆都寻不到,月见微只能暂且作罢。   不过,他更是确定,这本颇为神通的《丹神录》,必然出自一位天赋卓绝已经飞升了但大能之手,否则,视野尚且不够开阔,哪里能写出这种神书来?   当然了,那些个能在苍茫大陆寻到材料的丹药,足以够用了。   月见微正在琢磨着下一个炼制的丹药选择哪个,宋长离便过来寻他了。   宋长离一见到月见微,便道:“你夫君人呢?”   月见微摆弄着灵草,头也不抬随口说道:“这几日,闭关了。”   宋长离道:“我前些日子在灵砂镇设了个能够探测阴气尸傀的符阵,今日竟是动了,符阵已经变成了红色,只怕是这几日,必有异动。”   虽说寒江和洪麓对灵砂镇上心,但两人总不可能日日都等在那处,守株待兔,两人去灵砂镇做了些布置之后,便安排了些靠谱的弟子去那处巡逻。   许是察觉到了什么,原本说两三日便要去灵砂镇屠杀的长道和鬼傀,竟然沉寂了这么久。   宋长离不放心,便亲自去了趟灵砂镇,在周围布下了能够及时反馈周围杂气的符禄阵法,以便能够第一时间掌握灵砂镇的情况。   虽说宋长离并未询问墨沧澜,他的消息情报究竟从何处而来,但认识这么久,宋长离对墨沧澜道能力和性格还是颇为了解的,有种莫名的信任。   如今,果不其然,灵砂镇有了异动。   月见微眯了眯眼睛,道:“什么状况了?”   宋长离道:“灵砂镇周围环山绕水,还有不少矿山,矿山之中,又有不少采矿奴日夜劳作,那阴气最浓郁的方向,就是矿山周围,只怕是,要从那处开始发作了。”   月见微想了想,若有所思地说道:“我早就已经对灵砂镇的矿藏有些好奇,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去那处看看情况吧。”   灵砂镇既然是洪家的地盘,想要去那处的矿藏闲逛一番,也就方便不少。   洪图这些日子,霸着灵山不走,已经和寒云岫两人一起成了这灵山上最刻苦的两位弟子,月见微找上洪图的时候,他正在和寒云岫过招。   一剑刺出,寒芒闪烁,寒云岫却是一根软剑轻轻一转,绕过了这石破天惊的一招,躲了过去。   月见微道:“不错,有我的风范。”   月见微使鞭的时候,素来都是以软克硬,以柔克刚,不过,鞭子却是可硬可软的武器,到了月见微手中,便如鱼得水,被他把玩的炉火纯青。   寒云岫对此颇为佩服,便索性将自己擅长的软剑,朝着月见微使唤鞭子的方向修炼,没想到,竟是已经有了成效。   寒云岫见到月见微,便笑着拱手道:“月师兄。”   洪图哼了一声,也转身对着月见微道:“月师兄,你来日好生教教我,如何克制这软剑。”   “来日你请教峰主去,我与他过招,基本上没赢过。”月见微   。随口一说,道:“你今日,随我一起去一趟灵砂镇,我想去你家的矿藏上,看看究竟。”   洪图一愣,道:“那种地方有什么好去的,要不然就是尘土飞扬、火石灼热,要不然就是处处都汗臭浓腥,我都不乐意去那地方的。”   月见微眼珠子微微一转,道:“洪图,你家的矿上,最近可有什么厉害的矿被开出来了?”   洪图成日只想着如何修炼提升修为,连窍都没开,自然是对自家的生意,没什么了解。   洪图挠了挠头,道:“我还真没听我大哥提起来过,我当年,一不小心把我家的几个厉害的矿藏给贱价卖了之后,我大哥就不让我碰家里面的生意了,这事儿,要不然我去帮你问问我大哥?”   月见微道:“我找过你兄长了,他今日不在家中。”   洪图道:“那就不清楚了,不过,月师兄如果真想去我家矿上看看,这水寒渊周围也有几个主矿,不如我带你去瞅瞅?”   这种矿,都是各家立足南陵郡当底气,轻易不会让外人一探究竟的,不过月见微如今在洪图心目中地位,可是非同一般,自然不介意他去瞅瞅。   月见微笑了笑,道:“就灵砂镇吧,今天晚上,我们应当会住在那里。”   洪图:“……”   直到他看到神龙见首不见尾墨沧澜出现在面前的时候,洪图都没搞清楚为何他们对灵砂镇那些寻常的矿藏如此感兴趣。   行在路上,墨沧澜问道:“寒江和洪图,同时不见踪影?”   月见微点头,道:“是啊,说是昨日就一起动身,不知去什么地方了,许是去叙旧了吧。”   同行的,还有宋长离和佘氏兄弟二人,洪图许是第一次发现这么多人对他家的矿山感兴趣,一路上也喋喋不休,说了不少。   “说起来,我们洪家的矿,乃是这整个南陵郡最丰饶的,当年乌家前任少主乌夜风,来了南陵郡想要寻一种矿,就是住在我家,还来了我家矿山每日寻觅。”   说起乌夜风,月见微便不禁想起他在南陵郡被那魔修们坑了个透彻的事情。   月见微扫了眼洪图,道:“乌夜风后来可是被魔修给害惨了,乌家险些被魔修灭门,这件事情,你可知道?”   “这件事情,我虽然不曾亲自参与,但也听我大哥提起过。”   洪图不知想起了什么,竟是嗤笑了一声,道:“说起来,乌夜风来了也是个蠢货,他当年哪里是被魔修给搞成那副模样,分明是他那养母,不想让他占了乌夜天的位置,便勾结了十八城的魔修,将他害惨。”   墨沧澜侧眸看着不知不觉之中吐出了个惊人秘密的洪图,道:“洪图,这话从何而来?世人皆知,乌夜风是因不愿为魔修炼制法宝,得罪了魔修,又为了守护千机阁而成了个废人。”   洪图闻言便笑了起来,道:“墨峰主,你也说了,这事情乃是世人皆知,可世人皆知的事情,绝大部分都是另有隐情。   你们只怕是有所不知,那位乌夫人,其实是从万魔窟出来的一位女魔修,只不过后来成了千机阁夫人之后,就再也不用魔修功法了。   她那时候来南陵郡,过三界大门前往万魔窟的时候,我大哥还亲眼看到了。”   三界大门真正阻挡的,乃是修为最为高深的那些魔修鬼修,但小喽啰就无法过滤了。   乌夫人修为着实寻常普通,只是长了张极其漂亮艳丽的脸蛋,便让如今的乌家家主看上了。   乌夫人的后台,自然仍是万魔窟。   一日为万魔窟的魔修,终生都是万魔窟的魔修,乌夫人纵然成了千机阁的女主人,终其一生,也逃不了万魔窟的掌控。   但从她所行来看,她也甘之如饴。   月见微倒吸口凉气,道:“那这件事情,乌夜风可是知道?”   洪图耸耸肩,道:“知不知道,也没什么意义,反正他只是个养子而已,又惦念着他那弟弟,就算知道,又如何说出去破坏他们母子情分?”   月见微觉得洪图方才用的那个“惦念”一词,颇为微妙,让人禁不住浮想联翩,又觉得乌夜风若真是被乌夫人害成这样,也当真是可怜,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还要笑脸迎人,在乌夜天面前,佯装无事发生。   “所以说,人心险恶啊。”宋长离咋舌。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来到了灵砂镇附近,灵砂镇是典型因着矿藏发展起来的一个镇子,周围三面都有矿山,白日行在路上的,大部分都是采矿奴。   洪图便直接带着月见微等人,来到了矿洞之中。   矿洞藏在山脉之中,像是一个巨大的洞穴。   尚未进去,便看到了烟雾蒙蒙的飞扬尘土,熏的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洪图露出了嫌弃之色,挥挥手道:“这才是外面,里面更甚,这些采矿奴,不少都是修为还未到辟谷期的采矿奴,吃喝拉撒与凡人没什么太大差别,全都在这矿洞之中解决,你们先且做好准备。”   月见微果然闻到了一股难言的味道,只是这里面热浪灼天,两侧坑坑洼洼陡立的矿壁上,星星点点偶尔能看到些许流动的岩浆。   矿壁上面悬挂着长长的、盘旋上升的绳索阶梯,上面隔三差五地站着采矿奴,在不停地咚咚咚拿着凿子在矿壁上敲打,将这些矿壁凿出一个接一个的坑洼。   “你们这些采矿的奴隶,是不是没给你们吃饱道啊?一个个的,就知道偷懒——给老子好好干活儿,否则抽死你们!”   “还有你,谁让你停下来的?想不想吃饭了?”   “那边的,你速度快一点儿,别想着偷懒!”   嘈杂的声音在这矿洞里面回荡着,混合着各种此起彼伏或大或小的凿壁声,听得人耳朵都快要爆炸。   “这里面太乱了,我就说了别来,没什么好看的。”洪图扣了扣耳朵,生怕唐突了墨沧澜和月见微。 第296章 丢失的矿藏   墨沧澜扫了眼这些全身都是热汗晃着上半身的采矿奴们,道:“这些人,是如何选进来的?”   洪图道:“周围多的是愿意来当采矿奴的,大部分都是南陵郡的人,或是家里穷,或是在修炼上没什么天赋,便愿意当采矿奴。”   佘无暇皱着眉头,道:“这种活计,有什么好争当的,累的要命,还脏的要死。”   洪图挑了挑眉梢,道:“这你就不懂了,采矿奴大部分都是穷极了的人,还有些乃是亡命之徒,我们洪家给工钱,向来大方,他们在这里干十年,比得上在外面干五十年,而且,若是能开采出厉害的矿藏,更是有高昂的奖励,自然是不少人都愿意来干这种活计。”   “亡命之徒,你们居然也收?”月见微问道。   “收啊,自然是要收的。”洪图不以为意,道:“毕竟,亡命之徒的修为,绝大多数都不低,一个能顶十个,而且藏在这里,就是想着低调做人,恰恰是他们不会乱搞事情,也是省心。”   月见微摇摇头,不认可地说道:“他们轻易不搞事情,若是哪日真的出了事,你们洪家,也脱不开干系。”   洪图抽了下嘴角,一言难尽:“你别这么咒我们家啊,反正到现在为止,还没出过事呢。”   说着,众人便看到一个管事,那些鞭子朝着一个皮肤黝黑的采矿奴身上抽了几鞭子。   那采矿奴顿时被抽出了血痕,哀嚎着躺在地上打滚。   那管事骂道:“他妈的,那块水金石,你究竟是交给谁了?快说出来还能饶你一命,否则,老子今天就把你打死!”   洪图颇为冷漠地扫了那不停呻吟的采矿奴一眼,道:“有些采矿奴,手脚颇不干净,若是发现好矿,便选择私吞,想要拿出去卖了,这是大忌讳。”   佘灵玉道:“偷盗主人家的东西,的确该打。”   洪图皱了皱眉,道:“也不光是因为这个。有些矿藏,根本不适合拿出去卖,就像是沉水石,只需要一星半点的粉末,就能让人尸骨无存,若炼制成法宝,落入恶人之手,后果不堪设想。我们洪家,所有挖出来的地字级之上的矿石,全部都记录在案一一什么成色,什么用途,卖给了谁,都会一笔一笔,记得清清楚楚。”   众人便露出了恍然大悟之色。   原来卖矿石也有这么多讲究,不过仔细想想,也真就是这个道理。   不过,这么打下去,恐怕也不是个事儿。   洪图便走上前去,蹙着眉头道:“他偷了什么东西?”   那管事的一看,竟是洪家三少爷,马上变了脸色,恭恭敬敬地说道:“三少爷怎么想着,来这个地方了?此处乌七八糟的,仔细脏了少爷的脚。”   洪图不耐烦地说道:“少废话,又偷了何物?”   管事的瞪了眼那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采矿奴,低声下气地说道:“昨日傍晚,咱们这里开采出来了一块纯黑色带着些紫气的矿,只有巴掌大小,但一看就不是俗物,有几个采矿奴当时就不行了,我便想着直接给主人家送过去,当时虽然天色已晚,但我仍是让这小子带了一队人马,直接去水寒渊,却没想到,那块石头,竟是半路丢了!”   洪图道:“其他人呢?”   管事的低声说道:“不知道是死了还是跑了,反正,到现在都没有踪影,我已经派人去找了。”   他又看了眼那采矿奴,道:“这小子说是路上被抢了,但谁知道究竟是被抢了,还是被他暗自私吞了,为何独独只回 来了他一个?”   那采矿奴闻言,马上痛哭流涕,道:“当真不是我私吞了啊,我哪来的那些本事,昨天晚上,的确是在路上护送那石头,走到一半,我突然尿急,就去林子里面撒尿了,等回来之后,我发现那些人,都不见了,还以为他们都走了,就一个人回来了……我若是真私吞了,哪里还敢回来,早就跑了啊!”   这采矿奴嚷嚷的声音不小,周围偶有路过的采矿奴,却都是颇为冷漠地看过去。   诚如这样的事情,没过几日,就会在这矿藏处上演,早已见怪不怪了。   也并非每次,都有人能发现,若是有采矿奴能私藏一块绝世好矿,放到黑市上卖了之后,就能赚来一大笔钱财,基本上一辈子都不用愁了,所以隔三差五,就有采矿奴冒着风险,偷到矿藏。   被发现的,基本上都是逃不了一死。   管事闻言,更是怒不可遏,一鞭子狠狠抽下去,道:“你给老子闭嘴,三少面前,还敢狡辩?”   墨沧澜开口道:“那块黑色的矿藏,是什么东西?”   管事摇了摇头,说:“我在洪家,已经做了百年的矿藏管事,也从未见过那种矿藏,虽是黑色,但却散发着紫色的气,若是不用特殊的盒子装着,但凡碰上一会儿,人就不成了,邪气的很。”   洪图闻言,脸色顿时难看起来,道:“这种东西,你们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呈报上来?”   管事露出了几分为难之色,道:“三少有所不知,咱们以前弄到的好矿,都是先报给上面一层,可是上面的人,从不会告诉主人家,谁才是第一个发现这矿藏的,都把功劳揽在自己身上,咱们这矿,已经许多年不曾出过好货了,好容易出来一个,这……人都有点私心嘛。”   月见微道:“那矿石如此邪佞,你们居然还贪着那些好处,现在可好,矿石不知所踪,也不知道将来又要害死多少人,更不知道,会落在谁的手里,当真后患无穷。”   宋长离拖着下巴,露出了若有所思之色,道:“我这符阵,其实也是从昨天傍晚,开始有些异动,该不会,和那快矿石,有些关系吧?”   月见微道:“最好还是无关吧,要不然的话,那可真是难讲了。”   墨沧澜道:“当务之急,还是先搞清楚那矿藏,究竟是什么吧,希望不会是傀儡金。”   “傀儡金?”洪图闻言,愣了一愣,道:“这种矿藏,我以前听我大哥提起过,傀儡金因着太过邪气诡异,所以挖出来一块,我家就会专门找人封印一块,但傀儡金从我出生之后,就没出现过,我也不知道,长什么样子。”   月见微扫了眼那跪地求饶哭得凄惨的采矿奴,道:“现将他压下去关起来吧,真相尚未搞清之前,先留他一条命。”管事的看了眼洪图,只见洪图点了点头,管事的马上便叫人将这不停求饶的采矿奴给弄走了去。   此事自然瞒不住了,洪图立刻派人去查那石头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同时还想方设法去找洪麓。   墨沧澜道:“你们封印那些邪祟的矿藏,都是找的什么人?”   洪图如实相告:“寻常人自然不会做这种事情,我们都是在天冗城的地下黑市里面,寻人来封印的。”   “天冗城?”宋长离眸子顿时一亮,道:“这地方,你可去过?何时才会开城?若是想去,又须得什么条件?”   “……”月见微狐疑地盯着宋长离,道:“你对天冗城,是不是有些反应过度了?”   宋长离叹了口气,刷地一下子将扇子挥开,道:“实不相瞒,我前来此处,其中一个重要的目的,便是想找天冗城。”天冗城是个什么地方,月见微自然是知道的。   那天冗城对于整个苍茫大陆而言,都是个颇为特殊的地方,据说这城池位于南边大漠之中,乃是天外仙都,唯有心存执念的人,才能够有进入天冗城的机会。   而这天冗城最神秘的地方,便是地下黑市,据说,在那地方,只要付出够多,就能得到所有你想要的东西,哪怕是人命。   上辈子,月见微就是在天冗城换来了木易之的钟情蛊和钟情咒,然而事实证明,什么狗屁的得偿所愿,该是忽悠,一样是忽悠。   洪图去过天冗城,自然不觉得有多神秘,便说道:“那天冗城,也没外面说的那么难去,地下黑市也是真的厉害,就位于西边的平沙大漠之中,那里才是真的牛鬼蛇神应有尽有,鬼修、魔修、妖修、人修、还有那些真正的流亡者,不管是有什么所求之事,尽是可以在天冗城求得。”   “那又该如何过去?”宋长离问道。   “或者花上大价钱,买个通行玉符,或是有人引荐,否则终其一生,也不见得能寻到天冗城。”洪图道:“平沙大漠,路途艰险,灵气瘠薄,很是接近鬼界,又被我们称之为小鬼界,所以大多数人,都是被引荐过去的。我大哥说,我家开出来的类似于傀儡金的东西,被封印之后,就存放在天冗城的地下黑市之中。”   天冗城里面的地下黑市,着实令人叹为观止,月见微上辈子算是误打误撞才得以进了天冗城地界,总觉得那处的地下黑市,厉害的不像是苍茫大陆会有的样子,倒是像极了紫泽仙陆。   不过,上辈子月见微没什么心思落在天冗城的来龙去脉和背后隐藏的秘密上面,只花了大价钱,得了自己想要的,便就生生离开了,从此之后,再不曾去过天冗城。   宋长离灼灼望着洪图,恨不得冲过去执起他的手,道:“洪少,看在我与你关系如此甚好的份儿上,可否将我引荐给天冗城的地下黑市?”   洪图:“……”   我与你的关系,何时这么好了?   墨沧澜扫了眼很是没骨气的宋长离,道:“你非要去那种地方,是要做什么?我对天冗城也有所了解,总觉得那处邪门极了,而且用以交换的东西,不见得是钱财,你可要想好了。”   宋长离撑开了扇子,晃了晃,道:“这道理我都懂,只是,我这一趟,非去不可。”   墨沧澜便不再多言。   既是非去不可,那就无话可说。   洪图想了想,道:“若是你们当真想去,那还是让我大哥引荐吧,我大哥每隔几年,就回去一趟天冗城,将我家的矿藏存在其中,若是引荐人,可是比我好用多了。”   宋长离道:“那就先多谢了。”   说起来,墨沧澜对那封印的法子只随口一提,便牵扯出了天冗城,倒是觉得有些跑偏了,话归正题,众人一边朝着这矿洞深处走去,一边谈论起那失落的矿石。   “沧澜哥哥,你觉得方才那个采矿奴,说的是实话,还是假话?”月见微琢磨着问道。 第297章 骚乱起   原本,丢一块矿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洪家也不是第一次丢失,但这一次,时机卡的刚刚好,正是符阵有所反应的当天,这就让人不得不多留个心眼了。   墨沧澜淡淡说道:“是真是假,审过之后才能知道,这个节骨眼上,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洪图一脸茫然,根本没听明白墨沧澜的话,道:“这个节骨眼,是什么节骨眼?”   “这个节骨眼啊。”月见微故作凝重,对着略显紧张探过耳朵准备倾听的洪图道:“想知道的话,就去问你大哥吧。”   洪图:“……”   说起来,他大哥也不知道最近中了什么邪,分明以前最不喜欢和寒江那厮混在一起,还总是恶狠狠地威逼他不准提起寒家那狗东西,这几日却是成天往寒家跑,着实让不少人都觉得奇怪。   今天两人一起消失,指不准又是混迹在一起了。   当年退婚打脸的事情,难不成终于还是抵不住寒江的美人计,就这么轻飘飘地挥挥衣袖,轻而易举地就过去了?   洪图一不小心,就跑偏了想法。   月见微等人虽说是来看矿洞,但除了先前那采矿奴丢失矿藏的插曲之外,也没再看到什么稀罕的事情,在矿洞里面转了一圈之后,很快就离开了。   矿洞里面水深火热,尘土飞扬,岩浆的流火将脸映衬成了橘红色,出来之后,便是另一番天地世界了。   墨沧澜望着月见微那张沾染了些许灰尘的脸,抬起手便将那一撮儿不知何时落在脸上的灰给擦去了,随后问道:“看懂了吗?”   月见微也下意识地用袖子擦了擦脸,点了点头道:“感觉到了。”   他是真的感觉到了,潜藏在这矿洞之中的阴郁气息和死灵的味道。   宋长离看他们打哑谜,也插了一嘴,对着那兀自不解的洪图道:“洪三少爷,你们家的矿洞里面,可是死过不少人啊。”   洪图怔了一下,然后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道:“开矿自然经常死人,但凡有绝世矿藏现世,不管是好是坏,必然要先吞了人血和人命祭天才行,开矿这种事情,便是以命相搏,所以我家矿上,采矿奴中也有不少犯了大事,早该命绝的死刑犯。”   这就是,月见微想。   整个灵砂镇,阴气最浓重的地方,只怕就是这矿洞之中,宋长离的符阵围绕灵砂镇缠了一圈,出动静的方向便是直接指向这块矿洞,也不是不无道理。   甚至,若是那驭尸者和鬼傀选择一个发家之地,找上这不知埋了多少人骨的矿洞,必然是个最好的选择。   “若是死了人,你们一般又是如何处理的?”月见微朝着四周的山脉望去,准备寻个合适的落脚之处,道:“比如,会不会拉到哪里,集中埋骨,或是有其他什么法子之类的。”   洪图摇摇头,道:“你方才也看到了,但凡好矿之中,必然有流火岩浆流淌在山壁下面,采矿时候,一不小心落入岩浆里面,就是尸骨无存,直接化成水去。若是开出绝世矿藏,被那矿藏吞噬祭献,也一样化作飞灰,尸骨无存,说到底,唯有死了之后,有尸骨的,才会有人替他收尸,只是这样的情况,着实不多。”   说白了,就是大部分情况下,那些采矿奴都会死在矿洞之中,埋在矿洞之中,终其一生不见天日。   “更何况,我们这里,容易滋生邪祟之物,这些年我大哥请了不少人,在这矿洞了里面施法驱邪,倒还算好,早些年,矿山附近时不常的就有祟物出来作妖,抓着人便开始撕咬,哪里能留得下全尸……”   墨沧澜闭上眼眸,释放出彼岸蝴蝶,朝着那才出来的矿山绕了过去。   肉眼难以看到,但闭上眼睛,却是“看”得更加清晰——   巨大的矿山宛若一个张开血盆大嘴的吞人魔物,萦绕在浓厚的灵气、阴气、死气、怨气之中,黑紫白色的各种杂气交缠在一起,从这矿洞开始,朝着周围扩散蔓延,像是一团纠缠在一起的乱麻似的,的确是个能滋生邪祟之物的地方。   南陵多邪祟,此话当真不假。   洪家的那些在矿洞里面当了百年管事的人,的确有些手段,倒是没过多久便将那采矿奴给审问清楚了。   “他认了。”那管事前来传话,道:“只是和我想的不大一样。小的昨日派人连夜送那块矿藏给东家,原本的确无事发生,但在翻过葱茏岭的时候,那叫阿英的——也就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采矿奴,突然想要解手,便去了树后,但他撒完尿,准备跑去跟上队伍的时候,却远远看到有个黑影将那些采矿奴全都杀了。阿英不敢过去,就趴在地上等着那人杀完,足足一个时辰之后,他才敢动弹。”   但是奇怪的事情,这就发生了。   “阿英过去之后,却发现,地上除了血水之外,竟是连一具尸体都不复存在,那块矿藏,也一起消失了。”管事满脸不解,道:“这种事情,还从未遇到过,奴枷之下,阿英必然不会说假话。少爷,你看这事情,又该怎么说?”   洪图皱着眉头,道:“这也太扯淡了吧,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马上派人去葱茏岭上,寻找那些采矿奴的尸体。”、   管事的马上便派人跟着阿英,去了葱茏岭那事发之处,很快便就有人回禀来报,说是的确看到了落在叶子上和泥土之中的血迹,然而随着那血痕再往前走,便是一处断崖。   葱茏岭的断崖,深逾百丈,无人敢下,前去搜索的人便猜测那些尸体是被直接扔到了断崖下面,如今再找,只怕是已经宛若大海捞针,不知要找到什么时候了。   若不是因为阿英修为着实低下,绝不可能以一人之力,杀了那么多同行的采矿奴,他必然会被怀疑成为杀人凶手。   一处距离矿洞不远与灵砂镇亦是仅有几里的山上,洪图打了个哈欠,挥挥手将身边的一只虫子赶走,道:“所以说,今日我们究竟来这里是为了什么?灵砂镇上有我家的客栈,你们也不去住,偏偏要来这里吹冷风被虫子咬,为的什么呀?”   “运气好的话,过会儿你就知道了。”月见微坐在树上,靠着树干朝着矿洞那处望去,道:“运气不好的话,便要再等上几日。”   洪麓一愣,说:“为何?”   从早到晚,今日洪麓问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为何”。   月见微道:“取决于那些屠灭白火村的真凶,何时再对灵砂镇下手。”   洪麓:“……”   洪麓刚想要说这怎么可能,便突然看到宋长离手上的一张黄符,莫名其妙的便燃烧起来,紧接着,原本还颇为懒散的宋长离,便一下子坐直了身体,又从树上跳下来,对墨沧澜道:“矿洞出事了。”   矿洞之中,采矿奴夜以继日地在敲打着矿壁,宛如没有自我意识的傀儡,但这又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本事,若是挖出一块好矿,就能得到不少灵石,许是接下来的几年,都不用愁了。   数位管事拿着鞭子,在各自的领地逡巡着,时不时还要扬起鞭子将偷懒的采矿奴给抽打几下,再痛骂几句,好让他继续快些干活。   崔管事脾气最差,平日里没少做克扣采矿奴工钱的事情,下手也最为狠毒,若是哪日心情稍有不好,便会将采矿奴当成撒气桶,将人抽个半死才能解气。   昨儿晚上,他死对头那边竟是开出了一块好矿,只听那边欢呼声,便知道东家的打赏绝对不会差,崔管事每思及此,便恨得牙痒痒,觉得心里面被什么东西给狠狠堵着,看着自己手下那百十来号采矿奴,也颇为不顺眼。   崔管事正阴郁地琢磨着如何让对家在东家面前出丑,便看到才来不久的一个采矿奴,突然背着他站在那处动都不动地偷懒,顿时气急败坏地冲过去,拿着鞭子狠狠朝着他背上抽了一下——   “好呀,你竟是敢偷懒,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啪啪啪啪”几鞭子接连抽下去,那采矿奴的后背顿时翻起了皮肉。   崔管事没有注意到,这本该皮开肉绽血流不止的伤口,在皮肉翻开的情况下,却是没有一滴血流出,就像是已经被抽空了血液、成了个人干似的。   崔管事嘴巴里面还在骂骂咧咧,他发现那采矿奴竟是置若罔闻,无视他的斥责打骂,顿时更是怒火中烧,一鞭子就卷住了那人的脖颈。   “你他娘的——”崔管事尚未说出后面的话来,便突然感觉到脖子一凉,竟是那采矿奴的一只手,径直抓住了他的脖子。   触肌冰凉,崔管事的视线中,呈现出一个满眼都是白色瞳仁面色铁青唇无血色的怪物,他尚未来得及求饶,便听到“咔嚓”两声脆响,脖子一歪,就断了气。   那采矿奴露出了一抹颇为轻蔑的笑容,片刻之后,原本脖子已经断裂的崔管事,竟是泛着纯白色的瞳仁,歪着脑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跟在那采矿奴身后,又朝着另一个人走去。   不多时,矿洞里面便发生了骚乱,一声尖叫宛若石破天惊,开启了什么机关似的,紧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叫骂声和哭声。   这矿洞中的人很快便发现,他们身边的采矿奴,竟是有不少都已经是死人了,且循着生气的味道,朝着他们撕咬过来,一时间,整个矿洞乱成一片,有人掉在了岩浆里面,有的被尸傀从后面直接插入了脑子,还有的边叫喊边朝着矿洞外面跑去,然而当他们跑到洞口,却被肉眼看不到的结界给拦在洞中,竟是逃跑无门。   混乱之中,一个穿着黑色道袍的男人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他露出了轻蔑又满足的笑容,对那脚不沾地浮动在半空,正在施法控制着这些尸傀杀人的鬼傀道:“一个,都不要留下。”   “鬼啊——鬼啊!”   “救命呀,放过我吧,啊啊啊啊啊!”   鬼修一把抓过一个活人,细长尖锐泛着死气的右手直接插入了他的透露之中,径直吸收了他的魂魄,随即便露出了万分享受的表情。   采矿奴们看到这鬼修,顿时吓破了胆子,朝着四处逃窜而去。   鬼修舔了舔右手上的血水和脑浆,尖锐地桀桀桀笑道:“你们,往哪里跑。”   说着,他又朝着离他最近的那年龄不大的采矿奴飘了过去,伸出了右手。 第298章 灭鬼修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破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鬼修察觉到危险,连忙闪身收手,却慢了半拍,整只来不及收起的右手都被锐利的风箭给横穿过去,鬼修顿时觉得手臂一痛,却看到那只骷髅似的手臂随着风箭飞了出去,掉入了滚烫的岩浆之中,化作一团黑雾再也不见。   鬼修猛然回头,却看到一个穿着红衣的青年,手中握着一把裹挟着层火焰的长弓,正站在洞口冷冷看着他。   “何人?”长道亦是察觉到封锁在洞口的结界被人破了,亦是退后几步,冷冽着眸子朝着突然出现的这几人扫了过去。   最初叫起来的却是佘无暇,他尖叫了一声,惊恐地指着露出了面容的长道,喊道:“二爷爷,这是我二爷爷的身子!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佘灵玉也是瞪大眼睛,一把抓住了准备冲过去的佘无暇,道:“他不是二爷爷,这人绝不会是二爷爷!”   “可是、可是他分明就是二爷爷啊!”佘无暇叫道。   “你冷静一下,他不可能是二爷爷,你别忘了,二爷爷连尸骨都不见了,他是罪魁祸首啊!”佘灵玉抬高了声音,死死盯着那顶着佘家二爷那张脸的恶人。   “这个人,名为冯长道。”墨沧澜已经拿出了七杀琴,在琴弦上拨弄了几下,对着那面色变了几变的冯长道说:“人不人,鬼不鬼,这样活着,有意思么?”   冯长道虽并未想到自己的身份被拆穿,但事已至此,他便放声冷笑,道:“没想到,第一个看穿我身份的,竟然会是你小子,墨沧澜,墨峰主,你我本井水不犯河水,你又何必两次三番,非要与我过不去?之前在白火村,我念你初来乍到,不知个中利害,便不与你计较,可你若是屡次三番,坏我好事,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墨沧澜尚未开口,月见微便哈哈大笑了起来,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几乎捧腹,看着那人模狗样的冯长道,说:“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说出奉劝我大哥的话?说白了,你这种作恶多端之辈,合该被天下杀绝,人人得而诛之,我大哥杀你,那便是替天行道,正义之举,你到此境地,居然还敢对我兄长放狠话,当真以为,这世上无人治得了你?”   冯长道冷眼看着月见微,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妖兽,既是如此,那我就先拿你打牙祭!”   正邪相对,自然不必多言,多说亦是无益。   冯长道既知自己已经暴露,自然不可能束手待毙,他蓦然朝着后面退去半里,手中多了一把用白骨炼制成的箫管,就这么放在唇边,吹了起来。   那鬼傀受到指令,嘶吼一声,断裂的右手重新被黑气覆盖,凝聚成了一个新的利爪,他又旋即对其他尸傀发号施令,双手凝聚出阴气来,朝着上面一抬,只见那些已经化作尸傀的采矿奴,当即便齐刷刷地站直了身体,张牙舞爪地朝着墨沧澜等人杀了过去。   场面一时间陷入混乱。   佘无暇瞪大了眼睛,从始至终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冯长道,对佘灵玉道:“他用的,竟是我佘家的赶尸术法!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佘灵玉看着那些熟悉的术法,顿时全身发抖,许是因为无法言喻的愤怒,亦是可能因着不可言说的悲伤,他捏紧了手中的那枚修长的叶片炼制成的法宝,咬牙切齿地说道:“佘无暇,你还看不出吗?这个人,他已经夺了二爷爷的身体,夺了他的灵识,得到了原本不属于这个恶人的一切!”   “……”佘无暇顿时一个踉跄,大受刺激,死死捏着手中的叶片,咬牙切齿地嘶吼:“孽畜,我杀了你!”   佘氏兄弟顿时加入了战场,他们并排迎着那些尸傀,同时将叶片放在了唇边,随之而来的便是听起来很是古怪的声音。   这声音,比那骨箫中发出来的声音更加尖锐刺耳,调子更为难以被常人所接受,非但让那些原本还在与月见微等人打成一团的尸傀们动作乱了分寸,就连其他修为不高的采矿奴,都受不了地捂着耳朵倒了一地。   月见微蹙了下眉头,虽心中已经开始骂娘,但仍是强忍住头晕恶心的感觉,转身拉弓搭箭,朝着那显然成为众尸之首浑身散着黑色气息的尸体射了过去。   然而这一箭,却被那鬼傀一拉一扯,就这么操控着那只尸傀给躲开了,但还未等那鬼傀反应过来,另一道裹挟着白蓝色火光的风箭,便又随之射入了那尸傀的眉心中。   “轰”地一瞬间,那尸傀已经成了灰烬,飞灰随着风箭的力度,朝着后面飞去,糊了那鬼修一脸一身。   鬼修抬起手,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眯着眼睛阴鸷地盯着月见微,道:“凤凰火,小东西,你找死。”   月见微又拉了弓,落在一块矗立在岩浆火海之中的细长岩石上,对那浮在半空,双手不知在结着什么法印的鬼修说道:“我是找死,而你是该死,你既是鬼修,就合该滚回你的鬼界去,莫要在人间作恶,你既不愿意回去,那就只能将命留在此处了。”   鬼修阴鸷却又快意地笑了起来,手中祭出了数只亡魂凝成的结印,朝着月见微冲了过来,道:“既然如此,那你随我一起,入冥界去吧!”   蓦然,那扭曲的、张着血盆大口的数道鬼影穿透了月见微的身体,月见微只觉得全身都被浸入了寒凉的冰水之中,顿时冻得打了个哆嗦,他身后也有几位采矿奴站在原地,却被这鬼影碰了身子之后,顿时露出了浓浓的惊恐之色,眨眼之间,便已经被吸走了魂魄,成了一具彻头彻尾的尸体。   月见微用力晃了晃脑袋,除了寒凉感,却并无太多其他不适,他看着那鬼修,露出了一抹冷笑。   那鬼修顿时尖叫起来,不可置信地道:“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摄魂咒法,百无一失,你怎可能不受影响——不对,你怎会无魂无魄,是个活死人?”   月见微哪里会给他琢磨的功夫,嗤笑了一声,手中那根已经变作金红色的流火鞭子,已经朝着修为大损的鬼修甩了过去,同时欺身而上,道:“技不如人,还是回炉重造吧!”   飒踏流火,精准狠毒地卷在了那鬼修的脖子上,月见微腾空用力一甩鞭子,一股强大的力量便顺着鞭子将那鬼修给狠狠按在了滚烫的岩浆流火之中。   只听一声惨痛的尖叫,岩浆咕嘟咕嘟喷了些泡泡,那鬼修就已经被烧灼地无影无踪。   阴气四散,朝着天地之间窜逃,显然是那鬼修已经身死道消,连亡魂都不复存在了。   月见微收了鞭子,一点脚尖跳回了那块矗立在岩浆之中的巨石上,按着方才被那摄魂咒法穿透的心口,猛然吐出了一口血来,然后身形不稳地单膝跪在了地上。   这摄魂咒法,当真厉害,让他躲无可躲,退无可退。   他手指微抖地从腰间拿出了那藏书阁师兄送的度厄锦囊,翻开一看,只见那里面的一道护身咒符,已经化作了灰烬。   此时此刻,墨沧澜已经和宋长离,正齐齐围攻那已经快到矿洞门口的冯长道,宋长离用符阵不停地封着冯长道的退路,一枚接着一枚威力极大的爆破符纸在冯长道脚边炸开,若非冯长道修为高深,恐怕早已经被炸成了肉泥。   墨沧澜操控着傀儡丝,千丝万缕宛若道道剑光,朝着冯长道四面封杀,在那岩浆火光的映衬之下,傀儡银丝闪烁着冷冽的寒芒,似是要将冯长道给绞杀成千万碎片。   “七杀琴,当真是绝世法宝。”冯长道眸中露出了贪婪之色,同时,他祭出了一样金钟法宝,顿时全身都散着金红色的暗光,将那些傀儡丝给悉数格挡在外,除了脸上被傀儡丝抽出一道血痕之外,竟是毫发无伤。   宋长离倒吸口凉气,道:“那是血魔白羽盾!”   墨沧澜闻言,眉梢一抬,手指在一根琴弦上一拨,千丝万缕的傀儡丝顿时纠结成一条琴弦,回归七杀琴中。   血魔白羽盾,乃是千机阁曾炼制出的当世十大法宝之一,当今世上排名前三的防器,和七杀琴一样,都属于超神级别的武器,据说,当年用了七七四十九位炼器师,耗费了整整五十年才终于炼制出来,可挡住天下所有法宝全力一击。   但一击之后,这血魔白羽盾究竟会破损,还是会如何,已经无人说得清楚,因为这血魔白羽盾从横空出世的那日起,就不曾与超神武全力碰撞过,也是在多年之前,便丢失于千机阁那场险些灭门的围剿之中。   却不料,竟是在此时现世了!   冯长道手指一收,周身散着的金红色暗光便被他收了起来,只见他手中,恰恰多了一个血色金属质地的手套,那东西,分明就是血魔白羽盾。   “老夫多年隐世不出,这是世上竟是多了不少厉害后生。”冯长道打量着宋长离,道:“老夫看你,倒是见识不少,比这墨沧澜有前途多了,倒不如跟着老夫,如何?”   宋长离便笑了,咬破了指尖儿,凭空画了个繁复的血符,往前走了几步,扫了眼周围那已经显然不受佘氏兄弟控制几乎暴走的尸傀,道:“老东西,你也不看看自己的脸长成什么样子,竟还想着让我弃了当世第一大美人,随了你,你说出这种话来也不觉得脸红,当真要笑死我了。”   要笑死的,绝不是宋长离一人,就连站在他身后的墨沧澜,都露出了不忍直视的表情,道:“老人家好容易才鼓起勇气对你表达爱意,你堂堂邙山少主,竟是不尊邙山宗规,敬老爱幼,反而说出这种伤人心的话,来日若是让你师父师娘知道了,定是连小命都没了。”   “对不起,我忘了!”   宋长离说着,一张虚符朝着地上猛然拍了过去,只听“轰”地一声,血雾弥漫瞬间顺着地面朝着前方铺陈形成个咒符模样,所到之处,那些尸傀宛若被什么东西给抓住了脚,双腿动弹不得,逐个倒在地上。   趁着这个机会,佘灵玉和佘无暇再加快了吹奏频率,总算是勉强控制住了那些尸傀。   而墨沧澜,趁机一掌拍在宋长离下符的地方,寒气蔓延,眨眼的功夫,便已经爬到了尸傀的发顶,将它们给彻底冻成了冰块。 第299章 傀儡金   冯长道顿时怒极,双手集结法印朝着两人打了过去,一股磅礴的掌风卷起了碎石瓦砾和那沟壑之中的岩浆,悉数朝着墨沧澜和宋长离杀了过去。   “铮——”   一道琴音响起,墨沧澜展开了阵诀,顿时将自身和周围的数人都裹在其中,挡住了那些喷薄的杀意,然而就趁着这一眨眼的功夫,那冯长道竟是已经遁逃了,当铺天盖地劈头盖脸的乱石流火悉数落下,矿洞之中,再无方才那控尸的身影。   佘灵玉和佘无暇趁此机会,立刻将那些已经化作尸傀的采矿奴给控制住了。   宋长离颇为遗憾地望着洞口,道:“居然,就这么让他给跑了,我布置在洞口的那些符阵,当真是无用。”   墨沧澜道:“冯长道修为远超于你我,若是我鼎盛时期,倒是可以与之一战,如今却是差得远了。”   宋长离看了眼墨沧澜,道:“你还是给旁人,留条活路吧,墨大峰主,做人呢,到底还是不能太嚣张了,这样就挺好。”   如今宋长离的修为,却是比墨沧澜高上不少的,但若真的细细算下来,两人的修为,有近乎百年的差别,墨沧澜可是当了百年的废人,才得以重新修炼,能到如此境界,已经令人感到可怖。   宋长离算过,按照墨沧澜如今的修炼速度,超过自己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这也太吓人了。”洪图亲自参与了这场打斗的全程,此时已经白了脸,看着死了一地的采矿奴,还有那些道法留下的痕迹,总算是明白这些人为何偏偏要来灵砂镇的矿洞了。   洪图倒吸口凉气,道:“不行,这件事情,我必须马上告诉我大哥,墨峰主,今日当真是多亏有你们,要不然,明日只怕是整个灵砂镇从里到外,都会变作尸傀。”   宋长离扁扁嘴巴,道:“看样子,那些各家联合的日夜巡逻,并无什么用处。”   墨沧澜突然蹙起了眉头,道:“微微呢?”   宋长离一愣,立刻朝着四周看去。   好像从一开始,他们的视线就被最难对付的冯长道给吸引了去,月见微便一个人与那鬼修缠斗在一起,方才眼睛余光还看到月见微在身边晃来晃去,手持凤骨弓远距离杀得风生水起,怎地一转眼的功夫,已经不见了?   只听一道虚弱的声音从那数丈高的巨石上幽幽传来——   “我在这儿,来个人,把本少爷接下去,爬不动了。”   墨沧澜一挥袖子便飞落在那巨石上面,一眼便看到月见微唇角的那缕刺眼的血迹。   一时间,愤怒和懊悔齐齐涌上心头,墨沧澜将月见微半扶半抱从地上拉了起来,搂过他的腰身,将人从那岩浆的巨石上,带到了下面。   宋长离看着月见微那张称得上惨白的脸,顿时蹙眉,道:“那鬼修怎把你打成这样?”   “别提了。”月见微有气无力,颇为虚弱的倒在墨沧澜怀中,说:“那鬼修知道耗不过我,居然直接上了同归于尽的招数,若非我早已防备,只怕是现在已经和他一起,魂飞魄散,挫骨扬灰了,奶奶的,那鬼修也不看看小爷我是什么人,摄魂咒法又不是解无可解,白白耗费他自己的修为,鬼修就是鬼修,脑子不大好使唤……”   “闭嘴。”墨沧澜将月见微扛在了肩头,道:“少说几句话,凝神调息,那回气丹可还有?”   月见微屁股朝天脑袋朝下,险些没一口血喷出来,双脚踢着说道:“沧澜哥哥,有你这样抱人的吗?你就不能横着抱着我,非要用这个让我不舒服的姿势啊,我快吐出来了!”   闻言,墨沧澜这才将月见微给重新放了下来,感觉到他有些发颤,便立刻将外袍脱了下来,围在月见微身上。   “不用,没什么用。”月见微叹了口气,虽嘴上说着没用,却不舍得将那法袍给去了,道:“回气丹也没什么用处,我这是被那鬼修给阴了,过几天自己就好了,不过,那鬼修已经死透彻了,必会对冯长道有反噬效用,短期之内,冯长道不会再出来作恶了,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墨沧澜默默将月见微抱在怀中,抬手在他脑袋上揉了揉,道:“回去歇息着,那冯长道,我早晚要亲手剐了他。”   记忆之中,月见微鲜少才会受伤,纵然受伤,也都是些不值一提的皮外伤小伤,而此时此刻,虽他还能靠着自己站稳,说话调子也与平时相差不多,但墨沧澜能感觉到他这次的伤,绝对非同小可,不过是从头到尾在硬撑着罢了。   这么一想,墨沧澜自然更是记恨罪魁祸首冯长道。   至于那鬼修,死了倒是便宜他了。   月见微捏了捏墨沧澜的手,唏嘘一声,道:“我只怕,那块失踪的矿藏,是真的有问题,若真的是傀儡金,可就麻烦了。”   墨沧澜淡淡道:“纵然是傀儡金,也需得有人给他炼制成法宝才能使用,如今这苍茫大陆,除了千机阁之外,也没什么人有这个本事了。若想要炼制傀儡金,那炼器师自身必须是个不受这傀儡金影响的强者,这样的人,只怕不容易寻到。”   月见微看着墨沧澜,墨沧澜也回眸看着他。   然而从墨沧澜那双似是洒满了星光又似是凝了沉渊寒珀的眸子中,月见微却不知为何读出了一丝隐忧之色。   若真是傀儡金,纵然暂时寻不到合适的炼器师,又如何能让人放下心来呢?   只是,墨沧澜从不是个会危言耸听之人,纵然行事迫人,他也只会说无妨,无碍,甚至让所有人都躲在他身后,而他自己,则是承担了一切他可承担亦或者是不可承担之重,踽踽前行。   灵砂镇的矿洞一事,便就这样落下了帷幕,死伤无数,却也总好过那白火村直接死了数百人,整个村子都被屠灭殆尽,一人不留。   灵砂镇周围的巡逻队很快便来到此处,有人惊讶,有人错愕,有人悲愤有人恐惧,最终却仍是被指派着去给这些死去的采矿奴收尸,再将此事,禀报给各个世家知晓。   冯长道失了鬼傀,相当于丢了左膀右臂,据佘氏兄弟所言,驱使鬼傀之术,绝无可能在短期之内再用第二次,经此一役,虽说未能绝杀冯长道,但也算是大获全胜,冯长道若想要寻来第二个鬼傀,替他卖命杀人,至少也要在数年之后了。   回到了第十三峰门,墨沧澜与佘氏两兄弟对坐着,说起冯家的事情。   佘无暇的眼眶依然泛着红,这次倒不是因为悲伤难忍,而恰恰是因为无法言说的愤怒和杀意。   佘无暇重重地捏着拳头,几乎咬碎一口银牙,道:“我定要杀了冯长道,还有冯家那些参与其中的余孽杂碎,让他们,为我佘家上百口人殉葬!”   佘灵玉抬眸看着佘无暇,又看了看墨沧澜,道:“峰主,你说这么多人都看到了冯长道成了那驭尸者,还占用了我家二爷爷的身子,可否以此为由,对冯家发难,让他们给我们一个说法?”   墨沧澜道:“再过一月,便是南陵郡每隔数年的一次矿藏资源之争了,届时,各家背后的人都会派人过来参与其中,武家必然也会派人过来,不如到时候,我们再才趁机发难吧,不过,要等待时机,不能轻举妄动。”   佘无暇点了点头,一双眸子幽幽。   “此事,我定马上告知我兄长,让他也及时前来此处,也好做个见证。”   若说对冯氏屠灭了整个佘氏最痛心疾首之人是谁,莫过于佘家家主佘上尘了,他亲历了此事,亲眼见证了自己最心爱之人一一死去,却又无可奈何,报仇无门。   月见微点点头,说:“那冯长道,亲自承认了他的身份,而且,有宋长离这个邙山派少主作证,我到要看看,届时他们冯家,又该如何为自己开脱。”   若是只单单有他们,也就罢了,冯家不见得会承认什么,但有了一向声名在外一语千金的宋少主作证,效果就截然不同了。   “只是可惜了,没抓到卢家和冯长道勾结的证据。”墨沧澜的口吻中,带了几分可惜。   他那彼岸蝶,并不是人间之物,也不适合拿出来说道,人类对于从冥界而来的东西,向来都是讳莫如深,极为排斥,而且,口说无凭,纵然他言明一切都是自己亲眼所见,也没什么证明力度,不如不说,反而叫人起疑,心生警惕,提前做了准备。   洪麓和寒江一起消失了数日,一月之后,这两人才赶在南陵郡大比之前匆匆回来。   洪麓才刚一进家门,便看到难得下山回家的洪图。   洪图张口便道:“大哥,你不在的时候,灵砂镇出事了,险些就要步上了白火村的后尘老路,幸亏墨峰主和月师兄及时发现,亲自赶去,才将此事解决了。”   洪麓正准备拂去一身风尘,闻言顿时愣了一下,蹙眉转身,看着洪图道:“你且细细说来,一字不许差了。”   待到洪图将矿洞之中发生的事情,从头至尾说了一遍之后,原本打算暂时歇息片刻的洪麓,当即便拿起了放在桌案上的剑,对洪图道:“你去寒家,将寒江叫来,我要上一趟灵山,与墨峰主说些重要的事情。”   洪图眼看着洪麓就这么甩袖出门,马上跟了几步,道:“大哥,那块石头,到底是不是傀儡金,你先给我说说啊!”   “不是傀儡金。”洪麓声音带了几分冷意,还没等洪图松口气,便又道:“却是炼制傀儡金必须用上的辟邪石,事情大发了,往后只怕是没什么清闲日子了。”   洪图:“……”   ………………   洪麓亲自找上了墨沧澜。   “墨峰主,灵砂镇一事,我已经听洪图从头至尾说了一遍。”洪麓开门见山,废话不说,径直在墨沧澜对面撩开下摆坐了下来,面色凝重,道:“其他的,都暂且不提,只说那块甚是邪性的矿藏,它的名字,乃是辟邪石。”   墨沧澜道:“辟邪石?这东西,不是用来驱邪避恶的么?”   “墨峰主所言不假。”洪麓深吸口气,道:“只是,寻常的辟邪石自然是驱邪避恶之效,直接炼制成法宝,便能够镇压邪祟,但是,这块辟邪石,乃是傀儡金的伴生石,唯有得了这辟邪石,方可不受傀儡金影响,从而将傀儡金,炼制成法宝。”   墨沧澜:“……” 第300章 失窃   洪麓看着墨沧澜,紧接着说道:“还有一事,只怕是需得告诉墨峰主了,我这段时间,与寒江一直都不在南陵郡内,便是因为早些时候听天冗城藏宝阁派来的人说,有人盗窃了藏宝阁,将我家私库之中藏着的三块傀儡金,窃走了两块,我便是和寒江去调查这件事情。”   傀儡金失窃,傀儡金的伴生辟邪石失踪,再加上灵砂镇矿洞中发生的事情,这一桩桩一件件,无疑是在指向那丧心病狂的冯长道。   墨沧澜思忖片刻,看起来颇为沉稳,道:“冯长道并不会炼器,整个冯家,也并无炼器师,他若是想要将傀儡金化为己用,必然要去寻炼器师做宝。千机阁那边,我可派人去细说,只是天冗城我不了解,那处可有能炼制法宝的炼器师?”   洪麓叹了口气,道:“原本是没有的,但是不知从哪一年起,便有一位炼器大能横空出世,住在了天冗城中,这些年,他炼制的法宝虽然不多,但每一样都是常人难以企及的神武,若他愿意插手,傀儡金炼制成宝,不在话下。”   这就颇为麻烦了。   “那位炼器师,为人品性如何?”   “品性如何说呢,天冗城的地下黑市,自古以来便是钱货两讫,不问是非来历,若是连藏宝阁那等地方,冯长道都能来去自如,取了我家封印的傀儡金,那他若是想要认识炼器师,更是不在话下,总是会有人,替他引荐的。”   墨沧澜道:“若是傀儡金,炼制成法宝呢?”   洪麓顿了一顿,道:“傀儡金的用处,能惑人心神,控制尸傀,这已经不必多说,但还有两个用处,只怕是这世上罕少有人知晓——一为招鬼,二为破界。”   “……”墨沧澜道:“何为破界?”   洪麓深吸口气,道:“墨峰主有所不知,当年寒无双前辈将三界大门封印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毁了世上仅存的所有傀儡金,只是这件事情,他只告诉了寒家家主,后来寒江在与我同去天冗城的时候,又告知了我。那傀儡金炼制的法宝,乃是鬼界大门的克星,但凡炼制成傀儡心灯,只怕那结界大门,便会顺势崩塌,届时,整个苍茫大陆必是会鬼祟横行,前途未卜。”   墨沧澜感到棘手。   而且是万分棘手,傀儡心灯这名字,他倒是听说过的,三千多年之前那场惊动了大半个苍茫大陆强者的三族之战,便是因着傀儡心灯而起,那时候,起势之人用这把神武,招来了成百上千的鬼修,从南陵郡水寒渊而起,尸骨堆叠,血流漂杵。   但傀儡心灯很早就已经被封印了,再提起这心灯,后世之人只知道是个邪祟之物,却根本不知道这傀儡心灯究竟是用什么东西给做成的。   却不想,居然是傀儡金。   寒无双私下告诉当时的寒家家主,傀儡金绝不可再现世。   从那之后,南陵郡但凡挖到傀儡金,势必是要被封印封存的,纵然毁不掉,也绝不可能流落在外,这已经成了南陵郡各家墨不成文的规矩,而且各家也都遵从这规矩。   而且,傀儡金哪里是那般容易现世的,这三千年来,也唯有洪家零零散散地挖出了三块罢了,且其中两块,只有指头大小,根本无法炼制成器。   各家也都不曾放在心上,逐渐也就忘了傀儡金的恐怖之处。   洪家谨小慎微,每每挖出傀儡金,不管大小强弱,都要将其带到天冗城的藏宝阁,花上重金,让人将那傀儡金封印了,再藏起来,天冗城一日不倒,傀儡金一日不会现世。   然而,洪麓也不曾想到,被誉为世间最牢不可破的天冗城藏宝阁,竟是失窃了,他第一时间赶至那处,循着蛛丝马迹与藏宝阁的长老管事们查了近一个月,才终于将内外勾结的那些坏了藏宝阁名声的杂碎给挖了出来。   然而这又有何用?丢了的傀儡金,终究还是丢了,哪怕杀了那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亦是无用。   原本,在回来的路上,寒江还安慰洪麓,说纵然丢了傀儡金,但炼制傀儡心灯最重要的辅材辟邪石尚未现世,没有这辟邪石,这世上绝无炼器师敢碰傀儡金。”   却没想到,更大的惊吓如此这般轻易就出现了。   “若是傀儡心灯现世……”洪麓忧心忡忡,连手指尖儿都是冰凉的。   “那就不让它现世。”墨沧澜望着洪麓,轻描淡写道:“这世上,能炼制出傀儡心灯之人,一只手都能数过来。我会将此事,禀告给宗门,天冗城之外,由宗门去安排,倒是这天冗城,只怕是要烦劳洪家主,再亲自走一趟了。”   洪麓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只能暂且现行如此了,但那位炼器师,脾气性格极为古怪,轻易不会出来与人见面,我在他面前,也没什么面子,不能确定他是否会理会我。”   墨沧澜道:“总要先试试再说。”   洪麓虽说叫着寒江一起过来,但与墨沧澜言简意赅地说了几句之后,便径直回去,在山门口遇上了匆匆赶来的寒江。   寒江望着面色抑郁的洪麓,道:“究竟出什么事了?我问洪图,他只说你叫我过来,怎地这么快就走了?”   洪麓道:“才方从天冗城回来,便又要再去天冗城一趟了,傀儡金丢了,伴生的驱邪石也被夺了去,若是那位炼器师再接了冯长道的委托,恐怕整个南陵郡,都岌岌可危了。”   寒江:“……”   定了定神,寒江道:“只你我去,怕是不成,我先让人去探探口风,看那炼器师究竟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再带着厚礼,登门拜访。”   洪麓望着寒江那双温润的眼眸,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似的,原本还慌乱不堪的心跳,逐渐静了下来。   晚风萧萧瑟瑟,时不时发来乌夜枭的啼鸣。   洪麓望着背对着夕阳的寒江,道:“若是傀儡心灯现世,三界大门破碎,鬼族魔族,重现人间,天地再次回归三千年前的活地狱……”   “那又如何?”寒江拉过了洪麓垂在腿侧的手,温言缓语道:“届时,不过是你我并肩而战,共同御敌,同生共死罢了。”   洪麓渐渐沉了心,反手握着那双冰凉的手,笑了一下,说:“你一个鬼修,竟是要说和我同生共死,你这未免太占便宜了吧。不过,说来也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什么好害怕的?”   最多,不过是双双殒命,死无全尸罢了。   总没有他与寒江生死相隔、这么多年避而不见,成为怨侣来的更可怕。   ………………   驱邪石一事,不容耽搁,墨沧澜当天便让影七将消息传给归元神宗主宗,禀明此事,让那边私下联系各位挂名在道宗的炼器师,但凡有人拿着傀儡金前去,便立刻扣下。   具体事项,墨沧澜自书一封,将来龙去脉写了个清楚明白,至于归元神宗那边是否看重此事,又如何解决,便不是墨沧澜能管得了的。   倒是千机阁那边,墨沧澜直接找上宋长离。   “我记得,北帝王府的顾世子,和千机阁关系不错,倒也托了千机阁炼制些法宝,不如便由你去找顾轻尘,说明此事。”墨沧澜道。   宋长离与顾轻尘关系,颇为不一般,顾轻尘此人为人温和,乍一看便是一副偏偏君子的模样作风,但实则他极难接近,若非他看重之人,根本不可能与他接触分毫。   虽说宋长离如今尚未将这位北帝王世子追到手,但显然顾轻尘不厌恶他,否则宋长离哪里有接近他的机会?   千机阁与归元神宗关系并不好,若是让归元神宗前去说辞,只怕效果也颇为一般,倒不如让顾轻尘出面,倒是能让千机阁重视此事。   岂料,这种名正言顺的接触机会,宋长离竟是摆了摆手,道:“要去你去,你与他关系也不差,你去也是一样的。”   墨沧澜挑了挑眉梢,瞅着宋长离,道:“我之前就怀疑,你这放着邙山少主不当,偏要巴巴地跟着我来这偏僻的南陵郡,便是为着躲着顾轻尘,现在看来,应当十有八九就是躲着了。我倒是好奇,你对顾世子,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宋长离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扫了眼满脸高深莫测的墨沧澜,道:“瞧你这话说的,我修为还不如顾世子高,难道还能轻薄了他不成?”   墨沧澜哂笑:“色胆熏心,艺高人胆大,你轻薄了他也说不定。”   “你当谁都是月见微呢,敢在老虎屁股上拔毛?”宋长离马上扯上了月见微,道:“我还想留着条小命,好好做个人呢。”   “顾世子若对你无意,绝不可能让你在他身边纠缠那么久。”墨沧澜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道:“若我当初,对微微无意,也必然不给他拔毛的机会,你与他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能说么?”   宋长离怔愣了一下,露出了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怎地就这样了,顾轻尘会推演星盘,他曾推演过我与他之间的未来,却是次次都指向大凶……   他是个喜欢清静安稳的人,各家世子,无不是四处游走,或者前去归元神宗求学,而他却从头至尾都不愿离开北帝王府,只闭关修炼,若他推演是真,我又如何舍得,改了他的命轨,扰了他一生的清静?”   墨沧澜倒是见过那推演的命盘,这命盘可信,却也不可尽信,只不过是天道指引罢了。   当初他与月见微一路逃回白雪境,途径北帝王府时,还曾与顾轻尘说过几句命盘的事情,却不料,顾轻尘居然如此在意那命盘。   “我命由我不由天啊宋少主。”墨沧澜轻轻一笑,道:“你向来做事随心所欲,何曾因为这种尚未发生的事情,畏畏缩缩,不像个男人。”   “你像男人,若是换做你是我,保不准你要离月见微多远!”   宋长离不服。   墨沧澜扫了他一眼,道:“我被紫泽仙陆不知名的敌人追杀,步步小心谨慎,不敢太过张扬,也不敢放松修炼。月见微比我境遇,不知更危险多少,他甚至连本体是何等模样,都不敢让人知道,你当我与他的境地,比你和顾轻尘要好多少?至少,你与顾世子,现下仍是既无仇家,也无旧怨,未来的事情如何,谁又能说的准?”   宋长离琢磨了片刻,觉得莫沧澜所言颇有道理,但那难堪的卦象,着实让人心生畏惧。 第301章 武肃   墨沧澜一锤定音,道:“你若真不愿与他继续下去,那就趁着这个机会,将话说个明白,人活一世,总不能浑浑噩噩,成日醒醉不知。”   宋长离:“……”   宋长离露出了惭愧之色。   到头来,倒像是他做了个缩头乌龟,成日躲在这灵山之中,不愿出门,想要将顾轻尘那张出尘的脸,给抛到脑后。   宋长离沉默了半晌,道:“我再想想。”   宋长离想要想想,墨沧澜也不逼他,宋长离想要做一只缩头乌龟,这边傀儡金的事情刻不容缓,转脸,墨沧澜便派人去找顾轻尘,将此事交代个一清二楚。   顾轻尘倒是比归元神宗反应更快,当即便回了信,说千机阁那边已经交代好了,必会派人盯着那傀儡金和驱邪石,但凡现世,就会顺藤摸瓜抓起来。   这件事情只能等和查,急不得,但冯家的事情,却是被掀了出来。   宋长离打头,墨沧澜与他一起将冯家行径劣迹状告了直接管辖冯家的武家,先等着他们给出个结果来,若是不满意,再将冯家直接告到道宗去。   佘上尘收到消息,便第一时间赶到了水寒渊,等着武家给出一个处理结果。   数日之后,随着南陵郡五十年一度的资源分配大比即将开始,南陵郡各大有资格争抢的世家,也已经请了背后的支持者前来参赛。   向来颇为冷清的南陵郡,顿时变得与往常大不一样。   灵山倒是并未闭门谢客,只是,但凡想要来拜访的,都要先投递拜帖,几日下来,墨沧澜也只不过接待了武肃一人罢了。   武肃乃是武家世子,也是武家下一任南帝王继承人,他素来不怎么在意南陵郡的内部事宜,更是没有任何家族,有资格请他亲至,只是此次,武肃闭关出来,得知墨沧澜竟是成了第十三峰峰主,还去了南陵郡,便主动请缨,借此机会来见见这位老友。   武肃容貌颇为俊朗,目若寒星,眉目冷冽,一看便是个匡扶正义的正派人物,他腰间挂着一把长刀,身着绛色法袍,头戴紫金冠,走起路来飒飒生风,只是面容冷肃,像是下一秒就要拔刀砍人似的。   武肃见到墨沧澜,便道:“我就知道,你早晚会回来,拔剑吧。”   墨沧澜正一袭白衣如雪,端坐在一棵飘着粉白色花瓣的桃树下,焚香煮茶,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   墨沧澜看着武肃,道:“多少年了,见人就要喊打喊杀的毛病,还是老样子。”   武肃见他慢悠悠的样子,便坐在了对面,将大刀拍在桌子上,说:“不拔刀,我来找你作甚?”   墨沧澜道:“我以为,你是为了冯氏之事前来找我的。”   武肃皱了皱眉头,道:“冯家的事情,我也派人去查了,但情况没你说的那么简单。冯氏的确有一位长老叫长道,但冯家人说,三年之前,冯长道已经身死道消,没了性命,至于之后做的什么事情,他们冯氏,一概不知。”   “好一个一概不知。”月见微恰巧出现在这片桃林之间,冷笑一声,道:“冯家派去屠灭萧山佘氏的那些渣滓,尸骨还扔在乱葬岗中,不如把那些尸骨,给拿出来让冯家人辨辨,看他们究竟有无旧相识!”   这声音带了几分不羁,又带了几分不屑,武肃转脸看去,便看到这么个一袭红衣似血肤白发黑的漂亮少年。   武肃眸子微转,打量他一番,道:“冯氏不认账,自是将所有过错,都推到一人身上,或者说这件事情,他们一概不知,你们若拿不出证据来,武家也不好处理他们。”   月见微简直要气笑了,走到墨沧澜身边坐下,望着武肃,道:“萧山佘氏,一家上百人,都被冯氏给杀了个干净,这笔账,难道说不认就不认了么?”   武肃道:“你让他们,如何认账?我便直说吧,你们捅破此事,最大的问题便在于,时机不对。”   墨沧澜眉梢微微一抬,道:”武家出什么事了?”   武肃眸子微沉,道:“墨沧澜,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聪明。我今日来此,便是借着与你切磋的由头,与你透露些事情,也好让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武肃的手指在那把宽背长刀的刀鞘纹路上抚过,道:“冯家背靠着的最大靠山,并非武家,而是杏花谷。”   “杏花谷?”月见微脸色难堪几分,道:“怎么哪儿都有他们?这杏花谷,到底是什么东西!”   武肃道:“你们可听说过药人?”   月见微一愣,道:“苍茫大陆,难不成还有药人?”   药人曾记载在各种丹药书册之中,乃是传说之中的存在。   传说这世上,本有一种将人给炼制成全身血肉大补、百毒不侵、灵气充沛的道法,可将人炼制成药人,既能用来试丹试药,又可以血肉入丹,还是双修的绝好炉鼎。   只是,这种道法已经被归为邪术之中,早些年就被废除了,道宗更是严令禁止使用这种道法,违者必杀。   不过,紫泽仙陆倒是对药人态度不同,但凡厉害的丹药宗门或者大世家族,总是愿意豢养药人。   但说起来,能被炼制成药人,也不容易,许是百万人中只能找出一人,所以紫泽仙陆也不常见。   武肃点点头,道:“冯家一门,专出药人,且给杏花谷送去了不少,杏花谷还指望着冯氏为他们再送去药人,怎可能让冯氏,就这么倒了?”   月见微禁不住倒吸口凉气,满是不可置信道:“药人怎会如此轻易就能炼成?冯氏若是有这种本事,岂不是要在整个苍茫大陆,横着走么?”   “现如今,他们难道不是横着走的么?”武肃亦是冷笑了一声,道:“只要杏花谷一日没有能与之分庭抗礼的对手,杏花谷罩着的所有家族,都会屹立不倒,无人愿意得罪杏花谷,就像无人愿意得罪千机阁一样。”   “……”   没有人会和掌控着整个大陆几乎所有丹药命脉的大宗过不去,若是有,那必然是铁血世家。   所以,墨沧澜便看着武肃,道:“话虽如此,天下世家宗派皆可畏惧杏花谷,唯有你武家不可。南陆武帝,世代行得正坐的端,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氏族弟子行走天下间,皆匡扶正义,除恶扬善。”   若是这世上不平事,连向来以最爱多管闲事、最爱替弱者打抱不平的武家都不再插手,那只怕是,再无人愿意行善事了。   武肃露出了几分复杂之色,道:“当年的武家,的确如此,但如今的武家,已经今非昔比了。前些年,我父亲在修炼时出了岔子,境界跌落,如今整个南帝王府,悉数由我族叔一脉把控。若非我修为在同辈之中最高,地位不可动摇,只怕是连这世子之位,都要拱手让贤。”   墨沧澜微微蹙起眉头,道:“南帝陛下冲关失败,此事已经发生多久?外界竟是一无所知。”   “挺长时间了。”武肃请叹口气,道:“若非我那族叔武凡羲一脉崛起之势不可阻挡,我也不会让我弟弟武空,定要去归元神宗修炼。武凡羲的夫人,便是冯氏嫡女,如今我几位堂弟堂妹,也都是由她所出。”   武肃说完,便顿了一顿,又对墨沧澜道:“墨兄,不知你是否发现,当今五大家族,但凡在家族势力安稳、前途坦荡的世子,都不会选择前去归元神宗修炼。顾轻尘、林琅、孤渊太子,哪个想过去归元神宗修炼?”   月见微说:“月隐之就在首峰修行。”   武肃摇头,道:“他与我们,追求不同,他心中只有剑道,不沾世俗之事,所以与家族的牵扯,也颇为浅淡,日后,月家那帝王之位,必然不可能是他的,不信的话,你且看着。”   月见微仔细想想,上辈子似乎月隐之的确不曾成为西帝,而是飞升紫泽仙陆,走了道统。   出世和入世,的确是不同的两条路,无人可兼顾。   “那你呢?”墨沧澜问道:“你如今,又要如何选择?”   武肃眸色清亮,熠熠有光,道:“我将武空送到归元神宗,便已经再无太多后顾之忧,必要留在南帝王府,与我叔父争到底。说白了,武家这些年的清誉,容不得任何人来诋毁破坏。”   墨沧澜点了点头,思忖了片刻,突然拿出了七杀琴,道:“让我试试你的刀。”   月见微前世不曾和武家打过交道,虽说后来墨沧澜在外游走,寻找那些解药,也曾来过南边,但对于武肃道求见,墨沧澜从始至终都是避之不及。   许是已经觉得,当年旗鼓相当的对手,如今已经超出自己太多,纵然见面,也不能让对方尽兴,不如不见。   直至今日,月见微才亲眼看到了武家人的刀。   若说月隐之的剑,乃是一个“孤绝冷彻”,那武家人的刀,就是“秋风飒踏”,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宛若一道艳阳径直将万里无光的黑暗大地,给拦腰劈开。   月见微恍然想起,这苍茫大陆原有四绝——   月隐之的剑,顾轻尘的琴,武慎言的刀。   至于墨沧澜,只说美人一笑,天地寂寥,万物失色,不敢相争。   墨雪衣的笑,乃是四绝之首。   只是如今这位一笑倾城的美人,手中拨着琴,脸上却毫无笑意,身上仍是穿着一身雪衣,却早已不是最初那“认为这世上万物,本无垢无暇”的少年人。   刀锋凌厉狠绝,刀刀致命,杀机冲天,武肃对着墨沧澜,绝对不下轻手,趁此机会,便将陈年心中憋着的那股不服输的劲儿,给发泄出来——他视墨沧澜为毕生旗鼓相当的知己,他认为墨沧澜值得他用尽全力拔刀出招。   墨沧澜亦是一样。   白衣翩跹,琴音时而狰狞,时而急促,却从无缓和之时,数道傀儡丝宛若被十指操控,漫天翻飞,而控弦之人却兀自静站原处,任由外面刀锋萧飒,他自岿然不动,以不变应万变。   不消片刻,桃林之中已是落英缤纷,满树桃花宛若一日凋谢,树干上只剩下光秃秃的花苞了。   只听得“锵——”地一声金属相互碰撞响彻桃林天地,一把宽背长刀的刀尖插入地中,而持刀之人,手腕上已经缠绕了数道银丝。   “你的修为,竟是又精进了几分。”武肃神色肃然,略显复杂,望着手腕上不知何时缠绕上去的傀儡丝线,竟是有了几分畅快之感。 第302章 对峙   墨沧澜不愧是他看重的对手和知交,哪怕沉寂了近乎百年,如今再卷土重来,也依然是那位举世无双的天之骄子。   墨沧澜收回了那傀儡丝线,走过去,亲自替武肃将那插在泥土之中已没入数寸深的刀拔了出来,递到他手中。   “你的修为,自是比我更胜一筹。”墨沧澜道:“倒是风水轮流转,当日我压着修为,与你竟是又精进了几分比试,如今变成了你压着修为,与我比试了。”   武肃畅快地朗声笑了笑,在墨沧澜的肩膀上拍了拍,道:“我与你只比试招数,不比修为深浅,如你当初所言,修为深浅,不过是时日长短罢了,不必多虑。”   “如今,却是不得不多虑几分了。”墨沧澜意有所指,与武肃对视着,道:“南帝王府既水深火热,你也难做,我自然不会为难你,只是,冯家那边,着实作恶多端,令人发指,我亦收了两位弟子,皆是佘氏幸存少年,若我不能为他们讨回公道,便也无颜面对他们了。”   话题最终,仍是回到了最初。   冯氏所为,已经触碰到了墨沧澜的底线,哪怕前方千难万险、刀山火海,他也定要那冯长道,乃至于整个冯家,都付出代价来。   武肃知劝不住他,便也不再多劝,道:“冯家不好对付,你万事小心,若无十足证据,切莫仓促行事,免得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墨沧澜淡淡道:“你说得那人,可是杏花谷?”   武肃道:“北帝王府,如今尚无人能一家独大,有我这个世子在,纵然是我族叔,也分身乏术,我就算夺不过他,也不会叫他闲下来,有功夫多管旁人闲事。”   其中意思,不言而喻,武家许是会护着冯家,但绝对护不了太多,冯家真正能仰仗倚靠的势力,仍是杏花谷。   武肃走后,墨沧澜沉吟着说道:“杏花谷,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他许不是发问,只是在感慨。   月见微看着墨沧澜的侧脸,淡淡说道:“我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又有什么目的,但我只知道,杏花谷曾害过你,或早或晚,我也不会放过他们。”   墨沧澜没说话,而是在月见微脑袋上稍作用力地揉了揉。   片刻之后,墨沧澜又道:“事情越发扑朔迷离,牵扯到的世家和宗派,也越来越多,倒是让我看不清楚了。冯家又会佘氏的那些御尸驭鬼道法,还会失传已久的炼制药人之术,更奇怪的是,他们居然可炼制成功,这未免,太扎眼了。”   月见微说:“我不信杏花谷不知道冯家作恶多端的事情。”   墨沧澜道:“信或者不信,都要拿出证据来。武肃说得对,若无十足证据,冯家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认账的。”   他们纵然能不找铁证,便对冯家下重手,但毕竟名不正言不顺,会惹人非议。   两人正在桃林之中说着,便突然听到凤炽在外面喊道:“墨大哥,月哥哥,你们在不在?佘无暇和佘灵玉他们出事了,在山下,与人打起来了!”   月见微:“……”   事情的起因很是简单,佘氏兄弟随着佘上尘一同下山闲逛,半路遇到了冯家人,原本佘氏兄弟秉持着月见微交代的“隐忍”二字,并不与那冯家人多说什么,但冯家却不这么想,非但拦着她们的去路,还要问候一下佘氏全家,佘上尘自然忍无可忍,新仇旧怨,当即便想要报了。   “我就说了两句话,那佘上尘就对我动手,你看我的脸,都被他给砸破了!”说话的,是冯氏的一位小辈,乃是主脉的一位少爷,名为冯哲,乃是冯家这次派来参与南陵郡大比的冯家小辈之一。   冯哲愤愤地指着自己那半张被打破的脸,对着在场众人说道:“佘氏当真无教养,合该回去萧山,再不出来作恶害人!”   此时,冯哲已经叫来了不少人,有冯家的、杏花谷的、还有观厌城卢氏的,数人正团团站在一起,将佘氏三人,围在其中。   佘无暇气得全身发抖,道:“你他妈说谁作恶害人?你们冯家才是作恶多端,滥杀无辜,合该举家都遭了天谴才是!”   “慎言!”杏花谷紫心长老脸色一变,呵斥道:“说话百无禁忌,当真是不讲礼数,修道之人,不言天命,不说妄语,不可心思歹毒。”   佘无暇被呵斥,又感受到了这位紫心长老身上传来的强大威压,自是往后面退了半步,但仍是强硬地站定,死死瞪着那些冯家子嗣,恨不得将他们给烹肉啃骨!   冯哲看了眼周围具是自己人,便洋洋得意起来,道:“你嘴巴上狠毒,说我们要遭天谴,殊不知遭天谴的,究竟是谁呢。”   这话明指暗指,便再说佘家合该遭了天谴,才会死那么多人。   佘上尘眯了眯眼眸,盯着冯哲,那眼眸宛若淬了毒似的。   “而且,既然人都来了,那咱们就把些许事情,盘算一番。”冯家长老冯宗走上前来,好整以暇地看着佘上尘,道:“我在来的路上,听说有人想要污蔑冯家与你们佘氏一样,炼制尸傀,杀人夺命,还说那人,分明是我家长道长老——如此说辞,未免太过可笑!”   “哦,难道那人竟然不是冯长道,而是别人家的祖宗不成?”冯宗话音未落,就被一道凉凉的声音给打断了,只见一个红衣少年一脚踹开了那封闭的门,身后随着一位雪衣公子,只看那公子一眼,便有不少人收不回眼睛了。   月见微勾了勾唇,走了进来,盯着那冯宗道:“我方才听说,我峰门弟子在路上走着,却被狗给咬着了,便来这里看看究竟。”   冯宗脸色顿时一黑,冯哲怒道:“你说谁是狗?你算什么东西,竟是敢这么与我冯家说话!”   月见微又看向冯哲,皱着眉头伸出手指在耳朵上掏了掏,道:“哪儿来的野狗犬吠不已,烦的要命。”   又对佘无暇和佘灵玉道:“你们可有被狗咬伤?要不要,先吃点排毒的药再说?”   佘无暇顿时觉得扬眉吐气,笑道:“不错,倒是的确被狗咬了口,不过,那狗道行不成,倒也伤不了我什么,排毒的药就不必了。”   月见微马上摇头,道:“话不是这么说的,有些狗东西,但凡靠近你几分,就臭不可遏,鼻孔堵塞,空气都变得恶臭起来,我乃是妖兽,鼻子灵敏,一进这屋子就觉得到处都是恶臭味道,难受死我了。”   说着,月见微便拿出了个镂空的圆球形状香囊,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那模样着实夸张,很是不给在场人留面子。   “没礼数的东西。”冯宗吃了个闷亏,却又碍于身份总不能反骂月见微才是狗,便祸水东引,道:“杏花谷紫心长老与其弟子在此,毛头小儿,竟还敢口出狂言,惹是生非!”   紫心长老很是不悦地看着月见微,道:“后生仔,何必戾气如此重,好生说话,有何不可?难不成白雪境,便是如此教养?”   月见微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嗤笑了一声,道:“你也不用与我攀扯什么教养,更不必拉白雪境下水,我这个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你觉得我说话不中听,合该反省一下自己的过错。”   “你可当真,伶牙俐齿。”紫心长老冷笑了一声。   月见微道:“好说好说。”   杏花谷同行的,还有一位青字级别的长老,名为青拂,从始至终,这位青拂长老都不曾开口,此时却是缓缓而言,道:“此事本该是个小事,不过是路上发生了争执,有了些口角,也没造成什么损伤,我看,也不必闹大,只相互赔个礼,也就罢了。”   冯家对这位青拂长老,权当是上位之人,闻言马上便道:“既然青拂长老都这么说了,那我冯氏自然要听长老之言,不与他计较。”   佘无暇捏紧了拳头,咬牙道:“想就这么一笔带过,绝无这般轻易之事!”   “这小子,未免太不懂事了,青拂长老的面子,都敢拂了。”   “争执下去,也不会落得他的好处,何必得罪人?”   “……”   旁边的一干弟子们,纷纷低声指责,说着佘无暇的不是。   青拂长老一双明眸扫过佘无暇,道:“那你待如何?”   佘无暇道:“我要冯家,给我们佘家一个交代!”   他说话的时候,一双眼眸恶狠狠地瞪着冯家那几人,像是恨不得将他们给生吞活剥了去,他已经等了太久,自冯氏到来,本以为凭借他们拿到的证据,冯氏本该被惩治,却没想到,这么久了,却是一点风声都不曾听到。   这让佘无暇,着实日夜难眠。   冯宗蹙了蹙眉头,道:“你们佘氏,突然莫名其妙诬陷我们冯家图灭了你们全族,我还未曾问你们为何要污蔑我们,你们反倒是要倒打一耙,将一切都推卸到我们身上了。”   佘上尘冷冷看着冯宗,道:“三年前七月初七日,冯家派了数人前去萧山,趁我不在,杀了上百人,带走十人,尚有冯氏弟子留下来清理,被我抓了个正着,悉数灭杀,他们身上那冯家的命牌,我如今还留着,怎地,难不成,此事你不想承认,就可不承认么?”   此言一出,在场数人都微微变了脸色。   若是当真有身份牌为证,那可就大不一样了。   青拂长老似是对此一无所知,闻言,便转过脸来看向冯宗,道:“此事,我倒是从未听说。”   冯宗露出了一副错愕之色,道:“三年之前,我冯家有数位弟子出去做任务,竟是一去不回,命牌也都已经灭了,这三年来,我们冯家日日夜夜寻找那些弟子的踪迹,想要替他们敛尸,却不料,他们竟是死在了萧山佘氏手中!”   不光是佘上尘,就连月见微都被这倒打一耙的说辞给震惊了。   随后,冯宗便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拍着胸口说道:“我是真的想不到,他们居然会死在萧山这种地方,若是早知如此,我必然不会让他们,去萧山附近做任务,如今看来,也不知是不是你们佘氏做了什么,才害的我冯家弟子,葬身于萧山。”   “你——你信口雌黄,血口喷人!”佘无暇几乎要被气得吐血,他抬起手,猛然指着冯宗那张老脸,喷口怒骂道:“老不要脸的贼东西,分明是你们不怀好意,派了那么多冯氏狗去我家,还屠灭我佘氏满门,你竟是说,你不知道,你不知道!?” 第303章 你说呢   有时候,不知道这三个字,着实好用的很,只轻描淡写三个字,便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卸出去。   是啊,不知者不罪,不知者就是无辜之人,哪怕是冯家这么个大家族,也总有些弟子,不服管教,违背冯家的道义做事。   冯宗面不改色,道:“冯家弟子有成百上千人,各分支也是相互独立的,每个人做些什么,我们又能如何把握?更何况,我们冯氏弟子究竟为何死在了萧山,此事,冯家必要调查到底!”   月见微:“……”   好一个贼喊捉贼,莫要说佘家人,就连月见微自己,都听了一肚子火。   月见微呸了一声,冷笑着说道:“你这说法倒也稀罕,人家佘家人,老老实实地呆在萧山,从不离开,难不成还可勾引你们冯氏弟子去他家送死?”   冯宗冷道:“佘家道法,向来阴毒邪佞,谁知道是否用什么法子,勾引了我家弟子,这件事情,我冯氏与你们佘家没完!”   佘上尘一双眼眸很是阴骘地盯着冯宗,道:“既然冯家不认,那就不认好了,只是,我佘家上百条人命,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冯宗迎着他的双眸,道:“佘氏之事,我亦是感到颇为遗憾,只是,冯家也决计不会背这个锅。”   “那,冯长道又如何说?”门被打开,邙山少主宋长离亦是带着几人,走了进来,那些人中,有南陵郡的世家之人,也有其他几位从苍茫大陆各处而来的世家宗派之人。   宋长离手中持着把折扇,在手心中敲了敲,道:“其他的事情,暂且不说,但冯长道乃是你冯家长老,如今,他竟是成了个驭尸者,还夺了傀儡金,想要炼制出破坏三界的傀儡心灯,这事情,难不成还能有假?”   冯宗看到宋长离,再看了看随他一起前来的数位各族长老,顿时心中一沉,嘴上却是说道:“此事,我冯家也不知情况,长道长老早在数年之前,就已经身死道消,冯家也已经为他做了法事,你们口口声声说,长道长老成了驭尸者,夺了佘家人的身子,但我们冯家,却是一概不知情的。”   反正,现如今冯宗的态度就是,不知道,不了解,那些事情都与他们无关。   这样一问三不知,直接甩锅给已死之人,也的确让人束手无策。   宋长离显然没想到居然还能有这样的操作,愣了好一会儿,才环视着四周,道:“你们信吗?”   “信不信,不重要。”墨沧澜此时方才开了口,道:“世家向来都是连坐之法,纵然你冯家不知道,此事也该知道了,冯长道所行之事,倒行逆施,危害深重,冯家既然已经晓得,那就必须想方设法,来解决此事,如若不然,来日冯长道行恶举之日,便是你们冯家,举族覆灭之日。”   “……”   此话一出,整个堂内一片死寂。   墨沧澜轻易不开口,但一开口,必然是石破天惊,叹为观止。   墨沧澜此言,竟是要将冯氏按照连坐之罪,随着冯长道行事做法而屠灭殆尽,这让人听了,未免不寒而栗。   “墨峰主,你这话说得,未免太狠了些。”   “是啊,墨峰主,就算冯家真的出了个叛徒,但冯家这一大家子,可是无辜的啊,你总不能,一杆子打死一船人吧?”   墨沧澜看向那说话之人,道:“冯家,最好是无辜的,最好将你们的狐狸尾巴,好生藏着,如若不然,佘家如何废的,自会有人,让你们一样,死的凄惨,不明不白。”   冯宗脸色铁青,死死盯着墨沧澜,道:“你不过一峰之主,你敢……”   也敢出此狂言?   墨沧澜并未让他说完,只勾了勾唇角,风轻云淡地说道:“我不过一峰之主,你可试试看,我究竟能否,杀人于无形,让你在睡梦之中,就丢了性命。”   接着,墨沧澜轻笑一声,道:“我敢不敢,你说呢?”   冯宗:“……”   这话一出,包括宋长离在内,数位请来的长老齐刷刷变了脸色。   这……这一时间,竟是叫人想起了一些本已经被遗忘了的过去。   当即便有人打圆场,道:“墨峰主,万事好商量,一切都还在讨论之中,不用过早下定论嘛!”   “是啊是啊,冯家说不定就是一时想不开而已,又没说不管冯长道的事情,你也不必动怒。”   就连宋长离都停了扇子,咳嗽一声,道:“墨雪衣,耐心,耐心。”   月见微被帅了一脸,但又颇为不解,不就是说了几句狠话,怎地就这么大反应?   冯宗气得整张脸上,连胡子都是发抖的,他指着墨沧澜的鼻子,道:“归元神宗,一峰之主,竟然如此肆意妄为,无理取闹,我定要去道宗,告你才好!”   “告就告,提早告,提早死。”墨沧澜不以为然地说完,勾了勾唇,又揽住了月见微的肩膀,很是亲昵地说:“走了微微,不必与他们多说废话,浪费时间。”   月见微已经晕晕乎乎地被美色所惑,自然乖巧不已地跟着墨沧澜走了。   佘灵玉等人见状,也都随之离开。   宋长离看到面无血色的几位各宗长老,禁不住嗤笑了一声,幸灾乐祸地连声安慰道:“别怕别怕,他说不定,就只是说说罢了。”   “说说罢了?”一位长老脸色铁青,道:“他说了你说了三个字,你让我们,当做说说而已?”   冯哲年龄小,不懂其中缘由,便道:“切,那墨沧澜,空有一张脸,难不成还真能杀人于无形,与我整个冯家作对不成?他做了百年废人,如今也不成气候了,江山代有才人出,他算个什么东西?”   “你懂个屁!”一位武家的长老爆了粗口,道:“你们冯家,招惹谁不好,偏偏要去招惹那个祖宗,若他真盯上你们,冯氏还是好自为之吧!我是不想和他那种人为敌,原本这件事情,也牵扯不上我们武家什么狗屁倒灶事儿。”   冯哲:“……”   所以说,这句“你说呢”,又为何如此瘆人?   这就要从许多年前说起了。   不得不承认,墨沧澜绕是沉寂了百年,如今修为并不在苍茫大陆顶尖的位置,但他带给那些曾亲眼见证过他辉煌时代的人们,内心深处的恐惧和震颤,仍是不曾改变。   墨沧澜言出必行,行出必果,说话从不夸张,这还是有根据的。   曾经墨沧澜刚去归元神宗的时候,起初是个弟子,长了一张绝色倾城的脸,又那般水嫩青葱,自然让人见了就忍不住想要据为己有。   但大多数人,都只敢想想而已,哪里会真真招惹这位年少成名修为不俗的天才?   但也有极少数,敢在老虎屁股上拔毛。   一位长老的入室弟子,竟是在与墨沧澜一起外出执行任务的时候,趁着荒郊野岭四下无人,胆大包天地给墨沧澜下了春药,想要将他占为己有,其中心思,想想便让日后的墨沧澜觉得恶心。   墨沧澜自然是没让他得逞,非但如此,他在将那被揍成猪头的师兄提回了宗门之后,当着他师父的面,冷冰冰地放言,道:“今日,我将你这徒弟带过来,让你亲自按照宗规处理。”   那长老素来护短,又是个修为高深的,怎可能会被墨沧澜给唬住,当即便不承认,道:“你口说无凭,空口无据,谁能证明我乖徒弟对你做了什么?更何况,说不定是你勾引我爱徒,故意扰乱他道心。”   墨沧澜那时候初来乍到,那长老根基深厚,无人替他出头说句公道话,反倒是有不少人,都在看他笑话。   于是,墨沧澜就说:“好,你今日不处理他,来日我必回让他百倍奉还。”   那长老吹胡子瞪眼,道:“你还想杀人不成?”   墨沧澜道:“我若杀他,不会让人知道是我杀的,但我也绝不会假人之手,不信的话,你就等着。”   没过多久,那弟子果然死在了一场任务之中,而且死的模样着实瘆人,开膛破肚,魂飞魄散。   执法堂的人直接找上了墨沧澜。   然而不管他们如何调查,墨沧澜从各当年来说,都没有任何嫌疑——他那时候,正在闭关,而且是和几位在归元神宗一呼百应的弟子,一起闭关的。   此事只得不了了之。   但事情如果就这么结束了,那只怕是墨沧澜今日这些话,也不至于让人感到头皮发麻。   相传,后来墨沧澜当了峰主,有人在盛宴上旧事重提,问起了当时那弟子惨死之事,说他雄心豹子胆,谁都敢调戏,这下遭了报应,白白丢了性命。   墨沧澜听完,却是笑了一笑,推杯换盏间,他说:“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天降的报应。”   那人哈哈一笑,说:“不是报应,难不成还能去你杀的?”   墨沧澜在灯火璀璨之中,捏着琉璃酒盏,对着那人露出了个绝代风华的笑,轻声道:“你说呢?”   “……”   你说呢。   这一句话,让此事成了归元神宗十大悬案之一。   人人都说,墨沧澜轻易不会放狠话,但凡放狠话,那必然是言出必行的。   墨沧澜百年前的名气如日中天,但凡他身上有个风吹草动,便会一夜之间人尽皆知,所以那句“你说呢”,也一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那时候,墨沧澜已经是峰主了,就算有人想要追究,也无济于事,更何况,无人能寻到证据。   一传十十传百,墨沧澜杀人于无形,言出必果一事,便越传越曲折离奇,惹人生畏了。   墨沧澜鼎盛的那个时代,哪怕是各族各派的长老,也无人敢与其争锋,毕竟,前一天约战的时候,墨沧澜修为还比自己低上一个大位阶,第二日战时,他境界便与自己持平的阴影,不止笼罩在一人头上。   哪怕墨沧澜现如今修为尚且不足以进入顶级强者行伍之中,但谁有知道,他不会再来第二次逆天之举?   不敢招惹。   不好招惹。   不要招惹。   冯宗亦是听说过墨沧澜丰功伟绩,却又带了不少侥幸,道:“他如今,只不过是凝丹境强者罢了,哪来的那些本事?”   “呵,他这凝丹境,可是在短短五年时间之内,从黄阶修为爬上来的。”武家长老冷笑了一声,对那冯宗道:“不管你们是否屠灭了佘氏,冯长道一事上,你们还是做得积极一些,莫要真让墨沧澜,抓住把柄,惦记上你们。”   冯哲酸溜溜地说道:“有宗门罩着,就是不一样。” 第304章 再见沈碧楠   “没了宗门,谁又在他手中,讨到好处了?”说话的,是另一位世家长老,他摇摇头,条分缕析道:“别忘了,远空古境之后,孤渊、林家、凤凰一族、聆音阁这四大势力齐齐追杀他一人,却最终毫无结果,甚至那位追他追得最狠的聆音阁右使沈碧楠,足足半年时间,都无所收获,如今还在聆音阁受罚。”   “老不死,你说他就说他,你提我做什么?”不知何时,大门被一阵狂风打开,一位身着赤色长袍头戴羽冠的阴柔男子沉着脸握着箫出现在众人面前,此人恰恰就是聆音阁右使沈碧楠!   那长老马上噤声,朝着四处张望,心中暗道不好,不该在暗中道人短长,被人就这么抓了个正着,未免太尴尬了。   沈碧楠在聆音阁地位超然,他扫了眼在场诸人,微抬下巴,冷声道:“月见微和墨沧澜,人在何处?不是说,他们在此处么?”   青拂长老道:“方才还在,只不过,片刻之前已经离开了,许是回了灵山。”   沈碧楠冷哼一声,转身边走,一道凌厉的风刮过,那方才说了他名字的长老,脸上顿时多了三道红痕——   “再敢乱说,仔细我割了你的舌头!”   这一巴掌,众人噤声许久才回过神来。   那武家长老哆嗦着手,道:“他沈碧楠,也太嚣张了!”   “嚣张又如何?聆音阁据说可是通着上面的,这沈右使据说又是那位萧阁主最宠信的身边人,不过是打一巴掌罢了,他就算是杀了你,武家也不会与他们作对。”青拂长老淡淡说道:“杏花谷在苍茫大陆,亦从未与聆音阁为敌,这聆音阁的地位,你自己想想罢。”   武家长老:“……”   他只能认怂吃瘪了。   沈碧楠出了门,便形如鬼魅地朝着灵山飞去,他行至一半,便被一个身着青衫眉眼含笑的青年给截住了。   “你做什么?”沈碧楠蹙眉瞪着此人,面色不悦。   青年手中拿着一把拨浪鼓,递到沈碧楠面前,好声好气地说道:“何必乍一到此处,就火气冲天呢?南陵郡本就多浊气湿气,郁结于心,不利于修行,还是清心寡欲些好。”   沈碧楠脸色一沉,一把拨开那拨浪鼓,瞪着青年道:“韩长阙,别以为阁主派你来监视我,你就可对我指手画脚,谁要你来管教!?”   韩长阙也不恼,拨浪鼓摇了摇,像是在逗小孩子似的,说:“我已说了多遍,我随你来,是为了替阁主保护你,哪里是来监视的?”   不提此事,沈碧楠还能勉强冷静,一提起阁主,沈碧楠便立刻炸了毛,道:“闭嘴!你离我远一些!我现在便要去找那墨沧澜,你少管我!”   韩长阙看着沈碧楠已经跑出去数丈远的背影,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拨浪鼓,轻轻晃了两下,哂笑一声,道:“脾气当真是越来越辣了。”   韩长阙拦不住沈碧楠,便跟在他身后杀上了灵山。   月见微等人本就行的不快,佘上尘行至半路,便说要去找个地方静静,带着佘灵玉和佘无暇两人就走了。   灵山脚下,月见微和墨沧澜两人刚准备进去,便被沈碧楠给拦住了。   “月见微,来战!”一声冷呵响起,沈碧楠径直冲着月见微杀了过去,手中已经多出了一条黑绫,这黑绫宛若毒蛇,就这么劈头盖脸地朝着月见微缠了过去。   月见微吓了一跳,噗地一下子变成了小兽模样,飞扑到墨沧澜怀中,叫道:“什么仇什么怨,你为何总是盯着我不放?”   月见微认出沈碧楠,便直接连打都不打了,他不怕沈碧楠的黑绫,就怕沈碧楠吹箫。   他那箫声,简直是月见微最怕的东西,一曲《箫声怨》有多厉害,简直让人防无可防,避之不及。   那是从紫泽仙陆流传下来的曲子,箫声所到之处,无人可逃,除非修为高出沈碧楠数倍。   月见微已经尝过一次中招的感觉了,可不想再感受第二次。   诚如沈碧楠这种能纠缠着墨沧澜足足半年的偏执怪,月见微可不想和他交手,所行直接躲到墨沧澜怀中作罢。   墨沧澜也被月见微这突如其来的变身给弄得一愣,这小崽子,倒是罕少有见人就怂的时候。   沈碧楠瞪着通体漆黑如煤的小崽子,指着他道:“你给本座起来!”   月见微嚷嚷道:“我又没得罪过你,你做什么偏要追着我们不放?就算你看上我大哥,求而不得,也不用如此痛下杀手吧!”   “你胡说八道什么!”沈碧楠脸色扭曲一瞬。   “我、我沧澜哥哥不喜欢脾气差的,你快回你自己身上找原因去!”月见微绝不认输,恨不得吼的全世界都听到。   韩长阙闻言,便是一愣,随后笑着打量着那只在墨沧澜怀中缩成一团还不忘张牙舞爪的小崽子。   颜色的确是黑的,头上也有一只角,和麒麟崽子,乍一看截然不同,也难怪沈碧楠只说不是那只逃亡的妖兽。   只不过,三千年前,孤渊无华和寒无双身边的那只独角苍寒兽,也是这么个样子,只是比它大上数倍。   可惜了,独角苍寒兽的来历,这月见微尚不知晓,否则,只怕是说什么也不会照着这个样子来伪装模样。   韩长阙笑了笑,从一言不合准备动手的沈碧楠身后走出,道:“右使大人,来之前,阁主也交代了,行事不可鲁莽。”   “你给本座闭嘴!”沈碧楠瞪了他一眼,带了浓浓警告,旋即对着墨沧澜道:“交出七杀琴,我放你一条活路。”   墨沧澜轻描淡写道:“七杀琴已经认我为主,除非我死,否则七杀琴绝不可能再认第二位主人。”   沈碧楠黑绫一闪,道:“那你就去死吧。”   韩长阙看着已经和墨沧澜打在一起的红衣右使,手指在拨浪鼓上摸了两下,却是轻微叹了口气。   如何就让他与墨沧澜结了仇,这墨沧澜,哪怕是在紫泽仙陆孤渊世家手中遭了这么大的罪,如今也仍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这等造化,堪称天助,又如何是寻常人能对付的?   月见微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霸道的人,但看那黑绫密密麻麻地在空中飞舞,炸飞了无数草木金石,恍然间怀疑自己是不是曾经偷过他老婆。   墨沧澜也不遑多让,一手抱着月见微,另一只手拨弄着七杀琴弦,操控傀儡丝和那些黑绫交缠一起,将那些黑绫格挡在外。   沈碧楠用力一扯那黑绫,却是纹丝不动。   沈碧楠沉了沉眸子,道:“你的修为,居然比之前更加精进了几分。”   上次与墨沧澜在北漠之中追逐的时候,墨沧澜道修为绝不如现在,才不到一年时间,他居然提升如此迅速,当真是……令人不寒而栗。   若是与这样的人结仇,不能将他扼杀在尚未长成的时候,只怕是将来,便是自己小命难保。   沈碧楠动了杀心,眸子骤然一凛,手中的黑绫分裂成数道,威压更胜一筹,黑绫遮天蔽日地朝着墨沧澜缠了过去。   正值此时,只听得“咚咚咚”几声鼓响,那些黑绫就像是受到了什么牵引似的,纷纷落了下来,散了一地。   黑绫化作了数道黑雾,席卷着回归到那黑绫的本体之中,最终成为沈碧楠手中的独独一条而已。   再看沈碧楠眼前,距离他双眸只有两指距离之处,两片肉眼难以看到的冰针,悬停在半空中,被那鼓波一阵,顷刻间就化作了水,落在地上,悄无声息的,像是从未存在过似的。   墨沧澜朝着那手中晃着个拨浪鼓的男人身上看去。   韩长阙轻笑一声,道:“右使大人何必这么大怒气,来之前,阁主也说了,七杀琴若拿不到,便就不拿了,许是没有缘分,强求不来。”   没想到自己人在这个时候下自己面子,沈碧楠没好气地说道:“你闭嘴,用得着你来重复阁主都说了什么?难道你能比我更了解阁主?”   韩长阙:“……”   修为孰高孰低,其实一目了然,沈碧楠根本不曾发现墨沧澜那两根冰针的偷袭,而韩长阙看似是在阻止沈碧楠动用杀招,实则是在暗中帮着沈碧楠,然而这位红衣右使,似是对此一无所知。   墨沧澜便多看了韩长阙几眼。   月见微眼瞅着这韩长阙不打算让沈碧楠继续动手,便化作人形站在墨沧澜身边,满是不爽地说道:“你这人也忒不讲道理,你家阁主既然都说了没有缘分,你却非要斤斤计较,这行为就像是你见到个绝世美女,非要抢过去给你家阁主当媳妇儿一样,很是恶劣!”   沈碧楠拿出了箫。   月见微缩了下脑袋,叫嚷道:“早晚烧了它!”   沈碧楠冷笑一声,道:“墨沧澜,你自己好自为之,别以为如今恢复如常,便好了伤疤忘了疼,想要你命的,不止我一个,我也不会是修为最高的那个。”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月见微立刻竖起了毛,道:“我看,只有你对我沧澜哥哥喊打喊杀念念不忘,你倒说说,除了你,还有谁?”   “自然还有……”沈碧楠说了几字,就脸色一变,眯着眼睛打量着月见微,道:“好小子,你还想套我的话,本座偏生就不告诉你,想得美。”   韩长阙顺势说道:“右使大人,木家已经请了数次,不如先且回去,与他们碰个面,再说其他。”   这沈碧楠对墨沧澜也算是执着了,初来乍到,还不曾将自己安顿好,听说墨沧澜出现在那长街的某个堂内,便急吼吼地马不停蹄赶去,结果发现人已经走了,又连忙追了过来。   “若是宋长离有他这等执着的精神,恐怕顾轻尘早就落到他手中了。”月见微在沈碧楠与韩长阙走后,禁不住咋舌感慨。   墨沧澜沉吟片刻,道:“沈碧楠修为不俗,却也不是不能对付,倒是他身边那个修士,修为深不可测,难以预料。”   月见微想了想,道:“我也觉得挺厉害的,虽说他身上的修为,感觉起来要比沈碧楠差了许多,但他刚才那一手,着实惊艳。”   韩长阙表现的像是误打误撞,实则不然,这世上,哪来那么误打误撞,必然是修为高到一定境界,才可能发现蛛丝马迹,从而规避所有可能或者不可能的危险。   墨沧澜道:“聆音阁藏龙卧虎,本以为右使沈碧楠已经算是顶级厉害的了,没想到,还有旁人珠玉在侧。” 第305章 月见微的想法   月见微看着墨沧澜,道:“聆音阁和紫泽仙陆有牵扯,已经一锤定音,我如今却是好奇,他们背后,究竟是紫泽仙陆哪一股势力。方才沈碧楠说,想寻你麻烦的不只是他,只怕那伙人,不在下界。”   他脸上具是隐忧,还止不住地用牙齿咬着指尖儿,墨沧澜修为恢复的事情,紫泽仙陆早晚会知道,这也正是月见微心头的一颗不知何时会爆炸的霹雳弹,也是乌黑的浮云。   如今,沈碧楠的话,几乎已经言明了墨沧澜的处境。   见状,墨沧澜拉过月见微那只手,轻描淡写地说道:“敌人是谁,也没什么差别,反正都是想要我的命罢了,我只是万分好奇,紫泽仙陆天赋卓绝的人数不胜数,更有血脉醇厚的天族之人,方一出生便是玄阶修为,比我要厉害多了,为何偏偏,他们定要盯上我,难道紫泽仙陆,就当真如此不能容人?”   这个疑问,倒是在墨沧澜心头埋了许久。   他不止一次地想,纵然当年他不知收敛,不知进退,天赋超过绝大部分的紫泽仙陆世家弟子,但放眼整个紫泽仙陆,能与他同龄便达到那等境界的,也有数位,若当真是见不得他出头,便对他下此狠手,说出去未免贻笑大方。   “我出事之后,孤渊世家,风评如何?”墨沧澜问道。   月见微露出了不屑之色,道:“孤渊世家风评素来不好,也只不过是个紫泽仙陆边陲之地的小家族而已,做了这种容不得人的事情,自然是让人不齿,我以前在家族的时候,没少听到有人说他们容不下人,心眼比针孔还小。”   孤渊世家乃是整个苍茫大陆头顶上的大世家族,掌管整个苍茫大陆的事宜,但在紫泽仙陆来看,孤渊世家又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家族罢了,真正能够动辄定生死的家族,从不世出,轻易见不到人。   孤渊世家接了墨沧澜上去,让墨沧澜见识不少别的家族弟子,最后又在他重伤之后,直接丢下去,这件事情还引起了小小的轰动。   但是,也只是没多久,这阵子轰动就过去了,被更新鲜的事情代替。   只是偶尔有人提起来的时候,会调侃或是略带惋惜,说:“那年孤渊世家从下界属地弄上来个天才道修,没几个月就重伤回去了,那可是个绝色美人,可惜不懂藏锋,被孤渊世家的人给阴了……”   墨沧澜边走边说:“麒麟世家的人,对我又惧又畏,怕是只有等我们上了紫泽仙陆,才能搞明白个中缘由。”   月见微忽然想到了在归元神宗那个孤渊无华留下来的秘境,所看到的那些过往。   他突发奇想,道:“沧澜哥哥,会不会是龙族怀疑你乃是寒无双转世,所以才会对你痛下狠手,肆意报复?”   “也不是不可能。”墨沧澜沉黑的眸子微微一闪,道:“此事处处都是未知,许多事情,不是我们现在能搞清楚的,若是有机会,到可以从沈碧楠身上下手。”   月见微唏嘘一声,说:“我是万万不想,再和沈碧楠那种人打交道。”   墨沧澜扫了他一眼,道:“我倒是罕少见你这么怕谁。”   “到也不是怕,就是他这人,太邪乎,不想和他打叫道而已。”月见微说得含糊,心里却想着,有那《箫声怨》在,他见了沈碧楠,绝对只有逃窜的命。   月见微像是惊弓之鸟,他很多时候,都是强迫自己活在现世,前生之事,太过难以启齿,每每想起,便是如同用钝刀在自己的心头打磨碾压,非要刮的血糊淋漓才行。   他不怕受伤,不怕强敌,但他怕再历经一遍前世之伤,那是比凌迟更让人难以忍受的痛苦。   除非必要,他绝不再想。   月见微道:“沈碧楠对你很是执着,只怕不光是因为这把七杀琴,还有白雪境北雪漠的半年无功而返,对你生出了怨怼和执念。”   墨沧澜淡淡道:“待到大比开始,他就没那么多时间理会我了。”   月见微不再多说沈碧楠,而是问道:“大哥,他们为何那般怕你说出“你说呢”这三个字,可是有什么来头?”   墨沧澜轻笑一声,道:“许多事情,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不值一提。”   月见微想了想,摸着下巴道:“看样子,冯家是无论如何,都打算死不认账了,若真如此,我只怕佘上尘那边,会受不了。”   墨沧澜道:“他是定然接受不了的,我之所以在冯家面前放那等狠话,一来是想要敲打冯氏,让他们好生收敛一些,二来,也是为了让佘上尘心里面觉得舒服一些,莫要再轻举妄动。”   月见微道:“大哥是怀疑,佘上尘有可能觉得道宗不可能让冯氏付出代价,仍是会沿袭旧法,报复佘氏?”   佘上尘的表现,着实有些怪异,正常人若是遇到冯氏那般推脱甚至倒打一耙,必然是如同佘无暇那般愤恨,然而佘上尘从头至尾,都做出一副平静的模样,反倒是让人看不清楚了。   墨沧澜有这等怀疑,也是正常。   只是……   “若冯氏当真就这么逃过去了呢?”月见微道:“莫要说佘上尘不服,就连我,都不服。”   “想逃,哪儿那么简单。”墨沧澜露出了一丝冷笑,道:“冯氏心虚,如今被人道破,表面上装作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心里面,谁知道会虚成什么样子,总是会露出马脚来的。”   只是,这早晚,就不知了。   月见微禁不住想起了上辈子陷入疯狂偏执之中不可自拔的佘上尘,还有那让所有人不寒而栗的佘氏尸傀军团,不禁心中沉沉。   月见微拉着墨沧澜的袖子,轻声说道:“沧澜哥哥,这世上的事情,明明是有黑白对错的,可有为何,有些做了坏事的人,却不能遭到报应,被害的可怜人,却最终会变成疯子?”   墨沧澜道:“权势二字,错综复杂,苍茫大陆杏花谷一家独大,积重难返,若是有人可与杏花谷分庭抗礼,自然一切都好做多了。”   分庭抗礼?   一家独大?   月见微不禁心思一动,幽幽脱口而出,道:“若是我立个新的丹派,能够与杏花谷分庭抗礼呢?”   墨沧澜脚步微微一顿,转眸看向月见微。   只见月见微眸中似有星芒,脸上带着奇异的兴奋,道:“我炼丹之术不差,和杏花谷那些人比起来,也不怕他们,我若是设立个门派,与他杏花谷相互抗衡,岂不是就能改变如今的格局?”   他说到兴奋之处,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他抓着墨沧澜的手,颇为认真地说道:“日后,苍茫大陆的丹方由我出,丹药的价格由我定,这世上再无凭着有杏花谷做靠山就为所欲为的氏族,诚如绛州冯氏这种世家,也不会如此肆无忌惮。”   “沧澜哥哥,你说我这主意,好是不好?”   “……”   墨沧澜以前总是觉得,他之所以喜欢月见微,是因他来的时候恰恰好,心思纯善憨态可掬又总是突发奇想,脑袋里面的东西永远都叫人猜不到,甚是宝贝,让人舍不得叫他失望。   如今才发现,原来这无论何时都意气风发的少年,还有一颗颇为真贵的赤子之心,哪怕自己已经历经了无数不公待遇,也仍是初心不改,璞玉天成。   墨沧澜忍不住捏了捏那张满含期待的小脸,道:“你能有这样的想法,自然是好的,虽说杏花谷已经是根深树茂,不易撼动,但这些年来,也不知多少家族宗门,对于杏花谷的做派颇为不满,嘴上不说,心中却已经有了不服之心。”   他虽知此事困难重重,却也不想打击月见微,接着道:“我信你能做到。”   月见微得了支持,自然更是兴奋,当即道:“我要将此事,告诉师父,他老人家前些日子说,不想来南陵郡,我若是告诉他我要设立个丹盟,需要他帮忙,想来师父也不会冷酷无情拒绝我。”   墨沧澜:“……”   其实,他内心并不太建议月见微这么早就告诉叶无涯他的想法,毕竟这种事情,也算是有些惊世骇俗了,叶无涯年龄大了,只想缩在白雪境当个隐姓埋名的药师而已,若是知道月见微有这等心思,只怕会把他臭骂一顿。   但若是仔细想想,月见微若真的想设立个丹盟,单凭他现在的本事,自然还有些欠缺,若是叶无涯能插上一手,到也算是事半功倍了。   墨沧澜斟酌着说道:“不如先把人骗过来,再仔细说你的打算。”   月见微点点头,道:“这是自然,我这几日就不出门了,闭关琢磨丹盟的事情,哦对了,在此之前,我还有件重要的事情得先做了再说。”   墨沧澜:“……”   什么重要的事情?   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   一片杂林之中,佘上尘砸碎了几棵枝繁叶茂的大树。   旁边,佘灵玉颇为忧心地看着佘上尘,又看了看佘无暇,才走上前去,道:“师父,身子要紧。”   佘上尘拳头上崩裂了数道血痕,眸色都几乎血腥,眼白上爬满了皲裂的血丝,显然已经恨极怒极!   “我这身子,还有什么要紧的?”佘上尘颇为冰冷地笑了一声,冷眼看着自己那已经流血的手背,不甚在意地擦了一下,轻蔑地说道:“看来,冯氏的确毫无悔改之心,也对,他们死不认账,我们又能如何?”   佘灵玉迟疑了一下,道:“墨峰主不是说了……”   “他说了这么多,有什么用?”佘上尘狰狞着一张脸,几乎扭曲地盯着佘灵玉,道:“那些人,纵然畏他惧他,又能如何?我们依然无法为死去的佘家人讨回公道,冯家一样可以甩锅说自己一无所知,区区一个冯长道,又能算是个什么东西?舍了,便就舍了,难不成还真可指望他冯家,为了一个冯长道,和整个道统作对?”   “……”   替他出面,不错,墨沧澜已经尽力了,他如他自己所言,绝不会将佘家的事情,就那么放在脑后罢了。   但是,纵然出头,又有何用?   冯氏一句“不知道”,一句“不清楚”,一句“早已死了”,就能够将自己与冯长道撇开干系,甚至能一笔抹灭他们屠灭了佘氏的罪刑,而受害者,纵然拿出了些许证据,却也依然无可奈何。   佘上尘赤红着双眸,盯着佘灵玉道:“我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冯氏纵横多年,若是没有人在背后支撑,哪里来的这种底气?” 第306章 总有法子   佘灵玉一时间,彻底语塞。   佘无暇亦是突然愤怒地捏住了拳头,道:“大哥,你说的不错,那冯狗背后,确实有人,峰主虽敲打他们,却无甚实际之效,还是杀了他们,来得痛快!”   “杀了他们,这世上仍是无人会知道疯冯狗的恶行,甚至,我们要屠杀不知多少无辜。”佘灵玉几乎快要急哭了,望着佘无暇道:“若冯氏灭门,就真的算是复仇了吗?佘氏已经被人戳了几千年的脊梁骨,难不成,在我们都死了之后,在萧山佘氏再无后人生还之后,依然要被人戳着脊梁骨吗?”   “戳脊梁骨又能如何?”佘无暇愤愤地盯着佘灵玉,死死握着拳头吼道:“定要杀了他们,才能心头痛快,你不是我佘家人,你根本不能明白我和大哥的想法!”   “!”   佘灵玉如同遭了当头一棒,顿时整个人都被砸蒙了。   他虽是佘家捡回来的,而且捡回来的时候,年龄已经不算太小,已经能够记事了,但这些年,他吃着佘家、喝着佘家、学着佘家道法,早已将自己当成了佘家人。   佘灵玉眸中具是受伤,他身形不稳地往后面退了几步,道:“你、你说这种话,也太伤心人了。”   佘无暇见他如此,说出去的话早已后悔,他一边懊恼自己嘴巴太快瞎说话,一边却仍是硬撑着嘴硬,别过脸道:“我说的,乃是事实,你并非真正佘家人,不必参与我和大哥的行动,我们要做什么,都与你无关,你还是回去灵山,找峰主和师兄去吧。”   佘上尘一副头疼的样子,脸色颇为难看,道:“你也给我闭嘴,这件事情,你也不必多嘴,更不必插手,日后的事情,先容我想想。”   “大哥……”   “滚滚滚,你别在这里瞎起劲。”佘上尘一副不耐烦的模样,驱赶着两人,道:“小小年纪,好生修炼就够了,我也是脑子进水了,与你们说这些事情做什么?”   “……”佘无暇不服,刚张开了嘴巴,便被佘上尘给朝着屁股踹了一脚,险些扑在地上。   佘上尘阴郁着脸,道:“我现在心情不好,不想整治你,我之前说过不准你们再继续修炼佘家道法,你们似乎根本不听,是想让我亲手废了你们的道法,强逼着你们重新改修他道吗?”   佘无暇梗着脖子,道:“我不,我是佘家人,凭什么要修炼其他道法?”   佘上尘深吸口气,缓了缓心情,道:“佘无暇,我现在不想和你废话,过两日我再去灵山找你,告诉你们,接下来我的决定。”   佘无暇愣了一愣,闭上了嘴巴。   佘灵玉忧心忡忡,道:“师父,墨峰主的确在用心帮我们,他让我们稍安勿躁,他说他会想办法的,绝不会如此坐以待毙。”   这一路上,墨沧澜说了不少,字里行间,便是这件事情不会就这么轻易结束了,他定要让冯氏付出该有的代价。   却不知道,佘上尘是否能听到心里去。   佘上尘表情有几分复杂,垂了垂眸,道:“此事,墨峰主也不好做,我虽多年隐世不出,也知他如今夹缝求存,甚是艰难。”   佘上尘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站在杂草丛生的荒林之中,背对着斜阳,站立许久,背影看起来颇为孤独凄凉。   日落西山。   一道身影落在了佘上尘的身后,树影斑驳之中,并无人能看清楚他的容貌。   佘上尘回过头,看到了那本不该出现在此处的男人,沉了沉眸子,道:“你来了。”   那男子气定神闲,道:“我早就说过,墨沧澜如今虽然重新起势,但早已大不如从前,他身边跟着的那个妖兽月见微,自己的屁股都还没擦干净,何来理所当然地帮着旁人?冯氏的能量,你也看到了,想将冯家连根拔起,单凭墨沧澜,根本无用。”   佘上尘沉默了。   那男子走上前来,站在佘上尘身边,道:“我所说的法子,才是最实在的,你要的,究竟是个公道,还是让冯氏血祭佘氏?千古骂名又能如何,道宗难不成还真能为你翻案不成?”   “公道,又值几个钱,讨回公道,你佘氏那么多人,就能活过来吗?”   “……”佘上尘眸色有着幽幽的光,他定定看着这男子,道:“你说的,不错,我倒是被墨沧澜给带跑了,公道,的确从头至尾,都不是我所求,我要的,是冯家血流成河,灭门屠户,悉数死绝!”   他笑了,甚是温和地看着佘上尘,道:“这就对了,唯有冯氏灭门,才能真正让你佘氏亡灵,得到真正的安息,讲道理有什么意思,讲到最后,心里面却是依然不痛快,不如直接杀人来得爽。”   佘上尘看着他,道:“你从一开始,便诱着我炼制尸傀,杀人夺命,你既与冯狗无仇无怨,又是为了什么?”   男子气定神闲,道:“我自然是有所图谋,待到你成为万尸之王,成为我最得力的下属,许是那时候,你就能明白我要做什么——怎么样,你想好了吗?”   佘上尘道:“好。”   男子于是便笑了,他手中打了个复杂的法咒,一道黑色的法印被按在了佘上尘的眉心。   形状宛若黑火的印记在佘上尘眉心跳跃燃烧了片刻,就逐渐缩小以至于消失在他皮肤上,除了佘上尘额头上因为剧痛和隐忍而生生憋出来的汗珠,其余什么都看不到了。   “这是个奴契。”男子笑道:“从今往后,我会让你得偿所愿,至于你,在报仇之后,便要身心都归我,我让你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我让你杀人,你就不能留他一命。”   “反正那个时候,我已经是傀儡了。”佘上尘无动于衷,甚至有些解脱的快意,勾着唇冷笑道:“到那个时候,你就算让我杀了我自己,我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抗拒,我与你为奴,便做好坠入深渊的准备。”   墨沧澜没有错,佘上尘自认为选择的道路也没有错。   墨沧澜想要为佘家正名,想要让他们得到解脱,他认为能够当着天下人的面,给佘氏一个名正言顺的复仇理由。   佘上尘坐在树杈上,眯着眼睛望着挂在云间的一轮残月,心中却是有些想笑,又有些感慨。   他倒是突然就佩服了墨沧澜这个人。   经历过那些不公的、残忍的、扭曲的对待,他竟是仍然能在心中点燃一抹明光,还相信这个世上,存在正义和公平。   否则,墨沧澜怎会在意名正言顺,在意用一个再正当不过的途径,让他们佘氏的委屈,得以昭告天下,真相大白。   可惜,他佘上尘已经恨极了这个世界。   他许是曾经在乎过佘氏于世人眼中的名声,但那个时候,他爹娘尚在,妻儿两全,佘氏虽世世代代居于萧山之中,却也平和快乐。   事到如今,唯有血和死亡,才能让他得到内心的安息。   ………………   佘无暇和佘灵玉的院子被分配在一起,两人还尚未踏入院门,便被从旁边的树上跳下来的月见微给拦住了去路。   月见微扫了一圈,道:“佘家主呢?”   佘无暇垂头丧气,道:“一个人想静静,便将我们赶回来了。”   月见微道:“今日之事,算是打草惊蛇了,我也没想到,冯家居然如此不要脸,不过你们放心,现在我和峰主已经在寻找对策,早晚会让冯家,得到报应。”   佘无暇怏怏不乐地说道:“证据难寻,已经过了三年,证据只怕是早就没了,就算有冯狗的尸体,又能如何。”   月见微拍了拍佘无暇的肩膀,道:“天无绝人之路,总是会有法子的,若真不成,我便牺牲小我,请人来替你们听骨。”   “听骨?”佘灵玉不解。   月见微道:“听骨是一种道法,唯有道行高深专门修习过这种道法的人,才能做到,便是可从这已经死了的尸骸中,寻到残存的意识,用道法逼着这意识,说出真相来。”   会听骨的人,自然不在苍茫大陆,那人和月见微的关系甚是亲密,却又深得月见微排斥,但月见微是个讲义气的人,若真走投无路,那人又刚好和前世一样,来了苍茫大陆,他倒是可以勉为其难地让那人出手相帮。   佘灵玉顿时瞪大眼睛道:“还有这等神奇的道法?如今,可是能拿来用?”   月见微摇了摇头,道:“就算我知道谁会,现在说出去也无用,冯家被人护着,就算那些尸骨说出来真相又怎样,还不是被当成邪术,只说无用,自然可糊弄过去。”   佘无暇眼睛里面的光芒又落了下去,甩袖道:“还不如不说。”   “别这样嘛,我们现在虽然不能拿冯家怎么样,但总是能拿某些人怎么样的。”月见微拉住了佘无暇,对他笑了笑,道:“冯家人不是说,无凭无据,他们不认账嘛,那我们自然也可以,无凭无据,不认账喽。”   “……”   佘无暇和佘灵玉同时问道:“你想怎样?”   夜黑风高,无人之夜。   冯哲刚从叔父那里回来,想起之前叔父交代他,若是在大比之中遇到佘无暇和佘灵玉这两个人,不必留后手,只需得干脆地杀了他们便罢,就有种全身兴奋的感觉。   刚入了房门,突然一块黑布从天而降,冯哲尚未来得及喊出声音,就被人给砸晕了。   意识消失之前,冯哲禁不住迷糊地想,这洪家不是说处处都有巡夜人,处处都有结界,很是安全吗?   化身妖兽的月见微叼着那装着冯哲的麻袋,虽说他身子小小,但叼起来却是毫不费力,就这么扑棱着一双勉强可飞起来的小翅膀,朝着外面飞去。   水寒渊周围有荒山,月见微出了门便化作人形,单手将冯哲一路给拎到了荒山上。   佘无暇从树上跳了下来,看着月见微带过来扔在地上的不明物体,道:“什么人?”   月见微拍拍巴掌,道:“冯哲啊,白天的时候,不是相当嚣张么,虽说咱们不能杀了他,但打一顿总是行的。”   佘灵玉一愣,迟疑地说道:“这……这不好吧,要是被人发现了,会不会给峰主招来麻烦?”   月见微道:“难道不打他,那些人就不惦记着我大哥了么?有些讨厌和非常讨厌,都是讨厌,再说了,他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们打得他?先揍了再说!”   “……”佘灵玉。   “月师兄说得对。”佘无暇眯了眯眼睛,撸起袖子便开始对着冯哲拳打脚踢。 第307章 揍人   方才月见微把人弄出来的时候,为了避免这小子大喊大叫把人给引过来,所以给他脖子上扎了一针,让他暂时陷入昏迷之中。   不过,经过佘无暇这几脚,冯哲就算是昏迷了,也该醒了,更何况月见微还不曾下重手。   只是,恐怕冯哲现在宁可昏死过去,也不愿意醒过来。   冯哲发出了呜呜声音,满是惊恐地喊道:“什么人?你可知道我是谁?我乃是绛州冯氏弟子,你竟是胆敢半夜私闯,快些将我放了!”   佘无暇恨极了冯家人,闻言,更是重重一脚踹了上去。   “啊——”冯哲惨叫一声,顿时骂娘,嘴巴里面骂骂咧咧地颇不干净,完全没有已经沦为阶下囚的自觉。   冯哲心里面其实也慌,但他察觉到这些人只敢打他,却不敢杀了他,便很快放心大胆起来。   他道:“你快些将我放了,不然日后让我知道你是谁,定要将你,挫骨扬灰!”   “嘻嘻,你要将我挫骨扬灰,定要能活着才行呀。”月见微突然发了声音,还伸手在冯哲被黑布闷着的脑袋上拍了一巴掌,道:“冯少爷,你怎么知道,我就会让你活着离开?”   冯哲一顿,总觉得这声音颇为耳熟,想了一下,突然惊叫道:“月见微!居然是你!”   月见微笑嘻嘻地说道:“不错,是我,冯少爷,这荒郊野岭的,刚好杀人抛尸,你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冯哲愤愤吼道:“月见微,你莫要以为自己是归元神宗弟子,我就不会将你怎么样了,我要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   “可以可以。”月见微像是在逗弄一只困兽,语调轻松愉快,用脚尖儿踢了踢这冯哲的屁股,道:“你先能打过我再说,方才你手指头在裤腰带那里摸索,是想要求助吧?可惜了,我将你带出来的时候,已经把你全身上下摸了个遍,什么灵丹妙药符禄法宝的,全都扔了,你现在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冯哲气得快要晕过去了,他和曾经遇到过这等胆大包天又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可偏偏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全身松软无力,真气无法聚拢,只能瘫在地上由人磋磨。   佘无暇道:“和他废什么话,打一顿了事。”   冯哲:“……佘无暇你这个孙子!”   佘无暇在他脸上扇了一巴掌,道:“少他娘的乱认亲戚,我没你这样的孙子!”   说着,便又将冯哲给揍了一顿。   冯哲许是已经鼻青脸肿,叫嚷的嗓子都哑了,才终于筋疲力尽地说不出话来。   月见微突然说道:“冯氏作恶多端,早晚要付出代价。”   冯哲“呸”了一声,道:“你们这是赤裸裸的污蔑!冯氏从不做为非作歹之事,在绛州名声极好,族中弟子,每年都要出去行善事,萧山佘家才是真正虎狼之辈,你们这几个,我记住了!”   佘无暇面色冰冷,又是一脚踹在了冯哲肚子上,道:“冯氏所作所为,我比你清楚,所有姓冯的,都不是人!”   冯哲道:“随你怎么说,我就是不认!”   佘无暇:“……”   月见微道:“差不多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佘无暇咬牙切齿,道:“我真想杀了他。”   佘灵玉蹙了蹙眉头,道:“我看他这样子,许是不知情况,还是先放了吧。”   虽说佘无暇不情愿,但也之好听月见微的话,今天晚上能将这白日说了不少佘氏坏话的小子给痛揍一顿,已经让他心情好了不少,若是真将冯哲给杀了,只怕是日后麻烦不断。   “你们先在这里等我,过会儿一起走。”月见微又一针将冯哲给扎晕过去,提着他的领子,朝着城中跑去。   月见微可谓是帮人帮到底,送佛送上西,将冯哲从哪里拎出来,便再放回到哪里去。   月见微将冯哲扔到房子里面的地上,拍了拍巴掌,将蒙在他脸上的布给扯了下来。   冯哲刚要叫唤,就被月见微塞了个丹药进嘴里。   “你敢叫,我就杀了你。”月见微道:“我脾气不好,性子暴躁,杀人如麻,从不心慈手软,我能帮你从这里悄无声息带出去,修为自然比你高,你可想好了。”   冯哲:“……”   冯哲露出了惊恐之色。   月见微勾了勾唇,又是一颗丹药扔到冯哲嘴里,拍了拍他脖子,道:“冯长道真的死了?”   冯哲身子顿时一僵,道:“三年前就死了,渡劫失败,没命了,家族里面乱了许久。”   月见微瞅着他灰头土脸头发散乱的样子,只觉得那熊猫眼颇为滑稽,便笑了一下,说:“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情况,也就算了,我这人不喜欢乱杀无辜,今天先且放了你。”   冯哲脸色难堪,道:“你放了我,我也绝不会放过你。”   月见微禁不住感慨道:“蠢货。敌强我弱的时候,你只能示弱,决不能说这种无用的废话,我本还不打算杀你,现在却是非杀你不可了。”   冯哲瞬间变了脸色。   月见微一手刀下去,便把人给砍晕过去,也不管他就这么躺在地上,就这么扬长而去。   才行到院门口,月见微便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洪家家主。   洪麓蹙着眉头,道:“你这胆子也太大了些,若非此处是我洪家地盘,你早就被人给捉了。”   巡夜人早已在月见微潜入冯哲房间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人了,只是碍于月见微身份,没有将他当场捉拿,而是回禀洪麓。   洪麓让他们莫声张,只当做不知,又亲自跟去看看月见微都做些什么,却不料,竟是见到了月见微揍人的一幕。   若是月见微要杀了冯哲,他自然会出手阻止,不过,好在这小子还知道轻重,把人还送了回来。   月见微望着洪麓,道:“我就是因为知道这是洪大哥的地盘,所以才敢如此肆无忌惮,若换做旁人,我还要掂量掂量。”   洪麓道:“不管怎么说,洪家与冯家明面上都是姻亲关系,如今洪家要抢夺资源,也少不了冯家帮忙。”   月见微说:“我帮你呀。”   洪麓闻言,却是笑了,说:“归元神宗从不插手南陵郡家族纷争,我倒是无所谓,只是若让其他家族看到,必然会针对你们——之前你们入南陵郡,众多家族已经聚在一起,说了此事,只不过,寒家那时候一力做保,才暂时将非议声压了下去。”   归元神宗的确不怎么插手世家之事,尤其是这些个连孤渊世家都管不到的南陵郡。   虽说来此处也有一段时间,月见微尚未见到前世曾见到过的百鬼夜行群魔乱舞之相,寒江与洪麓也算和善好相处,但这毕竟都是建立在有共同目的的前提之上。   墨沧澜代表的是归元神宗,他的确不该插手世家争夺矿藏之事。   不过,之前寒江找上墨沧澜,定然也想过这个问题,所以,墨沧澜定是要暗中参与。   既然是暗中,那就不能明说。   月见微便笑了笑,道:“是我想岔了。”   却是心里面凉凉一哂,寒江倒是大胆的很,还惯会忽悠人,分明和他们第一次详谈的时候,已经说了让他们帮着大比争夺。   洪麓道:“这件事情,我只当不知道。”   月见微道:“多谢。”   转脸走了之后,月见微才想着,洪麓说当做不知道,是今天晚上他揍了冯哲一顿的事情,还是他们要帮着寒家参加大比一事。   ………………   翌日一早,太阳都还没从云层中彻底出来,灵山的大门就要被人给砸坏了。   灵山为数不多的弟子们连番守夜,刚巧昨晚上是凤炽,连带着凤燃也非要跟着一起。   一大早的,两人刚准备回去,便看到一群人气势汹汹地冲了过了,那模样像是要一把火烧了灵山似的。   凤炽昨日报了信,就驻守灵山,没认出这为首的几人来,只在他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一道带着流火的巨石,便朝着大门砸了过来。   凤燃反应迅速,立刻一巴掌反拍过去,将那巨石给原路送回,还顺便手指一抓,隔空将那缠绕在巨石上显然要烧山的火,给吸了个干净。   “你们这群匪类,大清早的打家劫道也不问清楚这是什么地方,活得不耐烦想去见阎王,你燃爷爷可以送你们一程!”   凤燃一双上挑的凤眸具是怒火,虽说他已经解了恶言咒,但仍是个被宠大惯坏了但凤族少主,一大清早的便有人来找事,他自然不会给好脸色。   冯宗面色奇差,没想到灵山只一个守门的弟子,修为都如此可观,他冷声说道:“叫你们峰主和月见微出来!”   凤炽一听,便淡淡扫过那站在冯宗后面鼻青脸肿看不出容貌来的少年,道:“灵山规矩,若无拜帖,不得入内。”   冯宗冷笑一声,道:“我尊他是一峰之主,又是个晚辈,本不欲与他计较什么,不过,他既然敢暗下黑手,对我族后辈动手,我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凤燃眯了眯眼睛,铁了心不让他们进去,站在高处,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道:“看样子是来寻仇的,阿炽,给本世子揍他!”   凤炽:“……”   冯宗听这自称,略微一愣,道:“你是何人?”   凤燃意识到自己暴露了身份,便冷冷扫过,道:“我是何人,岂是你能问的?阿炽,给他们些厉害看看!”   凤炽觉得凤燃虽然见了他也不骂了,也不打了,还总是一副想要和他和好的样子,自己走到哪里,便要跟到哪里,说话做事,还颇为友好,但骨子里面还那个高高在上不容招惹的凤族世子——   就是有些可爱了。   这若是换个人,必然要弄清楚前因后果,问问这口口声声吵嚷着的下黑手究竟从何而来,但放到凤燃这里,基本上就成了,本殿下管你受了什么委屈,你既然敢找上门来,招惹本殿下,那就做好被打死的准备。   凤炽做出了攻击的姿态,道:“诸位若是不回,今日就留下来吃个饭吧。”   冯宗:“……”   洪麓也在这人群之中,只是,他虽然站在前面,却是从头至尾都做出一副“关我屁事”的样子,偶尔冯宗气极了,他还好声好气地劝两句注意身子,莫要生气,充当一个万金油的角色,做个样子罢了。   “一大早的,怎地这么热闹?”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传了过来,只见邙山少主宋长离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摇着扇子,半眯着眼睛走了过来。 第308章 不认   宋长离的符箓在这灵山门口贴了不知多少,自然早就察觉到有人闯山,来者不善,便紧赶慢赶地来了此处,这一看,便看到了本该在洪家修整的冯氏一群人,还颇为气势汹汹,明摆着是来挑弄事端的。   宋长离的身份不一般,他一出来,冯宗脸色微微一沉,一甩袖子,冷哼一声,道:“我要让月见微和墨沧澜,出来说话。”   宋长离打量了一番敢怒不敢言站在冯宗身后的冯哲,歪着脑袋说:“你这脸怎么了?昨日不还好好的,难不成夜里面睡觉,从床上掉下来了?”   冯哲咬牙,道:“分明是月见微和佘家两个混账,趁着深更半夜,将我拖出去打了,宋少主,这等恶劣行径,你该不会包庇吧?”   宋长离心中却是一愣,他没想到月见微居然如此幼稚,还干这种背地里下阴手还没什么实质影响的勾当,表面上却是八方不动,甚至还笑了笑,道:“你确定,是他干的?”   “确定!”冯哲一口咬定。   宋长离想了想,道:“那我就将他叫来对质好了,若真是他,还当真要让他给你赔个不是。”   月见微很快就被叫了过来,顺带着自然还有墨沧澜。   行在路上,墨沧澜已经听宋长离言简意赅地讲了前因后果,宋长离还特意将那冯哲鼻青脸肿很是凄惨的样子描述了一遍。   墨沧澜扫了眼月见微,道:“你做的?”   月见微梗着脖子,一脸无辜的表情,道:“怎可能是我,他分明是故意自导自演,想要诬陷于我,定是因为他昨日被我当众堵得无话可说,觉得丢了面子,又记恨了我,才会如此——昨天晚上,我可是和灵玉、无暇两人,好生安分地在紫竹林中过招。”   罪魁祸首佘无暇和佘灵玉,自然也被叫了过来,两人闻言,具是点头,纷纷说道:“不错,紫竹林里面还倒了一片竹子,都是因为我们和月师兄过招弄出来的,还新鲜着呢。”   墨沧澜:“……”   很快便到了门口。   冯宗已经脸色黑如锅底,那宋长离也是个不知礼数的,竟是说走就走,也不让他们进灵山,一群人就这么干巴巴地在门口等着,着实不成样子。   “这第十三峰的人,着实没有眼色。”冯宗冷声对洪麓道:“我一个外来人,也就罢了,可你乃是南陵郡的洪家家主,他居然也敢这么晾着,你就任凭他们,这般放肆?”   洪麓心想月见微的丹药可是个好东西,冯家也着实越发不成样子,孰轻孰重,孰好孰坏,他自有一套辨别的方法。   不过,洪麓不打算此时与冯家撕破脸皮,便道:“是啊,着实不成样子,若真是月见微半夜私闯我洪家,还能全身而退,未曾触动任何机关诀窍,我定要向他好生讨教一番。”   说话间,便看到数道身影从山上密林之中出现,为首那人,身姿挺拔如松,身着白衣,头戴玉冠,端得是眉目灼灼逼人,风姿令人折服,天下无双。   “峰主。”凤炽叫了一声,便让开了挡着的山道。   墨沧澜走过来,对凤炽点了下头,示意他做的不错,然后对冯宗道:“有何贵干?”   “……”他问的直截了当,而且语气平平,摆明了看着这些人就颇为不耐。   冯宗自然也没好气,道:“月见微昨夜潜入洪家,将我侄儿冯哲拉出去打了一顿,如此行径着实恶劣至极,我要来替我侄儿,讨个公道。”   却看冯哲,脸上青青红红的,眼袋还是乌青色的,眼睛肿的老高,显然是被痛揍了一番。   月见微噗嗤笑了起来,指着冯宗道:“你这造型,还真是别致得很,我险些都没认出你来呢。我看你是夜路走多了,遇到鬼了,怎地就怪罪到我头上来了?”   佘无暇也点点头,很是快慰地说道:“就是,月师兄昨晚上好生生地待在屋子里面,哪儿都没去,你凭什么要说是他做的?”   月见微再问一句:“你可有证据?”   证据?   自然是没有证据的。   唯一的证据就是洪家那院子里面有巡夜人,洪麓这位家主也亲眼见到了月见微将冯哲拉进拉出的场景,可问题是,他们并不出来作证,反而装聋作哑。   冯哲一时气急败坏,指着月见微,抬高声音道:“就是他干的,他们将我蒙着头,装在袋子里面,待到不知什么地方去,打了一顿之后,又送了回去!”   “我若是有那本事,为何不将你杀了,还要让你有回去告状的机会?”月见微早已想好了说辞,凉凉说道:“冯少爷,你莫不是自导自演,想要故意诬陷于我,挑起事端吧?”   “你……分明是你!”冯哲道:“你居然敢倒打一耙!”   “凭什么就说是我月师兄倒打一耙?”佘无暇看他气得脸色都涨红了,更是快慰,道:“俗话说,捉贼捉赃,捉奸捉双,你身上这些伤痕,可有月师兄武器的痕迹?若是没有,你怎地就知道是月师兄干的?更何况,月师兄这般聪明厉害,不知惹了多少人羡慕嫉妒,说不准是有人故意装成他的样子,蒙骗于你,伺机挑弄关系,也说不定呢。”   “不错,佘师弟所言甚是。”月见微摸着下巴,做出一副深思的样子,道:“定然是有人知道我与你冯家前日才争执,所以故意挑起事端来,伪装成我的样子,冯长老,冯少爷,你们二位如此聪慧,可切莫被人给骗了——你们大可不必怀疑是我,我的修为,还不足以从洪家进进出出不被人发现,所以那人,修为必然高于我。”   洪麓:“……”   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冯哲气得说不出话来,梗着脖子死死瞪着月见微,那样子像是要将他给生吞活剥了。   月见微却是好整以暇地抱臂微笑,还颇为殷殷地叮嘱一句:“到也不算是让诸位白跑一趟,好歹,知道了暗地中得罪了其他人,还是个颇为厉害的人,往后,可要更加小心行事了。”   话说到这份上,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   冯宗若是修为再高一些,他必然要直接杀入这第十三峰,可他知道墨沧澜修为不俗,若他动手,绝不可能善了,便只能强忍着怒火,冷笑一声,道:“好,你们倒是,好得很,这笔账,我冯宗记住了,既然如此,那之后我们就走着瞧!”   说完,他拉扯一下冯哲,道:“我们走!”   冯哲还有些不愿,道:“就这么走了?”   冯宗瞪了他一眼,他马上噤若寒蝉。   一群人就这么浩浩荡荡的来,又放了几句狠话,就又浩浩荡荡地走了。   望着这群人的背影,凤炽不解地说道:“他们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凤燃翻了个白眼,不屑地说道:“吃饱了撑得没事干吧。”   宋长离敲了敲手中的扇子,摇摇头说:“你何必昨天晚上去弄一弄那冯哲,不过是个无关轻重的人罢了,白白招惹了麻烦上身,你这一来,冯家必然恨极了你,往后定然要想着法子对你动手。”   这件事情,只要眼不瞎心不盲,必然能看出来昨晚上就是月见微带头搞出来的事情,虽然月见微带着佘氏兄弟撒了气,然而却没什么必要,冯家也不是冯哲一人说了算的,打他一顿,除了激怒冯家之外,还能有什么作用?   宋长离觉得月见微着实不该动这个手。   月见微却是嗤笑一声,不甚在意地说道:“有些人,我甚至懒得维持明面上的关系,他们不配。”   佘无暇点点头,道:“不错,他们不配,昨晚上揍了那冯哲一顿,我心里面憋着的那股子火气,可是顺畅多了。”   墨沧澜有些无奈地看着月见微,道:“你也太调皮了,若是被人抓住,可就没这么好解决了。”   月见微笑道:“放心吧,我都算好了,若他们没住在洪家,我自然也不敢这般胆大妄为。”   只怕是其他人不知道,他能顺利潜入洪家,还多亏了洪图给他开的一条通路,让他绕开了侍卫和阵法暗桩,算是风平浪静地到了冯家下榻的别院之中。   要不然,他就算是胆子再大,也不敢孤身一人在洪家进进出出。   墨沧澜道:“你如此行径,虽然他们并未抓到证据,无法明目张胆地非要你给个说法,但是,这仇却是已经结下了。”   月见微道:“我以为,这仇早就已经结下了。”   就算墨沧澜不曾收了佘氏两位弟子入了第十三峰,将他们二人划归自己麾下保护,按照冯氏做的泯灭人性之事,以墨沧澜的性子来说,他绝不可能袖手旁观,或早或晚,势必是要得罪冯氏的。   墨沧澜终究是个劳碌的命,他与月隐之仍是有着许多不同,若是他能如月隐之那般,对天下存亡天地存蓄生离死别有种一种近乎冷酷无情的淡漠,许是上辈子,也不会那般惨淡收场了。   佘无暇摸了摸鼻子,带了几分歉疚说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若没有他们佘家,月见微也不会得罪冯氏。   月见微扫了他一眼,道:“与你有什么关系?是我自己,看他们不顺眼的,对了,往后冯家必然对我们生出警惕,指不准还会暗中做些什么,日后,大家还是小心一些。”   众人纷纷点头,心里清楚,和冯家的梁子,算是结下来了。   ………………   冯家吃了瘪,自然不可能就这么算了,冯宗回去之后,想要让杏花谷出面相助,然而杏花谷的青拂丹师听完之后,却是不以为意地说道:“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不必太过在意,让他们自己解决也就罢了。”   冯宗脸色一黑,却是不敢得罪青拂长老,只能委婉说道:“月见微若是不清楚冯家与杏花谷的关系,也就罢了,可若他明知,冯家和杏花谷关系不俗,还偏要如此,也是不将杏花谷放在眼中。”   青拂长老淡淡扫了他一眼,道:“你不必祸水东引,月见微不过是个妖兽罢了,他暂且还影响不到杏花谷什么,况且,药人一事,不可为人所知,冯长老还是少提为妙。”   药人本就是苍茫大陆明令禁止的存在,若非冯家有特殊手段,养出来的人能够培养成药人,他们是绝不可能有机会与杏花谷搭上关系都。   只是,这种关系只能放在暗处,绝不可能放在明处,包括青拂在内的所有知晓此事的杏花谷长老,都对此讳莫如深,自然是能不提起,就不提起。 第309章 矿藏争夺   不过,青拂长老此事还不知道,武家已经有人将这惊天的秘密告诉了月见微知晓。   冯宗得了警告,脸色白了白,忍气吞声地说道:“是我想差了。”   青拂长老眯了下眼睛,道:“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冯长道那件事情,你们冯家,究竟是知还是不知,佘氏灭族,究竟是否你们所为?”   冯宗一口咬定道:“冯长道早就已经死了,那个所谓的驭尸者,我也问了,根本就不是我家长道长老的模样,至于佘氏所说的夺舍,更是不可能发生,冯家修炼的道法,从来都是正派的道子,我倒是怀疑,第十三峰和佘氏,是否在故弄玄虚,有什么目的。”   承认是万不可能承认的,打死都不会承认。   青拂长老略一思忖,皱了皱眉头,道:“南陵郡势力错综复杂,第十三峰显然与寒家交好,寒家又和洪家关系不错,不管他们目的是什么,此次矿藏资源争夺,就不可让寒家和洪家,再拔得头筹。”   冯宗道:“洪家显然与月见微站在一边,对我冯氏不怎么诚意,我这次,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一旦认定了昨晚上冯哲被打的事情是月见微做的,那整个洪家——至少是洪麓,必然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冯宗对洪家的布防还是有所了解的,不说是铜墙铁壁,至少也就不允许深更半夜一个修为不到破丹境的小子来去自如。   青拂长老蛮有深意地看着冯宗,道:“需要什么丹药,尽管与我说,矿界那种地方,少不得用上丹药。”   冯宗这才面色缓和,道:“不错,杏花谷的丹药,可是当世一绝,无人可及。”   殊不知,这无人可及的丹药,放在月见微眼中,便就什么都不算了。   月见微拿着几颗丹药品着,忍不住哂笑道:“杏花谷是真的不够意思,明明谷中有那么多灵丹妙药来着,非要拿些下品次品给你们用,还卖那么高的价格,我若是不出手,恐怕天下灵石,都会莫名其妙尽入杏花谷的囊中了。”   既然要设立能与杏花谷势均力敌一争高下的丹盟,月见微自然是要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苍茫大陆各地售卖的杏花谷的丹药拿来比较一番。   这其中,自然少不了墨沧澜帮忙。   墨沧澜扫了眼那从不同地方弄来的丹药,道:“杏花谷一贯会看人下菜。”   月见微深以为然。   且不见这些同名称同功效却从不同地方弄过来的丹药,竟是品质参差不齐,麒麟世家的皇城卖的丹药,自然是中品上品,南陵郡此处卖的丹药,完全都是次品下品。   但若说丹药总有品质差异,这倒也不假,可最可恨的是,这些下品丹药,竟是和皇城中品丹药同价,这就过分了。   然而,南陵郡闭塞,向来不与外界互通,且卢家也算是一家独大,除了寒家可抗衡一番之外,再无任何家族有拿得出手的丹师可炼制能拿出来卖的丹药,卢家自然是肆无忌惮,想怎么定价,就怎么定价了。   我就是爱高价出售,你爱买不买,不买就别用。   “着实霸道。”月见微咂舌,将那些他不怎么能看得上眼的丹药扔到了桌子上,说:“若我出手,能以一人之力,挑起整个丹盟。”   墨沧澜扫了他一眼,道:“你倒是本事大得很,整个苍茫大陆,每日丹药服用有多少,你可算过?一个偌大的丹盟,要达到何种规模才可与杏花谷分庭抗礼,你又知道?你一个人,除了炼制丹药之外,难道就不做旁的事情了么?”   月见微:“……”   月见微吐了吐舌头,道:“我就这么一说,我是打算从天下召集有能力却又被杏花谷打压的丹师,让他们悉数加入丹盟,再按照考核品级,分出甲乙丙等,按照不同的贡献,可换取不同的丹药药方,还有丹诀什么的。”   墨沧澜说:“你倒是大方。”   旁人都是恨不得将那些丹方丹诀藏得严严实实,不让其他任何人知晓,到了月见微这里,却是变成了轻而易举就将这东西拿给旁人,甚至还恨不得所有人都会炼制。   月见微笑了笑,道:“诚如沧澜哥哥所言,单凭我一个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撑得起丹盟,整个苍茫大陆,如今丹道衰微,杏花谷独大,这两者之间自然是有着分不开的关系,若想短时间崛起,势必要引来人才,让他们每个人都有着和杏花谷丹师比上一比的能力,这样才可以真正给杏花谷压力,进而有朝一日,丹盟能成功取代杏花谷势力。”   月见微说的慷慨又豪迈,竟是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东西被人偷学了去。   而且,若说之前墨沧澜还当月见微有些心血来潮,只是一时兴起才说出创办丹盟这些话来,此时此刻,他却是再也不能将这豪言壮志,当成是个玩笑话了。   纵然月见微再怎么大方,也绝不会无缘无故便想着主动将自己会的东西,悉数教给旁人,除非是有大图谋,才愿意下此血本。   墨沧澜望着月见微那有些微红甚是好看的小脸儿,止不住柔和地笑了笑,道:“你怎么想的,便就悉数给我说说,我替你筹谋计算一番,事情赶早不赶晚,定下之后,我便让白玉京去撒手做了。”   月见微激动完,便回过神来,一阵感动,道:“沧澜哥哥,你也不拦着我一些,杏花谷那些人,若是盯上你,你可就麻烦了。”   墨沧澜抬起手,在月见微那小脸上一捏,道:“你说的也对,要不然,我就不帮你好了。”   月见微本还等着墨沧澜说几句甜言蜜语,却没想到,他居然不按照常理出牌。   于是,月见微直接愣住了。   “……”   “还有,你师父回消息了。”墨沧澜好整以暇,看着瞪着一双眼睛的月见微,轻描淡写地甩出了重磅消息:“你师父他老人家正在朝这边杀过来,他还说,让你洗干净身子,等着他来直接扒了你的毛,做成围脖过冬。”   月见微顿时脖颈一凉,缩了一下脖子,哭丧着脸道:“沧澜哥哥,你可不能不帮我说情啊,我若是少了一层毛,就不好看了。”   说着,还马上身体力行,化作妖兽模样,跳到桌子上又是扭来扭去又是卖萌打滚。   墨沧澜忍俊不禁,顺手便将小崽子给捞到怀中带走,含笑说道:“嗯,你的皮毛都是我的,我自然不会让人给你扒了。”   ………………   叶无涯得到消息,才从白雪境朝着南陵郡赶来,并且提前放话,警告月小崽子莫要趁着他不在就乱来,否则必要将他以门规处置。   好在月见微也不急着正面和杏花谷闹起来,这几日,他便让寒家的那些丹师,替他在整个南陵郡搜集所有杏花谷通过卢家售卖出去的丹药。   同时,因着矿藏争夺大比迫在眉睫,丹药销量增多,月见微还专门了解了一番这大比的内容。   “南陵郡还真是猛地很啊。”月见微打探完之后,满是唏嘘感慨地回来给墨沧澜讲述:“我以前见的世家资源争夺战,大部分都是扔到一个危险些的秘境里面,然后按照某些特定的任务完成情况定分数,若是夺得厉害一些,就找个更危险些的秘境,没想到南陵郡,这小小的地方,妖风却是刮得厉害。”   月见微凑到墨沧澜身边,巴巴看着他,一脸“你快问你快问”的小模样。   墨沧澜才打坐完,尚未从蒲团上站起来,便听得月见微叽叽喳喳,顺口问道:“他们这次想如何比试?”   月见微道:“他们居然要直接去孤绝之地决一死战。”   墨沧澜:“……孤绝之地?”   之前,寒江虽然提起过五十年一度的资源争夺之战,也说过让他们帮忙,但因着寒江并未细说,白火村灭村的事情又接踵而来,再加上冯家的事情乱成一团,以至于墨沧澜并未细问资源争夺之事,只交代了影七暗中打探筹谋,有备无患。   却没想到,他们居然如此胆大包天,直接瞄上了孤绝之地。   “是啊,就是孤绝之地。”月见微道:“我也以为自己听差了,但寒云岫和洪图都说,他们历代争夺资源的比试,都是在孤绝之地进行的。各家,都派出十名弟子进去,谁在里面的时间久,哪家最后存活下来的人多,谁就有权利第一个选择南陵郡尚未瓜分的矿藏资源。”   南陵郡的各家也是真的狠,进去的弟子,必须是各家族的精英,且在孤绝之地中,死就死了,各家死得只剩下没几个人就更好,算是直接断绝了日后兴风作浪可能。   只是,他们绝不会让各家弟子真的死完,眼瞅着死的差不多了,大比的时间也就基本上定下来了。   诸位请来的长老们,会进入孤绝之地将仅存的弟子们带出来,按照各家各派存活的人数和他们手中得到的资源,来评判个一二三四名,从而决定今后五十年的资源分配。   “我倒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法子,但之前所见,具是为了养蛊——将所有蛊虫放在一个封闭的空间中,让蛊虫自相残杀,最后留下一只,便是蛊王,却没见过世家也用。”   月见微也叹为观止,自认为孤陋寡闻。   墨沧澜淡淡道:“只是你见到的龌龊,还不够多罢了。”   为了资源,为了权势,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修真界藏污纳垢,生死由命,墨沧澜见得多,却不想多说什么。   月见微接着对墨沧澜说:“请的那些外来的世家和宗派,可派至多三日随着他们一同进去,而且,可让外援中修为最高的那人,成为封给名次的裁判者之一,监督作用远超于其他作用。”   南陵郡纵然是请了相关的势力,也不愿意真得将南陵郡的大事决定权交出去,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自傲自负了。   “看样子,南陵郡的矿藏资源,是当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墨沧澜道。   之前他派人去描画南陵郡地形图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这一点,虽说南陵郡被开采的矿山实属不少,但那也不是全部,南陵郡还有深埋于大山之中、湖海之中的矿山,只是为了子孙后代能够有饭吃,各家早已约定好了,一段时间内,他们只能开采一部分的矿山。   矿山划分的多或者少,端看你这家族在大比之中的表现如何了。 第310章 推出丹药   简单粗暴,却又有效果。   是以数千年过去了,南陵郡的矿藏,依然没有被挖光。   月见微道:“这次拿出来竞争的,是南边的一片矿山,据说那矿山里面,有不少水鎏金,平日里没少出现采矿贼去偷矿,只是,各家都派了人严加把守,遇到采矿贼,便要将他们直接杀了了事。”   水鎏金是真的值钱,若是这条矿脉能够被夺在手中,只怕是未来百年都不怕家族败落。   是以,各大家族对此都颇为在意。   “寒江倒是没有让我们亲自加入其中。”月见微道:“不过,他说了不少丹药,想从我手中高价买去,我询问之后,发现孤绝之地中,有三种丹药非常重要,分别是闭气丹、回气丹、破岩丹。”   闭气丹是用以当遇到孤绝之地中的各种混杂气息的时候,可以让人屏息凝气,身体毛孔自动封闭,用以将这些气息排斥在外,以免侵扰了身体,是每一位进入大比的弟子,都必须备着的丹药。   回气丹是因为孤绝之地灵气极为稀薄,靠自己回不了灵气,自然就要想办法靠着外力了。   至于破岩丹——   “孤绝之地中,有一种岩石和土壤化成的怪物,名为巨石怪,这种怪物大多数丈高,力道奇大无比,而且身体如同覆盖了钢盔铁甲一般坚硬,寻常人打不碎也打不死,有了破岩丹,能够瞬间强化几身力量,且对土系岩系道法颇有针对性,是必备的丹药。”   墨沧澜听完,便问道:“这种巨石怪物寻常难见,出现在孤绝之地这种地方,可是因为孤绝之地中,有山之精魄?”   月见微琢磨一下,道:“你这说法,也颇有道理,只是,若真是因为山之精魄而形成的,那就未免太厉害了些。南陵郡大比虽然选在了孤绝之地,但他们绝不可能深入其中,只在边缘地带行动罢了,孤绝之地那般大,山之精魄总不能影响一整个境地吧?”   墨沧澜点点头,道:“此事还需继续探查,如今当务之急,便是寻找冯长道的去处,以及尽量能够将辟邪石给找出来,或是销毁,或是封印,总不能将傀儡心灯再炼制出来。”   月见微亦是点点头,道:“还有丹盟的事情。我打算趁着大比的机会,先将那三种丹药的加强版炼制出来,送到寒家的丹药铺子里面售卖,距离大比开始已经没有几日时间,杏花谷纵然发现有更厉害的丹药出现,他们也来不及去调货了——尤其是破岩丹,除了南陵郡之外,其他地方,一般是无人卖也无人买的。”   可这破岩丹,恰恰是前去孤绝之地必不可少的宝贝。   墨沧澜道:“对你来说,时间够吗?”   月见微一笑,道:“沧澜哥哥且等着看吧,我可不是寻常丹师。”   想了想,月见微又道:“对了,先前寒江邀我和你作为评判长老,一同进入孤绝之地,被我拒绝了。”   墨沧澜道:“的确没必要插手此事,南陵郡的事情,就让南陵郡的世家自己去解决罢。”   没过两日,寒家丹药铺子里面便多了几种新推出的丹药,其中,一种名为碎岩丹的丹药很快便打出了名堂。   “我今日,在寒家买了一瓶碎岩丹,回去试过之后,竟是效果要比破岩丹还要厉害,我只用了平日十分之一的力气,就将那星岩给砸碎了!”   “这般厉害?价格如何?”   “只是破岩丹的一半,最近大比在即,各家各派已经争相竞买这破岩丹,破岩丹的价格,水涨船高,已经到了一个可怕的价格了。”   “哎,这对我们这些想要分杯羹、背后又没什么势力支持的家族,太不友好了,我打算去买些碎岩丹试试,反正都下定决心,要去孤绝之地试试了,又买不起破岩丹,自然要弄些保命的东西。”   “你们还真敢用啊,寒家的丹药,哪里有卢家的靠谱?”   “哪里不靠谱了?寒家之前推出的回气丹,难不成不好用吗?哦对了,说起这个,我还要多买些回气丹,孤绝之地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   寒家的丹药已经推出,便被人一抢而空,不过,因着迫在眉睫,月见微加上兰渝,两人总共也没炼制太多丹药,有不少人都没买到。   不过,月见微却浑不在意,这种丹药,在这个节骨眼上炼制出拿来卖,并非为了冲这数量,而是为了打口碑。   现在虽然不明显,若是来日入了孤绝之地,便会察觉到这些丹药的好处。   买丹药的人里面,总有能活着出来的,亲身经历过的,要远比听旁人侃侃而谈来得更令人信服,这些人必然会对寒家的丹药赞不绝口,一传十十传百,丹药的口碑自然就这么上去了。   口碑比销量重要,月见微在做生意方面,没什么天分但这些基本的常识,还是清楚的。   大比的时间,就在三日之后。   月见微叫来了洪图和寒云岫,对他们殷殷叮嘱,像是个老父亲似的,生怕他们吃了亏。   这大比,五十年一度,不论修为,只论年龄,参加比试的弟子,必须在五十岁之下,换句话说,一位弟子,终其一生只能参加一次大比,寒云岫和洪图两人,自然都没有经验。   月见微道:“别紧张,打不过就跑,跑不过就捏了这虚空符,总是能保着一条小命。”   寒云岫捏着手中从宋长离那里蹭来的一叠符纸,还有几瓶月见微塞给他的丹药,很是感激,道:“多些月师兄,我定会拔得头筹。”   洪图瞅了眼寒云岫,道:“头筹,肯定是我的,没你的份儿,你们寒家,好生炼丹就行了。”   月见微摇摇头,道:“寒二哥和洪家主两个人基本上已经言归于好,你们两家,若是不出意外,来日就会成姻亲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们二人进了孤绝之地,还是要相互照应的。”   洪图冷哼一声,说:“我不喜欢寒江,他惹得我大哥,那般伤心,现在说几句甜言蜜语,就想要将我大哥骗回去,着实可恨。”   “可恨也没用,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情,你我插不上话。”寒云岫亦是不遑多让,顶了回去。   月见微见状,啧了一声,在两人脑壳上依次敲了一下,道:“有什么可吵嚷的,有什么事情,等你们活着从里面出来再说。若当真万分凶险,你们二人宁可提前退出,保住小命,也不要不知死活非要在那里面逗留,可是记住了?”   寒云岫点点头,道:“我自会以性命为先。”   洪图亦是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对月见微倒是十分真诚地道了谢,就下山回家去做最后的准备了。   三日之后,大比正式开始,上百位南陵郡后生弟子齐齐冲入了孤绝之境,转眼间就已经在黄沙漫漫之中不见了踪影。   孤绝之地周围具是结界,这结界属于单面的,进去容易,出来却难,因着是个死亡之地,所以纵然容易进去,也罕少有人会尝试。   月见微和墨沧澜并排站在孤绝之地数十里外的一处高地上,望着那烟尘滚滚已经看不清任何东西的结界,低声说着话。   “彼岸蝶已经随着洪图、寒云岫两人,一同进去了。”墨沧澜道:“不过,那种地方很是邪门,我不能确定彼岸蝶能支撑多久。”   彼岸蝶算是墨沧澜道眼睛,能代他看到常人看不到的地方。   只是,彼岸蝶也有范围限制,虽说是随着墨沧澜的修为提升进而提高,但前提是在正常的地方。   若是隔了结界,效果自然大打折扣。   月见微道:“他们家的长辈,定然比我们要上心,一定会给他们说不少经验,许是从许多年前,就已经开始悉心培养了,有什么暗藏的危险,早已摸索清楚才是。”   墨沧澜点点头,又在此处等了片刻,才微微蹙眉,道:“果然,在进入孤绝之地不足十里,彼岸蝶就已经与我失去了联系。”   月见微心头一动,道:“若是召回呢?”   墨沧澜手指微动,道:“召不回来了,孤绝之地有结界,除非至少十位灵心境以上的修士同时打开,否则绝无打开的可能,而且,纵然打开,也只是一个狭小通路,撑不了太久。”   月见微道:“我就说为何这次一共去了二十位灵心境以上的长老。”   长老们进去之后,不会再随着弟子们深入,而是守在结界门口,唯一要做的,便是等着弟子们弃权,或者比赛结束,准备出来。   只有活着的人,才有资格挑选矿藏,品尝这世间最甘甜的战利品。   也有家族选择保全后辈,放弃大比,但后来证明,这简直是令人贻笑大方,因为修真一道,从来都不是活的时间越长,便意味着修为越高,多的是修炼百年,不足旁人修炼三年的故事。   况且,资源决定了一个家族未来五十年的兴衰,宁可战死,不能退缩。   修真界就是如此,残酷无情,生死由人不由己。   月见微又问:“那大哥让彼岸蝶进去,是为了什么?”   墨沧澜道:“彼岸蝶除了充当眼睛之外,还有记忆的能力,纵然隔了一段时间再收回来,一样能看到彼岸蝶曾经看到过的画面。”   月见微恍然大悟,觉得这彼岸蝶,也当真是个作弊神器一样的存在。   孤绝之地的大比,上限时间为二十日,到了时间无论存活多少人,都宣告结束,并将所有活着的弟子都带出来,之后的五十年,便再不会有人轻易进入孤绝之地。   月见微和墨沧澜不会明着插手这场大比,却在暗中给了不少支持。   与此同时,月见微用了几日的功夫,将他认为能够压制住杏花谷的上百种丹药丹方,悉数整理出来,同时还整合了一本类似于指引之类的书册,内容大体是各种常见的体质适合修炼的丹法丹诀秘籍名称,以便日后方便查找使用。   十日之后,叶无涯出现在了南陵郡水寒渊。   乍一见到多日不见的徒弟,叶无涯当即便指着月见微的鼻子将他臭骂了一顿——   “你还嫌自己找苍茫大陆暴露的不够多?你想要活命,就该隐姓埋名地活着,你就算不愿隐居山野,也不应做这等出格之事,你本就不是苍茫大陆的人,何必要将这地方,给搅和地腥风血雨?”   叶无涯显然是真的动怒了,否则,一个多月的时间,怎会被他压缩成了半个多月,便就到了。 第311章 往事   叶无涯又转而冲着墨沧澜发火:“他自己哪儿来的这种底气,你说,你是不是在里面搅和了一番?”   月见微怂的要命,但见到叶无涯要骂墨沧澜,便硬着头皮从墨沧澜身后站了出来,咳嗽一声,道:“师父,这一路山高路远的,您老人家切莫动怒嘛,不如先稍作休息,有什么事情,之后再慢慢说。”   叶无涯冷冷扫了他一眼,道:“你给我闭嘴,你当杏花谷只是个寻常的势力么?只一本《丹神录》,你的确能压制住杏花谷这一个势力,但你也要做好暴露身份的准备,届时,纵然是我,也保不住你了!”   月见微精神一凛,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叶无涯甩袖,冷冷说道:“你自己想去。”   月见微满是尴尬,舔着脸笑道:“师父,我这不正是想不出来,才会请教您老人家嘛,而且,设立丹师联盟这件事情,我也还没开始放手去做,就是想着从您这里取取经验。”   叶无涯望着这徒弟憨态可掬的模样,满肚子的怒火也熄灭了一半,他深吸口气,平复了一下火气,道:“杏花谷早些年,也有强者飞升紫泽仙陆,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若是将杏花谷逼得太紧,杏花谷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届时,紫泽仙陆的那些先行者下界相帮,你又如何交代?”   月见微兀自松了口气,笑了笑说道:“这倒是不怕,我还当杏花谷也有紫泽仙陆势力支持,那才坑人呢。”   哪家哪派,没几个厉害的后台呢,紫泽仙陆那么大,门派林立,强者众多,杏花谷纵然有几个前辈当靠山,只要这靠山没有强大到不可撼动,月见微也并不在意什么。   若是做事瞻前顾后,他日后还不如直接隐居了事。   可那样的话,又并非月见微的性子,他这人,是一贯闲不下来又不愿意当乌龟王八的。   叶无涯竖着双眉,道:“你未免,心太大了些,紫泽仙陆的人仍在寻找你的踪迹,你不会真的以为,他们已经放弃了对你的追寻吧?”   月见微却是一副淡定的模样,道:“紫泽仙陆的附属大陆数不胜数,讲道理,麒麟世家管辖的苍茫大陆,本就是我最不该来的地方,他们那群猪脑子,只怕是要过很久,才能猜到我在这里,这段时间,够我搞事情了。”   叶无涯:“……”   果然还是想搞事情。   也不知该说月见微心大,还是该说他对自己的未来有着清楚的认识,他深知自己总有一日,会被人揪出来,所以在那一日到来之前,就过得随心所欲一些。   墨沧澜看了看叶无涯,道:“来日之事不可思,设立丹盟,也会给微微提供一个坚实的后盾,这个世界的人,对丹师总归是尊重居多。”   叶无涯仍是坚持认为月见微没必要和杏花谷对着干,觉得就算不能低调做人,也不能太过高调,主动招惹是非。   月见微闻言,便正色说道:“师父,我想对付杏花谷,不是一时冲动,恰恰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当年我大哥卧病在床,青云圣手拿了钱却仍要害我大哥,若非大哥身边有我,后果不堪设想,如今,冯氏和杏花谷狼狈为奸,杏花谷当靠山,让冯氏屹立不倒,佘氏仇又该如何报?佘上尘修为不俗,若他走了歧途,这天下必然遭难。”   “这天下遭难,又与你何干?”佘上尘不浓不淡地笑了一声,道:“你为这天下筹谋,天下,又会给你什么?你信不信,纵然有朝一日,你成了这苍茫大陆的救世之人,但凡涉及到利益纠葛,他们必回将你,毫不留情地舍弃,远的不说,苍茫大陆三千年前的寒无双,不就是个典型的例子么?”   月见微:“……”   墨沧澜微微一愣,朝着月见微看去。   月见微道:“师父,你知道寒无双的事情?”   “寒无双,呵,多出名的一个人,我怎会不知道?寒无双被带上紫泽仙陆的时候,我尚在天道宗里当长老,天道宗与龙族向来关系紧密,每年都给龙族供奉不少丹师丹药。”   叶无涯不知寒无双与墨沧澜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自然说话无所禁忌,淡淡道:“那年,我听人说起寒无双此人,为苍茫大陆封三界大门,将他们从成为紫泽仙陆奴仆的危机之中带出,此人惊才艳艳,举世无双,道宗之中,虽有人觉得他不知死活,但大多数人都是佩服的。”   天道宗乃是紫泽仙陆最为神秘宗门之一,为处于海上仙山之中,传言万宗大比背后的势力,就是天道宗。   绕是月见微,在上辈子也不曾和这个传说中的顶级宗门打过照面。   月见微道:“天道宗,竟是都知道寒无双的事迹了,可见寒无双当时闹得,也挺大的。”   “你以为,闹这么大会是好事?”叶无涯冷笑了一番,道:“区区一个苍茫大陆罢了,不过是个弹丸之地,上界若当真想要平定,只需要派出几位大宗师,轻而易举就能将整个大陆灭了,寒无双又凭什么,被那么多大人物所知晓——不过是因为,他得罪了龙族。”   龙族久居海中,和天道宗关系紧密,龙族是最接近神的妖族,在紫泽仙陆地位崇高,可谓众所周知。   寒无双得罪龙族,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谁叫他看上的那个人,是龙族苦苦追寻选定了的太子妃?   月见微蹙了蹙眉头,道:“寒无双的事迹,是龙族宣扬出去的么?”   叶无涯道:“算是龙族。那年,我原本在丹阁好好炼丹,万事不管,突然宗主便找上了我,一同前来的,还有龙族少主。那龙族少主说,让我炼制出一种丹药来,那丹药能够吊着人的性命,哪怕是被刮成了一具骸骨,也不能断气,纵然断气,也要过了百年。若是非要杀了那人,便会牵一发而动全身,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月见微禁不住心中一凉,觉得这要求着实恐怖,不由自主地朝着墨沧澜看了过去。   他只知寒无双死得惨,被扔到下界之后,足足挣扎了七日,才被孤渊无华给了结了性命,却不知道这其中竟然还有如此多的曲折。   墨沧澜望着叶无涯,道:“那种丹药,你炼制出来了吗?”   叶无涯轻蔑地说道:“这世上,哪里有这种阴毒的丹药?我本是丹师,也是药师,我惯于治病救人,替人破灾解难,我若真炼制出来,名声还要不要?”   叶无涯成名已久,人尽皆知,乃是在整个紫泽仙陆都颇有名望的丹师。   只是,龙族少主面子极大,宗主的面子也不能不给,叶无涯便告诉他们,若是炼制能吊命的丹药,他倒是可以,只是人死了就魂飞魄散,他做不到。   龙族少主本不满意,直说那寒无双简直罪大恶极不知死活,合该挫骨扬灰才能解恨,又说叶无涯堂堂天道宗长老,竟然连那种丹药都练不出来,着实名不副实。   “后来呢?”月见微问。   “后来,我只把吊命的丹药甩给了龙族少主,便闭关去了。”叶无涯淡淡道:“也并非全然因为我心善,而是因为那种既能吊命,又让人魂飞魄散的丹药,本就自相矛盾,这世上,哪里有人能炼制出来?我没这个本事,所有人都没这个本事。”   墨沧澜露出了若有所思之色,道:“这寒无双,也着实是惨,听说他死相凄惨,不成人形。”   叶无涯不浓不淡地笑了一声,声音幽幽,道:“他的确是惨,只是,那孤渊无华,也没好到哪里去。”   “这话何解?”墨沧澜道。   叶无涯说:“我后来出关,在外游历之时遇到了一位和龙族少主关系不错的故友,偶尔提起了寒无双的事情,那故友说,我炼制的丹药,虽没有魂飞魄散的效果,但龙族少主将寒无双扔回去的时候,却诓骗孤渊无华,说寒无双若是死了,必会魂飞魄散,企图让寒无双饱受折磨。”   月见微倒吸口凉气,说:“好狠的计谋,如此一来,纵然孤渊无华想要给寒无双一个了断,也要顾虑着他魂魄受损,不敢轻易下手了。”   若是孤渊无华爱极了寒无双,他自然舍不得让寒无双连魂魄都不复存在,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饱受折磨,生不如死,试问,孤渊无华心里面又如何能好受?   将死未死之人痛苦,活着的人更是痛苦。   “活着总是有希望。”叶无涯道:“但谁都没想到,孤渊无华是个狠的,他竟是真的将寒无双给亲手了结了性命,连尸骨都不曾留下。只是,他是否动用了什么能够保全魂魄的禁术秘法,就不得而知了。”   月见微道:“师父,你为何会有这样的猜测?”   叶无涯扫了他一眼,淡淡答道:“我来到苍茫大陆之后,还特意寻过孤渊无华和寒无双两人留下的痕迹,我也曾去过归元神宗那处孤渊无华最后的埋骨之地。我修为远高于所有人,在那禁地,我看到孤渊无华施了个我从未见过的法咒,然后散尽了最后一缕魂魄,那才是真正的魂飞魄散。”   叶无涯顿了一顿,道:“那个法咒,是一种古老的献祭,我虽不曾见过,但你但凡见到,就可感知。所以,有人怀疑孤渊无华还在人世,实属无稽之谈,他亦并非自杀,而是再无活下去的可能。”   一时之间,无人发话。   月见微突然觉得喉头一片难以言说的苦涩。   他之前虽有些排斥孤渊无华这么个人,生怕他与墨沧澜有什么不得了的牵扯,但听闻他所作所为,月见微又觉得这人也没有那么可恨,算是个可怜人了。   墨沧澜突然开口问道:“若是他祭献自己的魂魄,保全寒无双的魂魄,他可还会有转世轮回?”   月见微抬眸,看向了墨沧澜。   叶无涯想也不想,便道:“怎可能还有转世一说,魂魄不存,性命何在?”   “那寒无双呢?”月见微问。   “寒无双?他魂魄无损,纵然孤渊无华不做祭献,也一样能重入轮回之中。”叶无涯答道。   月见微禁不住暗中唏嘘。   归元神宗那些人,从座山长老到宗主,再到暮云长,皆是在殷殷盼着孤渊无华能重新回来,甚至还怀疑他就是那个人,却不曾想,孤渊无华早就已经魂魄不存,性命不再。   也不知,若是他们知道了这个秘密,又会是如何作想。 第312章 说服   只是,月见微又禁不住同时松了口气,暗中想着也幸亏孤渊无华彻底不复存在,否则,如果墨沧澜当真是寒无双转世,只怕是也难和老情人彻底断了关系。   这想法,虽然颇为恶毒,却也是人之常情。   “本想给你们举个现成的例子,没想到多说了这么多。”叶无涯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们,没必要为了无关紧要之人的事情,让自己处于风口浪尖,修道之人多凉薄,能顾得住自己,已经不错了。”   月见微说:“可是师父,我们已经卷入了风口浪尖之中,暗涌如今只是还未曾到爆发点罢了。我只怕终有一日,历史会重现,我想设立丹盟,也是想要给自己,给沧澜,留一条后路。”   叶无涯愣了一下,然后蹙眉,狐疑地看着月见微,道:“你又闯祸了?”   月见微噎了一下:“师父,我是那么喜欢闯祸的人吗?”   叶无涯点了点头,道:“是。”   月见微怨念地看着叶无涯,一脸不服。   他分明不是个爱闯祸的人,就是偶尔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   墨沧澜恰时说道:“这件事情,还真不是微微招惹麻烦,现在,归元神宗有人怀疑,我是寒无双转世之人。”   看着叶无涯显然不可置信的表情,墨沧澜进一步解释道:“怀疑我的人,包括归元神宗座山长老、归元神宗宗主、暮云长和其他两位峰主,更多的,我就不大清楚了。”   叶无涯:“……”   若是早知道这些事情,他就不提寒无双和孤渊无华的事情了。   叶无涯像是从不认识墨沧澜似的,重新颇为认真地打量着、审视着他。   片刻之后,叶无涯却是笑了一下,道:“以前倒不觉得,现在经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有这种可能,我虽不曾见过寒无双,但他与你,倒是有颇多相似之处。”   说着,他又看了看月见微,眯了眯眼睛,道:“若真是如此,他们也会怀疑你的身份。”   月见微生无可恋,道:“不错,他们怀疑我是孤渊无华,但经验证,我的确不是。”   叶无涯轻描淡写道:“这倒是不好说,孤渊无华是个雄性麟子,你也是,说不定你和他也有些牵扯呢。”   月见微想要反驳,顿时语塞,电光火石间,他猛然想起明镜对他命盘的卜卦,说他是无魂无魄已死之人,又突然想起落入魂莲池中后,那魂莲毫无反应,当时所有人都当是闹错了,他根本不可能是孤渊无华,月见微此时却又有了一个让他不寒而栗的想法——   孤渊无华若是魂飞魄散,将自己做了祭献,那他如果再存活于世,魂莲自然认不出来。   可若是无魂无魄,人又如何能活?   月见微突然问道:“师父,若一个人,没有魂魄,却还能像是个正常人一样活着,又是因为什么?”   “怎可能会有这种情况?”叶无涯皱了皱眉,道:“无魂无魄,便是傀儡,也和正常人有所差别,至少要有一魂一魄尚存,才有这种可能。”   月见微只觉得后背都是凉的。   虽各种矛盾,但矛盾之中又像是隐隐之间有某种千丝万缕的牵连,似乎只需要一个合理的点,就能让一切说通。   前世今生,宛若迷雾,让人隐约看不清楚。   月见微深吸口气,冷静下来,道:“师尊,不管沧澜哥哥是不是寒无双,但凡有心之人,认定了他就是,宁可错杀不了放过,我们是不是该提前采取行动了?这世上,利益比恩情靠谱,丹盟设立之后,必然会引来诸多利益纠葛,利字当头,总会好做一些。”   丹盟若能起来,必然会打破如今苍茫大陆现在的利益格局,只要经营妥当,众多世家和宗门势力,也早晚会弃了杏花谷,投靠亲近能给他们带来更多好处的丹盟。   如此一来,纵然将来紫泽仙陆找上门来,那些个世家宗派,纵然为了丹盟的利益,也不至于如同对待寒无双一样,毫不留情地便将人给卖了。   叶无涯看了月见微许久,才终于松了口,道:“我再想想。”   月见微道:“那,师父您老人家想快一些。”   叶无涯瞪着眼睛,道:“催什么催,有你小子催我的份儿?”   月见微缩了缩脖子,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多言。   南陵郡大比已经进行了一半,各世家都对那些弟子的命牌,颇为关注,这几日里,几家欢喜几家愁,每日都有命牌熄灭或者破碎,每日都有人沉默离去,直到比试进行到第十二日的时候,出现了第一个团灭的家族。   那是个在南陵郡不怎么出名的小家族,平日里不争不抢,似是与世无争,但也正是因为与世无争,以至于家族始终资源不够丰富,这些年来,家族中的后辈们竟是连修炼资源都供应不上,便只能孤注一掷,参加这名正言顺能够瓜分资源的南陵郡世家大比,却不料,小辈竟是悉数折损在了孤绝之地。   “哎,那章家也是可怜,这次元气大伤,许是日后就再无东山再起的机会了。”   “也怪不得别人,谁叫他们区区一个不知名的小家族罢了,还想和那几个大家族抢夺资源,简直痴心妄想,与人无尤。”   “也别说这种风凉话,这只是个开始罢了,你且往后看着,每次资源争夺之比,不灭几个家族小辈,就不算晚。”   “……”   果不其然,在章家第一个灭族之后,就像是发出了一个信号似的,接下来几日,每日都会有至少一个家族团灭的消息传来,整个南陵郡,都人心惶惶,几家欣喜几家愁。   距离比试结束的前一日晚上,洪麓拎着几瓶酒,独自一人上了灵山,来找月见微和墨沧澜喝酒。   月色皎然,微风阵阵,林间时而吹来远处的桃花香,颇有意境。   “这种适合谈情说爱的晚上,我本该和沧澜哥哥滚在床上,你亲亲我,我抱抱你,从床头滚到床尾,再从床尾滚到床头,说些不能给外人听的小情话,你侬我侬郎情郎意的,保不准就能造个崽崽了。”   月见微满脸幽怨地披着衣裳,坐在墨沧澜身边瞪着对面那悠悠然喝着小酒像是个没事人一样的洪麓,挫了挫牙,道:“我明日就下山,去问问寒江,何时将你娶进门,免得你半夜孤枕难眠,还要出门来扰人清梦。”   洪麓斜着眼睛瞅了眼月见微,道:“每天晚上都和你沧澜哥哥生崽崽,我只打扰你一次又如何?”   说着,洪麓勾了勾唇,玩味说道:“不过,都说妖兽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个发情期,非要缠着爱侣要个不停,这话是真是假?”   月见微面不改色,道:“这种事情,你该去找只龙问问看,龙族才是妖兽之中的大淫虫,抓着谁都能发情。”   洪麓笑了一声,道:“整个苍茫大陆,唯有深海才有龙族,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哪里能轻易看得到龙族?不过,听你这话,倒是对龙族有些看法。”   月见微阴阳怪气地冷哼了一声,撇着嘴巴说:“谁敢对龙族有意见,龙族可是万妖之首,为所欲为,谁都惹不起呢。”   洪麓:“……”   看样子,是真有看法了。   自从叶无涯说了龙族少主找他炼制那种恶心阴毒的丹药给寒无双之后,月见微就对龙族颇为不爽,虽然不曾明说,但抓着机会,就要将龙族给损一通,嘴巴一点都不留情。   墨沧澜在月见微脑袋上揉了揉,道:“洪家主深夜造访,是心情不畅,还是有要事相商?”   洪麓拎着酒瓶子,道:“就是心情不畅。”   月见微点点头,道:“看出来了,这大半夜的,你还孤枕难眠,肯定是寒二哥没和你睡一起,你心情,怎可能好的起来?”   “……”洪麓抽了抽嘴角,道:“我脑子里面,没那么多风花雪月,我是因为这大比之事,心里有些堵得慌。”   月见微素来口无遮拦,道:“洪图挂了?”   洪麓瞪了他一眼,道:“百无禁忌,洪图这小子,好歹给你当了几天师弟。”   月见微翻了个白眼,说:“既然他活的好好的,没病没灾,明日就能出来,你还担心什么?”   洪麓晃了晃酒瓶子,悠悠然道:“洪家死的人算是少的,但也有四人的命牌已经熄灭了。别的家族,就不说了,有的已经灭族,有的只剩下一两人。”   进去的人不少,现在只剩下不到一半了。   诚如洪家能够留下六人的,几乎难寻。   洪麓说:“不知怎么,我总是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这次大比,和以往相差太多,发生的事情也太多,着实让我心神不宁。”   以往大比,风平浪静,悄无声息地开始,悄无声息地结束,不管是之前还是之后,都不曾出现外来人插手的情况,更没有遇到过驭尸者和屠村之事。   月见微看着洪麓,道:“只剩下一天而已了,等明日他们出来,以后五十年,就尘埃落定了,担心无用。”   洪麓点点头,道:“也是。”   他就说心里慌张,想要找个人说说话罢了。   如今不少人盯着他,洪麓也不愿去找寒江,让人盯上寒江,毕竟,这世上诸人对于鬼修,看法依然偏执。   洪麓半夜喝完酒,就拎着空酒瓶子回去了,倒是搞得月见微也没了和墨沧澜亲热的意思,大半夜的开始炼制丹药排解时间。   翌日一早,月见微刚收了势,将一炉子丹药收到瓶子里,门就被宋长离给推开了。   月见微道:“你都不带敲门的?万一我没穿衣服,岂不是便宜你了!”   宋长离沉着脸,道:“孤绝之地出事了,今日一早,只有洪图从孤绝之地跑了出来,浑身是血,他见到洪麓,便说有人出卖他们,魔族出现在孤绝之地边缘地带,大开杀戒,随行长老死了不少,弟子几乎死完。”   月见微:“……”   苍茫大陆分为人间、魔界、冥界。   原本三界之间是相互联通的,但后来,上古大能历经过屠魔大战后,认为三界若是继续贯通一起,会对人间造成危害,便在三界之中,开辟了一处孤绝之地。   这孤绝之地,荒无人烟,里面群魔乱舞,滋生出无数非人非魔非鬼的怪物,这些怪物吸的是混沌杂气,轻易不能出来。   而因着那孤绝之地的特殊气场,不管是人、魔还是鬼魅,都不能在里面存活太久,因此,三界被至此隔开。 第313章 出事-   若说孤绝之地算是什么,他算是个结界,又不算是个结界,人、妖、魔、鬼在里面,众生平等,谁都不比谁高贵一些,进去之后,最终的结果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原本三界就此毫不相干,人死之后沦为鬼族,人族和魔族各自生活在各自的领地之中。   但直到后来,魔族和鬼族不知如何摸索到了另外的通路,又在孤绝之地之外,打开了一扇又一扇的大门,重新入侵了人间。   “三界大门就是设在孤绝之地中。”寒江满脸都是沉郁之色,他跟月见微和墨沧澜一道,朝着孤绝之地疾奔:“只是,靠近结界外围,我生怕杀人事小,企图打碎三界大门的想法事大。”   墨沧澜单手扶着月见微的腰身,防着他掉下去,声音被风吹散几分,道:“你先前不是说,孤绝之地在别的地方么?”   寒江面不改色,丝毫没有欺骗了月见微和墨沧澜的心虚,道:“我若早说三界大门设在孤绝之地,你们还愿意管吗?”   “……”月见微道:“寒二哥,你这就忒不厚道了,不管我们会不会管,你至少也得给我们说句实话吧。”   寒江点点头,道:“或早或晚,我总是要说实话。”   月见微禁不住抽了抽嘴角。   转眼间,一干人便到了孤绝之地外头,此处已经有不少家族之人,围在这里期待着奇迹将临,却又有数人,哭得不能自已,毕竟,进入这孤绝之地的,具是他们的亲儿后代,更是族内希望。   哭声遍地,让人觉得心痛,再加上孤绝之地周围便是各种驳杂的风肆意乱跑,发出呜呜呜的鬼哭之声,让人听这便觉得心里面像是被什么给堵住了似的。   “我的儿啊,早知会如此,娘说什么也不会让你进去啊!”一位世家主母不顾形象,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旁边站着她的丈夫,虽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也仍是流了几滴泪。   墨沧澜一行人走了过来,那原本还在痛哭流涕的夫人,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似的,马上扑到了墨沧澜身前,双手抓着他衣服下摆,哀求哭诉道:“墨峰主,你是大造化之人,我们郭家,在南陵郡商讨是否要围剿你的时候,虽未曾站在反对的那边,也从不曾站在认同的那处,郭家人微言轻,却是从未有过恶行,墨峰主,您大人大量,救苦救难,求您帮我救了我儿出来吧!”   “墨峰主,您若是能救出我儿,我郭家从今往后,上上下下,甘愿为您效犬马之劳!”   月见微见状,低声嘟囔道:“你们居然还开堂会讨论是否要围剿我大哥,真是过分,现在好意思求我大哥帮你们的忙……”   墨沧澜及时拉扯了月见微一下,道:“令公子的命牌,可还存着?”   那郭夫人一听,觉得有戏,连忙将脑袋点得如同小鸡啄米,急切地说道:“尚存,尚存!命牌毫无损伤,我儿定然还活着!”   墨沧澜道:“他叫什么?”   郭夫人说:“叫郭阳,今年才十七岁。”   说着,郭夫人又开始抹泪,还埋怨旁边的夫君,恨恨道:“都怪你,我说我们不争这个,你却非要让阳儿进去,说什么为了家族未来,如今可好,我儿若是命丧黄泉,我必要与你不死不休!”   儿是娘心头肉,数个家族都罕少有当家主母亲至,郭夫人看样子是一直在这里等着,可见她对心头肉,是当真上心极了,若是儿子真出了什么事,她只怕承受不住。   洪麓也在此处,只是他与洪图,早已经被人给团团围住,连个空袭都没有,墨沧澜先是三言两语安抚好了郭夫人,又跟在月见微身后,挤进了围堵着洪麓的人圈子。   乍一进去,便听到有人咄咄逼人地说道:“洪家主,这所有人中,唯有你这弟弟活着跑了出来,我怎地就觉得这么古怪呢?连长老都被锁在其中,你弟弟是有什么通天本事,才能比长老跑得还快,莫不是,你们洪家,与那些所谓的魔修,有所勾结吧?”   “洪家一直都养着魔修,还奉为长老呢。”有人阴阳怪气道:“这位洪图少爷,就有几位魔修师父,和魔族可亲近着呢!”   洪图方才死里逃生,从魔族围攻之中逃出来,本以为能歇几口气,却没想到竟是被围攻,当即便气得全身发抖,指尖儿都是麻的。   “诸位的意思,是你们各家都不曾有魔修长老坐镇了?”洪麓是个冷静的,也是个嘴皮子顺溜的,自是冷笑不已,道:“南陵郡素来荤素不忌,魔修鬼修什么修,但凡不作恶行乱,能为家族做出贡献,自然是收归麾下也无人多说,这本就是不成文的规矩,怎地现在就开始上纲上线了?”   洪麓一眼扫过去,用凌厉的眼神压制住一个想要跳脚之人,接着道:“更何况,我家洪图之所以能逃出来,不过是因为他手中有数枚万里神行丹,逃跑的速度自然比常人快,你们那些弟子手中,可有这种宝贝?”   “……”   月见微傻眼了,他是万万想不到,都到了这个时候,洪麓也不忘替他打广告。   “什么万里神行丹,我从未听说过这种丹药,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了吗?”有人立刻抬杠。   “定然是你们与魔族勾结,才放了洪图出来,诸位南陵郡相亲,我们这就将洪图给押走,好逼着洪家,说出真相!”   “你们……你们简直不可理喻!”洪图怒而叫道。   说话间,已经有数位家族长老,摩拳擦掌地要将洪图给扣下了。   一时间,推搡一片,两边几乎都亮出了武器,眼看着便要打了起来。   洪家是万不可能让洪图被人给带走的,但那些怒火无处发泄又不知受了什么人挑拨的家族长老,也已经像是得了失心疯似的,摆明了姿态不准洪图离开。   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正值此事,月见微眯了眯眼睛,洋洋说道:“我说,你们这些人也是有趣,不先找人进孤绝之地,将那些剩余活着的弟子给救出来,却要合起伙来,难为一个死里逃生的小子,你们莫不是受了什么人指使?”   洪麓顿时冷下脸来,冷笑一声,道:“我看像是。”   众人的眼睛,齐刷刷落在了月见微脸上。   月见微接着道:“万里神行丹,的确是我炼制的,只服用一颗,一息之内,可来到千里之外,洪图进入孤绝之地以前,我便已经给了他一瓶万里神行丹,只怕是你们见识不够,才怀疑旁人用了不正当手段,当真可笑至极。”   冯宗也在其中,只是始终站在后面观战,却不曾开口,此时,他眯着眼睛盯着月见微,道:“为何,便不是你与洪图,一起和魔族勾结?这万里神行丹,只是个幌子罢了。”   月见微顿时便笑了起来,道:“我凭什么要证明自己的青白?上下嘴皮子一碰,想说什么便说什么了,我现在只想进去救人而已,你们信不信我,又有什么干系?”   众人突然静了一瞬,但马上便有重新嘈杂起来——   “月道友,你当真打算亲自进去救人?那可是孤绝之地,人被困在里面,还能救得出来吗?”   “月道友,你若是能将我儿救出,我必亲自负荆请罪,为我今天所言所行负责!”   “月道友,还请你一定要将我孙子,从里面救出来啊!”   “……”   洪麓看着这些态度陡转的一干人众,露出了几分轻蔑之色,方才他们所言所行,也不过是想要逼着洪家,派厉害的长老亲自进入孤绝之地救援,他也不是不愿,而是不愿受人逼迫罢了,况且,他是绝不愿只洪家派人进去的,万一有个意外,虎视眈眈的其他家族,便会趁机将洪家蚕食。   牵一发而动全身,这种事情,洪麓看多了去。   月见微却是大方:“你们哪家还有活着的弟子,便将名字告诉我,我进去瞅瞅他们是否还活着,若是死了,我自然是救不得他们了,不过,我也会尽量将尸体给带出来的。”   哪怕是只有个尸体,也算是个安慰,只是这些感激月见微的人中,有几人是真,有几人是假,就是另一回事了。   进去了二百三十八人,如今命牌还存活着的,只有十八人罢了,在那些人将名字写在纸上的时候,突然又有两人命牌熄灭,便又有人发出痛哭之声。   有人咒骂,有人嚎啕,有人冷眼旁观,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洪麓带着洪图,总算是在众人围攻之中暂且脱困,终于能松了口气。   脱困之后,洪麓一把拉扯住墨沧澜的袖子,满眼复杂地看着他,道:“你随我来。”   墨沧澜心中顿时生出了不祥的预感。   到了私下无人的地方,洪麓对墨沧澜道:“墨峰主,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方才当着众人的面,我不好多说什么,但今日我乍一见到从孤绝之地逃出来的洪图,只听他说了一句话——那魔修是冲你来的。”   “……”   “具体如何,我也懒得转述一次,便我与你一起听洪图讲一讲吧。”   “……”   墨沧澜顿时有些头疼。   他也不知道是该感激这位替他颇为义气的担了一顿责骂的洪家家主,还是该在意接下来要知道的真相。   洪麓专门找了个距离孤绝之境不远,却又无人的地方。   宏图显然受到了惊吓,但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整个人还算冷静。   “昨日晚上突然就出现了一些魔修,他们的修为比我们要高的多,就连那些岩石兽都不能奈他们如何。”   洪图深深吸了口气,说:“他们一上来,二话不说便对我们动了手,每个都是照着杀死人的程度来的,那群魔修着实心狠手辣,像是戏弄我们一样,先是追逐恐吓,在动辄打骂,玩够了之后再把人杀了。”   “有几个朝着深处跑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寒云岫引了几只魔修离开,让我回来通风报信,我快跑到结界出口的时候,突然被一只魔修拦住,我不知他长什么样子,只听到他只告诉我,若想要那些人活命,便让你亲自来孤绝之地找他。”   魔修并未多说什么,只说了这一句话,但只需要这一句,便已经彻底让墨沧澜脱不开干系了。   闻言,月见微当即便恼怒不已。   “那些魔修是不是有病啊,我沧澜哥哥从未和魔修有任何瓜葛,他们这是要将我大哥陷入不义之境!” 第314章 入孤绝之境   也亏得洪图当时没有多说,否则,墨沧澜现在就成了一个我不杀伯仁而伯人因我而死的罪魁祸首。   已经快要失去理智的各个世家,连无辜的宏图都不想放过,若之魔修是为了墨苍澜而来,只怕是更不可能善罢甘休了。   洪图看着墨沧澜,道:“我仓皇逃出,只来得及告诉我大哥,便被人给围了,我大哥特意叮嘱我,不可提及墨峰主的名字,毕竟,墨峰主不是我们南陵郡的人,更是容易被那些世家指责。”   洪图对待墨沧澜的态度,和最初已经截然不同,称得上是天壤之别,不过是因为这段时间他潜心在灵山修炼,月见微和墨沧澜待他都极好,道不是说每日奉承他讨好他什么的,而是有什么学识、见到他有哪里不利于修行的,都会直截了当地指出来,帮他提升颇多。   哪怕只是在南陵郡,洪图也见到了不愿弟子超过自己而藏着掖着的师父,还有些人,为了故意控制弟子,故意教些偏门道法,简直忝为人师,两相对比之下,方知墨沧澜是如此难能可贵。   况且,方才墨沧澜在不知此事与他有关的情况下,也已经言明愿意以身犯险,将那些弟子从孤绝之地救出,更是令人敬佩惭愧。   月见微叹了口气,知道此事竟是冲着眼瞅着八竿子打不着的墨沧澜而来,便知道不可能善了。   “就怕那魔修引了我沧澜哥哥入了陷阱,也不会将那些弟子给放了。”月见微的担心不无道理,“反正,已经杀了这么多人,看来他们对生命,毫无敬畏之心。”   洪麓脸色难看极了,道:“我却更担心另一件事情。孤绝浩瀚无边,鬼族、魔族、人族各占一边,若想要互通往来,便要跨过孤绝之地的核心地带。但是,孤绝之地外围倒还算太平,越往里面,便越是危机四伏,至今为止,尚无一人能够活着出来,那些魔修,究竟是从何处来到人间这边的?”   混沌之地,百死无生。   “我方才,也在想这个问题。”墨沧澜沉吟说道:“一来,寒江口中所言的那个三界大门,若当真在孤绝之地,甚至还摇摇欲坠的话,鬼族魔族,自然有可能通过三界大门过来。二来,亦是有可能被魔族发现了穿过孤绝之地的法子。”   洪麓点点头,道:“我也是如此作想,只是,无论是哪种,都很是糟糕。”   月见微捂着脑袋,啊了一声,道:“头大,脑壳疼。”   墨沧澜抬手在月见微脑壳上揉了揉,道:“既然有人装神弄鬼,闹出如此大的阵仗想要拖我下水,我自然要去会他一会。”   洪麓望着墨沧澜,道:“这件事情,我就暂且不再插手了,孤绝之地那几个活着的弟子,还劳烦墨峰主费心。”   墨沧澜道:“好说。”   ………………   月见微的心情着实不太好,他隐隐有种预感,此次孤绝之地的那些魔修,既然刻意针对墨沧澜,目的绝对没那么简单。   洪麓也是个聪明人,他当着众人的面,宁可将这个锅背在洪图身上,也不出卖墨沧澜,自然不可能仅仅是因为关系不错。   能维持表面上的关系,已经实属不易,南陵郡此次大灾,极有可能是针对墨沧澜而来的,洪麓之所以瞒着,也是为了拿捏墨沧澜一个把柄,让他出手解决。   不过,这些事情就不必挑明,洪麓身为洪家家主,自然要有些自己的算计,才能让洪家屹立不倒。   墨沧澜暗中招来了影七,对他道:“只怕是没时间安排峰门事情了,我与微微进去之后,你便让宋长离主持大局,连晴协助。”   影七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头,道:“可是,宋少主不是峰门之人。”   墨沧澜淡淡道:“但唯有他能压得住阵,且他心思活络,又惯会与人打交道,若真有人找上门来踢馆子,就是他搞不定,北帝王世子也不会坐视不理。”   影七:“顾世子不是远在北洲,鞭长莫及么?”   墨沧澜说:“前些日子,我在因着傀儡心灯之事,传信给他的时候,稍微提及了一声宋长离,他已经在前往南陵郡的路上了。”   影七:“……”   算计的可真是长远。   墨沧澜又道:“如今,微微的师尊还在闭关,就不必拿这种小事打扰他老人家了,若是我不在的时候,出了什么压不住的大事,还是请叶前辈出来主持大局。”   影七暗中叹了口气,这竟也算是小事,也不知什么才是大事。   影七仍是觉得不妥,道:“是否要我与主上一起前往孤绝之地?”   墨沧澜摇摇头,道:“你还要在外面,看着佘上尘,我只怕他会有异动,你且记得,让他等我回来。”   影七道:“遵命。”   墨沧澜又道:“你将林琼芳,从地牢中带至此处。”   影七一顿,道:“那是个大奸大恶之辈,主人要慎用。”   墨沧澜说:“孤绝之地,总要有人想去探路。”   林琼芳最喜欢的,便是蹲在地上嗑瓜子,或者磕松子,总之是喜欢硬壳的坚果,吃起来咔嚓咔嚓的,算是那几个被关在山上的重罪犯中,最活泼好动的一个了,至于其他几位重刑犯,一日说不上一句话来,沉默居多,似已经成为行尸走肉了。   林琼芳很快就被影七带到了孤绝之地边缘。   他看到墨沧澜,勾唇哂笑,满不正经地说道:“绝色美人,找我何干?”   墨沧澜不喜旁人如此称呼他,却也不会与林琼芳计较,只说道:“寻你去孤绝之地探路。”   林琼芳道:“美人果然都是蛇蝎,孤绝之地有进无出,有去无回,死人远比活人多得多,说是探路,实则送死。”   “你若不想去,旁人来也是一样。”墨沧澜淡道。   林琼芳磕了颗松子,将松子壳随口吐了出来,道:“去,为什么不去,功德积攒够了,我脖子上这枷锁才能去了,这等好事,总归不能让旁人抢了先。”   临来之前,这些个本已经要在归元神宗地牢中关到老关到死的重刑犯,得了一个允诺,那便是若立下了大功德,便能将枷锁去除,虽修为不可能恢复如初,却也能潇洒自在地活了剩下的年份。   若是对这允诺不上心,这几位重刑犯,绝不会万里迢迢地一路来到南陵郡,他们不想终其一生,都被困在囚笼之中。   墨沧澜替林琼芳将那咒枷的束缚解开了一半,道:“我解了你一半咒枷,你修为已经回到凝丹境,入了孤绝之地,我希望你能老实本分些。”   林琼芳眼眸晶亮,捏了捏自己的拳头,感受着久违的磅礴的真气,胸中自是澎湃不已。   他盯着墨沧澜,灼灼热切,半晌后勾着唇,道:“美人果然是人美心善。”   “你再叫我一句美人。”墨沧澜亦是一笑,道:“我让你葬身孤绝之地。”   林琼芳:“……”   好凶一美人。   若是早知道孤绝之地会发生这等事情,必然提早便做好准备,然而此时此刻,危机已经出现,那些个命牌尚且存活的弟子,许是在哪个角落里面瑟瑟发抖地等着有人来救他们逃出生天,墨沧澜和月见微并无太多时间做好安排部署,只能带上装备,以最快速度赶往孤绝之地。   洪图已经出来,洪麓自然不会亲自进去,至于寒江,也的确能沉得住气,纵然寒云岫已经被围困在孤绝之地中,他能强迫自己为了顾全大局,继续留在顾家看顾着整个家族。   这种时候,请来的那些家族门派,便就派上用场。   看到一袭猎猎红衣面色冰冷充满警惕的沈碧楠时,月见微浑身上下的毛都炸了起来,连忙拉着墨沧澜的袖子,道:“他怎么也来了?若是我在孤绝之地中,化作原型,岂不是要被他看出来?”   墨沧澜扫了眼正在朝这边虎视眈眈盯着的红衣右使,安抚道:“无妨,若他敢轻举妄动,就让他留在孤绝之地也无妨。”   月见微蹙了蹙眉,道:“韩长阙也在。”   那容貌俊逸身着青衫的男子站在沈碧楠身边,脸上的眉眼天生带笑,见月见微看着他,还反过来对着月见微笑了一笑,一副颇为友好的样子。   月见微反倒是警惕地对着他呲了呲牙齿,躲在了墨沧澜身后。   那边,韩长阙忍不住叹道:“妖兽到底是妖兽,纵然变成了人,那模样和小姿态,也还是带了几分妖兽的影子。”   沈碧楠看了眼韩长阙,道:“你说月见微那个小贱人?”   韩长阙望着沈碧楠,温温一笑,道:“别满嘴小贱人小贱人的叫,看他容貌昳丽灵秀,只怕是原身也是个乖巧漂亮的小妖,很是惹人喜欢。”   沈碧楠黑了脸,听不得有人夸赞月见微哪怕一句,冷冷说道:“你若是不会说话,就闭上嘴巴,莫要多说废话,惹人生厌。”   韩长阙无辜地说道:“我只是夸他几句罢了,又如何惹人生厌了?不过,若是与你比起来,他自然是不如你艳色动人,我只是随口无心一夸,右使大人若是听不得,我便改成夸赞你。”   沈碧楠:“……”   他真想用那根白绫将韩长阙的嘴巴给绑住,或者直接将他勒死算了。   “阁主已经下了令,纵然夺不到七杀琴,也要将月见微给捉回去。”沈碧楠警告地对韩长阙道:“你莫要,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敢坏了阁主的好事,仔细着我杀了你。”   又是阁主。   韩长阙忍不住幽幽叹息,这沈碧楠满心想着的,都是那个阁主,却也不见那阁主对沈碧楠有多上心。   “进了孤绝之地,你要小心一些。”韩长阙只好换了话题。   然而,沈碧楠实则并不领情,道:“我修为比你高多了,不必你来提醒我,你看顾好自己就够了,若是到时候有什么危险,我不会舍身救你。”   韩长阙捂着心脏,叹息道:“我与你好歹同床共枕这么多日,你竟是将我当做无关轻重的外人,我真伤心啊。”   沈碧楠咬牙切齿道:“你说话给我注意一些,什么叫做同床共枕?那是风餐露宿,以天为盖地为炉。”   “那不也是同床共枕了?”韩长阙眉眼弯弯,笑得开怀。   沈碧楠:“……”   不远处,月见微道:“他们好像打起来了。”   墨沧澜看着已经抽出白绫和韩长阙厮打在一起的沈碧楠,道:“不是好像,是事实。”   月见微摇摇头说:“看不懂他们的关系了,大哥可有查到韩长阙的身份?” 第315章 林琼芳   自上次韩长阙轻而易举拦下了墨沧澜的冰针之后,两人就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上了心,墨沧澜也已经派人前去聆音阁那处调查此人,然而过了这么多天,墨沧澜仍是无甚结果。   “只说是八岁时候被聆音阁捡了回去,至此之后,不常有人看到他,在聆音阁也只是个寻常弟子罢了。”墨沧澜轻描淡写,将韩长阙的平生已经道尽,“只是,越看起来平平无奇,便越有可能,暗藏汹涌,韩长阙此人,有待再看,切不可掉以轻心。”   至少,韩长阙的修为已经叫人摸不清深浅了。   月见微心情沉重地点点头,内心实则万分拒绝和聆音阁的人一同进入那孤绝之地中。   但这也不是他说了算的。   ………………   未曾亲自到过孤绝之地的人,是永远无法想象这里面究竟是什么模样,只刚刚到了最外围的地方,那些个拿出外面都是一方呼风唤雨强者的人,都感觉到了浓浓的不适。   此处看不到太阳,亦看不到一片白色的云,天空中飘荡的是漫天黄沙,整个境地都昏昏沉沉,空气也颇为浑浊。   这种浑浊,对修仙之人而言,视野并无太大阻碍,却是灵气驳杂,一呼一吸之间,只觉得杂气进入肺腑,令人苦不堪言。   月见微一脚踩在了稀烂柔软的黄沙地中,吞了一颗回气丹,鞭子始终环在手腕上,不敢离体半分。   身后,结界已经闭合。   墨沧澜道:“你若是不舒服,便化作原型,来我怀中。”   原身模样最能保持体力,对于月见微而言,倒是比现在舒服一些。   月见微摇摇头,道:“不必,这才刚进来而已,只怕是我们要往里面进去几分。”   墨沧澜抬起手,将之前随着弟子们进入此处的彼岸蝶召了回来。   彼岸蝶饮的是黄泉水,本就是冥界之物,生命力极强,哪怕是在这等污浊混杂之地近乎一月,也仍是生机勃勃,得到主人召唤,便很快从远处飞了回来,欢快地围绕在墨沧澜周身飞舞。   旁人见不到彼岸蝶,便只看到墨沧澜抬起一只手,视线盯着自己的指尖儿。   彼岸蝶先是围着墨沧澜的指尖儿蹭了几下,以示亲昵,紧接着又絮絮将那些经它眼睛看到的场面,毫无保留地传给了墨沧澜。   林琼芳只见进了孤绝之地后,墨沧澜只没走几步,就停在了原地,动都不动,还保持一个姿势,像是被定住了似的。   林琼芳也不多问,便蹲在旁边,拿出一把松子开始咔哧咔哧嗑起来,时不时还将松子皮给随口吐到旁边的沙地上。   月见微听着这声音,没忍住也凑了过来,动了动鼻子,道:“好吃吗?”   林琼芳颇为大方地将一把松子塞到月见微手里,道:“你尝尝,这是我亲手炒的松子,和外面的绝不一样。”   月见微拿起松子开始嗑,还提前说道:“先说好啊,就算你给我吃的,我也绝不会一时心软,把你给放了。”   林琼芳:“……”   他是那种用松子贿赂人的蠢货吗?   月见微咔嚓几颗,觉得滋味儿果然不同,没多久,两人就磕了一地的松子壳。   待到墨沧澜将那记忆悉数接收,再将彼岸蝶派出去探路的时候,只看到月见微已经和林琼芳并排顿在一起,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一起磕着松子。   墨沧澜:“……”   许是墨沧澜视线太过凌厉,那二人很快便在这种注视下齐刷刷地抬起了头。   月见微赶紧站起来,道:“沧澜哥哥,可是搞清楚了始末?”   墨沧澜似笑非笑,道:“你是来做什么的?”   月见微吐了吐舌头,道:“这不是,干等着没事儿干嘛,对了,我还给你磕了一些,你要不要一口吃了?”   再看月见微摊开的一只手,那手心里面握着一团嗑好了的松子,松子仁饱满圆润,看着油滑丰腴,一眼看去有几十颗,也不知月见微这么贪嘴的人,是怎么忍着存下来的。   墨沧澜看了一会儿,道:“你放嘴里嗑出来,再给我吃?”   月见微理直气壮,道:“又不是没吃过我的口水,还嫌弃我嗑出来的松子?”   “……咳咳咳咳”   回应他们的,是林琼芳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月见微刚想说话,突然一阵地动山摇,脚下的大地猛烈摇晃颤动起来,让他身形不稳地险些摔在地上。   墨沧澜眼疾手快地抓住月见微,从沙地上跃身而起。   但林琼芳就没那么运气了,地上突然陷下去一个深坑,宛若流沙一样,一眨眼的功夫便将他半个身子给埋下去了。   月见微一鞭子甩出去,缠着林琼芳的身子,一个猛力将他拔了起来,随着他一起扑出来的,还有数只像是用沙土黏着成的怪物,浑身都是尖锐的突刺,周围萦绕着漂浮的沙粒,已经将林琼芳的一只靴子给磨得坑洼不平。   林琼芳一身冷汗都扑簌簌流了下来,他大叫一声,迅速将手中的一把松子朝着那向他扑过来的几只怪物砸了过去,只听“噗噗噗”几声,那松子力道千钧,将怪物打成了筛子。   怪物落在沙土地上,化作了沙粒,又重新融入了沙土之中,很快不见了踪影。   这突如其来的一场攻击,让月见微再也无法安心地嗑松子了。   “我方才还未来得及提醒你们。”墨沧澜拎着月见微的后领落在恢复平静的沙地上,道:“这片沙地下面,潜藏着数不清的沙怪,这种沙怪,会对活物进行无差别攻击,虽杀伤力不高,但数量极多,最要紧的一点,便是杀不死,灭不掉,最好遇到就躲,否则真气会被它们慢慢耗尽,进而蚕食。”   月见微:“……”   林琼芳简直快要哭了,望着自己已经露出了脚底板的鞋子,道:“墨峰主,这种事情你不早说,我只有这一双靴子,难不成接下来,要让我赤脚走路?”   墨沧澜道:“你有储物袋,难道里面没有多余的衣衫鞋子?”   林琼芳苦着脸,道:“我都用来装松子了,哪里有余地装鞋子?”   月见微也是服了,道:“你难不成,是个松子精?我就算再喜欢吃妖果,也不可能全都带着妖果啊。”   说归说,月见微检查过林琼芳的储物袋之后,发现那里面还当真满满当当的塞得全都是松子,他顿时对此人深感敬佩,并且好心地将一双新靴子借给他穿,顺便还捞了几把松子权当押金。   林琼芳心疼地脸都快绿了,但又不敢多说什么。   有了方才那一下子,三人都警惕不少,月见微也不敢站在沙地上了,直接找了块石头站上去。   “孤绝之地外围,只有五十里深,那些参加比试的弟子,不敢深入其中,只敢在五十里之内行动,南陵郡世家也都知道孤绝之地的情况,不会让他们进去送死。”   墨沧澜说起从彼岸蝶记忆中看到的场景,挑挑拣拣之后,只余下了重点而已:“从昨日深夜开始,便有魔族出现,并对这些弟子们痛下杀手,如今,剩下那些还侥幸活着的弟子们,已经离开了这片还算安全的地方,进了深处。”   说罢,墨沧澜又道:“这孤绝之地,哪里有什么安全的地方可言。”   也不知那些南陵郡当家族,究竟是如何做想,竟是放心让那些乳臭未干的弟子们,进入孤绝之地——这是连强者都不敢轻易踏足的地方。   只是,这也许是一种传承,就像白雪境那些宁可与冰魔作战饱受寒风刺骨的子民一样,有自己不可变节的信仰。   月见微蹙眉,道:“若是如此,我们就要去深处了。”   深处有什么,谁都说不准。   墨沧澜道:“那些魔修,引我前来此处,却又不露面,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说起这个,月见微就满脸嘲讽,凉凉说道:“还能是因为什么,自然是想要试探一下沧澜哥哥的实力,龟缩暗处,定然是想着什么勾当。”   林琼芳在旁边听得不明不白,兀自开口道:“魔修故意引你前来?我怎听说,是无差别攻击杀人呢。”   月见微扫了林琼芳一眼,一鞭子就挂在了他脖子上,露出了两排银亮锋利的牙齿,幽幽说道:“听可以,话不能多说,有什么问题,憋在心里,多问早死。”   林琼芳:“……”   好凶一妖兽!   林琼芳赶紧上供一把松子,嘴巴上调了蜜似的连连说道:“小美人儿莫要这么凶悍,你长这么好看,不适合黑着脸,你觉得我冒犯,我不多问就是了,来来来嗑些松子可好?”   月见微哼了一声,将那松子抓在手中,松开了桎梏着林琼芳脖子的鞭子。   月见微对墨沧澜道:“那我们现在,往哪边走?”   墨沧澜道:“魔修藏匿不见,那些个弟子们,却是往东边躲去了,我们应是先去寻那些弟子,能救出一个,算是一个。”   林琼芳抬眸,虽说方才已经保证不乱讲话,但仍是没忍住,道:“你们要往东走?可我却记得,此处朝着东边前行三百里,便是一处深逾万丈的流火地狱,路上越走越热,万里炙烤,火鬼成行,只怕他们若是真去了东边,走不出五十里,就会化作灰烬。”   此话一出,两双眼睛便齐刷刷地落在了林琼芳身上。   林琼芳缩了下脑袋,举起手来无辜地说道:“好了,我不讲话了。”   月见微:“不准,你必须讲,东边有什么,你怎么会知道?”   林琼芳迟疑了一会儿,道:“你们将我压在第十三峰,难道就不曾问过,我究竟为何成为归元神宗重刑犯,且又不知道,我是在何地被捉拿的吗?”   “……”   “……”   说起林琼芳这个人,光是听他的姓氏,便要和林家牵上关系,但时间隔得太久,林家似乎早就已经彻底忘了这么个人。   “三千年前,诛魔灭鬼一战,数万修士在寒无双和孤渊无华的带领下,齐齐进入孤绝之地,打算在此处与那魔修鬼修决一死战,我就是那数万修士当中的一个。”   林琼芳已经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在表达过对归元神宗对他并不重视的愤怒之后,悠悠说起了自己的经历过往。   “你若是问,为何选在这种有进无出有来无回的地方,也是那寒无双太过仁心,设了计谋和阵法,将原本在人间界四处点燃烽火的恶鬼和魔物引入了孤绝之地,就是不想让这几乎毁天灭地的最后一战,影响到人间众生。” 第316章 辨方位   那一战打得天崩地裂,死伤惨重,孤绝之地几乎处处都是血泊亡魂,三族谁都不曾落到好处。   “孤绝之地在三千年前,只是结界众多,难以穿越,并不像现在这样百气杂生,孽物横行,又是刀山火海,冰天雪地,大漠荒芜,只是那场大战,已彻底改变了整个孤绝之地的气场,让此处崩裂出万丈岩浆,触肌冰冻的雪海,滋生出了各种外面从未见过的怪物。”   林琼芳叹了口气,隔了三千年,再回想起那场在孤绝之境发生的旷日持久的大战,也不禁感到唏嘘不已。   “不曾亲身经历过那场大战的人,永远都无法想象那等昏天地暗的人间地狱。”   林琼芳乃是林家人,自然要参与到那场整个苍茫大陆都在参与的大战之中。   “原本,我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功臣吧,不管怎样,都不会落得个这种下场,但谁让我定了终身的那个道侣,是个魔尊呢。”   “……”   林琼芳波澜不惊地道:“当时,发起那场大战的,乃是足足万魔窟八十一城的魔尊,不管是真心想加入其中,还是形势所逼,总归都是加入了,杀了不知多少人类修士,得罪了不知多少人间大能。”   “寒无双舍了半条命,将魔族押回了暗无天日的魔窟,还有数位魔尊,都被杀了个干脆,我那道侣,本该能逃走的,奈何舍不得与我分开,就慢了一步,修为耗尽被人活捉,压入了归元神宗,择日处刑,我为了救他出去,杀了所有看守地牢的宗门弟子,又随着他,逃入了这孤绝之地。”   林琼芳朝着远处望了片刻,才回过神来,道:“我本想与他一起去万魔窟,再也不回人间了,奈何,在孤绝之地从南走到北,从东走到西,都不曾见到出路,直到后来,我道侣伤势过重,死在了此处,我离开孤绝之地,才知道孤绝之地已经彻底成了埋骨之处,而通往万魔窟的最后一扇大门,也被寒无双给封印了。”   月见微:“…………”   他是认真的,为何这么重要的事情,归元神宗从来不曾给他们主动讲述过,而且,墨沧澜在接手这些重刑犯的时候,自然是曾经查过这些人的过往,也询问过归元神宗,但时日已久,隔了几千年,连当年审判的人都换了几波,哪里还有人记得清楚?   墨沧澜自然什么都查不出来。   但若是早就查出来,今日随他们来的,只怕不会是这林琼芳。   道侣算是死在了寒无双手中,自身又被关押在归元神宗足足三千年之久,若说林琼芳对道统无恨,连月见微都不相信。   这样的人带进来,只怕是要处处警惕。   林琼芳磕了两颗松子,瞅着月见微那小眼神,禁不住一勾唇,道:“怎么,你是不是心里面想着,我说不定会因着恨寒无双,恨归元神宗,以至于对你们暗下杀手?”   月见微颇为虚假地哈哈一笑,道:“怎么可能,你这一看,就与那些罪大恶极之辈不同,再说了,你当时作为,也算是情有可原,我怎么会怀疑你呢哈哈哈哈。”   墨沧澜看不下去了,在月见微脑壳上拍了一下。   林琼芳翻了个白眼,道:“虚伪死了。”   月见微表情突然凝重,一改之前的轻慢,正色说道:“林前辈,不管怎么说,那寒无双已经命丧黄泉,三千年时间都已经过去了,我和沧澜哥哥,与这孤绝之地毫无瓜葛,冤有头债有主的,前辈可千万别把账算到我们头上来啊。”   林琼芳继续保持蹲在地上的姿势,先是磕了几颗松子,这才不慌不忙慢条斯理地说:“我敢说出来,就不怕你们防着我,如你所言,都过去三千年了,什么爱呀恨的,早就已经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面消磨殆尽了,我懒得和你们计较。”   月见微庄重点头,道:“没错,林前辈是个实在人。”   “但我倒是有一事想不明白。”林琼芳话锋一转,眸子落在了墨沧澜身上,道:“墨峰主与寒无双,难不成是有什么血缘关系不成?”   墨沧澜:“……”   月见微:“……”   就知道跑不掉了。   墨沧澜面不改色,道:“应当只是巧合罢了,我乃是白雪境墨家人,寒无双来自南陵郡寒家,相差未免太远,纵然容貌有几分相似,也只是巧合罢了。”   林琼芳眯了眯眼睛,露出一抹高深莫测之色,道:“归元神宗派你来南陵郡,又被你拿到了七杀琴,你该不会是那寒无双的转世吧?”   墨沧澜一听这话,便知道林琼芳在地牢之中,消息闭塞,又上面无人,尚不知道有诸多活了几千年的老妖怪,都已经几乎认定他与寒无双之间的关系。   这倒是个机会,墨沧澜无论如何,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承认。   “我修为比不得前辈,自然更是比不得寒无双。”墨沧澜颇为淡定,道:“前辈高看我了。”   林琼芳道:“是或者不是,早晚会知晓。”   其实对于林琼芳而言,他对寒无双,没有多少恨意。   当日苍茫大陆,已经千疮百孔,危在旦夕,他与道侣本就立场不同,在诛魔大战之中,也曾针锋相对。   他心里不是没有恨的,只是他的恨,是对归元神宗那些不论功过对错硬是要屠尽所有被俘魔族的长老,还有用过之后就马上翻脸,是他为家族耻辱的林家人。   墨沧澜纵然是寒无双的转世,他也不会做些不该做的事情,哪怕他曾经对寒无双心中有怨。但那人早已经被挫骨扬灰,结局比他还要凄惨不少,他对那曾经惊才艳艳名动九州的人,只剩下唏嘘。   只是,这些话他不用拿出来多讲,他说了,月见微和墨沧澜也不会信,不必再多浪费口舌。   不过,此时表面上的和平相处已经维持住了,眼瞅着林琼芳也没有深究的意思,月见微赶紧将话题转移到别的事情上去。   “东边若都说火,那想来,弟子们也不会跑出去太远。”月见微道:“我觉得,我们还是往东边看看情况吧,大不了,走到一半再回头。”   墨沧澜到底是放不下那些个弟子们,与月见微稍作商量,又问了林琼芳一些有关东边火种的事情,三人便好整以暇地朝着东方出发了。   至于其他一同进入孤绝之地的人,只因孤绝之地传送位置不同,各有落脚之处,到现在都不曾遇到,能否找到弟子,只说各凭本事了。   越往东走,月见微便越是感觉古怪,周围具是黄沙漫漫,这温度却是不曾提升,偶尔还能看到降生在驳杂始气之中的怪物跑过,倒也不曾对他们有想法,见了人就跑,月见微想追都追不上。   行了数十里,三人都不曾见到任何一个弟子的踪迹。   月见微忍不住问道:“你方才不是说,东边都是火,会烧死人吗?”   林琼芳也不禁觉得奇怪,吐出了瓜子皮,道:“这不应该,我对此处,记忆深刻,难不成时间太久,我记忆错乱,把方向记差了?”   “……”   墨沧澜道:“其他方位,又都是些什么?”   林琼芳看似心大,纵然走错路也不觉得如何,道:“北边都是沙土,也就是我们来的方向,南边属水,但却不见水只见冰,冻死个人,东边属火,西边属木,整个孤绝之境,看似毫无规则,实则还是有着东南西北,水火金木,只是,现如今变成了什么模样,我三千年不来,也是说不准了。”   说着,林琼芳还有那么一丝叹息,也不知是在感慨什么。   孤绝之地变化无常,这方向的确是东边,走了半晌都不曾感受到火,倒也算是能解释的通,只是,已经行出数里外,却不曾见到丝毫弟子的踪迹,就连彼岸蝶都寻不到人,这就不大正常了。   进来之前,寒江把寒云岫的命牌珍之重之的交给了墨沧澜手中,墨沧澜虽是能知道寒云岫的生死。   直至此时,寒云岫依然是活蹦乱跳的。   “的确在东边。”墨沧澜闭着眼睛回忆了片刻,蹙了蹙眉头,道:“他们绝不可能,朝着别的方向走了。”   林琼芳忍不住道:“墨峰主,你之前也不曾进来,如何能这般肯定?”   墨沧澜淡淡道:“我自有我的法子,当务之急,是寻到那些弟子的踪迹。”   话虽如此,但墨沧澜始终惦记着洪图说的话。   若那魔修当真是冲着他来的,将弟子们故意私藏起来,再引他入局,这种可能性着实不小。   若真是如此,事情便就棘手了。   墨沧澜沉思片刻,点破指尖儿,掐出了一滴血,落在了寒云岫的命牌之上,只见那黑色还闪着些金光的命牌,宛若受到了惊吓似的,上面的金光四处流动,拼命逃窜,乱飞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之后,这命牌突然朝着某个方向飞了出去。   “跟上去。”墨沧澜道。   林琼芳先是愣了一愣,眸中闪过难以置信的错愕和震惊。   这墨沧澜,会的道法是不是有些太多了?   而且,这种血契寻人的法子,若是对道法的研究不到一定境界,哪里能驾驭的了?数千年前,他也曾见过有人施展这种道法,借着命牌寻人,只是,那人乃是当世顶级的强者,才能够驾驭。   归元神宗的诸位长老,那般看重墨沧澜,也不是没有道理。   林琼芳露出了若有所思之色,旋即定了定神,甩袖跟了上去。   命牌朝西而行,反其道而行之,往东走时感受不到什么,但此时朝着西前进,三人竟是感觉到一阵又一阵的灼热从脚底窜出,像是要将人给烤熟似的。   沙地仍是那个沙地,景致依然是那个景致。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之后,气温已经高到了令修道之人都满头大汗的地步。   月见微乃是火兽,但在这种环境下,也湿了衣裳,长发一缕一缕地黏在脖颈上、脸颊上,却是一言不发,硬是撑了下来。   墨沧澜见状,微不可查地一蹙眉头,展袖朝着前方挥了过去,只见一片冰芒闪过,茫茫黄沙之上,顿时被冰封铺出了一条路,席卷着冰雪的凉意,还朝着前方铺设而去,绵延不绝。   林琼芳脚步又是一顿。   他眼睁睁看着这黄沙之地被万里冰封,周围的灼热瞬间降落,就连空气中都结了寒霜。   林琼芳倒吸口凉气,说:“冰之精魄。”   命牌悬停,墨沧澜亦是停了下来。   “你也知道?” 第317章 蜃魔   “孤渊宗主便拥有冰之精魄,且他一手控冰之术,出神入化。”林琼芳抬起手,接了一片六角冰棱雪花,道:“当年大战,我也曾见过他施展这种凝冰道法,让人类修士,得以越过那道火焰凝成的沟壑,打入魔人大本营中。”   只林琼芳说完,墨沧澜眼前的冰白,突然扭曲旋转,变作了一片刀山火海。   他耳边响起了猎猎风声,但这风声纵然凄厉,却远不及那金戈铁马的撕裂之音——   咒法和神武从身边交错飞过,空中是遮天蔽日的飞禽,地上是数以万计的走兽,那飞禽身上,或是魔物,或是修士,或是鬼族,正擂鼓呐喊,俨然是一场大战。   墨沧澜心中一惊,默默吞了一颗辟邪丹,转眸去寻月见微的身影,却是刚一转身,便被一个容貌绝尘穿着一袭白衣的青年拉住了手。   那青年眸色晦涩,带着不明的意味,就那么在刀剑错落一不小心便会丢了性命的战场上,定定看着他。   墨沧澜垂眸,抽出了自己的手,尚未来得及开口,便看到这人脸上露出了一抹愤怒又伤心的情绪。   “你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吗?”那人声音很是好听,却又带着浓浓的伤心。   墨沧澜忽然这一瞬间,仿佛被什么给附了身,原本他想问你是何人,此时一开口却是说道:“你不该来这里,你当在归元神宗坐镇。”   墨沧澜:“……”   “归元神宗自有旁人坐镇,少我一个不少。”   青年说着,又拉住了墨沧澜的手,道:“倒是你,将我一个人丢在那处,却又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你真当我是死的?这孤绝之地,本就是一处禁地,哪里都是结界,处处都是禁制,行差一步,就会全军覆没,一个不留,你背着我,选了这么个好地方,你有问过我的想法?”   墨沧澜皱了皱眉头,看着这青年,口中说着轻描淡写的话:“孤绝之地,是我与诸位世家家主、宗派长老商议之后,选定的地方,除了此处,苍茫大陆再无第二个更合适的战场,生死倾覆,翻江倒海,此地与外界,都毫无瓜葛,无华,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墨沧澜此时才恍然惊觉,这男子,居然就是孤渊无华。   倒是长了一副清冷迫人的模样,纵然此时表情生动起来,也远不如月见微灵气逼人,不像是他会喜欢的样子。   孤渊无华突然就红了眼眶。   “你一句话不说,将我困在宗门就走,从头至尾,你连解释道机会都不给我,我被人算计,与那龙族少主订了婚约,我一样心里难受,你怎就不信我?我才该是那个最伤心、最生气的人才对。”   孤渊无华又是悲愤,又是委屈,说:“你、你将我一人,留在宗门,与那龙族来者周旋,你是当真,不将我放在眼里了。”   寒无双顿了一顿,反手便将数只从背后偷袭的鬼修碾成了渣滓,再拉了把孤渊无华,一掌挥过去,又拍飞了数只魔物。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寒无双环视四周,轻微叹了口气,道:“大战降临,爱恨情仇都是虚幻,你婚约之事,我确实怒不可言,但现下形势如此,我只想着你能暂且稳住那些紫泽仙陆来使,切莫让他们坏了事,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孤渊无华却是倔强,道:“我在来时,已经把话与他们说清楚了,我已经与你定了终身,我与你才是道侣,我是万万不会给他们龙族当什么少夫人的——让他们做梦去。”   墨沧澜此时附身寒无双身上,与他情绪颇为相通,明明白白地感觉到了一阵头疼,却又有些舒心。   寒无双便无奈地笑了一下,拉过孤渊无华,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道:“罢了,本想着能拖上一拖,但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寒无双道:“龙族记仇,又颇好面子,你如此直白地折损了他们的面子,来日,龙族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孤渊无华见他还愿意理会自己、亲近自己,便也冷静下来。   他眸中闪过一抹冷意,道:“我那父皇,当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这卖儿求荣,未免躺的太舒服了些。”   寒无双道:“一抹龙息,也的确会让人疯狂。”   有了孤渊无华的加入,这场大战形势对于人类修士而言,更多了几分胜算。   墨沧澜颇为怀疑孤渊无华已经将那些魔族鬼族当成龙族来撒气,长鞭宛若蛟龙,在整个战场上空舞来舞去,所到之处,具是碎尸一片,他控冰之术亦是浑然天成,数以万计的冰锥扑簌簌地刺下,转眼之间就已经将胜负分出。   墨沧澜颇为震惊,这孤渊无华的修为,足以到了飞升境界,却不知仍要留在人间,又是为何。   而他也不遑多让——更确切地说,乃是寒无双。   一把七杀琴宛若通了灵,奏出的乐音带着摧枯拉朽的生机,替那些筋疲力竭真气耗尽的修士们补足真气,又带着磅礴的杀意,将整个战场都困在了杀阵之中,扰乱了那些个魔修鬼卒的神智。   鬼族和魔族接连溃败,地面上已经是森森骸骨,几乎没有落脚之处。   八十一魔尊死伤无数,只剩下的那几个,站在高空之中,现出原形来,眉目间具是仇恨宛若淬了毒似的盯着站在道统之首的寒无双和孤渊无华。   “魔族终将回来。”那为首的魔尊黑袍烈烈,随风狂动,声音沙哑而又充满黑色的气息。   寒无双已经在设结界,他静静望着那些被阻挡在结界之外的数位魔尊,轻描淡写道:“回去告诉你们背后那主子,有我寒无双一日,苍茫大陆便不容任何人放肆觊觎。”   魔尊桀桀冷笑:“寒无双,你得罪了不该得罪之人,你早晚会死于非命。”   “那一日,你也看不到了。”孤渊无华站了出来,冷冷望着翻腾的乌色云海之中若隐若现的魔尊,道:“三界大门将合,从此以后,魔界再无法肆意出入人间,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才是。”   孤渊无华的话音刚落,寒无双便已经将那碎裂成蜘蛛纹络的惨淡天空用强劲的道法封印,只听得数声充满了不甘和仇怨的嚎叫从上空传来,回荡在这空荡荡的人间,令人不寒而栗。   然而,结界已成,纵然再不甘心,也已经没有重来的机会。   天空的碎痕消失,数位在大战中侥幸活下来的修士,纷纷抬眸,望着那被一层透明结界笼罩着的天空,许久都静默无言。   苍茫大陆至此重归平静,只是,墨沧澜可轻而易举地感觉到,他如今的这具身子,已经宛若被抽去了灵核,虚不堪言,修为也大大折损,甚至连握剑的力气都不复存在。   绞痛从心口开始蔓延,全身上下都是刺痛而冰冷的,墨沧澜感受到了寒无双曾感受过的痛,也心中明白这个时候,绝不能露出丝毫破绽。   三界大门彻底闭合,人间修士却无人欢呼,长长久久的具是静默。   这是一种肃穆的默哀。   孤渊无华站在他身边,良久之后才说:“这结界,能撑的了多久?”   寒无双道:“撑到我死。”   孤渊无华抬眸望着他,脸上多了几分不忍。   “为了这个不属于你的世界,耗了整整半身修为,值得吗?”   “自是值得的。”寒无双虽已遭受反噬,全身剧痛难忍,面对孤渊无华的时候,仍是笑了笑。   他说:“这是你守护着的大地,有我一日,便不允许任何人肆意践踏。”   …………   孤渊无华的容貌在眼前化作了风沙,宛若满天飘雪似的随风而去。   满地鲜血和尸骸也已经被黄沙替代,墨沧澜睁开眼睛,看着面前正满目焦灼看着他的月见微,张了张口,便听月见微说道:“沧澜哥哥,你可算醒了,吓死我了!”   墨沧澜顿了一顿,道:“我怎么了?”   月见微拉着他的手,到处检查着他,道:“走着走着,你就突然晕过去了,虽然只有一盏茶的功夫,但莫名其妙,我也寻不到原因。”   墨沧澜道:“我方才,看到了古战场遗迹。”   月见微一愣,道:“古战场遗迹?”   墨沧澜点点头道:“不错,这里曾经是三千年前那场大战的发生地,我不知为何,入了那大战之中,只不过,我见到的画面,是跳跃着的,并不大连贯。但开头和结局,却是看了个差不多。”   月见微甚是意外,心道:墨沧澜才不过昏迷了须臾功夫罢了,竟是看到了那么多场景,这周围,到底有些什么古怪?   林琼芳闻言,道:“我曾见过一种名为蜃魔的魔物,这种魔物,可以让人进入一种见到了海市蜃楼的幻觉之中,而这海市蜃楼,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只是复刻罢了,并无改变。”   月见微蹙了蹙眉头,道:“难道附近有蜃魔?这种东西,长什么模样?”   才刚问完,不远处的一个沙丘突然动了一下,墨沧澜眼疾手快,倏然朝着那处沙丘封去了冰阵,数到冰凌封锁了沙丘的去处,只听得叽叽叽几声叫,一只长的像是个幽魂一样的白色魔物,就这么被困在其中。   那魔物眼看着自己被围困,猛然朝着外面吐了一口浊气,想要融化冰阵逃出生天。   墨沧澜哪会让它如意,冰阵一收,便将这魔物给彻底消灭。   突然之间,大地又一次发生了剧烈的抖动,墨沧澜朝空中抛出了一道冰桥,三人顺着冰桥上了半空,眼睁睁看着那土地和天空倒转,扑簌簌地落了不少黄沙之后,周围的一切都重新回归平静。   再细细看去,三人恍然察觉,他们居然还在原地,恰是刚进来的地方,什么跑了数里,根本不曾移动分毫。   林琼芳倒吸口凉气,道:“方才那只,应当就是蜃魔,它既设下了个幻境,又拉着墨峰主入了海市蜃楼,我们竟是还未察觉,当真厉害。”   月见微消化了片刻,才说道:“它应当是听到我们说话,所以才乱了方寸,露出了马脚,好在大哥下手利落,否则还不知要被困到何时。”   墨沧澜突然将月见微拉在了身后,抬高声音道:“阁下已经在暗处窥视了许久,难道还不打算出来吗?”   月见微自是也察觉到了周围有一团潜藏着的魔气始终若有若无,只是这魔修似乎修为不高,尚无对他们动手的打算,所以才暂且置之不理。 第318章 女魔   不过,那蜃魔的出现,绝非偶然,定是有人在暗中运作,既然如此,墨沧澜便不会再装聋作哑。   墨沧澜说罢,还等了片刻,却是无人回答。   “既然阁下不愿露面,我就不客气了。”   墨沧澜颇为客气的说着,将七杀琴拿了出来,悬在身前,拨弄琴弦,将数道傀儡丝飞了出去。   傀儡丝顿时如同交缠着的纤细银雪,朝着某个方向齐齐绞去只听得“啊呀”两声,从地下竟是被逼出了一个穿着颇为暴露的女魔。   魔族容貌大多与人类相似,却又有些许特征上的不同。   这女魔耳朵是尖尖的灰色,眼睛也细长,腰肢极细,胸脯饱满,脸上带着魔物特有的魔纹,这容貌若是放在魔族,自然是颇受欢迎,然而在人类眼中,自然有种惊悚的效果。   女魔见自己暴露,先是有些慌乱紧接着便拨弄了一下紫色长发,随后便故作镇定地一笑,道:“墨峰主,奴家在此处,等你许久了,你可终于来了。”   月见微听这嗲里嗲气的声音,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道:“你好生说话,你与我打个,素昧平生,你等他做什么?”   女魔扫了月见微一眼,道:“奴家又不曾等你,你插什么嘴呢?奴家最喜欢的,就是墨峰主这等英武不凡的男人,奴家最不喜欢的,就是你这样一看就全身奶味儿的小崽子。”   月见微:“……”   你说归说,人身攻击就不好了吧?   女魔似是并不关心其他人,只望着墨沧澜,道:“墨峰主,剩下的那些个小崽子,都已经落入了我家主子手中,若不然,你还是与我走一趟吧,否则,我家主子对那些废物,做些什么,可是不好估量啊。”   这女魔已经带上了浓浓的威胁之意,但目的很是明显,便是想要让墨沧澜与她去见那所谓的“主人”。   月见微警惕地说道:“大哥,你别被她骗了,她肯定留有后手。”   女魔修为倒是不高,却是一点都不怕被墨沧澜给杀了,仍是坚持要留在这里威逼利诱,若说没什么保命之法,月见微是绝不会相信的。   墨沧澜道:“你那主人,又是何人?为何缩头缩尾,不敢出面见人?”   女魔哈哈笑了几声,道:“墨峰主,待到你见了真人,便知道他究竟是谁了,我敢肯定,你见了他之后,绝不会后悔半分,他已经在这孤绝之地中,等你许久了。对墨峰主那般痴情执着的美人,难道墨峰主当真不愿去看看么?”   林琼芳哂笑一声,说:“孤绝之地,有进无出,百死无生,若真有人等着墨峰主,只怕也是个死人了吧,墨峰主又不是蠢货,他怎可能喜欢个死人。”   女魔勾了勾唇,妖娇的把玩着长发,道:“奴家,又怎会知道这么多呢?墨峰主该不会是,连故人的面都不敢去见一见了吧?”   说着,女魔隔空朝着墨沧澜扔了一个药瓶子,那药瓶子上面刻着暗纹,俨然是月见微在寒江临进孤绝之地时,私下给他的一瓶丹药。   月见微道:“他们果然在你们手上。”   女魔道:“我方才就已经说了,你怎地不信呢?我家主人又不打算杀了墨沧澜,他心里面欢喜的很呢,只是想见他一面罢了。”   月见微淡淡说道:“我沧澜哥哥,岂是那些人想见就见的?你那主人,未免太没有自知之明了,将自己当成什么高贵人物了?”   女魔冷冷扫了眼月见微,道:“贱人,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时候?”   月见微:“……”   女魔眸色定定,道:“待到墨峰主见到主人,自然一切都明了。”   墨沧澜禁不住勾了勾唇角,风轻云淡地说道:“既然你那主人,搞出了这么大的排面,就是为了引我过来,见我一面,我当然不能连这个面子都不给,见一面罢了,不知该在何处相见?”   女魔顿时大喜,连头发也不拨弄了,道:“你随我来。”   月见微蹙眉,道:“沧澜哥哥,这魔头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我们就这么跟着她去嘛?”   墨沧澜道:“孤绝之地,纵然有魔修,修为也高不到哪里去,三界大门仍在拦着那些修为不俗的魔修、鬼修,能过来的,都是喽啰。”   闻言,月见微稍稍放下心来,只是心中狐疑不已,墨沧澜分明从未到过孤绝之地,这些魔修,为何却偏偏要盯上了他?但不管如何,都不会有什么好事。   女魔走的那路线,是一条颇为崎岖拐弯的路线,却并非朝着东边走,而是径直往南,且过了一段有惊无险怪物丛生的林子之后,便进入了一条两侧具是险峰的狭小山道。   这山道一次仅容一个人通过,上面有滚滚石流倾泻而下,一颗足有一只千年玄龟那般大,几次三番险些将人砸住。   不过,此处灵气倒是恢复了不少,比其他地方好多了,甚至让月见微禁不住怀疑此处已经彻底远离了孤绝之地。   自然,还有另一种可能。   行了许久,不知拐弯抹角有惊无险地过了多少个暗藏汹涌的险境,那女魔在看到第一片飘过来的雪花时,禁不住慨然笑道:“终于到了。”   林琼芳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露出了几分微妙之色。   女魔看了眼墨沧澜,幽幽一笑,道:“我进去禀告主人。”   说完她施施然地便没了踪影。   月见微迟疑地说道:“大哥,这里会不会就是春风不度?”   墨沧澜抬起手,接住了数片雪花,道:“不知,但寒江曾说,春风不度每隔十年才会开一次,现在还不足年份。”   “不足年份,也有人能打开,只要那人是此处的主人。”女魔才乍一进去,便已经出来,对着墨沧澜道:“我家主人,请墨峰主进去一叙。”   墨沧澜看着那层肉眼得以见到的冰层结界,转而问道:“这可是春风不度?”   女魔道:“见了人之后,墨峰主便什么都清楚了。”   墨沧澜见她言辞含糊,不愿多说,便接着道:“我进去之后,我带来的人又该如何?”   女魔笑了笑,说:“我家主人的目标,从头至尾都只有墨峰主一人罢了,其他两人,我既可亲自原路带回去,也可找个地方,让他们等着,附近这一片,我还算是相熟,寻个避风挡雨喝茶聊天的地方,还是有的。”   墨沧澜道:“那些剩余的弟子们呢?”   女魔道:“墨峰主进去之后,我自然会把他们带出来,你若不信,我可以修为起誓,若有谬言,便会天诛地灭,修为散尽。”   “……”   毒誓都立了,除非这女魔当真愿意为了几个可有可无的小辈命丧黄泉,否则那些小的,必然会被她带出来。   月见微不知为何,心中始终忐忑不安,唐突不已,砰砰砰地跳个不停,心烦意乱仿佛置身于潮湿阴暗的角落快要腐烂发霉。   月见微拉扯住墨沧澜的手,皱着眉头,道:“我总觉得此事处处透着古怪,沧澜哥哥,我们还是走吧。”   墨沧澜道:“来都已经来了,就这么走,岂不是半途而废?”   他看着月见微紧皱的眉心,宽慰道:“我倒是想亲眼看看,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如孤绝之地中,像是在自家花园闲逛,又与我,有何种渊源可说。”   这层整个呈现在眼前的结界,以他的修为,根本无法轻易打破,走到这里,想来他们若是想走,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既来之,则安之,那背后之人既然想要主动暴露身份,与他明着交锋,墨沧澜自然不会拒绝。   月见微仍是惶惶然地拉着墨沧澜,摇了摇头,道:“我、我总觉得,那里面很是可怕,你若是进去之后,就再也出不来了。”   女魔翻了个白眼,道:“你进去之后,才是真的出不来了,墨峰主,你还是快些做决定,免得我家主人,就这么等急了。”   月见微道:“你家主人,为何非要见我沧澜哥哥?”   “前世之姻,今生之缘,嘻嘻嘻嘻嘻。”女魔古怪地笑了起来,朝着墨沧澜眨眨眼睛,道:“墨峰主,想来你也颇为好奇,自己究竟从何而来,又为何而来,你与那寒无双两人,又有着怎样千丝万缕的瓜葛干系,你进了这结界,出来之前,心中所有的疑惑,自然都会被揭开了。我家主人那般在意你,又怎会舍得,伤害你呢?”   “……”   月见微瞬间就沉了脸。   然而,他尚未来得及开口,便听到里面有人声音淡淡传来,缥缈无边——   “客人还是先进来再说话罢,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能告诉你。”   他又道:“怜儿,你将那些活着的弟子,带出去给其他两位道友吧。”   月见微听着这声音,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嘟囔道:“装模作样假把式。”   只是,那名为怜儿的女魔将十几个尚且存活着的弟子,一个接一个地从旁边的一处禁制之中带出来之后,月见微便不再多言。   这些个弟子,一个个都冻的不成样子,哆哆嗦嗦的朝着前面一点一点蹭来,放眼望去,具是满脸青白,嘴唇泛紫,显然快被冻的不行了。   寒云岫也在其中,看起来也是这群弟子当中,最正常的一个。   他看到月见微,当即便松了口气。   怜儿道:“墨峰主,请吧。”   墨沧澜先是在月见微的额心上画了道法咒,对他交代了几句,这才随着怜儿进了那结界。   “妈呀,冻死我了,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处处都是冰雪。”   “能活下来,已经算是福大命大了,就别抱怨什么了。”   “也不知道,其他弟子怎么样了,那穿这个白衣服的男人,究竟是谁啊,为何要将我们带到这里来?我还以为,我这次凉凉了。”   “那些长老都打不过他们,其他弟子,定然是十死无生了,只是,那些怪物,留着我们的性命做什么?”   “……”   月见微听着他们七嘴八舌,按了按眉心,道:“你们是如何到此处的?”   寒云岫搓了搓胳膊,走到月见微面前,道:“月师兄,你们是专门来救我们的吗?”   月见微道:“不然呢,这种古怪的地方,谁愿意过来?”   寒云岫露出了几分感激之色,道:“月师兄,大恩不言谢,不过,到了这里,我其实还是认得出去的路,毕竟此处,乃是春风不度,我曾在此处,驻守多年。”   月见微:“……你说这里是何处?” 第319章 孤渊无华   结界看似薄薄一层,实则上面具是禁制,但凡硬闯,便会直接被这结界给杀得个魂飞魄散。   墨沧澜却是入无人之境,轻而易举地入了这结界之中。   结界内外,俨然已经是两个世界。   这里面积极大,放眼望去,苍茫一片,具是雪原的风光,此处让墨沧澜瞬间联想到了白雪境,只是,此处绝无白雪境的猎猎寒风。   冰天雪地,远处是一片一望无边的冰湖,上面裹着一层不知是厚是薄的冰,但细细看去,却又水波荡漾,显然尚未凝固。此处三面环山,且这都是倒挂着冰梢的雪山,周围具是一棵又一棵的冰树。   “这里是春风不度。”道淡漠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墨沧澜回眸,只见一个雪发红唇气质出尘的青年,正定定望着他。   他一袭白衣如雪,连肌肤都是白的,像是一个冰雪雕琢的人儿,仿佛不言不语,就能够和这冰天雪地融为一体。   “我是孤渊无华。”他说。   这的确是孤渊无华。   和那场蜃魔复原的大战之中,始终跟在寒无双身边的那个青年,一模一样,就连声音都别无二致。   墨沧澜看着这人,道:“你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吗?”   孤渊无华:“……”   他打量着墨沧澜,兀自笑了一下,道:“看样子,你是真的不太愿意见到我。”   墨沧澜淡淡说道:“你却是不停的在诱惑我。”   孤渊无华和墨沧澜并排站着,望着那湖面,声音带了几分沧桑,道:“因为,我已经等了你很久啊,在这孤苦严寒的地方,只有我一个人,陪着你的尸骨,没日没夜,没岁没年,等了不知多久。”   墨沧澜却是不为所动,他扫了孤渊无华一眼,颇为不给面子地说道:“你等的那人,应当是叫寒无双,而非我,我先介绍一下,我名为墨沧澜,来自北漠白雪境,我与三千年前的寒无双,素昧平生,素不相识,毫无瓜葛。”   看似平静,实则墨沧澜此时心中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此处万无幻境之感,这孤渊无华究竟是死是活,他亦是不能妄下定论,但这人身上,的确并无死气,像是个活人。   可是,孤渊无华不是已经死了吗?   这春风不度,留的只有孤渊无华的一抹残魂,又在寒江修朴三界大门的时候,已经烟消云散了,可眼前这人,又是何人?   是谁假扮的,故意来迷惑他,还是孤渊无华的确还活着?   墨沧澜心中自是一头雾水,却也不曾轻易表现出来,端看他表情,只觉得此人无比漠然淡定。   孤渊无华轻笑,颇为含情脉脉地望着墨沧澜,道:“寒无双在三千年前,就已经死在我手中了,只是,他的肉身虽死,却魂魄尚存,纵轮回转世,我也一样有能力,叫他想起前世之事。”   墨沧澜道:“你若真有这本事,让我承认我便是那人,我也认了,只怕你与归元神宗那些个长老一样,只是兀自揣测罢了。”   孤渊无华道:“你说的,当是我那位好师兄,还有那些个长老罢?”   墨沧澜没有搭话。   宇。   熙。   団。   对。   孤渊无华兀自说道:“他们又不是我,又如何有法子认出你究竟是什么人?这世上,也唯有我可以了。”   他说着,又近乎痴迷地盯着墨沧澜的容颜,道:“无双,我等了你许久,你当真对我,一丝一毫记忆都不复存在了么?”   他的神色哀凄却又情真意切,满含期待,言辞之间具是对墨沧澜道渴望和爱恋,甚至还带了一抹米给你为疯狂的东西。   他等了三千年,就为了再见心上人一面,其他的,别无所求。   他爱他至深,亦是为他几乎倾尽了一切,包括性命。   然而墨沧澜定定与他对视,波澜不惊地说道:“你千方百计寻我来,究竟是寓意为何?若是想证明我就是寒无双,那就拿出足以让我信服的证据来,你若是只想叫我来,叙个旧,说几句思念之词,这就算了,我如今已有道侣,且与你无甚瓜葛,日后,许是也不会再有牵扯。”   “……”孤渊无华深深吸了口气,像是在平复自己的情绪。   他低声,呵呵笑了起来,不知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这命运造化。   苦心三千载,却到头一场空。   “我将承载你所有记忆的一魂一魄,封存在了冰棺之中,那冰棺上面有封印,唯有你自己才可以打开。”   孤渊无华声音平静了不少,淡淡说道:“你下了这冰湖,开了冰棺,自然会记起身为寒无双的一切,你信或者不信,都不重要,唯一重要的,是你是或者不是。”   墨沧澜的眸色,瞬间便涌起风云。   他受了这么久的猜疑,归元神宗那些个活了千年的长老,各个都怀疑他乃是寒无双,就连他自己,有时候都禁不住觉得他仿佛与寒无双已经合二为却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明确地告诉他,可确定自己是否那人的法子。   前世今生,是非功过,爱恨情仇,墨沧澜自然想知道真相。   他对寒无双和孤渊无华的往事,其实并无非知不可的念头,但若是有人,愿意将真相摆在他面前,他自然恭敬不如从命。   只是……   “我为何要重新获得身为寒无双的记忆?”墨沧澜道:“纵然我的确是他,但寒无双那一世,过得未免凄惨,下场光是让我听了,便觉得不寒而栗,头皮发麻,若是能忘了过去,好生过这一世,也是好事。”   他可以,但没必要。   墨沧澜从不否认他对寒无双的敬服,试问若换做是他,只怕是做不出那等甘为天下身先士卒死而无怨的壮举。   孤绝之地一战,寒无双封神,世人皆看到他几乎以一人之力,封印了整个三界大门,却是只有得了通感的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那几乎痛彻魂魄将整个人都撕裂的痛苦。   寒无双的修为,也应当从那之后,从顶尖高手中跌落,那样的伤势,已经从根本上伤了心脉灵核,没个千年百载的修养,没有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绕是再如何天赋卓绝的宠儿,也一样会变成半个废人。   大战之后,不出十年,紫泽仙陆对苍茫大陆发起进攻,按照时间来看,寒无双绝无可能恢复修为,却仍是要为紫泽仙陆出战、为孤渊无华出站,其中痛苦,又是谁能说得出的?   墨沧澜几乎冷漠地想:这样的前生,他宁可不要。   他承受过沦为废人的痛苦,自是不愿记起寒无双最后那惨无人道的经历。   孤渊无华叹息:“你是当真对我,没有任何留恋了。”   墨沧澜道:“我说了,我已有道侣。”   “但你修为如此,你根本,不可能护得住你的道侣。”   孤渊无华朝着他逼近了一步,盯着他道:“你如今的修为,远比不得当初的寒无双,眼看着三界大门将要分崩离析,鬼族魔族重返人间,届时,首当其冲的便是南陵郡,你真以为,你能独善其身,置身事外?”   “三界大门是寒无双亲手封印的,其中道法,唯有他自己知晓,三千年过去了,整个苍茫大陆。只怕早就已经道统衰微,再无第二位能重新做一个结界的强者,你容貌与寒无双几乎一样,又得了他的传承,归元神宗和那世家长老,绝无可能轻易放过你一一三界大门,早就已经注定是你的责任了!”   “如此,你还能心安理得地继续等着,慢慢地提升你的修为吗?”   “你这身体,缺了一魂一魄,虽对性命无碍,却也妨碍了你的修为,你自己应当也已经察觉了吧,越是往后,你的修为提升,便越是阻塞,像是缺失了什么似的。”   “你甘心,耗上千年之久,才能重新回到巅峰状态吗?”   墨沧澜:“……”   原来还有这层原因在其中,他便说为何修为到了破丹境,便再无流通顺畅浑然天成的感觉。   他自然,不甘心。   孤渊无华咄咄逼人,脸色隐隐有些发红,说到激动之处,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了。   但正因如此,墨沧澜才意识到,这人乃是个真正的活人一一若是炼制出来的尸傀,纵然表情再如何丰富,脸上也绝不可能有正常人才有的颜色变化,而眼前这孤渊无华,肤色变化实属正常。   墨沧澜沉默片刻,才问道:“三界大门,寒江不是已经与你一同,重新封印了么?”   孤渊无华道:“那算什么封印,仍是摇摇欲坠罢了,那三界大门中,融了你的半身修为,再加上唯有你才知晓的法咒,才能支撑这么多年。”   他望着陷入沉思之中的墨沧澜,不知是苦还是无奈地长长一叹,道:“我知你甚深,懂你心思,哪怕过了三千年之久,哪怕轮回百世,你该有的那些悲天悯人之心,仍是一如既往,无所变,无所改,总然天下对你如何不公,你也仍将天下之事,视为己任。”   墨沧澜禁不住露出了一抹笑。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竟是有如此伟大。   孤渊无华所说的这一切,他大多数都不曾在乎,但他有一句话却是说对了一一若是归元神宗,早已认定他才是那能够重新封印三界大门之人,那以他的修为,的确是无力与那些人相抗衡。   墨沧澜夜以继日地修炼,连与月见微相伴的时间都刻意缩减,不过是为了在最短时间内,将修为拔高到一个绝大多数人都无法企及的高度,这样才能护得住他真心想要保护的人。   不仅仅是月见微,还有墨意寒,甚至整个远在北漠的白雪境。   他如今,仍是太弱了。   “寒无双因你而死,与你有旧情,想必也有旧怨。三千年时光,多少爱意都可消磨殆尽,更何况我如今已有心头之宠,对你,更不可能有情有义,想来只剩下怨怼和恨意。”   墨沧澜看着孤渊无华那张清冷出尘的脸,勾了勾唇,玩味问道:“你就不怕,我恢复记忆,便杀了你以解心头之恨?”   他不知寒无双与孤渊无华爱恨纠葛究竟有多深、多难断绝,他却能肯定,他绝非一个能够轻易动情之人,可一旦动情,就会是一往情深,从此沧海桑田,世上三千弱水,只取一瓢饮。   孤渊无华算什么?   不过是个害他殒命之人罢了。   若是所有爱情,都能靠时间和痴情等来,那这世上便再无求而不得的苦情人。   而且这人,当真是孤渊无华么? 第320章 开棺   “我只想你好好的。”孤渊无华轻声喃昵,冰雪一样的容颜带了卑微的神色,更是让人见而生怜。   他痴痴地望着墨沧澜,就像是望着他心爱的寒无双,一双眸子缠绵又神情。   孤渊无华说:“我引你来此,只是想让你记起一切,想让你这一辈子,过的好些,我也就无所求了。”   墨沧澜看着孤渊无华,心里却是想着,这话可千万不能让月见微听到了,不然,这爱吃醋的小崽子,只怕是又要不依不挠地爆炸了。   同时,墨沧澜又颇为无奈地暗中叹息咂舌,道统有言物极必反慧极必伤诚不欺我,若非他太过完美容易招惹桃花,如今就没有这等令人心焦的烦恼了,月见微这小家伙,心思比海深,心眼比针小,着实难哄得很。   前些日子只是稍微试探一番,月见微便已经对他冷嘲热讽闹了一路,这若是知道孤渊无华冒出来对他表明心意,恐怕这春风不度都将不复存在。   墨沧澜冷着一张脸,道:“冰棺如何打开?我又该如何进入冰湖之中?”   孤渊无华似是早已做好了与墨沧澜多磨一段时间的打算,却不料,他居然答应的如此迅速,让孤渊无华先是愣了一愣,这才有些欢喜地说道:“冰湖乃是你熔铸炼制七杀琴的地方,你如今,身怀冰之精魄,自然可以在这冰湖之中,如入无人之地,无所阻挡,再说那冰棺,只需要你的一滴血,就能够打开。”   墨沧澜点了点头,突然问了一个颇为刁钻的问题:“若你认错人了,其实我并非寒无双呢?我听闻,那冰棺上有你设下的禁制,我若不是他,碰了之后,自然会受到攻击,说不定还会魂飞魄散。”   孤渊无华:“……”   像是生怕他突然改变主意似的,孤渊无华连忙说道:“这你多虑了,我既说了你是,那你必然是,我绝不可能让寒无双之外的人,去触碰他的坟墓。”   墨沧澜扫了他一眼,轻笑了一声,道:“说的也是,试试也罢。”   倒不是孤渊无华说的那些话,墨沧澜全都听一句信一句,而是自从他到了这春风不度,乍一进入结界,便有一种名为宿命的召唤不停从冰湖之中对他发出呼喊,有什么将在长夜将尽的最后黑暗中,破土而出。   归来。   归来。   那冰湖之中,潜藏着前世的所有秘密,只需要他轻轻一触,便能够打开那个或是罪恶或是善良的匣子。   墨沧澜心如擂鼓,在那看似寒冷实则温暖的湖水中渐渐沉了下去,孤渊无华自是跟在他的身后,寸步不离,甚至还痴痴地、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仿佛再多看一眼,便能多回味一辈子。   冰湖很深,里面也处处都充满了禁制和结界,与此同时,墨沧澜还看到了那些堆叠成一整个小山、沉在冰湖底端的灵矿,这恐怕就是孤渊无华留给寒家的报酬了,这灵矿外层被什么东西给封住了,只怕是唯有挖出来,方能让灵气逸散开来,避免被人察觉。   墨沧澜禁不住想,孤渊无华未免大方,为了让人好生世代看守寒无双的冰棺,竟是将一整座灵矿山,都给了寒家人。   用了三千年,这灵矿山仍是个悍然大物,只怕是再用上万年之久,也还能留下不少。   寒家也当真是作死,有这么好的资源报酬,却还要贪图寒无双坟墓之中的宝贝,也不知那随着寒无双陪葬的珍宝,到底都是些什么惹人眼红的宝贝。   冰湖中再无生命,不管是游鱼还是浮游,都不曾见到。   墨沧澜很是顺利地来到了湖底,在孤渊无华的指示下,他很快便找到了寒无双的冰棺。   这冰棺雕琢着并蒂莲花,静静地、庄重地沉在湖底柔软的金色细沙上,冰白的色泽叫人看不清楚里面究竟都放了什么。   在看到这冰棺的第一眼,墨沧澜突然难以自制地感到酸楚,那种情绪劈头盖脸地砸向墨沧澜,叫他几乎忍不住想要冲过去掀开那棺盖。   “我就在这里陪着你吧。”   “你许是不想再见我了,有许多话,我都想认真说给你听,可你后来,却是已经听不到了。”   “无双,你叫我一声,就叫我一声好不好?”   “我不知道将你藏在哪里,就把你带回这里来了,我给这里起了个名字,叫做春风不度,此地从此之后,常年冰雪绵绵,再无一抹风可将此处吹绿,你说这人间太肮脏,我便让你长眠之地,永远如冰雪般干净。”   “我陪你几日吧,陪过你,我还要回宗门去处理旁的事情,龙族又派人来找我了,他们竟是还不曾放弃。”   “呵呵,龙族那蠢货,竟不好生动动脑子想一想,他们害死我心爱之人,却还想叫我嫁给他,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你总说我爱这天下远超于你,我只觉得那是我生来的责任和使命罢了,只是如今你不在了之后,我才发现,去他娘的责任和使命,我不负天下,却只负了你。”   “我以后,就不回来了。”   一道温柔至极却又故作轻快的声音,让人闻之落泪,回荡在墨沧澜耳边。   那人说:“我本想与你长眠一起,但你只怕是不愿意,但我亦是会变作一捧骨灰,最终,一样是殊途同归罢了。黄泉路上,你莫要走太快,你等等我,等我追上你,再与你好好说话。”   “无双,对不起啊,我又任性了。”   “……”   墨沧澜魔怔似的,走到了冰棺前面。   他的手隔空在那冰棺上面描摹着,纵然无所触碰,他也已经隐隐感觉到了些许画面冲入他的脑海中,一抹红绸、一双红烛、一片红衣、甚至那红衣下冰白如玉的身子泛起的薄红。   那许是他记忆中最深刻最喜欢的事情,所以记得有其清楚。   他忽然便想起那年中秋,月亮最圆,他乍一回来,便看到那人拿了块红帕子盖着脑袋,很是乖巧地坐在院子里面等他的模样。   那人说:“无双无双,我们来拜堂吧。”   他与他拜堂,拜了天地之后,又拜了自己。   一夜的被翻红浪,抵死缠绵,他终于得了他想要的人,漂泊无依的心,也终于有了归处。   孤渊无华是个看似正经实则古灵精怪满脑子都想这些坏主意的人,他会糊上一层假的面具,将自己弄成一副丑样子,然后故意凑到他面前满是哀怨地问他你嫌不嫌弃我,还会带着他去凤凰岭偷小凤凰崽子一起带出来玩,然后被发现崽子失踪了的凤凰怒气冲冲地追着屁股喷火。   孤渊无华又是个占有欲极强的人,他长得好,走在路上但凡露脸便会被人多看几眼,孤渊无华便酸溜溜气冲冲地勒令他带着斗篷,不准到处招蜂引蝶。   孤渊无华说:“若有一日,你和旁人好了,我就再也不理你啦。”   他还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我与你要恩恩爱爱百载千年。”   孤渊无华说:“我不会离开你。”   “……”   他是个骗子。   亦是个不知好歹的无心无情之人。   墨沧澜死死咬着牙根,看着那冰棺上熟悉的法印符文,连拳头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如何,可否打开?”孤渊无华见他良久未动,马上催促一声。   墨沧澜闻言,慢慢转过头来,看了眼那发色冰白面容皎皎的人,却是突然勾了下唇角,然后慢条斯理地说道:“你慌什么。”   “……”   “我自然,要将属于我的东西,悉数收回来才是。”   他说完,一拳头便砸向了那敦厚的冰棺,这一拳仿佛带着催山倒海的气势,坚不可摧任凭谁都无法打开的冰棺,竟是就这么被他硬生生地从正中央砸出了一个朝四周蔓延开来的蜘蛛网裂痕,再一下子,只听得“轰——”地一声巨响,冰棺彻底炸裂开来。   一团散着黑色光芒的灵物从棺中猛然射出,在湖水中四处逃窜,那孤渊无华眸中顿时迸射出贪婪和野心,趁着墨沧澜尚在融合自己那一魂一魄,瞬间朝着黑色灵物冲了过去。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那灵物的瞬间,那灵物像是受了什么指引似的,径直朝着外面冲了过去,扎眼便已经不见踪影。   孤渊无华紧随其后,很快便冲出了这冰湖。   整个春风不度,都在剧烈地震颤着、抖动着,那些草木全都扑簌簌地倒在了裂碎的冰土中,湖面上不知封存了多少年的坚冰,也悉数逐段裂开,漂浮在湖面上,数条如同银龙一样的水柱冲天而上,轰轰烈烈地顶入天穹,让人光是看了这画面,便忍不住心生臣服。   “山之精魄。”孤渊无华眸子火热地盯着像是受了惊吓似的到处乱窜的灵魄,口中念了个古老的法咒,又扔出了一个藏青色的八角玲珑匣子,喝了一声“去”,那匣子便对着山之精魄穷追不舍。   山之精魄纵然不愿,在这八角玲珑匣面前也难逃升天,它不甘不愿地被一点一点吸近匣子,随着孤渊无华变得越发痴狂激动,那山之精魄眼看便要到手——   “锵!”   一声长剑出鞘的声音破空而来,只见一个黑发如墨目如点漆的男人随着这一剑从湖中跃出,那一剑的气息精准地切碎了八角玲珑匣。   不待孤渊无华回过神来,墨沧澜又长袖一展,手指一翻,口中轻声念了个法咒,那山之精魄便如同受到了牵引,冲着墨沧澜飞了过来。   “你敢!”那孤渊无华大叫一声,双手迅速打了个法诀,朝着墨沧澜猛然一掌拍来。   山地倾摧,湖面上的坚冰被骤然炸起,周围灵气与这一掌交相辉映,炸裂声如风四起,嚎啕恐怖,所到之处一片靡靡,万物凋敝。   墨沧澜被这将坚冰都打成粉末的灭天掌风中消失了身形,原地只剩下一团雾蒙蒙的冰渣水汽。   死了吗?   他全力一击,定然是已经死了!   山之精魄,只有他才配得上,哪怕是已经融合了前世记忆的寒无双,也不配拥有!   孤渊无华心怀期待,刚想要上前一步,突然听到一声冷笑从身后传来。   “!!!”   “呵,凭你,也想要山之精魄?”墨沧澜声音颇为冷酷,道:“我的东西,你也敢想?”   一抹红雾从这孤渊无华的眼前飘过,和漂浮在空中的白雪银冰混在一起,宛若给霜花染上了嫣红的嫩蕊。   一股骤痛从胸口传来,他低头看向身前,一把通透的薄刃,就这么好不留情面地穿过了他的胸膛。 第321章 暴露了   “怎么……会!”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墨沧澜得了一魂一魄,自然恢复了被封印在冰棺之中的所有记忆,他是寒无双,又如何可能舍得下手,对孤渊无华痛下杀手?   “怎不会?”墨沧澜抽回了冰剑,将山之精魄收入囊中,他轻描淡写地说道:“孤渊无华早已死在了归元神宗的那处禁地,从一开始,我便知道你只是个冒牌货罢了。”   死了就是死了,一抹魂识也早已灰飞烟灭,这世上,哪里还有那晶莹剔透的人儿?   “……”银发冰眸清冷出尘的男子消失在眼前,一个捂着胸口的魔修冷冽阴骘地盯着墨沧澜。   墨沧澜看到他那双猩红的眼珠子中,一闪而过的傀儡咒文,便没再动手。   “虽说你不敢露头,像是个乌龟王八一样,但我依然要感激你一一毕竟,若非你设计引我过来,我收回这山之精魄,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不过,你也太地低看我了。”   墨沧澜轻笑一声,手指轻轻一捏,那染了血的冰剑已经被碾成了渣滓,他看着已经快要绝息的傀儡魔修,道:“山之精魄,本就有我烙印,是我与生俱来的伴生灵魄,岂是尔等宵小鼠辈能觊觎的?”   “……”那魔修的声音,突然变得阴骘起来,嘴巴一张一合,道:“寒无双,孤渊无华行了逆天之举,用我魔修道法,将你魂魄封印,而他自己,遭受反噬重创,纵然如今轮回,也势必魂魄不全,九死一生,你可想知道,如何能破了那诅咒?”   墨沧澜冷漠地说道:“他的事,自然用不着你操心,时间到了,你也可以去死了。”   他话音刚落,那满脸充满了愤恨和怒意的魔修,便瘫软地倒在了冰天雪地之中,再也无了生息。   墨沧澜静静环视着这冰雪雕琢的世界,心中却是奇异地并无任何强烈的感触。   寒无双素来冷眼观世,虽不修炼太上忘情道,却也从不轻易动情,他来苍茫大陆,不过是游历和渡劫,纵然孤渊无华不做那些祭献逆天之举,他的魂魄,一样不会有所损伤。   冰之精魄,原本是孤渊无华的伴生灵魄,这春风不度,自是他用道法,亲手炼制出来的一个结界罢了。   三千年。   一个轮回。   也是时候该回来了。   月见微磕了一把松子,饱满油润的松子仁一颗颗地放在手心里面,身边是落了一地的松子壳。   林琼芳心疼地看着那些松子,摸了摸自己的储物袋,道:“我说,你这磕了这么多,自己也不吃,要不然就别磕了,一会儿手里就塞不下了。”   月见微幽怨地看了他一眼,道:“沧澜哥哥一会儿出来,会吃的。”   林琼芳:“……”   寒云岫闻言,道:“月师兄,墨峰主已经进去几个时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要不然,你也和我们一起进来暖和一下吧。”   因着月见微坚持要等墨沧澜出来,寒云岫便带着那些好容易逃出生天的弟子,寻了个能遮风挡雨取暖的山洞暂且藏着。   月见微却是轴的要命,非要在结界门口等着。   寒风簌簌,时不时有雪花飘落。   忽而,月见微设在外面的结界,被人触碰了,他猛然起身,抽出了鞭子,朝着结界方向看去。   “你确定动荡出现在这边?”一道红色的身影出现在月见微视线中,沈碧楠皱着眉头,满是不耐烦,道:“我怎地什么都感觉不到,你不会是弄错了吧?”   韩长阙道:“动荡极大,星盘许是都变了,我不可能搞错。”沈碧楠刚想开口,便一眼看到站在风雪之中的月见微。   “……”月见微如鲠在喉,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他娘的,怎地这般点背,孤绝之地这么大,他居然还能遇上沈碧楠这个艳鬼。   沈碧楠看到月见微,顿时眼眸一亮,一条白绫当即便飘了出来。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月见微,你给本座受死吧!”   月见微暗自骂娘,一边朝着林琼芳身后躲去,一边朝着沈碧楠放冷箭,道:“你做什么非要和我过不去,我是睡了你心上人还是杀了你爹娘,什么仇什么怨!”   沈碧楠的白绫如影随形,朝着月见微卷了过来,同时,他抽出了箫,冷冷看着月见微,道:“墨沧澜呢?”月见微躲过白绫,落在一块高石上,撇了撇嘴,道:“我就觉得,你见我就喊打喊杀,绝对有问题,你定是对我大哥,心怀不轨,借着替你那阁主寻七杀琴的由头,趁机骚扰我沧澜哥哥,我已经看穿你了。”   沈碧楠:“!!!”   什么乱七八糟的。   沈碧楠冷笑一声,道:少说废话,快些束手就擒,仔细我扒了你的一身妖皮子,给墨沧澜好看!一一   月见微见躲不过,便硬着头皮迎头而上,和沈碧楠打了起来,两人身形闪的飞快,转眼间已经出了数里,周围飞沙走石,被糟蹋了不少树木。   韩长阙起初只是看着,似是漫不经心,视线却不曾离开过月见微身上,红衣和白衣在不远处时而相触,时而分开,竟是不相伯仲,并无一边落于下风。   沈碧楠露出了一抹错愕之色,旋即沉眸,道:“我倒是小看了你。”月见微一转身,错过沈碧楠的白绫,鞭子朝后面一卷,和白绫交缠一起。   “你追人,不能这样。”月见微吐槽:“太凶悍的,容易招人讨厌,你若真喜欢我沧澜哥哥,你就对他温柔一些,死缠烂打是万万不可的。”   沈碧楠:“……”   操你娘!   韩长阙忍不住笑:“你这张嘴,真是能气人。”   沈碧楠怒道:“你看什么热闹,给我滚过来,杀了这只黑球妖崽子。”   韩长阙寻了片刻,却不见墨沧澜道身影,便知道这是个证实月见微身份的机会,他口上好声好气地应着,身形骤然出现在月见微身前,脸上还带了几分笑意。   月见微浑身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   他眼睁睁地看着韩长阙朝他身上抓来,却是速度跟不上意识,竟是就这么被他给抓住了咽喉。   但这也只是一瞬的动作罢了,随后,韩长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背心一拍,一道无比霸道地真气冲入他肺腑,月见微疼得叫了一声,便化作了一只妖兽崽子模样。   通体雪白,头上有两只小巧的鹿角,背上有一对中看不中用的翅膀,屁股上倒是有一片因着已经开始长大而脱落了绒毛长出银色鳞片的地方。   韩长阙眼眸一亮,伸手在月见微那像是龙尾似的尾巴上拉了一下,道:“昔日,紫泽仙陆有一只白色的麒麟崽子叛逃家族,不知所踪,紫泽仙陆麒麟世家对它的悬赏,已经到了三条灵脉和三颗麒麟内丹,还有其他足以让人富可敌国的法宝丹药材料之流,看你这样子,我聆音阁是要发财了。”   月见微气的要命,又心中紧张的要死,四只爪子在韩长阙的手臂上抓来抓去的,但尖锐的利爪却是只能让他的手臂留下些白痕。   沈碧楠先是怔愣,紧接着,整个人都露出了愤怒之色,他一把将月见微拎着后颈毛提到眼前,冷笑道:“好呀,好你个白毛畜生,竟然敢骗本座!”   月见微:“嗷嗷嗷!”   韩长阙道:“右使大人,你关注点似乎不太对,这小崽子,你打算如何处置?”   “……”沈碧楠身子一僵,道:“你废话真多,本座自然要将这满嘴都是谎话的小妖精给带回去!”   月见微马上净扎起来,道:“嗷嗷嗷!”   沈碧楠盯着月见微,勾唇道:“听说,麒麟全身都是宝贝,倒不如在送回去之前,便先放放血,拿来给阁主朴朴身子。”   韩长阙道:“大朴的东西,不能乱吃。”   沈碧楠道:“干你何事?”   韩长阙:“……这只崽子,似乎是我发现的本体。”   沈碧楠冷眼扫过去,颇为不悦地说道:“怎么,你还想与本座争功?”   韩长阙虚虚一笑,马上说道:“这我怎么敢,这只麒麟崽子,自是右使大人亲自抓出来的,我只是想,来日若是阁主赏赐下来,右使大人吃肉,还希望能给我留口汤。”   沈碧楠似是很看不上似的斜了韩长阙一眼,便又将视线落在月见微身上。   他是当真没想到,月见微的本体的确是个白色的,他曾在领这个任务之前,见过那只被整个紫泽仙陆麒麟世家通缉的崽子全身画像。   这世上麒麟本就不多,长成这个模样的更是少之又少,所以让人过目难忘,方才乍一看到月见微本体,沈碧楠便认定了这崽子必然是被通缉的那只麒麟。   得了麒麟崽子,聆音阁只要将这消息传给紫泽仙陆,便是大功一件,阁主必然能够重获回去紫泽仙陆的机会。   思及此,沈碧楠眼神更是灼热,恨不得马上将月见微给送上去。   “那个,两位还是稍安勿躁吧。”林琼芳咳嗽了一声,道:“他还有一位道侣,只怕你们就这么将人带走,他道侣不会善罢甘休。”   “纵然墨沧澜出现,他也拦不住我将这崽子带走。”沈碧楠用箫指着林琼芳,眯了眯眼睛,道:“我奉劝你,少管闲事,否则,我连你一起杀了。”   林琼芳叹了口气,道:“年轻人,何必这么大脾气。”   说完,他从腰间抽出了一把软剑,将手中的松子壳朝着地上随手一扔,同时欺身而上,道:食君之俸,忠君之事,得罪了。   林琼芳雀起,眨眼间已经落到了沈碧楠身前,软剑宛若灵蛇,却又比鞭子更硬一些,一时间银芒乍起,林琼芳俨然已经到了沈碧楠身前。   只见他一剑朝着沈碧楠手腕刺去,一弯身子躲过数道箫影,软剑已经盘在了沈碧楠握着月见微的手臂上。   白绫又盘在了软剑上,沈碧楠手指一松,抽出手来,又换了另一只手将月见微抓在其中。   林琼芳眼眸一眯,手中软剑一震,白绫便被绞成数段。   只这短短一交手的功夫,沈碧楠已经意识到这人修为绝对不是月见微能比的,不好对付,虽轻描淡写几招,却是让人感到千钧压顶之重,当即便将月见微隔空朝着韩长阙扔了过去。   月见微体内真气乱窜,本想半路挣扎逃跑,却是不得其法,他暗恨这破身子修为太低,空有一肚子的道法却施展不出来,只能又落在了韩长阙手中。 第322章 救崽子   沈碧楠和林琼芳打得起劲儿,韩长阙拎着月见微后颈毛,却是好整以暇地问道:“你究竟如何得罪了麒麟世家,惹得他们对你如此执着?”   月见微眼珠子一转,顿时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一双圆溜溜的眼珠子水汪汪的望着他,两爪合起来拜了拜,可怜兮兮地说道:“大哥哥,你且饶了我吧,我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崽子,又能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你若将我送回去,他们必然要害了我的性命,若不然,我就留在你身边,给你做个宠物,逗你开心好不好?”   月见微素来是个能屈能伸的好汉,脸面尊严算什么,不能吃也不能喝,更不能给自己换来条活路,但凡能活命,说几句软话算什么?   韩长阙见他如此,顿时笑了,将他抱在怀中捏了捏爪子上的肉垫儿,道:“你可真是个小妖精,你这副模样,倒是叫我有些不舍得将你送出去了。”   月见微化作原形的时候,可没什么节操可言,当即便躺平了任由韩长阙捏自己的爪子,道:“留着我,好处多多,麒麟世家不是什么好东西,从来都是说话不算话,他就算送出去那些灵矿山,早晚也会收回来的。”   韩长阙道:“我愿意留,只怕右使和阁主,也不愿意。”   月见微:“……”   他眼疾手快,一爪子挠在了韩长阙的脸上。   韩长阙躲得迅速,只被那尖锐的指甲挂了一道,脸上多了一丝白痕。   韩长阙挑了挑眉梢,倒也不显得生气,道:“你这小妖,倒是个尖牙利爪的。”   月见微翻了个白眼,态度陡变,道:“反正我说什么都无用,何必讨好你?”   韩长阙摇摇头,道:“你翻脸的速度,也太快了些,这样不好。”   月见微哼了一声,嘟嚷道:“为虎作伥的坏人。”   韩长阙说:“你若是再多求求我,说几句好话,我说不定一时心软,就放过了你,你变脸这般快,我还没想好,就被你断了后路。”   “……”月见微皱着眉头,道:“你这人好生奇怪,既然你拆穿了我,我也没话可说,你这就把我带出去好了,小爷我也懒得反抗了。”   他既然已经无路可退,那就坦然接受好了,只是,月见微心里面还记挂着墨沧澜,生怕以韩长阙的修为,会趁机对墨沧澜下手,拿他做筏子要挟墨沧澜,倒不如就韩长阙这就把他带走好了。   韩长阙道:“我来此处,倒不是为了抓你,那结界里面似是发生了极大的动荡,墨峰主该不会,恰巧就在里面吧?”   月见微:“……”   韩长阙望着那层结界,道:“小妖,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面,又有何人?”   月见微翻了个白眼,理直气壮地说:“我怎会知道,我若是进去了,哪里还能被你们抓着打?我好心奉劝你一句,现在就将我给放了,不然,过会儿我沧澜哥哥来了,他定然不会饶了你们。”   韩长阙瞅着这张牙舞爪的小妖,禁不住一笑,道:“你那沧澜哥哥的修为,远不如我,纵然他来了,也救不了你。”   月见微冷哼了一声,道:“惯会欺负弱小,你可真是有本事得很。”   韩长阙不以为耻,悠悠然说道:“得了你,相当于得了飞升紫泽仙陆的机会,有时候,欺负弱小也是必须的。”   月见微心知自己这次算是栽了个彻彻底底,便也不多说废话,不做净扎,只等着墨沧澜出来救他。   就算墨沧澜修为不如韩长阙,但月见微始终对墨沧澜有种谜一样的自信,仿佛这世上所有事情,没有墨沧澜解决不了的。   只是,这种迷之自信之下,又难掩担忧一一那结界之中,墨沧澜现在究竟如何了?若是这时候出来,只怕是会被这难缠的两人刁难,倒不如暂且还是莫要出来的好。   软剑抖了数次,林琼芳到底不是一般人,他历经过三千年前的那场大战,纵然修为被压制、被抹去,但实战经验哪里是沈碧楠能相提并论的。   只见林琼芳已经压制住了沈碧楠,让他连找个地方吹箫的机会都不给,咄咄逼人,步步紧逼,啪地一下子竟然将沈碧楠手中的箫给打在了泥土中。   沈碧楠面色阴沉,没想到这个脖子上带着奴枷的男人,竟然有这个本事。   韩长阙也时刻关心着那边战况,见沈碧楠落于下风,当即便出手准备相帮。   忽而之间,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响彻天穹,轰隆隆的雷鸣声叫人心惊胆战,只见那原本稳固如山的结界,竟然寸寸碎裂开来,“砰砰砰”地数声震响过后,整个结界轰然坍塌。   一个白衣如雪黑发如墨看起来清冷又艳丽的男人从那片已经彻底沦为废墟的地方踱步而出,他一手抱着把冰白银弦的七杀琴,一手握着一把用冰雪凝成的剑,他眸中似有刀光剑影肆虐过后的万籁俱寂,脸上表情淡漠,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冷。   众人皆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愣了一愣,紧接着,月见微便抢占先机,大声叫道:“沧澜哥哥你快跑,我暴露了。”   沈碧楠面色微变,总觉得墨沧澜和他之前见到的,有哪里不大一样,但他又说不出这差池之地在哪。   但这并未让沈碧楠在意,他走到韩长阙身边,一把拎着月见微的皮毛,将他悬空地提溜在手中,对着墨沧澜挑衅似的一勾唇角,道:“墨峰主,你这小妖精,我就替你收下了,不知你是否知道,他可是紫泽仙陆麒麟世家的弟子,听说当年墨峰主就是被麒麟世家给害成了个废物模样,你们两个,说来还有些仇怨呢。”   月见微:“……”   墨沧澜早就知道他身份了,沈碧楠简直多此一举。   墨沧澜的视线,落在了四爪悬空不断净扎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小兽身上,停顿了须臾,道:“仇怨倒是有,但与你无关,多谢二位替我照看他。”   沈碧楠:“……”   韩长阙盯着墨沧澜,禁不住皱起了眉头,他已经感觉到墨沧澜周身的气息与之前截然不同,像是破茧而出的蝴蝶,俨然已经今非昔比,修为亦并非他能轻而易举便看出来的了。   在那结界之内,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难不成,得了什么奇遇?   韩长阙不想轻举妄动,然而沈碧楠是个性子急的,抓着月见微的手更紧了几分,道:“墨峰主,这小妖乃是孤渊世家指名道姓要通缉的玩意儿,不如我与你做个交易,你将七杀琴给我,我把这小妖给你,如何?”   月见微一听,顿时骂娘,叫道:“沧澜哥哥你别听他胡扯八道,我身份已经瞒不住了,来日必然会有上界之人来寻,你切莫理会他!”   沈碧楠道:“闭嘴。”   月见微道:“沧澜哥哥你别理会他!”   沈碧楠道:“我扒了你的皮。”   墨沧澜眸色冰冷,面容寡淡,看着这一人一兽此起彼伏的争执,像是在看一场闹剧。   春风不度已经分崩离析,那冰棺也已经碎成渣滓,残留在其中的一捧骨灰,早已散落在那被彻底凝成了个巨大冰块的湖底。   从此之后,世上再无春风不度。   墨沧澜看着被人提在手中毫无还手之力可怜兮兮的月见微,心中顿时有种颇为复杂的情绪。   他与此人的爱恨,已经着实太深,以至于到了现在,再看到这么个懵懵懂懂对过去的一切都一无所知的人,终究是生出了一丝怨怼。   墨沧澜道:“你们继续闹,何时闹完了,何时出去。”   月见微和沈碧楠同时噤声,朝着墨沧澜看了过去。   沈碧楠面对墨沧澜的时候,从来都不会有好脸色,此事听了这话,更是不悦,道:“你说谁在闹?你以为,现在你还占据上风吗?”   墨沧澜道:“你与麒麟世家,有所瓜葛?”   沈碧楠道:“聆音阁本就是紫泽仙陆派下来的,不然,我如何知道这小妖精的本体模样?”   墨沧澜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我这人,最厌恶那麒麟世家。”   说罢,墨沧澜也懒得再于此处浪费时间,竟是率先发难,毫无征兆地便已经来到了沈碧楠身前,就在沈碧楠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月见微已经被墨沧澜抓在了手中。   “锵——”   一道短兵相接的绵长声音从沈碧楠耳畔荡起,他明眸之中,恰恰看到了韩长阙的那把扇子与墨沧澜手中的冰剑在他脖颈一寸之处相撞,灵气震荡带来的冲击,已经将他脖颈拉出了一道血丝。   沈碧楠心惊肉跳地往后退去,再看韩长阙,已经和墨沧澜打了起来。   墨沧澜修为远比之前强悍许多,每一招每一式都有种仿若能移山倒海的厚重感,只一掌挥出去,便是一座小山分崩离析,爆裂成千万碎石。   韩长阙两手挥掌,看起来绵延不绝,掌风看似绵软实则有种春风化雨的暗藏锋芒,然而墨沧澜非但未被他压制住,反而能祭出七杀琴,于身前拨弄列阵。   月见微亦是心惊肉跳,他被墨沧澜单手抓着,随着墨沧澜身形移动而移动,时而天旋地转,时而灵流冲面,他比任何人都能切实感受到墨沧澜身上的那股令人颤栗的威压,让他动都不敢动弹一下。   “锵——”   七杀琴三根琴弦同时发声,化解了韩长阙如万马奔腾的掌风,紧接着又是将那七杀琴反转竖立,只见墨沧澜单手连着傀儡丝,那头控着七杀琴,手指翻动,游刃有余地朝着那韩长阙杀了过去。   这又是什么招数?   七杀琴本身,难不成也能当傀儡使用?   月见微一头雾水,下一刹那,便看到墨沧澜顺着傀儡丝拨弄出了一阵寒霜,周围方圆数里顿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成冰,就连空山之中展翅欲飞的鸦雀都被冻结在半空之中。   林琼芳脸色骤变,望着那面无表情操控一切都男子,仿佛和三千年前那人出现了完美的融合。   “你的修为,竟是已经到了破丹境?”韩长阙不可置信地看着墨沧澜,而他双手,已经覆盖上了一层寒霜。   “比起阁下羽化境,自然还差得远。”墨沧澜收了那傀儡丝,在这天地一片素茫之中,将原本粗暴提在手中的小兽,颇为温柔地抱在了怀中,道:“不过,若真打起来,你不见得是我的对手。”   韩长阙带了浓浓警惕之色,盯着墨沧澜,道:“你得了大造化,此处,究竟是什么地方?” 第323章 落叶归根   “世人称呼这里,为春风不度,说简单一些,此处乃是寒无双埋骨之地。”墨沧澜轻笑了一下,道:“如今,我已得了山之精魄,出来晚些,是因要吸收融合这山之精魄带来的力量,你确定还要继续和我在此处,消磨下去?”   韩长阙:“……”   这自信的态度,嚣张的语气,着实叫人有些……不敢正面硬刚啊。   沈碧楠面无血色,俨然已经被墨沧澜施展出来这几乎毁天灭地的道法给威慑住了。   闻言,他不可置信道:“山之精魄……你竟是得了,山之精魄。”   墨沧澜垂眸,和一双圆溜溜眼睛对视着,道:“冰之精魄,加上山之精魄,越级挑战也不成问题,聆音阁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上界的一条狗。”   月见微:“……”   啊啊啊啊啊为何沧澜哥哥突然这么霸气?   月见微被帅了一脸。   墨沧澜接着道:“月见微身份如何,你们想说便说,纵麒麟世家不来找我,我也早晚要找他们算账。”   韩长阙沉了沉眸子,打量着墨沧澜道:“造化之人,果然非同寻常,既是如此,今日之事暂且作罢。”   他又在月见微身上扫了过去,却没说什么,回到沈碧楠身边,道:“我们走。”   沈碧楠蹙着眉头,满脸不甘心,道:“到手的鸭子,就这么算了?”   韩长阙眸色晦暗难言,过了片刻,才道:“没必要再与墨沧澜过不去了,冤家宜解不宜结,他如今的了山之精魄,修为深不可测,你我不必以身试险。”   “可是……”   “阁主不会怪罪于你。”韩长阙打断了右使的话,淡淡道:“只需将消息传给上界就够了,你我还是快些离开此处吧。”   ………………   冰梢退却,万物复苏。   墨沧澜在那两人离开之后,便转身施法,将那春风不度重新封在了冰天雪地之中,外面布着结界,自是无人能够再踏入其中。   寒云岫方才便不敢出声,此时危机解除,他这才站了出来,望着春风不度,道:“月师兄,这地方是否以后再无路可进了?”   月见微已经变成人形,正整着自己有些褶皱的衣服,闻言抬头看向墨沧澜,道:“沧澜哥哥,这里可是真正的春风不度?”   墨沧澜回眸,看着月见微,道:“若是假的,我如何得到山之精魄?不过,这地方从今往后,也无再打开的必要了,孤渊无华让你我来此处祭拜,我已遵守约定,此约已破,日后你我与他,再无瓜葛。”   月见微道:“我还没亲眼进去看看呢,这怎地,就到了春风不度呢?”   他嘟囔着,有些费解,突然又道:“呀,那女魔好像溜了,沧澜哥哥,你在春风不度里面,都见了什么人?你这修为,可是提升了不少!”   虽然方才刚被欺负一通,险些没了小命,但月见微是个心大的,现下看到墨沧澜完好无损地站在面前,还变得厉害了,自然更是雀跃。   “你竟是得了山之精魄,那魔修引你来这里,难不成就是为了给你山之精魄?”   “……”   “沧澜哥哥,你太厉害啦!”   月见微笑得眉眼弯弯,眸中具是难以掩饰的崇拜和喜爱,他凑过去拉墨沧澜的手,却不料刚触碰到他的手背,墨沧澜倏然往后面闪了些许,让他抓了个空。   月见微愣了一愣。   墨沧澜眉目淡然地看了眼月见微,道:“你身份已经暴露了,聆音阁势必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不出几日,紫泽仙陆麒麟世家,便会有人来追捕你,你打算怎么应对?”   月见微扁了扁嘴巴,说:“我还能怎么样,只能跪地求饶了,若他们当真派了你我无法对抗的强者,反正,我早就料到这一日了。”   墨沧澜的话,叫他有些不舒服,什么叫他打算如何应对,难道不应该是他们一起想法子应对吗?   而且,墨沧澜都没有将他亲亲抱抱举高高,分明他方才受了惊吓,还被人那般欺负,墨沧澜居然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月见微委屈巴巴地看着墨沧澜,道:“沧澜哥哥,那韩长阙好生厉害啊,我在他手中,根本走不过五招,就被他抓住了。”   墨沧澜淡淡道:“韩长阙不足为虑,你在我身边,他总归是不敢再随意动你。但你自己修为也着实不够看,若今日我未曾及时赶到,你岂非成了待宰羔羊?你平日里,修炼就不够勤勉,往后我盯着你,你与我一起闭关罢了。”   月见微:“……”   月见微耷拉着脑袋,颇为郁闷地看着墨沧澜,说:“你以前,不会嫌弃我不够努力的,你是不是,变厉害之后,就看不起我了?”   他修为在同龄人之中,算是首屈一指了,更是在还不到二十岁的时候,就已经成了灵心境的修士,不知比上辈子厉害多少,但到了墨沧澜眼里,竟是成了不够勤勉——   他只是不曾夜以继日地修炼罢了,但在炼丹之道上,他称得上是刻苦努力了。   墨沧澜见他如此,便有些不忍,解释一句:“我虽修为有了不小的突破,但乍然将山之精魄纳入体内,并未能做短时间内彻底熔炼吸收,加之山之精魄和冰之精魄,是相互排斥的两体,我只怕要不了多久,便会受到反噬,后果难以预料。届时,我只怕护不住你。”   “……”月见微蓦然睁大了眼睛,当即便将自己的那些小情绪跑在脑后,抓着墨沧澜道手,道:“沧澜哥哥,你、你怎么不早说?你可有感觉到哪里不适?”   墨沧澜摇摇头,道:“先从此处离开再说吧。”   孤绝之地一战,春风不度彻底关闭,寒家数千年来赖以生存的底牌也就没有了。   “也罢,南陵郡的那些矿藏,也足够我寒家用上数年了,况且,孤渊前辈留下来的那些宝贝,寒家也存了不少,既然春风不度已毁,还与我寒家有关,我自然无颜再惦记那些宝物。”   寒江听墨沧澜说罢孤绝之地发生的事情,倒是看得很开,又听墨沧澜说起他是被魔修给引到春风不度的,当即便猜到只怕是叛逃魔族的寒家西院那些弟子,在背后透露了春风不度的消息。   寒江亦是听说了墨沧澜已经得到山之精魄一事,心头一块大石落了地,恭喜道:“也算是歪打正着吧,好在得了山之精魄,未曾让它落入那些魔修手中。”   “纵然到了魔修手中,这山之精魄,也不是他们能用的。”墨沧澜把玩着手中的些许悬空的碎石,漫不经心道:“山之精魄,本就是寒无双伴生的灵魄,除寒无双之外,再无任何人能驾驭,若强硬吸收,只会被那灵魄反噬。”   寒江一愣,若有所思道:“难怪寒无双前辈被人送去紫泽仙陆,体内的山之精魄,还能留着。”   “倒也不是那些人,有这个觉悟。”墨沧澜笑了一笑,抬眸看着寒江,道:“而是因为,那些人从头至尾,都不曾察觉他体内竟是有这山之精魄,否则,又如何能留下?”   “……”   “而且,山之精魄留在寒无双的冰棺中,也并非别的原因,纯粹是孤渊宗主,为了用这灵魄来震慑周围的邪祟和三界大门罢了。”   墨沧澜的手指一手,那些从灵气中稀出来的碎片,又重新逸散在了空气之中。   他站了起来,看着依然一头雾水的寒江,道:“三界大门,是寒无双分出了半身山之精魄的力量做为祭奠封印的,此事,唯有孤渊宗主知晓,寒无双死后,三界大门摇摇欲坠,孤渊亦是为了让剩下的灵魄能够与三界大门相互呼应,防止结界崩塌,所以才将其封印在冰棺之中,又将孤绝之地,当做寒无双的长眠之处。”   寒江见他打算离开,也连忙起身,心中却是有不少疑惑。   “可我先祖曾说,孤渊宗主选定此处,是因寒家乃是寒无双的本家,回到这里,乃是落叶归根。”   落叶归根?   墨沧澜却是笑了,手指轻轻一抬,一只黑色的彼岸蝶便落在了他指尖儿。   他望着这只来自冥界的蝴蝶,道:“寒无双姓来自紫泽仙陆,与你们寒家只是稍有渊源罢了,这一点,孤渊宗主心里清楚得很,对于孤渊宗主而言,再无什么,比天下更让他在意的了。”   孤渊无华乃是麟子,麒麟世家虽做了不少令人不齿之事,但在这把控天下的事情上,做得着实不错。   不管是紫泽仙陆的麒麟世家,还是苍茫大陆的麒麟世家,都秉承着“麒守天下,麟护四方”的族规铁律,不敢对这天下有丝毫怠慢。   也并非他们当真爱护这天下,而恰恰是因为,他们的命数与这天下息息相关,若是天下安定,灵气充沛,麒麟世家则会福泽绵长,若是相反,魔气鬼气沸腾,天下战乱纷纷,那麒麟世家每个人都会受到极大影响,非但修为停滞不前,阻塞凝滞,就连世家气数都会大打折扣。   麒麟代表祥瑞,若是家族再无拥有返祖麒麟血脉的小辈出世,不用旁的家族动手,麒麟世家自己都会走向灭亡。   孤渊无华是个聪明人,他因着寒无双的死,悲痛欲绝伤心难过是真,但仍能分出理智,利用寒无双最后的价值,替他、替整个麒麟世家稳固这个大陆。   墨沧澜只是那么一回忆罢了,过了这么多年,他总不会再与孤渊无华计较什么,相较于背后黑手,一个孤渊无华算什么?   “墨峰主,我还有一事不明。”寒江望着墨沧澜的背影,道:“若是那山之精魄只能寒无双前辈掌控,你又是如何,得了这山之精魄?”   墨沧澜回眸,道:“许是我,与他颇有些渊源罢,谁知道呢?”   “……”   南陵郡大比过后,各世家重新洗牌,洪家和卢家成了最大的赢家,这两个家族,存活的弟子人数最多,按照规矩,可率先挑选南陵郡的新矿。   原本大比之后,各个前来支援的家族宗派都会回去,但这次,聆音阁和杏花谷都派人留下。   聆音阁自是为了监视看守月见微,至于杏花谷,也是因为月见微,更确切地说,是为了他拿给寒家的那些丹药。   “杏花谷的人,已经开始着手调查寒家那些丹药的来历了。”月见微摸着下巴,对叶无涯道:“想来,要不了几日,就会查到我头上来。”   叶无涯扫了月见微一眼,道:“你现在,知道担心了?” 第324章 萧凛此人   月见微眨眨眼,道:“也不是担心,就是有些郁闷,我的身份,刚被聆音阁发现,现在若是再与杏花谷对上,只怕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我纵然天纵奇才,也扛不住啊。”   叶无涯:“……”   都这时候了,还不忘夸自己几句,也是服气。   叶无涯无语地说道:“你也太不小心了,身份这么大的事情,居然就这么让人发现了。”   叶无涯蹙着眉头,自从知道聆音阁看到月见微本体,还扬言要交给紫泽仙陆之后,他就开始琢磨如何帮月见微躲过一劫。   月见微叹了口气,道:“我也没办法,只怪那韩长阙,诡谲的法术太多,我防不胜防。”   “我在紫泽仙陆,也有些朋友,只是,此处与紫泽仙陆之间消息传递困难,不好互通,想来也指望不上,思来想去,也只能从聆音阁入手。”   叶无涯道:“聆音阁的萧阁主,乃是从紫泽仙陆大世家萧家流放下来的,具体原因,我在为他诊治的时候,倒也略知一二。”   月见微好奇地问道:“他又是因为什么?他那萧姓,可是天圣皇朝那四大家族之一的萧姓?”   “不错。”叶无涯说。   月见微禁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紫泽仙陆道统虽说如今已经比不得数万年前万法时代,但也绝对算不上是衰微,甚至代代都有天赋卓绝之辈降世,飞升神界之人,也偶尔有之。   紫泽仙陆上,万国并立,万道并行,其中大陆版图上最强大的皇朝,莫过于有天道宗坐镇的天圣皇朝,只是这皇朝,对于一个远在偏僻之地的麒麟世家王朝而言,只是传说一样的存在,让人只能仰望,不敢高攀。   传闻,天圣皇朝几经易主,圣皇姓氏已经换了不知多少,但却有四大世家屹立不倒,永世长存,与这仙陆开天辟地脱离混沌几乎有着同样悠久的岁月,纵然皇朝改姓,四大家族也岿然不动。   这便是,流水的皇朝,铁打的世家。   而天道宗便是由这四大家族,共同执掌的顶级宗门。   萧家,便是四大家族之一。   麒麟世家虽不是天圣皇朝属臣,自有一番傲骨,和皇朝算是井水不犯河水,但每隔数年,便会将几位族中最有天赋的弟子,送往天道宗,一来是修习最高深的道法,二来因着麒麟天生便会带来祥瑞,天道宗也想让宗门有个吉祥物来装点门面,所以麒麟世家和天圣皇朝,始终保持着颇为为妙又友好的关系。   只是,光是凭借这些关系,麒麟世家也罕少能和天圣皇朝顶级世家有所瓜葛,倒是历代麒麟皇都挑选相貌最好的那些小辈们前去天道宗修行,还叮嘱他们要想方设法讨好世家子,以求能入四大家族的门,奈何这些小辈各个都不争气,四大家族的弟子也眼高于顶,哪里看得上小小妖族?   是以,直到月见微下界,也不曾见麒麟世家能有一只崽子入了四大家族法眼。   若那箫凛,的确是四大家族之一的萧家人,月见微便更是难逃生天了。   月见微生无可恋地瘫坐在竹条编织的椅子上,抹了把脸,道:“师尊,我是不是要凉了?我方才想了想,四大家族之中,我已经得罪了两家子,只怕是往后只能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了。”   “……”叶无涯道:“不是只有一家子吗?”   “还有龙族。”月见微唏嘘一声,道:“龙族也是那四大家族之一,且多年无后辈降生,据我所知,当年孤渊无华之所以得罪了龙族,是因为毁了和龙族少主的婚约,而龙族这些年,一直都在寻找下一个雄性麟子。”   月见微越说越觉得心中慌张无措,连声音都带了几分颤抖,道:“龙族现在,应当还不知道我和孤渊无华一个样子,若是来日他们知道了,我岂不是难逃生天?”   月见微越说,越是惶恐,心有戚戚然,望着叶无涯的眼睛里面也充满了无助。   叶无涯思及龙族,也止不住皱起了眉头,道:“龙族素来是四大家族中,行事最为霸道乖张的,也因着血脉传承强大,不将任何人看在眼里,龙族家训之中,更是讲求哪怕巧取豪夺,也要将看上的东西得到手,只怕是,若萧凛当真将你的身份捅上去,来日龙族必会知道。”   月见微:“……”   恰在此时,墨沧澜推门走了进来,也不知他听到了多少。   “他的身份,并非想瞒就能瞒住。”墨沧澜看着月见微,道:“与其想着如何让萧凛放弃上报此事,倒不如想想,若是来日紫泽仙陆派人来抓他,又该如何应对。”   月见微见到墨沧澜,眼眸先是一亮,紧接着便又暗淡下来。   这几日,也不知为何,墨沧澜从回来便开始闭关修炼,直到今天才出关。   早晨的时候,月见微本想要去找他说话,问问当日在春风不度究竟发生了什么,却见墨沧澜径直下山,连几句好听话都不与他说了。   月见微总觉得应当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实际上,他反思了无数次,都不曾想明白自己究竟错在何处。   叶无涯扫了月见微一眼,自是将他这些日子的惴惴不安看在眼里,对墨沧澜没好气地说道:“你不试试看,又如何知道萧凛不会被说服?他虽想回紫泽仙陆,回到萧家,却不见的会无所不用其极。相比于之后那些后顾之忧,从萧凛入手,才是最简单的。”   墨沧澜问道:“萧凛当年被贬谪下界,是因何事,你可知晓?”   “自是知晓。”叶无涯道:“萧凛的兄长,天生有疾,唯有一种以三千年份的千叶芙蕖心为主的丹药,方能根治。那年千叶芙蕖被人进贡萧家,萧家请我去炼制这丹药,却不料,关键时刻,那千叶芙蕖却是不见了。”   这就牵扯到了许久之前的一件往事。   萧凛并非萧家唯一的嫡系,且并非少主,他修为不俗,却也并非最厉害的,娘亲也是后来才嫁入萧家当夫人。   萧凛上面,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兄长,这位兄长自是惊才艳艳、天赋卓绝,背后又有同为四大家族的印家做靠山,纵然生母去世,这兄长也依然稳居少主之位。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他心脉有疾,畏冷畏热,纵然修为提升,也于事无补。   叶无涯身为天道宗大丹师,自是替那萧家少主诊过身子,还给萧家留下了个丹方,叫他们按照丹方上所写来寻找材料,待到找齐之后再寻他炼制。   其中最为珍贵难找的,便是千叶芙蕖。   传言这种千叶芙蕖,乃是盛开在冥界和人间的通路上,吸收尸骨和魂魄的养分,历经数千年方能成型。   寻了多年,终于有人寻到了这最难寻的一味药,萧家自然如获至宝,马上迫不及待地请叶无涯来炼丹。   “结果,这千叶芙蕖不见了。”叶无涯说:“萧家勃然大怒,重金悬赏那偷走千叶芙蕖之人,然而查到最后,竟是发现最终偷了这东西的,乃是萧凛,萧家家主逼问萧凛那千叶芙蕖的下落,萧凛只说是已经卖了,萧家寻找无果,便将萧凛废了修为,打入下界。”   那下界,自然不是紫泽仙陆,萧凛出现在紫泽仙陆,又成了这聆音阁阁主,背后究竟又有怎样的故事,叶无涯便一无所知。   月见微想了想,摸着下巴道:“可是师父,你又是如何知道,那聆音阁阁主,就是萧凛的?”   叶无涯道:“原本,我是不知道的,直到我前两日,遇到了走在街上的沈碧楠。”   “……”   沈碧楠?   这人又与萧凛,有什么干系?   叶无涯轻描淡写说:“我一见到他,便认出他就是当年那株千叶芙蕖,他身上的味道,纵然用特意调制的香料掩盖,我也能轻易辨别出来,绝不会错,而且,萧凛擅长音律,沈碧楠手中的那只箫,便是萧凛亲手做。”   月见微:“!!!”   这样也行?   “可是,萧凛不是说,千叶芙蕖卖了吗?”   “哪里是卖了。”叶无涯摇摇头,道:“是被他藏起来才对,那千叶芙蕖,从一开始就可化形,还与萧凛定了终身,萧凛将此事告知萧家,本想着要明媒正娶迎那千叶芙蕖进门,却不料萧家明面上应着,却一转身便翻脸不认人,非但将那芙蕖精打回原形,绑了回来,还要炼化他入丹,还是我帮着萧凛,把这芙蕖精给藏起来的。”   月见微:“……”   墨沧澜亦是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有了寒无双的记忆之后,自然想起了不少三千年前——亦或者说是紫泽仙陆三百年前的不少轰动一时的往事。   其中一件,便是萧凛的。   他与萧凛年岁相差不少,只是点头之交罢了,并不相熟,却也在当年听说过萧凛犯了大事,被萧家废了灵核贬谪下界的事情。   不过,他只知道萧凛贬谪一事,和千叶芙蕖有关,但更多的却并不清楚了。   倒是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多的门门道道。   若沈碧楠是那千叶芙蕖,聆音阁阁主乃是萧凛,也不难理解了。   而且,萧家二公子擅长乐律,尤其是一曲《箫声怨》,简直是出神入化,凄凄怨怨,叫人恨不得死在这乐音之中。   沈碧楠倒是学了个七成,深得萧凛真传。   墨沧澜略一思索,道:“叶先生与萧凛,算是有些旧日渊源,若是愿意出面,许是能让他暂缓几日。”   叶无涯摇摇头,道:“也没那么容易,我与他也不算有恩情,当日我帮他,他也一样拿了相应的报酬给我,我们算是因果了结,互不相欠。不过,讲恩情不行,只能讲利益了,我纵然离开紫泽仙陆多年,也敢肯定,萧家至今还在寻找那千叶芙蕖的踪迹。”   “……”月见微瞪大眼睛,道:“师尊,你该不会是打算用沈碧楠做文章吧?阴险,师尊你也太阴险了。”   叶无涯黑着脸,说:“我这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这没心没肺的小崽子?”   若是可以的话,他如何想要得罪萧凛?能一手创立聆音阁,将修为从末端提升到如今这种境界,岂是常人所能比的?修为倒也还是其次,萧凛能在夹缝之中,寻求一线生机,保全那株来自黄泉的千叶芙蕖,着实叫人佩服。   但凡拿沈碧楠做文章,必然要大大得罪萧凛此人,若非为了月见微的小命着想,他叶无涯简直是吃饱了撑的。   月见微颇为感动地望着叶无涯,道:“师父,你真好。” 第325章 督促修炼   “少拍马屁。”叶无涯慢条斯理道:“我不打算出面,短期内,我不打算回紫泽仙陆,事情解决法子,我已经告诉你们,我看墨峰主倒是颇为适合去当那个坏人。”   叶无涯这么说,一来是的确不想让人认出他来,二来也是想试探墨沧澜的态度。   这种得罪人的事情,谁做谁被骂,叶无涯可舍不得他这乖巧懂事的弟子亲自出面。   若是墨沧澜点头,也就罢了,若是他拒绝,叶无涯自有一肚子话怼回去。   墨沧澜倒是不做多想,便将事情揽到了自己身上,道:“此事交给我便罢,叶先生若早告诉我,我也好早去解决,拖了这几日,也不知有什么变数。”   这事宜早不宜晚,宜快不宜迟,墨沧澜当即便要动身去寻沈碧楠,月见微也坐不住,蹦跶着跟在墨沧澜身后,打算与他同去。   墨沧澜走到院外,顿住脚步,问道:“我前些日子,布置给你的课业,可有完成?”   “……”   墨沧澜也不算是对月见微不理不睬,在他闭关之前,许是生怕月见微无聊搞事情,便给他布置了一堆画符布阵方面的课业,顺便还丢给他几本高深莫测的秘籍。   月见微上辈子纵然已经成了云巅仙尊,修为不俗,却也不曾见过那种玄之又玄的道法,细看之下,才恍然发觉那道法虽适合他如今的修为使用,却有着远超修为的力量。   月见微疑心过这些秘籍的来历,却又想想便觉得墨沧澜能得了这些,实属理所当然,便不再多想。   但月见微对于阵法和符道,并不擅长,看了良久都无从下手,又一脸懵逼地去找宋长离请教。   宋长离看了那几本秘籍,对于阵法那本也评论为“不明觉厉”,对符道那两本则是爱不释手,哄着月见微给自己留下来钻研了。   到最后,月见微都没学会哪怕一招一式。   此时墨沧澜问起来,月见微自然心虚的要命,左顾右盼,小声嘀咕道:“宋长离学得不错,到时候,我再让他教我好了。”   墨沧澜:“……”   那几本书册,都是他精心挑选出来最适合月见微修习的,麒麟世家的道法纵然再厉害,在出身天圣皇朝的他眼里都不够看。   月见微修为在墨沧澜看来过低了些,来日若是紫泽仙陆有人来寻他麻烦,只怕是毫无抵挡之力。   墨沧澜看着垂着脑袋甚是低落的月见微,叹了口气,道:“这已经是我能找的最简单的道法了。”   月见微脑袋垂得更低。   “但也不必假人之手。”墨沧澜抬手在月见微脑袋上揉了揉,觉得手感上好,心也软了几分,道:“这段时间我太忙了,日后我亲自教你。”   月见微猛然抬起头,望着墨沧澜道:“你不是,不想理会我了吗?”   墨沧澜否认:“哪有。”   月见微控诉道:“就是有,我与你说话,你都对我爱答不理的,从孤绝之地出来就是这样了,我若是哪里做的不好,你告诉我就是,我该还不成吗?可你偏偏,什么都不讲,你叫我怎么办?”   “……”墨沧澜看着他越说越是委屈的发红的眼睛,更是心疼了几分,道:“我前些日子,心里太乱,不知该如何面对你,这才将自己关起来细细思索一番,往后不会了。”   月见微闻言,颇为担心地说道:“你心里为什么会乱?你还没告诉我,你都在孤绝之地里,见了什么。”   墨沧澜的确什么都尚未告诉月见微,不光是因为他心里乱的要命,不知该如何说起此事,更是因为融合了寒无双的记忆之后,他久久难以平静,不愿在尚未理好自己的情绪之前面对月见微。   如今,过了几日,墨沧澜终归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看着前世今生的爱侣,墨沧澜道心情不是不复杂的。   他还是寒无双的那一世,孤渊无华乃是个各方面都极为独立又很是要强的人,心中所念所想,具是天下筹谋。   孤渊无华自是野心勃勃,利用了能够利用的一切人、一切事为自己的野心做筹谋,但凡有人敢阻挡他的道,哪怕是至亲挚友挚爱之人,他也一样会见佛杀佛见魔杀魔。   却没想到,那样一个算计了一辈子的人,到了今生,竟是变成了个胸无大志一心依赖着他的小可怜。   将将得了记忆,墨沧澜一时间分不清今夕何夕,见到这虽变了容貌却又气息不改的旧日怨侣,自是没能控制着给了臭脸,但几日之后,墨沧澜满心满脑子所想的,竟全都是月见微围着他叽叽喳喳蹦蹦跳跳说个不停的模样。   到底是变了许多。   也罢,也罢。   孤渊无华那辈子的爱恨,若是无甚意外,月见微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的,那自己也就假装失忆,什么也都记不起来好了。   寒无双背负的东西太多,这其中,有属于道统的,有属于皇朝的,有属于家族的,也有属于他自己的,这些重担如同一座又一座的高山,重重压在他的肩头,叫他至死都无法喘息。   还是当墨沧澜最好。   他仅仅是北漠白雪境的少主罢了,有一个跳脱却靠谱的爹,有个不靠谱却运气不错的弟弟,还有个虽满身麻烦却心思单纯满心满脑子都只有他的道侣。   墨沧澜深知,寒无双的一切他这辈子总要有个了结,他该背负的东西,终究是要背负起来,但他也想过,这一切肮脏的、下作的、令人作呕的事情,只要他一个人来完成就好,与月见微无关。   他珍惜这个还未曾被麒麟世家洗脑的少年,亦是珍惜能与月见微相处的时光。   “我在孤绝之地,的确见了一些人,听了一些话。”墨沧澜牵着月见微的手,在山道上边走边说:“我看到了一个自称是孤渊无华的家伙,他引诱我去开寒无双的冰棺,好叫他趁机夺了山之精魄。”   说到此处,墨沧澜特意看了眼月见微的神色,只见那张每一丝纹络当中,都写着灵气迫人和我甚喜爱的脸上,露出了难以遮掩的惊异之色,甚至还有几分难以觉察的慌张。   顿了一顿,墨沧澜并不打马虎眼,径直说道:“不过,一开始就已经被我识破了,那人绝不可能是孤渊无华,容貌虽像,气质也有几分相似,但字里行间,却是将他的性子,拿捏得太假,但那家伙却是也有几分实话,便是我若打开了寒无双的冰棺,便能得了那山之精魄,修为自然而然,也能有所提升。”   于是,墨沧澜虚以委蛇,佯装上当,那“孤渊无华”抛给他的那些诱饵,着实足以让他动心,让人听了,哪怕拼的个身受重伤甚至魂飞魄散的下场,也愿意一试。   月见微却没想到春风不度里面,竟是发生了这般曲折的故事,当即便毛骨悚然。   他颇为紧张地拉着墨沧澜,望着他道:“你怎么知道,那人是假扮的孤渊无华?他、他长什么样子?都对你说了什么?最后,你将他如何了?”   墨沧澜暗道,他自然是乍一看便知道那人是假扮的。   一来,寒江早已说过,孤渊无华的魂识已经在封印那三界大门的时候,彻底消散了,只怕是这世上,纵然还有孤渊无华残留的魂识,也必不会在春风不度,是以那绝非可能是他。   二来,纵墨沧澜仍未曾获得属于寒无双那辈子的记忆,亦是察觉到那人身上处处透着古怪。只说一点,冰棺是孤渊无华亲手封印的,若是要解,为何他自己不去解,偏偏要让他墨沧澜动手?   除非,那冰棺,他根本不敢触碰。   不过,倒是有些事情,墨沧澜至今仍未想通透。   比如,那能够操控着魔物魂识、让他变作孤渊无华来欺骗引诱自己的背后主谋,究竟是何人,又为何对孤渊无华在春风不度的布置,如此了若指掌?纵然是寒家西院那些叛逃魔族的弟子如实相告,但冰棺中有寒无双一抹魂魄的秘密,孤渊无华显然不可能告诉寒家人。   再比如,孤渊无华用了魔族的功法,又是什么功法,用了之后,又会有怎样的后果,这些墨沧澜仍是一无所知。   墨沧澜略一思索,道:“他长得,和你我在白雪境见到的那人基本一样,倒是没什么太大变化,他对我说,打开那冰棺之后,就能得到寒无双的所有记忆,如此才能走出那春风不度的结界。我试了一试,那冰棺打开不难,寒无双的记忆也有一些,那人趁着我读取记忆的时候,出手去抢山之精魄,却被我抢了先,我将他打了个魂飞魄散,又吞了山之精魄,勉强吸收融合了一部分,出来便发现你被人给拎着皮毛,当成宠物逗弄的场面。”   “……”   月见微没想到,话说到最后,竟是落在了他妖生中最丢人的一幕上面。   月见微顿时涨红了脸,外厉内荏张牙舞爪地叫道:“那是个意外,我原本,很是厉害,若非生怕我用出绝招来,一不小心让那片土地塌陷了,周遭那群小鬼头受到牵连,小命飞飞,我才不会被他们欺负成那样!”   月见微的绝技之一,便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头可断,血可流,也绝不承认自己打架输了。   墨沧澜见他如此,便也笑了一笑,道:“也是,你的确厉害得很,不过,是嘴皮子功夫罢了。”   月见微:“……”   他感受到了来自心上人的嘲讽。   月见微甩开墨沧澜的手,别过脸去朝着周围的花树看去,一副“吵不过你但我生气了”的样子。   “你这样,我倒是不好意思再欺负你了。”墨沧澜见状,忍不住笑了起来,弯着眼睛的样子甚是温柔,他从储物戒中拿出一颗妖果,一手揽过月见微的腰身,从后面把妖果放在他面前,道:“嘴皮子厉害,也是种本事,日后你的修为有我督促着,自然也会厉害起来。”   月见微闻到了妖果的味道,又被墨沧澜哄着,自然马上就不生气了,当即便一口将妖果叼走,边嚼吧边说:“这还差不多。”   吃了之后,他又忽想起方才还没问清楚的事情,便又和墨沧澜手拉手,边走边说:“你得了寒无双的记忆,你都记起些什么来?你和他,可是当真有什么渊源?”   墨沧澜道:“倒是记了不少事情,比如他修炼的一些功法,比如他又是如何封印了三界,还有些零零散散与他在紫泽仙陆有关的事情,但也不大连贯,不大清楚,待到有必要的时候,再回忆不迟。” 第326章 萧阁主   他的确是寒无双,却又不想让月见微知道这件事,毕竟三千年都过去了,月见微的记忆依然停留在这一世,他心思敏感,又对他是寒无双的事情颇为在意,似是也并不喜欢孤渊无华——   何必给月见微找不痛快?   月见微看起来心大,实则是个小心眼的,若是得知真相,岂不是日夜琢磨,都不能好好啃妖果了?   些许事情,想清楚之后,其实也不必再多做纠结。   他是寒无双,亦或者不是,都无甚差别。   他一样兜兜转转,又与曾经拜了天地的道侣成了道侣,他失去许多,却也获得许多,他修为散尽,亦是重新开始。   他本就是个洒脱之人,又何曾纠结于方寸之间?   “箫凛不好招惹,我本想自己过去,不想让你与他结仇。”墨沧澜似是无奈,又颇为宠溺地在月见微鼻尖儿上一点,道:“不过想来,在他发现你身份之时,你我就已经注定与他结仇,你去或不去,他一样会满心惦记着你,倒不如带上你这个麻溜的嘴皮子,一起去气死他好了。”   “……”   ………………   这些日子,沈碧楠并未离开南陵郡,他在水寒渊亲自监视着灵山,并在周围设了结界,但凡有人出入,他就立刻有所察觉,生怕那月见微就这么跑了。   若非他与韩长阙,修为加起来都打不过那墨沧澜,沈碧楠必然早已经将月见微押回聆音阁,等候阁主发落。   派出去的信鸽,日行万里,乃是这苍茫大陆速度最快的灵鸟,纵聆音阁远在数万里之外,这几日,阁主也应当得到了消息,派人朝这边赶来,准备将月见微拿下。   “你说,阁主为何还不过来?”沈碧楠一袭红衣,坐在灵山脚下最近的一处酒馆靠窗的位置,一边喝酒一边不停朝灵山方向瞥去,生怕一不留神,便让月见微那小崽子给跑了。   韩长阙满目散漫,坐在他对面,却是滴酒不沾,翘着唇角说:“许是阁主还在闭关,要迟上几日才能赶来。”   沈碧楠回眸,看着韩长阙,忽然皱了下眉头,道:“你说,会不会是锦瑟那个妖妖道道的贱人,将我的信鸽给阻截了?”   说到这里,他忽地站了起来,如临大敌,咬牙切齿地说道:“十有八九!我之前传给阁主的消息,有不少都被他给截了,如今过了足足五日,阁主若是收到情报,必然已经给我万里传音,先回一句指示——不行,我必亲自回去,将消息禀明阁主才行!”   韩长阙:“……”   “你且在这里守着,若有动静,立刻调遣聆音阁众围山,一只鸟都不准放出去!”沈碧楠动作迅速,眼看着便要走出酒馆,还不忘叮嘱韩长阙:“我去去就回。”   韩长阙怎地也没想到他的红衣右使竟是如此风风火火的性子,说风就是雨,行动力异于常人,马上起身去拦他,追出大门,一把便拉住了沈碧楠的右手。   沈碧楠被他这么一扯,腾然转身,一个踉跄险些撞入了韩长阙怀中。   “……”   “右使大人,投怀送抱啊。”韩长阙忍不住嘴巴占了个便宜,不等沈碧楠变脸,就又伸出一只手率先按住了沈碧楠另一只手腕,像是哄小孩似的说道:“那锦瑟不过是个摆设罢了,你家阁主那般英明神武,卓尔不凡,岂是区区一个小虫子能控制的?天干物燥,山高水远,右使还是坐在凉棚之下,喝喝茶听听书,快活放松些的好。”   沈碧楠听他说了这么一大堆,总觉得这耳边温和又好听的声音过于暧昧,再看自己与这韩长阙的姿势,分明像是自己投怀送抱,当即便心如擂鼓地黑了脸。   “你放肆!”沈碧楠瞪着眼道。   韩长阙看着他沉着眸子却红了脸,心情畅快无比,却是笑了,说:“右使大人,此次出门之前,阁主特意交代我好好照顾你,南陵郡这大比,本就是个轻松的活计,阁主本意是想让你放松一番,散散心,若是你这般火急火燎地赶回去,只怕我不好做人啊。”   “……”   谁他娘的关心你好不好做人!   韩长阙像是没看到沈碧楠那要将他咬死的表情,还颇像是哄小孩子似的,拍了拍沈碧楠的肩膀,口中说道:“好了好了,不气了,最晚明日,阁主定会给你个回信来。”   沈碧楠瞪了他一眼,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竟是还被他困在手中,连忙用力甩开,警告道:“你少对我动手动脚的,仔细我来日砍了你这双爪子。”   韩长阙看着沈碧楠的背影,摸了摸下巴,笑着想,倒是只有在阁主面前,这满身是刺的人,才会收起一身刺,变得颇为乖巧温顺起来。   不过,不管沈碧楠是什么样子的,他都颇为喜欢,看了也都满心欢喜,恨不得将人困在身边,再不让任何人见到才是。   未走几步,沈碧楠便突然折返回来,抓着韩长阙便走,道:“结界动了,定是那小崽子打算趁机逃跑,你随我去抓了他!”   灵山的确有人出来,而且颇为暴力地将那结界悉数打碎,只是沈碧楠有一点想错了,月见微并不打算逃跑,而是知难而上,特意下山找他们做笔交易。   未至灵山,沈碧楠便看到气定神闲朝他们走来的两人。   沈碧楠动作先于意识,手中已经握着箫,横在身前,眯着眼睛盯着他们。   “你们两人,竟还敢主动出来。”沈碧楠冷道。   月见微冲他做了个鬼脸,道:“这路又不是你家的,我也没做过什么坏事,又没欠你钱,凭什么不敢出来?”   沈碧楠眯了眯眸子,冷笑:“不是你求饶的时候了,你当真以为,凭着墨沧澜现在的本事,能护得了你一世?”   月见微挺直腰杆子,道:“我沧澜哥哥,身负冰之精魄和山之精魄,如何护不了我?一样把你打到满地找牙。”   沈碧楠哂笑一声,道:“纵双精魄加身,与我聆音阁阁主相比,依然不值一提。”   “说起聆音阁阁主,我倒是有些事情,想要与箫凛谈上一谈。”墨沧澜轻描淡写道:“还希望你能尽早为我,引荐一番,也好过我亲自找上门去。”   “……”   沈碧楠听他想要找阁主,几乎是立刻就警惕起来,盯着墨沧澜道:“你见了我家阁主,还不撒腿就跑,竟还想要主动出现在他面前,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墨沧澜气定神闲,道:“和箫凛的过去有些关系。”   “箫凛?”沈碧楠一愣,瞪大眼睛道:“你、你怎么会知道我家阁主的尊姓大名?你究竟是何人?”   聆音阁阁主已经不知活了多少年,聆音阁存于这苍茫大陆年岁更是悠久,只是萧阁主素日里都是深居简出,罕少出现于世人面前,纵然有什么大事,都让身边左右二使出面,本人倒是神秘。   不少人都知道聆音阁阁主姓萧,却不知道他的名字是什么,纵有几个还记得,也已经是年岁不小的老妖怪了。   月见微闻言,摸了摸下巴,道:“竟然还真是姓萧。既然你都知道我身份了,那我也不瞒你,我是从紫泽仙陆来的,那姓萧的阁主,也是从紫泽仙陆来的,我听说过不少他在紫泽仙陆发生的事情,且还与你有些瓜葛,便想着,与他做个交易。”   沈碧楠越听便越是一头雾水,这怎地又牵扯上他了?   他从记事起,便跟在阁主身边,但阁主鲜少才会提起紫泽仙陆,直到现在,沈碧楠都只知聆音阁背后有紫泽仙陆的势力,却对箫凛在紫泽仙陆的身份和过往的经历,一无所知,但听这小妖的意思,他似乎是知道萧凛的过去。   沈碧楠眉头越皱越紧,尚未来得及开口,旁边的韩长阙却是说话了。   “麒麟世家在紫泽仙陆,不过是个不值一提的小家族罢了,听你这话,倒是知道萧凛真正身份,你一个小妖,如何知道萧凛的往事?”   韩长阙含笑问着,眸子却是落在了月见微身上,那眼神当中,虽无杀意,却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   月见微感受到了来自强者的威压,禁不住往墨沧澜身后蹭了半步。   墨沧澜道:“你欺负一个小妖做什么?萧凛自以为来了苍茫大陆,便无人会认识他,但人算不如天算,恰恰就有认识他的人,也来了这苍茫大陆,天圣皇朝四大家族虽厉害,却也不是在任何地方都能一手遮天,萧阁主,接下来的话,你是打算在这里说,还是你我找个地方,私下好生商量?”   他说这话的时候,淡淡看着韩长阙,似是早已认定了他的身份,一双沉黑的眸子里面,具是看透一切的通透智慧。   沈碧楠一愣,道:“你叫谁萧阁主?墨沧澜,你脑子坏掉了?”   月见微虽先前不曾猜到,但一经墨沧澜暗示,便就顿悟,笑嘻嘻地晃着手指,道:“韩长阙,萧阁主,我就说嘛,聆音阁哪儿来的那么多能轻而易举就将我压制住的强者,原来是萧阁主改头换面亲自大驾光临,就为了出手抓我这么一只小妖,也真是够有大家风范的。”   月见微向来是个小心眼子爱记仇的,那日被韩长阙打得屁滚尿流一点面子都不剩,心里正憋着火,现下抓到对方把柄,自然是朝死里面讽刺嘲笑,也好让自己在口头上报仇。   沈碧楠已经彻底呆住了,他满脸震惊又不可思议地看向韩长阙,只听韩长阙那原本清亮的声音变得沉悦慵懒,整个人都气势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墨沧澜,倒是本尊轻看了你。”   韩长阙轻笑一声,拂去了脸上那层易容面具,一张远比韩长阙那张清俊却略显寡淡的脸要俊美数倍的容颜呈现在三人面前。   明明还是那个人,但温润气质却是丝毫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居上位的尊贵。   沈碧楠眼睁睁看着成日与他嬉皮笑脸没个正行的韩长阙,竟是一下子变成了他尊敬且敬畏的阁主,一时间没了反应,一双阴柔的眼睛瞪得溜圆,手中的箫管也啪嗒落在了地上而不自知。   韩长阙……竟然是萧凛?   可是,这一路上,韩长阙却是丝毫不曾露出马脚,性格也与阁主完全不同,他当真是,没办法认出来啊!   月见微琥珀色的眸子左右上下一转,笑道:“这样看起来就顺眼多了,那韩长阙未免太虚伪,脸上的笑我见了就想一拳头打过去。”   萧凛:“……” 第327章 晚了一步   妖最难缠,也最不讲道理,萧凛既已暴露了身份,自然不可能再继续嬉皮笑脸下去,他扫了眼月见微,对旁边的沈碧楠道:“你先回客栈等我。”   沈碧楠如梦初醒,眸中闪过慌乱,连忙捡起了落在地上的箫管,那模样竟是显得手足无措,哪里还有红衣右使的飒爽风姿?   他慌忙点头道:“属下遵命。”   萧阁主只看了眼他的发顶,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曾说,便对墨沧澜和月见微道:“二位既然有交易要做,那就随本尊来吧。”   行了几步,月见微扭头看了眼还单膝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沈碧楠,禁不住摸摸鼻子,暗道这萧阁主当真是个狠人,面对心上人,居然还能做到一句解释的话都不说,而且看沈碧楠对他的态度,显然是被欺负惯了。   可那沈碧楠显然对箫凛痴心不改,连反抗之心都不曾生出,也不知箫凛究竟用了什么神仙手段。   啧啧,旁人的情趣喜好,他还真是搞不懂。   不过,看着那沈碧楠一人萧瑟的身影,倒觉得这人也有些可怜。   寻了个安静的屋子,乍一关上屋门,便听萧凛道:“你们二位,未免太不给我面子,既然提起了我身份,又提起阿楠,想来也该是知道我与他关系的,我轻易不会伪装成旁人,在他身边这般陪着,你们倒好,三言两语便拆穿了我的身份。”   萧凛颇为埋怨不满,道:“你们让我如何与他解释?”   月见微顿时乐了,这萧凛方才看起来那般淡漠,还以为他心中毫无波动,理都不理沈碧楠,着实是个狠人,却没想到,这位戏精附体的萧阁主,只怕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沈碧楠,表面八风不动,实则心中慌得一比。   “解释是萧阁主的事情,问我们无用。”墨沧澜道:“我只关心,萧阁主是否想让萧家人,知道那株寻了多年的千叶芙蕖,就在苍茫大陆。”   萧凛禁不住暗中苦笑,这也算是怕什么来什么,墨沧澜既说要与他做笔交易,又提出他的身份,特意点了沈碧楠,十有八九是要拿千叶芙蕖的身份来作筏子。   然而早有预感是一回事,亲耳听到这威胁之言,便是另一回事。   萧阁主出身高贵,平生仅有的一次低头,便是数千年前他尚在紫泽仙陆萧家之时,为了保住与他私定终身的那株千叶芙蕖,而不得不对着萧家家主和数位长老跪拜求饶。   除此之外,他萧凛从出生至今,还从未被人如此威胁过!   萧凛顿时怒火贲张,属于羽化境修士的威压从他全身雷贯而出,压得整个屋在都在猎猎发颤,就连那桌子上的茶盏茶壶,都咔咔嚓嚓地不停晃动,发出声响,移动了些许位置。   羽化境大能一怒,翻云覆雨间便可将整个城池覆灭,恐怖难言,更是能让修为低上一个大位阶的修士,马上五脏六腑被威压强压,吐血而亡。   是以,羽化境大能多隐居避世,轻易不会出来游走,纵然出门在外,也会刻意收敛自己的气息,以免造成过大的动荡。   这也是苍茫大陆道宗对羽化境大能立下的不成文的规矩。   而此时此刻,萧凛这位已经到了羽化境的大能,竟是直接在这小小客栈之中,对着月见微和墨沧澜两人,施展出了属于羽化境强者的威压!   铺天盖地的压迫冲着月见微当头迎来,月见微立刻运功抵挡,却心中自知绝非这萧凛的对手。   然而墨沧澜又怎会让他受到伤害?   一阵似是撕裂的琴音响起,墨沧澜先是眼疾手快用琴音挡了那一阵最强烈的威压,随后双手同时释放威压,一手冰系攻击,一手山魄护体,转眼间便将月见微给牢牢护在了身后。   两道真气隔空相撞,只听得“嘭”地一声巨响,真气碰撞造成了剧烈的爆炸。   本以为这动静阵仗会将这条街给毁了,然而,萧凛早有准备,已经在这屋子周围布下结界,那些碎裂的桌椅和足以毁了这整个长街的真气,并未有丝毫漏出房间,只是屋子里面除了墙体和地面之外的东西,就都已经被毁了彻底。   “你竟是已经彻底稳固在破丹境界了。”萧凛眼神颇为复杂地看着墨沧澜,心中是说不出的诧异和惊愕,甚至隐隐有种危机感。   墨沧澜的冰锥已经到了萧凛眼前,却是倏然停滞。   “萧阁主,你有你想保护的人,我亦有我不可触碰的逆鳞,若有下次,我绝不会轻易收手。”   这一遭,墨沧澜亦是动了怒气,萧凛纵然是为了试探他修为深浅,也不该毫不留情地那月见微开刀,若非他这些日子,已经将山之精魄融合七分,将修为稳固在破丹境,再加上他战斗意识强悍,及时将月见微护在身后,只怕是今次月见微就算不死,也要重伤。   羽化境修士一击,动辄伤筋动骨,小命堪忧。   萧凛眯了眯眼睛,收起了所有残余的威压,用真气融了面前的那根冰针,淡淡说道:“既是如此,便算是萧某人得罪了。只是,没想到你身怀冰、山双精魂,竟是已经有如此修为造诣,看来,这两样天地至宝,将会成为众人角逐的对象。墨峰主,你可要当心了。”   墨沧澜自然知道其中利害,若说月见微得罪的乃是麒麟世家,那他得罪的便是整个紫泽仙陆试图寻找天地精魂精魄的大世家族和宗派,若传扬出去,只怕是要不了多久,他受到的追杀远比月见微多得多。   不过,墨沧澜此时却并不在一。   若他还是个不过百岁而已的小修,倒也罢了,可他得了寒无双的记忆,有了他的见识和经验,哪怕如今修为还未到苍茫大陆顶级,也是一样有可与上界来者一战的信心。   修仙大陆法则压制下,纵然是地字级别的强者,来到苍茫大陆之后,能施展开来的修为,最多也不过是羽化境巅峰罢了。   墨沧澜道:“这就不劳烦萧阁主多虑了,若是你的试探告一段落,我们是否可以继续说正事了?”   萧凛扫了墨沧澜一眼,道:“你若是想让我放弃将月见微身份透露给上界,只怕是你已经来晚了。”   墨沧澜一顿,脸色顿时沉了几分。   “你若早来几日,也就罢了,但如今上界派来监视我的人,怕是已经得了消息,并将此事传递给上界知晓了。”萧凛负手而立,道:“这消息,通的方向并非只有麒麟世家,还有天圣皇朝四大家族之一的萧家,这通缉令,也是萧家派人传给我的。”   月见微:“……”这怎么就又牵扯上萧家了?   墨沧澜道:“还请萧阁主解释一二。”   萧凛见识了墨沧澜的修为,也知道这样的人只能为友,不可为敌,但在已经得罪了这人的情况下,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示好补救,免得被记做仇人,更何况,沈碧楠的消息究竟墨沧澜从何处得知,他尚不知晓,萧凛更不愿在这种情况下,激怒墨沧澜。   因此,萧凛便直言道:“这些年,我一直潜藏在苍茫大陆,建立聆音阁,也是为了自己能有一方势力,得以安稳地在苍茫大陆生存,只是多年之前,萧家的人已经寻到我,并企图将聆音阁划入萧家,成为他们监视下界的手段。我终有一日,要回萧家,自然不可能与家族彻底翻脸。只要他们不动我逆鳞之处,我做他们的眼,也就做了。”   “我身边有一人,名为锦瑟,他便是萧家派来监视我的,几年之前,锦瑟传来家族指示,让我在苍茫大陆范围内,寻找一位名为孤渊太仪的麒麟子,且将那原型画像传了过来。”   说到此处,萧凛看了眼容貌颇为灵秀俊气的月见微,道:“自然也有人形的画像,只不过,与现状的容貌相差较远,让人难辨。”   月见微:“……”   他容貌的确变化颇大,不知是否因为麒麟本体的原因,妖兽一族,形体在幼年和成年时期,相去甚远,许是正因如此,人形容貌在幼年和成年,也颇为不同。   “白色麒麟,世所罕见,我只看那颜色,便有几分清楚为何上界要紧锣密鼓寻一只妖兽麒麟。”   萧凛出身四大家族,乃是紫泽仙陆最顶级的家族之一,见识自然非同寻常,麒麟均为黑色,且以黑色为尊,那白色麒麟,要不就是异变,要不就是身份特殊,总之绝非池中之物。   “我只是没想到,你居然当真如此大胆,放着那么多小世界不去,竟是偏偏来了麒麟世家管辖的小世界苍茫大陆。”   月见微闻言,亦是叹了口气,道:“本以为,最危险的地方也正是最安全的地方,我才选了这里,没想到,麒麟世家竟是如此谨慎周密,连这最不可能的地方,也不放过。”   萧凛摇摇头,轻描淡写地问道:“你当真以为,能在各个小世界广泛撒网,又惊动萧家,会是麒麟世家的手笔能做到的事情?”   “……”   “萧家派我寻你,并非萧家想要抓了你做什么,而是因为,最初下令寻你的,乃是龙族!”萧凛一语道破玄机,遥遥指着窗外天空的方向,道:“萧家和龙族向来不和,龙族想要的,萧家势必要争抢,纵萧家并不知道那只麒麟崽子有什么特殊之处,眼看着龙族那般心急火燎地要抓,自然要使些绊子。”   月见微张大了嘴巴,一脸呆滞,眼前一黑,险些没直接晕过去。   所幸被墨沧澜扶了一把,这才安安稳稳坐在了椅子上。   “完了,完了。”月见微双目无焦,失魂落魄地喃喃说道:“我他娘的肯定是被麒麟世家那群畜生给卖了,我怎地这般命苦,摊上了这么个龌龊无能的家族……”   墨沧澜见他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心中亦是对龙族憎恶到了极点。   三千年前——亦或者是说紫泽仙陆的三百年前,龙族便拿捏着孤渊无华的婚约,叫他与道侣生离死别,害得他几乎魂飞魄散,没想到,这天道轮回,到了如今,龙族依然是那副难看的嘴脸,兜兜转转,又一次算计到了他爱侣的头上来。   历史何其相似,龙族何其执着。   都一样令人作呕。   墨沧澜的手紧紧按在月见微的肩头,黑眸之中有种黑云压城天欲晚的郁色,他声音却是平静,道:“怕什么,龙族能害得了孤渊无华一次,难不成还能再害你一次?” 第328章 准备历练   墨沧澜的手紧紧按在月见微的肩头,黑眸之中有种黑云压城天欲晚的郁色,他声音却是平静,道:“怕什么,龙族能害得了孤渊无华一次,难不成还能再害你一次?”   月见微颤巍巍地说:“可是,孤渊无华身边还有寒无双,寒无双的修为可是能独自一人封印三界、孤渊无华也是这天下道宗之主,他们二人尚无一搏之力,我、我如今这般弱鸡,又如何能对付得了龙族?”   墨沧澜垂眸,与月见微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对视着,道:“那是因为寒无双太过无能,才被龙族给坑害至此,进而又害了孤渊无华罢了。我并非寒无双,绝不会再犯他犯过的错,大意轻敌,一步行差,罪无可恕。”   “……”月见微愣住了。   那可是寒无双诶,整个苍茫大陆都已经吹成神一样存在的大能寒无双,到了墨沧澜口中,竟是被贬低至此。   但墨沧澜对寒无双的看法,先前并非如此,只怕是他融了寒无双些许记忆之后,才从那些往事片段之中,看到了些令他嗤之以鼻的过往。   月见微定了定神,道:“也是,只要我们不离开苍茫大陆,纵然上界派来强者,也不见得能奈我们何。”   墨沧澜点点头,安抚道:“不必过于惊慌,哪怕龙族亲至,亦是占不到丝毫便宜,他们总不能,将整个苍茫大陆,都给毁了。”   萧凛闻言,道:“听你们这意思,似是知道龙族为何要寻月见微踪迹了?”   月见微的表情一言难尽,想了想,道:“我怎么可能知道那些龙族是怎么想的,他们是龙,我是麒麟,构造都不太一样,他们喜欢水,我可不喜欢,他们脑子进水之后,我更是不知道都想些什么了。”   萧凛:“……”   他敢肯定月见微当着龙族的面,绝不敢说这些话来。   龙族行事一向我行我素,且和其他三大家族并不如何来往,既是四大家族中唯一一个妖兽家族,乃为万妖至尊,天生神血,其傲慢和自负绝非寻常,纵然要抓一只麒麟崽子,也不可能费那个功夫与人解释缘由。   龙族想抓便抓了,不过是个麒麟罢了,下面的人只需抓来领赏,其他的不必多问。   萧凛在来到苍茫大陆之时,寒无双和孤渊无华这两人已经成了传说,苍茫大陆经过那一场大战,正值百废待兴之际,哪里有人关心寒无双和孤渊无华如何了?   萧凛只知七杀琴是寒无双的法宝,却不知道他与龙族有什么纠葛。   寒无双对苍茫大陆而言是尊者,动辄万众瞩目,但对于龙族而言,许是个不值一提的小人物罢了,萧凛同为世家之人,自然不会在意一个被龙族捏死的小人物。   萧凛自是知道墨沧澜和月见微两人有话未说,不过他也并不在意,他对麒麟的兴趣,仅存在于家族给的好处和承诺罢了,至于其他的,与他无关。   萧凛道:“二位,敢问我身份一事,又是从何而知?”   墨沧澜看了他一眼,道:“这我不便告知,不过那人乃是阁下一位故人,若他想见你,自然会出面见你。”   又道:“既然此事已无回转之力,我二人也就不便打扰了。”   萧凛一听,哪里能让他们就这么走了,转脸若是就打击报复将他卖了,可就得不偿失。   萧家这些年,倒是比以前衰落几分,母族逐渐起势,以至于萧家众人发现他与沈碧楠踪迹,也不敢将他如何。   但是,前提是最该知道的那位兄长和他的母族尚不知情。   否则,印家怎可能轻易放过他。   萧凛道:“墨峰主,若是日后龙族和麒麟世家,当真派人来捉拿月见微,只怕是单凭墨峰主一人,仍是不易抵抗,不如,届时我替墨峰主出面,暗中相帮,能拖一时是一时,算是弥补我的疏漏之处。”   萧凛示好,墨沧澜倒是没打算再为难他,闻言淡淡说道:“如此也好,我相信聆音阁的实力。”   萧凛这才放下心来,暗中却想着派人将那位“故旧”給找出来,且看究竟是哪位神通。   ………………   墨沧澜和月见微回去第十三峰之后,将萧凛已把月见微身份传递给上界、且并无回寰之地的情况告诉了叶无涯。   叶无涯听罢,沉思片刻,却是稍微松了口气,道:“若他背后是萧家,倒也还好,萧家和龙族关系向来不好,萧家得了你的消息,不见得会往外说。”   墨沧澜点点头,道:“我也这么认为,纵然龙族得了消息,也在数年之后了,我们要趁着这个机会,好生提升修为。”   月见微亦是认同,他最近沉迷于炼丹,还亲自布置着丹盟的各种事项,在道法的修为上却是颇有欠缺,停滞在丹心境不前,若是放在苍茫大陆倒也还算看得过去,可若是再与紫泽仙陆的追杀者相比,就不够看了。   月见微亦是意识到事态严重,禁不住道:“我的确也该去历练了,等丹盟一事步上正轨,我打算外出游历,总这么下去,也不是回事。”   叶无涯见他终于有心历练,不禁露出了欣慰之色,道:“如此甚好,丹道修炼,远比道法修炼需要的时间长远,且魂火乃是日渐积累的,与灵核提升相辅相成,终究是要以道法为上,丹道做辅。”   丹道修炼之人虽少,又受人尊崇,一个厉害的丹师周围,必然有无数修为极高的修士保护,但那种程度的丹师,远非月见微如今的修为所能达到的,他又不想暴露炼丹天赋惹人注意,自然靠自己更为妥当放心。   丹盟一事,原本叶无涯并不认可,然而经过萧凛一事,月见微身份暴露,为了以后做准备,自然有个丹盟组织做后盾对月见微安全更有保障,叶无涯总算是松了口。   “丹盟创立,需慢慢起步,倒是急不来。”叶无涯也想了不少,道:“先借着几个关系不错的世家,出售我们炼制的丹药,再逐渐将罕见的丹药通过拍卖场提高知名度,在广为人知之后,再招募丹师,成立真正的丹盟组织。”   创立丹盟,势必要对杏花谷造成冲击,若是在时机尚未成熟之时,便肆意张扬,必然会引起杏花谷注意,进而围追堵截,造成极大的阻碍,倒不如步步为营,渐渐蚕食,带到时机成熟,再发生质变,让整个苍茫大陆都知道丹盟这组织。   如此一来,杏花谷纵然反应过来,再动手也已经为时已晚。   叶无涯和墨沧澜的想法一样,借助白玉京的势力,暗中搜罗杏花谷在苍茫大陆各地卖的最好的各种丹药,再有针对性地炼制出效果更好、价格更低的丹药,来压制住杏花谷的丹药。   接下来,杏花谷必然会各地寻找炼制丹药的背后主使。但有白玉京打掩护,再加上一些故作迷阵的布置,杏花谷短期内必然寻不到月见微身上。   只炼制普遍的低级丹药自然无法与杏花谷抗衡,还要炼制些罕见的、等级高的丹药通过拍卖场打出名声,为之后招揽丹师、获得强者支持打下基础。   不过,这些事情不是一日两日能完成的,需要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自然需要时间和精力。   叶无涯和墨沧澜的意思倒是一致,都不打算让月见微亲自插手经营之事,免得打扰他的修炼。   商量好之后,叶无涯等人便开始着手准备。   又过几日,沈碧楠便与萧凛一起离开南陵郡,聆音阁释放了这个信号,意在表明他们不打算再插手月见微与紫泽仙陆的争端。   就在月见微盘算着过几天出去历练的事情时,寒江突然上门,说起杏花谷的事情。   “杏花谷青拂长老,已经对我寒家拿出了的丹药,起了疑心。”寒江开门见山,道:“他并未回去杏花谷,而是留下来做了观察,昨日傍晚,他找上寒家,旁敲侧击让我交出炼制出回元丹的丹师。我自然不会将月丹师卖给他,只告诉青拂长老那些丹方乃是先祖留下来的,暂且将青拂长老打发走了,不过,看他那样子,定然是不信的。”   寒江不是个没良心的人,也并非不知深浅的蠢货,为了寒家和整个南陵郡着想,他当然是宁可得罪杏花谷,也不会得罪月见微与墨沧澜,他前来此处,只是为了提醒一番罢了。   月见微和墨沧澜对视一眼,心道果然如此,纵然他们不与杏花谷作对,只怕是杏花谷在见识到有人竟是敢背着他们炼制出了更厉害的丹药,心中必然不平衡,感觉自己受到挑衅和冒犯,也不会放过他们。   墨沧澜看了寒江一眼,道:“杏花谷一次试探不成,必回再有后续,不过,寒家也不必太过担心,要不了几日,杏花谷就不会只盯着寒家不放了。”   寒江:“……”   墨沧澜这话里面,似是蛮有深意啊,不过,只要能替寒家分开杏花谷的主意,对于寒江而言,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月见微道:“过几日,我与沧澜哥哥要外出历练,这边的事情,还请寒二哥替我们照看一二。”   寒江道:“二位可是有选定的修炼地方了?”   月见微道:“绛州附近,有一处名为暮色森林的地方,据说是一处适合灵心境以上修为进去历练的地方,刚好我要去寻一株灵草,也正是出现在暮色森林中,我与大哥,打算先去那里。”   苍茫大陆的历练之处不少,低等级的历练场占据了十分之七八,玄阶九重之下的历练场为中等级历练场,占据十分之二三,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地方,才是适合玄阶凝丹境以上的修为历练。   那些高等级历练场,修为不足境界的修士进去之后便是送死,饶是修为已经到了凝丹境,进去之后也要小心警惕,免得一不小心就成为妖兽的口中食,脚下泥。   但同样的,唯有在高等级历练场中,才能逼着自己快速提升修为。   寻常灵脉纵然灵气再充沛浓郁,若不在实战之中提升战斗能力,终究是纸上谈兵,见识浅薄,无甚作用。   寒江原本还想着让寒云岫随他们一同历练,但听到暮色森林的名字,当即便熄了这个念头。   暮色森林可是苍茫大陆为数不多几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历练场之一,位处于绛州南边,占据十万大山,绛州的修士若想要南下,宁可绕上足足一月的远路,也不愿从暮色森林走近路——   至今为止,还尚未有人能横穿暮色森林,哪怕是羽化境大能也是一样。   这世上,未知之地甚多,未知的怪物亦是数不胜数,人类对于未知,永远都充满了敬畏。   寒江便道:“那就提前祝二位旗开得胜,得偿所愿了。” 第329章 暮色森林   丹盟的正式成立倒是急不得,但是着手布置却早已开始。   白玉京将苍茫大陆大主城卖的最好的杏花谷丹药种类集中呈报给影卫,再由影卫进一步筛选之后,呈递给墨沧澜。   墨沧澜看过之后,发现最基础的疗伤和几类快速补充真气、增强力量或速度之类的丹药卖得最好,便与叶无涯和月见微商量从这方面入手。   叶无涯看过之后,顿时笑了一笑,不以为意地说道:“这类丹药,在哪里都是最常见的。我手中倒有些方子,调换几样灵草,就能让丹药效果翻倍,不过,价格应当和杏花谷的丹药持平,只是对丹师的要求低了不少。”   月见微喜滋滋地说道:“这样就已经不错了,杏花谷很快就会发现,他们的丹药没人买了。”   叶无涯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不过,前提是有人愿意上架我们的丹药,而且数量还不能太少,否则效果太慢,会给杏花谷留下应对之机。”   墨沧澜说:“这一点,叶阁主不必担心,我已经与月隐之、顾轻尘二人私下相商过,他们名下的铺子,只要与我派去的人接头,便会解决商铺的事情。只是,我们也需要拿出些诚意来,一些无足轻重的丹方,是否可以交给他们布置下去?”   顾轻尘乃是北帝王世子,月隐之乃是西帝世子,两人在族中都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若是墨沧澜搞定了这两人,便相当于搞定了西、北两处,再加上顾轻尘人脉甚广,想要蔓延到整个苍茫大陆指日可待。   叶无涯拍了拍墨沧澜的肩膀,颇为畅快地说道:“这有何难?原本也是无足轻重的丹方罢了,给了便给了,更何况,想要占据整个苍茫大陆的市场,总不可能单靠我们几人炼制丹药,纵你不说,我也会提议将丹方让出去。”   如此便算是暂且定了初步方向。   月见微当天便着手炼制了十种丹药算是试手,稍作推算之后,他将其中两种较为困难出丹率不高的丹方移除出去,剩下的八种交给兰渝,让他先学会这八样丹药的炼制法子,若是之后那些丹师在炼制中出现什么问题,便由兰渝来解决。   布置完之后,墨沧澜和月见微便不在丹盟事务上耗费时间,收拾行囊准备前去历练。   凤炽得知月见微要去历练,也摩拳擦掌想要跟着去,月见微琢磨之后,觉得凤炽这小子体内的凤凰血脉,也着实需要在强压之下才能逼出来,便点头答应了。   这下可好,凤炽要走,凤燃这小子当然不可能一个人留下来,也嚷嚷着要跟着过去,月见微刚打算出言相劝,却看到凤炽那忐忑又充满期待的小眼神,顿时将话给重新吞回肚子里面去了。   算了,这两只小崽子,想要培养感情,他这个当哥哥的做什么棒打鸳鸯的坏事?   倒是佘家两兄弟,打算老老实实留在南陵郡修炼,虽然他们并未明说,墨沧澜和月见微心里面都清楚,他们两人是担心若出去历练的时候佘上尘有什么事情,他们无法第一时间赶到。   至于凌轩,他向来都是个懒散的人,成日除了例行早课晚课之外,基本上都在山中闲逛,侍弄花草,倒是最不用操心的一个,听闻灵山要一下子离开五个人,也只是挑了挑眉梢,表示自己会照顾好灵山的花花草草。   翌日一早,月见微一行人拜别了留在灵山看家的叶无涯,便整装待发上路了。   …………   “这苍茫大陆适合凝丹境之上历练的境地,说多不说,说少不少,若说你挑了那暮色森林没别的想法,我可是不信。”   路上,宋长离翘着二郎腿,颇为舒服地躺在化作原型充当坐骑的凤炽背上,斜着眼睛瞅着坐在一旁的墨沧澜和月见微两人。   月见微一边摸着凤炽身上那漂亮的火红色凤凰毛,一边笑道:“啊,这都被你发现啦,那暮色森林的位置不是离冯家比较近嘛,顺便我们还能去绛州打探一番消息。”   宋长离直起身子,道:“那个冯长道,自从在我们手下吃了亏逃跑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好在傀儡金亦是没有风声,许是知道怕了,暂且退却吧。”   墨沧澜道:“冯长道的鬼傀被杀,本尊也遭受了极大反噬,短期之内,只能躲在阴沟角落里面疗伤,哪里还能出来走动,我已派人盯着各大炼器门派,若有异动,必会第一时间知晓。”   月见微点点头,道:“而且,我大哥怀疑,冯长道极有可能回了冯家养伤,想要借道绛州,探看一番他是否真的在冯家。”   冯长道控制鬼傀作恶一事,虽然过去了有一段时间,但月见微等人自然不会就这么算了。   数日之后,一行人来到绛州,墨沧澜派了彼岸蝶探入冯家寻找冯长道的踪迹,却是不曾寻到蛛丝马迹,不过,也不算一无所获。   “冯家占地面积极广,有一处与冯家主宅隔绝的后山,周围有极为强大的结界封印,我不敢贸然打探。”墨沧澜收回了彼岸蝶,站在冯家不远处的一栋高楼楼顶,对旁边的月见微和宋长离道:“不过,若我修为到了羽化境,许是可以悄无声息地进去。”   在没有万全把握之前,墨沧澜必不会贸然行动,惊扰冯家,让他们生出警惕之心,彼岸蝶虽可潜入这世上任何地方,可谓无孔不入无处不及,却也并非为所欲为。   那结界,至少是修为高达羽化境的强者设立的,彼岸蝶若是闯入,便会被结界的能量吞噬,必然还会惊动冯家,可谓得不偿失。   既然短期之内,冯长道不敢轻举妄动,冯家经过佘氏当面对质,亦是不会再有所动作落人话柄,墨沧澜便只派人在冯氏附近盯着,若有异动便立刻通禀,至于墨沧澜几人,自然是抓紧时间进入暮色森林历练。   暮色森林不愧是苍茫大陆少有的高等级历练之地,才刚一进入外围地带,墨沧澜等人便感觉到了一丝与外面截然不同的危机感。   暮色森林里面极为安静,有种令人窒息的死寂感,这森林因着为处于偏南的地方,里面的植被大多长得繁茂,而且气候极为潮湿黏腻,才进来没多久,性喜干燥温热的凤燃就有些受不了了。   “我总觉得,全身的毛都湿哒哒的。”凤燃露出了烦躁的表情,不爽地摸着自己的手臂,漂亮的眼睛里面具是压抑着的火气。   凤炽见状,扫了他一眼,道:“我之前就说,来这里会吃苦头,让你在南陵郡好生待着享清福,你还偏要跟着过来,这才半天而已,你就受不住啦。”   凤燃扁了扁嘴巴,委屈地看着凤炽,道:“你吼我做什么嘛,你不在灵山,我一只鸟在灵山做什么?我就是觉得黏哒哒的不舒服,说都不能说吗?我就是抱怨几句而已,你就是看我不顺眼。”   月见微瞅了眼这声音里面带着软糯撒娇意思的凤燃,禁不住觉得稀罕,暗中咋舌:这小子居然变了如此多,虽然性子还是有些傲慢,但到了凤炽面前,却是鲜少再张牙舞爪了。   若是放到以前,凤燃肯定一句小杂种就骂出去了,看看现在……啧啧啧。   凤炽闻言,声音便缓了一些,好声好气道:“你没吃过这种苦头,我是为你着想,不想让你吃苦。再说,我也不是不回去了,就分开一段时间而已,你也不用……”   “不用怎样?你是嫌弃我纠缠你吗?”   “倒也不是……”   “不是就闭嘴。”凤燃哼了一声,翻了个朝天大白眼,嘟囔说:“我没吃过苦又怎么了?你是觉得,我吃不了苦,看不起我吗?我偏偏就要让你看看,本少爷才是最能吃苦的那个!”   凤炽:“……”   凤燃甩手便走,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那背影颇为傲气,不多时就和众人拉开了距离。   月见微禁不住乐了,拍拍凤炽的肩膀,道:“虽然恶言咒解了,凤燃这小崽子,依然是个小祖宗,你还是好生哄着吧。”   凤炽迟疑了一会儿,生怕凤燃走的太快遭遇危险,便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只见凤炽勾住了凤燃的肩膀,贴在他耳朵边不知道小声说了些什么,凤燃竟然很快便消了气,还红着脸戳了凤炽的肩膀一下。   宋长离莫名被塞了一口狗粮,顿时噎了一下,摸着下巴心塞塞地说道:“他们两个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凤燃怎地这么好哄,这不应该啊。”   墨沧澜看了宋长离一眼,气定神闲道:“我准备了三个帐篷,我与微微一顶,凤炽和凤燃一顶,你自己一顶。”   宋长离:“……”   他有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慕色森林越是往里面走便越是潮湿,别说凤燃受不了,就连月见微和宋长离都感觉到了浑身黏腻,就算用真气将这黏腻蒸发,仍是会很快就重新覆盖一层水汽,如影随形,避之不及。   尝试了几次之后,众人索性直接放弃了。   “好难受啊。”月见微越发觉得心情不畅,像是沉甸甸地压抑着什么东西,他被这种潮湿,憋得颇为烦躁,恨不得狂叫几声来疏解郁气。   墨沧澜修为最高,也逐渐感觉到了不适应。   他禁不住皱起眉头,环视四周,察觉到有些不妥——   四面八方都是一种藤蔓类植物,具体叫什么名字,他也说不上来,这种植物如同盘旋交缠的蛇,从他们进入这里,就已经出现,可见至少是这森林外围的领主。   凤燃更是直接,竟然变成了原形,缩小成一团,钻进了凤炽的怀中撞死,还时不时地难受的蠕动一番。   宋长离亦是皱眉,道:“你们有没有觉得,这里不太对劲?”   墨沧澜停下脚步,看着周围若有若无弥漫着的雾气,道:“太安静了,我从进来到现在,不曾看到过任何除了植被之外的活物,这在森林之中,是极其反常的现象。”   月见微一屁股坐在了一块大石头上,额头上已经黏了一缕长发,他喘着粗气,道:“不行了,我走不动了,我们先在这里歇息一下吧。”   墨沧澜点点头,道:“也好。”   他们都是第一次来慕色森林,谁都不认路,都是随意摸索的,乍一进来就被立了下马威,自然叫人心里不爽。   墨沧澜对宋长离道:“你我一起去周围看看情况,让他们先在原地歇着。” 第330章 紫金妖藤草   宋长离屁股刚挨着石头,就被墨沧澜拉了起来,他叹了口气,摆摆手道:“没人性啊墨沧澜,我还真是来替你打工的。”   于是,月见微带着两只垂头丧气的凤凰崽子在这里原地调整,墨沧澜和宋长离一同去前方打探情况。   墨沧澜与宋长离一同疾行,在树间飞快穿梭,不消片刻便去了几十里之外。   突然,墨沧澜嗅到了一股恶臭味道,便立刻停下来脚步。   两人站在一棵高大粗壮足足有数十米高的大树树干上,朝着恶臭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前方竟是一张被那些藤蔓植物罗织成的巨网,上面挂着数不清的尸体——这尸体,有人类的,也有妖兽的,有些已经只剩下白骨,有的还存留些许腐肉,臭气熏天,叫人闻之欲呕。   宋长离被这景象给震了一震,露出了被恶心到的表情。   宋长离马上那处一张符纸,贴在了鼻子下面,将臭味排斥在外,又朝着墨沧澜看去,用眼神询问他是否需要。   墨沧澜凝视着那些织网的藤蔓,这些藤蔓不停地蠕动着,将不远处趴在地上像是死了没多久还颇为完整的一具人尸,给直接拉了过去,随后那藤蔓咯吱咯吱地便咀嚼起尸体来,像是在进食。   墨沧澜越发觉得这种植物甚是眼熟,方才盘在地上的植被太过细小,颜色也颇为暗淡,长得不够成熟,以至于墨沧澜并未认出来,然而此时此刻,那虬结缠绕的藤蔓,却是让墨沧澜猛然想起了一种极为凶恶的妖植——   “紫金妖藤草。”   墨沧澜脱口而出,对宋长离使了个眼色,两人在这紫金妖藤草尚未察觉之前,迅速撤离此处。   回到原处,墨沧澜拉起月见微,道:“我们快些离开这里,此地不宜久留。”   月见微道:“怎么?”   墨沧澜道:“我方才,在这条路尽头看到了紫金妖藤草,这种妖草,乃是有魂识的,在猎杀类植物当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强者。紫金妖藤草一贯的特性,便是覆盖面积极为广泛,一株万年的紫金妖藤草,甚至可以覆盖整个森林。”   他凝重地环顾四周,看到了一地正在缓缓蠕动的藤草,眯了眯眼睛,接着道:“让整个森林,都成为它的腹中之物,但凡进来,便轻易不能出去。”   月见微禁不住倒吸口凉气,道:“紫金妖藤草不是紫泽仙陆才有的妖植吗?就算在紫泽仙陆,紫金妖藤草也是禁地才会有的妖植,纵然地阶修士,也不见得能从这种妖植手中逃出生天。”   紫金妖藤草是一种能够被人类修士吸收妖丹的妖植,杀伤力极强,至少也在地阶以上,按照年岁不同,活的越久,这妖植的修为便越高,覆盖面积越大,散发出来的腐蚀性液体越是厉害。   紫金妖藤草靠吞噬活物来提升修为,而它释放出来的黏腻湿气,实则含有毒素,若是在身体上附着久了,就能麻痹神经,以至于最终落入紫金妖藤草本体攻击范围内的时候,全身瘫软无力,被这妖植直接吞了。   “看来,这紫金妖藤草已经至少在此处盘踞数千年了,否则绝不会蔓延覆盖如此大面积的森林。”   墨沧澜道:“微微,可有破瘴的解毒丹?”   月见微连忙从乾坤镯中拿出了一瓶丹药,道:“这是我出门前,师父给我的破障丹,不知是否会有效果。”   宋长离还因着刚才所见所闻感到一丝后怕,拿过丹药便吞了下去,道:“能不能用,试试再说。”   众人立刻吞了破障丹,不多时,空气里那些黏腻的气息竟然散去了一些,至少没再附着在人身上。   凤燃也感觉舒服不少,便化作人形,不爽地瞪了周围那些不起眼的藤蔓几眼。   墨沧澜释放出彼岸蝶,朝着不同方向飞去探路,一段时间之后,彼岸蝶飞了回来,墨沧澜面色不好,道:“此处的紫金妖藤草,着实精明,竟是四面八方都已经被封锁了,只怕我们若要闯出去,势必要破开一处封锁。”   紫金妖藤草乃是有自我意识的天生狩猎型妖植,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误入地盘的活物,这片地带,连一只虫子叫声都听不见,可见一斑。   宋长离想了想,问道:“这妖植的修为,大概在什么程度?”   墨沧澜道:“至少在羽化境。”   宋长离:“……”   凤燃闻言,道:“植物一般都怕火,不知凤凰火对它,是否有天生克制。”   凤凰火乃是能焚烧一切的天火,算是木属性的克星,若是有属性压制,倒有一搏之力。   月见微却是摇了摇头,道:“差的太多了,而且,这紫金妖藤草,虽是植物,却有几分水属性,火系道法对它的效果不算突出。”   水克火,属性相斥,自然事倍功半。   正说着,突然这林子里面的湿气浓度更上一层楼,就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浑浊起来,浮动着紫色雾气一样的东西。   “不好!”月见微叫道:“紫金妖藤草要发动攻击了,大家快屏住呼吸,这雾气里面有毒!”   众人立刻屏息凝气,朝着五个方向背对背站着,做好战斗准备。   “沙沙沙……”   一阵擦动地面的声音从林子深处穿了过来,像是什么东西在地上飞快拖动。   墨沧澜手中已经有冰气盘旋,发出了嘶嘶啦啦的声音,周围的空气因为这压抑着的灵流而发出颤动。   宋长离也手中夹着符纸,只等着那东西出现的一瞬间,便催动符纸将那些紫金妖藤草给炸飞。   声音越来越大,就连大地都开始震颤,月见微脸上肌肉因着这股震颤轻微抖动,他抿了抿红唇,不由自主地捏紧了盘在手腕上的那根长鞭。   凤炽和凤燃也站在一起,万分警惕地朝着前方看着,周身有火气升腾,就连周围的枯枝败叶都被烤焦成黑色。   突然之间,数道粗壮如百年大树主干的青紫色藤蔓破空而来,朝着众人发起猛冲。   这藤蔓周围还盘旋着紫色雾气,一看便知到毒气深重,触之毙命。   藤蔓身上还有这一圈一圈的绿色花纹,如同蛇纹似的,色泽莹绿,散着幽光,所到之处一片废墟,就连地面都被擦出了一道长长的深坑。   数十道藤蔓盘旋咆哮着朝众人杀了过来,墨沧澜反应最为迅速,手掌猛然朝前方拍去,冰之精魄在体内催动,只见周围的温度骤然降低,寒冰顺着藤蔓的头部开始迅速蔓延凝结,转眼之间,数道藤蔓都被裹挟在厚厚的冰层里面,保持着飞扑的样子,被定在了半空之中。   宋长离随之朝着上空跃起,手中的三张符纸猛然朝着被冰冻的藤蔓上拍了过去,嘴里说道:“气势汹汹,吓唬谁呢?”   只听一声爆炸巨响,符纸被宋长离引爆,那藤蔓“砰”地一声炸开,被冻成冰棍的藤蔓四散开来,墨沧澜眼疾手快地又挥出了一道冰障,将那些带着毒素的藤蔓尸块悉数挡在外面。   宋长离落回原地,看着地上那些里面具是凝固毒液的藤蔓尸块,禁不住咋舌道:“幸亏你先行将这东西给冻住了,否则,这些毒素散出来,不见得能挡住啊。”   话音刚落,那些才受到重创断成数截的藤蔓,竟是又重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出来的崭新的藤蔓,断肢处很快便完好无损,恢复原状。   许是因为墨沧澜方才的攻击彻底惹火了这紫金妖藤草,它更为疯狂地舞动着触手,以摧枯拉朽之势,猛地朝着墨沧澜等人一拍。   五人朝着空中跃起,月见微眼看着凤燃慢了半步,藤蔓已经快要到他腰身,马上一鞭子抽出去竟是拦腰截断了那藤蔓的一截,凤炽眼疾手快地将凤燃拉开,反手便是一团火球朝着疯狂的藤蔓拍了出去。   凤燃心有余悸,亦是愤怒不已,当即便化作原形,一只金红色的凤鸟发出了长鸣,金色的喙大大张开,一股绵延不绝的高温火焰从口中喷出,将数条想要继续缠着他的藤蔓给吹在火海之中。   月见微亦是不给紫金妖藤草翻身的机会,跳到凤燃背上搭弓拉箭,嗖嗖嗖的数道风箭射出,还特意融合在凤燃的凤火中。   速度极快的风箭上盘旋着火焰,转瞬斩断了十多条挥舞着的紫色触手。   只听“砰砰砰”几声,被斩断的触手悉数落在地上,剩下的主脉以肉眼难以追踪的速度飞快撤退,转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月见微落在地上,凤燃化作人形,五人相识看了片刻,再看看散落一地的藤蔓尸块,鼻腔里面具是恶臭,一时间觉得有些恶心。   凤燃嫌弃地捏着鼻子,声音都变了样子,道:“这算是,解决了吗?”   月见微仍是不敢将武器收起来,摇摇头道:“没那么简单,方才过来的,只不过是紫金妖藤草的分支罢了,试探一下我们的修为,只怕是,很快就会有主脉过来了。”   紫金妖藤草是一种极为聪明的妖植,而且报复心极强,它会先派分脉试探,若是对手弱小,直接拖回去便可,若是没占到便宜,主脉便会出手。   紫金妖藤草在紫泽仙陆向来有恶名,不光是因为这东西吃人,还因为这东西不死不休,一旦有活物误闯,便势必不会放走。   宋长离隔空画了几道符纸,朝着四面八方打去,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布置一下吧,我在十里之内,布个符阵,可让闯入其中的紫金妖藤草,速度降低到原有的一半。”   墨沧澜道:“紫金妖藤草除了杀伤力极大,散发出来的毒素也不能小觑,我们与其战斗的时候,一定要注意紫金妖藤草的毒素,千万不要让它触碰到身体,否则会顷刻间进入肺腑。”   月见微点了点头,道:“不错,紫金妖藤草的毒素被称为最难解的十大毒素之一,若是时间足够,我倒是能配置出解药来,但现在显然没时间,大家还是小心为上。”   这片林子已经被紫金妖藤草占山为王,四面八方都已经被封闭,只是,墨沧澜等人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商量之后,他们决定朝着紫金妖藤草数量最少的西边冲出去。   然而,紫金妖藤草显然不打算轻易放过这些挑战它权威的人类。   就在一行五人快要到达西边紫金妖藤草封锁的地方时,突然从地下崩裂出了一棵巨大的紫金妖藤,直接让五人分散在不同方向,被隔绝开来。 第331章 吸收妖丹   妖藤直贯冲天,土地腾然皲裂,众人皆是一震,并同时使出各种手段将那从根茎上窜出来的细小藤蔓打下。   墨沧澜看着眼前这庞然大物,眸中闪过一抹杀机,身子灵活地躲开了一条巨大触藤的打击,反手便是飞出七杀琴的上百条傀儡丝,让这些如同蛛丝般纤细却如同刀锋般锋利的傀儡丝将当空舞动的藤蔓瞬时被绞杀成千万碎片。   “轰隆隆——”大地皲裂,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原来是因为墨沧澜方才下手太重,以至于彻底惹怒这紫金妖藤草。   上百米高的主藤愤怒地拔地而起,彻底放弃其他四人,竟是长牙五张地只冲着墨沧澜狠狠砸了下来。   只听得绵延不绝的巨响接连起伏,墨沧澜引着巨藤朝着东边跑去,同时示意其他人先趁机逃走。   凤炽犹豫不决,却听月见微斩钉截铁道:“我们快离开这里,此处毒气太重,撑不了多久!”   “可是墨大哥……”凤炽说。   “不必多想。”月见微皱了下眉头,道:“他没那么轻易被这妖植抓住。”   并非不担心,只是墨沧澜摆明了打算以自己为诱饵,先将紫金妖藤草的注意力拉在他身上,让其他人先行逃跑,月见微就算放心不下,也不会辜负墨沧澜的好意。   西边的藤蔓也罗织成了一个巨大的网,远远看去像是蜘蛛网一样,足足有数百米高,可谓悍然大物。   宋长离先行动手,直接咬破手指,凌空迅速画出来一道复杂的血色符,这血符蕴藏的真气乃是宋长离自身散出来的,效果自然比寻常符纸更加强悍。   血符逐渐扩大,转眼到了那藤蔓网前,瞬间带着强烈的腐蚀力,将那虬结在一起的藤蔓给迅速腐蚀出了一个巨大的洞。   “就是现在!”宋长离叫道。   凤炽和凤燃冲在最前面,眨眼间便已经从这个大洞飞了出去,然而这藤蔓在突然受到攻击之后,也反应极为迅速,马上让后续的藤蔓长牙五张地将那用符纸炸开的洞补上,还伸出触手朝着月见微和宋长离抓来。   “破!”宋长离又连续扔出来数道符纸,震得那些藤蔓连连后退,趁机打算逃出去。   他一回头,却看到月见微竟是站在原地,用鞭子抽飞了数道藤蔓,完全没有离开的打算。   “月小贱人,你别犯傻。”宋长离顿了一下身子,叫道。   月见微身姿灵活地从藤蔓攻击中穿了过去,站在一条藤蔓上面,鞭子凌空一甩,将一条从背后偷袭的藤蔓拦腰截断。   “你先走,我稍后和沧澜哥哥一起出去。”月见微说得爽快,道:“你照看那两个小的,我不会有事。”   宋长离眼看着出口又要合拢,也不矫情,看了月见微一眼,道:“在外面等你。”   说完,他就以最快速度闯出了这片紫金妖藤草封印的结界。   妖藤顿时调转矛头,将所有攻击都朝着月见微杀了过去,一时间,铺天盖地的具是藤蔓,毒雾弥漫的紫气亦是让月见微险些被熏了个跟头。   眼看着他要被紧锣密鼓地困在藤蔓球中,他眼疾手快地在腰间玉佩上捏了一下,下一秒,他便出现在了墨沧澜的玄冥空间中。   紫金妖藤草:“……”   月见微捡了便宜,不做停留,又迅速从空间出来,对正在与数百米的妖藤隔空对峙的莫沧澜并肩站着。   墨沧澜一手持琴,一手布阵,还抽空朝着月见微看了一眼。   整个紫金妖藤草结界当中的妖藤都疯了似的铺天盖地朝着两人涌来,天空都变成了黑色的,被遮挡地不见天日,空气中毒素的浓度已经达到峰值,墨沧澜在月见微出现的瞬间,便已经用琴阵将他护了起来。   月见微只见墨沧澜用琴阵先是将紫金妖藤草的本体围困在阵法当中,紧接着,便是双手施展了个极为复杂的道法,双手朝着地上猛然用力拍了过去。   “轰隆隆——”   大地发出了剧烈震动,泥土和石头悉数翻涌,从四面八方朝着紫金妖藤草根部冲去,将那粗壮的藤蔓撑的满满当当。   月见微震惊无比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尚未有所反应,便被墨沧澜揽着腰身朝后面迅速飞掠过去,紧接着,那疯狂挥舞的藤蔓从根部被撑裂,炸成了万千碎片。   触手散落在地上,抽动了几下,便无力地瘫软下来。   这紫金妖藤草的根部已毁,那些旁枝自然也失了依仗,迅速退却开来,天空中那些盘桓密布的藤蔓也迅速撤退,纷纷掉落在地上如同死蛇一般没了动静。   月见微呆滞了片刻,看着眼前散落一地的藤蔓,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墨沧澜眯了眯眼睛,垂眸看了下那双蕴含着无穷力量的双手,体内有什么东西在破土而出。   这才是他应该有的力量。   月见微艰难地咽了咽唾沫,看向墨沧澜,道:“这是……山之精魄的力量吗?”   墨沧澜轻笑一声,道:“不错,自从融合了这山之精魄以后,我一直都想试试这精魄的力量,今次倒是得了机会,能试试看山之精魄究竟能爆发多大的能量,看样子,还算不错。”   月见微心有余悸,道:“这哪里是还算不错,分明是骇人听闻,沧澜哥哥,你如今的修为虽然在破丹境,但方才那一招,早已超过破丹境修为了,纵然是有羽化境大能与你交手,也有一搏之力。”   墨沧澜道:“可是吓着你了?”   月见微笑了笑,道:“有些吓人,不过,大哥越是厉害,我越是安全,大哥的运道,果然绝非常人可比。”   墨沧澜在月见微脑袋上揉了揉,心里想着:山之精魄带来的力量,绝非如此,只是他尚且需要时间来打通体内所有穴道、巩固扩充筋脉和灵核,再修习相应道法,如此才能逐渐将山之精魄发挥到极致。   不过,天地精魄不愧是能让各大世家竞相追逐争抢的至宝,轻易就能让他拥有越级挑战的能力。   墨沧澜看了眼那已经彻底死亡的紫金妖藤草本体,走过去抬手将其中的妖植内丹给隔空吸了出来。   紫金妖藤草虽然食腐食肉散发着腐烂难闻的味道,但是妖丹却像是一颗紫色的光球,看起来颇为干梦幻。   墨沧澜将这妖丹递给月见微,道:“紫金妖藤草的妖丹食用之后,可提升身体抗毒能力,你可服用炼化。”   月见微愣了一愣,看着眼前的妖丹,道:“沧澜哥哥,这种东西不可多得,可与不可求,还是你服用了吧,我身体本身就有一定的抗毒力,用不上这个。”   墨沧澜却是丝毫没有自己服用的意思,不容置喙地说道:“我说给你便是给你,我体内本就有万骨枯的毒素,不能随意服用妖丹,你比我更用得上。”   月见微闻言,想了想便不再推辞。   紫金妖藤草乃是妖植界的鳌头之一,人类见了之后便要避让,按理来说不该出现在苍茫大陆。但正因偶尔出现,以至于这妖植的修为被天道法则压抑,才让墨沧澜一举拿下,否则,若来到紫泽仙陆再碰上紫金妖藤草,只怕是只有调头逃跑的份儿。   月见微便拿着妖丹,进了玄冥空间直接吞下去后打坐炼化,而墨沧澜则是顺着月见微指的方向,去找宋长离等人会和。   半个时辰之后,墨沧澜彻底离开这片紫金妖藤草,空气中悬浮附着的紫色毒气腾然便消失不见,就连空气都少了几分黏腻,天空却是黑了下来,显然,这一场大战之后,天已经黑了。   宋长离见到墨沧澜,松了口气,道:“我还以为,你要凉在这里,和月见微做一对儿苦命鸳鸯。”   墨沧澜笑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宋长离眯了眯眼睛,打量着墨沧澜,道:“你这修为,未免也太骇人听闻了,与我一样是破丹境,但若真比起来,我应该不是你的对手。”   墨沧澜点了点头,一点都不客气地说道:“你若是每日都想着顾世子,怠慢修炼,自然会与我越差越远。”   宋长离:“……”   突然想骂人。   凤炽道:“月哥哥呢?”   墨沧澜笑了笑,说:“正吸收妖丹,许是要等一段时间了。”   宋长离禁不住咋舌,道:“你也太丧心病狂了吧,杀了那不知活了多少年的紫金妖藤草不说,还把妖丹挖出来,这都不放过的。”   墨沧澜轻描淡写道:“好东西为何要放过?今日若我们没杀出来,只怕是已经被那紫金妖藤草给生吞活剥了。”   凤燃点头,颇为认可,道:“不错,弱肉强食本就如此,妖植内丹可是好东西,妖植虽修炼万年也不见得能比人类修炼千年厉害,但也不算短了,定对修为大有裨益。”   眼看着天色已晚,周围浮现出虫鸣鸟叫的声音,气氛已经恢复正常,众人心里紧绷的那根弦便松了下来,再加上月见微尚在吸收妖丹,不容打断,宋长离便提议在此处过夜。   玄冥空间中,月见微面色惨白,额头上有冷汗顺着脸颊流到下巴上,再落入泥土中。   他此时正在承受着剧烈的痛苦,全身的筋脉像是在被烈火烧灼,让他恨不得马上狂叫,他的识海之中,不断隐约浮现出紫金妖藤草的幻影,妖植向来霸道,哪怕是被杀,也会在妖丹上附着魂魄。   月见微低声吼叫了一声,强忍着痛苦,将不断朝着五脏六腑和筋脉穴道中冲击膨胀企图让他爆体而亡的妖丹灵力压制住,他的妖丹亦是不断吸收灵力,虚府几乎被撑爆,稍有不慎就会走火入魔。   不知过了多久,蓦然之间,在火魂力虚府和木魂力虚府旁边,突然如同开天辟地一般多出来了一个崭新的虚府,一片紫金妖藤草的幻影在其中若隐若现,叶片中间还缠绕着隐约可见的紫色流萤光色,甚是妖异漂亮。   尚未等月见微仔细探去,突然他虚府扩充数倍,原本还在全身乱冲乱跑的灵气,像是得了吸力似的盘旋着被悉数收进了丹田虚府中。   爆裂的痛苦消失不见,筋脉和穴道也强固数倍,一股强大磅礴的力量,充盈在月见微全身,汩汩灵流滋润着全身,让月见微感觉到仿佛回到了母亲的怀抱中,舒服得让他简直不想睁开眼睛,险些哼唧出声来。   月见微蓦然睁开眼睛,甚是激动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他竟是突破了修炼瓶颈,直接到了凝丹境! 第332章 修为提升   这种修炼速度和机遇,可谓是令人害怕,比之墨沧澜也不差哪里了。   而且,最令月见微惊喜的,仍是那个毒魂火虚府。   他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在越等级吸收了那只紫金妖藤草之后,他居然凭空生生劈开了一个能够炼制毒系丹药的魂力虚府,这虚府当中,和其他三个木、火、土魂力虚府不同的是,竟是盘桓着一株紫金妖藤草模样的虚影,月见微虽以前并未接触过类似的道法常识,但是,从那毒虚府打开的瞬间,他已经福至心灵地得到了这毒虚府的用法。   毒魂力和其他属性的魂力不大一样,乃是通过吸收毒性妖兽、妖植之类的内丹来提升毒魂力的能量,但凡吸收一种,便能够炼制出毒性相仿的毒丹。   这紫金妖藤草的毒性可谓是苍茫大陆顶级,基本上所有能用的毒灵草都可随意炼制,同样的,月见微体内也拥有了抗衡同等级毒素的抗性。   这绝对是意外之喜,可遇不可求!   月见微无比兴奋地在这玄冥空间里面转了数圈,让心情平静了一些之后,才离开空间,将这好消息告诉墨沧澜。   乍一出来,月见微便听到凤炽叫道:“呀,月哥哥总算是出来了!”   月见微定睛一看,凤炽竟是脸上沾着不少草灰,看着他的眼神却是晶亮,旁边平日里最是注重形象的凤燃亦是头发都乱糟糟的不成样子,将月见微给吓了一跳。   再看墨沧澜和宋长离,倒是还好。   墨沧澜眸子一亮,对月见微含笑说道:“不错,修为已经提升到了凝丹境三重,比我想象的要好多了。”   他一眼就看出了月见微的修为,心中倒是有些讶异。   原本,那紫金妖藤草给月见微服用,便是为了让他更迅速地提升修为,只是,在墨沧澜的估算中,修为能提升到凝丹境一重已经算是不错,没想到居然越过了两个小级别,来到凝丹境巅峰!   月见微禁不住嘻嘻一笑,带了几分炫耀,道:“原本,许是不能提升到这种境界的,但是,谁叫我运气好,误打误撞竟是打开了毒虚府,连带着让那妖丹完全吸收,直接冲到了凝脉境巅峰——沧澜哥哥,往后我能够炼制毒丹啦!”   墨沧澜闻言,亦是一愣,随后也有几分激动,道:“竟是毒魂力虚府,这种虚府,乃是所有丹师魂力虚府中最难寻的,可是万里挑一的虚府。”   宋长离虽不曾听说过,但看这架势必然不得了,也不禁替月见微高兴。   宋长离摸着下巴道:“若真是如此,你闭关消失这么三五个月,也算是值了。”   “……”月见微愣住了,道:“我已经闭关那么久?”   凤炽点头,道:“是啊,已经过了整整三个月了,这三个月里,我们也经历了好多事情啊。”   三个月时间对于月见微而言,只是玄冥空间中吸收妖丹的那一会儿功夫罢了,但对于其他四人而言,则是一种地狱般的历练。   对于凤炽和凤燃而言,他们两人修为尚未到能够潜入暮色森林历练的程度,这暮色森林中哪怕是随意蹦出来的一只虫子,他们都不一定是对手,但好在有墨沧澜和宋长离两位同样是破丹境修为强者的照看,这才安全无事。   对于墨沧澜和宋长离而言,这等程度的历练场,自然是最为适合的,若是时刻警惕,事事上心,至少也能保全性命。奈何两人多了两只凤凰崽子拖后腿儿,便分了心神,历练之路也显得不那么顺畅了。   就在月见微出来之前,墨沧澜一行人刚解决了一群修为已经到破丹境巅峰的狼妖,凤炽和凤燃就是在和狼妖首领奋战的过程中,受了些轻伤,还摔在了泥泞的土堆里面,此时还没来得及收拾自己,便被月见微看到了。   不过,众人皆有所收获。   宋长离达到了破丹境巅峰,墨沧澜修为更是稳固不少,他将寒无双的道法重新捡起,将七杀琴使唤的炉火纯青,早已今非昔比,再加上冰之精魄和山之精魄在身,更是随时都能够突破修为禁锢,成为真正的羽化境修士。   至于凤炽和凤燃,亦是将修为提升到了灵心境界,尤其是凤炽,在前些日子吞噬了几朵火系妖植之后,体内的凤凰血脉竟是有了激发的迹象,想来要不了多久,就能破茧成蝶,获得返祖凤凰血!   月见微归队之后,一行五人继续在这暮色森林中历练。   ………………   七年之后。   月见微收起了白璧无瑕,服用了几颗恢复真气的丹药,看着手中那三颗圆润饱满的丹药,甚是激动地跳了起来,对在旁边为他护法的墨沧澜道:“沧澜哥哥,我炼制成破神丹了,这种丹药,服用之后能够将冲到破丹境界,若是拿到拍卖场去竞拍,必然会有人疯抢。”   能够提升修为的丹药,在所有丹药之中是最难炼制的其中之一,月见微在《丹神录》中寻到丹方之后,费了不少心思在炼制破神丹上面,只是,素来炼丹有神效的天才丹师遇到了麻烦,尝试了数次,都不得法门,总是缺了些什么。   今次,月见微总算是找到了问题症结所在,成功炼制出了破神丹,这让他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墨沧澜收起了周身悬浮的冰雪碎片,敛去了一身寒意,望着月见微激动地面容不禁抬唇一笑,起身说道:“苍茫大陆的强者,绝大多数都卡在了破丹境,如今,你炼制出了破神丹,只怕是要不了几日,苍茫大陆就会多上数位破丹境强者了。”   月见微点点头,道:“不错,我算了算时间,大概半个月的时间能炼制出一颗来,我打算炼制十二颗,再离开暮色森林。”   墨沧澜道:“也不知道外面变成什么样子了。”   这七年多的时间里,墨沧澜已经将修为突破了羽化境,真正成为理所当然能够在苍茫大陆翻云覆雨的顶级强者,其修炼速度堪称恐怖,若是出去,只怕是会引起整个苍茫大陆的动荡和疯狂——   百岁的羽化境大能,世间罕有,而且墨沧澜从玄阶一重到玄阶巅峰,只用了短短不到二十年的时间,这更是说出去便叫人害怕的效率。   如今的墨沧澜遇上任何强者,都不会退缩,他虽然只是羽化境一重,但身负冰、山双精魄和本命七杀琴的他,不畏惧任何羽化境大能。   出来将近八年的时间,墨沧澜和月见微基本上与外界隔绝,因着潜入森林深处,以至于鲜少能有消息传递过来,暮色森林中处处都是结界阻碍,饶是彼岸蝶也无法离开墨沧澜太远。   宋长离却是在五年之前就已经先行独自离开暮色森林,结束历练,他虽口口声声说是想回去看看师父师娘,实则月见微心里面猜想他应当是想去见见心上人顾轻尘,便没做挽留,任由他离开了。   天空中响彻了一声清亮悦耳的凤鸣声,腾时间,整个山谷中千鸟同时应和着啾鸣啼叫起来,像是在追捧这凤鸟的声音。   月见微抬头,便看到了一只金红色的凤凰在空中自由自在的展翅翱翔,尾巴上的翎羽在空中拖出了长长的尾痕,叫人看了便不觉炫目。   凤燃欢快够了,便化作人形落了下来,却是有些别扭地说道:“这些小毛崽子鸟们,就是喜欢跟在本少主屁股后面瞎起哄,幼稚死了。”   月见微一听便乐了,说:“你不是也玩儿的特别欢快吗?”   凤燃:“……”   凤燃绷着一张脸,不满地说道:“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讲。”   月见微打心眼儿里觉得凤燃是个相当别扭的小子,他明明喜欢得紧,却是嘴巴上总说着截然相反的话,生怕旁人知道了以后笑话他似的,就连他与凤炽,相处了这么七八年之久,都没有戳破最后一层玻璃纸,除了凤炽醉心于修炼在感情上略显不开窍之外,凤燃这副傲娇别扭打死不说心里话的性子,也是罪魁回首之一。   月见微琢磨着,你们两个就这么相互折腾吧,本少爷是懒得理会了。   凤炽这些年,修为亦是提升了不少,俨然已经是凝丹境巅峰的修士了,除了在暮色森林中历练长了本事之外,月见微提供的各种灵丹妙药也是主要原因。   凤燃天赋竟是比凤炽还要高上一截,前些日子,险些突破凝丹境桎梏,冲到破丹境,只是也许时候未到,他又慢慢收了真气,落回到凝丹境三重。   凤燃看到了月见微手中的那颗通体莹润散着猫眼琉璃光泽的丹药,好奇问道:“这是什么新品种,我怎地没见过?”   月见微笑道:“这是破神丹,服用之后,便能够将修为提升到破丹境,我刚想让你来试试看,你要不吃了感受一下?”   凤燃一愣,眼睛顿时睁大,道:“你、你居然炼制出了破神丹?你也太不是人了吧!”   要知道,破神丹这东西,苍茫大陆罕少能够见到,一颗就足以让各大家族不要命地竞相争夺,着实稀罕厉害,没想到,月见微居然在失败了无数次之后,终于成功了!   月见微略显不满地扫了凤燃一眼,道:“你对我,就这么没信心嘛?你若是不想吃,我就找别人试丹去。”   “哎,别,本世子又不是那个意思,这种好东西,你还是莫要便宜了旁人。”说着,凤燃便毫不客气地将丹药夺了过来,生怕被人抢了似的,马上塞到嘴里。   一股热气从腹中腾然而上,妖丹所在的丹田之处蓦然受到了无数真气的冲击,沉寂的丹田如同被真气给唤醒,真气不停到处乱窜,惹得凤燃脸色一白,马上就地盘膝打坐。   突破境界桎梏是一种涅槃,期间受到的苦不言而喻,尤其是服用丹药,更是逆天之举,直接将自己的修为拔高到一个大阶层,自然吃的苦头更多几分。   月见微见凤燃咬牙切齿与那乱窜的真气灵流作斗争的样子,虽有些忐忑,但更多的仍是自信——他炼制的丹药,绝不可能有问题,只要熬过这一遭,凤燃就成了破丹境妖兽,再加上他的先天凤火,哪怕是放眼凤族,都鲜少会有对手。   月见微也是有私心,他这几年历练时,已经发现凤炽和凤燃都绝非池中之物,也凭着麒麟的第六感,隐约感觉到那些追捕他的人早已来到下界寻找他的踪迹。这个节骨眼上,身边的人修为越高,对他越是有力。 第333章 再起事端   而且,撇开紫泽仙陆不说,月见微的对手还有杏花谷、绛州冯氏、甚至归元神宗那些隐藏在背后看不到的敌人。   这种节骨眼上,凤燃突破破丹境,对他自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至于凤炽,他修为尚未到瓶颈期,虽可服用破神丹拔高,但这种法子到底是有些揠苗助长,月见微更希望凤炽稳扎稳打,稳步提升,待到境界松动之时再服用丹药亦是不迟。   吸收破神丹需要的时间不好说,凤燃已经开始席卷吸收周身的天地灵流,动静不小,惹得方圆百里之内的鸟兽都开始不安焦躁地鸣叫躁动。   突破境界的时候,会引得灵流异动,亦是修士最脆弱的时候,不少妖兽、修士都会循着这个机会,摸索过来杀人夺宝,是以墨沧澜和月见微便在周围布置了结界,替凤燃护法。   半个时辰后,一身黑色法袍的俊美少年从悬崖峭壁飞快地攀岩到了峰顶,来到月见微炼丹所在的高台上,一眼便看到了席地而坐正试图突破境界的凤燃。   凤炽容貌较之以前的圆润有了不少变化,他面部骨骼有了棱角,让整个人都看起来更为凌厉俊美,成熟了不少,凤眸微挑,睫羽浓长,身姿挺拔,眉宇之间虽具是沉稳,也颇有几分凤族的天生傲骨,哪里还有之前那被人欺负的小可怜模样?   凤炽手中提着两只野山鸡,扔到地上看了眼凤燃,道:“怎地在这里就突破了?这地方,找得未免太随意了些。”   凤炽原本在不远处的林中历练,却不料突然感受到有人要破境,惹得林子中不少妖兽都蠢蠢欲动,颇有一言不合就冲过来的意思,便马上放弃快到手的妖兽,匆忙赶回此处。   修士破境,理应寻一处早已安排好的洞府,周围设下无数禁制,才能防止灵气外泄过度,以至于引来仇家敌手阻挠。   凤燃倒好,席地而坐,直接突破,一点都不讲究。   月见微点点头,道:“许是凤燃这小崽子,对我们的实力,太过信任了吧。你回来就好,我接下来,还要闭关炼制破神丹,给凤燃护法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凤炽一顿,眼睛一亮,道:“月哥哥,你竟是成功炼制出了破神丹,恭喜你了。”   月见微这两年,一直都在研究破神丹,还屡战屡败,又屡败屡战,如今丹成,自然是幸事一件。   月见微笑了笑,道:“不错,等你到了瓶颈期,我也给你一颗破神丹,助你一举冲天。”   接下来,月见微闭关炼丹,墨沧澜亦是去了暮色森林更深处的地方历练,而凤炽就坐在原地为凤燃护法,数日不曾离开半步。   期间,凤燃周深逸动的灵流,招来了不少贪婪的妖兽,不过都被凤炽毫不客气地打跑了,若遇上强攻紧追不放的,凤炽也不遑多让,直接杀了了事,只当是练手了,若是遇到皮糙肉嫩的,凤炽还会直接拖回来当成食材,一点都不浪费。   三个月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这期间,凤燃已经成功顺利突破了破丹境,成为四人当中第三个突破的人。   突破当日,只见一只金红色凤凰的虚影在凤燃身后若隐若现,耳畔仿佛还能听到凤凰啼鸣的声音。   凤燃突破的瞬间,便化作原形一飞冲天,华丽漂亮的凤凰在高空盘旋飞舞,整片峡谷周围都是流光溢彩的光芒,千万鸟雀同时应和,叽叽喳喳的清越鸟叫声响彻天地。   大凤凰的羽毛也更为油亮鲜艳,尾巴上三条长长的翎羽,更是比先前长了足足一倍,随着凤燃的飞舞而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度,惹得月见微都有些羡慕。   也不知怎地,他虽然现在修为不俗,但本体仍是个崽子模样,看起来一点都不威猛霸气,倒是凤燃这小崽子,本体别说有多漂亮了。   月见微顿时慕了,一把抓过凤炽,死命揉了揉他脑袋上的毛。   凤炽:“……”   凤燃落了下来,眸中闪着浓浓的激动,他挑着下巴,看着凤炽道:“本少主如今已经是破丹境修为了,往后出门在外,哥哥罩着你。”   凤炽:“……”   他飘了。   月见微本想着炼制十二颗丹药,凑够半年再出去,但三个月之后,原本在深处历练的墨沧澜提前回来了。   “灵山受到攻击了。”墨沧澜面色颇为不悦,回到他们固定的洞府,见到月见微便说:“白玉京的探子与我通过法宝联系上,说半个月前,便有人寻了个由头,污蔑佘灵玉和佘无暇控尸害人,便围在灵山,要拿他们动手。”   月见微闻言,便顿时怒了,道:“他们两人虽然继续修炼驭尸术法,但绝不会杀人害人,我也说了,日后最好驭兽非人,他们也答应了我,定是有人诬陷他们!”   墨沧澜看了看月见微,道:“只怕,是冲着你我来的,消息声称,那为首的家族,乃是卢家,死了的人,也是卢家弟子。而且,这几年你我不在,叶阁主却是铁血手腕,整个南陵郡如今最负盛名的丹药铺子,乃是寒家的铺子,卖的最好的丹药,是我们的丹药,卢家早已看我们不顺眼了。”   凤燃冷哼一声,颇为不屑,道:“自己能力不足,便要嫉妒旁人厉害,卢家也就这点能耐了。”   凤炽道:“那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不然,灵山若是失守,只怕是无暇和灵玉,要被欺负了。”   月见微摆摆手,道:“暂时应该不会被欺负,毕竟我师父还在呢,别看他只是个丹师,修为可是厉害着呢。”   墨沧澜道:“不错,而且林琼芳自被我解开了奴枷束缚,修为也水涨船高,对付一段时间,当是没什么问题。”   墨沧澜算是看出来了,林琼芳这人是真的百无聊赖无欲无求,只要每天给他足够的松子啃,他就能安安分分老老实实的当门神,竟是最叫人放心的一个,于是墨沧澜也不客气,直接将护山的任务,交给林琼芳来做。   寒无双与林琼芳算是有过命的交情,墨沧澜对林琼芳,总归是有几分特殊的信任。   话虽如此,但月见微等人也不可能心无旁骛在此处继续修炼了,这些年,他们远在暮色森林,却也不是对外界的事情一无所知,墨沧澜自是留了能给他传递消息的方式个给影七和连晴等人,只是,不到万不得已,情况紧急,外面的人也不会打扰。   如今,事情必然没那么简单,需要墨沧澜亲自出面解决才行。   四人当即便离开暮色森林,动身返回南陵郡。   出了暮色森林,途径绛州冯氏大门,墨沧澜释放了彼岸蝶再去探查那后山禁地,这一次,后山禁制于他而言却是形同虚设,彼岸蝶不费力气便悄无声息地进去了。   片刻之后,彼岸蝶飞了出来。   “如何?”月见微问道。   “傀儡金。”墨沧澜说。   他在那禁地之中,竟是看到了被供奉着的傀儡金,那傀儡金散发着邪恶的气息,绕是彼岸蝶也不敢轻易靠近。   月见微倒吸口凉气,道:“他们居然这般胆大,将傀儡金藏在家族之中,难不成,他们真以为没人会闯进来搜查他们家族?”   “除了傀儡金之外,我倒还看见了其他画面。”墨沧澜面色不佳,虽只看了个大概,却仍是知道那是在做什么。   他只觉得恶心。   “你可还记得,冯家之前,给杏花谷提供了药人的说法?”   月见微点头,道:“不然,冯家也不能巴结上杏花谷这棵大树。”   墨沧澜说:“那禁地更像是个牢笼,那里面有几个大水缸一样的陈设,水缸中泡着药草,有几个全身被绑着的少年,被泡在水缸中,这看起来,倒像是炼制药人的法子。他们全都闭着眼睛,也不知道,究竟是死是活。”   凤燃一听,露出了厌恶之色,道:“好恶心啊,药人一道,早就已经被划入邪术之中了,若是让人知道冯家还在炼制药人,定要对他们口诛笔伐,道统也不会答应。”   月见微蹙了蹙眉头,道:“药人不好说,虽然违背道统,但家族为大,只要他们不祸害外族人,我们也不能说什么。”   凤炽说道:“但若是,傀儡金的事情爆出,必然会引来道统不满。”   然而此事,却是颇为棘手,并非轻易能解决的。   相比于药人,傀儡金理所当然是无法被理解的,只是,傀儡金既然被放在冯家最安全的地方,若是不能抓个现行,便会打草惊蛇,得不偿失。   更何况,如今杏花谷和武家,基本上都站在冯氏这边,想要冒冒然搜家,当然是绝无可能。   权衡利弊之后,墨沧澜道:“此事不宜声张,如今还不是对冯家发难的时候,傀儡金既然如今还在冯家,显然他们还没找到可炼制傀儡心灯的炼器师,倒也不急。”   绛州冯氏的事情,暂且被往后放了放,不过,墨沧澜仍是派了人在绛州暗中监视,但凡稍有异动,便会禀明他知晓,总而言之,冯家若是有铁证把柄落在墨沧澜手中,他必不会给其翻身机会。   数日之后,墨沧澜一行人回到南陵郡。   尚未到水寒渊,洪麓和寒江便亲自在那道口相迎。   两人看起来甚是和谐,当年还在针锋相对的怨侣如今已经重新结为道侣,两家关系回暖,两人也是形影不离。   见到墨沧澜一行人,洪麓先是露出了震惊之色,显然没想到才不过短短七年时间,这几人居然已经有两人到了破丹境,而墨沧澜的修为,他根本就看不出来。   洪麓心中禁不住生出庆幸,当年他的极为排斥这些人来南陵郡,干扰他们的正常势力分布,但在寒江的劝说下,亦是收敛了敌意,和他们化敌为友,否则,若如今与这几人为敌,只怕是白白给自己招惹麻烦。   寒江却是淡定多了,先是出言恭喜了这几人,便不多废话,道:“墨峰主匆匆赶回来,只怕是也收到了灵山受到攻击的消息,这段时间,卢家逼着灵山将佘灵玉和佘无暇交出,已经上了灵山,我与洪麓拦过,却是没拦住。”   月见微面色微变,道:“卢家哪有这种本事,待我上山,将他们给打回来!”   洪麓看了月见微一眼,道:“没那么简单,这次,卢家直接告到了归元神宗主宗,宗门派了两位执法堂长老过来,说是按照你们宗门的规矩,要把两人带走处置。” 第334章 打上灵山   月见微却是没想到,归元神宗主宗竟是也派人过来了。   墨沧澜道:“多谢二位告知,我这就回去看看究竟。”   卢家的本事倒是不小,居然能够告到主宗,但主宗轻易不会插手各峰门的相关事宜,除非发生诸如峰门包庇作恶弟子,有人告到主宗的事情。   月见微颇为不爽,道:“卢家的面子可真是够大的,就是不知,那两位执法堂长老,又是什么态度。”   寒江看了看月见微,道:“月小友还是小心谨慎一些为妙,这几年时间,你在暮色森林历练,对外界的事情有所不知,在你离开的第第三年,就有人来南陵郡打听你二人的消息,听闻我与你关系尚可,还曾拿了不少法宝丹药,想要贿赂我换来你的踪迹,被我打马虎眼给蒙过去了。”   月见微亦是在偶尔有人给墨沧澜传递消息的时候,听说过有势力在打探他的消息,不过,想要在苍茫大陆找一个人,哪里是那般简单的事情?   况且,月见微和墨沧澜走的时候只告诉少数几人他们的去处,不相干的人一点消息都不曾收到,自然像是无头苍蝇一样找不到人。   月见微觉得那些人十有八九就是紫泽仙陆的势力,但也不曾询问太多,毕竟担心无用,再加之墨沧澜现在修为已经不俗,哪怕紫泽仙陆来者,也能有一战之力。   不过,听闻此事,月见微仍是有些郁闷地叹了口气,道:“行动速度倒是快得很,也不知道,这次来抓我的,又是什么来历。”   墨沧澜淡声说道:“麒麟世家的可能性最大,不过,若是当真来找麻烦,我便让他们有来无回。”   月见微一听,便笑了起来,道:“沧澜哥哥,你与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他们二人现在可不是任由拿捏的软柿子,在深山老林中修炼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能和那些人,有一战之力么。   一行人当即便朝着灵山赶去,不得不说,墨沧澜回来的时间太巧,刚到灵山大门口,便看到数道灵流冲天而起,刀枪碰撞的声音砰砰传来。   再定睛一看,只见叶无涯一手持着只丹炉模样的法宝,面色不悦地站在灵山众人前面,对面是卢家长老和两位执法堂长老。   “你若是再敢干扰执法堂行事,我二人就不客气了。”一位手中握剑的长老瞪着叶无涯,气势汹汹地说道。   这两位长老身后还站着几个执法堂弟子,从修为上来看,应当地位不俗,并非普通弟子。   只听叶无涯冷笑一声,悠悠说道:“我放你们进来,不过是看在你们同为归元神宗弟子的份儿上,你们仗着峰主不在,便随意抓我峰门弟子,未免仗势欺人,你们还是快些滚蛋吧,不然,我对你们才是不客气了!”   另一位长老却是颇为冷漠地看了眼叶无涯,道:“执法堂办事,自可越过峰主不论,何况,这两位弟子牵扯到了杀人驭尸一事,乃是宗门长老亲点要带走盘问的,还希望你莫要阻拦。”   “一切都要等峰主出关再说。”叶无涯轻描淡写,态度坚决:“现在要带,做梦,我若是今日能让你将这两个小的带走,我把头给你拧下来当球踢。”   “你!”那脾气火爆的长老当即捏紧拳头,道:“不知好歹,我敬你是丹师,对你不曾下狠手,谁料你却护着这两个恶徒!”   “杀人驭尸,两位可有证据?”月见微扬声道:“二位长老年纪也不小了,可不能空口白牙,信口开河,欺负小辈才是,若是来日让人知道了,要笑你们不要脸的!”   “……”   月见微来得及时,刚巧就在这个点赶到,他一开口,众人视线马上就落在了他身上。   “月师兄!”佘灵玉眼睛顿时亮了,再顺着月见微看到墨沧澜和凤燃凤炽,更是心中无比踏实,方才的怒气和抑郁,一扫而空。   叶无涯扫了眼墨沧澜,道:“哟,总算是舍得回来了,你若是再不回来,只怕老窝被人给端了都不知道。”   这话里面带了几分不爽,说来也是,墨沧澜和月见微一走就是七八年,将灵山的事情相当放心地交给叶无涯来管理,素来万事不管的叶阁主,当然被这些凡尘杂事搞得不大爽,再加上这几日被卢家和执法堂长老粘着刁难,见到墨沧澜更是没好气。   墨沧澜道:“得了叶阁主消息,自然舍不得也得舍得。”   说完,他转向两位长老,道:“不知二位长老如何称呼。”   那脾气暴躁的长老眯了眯眼睛,甚是警惕地盯着墨沧澜,道:“我乃执法堂厉准。”   旁边那长老道:“岑涟。”   厉准冷笑了一声,眼睛盯着月见微,口中却说道:“墨峰主,你教出来的人也真是嘴皮子够厉害的,见到宗门长老,丝毫不讲礼数,竟是冷嘲热讽,只凭这个,本长老就能治你个不敬之罪!”   月见微对着厉准,扁了扁嘴巴,哼了一声嘟囔道:“谁让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将我师弟们带走的。”   墨沧澜虽不认识这两人,但却对这两位长老的名字,如雷贯耳,听过不知多少次。   墨沧澜拱了拱手,道:“原来是两位大长老亲临,不知我峰中弟子,犯了什么过错,竟是能惊扰了大长老。”   所谓大长老,地位自然是与寻常长老不同,乃是仅次于宗主和护宗长老的宗门强者,手中持有归元神宗的特令,可先斩后奏,秉公执法,且不受宗门审判。   大长老均为修为在破丹境之上且德高望重不知活了多少年的强者,若是寻常事情,自然不可能惊扰他们出山,换言之,但凡能让他们亲自出山的,必然不是小事。   墨沧澜清楚其中利害,心中亦是生出几分不解。   佘灵玉和佘无暇乖乖在南陵郡修炼,就算用了几具尸体,炼制成尸傀,也不算什么大事,哪怕卢家死了个人,就算面子再大,也终不可能惊扰到这两位几百年都不曾出现的执法堂大长老。   岑涟淡淡看着墨沧澜,道:“墨峰主,这两位佘氏弟子,我今日是定要带回去的。”   墨沧澜蹙了蹙眉,道:“二位长老,若要将峰门弟子带回主宗,势必要有特殊原因,他们两人,哪里值得劳烦大长老亲自出手?”   厉准面色不善,道:“执法堂大长老办事,难不成还要给你解释?墨沧澜,你不过是个新立峰门峰主罢了,你如今敢质疑我们,难不成是想要和整个执法堂作对?”   “……”   这话就杀人诛心了,哪怕墨沧澜如今是宗主,也一样要受到执法堂管束,哪怕是孤渊宗主,见到执法堂长老,也要毕恭毕敬,诚惶诚恐——   执法堂的权威,来自于护宗长老和宗门万年来形成的森严执法体系,让执法堂几乎凌驾于所有峰主之上。   纵然是孤渊无华时代,执法堂依然可以将宗主的决定否决,让整个归元神宗弟子都按照执法堂决定行事。   厉准给墨沧澜扣上这样的帽子,一旦传出去,必然会对墨沧澜的声誉造成影响。   月见微忍不了,当即便反驳道:“怎地,你们就这么不请自来地到我们峰门抓人,我大哥身为峰主,就问问也不行吗?若是无缘无故便要带走弟子,峰主却不管不顾,岂非白白占了这个位置?”   厉准冷冷看着月见微,道:“你自身难保,还想着顾及旁人?”   月见微颇为敏感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厉准似是自知失言,马上闭上嘴巴,旁边岑涟扫了他一眼,面不改色,对墨沧澜正色道:“你若是想知道原因,我也可以透给你几分,从五年前起,南洲便有多处村落被人屠灭,却不知是何人所为,执法堂出面调查,察觉不少村落都是被尸傀给屠了的,如今这苍茫大陆的所有世家,除了佘家之外,还有谁能做到这般?”   墨沧澜却是不知还有这档子事,顿了一顿,看了眼佘氏兄弟,道:“道法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得了道法,不管是谁,都可以使用。只怕长老还不知道,佘氏已经在多年前灭族,如今除了这两位弟子之外,就只剩下佘家家主佘上尘了。”   厉准冷笑一声,道:“佘上尘早就不知所踪,你以为执法堂若无半分证据,就会随意来峰门抓人?墨沧澜,那些屠村杀人之事,十有八九就是佘上尘干的,我们手中的证据,比你们想象的还要多,如今,我们二人便是奉了奉真长老之命,来将这二人抓回去调查,你还有什么其他问题吗?”   月见微面色微微一变,心头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他们竟是冲着佘上尘来的,而且,听这两人的意思,手中似乎掌握了不少矛头直指佘上尘的证据。   月见微自是想说佘上尘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可是,他想到上辈子佘上尘屠灭千万人的劣迹,终归是不敢妄下结论。   只是,哪怕佘上尘当真又步上了老路,也与这两人无关。   “二位长老,佘上尘之事,我尚不知情,但我这峰门两位弟子,当是不会做出戕害人命之事。”墨沧澜道:“这几年,我一直在外历练,对佘上尘这几年都做了什么,并不了解,还望两位长老给我些时间,待我搞清楚始末,再做配合。”   总而言之,墨沧澜绝不可能在还不曾搞清楚事情始末之前,便让人将佘无暇和佘灵玉带走。   纵然带走,也要在墨沧澜调查的差不多之后,认为这两人的确有所牵扯,且做了恶事才行。   厉准面色不善,道:“墨沧澜,你多方阻挠,就是与整个执法堂作对,与奉真长老作对,你以为,我们会给你包庇这两人的时间?”   墨沧澜淡淡道:“若他二人,确实与此事有所牵扯,我自然二话不说,就让他们与两位一起去执法堂受审,但若不是,我也不会让他们,平白无故蒙受不白之冤。”   岑涟眯了眯眼睛,看着墨沧澜,道:“既然如此,那就领教一下墨峰主的修为了!”   月见微道:“岑长老,我觉得还是先礼后兵吧,又还没到非要将人带走不可的地步,我家峰主也已经保证,若两人与那事情有牵扯,绝不会包庇,何不等上一等?”   厉准闻言,便以为月见微心中生出了怕意,当即冷笑一声,道:“若是知道怕了,就赶紧束手就擒。” 第335章 针锋相对   月见微叹了口气,白净的小脸上带着几分认真,道:“厉长老,我说这话,可不是因为怕了,我是为二位的名声着想啊。万一过会儿,你们惨败于我家峰主之手,一世英名尽毁,说出去岂不是会让人笑话?”   厉准道:“不用你假惺惺做好人。”   月见微摇了摇头,道:“我不是假惺惺关心你们,而是担心你们丢了面子之后,记恨我大哥,与他过不去。”   “……”   若说嘴巴毒,没人比得过月见微,他这个毒嘴巴,真发起功来,连墨沧澜都能被他气的头疼。   当即,厉准就有种被低看被冒犯的感觉,原本只打算给墨沧澜一个下马威,叫他知道厉害主动退却,现下则是动了杀意。   厉准手中蓦然出现了一把大斧,那是他的本命法宝劈山斧,威力无穷,一斧头下去,整座山脉都会被拦腰截断。   厉准喝道:“黄毛小儿,吃我一斧!”   那斧头冷光涟涟,气势如虹,带着劈山之势朝着墨沧澜当头劈来,因着灵流巨大,灵山的树木都止不住剧烈摇晃起来,还有几棵承受不住,竟然被连根拔起。   墨沧澜双手打了法印,从土地之中顺势拔起了数道惊雷似的泥柱,将那劈山斧的杀伤力悉数拦腰阻断,激烈而瘆人的碰撞声让在场众人都禁不住往后面退了几步,离开这灵流战圈范围。   厉准面色微变,没想到以他羽化境的修为,墨沧澜居然能够完全接住,而且看起来,颇为游刃有余,当即双手一转,劈山斧高高举起,口中喝到:“劈山斩,斩!”   全身的真气灌入到这劈山巨斧当中,一道金黑色的光从锋利的斧刃闪过,岂是凶悍二字能言的?当即,修为最低的佘无暇和佘灵玉二人都被震得吐血,全身的筋脉肺腑都受到了剧烈强悍的冲击,简直要被那股灵流给直接冲到爆体。   墨沧澜见状,立刻双手抚琴凝成一个防阵,将众人悉数笼罩在阵法当中,这才救了两人一条性命,然而佘灵玉已经吐了血,俨然被厉准的攻击给伤了肺腑。   墨沧澜眸子一沉,心道这厉准只怕是已经动了杀意,绝非他口中所说想要将佘氏兄弟带回去盘问这么简单,亦是不再留任何情面,飞快打着法印,数道泥柱拔地而起,“嘭嘭嘭嘭”地宛若巨蛇从各个方向冲着厉准咆哮杀去,但凡碰到肉身,就会将肉身给搅成碎片。   厉准心中亦是猛然一惊,没想到墨沧澜的修为居然已经足以与他一战,当即用斧头劈开了那些泥柱,不可置信地盯着墨沧澜,道:“羽化境!你居然已经是羽化境了!”   墨沧澜不为所动,单手拨弦,另一手打了个冰诀,那散落到半空之中的土石碎片顷刻间就化作了冰锥,调转方向之后,又重新朝着厉准杀了过去。   那速度是肉眼难以追捕的,那气势如同催山倒海,令人心中惊悸恐惧,厉准大吼一声“破石斩”,周身爆出了数道真气,将冰锥悉数隔挡在外,然而他心中清楚,这一战,只怕是他已经输了。   同样震惊错愕的,还有另一位大长老岑涟。   他眯着眼睛,眼神颇为复杂地盯着墨沧澜,俨然不曾想到才不过区区八年而已,墨沧澜的修为居然已经到了如此超然的境界,这种速度,简直让他不寒而栗,心生退却。   不,不光是他,只怕是所有人都只以为墨沧澜纵然卷土重来,至多也不过是和百年前一样罢了,却没想到,他带给人间如此大的震撼。   可怖,着实可怖!   这样的人,他们又该如何对付?   厉准已经落在了地上,他脸上却崩出了一道血痕。   纵然这道血痕,只是细如牛毛,可厉准却是清楚,若非墨沧澜收手及时,他此时此刻,纵然还保全性命,只怕也已经重伤了。   厉准心惊肉跳,心情激荡地看着一袭白衣宛若天神的男人,深深吸了口气,道:“墨峰主,老夫并非你的对手,这佘氏之事,你大可自行调查,老夫暂且,就不管了。”   这话中之意,自然是允了墨沧澜之前所言。   这世上,一切都是以实力说话,不管这种实力是来自于背后的家族势力,还是来自于己身修为,都是足以给人话语权的存在。   纵两位执法堂大长老态度再如何强硬,到了这归元神宗鞭长莫及的南陵郡第十三峰,再遇上墨沧澜这等修为的峰主,哪里还敢硬碰硬?   倒不是不能,只是没必要。   若是闹得太过难堪,就得不偿失了,丢的面子,自然还是执法堂的脸。   岑涟亦是点了点头,道:“还望墨峰主公正处断,我二人给你半个月的时间,若是半个月后,墨峰主仍未得出结论,便不得再阻拦我们将这两人带走,否则,我自会禀明宗主和护宗长老,让他们决断。”   墨沧澜亦是不想再与这两位大长老对战纠缠,若是打下去,对他有害无利,况且,大长老背后靠着的执法堂,从来都不是吃素的,能暂且逼得两人松口暂退,已经达到缓兵之计的目的。   墨沧澜便拱了拱手,道:“多谢二位长老,我自会给二位一个交代。”   岑涟和厉准对视一眼,便齐齐离开了这灵山地界。   “八年时间,你竟是已经突破到了羽化境,这种速度,放眼整个苍茫大陆,都是独一无二的,今日你暴露了修为,来日只怕是那两个老头子说出去,便会给你引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叶无涯到底是想得多,他见到墨沧澜修为提升如此迅速,先想到的,便是紫泽仙陆那边对墨沧澜的警惕和排斥。   对墨沧澜暗下杀手的人,自然想不到墨沧澜竟会有如此造化,但他心中必然知道,墨沧澜对其恨之入骨,若有机会,必要有仇报仇,绝不心慈手软。   若现在得知墨沧澜八年便到了羽化境,怎可能还睡得安稳?自然是在墨沧澜飞升紫泽仙陆之前,便派人来杀了他才是。   墨沧澜却是满脸淡定,不以为意地说道:“若当真想来,那就来吧。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叶无涯:“……”   他抽了抽嘴角,看着比八年前更无形中狂傲几分的墨沧澜,也懒得再多说什么提点的话。   这小子,年龄不大,却是个记仇的,而且也不算是没脑子,只怕是将来就算紫泽仙陆派人来杀他,墨沧澜心里面也已经做好了应对的打算。   佘灵玉恰在月见微的丹药发挥效果之后,悠悠转醒,见到阔别多年的同门,他当即便道:“峰主,月师兄,凤师兄,这件事情都怪我们不好,给你们招惹麻烦了。”   佘无暇抿了抿唇,垂下眸子掩住了几分苦涩。   月见微蹙起眉头,觉得事情不对,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你们细细说来,无缘无故的,执法堂大长老如何会为了你们两个千里迢迢来到灵山捉人?”   纵然卢家背景再硬朗,也断不可能烦劳两位大长老动手,这也正是墨沧澜方才努力争取调查实情的时间而非强硬驱逐两位长老的原因之一,只怕是,这两个佘氏弟子,当真和那屠村灭户有些牵扯。   佘无暇咬了咬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哑着声音道:“求峰主和师兄,救救我兄长,他已经走火入魔,成了个杀人不眨眼的傀儡了!”   月见微一惊,道:“佘家主,他到底怎么了?”   佘灵玉也与佘无暇一起跪在地上,他低落地说道:“自五年之前,我与无暇便发现师父不见了,我们回到萧山,遍寻不到他的踪影,但佘家人自有一套与血亲联络的法子,无暇用了血契道法,找了许久,才在一座偏僻的村落中,找到了师父。”   那日,佘无暇和佘灵玉摸索到了一处极为偏僻的村落,心中还想着佘上尘如何回来到这种地方,便远远嗅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道。   两人相视一眼,都觉得情况不妙,马上加快步伐朝着血腥传来的方向跑去,然而到了那处,两人瞬间都呆住了。   “只见村落最阴的方位,已经被做成了一个极为简易的祭坛,那祭坛我曾经在佘家的古籍中见过,是一种已经失传了的炼尸祭司道法。”佘无暇抽了抽鼻子,沉郁地说道:“祭祀之人,以自身为祭献,用寿元和血作为交换,进而让成尸不久的尸傀在祭坛之中相互搏斗,让他们不曾散去的魂魄相互撕咬,最终只留下一只尸傀和魂魄,再利用祭祀者自身祭献,让这魂魄和尸傀融为一体,如此,便形成了傀王。”   佘无暇说到此处,猛然抬头,神色甚是悲愤,道:“一只傀王,也许不算什么,但是,每走一处,便屠灭一村落,炼制出一只傀王来,待到傀王数量足够,再将它们集中一起,炼制出另一只傀王中的傀王,就必然是大事了,峰主,我佘家的敛尸祭祀道法,早已失传了三千年之久,我大哥也曾说过,这世上早已无佘家人知道该如何复原,若是背后无人推波助澜,我绝不相信,我大哥会学会这种道法来!”   这亦是佘灵玉和佘无暇两人,私下讨论许久得出来的结果。   他们阻拦过、央求过,然而佘上尘却早已被仇恨蒙蔽了内心,看着两位佘家余孤的眼神也具是冷漠,仿若一个无情的杀手。   佘无暇劝他与自己回萧山,佘上尘却是冷漠地说道:“我意已决,复仇一事,本就不该假手于人,回去告诉墨峰主,他行他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佘氏之仇,不必牵扯旁人,让他且看好吧。”   佘无暇和佘灵玉自非佘上尘的对手,两人被佘上尘打晕过去之后,再悠悠转醒,便已经再也寻不到佘上尘的踪迹了。   从那之后,时时都有村庄被屠灭的消息传来,佘氏弟子每每听到,便心慌意乱,却又不敢说出去让人知晓,直到此次,两人出去捡尸炼制,刚巧捡到了个冯氏弟子的尸体,就被人抓住把柄,找上门来,却不料一连串竟是还带出了归元神宗执法堂。   听罢,墨沧澜眸中沉郁几分,却并不仅仅为了那佘上尘逆命害人之举,更是为了背后教唆挑拨的鬼祟小人。   佘氏御尸一道,他三千年前便见识过。   当年佘家家主佘音,与他也算是有些交情,曾共同抵御过魔族鬼族入侵人间。 第336章 邪术重现   以血和寿元祭天养出傀王的道法,在那大战之中也曾迫于无奈被佘音使用过,战场上死伤众多,根本不必亲自动手,便能找到随地的尸体,佘音为了抵抗鬼族,曾以战场为祭坛,炼制出了一只足以和鬼王匹敌的傀王。   而在后来的战斗中,那傀王果真起了极大作用,杀了一只鬼王,且救了佘音一条命,算是立下了大功。   只是,大战之后,便是狡兔死走狗烹,傀王便成了众矢之的,冯氏以傀王生前乃是冯家人为由,硬是要将傀王收回冯家,而佘音自然不肯,因傀王乃是佘音用神魂血肉蕴养控制,但凡离开他,傀王必然失去控制,成为杀人不眨眼的魔王。   而冯氏在明知后果的情况下,硬是煽动道统,以“战已结束,傀王当灭”为由,得了众家族宗门的支持,硬是逼着佘音将傀王交了出来。   后果可想而知,傀王离开佘音,便方寸大乱,无知无觉中肆意杀人,死在他手中的亡魂何止上百,是以众世家又为了排解怒气怨气,将仇恨转移到了炼制出傀王的佘家头上,将原本称得上是功臣的佘氏打压成了“叛徒”,逼着他们退回萧山,永世不得离开,那傀王自然被各家联手给彻底抹杀。   佘音悲愤交加之下,将炼尸祭祀之法毁了个干干净净,再不允许佘氏任何弟子修习此等道法,且一人杀上了冯氏,险些将冯氏以一己之力灭门。   墨沧澜隐约记得,那炼尸祭祀之法虽已被毁,却在被毁之前曾有过一次丢失,从藏书阁破坏的样子来看,是外面的人私闯进来偷走的,至于偷盗之人是谁,直到佘音命绝绛州都不曾寻到。   所以,隔了三千年之久,究竟是谁,将那佘家失传的道法,教给了佘上尘?   佘音曾言:“此等道法万分险恶,伤人伤己,修炼之人若心中充满仇怨,炼制出来的傀王自是恶煞满盈、难以控制,成为只知杀戮的利刃,极其容易反噬驭尸者,叫那驭尸者成为傀儡。我用此道法,不过是因机缘巧合,时机特殊,万不得已罢了。”   佘音炼制傀王之时,已经到了羽化境,但纵然如此,他也总是觉得那傀王难以控制,需要他消耗心神,方能勉强压制傀王身上的怨气戾气,而如今的佘上尘,修为绝比不上佘音,再炼制傀王,怕是终有一日会被傀王反噬,意识全无。   原本,佘音死后,这祭祀炼傀之法早该失传,寒无双至此也不曾再见到有人施展这种邪术,奈何,邪法终究是被人盗窃,如今看来,也的确如他所料,到了心怀不轨之人手中,虽沉寂多年,但如今仍是春风吹又生,死灰复燃了。   墨沧澜思及此,便觉事情不妙,当即便问:“你可还能寻到你兄长如今身在何处?”   “不曾。”佘无暇咬了咬牙,道:“这才是我觉得最为不妙之处,按常理来说,我兄长与我有至亲血缘关系,我自然能用血契寻找到他,然而,从我兄长发现我们二人已知晓他修炼邪术那日起,便不知如何斩断了这种血契,我娘曾说过,我佘家血契,唯有更厉害的契才能破解,所以我才怀疑,我大哥是被人给控制住了。”   佘灵玉亦是点头,央求道:“峰主,我师父并非穷凶极恶的歹人,他定是被人蛊惑了心神,才做出这等悖逆之事,还求峰主救救他,佘家不能没有师父啊。”   墨沧澜却是摇了摇头,道:“这下子,可当真麻烦了。”   事已至此,并非他能够决断的,执法堂大长老气势汹汹地亲自出马,就是为了带这两个佘氏弟子回去,定是已经掌握了佘上尘作恶的相关罪证,只是,带他们走,兴许不是为了询问,而是为了通过极端的法子,引出佘上尘来。   佘家邪术被盗一事,当时不只有他知晓,暮云长和几位护宗长老,亦是清楚,这件事情,恐怕背后也有他们当中某些人的手笔。   只是,墨沧澜不清楚,事态已经发展到了何种程度,亦是不敢妄下定论。   “你们二人,先且回去面壁思过吧。”墨沧澜扫了他们一眼,道:“早该将此事告知于我,却不知轻重,包庇犯恶,我记得书苑阁楼里面,有本宗门宗规戒律,你们两人各自抄写一百遍,半月之后,我要检查。”   佘无暇抿了抿唇,道:“峰主,你叫我罚抄面壁,我都认,可我大哥,并非穷凶极恶的歹人。”   墨沧澜淡道:“屠村灭户,杀人如麻,纵被人操控,亦是心之所选,我虽不知他究竟害死了多少人,但能惊扰执法堂大长老,必然不是个小数目,如此,你们还想为他开脱什么?”   是非对错,前因后果,并非一句对与错能评判的,只是,杀害无辜者,终归是行恶。   佘无暇不服气,执拗地望着墨沧澜,道:“可是峰主,难道我佘家三百余人,就活该白白死了吗?冯狗作孽,却也没见有人拿他们是问,难道就是对了吗?我觉得,这世道不公!”   “这世道,本就不是公平的。”墨沧澜近乎冷漠地说:“鸟兽虫鱼,人鬼魔妖,若论起来,自然具是生灵,可有人生来便是荣华富贵,有人生来便是街头乞儿,有人少年便横死刀下,有人纵然杀人如麻,亦是能步步高升,谁曾告诉你,这世道是公平的?”   “……”佘无暇怔住了,满脸都是空白无言。   叶无涯闻言,亦是点点头,道:“不错,世道本就不公,修仙界更是如此,想我当年,没少见到平庸之辈一生都是旁人踏脚石,世家弟子纵然当街杀人,也能一笑而过,无人追问罪过。”   墨沧澜扫了叶无涯一眼,对深受打击的佘无暇道:“但不公,并非人作恶的理由。这世上,总是会有善恶之分,有报应因果轮回之说,冯氏作所作为,天诛地灭亦不为过,你切记住,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总有一日,恶人会尝到恶果,天道恢恢,你且看苍天饶过谁。”   佘无暇望着墨沧澜,道:“真的会吗?坏人,真的会遭报应吗?”   墨沧澜道:“有我在,就会。”   佘无暇点了点头,抹了把脸,道:“只要能为我佘家报仇雪恨,纵然是被抓到执法堂,我也认了。”   墨沧澜说:“入执法堂,倒也不必,不过,主宗许是要让你们二人,一起走一趟了。”   离开将近八年,消息到底是不够灵通,当天傍晚,墨沧澜便已经召回了影七,与他细细讲来这八年中,苍茫大陆发生的各种大事,一问之下,倒是有三件事情最为瞩目,其中两件都是与墨沧澜和月见微有关的。   其一,便是数座村落莫名被屠村之事,问过之后,才知原本并不被人所知晓,但一次屠村,却是屠了归元神宗第三峰峰主的故乡,被那峰主察觉,顿时勃然大怒,非要将那罪魁祸首揪出来,才在调查之后,发现了佘上尘的踪迹。   墨沧澜听罢,若有所思道:“第三峰峰主,可是无极散人?”   影七道:“正是无极散人,此人修为已经到了半步羽化境,只差一步,就可飞升,素日里并不出现在人前,据说已经有三千年寿元了。”   无极散人倒也是为故人,而且此人是个极为老奸巨猾之辈,不好对付,也不好糊弄。   月见微摸了摸下巴,道:“佘上尘一事,需得先寻到他的踪迹再说,如今人找不到,一切都白搭,那第二件事是什么?”   影七看着月见微,道:“第二件事,便是杏花谷这些年将售卖的丹药,做了不小的整改,许是因为以顾家、月家为首的世家,都已经弃了杏花谷的丹药,改为售卖丹盟的灵药了。”   月见微一听,顿时来了兴致,眉彩飞扬地说道:“我还没来得及问,咱们的丹药,如今在苍茫大陆,卖的如何?”   影七罕见地露出了笑容,道:“不瞒公子说,现如今您不管到了什么地方,只要提起丹盟制造的丹药,那都是有人称赞的,而且,还有不少人都把丹盟的丹药,和同类型杏花谷出品的丹药相比较,杏花谷如今只在高阶丹药上,占有的份额极高,至于寻常丹药,已经不可能压制住丹盟了。”   月见微笑了笑,道:“这可是意料之内的事情,八年时间,有了顾世子在背后推波助澜,再加上那丹药的确好用,也该人尽皆知了。”   接下来,便是在高阶丹药上面下功夫了。   柳家拍卖行如今已经做大,和白玉京之间的交易也始终未曾断绝,倒是个不错的试水之地,毕竟这些年,墨沧澜的人时不时就会拿些叶无涯炼制的灵丹妙药前去柳家拍卖行竞拍,件件皆惊艳,世人已经将柳家拍卖场出珍品,当成习以为常的事情了。   这倒是个好兆头,至少待到月见微将破神丹拿过去拍卖时,也不会太过惹人窥探了。   墨沧澜道:“还有第三件事呢?”   影七道:“这第三件事,便是三年之前,西帝王世子月隐之,已经得了剑心,破了羽化境,成为半步地阶的修士了,众人皆说,月世子随时随地,都极有可能成为苍茫大陆三千年来第一位飞升的剑修。”   月见微挑了挑眉,心中微讶,道:“这么快?上次见他,他也不过是个凝丹境修士而已,怎地才五年而已,就已经到了半步地阶?”   上辈子,月隐之突破要在几十年后,倒是没有如今这么快,不过月见微转念一想,觉得倒也不是没有可能——月隐之本就是个剑道天才,天赋霸道极了,出生抱剑,若不是因为墨沧澜天赋过于妖孽,以至于遮掩了同辈所有人的光辉,当今世上被人瞩目的,必然是月隐之和顾轻尘这两人。   而且,剑道与旁道大有不同,剑道修的是剑心,只要有剑心,便能感悟天地乾坤,山川河流,日月星辰,自可悉数入怀,一夜飞升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是什么让月隐之顿悟,又是什么让他剑心稳固,月见微倒是颇为好奇。   墨沧澜却并未有太大反应,只是点点头,像是早已料到这些似的,说:“月隐之本就是不世出的剑道天才,他就是剑,剑就是他,悟道飞升,是早晚的事情。”   月隐之那把剑,又名卿卿,倒不像是一把剑,而更像是他的妻。 第337章 七星乱北斗   月见微唏嘘一声,颇为忧愁地说道:“若是月隐之飞升了,那咱们二泽该怎么办啊?”   “……”墨沧澜一顿,看着月见微道:“云泽自然不可能一直仰仗着月隐之,待他飞升之后,自然有我这个做兄长的,来照拂他。”   月见微却是摆摆手,叹了一声,道:“不一样,不一样的,你只是兄长,但月隐之却是个男人,有些话,泽泽总归是不会告诉你的,但面对月隐之,就不一样了,而且,一个男孩一生中学会的道理,也不是兄长能教会的。”   墨沧澜靠在椅子上,眯着眼睛打量着还在不停感慨的月见微,勾了勾唇道:“听你这话,倒像是知道些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我倒是不知,有什么道理,是我无法教会云泽,而月隐之能做到的。”   此时天色已晚,灯火摇曳,月色迷离,月见微坐在墨沧澜对面,隔着烛光看着慵懒的美人,只觉得口干舌燥,心随意动,只想着已经挺长时间不曾和墨沧澜亲近了。   哎,果然是修炼误我。   月见微一边起着色心,一边慢悠悠地说:“比如,情啊爱的这些东西,你这个做哥哥的,哪里教的会他?”   墨沧澜挑起了左边的眉梢,道:“我怎地没觉得,云泽对月隐之有什么情爱之心?”   月见微说:“也架不住月隐之喜欢他吧。”   墨沧澜不禁笑了:“你又知道了?”   月见微摸着下巴,手肘放在桌子上,对着墨沧澜眨眨眼道:“不好说,之前我觉得兴许真的是破道之恩罢了,但现在想想,好像也不只是那么回事儿,月隐之哪里会是个那般重情重义的男人?不好说,不好说啊。”   墨沧澜琢磨了一下,决定等见到墨云泽,再观察一番。   墨家两子,一个活得太通透,而另一个则是活得太单纯,通透的那个,总是要对单纯的那个,多操心一些才好,免得阿弟出门在外,被人欺负了去。寒无双并无兄弟姐妹,甚至无父无母,自不会懂亲情是什么,但墨沧澜这辈子却比谁都感触的深。   沦为废人不良于行的那近百年,他方才明白,何为兄弟,何为父子。   “还有一件事情,倒也不是大事。”影七说道:“凌轩在主上离开的当年,就留了一封书信失踪了,说是不必管他,他自会去各地游山玩水,至此,都不曾再见过此人。”   墨沧澜点点头,不以为意,道:“凌轩这小子,后来我才发现他是聆音阁的人,想来我与微微离开之后,他也没什么消息可传给聆音阁,自然要走,不用管他。”   月见微一愣,道:“他居然是聆音阁的背景,这聆音阁,可当真是无孔不入。”   墨沧澜道:“萧凛到底不是寻常人。”   月见微唏嘘,心里琢磨着也难怪聆音阁是第一个将他身份给揪出来的势力,未免太锲而不舍了。   又过两日,墨沧澜派出去调查佘上尘的探子回报,说是已经有了佘上尘的踪迹,竟是出现在西洲地界,而非绛州冯氏所在的南洲,这倒叫墨沧澜禁不住皱了皱眉头。   月见微上辈子并未听说佘上尘曾出现在西洲,自然有了几分不解,道:“他去西洲做什么?西洲距离南洲,可是隔着十万大山和数道河海,纵然得了尸傀,想要报仇将来也要赶回南洲,其中山高路险,又有人追杀,只怕是还没到南洲,就被执法堂的人给扣了。”   墨沧澜叫人拿来了一张苍茫大陆城市地图,他将这张用羊皮画出的山河地图铺陈在一张方桌上,站在旁边垂眸看着,只觉得有些难以言说的古怪。   除了西洲,上次被屠灭的村落,位处于北洲,虽不曾深入北洲腹地,却是绕了两个地方,让人着实费解不已。   然而,佘上尘前去北洲之前,上一站乃是东洲。   如此苍茫大陆遍地乱跑,未免太过蹊跷,用叶无涯的话来说,那就是“气力不少,勇气可嘉”。   叶无涯亦是站在旁边凝眸看着地图,道:“他选的这些地方,绝无可能是随意挑选,走哪算哪,定是有他必然的目的。”   月见微点点头,道:“不错,难不成是这些地方的人,更容易炼制成尸傀?亦或者是,炼制出来的傀王,更为厉害?”   墨沧澜并不言语,明眸在那地图上的几座城池之间来回游移,片刻之后,他突然面色微变,手指在西洲那疑似发现佘上尘踪迹的地方点了一点,道:“我知道了,他这变动的方位,乃是顺着北斗七星勺端那颗的方位而变化的,此时北斗勺端位处于西洲双镜城,他自然要跟着前去西洲。”   此言一出,月见微先是有些费解,似是想不明白顺着北斗七星勺端乱跑做什么,但突然,他想起了上辈子成为云巅仙尊时,曾在与人论道时候偶尔听说过的那一耳朵“七星乱北斗”的传言,便觉得汗毛耸立,腾时脱口而出,道:“可是七星乱北斗?”   墨沧澜本已做好了仔细解释的准备,却不料月见微竟是将这五字脱口而出,不禁多看了月见微几眼。   七星乱北斗的说法,还是从天圣皇朝的皇室流传出来的,最初是说当年容家尚在皇位之时,那一代的大祭司曾窥天算命,以身为祭得出了容家皇朝将会去天下七星合围之下易主。   七星的方位,正是四大家族所在的位置加上北境魔国、西方万妖之国与天下道宗所在之处,是以容家圣皇顿时慌了手脚,为防止容家江山被人取代,连夜招来七星之外的数家朝臣,密谋商讨防患于未然的法子。   然而这并无什么作用,容家近三千年的统治,仍是在那数年之后便已经沦为笑柄,江山易主,起兵造反的容家养子被四大家族和天道宗共同推到圣人的位置,从此之后,紫泽仙陆姓氏为楼,曾鼎盛一时能够与四大家族相抗衡的容家皇朝,至此终结。   后来,“七星乱北斗”成了书中记载的传说,但很快便又有人发现,但凡顺着随北极星移动的七星勺端位置不停布阵做法,直到来到七星最后一颗勺端位置时,就会形成合围之势,哪怕是大能出手,也无法破了这阵。   这亦正是后来月见微所听说过的“七星乱北斗”。   墨沧澜道:“北斗七星的位置是会随着北极星变化的,勺端所指的方向,自然也会有所更迭,我方才观这星盘,越看便越觉得心惊肉跳,一般来说,按照七星乱北斗的方位所盘出来的阵眼,位置都并非固定的,连接起来也不成模样,但是,佘上尘选的这几个阵眼,连接起来却像是半个北斗七星的样子,这必不是巧合。”   说着,墨沧澜已经将手指沾了旁边茶盏中的水,在地图上那几个已经被屠灭的村落位置点了一个湿点,图形马上就变得清晰明了。   叶无涯一观,骤然倒吸口凉气,道:“若真是七星乱北斗,那七星阵眼之中,竟是已经成型了五处,若是这西洲双镜城的阵法成型,那便是六处了!”   “不错。”墨沧澜的手指朝着下面移去,最终在绛州位置落了手指,轻轻点了两下,道:“最后一处,恰恰就在绛州。”   绛州是最后一点,若说先前还有半分怀疑和期待那人并非佘上尘,此时已经完全可以下定论了。   除了佘上尘,谁又可能将最后的死门,放在绛州?   叶无涯的眉心已经凝蹙,道:“七星乱北斗我亦是曾经听说过,下界三千年,上界三百一十八年前,容家尚在圣位,六十万大军便是被七星乱北斗之阵围困了足足十八个月,这才悉数而亡,气数全尽,只是,这阵法极其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上界当初乃是算死了七位窥天大能、推演了足足十年,才定下了那些个位置,下界怎可能有人,有这般天赋?”   月见微眨眨眼睛,看着叶无涯道:“师父,这阵法,很难成型吗?”   叶无涯摇摇头,道:“极其困难,而且是无解之阵,乃是阵中之王。”   墨沧澜亦是颔首,悠悠说道:“这阵法,传闻中只成型了一次,便是七星围困容氏军团的那次。据说,七星乱北斗的当日,紫泽仙陆七方均有长虹贯日、天地异象,七道光柱冲天而上,直入云霄,惊雷滚滚,昼夜难分,那七道光柱形成的图案,便是一个标准的北斗七星图,否则,以容氏的气数和运势,绝无可能被七星压制,兵败如山。”   月见微不知为何,血液腾时澎湃,胸腔里面的那团心脏亦是如同着了火似的砰砰砰跳个不停,仿佛眼前已经浮现出了那气吞山河的七星北斗之势。   到底是孤渊家族太过偏远,又行事素来独立,遂他活了两辈子,居然不曾听说过七星乱北斗的惊天一战。   铁打的世家,流水的帝王,究竟谁坐在那个圣皇的位置,其实对于天下而言,并无人太过在意,圣皇死去,新帝登位,倒还不如四大家族哪位内门弟子娶了媳妇儿来得惹人注目。是以紫泽仙陆皇权和世家的争夺、世家和道门的争夺,从来都不曾停歇过。   墨沧澜沉思片刻,道:“我只知道,佘上尘一人,绝无可能炼成七星乱北斗之阵,他的背后究竟是何人,尚未可知,但可以肯定,那人其心可诛,不好对付。”   叶无涯亦是认可,点头说道:“不错,若是这七星乱北斗胆敢成型,只怕是苍茫大陆,不久之后便要大乱了。”   佘上尘只是棋子罢了,若是七星乱北斗一出,绛州只是第一个被屠灭的城池罢了,所有盘布在整个苍茫大陆的七颗星子,自会连成一体,将整个大陆都作为棋盘,而那布置棋子的幕后之人,便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根本不需站出来,便能够在暗中操控大陆形势。   七星乱北斗之阵,还有一个极为恐怖之处,便是七星周围,灵气魔气的释放和收起,都是由布阵之人掌控,天罗地网成型,阵中人除了等死,别无选择,这和阵中人的修为高低,无甚关系,否则当年容氏也不会那般轻易败北。   本以为七星乱北斗只会出现在紫泽仙陆,没想到,如今居然会出现在苍茫大陆。   墨沧澜道:“归元神宗只怕是早已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才惊动了执法堂大长老,而此事恰又关系重大,那两位大长老纵然知情,也不会轻易告知于我。” 第338章 打算   七星乱北斗这说法,归元神宗有人知道并非稀罕,虽说这些年苍茫大陆与紫泽仙陆来往不多,但在三千年前的万法时代,归元神宗作为道宗之首,自然与上界来往不少,暮云长曾在紫泽仙陆游历数年,他自然知道七星乱北斗的来历。   月见微露出了恍然大悟之色,道:“所以,他们是想要将佘无暇和佘灵玉带走,押做人质,以此来威逼佘上尘收手。”   “只可惜,已经晚了一步。”墨沧澜眸色沉了一沉,道:“只怕是,佘上尘如今已经成为旁人契子傀儡,早已记不得佘上尘和佘无暇究竟是何人了,纵然找这两个孩子过去,也无济于事。”   月见微唏嘘一声,又问道:“那我们是否要将此事,告知两位大长老?亦或者是,我们直接动身前往西洲,拦住佘上尘?”   墨沧澜道:“告诉他们也无妨,最好让他们知道,纵然带走佘氏两兄弟,也是做无用功,且让他们两人,继续留在灵山修炼更好。”   月见微点了点头,思忖片刻,又道:“既然要去双镜城,那不妨顺势去趟碎星阁,将咱们的丹药放在那处拍卖可好?”   碎星阁,苍茫大陆第一大拍卖场,位处于西洲地界皇城双镜城的繁华之处,据说,在这碎星阁内,只有不敢要,没有不敢拍。而这碎星阁,虽然在月家管下,却并不吃月家的账,就连西帝亲至,也不敢在碎星阁内造次,一切都要按规矩来办。   若是能将破神丹拿到碎星阁来拍卖,自然是对丹药最好的一种宣传,只是,碎星阁规矩极大,那位神秘的风阁主,轻易不会接受陌生人的生意,而同样的,这世上还无人敢逼着风阁主做生意。   墨沧澜想起阁主风渐行,便笑了笑,道:“自然是好,风阁主想必也对破神丹,有几分兴趣。”   月见微道:“我听说,风阁主不喜欢和不认识的人打交道,他若是不愿卖我们的丹药,我们该怎么办?”   墨沧澜收起了那张山河图,悠悠然说道:“他若不卖,那就打到他卖为止。”   月见微一听便乐了,拍着巴掌道:“好,这个主意好,够流氓够不要脸,我喜欢。”   叶无涯此时刚喝了一口水,闻言没忍住呛了一下,边咳嗽边瞪着将自家徒弟带坏的墨沧澜,没好气地说道:“你这峰主做的,可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我看你先前是个成熟稳重的,本以为我徒儿跟着你,会变得沉稳一些,没想到,你竟是比他更不按常理出牌,还打到他卖?你可知道,那风渐行是什么人?”   月见微道:“什么人?”   叶无涯说:“他是紫泽仙陆天地异宝行的人,你在上界,必然听说过天地异宝行吧?”   月见微倒吸口凉气,不可置信道:“号称无所不有无所不卖的天地异宝行?”   叶无涯扫了他一眼,甚是欣慰道:“还不曾蠢到底。”   天地异宝行,这势力并非宗门也不是修仙大派,但在整个紫泽仙陆却是如雷贯耳名动九州,哪怕月见微不知四大家族,也总归是知道这势力的。   天地异宝行有两大特点,一是遍地开花,二是遍地奇葩。   所谓遍地开花,顾名思义,正是不管城池大小高低强弱,但凡有人的地方就能看到天地异宝行的标志和铺子,纵然小城市中只有个小铺子,唯有大城市才有拍卖场,但天地异宝行也一定要在那小城市中插上一脚才行。   所谓遍地奇葩,就内涵多了。   奇葩并非一个贬义词,恰是在说这天地异宝行里面稀奇古怪的珍玩法宝琳琅满目多不胜数,只有想不到的,没有他们不敢拿出来拍卖的,而且,奇葩之处不在于此,更在于拍卖之物,并非都用通用货币来交换,而那交换之物简直让人意想不到——   竟是曾经有人用三斤藤林巨蟒的粪便,换了一颗几乎能亮瞎眼的无价夜明珠。   若风渐行背后的势力,是天地异宝行,他们还当真不敢乱来。   月见微当即有些萎靡,哈哈尴尬一笑,道:“那、那就算了,当我没说。”   墨沧澜却是扫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不过是天地异宝行,此处不过是个分行罢了,你就算将风渐行揍一顿,他要告状,等人过来也至少半年之后了。再说了,天地异宝行只是不容姑息砸场子的人,你我砸的只是风渐行,又不是碎星阁,又有什么好怕的?”   月见微:“……”   说得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叶无涯眼皮子一抽,重重瞪了墨沧澜一眼,道:“你这人,无可救药!”   墨沧澜笑了笑,道:“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叶无涯打量着墨沧澜,微微眯起眸子,道:“我以前没觉得,今日突然发现,你对上界的事情,似乎非常了解,非但知道七星乱北斗,甚至还知道天地异宝行,听你这话,应是对天地异宝行内门规矩,也甚是清楚。”   墨沧澜早有应对,亦是微微勾唇一笑,道:“上界这些东西,我的确本该不知,不过,我父亲乃是从上界而来,他自然乐得告诉我不少上界相关的传说。”   叶无涯挑眉,道:“哦?月轻鸿这人,竟是从上界来的,不过,他似是已经失踪许久,你对他的身份,倒是有了几分了解,只是我怎地记得,你爹都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只知他是个大世家出身的少主。”   月轻鸿的身份,墨沧澜亦只是猜测罢了,哪里真的知晓?   不过,假作真时真亦假,拿出来先应付一番叶无涯,倒也是够了的。   墨沧澜道:“此事,我爹的确不知,我也一样只听我父亲提起过只鳞片爪罢了,具体他是哪家哪派,我也一样并不清楚。”   叶无涯便不再多问,墨沧澜的说辞虽然让人听了有些疑惑,却也并非说不通,而且有理有据,最重要的是,叶无涯来到白雪境的时候,墨沧澜尚未出生,他算是看着墨沧澜长大的,纵然墨沧澜身上有些谜团,也终归大不到哪儿去。   不过,叶无涯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猜到,墨沧澜居然已经有了寒无双的记忆,而他,也正是三千年前惨死的寒无双。   厉准和岑涟两位长老,倒也算是沉得住气,就在山脚下的那不大不小一方客栈住了下来,准备半月之后,就杀上灵山,说什么也要将两个佘氏弟子带走,不过,令他们二人颇为意外的是,才过了七日,墨沧澜便带着月见微,主动找上他们。   “你竟是看出了七星乱北斗之阵!”岑涟一听墨沧澜所言,当即露出了几分错愕之色,他心中一片讶异,这七星乱北斗乃是暮云长率先提起,只说是当世罕少有人知晓,却不料这就遇上了。   墨沧澜一袭雪色织锦长袍,头戴玉冠,单手抱着一只通体雪白还打着呼噜的小兽,另一只手还时不时摸着它脑袋上的毛。   墨沧澜道:“不错,想来宗门亦是发现了蹊跷,这才惊动了两位大长老亲自出马。只是,纵然此事当真是佘上尘所为,两位佘氏弟子,也帮不上什么忙了,我这两日已经仔细盘问,他二人自五年前,便已经失了与佘上尘的血契,这些年也在到处寻找佘上尘的踪影,而且,我可断定,佘上尘如今已经身心受契,纵然是拿了他亲子为质,杀死在他面前,他亦无所感触。”   厉准面色一沉,盯着墨沧澜道:“你这是故意在为那两个小子开脱,若不试试看,又如何知道管不管用?”   “正是。”岑涟性子沉稳,视线在那用粉嫩舌头撒娇似的舔了下墨沧澜手指的小兽身上停留片刻,才接着说道:“不世试试看,如何知道于佘上尘无用?况且,你说他受人控制,我看不见得。”   墨沧澜在小兽脑袋上的小角捏了一捏,让月见微莫要捣乱,道:“两位长老想来清楚,七星乱北斗并非寻常人该知晓的,这乃是从紫泽仙陆传下来的凶阵,单凭佘上尘这么个从未出过萧山的驭尸者,又该如何知道如此凶险的阵法?要我看,还是先去寻了佘上尘为妙,否则,以如今七星勺端变化的趋势来看,过不了今年,七星的最后一星,便会在绛州成型,到那时候,谁都无可奈何了。”   厉准闻言,眯了眯眼睛,道:“若本长老,执意要将两个小子带走呢?”   墨沧澜道:“是二位长老执意要将他们带走,还是二位背后的那人,执意要将两人带走?”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无冤无仇,何故相逼。”墨沧澜道:“明知无用,却硬是苦苦相逼,十有八九不是为了查明真相,而是为了泄愤报复罢了。三峰峰主的故乡,便是被那佘上尘动手屠灭的,想来,他恨不得将佘氏余孽,给挫骨扬灰吧?”   “你——”厉准不知被戳中了哪里的痛处,当即脸色发白,气得手抖,指着墨沧澜道:“不知礼数,不知死活,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墨沧澜悠然一笑,道:“厉长老莫要动怒,我只是说了一种正常人该有的猜测罢了,若是说错了,那我便给二位长老,赔个不是。”   忽然,岑涟意识到他们落入了墨沧澜布置下的言语陷阱之中。   墨沧澜此言的意思,便是他们若将人带走,便坐定了泄私愤的说法,毕竟他先前已经条分缕析,将来龙去脉和好处坏处都说了个清楚,若峰主作保,纵然执法堂也不能轻易动峰中弟子。   岑涟厉声说道:“墨峰主,你可愿为他二人作保?”   墨沧澜看着岑涟,道:“我自是要为他二人作保的,我可保证,他二人与佘上尘所行之举,毫无关系,纵是将人带走,亦是做无用之功。”   岑涟定定看了墨沧澜半晌,这才道了声“好”。   “既然如此,那我二人就暂且作罢,只是,若来日证明你所保不正,你必与他们,同受牵连,宗门执法堂的各种酷刑,都不是摆出来吓唬人的,哪怕你是峰主,是羽化境强者,也一样逃不过执法堂的厉害!”   墨沧澜道:“这规矩,我自然清楚。”   岑涟道:“你知道好,另外,既然你已经猜到了佘上尘在炼制七星乱北斗之阵,想来也知道他此时的位置了,何况,他又是你两位弟子的至亲,墨峰主亲自去寻找佘上尘踪迹,并阻止他作恶,也不算为难你吧?” 第339章 灵鹤带路   月见微因着被墨沧澜摸得小角瘙痒,忍不住张口咬住了墨沧澜的指头,只听墨沧澜道:“自然算不上为难,我今日来找两位长老,亦是打算去一趟双镜城,看看能否寻到佘上尘。”   岑涟点点头,道:“既是如此,那我们就一同上路吧。”   月见微一愣,转过脑袋看向岑涟。   他本以为岑涟会与厉准一同回归元神宗告状,没想到,竟是要与他们一同去双镜城了。   似是看透了月见微的疑惑,岑涟淡淡说道:“原本,我便是为了寻佘上尘踪迹而来,复命只需一人便可,两人未免浪费,况且,还要有人监视着你们最好。”   月见微不爽地嗷呜一声。   墨沧澜却是一笑,道:“岑长老倒是个直接的人,若是能与长老一同上路,在下倒是求之不得。”   岑涟和厉准都不愿再与墨沧澜废话,没说几句,便将两人给直接赶走了,待到屋内仅剩下同行二人,厉准才冷着脸问道:“你就这么答应了墨沧澜的要求,你可还还记得,奉真长老交代给我们的事情?”   岑涟扫了厉准一眼,负手而立,道:“不答应,你还想如何?墨沧澜修为甚高,乃是我们此行最大的一个变数,他若不是羽化境,我说什么也要将那两个佘氏小子带走,现如今,若再逼迫于他,只怕是反而让他心生怀疑。墨沧澜,可不是个好糊弄的人。”   厉准愤愤地挥着拳头在桌子上砸了一下,道:“妈的,谁知道那小子,八年时间,居然能修炼到羽化境,着实可恨!可恨!”   “此事我已禀明宗门,如今,既然我们无法带走佘氏弟子,那就想尽办法,让那佘上尘再逍遥快活一些时日。”岑涟眯起了眼睛,隔着窗子看着外面的夕阳,余晖渐渐,色泽明丽:“七星阵成,哪怕是倾整个大陆之力,也绝不可能阻拦,且看着吧。”   ………………   翌日一早,墨沧澜和月见微便准备上路了。   临行之前,月见微交代凤炽和凤燃二人,要好生照看佘氏兄弟,莫要让任何人寻到他们的踪迹。   “沧澜哥哥始终怀疑宗门有人非要他们两个,是别有用心。”月见微一袭红衣,站在花树下面,对着凤炽和凤燃两人,殷殷叮嘱:“待到我们离开之后,你二人记得每日都检查一遍护山阵法,真不行,就带着他们俩跑路,切记莫要被捉了,保全性命才是最要紧的。”   凤炽拍拍胸口,道:“月哥哥放心,若是打不过,我就背着他们直接飞走,现如今,我与阿燃修为都不是好欺负的,不会让两位师弟受欺负。”   月见微颇为欣慰,拍了拍凤炽的肩膀,道:“暂且就靠你了。”   “月师兄。”佘无暇和佘灵玉走了过来,两人齐齐望着月见微,似有话要说。   月见微道:“你们两人,如今不说在水深火热之中,也有不少势力盯上,我与峰主不在,你们还是别下山晃悠了。”   佘无暇点点头,捏了捏拳头,问道:“月师兄,你和峰主,是打算去抓我大哥了吗?”   月见微也不瞒着他,直接说道:“是啊,我们在双镜城,发现了你大哥的踪迹,他这段时间,应当在西洲出没,我与峰主必然要去阻止他再作孽。”   佘无暇露出了几分难过之色,又执着地看着月见微,说:“月哥哥,你们可否别杀我大哥,给他留条活路?”   月见微看着他,说:“无暇,这条活路,不是我们能留给他的,而是他自己才能留给他自己,峰主说,施展了祭司傀王的道法之后,便会有极大可能反噬自身,你大哥已经杀了那么多人,炼制了那么多傀王,谁都不敢保证,现在的那个他,还是他。”   “……”   佘无暇顿时像是被当头打了一棒子,呆滞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抬头看了月见微一眼,便什么都不曾再说,失魂落魄地转身走了。   凤燃看着他的背影,感慨地摇了摇头,咂舌叹息道:“佘上尘,未免太沉不住气了,若是能再多等一等,这该多好。”   月见微没有接话,他只是心中在想,重活一世,是否有许多事情,他纵然努力了,也无力改变,就像是他分明已经想方设法寻找机会搜罗冯家作恶的证据,却仍是抵不过佘上尘的不信任。   佘上尘急切地想要复仇,他能理解,他曾经也是一样的想法,就在他得知墨沧澜死了的时候,他恨不得马上冲上麒麟世家祖地,与那些人同归于尽,然而并非所有的同归于尽,都能复仇。   他隐忍千年,等了千年,这才让自己修炼成为一个真正的强者,毫无后顾之忧地替墨沧澜复了仇。   报仇需要时间,佘上尘等不了,便只能走邪魔外道了。   月见微禁不住心中唏嘘,五味陈杂。   虽昨日说起来的时候,岑涟长老口口声声说要与他们一同前往双镜城,然而到了约定时候,月见微和墨沧澜等了良久都不见他过来,倒是等来了归元神宗传来的一纸任务。   那是由一只灵鹤传递过来的,灵鹤姿态颇为优雅地落在了墨沧澜和月见微面前,挥舞一下宽大漂亮的纯白翅膀,不知从何处扔出了一个卷筒。   那灵鹤的表情竟是让月见微看出了几分高傲,月见微一边啧啧称奇,一边捡起那卷筒,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宗门的任务——   “兹将寻找押解佘上尘回主宗一事,交由第十三峰墨沧澜,望全力以赴,早日归来,切莫耽搁万宗大比选拔。”   落款人写了暮云长的名字。   月见微啊了一声,道:“我竟是险些忘了,紫泽仙陆百年一度的万宗大比,马上就快要开始了,今次,归元神宗应当是有十个名额,这可是我们唯一能不达地阶就混到上界去的机会了。”   暮云长特意交代了最后一句,想来也有这个意思。   墨沧澜将那用朱砂色的笔写下来的任务卷轴碾碎,扫了眼那兀自高傲地抬着脑袋朝着别处看去的灵鹤,道:“距离大比选拔还有短短三个月,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还是快些启程吧。”   那灵鹤一听,便就急了,气势汹汹地瞪着墨沧澜,它飞了这么久,紧赶慢赶地才来到此处送信,这两人也忒不讲规矩,竟是连一点好处都不给,难道不知道它乃暮云长座下第一爱宠,甚是得脸吗?   月见微见状,一脸不解,道:“这扁毛鸟为何要拦我们的去路?”   墨沧澜想了想,拿出了一袋子妖果,递给灵鹤。   灵鹤眼睛一亮,却是又颇为傲娇地想着区区一袋子妖果哪里能讨好本妖大人,竟是一抬脚丫子将那袋子妖果给踹飞出去。   月见微脸色顿时一沉,勾着唇角笑道:“我倒是怎么了,原来这扁毛鸟活得不耐烦了,想被本少爷烤了吃,这还不简单?调料什么的我都有,沧澜哥哥,你借我用用你的剑,看我不将它五脏六腑扒个干净。”   灵鹤:“……”   三日之后,一只通体雪白展翅姿势极为优美速度如风的灵鹤驮着两人,从西方赶来,落在了双镜城外十里处的一片郊野。   月见微从灵鹤背上跳了下来,看了眼这只鞠躬尽瘁已经饱受磋磨脸上一点骄矜之色都不复存在的灵鹤,笑嘻嘻地说道:“看来,暮峰主也是个大好人,知道我们行路不易,还专门给我们送来了个代步的灵鹤,这灵鹤,也不愧是暮峰主养了许多年的灵兽,速度果然是千里青驹比不了的,这才三日,就到了地方。”   灵鹤:“……”放你娘的臭狗屁!   月见微看着已经被折磨的敢怒不敢言神色萎靡不振的灵鹤,禁不住勾了勾唇角,伸出手来亲昵地拍着灵鹤的脑袋,道:“暮峰主的鸟,当真不是凡物,说起来,我还没吃过这么老的鸟,也不知道烤起来会是什么滋味儿。”   说着,月见微还舔了舔唇角。   灵鹤险些吓得两条长腿都软了,全身都在不挺发抖。   墨沧澜看不下去了,将凑在灵鹤身边不停嗅来嗅去的月见微给拎了回来,道:已经被你欺负这么一路,差不多就行了,莫要再欺鸟太甚,仔细暮峰主来日找你算账。”   月见微也不再开玩笑,给灵鹤脖子上挂了一袋子妖果,道:“行了,既然沧澜哥哥都这么说,那我就暂且不吃鸟肉了,你可以回去,复命了。”   灵鹤哪里还敢停留,也顾不得自己才刚刚马不停蹄地飞了整整三天三夜,立刻就扑棱着翅膀逃也似的飞走了。   月见微望着天空那黑点,禁不住叹道:“还当暮云长养出来的鸟,能是个多强硬的性子,没想到,居然这般不禁吓,还不如泽泽的那只兔子撑场面。”   墨沧澜一笑,说:“那灵鹤本就是暮云长的爱宠,既是爱宠,自然是要贴心养在身边的,哪里有人会如你这般粗暴地对待它?”   说白了,那只灵鹤就是养在温室中的金丝雀似的,没见过人世险恶,被月见微这么一吓唬,就瑟缩地像是个筛子似的。   月见微哼了一声,道:“我最不喜欢见到的,就是人把妖兽当成宠物来养,妖兽就是妖兽,本该凶猛一些才是,那般精细地养着,却又不时时带在身边,岂不是在害他?我就是要让这蠢鸟知道,主人才是最不靠谱的。”   墨沧澜笑了笑,却是不置可否。   那只灵鹤,他倒是看了便觉得有些眼熟,早些年孤渊无华捡过一只垂死的小鹤,便带回去养在身边。   后来孤渊无华死了,这灵鹤便被暮云长拿走养了,按照暮云长对孤渊无华的情谊,如何宠爱这只灵鹤,都说得过去。   不过,这次暮云长居然舍得让灵鹤出来送信,也是挺叫人意外的。   二十里外,灵鹤感应到熟悉的气息,马上叫了一声,从空中落了下来。   一个身着青衫的冷峻男子正站在山巅,宛若凭虚御风,脚下云海翻滚,像是就要羽化而去。   这人正是暮云长。   灵鹤叫了几声,飞扑到暮云长道怀中,仗着自己脖子长,便将脑袋不停往暮云长道衣服里面钻,两只翅膀还不断扑腾着,这模样,显然是被人给欺负紧了,终于见到家人,来告状了。   暮云长伸手在灵鹤脑袋上抚了抚,道:“我以前竟是不知道,你能飞这么快,倒是许久不出来活动了。”   灵鹤不依,用翅膀扑了暮云长几下。 第340章 开阁日   “这月见微性子也太跳脱了,谁都灵宠都敢欺负。”暮云长摇头却是笑了一下,道:“也不知道他本体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我倒是想亲眼见识一下。”   灵鹤:“……”它一点都不想再见到月见微这只可怕的妖兽了。   暮云长将灵鹤脑袋从怀中拉出来,道:“好了,来日我若是见到他,定要让他给你赔罪。”   灵鹤叫了一声,这才勉强被安抚下来。   双镜城中,宽阔的大街熙熙攘攘,显得万分热闹。   月见微手中拿了两串妖果串子,一边啃的心满意足,一边道:“平日里,双镜城也没这么多人吧,我看这打扮,天南海北的人都有,而且,随便拿出来便是几个修为在凝丹境的强者。”   墨沧澜道:“再过几日,便是碎星阁拍卖场三年一次的开阁日,据说这日,阁内所有拍卖物,都可以用灵石来交换。”   月见微挑了挑眉毛,道:“我就说怎地这么多人。”   碎星阁规矩大,平日里的拍卖,很多都是以物易物,有钱亦是无用,因此挡了不少人的路。   三年一次开阁日,只要有钱就行,自然有不少势力都想要来此处淘金。   佘上尘自从前些日子出现在双镜城附近的一处小镇之后,便再也没了踪影,墨沧澜已经派人去了周围可能出现七星乱北斗的星位守株待兔,一旦有消息便告诉他,倒也不急着自己去找。   两人便在双镜城住下,顺便还打探了一番这次开阁日都有什么好东西。   “据说,这次拍卖的,有一位绝世美人,有一把绝世宝剑,还有一颗真龙内丹。”   “真龙内丹,据说吸收之后,便能直接突破羽化境,飞升紫泽仙陆,可是厉害的很呢。”   “我对那美人最感兴趣,不知道容貌有多绝色,反正,不少人都是冲着美人来的。”   “绝世宝剑也颇有来头,听说是多年之前,出自千机阁之手的一件遗失之物,而且,听说已经修炼出了剑灵。”   “……”   酒楼中,不少人都在兴冲冲地讨论着本次开阁日的好货,倒是无所顾忌。   周围绝大多数都是从外面过来的,其中有不少世家少爷小姐。   月见微和墨沧澜坐在靠近窗户的位置,听那些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拍卖行的事情,倒是挺下饭。   “若真有真龙内丹,碎星阁的人简直是脑子有坑,才会拿出来拍卖。”月见微禁不住咋舌,摇了摇头道:“消息源不准确啊。”   此时,小二刚巧托着盘子走了过来,盘子上面放了两壶酒,挨个放在月见微和墨沧澜面前,插嘴说道:“客官是从外面来的吧?咱们双镜城的碎星阁,这次可是下了血本了,拿出来拍卖的东西,不少都是压箱底的。”   月见微挑了挑眉,道:“真龙内丹,难不成是真的?”   小二是个善谈的,一笑说道:“不瞒您说,还真是真的,而且,不光是真龙内丹,还有一瓶凤凰血,假不了假不了!”   月见微道:“碎星阁不想活了?龙族若是知道,来日必然要将这摊子给掀了。”   小二闻言便笑了,说:“龙族在紫泽仙陆,哪里会轻易来咱们这种地方?更何况,碎星阁是什么地方,上头可是通着天呢,哪里怕什么龙族?”   “……”   月见微一时语顿,小二已经忙活别的事情去了。   拍开酒封,月见微兀自给自己到了一杯酒,咋舌道:“还真是不知者无畏啊,也就这小二不知道龙族地位,才能说出这种话来。”   接着,月见微又道:“先前在白雪境,亦是有人拍卖过一次真龙内丹,却不知那得了内丹的人,现在如何了。”   墨沧澜也倒了杯酒,道:“纵然吸收的时候,无龙族前来追杀,待到来日他上了紫泽仙陆,必然马上会被龙族发现。内丹这种东西,吸收之后便会融入在骨血之中,龙族又有特殊血契,轻易便会察觉。”   月见微点点头,又想了想,道:“这碎星阁,难不成还真敢卖龙族内丹不成?”   墨沧澜一笑,执起酒盏一饮而尽,道:“卖还是敢卖的,龙族总归不会为了一颗内丹,和整个天地异宝阁过不去,但就苦了那买丹的人了。”   月见微托着下巴,道:“若是那买丹的人,修为甚高,人也机灵,倒也说不好是福是祸,保不准龙族没那个本事追杀呢。”   不过,这就看每个人的造化了,吸收诚如龙族之类的妖兽内丹,绝对是走捷径的好法子,成功率极高不说,甚至还有人可凭此得到龙族传承,可谓是一举两得。   窗外凉风习习,杏花春雨袭来,满城都是白粉杏花疏影。   月见微喝着一壶杏花天,以一个颇为慵懒地姿势靠坐在床边,望着外面来来往往的过客行人,忽而有一种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的漂泊感,然而还未等他好生将这感觉寄在清醇的酒水中,便被一行人给拉回了现实。   那一群人,身上均是穿着青纹白衣,滚边处绣着杏花枝,还有春江花月夜,他们腰间都悬着一只通体晶莹剔透的碧色药瓶,女子头上簪着杏花模样的钗环,男子则是带着白玉簪,一眼望去,一片药香浮动,叫人禁不住驻足多看几眼。   “这、这可是杏花谷的丹师们?”   “可不就是,杏花影,碧玉瓶,这可是杏花谷内门弟子们的标准打扮啊!”   “嘶——上次见到杏花谷弟子出来走动,也是在许多年前了吧,这些年来,杏花谷隐世不出,却是没想到还有这么多内门弟子,我都快忘了他们的打扮了。”   “杏花谷难不成也是为了开阁日而来的?”   “许是如此。”   “……”   杏花谷的弟子们置若罔闻,对这些凡夫俗子的议论,他们早已习以为常,能入了杏花谷,便相当于入了各大世家和宗派的供奉位置,只要在杏花谷学成,必然是世家宗派竞相争抢的丹师,完全不必为自己的修炼资源烦忧。   为首的那位弟子,则是打扮与旁人颇为不同,他衣袍更为华丽,滚边使用金丝银线绣成的,模样也极为俊俏,唇红齿白,面若皎月,哪怕是旁边的几位女弟子,与他相比都宛若萤火之辉,被衬得黯淡无光。   “那位便是杏花谷大弟子符离。”月见微的视线落在了首位身上,又兀自给自己倒了杯酒,抿了一口,道:“看样子,这次开阁日的宝贝,的确不少。”   月见微眼眸中带了几分难辨的复杂之色,心头还有几分讶然。   上辈子,他曾和一位杏花谷弟子在一处山谷中大打出手,便是为了争抢一株被他盯了足足三月之久的灵草,那株灵草名为雪蕊仙浪,乃是给墨沧澜炼制解药的数味药中之一。   雪蕊仙浪身边有大妖看守,半年才会出去觅食一次,月见微耐着性子等了许久,好容易才等到那大妖离开片刻,刚准备将雪蕊仙浪给摘走,便被这人给抢先了。   月见微与他打了一通,拼了半条命,才将那雪蕊仙浪抢回来。   因着自己打赢了,所以月小爷并不在意方才那不自量力与自己争抢灵草的小子究竟是何人,大摇大摆地捧着灵草就跑了,之后也听说有人满世界通缉自己,也不放在心上,今次一看,上辈子遇到的那小子,居然就是杏花谷少谷主符离。   月见微眯了眯眼睛,盯着符离的眼神就像是盯着一块肥肉似的,他隐约记得,这人身上的好东西,数不胜数,若是能拖到野地里面打劫……   “你与杏花谷符离认识?”墨沧澜出言问道。   月见微回过神来,晃着所剩不多的酒坛子,笑道:“自然不认识,不过,没想到杏花谷居然也对开阁日有兴趣,此次定然是有什么奇花异草灵宝丹药现世,才能引得他们出动。”   墨沧澜望着月见微,道:“有兴趣?”   月见微点点头,说:“杏花谷感兴趣的,想来值得一试。”   墨沧澜道:“看来,我们要去趟钱庄了。”   双镜城的钱庄宝行乃是苍茫大陆各地通行,墨沧澜拿着玉凭,去了这钱庄宝行兑换灵票。来到此处,随身携带灵石已经不足以支付开阁日宝物的价钱了,唯有灵票才能彰显财力。   “哎呦,这两日来兑换灵票的仙君着实不少,这位客人在此稍后,小的去去就来。”钱庄宝行的小二态度不敢轻慢,赶紧将墨沧澜请入包厢,笑脸迎人,给他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小二临出门之前还心里想着,这人身上的气势可真够吓人的,惹得他根本不敢抬头看,只敢低头瞅着他的鞋子。   月见微等了一炷香的时间,便有些坐不住了,道:“这也太慢了。”   墨沧澜用盖子拂开了茶盏中的几片茶叶,道:“这几日,本就人多,我们要兑换的灵票不是小数目,想来要兑换手续也麻烦,稍安勿躁。”   月见微喝了两口茶水,忽然鼻子里面嗅到了一股颇为好闻的炒妖果味道,眼睛顿时一亮,站起身子,道:“沧澜哥哥,你先在这里喝一会儿茶水,我去去就来。”   墨沧澜知道他坐不住,便道:“早些过来,莫要乱跑。”   月见微连胜答应,一溜烟便跑出了这钱庄宝行。   外面便是大街,路上行人熙熙攘攘,街边有不少小吃摊子,月见微看到一个穿着富贵的公子,肩膀上站着一只小黄鸟,正吃着他刚买来的妖果串子。   月见微舔了舔唇角,走到那卖妖果串子的小摊子,鼻头动了动,却是没嗅出方才那股炒妖果的香味儿,刚想开口询问,那股香味又从东边传了过来。   月见微立刻追了过去,只想着追到那摊夫,几个纵越之间,已经到了隔壁那条临河的街。   扶柳依畔,水光滟滟,一个身着紫色华袍头戴金冠的俊美男子站在岸边,负手而立,正好整以暇地看着月见微。   月见微见到此人,脸色瞬时一变,身子都僵住了,暗恨自己居然蠢到被一根炸妖果给哄骗过来。   月见微飞快地扫了那人一眼,转身便要跑走,却不料这位紫衣青年却开口道:“太仪,多年不见,一点都不想我吗?”   月见微一时尿急,撒开脚丫子便跑,心里嘀咕着想你才有鬼。   那青年却是如影随形,脚不沾地地跟在月见微身后,声音带着几分慵懒,凉凉说道:“跑?你能比我跑得快?”   月见微:“……” 第341章 孤渊烬   月见微闻言,头也不回便道:“你离本少爷远点儿,我可是有夫之夫了,若被我沧澜哥哥知道你如此不知羞耻地纠缠我,定会要你吃不了兜着走,他肯定要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男子原本来悠哉悠哉的,听了这话,马上眼眸微微一沉,身形宛若闪电一般,一把便抓住了月见微的领子,那动作像是做了千万遍似的,颇为迅速而准确。   月见微哇哇大叫:“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这人面兽心的家伙强抢民男,大家快来看啦!”   孤渊烬眯了下那双和月见微色泽如出一辙却更浅淡一些的眸子,勾了下淡色的双唇,贴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有夫之夫?太仪,你找了个男人,都不引荐给哥哥认识认识?”   月见微觉得自己被拎着脖子的样子着实没脸,咬了咬后槽牙,在孤渊烬脚上猛踩,道:“孤渊烬,你离我远一点,别拎我的脖子,我不要面子的呀?”   孤渊烬道:“我若是松手,你就要跑了。”   月见微赌咒发誓,道:“谁跑谁是王八蛋!”   孤渊烬:“……”   孤渊烬将月见微拎到了一棵柳树旁,这才松了手,好整以暇地整了整有那么点褶皱的衣服,看着月见微,道:“你那个男人,是怎么回事?不是让你直接去月家么,为何不听话,非要去什么白雪境?”   月见微翻了个白眼,语气有些冲,说:“和你有什么干系?你这人也太不讲究,你若找我没什么事情,就回你的紫泽仙陆去吧。”   孤渊烬也不生气,就是在月见微脑壳上弹了一下,道:“我与你,是一个娘胎里面出来的双生子,你说我与你有没有关系?你是我弟弟,我是你哥哥,你就算对我有气,现如今也不必这般排斥吧?终究是血浓于水。”   月见微:“呸!我混的那么惨,都是因为你,你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我没你这么无情无义的哥哥!”   孤渊烬眸子微微一沉,原本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是忍住了。   “我来下界,已经寻你许久,你也是时候与我一起回去了。”孤渊烬说。   月见微别过脸,道:“我才不和你回去,我现在,过得好好的,回什么紫泽仙陆?你定是拿了旁人的好处,要把我骗回去,然后抓起来。”   孤渊烬冷笑一声,道:“我若是想把你弄回去,用得着费这么大的力气?我与你本就一胎双生,你在何处,我轻易就能寻到,让你在下界躲了这些年,也差不多了。”   月见微盯着孤渊烬,道:“你这人,好生奇怪,当年我被麒麟世家追杀,爹爹派人给你送信,叫你先收留我一段时间,你却一口回绝,现在又来对我示好,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他对这个哥哥,也不是没有抱过希望的,只是在少年时期被孤渊烬冷冰冰拒之门外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再也没有哥哥了。   月见微和孤渊烬一胎双生,然而相貌却差的很多,年岁也颇有不同。麒麟崽子降生之后,若是麒麟模样,则会被送到麒麟祖地修炼,成为被家族承认的小辈,若是人的模样,便说明血脉不足,没有进入麒麟祖地的资格。   而那麒麟祖地,有一方时空秘境,那里面的一年许是外面的十多年,唯有纯血统的麒麟才可在里面生存。   他这位哥哥,自出生起便得了麒麟血脉最厉害最返祖的传承,却又因为血肉之躯无法承载那么强大的力量,以至于身子极为虚弱,连站都站不稳,风一吹就像是会倒在地上似的。   月见微的父王便当成是在娘胎里面,双生子争夺之过,从两人出生起便偏心孤渊烬,时时将他带在身边,亲自指导管教,倒是对自己,素来颇为冷淡。   又因着孤渊烬身子骨不好,以至于他三岁的时候,才被送到麒麟祖地里历练。   待到两年后,月见微再见到这个与他最亲近的兄长时,已经不认识这个比自己高出好多的少年了。   麒麟双生,必然一雌一雄,恰是因为月见微和孤渊烬具是麒子,遂他们的父亲为了防止有人怀疑,便让月见微从小做了女孩子的打扮。   月见微小时候穿着漂亮的小裙子,还曾天真地问孤渊烬,为何他明明不是女孩子,却要打扮成这样。   孤渊烬却是笑笑,将他抱在怀中,亲了亲他的脸蛋说,等你长大,就不用再穿了。   后来,孤渊烬体魄逐渐强壮起来,天赋也越发让人震惊,出门历练之时,被一位中央大陆的强者看上,要带他去修行。   那时候月见微年龄小,不清楚其中发生了什么,但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送到了麒麟世家本家,从此之后,连他最亲近的爹爹,都不能轻易见到了。   月见微偶尔会从爹爹口中听到孤渊烬的消息,说他修为又有了突破,地位更有了提升,宗门的长老,都甚是看好他,日后必然道途坦荡,前途无量。   月见微每每听到,都禁不住生出浓浓的羡慕,他向往外面的世界,想要与哥哥一起,在这紫泽仙陆到处历练,而非被困在麒麟世家的宫殿中,像是笼中鸟一样。   后来,月见微才明白,他一个男孩子却偏偏要从小穿裙子,不过是为了保全孤渊烬,他被送到本家,与爹爹分离,亦是家族为了防止孤渊烬将来翅膀硬了便不顾及族人,让他留下来做质子。   月见微意难平。   然而他不如兄长厉害,也合该承受这些,月见微虽心里面总不是滋味儿,却也仍然乖巧懂事地假扮女孩子,在本家做着那个不讲规矩没有礼数的野丫头。   他没想到,当他身份暴露,被家族追杀的那日,他一直心心念念的兄长,竟会那般冷血无情地将他拒之门外,叫他自生自灭。   上辈子在酒神山庄外,便是孤渊烬追了过来。   月见微见到他,第一反应便是逃跑,甚至一句话都不想再与他多说,还甚是极端地跳崖表明心志——   宁可死,也不要再理你。   许是月见微态度过于坚决,行为又的确吓人,孤渊烬只在苍茫大陆留了几日,就离开了。   从那之后,直到月见微与麒麟世家同归于尽,也只再见过孤渊烬两次。   一次是在他要亲设云巅仙宗,自己去当那云巅仙尊,孤渊烬莫名其妙就不请自来,给月见微留下了一大笔钱,和一大群人,告诉他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去吧。   还有一次,便是他临去麒麟世家祖地之前,不知为何突然想要见一见这位兄长,便去见了他最后一面。   这辈子,不知为何,月见微在见到孤渊烬的时候,突然就有些心累,不想再躲着他走了。   他不想如上辈子那样,活得不明不白,亦是不想再做缩头乌龟了。   孤渊烬望着月见微,说:“那个时候,我的确帮不了你,我自己尚且一身麻烦,若再牵扯了你,根本就是在害你。”   月见微不信,说:“这种借口,谁都能编出来骗小孩,我现在已经长大了,不是当初那个你给一串子烧妖果就能骗走的小孩子了。”   听到“烧妖果”三个字,孤渊烬微微抬了抬唇角,想起了月见微还是个小崽子时候,每次躲猫猫都会被他拿一串烧妖果给骗出来的小模样。   “过去的事情,也的确没什么解释的必要。”孤渊烬道:“我没帮你,便是没帮你,不管因何缘由,都是哥哥对不住你。”   月见微听他这么说,反倒是没话讲了。   孤渊烬见他如此,便接着说道:“前些日子,我在外历练的时候得了消息,说是有人在下界,寻到了一只百万年难得一见的雄性麟子的踪迹,龙族听闻此事,马上便派人到处寻找,我一听便猜那个人是你,问了爹爹身边的影卫,方知你竟是在苍茫大陆,我便马不停蹄地来找你了。”   月见微茫然地抬头,看着孤渊烬,道:“爹还好吗?”   孤渊烬一顿,道:“爹不见了,在我来之前,便已经不见了。”   月见微一愣,道:“他去哪里了?”   孤渊烬说:“我若知道他去哪里,就不会说他不见了。”   月见微:“……”   孤渊烬耐着性子说道:“我们还是继续说你的事情吧。龙族这数百年,都在寻找能够为他们孕育龙子之人,你也知道雄性麟子意味着什么,得了你的消息,自然是疯狂寻找你的踪影,想要得到你。”   月见微蓦然想起孤渊无华的经历,连忙黑着脸道:“做梦,我就算是死,也不要落到他们龙族手中。”   “我亦不会让你沦为他们的工具。”孤渊烬见月见微竟是愿意理会他,自然要立刻表明心意,道:“我派人去查你身份是谁透露出来,查到最后,竟是查到了麒麟世家本家头上——我不知他们从龙族得了什么好处,竟是将你给卖了,原本,他们是打算杀了你的。”   “……”   雄性麟子在麒麟世家中,实则寓意不详,基本上是灭族的征兆,月见微原本将这种传言当成狗屁看待,然而经过上辈子他以一人之力毁灭全族来看,也的确是应证了这传闻。   能让麒麟世家放弃对他的追杀,龙族向来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月见微叹了口气,道:“还不如,继续想着杀了我。”   孤渊烬道:“不管是杀你,还是将你带走,都不是容易的事情,有哥哥在,你不必过虑。”   月见微凉凉瞅了他一眼,道:“这就不烦劳你了,只要我不出紫泽仙陆,就没人能将我如何。”   孤渊烬打量着月见微,道:“就凭你这不足羽化境的修为?”   月见微受到鄙视,也不生气,反而炫耀般地说:“我虽然修为不怎么样,但我沧澜哥哥,可是高手中的高手,强者中的强者,他修为放眼整个苍茫大陆,都是顶级的存在,他护着我就够了。”   “沧澜哥哥?”孤渊烬听了这名字,却是勾唇一笑,眼神微冷,道:“数年之前,被带入麒麟世家的那个天才少年墨沧澜?”   月见微扫了他一眼,道:“你不是早就已经调查清楚了,何必再这样阴阳怪气地问我?我那道侣,就是墨沧澜,被麒麟世家下了万骨枯之毒的墨沧澜。”   孤渊烬望着月见微,道:“这世上,有许多人想保你,你只有活着,对那些人而言才有价值,但恰恰相反,有许多人,都想让他死,只有他死了,那些人才能安心。” 第342章 破神丹   月见微怔了一怔,蹙起了眉头,道:“上界为何有那么多人想要害他?沧澜哥哥从未与他们有过交集,难道仅仅是因为嫉妒么?”   “嫉妒?这只是些浮于表面的东西罢了。”孤渊烬冷笑了一声,负手望着不远处的河面,淡淡说道:“我只知道,他与三百年前惨死的寒无双,应当是同一个人,天道宗的轮回轨上,他与寒无双已经完全重合了。”   月见微不解地问道:“轮回轨又是什么?”   “轮回轨是开天辟地时候,上古先神留下来的一样不可为人力所造的法宝。”孤渊烬转眸,凝视着月见微,轻启双唇道:“唯有修为已经到了臻境的窥天强者,方能窥探到轮回轨上的命格,这法宝,动辄可以追踪一人的前世今生,只需要两滴血,就能看出其命格如何,上可追溯前生,下可窥探来世,从未出现过岔子。”   月见微:“……”   哪怕他曾经对墨沧澜就是寒无双一事,还隐隐有些期待他们并无重合,但孤渊烬那出这样的证据来,他便知道再无回环余地。   孤渊烬这人,算是个老谋深算少年老成的狐狸了。   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必然是已经得到证实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而且,孤渊烬虽看似冷漠,实则从未说过一句骗他的话,而且,这种事情孤渊烬哪里有必要撒谎欺骗?   月见微本以为自己会很难接受这个结果,然而到了当下,他却突然有种释然的感觉,仿佛在不知不觉中,他早已不在意墨沧澜曾经是谁了。   “纵然他是寒无双,又能如何呢?”月见微故作轻松地摊开手,道:“总不至于,过了三百年之久,龙族还继续盯着他吧?”   “我不知道寒无双身份究竟是什么,但我知道,天道宗从未放弃过对寒无双魂魄的捕捉。”孤渊烬凝视着月见微,道:“当年寒无双被杀,事情绝非表面上那么简单,否则,轮回轨启动一次,便要消耗寿元和修为,窥天印家又何必牺牲自己,为一个不相干、不重要的人推算命盘?”   “……”月见微想了想,道:“许是他们闲得无聊吧。”   孤渊烬:“……”   月见微深吸口气,道:“好了,事情也差不多说完了,你也该走了。”   孤渊烬的表情,顿时一言难尽,道:“我说了这么多,你竟是还要赶我走?”   月见微翻了个白眼,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道:“不然呢,真以为说这几句好听的,我就愿意原谅你了?才不可能,我就当不认识你,你也莫要再跟着我了,我的事情,不要你管。”   “紫泽仙陆……”   “我该回去的时候,会回去的。”月见微折了一根柳条,一边晃悠着一边背着孤渊烬往前走,声音懒洋洋地道:“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帮不了我,如今我也没什么要你帮的地方了,你也不必委屈自己,盘缩在这弹丸小地了,你将来,是要成神的人,就别与我再搅和了。”   他说着,已经走远,高挑的身形早已不复少年纤瘦的模样。   孤渊烬并未追上去,他望着那背影,也着实找不到月见微儿时那走起路来摇摇晃晃脑袋还一点一点甚是可爱的模样了。   钱庄宝行门口,月见微看到了正靠在旁边那根红棕色柱子上像是画中人一样的墨沧澜,便连忙堆起了笑容小跑着过去。   “跑去哪儿了?”墨沧澜也不恼,却是伸手在月见微脑袋上点了一下,道:“等了你许久,还以为你被人抓走卖了。”   月见微捂着脑袋,另一只手拉住了墨沧澜的手,说:“沧澜哥哥,你知道我有个双生兄长吧?”   墨沧澜道:“知道,怎地突然说起这个?”   “他方才,便来找我了。”月见微轻描淡写说道:“也没什么大事,只是许多年不见,多说了几句话,现在他已经被我赶走了。”   “……”   墨沧澜也是服了月见微,这分明不是个小事,到他嘴里,却还不如找到个合口味的妖果来得激情。   墨沧澜禁不住多看了月见微两眼,道:“你兄长专门来下界找你,你就这么把人赶走,不觉得说不过去吗?”   月见微抬眸望着墨沧澜,不以为意道:“他就是来给我提个醒,还想将我顺便带到紫泽仙陆——我就觉得他脑子抽抽了,我如今修为尚未到羽化境,如何敢回紫泽仙陆,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么,我拒绝他,也是情理之中吧。”   墨沧澜心里想着你和那位兄长关系也真是够差的,竟是连请兄长喝口茶吃个饭都不曾,只这么简单打了个照面便结束了。   墨沧澜虽未曾见过这位大舅哥,也不曾听月见微提起过,但毕竟这人乃是月见微的血缘至亲,能不远万里来到苍茫大陆亲自寻找弟弟,想来心里面也是惦记着他的,就这么连个照面都不打,有些说不过去。   墨沧澜突然心中有些难以名状的紧张,他不禁想,难不成他这不知能算活了多少就的老怪物,还有害怕见到大舅哥的一天?   墨沧澜故作淡定,问道:“你真就这么让你兄长,就这么走了?”   月见微道:“否则呢?难不成我还要请他吃顿饭,睡个觉?我那便宜哥哥,日理万机,忙的要死,除了修炼只怕是其他都入不了他的眼,能来提醒我一句已经算是难能可贵,其他的,还是算了吧,我还不想给自己招惹麻烦。”   墨沧澜:“……”   看来,月见微和大舅哥的关系,当真不怎么样。   提起他的时候,还有几分怨气。   既然如此,也不必要再多提了。   兑换完灵票,为了得到碎星阁的入门资格,墨沧澜和月见微两人便拿着破神丹前去碎星阁提出拍卖事宜。   接待他们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品鉴官,只见他拿着这破神丹翻来覆去看了良久,这才倒吸口凉气,道:“这丹药吃了,竟是可到破丹境?”   月见微点点头,笑道:“成功率,百分之百,若是有人吃了之后不曾到达那境界,便让他来找我麻烦好了。”   那老品鉴官面色变了,方才几分轻慢也不知所踪,他盯了月见微片刻,道:“阁主曾说过,这种丹药,早已在苍茫大陆绝迹,就连杏花谷都无人能炼制出来,没想到,你这小娃娃手里面,居然有不止一颗。”   破神丹自然是《丹神录》里面记载的丹方,饶是月见微也用了许久才学会炼制这种丹药。   月见微道:“机缘巧合而已,不知这种丹药,是否够格拿到碎星阁来拍卖了?”   老品鉴官正色道:“自然可以,此次开阁日,整个苍茫大陆四面八方的所有有势力的家族,都会派人前来竞拍,这破神丹,再没有比放在碎星阁拍卖效果更好了,二位大可放心,这丹药,定能拍出好价钱来!”   月见微甚是欢喜,道:“那就烦劳老先生了。”   “好说!”   老品鉴官大手一挥,将六瓶六颗丹药悉数收于囊中,又转而让人给了月见微和墨沧澜两块紫色玉牌,道:“这玉碟乃是进入拍卖场的信物,届时让人一看,便会有人带你们来二楼的阁内。”   月见微道:“多谢。”   待到两人离开,这老品鉴官脸色凝重了几分,想了想,便拿着这六瓶子丹药前去寻找自家阁主。   碎星阁风渐行是个颇为附庸风雅之人,好豪奢,好美婢,整个屋子都用极为奢侈的宝物装点,就连他身上穿的那火锦衣,乃是百颗上品灵石才能换来一寸布,光是炼制这衣服,就用了上万极品灵石。   若说财力,只怕是碎星阁敢称第二,便无人敢自称第一。   品鉴官来时,风渐行正悠悠地靠坐在贵妃榻上,脚边跪着一位美婢,正给他捶腿,还有几位美婢正在阁内翩然起舞,而这风渐行则是手中执着一根长长的烟杆子,眸色迷离,吞云吐雾,好不快活。   品鉴官在门口等了许久,待到里面舞乐之声渐渐落去,这才差人通禀。   “年年有那么多罕见的宝贝,也不见你来见我。”风渐行挥了下宽袖,那些美婢便接连退下,他坐了起来,将烟杆子放到旁边,接过品鉴官递过来的瓶子,道:“这里面又是装得什么东西?”   品鉴官道:“破神丹。”   风渐行拧开了瓶塞,险些没将瓶子给掉在地上,讶然道:“破神丹?可突破破丹境修为的破神丹?”   品鉴官点点头,道:“不错。”   风渐行愣了一下,紧接着迅速将那丹药倒出来,放在手心里好生品鉴着,道:“色泽圆润饱满,猫眼金红,纹络清晰,蕴风、火、木、土之气,成色完美,效果……上佳,郭老,你这丹药是从谁手中拿来的?”   品鉴官道:“一个小娃娃手中得来的,我虽不知他姓甚名甚,但端看他身边那人的容貌修为,便知道这两人非同一般,至少他身边那人,已经是羽化境大能了。”   风渐行挑了挑眉,道:“苍茫大陆,羽化境大能?”   品鉴官道:“十有八九,我猜是墨沧澜。”   风渐行:“……”   他最近没少听墨沧澜的名字,这人倒是厉害得很,风头一日比一日盛,虽销声匿迹了八年之久,但乍一出现,便听人说他已经成为羽化境的大能了,只不过,不少人听到这消息,都当成是吹嘘而已,哪里有人能在短短几年之间,便已经连跳数个级别,到了玄阶巅峰?   不过,风渐行却是信的,如今见了这破神丹,便更加相信了。   风渐行收了那丹药,唇角勾起,道:“好,着实是好,有人能炼制出这种丹药,再好不过了,紧着这个时候来寄卖丹药,他们必然会来参加开阁日,到时候,定要好生招待他们二位。”   ………   转眼便是开阁日。   各地而来的强者都汇聚一堂,因着前来此处的,什么身份都有,是以平日里坐在二楼包厢里面的,今日都被挤到了下面。   “老子次次来此,都是坐在那二楼西厢第十五间,如今究竟是什么来头之人,竟是敢抢夺老子的位置,老子定要上去看个清楚!”   一个握着双斧肌肉遒劲的大汉满脸怒气,朝着二楼噔噔上去,脚踩在板子上发出震响。   旁边有人嘀咕道:“这人名为双斧仙,倒是个极为蛮横的人,修为不俗,做了不少仗势欺人的事情,只怕二楼那包厢里面的人,要难了。” 第343章 开阁日   然而,这人话音刚落,便看到一个身影从那包厢里面飞了出来,咣啷咣啷地顺着楼梯滚了下来,定睛一看,竟是那蛮横的双斧仙。   先前还在说双斧仙厉害的人,突然像是被猫叼走了舌头,觉得打脸居然能来得如此突然,顿时哑口无言地瞪着双斧仙。   众人错愕:“那包厢里面,到底是何人?”   双斧仙面红耳赤,爬起来一声不吭坐在了那一楼的位置上,对着围观的人粗声粗气吼道:“看什么看?想知道就自己上去看看,看我作甚?”   “……”   虽还不知道那人是谁,但闹了这一场,众人心里面便对这次拍卖会的规格有了底子。   双斧仙在双镜城也算是个人物,还是西帝王府的门客,竟是能被人就这么踹出来,还不敢造次,可见包厢里的那位绝不是寻常人。   如此一来,大家对这场拍卖会便更为期待了。   正在喧哗之时,不知为何突然入口处安静下来,连带着这气氛又朝着里面蔓延,不多时,竟是整个拍卖场都静了下来。   “怎么?”   “发生什么事?”   “谁来了?”   接连三问之后,只见一个白衣胜雪面容如玉的男子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一个穿着件青衫的少年。   碎星阁的拍卖行中,墙壁上都是镶嵌夜明珠,上头还吊着燃烧着的万年烛,平日里,从未有人觉得这烛火灯光不够明亮,然而此时此刻,众人却突然觉得来的那人比万年烛和夜明珠更为明亮。   来者自然是墨沧澜,他此时收敛了羽化境强者的威压,少了几分高不可攀,否则哪里有人敢这般明目张胆地盯着他看?   月见微起初脸上还带着笑,现下却颇为不爽,狠狠扫了那群人一眼,转而对墨沧澜道:“沧澜哥哥,咱们直接,上二楼去。”   墨沧澜见他醋味儿浓重的样子,一笑说道:“好,听你的。”   两人携手上楼,消失在拐角处,拍卖场内这才恢复正常。   “方才那美人,可当真是绝色啊,我见了他,方才知道以前见的,都是庸脂俗粉。”   “嘘!你说这话,是不想活了么?你可知道,方才那人是谁?”   “是谁?”   “归元神宗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峰主、苍茫大陆三千年来最年轻的羽化境大能墨沧澜啊!”   “嘶——竟然是他?我先前听说过他,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   月见微耳朵尖,自然听到了几句讨论墨沧澜的话,只哼了一声,便将门给碰上。   墨沧澜从后面将月见微揽在怀中,抱到腿上坐在那藤椅中,低声笑道:“这些醋都要吃?”   月见微被他突然抱住,便微红了耳朵,抓着墨沧澜道手说:“谁叫他们盯着你看的,你是我的,不准他们多看一眼!”   墨沧澜在他鼻子上一捏,道:“霸道又小气。”   月见微说:“本应如此。”   这场拍卖会很快便开始了,作为苍茫大陆最大的拍卖场,今日光是来的人,就有上千,这拍卖场是个圆的,中间是宽敞巨大的拍卖台,周围是一圈圈的客人席,若是有想要的东西,便在玉牌上面用真气刻下数字,亦或者是到了后面人少的时候,直接出言争抢亦可。   碎星阁的拍卖师都是专业的,热场之后,便立刻言归正传,将那些宝物一样一样奉了上来。   有些人是为了来这里开眼,有些人是财大气粗不差钱,看到什么宝贝都想要争抢一番,才不过半个时辰,拍卖场已经竞出了二十来样宝物,气氛着实火热。   月见微见识广博,寻常的宝物自然不入他眼,看了一会儿之后,竟是开始打起瞌睡。   只听得“咣”的一声,锤子敲下,月见微顿时被惊醒,便突然听那拍卖官道:“接下来几样宝物,可谓是人间至宝,以极品灵石起拍,乃是本次开阁日的封箱压轴宝物,诸位可要做好准备了。”   月见微顿时睡意全无,睁大眼睛朝着外面看去。   “这第一样,便是六瓶破神丹。”拍卖官道:“这破神丹,吃了之后便可突破破丹境,且百分之百成功率,品质保证,起拍价格,一瓶一万极品灵石,两两拍卖!”   “……”   全场一片哗然。   “这破神丹,吃了之后竟是可以突破破丹境,也太恐怖了吧?”   “难不成,这是杏花谷新炼制出来的丹药不成?之前,却是没怎么听说过的。”   “杏花谷也着实厉害啊,连破丹境的丹药,都能炼制出来,不知会落到哪家手中。”   “可惜了,拍不起,若是能给我就好了。”   “这价格,只怕要上天啊。”   “……”   “少主。”符离身边的一位同行弟子露出了不安之色,道:“这丹药,不像是咱们杏花谷拿出来的啊。”   符离沉了沉眸子,道:“不是我们杏花谷的,杏花谷这些年,已经罕少有人炼制这种能突破修为的丹药了。”   那弟子刚入门没多久,对丹道尚有不少费解之处,便问道:“为何我们不炼制了?”   符离道:“丹药分为多种,其中最难炼制的种类,便是能够突破修为禁锢的丹药,这类丹药的炼制,对于炼丹师的道法修为亦是颇有要求,譬如能炼制破神丹的,丹师必须在破丹境以上。”   弟子惊讶地倒吸口凉气,道:“那这破神丹的炼丹师,岂不是也在破丹境了?”   “不错。”符离眯了眯眼睛,道:“也不知道,是何人炼制出来的。”   这时,竞拍已经到了白热化地步,竞拍者绝大多数都是大世家族,毕竟,破丹境在苍茫大陆已经算是顶级的存在了,谁不希望自家多几个破丹境强者?   月见微眼看着价格越来越高,心中亦是越发雀跃。   这时候,突然有一道声音从二楼的包房之中穿了出来,那声音带着强大的穿透力,将竞拍的声音都给压了下去——   “敢问,这破神丹,源自何处?”   此言一出,整个拍卖场顿时静了一下,不少人都望着这拍卖台上的拍卖官,亦是心中好奇极了。   破神丹的出处,自然是人人都想知道,虽怀疑是杏花谷出品,然而不曾明说,就不敢确定,只是,拍卖品的来历,也并非次次都有人透露,尤其是这种丹药,若非要深究来历,保不准还会得罪大能,得不偿失。   不过,既然有人愿意当这个出头鸟,大家自然也都愿意看热闹。   那人接着说:“若是冒犯,那便算了,多又得罪之处,还请见谅,在下只是好奇何方神圣才能炼制出如此厉害的丹药。”   拍卖官是个漂亮精致的女子,只见她也不恼,冲着二楼包房悠悠一笑,道:“这件事情,倒是我疏忽大意了,险些忘了讲这丹药来历。若是哪位竞拍到破神丹,就能发现丹药瓶子下面,刻着丹盟的标志,这丹药,亦是丹盟交给我们拿来拍卖的。”   “霍——!”   “居然是丹盟,又是丹盟!”   “我一直以为,丹盟只会炼制那种寻常丹药,没想到,这等破神丹也能炼制出来,丹盟究竟是什么来历?”   “管他什么来历,反正,肯定是在和杏花谷对着干的啊。”   “杏花谷这几年,啧啧……”   “……”   杏花谷弟子听到丹盟的名字,顿时惊了一惊,转眸对旁边面色难看的符离道:“少主,竟然是丹盟,不是说,丹盟只会炼制低阶丹药么?”   符离心里想着我怎么会知道他们有这般厉害的丹师,嘴上说着:“经此一次,丹盟势必要引起各大势力的注意了,反观杏花谷,这些年来,却是无所建树,只怕是要被比下去。”   弟子忧心忡忡,道:“丹盟,究竟是什么人在背后把控操持?”   符离说:“不知道,就连师父他们都寻不到丹盟背后的人,我又如何得知?不如,先把那几瓶丹药拍下来看看究竟吧。”   丹盟的名字一出,气氛顿时有些微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丹盟这些年宛若狂风过境,席卷了整个苍茫大陆,几乎能够与杏花谷分庭抗礼,如今再出了品阶如此高的丹药,自然更是能和杏花谷平分秋色了。   丹盟究竟是何种来历?   丹盟究竟想做什么?   这丹方,又是从何而来?   各种疑问,在众人心头盘桓不散,只是有心人能隐隐察觉到,风雨欲来。   包厢里面,月见微听着此起彼伏的竞价声,禁不住勾起了唇角,露出了个得意的笑容。   “从今而后,丹盟和杏花谷,便可平起平坐了。”墨沧澜淡淡说道。   “平起平坐,可不是我想要的。”月见微微笑着说道:“杏花谷在苍茫大陆,嚣张了这么多年,如今也该是时候,感受到被打压的痛苦了。”   墨沧澜道:“准备何时成立丹盟?”   月见微道:“等佘上尘和绛州冯氏的事情解决了吧,到时候,我就直接站出来,公布丹盟的规矩,广泛招纳丹师,正式让丹盟面世。”   墨沧澜估算了下时间,道:“好。”   六瓶丹药被三家瓜分,让月见微意外的是,其中一家竟是杏花谷。不过想想倒也能理解,既然杏花谷少谷主亲自出马,想来也见不得丹盟如此嚣张行事,想要将丹药买回去查看一番。   接下来的一件,便是凤凰血。   月见微身边有两只凤凰,想要凤凰血随时可以取来,遂丝毫不感兴趣,不过,外面的人倒是险些争破脑袋,以一个极高的价格拍下。   月见微眼睛都直了,道:“若早知道凤凰血如此值钱,我还不如将阿炽和阿燃给放了血,拿来卖,现下亏大发了。”   墨沧澜见他财迷的样子,禁不住一笑,道:“若真算起来,麒麟血可比凤凰血还要值钱一些,你若真缺钱了,给自己放放血不就好了?”   月见微:“……”   倒也是这个道理。   反正他放放血,也不怕什么,总能长回来的。   眼瞅着月见微露出了若有所思之色,墨沧澜忍不住道:“微微,你不会真打自己的主意吧?”   月见微还在想着放多少血比较好,嗯了一声道:“是啊,多方便,比炼制丹药方便多了。”   “……”墨沧澜苦口婆心道:“微微,我们不差这点钱。”   月见微颇为认真地说:“差的。毕竟我还有男人要养,钱再多都不嫌多。”   被麒麟崽子养着的男人:“……”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该感动一下。   凤凰血拍完,便是第三样压轴的宝物了。 第344章 美人   原本灯火颇为璀璨的拍卖场顿时熄了灯,四面八方数条白纱笼罩下来,那些夜明珠被蒙上了一层,显得朦朦胧胧,气氛营造的很好,馨香也朦胧传来,从地面上传出了一个不大不小刚好能装下一个人的金铜色笼子,只见里面躺着一个全身穿着纱衣的男人。   这男人乍一出来,便传来数道倒吸凉气的声音,在场诸人,莫不感到惊艳。   这男子有这一头银色的长发,几乎垂到脚踝,铺了一地,宛若洒落的银雪和月光,他皮肤白皙宛若上好的羊脂白玉,半眯半张的眼眸亦是有种清冷又妖惑的感觉。   在这美人出现之前,众人都想着纵然绝世美人也比不得墨沧澜,见到他之后,方知美人各有各的美法。   墨沧澜让人仰望和臣服,而这人则是容易叫人生出欲望。   活色生香,绝色风华。   月见微只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原本还对这拍卖会漠不关心只偶尔竞价拍些东西的墨沧澜,在看清楚这男子的容貌之后,竟是蓦然站了起来,往前面走了几步,一双黑眸中闪过了几分差异,又紧接着浮起了难以自持的兴奋之色。   他寻到了一个人。   一个他寻了许多年的人。   一个对他而言,至关重要的人。   “这位美人的来历,倒是大有讲究。”拍卖官见众人反应,便满意地勾唇一笑,说:“不过嘛,为了多点情趣,美人的来历还是等哪位道友拍了之后,再私下里慢慢询问,我若是就这么说了出来,倒是少了些趣味,不过,这位美人可是有极为特别的地方——他是个炉鼎,身子柔若无骨容颜绝色不说,与他欢好,还可提升修为,稳固境界,起拍价格,一万极品灵石。”   “嗬,一万极品灵石,这价格未免太霸道了些。”   “足以将一个家族给掏空啊,也不知道,我就算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本事。”   “也不知道,会落到哪个家族手中。”   “炉鼎之身,若是能双修,看这成色,必然会叫人修为猛增啊。”   “算了算了,看看也就罢了,这等美人,不是我们能享受的。”   月见微眼睛都看直了,禁不住咋舌道:“果然是个大美人啊,沧澜哥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能和你比上一比的美人。”   他话音刚落,便听到墨沧澜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十万极品灵石。”   月见微:“???”   在拍卖场中,起拍价格虽然只是个最低定价而已,谁都知道必然不会以这个价格将货物卖出,但众人也都享受那种逐渐加价的紧张感,鲜少会有直接一上来便翻十倍报价的。   而且,极品灵石数以万计,绝非寻常人家能供得起,翻上十倍,更是叫人侧目,是以墨沧澜的声音一出,整个拍卖场都有些嘈杂轰动。   穿着薄衣以一个很是魅惑的姿势坐在金笼子中的美人,也轻蔑地勾了下唇角,似是对此种行为,颇为不屑。   没见过世面的狗东西们。   月见微愣了一愣,抬眸看向那死死盯着笼子眼都不眨的墨沧澜,心中生出浓浓的古怪,硬着头皮道:“沧澜哥哥,你该不会是,真喜欢这个大美人吧?”   墨沧澜置若罔闻,在有人报出了十一万极品灵石的价格后,他又报了个二十万极品灵石。   这一下子,月见微心头便有了底子,依着墨沧澜这手笔来看,那个笼中美人,他是势在必得了。   月见微啧了一声,坐回包厢的椅子里去,托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等着墨沧澜将那美人竞拍下来,然后再给他解释,反正,若说墨沧澜看上那美人的容貌身段,他是绝不会信的。   有几家竞价,那美人的价格不停攀升,直到突破百万极品灵石。   竞拍的那几家都收了声,虽然按照他们的家底,的确可以再加价格,但却没必要如此。   一位争抢的世家公子扬声笑道:“那位包厢里的兄台,着实风流,在下虽也爱美人,却不比兄台执着,如此,这美人便让给兄台了。”   那执着美人的兄台,自然是墨沧澜。   墨沧澜刚想笑纳,突然又听一道轻笑响起,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区区百万极品灵石罢了,也敢拿出来显摆?”那道带着几分慵懒的嗓音甚是温柔,慢条斯理地说了个价格:“苍茫大陆规格最高的通用钱币,便是这极品灵石了,不知碎星阁是否收金灵,我愿以一万金灵石的价格,买了这美人儿。”   金灵石?   不少人面面相觑,这又是什么东西。   然而,唯有少数几人,方才明白金灵石规格之高,不禁倒吸口凉气。   金灵石,乃是紫泽仙陆的通用货币,而且是规格最高的那种。   金灵石里面,缠绕着丝丝缕缕的金色丝线,是一种特殊的物质,和灵石缠绕在一起之后,铺陈开来,便能有寻常灵石上百倍的效果。   金灵石之下,还有银灵石、铜灵石,效果自然是成倍缩减。   有人问过一块金灵石能兑换多少块极品灵石,答案是无解,毕竟到了紫泽仙陆之后,哪怕是极品灵石也只能算是比铜灵石还不如的石头罢了,哪里兑换得了金灵石?   是以,那说起话来慵懒温柔的公子,乍一说出金灵石,许是已经意味着这场竞拍至此结束了。   不过,苍茫大陆的人罕少能窥探到上界的一角,连上界有什么植物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哪里会听说过金灵石?   月见微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禁不住抽了抽嘴角,觉得他那个便宜哥哥,许是脑子不太好使唤,人傻钱多不自知。   墨沧澜亦是没想到居然半路上还能杀出这么个人傻钱多的上界来者,思索了一下,可以肯定这一万金灵石,是自己绝对不可能拿得出来的,再看看那笼中已经勾着唇露出个不怀好意笑容的绝色美人,更是没了竞拍的想法。   于是,墨沧澜便淡淡说道:“既然阁下拿出金灵石,我退出此次竞拍。”   那人淡淡道:“承让。”   然而就在此时,原本还有些茫然的拍卖官不知收了什么指示,竟是突然敲了敲那锤子,好声好气地说道:“这位愿意出金灵石的客人,此次拍卖,唯有用灵石才可参与,我们碎星阁,并不接受什么金灵石银灵石的,所以阁下出的价格,算作是无效。”   “……”月见微愣了。   “……”孤渊烬愣了。   就连本已经熄了争夺那美人的墨沧澜也被这骚操作给打了个措手不及。   孤渊烬不可置信道:“你们如此拒绝不可以灵石估量价值的金灵石,你们老板知道吗?”   那拍卖官笑了笑,说:“老板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小店有规矩,的确不能以金灵石竞拍,阁下可继续用灵石竞拍。”   孤渊烬的表情简直一言难尽。   而坐在幕后深藏功与名的老板风渐行,此时已经按着心口瘫在贵妃榻上,嘴里喃喃说道:“别问,问就是我心口疼,若非为了讨好墨沧澜和月见微二人,我是疯了才会拒绝金灵石。”   孤渊烬想要骂人,但他也并非胡搅蛮缠的性子,且他是当真猜不透这下界碎星阁的掌柜究竟是哪路子脑子不正常的神仙,一时间居然不敢轻举妄动。   再这么争价亦是无趣,孤渊烬扫了眼那银发美人,嗤了一声,道:“既然如此,那就让了。”   若是墨沧澜真是个色胆包天敢对不起他弟弟的家伙,纵然他拍了这美人,也不妨碍自己揍他一顿,叫他知道轻重。   经此波折,美人仍是落入了墨沧澜手中。   尘埃落定,墨沧澜转眸对一脸郁闷的月见微道:“这是我……一位故人。”   月见微酸溜溜地说道:“不出今日,所有人都知道你拍了个绝色炉鼎美人,我头上许是已经跑了整片大森林了。”   墨沧澜禁不住笑了,道:“跑不了跑不了,这所谓的绝色炉鼎,是我一位故人,先前我们不是发现,佘上尘用了七星乱北斗之阵,即将成型了么?这位故人,可是当世最会破解此阵之人,有了他,不知要省下我们多少气力。”   月见微:“……啊?”   竟是如此?居然就这么简单?   月见微自然不信,狐疑地盯着墨沧澜,道:“我虽然不聪明,却也不像二泽那么天真痴傻蠢,你与这美人,有何故交?关系怎样?若只是为了佘上尘,花费百万极品灵石,也未免太过夸张了,反正,你不说清楚,我是绝对不会信的。”   说着,月见微翻了个白眼,做了个生气的模样。   外面已经撤下了金笼子美人,百万极品灵石的灵票轻飘飘地落在了屋内的一个阵法上,就这么传了出去,拍卖台上,最后一样宝物已经出现。   “这是一颗,已经修炼到地阶三重的真龙内丹,起拍价格,百万极品灵石。”   一锤落台,惊醒一屋子人。   “真龙内丹,竟真是真龙内丹。”孤渊烬露出了几分错愕之色,旋即嗤笑了一声,玩味说道:“有意思,着实有些意思了,天地异宝行的人,胆子可当真是大得很,真以为龙族是好招惹的,爪子不会伸张到下界来么?”   “这件事情,解释起来也的确不算简单,他名为印何似,曾经是紫泽仙陆天圣皇朝的一位祭司,后来便流落到了下界,正是苍茫大陆。”   墨沧澜并不理会外面那真龙内丹拍卖的事情,对月见微解释道:“印何似掌握着的,有星轨命盘,推演占卜,他能为人算凶吉祸福,趋利避害,是个颇为厉害的人物,当年,寒无双来到下界,为的便是寻这么个人,我既然得了他的传承,窥探到他的过去,自然也要帮他一把。”   若是这么说,月见微倒是有几分相信了,一来墨沧澜所言是真是假,只需要观察这印何似就知道了,二来若非因为牵扯寒无双,墨沧澜这个只在上界没停留过多久的人,哪里会知道什么天圣皇朝什么大祭司,这些东西,可是连月见微都不曾听说过的。   月见微眼眸转了一转,道:“寒无双为何要找这个人?难不成当年寒无双来到下界,就是为了他?”   墨沧澜道:“基本上是这样吧。”   说着,他又对月见微一笑,道:“寒无双如何作想,我也不可能完全知道,我与他,还是有几分不同的。”   月见微这才敛起了狐疑,点点头道:“说的也是,不过,大哥得了这人,想要如何处理呢?难不成真带在身边,当个炉鼎?” 第345章 私下交易   墨沧澜想了想,道:“他自己许是有想法,让他自己决定吧。”   月见微道:“也行。”   外面,真龙内丹的竞价也逐渐攀升。   一间包厢里面,千机阁少主乌夜天露出了浓浓的兴味之色,道:“这真龙内丹,看来是个好东西,竟是惹得好几家都在争抢,要不然,我也抢来给兄长补补身子如何?”   说着,乌夜天竟是准备往玉牌中灌入真气,加入竞拍。   身后,乌夜风连忙起身阻止,他拉着乌夜天的手腕,道:“胡闹,这种东西,是好争抢的吗?也不知道碎星阁打了什么主意,竟是敢在开阁日上,明目张胆地拍卖真龙内丹,当真不怕死。”   乌夜天笑了笑,望着乌夜风紧张的表情,说:“我就是好奇,想参与一下,兄长不用这般紧张。”   乌夜风:“……”   乌夜风将手放了下来,露出了无奈之色。   乌夜天道:“说起来,数年前我曾在北漠白雪境,见过龙族内丹的拍卖,也不知道,当初那个拍下来的人,后来如何了。”   乌夜风淡淡道:“他拍下不就,便被龙族的人察觉了,追杀的过程中,那人躲入了天冗城想要寻求庇护,但最终因为能拿出来的钱不够,就被赶了出去,只怕是早就已经化成灰了。”   乌夜天一愣,道:“我寻思着,这天冗城听起来有些熟悉,却一时间想不起是个什么地方了。”   乌夜风说:“只不过是个黑暗复杂见不得光的地方罢了,不熟悉便不熟悉吧,没什么干系。”   乌夜天随口问道:“大哥怎会知道得这般清楚?”   乌夜风随和的笑了笑,说:“我在南陵郡,可是有几位朋友的,这些朋友的消息,要比我通透得多,自然是他们告诉我的。”   乌夜天闻言,便道:“说起来,大哥有那么多朋友,却从不把他们介绍给我认识,大哥是觉得,我这个弟弟见不得光吗?”   乌夜风一愣,失笑道:“你这话,说的是什么?你若是想认识,我自然愿意让你多结交几个朋友,什么见不得光的,乱讲。”   乌夜天却又是笑了起来,道:“好了大哥,我就是乱讲的,我方才看见符离那小子了,眼瞅着这拍卖也要马上到尾声了,我先去他包厢里面,与他打个招呼,怎么说他也是我未婚夫,若是让他知道我来了双镜城,却不理会他,必然又要下我面子了。”   乌夜风点点头,道:“本该如此,去吧。”   乌夜天这便走了,还颇为贴心地先替乌夜风斟了一杯热茶,叫他好生喝着,还特意说自己去去就来,便背景颇为潇洒地握着扇子走了。   他却是没看到,乌夜风那双始终有意无意落在他身上的眸子,在望着他的背影之时,露出了几分沉暗骇人的血色。   “符离。”乌夜天走了进来,看着坐在那主位上满脸都写着不爽的青年,笑道:“谁招惹你了?”   屋里人都抬头朝着乌夜天看去,在场诸位谁不认识乌少主,各个都马上站了起来打招呼。   “乌少主。”   “乌少主是又来看自己的未婚夫了吧?我们家少主正因为几样东西没抢到,生气着呢,您快给哄哄开心。”   “今天我们家少主可是一直都不开心,要不是那什么丹盟乱搞乱来,少主哪里会这般生气?”   “闭嘴,叽叽喳喳说什么说?”符离站了起来,露出了几分不悦之色,没好气地道:“你怎么来了?”   乌夜天走过来,把人给按在椅子上,笑着说:“我看到你来了,自然也就跟着过来了,你若是早说,我就替你竞拍了,谁竟是敢和你争抢宝贝?给我说说,都争抢了什么。”   符离深吸口气,道:“没什么,就是几株仙草罢了。”   乌夜天道:“绛珠灵虚草,锦兰雨露枝,凝霜花,是这三样么?”   符离看了乌夜天一眼,道:“正是这三样,也不知道谁非要和我作对,竟是要将这草,都给抢走了——我这次千里迢迢从杏花谷赶到这里,就是冲着这几样灵草来的,真是气死我了。”   乌夜天笑道:“不气不气,这三样我拍下来,正是打算送给你,若是早知道竟是将你气成这样,还不如早早让给你的好。”   符离:“……”   符离眼皮子一抽,觉得乌夜天肯定是有猫腻。   杏花谷诸位弟子露出了恍然大悟之色,还一个个都起哄说道:“原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我就说怎地会有人将价格抬得那么高,也要把灵草抢到手,还敢和我们杏花谷作对,寸步不让,原来是乌少主准备拍下来,哄我家少主开心呢。”   “磕到了磕到了,乌少主真是个性情中人啊。”   符离总算是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脸,他憋不住笑地斜了眼乌夜天,道:“你就非得气我这么一次是吧?你早就知道我在这里,还故意和我作对,你这是来的有预谋吧?”   乌夜天点点头道:“是啊,有几句私话,想要给你说说,我这不是得找个借口来见你么。”   旁边弟子起哄:“都是未婚夫了,想要见我家少谷主,来就是了,我们还能把你给赶出去不成?”   乌夜天笑着说:“不成不成,你家少谷主脾气不大好,总是说没正式成为道侣之前,不能太随意地见面,对日后不好,我这未婚夫,可真是够凄惨的啊。”   弟子们便又笑了起来。   符离道了一句“胡扯八道”,便拉扯着乌夜天的袖子,将人给扯出了包厢。   到了外面的长廊上,符离朝着周围看了看,便道:“难得见你如此讨好我,你这又是想从我这里,骗去什么灵丹妙药了?”   乌夜天眨眨眼,道:“方才,我见你拍下了两颗破神丹,要不然,你匀我一颗?”   “……”符离瞪大眼睛,颇为错愕地说道:“乌夜天啊乌夜天,你还要不要脸了?感情你这是想用那几颗破灵草,换我的破神丹呢。”   乌夜天好声好气道:“那几株灵草,可是你炼制凝魄丹最重要的几样,我也是花了顶天的大价钱才拍下来的,若不是我出手,想来已经落入旁人手里了,区区两颗破神丹,有什么可稀罕的?”   符离翻了个白眼,说:“没什么稀罕的,那你要什么?我可把丑话放前面,那三株灵草,你若是敢和我争抢,我势必要将你那些心思门道,全都悉数托白给你心爱的大哥,好叫他知道自己的亲弟弟竟是对他……唔唔唔……”   符离的嘴巴被乌夜天给死死捂住了。   “我的小祖宗,我错了还不成么。”乌夜天赶紧四处看看,见无人张望,才警告似的瞪了符离一眼,将手松开。   符离嗤笑道:“废物。”   乌夜天也不生气,还笑眯眯地说道:“我倒是心甘情愿当个废物,但前提是我大哥修为恢复正常。这些年,我寻了不少灵丹妙药给我大哥,却没寻到合适的,我大哥如今修为在凝丹境,这破神丹刚刚好,你就分我一颗吧。”   符离斜眼瞅着乌夜天,说:“又是为你大哥,那我平白少了一颗丹药,又该怎么讲?”   乌夜天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道:“你就给你师父说,被我给截胡了,反正你我二人,可是多年的道侣,关系都如此亲密了,你师父他老人家,必然会理解的。”   符离咂舌,看着这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厚脸皮,心里面嘀咕着他怎么名义上和这人凑作一对儿了。   符离盘算了一下,觉得那三株灵草的确值得上一颗破神丹,便勉为其难地让给乌夜天了。   “对了,丹盟你替我留意一下,最近他们太跳了些,我总觉得这次拍出的破神丹,是他们在释放一个信号。”符离摸着下巴,蹙了蹙眉头,说:“只怕是若破神丹当真效果卓绝,我师父他们,会不日就有大动作,毕竟丹盟所为,已经触及了杏花谷的绝对利益。”   乌夜天扫了符离一眼,道:“看你这样子,却是不怎么在乎的。”   符离笑了,露出了清浅的酒窝,道:“我怎可能不在乎,不管怎么说,我可都是杏花谷的少谷主,我必须得在乎,而且,我最想知道的,是那炼制出破神丹的丹师,究竟是何人。”   乌夜天露出了蛮有深意的笑容,在符离额头上轻轻将一缕发丝拨在了耳后,那样子看起来竟是颇为温柔,一眼看过去,更像是在调情。   “放心,我会替你寻那丹师出来。”乌夜天说。   符离点点头,道:“有劳,我走了。”   此时,真龙内丹已经拍卖结束,这内丹被一个不知名的人,以一个极为可怕的价格拍走了。   墨沧澜将灵票交给了拍卖场的执事,那执事保持着颇为得体的笑容,问道:“敢问墨峰主,拍卖品给您送到何处比较合适?”   墨沧澜道:“你们将他放哪儿了?”   执事说:“就放在楼上的房间里面。”   墨沧澜看了看月见微,对执事道:“那人又不是腿脚不灵光,给他弄身能看过眼的衣服,我直接带走就成了。”   执事的眼眸在月见微脸上不留痕迹地扫了一圈,道:“遵命。”   月见微坐在堂屋的一张凳子上,兀自给自己倒了杯茶水,说:“沧澜哥哥,你我二人若就这么将那美人给带走,也不知道会惹来多少风言风语,旁人若是当我风流,也就罢了,若是当你风流,一夜驭双子,我可就没脸见人了。”   墨沧澜哂笑,在月见微脑袋上敲了一下,道:“想什么呢,我见他一面,就叫他走了。”   月见微却是不干了,道:“你花了这么多钱,买来一个大美人,居然就是为了救他脱离苦海,我不答应,这么贵的人,留在身边当个小厮叫他打杂也行,不能就这么放了。”   墨沧澜:“……”   “这就是你心上人?”一道不悦的声音传来,一个穿着狐裘相貌颇为俊美的男子满脸阴沉地走了过来,视线在墨沧澜脸上肆意打量着,颇为无礼,道:“众目睽睽,为旁的美人一掷千金,可曾将你放在眼中?这种人,也值得你为他在下界,停留如此之久?月见微,你是想把我给气死吗?”   “……”   月见微表情一僵,道:“你来做什么?”   孤渊烬冷笑一声,道:“来亲眼见识一下能将你迷得脑子都进水的男人,究竟是什么模样——早就听闻墨沧澜容颜绝色,名冠天下,无人可比,今日一看,倒是传言不虚。” 第346章 印何似   月见微突然从板凳上跳下来,挡在墨沧澜身前,对孤渊烬道:“他是我的,你就算看上他,也不能与我争抢,否则我是要生气的。”   正准备阴阳怪气骂墨沧澜几句的孤渊烬,顿时忘了说辞,表情简直一言难尽,死死盯着脑子的确进水了的月见微。   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兄弟,孤渊烬的容貌和月见微倒是颇有几分神似,再加之墨沧澜先前便听月见微说起他兄长到了下界,如今又是这等态度,自然能猜出孤渊烬身份来。   月见微可以对他兄长肆意发火,墨沧澜却是不敢。   甚至,他还隐隐有种发虚的感觉。   初见大舅哥,居然是这种情况下,只怕是今日若说不清楚,来日便更不好过了。   墨沧澜斟酌片刻,对孤渊烬道:“怕是阁下对我,有所误会,我出高价拍了那位美人,并非对他有非分之想,而是因那人与我曾经有些渊源,拍下之后,便再无瓜葛。”   孤渊烬轻笑一声,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方才的美人,阁下既然不要,倒不如让给我好了,我一见到那美人,便心生欢喜,恨不得将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拱手让到他怀中去,若非你硬是要与我争抢,现在,他该是归于我。”   墨沧澜心道若早知道那出了十万金灵石的人是你,我是疯了才会继续争夺。   墨沧澜刚想答应表心意,忽而听一道颇为凉薄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现如今的小辈,都是如此不要脸面了么?见到美人便想要据为己有,什么甜言蜜语都能随口说出,当真是一点都不矜持。”只见穿了一身素色法袍的冷艳青年披着一头银色长发走了过来,那身上的气势与方才在牢笼中截然不同,他冷眸扫过在场三人,最终落在孤渊烬身上,一勾唇角,道:“你方才说,见了我便心生欢喜,想要与我一度春宵?”   孤渊烬被这美人给惊艳了一瞬,却又隐隐感受到这人与众不同的威压,心中猛然一跳,心性也收敛了几分,不敢多有得罪。   他扫了眼这比他还高出几分的美人,不知怎地有几分心虚,却又面不改色地说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一度春宵便罢了,方才之言,多有唐突,还请仙君见谅。”   “算你小子识相。”印何似冷笑了一声,对着墨沧澜道:“你竟是只出了区区一百万极品灵石,便想要将我买走,未免太轻视本尊了。”   月见微呆滞了片刻,忍不住道:“我说,一百万极品灵石卖你一个人,我还嫌贵了,我沧澜哥哥若非与你故人有些渊源,好心好意帮你逃离变态魔爪,你现在说不定要被如何。”   “沧澜哥哥?”印何似眯了眯眼睛,似是留意到了什么,眼眸在墨沧澜脸上扫了几圈,道:“阿澜,你怎地突然变成了个才百十来岁的毛头小子?修为还落得如此凄惨,这些年,你究竟都经历了什么?”   “……”墨沧澜表情简直一言难尽。   月见微愣了一下,转眸看向墨沧澜。   孤渊烬一双长眉已经皱了起来,对印何似的话表示费解,他心中禁不住嘀咕,难不成这两人,以前是认识的?   这倒也说得通,否则墨沧澜又为何为一个陌生人,胆敢一掷千金,丝毫不手软。   墨沧澜知道依着印何似的修为来说,他如今的所有伪装都不够看,也不欲暴露自己的身份,便委婉说道:“仙君只怕是认错人了,我名为墨沧澜,乃是苍茫大陆北漠白雪境之人,仙君所说的那人,许是与我有几分渊源,其中关联,不如等换个地方,再细细说与仙君,不知可否如此?”   印何似一双浅色的眸子仿佛能够看穿墨沧澜的魂魄,他盯了墨沧澜片刻,又转眸看了看旁边的孤渊烬和月见微,一挥袖子道:“罢了,此处的确不是说话的好地方,我们走。”   说着,印何似玉手一挥,竟是转身便走。   月见微心道,怎地突然就叫上阿澜了?这般亲密的吗?   孤渊烬先是错愕,紧接着便是玩味笑道:“墨峰主,你这可是救了个祖宗,这位美人,修为绝不可能在我之下,他的脾气,似是也不大好,而且寒无双这个名字,我在上界也隐隐有所耳闻——”   说到此处,孤渊烬眉峰一挑,笑容冷了数分,含着浓浓警告之意,对墨沧澜字句清晰道:“墨沧澜,若他当真赖上了你,你亦是不能做丝毫对不住我阿弟的事情,否则,我纵是惹我阿弟不快,也要将你剁了喂狗!”   墨沧澜抽了抽嘴角,道:“兄长多虑了。”   孤渊烬和月见微同时叫道:“谁是你兄长?”   “……”   月见微冷哼一声,道:“他才不配!”   孤渊烬亦是冷笑:“你才不配!”   墨沧澜:“……”   不愧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兄弟,虽然容貌略有不像,性子亦是有些差异,但心神相通,说出来的话,却是颇为相似。   印何似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出了碎星阁,他许是许久都不曾出来见过世面了,看着这下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倒是觉得心旷神怡,颇为舒坦,一时间也忘了自己被人用区区一百万极品灵石买下来的糟心事了。   月见微走在后面,小声对墨沧澜问道:“沧澜哥哥,他到底是个什么人?为何他一见到你,便喊你阿澜?”   墨沧澜摇摇头,道:“谁知道呢,许是窥天之人都比较厉害,见了人就知道该怎么称呼吧。”   月见微觉得这解释不妥,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这印何似的确是个见猎心喜的,走了一路就指派着孤渊烬给他买了一路的东西,有会说话的泥人儿,还有用蜜酒酿造的冰糕,甚至这印何似还看上了女修才会喜欢的香脂。   孤渊烬没想到自己居然有朝一日还会被人如此指示,一路上都是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这美人美则美矣,就是性格不大好,还颇为不见外。   印何似叫他买口脂,孤渊烬说什么也不要进那香脂店。   印何似便笑了笑,道:“你这麒麟崽子,若是想要叫我扒了皮当围脖,就继续惹我不快。”   孤渊烬早已修成人形多年,且能够极好的隐藏自己的踪迹,几乎人能看出来他原型来,此时被印何似一语道破真身,心头狐疑和警惕更是升到了极点。   强者在前,丢了颜面倒也无妨。   孤渊烬便能屈能伸地笑着说道:“仙君说的哪里话,不知仙君喜欢哪种颜色质地的口脂,我去买来给仙君试试。”   印何似明眸滟滟,道:“你自己挑去,挑回来若没我喜欢的,我可是要生气的,我一生气,就喜欢做围脖。”   孤渊烬:“……”   孤渊烬退败,冲入了那口脂店中。   月见微目瞪口呆,看着印何似的眼神,宛若看到天神降临,自小到大,他还从未见过走到哪里都不落人后的孤渊烬吃瘪的样子。   刚想开口,便听到印何似道:“你,我说的就是你这麒麟小崽子,自行去隔两条街的那妖果摊子上,给自己买两斤妖果啃啃,别跟在我身后瞎晃悠。”   月见微:“……我?”   印何似道:“除了你,这里还有第二只麒麟崽子?”   月见微茫然道:“可我不想吃妖果啊,我乾坤镯中,还有不少妖果,不必去那处买。”   印何似勾了勾唇角,加重语气道:“你想。”   月见微感觉到吓人的杀气,连忙福至心灵,连声道:“我想我想,我想还不成嘛,仙君哥哥莫要将我做成围脖,我这皮毛不够厚实,一点都不保暖,我这就去买妖果吃,你且等我啊!”   看着月见微撒腿便跑的样子,墨沧澜禁不住叹了口气,道:“你别吓唬他,他胆子小,你把他吓坏了,我会心疼。”   印何似支开了两人,眸子一沉,道:“容澜,我方才粗粗算了一下,竟是已经过了三百多年,这与你我约定的时间,差的有些偏远了。”   墨沧澜望着印何似,道:“世事难料,你先前曾算出我有一劫,难逃升天,那劫应验了,如今的我,早已不知轮回几世,几乎可算是另一个人了。”   印何似眯了眯眼睛,很快便明白墨沧澜话中之意,却是笑了一笑,道:“我便说你为何只有百十来岁,原来那劫难已经过了,转世轮回了,不过,既然你还记得自己是容澜,那便不算是另一个人,虽与你我约定的时间,晚了数百年,但也没什么可计较的了,脱轨多年的轮盘,也该回归正轨了,你过两日,便随我回上界去吧。”   墨沧澜摇了摇头,道:“你暂且莫要透露我身份,我当年在下界游历时,名为寒无双,只是我道侣如今还不知道我便是他。不过你放心,或早或晚,我都会回到上界,但不是现在。”   “为何不是现在?”印何似皱起眉头,道:“你在下界,修为永远不会有所突破,你这是在蹉跎年华。”   “我想突破,随时可以,但我道侣不行。”墨沧澜说:“他如今还未曾到达羽化境界,我曾答应过他,要与他一起飞升。”   “……”   这一次,变成是印何似一言难尽了。   他这个人,从来都是废话不多,也根本懒得管那些乱七八糟的琐碎之事,他沉睡许久,养精蓄锐,足足在下界的某个灵气充沛的地方疗养了三千多年这才刚刚醒来,期间有许多事情,在他尚未搞明白之前并不想妄下评论,然而,听到墨沧澜竟是为了情爱小事而放弃大业时,印何似难免震惊了。   是他睡得太久,所以记迷糊了,其实他先前记忆之中的容澜,并非是个冷心冷情又颇为冷静的人,而是个为了美人情愿连大业和飞升都不顾的痴情种吗?   印何似迷惑了,他第一次怀疑自己出现了记忆混乱。   墨沧澜琢磨了片刻,又特意叮嘱道:“我如今认识你,是因为我有了些许寒无双的记忆,你又与寒无双是故旧,我这才善心大发,顺手救你于危难之中,与旁的事情毫不相干。”   印何似无语片刻,歪着脑袋对墨沧澜问道:“还有呢?”   墨沧澜想了想,道:“还有便是,容澜这个名字,还是莫要再提了,这个名字早已该随着时间风化,他与寒无双,亦是毫无瓜葛。”   印何似道:“有些宿命,你逃不开的。”   墨沧澜看着他说:“但不是现在。” 第347章 求取地灵丹   印何似想了想,也并不是太在意墨沧澜现下的打算,只道:“罢了罢了,你向来都有自己的主意,我也懒得管你了。”   墨沧澜本想点头,忽而想到了什么,便甚是严肃地道:“不行,你不能不管我,我这次来双镜城,原本不是为了你,遇上你算是顺带的,主要是有人在苍茫大陆,施展了七星乱北斗之阵,我想让你替我将背后主谋给揪出来。”   印何似:“……”   印何似不可置信地看着墨沧澜,道:“你把我救出来,就是为了这般使唤我?”   墨沧澜却不回答,然而他的口吻却已经暴露出了他的本意:“怎么,睡了太久,难不成你忘了这阵法该如何破解了?”   印何似突然被轻看,自然要为自己正名,于是颇为漫不经心地道:“开玩笑,也不看看布置这阵法的是哪里的人,若是仙陆那四大家族倒也罢了,我的确破解不了,不过是个无名之辈,若还能困着我,我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墨沧澜点点头,说:“我也这么认为。”   印何似意识到自己被忽悠了,挑眉道:“墨沧澜,你既然喜欢了那个小崽子,为何不叫他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若是你铁了心要与他在一起,或早或晚,他都逃不开你的命数。你不想将他牵扯进来,但我仍是却觉得,你还是早些告诉他比较好,你早晚是要回仙陆的,除非你能做到一辈子不回皇朝,否则认出你的人,会越来越多,总有一天你会瞒不住的。”   墨沧澜说:“我想让他无拘无束地活着,我仇敌太多,任务太重,若是叫他知晓必然要担心的,他自己的事情就已经够糟心了,我不想叫他因为我而烦忧。”   他说着,又警告印何似,道:“你别多嘴,该说的时候,我自然会说,至少也要等到我们前往紫泽仙陆之后了。”   印何似有种五味陈杂的感慨。   他认识的容澜,到底是变了,却又没变,能自己的做的事情,他终究不想难为别人。   不久之后,孤渊烬的口脂买来了,印何似挑挑拣拣,口中嫌弃地将孤渊烬的审美给骂了一通,心烦地丢掉了几盒嫩粉色的口脂,留下了正红和暗色的。   孤渊烬的表情一言难尽。   墨沧澜没解释印何似是为了易容才叫他买来这些备着,不过,看着孤渊烬那表情,恐怕是已经将印何似当成个变态来看待了。   月见微第一次被逼着去买妖果吃,委屈巴巴地抱着两斤妖果回来,幽怨地看着墨沧澜和印何似,像是无声质问他们二人将自己差遣走,是为了凑在一起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不过月见微心里也清楚,此处乃是长街,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就算想做些什么,也不会趁着这么个地方这么个时候,想来是有些重要的私话不能让自己知晓。   反正,墨沧澜从春风不度出来之后,就变得有点神神秘秘的了。   月见微轻叹口气,摸摸下巴朝着墨沧澜走过去。   月见微一行人回到客栈,没过多久,客栈的小二便呈上来了一张拜帖,月见微打开一看,竟是风渐行的落款,一时间不禁觉得有些奇怪。   “他找我做什么?”月见微表情古怪:“在碎星阁的时候不找我,反而要等我回来,难不成他还想让我给他炼制些破神丹不成?”   墨沧澜道:“不见得。若是破神丹,倒不如早在碎星阁便与你商量,既然等你到了你的地盘,再亲自拜会,只怕是有求于你。”   月见微想了想,觉得极有可能,毕竟这风渐行居然连金灵石都不要了,也要卖他们一个人情,若说这其中没什么目的,他是不会相信的。   风渐行于三日后拜会,月见微便让来送信的人回了个“知道了”。   月见微听说,印何似是早些年就来到苍茫大陆,一直躲在深山老林里面疗伤修炼,窥天之人若是说多了天道运数,是要折寿遭报应的,印何似就是因为生怕被雷给劈死,才躲到下界低调做人,等着自己被天道放过才重现世间。   这次出现在碎星阁,恰巧又被墨沧澜给撞到,也不知是印何似自己算出来的,还是令人窒息的巧合,反正不管哪种,都让月见微想想便觉得背脊发毛——窥天之人是最不能招惹的,他们麒麟世家也有类似的大能,三言两语说他会给家族带来灾难,便叫他被追杀这么多年,着实可怕。   印何似说起他被抓的经历,亦是气愤不已,道:“我就是误闯误入一家花楼,险些被人给糟蹋了,幸好有位出手阔绰又好色的把我买回去,这才免得我惨遭毒害。谁料那买主的正房夫人又是个不能容人的,还和碎星阁有些关系,便趁着那买主不在,把我给送到碎星阁当货物卖了,当真是气死我了。”   月见微听完之后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不过说起来这印何似的经历遭遇也着实离奇曲折。   “他们说你乃是绝世炉鼎,双修之后,修为便可水涨船高……”月见微还颇有些心猿意马,这世上的绝世炉鼎不多见,男子更是少之又少,看这人的容貌身姿,若说他不是炉鼎,倒是叫人怀疑了。   “呸!”印何似啐了一口,道:“那见钱眼开的风渐行,骗人不眨眼的奸商,本尊当年在皇朝做大祭司的时候,后院里面不知有多少佳丽俊男,若我是个炉鼎,岂不是要便宜死他们?”   孤渊烬眸中含笑,悠悠说道:“天圣皇朝传承百代,我怎地不记得有哪位名字叫做印何似?”   印何似一听,那双霜雪似的明眸里面带着探究,盯着孤渊烬道:“传承百代,这名字本就是皇朝私密,你区区一个麒麟崽子,又如何知道所有大祭司的名字?”   孤渊烬道:“自然是我师父告诉我的。”   印何似挑眉,道:“你师承何人?”   孤渊烬笑道:“东君萧楚歌。”   墨沧澜闻言,眉梢微微动了一动。   印何似亦是露出了意外之色,道:“你竟是东君的弟子,他这万年老铁树,何时也开始收徒了?”   孤渊烬道:“拜师不过寥寥几年罢了,他曾给我看过天圣皇朝有史以来的所有高官要职者名谱,的确无人名为印何似。”   月见微斜眼,道:“许是你记错了,那么多人名,哪里能记得清楚?”   孤渊烬说:“我从来都是过目不忘,自然记得清楚。”   月见微:“……”   炫耀什么?   印何似笑了笑,道:“那你师父可曾告诉你,有些人的名字,是不能被记载在书简中的,书写历史的人,恨不得后世所有人都记不得那些人的名字,尤其是和前朝有所牵扯的那群人。”   孤渊烬摇了摇头,道:“这倒是不曾说过,不过,听前辈的意思,许是书册中并未记载,是我孤陋寡闻了。”   印何似点头:“你知道就好。”   孤渊烬:“……”   不过,对于月见微而言,虽说墨沧澜花了大价钱买了印何似这个大美人,奈何印何似表现的着实与外貌不符,对墨沧澜亦是摆明了没什么想法,月见微便也不计较这些了。   第三日一早,风渐行便带着厚礼登门拜访。   风渐行穿着华贵,平日里出门都是香车宝马美人环绕,今日却是轻车简从一个人过来,摆明了是有要事相商,不适合排场太大。   月见微打量着风渐行,托着下巴坐在墨沧澜身边,道:“不知风阁主大驾光临,是有何要事?”   风渐行道:“明人不说暗话,敢问阁下那日拿到碎星阁寄卖的破神丹,是何人炼制的?”   月见微瞅了瞅风渐行,道:“肯定是我认识的人炼制的,具体是谁,就不必问了吧,风阁主若是有什么事情,可告诉我,我代为转告。”   风渐行也不深究那丹师究竟是谁,既然能炼制出破神丹这东西,又并非杏花谷的人,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隐藏身份亦是情有可原,若自己非要刨根究底,只怕是会得罪人。   风渐行便道:“如此甚好,我想要求一颗地灵丹,不知那位丹师大能可否炼制?”   月见微道:“地灵丹可是地阶修士才能炼制的,这整个苍茫大陆,哪里来的地阶修士?”   风渐行道:“现在纵然不是地阶,但早晚也是地阶,我不求现在就拿到地灵丹,只求以后那位丹师,若是能提升到地阶,能给我炼制一颗。”   月见微眯着眼睛打量着风渐行,笑了笑说道:“地阶是个坎,地阶之下的丹药,只要有丹方和灵草,修为足够就能炼制,地阶之上,尤其是能提升修为的丹药,可是哪怕在紫泽仙陆都不见得有人能炼制出来,风阁主未免也太看得起人了。”   地阶之前,天时地利人和倒不显得那般重要,但是地阶之后,三者缺一不可。   更何况,提升修为的丹药乃是逆天之物,是比其他任何丹药都更为难以炼制的,别说是月见微,只怕是连叶无涯现在都不敢说自己能炼制出来。   毕竟,地灵丹这东西,可不是能够让修为提升到某个特定的等级,而是但凡服用的人,不管在何等等级,都能够直接提升到比当时更高的一个级别。   若非到达地阶巅峰,哪里能炼制的出来?   风渐行闻言,却是笑着说道:“我们家从来都是做拍卖一行的,见识的法宝灵丹,自是比月小友想象的多得多。这么说吧,就我在苍茫大陆数年,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能炼制出能够将修为提升到破丹境,这类丹药,不瞒你说,纵然是紫泽仙陆的丹师,也罕少有能炼制出来的,我既然遇上,就肯定不能轻易错过,哪怕最终并未炼制出来,可我先结个善缘,倒也无妨,月小友觉得是不是这个道理?”   月见微点点头道:“还真就是这个道理,你的意思,我自是可以代为转达,不过嘛,地灵丹这东西,我也不能保证那人真就能炼制出来,你也不用抱太大希望了。”   风渐行笑容满面,说:“有月小友这句话就够了,风灵丹随缘,能炼制出来,我天地异宝行自然是不会让那位丹师吃亏,炼制不出来也无妨。”   月见微笑着说:“我就喜欢和风阁主这种人打交道。”   风渐行哈哈一笑,知道这件事情,已经谈成了,便松了口气,道:“墨峰主和月小友这些日子在双镜城,若是有什么用得着风某人的地方,单凭吩咐,在下绝不会推脱。” 第348章 祭坛   “还真有一件事情,想要问问风阁主。”月见微顺着杆子便往上爬,丝毫不客气地说:“风阁主,这些日子,双镜城附近可有什么与以往不同的异动发生?比如哪个村落或者镇子,突然有人死了,或是附近妖兽极为躁动不安,像是受到了惊吓?”   佘上尘既然来了双镜城这地界,自然是问双镜城的人才能得到最快最准确的消息。   七星乱北斗之阵只能指向一个大致的位置罢了,却并不能精确到一个村落,这双镜城周围大大小小的村落城镇足足有两百多个,若是一个个地排查过去,也耗得不少时间。   在双镜城这几日,墨沧澜的下属虽极力排查,却也并未发现异常,然而算算时候,佘上尘要不了几日便会动手,只怕是来不及阻止。   原本,月见微随口一问,并未抱有太大期待,然而待到风渐行细细想了片刻,却是露出了若有所思之色,道:“你说的这种异动,我前两日还真就听下属提过一耳朵,说是距离此处朝南五百里外的一处镇子,不知为何一夜之间,家里面养的灵兽死了一大半,还剩下一半,竟是狂躁得像是入了魔似的,颇为不安,还有几个咬伤了主人家,那镇子如今已经有人前去查看了。”   月见微和墨沧澜一听此话,立刻对视了一眼。   墨沧澜道:“那是什么地方?”   风渐行说:“离火镇。”   ………………   离火镇这地方,虽距离双镜城不算太远,却也算不得太近,因着周围的路不大好走,镇子较为闭塞,官路也不从此处通行,所以南来北往的人鲜少有从离火镇过路的,常日以往,这里便成了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小镇子。   不过,与世隔绝也有好处,此处远离纷争,人人自给自足,倒是民风淳朴,颇为和乐,基本上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算是一处世外桃源。   然而从半个月前开始,离火镇便出了些古怪。   “谁能说清这是怎么回事?同一天晚上,所有的狗都狂吠不已,也不知道是遭了什么妖魔鬼怪,第二天请了仙君过来探看,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月见微等人来到此处,借着问路的由头与一位老人攀谈,那老人也是个热情的,许也是因为这段日子被镇子上发生的异事闹得心慌慌,因此月见微才刚一提起个开头,那老人家便如同倒豆子似的说了起来。   “只是没过几日,咱们镇子上的所有妖兽,非但没有改善,反而问题更多了。”老人家唏嘘着说:“有几个养的妖兽比较凶猛,竟是直接将主人家给咬死了,这下子,更是闹得人心惶惶,我们也已经将这件事情,禀报给上面人,只是咱们这穷乡僻壤之地,哪里有人愿意理会?这不,都过去十天了,还没个人来。”   月见微看了看墨沧澜,道:“许是过几天就来人了。”   老人家忧心忡忡,道:“而且,不光如此,镇子的祠堂里面,总是会传来奇怪的声音,进去看看,却是什么东西都没有,真叫人费解。”   “你们镇子的祠堂,在什么地方呢,可否带我们过去看看?”说话的,是印何似,他随着墨沧澜等人过来,一路上都像是随意闲逛似的四处看着,也不说话。   老人家咳嗽了一声,看了看这几人,眼中带了几分探究之色,道:“镇子上的祠堂,一般情况下,也不对外面的人开放,不过老朽看各位仙君,修为都不俗,倒是可以让各位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出原因来。”   印何似一勾唇,打量着这老人家,道:“你是这镇子何人?”   老人家说:“我是这镇子的镇长,诸位不必担心会有人阻拦。”   月见微咋舌,道:“现在都是镇长在镇子门口亲自指路了吗?”   村长叹了口气,道:“我哪里是在指路,而是等着上面派的人过来,好马上带他进来啊。”   说来也是,双镜城周围多的是城镇,粗略算来也有两三百个,每个镇子总是会发生些古怪的事情,总不可能每个镇子都派人来看查。   更何况,这镇子无功无过,对双镜城向来没什么贡献,不被双镜城看好也是正常,只怕是报上去的异事,就算安排了人过来探看情况,也懒得过来。   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情,显然会被这样耽误了。   月见微笑了笑,说:“那老人家还是带我们过去瞅瞅,说不定,能看出些什么来呢。”   有人来帮忙,镇长自然心里面是欢迎的,他最初乍一看到这几人,便察觉到与众不同,很快便带着月见微等人来到镇上的祠堂。   祠堂是整个镇子的祖祠,位于镇子尽头的一处重林掩映之处,周围是几条小路,因着刚下过雨,道路泥泞不堪,时不时能看到些水洼。   墨沧澜足部占地,颇为平稳地落到了祖祠门前。   老镇长一看,心里面更是有了底气,这种道行哪里是寻常人有的,分明是个高手啊。   月见微也越了过去,落在墨沧澜身边。   推开门,吱吱呀呀的声音过后,只见这光线阴暗的祖祠里面,隐约可见供奉着的不少祖先牌位。   进去之后,就感觉到一阵阴风从里面吹面而来,惹得月见微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月见微搓了搓胳膊,道:“这祖祠,阴气有点重啊,正常的祖祠,常年都有供奉,又是祖宗庇护的地方,本不该如此。”   墨沧澜道:“七星乱北斗本就要吸收生灵的生气,我看这地方,十有八九就是佘上尘选定的第六个星位,阴气重一些也是正常。”   月见微点点头,看了看四周,道:“印何似呢?”   印何似正在外面撒豆子。   一颗又一颗的红色豆子落在了泥泞的土中,有些被泥水掩盖,有些却是露出了全貌。   印何似手指微动,仔细看去是在打法诀,但这法诀颇为独特,和寻常道法颇不一样。   印何似的身法亦是与众不同,每一步都踩在撒豆形成的阵法的关卡处,虽在泥土上行走,却是足不沾尘,雪白的靴子直到他落在了祠堂门口的高台上,也仍是雪白。   老镇长看得眼睛都直了,连连感慨遇到了大能。   月见微道:“这是什么阵法?”   墨沧澜道:“印家的破障围困之法。”   只见印何似拿出了一个类似于拂尘的法宝,凭空晃了几下,突然之间,那些豆子便发出了红光,数道细致的红光冲天而上,在高空中交缠在一起,忽然之间,原本还阴云密布的上空,竟是出现了一个石头堆叠的建筑模样,这东西像是海市蜃楼,一时间让人辨认不出是真是假来。   月见微面色一变,道:“那是……祭坛?”   “的确是祭坛。”印何似抬头望着那隐藏在半空之中的黑色祭坛,道:“施展阵法的人,倒是厉害,若非我曾见过这种阵法,许是根本寻不到这悬空祭坛,你们这镇子里面,腌臜东西不在少数。”   老镇长已经面色惨白,跌坐在地上,道:“这、这是什么东西?”   印何似勾了勾唇,道:“别慌,这祭坛才形成不久,尚未成气候,而且那做祭坛的人,手法也一般般,若想破解,倒也没太大难度。”   月见微一脸懵逼,道:“这还没什么太大难度啊。”   墨沧澜笑了笑,道:“那就劳烦印前辈了。”   印何似听这这么个称呼,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一声“前辈”,他担得起又担不起,纵然当年的人已经转世轮回,变做了墨沧澜,但他的真实身份,依然叫人不敢造次。   印何似留在此处帮着解决七星乱北斗阵法,也不过是看在墨沧澜的面子上罢了。   当天晚上,一行三人住在了镇长家里。   镇长家里有三个小孩,家里的大人都出去狩猎了尚未归来,家中还养了三只灵犬,只是月见微看这灵犬的时候,便能感觉到它们身上传来的恶意。   “哎,这些家里的灵犬,以前很是亲近人,乖的不得了,这几日也不知是怎么了,一个个凶神恶煞,眼睛都变红了,见人就咬。”老镇长看着那些被锁链圈起来的灵犬,叹了口气道:“很多人家,都把家里的这些妖兽给直接杀了,以绝后患,我是真的下不去这个狠手,就只能把它们绑起来了。”   这锁链也不是寻常锁链,显然是带了些清浅简单的阵法的,看样子,镇长花了不少钱,买了这法宝。   月见微对于这种修为尚浅的妖兽并无太多在意,那灵犬对他呲牙咧嘴,压低身子竖起尾巴想要将他驱逐出去,月见微反过来对着灵犬呲了呲牙,便将三只灵犬给吓退了。   镇长家的三个小孩用崇拜的眼神盯着月见微,道:“哥哥,你好生厉害呀,我们家的大黄二黄和三黄,这几日还不曾被什么给吓着。”   月见微有些得意,道:“区区小灵犬罢了,我自然一个眼神,就能将它们制服。”   印何似瞄了眼月见微,很是想不明白这小子堂堂一只走兽之王麒麟,能吓着寻常低阶灵犬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又有什么可拿出来炫耀的。   小孩子的心思,他是真想不明白,也看不出来墨沧澜究竟喜欢他哪里。   难不成……是因为长得好看?   可好看的人,比比皆是,以墨沧澜的身份,从小到大见过的美人数不胜数,比月见微好看的更是见过无数,他总不可能只看上月见微的容貌。   印何似皱起了眉头,但也只是有些费解罢了。   墨沧澜向来有自己的主意,他喜欢谁,想要和谁在一起,印何似从来不会多管闲事。   “能看出这三只灵犬受了什么影响么?”墨沧澜问道。   印何似取了一些狗血,又打了个法诀,道:“受上空那祭坛影响,这些灵犬,在被摄取魂魄。”   印何似甩了甩银针,上面的黑色血渍便逐渐消失,他看了眼天空中那被重新隐藏起来的祭坛,道:“不过是些雕虫小技罢了,不必担心,这祭坛有摄魂之效,先从这些等级低的妖兽开始,摄走一部分魂魄,就会变成疯子,紧接着就是镇子里的人……哦对了,这祭坛倒是有个厉害的地方,它能控制这些被摄魂的妖兽。妖兽若是咬了人,祭坛就会将人身上的生气给抽走。”   镇长倒吸口凉气,眼睛都瞪圆了。   “这……这是何人要害死我们?我们镇子,从未的罪过什么厉害人物啊!” 第349章 起阵   月见微忍不住扫了这仍是茫然不解的老者一眼,心里叹了口气。   这世上,无罪之罪海了去,很多时候根本无法解释什么。   印何似道:“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这话你肯定听过,更何况,你们这村子,四面环山,曾经还曾经是个古战场,阴气颇重,恰逢北斗星勺尾之处落到这里,也算是情有可原吧。”   镇长:“……”   他好像没有听懂。   不过,印何似也不需要镇长听懂,他只需要回答老者心头这个疑惑罢了,听不听得懂根本不重要,听懂了也不见得能解决,听不懂也不代表不会化险为夷。   印何似看着墨沧澜,道:“我们只需要在此处守株待兔就够了,那人肯定会出现的,根据我的推演,最多再过五日,就是最适合用祭坛炼制傀王的日子了。”   墨沧澜点点头,道:“那我们就在此处,多等几日。”   之后三日,月见微等人给家家户户都发了瓶水,这水是印何似炼制的,说是什么“圣水”,用来撒在妖兽身上替它们镇魂。   这圣水,虽说是印何似炼制的,但原材料却是月见微提供的。   月见微也是头回听人说麒麟的尿还能去煞镇魂,当印何似逼着他出恭的时候,月见微还反抗了许久。   “这可是麒麟尿啊。”月见微感慨着提上了裤子,还低头欣赏了一番。   他突然想到童子尿这东西乃是炼丹的一种大补丹药,禁不住异想天开,还有几分惋惜地说道:“我就该在破了我宝贵的童子身之前,先存上一些童子尿,也不知道会有什么神奇效果……沧澜哥哥,你说我的童子尿会不会有招魂引魄、辟邪驱煞的效果啊?”   墨沧澜心里一乐,表情颇为正经严肃地点点头,说:“十有八九,毕竟你这麒麟崽子,本就比旁的麒麟崽子厉害。”   月见微认可,叹道:“浪费了啊,暴殄天物。”   墨沧澜:“……”   不过,月见微很快发现,那些被洒了几滴圣水的妖兽,似是冷静许多,就连镇长家里面那三只灵犬,也安静乖巧了不少。   就是有一点,他的气味,似乎引得不少妖兽……   “叫春呢。”一个大娘乐呵呵地死死抱着自家那只非要往月见微身上扑的猫妖,对月见微解释道:“这个季节,猫都容易发情,许是觉得你身上味道好闻,又许是觉得你也是个和它一样的妖兽——你这双眼睛,和我家的猫看起来就有些像。”   月见微:“……”   他只能露出尴尬而不是礼貌的微笑。   这一镇子的妖兽,像是都同时发情了一样,而且发情对象还是对着他,方才这猫妖一路冲来,朝着他腿上蹭来蹭去还喵喵喵撒娇地叫个不停,被墨沧澜黑着脸提着后颈直接扔了出去,若非大娘及时感到,恐怕这猫妖就没命了。   印何似喷笑,好整以暇地看着月见微和墨沧澜两人,焦头烂额地应对这些发情的妖兽。   无独有偶,这只猫妖也不是唯一一个见到月见微就想要发情的妖兽,就连镇长家的那两只灵犬,见到月见微也一改之前的臣服,嗅到他的气味儿便不要命似的朝他扑过来,还满脸陶醉的表情,看得月见微那叫一个全身起鸡皮疙瘩。   墨沧澜更是郁闷,心里暗道若非有要事在身,他非得要好生教训这群不知死活地蠢货们一通。   印何似这罪魁祸首,却是好整以暇地躺在房顶斜瓦上面优哉游哉地看着这闹剧,时不时地朝着空中那通过特殊阵法便能隐约看到全貌的祭坛望去,只等着背后主谋之人出现。   五日之期转眼便到了,这日傍晚,月见微按照印何似的叮嘱,让这镇子上家家户户都在早早落锁,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切记闭门不出,莫要肆意窥探,交代下去之后,他们便坐在镇子的祖祠旁边,静候背后主使之人到来。   这镇子的祖祠,已经有上千年之久,看起来虽颇为古老但并不显得破旧,显然镇子上的百姓长年累月在此处供奉修缮,所以才能保持完好,祖祠常年供奉不断,烟火缭绕,原是有种焚香的古幽味道,如今却是不必进入便能嗅到一股死气沉沉的恶臭。   “当真会选择今夜过来么?”月见微有些狐疑,隐藏在旁边的丛林之中小声问道。   印何似手中握着一方混元阴阳乾坤盘,这盘面是一个圆形,最下面一层被均匀地分成了一百零八格,上面一层有八十一格,再往上便是四十九、三十六、十八等等不同的格数,最上面的一层,乃是阴阳两格。   这种法宝,一拿出来便给月见微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其中蕴藏的力量,绝非他如今的想象力所能企及。   印何似一边拨弄着上面的轮盘,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自然是会出现的,今日恰逢月圆之夜,人间流动的阴气较重,又恰逢勺端落于此镇处,这尸傀祭坛能吸收的阴气也是最重的,若是错过了今夜,便要再等上至少三十年了。”   七星乱北斗之阵,要恰逢天时地利人和,缺一样都不行。   墨沧澜道:“没想到,佘上尘的运气居然如此好,寻常的七星乱北斗之阵,至少要布置三五十年才能成型,他竟是赶上了天时,才短短三五年,便已经快要成功了。”   印何似将一头流光溢彩般的银发用一根发带在后面系住,道:“天时地利的确有了,但这次,我要让他们栽倒在人和上面。”   月见微看了看胸有成竹的印何似,禁不住在心中感叹道:果真是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精,若非印何似带头,只怕是他直到现在都还不曾发现悬于上空的祭坛,更是想不到破解之法。他虽见多识广,修为不俗,但的确不大精通阵法祭祀一道。   月见微曾私下问过墨沧澜印何似是否真的靠谱,墨沧澜只说,这傀王祭祭祀之术与其说是阵法术,倒不如说是祭祀巫蛊术,在这方面的造诣,恐怕再无人能比印何似更加厉害了。   若是连印何似都失败了,那这七星乱北斗便也无人能解。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就在月见微靠在树上想要打哈欠的时候,忽而一阵狂风大作,一股子奇特的说不出是臭是香的味道,随着狂风扑入了月见微的鼻子当中,奇怪的摩擦声响起,像是什么坚硬的东西划在地上似的,在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听得叫人头皮发麻。   数道肉眼难以捕捉的气从祠堂盘旋上升,宛若数道扭曲的银蛇似的朝着空中的祭坛飞去,不消片刻便已经将那祭坛的模样给显现出来。   月见微屏息凝气,收敛着身上的气息,朝着空中看去。   一道人影从空中掠过,落在了祭坛上。   紧接着,便有数个已经没了生气却保存完好的尸傀从密林深处走了出来,月见微当即便呼吸一窒——   这尸傀手中,竟是拖着一把还在滴血的银枪,那银枪尖锐的枪头,在地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蜿蜒曲折的痕迹,方才的刺啦声,便是这长枪拖出来的。   尸傀共有五个,月见微很快发现,这些尸傀绝非在佘家山庄见过的那些尸傀,它们身上有种浓浓的煞气和阴气,手中都提着不同的武器,周身都布满了血雾,显然已经杀了不少活人、吸收了怨气和血气,方形成如今的模样。   一道古怪的声音从祭坛上响了起来。   “起——”   这道声音,曲折绵长,像是故意有人拿腔拿调吐出了一句戏腔似的。   这声音朝着远方蔓延开来,如同绵软却又顽强的春风,悠悠破空而去,不多时便已经传遍了整个宁静的小镇。   祭坛正中央突然打开了一个大洞,像是一张罪恶的大口,朝着祖祠吞吐着里面的气息。   一时间,整个镇子突然响起了各种疯狂的声音,有人的、也有妖兽的,那叫声凄厉刺耳,听得人颇为恐惧。   “他开始了。”印何似走了出来,指着那五个傀王,道:“这交给你们,上面的人,交给我就行了。”   说完,印何似手持那法盘,宛若仙人一般朝着那黑洞洞的祭坛大口飞了过去。   “何人?”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显然印何似已经暴露了身形。   但这正是他的目的,只听印何似凉凉一笑,人已经持着法盘到了祭坛入口,冷道:“让本座看看,究竟是何人在此装神弄鬼,故作玄虚,行这逆天之举!”   只待他入了大口,月见微便眼睁睁看着祭坛轰然封闭,再也没了动静。   刚才那声音,听起来像是佘上尘没错,但又不像佘上尘的调子。   “他一个人可行?”月见微一跃而起,手持长鞭从后面卷住了走在最后面那只傀王的脖子,稍一用力,便将其猛然甩飞出去,动作潇洒利落。   墨沧澜亦是动作迅速,已经做了法诀,让附近悉数覆盖冰霜,将齐齐朝他们扑来的傀王冻住了双脚,限制行动。   墨沧澜道:“应当还行。”   傀王哪里是那么容易对付的,那冰层只限制了片刻的动作,便已经被傀王破冰而出,咆哮着举着利器朝墨沧澜杀了过来。   月见微朝着傀王同时射出了五箭,其中三箭都被傀王给闪躲过去,两箭正中额头,直接打穿了一个血洞,然而这只不过让傀王身形晃了一晃而已,这本就已经是死尸罢了,只要不被烧成灰烬,便能继续无意识地战斗。   傀王有召唤尸傀的能力,只见这傀王突然仰天咆哮,发出了野兽似的嗥叫声,几乎瞬间镇子上便有嚎叫声传了过来,像是在给它回应。   原本已经关门闭户镇民,突然一个个都直直站了起来,双目便成猩红色,宛若没有意识的傀儡,径直朝着门外走去……   当月见微看到第一个出现在祖祠附近的镇民时,他突然灵光一闪,道:“原来如此!这祭坛的用处,是能将镇民吸引过来,沧澜哥哥,这些傀王能控制道法薄弱的活人,我们尽快速战速决,不然就算过会儿毁了祭坛,这些镇民也已经成尸傀了!”   墨沧澜眯了眯眼睛,道:“好。”   说着,他双手猛然朝上面一抬,只见数道深埋在地下的数木根系拔地而出,将最近的那只傀王悉数包裹住,墨沧澜又打了个法诀,这根系宛若受到了指引,猛然朝着不同方向拉扯,一只傀王就这么被绞成碎片。   月见微:“……”   着实厉害。 第350章 半路截人   傀王可释放阴气和死气,甚至还能布置尸傀阵法,的确不好对付,尤其这次一来五个,更是麻烦,不过,墨沧澜的修为哪里是这些尸傀能够比得上的,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墨沧澜便解决了最后一个傀王。   此时此刻,祖祠前面已经站满了镇民,他们眼眸中的红逐渐隐去,却是仍然愣愣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显然受到傀王的影响还未曾全部消失。   月见微解决了这五只已经炼制妥当的傀王,便稍稍放心一些,按照佘上尘的做法,七星乱北斗之阵便是要利用阵法在各地炼制出傀王来,以至于到了最后炼制出一只真正举世无双的傀皇,直接号令千万尸傀,荡平整个绛州冯氏。   可见,傀王算是其中关键所在。   如今傀王毁了,这计划已经算是报废。   月见微不急于帮这些镇民,而是望着没什么动静的祭坛,道:“印何似怎样了?”   墨沧澜尚未开口,便听得“轰”地一声巨响,那祭坛竟是直接炸开,凄厉的叫声在耳边响起,数不胜数骷髅头模样的黑气咆哮着朝四野飞扑而去,那气势竟是惹得地动山摇,附近千里都能听到这声音。   月见微尚在震惊之中,便听到墨沧澜沉声道:“这祭坛,竟是用亡魂堆叠成的,只怕是已经成了鬼。”   月见微一震,抬手便去追捕一只尖叫着的鬼魂,却被它一转身便溜走了。   “没用了。”墨沧澜摇摇头,望着朝四野八荒疯狂逃窜的亡魂,道:“它们已经散入了这苍茫大陆各个地方,单凭你我二人,根本不可能抓完,只能上禀宗门,叫宗门派人来捕捉了。”   一个身着黑袍周身萦绕着数个鬼魂的青年从空中换换落了下来。   印何似先其一步落在地上,站在月见微身前,手中的法盘转的飞快,有几格子已经变成了猩红色。   “这人已经是个尸傀了。”印何似倒吸口凉气,脸色不佳地冷笑一声,道:“没想到,他也不过是个傀儡罢了,有人在背后操纵他,只怕是最终的目的,便是将这个好苗子炼制成傀皇。”   惨淡的月光中,佘上尘缓缓抬起了脑袋,一双眼珠子已经变成了白色,身体的颜色惨白发青,嘴唇已经是浓紫色,看起来极为可怖妖冶。   月见微见他如此,心里面有些难受,他虽早已知道做出这种事情的会是佘上尘,但真正见他变成这样,到底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月见微叹了口气,道:“可否不杀他,只制住他?”   印何似扫了他一眼,道:“制住他也没什么用了,这人身上已经没什么活人的生气儿了,哪里还能救得回来?”   月见微道:“这人,是我们峰上两个小孩儿的至亲,就算是已经成了尸傀,我也想将他带回去给他们。”   印何似倒是无所谓,说:“行。”   印何似整整修养了三千多年,修为早就恢复的差不多了,有些许日子没有施展身手,现下多了个能让他动手的,自然是心里舒坦。   他没费什么太大力气,就把修为已经到达破丹境巅峰的佘上尘给制服了。   佘上尘无意识地想要撕咬印何似,却是被印何似不知用针扎了哪里,整个脖子都是僵硬的,根本动弹不得。   月见微略感心酸,鼻子有些难受,却又掩盖似的说道:“印前辈好厉害啊。”   墨沧澜看着月见微,道:“你若是动手,你也能将他制服。七星乱北斗阵法,在彻底成阵和尚未成阵之前,是天差地别的两个境界。佘上尘如今的修为,着实不算太高。”   月见微垮着肩膀,道:“我到底还是不忍心。也不知道,佘无暇和佘灵玉这两个小孩,见到佘上尘会有多难受。”   他摸了摸鼻子,望着那已经飘渺无踪的祭坛,道:“他这么做,完全是得不偿失啊,都说了会帮他的,还要这般沉不住气,也不知道他若得知自己有这种下场,会不会后悔。”   墨沧澜淡淡说道:“他自己选的路,没什么后悔的立场。”   许是在佘上尘选择出卖自己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今日的结局,他许是也能预料到会功亏一篑,自己沦为笑柄,但佘上尘仍是义无反顾地踏上了这条没有尽头的歧途。   墨沧澜觉得佘上尘是个聪明人,不该做出这种选择,因为他着实在乎那两个佘氏小辈,定然也想过自己成了傀儡,会惹得那两个小的伤心。   但再仔细一想,墨沧澜便有些明白了。   佘上尘哪里是傻,分明是早就没什么后顾之忧了——他那日应邀前去南陵郡,哪里是单纯为了与冯氏对质,只怕是看那两个小的在第十三峰过得怎么样才是正经。   月见微半夜将冯家小的拖出来打了一顿,又扬言不会就此作罢,便让佘上尘更放心大胆地将佘氏兄弟交给他们照看了。   如此一来,佘上尘不管要做什么,他都已经有了底气,或者说,再无后顾之忧。   他若是成功了,自然死得其所,心安理得,大快人心。   他若是败了,有月见微和墨沧澜在,冯家总归也是不好过,保不准还真能名正言顺报仇。   只怕从一开始,佘上尘都不曾放弃过属于他自己的复仇法子,不管结局如何,不管是否有月见微的插手,他都打定主意要让冯氏尝尝佘氏无辜之人所经历过的痛苦。   傻子。   墨沧澜想。   印何似有些无情地看着佘上尘这幅样子,道:“就这修为,还想要布置七星乱北斗之阵,比之当年四大世家联合三大宗门屠灭容氏皇朝时布置的阵法,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墨沧澜看了眼印何似,道:“此处是苍茫大陆,那阵法,当年是四家三派动用上百位强者,炼制了足足七十余年才最终成型的,如何能够相提并论?佘上尘能将这阵法做成,已经实属不易了。”   月见微若有所思,道:“佘上尘背后那人,又该如何寻出?”   印何似的视线在佘上尘身上打量了一番,看着这个被五花大绑的尸傀,却无半点恻隐之心地说道:“魂魄尚在,搜魂之法自然能寻出他背后那人。”   搜魂之法,便是强硬地搜索查看魂魄之中残存的记忆画面,魂魄不会说谎,这是得到情报最靠谱的方法,只是过于残忍,因为被搜魂之人,会承受巨大的痛苦,魂魄也会因那些记忆被搜走而面临魂飞魄散的危险。   月见微摇了摇头,道:“不行啊,若我搜了他的魂,只怕是峰门中那两个小的,不会原谅我。”   印何似不以为意,道:“你在这里便搜了他,谁又会知道?”   月见微道:“纵然没人知道,我也过不了我心里面这一关,还是算了吧。”   月见微走到佘上尘身边,将那根束缚着他的鞭子稍微弄松了一些,不欲弄痛这么个没有知觉的傀儡,他望着佘上尘那张已经枯败惨白的容颜,心中百味杂陈,不知该如何给佘无暇他们交代。   见状,印何似嗤之以鼻,对墨沧澜道:“许是这人的性子就该互补,你那么心狠手辣的一个男人,怎地找了个道侣,竟是这种优柔寡断心慈手软的性子?”   墨沧澜道:“这样也好,利剑总是要有剑鞘包裹。”   印何似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心慈手软要不得,这月见微,我只怕将来会坏你的大事。”   墨沧澜扫了他一眼,清冷的眸子里面带着浓浓的警告:“这些话,你不要再说,你不了解他,就不要妄自评论他。”   印何似见他如此护着月见微,便不再多说什么,又不知想到了何事,竟是露出了个绝色却颇为古怪的笑容,摇了摇头率先走开了。   祭坛的事情解决了,七星乱北斗之阵因在第六颗星阵的时候受到破坏,因此也就此烟消云散,一场生于微末潜伏在看似平静的大陆上的灾难,就此不动声色地落下帷幕。   印何似将镇子上的镇民都恢复正常,趁着天将亮未亮时便已经随着月见微离开此处了,待到第二日那些镇民苏醒过来,只看到镇子上的人都穿着亵衣站在祖祠门前,顿时一个个都惊恐不已,连忙相互询问昨夜发生何事。   不过,从这之后,镇子上的灵兽又都恢复正常,镇民们的生活也回归平静,仿佛那件奇怪诡异的事情,从来不曾发生过似的。   而月见微一行人带着佘上尘的身体,尚未走出那片密林,便已经被人给拦住了。   “暮峰主别来无恙啊。”月见微见到背对他们站在那处的暮云长,心中便有了计较,只怕是这暮云长一直都在跟着他们,得知他们拿下了佘上尘,便来这里拦路抢劫。   暮云长身边站着一只灵鹤,见到月见微便怒气冲冲地嘶鸣了两声,惹得月见微挑眉道:“原来是你养的灵鹤呀,它飞的速度,着实不俗,就是不知道肉质如何。”   灵鹤:“……”   吓!它赶紧躲在暮云长身后,不敢轻易造次。   暮云长却是露出了一抹极为浅淡的笑,道:“月小友,你身后这人,不如先交给我吧。”   月见微心道果然如此,他努力挡住佘上尘,道:“暮峰主,这人已经成了一具傀儡,真正害人的,应当是那幕后主使才对,暮峰主不如去寻一寻那背后之人。”   暮云长淡淡道:“背后主谋自然不会轻易放过,本座要此人,亦是为了顺藤摸瓜,寻找背后主谋。”   月见微道:“那可真是巧了,我与墨峰主,亦是如此打算。”   显然,月见微不打算将人交给暮云长,谁知道佘上尘被带走之后,会遭受什么折磨,哪怕佘上尘是个坏人,作恶多端,也由不得旁人欺辱。   暮云长望着月见微,又看了看墨沧澜,道:“不久之后,便是紫泽仙陆万宗大比,我们整个苍茫大陆,都只有十个名额罢了,大世家族拿了几个,大宗门拿了几个,落在归元神宗头上,也就只有四个罢了。”   闻言,月见微便心思一动,道:“暮峰主这意思,是打算将那名额,给我和我大哥了?”   暮云长沉默了一瞬,面无表情地看着月见微。   墨沧澜忍不住说道:“宗门规矩,只有宗门弟子才可以得那名额,参加万宗大比,峰主是万万没有资格的。”   月见微叹了口气,颇为失望地说道:“既然如此,那沧澜哥哥还是辞了这峰主之位比较好。”   暮云长:“……”   简直胡闹。 第351章 出事了   墨沧澜的修为,如今已经到了羽化境,甚至比其他先成为峰主的强者都要厉害几分,根本不可能再有弟子身份,怎可能叫他为了个大比名额,就辞了这位置?   暮云长道:“名额倒是可以留给你一个,同去的,还有三个领队名额,倒是可以给你兄长。”   月见微顿时高兴起来,说:“早说啊,不就是想要个傀儡么,给你就是了,毕竟关系都这么好了,我的就是你的。”   “你说谁呢?”墨沧澜见他越说越偏,忍不住扫了他一眼。   月见微赶紧改口:“我的只能是沧澜哥哥的,佘上尘又不是我的。”   暮云长:“……”   月见微自然不会放心将佘上尘就这么交给暮云长,不过,他随着暮云长一起回归元神宗就大不一样了。   原本,墨沧澜也与月见微一同前去主宗,但路上收到一封翠鸟传来的信件,这信中只有一张黄符,黄符上面沾染了血迹,便当即让墨沧澜急急停了脚步。   “邙山派出事了。”   月见微心头猛然一沉,一阵急促的慌乱从心底蔓延,砰砰砰地跳个不停,他看着那血色的黄符,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心里不禁想起了上辈子宋长离屠灭整个邙山派的事情——   “邙山派灭宗,难道不是百年之后发生的事情吗?”月见微喃喃说道,他几乎不敢相信地往后退了几步,浑身冰冷,道:“不对,时间不对,所有都错了。”   墨沧澜正尝试着与宋长离联系,然而那传音符却也毫无效果可言,像是那边的人已经死了似的。   他又听到了月见微喃喃自语,不禁眉头一皱,问道:“邙山派灭宗?百年之后?你在说什么?”   月见微猛然抬头,抓着墨沧澜的手臂,连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道:“快,我们快去邙山派,快找到宋长离,不能被别人先找到他!”   墨沧澜尚不知发生何事,只在那黄符上嗅到了些许烧焦的味道。   他与宋长离已经有几年时间没见过了,以往年年宋长离每隔一段时间都要给他捎来一封没什么实质意义的书信,问他安好,再洋洋洒洒说一说自己这段时间又做了什么有趣的事,见了怎样壮阔的风景,墨沧澜便也会回上几句。   宋长离是他最好的朋友,从儿时相交,又历经了人生的大起大落而初心不改,墨沧澜对他的情谊,总归是要比寻常朋友深上数分。   只是这几年,墨沧澜再不曾收到过宋长离的来信。   本以为是因他和月见微在深山老林中修炼,书信轻易不能送到,便不曾多想,却不料,这件事情根本没想象中的那样简单,宋长离送来的这书信,是血符,也是一张用了之后能看到些已发生的景象的回溯符。   暮云长蹙了蹙眉头,道:“邙山派这几年,罕少有弟子出外游历,就连少主宋长离也不经常出来,倒是北帝王世子顾轻尘三番两次前往邙山求见,但多数都被拒之门外。”   他松开了眉头,又意味深长地说道:“传闻宋长离和顾轻尘私相授受,两人情投意合,关系紧密,引得北帝王不满,倒是受了不少阻碍,也算是一对儿苦命鸳鸯。”   月见微眼前仿佛浮现出了连天大火,勉强回过神来,艰难地一笑,道:“受了这种阻碍算什么,我只怕是……阴阳相隔。”   墨沧澜的视线在月见微身上略过,见他面容惨白,失魂落魄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你究竟,知道什么?”   月见微连指尖儿都是冰冷的,他生怕宋长离已经做了那大逆不道之举,却又抱着一丝希望,道:“我们快些去邙山派,许是还来得及。”   墨沧澜见他说话颠三倒四,像是思绪混乱,受到了什么打击,便也不忍逼问,心中对宋长离颇为担心,当即便要调转方向,朝着西边邙山派赶去。   暮云长不欲参合,便要带着佘上尘先走,若是放到平时,月见微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此时却是顾不得佘上尘了,匆匆商量过后,便让印何似跟着暮云长一起前往归元神宗,免得让佘上尘在那处受到欺负。   印何似爽快答应,视线在那染血的黄符上扫了一眼,什么也没多说便随着暮云长一起走了。   他看得出来,那炼制黄符之人,已经几乎入魔,一笔一划都带着浓浓的戾气和煞气,连他看了都觉得有些背脊发凉。   墨沧澜足不沾地,御剑而飞,期间连发了数道令,叫邙山附近白玉京的密探立刻前往邙山派一探究竟,若有需要便不留余力地出手相帮,然而尚未到邙山派附近的西凉州,便得了密探的消息。   “邙山派没了。”密探说。   此时此刻,墨沧澜已经赶到西凉州,再往西边越过十座大山,便能来到邙山派地界。   西凉州内人心惶惶,酒馆里面的说书先生也不说那最流行的才子佳人痴男怨女话本了,改说邙山宋长离欺师灭祖杀人如麻屠灭了整个邙山派的故事,而台下的人,听得津津有味,时而义愤填膺,时而唏嘘感慨。   “四月初十,邙山少主宋长离不知发了什么疯,竟是火烧十里梨花林,还用那把从不离身的刀,杀了山上所有邙山弟子。”密探单膝跪在墨沧澜身前,头也不敢抬,道:“就连邙山宗主,他的养父,都死在了他的手下。”   墨沧澜的手捏紧了椅子把手,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   他不敢相信,却又深知此事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不是他不承认就不存在。   “继续说。”墨沧澜道。   密探深吸口气,道:“侥幸活下来的,只有两人,一个是出门历练尚未归来的宗主亲子宋清源,还有一位是宗主夫人。那宗主夫人已经被月家带走了,据说是被火烧毁了容貌,身体也毁的差不多,却是口中喊着要杀了宋长离这个孽徒。”   墨沧澜冷着眸子,道:“确定是宋长离做的?”   密探点点头道:“几乎已经能肯定了,邙山派一事震惊了整个道统,各家各派都派了人前去探查,从那尸体脖颈刀痕的模样来看,的确是宋长离的刀法割断的喉咙,而且,宋夫人的话也颇有说服力。除此之外,宋长离不知所踪,似是畏罪潜逃。”   “……”   “天下道宗发出了赤字悬赏令,要将邙山派逆徒宋长离,通缉捉拿,千刀万剐,以告慰邙山派上千亡灵。”   已是浓夏,墨沧澜却感觉到一阵阴凉的风从窗缝中吹过来,吹得他头皮发麻。   月见微瘫坐在椅子里面,他原本心中还抱有一线希望,此时却是已经灭了最后一抹明灯。   他原本想着,宋长离屠灭邙山派距离现在还有百十来年,倒也不急着去探查什么,只给他提个醒要防着身边的人,再告诉他若发生什么异动定要告诉墨沧澜和他,便算是防御妥当。   再到宋长离上辈子屠灭邙山派的日子前后,他拉着宋长离去闭关、去游玩、去历练都可以,总归是能逃得过宋长离上辈子的结局。   却不料,老天爷根本不给他准备的时间。   本该百年之后才发生的事情,竟是提前了这么久便已经发生了,他暗中默默筹谋计划许久的事情,连施展的机会都没有,便已经胎死腹中。   一切都从他重生时候起,变得与前世大不一样。   他非但没有阻止那场惨剧,甚至让惨剧,提前发生了整整一百年。   他心中甚是难受,抬眸看了看墨沧澜那隐忍不发郁闷于心的样子,更是惶惶然颇为愧疚——   若是他能早些将宋长离上辈子屠灭邙山派的事情告诉他,亦或者是直接告诉墨沧澜,是否就能避免这样的结果?   墨沧澜沉默了许久,才道:“派人去找宋长离,切莫叫宗门的人先寻到他。”   密探道:“遵命,属下这就叫人去找宋少主。”   密探很快便走了。   这屋子,乃是西凉州府的一处静斋,也是墨沧澜那白玉京在西凉州府的一处落脚点,位处于相较闹市不远的一条街巷里面,虽门庭临着街区小巷,实则里面庭院深深,颇为安静。   密探走后,这屋子里面便只剩下月见微和墨沧澜两人。   墨沧澜忽而问道:“你先前说,邙山派灭门,此事你从何得知?”   饶是在兵荒马乱的时候,墨沧澜亦是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他先前听月见微那颠三倒四的只言片语,便觉得有些蹊跷古怪,如今得了证实,更是心中费解,此事竟是直接出言相询。   月见微本就愧疚不已,心中惶然,又是浓浓自责又是担心宋长离的安危,此时抬眸看到墨沧澜那充满深究的黑眸,更是眼神闪烁,讷讷说道:“我、我随口猜的。”   墨沧澜定定看着月见微,反问道:“随口猜的?”   月见微更是紧张,生怕墨沧澜知道真相之后,怪他不说实话,害死了宋长离,便愈发难以开口,只能艰涩地点点头。   墨沧澜眸子沉沉,口吻却是轻微,道:“微微,你可知道,这世上之人熙熙攘攘,皆是为利益而来,为利益而往,我自小便只有宋长离一位至交好友,我在紫泽仙陆被人暗害,身受重伤,回到下界之后,旁人皆是薄我、嘲我、笑我、看我热闹,唯有宋长离真心为我烦忧,近百年来,他四处游历,亦是为我寻找名师解药。有许多话,我虽不说,心中却是惦记着旁人的恩情。”   月见微怎会不知?   他就是因为太过清楚,所以才不敢承认。   前世,宋长离死时墨沧澜并不知晓,实则已经被他禁锢在方寸之间,下了钟情蛊,后来钟情蛊炼成,他放心地将墨沧澜放出去,方知宋长离已经被千刀万剐,做了那十恶不赦之事。   后来在紫泽仙陆墨沧澜解了钟情蛊与他决裂之时,也曾放下狠话,道:“我纵心悦你,可原谅你给我下钟情蛊一事,也绝无可能忘了宋长离。我虽并非罪魁祸首,却在他最艰难的时候,不曾出手相助,亦是不曾寻到真相替他洗刷十恶不赦的罪名,每每想起,便心有愧疚。月见微,你我就这么算了吧。”   月见微眼圈红了。   也不知道怎么,就觉得委屈,但更多是害怕和懊悔。   墨沧澜轻叹口气,站起身来,手心按在月见微的脑袋上,道:“算了,你不想说,便什么也别说了。”   月见微张了张口,又撇了撇嘴,眼睁睁地看着墨沧澜甩袖离开。 第352章 邙山派   心情真糟糕。   月见微叹了口气,蹲了下来。   他若说一个谎,便要用另一个谎来圆,他纵可以圆的天衣无缝,也要尽力皮筋心力交瘁,日后更要时时注意事事小心,生怕说错半句话,被墨沧澜看出问题来。   墨沧澜何等聪明的一个人,他自然不会轻易被自己的谎言所蒙蔽,总有一天,他的谎话会被拆穿的。   他不想说谎,虽然他还算擅长做这个。   月见微突然觉得疲惫。   上辈子的事情,对他而言太过凄苦难耐,所以他从重生以来,便使劲浑身解数试图将那些或痛或恨的往事遗忘,只偶尔需要的时候才会回想,其他时候,便会自动过滤,却不料,宋长离一事提前这么多,将他打了个措手不及,叫他乱了阵脚——   他吃了那么多苦,纵然活了千年,再见到身边人的生离死别,亦是一样像是吞了苦胆,满心悲怆。   宋长离会死么?   他究竟为何要屠灭邙山派?   顾轻尘又会如何?   墨沧澜这辈子知道了,又会做什么?   月见微脑袋如同一团乱麻,他呆坐了片刻,忽然便起身朝着外面大踏步跑去,这静斋外面是个寻常的茶馆,有几位泡茶的茶官正与客人斟茶。   “我大哥,去哪里了?”月见微抓住一人便慌张问道。   那茶官自然非同寻常,知道月见微身份,见他满脸凌乱,便好声好气说道:“他许是朝着邙山派那边走了,现在追去,倒也能追得上。”   月见微道了声谢,马上便跑了出去。   只听那来品茶的客人叹息一声,道:“邙山派啊,这地方着实风水不好,宋宗主也算是看走了眼,竟养了个不知好歹的白眼狼,现下天下道统,谁不知道邙山少主宋长离亲刃待他如父的掌门师父,还心狠手辣地杀了所有同门,可怜呐……”   昔日繁盛的邙山脚下,如今已经人走茶凉,山脚下的镇子里,镇民几乎一夜之间全都搬空了,生怕那杀人魔头宋长离哪日又原路杀回来,将他们的命也要了。   邙山的大火烧了三天三夜,哪怕已经过了几日,方圆十里也仍是黑烟缭绕,草木凋敝,处处都是烧灼的烟熏味道,叫人着实难受。   墨沧澜来到邙山入口,便看到身着不同宗派世家道袍的弟子,正在此处把守,表情亦是颇为严肃,像是生怕有人私闯进来似的。   墨沧澜落在众人面前,便有人用刀尖指着他,道:“此处已经封了,谁都不准进去。”   墨沧澜抬眸看了那弟子一眼,道:“若我定要进去呢?”   墨沧澜说话时,已经释放了威压,倒叫那穿着道宗衣袍的弟子心中一惊,不敢造次。   弟子气势落了下来,闷声说道:“里面死人都已经被搬空了,要不就被埋了,什么都给烧光了,就算是进去,也没什么好看的。我们在这里把守,是为了盯着宋长离,看他敢不敢回来。”   墨沧澜问道:“尸首,都被搬去何处?”   弟子说:“被月家弄走了,应当是在月王府上。”   墨沧澜道:“好。”   说完,他一个晃身,便入了这被数位弟子把守着的山门,如入无人之境似的消失在众人眼中。   “这、这就进去了?”   “不是说,不能进的么?这进去又该如何是好,我们该如何给宗门交代?”   “还交代什么?”一个始终作壁上观的弟子道:“他那修为,我们加起来都不是对手,就算是宋长离,我们也拦不住,端看他那容貌,倒是像极了归元神宗的墨峰主,他乃是宋长离的至交好友,若是得了消息前来查探究竟,也是情有可原,我们既拦不住,便索性做个顺水人情,就当不知道好了。”   “……”   有弟子低声惊呼,道:“我就说怎会有人如此绝色倾城,原来竟是墨少主,我听说,他已经到了羽化境修为,前途不可限量。”   “我昨日,听我师父说,道宗正打算找上墨沧澜,询问他是否知晓宋长离踪迹,不如,我们先将墨沧澜来此处的消息,传送回去吧。”   “也好,墨峰主和宋长离这个畜生,关系素来不错。”   “前两日,北帝王世子顾轻尘闯了进来,外界有传闻说他和宋长离是那种关系,也不知是真是假。”   “宋长离这个狼心狗肺的……”   未过多久,一位身着红袍的明艳少年匆匆赶至,身上散着属于破丹境强者的威压,他来势汹汹,叫这些驻守入口的弟子们立刻就拔起了剑,做出一副防御准备模样。   一个弟子结结巴巴道:“你、你你来做什么?此、此处实属禁地,闲杂人等……等不得入内!”   月见微扫了他们一眼,道:“紧张什么,我若是想闯进去,你们这修为能拦得住?”   “……”   好像说的也是。   月见微道:“先前,可是有人进去了?”   那结巴的弟子红着脸,说:“归元神宗墨峰主闯了进去。”   月见微点点头,道:“那我就在这里等他好了。”   说着,他一撩衣服,便在旁边的一个石头墩上坐了下来。   众弟子面面相觑,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忍不住相互递着眼神。   月见微不吵不闹,只坐在那里像是神游太虚,众位弟子警惕地盯了他一会儿,便不再理会。   片刻之后,墨沧澜尚未出来,便有几位宗门长老赶至此处,看那样子,像是一路颠簸,匆匆赶来的。   “墨沧澜现在何处?”一位看起来颇为强壮的长老开口便问。   弟子道:“还在里面,尚未出来。”   另一位长老点点头,道:“我们便在此处守着。”   月见微见状,站起身来走了过来,道:“几位长老,你们等我沧澜哥哥所为何事?”   那长老朝着月见微打量了一番,狐疑道:“你是……”   月见微说:“我是墨沧澜的义弟,亦是在此处等他出来。”   不待这几位长老开口,月见微便又好整以暇地解释道:“这几日,我和兄长收到了邙山派灭门的消息,我义兄和宋长离是至交好友,自然不相信他能做出这种事情来,便想要亲自去查看一番,想寻出些蛛丝马迹来。”   那长老冷哼一声,一甩袖子道:“宋长离狼心狗肺,杀人如麻,冷酷无情,合该天下诛之,若是你们知道什么消息,最好早日说出,否则,但凡查到你们与宋长离有所勾结,必然严惩不贷!”   月见微摇了摇头,道:“我们怎可能和宋长离有什么勾结,若是有,此时我们如何敢回到邙山派,好叫你们抓个正行?实不相瞒,我和沧澜哥哥,也在寻找宋长离的下落,若是你们有了消息,还请给我传个信,我大哥最近可是茶不思饭不想的,担心得不得了。”   “……”   月见微显然已经猜到这些人前来此处,所为何事,只是墨沧澜的确不知宋长离消息,也不曾参与邙山派一事,给不来他们任何想要的答案,月见微便率先替墨沧澜解释一番。   不久之后,入口处有了些许动静,只见墨沧澜面色沉沉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道宗的长老见到墨沧澜,先是斟酌了一番彼此之间的修为差距,才轻咳一声,生怕怠慢似的说道:“墨峰主,敢问你进去之后,可有什么新的线索?”   墨沧澜扫了他一眼,道:“你是何人?”   “……”那长老拱了拱手,道:“在下道宗李胜雪,为邙山派一事而来。”   墨沧澜轻轻颔首,道:“手法的确是宋长离的,只是,起因为何,还请道宗好生调查清楚,莫要平白无故诬陷了好人。”   李胜雪连忙说道:“这是自然,我们亦是想知道原因,既然墨峰主不了解详情,那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说完,李胜雪便带着那些长老们迅速撤退,竟是连盘问都免了。   月见微望着他们像是着了火似的屁股,撇了撇嘴巴,说:“方才盘问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子的。”   “他们修为远不如我,自然不敢轻易得罪。”墨沧澜轻描淡写道。   月见微深吸口气,抬眸望着墨沧澜,说:“沧澜哥哥,这件事情,只怕真的是宋长离做出来的。”   “嗯,我看出来了。”墨沧澜往前面走着,却是面露凝思:“但原因呢?他为何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宋长离对邙山派的感情只怕是比对顾轻尘还要深重,又如何会做出这种欺师灭祖之事来?难不成,他是被人操控了心智?”   显然,墨沧澜不大能接受这个结果。   若说这世上谁是最了解宋长离的人,墨沧澜不敢自称第一,也敢自称第二,那小子绝对是个嘴巴硬心思软从不主动挑事还重情重义的好人,怎可能会莫名其妙做出大逆不道之事。   而且,宋长离在邙山派基本上是说一不二,崇拜他的小辈比比皆是,宠爱他的长辈数不胜数,放眼整个苍茫大陆,哪里还有比宋长离活得更滋润更潇洒更没有后顾之忧的少主?   他是脑子抽搐了,才会做出这档子事儿。   月见微咬着手指,摇了摇头。   上辈子宋长离灭了邙山派一事,便是苍茫大陆近年来最大的未解之谜,哪怕猜破脑袋也根本寻不到原因来,端看宋长离那样子,绝不像是被人操控了神智,那必然是有其他原因。   可宋长离现在何处?   纵然找到他,能问出缘由来么?   那些道宗世家的人,又该如何对付宋长离,还像上辈子一样将他千刀万剐魂飞魄散么?   月见微想着走着,便撞在了一个肉盾上面。   墨沧澜停下脚步,看着揉捏鼻子的月见微,轻微叹了口气,道:“想不明白,就别想了,想也无用。”   月见微愣了一愣,望着墨沧澜那双古波不惊的眸子,道:“你不担心他吗?”   墨沧澜沉默了片刻,方才说道:“担心亦是无用。他既然不想让我们寻到他,自然是有他自己的考量。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道,旁人纵然不满,也无法干涉。”   他又说:“长离是个有主见又颇为执拗的人,若邙山派是他灭的,必然有他不得不如此选择的理由,我既不曾阻拦他,便也没有资格去评论他。”   月见微道:“沧澜哥哥,我听不懂。”   墨沧澜道:“这世上,没人可审判他,也无人可杀死他——除了他自己。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若他屠灭邙山派已经是既定事实,哪怕他再如何被逼无奈,再如何无辜,他亦是无法原谅自己,这么说,你明白了么?”   “……” 第353章 重生之人   月见微突然明白了。   宋长离若不想死,这世上恐怕无人能寻到他的踪迹,不管是天冗城还是哪个深山老林,总有他的藏身之处,但是,若宋长离自己无法原谅自己,只想着以死谢罪呢?   待自己如亲子的师父师娘,从小一手带大的师弟,还有那自己曾住了一百多年的故居,就这么被他一手毁了个彻底,连挽救的机会都不曾有,对于重情重义的宋长离而言,又该如何接受?   背负太多,人就会想要放弃。   月见微低声说道:“沧澜哥哥,我想让他活着。”   墨沧澜仿佛看透一切,他的视线并未落在月见微身上,而是朝着前方群山望去。   “宋长离最终的结局,会是什么?”   “……”月见微咬了咬下唇,迟疑了一瞬,道:“被凌迟处死,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墨沧澜这才回眸看了月见微一眼。   月见微想,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说出来好了。   墨沧澜轻笑了一声,意味不明,道:“你果然……知道许多尚未发生的事情,叫我猜猜看,你身上并无什么特殊的法宝,当是无法预测到未来,你也不曾修炼过类似于窥天的道法——哪怕印何似,也算不出邙山派和宋长离的未来,那就是……”   “你不必猜了。”月见微停住了脚步,眸子直直望着墨沧澜的眼睛,深吸了口气,道:“我是重生之人。”   如果可以的话,他这个秘密,是可以隐瞒一辈子的。   天道有常,天道无常,天道不可窥探,不可违逆,不可挑衅。   月见微至今仍未寻到他重生的原因,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将上辈子所知道的天机泄露给旁人。   他自重生以来,一举一动都如同蝴蝶翅膀引起了一场地动山摇的海啸似的,改变着他上辈子所经历过的所有事情,从墨沧澜的人生,再到他自己的人生,无一不是走上了一条他无法窥探未来的崭新路上。   他不敢轻易透露天机,他生怕天降报应会落在他在乎的人身上。   然而直到如今,月见微方才清醒地认识到,许多事情,不是他不说,就不会发生,更不是他想方设法阻拦,就能更改的——   譬如佘上尘的选择。   再比如邙山派的灭门惨案。   月见微不愿再一个人守着这如同小山似的在他肩头沉沉压抑着的秘密了,他情愿告诉墨沧澜,叫他与自己一起承受。   “我重生在于月十一起逃亡的那一年,原本,我和月十是打算前往双镜城月家投奔的,但我却早知在月家会经历什么,便调转了方向,朝着北漠白雪境投奔你和义父。”   月见微缓缓说道:“我知道,纵然义父与我爹之间有些过节,但人品使然,你们待我必然要比月家待我,要好上数倍,事实证明,我的选择并没有错。”   墨沧澜错愕极了,他定定看着垂着脑袋缓声说着离奇之事的少年,一时间竟是有些恍惚。   这世上,可有重生之术?   “我上辈子经历了许多磨难,这辈子,便再也不想经历了。我知道叶无涯的身份,所以才故意在他面前展露炼丹的天赋,叫他收我为徒,亦是早知道我乃是你的解药,所以才蓄意接近你,只是,有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我没想到孤渊无华留下的冰之精魄,竟是能抑制毒素,也没想到这辈子我投奔你之后,竟是能叫你寻到冰之精魄,其实重生以来,很多事情都变了——但又有许多事情没有改变。”   月见微吸了吸鼻子,道:“上辈子,宋长离屠灭邙山派时,是在百年之后,这辈子不知发生什么,竟是提前了这么久,上辈子你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宋长离已经死了,但这辈子,许是还有的救。”   他一股脑地说着,实则也不知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他语无伦次,颠三倒四,想到哪里便说到哪里,时间也颇为混乱。   墨沧澜在他身边,只是驻足倾听,罕少会开口说话。   “对了,还有佘上尘。”月见微说:“原本他那两个弟弟,并未拜入第十三峰,或者说根本就没有第十三峰,佘上尘在数年之后,将御尸术炼制到一个极为可怕的境界,屠灭了数个村落城镇,带着尸傀大军,灭了整个绛州冯氏,而你那时候,仍是被万骨枯之毒所困扰,目不能视,腿不能行,我带着你路过绛州之时,才听人提起佘上尘做的事情,从头至尾,也并未插手。”   不知为何,他说起往事的时候,鼻头一阵阵的发酸,说完了佘上尘,见暮色四合,墨沧澜仍是那副不动声色的模样,便又觉得委屈,扁扁嘴巴说:“差不多,就是这样了,上辈子的很多事情,你我都不曾插手,这辈子的很多事情,也都已经面目全非,我有的并非预知未来的法力,而是曾经亲眼见过、亲身经历过罢了。我、我说完了。”   “……”   墨沧澜看着月见微的发顶,再看他死死纠结在一起的纤长手指,心中的情绪难以言喻。   他有许多疑惑,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他却是无论如何都猜测不到,月见微这小家伙,竟是隐瞒了他一个这么大的惊天秘密。   重生之人?   他活了这么久,只听说过有大能在预料到自己即将陨落之前,会用逆天道法为自己的魂魄寻找一处夺舍之躯,却从未听说过能溯世而归,重头开始的。   只是,这并非墨沧澜最想知道的事情。   “重生之术,多是因死而起,你上辈子,是因何而死?”墨沧澜望着月见微,定定问道。   月见微却是没想到,墨沧澜居然会突然问起此事。   他先是愣了一下,这才眼神微闪,暗中捏着拳头说道:“我是渡劫失败身死道消。”   “说谎。”墨沧澜不浓不淡地轻笑一声,凑过来近距离盯着月见微略显慌乱的眼眸,道:“这个时候了,还不愿与我说实话?你若不说,我就凭自己的猜测,胡乱给你下定论了,若是我不小心猜准了,你可不许哭。”   月见微脱口道:“我才不会哭。”   墨沧澜眸色一沉,道:“果然。”   月见微:“……”   月见微被墨沧澜突如其来的逼问搅乱了思绪,生怕墨沧澜一言不合就乱猜乱想,便索性实话实说:“我与麒麟世家同归于尽,这才死了个干净。”   墨沧澜笑容敛了起来,略一思索,看着月见微道:“为了我?”   月见微点点头,嗯了一声。   墨沧澜若有所思,道:“看样子,上辈子我死的挺早,竟是叫你舍得与人同归于尽了,你说你上辈子直接去了月家,但听你这么说,我与你似乎也是道侣关系。”   “……”月见微扁了扁嘴巴,一脸委屈的样子,说:“我原本,是想与你做道侣的,我那般喜欢你,什么都愿意为你做,谁成想,你却偏偏要硬着心肠,将我赶走,叫我沦为天下人的笑柄,我可真是恨死你了。”   墨沧澜一顿,摸摸鼻子竟是觉得有些心虚,道:“我怎会赶你走,你莫不是记错了?”   月见微闻言,更是愤怒,瞪着墨沧澜道:“你还敢说!我怨恨你那么多年,一个人躲在山窝窝里面避世而居那么多年,方才从你弟弟口中得知真相,你这人,当真是心黑透了,就是故意让我放不下你——若不是上辈子我后来知道你心里有我,这辈子,我就算是死,也绝不会纠缠于你!”   说着说着,月见微的眼圈便又红了起来。   显然是想起上辈子墨云泽孤身一人上了云巅仙宗,痛哭流涕断断续续给他讲述墨沧澜所作所为的往事。   所有的恨都失了仰仗,所有的爱都重新破土而出,月见微大喜大悲之下,呕了口血,然后闭关千年。   那是一段无比黑暗、兵荒马乱的过去。   每每想起,便是心如刀割。   墨沧澜何其智慧,他只从这只言片语中稍作推断,便差不多想明白这决定从何而来。   “我只怕是寿元将近,不想连累你,叫你伤心,所以才做戏将你赶走。”墨沧澜却还笑了起来,他见着月见微这委屈模样,却是越看越觉得喜欢,将人拉入怀中,摸了摸脑袋,道:“上辈子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既然天道给了你我重新来过的机会,那你我就不提往事了,可好?”   “你想得美!”月见微抱住墨沧澜的腰身,声音闷闷地说:“我伤心了好久好久,也一直都后悔懊恼。”   墨沧澜道:“为何?”   月见微道:“若我不曾被人所骗,鬼迷心窍,给你下了那根本没什么作用的钟情蛊,只怕也不会给你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将我赶走,更不会相信你当真心中一点都不喜欢我了。”   墨沧澜哑然,倒是突然明白为何在南陵郡的时候,月见微对钟情蛊那般上心。   他禁不住失笑,在月见微脑袋上敲了一下,道:“上辈子,你个坏崽子居然还给我下了钟情蛊,你是有多喜欢我。”   月见微红着脸,有些羞赧,却是死死抱着墨沧澜不丢手,小声说道:“还不是你对我,总是冷冷淡淡的,还总是有意无意地勾着我——反正,全都怪你,都是你的错!”   墨沧澜:“……”   行行行,都是他的错。   说起来,月见微将这天大的秘密憋了许久,如今终于能吐露给自己最信任的人听,心情总算是好了一些。   墨沧澜想着,若是上辈子便是如此,那月见微当初在白雪境对自己一见钟情,纵然受尽委屈也要往自己身边凑,也就有了解释。   原来是前世姻缘未了,今生再来绵续,上辈子的麒麟崽子,又追到这辈子痴缠来了。   墨沧澜又是心疼,又是好笑,还有些感动。   他能想象到月见微被自己推开之时会是如何伤心绝望失魂落魄,也能想象出当初他又该多绝望愤恨才抱着必死之心与麒麟世家同归于尽。   前世具是苦难,也难怪月见微这么久都不愿说。   换作是他,也不愿提起。   当月见微问他,上辈子因他的差错以至于没能及时救了宋长离,他怨不怨恨他,墨沧澜看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却只觉得心疼。   墨沧澜最终说道:“往后,若是有谁让你受委屈了,莫要憋在心里,全都告诉我,哪怕那个叫你受委屈的人,本就是我。”   月见微点点头,心中一片熨帖,暖融融的,他先前忐忑,生怕墨沧澜厌恶他,却不料,墨沧澜竟是心疼他居多。 第354章 逆命草   月见微属于典型给点阳光就灿烂的性子,马上便顺着杆子往上爬,哼了一声道:“沧澜哥哥,既然你也认识到自己错了,那日后,你可还敢对我冷脸?你还敢不声不响就和我闹脾气,默不作声就一个人走了?”   墨沧澜:“……”   他只能含笑说不敢。   重生一事,着实逆天,墨沧澜亦是不敢叫月见微说的太多,免得泄露天际遭到天道惩处。   他唯一关心的,便是宋长离。   “他若是刻意隐藏行踪,不愿我们寻到他的踪迹,我们也不必多费功夫了。”墨沧澜斟酌了许久,才蹙眉说道:“我自会继续派人寻找宋长离,只是,道宗只怕不可能放过宋长离,倒不如想想如何补救。”   千刀万剐,魂飞魄散,这是道宗对于穷凶极恶之徒最常规的做法,墨沧澜去邙山派想要寻些有利于宋长离的证据,然而不管是黄符的痕迹,还是尸骨上的刀痕,都无疑证明那人的确就是宋长离。   若宋长离认罪,恐怕连他都救不了他。   “倒是还有个法子。”墨沧澜突然想起了什么,对月见微道:“你先去北帝王府,帮顾轻尘脱身,我去归元神宗主宗,找上鹤雪衣青墨二人,讨来聚魂灯一用。”   月见微眸子一转,道:“聚魂灯如今可还能再用?魂飞魄散之人,如何能轻易聚齐所有魂魄碎片?”   墨沧澜道:“那就要看,顾世子是否愿意耗费这个力气了。”   两人当即分道扬镳,一个朝着北边走,一个朝着中央行。   数日之后,月见微到了北帝王府,只见这王府比上次路过的时候,看守更为严格,四处都是巡逻的侍卫,不知道的,还以为此处是牢房呢。   月见微打了个幌子,化作小兽模样跳了进去,避开些许阵法,悄咪咪地溜到了顾轻尘的院子里头。   上次来的时候,顾轻尘这院子里的一树一树桃花开得正好,粉绿交错掩映,好看极了,方知顾轻尘也是个风雅之人,将院落打理的极好,只是如今再看,花也落了,树也枯了,只见一个长发散乱面容憔悴的男子,正背对着院门坐在一方棋盘前发呆。   月见微听人说:“世子,您何必在这个时候惹王爷不快呢,现如今全天下都知道宋长离是个坏人,十恶不赦,罪该万死,天下五家十二派都在捉拿他,您就算以前与他交好,现在也要避嫌啊。”   “不必再劝了。”顾轻尘素来冷淡,此时声音更是冷得叫人发寒:“我不管外面的人如何说他,王府之内,再让我听到有人说他一句不是,我便拔了那人的舌头。”   “……”   还在劝说的奴仆马上闭了嘴巴跪地打脸,那声音啪啪啪地脆响连连,听得月见微着实舒心。   片刻之后,顾轻尘许是烦了,便叫人都退了去。   月见微趁着院子的结界打开的瞬间,灵巧地窜了进来。   几个奴仆只觉得身边有一阵风过去,再四周看看,却是什么都不曾看到。   闲杂人等走后,月见微从树上跳到了顾轻尘腿上。   顾轻尘布满血丝的眼眸蓦然闪过一道光,他抓起小兽,道:“月小友?”   月见微点点脑袋,道:“我大哥猜到世子被拘束在了北帝王府中,便叫我来帮你出去。”   顾轻尘站了起来,忙道:“可有阿离的消息?”   月见微道:“还不曾有,我大哥已经派人去找他了,若是有消息,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世子。”   顾轻尘本就不抱太大希望,只是听闻此言,仍是不免有些失落。   月见微见状,道:“顾世子不妨回忆一下,宋长离最有可能去什么地方,莫要乱了阵脚才是。”   顾轻尘点点头,道:“我的修为被拘束住了,周围又被布下阵法,没那么容易出去。”   月见微道:“是服用了丹药,还是被封了丹田气海?”   顾轻尘道:“服了一种压制修为都丹药。”   月见微皱了皱眉头,在那本识海中的《丹神录》上翻了个能解开抑制丹的丹方,从顾轻尘怀中跳了下来,道:“世子稍安勿躁,我出去买些灵草来,炼制出解药,就能带你逃跑了!”   说完,月见微就甩着尾巴朝外面跑去。   炼制丹药不算难,买灵草更是容易,就是耗费功夫罢了。   又过了三日,月见微便将解药带了回来,递交到顾轻尘手中。   顾轻尘不疑有他,道了谢之后便将丹药服下。   到了腹中,顾轻尘便感觉到一股热流冲了上来,原本被禁锢在方寸之间的真气宛若开了闸的洪流,顿时喷涌而出,竟是恢复正常。   顾轻尘露出了一个复杂的笑容,道:“多谢月小友。”   月见微舔了舔爪子,摆了摆手,道:“不必客气,寻找宋长离一事,还要劳烦你了。”   顾轻尘道:“月小友不妨先离开北帝王府吧,若我父王知道你在背后帮我,必要和你过不去。”   月见微道:“你不随我一起走?”   顾轻尘摇了摇头,道:“我毕竟是北帝王世子,纵然要走,也要先去见一见我父王,还要交代一些事情。”   月见微也不强求,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坚持,他不需多管多问,只需做到自己该做的事情就够了。   月见微对顾轻尘抱拳,道:“那顾世子,我先走了,希望你能早日寻到宋长离大哥。”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数,顾轻尘既要去找宋长离,与宋长离共进退共荣辱,自然也要顾虑着北帝王府的颜面,有些事,他终是要一个人去做的。   月见微跳出了北帝王府,转过脑袋朝着这戒备森严的古老王府看了片刻,才朝着归元神宗的方向跑去。   距离那日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这一路南行,月见微到处都能听到有关宋长离的消息——   “宋长离这畜生,听说是躲在了海外仙山,道宗同盟已经派人去找他了,这次,定然能够把他捉拿归案!”   “不错,天下各派都在寻他踪迹,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早晚要被千刀万剐,以告邙山派众人在天之灵!”   “……”   月见微对此嗤之以鼻,且加快了速度朝着归元神宗赶去。   归元神宗内,墨沧澜自回来那日便不曾得了空闲时候。   先是执法堂对佘上尘做了审讯,却是什么都不曾问出来,加之印何似在旁边看守,盯着执法堂长老不许他们搜魂问魄,两方僵持不下,惹得执法堂长老大为不快。   墨沧澜到来之后,执法堂长老自然要找他讨个说法。   墨沧澜便想了个法子,若是能将佘上尘恢复正常,那想要问出背后主谋,岂不是轻而易举,然而这法子却遭到宗门众人反对。   “墨峰主当真是好计策,让尸傀化作活人,需得长了上万年之久的逆命草才行,你怕是早就知道宗门有这宝贝,才打了这主意。”厉准长老狠狠盯着墨沧澜,拆穿他的计谋。   墨沧澜闻言,却是露出了一抹惊讶之色,道:“原来宗门内还有这等好货,我还只当,逆命草这东西,唯有冥界才有,既然如此,那还请长老拿出来给佘上尘服用,也好叫他说出背后主谋。”   厉准怒道:“你可知那逆命草有多重要,怎可能给这种东西服用?若非宋长离一事,压住了这佘上尘做的恶,只怕现在道宗的人早就找上来,要我们交出这家伙了。”   暮云长扫了眼墨沧澜,道:“逆命草装在无华宗主留下的一个匣子里面,那匣子上面有宗主的封印,纵然我愿意拿出来,也要看你是否有这个本事,将匣子打开。”   墨沧澜却是颇为淡定道:“既然暮峰主愿意贡献出那逆命草,就再好不过了,我在封印一道上也颇有研究,不如拿出来让我试试。”   暮云长:“……”   印何似也在旁边好整以暇地看热闹,闻言更是勾唇笑了起来,心道:墨沧澜看似就是个百十来岁的修士罢了,实则他活了不知多少年,哪怕当年在紫泽仙陆,也是名动天下的天才,那小小的孤渊无华做出的封印,到了墨沧澜面前,自然是不够看的。   暮云长冷淡地看了墨沧澜好一会儿,才勾了勾唇角,道:“若是你能打开,倒也不是不能给这佘上尘使用,毕竟,东西放在那里,也是个陈设罢了,如今既有需要,自是要物尽其用。”   墨沧澜道:“暮峰主当真是个明白人,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   事不宜迟,墨沧澜当即便要随着暮云长去宝阁之中寻找盛装逆命草的匣子破解封印,佘上尘自然又被重新押回了执法堂的地牢之中。   藏宝阁乃是归元神宗禁忌之地,除非峰主不得入内,且光是入门之前的验身便颇费一番功夫。   就在墨沧澜和暮云长前去藏宝阁的同时,归元神宗一处洞府内,一个眸色冷漠不似活人的修士用道法招来了一位下属。   那位下属,竟是执法堂岑涟长老。   岑涟跪在地上,拜了一拜,听候差遣。   这位强者眯着眼睛,道:“本座叫你去助佘上尘一臂之力,你却让墨沧澜抢了先机,还将佘上尘给带了回来,叫本座功亏一篑,你如此无用,倒不如直接原地自裁。”   岑涟倏然捏紧了拳头,不敢抬头再看那人,只觉得铺天盖地朝着他压过来的,具是一种名为死亡的气息,他所作所为,确实足以让这虽身在洞府之中心却飞于四野的凶神恶煞将他处决,却又抱有一丝侥幸。   “佘上尘的事情,是个意外,属下不曾料到,那墨沧澜居然能够破解七星乱北斗的阵法,长老不是说过,这阵法,除非紫泽仙陆知道破阵之术的强者之外,根本无人可解吗?”   岑涟在赌。   他只赌这位长老,并不知道他在暗中操作的一切事端。   “呵。”他冷笑了一声,那笑声宛若一把抹在脖子上的刀,轻盈却又锋利,直直插入了岑涟的心口:“你当本座是个傻子,你对本座,早有背叛之心,从头至尾,你都在故意引诱墨沧澜去寻那佘上尘,包括在这执法堂中,你亦是在替那佘上尘,寻出找回神智之法。”   岑涟冷汗直流,道:“属下不曾,长老明鉴啊!”   “厉准是个没脑子的,若非你告诉他,逆命草可改天逆命,起死回生,他又如何会知道?”那长老眸色森然,露出了白齿超前屈了屈身子,盯着爬服在地上的岑涟,道:“既然你背叛本座,那就去死吧!” 第355章 奉真长老   说完,这长老猛地一抬手,一个乌七八黑的影子从身后覆盖在岑涟的背脊上,嗷呜一口竟是将他直接给吞了进去。   只看这黑影,身形像是个站起来的猿人,然而又有着一张血盆大口和一双猩红的、狠厉的眼睛,也不知是什么怪物凶灵,看得直叫人心里害怕。   岑涟就这么被一口吞了,咔哧咔哧的咀嚼声在洞府之中响起。   长老脸色不多时便略显红润,有种吃饱了的餍足感。   那怪物走到长老身边,盘膝坐下,似是非常乖巧,与那外形截然不同。   “本座筹谋多年之事,竟是被一个后生小辈给毁了个干净。”长老脸色沉沉,提起墨沧澜来,自是恨得咬牙切齿,他死死握着拳头,道:“我定要叫墨沧澜,死无葬身之地。”   那怪物发出了兽性十足的嗥叫,那声音传荡许远。   ………………   藏宝阁内。   此处具是琳琅满目,宝物多不胜数,叫人看得眼花缭乱。   暮云长朝着墨沧澜看了一眼,道:“我曾带过旁人进入这藏宝阁中,你还是第一个如此淡定的,就像是这些法宝在你面前,都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墨沧澜道:“也的确算不上什么厉害法宝。”   暮云长:“……”   这小子说话还真是够嚣张的。   这其中可是归元神宗立宗以来,千万年从各处搜罗过来的宝物,到了墨沧澜口中,竟是成了这不怎么厉害的东西,着实叫人郁闷。   不过,暮云长很快便释然了。   “自然是比不得春风不度的法宝。”暮云长淡道。   墨沧澜并不意外暮云长知晓他身上发生的事情,暮云长有通天本事,眼线众多,只怕是那被差遣到他身边的囚徒林琼芳也是他的人,发生过何事,暮云长哪怕不知细节,也应该知道大概。   墨沧澜扫了正寻找逆命草匣子的暮云长,道:“暮峰主似乎话里有话。”   暮云长已经拿到了一方红色的木匣子,只看了看,便抬眸与墨沧澜对视。   “祸端的起源,便在宗门之内。”暮云长突然说起了毫不相干的事情,他朝着四周环顾,道:“早些年,宗门便有三股势力在胶着僵持,我多年不管事,总是闭关,却不知有人在暗中企图操控凶兽,利用各方势力,将三界大门打开,放那已经被打入地狱之中的恶鬼重返人间。”   墨沧澜接话道:“的确不大太平,却不知那祸起宗门之人,又是何人。”   暮云长笑了笑,摆摆手道:“那人的名字,却是不可说,若论修为,他已经是这整个苍茫大陆最顶尖的人,论信徒,我们其他所有人加起来,都比不得他的支持者众,他已经被凡尘之人,奉为神明,他的修为并非仅仅来自于修炼,更来自于人的供奉和信仰。”   墨沧澜心思一动,想起了某个惯会装神弄鬼的家伙,道:“暮峰主所言,可是奉真长老?”   暮云长道:“这可是你说的,并非我说的。”   墨沧澜:“……”   暮云长敛起了笑意,冷静自持地说道:“奉真长老身为三大护宗长老之首,这些年来虽看似闭关不出,实则暗中叫他的信徒们到处拉拢教徒,我们身在上修界,见到的信徒较少,但在凡人堆积的下修界,却是信徒澎湃汹涌,宛如过江之鲫,多不胜数,那些人虽不是傀儡,却又胜似傀儡,他们已经被洗了脑子,控了心智,将那人当做这世上至高无上的神明来祭拜。”   墨沧澜冷笑一声,道:“倒是另辟蹊径。”   将信仰之力化作修为和道行的,着实少见,大多数是已经得道成仙且已经有神位星宿的神明才会有的修炼方式。他们庇护那些信徒,再接受信徒的供奉,如此便是循环往复,有来有往。   当然,神明每日繁忙,哪里有功夫去管那么多信徒?   香火旺盛的,神明自会叫手下人挑几个供奉最多的信徒,帮他们完成心愿,香火落魄的,神明大多数会摒弃此种修炼法子,改寻他法。   却是罕少能在这么个弹丸修仙之地,看到自立为神的。   “归元神宗素来立法森严,决不允许有人行如此逆天之举。”暮云长道:“奉真长老此举,无疑是违背了宗门法规法度,当时执法堂之人皆要将他逐出宗门,唯有一人出言制止——那人便是孤渊无华。”   这些往事,必然是发生在寒无双来到归元神宗之前,毕竟墨沧澜印象中,奉真长老从来都是个深居简出哪怕大战也避世而居的人。   “孤渊宗主说,不过是得了凡尘几个村落之人的供奉罢了,尚未酿成大错,便就算了。”   暮云长叹息道:“他是个看似强硬实则心软之人,他念着奉真当初救过他性命,便想要偿还,却不料,奉真竟是因那件事情,对宗门起了怨念,更有甚者,对孤渊无华起了执念歹心。”   墨沧澜眸中上过一抹幽光,道:“歹心执念?”   暮云长点点头,道:“原本是看不出来的,毕竟奉真这人,性格唯唯诺诺,是凡人修炼得道,与我们这些生来便在修仙界的人不同,他受了罚,再不敢在人间界立下庙牌,多年闭关不出,我们均当他已经虔诚悔过了。”   “却不料,他趁着寒无双大战之后最虚弱的时候,将他的行径和情况,告诉了上界龙族。”   “……”   “当时谁知道会是奉真所为,龙族当年吃了败仗,对寒无双自是有些畏惧,本不敢轻举妄动,我们那时候都以为,寒无双有了喘息之机,可趁着那段时间,修生养息,若是没有奉真出卖,只怕结局会大不一样。”   暮云长叹惋。   墨沧澜恍然,倒是突然明白当初为何在他将那侵略之人赶出苍茫大陆之后,原本已经溃不成军准备求和的上界,却又突然底气十足地逼着他上去。   墨沧澜蹙了蹙眉头,道:“这种事情,你又是如何得知?”   暮云长淡淡道:“无华临走之前,亲口告诉我,让我寻个机会杀了奉真。”   墨沧澜眸子微冷:“可他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奉真背后,乃是龙族,在苍茫大陆亦是有孤渊世家撑腰,他自身本就修为不俗,又不曾留下证据,我自然杀不了此人。”   暮云长摇了摇头,道:“孤渊无华和寒无双接连陨落,孤渊世家多有贪生怕死之徒,宗门其他长老不愿出面受那个侮辱,最终便是奉真担了那个和紫泽仙陆谈判求和的差事。从那之后,奉真在凡间的信徒更多,众人皆以为是他拯救了苍生,宗门有几位峰主本就是墙头草,见奉真势大,便纷纷给他当走狗,直到现在。”   说完,暮云长将那装着逆命草的盒子递给墨沧澜,道:“奉真的确是个恶人,他虽不好对付,却并非不能对付,真正该防备的,乃是紫泽仙陆的那些人。他们有时候只需动动手指,就能要了你的命。”   墨沧澜收起那逆命草,道:“能先解决一个,便算是一个吧。”   暮云长看着墨沧澜的背影,道:“他究竟是不是孤渊无华?”   只听墨沧澜回道:“想起来便是,想不起来便不是。”   暮云长:“……”   得了逆命草,想要让佘上尘变成正常人,却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这逆命草需得炼制成丹,方可使用。   墨沧澜思虑良久,决定把逆命草交给叶无涯来炼制。   这盒子上的禁制,对于让人而言不容易解开,对于墨沧澜来说却是轻而易举,毕竟这封印手法,还是他教给孤渊无华的。   过了两日,墨沧澜拖了可靠的人才将草送出去,便听人说起岑涟长老似是陨落了。   “还当他闭关了,今晚上他徒弟突然发现,他的命牌竟然灭了。”   “前两日还好好的,一夜之间就没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着实有些吓人呢,岑涟长老的尸体,到现在都没找到。”   “我听人说,带回来的那个尸傀,身上有邪术咒法,会叫人沾染就死于非命,当真可怕呢!”   “噫!那人叫佘上尘,乃是萧山佘氏余孽,据说还想要设下阵法,杀死上万个人呢!”   “那为何不把他杀了?”   “墨峰主出面保他,据说是要找出幕后主使。”   “啊,墨峰主出面了啊。”   “……”   此类说法,甚嚣尘上,不日就传遍了整个归元神宗。   墨沧澜对此并不在意,甚至岑涟的死,纵然处处透露着诡异,墨沧澜也并不打算深究。   青墨走了过来,手中那些一个极为通透漂亮的灯盏,他笑着说道:“墨峰主,这聚魂灯我总算是找到了,我家雪衣将它埋在凡尘俗世,险些忘了,还是我提醒才想起来。”   前些日子,墨沧澜回到宗门第一件事便是找他要聚魂灯,这东西虽说是绝世法宝,但青墨现在也用不上了。   就是隔了太久,叫他忘了放到哪里,这才刚刚找来,便给墨沧澜送过来的。   墨沧澜道了谢。   青墨问道:“这是打算给谁用的?”   墨沧澜道:“谁有需要,就给谁用。”   青墨见他不愿说,便笑了笑,道:“我倒是希望无人用得上。对了,这几日,各世家宗派都有人前来求见你,应当是为了宋长离的事情。”   墨沧澜一概不见,对外的说法倒是和现在一样:“我知道的,和你们一样多。”   青墨道:“宋长离活不了的,不管他是否承认,他都逃不过道宗的制裁,邙山派的那些事,除他之外,无人可为。”   墨沧澜看向青墨,这个素来平淡的人,似是总能看穿一切。   “我救不了他。”墨沧澜承认,他救不了一个连自己都放弃生机的人,他手下倒也并非从头至尾都不曾寻到宋长离的踪迹,恰恰相反,宋长离曾主动托人给他带过消息——   大致意思便是,我罪无可恕,你莫要白费力气了。   墨沧澜气得罕见砸了一只花瓶。   然而宋少主的能耐着实不小,他想要躲起来,到底是不会叫人轻易寻到踪迹。   又过几日,月见微赶到归元神宗和墨沧澜会和,两人相互说了顾轻尘和主宗这边的情况,谁都有些唏嘘,倒是佘上尘服用了逆命草炼制的丹药后能恢复正常,倒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既来了主宗,月见微自然难免问起墨云泽的事情。   墨沧澜道:“那小子闭关了,而且从我尚未来此处的时候,便已经闭关,只怕是没个三年五载的,根本出不来。” 第356章 丹盟招人   月见微眼珠子一转,道:“难得他有这个上进的心思,若此次闭关能颇有成效,倒也挺好的。”   墨沧澜道:“我见过月隐之了。”   月见微抬眸。   “他不愧是剑道第一人。”墨沧澜的声音里面带上了几分欣赏和感慨,这对他而言实属罕见:“他已经领悟到了剑心,修出了剑意,要不了多久,就能飞升紫泽仙陆,成为一个真正的剑仙了。”   月见微咋舌,道:“月隐之,果然还是厉害。”   想了想,月见微又问道:“沧澜哥哥,那你打算何时飞升呢?”   推算一下,墨沧澜的修为差不多也已经到了羽化境巅峰,虽说旁人飞升要做上千年准备,但月见微不知为何就有这种信心,觉得墨沧澜随时随地都可以飞升紫泽仙陆。   墨沧澜却是摇摇头,道:“这种事情,倒是不急。上界和下界磁场不同,灵气场亦是迥异,上界的人来到下界会受到极大克制,下界的人来到上界也会位于食物链底端,我若是飞升,来到下界倒也麻烦,许是要一段时间都见不到你了。”   月见微“啊”了一声,显然没想到这种事情,便吐了吐舌头,道:“那还是晚些再飞升吧,其实,下面也挺好的。”   墨沧澜笑了笑,在月见微脑袋上揉了揉,道:“不过,参加万宗大比,还是可以的。”   月见微笑道:“争取能让宗门大能将我看上眼,这样,我就能和沧澜哥哥都在紫泽仙陆修炼啦。”   不过,大比要等上一两年时间,苍茫大陆也有颇多事情不曾解决,如今还是要好生处理佘上尘和宋长离之事。   宋长离如同凭空消失,只能叫人寻到他留下的几张符箓踪迹罢了,但人却不见踪影,道宗越发认为宋长离身上定然有什么古怪,便加大力度去追捕宋长离,奈何仍是无济于事。   墨沧澜尝试和宋长离通过各种手段联系,却都无处可寻,被宋长离给单方面掐断,到了后来,墨沧澜便也意识到宋长离这次像是铁了心的寻死,只是尚未找到死的契机,许是当真救不回来了。   另一边,月见微设立的丹盟已经从南陵郡起步,如同雨后春笋似的在苍茫大陆各个大城市都扎了根,前些日子月见微又将一些赶制的破神丹分别送到柳家和风渐行那处拍卖,便又狠狠地火了一把赚了一大笔,丹盟的名声此时已经如日中天,风头无双,竟是压过了老牌杏花谷。   又过了数日,月见微吩咐白玉京的探子,将丹盟要广纳天下丹师的消息传了出去——   “你们听说了没,那丹盟正在广纳天下丹师人才,只要过了丹盟的测试,就能成为丹盟的挂名丹师!”   “这挂名丹师,有什么好处啊?”   “好处多着呢,你且听我细细道来——丹盟里面,可是有上百个厉害的修士,若是成了挂名丹师,就能得这些修士无条件保护,而且,丹盟还给各大世家宗派发出了邀请,叫他们也将名字挂入丹盟,但凡丹盟的丹师受到威胁,这些挂名的世家,便要出面相助保护,但与此同时,这些世家想要什么丹药,丹盟亦是会替他们炼制。”   “除此之外,最吸引丹师的还是丹诀和丹方,甚至还有什么灵草、法诀、分成之类的,旁的不说,就是那丹诀和丹方,哪个丹师不喜欢不想要?”   “嘶——如此大的手笔,这丹盟背后之人,就近是谁?”   “不知道啊,已经有人前去丹盟的报名点围观了,反正,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丹盟背后的势力颇大,似乎要和杏花谷对着干呢。”   “说起来,杏花谷怎可能放任不管?”   杏花谷当然不可能任由丹盟如此行径而佯装不知,这段时间,不说他们出产的丹药卖得极差,只是先前的十分之三四,只说各地的商行都纷纷抱怨,说是要和他们解约,改用丹盟的丹药。   若不是杏花谷的威压尚在,那些人也就只敢抱怨几句,不知丹盟深浅,不敢轻易解决,只怕现在杏花谷的商行已经做不下去了。   但是现在,丹盟竟是跳出来说,他们要形成一个真正的组织。   而且说出了规矩之后,立刻有明眼人看出来,这可不是个简单如同杏花谷那样的宗派,丹盟那规矩,显然是要立一个和天下道宗一样的丹师盟会!   这就彻底触碰了杏花谷的逆鳞!   杏花谷内,青云圣手看着那被人撕下来的招募书,面色越发难看,冷笑说道:“我杏花谷在苍茫大陆,乃是独一无二不可挑衅的,这丹盟摆明了是冲我们来的,不过是几个区区小贼,竟还想翻了天不成?我倒要看看,他们有什么能耐!”   “符离!”青云圣手叫了一句在旁边不言语的徒弟,道:“你随我出山一趟,亲自去会会那不知死活的东西。”   符离点点头,垂着眸子道:“好的,师父。”   青云圣手早已成名多年,轻易不会离开杏花谷,每次炼制的丹药,都是旁人用大价钱求来的,若是心情不好或者旁人给的东西不够叫他动心,青云圣手是万不会答应炼制。   有人说青云圣手孤高冷傲,但却无人敢造次,毕竟在他们的印象中,越是厉害的丹师,脾气就越大,越是不能得罪。   不过,符离心里清楚,青云圣手也只是嘴上说说罢了,他自持已经成为丹道宗师,绝无可能亲自对丹盟下手,免得伤了自己的羽毛。   往后的事情,只怕还是会交给自己去处理。   ………………   丹盟的一处招录之处,就设立在杏花谷百里外的一座四通八达的小城市中,只见那铺子门口人群攘攘,排出来的长龙已经几乎将整条街都给堵起。   当然,绝大多数人都是来围观看热闹的而已,只有极少数人才是丹师,且这些丹师之中,还有不少都是在观望的。   三位丹师凑在一起,低声说道:“听说,若是加入丹盟,通过考核,就能够按照不同等级得到丹诀和丹方,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我是觉得,不管是不是真的,加入其中,应当都没什么坏处。”   “多了一层束缚,也不知丹盟会叫我们做些什么,还是小心谨慎一些吧,天上怎可能掉馅饼。”   “他能骗你什么呀?看你孑然一身,两袖清白,一看就混得也不怎么样,还不如赌一把,说不定就发达了呢!”   “……”两袖清白的丹师露出了无语之色。   月见微原本不打算亲自出面,但细细想来之后,又觉得神秘已经渲染的差不多了,是时候出来给自己打打名气了,便挑了这百药城做试水之处。   墨沧澜一听他要在上百个据点中偏偏选择此处,便知道这小子不怀好意,心里面有着小九九。   这百药城乃是最靠近杏花谷的据点,月见微将招揽之处设置在这里,本就是要挑衅杏花谷的权威,在老虎屁股上拔毛和在老虎看不到的地方拔毛,完全是两个概念,可偏偏月见微还非要亲自过来坐镇,便更加说明他对杏花谷的敌意了。   虽说墨沧澜觉得做人要低调,不必如此张扬刻意,但他并不畏惧杏花谷什么,既然月见微兴致冲冲,他也总不好坏了月见微的兴致,只能跟过来贴身保护他。   这被印何似知道后,墨沧澜还遭了他一通嘲笑——   “我可算是知道什么叫做色令智昏了,你这种人,你不是向来喜欢不动声色暗中把人搞死,叫仇家连对头都找不到么,现在可好,居然愿意跟着个小屁孩儿出风头正面怼了。”   墨沧澜故作无谓地轻笑一声,抬眸望着远处空中掠过的一行飞鸟,道:“谁让我宠他呢。”   印何似:“……”   然而墨沧澜实则心中已经在百药城布置了不少人手,生怕月见微一句话说不对和杏花谷的那群“珍贵娇嫩”的丹师打起来,被那些丹师的簇拥和打手欺负。   若说起月见微得罪人拉仇恨的水平,墨沧澜仔细回忆了一番,只能说他认识的人中,还没人能比得了。   围观者不少,只是绝大多数都是暗中观察,跃跃欲试,毕竟丹盟虽亮出了些许实力,但起步太晚,突飞猛进的太快,得罪的人太多,谁都不知道这丹盟究竟有什么背景——   毕竟在苍茫大陆丹师心目中,杏花谷仍是至高无上底子厚重的存在,若是不小心为了丹盟得罪杏花谷,可丹盟又没什么真本事,这些丹师岂非得不偿失,自寻死路?   要知道,杏花谷虽不曾明说,但本就仰仗着杏花谷这座大山的挂名丹师,本就不能随意接任务,更遑论加入什么别的丹师门派了,虽然这门派不像是门派,更像是企图给天下丹师立规矩的野心产物。   月见微坐在屋子里面的长桌后面,托着下巴一脸郁闷,道:“我给的条件,都这么好了,他们居然都不为所动,到现在为止,连一个报名的都没有。”   旁边,墨沧澜悠悠抿了口茶,却是不紧不慢,对这种结果早有预料。   “就是给的条件太好了,才会反而惹人怀疑,你想想看,苍茫大陆素来将丹方和丹诀当成传宗传家的宝贝,恨不能只藏在自己脑子里面,决不允许外人觊觎半分,你却明摆着说要白送出去,还非得针对个人虚府情况赠送丹诀,倒是让人觉得非奸即盗。”   月见微:“……”   月见微更为郁闷,道:“我那是因为手中无用丹诀和丹方着实太多了,我一个人又不可能挨个修炼,藏着也是藏着,给别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没见过大场面,就怀疑我的诚意,当真小心眼子。”   墨沧澜:“……”   若非了解月见微的性子和为人,他定会以为这小崽子是在变着法子炫耀,那些丹方和丹诀,均是来自于天书《丹神录》,那《丹神录》着实如同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源泉宝藏似的,随着月见微修为提升,越发解锁了更多丹诀和丹方,甚至还有不少远古灵草,颇为神奇。   不过,这些秘籍之中,有的高等,有的初级,分门别类五花八门应有尽有颇为完全,却并非每个都适合月见微。   月见微觉得自己既用不上,那放在脑子里面就可惜了,便诚心实意地打算拿出来当做肯加入丹盟的丹师们的入门考核奖励。   这若是换做旁人来听,恐怕会觉得月见微……牛皮都吹上天去了。 第357章 第一位丹师   事实上,当月见微将条件放出去后,就连帮着丹盟在苍茫大陆各地招人的白玉京暗卫刺客们,都觉得匪夷所思不可置信,还有人托了影七特意来询问是否传递有误。   他们担心,若到时候月见微拿不出这些东西来,会惹得天下丹师群起攻之,到时候,就算是白玉京做保,只怕也保不住这么个糊弄天下人的混球玩意儿了。   墨沧澜想到此处,禁不住轻微勾了下唇角,竟是有些期待那些以为月见微吹牛皮的人,在发现他竟是当真有这能耐之后,又该是如何反应了。   不过,虽然绝大多数丹师都在看笑话看热闹,但也总有那么一个两个走投无路的丹师,甘愿充当这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前来试探一番。   临近正午的时候,月见微所在的丹盟据点,终于迎来了第一个愿意加入的丹师,正式开张了!   “这位小友姓甚名甚,仙乡何处,今年贵庚啊?”月见微笑眯眯地盯着这个年龄看着便不怎么大还长了一张娃娃脸的小丹师,笑得像是个狐狸,道:“不知小友最擅长的丹药又是什么,师承何处,现下修为又是如何了?”   “……”小丹师被月见微这么连番炮问,周围又有无数双眼睛盯着,顿时涨红了脸,小声嗫喏道:“我、我叫逢秋,来自上陵郡,今年二十八岁,因着家境贫寒,又不曾遇上愿意收我为徒的师父,所以至今仍是孑然一人,我家就在附近,听说这里,能考核加入,还有不少东西可给,我就想来试试。”   说完之后,突然人群中爆出了一个充满嘲弄的声音,凉凉说道:“你当他们是慈善堂呢,连你这种不知从哪儿学会点儿犄角旮旯歪门邪道的家伙也要,你还真是脑子进了水,居然信了他们这破丹盟当真会给你无条件提供那么好的资源,你岂不是在白日做梦呢,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笑声。   逢秋眼睛当即便水润起来,一双拳头紧紧握住,咬着牙关,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着实让月见微看不下去。   月见微扫了那锦衣华服的几人一眼,颇为凉薄地说道:“哦?既然你们这么说,那小爷我今天不给小秋子一些好处,合该叫你们看笑话了。我这人,最经不得激,原本加入我丹盟,是要考核的,但既然小秋子这般无条件信任我,那我也不能太小气。”   他勾了勾唇,指着逢秋道:“你入盟了。”   逢秋:“……”   人群静了一瞬。   紧接着,那看热闹的人又开始起哄:“不是说了给丹诀和丹方么?你怎地还不给?”   月见微翻了个白眼,道:“这种东西,岂是能随意叫你们知道的?你随我过来,我私下里,偷偷给你些见面礼来。”   逢秋眼睛一亮,忙不迭地点头,跟着月见微去了后院儿。   后院儿极为安静,空无一人,位置还大,院子中间有一方炉鼎,里面燃烧着一簇白色的火焰,这火焰无风自动,跳脱得很。   月见微道:“你将你的魂力,打入其中。”   逢秋照做。   只见这白色火焰在触碰到逢秋魂力时,突然变成了金色,这金色顿时壮大起来,轰的一声朝空中燎去,轰地又下来。   月见微一挑眉,道:“金魂力虚府?”   他倒是没漏看一抹极为脆弱几不可查的绿色火焰,那意味着乃夹杂有些许木魂力,只是这木魂力着实不太够看。   也多亏了这一些木魂力,才能让逢秋成为一名丹师,否则,哪怕金魂力虚府再强悍,也是白白浪费罢了。   逢秋讷讷道:“我、我魂力虚府不好,修为很是一般,连最简单的丹药都不能炼制,丹盟只怕不愿意要我。”   月见微见他竟是如此自卑,便不以为意地说道:“木魂力虚府不足,自然是能修炼的,再说了,只要拿到适合你的丹诀,再拿到适合你炼制的丹方,也不是什么问题,金魂力虚府强盛的丹师虽不常见,但我手中恰恰有适合的一套修炼法子。”   逢秋一愣,顿时瞪大了眼睛。   月见微并非安慰他才出言相劝,而是他那《丹神录》中着实有各种各样魂力虚府适合修行的法诀,而且,众所周知虽厉害的炼丹师多为土、木双系魂力者,但这世上多得是以金灵为主的丹药,只是大多原材料都要从妖兽身上取得罢了。   譬如,能让人的身体瞬间强硬百倍道歉不如的铁蒺藜丹,便是些许能够将材料凝合的木魂力再加上炼化那些坚硬的金系材料的金魂力,方能成型。   端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了。   月见微在丹神录中,找了一套初级丹师入门的秘籍,里面包括对金魂力虚府的详细介绍、一套适合金魂力虚府修炼的丹诀、一本基础丹药的配套丹方,他觉得颇为适合逢秋这小子,便通过灵识将这套秘籍传给了他。   就在逢秋得到这秘籍的霎时间,他仿佛被人施了定身咒似的,竟是原地僵住了身子。   这浩瀚无边的秘籍就在他的灵识中不停沉沉浮浮翻来翻去,他暂时只窥得一角而已,却已经足以震撼——这竟当真是适合金魂力虚府者修炼的秘诀!   逢秋激动不已,望着月见微的眼神充满了浓浓的感激和激动。   逢秋哪里不明白这秘籍的重要性,他本就生在距离杏花谷不远的镇子,原本他既能成一名丹师,自然能拜入杏花谷名下,可杏花谷的人却嫌弃他只有中看不中用的金魂力虚府,便断定他不可能成为丹师,来了杏花谷也是浪费他们的人力物力财力,注定是个废物,便不允他拜入谷中。   逢秋从小到大因为此事,不知被人嘲笑了多少回。   若非他自己偷偷摸索,坚信自己能成为个丹师,只怕早就已经放弃了。   而如今,月见微居然真能给他带来奇迹,这叫他如何不震撼,如何不感动!   月见微摆摆手,道:“道谢就不用了,丹盟给你庇护,给你好处,也会同样从你身上得到些回报,你这金魂力虚府,很是纯粹盛大,你且好生修炼,想来不出半月就能掌握这套丹诀,进而能炼制丹药了。”   逢秋露出了向往之色,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去修炼那本秘籍了,恨不得马上变得厉害。   逢秋对月见微道了谢,在丹盟据点挂了名,拿了玉牌之后,问道:“我可以在丹盟修炼吗?”   月见微点点头,道:“丹盟有个总部,位置就在南陵郡灵山附近,还有不少分部,其中一个就在距离此处不远的大城市观城,你可以去那里。”   逢秋老家已经没什么亲人,如今得了月见微的好处,自然对丹盟有了不少感情。   逢秋当即便道:“我愿意去观城。”   月见微笑了笑说:“你别看丹盟的丹师现在还没几个,实际上,我早就已经筹谋好了丹盟的规矩,具体太多了,现在不好讲,不过,我给你简单说几个,也好让你心里有个底子。”   “您说。”逢秋露出了认真的神色。   月见微洋洋洒洒道:“第一,丹盟所有的上升渠道,都是由丹师的贡献点决定的。炼制的不同品级丹药,可以兑换不同数量的贡献点,贡献点越多,地位就越崇高,能兑换的东西就越多。这等初级入门的秘诀丹方,仅仅算是个见面礼罢了,你若是将来想要得到更高一等级的丹方秘籍,就要用贡献点来兑换了。”   逢秋马上点点头,心中暗道居然还有更高等级的秘籍,自己定是要好生努力,早日得到。   “第二,加入丹盟的丹师,都会受到丹盟庇护,但是这世上不会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丹师同样要完成丹盟规定的任务才行。我们丹盟的任务分为两种,一类是自选,一类是已定,自选的任务来自于各个世家或者雇佣者,他们直接和丹盟交涉,提出任务需求,丹盟在评估任务风险等级和难易程度之后,再分派到不同级别的丹师之中,由丹师自行领取,若是完成,自是会有相应奖励。”   逢秋更是感受到了几分压力。   但同时,他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这些年来,但凡是苍茫大陆道统,都无疑是个靠着血脉关系来获取资源,亲疏远近就显得极为重要,哪怕杏花谷也是如此。   杏花谷中,哪怕是修为不佳天赋不足的丹师,只要和谷内长老有血缘关系,都能得到比寻常弟子好上百倍的资源,以至于让天赋显得不那么重要,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此一来,便可保证最强大的传承落到自己人手中。   而丹盟的规则,竟是完完全全打破了陈规旧习。   只要能力足够,便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本事,来获得更好的资源,从头至尾,月见微一句亲疏远近都不曾提及,字里行间都在表达一个意思——我为你们提供一个最好的庇护之所和平台跳板,你们能否一飞冲天,只看你们自己。   逢秋表示他一定不会辜负月见微的期望。   月见微颇为随和地笑了笑,望着逢秋,满目都是关怀,道:“别让我赔钱就好,毕竟我是个爱财之人。”   逢秋:“……”   因着逢秋已经成了月见微招揽的第一位丹师,又决心留在丹盟修炼,月见微自然不会亏待他,原本逢秋打算一个人独自前往隔壁观城的丹盟驻扎点,但月见微拒不同意。   “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了,对你虎视眈眈的人将会有许多。”月见微深沉道:“若是有人不怀好意,在半路劫道,逼着你交出那些修炼法诀和丹方,你又待如何?”   逢秋一听,亦是颇为有些担忧,想到自己如今已经身怀异宝,不似往常那般孑然一身要头一颗要命一条,便犹豫不前。   逢秋道:“那我该如何?”   月见微道:“等过几日再招揽几位丹师,我派专人亲自送你们过去,到了观城那边,就有当地地头蛇和丹盟的打手保护,自不必担心有人心怀不轨。”   逢秋感佩道:“盟主英明。”   月见微摆摆手,一副高深莫测之姿:“小事一桩。”   逢秋不敢耽误时间,马上寻了个房间坐下便开始修炼那本来之不易的秘籍,准备在临行之前,便一飞冲天,好让月见微对他充满信心。   逢秋走后,墨沧澜看着月见微,轻飘飘道:“你不说,我不说,他自己更不会说,纵然自己上路前往观城,谁会在意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小丹师?” 第358章 初见成效   什么拦路劫道,墨沧澜真心觉得月见微想得有点多。   月见微仔细一想,竟是觉得墨沧澜说得颇有道理。   于是月见微就有些不爽,那些个秘籍怎么说拿出去都是宝贝,竟是就这样珠玉蒙尘,岂不是看不起他《丹神录》的第一传承人?   所谓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月见微要彻底打响丹盟的名声,便不会再做一个低调的人。   “我决定了。”月见微握了握拳头,双目泛光,道:“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丹盟是个可以因材施教化腐朽为神奇的地方,哪怕再无天赋之人,也能在丹盟的悉心调教之下,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高手。”   墨沧澜:“???”   几日之后,从苍茫大陆各地传来消息,说是丹盟的招人效果并不太可观,也就因此导致了白玉京那边和各大世家谈判的情况不大顺利。   世家愿意加入丹盟当打手,自然是看上丹盟的能量,有很多都是冲着前些日子拍卖的破神丹去的,而如今世家发现丹盟居然只有那么寥寥几个丹师,还招不来什么人,心里的那杆子称,自然要重新考量一番。   不过,也有些颇有远见的世家愿意和丹盟搞好关系,甚至主动表明可分派人手帮助丹盟建设,譬如武家。   “丹盟虽现在行路受阻,但哪怕招来的丹师不足十人,也值得我们投入。”武肃对武家其他几位前来询问的族人道:“至少,丹盟有能炼制出破神丹的丹师存在,而且,这几年丹盟炼制出来的丹药,效果远超于杏花谷也是事实,何不赌一赌呢?”   事实上,月见微并未太过担心,这只是个起步罢了,而且据他所知,杏花谷在其中也插了一手。   “杏花谷派人四处强调,但凡敢和丹盟结盟的宗派世家,将来便再也别想得到杏花谷的半分庇佑。”月见微冷着脸看着月十从外面传过来的密报,面无表情道:“杏花谷还真是看得起我丹盟,居然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墨沧澜见他满脸不高兴,禁不住一笑,在月见微的小脸上揉捏了几下,将那一脸郁闷给揉散开来,悠悠说道:“这不是恰恰说明,杏花谷已经感受到了来自丹盟的威胁了么?你该高兴才是,若杏花谷不把你放在眼里,才是失败。”   月见微转念一想,也还真是这个道理,便点点头道:“不错,等第一批招来的丹师,有了成效,往后就好办多了。”   百药城算是距离杏花谷最近的一个丹盟招录点,所以哪怕别的招录点已经有了三四个人,月见微坐镇的百药城也只收了逢秋一人,自第一日开张之后,直到后来半个月都不曾再有丹师报名,搞得丹盟在当地受到不少人嘲笑。   “那什么狗屁丹盟,想要和杏花谷作对,也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不自量力,太不自量力了,也幸亏杏花谷宽宏大量,不然,早就将他们给一窝端了。”   “我敢肯定,这丹盟早晚消失在苍茫大陆版图上。”   “……”   月见微每日都派人将那些人说的坏话记录下来,给自己过目,然后他再冷笑一番,搞得墨沧澜又是好笑又有些无奈——这小家伙,显然是记了仇的。   又过了半月有余,突然,百药城的某个屋子发出了一声石破天惊的爆炸声,众人纷纷朝着这边看来,惊觉此处竟就是丹盟驻扎地。   “这是发生何事?”   “可是有人攻打此处?”   “杏花谷,出手了么?”   纷纷议论之中,只见一个身着丹师法袍的男人披头散发手舞足蹈地跑了出来,手中捧着一颗丹药,在大街上激动地嘶喊道:“我炼成了!我炼成了!我终于炼成了!”   此人可不就是前些日子还唯唯诺诺的逢秋么,这逢秋在百药城也算是有些名声,毕竟如他这种明明天赋全无却又死不悔改一条路走到黑的,也不常见了。   便有人问道:“你炼成什么了?”   逢秋眼睛发红,显然是激动过度,他捧着丹药的手都有几分颤抖,道:“金体护身丹,我炼成了金体护身丹!”   “嘶——!”   顿时便有人倒吸起凉气来。   这金体护身丹,竟是名声素来不小,还是因为早些年有一位月家旁系,在与人比试的时候,对方服用了一颗金体护身丹,竟是直接挡住了比自己修为高了三重的月家旁系全力一击,还能完好无损,从此之后,金体护身丹便在西洲颇为出名。   只是,这种丹药炼制起来颇为困难,需要的材料大多都是金属性的,而且最要紧的是,丹方不全,哪怕是杏花谷手中也没有完整的丹方。   后来,的确有人去寻那服用这丹药的修士,想要问他丹药从何而来,然而不过多久,那修士竟是死了,这金体护身丹也就成了个传说。   却是没想到,逢秋乍一出手,便是这等传说中的丹药!   顿时,围观者便纷纷凑过来询问。   “这、这可当真是传说中的金体护身丹?”   “不是说这丹方早就已经不见了,为何你手中有?”   “连杏花谷都炼制不出啊,我不信一个区区小丹师,竟是能这般迅速炼制出来。”   逢秋此时也已经过了方才那兴奋的劲儿,便很快平静下来,他也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形象着实不雅,连忙理了理头发和衣服,轻咳了几声,扫了眼周围这些人,摆出一派高人之姿,道:“不日,我便会将这丹药从丹盟的商铺挂出去寄卖,你们若是心有怀疑,便将这丹药买回去试试看好了。”   眼看着他这般自信,一个穿着锦衣华服的男子,顿时走出人群,盯着逢秋道:“逢秋,你能炼制出这丹药来,可是因为丹盟给了你丹诀和丹方?”   这锦衣华服的,便是这百药城的城主之子,名为孟洋,自身也是个丹师,还是个挂名在杏花谷的丹师。这些年,逢秋为了能得到修炼资源,屡次朝着城主府投放拜帖,也不知哪里得罪了孟洋,竟是被他屡次三番地出言羞辱,还打出府门,先前在丹盟面前出言嘲讽逢秋的,便是这孟洋公子。   逢秋一双黑亮的眼眸带了几分笑意,似是对孟洋先前的针对并不在意,反而颇为兴奋地说道:“不错,我正是因为得了丹盟的初级入门丹诀和丹方,才能炼制出这等丹药来,孟少爷,你若是也想要得到这些宝贝,不妨也加入丹盟。”   孟洋心中已经动摇,逢秋的修为如何,他再清楚不过。   他爹也就是城主府曾说过,逢秋天赋不俗,就是缺少适合他的法诀和丹方罢了,还叮嘱他莫要太过欺负孟洋,结个善缘更好,如今,逢秋的修为水涨船高,突然突破不少,定然是已经得了相应的丹诀。   而且,只是初级罢了,竟是匹配了这等难得的金体护身丹……   孟洋心生摇曳,盯着逢秋片刻,却是轻蔑地一嗤,道:“保不准是作弊了。”   逢秋只是笑笑,也不生气,只说:“清者自清,你自己试试,就知道了。”   逢秋不欲与孟洋争辩或再起冲突,自是转身回了这店中。   月见微托着腮一边往嘴里塞着妖果,一边看着逢秋这番略显出格的动作,禁不住道:“我看这孟少爷,似乎对你不太友好,应当不会来报名了吧,可惜了,我方才观察他,发现他天赋还算不错,应当能有些造化。”   逢秋那张娃娃脸上露出了几分狡黠笑容,道:“我和孟洋,也算是有几分相熟了,他嘴上越是这么说,私底下越是会有动作,盟主且等着看吧,这几日,他定然会派人前来探路。”   月见微啧了一声,若有所思道:“看来,你对他还是挺了解的。”   逢秋腼腆一笑,说:“我以前,和他算是好友,后来我因着自卑,连续拒了他几次好意,还与他吵了几次,凡事都避着他,他就生气不愿理我了,后来我突然想透彻了,便想找他和好,却是晚了。”   月见微:“……”   看不出来,这外表纯良的小子居然还是个有脾气的。   不过,逢秋倒是个懂事的,知道得了好处之后,马上替丹盟打名声,从他愿意将自己炼制出来的那些个金体护身丹悉数拿出来卖就能看得出来。   如此大方的丹师,月见微最是喜欢,便就转头对逢秋许诺:“待到你将这丹方上面的丹药,悉数炼出,便去总盟那边兑换更高级别的金魂火虚府秘籍吧。”   逢秋腾时大喜,连声道谢,更是干劲儿十足地闭关炼丹了。   诚如逢秋所言,孟洋也是个耐不住好奇心的,过了两日,果真有极为修为不俗的丹师前来加入丹盟,月见微在简单地考核基础知识和魂火虚府之后,便将这三人给悉数留下了。   这三位丹师,皆是出自于城主府,能在这百药城进入城主府当专属丹师的,修为和天赋都不会差到哪里去,月见微乐得将他们全都纳入麾下。   这三位丹师,原本还抱着怀疑的态度,然而当月见微直接将那些与他们的天赋等级相匹配的秘诀丹方之类的宝贝直接输入识海,三人腾时被月见微给蛰伏,其激动之心,绝不比当日的逢秋差到哪里去,竟是连孟洋的交代都给忘了,当即便要修炼。   月见微乐见其成,心里盘算着若是三位丹师能炼制出来相应的丹药,那丹盟的名声基本上就稳了。   因着百药城有月见微亲自坐镇,他能直接将丹神录中的相关秘籍丹药直接传给丹师识海,但其他驻扎点却是只有兰渝连晴等人,因此月见微便提前将丹神录中的秘籍分门别类地誊抄下来,但凡通过考核的,便能由丹盟之人将相应的秘籍赠送修炼,倒也不耽误什么。   最开始的近一个月,丹盟招揽的人数只是寥寥几人罢了,不少世家和宗派都坐等看丹盟的笑话,然而似乎到了某一日,月见微才刚打着哈欠把门打开,只听“轰”地一声,数位丹师竟是朝着丹盟冲了进来,那模样、那表情简直像是生怕来晚了没肉吃。   “这位小友,我要加入丹盟,不知都要考核些什么东西?”   “小友,在下名为赵鹏程,以前乃是月王府中一位做客丹师,慕名而来,还望小友能提早考核。”   “在下李修宇,专程前来此处拜访您。”   “……”   月见微眼珠子一转,便在这乱哄哄的围攻之中领悟到了什么。 第359章 丹盟起势   纵然修炼基础秘诀,也需要一段时间,只怕是各地的丹盟考核点招入的第一批寥寥几位丹师,都颇为争气地紧赶慢赶在短短不足一月之内,便将那些基础丹诀和相关丹药炼制出来,并拿出去售卖了。   事实胜于雄辩,定然是这些丹师看到了这番令人震撼的现象,才终于意识到丹盟拥有一个强大的后台,丹盟的操控之人,也有着真才实学,手中的宝贝数不胜数,因此才敢当机立断斩钉截铁地加入丹盟。   而且,当丹师们看到竞争者众多,便又会立刻生出争抢之心,如此一传十十传百的,前来应征之人自然成倍上升。   月见微笑得合不拢嘴,道:“大家慢慢来,慢慢来,我们丹盟素来讲求你情我愿,开门迎客,广纳天下丹师加入,但凡愿意加入的、有些能力的,都可以前来报名,丹盟基本上,算是来者不拒。”   “竟是这么好?”   “这……这门槛未免有些太低了吧。”   “我们这种无权无势没有背景的,亦是可以得到那些秘诀?”   丹师当中,亦是有人提出了质疑和不解。   这也是难免的事情,毕竟丹盟画出来的大饼,未免太大了些,倒叫他们觉得有些蹊跷。   月见微便乐呵呵地站在众人面前,道:“诸位丹师不必多虑,成立丹盟之初,便是因为我身为丹师,却见到整个苍茫大陆丹道衰微,有能力有天赋的丹师却是由于无法得到相应的丹诀和丹方,以至于蹉跎百年,又见有些宗派,独揽丹道传承,更是心痛不已。   我因机缘巧合之下,得了一位飞升大能留下来的洞府,那洞府之中,竟是有不少丹道方面的书册秘籍,便在惊讶之余,想着若是能成立一个丹师盟会,好叫大家都能得到这些秘籍书册,得以修炼传承,那岂不妙哉?”   月见微这话是早及已经算好了的,丹盟的性质和杏花谷、归元神宗都截然不同,倒是更接近于道宗的意义,但是,他又一定要绝对的掌控权,让天下丹师都愿意朝他倾斜,便要给出极大的诱惑。   只是,月见微既不会暴露叶无涯,也不会暴露丹神录,便随口编造了大能洞府一事,还顺便精妙地将杏花谷给踩了几脚,好能引起这些丹师们的共鸣。   最终,月见微大手一挥,道:“我们丹盟,如今已经有了一套相对完善的执行规则,诸位若是成了我丹盟的丹师,便要按照这套执行规则来,若是有什么异议,亦是可以向执法堂提出,若是被执法堂采纳,将会获得贡献点。”   说着,月见微将几日之前便已经准备好的秘籍,拍在身前的红色桌案上,颇为豪气地说道:“这几本秘籍,算是我送给诸位的见面礼,但凡今日考进来的,都有机会翻看这些秘籍。”   “……”   月见微已经将大饼画好了,纵然再有怀疑,也恨不得先进来之后再亲自看看了,就算被骗了,也好让自己死心。   以孟洋为首,数十位丹师分别依次有序参加考核,且基本上只要有潜能成为丹师的,不管修为高低,丹道领悟多少,都被月见微纳入了丹盟之中。   这一日,百药城颇为热闹,四面八方但凡听闻丹盟将一个金魂力虚府多年不上不下的小子,培养成个能炼制金体护身丹的强者这消息的,便满怀希望或满心怀疑地前来此处,并且在大环境的推动下,报名入了丹盟。   哪怕有人加入丹盟,最初是不信邪,但在得了月见微给出的那些秘籍之后,也都当真信了月见微的话。   月见微还私下里找到了两位看起来颇为年轻的小丹师,笑嘻嘻地问道:“两位小友,不知我给的这些秘籍,比起你们杏花谷的,是好一些,还是坏一些呢?”   两位丹师:“……”   他们到底年轻脸嫩,发现月见微竟是看穿他们是故意来打探情报的,便就小脸涨红,结结巴巴地不知所云,连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啊,这秘籍还真好,但现在被盟主看穿了,会不会直接被踹出丹盟了啊?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就是……”   那小丹师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快要哭出来。   月见微却是颇为大度地一笑,在他肩膀上拍了拍,道:“无妨,我知道杏花谷的做派,定然是看你们好欺负,便叫你们前来当探子,是不是?”   那两位小丹师马上把脑袋点得像是蒜臼似的,生怕月见微一怒之下把他们赶走。   月见微会心一笑,道:“方才那两本秘籍和丹方,你们且自己留着用,既然二位是杏花谷的弟子,自然还是回杏花谷修炼更好,如此一来,也好给谷中人一个交代。待到你们修炼成,再那炼制出来的丹药,来丹盟兑换贡献点,然后换取需要的法宝也好。”   两位小丹师没想到月见微竟是如此平易近人,还一心替他们着想,当即恨不得立刻挖心挖肺指天为誓绝不背叛月见微,却只见月见微一片高人之姿,颇为平淡地挥袖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地月光。   这世上,竟是有如此清新脱俗之人。   两位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月见微和杏花谷那些满心盘算小气吧啦的妖艳贱货,截然不同,顿时找到了人生方向。   清新脱俗的月见微回到房间,关上门便发出了“嘿嘿嘿”的奸诈笑声。   墨沧澜本正在执着一本秘籍看得认真,闻言也止不住将视线落在月见微身上,笑道:“杏花谷那几个细作,可是解决了?”   月见微道:“轻轻松松,一箭双雕。”   打从一开始,月见微便从那两位弟子炼制丹药的手法看出他们是杏花谷弟子,自然一想便知道他们是杏花谷安插进来的,却也并不区别对待。   既然想要丹盟称王称霸,庞然大物杏花谷自然是绕不开的一座大山,杏花谷的人都颇为孤高傲慢,绝不可能轻易加入丹盟,甚至还会想着暗中将丹盟瓦解,派出弟子来,算是第一步,再让弟子们暗中做些什么,才是第二部。   月见微可没打算给这些弟子暗中动作的机会,直接找上门来,直指他们的身份,让他们只能灰溜溜地回到杏花谷去,然而月见微又给了他们修炼秘籍,还特意给了些拔高版本的。   可想而知,待到他们回去之后,偷偷修炼秘籍上的丹方和丹诀,定然能迅速发现其中关窍,短时间内所得到的好处,必然远比在杏花谷十年得到的都要多,如此一来,非但他们二人对丹盟生出认可,就连周围见闻之人,亦是会生出向往。   如此一来,还怕不能将杏花谷从内部瓦解,将人拉拢到丹盟么?   月见微站在院内,吸收着月之精华,唇角露出了一抹志在必得的微笑。   丹盟的逆袭,叫苍茫大陆不少人都惊掉下巴,月见微在百药城丹盟基本上步入正轨之后,便和墨沧澜一起离开此处,留下属下接手,并且在三个月后,将百药城的招录点直接撤走,日后但凡再有人想要加入丹盟,便要去分舵参加考核了。   这期间,丹盟自然受到了来自各界的压力,然而当有人知晓丹盟背后的大腿之一乃是墨沧澜时,便突然没了声息,甚至诚如原本和杏花谷关系不俗的千机阁,都一改之前的态度,加入了丹盟。   千机阁中,符离冷着一张脸,手中捏着个精雕细琢的茶盏,瞪着那在旁边还对他嘘寒问暖说着好话的乌夜天,竟是一言不发。   乌夜天满脸花花公子的笑容,道:“这不是,我和墨道友关系不俗,和月小友关系也还不错嘛,丹盟给出的好处也不少,我自然要支持一番,不过,千机阁和杏花谷的合作,仍是会持续下去,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符离呸了一声,将那茶盏扔在了桌子上,颇为不耐烦地说道:“丹盟动作太大了,已经引起杏花谷的注意,我师父、青云圣手如今正在气头上,恨不得直接动手,将丹盟给一窝端了,你却又在这个时候向丹盟投诚,你可有考虑过我的立场?”   他堂堂杏花谷少谷主,乌夜天的未婚夫,竟是被千机阁背后插刀子,这些日子,符离没少在杏花谷受人白眼,还被青云圣手冷嘲热讽说了几次,这才忍不住赶紧来质问乌夜天,好表明立场。   前些日子,青云圣手便已经带他前去百药城暗中探看,发现那月见微竟是丹盟领袖,不免吃了一惊,又看到那墨沧澜给月见微撑腰,更是再无好脸色,然而,青云圣手又自持身份,看不上月见微这些小伎俩,自然不可能亲自出马,对月见微做些什么,便扬长而去。   然而这些天,丹盟的势头越来越旺,杏花谷的生意连番遭受打压,青字辈那些原本还不以为意的长老,终于意识到事情不简单了。   青云圣手便趁着千机阁对着丹盟投诚的机会,差遣符离亲自到千机阁走一趟,算是探探底子,也算是暗中警告一番。   千机阁年年从杏花谷买入上千颗丹药,若是一时间断了供应,只怕丹盟也拿不出来。   闻言,乌夜天自然知道符离的处境,好声好气地说道:“别生气嘛,你不是早就想要和我断绝这摆出来的恩爱关系,刚好接着这个机会,你对外说我无情无义,我对外承认无情无义,刚巧就这么顺水推舟断了也成。”   符离腾时一愣,然后眼睛一眯,冷笑说道:“好啊,乌少主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   乌夜天笑眯眯地摇了摇扇子,道:“正是,正是,刚巧你既可通过退婚来表明你对杏花谷的心意,又可趁此机会,闭关炼丹——若说起你要炼制的那丹药,没个十年八年的,只怕也炼制不出来,少谷主伤心过度,不问世事,这个借口倒还可行?”   却说早些年乌夜天和符离定了婚约,也是因着两人关系甚好,又彼此知道彼此心中最要紧的秘密,所以才一拍即合,借着这个由头一致对外,这些年来便都相安无事,再无人打他们姻亲的主意。   不过,既然这婚约是假的,早晚都有解开的那一日。   只是这些年来,乌夜天做得着实不错,总是逢年过节便大礼小礼往杏花谷送去,以至于所有人都当他对符离情真意切,真心不改,于是两人若想要解开这婚约关系,必然会惹人怀疑。 第360章 顺水推舟   可乌夜天却是已经有些等不及了,眼看着紫泽仙陆宗门大比在即,他马上就要前往上界参加大比,听他父亲透露,上界已经打点好了,只等他参加比试,便能名正言顺被人挑选,进入大宗派中,成为弟子,不必再通过飞升一道,就能成仙陆弟子了。   同样,符离亦是有这样的机会,只听青云圣手说,仙陆那边已经安排好了。   不过纵然没有安排,以符离的丹道天赋,亦是定然能够脱颖而出,大放光彩。   不管是杏花谷还是千机阁,都紧盯着乌夜天和符离两人,族中长辈已经明说,叫他们离开苍茫大陆参加大比之前,便完成结侣大典,以稳固两派关系,顺便叫乌家夫妇了结心头大事,也算是好事成双。   然而符离本就不打算在这个时候离开苍茫大陆,参加那紫泽仙陆的大比,若非为了杏花谷的颜面,他定然直接拒绝。   ——他满心念着的,便是炼制出能叫人七魄归来的丹药,救活他真正爱着的那个人,如何舍得离开他?   可符离又不能明说,两人的婚约,也必须有个契机才能理所当然地解了。   原本焦头烂额,符离连自己制造些祸端让两派分崩离析的法子都在考虑了,却不料,瞌睡了便有人送来枕头,月见微的丹盟在这个时候横空出世,当真是给了他一个极好的助力。   符离打着来兴师问罪的名号,实则是来和乌夜天商讨合谋。   “原来你与我想到一处去了。”符离原本那沉郁的表情一扫而空,关上门来,露出了个狡黠的笑容,道:“你千机阁出卖了杏花谷,给那丹盟当了走狗,我身为你未婚夫,亲自来此处劝阻你、叫你改邪归正,你却非但死不悔改,反而还要与我争吵,我为人清正,自然受不得这种侮辱,便一气之下,甩袖走人,顺便对外声称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直接一拍两散一别两宽,日后再无瓜葛好了。”   乌夜天必然也是有着这番打算,才如此大张旗鼓地加入丹盟行事。   闻言,乌夜天又是好笑又是无奈,道:“你这张嘴,是当真一点亏都不吃,反正正说反说都是我的错。”   符离冷眼道:“谁叫我将颜面全失?”   不得不说,符离这次算是牺牲大了,他身为杏花谷少谷主,素来高高在上,无人敢惹,出门在外便是前倨后恭前簇后拥的,谁敢说他半句不是?   千机阁一事一出,整个苍茫大陆都该知道他符离被千机阁舍弃了,百年的爱恋,竟是还比不得一个横空出世的丹盟重要。   可不是会让符离成为众矢之的,受人耻笑吗?   更恶心的是,杏花谷早就有人看不惯符离,可那群人又总是抓不住符离的把柄,因此连酸都酸不了,若是符离退婚的事情爆了出去,只怕是符离在杏花谷的日子,不会太好过了。   符离虽然厉害,杏花谷却并非只有他一个厉害的人,符离地位的稳固,也有千机阁的支持在里面,若是他真和乌夜天闹崩了,千机阁又凭什么继续给他撑腰?   不过,好在符离也并不大在意这些身外之物,而且他已经决定闭关修炼了,其他人如何说,符离也就不大在意。   两人一拍即合,相视一眼,计谋已成。   不日之后,月见微便听人说起杏花谷和千机阁因丹盟闹翻了,尤其是被人看好的乌夜天和符离,也因为这件事情,直接分道扬镳,老死不相往来。   月见微确认了事情的真实性后,禁不住连连咂舌,私下对墨沧澜说道:“这乌夜天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啊,居然当真舍得就这么将美人儿给推出怀了,若换做是我,绝不会行事如此武断——虽然咱们丹盟,的确值得千机阁效忠吧。”   墨沧澜行完一个大周天,道:“千机阁本不会行事如此鲁莽,大多数势力,都会尽量在丹盟和杏花谷之间维持一个平衡,许是千机阁另有其他想法。”   月见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些日子,月见微其实并不算好过,因着他的身份暴露,所有人都知道他乃是丹盟的背后盟主,便再也不得安宁,不少人都上门想要一窥真容,也有不少势力暗中对他下毒手,只是修为不到家,都被墨沧澜给挡回去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道理月见微和墨沧澜都懂,只是这个时候,两人都知道无法再顾虑那么多了,他们只嫌时间不够多,行动不够早。   毕竟,唯有丹盟真正强大起来,才能保得住宋长离。   顾轻尘自离开北帝王府之后,便再也不曾与墨沧澜和月见微来往,行踪亦是不定,成日奔波在寻找宋长离的路上,但他不管在何地都听闻过丹盟的消息,只知丹盟如今风生水起,如同鲲鹏一样乘风而起一日扶摇九万里,已经势不可挡,且招来了不少人的觊觎和仇视。   聪明如顾轻尘,哪里会不明白丹盟选择这个时间拔地而起的原因,他心存感激,只想着待到一切尘埃落定,再行回报。   然而,仅仅两月之后,宋长离便落入了道宗之手,月见微和墨沧澜听闻此事,马上动用丹盟的世家宗派关系,想要叫道宗先行缓缓再判决,却不料一道消息传来,叫整个苍茫大陆都一片哗然——   “宋长离亲口认了罪行,只怕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回来了。”   传消息的人乃是月十。   月十一直都在跟进宋长离的事情,他此时就守在道宗,甚至还乔装打扮佯装成道宗执法堂的人进了那审讯堂听了场审讯,然而从头至尾,宋长离都颇为平静且冷静,对于道宗的控诉,他一句话也不反驳,只承认自己的确做了那些十恶不赦之事。   “甚至,他求速死。”   月见微手中的信笺落在了地上,一根紧绷的弦突然就断了。   一种颓唐无力之气盘旋而生,月见微垂着脑袋坐在地上,心中一片茫然。   “他自己放弃了。”月见微说。   墨沧澜自然心中也不好受,距离这信笺传来的日子,已经过了三日,只怕是宋长离此时已经被千刀万剐,挫骨扬灰,连魂魄都不知散去了何处,道宗行刑素来极快,许是生怕迟则生变,往往不给那必死之人留下可乘之机。   想到前世那千刀万剐之刑,月见微禁不住浑身发冷。   “我们到底还是晚了一步。”月见微吸了吸鼻子,低声说道:“若是丹盟的势力再大一些,道宗也不会丝毫不理会我们的诉求了,到底还是……露出来的东西不够威慑旁人。”   墨沧澜蹲在月见微身前,知他心里面难受,便就说道:“他一心求死,连顾轻尘都救不了他,谁又能真正救得了他?你暴露出来的东西,已经足够叫你死一百次了,难不成真叫人知道你得了《丹神录》才行?宋长离一事,你我早该有心理准备,聚魂灯已经准备好,只要这宝物还在,只要顾轻尘有那个耐心本事,总有一日,我们还会和宋长离,再行相见的。”   月见微带着几分水汽的眼睛望着墨沧澜,道:“真的会吗?”   墨沧澜的声音口吻中带着浓浓的信服之力,道:“一定会的。”   这世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追求的道,无论这条道在旁人眼中有多么不可思议,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旁人只能旁观,却不能插手最终的结果,这算是一种尊重。   宋长离的消息隔日便传了过来,月十带着一身连夜奔波更深露重的水汽推门而入,彻底打消了月见微最后一丝期待。   门外之人,额手称庆,甚至有人家放着鞭炮庆贺那穷凶极恶之徒终于伏法,邙山派亡灵终得安息,可也有人知道,只怕是暗涌才刚刚兴起,谁也不知要等到何时,便会成为惊涛骇浪的汹波。   又过几日,墨沧澜得了顾轻尘的消息,便叫人将聚魂灯送给他去,只听说顾轻尘闭门不出,浑浑噩噩度日如年,本想着亲自去看他一看,却又生怕惹了他伤心事,便就没打照面。   墨沧澜顺带着还叫人送给顾轻尘一句话:“下次再见,便是我们与你们。”   顾轻尘对着那盏从开天辟地之时流传下来的旷世奇珍,蓦然落下了眼泪,似是久旱之后已经龟裂成蛛网的种子,突然得了甘霖的滋润,有生机在黑暗之中破土重生。   从这之后,世上少了一位北帝王世子,多了一个风尘仆仆的赶路人。   这世上没了宋长离,便没了邙山派,苍茫大陆那惊才艳艳的符道传说,终归是成了不能提不可说的存在。   ………………   丹盟成立之后,月见微一共将《丹神录》中足足五十六中最基础的丹法秘诀以及相应其他材料、丹方公之于众,就安放在灵山的藏书阁中,而自从丹盟总部设在南陵郡后,原本与世隔绝的南陵郡便顿时成了人来人往四通八达之处,每日前来求丹之人络绎不绝,搞得灵山每日都是门庭若市。   不过,这对于南陵郡的世家而言,倒不是件坏事。   “这月丹药铺子的销售,利润比往常多了十倍,也不知怎地,那些人总觉得我们南陵郡卖出去的丹药,要远比外面的效果要好,哪怕贵一些也不在乎,真是人傻钱多。”寒江笑眯眯地拨着算盘,一副心情大好的样子。   旁边洪麓却是翻了个白眼,道:“显摆什么,还不是沾了月小友的便宜。”   洪麓心里面的确有些不爽,寒江一人垄断了南陵郡所有来自丹盟的丹药,转了个体满钵,而他家却是只能紧着寒江吃剩的捡,虽然也不愁丹药,却总也见不得这家伙在他旁边显摆。   寒江却是好心情地捏了捏洪麓的手,道:“我的不就是你的么,这丹药放我这里卖,需得我操心,若是放你那里,岂不是要换成你操心了?我心疼你,不想叫你劳累才是。”   洪麓被这话给扑了一脸,瞪着寒江道:“你何时也学会这般油嘴滑舌了?”   寒江眨眨眼,笑着便将师父给卖了,道:“和月小友学的,月小友说,男人要嘴甜才能招人喜欢,才能哄得对方开心才是。”   “……”   洪麓一脸无语,觉得日后还是找个机会,和月见微说道一番。   月见微自打设立了丹盟之后,卢家的生意就一落千丈,杏花谷亦是开始逐渐走下坡路,奈何此时符离直接闭关,摆明了受了情伤打算万事不管,而青云圣手也不知被何事给缠了身,竟是直到如今也不曾对丹盟做些什么,这倒是让月见微感到古怪。 第361章 符离上门   “说不定,是在憋大招呢。”月见微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管怎样的大招,如今对我们而言,都不算什么了。”墨沧澜淡淡说着,道:“宗门那边,我已经派人详细谈过了,宗门给予丹盟一定的庇护,但同时丹盟的那些丹方,亦是要给宗门抄去一份,还要优先供给宗门丹药所用,这些条件,我都答应了。”   月见微倒是无所谓,毕竟这些丹方,出自丹盟,就算宗门得了拿去招生也无妨,他既然敢给,便有信心拿出更厉害的丹诀秘方,只不过,除了这些初级的秘方,中高级的秘方之类的拿出来太过惊世骇俗,月见微只会偶尔从指头缝里面漏出来些罢了。   初级秘方倒还好说,修为不高的丹师也能得到极大启发,正式步入丹师之流,月见微可以说是自己运气好能一次得到这么多好处,但再往上的那些,但凡拿出来,便是要给自己招致杀身之祸了。   毕竟,月见微将来还要去紫泽仙陆,纵然他敢在苍茫大陆横着走,但到了紫泽仙陆那种强者怪物辈出之地,他必须要夹着尾巴做人才行,若是叫人提前知道他身怀至宝,怕是刚一过去,就出事了。   是以,月见微根本不敢将真本事轻易示人,甚至直到如今,绝大多数丹盟的人都认为月见微这个盟主,也只不过是被推出来当靶子的,真正有本事能炼制出破神丹的丹师,实则另有其人。   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月见微也乐见其成,懒得解释,故布疑阵叫人分不清真伪,也好隐藏自己的实力,好叫人莫要惦记。   当然了,成立丹盟最初的目的也在逐渐达到,月见微既能将丹道发扬光大,又能叫丹师和道修形成一种良好的互动,同时让丹盟成为自己强大的后盾,能给予自己庇护,不至于让自己像是当年的寒无双一样,一遇到事情便被毫不留情地推出去。   说白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三千年前有人将寒无双推出去,是为了保全自己,而三千年后,若是有人想要将月见微送给紫泽仙陆,只怕也要考虑送了他之后,自己是否还能继续得到更厉害的丹方秘籍。   虽难堪,却也是事实。   不过,令月见微想不到的是,杏花谷第一个找上门来的人,竟然是少谷主符离。   若说起符离,也算是个传奇人物了,至少整个苍茫大陆的丹道上,他被奉为明光,地位几乎和墨沧澜不相上下,只不过符离的年岁要远比墨沧澜大上几十岁,算不上是和墨沧澜同时期的,因此也就不曾被拿来和墨沧澜作比较。   上辈子,月见微和符离有过一面之缘,还是和这小子争抢珍贵的灵草,加上符离又是青云圣手的亲传弟子,因此,月见微见到符离,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听闻符离求见,月见微露出了沉思之色。   不过,他很快便兴奋起来,摩拳擦掌地准备给符离个下马威,能将此人打得满脸桃花开自是更好。   只是没想到,随他一起来的,还有乌夜天这小子。   “你们两人,不是已经分道扬镳老死不相往来了吗?”月见微乍一见面,便毫不客气地戳人痛处,一点面子都不留。   乌夜天仍是摇着他那风流倜傥的公子扇,道:“月小友这话说的不对,虽然分道扬镳,却还没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我与符离关系复杂,倒也不是一日两日能彻底分得清的。”   月见微早见识过乌夜天的没脸没皮,便挑挑眉,满是挑剔的打量着那身着青袍看起来颇为清冷身上带着些淡淡药香的男子,凉凉说道:“杏花谷少谷主来找我作甚?我与你可不大熟悉,与你那师父,更是还有些私仇未报,若是比试倒是可以,其他事情暂且免谈。”   符离闻言,却是微微蹙了蹙眉头,道:“你与我师父,有什么私仇?我师父这些年总是闭关炼丹不出,想来也与你没什么仇可言。”   月见微翻了个白眼,道:“你那师父,纵然不出门也坏事做尽,我才不与你详说。”   符离:“……”   宇。   熙。   団。   对。   他也不是为了他师父来的,而是为另一件事情。   若非乌夜天口口声声保证那破神丹着实出自月见微之手,符离说什么也不会亲自上门受辱,但正事当前,符离亦是个能够隐忍的人。   符离垂了垂眸子,道:“我师父的事情,还请你莫要记在我头上,我今次前来,还是瞒着师父和谷内其他人,偷偷摸摸出来的,便是有事相求。”   月见微愣了一愣,这符离低声下气地对他说有事相求,倒是出乎意料,叫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还觉得颇为稀罕。   “你不是来找我麻烦的?”月见微狐疑地盯着符离。   “当然不是。”符离摇摇头,道:“实不相瞒,我托人寻了炼制破神丹的背后丹师,发现是你之后,便只想着让你帮我一把,我哪里会寻你麻烦。”   托人寻他,那受托人是谁不言而喻,月见微瞪了旁边笑得尴尬的乌夜天一眼,眼珠子转了转,为难符离的心思竟是神奇地熄了几分——别说,这符离气质清冷,容貌绝佳,前一世与他过不去的时候看起来的确惹人厌恶,但现在这伏低做小低眉顺眼的样子,可当真叫月见微心旷神怡,看得舒坦。   毕竟月见微是个颜狗,总是对美人有几分偏爱。   月见微却是一笑,托着腮勾着符离,道:“这倒是稀罕了,堂堂杏花谷少谷主,竟是对我这个小小的丹师,说是有事相求,我还真有点好奇,究竟是何事是我能做到而你做不到的。”   他并未承认自己就是那炼丹之人,也不曾否认,但好奇心驱使之下,月见微忍不住想先听听符离到底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非要偷偷摸摸地背着所有人来找他解决。   只听符离问道:“不知你可否听说过凝魄丹。”   月见微一顿,这凝魄丹,他自然是听说过的,但还是在紫泽仙陆的时候才听说过,毕竟凝魄丹所需要的许多材料,都是紫泽仙陆才有的。   凝魄丹乃是七魄缺失之人服用凝魄的丹药,若是魂识受损,服用无益。魄包含着喜怒哀惧爱恶欲这七种情绪,有包括天冲灵慧气力精等,但凡需要用到凝魄丹来稳固七魄的,自然是已经成了个活死人只有三魂镇体却毫无意识如同沉睡一样的模样了。   这样的人,虽还有命,却和死了没什么太大区别,鲜少有能救回来的时候。   凝魄丹倒是值得一试,然而这丹药岂是寻常人能得到的?纵然是在紫泽仙陆,凝魄丹也是属于传说中的存在。   是以月见微虽听说过,却从未曾见过。   月见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符离说:“我想托你,替我炼制这凝魄丹,条件任你开。”   月见微:“……”   这一下,月见微是真的被惊住了。   他原本坐姿散漫,此时便正襟危坐,连踩在凳子上的脚都放了下来。   “你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说实话,你堂堂杏花谷少谷主,在丹道上的修为应当不比我差到哪里才对,这凝魄丹你既然问了,显然是了解过,别说炼制起来要求甚多,就连材料都极难寻到,我又如何能比你厉害呢?”   月见微是当真有些费解,杏花谷符离可谓是天赋卓绝的典范,虽然傲气,却有傲气的资本,月见微当真不觉得自己能帮得上他什么。   符离却是笑了笑,道:“月丹师谦虚了,您能炼制出来破神丹这等境界丹药,自然也是能炼制出凝魄丹,而且,我这百年都在寻找凝魄丹的丹方和材料,如今也已经寻得差不多了,只差一味永生雪珀,便能够丹成。只是这永生雪珀,必须在得到之后不出一炷香的时间里便开始入炉炼制,否则效果将会大打折扣。”   月见微一听这话,顿时心中大为震惊,殊不知这凝魄丹最难寻到的便是丹方和材料,且不说材料,光是丹方就已经在紫泽仙陆近乎绝迹了,毕竟这世上所有涉及魂魄之类的丹方,都是慎之又慎,重之又重,罕少出现也罕少流传下来,符离若当真能得了这凝魄丹的丹方,且凑齐材料,可当真是走了天地造化的大运气了。   月见微禁不住生出几分好奇,问道:“你要炼制凝魄丹?这丹方什么的,也都凑得差不多了?”   符离点点头道:“绝无半句假话。”   月见微皱眉,道:“你为何不自己炼制?”   符离眸色暗了暗,道:“我所知道的那株永生雪珀,乃是藏在一座紫泽仙陆某个大能留下的墓穴之中,以我的修为,纵然可去那紫泽仙陆,也难单凭一人之力,打开大墓,得到那株仙草,更不可能一次便将凝魄丹炼成。由此一来,我便想到了墨峰主和你二人,若是你们可以出手相帮,我愿意贡献出凝魄丹的丹方和所有到手的材料,并给你们指出那墓葬之地的位置。”   若是不拿出些诚意来,月见微凭什么冒着生命危险,帮他去拿灵草炼丹药?   于是符离不待月见微开口,便迫不及待接着说道:“我知道我的要求,未免强人所难,实属过分,但我可保证,那墓葬之中,珍宝无数,你二人一看便是将来必然要前往上界的,提前寻到些傍身的法宝,对你们将来亦是有益,而且,我也会跟着你们一起进入墓穴,我可以发誓,里面的东西,我一样都不会要。”   月见微觉得上辈子他真是白瞎了一双明晃晃的招子,居然将符离这小子只当成是个被惯坏了的傲慢小丹师,却不料,他手中居然握着这等秘宝引子,而且由此可见,这小子的身份背景,绝对不俗,否则凝魄丹和那些材料,他纵然一千年也找不全,更遑论他口中所谓的墓穴了。   月见微禁不住暗中感慨,苍茫大陆果然是卧虎藏龙,叫人不可小觑啊。   然而,光是凭那墓穴,月见微虽有些动心,却不足以叫他信服。   月见微眯着眼睛打量了符离一番,道:“我何必去冒这个风险?我如今修为不过是破丹境罢了,我沧澜哥哥纵然已经到了羽化境,可若是去了紫泽仙陆,也一样是被人碾压的,而且,谁知道你所说的那个墓穴,到底靠不靠谱,说不定,你是故意骗着我们去那墓穴之中,好杀了我们。” 第362章 交换条件   旁人的话,纵然再如何动听,也只能信一分罢了,更何况,他们和符离从来没什么交集,也不了解这个人的品性,再加上符离的师尊乃是青云圣手,心黑的不得了,月见微哪里敢相信他?   然而符离只听他说出怀疑,却并未说自己无法炼制凝魄丹,已经大喜过望,激动不已,心跳都快了几分。   符离动了动喉头,道:“你若是不信我,可与我结下血契,但凡我有半分害你之心,便叫我遭受万火焚心之痛,你若是死了,我亦是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月见微吓了一跳,总算是正视符离几分,他今日受到的惊吓可着实不小,血契可谓是契中最严厉的种类之一了,若他有几分坏心,便可叫结了血契之人,痛苦万分,每日饱受锥心之痛,却没想到,符离这般清冷孤高的人,居然还有这等魄力。   而且,血契无解,根本不是外力能破开的,唯有主导者主动解开才行。   符离那般认真,倒叫月见微不敢轻视玩味了。   若是符离这次前来找他,当真抱有其他特殊目的,那定下血契来换取他的信任,代价未免太大了些,只要脑子没进水,绝不会如此作践自己。   符离是个惜命的人,他总不可能为了害死自己,心甘情愿将自己的命给舍了吧?十有八九,他方才的话,竟是真的。   月见微皱了皱眉头,说:“你非要那凝魄丹做什么?我虽炼制丹药厉害,却不见得真能炼成,而且,我现在哪里有时间前去紫泽仙陆,纵然想去,我也没法子去啊。”   符离却是道:“我手中,有几枚能够通往紫泽仙陆的通天符,前往上界一事,月丹师不必担心这一点,只要你愿意点头,我们随时可以上去。”   顿了一顿,符离接着道:“至于我为何非要凝魄丹不可……我的道侣,早些年被人毁了七魄,已经像是个活死人似的过了一百多年,我如何能看着他,再如同活死人一般,直到老,直到死。”   他说这话的时候,颇为平静,仿佛那个活死人并非他的道侣,而是一个无关紧要之人罢了。   月见微用莫测的眼神盯着旁边的乌夜天。   乌夜天身子一僵,收起了扇子,道:“你别用那种看戴绿帽子的眼神看着本少主,我与符离之间的关系,实则并非外界看起来那样,我与他只是做了约定罢了,各取所需,符离所爱另有旁人,这一点我可作证。”   月见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我就说你们两人,怎地那般情深义重的,也会轻易决裂,原来你二人从头至尾,都是在做戏。”   符离垂了垂眸子,竟显得有几分可怜,低声说道:“月丹师,我本打算自己炼制凝魄丹,但也要十年八年了,可我道侣的身子,这几日却是恶化的厉害,许是脱不了十年八年了。若非走投无路,我也决计不会冒着风险,来找你帮忙。”   对月见微而言,符离此行此举着实可疑,而对于符离来说,他又何尝不是冒着极大的风险来寻找月见微的?   天下皆知丹盟和月见微的关系,符离身为杏花谷少谷主,此时非但不在谷中闭关修炼,偏偏来找死对头,若叫人知道,必然会引得哗然一片,对于符离的风评,也会急转而下,至少会说他吃里扒外,到时候,符离在杏花谷也讨不到好处。   月见微道:“你敢叫我看看你那凝魄丹的丹方么?”   这要求,实则是有些过分的,任何丹师的丹方,都是安身立命的根本,决计不可能轻易给人探看,况且月见微尚未答应帮忙,便要求看那丹方,保不准会叫人觉得他在挑衅。   然而,符离却是不以为意,从储物戒中拿出了一张卷轴来,呈递给月见微,道:“凝魄丹的丹方,便在此处,你要看便看吧,反正你若是应了我,早晚也是要看的。”   月见微看了符离一眼,觉得这人着实是个狠人。   他打开那张丹方,从头至尾看了一遍,突然,识海中的《丹神录》有了反应,这本旷世奇书哗啦啦地飞快翻开,到了某一页停住。   只见上面写着:   《地级五行丹诀:火诀》   《地级丹方:杂门集录》   《地级火行材料杂说》   月见微:“……”   竟是被一张丹方给激发了这般厉害的潜能,不用多说,这凝魄丹的丹方,百分之百是真的,因为从月见微的观察和推测可知,能激发《丹神录》的,必然是这天书中本就囊括的东西,而且,凝魄丹也属于地级丹药,如此才能让丹神录中隐藏的地级秘诀显现出来。   月见微难免有几分激动。   他如今已经掌握了丹神录所有已知内容,只差修炼火候罢了,若想要更进一步,必然要得到地级丹药的相关秘籍,他本不贪多,也不心急,只想着能够稳扎稳打等到了紫泽仙陆再想办法。   却不料,竟是被符离的一张绝世丹方,给提前激发出来了。   月见微又是心里美滋滋,又是觉得心塞,修道之人最怕牵扯因果,如今丹神录的这些秘籍,牵扯上了符离的因果,他若是将符离甩开不管,只怕是日后修炼地级炼丹术的时候,会产生心魔,所以这件事情,他竟到头来非管不可了。   如此一想,月见微眼神颇为复杂地盯着一脸期待还不知发生什么的符离,心里阴测测地琢磨着,这小子该不会是故意坑他的吧?   符离感觉到月见微对自己的不满,以为他怀疑这丹方是假的,便解释道:“丹方是我族中传承下来的宝物,我的家族,虽如今只剩下我一人了,但我可用家族名誉担保,这丹方是真的,绝无差池。”   月见微暗道:谁怀疑你这丹方是假的,就是因为太真,才叫人吐血。   月见微虽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但表面上却仍是摆出一副为难模样,他将卷轴收起,扔还给符离,眉头紧锁说道:“不行,还是太过惊险,这件事情,我还得好生琢磨,丹盟才刚刚起步,正被四面八方的人盯着,我也走不开。”   说着,还特意扫了符离一眼,暗示他那些麻烦大部分还是从杏花谷搞出来的。   符离看懂了月见微的暗示,亦是垂眸凝思了片刻,不久之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抬眸望着月见微道:“月丹师,我听青拂师叔说,你在寻找冯家炼制尸傀、药人的证据,你若是替我炼制成了凝魄丹,这些证据,我可替你寻到,亦可替你将其公之于众。”   月见微:“!!!”   心中猛然一震,月见微却没料到竟是能炸出这等秘密来!   “冯氏炼制尸傀,杏花谷竟也有所涉及?”月见微露出了意外之色。   药人一事,基本上已成定数,只看杏花谷是否配合,但尸傀一事,哪怕月见微也不敢轻易断定是否和杏花谷有所勾结,但听符离这话,似是有些瓜葛。   符离点点头,道:“此事,也正是我与师父想法相悖之处,前些年,冯氏向我师父寻求一种名为“摄灵丹”的丹药。这种丹药,可以让将死之人的魂魄,夺舍进入被炼制成尸傀的活死人躯壳之中,代替他继续活着,算是一种另类的夺舍之术,我师父本不答应,只是后来不知冯家人给他许诺了什么好处,竟是让师父转变了想法,起手炼制摄灵丹。而且,丹药已经炼制成功,冯氏必然已经拿去使用。”   这种事情,当属杏花谷的隐秘,竟是被符离这般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非但月见微意想不到,就连随同而来的乌夜天都大吃一惊。   乌夜天手中执着被收住的扇子,望着符离道:“阿离,此事若是属实,可是非同小可,你若是手中无证据,可不能随口乱说。”   他到底是担心符离的,生怕月见微记到心上,以此为据,寻上杏花谷麻烦,到时候,符离就更说不清了。   符离面色发白,摇了摇头,道:“这件事情,在我心中已经压抑许久,若非他是我师尊,对我有指教养育之恩,我早已将此事公之于众。杏花谷中,青拂长老对冯氏夺舍一事,的确一无所知,但以我师父为首的掌门一派,却是支持冯氏的。”   他说着,抬眸幽幽看着月见微,道:“月丹师,这种丹药有多难炼制,一想便知,但说起来,冯氏也只不过是个傀儡罢了,真正想要用这逆天道法延续寿元的,实则另有其人,我只知道那人在归元神宗,且位高权重,具体是何人,怕是只有我师父知道了。”   月见微:“……”   这可是越说越多了。   若是这苍茫大陆最大的丹门,勾结了最大的宗门,暗中做着些罪不可赦之事,那可当真是叫人闻风丧胆了。   月见微意识到事态严重,便说道:“符少谷主,这件事情,你都知道些什么,可否细细说来?”   只见符离微微一笑,道:“月丹师若是想知道详情,还请拿凝魄丹来换,你给我一颗丹药,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月见微:“……”   娘的,把他的好奇心给勾起来,又一巴掌拍死,这感觉当真是叫人全身难受。   月见微眨了眨眼睛,道:“符离哥哥,我现在便想要听故事。”   符离摇摇头,说:“这故事,可没那么容易听的,而且,纵然听了,你寻不到证据,也是白搭,我那道侣身份特殊,若是你能救了他,自然就有证据了。”   月见微琢磨一瞬,哂笑说道:“你这话说的,可是够烧脑的,听这话意思,倒像是你那道侣身上有着将冯氏罪恶公之于众的证据了。”   符离笑了笑,不置可否。   月见微见他竟是没有否认,惊讶之余倒是觉得有几分意思,同时,他也有些好奇符离那惦记了百年的心上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不过,月见微到底是不曾给个准话,他直言要去找墨沧澜商量一番。   符离自然道好,且顺便在灵山住了下来。   灵山这些日子,新入注的血液不少,虽绝大多数丹师都被分在苍茫大陆各处的分坛之中,不过仍有几位在当世数一数二的丹师被留在总盟坐镇。   月见微不想符离暴露人前,便给他分了个临近弟子小院的住处,顺便也让不愿意就这么离开的乌夜天与符离同住——反正这两人已经当了那么多年假道侣,再装几天也没什么的。 第363章 火神墓穴   月见微将符离所求之事给墨沧澜从头至尾细细说了之后,墨沧澜很快便分析其中利弊,觉得倒是可以应了符离的请求,不过有一点要提前说好,那凝魄丹成丹率并非百分之百,且紫泽仙陆危机重重,谁都不敢说那永生雪珀是否能落入他们手中,所以就算最终结果不如所期,符离一样需得将冯氏和杏花谷勾结的证据拿给墨沧澜和月见微。   月见微将此事告知符离,符离便飞快点了脑袋,只说道:“我早就知道凝魄丹非大造化之人不可炼制,遂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只是,但凡有一丝希望,我也不会放弃,还请两位尽力而为。”   墨沧澜道:“那座墓穴叫什么名字?”   符离道:“叫火神墓穴。”   …………   火神墓穴位于紫泽仙陆一个远离中央大陆的偏僻小国附近,这国家名为赤焰国,算是和麒麟皇朝相毗邻的一个修仙国度,在整个紫泽仙陆的地位也不算高,但在麒麟皇朝和赤焰国所在的南蛮大陆上,已经算是数一数二的国度了。   “火神墓穴在传说之中,原本是一位赤焰国的符姓大能的长眠之处,符姓大能乃是一位天赋卓绝的炼丹师,本可以飞升神陆成为真正的天字强者,然而在临近飞升之时,却被身边最信任的人背叛。   这位大能在身心俱裂的痛苦中死去,而这墓穴,则是符姓大能一位朋友为他建造的长眠之地,还埋藏着大能毕生所学。有传闻说,墓穴每隔一百年会松动一次,外面的人若是能得到里面的传承,就能得到长生。自然了,这个传闻十有八九已经被夸大其词了,但里面的法宝,绝不会让人失望。”   符离自是有些本事的,算好了这墓穴松动的时候,竟是毫不拖泥带水地直接带着墨沧澜和月见微通过传送阵法直接来到紫泽仙陆。   月见微到现在还有些恍惚。   这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时隔多年,重回紫泽仙陆叫他有种如同隔世的感觉,他曾幻想过哪日自己一飞冲天风风火火大张旗鼓地杀回来,那模样必然是拉风极了,却没料到,再回仙陆竟是如此悄无声息轻而易举。   只是,凭借着阵法来到紫泽仙陆,落脚点必然只是仙陆边缘地方,灵气最为稀薄之处,因此,符离等人还费了不少力气,才摸索着来到赤焰国。   赤焰国是南蛮大陆大大小小百十来个国家当中第一阶梯的国家,排名仅仅在麒麟皇朝后面,而整个南蛮大陆中最强盛的国家,竟是麒麟皇朝。   符离显然已经做了不少功课,乍一来到赤焰国边界之处,便已经将一张画在卷轴上的地图给拿了出来。   符离指着一处位于山脉之中的红点,道:“那就是符姓大能的安眠之处,再过十日,墓穴的入口就要松动了,这些日子,所有有意于火神墓穴的强者,都会赶往此处。”   月见微已经感觉到了紫泽仙陆灵气的浓郁,哪怕是灵气最瘠薄的地方,也远比苍茫大陆厉害不少。   他如今修为只不过是破丹境罢了,而紫泽仙陆就算修为最差的,恐怕也有地阶。   地阶分为后天境界和先天境界,后天境界又分为九重,每上一重便是天壤之别,至于先天境界,那只是在传说之中听过罢了,纵然麒麟皇朝最厉害的一位强者,也不过是地阶九重罢了。   但在月见微的已知之中,这种地阶九重的修为,足以让麒麟世家成为整个南蛮大陆的天了。   玄阶和地阶,简直是天差地别,哪怕是墨沧澜身怀双精魄,遇到地阶修士也一样要避其锋芒。   月见微面无表情看着符离,道:“你先前,并未说其他人也知道火神墓穴,更未说我们要与其争抢。”   若是早知道,他就就不来了。   还以为能偷偷摸摸,拿了东西就跑,来无影去无踪地结束这场交易。   符离却是一笑,面色明艳,道:“我与他们不大一样,我与那位大能乃是同宗同族,虽说现在符家已经早就没落,剩下的后辈也是寥寥无几,但我终归是符家人,老祖宗对自己的后生,总是有些厚待。”   月见微却不吃他这一套,冷漠无情道:“若当真打起来,我和沧澜哥哥,必然是保命为上,不见得能顾得住你。”   符离看了眼现在旁边不怎么开口的俊美男子,笑了笑道:“哪怕是在紫泽仙陆,也并非人人都是地阶,只是出生在上界罢了,再说了,墨峰主天赋卓绝,天命所归,必不是小喽啰能奈何的。”   月见微原本难看的脸色终于好看些许,他点点头,惯是对会拍墨沧澜马屁的人有特殊的宽容大度,道:“你说得对。”   墨沧澜似有所感,忍俊不禁地一笑,再月见微脑袋上揉了揉,道:“既来之则安之,那墓穴中有什么宝贝,我也有些兴趣,不如就进去看看好了。”   月见微便高兴起来,咬了咬自己的指尖儿,兴冲冲地说道:“快要成神的大能墓穴诶,里面必然有不少好处,说不定还有能直接飞升的丹药,沧澜哥哥,待我将它们全都寻来给你。”   符离见他竟是能如此天真烂漫,又看墨沧澜那一脸宠溺的样子,禁不住有些羡慕,又有几分酸意——   墨沧澜这样一个历经了常人难以想象之痛苦的人,竟是还能如此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月见微的天真,这等心意,纵然无言,也是叫人钦佩艳羡。   他心上人,曾经不也如此对待自己么?   不过,各人有个人的造化,他羡慕不来。   火神墓穴的位置并不易寻到,周围有群山掩映,山间还有诸多妖兽环伺,上空弥漫着结界和禁制,这些并非人为,而是天道造化之物,若是御剑飞行,极为容易在半路就误入不知名的地方,有些会被撕裂,有些会终其一生被困在结界之中,不得而出。   因此,所有想要来到火神墓穴的人,都只能靠穿过群山深林。   好在这群山深林的路,不算太难走,但凡修为在地阶一重以上的,都可以勉强从最安全的那条路通过。   还有十日,便是火神墓穴松动的日子,所谓松动,和墓穴打开截然不同,只意味着墓穴的禁制有打开的可能罢了,虽说五百年松动一次,但先前的成千上万年,松动的墓穴都不曾有人进去。   然而,临近成神的丹师大能遗留下来的宝物着实太过叫人心动,以至于每隔五百年,哪怕一无所成,也会有大批势力蜂拥而至,试图进入火神墓穴。   “既然从未有人成功进去,你可敢确定你要的永生雪珀就在墓穴之中?”月见微想到了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若是侥幸进去,且翻遍了这墓穴,却从头至尾不曾发现永生雪珀,岂不是白跑一趟?   再加上再过一年便是万宗大比的日子,月见微满打满算,在上界的时间决不能超过一个月,否则就会完美错过大比的机会。   要知道,寻常紫泽仙陆的人许是终其一生都摸索不到中央大陆的边界,就像是月见微上辈子活了两千多年,也像是井底之蛙似的从来不知道天圣皇朝身在何方。   他想寻求更高深的道,想要变得更强,就必须先寻找到通往天圣皇朝的路。   而万宗大比,无疑是最接近的。   月见微不想错过。   他的时间宝贵,容不得一丝一毫的浪费。   符离看出他的隐忧,便拍着胸脯保证道:“我敢肯定,永生雪珀的确在那墓穴之中,因为符家的嫡脉继承人会得到火神墓穴的传承,传承之中,囊括了一部分火神墓穴中的陪葬品,其中就有永生雪珀。”   “……”   月见微不可思议地看着符离,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符离眸中带了几分沧桑之色,望着远方的群山雾霭,道:“我只是符家的唯一一个幸存者罢了。数年之前,符家在赤焰国其他两大家族和背后势力的围攻之下,已经灭族了。”   而整个符家,只有他一人活了下来。   月见微琢磨了一下,却是没想起来符家有什么特殊之处。   他出生的晚,又生在麒麟皇朝,在紫泽仙陆的这些年也多被禁锢在皇宫之中不得而出,自然不知道外面都发生了什么大事,但听符离这意思,符家应当是个大家族——至少是曾经。   墨沧澜道:“符家因何事灭族?”   时隔多年,符离已经平静:“不知是谁放出谣言,说是火神墓穴中有直接叫人修为提升到地阶先天境界的灵丹,恰逢当时赤焰帝垂垂老矣,久久不能突破地阶后天九重,濒临陨落,赤焰帝便下令要我符家将丹药和传承进贡上去。传承乃是我符家根基,又是老祖宗流传下来的东西,哪里能轻易交给旁人,就算是赤焰帝也不行,我父亲、当年的符家家主,便拒绝了。”   拒绝的后果,可想而知。   暴怒之下的赤焰帝,派了其他两大家族弟子,对符家下了杀令,符家多出丹师,修为虽高却无抵抗之力,在负隅顽抗之后,很快就被制服,死伤惨重。   符离还记得清楚,他娘亲带着他藏在密道之中,对他说:“离儿,符家以后就只剩你一个了,你去下界吧,永远都别再回来。”   符氏一族刚烈,各个宁可死都绝不做欺师灭祖之事。   只是,纵然符离的娘亲不愿他将符家的血海深仇记在心中,符离怎可能当真忘个干净?   他离开,是为了终有一日能够回来。   墨沧澜看着符离,道:“此次前来,想必会遇到故人。”   符离那双略显灰色的眸子沉了一沉,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月见微唏嘘一声,道:“虽然不大合时宜,但我还是想提醒一句——我们估计打不过你的那些故人。”   符离:“……”   符离抽了抽嘴角,道:“那我尽量避免和他们偶遇。”   月见微摇摇头,道:“我的意思是,你身上可有什么保命的法宝?”   符离晃了晃带着储物戒的那根手指头,道:“有倒是有几样,只是若放在地阶一重或者更高修为的人面前,就不怎么够看了。”   月见微明白了,那些东西,都是个摆设罢了。   月见微看向墨沧澜,道:“怎么办,我总觉得,我们难免会和那群人碰上,我方才已经感受到丛林里面有强者出没的气息了。”   墨沧澜却是淡淡道:“符少谷主应当话没说完。” 第364章 绕后   符离一笑,觉得墨沧澜果真厉害,便接着说:“我知道火神墓穴的其他入口,也算是唯一一个比较安全的入口,这个入口,只有我符家人才知道位置,也只有我符家人才能打开。至于其他对火神墓穴有念想的,只会守在墓穴正门口罢了。我们到时候,便能直接绕过他们,悄无声息地进入墓穴,自然也不会和他们碰上。”   “……”月见微道:“既然如此,为何你们早些年不选择进入火神墓穴?”   符离道:“因为火神墓穴只能进入一次,一次之后,墓穴便会彻底坍塌,届时符家所有传承也都会随之消失,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符家人绝不会进去。”   符家当年也没想到,赤焰皇族竟是会突然发难,他们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月见微顿了一顿,权衡利弊之后,道:“所以,你只是为了那株不知能否被我成功炼化的长生雪珀,选择打开墓穴,从此之后连传承都不要了?”   值得么?   符家的传承有多厉害,月见微自是不知,但他颇为认可符离的炼丹术,上辈子虽和符离没打过太多交到,但在他飞升紫泽仙陆之前,符离已经是杏花谷真正主人,而且他炼制的那些丹药,也足够让月见微惊艳。   失了传承,便意味着一个家族的彻底湮灭。   代价不可谓不大,所以很多时候,宁可放弃族人性命,也不会走到丧失传承那一步。   符离却是颇为潇洒,道:“传承没了便没了,符家早及已经灭族,说起来,我对火神墓穴的感情也颇为复杂,有时候恨它,有时候怨它,有时候却又感激它。符家起势灭族皆是因火神墓穴而起,如今符家只剩我一人,我只觉得,也没必要太过在意这些得失了。”   毕竟他娘亲最后的期待,是他能好好活着。   他救了心头肉,方能快活。   所以于符离而言,火神墓穴的唯一用处,就是那株已经绝世了的永生雪珀。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月见微禁不住问道:“你那位道侣,究竟是什么人?”   他先前碍于与符离不熟,又见符离没有说的意思,便并不出言相询,而此时此刻,他突然想知道能让这位饱经沧桑磨难的男人千金一掷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符离微笑,看起来颇为温柔。   “他啊,是个好孩子。”   “……”月见微。   “我先前说,我手中有冯家炼制药人的证据,我那道侣,本就是冯家炼制出来的一个药人。”   符离也并无隐瞒的意思,淡淡说道:“他那时候年龄尚小,便被分给了我,冯家为了防止药人挣扎惨叫,便挑断手筋脚筋,并给他们喂了哑药,我那道侣更惨一些,我本帮他逃跑,却在半路被人捉回,进而被人封了七魄。过了这些年,封印无法解除,七魄早已溃散难聚,所以我才急着炼成凝魄丹。”   月见微险些没忍住倒吸口凉气。   虽是轻描淡写,却也叫他眼前浮现出惨绝人寰的画面。   冯氏的后山禁地之中,那些像是被装入缸中的人彘一样的药人,竟是都历经了这样的困难,月见微突然后悔当时不曾闯入冯家,将那些药人给救出来了。   月见微是个心善之人,他一时间有些愤怒,这愤怒也不知是对谁。   “你们杏花谷,作恶多端,你早就知道有人被炼制成药人,乃是逆天之举,竟是从不曾动恻隐之心,帮他们逃出生天,你这人,也真够冷血的。”   他的指责有些无礼,但月见微当真忍不住。   若换作是他,他绝对无法眼睁睁看着那么多人受苦受难,却无动于衷,这是人心之善。   符离看着月见微,从那双琉璃一般的眸子中,看到了清澈的倒影。   “我试过,却无用。”   “便是因为我将此事禀报给归元神宗,这才害死了我的道侣,我亦是早就说过,归元神宗内,魔气冲天,有人恶贯满盈,坏事做绝,我受了师父指责和警告,不敢再轻举妄动,若非我知道你们二人在调查冯氏的肮脏龌龊阴私,我也决计不可能将我所知道的事情,告诉你们。”   “月丹师,这世上有许多事,并非凭我一人之力,所能改变的。”   “我也想伸张正义,我也想看恶人坠入无间地狱,但我更想活着。”   “……”   月见微露出了惭愧之色。   他方才太过冲动,说了些指责旁人的话。   月见微心虚地摸摸鼻子,垂下脑袋,小声说道:“我、我的错。”   符离颇为大度,并不放在心上,道:“你也没错,是我无能罢了。不过,你这样子,倒是叫我更是安心——我没信错人,许是终有一日,冯氏和背后势力所做的龌龊事,终将大白于天下。”   月见微握了握拳头,用力点了点头,道:“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墨沧澜看着满脸决然的月见微,心道:符离也是个厉害人物,否则,他也不会如此理所当然地借着月见微的手,替自己报仇了。   只怕是口口声声说自己炼制不出凝魄丹是假,借此机会顺水推舟将药人一事告知月见微好叫他出面筹谋一事,才是根本。   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总归是和他们殊途同归。   火神墓穴坐落在群山之中,可谓环山抱水,风水极佳,纵然周围的山林之中多得是奇珍异兽,但也罕少有秽物出现,且当中的那些灵兽,大多只在自己的领地内逡巡游走,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偶有些动了歪心思想要吃人的妖兽出现,等级也不算高,很快便被墨沧澜等人给制服了。   这一路上,倒也算是平安无事。   因着墓穴结界松动在即,四面八方有不少宗派势力都在前往此处赶来,难免会有从森林中穿过的,墨沧澜和他们偶有打过照面,但那些人一看墨沧澜等三人修为还不足地阶,便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只当是没看到,直接略过不管。   如此一来,倒是合了墨沧澜的心意。   几日之后,三人来到了一处山谷的分道之处。   自然是径直往前走,能来到火神墓穴的正门,但符离却从头至尾都不打算与旁人打照面,直接带着两人往左边那条颇为隐蔽的小路走去。   小路两侧是葱茏高大的数木,地面上连泥土都看不到,上面铺盖了一层厚厚的落叶,这落叶竟也不是黄色的,而是有些翠绿有些嫣红,看起来颇为好看。   沿着小路走了几个时辰,便又有分叉口,符离在旁边的树上滴了两滴血,只见铺了血的那棵看起来毫无特殊之处的树,忽而轻微颤动起来,转了半个身子,一张结界就此在面前展开。   月见微禁不住啧啧称奇,道:“你们家这密道,藏得可够深的,恐怕连法器都探不出来。”   符离引着两人继续往那密道里面走去,只见原本开合的结界,在最后一日踏入之后,便又自动合上了,此处隐蔽的小路,从外面看来竟是一块石头。   符离道:“火神墓穴也算是名动南蛮大陆了,却能保存这么久都不被人侵扰,没点特殊的手段,自然是不成的。以往也有不少人想要寻找别的道路,不过都无疾而终。”   走了足足一日,过了不知多少条暗道明路,月见微才终于看到了传说中的火神墓穴。   这火神墓穴远远看去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个圆顶,唯有离近了看,方能看出这墓穴的恢弘大气之处,端看那玉石堆砌的墙体建筑和上面镶嵌的珠宝、雕刻的神兽云纹,便知道建造墓穴之人绝对没少花费心思。   月见微眼珠子微微一转,道:“你说给你家老祖建造墓穴的,是他的知己,我怎么觉得,知己也做不到如此精细呢。”   符离抬手在那云纹上轻轻抚摸,道:“这个我也不清楚,家族里面也有人做过揣测,毕竟这些东西,说是老祖留下来的,实则也是那位建造墓穴的前辈,给符家人留下来的。”   “那位前辈,在将墓穴造好之后,又去了什么地方呢?”   “便无人知道他去了何处。”符离摇摇头,算了算日子,道:“我们再等上两日,就是墓穴禁制最为松动的时候了,为了保证万无一失,我们还是等那日再进去吧。”   墨沧澜自然没什么意见。   靠近墓穴的地方,灵气要远比旁处浓郁,月见微刚好趁着机会炼制一些在墓穴中极有可能用上的丹药,比如避毒丹和匿气丹,前者服用之后可以防止毒气入体,后者可以藏匿自己的身形,叫人轻易发现不了。   只是,月见微并不确定墓穴里面会出现何种毒素,更不能确定他炼制的避毒丹效果如何,只是想着有毒魂力虚府加持,炼制出来的避毒丹应当聊胜于无,寻常毒素都能避开。   至于这匿气丹……也是生怕遇上打不过的对手,到时候三十六计走为上,吞一颗匿气丹好趁着旁人察觉不到的时候溜之大吉。   月见微可是惜命得很。   符离先前只是意识到月见微炼丹造诣非同寻常,今日亲眼所见,着实叫他大吃一惊,心中暗自庆幸又颇为确信,找月见微来炼制凝魄丹简直是他做出的最对的决定。   只有丹师才最了解丹师,他只消得看上一眼,便能察觉到月见微的丹诀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不管是灵流还是虚火,掌握的都淋漓尽致不差一分,这绝对比修炼了上千年的丹师还要厉害。   符离颇为欣慰地笑了一笑,席地而坐只等着两日期限到来。   ………………   墓穴正门。   围在此处等着五百年一次墓穴大开之日的势力已经不下十股,这其中,有赤焰国的国主一派、超级世家云家、许家、甚至还有来自麒麟皇朝的顶级家族。   南蛮大陆更讲求世家势力,所以宗派略显衰微,唯二能拿得出手的,便是位于赤焰国的无极宗和麒麟皇朝的朝正宗。   这两大宗门,自然也派人前来驻守。   数道势力纷纷就位,几位领头强者也都相视一眼,聚在一起说起此次探墓之事。   “云三长老,好久不见了啊。”一位身着灰袍的年轻男子,对着云家领头的云三长老云逸露出了个轻佻的笑容。   云逸面色颇为冷淡地说道:“许道友。”   许飞勾了勾唇角,打量着云逸,道:“几年不见,云三长老的修为,似乎又高了,也不知道这次,你我若是联手,是否能将这千万年都不动弹的墓穴大门给打开。” 第365章 进入墓穴   云逸在来之前,便已经得了云家家主的指示,必要的时候要与许家联手,以将这火神墓穴打开为先,切莫因着两家这些年来关系势如水火而白白错过机会。   打开火神墓穴,需要注入极大的灵力将那结界禁制打破,单凭一人之力,当然不可能实现。   云逸便道:“许家此次派了许三少爷这位地阶五重的高手前来,再加上各大势力也都派了如此多的强者,大家联手,想来应当可以打开。”   许飞闻言,看了眼其他各大势力的代表,点了点头,露出了一抹志在必得的神色,道:“不错,火神墓穴里面宝藏甚多,传承亦是骇人,想当初符家只是得了火神墓穴一部分传承,便能成为与你我两家分庭抗礼的大世家族,可想而知若得了火神墓穴全部传承,该有多逆天。”   云逸眸子微沉,却是颇为冷漠地说道:“纵然打开墓穴,里面的东西你们许家也妄想独吞。”   许飞不怀好意地说道:“这自然是各凭本事了,不过,说起符家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情来,符家还没被灭门之前,符家那时候的少主叫什么来着,可是追求云三长老追得痴迷疯狂,闹得整个帝国人尽皆知,也叫我佩服不已。若换做是我,就冲着那符什么的劲头,只怕是早就把持不住了。”   先前赤焰国云、许、符三家鼎力,相互掣肘,倒是形成了个颇为稳定的局面,然而自从符家灭门,三家鼎力的状态被迅速打破,云、许两家疯狂蚕食瓜分符家留下的产业。   云家素来和皇室亲近,然而许家背后据说有传说中天道宗的势力支持,因此皇权和道宗神权的势力便发生了极大的冲突,这些年来,两家关系逐渐恶化,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可谓势如水火,若非今次为了打开被觊觎已久的火神墓穴,恐怕还不会有任何来往。   许飞这个时候提起这桩花边秘事,自然不怀好意。   云逸面色稍微冷淡了几分,却并无太大波动,他斜眼看了看那显然想要挑刺儿的许飞,道:“许少爷,数年没见,你修为没什么进步,倒是这一张口舌,却是叫人刮目相看。”   旁边不知是哪个家族的小弟子,竟是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又连忙捂着嘴巴保持面无表情状,生怕被许飞记了仇。   许飞脸色当即便是一黑。   他修为多年无所进益,便是许飞心中一大痛点,他虽然隐隐已经触碰到了提升修为的法门,但是又总是觉得那法门虚无缥缈,欠缺了一些火候,这也是他主动请缨前来火神墓穴带队的原因——   若是能打开火神墓穴,得了里面的传承,哪怕只有一星半点,都能叫他顺利升级,将修为提升到地阶四重。   修士对于自己的命数,还有感应的,许飞沉寂了这么多年,几乎可以断定,此次火神墓穴必然能够打开,而且,他和这墓穴,还有几分缘分。   许飞压抑着怒火,道:“彼此彼此。”   云三长老为人冷傲,向来没个笑脸,纵然长了一张好看的脸,也能靠着冰霜气场止小儿夜啼,他朝着诸家领队之人一眼扫过,已经将诸家实力尽收眼底。   倒还够看,只是和云家相比起来,到底还是差了一些。   倒是许家,虽说是许飞带队,但身边围绕的那三位许家长老,可不是吃素的,修为绝对要比许飞高,只不过碍于许飞的身份乃是许家嫡脉,所以势必要以他为先,以他为重,应当是以保护他为主。   云逸冷冷道:“此次墓穴若是开不得,便要再等上足足五百年,到时候,想必这份功劳,就落不到各位头上了,所以此次开墓,还请诸位一起全力以赴。”   云家乃是赤焰国代表皇族的大世家,而这火神墓穴又坐落在赤焰国,众势力自然愿意卖云家一个面子,于是纷纷表态,直言定是会携手将这墓穴打开。   而且,众势力也都明白,虽进去之后各凭本事,但若是有哪一家想要独吞,必然会遭到其他各势力的联合打压,是以正常情况下,前来此处的势力,就算吃不到肉,也总是能喝到些肉汤。   一场墓穴争夺,即将拉开帷幕。   ………………   两日之后,墓穴禁制松动。   月见微收了势,将几瓶子丹药收了起来,感受到一阵强过一阵的震荡从这墓穴之中传来,就连大地都在晃动,他也总算是明白,为何说五百年的禁制松动,只要是个正常人都能感受到了。   符离精神一凛,道:“来了,禁制已经松动了,我们从北门进去。”   火神墓穴一共有十八个门,正北方只有一个,也就是这只能通过小道才可抵达的北墓门。   符离凭空画了个法咒,口中念念有词,手里拿出了一张长方形雕刻着细密纹络的玉牌,掐出了指尖儿血滴在镂刻的花纹上面。   当花纹凹槽被新鲜血液悉数填充之后,整个玉牌都发出了刺眼的光芒。   符离喝了一声“去”,那玉牌便化作一道白光朝着墓门飞了过去,只听“咔嚓”两声脆响,玉牌严丝合缝地镶嵌在了墓门顶头的一处凹槽内,又听一阵轰轰隆隆的沉闷声响起,用玉石雕刻的墓门竟是就这么在三人面前逐渐上升,将人拒之门外足足千万年的火神墓穴,就这么对三人敞开了怀抱。   月见微和墨沧澜对视一眼,竟是已经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浓郁驳杂气息。   符离露出了欣喜之色,率先道:“我们快些进去,这墓门会在一个月后关闭,我们定要在那之前出来,否则就永远出不来了。”   月见微先前便已经听符离说了时间,也正是因为只有一个月期限,所以他才敢来此处,毕竟紫泽仙陆一年,便是苍茫大陆十年,月见微生怕时间太久,耽误大事。   虽开启了墓穴,但也不知是有玉牌的缘故,还是因着符离走了偏门,所以震荡虽有却并不明显,不足以叫人察觉到此处动静,这对于墨沧澜等人而言,必然是好事,能叫他们抢占先机,还可免得招人注目。   符离便要抢先进去。   墨沧澜将他拦下,道:“墓穴里面,只怕有些古怪,散出来的气息并不纯粹,我先进去,你和微微跟在我身后。”   符离感激地看了墨沧澜一眼。   墓门窄小,仅容两人并排而过,墨沧澜抽出了万物剑,从容地踏入了墓穴之中,符离紧随其后,月见微走在最后面,两人下意识地将这个不怎么会打架的丹师保护在中间,毕竟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不出墨沧澜所料,才刚一踏入墓穴,下了十来层台阶,便有不知名的东西朝着他们发起了攻击。   “吱吱——”那会飞的黑影发出了尖锐的叫声,猛地朝着墨沧澜扑了过来,墨沧澜反应极快,一剑刺出去便直接扎穿了这只怪物,听得“嘭”的一声,便有液体渐出炸在了周围的墙壁上。   月见微听得“嘶嘶嘶”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定睛一看,竟是那液体将坚硬的石壁已经给腐蚀了一大块,连地面都形成了一个难看的怪异小洞。   “大哥,这东西的血液有毒。”月见微出言提醒。   符离禁不住有些后怕,若是他走在前面,保不准已经中招了。   墨沧澜听到了更多吱吱的声音,他感受到了来者不善,一股令人不喜的晦气越积越多,显然是这些张着人脸却像是蝙蝠一样的东西凝成的。   墨沧澜只是提高警惕,却并不太在意,道:“你二人保护好自己,这些东西,交由我来处理。”   话音刚落,铺天盖地的数以百计的人面蝙蝠已经从盘旋的墓顶冲着墨沧澜杀了过来,它们口吐浊液,叫声凄厉尖锐,叫人头皮发麻。   墨沧澜却是不疾不徐,掐了个冰魄法诀,体内真气迅速流转,身前灵流逸动,忽而狂风席卷着冰霜,竟是眨眼之间宛若万里冰封似的,将那些或在半空或刚准备起步的人面蝙蝠,给悉数冻成了冰块。   细细看去,还有冰柱将它们连接在墓穴顶端,以至于形成悬空停滞的模样。   月见微笑嘻嘻地收了手,卖乖似的说道:“沧澜哥哥,合作愉快。”   他方才在墨沧澜出手的同时,给他加了一道狂风,看起来,效果着实不错,让那冰封的范围更是大了一倍,放眼望去,墓穴里触目之处全都是冰雪封城。   墨沧澜亦是微微一勾唇角,道:“做的不错。”   不是单身狗胜似单身狗的符离,在感慨之余也禁不住在心底想道:夫唱夫随的狗男男,他真是替坟墓中这些怪物感到一丝丝悲凉。   那些人面蝙蝠竟是被一招全灭,倒也有几只修为较高,几乎逃脱冰封,却被月见微眼疾手快地给提前戳死了。   符离:“……”   墨沧澜打量着人面蝙蝠,道:“这些东西,都是秽物所生,像是蝙蝠变异之后的模样。”   月见微皱了皱眉,道:“我看这脸,倒真像是一个个活人。”   墨沧澜边带着两人往下面走,边说道:“墓穴之中,应当有不少陪葬者,我曾听说过墓穴里阴气颇重,里面的活物极容易吸收人体之中的灵流和死气,长出一张人脸来。”   月见微搓了搓胳膊,道:“好恶心啊。”   墓穴第一层比较浅,里面极为空旷,只有一些长明灯燃烧跳动火焰,一般来说,藏有珍宝的墓穴理应越往下珍宝越值钱,三人便不做停留,继续朝着下一层走去。   到了下面一层之后,一股浓重的腥臭味道便扑鼻而来,竟是比在上层嗅到的那股臭味更加浓郁百倍,相比之下,人面蝙蝠散发出来的腥臭,根本不值一提。   月见微蹙起了眉头,禁不住捂住了鼻子,屏住呼吸。   他捏着鼻子道:“符离,你家这老祖宗的墓穴,怎地这般不讲究,都不带好好打扫的。”   符离亦是被熏得险些翻了个跟头,干呕了一声,迅速拿出几颗驱出臭味的丹药,抛在地上滚了出去,道:“我怎会、怎会知道,我也是第一次进来。”   扔出了丹药之后,气味果然被驱散了不少,月见微松开手,动了动鼻子,好奇地说道:“符离,你扔的这些丹药,是什么东西?效果还当真不错。”   符离道:“不过是一些驱虫驱毒瘴的灵草炼制成的,散味速度极快,你若是想炼制,我可将丹方给你。”   月见微自然乐得收下。 第366章 走尸墓穴   这层墓穴构造远比上面那层复杂得多,光是墓道都有数十个,而且上面覆盖着发黑的青苔和乌糟糟的黏液,月见微还好奇地凑过去想要研究一番,然而刚一靠近就险些被熏吐了,显然这些臭味都是青苔和黏液散发出来的。   身为妖兽,嗅觉要远比人类灵敏,虽有符离不停往前抛掷丹药,但仍不能悉数驱逐,在墓道中走了没多久,月见微就受不了地直嚷嚷,娇气极了。   墨沧澜心疼他,便叫他化作原型趴在自己怀中,月见微这才舒坦的躺在墨沧澜臂弯里面,舒坦地嗅着他身上好闻的冷香气味。   符离见状,禁不住笑了笑。   月见微倒也不是真的受不住,就是在喜欢的人面前,忍不住想要撒娇闹一闹小脾气罢了,墨沧澜如此宠爱,倒是叫他心满意足,着实让人羡慕。   墓道虽多,却也不容易迷路,可谓殊途同归。   走了一段时间,墓道走到尽头,来到了一处颇为广阔的墓室当中,这墓室四通八达,有十八道不同方位的墓道,可见方才纵然选择其他墓道,许是也能来到这里。   然而,乍一进来,里面的画面便叫三人禁不住倒吸凉气——   “呀,怎么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尸体!”符离叫了起来。   原来,这墓室当中,不管是高是低,墙壁上都贴着一个个死人尸体,而且这些尸体肉身已经高度腐烂,还隐隐有着水滴滴出,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映衬着那在墓穴之中点燃的长明灯火,这露出半张骸骨的骷髅尸体,看得人心惊胆战的。   此处的恶臭最为浓郁,和外面的如出一辙,恶臭的根源在哪里,不问便知。   月见微强忍住恶心,化作人形,站在墨沧澜身边观察着周围,突然,他看到了一条紧挨着枪毙的细凹槽,只见那里面有黑水延伸到墙壁里面,再看墙壁上的青苔和黑水,突然福至心灵,道:“居然是引导尸水外流的东西,这也太恶心了吧!”   他简直难以置信,鸡皮疙瘩都快要起来,什么人如此变态,居然在旁人墓穴之中,弄来了这么多尸体,还将他们贴在墙上,非但如此,专门收集尸水是要闹哪样?   月见微的心情简直难以言喻,无比复杂。   这他娘的真有想法,也不知道是有什么仇什么怨。   墨沧澜观察得显然更为细致,他很快便发现那些尸体上有些古怪。   “尸体被钉子钉在墙壁上。”墨沧澜道:“每个尸体上面的钉子都有七枚,一枚在眉心,四枚在四肢,剩下两枚一在心脏一在丹田,这似乎是一种咒术法阵。”   月见微定睛一看,果然在那些破烂不堪的尸身上面看到了几枚闪着冷光的钉子,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过了许久,连尸体都腐烂成这副模样,竟是还崭新锃亮。   这等咒术法阵,月见微是不曾见过的,不过符离倒是经过提醒,有了几分印象。   “似乎是困灵阵。”符离回忆着说道:“我以前听我父亲提过几次,但记不大清楚了,说是那位先祖的好友在先祖死后,将害死先祖的仇家逐个杀了,且将尸体拖入墓穴之中封印,叫他们的魂魄在这坟墓中消磨殆尽,永世不得超生,困灵阵要用上透骨钉,若是这透骨钉掉落,阵法就会解除。”   月见微刚想说这法子有够厉害,这些尸体便突然咔咔嚓嚓地动了起来,那动作虽然无比僵硬缓慢,然而在这副场景之下,足以叫人感到恐怖。   符离脸色一白,往后退了两步,道:“这、这是要诈尸吗?”   墨沧澜看着一坨动静太大而啪嗒掉在地上的烂肉,有几分嫌弃,道:“已经成这副模样了,诈尸只怕也没什么前途。”   符离:“……”   然而,虽说这些尸身虽然已经腐烂,就连骨头都化成了黑水,只剩下为数不多的腐肉挂在钉子上,但活人的气息到底还是招来了被困在此处数千年已经快要被炼化消散的魂魄。   而这些魂魄,早已凝成了怨灵。   倏然之间,数道幽绿色的鬼火从四面八方朝着墨沧澜等人冲了过来,墨沧澜抬手便是冰系道法,却赫然发现对这些怨灵毫无用处。   怨灵的实力远超于外面那些人面蝙蝠,再加上这些年被困在此处、吸收了尸体的无数阴气和墓穴中原本的死气,早已非寻常人可对付的,至少其修为绝对在墨沧澜之上。   墨沧澜立刻抽出七杀琴应对,有着净化和安定人心效果的琴音幽然响起,音波将那数只绿色怨灵阻挡在外,竟是一时间挡住了怨灵的攻击。   但是这琴音已经响彻了整个墓穴,灵气最能吸引墓穴中的活物,也不知道再这么僵持下去,会引来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月见微绝不作壁上观,抽出凤骨弓拉开风箭,目光如炬,贯彻全身的力气和灵流,将数道风箭猛然朝着几只冲在最前端的怨灵给直接射穿。   数道尖锐的叫声瞬时响起,怨灵在四周凶猛冲撞,所到之处留下了火焰烧灼的痕迹,紧接着数只怨灵合为一体,竟是将墨沧澜的音波冲出了一个缺口。   墨沧澜眸色一沉,转而挥出带着山之精魄的雄浑一掌,与那带着浓浓怨气的怨灵正面相撞,“轰”地一声巨响过后,那怨灵竟是被掌风给直接打得魂飞魄散。   剩下的怨灵也是欺弱怕强,对墨沧澜的实力似有所感,竟是一个个都悬浮在空中,用一双双黑洞洞的眼睛盯着墨沧澜,却不敢再轻易上来送死。   符离方才提到嗓子眼儿的心脏落了下来,禁不住佩服地说道:“墨峰主好修为啊,虽说尚未到地阶,但这气势可是几乎能和地阶一重修士相抗衡了。”   他心中亦是极为讶异,光是方才那一掌,已经放之苍茫大陆几乎无敌了,可墨沧澜的修为,竟是还不曾到羽化境三重,这究竟是因何缘故?难道是因为,他身怀冰之精魄和山之精魄?   这一点,符离却是猜对了。   山之精魄和冰之精魄会在人体之中形成一股独立的周天和气海,其中所能够容纳的真气,更是寻常气海的两倍,墨沧澜身怀两种精魄,虽说修为等级尚未提升,然实际的战斗力却超凡卓绝,堪比地阶一重。   月见微最乐得听人夸奖墨沧澜,当即便眯着眼睛笑着说道:“是啊,我大哥可是同等级无敌,越级挑战轻轻松松,而且人美心善,特别完美。”   符离:“……”   墨沧澜听着这罗圈马屁,险些禁不住脚下一个趔趄。   墓穴之中依然是怨灵飘荡,用颇为仇视的眼神怒目墨沧澜——虽然那一颗颗黑洞一样的眼睛,根本看不出什么,然而怨念却弥散开来,叫人忽视都难。   墨沧澜蹙了蹙眉头,扫了眼那些还在不停挣扎企图从透骨钉阵法中逃脱出来的尸体,道:“这些透骨钉,若是被拔出来,便会立刻起尸,后果不堪设想,我们还是以寻到永生雪珀为主,莫要在此处多做纠缠了。”   符离正有此意,连忙点头道:“我也如此作想。”   恰时,有几只尸体竟是挣脱开那透骨钉,掉在了地上,以一种颇为扭曲像是蠕动的模样,朝着墨沧澜爬了过来,那怨灵似是寻到了依托,飞快地坠入了尸体内,和一滩软烂肉泥混为一体,只见这肉泥以肉眼可及的速度,宛若充入了骨头似的,竟是站了起来,化作全身爬满黑绿毛的僵尸。   月见微:“……”   这他娘的,还能如此?   月见微直接一道风箭射了出去,却是穿过了那僵尸的头颅,下一秒僵尸又恢复如常。   僵尸被月见微突如其来的一箭彻底激怒,发出嚎叫声朝着月见微冲了过来,与此同时,整个墓室都发出了剧烈的颤动,那些透骨钉咔咔哒哒地颤抖作响,竟是一个个拔出了墙壁。   “要起尸了。”墨沧澜意识到这些僵尸的修为已经快要到达地阶,一边挥出掌风逼得它们连连后退,一边交代月见微:“你带着符离先趁机下去,我断后。”   这墓穴正中央赫然就是个楼梯口,显然可到更下面一层去。   月见微当机立断,不做多言,拉起在旁边看呆了的符离便冲出重围朝着楼梯口冲去,路上有数只僵尸袭来,冲着他们喷出浓绿色的毒物,所幸月见微提前吃了解毒丹药,这些毒物竟是没发挥什么效果。   符离却是倒吸口凉气,他看到落在地面上的毒雾,已经将玉石雕琢的地面腐蚀出了一片昏黄,可见其毒性有多强悍。   好在月见微动作迅速,墨沧澜亦是不遑多让,三人勉强在整个墓穴中的尸体全都复苏之前,来到了地下第二层墓穴。   只听“轰”地一声,墓室大门关闭,外面那些修为不俗的行尸只能尖叫着拍打二层墓室石门,却仍是无济于事。   月见微吁了口气,痛心疾首道:“丧心病狂。”   符离回忆道:“那些尸体身上的衣服,看起来有些相似,应当是来历相同,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竟是被炼制成了这副可怕模样。”   墨沧澜淡淡道:“定是有深仇大恨才会如此,这些尸体,是被钉在墙壁上喂了尸毒慢慢熬死的,怨灵也都已经被消磨的差不多了,这种杀人绝户的道法,会折损自己的阳寿,一般人不会轻易动用。”   主要是,怨灵身上的怨气着实太重了,若不是他们跑得快,再打下去,待到怨灵融合一起,就连墨沧澜都不敢保证能打得过。   三人并未再多猜测这些尸体的身份,径直朝着第二层墓穴摸索去。   第二层墓穴里面,有数个墓室,远比上面两层修葺的更为精细巧妙,墓室虽多却又各个相连,探起来也不怕走重复了。   不过,纵然如此墨沧澜也不敢掉以轻心,他先行释放出彼岸蝶在前方探路,确定没什么问题才会带着两人往更深的地方走去。   这些墓室当中,绝大多数都是空棺材,打开之后什么都没有,而且这一层比之先前两层,可谓是安静多了,空空荡荡的倒是有些叫人觉得匪夷所思,倒是有几口棺材里面,开出了一些灵草和丹药,只是都并非什么太稀罕的东西,效用也都是防腐防尘的,因此月见微并未沾手。   然而,就在彼岸蝶探入了最后一间墓室的时候,墨沧澜顿住了脚步。   他一抬手,道:“稍等。” 第367章 墓穴主人   月见微直觉有东西在里面,禁不住问道:“大哥,怎么了?”   墨沧澜微微蹙眉,将彼岸蝶召唤回来,那些来自黄泉的彼岸蝶,竟是一个个瑟瑟发抖地躲在了墨沧澜袖子里面,说什么也不肯再出来了。   这倒是稀罕极了。   墨沧澜说:“里面是一团雾气,应该是另有禁制,什么都没看到。”   月见微道:“看来,这墓穴当中应当有东西在。”   话音刚落,像是那些雾气可听到外面人的声音,竟是直接朝着他们弥漫开来,与此同时,月见微恍惚看到了一只爪子朝他抓了过来,才刚想闪躲,却是身子猛然一轻,脖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牢牢扼住似的,竟被那只爪子嗖的一下子给抓进了墓室!   “轰——”   一声巨响,墓室大门开了又合,再看月见微,哪里还有影子?   符离被这变故吓了一跳,腾时脸色大变,再看旁边的墨沧澜,亦是掐了一个毁天灭地的法诀,一道罡风擦着符离的面容而过,墨沧澜一拳头重重朝着墓室的沉黑大门砸了过去……   ………………   与此同时,各势力都在墓穴禁制松动的时候,难得齐心协力地朝着墓门上空悬浮的禁制发动攻击,企图用暴力和灵流将这墓门给打开。   数道不同色泽的光芒同时朝着禁制袭去,就连周围的参天大树都被剐蹭的摇摇欲坠险些连根拔起,然而那禁制却是纹丝不动,连一点要被打开的意思都没有。   云逸见状,朝着许飞看去,道:“许公子,看来你我不亲自下场,这墓穴是不可能被打开的。”   许飞点点头,道:“不错,既然他们都不行,那就只能我们上了。”   按照惯例,每个势力最强悍的那几个人,自然不可能最先冲上去,而是先从队伍中比较弱的人开始动手,不过,这大多数都是走个过场,毕竟排面比较重要。   云逸和许飞一起上前,两人又是相互提防,却又不得已共同合作。   两人并肩站在最前端,吐息运气,手中凝聚出了灵流光球,周围的尘土都被冲到空中,发丝亦是狂飞。   就在两人将光球一起朝着禁制送过去的同时,身形却是同时不稳地一晃,那光球便就朝着偏处砸了过去。   如此一来,效果自然会大打折扣。   然而此时谁都没心思去管那禁制如何了,只因这长年累月没有丝毫动静的火神墓穴,居然出现了晃动,像是地震一样,就连周围的巨树都接连歪倒,更遑论在场的上百位修士了。   “这、这怎会发生地震?”   “倒不像是地震,震动是从墓穴里面传出来的。”   “那边——那边有动静,诸位快看!”   “!!!”   只见一道金光从北方位冲天而上,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一瞬之间,火神墓穴门口封印了上千年的禁制居然自动解除,轰隆隆的几声震响过后,数道墓门齐齐开启,黑洞洞的入口就这么毫无保留地落在了众人眼前。   “……”   云逸和许飞同时被这突如其来的开墓给震了一震,然而震惊过后,两人同时变了脸色——   “不好,有人已经提前进墓了!”   “墓穴被人开启了!”   说起来,这些势力彼此提防着,各自心里都有些算计的小九九,没少在脑子里面琢磨该如何进去之后争夺最利于自己的资源,然而,谁都不曾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竟是会被人给捷足先登了。   这一下可好,众势力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几位领头之人亦是面色难看。   然而,突然开启的墓穴却叫人心存疑惑,谁都不敢轻易当第一个冲进去的,生怕有什么古怪等着。   许飞面色铁青,咬牙说道:“云逸,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墓穴绝无可能提前打开吗?”   当年,在联手灭了符家之后,云家人自然没忘了最初的目的,便是寻找到火神墓穴打开的法子,然而翻遍了整个符家留下来的古籍,也不曾找到特殊办法,云逸更是信誓旦旦地说这火神墓穴只有一法方能开启。   云逸蹙着眉头,眸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担心,却冷着声音道:“符家古籍,你们许家也曾翻阅过,的确只有这一条通路,至于旁人如何打开,我又如何知道?”   许飞面色一僵,忽然想到了什么,顿时脸色一沉,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云逸,道:“古籍上,倒是写着另一个法子,便是符家后人凭借自己的传承和玉牌,从一条唯有符家人知道的路进入墓穴。云三长老,当年符家人,的的确确,都已经死绝了么?”   符家宁死不从,除了死在抵抗之中的那些人外,其他云家人竟是悉数服毒自杀,宁死也不让皇族得到通往墓穴的法子,可谓是惨烈又壮烈。   而云逸便是被派去清点人数的那位先锋。   符家所为,已经彻底惹怒了国主,所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国主下令绝不可放过哪怕一个符家人。   云逸清点过后,便回禀说已经对着名册挨个辨认,符家的确已经悉数伏诛,绝无漏网之鱼。   许飞当时也在殿上,他还记得云逸那时所说的话——   “符家男女老少都以绝息,五人尸首分离,已被臣下逐个缝合,五十八人战死,一百三十二人服毒自尽,无一生还。”   那时候,苍老的赤焰帝靠坐在大殿那象征着整个国家至高无上地位的华座上,俯身望着一脸从容淡定的云逸,道:“朕听人说,符家那小子,似乎曾对你表过心意,你可有见到他的尸身?”   云逸垂眸,言谈举止丝毫揪不出任何差错,他淡淡说道:“符冀战死,尸身不全,我已经替他缝合了尸身,为他敛骨,也算是回报他的心意了。”   为其敛骨收尸,为其铸墓挖坟,也算是了却了彼此之间的因果了。   许飞心中只想着,云逸着实是个冷血无情之人,也不知那符冀若泉下有知,是否会后悔曾疯狂爱过这样一个男人,当真是,真心悉数错付了狗。   云逸自然也猜到了这个可能,他凉凉地抬起了眸子,直勾勾地盯着许飞,道:“怎么,许道友这是在怀疑我当年说了假话,私下放走了符家余孽,胆敢欺瞒国主?”   许飞原本不这么想,只觉得云逸是个为了自己的道途能不择手段的男人,然而此时却不那么确信了,毕竟事实胜于雄辩,这等动静,和不需要他们动手便自动打开的禁制,俨然指向了同一个可能——   “这种事情,谁知道呢。”许飞讳莫如深道。   旁边,有几家的领头之人却是回味过来之后,暗骂这两个死对头当真是不分场合,竟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也要相互诋毁争执,禁不住纷纷劝道——   “两位,我们还是先想想如何进去的事情吧。”   “是啊,若是当真有人提前打开了墓穴,先来此时已经捷足先登,这火神墓穴里面的好处,保不准就被他们给独吞了。”   “为了家族考虑,还请两位一同随我们相商。”   “……”   云逸扫了眼许飞,道:“先派弟子进去探探情况再说。”   许飞点点头,亦是懒得在这个时候与他做无谓的争执,反正若是探墓,早晚会遇上那群“老鼠”,到时候孰是孰非,一看便知。   各大势力均是派出了三分之一的人马进入墓穴之中先行探路,毕竟这禁制是非正常情况打开,谁都不敢轻举妄动,然而,当六十位修士踏入墓穴之中,才过了不足半柱香的时间,便听到有人哀嚎狂叫。   云逸沉了眸子,对旁边的一位随行强者道:“你进去看看究竟。”   “是。”   许飞不遑多让,也派人进去一探究竟。   很快,那两位地阶三重的强者便出来了,他们脸色都不好看,显然里面的情况不容乐观。   “三长老,里面有许多人面蝙蝠,足足有上千只,不好对付。”   “进去的弟子,已经折损了将近一半,剩下的一些还在负隅顽抗。”   云逸早有预料,然而折损的速度和数量未免超出想象,云逸眯了眯眼睛,道:“派人清路。”   先前进去的弟子,自然都是各家各派修为最低的那些弟子,到也有几个领队的修为不俗,然而最多也是地阶一重罢了,所谓清路的意思,便是派出能够压制住人面蝙蝠的高手,上去开道。   世家自然有世家的好处,至少不必单打独斗,毕竟他们人手众多。   ………………   方才那动荡,墨沧澜自然也感受到了,然而这股动荡并非他造成的,而是来自于那将月见微抓走的墓室。   墨沧澜砸碎了墓门,紧随其后,先是感受到一片芒白气流,那气流里面发出了数道攻击,都被墨沧澜给悉数化解,并未耗费太多功夫,那阵子的动荡过后,白雾消散,这才能看到墓室的全貌——   这墓室极为广阔,也很是清冷,周围的墙壁上挂着白霜,四周点着数道长明灯,墙壁里面还镶嵌着散发着柔和光彩的明珠。   墓室正中央竟是盘膝坐着一个容貌极为年轻的男子,他纵然闭着眼睛,也叫人能轻易感受到一股柔和安然的气息,他身上穿着绣着棵九重圣莲的银色丹师法袍,身前放着一只黑色的丹炉,炉子里面还燃烧着幽蓝色的丹火。   而他的膝盖上,则是放了一本泛黄的书册。   不知被谁抓进来的月见微,此时正像是着了魔似的站在桌案后面,直直对着这位已经故去许久的丹师,一双琉璃色的眼睛一眨不眨,饶是墨沧澜喊了他几声,也都没有任何反应。   墨沧澜心下一沉,马上抬手便去抓月见微,然而瞬时之间,一股来自超级强者的威压从四面八方释放出来,竟是将他的所有功力,全部反弹回来。   墨沧澜顿时骇然,迅速后退几步,知道这墓穴真正的主人,恐怕已经现身了,而且,绝非他此时能对抗得了的!   而月见微身后,仿佛出现了一个肉眼看不到的罩子,任凭墨沧澜如何举动,也根本无法接近他分毫。   符离赶了过来,亦是感受到了一股亲近却又强大的威压,看到那闭眸男尸之时,禁不住倒吸口凉气,竟是直接双腿一弯直愣愣地跪了下来。   “老祖,符家第八十九代玄孙符离,见过火神老祖!”符离对着火神尸体,砰砰砰地猛磕了几个头。   墨沧澜蹙了蹙眉,看着那慈祥的男尸,道:“他竟是你们符家祖先?” 第368章 传道   紫泽仙陆的丹师,是有品级之分的,具墨沧澜所知,品级最高的丹师,便是九品丹师,而丹师的品级亦是会通过丹师法袍上面绣的图案来分辨,比如这九品丹师可以用的,就是这九重圣莲花,此乃能够逆天改命的圣灵草,寻常丹师若是敢用,便是大不敬和僭越,会被整个道统制裁!   只是,在墨沧澜的记忆之中,还从未见过哪怕一位九品丹师,这仿佛已经成了传说!   别说是九品丹师了,就连八品、七品丹师,也都是传说中的存在。   而这位丹师,若当真是符家的老祖,那的确是叫人不敢造次。   符离磕了头,这才深吸口气,按耐住激动之情,道:“不错,他正是我符家老祖、这墓穴真正的主人丹师火神,我与他之间,有血脉联系,所以我能感受到他的身份。”   说完,符离看着月见微的背影,露出了几分担心之色,道:“也不知道,老祖究竟想要做什么,还请墨峰主稍安勿躁,先稍等片刻。”   墨沧澜姣好的眉头微微蹙起,不管这老祖究竟想要做什么,若是他伤害月见微,便别怪他拼死一战不留情面了。   很快,月见微便抬起了脑袋,一双眼睛里面具是空茫,仿佛失了魂魄似的,又在下一秒钟,他的眼眸凝出了焦距,身子也朝着后面转了过来。   霎时间,月见微竟是盘膝坐了下来,手中掐了一个丹诀,那原本放在丹师身前的黑色丹炉,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平移落在了月见微身前。   月见微飞快打着法诀,目不转睛地盯着丹炉,居然就这么开始炼丹。   墨沧澜:“……”   符离亦是一脸茫然不解,才刚想站起身来走过去观察一番,便听到月见微嗓子里面发出了一道略显沙哑低沉的声音——   “跪下,不肖子孙。”   符离:“……”   符离选择噗通一声跪回原地,跪的姿势颇为标准,刷的一下冷汗已经流了下来。   方才那声音虽是月见微的,但语调绝不可能是这小子会有的。   墨沧澜亦是心头一凛,强压着拔剑的冲动,死死盯着那唇角微微抬起像是在微笑的男人,道:“晚辈见过火神前辈。”   月见微抬起头来,朝着墨沧澜看了一眼,然后又继续低着脑袋炼制丹药了,理都不理会他一句。   “……”   然而墨沧澜又能如何,虽说丹师是公认的不能打,但身为九品丹师,身负九重圣莲花,早已是通天的大能,哪怕不动手,只释放威压一根手指头便能将一个玄阶修士给捏成肉泥,纵然已经身死,但看这样子倒是魂识未灭,墨沧澜又位处于人家的地盘上,哪怕心中再如何忐忑,也不敢轻易造次。   更何况,还没到鱼死网破的时候。   墨沧澜看着月见微,倒是不曾感觉到他有多难受,便稍稍放心,觉得以月见微的心性,不是那种轻易会被人控制神识甚至夺舍的人。   墓室之中极为安静,很快便只剩下丹炉里面的火焰咝咝啦啦的声音。   符离先是担心害怕,生怕这老祖宗一时想不开对月见微做些什么,那他罪过就大了,看了半天之后,却是发现没什么动静,便抬头看起“月见微”炼制丹药的模样。   这一看不要紧,很快便入了定,竟是看得入了迷。   符离心下大惊,月见微掐的丹诀飞快,可这一幕幕都像是画面似的印在了他的识海之中,放缓了速度,再回味一番,发现月见微打得居然是符家的丹法丹诀,而且早就已经失传多年,只剩下些许残本的极品法诀!   符离心头一阵激动,似是浊浪翻滚,他近乎痴迷地盯着月见微的双手,体内的灵流和虚府在不曾察觉的时候已经不由自主地随着识海中的丹诀开始转动,过了片刻之后,符离居然直接入定!   墨沧澜原本不解,但看到符离周身回旋的灵流和他那超然物外的模样,顿时心下了然,不禁觉得这位老祖也算是尽心竭力了,见到后辈之后,居然什么都不多问,直接借着月见微的手,将传承法诀教给符离。   没错,借人之手,传人道法,是紫泽仙陆一种较为罕见但着实存在的传道方法,绝大多数情况都是先人已逝,留下的那抹魂识寻到最为合适的躯体,并借着这躯体将道法传授给后人。   而这后人经过这种法子的传承,纵然是个废物,也能直接获得传承的所有内容,可谓走了大运。   得知这位火神老祖没什么夺舍的坏心思,墨沧澜就放下心来,负手而立,在一旁静默看着,并不打扰,只等着这位火神老祖将符家丹法悉数传给符离。   墓室之中,火焰跳动发出轻微的哔哔啵啵声音,若是细细看去,便能发现有火焰色的微弱灵流在月见微身子周围悬浮,并丝丝缕缕地朝着对面的符离飞去,再缠绕在符离周身。   不知过了多久,月见微倏然睁开眼眸,手上做了个收势的动作,原本还带着几丝茫然的眸子,很快便就恢复正常,染上了往日寻常的光。   再看那边,符离竟是已经有了极大的突破,隐隐有了直接突破到地阶的意思!   月见微尚不知发生何事,看着眼前那只显然是个宝贝的丹炉,再挠挠头,突然福至心灵意识到了什么,先是一愣,随后发出了一声叹息。   “微微,过来。”墨沧澜心中到底还是有几分警惕,生怕月见微在那处站着,便又被火神丹师给上身附体,便出言叫他来到自己身边才行。   符离正在紧要关头,一双眉头皱得死紧,全身上下都在轻微发抖,脸色忽红忽白忽青,看起来颇为痛苦,不过,月见微和墨沧澜都知道这是在冲关升级的紧要时刻,自然不会出手干涉出言打扰,只在旁边默默等他晋升。   月见微眸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望着那依然祥和淡定的火神丹师,对墨沧澜道:“沧澜哥哥,方才我似乎是被他的魂识,控制了意识,但我又记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何事。”   墨沧澜在月见微脑袋上轻柔地一按,道:“无妨,这位火神丹师,想要借着你的手,将毕生绝学传给他的小辈。”   “……”月见微一愣,瞪大眼睛怪叫道:“沧澜哥哥,那我方才岂不是全程都在为旁人作嫁衣裳?我可是一点好处都没得到,我只记得打了法诀,却一丝一毫都不记得打得究竟是什么法诀了!这火神丹师,是不是太小气了些啊!”   真是的,叫他帮忙,却不给好处,当真不够意思。   月见微着实百无禁忌,若是换作旁人,哪里还敢在火神丹师尸体前出言造次,哪怕只是魂识也是一样,可月见微便是生性跳脱,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一点也不顾及对方身份。   不过,他也并非当真抱怨,只是表达一下厚此薄彼用过就丢的不满罢了。   墨沧澜一笑,在月见微脑袋上一弹,道:“人家的祖宗,想要给唯一的后辈些好处,也是理所当然,这等造化,乃是祖辈之荫,只能羡慕罢了。”   月见微点点头,的确有些羡慕地看着符离,道:“这小子,当真走了狗屎运了,他原本修为只不过是在凝丹境罢了,现在一下子就晋升为地阶修士,着实厉害。”   地阶之后,丹师就与武者的品级方向不同了,武者乃是主要修炼灵核和丹田,不断强化自身真气和体魄,而丹师则开始主要修炼虚府魂气。   具月见微所知,地阶之后的丹师共有九品,然而三品之上的,他两辈子都不曾见到过,至少,整个南蛮大陆上,品级到了三品的丹师,便已经是能在整个南蛮大陆横着走的顶级大能了。   不过,叶无涯极有可能已经超过三品,但具体品级是多少,连月见微都不清楚,暂且不论。   过了大约两个时辰,墓穴之中的灵气大量朝着符离飞旋过来,符离手中的丹诀掐的越来越快,也逐渐娴熟,只听他大喝一声,周身灵流飞快地流入了他的身体之中,周围的石物移了位置,发出咔咔嚓嚓的声音。   “快到了。”月见微眼睛一亮。   话音刚落,只见符离做了个收势的丹诀,猛然睁开了一双清亮的眸子。   此时的他,俨然已经是一位一品丹师了!   月见微笑了笑,道:“恭喜啊,符离丹师。”   符离此时已是兴奋不已,他猛然站起身子,上前几步,又嘭地跪在了地上,对着火神丹师用力叩了几个头,道:“多谢老祖传道受业,晚辈必将符家丹道,发扬光大,决不让符家丹术,在弟子这一代失传,您且放心!”   那身披丹袍的男子仍是那副与世无争岁月静好的模样,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心里原因,月见微总觉得他看起来更加仁慈亲近了。   符离起身,朝着月见微道谢。   月见微摆摆手,开玩笑似的道:“你家老祖宗,对你可真是够上心的,就这么上了我的身,半点好处都不给我,便宜都被你占了。”   符离也是一笑,指着那丹炉说道:“我方才接受老祖传承,同时也接受了老祖一些记忆,老祖的意思是,那只品级极高的丹炉,就送给你了。”   月见微一愣,道:“当真?”   符离点点头,道:“那丹炉可是个品级莫测的至宝,你叫它认主之后,它便会随着你的修为等级与你一同提升,既不会太过扎眼,也不会耽误你炼制丹药,此乃火神老祖的本命法宝,若非老祖有交代,我自然想要独吞。”   符离丝毫不隐瞒自己的想法,却也不贪图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他虽然也想要那丹炉,只是,自己已经占了莫大的便宜,丹炉总归是能够往后再找,那些传承给他的秘籍,才是重中之重。   况且,符离是个聪明人,他本就是有求于人,此事若是再争抢这绝世丹炉,恐怕月见微就算没有不满,墨沧澜也不会诚心实意帮他了。   月见微兴奋地搓搓手,朝着那丹炉走去,嘴上说道:“既然老祖这么大方,我就不客气啦。”   丹炉周围,原本萦绕着一股排斥生人的灵流,不过,待到月见微再去触碰时,灵流就朝着周围散去了,并未阻止月见微触碰。   月见微心中一喜,暗道这老祖宗果然是个厉害人物,知道如何拉拢人心,便先是对着那男子叩了首,再掐出几滴血流在丹炉上面,叫这丹炉认主。 第369章 墓主往事   丹炉看起来厚重古拙,通体漆黑,周身盘旋着各种罕见灵草雕琢的花纹,一看便有一种特殊的历史感,月见微见猎心喜,一看就觉得很是喜欢。   认主并未耗费太多功夫,成功之后,属于这丹炉的属性和风格,便如同潮涌一般流入了月见微的识海之中。   月见微抬手,将这丹炉化作一个巴掌大小的炉子,拿在手上走到墨沧澜身边,颇为惊喜地说道:“这果然是个绝好的炉子,纵然我来日,当真成了九品丹师,炉子也一样能够使用,而且,火神丹师用它数年,丹炉本身就蕴含了浓浓的药性,日后再炼丹,成功率会大大提升。”   墨沧澜一听,亦是露出了满意之色,他玩笑说道:“有了这只丹炉,那你的白璧无瑕呢?”   月见微一本正经道:“那就叫这只丹炉做我的正房,让白璧无瑕当我的小妾好了。”   墨沧澜:“……”   符离也禁不住一笑。   火神丹师着实大方,他腿上的那本丹方也送给了符离,只是,符离拿到手后,便恭恭敬敬直接给了月见微,直言这东西本就是月见微该得的。   符离不贪的性子,着实叫月见微感到舒畅,不过月见微也不是小气之人,他拿了这丹方翻看一遍后,就又递还给了符离。   符离一愣,道:“月丹师,你不要吗?”   月见微看着符离,道:“这上面,总共有十种已经绝迹的丹药丹方,我看了一遍,便记了下来,只是上面的灵草极为罕见难寻,暂时也没什么用,你还是收着吧。许是日后,你还会来到紫泽仙陆,这些丹方自是能用得上。”   符离心中顿时一暖,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他早晚会回到紫泽仙陆,在下界多年,早就没什么能够傍身的宝贝,这些丹方留在身边,来日若是投靠势力,献出丹方也是一大法门,可谓至关重要,月见微完全可以自己独吞,看都不给他看一眼,如今却愿意与他分享,着实叫符离感动。   早些年,符离亲眼所见那些平日里受了符家不少恩惠的家族,为了一己私利翻脸不认人的凶残无情模样,便更是觉得月见微所行极为可贵。   这世上修士大多冷血无情,他也已经习惯了被人当做工具利用。   符离仔细收起了丹方,抬眸看着月见微,道:“方才,我在得到传承的时候,也知道了老祖过去的一些事情。”   月见微作为一个热爱八卦的人,自然不会放过,连忙道:“火神丹师当年到底是因何飞升失败的?”   “也是老祖认人不清,错信了人。”符离叹了一声,开始说起火神老祖的过往。   原来,这火神老祖本是一位来自紫泽仙陆最神秘的神武大陆也就是中央大陆的一位丹师,他天赋卓绝,修为极高,很快便修炼到了九品,成为整个神武大陆唯一一位九品丹师。   然而,这位火神老祖却有一位心怀不轨的道侣,在他闭关炼丹的那些年里,这道侣早就已经和外人有了苟且,还偷偷生下了个孩子。   而那个外人,竟是被火神老祖奉为知己的好友。   火神老祖身边有一位伺药童子,这童子从小就跟着火神丹师,早已爱慕于他,却又碍于火神老祖早就已经成了家,不敢表露心迹,只默默爱慕着火神丹师,每日贴身伺候他起居炼丹便已经心满意足。   纸里包不住火,很快小童便发现了夫人和好友之间的暧昧关系,还发现他们竟是有个私生子,顿时怒不可遏,要将他们拉到火神老祖身前说个明白。   可小童的修为不高,竟是棋差一招被那对奸夫淫妇杀害,将尸身扔到了万丈深渊里面喂了野兽。   “后面的事情,倒是和我符家传承中的不大一样。”   符离蹙了蹙眉头,道:“传言中,火神老祖的是在飞升之时受奸人所害是以失败陨落,可老祖的传承中,我却发现竟是老祖在临近飞升之时,发现身边小童命牌破碎,魂火熄灭,便心痛之下去查明他的死因。待到火神老祖查明真相,他杀了那对奸夫淫妇,且自行放弃了飞升,亲自去万丈深渊中将那小童的尸骨捡回,又带着他回到赤焰国,建造了这个墓穴,想要与他在此长眠——这赤焰国,便是小童的故乡。”   月见微听了之后,大为感慨,一边痛恨唾骂那对奸夫淫妇,一边可惜了这么个忠心护主的小童。   墨沧澜问道:“若是如此,这位老祖与你们符家,又有什么血缘关系?”   符离露出了几分古怪之色,道:“倒不是老祖和我们有关系,而是那小童,乃是我符家人,火神老祖来到赤焰国后,寻到小童的家人,便将符家当成了他的家族,往后的传承,也都给了符家。”   月见微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看来,这位火神丹师,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符离道:“我们在二层见到的那些尸体,都是当时害了小童的人,其中便有那对儿奸夫淫妇,火神丹师激怒之下,便做了那么个叫人害怕的杀阵,好让那些人为他陪葬,还要在死后饱受折磨,永世不得超生,也算是给小童报仇了。”   先前月见微还嫌弃这等道法着实太过骇人听闻,现在听了前因后果,自然改变了想法,转而颇为唾弃地说道:“活该,欺世盗名的奸夫淫妇,竟还下手狠辣,合该死后不得安宁。”   符离点了点头,颇为认可,不过也难讲火神老祖对那伺药小童究竟是个什么想法,在传承看到的记忆里面,火神老祖对待小童一直不近不疏,不浓不淡,就像是对待其他随侍一样,无甚特殊之处。   若他当真看上了小童,按照修仙界的规矩,纵然有了道侣也可将小童收入房中,当成个暖床人,小童亦是应当心生感激,毕竟得了仙恩,对自己也颇有好处,可算得上是一飞冲天了。   符离总觉得老祖许是对小童并非那种心思,可是,若当真毫无心思,又如何会为了一个不值一提的小人物,放弃飞升成神这么重大的事情呢?而且,更遑论老祖为了小童,建造这么个长眠且与世隔绝的墓穴,还将毕生所学传给小童家人,好叫符家得了天恩。   想不明白,着实令人费解。   不过,魂识之中只是些许记忆罢了,事情真相究竟如何,恐怕只有先人自己才会知晓,这世上,从来就没什么感同身受,且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人都已经死了,再追究这些,也没太大意义。   感慨之后,月见微问道:“老祖的尸身在此,那小童的尸身又在何处?”   符离道:“这层之外,还有一层,那才是老祖真正要守着的墓穴,小童残留的尸骨就被放在那里面,同样的,老祖留下来的各种奇珍异宝,也都放在小童的墓室之中。”   得了传承之后,符离方知再往下走一层的法子,他将那些长明灯隔三差五地扭转,且扭转的角度也颇有不同,看得月见微啧啧称奇。   待到扭转了第十八只长明灯后,火神丹师的尸骸下面的莲台亦是转动了三周,只听哗的一声,火神身前看起来严丝合缝没有任何异常之处的一块地砖,竟是直接翘了起来,一条通路就这么平铺在三人面前。   巧夺天工,造化之物。   月见微禁不住暗中惊叹,这等机关术法乃是道法当中最难学的道术之一,结合了障眼法和阵法以及机关学说,简单的倒还好,但眼前这显然是高层次的机关术法。   月见微顿时肃然起敬,对这位火神老祖更是多了几分尊重。   与月见微所料不同的是,最下面这层墓穴面积并不大,只是个寻常屋室大小,看起来也不像是墓室,里面有床有桌子还有板凳,倒像是个寻常寝室罢了。   而就在这张冰玉雕琢的床上,躺着一具已经石化了的骸骨,这具骸骨身上,盖着一张极为贵重的金蚕丝被,远远看去,这骸骨倒像是只不过熟睡了的人罢了。   三人对着那骸骨垂眸致敬,唯有符离双膝跪地叩了首。   随后,视线便落在了桌子上放置的三只红木匣子上面。   月见微道:“这当中,应该是火神老祖口中的宝物了。”   符离点点头,道:“这墓穴的装饰,便是小童曾经的居处模样,老祖竟是原封不动地还原了,这三个木匣当中,装盛着老祖遗留下来的奇珍异植,当中便有长生雪珀。”   他顿了一顿,道:“那株长生雪珀,原本是老祖打算用来给小童炼制凝魄丹的,后来发现,哪怕炼制成凝魄丹,小童也绝无生还的可能,便藏了起来。”   月见微禁不住唏嘘一声,随后上前将三只宝匣打开。   第一个匣子里面,放着三株灵草,它们纵然长埋地下多年,也仍是灵气磅礴浓郁极了,叫人只嗅其香味便觉得心旷神怡。   其中一株,便是长生雪珀。   符离拿了长生雪珀,闭上眼眸重重地吐了口浊气,一直提起来的心脏,此时才算是落了下来。   剩下两株,一株散发着淡黄色的萤光,没有叶片,只有三瓣浑圆厚实的花瓣,花瓣上还有一丝丝流动着的金丝线,却是月见微都叫不出名字的灵植。   还有一株,月见微倒是从《丹神录》中找到了来由,这看起来像是曼陀罗颜色却是鲜亮明蓝的娇嫩花朵,名为蝶花天兰,是一种已经在紫泽仙陆几乎断绝了的灵草,作用是腐骨生肌起死回生,最重要的是,用它炼制出来的丹药,竟是能够修补破损了的丹田气海,哪怕已经碎成渣滓,都快迅速修补,是可遇不可求的宝贝。   “蝶花天兰,这株虽不认识,但看这模样也不会差。”月见微禁不住一叹,将蝶花天兰收入囊中,道:“看来,火神丹师是当真对这小童上心,留下来的灵植,全部都是活死人肉白骨的灵草。”   符离看了看那株三只叶片的灵草,道:“我也认不得这株灵草。”   墨沧澜思忖片刻,道:“倒像是三叶圣槿,我曾在古籍之中见过,若没认错,这三叶圣槿可炼制延年益寿的丹药,吞了之后,寿元可直接达到下一个修为等级的最高寿元,亦是但凡现世便会叫整个修真界疯狂争抢的圣物。”   “嘶——”符离禁不住倒吸凉气,道:“三叶圣槿?这竟然就是三叶圣槿,我亦是在传承中听说过这名字,只是不曾见过图谱和模样罢了。” 第370章 匣中宝物   众所周知,益寿延年的丹药可谓是一丹难求,苍茫大陆虽有丹师能炼制出益寿丹,却最多能延长几十年左右的寿元,更多的却是不存在了。   这三叶圣槿竟是可直接将寿元延续到下个修为等级的最高寿元,无异于给人增多了一条命啊!   要知道,寿元将近却不得突破的强者比比皆是,若是能延续寿元,便意味着纵然到最后都不曾突破,也能为家族再坐镇数百年甚至上千年,足以让家族延续曾经的昌盛。   更有甚者,还能凭借这借来的寿元,突破修为禁锢,重获新生。   若有人得知这三叶圣槿的存在,势必会疯狂争夺,不择手段!   月见微蹙了蹙眉头,心想着丹神录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看来,这三叶圣槿的级别,远超于他现在所能触及到的高度,这就意味着三叶圣槿他现在还没有资格使用。   丹神录虽会被动触发新的古籍,但具月见微琢磨观察,那里面显现出来的东西,只会比他如今的修为高上些许或者持平,绝不可能在他尚是玄阶丹师的时候,直接给他地阶三品以上的古籍。   月见微心下了然,心情大好,将那株三叶圣槿毫不客气地收入囊中。   符离虽说也颇为心动,然而却并未动歹心杂念,只能暗叹自己和这东西没什么缘分。   第一个匣子,便开出了这等逆天灵草,月见微更是跃跃欲试,迫不及待要开第二个匣子了。   打开匣子之后,里面放着两只银鳞甲,虽然只有两片而已,但这是个用上空间法术的法宝,若是滴血认亲之后,便能够展开覆盖在全身,成为坚不可摧的盔甲。   月见微连忙拿起一个,递给墨沧澜道:“沧澜哥哥,你且试试。”   墨沧澜也不客气,滴血认主之后,只见这片银鳞瞬间化作流体,覆盖在墨沧澜的手腕上,并以肉眼难以企及的速度覆盖在了墨沧澜身体上,从外面看去,却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只能看到墨沧澜裸露在外面的白皙手腕上,偶有银色的鳞片细细碎碎闪着光芒。   墨沧澜脸上闪过一抹古怪之色,道:“微微,你对我射出一箭试试。”   月见微“啊”了一声,眼珠子溜溜一转,便笑嘻嘻地退后两步朝着墨沧澜的肩膀射出一道风箭,他只是尝试罢了,并未用上太大力气和修为,这道风箭不痛不痒地射在墨沧澜肩头,随后烟消云散。   而墨沧澜却是纹丝不动,连一丁点损伤都没有。   月见微禁不住挑了挑眉梢。   他的风箭有多厉害,他自己清楚,纵然不下重手,也绝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月见微道:“这银鳞甲,防御能力这么强悍么?”   墨沧澜动了动手腕,银鳞甲竟是化作一片银鳞模样,贴在了墨沧澜的手腕上,只是指甲盖大小的细碎鳞闪罢了,若不细看,却是什么都看不出来的。   墨沧澜快意一笑,道:“这可当真是个好东西,可越级抵挡住修为高出两阶的修士全力一击,不过,想要驱动银鳞甲,需得耗费自身真气,若以我的修为来看,若是遇上地阶二重修士,驱动银鳞甲可抵抗两次攻击。”   月见微眼睛顿时一亮,深知这银鳞甲的可贵之处。   修仙界法宝不少,但真正能抵抗越级攻击的法宝却是不多,更别说这银鳞甲和他新收的丹炉一样,并非被等级禁锢,而是随着主人的修为提升实力。   具体来说,便是寻常法宝许也能够越级抵抗攻击,但绝大多数都是可抵抗某一确定等级的攻击,一旦持有法宝之人,修为越过那一等级,法宝就无用了。   而这银鳞甲,可以说是墨沧澜玄阶时候能用,地阶后天时候能用,地阶先天时候一样能用,细水长流步步为营是也。   只是,这匣子里面的银鳞甲,却只有两个。   符离主动说道:“这银鳞甲我不需要,你们二位用了便可。”   墨沧澜看了眼符离,道:“银鳞甲好归好,只是有一个须得注意的地方,便是银鳞甲乃是用龙族身上最坚硬的鳞片炼制成的,这么一只银鳞甲,恐怕要至少十条龙身上的鳞片,方能炼制成。”   月见微快要碰到银鳞甲的爪子,就这么尴尬地僵在了半空。   符离亦是忍不住倒吸口凉气,看着银鳞甲的眼神,也就没那么渴望了,甚至还带了浓浓的惊惧和排斥。   但凡是紫泽仙陆的修士,哪怕远在南蛮大陆,也绝不可能不知道传说中的龙族乃是最为睚眦必报的妖族,曾听说有人只碰了一下一只龙族的鳞片,就被剁了双手,更遑论用上这龙鳞炼制成的银鳞甲!   符离深吸口气,禁不住苦笑一声,道:“看来,我和这银鳞甲当真没什么缘分。”   月见微苦着一张脸,道:“我对龙族本来就有心理阴影,若是真拿了这银鳞甲,还不得每天心惊肉跳担心龙族哪日就找上门来啊,要不然,还是算了吧。”   他对龙族是真的有种根深蒂固的恐惧,具体原因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猜想可能是在知道孤渊无华被龙族害得那么惨,自己又和孤渊无华身世相似,生怕被龙族盯上落得个孤渊无华那般凄惨下场吧。   墨沧澜却是不以为意地将剩下那片银鳞甲拿出来交给月见微,淡淡道:“龙族若想找你,纵然你不用这银鳞甲也会找上门来,况且这银鳞甲已经隔了多年,认主之后身上的龙族气息就会被遮掩,哪怕龙族也不会轻易找过来,否则,这火神墓穴早就被龙族给直接撅了。”   月见微心情复杂地看着手里的银鳞甲,咂舌琢磨了片刻,觉得墨沧澜说的颇有道理。   接着,月见微也让这片银鳞甲认主,果真感受到了上面来自龙族的气息,禁不住又是一阵的心情复杂。   他总想着能躲着龙族越远越好,然而天道怕是看不下去了,非要让他拐弯抹角的和龙族不对付,不过,月见微心中又是雀跃高兴的,这等品级的防身法宝,当真是可遇不可求,得了就是赚了啊!   墨沧澜站在一旁,看着月见微脸上露出心满意足微笑的样子,也禁不住暗自勾了勾唇角。   前两个宝匣之中,都开出了令人惊喜意外的宝物,月见微对这第三个宝匣更是怀有期待,然而,当他掀开匣子的瞬间,整个人都愣了一愣——   “这居然是一枚蛋?”   只见宝匣里面放着一层又一层的蓝色绒布,这些绒布饶是过了千年也仍有微弱的光亮之色,丝毫没有磨损,就在这绒布的正中央,便是一枚拳头大小的白色圆蛋。   这可当真出乎月见微的意料,他禁不住伸手捏起这枚蛋,想要放在眼皮子下面仔细看看,突然又恍惚之间觉得这蛋动了一下。   月见微吓了一跳,险些将蛋给扔去出,赶紧双手把蛋捧好。   “这是什么东西?”月见微费解,琢磨道:“难不成是用来烤着吃的,吃了之后,就能增益修为,获得灵肉大补?”   符离抽了抽嘴角,道:“虽然我也不知道这蛋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我觉得应该不是用来吃的。”   墨沧澜也拿过这只蛋,放在手心里面仔细端详了片刻,发现这莹白色的蛋壳上面,有着几乎难以察觉的浅金色细纹,再感受一番,竟是察觉到有一股灵流从这颗蛋中飘了出来,和他释放出来的灵流交替在一起,极为柔和,又带着几分窥探的意思。   墨沧澜将蛋还给月见微,道:“这颗蛋是活的,里面有个小家伙儿,许是血脉等级还不低,只是,尚且探不出来这蛋究竟孕育着什么妖兽。”   月见微一听此言,便小心翼翼地将蛋放回到绒布上面,生怕磕着碰着了。   “竟是活的啊,不过,孕育了这么多年,都不曾破壳,许是先天有所缺失吧,要不我们到时候将这蛋给带出去好了,叫我师父瞅瞅,是否还有救。”   月见微心中有些可怜这小东西,妖兽有许多都是蛋生的,他所知道在蛋壳里面孕育最多年的,便是龙族和凤族,有的竟是要上千年才能孵化出来,可龙蛋和凤凰蛋都有十个眼前的蛋那么大,显然这蛋绝非龙和凤凰的。   除了这两种得天独厚的妖族外,其他的妖族产下的蛋,至多几百年便能破壳,若是上千年都难以破壳的,便有大概率成为死蛋,亦或者是有残缺的蛋,然后被家族抛弃。   月见微动了恻隐之心,想了想,又将蛋小心翼翼地抱到怀中,塞进衣服里面,道:“要不然,还是我抱着它好了,说不定听一听心跳,再被孵化一段时间,这蛋还有些希望。”   符离点了点头,道:“我传承之中,也没有和这颗蛋有关的内容,死马当成活马医,不如就按照你说的做吧。”   月见微回忆了一下,有些想要变作妖兽模样将蛋压在屁股下面暖着,他以前看树上的鸟就是这么孵崽子的,不过,想来这蛋也不差十天半个月,月见微可没忘来这里的目的。   “符离,你得了传承,如今又是地阶修士了,你又琢磨凝魄丹许久,如今得了永生雪珀,恰是时候,我觉得你自己动手炼制,应当比我靠谱一些。”   月见微倒是并非推脱,而是他着实是如此作想。   丹师品级对应着的是虚府和丹田,虚府之中的魂力越是磅礴,能炼制的丹药品级就越高,成丹率和炼制速度也更高,若是由符离亲手炼制,想来成功的几率也不会太低。   符离在找上月见微和墨沧澜之前,的确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得到火神老祖的全部传承,更是对丹道的理解只停留在低阶状态,若亲手炼制凝魄丹,着实一点底气都没有,但现在情况大不一样了。   符离得到的传承中,的确有专门针对凝魄丹的炼制手法和需得主意的重要之处,再加上独特的丹诀,符离却是有八九分的把握。   符离深吸口气,对着月见微和墨沧澜点点头,道:“说来也是,多谢二位陪我来此处寻药,还请二位这几日替我护法,这凝魄丹,便由我自行炼制吧。”   月见微说好,符离光是琢磨这凝魄丹该如何炼制,已经琢磨了一百多年,自然比他上心得多,倒不是月见微没那个本事炼制,而是可以但没必要。   这墓穴便留给符离用来炼丹,月见微和墨沧澜便去上面那层墓穴,替符离护法,顺便再研究一下那颗蛋该如何孵化。   作者闲话:  感谢我心悠然大大的黄瓜(づ ̄3 ̄)づ╭?;~ 第371章 追兵赶至   到了上层,月见微再看那位闭着眼眸的火神长老,禁不住对他双手合十鞠了个躬,感慨道:“这次,我们竟是如此顺利,这一路上,都没遇到麻烦,许是这位老祖在天有灵,保佑他的子孙吧。”   墨沧澜道:“可还记得先前符离所说符家灭族的原因?”   月见微思忖道:“为了一颗能直接突破成神的丹药?”   墨沧澜说:“现在看来,那颗丹药倒是不存在,不过,他们想要的,实则是三叶圣槿。”   月见微一愣,顿时恍然大悟,道:“不错,三叶圣槿若是有那等功效,如何争抢都不为过。”   说着,他又露出了慨然之色,道:“符家也是有骨气,不过是一株灵草罢了,那赤焰国的皇帝想要,给就是了,何必落得个家破人亡的悲惨下场?”   不过,话虽这么说,实则月见微心里清楚,对于一些世家而言,可杀而不可辱,宁死亦不会任凭旁人挖了祖宗的坟墓,这样的世家,虽然蠢得可怜,却也叫人肃然起敬。   墨沧澜有几分冷漠地说道:“我倒是更认同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月见微笑了笑,弯着眼睛道:“这一点,沧澜哥哥倒是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孵蛋和炼丹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接下来的几日,符离在下面专心致志地炼制丹药,月见微便在上面琢磨着该如何唤醒这颗蛋的生机。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十日了。   ………………   火神墓穴地下一层。   进入火神墓穴的势力总共不下十股,来的都是各家的好手,然而这墓中的种种古怪,依然够他们喝一壶的,先不说墓门内那些古怪的人面蝙蝠,光是路上这些铺在地砖上腥臭无比又带着强烈毒素的尸水,就叫这些修士们费了好一番力气才足不沾地地掠过墓道。   修士们在墓道中摸索了许久,才赫然发现墓道居然是会轮转移动的,光是解开这墓道的阵法便已经耗费了足足五日,这期间各势力都有伤亡,有的是突然被下沉或者上升的墓道挤成肉泥,有的则是被突如其来的尸水腐蚀身体,化作腐尸。   各势力不禁对这火神坟墓产生了恐惧之心。   若是叫月见微看到这副场景,必然觉得奇怪,他分明一路上走得还算顺畅,没见到满地尸水,也没碰上那乱拐乱跑的墓道,很快就摸索到了终点。   这亦是火神老祖特意设下的考验。   火神老祖耗费所有精力建造墓穴,自然是为了符家后人,他不想便宜符家之外的盗墓者,却又心里清楚单靠符家基本上没可能护得住他的墓穴,便就自行设下禁制,先是将所有人的步伐阻挡在墓穴外面,接着又在墓穴中设置机关禁制。   若是进来的人是符家后人,则会一路畅通无阻,颇为顺利地就能到达终点,至于路上遇到的那些人面蝙蝠和死尸,假若符家人连这些都解决不了,也就不配获得老祖传承了,毕竟,纵然老祖愿意照拂符家子孙后代,但也不会青睐酒囊饭袋。   若是进来的人是符家之外的修士,那么,火神老祖设下的机关就会自动开启,也就造成了如今云逸许飞等人费尽力气耗尽心机才来到地下负一层,且艰难地探索负二层的路。   死伤过半,云逸总算是率先寻到了通路,他来到负二层,一眼便看到了地面上微不可查的脚印,云逸眼眸微微眯起,若有所思。   许飞亦是随后赶到,他一眼扫过,亦是感觉到此处有人走过,当即便道:“看样子,的确有人捷足先登了。”   云逸淡淡道:“这一层有僵尸爬过的痕迹,具是尸臭味道,许公子,只怕你要多出些力气了。”   许家在解决僵尸上有特殊法门,许飞被压抑了一路,此时嗅到熟悉的恶臭,顿时有种想要一雪前耻的冲动,当即便颇为自负地说道:“不过是些墓穴中的走尸罢了,我许家扼杀僵尸自有其法,云三长老且在旁边睁大眼睛看清楚了。”   说罢,许飞一声令下便派出十多位许家弟子冲上前去,打开墓门之后,数只已经被激活了的僵尸嗅到人肉味道,便拖着沉重的身子朝他们冲了过来。   许家弟子齐齐一喝,拔除悬挂在腰间的佩剑,数道银芒闪过,法咒随之响起,只见许家弟子迅速结阵,将那僵尸团团围住,再有人抛出一把特制的灵米,那原本凶神恶煞的僵尸,居然被就这么遏制住了。   僵尸动作缓慢,趁着这个机会,许家弟子数剑刺出,直接了结了这几只僵尸。虽说这些血尸看起来难以应付,实则比上一层那不停变换位置一不留神就坑了人的墓道要容易对付多了。   许飞露出了骄矜之色,对于他许家而言,猎杀僵尸乃是分内之事,手到擒来,露了这么一手之后,先前被人面蝙蝠和墓道搞得灰头土脸的愤恨羞耻,也一扫而空。   许飞对云逸道:“云三长老觉得如何?”   云逸颔首道:“厉害。”   许飞打量了云逸一番,道:“既是我许家出力不少,那到时候我们见到的法宝,云三长老可要好生考量一番。”   云逸扫了他一眼,心道这贪心的许飞已经开始算计那些尚未到手的法宝了,不过,前来此处的任何一股势力,都在算计那些法宝,倒是没必要多虑。   云逸淡淡道:“各凭本事,此处既然已经被人捷足先登,我们究竟能否见到法宝,还要另说。”   许飞冷笑一声,眸中闪过一抹冷光,道:“我的人在各个出口驻守着,尚未见到有人出来,本少爷倒是想见识一下,究竟何人有这个本事,竟是比你我还先要进入这墓穴当中,只怕是,有命拿,没命使唤。”   既然来了,许飞当然不可能空手而归,若是叫他遇到夺宝之人,难免会有一场大战,到时候,鹿死谁手,只看哪一方强悍了。   云逸不再多言,待许家弟子杀尸开路,他才与其他势力随之来到第三层。   “咔咔嚓嚓……”   墓门转动的声音响了起来,原本正化作原型把蛋压在屁股底下试图孵化的月见微马上警惕起来,一双琉璃色的瞳仁直溜溜地盯着墓门。   墨沧澜警惕起来,道:“有人来了。”   月见微心道不好,马上恢复人形站了起来,顺手将那只蛋捞起来藏在自己胸前怀中,盘旋在手腕上的鞭子刷的一下子展露全貌,啪地一声打在地上。   墨沧澜和月见微对视一眼,同时越入那小童所在的墓室中,墓室正中央的位置,符离还正在闭着眼睛聚精会神炼制丹药,外界任何动静都不会影响到他。   月见微庆幸符离炼制丹药前将闭合墓门的机关告诉他们,眼疾手快地按下了位于那具小童尸骸玉枕旁边的一块凸起,将通往下一层的石砖严丝合缝地收了起来。   “轰”地一声,乳白色的玉质地面浑然一体,完全看不出机关痕迹。   就在石砖闭合的刹那,墓门被人打开了,数道凌厉强悍的气息扑面而来,饶是隔了一层也能感受得真切。   月见微和墨沧澜心中一惊,知道此次若是被人发现踪迹,恐怕不能轻易了结。   所幸提前有所准备,月见微拿出了三颗隐匿踪迹的丹药,两人分别吃了一颗,月见微又生怕出意外,便掐着符离的下巴往他的嘴巴里面也塞了一颗,这才稍微安心。   上面,许飞一眼便看到了那端坐在正中央位置的火神老祖,顿时眼睛一亮,却是不曾认出他身上那道袍的九重圣莲花,只欣喜若狂道:“找到了,火神墓穴的法宝,必然就在这一层中!”   其他各股势力亦是激动不已,他们的家族惦记了火神墓穴不知多少年,如今总算是能够一窥究竟,折损了众多弟子之后,若是能得到火神至宝,这一趟便走得值了!   云逸却是露出了淡淡的困惑之色,他环视四周,再看火神尸体身前那块明暗不同的地砖,蹙了蹙眉头道:“火神身前原本有东西,似是被人给拿走了。”   许飞已经派了弟子四处寻找宝物,闻言便看了过来,盯了片刻,颇为肯定道:“看这灰尘留下的痕迹,像是个丹炉。”   云逸道:“火神本就是丹师,他的墓穴之中,陪葬物有丹炉也是情理之中,只是——丹炉在什么地方?”   “少爷,我们翻遍了整个墓室,却根本没看到任何法宝啊。”   “……”许飞脸色顿时沉郁下来。   这墓室设计的极为简洁,一眼就能够看到尽头,根本没有什么藏身之处,然而,显然已经有人提前进入这里,得到了宝物。   许飞顿时怒浪滔天,沉眸说道:“那些人应当没有离开,这附近必然有通路,亦或者是,还有更深的墓层,你们都去周围寻找是否有机关法门,我们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就绝不能空手而归!”   “是!”   不光许家弟子,其他各家也都纷纷在周围寻找蛛丝马迹。   下一层中,月见微颇为忐忑,看向墨沧澜,道:“沧澜哥哥,恐怕他们要不了多久,就会找到机关了。”   墨沧澜已经释放出了彼岸蝶,叫它们在外面盯梢,他看了眼尚无炼制成丹意思的符离,也觉得有些棘手,道:“这机关不容易破解,纵然有熟悉机关术的,也要一定时间来解,不过,时间不会超过两日。”   月见微已经感受到数位地阶强者的威压,有些急切,道:“若是他们发现了我们,只怕我们无论如何,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墨沧澜却是一笑,拿出了数道符纸,道:“若是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就用瞬移符保命吧。”   月见微定睛一看,竟是一叠可瞬移到百里之外的符箓,当即哑然片刻,才眸子一暗,道:“这手法,像是宋长离的。”   提起宋长离,月见微便觉得心里面有些难受,虽说修真之人亲缘淡薄早该看淡生死,然而时隔不久,宋长离又死得太过凄惨,再加上他身上那令人困惑的隐秘至今尚未有定论,倒叫月见微久久不能释怀。   墨沧澜见状,便将数枚符纸塞到月见微手中,缓声说道:“想他的时候,便用几张他留下的符箓,他总是将新炼制尚未试用的符箓扔给我,好叫我试过之后再告诉他效果,我这里,还存了许多。”   月见微握着那薄薄的几张符箓,禁不住眼眶微热。 第372章 相遇   “莫要难过。”墨沧澜将月见微揽入怀中,道:“聚魂灯已经在顾轻尘手上,顾世子是个福泽绵延得天独厚之人,他命星璀璨而强势,势必会影响道侣伴星,有他在,阿离的魂魄早晚会被聚全的。”   月见微唏嘘一声,只能祈祷顾轻尘此行顺利了。   符离正处在一种特殊的状态之中,他识海中得到的丹道传承着实浩如烟海,令他一时之间虽然全盘接收却又无法真正消化。   然而,许是火神老祖的意识有所残留,符离抽丝剥茧竟是掌握了有关凝魄丹的炼制法门,从头至尾,炼制起来都颇为顺利,如有神助。   而且,符离隐隐有所感,在炼制完这颗凝魄丹之后,他恐怕很难再炼制出第二颗了。   得到传承之后,符离的火魂力虚府突然被扩张了足足一倍有余,而且短期内的极大扩张叫他足以炼制这颗凝魄丹。   说来也是幸运,凝魄丹品阶虽然极高,但炼制起来的困难之处,竟是大都在于材料和手法,符离得到的材料,绝大部分是从符家带走的,基本上都已绝迹了,正如那长生雪魄,更是罕见至极。   符离一边炼制,心中却是在暗暗庆幸——也是他的道侣,命不该绝,才能刚巧凑齐这些灵草。   不知过了多久,符离突然隐隐察觉到已经到了紧要关头,便马上加快了手法,炉子中的几团灵草液开始融合在一起,丹炉里面的火忽然变得极其旺盛,眼看着便是要丹成了。   原本正在打坐孵蛋的月见微猛然睁开了眼眸,他非但听到了丹成的声音,还挺到了上面传来的人声——   “少爷,这些长明灯台有问题,朝向竟然都不一样,显然正是机关所在之处,我们只要破解这机关,就能进入新的领域!”   “还不快快动手?!本少爷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在故弄玄虚!”   紧接着,便是有人挪动灯台的声音。   墨沧澜已经提前布置传送阵,然而这传送还差些许才能成型,若是他们速度太快,只怕是白费力气了。   得了那么多宝贝,那些人绝无可能,放过他们。   墨沧澜扫了眼还在炼制丹药的符离,道:“他还要多久?”   月见微道:“已经快了,最多两个时辰。”   墨沧澜蹙眉,吞了几颗聚集真气的丹药。   炼制传送阵极其耗费真气,若是寒无双的修为品级,必然早就已经炼制成型,然而现下墨沧澜空有一肚子的秘籍道法,却被这个身体禁锢,难以发挥真正的实力,自然只能慢慢来。   然而,只不过才半个时辰,突然之间一声清脆的响声在耳边炸开,符离猛然睁开双眸,抬手便将企图朝着空中飞出的凝魄丹抓在手中。   一颗同体玄黑散发着猫眼一样的金色光泽的凝魄丹,就这么横空出世,稳稳地落在符离的手中。   月见微眸中闪过一抹喜色,道:“恭喜了,终于成丹了!”   无论如何,炼制成凝魄丹便是可喜可贺的事情。   符离亦是无比激动,目不转睛地盯着手心中的凝魄丹,紧紧抿起的双唇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   “嘭——”   一声重击的声音传入耳中,打断了尚且沉浸在炼成凝魄丹的喜悦中的符离。   符离眸色一凛,意识到有人闯入。   月见微下意识地将蛋藏在怀中,这是妖兽的血脉天性,必然要在危险的时候,护着更加弱小的幼崽。   与此同时,墓穴大门砰然炸裂,数十个人出现在不算大的墓室当中,让原本就显得不太空旷的墓穴,顿时有些拥挤。   这是数股势力,单是从衣着上就能看出分别来,为首的两人,一个身着素色法袍,神色清冽,看到墨沧澜等人的时候,眸中先是闪过一抹惊艳之色,紧接着,当他看到符离之后,便化作浓浓的震惊和诧异,甚至有几分惊疑不定。   至于另一个,身着深色法袍,法袍上面的花纹极为繁复,俨然一副贵公子的打扮。   他手中握着一把长剑,先是露出了几分嘲弄不屑之色,然而在看到符离的瞬间,表情就彻底变了。   许飞万万没有想到,那个敢捷足先登的家伙,居然是本该死了的符离!   许飞颇为震惊地盯着符离,若非曾经他见过符家二少爷的样子,这二少爷又容貌和大少爷极其相似,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果然是符家人。”许飞瞬时露出了冷笑,还隐隐有种几乎兴奋的激动,他眸色略显狂热地看向身旁的云逸,道:“云三长老,这就是你的无一人逃脱?你们云家,身为赤焰帝的属臣,竟然敢欺瞒圣上,当真是一条忠心耿耿的狗。”   许飞这话,说得极为讽刺,这些年来,许家和云家关系相当紧张,明里暗里的争夺资源自是不必多说,若是不曾遇上共同利益,如今更是不可能和平相处,许家早就在暗中搜集云家的把柄,想要叫他们彻底失宠,动摇根基,以供许家占领瓜分赤焰国中属于云家的势力地盘!   还当真是瞌睡送枕头,云家作为皇室忠犬,竟然敢在符家的事情上忽悠皇室,当真是……自寻死路。   要知道,当年赤焰帝只差一颗丹药便能突破禁锢,重获生机,而正是因为符家拒不配合,宁死不从,先赤焰帝早已在下令屠灭整个符家之后,没过多久便陨落。   新任赤焰帝对符家的做法,深恶痛绝,恨之入骨,若非早已将符家众人挫骨扬灰,他定然要掘坟三尺,也要让符家再死一遍!   若是被人知道,云逸居然放走了一个符家弟子,还是血脉最为纯正的嫡系……   符离看到这些故人熟悉的面孔,亦是心下震荡不已,他并不惶恐,只是恨意滔天,连手中那珍贵的凝魄丹都被死死攥住。   “许家,云家,你们竟是还有脸出现在我符家的墓穴之中。”符离声音冷鸷至极,宛若要将他们给扒皮碎骨。   许飞露出了疯狂之色,道:“符家竟是还有你这么个漏网之鱼,看来,到底是天意使然,好叫你们符家断子绝孙,才让你我在此处相遇。”   云逸敛起了眸中的复杂神色,淡淡说道:“你们二人,又是何人?”   月见微想了想,颇为诚恳地说道:“若我说我只是个偶尔碰上他的人,你们信吗?”   云逸冷眼看着月见微,道:“看样子,你们是一伙儿的。”   月见微:“……”   许飞身边几位强者,虽也颇为意外,但到底是见识不俗,分得清轻重缓急,其中一位凑过来,对许飞低声说道:“公子,还是先行将法宝逼问出来吧,此事才是我们来此处的重点。”   许飞不怀好意的视线扫过三人,颇为倨傲地说道:“不错,你们快些将拿到的法宝,好生恭恭敬敬地交出来,供奉给本少爷,否则,这火神墓穴,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他态度颇为傲慢,丝毫不将月见微等人放在眼中,在许飞看来,那墨沧澜虽然长了一张绝艳的脸,叫人过目难忘,月见微也是一副小妖精的模样,但在强者为尊的紫泽仙陆,他们二人的修为,不过是玄阶罢了,根本不够看,也不值得分出丝毫尊重。   月见微顿时黑了脸,对于许飞颇为无语,此人虽然是地阶修士,但墨沧澜的阵法基本上已经成型,只需得点燃几颗灵石,他们就能逃离生天,而这传送阵最为神奇的地方,便是在驱动之前,根本看不出什么来。   许飞若是态度好一些,他不介意自己吃肉给他分点肉汤,但现在许飞这样子,摆明了是想要独吞,月见微可没为他人作嫁衣裳的喜好,自是决定什么都不留。   况且,许飞对符离这态度,摆明了纵然他们交出宝物来,也不会放他们活着离开。   月见微打定主意之后,便淡定下来。   只听随行而来的几位其他势力的修士,也纷纷开口,道:“你们三人,不过是玄阶修为罢了,放在我们眼中,根本不够看,若是聪明一些,主动交出来,也好免受皮肉之苦。”   “不错,有些东西,不是你们有资格觊觎的,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别到时候,找惹了不该招惹的人,都还不自知!”   “……”   云逸蹙了蹙眉头,却是不动声色,径直对符离道:“你这些年,可在紫泽仙陆?”   符离见到云逸,心情颇为复杂。   此人乃是他兄长符冀心心念念之人,虽然云逸从来不曾给符冀相应的回应,但符冀曾自信满满地说,要不了多久,云逸就会成为他的道侣,成为他们符家的夫婿,却不料,世事难料,符冀尚未追到云逸,两人就成了有着不共戴天深仇雪恨的仇人。   符离被塞到密道里面头也不回地逃离生天,却不知道后来云逸按照符离的模样找了个替死鬼代替他接受盘点,如今再看到云逸,只能想起云家做了对不住符家的事情,想起那来自云家的刀光剑影。   符离唇角抿出一个冷嘲,道:“不劳云三长老操心。”   云逸面色不变,淡淡说道:“火神墓穴中的宝物,都有什么?”   符离道:“与你何干?”   云逸道:“你说出来给我听听,若是我没什么兴趣,便不与你们相争了。”   符离冷笑道:“虚情假意。”   云逸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叹息什么。   许飞一副志在必得之色,问道:“你们废话说完了吗?快点把东西交出来!”   月见微不满地说道:“这位公子,你催什么催,难道你不知道,男人不能太急,也不能太快,纵然你太快,也不能推己及人,觉得天下的男人都像你一样快。”   许飞:“……”   许飞顿时脸色黑如锅底,他见到本该死绝了的符离,都没现在这般震惊——   眼前这个看起来一副勾人妖精模样的男人,修为平平,竟是敢如此羞辱他,这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吗?!   月见微还偏偏不自知,道:“算了,揭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我不说了,想来阁下大人大量,不会和我计较。”   许飞彻底炸了,他仿佛能感受到来自云逸默不作声的嘲笑,以及旁边那么多不如他的修士和下属的轻视和低看。   许飞爱极了脸面,尤其是出门在外,而且以他的出身和修为,记忆之中似乎还从来没有遇到过类似被人直接出言侮辱的情况发生。   许飞咬着牙,盯着月见微,慢条斯理地说道:“你找死。” 第373章 逃离   月见微却是颇为平静,道:“是因为抢了本就不该属于你的东西,所以才找死,还是因为说了大实话,戳中了你的痛处,所以才找死呢?”   许飞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口齿伶俐之人。   许飞已经是地阶修士,面对他看不上、看不得且修为比他低太多的人,许飞选择最简单也是最管用的法子。   长虹贯日。   许家用剑居多,许飞更是个中佼佼者。   许家剑法素来以快著称,转眼之间已经到了月见微的身前,眼看着便要将他的头颅直接刺穿。   而月见微却是不慌不乱,抬手挡了一下,只见一道银色的冷光闪过,长剑宛若碰到了比玄龟甲还要坚硬的东西,除了让月见微往后面退了几步之外,居然叫他毫发无损。   许飞面色一僵,道:“何物?”   月见微笑了笑,并不回答,只是忍着剧痛收起了被他释放出来的银鳞甲,不叫人看出丝毫破绽,轻描淡写道:“不过是试试效果罢了,来日有缘再见吧,莫要想我。”   “……”许飞破口大骂谁他娘的要想你,突然看到一阵光芒在墓穴中亮起,始终现在旁边一言不发的俊美男子信手捏了个法诀,许飞尚未来得及反应,那阵法中的三人竟然已经赫然消失,像是从未出来过似的。   许飞猛然朝着阵法消失的漩涡跑去,然而传送阵已经瞬时消失,连踪迹都见不到了。   许飞面色铁青,紧紧握住了拳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场众人,谁都没想到竟然有这等变故,当即一个个都吵嚷起来——   “他们怎地跑了?这种插翅难飞的地方,竟也能跑了?!”   “方才那个,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传送阵。”云逸蹙起眉头,眸色中带着浓浓的疑惑。   许飞亦是意识到了什么,眸色极沉,道:“你有见过这种传送阵?你有见过有人能在短短几日之内,炼制出这等级别的传送阵?”   他所知道的传送阵法,光是启动就要数个时辰,关闭亦是如此,哪里有这般瞬时就能启动关闭的?   况且,传送阵需要燃烧大量灵石,哪怕一个小型传送阵,耗费的灵石也不是小数目,哪怕许飞都不敢轻言启动。   云逸摇了摇头,道:“我没见过这种等级的传送阵,无比精炼又有效。”   许飞不愿承认这是传送阵,宁可相信是那几人身怀异宝才能如此逃脱。   毕竟,那墨沧澜的修为还不到地阶,若是承认他凭借自己的本事从这群地阶修士眼皮子下面就这么轻而易举地逃脱,未免太过打脸了,日后让人知道,他们也是没脸。   许飞顿时震怒,朝着旁边的桌子猛然砍去,然而纵然桌子被这一剑给劈得四分五裂,也无法消除他心头的怒火。   为了这火神墓穴当中的法宝,他们兴师动众,死亡惨痛,最终却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得到,这可谓是败北而归了。   云逸看了眼那躺在床上的尸骸,却是颇为平静地说道:“此事,还是现行报上去吧,方才那个设置阵法的男人,绝对不是一般人。”   许飞赤着双眸,盯着云逸,道:“云逸,你可真敢,我倒是更想看看,你如何给云家、给赤焰帝一个交代。”   追根溯源,都是因为云逸当年放走了符离。若非符离还活着,这次火神墓穴一旦打开,里面所有好处都归于他们所有。   对,都是云逸的错。   云逸却是眸色幽暗,看向许飞,颇为云淡风轻地一笑,道:“是啊,符家人当真是太狡猾了,当年,我分明是亲眼看到了符离的尸体,却不料竟然是个假的,这手金蝉脱壳之计,也算瞒天过海当真厉害。”   许飞:“……”   许飞被气笑了,连声道了数个好处,然后甩袖走人。   月见微等人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离开之后,赤焰国出动了数位强者,那些小像在南蛮大陆各处追寻他们的踪迹。   不过,自然是无济于事。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墨沧澜一行三人通过传送阵法,来到数百里之外的荒野之地,又不敢多做停留,连续拿了几张传送符又行了上千里,这才敢停下来歇息片刻。   符离还有些恍惚,整个人都有些怔愣。   月见微舒了口气,体内真气已经所剩无几,赶紧吃了几颗丹药补充。   “地阶修为的人,杀伤力果然不一样。若非你方才暗中帮我化解,只怕银鳞甲也无济于事。”   月见微叹了口气。   许飞修为远超地阶二重,自然不是银鳞甲能抵抗的,墨沧澜眼疾手快地送出了山之精魄的灵流,在月见微的银鳞甲外面又凝成了一层护甲,这才让月见微看起来毫发无损。   但也只是看起来罢了。   实际上,月见微那时候受了内伤,只是不曾表露分毫,他那些惹怒许飞的话,也只不过是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给墨沧澜启动阵法留下时间。   墨沧澜却是脸色微沉,一手抓过月见微的手腕,探了探他的脉象,道:“下次不许。”   他深知月见微故意挑衅的意图,却在看到月见微受伤的时候,仍是动了怒。   月见微吐了吐舌头,心虚地说道:“我这不是没办法了嘛,那些人摆明了和符离是旧仇家,我也不想叫他们的注意力,放在符离身上,再说了,这不是还有沧澜哥哥你么……”   墨沧澜深吸口气,强按着月见微吃了好几颗味道不怎么样的滋补丹药,看着他苦着一张脸的样子,这才舒坦了些。   符离已经回过神来,他神色有些复杂,但却带着浓浓的感激,道:“大恩不言谢,今日之事,都是我的过错,拖累了二位。方才那人,名为许飞,乃是许家嫡系,他这人素来记仇,恐怕,你们要因为我,得罪他了。”   月见微看了他一眼,道:“也没什么大不了了,我得罪的人,海了去了,反正他当场既然不能报仇,日后也没什么机会了,能不能碰上,还要另说。”   符离想了想,觉得不能这么说。   不过,若能避免再碰上,自然是最好的。   符离方才亦是被墨沧澜那一手神来之笔给惊艳到了,他不曾见过这种厉害的空间传送道法,隐隐之中觉得那道法无比玄奥高深,哪怕放眼紫泽仙陆都罕有人知。   只是,符离并非多嘴之人,他只对墨沧澜道了谢,却是一句话都没有问。   事不宜迟,紫泽仙陆危机重重,不是久留之地,三人便拿了能够通天的稀有符纸,迅速离开了紫泽仙陆。   这一来一回,苍茫大陆的时间已经过了近半年。   符离和月见微在落地之处便分开了,符离迫不及待地要回杏花谷将心上人救起,月见微和墨沧澜惦记着灵山那些小崽子们,自然也匆匆赶回。   最近几年,灵山上的弟子们也都习惯月见微和墨沧澜时不时就悄无声息地离开,又突然出现。   灵山有兰渝和连晴操持,再加上先前压来的几位宗门重刑犯充当护山侍卫,还有白玉京的暗卫暗中相帮,倒是不会出什么大差池。   这半年时间,灵山又多了个丹盟总部的身份,不过,前来丹盟总部坐镇的丹师数量不多,却各个都是苍茫大陆执牛耳的厉害人物,其中不乏大家族的做客长老。   这些长老,年龄大多已经不年轻了,只是不愿随波逐流加入杏花谷,因此丹道上颇受限制,不少都停滞不前,在月见微亲自登门用丹方丹诀招揽他们之前,这些丹师也都已经在心底做好了老死的准备。   他们的年岁远超月见微,修为却不见得比他厉害,月见微手上的那些秘籍,对于苍茫大陆任何一位丹师而言,都已经够用了。   几位招揽的长老亦是坐镇丹师,灵山一时之间竟是无人敢登门招惹。   不过,丹盟毕竟是个独立的组织,只是暂且挂在第十三峰名下罢了,或早或晚,月见微会将丹盟从灵山摘出去,但那就要等到很多事情解决之后了。   月见微和墨沧澜回到灵山,却不见凤炽和凤燃,当即便找人来询问究竟。   “你们走了没多久,凤族便内乱了”说这个消息的人是月十,他这段时间,始终游走在苍茫大陆各大重要势力之中,想要打探有关上界和龙族有关的事情,但也同样会管着灵山大事。   月十想了想,又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先前的说法:“怕不是从半年前开始的,凤箫的阴谋,许是从多年前就已经开始了。”   “什么?”月见微一愣。   “凤箫——也就是那位凤后,凤炽的族姐,和其他各翼族勾连起来,企图将凤皇赶下那个位置。”月十言简意赅地将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凤皇身中剧毒,重伤被俘,听了送心的乌鸦精描述症状,叶阁主说是一种无力回天的毒,这种毒,日积月累,无色无味,服用之后没什么感觉,但积累到一定数量,就会突然爆发,肺腑灵核丹田气海皆是毒素入侵,基本上救不回来了。”   “……”月见微哑然。   上辈子,凤皇说是兵败之后自爆丹田而死,实则是中毒,救无可救。   “凤燃和凤炽两人接到消息,便匆匆赶了回去,不过那时候已经很晚了,凤后登基皇位,已经势在必行。”   墨沧澜蹙起眉头,心下一沉,他尤记得月见微在对他讲述心头埋藏的最深的那些记忆的时候,曾提起过凤族的叛变之事,但那已经在许多年之后了,如今看来,却是如同宋长离的事情一样,竟是提前了这么久。   月见微动了动喉头,亦是沉了沉眸子,问道:“他们何时离开的?”   月十说道:“刚走不足一个月,是一只身受重伤的乌鸦前来灵山送的信,只说是梧桐神岭被结界封闭,翼族这场内斗,竟是无法传出来。凤族素来特立独行,不擅与外界交往,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竟是无一人怀疑。”   月见微深深叹了口气。   他看向站在身边的墨沧澜。   墨沧澜亦是看着他,却是露出了个安抚的表情,淡道:“可有人随他们两人回去?”   月十点点头,道:“我叫影七和他们一起走了,想来也能有个照应。”   月见微道:“你做得对。”   月十看了看墨沧澜,道:“还有一事,先前墨公子让我私下查一查那拍了龙族内丹的人是谁,我倒是查了出来。”   墨沧澜道:“是谁?” 第374章 各种事端   “那人名叫凤焕,乃是凤凰一族的嫡脉。”月十说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名字,说:“他在那场夺位之战中扮演什么角色,倒是还没消息传来,不过,我听人说他吸收了龙族内丹之后,惹来了龙族人的追杀,只是不知其中发生了什么,他竟是得了龙族当靠山。”   月见微顿时一怔,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不可置信地道:“你说什么?他吸收了龙族内丹,却还有龙族愿意给他当靠山?”   这都什么和什么?   龙族何时那般大方了?   月十摇摇头,道:“具体的,我也没有深查,我还是在调查龙族情况的时候,顺藤摸瓜找出来的,凤焕这小子,倒是个厉害的人物,先前我们都小看他了。”   月见微茫然道:“龙族怎么就给他当靠山了?你该不会是弄错了吧?”   月十扫了月见微一眼,道:“应该不会是弄错了,听说凤焕支持凤皇,被挖去了妖丹,沦为个废人,这才派人重金求购龙族妖丹,只能靠这种法子恢复,龙族找到凤焕的时候,他正在被凤箫的人追杀,险些丧命,还是被龙族给救了。那龙族还放言,说凤族内斗他丝毫不感兴趣,但若日后有谁敢动凤焕一根鸟毛,他定要将其挫骨扬灰。”   月见微:“……”   凤箫乃是凤后,既然这种消息能透出来,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他一时之间竟是有些嫉妒凤焕了,这他娘的到底是什么狗屎运气,得了龙丹之后,非但没被龙族挫骨扬灰,反而得了庇护,难不成这才是真正的天运之子?   反观他自己,从未做过得罪龙族的事情,却被龙族这般惦记追杀,简直人比人气死人。   墨沧澜自然看出了月见微的不忿儿,抬手在他脑壳上不轻不重地揉了几下,道:“这有什么可羡慕的,龙族怎可能无缘无故地便给一只小小凤鸟当靠山,必然是想要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罢了。”   月见微叹了口气,想了想又问道:“那龙族来到下界,究竟是为了龙丹,还是为了找我?”   “……”月十选择说实话:“为了找你,顺便发现了龙丹的事情,只怕往后还是要找你。”   月见微:“……”   虽然萧凛那人说过此事会瞒着龙族,只叫萧家人知道,但月见微只是听听便一笑了之,世上根本没有不透风的墙,墨沧澜也说各大世家都会有探子在彼此之间,这些算不上大秘密的事情,早晚都会被其他世家知晓。   虽然他雄性麟子的身份并未公之于众,但若是麒麟世家想要用他讨好龙族,怎可能隐瞒这一点?   月见微吐了口浊气,无奈且头疼:“龙族派了什么人下来?”   月十说:“一个旁系弟子,倒是不大受重视,我猜龙族对你的身份有所怀疑,便先找个人来探探路罢了。”   月见微头疼,道:“我那个关键时候总是不着边的兄长呢?”   说起孤渊烬,已经许久不曾见到他了。   孤渊烬不知在上界还有什么事情,来见过月见微之后,很快便离开了,月见微嘴上不说,心里面却有些执拗地与孤渊烬单方面撒脾气,别扭的不能行。   月十听他提起孤渊烬,却是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道:“大公子前段时间才离开苍茫大陆。”   月见微:“……啊?”   不是早该滚蛋了么?   月十对着墨沧澜眨了下眼睛,道:“大公子先是去了趟北漠白雪境,大概是找墨城主说了些事情。”   “什么?他那个不要脸的,找义父做什么?”月见微一慌,生怕孤渊烬找墨意寒的麻烦。   要知道,孤渊烬这人虽不太靠谱,但名义上还是颇为在乎他这个便宜弟弟的,许是他和墨沧澜双宿双飞的样子刺激到了孤渊烬这么个孤家寡人,以至于他忍不住找上墨家寻麻烦。   月十心里想着孤渊烬在月见微心里的形象可真够凄惨的,好笑地解释道:“应该是想看看墨家是什么情况吧,而且,主人有些事情,许是要通过大公子和墨城主私下里说清楚。”   墨沧澜若有所思,道:“我猜也是这样,毕竟两家关系不远,而且,孤渊烬对我的印象,应当十分不错才对。”   月见微仍是不爽,踹了脚旁边那颗无辜的石头,道:“反正,他怎么能背着我偷偷去找沧澜哥哥的家人,太过分了。”   墨沧澜好笑道:“没事,日后见了他,再找他算账好了。”   月见微望着他,说:“我打不过他,你要帮我。”   墨沧澜唇角微挑:“好,帮你。”   月见微这才心情好了起来。   月十说:“烬少爷离开之前与我碰过面,他打算回紫泽仙陆之后,先去找上麒麟世家问问情况——他说问问情况的时候,眼神叫人看得心里发憷,我猜不会太过友好。”   月见微嗤了一声,不予评价。   反正,孤渊烬应当这些年混得很好才是,至少修为已经足够叫他在麒麟世家有一席之地,哪怕是想要竞争长老也不遑多让,只是,相较于月见微而言,麒麟世家待孤渊烬素来不薄,想来孤渊烬也不会做出些出格的事情。   月见微有些发酸又有些冷漠地想,管他要做什么,反正本少爷都不会领情的。   他从不觉得孤渊烬欠了他什么,但总是想起来便觉得委屈。   月十算是亲眼看着这两位少爷长大的,知道月见微从小受到的委屈,也深知月见微和孤渊烬之间的隔阂,只能由他们自己去解决,便只能轻声叹了口气,并不多说什么。   不过,孤渊烬的事情倒也不急,看得出他在紫泽仙陆混得相当不错,应当能在麒麟世家说上话,说不定还能帮月见微拦一拦想要害他的人。   对于凤族的事情,墨沧澜和月见微稍作商量便有了一致的决定。   凤凰一族向来孤高傲世,不喜与外族来往,若是外人贸贸然插手族内事宜,说不定会被好心当成驴肝肺,纵然凤炽和凤燃是灵山弟子,亦是月见微认得干弟弟,月见微也一样不会干涉他们的选择。   “若是他们觉得有必要让我们帮忙,自然会来找我们。”月见微道:“若是不来,我们也就暂且不必插手。”   墨沧澜亦是觉得可行。   只不过他并没有那么放心,明面上绝不会插手凤凰一族的内斗之事,但暗中仍是派了白玉京的探子前去梧桐神岭打探凤族消息,必要的时候及时给凤炽援手。   叶无涯这些日子,直接去了归元神宗。   说其他的行踪,那自然是与佘上尘有些关系。临行之前,墨沧澜将逆命草交给叶无涯炼制丹药,叶无涯应了,这种逆命丹甚至要比凝魄丹更难炼制,墨沧澜思来想去,整个苍茫大陆恐怕只有叶无涯一人能够炼制出来,就连月见微都无从下手。   叶无涯拿到逆命草的时候,倒是凝思了许久,倒不是因为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而是因为自从他离开紫泽仙陆之后,已经许多年不曾炼制这种级别的丹药了,乍一拿到这种级别的灵草,他一时间有些怅然。   好在丹师炼制丹药最为依赖虚府的魂力,对灵气的要求并不算高,因此他的品级不像是武者一样,来到紫泽仙陆就会被天道大肆压制。   不过,哪怕是叶无涯这种品级的丹师,炼制逆命丹一样颇费功夫,他足足炼制了五个月才终于成丹,只是没想到这丹药送到归元神宗之后,那边却不久便传来消息,说是佘上尘服用之后虽逐渐意识清醒,但整个人都有些痴傻,看起来像是得了失魂症似的。   暮云长派人来问是不是丹药出了些差池。   叶无涯直说不可能,他炼制的丹药是什么效果他自己最清楚,暮云长的这种怀疑对于一位成名多年的丹师而言简直就是侮辱。   叶无涯一气之下便亲自动身前往归元神宗,只有贴身小童随他一起去了。   月见微听完,想了想说道:“我师父炼制的丹药,不可能有问题,佘上尘若是当真痴傻,那必然是有其他先前不曾发现的病症。”   他对叶无涯有种近乎依赖的信任,这完全源于前世叶无涯最终一丹难求的身份地位和他曾炼制出的惊世丹药。   不过,这些都是月十所没见过的,月见微倒也没必要给他解释。   月十点点头,道:“叶先生也是这么说,他嘴上说是要去兴师问罪,实际上是受了暮峰主的邀请,前去亲自给佘上尘检查一番身体。”   墨沧澜看着月见微,道:“其实,说不定也还有另一种可能。”   月见微一顿。   “佘上尘早已恢复意识,只是碍于各种不能直说的原因,他为了自保,亦或者是其他什么目的,装疯卖傻罢了。”   墨沧澜给月见微提点了一条新的思路,月见微琢磨之后,觉得这种可能性也是不小,毕竟佘上尘是个狠人,寻常来说,狠人都不会太傻。   当然了,撇开佘上尘被仇恨蒙了心不择手段想要复仇之外,其他时候还是很聪明的。   月见微道:“若真是如此,我们也该动身去一趟主宗了。”   挺早之前,在月见微带着佘氏兄弟来到第十三峰之前,他曾经特意问过佘氏兄弟,除了镇上的人之外,还有什么人与佘上尘关系不错。   两个小孩对视片刻,同时摇头,只说佘家不被世人接受容忍,佘上尘也懒得和那些人打交道,自然没什么关系不错的朋友。   虽然这么说显得有些自恋,但月见微还是认为若是这世上还有什么人能让佘上尘放下心防,那人必然是他和墨沧澜,毕竟从头至尾曾明摆着告诉佘上尘愿意帮他替整个佘家讨回公道的人,只有他们两个。   “我觉得佘上尘后悔了。”月见微望着天边火灼的夕阳和霞光,对身边的墨沧澜道:“他那时候的选择,极有可能是一时冲动,人在冲动的时候,做出的很多决定都是不过脑子不考虑后果的。”   墨沧澜此时正和月见微并肩盘膝坐在一片草地上,这处位于山巅,四野无人,视野宽阔,触目所及之处除了翻滚的云霞便再无遮挡,是个静心的好地方。   “他的确该后悔,与虎谋皮,为虎作伥,最后不过是将自己葬送罢了。”墨沧澜看着月见微,道:“纵然后悔,也为时已晚,每个人都要为他自己的选择负责。”   月见微亦是回头看了眼墨沧澜,道:“如有可能,我想拉他一把。”   作者闲话:  PS:大家放心看,这本妖宠会有一点小虐,不会大虐的,(づ ̄3 ̄)づ╭?;~ 第375章 威逼灵火虫   墨沧澜知他心软,却也深知归元神宗绝无可能放过他。   自从发现佘上尘出事之后,墨沧澜便已经暗示月十和连晴盯着佘无暇和佘灵玉,他不怕麻烦,却不喜欢麻烦,他更是不想看到这两个本就身世坎坷的少年,会被那个脑子不清醒的兄长连累太深。   至少在这个时候,他们两人不能出头,更不能叫人抓住和佘上尘牵扯不清的把柄。   正如此时,墨沧澜纵是已经回到灵山,也一样没去见佘氏兄弟,而是将他们安排在灵山的藏书阁中,叫他们研读道法秘籍和苍茫大陆的历史书册,那些书册虽然看似无用,实则已经尽其所能将苍茫大陆的各大势力,譬如宗派和排的上名号的世家记入其中。   若佘上尘和佘灵玉聪明,他们自然会从这些记载中,推测出各世家的行事风格,认识那些被写于历史中的大人物,以及他们管用的道法,好叫他们日后在外行走历练的时候,与人交往更为轻松容易。   墨沧澜抬起手在月见微裸露在外的后颈上摸过去,月见微被这温热却有力道的掌心给摸得险些打了个灵激,却又迅速感受到亲昵,舒舒服服地眯着眼睛放松身体任由墨沧澜抚弄他。   “归元神宗那边,我回去替他说说情。”墨沧澜声音低沉,他的手往下滑去,环住了月见微的腰身,然后稍一用力便将他揽入怀中。   “但要看他表现,他若是表现的好,能将功赎罪,也不是不能弥补。”墨沧澜道:“我如今只不过是第十三峰峰主罢了,有些许话语权,暮云长看在孤渊无华的份儿上,也会对我留有几分薄面,不过,我也总不愿略过这些明显的规则,让佘上尘无罪逃脱。”   月见微握住了墨沧澜的手,他自然明白墨沧澜的让步已经仁至义尽。   哪怕佘上尘再怎么可怜,他也害了许多无辜之人,难道那些原本快活安分地活着的人,就应该成为佘上尘复仇的踏脚石么?月见微愿意替佘上尘说话,也不过是看在两个小辈的面子上,他毕竟不愿佘无暇和佘灵玉太难过。   月见微道:“已经够了。”   他想了想,又转过头去看墨沧澜,抬手捧着墨沧澜那张生的过于好看的脸,道:“其实,你觉得我想不对的话,也不用太过迁就我,我的性子我自己知道,总是会太任性。”   墨沧澜看了他一眼,口吻淡淡地说:“倒也不是迁就,说实话,佘上尘最后结局如何,我都并不在意,你既想帮他,我也不过是几句话的事情。”   月见微心头有些甜,却又有些涩,他笑了一笑,躺在墨沧澜怀中,思绪却飘得有些遥远。   墨沧澜心中自有他评价是非的一杆秤,他总是沉稳而自持,理性而淡漠,他的感情应当不像正常人那样丰富,月见微发现的时候,还稍稍错愕了一段时间,始终没想明白这是天生如此还是他经历了太多,终是形成了这样的性子。   月隐之道心似剑,冷酷无情,待人冰冷,月见微本以为这已经是他所见过的最淡漠的人了,后来却发现,原来墨沧澜虽看似有着与寻常修道人一样的喜怒哀乐,实则他对这世间的一切,都无甚在意,也无甚不在意。   仿佛爱恨情仇于他而言都不过是过眼云烟,白云苍狗转踵即逝,虽也会叫他心绪起伏感慨叹息,却不会在他心中留下太多痕迹。   这还是从宋长离的事情上看出来的。   墨沧澜甚至还不如月见微那般在意,他派人去寻了宋长离,做了一切自己能做的事情,他不认同宋长离最后认罪用一死来将前尘往事一笔勾销,却也没有强硬地阻挠宋长离的选择。   月见微相信,只要墨沧澜想要阻止宋长离的死,他完全能做到,只是他最终仍是选择放弃。   月见微亲眼看着墨沧澜平静地接受下属传来宋长离被千刀万剐的死讯,然后近乎冷静的安排着他的后事,再亲自去寻那盏能够凝聚魂魄的聚魂灯,墨沧澜甚至不曾为宋长离的死流下哪怕一滴眼泪,还反过来安慰和宋长离关系并不那么亲厚的月见微。   月见微是个心思无比细腻敏感的人,墨沧澜所表现出来的一切,都让他感觉到有些茫然无措,至少在他看来,若是那一日是他的好友出了这种事情,他哪怕掘地三尺用尽手段,也绝不会沉默着放任好友走上绝路。   所以有很多时候,月见微有些畏惧墨沧澜。   他纵然和墨沧澜认识两辈子,却还是在宋长离死后,才发现他竟是才开始真正认识一个与他记忆中略有不同的墨沧澜。   墨沧澜尊重任何一个人选择的道,他曾直言不讳地说他绝不会干涉旁人的选择,月见微曾经颇为认可,如今却慢慢觉得他做不到。   很多人都做不到,因为很多时候,人的感情会盖过名为理智的东西。   墨沧澜却不会。   他活得太冷静,活得太通透,所以才显得无情。   不过,这又如何?   对于月见微而言,墨沧澜如何对待旁人,他并不怎么关心,他唯一在乎的是墨沧澜如何对待他。   反正是不一样的。   ………………   这日之后,月见微先是去见了那几位被留在灵山的炼丹师,看过他们这半年来炼制出的丹药之后,颇为满意地送给每人一瓶他新炼制的延年益寿丹药,自然叫这些丹师颇为惊喜,同时对他更是心悦诚服与感激。   月见微将那株从火神墓穴带出来的三叶圣槿种在了墨沧澜的玄冥空间里面,那空间许久不进去,如今竟是已经灵草葱茏,面积也大了一些,土壤依然肥沃。   那只灵火虫在月见微的压迫之下,成日都在松土,偶尔偷喝几口灵泉水,倒是养得白白胖胖的。   大黑却是越发懒散了,墨沧澜曾想让它出去历练活动,大黑直接出言拒绝了,月见微觉得独角苍寒兽许是年龄大了,造不动了,只想躺在灵气浓郁的空间里面混吃等死。   当月见微将这个想法颇为认真地告诉墨沧澜的时候,被墨沧澜按着脑袋揉了半晌。   三叶圣槿成了这空间里面最珍贵稀罕的灵草,月见微专门刨了一个大坑将它小心翼翼种了进去。   月见微特意将灵火虫拎过来叮嘱道:“它在你在,它亡你死,你若是不想被我烤了吃了,就好生照看这株灵草,若是有哪怕一片叶子有损,我都不会放过你。”   灵火虫虽然被调教的还算老实,但偶尔还是会调皮几下,可仅仅是这几下,都能让一整片灵草化作灰烬。   三叶圣槿着实太珍贵了,月见微不敢掉以轻心,所以才提前警告。   灵火虫已经懵懵懂懂开了灵识,而且它能听得懂月见微的话,闻言还伤心了好一段时间,觉得月见微竟是为了一株破草这般威胁它,明明它才是先来的那一个。   因为灵火虫的伤心,以至于玄冥空间连续数日都没有虫子松土。   不过,三叶圣槿倒是保住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月见微在土壤中捡了一颗三叶圣槿的种子。   玄冥空间不同于其他任何环境,月见微经过大批量的尝试,发现不管什么秉性的灵草被扔到玄冥空间之后,都能顽强地扎根汲取灵水继续生长,所以当月见微捡到种子的时候,简直大喜过望,捧着种子在空间里跳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将种子种了下去。   三叶圣槿已经绝迹,唯一能绵续的法子,自然就是种子能破土而出。   而月见微坚信玄冥空间可以培育任何灵草,只是时间长短问题罢了。   延年益寿的丹药对于月见微而言并不算太难炼制,只是因为灵草有限制,月见微最多炼制出能延长二十年寿元的丹药,而且这类丹药对于一个人来说,每个修为等级只能起一次效果,不能叠加,这让月见微有些失望。   当然了,这类丹药对于月见微之外的人而言,哪怕是已经功成名就的丹师,也算是罕见稀有之宝,毕竟这类丹药非但炼制困难,丹方难寻,且灵草也不是轻易能找到的。   佘上尘那边还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倒是来追杀月见微的人,突然之间也都销声匿迹,搞得月见微还觉得有些奇怪。   不过,当他将心头疑惑说给墨沧澜之后,才知道缘由。   “聆音阁的萧阁主出面替你挡住了不少麻烦。”墨沧澜轻描淡写道:“反正事情是从他那里爆发的,便由他出面解决比较好,再不济,还有白玉京,总不可能什么喽啰都能来你面前放肆嚣张。”   月见微一想便猜到墨沧澜肯定是和箫凛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交易,甚至极有可能用了不大光彩的手段威逼利诱,不过月见微对此并无任何多余看法。   反正若不是箫凛暴露他的身份,他现在还能在苍茫大陆随便浪,他不找箫凛麻烦,已经仁至义尽颇为大度了。   又过一段时间,归元神宗发来了玉函,说是选拔前去万宗大比的时候到了,各大峰门峰主和核心弟子理应去主宗参赛。   月见微知道是时候动身了。   虽然名义上说是参赛,人员实则大部分都是内定的,反正墨沧澜是一定会去的,月见微倒也能轻易占个名额,毕竟能和他一般年纪轻轻在丹道上的造诣已经处于顶尖的丹师,着实不多,而丹师又是颇能给宗门撑脸面的存在,归元神宗于情于理都不会轻易放过月见微。   傍晚时分,月见微推开了藏书阁的大门。   藏书阁是新修葺没几年的,里面的木头味道仍是浓郁,里面的光线有些暗淡,却又在周围点着明灯。   来到二层,月见微看到了一左一右一躺一坐正端端看书的佘灵玉和佘无暇。   两人听到动静,马上抬起头来,看向月见微。   “月师兄。”佘灵玉露出了惊喜开心之色,合上一本古籍,起身迎过来,道:“你这是何时回来的?”   佘无暇也改变了躺姿,立刻坐了起来。   月见微道:“回来有一段时间了,见你们修行认真,就没有过来打扰。”   佘无暇站起来,带了几分紧张,道:“月师兄,你有我大哥的消息吗?”   先前佘上尘的所作所为和去处,甚至身体情况,月见微丝毫没有隐瞒佘无暇的意思,早已悉数告诉他,从那之后,月见微才下了狠心叫他们在藏书阁内好生闭关修行,莫要再管外面的风言风语。 第376章 回宗门   这也是为了他们着想,毕竟佘上尘所作所为称得上穷凶极恶,想要顺藤摸瓜将佘无暇和佘灵玉处决的人,数不胜数,月见微生怕他们做傻事,又担心他们被人欺负,便就直接关了人不给看才安心。   月见微看了看佘无暇,道:“我想说的事情,也和佘上尘有些关系。”   两人同时睁大了眼睛。   “过段时间就是万宗大比的选拔,我会和峰主一起前去主宗,当然了,选拔一事之外,我也想趁这个机会解决一下佘上尘的事情。”月见微从来不多说废话,道:“你们若是想随我一起去,也是可以,只是,这一路上你们一定要听话,切莫惹人注意。”   佘无暇大喜过望,想也不想便点头说道:“我自然愿意,月师兄,我定然不会给你招惹麻烦的。”   虽然道理他都懂,要和佘上尘保持距离,最好再不联系,但佘无暇哪里能做得到?他早就想再见自己的哥哥一面了,哪怕他哥哥已经成了个傀儡,那也是他的亲哥哥啊。   佘灵玉却是冷静不少,道:“我们若是出现在主宗,不会给你和峰主招惹麻烦吗?”   月见微笑了笑,道:“麻烦并不是你不出现,它就找不到你头上来的,你们两个总不可能永远不出来见人。”   佘灵玉一怔,道:“也是。”   月见微并未多说佘上尘现在的情况,毕竟连他自己都不太清楚,只考了些两人这段时间的功课,便带着他们离开了藏书阁,叮嘱尽快收拾行囊准备上路。   ……………   几日之后,月见微一行人乘坐灵山豢养的远途飞行灵兽,一同前往归元神宗主宗。   虽说墨沧澜如今的修为,足以让他做到凭虚御空,缩地成尺,但主宗路途遥远,动用自己真气非但浪费时间,还距离甚远,恐怕难以为继,便还是选择灵兽最为合适。   同行而来的,还有连晴和兰渝两人,连晴的情报能力可见一斑,兰渝也是丹盟首屈一指的丹师,关键时候能帮月见微打下手,还能代表第十三峰出战。   快行到第十三峰的时候,暮云长派遣灵鹤传来了一道重磅消息——   “紫泽仙陆麒麟世家和龙族一人,已经来到归元神宗,要亲自参与此次选拔。”   月见微收到这消息的时候,原本还相当不错的心情,瞬间就低落了好几个档次。   月见微烦闷地揪着灵鹤的鸟毛,不爽地说道:“他们定然是听到了风声,冲着我来的,也不知道,麒麟世家来的究竟是什么人。”   麒麟世家已经快要成为龙族的属臣,这个消息还是萧凛传来的,在月见微看来,这当真是没骨气的选择,但对于逐渐没落的麒麟世家而言,他们必然已经额手称庆,万分自得。   毕竟龙族是紫泽仙陆最古老最庞大的世家之一,又是妖族名正言顺的统治者,寻常妖族,想要讨好龙族都没有门路。   麒麟世家能攀扯上龙族,日后在南蛮大陆,必然能够稳固地位,对附属大陆苍茫大陆的统治,也是更为严格。   不过,月见微对此颇为唾弃。   早知道,修真界诚如苍茫大陆这样的小世界如同恒河沙数,均是被紫泽仙陆的世家瓜分统治,而为了维护稳定,各大世家之间都有不成文的约定,那就是绝不插手其他世家统治的小世界。   纵然是龙族,若是毫无理由便插手苍茫大陆的事情,必然会引起和龙族相当的其他势力不满,趁机发起诘责,龙族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然而此时麒麟世家成为龙族属臣,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龙族插手苍茫大陆的事情,算是名正言顺了,只不过,龙族为了表示对麒麟世家的看重,倒也不会明摆着直接开口,一切事宜,直接由着麒麟世家来做就是了。   墨沧澜抬手按在月见微的脑袋上,道:“来的是谁都不重要,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分毫。”   月见微感动地说:“沧澜哥哥,你对我太好了,我无以为报,就以身相许好了。”   墨沧澜看着他,玩味一笑,道:“你不早就对我以身相许了吗?这算不算是空手套白狼?”   月见微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说:“这是情趣。”   墨沧澜:“……”   旁边的连晴简直没眼看,对面不改色的兰渝说道:“你还总说我惯会勾引人不要脸,你看看他,这才是骚的要命。”   兰渝看他歪倒在自己身上的样子,却是没有推开他,笑了笑道:“都过了多少年了,还记仇呢。”   连晴眨眨眼睛,道:“记啊,谁叫你看不上我呢。”   兰渝微微脸红,凑到连晴耳边低声耳语,道:“我不是看不上你,是受不住你那般勾引,就只能对你恶语相向了。”   连晴哈哈哈地笑了起来,又出言调戏了兰渝几句,颇为快活。   佘无暇和佘灵玉两只单身狗齐齐并排坐在后面,一个面无表情,一个叹了口气,竟是有些后悔和他们一同上路了,这也太虐心了吧!   暮云长既然提前通风报信,许是已经对月见微的身份有了猜测,至于他具体知道多少,月见微说不准,不过他隐隐有感觉,暮云长不是多话之人。   墨沧澜也证实了月见微的想法。   “暮云长不会将你出卖给龙族,若算起来,他只怕是对龙族的憎恨,绝不亚于任何人。”   墨沧澜解释着,心里清楚当年孤渊无华和龙族订了婚约,乃是暮云长心里面最大的痛点。   暮云长只怕是恨死了龙族。   月见微叹了口气,道:“只要和我们是一边的就好。”   暮云长在归元神宗的能量,绝对比墨沧澜大得多,就像是佘上尘一事,如果不是暮云长出面协调,只怕早就让佘上尘死无全尸了。   墨沧澜像是知道月见微心里面想着什么似的,看了他一眼,道:“是啊,想在归元神宗混的开,最管用的是讨好暮云长,别的谁都不管用。”   “那孤渊无隅呢?”月见微问。   孤渊无隅就是归元神宗如今的宗主,名正言顺能把持整个归元神宗的人,按道理来说,他才应该是最管用的那个。   墨沧澜笑笑,说:“孤渊世家快要没落了啊,孤渊无隅的修为远不如暮云长,他能当上这个宗主,还不是暮云长在后面鼎力相助。”   月见微想了想,道:“原来是被架空了呀,想当年孤渊无华当宗主的时候,可是说一不二,任性的很。”   他虽在那禁地看到的有关孤渊无华的过去并不算多,但足够让他从浮光掠影间,品味出孤渊无华的性子和地位了。   那才是真的任性妄为,无所顾忌,偏偏整个宗门说得上话的人,还都偏宠着他。   墨沧澜心道你对自己还真是了解,他活了那么久,还真没怎么见过能比月见微更嚣张的人。   哦不对,应该是孤渊无华。   毕竟小崽子不愿意承认他和孤渊无华之间的关系,所以还是分开为好。   很快就回到归元神宗。   因着万宗大比乃是千年一度的兴事,宗门能不能和上界搞好关系、见识上界最顶尖的道法,就看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了,所以归元神宗纵然绝大多数弟子都知道自己纯粹是个看官,也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反正这次盛会,宗门为了让气氛热烈一些,搞出来了不少比试,而且只要参与就人人有奖励,倒是叫弟子们热情高涨,纷纷报名。   毕竟归元神宗的奖励向来大方,参加一番凑凑热闹就能得到好处,弟子们自然都乐意来。   管他最后究竟是谁入围,好处都是少不了的。   更何况,听说紫泽仙陆的大世家族要亲自挑选此次去紫泽仙陆的人。   那可是紫泽仙陆的人啊。   神仙一般的高度,只能仰望不能近观。   纵然得不到名额,若是自己的才华被那些神仙无意之间相中,说不定离一步登天也不远了,试试又不费什么力气,当然要抓住机会崭露头角了。   就这么琢磨着,宗门大比竟然报名者数千,甚至有些多年在外历练的弟子都闻讯而来,凑个热闹。   第十三峰是新成立的峰门,人数最少,满打满算也就十来个人,原本他们的到来不该有太多人注意,然而当月见微等人乘着被压榨的灵鹤来到归元神宗大门口的时候,一切都和月见微想的不大一样了。   宗门大门口是一方结界,墨沧澜将玉牌往里面一扔,结界就朝着两边分开,好让灵鹤进山。   宗门之中禁制在大门口飞行,墨沧澜等人便从灵鹤身上跳了下来。   去通风报信却被当了代步灵兽骑了一路的灵鹤,趁着旁人和月见微、墨沧澜打招呼的空挡,赶紧扑腾着翅膀飞走了,那翅膀扑腾的频率叫它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只灵鹤,而更像是一只麻雀。   月见微瞅着空中飘悠悠落下来的几根白色鹤毛,禁不住失落道:“跑那么快,本来还想送它点儿我秘制的妖果,都操劳这小鸟一路了,总不能一点好处都不给。”   连晴禁不住乐了,瞅着月见微说:“我的月大爷,你可快得了吧,怕是这只可怜的灵鹤都快被你吓得掉毛了。”   月见微仰头望天,费解道:“我平日里,还是很招妖兽喜欢的。”   连晴道:“架不住你折腾它。”   月见微道:“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见到它,就想骑着它,而且我敢肯定这只灵鹤与其他的鹤鸟不一样,应该是特别耐飞的那一种,速度还快,沧澜哥哥,要不然你去给暮峰主说说,把这只灵鹤讨过来?”   墨沧澜在月见微脑壳上揉了一把,道:“差不多行了,你敢开口讨要,暮峰主敢和你拼命你信不信?”   月见微:“哎……”   有点失望。   因为贵客到了,是以这段时间归元神宗每日都戒备森严,生怕出什么意外,让贵客对宗门的印象大打折扣,所以派了小队成日轮番在门口把守,以防有不明身份之人企图硬闯。   那队伍的领头人的视线一直落在月见微身上。   月见微本不想理会,但架不住那视线太过热烈,惹得墨沧澜都朝着那边看了一眼。   倒也有些意外,毕竟正常情况下,有墨沧澜这么个公认的第一美人珠玉在侧,旁人很容易忽视月见微,一般都是猛盯着墨沧澜的脸瞅,当然了,自从墨沧澜修为提升到一个叫人仰望的境界后,在苍茫大陆便罕少有人会抬头直视他了。   只看月见微却忽略了墨沧澜…… 第377章 老陈醋   月见微迟疑一下,走过去打量着那领头的弟子,道:“认识我?”   弟子没想到月见微居然会过来和他说话,顿时涨红了脸,一副手忙脚乱的样子,结结巴巴道:“月、月师兄。”   月见微看了眼弟子牌的颜色,这人应该是第三峰的入门弟子,而且来了不知道多少年了,但肯定比他的年限高。   不过,月见微修为远高于他,叫自己一声师兄也是担得起的。   那就是认识了,虽然他不知道这弟子是什么人。   月见微一笑,收回视线,道:“一直盯着我看,有什么事吗?”   弟子咽了咽唾沫,赶紧摇了摇头,道:“我就是、这些日子一直都在买丹盟炼制的洗脉丹,原本停滞了百年的修为,就这么突破了,我想对月师兄,亲口道声谢。”   哟,原来是个小迷弟啊。   月见微心里面突然有种说不出的舒坦,打量了这弟子一番,抬手在他肩膀上拍了几下,笑吟吟地说道:“洗脉丹主要作用是清洗筋脉之中沉淀的杂质,一颗只怕效果不大好,你吃了多少?”   弟子不大好意思,道:“吃了三十颗。”   月见微不大清楚洗脉丹出售的价格是多少,但肯定不会便宜了,他提供的丹方,自己炼制起来两个时辰一炉子能出十二颗丹药,还都是极品和上品,但叫其他丹师来炼制,怕是得一天一炉子能出一半上品丹药都不容易了。   月见微点点头,道:“不错,这类辅助性的丹药多吃一些也无妨,不过修为提升主要还是靠自己,莫要太过依赖丹药。”   弟子听他提点,眼睛顿时一亮,猛然点起了脑袋,看着月见微的眼神,从原来的崇拜变成了相当崇拜。   月见微禁不住一笑,从乾坤镯中拿出了一瓶丹药递给这位看起来颇为顺眼的弟子,道:“既然你这么支持我,月师兄总也要有些表示不是?这瓶生肌丹能迅速修复伤口,你且留着吧。”   弟子一愣,呆呆地看着自己手中多出来的一个丹药瓶子,连话似乎都不会说了。   月见微也不等他回神道谢,颇为豪迈地转身就走,还朝着他摆了摆手,道:“不用谢,信丹盟就对了。对了,哪日你在峰门混不下去,欢迎来第十三峰砍竹子。”   灵山上开辟了一片紫竹林,那些竹子都是长了几千年的老竹,自带迷阵效果,平日里月见微都让弟子们去那片竹林里面修行。   墨沧澜看他那得意十足的样子,禁不住露出了一个浅笑,道:“月盟主,看来簇拥遍天下了啊。”   月见微谦虚道:“应该的应该的,我丹盟从来都是只讲实的不说虚的,定价合理质量不俗,他们崇拜我也是理所当然,谁叫我这么大方。”   佘无暇走在旁边,回头看了一眼那已经被周围弟子围在中间恭喜羡慕的幸运弟子,道:“月师兄你还真挺大方的,腐骨生肌丹说送就送了。”   月见微瞅了眼佘上尘,道:“咱们峰门弟子拿丹药只给灵草价格就成了,还能用贡献点兑换,你就说说你拿了多少丹药,我要不大方,能让你这么放肆?”   佘无暇顿时笑了,却没有半点不好意思,道:“毕竟我是你亲师弟嘛。”   月见微道:“亲师弟就要听亲师兄的话,你给师兄乖乖的,师兄不会亏待你的。”   佘无暇看他那副老成的样子,禁不住盯着他后脑勺笑了一会儿,又微不可查地轻叹了口气。   毕竟快要见到佘上尘了。   月见微可能怕他冲动吧。   只是佘无暇早就已经心如死水,也没什么可冲动的,萧山佘家虽然与外界格格不入,但各种大道理也都是从小就教的,佘无暇当然分辨的出来是非对错,他知道上天对佘家不公,冯狗当屠,但他也知道佘上尘杀了那么多无辜之人,现在还能留一条命,肯定是月见微和墨沧澜从中斡旋。   已经很对得起他了。   所以不管是什么结果,佘无暇都能接受,而且他也绝不会对墨沧澜和月见微有半句怨言。   月见微等人离开之后,驻守在门口的弟子们均是艳羡地说着恭维的话,倒叫得了好处的那位弟子羞红了脸。   墨沧澜走在前面,看着心情显然很好还在哼着小歌的月见微,道:“月师兄可真大方啊,对那位弟子,印象可是相当不错吧?”   月见微的调子一下子拐了老远,赶紧收了声,微微抬头看着墨沧澜,有些不敢相信道:“你这话听我耳朵里面,我怎么觉得有点酸味儿呢?”   墨沧澜自然不承认,笑道:“平日里也没见你随手就给了丹药,方才那个弟子,容貌倒也不俗。”   “……”月见微是当真惊呆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墨沧澜这么直白地吃醋,平日里这位仙儿一样的美人可绝不会说这种话。   “还想把人收到身边当弟子?”墨沧澜接着道。   月见微停住脚步,就那么瞅着墨沧澜。   墨沧澜走了几步,发现月见微就站在那儿,然后也停了脚步回头一看——   那小崽子居然在捧腹狂笑,样子看起来特别嚣张。   “哎哟沧澜哥哥您可真是永远都能给我惊喜,你这醋味儿也未免太大了点儿比我都大心眼子也忒小比我都小,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没记住就是有感而发随口一说你还真就听进去了……不行笑死我了。”   墨沧澜:“……”   他想说闭嘴。   兰渝也禁不住笑了一笑,说:“跟着月见微,倒是能看到不一样的少主了。”   连晴似笑非笑地看着兰渝道:“喜欢啊?”   兰渝笑容一顿,叹了口气拉住连晴的手说:“喜欢你。”   连晴翘起了嘴角,接着月见微刚才吹的小曲儿也吹了起来。   最后面的佘无暇突然蹲了下来,手指头在地上划拉着,不满道:“不走了,不跟他们走一块儿了,这都什么人啊一点都不关心别人的想法,都腻腻歪歪一路了到宗门也不收敛着点儿。”   佘灵玉看他一副深受刺激的样子,也是笑得直不起腰来。   一路上都这么欢快地过来了,第十三峰虽然人少,但也有人少的好处,至少在上下一心一致对外上面颇为整齐,墨沧澜修为虽高,也不怎么和弟子们说笑,但也不是不能开玩笑,更不会拘束着月见微同他们热闹凑做一堆儿,所以第十三峰气氛大多数情况下都很轻松。   这种轻松一直持续到月见微在通往第十三峰驻在主宗洞府的必经之路上才告一段落。   一个宽肩窄腰五官颇为深刻的俊美男子,正负手而立,一脸冷酷地站在廊边居高临下看着几个人头朝上面移动。   墨沧澜在山脚下就已经感受到了一股隐隐约约的强大威压,本想着先行单独上山,但转念一想能轻而易举压制住他的人,修为必然在地阶之上,只怕是没什么意外不是孤渊就是龙族,这都是他们现在躲不掉的人。   索性墨沧澜便没有开口,直接带人上山了。   近几日所有在外的峰门都要回来,连峰主也是如此,主宗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事宜也就多了不少,弟子们都忙着大比的事情,墨沧澜等人又是回来的悄无声息,更无峰门弟子在主宗修炼,倒也没惊扰什么人。   数片碧色树叶飘飘悠悠地朝着墨沧澜飞了过来。   墨沧澜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琴弦,他手指轻轻一拨,一道灵流从指尖儿冲了出去,将快要落在他肩头的树叶弹了回去。   “锵——”   一道短兵相接的声音吓了月见微一跳,他这才猛然看向那静止悬浮在墨沧澜肩上一寸处的狭长树叶,愣了一下,才一把朝着那树叶抓了过去。   “别碰。”墨沧澜眼疾手快握住了月见微的手,拉着他脚步一动,绿叶便又飘飘悠悠落在了地上,竟是触地的一瞬间,化成了一片黄水,咝咝啦啦的腐蚀着地面。   “……”月见微骂了句娘,忽而看到一个头戴墨玉簪的少年足不点地地从道上飘然而至,话不多说便朝着墨沧澜一掌拍了过来。   他的速度并不快,掌风也颇为绵延,看起来像是毫无力道似的,然而墨沧澜心道不妙,一道掌风朝着旁边拍去,竟是先将连同月见微在内的其他五人先行推开,再卸了力道转身提足和那当头一掌擦肩而过。   “轰——”   石破天惊。   林中群鸟齐飞冲天,显然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再看旁边那直接迎上了一掌的一块刻着宗规戒律的大石,就在这轻飘飘看起来像是玩闹似的一掌之下,彻底化作了粉末,随着傍晚悠悠的风,吹散而去,扬起了一阵灰白色的尘雾。   佘无暇惊呆了,他突然心脏猛然砰砰砰地飞快跳动,有种巨大的、从未感受过的恐惧战栗感从脚底爬上了天灵盖,竟是唇齿发麻,连动弹都难说,一时间竟是失了声。   他从来不知道,当站在修为高于他太多的强者面前时,别说毫无还手之力,连身体都自动僵硬了,根本不可能有逃跑的机会。   佘无暇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感受到死亡。   孤渊枫涯显然有些意外,他一掌自然没有用尽全力,但也没想到墨沧澜竟是能处理得这般妥当,而且迅速,仿佛这场景已经在他的脑海中过了百遍,他的掌风轨迹和力道,已经被墨沧澜拿捏地相当准确。   “你不该是这个修为的人。”孤渊枫涯盯着墨沧澜,口吻颇为肯定地说道。   墨沧澜问:“还打吗?”   他纵然不问这人是谁,也音乐能够猜到,而且既然是孤渊世的人,应当只想给他一个下马威而已,并不会痛下杀手,倒也无妨。   孤渊枫涯尚未开口,便看到月见微挡在了墨沧澜前面。   月见微看着他,表情和口吻一样充斥着惊奇和不可置信,道:“孤渊枫涯,来的怎么是你?”   孤渊枫涯目不转睛地看着月见微,像是想要表现出自己的冷酷无情,但当他和月见微那双眸子对视的时候,却是忍不住破了功。   “怎么就不能是我了?”孤渊枫涯歪了下脑袋。   “不是……你来算什么事儿?”月见微迷茫。   孤渊枫涯不爽了,道:“你好歹也算是我一手拉扯大的崽子,听你这意思是不想见到我了啊?这才过了没多久而已,你就把我给忘了?”   孤渊枫涯对着月见微一点都不客气地说:“你小时候,可是吵着嚷着要嫁给我当媳妇儿,我惦记着你,想见你,不行啊?” 第378章 孤渊枫颜   墨沧澜眼皮子一动,审视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家伙。   没他帅,看样子也不如他稳重。   月见微笑了,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哎我就是突然见到你,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麒麟世家就算派人过来,也不该派你吧。”   “我怎么了?”   “你和我关系好啊。”月见微眼睛都弯成月牙了,显然兴奋起来,道:“他们不是看我不顺眼么,我还以为要派孤渊博过来呢,我和他最不对付了,派你过来,你又不会把我怎么样,这不是给我送自己人呢。”   孤渊枫涯终于破了功,懒得维持他方才的高冷,笑得很是灿烂走了过来,还张开双臂对着月见微歪头笑,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月见微亦是欢欣雀跃,冲过去和孤渊枫涯来了个拥抱,他用力拍着老友的后背,道:“想我了吧,颜颜。”   孤渊枫颜也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背,道:“想死我了,乖乖。”   月见微“啊”地叫了一声,把脑袋往孤渊枫颜肩膀上拱了拱,说:“我也想死你了。”   孤渊枫颜还想再和月见微就这么想来想去的腻歪一会儿,却发现胳膊一疼,被人给强硬地掰开了。   “差不多就行了。”墨沧澜拎着月见微的衣服领子,把人给揪到了身边,打量着显然看着他也很是不爽的孤渊枫颜,露出了个淡漠的微笑,道:“阁下不请自来,不知如何称呼?”   墨沧澜心里面想着,居然敢一见面就对月见微动手动脚的,只怕是不想混了吧?   孤渊枫颜打从知道月见微和墨沧澜好上之后,就对这小子有种莫名的不满……不对,这种不满应该是理所应当,毕竟自己家里面辛辛苦苦养肥的小白菜,就这么轻而易举被一头猪给拱了,其中心酸不言而喻。   虽然这头猪长得相当不错,修为也是不俗,但也改变不了这是一头猪的事实。   孤渊枫颜对着墨沧澜,态度就没那么好了。   “你称呼我一声前辈就行了。”孤渊枫颜漫不经心道。   “这是我一个旁系的族叔,年龄不大,你直接叫他名字就成了。”月见微赶紧解释。   “这可不成,我和他不熟,没这么大的侄子。”孤渊枫颜在月见微小脸儿上颇为顺手地轻轻一捏,道:“你乖乖的,站在一边别说话。”   月见微自然看出来两人之间气场不大对头,想要调节一下气氛,刚准备开口,就被墨沧澜给拉到了身后,顺便脸蛋儿又被墨沧澜的手给捏了一下。   那位置,和孤渊枫涯刚才捏的位置分毫不差。   月见微揉着自己的脸,听墨沧澜温声说道:“没你的事,不必多言。”   月见微:“……”   成吧。   孤渊枫颜冷笑道:“有点儿意思,你胆子倒是不小,见了我也毫无敬畏之心,也不知道仗着什么。”   墨沧澜轻笑一声,云淡风轻道:“仗着微微面子大,纵然阁下修为不俗,也动不了我分毫,人贵有自知之明么。”   孤渊枫颜被气乐了,他看着墨沧澜这矜贵的样子,也不像是个吃软饭的,没想到这一开口,竟是将月见微给特意推出来了,也不知道是在故意气谁。   反正他有点儿生气就对了。   “别以为他现在护着你,日后就一直能护着你了。”孤渊枫颜意有所指:“小时候他还吵着嚷着非要嫁给我,他爹不准,他就哭着鼻子去找我撒娇告状,小孩子么,总有识人不清的时候,玩玩儿倒也罢了,总是会迷途知返。”   这就很不给面子了。   而且非常直接地表明了要抢人。   月见微张大了嘴巴,道:“我这不是……”   孤渊枫颜不给他说完的机会,又道:“定情信物我还带着呢,宝贝儿。”   说着,他手指一抬,一片碧色细长的叶子便出现在手中。   定情信物?   墨沧澜眼皮子微微一抬。   “人都有少不更事的时候,阁下说的不错。”墨沧澜笑着说道:“小时候分不清楚好赖,给块儿糖都能骗走,不过长大了就不一样了,知道自己以前脑子没长好的时候眼拙识人不清,以后就好了。”   “……”孤渊枫颜觉得这货是真张狂到了一定境界。   他在孤渊世家地位虽然不高,但出门在外鲜少会有人这般直截了当不给面子,有其这人修为还远不如他。   啧,小崽子居然看上了这么个男人。   有种。   孤渊枫颜眯了眯眼睛,道:“找死呢你?信不信我一个指头就碾死你?”   墨沧澜挑了挑下巴:“试试?”   孤渊枫颜道:“试试就试试,话先说好,你若是不小心被我打死了……”   “那我就成寡夫了。”月见微听不下去了,走到两人中间,道:“别这么剑拔弩张的,都不是七八岁的小崽子了,能不能成熟点儿?”   孤渊枫颜依然盯着墨沧澜道:“大人的事儿,你别参合。”   墨沧澜又一次将月见微拉扯到身后,冷冷盯着孤渊枫颜,道:“若要比试,我看在微微的面子上,可以考虑不把你打死。”   月见微:“……”   行吧,他算是服气了,两个人都不打算给他个说话的机会,孤渊枫颜一般情况下也不会是这么个不给面子的性子,只怕是知道他和墨沧澜的关系之后,心里面有点儿什么自己的盘算。   “不管就不管,旁边那几棵树是我种的,下面还蹲着几颗灵草,你们打的时候别给我毁了。”月见微说着便在旁边找了个石墩儿坐着,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墨沧澜和孤渊枫颜对视着。   两个人就这么站在廊道上对视着。   谁都没动手,谁都在等对方先动手,但从空气里浮动的灵流能看出来,虽然身形未动,但实则已经开始较量了。   佘无暇搓了搓胳膊,感受到来一股仿佛来自地狱的冷风,打了个喷嚏捂着嘴小声对旁边的佘灵玉道:“修罗场啊。”   佘灵玉轻咳一声,回道:“是啊。”   佘无暇道:“咱们就这么站着?”   佘灵玉的眼神在墨沧澜和孤渊枫颜之间游移了片刻,道:“那就这么站着吧。”   孤渊枫涯和墨沧澜像是要对视到天荒地老,仿佛谁先移开视线谁就输了。   连晴站在旁边,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幸灾乐祸道:“咱们少主这么多年一直无往不胜,今儿个居然能遇上个情敌,还是活的,真是稀罕死我了。”   连晴叹了口气,道:“你可小点儿声吧。”   又是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墨沧澜额头上已经隐隐有了些汗意。   再看孤渊枫颜,也没占到什么便宜,虽然脸色未变,依然是那副帅气小白脸的样子,但是藏在衣袖中的手指,已经隐隐有些夹不住那根定情信物了。   “别对视了吧。”月见微看他们半天都没分出个胜负输赢来,也不相等下去了,看了下已经沉得只剩下一个小尖儿的太阳,站起来道:“你们再这么看下去,我是不是就该主动退位让贤了?我说颜颜,你该不会是看上我沧澜哥哥了吧?”   “放屁。”孤渊枫颜嘴巴毫不留情,露出了个嫌弃的表情,对着墨沧澜没好气地说:“收不收?”   灵流逸动,已经到了不能收方自如的地步,若是两人再这么僵持下去,结果必然是周围发生剧烈的震动爆炸。   倒是得不偿失。   试探已经试探过了,修为不俗,假以时日必然非池中之物,难怪当年麒麟世家脸都不要了也非得阴墨沧澜一把。   下马威也已经立过了,就是应该没什么效果,具体原因可参看上一条。   墨沧澜点点头,道:“收可以,不过我要先问你个问题。”   孤渊枫颜道:“你说。”   墨沧澜问:“你认清楚自己的位置了么?”   孤渊枫颜愣了,道:“你说什么?”   墨沧澜加重语气,道:“我的意思是,我不管你以前和他是什么关系,也不管你这次过来,为的是什么,但你记清楚,月见是我的人,你最好别动什么歪心思。”   孤渊枫颜别管对月见微有没有那种想法了,但面对一个修为不比自己的下界修士这番挑衅,若是没点儿脾气那才是不正常的。   “可以。”孤渊枫颜气极反笑,道:“若不是看在宝贝儿面子上,我今儿非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宝贝儿也是你能叫的?”墨沧澜掰了下手指头,发出咔啪的声音。   月见微叹了口气。   他上去堵在两人之间,道:“你们两个加起来多少岁的人了,别瞎胡闹了,沧澜哥哥你别吃醋了,虽然我平时还挺乐得看到你吃醋吧,这人真是我的一个旁系小叔,我跟他又不可能好上。”   孤渊枫颜马上说道:“正是因为我与他有血亲关系,还错了辈分,所以才没法好上,这是规矩限制,不是感情不到位,不够深。”   墨沧澜拳头又痒了起来。   月见微赶紧推脱解释说他不是他没有他什么都不知道。   生怕两人打起来。   亲者痛仇者快这回事儿,还是放给旁人去干吧,反正月见微是根本见不得这画面。   不过,墨沧澜心里面像是个明镜儿似的通透,明知月见微不可能喜欢上旁人,倒也不是真纠结月见微少不更事的时候眼光奇差,反正对上这孤渊枫颜,就是觉得不爽,觉得这人特别欠揍,又想要试探一下此人的修为,倒也不会真闹得无法收拾。   墨沧澜勾着月见微的肩膀算是示威了,冷冷用眼尾扫了孤渊枫颜一眼,带着月见微便往山上走去。   孤渊枫颜其实就是嘴贱,还特别好奇月见微找的这个男人是个什么水准,倒也不是真的在意被墨沧澜三言两语给冒犯了。   孤渊枫颜叹了口气,自顾自地说道:“我还真是个好脾气的人,这要是换成别的,早就把墨沧澜给搞死了。”   佘无暇迅速看了这人一眼,垂着脑袋跟在他身后一起上了山,步伐坚决不敢迈过这个一巴掌险些让自己魂飞一半的强者。   洞府依然是那个洞府,旁边还有不少小院子,虽然落了不少叶子,还有些禽鸟跑过来做窝儿,但勉强收拾收拾就能住人了。   墨沧澜的洞府是给峰主专门准备的,他平日里不住这里,也没让人打扫过,只不过上次临行之前墨沧澜在门口设下了结界禁制,寻常的妖兽也进不来,走进去一看,倒也颇为干净整齐。   孤渊枫颜和月见微自然有不少话要说,两人便去了后面那条小溪旁边站着私聊。   作者闲话:  爹们的戏份在下半本紫泽仙陆里面呢~莫要慌~ 第379章 各家态度   “说起来,正常不该是你过来。”月见微开门见山,也不跟孤渊枫颜见外,道:“都知道我和你关系好,你不会为难我什么,这是有人背地里帮我了?”   孤渊枫颜看了月见微一眼,道:“你有个厉害的亲哥。”   月见微心道果然是孤渊烬出手了,他看到孤渊枫颜的时候就开始联想,上辈子孤渊世家对他算是穷追不舍,专挑和他有仇的人下界寻他,这辈子有了如此大的变化,唯一的变数应该就是孤渊烬了。   “孤渊烬居然能有这么大的能耐?”月见微却是震惊于这个。   要知道,麒麟世家的那些说得上话的长老们,一个比一个的难缠古板,还特别讲求自己的权威不受挑战,孤渊烬不过是个年龄不大的麒麟崽子,别看他成日一副淡定高深的样子,实际上能和月见微差多少?   月见微就是一时间不敢相信孤渊烬可以一人之力让整个麒麟世家妥协。   没错,正是妥协。   孤渊枫颜的出现,就是妥协的明显表现。   孤渊枫颜不知想到什么,禁不住笑了一下,道:“倒不是孤渊烬厉害,而是他背后的那个人太过厉害。天圣皇朝四大家族你可听说过?你可能没听说过吧,反正我之前也不曾听说过。”   对于麒麟皇朝而言,就连神武大陆的存在都是只在传说中听过的地方,更遑论什么天圣皇朝、四大世家的说法了。   月见微本想说我知道,但听他这么一说,便默默闭上了嘴巴。   “天圣皇朝算是我们现在已知最大的修仙皇朝了,位处于我们所谓的中央大陆上,据说背靠天道宗,里面随便拉扯出来一个修士,都会是地阶先天境界,而天圣皇朝有四大世家,萧家、龙家都是四家之一,你能想象他们的权势多盛大吧?”   孤渊枫颜带了几分并不掩盖的艳羡,叹了一声,道:“你那亲哥,居然是萧家一位极其厉害的长老的亲传弟子,那位长老的修为,据说已经快要到臻境,一人能比得上一个麒麟皇朝,有他做靠山,孤渊烬自然腰杆子直多了。”   月见微表情复杂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孤渊烬运数一直都是极好的,虽然自己在娘胎里面把他挤得又瘦又小,但出了娘胎之后两人就颠倒过来了。   先前还以为孤渊烬是吹牛逼,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能拜在天圣皇朝的萧家人门下当弟子,还是亲传这种最亲近的,着实叫月见微羡慕稀罕,不过只是一瞬罢了,毕竟月见微这辈子已经拜了叶无涯当师父,他这个师父,说出去能吓死一票人。   孤渊枫颜接着说:“孤渊烬单枪匹马一个人杀到主家,入了长老阁,抓着几个能拍板做决定的长老杀了一场之后,直接放言说——”   “我弟弟孤渊太仪,我保了,我不管你们与龙族有什么龌龊的交易,也不管太仪究竟个什么身份,谁若是敢再对他动歪心思,我孤渊烬可以道心保证,绝对让他后悔生在这世上。”   孤渊烬拳打众长老之后,一脚踩在麒麟世家皇宫大广场上那麒麟神像脑袋上冷冷放狠话的帅气嚣张模样,仍是在孤渊枫颜眼前浮动。   “简直了啊,孤渊烬多少年都没回去了,就这么回去一次,就搞出来这么大阵仗。”孤渊枫颜禁不住咂舌:“拳头硬就是好,你是没看到那些个长老和嫡脉的脸色有多难看,还有一位长老直接气晕过去了。”   “……”月见微心里五味陈杂。   “他真这样干了啊?”月见微问。   “不然呢,我骗你这个做什么。”孤渊枫颜道:“若不是孤渊烬闹了这么一出,家族哪里会撤了你追缉令啊,更不会派我过来了。”   月见微一想的确如此。   就是觉得有些不可置信罢了。   上辈子孤渊烬存在感还挺薄弱的,他以为那人就真的不把他当弟弟了,没想到这辈子孤渊烬那种步步为营小心谨慎的人,还能为了他做出这么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情来。   月见微突然咧嘴笑了,说:“我猜,家族的人,肯定特别郁闷吧?”   “可不是么,气都要气死了。”孤渊枫颜也禁不住乐了起来。   孤渊枫颜出于麒麟世家旁系,的确论资排辈算是月见微的一个叔叔,但年龄和月见微相差无几,两人关系也是不错,算是臭味相投的那种,所以就直呼姓名了。   自然,月见微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不曾主动提起过这么个人,毕竟他都自身难保了,更是不想让人知道他和孤渊枫颜有什么交集,把无辜之人也拉扯下水。   孤渊枫颜那一脉的香火并不兴旺,到了他这一辈就只剩下他和一个同父异母的兄长了,孤渊枫颜的母亲是个外室,他从小也是受着兄长的欺负折辱长大的,自己过得就很坎坷,若非遇上月见微,只怕早就已经从那崖边跳下去了。   所以两人关系总归是有些不同寻常的。   月见微突然有种恍然的感觉。   “现在家族是个什么态度?”月见微摸不清楚。   “明面上是已经放弃了,背地里怎么样不好说。”孤渊枫颜道:“孤渊烬那边的势力太大了,根本不是家族敢招惹的,我看你哥那架势,倒像是要和家族同归于尽,不过好歹看在龙族的面子上,尚未下狠手。”   “龙族啊。”月见微叹了口气。   这才是真正脑壳疼的事情。   孤渊枫颜看了看月见微,有几分心疼地说道:“现在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雄性麟子了,你怎么以前都不告诉我呢,先前听到有人说起这个的时候,我差点儿没吓死。”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月见微的身份哪里能瞒得住。   麒麟世家把他给卖了。   卖给了龙族。   “龙族估计是想要明抢了。”孤渊枫颜压低了声音,道:“我这次来,是和孤渊博一起过来的,同行的还有个龙族的人,名字叫什么我不清楚,但听孤渊博称呼他为九少爷,反正他修为远高于我,你叫你家那美人儿,千万别得罪他。”   “孤渊博?”月见微又是一愣,旋即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他就知道麒麟世家不可能不搞点什么手段,派了孤渊枫颜来,竟是还派了孤渊博。   月见微从小就在本家混得不好,不外乎是别人总是说他爹和那孤渊帝有一腿儿,他看起来是皇朝的准太子妃,实则是孤渊帝的私生子。   月见微最恶心别人这么说,每每听到都得打起来,而那孤渊博就是嘴巴最贱、心思最歹毒的那一个。   孤渊博的母妃是孤渊帝的宠妃,他虽不是圣后所出,但锋芒要比任何一位皇子都盛,也不过是仗着孤渊帝宠爱他罢了。   月见微记得最清楚的,便是孤渊博带了一群人,将他骗到一处荒野山洞,数人围着他非要叫他承认自己是个私生子。   那时候他才不过七八岁,而孤渊博已经十五六岁,基本上是个成年男子的样子了。   力量悬殊,月见微又不敢化形,只能任由孤渊博带来的那群崽子把他打了一顿又辱骂一通,又被丢在那冰天雪地风雪凄厉的地方数日,才好不容易找到了出路。   不过那个时候,月见微已经快要冻得不行了,若是再晚上几天,估计就没命了。   月见微想起孤渊博,便禁不住捏起拳头,有种想要杀人的冲动。   孤渊枫颜自是知道孤渊博欺辱过他,因为第一个找到月见微的人就是他。   可这件事情,最终仍是不了了之。   毕竟孤渊博咬死了不承认,他又是宠妃之子,孤渊帝肯定偏心孤渊博。   孤渊枫颜拍了拍月见微的肩膀,道:“孤渊博现在修为不俗,你不在的这些日子,他母妃给他搭桥引线叫他拜了一位天道宗的长老为师,过了万宗大比,他就直接入天道宗修行了,现在走路都是横着走的,我是惹不起他,也懒得招惹他,这次前来下界,是主动提请的,十有八九是冲着你来的,你还是小心一些吧。”   其实这才是孤渊枫颜非要半路劫道等着和月见微说话最要紧的理由。   月见微的仇家来了,他肯定要提前提醒一句才行。   月见微冷笑,道:“那就叫他等着,我还真想看看他现在混成什么狗屁样子。”   孤渊枫颜意有所指道:“他修为已经地级后天三重,我也不过是后天二重,你还是悠着点儿吧。”   月见微不以为意,道:“苍茫大陆的修为等级压制,他占不了什么便宜,而且我就算打不过他,我沧澜哥哥也一根指头就能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孤渊枫颜一顿,道:“你以前不这样的。”   “不哪样?”   “你以前说,这世上除了自己,谁都靠不住,你往后必然要亲刃仇家,绝不会假人之手。”孤渊枫颜控诉道:“你变了,你自从有了男人之后,就再也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小霸王了。”   月见微止不住一乐,想起来自己好像的确说过这种话。   似乎还是被孤渊博欺负的那次,好容易逃出生天后生出的感慨。   毕竟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把亲爹亲哥都喊了一遍也无人听到,最终还是靠着自己才顽强地逃了出去,从那之后月见微对于依靠别人,就始终抱有悲观的想法。   月见微想起来,却是禁不住一笑,说:“那次的确挺惨痛的,都是血泪教训啊。”   孤渊枫颜叹了口气,道:“小可怜儿。”   月见微说:“现在也没那么可怜了,毕竟我有沧澜哥哥了,反正不管我遇上什么事儿,都能靠着他,我现在活得特别潇洒自在。”   “发现了。”孤渊枫颜又有种忍不住叹气的冲动,但忍住了,他想了想,啧了一声道:“就是拽的要命。”   月见微特自豪地说道:“谁叫他喜欢我呢。”   孤渊枫颜服气了,原本他也不打算拆了月见微和墨沧澜,没必要也没这个想法,他巴不得有人能疼爱月见微来着,就是忍不住想考验一下墨沧澜而已。   正在此时,墨沧澜收拾完洞府走了过来。   “还在叙旧?”   墨沧澜那自然而然地走到月见微身边,把手搭在了他肩膀上。   月见微点点头,笑了笑说:“许久不见,有很多话想说呢。”   墨沧澜道:“不如进去说,天色已经暗了。”   孤渊枫颜扫了眼墨沧澜,道:“不必了,也不用紧着这一天说,差不多我也该回去了,不然过会儿孤渊博找不到人又该拉着马脸。” 第380章 选拔条件   月见微被这马脸的形容给弄得忍不住笑了起来。   孤渊博的脸其实不算长,就是成天老持稳重地板着,一张脸故意拉地老长了。   “还有一件事,我差点儿给忘了。”孤渊枫颜道:“赤焰国的一个火神墓被人捷足先登盗了个干净,我看那画像,有点儿眼熟。”   月见微和墨沧澜对视一眼,道:“是我和沧澜哥哥没错,他们居然还做了画像?”   “你们被追杀了。”孤渊枫颜嗤笑了一声。   “……”月见微道:“不至于吧?不就是让他们白跑一趟,这么小气的吗?”   月见微表示很惊讶,甚至有些匪夷所思,不过是个火神墓穴罢了,就像是他进了一方秘境和一些势力争抢秘宝,全都是凭本事抢到的,按照墨不成文的规则,就是愿赌服输,没什么可追究的。   就算是在夺宝的时候有了嫌隙,也罕少有人会直接大张旗鼓地下什么追杀令通缉令,毕竟多少丢了面子,绝大多数都是有仇当场就报了,当场没成功报仇的,就记在心里日后找机会动手。   孤渊枫颜道:“他们用的是“盗”字,说是火神墓穴已经归为赤焰国所有,有三人私自潜入墓穴之中,偷盗里面本该属于赤焰国的至宝,所以才下了追杀令。”   月见微:“……他们放屁啊,贼喊捉贼!”   孤渊枫颜没忍住又在墨沧澜脸上扫了一遍,道:“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注意些总没坏处。还有,你这道侣的容貌也太不低调了,容易被人分辨出来,你们在这弹丸之地倒也罢了,日后若是去了仙陆,怕是要出事情。”   就墨沧澜这长相,轻而易举就能被人记下来,下次再见面也绝不会认错,现在想想倒也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墨沧澜点点头道:“多谢提醒。”   孤渊枫颜摆摆手,道:“你们自己琢磨吧,我先走了,家族这边暂且不会动你了,孤渊烬说了,若是谁敢背着他把你卖给龙族,他必要让那人挫骨扬灰,株连十族。孤渊烬的底细,家族暂时没有摸清楚,所以不敢轻举妄动,但也仅限于此,龙族已经知晓你的存在,他们不可能会放过你。”   月见微松了口气,道:“仅限于此也就够了,我没指望他们能放过我,至少能给我留点准备的时间。”   孤渊枫颜点点头,道:“你心里有数就行。”   时间不早,孤渊枫颜也有自己的考虑,总归是跟着孤渊博一起来的,他在家族不怎么受重视,也算步步为营,不敢让孤渊博抓着把柄,很快便悄摸无声地离开了。   孤渊枫颜走后,月见微同墨沧澜一起回到洞府。   “那赤焰国的几个家族,也太不要脸了,一点气量都没有,居然还搞个追杀令,我也真是服气了。”月见微一屁股盘膝坐在蒲团上面,好气又好笑地说。   墨沧澜在他身边盘膝坐下,道:“这件事情,直接告诉符离吧,想来比起我们,他更在意那几个家族。”   月见微转念一想,便笑道:“大哥好算计啊。”   “符离和他们有血海深仇,虽然他没明说,但能感觉得到。”墨沧澜勾了勾唇,道:“你信不信,符离或早或晚,一定会去紫泽仙陆给符家报仇雪恨。”   月见微道:“信啊,怎么不信,符离是个能隐忍的狠人,从他敢和乌夜天假订婚约将近百年就能看出来。”   越是能隐忍的人,就越是狠人。   若那人还是个天才,就更可怕了。   这世上罕少有人能将血海深仇藏在心里上百年都不提起,也罕少有人时隔多年再见到仇人之后,还能一脸麻木平静,仿佛看到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似的。   这样的人,月见微是无论如何都不想得罪的,能结个善缘才是最好。   所以他当真庆幸答应符离的请求,往仙陆走这一趟,他非但得了不少好处,还多了个朋友,至于不小心得罪了赤焰国的几个家族,那根本不值一提。   月见微还真挺看好符离,毕竟不是谁都有炼制凝魄丹的魄力和实力。   月见微几乎想都不用想就敢肯定,赤焰国的那些人放出来的追杀令,十有八九是冲着符离来的,他和墨沧澜只不过是顺带,谁让他们和符离是一伙儿的,所以这件事情,还是直接扔给符离处理,虽然现在做不了什么,但让符离知道那群人还想先下手为强,就已经足够了。   报仇雪恨什么的,有时候得添一把火,才更能激发复仇者的斗志和潜能不是么?   月见微这么想着,刷刷刷地在一个小卷轴上将此事言简意赅道明,打算明日见到那只灵鹤以后,叫它去顺便送个信。   写完之后,月见微刚准备起身,就发现自己被墨沧澜给压着双肩按在了地板上。   月见微只觉得天旋地转,还没回过神来,便听到墨沧澜带了几分压迫之意,轻笑道:“微微,现在我们来讨论一下,关于你以前哭着喊着要嫁给那个男人、不给你嫁还要哇哇大哭的事情。”   月见微有种不祥的预感,挣扎道:“这件事情,我可以解释。”   墨沧澜道:“好,我们慢慢解释。”   月见微:“……”   吾命休矣!   ………………   此次归元神宗选拔参加万宗大比的名额,满打满算一共有四个,按照以往的惯例,每个大陆都能派出统共十人前去紫泽仙陆参加比试,只是每个大陆如何选拔人才,归于各大门派世家自行商量。   今次归元神宗在最终商讨之后,定下了四个参与弟子名额,还有四个带队长老的名额,每个弟子对应一位长老,至于这位长老的修为,自然是越高越好,但若是合适的话,也可放宽条件。   翌日一早,比试的规则便已经张榜公布,众弟子们纷纷围在规则发布的大榜前面,仔细研究比试规则。   在归元神宗最大的比武场上,设立了强者榜,强者榜前面放置着一块巨大的石头,那石头足足有两栋楼那么高。   石头是纯黑色的,乃是这次比试的第一关,若是弟子用尽全力对着石头进行一道重击,石头能透出莹绿色的光,就代表可以参加下一关了。   入了下一关之后,便是分成数组进行组内对战,每组一共有二十人,最终留下一人进入下一轮的比试。   第三轮的比试方法,倒是还不曾公布,这几日先进行前两轮的比赛。   至于丹师的选拔,归元神宗竟是直接不给资格,不过想来也能理解,宗门的丹师素来比不上杏花谷,如今更是比不上声名鹊起的丹盟,所以唯一一个丹师的资格名额,直接给了杏花谷。   至于杏花谷会选谁参赛,也是不用多想的事情,除了符离之外,谁都不配这个资格。   不过,宗门到底还是要考虑安抚一下丹师弟子们的想法,还有两个随行丹师的名额,这两个名额就不必竞争了,直接由长老和峰主们商议决定。   规则宣布之后,弟子们便开始去大石头前面尝试突破第一关了。   月见微琢磨之后,倒也不急着去拍石头,反正还有三天时间,不必赶这个头筹。   “你打算以丹师身份去,还是争取这个名额?”问话的人是墨云泽。   回到主宗,自然是要见一见墨云泽,第二天一大早的月见微就去首峰找人了。   墨沧澜倒是想去,但峰主们有宗门会要开,他一大早便去议事堂了。   一段时间不见,墨云泽修为有了不小的提升,虽说月见微一致认为这小子在修炼上没什么天赋,但也架不住名师指点,在盘了盘墨云泽的脉搏之后,月见微发现暮云长还算是个挺负责的师父,竟是替墨云泽将先前不曾贯通的筋脉穴道,给悉数打通了。   “两个随行丹师,肯定是早就已经定了人选,轮不到我,我也没必要争抢什么。”月见微松开了墨云泽的手腕,道:“宗门说是有四个名额,实际上只剩下两个名额了,一个内定给孤渊无恒,一个定给月隐之。”   墨云泽愣了一愣,道:“师兄恐怕没办法参加了。”   月见微道:“为什么?”   墨云泽表情有几分失落,但很快便振作起来,说:“师兄已经闭关许久,而且闭得是死关,他这次势必是要冲着羽化境三重巅峰去的,若是成功了,他就能直接飞升紫泽仙陆,也就没资格参加这次万宗大比了。”   “是么?”月见微有些诧异,道:“他怎么这般着急?若他当真闭了死关,还真就没这个必要了。”   万宗大比的名额,只给地阶之下的弟子,而且有年龄限制,不可超过一百五十岁,若非有此限制,必然会有不少长老争抢名额。   月隐之是势必能一举冲天的,上辈子便是如此,能直接飞升紫泽仙陆,自然不必再在万宗大比上浪费时间。   万宗大比虽说是在下界选拔天才直接进入上界宗门,可谓一步登天,却也不是谁都能有这个机会的,根据以往的情况来看,十个人里面能有一人被选进去都算是多了。   墨云泽垂着脑袋,一脸低落的样子。   月见微看他心不在焉,便戳了戳墨云泽的脸蛋儿,瞅着墨云泽不爽的表情,调笑道:“月隐之若是能飞升,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情,往后你逢人就能吹,说你嫡亲嫡亲的师兄,才一百多岁就飞升了,他们势必要羡慕你、对你高看一眼的。”   天大地大,面子最大,修真界有其讲求同门情谊,尤其是这种同门所出的嫡亲师兄弟,关系有时候要比亲兄弟还要亲密。亲兄弟只是世俗血脉的牵扯,师兄弟却是道途上的羁绊。   月隐之飞升,对墨云泽而言百利而无一害,他应该替月隐之感到高兴才对。   然而墨云泽却是推开了月见微的手,想要扯出一个笑容,却又是十分艰难,最终垮下嘴角,道:“我就是觉得,舍不得他,这些年,师兄待我最好,若是他走了,就再无没人待我那般耐心细致了。”   月见微一顿,故作漫不经心问道:“你师父呢?我怎听说,他也总是亲自指点你?”   就算是看在墨沧澜的面子上,暮云长也不会轻视了墨云泽,虽说第十三峰远在南陵郡,但墨沧澜怎可能放心墨云泽一人在归元神宗求道,他早已派人暗中保护辅佐墨云泽,同时了解弟弟在首峰上的日常。   总体来说,暮云长对墨云泽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   作者闲话: 第381章 师姐们的想法   墨云泽托着下巴,趴在石桌上面,道:“师父对我,的确不错,我很多不懂的地方,他都愿意亲自指点我,但是更多时候,都是师兄陪着我的。师兄的修为比我高出太多,也比我聪明,我悟不到的时候,他总是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给我演示招数,给我解释道法玄奥。而且……”   说到这里,墨云泽顿了一顿,才抬起头,看着月见微接着道:“师兄会摘星星。”   月见微:“???”   月隐之已经牛逼到这种地步了吗?   墨云泽从腰间拿起了一块用红色丝线编织悬挂腰间的一块墨绿色挂配,那挂配的形状是一只小兔子,雕的栩栩如生,像极了墨云泽成日抱着的那只长耳兔富贵儿。   “这是师兄专门给我找来的,是从一块天外陨铁上面凿下来的。”墨沧澜不知不觉便带了几分炫耀的意思,道:“那年我生辰,师兄待我去吃席,我多喝了几杯酒,便醉了,师兄背着我回来,路上问我想要什么,我说我想要天上的星星,还问他能不能摘给我。”   “……他就真的给我摘回来了。”墨云泽澄澈的眸子里面,带了复杂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浓浓情绪,手指捏紧,握住了这只兔子,手指都有些禁不住的颤抖。   月见微也是震惊,天外陨铁并不常见,但以月隐之的身份也不是搞不到,但重点是他愿意费那个功夫去找,竟是还给墨云泽雕刻成了兔子。   这若是其他师兄弟之间的情谊倒也罢了,可那人是月隐之啊,人冷心冷的剑仙月隐之,估计全天下的人都死在面前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月隐之!   这就很令人费解了。   摘星星雕兔子什么的,听起来就很是浪漫,这分明该是他和墨沧澜之间做的事情才对吧?   这月隐之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明说了对墨云泽没什么想法,怎地做的事情,这般叫人容易误解呢?   月见微有些想不明白,瞅了眼那兔子,问道:“你的兔子呢?”   墨云泽重新趴在石桌上,道:“跟师兄跑了,师兄闭关,它也跟着进了洞府一起闭关,也不知道谁才是它的主人。”   月见微道:“有个陨铁兔子,聊以慰藉也差不多。”   墨云泽忍不住叹了口气,抱怨道:“我也不是想兔子,我就是想起富贵,就想起师兄来,他闭关的这些日子,我总是白天想他,晚上也想他,吃饭的时候想他,练剑的时候也想他,都怪富贵儿乱跑。”   “……”月见微服了。   这他娘的摆明了不是兔子的问题,是你丫儿自己的问题才对吧?   月见微震惊,又心情复杂,没想到墨云泽居然就这么沦陷了,看这样子,沦陷的还不轻,用泥足深陷来形容也差不多了。   墨云泽“啊”地叫了一声,道:“我的兔子,你说,师兄不会把富贵一起带走吧?”   月见微艰难地说:“应该不会。”   墨云泽怔了一怔,松了口气,垂眸道:“这也还好。”   月见微心道,你他娘的居然还惦记着兔子,这是怎样的一种迟钝?   月见微想了想,试探问道:“二泽,你对你月师兄,除了不舍之外,还有什么别的想法吗?”   墨云泽茫然,道:“什么别的想法?”   “就是……”   喜欢啊,迷恋啊什么的。   但月见微还是没说。   他自己都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个戳穿的好机会,墨云泽现在显然是还没开窍,而且月隐之闭了死关,要不死,要不飞升,中间没什么折中的结果,所以墨云泽势必是追不上月隐之的脚步。   修道之人,最是讲求门当户对,修为天赋相近,罕少会见到一方过强一方过弱的道侣。强者恒强,弱者恒弱,强者寿元绵长,道途可期,终归是会将道途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而弱者的道途,一眼就能看到尽头。   强者和弱者之间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他只会追求与他相匹敌的同伴,这中间那道难以跨越的鸿沟,或早或晚会因势所迫,与弱者分道扬镳。   月隐之的道途不可限量,他终将会成为名震紫泽仙陆的剑道至尊,而墨云泽只会是他漫长一生中一个微不足道的过客罢了,早晚有一日,他会忘却自己曾送给一个叫墨云泽的少年一颗星星。   若结局注定如此,又何必让墨云泽幡然醒悟呢?   不过是惹他难过罢了。   而且,感情之事,月见微并非当事人,便也不好随便插手。   正在此时,一道清脆的女声传了过来,眼前一晃,卫婧萱出现在墨云泽和月见微面前。   数年不见,卫婧萱更加靓丽美艳了,她身上有种豪爽之气,叫人想要忍不住结交亲近,对于女子而言,这也实属不易了。   卫婧萱见到月见微,也不生疏,笑道:“昨天便听人提起十三峰的墨峰主带着他的宝贝徒弟回了主宗,今日还有不少师兄师姐想要登门拜访,不过都没找到人,没想到竟是叫我撞上了。”   月见微故作惊讶,道:“找我吗?”   卫婧萱点点头,道:“自是找月师弟,现在天下谁人不知,月师弟一手创立了丹盟,风头几乎将杏花谷都给压下去了呢,师兄师姐们都特别想亲眼见识一下,年少有为的月师弟究竟是什么样子的,还有几位师姐,想要求些丹药呢,也不知道能不能匀出几颗。”   自从月见微暴露了丹盟盟主身份之后,他便不曾遮掩过,墨沧澜修为已经到了羽化境,本就同等级无敌,再加上他背后还有白玉京这么个暗中蛰伏的强大势力,无论如何也能护住月见微。   再者,月见微给丹盟丹师立下的那些好处,总少不了他前期亲自誊写,或直接传授给丹师识海,让其慢慢领悟。   何况,与世家之间定下契约,为丹盟寻找世家庇护,也一样由不得他站在幕后操持,毕竟除他和墨沧澜之外,丹盟最初也没什么能有资格与世家谈判的人了。   在月见微不曾察觉的时候,他已经成了众人口中年少有为的典范了,不知惹得多少宗门弟子主意,差不多已经成了传说中的人物。   月见微却没有斑点不好意思,反而听说有人想要找他求丹,还颇为爽快大方地说:“既然卫师姐开口,就算没有丹药,我也得炼制出来,师姐想要什么丹药?”   卫婧萱眼睛一亮,她方才只是出言试探,没想到月见微竟是马上答应,便说道:“那些个留春丹、冰肌雪肤丹自是要得,若是有些其他能滋养容颜的,自是多多益善,来者不拒。”   月见微一愣,道:“这些丹药,药铺里面都有卖吧?”   卫婧萱叹道:“的确有挂出来卖,但是数量不多,每每新的一批上了货架,还未等我们赶到,就已经被人买完了,冰肌雪肤丹是当真奇货可居,价格奇贵却仍是供不应求,非但女子来买,竟是还有不少男子疯抢,我们抢不过,就只能想着找你来捡捡漏子了。”   月见微笑了笑,心道原来是这样。   可见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男人女人都想让自己更美一些,但冰肌雪肤丹又不大容易炼制,成丹率较低,耗费的灵草也比较昂贵,所以就算丹盟里已经有丹师用贡献点换取了冰肌雪肤丹的丹方,也不能批量炼制,供不应求也是理所当然。   所以,归元神宗那些没抢到冰肌雪肤丹的师兄师姐们,便就将主意打到了月见微头上——虽然他们当中,绝大多数对月见微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但这毕竟是他们的同宗师弟啊,只要有这层关系在,还怕见了面之后,不好意思开口吗?   就算有面皮子特别薄的,但在自己的盛世美颜问题上,那必须的厚着脸皮求取丹药!   卫婧萱说是来看墨云泽,实际上也是带着诸位师姐们的殷殷期待,前来此处碰碰运气,她猜想月见微此时不在第十三峰的洞府,就该来看他的小舅子了,没想到,还真就叫她猜对了。   月见微也是大方,他身上刚好还带了两瓶子冰肌雪肤丹,还是当初练手的时候剩余的,这种丹药虽然来钱快,但在修为上没什么太大的好处,对墨沧澜的修为提升也好处不多,月见微后来就不怎么炼制了。   月见微便笑了笑,道:“既然师姐们这么看得起我,那我必须有点儿表示啊。”   说着,他便从乾坤镯里面掏出了两瓶剩余的冰肌雪肤丹,递给眼睛已经发出摄人光亮的卫婧萱,道:“这里面,是冰肌雪肤丹,我亲手炼制的,先给师姐们留着用吧,这几日怕是没时间炼制了,待我去给丹盟管事的说说,叫丹师们多炼制一些,还要紧着自家师姐们用,这丹药,谁买不到也不能让师姐们缺了,是吧?”   “那必须的的!”墨云泽接话。   卫婧萱已经激动地脸色都泛着红晕了,她显然没想到还有这么大的收获,也不推拒,连忙将珍贵的冰肌雪肤丹收入囊中,还笑着打量着月见微,道:“月师弟,你这人不错。”   月见微一乐,说:“这是实话。”   卫婧萱掏出灵票,就要递给月见微,道:“师弟,感谢的话也不多说了,这些灵票你收着,只怕是不太够,缺了多少你直接告诉我,灵石什么的不会叫你吃亏。”   月见微便也没收,看着卫婧萱,道:“这就不用了,我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这些丹药,初来乍到,也没有给师姐们什么见面礼,这丹药就当是给师姐的见面礼吧,平日里,你也没少照顾我们家二泽。”   卫婧萱顿了一顿,似是有些犹豫,总觉得不太好意思占小孩儿的便宜。   没错,在她眼中,这月见微才不过二十来岁的年龄,可不就是个小孩子嘛,若说出去,她还要不要面子了?   不过,墨云泽也在旁边道:“卫师姐,他送给你你就拿着吧,这点丹药,月小贱人还是能给得起的。”   卫婧萱这才下了决心,对着月见微笑了笑,也不再推脱什么了,直接说道:“行吧,今天算是师姐占你便宜了,来日有什么事儿就告诉师姐,绝不会叫你吃亏的,若是谁欺负你了,也不妨告诉我,我替你揍他去。”   月见微笑得停不下来,这卫婧萱当真有侠女风范,说话也毫不扭捏,难怪墨云泽喜欢和她凑到一块儿。   月见微说:“行啊,来日用得着师姐的时候,我肯定不客气。” 第382章 名额争执   卫婧萱叹道:“搞得我像是专门来占便宜似的,哎不过这事我回去给师姐们一说,她们非得羡慕死我了,师弟你怎么这么可爱呢。”   月见微脸也不红,笑嘻嘻地说道:“是啊,我最可爱了,要不要引荐些同门师姐给我认识呀?”   卫婧萱笑了,说:“这我可不敢,你是墨峰主的人,我若是随便给你介绍师姐认识,只怕他会扒了我的皮,他现在,可是羽化境大能了。”   墨云泽瞅了眼月见微,道:“你注意点儿啊,别趁着我大哥不在,你就动歪心思,小心我找大哥告你的状去。”   “我也要告你的状。”月见微随口说道:“你先前还给沧澜哥哥写信,说什么一心一意求道,不考虑道侣的事情,私下里却是和师姐交往密切?”   月见微说这话,也是为了试探,卫婧萱能这般随意地来墨云泽这里,自然是和墨云泽关系密切,月见微这么说倒也没错。   卫婧萱一听,便连忙摆手说道:“这你可误会了,泽泽在我眼里就是弟弟一样的小孩儿,我平日里出去历练做任务的时候,总是会顺便带上泽泽,这才慢慢混熟了。”   墨云泽也点头,瞪了眼月见微道:“你脑子少胡思乱想了,我和卫师姐再清白不过了。”   月见微心里想着最初刚入宗门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成日盼着卫婧萱来找他玩儿,现在怎地就变成了再清白不过?不过看这两人都是眉目坦荡,不像是有私心的样子,月见微也没办法再怀疑什么。   卫婧萱拿了丹药,许是急着去找小姐妹们炫耀,便给月见微和墨云泽打了个招呼就走了,此处便就又只剩下两人。   月见微看着墨云泽,道:“你以前,不是喜欢卫婧萱么?”   “我喜欢……”墨云泽卡了壳,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刚开始,我来找你的时候,你一看到卫婧萱人就跑了。”   “哦,那时候啊……”墨云泽回忆了一下,也的确有些印象,他禁不住笑了笑,又叹了口气,说:“我刚开始以为,卫师姐是个特别细声细语黏人还需要我帮助的师妹,没想到接触一段时间她就变了,就刚才那样子,才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喜欢脾气好的,对我特别温柔的人。”   说到这里,不知怎么,墨云泽想到了月隐之,但也只是一想罢了,月隐之前途无量,和他终归不是一条路的人。   月见微想了想,说:“是啊,她刚开始是师妹,怎地后来又变成师姐了?”   墨云泽也是郁闷,说:“她本来入门晚,理应是师妹,没想到后来她拜入了一个辈分特别高的长老门下当弟子,就成了师姐了。”   月见微转念一想,宗门还真就是这样排辈分的,有些地位崇高、辈分高的长老收的弟子,不管年龄大小入门早晚,一律被称为师兄师姐。   月见微拍了拍墨云泽的肩膀,说:“师姐也行,师姐能带你飞。”   墨云泽看了他一眼,没忍住笑了起来。   ………………   议事堂内,十三峰长老都坐齐了,先是定下了两个随行丹师的人选,紧接着便有人问起月见微来。   “若说随行丹师,月见微不是更合适么?”开口的是南宫鸣,他看了眼那两位提了丹师人选的峰主,道:“这应该是现如今整个归元神宗丹道修为最高的弟子了吧,毕竟年纪轻轻,就办了丹盟,这半年几乎把杏花谷的风头都给压下去了。”   这话一说,那两位原本提名随性丹师的峰主脸色就黑了下来。   这件事情是很早之前就定下来的,两个丹师一位是奉真长老本家的一位弟子,丹道修为素来不错,一直想要去紫泽仙陆见识一下,另一位是孤渊世家安排进来的,背景也甚是惊人。   那两位峰主分别是九峰峰主和四峰峰主,他们本就担心月见微会横插一脚,毕竟月见微的本事在哪儿放着,若是有人不服,他们根本想不到什么正当理由来拒绝,只能暗中祈祷没人提起来。   结果还是逃不过去。   九峰峰主咬牙切齿瞪了南宫鸣一眼。   南宫鸣好整以暇,对着他露出了个微笑。   四峰峰主却是目光不善地看着墨沧澜,月见微是他的人,若是出什么岔子打乱了他们的计划,墨沧澜也脱不了干系。   南宫鸣一句话便挑了事情,随后便深藏功与名,不再开口。   便有其他峰主应和道:“说的不错啊,月见微的本事可不小,招揽了不少世家给丹盟当守卫,光是我峰门的丹师弟子,都有一大半已经加入丹盟多了个身份。”   “我还专门打听了一番,有很多曾惊鸿一现顶顶厉害的丹药,像是那破神丹,竟是月见微亲手炼制的。”   “若是他能当随行丹师,的确多了个保障。”   九峰峰主是个暴脾气,马上横眉倒竖,说:“怎么,这丹师人选早就已经定好了,难不成现在要改吗?你们若真是想让最厉害的丹师随行,早就订下来的两个谁都不算,直接找丹门长老不就够了?”   四峰峰主也是皮笑肉不笑,道:“那月丹师的确厉害,不过得罪的人也不少,若是他做了随行丹师过去,宗门其他参赛弟子,怕是要成为众矢之的,想来墨峰主也是会为宗门考虑,不会为了一己私利,做出这等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吧?”   众人纷纷看向墨沧澜。   只见墨沧澜颇为平静,好整以暇地说道:“他不会以随行丹师的身份过去,你们争执这个,没什么意义。”   “……”四峰峰主表情突然僵硬。   “他打算以参赛弟子身份过去。”墨沧澜看着四峰峰主,勾唇一笑,道:“不好意思了,只怕月见微要占据一个名额了,他得罪的人多这件事情也不用担心,毕竟他都得罪了那么多人,到现在也还是活蹦乱跳活得好好地,想也该知道有我在背后保他。”   原本准备开口的青墨闻言便叹了口气,然后笑了一笑,这墨沧澜还真是护崽得很,一点余地都不给旁人留。   众位峰主朝着墨沧澜看了过去。   突然一人道:“可月见微不是丹师吗?”   墨沧澜颇为淡定地回道:“是丹师,不过谁说丹师就不能修炼武道了?其实他最开始也没打算修炼丹道,就是后来为了给我疗伤,所以才非要改修丹道,我劝过他,可劝不动,你们这些有道侣的能理解他的想法吧?”   暮云长冷漠地看着墨沧澜,心里想着这个混账玩意儿居然跑到这里来炫耀了。   不少峰主都感到极为不适,尤其是那些个不知道当了多少年光棍到现在都还是童子鸡的峰主,更是恨不得把墨沧澜给掐死,但又对那提出问题的家伙恨得牙痒痒。   ——没事儿问这种问题做什么?月见微修为不俗又不是不知道,用得着再多余问么?   墨沧澜说完之后,整个议事堂难得陷入了一阵寂静沉默。   但凡归元神宗弟子,都能参加这次选拔,月见微若想参加,没人有任何理由拒绝。   南宫鸣轻哼了一声,虽说心中仍有几分不爽,但事已至此,他知道过犹不及,便什么都不再多言。   墨沧澜的话惹得不少峰主都心中暗自斟酌起来,若是月见微以参赛者的身份前去紫泽仙陆,那他们原本期望值中的名额自然会缺了一位,这对于自己峰门而言,也算是个不小的损失,但对于整个归元神宗来说,也没什么影响。   原本有希望夺得参赛资格的峰门峰主,禁不住有些气恼,还瞪了南宫鸣一眼,他们现在倒是希望月见微最好能以随行丹师身份过去,这样还能让出个名额来。   但显然,墨沧澜和月见微早已做了打算,不是三言两语劝说就能放弃的,墨沧澜此次回到主宗,十有八九是直接冲着那名额过来的,所以多说无益。   两位丹师人选暂且确定,便说起了带队长老的人选问题。   这倒也不难,寻常情况下,若是峰主没有其他事情,便可以随行而去,若是闭关或者有其他大事要做,便会派本峰中修为不俗的长老随行,今年也是一样。   不过,今年却是不大一样,有峰主提出带队长老也应该竞争一下选举出来,有些峰主认可,有些峰主不大乐意,最后两派针锋相对,险些吵了起来。   墨沧澜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只需要一个名正言顺前去紫泽仙陆的资格,若是能接触到核心的人物,那就更好不过了,若是这带队长老的名额不给他,他会直接争抢参赛弟子的资格。   暮云长并不打算动身,看了眼下面数位还在为这个名额争执的数位峰主,道:“我和以前一样,就留在宗门照看吧,免得出什么乱子没人出面镇场。”   孤渊宗主靠坐在主位上,扫了眼下面心思各异的峰主们,道:“其实这件事情,讨论也讨论不出个什么结果来,我总不能让你们打一架来争这个资格吧?而且说实在的,在我看来,陪着弟子去紫泽仙陆,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青墨也点点头,道:“而且,虽说大家都是同一个宗门的,但是说白了,远近亲疏还是有所不同,若细细算起来,自然是自己峰门的人对自己的弟子更为上心,就算在紫泽仙陆出了什么状况,也好说得清楚。”   万宗大比是个相当残酷的竞争,并非每个人都能在大比中获得造化,绝大多数人都是非死即伤,上一届的万宗大比,苍茫大陆去了十个人,回来的只有三个人,剩下的那七位足以称之为天之骄子的弟子,竟是已经死在了紫泽仙陆,而带队的长老们也受到了责罚,可谓得不偿失。   所以这不见得是个好事,倒更像是在赌博。   既然孤渊宗主和暮云长都已经开口了,此事也就如此作罢,显然没有回寰的余地了。   堂会结束之后,墨沧澜率先离开议事堂,打算直接去首峰见见墨云泽。   “墨峰主还请留步。”孤渊宗主叫住了墨沧澜。   墨沧澜顿住了脚步,等旁边那些峰主一个个都离开了此处,方才说道:“宗主有何事?”   孤渊宗主道:“此次前去紫泽仙陆,必然有墨峰主一个名额,孤渊世家也会派一人过去,只是,家族中并无太能扛的起来的随行丹师,我想和墨峰主打个商量,到时候,还请月丹师多多照顾一番。”   作者闲话: 第383章 龙九   孤渊世家乃是整个苍茫大陆的顶级世家,没有之一,他们手中掌控着的是苍茫大陆最强大丰盛的资源,且和上界有着最直接的联系,多年来都不曾被任何人所撼动,想要黑一个名额,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而且,孤渊世家也并不打算隐瞒这件事情,理所当然罢了。   墨沧澜看着孤渊宗主,道:“孤渊世家派的是什么人?”   孤渊宗主笑了笑,道:“那人你也见过,是孤渊无恒。”   墨沧澜不动声色,道:“孤渊世家已经没有其他人了么?”   他这话说得不怎么好听,摆明了看不上孤渊无恒。   而孤渊无恒可是孤渊帝最看好的皇储之一,甚至在孤渊帝眼中,孤渊无恒的地位甚至已经超过了太子殿下——当然了,这是在十二皇子死后,孤渊帝才将视线转移到了这个皇后所出的儿子身上。   太子倒是名正言顺,只不过,他的修为和天赋都不如孤渊无恒,前去紫泽仙陆的名额,自然也轮不到他。   孤渊宗主却是不甚在意,还笑了笑说道:“这话可别让无恒听到,不然他会一直记恨你。”   墨沧澜扫了他一眼,虽然没开口,但那眼神将他的想法交代得明明白白——我会怕他?   孤渊宗主叹了口气,说:“他修为已经是同辈里面最高的了,说起来,孤渊世家的后辈这些年越来越不上台面了,要不就是超了年龄,要不就是天赋不足,但纵然如此,无恒现在也不过是凝丹境罢了,比起月丹师自然是差远了。”   月见微是凝丹境。   月见微才不过二十多岁,还不到三十。   整个归元神宗,能在月见微这个年龄达到他这个层次的,还没有第二个人。   想来想去,怕是只有当年尚未受伤的墨沧澜才可压的住他。   虽说孤渊宗主说的是事实,但墨沧澜依然受用,他唇角微微勾起弧度,轻描淡写道:“他算是个特例,是万年难得一见的天才,不必拿旁人与他作比较,不然道心早晚要崩塌。”   孤渊宗主原本怀疑墨沧澜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但又很快醒悟过来——月见微的修为实打实的摆在那里,而且他的丹道修为,亦是叫人难以置信。   孤渊宗主这才点了点头,道:“说的也是。”   不光是孤渊无恒,其实百岁能到月见微这个修为的人,也已经算是天才中的天才了,每个大陆能出一个就算是逆天,前往紫泽仙陆参加大比的弟子,其实绝大多数都在凝丹境罢了,孤渊无恒还算相当不错的,前提是不和月见微作比较。   墨沧澜道:“若是同行,我自会照顾一二,但不能保证他的生死。”   孤渊宗主立刻说道:“这我明白,万宗大比不论生死,这种事情保证不来。”   墨沧澜看了眼正殷殷望着他的孤渊宗主,主动说道:“宗主,你其实想说的事情,不是孤渊无恒的吧?”   这宗主的位置还是他从孤渊皇手中抢过来的,正常情况下,他哪里会关心孤渊无恒是死是活,墨沧澜断定他不过是用孤渊无恒留着他,为之后的正题做准备罢了。   果不其然,孤渊无恒看了看墨沧澜,又望了望四周,确定无人之后,才表情凝重地道:“我先前听说,月见微乃是雄性麟子,可是真的?”   墨沧澜心道果然和月见微有关。   暮云长和孤渊无恒的关系要比他猜想的更为密切一些,显然暮云长已经知道他的身份,自然能推测出月见微的身份,只是不曾挑明罢了。   雄性麟子一事,还牵扯了孤渊无华。   孤渊宗主过问也是正常。   “能传到你耳中的,自然不会假。”墨沧澜并无隐瞒之意,因为龙族并未保守这个秘密,怕是在上界,早已闹得人尽皆知,隐瞒也没什么必要。   孤渊宗主叹了口气,带了些感慨,道:“三千年一个轮回,历史还真是相似,倒是叫人担心得很,我真怕历史重现。”   墨沧澜扫了他一眼,没有开口说话。   孤渊宗主感慨完,正色说道:“龙族派了几人直接前来归元神宗,说是要亲自观摩比赛,实则是冲着月见微来的,这一点,想必墨峰主已经猜到了。”   墨沧澜颔首:“料想到了。”   孤渊宗主说:“龙族嫡脉只有一位,便是龙族九皇子,我与他私下接触的时候,他倒是问了有关月见微的情况,我也挑着能说的说了,不过,他的态度有些暧昧不明,更像是例行公事一样,也并未表现出恶意,倒叫我一时间摸不清情况了。”   墨沧澜对于龙族派了个正儿八经的皇子来到下界,并不感到意外,龙族已经许多年都不曾有小辈出生了,好容易寻到个能生的,绝不可能掉以轻心轻易放过。   不过,墨沧澜回忆了一下,这位九皇子他倒是还有那么些许印象,这是龙帝最小的一位皇子,他的母妃和其他龙子一样,都是龙后所出,那一位生出了九位皇子的龙后,乃是一条雌性真龙,修为强大,血脉醇厚,所以才能生出那么多小龙。   只是,龙后早已在多年前生出九龙子之后便元气耗尽死了。   龙九皇子在龙族并不受宠爱,甚至因为他出生时候耗尽了龙后的命数,被龙帝当成是不祥之龙,在他年幼的时候便发放到龙族领地最偏远的地方自生自灭,还美其名曰让他历练。   这也已经是三千多年前的事情了,当然了,上界也才过了三百年罢了。   这三百年,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向来游走在边缘地带的龙九,居然回到了龙族权力中心,还能得到龙帝的信任。   墨沧澜道:“这位龙九,性格如何?”   孤渊宗主摇了摇头,道:“我与他接触也不多,龙九殿下来了几日,日日都神龙见首不见尾,鲜少会出来走动,我还是在他初来乍到那一日,见了他一面。我只知道,他修为极其厉害,根本惹不起。”   墨沧澜扫了他一眼,道:“非但是他,紫泽仙陆来的每一个人,你都惹不起。”   孤渊:“……”   敢不敢这么不给面子?   事实如此,知道就好了,何必说出来徒惹尴尬?   孤渊宗主心中不服,却是不敢反驳,自从他知道墨沧澜是寒无双且得了记忆之后,对这个人的态度便发生了乾坤颠倒的转变。   墨沧澜没再多想,淡淡说道:“既然是冲着微微来的,我们不必找他,他总会主动来找我们,等着就行了。”   ……………………   从议事堂回来,墨沧澜先是找了墨云泽,与他过了几招靠了靠他这段时间的修炼之后,饶是面对数位地阶强者都不曾叹气的墨峰主,也忍不住轻微叹了口气。   墨云泽对大哥的畏惧是根深蒂固的,见他叹气,马上小声问道:“很差劲吗?”   墨沧澜看着他,半天没说话。   墨云泽的心顿时凉成了冰渣渣,也颇为失落的垂下了脑袋。   月见微在旁边看着,忍不住说道:“沧澜哥哥,你别这样子,太打击人了。”   墨沧澜摇了摇头,道:“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月见微道:“哪里奇怪?”   墨沧澜蹙了蹙眉头,盯着墨云泽说:“提升修为的丹药,你没少给他吃,若是换成旁人,怕是直接提升到凝丹境也不成问题,顶多是根基不大稳固罢了,可为何换成云泽,吞下去的丹药就像是石沉大海,毫无效果?”   闻言,月见微松了口气,看了眼墨云泽,道:“原来是这个问题啊,我还以为什么呢。其实我也发现了这一点,还请教过我师父。”   “叶先生怎么说?”墨沧澜问道。   “无解。”月见微吐了口浊气,道:“他先是怀疑二泽的丹田气海有亏损,所以那些丹药对他无用,但我查过,二泽都是正常的,师父便也无法解释了。”   墨沧澜:“……”   无解是最令人头疼的,尤其是这个无解还是叶无涯下的结论,若是连他都不知道原因,那恐怕就是真的无解了——至少在月见微达到叶无涯境界、亦或者是他们遇到比叶无涯更厉害的丹师之前,墨云泽身上的未解之谜基本上没可能解开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天地泱泱,未解之谜多不胜数,解开谜题多得要靠缘分二字,也强求不来。   墨沧澜看了眼还有些惴惴不安的墨云泽,提点了他几句,又留了不少灵票,便带着月见微离开了。   身为兄长,他最多只能做到保证墨云泽不受欺辱、衣食无忧,但在修炼一道上,他实则并不能帮衬太多,毕竟修的是自己的道,纵然他再怎样耗费心神,墨云泽尚未到开窍的时候,也是白费力气。   索性便让墨云泽自己摸索。   回去之后,墨沧澜将今日议事堂讨论的几件要事一一列给月见微听,好让他心里有个底子,和万宗大比相关的事情只是轻描淡写一笔带过罢了,墨沧澜着重说的,是龙族那位九皇子。   “龙九只怕不好对付。”墨沧澜凭着对他生平经历做了些许简单的推测。   月见微想了想,坐在椅子上托着下巴说道:“也不知道他是站在哪一边的,不过想来龙帝那么多儿子,却只有一位太子,想来龙九和太子的关系,也不见得会好到哪里去。”   墨沧澜看了月见微一眼。   月见微洞察人心的水准还是有的,而且相当不俗。   墨沧澜道:“他既来了,却并未第一时间让你过去见他,又并未表现出盛气凌人高人一等的姿态,和龙族素来的行事作风大有不同,也许,他有自己的考量。”   月见微点点头,颇为认可,道:“我也是这么猜想的,若是想刻意针对我,只怕我刚一来主宗,就被人押到他面前去了,哪儿能让我这般逍遥自在。”   墨沧澜说:“龙九到底是什么想法,见过便知。”   初试一共有三日时间,月见微赶在最后一日太阳落山之前,去了大广场那块墨色石头前参加考核。   这块石头乃是能测天赋的奇石,但凡天赋潜力大、体内真气纯粹的弟子,便能够叫这石头变成墨绿色的,而且,这绿色越是鲜亮晶莹,便说明天赋越是卓绝。   归元神宗并不只看重现在的修为,相比之下更是看重潜能。   月见微站在大石头前面,左右掰了掰手腕,双脚站定,提气凝神,将体内的真气悉数灌入右拳之中,然后爆喝一声,一拳重重朝着那块巨石砸了过去。 第384章 艳福不浅   只听得“轰——”地一声,巨石表面上突然闪了一道白光,月见微打出来的所有真气灵流全都被巨石给如数吸收,巨石纹丝不动,片刻之后,原本沉如墨水的巨石从核心亮起了绿光,圈圈晕染开来,不多时,整块巨石都变成了一块通透的碧玉。   “嗬——!”   围观的弟子中发出了惊叹的声音,这三日巨石前面时刻都是熙熙攘攘的,大家都带着万分的好奇心前来光明正大地围看宗门是否有漏网的天才,却还是第一次见到能让整块石头都变绿了的灵流真气。   “月师弟好厉害。”武空也站在旁边围观,禁不住对月见微高看了几分。   月见微拍了拍巴掌,颇为满意地笑了笑,转而对武空道:“一般一般,武空师兄肯定也差不多吧?”   武空很是实诚地说道:“不如你的绿,也只有三分之一的面积亮了起来,比起月师弟还是差得远了。”   月见微安慰地说道:“已经相当不错了,算得上是天才。”   武空笑了一笑,说:“这次的名额,非月师弟莫属了。”   月见微道:“客气什么,据我所知,你应当是这三日闯关测试的弟子当中,除我之外最厉害的吧?”   武空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说:“好像是这样。”予希団兑。   月见微乐了,说:“我说,你我分明是同一年进宗门的,为什么你叫我师弟而不叫师兄?”   武空一脸茫然,不明白他为何会有这样的困扰。   “因为你年龄小啊,我们同一届进来的弟子,你的年龄应该是最小的,所以大家都叫你师弟了。”   月见微:“……”原来是这样。   墨沧澜并未随月见微一起过来,毕竟这种测试既没有任何生命危险也没什么悬念,他对月见微的天赋和修为十成十的信任,而月见微也不紧张,打算走个过场就回去。   这时,月见微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卫婧萱,以及卫婧萱身边五六位宗门师姐,这些师姐全都眼睛灼灼地看着他,脸上带着或浓或淡的笑意,看起来颇为友好。   卫婧萱亦是刚好朝着月见微看了过来。   既然对视上了,月见微自然要礼貌地打个招呼。   “卫师姐。”月见微对卫婧萱招了招手。   卫婧萱尚未开口,她旁边的一位师姐便“啊呀”一声,娇俏的笑着说:“这就是月师弟了吧?他好可爱呀。”   “嘻嘻,没想到月师弟也这般风姿绝色,你看那小脸儿上的皮肤吹弹可破,肯定是没少吃冰肌雪肤丹。”   “那是自然的,他可是墨峰主的道侣,身为天下第一美人的道侣,压力必然不小,月师弟若是不赶紧保养,来日被墨峰主那些个簇拥者辱骂嘲讽,岂不是气人得很?”   “这小脸儿,这身段,啧啧啧,墨峰主可是有福气了,摸着必然手感极好。”   “珍珍你可要点儿脸吧,你是个女子,可否别比师兄师弟们还要豪放?”   “这哪里是豪放,简直就是不要脸极了,光是想着人家榻上之事,羞不羞?”   “哈哈哈哈……”   月见微耳力过人,自然将这些师姐们凑在一起的窃窃私语听了个一清二楚,他简直震惊且茫然,看着这一个个打扮的无比光鲜亮丽容貌举止也颇为温柔似水的师姐们,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难道是我听错了?   卫婧萱笑道:“你们别把师弟吓着了,仔细这点儿日后没有丹药贪了。”   师姐们马上停止了天马行空的想象。   月见微艰难地扯出了个笑容,和师姐们挨个打了个招呼,却被几位师姐趁机揉捏了几把脸蛋儿,拉扯着手问东问西,诸如——   “师弟的手好软好白摸起来好滑好顺,可是用了什么丹药?”   “师弟的睫毛浓密纤长,是天生的还是后天养出来的?有什么好法子可否分享给师姐听听?”   “啊呀呀,师弟的小嘴儿好红润,气色也比寻常男子好得多,应当是吃了什么补药才是吧?”   “……”   众位围观的弟子们,就这么目瞪口呆地看着月见微鹤立鸡群被数位师姐围在当中又摸又捏的,禁不住酸气接连冒了出来。   这月见微,真他娘的不是东西,不是说好了喜欢男人,是墨沧澜的道侣么,怎地还和他们争抢师姐?   不要脸,当真不要脸!   然而月见微并不见得是真的快活。   他从出生以来,都没被这么多女人摸过脸,受宠若惊的同时他还有种从心底生出来的敬畏,不知怎地就想起来爹爹以前说过在外行走切莫小看女人。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月见微才好容易找个机会逃了出去,那背影简直像是半夜偷情突然被人抓个正行似的,用仓皇逃窜来形容也不为过。   啊,师姐们简直太可怕了。   幸亏他撒腿跑得快,要不然他今天只怕是连贞操都掉一地碎成渣滓了。   月见微马不停蹄一溜烟儿地直接跑回了洞府之中。   墨沧澜原本正在盘膝打坐,然而在月见微出现的一瞬间,他睁开了眸子,沉黑的眼睛中闪过了一抹凌厉之色,很快便又压了下来。   月见微化作小兽模样,瞬间扑到了墨沧澜怀中。   墨沧澜却是拎着他的后颈毛,提在自己眼前,和一双晶莹透亮的琥珀琉璃眼珠子对视着,问道:“你方才去哪儿了?”   月见微有气无力,道:“去打石头了。”   墨沧澜在月见微脑袋上弹了一下,道:“一身香味儿?”   “……”   “有血橙、紫兰、雪梅花……”墨沧澜凑过去在月见微身上闻了闻,一挑眉梢,似笑非笑道:“还不止一种香味儿,艳福不浅么。”   月见微忍不住笑了,化作人形,直接趴在了墨沧澜怀中,道:“师姐们太热情了,我险些招架不住,看来,日后我还是要给丹盟的管事说说,若是想要赚钱,还是要多多炼制美容养颜的丹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师姐们在这上面当真一点都不小气。”   墨沧澜略一思索,便猜到了前因后果,禁不住笑了起来。   丹师走到哪里都受人尊重,月见微这种能够炼制出叫人容貌提升的丹师,就更是惹人喜欢了,哪怕那些师姐们对月见微并不了解,但知道他是自己的“衣食父母”,总归是带有几分亲近和喜欢。   墨沧澜倒也不打算吃这个醋,拍拍月见微的屁股叫他进去空间里面洗个澡去去味道再出来便好了。   月见微:“……”   这还叫不吃醋?   月见微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进入玄冥空间,他脱了衣服,跳入了灵池之中泡澡,灵池里面的冰火灵晶还在源源不断地制造灵水,灵水的灵气颇为浓郁,若是泡在里面吸收灵气,能够极大地淬炼身体杂质,提升修为。   前几年月见微和墨沧澜去森林里面历练的时候,没少在这灵水里面修炼,不过,到了破丹境和羽化境这等修为之后,灵水就没什么作用了,可以说,修为越高,需要的灵气就越是浓郁纯粹,到了地阶之后,只怕除了灵气之外,还需要特殊的材料法宝来辅助修炼,才能真正提升修为。   月见微泡了个澡,拿了身干净的衣服爬出了灵池。   临出来之前,月见微还专门将放置到灵池正中央蕴养的蛋捧在手中观察了一会儿。   这颗蛋就是从火神墓穴带出来的,思来想去,月见微自认为没有孵蛋的天赋,便将蛋放在了灵气最为浓郁的灵池之中,期待哪日这枚蛋能够破壳而出。   墨沧澜观察之后,说这颗蛋可能是一个蛇蛋,月见微还挺高兴的,他觉得小蛇能缠在手腕儿上,很是粘人,便充满了期待。   很快,第一轮考核就出了结果,顺便第二轮的二十人分组也同时公布。   月见微并不太在意和谁分到一组,反正他的修为基本上是所有参赛者当中最高的那个了,整个归元神宗,年龄在一百五十岁之下的弟子里,除了月隐之正在冲关羽化境巅峰之外,其他的所有人修为都在破丹境之下。   月见微不甚在意,但与他分到同一个组别的弟子们就露出了苦笑,感慨自己的运气还真是够差的。   比武场被分为十个区域,每个区域内都有二百平左右的高台,二十名弟子同时在高台上比试,只留下一人胜出,认输的、被打出比武台的、丧失继续比试能力的弟子,算是出局。   第三个比武台上,月见微雄姿英发,手中拿着一根鞭子随意的晃来晃去,就那么身姿笔直地站在场地中间,笑吟吟地看着其他十九个分散站在他对面的弟子们。   这些弟子们,有的表情坦然,有的显然很是紧张,还有几个面色不善地盯着月见微,似是在琢磨着该如何对付他。   青墨峰门中的一位弟子,率先开了口。   “月师弟,还请手下留情,点到为止啊。”   月见微修为奇高,基本上可以直接进入第三轮比试了,只是宗门规则在此,为了不落人话柄,月见微还是乖乖来参加了。   月见微对他笑了笑,也并不谦虚,道:“好说,你是青墨峰主门下的弟子吧?过会儿我最后一个打你好了。”   那弟子叹了口气,苦笑道:“多谢。”   旁边一人冷冷扫了他一眼,道:“没志气,还未开始比试,便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丢不丢人?”   弟子摆手道:“嘴上讨饶不丢人,若是过会儿刚开局就被扔下去,那才是真的丢人,还是多站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   月见微乐了,心道这位师兄也太有自知之明了。   不过,这也是无奈之举,若是月见微的修为,只比他高出一两个小位阶,倒是还能鼓起勇气来挑战一番,但现在的事实是,月见微的修为足以碾压在场所有参赛弟子,根本没有越级挑战的可能性,倒不如直接把话说开了好。   与他同一小组的弟子们,心中都生出了一种无奈之情,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月见微的天赋,比自己高出太多呢?   果不其然,在比赛宣告开始之后,月见微身如闪电,手中的鞭子宛若幽魂似的一下子便将那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位对手捐卷着腹部给扔到了比武台下面,围观的弟子们被这第一个下场的弟子险些给砸着,禁不住发出了哗然之声。   “这月见微,修为竟是这么高了么?”   “二十多岁的破丹境啊,修为简直吓死个人了,说起来,他何必参加这种比试,直接进入下一关不就好了?”   “心疼和他同一组的弟子。”   “……”   作者闲话:  哈哈哈感谢月隐之墨云泽在一起了吗小天使送的两根黄瓜,他们暂时还没在一起啦~以后看看二泽开不开窍233333 第385章 第三场规则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月见微便将同组的十九个弟子全都稳稳当当送了下去,这些弟子们走得非常稳,而且竟是没有一人受伤,虽然他们当中,有几人对月见微动了杀念,使出了自己最强悍、最骇人的招数。   然而在级别的碾压之下,所有的杀招都像是慢动作一样在月见微的眼前掠过,且月见微一下子便捕捉到了他们招式之中的破绽,四两拨千斤似的用鞭子轻而易举地就能化解掉,倒也不费什么力气。   月见微也是说到做到,最后一个才将青墨的弟子送了下去。   比赛完之后,月见微从台子上跳下来,再回眸一看,其他的组别还在打得热火朝天,也罕少会有这般等级碾压的事情发生。   墨沧澜依然不在,倒是墨云泽混在人群之中叫得起劲。   “才几年不见,你的修为,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啊。”墨云泽看着月见微,表情复杂地感慨道。   月见微将鞭子卷回手腕上,摇了摇头,真心实意地说道:“还不够厉害,我和旁人不大一样,理所当然要比他们厉害。”   墨云泽:“……”这人一点不害臊,给点阳光就灿烂,还是不要夸奖他了。   月见微倒不是那个意思,而是觉得别人都是第一次做人,第一回修炼,修为增长的速度自然慢了不少,而他上辈子就有经验,知道如何才能叫自己的修为尽快提升,且服用了不少有助于提升修为的灵丹妙药,里外相和,经验加持,自然能达到如今的成就。   当然了,月见微不会将这件事情,细细说给墨云泽听,墨云泽便只当他还是惯性的不要脸。   当天傍晚的时候,第三关也就是最后一关的规则放了出来,进入第三关的一百位弟子,将于第二日和本次考核的主考官带来的一位勇士进行对战,若是能打赢这位勇士,自然能获得参加万宗大比的名额,但获胜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人是孤渊博带过来的。”月见微给墨沧澜说着自己打听来的消息,道:“我就说孤渊博怎么一直都没有动静,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呢,他带来的那个勇士,我听小颜说,是一位地阶一重的修士,擅长用拳,一拳下去能打飞半座小山,死在他手中的修士,不知有多少,他肯定是冲着我来的。”   以往每一届的万宗大比选拔,都是苍茫大陆自己内部搞出来的,还是第一次采用这种叫外人来当考官的方式,而且,孤渊博的勇士是地阶修为,据月见微所知,他不仅带了地阶的勇士,还有羽化境、破丹境的修士。   孤渊博看菜下碟,选择的出战的人,摆明了是盯着月见微的修为来的。   战斗的时候,那勇士自是可选择使用三分力道、七分力道亦或者是十分力道,是输是赢也全靠他自己把控,月见微纵然再怎么厉害,在修为高出自己两个大位阶的修士眼中,也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似的,根本不够看。   月见微倒不担心自己会输,因为输给那位勇士是必然的,就算大陆有等级压制,那位勇士最多表现出来羽化境巅峰的实力,但月见微仍然不是他的对手,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月见微生怕自己会被下黑手直接打死。   谁知道孤渊博那个手辣心黑的混账玩意儿,会打着什么主意,毕竟孤渊博向来会装模作样,还擅长利用别人为自己当刀子,想当年月见微被他带人弄进了冰天雪地十死无生之境,出来以后找人替自己讨个公道,却发现孤渊博居然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受到惩处的人,只有几个月见微连名字都不曾记住的边缘人物。   一时间,月见微有些忧愁。   前几场比试,墨沧澜都不曾出现,他对月见微的实力颇有信心,不过,下一场比试,墨沧澜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理。   “不必担心。”墨沧澜道:“下场比试,我会到场盯着,若是他敢轻举妄动,我必不会让他好过。”   月见微想了想,道:“他若是当真对我下死手,你出手拦截倒也罢了,只是,我觉得孤渊博的目的,许不是杀了我,而是阻止我回到紫泽仙陆。”   墨沧澜道:“也有这种可能,但很多事情,不是他怎么想,便能怎么做的。”   月见微回到紫泽仙陆,便意味着他即将回到权力中心,依照孤渊世家最初的想法,能够将他悄无声息地杀死在下界,自然是最好的,如若不能,那就带回麒麟世家处置。   然而现如今的情况是,月见微得了龙族的青睐。   孤渊世家在将月见微卖给龙族的时候,可有想过,若月见微当真成了龙族的太子妃,他来日掉转头来,让龙族替他覆灭整个孤渊世家,龙族究竟是会遵守承诺,扶持麒麟一族,还是会依着月见微所言,反过来对麒麟一族痛下杀手?   这种事情,尚未发生之时,根本无法预料。   孤渊博未尝没有阻挠月见微的想法。   只是,月见微既下定决心要上仙陆,就绝无可能为任何事顿足。   哪怕是麒麟世家和龙族,皆对他不怀好意。   月见微摸了摸手腕上那片金色的龙鳞,下定决心道:“沧澜哥哥,你还是不到万不得已,别要出手,我身上还有个龙鳞甲护身保命,这次比试,能在那勇士手下坚持的时间最长、过的招数最多便算胜出,我不必与他拼命,只需要利用规则就行。”   墨沧澜看着月见微,思索之后才道:“先按你说的做,若真不行,我再出手。”   翌日一早,月见微便朝着比武场赶去。   路上,月见微听到有人叫他,这声音颇为熟悉,转头便看到了正站在一只代步飞鸟背上身姿玉立缥缈如仙的叶无涯。   月见微颇为惊喜,迎上去说道:“师父!”   来到主宗这段时间,月见微还没见过叶无涯,他倒是来的第一日便给叶无涯传信求见,只是,叶无涯为了给佘上尘疗伤,直接带着佘上尘闭关,时间不定,月见微根本见不到人,便索性暂且放弃。   叶无涯跳下灵鹤,眼眸在月见微脸上转了转,道:“气色倒是不错。”   他又在月见微那身衣服上瞅了瞅,皱着眉头说:“怎地穿得乱七八糟,这五颜六色的活像只鹦鹉似的。”   月见微低头瞅了眼自己的衣裳,这身衣服当真如叶无涯所说,五颜六色杂七杂八一看就不怎么上档次,说是鹦鹉还算叶无涯给他留面子了,用墨沧澜的话来说,简直像是乞讨的。   月见微叹了口气,道:“我是故意的啊,毕竟今日龙族那位九皇子要亲临现场,我若打扮的好看一些,他突然看上我了,该怎么办?我穿成这样,他肯定觉得我品味恶俗,不登大雅之堂,说不定就厌恶了我,不愿意我成为龙族太子妃。”   叶无涯抽了抽嘴角,心里想着你就算脱光衣服裸奔,龙族也不会在意,毕竟龙族只在意能不能生出崽子来,显然月见微是非常合标准的。   叶无涯懒得吐槽这身衣服,问道:“准备的如何了?”   月见微笑着说道:“没做什么太多准备,丹药倒是弄了不少,师父是专门来看我比试的吗?”   叶无涯道:“看你比试只是顺便,主要是想让你去见见佘上尘。”   月见微抽了下嘴角,朝着周围看了一看,对墨沧澜使了个眼色。   墨沧澜道:“他神智可是恢复了?”   叶无涯点点头,道:“没什么大碍,只是体内尸气入侵太多,折损了寿元和修为,有些妨碍,他现如今仍被关在执法堂的牢房之中,成日都有人贴身监管保护他,很多话,他不方便给我说,只要求见你们二人。你们比试完之后,还是先去见他一面吧。”   月见微叹了口气,道:“好,等过会儿结束了,我就去找他。”   叶无涯眸子微冷,道:“我在此处的数日,叶无涯被人想方设法暗杀了不下十次,若非我身上奇丹妙药数量繁多,应对妥当,佘上尘现在早就已经是一具骸骨了,这归元神宗绝对有古怪,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佘上尘能保住一条命,全靠叶无涯在旁边硬拖着。   下毒、射暗箭、明抢,诸如此类所有能想到的暗杀手法,都在佘上尘身上过了一遭,尤其是佘上尘被空气中流转的毒气险些要了性命,若非有叶无涯这个丹毒高手及时赶来,说什么都晚了。   墨沧澜早有预料,在他将佘上尘带回归元神宗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了。   “宗门这段时间,似乎有数位长老突然失踪。”墨沧澜突然提及这仿佛车马牛不相及的事情,看着叶无涯,道:“既未说闭关,也不曾交代去处,前一日还在,后一日就突然不见了。”   叶无涯蹙了蹙眉,道:“竟有此事?”   他并非归元神宗之人,只是来调理佘上尘身体罢了,对宗门的事情,不甚关心,也无人特意来告诉他。   墨沧澜点了点头,淡淡说道:“我也是回来之后才听宗主偶尔提起,此事已经有人在着手调查,只是长老失踪事关重大,未免引起震荡,此事在水落石出之前,并未对外走漏风声。”   叶无涯点头,道:“我会留意。”   月见微说:“师父,您老人家怎地一点都不关心我的比试?我过会儿可是要和一个地阶修士过招,他主人和我还有仇,肯定会对我下黑手。”   叶无涯却是不以为意,说道:“哪个不长眼的居然敢招惹你?为师给你些保命的毒药,若是他痛下杀手,你也不必客气,直接用毒素破了他的招数,叫他吃些苦头。”   说着,叶无涯便拿了个黑色的瓶子递给月见微,道:“省着点儿用。”   月见微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打开塞子嗅了嗅,闻到了一股奇特的味道,也说不出来是臭是香,但他一下子就能分辨出这液体含有剧毒,大概是触肌毙命的那种。   越是毒物,炼制起来就越是困难,若是毒魂力虚府不到一定境界,但凡接触这种有毒的材料,丹师自己都会中毒。   叶无涯可真是舍得。   月见微郑重其事道了谢,才继续与墨沧澜一同前往比武场。   比武场周围的围观弟子已经到了巅峰数量,毕竟万宗大比乃是千年一次的大事,且这场比试已经是最后一场角逐,能选出来的人都是凤毛麟角,弟子们自然不愿放过这次机会。 第386章 残忍之比   墨沧澜有专门给他留着的峰主席位,只将月见微送到进入比试场地的入口,便回了席位上,按照位置的安排,在他身边,坐着的是第十二峰峰主南宫鸣。   南宫鸣看到墨沧澜就位,表情丝毫不变,虽说他早就在心里将墨沧澜臭骂无数次,但经过前几日暮云长的警告和开导,他暂时也懒得理会墨沧澜了,反正他也看出来了,自己的修为和天赋无论如何都比不上墨沧澜,他还是安安分分老老实实当个峰主算了。   南宫鸣日子过得还挺滋润,在宗门有暮云长照拂,还是一峰之主,门下弟子也算争气,虽说抢不到万宗大比名额,但其他峰门不也抢不到吗?   所以说,幸福感都是比较出来的,南宫鸣看开了,便也淡定了。   更何况,暮云长最近对他,也是越来越上心,南宫鸣难免心情不错。   墨沧澜却不知道南宫鸣这些复杂的心理历程,只是觉得这人今天居然没主动找他麻烦,也算稀罕了。   暮云长来的比较晚,他陪同几位尊贵的客人,一同驾着灵鹤从空中而来,只听一声鹤唳清越破空传来,众位弟子纷纷抬头朝着空中看去,顿时生出了一种臣服膜拜的冲动——   那是来自地阶强者的威压!   原本还嘈杂的人群突然失了声音,弟子们纷纷抬着头朝着那落在观赛台正中央的几位强者望去,只见那几人容貌隐隐约约看不清楚,显然是因为灵流在身前涌动,遮挡了他们的容貌。   不过,这也足够让弟子们恐惧敬畏,不敢动弹一分。   来者,正是孤渊宗主、暮云长和龙族九皇子,以及孤渊博和孤渊枫颜五人!   往常,站在最中间位置的必然是孤渊宗主,但今时不同往日,龙九皇子宛若众星拱月般站在正中央,身上虽然穿着便装,但细节之处的配饰却彰显他的高贵身份,譬如那垂在颊边的两串鎏金细线鲛珠发饰,端得是价值连城贵不可言。   龙九皇子长了一副好相貌,下面的弟子虽看不清他容貌,但坐在周围的那些个峰主却能一窥真容,宗门唯一的一位女峰主,忍不住看了这位龙九皇子一眼,觉得有些不妥,便转开了视线,然而过会儿又朝着他瞅了过去。   不过,墨沧澜的视线却是放在孤渊博身上。   孤渊博长得也是人魔狗样,但凡血统纯粹、修为不俗的,相貌都不会差到哪里,只是,孤渊博似是对龙九颇为在意,一直对着他露出几分谄媚讨好的笑容,看起来叫人有些倒胃口。   龙九在主位上拂袖坐下,其他人才依次就位。   龙九皇子看了眼那在下面依次排开的数位参赛弟子,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哪一位是孤渊太仪?”   他问的是孤渊太仪,而非月见微。   孤渊枫颜抬了下眼皮子,却没有开口。   倒是孤渊博积极地指了指那个头不低在众位弟子中显得尤为扎眼的花鹦鹉,幸灾乐祸地说道:“那个穿得最花哨的就是孤渊太仪,不过他现在已经舍弃了孤渊这个姓氏,改叫什么月见微了。”   月见微似有所感,抬头朝着这边看了一眼。   龙九皇子淡淡道:“年纪不大,修为不俗,只是麒麟一族,这个年龄尚未到达能够生养的身体条件,看来还要等上数年。”   暮云长朝着龙九皇子看了一眼。   虽说龙族的心思,连他都清楚明白,但生养后代的事情被人拿到明面上来说,还当真是石破天惊头一次,与龙九皇子接触的这些日子,暮云长本以为这是个话不多且对月见微不甚在意的人,没想到心思竟也是如此。   孤渊博显然也有些吃惊,但却又心中窃喜,龙九这些话,显然对月见微没什么尊敬的意思,龙九代表的是整个龙族,他的态度,便是龙族的态度,看样子,龙族只不过想要一个能传宗接代的工具罢了。   若是如此,纵然月见微将来当真嫁入龙族,也不会对麒麟世家有任何威胁。   只是,便宜了月见微。   孤渊博的心情颇为复杂,又希望看到他最厌恶的孤渊太仪沦为龙族的玩具,听说龙族按照喜好淫逸的天性,会有共妻一说,若是月见微能生崽,必然逃不了被数个龙族当成工具的结局。   但是,那可是龙族啊!   且不说龙族人人俊美非凡,天赋血统浑厚强大,只说龙族在整个紫泽仙陆的地位有多么崇高,修炼资源数不胜数,就足够叫孤渊博艳羡无比了,他恨不得取而代之,嫁入龙族。   他孤渊太仪不过是出身与众不同罢了,其他的有什么能比得上自己?   而且,这孤渊太仪来到下界之后,居然和墨沧澜搞在了一起,这也叫孤渊博震惊又厌恶……   孤渊博道:“能被龙族看上,是他的荣幸。”   龙九皇子扫了眼孤渊博,道:“只是我听说,他似乎已经有了道侣,且不想嫁入龙族。”   孤渊博马上说道:“孤渊太仪私相授受,本就违反了孤渊世家老祖宗立下的规矩,未曾获得家族承认的婚约,是不作数的,根本无法得到天道承认,还请九皇子放心,虽不能保证孤渊太仪完璧之身,却能保证他无法与旁人缔结道侣。”   孤渊枫颜冷冷看着孤渊博,道:“临行之前,陛下已经答应孤渊烬,让孤渊太仪的婚约全凭他自己做主,只怕殿下这么说,有违逆陛下想法的意思。”   孤渊博冷笑,道:“孤渊烬?谁知道他究竟是为了一己私利,还是真心为了他那弟弟着想。谁都知道,孤渊烬和孤渊太仪兄弟关系奇差无比,怕不是孤渊烬担心,日后太仪嫁入龙族,得了宠爱,会转过来翻他旧账吧?”   孤渊枫颜皱起了眉头。   孤渊博接着道:“更何况,能被龙族看上,那是整个麒麟世家的荣耀,整个妖族,还有谁能比龙族尊贵呢?”   孤渊枫颜心中无比唾弃,孤渊博这一路上都在不停地拍着龙九皇子的马屁,他现在这个样子,简直不像是麒麟,而像是一条哈巴狗,简直丢尽了整个家族的颜面!   龙九皇子听闻此言,口吻微冷,道:“看来,孤渊太仪的确不愿与我龙族联姻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释放出了些许威压,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迎面扑来,众位峰主也禁不住紧张起来,提高警惕,纷纷朝着龙九看了过来。   墨沧澜不动声色,他尚未搞清楚这位龙九的态度,不宜轻举妄动,只是,若龙九当真对月见微不怀好意,他也不会坐以待毙。   孤渊枫颜亦是紧张起来,垂在袖中的手紧紧捏成拳头,艰难地动了动喉头,道:“九皇子且听我一言,孤渊太仪现已经改名为月见微,早已与孤渊世家脱离关系许久,他在下界数年,已经寻了一位道侣,感情甚笃,也并非龙族不够尊贵,不够叫他动心,只是凡事都有先来后到,感情之事也无法勉强,龙族又何必强人所难?”   “孤渊枫颜,你知道你是在与谁说话吗?”不待龙九皇子开口,孤渊博就脸色骤变,怒斥起来。   倒是龙九不动声色,像是有些惋惜似的,道:“若当真已经有了私定终身之人,似也的确不适合巧取豪夺,免得惹人非议。”   孤渊博愣了一愣。   孤渊枫颜亦是一怔。   他只是没忍住将自己心里话说出来而已,对龙族而言,的确是有些不尊重,说不定还会惹怒喜怒无常的龙族皇子,早已做好承受暴怒的准备,然而,这位龙九皇子好像也没动怒,也不只是故作大度,还是当真如此作想。   很快,在上面古怪的气氛中,比试开始了。   今日派上来的勇士,名叫廖正,是个地阶后天一重修士,擅长用拳,他身形巨大,足足有两米多高,肌肉遒结,皮肤是古铜色的,每走一步都隐隐叫人感觉到大地都在颤抖,显然是个颇富有力道的强者。   为了公平起见,廖正已经率先将他的招数列在了卷轴上面,一共只列了五招而已,其中含义不言而喻,显然是觉得对付这些弟子,最多不超过五招就够了。   廖正一上场,围观的弟子们就开始惊叹不已,毕竟他们还从未见过地阶修士,这根本就是传说的存在。   月见微作为上一场成绩最好的人,排在最后一位上场,他坐在旁边,打算观察一下廖正招数中的漏洞,也方便过会儿动手。   第一个上场的,是一位修为刚刚提升到凝丹境的师兄,这位师兄已经一百多岁,在宗门也算是半个名人了。   然而,师兄才刚拍出一掌,就被一道强劲有力的拳风给砸在了肩膀上,一道咔嚓的骨碎声音响起,只见这弟子如同一片树叶一般,朝着后面飞了出去,“轰——”地一声砸在了比武台外的地面上。   他吐了口血,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全场瞬间静默,紧接着便是一片哗然。   武空坐在月见微身边,立刻直起了身子,错愕地说道:“我竟是,没看清楚他是如何出拳的。”   月见微蹙起眉头,突然心中有了不祥的预感。   只是,他也只是闪念一想罢了,许是猜错也说不定。   接下来,便是第二位弟子上场。   第二位弟子许是因为方才受到了惊吓,本就有些后怕,面对廖正的时候连平日里十分之一的实力都不曾发挥出来,只看见他双腿都在打颤,廖正露出了个凶狠的笑容,两拳同时出击,身形宛若鬼魅人猿似的晃到了躲闪不及的弟子身前,“轰”地一下子两拳捶向弟子太阳穴,“嘭”地一下子,这位弟子的脑袋便像是个破瓜一样,啪地爆开了。   一时间,脑浆和血液喷涌而出,溅落在比武台上。   月见微倏然站了起来,咬牙切齿地狠狠瞪着廖正。   弟子们叫了起来,显然被这一幕给吓了一跳。   虽说,比武台上生死不论,只要敢站在上面,便意味着已经接受了规则,宗门弟子们也见多了血腥死生之事,但这般干脆利落毫无还手之力的屠杀,未免让他们太受震撼了。   “他本就是地阶修士,却来与我们尚未到羽化境的弟子对战,还下如此狠手,是否太过有失公允?”   “才两个人上场,便一个重伤,一个身死,还有那么多弟子要比试,不知道还会死多少个。”   “长老们难道这都不叫停的吗?虽说比武台上,生死自负,也不能这样不公吧?”   作者闲话:  ps:二泽不会单独开书啦,他的故事会在这本写了的~ 第387章 战斗   武空亦是咬牙切齿,死死捏着拳头,道:“这个廖正,竟是丝毫不手下留情,这分明不是为了考验我们,更像是为了杀人。”   月见微朝着观看台看了一眼,回过头来,道:“端看那些长老,如何抉择了。”   他人微言轻,就算此时叫停也没什么用,不过,月见微相信那些峰主和长老们,不会放任廖正继续残害宗门弟子。   这些弟子,可都是精挑细选的苗苗,宗门未来数百年甚至上千年,都要靠他们支撑,就算再怎么畏惧龙族和麒麟世家,长老们也绝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退步。   月见微猜得不错,马上这比试就被叫停了。   暮云长是率先开口的峰主,他面色不悦地说道:“下手没个轻重,这不合适吧?”   孤渊博也是一副吃惊的样子,道:“廖正只是使出了平日里不足一半的威力,竟是将宗门选出来参加万宗大比的弟子,给直接轻而易举地杀了,我还觉得难以置信。”   孤渊博的话,显然刺痛了不少宗门长老的心。   孤渊博什么修为?他们的弟子又是什么修为?若非孤渊博信誓旦旦说是让廖正来“指教”而非“谋杀”,他们绝无可能让一个外人来充当这个位置。   暮云长沉下了眸子,道:“宗门弟子尚未真正成长,若是想要探我宗门实力,倒不如让我亲自试试。”   孤渊博哪里不知道暮云长的修为深浅,他便笑了笑,不以为意地说道:“暮峰主可是宗门的顶梁柱,虽然修为不曾到地阶,但廖正必然不是你的对手,方才想必是廖正还未调整好自己,错估了弟子们的实力,待我教训他之后,定不会再出差池。”   经过孤渊博这么一说,宗门自然没什么可指责的。   若追根究底,就是宗门弟子修为不足,倒也算不到孤渊博头上。   孤渊博果然叫来了廖正,叫他下手有些轻重,决不许再出现杀人的情况。   廖正满口答应,那样子像是先前杀人对他而言,并无什么不妥之处,就像是吃饭喝水似的,让人极其不爽。   他下了场地之后,便迎来了第三位挑战者。   许是不愿给孤渊博惹麻烦,廖正果然没再杀人,但也有几个受了重伤。   月见微在旁边仔细观察,廖正惯常用拳头,他的拳头表面,隐隐可见覆盖了一层罡气,若说他的力道有多大,到也不见得,反而是这罡气能让他的一成力道,发挥出十倍的力量。   而这罡气,应当就是廖正修炼的功法了。   第一招叫做“狂虎拳爆”,两拳下去便如同猛虎下山一样,让人被这当头而来的强劲力道给砸的晕头转向,到现在为止,只有四名弟子从第一招撑了过去,其中一人就是现下正在场上和廖正对战的武空。   武空本身也是体修,他身体的骨骼肌肉要远超寻常弟子,对战肉搏拳也比其他人更有天赋。   一招过后,武空抓住廖正调息聚气的间隙,突发奇招,一脚飞起朝着廖正当胸踹了过去,眼看着他的脚即将踹中胸口,突然,廖正双臂一格挡,一道光波气流横冲出来,反将武空给冲了出去。   月见微眉梢微微一动,便看到武空猛然暴起,飞到半空,整个右臂都蓄满了强悍的灵流,宛若化做实体,整个人都像是猛虎下山,爆喝一声,朝着摔在地上的武空猛地砸了过去。   “啊——”   不知是谁尖叫起来,眼看着武空就要被一拳砸死,却不料武空竟是在千钧一发之际,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错身翻去一跃而起,双腿打开站稳,又做了借力打力的招数,竟是将这一拳的力道给化解去了。   看台之上,弟子们都惊魂未定,紧接着便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吼声,前面虽然也有弟子躲过了这一招,但是悉数身受重伤,虽保了一条命,却是被人给抬下去的,不怎么好看。   武空这一下子,可谓是大快人心,叫人颇为振奋。   毕竟,虽说廖正没有再杀人,但他的所作所为,却是叫宗门弟子心中破不舒服,也看不起。   武空的峰门弟子,欢呼声音最大,恨不得将武空当英雄供起来。   孤渊博亦是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地说道:“到也有几个能看的,这个弟子,应当能在万宗大比中,占据一席之地。”   暮云长道:“他名为武空,乃是武家嫡脉。”   苍茫大陆作为紫泽仙陆的属地,孤渊博自然对属地的世家有些许印象,他若有所思地道:“原来是武家人,武家修炼体术,虽然厉害,但也颇有限制,我记得,已经许多年都没有武家人飞升仙陆了。”   “体修也并非没有前途,而是武家的秘籍,只能供他们修炼到羽化境罢了。”暮云长淡淡说道:“若是能给他们一个前去仙陆求道的机会,前途自然不可限量。”   孤渊博看了眼暮云长,带了几分轻蔑,道:“多少人差的,就是这个机会,世上之人,多为蝼蚁,他们梦寐以求的机会,绝大多数终其一生都只是个幻想罢了,天道本就不是公平的,有人生来就是高高在上的日月星辰,有人生来就是脚下的泥丸。”   暮云长点点头,道:“说来也是,不过我曾听说鲤鱼跃龙门的故事,鲤鱼尚且能凭自己的本事化身为龙,人又如何不能期待一下?”   孤渊博本想嘲笑暮云长异想天开,他身边就是个龙族的人,鲤鱼跃龙门只是传说罢了,真龙永远都是真龙所出。   然而,龙九却是开了口,道:“你这话说的倒也不错,我龙族的确有一处跃鲤台,算是龙族和其他海族的分界之处,若是真有鲤鱼能够跃上来,必然是经历了无数考验磨练,在那磨练之中,鲤鱼的身心都已经淬炼得宛若真龙,如此才能一跃而过,得到新生。”   孤渊博没想到龙九竟是会替暮云长说话,便禁不住讪笑一声,道:“九皇子所言甚是,是我孤陋寡闻了。”   孤渊博当即便记恨上了挑起这一切的根源武空,暗中想着廖正已经被武空激怒,若是不能杀了他,重伤也能让他解解气。   可没想到,武空竟是直接跳到了台子边沿,对着廖正一抱拳,道:“我认输了。”   准备发动的廖正一下子便愣住了。   武空笑了笑,道:“我这修为,最多只能到这里了,方才躲避的那一下子,我体内的真气已经消耗的差不多,没必要再继续比下去了,承让。”   说完,不等廖正反应,武空便直接跳了下去。   廖正只能暗自气恼,愤恨的不行。   他居然被这修为底下的小子给躲过了致命一击,这对于素来对自己的拳法极为自信的廖正而言,无异于挑衅和羞辱,他方才,已经对武空动了杀念,本打算下一招就将人解决了,却不料武空这小子居然认怂。   然而,规则就是如此,允许认输,廖正也无可奈何。   武空走过月见微身边的时候,低声道:“那人下手极重,小心。”   月见微一怔,眸中流光一闪,道:“多谢。”   武空下来之后,便是月见微最后一个上场。   廖正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郎,禁不住生出了几分轻蔑之心。   他忽而想起了孤渊博先前说的话——   “你只需先下几回重手,做出个样子给他们看看,纵然有人阻拦也不必在意,之后,便盯着那月见微下狠手,就算真的将他给打个半死,也能说是他实力太弱,禁不住你的一击罢了,不过,废了他就好,真打死就不必了,龙九的面子,我们还是要给的。”   孤渊博倒是想让月见微直接去见阎王爷,可龙九此时正在身边,廖正是他的人,就算孤渊博推脱说是廖正没收住拳脚不小心杀了月见微,他这个主人也逃不了干系。   孤渊博到底还没蠢到家,他便想着若是能废了月见微,才是最好的结果。   廖正是孤渊博最信任的下属,此事交给他来做,最为妥当。   月见微甩出了一根鞭子,打量着廖正,道:“请阁下指教。”   廖正话不多说,凶相毕露,双拳猛地朝着两边一顿,一招狂虎拳爆便已经蓄势待发,月见微尚未蓄力,便已经感觉到了比武台上席卷的狂暴灵气,拳风未动便已经引得周围灵气凌厉地割着月见微的皮肤。   月见微却是纹丝不动,只见廖正一跃而起,做出一招“猛虎下山”,紧接着身形凌空扭转,整个人都形成了一把利刃,飞速旋转朝着月见微击杀过来。   看台上的众位弟子都被这一幕给提起了心脏,禁不住替月见微捏了把汗——   这分明是将三招用在了同一次攻击之中,先前的弟子,光是接一招就已经费尽力气,更遑论此时月见微一次要应付三重招数了。   暮云长猛然捏紧了拳头。   墨沧澜亦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比武台,彼岸蝶已经被他放了出去,若是月见微抵挡不住,便是纵然暴露了彼岸蝶的存在,也要护住月见微,同时叫那廖正吃些苦头。   爆裂灵流摧枯拉朽,月见微心中一悸,在强者的威压下整个身子都是僵硬的,他知道修为差距带来的压迫,也曾直面这样的危险,但却仍是无法轻易适应。   不过,月见微并非什么都不做,他千钧一发之际甩出了鞭子,勾卷住了比武台边角的一根柱子,猛然将自己拉离了原地。   只听一声惊心动魄的巨响,原本月见微所在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个大窟窿,碎裂的木头渣滓朝着四周崩飞,可见方才廖正用力之大。   月见微深吸口气,吞了一颗蓄补真气的丹药,缓慢地动了动手腕,收回了那根鞭子。   “他已撑过三招。”暮云长道:“方才那武空,亦是三招,看来没必要再继续比下去了。”   归元神宗名额有四,其中两个已经被人提前占了,不必多说,剩下的两个名额中,唯有武空和月见微撑过三招,其他弟子全都输在了第三招之前,的确已经分出了胜负。   孤渊博脸色却不大好看,他万万没想到,月见微此时区区一个破丹境,竟是能躲过廖正的三招合击。   龙九好整以暇地看着月见微,来了几分兴趣,道:“他方才躲闪的速度,不像是他这个修为该有的,我听说,这小子还是个挺厉害的丹师?”   龙九的修为不俗,自然一眼就看出来月见微动用了些小手段。   暮云长道:“他应当吃了能够提升移动速度的丹药。” 第388章 月师弟天下第一   孤渊博闻言,顿时心中一喜,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听龙九说道:“倒是个脑子灵光的,知道用些辅佐的法子保命,看样子,这小子并非是个墨守成规的古板人。”   孤渊博:“……”   他摸不清龙九的心思了,但听这话的意思,似乎对月见微还挺满意?   该不会是,龙九见月见微长得不错,还是个罕见的雄性麟子,所以就看上他了吧?   暮云长笑了笑,道:“他的确如此,怕是还有些手段,没有使出来。”   龙九道:“有些意思。”   虽说已经定了名额,月见微可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他眼眸冰冷,嫣红的唇角却是微微上扬,挑起一个冰冷的弧度,顺便朝着不可置信的廖正勾了勾手指头,道:“再来?”   廖正轻易就被激怒了,他只觉得这小子看他的那双眼睛里面,具是不加掩盖的轻蔑。   “你当真不怕死。”廖正盯着月见微,开口说道。   “不是不怕,而是我知道你已经打不死我了。”月见微却是一副嬉皮笑脸满不正经的样子,看得人牙痒痒,他掏出了凤骨弓,对着廖正的脑袋拉了拉弓弦,道:“你若不信,大可试试。”   试试就试试。   看着又打起来的月见微和廖正,整个看台上的弟子们简直都要疯魔了——   “这月见微是当真不要命了啊,见好就收便算了,怎地还要继续挑衅地阶强者?”   “那可是地阶强者啊,纵然修为压制,却也比他厉害多了吧?”   “呵,未免太自以为是了,不吃些苦头,遍布知道轻重。”   “……”   主位之上,连南宫鸣看着月见微被拳风打得在地上摔了个痛快的样子,也禁不住有些于心不忍,对面无表情的墨沧澜道:“你也不管管他吗?这个廖正,一看就不是个正人君子,只怕会让他,吃些苦头。”   说完之后,南宫鸣就后悔了,娘的月见微和他又没什么关系,还是他最看不惯的墨沧澜喜欢的人,被打死最好,他多什么嘴?   墨沧澜看得认真,随口答道:“吃些苦头也好,他道途就是太顺畅了,逼不出潜能来。”   南宫鸣:“……”   能打死墨沧澜吗?   顺畅二字,在他眼中就是天之骄子的代称,南宫鸣严重怀疑墨沧澜是在对他炫耀。   南宫鸣转过头去,保持沉默。   比武台上,廖正对着月见微爆出了一声狂吼,这声音里面带着强烈的声波,吼得旁边的围观者都禁不住捂住了耳朵,运气抵挡这股攻击。   月见微亦是迅速朝着后面跳去,调动些许灵流在耳朵旁边凝成一道隔膜,防止被声波震碎耳膜干扰心智。   罡气又在廖正身前凝起了。   只要有这道罡气在,月见微无论如何都绝无可能伤了廖正一星半点。   廖正身形庞大,动作却无比灵活,他修炼的拳法为虎拳,整个人都宛若一只虎王似的,不停朝着月见微猛扑过去,速度极快,若是月见微稍有不慎,就会被拳风挂到,身受重伤。   整个比武场上,出现了猫追老鼠的画面。   月见微连续吞了五颗丹药回气,却仍是赶不上真气消耗的速度。   不能再等下去了。   耗不动了。   廖正能将他妥妥的耗死。   月见微突然一个急刹车,停住双脚,面对迎面扑来的廖正,他以一个极为扭曲的弧度扭转了腰身,背部几乎贴在地面上,任由那廖正贴着他的胸膛扑了过去。   惊险刺激的一幕叫看台上诸位弟子禁不住惊叫起来,然而月见微将一切声音屏蔽在外,倏然直起身体朝后面一跃而起,同时手中拉弓搭箭,一道破空的利刃穿透声朝着廖正飞了过去,只见廖正颇为自负地双拳交错用罡气抵挡,然而“噗”地一声之后,风箭竟是在廖正的拳头上打了个对穿!   “嘶——!”   廖正倒吸口凉气,想要将这风箭拔出来,却发现那道风箭真的就是一道风而已,穿过他手心手背之后,就彻底消失了。   廖正意想不到他修炼多年牢不可破的罡气竟是被一个奶娃娃给破了,当即便想要给月见微一些教训。   然而他才刚以调动体内真气,却猛然发现不对之处。   廖正看了眼已经发黑发青的手,随后抬头恶狠狠地盯着月见微,道:“你下毒。”   月见微点了点头,道:“不错,是我下的毒,你的修为高出我太多,我就算用些毒素,想来你也不会在意的。”   廖正气得咬牙切齿,刚往前走了一步,便看月见微往后跳了一步,摆手道:“你还是别动了,这种毒,越是动作便越是会扩散,你若是现在盘膝打坐将毒素逼出来,这只手倒还有的救,你若是再多走几步,哪怕你是地阶修士,也不见得能活下来。”   廖正顿时狠极,本想着这小子身上能有什么厉害的毒,然而他刚一动弹,便察觉到那毒素朝着四肢百骸扩散开来,当即便狠狠瞪了月见微一眼,盘膝坐了下来,准备驱散毒素。   廖正算是中了暗算,但这暗算之所以能成功,全是因为他太过自负,轻视了月见微。   他至今不能相信,自己的罡气罩竟然会被区区一个破丹境的小子,给一箭射穿了。   然而,事实就在眼前,他纵然不想相信,也不能反驳。   月见微朝着观看台上招了招手,本只是想着给墨沧澜炫耀一番,却不料其他弟子会错了意,竟是一个个颇给面子地欢呼起来,一浪高过一浪。   “月师弟厉害!”   “月师弟天下第一!”   “打死那个混球玩意儿!”   “啊啊啊啊啊——!”   月见微:“……”   喊什么喊,正常操作而已,都坐下,都坐下。   最后一场比试,月见微大获全胜,是当之无愧的魁首,纵然原本对月见微有些不服的弟子,也都禁不住纷纷改口,认为月见微获得这个名额,乃是实至名归,走在路上,不管认不认识,见到月见微都会打声招呼。   毕竟,他们归元神宗的颜面,也算是月见微给抢回来的。   “你倒是敢。”墨沧澜在月见微脑壳上敲了一下,道:“我看的时候,都要吓死了,廖正最后那一扑,若是有半点差池,你小命就没了。”   月见微揉着自己脑壳,道:“我是那种算不清楚的人吗?我带着他,在比武台上像是遛狗一样跑了那么多圈儿,就是为了算清楚他的速度和落脚点,再说了,你能眼睁睁看着我被人弄死?”   墨沧澜没答话,在他脑袋上呼噜一把。   月见微皱着脸,道:“沧澜哥哥,我发现你现在特别喜欢揉我的脑袋,你就不怕给我把头发揉秃了啊?”   墨沧澜笑了,说:“你倒是秃一个给我看看?”   月见微说:“算了,我怕我成了个秃子,脑壳亮瞎旁人的眼。”   墨沧澜又笑了起来,看上去心情极好。   他心情自然是好,月见微这小崽子争气得很,原本他还以为要自己出马唇枪舌战一番才能让那群峰主长老们闭嘴,没想到月见微算计了廖正一把,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说笑之后,月见微有几分忧心忡忡地望着不远处那阁楼,道:“也不知道龙族那个皇子找我做什么,该不会是看我表现的太好,所以看上我了吧?”   墨沧澜气定神闲,道:“若真是如此,我当着他的面便与你打一场,让他见识一下还有比你更厉害的。”   月见微:“……”   龙九要见他们,倒是在意料之中,毕竟能让龙九万里迢迢来到对他而言属于穷乡僻壤的苍茫大陆,唯一的理由就是他想见见月见微。   也不知道这是龙族的意思,还是龙九自己的意思,亦或者是什么个别人的意思。   龙九一人在那阁楼之中。   阁楼里面有不少花树,此处灵气也较之其他地方浓郁许多,看那装饰布置,就知道是为贵客准备的。   龙九便住在此处。   月见微还是头一回和龙九打照面,墨沧澜亦是如此。   三千年前,龙九尚在放逐之地遭受苦难,龙族所有决策和行动都与他毫无瓜葛,算起来,他就是个透明人罢了。   龙九皇子看起来是个不好相处的人,主要是他身上真龙的血脉威压太过浓郁,搞的月见微一靠近他就有种转身撒开腿丫子逃跑的冲动,不过,月见微忍住了,冲动是魔鬼,他还指望着龙九能对他有个好印象,关键时候帮他一把呢。   龙九倒是出人意料地随和,朝着对面的那蒲团一指,道:“坐下说吧。”   月见微看了看墨沧澜,随他一起坐了下来。   龙九打量着墨沧澜,道:“你们两人,关系还真不错。”   墨沧澜道:“他乃是我道侣,关系自然紧密。”   龙九道:“你还真是胆大包天不计后果,你该不会不知道,你身边这只麒麟崽子,对龙族而言有多重要吧?”   生不出崽子,还得将希望全都寄托在外族身上,这种事情说出去也是让龙族颜面无光,龙族自然不愿意让人知道,所以龙族盯着月见微这件事情,龙族还真是有意隐瞒。   包括月见微的身份,不少人知道他本体是麒麟,却不知道他是罕见的雄性麟子。   但不知情的人当中,必然不包括墨沧澜。   龙九说的很直接,连绕弯弯的意思都没有。   于是墨沧澜也很直接,道:“他对龙族就算再重要,也是我的人,既然他已经跟了我,就没理由再让我拱手相让给别人。”   谁都不行,哪怕是龙族。   而且墨沧澜虽不想和龙族打交道,给自己徒惹麻烦,但说实在的,他不怕龙族,毕竟他多少年前就已经见过无数大场面了,龙族若是真把他得罪透了,他自有法子让龙族吃不了兜着走。   墨沧澜其实脾气一向不大,但也不是没有脾气,端看什么事儿了。   就凭龙族一直惦记着月见微这回事儿,墨沧澜就不能忍,丝毫不能忍。   龙九倒也没想到墨沧澜居然这么直接,还愣了一下,才说:“你当年得罪麒麟世家,就是因为你这张嘴吧?”   “我懒得和他们废话。”墨沧澜不以为意,闻言却是笑了,道:“我得罪他们,显然是因为我天赋碾压太狠,让人看不过眼了,人在嫉妒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情都有可能。”   龙九叹了口气,对墨沧澜的印象着实有了几分改变。   月见微忍不住想笑,这话要是让孤渊博听见了,只怕会恨不得把墨沧澜给直接掐死,不过,孤渊博肯定是只能想想,没这个本事的。   作者闲话: 第389章 龙九的立场   按道理来说,龙九应当盯着的是月见微才对,但是从他们进来到现在,龙九基本上没和月见微说什么,甚至连眼神都没怎么落在他身上,反而一直在和墨沧澜说话。   这龙九,有点儿意思。   “我对别人的道侣,素来没什么兴趣,不过龙族就不一样了。”龙九笑了笑,说:“别人不说,光是我那个大哥,可是对雄性麟子已经惦记了几百年,不知你们可否听说过,先前苍茫大陆便出了一只雄性麟子,已经和我大哥缔结婚约,没想到又跟着别人跑了,还宁死不屈,我大哥气成什么样子,你们想想就知道了。”   墨沧澜心道这种事情若是不提也就罢了,提起来就是拉仇恨的,他不是那种甘愿吃亏的人,龙太子先前做的那些事情,他早晚要讨回来。   月见微看了看墨沧澜,道:“我又不是那个人,我和你那大哥也根本不认识,也不曾有过婚约,他没道理非要缠着我不放。”   龙九看了眼月见微,道:“怀璧其罪么,对于龙族而言,有夫之夫算什么?巧取豪夺再正常不过了,这世上所有的权力、财富、美人,皆是强者得之,你来日若是去了紫泽仙陆,他必不会轻易放过你。”   月见微颇为认真地问道:“龙九殿下,您这是来通风报信的,还是来警告我的?”   “二者都有。”龙九手中捏着两颗明珠慢慢转着,道:“我倒是不希望龙族得到你,不过这种话,出了这个门之外,我就不会承认了。”   月见微一愣。   龙九的态度先前便有些暧昧不明,只是月见微不敢太过揣测,生怕自己误会了他的意思,不过,龙九现在说得明白,他还真和龙太子不对付啊?   月见微倒是想问,只是,他和龙九不熟,地位也高低不同,自然没他开口询问的机会。   “你猜的没错,我和我那位亲大哥的关系,的确不怎么样。”龙九突然笑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在笑什么,说:“这世上,并非所有兄弟都像是你和孤渊烬那样的。”   月见微吓了一跳,揉了揉脸说:“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你莫不是有读心术?”   墨沧澜不忍直视,看了眼月见微道:“有些人,眼睛会说话,和读心术无关。”   月见微:“……哦。”   那他不看了。   然而月见微又忍不住吐槽说:“我和我哥关系也不怎么样。”   龙九道:“关系不怎么样,他还能为了你得罪那么多人,欠了那么多人情,这可不是轻易能偿还的。”   月见微猛然抬头,盯着龙九道:“他欠了很多人情?都欠谁的了?”   “他并非是给麒麟世家施压,而是在给龙族施压。”龙九没说的太具体,但也能让月见微推测出不少了:“龙族本打算加派人手,直接把你绑了过去,没想到孤渊烬找了萧家,又托了层层关系找上天道宗的几位长老,联合起来给龙族施压,这才让你有喘息之机。”   月见微心里顿时五味陈杂,其中利害他一听便明白,人情哪里是那么好欠的,只怕偿还的时候,能把人给折腾死。   孤渊烬几十年都没管过他,现在却要插手他的事情,还搞出来这么大的动作,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墨沧澜看了眼月见微,心道他肯定是内疚难受了。   不过,孤渊烬若是真能为月见微做到这一步,想来对他也是真心实意的,这位兄长和月见微形容的不大一样,怕是两人之间有不少误会。   月见微语气复杂地嘟囔道:“他可真有本事了。”   龙九淡淡说道:“不是他有本事,是我有本事,若非我从中斡旋调和,龙族如何会暂时偃旗息鼓?”   月见微简直震惊了。   龙九这话虽然可能是事实,但他就没见过这么能往自己脸上贴金大言不惭面不改色夸赞自己的人。   而且,孤渊烬和龙九能有什么关系?   “他和龙族倒是没什么太大关系,不过,和一些龙族的皇子有些关系罢了。”龙九又看出来月见微的意思,又有些想笑,但忍住了,道:“具体什么关系,就不多说了,不过他对你挺上心的,你日后去了紫泽仙陆,还是见见他吧。”   月见微有些惭愧,低着脑袋说:“我要是能见到他,自然不会躲着了。”   龙九点点头,道:“好孩子。”   月见微:“……”   这种长辈对晚辈的语气,让他有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   月见微到底还是狠不下心来对孤渊烬不闻不问,满脸忧心忡忡地说道:“九殿下,你们龙族不的龙,性格并不都是像那位皇太子一样不大正常吧?我哥哥,他一只麒麟崽子,能和你们皇族,有什么关系啊?”   龙九轻描淡写道:“来日你就知道了,他既然不说,便是没有到那个时候,不过,孤渊烬不好招惹,纵然和龙族打交道,他也不会吃亏罢了。”   月见微虽然心里痒痒,却也不敢多问,生怕惹了龙九不快,回头再去找孤渊烬麻烦,便只好偃旗息鼓。   龙九和月见微的话,似是到此结束,接下来他没再怎么理会月见微,倒是和墨沧澜说了许多。   “龙族只是暂时不会有太大动作了。”龙九道:“月见微的修为如何,你比我清楚,其实他在丹道上的前途,应当会比武道上厉害多了。我更想知道你能如何护着他。”   话说到这里,才是龙九亲自不远万里来苍茫大陆跑一趟最重要的目的。   他的态度早已明确,他不愿月见微和龙族有什么牵扯,甚至关键时候他会帮着月见微逃脱龙太子的魔抓。   他也一眼看出来月见微的天赋和实力,恐怕绝不足以支持他在紫泽仙陆安稳无忧地活着。   所以龙九从一开始就将目光集中在墨沧澜身上。   在来之前,他早已将月见微身边这位道侣调查的清清楚楚,包括他百年之前曾被麒麟世家请去紫泽仙陆,以一张堪称绝色的脸和天道偏宠的修为惊艳整个麒麟世家的往事。   龙九见过的美人,何止千百,他从不认为有谁能担得起“天下第一”这个称号,毕竟美人各有各的美法,各有各的特色,萝卜白菜各有所爱,谁又能说哪个更美一些?   在真正见到墨沧澜之前,龙九对于麒麟世家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着实有些看不上。   然而真正打了照面之后,龙九才只能感慨自己还是孤陋寡闻了。   墨沧澜这个人,倒不是说容貌当真人人都会喜欢,而是不仅有张艳绝天下的脸,又有种贵不可言的气质,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让人只敢远观而不敢亵玩,徒徒惹人心痒难耐,止不住见了一面之后会在脑海中想了又想。   长得极美的美人不算什么,能让人见过一面之后便念念不忘又生不出狎玩之心的,就凤毛麟角了。   墨沧澜恰恰就是这么一个人。   比起月见微而言,龙九倒是更担心墨沧澜了。   这世上强者众多,若真有人对墨沧澜生出志在必得之心,也不知该如何收场。   若是没有相当的势力做后盾,只怕墨沧澜的日子比月见微更不好过。   墨沧澜若是连自己都护不住,又如何能护得了月见微?   龙九不免有些担心。   他将筹码压在这两人身上,但若这两人并无他赌一把的必要,他又何必给自己惹这么个大麻烦?   墨沧澜想了想,道:“除了冰之精魄和山之精魄外,我好像的确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龙九盘着两颗珠子的手突然顿了下来,几秒之后,他突然露出了错愕之色,道:“山之精魄?”   墨沧澜说:“山之精魄。”   龙九问:“从何处得来?”   墨沧澜道:“一处秘境之中。”   龙九盯着墨沧澜,沉默了些许时候,不知在想些什么。   月见微感到有些古怪,山之精魄和冰之精魄的稀罕程度没什么差别,可龙九偏偏要单独提这山之精魄,也不知其中有什么因果纠葛。   难不成……这山之精魄以前是龙九的?   龙九蹙着眉头,打量着墨沧澜,想从他表情上看出些什么,然而很快便发现墨沧澜的表情丝毫未变,像是根本不知道山之精魄有什么特殊之处似的。   不过也对,山之精魄的来历,整个天圣皇朝都没几个人知道,墨沧澜更是不可能知道什么。   哪怕是龙九,也是机缘巧合之下偶然得知,而且他震惊无比,再也不敢轻易提及。   墨沧澜适时露出不解之色,问道:“这山之精魄,可是有什么问题?”   问题大了。   可龙九不能说,也不敢说。   毕竟这牵扯了非常敏感、甚至会影响整个紫泽仙陆命数的大事,他一个字都不能提。   龙九摆了摆手,道:“这件事情我不大了解,也曾立下重誓绝不吐露半分,无论如何都不能说,不过我要提醒你,你身怀山之精魄一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对你没什么好处。”   月见微皱起眉头,说:“牵扯这么深的吗?”   龙九点头说:“是啊,牵扯颇深,很多人都想得到它,不过既然已经是你的了,那就只能是你的了。”   月见微没听懂这是什么意思,墨沧澜却是一清二楚。   山之精魄本身就是他的伴生精魄,这精魄知道的人都清楚,它和其他天地魂魄不同之处在于,山之精魄会自己挑选主人,且是单方面挑选的,旁人就算抢到手,也依然无法融合山之精魄的力量,甚至会被山之精魄无情反噬。   简单来说,就是抢来也没什么用处。   龙九惊叹的,应当是山之精魄的来历才对。   墨沧澜没有答话。   龙九又看了会儿墨沧澜那张脸,叹了口气,又继续转了转他手中的珠子,道:“你身怀两种天地精魄,就算天赋奇差也能给你拉扯地差不多了,日后去了紫泽仙陆,切记要低调做人。”   墨沧澜刚想答话,便又见龙九有些郁闷地扫了他一眼,摆了摆手道:“算了,看你这样子只怕低调也有心无力的,我还是善意提醒你一句,没准备好之前,别去神武大陆。”   神武大陆乃是紫泽仙陆最神秘的大陆之一,且为天道宗和天圣皇朝所在的那块大陆,寻常人想去也去不了。   其实这次龙九能亲自来到苍茫大陆,墨沧澜着实感到震惊,若只是来看看月见微是否值得他扶持帮衬,代价未免太大了些,要知道,越是靠近中央大陆的修士,便越是在意自己的修为,他们每日争分夺秒恨不得将时间掰成两半来修炼提升,他们的世界里面,怕是除了求道之外,再无其他更重要的事情。 第390章 我是   龙九的修为,到了苍茫大陆只会止步不前,这也正是仙陆罕少会有人回到苍茫大陆的主要原因。   龙九却舍得这么些时间,着实让墨沧澜感到意外。   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龙族对月见微的身份有多上心。   不幸中的万幸,龙九站在月见微这一边。   不管龙九和龙太子之间的关系多差,他又是为了什么愿意帮衬月见微,墨沧澜都要承他这份情,毕竟,龙九可以帮月见微,也可以不帮,他若是想要和龙太子不对付,他多得是法子和他不对付。   墨沧澜道了句谢,龙九不以为意,叮嘱他们几句要好生自保之后,便没再多说什么。   离开龙九的这座小阁楼之后,月见微与墨沧澜并未选择御剑飞行,而是并肩走在落了层树叶的盘山小路上。   “山之精魄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月见微毫无征兆地忽然问道:“我只知道它和寒无双有些瓜葛,但从龙九的意思来看,它不仅仅和寒无双有所瓜葛吧?”   很多时候,月见微都是敏感的。   墨沧澜体内流转着仍未被彻底融合的山之精魄,平日里没少感慨这具身子淬炼不足,竟是承载不了山之精魄的所有力量。   墨沧澜道:“寒无双是从紫泽仙陆来到下界的,这山之精魄是他带来的,许是和上界的人,有什么牵扯也说不定。”   月见微突然笑了一声。   这一声在空旷的山野之间,显得有些突兀。   墨沧澜心头微微一沉,却见月见微停住了脚步。   “有很多时候我不想问太多,觉得你心里面有很多不想提也不想回忆的事情,那些事情应该特别沉重吧。”月见微的手按在了旁边的山壁上,这山壁有些凹凸不平,岩缝之中有些生命力顽强的小草蹿了出来。   月见微盯着那青翠的小草苗子,道:“你不想说,我就不问,我也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但你得明白,是我疼你,不是我傻。”   “微微……”   “你别叫我。”月见微叹了口气,凝眸看着想要伸手扶他的墨沧澜,伸手将他的手按了下去,道:“哥,你是寒无双吧?”   墨沧澜沉默了一瞬,他下意识想要否认,却最终仍是一狠心便承认了。   “我是。”   月见微愣了一下,眨了下眼睛,却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   毕竟心里面早就已经有了猜想,而且琢磨了很长时间,基本上已经能够确定墨沧澜和寒无双的关系了,只是缺少墨沧澜自己点头承认罢了。   气氛一时间有些紧张,也有些尴尬。   仿佛先前营造出的所有亲密无间、毫无保留的关系,就这么出现了一道奇怪的裂缝,这裂缝不存在于他们的感情上,但又难以掩盖,不能说对他们二人的相处毫无影响。   墨沧澜看着露出了一脸茫然之色的月见微,突然心疼了一下,便开口说道:“是我不对。”   “没什么不对的,这种事情,不是你自己能选择的。”月见微还在为他开脱,努力保持着镇定和理智,又问道:“那我呢?孤渊无华?”   墨沧澜抿了下唇,道:“你是不是他,都没什么影响,我不在乎这些。”   月见微失笑,道:“可是我在乎。”   “……”   “我以前就说过,如果我不是他,而你是寒无双,那我不见得能接受你曾经那样死心塌地地爱过另外一个人,就算是上辈子也不行。”月见微的眼眶已经发红,他指着墨沧澜的心口,道:“你忘不了他的,他早已经是你心口的一道疤。”   墨沧澜抓住了月见微伸到自己胸口的手指,放了下来,然后松开。   他问道:“如果你是呢?”   “那我们之间的问题,就根本不是隔着一个孤渊无华那么简单了。”月见微退了一步,深吸口气,靠在了山壁之上,他望着辽远的暮空,然后突然转过脸来,对着墨沧澜露出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笑容。   “无双,你还怨我么?”   墨沧澜呼吸一窒。   他一把抓住了月见微的衣襟,将他拉扯到了自己面前。   他脸色瞬间变色,是一种月见微从未见过的冰冷和苍白,甚至连那只抓着他衣襟的手,都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不知这颤抖是来自墨沧澜,还是来自月见微自己。   说出来了。   他用孤渊无华的身份、用孤渊无华的口吻说出来了。   他叫着那个墨沧澜想要忘却的名字,问了他一个他刻意去遗忘的问题。   墨沧澜无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他早知月见微聪慧且通透,也猜到他许是对自己、对他的身份有所猜忌,却从未想过,他竟然这般狠得下心来。   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何必呢?”像是过了许久,墨沧澜才松开了月见微,语气中带了几分遗憾。   月见微低头看着自己出了褶子的衣服,理了理,低声说道:“我本来不想说的,但是没忍住,我心里藏不住事儿,其实我在很久以前,就想问了,但没寻着什么合适的机会。”   “从哪儿看出来的?”墨沧澜问。   “暮云长知道吧?”月见微反问道。   墨沧澜看了月见微一眼,没有说话。   暮云长对他的态度,也的确能说明些问题,自从确定他是寒无双之后,暮云长对他说不上是热络,但多了几分熟稔,很多时候,暮云长都是显而易见帮着他说话的。   暮云长没必要帮衬着墨沧澜,除非他知道墨沧澜就是寒无双。   而暮云长和孤渊无华的关系不仅仅是亲厚二字能形容的,若是墨沧澜身边跟着个孤渊无华之外的人,暮云长对他的态度,也不会那般自然。   月见微头上悬着的那把剑,径直掉了下来,插入了他的脖子当中。   伸头接过一刀的滋味儿,肝肠寸断,心里面有种堵着说不出的难受,可月见微又不知道该如何纾解。   是真的不知道。   因为他没有孤渊无华的记忆,而墨沧澜却记得清清楚楚。   这个时候,月见微其实有些后悔将两人之间的这层窗户纸给直接捅穿了,他从春风不度出来之后,便察觉到墨沧澜有不少改变,起初对他冷漠不少,偶尔看着他还有些有口难言的情绪,月见微觉得特别委屈,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凭什么墨沧澜要这么对待他?   后来,月见微开始怀疑墨沧澜的身份。   他逐渐惶恐不安,怕自己是孤渊无华,又怕自己不是,他始终在避免提及寒无双的事情,正是因为墨沧澜也一样在避免这个身份。   ——如果他没说,该有多好。   哪怕这样的和平是虚假的,能够维持下去,也一样称心如意。   月见微难受地说:“那你、你是怎么想的?”   墨沧澜沉了沉眸子,道:“该是你如何想才对,我能将你和孤渊无华分割来看,你能接受你们是同一个人么?”   月见微禁不住露出了个苦笑。   他若是什么都不知道、甚至没有挑明此事,自然是能继续装傻,然而现在都说明白了,他又如何心中毫无芥蒂地继续凑在墨沧澜身边,当做无事发生?   他和墨沧澜之间只有爱情,然而孤渊无华和寒无双之间,背负了太多叫人不敢触碰的陈伤,两人感情早已不那么纯粹,更可怕的是,月见微竟丝毫不知道寒无双为何会憎恨孤渊无华……   他没这个勇气去装傻,便只能暂时冷静一把。   月见微沉默了许久,墨沧澜亦是不曾催促,最终还是月见微率先开口。   “我想冷静一段时间。”月见微语调很慢,说:“但我们不分开,不吵架,也不猜忌,我暂时不太清楚该怎么面对你,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自己,你能等等我吗?”   很多事情,他想搞清楚,他要去找暮云长问个明白,症结在孤渊无华和寒无双之间,他必须先把症结找出来才行。   墨沧澜望着月见微的眼睛,道:“你若是想知道那一世的事情,我可以告诉你。”   月见微摇了摇头,道:“这对你、对我都不公平,我不想让你再回忆一遍过去了,我也不忍心,听你亲口说一遍。”   那未免太残忍了。   月见微哪怕心脏已经千锤百炼,亦是不敢有任何回想。   正在此时,天边忽而飞来了一道符,两人同时朝着那传音符看去,只见这符纸落在距离他们三尺之外的半空,燃烧起来,一道传音落入两人耳中——   “速见佘上尘。”   这是叶无涯传来的消息,月见微和墨沧澜对视一眼,同时朝着执法堂的牢房飞去。   从将佘上尘交给暮云长之后,月见微已经许久不曾见过他了,只想着佘上尘必然会吃不少苦头,却没想到才不过半年多的时间,佘上尘竟是变成了一副近乎于骸骨的皮包骨头模样,哪里还能看到那佘氏山庄的主人?   地牢的气息好不到哪儿去,佘上尘又是戴罪之身,纵有暮云长保他,也不可做得太过,能留住他一条命已经实属不易,不必再说锦衣玉食。   佘上尘靠坐在灰色的石墙上,头发散乱地披在身上,一双手不受控制地发颤,嘴唇泛着青白色,衣裳像是麻布似的挂在他身上,月见微一下子竟是看不出他是死是活。   “怎成这样了?”月见微的眉头不受控制地皱了起来。   叶无涯站在旁边,抱臂而立,道:“契咒突然反噬,今日险些吸干了他的精血,若不是我及时发现,对他施针喂药,撑不到这个时候了。”   月见微脸色难看极了,咬了咬牙道:“真是该死。”   叶无涯尚在佘上尘的头上留下几根针,道:“契是死契,除非杀了与他结契之人,否则他的小命难保,若是有什么事情想问,有什么话想交代,便趁着这个时候吧。”   暮云长站在牢房门口,与那几位执法堂长老对峙,显然执法堂对于他多方包庇佘上尘一事,已经心有不满,此事说什么也要在旁边盯着,且看他们究竟能说些什么隐秘。   月见微在佘上尘身边蹲下,道:“佘上尘,你还能说话吗?”   佘上尘的睫毛动了动,缓慢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月见微松了口气,道:“多余责备的话我就不说了,背后指使你的人,究竟是谁?”   佘上尘张了张口,却是吐了口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月见微拿了颗提气的丹药塞到他口中,然后便看到佘上尘艰难地摇了摇头,又抬起手在自己的喉咙指了一下。   月见微猛然会意,道:“谁做的?”   作者闲话:  ps:缩头一刀~ 第391章 玄光石戒指   佘上尘又摇了摇头,许是在说不必在意,也可能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月见微心里难受极了,突然衣角被拉扯了一下,靠着墙那边的手中,被塞进来了一个指环一样的硬物。   月见微低头看了一眼,那是一枚戒指,大小应当是戴在小指上面的,这戒指是灰黑色的,倒是看不出来是什么材质,触手冰凉,拿了一会儿也没有丝毫热度。   佘上尘盯着月见微看了片刻,便什么也没再说,闭上了眼睛昏睡过去。   月见微摸了摸佘上尘的脉络,感觉到一阵驳杂无比的气息在肆意乱窜,禁不住叹了口气,起身对叶无涯说道:“能保他一命吗?”   叶无涯道:“我尽量吧,最快的解决方法,是把背后契约那人拖出来解决了,拖得时间越久,他越是小命难保。”   月见微点了点头,道:“我会尽快把人找出来。”   “人也见过了,话也说过了,现在你们该离开了吧?”一个站在外面的执法堂长老,冷冷看着暮云长,毫不客气地开口说道。   这位长老乃是奉真长老坐下的信徒,以前是凡尘俗子出身,在奉真的帮扶之下,摇身一变成了归元神宗地位不俗的长老,每日得着极高的供奉,还收了不少徒子徒孙,自然对奉真长老一心一意,甘当他的眼睛。   暮云长离他最近,只是尚未等暮云长开口,月见微便恶狠狠地冲过来说道:“这位什么长老,佘上尘就交给你,来日就算要给他定罪,也必然先得保证他是个活人才行,他要是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情,我可第一个拿您来问问。”   这什么长老面色一沉,盯着月见微道:“你竟是敢威胁我?”   月见微冷笑,道:“不叫威胁,而是他身上的伤口,有一些不是我抓他时候弄出来的,也不会是我师父搞出来的,这伤口怎么造成的,我现在暂时没工夫追究,但也只是暂时没工夫而已。”   暮云长自是尽己所能盯着佘上尘,但归元神宗不是他自己的,势力也并非只有他顶得上来,否则,那四位参加万宗大比的人当中,就不会有一个名额直接定给奉真的弟子了。   有人在保证佘上尘性命无忧的情况下,对他下手泄私愤,暮云长也不见得真能防得住。   不过,月见微今日见到,就绝不可能装作一无所知。   就这个奉真门下的长老,月见微是真没记住名字,不过他知道佘上尘所在的这牢房,的确属于他管辖,出了什么事情,月见微自然还是会找他的。   撂下狠话,月见微便率先离开了牢房。   到了个安静的地方,月见微这才将手中捏了半天的戒指,掏了出来,递给暮云长,道:“这是佘上尘方才偷偷塞给我的,你们两人看看,能不能看出来点什么。”   反正,月见微是什么都看不出来的。   却没想到,暮云长和墨沧澜一看这戒指,便抬眸对视一眼,那神色显然是看出了些端倪来。   “怎么?”   “奉真的。”暮云长死死盯着这枚戒指,道:“他带了许多年的一枚戒指,戒指乃是一块能够聚灵的玄光石炼制成的,几乎从不离身。”   玄光石是一种极为罕见的炼器材料,是天然的聚灵阵,虽然凝聚的灵气不多,但也绝对不少,拥有一块玄光石的修士,修炼速度要比其他修士快上三分之一,这已经算是无价之宝了。   墨沧澜拿过戒指,端详了片刻,道:“不错,的确是他的,里面刻有他的名字。”   暮云长闻言,抬眸看了墨沧澜一眼,又朝着月见微看了过去。   只见月见微虽然皱着眉头,却显然不是因为墨沧澜方才的话,而是因为奉真才是这戒指的主人。   这就有些意思了。   月见微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没有理会旁边两人的暗涌,琢磨着若戒指的主人真是奉真,控制佘上尘的那人也就是奉真了,可奉真利用佘上尘杀了那么多人,还要替他报仇,又是为了什么?   再者,奉真修为不俗,门徒众多,又该如何杀了他为佘上尘解了咒术?   这种事情,还真是想不清楚,弄不明白。   “倒是不难去想奉真的目的。”墨沧澜一眼便看出了月见微的费解,解释道:“奉真的修为,绝大多数靠的是信仰之力提升的,而这种信仰之力,并非活人才有,死人也是一样。”   月见微顿了一顿,抬眸看着墨沧澜。   “身心受其控制,生死受其操弄,尸傀能够供给主宰者的信仰之力,不比活人差到哪里。”   墨沧澜露出了一抹嘲弄之色,道:“奉真是个自私自利之人,他为求修为突破提升,可以无所不用其极,若是他利用尸傀之术,换取自己的修为提升,倒也不难想象。”   暮云长露出了一抹浓浓的厌恶之色,道:“这个奉真,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早些年他利用异端手法,提升修为,早已被教训数次,他当真以为,现下整个归元神宗,都无人能管教他了吗?”   月见微看着暮云长,道:“现在我们既然知道了,又该如何给他一个教训呢?难不成,找上他之后,他会承认么?”   暮云长说:“当然不会。”   月见微:“……”   这理所当然的语气,让月见微简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接了。   墨沧澜道:“奉真老奸巨猾,脸皮也不薄,就算拿着玄光石戒指去找他,他也只会反咬一口,说是被人偷走落入佘上尘手中罢了,更有甚者,他必然会说这是佘上尘故意诬陷他的阴谋诡计。”   月见微咬牙切齿,道:“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暮云长摇了摇头,道:“寻常情况下,这种事情还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奉真门徒众多,不好对付。”   但凡苍茫大陆排的上名号的强者,谁手中没有捏着几条人命呢?别说奉真害死的是那些镇民,就算他覆灭了一个家族,只要不是铁证如山,又有人替那些冤死者出头,纵然宗门知道是奉真在背后捣鬼,也绝不会真的对他下手。   奉真长老乃是宗门的鼎力之人,若是奉真倒了,他门下众位长老弟子也会被连根拔起,否则便后患无穷,如此一来,对于整个归元神宗而言,都会造成一阵极大的震荡。   再者,归元神宗现如今的确是苍茫大陆最强大的宗门,然而这宗门,却是属于紫泽仙陆麒麟世家掌控,只不过,究竟谁是麒麟世家派来监控的人,至今尚未有定论,哪怕是暮云长都不敢轻举妄动。   只怕他这边才灭了奉真长老,归元神宗的未来就难以预料了。   月见微露出了愤恨之色。   他重重握拳在旁边的树上一锤,道:“就这么当缩头乌龟吗?”   “自然也不是。”墨沧澜看了眼暮云长,淡淡说道:“只是我们掌控的证据还不够多,奉真的真实目的,我们亦只是猜测罢了,若想知道真相,还需要暗中调查一番。”   暮云长点了点头,道:“不错,除非能查出更大的罪证来,否则,我无法说服其他几位长老,与我一同找上奉真兴师问罪。坐山长老要比宗主的地位,更加尊崇,且我们曾与麒麟世家有所约定,但凡问罪坐山长老,势必要得到麒麟世家的允可。”   这正是上界对下界控制的方式之一。   哪怕奉真从修为上,并非不可杀戮,但从规则上来说,宗门的人绝不可以轻易给他治罪,否则便是违背契誓。   现如今得到的证据过少,三人讨论之后,便决定暮云长和墨沧澜齐头并进,共同寻找奉真的罪证,若有进展,便告知月见微。   但暮云长也让月见微先行做好心理准备,若调查到最后,奉真长老的确只想要得到些尸傀的信仰之力,那还真就无法凭此杀了他。   月见微知道利害,也不和暮云长别这个劲儿,满口答应地轻松畅快,心中却是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奉真好过。   商讨过后,月见微将戒指藏在储物镯中便先行离开,临走之时并未多看墨沧澜一眼。   待到月见微离开之后,暮云长拦住准备随之而去的墨沧澜,开门见山问道:“他知道了?”   墨沧澜轻轻叹了口气,道:“早就猜到了。”   暮云长颇为淡定,道:“我早就知道你不可能瞒得过他,无华向来是个通透聪明之人。”   墨沧澜感慨:“有时候太通透了,倒也不好。”   他更希望月见微傻一些,这样他们之间的关系,会变得更简单,相处起来也会更自在更快活。   暮云长斜了墨沧澜一眼,道:“你自己没藏好,叫他看出了马脚,反倒怪他聪明。”   “不是你故意露出马脚,让他怀疑揣测的么?”墨沧澜一语拆穿暮云长的心思,且并不动怒,毕竟暮云长是孤渊无华嫡亲的师兄,无论何时,他总是站在孤渊无华那一边。   暮云长见不得月见微被他蒙蔽着,自然从言行举止中,给月见微些许不得了的暗示。   暮云长笑了笑,道:“你打算如何处理?”   墨沧澜道:“原本没打算处理,他什么都不记得,根本寻不到症结所在,又能如何处理?”   墨沧澜有些埋怨地看着暮云长,道:“我原本就打算这么算了,偏偏你非要横插一脚,让他心里面留个疙瘩……这么说吧,除非他自己能解的开,否则我和他回不到毫无芥蒂的时候了。”   他不满地扫了暮云长一眼,道:“暮峰主,你绝对是多此一举帮倒忙,我既选择了他,自然不会欺负他。”   “……”暮云长品味了一会儿墨沧澜的话,然后问道:“你不怨恨他了吗?”   且不说孤渊无华在寒无双临去紫泽仙陆之前,与他争吵过多少次,又做过多少让寒无双误会的事情,光是寒无双最终为了孤渊无华死得那般惨不忍睹,暮云长就不信寒无双对孤渊无华没有怨恨。   “怨恨么?”墨沧澜思忖了一会儿,轻笑一声,道:“原本刚想起来的时候,的确是有些怨他的,恨也是有的——谁让他在这天下安稳与我之间,最终仍是选择了天下,弃我于不顾。我那时重伤,卧床不起,形如废人,本以为他会护我安好,却不料他竟是亲手将我送给了龙族,你说说看,我不该怨恨他么?”   他说的云淡风轻,甚至有些凉薄,却偏偏叫人听在耳中,觉得一丝丝发冷。 第392章 作茧自缚   “……”暮云长忍不住叹了一声,望着墨沧澜道:“我始终认为,当时那件事情,你与他之间有些误会,无华爱你至深,怎可能亲手送你去死?”   “我怎会知道他究竟如何想的?”墨沧澜敛起了笑容,冷冷说道:“他就是将我送了出去,这是事实,解释也无用。”   暮云长沉默了。   事实面前,所有的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   退一万步来说,哪怕人人都能理解孤渊无华当时的无奈,但他偏偏这么做了之后,对于寒无双而言,就是一种不公和背叛。   片刻之后,暮云长才斟酌着开口:“当时那种情况,若不然将你送出去,若不然龙族大军便以伤了太子为由,派强者屠灭整个苍茫大陆,毁去地心根脉,将整个大陆变成一片没有灵气的废土,无华许是,别无选择,我早想问问你,如果是你,会在自己这边具是残兵败将的情况下,如何做决定?”   “若我是他,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墨沧澜宛若黑曜石的眸子深不见底,叫人见而心悸,不过这只是一瞬,很快,他便敛起了身上的锋芒,淡淡说道:“我从春风不度出来之时,恨不得抓着他的肩膀亲口逼问他,为何那样待我,我甚至想过与他分道扬镳,再不讲任何情谊。”   那是他最混乱的一段时间。   持续的时间不长,但足以让他经历痛苦、悲愤、颜面无光等等诸如此类所有他能想到的负面情绪。   甚至比被人下毒沦为废人更加难以忍耐。   因为他要面对的,是曾经最爱之人、现下最爱之人的背叛。   记忆涌动,墨沧澜每看到月见微,便能想到他深爱之人送他离开的场景。   他能理解孤渊无华的选择,却永远不能原谅。   ——本该是这样的。   可月见微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变得比以前更加粘人、更爱对他撒娇,也更不吝于表达自己的想法和情绪,墨沧澜待他有几分冷淡,他便马上感觉到自己被疏远了,便一脸委屈无措地用无辜的眼神望着他,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任凭任何人看了,都会觉得于心不忍。   墨沧澜本避着见到这样的月见微,但他又清晰地发现,他着实放不下这个敏感多心的少年了。   是真的见不得他难过,见不得他受委屈,很快,墨沧澜便惊奇地发现,他竟是逐渐在替这辈子的孤渊无华开脱。   那些过去,和月见微又有什么干系?上辈子的事情,不管爱恨情仇还是喜怒哀惧,早该埋在上辈子,又凭什么将过错非要强硬地叠加在月见微这么个一无所知的无辜之人身上?   墨沧澜心软了,他越发能将月见微和孤渊无华割裂着来看了。   他甚至有时候会忘记,月见微和孤渊无华之间的联系。   和月见微的相处,便越发自在了。   直到月见微说起他重生一世这件匪夷所思的秘密,墨沧澜才恍然发现,他对月见微、或者说是孤渊无华,终究是疼和爱多一些的,以至于他连那些怨和恨都在这一刹那轻而易举地放下了。   他每每想到月见微上辈子在他死后,一个人孤零零地过了那么多年,委屈了也没人安慰,难过了也无处撒娇,满身孤寂落寞,甚至心如死灰,便心疼地难以自拔,再想到月见微为了替他报仇,与麒麟世家同归于尽,便觉心脏像是被刀子给剜掉了一块肉似的痛彻肺腑。   云巅仙尊,高处不胜寒。   墨沧澜那时候想,他是真的愿意放下了。   只要他想,就能做到。   他果然对月见微越来越疼爱、越来越喜欢。   然而月见微却不愿意放过自己。   暮云长道:“你若真放弃了他,许是要了他的命。”   墨沧澜看着暮云长,问道:“我若告诉你,我对他已经无怨亦无恨,你信么?”   暮云长露出了浓浓的不信任之色,道:“你忘不了的。”   “看,连你都不信。”墨沧澜道:“那他如何能信?”   “……”   “他也许并不知道寒无双怨恨孤渊无华的原因究竟是什么,但他却感受到“怨恨”这种情绪,你说,若是他知道他曾做过抛弃我、害我不得好死的事情之后,他能原谅自己么?”墨沧澜轻叹口气,带了几分压抑和苦恼,道:“他又能相信,我已经不怨他不恨他,只想重新宠他爱他,愿意毫无芥蒂与他重新开始么?”   “……”暮云长觉得他浑身的血液,都一寸一寸地凉了下来。   “我与他之间,现在真正的症结,不在我身上,而是在他自己身上。”墨沧澜道:“他不会相信我已经放下前世种种,便不会信我的真心,他没这个自信了——但我不同情他,作茧自缚,自食恶果。”   “你说话……”暮云长皱起眉头。   “我说话不大好听,但这是事实。”墨沧澜平静又冷漠,看着暮云长,道:“他若不受些惩罚,吃些苦头,心里的愧疚便永远都是我与他之间的一道鸿沟。暮峰主,他会来找你问前世因果,你不妨如实相告。”   暮云长叹了口气,道:“你可真够狠得下心。”   不用想便知道,若月见微知道他曾那般伤害过挚爱之人,心中会多么恐惧、痛苦、自责。   墨沧澜可以用谎言圆过去,但他不打算这么做。   墨沧澜道:“原本他可以不吃这个苦,可偏偏他非要戳破这层窗户纸,自找苦吃。”   墨沧澜说得凉薄,仿佛一切都是月见微咎由自取,他现在所遭受的一切痛苦,都是活该,这让暮云长隐隐之间有些担忧,若是早知道墨沧澜如此作想,他必不会轻易让月见微察觉出什么。   然而现在为时已晚,倒是墨沧澜的态度颇为暧昧不明。   暮云长有些头疼,道:“无华……月见微是个脑子会多想的,你若还想与他在一起,就别让他太难受了。”   墨沧澜望着暮云长,笑了一笑,道:“我比你更疼他。”   ………………   月见微回去之后想了许久,都没有理顺他和孤渊无华之间的关系,许是因为不想承认他就是孤渊无华的转世,以至于他没找到两人丝毫相似之处。   但他心里清楚,能让墨沧澜点头的,身份差不到哪儿去。   前世的黑锅,却让今生的他来背,也是没谁了。   月见微撑着脑袋,坐在树上望着空中一轮皎月,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你大晚上的不睡觉,偏偏要跑到我这院子里面来唉声叹气的,是折腾谁呢?”墨云泽打了个哈欠,一脸睡意的坐在树下的一张躺椅上面,无语地望着又是叹气又是唱歌的月见微。   月见微唱歌是真不能听,大半夜的能将人从睡梦中惊醒,调子都跑到九曲十八弯的南瓜地里头了,偏偏自己还不自知,总觉得唱得曲调悠扬婉转人人喜欢。   月见微哀怨地看了眼墨云泽,道:“你大哥现在不理我了,我自然要来找你求安慰。”   墨云泽说:“你前两日,不还和我大哥你侬我侬郎情郎意的么?”   月见微忧愁地说:“你不懂,这是我和沧澜哥哥之间的事情,我就算说给你,你这个外人也听不明白。”   “嘿,我这个外人现在是真忍不了了。”墨云泽简直被月见微这小崽子给气乐了,他忍不下去,站了起来,捋起袖子爬上树将月见微给揪了下来。   “我这个外人,虽然不知道你和我大哥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敢肯定,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来我这儿找你,肯定是你惹火我大哥了。”墨云泽毫不留情面地将月见微往院子外面推去,说:“我这儿又不是污水池子,你既然不愿意说,我也懒得问了,不过我大哥那人面冷心软,你要是真做错什么事儿,撒个娇变个身玩儿点情趣自然就好了。”   月见微被人推着往外走,闻言险些咬着舌头,道:“二泽,你从哪儿学来的这种小妖精的招数?”   墨云泽顺便从储物袋中刨出了个话本,塞到月见微手里,道:“好生学学,人就是要多读书,不然招惹夫君生气都不知道怎么哄他开心。”   月见微定睛一看,《俏佳人偷情山大王》,顿时险些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墨云泽自从被他哥打开了新世界大门之后,似乎越跑越偏了。   月见微有些忧心墨云泽的教育问题,但准备开口的时候,已经被人给推出门外了。   月见微:“……”   月见微叹了口气,将这本看名字就不正经的小话本塞到了怀中,骂了墨云泽几句没有同情心,便放弃继续骚扰墨云泽这小子了。   虽说墨云泽的小院儿禁制挡不住他,但都被赶出来了,月见微也懒得厚着脸皮非要进去。   不过,墨沧澜那洞府,他暂时是绝对不会回去了,月见微大半夜的在山上晃来晃去,片刻之后,他最终决定去找暮云长问问情况。   “心情不好啊。”一阵亲热过后,南宫鸣趴在暮云长身边,撑着下巴看着他问道。   “遇到些麻烦事。”暮云长声音本就低沉,情事之后更是多了几分沙哑,听得南宫鸣身体有些发软。   南宫鸣鲜少会见到暮云长心事重重的样子,而且就算有时候南宫鸣出言相问,暮云长也不愿意多说什么,更是直接就懒得承认,所以暮云长这么一说,南宫鸣倒是觉得有些意外。   “因为月见微还是因为墨沧澜?”南宫鸣挑了挑眉,平躺在了床上,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没什么异常。   就像是问今天天气怎么样,随口一提罢了。   这些日子,从龙九皇子带着孤渊博来了归元神宗,暮云长就忙了起来,别人看不到,南宫鸣却清楚暮云长暗中做了多少布置,像是提防着那些紫泽仙陆来者做些什么不利于宗门的事情似的。   暮云长和其他峰主不一样,他不喜欢闭关修炼,也不总离开宗门历练,他的修为已经多年无所进益,却又尤为闲然自得。南宫鸣有些费解,暮云长若是再不寻突破,要不了百十来年,他的寿元就会走到尽头,可他仍是那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这让南宫鸣有些不爽,总觉得心里面堵得慌。   暮云长有些在意墨沧澜,这是挺显而易见的事情,起初南宫鸣想不明白的时候,还会有些吃味儿,但后来就无所谓了——   暮云长就算再怎么喜欢墨沧澜,人家也只喜欢月见微,没他什么事儿。   南宫鸣这个问题,让暮云长想了一会儿。 第393章 深夜“拜访”   “有点难讲。”暮云长轻微叹了口气,道:“不光是因为他们两个,现在宗门有很多麻烦事,我有时候还真想要撂挑子不干了,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哎,真是烦死我了。”   南宫鸣一愣,翻身看着暮云长脸上那难得一见的郁闷表情,突然有些想笑,便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道:“宗门的事情,本来你也不用那么操心啊,什么都让你来做,还要宗主做什么。”   暮云长扫了他一眼,抬手捏着他的下巴暧昧的摸了摸,道:“你倒是想开了,你不是一直想去参加万宗大比么,这次挑选的人里面,没有你峰门弟子,你心里可埋怨我?”   “就算埋怨,我也不敢说吧。”南宫鸣嗤笑了一声,并不推开暮云长的手,道:“自己技不如人,道不如人,有什么可羡慕嫉妒恨的?我现在倒是想开了,去什么万宗大比,还不如趁着麻烦都滚到上界的机会,去游山玩水快活一场。”   暮云长闻言,却是难得笑了一笑,将南宫鸣拉到身前亲了一口,道:“你倒是想开了,说起来,我似乎操劳太久了,也该是时候出去游玩一段时间了。”   南宫鸣愣了一愣。   暮云长道:“等事情解决之后,我们直接归隐吧,这世上多的是有趣的地方,何必囚于归元神宗这一方天地之间?”   南宫鸣大脑炸了一下,他有些没听懂暮云长的意思。   归隐?   与他一起?   只有神仙眷侣才会提及一起归隐的事情,要不然就是毕生知己。   他和暮云长,显然称不上是知己,毕竟很多时候暮云长脑子里面想些什么,他都根本猜不透也摸不到边。   南宫鸣呼吸有些紧促,他忍不住想要问问清楚,暮云长究竟是什么意思。   然而就在此时,他门口的结界突然乱成一团,他倏然起身刚想冷喝一声“何方宵小”,便看到一只白球似的毛茸团子嘭地将红木盘花的窗子撞开,连滚带爬地飞快跳到了他的床上。   南宫鸣吓得险些没跳起来。   南宫鸣和那只毛球团子对视上的时候,脸都绿了。   暮云长也是露出了颇为吃惊的表情,坐起身来便拉过被子将赤身裸体的南宫鸣给包了进去,然后手指一动披上了衣裳。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暮云长一边整理衣服一边问,他觉得有些奇幻。   月见微舔了舔被阵法所伤划出一道血痕的爪子,有些底气不足地小声嘟囔道:“我原本去找你,却发现你不在,便想着你应该是来找南宫峰主了,我多方打探,便摸索着找到这里来了。”   这洞府里面的阵法,也太难缠了,要不是月见微身上有龙鳞甲,他刚才就要交代在阵法里面了。   南宫鸣一言难尽,一把拎起月见微的后颈毛,也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震惊,瞪着他道:“你胡来什么?谁叫你私闯我的洞府,这周围都是禁制,你若是死在我这里,我可解释不了。”   月见微一脸无辜的样子,说:“可我要是见不到暮峰主,我睡不着觉。”   南宫鸣:“……”   “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是真有事情,要找暮峰主商量。”月见微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话容易让人产生误解,便马上解释,说:“事关重大,我等不到明日了,多有得罪啊。”   南宫鸣要疯。   他大半夜的居然被一个小崽子就这么明目张胆的闯入洞府,还直接进了他的寝室,上了他的床?也多亏了这月见微现在是个妖兽模样,捏着手感相当不错,长得还颇为可爱,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看起来可怜兮兮,要不然,南宫鸣能直接拔刀。   不对,这肯定是月见微的阴谋!   他故意的!   南宫鸣面色不善地瞪着月见微,磨了磨牙。   暮云长按了按额头,顺手将月见微拎过来,披着衣服下了床,往外面走去。   “既然找来了,就聊聊吧。”暮云长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对于月见微的抽风表示淡定,他走到门口,对南宫鸣道:“你先休息。”   南宫鸣:“……”   休息个屁。   他能睡着就怪了!   这月见微简直是见鬼了。   南宫鸣满心哑火,但他发现暮云长直接拎着月见微去了小院子里面,随便找了个石凳子坐下,没打算离开,便突然不那么堵心了。   “脑子有病。”南宫鸣吐了口浊气,重新躺了下来。   夜风习习,树叶沙沙。   暮云长将月见微放在石桌上,小兽蹲坐着抬起脑袋和他对视。   “你三更半夜,闯入旁人的洞府,是不对的。”暮云长忍不住教训道:“南宫这地方的禁制,等级不高,是我布置的,你这修为能保住性命,也算万幸了。”   月见微舔了舔爪子,说:“我有龙鳞甲护体,也有匿息丹藏身,你这禁制对我没什么太大用处。”   暮云长看着鼻青脸肿的月见微,觉得没太大用处这个说法,怕是有些勉强。   暮云长忍不住叹气,道:“你也讲究一些,你闯别人寝室,算什么事儿?”   月见微垂着脑袋,低落地说道:“是我不对,但我发誓我什么都没看到,我刚闯进来的时候,摔得晕头转向的,还没回过神你就把他被子盖上了。”   暮云长:“……”   “不过,南宫鸣的身材还是很有料的啊,怪不得你那么喜欢和他一起困觉。”月见微忍不住说。   暮云长一言难尽,说好的什么都没看到呢?   月见微重新抬起脑袋,说:“我是真的静不下心来,我特别想知道孤渊无华……我当初对寒无双,都做了什么让他不可饶恕的事情。”   暮云长没想到他会问得这般直接。   相较于当时那副宁死不屈打死都不愿意和孤渊无华有任何牵扯的月见微,现在这小崽子坦然地让暮云长有些不可思议。   “你不是不愿认么。”暮云长说。   “这是我愿不愿意认的问题吗?”月见微老成的叹了口气,趴了下来,郁闷地说道:“事实如此,我不认难道就不是孤渊无华了么?我只想解决问题,但我不知道症结所在,就找不到弥补的方式。”   暮云长眼眶有些发热。   时光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亦是这么一只白绒绒的麒麟崽子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趴在他面前,然后道:“师哥师哥,我好喜欢寒无双啊,你说他怎样才会喜欢我啊?”   暮云长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迟疑了一下,才抬手在月见微的脑袋上揉了揉。   月见微蹭了蹭他的手心。   反正是自家师兄,摸头就摸头吧。   “告诉你其实也没什么。”暮云长低声说道:“但是有一点,我说完之后,你不能哭,也不能躲起来谁也不理。”   月见微僵了一下身子,然后用力地点点脑袋,说:“我不会哭,我这都快去紫泽仙陆了,哪里还能躲起来?”   暮云长心道,这种事情可不好说。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孤渊无华倒是不爱哭鼻子,但他心里难受的时候,便总是偷偷找个地方躲着,叫谁都找不到他,有时候长一些,有时候短一些,端看他有多难过了。   不过,月见微好像很喜欢哭鼻子,索性暮云长就综合一些,一起提了。   暮云长道:“那拉个勾吧。”   月见微说:“你好幼稚啊。”   但仍是伸出爪子和暮云长的小指头勾了勾。   暮云长似乎轻微的笑了一下,但又很快隐了下去。   “这是个挺好说的故事。”   三千年前那场几乎毁天灭地的大战,表面上是为了夺取苍茫大陆的修炼资源而起,实则是为了掩盖龙族巧取豪夺誓要让孤渊无华完成婚约的心思,龙太子本打算施压以苍茫大陆的覆灭要挟孤渊无华妥协,却没想到寒无双横空出世,非但打败了他派去的先锋,保住了苍茫大陆,还让他颜面尽失。   龙太子哪里受得了这个侮辱,他自是恨极了让他沦为笑柄的寒无双,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龙太子由暗转明,竟是直接派人找出了藏得最深的地心根脉,派人告诉孤渊无华,若他期限之内,拒绝将寒无双交给龙族,那么时间一到,整个苍茫大陆将会沦为一处毫无灵气的废墟之地,届时,苍茫大陆所有的灵物,都会在短时间内死亡。   地心根脉乃是成千上万条从大地深处朝着四面八方延伸遍布在整个大陆地下的灵脉,这是一个大陆赖以生存的根本,若是这根脉断绝,整个大陆将会回归混沌之中,谁都不可能独自存活。   只是,地心根脉藏匿极深,难以找寻,也罕少有人会疯狂到打地心根脉的主意——   且这地心根脉存在的本身,放眼整个大陆,恐怕只有寥寥几人曾听说过。   孤渊无华先是不信,但当地脉断绝过半、苍茫大陆的灵气一下子变成原本的三分之一时,他突然慌了神,意识到龙太子并非在恐吓他,而是真正握住了地脉的生机。   地心根脉一旦受损,便是数千年难以恢复,若是完全受损,就再无恢复的可能,这正是之后三千年苍茫大陆罕少会有人飞升的根本原因。   灵气逸散消失,末法时代到来。   原来一切根源,就在于此。   “麒麟世家使命如此,无华自是别无选择,他将墨沧澜送了出去,送给了龙族。”暮云长徐徐道来,看着趴在桌子上看不清表情的小兽,道:“后来的遭遇,你该都知道了。”   一阵良久的沉默。   月见微没有出声,他甚至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似的。   暮云长说:“其实这件事情之前,你和他已经有了很多争执,许是日子过得太压抑了,你们两人最后那段时间,早已经渐行渐远,你甚至说过宁可直接履行婚约,嫁给龙太子的话,寒无双许是觉得伤透了心,便很长时间不再理会你。”   “我就算真的说出那种话来,也是气话罢了。”月见微对自己倒是还挺自信,吐了口浊气,说:“我那么喜欢他,怎可能愿意嫁给心思歹毒的龙太子?”   “没到那个时候,你根本想象不到当时已经被逼到什么情况了。”暮云长摇了摇头,想起那段仓促而惊惶的岁月,便有种恨极了的感觉。   龙族是个庞然大物,他们对于孤渊无华早已志在必得,捏死苍茫大陆的人,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蚁似的,显然,根本无人能想象到,寒无双竟是有胆子和整个龙族作对。   寒无双也没想到,他用半条命换来的短暂和平,却是成了孤渊无华怨怼他的理由。 第394章 双瞳   “总之,就是这些了。”暮云长低声说道:“你和他之间的事情,本不该我来说,但你既然不愿问他选择问我,我就简单地挑一些重要的事情来讲。不过,若说事情真这么简单,倒也不见得,但我没必要多说什么了。”   该找谁寻仇,不言而喻。   来龙去脉,也算是清晰。   月见微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曾设想过两人之间的矛盾点究竟在哪里,也曾灵光一现的时候,猜到过是孤渊无华舍弃了寒无双,以至于孤渊无华后来以死谢罪,也未能让墨沧澜释怀。   可当他真听到事实的时候,仍是感到触目惊心。   如果真是如此,他还有什么资格继续与墨沧澜在一起?   他舍弃过他,害他死于非命,辜负了他的所有感情,这辈子又凭什么想要重新开始?   月见微顿时泪眼汪汪,抽了抽鼻子强忍着哭泣,心中惶惶不安,却又极力否认道:“我不信,我不可能那样对他的,就算我脑子里面进水了,也绝无可能舍弃他换取整个大陆的安稳,我哪有那么伟大啊——我宁可嫁给龙太子,也不可能害他。”   他怎么舍得那样对待墨沧澜?   “你的确不会那么对他。”暮云长看着不停抹眼泪的月见微,心中也有些难受,道:“但这由不得你愿不愿舍不舍。”   月见微抽着鼻子,泪眼朦胧地看着暮云长,说:“这当中,定是有什么误会才对。”   暮云长说:“有没有误会,我不清楚,毕竟是你亲自点的头。不过那种情况下,你不答应都不可能,宗门超过半数长老和峰主,将你囚禁在宗门禁地,寒无双是去是留,由不得你决定。”   月见微浑身的血都凉了,他仿佛看到眼前凝聚了一团浓得化不开的血雾,让他的整个世界都变得血腥而模糊。   难怪墨沧澜从春风不度出来之后,看他的眼神那般冷漠无情,甚至想要与他隔开距离。   只怕是见到他,就恨不得杀了他才对。   月见微凝眸看着自己的爪子,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爬了起来,低声说道:“那,就先这样,我回去想想。”   暮云长见他这样子,只怕是脑子里面也是一片混乱,就算继续留在这里,也听不进去什么话了。   “你回去冷静一下也好。”暮云长声音柔和,道:“不过,也不用太放在心上,我与墨沧澜谈过这件事情,他的意思,应当是不大在意了。毕竟当时的所有选择,都非你所愿。”   不大在意?   不用太放在心上?   月见微听了便有种想笑的冲动。   他怎么敢不放在心上,墨沧澜怎么可能不在意。   他不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但从这只鳞片爪之中,他仿佛已经能看到十八层地狱。   月见微一脸茫然地走了。   暮云长目送他下山,还眼睁睁地看着他踉跄地摔了几下,随着这小小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暮云长这才转身回到南宫鸣那寝室之中。   南宫鸣并未入睡。   他合衣坐在床上,看着暮云长面色,道:“聊的不太好?”   暮云长叹了口气,有些疲倦地按了按太阳穴,说道:“一团乱麻,糟心得很,我怎么就摊上他这么一团乱事了。”   南宫鸣说:“月见微的事情,你让他自己解决去,何必替他瞎操心呢。”   暮云长看着南宫鸣,道:“也是,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也没管的必要。”   南宫鸣挑了挑眉梢,看着他没说话。   不管这话是真是假,以他和暮云长的关系来说,最多只能说到这种程度罢了,若再深了去,只怕会惹得暮云长不快。   到底还是从那样一种关系开始的,南宫鸣心中,总有一些芥蒂。   ……………   光影错落。   月见微在林间飞快地奔腾。   不知不觉中,他仿佛和风融为一体,整个人都被包裹其中,等他冷静下来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一处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地方——   孤渊无华的埋骨之地。   也是归元神宗的禁地之一。   月见微喘着粗气,望着树木葱茏的禁地,抬起手在距离自己最近的那棵树上摸了摸。   此时,天已大亮。   月见微没有进去,他虽然身上还带着暮云长给他的通行令牌,但他当真一点进去的冲动都没有。   进去了,又能如何?   前世记忆,并非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纵然得了记忆,已发生的事情,隔了三千年之久,也不存在改变的机会了。   原来墨沧澜一直都是这么看待他的。   一个自私自利的人。   日升日落,日落日升,几个日落之后,第一个找到月见微的人,仍是墨沧澜。   “你这几日,都在这里蹲着?”墨沧澜走到月见微身边,在他旁边的石头上坐了下来。   月见微抬起头来,微茫地看着墨沧澜,勉强地撑出了一个笑容,到:“没别的地方去。”   墨沧澜声音和缓,道:“很多事情,一时间捋不清楚的,也可以慢慢想,我没有赶你走,也没有指责你什么,你不必躲着我。”   月见微垂着眸子,轻轻应了一声,然后小声问道:“以前的事情,你都记得清楚吗?”   墨沧澜想了想,说道:“有些能记得,有些却记不得了,毕竟三千年前的事情了,我怎可能一一都记得清楚?”   月见微朝着旁边动了动身子,手指抠着石头缝,说:“可是我一件事情,都记不得了。”   他不记得了,是不是就能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墨沧澜忍不住在月见微脑袋上轻轻揉了揉,道:“我没想着让你记起来,也不想让你背负他的过往。”   “可是,我会嫉妒他。”月见微把头埋在臂弯里面,低声说道:“他和你之间,有那么深刻盾爱恨,你永远都不可能忘了他盾。”   墨沧澜叹了口气,道:“那你就想着,那也是你。”   “可我恨他。”月见微抬起头来,强忍着难受,却不敢去看墨沧澜,只是盯着前方的一片绿叶,说:“他竟然那样对你。”   “那怎么办呢?”墨沧澜无奈地说:“明明不是我的错,却让我这些日子都在独守空闺,成日睡觉连个暖床的人都没有,我真可怜。”   月见微:“……”   墨沧澜在月见微脑门上弹了一下,说:“脑子本来就只有这么大个,还成日想来想去想东想西,也不觉得累吗?你不累得慌,我都替你觉得累。”   “……”   “反正你就算想到最后,也想不出来什么好的解决方法,何必为难自己?”   月见微捂着脑袋,终于泪眼汪汪地看着身边这个气定神闲容光焕发的男人,委屈的说不出话来。   他凭什么这么说自己?   “瞅瞅这眼睛,都哭肿了。”墨沧澜的指尖儿在月见微发胀的眼底点了一下,说:“哭什么哭,我都还没哭,你倒是哭上了。”   月见微用力吸了吸鼻子,把快掉下来的眼泪给硬生生吸了回去,拍开墨沧澜的手,道:“我才没有哭,我是好几日没合眼,熬肿了!”   墨沧澜道:“是么?”   “……”月见微又是委屈又是茫然,小声问道:“连哭都不给哭了吗?”   墨沧澜说:“我若说不能,你听话吗?”   月见微想了想,然后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这种时候,哪怕是墨沧澜让他从万丈高崖直接跳下去摔死,恐怕他也不会拒绝。   墨沧澜笑了一下,若皎月垂光,苍云舒展。   “我说什么,你都听吗?”墨沧澜又问。   “我听的。”月见微想也不想,便说道:“我若是听话,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再记恨我做的那些事情?”   墨沧澜伸出手,不轻不重地拿捏着月见微尖尖的下巴,端详了片刻,道:“这个倒是可以考虑一下,你若是听话,我心情就好,我心情一好,一般情况下就想不起来多余的事情。”   月见微立马点头,道:“那我一定是这世上最听话的人。”   墨沧澜夸赞道:“好孩子。”   月见微意识到什么,情绪瞬间如同潮水涌动,好容易憋回去的眼泪,险些就一瞬间决堤了。   本就是他的不对,墨沧澜嘴上说着要他自己开解自己,却还是愿意主动来找他说话,还说出这么些叫人窝心的话,显然是怕他一个人脑子转不过来弯,走到死胡同里出不来。   然而就在这时,他听到墨沧澜道:“不许哭,听话,你若是哭了,我就不高兴了。”   月见微嘤了一声,用衣袖重重地擦了两下眼睛,努力瞪大眼睛,说:“我不哭,但你别说话。”   “……”   “你就算说话,也该骂我吵我凶我,不然我忍不住。”月见微抬高了些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   墨沧澜太温柔了。   他是来找他的。   他许是不愿意与他分开。   墨沧澜忍不住叹了口气,不想再让月见微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不可自拔,便说道:“那我们说点别的事情吧。”   月见微:“……嗯?”   墨沧澜说:“符离来了。”   ………………   归元神宗外的城市中,某个表面看起来只是个寻常丹药铺子的内院里面,墨沧澜和月见微见到了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符离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边跟着一个看起来野性难训的男人,他劲瘦高挑,脸颊瘦削,一双眼睛宛若锐利的苍鹰。   这男人长了一双异瞳,一只金色,一只蓝色,这亦是让人第一眼便注意到的地方。   那男人跟在符离身后,从头至尾并不说话,只是在见到月见微和墨沧澜的时候,眼神颇为锐利毫不客气地盯着他们,像是在盯着猎物似的。   月见微感觉到被冒犯,禁不住皱了皱眉头,也呲牙咧嘴地冲着这男人吼了一声。   符离一把抓住了要朝着月见微冲过来撕咬的男人的手腕,虽然他一个丹师,力气绝对大不过男人,但却像是一力降十会似的,男人突然停住了脚步。   “啧,脾气还真挺大。”月见微打量着这个虽不是野兽,但身上却充斥着兽性的异瞳男人。   男人亦是对着月见微呲了呲牙。   符离说道:“这就是我的道侣,名为双瞳。”   月见微道:“这名字还真是符合他的特点,一双异瞳挺罕见的。”   符离笑了笑,抬眸看了眼双瞳,眼神颇为温柔,道:“他这双眼睛,可以看得很远,在夜晚也能毫无阻碍地看到秋毫,甚至能发出野兽的光芒,逼退一些妖兽。”   月见微挑了挑眉,问道:“我在他身上,闻到了不止一种妖兽的味道,但是他应当是个人类,而非妖兽。” 第395章 双瞳过往   符离点了点头,说:“双瞳只是个正常人罢了,只是,他从小就生活在一片妖兽森林之中,因着一双眼睛能发出震慑妖兽的光,竟是就这么活了下来,他喝着妖兽的奶水长大,也学了不少妖兽的能力,跌跌撞撞的竟然活了下来,不过,说他是个纯粹的人类,也不尽然,他的性格比你还偏于妖兽。”   月见微虽说也是妖兽,但他毕竟在人类社会中成长,并非森林中那种土生土长野性十足的妖兽,相比起双瞳而言,自然兽性不值一提。   月见微蛮有深意,道:“这种野性难训的妖兽,可是不好相处啊,他习惯了和妖兽待在一起,想法和行为,也和人类大有不同。”   双瞳露出了不满的神色,看那样子,像是要随时扑过来咬月见微一口。   月见微身上的妖兽血脉极其醇厚返祖,人类自然感觉不深,但经常和妖兽打交道的双瞳,便会立刻察觉这股强大的血脉压力,并对月见微产生兽性天生的臣服或排斥。   很显然,双瞳潜意识中,对比自己血脉强悍的妖兽,生出的是排斥和警惕之心,绝非臣服。   符离说:“你当着他的面说这种话,双瞳可是会生气的。”   月见微耸了耸肩,道:“我就是想看看,他的兽性究竟有多野。”   符离看了看双瞳,道:“他的兽性非常强,不过,倒是能够控制,最开始的确见了人类便要厮杀,将人类当成天敌来看待,但现在已经好多了,至少在我面前,他不会未经我允许,伤害任何人。”   月见微点了点头,道:“这样最好。他会说话吗?”   符离说:“会说话,但不爱说话。”   月见微了然:“原来是个闷葫芦啊。”   双瞳皱起眉头,道:“你是话痨吗?”   月见微:“……”   没想到,双瞳的声音听起来还蛮有磁性,就是不太友好罢了。   他哪里算是话痨,就是正常说话罢了,总不能大家见面之后,一句话都不多说,然后相顾无言,彼此执手相望泪眼无语凝噎吧?   月见微道:“怎么说,我也算是你半个救命恩人,你就是用这种态度,对待我的吗?”   倒也不是挟恩图报,月见微认为给他和符离先前的那场同行,定义为交易更为合适,他从火神墓穴当中得到了不少好处,这也正是他愿意答应符离最重要的原因。   不过,双瞳对他极为排斥,月见微能感受得到,他虽敢肯定双瞳不会对他做些什么冒犯的事情,但被人这样竖着瞳孔盯着,总归觉得不爽。   双瞳冷冷盯着月见微,道:“你帮我一事,来日你有用的到我的地方,我自会为你肝脑涂地。”   月见微觉得双瞳着实是个有个性的人,他说这话的意思,便暗示该报恩的时候绝不会退缩,但报恩归报恩,与平日对待恩人的态度,没什么关系。   月见微不解,道:“我没得罪过你吧?”   双瞳点点头,道:“我只是天性如此,见到血脉天赋强大的妖兽,全身的血便会自然而然沸腾起来,想要与之一战。”   月见微心里稍微平衡了一些,他就说自己这么招人喜欢,怎会有人一见到他便如此讨厌,原来双瞳针对的是某一类妖兽,而不是他一只麒麟崽子。   符离满是歉意地看着月见微,道:“双瞳他说话特别直接,还请月小友担待一些,莫要和他计较。”   月见微颇为大方地摆摆手,道:“不至于,大家都是妖兽,我能理解他的想法。”   墨沧澜等他们聊完,才开口问道:“符丹师,你在这个时候,亲自前来归元神宗找我们,是做了决定吗?”   符离点点头,正色说道:“前几日,我用凝魄丹救醒了双瞳之后,仔细问过他有关冯家的事情,他说了些我先前也没想过的隐秘,我觉得事关重大,不敢稍作迟延,生怕耽搁了大事,便匆匆带着他来找你们了。”   墨沧澜和月见微对视一眼,意识到这次符离到来,只怕是事情比他们先前想象的,更为严重。   “你来这里,可是有人察觉?”墨沧澜问道。   “我是以外出历练为由,带着双瞳背着所有人偷偷过来的,除了你们二人,尚无人知道我的行踪。”符离深吸口气,定了定神,道:“早些时候,我给双瞳服用了假死丹药,让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死过了,暗中将他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你们放心,双瞳是死是活,都不会惹人怀疑。”   符离行事小心细致,既然要救双瞳,定是早已经筹谋策划许久,至少要保证在他救了双瞳之后,先前残害双瞳的人,不会再有注意到他的机会。   这么一来,让双瞳假死就是个毫无后顾之忧的操作。   墨沧澜便放心地点点头,道:“你能悄无声息,置身事外,是最好的。”   毕竟符离还背靠着杏花谷,若让人知道他竟是背离杏花谷,必然要遭至天下人唾骂。   符离不以为意地说道:“我这次来,就是铁了心要将杏花谷那些蛀虫连根拔除,杏花谷这些年早已被一些人搞得乌烟瘴气,常年止步不前,若非有丹盟冲击,只怕杏花谷到现在都还不曾感觉到压力。”   月见微笑了笑,道:“我倒是,挺欢迎你也加入丹盟。”   符离若是加入丹盟,必然是一大助力。   而且,有了符离的身份,杏花谷定然有相当一部分丹师,愿意随他一同加入,到那个时候,丹盟才算是真的在苍茫大陆,一家独大了。   符离说:“等事情结束之后,我就加入。”   再说起双瞳的事情。   先前所说,双瞳乃是从小生活在妖兽遍地的森林之中,而这片森林,本来属于苍茫大陆的一处无人造访的未知之地,但是忽而有一日,一群修为不俗的丹师和武道修士们,误打误撞闯入了这片森林,他们惊觉发现,这森林之中竟是有那么多已经几乎灭绝了的灵草。   而且,那森林中的妖兽因长年累月都不曾见到人类,所以对闯入其中的人类,大多数是感到好奇,却并未对他们发起攻击。   双瞳那时候不会说话,他只觉得在森林生活了这么多年,终于遇上了和他看起来属于同一类妖兽的同伴,还有些兴奋,非但不感到恐惧,反而还主动将那几个人类从一只大妖手中救下来,叫来叫去地与他们“攀谈”。   那几位修士,见到双瞳之后,感到万分诧异,他们还从未见过与妖兽自小生活在一起、却没有被妖兽吞掉的人类。   而且,双瞳除了外观看起来是个正常人类之外,其他地方从各方面而言都是妖兽的习惯,这让修士们生出了兴趣。   森林中,灵草遍地,妖兽横行,几位修士原本是被人追杀误打误撞进入此地的,便动了在此处休憩修炼的心思。   起初,他们并未表现出任何异常之处,并不猎杀森林中的妖兽,也只是偶尔采摘灵草炼制丹药,休养生息,然而在某一日,当其中一人不小心被一条剧毒蛇妖给咬了一口之后,一切都变了。   那被剧毒蛇妖咬过的人,眼看着就快要不成了,恰巧被来给他们送果子吃的双瞳看到了。   剧毒无解,双瞳却是连叫喊带比划地挥舞着双臂,再拿来一片叶子,将自己的手指割开一条口子,放了半叶子的血水,让那些人将解药喂给中毒之人。   死马当成活马医,那些修士在将血给中毒之人喂下去之后,那人原本已经黑紫的脸色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正常,不消片刻,浑身的毒素都已经退去。   “其中一位丹师,就是我师父青云圣手。”符离说到此处,叹了口气,看了看旁边露出了仇恨之色的双瞳,道:“青云圣手那时候尚未成名,但是他有野心,也有头脑,当即便意识到双瞳会是他出来历练这一趟发现的最宝贵的珍宝。”   青云圣手盯上了双瞳,每日寻个机会便与他混迹一团,利用双瞳的不设防,骗来了他不少血,甚至将不少毒丹蒙骗双瞳吃下,然后观察他的反应。   青云圣手用尽手段将这血研究了一遍又一遍,最终得出结论,双瞳的血液,竟是可以解百毒,而且他本人更是百毒不侵的特殊体质。   这让当时想成名想疯了的青云圣手,欢喜若狂,整个人都有些疯癫,以至于理智都不怎么正常了。   而在场的那些人当中,还有一个冯家人,当他知道双瞳的体质之后,马上灵光一闪,说是冯家老祖留下来过一套培养药人的秘籍道法,引子便是诚如双瞳这样体质的活人。   双瞳只有一个,但若是能利用他来培养出数个药人,这其中的好处,可是难以用灵石斗量。   要知道,一个药人既可以用来试药试丹,他们身上的血和肉甚至骨头,都会成为入药的材料,若是药人一不小心在试药的过程中承受不住药力死了,还可以抽筋拔骨,让他们“物尽其用”,炼制进入丹炉。   这是最为残忍的手段,万法时代曾风靡一时,但到了后来,药人一道已经被逐渐认定为邪术禁术,对于丹师而言,“不可为”之事远比武道修士要少,但药人之术却最终被封印了。   但是,药人的血,能提升丹药成功率,药人若是用来交合,亦是能够将药力滋补给双修之人,青云圣手如何能不动心?   他们几个闯入森林的修士们,一拍即合,下了狠心无论如何也要将双瞳给抓了去,然后藏在一个只有他们知道的地方,利用冯氏的禁术,炼制药人。   “后来的事情,我就简单来说吧。”符离不愿说得太过细致,毕竟要照顾着双瞳的情绪。   “那时候双瞳未曾见过人心险恶,他虽在森林之中生活那么多年,也曾遇到过生死之间的惊险追杀,但妖兽大多直接,厌恶还是喜欢都会放在脸上,不至于坑蒙拐骗,所以双瞳很快被那群人骗出了他那妖兽娘亲的领域,全身被上了枷锁法器,动弹不得,就这么被带出了森林。”   符离顿了一顿,露出了不忍之色,看着已经额头青筋暴起的双瞳,道:“而我师父他们,竟是丧心病狂,抓了双瞳不算,还杀了前来寻他的妖兽娘亲,夺了它的妖丹和修为,原本,他们还想多猎杀一些妖兽,当成炼制材料,只是,森林里的妖兽们已经察觉到这群人并非善类,群起攻之,将他们驱赶出森林,这才算了。” 第396章 师徒成仇   双瞳满脸愤恨之色,他的一口银牙咬的咔咔作响,恨不得将那群人喝血吃肉,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双瞳被带回去之后,再无不曾见过外面的太阳。   他被人在身体里面种了蛊,动弹不得,每日都有人喂给他各种丹药,两条胳膊上的伤口难以计数,往往都是隔三差五的放一碗血。   还有人想要与他交合双修,企图得了他身上的药性,但很快发现,双瞳非但自带解药,还自带毒素,在他杀了两个人之后,再也没人打他的主意了。   “冯家密室中,有一个专门培育药人的地方,最开始的时候,双瞳是被安排在冯家密室的。”符离露出了厌恶之色,道:“若想当药人,也必须满足能成为药人的条件,冯家便在各地搜罗符合条件的人,不管是坑蒙拐骗还是巧取豪夺,冯家将这些人弄到密室里面,然后用双瞳的血来培养他们。只是,成功率极低。”   十个人里面,用近乎百年的时间也不见得能培养成一个人,因为这件事情,冯家和青云圣手吵了无数次,但这群人不敢让人知道他们的所作所为,便在争执之后,又继续合作。   最终,这药人的制造仍是成功了。   双瞳已经不知道在床上躺了多少年,他每日听着那些来取他血的人说话,便渐渐学会了人类的语言,他的行为举止,也完全能够模仿正常的人类。   双瞳暗中炼化了那只控制他身体的蛊虫,企图逃出冯家,然而刚离开密室,尚未跑到冯家大门口,就被人给发现了。   不少对他的存在一无所知的冯氏弟子,也看到了双瞳的模样,顿时大为错愕,为防止节外生枝,已经成为杏花谷尊崇的青字级别长老的青云圣手,便做主将双瞳带回了杏花谷囚禁起来,在那处继续他的药人大计。   双瞳也是在那个地方,遇上了逃难至苍茫大陆,成为杏花谷弟子的符离。   青云圣手许是觉得符离太过听话,对他毕恭毕敬,竟是松懈了心神,将双瞳的存在暴露给符离知道,但他并未说双瞳是药人的引子,而是直言他是个罪大恶极的坏人,被抓到此处是为了受刑。   青云圣手不知道的是,双瞳已经学会了说话,他学会了表达,不再是那个任人随口胡言却只能呲牙咧嘴嗥叫不能辩解的蠢货了。   “他起初很是厌恶我,有一次还想将我给咬死。”说着,符离拉开了一侧的衣领,露出了一道已经恢复许久但仍留下了牙印疤痕的陈伤,斜眼看了看双瞳,道:“他想咬断我的脖子,真是吓死我了。”   双瞳的眼神顿时变了,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哪里还有方才那咬牙切齿的模样?   双瞳说:“是你非要亲我,我以为,又是什么折腾我的新法子,情急之下就咬上去了。”   符离冷哼一声。   双瞳拉着符离的手,说:“我这不是,只咬了一口便松口了吗?我没想着把你咬死,就算你真的折腾我,我也认了,我那就是……下意识的动作。”   月见微噎了一下,瞪着符离道:“你还是不是人啊,他当是都那样了,你居然还吓得去嘴?”   符离不做人已经很久,回味着咂舌道:“你不知道,他那时候可好玩儿了,成天像个小狗似的盯着我,我靠近他,他就一副对我爱答不理烦的要命的样子,但我若不理会他,他又眼巴巴地望着我,我忍不住想逗他,就亲了他一口,没想到差点儿要命啊。”   月见微:“……”   这他娘的不是活该吗?   一点儿都不值得同情好吗?   “而且,我没见过这么能忍的人,不管我师父怎么折腾他,他都一声不吭,我就不知不觉喜欢上他了,我算是发乎于情,止之于礼。”符离大言不惭地说。   月见微服了,心道你都直接未经允许上嘴啃了,还他娘的止乎于礼,脸呢?   不过,好在符离没什么坏心,亦是真心喜欢双瞳的,这才带给了双瞳一线生机。   “你相信青云圣手的话吗?”月见微插嘴问道。   “我从一开始就不相信。”符离摇了摇头,道:“我看到双瞳的第一眼,便觉得他可怜极了,他比我高出半个脑袋,却不足我一半重,说是行走的骷髅也不为过,而且,他全身没有一块好的血肉,青云圣手生怕他逃跑,便挑断了他的脚筋手筋,炼丹失败的时候、遇到不顺畅的事情之时,都会用刀子在他身上放血,双瞳若是罪大恶极,自有道宗审判,青云圣手这般行为,与疯子无异。”   双瞳冷着眸子,道:“他是个恶人。”   符离点点头,道:“不错,他的确是个罪大恶极的恶人,后来,双瞳慢慢对我打开心扉,我才知道,表面上光鲜亮丽的师尊,竟是个人面兽心的恶鬼,但我那时候势力尚小,不敢暴露丝毫,便只能继续顺着他。”   符离的隐忍证明是绝对有用的事情,青云圣手对他也越来越放心,直到后来,竟是让符离知道了他在与冯家勾结,研究尸傀夺舍之术,这让符离大吃一惊,又隐隐觉得害怕。   “尸傀夺舍之术,也一样要用上双瞳。”符离眸中闪过了一抹难以察觉的痛苦之色,暗中捏紧拳头,道:“双瞳的血液,有再生之力,尸傀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僵硬,看起来和常人略有不同,他们便将双瞳全身的血液都换了一遍,将尸傀泡在他的血水里面,炼制数日,再捞出来洗干净,那尸傀看起来就和正常人毫无差别了,且这尸傀本身,也会被淬炼的更加强大,修为也能提升不少。”   那是一段符离想起来便心痛难忍的岁月。   他最急迫的时候,恨不得直接带着双瞳远走高飞,再也不多看一眼这残忍的人间地狱,然而符离始终寻不到机会。   双瞳心中亦是惦记着符离,他不想死,便发出了从被囚禁以来最强烈的反抗,他利用符离偷偷塞给他的法器,弄断了束缚他的缚仙绳,又用飞行法器直接逃出杏花谷,本以为逃出生天,却又被一位隐世不出的大能给轻而易举地抓了回去。   这一抓,双瞳非但落入了更深的地狱,还被直接碎了七魄。   “连一个废人都看不住,我看你们早晚要将他暴露出去。”那位大能轻蔑地扫了青云圣手一眼,当着符离的面,直接出手废了双瞳的七魄,让他彻底沦为一个活死人。   符离的手指掐入了手心中,直接掐出了血,然而在那当时,他不敢流露出丝毫多余的情绪,否则这世上再无人惦记着双瞳了。   青云圣手勃然大怒之下,要彻查究竟是谁给双瞳那些法宝,与他暗通曲款,他怀疑过符离,却又被符离移花接木将矛头指向了另一位入室弟子头上。   而那位弟子,从性格到行为都得了青云圣手真传,是青云圣手研究尸傀夺魂一术最得力的助手。   师徒成仇。   青云圣手杀了那位得意弟子,更加重用符离,而符离每日看着躺在石板床上不省人事生不如死的双瞳,心中越发恨意斐然。   他恨自己的弱小,也恨这个世道恶人当道。   他只能等待时机,让所有人都以为双瞳已经死了,再趁机放一把大火,将双瞳的“尸体”彻底在火中焚烧成灰烬,以逃过尸体被拆分炼制的后果。   “乌夜天便是替我炼制法宝的那个人。”符离提起了乌夜天,说:“算是我主动求上他的吧,他那时候还是个年轻气盛的小公子,在双瞳逃跑失败之后,我便求他别出卖我。”   乌夜天炼制的法器很容易辨认,若要追查必然能查到他头上来。符离本想着若双瞳成功逃了,他自然也会寻个机会马上离开,到那时候就算青云圣手查到是他暗中搞鬼,也都无所谓了。   但双瞳失败了,符离不想暴露也不能暴露,自然不能让乌夜天把他这个委托人说出来。   乌夜天对他们师徒二人的纠葛并不关心,却硬是要问出符离和他要救的那个人,是个什么关系。   符离那时候失魂落魄,正是无助的时候,面对紧追不舍的乌夜天,没忍住便将双瞳的事情,从头至尾给他一吐为快。   符离那时候,也已经不计后果了。   若乌夜天要害他,那就害吧。   大不了,他先一刀杀了双瞳,再抹了脖子一了百了。   却不料,乌夜天听完之后,竟是大为感慨,亦是颇为心酸,便打定主意要帮符离这么个痴情种逃出青云圣手的盘问。   不日之后,青云圣手果然派人来查,乌夜天推脱了数次,在收了青云圣手不少好处之后,才“勉为其难”地将一切都推在符离所说的那位弟子身上。   不过,让符离意想不到的是,乌夜天居然趁着青云圣手有求于他的功夫,适时对其表达出了对符离的“别有用心”,青云圣手马上会意,思索之后觉得乌夜天这千机阁少主身份,能看上符离着实算是符离的造化,对其在杏花谷的地位也颇有好处,便在回去之后,马上告诉符离让他与乌夜天一同出去历练。   “若是没有双瞳,我保不准还真会喜欢上乌夜天。”符离想到乌夜天对他的帮扶,便很是感慨,又是感激,道:“我万分不解地去找了乌夜天,问他为何要这样做,他说他觉得我若继续留在杏花谷,时间长了必然会露出马脚,让青云圣手怀疑,这段时间,倒不如离开杏花谷避避风头。而这个节骨眼上,我自然不能找出合适的理由来,他就自己替我找了个正当借口。”   乌夜天这人的温柔,是刻在了骨子里面,宛若春风化雨,不动声色之间便让人如沐春风。   哪怕婚约是假的,乌夜天也能将这假的温柔,做到极致。   这让月见微不免想起当初在北地白雪境那场拍卖会上,乌夜天与墨沧澜竞争的那只白璧无瑕。   原本,乌夜天是特意去找白璧无瑕,打算送给符离当礼物的。   月见微禁不住咋舌:“乌夜天这人,还真是够可以的。”   会来事儿,思虑周全,玩起手段来厉害极了,偏偏竟是从头到尾都没人注意到他,一副随时可以抽身的样子。   可偏偏又没人能挑不出他哪里不好。   双瞳冷哼一声,颇为不满地说道:“乌夜天这人,虽然很是不错,但你也不能喜欢他,我对你,定然会比他对你,好上百倍。” 第397章 阴谋   符离温柔一笑,点点头说:“我自然是最喜欢你的,我也就那么一说罢了。”   双瞳道:“那么一说,也不行。”   符离道:“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双瞳这才勉为其难地应了一声。   月见微恍然觉得他被塞了一嘴狗粮。   他们不是正在讨论非常严肃的话题吗?   欺负他现在正在和墨沧澜闹别扭啊!   墨沧澜扫了眼月见微略带郁闷又充满羡慕的小眼神,道:“这整个事情当中,那位将双瞳抓回来的强者,似乎也至关重要,应当是个厉害人物。”   符离立刻被拉了回来,和双瞳对视一眼,道:“那个人,似乎是背后的主谋之一,双瞳说,最初去森林的那群人里面,就有他,但是,我和双瞳的作画水平,都不是很出色,所以没办法太过还原。”   墨沧澜道:“你们尝试着画了画像吗?”   符离点点头,道:“画了一张。”   墨沧澜说:“给我看看。”   符离掏出了一张画像,满怀期待地递给了墨沧澜。   墨沧澜打开一看,表情有些古怪。   月见微也凑过来瞅了一眼,顿时服气了,这他娘的哪里是不是很出色,分明是烂到一定境界才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勉强能看出是个男人罢了。   月见微艰难地说:“我是当真没法从这张画里面,看出什么特色。”   符离叹了口气,愁的要命,说:“我就说画的不像,双瞳却非要试试。”   双瞳冷着一张脸,说:“只要让我看到那个人,我一定能认出来。”   墨沧澜问道:“他的修为,在什么境界?”   双瞳沉了眸子,道:“破丹境之上。”   双瞳虽耽搁了许久,身体也才将将勉强回复,但他的修为却是相当不俗,竟是已经到了破丹境巅峰,可见他当初在森林的那些年岁里面,修为提升的究竟有多快。   许是也正因为他修为颇高,以至于那些人始终极为警惕地对对待他,生怕给双瞳半点逃离的机会。   墨沧澜说:“破丹境之上的修士,整个苍茫大陆都不多见,只怕是哪家的长老才是。”   月见微点了点头,说:“若真是如此,也难一个一个找出来,但范围也缩小了,不如,我们直接找上道宗,让那群避世不出的老怪物,直接先端了冯狗和杏花谷如何?”   墨沧澜思忖片刻,道:“杏花谷的药人,藏在哪里,你可知晓?”   符离点点头,道:“青云圣手信不过别人,将所有药人都藏在他修炼的密室下层,他的密室,从未有人进去过,所以这些年来,他也从未把药人变换位置。”   墨沧澜道:“尸傀夺舍的丹药呢?”   “名为离魂丹,吃了之后,就能够让人神魂毫无损伤地离开躯体。”符离道:“青云圣手竟是炼制成功,但这种离魂丹,他只藏在自己身上,也只给过冯家人,我也弄不到手。”   想要进入尸傀中夺舍,自然要先将自己的魂魄与躯体分离,但这种分离,绝大多数都会折损道行,更有甚者魂魄有损,很是危险。   而有了离魂丹就大不一样了。   离魂丹的作用,就是保证魂魄在短时间内离开躯体,游移在外,也能拥有本体原有的修为,但离魂丹只是短暂可行,若是太长时间不回归本体,就会出现真死的后果。   但是,离魂丹加上尸傀夺舍之术,就不一样了。   若是带走原本修为的魂魄,夺舍进入一具鲜活的尸傀当中,便相当于得了一次重获新生的机会。   这种道法,到也算是精妙逆天,只是,建立在残害旁人的基础上,就显得有些过于恶毒了。   毕竟,佘家炼制的尸傀,是人死之后的尸体,就足以让人诟病,而尸傀夺舍,前提必须是活人直接炼制成尸傀才行。   活尸傀夺舍,太过泯灭人性。   墨沧澜淡淡说道:“那就先从药人和尸傀上面下手吧,这两样,冯家和杏花谷,都跑不了的。”   符离蹙起眉头,忧心忡忡地说道:“我只怕,尸傀方面,找不到证据,不会有人相信,反而打草惊蛇。”   墨沧澜眯了眯眼眸,道:“这件事情,倒也不难解决,我自会派人去寻找,冯家都有谁是夺舍之人,既然他敢夺舍,我就有方法,把魂魄直接给抽出来,活傀虽然好用,但毕竟不是原装的身体,隐忧后患,可有不少。”   月见微看向墨沧澜,道:“沧澜哥哥,你知道驱逐夺舍魂魄的法术?”   此类法术,应当极为高深精妙,月见微禁不住一问。   墨沧澜露出了志在必得之色,道:“微微,你似乎对我的实力,有什么误解,不谦虚地一说,我掌握的道法,称得上是紫泽仙陆百科全书,都不为过。”   月见微深知墨沧澜秉性,他只会自谦,绝不会夸大其词自吹自擂,当即便生出一种自豪骄傲的感觉,笑着说道:“沧澜哥哥,你真厉害。”   符离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墨沧澜,心中若有所思——这墨沧澜说的,并非苍茫大陆,而是紫泽仙陆,看来,不只是他有多重身份,墨沧澜的来历或者经历,只怕也有所隐瞒。   不过,这对自己而言,百利而无一害,没什么深究的必要。   若是和墨沧澜、月见微二人,能有深交的机会,总有一天,这些隐秘自然而然会呈现在他面前。   符离道:“既然墨峰主已经有了成算,那我们不如早些行动,打个他们措手不及。”   墨沧澜点了点头,道:“我来安排一下,你和双瞳,就不必出面了,双瞳身份不适合暴露,你既然是杏花谷少谷主,也没必要这个时候和杏花谷撕破脸面,许是之后,还有用上你这身份的必要。”   符离说:“也行,不过,你们打直接找道宗的人,拆穿冯家和杏花谷的阴谋吗?”   墨沧澜说:“但凡涉及苍茫大陆正统的事情,还是让道宗插手来做更好,毕竟,若是我们越过道宗,自行动作,纵然到时候真的发现什么,道宗也会觉得被越了过去,心有不满。”   月见微闻言,冷哼一声,对道宗颇为不满,道:“当年,佘上尘自行去道宗告状,想要让道宗,替可怜的佘家讨回公道,却被道宗的人给直接打了回来,难道他们不管,还不让别人管了吗?”   佘上尘未尝没有试图走正途求助,但结果不言而喻,令他着实伤心,说到底,道宗要负很大责任。   墨沧澜看了看月见微,道:“道宗为处于麒麟世家的皇都之中,里面的人,有很多都是皇亲国戚,都是世家组成,身份地位尊崇,他们都是看菜下碟,佘家没什么背景,还被世人厌恶唾弃,道宗自然不会帮他们。不过,我们出面,就不一样了。”   先不说墨沧澜乃是第十三峰峰主、已经到达羽化境的大能,只月见微这丹盟盟主的身份,就足够有分量。   道宗的人,不敢不管。   先行安顿好符离和双瞳在白玉京的据点住下,又筹谋布局良久,墨沧澜和月见微才做好动身前往皇都的准备。   在这之前,因月见微已经成为前往紫泽仙陆参加万宗大比的代表,他若要离开宗门,势必要给宗主禀报。   “这个节骨眼上,你们打算自行离开宗门去历练?”孤渊宗主不大认可,看着墨沧澜和月见微,摸了摸下巴说:“距离万宗大比,还有一段时间,按照之前的打算,所有准备参加万宗大比的弟子,都会集中在一起,去归元神宗的一处灵气秘境历练,你们这一走,可是吃了亏的。”   孤渊宗主所说的那处秘境,乃是宗门一个鲜少对人开放的高浓度灵气秘境,位处于偏东的第四峰,那个地方,乃是整条灵脉最浓厚之处,灵气的浓郁程度是外界的数十倍,几乎和紫泽仙陆差不多了。   这次,宗门算是下了血本,让考生们一同前去灵气秘境修炼,哪怕只有半年的时间,也绝对值得了。   有不少人,在灵气秘境之中都能有所突破。   月见微听说过灵气秘境,有些心痒难耐,但又坚持说道:“算了,我和大哥,另有打算,就不跟着一起去凑热闹了。”   孤渊宗主道:“墨峰主,我是绝对信得过的,你们既然有自己的打算,我也就不劝你们了,只是,你们二人,莫要跑的太远,只剩下半年时间,你们就要动身前往紫泽仙陆了,要一起过去。”   墨沧澜道:“我们会准时回来。”   月见微又问道:“龙九和孤渊博他们,什么时候离开?”   孤渊宗主瞅了他一眼,道:“人选出来之后,他们就已经离开了,苍茫大陆对于他们来说,又不是什么好地方,耽搁一日,就耽搁一日的修炼,他们哪里能在此处停留太久?只怕是若没有特殊任务,上界的人,也没谁愿意来到下界。”   听到孤渊博等人已经离开,月见微总算是松了口气。   他最近绝大多数时间都浪费在蹲在孤渊无华埋骨之地想事情了,对于宗门发生什么一无所知,龙九虽然亮明立场愿意与他站在一边,算是半个自己人,但是,龙族的存在仍然对月见微生出了不小的压力,还是早走早安生。   月见微点点头道:“这就好,这就好。”   孤渊宗主:“……”   从孤渊宗主这里离开之后,迎面便遇上了站在一根柱子旁边的暮云长。   “暮峰主,你是专门来等我的吗?”月见微看到暮云长,心里面还有几分唐突,毕竟那日他情急之下,脑子一抽直接闯入南宫鸣的寝室,一不小心看到了南宫鸣和暮云长光着身在躺在一起的画面,当时没感觉,现在想想不禁后怕——   南宫鸣居然没拎着他打一顿,也算是脾气不错了。   暮云长扫了他一眼,道:“我来找墨峰主。”   月见微:“……”   这么不给面子的吗?   墨沧澜道:“有什么话,是我能听而微微不能听的吗?”   暮云长淡道:“这倒没有,只是他最近情绪不稳,我担心他听了之后,再受些什么刺激。”   月见微:“……”   墨沧澜看了月见微一眼,道:“无妨,从现在开始,他就是个听不懂人话的麒麟崽子而已,应当不会受什么刺激。”   暮云长抽了下嘴角,道:“那行吧。”   月见微觉得自己碎了一地的面子,被墨沧澜给捡起来拼了拼。   暮云长与墨沧澜边走边说,月见微跟在两人屁股后面,假装自己是个摆件而已。 第398章 佘文英   佘上尘的事情,从头至尾墨沧澜都选择对暮云长如实托出,毕竟佘上尘如今身在宗门,总要有个靠得住的人帮忙内里帮衬,暮云长最为合适,自然不能瞒着他。   佘家的事情,便会牵扯到冯氏的夺舍,进而又牵扯到了杏花谷和冯氏的暗通曲款,这些事情,墨沧澜删删减减撇开了符离和双瞳二人,只说是杏花谷有人利用冯家炼制的药人谋取利益,又炼制出了离魂丹供给冯氏行伤天害理夺舍之举。   暮云长正是因为此事而来。   “冯家早些年,有三位临近破丹境巅峰的长老,那对于一个世家而言,已经足够厉害了,若是家族中有一位羽化境长老,就能列为一流世家,而若是有三位破丹境长老,就能列为二流世家,冯家只差一位长老突破,就能够进入一流世家行列。”   暮云长不疾不徐,缓缓说道:“而整个苍茫大陆,仅有的五个一流世家,便是五方世家,还从未出现过第六个一流世家,但冯家人野心颇重,想要踏入一流世家的行列,便想方设法地寻求突破。”   然而,从破丹境到羽化境,虽然只是一个大境界的差距,却是十分之八九人终其一生都无法逾越的鸿沟,这是质的变化,是寿元的翻倍,天道怎可能轻易让人成功?   “某一年,一位长老冲级失败,修为不升反降,落入了凝丹境一重境界,从此销声匿迹,不知是死了,还是继续闭关了。”   “隔了数年,第二位长老冲级失败,加之寿元已尽,直接身死道消,冯家顿时陷入了慌乱和惊慌之中,两位破丹境长老的失败,意味着冯家只剩下最后一位破丹境长老,而在世家行列,冯家已经排不上名号了,绛州附近的三大城市,还有尚家、李家、钟家三个二流世家,他们迅速动作,趁着冯家虚弱之际,蚕食瓜分冯家的产业,给他们一记重创。”   暮云长将冯家曾经的遭遇徐徐道来,虽不知道他从哪儿查出来的,但暮云长说出口的过去,一般不会有什么差错。   “冯家应是慌乱,这便走了极端。”   “第三位长老自知若是冲关十有八九便会失败,就将心思打在了佘家身上,佘家虽隐世不出,人人喊打,但他们血脉中的传承却很是强大,佘音当年临死之前,将一身修为全部传给了佘家下一任家主,并立下规矩,每一人家主临死之前,都必须将修为传下去,冯家盯上的,便是这个传承。”   月见微眼珠子微微一转,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据他所知,佘上尘的父亲、佘家的上一任家主尸体并未找到,而是直接被冯家给带走了,而且,他父亲的尸体,理应是被冯狗利用了才对。   “佘家在佘上尘之前的那位家主佘文英,才理应是佘家最强大的人,他的御尸术和驭鬼术都登峰造极炉火纯青,还能够吸收活傀体内的真气,化为己用,但凡佘文英有半点歹心,这世上活傀便会成倍增长,只是,佘文英是个正派的人物,在他的管理之下,佘家素来内敛厚道,鲜少与外界有所接触。”   暮云长提起佘文英,亦是有些佩服,佘家修炼的秘术其实在于直接炼制活傀化为己用,但是,佘家这么多年,却从无一人这么做,但凡有人表现出这个念头,就会被家族关起来,直到老,直到死才行。   冯家得了佘文英的身体,必然要进行活傀夺舍。   然后,再操纵足够多的尸傀,堆砌自己的修为,让冯家重新拥有更多的破丹境长老,甚至突破到羽化境界。   墨沧澜若有所思,道:“我竟还不知道,暗中还有这些门门道道。”   暮云长道:“谁能想得到呢?若非我特意去查冯家的事情,我也想不到,而且,我询问过佘上尘,佘家其实从很多年前,就有修为不俗的佘家人,莫名失踪,他们原以为,是那些人耐不住寂寞,背井离乡,再也不曾回到佘家,但现在看来,应当是被人抓走做实验了。”   月见微禁不住叫道:“你的意思是,冯家其实从很多年前,就开始对佘家下手了?”   “不错。”暮云长点了点头,道:“我派去的人传来消息说,他见到冯家有几位凝丹境的长老,容貌不像是冯家人,反而像是佘家人,我叫他画了画像传过来,我又拿给佘上尘看,佘上尘竟是一一认了出来。”   月见微突然感到头皮发麻。   本以为冯家是临时起了歹心,对佘家下了重手,却没想到,冯家从许久之前,便已经打起了佘家的主意。   不怕贼偷,最怕贼惦记,佘家被冯家惦记了那么多年,又如何可能逃得过被冯家屠灭的命运?   冯家,太可怕了。   “还有一事,是我的人先前就发现的。”暮云长看着墨沧澜,道:“冯家第三位仅存的破丹境长老,名为冯长道,这个冯长道,先前用的是佘家二爷佘文轩的身体,只是,在矿洞之中被你们逼退之后,便舍弃了那具身体,丢弃在了一处荒郊野岭。那具身体已经被抹杀了,恐怕冯长道如今已经换了另一具尸体才是。”   墨沧澜点点头,道:“活傀倒是有一点弊端,若是受伤太重,恢复起来会极其缓慢,冯长道许是等不及了。”   月见微蹙了蹙眉头,道:“这就意味着,他还有另一具尸体可以用。”   暮云长扫了月见微一眼,道:“不错,佘家被带走的人,有十多个,也并非人人都有这个资格,获得活傀,你们先前让我盯着天冗城,倒是有个新的发现。”   “什么发现?”   “天冗城中,有人见到了一位容貌体征和佘文英神似的人,我猜那个人,应当是冯长道。”暮云长说。   毕竟,佘家所有被带走的人中,佘文英修为最高、得到的传承也最厉害的,冯长道自然不舍得将佘文英的身体让给其他人使用。   而且,天冗城乃是冯长道始终盯着的地方,他想要利用傀儡金炼制法宝,将整个苍茫大陆都变成一个巨大的养尸场,自然要借助天冗城的大炼器师才行。   墨沧澜沉思片刻,道:“冯长道,如今的修为如何?”   暮云长道:“许是已经到了羽化境。”   墨沧澜道:“这么快?”   暮云长点点头,道:“有探子来报,几出森林的妖兽,前些日子被悉数屠灭,它们都先是被炼制成了尸傀,然后体内的妖丹和灵核被悉数吸收,最后暴尸荒野,我粗略算了算,若这些妖兽的修为加起来,足够将那人的修为,堆叠到羽化境界,尤其是那些死去的妖兽中,有三只妖兽,修为都已经相当于人类破丹境巅峰了。”   月见微禁不住露出了极为诧异之色,道:“破丹境的妖兽,怎会那么容易被杀?”   暮云长淡淡说道:“冯家有药人。”   月见微蹙眉。   “药人的身体与寻常人不同,血液有的含有药力,有的却含有剧毒,一个修为在玄阶三重的药人,体内的毒素足够麻痹破丹境的强者,前提是他被直接吞下。”暮云长说起此事,也露出了极为厌恶之色,道:“冯家刚好有玄阶三重的毒药人,他们将这些药人,喂给了吃人的妖兽,趁着妖兽毒发麻痹的时候,再痛下杀手,基本上就成了。”   月见微:“……”   暮云长还是派人剖开了破丹境妖兽的尸体,发现了毒药和人类骨头的残渣,以及种种留下的痕迹,才最终推断出冯家用的手段。   极其残忍,极其恶心,极其可怕。   月见微倒吸口凉气,说:“若真是如此,那冯长道如今的修为,不是轻易能控制的了。但他若是想要继续靠这种法子提升,必然要杀更多的人,得到更多的尸傀。”   “所以他下一步,必然会选择天冗城。”墨沧澜冷冷说道。   “天冗城有一位大炼器师,名为芒夜,他应当是除了乌家炼器师之外,唯一能够炼制出傀儡心灯的人。”暮云长沉眸说道:“更甚一步,保不准冯长道的目的,实则是为了炼制生死轮盘。”   暮云长是经历过三千年前那场大战的人,他对鬼王曾拿出来摄灵的生死轮盘仍心有余悸,三千年前有寒无双舍身摧毁生死轮盘,难道三千年后,当生死轮盘再度出现的时候,仍是要墨沧澜出面解决么?   除此之外,冯长道一旦起势,就注定势不可挡,哪怕最终杀了他了事,苍茫大陆遭受的灾难,也并非他们能够承受的。   月见微瞪大眼睛,道:“那个芒夜,不会这么厉害吧?”   暮云长道:“芒夜这个人,向来都是深居简出,见首不见尾,而且,天冗城这个地方,是个独立于苍茫大陆其他任何地方的孤城,里面的人,有流亡逃犯、有避世不出的大能,哪怕是归元神宗也无法管辖,麒麟世家更是将此处直接放在管辖之外,我私下派人去和芒星接触,却连面都不曾见到,就被拒之门外。”   墨沧澜思索片刻,道:“冯长道前去天冗城,必然是想要和芒夜接触,若是芒夜拒绝他也就罢了,可若是他答应了……”   “那我们就别让他答应好了。”月见微握了握拳头,道:“我们先去道宗,禀明冯氏和杏花谷的事情,然后再一起去一趟天冗城如何?”   墨沧澜看着月见微,笑了笑说道:“你想去,我们就去,都听你的。”   月见微突然脸一红,飞快看了墨沧澜一眼,反应过来他居然又毫无芥蒂地和墨沧澜说起话来,而且墨沧澜这话,听起来还特别暧昧。   月见微说:“你若有别的打算,那我们就不去好了。”   墨沧澜看他紧张的小模样,突然觉得这样的月见微倒是别有一番风味,便继续一本正经地说着惹人脸红心跳的话,道:“我能有什么别的打算?我的打算,不都是紧着你来么。”   月见微:“……”   啊啊啊啊啊受不了了!   暮云长背过身子,抹了把脸,面无表情冷冷地想:墨沧澜这段数着实高超,月见微这小崽子想要跟墨沧澜耍手段,早晚会被玩儿死,端他两辈子都被墨沧澜给吃得死死的,就知道两人谁说了算了。   不过,也罢了。   再怎么坎坷,两人也都走过来了,活人总不能被死人的事情给困死。   事不宜迟,墨沧澜和月见微当即便朝着皇城赶路,前去道宗总盟禀明此事。 第399章 道宗   暮云长在道宗有不少关系,给两人报了个名字,让他们到了道宗之后,直接找上那个叫蓝纱夫人的女人,据说那是暮云长多年的好友,自会帮他们解决许多事情。   与此同时,暮云长派了不少首峰弟子,联合白玉京的杀手和一些与丹盟订了契约的世家强者,分了两路,一路直接前往绛州冯家,一路则是朝着杏花谷前进。   只要道宗一声令下,他们便会马上闯进去,将那些污垢曝光于太阳之下。   路上,武家的一位弟子不解地对旁边那位一言不发目不斜视的陌生同行者问道:“我说,咱们这到底是去杏花谷做什么啊?难不成是丹盟终于想要一家独大,对杏花谷示威挑衅吗?”   旁边那人乃是白玉京的刺客,自然要比武家弟子专业多了,他颇为冷漠地说:“不必多问,只听吩咐便可。”   “……”   武家弟子抽了抽嘴角,觉得这人还真没意思,便去和旁边其他看起来更好相处的人攀谈起来。   “我也不知道啊。”旁边的也是个世家看在丹盟面子上派来的人,他茫然地道:“长老让我过来,我就过来了,难不成还真是要去杏花谷,耀武扬威?”   “杏花谷虽然有点坑,但好歹也是最厉害的药宗,咱们现在这样落井下石,是不是不太好啊?”   “而且也不说是因为什么,倒是有些丹师随行,可看他们的样子,也不像是知道去做什么。”   “那些好像是归元神宗的弟子,他们也随我们一起去做什么?”   “谁知道呢……”   同样的,在前去绛州的路上,被派去的百十来人亦是颇为不解,谁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   道宗设立在皇城之中,占地面积极广,天子脚下,自然多了几分严肃的气息。   月见微从灵鹤背上跳了下来,望着那高高的大门,禁不住感慨道:“好气派啊。”   那大门,足足有十丈高,上面盘踞着雕刻出来的山海妖兽,许多都已经灭绝,两只麒麟坐在廊檐上,睥睨着来者。   墨沧澜见过紫泽仙陆天圣皇朝最繁华的建筑,自然没将道宗这建筑放在眼里。   不过,月见微感慨,他亦是跟着点头,道:“是挺气派的,里面应该更加气派。”   月见微的话音刚落,便有一道声音从道宗传来——   “何人胆敢擅闯道宗,速速退去!”   这道声音听起来有些尖锐刺耳,若是修为低的人,听到这声音就会有种被震慑的感觉,马上退却,说不定还会被震到吐血。   但对于月见微和墨沧澜二人,就不一样了。   月见微朗声说道:“我要来道宗告状,还请阁下放我们进去。”   那声音静默了一瞬,继续说道:“何人胆敢擅闯道宗,速速退去!”   月见微:“……”   月见微朝着墨沧澜看了一眼,觉得这道宗甚是古怪,因为这声音听起来,不像是人在说话。   墨沧澜安抚地看了月见微一眼,道:“我二人有要是禀报,还请为道宗宗主,通禀一二。”   “何人胆敢擅闯道宗……”   尚未等那声音说完,墨沧澜一巴掌拍过去,便将道宗那中看不中用的门给打开了。   高门朝两边打开,只见门檐下面有一道横杆,上面站着一只五颜六色花花绿绿的尖嘴鹦鹉,这鹦鹉的脚上被套着个环,上面牵着一根链子,拴在横杆上。   那鹦鹉被突如其来的破门而入吓了一跳,扑棱着翅膀想要飞走,却被那链子给拉了回来。   “何人?何方宵小?胆敢擅闯道宗!”   月见微一看这居然是个修为不俗的鹦鹉妖兽,顿时乐了,说:“我就说它怎么半天就只会说一句话,原来是一只学舌鹦鹉。”   “何方宵小,何方宵小……”   这世上的妖兽,绝大多数都无法化形成人,只有血脉纯粹修为不俗的才有化形的可能,显然这只鹦鹉,不在能化形的范围之中,而且,虽然它开了灵智,但仍是在言语方面欠缺,翻来覆去,只会说那么几句话。   墨沧澜视线落在门后面的一个法器上,禁不住笑了笑,道:“它修为倒是不高,不过这能够伪装修为的法器,还算厉害。”   月见微定睛一看,便看出了法器的用处。   看来,这只鹦鹉守在此处,也能逼退不少胆子小的人。   道宗倒是会省事儿。   道宗虽处于皇城之中,却盘踞在一座城中的山上,进了大门之后,远远能够望到远处山顶上的那座高塔,高塔之中,便是道宗的长老们所在地。   月见微看了片刻,便觉得眼睛模糊,不敢再多看一眼。   “这道宗,难道就没什么人吗?”月见微不解。   墨沧澜道:“道宗平日里,本就没什么人,这算是个各世家宗派的联合之地,大多数情况下,只有需要整个苍茫大陆一起商量的大事发生时,才会聚集在一起共同商议大事。”   月见微道:“那我们,该找谁?”   墨沧澜看了看不远处那只探出了个脑袋又跑走的小兽,道:“各家仍是会派代表轮流值守,等一会儿应当就会有人来找我们了。”   就在月见微将道宗大门口的那只鹦鹉逗弄地不挺将脑袋埋在翅膀下面几乎自闭的时候,一个年轻弟子匆匆赶来,落在两人身前。   他面无表情,道:“你们是何方宵小?竟是胆敢擅闯道宗,不知死活。”   月见微噗嗤笑了起来,道:“这只鹦鹉,是你养的吧?”   这位身着蓝色法袍的弟子,顿时露出了茫然之色,道:“你怎会知道?”   月见微说:“居然真是。”   弟子马上绷着脸,道:“前来道宗的人,都是各家代表,你们二人前来此处,可有通令?可有邀请卷轴?若是没有,还是快快离开,莫要让我亲自出手!”   道宗并不对外,纵然有人想要来道宗状告,也要找到在道宗有名分的世家,替他或者带他一起前来此处,道宗方可受理。   否则,若是天下人谁都能来,道宗岂不是要忙成一团?   墨沧澜拿出了一道通令玉牌,道:“此乃归元神宗暮峰主所赠,不知可否带我们前去面见此处的执事长老?”   蓝衣弟子仔细辨了辨那玉牌,确认真伪之后,露出了几分吃惊之色,道:“暮峰主乃是道宗长老之一,只是三千年都不曾回来了,他这次,是有什么要事吗?”   墨沧澜道:“的确有要事相求。”   弟子马上正色道:“既然如此,我就带你们去见执事长老,不过,今日的执事长老,并无宗门之人,全是世家长老,怕是会有些困难。”   宗门和世家,表面上倒是关系密切,实则利益冲突,尤其在道宗里面,争权夺势尤为严重,暮云长已经多年不在道宗执事,许是面子并不大好用。   月见微想了想,道:“我们想先见一见蓝烟夫人。”   弟子脚步一顿,道:“蓝烟夫人?她可是最有话语权的长老之一,只是,寻常虽然都在道宗,却鲜少会出来见人。”   月见微说:“是暮峰主让我们找她的,若是能帮我们通禀一声,自是万分感激。”   这弟子有些犹豫不决,毕竟,蓝烟夫人的性子可以说是阴晴不定,若是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打搅,被揍一顿还是轻的,做这种事情,风险未免太大了些。   “还是算了吧。”弟子最终还是被恐惧打败了,说:“若是蓝烟夫人心情不悦,我只怕会被她一巴掌打骨折。”   月见微闻言,马上拿出了一瓶丹药,递给这弟子手中,理直气壮道:“道友莫要担心,我这续骨丹用起来效果极好,哪怕是粉碎性骨折,也能在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内,恢复正常,保你绝无后顾之忧!”   弟子:“……”   这弟子名为月连心,乃是在道宗打杂的一位世家弟子,他寻常情况下都留在道宗值守。   此时见到这续骨丹,又细心地看到丹药瓶子上刻着的“丹盟”两个金粉小字,他顿时惊讶地说道:“这居然是丹盟出品。”   月见微眼睛一亮,道:“你也知道丹盟啊?”   月连心爱不释手地摸着瓶子,道:“丹盟现在那么出名,我怎会不知?我们道宗原本是从杏花谷和一些炼丹世家买来的丹药,从丹盟横空出世之后,便有人专门从丹盟采购丹药了,比较之下,众位长老一致认为,丹盟的丹药最为纯粹。”   续骨丹在市面上并不多,因为等级较高,因此只有区区两三位丹师掌握了炼制方法,每一颗都是高价,月连心见了,自然不舍得再还给月见微。   月连心最初见到墨沧澜和月见微两人,只觉得他们深不可测,还忍不住多看了墨沧澜几眼,觉得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但他见识不少,又有世家公子的矜持,没有表现出来多余的情绪。   此时,得了丹药的月连心,生出了几分攀谈的意思,问道:“两位如何称呼?”   月见微和墨沧澜分别自报家门。   当即,月连心险些将宝贵的丹药瓶子摔在地上。   这两个人,居然就是风头正盛的两位强者,他何德何能,居然能亲自接待他们!   月连心马上露出了尊敬之色,看着两人的眼神也变了,道:“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竟是没有认出二位来,多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月见微笑了笑,道:“无妨,本也是我们突然登门拜访。”   月连心眨眨眼睛,道:“虽然我不知道能让你们二人亲自登门的,究竟是什么大事,但是,道宗的诸位长老,都对丹盟印象极好,本还打算托着北帝王世子,和你二位拉拉关系,好多给丹盟些便利之处。”   丹盟的长老,修为绝大多数都在凝丹境之上,现如今丹盟卖出来的丹药,却只有极少数适合凝丹境之上的强者。   但丹盟长老自然有通路得到消息,知道月见微手中有厉害的丹方,他自己也是个极其厉害的炼丹师,能够炼制高等级丹药。   丹盟长老们早就想和月见微见个面,然而,他们又都高高在上被人奉承惯了,竟是没人拉得下那个脸去主动找月见微。   他们便想到了北帝王世子顾轻尘。   顾轻尘和墨沧澜关系不错,墨沧澜又是月见微的道侣,这么一看,顾轻尘的确是个合适的人选。   只是,顾轻尘现在却找不到了。   月见微也很是意外,咋舌说道:“我都已经,这么出名了啊?我自己都不知道。” 第400章 岑思柏   月连心笑道:“月丹师设立了丹盟,丹盟如今发展的如火如荼,几乎将杏花谷都打压得抬不起头来,自然出名极了,现在天下何人还不知道丹盟,那可就消息落后了。我这就带你们去见我师父。”   月连心的师父,乃是在道宗能说得上话的静云散人,出身归元神宗,又是五大世家之一的顾家人,虽然多年已经和北帝王府没有什么来往,但他在道宗执牛耳的地位,并未因此有任何改变。   不过,在道宗之中,他代表的仍是北帝王府。   月连心吹了声口哨,召唤来了一只苍鹰,望着那只双翅舒展看起来极为矫健英猛的鹰,月连心颇为自豪地说道:“这是我亲自养的鹰,名叫毛毛,你们别看这道宗的山并不算太高,实则,若是想要上去,着实困难,这路上处处都是结界陷阱禁制,若不是有认路的人或者妖兽带路,行不到一半就会殒命。”   月见微连连点头,道:“看出来了。”   心里面也免不了吐槽:这月连心起名的水平,和墨云泽那个二货有一拼啊。   三人跳上了毛毛的后背,毛毛叫了一声,欢脱无比的驮着三人冲着高空飞了起来,这一路上,果然结界颇多,只见毛毛左飞右飞上飞下飞,不停地变换着路线,这才避开了所有设置的陷阱。   那山只是望着有些低矮罢了,实则只是设置了障眼法,好蒙骗过那些企图冲上山来的歹心之人,月连心带着两人,用了足足一刻钟的时间,才总算是飞到了半山腰。   而半山腰并非最终的议事堂,到了这里,月见微还要接受一层盘查。   落在了一片建筑前面,便不如下面那么安静了。   光是值守的弟子,都有数十人,他们纷纷朝着两个陌生的来者看去,注意力绝大多数都落在了墨沧澜身上,顿时不少人露出了错愕、惊艳、震惊等等写在脸上的表情。   月见微将一切尽收眼底,禁不住冲着天空翻了个大白眼,暗中吐槽这人又在招蜂引蝶了,心中顿时有些吃味儿,便伸出手指暗中在墨沧澜腰间一戳,低声说道:“你快别隐藏你的修为了,是时候让他们知道你真正实力了。”   墨沧澜一听,便知道这小崽子定然是吃醋了。   自从那日和月见微细谈之后,月见微虽然也不躲着墨沧澜了,但却还是有些心理障碍,没好意思和他多说些体己话,更别说是要和他亲热了,虽然墨沧澜说了缺少一个暖床的,可人家月见微是个聪明的,每天晚上提早就主动躺在他的被窝里面暖的热热乎乎的,然后等墨沧澜过来得时候,就变成一坨白团子蹲在床脚去了。   搞得墨沧澜简直哭笑不得。   但墨沧澜又不舍得逼他太紧……   墨沧澜这次前来道宗,为了表示诚意,他甚至直接将修为隐藏起来,以至于这些弟子,见到他之后并未因面对羽化境修士而有所收敛。   月见微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墨沧澜乐得见到他恢复正常,便亦是低声说道:“既然微微吃味儿了,那我就不给他们看了。”   月见微:“……”   擦。   墨沧澜释放威压的瞬间,原本还沉浸在他绝世容颜不可自拔的众位弟子,顿时如梦初醒——不,应当是如临大敌,有几个吓得连手中的扫帚都啪嗒掉在地上。   这个人,居然是个羽化境强者!   “月连心,你居然带了个羽化境的修士,前来道宗?”一个冷着脸的男子走了过来,他虽然修为亦是不足羽化境,但身上显然带着不少法宝加持,他竟是能直面墨沧澜,却没有丝毫惊恐表现。   月连心艰难地咽了咽唾沫,显然被吓了一跳,但他也算早就知道墨沧澜已经到了羽化境,只是没表现出来罢了,并未紧张太久,便深吸口气,缓缓呼出,道:“林师兄,你来了。”   这位林师兄,名为林子雾,乃是道宗林家在此处常驻的一位弟子,而且,林子雾的身份显然要比月连心高出不少,他瞪了月连心一眼,这小子马上缩着脑袋一句话都不说了。   林子雾走到月见微和墨沧澜身前,看了他们几眼,道:“你们要见,那位长老?”   月见微看了看林子雾,道:“我想要见蓝烟夫人。”   林子雾一皱眉头,道:“我师父,这几日一直都在闭关,没工夫见你们,你们还是过段时间再来吧。”   月见微一愣,道:“闭关了?”   暮云长分明说,早就打点好了,蓝烟夫人必然会等着他们去找她,肯定不会趁着这个时候闭关啊。   这个林子雾,十有八九是在说谎。   月连心禁不住看了看林子雾,道:“林师兄,我怎么记得,今天一早,还隐约听到蓝烟夫人的唱歌声呢?”   林子雾面不改色,冷冷说道:“她现在闭关了,不成吗?”   月见微转了转眼珠子,心道给出去的续骨丹还是有点用处的,至少月连心还帮他们拆了下林子雾的台子。   不过,既然林子雾坚持声称蓝颜夫人不在,他们就算再怎么坚持,也都无济于事。   自然了,这件事情并非只有蓝烟夫人才能解决,而是有了蓝烟夫人,能省去一些不必要的步骤和麻烦罢了。   说穿了,就算没有蓝烟夫人,他们二人今日也一定要见到道宗其他长老。   月连心觉得有些对不住这两人,便道:“我还是,带你们去见我师父好了。”   林子雾一挑眉,道:“你师父今天一早,已经离开道宗,不知多久才会回来,你若是不信,自己可以回去看看。”   月连心:“……”   墨沧澜问道:“今日道宗的执事长老不知是何人。”   月连心连忙说道:“是岑思柏岑长老。”   墨沧澜道:“还请劳烦引荐一番。”   月连心有些为难地看着林子雾。   他们每人都有分工,林子雾负责引荐到这里,若是他师父还在,倒是可以直接带着两人去见师父,能省去一道步骤,但现在,他师父刚巧离开,便只能让林子雾继续往上面引荐去了。   原以为林子雾并不愿意引荐他们,却没想到,林子雾扫了两人一眼,道:“岑长老在上面的无过殿吃茶,我带你们上去见他吧。”   月见微还挺意外的,说:“你居然,愿意替我们引荐,是我误会你了。”   林子雾闻言,一头黑线地瞪着月见微,道:“你来道宗求见,事先怎地不打听一下道宗的规矩?”   月见微不解:“什么规矩?”   林子雾一边带着他们往上走,一边道:“若是有不在道宗效力的羽化境大能前来,只要不是踢馆子找事情的,一律必须引荐,我按规矩办事,又不会难为你们。”   月见微恍然大悟,看着林子雾的后脑勺,道:“真不能让我们见见蓝烟夫人?”   林子雾顿足,回眸瞪着他,道:“蓝烟夫人已经上千年都不管外面的事情了,你们要是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大事,还是别去扰她清修为上。”   月见微若有所思,嘟囔道:“没想到,你这小徒弟还挺知道心疼师父。”   林子雾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在地上。   月见微好心说道:“啊呀,这山路不太好走,你小心看着点儿路,别在我们两个外人面前摔跤,不然多没面子啊。”   “……”林子雾忍无可忍:“闭嘴!”   拿了数张令牌,林子雾才终于将二人待到了山顶的建筑群中,三人穿花寻路,过了几道殿门,又转过了几处回廊,才终于来到一间大殿门口。   林子雾在外面恭恭敬敬道:“弟子林子雾,带羽化境强者墨沧澜,求见执事长老。”   过了片刻,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道悠悠之声——   “进来。”   林子雾看了眼墨沧澜,道:“请吧。”   月见微挠头,道:“你怎么,不通禀我的名字?难不成你不知道我是谁?”   林子雾扫了他一眼,轻描淡写道:“费劲。”   月见微:“……”   少年,你这样是不对的。   月见微还很想和他讨论一下自己的重要性,但墨沧澜已经推开了殿门,率先走了进去,于是月见微对着林子雾做了个鬼脸,马上也紧跟着跑了进去。   大殿之中,一个头发略显散乱睡意惺忪的男人,正靠坐在临窗的垫子上,手中提着个酒壶,一边往自己嘴巴里面倒酒,一边嘟囔道:“什么人?墨沧澜?不是只有一个么,怎么来了两个……”   月见微被酒味儿冲得险些绊了个跟头,看着那不修边幅的男人,顿时有些打退堂鼓,就这么个人,居然是执事长老,也不知道究竟靠不靠谱啊。   墨沧澜面不改色,走上前来说道:“岑长老,在下墨沧澜,有要事想请岑长老做主。”   岑长老睡眼惺忪,眯着眼睛打量了墨沧澜片刻,点了点头道:“你长得不错,正合我意,我就勉为其难地听一听你有什么要事禀告吧。”   月见微抽了抽嘴角,看着这位岑长老的眼神,变得有几分不满,这岑长老到底是什么来路,一点都没有身为堂堂道宗执事长老的矜持和威严,居然袒胸露背,还一开口便评判人家的相貌,搞得自己像是个登徒子一样。   “你这崽子,再看本长老一眼,仔细我把你盘一盘扔下山去。”岑思柏虽视线始终落在墨沧澜脸上,但这并不妨碍他感受到月见微的轻微敌意。   月见微马上收敛了视线,往墨沧澜身后躲了一躲。   墨沧澜下意识地动了下身子,将月见微严严实实挡在身后,避开了岑思柏的视线。   岑思柏顿时也颇为无语,他就那么一说,怎么眼前这人搞得像是他要将那小崽子给炖汤吃了似的护着,他堂堂执事长老,难不成还会和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计较么?   岑思柏不耐烦地说道:“有事快说,有屁快放。”   月见微心道:“粗俗。”   不过,这话他自然不敢说出口来,毕竟现在还有求于人,等事情解决了,再说不迟嘛。   墨沧澜定了定神,道:“岑长老,我今日是为了冯家和杏花谷暗通曲款,炼制药人和离魂丹,夺舍活傀一事而来。”   墨沧澜一句话,概括了他的来历和绝大多数的重要事情。   岑思柏当即愣了一下,连准备往嘴巴里面倾倒的酒水都僵持在半空中,他一脸匪夷所思地看着墨沧澜,道:“你要状告杏花谷?”   墨沧澜点了点头道:“不错。” 第401章 蓝纱夫人   岑思柏到底是见过不少大风大浪,竟是没什么太过惊讶的表现,他将酒瓶子放在桌上,悠悠然地说道:“若是杏花谷炼制药人,你当去查找证据,直接到杏花谷告状就行了,杏花谷内部的事情,道宗也不好插手。”   说到底,道宗虽然统管整个苍茫大陆的规则法则,但是,道宗也会遵从一定的规则来做事,若是管的太多,必然会导致世家和宗派的反感。   正如杏花谷若是发现问题,在道宗插手之前,必然要杏花谷内部自己解决处理,若是杏花谷解决不了,且这问题会影响整个苍茫大陆的运势,道宗才会最终出面解决。   药人和夺舍,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苍茫大陆道统传承数万年,总是会有些想要走捷径的人和法子出现,岑思柏也算是见怪不怪了。   而且,这天下的各种大事小事多不胜数,要是什么都管,道宗的各位长老,还哪里有时间修炼?   墨沧澜道:“若是寻常弟子,或者不怎么重要的长老,我自然不会找上道宗,但是,那炼制离魂丹、参与夺舍活傀的长老,乃是青云圣手,试问杏花谷谁人敢审?”   岑思柏愣了一愣,一双原本惺忪的醉眼射出了一道冷光,他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墨沧澜,道:“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墨沧澜不为所动,道:“我自然知道我在说什么,若非此事事关重大,我也不愿前来道宗打扰,若是岑长老有时间,我可将来龙去脉,给你细细道来。”   岑思柏心中一咯噔。   虽说现在丹盟的势头挺盛大的,但是,杏花谷这老牌的丹宗,仍是有无数世家丹道弟子在里面修炼,听墨沧澜这意思,要说的事情似乎要颠覆整个杏花谷。   岑思柏并不想管这种事情,他更不想听,也不想插手,便冷下脸来,无情地说道:“墨峰主,我看在你是羽化境强者的份儿上,愿意听你说先前的这些话,只是,杏花谷的事情,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好了,道宗近日事务繁忙,没时间听你多说,你可暂时离开了。”   岑思柏突然变脸,搞的月见微也懵了一瞬,不过,他很快便意识到岑思柏根本不想插手,当即便怒火冲头,想起了佘上尘曾跋山涉水前来求助的时候,亦是被人这样赶走,才造成了后来那些不堪入目的隐忧。   月见微冷笑一声,道:“还敢说道宗是这苍茫大陆,最公正严格的地方,没想到,执事长老竟然是你这种酒囊饭袋,也难怪,苍茫大陆这些年的势头,越来越差,我看,再这么下去,要不了多久,苍茫大陆连参加万宗大比的弟子,都挑不出来了!”   岑思柏多少年都过得潇洒自在,到了他这个地位,已经不需要看任何人脸色行事,也没有任何人敢不给他颜面了。   岑思柏没想到,月见微一个区区破丹境的小子,居然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   “你敢在这里撒野,不想活了么?”岑思柏坐直了身体,冷冰冰地盯着月见微,释放出威压,道:“我念你是小辈,不懂事,不与你计较,你若再敢放肆,别怪本长老不客气了。”   月见微从墨沧澜身后探出脑袋,岑思柏的威压已经被墨沧澜挡在外面,对月见微没有造成丝毫影响。   月见微继续叫嚣着道:“你尸位素餐,狗屁不懂!”   岑思柏一巴掌朝着月见微拍了过来。   狂风骤然刷起,墨沧澜单手揽住月见微的腰身,迅速后退,躲着那道金色的巨大掌印,紧接着,他捏了个法诀,一道冰盾瞬间包裹着掌印,一眨眼便碎裂成了千万冰片。   墨沧澜松开月见微,形如鬼魅地来到岑思柏身前,绝美容颜宛若艳鬼,他冷冷一勾唇角,伸手朝着岑思柏抓了过去,道:“岑长老,我可是羽化境修士,既然不听,那就来战罢。”   岑思柏:“……”   岑思柏是真觉得自己流年不利。   他虽已是羽化境修士,但多年来都没什么长进,也懒得出去历练,以至于战斗水准大打折扣。   再加之墨沧澜虽才升到羽化境不久,但他实则有两世记忆,战斗经验颇为丰富,遂不消片刻,墨沧澜便将岑思柏直接按在了原处坐着。   岑思柏黑着一张脸,看着已经被拆的差不多的殿堂,逼着嘴巴不说话。   外面弟子们听到动静,纷纷赶了过来,但没有长老吩咐,他们并不敢闯入大门摇摇欲坠的大殿,只在外面大声询问情况——   “岑长老,可是有人想要挑衅我道宗权威?是否需要我们将其捉拿?”   “岑长老,你们怎么把大殿给拆了,这大殿,可是两年前才修好的啊!”   “岑长老,需要我们进来吗?”   “岑长老,你没事吧?”   “……”   墨沧澜勾了勾唇,看了眼趴在门缝往里面探头探脑的弟子们,又看了看面如锅底的岑思柏,道:“岑长老,现在能否好好听我给你讲一讲,其中利害关系了?”   岑思柏:“……”   想骂人。   然而好像真的打不过他。   这他娘的若早知道墨沧澜实力如此强悍,他绝不可能轻易对月见微动手。   这世道,仍是强者为尊。   岑思柏亦是丢不起那个脸面,便咬牙切齿说道:“不必进来,本长老好得很。”   弟子们瞄了眼里面,看着墨沧澜单手按在岑思柏肩膀上,岑思柏鼻青脸肿动都不敢动的样子,颇为怀疑岑长老是否受到威胁。   正在此时,一道仙音降临,众人只见一个乘着个琵琶御空而来的女人飘然而至,纷纷倒吸口凉气——   “蓝纱夫人,竟是蓝纱夫人亲自过来了!”   “我上次见到蓝纱夫人,还是一百年前,平日里,连她的弟子都不见得能见到她!”   “是出了什么事情吗?怎会惊扰了蓝纱夫人。”   “许是因为岑长老被打了吧,蓝纱夫人当年可是和岑长老……”   “呸呸呸,你这都敢乱说,不想要小命了吗?”   周围的弟子见到蓝纱夫人落在门前,马上朝着两边散开,同时一个个都做出行礼的姿势。   蓝纱夫人目不斜视,直接一脚将门踹开,大步流星走了进去,那行为举止,和她那温柔似水清纯漂亮的容貌,看起来截然不同。   “岑思柏,你是真的越活越回去了,居然连两个小子,都打不过了。”蓝纱夫人说话丝毫不客气,一点面子都不留。   岑思柏见到蓝纱夫人,顿时脸色一变,道:“你怎么来了?”   蓝纱夫人冷笑一声,朝着墨沧澜和月见微看去,原本带着嫌弃的眼神,变得温柔不少。   “你们二人,暮峰主已经传信告诉我了,若是真有要事,我定会鼎力相助。”蓝纱夫人道。   岑思柏皱了皱眉头,神色微妙地看了看墨沧澜,道:“那暮云长多少年都不管道宗的事情了,现在却是为了这两个小子出面打扰你,他们两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蓝纱夫人瞪了岑思柏一眼,道:“什么来头,就不必管了,我只知道,能让暮峰主出面的事情,绝对不可能是小事,还是别在这里唧唧歪歪浪费时间了,我们换个地方,细细说来。”   岑思柏却是轻嗤一声,道:“暮云长一来,就没什么好事。”   月见微极喜欢蓝纱夫人的性子,如此豪爽明朗,简直比岑思柏这么个大老爷们儿直接,他马上点头道:“蓝纱姐姐,的确没什么好事,但无事不登三宝殿,若非事态紧急,关系重大,我们也不会跑到这里来叨扰。”   蓝纱夫人年龄已经几千岁了,如今被月见微这么个青葱水嫩的少年叫了一声“姐姐”,当即便浑身舒坦,笑得合不拢嘴,更是温柔道:“弟弟别要理会这么个臭酒鬼,只听我的就好。”   岑思柏:“……”   月见微笑得颇为甜蜜,道:“那就多谢姐姐照拂了。”   “这个好说。”蓝纱夫人笑意盈盈,道:“听说,丹盟有一样丹药,叫做冰肌雪肤丹,你身为丹盟盟主,手中应当还有不少吧?”   月见微:“……”   万万想不到,他的冰肌雪肤丹,居然名声都传播到这足不出户的蓝纱夫人这里了。   不过,月见微却是高兴的,这说明他的丹药,着实厉害,这才受大家喜欢。   月见微笑了笑,说:“寻常市面上的那些冰肌雪肤丹,都是其他丹师炼制的,对于修为比较低的女孩子,倒是有用,既然姐姐看得上眼,那就还请稍等几日,我给姐姐炼制几颗效果更好、等级更高的冰肌雪肤丹,保证姐姐比现在更完美。”   “哎哟,你这孩子我是真喜欢,小嘴儿又甜,长得有好看。”蓝纱夫人高兴极了,越看月见微便越是觉得喜欢,心情顿时大好。   岑思柏越发觉得不爽,没想到,这区区一个破丹境的小崽子丹师,居然得了最为挑剔的蓝纱夫人青眼,心中甚是不服气。   不过,蓝纱夫人最是不好招惹,岑思柏只能憋着不吭声。   蓝纱夫人带着两人,再叫上颇为不情不愿的岑思柏,一起去了另一间更为隐秘的屋子里面,好让他们二人将来龙去脉,洗漱到来。   与此同时,归元神宗里面,亦是有人蠢蠢欲动。   ………………   执法堂,地牢。   佘上尘现在都命,一直都靠叶无涯的丹药和医术吊着,始终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偶尔契发,佘上尘还会呕血。   叶无涯为了方便随时照看佘上尘的身体,便索性直接在地牢里面住下了。   这种违背之后,便十死无生的契,正常情况下,自然是无药可救,但是,有叶无涯这么个哪怕在紫泽仙陆都排的上名号的丹师在和阎王爷抢人,自然能吊着命。   当然了,这也有下契之人修为乃是羽化境的原因,若是到了地阶,叶无涯就算想保,可能也保不住了。   “叶丹师,外面有两位弟子要面见你。”一位今日在地牢值守的弟子走过来,道:“一个叫佘灵玉,一个叫佘无暇。”   叶无涯睁开眼睛,起身道:“他们可说有何事?”   这弟子道:“不清楚,许是想要进来看看这个人,只是,之前长老交代我,不准任何人进来,我也很是为难,还请您去给他们说一说。”   叶无涯不想为难这个弟子,出去一趟,也不会浪费太多时间,便道:“你替我守片刻,我去去就回。”   弟子应道:“放心吧,叶丹师。”   叶无涯的身影消失在长廊之中。 第402章 针锋相对   这位弟子,眸中闪过了一道冷光,站在地牢外面,盯着那躺在床上的佘上尘,双手掐了个法诀,充满杀意地朝着佘上尘隔空打了过去。   眼看着这攻击将夺了佘上尘的性命,突然,隔空一道法宝飞快地挡在了佘上尘身前,迅速扩张成一个护盾,竟是将这道攻击,悉数反弹回了这弟子身上。   “噗——”   弟子躲闪不急,被击飞出去,重重撞在了身后的墙上,捂着胸口躺在地上不停哀嚎,胸口的骨头都已经有些凹陷了。   叶无涯重新出现在拐角处,他冷眼看着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暗杀者,道:“谁派你来的?”   这弟子眼看着计划败露,便要自尽,却被叶无涯形如鬼魅地近身塞入口中一颗丹药。   突然,他体力全失,全身瘫软,仿佛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   弟子惊恐地盯着叶无涯,声音发抖,道:“你、你想做什么?”   叶无涯轻蔑地说:“想死?不想说?我有成千上万种方法,让你把秘密吐出来。”   叶无涯飞快地捏碎了这弟子身上带着的一个有监视效果的命牌,一把将其抓起,打了个高深玄奥的法诀,彻底隐匿了他的踪迹。   ………………   道宗。   天色已晚,倦鸟归巢。   屋内的蓝纱夫人露出了极为凝重的神色,在她从头至尾细细听完墨沧澜从佘家灭族到冯长道如今拿着傀儡金去天冗城寻找炼器大能,企图炼制生死轮盘的事情之后,整个人都不大好了。   甚至,就连原本很是排斥听墨沧澜这个必定会掀起轩然大波的岑思柏,亦是先露出了错愕之色,逐渐随着冯家长老的所作所为层层揭露,而变得越发沉默凝思。   若是会牵扯到一方或者多方的利益关系,倒也罢了,岑思柏最怕也最烦的是这种为了一己私利的事情,然而,当墨沧澜说出“生死轮盘”和“傀儡金”这两样东西的时候,他便彻底意识到,这件事情,牵扯的竟然是一整个苍茫大陆所有人的未来。   只要活得够久,自然对三千年前那场被鬼王拿出来的生死轮盘印象深刻,纵然岑思柏和蓝纱夫人都不曾参加那场大战,而是在大战之后过了许多年才降世,但那时候,刚巧赶上百废待兴,道统最为衰微跌落到谷底的时候。   生死轮盘的威力,他们不曾亲眼见到,却从未轻看它的存在——   那被慑灵之后沦为傀儡的尸体,在生死轮盘毁灭之后,犹如失去了控制的凶灵似的,在人间界到处乱走,行尸走肉一样有着强大的攻击力,不知杀了多少有幸从大战中活下来的修士。   这种情况,竟是持续了足足五百年才终于湮灭。   生死轮盘的余威已经如此令人恐惧,更不必去想象那生死轮盘在恶人手中发挥出鼎盛实力之时,又是怎样的修罗场景。   想象出来的东西,很多时候要比亲眼所见,更令人恐惧。   “若是只为我一己私利,也就罢了,我怎可能会找上道宗替我解决,只是这生死轮盘一旦炼成,整个苍茫大陆将会回归三千年前的黑暗,鬼王虽被封印在鬼王神宫之中,但不代表他已经死了。”   墨沧澜在鬼王的事情上,最有发言权,他并非危言耸听,而是当年着实没有将所有鬼王灭杀。   鬼王神宫之中,鬼王魂魄尚在,只需要足够的时间,许是只差一个合适的契机,他就会获得新生,卷土重来。   而那个契机,极有可能就是生死轮盘出现的时候。   这世上六道之间息息相关,运数也是有着千丝万缕的牵扯联系,每当人间死伤惨重,阴气蓬勃,就会导致鬼界的修炼资源极为充盈,鬼王作为统领鬼族的强者,自然是吞噬最多魂魄、吸收最多阴气的存在。   生死轮盘一旦成型,人间必然沦为地狱,届时,鬼王得了极大的滋补,十有八九便能重生。   墨沧澜的担忧,不无道理。   蓝纱夫人沉默片刻,并未开口说话,而是朝着岑思柏看了过去。   岑思柏蹙了蹙眉头,极为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所说的这件事情,若是属实,那的确是一件牵扯深广的大事了,只是,我们如何相信,你所言属实?”   墨沧澜早有准备,道:“若是不信,直接端了冯家和杏花谷青云圣手的老巢,寻到那些离魂丹和药人,便清楚了。”   岑思柏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你想得倒是简单,杏花谷的青云圣手,簇拥者众多,他可是有着代谷主的身份,他这些年,行事极为小心,未曾被人察觉到半分不妥,若是贸然派人去拆他老窝,找到什么也就罢了,若是找不到,此事必然不可能善了。”   墨沧澜反问道:“若是每每做事,便要瞻前顾后,生怕得罪这个得罪那个,又如何成事?”   “墨峰主所言颇有道理。”蓝纱夫人开了口,明眸看了眼墨沧澜,道:“他们既然做事如此隐秘,自然不会轻易露出马脚,若是我们想要搜集铁证之后,再做行动,只怕是他们已经明面上与道统为敌了。”   岑思柏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希望能够给其他长老们,更多信服的证据罢了。”   哪怕他相信墨沧澜每一句话,也不代表其他长老信任他。   月见微突然开口说道:“若是有人能证明,冯长道要找人去炼制生死轮盘呢?”   岑思柏眉头紧皱,道:“天冗城是个不在任何人管辖范围之内的地方,里面的任何交易,都不受到控制,芒星的名字,我也听说过,但他是个有其遵守炼器师法则的人,绝不会透露出委托人的身份和托他炼制的法器,这条路,怕是不好行得通。”   月见微道:“虽困难,但也要去试试看。”   蓝纱夫人摇了摇头,道:“我看,不见得能来得及,若是去天冗城打听,很可能会打草惊蛇,让青云圣手那个老贼生出警惕,我还是觉得,直接动手更好。”   岑思柏看着蓝纱夫人,道:“直接动手,万一一无所获,不一样打草惊蛇?”   蓝纱夫人说:“既然都要打草惊蛇,那何不先发制人?”   岑思柏道:“不若谋定而后动。”   蓝纱夫人摇摇头道:“黄花菜都凉了,而且,我们若提早打草惊蛇,还能对他们有一定震慑力,让他们做事之前,先行思忖一番,说不定会知难而退。”   “保不准会狗急跳墙。”   “……”   蓝纱夫人和岑思柏两人针锋相对,谁都不让着谁,事实上谁也说服不了谁。   两人彼此对视了片刻,眼神之间仿佛有电闪雷鸣涌动。   蓝纱夫人突然笑了一声,那声音像是带了几分轻蔑,又像是带了几分好笑,往后面靠了靠,眯着眼睛盯着岑思柏,道:“岑思柏,你还真是个怂货。”   岑思柏:“……”   “这辈子,你也算是修炼到羽化境的强者了,我原本,颇为看好你,对你也有几分好感,却没想到,你后来越发不思进取,竟是整日醉酒,还越来越害怕招惹是非,整个人都没有一点生机。”蓝纱夫人摇了摇头,起了身子,颇为失望地说道:“我看你啊,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得过且过,史册无名,待你死后,要不了多久,所有人都会忘了曾经有岑思柏这么个人的存在,甚至就连你的家族,也再无人记得。”   岑思柏脸色一变,看起来极差。   他盯着蓝纱夫人,像是没想到她竟是会说出这种直接戳人心窝子的话来。   蓝纱夫人不等他回答,便站起身来,对月见微和墨沧澜道:“岑执事既然不打算插手,心里面怕得要命,那我们便去找旁人好了,反正,五位大长老之中,只要有一位大长老愿意点头,就足够了,名正言顺。”   月见微看了看还在黑脸的岑思柏,又看了看墨沧澜,这才起身随着蓝纱夫人一同出去。   这世上,万事都讲求一个“名正言顺”,而月见微和墨沧澜来道宗所求的,也不过是个名正言顺罢了。   他们两人,若是单独行动,难免落人话柄,叫人诟病,若是当中再出现什么差池,没有个名分在里面,没有道宗支持,往后的日子只怕不好过。   但就道宗的规则而言,道宗五位常驻大长老,每一个都有单独的决定权,他们哪怕彼此之间并不相互商量,做出的决定一样拥有最高效力。   蓝纱夫人是长老没错,但她资历尚浅,还未达到五位大长老的地位,倒是这位看起来没个正行又小心谨慎的岑思柏,是名正言顺的大长老。   蓝纱夫人本想着若岑思柏能点头,一切都简单了,却没想到,岑思柏居然在大是大非面前,如此……   “他也不是怂啦。”月见微忍不住替岑思柏说了句话:“他对我们,不能完全信任,也是人之常情,毕竟他不了解我们的为人,不了解我大哥的实力。而且,岑长老那意思,应当是想要步步为营,稳扎稳打,相比之下,可能我们着实太冒进了吧。”   蓝纱夫人出了门,便没再发飙,就是心情不大好的样子。   蓝纱夫人瞅了月见微一眼,道:“你自己也知道,太冒进了啊?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月见微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没办法,我性格就是这样,万事赶早不赶晚,也不太考虑不好的后果。”   蓝纱夫人又看了看始终走在月见微身边的墨沧澜,有些难以掩饰的羡慕:“你这小子,还不是仗着有人替你擦屁股,才没有后顾之忧?”   月见微脚步微微一顿,然后开心地笑了起来,伸出手去拉墨沧澜的手,道:“说的也是,我沧澜哥哥,对我最好了。”   若是没有墨沧澜做后盾,月见微虽性子张扬,却也绝不可能冲动行事,甚至以前墨沧澜的身体尚未恢复的时候,月见微也顾虑颇多,每走一步要思虑百步,毕竟只有一个不太强悍的他,来保护他的沧澜哥哥。   现在就不一样了,哪怕是见到龙族太子,他都敢不过脑地多说几句。   毕竟,墨沧澜那么强,而且一定会护着自己的。   月见微想到这里,便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   墨沧澜:“……”   蓝纱夫人有些无语,道:“差不多就行了,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墨沧澜握紧了月见微细长的手指,道:“蓝纱夫人,岑长老那边,可否还要再努力一番?我看他,似乎并不大乐意。” 第403章 惊世骇俗   蓝纱夫人冷哼一声,道:“我话都说到那个份儿上了,若是岑思柏这个臭酒鬼,还想不明白,非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那我就真的要不理他了。”   月见微总觉得自己不小心嗅到了奸情的味道,试探地问:“蓝纱夫人,你和岑长老,关系还挺不错的呀?”   蓝纱夫人道:“你是想问,我是不是喜欢他,和他是不是道侣吧?”   月见微被拆穿了心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只是,平日里其他人都怕我,见了我就要退避三舍,不敢问而已。”   蓝纱夫人倒也有倾诉的欲望,说:“岑思柏以前并不是这样的,他刚来道宗的时候,为人坦荡正派,滴酒不沾,勤于修炼,我那时候,就已经对他暗生情愫了。只是,后来他家遭至大灾,举家覆灭,只剩下他一人独活,岑思柏是个重情重义的男人,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个打击,就开始醉酒、沉迷于享乐之中,人也越发堕落了。”   蓝纱夫人的口吻虽然平静,但仍是能叫人听出了些许复杂的情绪。   比如惋惜,比如难过,再比如还带着些隐恨。   墨沧澜道:“可有仇家?”   蓝纱夫人摇了摇头,道:“若是有仇家,倒也还好,他心里面有个念想,哪怕是为了报仇,也不能让自己烂成这个样子,只可惜,他家当时是受到了天灾,天外流火滚滚而来,直接将一整座城池,都夷为平地,覆盖在天火之下,他总不能去怪这苍天吧?”   月见微不由自主地抬头看了看挂着一轮圆月的天空,想到了岑思柏得过且过混日子的样子,暗中想道:说不定,岑思柏还真就怪这苍天,所以才不愿意修炼了。   不过,岑思柏也算是相当不幸了。   他就算怪罪苍天,又能怎么样?他总不能将天给灭了,给家人报仇吧?   墨沧澜亦是有些惋惜,道:“这种事情,的确太打击人了。”   蓝纱夫人叹了口气,道:“没办法,我也劝不了他,不过,他应当会想明白的,其实岑思柏算是五位大长老之中,最好说话的一位了,其他的长老,有两位直接闭关,已经许多年都不曾出现过了,也不知道究竟是死是活,修士嘛,毕竟都想要飞升,变得更强,获得更长的寿命。其他路两位,一位是如今的孤渊皇,还有一位,性格极为古怪,人品有些不正,若非万不得已,我绝不会去找他。”   说到底,岑思柏竟还是最好的选择。   若是岑思柏不点头,他们当真是没有好的办法了。   不过,不知是蓝纱夫人昨日的话给了岑思柏极大的刺激,让他突然想明白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理由,第二天一大清早的,就在月见微和墨沧澜准备再去找岑思柏的时候,他竟是主动来找他们了。   “昨晚上我想了想,杏花谷这些年行事越发嚣张不要脸,丹药卖的越来越贵,质量却越来越差,也是时候整改一下了。”   昨晚上,月见微和墨沧澜在蓝纱夫人的洞府之中找了个屋子住了下来,此时,岑思柏虽话是对着这两人说的,但眼神却是落在了蓝纱夫人身上。   蓝纱夫人却是不为所动,凉凉笑道:“怎么,岑长老今天不打算做乌龟王八了?”   岑思柏叹气:“你这张嘴,还是这般毒辣。”   蓝纱夫人说:“端看对谁了,若是对乌龟王八,我这嘴里怎可能说得出什么好听话来?”   岑思柏:“……”   墨沧澜生怕岑思柏再受刺激,马上接过话来,道:“岑长老有何打算?”   岑思柏望着这修为比自己还要高出一重的强者,道:“我也想明白了,以你的修为,在苍茫大陆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也算是轻轻松松,你来找我,也不过是想要拿个名分罢了。”   墨沧澜笑了笑,没有答话。   岑思柏接着说:“而且,你临近飞升,只要你想离开苍茫大陆,绝不是难事,你没必要夸大其词,来多管闲事。”   说白了,墨沧澜随时随地能够前去紫泽仙陆,只要他离开,苍茫大陆是死是活,都与他无关,若非苍茫大陆当真有潜在的危险,墨沧澜何必费这个功夫?   “倒也不是多管闲事。”墨沧澜看了看月见微,淡淡解释道:“我虽可以随时离开,但我的道侣、我的家人,都还在苍茫大陆,若是不解决生死轮盘的隐患,我哪里能放心地离开?”   岑思柏一愣,道:“说的也是。”   岑思柏颇为羡慕地说道:“你们两人,感情可真够笃深。”   月见微笑了笑,特别谦虚地说:“一般一般吧,也就是比其他所有道侣都恩爱了不少,没什么值得炫耀的。而且,我们俩最近在闹别扭,已经大不如以前了,不过不用担心,等我们和好之后,感情会比以前更好的。”   墨沧澜点了点头,温柔地看着月见微,道:“说的不错。”   岑思柏:“……”   噎死他了。   他瞅着这两个恨不得含情脉脉对视到天荒地老的小情侣,莫名觉得颇为心塞,心境也变得更加沧桑了。   岑思柏没眼继续看下去,便将早已准备好的一道令递给墨沧澜,道:“这上面,是我的指令,还有道宗的金章,拿着他,你哪怕是将杏花谷给直接抄家,也没人能说你什么,当然了,只是在名分上不会置喙,但免不了会被人打击报复,你们要做好准备。”   墨沧澜接过那沉重无比的敕令,道:“多谢。”   岑思柏看着墨沧澜,语重心长道:“我既希望你们所说属实,却又希望你们知道的情况有所偏差,毕竟,青云圣手和我的关系,还算不错,我没看出来他竟是那等手辣心黑之人。”   墨沧澜淡淡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青云圣手素来都不是什么好人,他极为自私自利,利益至上。”   月见微对青云圣手称得上是恨极,道:“这青云老贼,当年原本是要给我大哥炼制保命的丹药,却为了一己私利,偷偷将灵草换了,险些害死我大哥,我那个时候,就知道他简直不是人了。”   岑思柏顿了一顿,道:“竟是还有这种事情。”   月见微点点头道:“一个丹师,连这点最基本的操守都没有,人品如何,可想而知。”   不管是岑思柏,还是蓝纱夫人,都不曾出言询问他们二人究竟从何处得知那些药人的藏匿之处,来历有时候并不重要,许是自己的探子,许是偶尔得知,但最终的结论才是最重要的,毕竟免去了道宗自行调查的麻烦,岑思柏和蓝纱夫人乐得省事。   其实,月见微和墨沧澜前来道宗,并未要求道宗做些什么,只是为了求这一道敕令罢了,如今敕令到手,他们便不再耽搁,马上离开道宗,朝着归元神宗赶去。   墨沧澜直接用传音术将得到敕令的事情告诉暮云长,而已经分派弟子两路包围冯家和杏花谷的暮云长在得到消息之后,当即便下令让两边同时动手。   他派去的指挥者,具是修为不俗的强者,而墨沧澜直接派了月十和影七从旁辅助,又派了其他数位影卫藏匿队伍之中,确保万无一失。   这注定是个会被记载在苍茫大陆史书之中的日子。   得到消息的弟子们,起初先是表示难以理解,他们不愿被人莫名其妙当枪使唤,也不想得罪冯家和杏花谷,但是,在一些刻意安排进来的弟子们煽动之下,原本还迟疑着的弟子们,很快便被调动了情绪,虽尚不知道自己冲进去到底要干什么,但还是随大流地一起杀入了冯家老巢和杏花谷。   若是有所准备,不管是冯氏还是杏花谷,都绝不会轻而易举被突破,但暮云长发动的太过突然,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而且,药人隐藏的地方早已被符离拆穿,杏花谷中,当弟子们冲入青云圣手用来藏药人的地方时,青云圣手还在闭关,对此事一无所知。   而冯家就更彻底了,冯家修为最高的冯长道先如今已经身在万里之外的天冗城,其他人只能说是还算不错,倒是有几个修为不俗的长老,但在月十和其他影卫面前,很快便兵败如山。   冯家密室被人打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和混杂在一起的药味扑鼻而来,险些将走在最前面的弟子熏了个跟头。   几口装人的大缸、血肉模糊的药人、甚至还有几具佘家尚未制作完成的尸体陈列。   这种场面,简直骇人听闻,堪称惊世骇俗。   月见微和墨沧澜尚未抵达归元神宗,便已经在路上听人提纷纷议论起了杏花谷和冯氏的事情,待到他们以最快速度抵达宗门,此事基本上已经发酵完毕,舆论被推到了巅峰。   “我去的是杏花谷,我刚开始,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心里想着怎地会和丹宗过不去,但峰主下的令,我也不敢不从啊,我当时还以为,是丹盟的那位月盟主,故意借着峰主的手,企图搞死杏花谷呢。”   一位参与突袭的首峰弟子身边围了数位弟子,他们一个个都颇为兴奋地听着首峰弟子讲他的亲身经历,不光是他,这几日,但凡参与了那场围剿的弟子们,不管走到哪里都安生不了,毕竟这件事情,闹得太大,已经引起了整个苍茫大陆各大势力的关注,连道宗都派人来询问此事了。   “没想到,我们刚费尽力气轰开那道设了不少禁制的密室大门,就看到几个胳膊上全身刀痕伤疤泡在药水里面的药人,他们当中,有几个已经被炼制成了尸傀,除了有呼吸之外,魂魄已经不见了,还有一个尚活着,是个女子,但也是过得,生不如死,有几位师姐,当时就哭了。”   “着实可恨啊,竟是用这种残忍手段,炼制药人,若我在当场,必要毁了这密室才是!”   “毁了做什么?留下来当证据啊,我听说,道宗已经派人围了杏花谷,说是要彻查此事。”   “没想到,青云圣手看起来慈悲心肠,背地里居然做出这种泯灭人性丧尽天良的恶事,亏得我以前,还特别崇拜他。”   “啐——我看那杏花谷,不见得只有青云狗贼一个人有阴私之事,代宗主尚且如此,他的弟子、他的师兄师弟们,又能干净到哪里去?彻查才是正经!”   “不过,青云圣手好像是跑了,他倒是警惕得很,跑的最快。” 第404章 真相大白   众位弟子齐齐点头,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地骂着已经成为落水狗人人喊打的青云圣手和杏花谷,连带着将符离也骂了一顿,原因自然是虽然符离没有直接参与的证据,但他可是青云圣手嫡传的弟子啊,哪里能脱得了干系?   杏花谷的青云圣手,已经成名多年,且一直以来形象都颇为不错,甚至还是不少人崇拜的偶像,越是如此,青云圣手的龌龊之处被人发现之后,大家对他就越是失望,反扑尤为厉害。   除此之外,冯家就更惨一些了。   好歹杏花谷中,各方强者都有,一个青云圣手也不可能代表一整个杏花谷,虽说现在杏花谷沦为笑柄,被众人唾骂,但他们心里其实清楚,在杏花谷极力否认参与青云圣手的事件之后,他们实则能撇清些许干系。   待到日后,还有起势的机会。   但是冯家就不一样了。   “你们是没有亲眼见到那个密室里面的场景。”一位被分派去冯家的弟子,心有余悸地对周围弟子说道:“那个禁地密室,完全是靠着禁制结界还有许多香料把气味压下去的,我乍一进去,就险些被臭味熏晕过去了,还有两位师姐,直接昏厥了。”   冯家的禁地震惊了整个苍茫大陆,并非只是因为炼制药人而已,更重要的是,他们竟是炼制活傀。   活傀和尸傀,生前和死后,可谓是天差地别,叫人禁不住不寒而栗。   “有几具活傀炼制了一半,没有炼完,魂魄都已经没有了,尸体倒是没有腐烂,就直愣愣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盯着你,渗人的慌。”   众位弟子都露出了嫌恶之色,道:“冯家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居然是这副德行,恶心极了。”   还有弟子喟叹,道:“那几具尸傀已经被待会宗门了,还让佘灵玉、佘无暇两个人去辨认,我只听说,他们看到那几具活傀,便嚎啕大哭,扑过去又是喊娘又是叫奶奶的,似乎全都是他的家人,那场面光是听人描述,都让人想要落泪。”   “难怪佘上尘成了个疯子,杀了那么多人也想要灭了冯氏。”   “若换做是我,我不会比他做的少,佘家是真的可怜,被世人排斥了数千年,明明在深山老林里面隐世而居,从不招惹是非,却落得个灭门的下场,我真后悔以前还骂过佘无暇,我先前,还总觉得他用鼻孔看人来着……”   “佘师弟他们,真的好可怜,我以后再也不嫌弃他们了,我要待他们,和善一些。”   “希望早日将冯氏给彻底铲了,以告慰佘家那些亡者在天之灵。”   “……”   月见微敲了敲门,没过多久,便被佘灵玉给打开了。   佘灵玉的眼眶还是红的,显然是哭了许久。   “月师兄。”佘灵玉声音有些低哑,道:“你回来了。”   月见微这才刚回来不久,先去看了墨云泽,从他口中给你打听了最近几日宗门的大致情况和流言蜚语,这才知道佘家的几具尸傀被带回了宗门,还让佘氏兄弟辨认过了。   月见微便来看看佘氏兄弟现在情况如何。   “无暇那小子呢?”月见微朝里面张望了一番。   佘灵玉回头看了看那个坐在窗户边不吭声的佘无暇,道:“心情很糟糕,可能要过段时间,才能缓过来。”   月见微点了点头,表示理解,道:“还有多少个人?”   佘灵玉会意,道:“一共找到了四具家人的身体,和三具尸体。”   月见微迟疑了一下,道:“还有能救的吗?”   佘灵玉低落地摇了摇头,道:“不行了,他们炼制的手法不对,外面看起来,像是没什么似的,但实际上,五脏六腑都已经坏了。”   月见微忍不住唏嘘,对冯家所为,更是恨的牙痒。   “安慰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但冯家所为,已经被世人知晓,他们将会成为落水狗,做过的恶事,绝不可能轻易被世人遗忘。”   月见微并不同情任何冯家人,哪怕是当中有那么几个无辜者,但修真界素来都连坐法。   这些年,冯家有几个小辈出生,他们许是在很久之后才会明白,为何他们要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牢笼之中,亦或者被放在高不可攀的谷底做苦力。   祖辈的罪孽,要用几代人来偿还。   佘灵玉望着月见微,道:“月师兄,多谢你和峰主,若是没有你们,佘家遭受的苦难,永远都不会大白于天下。”   这几日,总是有不少弟子想要来探望佘灵玉和佘无暇,不管认识还是不认识的,但大家都是同门,这种惨绝人寰的不幸,总是能让人感到揪心又同情,也许还有些人,会感到歉疚。   这些都是月见微和墨沧澜的功劳。   哪怕旁人不知,佘灵玉也清楚他们从一开始便将佘氏的事情放在心中,到处奔波走动,查找证据,想要用最光明正大、最大快人心的方法,替佘家讨回公道。   如今,绛州冯氏已经成为落水狗,原本和冯氏有合作、关系不错的家族,纷纷在第一时间撇清关系,哪怕是嫁到武家的那位夫人,亦是直言自己对冯家所为一无所知,武家更不会出面说些什么。   而与此同时,南陵郡原本受到冯家支持的卢家,也被顺藤摸瓜翻了个底朝天,虽然还未曾寻找到他们直接参与尸傀炼制的证据,但已经发现卢家在四处开采傀儡金,和冯长道也有所接触,不久的将来,自然也要被制裁。   佘家惨案尘埃落定,道宗在铁证如山和各方呼声中,行动颇为迅速,马上派了联合执法队伍分头行动,以便彻查此事,搞清楚来龙去脉,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漏网之鱼。   从佘灵玉那里出来没多久,月见微就被人叫到了执法堂的大殿之中。   墨沧澜已经在那处等候了,同样还有不少人——各大宗派的代表、世家来人、道宗长老甚至归元神宗的三位座山长老,都已经悉数到齐。   毕竟,苍茫大陆许多年不曾发生这种牵扯甚广之事了,而且,活傀夺舍之术太过逆天,又听说冯长道修为已经到达羽化境,且他人并未被捉拿,还带了傀儡金前去天冗城打算炼制傀儡心灯和生死轮盘,各家各派都人心惶惶,恨不得马上知道事态发展如何、又打算如何解决,便自发聚集在归元神宗。   墨沧澜乍一出现在宗门地界,还没落脚就被人给请走了,月见微还是溜号才得了一会儿空闲。   月见微进来的时候,平日里极其肃穆安静的执法堂,竟像是闹市一样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论不休,像是还在争执,连他进来都没几个人发现。   孤渊宗主撑着额头一副脑壳疼的样子坐在主位上,旁边是三位座山长老,下面分列两边坐着几十位修士,每个修为都绝对不俗,一看便是各方代表。   月见微溜到墨沧澜身边坐下的时候,听到一人抬高声音,怒气冲冲道:“要我说,管他什么天冗城地冗城的,若是胆敢包庇那个冯长道,我们就联合起来,直接端了他们的老窝!老子就不信了,区区一个天冗城,还能是什么铜墙铁壁,能抵挡得了我们这么多人的联合攻击!”   当即便有人冷笑一声,道:“你这话说的,当天冗城是什么地方,若是那么容易被我们给破了城,它早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照你这么说,难不成,我们直接坐以待毙,等到冯长道那狗贼,直接将生死轮盘和傀儡心灯炼制出来,大家一起等死就行了吗?”   “瞧你这话说的,你以为我不想直接杀到天冗城,把那冯长道拉出来杀了吗?到时候,谁都逃不了,我们是在讨论,其他更好的解决方法而已,你上什么头?”   “……”   于是,各派代表又吵了起来。   月见微低声道:“沧澜哥哥,他们这都已经开始讨论如何去天冗城制止冯长道了啊。”   比他想象的,发展的要迅速不少。   墨沧澜点了点头,道:“是啊,也出乎我的意料,看来,在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暮云长做了不少事情。”   显然,暮峰主已经及时将冯冯长道的存在和他的所作所为,悉数告知各家各派,这才引得众人都如此紧张。   月见微欣慰地说:“我还生怕他们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看他们这么紧张的样子,我舒服多了。”   要知道,自从月见微知道冯长道已经到了天冗城,并得到佘家上一任家主佘文英的身体修成羽化境强者之后,整个人都不大好了,别看他现在看起来游刃有余颇为淡定,实则头发都快愁掉了。   毕竟,上次生死轮盘出现,险些牺牲了寒无双,月见微光是想一想,便觉得有些自闭。   有人和他一起紧张一起自闭,他就放心了。   墨沧澜微微翘了翘唇角,道:“涉及到个人利益,谁都会紧张,只要各家各派,都有这个意识,就已经成功一半。”   这也正是墨沧澜非要去道宗走一趟的另一个原因。   道宗一旦插手,必然会闹出极大的动静,到时候,动静闹得越大,便越是引得各家各派争相关注,否则,若墨沧澜私下行动,各家的关注点就会放在他越过道宗私自行动上面,道宗极有可能会为了颜面,根本不理会杏花谷和冯家的事情,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若要闹,便闹到最大,闹得人尽皆知,闹得人心惶惶。   正如现在,大家齐聚一堂,吵来吵去的,却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   比孤军奋战要简单多了。   于是,这些人大致分为了两派,一派认为要派人直接去天冗城和谈相商,让出一定利益也好,至少要让他们将冯长道交出来,另一派人,则是主张大家联合一起,直接攻击天冗城,趁着这个机会,将天冗城收归道宗管辖最好。   还有一些尚未发表看法。   孤渊宗主中间并未开口说话,但就在众人的声音逐渐落了下来,大致观点已经亮明之后,他这才开了口。   “本宗只是想问一个问题。”孤渊宗主扫了眼下面的各家代表,悠然淡定地说道:“你们当中,有几人是对天冗城的势力和坐镇强者,了解甚多的?”   “……”   经此一问,众人不免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天冗城绝大多数都是听说过罢了,而且,天冗城是个逃犯的集合地,正常人没事的时候,哪里会去天冗城?   他们自然不会了解。 第405章 齐聚讨论   孤渊宗主便笑了一声,道:“我只听说,天冗城易守难攻,里面有数道势力龙蟠虎踞,虽然他们彼此之间也多有纷争,但是,在对外的时候,还是相当团结的。天冗城的规矩只有一个,那就是绝不为任何利益出卖进入天冗城的人,毕竟,但凡有人率先打破这样的规则,天冗城就不再是一个无法被外界插手的铜墙铁壁了。”   天冗城最厉害的地方,便在于外人无法插手城内任何事情,他们自己也清楚天冗城因何能傲然独立不受道宗控制直到现在,便也会极其排斥想要挑战天冗城规则的人。   月见微露出了若有所思之色,这孤渊宗主说的不错,只怕是他们派人前去与天冗城交涉,最好的结果就是无功而返,若是运气差一些,说不定会有去无回。   一位林家长老道:“不管怎样,我总觉得还是要先尝试一番再说不行的事情。”   另一位长老亦是点头,道:“不试试,又怎知道能不能不战而胜呢。”   “墨峰主,此事算是你先发现的,不知你如何做想?”有人将视线落在了墨沧澜身上。   墨沧澜淡淡说道:“若是要我说,攻打是绝对不可能的。”   “……”   “为何不可能?”有人不服气。   “你打得过天冗城的那些人么?”墨沧澜扫了他一眼,直击灵魂。   “……”   “总有人能打得过。”那人有些底气不足,但仍是强撑着说道。   “就算打得过,你又如何敢保证,那位芒星炼器师,不会因此而对天下道宗产生极大不满,便要铁了心的帮助冯长道炼制生死轮盘,报复我们?”墨沧澜又问。   这一下,方才那人便闭了嘴巴。   月见微禁不住心里嗤笑,这些想要动手的人,也大多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若是真的打起来,他们绝不会冲锋在前,闹大了之后,只能是墨沧澜这种羽化境强者出手,一个搞不好,再折损一些强者,那些强者少的家族,就能趁着这个机会,提升家族地位了。   这些阴私的想法,不能说人人都有,但绝对存在。   天冗城的确打不得,且不说人人都对天冗城里面的情况一无所知,光是得罪不起芒星,便足够让他们夹着尾巴做人。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这么算了?”   有人沉不住气,觉得憋屈不已。   “算了是不可能算了的。”墨沧澜道:“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我们明知道冯长道的想法,哪里能放过他?”   奉真长老原本正坐在主位上盘膝闭眸,闻言微微张开了眼睛,打量着墨沧澜,道:“墨峰主,你有什么想法?”   墨沧澜看了他一眼,道:“直接派人进入天冗城,和那位芒星炼器师接触,既然整个苍茫大陆,只有芒星有可能炼制成生死轮盘和傀儡心灯,我们只需要说服芒星就够了。”   动静闹得那么大,有什么意思?   只要能够决定整件事情结果的那个人,愿意站着他们这一边,那不就足够了?   奉真冷笑一声,道:“墨峰主,你这想法未免太单纯了,到底还是年轻,不知深浅,若是那芒星嘴上答应,实则背地里却偷偷替那冯长道炼制法宝,你也拿他没有办法。”   不等墨沧澜开口,坐在奉真长老旁边的瀚若长老,便也冷笑一声,盯着奉真道:“那依照奉真长老的意思,是不是非要先将那芒星给杀了,才能安心呢?”   奉真脸色一沉,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瀚若犯了个白眼,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奉真沉着脸,道:“我只是为大家考虑罢了,就算不说芒星反水的可能,若是前去和芒星接洽的人,心怀不轨,蒙蔽大家又能如何?”   月见微听他意有所指,顿时怒了,脸上却是带着笑意,道:“奉真长老所言极是,倒还真有这个可能,要不然,就把这件事情交给奉真长老亲自去做,这样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吧?”   “交给他去做,我还不放心。”瀚若长老一点颜面都不给,直截了当道:“谁不知道,当年无华宗主最不信任的人,就是奉真这个吃里扒外的老东西,谁知道他会做点什么乌糟事?”   被当着众人的面打脸,奉真自然怒不可遏,道:“瀚若,你说话注意一些,别以为自己就干净到哪儿去了。”   瀚若朝着别处看去,做出一副老子懒得和你计较的样子。   “你们两个,还是闭嘴吧。”摇落长老有些无语地看着两人,觉得颇为丢脸,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们竟是想要相互拆底子,也着实丢宗们的颜面。   有什么事情,就不能私下说么?   而且,瀚若这个脾气,也着实容易得罪人。   讨论到现在,也就墨沧澜提出来的法子最为靠谱,这也正是他先前做的打算。   只是,派谁去,就是一个值得讨论的问题了。   有人提议让道宗出人前去交涉,毕竟道宗身为全天下最公正的地方,最能令人信服。   不过,道宗派来的那位长老,却是直接拒绝了。   “有诸位珠玉在前,哪儿有道宗出面的余地?”那位年轻的小长老摆了摆手,道:“道宗虽然重视这件事情,但现在大批人手都在调查冯家和杏花谷炼制药人和傀儡一事,而且,天冗城和道宗有些过节,只怕道宗不适合出面。”   顿了一顿,小长老又看向墨沧澜,笑了笑说:“不过,在我前来归元神宗之前,岑长老和蓝纱夫人也透露过他们的意思,让我无论如何也要支持相信墨峰主,他修为不俗,且为人正直,这件事情又是他先行发现的,我想,没有谁比他更令人信服了吧?”   墨沧澜禁不住心里叹了口气。   他原本打算,若是各家都重视此事,那寻找芒星的事情,就可以交给各家来做了,反正不是他亲自出面就行,能省心的话,他何必亲自出马?   然而,道宗看样子并不打算让他偷个闲。   道宗地位崇高,既然道宗长老已经开了口,其他人自然纷纷附和。   “我也认为,墨峰主最为合适。”   “就算信不过其他人,我也信的过墨峰主,若不是他事事留心,亲力亲为,我们如今还被蒙在鼓里。”   “不如,就让墨峰主负责这件事情好了,说起来,若是别人负责,我还信不过呢。”   暮云长看了看孤渊宗主。   孤渊宗主会意,道:“既然大家都认为墨峰主靠得住,那这件事情交给墨峰主去做,可有人有不同意见?”   奉真长老心里面当然是有意见的,但是,在大势所趋之下,他若是跳出来说些什么,自然会惹的人怀疑。   月见微嘀咕道:“我有意见。”   然而无用。   有意见只能保留。   孤渊宗主等了等,眼看着没人提出反对意见,便说道:“那就这么决定了,先让墨峰主出面和芒星交涉,若是不行,我们再另寻他法。”   众人自然纷纷应和。   冯氏和杏花谷的后续调查,尚在进行当中,对佘家的抚慰也由道宗和宗门出面相助,只是具体如何操作,便是以后的事情了。   月见微本以为,天冗城的事情商量暂毕之后,他就能和墨沧澜有短暂的休息时间,却没想到,两人刚一出门,就被人给团团围住了。   月见微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对他欲言又止的几位世家长老。   月见微警惕地躲在墨沧澜身后,探出脑袋道:“诸位长老,你们还有什么事情吗?”   为首的一位长老眼珠子微微一转,道:“有些细节事情,还不甚了解,想要询问一番。”   月见微道:“这件事情,其实我们也没怎么参与,太细致的,我也不清楚,要不然还是等道宗调查结果吧。”   “……”   “我和沧澜哥哥,还有些事情要说,如果没其他事情,我们就先走了。”   “不不不,倒是还有些别的事情。”后面的一位长老,马上挤到了最前面,对着月见微颇为友好地笑了笑,道:“月丹师……哦不对,应该是月盟主才对,我乃事武家掌管行商方面的负责人,名为武辛,我想和月盟主,商讨一下有关丹药买卖方面的事情。”   虽说,丹盟势头不错,和各家都有了合作,但是毕竟才刚刚起步,不少家族都对丹盟抱有些许怀疑的态度,仍是将丹药方面的采买主要放在杏花谷身上。   然而,谁能想到杏花谷居然背地里作出这等苟且之事,这让不少世家,都重新对杏花谷有了审视。   说是痛打落水狗也好,说是自私自利也罢,但凡有远见的家族,都会趁着这个机会,将和杏花谷之间的联系尽量斩断,虽说一下子不可能斩地干净彻底,但也不影响他们表态。   丹药是不可能断的,杏花谷这条路走不通畅,自然要寻找下家,而对于苍茫大陆而言,现如今还有什么势力,能比丹盟更合适的呢?   且不说,丹盟的规则更利于整个苍茫大陆的发展,光是炼制出来去市面上售卖的丹药效果,都令人眼前一亮,恨不得全都抱到家中。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方才在议事堂中,孤渊宗主提议墨沧澜负责的时候,没有任何一个家族,敢出面反对。   哪怕他们心里面并不太认可墨沧澜,也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墨沧澜以及他的道侣月见微。   毕竟,人人都有眼睛,月见微虽没说几句话,但他从进去之后就和墨沧澜靠在一起,两人还你侬我侬嘀嘀咕咕,足以证明两人关系甚为亲密。   这种时候不好好表现,还要等什么时候?   没想到,各家想法都差不多,等月见微出来之后,便直接找他套套近乎,好给自己家族,争取一些好处。   月见微窘了一窘,暗中咂舌,这些人还真是现实,杏花谷这边刚刚出事,他们就开始打自己的主意,而且,各家派来的人,都是能屈能伸的大人物,平日里,他们绝对不会将自己放在眼里,现在却一个个的,露出了友好甚至有几分讨好的神色来。   武辛开口之后,马上便有其他家族也纷纷争相介绍自己,有的是宗门负责采购的人,有的是家族能说得上话的长老,反正各个来头都不小。   月见微见人越围越多,禁不住有些头大,道:“各位能够看得起我,我深感荣幸,只是,我虽然挂名在丹盟当盟主,可真正管事之人,并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要是诸位有什么合作想要商谈,可以去找连晴管事。” 第406章 芒星   说起来,月见微的确不擅长管理,他直接交给连晴来制定规则、安排合作的事情,然后将丹方和丹诀交给兰渝负责,可以说,月见微就是当个甩手掌柜罢了。   这么多人围着他问东问西,月见微还真是头昏脑胀。   所以,他赶紧将连晴给推了出来,好让这些人,转移视线。   众人一听,果真问起连晴的事情来。   月见微想了想,道:“连晴刚好随我一起来了宗门,不如我让他现在便来这里,和诸位碰个面,也好商量以后的事情。”   武辛颇为欣慰,马上说道:“那就有劳月丹师了。”   月见微道:“不麻烦不麻烦,日后丹盟的生意,还要烦劳诸位照拂呢。”   窜出人群之后,月见微拍拍胸口松了口气,赶紧给连晴传音,将这里的大致情况告知于他。   月见微不擅长也不喜欢这种事情,但连晴却是个交际方面的天才,他也乐得和人打交道,一听这么多人来送钱,马上双眼泛着绿光跑了过来。   众人乍一看到真正管事的出现,便立马调转矛头,团团围住了连晴。   被人忽略的月见微总算是逃出生天,和墨沧澜相视一笑,离开了这个嘈杂的地方。   月见微心有余悸地说道:“看来,太出名也不是好事啊,我还有些受不了呢。”   墨沧澜看了看月见微,道:“这说明,丹盟确实厉害,这才能得到所有人的认可。”   月见微笑了笑,道:“日后,丹盟的生意会越来越好。”   墨沧澜点了点头,说:“时机可是刚刚好。”   月见微听到“时机”这两个字,突然心里面有灵光闪过。   丹盟想要真正成为苍茫大陆首屈一指独一无二的丹道魁首,还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毕竟,杏花谷背景深厚,势力盘根错节,其中利益相关绝非月见微能扒出来的,他也没心情没兴趣去深究这些。   这就意味着,丹盟要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被杏花谷压制着,不能得到最充足的客源。   虽说放在店铺里面销售是一种出路,但是若想做大,势必要和各大世家宗门有固定的合作,这也正是杏花谷能在苍茫大陆独占鳌头的重要原因。   月见微也早已做好了和杏花谷打长久战的准备。   却没想到,天时地利人和,杏花谷竟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倒了。   可这个爆出来的时间,也太巧了。   月见微又禁不住想起,当年他们从暮色森林历练出来之后,墨沧澜已经让彼岸蝶潜入冯家禁地,查到了药人的存在,但他当时只说是等待时机,并不急于动手。   现在想想,再结合着现在丹盟的顺境,倒让月见微有了些许怀疑。   “沧澜哥哥,你是不是有意在等丹盟起势,才将杏花谷的事情,爆出来的?”月见微开口问道。   墨沧澜看着月见微,笑了笑道:“有一定关系,但也不全是。”   月见微叹气,道:“那就还是故意的。”   墨沧澜道:“你觉得,我太过算计了么?”   “怎么会。”月见微颇为认真地看着墨沧澜,道:“我是觉得,你对我真的很好,你筹谋颇多,说到底,也都是为了我。”   墨沧澜轻描淡写道:“你是我的道侣,你又不喜欢算计这些东西,我若是不为你着想,留着这脑子又用来做什么?”   “……”月见微擦了一声,禁不住咂舌感慨若是墨沧澜想说情话哄人,绝对没人能扛得住。   墨沧澜揉了揉月见微的脑袋,道:“想不明白,就别想了,你只需要知道,我不会害你就是了。”   月见微拉着墨沧澜的手,按在自己的脑袋上不给拿开,道:“沧澜哥哥,你是不是,真的不怪我,也不怨我了?”   “我不是那种会委屈自己的人。”墨沧澜望着他的眼睛,仿佛这个小心翼翼的少年,和多年前那个热情似火的人重合在一起。   “我后来想想,将我拱手让人这种事情,你总不可能真的做的出来,十有八九,是有人挟天子以令诸侯,让你选无可选。”   “若你猜错了呢?”月见微反问。   “那我也怪不得你。”墨沧澜忍不住笑了,在月见微脸蛋上捏了捏,说:“你对我,可是有救命之恩,我这辈子,只能报恩,不能报仇了,不然我可是要遭天谴的。”   月见微禁不住笑了起来,然而很快,他就扁了嘴巴,做出一副想哭又哭不出来的样子。   墨沧澜叹了口气,道:“微微,我不怪罪你,你也放过你自己,好不好?”   月见微含泪点了点头,声音略显颤抖,道:“好。”   月见微没有孤渊无华的记忆,过去的事情,当时参与的人也不剩下几个,真相究竟是什么,墨沧澜也已经无从追究。   孤渊无华当真做了那样的决定么?   倒是不见得。   墨沧澜后来静下心来仔细想想,便觉得当年的事情,有很多蹊跷之处尚未有定论。   但上辈子,他和孤渊无华都太过骄傲,虽然相爱却也互不相让,很多话他们都不愿说,哪怕是有了误会,也不屑于解释,终究落得个误会重重抱憾终生的结局。   这辈子,月见微变了许多,他不再那么锋芒毕露,骄矜傲慢,自然,也有可能他骨子里面仍是这样,但在面对墨沧澜的时候,却总是打个滚儿,四脚朝天亮出肚皮来给他随意揉揉捏捏,像是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都剖开给他看似的。   墨沧澜爱极了这样的他。   也终于意识到他和孤渊无华为何会到最后都在彼此伤害。   坦诚、不吝表达爱意,这是墨沧澜从月见微身上学到的宝贵经验,他也在努力改变自己,宁愿月见微笑他是个醋缸子,也不会将他对月见微的重视,只藏在心里罢了。   墨沧澜有时候忍不住想,上苍对他也算是厚待了,至少给了他和月见微这个从头开始、彼此坦诚相待的机会。   墨沧澜知道月见微心里是害怕的、忐忑难安的,他生怕自己对他心怀芥蒂,会时时想起孤渊无华做的那些残忍的决定,更怕他会不那么全心全意的喜欢他。   墨沧澜之需要让月见微相信一件事,那就够了——   他担心的事情,永远都不会发生。   月见微纠结了数日,总算是从心理阴影中走出来了,只是让他接受自己曾经的身份,还算有些难度,不过,好在不管是墨沧澜还是暮云长,都不打算提及此事。   月见微嘴上不说,心里面却是松了口气,就是偶尔碰到南宫鸣的时候,月见微像是耗子见了猫似的慌张逃窜,倒是让男共鸣禁不住冷笑了一番。   月见微倒不是怕,就是觉得有些难堪,没脸见人,他要是脑子正常的时候,绝对不会直接闯到别人寝室里面抓人,那行为,想想就觉得没眼看。   不过,南宫鸣却是想开了,居然也不和月见微计较,月见微后来琢磨一番,估计是暮云长做了些什么,叫南宫鸣最近心情不错。   …………   万里之外,荒漠之中,天冗之城。   一处别院之中,亭台楼阁应有尽有,四季如春,处处都是名贵的法宝珍器,若是让外面的人见到,必然大为惊叹。   一位身着白色长袍蒙了半张脸的人站在阁楼门口,单膝跪地,道:“大人,冯长道又来了。”   那阁楼之中,不过多久便传来一道清冽的声音,道:“你告诉他,他给不起我想要的东西,便也不必在此处浪费时间了。”   “弟子已经悉数告知,只是,冯长道寻来了蝶蕊仙子,说是可以为大人寻到大人想要的宝贝,只希望能与您见上一面。”   “……”   “蝶蕊夫人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芒星沉默了片刻,就在气氛僵持的时候,他又说道:“既然是蝶蕊仙子替他求情,那我见他一面,也是无妨。”   那弟子的身子轻了一下,显然是松了口气,他起身退去,来到门外对那穿着暴露姿态妖娆的美艳女人垂眸拱手说道:“蝶蕊仙子,我家大人说给您这个面子,让您带他进去见上一面。”   蝶蕊仙子勾了勾唇,娇俏地笑了两声,伸出细长白皙的手指在这弟子脸颊上隔着白色蒙面划了一下,道:“有劳了,我看你倒是个懂事儿的,什么时候有时间,去我那醉生梦死居坐上一坐,让我们那儿最懂事的美人儿亲自陪你,可好?”   蝶蕊仙子声音娇媚,更是姿态万千,让人听了之后,骨头都酥了。   这弟子亦是笑了起来,道:“承蒙仙子照顾,小的感激不尽。”   蝶蕊仙子又是娇俏地笑了几声,对旁边那看起来有些沧桑的男人道:“冯长道,还愣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快进去?”   冯长道马上毕恭毕敬道:“多谢仙子。”   蝶蕊仙子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道:“若非我对那生死轮盘,着实有几分兴趣,我也懒得帮你,不过,你可记清楚了,芒星最不喜欢的就是无谓纠缠,你若是没什么本事让他松口,就直接滚蛋好了。”   冯长道面色不变,道:“自然如此,我身上有芒星大人想要的东西,我只需要一个能与他详谈的机会。”   “最好如此。”蝶蕊仙子扫了眼冯长道,却是有几分怀疑他所言是否属实。   天冗城不少人都知道,芒星鲜少会出手替人炼制法宝,甚至这百年间,他都在闭关修炼,根本无人听闻过他的踪迹,但芒星炼制法宝的能力,又是得天独厚,无人可比,因此他在天冗城的地位,亦是不凡。   这百年之间,想要求他炼器的人络绎不绝,不懂事想要硬闯进来见他的也有,但芒星这座名为“百宝楼”的别院,里面处处都是能瞬间要人性命的法宝,企图闯入百宝楼的家伙们,无论修为高低深浅,至少也会落得个重伤,但这百宝楼,依然屹立不倒,而芒星亦是一样无人可见。   当然,这其中也有醉生梦死居的主人蝶蕊仙子明里暗里的帮衬。   蝶蕊仙子喜欢百宝楼主人这件事情,在整个天冗城都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她也算是美艳逼人,修为不俗,脑子也颇为聪明,就是不知为何,偏偏看上了这么个连容貌都不为人知的家伙。   不少喜欢蝶蕊仙子的男人,都对芒星极为不忿儿,对他恨的咬牙切齿,因为芒星非但得了蝶蕊仙子的痴情和执迷不悟,更过分的是,芒星居然不近女色,哪怕接了蝶蕊仙子的活儿,也对她依然不假辞色。 第407章 冯长道的筹码   所谓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有其这芒星还身在福中不知福,敢这般对待众人心目中的女神,芒星自然无形之中招惹了不少麻烦。   但他依然活得潇洒自在。   实力当前,无人愿意和这位旷世奇才炼器师真的做对手。   前些年,企图挑衅芒星却被他无情反杀的器下亡魂,难道还少吗?   毕竟,芒星当年可是初来乍到,便已经夺了天梯榜三位魁首之一的位置,这种实力,天冗城统共才有不到十人。   蝶蕊仙子带着冯长道踏入了百宝楼的大门,一路分花拂柳,来到了那位于林深处的小楼前。   “蝶蕊仙子亲临寒舍,未曾远迎,芒星之过也。”一道声音从楼中传出,像是有些温柔,又像是有些冷漠。   蝶蕊仙子听他说话,便心生喜欢,她平日里也是不能经常进来的,但她又的确颇为喜欢芒星,哪怕只听到他声音,都觉得欢欣。   “你这话,也就是嘴上说说罢了,都说无利不起早,若非我将这人带来,你能愿意见我?”蝶蕊仙子娇嗔埋怨。   芒星并不搭话,而是直接说道:“此人先前曾找过我,要我炼制生死轮盘。既然他能买通藏楼的关系,得了傀儡金,那自然是有些能耐的。不过,我这里做生意素来公正,生死轮盘炼制不易,自然价格要高一些,你若是拿不出我要的东西,倒也不必再浪费口舌。”   听这话,字里行间芒星都不曾说过生死轮盘究竟是能炼得还是不能炼得,对那生死轮盘有可能造成的后果,亦是丝毫不在意,这若是让外面的人听到,自然又会掀起一阵风起云涌。   芒星素来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冯长道也算是能耐,他竟是能得到傀儡金,还是不小的一块,足够炼制生死轮盘。   冯长道颇为恭敬地行了个礼,道:“阁下要的那颗丹药,我自是炼制不出的,但尽我所能,却讨来了一张那丹药的丹方,想来芒星大人,会非常感兴趣。”   说着,他将丹方拿了出来,毕恭毕敬的双手奉出,道:“还请大人过目。”   只见一道风从他手上拂过,那张卷轴竟是无所依托,朝着阁楼上飘了过去,看得冯长道啧啧称奇。   芒星见过丹方,片刻之后道:“丹方倒是不错,你没糊弄我,这点很好。”   冯长道立刻说道:“我哪里敢用假的东西,来糊弄大人。”   他心里却是暗自庆幸,早便猜到芒星有分辨丹方真伪的方法,幸亏他只是一闪念想着弄一张假丹方给他,却并未真这么做,要不然,只怕生死轮盘没戏,他的命也不见得能保得住。   芒星始终在寻找一种名为元阴玄阳丹的奇丹,但凡有人前来求丹,芒星便会那出这丹药问上一问,遂现在天冗城人人都知道芒星想要这元阴玄阳丹,却是从无人知道这丹药究竟有什么效果。   毕竟,他们连名字都不曾听说过,芒星也只知道个名字罢了。   芒星对冯长道的要求,便是找到一颗元阴玄阳丹。   冯长道拿不出来,那生死轮盘自然没什么可说的,偏偏芒星又不打算用其他条件来换。   只是这次,杏花谷青云圣手竟是被逼急了,许是退无可退,数年的筹谋一朝覆灭,便一咬牙,打算拼的个鱼死网破,竟是将一本上古残卷上留下来的元阴玄阳丹丹方直接找了可信之人,暗中送到了冯长道手中,让他一定要求芒星炼制出生死轮盘,好报复苍茫大陆那群修士。   冯长道得了丹方,心里禁不住把青云圣手给臭骂一顿——   早就找他要了丹方,可那家伙却直接告诉他从未听说过这种丹方,事到临头自己翻船断桥了,这才想起自己来。   不过,冯长道和青云圣手也就是同谋关系,倒也说不上有多亲厚,他们相互防备自私自利,也是可想而知。   好在那青云圣手还没有蠢到家,冯长道更是感激墨沧澜和月见微死盯青云圣手不放,这才逼急了青云圣手,交出了丹方。   要不然,冯长道还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蝶蕊仙子看了眼冯长道,眼眸微微一闪,露出了若有所思之色。   芒星道:“你只有丹方,可能炼制丹药?可要知道,这元阴玄阳丹,绝非这个大陆的人,能够炼制的。”   冯长道一听有戏,连忙说道:“我虽不是炼器师,但这世上必然有人可以炼制,一来,杏花谷少谷主符离天赋卓绝,曾尝试炼制地级丹药,也一举成功,二来,丹盟盟主月见微,想来亦是有这个本事——哦,应当是必然能够炼制,他本事可大着了。”   “月见微?”芒星有些诧异,道:“可他凭什么要帮我炼制丹药?”   冯长道正色道:“芒星大人想要让人炼制丹药,必然是那人的荣幸,若真不行,就把他绑过来炼药,练不成就杀了他好了。”   蝶蕊仙子听闻这话,禁不住娇俏地笑了起来,道:“你看上去像是个好人,怎地说起话来,比我们天冗城还要恶毒?”   冯长道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蝶蕊仙子点点头,颇为认同地说道:“你这话倒是没错,但凡进了天冗城,各个都是自私自利的亡命之徒,这样,你去将月见微和符离都给绑过来,日后,我醉生梦死居给你庇护如何?”   冯长道眸中露出了一抹贪婪窃喜的光芒,要知道,在天冗城内,也分不同势力,尚未加入更大势力的外来者,在天冗城举步维艰,步履难行,保不准晚上闭着眼睛就会被人杀了。   若想要在天冗城立户,可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而这蝶蕊仙子的醉生梦死居,就是天冗城最大的势力之一,冯长道做梦都不曾想过蝶蕊仙子竟是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只是,月见微行踪不定,身边还有墨沧澜这个难以对付的人在,怕是不好捉拿,符离更是在青云圣手出事之时,就不知所踪,想找到他,也是不易。   不过,冯长道自然不会这样回答。   “承蒙蝶蕊仙子看得起,小的必然想尽法子,将那两人给仙子带回来。”冯长道信誓旦旦地保证。   蝶蕊仙子满意地点点头,道:“可以,待到你将人带来,也只需将人带来,本仙子必回好生重用你。”   冯长道大喜道谢,心如擂鼓。   “这丹方不是重点,上面的灵植和炼丹师,方为根本。”芒星又将那丹方从窗户里送了出来,重新落在冯长道的手上,道:“变数太多,恕我不能答应你。”   冯长道一愣,当时便有些急切,道:“大人,不光是这丹方,丹方上所需要的那些奇珍异草,我亦是能替大人找到,还请大人好生考虑一番,给在下个机会。”   “有几样灵草,已经绝迹了。”芒星叹道。   “我有一位炼丹师朋友,他在苍茫大陆多年,盛名在外,他曾在早些年藏了不少现已经绝迹了的灵草,其中就有元阴玄阳丹上所需要的无定枝和震天芽这样两灵草,至于丹方上所写的金蝉毒土,我亦是已经寻到,只要阁下愿意替我炼制生死轮盘,我马上将这三样宝物,悉数奉上。”   冯长道越说眸中便越是露出激动的神色,他恨不得马上拿到生死轮盘,让整个苍茫大陆,都陷入危难之中,助他成神飞升。   蝶蕊仙子露出了错愕之色,旋即笑了起来,道:“你倒是有些本事,芒星,我看你不妨,便答应他好了,反正你对那苍茫大陆也无甚感情,灭了便灭了。”   若让外人听到,自是心里面骇然不已。   芒星道:“苍茫大陆也算是你的故乡,你为了飞升,竟是能如此狠得下心来。”   冯长道露出狠色,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芒星沉吟片刻,显然是有些动心了,不过,他应当是有所考虑,并未及时答应。   “你让我想一想吧,毕竟炼制生死轮盘,也不是小事,七日之内,我给你答复。”   冯长道虽然有些心急,但也清楚能得芒星这样的说法,已经算是意料之外了,毕竟,芒星要的是一颗完整的丹药,而并非这些丹方、灵草什么的,冯长道只能先行离开,再等芒星给他结果。   冯长道走后,蝶蕊仙子这才自顾自进了百宝楼的门,来到那芒星的屋子门口,隔着纱帘看着那后面正在炼器的身影,露出了几分痴迷之色。   “芒星,你何不应了他?”蝶蕊仙子道:“虽然尚未成丹,但是,他既然连那三样最要紧的材料都找到了,我们再将那月见微和符离绑了,逼着他们炼制丹药,我不信他们敢不炼制。”   寻常炼器师,别说炼制的时候敢开口说话,他们甚至不敢让周围有人存在,否则,但凡有一丝半点差池,就会出问题。   但芒星显然不在其中。   芒星手法不停,淡淡说道:“哪有这么容易,你可知道,月见微是何人?”   蝶蕊仙子道:“没听说过。”   芒星说:“他乃是紫泽仙陆麒麟世家之人,如今已经是破丹境,不是我们能轻易对付的。”   蝶蕊仙子轻蔑地说道:“麒麟世家算什么东西?在我们面前,就是个充门面的吉祥物罢了。”   芒星接着道:“他师承叶无涯。”   蝶蕊仙子一愣,手中绞着的帕子一下子掉在了地上,紧接着便满脸吃惊地说道:“叶无涯?可是我曾听说过的那位六品丹师叶无涯?”   “正是他。”   “他怎会在苍茫大陆这么个弹丸小地?”蝶蕊仙子皱起了眉头,露出了几分慌张之色,道:“他不是,早些年就该死了吗?”   芒星似是抬头看了她一眼,道:“叶无涯只是失踪罢了,虽说,上面一直都希望他是死了最好,但实际上,哪里会那么容易。”   蝶蕊仙子抬眸,道:“你早就知道,却并未报上去。”   芒星轻笑了一声,像是有些冷,道:“我只是个,小小的炼器师罢了,对上面的想法和态度,一无所知,我又何必去做这种多余的事情?”   蝶蕊仙子咬了咬指甲,道:“你来的时间太短,怕是不懂,若是我们不能有出头的机会,这辈子都只能在这天冗城中过活了。”   芒星不以为意,道:“也没什么不好。”   蝶蕊仙子一愣,望着那个有些朦胧的影子,道:“也没什么不好?这地方,不是活地,不是死地,进来之后便再也出不去,哪怕这苍茫大陆倾覆,我们也依然是这天冗城中的囚徒……” 第408章 前往天冗城   蝶蕊仙子咬了咬银牙,恨恨说道:“我真是恨极了这样的日子。”   芒星却颇为淡定地说道:“你当初,灭你师门满门逃至此处求救、将自己卖给无常道求他们保你一命的时候,倒是不说什么了。”   蝶蕊仙子:“……”   蝶蕊仙子被踩住痛脚,脸色也冷了下来,道:“你既不知道我的遭遇,又何必说这种风凉话来得罪我?”   芒星说:“我并未说风凉话刺激你,只是想提醒你,走了这条路,就再无后悔的可能,这些话你在我面前多说也是无益,更是莫要再让其他人听到,天冗城中,处处都是无常道的耳目探子,你应当再小心谨慎一些。”   蝶蕊仙子怅然若失,激动的神色也逐渐平静下来,又变成那个娇俏艳丽满身风尘的女人。   “你说得也对。”蝶蕊仙子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帕子,拍了拍尘土,轻笑道:“我既然已经选了这条路,便要一条道走到黑。我绝不会被一辈子困在这个地方,早晚,我会爬上去的。”   不待芒星开口,蝶蕊仙子又笑了笑,柔声说道:“你放心,我对你的心意,可是始终不变的,你身上的秘密,我也不会说出去,那月见微和符离,就交给我来处理吧。”   芒星摇了摇头,道:“这件事情,你别插手,月见微不是好招惹的人,炼丹一事,还要另做他论,我心里自有定数。”   蝶蕊仙子挑了挑眉,道:“你先前,可不是这样说的,你做梦都想要玄阴元阳丹,现在分明已经快要到手,你却这般退缩,不像是我认识的芒星了。难不成,你和这月见微,还有过什么交情不成?”   “交情也是有些,但我阻止你,是为你着想。”   “难得听你说句好听话,行吧,既然你不愿意我动他,那我不动就是了。”蝶蕊仙子笑了笑,绞着帕子轻哼着歌儿,离开了这百宝楼。   芒星收起正在炼制的法宝,一双眉毛紧紧皱了起来。   ………………   “我以前也一直想不明白,若是那芒星敢给冯长道炼制生死轮盘,他就不怕苍茫大陆整个沦陷之后,他也没什么好日子过么?”   月见微骑着一只能在沙漠中横行的万里驼,一张嘴便吃了嘴巴沙子,他呸呸呸呸地吐了几口唾沫,擦了擦嘴角,把那原本颇为嫌弃的纱巾蒙在脸上,接着道:“听暮峰主那么一说,我倒才想明白。”   一同前来的人中,还有符离、双瞳二人以及乌夜天,前两人是冲着怀疑逃亡到天冗城的青云圣手来的,是死是活,都要斩草除根,至于乌夜天,纯粹是因为无聊,又想要会一会那位传说中能够炼制生死轮盘的炼器大能,这才淌了这趟浑水。   乌夜天才与其他四人会和,便好奇问道:“生死轮盘之下,百死无生,那芒星为何不怕死?”   月见微道:“天冗城的特殊之处,在于这是一个独立的空间,据说,这片沙漠分明就是一个强悍的结界,非但可以保证天冗城不受任何外界干扰,还能将天冗城独立于苍茫大陆之外。”   乌夜天看了看月见微,道:“独立于苍茫大陆之外,又是个什么意思?”   双瞳嗤笑,道:“这都听不懂,废物。”   乌夜天闻言,禁不住冷笑道:“阿离就是喜欢我这种不耻下问的废物,也总比某些人,吃饭非要下手抓,连筷子都用不好强得多。”   双瞳怒道:“是你太娘们儿兮兮的,吃个饭还要用什么玉筷子,简直脑子有病,吃饭就是为了吃饱,又不是为了摆谱?”   乌夜天对月见微和墨沧澜道:“听听,这就是没见过世面的原始野蛮人的想法。”   月见微:“……”   墨沧澜笑而不语,不做评价。   符离最是无语,甚至觉得有些丢脸,道:“你们两个别这么幼稚,吵来吵去的让人看笑话。”   乌夜天说:“是他先动嘴的。”   双瞳冷哼一声,道:“看你不顺眼,我没动嘴,已经不错了。”   月见微忍不住咂舌,乱吃飞醋的男人真可怕,但这也不能全怪双瞳,毕竟这一路上,乌夜天没少故意逗他。   月见微生怕他们一会儿再打起来,便连忙解释道:“独立于苍茫大陆的意思,是这天冗城虽然看起来位置就在苍茫大陆的一片沙漠之中,但实际上,那是一个独立的空间,但如何做到的,我和大哥都还不清楚。”   乌夜天一听便知,蹙了蹙眉,道:“懂了,这就意味着,就算炼制成了生死轮盘,天冗城也一样不会遭受任何伤害。”   月见微说:“聪明,所以我们非常担心,芒星会答应帮忙。”   乌夜天若有所思,道:“说起来,生死轮盘这东西,炼制起来极其麻烦,若是修为不足羽化境,根本不可能炼制成功,难不成,那芒星的修为,竟是已经到了羽化境吗?”   月见微点了点头,道:“据说,应该是这样的。”   乌夜天叹了口气,说:“本以为,千机阁已经是苍茫大陆最厉害的炼器组织了,却没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别人只一个人,都能压过整个千机阁,这也未免太打击人了吧。”   墨沧澜看了他一眼,道:“千机阁如今,没有羽化境大能了吗?”   乌夜天摇了摇头,道:“五十年前,我祖父飞升紫泽仙陆,乌家修为最高的,也不过是破丹境巅峰罢了,若是想要突破,还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所以其实不必盯着我们,因为整个乌家,根本没人能够炼制出生死轮盘。”   墨沧澜道:“你那位兄长,倒是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个执牛耳之人,他的天赋,实则远高于你。”   若是换成别人,乌夜天必然不会服气,但若提起乌夜风,乌夜天反而觉得有些高兴。   “墨峰主慧眼如炬啊。”乌夜天笑着说道:“我大哥的天赋,的确不是我能比的,若不是因为他耽搁了这百十来年,哪里会是现在这般境界?”   月见微随口问道:“倒是没见到你大哥跟着你过来,若是他有时间,我还想请他给我炼制个法宝呢。”   乌夜天道:“我大哥,他闭关了,已经挺长时间了,我也已经许久都不曾见过他了,也不知道他现在,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说这话的时候,乌夜天有些怅然若失,甚至禁不住还叹了口气。   月见微斜了他一眼,觉得有些问题,道:“乌少主,该不会是,你和你大哥闹别扭了吧?先前你和他,不还相处的好好的,我看当日在双镜城的拍卖场,你和他还是一起过来的。”   非但两人一起过来,还和符离交换了东西,这件事情,符离后来也告诉了月见微。   乌夜天摇了摇头,苦笑一声,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我和大哥倒是没什么矛盾,从小到大,我对他都是真心实意的,所作所为,不是在暗中帮衬他,就是为他好,只可惜,他和我娘亲,不怎么对付。”   说起乌夫人,月见微便想起先前洪麓曾给他说过乌夫人的来历,也不知道乌夜天对他娘亲的来头究竟知不知道,不过,他隐隐猜测,只怕是乌夜风会清楚一些。   既然是家事,那自然不好过多出言询问,月见微便很快转移了话题。   这片荒漠之中,也算得上是危机四伏,寻常人根本无法从此处通过。   且不说那时不时突然出现的流沙凹陷地会将人不知不觉之中卷下去,光是潜伏在厚厚的黄沙之中的牛鬼蛇神,都足够让人头疼了。   这沙漠之中,有一种和黄土化为一体的致命毒蛇,但凡咬上一口,射出来的毒素就足以让一个破丹境的修士瞬间身亡,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   双瞳不小心中了招,他的修为虽然不足以抵抗这种蛇毒,但是,碍于他全身上下都是抗毒的血液,双瞳并无性命之忧,但让人意外的是,他居然有了反应,当即便发了高烧,身体热得像是个火炉,嘴巴又是青紫又是发黑,看得符离险些急哭了。   不过,双瞳也算是因祸得福,他拼命运功和毒素作斗争,竟是硬生生地将所有毒素给炼化融合了。   睁开眼睛之后,双瞳眸中闪过一道独属于方才那种小蛇眸中的浅金色瞳光,又是朝着前面猛然一挥掌,竟是凭空射出了一道有着那沙漠毒蛇身影的毒雾,将一只偷袭的蝎子,瞬间毒死在沙地之中。   月见微颇为惊讶,道:“你这体质倒是特殊,竟是能吸收这毒蛇归于几用,你现在,可有什么感觉?”   双瞳有些兴奋地捏了捏拳头,眼睛晶亮望着符离,转而对月见微道:“我现在,觉得自己更强大了,我的血液,抵抗毒素的能力比先前更高,而且,我竟是在识海之中,隐隐有了那毒蛇的灵识虚影,似也得到了那毒蛇的攻击能力。”   符离亦是颇为意外,道:“竟然还有这等好事,方才,可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的血也失灵了。”   双瞳笑了笑,说:“你看。”   他突然又是张开五指,朝着一块凸起的石头抓去,突然,一道虚晃的蛇影凭空出现在石头上,一道绞杀之术横空而起,只听“轰”地一声,石头竟是被蛇影给绞成了碎片。   月见微猛然睁大眼睛,看着那烟消云散的蛇影,道:“这不正是方才那沙漠毒蛇攻击人的招数么?你连这个,都学会了啊!?”   双瞳兴奋地点点头,道:“的确学会了,而且我还知道,这种蛇叫做银环裂土蛇,它身上若是细看,会出现银色的环形纹络,毒素骇人,一点就足以抹杀羽化境修士,侵入心脉,而且绞杀缠缚能力,当属蛇中之王。这只咬了我的银环裂土蛇,竟然还是这片沙漠的蛇王,它应当是没想到,我的身体情况,竟是天生克制它的毒素,没毒死我,反而被我杀了,多了修为。”   双瞳语速飞快,可见其得了造化之后的激动之心。   不光是双瞳,同行的几位亦是兴奋不已。   修士修身修心,与天抗衡,在这条路上总是能遇到各种各样难以预料的艰难险阻,会无数次与死亡擦肩而过。   若是过去了,那就是一种造化,大家虽然早有准备,却也无比希望同伴能够长命百岁。   方才双瞳那反应着实吓人,几次都以为他不成了,没想到,他倒是能扛过来,众人都替他高兴,又松了口气。 第409章 天冗城   只是,月见微还从未见过有人能够被蛇咬上一口,就得了它的能力,若是体内拥有对抗蛇毒的血液,倒还能说得过去,但若是得了毒蛇的绞杀能力以及毒素,这就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了。   符离一样提出了这样的疑问。   “你这算是什么?你和毒素抗争的时候,可有什么感觉?”符离问道。   双瞳想了想,努力形容道:“就像是那条蛇和蛇毒一起,钻入了我的识海之中,与我进行搏斗,我倒是觉得,它的魂识想要侵吞我的身体,却被我给反杀了。”   虽轻描淡写,却万分惊险。   墨沧澜微微一顿,若有所思地说道:“我以前,也曾经听说过有种道法,能够与妖兽合体,得到妖兽的所有能力,不过,是否能夺舍妖兽的灵识,从而获得妖兽的修为,这就不清楚了。”   月见微想了想,着实想不出来这是什么道法,也不知道是独属于双瞳特殊体质的一种道法表现,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便说道:“等我回去之后,问一问我师父好了,说不定,他会知道。”   双瞳得了这银环裂土蛇的传承,非但拥有了毒素和缠缚能力,竟是也对这片荒漠的地形有了更多了解,像是将此处的地貌和风土还有存在的各种妖兽都印刻在了脑子里面,接下来的一路上,他们的速度提升了不少,避开了许多沙漠中潜藏的危机。   银环裂土蛇不愧是这片沙漠的霸主,有了银环裂土蛇气息的双瞳,不管走到哪里,都让其他妖兽四处逃窜,不敢轻易冒犯。   数日之后,中荒芜人烟的沙漠之中,月见微隐隐约约看到了一道极高的结界,那结界散发出银色的光芒,如同海市蜃楼一般,叫人觉得那亭台楼阁像是极远,又像是近在咫尺。   “那就是天冗城。”墨沧澜道。   天冗城看起来像是高悬于天空之中,周围有数道比十人合抱的大树都要粗壮的链子支撑着,广袤无边,让人看不真切,又觉得相当虚幻。   若是盯着看的久了,便会觉得头昏脑胀,有种呕吐的冲动。   乌夜天感慨,道:“这天冗城,一看就不一样,一眼望不到边际。”   天冗城的进入条件,确实不高,只要有本事穿过那片荒漠,再拿出足够多的灵石来换取入城的资格,就能够进来了。   只是,进去也只是进去罢了,绝不代表能够长久的住在天冗城,毕竟,天冗城的准入条件颇高,能够常驻其中的,若不然就是对天冗城有极大贡献的人,若不然就是身怀绝技的强者,再不然就是巨擎。   “天冗城里面,各个都是强者,进去之后,切记不要与人发生冲突。”墨沧澜叮嘱说道。   月见微原本正乐滋滋地看着周围的风景,闻言,猝不及防地和墨沧澜对视了一眼,他顿时瞪大眼睛道:“沧澜哥哥,你说这话的时候,盯着我看做什么?我又不喜欢招惹麻烦?”   墨沧澜笑了笑,说:“总是要,防患于未然。”   月见微:“……”   距离天冗城主城大门二十里之处,就不能有任何飞空行为,也不能骑乘坐骑,一行人下了骆驼,放开缰绳任凭那些骆驼顺着远路跑回去。   这些骆驼,都是认路的,也能凭着自己的本事,避开许多沙漠中的危险,帮衬月见微等人不少。   若想要抵达天冗城,势必要攀爬那粗壮的链条楼梯,朝上面望去,足足有千丈高,叫人看着就觉得心里发麻。   墨沧澜开路,月见微紧随其后,再是符离乌夜天,最后是双瞳,他们一起顺着一根铁链,朝着空中天冗城走去。   行至半路,月见微便看到在周围不停飞来飞去的怪鸟。   这种鸟,身体是灰色的,脑袋很小,翅膀很长,鸟喙也有细又长,一双黑色的小眼睛散发着凶相,隔了老远都能闻到一股腐烂的气味。   一只鸟朝着月见微攻击过来,被墨沧澜一道掌风给拍了出去。   “这是食腐鸟。”墨沧澜道:“半阴半阳,喜欢吃腐肉,看来这下面,有不少死人尸体。”   食腐鸟只会在尸体多的地方生存聚集,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足足有上百只食腐鸟中空中翱翔,显然这下面白骨累累。   月见微道:“好在这些食腐鸟,不喜欢吃活人。”   墨沧澜道:“一般也不会攻击人类,不过,若是我方才不小心杀了那只食腐鸟,只怕剩下的食腐鸟就会对我们,群起攻之。”   食腐鸟的种族习性,便是如此。   不用多想便知道,许多攀爬的来者,只怕是出于无知和恐惧,下手杀了食腐鸟之后,才落得个被众鸟围攻死于非命的下场。   果然,接下来的一路,并未有食腐鸟再发起攻击,可见这种鸟,对活人毫无兴趣,方才那只,应该是误打误撞罢了。   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众人到达了城门口的位置。   此处,众人尚未站定,便从身后高空飞来了一只长着三个脑袋的怪鸟,怪鸟背上驮着个人,那人脸上蒙着面纱,叫人看不清容貌,但从他身上传过来的威压,却无比惊人。   三头怪鸟径直冲着城中飞去,站在门口的两个侍卫目不斜视地盯着朝他们走来的墨沧澜一行人看去,却对三头怪鸟置若罔闻。   显然,这三头怪鸟的身份,不大一般。   月见微走到城门口,看了看那极高的城门,道:“我们要进城。”   逃亡到天冗城的人,隔一段时间就能看到,只是,哪怕是城门守卫,也罕见这种穿得光鲜亮丽看起来像是来游玩的来访者。   不过,侍卫们并未多问,毕竟来到天冗城的,谁背后没有一点故事?   侍卫冷淡地说道:“若想要进城,一人要缴纳十万上品灵石,每多住一日,便要多加十万上品灵石,你们共五个人,一共五十万上品灵石,只接受灵石,不要灵票。”   乌夜天心中一惊,谁会随身携带这么多灵石,而且,十万上品灵石对于他来说,都已经不算少了,天冗城未免也太狮子大开口了吧。   其中,双瞳的反应是最大的,他震惊地瞪大眼睛,道:“十万上品灵石?他们居然要得出口。”   符离扯了扯双瞳的袖子,给他使了个眼神。   双瞳露出了不爽的表情,像是被人抢劫了似的。   月见微和墨沧澜却是早有准备。   他们既然要来天冗城,自然要知道这里的规矩。   他们自然不缺钱,也不缺少放灵石的空间,墨沧澜前来此处之前,已经兑换了两千万的上品灵石,足够他们在这里至少两个月了。   若是两个月的时间都没有解决,只怕会麻烦重重,要另寻他法了。   墨沧澜从玄冥空间直接拿出了三百五十万上品灵石,在门口堆叠成了小山,道:“我们先在此处,住上七日。”   侍卫虽然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但是,能够这么豪爽拿出三百五十万上品灵石的,还真是少见,许多人都是匆忙仓皇逃到此处,身上许是带着灵票、法宝、丹药之类的东西,但很少会真的准备好充足的灵石。   若是没有灵石,自然有办法让那些人吐出来所有家底,这也是天冗城的一种手段。   侍卫眼角一抽,却是没说什么,在墨沧澜的脸上多看了片刻,才叫人来收拾灵石。   侍卫给了五人五块黑色的牌子,上面有七道幽绿色的流光微微流动。   侍卫道:“这上面的流光,每日会消失一道,等七道都消失之后,你们就该离开天冗城了。”   墨沧澜道:“若还要再续呢?”   侍卫说:“来城门续期。”   月见微问:“那要是,我们没灵石了,或者藏起来了呢?”   “……”那侍卫蛮有深意地看着月见微,道:“你可以试试,不过,我在天冗城这么多年,还不曾见过成功逃过抓捕的外来者,我奉劝你,还是老实一些比较好。”   月见微笑了笑,说:“多谢提醒。”   他们有的是钱。   然而,就在墨沧澜等人拿着黑牌进了天冗城之后,门口的两个侍卫,对视了一眼,然后给里面的人传了消息过去。   “三百五十万上品灵石,竟是说拿出来,就拿出来了。”一位侍卫道:“他们手中,必然有更多的钱财。”   “不错,多少年都没见过这样的肥羊了,看他们修为,只有一个还算不错的,也不知道他们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送死呗。”   “呵呵呵……”   “……”   天冗城和苍茫大陆其他地方,有极大的不同,天空中看不到太阳,云也是灰蒙蒙的,整个城池的色调都是偏于昏暗,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   天冗城中,没有叫卖的商铺,不过街道倒是宽阔,还能看到远处位于整个城池中央的一座高峰,那峰上可影影绰绰看到建筑群。   显然,能住在山上的,都是天冗城大户。   哪怕是白天,也没什么人出来走动,月见微行了片刻,觉得有些无趣。   “连个人影都没见到,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找到芒星。”月见微嘟囔说道。   “这里只是外城而已,若是想要找到芒星,还要进入内城。”墨沧澜说着,视线中周围状似漫不经心地环视着,隐隐有种感觉。   这里不大正常,天冗城不应该是这样的。   乌夜天看着手中的罗盘,摇了摇头道:“我的天方罗盘,到了天冗城里面,就已经彻底没用了,这结界当中,果然磁场特殊。”   双瞳抓着机会便要吐槽,说:“该不会是你这天方罗盘,质量不好吧?”   乌夜天斜了他一眼,冷笑道:“笑话,我亲手炼制的天方罗盘,会质量不好?我敢说,只要在苍茫大陆,哪怕是到了海底,天方罗盘也一样可用。除非这个地方,已经不在苍茫大陆了。”   双瞳不屑地扁扁嘴巴,被符离拉扯着袖子瞪了一眼,这才收敛。   此处仍是荒漠的感觉,只是多了许多茂密的植被。   就在五人准备讨论个方向暂时停下脚步的时候,突然,月见微感到后颈一亮,一股令他毛骨悚然的杀机从背心而来,他虽然面朝前方,却仍是极为机警地往前打了个滚儿,顺手横出凤骨弓抬手便格挡一下。   “锵——”   一声短兵相接的脆响过后,月见微便看到一把锋利的匕首落在了脚边,一个裹着半张脸身穿白袍的杀手用冰冷的眼神盯着他,下一秒便朝着他继续投掷几枚暗器。 第410章 千夜尊   “……”月见微反应迅速,几乎骂娘,一鞭子甩了出来将那些暗器悉数返还给方才那杀手。   杀手没想到月见微居然还能躲得过去,便往后面猛然一窜,一道土遁术已经成结,马上便要遁入沙地当中逃离生天,突然,他惊愕地发现脚下的土壤凝结成了石块,一道尖刺直直插入他的小腿肚中,让他痛叫一声,踉跄倒地。   血染红了泥土。   墨沧澜的剑顺势贴在了他的脖子上。   “娘的,你有病啊!”月见微走过去便是冲着这人猛地踹了一脚,骂道:“个头不高,胆子不小,居然敢偷袭小爷,活得不耐烦了吧?让我瞅瞅,你长什么鬼样子,还挡着脸……”   说着,月见微一把就将那遮面给扯了下来。   这一扯,月见微便愣住了。   这张脸,看起来和记忆中有些相像,却又颇为不同,硬朗了不少,只是年龄不大,依然有种稚嫩的感觉。   孤渊开阳。   这人怎么会是孤渊开阳?   墨沧澜也愣了一愣。   然而就在这时,数道人影从树丛之中齐齐冲出,也懒得再搞偷袭,竟是直接对月见微等人发起了进攻,那架势,像是要将他们直接留在这里。   “娘的,被坑了。”双瞳骂了句娘,气势凶猛地朝着一个袭击符离的人伸出五爪便抓了过去,那人连忙拿出一张盾牌抵挡,却被双瞳抓穿盾牌,进而一爪子抓碎了喉咙。   乌夜天看着那喷溅的血,禁不住嫌弃地啧了一声,悠然扔出了几样法宝,将五人牢牢保护在一道金色光罩里面,挡住那些从四面八方冲过来的暗器,再扔出了几枚机巧的圆蛋。   圆蛋自行追踪着杀手,速度飞快,贴到他们的身体就会突然爆炸开来,数枚尖锐锋利的暗器同时抓住他们的咽喉,一眨眼的功夫,便将脑袋切掉了。   双瞳嫌弃地吐槽了一句,继续杀人。   月见微还有功夫将骂骂咧咧的孤渊开阳五花大绑,踹到一边之后抽出凤骨弓就是一通乱飞,嗖嗖嗖的几下子便倒了一片人。   墨沧澜修为更高,有三人同时围攻他,他就捏了法诀,直接利用山之精魄的极大力量,数掌拍出去之后,那三人就宛若胸口被重锤猛砸,吐着血飞了出去,倒在地上抖了几下就没了生气。   很快,那些杀手便意识到这绝对不是肥羊,而是阎王爷。   他们彼此使了个眼色,便飞快地朝着林中逃窜跑走了。   “不必追了。”墨沧澜道:“他们修为不算高也不算低,至少在凝丹境,最高在羽化境,我看,他们应当是替背后的主人,探我们虚实的。”   符离唏嘘一声,道:“这天冗城,真是会给人别具一格的惊喜。”   双瞳关心道:“你没事吧?”   符离摇摇头说:“没事,我修为最低,你们都在保护我,我能有什么事?”   双瞳说:“保护你,是理所当然的。”   乌夜天翻了个白眼,说起来,他现在其实有些后悔和符离解除婚约了,要不然,也不会成天吃他们的狗粮。   月见微摸摸脖子,道:“他们的主人,也太不友好了,要不是我反应迅速,只怕就没命了。”   墨沧澜看了眼那呲牙咧嘴满脸不服的孤渊开阳,道:“要不要,杀了他算了?”   “可别。”月见微赶紧说:“孤渊世家还没放弃寻找这小子,那可是能换一抹龙息的宝贝啊,我看他修为也不算太高,不如就绑着带在身边,到时候带走好了。”   “我觉得,还是别带他更好。”双瞳皱起眉头,一本正经地说道:“带着他,我们又多了一个累赘,还要每天给他交十万灵石,太坑了。”   月见微:“……”   他原本以为,论起财迷,他已经够执迷了,没想到,这小子看起来人模人样的,居然比自己还要财迷。   乌夜天忍不住吐槽道:“你这么财迷,养得起符离吗?”   双瞳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道:“我只是不想浪费钱财而已,再说了,我财迷和我能不能养的起符离,有什么关系?更何况,他又不用我养,明明是他在养着我才对。”   乌夜天显然被双瞳这话给震住了,愣了半晌,才说道:“你被他养着,还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双瞳斜了乌夜天一眼,道:“像我这种最有价值的人,才有资格被养,反之像你这种,只怕是也不会有人愿意养你。”   乌夜天一头黑线,转而对憋笑的月见微道:“他这想法,你能懂?”   月见微忍俊不禁,道:“其实,我还真有点能懂。双瞳的想法,更接近于妖兽,其实,对于妖兽而言,只有最强悍的那一等级的,才有资格挑选主人,或者和人类为伴。”   乌夜天点了点头,道:“难怪。”   孤渊开阳在旁边不停地发出低吼声音,听起来倒像是野兽的嚎叫。   月见微蹲下来捏了捏他的下巴,道:“你还记得,你叫什么名字吗?”   孤渊开阳露出了一丝恐惧之色,但更多的,是陌生的愤恨和仇视。   墨沧澜道:“看这样子,恐怕是没了神智,已经废了。”   月见微蹙了蹙眉头,抓起他的手腕释放出一丝真气,去探了探他的身体,一股阻塞凝滞的力量将他的真气给推了出来。   “有些奇怪。”月见微打量着孤渊开阳,道:“这小子,先前是中了毒,似乎还被人断了筋脉,只是现如今他体内的毒素已经排了出来,筋脉也已经修复,修为也有所提升,但他身体里面,有一股阻力,在阻挡我对他的身体进行探究,也不知道是谁做的。”   墨沧澜扫了眼周围,道:“不如,我们先带着他进去吧。”   月见微点了点头,道:“也好。此地不宜久留。”   那些刺客的身形,也暴露了真正的入口,他们几人都已经猜想到,从进入天冗城开始,他们的踪迹就已经被不少势力盯上了。   若是继续留在此处,难保不会有别的势力继续攻击他们。   月见微的鞭子原本束缚着孤渊开阳的双腿双臂,现下准备离开,他就抽开了鞭子,然而就在鞭子松开的一瞬间,孤渊开阳猛然挣脱,还冲着月见微撒了一把粉末。   墨沧澜反应极快,一个冰诀捏出,将不明的粉末直接冻结在一层冰雪之中。   “你他娘的——”月见微怒不可遏,凌空一脚将孤渊开阳踹趴在地上,道:“什么毛病,我虐待你了吗?你暗杀小爷都还没和你计较,再乱动仔细我把你给扒光丢出去露露脸!”   “……”   孤渊开阳摔在地上之后,身上的衣服在挣扎的过程中散开了一半。   数道伤痕突兀地落在月见微眸中,让他瞳孔骤然一缩,他愣了一下,猛然将孤渊开阳的衣服扯得更开,拉近了看了一看,禁不住倒吸口凉气。   那胸膛上,竟是一些还未消下去的爱痕,月见微这种早已通了人事的,一眼便能看出来。   再加上身后那些刀伤火印……   月见微脸色不太好,眼神颇为复杂地看着露出恐惧之色的孤渊开阳,一时间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孤渊开阳好歹也是个皇子,落魄成了这副模样,活着和死了,倒也不好说究竟哪个更惨一些。   墨沧澜亦是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眉头微微蹙起,道:“先把他衣服穿好,他身后,应该还牵扯到一些人。”   月见微叹了口气,将衣服给他拉扯上去。   孤渊开阳愤恨地盯着月见微。   月见微却是生出了恻隐之心,抬起手,在孤渊开阳的脑袋上摸了摸,像是哄小动物似的。   孤渊开阳身子一愣,露出了几分迷茫的表情。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强大的威压从天而降,墨沧澜抬头看去,便见一位骑着三头怪鸟的男人,从空中落了下来,一双蓝灰色的眸子死死盯着月见微,又看向他身边的孤渊开阳。   男人落了下来,身后有数位身着白色长袍蒙面的刺客紧随其后。   为首的一人,指着月见微道:“主人,就是这群人。”   那男人并不言语,只是一挥手便将那开口说话的刺客给拍碎了脑袋,像是丢垃圾似的丢在了一旁。   月见微脸色微微一沉,心中有了不详的预感。   此人的修为,至少在地阶之上,甚至不是墨沧澜能抵抗得了的。   具体多高,难以估测,毕竟光是威压,就浩如烟海,让人难以承受。   旁边的众人,却像是见多这种事情,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像是人命对他们而言,就是不值一提的事情罢了。   墨沧澜往前面走了半步,将月见微挡在身后。   双瞳也露出了兽性的目光,但却比见到月见微的时候,警惕收敛许多,显然这个男人,远比月见微强得多。   而原本满脸茫然的孤渊开阳,见到男人之后,却是露出了颇为激动的神色,叫了两声,想要朝着他扑过去。   “外来之人。”男人道。   他眸子狭长,眉目上扬,一双唇泛着暗红的色泽,给人一种妖异之感。   墨沧澜道:“阁下和人?”   “大胆!”一人呵斥道:“此乃天冗城千夜尊,名讳岂是你等所能知晓的?”   月见微斜了他一眼,道:“主人还没开口,你犬吠什么?你既然是他们的头目,我便要问问你,方才那些派过来暗杀我们的人,是不是你的手下?”   月见微虽怂得要命,却也是在墨沧澜不在身边的时候,但凡墨沧澜在场,月见微就像是求偶的雄孔雀似的,一个劲儿的想要开屏,就算没有开屏的机会,创造机会也要开屏。   怂是不存在的,就算真的打起来,墨沧澜不见得打不过他。   而且,初来乍到,被人给了个下马威,若他们再表现的瑟缩一些,往后能欺负他们的人,就会更多了。   倒不如赌上一把。   那千夜尊视线扫过孤渊开阳,道:“诸位初来乍到,受我属下叨扰,实属本尊之过,不如给本尊一个补偿诸位的机会,邀请诸位这几日暂且住在本尊宫内,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月见微:“???”   双瞳呲了呲牙,道:“你方才还派人暗杀我们,现在却又改了口,我们可是杀了你好几个下属,你能不计较这些?”   千夜尊不以为意,淡淡说道:“方才的命令,并非本尊下的,本尊亦是刚刚知晓此事,便亲自赶来,已经算是给足了各位面子。而且,诸位并未伤害阿忆,看着样子,也像是与他相识的故人,本尊还有些事情,想要询问各位。” 第411章 灭口   月见微心道果然如此。   这个千夜尊,亲自来到此处,只怕是为了孤渊开阳。   月见微看了看孤渊开阳,道:“我们的确与他相识,只是,我们如何能确定,你不是想要伤害他?”   千夜尊道:“本尊若是想伤害他,你们以为这天冗城是什么地方?你们五人,纵有一位羽化修士,也绝无可能违背本尊意思,带走阿忆。”   天冗城可是千夜尊道地盘,这墨沧澜尚未摸清楚底的时候,自然不会轻举妄动。   月见微也就那么一问,有人免费提供住处,又不是什么坏事,他便松开孤渊开阳的领子,任由其朝着千夜尊爬去,然后眼睁睁看着他死死抱着千夜尊的大腿,几近讨好似的用脸颊在他腿上蹭了蹭。   月见微:“……”   不忍直视。   孤渊开阳那么骄傲又放纵的一个人,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举动,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若是他清醒的时候,发现今日所为,十有八九是要选择一头撞死在墙上。   不过,那千夜尊却出乎意料的温柔,非但弯下腰来亲手将那散乱的衣服仔细理好,还摸了摸孤渊开阳的发顶,确定他没有受伤之后,才将他拉了起来。   月见微有许多话想问,但他不会在这里问,便主动说道:“他名为孤渊开阳。”   “是么?”千夜尊并未有什么情绪波动,只带着孤渊开阳上了那三头鸟身,道:“你们随我走。”   千夜尊所在的地方,并未在那中央的山峰上面,而是在过了树林之后的主城最繁盛的地方。   天冗城中,也算是热闹非凡,和外城的死寂截然不同,行在宽阔的石板路上,就能看到两侧的商铺鳞次栉比排列着。   不过,天冗城的人显然要比寻常城池少得多,而且此处几乎绝大多数人都穿着白色的斗篷,半张脸被围着,看不清容貌。   千夜尊在天冗城的地位显然不一般,光是从空中飞过去的这一路,就引得不少人抬头争相张望目送。   月见微走在路上,便听有人道:“千夜尊,好像又去沙漠深处,寻找守城凶兽了。”   “看这样子,应该又是无功而返。”   “别乱说话,千夜尊出去一般是狩猎,他猎得的妖兽,寻常情况下只会要妖丹和体内最值钱最珍贵的那一部分,怎么可能会让你看到?再说了,你以为他的储物袋,是用来当摆设的吗?”   “千夜尊一如既往的令人憧憬啊。”   “他身边跟着的那个人,到底是什么人,我先前就见过一次,运气真好,居然能和千夜尊,同乘一骑。”   “听说,是他新收的一个男宠啊,名字叫什么阿忆,这还是我听我一个在他手下干事的道友所言,据说那个阿忆,颇为受宠,自从他来了此处之后,千夜尊身边的其他男宠,就逐渐失宠了,到现在,应该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嗬——那阿忆究竟是个什么来头,怎的这般运气,竟是得了千夜尊的青睐。”   “从外面来的,而且,好像还是千夜尊亲自带回来的……”   “……”   他们讨论的声音并不算大,但却被彼岸蝶悉数收于耳中。   月见微有些意外,压低声音对墨沧澜道:“沧澜哥哥,这千夜尊好像经常去外面狩猎,我还听到,他们说起什么凶兽。”   墨沧澜扫了眼周围,道:“天冗城有许多不外传的隐秘,住的日子久了,应该有机会知道。”   月见微轻叹一声,道:“那孤渊开阳,我初见他的时候,还想要娶你为妻,张扬跋扈的不得了,没想到造化弄人,现在居然沦为了别的男人的男宠。”   墨沧澜做了个禁言的动作。   月见微便闭上嘴巴不吭声了。   墨沧澜的手中,多了一只只有小拇指盖大小的虫子。   月见微抽了抽嘴角,捏死了那只虫子,嘟囔道:“小气吧啦的,连悄悄话都不给说,还带监视我们的。”   不过,寄人篱下,还是夹着尾巴做人比较好。   千夜尊带着众人,去了一处看起来像是宫殿一样的建筑群中。   这宫殿占地极广,一眼望不到头,处处都是身穿白衣的侍卫把守,严丝合缝看起来连苍蝇都飞不进来。   墨沧澜等人进去之后,便被人带去给他们准备的住处。   住处有些偏远,但胜在幽静,也没什么可挑剔的。   只是,那个带领他们的人,像是个哑巴似的,任凭月见微如何与他说话,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月见微嘟囔道:“太无趣了吧,难不成是个木头人?”   那人听到之后,抬头看了他一眼,这才说道:“你们别要乱跑,否则出了意外,概不负责。尊上今日会叫你们过去,我会来再请你们。”   说完,便转身走了。   月见微道:“他说这几句话,该不会就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个木头人吧?”   乌夜天笑了,说:“说不定就是。”   符离这时候,才露出了几分疑惑不解之色,道:“方才那个,我听你们提起说是叫孤渊开阳,我怎地记得,孤渊开阳是那位十有八九已经殒命了的十二皇子呢?”   月见微点点头,道:“正是他。”   符离错愕:“他怎么会来到此处了?我可是听说,孤渊帝为了寻他这位十二皇子,可是悬赏了一抹龙息,这龙息,关乎整个苍茫大陆的运数,你是打算带着孤渊开阳,去换取那抹龙息吗?”   月见微眸色一凛,露出了几分狡黠之色,道:“龙息可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我既然有机会得了它,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只怕是有些困难。”乌夜天沉吟一番,道:“这个千夜尊,一看就不是个好相处的,他若是和孤渊开阳真有些别的关系,就更难从他手中得到这小子了。”   月见微道:“总也要试试看,而且,我和孤渊开阳,也有过一面之缘,见他落到如此境地,总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墨沧澜看了看月见微,说:“这也要看孤渊开阳自己的意思,只是,我看他神色恍惚,许是神智有失,若他自己不愿回去,倒也不能勉强。”   月见微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想到龙息便忍不住吸了吸口水,道:“也是,不过,我还真想直接把这小子给打晕绑回去,那可是龙息啊,得了之后,我不知道多厉害了。”   墨沧澜看他这渴望的贪财小模样,禁不住笑了起来。   ………………   千夜尊的寝宫内,孤渊开阳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正绷着脸不大高兴地坐在床上,低着头看着自己对在一起的脚丫子。   千夜尊走过来,孤渊开阳便换个方向,用屁股冲着千夜尊,一副不愿理会他的样子。   千夜尊倒是好脾气,失笑说道:“阿忆,你与我赌气做什么?你趁着我不在,受人蛊惑出了内城,险些丧命在那几人手中,我还觉得不高兴呢,你倒是比我来劲儿了。”   孤渊开阳像是充耳不闻,继续低头看着自己莹白的脚丫子。   千夜尊坐在床上,将孤渊开阳揽入怀中,在他额角亲了亲,道:“阿忆,今日来的那几人,像是与你认识的,你说,他们是不是想要将你带走?他们叫你孤渊开阳,孤渊这个姓氏,可是苍茫大陆的皇族姓氏,这些年来,孤渊皇族只少了一位十二皇子,孤渊帝悬赏龙息,连本尊都有所耳闻,你说,我要不要把你送回去,换了龙息更好?”   孤渊开阳终于抬了头,露出了几分茫然之色。   他许是在茫然那些人到底是什么人,许是在茫然千夜尊是否会真的将他送走,也许又是在茫然其他的……   “不认识。”孤渊开阳想了想,摇了摇头,放松身子靠在了千夜尊的怀中,抓着他垂下来的长发把玩起来,分了三股编成了个麻花辫。   千夜尊任由他胡闹,抱着怀中的少年,视线有几分冷意,道:“你就算是孤渊开阳,我也不会放你离开的,是我将你从濒死之境捡回来救回来的,你只能是我的,你若是想要离开,我就打断你的双腿,折了你的双臂,将你锁在床上,让你绝无逃脱的可能。”   孤渊开阳莫名打了个哆嗦,脸色微微发白,完全能听懂千夜尊在说些什么。   千夜尊拉起他的手腕,在那残留的伤痕上面轻轻抚摸了一番,道:“你也不必怕我,你那时候太不乖巧了,我自然要给你些苦头吃,但现在,我发现我真的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哪里舍得让你吃这些苦头?再者,你今日也是越来越乖巧,我对这样的状态,很是满意。”   孤渊开阳听他说着甜言蜜语,只打了个哈欠。   千夜尊露出了一抹微不可查的笑容,道:“好了,你乖乖的在这里休息,我去会会那几个不得了的外来之人。”   孤渊开阳对他摇了摇爪子,示意他可以滚蛋了。   出了寝宫的大门,千夜尊先前还有的几分温存,马上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整个人都有种久居上位的威压。   旁边已经有人跪在地上,见到千夜尊出来,他马上道:“尊主,此事……此事是我不对。”   千夜尊停住脚步,低头看了他一眼,像是在看蝼蚁一样,道:“你错在何处?”   这人道:“我不该肆意妄为,下令让人前去暗杀那几个外来之人,更不该放任阿忆少爷随着一起过去。”   千夜尊盯着他片刻,一挥手道:“既然你知错了,那就自行了结吧。”   “尊上,尊上——!”   刚喊了几声,这人的嘴巴就被人从后面给堵住了,在整个千夜尊的御下,他说一不二,从未有过收回成命的可能。   若是不自裁,便是被人给灭口。   看着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尸体,几个替他敛尸的弟子禁不住低声感慨起来——   “蓝湖公子好歹也是尊上从醉生梦死居带回来的人,侍奉了尊上快有百年时光,只不过是趁他不在,诱骗阿忆少爷出了趟门,便落得个这般凄惨的下场,着实让人感慨。”   “要我说,蓝湖公子也算不错了,对我们也大方,侍奉主上也尽心尽力,那个阿忆少爷,到底有什么好的,竟是让主上对他,神魂颠倒,言听计从。”   另一人扫了他们二人一眼,低声呵斥道:“你们敢在背后妄论尊上,不想活了吗?那位阿忆公子,岂是你我能讨论的?也不看看他是谁的人。”   “也就是,偷偷说说罢了,莫要让有心人听到,要不然啊,咱们吃不了兜着走。” 第412章 关系   “偷偷说说也不行。”弟子压低声音,小心翼翼道:“整个天冗城,发生的事情哪一件能逃得过尊上的眼睛?你们以为在这里私下说几句话,说了也就说了,殊不知其实已经传入了尊上的耳中,我是为了咱们的小命着想。”   “……”得了训斥,弟子不耐烦地说道:“好了好了,知道你最小心谨慎,我也知道不能多说,就是想不明白,尊上怎地就能这般无情。”   “天冗城中,没有多情之人,亦是没有痴情之人。”先前那弟子摇了摇头,道:“你我所看到的一切,都只是表象罢了,你若是再在此处多待上几年,自然就明白了。”   蓝湖被杀,不仅仅是因为那一件小事而已,而是因为他早就已经没有利用价值,许是也因为某些事情,该被灭口了。   遥想当年,蓝湖初来乍到入住千夜尊的寝宫时,不也是一样被宠到了天上,所求应有尽有,甚至还敢和千夜尊胡闹都不被责罚?   才过了区区百年啊。   千夜尊是个冷血无情的男人,他看似专宠阿忆,可又能宠爱他多久?   下一个蓝湖,许就是今日的阿忆了。   这被风沙包裹的天冗城啊,哪里有什么真心实意,只有利益纠葛罢了。   ………………   傍晚时分,千夜尊派人前去请来了月见微等人。   千夜尊的宫殿着实不小,五人行了足足半个时辰的工夫,转了无数个弯,穿过不少亭台水榭,这才来到千夜尊所在的地方。   “千夜尊,你这宫殿,着实不错啊,一看就花了不少心血,也花了不少钱吧?”月见微虽有些害怕千夜尊,但还是嘴巴忍不住想要吐槽几句。   千夜尊请他们入座,自己也坐在对面,道:“不清楚,这宫殿是前一位千夜尊留下来的,我只是继承而已。”   月见微一愣,道:“千夜尊,是个传承的名号?”   千夜尊道:“不错,你们初来乍到,只怕不太清楚,这天冗城有一张天梯榜,上面罗列着整个天冗城修为最高的十个人,排名前三位的,分别会继承百宝楼楼主、醉生梦死居以及千夜尊神殿的称号和地盘,我那年打败的人,刚好是上一任千夜尊,便得了他留下的所有遗物。”   “……”   月见微禁不住暗中咂舌,能用上“遗物”这两个字,看来所谓的打败,应该是打死才对。   天梯榜前三名不分先后次序,不分强弱,这是天冗城一贯的规矩,天冗城中,天梯榜的挑战从来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尤其是天梯榜前三尊位之人,只接受其后六人的挑战,若是失败,就会被人取而代之,为斩草除根,失败者的后果,往往是丧命。   新的前三名诞生,就意味着旧人的死亡。   而前三名若是获胜,同样会将挑战者杀了,以绝后患,并为整个天冗城企图挑战前三名权威之人,发出震慑之力,让他们心生畏惧,以至臣服。   天冗城这样严格的等级规则,让这座城池的绝大多数权力都牢牢把控在个别强者手中,集中程度,要远比苍茫大陆传统道统。   墨沧澜看着这位在天冗城已经成为最顶端强者的千夜尊,对整个天冗城的大致情况,有了一个全新的估量。   先前在私下里面,墨沧澜已经直言不讳地告诉月见微等人,若是真与千夜尊战斗,他绝不会是千夜尊的对手,但是,若想要逃命倒是没什么问题,可见,天冗城虽算是独立于苍茫大陆之外,却一样会受到此处规则的限制。   修为就算突破羽化境而不飞升,也不会超出太多。   天冗城的牢不可破,更多是因为人们对此处的未知。   墨沧澜道:“千夜尊想问些什么?有关孤渊开阳的。”   千夜尊道:“本尊既知道了他的名字,调查他的来历就不是什么难事,不过,虽然本尊已经派人出去调查,却也想早些知道他身上发生过的事情,便找你们来问上一问。”   月见微渣渣眼睛,道:“那千夜尊可是问对人了,我和孤渊开阳的关系,可是相当不错,大约十年之前,孤渊开阳参加了一场秘境历练,同行的还有他的六哥。从秘境出来之后,孤渊开阳的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看那样子,倒像是中了毒。又过了没多久,他就失踪了,没想到,他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千夜尊算了下时间,倒也对得上。   “你的意思是,他成为这样,与他的六哥有关?”千夜尊眸子一冷。   “我可没这么说。”月见微摇了摇头,道:“真正发生了什么,又是谁下的手,我也不清楚,这些都是皇室秘事,我没这个本事,不过,我也想冒昧问上一句,阁下和孤渊开阳这小子,又是怎么认识的?”   千夜尊道:“多年之前,本尊前往苦地历练,半路遇上了一个衣不蔽体被野兽追杀的少年,那时候,他全身上下都是伤口,血糊淋淋看起来极为可怜。本尊动了恻隐之心,又觉得与他有些缘分,便将他带了回来,悉心调养之后,就留在身边伺候了。”   千夜尊毫不避讳谈起他与孤渊开阳的关系,仿佛这种关系,没什么不能说的。   墨沧澜看着千夜尊,道:“孤渊开阳的名字,换做阿忆?”   千夜尊扫了他一眼,说:“我捡到他的时候,他已经疯了,什么都不记得,对外界的一切人和事物,都极为排斥恐惧,我就随便给他起了个名字。”   月见微心道果然如此。   他看那孤渊开阳,就有些不大正常,没想到什么都给忘了。   “千夜尊,若是来日我们要带他回去,你会放人吗?”月见微问道。   千夜尊觉得,这五个人当中,只有这月见微看起来年纪最小,然而没想到,他的胆子居然是最大的,这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   原以为,月见微就算对孤渊开阳有什么想法,也会暗中把人带走,却不想,竟是直接出言相问。   千夜尊淡淡道:“兴许,因为本尊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对本尊就格外亲近,每日见到本尊便要拉着我不准走,否则本尊身边人无数,也不会将一个疯子收到房中。”   说着,千夜尊加重了语气,道:“原本本尊救他一命,没想着要什么回报,但现在他既然已经是本尊的身边人,自然不可能让人,随意将他带走。”   “……”月见微倒也没觉得失望,毕竟早有准备,便说道:“哦,那就算了,我看他对你也挺亲近的,不如就在这里好好过活吧。”   千夜尊:“……”   再加上一点,这是个识时务的。   不过,孤渊开阳沦落成为千夜尊的暖床人,这未免让人有些唏嘘感慨。   月见微想了想,说:“有一件事情,想要询问阁下,不知可否提点一番。”   千夜尊道:“说来听听。”   他也有些好奇,月见微这几人前来天冗城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月见微道:“我们有什么法子,可以见到炼器师芒星?”   千夜尊露出了个莫测的表情。   这几人,居然也是冲着芒星来的。   这段时间,来找芒星的人,数量可是高居不下。   “你们要见芒星,他可不见得愿意见你们。”千夜尊并不废话,道:“他就住在百宝楼中,至于百宝楼的位置,你们在路上随意找人询问,便会知晓。芒星性情古怪,鲜少见人,你们若想要求他炼器,付出的代价,不见得是你们能负担得起的。”   许是因为月见微态度还算不错,千夜尊也缓和了不少,还好心提醒他们一番。   月见微笑了笑,道:“我们可不是求他来炼器的,恰恰相反,我们是求他别要炼器。”   千夜尊这一下,是真有些听不懂了,道:“怎么?这种奇葩要求,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月见微道:“这些日子,应当有人想要求芒星炼器师,给他炼制一样可怕的法宝,那法宝但凡炼制出来,就会后患无穷,我们希望芒星炼器师,能拒绝那人。”   “生死轮盘。”千夜尊一语道破天机,道:“你们竟是为了生死轮盘而来。”   墨沧澜等人顿时一震,心中闪过无数念头。   月见微眼睛一亮,道:“千夜尊也知道生死轮盘一事?”   千夜尊道:“生死轮盘我自有耳闻,先前傀儡金失窃,便引起了一番轰动。现如今,冯长道得了靠山,与芒星已经见面,且他拿出了芒星想要的东西,芒星没有理由拒绝他。你们怕是来晚了一步。”   月见微急切道:“怎能如此?芒星想要什么,我们也可以找给他。”   千夜尊扫了他一眼,道:“这个,你们还是和芒星说吧。”   乌夜天忍不住问道:“生死轮盘的效力,会对整个苍茫大陆造成重创,天冗城道人,当真不怕会波及到自己?”   千夜尊却是笑了一笑,有几分不屑,又有几分凉意,道:“三千年前生死轮盘现世,苍茫大陆千疮百孔,你却看这天冗城可是有什么波及?”   “……”   “你们这些外来人,自以为能用寻常想法来推断天冗城道情况,实则相差万里,天冗城的秘密,是天冗城之外的人,永远都不可能知道的,你们还是别白费力气了。”   千夜尊笑了几声,这才慢慢敛起笑意,冷冷看着墨沧澜等人,道:“我可让你们在此处住上一月,一月之后,不管结果如何,你们都须离开天冗城,否则,就不必走了。”   说完,千夜尊如同大鹏展翅,瞬间便消失在了此处。   月见微:“什么烂脾气啊,说走就走,这么不给面子的吗?”   符离摇了摇头,道:“算了,他能给我们个住处,已经够给面子了。”   乌夜天摇了摇扇子,说:“我倒是还真想去会会那个芒星,看看他到底有多厉害。”   墨沧澜道:“今天时间不早,明日再去询问芒星所在。”   众人便按照原路,回来那小院之中。   月见微露出凝重之色,道:“那个芒星,好像地位挺高的,居然是百宝楼的楼主,先前,我们竟是没有得到这方面的消息。”   他们只是听洪麓和寒江说过,那位炼器大能在天冗城的地位崇高,鲜少会给人炼制法宝,而且,他要的价格也很是奇葩,不见得是要用灵石来换取的,有可能是让人提某人的脑袋来换。   只是,地位崇高也分不同的等级,若到了能与千夜尊相仿的程度,那就是另一个境界了。 第413章 蝶蕊之怒   “听千夜尊所言,芒星应当是已经接受了冯长道的条件,愿意给他炼制生死轮盘,我们必须提早去和他见面,否则,一旦等他闭关炼制法宝,一切都晚了。”符离皱着眉头说道。   双瞳点了点头,颇为认可的说道:“这个城池中,气息非常杂乱,让我觉得很不舒服,包括那个千夜尊,绝对不容易得罪,若是百宝楼楼主和他一样不好对付,只怕他就算不答应我们的要求,我们也无法将他如何?”   墨沧澜看了看月见微,道:“芒星好不好说话,我们还不知道,不过,现在可以肯定了,天冗城的确不会受到外界的影响。”   所以,他们不会对外界覆灭,产生任何多余的想法,甚至是无所谓的。   “不过,我倒是从千夜尊的话中,突然想起些我们不曾注意到的事情。”   墨沧澜淡淡说道:“这些年来,真正能够出入天冗城的人,对天冗城基本上也是一无所知,这就说明,他们绝不会在此处停留太久。门口守卫漫天要价,并不是谁都能给的起的,尤其是只要灵石,不要灵票,更像是故意为难来者。这说明,天冗城不欢迎任何外界来者。”   月见微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道:“的确如此,包括洪麓和寒江,他们就算来天冗城送些东西,比如傀儡金和珍贵矿藏,也最多在此处停留不超过三日,这么说来,好像的确太过排斥外面的人了。”   “还有一件事情,不知你们是否注意到。”墨沧澜道:“我们只听说过,有人朝此处逃亡,进来之后再无消息,可有听说过,这里面的人,有出去过的?”   “……”   乌夜天禁不住倒吸口凉气,道:“好像的确不曾听说过。”   符离眉头一紧,道:“这里面的人,修为具是不俗,可他们却并不打算到地大物博的苍茫大陆获得资源,这难道说明,天冗城是个只进不出的地方?”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觉得背脊发麻。   不错,他们还真不曾听说过谁从此处离开,按照传闻中的说法,天冗城算是一个帝国,是人人向往的人间仙境,本以为,天冗城的人根本看不上外界,又因为这里面的人,具是犯下大案逃亡至此的恶人,不敢轻易出城,才导致天冗城只进不出。   然而,他们却突然意识到,还有另一种可能。   那就是天冗城的人,并非不想出去,而是他们根本不能出去。   五人一时间,有些沉默。   片刻之后,月见微搓了搓胳膊,道:“我怎么觉得,这里越来越古怪了,要不然,我们还是先去搞清楚,这里只进不出的条件,到底会是什么。”   乌夜天很是赞同,道:“我也不想最后事情没解决,还把自己困在这里了,天冗城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地方,那个千夜尊,虽说对我们还算客气,但实则心狠手辣,根本不把人命放在眼里,这里的人,应当绝大多数都是这样。”   几人商量之后,越发觉得这件事情颇为严重,便一拍即合,决定明日分走两头,月见微和墨沧澜去百宝楼寻找芒星,与他交涉,另外三人则是去暗中打探天冗城只进不出的情况。   ………………   醉生梦死居。   蝶蕊仙子正悠然地靠在两个男子身上,玉体横陈,手中捏着烟杆子,口中吐着白色的烟雾,一派又是淫靡,又是闲然的模样。   正在此时,有人来禀,隔着门说道:“仙子,今日有五人进了城,从城门那边得来的消息,说是直接交了七日的灵石。”   蝶蕊仙子倒是有些意外,道:“这么多人,倒是许久不见了,居然有人敢在天冗城停留三日之久,还当真不怕死。”   门外弟子道:“这几人,被千夜尊给带走了。”   “千夜尊亲自带走?”蝶蕊仙子坐直了身体,披上一件淡紫色的衣服推开了门,看着跪在门口的弟子,道:“千夜尊为何亲自出马?那几个人,难不成有什么特殊之处么?”   下属说道:“也不见的有什么特殊之处,只是,千夜尊宠爱的那位阿忆娈童,不知怎么竟是入了这偷袭的队伍当中,还被那群人给拿住了,所以,千夜尊回来的时候,许是顺路去把枕边人给带了回来。”   蝶蕊仙子闻言,露出了一抹轻蔑的不屑之色,道:“又是那个狐媚子阿忆,本仙子倒是好奇得很,也不知道那阿忆究竟有什么厉害的地方,竟是缠得千夜尊对他死心塌地,连本尊送过去的那些人,都被悉数退了回来,来日,我定要好生拜访一番。”   下属露出了几分为难之色。   蝶蕊仙子道:“还有什么话,直接说了吧,我最烦拐弯抹角之人。”   下属道:“蓝湖公子死了。”   蝶蕊仙子一愣。   “听说,是蓝湖公子趁着千夜尊不在,连哄带骗的让那阿忆跟着暗杀的队伍一起出去的,被千夜尊抓住了把柄,千夜尊在安抚了阿忆之后,就直接处决了蓝湖公子。”   “岂有此理!”蝶蕊仙子顿时露出了被冒犯的神色,带了几分不可置信,道:“蓝湖乃是我认下的弟弟,算是这醉生梦死居的半个少主,他千夜尊就算地位比我稍高,却也与我同为天梯榜三位魁首,他要杀蓝湖,怎能丝毫不告知于我!”   属下静默不语。   这个时候,他不需要说话。   蝶蕊仙子捏紧了拳头,咔嚓两声脆响便将那跟着她许多年的烟杆子从中捏成三段,她将烟杆子随手扔在一旁,冷笑一番,咬牙切齿道:“千夜尊啊千夜尊,你既不给我蓝烟面子,也休要怪我上门兴师问罪去了。”   不消半个时辰,蝶蕊仙子便带着醉生梦死居的数位弟子,浩浩荡荡气势汹汹地冲着千夜尊的宫殿赶去兴师问罪,这气势这阵仗,让见到的人禁不住有些惶惑不安。   每次三位魁首相斗,都会造成天冗城小半个城池坍塌,至于在这坍塌之中不小心被波及到的修士,是死是伤全凭运气,逃也逃不掉,避也避不开,打更是打不过,只能听天由命了。   蝶蕊仙子冲了过来,站在门口便派人叫骂,让那千夜尊的下属连忙将人给恭恭敬敬请了进来。   千夜尊的脾气和芒星比起来,倒是正常许多,除了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杀了惹他不悦的人之外,在进门方面倒是没芒星那么讲究。   蝶蕊仙子知道这一点,这才敢登门叫骂。   蝶蕊仙子的地位,自然值得有人通禀千夜尊一声。   此时,千夜尊正在与孤渊开阳温存,两人你侬我侬的正在你一口我一勺地相互喂着早饭。   孤渊开阳难得主动一些,千夜尊心情自然不错。   于是在下属来禀的时候,千夜尊也并未表现出丝毫不满来,反而笑道:“既然是蝶蕊仙子求见,本尊自然是要给她这个机会。”   又对孤渊开阳道:“蝶蕊仙子想要见你一见,不如,你就去给她看看,也好让她打消了派人将你取而代之的想法。其实本尊有时候也想不明白,本尊都已经如此宠爱你了,为何偏偏还有人不信邪,费尽心思往本尊身边塞人,想让本尊移情别恋呢?”   孤渊开阳看了他一眼,一如既往的不怎么说话。   但他嘴角却是轻轻勾起了一个细小的弧度。   这并未逃过千夜尊的眼睛,于是这位尊主的心情就更加愉悦了。   蝶蕊仙子没想到,千夜尊是带着孤渊开阳一起来的。   蝶蕊仙子看着这个穿着一件颇为喜庆的红色法袍站在千夜尊身边低眉顺眼的少年,本想要出言嘲讽一番,但对上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却又突然心中一悸,顿时改变了想法。   “我是为蓝湖而来的。”蝶蕊仙子声音依然娇俏,却带了几分森冷的表情,道:“他好歹是我半个弟弟,千夜尊说杀就杀了,叫妹妹我心中好痛,千夜尊难道就这么不把我蓝烟放在眼中,我的人,想怎样就怎样了么?”   千夜尊把着身边孤渊开阳的手,像是在品玩珍宝似的把玩着,头也不抬地说道:“瞧你这话说的,没有一句是对的。”   蝶蕊仙子冷笑一声,道:“哦?我哪里说错了?蓝湖名字为我所赐,他也的确是你所杀,我对此,一无所知,难不成这都错了?”   千夜尊抬了下眼皮子,颇为淡定地说道:“你自称妹妹,分明年龄要比我大多了,本尊可没有随便乱认妹妹的习惯。”   蝶蕊仙子:“……”   旁边众人:“……”   不管是千夜尊的人,还是蝶蕊仙子的人,此时心中都不约而同生出了同样的想法——   这千夜尊,是个狠男人。   醉生梦死居主人的颜面,以及女人的年龄,一句话给齐齐扎破,蝶蕊仙子若是不原地爆炸,只怕是不可能的。   “你找死,你真以为,本仙子怕了你?”蝶蕊仙子咬牙切齿,手中已经浮起了浓浓的蓝烟,周围众人顿时往后面退了数步,却依然有被扼住咽喉无法呼吸的痛感。   千夜尊依然淡定,一抬手弹了一下,将这蓝烟散去,道:“急什么急,实话还说不得了?我先前便已经提醒过你,若是蓝湖再敢背着我动手脚,我必不会再给他机会。先前他企图加害阿忆,我已经算是看在仙子的面子上,放他一马了,这次,是他自己寻死,和仙子并无干系。”   争宠这件事情,也不见得就是真的争宠,蓝湖极有可能是借着争宠的名义,做些不利于千夜尊的事情,这种事,千夜尊和蝶蕊仙子都心知肚明。   况且,蝶蕊仙子能在第一时间知道千夜尊府上发生的事情,自然是因为安插了人手在这府上,此事也算是墨不成文的规矩,毕竟,天冗城中,谁都不能尽信谁,谁都会防着谁。   蝶蕊仙子的一双美眸死死盯着千夜尊,又看了看他身边百无聊赖拨弄头发的孤渊开阳,知道话已至此,自己只能吃个哑巴亏。   “这么一提醒,我也想起来蓝湖之前做了些错事,千夜尊的确警告过了。”蝶蕊仙子勾了勾唇,道:“不过,昨日来的那几个人,又是什么身份,千夜尊不妨告诉我。”   到底是杀了蝶蕊仙子的人,千夜尊虽明面上不理亏,但按照规矩也该给些“补偿”。   千夜尊不吝于说出月见微等人的身份,便道:“他们是为了生死轮盘来的,这几日会去找芒星,劝他放弃炼制生死轮盘。” 第414章 求见芒星   “哦?”蝶蕊仙子来了几分兴趣,嗤笑一声道:“胆子不小,居然把主意打到芒星身上了。芒星可是昨日才答应冯长道愿意帮他炼制生死轮盘,今日就有人来让他改变主意,只怕是,晚了一步呢。”   千夜尊道:“这就与你我无关了。”   蝶蕊仙子道:“他们几人,叫什么名字?”   千夜尊道:“其中一人,名为墨沧澜,至于其他人的姓名,我既没问,也没兴趣。”   “墨沧澜啊。”蝶蕊仙子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毕竟冯长道现在还在她醉生梦死居做客,她既然敢收留冯长道,自然会将他的来历问的一清二楚。   蝶蕊仙子可是没少从冯长道嘴巴里面听到“墨沧澜”这三个字,而且每次提及,都是一副恨的咬牙切齿想要将墨沧澜除之后快的样子,她想记不住也难。   蝶蕊仙子娇俏地笑了一阵子,然后看了孤渊开阳两眼,便转身走了。   蝶蕊仙子也是个自私之人,她前来此处兴师问罪,究竟有几分是为了她那位弟弟,就不得而知了,但蓝湖的姓名,至少不如她的面子重要。   出了千夜尊的大门,蝶蕊仙子脸上的笑意更是甚了几分,对旁边的下属道:“传令下去,那月见微来了天冗城,昨日进城那几人,都给我一一盯上,着重给本仙子想方设法,把那月见微给本仙子搞过来——任凭手段,我今日日落时分,也要见到人。”   ………………   百宝楼果真出名,月见微和墨沧澜尚未怎么仔细打探,便已经问出了百宝楼所在处,百宝楼就在那中央的山峰低峰处建立,守卫倒是不多,但机关法宝却遍地都是。   “百宝楼的规矩繁多,那位炼器师是三位尊者当中,最为神秘且低调的一位,几乎整个天冗城,都无人见过他的容貌,听说他是个相貌奇丑无比的男人。”   “百宝楼楼主见人都是凭着心情,倒也没什么特别的习惯,要是他心情好的时候,就算是个乞丐来见他,他也会见,若是心情不好,哪怕是醉生梦死居的蝶蕊仙子亲自过来,也一样会被拒之门外。”   “芒星大人已经百年不出阁楼了,期间倒是还有几次接了炼器的活计,但没怎么开口说话,更别说面见那些客人了。”   “现如今,只怕是出了蝶蕊仙子之外,没人见过他的容貌。”   “……”   月见微一路上听了不少人提起芒星,内容基本上也都差不多,不外乎是芒星素来独来独往、不喜欢与人交流,但炼器技术却是独一无二,就连千夜尊和蝶蕊仙子,都来他那里炼制过法器。   至于芒星什么时候来到天冗城,又什么时候成为百宝楼的主人,倒是没有人记得。   大家只记得不知从哪天开始,百宝楼原来的主人就不见了,芒星炼器师的名号突然被人叫开,有人曾去百宝楼挑衅,却是死伤惨重,血本无归,最终再无人敢来挑衅。   月见微倒是对另一件事更为关心。   “芒星在寻找一种丹药,但是这丹药的名字,外面的人并不清楚。”月见微琢磨了一路,道:“他到底想要什么丹药,我还真挺好奇的,说不定,我们可以炼制给他,以此为筹码,让他舍弃冯长道。”   墨沧澜道:“生死轮盘不是小事,炼制起来尤为不易,若是芒星有松口的可能,必然是冯长道交换出来的筹码,足以让芒星动心。你我还是祈祷,冯长道拿不出那筹码吧。”   到了中央山峰的山脚下,墨沧澜和月见微提气上了几层山峰,来到了百宝楼门口。   百宝楼大门口有一道法器,若是想和内里的人说话,便要先通过这法器的测试。   测试也不难,就是探测修为罢了。   墨沧澜直接动手,将真气灌入其中,碗状法宝突然亮了起来,一道声音随之传来——   “芒星大人今日不见客,有事改日再来。”   月见微道:“居然能传来声音。”   墨沧澜问道:“芒星大人何时有时间?”   那声音道:“芒星大人今日闭关,少则三个月,长则数年。”   月见微和墨沧澜同时对视一眼,心中有了不详的预感。   月见微连忙说道:“我们有要事要求见芒星大人,还请阁下通报一声。”   “每日想见芒星大人的人,多了去了,你们还是回去吧。”那人道:“莫要在此处乱晃悠,免得打搅了芒星大人的清静,小命难保。”   “……”   说完,那法器就暗了下来,任凭月见微怎么鼓捣,都不会亮起来。   “沧澜哥哥,你说,如果我们直接把这百宝楼给砸了……”   百宝楼中传来了一阵咳嗽声。   月见微笑了笑,道:“当然不可能了,我们才不是这种人。”   墨沧澜淡淡说道:“要不然烧了吧,我看这百宝楼的木头,应当烧起来挺容易。”   “……”   百宝楼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隔着半张蒙面,月见微都能感觉到那人身上传来的怨念。   “你们两个,还真是不知死活,居然敢在百宝楼门口,如此大言不惭,我看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吧?”那弟子冷冷说道。   月见微眨眨眼,一副无辜的样子,道:“我也不知故意的嘛,百宝楼闭门谢客,我们是真的有事相求,想要见一见芒星炼器师,我听说,芒星炼器师有想要的丹药,我刚巧就是个炼丹师,说不定,能替他达成心愿呢。”   那弟子扫了月见微一眼,道:“我看你也没什么大本事,这天冗城又不是看脸的地方,而且,就算你们能炼制成功,也已经来晚了,芒星大人的丹药已经有着落了,用不着别人来献殷勤了。”   月见微一愣,道:“有着落了?可是一个叫冯长道的人?”   弟子警惕地打量着月见微,说:“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我在芒星城,没见过你们。”   月见微倒也罢了,旁边的墨沧澜这张脸着实招人,虽然天冗城不看脸,但若是有如此美人,只怕是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惹人注意,既然天冗城没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想来是从外面过来的。   果然,墨沧澜淡淡说道:“我们是从苍茫大陆远道而来,特意前来拜访芒星大人的,的确有要事相求,还请劳烦阁下帮忙通禀了。”   许是美人有事相求,那弟子居然顿了一下,然后语气也软化了不少,迟疑地说道:“算了,看你们也不像是无理取闹的人,我就好心帮你们说一声吧。”   说完,他将门冷冷碰上,道:“再这里等着。”   月见微:“……”   月见微顿时不服气,道:“沧澜哥哥,你又在招蜂引蝶了,你往后出门,还是把脸遮着比较好。”   墨沧澜斜了他一眼,道:“别闹。”   月见微:“……”   谁闹了?   墨沧澜道:“他定然不是因为我才愿意帮忙,许是因为你方才说,你是炼丹师,打动了他。”   不过,那弟子很快就出来了,对两人说道:“楼主今日已经歇息了,若是你们想见他,还是明日再来看看吧。”   月见微抬起头,看了看天色,道:“这大上午的,就休息了啊。”   弟子随口道:“楼主休息,从不按时辰,而且叫都叫不清醒,这我可没骗你们。”   说完,又觉得自己说的太多,便挥了挥手说:“我是看在你长得好看的份儿上,才帮你一把,你要是在天冗城混不下去了,可以去城头的醉生梦死居投靠蝶蕊仙子,他们那儿是最看脸的地方,好歹你能混得一席之地。”   月见微:“……”   墨沧澜:“……”   怕是对他有什么误解。   虽然目的未曾达成,人也没见到,好歹有了一线希望,明日还可以再来。   听那弟子的意思,芒星现在还没开始着手炼制生死轮盘,这就意味着他们还有机会。   两人只能明日再来了。   回了千夜尊宫殿之后,两人与出来打探情况的乌夜天三人碰面,交换了得来的消息。   “这里的人,防备心理都很强,我们没问出什么具体的东西。”符离率先说道:“但听他们的意思,若是天冗城之外的人,想要成为天冗城真正的一员,要不然就去加入已经存在的势力,得到资格,若不然就去天梯榜挑战,若是能够打入天梯榜前一百名,也一样可以获得留在这里的资格,但后者显然不算多。”   双瞳眯了眯眼睛,道:“这里的人,有很多都不清楚究竟能否离开天冗城,他们进来之后,完全能够自给自足,得到想要的灵丹妙药、仙草法器,每隔一段时间,天冗城就会有黑市开张,到时候,想换什么都可以换到,所以他们并不打算离开。”   乌夜天点了点头,说:“我还见到了六百年前被归元神宗通缉的一个歹徒,那人容貌极有特色,脸上有个痦子,据说,他一夜之间杀了同门上百个弟子,但之后就消失了,没想到,居然也逃到了天冗城。像他这样的人,绝对不敢离开此处。”   天冗城许多人,似乎从未考虑过是否能离开这里的事情,毕竟,他们不需要出去,也不敢尝试着出去。   “不过,天冗城还有个规矩,也不是什么秘密。”乌夜天看着墨沧澜,道:“所有正式加入天冗城的人,都必须起誓,三百年内,绝不离开天冗城一步。”   月见微问道:“有人企图违背这种誓言吗?”   乌夜天道:“听说是曾经有人想要离开,但刚一出天冗城的大门,修为就降低数倍,又往外行了一段距离,身体便直接爆炸城了碎片,不过,天冗城的人,都认为这是誓约的效力,并未考虑过是结界的问题。”   现如今,墨沧澜一行人怀疑这结界既护着天冗城,又围困着天冗城,是个双向的结界。   却没想到,天冗城自己人竟是对此一无所知,这也奇怪了。   墨沧澜道:“他们难道就不曾怀疑么?”   双瞳沉了沉眸子,道:“我觉得应该已经有人怀疑了,只是,只存在于某些人之间,因为我们在打探消息的时候,有人走过来警告我们,外人别要插手天冗城的隐秘,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而且,先前我们还挺人暗中提起,千夜尊似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去天冗城外围不知做些什么,有人猜测,是为了寻找出路,但并无证据。”   “……”   众人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你们那边,可有什么进展?”符离问道。 第415章 见到芒星   月见微嘘了口气,道:“别提了,连芒星的影子都没看到,说是还在睡觉,让我们明天再去看看,要不是沧澜哥哥出卖色相,恐怕连这点消息,都换不回来。”   “不过,我们倒是可以确定,冯长道用一颗丹药,换了生死轮盘。”   乌夜天一愣,略显紧张地说道:“那个芒星,已经开始炼制了吗?”   月见微摇了摇头,道:“这倒是还没有,听他的那位下属说,芒星这几日可能在睡觉,还未曾着手炼制。”   符离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他觉得这个芒星,着实有些与众不同,炼器这么大的事情,他居然还能不分昼夜地安安稳稳睡觉。   不过,这也正是留给他们的机会。   月见微道:“也幸亏他这大白天的还在睡觉啊,要不然,若是他已经开始闭关修炼,那我们岂不是只能束手就擒了?我和沧澜哥哥,明日一早就会再去百宝楼找芒星,说什么也要见到他。”   符离道:“那我们,还要继续打听天冗城的消息吗?”   墨沧澜想了想,觉得还是缓一缓再说,便道:“不如去看看,天冗城都有哪些特色的交易吧,我先前听人提起过,每隔一段时间,天冗城都会有一个大型的开市之日,有很多外面买不到的东西,都能在这里买到,而且,天冗城有不少地下黑市,可以去那里做一些交换。”   双瞳对这些甚是喜欢,马上说道:“包在我身上。”   乌夜天又露出了一副颇为不屑一顾的表情,嫌弃地说道:“这个芒星,还真是一点操守都无,若换做是我乌家,有人胆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危害苍生之事,必要先废了修为,再逐出族门,让他自生自灭!”   月见微叹了口气,道:“可惜他不是你乌家人。”   翌日一早,墨沧澜和月见微便又前去百宝楼求见芒星。   这一次,两人倒是颇为顺利地就进去了,但月见微并不是特别开心。   “我那守门的下属昨日晚上便告诉我,今早有两位客人求见,其中一位容貌绝艳,他生怕被醉生梦死居主人抢先下手,便让我今日见一见。”芒星一开口,便是这么一句话,搞得月见微频频对墨沧澜翻白眼。   ——惯会招蜂引蝶的家伙,一点遮挡着脸的自觉都没有。   没想到,芒星也是个看脸的,简直让人啼笑皆非。   月见微虽有些郁闷,但也拎得清轻重缓急,便说道:“醉生梦死居,又是什么地方?我来此处已经是第三日了,这名字好像听了数次。”   楼阁上的芒星,传来了一声蛮有深意的笑,道:“那地方,最喜欢漂亮可人的少年,若是你二人想要尝试双修滋味儿,倒是可以去醉生梦死居试试,那里面,小摆件小玩物倒还不少,你想要的,都能找到。”   月见微:“……”   他简直震惊,那醉生梦死居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的地方,没想到,还真是个做皮肉生意的销金窟。   芒星倒是不见外,虽然见不到人,但交流什么的丝毫不比千夜尊那般冷漠,还有心情和他们开个玩笑。   不过,芒星自然不是好招惹的,光是他这百宝楼中明里暗里放着的那些能够瞬间夺人性命的法宝,就足以震慑一切心怀不轨之人了。   墨沧澜曾在紫泽仙陆时,见过不少炼器师炼制的法宝,但他不得不承认,芒星的炼器水平,甚至不比他认识的那些仙陆顶级炼器师差到哪里。   哪怕有差距,但绝不会是苍茫大陆炼器师的水准。   也难怪他能炼制出生死轮盘这种东西。   墨沧澜看了看那扇紧闭的窗户,道:“芒星大人,我们来此叨扰,的确是迫于无奈,想要请芒星大人,莫要炼制生死轮盘。”   芒星“哦”了一声,倒是有些意外,说:“这段时日,怎么那么多人都在围着生死轮盘找我,醉生梦死居主人想要我帮那委托人炼制,你们二人却又不想让我炼制,你们和他,是不是有仇啊?”   月见微道:“若说是有仇,倒也没错。委托你的那个人,名为冯长道,他现在用的这具身体,根本不是他的,而是夺舍活傀搞到手的。他是个穷凶极恶之人,若是让他炼制成生死轮盘,整个苍茫大陆都极有可能掌控在他手中,世上的活人,会有无数变成傀儡,供他驱使,芒星大人,只要你不炼制生死轮盘,这一切,许是就可以避免。”   说完之后,那边沉默了一段时间。   片刻之后,芒星轻飘飘地说道:“天冗城中的人,素来不管外面的事,说实在的,外面的世界,究竟是苍茫大陆,还是云霞大陆,亦或者是浮屠大陆,对我而言都无甚差别,灭了一个,总还有另一个,他若是作恶,自有天收。”   “……”月见微愣了一愣,他莫名听到了这么多陌生的大陆名字,但似乎芒星对这些大陆,颇为熟悉。   “阁下就不担心,冯长道掌控了苍茫大陆之后,下一个目标,就是天冗城么?”墨沧澜淡声问道。   “这一点,我还真不怎么担心。”芒星不以为意,道:“生死轮盘对我而言不算什么太厉害的法宝,这世上,比生死轮盘厉害的东西多了去了,而且,我自己炼制的法宝,我想让它毁灭,自然有我的法子。天冗城已经几千年甚至上万年了,若那么容易被人瓦解,又如何能够独立于世,存至今日呢?”   芒星显然不将生死轮盘放在眼里,月见微他们所心心念念颇为在意的事情,在他眼中又不值一提,这兴许就是两边最大的矛盾之处。   月见微叹了口气,道:“会死很多人,生灵涂炭。”   芒星笑了笑,道:“我们自身难保,自然也管不了生灵。”   “……”月见微眸中一闪,故作天真好奇地问道:“你们这么厉害,连苍茫大陆的生死存亡都对你们无法造成任何影响,怎会是自身难保呢?”   芒星说:“这就不必问了,我也不会回答,不过,你若是真想知道,加入天冗城之后,自然早晚有一日会发现的。”   “……”   “自然,我出于好心提醒你们,切莫为了好奇心去做些不该做的事情,到时候,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   月见微对天冗城的事情越发好奇了。   芒星对这里,似乎并没有天大的留恋,他对于苍茫大陆,更是一点情意都没有。   只是,听他的口吻,他应当是后悔了才是。   月见微琢磨着,问道:“芒星大人,我听说你想要一颗丹药,我正是一位炼丹师,虽然你很有可能从未听说过我,但我在苍茫大陆,还是颇有名气的,你派人出去打听打听月见微这个名字,就知道我有多靠谱了。我可以替你炼制那丹药,换取你拒绝炼制生死轮盘吗?”   这正是月见微他们最大的筹码。   虽然月见微不知道那丹药究竟是什么,他又是否能真的炼制出来,但只要有可能行得通,他总要奋力一试才行。   芒星道:“我要的那丹药,名为元阴玄阳丹,这种丹药,只怕是连名字你都不曾听说过。”   月见微突然露出了个颇为古怪的表情。   这丹药,他以前的确没听说过,但是现在,他听说过了。   识海之中,《丹神录》在捕捉到这个丹药名字的时候,扑簌簌地飞快翻动起来,停在了某一页上。   “元阴玄阳丹:三品丹药,用于固魂凝魄,治疗移魂症,无他用。”   后面紧跟着的是炼制所需要的各种材料,以及相应的炼丹手法。   这种丹药,算是杂丹中的一种,没有任何特别明显的属性,随便有什么魂力虚府的炼丹师,都有炼制成功的可能。   只不过,这种丹药可是三品丹药,这对于月见微而言,着实有些超标了。   但凡有品级的丹药,都是地阶以上的丹药了,月见微所在的麒麟皇朝,连三品丹师都是备受尊崇的存在,但他们也轻易不会炼制出三品丹药,更别说现在的自己了。   当然了,最让月见微感到意外且不解的,是这丹药的用处。   居然是用来治疗移魂症?   移魂症这病症,发病的诱因至今未曾确定,也是一种颇为罕见的病症——倒也不能说真的是病,就是在修炼到深处或者入梦的时候,魂魄会离开原本的躯体,神游太虚,亦或者是进入另一具身体之中,两人互换。   先前在苍茫大陆的奇闻异事记载当中,月见微还曾见过这种例子。   只是,移魂症太过罕见,显然只被人当成笑谈罢了,并无人会专门研究该如何解决这病症。   毕竟,移魂症的人,对身体也没什么大碍,哪怕是在修炼的时候,若魂魄离体出去漫游,也只是暂且进入龟息的状态中而已,待到魂魄回来之后,龟息状态自动解除,还能继续接着先前的进度修炼,甚是神奇。   月见微脱口问道:“你有离魂症?”   芒星瞬间比他更是错愕,道:“你听说过元阴玄阳丹?”   月见微“啊”了一声,心中更是确定,马上说道:“我不光听说过,我还知道这丹药该怎么炼制,不就是元阴玄阳丹嘛,芒星大人若是早找上我,现在说不定你就能服用了,倒也没什么太稀罕的。”   芒星:“……”   芒星瞬间失了声。   他这些年来,一直都在寻找元阴玄阳丹,他手中倒是有丹方,只是丹方是个残缺的,并不完全,只有一半,而冯长道拿出了另一半,已经让他觉得是上天给他的恩赐了。   却没想到,在月见微口中,这丹药竟然如此寻常,像是轻易就能炼制出来似的——丹方是否有错他不清楚,但能知到这丹药的效果的,必然不会是空口白牙。   毕竟,芒星只说过这丹药的名字,却从未给任何人透露过丹药的效果,而冯长道显然对此也并不清楚。   看来,他还真是小看了月见微。   月见微趁热打铁,道:“这丹方上面,有金蝉毒土、无定枝、震天芽这三种主要材料,不知我说的可对?”   芒星没有吱声。   月见微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道:“那看来,我说的不错,虽然这几样材料,不大好找,却也不是没有寻到的机会,说实话吧,冯长道许是拿到了这丹方,也有可能拿到这几样材料,但是,他能仰仗的炼丹师却已经不可能再帮他炼制了,青云圣手现如今不知所踪,冯长道所在的冯家,下场更是惨淡,整个苍茫大陆,再无人愿意与他们有所牵扯。” 第416章 芒星的态度   顿了一顿,月见微一笑,道:“我想,天冗城应当也没有合适的丹师吧?丹师的地位,不管在哪里都颇为尊崇,甚至比炼器师更甚一筹,然而,天冗城为首的三位,却无一人是丹师,可见此处的丹师,着实厉害的存在。阁下拿着丹方,拿着材料,却无人炼制,这也是一桩难事,不如,阁下考虑考虑我——我可只求阁下再去睡上一觉,万事不管就够了,其他的,并无所求。”   这么一说,这笔交易的确是芒星赚大了。   芒星也着实动心,若是月见微能早些来找他,那些个麻烦事,哪里还能扰他清静?   只是,月见微到底还是来晚了。   芒星叹了口气,道:“我已收了委托人的定金,亦是亲口答应他为他炼制生死轮盘,我芒星开口,从无反悔之地,天冗城的规矩亦是如此,哪怕拒绝来客请求,但答应的事情,绝无可能反悔,否则便是整个天冗城的一起讨伐。我只是个炼器师罢了,受不住那些武修讨伐,你们还是放弃吧。”   月见微一愣,没想到居然还有这层规则限制。   但想也能明白,天冗城能和外界做那么久的交易,不外乎是因为“信用”二字。   外人前来天冗城,都是有求于人,若是天冗城口头答应却又反悔,传出去之后谁还会相信天冗城的信用?   失了信用,整个天冗城耗费几千年的时间才让外界坚信此处信誉颇佳,哪怕他们对天冗城的规矩讳莫如深,对于天冗城的行事作风满心不爽,但也不能否认外界对天冗城的信任。   否则,洪麓也不会将傀儡金存放在天冗城,在天冗城出现了傀儡金失窃事件之后,天冗城非但将这些年来洪家存放傀儡金的所有费用以数十倍的价格奉还,并愿意为洪家提供千年之久的免费存放,还铁了心揪出胆敢背后搞鬼之人,将其按照天冗城的规矩,折磨致死,以儆效尤。   由此可见,天冗城对于信用二字,有多在乎。   墨沧澜和月见微对视一眼,感觉到事态的棘手复杂。   他们不必再多加劝说,芒星答应的事情,他势必不会反悔,两人倒也不必再劝说他放弃炼制生死轮盘了。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   月见微道:“冯长道尚在天冗城,对么?”   芒星道:“他在醉生梦死居,受蝶蕊仙子保护,蝶蕊仙子修为已经在地阶之上,连我都不清楚她究竟有多厉害,你们若是想要突破醉生梦死居的保护,解决冯长道,只怕是有些异想天开了。”   醉生梦死居代表的,不仅仅是醉生梦死居,还有整个天冗城。   若是有外来人敢进入天冗城,得罪天冗城的执牛耳者,势必会引来无数城中人的反扑。   月见微叹了口气,看了看墨沧澜,道:“那我们,真的没有任何法子了吗?”   墨沧澜道:“若我与冯长道有仇,要来报仇呢?”   芒星顿了一顿,道:“天冗城不管私仇。”   墨沧澜眉梢微微一挑,抬头看了眼那紧闭的窗户,露出一抹若有所思之色。   墨沧澜对芒星道了谢,便带着月见微离开百宝楼。   两人离开之后,芒星打开了窗户,从高处望着两人落在山脚的背影,心中却是有些颇不平静。   若说苍茫大陆,他当真没有一丝感情,倒也并不如此,只是,他亦是身不由己,他既要遵守天冗城的规矩,又势必要得到那颗元阴玄阳丹,就只能答应冯长道了。   也是命数如此,若是月见微能早一些找上他来,结局极可能就不一样了。   “楼主拒绝了那两人吗?”属下跪在门口问道。   芒星道:“自然是拒绝了,天冗城规矩当前,我又怎会冒这个风险?”   属下道:“可是,冯长道不见得能炼制出元阴玄阳丹来。”   芒星轻笑了一声,不置可否,片刻之后,他将窗子关上,道:“三日之后,我要开始炼制生死轮盘,任何人不得打扰。”   “是。”   ………………   月见微回去之后,将在芒星那处碰壁的事情告诉了其他三人,引得乌夜天的极大不满。   “他可真是一点身为炼器师的操守都没有,所谓炼器师,自然不是没有限制,想炼制什么就炼制什么,我们入道的时候,都会对天起誓,绝不为穷凶极恶之人炼制法宝,绝不炼制危害苍生的祸源。”   乌夜天愤愤不平地说着,却又感到了深深的无奈。   并非所有炼器师,都能够遵守炼器师的契言,而就算他们炼制法宝的时候,那法宝并非用来屠害苍生的,但是,一旦落入了恶人之手,这法宝的用处就有了极大的改变,这都不是炼器师所能决定的。   符离看了看乌夜天,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月见微点了点头,道:“我们现在,还不如将矛头对准冯长道,若是能想办法将他从醉生梦死居引诱出来,再将他杀了,这笔生意自然就终结了。”   符离斜了他一眼,道:“这一点,也不太容易做到。”   双瞳点了点头,道:“我们也想到了这个法子,只是,旁敲侧击之后,才知道这天冗城内,是会保护委托人的生命安全,委托人在拿到相应的委托物之前,受托人决不允许他出现任何意外,冯长道现在应当是只敢龟缩在天冗城内,不敢轻易离开,我们只怕找不到机会杀了他。”   月见微露出了一抹愁容,瘫倒在墨沧澜身上,嘟囔道:“这也太难了。”   墨沧澜见状,揉了揉他的脑袋,道:“生死轮盘事关紧要,一旦炼制成功,十有八九鬼王是要重新出来的,冯长道不足为虑,但鬼王着实不好对付,若真没有别的好办法,我们就只能,前去冥界一趟,先下手为强,将鬼王再重新封印一遍了。”   “可谁去做?”月见微问。   “宗门那么多坐山长老,总有一个能做。”墨沧澜淡淡道:“我不会亲自出手,你不用担心。”   月见微吁了口气。   他现在还心有余悸,就怕墨沧澜一时上头,想不开跑到冥界去独揽此事了,就像是当年寒无双一样。   月见微承认自己是个自私的人,哪怕这苍茫大陆真的覆灭了,被鬼族统治,他也能带着墨沧澜一起前往紫泽仙陆,他每每想起孤渊无华所作所为,便忍不住唾弃唾骂,觉得惭愧地几乎抬不起头来。   符离蹙了蹙眉,道:“若真没什么进展,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好做商量。”   至少,要让道宗和归元神宗知晓此事,提前准备总要好过措手不及。   “不过,我们的确打听到了黑市的事情。”乌夜天见气氛有些低落,便道:“黑市处于东边的一条街下,听说是个地下城模样,里面的很多交易,都是蒙着脸进行的,这天冗城内,唯有有头有脸的人和外来人才会露出真面目来,以免遭受不尊和误伤,其他人都是半遮面,谁都认不出谁来。我们若是要去那地下黑市,倒也可以买上蒙面衣服。”   月见微原本还有些低落,闻言顿时眼睛一亮,道:“地下黑市,我们赶明儿就过去瞅瞅吧,这种地方,很容易出现外面罕见的好东西,刚巧,有几样炼丹的材料,我还没买到呢。”   墨沧澜问道:“你想炼制什么丹药?”   月见微道:“我要炼制羽化丹,先前,我曾答应了风老板的,刚巧现在我得了丹方,就是材料太难寻找了,便想着来这里碰碰运气。”   符离闻言,禁不住感慨道:“你居然,都已经开始炼制羽化丹了,你的天赋,我着实比不得。”   月见微年龄不大,才不过二十多岁,寻常炼丹师在他这个年龄的时候,能修炼到玄阶已经是天赋不俗了,这也难怪,月见微能成立丹盟这么个短时间内就能将杏花谷打败的丹道组织。   符离敢肯定,月见微的丹盟,要不了多久就会像是道宗一样,成为整个苍茫大陆丹道的标准和中心,日后,丹道的规则和法度,都会由丹盟来设定。   月见微许是这几日有了新的感慨,并不自谦也并不骄傲,只是叹了口气道:“不管天赋如何,实力如何,至少我心术不歪,若我也像是青云圣手那样只图自己的利益,坏事做绝,那只怕是祸患无穷。”   墨沧澜点点头道:“嗯,微微最乖了。”   月见微说:“我也觉得。”   其他众人:“……”   ………………   醉生梦死居。   下属进了门,跪在地上回禀道:“仙子,已经查清楚了那月见微的来头。”   蝶蕊仙子原本正在抽烟,闻言将烟杆子直接放下,美目灼然,道:“快快道来,这月见微,究竟是个什么来头?又有什么弱点?”   下属道:“月见微是紫泽仙陆麒麟世家逃亡到苍茫大陆的一个麒麟子,他是一只麒麟妖兽,年龄不足成年。”   蝶蕊仙子“哦”了一声,道:“一只麒麟崽子,哪儿有那么大的能耐?那冯长道该不会是欺骗本仙子的吧?”   “那倒也不是。”下属摇了摇头,接着道:“他的确在丹道上颇有天赋,师承何人倒是不曾调查出来,只是,他的师父姓叶,是个颇为神秘的人物。”   “叶……”蝶蕊仙子露出了几分若有所思之色。   “月见微的修为倒是寻常,不过破丹境罢了。不过,要防备的应该是他的道侣。”   “他道侣?是什么人?”   “月见微的道侣,名为墨沧澜,现如今已经是羽化境的强者了,年纪不过百岁。”下属顿了顿,道:“这墨沧澜的名字,仙子不一定听说过,但仙子一定听说过苍茫大陆曾在百年之前,出现了一位名动紫泽仙陆的绝色美人。”   蝶蕊仙子道:“本仙子倒是听说过,只是,传闻不是说他去了紫泽仙陆,没多久就被人给废了,丢到下界自生自灭,人也活得没什么风声了么?”   下属道:“墨沧澜得了大造化,那美人就是他。”   蝶蕊仙子:“……”   蝶蕊仙子并不想听什么天下第一美人的风流韵事,毕竟她这醉生梦死居做的就是皮肉生意,里面美人数不胜数,若不是因为出不去,不能扬名立万让天下人知晓,哪里会让一个男人独领风骚?   紫嫣仙子便冷笑一声,道:“不过是个羽化境修士罢了,到了天冗城,可什么都算不上了,月见微既然是个妖兽,那就肯定对妖果感兴趣,去打听一下他们这几日的行程,想方设法,也要把他给我弄到这里来。”   下属道:“仙子放心,绝不会让他活着离开天冗城。” 第417章 交换条件   一行人选择今日一同前往地下黑市做交易,墨沧澜先去一家专门卖遮面法袍的店铺里面,买了五件衣服,分发给其他几人,蒙面穿上之后,月见微又给每人一颗丹药,让他们贴身带着。   “若是走散了,或者遇上危险,就把这丹药给点燃了。”月见微叮嘱道:“这叫云絮香丸,点燃之后就能散发出来一股能够和同类香丸遥相辉映的气味,牵引着佩戴香丸的人去找燃香之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出门在外,总要有些法宝丹药傍身,谁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双瞳捏着香丸,研究了老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符离倒是知道,这虽然是些小把戏,却很是管用,便对月见微道了谢。   地下黑市的入口之处,在东边一条街一间其貌不扬的屋子里面,若是想要进去,要先行缴纳一定的灵石,每人足足一百上品灵石,这价格可绝不便宜。   月见微虽然有些心痛,但仔细想想,那多少万的上品灵石都已经交出去了,也不差这么一点,说不定,还能在这地下黑市里面,得到些好处赚回来。   抱着这样的想法,月见微悲壮地进入了地下黑市,裹着半张遮面的脸上,暗搓搓地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神色。   乍一到地下黑市,月见微禁不住感慨,道:“果然是地下黑市,着四面八方,都是黑乎乎的,连个灯光都看不到。”   对于修为不俗的修士而言,在黑天和在白天的差别其实不大,对他们夜视无甚影响,只是,月见微仍是更喜欢白日和光芒多一些,毕竟麒麟妖兽,喜好有些与众不同,但凡瑞兽,都是喜欢光芒的。   地下黑市之中,处处见不到光,都是乌七八黑,但若是朝着周围看去,就能发现两侧鳞次栉比地排列着不少店铺,还有一些地摊儿。   地摊儿上的东西便宜一些,店铺里面的东西昂贵一些。   月见微一行人走在一起,乌夜天低声给他们讲述这些日子的发现。   “听说,地摊上面的东西虽然没那么罕见,但时不时会出现些连卖家都不认识的绝世好货,但看是谁能捡到漏子了。”   乌夜天道:“地下黑市里面,有两个地方是非去不可的,一个是玲珑庄,一个是血煞堂,据说,前者是个买卖消息的好地方,但凡你想知道的、能付得起价钱的,都可以知道;至于后者,则是个地下比武场,据说,有很多初来乍到的外来人,手中没钱没势,就会来这里碰碰运气,若是赢了就能得到相当一大笔钱财,甚至运气好的话,会被势力看中,从此一飞冲天,若是输了,便是小命不保。”   地下黑市来者不少,但彼此都认不出彼此的身份来,倒也安全。   墨沧澜道:“不如,我们先去那玲珑庄看看吧。”   月见微抬眸,道:“大哥是想,问问这天冗城只进不出的事情吧?”   墨沧澜道:“知我者,微微也。”   既然玲珑庄买卖消息,想必这事情至少他们会知道一二。   却是不知,玲珑庄要什么报酬,才愿意说出这消息来。   只是,众人不曾想到的是,本以为玲珑庄会是个和百宝楼一般的庞然大物,然而当他们多方寻找终于来到玲珑庄门口的时候,才发现,这他娘的居然是个小地摊儿!   月见微看着那盘着腿坐在一方铺地长布后面的遮面男人,再抬头看了看后面那看起来金碧辉煌的高楼,问道:“后面的楼,是玲珑庄吗?”   那遮面男子道:“你难道不识字么?那后面的楼上,明明写着血煞堂三个大字,我前面这块木牌上面,写着玲珑庄三个字,你若是想去血煞堂,就往里面走去。”   月见微简直一言难尽,这样的玲珑庄,哪里像是有些本事的?   乌夜天轻咳一声,将月见微拉到身边,低声说道:“人不可貌相,既然出名,那就有出名的原因,要不然咱们还是先试一试。”   墨沧澜看了看这男子,道:“玲珑庄可是做消息买卖的生意?”   男子头也不抬,继续眯着眼睛揣着手,道:“不然呢?此处每日租金一百上品灵石,我不做买卖,难道在这里当财神,平白撒钱玩儿?”   月见微:“……”   看这生意,也不像是有人会来问的样子。   墨沧澜道:“若我想做笔买卖,又是什么价钱?”   那男子道:“开口费十万上品灵石,要换取的消息,根据难易程度和关系深浅再另收其他费用。”   月见微禁不住咂舌,道:“我说这位,十万灵石的开口费,你这意思是,不管你说不说的出来,十万上品灵石,你都是要拿的?”   “废话。”男子道。   “……”月见微冷哼一声,道:“算了,看他这样子,像是个骗子,你看他这里门可罗雀,定然是骗的人多了,便没人再上当了。”   双瞳点点头,道:“我看,收费这么高,像是抢钱的,就算他说得对,咱们也不要问了。”   墨沧澜有些头疼,这两人一个比一个财迷,尤其是月见微,还使小性子,虽然面前这人,看起来不大靠谱的样子,但能名声在外,必然有自己一套本事,若是得罪,倒也不好。   玲珑庄的主人闻言,便露出了一个冷笑,盯着月见微道:“你这麒麟崽子,脾气倒是不小,你既然不信我,那我免费送你一个消息好了。”   月见微道:“什么消息?不准不能收钱啊。”   “都说了是免费的,本尊不屑收钱。”他用诡异的眼神盯着月见微,道:“不出今日,你必有血光之灾。”   月见微:“……”   月见微顿时跳脚,道:“你做什么诅咒我?我就是不大信任你而已,你这人,心眼也忒坏了!”   不就是说了他两句坏坏嘛,至于这么小心眼子的出言诅咒自己么,还什么血光之灾,他把自己的手割破,弄些麒麟血入药可也算是血光之灾?   玲珑庄庄主摇了摇头,道:“你只管不信,但该发生的事情,总归是会发生的。”   “感情您还管着卜算未来呢?”月见微翻了个白眼说道。   玲珑庄主看了眼月见微,便不再说话了。   搞得月见微心里面还有些发慌。   这玲珑庄既然能名声在外,想来也是有几分真本事的,说不定,还真能看出他有什么血光之灾,而且,就算没有,叫他这么一说,闹得月见微还有些惴惴不安,也挺没心情的。   一行人原本还打算去血煞堂看一看热闹,但现在,月见微黑着脸只想去找些吃的缓解一下心情。   “我们不妨,先去售卖灵草的地方看看。”墨沧澜提议道。   月见微点了点头,一行人便去了一处铺子不大的灵草丹药铺子当中。   这里面面积不大,但密密麻麻放着不少透明的玻璃匣子,匣子里面装着不同模样的灵草和妖兽材料,放眼望去,竟是有不少都是月见微现如今的这个级别用不上的。   一个老头儿走了出来,看着几人说道:“你们要买些什么?”   其他人倒是不清楚,但月见微和符离显然心情相当激动,因为他们看到了用来炼制羽化丹的飞天草和金翼心这两样最为难寻的材料!   要知道,羽化丹这东西,炼制出来要比破神丹困难百倍不止,若是上界修士炼制起来,倒是简单很多,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羽化丹所需要的飞天草和金翼心,苍茫大陆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唯有上界才得以见到。   除了材料之外,就是炼丹师的修为和品阶不足以炼制出羽化丹了。   但后面这个问题,对于月见微而言并不算什么太大的问题。   现如今,他们竟是能在天冗城的地下黑市里面,见到这样种唯有紫泽仙陆才能见到的材料,这如何让月见微不震惊不激动不动心?   这几株灵草,他势在必得。   月见微连忙指着那飞天草和金翼心,道:“我想要换这两样东西,不知需要付出什么报酬?”   老人家看了眼那两样材料,道:“小子,你这是要炼制羽化丹啊。”   月见微便已经料到这老人家是个厉害的丹师,便点了点头,道:“不错,我的确要炼制羽化丹。”   老人家道:“飞天草十万极品灵石一株,金翼心更为难得,我这里需要你为我看炉一日,方能给你。”   “看炉一日?”月见微一愣。   看炉这个说法,他倒是听说过,便是厉害的炼丹师在炼制丹药的时候,旁边会跟着一位伺丹童子,替他从旁边观察火候、及时提醒或者替他守炉什么的。   到了炼制高品级的丹药时,炼丹师有时候需要有人从旁佐助,替他看顾火候分拣药团什么的,当然这种还是少数,绝大多数的炼丹师,并不喜欢自己炼制丹药的时候,旁边有人盯着,更不愿意小童偷师什么的。   而且,那童子必须是炼丹师信得过的人才行,否则,若是在中途那小童心里面生出杂念,或者水平不足,便极有可能造成丹药损坏的后果。   月见微对这个要求,感到有些新奇,便问道:“老人家,你确定是要看一日炉子吗。”   那人瞅了月见微一眼,道:“不然呢?你以为,我在逗你玩儿?”   月见微道:“那我要做些什么事情啊?”   “你只需要保证丹炉,正常炼丹,不会有炸炉风险就够了。”   月见微:“……”   这种要求,说低不低,说高的话,倒也不高。   就是不知道,那炉子里面炼制的,究竟是什么丹药。   “行不行,就一句话的事情。”店主有些不耐烦,看那皱着眉头的样子,像是要赶人了。   月见微也有些急了,便道:“老人家,你不能这么急性子,仔细脸上会长皱纹的。”   店主:“……”   月见微笑了笑,说:“我倒是不介意帮你看一日的炉子,只是,我修为有限,看阁下这铺子里面的东西,只怕那位炼丹师,品级也颇为不俗,若是我不小心弄坏了丹药,我只怕我赔不起。”   “用不着你赔。”店主听他答应,倒是有些高兴,面色也缓和了不少,道:“他那炉子丹药,炼制起来属于温水煮青蛙,先阶段只需要有人在旁边均匀地将里面的药团翻来覆去地烤着就行了,枯燥乏味还不能省略,对丹师要求着实不高,你要是做不到,还是别打那两样材料的主意了。”   月见微顿时恍然大悟。 第418章 守炉   的确,炼制丹药的过程中,会遇到一段枯燥乏味又无法省略的步骤,那就是将药液尽可能的不停用魂力翻滚烤灼着,这样能够将那些处于药液之中最微小的杂质去除。   这是个颇为乏味的步骤,对于丹师的修为要求不高,换句话说,不管是品级极高的丹师,还是入门不久的丹师,动起手来效果大差不差。   倒也有不少丹师为了省事,将这个步骤,交给弟子来做,也算是磨练他们的心性了。   月见微道:“这倒是可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比较合适。”   店家也是个豪爽的人,马上说道:“你现在便随我进去内院,把人给换出来。”   月见微刚想点头,就被墨沧澜给抓住了手臂。   墨沧澜看着店家,道:“他一个人,我不放心,我亦要跟着他过去。”   店家瞅了眼墨沧澜,再看了看他二人的动作姿态上,突然一笑,道:“你们二人,可是道侣?”   墨沧澜道:“不错。”   “那更好。”店家大手一挥,吩咐说道:“那他进去看着炉子,你就在这里替我值守一日好了,刚巧不必我再去找人看店了。”   墨沧澜:“???”   月见微亦是一脸懵逼。   店家这就准备跑路了?   这店铺里面,光是那些灵草少说也能价值上千万极品灵石,光是月见微看到的,就足够他动心了,若是抵抗力弱一些,他恨不得将店铺直接给打劫抢了算了,这店家是有多心大,竟是敢将宝山金窝窝丢给他?   店家见他们都是茫然,便心情极好地解释道:“里面炼制丹药的那人,是我的道侣,他因为要炼制一种莫名其妙的丹药,已经在那给药液去杂质的步骤上,停留足足三年了,这三年里面,他每日寸步不离,生怕这丹药毁了,我三年都不曾与他出去闲逛了,刚巧,你们当中既然有丹师,那就替他一日,待我回来之后,好处少不了你们的。”   乌夜天道:“居然还有这种事情。”   符离却是更为不解,道:“难道天冗城里,找不到其他丹师来替阁下的道侣做去杂质的步骤么?怎地困了三年。”   要知道,符离也是帮青云圣手做过这一步的,待到杂质被磨得差不多了,青云圣手再回来将他替换下来,完成之后的融丹步骤。   既然这店主见到月见微便有这个想法,想必这想法不是一日两日生出来的,可先前怎地不找人来替换?   这店铺里面的东西,虽然不全是罕见的灵草材料,但有那么几样好东西,足以让人动心不已了,若是这店主想找愿意替换他道侣的丹师,不该找不到的。   却不料,那店家摇了摇头,道:“你看你们就是些从外面过来的人,对天冗城一点都不了解。天冗城中,本就没什么丹师存在,我这铺子里面的灵草虽然不少,却罕少有人过来买,他们既不识货,也根本用不上。”   月见微道:“为何,天冗城中没什么丹师?”   这倒是奇了。   他原先只当是,天冗城丹师的水平都不怎么样,却没想到,竟是数量也极少。   店家看了看月见微,说:“丹师弥足珍贵,凡是有些本事的,都不会被留在天冗城当中,天冗城背后的主人,对丹师极为看重,每每有人加入天冗城,那丹师就会被人接走。前些日子,天冗城就有一位丹师进来,一日不到就被接走了。”   墨沧澜注意到“背后的主人”“接走”这些字眼,觉得这天冗城更加扑朔迷离了,好像一切都笼罩在一层浓雾之中。   “天冗城的主人,又是什么人啊?”月见微忍不住问道。   “这我也不知道。”店家摇了摇头,道:“你若是想知道,便出门右拐,走到那栋写着血煞堂三个字的高楼门口,找那庄玲珑问一下就知道了——当然了,他得愿意告诉你才行。”   月见微黑了脸,道:“我刚从他那里过来,我觉得他就是个神棍骗子。”   店主惊讶地说:“他可从来不骗人。”   月见微一愣,露出了几分古怪之色。   店主见状,露出了一丝了然之色,道:“他对你,说了些什么?”   月见微有些郁闷,道:“他说我今日,必有血光之灾。”   店主打量了月见微一番,道:“我虽看不出你哪里会出事,但是,庄玲珑所说的话,都是真话,他这个人很是邪乎,身份背景至今无人知晓,而且,他修为一般,却能在地下黑市混得开,无人敢惹,还总有人护着他、替他解难,自然有他几把刷子,他既然说你有血光之灾,你还是今日小心谨慎一些为妙。”   月见微闻言,更是郁闷了,原本就有些不爽的心情,变得多了几分忐忑。   该不会他今日,真的要出什么意外吧?   那玲珑庄的主人,居然就叫庄玲珑,也难怪那铺子叫玲珑庄。   月见微道:“可我看他,有些不靠谱,还不会是我说话得罪了他,以至于他故意这么吓我的吧?”   店主摇了摇头,道:“他虽然是个会提出各种稀奇古怪要求的人,但是,他却轻易不会说假话来骗你,既然他说了你有血光之灾,那就是有的,你还是自己小心吧。”   想了想,店主突然脸色微微一变,道:“你这血光之灾,要是发生在我这店铺里面,我岂不是赔大了?”   店主突然有些后悔,让月见微留在这里。   月见微连忙说道:“我不过是个炼丹师而已,能搞出什么事情来?再说了,你错过我,又哪儿来的机会和你道侣去亲亲我我?”   店主想了想,权衡利弊,道:“也是,你且记得,自己上心一些,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仔细我不放过你。”   月见微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吧,看丹炉我还是会的,保证你出去的时候什么样子,回来的时候,也还是什么样子。”   店主的道侣也是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家,只是,这老人家虽然脸上看起来有些褶皱,但是,他护着丹炉的手和露出一些的手臂,却是平整光滑平整,和那张爬满皱纹的面孔截然不同,有种极强的违和感。   见状,月见微心中若有所思,却不动声色,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天冗城但凡有些本事的丹师,若都被“主人”抓走,但这位丹师分明炼制的丹药,品级不低,却仍是能留在天冗城,必然有特殊的原因。   不过,这就不必深究了。   那丹师看了月见微一眼,听店主道明来历,便让月见微先接替他炼制一番。   月见微很快上手,发现炉子里面的药液团子已经被码得整整齐齐,排列在丹炉当中,里面的杂质已经基本上被炼制完毕,只是还残留了少数的杂质而已。   只是,这些药液团子看起来极为精粹,眼色都很是鲜亮,显然不是寻常丹药会有的模样。   月见微暗中将这些团子记下来,想要等以后查查看这都是些什么东西炼制出来的药团。   不过,他现在要做的,就只有替这位丹师,看守丹炉,以保证在他出去的期间内,丹炉里面的药团子不会出问题,不会产生炸炉的风险。   月见微乍一上手,那丹师便意识到这小子绝非混日子的丹师,毕竟,修为虽有高低不同,但手法是否老道、一举一动能否掌握炼丹的精粹,都是一看就能轻易发现的,也难以掩盖。   月见微显然属于令人刮目相看的那一类,自然引起了这位丹师的注意。   “你很厉害。”丹师看着月见微游刃有余的手法,道:“至少比我想象中,要好得多。你的炼丹手法,也和寻常人不大相同,倒是不像下界的手段。”   月见微目不斜视,道:“前辈不是第一位这么说我的人了,我炼丹的手法,的确不大一样,我以前意外得了一本丹道秘籍,我所学的东西,都是从那本秘籍里面学会的,那本秘籍,也不像是下界的法宝。”   丹师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但凡有些本事的炼丹师,他们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常人不曾遇到的奇遇。   多问无益,说不定会惹人厌恶。   丹师便颇为放心地说道:“那我的丹炉,就交给你了,希望等我回来的时候,它至少还是这个样子。”   月见微笑了笑,说:“放心吧,我可还惦记着,阁下的好处呢。”   这家店铺的掌柜和道侣,也是个爽快人,竟是就这么放心地将店铺交给了月见微等人来看管,这也让乌夜天忍不住念叨了几句。   月见微至少这一日都要留在丹炉旁边,围观丹师炼丹,其实是最无聊的一件事情,因为从外行人看来,炼丹过程中惊心动魄的过程和那些复杂的手段,都是无法一眼看出来的,只有炼丹之人自己才知道其中惊险。   守了一会儿,乌夜天便坐不住了。   双瞳和符离亦是没想着继续留在铺子里面,便和墨沧澜说过之后,三人一同出去继续闲逛了。   墨沧澜便守在店铺之中,等着那两人回来。   不知不觉几个时辰过去,店主两人总算是开心而归。   “这一天,过得可真快啊。”店主有些恋恋不舍地感慨着。   丹师笑了笑,说:“没关系,等我将丹药炼制出来,我就能每日都陪着你了。”   店主有些不满,道:“在你心里,反正我没有炼丹重要,我早就知道了。”   丹师摇了摇头,道:“不能这么比较,我这么拼命地炼制丹药,到头来,不还是为了我们两个吗?”   店主想了想,道:“这倒是。”   店主看了墨沧澜一眼,也不问今天是不是有客人登门,径直说道:“你和你道侣,要不要考虑在我这里做事?我可以给你们开个不错的价格。我看你道侣,也是个厉害的丹师,肯定需要不少灵草,我这里,灵草可是不少。”   显然,这店主尝到了甜头,便开始有些不满足了,恨不得月见微就住在这里了。   墨沧澜道:“承蒙前辈看得起,不过,我和我的道侣都是从天冗城外前来此处办些事情,再过几日,可能就会离开了,恐怕不能长久待在此处,多谢前辈好意。”   “这样啊。”店主露出了几分遗憾之色,却也不强求,还好心提醒道:“既然,你们是从外面过来的,那就早点离开吧,千万别超过一个月时间,最好,连七日都不超过。”   墨沧澜问道:“为何是一个月?若超过一个月又会怎么样?” 第419章 突破一品   丹师看着墨沧澜,道:“若是超过一个月,只怕是就离不开天冗城了。天冗城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不过,其中具体的问题,我们曾立过誓言,绝不轻易告诉外来人。所以你只需要知道我们是好心提醒就够了,不必多问。”   墨沧澜心道果然有问题,也不多嘴,道:“那就多谢了。”   墨沧澜准备去叫月见微一起离开,然而进了那内院之后,竟然看到月见微正盘膝而坐,双目闭合,手诀慢吞吞地打着,整个人周身浮现出一道淡金色的光圈,看起来像是要羽化登仙似的。   店主刚想要叫他,却被道侣拉了一把。   “别打扰他。”丹师看着月见微,捏了捏道侣的手,道:“这孩子正在尝试着突破一品,这个时候,谁都不能打搅,否则肯更贵。定然会失败。”   店主一愣,颇为吃惊地说道:“他修为还不足羽化境,就在突破一品丹师了?先前,他还不过是个没有品级的丹师,而且距离有品级,还差得远,怎地就突破了?”   丹师眯了眯眼睛,道:“应当是有什么诱因,亦或者是被什么给刺激到了。”   店主茫然:“只不过是替你看守一日炉子,能有什么刺激到他的?”   丹师颇为认真地说道:“你不懂,我们炼丹师,能突破的口子总是与众不同,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造化,极有可能,这孩子平日里炼制丹药的时候,从来不曾沉下心来淬炼杂质,今日乍一静下心来,潜心淬炼,便突然又得了灵感,获得了一个崭新的门路,这都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店主虽然仍有些费解,但仍是点了点头,表示支持这个看法。   墨沧澜也是意外,他本以为等这二人回来之后,就能够与月见微一同离开,却没想到,月见微正值此突破的档口,只能等待他突破完毕之后,再行动身。   不过,乌夜天和双瞳等人,还不知道此事。   他们将整个地下黑市几乎逛了个遍,发现这里有不少有意思的小摊子,居然还有卖当地特色美食的,便吃了一路,不亦乐乎,乐不思蜀地不想回来了。   墨沧澜便想了想,道:“我在这里,等他突破吧。”   丹师唯有入品,才能成为真正被紫泽仙陆承认的丹师,自然,在苍茫大陆并不讲究这些,毕竟罕少有人入品。   丹师的突破,和武道修为的提升有一定关系却又可能比其更甚一步或落后几分,极有肯能并不同步。   显然,月见微若是突破一品丹师的禁锢,那很显然他的炼丹水平相当于地阶,而武道修为仍然是破丹境,这其中竟是相差两个大境界,这也是世上罕少发生的事情。   墨沧澜不敢掉以轻心,便在旁边替他护法。   然而,才没过多久,墨沧澜突然嗅到了一丝奇艺的香气,他睁开双眸一看,挂在身上的那云絮香丸竟是散出了极为清浅的白烟,正朝着某个方向,袅袅散去。   墨沧澜心下一沉,这云絮香丸是用来求救用的,轻易不会有人点着,显然是那三人当中的某一个或者某几个,受到了生命威胁。   双瞳的修为据说不低,但被关了那么久,究竟能在实战之中到底那种地步,其实不大好说,墨沧澜总觉得他发挥不算稳定,至于符离和乌夜天这两人,一个是炼丹师,一个是炼器师,就算有些修为,也是战五渣,若被人欺负了,怕也只有求饶的份儿了。   墨沧澜放心不下,就站起身来,对还在某个角落你侬我侬的两人说道:“我的同伴遇到一些麻烦,现在我要出去找他们,还请二位替我照看一下道侣。”   店主看了看墨沧澜,道:“若你那同伴,在地下黑市里招惹麻烦,只怕你就算过去帮忙,也无济于事,反而会把自己牵扯进去。”   墨沧澜道:“既然一起来的,那就要一起走。”   店主闻言,点了点头,道:“年轻人的想法。”   店主又道:“行,你去吧,我保证他只要在我这店里,就是安全的。”   墨沧澜便迅速离开了。   就在墨沧澜离开不久之后,月见微便顺利突破了瓶颈——说是瓶颈,其实也算不上,实则从他开始炼丹起,基本上就不曾遇到过什么瓶颈。   就在方才,他在仔细淬炼那些药液团子里面的杂质之时,突然有所感悟,像是天地之间他摸索到捕捉到一抹奇异的灵感似的,随着他紧抓不放,越抓越紧,他竟是直接突破到了一品丹师的境界。   在此之前,月见微还从来没想过他能这么快就突破一品。   月见微自然是又惊喜,有意外。   炼丹师的品级提升,是通过扩充魂力虚府,而魂力虚府这种东西,和丹田气海的真气关系不大,与自身修为关系也不算太大。   一品丹师意味着已经可以炼制地阶丹药,哪怕是修为仍在玄阶境界也是一样。   只是,有些需要道法真气来支撑的丹药,一品丹师仍是无法炼制。   月见微神清气爽地站了起来,一看便看到那两个凑在一起看着他的老人家,禁不住脸上一热,朝他们走过去,道:“我是不是,耗费了挺长时间的?”   丹师打量着他,眼神有些微妙,道:“也不久,几个时辰而已。”   月见微一愣,道:“这么快啊。”   他以为,已经至少几日过去了。   丹师道:“我还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见到,当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一个从天冗城之外过来的少年,竟是能在他眼皮子下面,用了区区几个时辰的时间,就突破了一品桎梏,成为能够炼制一品丹药的一品炼药师,这也未免太过骇人听闻了。   月见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前辈过奖了。”   丹师道:“我是实话实说,你也不必自谦,诚如你这样有天赋又有天命的丹师,当真是凤毛麟角。”   说完,他便朝着那丹炉走过去,道:“我也该重新炼制丹药了。”   “……”月见微心中生出了莫名的紧张,有些结巴的说道:“前、前辈且慢。”   丹师看了他一眼,道:“还有什么事情?哦,你那个道侣方才出去寻找你的同伴了,说是他们遇上一些麻烦,你可以在这里等一会儿,我不会赶你走。”   月见微虽有些意外,却先说这单路的事情。   “那什么,我方才也是不受控制,不是故意的。”月见微干巴巴地说道:“我扩充魂力虚府的时候,一不小心,将你丹炉里面的那些药液团子,好像是给直接吸收了。”   丹师:“……”   店主原本站在旁边看热闹,一听这话,顿时险些惊跳起来,道:“你说什么?药液全都被你给吸走了?”   月见微低着脑袋,垂头丧气地说道:“对不起,我方才是真的控制不住自己,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魂力虚府原本并不会与外界的东西互通,全凭我自己修炼,但是,就在他扩充的时候,竟然强硬地从药液团子里面,抓捕吸收了药团本身含有的五行灵气,然后就吸收了,那些药液团子,现在应该已经用不了了。”   “……”   店主目瞪口呆,一时说不出话来。   丹师先是一愣,紧接着便冲过去将丹炉打开,定睛一看,果然已经成了一堆废草。   这显然不是炼制失败会有的漆黑模样,而是保持着灵草原本的清香和药液的色泽,只不过,里面的灵气却是再也感受不到了。   丹师一时间有些心疼。   “你小子可真是知道什么好什么坏。”丹师叹了口气,将那丹炉合上,竟是也没和月见微计较什么,道:“这可都是我辛辛苦苦弄过来准备炼制扩充虚府魂力丹药的材料,这下可好,不用想能否炼成了。”   月见微飞快看了丹师一眼,低着脑袋小声说道:“对不住啊,要不然,我赔你什么别的东西吧。”   “算了吧,这种丹药,我本来就不见得能炼制成功,还耗费力气,若不是我已经炼制一半,觉得弃之可惜,早就后悔了。”   非但如此,他还少了和道侣相处的时间,总觉得得不偿失。   丹师一笑,说:“我看你是个可塑之才,要不然,你就留在天冗城给我当个徒弟吧。”   月见微“啊”了一声,抬头看着这位丹师,道:“我在外面,已经拜了师了,我不能这么随意就背叛师门吧。”   “你果然师承有人。”丹师摇了摇头,一副我早就看透你的表情,道:“你炼丹的手法模样,倒是和我认识的一位故人,颇为相似。不过既然你有了师承,我就不勉强你了。”   月见微连忙道谢。   丹师又道:“我是真觉得你挺不错的,只是,方才说收你为徒倒是开玩笑,你不必当真,天冗城这个地方,不是什么好地方,每个来到这里的人,背后都有一段刀光剑影的故事,此处善类不多,恶人成群,你们还是早些离开更好。”   月见微有些意外,因为这丹师和自己虽然萍水相逢,却待自己极为宽厚温和,不像是这天冗城中的人该有的模样。   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将想法,一字一句写在了脸上。   只听那店主轻声一笑,走到丹师身边,道:“天冗城只收穷凶极恶走投无路的亡命之徒,我在来到天冗城之前,亦是一个亡命之徒,只是,我的道侣却是名门正派名家大师的嫡传弟子,他一生清白,不曾做过任何恶事,若非是为了我,他又如何会自甘堕落来到天冗城?这城池,只能进却不能出,有契誓和结界的封锁,我们进了天冗城的人,终其一生都要为天冗城效力,永远都出不去了。”   许是因为那丹师的确表现出很喜欢月见微,让店主也爱屋及乌,觉得这小子值得信任,他便忍不住多说了几句,不愿这小子,折损在天冗城中。   店主曾是个脾气暴躁难以控制情绪的人,只是这丹师性情温和,温润如水,逐渐也将店主的脾气给同化了不少,竟是连心里的戾气,都不知不觉中散了许多。   月见微感受到他们的善意,颇为感激地说道:“我知道了,我回去之后,便会尽快离开天冗城,不过,若是有可能,我还是希望来日有机会帮你们离开这里。”   店主只当他说笑,大手一挥,道:“这就不必了,三位天梯榜最强悍的人,不知为了能离开天冗城暗中运作多少年,却一点进展都没有,你也不必白费心思了。” 第420章 调虎离山   月见微心中微讶,暗道若是如此,天冗城独立于苍茫大陆之外,已经可以肯定了。   他突然怀疑,这天冗城就是个独立的空间,或者说是被一种强大的结界给包裹其中,不在任何一个世界之内,所以才会出现无论如何都走不出去的可能。   但是,若说是结界,又有些疑惑,比如为何外人来到天冗城,就能够顺利离开,难不成是所谓的“契誓”在从中作祟?只是,将人困于一隅当中的契誓,月见微从来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不好说是否当真存在。   这种事情,思来想去也不好想明白,月见微便不再多想。   月见微道:“方才前辈说,我道侣去救人了,他走了多久?”   丹师说:“半个时辰不到,你们当是有什么联系的法子,我倒是没听说黑市出了什么事情。”   月见微摸了摸囊中香丸,那云絮香丸的确小了一些,显然方才已经发出了求救信号。   月见微放心不下,道:“我也出去找找他们吧,毕竟大家是一起来的。”   店主斜了他一眼,道:“你倒是和你道侣想法差不多。”   不过,店主倒也不拦着他,而是将先前许诺的那些灵草材料打包交给月见微,还顺便附赠他不少其他珍贵灵草。   月见微颇为意外,道:“这么多啊,店主哥哥你可真大方,我受之有愧。”   店主颇为不以为意,摆摆手道:“给你就拿着,客气什么,这些灵草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放在这里也是越堆越多,平白浪费罢了,倒不如给你卖个人情。毕竟你不是还说,要帮我们出去的么?”   月见微笑了笑,便不再推辞,将那些弥足珍贵的灵草收入囊中,说:“是啊,来日我必会将这件事情,记挂在心上。”   店主说:“有你这句话,我这东西就没白给。”   月见微和这两人算得上是萍水相逢,甚至连姓名都不曾互通,只是,修士年岁漫长,道途悠远,在这过程中总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虽打过照面却并不认识彼此的同类,有很多时候,只见过面打过交道也就罢了,并不一定要互通姓名。   月见微辞别两人,摸了摸那枚只剩下一小半的云絮香丸,朝着黑市的某个方向跑了过去。   ………………   黑市之外,一条天冗城的街道上,双瞳满脸愤然骂骂咧咧道:“不要脸的东西,居然偷我们的香囊,真是没见过世面,有本事出来真刀真枪地干一场,背地里使阴招算什么东西?”   乌夜天脸色亦是不大好看,摸着那已经空了的香囊,道:“居然能直接偷了云絮香丸,却神不知鬼不觉的地留下这香包,必然是个惯犯。”   符离叹了口气,拿着自己的香囊,道:“也还算没有全丢,倒是还有我的可以用,我们已经出来许久了,还是快些回去和月见微他们两人会和吧,不然,过会儿见不到我们就该担心了。”   话音刚落,竟是看到墨沧澜走了过来。   乌夜天讶然道:“难不成,你的香丸也丢了?”   “……”墨沧澜看了看他们,眸色微冷,道:“你们的香丸,难不成是被人偷走了?”   乌夜天道:“是啊,方才有个人从我们旁边擦了过去,我顺手一摸,香丸居然就这么空了。非但是我,双瞳的香丸也是被人给偷走了,就是不知是不是同一个人干的了。”   墨沧澜察觉有些不妥,道:“你们是如何追到这里来的?”   此处已经距离地下黑市有一段距离,若是要赶回去,至少要一炷香的时间。   符离说道:“我还留着一颗云絮香丸,察觉到有人点燃香丸,便就朝着这个方向追了过来,但什么都没找到。”   “我们四个都从那地下黑市里面跑了出来。”乌夜天亦是察觉到了不对,道:“那月见微呢?”   墨沧澜面色一沉,心中的不安突然扩大,转身便走,道:“只怕是调虎离山,我们快些回去找他。”   “……”   ………………   地下黑市内。   月见微鼻子很是好使,走了一段路,便嗅到了一股极为浓郁的炒妖果的味道。   这种滋味叫妖闻起来便觉得浑身舒坦,像是吸了猫薄荷似的,恨不得马上扑到妖果堆儿里面打滚,月见微本想着直接去找那四人,然而,在经过妖果铺子的时候,着实忍不住,觉得早一步晚一步也没什么太大差别,反正有墨沧澜在,他们应当也不会出什么事情——   他对墨沧澜,就是这样迷之自信。   月见微没怎么多想就说服了自己,他很是没骨气地流着哈喇子进了那卖妖果的铺子,只见到货柜上面放着数不清的各种口味的妖果,有的是糖渍的,有的是炒出来的,有的是蒸煮原味的,可谓应有尽有。   月见微吸了吸口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妖果们,道:“掌柜的,这些妖果,都是什么妖果呀?”   那掌柜的看了眼月见微,笑道:“有的是梅梅树上的,有的是从外面过来的,也有的是天冗城才会有的。”   月见微说:“这么多啊。”   掌柜的拿起了一颗翠绿色的妖果,那妖果散发着极其浓郁诱人的香味儿,惹得月见微恨不得马上扑过去啃上两口。   掌柜道:“我看这位小友,是个生人,没来我这妖果店吃过吧?”   月见微眼睛灼灼盯着妖果,道:“没有没有,以前我不是这里的人,还是第一次进来。”   掌柜的笑了笑,将妖果扔给月见微,道:“这妖果是我们天冗城一种叫蒲勒树的妖果树结出来的妖果,这妖果不需要制作,就颇受妖兽幼崽们的喜欢,我看你年龄也不大,应该还是个幼崽吧?”   月见微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手中的妖果吸引了,胡乱点着脑袋说:“是啊,我还是个幼崽,老板啊,这东西卖之前,是不是应该给我先尝一口,若是好吃,我就多买一些,毕竟是新口味新品种,我以前没吃过,万一觉得不好吃怎么办?”   而且,这些妖果的价格都不便宜,每一颗都是数枚上品灵石,也不知道贵在哪里了。   掌柜的倒是好说话,道:“这一颗,就给你尝尝吧,若是好吃,就多买点,我已经许久不开张了。”   月见微一听,便冲着这年轻的掌柜眯着眼睛露出了个开心的笑容,捧着妖果便塞到了嘴里。   清甜的汁水顿时溢满了口腔,顺着喉咙滑了下去,给月见微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这妖果,果真不同凡响,可真好吃啊。   月见微感觉到了一股特别的幸福。   然后,他觉得自己仿佛真的飘了起来,周围的景象天旋地转,连那长了一张天生笑脸的店主都面容模糊了。   “……”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月见微忍不住猛掐了自己一把,却又无济于事,他醉眼朦胧地打了个哈欠,然后一闭眼睛,“嗡”地一头居然直愣愣地栽了下来。   那掌柜倒是好心接了他一下,一边将他放在地上,一边叹气道:“怎么这般不经吃,才吃了一颗就不行了,原本还想着要多喂几颗呢。”   “我们还是快些离开此处吧。”一个中年男人走了出来,此人正是冯长道,他一双眼眸里面,露出了浓浓的杀意,盯着躺在地上的月见微,道:“此人的道侣,虽然被调虎离山骗走了,但那墨沧澜不是善茬,想来很快就会找到这里。”   掌柜看了他一眼,道:“蝶蕊仙子要他,是想叫他做什么事情?我看这小妖是个单纯的,也是个贪吃贪玩儿的,当不会有什么坏心眼,而且也没什么警惕之心,蝶蕊仙子该不会是要他去做醉生梦死居那些皮肉生意吧?”   冯长道面色不悦,道:“你问这么多做什么?蝶蕊仙子亲自出言要他,你快些把他给我。”   掌柜却是一笑,道:“你算什么东西,敢这么与我说话。就连蝶蕊仙子自己过来,也不过是求情两字,我若是不愿将他给你,自然是可以不给的。”   冯长道顿时感受到一股杀机,禁不住汗毛倒竖起来,他这几日沉浸在生死轮盘即将炼制的兴奋之中,竟是忘了这里是天冗城,哪个藏在地下黑市的人,都不简单,说不定一根指头就能让自己一命归西。   冯长道马上能屈能伸地变了个模样,道:“方才是我僭越了,这小崽子,是蝶蕊仙子叫去给芒星大人炼制丹药的,甚是重要,您也知道,天冗城什么都有,就是缺少靠谱的炼丹师,刚巧这小子来了,蝶蕊仙子第一时间就瞄上他了。”   “哦?”掌柜的眯了眯眼睛,心下了然。   蝶蕊仙子对芒星有多上心,整个天冗城不管老人新人都知道,就算刚来的还不大清楚,但很快就会见识到了。   天冗城中,也就只有蝶蕊仙子会舍得下颜面,隔三差五地就往百宝楼跑,还一副娇声媚气嗲里嗲气的样子与芒星调笑,虽说大多数时候,都是隔了层窗户。   蝶蕊仙子是芒星的入幕之宾,再加上她对旁人都不假辞色,高高在上,便更是让人对这八卦津津乐道,每每提起都要露出一副蛮有深意的笑容。   掌柜的亦是清楚,但凡涉及到芒星的事情,蝶蕊仙子必然上心。   既是炼丹,那也无甚大碍,掌柜便道:“炼成之后,再给我原封不动送回来,我在天冗城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没有戒心敢吃陌生人递过去的妖果的,倒是好玩儿得很。”   冯长道嘴上道:“这是自然。”   瘫倒昏迷中的月见微,就这么被冯长道给直接扛走了,不过,冯长道并未走正门,而是从后门跑了出去,一溜烟地来到地下黑市某个隐蔽的房间内,将月见微扔在地上,对那早已等在此处的几个人道:“人我带来了,送出去还要托你们了。”   这些人,都是蝶蕊仙子派过来抓月见微的人,蝶蕊仙子早就打听到了月见微的信息,她也是个精于算计的,居然捕捉到了月见微极其喜欢妖果的嗜好,甚至不惊扰任何人、不动一兵一卒,就将这傻乎乎的小妖兽给迷倒抓走了。   其中一人盯着月见微纤长的睫毛看了看,还伸手在他脸上一抹,淫笑道:“这小脸儿嫩得要命,他还真不愧是个妖兽,是个小妖精才对吧,也不知道能不能先留给我爽一爽,看着身娇体软的,想必玩儿起来也很是舒服来劲儿。” 第421章   “你的手老实点。”另一人看不惯他这样,道:“蝶蕊仙子还有事情要他做,你别为了一己私利,坏了大事。”   “我史达金就是好这一口,你又不是不知道。”史达金的眼睛仿佛胶着在月见微脸上,恨不得马上扒了他的衣服大干一场。   史达金便是因为奸淫数人而落入通缉之中,却运气不错的逃到了天冗城中躲避外界的追杀,只是,史达金来到此处之后也不知收敛,醉生梦死居在蝶蕊仙子的管辖之下,又对他这样的人不屑一顾,总是将他当狗来使唤,却不给肉吃,可偏偏史达金又要依靠醉生梦死居获得在天冗城躲避的机会,不敢对蝶蕊仙子有丝毫不恭。   他已经憋了很久了。   月见微哪怕是头猪,只怕在史达金眼中,都鲜嫩可口。   更别说月见微长得还相当不错。   冯长道对月见微充满了恶意,见到他的第一眼,便想要将其碎尸万段,再去喂狗,若非这人横插一手,他又如何能成为现在这种落水狗的模样?冯家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努力,就被这个惯会多管闲事的混账玩意儿给彻底搅合了,让他冯家人,沦为人人喊打的落水狗。   若是冯长道再陨落了,那绛州冯氏一族,将会至此再无任何希望。   冯长道每每思及此,便要痛得几乎呕血,此时见到月见微,又如何不想将其抽筋扒皮,喝血吃肉?   还有那墨沧澜……   只是,月见微是蝶蕊仙子点名要的人,冯长道纵然想做些什么,也必然是在蝶蕊仙子得偿所愿之后。   冯长道暂时按耐下杀意,勾了勾唇,道:“史道友,这小美人儿被蝶蕊仙子用完之后,自然就是无用之人了,到时候,我必然帮你,将这小子搞到手。”   那史达金禁不住大笑,拍着冯长道的肩膀道:“你这人,不错,你且放心,若有那日,我史达金定然不会忘了你的好。”   ……………………   待到墨沧澜刚刚重新回到地下黑市大门口时,他忽然看到一缕带着特殊香气的云烟从香囊之中窜了出来,朝着街道的某个方向飞去。   墨沧澜心下一沉,道:“微微可能出事情了,云絮香丸,竟是被点燃了。”   符离心下一惊,意识到他们应当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可是,从进入天冗城开始,几人虽发现有人在暗中盯着他们,但因着天冗城固有的规矩,他们并不担心在千夜尊暂时的庇护之下,会有人当真敢对他们下手,那可意味着挑战千夜尊的权威。   然而,此时发生的事情,却让墨沧澜不得不怀疑另有阴谋了。   墨沧澜跟着香丸云絮的指引,来到一处已经闭了门的小店门口,他嗅到了一股很是浅淡的香味儿,倒像是月见微平日里很喜欢吃的妖果。   墨沧澜先上去敲了敲门,片刻都无人回应,他便当即挥出一掌将那中看不中用的门给拍碎了。   这路上,虽然来往的人不算多,但周围都是些固有的铺子,不少人听到动静,便都探出脑袋来一看究竟——   毕竟,敢在天冗城地下黑市惹事的人,不是已经死了,就是消失不见了。   他们已经许久不曾见过有人敢挑战天冗城的权威之人了。   墨沧澜大踏步跨进了门内,一眼便看到了随意铺放在柜台格子当中的各种妖果,却并未感觉到有人存在的气息,只是,地面上竟是散落着一只已经散得只剩下一半的云絮香丸,个头不大,所以不容易被察觉到。   这应当是月见微临出事之前,才在慌乱之中将云絮香丸扔出来释放烟雾气息的。   “还真是被坑了。”乌夜天亦是冷下了脸,却是想不明白为何能有人行了这么一套看起来顺水推舟实则天衣无缝的计划。   “究竟,会是什么人将他带走。”符离皱起了眉头,道:“难不成,他们一开始便计划着,带走微微不成?”   双瞳吸了吸鼻子,朝着周围闻了闻,道:“有至少三个人的味道,其中一个,就是月见微的,还有两个,一个浓一些,一个淡一些,应当都是男人。”   乌夜天看了他一眼,道:“这你都能闻出来?”   双瞳道:“女人身上,大多带有甜腻的香气,男人身上的味道,就大不一样,而且,其中一人的身上,有些许腐朽的气息,但不怎么浓郁。”   腐朽的气息,倒是让墨沧澜一瞬间便联想到了炼制活傀夺舍的冯长道。   据佘灵玉和佘无暇所说,但凡在炼制的时候有一丝不妥,尸傀身上的味道就不会那么干净,冯长道先前炼制的那活傀,身体亦是有些腐臭味道,显然他的手法,还并不太到家。   墨沧澜捏起了那颗云絮香丸,沉眸朝着周围看了一遍,不曾有任何打斗痕迹。   墨沧澜道:“微微不曾反抗,就被带走了。”   符离惊愕道:“他的修为可不算低了,绝不可能坐以待毙,他们究竟如何做到的?”   “微微太贪吃了,嘴巴也馋得很,这店铺里面放了不少妖果,只怕是有人利用妖果,骗得微微吃了下去,许是下了药。”墨沧澜一针见血。   符离担心不已,道:“那妖果里面,也不知道都放了些什么东西,也不知对他的身体,可有损伤,我们还是快些将他寻出来吧。”   乌夜天露出了一抹凝重之色,道:“究竟是谁对他下了手?这天冗城中,谁都有可能动手,但不管是谁,我们都不认识,这又该从何找起?”   墨沧澜将云絮香丸放入了自己的香囊之中,轻描淡写地说道:“我许是能猜到究竟是谁动的手——这天冗城中,不曾有炼丹师出现,而芒星想要的那颗元阴玄阳丹,根本就只有丹方和材料,却无人能炼制得出来。先前,我与微微在路上曾听人说过,醉生梦死居的蝶蕊仙子对芒星痴迷不已,曾亲自带着冯长道登门拜访,也曾放言要招人炼制丹药。”   这些日子,墨沧澜和月见微并非只是找上芒星请他停止炼制生死轮盘,还顺便打听了不少额外的消息。   这些消息,绝大多数都是有关芒星和冯长道的,毕竟他们最关心的事情,总归是绕不开和生死轮盘相关之人的。   这一打听,便知道生死轮盘的事情还牵扯到了蝶蕊仙子,而蝶蕊仙子那里新来了位拜入门下的客人,那客人就是请动芒星出山炼制法宝的冯长道。   也多亏了不管是芒星还是蝶蕊仙子,在天冗城都是大名人,但凡稍有些动静,他们的事情就会闹得人尽皆知,否则也不会被墨沧澜那般轻易地打探到。   墨沧澜本想着明日拜访蝶蕊仙子,以月见微炼制丹药为筹码,让她将冯长道给交出来。   却没想到,蝶蕊仙子竟是早就已经开始打了月见微的主意,还真是将先下手为强发挥到了极致。   若是如此,那就没什么可谈的了。   墨沧澜不想在天冗城招惹是非,却也没有任人欺负的打算,更有甚者,墨沧澜虽嘴上说着若芒星那边行不通,便出去之后另想办法,实则已经暗下决心定要让一些人死在天冗城中——那人可以是芒星,也可以是冯长道,买卖双方消失一个,便已经足够。   当然,墨沧澜更希望那人是冯长道罢了,毕竟他和芒星无冤无仇,且杀了芒星,比杀了冯长道之后麻烦要更多。   墨沧澜向来都是先礼后兵,既然蝶蕊仙子连礼数都不讲,那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墨沧澜冷冰冰地看着那散在地上的几颗妖果,道:“先回去吧,今夜,我们就去拜访醉生梦死居的主人。”   ……………………   天冗城的醉生梦死居,乃是天冗城最大的销金窟,此处只要你能拿出足够的灵石,就能得到这世上最漂亮的美人儿和最舒服的享受。   皮肉生意,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一种能赚到钱的行当,哪怕是修道之人,也有这种欲求,且许多人都不愿意在这方面委屈自己。   人世间不管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还是品性如兰的真君子,许是都会对这皮肉行当敬而远之,但对于这些天冗城中的亡命之徒而言,醉生梦死便是他们最乐意做的事情,也大都希望能在别人身上发泄压力和情绪,是以醉生梦死居在天冗城,必然是生意最好的销金窟。   蝶蕊仙子门下美人众多,无论何时,醉生梦死居都不缺出来卖的美人儿。   毕竟,想留在天冗城的外来者,若是没什么真本事,那出卖自己的肉体来换取留下的机会,自然是个走捷径的选择。   月见微醒来的时候,房间里面只有他一个人。   月见微虽昏迷了一段时间,但他此时的脑袋却是颇为清醒,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裳,还是完好无损,没被人脱去过,倒也让他松了口气。   说真的,他还真怕有人趁他没意识的时候,趁机占他便宜,若是个好看的也就罢了,若是个丑的,他定然要自闭一段时间。   此处轻微一嗅,便能闻到一种常用在花楼之中的催情香气和那档子事儿之后的轻微腥气,这样月见微产生了不好的联想。   月见微禁不住又是懊恼又是自责,从小他爹便教他旁人给的东西不能吃,他怎地都活了这么多年,居然还会因为贪嘴被人占了便宜?   若是让墨沧澜知道了,还不知该怎么嘲笑他。   对了,他的香丸已经丢在了地上,墨沧澜定是能找到香丸,若是再抓到那竟敢算计他的家伙,就能顺藤摸瓜将他给寻到了。   说起来,月见微那时候虽闭上了眼睛,但意识并未完全丧失,他听到那几人的对话,发现算计自己的背后主谋,竟然会是蝶蕊仙子,而给蝶蕊仙子打下手的,竟就是冯长道。   月见微已经察觉自己的修为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封锁住了,双手也被绳子绑住,他挣脱了几下,纹丝不动,便猜想凭着自己的力量应当是逃脱无望了。   不过,落入如此境地,月见微竟也不怎么担心,冯长道恨他恨得要命,若是捉拿他只是为了要他命,必然不会让他有睁开眼睛的机会,倒是那蝶蕊仙子的目的,很值得考虑。   思及此,月见微大声喊道:“有人没有啊?”   里面传来动静,外面的人听到,便推开了门。   一个穿着暴露的女子看了看月见微,便对旁边的人道:“他醒了,快去叫仙子过来。”   不多时,蝶蕊仙子便带着一股香气款步走了过来,倒是颇有仪态,又有威仪。   作者闲话: 第422章 过招   不多时,蝶蕊仙子便带着一股香气款步走了过来。   月见微来到天冗城后,倒是没少听人提起蝶蕊仙子这么个奇女子,听说她才来天冗城没多久,便入了醉生梦死居,又过了没多久,她就将醉生梦死居前任主人杀了取而代之,直到几百年后的今日。   蝶蕊仙子长得一张好相貌,皮肤很是白皙细腻,身材凹凸有致,头上戴着钗环发簪,看起来珠光宝气贵气十足。   蝶蕊仙子和月见微对视了片刻,率先露出了个妖娇的笑容,道:“这弟弟倒是生得甚合我意,先前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便觉得心里喜欢的很,就是有些太过乖顺,没了味道,没想到这眼睛一睁开,竟是个玲珑剔透哪里都透着机灵的孩子,我就更喜欢了。”   月见微听着这话,仿佛也没有丝毫被绑过来的愤怒不满,反而笑嘻嘻地坐在地上冲着蝶蕊仙子笑道:“姐姐若是喜欢我,直说就行了,我见姐姐也是生的如此年轻貌美,比我见过的所有女子加起来都好看百倍,自然单凭吩咐,你叫我往东,我不敢往西,你叫我弟弟,我就不敢自称哥哥。”   蝶蕊仙子闻言,竟先是一愣,随后便哈哈大笑起来,说:“你倒是个有趣儿的,本仙子还真有些喜欢你了。”   月见微方才那些话,称得上是油嘴滑舌油腔滑调,本该最招人讨厌,可偏偏他长了一副通透灵秀又带了几分勾人的脸,平日里也惯会给墨沧澜撒娇,这话从他口中说出,竟是反而叫人有几分喜欢。   月见微歪了歪脑袋,毫不怯场道:“原来姐姐方才的话,是骗我的呀,那我可真是伤心死了。”   蝶蕊仙子抚唇轻笑,眼眸直勾勾地盯着月见微,道:“莫要伤心,本仙子虽然一贯不喜欢与不相熟的男子一度春宵,不过,倒是能为你破个例,今夜就是个好时辰,本仙子便让你尝尝人间美味,又能如何?”   月见微见她竟是有三分认真,心里咯噔一声,意识到自己只怕是装不下去了。   月见微禁不住苦笑,道:“仙子可饶了我吧,您能把我无声无息地弄到这里,自然该知道我道侣是个男人,我这副身子啊,早就被我道侣调教成样子了,对着世上最美的女人,只怕也没什么本事了。”   这话当然是胡扯八道,然而月见微生怕这蝶蕊仙子当真是个老少皆宜行为豪放洒脱的,真就将他给睡了。   身为雄性的尊严和节操之间,月见微只能含泪舍弃尊严了。   蝶蕊仙子一听,便顿时露出了失望之色,道:“原来是个中看不中用的,也亏得你能说出这种不要脸的话来,简直比我这醉生梦死居的小倌还过分。”   月见微也颇为苦恼,道:“没办法,我原本也不是这样的,但我道侣偏偏就喜欢我这样子,我就只能按照他喜欢的样子改了。”   蝶蕊仙子:“……”   月见微说完,又笑意盈盈地看着蝶蕊仙子,道:“仙子,您要是想让我做些什么,直接叫我过来就成了,美人相邀,我自然无所不应,只是如今用了这种法子,就有些不给面子了,我道侣若是发现我不见了,心里面必然会着急,若不然,你派人去给他的哥消息,就说我正在醉生梦死居做客,好让他也安下心来。”   蝶蕊仙子扫了月见微一眼,轻描淡写道:“你那道侣可没这么大的本事找到我醉生梦死居来,再要不了几日,他就会离开天冗城,许是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至于你,不妨就安心留在天冗城,想做小倌随你,不想做也随你,只是你永远都离不了这醉生梦死居了。”   月见微心下一沉。   他原以为,这蝶蕊仙子只是为了让他炼制那颗元阴玄阳丹,炼制之后自然愿意放他离开,却没想到,这女人居然想让他永远留在天冗城。   月见微也不再调笑,面色有几分阴郁,盯着蝶蕊仙子道:“仙子这般威胁,就不怕我不服管教?”   蝶蕊仙子冷笑一声,翻脸速度亦是常人难以企及,道:“你以为,醉生梦死居这么多听话的人,都是从一开始便服管教的?你若是乖乖听话,便皆大欢喜,能少吃些苦头,你若是胆敢违逆,本仙子自然多得是法子调教你。”   月见微不以为意,轻蔑地撇了撇嘴巴,道:“我自然知道仙子叫我过来,是为了给芒星炼器师炼制丹药,但,您可先想好了,东西在我手上,到最后究竟能炼制出来个什么东西,会不会吃下之后便叫人马上毙命,可是极不好说,我这个人,最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你若是敢让我受什么委屈,我自会叫你也不能好过。”   蝶蕊仙子腾然露出厉色,死死盯着月见微,道:“你竟是有胆子威胁我?”   月见微往后靠了靠,背部顶在桌腿上,不甚在意的说道:“不是威胁,而是实话实说,仙子若是敢赌一把,那我自是奉陪到底,仙子若是不敢赌,还不如先把我身上的绳子解开,我们再坐下来,好生详谈,倒也不是不可以。”   蝶蕊仙子逼问:“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月见微笑了笑,道:“仙子在抓我之前,应该打听清楚,我月见微最不怕的就是死,最大的弱点乃是我道侣,你若今日抓的是我道侣,用他性命来威胁我,我十有八九会立刻答应你的所有要求,可偏偏,你今日抓的是我,我烂命一条,你杀了便杀了罢。”   蝶蕊仙子万万没想到月见微居然是这般反应,他琥珀色的清浅眼眸中,带着一种凌然蔑世的神色,仿佛对这世间,当真并无太大留恋似的。   蝶蕊仙子沉默下来,似是有些松动。   她倒是对月见微没什么太大的敌意,只是,这个人她志在必得。   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人,早已带回月见微的消息,叫蝶蕊仙子好生错愕——一个年仅不到三十岁的炼丹师,竟是非但修为已经到了破丹境,甚至还能成立将杏花谷给压得毫无翻身之地的丹盟,况且,月见微手中有不少丹方丹诀,更加证明他乃是无价之宝。   天冗城背后的势力,先如今正在四处搜罗厉害的炼丹师,若是她能够将月见微献上去,得了上面人的喜欢,讨了他们的欢心,到时候自己得到的好处,势必只多不少,说不定,还能离开天冗城这破地方。   可是,蝶蕊仙子又当真想要救芒星一命,她不想轻易惹恼月见微。   毕竟,诚如月见微所言,他若是在炼丹的途中动了手脚,那一副好不容易得来的材料,也会彻底损毁,也着实会叫她头疼。   蝶蕊仙子眸中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算计之色,竟是又嫣然一笑,亲自走过来替月见微解了绳子。   “早知道弟弟是这么个性情中人,我哪里会用这种手段?”蝶蕊仙子一边扶着月见微站起来,一边抬眸笑道:“既然如此,我便与弟弟做个交易如何?”   月见微低头看了眼已经磨破皮留下干涸血迹的手腕,嘴角却露出了一抹笑,他揉了揉手腕,看着蝶蕊仙子道:“什么交易?”   蝶蕊仙子道:“你若是愿意替我炼制元阴玄阳丹,我便在你炼好之后,把你放回去,你觉得如何?”   月见微摇了摇头,道:“仙子,做人要厚道,我虽不清楚天冗城的深浅,却也能猜到此处外面的人只能持续停留最多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若是超过期限,就会永远都出不去了,我炼制元阴玄阳丹,至少也要个一年半载,你这话说的好没诚意啊。”   蝶蕊仙子的眸中闪过一抹错愕之色,道:“你才来几日,竟是已经猜到这些了,小子,我可当真是小看你了。”   月见微又揉了揉手腕,道:“所以,我虽然贪吃,不小心中了计,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傻,不妨我们彼此坦诚一些,莫要相互试探了,说白了,我无意打扰天冗城的安静,也无疑挑战天冗城的规则和权威,只是,身为苍茫大陆的丹盟盟主,我自然看不得有人做危害大陆的事情,仙子若是愿意让芒星炼器师收手,元阴玄阳丹,在下定然双手奉上。”   蝶蕊仙子淡淡看着他,道:“你既然聪明,那就该知道芒星绝不可能反悔,否则,不等天冗城制裁他,也会有旁人杀了他,在天冗城,违背规则之人,只有死路一条,你还是放弃吧。”   这种话,月见微不是第一次听。   他趁机问道:“仙子,天冗城上面,可是还有更强大的组织存在?而这世上,和天冗城相似的城池,可还有许多?”   蝶蕊仙子眸中闪过一抹慌乱之色,猛地倒退一步,像是生怕有有人听到似的朝着周围看了一眼,这才惊魂未定地用力一甩袖子,愤愤道:“胡说八道,你给本仙子闭嘴!”   月见微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他与墨沧澜先前曾做过这样的猜测,但只觉得深不可测,怕是自己吓唬自己,然而现如今看蝶蕊仙子的反应,月见微便更是觉得背脊发凉。   原以为,天冗城的与世隔绝,更大程度上靠的是天时地利,毕竟若是设下这么个独立于苍茫大陆之外的城池,必然要耗费极大的人力物力,甚至修为根本是常人难以想象的高深。   但是,若依照蝶蕊仙子的反应来推测,天冗城背后有一个更为强大的组织,甚至这世上与天冗城相仿的城池,还有不止一个,那就未免太过惊世骇俗了。   一个天冗城,便已经够深不可测,若有许多个……   蝶蕊仙子狠狠瞪了月见微一眼,敛起了怒色,平息了一下情绪,这才缓缓说道:“多说无益,我蝶蕊所言句句属实,不至于骗你这么个小崽子,天冗城中,有一处时光密室,在那里面修炼一年,也不过是外面的三日罢了。这时光密室,乃是天冗城最昂贵的修炼之所,一个时辰便要百万上品灵石,你若是答应炼制丹药,我亦是愿意将时光密室打开,让你在其中修炼。”   月见微眸子一闪,道:“时光密室?世上竟还有这么好的地方?”   蝶蕊仙子点点头,说:“应或者不应,你自己考虑,时光密室的存在,天冗城人人皆知,这地方,灵气比外面浓郁百倍,是个可遇不可求的好地方,你在里面炼丹,得到的好处更不知是外面的多少倍,你大可好好想想。”   作者闲话: 第423章 所求   月见微的确有几分心动,他修为在破丹境停滞不前,若想要在短期内突破,需得有些造化奇遇才行,这时光密室,说不定就是这么个造化所在。   修道之人,绝不会放弃任何一种能自我突破的可能,哪怕其中存在极大的风险和杀机。   月见微道:“这件事情,可不是小事,仙子给我点时间,叫我好生想想吧。”   蝶蕊仙子极为自信,她既敢将月见微绑了过来,就不怕月见微的同伙儿前来闹事,醉生梦死居这些年明里暗里做的各种龌龊事可着实不少,杀的外来人也不计其数。   毕竟,天冗城乃亡命之徒的流亡之地,但凡敢进来的,便要提早做好丧命的准备。   蝶蕊仙子道:“我给你一日的时间考虑,你若是拎不清,就休怪本仙子利用别的手段了。”   月见微点头答应。   蝶蕊仙子走后,月见微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床榻上,心中不免有些焦灼苦闷。   他绝不相信蝶蕊仙子真的只打算让他炼制一颗丹药这么简单,蝶蕊仙子看他的眼神,分明像是盯着绝世法宝的狼,显然从未打算让他活着离开。   月见微虚以委蛇,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他希望墨沧澜等人能够及时发现他已经落难,想方设法救他出去才行。   ………………   千夜尊宫殿。   千夜尊正与孤渊开阳过招,有下属来禀,说是墨沧澜求见。   “墨沧澜,就是我带回来的那位客人。”千夜尊停下手来,将孤渊开阳额前的那一缕碎发拨在他耳后,低声说道:“上门做客许久,也不见他主动来寻我一次,这次,只怕是有事相求。”   孤渊开阳拨开了千夜尊的手,木楞地转身走开。   千夜尊没让他走远,伸手便将他拉扯回来,盯着孤渊开阳的脸,道:“本尊总觉得,你应当是记得那些人的。”   孤渊开阳露出了个迷惑的眼神,和千夜尊对视着,却仍是不吭声。   千夜尊笑了笑,道:“他来寻本尊,是为了什么事?”   下属说道:“今日他们几人一同去了地下黑市,回来的时候,却少了一个人,便是那丹师月见微。”   “原来如此。”千夜尊点了点头,松开孤渊开阳,淡淡道:“那定然是蝶蕊仙子做的了,她早就想寻一位厉害的丹师,替芒星炼制丹药了,只不过,本尊也没必要为了他们,得罪蝶蕊仙子。”   下属抬头看了眼千夜尊,欲言又止地又垂下了脑袋。   千夜尊扫了他一眼,道:“有话直说。”   下属迟疑了一下,道:“那墨沧澜似乎知道尊上要说些什么,他让小的传一句话给尊上,他说”月见微乃是千夜尊府上的客人,蝶蕊仙子夺了月见微,许是一来要给尊上杀死的那个蓝湖公子报仇,二来也是为了落一落尊上的面子,这种事情,尊上难道也能忍耐?”   千夜尊:“……”   分明就是月见微自己的问题,墨沧澜那张嘴一说,竟是全都牵扯到了他身上。   千夜尊禁不住哈哈大笑两声,抬手在好奇张望的孤渊开阳脑袋上一拨,道:“这也是个不怕死的,居然要把本尊拖下水去,阿忆,你说本尊要不要给他个面子,去见他一见?”   孤渊开阳扫了他一眼,又垂下头来不吭声了。   千夜尊习以为常,自顾自说道:“那就带你一起去见他一面算了,说起来,那月见微放你一命,也算是本尊欠了他,蝶蕊仙子就这么将本尊的客人带走,也的确有些不给面子,若本尊就这么放任不管,日后天冗城中,旁人也不知该如何背后编排本尊。”   千夜尊说着,又从后面抱住孤渊开阳,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你若是认识他们,那就好了,本尊也就名正言顺地找上蝶蕊仙子,叫他放了本尊宝贝的友人。”   孤渊开阳抬了抬头,低声说道:“关我何事。”   千夜尊一听,便又笑了,说:“今日多说了四个字,本尊甚喜,也算是他们有功劳了。”   孤渊开阳面无表情地推开千夜尊,朝着前方走去。   ………………   待到墨沧澜等人见到千夜尊的时候,他仍是一个人过来的。   “原本打算让阿忆见见你们,不过,他性子素来有些害羞,便先行回去歇息了。”千夜尊看起来心情相当不错,一张总是冷着的脸看起来也有些松动,还主动与他们解释了几句。   墨沧澜抬眸淡淡看着千夜尊,道:“看来,千夜尊很是顾着他。”   千夜尊点点头道:“这是自然,本尊亲手调教成这样的人,自然要念着他宠着他。说起来,月见微的性情也是这般骄纵蛮横,比之阿忆有过之而无不及,不也是阁下宠出来的么?”   墨沧澜道:“尊上也是个性情中人,我便不兜圈子了。今日我与道侣在地下黑市之中走散,道侣被人掠走,至今下落不明,千夜尊在天冗城位高权重,还烦劳您出手相帮,替我寻回道侣,在下感激不尽。”   千夜尊心道墨沧澜还真是有够沉得住气,他分明已经心中肯定了那人就是蝶蕊仙子,托人传话的时候也这般说辞,当着他的面,却又做出这么一副万事不知的模样,表面功夫做得还真够到位。   千夜尊靠在椅子上,看了看墨沧澜,道:“既是如此,那本尊便替你查查看,不过,本尊从来不做无利于自己的好事,想要本尊出面,你也要付出点什么。”   墨沧澜道:“尊上想要什么?”   千夜尊道:“本尊想要托你一件事。”   千夜尊唇角勾起了一个微笑,道:“本尊一直怀疑阿忆只是在佯装失忆罢了,本尊要你,想方设法引诱他原形毕露。”   墨沧澜那双沉黑的眸子扫了千夜尊一眼,带了几分莫名其妙,道:“他现在是阁下的人,你自己的人,自己不信任,却还要让我一个外人,来替你试探?况且,尊上既然明知我们与他有些交情,纵然我对尊上有事相求,总也不至于为了一己私利,出卖朋友,如此行事,尊上未免太看我不起。”   嘴上说着,墨沧澜心里面却是想着:原来这千夜尊,对孤渊开阳如今的状态亦是心存怀疑,就是不知他这怀疑,是出于什么心思,又想要做些什么。   只是,孤渊开阳那模样看起来的确像是失了智,而且按照孤渊开阳以前的性格,必然受不了成为千夜尊禁脔这等侮辱,孤渊开阳并非能隐忍之人,他如今这样,十有八九是真的。   但若真是装出来的……   墨沧澜心下一沉,那势必是在千夜尊这里,曾遭遇过什么极为惨痛的打击,才会一夜之间性情大变,成为如今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模样。   可不管如何,墨沧澜于情于理都不可能答应。   毕竟,千夜尊若只是试探墨沧澜等人对孤渊开阳究竟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那他一旦答应,就是再无回寰的余地。   月见微的事情,涉及到了蝶蕊仙子和醉生梦死居,在墨沧澜自己出面之前,他自然更希望千夜尊能出面解决了。   千夜尊闻言,一张脸冷了下来,打量了墨沧澜片刻,似是咬牙切齿,道:“你可知道,他看到你时的眼神,可比看着本尊的眼神,要热络多了。若是他当真忘了一切,哪里会记得你?”   “……”墨沧澜一顿,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看我许是因为我生的好看,细说起来,我道侣和他应当更加相熟。”   千夜尊不满且诧异:“你是在嫌本尊容颜?”   墨沧澜淡淡说道:“尊上确定要与我比较这种东西?”   千夜尊:“……”   他看着墨沧澜这张连他自己都忍不住多看几眼的脸,觉得再继续说下去,便是自取其辱。   千夜尊顿时有些胸闷气短,道:“待到你道侣回来之后,你们两人,一起去找阿忆试探。”   他马上又道:“本尊并非想要将他如何,只想寻到问题所在,好将他从现在的状态之中,开解出来而已。实不相瞒,本尊与他初识之时,他还不曾如此,只是后来发生了些事情,阿忆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本尊每每见他如此,再思及最初相遇的模样,便难以自持地心生懊悔。”   墨沧澜便料想其中有什么过往,但也不好多问,且千夜尊话都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他自然没什么理由拒绝。   墨沧澜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既然我与孤渊开阳算是旧相识,能与他谈谈也算好的。”   千夜尊给了墨沧澜一个高深莫测的眼神,道:“墨道友是个聪明人。”   说起来,墨沧澜和孤渊开阳的关系也根本谈不上有多好,只不过是有几面之缘罢了,对于孤渊开阳的遭遇,墨沧澜和月见微同情居多,甚至还有些对龙息的算计在里面。   但是,当环境变成了一个对两者而言都相当陌生的他乡时,纵然两者再如何不相熟,也难免产生了类似于同病相怜的一种亲近感,所谓感同身受,大抵如此,墨沧澜深知月见微口口声声说着龙息是真,心软地想要帮着孤渊开阳逃离这么个魔窟也是真。   所以,千夜尊给了他们这么个与孤渊开阳私下接触的机会,自然是难能可贵,墨沧澜说什么也要把握住。   至于效果如何,日后再说。   对于蝶蕊仙子那边,墨沧澜能不出面自是不会露头,毕竟此处是天冗城,他一个外来人贸贸然与地头蛇正面抗衡,必然是在尝试过所有招数方法之后迫不得已的选择。   千夜尊行动迅速,当即便已经亲自找上了醉生梦死居。   醉生梦死居依然灯火辉煌,哪怕此时已经是深更半夜,但欢声笑语灯火如昼,映衬的整个街道比白日里的繁华更深一筹,寻欢作乐的人毫无遮拦地将自己暴露在月色之中。   蝶蕊仙子看着眼前这身着黑色法袍的男人,以一个千娇百媚的姿态翘着腿坐在宽椅上,勾着眼梢道:“本仙子倒是好奇得很,这月见微究竟有什么能耐,竟是能烦劳您千夜尊大驾光临,难不成,千夜尊是看上了那个男人?”   千夜尊兀自坐在靠近蝶蕊仙子的一张椅子上,淡淡说道:“看上他,倒不见得,他那位道侣倒是个容颜绝色之人,本尊以为,受他所惑才是正常。”   蝶蕊仙子一顿,手中的烟杆子晃了晃,口中吐出了一缕白烟,道:“那墨沧澜,当真是个绝色美人?” 第424章 蝶蕊的目的   千夜尊道:“你若亲眼见过他,便也会这么认为,我多说无益。”   蝶蕊仙子却是笑了,她勾了勾唇梢,道:“既然如此,那本仙子就更不可能放人了,他能发现人在本仙子这里,也算是有些能耐,能请你大驾,也不是常人,本仙子还真想亲眼看看他的容貌,究竟有多惊心动魄,摄人心魂。”   千夜尊问道:“你是打定主意,不能放人了?”   蝶蕊仙子点了点头,道:“不满您说,本仙子打算今年将那月见微,进贡给上面的人,炼制丹药只是他第一个任务罢了,天冗城好容易来了这么个炼丹师,本仙子哪里舍得放了他?”   千夜尊静默了一瞬,才淡声说道:“纵然,你将月见微献给上面,也不见得能够离开天冗城。”   蝶蕊仙子眸中闪过冷光,道:“哪怕有一分可能,我都要试上一试。”   千夜尊摇了摇头,道:“就算离开了天冗城,也不过从一个出不去的地方,改变到另一个出不去的地方,何必如此折腾呢?再者说,正是因为天冗城没什么可被上面重视的地方,才让我们能在此处不受束缚,仙子又何必参与那种勾心斗角之中?”   蝶蕊仙子冷笑了一声,眯了眯明眸盯着千夜尊,道:“若是千夜尊不想离开此处,何必每隔几日便要往结界边沿试探呢?咱们彼此彼此,老大不说老二的货吧,本仙子始终以为,你我二人,至少要站在一边才对。”   千夜尊不以为意,道:“我想要离开的天冗城,与你想要离开的天冗城,并非一个意思,你想去另一个坑里,我想要从坑里跳出来,哪里能一样了?”   “……”蝶蕊仙子愣了一会儿,然后仰着脸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猛然大笑起来,声音也显得尖锐起来:“你简直——痴心妄想,自寻死路!”   千夜尊平静地说道:“不过,本尊最近又觉得留在天冗城也还不错,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蝶蕊仙子道:“因为那个阿忆?”   千夜尊说:“本尊现在想想,觉得若有阿忆一直留在天冗城陪着,倒也是件不难忍受的幸事。”   蝶蕊仙子盯着千夜尊,道:“你这个疯子。”   千夜尊笑了笑,不置可否。   蝶蕊仙子恢复如常,再无疯癫模样,冷漠地说道:“你甘于堕落,本仙子却并非如此,尊上不妨回去告诉那墨沧澜,若想要活命,就早日离开天冗城,本仙子可不与他计较,否则,本仙子必要他尝尝,什么叫做雷霆手段。”   蝶蕊仙子从不畏惧任何从外面来的人,不管是炼制活傀不人不鬼的冯长道,还是传说中修为已经在羽化境的墨沧澜,对于蝶蕊仙子而言,都是抬抬手指就能捏死的蝼蚁罢了。   “本尊这么回去,倒也有些没面子。”千夜尊似是妥协,道:“不如,让本尊见一见那月见微,也好回去给墨沧澜交代。”   蝶蕊仙子这点气量还是有的,千夜尊位高权重,总不可能做得出当面抢人的事情来,那样也太失了体统和身份了。   蝶蕊仙子道:“那他可真是荣幸极了。”   在千夜尊眼中,月见微是个让人一看便觉得有些娇气的少年,便猜想他定然是吃不了苦头,被绑了过来,许是蓬头垢面凄惨兮兮。   然而,当千夜尊发现月见微这崽子居然心安理得四仰八叉毫无形象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应该重新认识一下这家伙。   月见微睡得正迷迷糊糊,被吵醒的时候还险些给了千夜尊一个巴掌。   千夜尊有几分好笑,却仍绷着脸道:“你羊入虎口,不知死活,竟是还能睡得香甜,也算厉害。”   月见微此时已经清醒过来,他盘膝坐在床上,看着千夜尊,道:“不管睡不睡,该死的时候也一样活不了,我现在修为受桎,也没想到什么逃跑的好法子,不睡觉难不成还要坐在这里骂人?”   千夜尊笑了笑,道:“倒也不是。”   月见微叹了口气,道:“是我大哥,让你来救我出去的吧?”   千夜尊点了点头,道:“不过,本尊许是,要辜负墨道友所托了。”   月见微顿了一下,朝着周围看了一眼,低声问道:“时光密室,是否在其中修炼三日,便相当于外面的十年时光?”   千夜尊眸子一动,道:“是也不是,天冗城虽有时光密室,但在其中一月,才相当于外面的一年,蝶蕊仙子的话,你不可尽信。”   月见微叹了口气,道:“我就知道没这么简单,蝶蕊仙子,只怕是从来都不打算放我离开吧?”   千夜尊并不回答,只起身说道:“与其找本尊来帮你,倒不如亲自去寻芒星,这天冗城中,本尊素来独来独往,和其他任何人交往都不密切,我们三人各有领地,互不干涉,倒是蝶蕊仙子对芒星的心思,早已人尽皆知。”   月见微说:“只怕是芒星出面,也不好使了。”   ………………   百宝楼中。   下属跪在门外,道:“大人,那墨沧澜又来了。”   芒星正在准备炼器的东西,闻言淡声说道:“我早已说过,不管是谁要来百宝楼面见,都一概拒绝,我正要炼制生死轮盘,容不得半途出什么岔子。”   下属有些迟疑,道:“大人,那墨沧澜说,若是芒星大人不愿意见他,他马上就去醉生梦死居,直接动手抢人了。”   “……”芒星顿了一顿,道:“这又出什么事情了?”   “是蝶蕊仙子下令,将那月见微给捉走了,说是要让他为大人炼制丹药,墨沧澜先是请了千夜尊替他出面,只是,千夜尊和蝶蕊仙子没有谈拢,许是千夜尊也觉得为了个陌生小子,和蝶蕊仙子大打出手得不偿失,便没再多管,墨沧澜便找上百宝楼来了。”   芒星只觉得有些头疼。   拿着炼器材料的手也按在了桌子上。   他与墨沧澜也算是有过数面之缘,且月见微也算是对他有救命之恩。   芒星并非恩将仇报之人,他可拒绝月见微的恳求,却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月见微被蝶蕊仙子拖入深渊,而不闻不问,若是那样的话,他和天冗城这些冷血之人,有有何区别?   芒星叹了口气,道:“你替我请蝶蕊仙子,来这百宝楼一趟吧,至于墨沧澜那边,先且让他稍安勿躁。”   下属迟疑了一瞬,问道:“大人真要帮那月见微?他只不过是个外来人罢了,蝶蕊仙子,也是对您一片心意,您若是插手,只怕会寒了蝶蕊仙子的心。”   芒星道:“我若不阻止她,才是在害她,墨沧澜的修为,虽如今仍是羽化境,不曾到地阶,比不得蝶蕊仙子,但他乃是有天道造化之人,身上福泽绵长,不是谁都能轻易对付的。更何况,墨沧澜与他道侣感情甚笃,若蝶蕊做的过分,墨沧澜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下属想不明白蝶蕊仙子修为早在地阶,又门下弟子众多,为何芒星竟是反而担心蝶蕊仙子,不过他也未再多问,领了命令之后便将芒星的话传给墨沧澜,叫他回去静等几日。   墨沧澜抬眸看了眼那高耸的阁楼,道了声谢便离开了。   …………   醉生梦死居内,蝶蕊仙子正好声好气劝着月见微进那时光密室安心炼制丹药,而月见微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似的,竟是一改常态,说什么也不答应。   蝶蕊仙子脾气耗尽,露出了狰狞的真实面目。   “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了我这醉生梦死居,竟还想着活着离开,你未免也太看不起我蝶蕊了。”   蝶蕊仙子拍了拍巴掌,神色极冷,叫来数人说道:“你们给本仙子,把他的衣裳给扒了,本仙子到时要看看,你小子的头究竟有多硬,性子到底有多倔!”   月见微一听,马上说道:“仙子,你若这么扒一个男人的衣服,若将来传出去,可是有损仙子的名声,再说了,我就是个妖兽,没什么身为人类的羞耻心,就算把我扒个干净,也不会对我有什么影响,您又何必如此折腾呢?”   蝶蕊仙子冷笑两声,道:“少他娘的废话,你们现在就过去了,把他罢了,再拉出去玩玩儿。”   月见微:“……”   这世上,大多都是女子会被人如此轻薄对待,没想到他身为男子,也有被人这般欺负的可能。   月见微眼看着那些扑过来的打手,马上打了个滚儿,只见一个大活人凭空小食在眼前,一团落在地上的衣服隆起一个小包,众目睽睽之下,月见微竟是化作一只妖兽,就这么噗地一下子从窗台挑走了。   蝶蕊仙子被这变故吓了一跳,但迅速反应过来,怒声叫道:“给老娘追!老娘要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挖了你的脑子将头盖骨当椅子!给我追!”   若非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月见微是绝不会暴露本体逃跑的,只是,他觉得这蝶蕊仙子就是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好说歹说都铁了心要将他留下来,不管是谁来都不好使。   月见微索性在墨沧澜上门之前自救,拿出了杀手锏,化作小兽模样先行逃出去再说。   醉生梦死居庭院深深,九转回廊连着一个又一个阁楼,月见微眼看着追兵将至,便一头窜到了旁边那间才刚刚开了个缝的房子里面。   一条赤裸裸明晃晃的身体暴露在月见微视线中。   “哎呀!”有人尖声叫了起来,吓了一跳,道:“这是什么东西?”   月见微一咬牙,又朝着门对面的那窗户跳了过去,四蹄长开,身体数张,朝着对面那隔了不远的阁楼猛然飞去,背部中看不中用的一对儿小翅膀扑腾腾地意思意思扇了几下,竟是叫他跳到了对面。   一群追捕月见微的人又马上跟着他跳了过去,一场紧张地追逐就此拉开序幕。   “要我说,这月见微惯会使性子耍手段,他那张脸,一看就是个极不厚道的人,心眼儿贼多。”冯长道在气急败坏的蝶蕊仙子耳边说道:“我也算是老谋深算了,却没想到,棋差一招,竟是被这小子玩儿了一手釜底抽薪,否则我也不可能落魄到如此境地。”   冯长道越说也越是觉得愤怒,恨不得将月见微碎尸万段。   蝶蕊仙子冷笑道:“他的确不怎么厚道,不过,本仙子也不是个厚道的人,本仙子只是好奇,怎地一个两个的,都在帮他说话。”   作者闲话: 第425章 天顶   说着,蝶蕊仙子朝着站在旁边替芒星传话的弟子扫了一眼,柔声问道:“你说,这月见微和芒星,该不会有什么不能说的关系吧?”   芒星的下属听得头皮发麻,心道怎么就扯上这个了,马上说道:“自然不是,芒星大人自有自己的想法,但与这月见微,也只见过两面罢了。”   “才见过两面,这天冗城魁首三尊之中,便有两个男人来我这儿兴师问罪要人了,这让蝶蕊我不得不多想啊。”蝶蕊仙子显然心情极差,惯常抽的那支烟也不抽了。   芒星下属闭嘴不语。   他只是来请人而已,多说无益,再说下去,保不准自己小命难保。   正值此时,抓捕月见微的人回来一个,进门便跪在地上满脸惨白地说道:“仙子,整个醉生梦死居都翻遍了,那月见微,居然不见了。”   “……”蝶蕊仙子一掌挥出,将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弟子给一巴掌竟是拍死,倏然站了起来,脸上带了几分凌厉之色,道:“本仙子这次,还真不打算给芒星这个面子了。芒星若有什么想说的,便叫他亲自来本仙子这醉生梦死居说吧。”   芒星下属:“……”   蝶蕊仙子一挥袖子,不耐烦地说道:“送客。”   芒星下属只好有些尴尬地离开了。   月见微此时此刻,正躲在两个男人的被窝里面,又是拱手作揖又是打滚儿卖萌的,生怕这两人将他给暴露出去。   月见微也不曾想,他就这么没头没脑四处乱窜,居然还能遇上“熟人”,这两人,分明就是那丹药店铺里面的店主和丹师。   店主拎着月见微的后颈毛,有种被打扰的不爽,脸上带着戾气,道:“你还真敢乱跑,信不信我现在就宰了你?”   那丹师却是个心善的,一把便将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兽给拉过来抱在腿上,还拍了拍月见微的脑袋,道:“你吓它作甚?方才外头一团乱的,还进来几人问了它去哪儿,原本白白就吓坏了。”   月见微:“……”   白白是谁?   丹师好声好气道:“方才藏了你,现在自然也不会把你交出去,只是,你又是何物,怎地我在天冗城中,从未见过你?”   店主翻了个白眼,冷道:“不过是个杂毛畜生罢了。”   “……”月见微感受到了来自这店主的鄙视。   月见微叹了口气,道:“两位说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昨日才去你们店里,替你们看了一日的炉子,今日居然就这么翻脸不认人了。”   两人同时一愣,盯着眼前这尊小兽。   店主蹙着眉头,道:“你怎么回事儿?”   月见微舒了口气,无精打采地说道:“说来话长啊,我昨日是被人给骗到这里来了,那蝶蕊仙子知道我是炼丹师,便想要将我留下来,我当然不愿意,他还封了我的修为,叫我逃都逃不了,幸亏我还能化做原型,不受控制,要不然啊,我这菊花不保啊。”   店主:“……”   丹师:“……”   店主眯了眯眼睛,道:“昨日,地下黑市有人偷运了个人出去,没想到竟然是你,你可有受伤?”   月见微挥了挥爪子,给他看了眼爪子上的伤口,道:“那庄玲珑真是个厉害人物,我还真遭了血光之灾,虽然这血光之灾,还不算太血腥吧。”   “你都被抓到这里来了,还觉得不算太血腥?”丹师摇了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月见微道:“你还真是看得开。”   月见微笑嘻嘻地一滚身子化作人形,低头先看了看自己的身上,还带着个化出来的白衣裳,这才舒了口气,道:“这不是,险些就跑出来了么,幸亏我遇到的,是你们两个,要不然,现在肯定已经被抓走了。”   店主冷笑一声,道:“你还真把我们当成好人了。”   月见微点点头,说:“是啊,你们愿意帮我一把,就是我心里面的好人。不过,你们怎么来这醉生梦死居了?”   店主和丹师对视一眼,丹师有些脸红,道:“还不是他非要说什么,在这种地方更有气氛,我与他许多年都不曾这般亲热过了,自然是玩儿的过了一些。”   月见微万万没想到是这种原因,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反应,只能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道:“会玩儿,在下佩服。”   丹师瞪了他一眼,道:“小小年纪,歪心思不少,问这种问题作甚?你还不快些想想,该如何跑出去才是。”   月见微道:“出去的法子,倒是不少,不过我留在这里,还另有目的。”   丹师瞪大眼睛,道:“难不成,你还想干什么坏事?”   月见微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的确是要干坏事,来这里的两日中,他已经受到了墨沧澜放过来的彼岸蝶,自然已经与墨沧澜通了消息,说起来,他的安全倒是没什么可顾虑的,一来蝶蕊仙子不打算要了他的命,二来,墨沧澜的玄冥空间已经认他为半个主人,真不行的话,他直接念个法诀跳到玄冥空间里面也就罢了。   只是,冯长道还在蝶蕊仙子这里。   月见微想要顺水推舟,杀了冯长道了事。   逃离蝶蕊仙子的视线是第一件事,接下来,便是要趁乱找到冯长道,将他杀了以绝后患。   月见微道:“蝶蕊仙子,想将我俸给上面的人,来换取好处,既然咱们都这么熟了,倒不如给我说说,上面的人,又是些什么人,你们身在天冗城,是否因为周围的禁制结界所困,所以根本不可能离开这里?”   谁都没想到,月见微竟是在这个时候,还猝不及防地问起了这么个问题来。   丹师怔然片刻,朝着店主望去。   店主眸子微微一沉,道:“你很聪明,也很胆大,不过你一个外来人,没必要参合到这种事情当中。”   月见微笑了笑,说:“你们帮了我不止一次,我先前答应过要帮你们离开,自然要说话算话的,兴许现在我还做不到,但我若是清楚了来龙去脉,活在或晚,我总是能找到突破口的。”   说是好奇心驱使也罢,说是他多管闲事也罢,这天冗城留在苍茫大陆,便让月见微隐隐之中预感到一种潜在的隐患,若是搞不清楚,他必然在心底留下一块石头。   店主淡淡说道:“这天冗城,实不相瞒,的确是有进无出。只是其中原因,我亦是不大清楚,整个天冗城,似乎只有不超过单手之数的人,才清楚个中缘由。不过,我猜测许是和天冗城外围的结界有关,只是,我从来不曾听说过,有什么结界是可以让在其中停留太久的人,永远无法离开,而短暂停留之人可以离开的。”   月见微愣了一愣,道:“这种结界,我也不曾听说过。”   店主说:“自然也有可能是别的原因,譬如契约。我们每个决心留在天冗城的人,必须对着天顶发誓,三百年都绝不会离开天冗城,否则便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   “天顶又是何地?”月见微问道。   “你看到那座位于天冗城最中央的山了么?”店主打开窗户,朝着东方遥遥一指,那处正是一座不管从天冗城任何方向来看,都能看到的一座高不可攀的云雾峰。   “这就是天顶。”城主眸色深沉,道:“山巅便是天顶,只是从未有人曾经去过那山巅,传闻中,山巅的天顶实则是一个神殿,天冗城的庇护神就在那个地方修炼,整个天冗城的一举一动,都会落入神灵的眼中、耳中,我们始终受着监视。”   月见微望着那天顶之处,总觉得被店主这么一说,似乎总有一双可怕的眼睛在背后盯着自己。   “三位天梯榜的魁首,全部都是由天顶的那个人选出来的,所谓天梯榜的前三,根本不是由他们亲自角逐,而是由天顶神灵亲自动手挑选——”店主幽幽看着月见微,道:“他只需暗中动作就够了,不需要那三人当真可以杀了先前那三位魁首。”   月见微心中一紧,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丹师说道:“因为三百年的契约时间要到了,也因为那些原先的魁首,许是没那么听话,动了离开天冗城的心思了。天冗城背后,有一个巨大的利益组织,他们拥有许多顶级的强者,还拥有难以想象的灵山灵海,他们搜罗的全部都是亡命之徒,具体想要用来作什么,我们谁都还不清楚。”   月见微禁不住咂舌,道:“但是天冗城既然有进无出,还能做什么坏事?”   丹师斜了他一眼,冷笑道:“并非只有肉体离开天冗城,才能做坏事。你忘了你来这天冗城,为的是什么了?”   月见微:“……”   险些忘了,他的目的是为了生死轮盘。   这么一说,倒是叫月见微倒吸口凉气,所谓足不出户,便叫这千里之外的世界即将变成一副末路穷途的模样,也当真是厉害极了。   也是,生死轮盘一旦横空出世,谁都阻止不了了。   只是,天冗城依然是这个天冗城,哪怕苍茫大陆就此覆灭,天冗城依然不受任何影响,许是千百年之后,与天冗城做生意的人,就变成了鬼族或者尸傀一族罢了。   “天冗城靠什么维持?”月见微又问。   “维持的法子,多了去了。”店主淡淡道:“四面八方的来客带来的巨大灵石,是维持的基础,而且,来到天冗城的人,都必然是大有所求之人,天冗城的收费,自然不可能便宜到哪里去,况且,天冗城一共有八个城门,八方入口,并非只有苍茫大陆的人,才能进来。天冗城永远都不缺少客源。”   月见微越听便越是觉得心惊,本以为天冗城只是独立于苍茫大陆之外,却没想到对于别的小世界而言,它竟也是同样的存在。   一个看似微茫实则浩如烟海的世界,逐渐展开画卷本身的模样,呈现在月见微眼前。   天冗城深不可测,叫人听了越发觉得不寒而栗。   “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月见微喃喃。   “这是个吃人的地方。”店主幽幽说道:“你看到的天冗城,只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你若想知道更多真相,还是去找庄玲珑吧,他才是这天冗城中,了解最多的人。”   月见微蹙了蹙眉头,道:“庄玲珑到底是什么人?他知道这么多,难道天冗城背后的主人,也不出手制裁他吗?还是说……他原本就是天顶的人。”   作者闲话: 第426章 诛杀   店主摇了摇头,说:“这我就不清楚了,庄玲珑比我来得更早,我也不清楚他的来历。不过,我猜想许是天顶的人,需要借着庄玲珑的那张嘴,将天冗城的规矩传达给所有蠢蠢欲动之人,好让他们打消心思。”   “也有可能,庄玲珑和天顶的那位,有着什么关系。”丹师说道。   月见微沉默了片刻,整理了下思绪,道:“蝶蕊仙子抓了我,是想要将我留在这里,可你们又说,但凡有些本事的丹师,都会被人带走,她其实想要将我送人吧?”   店主点点头,道:“很显然,上面的人热切的渴望丹师加入,只是愿意来到天冗城的丹师数量着实太少了,毕竟丹师不管在哪里,都是被人供奉的存在,天顶有规矩,但凡有人能将可被天顶相中的丹师送过去,便能够得到离开天冗城、进入更高一层城池的机会,蝶蕊仙子定然是盯着这个好处了。”   月见微直接没有询问那更高一层城池究竟是什么地方,反正就算问了,这两人肯定也不知道。   月见微凝重地关上了窗子。   原以为,只不过是让芒星打消炼制生死轮盘这么个简单明了的事情罢了,却没想到,背后竟是还牵扯了这么多不为人知的隐秘,而这些隐秘,虽如今和他们之间,看似并不相干,但月见微总隐隐有种感觉,或早或晚,他们终有一日还会绕回这么个蹊跷之地。   月见微迫不及待想要将这件事情告诉墨沧澜,当即也有些待不下去了,便对两人说道:“我先走了,日后有机会再见吧。”   店主也不阻拦,道:“若是能不见,也是好的。”   月见微对他们一笑,化作一只小兽蹦跳到门口,忽而一个晃神便凭空消失了。   丹师一愣,道:“方才,是我看花眼了吗?他怎地就不见了?”   店主道:“许是身上有隐身的法宝,也可能,有人接应罢了吧。”   ………………   月见微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出现在墨沧澜的玄冥空间了,这玄冥空间有几日不见,里面的灵水又下去了一半,不过,这就怪不得灵火虫了,要怪就怪那只还在灵池之中沉睡的蛋。   月见微先是去看了看那蛋,发现它毫无动静之后,有些气馁地叹了口气。   “微微?”墨沧澜的声音响起。   月见微眼眸一亮,道:“是我,你现在,身处何处?”   墨沧澜不必进入空间,便能够与月见微对话,道:“我正在醉生梦死居的门口,刚准备进去抢人,没想到你居然已经进来了,你这趟来的,未免有些丢面子啊。”   月见微叹了口气,道:“别提了,谁能想到居然有人会用妖果骗我,也太不要脸了。”   墨沧澜:“……”   月见微道:“沧澜哥哥,我有些和天冗城相关的事情,要告诉你。”   墨沧澜淡淡说道:“不急,这件事情,我们日后有的是时间说,你且在空间里面好生待着,待我让你出来的时候,你再出来也不迟。”   月见微一顿,便躺了下来,伸了个懒腰道:“也好,昨儿晚上都没睡好,困死我了。”   而在月见微看不到的空间之外,墨沧澜正与蝶蕊仙子以及醉生梦死居的数位弟子两相对峙。   蝶蕊仙子打量着墨沧澜这张已经被传得神乎其神的脸,嗤笑一声道:“不过如此,还以为是何等美人,没想到也不过是个庸脂俗粉罢了。”   墨沧澜不以为意,视线却落在蝶蕊仙子身边的冯长道身上,道:“仙子可知,你身边这是何人?”   蝶蕊仙子看了眼已经目中喷火具是仇恨的冯长道,道:“我不知他是何人,但看样子,你该知道,不如你们两人,就在这个地方叙叙旧也好。”   冯长道露出了个冷厉的笑容,手指咔啪作响,道:“墨峰主,许久不见了。”   墨沧澜淡道:“本峰主似乎,从未见过你,不知你是何人?”   冯长道:“……”   冯长道瞬间阴沉面孔,道:“墨沧澜,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狗胆包天,你别以为能替佘家出头,暗算冯氏,我就怕了你了,待到生死轮盘炼制出来,我第一个便拿你祭天!”   墨沧澜点点头,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又如何能让你看到生死轮盘炼制成功的那一日?”   他说完,看着蝶蕊仙子,道:“仙子,你身边的狗抢走了我的人,惹得我与仙子不快,既然如此,那在下就替仙子将这只惹是生非的狗给杀了,也好解开你我之间的矛盾。”   不待蝶蕊仙子反应过来,墨沧澜便宛若一道闪电似的瞬间移动到冯长道身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冯长道一掌拍去。   蝶蕊仙子眼疾手快地将一掌挥出,厉声喝道:“你敢!”   掌风相接,地面承受不住轰然炸裂,数道砖瓦朝着两侧喷溅而去。   墨沧澜屹立不倒,脚下稳如扎根。   冯长道先是瞠目结舌,紧接着立刻逃到蝶蕊仙子的身后。   “我如何不敢?”墨沧澜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转了转手腕,道:“仙子,我墨沧澜这个人,素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道侣胆子极小,从来离不得我,你既抓了他,定然吓坏了他,我是绝不会放过任何伤害他之人的。”   这话,幸亏月见微躺在玄冥空间里面听不到,否则,他定是要尾巴都翘上天去。   蝶蕊仙子阴狠地说道:“墨沧澜,你敢在天冗城内闹事,就不怕死吗?”   墨沧澜不甚在意,道:“仙子说笑了,天冗城内修为最高的人,也不过是地阶一重罢了,我如今的修为,对付几个地阶一重,倒也不是不可能。”   蝶蕊仙子沉着脸,似乎在判断墨沧澜所言真假。   墨沧澜捏了个法诀,突然空气中的温度降了下来,仿佛冬日将至,一夜之间冰雪袭城,叫人遍体生寒。   “仙子既然要对付我,便最好将我查的清楚一些,我体内,可是有冰之精魄和山之精魄这两样天地精魄,越级挑战,只是轻而易举手到擒来的事情罢了。”   说着,墨沧澜并不理会蝶蕊仙子脸上的错愕和震惊,将空气之中的冰灵流悉数凝成了实体,宛若下了一场细碎的冰雹雨,只见墨沧澜伸手打了个诀,再轻巧一捏,一根冰柱出现在他的手上。   整个醉生梦死居都被裹挟在一层厚厚的冰层当中,古老的建筑宛若银装素裹,连建筑之中的花草都结了霜,让人有一种寒冬已至的错觉。   温度骤然下降,伴随着蝶蕊仙子几乎尖锐的冷喝声,地面上倏然有数道常年埋在地下的黑藤宛若利刃似的直飞出来,噗呲一下子便将准备逃走的冯长道整个人贯穿其上。   “……”   蝶蕊仙子瞳孔骤然紧缩,眼睁睁看着冯长道竟是死于非命。   蝶蕊仙子声音不知是怒是惧,竟是带着浓浓的颤抖,道:“你竟敢……你竟敢在天冗城,杀了天冗城的客人,你惹怒了天顶之人,就不怕死吗?”   墨沧澜错过蝶蕊仙子,走到目眦尽裂的冯长道面前,手中捏着一根通透尖锐的冰柱,却是勾了下唇角,道:“你还当真以为,天冗城中,谁都可以护得住你么?”   冯长溢出鲜血的嘴巴不停地张张合合,像是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墨沧澜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一挥手,一道冷光闪过,一颗头颅掉在了地上,滚落在蝶蕊仙子脚边。   墨沧澜扔掉了手中染了血的冰锥,转眸对着蝶蕊仙子道:“天冗城有天冗城道规矩,我也愿意遵守,但前提自然是你们也一样要遵守规矩。天冗城似乎没有规矩,能允许仙子随意捉拿给天冗城送钱的人,归为己用。仙子的人,先坏了规矩,我要保我的人,自然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冯长道胆敢悖逆仙子的意思,动了我的人,我出于私心,杀了他也不为过吧?”   蝶蕊仙子恨不得一口将墨沧澜那张嘴给咬掉,听听这话说的,竟是如此冠冕堂皇,漂亮的让她挑不出毛病来。   蝶蕊仙子死死捏紧拳头,长长的指甲掐进了手心里面,血痕浮现。   可是,她又能做些什么?   墨沧澜方才表现出来的道法修为,绝不仅仅是羽化境巅峰,她甚至怀疑墨沧澜早已经要突破地阶修为了,只不过刻意将修为压制在羽化境罢了。   蝶蕊仙子从未见过这样的人,她也终究是不敢与这样的人,正面抗衡。   蝶蕊仙子勉强撑出了一个笑容,道:“没错,都是这冯长道背着我,独自行动,公报私仇,纵然本仙子有意保着他,也无济于事,既然是他先坏了天冗城的规矩,本仙子自然不可能让他狐假虎威,你杀了他,也便罢了。”   墨沧澜微微勾起一个笑容,讳莫如深地说道:“蝶蕊仙子深明大义,能这么想,就最好了。”   说完,墨沧澜看了眼已经冰消雪融的醉生梦死居,明眸含笑,道:“仙子方才受了惊吓,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在下告辞。”   墨沧澜便就这么走了。   地上,冯长道的脑袋让人不寒而栗,而那被藤蔓直接刺穿的躯体,却还在直挺挺地站在醉生梦死居门前,叫人头皮发麻。   蝶蕊仙子面色苍白,险些跌倒,却被旁边的人扶了一下。   “仙子,那冯长道的魂魄,竟是已经碎了。”一位前去看探的下属倒吸口凉气,不可置信地说道。   蝶蕊仙子喃喃道:“他身上,竟是真的有山之精魄,这山之精魄,难道不是当年先容氏皇朝皇太子的半生天地精魄吗?怎的会在他身上?难不成,这人和当年的容氏,有些许干系……”   蝶蕊仙子生出了一阵又一阵的后怕,也顾不得方才被墨沧澜狠狠冒犯了,她飞快地看了眼冯长道的脑袋,嫌恶地说道:“都已经是个死人了,还不快把他给本仙子处理干净?不要命的狗东西,胆敢背着本仙子拿人,死有余辜。”   下属默不作声,将尸首分离的冯长道给拉了下去。   ………………   “大哥,你居然就这么把冯长道给杀了,这闹出来的动静,未免也太大了。”月见微露出了一抹愁容,担心地说道:“我只怕,往后会有人寻你麻烦。”   两人已经回到了千夜尊的宫殿中,此时,墨沧澜杀了冯长道的消息,应当已经传遍了整个天冗城。   只是,冯长道因何而死,只怕不是人人都知道真相的了。   作者闲话: 第427章 后手   墨沧澜揉了揉月见微的脑袋,道:“倒也无妨,天冗城的规矩里面,未曾正式加入天冗城的流亡者,若遇上仇杀之人,生死不论,天冗城以前也不是没有出现过类似的事情,所以不必担心。”   “那蝶蕊仙子那边……”   “你就更不必担心了。”墨沧澜眸子微微一沉,道:“她应当比你我二人,更害怕冯长道的死被人追究,她会想办法替我们圆了此事。毕竟,冯长道是天冗城的客人,又在她的醉生梦死居出了事,若说坏规矩,蝶蕊仙子坏的更多。”   月见微这才稍稍放心,也忍不住咂舌,道:“冯长道居然就这么死了,我本还以为,要费不少力气呢。”   墨沧澜摇了摇头,道:“杀他倒是不难,难的是杀了他之后,我们还能顺利地离开此处。”   正说着,出去打探消息的符离等人走了进来。   看到墨沧澜,乌夜天便露出了钦佩之色,道:“现下,整个天冗城都已经在传闻你的事情了,你做事也太不低调了。”   符离松了口气,道:“其实,这样也好,生死轮盘应当不必再炼制了。”   墨沧澜说:“这件事情,最好与芒星再交涉一番,若是雇主死了,也不知他这轮盘,是否还要继续炼制。”   乌夜天定了定神,道:“让我过去与他交涉吧,这位炼器师,我还从未与他打过交道,我还真想问问,他炼器的道义究竟是什么。”   乌夜天对这位炼器师,可是充满了不满,总觉得他违背了炼器之人应有的道义和规矩,不配与他们为伍。   月见微忍不住道:“乌少主,你对那芒星的怨念,可是很深啊。”   乌夜天一副正派的样子,用力点了点头,道:“不错,炼器师中,有这等天才,又有这等败类,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月见微:“……”   他禁不住暗中咂舌想道:没想到乌夜天看起来也不算那么正派的一个人,提起炼器师这行当来,竟是如此有职业操守,也算是叫他大开眼界了。   墨沧澜思忖过后,觉得既然雇主都已经死了,再让芒星放弃也不是难事,便应了乌夜天的要求。   “倒是那蝶蕊仙子,不像是个好对付的。”符离皱着眉头,说:“你就这么把人带了回来,就不怕,到时候蝶蕊仙子事后寻你麻烦吗?”   蝶蕊仙子当时许是被墨沧澜给威慑到了,眼睁睁看着他杀了冯长道也没什么多余动作,但等她反应过来之后,按照她的地位身份,必然不会咽下这口气来。   不过,墨沧澜却是不甚在意,道:“等她反应过来,再说以后的事情吧,这整个天冗城的强者,不外乎那么几个,许多卧虎藏龙之人,不会因为我们区区几人,就暴露他们的存在,天冗城背后的组织,若想要干更大的事情,就不会与我们纠缠不清。”   几人正在说着,忽而有人通禀千夜尊赶至。   千夜尊面色颇为不善,一来便盯着墨沧澜,道:“墨沧澜,你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堂而皇之地在醉生梦死居门口杀了委托人。”   显然,千夜尊也知道此事。   墨沧澜轻描淡写地说道:“杀了他,又能如何?他是芒星和蝶蕊仙子的委托人,却不是我的委托人,保不住他,是蝶蕊仙子修为不到家,我千里迢迢,赶到天冗城来追杀仇人,交了足够的灵石,也不算坏了天冗城的规矩吧?”   “……”千夜尊深吸口气,道:“的确不算坏了规矩,只是,蝶蕊恐怕没有好果子吃了。”   人是在蝶蕊仙子手中被墨沧澜杀了的,若要受罚,也会落在蝶蕊仙子身上。   墨沧澜早已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杀了冯长道,只是一直碍于没寻到个合适的借口,去醉生梦死居寻麻烦,刚巧蝶蕊仙子动了邪念,竟是将月见微给偷偷捉了去,倒是给了墨沧澜一个动手的理由。   蝶蕊仙子自以为计划的周全,却不曾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想利用月见微,殊不知墨沧澜也在利用她利用月见微这一点。   墨沧澜四处求人,也不过是为了让蝶蕊仙子低估他的实力和勇气罢了——   一个只敢让千夜尊和芒星出面的人,怎有那个勇气,亲自登门在醉生梦死居门口大开杀戒?   蝶蕊仙子最大的失误,便在于严重低估了墨沧澜这个人。   墨沧澜眸子沉沉,声音淡漠,道:“蝶蕊仙子在捉走微微的时候,她心里面打着什么算计,只怕千夜尊比我更清楚,这种博弈之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千夜尊理应见多了才是,只怕你自己也不会对她有多少同情。”   千夜尊讳莫如深地看着墨沧澜,道:“蝶蕊必然要受到严惩,不过,只怕你们就算杀了那个委托人,也是无济于事。”   月见微一愣,道:“此话怎讲?”   千夜尊负手而立,道:“你们可是知道一个名为青云圣手的炼丹师?”   月见微:“……”   “青云圣手,他如何了?”符离急切问道。   “前些日子,天冗城来了个丹师,今日方知他名字为青云圣手。”千夜尊遥遥一指山之巅,道:“天顶已经有人将他接走了,本尊方才得到消息,生死轮盘炼成之后,便会交由他手中处理。”   “……”   众人顿时五味陈杂,瞠目结舌。   青云圣手逃得飞快,没想到,他真的来了天冗城,而且听千夜尊这意思,青云圣手应当得了天顶之人的重用,若是如此,只怕事情无论如何都无法圆满解决了。   青云圣手的警惕之心,可远比冯长道强多了。   青云圣手必然会受到天顶的重用,哪怕他是个卑鄙无耻的阴险小人,也无碍于他是个天赋极强的天才丹师。   月见微喃喃道:“这才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墨沧澜斟酌了一下,道:“天顶这地方……”   “你想都不要想。”千夜尊警告地瞪了墨沧澜一眼,说:“你若是敢打天顶的主意,必要和整个天冗城,共同陨灭在这世上。”   墨沧澜轻笑一下,道:“我也只是,随口说说罢了,没必要当真,毕竟,三大扛鼎之人,毁灭一个已经够了,我总不可能真让你们下不来台吧?”   千夜尊露出了古怪之色,道:“怎么,你还想要杀了我和芒星?”   墨沧澜摇头,道:“就算看在孤渊开阳的面子上,我也不可能打阁下的主意,至于那位芒星,既然他已经知道委托人被我所杀,接下来势必会对自己的安全,提高警惕,不给我分毫接近他的机会,我杀他这条路,应当是行不通的。”   千夜尊被气笑了,道:“你这意思,难不成是若你能杀了他,必然会动手?”   墨沧澜扫了千夜尊一眼,道:“我前来此处,代表的是苍茫大陆的芸芸众生,若是能杀了一人,保得天下太平,我纵百死而尤未悔。”   千夜尊深吸口气,觉得墨沧澜这个人着实可怕,这并不在于他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说,而在于像他这样的人,能说出这样的话、做出这样的事来,必然已经心有成算,亦是有着能支撑他这身傲骨的修为。   一个羽化境修士,能从蝶蕊仙子手中夺人,这几百年来,还是头一遭遇到。   千夜尊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情,本尊不管了,你们好自为之。不过,你们最好早日离开天冗城,免得天顶那人改了想法,下令要我们留你们性命。”   天顶不愿为一个冯长道坏了规矩,蝶蕊仙子失了面子、坏了规矩,她自然可以找墨沧澜寻仇,如若她不愿动手,天顶也鲜少会插手此事,这算是天顶给下面的人,为数不多的自由。   但看蝶蕊仙子现在这动静,只怕是自顾不暇,哪儿还有心思找他们寻仇?   事实上,诚如墨沧澜所料,此时的蝶蕊仙子,实则并不好过。   百宝楼中,蝶蕊仙子披头散发,衣服也浸出了鲜血,脸上爬满了黑色的、丑陋的咒纹,看起来极为狰狞可怖,就连原本饱满娇美的容颜,都变成了爬满皱纹的苍老模样。   她颤抖着手,接过芒星递过来的茶水。   “那墨沧澜,本仙子势与你不共戴天,来日必要你一命!”面目全非的蝶蕊仙子,沙哑着嗓子低声吼着,眸中露出了浓浓的怨毒之色。   只是这怨毒之中,有几分虚张声势,又有几分畏惧,就不得而知了。   至少从她现在这张脸上,根本看不出什么来。   芒星站在旁边,一双明眸显得颇为清冷无情,道:“我先前已经警告你,莫要动月见微,你偏要一意孤行。”   蝶蕊仙子愤恨地抬眸,瞪着芒星尖声说道:“我都是为了谁?”   芒星冷漠道:“我从未让你为我做任何事情,我也早已告诉你,你所爱的那个芒星,早在百年之前就已经魂飞魄散,我只是一抹飘荡而来的孤魂野鬼罢了,我于你无意,你纵做再多事情,我也只是感激罢了。”   蝶蕊仙子肩膀耸动,不知是哭是笑,叫道:“你现在,竟是在数落我的不是,我若是当真喜欢原来的芒星,我早已将你给杀了了事,我竟是以为,我真心待你,来日你就能真心待我,我当真可笑!”   芒星拿出了聚灵法器,摆放在蝶蕊身边,替她凝聚灵气,疗伤治病,好让她身上毁去的修为快些回来。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芒星见她如此,多少也有些不忍。   这是来自天顶的震怒和惩罚。   芒星道:“这世上,唯有情爱二字,强求不来,我感激你这么多年的照顾,承蒙你的厚爱,却早已心有所属,注定无法回应你的感情。”   蝶蕊喷了口血,目眦尽裂地盯着芒星,道:“你所爱之人,究竟是谁?是你睡梦之中还提起的阿弟,还是那个天儿?芒星,你真实身份,究竟是谁,就算是死,你也要让我死个明白!”   芒星眸中闪过一抹冷厉之色,道:“蝶蕊,知道太多,会给自己招致杀身之祸。”   蝶蕊又哭又笑,样子极为丑陋,她盯着自己枯败的手,道:“我已经成了这副模样,生不如死,我还怕什么杀身之祸?”   芒星看着蝶蕊,道:“你想活,否则你不会来我这里。”   芒星静静看着蝶蕊,道:“你在我这里,好生疗养,带你修为恢复,再行离开吧。”   说完,芒星便起身离开这间屋子,只留下蝶蕊一人跌坐在地上,满脸的失魂落魄。   作者闲话: 第428章 古怪的芒星   蝶蕊仙子无比后悔自己当初不听劝告,非要打月见微的主意,本想着能趁机让天顶对她有所嘉奖,甚至允许她离开这个宛若囚笼的地方,却不料,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反而让自己落得个如此悲惨的下场。   她悔,她恨,可是她再无法杀了墨沧澜,为自己报仇。   天冗城中,朝生暮死,一日起一日落,乃是常事,蝶蕊仙子实则心里早已作了被人取而代之的准备。   只是,蝶蕊仙子心中仍是惶惶不安,天顶对她造成的压力和伤害,远没有见到墨沧澜的那手山之精魄带来的道法,来的恐怖。   墨沧澜,他究竟会是什么人?   蝶蕊仙子闭上了眼睛,无力地在地上捶了几下,为自己的冲动和贪心,感到无比懊悔。   可也已经,无济于事。   ………………   芒星再次得知有人登门拜访的时候,他已经准备着手开始炼制生死轮盘了。   属下前来禀告,说是墨沧澜那一伙儿人,又来寻他麻烦了。   芒星手中已经捏起了第一个材料,隔窗听闻之后,禁不住苦笑了一声,道:“这些人,未免也太锲而不舍了,你出去告诉他们,生死轮盘已经开始炼制,我无意再与他们攀谈,这生死轮盘,我是势必要炼制出来的。”   “呸!”   百宝楼外,手执扇子的乌夜天一张脸都黑了下来,恨不得将那芒星直接用两排银牙给咬碎了才好。   乌夜天站在百宝楼外,拿着一样法宝放在嘴边,得了芒星居然开始炼制的消息后,便冲着法宝大声喊道:“芒星,你这个连脸都不敢露出来的缩头乌龟王八蛋,你有本事与本少主比划比划,就这么躲在匣子里面算什么英雄好汉?”   “……”   这声音震耳欲聋,穿透力极强,站在门口的下属险些被吼得耳朵都聋了。   月见微禁不住咂舌道:“乌少主,你这里的黑法器,还是有不少的,这东西用来喊话,最是恰当。”   乌夜天扔给月见微,道:“不妨,你也试试看?”   月见微掂了掂这法器,也放在嘴边,道:“芒星大人,我手里有你要的丹药,真不打算再聊一聊了吗?”   乌夜天道:“你若不出来,我们就住在这里不走了,不就是在这里住上个一年半载吗,我们还等得起!”   “胡闹。”芒星自是听到了乌夜天在喊什么,他原本听出乌夜天的声音,便已经顿住了手上的动作,他原以为只有墨沧澜和月见微两人来了天冗城,如今才发现,竟是连乌夜天这小子也跟过来了!   芒星先是迟疑,但在他听到乌夜天打算留在此处不走了的时候,自然坐不住了。   芒星起身,冷着一张脸,对下属说道:“让他们进来。”   下属有些意外,道:“您不炼制法宝了?”   芒星有些头疼,道:“先不炼了,他们就这么在外面吵吵嚷嚷的,搞得我头疼欲裂,如何还能沉下心来炼制法宝?先且听听他们又要做什么吧。”   “……”   连乌夜天自己也没想到,芒星的脸皮子竟是个薄的,他原只是打算在下面喊上几句发泄一番罢了,毕竟炼器一旦开始,这点小吵小闹的动静,根本不可能打扰到一个全神贯注的炼器师。   更何况,他又不可能真的在这里日日呐喊,他又不是脑子有病。   可是,芒星竟是被他们吵嚷到了。   乌夜天一时间有些迷茫。   “过会儿我们进去,若看情况不妙,就赶紧跑。”月见微声音不大不小地叮嘱乌夜天,完全不避讳旁边芒星的下属。   今日墨沧澜黑市打听天顶的消息,寻的还是那庄玲珑,月见微对那地下黑市有心理阴影,直接选择和乌夜天一起来芒星这里叫骂,若能有收获最好,不过他们也早已做好了没有收获的准备。   乌夜天却是露出了一副莫名的神色,一路上凝思不语,眼睛时不时朝着两边的摆设看去,像是这东西有什么古怪似的。   “怎么了?”月见微心思缜密,一眼便看出了乌夜天的不同。   乌夜天抬眸看了眼月见微,轻微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些法器的摆设,我看起来有些眼熟。”   每个炼器师都习惯性的在自己的院子里摆设不少防身或是聚灵用的法宝,而且每个炼器师摆设风格和习惯都各有特色,一旦形成便难以更改,乌夜天只觉得这里的法宝,不管是炼制模样风格和摆设习惯,都和自己相熟的一人,颇为类似。   当乌夜天看到一株草叶上面环着的一只环状法宝的时候,他瞳孔骤然紧缩,一双腿脚也像是僵在了原地似的,半晌动弹不得。   这分明就是乌夜风炼制的一款用来催生灵草生长、防止灵气逸散的法宝!   因为模样不够好看,且效果甚微,只能对一株灵草起效果,所以这种法器并未朝外面推广过。   而且,这法器名为“圈圈”,还是乌夜天儿时生辰的时候,乌夜风亲手炼制送给他的,乌夜天哪里能忘这圈圈究竟如何模样?   乌夜天只觉得眼前一片发黑,全身的血液都朝着脑壳涌去。   “说起来,这芒星也是厉害。”月见微虽察觉到乌夜天进来之后便有些不对劲儿,却也没多问什么,心里猜想许是因为他受到了些许刺激,被芒星的炼器天赋威慑,还暗中嘲笑乌夜天心理素质不太行。   “我见过许多炼器师,都喜欢将许多无用却又漂亮的法器,堆叠在自己的院落当中,充点门面,也算是多个装饰,但是这芒星,每一样法宝都藏得很深,若不是我见识广博,还真发现不了这院中有法宝。”   月见微看得津津有味,有些地方却也不敢多看,生怕会被法宝给晃了眼睛。   炼器师大多不喜欢藏器,炼制出来的法宝无不可被人所知,无不可被人所见,除非炼制出的法宝,起的是暗算之效,但这也是名门正道所不齿的   至于乌家,更是在千机阁正对大门的大广场正中央,摆上了一个乌家传承下来的绝世法宝四阳天鼎,这正是用来探测四方灵气变化的一样至宝。   苍茫大陆妖魔鬼怪不在少数,四阳天鼎里面气息变化,足以让人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妥,将那些祸患扼杀于萌芽之中。   法器从来都不是用来典藏的,若法器不用,便是一团废铁。   炼器师也大多秉承了这样的特性,不喜欢藏拙,更像是个暴发户似的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看清楚他的家产——   当然了,真正极好的法宝,会给自己招致祸患,炼器师自然也会嘴巴紧如蚌壳,一个字都不会透露。   诚如芒星这般将院落里面铺陈地干干净净,什么都看不出来的,倒也还在少数。   殊不知,乌夜天听了这些话,更是惴惴不安,心脏跳得飞快,望着那阁楼的眼神也带着凝重和惶惑。   芒星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禁不住轻叹了口气。   他这百宝楼里面的法器布置,到底还是传承了他身为乌夜风之时的一贯风格,简单明了,惯会藏拙,他与绝大多数炼器师都尤为不同,他自小便不愿将炼制的法宝拿出去公之于众,任由旁人像是挑拣货品似的评头论足,挑三拣四。   然而炼器师又大多逃不了这样的命运,除非日后功成名就,便只有旁人求着你炼器的时候了。   乌夜风不觉这样的布置有什么问题,但若被乌夜天看到,他定然心中会生出些怀疑来。   “大人,客人已经带来了。”下属说道。   芒星说:“你让他们,在外间等候。”   下属道:“是。”   鲜少有人能进入这阁楼之中,下属在此处供职百年,也只见过区区三人罢了。   一是千夜尊,二为蝶蕊仙子,三为天顶来者。   不知芒星对这两人,有什么特殊青眼,竟是让他们直接在外间等候。   下属退去之后,芒星以斗篷覆面,穿着宽大的炼器师法袍,从屋子里面款款走了出来。   月见微见到芒星,颇有些吃惊,听芒星的声音,只觉得有些温润舒缓,说起话来不疾不徐让人如沐春风,本以为是个弱不禁风的男子,不了竟是个看起来如此高挑宽阔的男人。   月见微惯会自来熟,他也不在乎是第几回和芒星见面,便笑嘻嘻地说道:“芒星大人一看就是人中龙凤,仪表堂堂,气度非凡,和我预想中的,倒是有些不大一样。”   芒星竟也不见外,笑道:“在你心中,我可应当是个贼眉鼠眼、模样古怪的恶人?”   月见微笑道:“不敢不敢,芒星大人说笑了。”   芒星也是一笑,颇为从容地说道:“你们若是来劝我放弃炼制生死轮盘的,大可请回了,这生死轮盘,如今乃是天顶之人发号施令,我势必要将其炼制出来。”   乌夜天盯着芒星,像是要将他看穿,问道:“若是,非要你放弃呢?”   芒星也看着他,似是不以为意,颇为云淡风轻地说道:“除非我死。”   乌夜天倏然捏紧了拳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咬紧牙根忍了下来。   月见微叹了口气,有些遗憾地说道:“若真是如此,我们也不会太过为难阁下。我只想问问清楚,生死轮盘若当真炼制,需要多长时间?”   芒星说道:“少则三年五载,多则数十年,着实不好说。”   月见微说:“先前,还说是一年半载,怎地就变了?”   芒星淡定道:“毕竟,委托人都变了,我得到的报酬也变了,时间自然也会相应改变。”   说着,芒星又笑了笑,道:“若我愿意,炼制百年也不成问题,毕竟,委托人只叫我炼制,却并未规定期限,而炼器一道,本就没什么时间长短规律可言,上一只生死轮盘,据我所知,可是数位炼器师马不停蹄共同炼制足足四十九年,才让其横空出世,芒星不才,力量微薄,自然无法炼制太快。”   月见微一听这话,便觉得芒星看起来顺眼多了,不管是真是假,是否为了暂且打消他们的纠缠,芒星能说出口来,便不算不近人情。   月见微笑眯眯地说道:“那就劳烦芒星大人,炼制的时候,别要太劳累自己,该歇息的时候,还是要先歇息一番的,如此才能养精蓄锐,细水长流。”   芒星道:“你这张嘴,贯会说话。”   月见微咂巴一下嘴巴,道:“毕竟,话由心生嘛。”   芒星:“……”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月见微只能另想办法,解决此事了。 第429章 离魂症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月见微只能另想办法,解决此事了。   他刚准备离开,便看到从头至尾一言不发的乌夜天道:“微微,你先回去,我还有些事情,想要与芒星大人讨教。”   月见微刚离开椅子的屁股,瞬间又贴在上面。   “我这么讲义气的人,怎能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月见微道。   乌夜天心知他是担心自己会出什么意外,领了他的好意,道:“不必担心,想来芒星大人也不会是那等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阴险狡诈卑鄙小人,芒星大人,你说是不是?”   芒星笑了笑,道:“你说的对,我还从未对人背后下阴手,我不是那样的人。”   乌夜天面无表情地盯着芒星,半晌不说话。   月见微纵然再迟钝,也感受到了气氛不大对劲儿,更何况他还是个颇为敏感的人,月见微轻咳一声,当即便拉着乌夜天,道:“你随我出来,我们私下聊聊。”   芒星挑了下一边的眉毛,任由月见微当着他的面,将乌夜天拉出去窃窃私语。   只是,这窃窃私语的声音,似乎有些大了。   芒星只听到月见微语重心长堪称苦口婆心地说道:“乌少主啊,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好歹我们这是在天冗城上,在人家芒星的地盘上,你不能看他不顺眼,就要动手打他吧。”   “……”乌夜天道:“谁说我要打他了?”   月见微叹了口气,说:“你那副要吃人的表情,一看就是要打人的样子,你这样冲动的年轻人,我可是见多了,冲动是魔鬼啊,你可要三思而后行,你这样子,我怎么放心把你留在这里,你说是不是?”   乌夜天深吸口气,咬牙说道:“我不是那种冲动行事的人,我保证,绝不会与他动手,我只是有些事情,想要请教罢了。”   月见微满是怀疑,道:“真的吗?”   乌夜天道:“我对天起誓,绝不会动手,你可在外面等我,我片刻之后,就会出去。”   月见微这才放心一些,拍了拍乌夜天的肩膀,道:“那好吧,我先下去等你了,你可是,千万莫要冲动行事啊。”   乌夜天哭笑不得,道:“我不是那种冲动的人。”   “好吧。”月见微突然抬高声音,道:“千万不可以打架哦!”   乌夜天:“……”   芒星:“……”   乌夜天在月见微离开之后,深吸口气,然后顺拐地走进了这房间。   芒星已经端坐在椅子上,捏着茶壶给乌夜天斟了一杯茶。   周围的门窗都已经关得严严实实,芒星的下属也已经离开阁楼,去外面值守。   乌夜天走到芒星面前,俯下身子,在他没被白布遮挡的上半张脸上仔细瞅了瞅,道:“我总觉得,你这百宝楼不管是从格局布置,还是从法器门道上来看,都像极了我认识的一个人。”   芒星叹了口气,抬手在乌夜天的脑袋上揉了揉,道:“天儿。”   乌夜天一下子便僵住了。   他先前便猜测这人极有可能和他兄长有些瓜葛牵扯,甚至怀疑这就是乌夜风,可是,他又很是不确定自己的猜测——毕竟,乌夜风身在距离天冗城万里之遥的千机阁,就算他借着闭关修炼的说法,来到天冗城化作芒星,可时间上也赶不及。   可是,这人给他的感觉,又着实和乌夜风相似,又让乌夜天无法肯定了。   月见微自然看不出什么来,可对于乌夜天来说,他与乌夜风朝夕相处上百年,他又深爱着这个男人,哪怕他一个小小的举动,都牵扯着他的心脏,又如何能认不出人来?   可此时此刻,芒星竟是认了。   乌夜天呆呆地说:“你还真是……大哥?”   芒星取了那遮面,一张苍白俊秀的脸露了出来。   这张脸,说实话和乌夜风并不怎么相似,但身上那股气质却和乌夜风颇为一致。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我也就长话短说了。”乌夜风也不避讳,径直看着乌夜天,道:“我本并不打算让人知道我的另一重身份,但既然你亲自找了过来,我总不会再继续瞒着你。”   乌夜天声音艰涩,嗓子发紧,道:“那你为何要承认?你若说你不是,你若对着我装傻,我也拿捏不住证据。”   “说什么傻话。”乌夜风笑了一笑,颇为温柔:“你既然已经心生怀疑,以你的性子,若我再说我不是,你定是会一直在心里琢磨着这件事情,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香,哥哥哪里舍得见你那副模样?再者,我不是答应过你,凡事只要你想知道,就不会隐瞒你?”   乌夜天虽觉得有些古怪,但仍止不住心脏猛然增速跳动几下,他一把抓住乌夜风的手,道:“大哥……你、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你怎会成了芒星,身处天冗城?你可还能离开这里?”   乌夜风看他心急火燎的模样,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道:“别急,这件事情,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我简单给你说一说罢。”   原来,乌夜风早在百年之前,于千机阁遭受围攻身陷囹圄成为废人之后,便已经几乎殒命,他魂魄离体,肉身将陨,神智彻底消亡,却又被乌夜天求来的那颗吊命丹药,给硬生生拉扯回来。   最初的几十年中,乌夜风都宛若活尸一般,只会呼吸,保持心跳,却一动不动连眼睛都不曾睁开,实际上从那时候开始,他的魂魄就已经有些许不在原本的身体里面了。   “离魂症这名字,我也是这近些年来才查到的,最初我昏迷不醒的那些年里,就是这芒星这具身体当中,以他的身份醒着的。”   乌夜风徐徐说道:“这具身体原先的主人,是自行散了魂魄而亡,倒是一身修为还留存下来,我也不知道为何会受到牵引,来到这具躯壳当中,以芒星的身份活着。我得到了他炼器的传承,还有零零散散的些许记忆,对天冗城也有了几分了解。”   乌夜风的遭遇,可谓是极为离奇曲折,乌夜天听了之后,却觉得心里面像是被刀割了似的难受。   乌夜天望着乌夜风,道:“其实,你早在许多年前,就已经魂魄不在了,我还挡我真的救回了你,没想到,最终救了你的人,其实是这个芒星。”   乌夜风愣了一瞬,道:“也不能这么说,如果不是你拿来了救命的丹药,我只怕也没有来到芒星这体内的机会了。”   乌夜天苦笑一声,道:“你别要安慰我了,事实上,哪怕你那躯壳死亡,你亦是可以在芒星的体内,重获新生,只怕是我强硬地留着你的身体,这才让你魂魄难安,得了这离魂症吧?”   “……”   乌夜风叹了口气,道:“你还是,这么容易与我较真。”   乌夜天难受地说道:“你这些年来,总是时不时就陷入沉睡之中,我还当是你身体不好,实际上,你合该是不想再留在那具身体当中了,我猜的对不对?”   当年乌夜风为了千机阁,牺牲了多少,乌夜天是看在眼中的,但后来,乌夜天越发察觉到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   他几次三番地来到南岭郡,企图寻找到当年有人陷害乌夜风的证据,他也的确寻到了些蛛丝马迹,可越往下查,他便越是觉得心惊——   他怎会开始怀疑自己的娘亲?   那可是他的娘亲啊!   乌夜天不敢再继续查下去了,他害怕最终的结局,是他最难以承受的样子。   乌夜天佯装万事不知,回到千机阁,更加尽心尽力地照顾着乌夜风。   只是,他比以前警惕多了,他将乌夜风搬到自己的别院当中,绝不允许除他之外的任何人来探望,哪怕那个人是他的至亲。   后来有一日,乌夜风醒了。   兄长依然是那个兄长,温柔如昔,看着他的眼神依然充满了宠爱和关心,乌夜天想不明白,诚如乌夜风这般通透的一个人,当真不曾怀疑过乌夫人吗?   他会不会,心中其实也在怀疑他这个弟弟?   然而,乌夜风不提,乌夜天也不可能提起。   但乌夜天总觉得哪里有些违和——比如,乌夜风那样一个天之骄子,如今沦为废人,为何才刚一醒来,便能够坦然接受这样残酷的现实,像是无事发生一样。   这并非乌夜天太过于警惕,而恰恰是因为人之常情。   墨沧澜的经历,和乌夜风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如墨沧澜那样性情大变,阴沉许多,才是正常的反应。   乌夜风虽也会颓唐难过,却表现的太过平淡,也不像是刻意中他面前,压抑着自己的愤怒和恨意,难道他当真不在意这些东西么?   修为、容貌、地位、尊荣,甚至只是作为一个正常人该有的行走能力,一夜之间全部掠夺,毫无征兆地从九重天落入无间地狱,谁又能忍受这样的痛苦?   乌夜天原先想不明白,现如今,他才真的懂了。   不是不恨,不是不痛,而是乌夜风在芒星体内,重获新生,待到他再回到那躯体当中的时候,早已经学会了将所有的情绪,都压在心底。   乌夜风望着乌夜天,唇角勾起了一个清淡的笑容。   “你想要我,怎么回答?”   “我被人所害,落得个几乎殒命的下场,我终有能获得重生的机会,难不成你还想让我,心甘情愿地再去做那个只能瘫痪在床成为废人的乌家大少爷?”   乌夜风慢条斯理,道:“乌家,只需要一个少爷,千机阁,也只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罢了,我少不更事,不小心抢了你的风头,自是已经遭到报应,你既然要打破沙锅问到底,我也不怕让你知道,我从芒星体内醒来的时候,我甚至感到快慰,我恨不得,永远都不再回去了。”   乌夜天:“……”   乌夜天呆呆地看着乌夜风,那总是意气风发脸带笑容摇着扇子的乌家少主,罕见地露出了一副脆弱又茫然的样子。   似乎,从他有记忆开始,他的大哥从来不曾对他说过一句重话。   他的大哥,也从来不曾露出这副尖锐凌厉的样子。   “你……你怎么又回去了?”乌夜天不自觉地捏紧了手,问道。   “离魂症这病,我也不清楚缘由,许是我那日炼制法器,消耗过度,这身体承受不住,我便回去了吧。”乌夜风漫不经心,望着窗子,道:“醒来之后,我察觉到四肢无力,动弹不得,又看着熟悉的床幔屋顶,才知道我竟还活着。”   作者闲话: 第430章 乌夜风的态度   他原本以为,该会有人彻底了结了他才是。   乌夜天听出了他言外之意,心中突然一紧,像是被什么给紧紧攥住,捏的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知道了。   乌夜风知道,千机阁有人要害他。   可乌夜风会不会知道,要害他的人,究竟是谁?   若是知道,那他……那这些年,乌夜风又是如何看他的?   仇人之子?   一个虚伪的、虚情假意的弟弟?   还是其他什么?   乌夜天突然感到一阵浓浓的委屈,他这些年,过得又好到哪里去?   再说,许多事情,都不是他做的,他待乌夜风,从来都是恨不得将心都掏出去给他看。   “大哥,你对你原本的身份,当真是没有半分留恋吗?”乌夜天不知不觉,已经红了眼眶:“一点都没有?”   乌夜风看着他,道:“虽有一些留恋,但也微不足道,不足挂齿了。离魂症时好时坏,有时候倒也能被我控制,我若非要离开原体,倒也不是难事。”   “所以,你清醒一段时间,就会有更长一段时间陷入昏迷沉睡之中,是你自己,想要走,是么?”乌夜天身体有些颤抖,死死盯着他,道:“你觉得,千机阁无人值得你留下来,哪怕是你明知道我会难受,会痛苦,你也一样无动于衷,是吗?”   “……”乌夜风望着乌夜天湿润的眼眸,似是冷了心,淡淡说道:“倒也不是无动于衷,毕竟,有时候你在我耳边说的话,我也能听到些,你对我的心思,我也不是一无所知。”   乌夜天:“!!!”   他这一下,是真的被惊住了。   “我有时候,也觉得倒不如直接与你好了算了。”乌夜风竟是笑了一笑,宛若淬了味道甘美的毒:“我还真想知道,若是乌夫人知道你我搞在一起,又会是什么样的反应,想必,应当是极为有趣才是吧?”   乌夜天多年不可言说的心思被心上人就真么直截了当地拆穿,却又这般不留余地,不留情面,叫他觉得无比难堪,甚至一张脸都变得惨白,宛若覆霜。   只是这难堪,绝比不上乌夜风的无情来得更让他难以忍受。   他知道乌夫人是罪魁祸首。   他知道自己对他的不伦之情。   他知道一切,却又佯装一无所知,只嘲讽地看着他一腔深情地替他东奔西走,求医问药,机关算尽地护着他的性命,甚至不惜与娘亲反目。   乌夜天的唇微微颤了颤,仿佛鼓起所有力气,问道:“你既知道我对你的心思,又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大哥,你可以不爱我,也可以不回应我的感情,但你……别这样侮辱我。”   他喜欢他,这么多年,多不容易。   他甚至卑微地从未想过得到回应,只想着能始终陪在他身边就好,难道连这样的平静,都不能维持了么?   乌夜风带了几分怜悯,又有几分嘲讽,道:“天儿,你不曾经历过我所经历过的一切,所以你可以当成无事发生,尽你所能在我与你娘之间,维持一个你所认为的平衡,但我不行,我虽是你乌家养子,吃了你乌家的饭,用了你乌家的钱财,得了你乌家的栽培,但我为乌家所做的一切,早已还清,我不欠任何人,更不欠乌夫人,她害我至此,我忘不了,她是你娘,也不会改变。”   乌夜天强忍着愤怒和委屈,道:“她是她,我是我,她不管怎样,都是我娘,难道你要我杀了她,这样才行吗?”   “我并未要你杀了她,也并不打算对她下手。”乌夜风说:“我只是,打算彻底与乌家,一刀两断罢了。”   “……”   “你以为,大哥为何一定要得到元阴玄阳丹?不过是为了彻底将魂魄稳固在芒星的躯体内,永远与乌夜风诀别,脱离那个身份,重新开始罢了。”乌夜风阴测测地道:“我身为乌夜风,在你身边的时候,日日都是煎熬,我不愿看见乌夫人出现在眼前,我只怕,控制不住自己的冲动,将她给杀了。”   乌夜天死死咬着下唇,片刻之后,才哑着嗓子说道:“我娘所作所为,是她之过,可你既然明知我对你的心意,便该清楚这些年来,我过得绝不会好到哪去,我既不愿相信,娘亲是我大哥的仇人,我又不能杀了她,为你报仇。我每日面对你时,心中又是愧疚,又是心疼,你若对我有半分心意,都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乌夜天绝不可能成为一个弑母杀手,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时刻陪伴着乌夜风,不给任何人对他下手的机会。   他甚至想,若是能趁着前去紫泽仙陆的机会,带着乌夜风一起离开苍茫大陆,脱离千机阁,那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乌夫人欠的债,他用一生来偿还,哪怕乌夜风将来娶妻生子,他也甘之如饴。   然而,世事难料。   乌夜风意味不明地笑了一笑,道:“这些事情,掰扯不清,所幸也不必多说。天儿,你不该来天冗城,更不该找芒星,你继续安安分分当你的千机阁少主,做你的天之骄子,便就够了。”   乌夜天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道:“我所有的努力,其实都是无济于事,对么?”   乌夜风淡淡道:“也不是,无济于事。至少我打消了杀了乌夫人的念头,对你也不会憎恨。只是,你所求更多的,我却是给不了你了。”   “……”   “天冗城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早些离开吧。”乌夜风摇了摇头,道:“生死轮盘这东西,我是势必要炼制的,没有人能改变我的决定,哪怕那个人是你。”   乌夜天呼吸一窒,混乱的思绪突然被一道明光大亮,他想起他来这里的目的,便道:“大哥,撇开别的不说,身为炼器师,本不该炼制这等为害苍生的法宝,你可知,这东西一旦成型,苍茫大陆会有多少人深受其害。”   乌夜风笑了笑,道:“我连这天冗城都出不去,外面的世界会变成怎样,与我有什么干系?”   乌夜天闻言,不可置信地看着乌夜风,道:“大哥,你这个样子,我好陌生。”   乌夜风意味深长地说道:“所以,你又何必对我错爱?你见到的我,不过是个表象罢了,从今往后,你还是清醒过来吧,这世上,哪儿有如乌夜风那样,以德报怨的蠢货?”   乌夜天:“……”   他觉得,乌夜风简直不可理喻。   待到月见微再看到乌夜天的时候,他只觉得原本意气风发的乌家少主,变得失魂落魄,一张脸都是苍白的,像是深受极大打击似的。   月见微禁不住戳了戳神游太虚的乌夜天,道:“乌少主,所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芒星炼器一道上,就算比你厉害许多,你也不至于,被刺激成这副模样吧?”   乌夜天勉强打起精神来,看了看月见微,道:“不是你想的这样。”   月见微道:“那是怎样?”   乌夜天叹了口气,道:“那个芒星,是我大哥。”   月见微:“……”   乌夜天接着道:“他的了离魂症,入了芒星的躯体内,他许是,再也不愿要他先前的那具躯壳了,所以才想要元阴玄阳丹,想要彻底将魂魄稳固在芒星体内。他亦是,不愿再离开天冗城了,所以外面的世界如何,他也不会在意。”   月见微:“……”   这消息,可谓是让他着实吃了一惊。   不过,行在路上,不大适合说太多,月见微便加快脚步,与乌夜天迅速回到了千夜尊府上。   ……………………   “芒星,居然就是乌夜风。”墨沧澜也一样感到不可置信。   “是啊,谁都想不到,乌夜风那样风光霁月的一个正人君子,居然心里面会这般冷漠无情。”符离对乌夜风,也是有几分了解的,他禁不住有些感慨。   符离看了看乌夜天,只觉得他一腔真心错付,今日必然深受打击。   不料,乌夜天却是抬起头来,颇为认真地说道:“我大哥,先前不是这样的人,我直到现在,都觉得他不该是这样的人。而且,就算他性格大变,也是因为我、因为我娘对他不起。”   月见微一愣,小声嘟囔道:“原来,你知道你娘对他做了坏事啊。”   乌夜天苦笑一声,说:“我隐隐猜到,但却不敢肯定。”   月见微扁了扁嘴巴,道:“你只是不愿意去肯定罢了,乌夜风也是真的可怜,好端端的一个天之骄子,竟是被算计成了那样,若我是你,定要去质问那罪魁祸首,不管他究竟是什么人。”   乌夜风和墨沧澜的经历,多少有几分相似之处,所以月见微更是能感同身受,他觉得乌夜天摇摆不定,佯装瞎子,对于乌夜风而言,着实有些不公了。   乌夜天叹了口气,道:“是我之过,我原以为,待到我与大哥离开苍茫大陆,一切就能重新开始了,到底是我,太贪心了。”   他想要两边都好,最后却发现,哪边许是都好不了。   双瞳皱着眉头,说:“你大哥怎么会和这群人混在一起?我刚还以为,既然是你大哥,理应与你站在一边才是。”   乌夜天颇为惆怅,道:“他又不喜欢我,许是还挺讨厌我,只想着看我笑话还差不多,怎可能为了我,舍弃他现在的身份地位?”   天冗城三位魁首之一,人人都称他一声“芒星大人”,可远比在乌家当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大少爷,要好多了。   墨沧澜道:“我们可否还有机会,见他一面?”   乌夜天叹了口气,道:“不可能了,他在我离开之后,便已经开始闭关了,这件事情,再无转折可能。”   本以为杀了冯长道,基本上就万事大吉了,然而事与愿违,这一劫终究是难以过去。   “至少冯长道已死,也算是伏诛了。”月见微安慰道。   纵然再不情愿,可事已至此,也无能为力。   虽有心去闯一闯天顶,但思及修为之差,再结合天冗城人人对天顶讳莫如深的态度,但凡有些脑子的都不会选择以卵击石,自讨苦吃。   天冗城七日之期已快临近,据千夜尊透露,但凡外来者在天冗城中,停留七日之内并无任何影响,若是超出七日,不足一月,修为会被天冗城的特殊结界逐渐吞噬,转化为天冗城中的天地灵气,若是超出一月却不走,又拒绝拜入天冗城,必会真气耗尽而亡。   眼看着生死轮盘无望,墨沧澜等人也不打算在此处对停留了,准备翌日一早,便自行离开。 第431章 孤渊开阳   不过,临行之前,墨沧澜应约与月见微一起去私下见了见孤渊开阳。   千夜尊只将他们领进孤渊开阳的宫殿当中,便自行离开了,看着样子倒是对两人很是放心,也有可能,千夜尊对自己的实力,极为自信,不怕他们搞出任何手脚。   孤渊开阳这宫殿里面,有不少聚灵法宝,还种着不少其奇花异草,皆是罕见的炼丹材料,看的月见微啧啧称奇,还有些羡慕。   “这千夜尊,对孤渊开阳,还真是上心啊。”月见微看着一株三千年份的雪蕊仙草,禁不住发出感慨。   孤渊开阳却一动不动,背着他们坐在镂花的红窗前,置若罔闻。   墨沧澜看了眼孤渊开阳,道:“你若是喜欢,就拿走好了。”   月见微:“……”   月见微道:“沧澜哥哥,这不问自取是为贼,你怎的能鼓动我,干这种事情?”   墨沧澜淡淡说道:“你不妨问问他,允不允你将这东西拿走,他若是不反对,那就是允了。得了主人家的许可,哪里算得上是偷?”   月见微一想,觉得这颇为有道理,一拍巴掌说道:“沧澜哥哥所言极是,还是你聪明,十二皇子,这宫殿里的东西,我若是有看上的,能叫我拿走一些吗?”   月见微笃定孤渊开阳不会开口,便道:“既然你没意见,那我就看中什么,便拿什么了,十二皇子当真大气,我喜欢。”   说这,他居然真的一点都不客气,将那三千年份的雪蕊仙草,直接连盆带叶的,直接塞到了自己的乾坤镯里面。   孤渊开阳的耳朵微微动了一动,却仍是一言不发,连脑袋都不回一下。   月见微顿时很是兴奋,眼睛闪烁着灼灼的光彩,在这宫殿里面更是放肆地挑拣起来。   “这盆玉珠果子,放在你这里当个盆景装饰未免太浪费了,还是交给我让它发挥该有的效果吧。”   “啊呀呀呀,你还真是够暴殄天物的,这株七重无念草,可是个稀世珍宝,一颗足以入丹炼制出叫人七情六欲皆忘的奇丹,千夜尊可当真是个大方的男人,这等好东西,都往你这儿塞,也就是你这种不懂炼丹的憨憨,才把它弃之不理,当成个盆景放在这儿的。”   孤渊开阳:“……”   月见微搜罗了几样看得上眼的宝物,甚是心满意足,倒不是他不想将整个宫殿半空,只是这里到底还是千夜尊的地盘,若是他这般放肆,只怕会惹人非议。   月见微自己倒是不在意旁人都说些什么,但他生怕墨沧澜因为他而丢了面子,这才有所收敛。   月见微凭着他异于常人的敏锐嗅觉,隐约嗅到了一股极为浅淡却又叫人浑身舒坦的冷香。   循着冷香,月见微来到了孤渊开阳身边。   他低头一看,孤渊开阳身侧地面上,落着一把深木色的梳子,这梳子的模样很是普通,打磨的却是精致,最要紧的是,月见微拾起来一看,竟发现这原木居然是用梅花缕木雕琢的。   梅花缕木,乃是生长了万年、经历过沧海桑田而不腐朽、被天火烧灼、被海水浸泡、被冰雪冷藏,却又焕发着勃勃生机且未成精的梅花缕树的枝干。   梅花缕木来历不凡,非同寻常,火烧不着,冰冻不裂,暗香浮动,经年不散。   这梅花缕木还有一样颇为神奇的效果,便是能够引来万花蜂王,在梅花缕木周围筑巢酿蜜,而万花蜂王乃是性喜深山峡谷幽静之地,世上罕少有人能够见到,更遑论捕捉。   然而万花蜂王酿造出来的蜂蜜,喝上一口便能叫人通体筋脉顺畅,阻塞全无,是一种入药入丹调养内息的绝佳补品,也是这世上为数不多能够不炼制成丹直接入口的灵药。   月见微觊觎万花蜂蜜许久了,但这东西,可遇不可求,这些年月见微始终没机会遇上,如今见到世上唯一公认能够引来万花蜂王的梅花缕木,他自然激动不已,恨不得马上将这梳子,据为己有。   若非眼力强悍经验老辣的丹师,只怕是根本认不出梅花缕木来。   月见微眼睛都直了,捧着那梳子,道:“这东西,只怕你也不会喜欢,我就替你收了吧。”   “……”这一下,孤渊开阳总算是不再当闷葫芦,佯装无所发生了,他忍无可忍,一把将那梳子夺了回来,瞪着月见微道:“你有完没完?”   月见微被吓了一跳,愣了一下,又有些尴尬地哈哈笑了两声,道:“原来你还是有反应的啊,我还以为,你神游太虚,根本不知道我在做什么。”   孤渊开阳沉了眸子,死死盯着月见微,手心已经被梳子的齿子硌出了红印子。   月见微和他对视了片刻,忽而收起了那嬉皮笑脸的表情,凑过去对他说道:“千夜尊已经离开了,这周围,也没什么监视你的人,你若是有什么话要说,也不必再装模作样。”   孤渊开阳依然默不作声地盯着他。   墨沧澜淡淡道:“十二皇子,我们明日便会离开此处,许是将来多年都不会再来,你若有什么话,此时不说,往后只怕也没什么说的机会了。”   孤渊开阳这样子,显然不是失了智的人。   只是他装模作样总是一副呆滞阴郁的样子,定然是故意做出来给人瞧的。   而且,月见微从一开始便知道孤渊开阳并未失去记忆,因他最初进入天冗城那日,与孤渊开阳打了照面的时候,他不曾错看孤渊开阳脸上闪过的错愕和惊喜,且他听得清楚,在千夜尊不曾到来的时候,孤渊开阳分明无声叫了他一句“月见微”。   然而这件事情,月见微谁都没说。   孤渊开阳露出了一抹迟疑之色,却很快便压了下来。   “我要你们带我离开这里。”孤渊开阳道。   没有人感到意外,无论是月见微还是墨沧澜,似乎都早已认定孤渊开阳有这样的想法。   月见微道:“你这要求,我觉得我没办法做到,你也知道你现在是千夜尊放在心尖儿上的宝贝,他盯你盯得死紧,不可能让我们有机会带你离开,而且,你在天冗城已经多年,据我所知,天冗城的人,根本终其一生都无法离开天冗城。”   孤渊开阳摇了摇头,道:“我不算是天冗城的人,不受天冗城结界的约束,只要你们能将我带出去,我自然能够彻底离开此处。”   月见微一愣,道:“你怎会不是天冗城的人?不是说,外人在天冗城中,绝不可能停留超过一月时间么?”   孤渊开阳某中闪过了一抹复杂之色,低头说道:“除非与城中某个人,已经是结了死契的道侣关系。”   月见微:“……”   千夜尊竟是和孤渊开阳,确立了死契道侣关系?   道侣有多种类型,有的只是两人凑合一对儿,共同修炼,相互扶持,并未有任何誓约和仪式,只自己承认罢了。   还有的乃是定下道侣契约,成为天道承认彼此牵绊的道侣,只是这种道侣,可以结,也可以散,合则来不合则去,甚是自由。   而牵绊最深的、最不可泯灭的,便是结了死契的道侣了。   这种道侣关系,必然是要写入道侣之契中的,需得两人心头血融合,共同书写那份呈递给天道所知的契卷,且共同立下结侣之契誓才行。   最重要的是,这种死契一旦形成,便是生死相依,同生共死,寿元共享,两者当中,一人死则皆亡,绝无后悔的余地。   就连月见微和墨沧澜,都结的并非这种死契道侣,这世上也罕少会有人,愿意将自己的所有命数,都牵扯在另一个人身上,哪怕那人是他的此生挚爱也是一样。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千夜尊怎么看,也不像是这么一个性情中人啊。”月见微咂舌。   孤渊开阳瞅了他一眼,道:“若非万不得已,他怎可能与一个才认识不过几日的人,定下这样的死契?”   月见微一听,更是大为吃惊感慨:“千夜尊还真是雷厉风行啊,他才与你认识多久,竟认定了你就是他终生相伴的道侣,在下佩服!”   孤渊开阳:“……”   简直要被这个人给气死。   孤渊开阳有些恼火,道:“你没听我说,他是万不得已才与我如此订立契约的吗?他若是再有些迟疑,只怕早就没命了,哪儿还由得他在天冗城耀武扬威?”   “此话怎讲?”墨沧澜问道。   “千夜尊这个人,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往天冗城外围跑去溜一圈,但是,他不能离开天冗城太久,否则就会修为大跌,真气耗尽而亡。”   孤渊开阳有些不屑,一条腿翘着,一条腿蜷着,漫不经心道:“千夜尊遇到我的时候,已经在这荒漠中停留了数月,身体处于最为虚弱之时,身后还有强大的沙漠荒兽追杀,险些丧命。他刚巧遇到我,发现我体制特殊,便与我双修恢复真气,这次啊捡回一条命来。也不知是他救了我,还是我救了他。”   说完,孤渊开阳抿唇一笑,道:“说不定,应该是各取所需罢了。他看中我的体质,用以提升他的修为,我看中他的身份,又不愿加入天冗城,便让他与我结了死契道侣。”   月见微:“……”   这其中的缘由,居然如此复杂,倒叫月见微猜不透了。   若按照孤渊开阳这话来看,千夜尊相中的,不过是他这具身子,而孤渊开阳便以此为交换,得了在这天冗城中自在的机会。   只是……   “若真的是钱货两讫,你又何必装疯卖傻应付他?”月见微甚是会抓重点,道:“而且,我看那千夜尊待你的态度,倒像是对你真心实意的,我看你们二人之间,也不像是没有感情。”   孤渊开阳看了他一眼,嗤笑一声,道:“真心实意,倒也是有过,只不过昙花一现罢了,这天冗城中,只有利益,何来的真心?月道友,你长我几年,怎的到现在都还是一副天真无暇的模样?”   月见微:“……”   “千夜尊多的是伺候床榻的宠儿,我不过是个能助他修炼的玩物罢了,只不过,物以希为贵,我比其他暖床人,要稀罕一些,才得了他的青眼。”   孤渊开阳不知想到什么,有些怔愣地喃喃说道:“他生怕我死,也不过是因为那生死契约罢了,其他的,什么都没有,我也不指望有些什么了。”   感情也有,却早已面目全非,孤渊开阳也早就对千夜尊没有什么期待。 第432章 前尘   月见微并未再细问,想也知道,若是两人感情甚笃,孤渊开阳不曾受到什么伤害,他又如何会做出装傻充愣像是个白痴一样日日呆滞的样子呢?   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不再受到更多伤害罢了。   墨沧澜道:“你与他定了生死契,他便更不可能放你走了。”   孤渊开阳似笑非笑地盯着墨沧澜,道:“我知道你身上有个空间法宝,可以让人进去,否则,我也不会浪费这个时间,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将心中所想,告诉你们了。”   墨沧澜:“……”   月见微突然看向墨沧澜,道:“沧澜哥哥,我现在觉得,不如我们还是将这小子给真打傻了,或者直接杀人灭口吧,这小子,知道的太多了。”   墨沧澜点点头,道:“我觉得可以考虑。”   孤渊开阳脸色一变,马上虚了下来,道:“我、我有没有拿这个要挟你们,你们何必这么敏感呢,这件事情,我从来没给任何人说过。”   月见微一脸认真严肃,摇了摇头,道:“不成,我沧澜哥哥,居然有把柄在你手上,我不灭了你的口,我心中不安。”   孤渊开阳丧着一张脸,道:“那你要怎么样?你若是杀了我,你们只怕也走不出这千夜尊宫殿了。”   月见微咂舌:“对你男人,这么信任啊?”   孤渊开阳:“……”   墨沧澜敲了下月见微的脑袋,道:“微微,别闹了,正事要紧。”   月见微点了点脑袋,对孤渊开阳道:“十二皇子,废话就不多说了,我直接问,若我能将你带出去,你能给我些什么好处?”   无利不早起,从千夜尊手中将孤渊开阳带出去的风险着实太大,月见微和孤渊开阳的关系,也只是几面之缘罢了,若没什么天大的好处,月见微也不会同意墨沧澜冒这种风险。   索性,就把话说开也好。   孤渊开阳笑了一笑,道:“月哥哥,你现在问我能给你什么,我还真的说不出来,这屋子里面,你但凡看上的,都能直接拿走,我绝对不会过问半句,但我知道这些不够,这屋子里的东西,你不见得真的能看得上眼,你方才也只不过是在试探我罢了。”   “这倒并不是。”月见微颇为认真地解释道:“我是真的见猎心喜,有些宝贝我在外面倒也见过,但你要是愿意送给我,我也不会推辞。”   孤渊开阳:“……”   月见微连忙补救一番,道:“自然,这些东西换不了你离开这里。”   孤渊开阳叹了口气,道:“我前途未卜,生死难测,又如何能说给你什么呢?我只能保证,但凡有一日我孤渊开阳重回麒麟皇朝,你想要什么,我便愿意给你什么,我能给的了的,绝无二话。”   这话的分量,却是重了些。   孤渊开阳的意思很明确,只要能离开这里,日后他若有造化,这造化便全都愿意送给墨沧澜和月见微。   墨沧澜淡道:“孤渊世家,现如今由太子和六皇子孤渊长恒把控操持,你纵然回去,也没你的位置了。”   孤渊开阳眸中露出了一抹冷色,道:“这倒也不好说,先前是我过于愚蠢,才被他们暗算得逞,现如今,过了这么多年,若他们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个万事不知的天真蠢货,那他们才是真的离死不远。我孤渊开阳素来有恩必报,有仇必偿,我的余生,也会为这一件事情而活。”   “……”   孤渊开阳心中有恨,这恨意许是来自于被尊敬亲近的兄长背叛陷害的打击,也可能来自于被千夜尊当做娈童宠幸数年的切肤之痛,孤渊开阳隐忍多年,心怀仇恨,只要给他一个离开这里的机会,他必然如同沙漠之中的韧草,顽强求生,为自己复仇之计而全力以赴。   这样的人,反而容易成功。   月见微对麒麟世家,不曾存在任何好感,尤其想到三千年前寒无双和孤渊无华受到麒麟世家掣肘,最终落得个生离死别的下场,便更是有了几分憎恨。   他需要一个人,从麒麟世家内部开始瓦解这个古老而庞大的家族,他纵不会覆灭苍茫大陆的麒麟世家,也要保证在那里面,真正的掌权人,已经换做了他认可的、扶持的人。   哪怕那个人,只是个傀儡。   如今,倒是瞌睡送枕头,上天竟是将孤渊开阳送到他面前来。   这可是个绝佳的机会。   月见微只是想试探孤渊开阳重回全会巅峰争权夺利的决心罢了,他不擅长做生意,却擅长拿捏人心,月见微从孤渊开阳说出他余生只为一件事情而活这些话的时候,便可以预见到,不久的将来孤渊皇朝的风云动荡。   月见微露出了个甜美的笑容,道:“十二皇子,我想要麒麟皇朝的半壁江山。”   ……………   翌日天冗城下起了大雨。   天冗城已经许多年都不曾下过雨了,这里不管白日还是夜晚,都常年笼罩在一层雾蒙蒙的光影之中,叫人见了便觉得有些压抑。   在天冗城中,天气变化是极少出现的,不管是风雪还是雨水,每见到一次便是让人觉得讶异又惊喜。   屋檐上落着雨水,滴滴答答地顺着檐角打在地上,有些凹凸不平的地方,还聚起了水洼。   “许多年都不曾下雨了。”千夜尊从后面拥着孤渊开阳,许是睡饱了,也许是今日无事,他心情像是不错,声音也是难得的温柔,道:“天冗城不曾有四季变化,也不曾有天气交替,也不知怎地突然就下起了雨。”   孤渊开阳在千夜尊面前,永远都是那副不吭不响呆滞的模样,他愣愣地直直地望着窗外的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千夜尊习以为常,接着道:“我与你相遇的那一日,也是下了雨。我被那只荒兽追得四处逃窜,险些殒命,跳入崖底却是遇到了你,那片云崖之谷倒也妙极,四季如春,细雨丝丝,我与你便在那山洞之中亲热。”   孤渊开阳:“……”   他难得给了点反应,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千夜尊,那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三个字——   “不要脸”   着实不要脸。   他当时虽说不上是意识全无,却也动弹不得。   他一路逃亡,颠沛流离,再加上身子本来就中了毒,修为跌落,误入此无人之境,更是已经躺在那里等死罢了。   却不料,一个身上具是血腥的俊美男人竟是从天而降,跌在了他的身边。   孤渊开阳倒是个想得开的人,他被那男人抱在怀中颠来复去地亲热了一番,倒也不觉得羞愤,反而还当自己做了个鸳鸯戏水的梦罢了,就是他以前梦到的都是绝世美女,现在莫名其妙变成了个男人。   他还想着老天对自己着实不薄,在他临死之前,竟还让他尝了尝这世上最舒服的鱼水之欢,也不枉费他这些年混迹在秦楼楚馆了。   孤渊开阳再次醒来之后,才知道那场梦幻的经历不是做梦,只是他依然在那云崖之底的某个山洞中,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雨,身边一个敞着怀的男人正闭眸调息。   千夜尊问:“你叫什么?”   孤渊开阳道:“太久了,我忘了,你叫我什么都好。”   千夜尊竟是一笑,道:“刚巧,我也不记得我究竟叫什么了,不过,旁人都唤我为千夜尊,可能我的名字,就是千叶吧。”   千夜尊是因中了荒兽的淫毒才不得不在他身上发泄出来,孤渊开阳知了此事,却也不甚在意,反而对着千夜尊一笑,指着自己一条毫无知觉的腿,道:“我这样子,你竟是也能下得去手,我便才你定是有迫不得已的理由,我身无长物,一无所有,能与你春风一度,自然算不上吃亏,兄台不必放在心里,你自可当成是南柯一梦,忘了罢了。”   他年纪不大,却也通透,经历了各种背叛之事,再于此处崖下住了几年,心性早已与以前大不相同,至少没了身为十二皇子的娇气和高傲。   千夜尊也是个有趣儿之人,他闻言,却是一笑,道:“话不能这么说,你对我可算是有救命之恩,这种事情乳很能忘?不知怎地,我一见到你便觉得心里面欢喜,尝过一次便就不愿意撒手,你在这谷底也出不去,不如等我修生养息,便将你带出此处,你随我一同回天冗城可好?”   孤渊开阳一愣,道:“天冗城?”   千夜尊道:“天冗城。”   他在崖低不知过了三年还是五年,有可能更久,只是苟延残喘吊着性命罢了,如今有人愿意带他离开,替他疗伤,孤渊开阳自是求之不得。   相处几日,两个陌生却又最是亲密的人,时长抵死缠绵。   第七日时,他们终于离开了这片常年春风化雨的崖低,回到了外面的荒漠世界。   孤渊开阳随千夜尊回了天冗城,来到了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   他直到现在都不透彻,诚如千夜尊这样步步为营功于心计的人,为何会在与他相识不足一月的时候,便与他立了生死契约,与他结为这等同生共死命运同享至亲道侣——   他曾以为是情爱,后来觉得是为了修为,现在却又觉得哪一种都不是。   不过,知不知道也都无所谓了。   孤渊开阳想,只怕是往后,都再无可能见到这个男人。   不要脸的千夜尊笑了一笑,道:“旁人都说我威不可测,唯独你敢说我不要脸,这说明,唯有你才能走进我的心里。”   孤渊开阳继续面无表情,佯装听不懂地盯着他一眨不眨地看着。   千夜尊轻轻叹了口气,道:“天冗城这地方,只怕是很快就不太平了,不过,来到天冗城总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也没什么可后悔的,唯一放不下的,便只是你了。”   孤渊开阳听着这话,寻思着有哪里不太对,千夜尊在他面前,虽也不曾摆着尊上的谱子,却也从不露出这副柔软中带着些脆弱的模样,倒叫孤渊开阳有些费解了。   只是,千夜尊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眼神复杂地看着孤渊开阳,抬手在他的额头上摸了摸。   “我今日要去一趟天顶,只怕这几天都不回来了,你一个人在府上,要好生保护自己,若是觉得无聊,便拿着我的牌子去地下黑市闲逛,看上什么,随意买就好。”   孤渊开阳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手没有动弹。   千夜尊见状,揉了揉他的脑袋,道:“我走了。”   孤渊开阳道:“你叫什么?”   千夜尊一顿,道:“你叫我夫君就好。”   作者闲话:  大哥是好人,莫要担心~ 第433章 送还   孤渊开阳冷了脸,转过头脑用后脑勺冲着他,坐在窗台前又一动不动了。   千夜尊露出了一抹无奈之色,过了片刻,才转身离开了。   七日之期将到,月见微一行人已经收拾行囊,辞别了千夜尊,朝着天冗城大门走去。   到了城门脚下,待众人准备出去的时候,乌夜天突然顿住了脚步不走了。   月见微不解地看着他,道:“乌少主,你可是有什么东西落下了?”   乌夜天深吸口气,望着月见微道:“不错,我有一样至关重要、挂在心上的东西,落在了这里,我要找到他,才能回去。”   月见微一愣,当即明白乌夜天的意思。   月见微皱着眉头,道:“乌少主,你可知道这天冗城不是正常人该停留的地方,你可要想清楚了,若是时间久了,你就永远出不去了。”   符离亦是脸色不好,道:“乌夜天,你别在这个时候犯傻,他早已不是你喜欢的那个人了,他现在,已经在闭关炼制生死轮盘,从他做出选择的时候起,他就已经,注定与所有人为敌了。”   乌夜天淡淡说道:“所有人当中,不该包括我。阿离,我思来想去,都觉得若是我就这么走了,定是会一辈子在后悔之中度过,我不知道留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我不想就这么放弃了。”   双瞳蹙着眉头,不耐烦地说道:“你再胡言乱语,我就把你打晕过去,直接扛走了事。”   乌夜天摇了摇头,道:“倒也没必要,你留得住我的人,也留不住我的心。”   双瞳:“……”   乌夜天潇洒一笑,不甚在意地说道:“天冗城还有许多秘密,我们尚未来得及去打探,墨峰主不是惯会往各个门派势力安插人手么,不如,我就留下来,给你们当一个眼线,待到你们下次前来天冗城,想知道什么,就方便多了。”   墨沧澜闻言,说:“倒也不必让你做如此大的牺牲。”   乌夜天说:“你就当成全我了吧。”   墨沧澜说:“乌少主,你可要想好了,你若是留在这里,千机阁、乌家、甚至前去紫泽仙陆的名额和你的未来,可全都不复存在了,你若是觉得值得,我自然不拦着你。”   乌夜天叹了口气,却是笑了一笑,道:“值得。”   “……”   既然值得,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乌夜天已经在短短一日之内,做出了这个对他产生极大影响的决定,深思熟虑不见得,但至少是遵从本心了,只怕是谁劝都无济于事。   符离气得要死,指着他的鼻子尖儿骂道:“蠢货,我怎会和你这样的蠢货,曾经有过婚约?你可真是这世上最蠢的傻子了,为了一个记恨着你的人,连自己的道途都不要了。”   乌夜天说:“就当是我,欠了他吧。”   ……………………   数日之后,月见微等人彻底离开天冗城地界,踏上前往归元神宗的路途。   不过,几人并未直接回宗门,月见微和墨沧澜决定先去一趟皇城。   “你们两人,是如何将他一个大活人从天冗城带出来,还不被人发现的?”符离错愕地看着莫名出现在眼前的孤渊开阳,表现出极大的不解。   孤渊开阳再无先前那种麻木蠢钝的模样,舒展了下腰身,道:“我有特殊功法,可以缩成一个指头长短的小人儿,藏在旁人袖子里面被带出来。”   符离信他才有鬼,倒是双瞳还有几分单纯,亮着眼睛问道:“此话当真?这是什么神奇稀罕的道法,我也能学吗?”   符离抽了抽嘴角,将双瞳拉到身边,转移话题说道:“我就不去皇城送十二皇子了,杏花谷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我虽已经脱了嫌疑,但也要给其他师伯师叔一个交代,而且,不管怎么说,我都还是杏花谷少谷主,杏花谷逢此大难,百废待兴,我也该挑起肩膀上的重担了。”   原本,符离身为青云圣手的嫡传弟子,青云圣手出事,他是绝对逃不脱干系的,只是后来有墨沧澜和月见微作保,又拿出双瞳这么个活生生的证人,道宗对符离的态度,便也从怀疑变成了信任。   只是,杏花谷内青云圣手旧部余孽,必然对符离恨之入骨,能够铲除余孽,化险为夷,再将杏花谷带入丹道巅峰,就要看符离自己的本事了。   月见微望着符离,道:“那我们,便在去参加万宗大比之时再见。”   符离点点头,道:“我到时候,可以定不会对你放水。”   月见微禁不住一笑,说:“你不见得有这个机会,我不是以丹师身份去参加大比的,我可是正儿八经的武道修士。”   符离:“……”   这就有些尴尬了。   ……………………   麒麟世家,皇城。   寻找孤渊开阳的榜一直都在城门挂着,风吹雨打都不曾褪色,每一位初来皇城的修士,都会忍不住多看这皇榜几眼,被上面写下的那些好处震地连连叹息,却又摇摇头觉得这人早就不在人世了,贴出来也无用。   “几年不见,好像悬赏的奖励又丰厚了不少。”月见微看着皇榜,笑嘻嘻地搓了搓手,然后一把将皇榜撕了下来。   这动静虽小,架不住有人时刻盯着这里。   一个身着盔甲的守城将士走了过来,盯着月见微厉声说道:“你竟敢撕了这榜,你可知道,这榜撕下来,若寻不到人,便是死路一条?”   月见微眨眨眼,道:“不过是寻找十二皇子孤渊开阳,我若不曾找到他,自然不可能来撕了这皇榜,我只是想问问,若我真能找到他,上面罗列的这些好处,会不会真的给我?”   那将士顿时用狐疑的眼神看着月见微,分不清他说的是真是假。   出于谨慎,将士并未当成玩笑,道:“上面有着陛下的名字,还有世家法印,自然不是玩笑,只是这位小友,此事绝非玩笑,你若误撕皇榜,我可当成并未看到,你速速离去,免得给自己招致杀身之祸。”   月见微笑道:“你人不错,我给你个升官发财的机会,你拿着这东西,速速前往皇宫递个消息,就说有人找到了十二皇子孤渊开阳,请陛下派人前来城门口,接十二皇子回宫。”   将士险些跳了起来,按捺着激动的心情,道:“这位小友所言可是真?十二皇子究竟人在何处?”   月见微讳莫如深地说道:“等你将可安全把他带入皇宫之中的人派来,自然就能看到他了。”   说着,月见微将一个已经绣着霜花的金色锦囊,交到了将士的手中。   将士看了看金色锦囊,瞳孔骤然紧缩,道:“这不是、这不是十二皇子贴身带着的香囊吗?”   月见微以前也曾见孤渊开阳挂在身上,原以为是哪个卿卿佳人送给他的定情信物,后来才知道,原来这是上善真人亲手缝制给他的随身之物。   孤渊开阳与上善真人感情笃厚,这香囊已经贴身带了十多年,宫内人人都知道他的香囊从未取下来过,见到这香囊,将士自然认得出来出自谁的手,又是谁的宝贝。   香囊随着孤渊开阳失踪一起失踪,哪怕这位不曾经常在宫廷里面的守城门将士,也认得它的出处。   将士纵然对月见微的话心存怀疑,此时见到信物,也不敢掉以轻心,马上小心翼翼地拖着这香囊,道:“您且随我一起入宫,带人来请十二皇子。”   月见微道:“这我就不必跟着过去了,我只是来通风报信罢了,至于榜上的报酬,到时候孤渊开阳会告诉你们送到哪来去,你们听他差遣就好。”   将士虽摸不准月见微的来历,但看他敢孤身一人前来皇城撕了皇榜,修为又是高深莫测叫他看不清楚,便猜测此人必然大有来头,不好得罪。   于是,将士索性便应道:“既然如此,那小的先行回宫禀告了。”   月见微点了点头,道:“去吧,我总不会那么无聊,用这种事情坑人。”   待到将士走后,墨沧澜带着身着黑袍遮着面容的孤渊开阳走了过来。   孤渊开阳抬眸,幽幽看着月见微。   月见微道:“东西,我已经送到了,不过,我听说上善真人这几年,都不曾回宫,而是在外面清修,不知究竟会是何人,前来迎你回宫。我先在暗中观察一番,若是你的仇家,我便出面将你带走,若非你的仇家,你就随他去吧。”   孤渊开阳这一路上,诸多地方都仰仗着月见微、墨沧澜二人,哪怕曾经关系只是稀疏平常,经过几日相处,孤渊开阳也已经将这两人当真看做救命恩人,心中对他们亲近信任。   孤渊开阳点点头,道:“若是我六哥或者太子,我就直接去找我娘亲了。”   月见微看着孤渊开阳,道:“你往后的日子,只怕也不容易。”   从对孤渊开阳下手的六皇子和太子来看,这一派人马若得知孤渊开阳尚还活着,斩草不除根,心里面自然不可能安生,见到孤渊开阳,指不定的要如何想方设法继续暗算他。   而对于孤渊开阳来说,他现下心中充满了仇恨,想要报仇雪恨,自然会将自己时时紧绷神经,亦是想方设法机关算尽,将太子一脉彻底铲除。   无论算计旁人,还是被旁人算计,都不是什么省心的事情。   孤渊开阳的回归,代表着孤渊皇朝的储位之争,进入了另一个白热化阶段。   月见微正是因为不想扯进这皇位争夺之中,才尽可能地将自己和墨沧澜隐藏在暗处,毕竟两人的身份,都比较敏感,不适合在这个时候让人看出他们的站位。   除非迫不得已。   月见微道:“你要好好保全自己,至少要保住小命。”   孤渊开阳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我不会死的,我若是死了,千夜尊也会小命难保,就算是为了叫他活着,我也要努力活下去。”   这一路上,孤渊开阳还是第一次主动提起千夜尊,自他躲入墨沧澜的玄冥空间从天冗城逃出来之后,孤渊开阳便像是要和天冗城那段过去彻底断绝关系似的,闭嘴不提一字,只是,这并不代表孤渊开阳就当真心无所想。   月见微一思忖,道;“也是,我到现在也还觉得不可思议,我们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将开阳从天冗城带出来了,这也未免太简单了些。”   墨沧澜道:“简单些,不好么?”   月见微道:“自然是好的。我们已经遇到太多困难。”   作者闲话: 第434章 真相   孤渊开阳眸中闪过一抹微茫,被月见微轻易捕捉到了。   月见微问道:“你想他吗?”   孤渊开阳道:“想。”   那毕竟是将他从绝望之中带出来的救命恩人,也是与他曾缠绵了上千个日日夜夜的爱人,孤渊开阳并非是个能委曲求全的懦弱男人,若非真心喜欢,他如何能为人娈宠如此数年?   只可惜,这世上并非所有感情,都有开花结果的一日。   孤渊开阳终究选择了回到属于他的世界。   月见微道:“祝你能得偿所愿。”   孤渊开阳尚未开口道谢,便听月见微接着道:“还有龙息,尽快给我送到地方去,莫要让我催促,胖的可以缓缓,这个绝对耽搁不得。”   孤渊开阳将感动憋了回去,抽了抽嘴角道:“放心,少不了你的。”   ………………   孤渊开阳凭空消失数年,麒麟世家也寻了他数年,若非他放置在祖祠中的魂灯将灭未灭不可确定是死是活,只怕是早就无人寻他了。   得了孤渊开阳的消息,见到那方上善真人亲手缝制的霜花香囊,孤渊皇当即便率领臣下,连朝服都尚未更换,便匆匆忙忙地亲自赶至城门,前去迎接他最宠爱的小儿子。   孤渊皇修为不俗,年纪不小,从外观上来看竟还是个颇为英俊神武的男子,只是他的额角竟是有了两道违和的白发。   孤渊皇见到孤渊开阳,先是猛然一怔,像是想要相认又有些不敢确认,直到孤渊开阳开口喊了一声“父皇”,孤渊皇才瞬间泪如雨下,走过去与孤渊开阳父子相认。   月见微远远看到这副父子相亲的场景,拉着墨沧澜的手道:“看样子,这砝码我们也算是押对了,孤渊皇这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他对孤渊开阳的父子之情,绝不掺杂其他利益干系。”   墨沧澜道:“孤渊皇是个痴情种,他心慕上善真人,自然爱屋及乌看重他与上善真人唯一的骨肉,我曾听闻麒麟世家密不外传的隐秘,说是上善真人在孤渊开阳失踪之后,便性情大变惯会吵闹,还一改先前柔弱姿态,强势地要彻查到底。孤渊皇进退两难,便将上善真人赶出宫去。”   月见微若有所思,道:“那个时候赶出宫去,上善真人许是要恨极了孤渊皇。”   墨沧澜看了看月见微,道:“但想必孤渊皇也有多番无奈。如今的孤渊皇后乃是林家嫡脉,她背后有一整个林家支撑,林家自然不可能叫她吃亏。上善真人本性情温和,不擅明争暗斗,这些年也未曾培养多少自己的势力,可她爱子失踪后,却要派人去杀了六皇子和太子,这想也不可能。而且,她非但想了,还真就这么做了。”   月见微瞠目结舌,道:“她怎么敢?皇后若那么好对付,那也不配称为皇后了。”   “所以她失败了,被林皇后抓了个正着。”墨沧澜继续道:“林皇后抓着把柄,给孤渊皇施压,要杀了这个胆大包天的妖女,孤渊皇亦是为了保住上善真人,才佯怒将她送了出去。”   月见微顿时恍然,若有所思地说道:“原来如此,我先前便想不明白,为何孤渊皇能做出那等冷漠的事情,在上善真人痛失爱子的节骨眼上,将她送出皇宫,原是为了保全她。”   “只是,上善真人怕是想不明白。”墨沧澜说:“风头过去之后,孤渊皇曾两次三番亲自接她回来,却都被上善真人给挡在门外,这些年,上善真人连一面都不曾见过孤渊皇。”   月见微一愣,道:“那孤渊皇呢?”   “不曾再叫过任何妃子侍寝。”   “……”月见微喃喃道:“这还当真是真爱了。”   “不过,孤渊皇的良苦用心,她早晚,需得想明白的。”   上善真人凭借仰仗的,唯有帝王的宠爱,她只怕是这些年早已不复天真模样,纵然再如何愚蠢,也该明白她的命运绝不可全付交给心爱之人手上,这世上,她最能依靠的人,唯有她自己。   此时,孤渊开阳已经上了銮驾,与孤渊皇携手离开城门。   孤渊开阳的回归,意味着这位离开皇都多年的上善真人,也将要重新回到这个苍茫大陆的权力巅峰之地。   苍茫大陆永远都在无穷无尽的争权夺利之中,只是有的锋芒毕露,有的凶潮暗涌,每个时代,都有人败有人成。   成者为天,败者为畜。   周而复始,轮回天定。   ………………   原以为生死轮盘之事,便就这么罢了,墨沧澜和月见微还在犹豫是否要如实交代芒星便是乌夜风这个听起来太过惊世骇俗的事情,却不料,生死轮盘之事竟是迎刃而解了。   再次见到乌夜天的时候,是在前往归元神宗必经的一座小城之中。   墨沧澜与月见微落脚歇息之后,行在街上刚准备出城,便听到身后有人叫了他们的名字,且声音还颇为熟悉。   “你不是,留在天冗城了么?”月见微看着风尘仆仆面色苍白唇角干裂的乌夜天,心中顿时讶然,不知他这几日都发生了什么,竟是才几日不见,就成了这副落魄模样。   乌夜天眸色晦暗,整个人都有种近乎神经质的死气。   他声音喑哑,像是嗓子都干了,粗声粗气地道:“生死轮盘,日后便无人再炼制了。”   “……”   墨沧澜一怔,道:“发生何事?”   乌夜天眸中再无任何光彩,茫然地说道:“芒星死了,生死轮盘的事情,自然是耽搁了,千夜尊说,天冗城从今往后,至少五百年,都不会再有能够炼制生死轮盘的人出现。”   月见微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嘴巴。   那般困难的一件事情,竟是就这么突然之间便解决了,这让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但更大的不真实,来自于芒星的死亡。   “他怎会……”   “我早该知道的。”乌夜天失魂落魄地盯着自己颤抖的手,难以自制的哽咽道:“他哪里会是为虎作伥的人?我大哥,乌夜风,他那般心善的一个人,从小到大,无论他受了什么委屈,被人如何作践欺辱,都不曾说过那人一个坏字,他那般善良的一个人,怎会当真,会去做害人的勾当?”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乌夜风身上,总有种君子如兰的气质,仿佛他看花是花,看水是水,看花心悦,看水心喜。   哪怕是再乌七八糟的事情,在他眼中,都被弱化成了过眼烟云。   “你们走后,我去了百宝楼寻他,他原本不愿见我,我便站在门口,说我铁了心留在天冗城中,他若当真狠得下心来,便眼睁睁看着我死就罢了。”   乌夜天吸了吸鼻子,抹了把泪,道:“他哪里舍得,他先前那样对我,也不过是为了将我赶出天冗城罢了,他懂我至深,他早猜到我会为他留下,便就做足了那副冷漠刻薄的模样,要叫我羞愤退却……”   只是,乌夜风终究是低估了乌夜天对他的感情。   乌夜风倒是没想明白,乌夜天已经惦记了他那么多年,又哪里是如此轻易就能被他三言两语给吓退的?乌夜天怎么说也是千机阁少主,从小自是众星拱月,想要的、渴望的、所求的,还从未有得不到的。   乌夜风棋差一招,便是满盘皆输。   他既震惊又恼怒,见到乌夜天便要抬手打他,又是冷着脸叫人将他送出天冗城去,可乌夜天哪里答应,俨然已经做好了慷慨赴死的打算,便就这么死缠烂打地非要与乌夜风在一起。   “我大哥,也是个狠心的男人。”乌夜天苦笑不已,喃喃道:“他不承我的情,只将我关在房间里面,叫我早日离开,我本以为,只要我留下来,终有一日能让他心防松动,却不想,才不过五日,炼器室便传来爆炸声音,待我冲过去看的时候,他早已身死,连带着那傀儡金,一同都化作了焦灰。”   显然,这是蓄谋已久。   乌夜风留了一封信给他,打开之后,上面只简单写了几句话——   “吾弟天儿,见字如面。待你见此书信,兄恐已命丧黄泉,魂归幽冥。世间种种,皆由我而终,亦为死得其所。望弟秉承所志,道途坦荡,兄亦死而无憾。”   炼器师不死,生死轮盘永远都在炼制的路上。   乌夜风许是从一开始,便做了这样的打算。   只是,他没想到乌夜天等人,竟是有胆量亲自进入天冗城,企图搅黄生死轮盘之大事。   虽生死轮盘已无炼制可能,但月见微却并未有太多喜悦之情,许是因为乌夜天痛哭流涕的模样太过惹人生怜,许是因这世上少了一位惊才艳艳的炼器师,这生死轮盘之事,终归显得不那么令人满意。   “不过,乌大哥有离魂症,他说不定,会重新回到原来的躯体里面。”月见微突然眸色一亮,道:“你可有回去看过?”   乌夜天抬眸,猩红的眼眸盯着他,道:“我出来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去问我大哥的情况,家中人说,就在芒星身亡的同一日,原本正在闭关的大哥,亦是突然便断了气息,连他的命牌,都已经熄灭了。因为大哥死的蹊跷突然,我娘竟是趁着我尚未回到家中,见我大哥最后一面,便将他给埋了,我当真是……”   说着,乌夜天悲痛地低吼一声,跪在地上,重重地用拳头猛然朝着地面砸去,一时间,土石崩裂,一块石子擦过乌夜天的面颊,将他白皙的脸上,擦出了一道血痕。   月见微一愣,心中颇为不是滋味儿,觉得指尖儿都是发麻的。   乌夜风竟是能做到这种地步,倒是他先前,误会了这个男人。   只怕是早就料想到有如此结局,乌夜风才不愿给乌夜天任何希望。   但正是因为如此,只怕乌夜天终其一生,都绝无可能从乌夜风的笼罩之中,走出来了。   一时间,月见微也不知道是该叹惋还是该垂怜,只觉得眼前这个已经哭得无法直起腰身的男人,看起来颇为可怜,叫他心里面,酸涩难耐。   墨沧澜不擅长安慰人,这种情况下,实则安慰也毫无用处。   不过,乌夜天倒是很快便收拾了情绪,撑着身子站了起来,不甚在意的用袖子将脸上的血擦了去,又拂去了眼泪,对墨沧澜淡淡说道:“事情,便大致如此,我想我大哥,不愿让人知道他曾经的经历,还请墨峰主在陈情之时,将芒星与我大哥之间的关系隐去,只当是,他们从来都不是一人就好。” 第435章 城府   墨沧澜道:“如此一来,世人便永远不会再知道,你兄长究竟为世人,都做了些什么。”   乌夜天摇了摇头,道:“他从来都不是个在意自己名声的人,他若是想叫人知道,便不会默不作声地选择与傀儡金同归于尽了,我也一样,不愿意让世人记住他的所作所为,他是我一个人的,这世上,只要有我记得他做过什么,就已经足够了。”   人死如灯灭,再多爱恨都已入土。   哪怕世人记得乌夜风做过什么,又能如何?   乌夜天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已经没了,旁人如何作想,又与他何干?   墨沧澜看了他片刻,然后轻声应道:“如你所愿。”   月见微见乌夜天这副颓唐的模样,心中有些不忍,便出言说道:“乌少主,我知你心中难过,我也没立场劝你什么,只是希望你能好生活着,毕竟,这世上能记住你大哥的人,也不多了,你若是不在了,他就真的消失了。”   乌夜天扯了扯唇角,露出了个并不好看的笑容,道:“我懂你的意思,你放心吧,我不会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情。其实在我大哥身受重伤卧床不醒的这些年,我日日夜夜也都是这么过来的,我早就已经做好失去大哥的准备,只是没想到,天道给了我希望,却又一下子将他剥夺了,一时间有些难以忍受罢了。”   “……”   “若真说起来,谁离了谁活不了呢?”乌夜天叹了口气,道:“只是这苍茫大陆,我却是待不住了,接下来,我便打算借着去紫泽仙陆参加万宗大比的机会,彻底离开苍茫大陆,这地方,有我太多的伤心事,我日后能不回来,便不回来了,我的余生,便与炼器为伴吧。”   这是乌夜天许久之前就已经打算好的。   只是那时候,他的计划当中,还有乌夜风这么个人。   如今,却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月见微想了想,道:“这样也好,去了紫泽仙陆,也算是个新的开始。”   没有乌家,没有千机阁,没有害了兄长的娘亲,也不必理会那么多有的没的事情。   乌夜天天赋极强,只是修炼上有些散漫随性罢了,想来从今往后,炼器便是他的道心。   乌夜天也的确只是来告知他们这件事情的,说完之后,他不做停留,马上便离开了这座城池,且与墨、月二人的方向,截然相反,背道而驰,想来是不愿再与相识的人同路,想要寻个无人认识自己的地方,独自抚慰哀伤。   月见微禁不住唏嘘,御剑之时,低声对墨沧澜道:“想不到,乌夜风居然会是这样一个结果,我只觉得乌夜天太过可怜,我方才见他,便是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虽强撑着将话说完,但有些思绪恍惚,我还真怕他会出些什么事情。”   墨沧澜却是露出了一抹狐疑之色,道:“我倒是觉得,乌夜风不该死得这么简单。”   月见微一愣,道:“此话何解?”   墨沧澜说:“乌夜风虽是个风光霁月之人,但绝非一个没有任何私心的神人。他心思缜密,能够隐忍,蛰伏等待了百年,为了乌夜天连对乌夫人复仇之事,都能放弃,他又如何就这么舍得为了一个生死轮盘,丢下乌夜天不管不顾呢?”   月见微一听,也觉得颇有道理,心思一动,道:“大哥的意思是,他乃是假死?”   墨沧澜微微颔首,道:“我猜,十有八九。”   月见微道:“那真死的那个,会是芒星还是乌夜风?”   “芒星。”墨沧澜甚是肯定,毫不迟疑地说道:“乌夜风既放不下乌夜天,必然要寻个机会离开天冗城,我看,他有一句话说的是假的,他舍不下的那个身份,乃是乌夜风的才对。他要元阴玄阳丹,恐怕也是为了让他的魂魄,归为于乌夜风的体内。芒星之死,既解决了生死轮盘,又解决了芒星的存在,可谓是一箭双雕,一举两得。”   月见微仍是有一处想不通,道:“可他如何能肯定,芒星死了之后,他就能回到乌夜风的躯体内?若是魂魄离开芒星的躯体,又回不到原身,便很快就会归于冥界,重入轮回。”   墨沧澜微微一笑,看了眼月见微,讳莫如深道:“先前我们还在天冗城时,我从千夜尊那里,得了一个消息。”   “……”   “原本,芒星是不愿在冯长道死后,继续炼制生死轮盘,只是天顶之人,给了他一颗玄阴元阳丹,他才答应继续炼制。”墨沧澜禁不住笑了起来,道:“乌夜风当真是个精于算计之人,他得了天大的好处,却又借着这个好处,摆了天冗城一道,也不知给他丹药的人,如今究竟是什么想法。”   “……”   月见微禁不住咂舌,心情颇为复杂,道:“这乌夜风,做人也忒不老实了吧,若真是如此,我方才当真是白白可怜他了。”   墨沧澜轻描淡写,道:“若他真那么愚蠢,只怕早就已经死于乌夫人之手了,他越是如此,便越能让乌夜天,对乌夫人更为不满,甚至憎恨,你看那乌夜天,如今不已经是下定决心,与乌家彻底断了关系么?”   “……倒也是。”   “乌夜风不必亲自动手,便已经算是为自己报了仇。”   乌夫人最在意的人,莫过于乌夜天了,甚至她对乌夜风下了毒手,机关算尽,也不过是为了她的亲生儿子。   只是,在乌夜风“死了”的这一刹那起,便注定乌夜天与乌夫人彻底离了心,他哪怕还认这个母亲,却不会再对她抱有任何幻想和母子之情。   兵不血刃,不战而屈人之兵,一箭三雕之举,乌夜风若真还活着,他这个人的成算和城府,未免太过可怕。   而且,月见微不必多问便知道,命牌这东西,死人倒是不能点燃,但活人多的是法子让自己的命牌熄了。   乌夜风得了芒星的所有传承,自然知道该如何在命牌上做手脚,这对他而言,倒也不是难事。   一切都可造假,月见微更是信了乌夜风还活着。   “就是可怜了乌夜天。”月见微想到乌夜天那凄惨模样,便莫名又生出了几分同情,只是这同情,和方才又颇为不同。   “只怕,乌夜天这辈子都算不过乌夜风了。”墨沧澜禁不住一笑。   月见微也是一笑,道:“不过,他们能快活幸福就好。”   ………………   归元神宗仍有数十家宗派在此等候,待到月见微和墨沧澜二人回归,将生死轮盘炼制之人已经死于非命,冯长道也已被杀死的消息带回,各家各派,才总算是唏嘘着松了口气。   “那芒星也算是恶有恶报,竟是要炼制生死轮盘,这不,遭了天谴。”   “此事,多亏了墨峰主和月盟主出手啊,要不然,我们如今还在提心吊胆,不知该如何解决处理此事。”   “如此胆量气魄,当真是英雄出少年。”   “……”   自此事之后,墨沧澜和月见微二人在苍茫大陆各大世家宗派之间,地位自是更上一层楼,簇拥之徒亦是数倍增加,不光日日都有人来攀谈打听第十三峰何时再招弟子入门,就连丹盟都被络绎不绝登门拜访的强者几乎踏破门槛,心甘情愿与丹盟做护卫的世家弟子,也一时间达到了高峰,甚至为了争抢一个名额,大打出手也不罕见。   只是,月见微和墨沧澜二人,对这种事情并不算太过看重,有人愿意投靠他们自然是好事,但一切仍是要按照规矩来,交给属下去做便够了。   相较起来,墨沧澜更在意天冗城这个庞大而神秘的组织,究竟从何而来,由何人设立,又是为何而建。   只是,天冗城特殊的法则,注定短时间内无法追根究底,时间紧促,倒也根本急不来,墨沧澜将天冗城发生的事情,挑挑拣拣重点告知了暮云长和孤渊宗主,此事倒也引得他们二位在意,便马上着手准备训练死士,想方设法混入天冗城中,一探其中深浅。   月见微前去探望了佘上尘,这段时间,因着众人瞩目,佘上尘得到了最好的照顾,再加上叶无涯炼制的丹药起到效果,他如今虽还不能下地走动,但精神已经好了不少。   见到月见微,佘上尘竟是直接跪在了地上,月见微连忙将他搀扶起来,道:“大家都这么熟了,倒也不用行如此大礼。”   佘上尘摇了摇头,道:“对于整个佘家,你与墨峰主的大恩大德,我永世难报。”   月见微欣慰地一笑,道:“我帮你,也不是为了叫你报恩,我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只是,你不曾相信我和大哥,不听我们劝告,非要一意孤行,惹得自己一身麻烦,这一点我着实有些不满意。”   佘上尘露出了惭愧之色,道:“这件事情,是我鲁莽了。”   月见微道:“不光是鲁莽,还害死了不少无辜之人,虽你不是幕后罪魁祸首,但也与你脱不开干系,往后,你还是多行善事,为自己积德积福吧。”   佘上尘点了点头,道:“这是自然,待我好些之后,便会下山行善去了。”   月见微看了看周围,道:“佘大哥,奉真长老,可有再来寻过你?”   佘上尘道:“他未曾再来寻我了,不过,我尚在地牢中时,他曾派人来暗杀我数次,只是,都被叶阁主一一识破了。”   月见微略一思忖,道:“我师父,还是见识广博,甚是厉害的,说起来,我自回来之后还不曾拜访过他,你且好生歇息,若想起什么,便直接告诉我或者大哥,我便不打扰你了。”   从佘上尘这里离开,月见微心情不由自主地雀跃了不少,毕竟被人感激,是一件叫人有成就感的事情。   这些日子,叶无涯借着帮佘上尘调理身子的由头,堂而皇之地住在了归元神宗,宗门的那些丹道弟子们,得知叶无涯乃是月见微的师父之后,便对他尊敬有加,还有弟子偶尔发现叶无涯炼丹之术着实逆天,便大着胆子去向他讨教。   叶无涯倒也无所谓,遇到有胆子来找他的弟子,便大大方方地指点一二,竟还有几个弟子,因为他的指点而有了修为突破。   这一下子,叶无涯一夜之间在归元神宗名声大噪,不光是弟子们想要前来拜会,就连那些已经成名的丹师,也想要求见讨教,叶无涯没想到自己沉寂了这么久,居然又一不小心一夜成名,倒是有些颇为感慨。 第436章 不要脸了   月见微来寻叶无涯的时候,他亲爱的师尊正被一群丹门弟子围在中间问东问西,叶无涯竟也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色,还颇为耐心地一个个的指点。   这倒是叫月见微一时间拿不准叶无涯的心思了。   平日,叶无涯最不喜的就是被人打扰,他喜欢清修,一个人在苍茫大陆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修行,哪怕是月见微这个嫡传的弟子,也只是偶尔才会找上叶无涯讨教。   月见微还从未见过叶无涯如此放松自在的模样。   “叶阁主在紫泽仙陆之时,也是如此做派。”墨沧澜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月见微身边,低声说道:“他修为不俗,却又并非高高在上难以接近的模样,天道宗的所有六品丹师中,唯他弟子缘最好,他虽只收了区区三位弟子,但指点过的弟子,却是不知其数,他对沽名钓誉一无所求,是真正想要将丹道发扬光大的丹师。”   如今这副场景,许是叫叶无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月见微道:“我师父,以前居然还有三位弟子,我还以为只有一位。”   墨沧澜道:“你知道的,是哪一位?”   月见微道:“丹宗少宗主丹心阳嘛。”   说起丹心阳,月见微便忍不住想要磨牙,许久不想紫泽仙陆过去的人和事,倒叫他险些忘了这个上辈子和墨沧澜合起伙来将他气走的臭家伙。   这丹心阳,成天一副鼻孔子里面出气谁都看不起谁都是白痴的样子,叫月见微想想便有种打他一顿的冲动,可偏偏这家伙,传说中竟是叶无涯的嫡传弟子,月见微可不想认这家伙是自己的师兄。   不料,墨沧澜竟是一笑,道:“丹心阳可并非只是他的弟子那么简单。”   月见微一愣,道:“那还有什么?”   墨沧澜说:“紫泽仙陆后鸿蒙历三百年,也就是如今三百年前,叶无涯曾以男子之身,孕育一子,取名为丹心阳。”   “……”   月见微愣在当场。   丹心阳?   叶无涯的儿子?   那个臭屁不要脸见到自己就没个好眼色上辈子还要和自己抢男人的贱人丹心阳,居然是他尊敬的可亲的师尊的儿子,还是亲生的?   月见微一时间表示难以接受这个现实。   “抱错了。”月见微坚决不承认,道:“肯定是抱错了。”   墨沧澜:“……”   月见微扁扁嘴巴,道:“你怎会知道这么隐秘的事情?”   连他都不知道。   墨沧澜叹气,道:“这件事情,在紫泽仙陆应当不算是秘密,毕竟丹心阳从未隐瞒过,还日日派人到处寻他爹亲,你上辈子应该听闻过才对,怎地一点印象都没有?”   月见微心道我怎可能关心丹心阳的事情,不过说起来,丹心阳到处寻找叶无涯一事也是真,只是直到最后叶无涯都在那断崖上住着,与丹心阳倒像是断绝了关系似的。   月见微便诋毁道:“定是那丹心阳作恶太多,所以师父不认他这个儿子了。”   墨沧澜道:“微微,莫要乱讲。”   月见微一扁嘴巴,冲着墨沧澜委屈地说:“你替他说话,你居然要替他说话,还要因为他凶我,你是不是和他有什么苟且?”   “……”突然被糊了一脸的墨沧澜,先是有些费解,接着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笑了笑,说:“我与他,上辈子是否有什么牵扯?”   虽说,月见微言简意赅说了前世重生之事,但只能说是只道出了皮毛罢了,具体的,都有何人参与,又经历了怎样的纠葛,月见微倒是闭口不言,讳莫如深,像是不想再提。   先前虽然也说过丹心阳几句,却不曾深说,每每提起月见微也有些咬牙切齿的迹象,但很快便一言带过。   墨沧澜知他心里难受,便不曾询问,如今看月见微对丹心阳的态度,倒像是有仇了。   墨沧澜一提,月见微果然炸毛。   “你和他,能有什么关系?你还想和他,有什么关系?”月见微气鼓鼓地说:“我警告你啊,就算日后你见了丹心阳,也不准多与他说一句话!”   墨沧澜心道,居然还真有些关系。   墨沧澜看他这副模样,着实可爱,便笑道:“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就算将来见了他,我也不与他说话,怎么样?”   月见微哼了一声,道:“这才差不多。”   不过,月见微心里面仍是有些纠结,丹心阳若真是叶无涯的亲生儿子,那他也不能对丹心阳太差,免得惹得师父不快,可是,他上辈子也着实没少受这鼻孔看人的花孔雀的气,若让月见微就这么放弃报复,他又觉得自己吃了大亏,心中不爽……   丹心阳果然讨厌死了。   待到叶无涯送走了最后一位恋恋不舍的弟子,月见微才上前替他收拾铺满桌面的各种拿来教学的灵草,将它们分门别类地收入匣中,月见微颇为狗腿地凑过去给叶无涯捶背捏肩。   叶无涯斜了月见微一眼,道:“你今日,怎地这么乖巧,莫不是又在打什么歪主意吧?”   月见微嘟囔道:“在师父眼中,难不成我就是这样的人?”   叶无涯笑道:“既然不是,那就什么都别说了。”   月见微:“……”   还真是。   月见微厚着脸皮,笑嘻嘻地说道:“别啊师父,我难道不是你最宠爱的崽崽了吗?您看吧,这苍茫大陆,您就我这一个弟子而已,您肯定得宠着我,惯着我,对我百依百顺是吧?”   叶无涯闻言,禁不住啧了一声,抬手便将月见微一把按在身边坐下,捏了捏他的小脸儿,道:“你这小崽子,歪理一套一套的,说吧,你想做甚?”   月见微揉了揉脸蛋儿,笑道:“我过几日,便要去紫泽仙陆参加大比了,虽说我报的是武道,但是吧,身边也想带个随行丹师,我总觉得,宗门派来的那几个丹师,不怎么靠谱,要不您老人家,考虑考虑?”   “……”叶无涯一下子竟是被气笑了,两只手指夹着月见微的鼻子,稍稍用力,道:“月见微,我看你是欠抽了,你还要不要脸了?我堂堂一个六品丹师,若是跟着你去参加什么万宗大比,日后若让人知道了,面子和里子就一起掉没了,往后不管谁见了你,都要奚落嘲笑你一番,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来?!”   叶无涯是真的震惊了。   哪怕万宗大比允许下界各参赛弟子,随身携带丹师前来,但丹师能到一品便已经不常见了,二品三品的倒也有,但那些都是紫泽仙陆本土参赛弟子带来的丹师,每一届比赛,能见到一个就算是稀罕。   若是品级再高,就颜面不好看了。   这毕竟只是个选拔性的比试,若是参赛修士们,连这点风险都承受不了,那潜能如何,倒也甚是难说了。   是以,叶无涯从未考虑过随着月见微一同参加万宗大比,他不算太爱惜自己的名声,却也不想做出这般颜面无光的事情。   这月见微,竟是一点都不要颜面。   月见微缩了缩脖子,小声吐槽道:“又不曾规定不能带。”   叶无涯道:“你再说一遍?”   月见微咳嗽一声,拉着叶无涯的胳膊,撒娇道:“师尊,你就这么放心我一个人去紫泽仙陆啊?像我这种,长得又好看,又厉害,还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去了那里自然会被人盯上,若是有人要欺负我,可怎么办啊?”   叶无涯在他脑袋上屈指一敲,道:“你这性子,不欺负为难旁人我就烧高香了,哪里有人能欺负的了你?”   月见微扁了扁嘴巴,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前去天冗城的时候,不就被人给欺负了吗?还被人带到那种卖笑的地方,险些我就被人给扒光了。”   说起此事,叶无涯便露出了几分嫌弃之色,道:“你还敢提,三岁小儿都知道,陌生人给的食物不能吃,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还会被人用这种手段拐骗,也不好生反思一下自己的过错,还敢抱怨,你大哥罚你还是不够重。”   墨沧澜站在旁边,扫了敢怒不敢言的月见微一眼,道:“不过是半年不给吃妖果,你若是再不反思,反而抱怨,那就将时间翻倍。”   月见微马上偃旗息鼓,蔫蔫地说:“别这样,我知道错了嘛。”   虽说被拐走的事情,顺水推舟解决了冯长道,月见微也有惊无险地逃脱了,但这可让墨沧澜几日都寝食难安,想到月见微竟是会被那样骗走,便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墨沧澜一怒之下,便先是揍了月见微一顿屁股,然后罚他半年就不准吃妖果,这可让月见微难受死了。   月见微气得要命,又不敢违抗墨沧澜,只能暗自哀伤顾影自怜了。   没想到,叶无涯也不帮他说话,反而险些害他惩罚翻倍。   月见微不敢再提,马上转移话题道:“佘上尘说,你抓了几个想要暗算他的人,如何处理了?”   叶无涯轻笑一声,道:“那几个人嘴巴里面,倒是能吐出些东西来,这件事情,你们就不必再插手了,我已交代给暮云长,让他和其他两位座山长老,私下去商量解决吧。”   墨沧澜思忖片刻,点了点头道:“也好。”   归元神宗是个庞然大物,宗门的各种隐秘多不胜数,明争暗斗从不落幕,若是事事都让墨沧澜来亲自处理,也总归是不可能不现实的。   奉真长老有很大的问题,只是,处理他许是并不需要墨沧澜亲自动手,有更合适也更恨他的人,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叶无涯拍了拍月见微的肩膀,道:“苍茫大陆的事情,基本上都处理的差不多了,往后,你们就安心修炼,为日后的万宗大比,做好准备吧。”   月见微眨眨眼,道:“说起万宗大比,我还不怎么了解呢,若是被人相中,我是不是,能直接去神武大陆天道宗修行了呀?”   “你想的倒是美得很。”叶无涯道:“万宗大比之时,神武大陆虽会去几个人,但只是走个过场罢了,真正主办这种比试的,乃是天道宗的外宗举办的,外宗虽也在神武大陆,但和内宗的差距,可谓是天壤之别,你们纵然入了外宗,许是几百年都见不到一个内宗的弟子。”   月见微觉得他先前在紫泽仙陆的那些年,基本上是白过了,他身为云巅仙尊,却是对天道宗和神武大陆的构成一无所知,现在想想,自己倒像个井底之蛙似的,以为见到的天就是真正的天。 第437章 悲催小月   不过,现在听闻天道宗,月见微反而兴奋不少,跃跃欲试,就连心胸也开阔许多。   修道之人,本不该将自己心身拘泥于一方天地之间,这世道,强者为尊,天地法则亦是由强者制定,唯有让自己变得越来越强,方能在这世间,有一席之地。   月见微眼睛亮亮,道:“万宗大比,都比试些什么?”   叶无涯道:“年年都不大相同,而且,我可是六品丹师,内宗长老,哪里会关心外宗的事情?万宗大比的参加者,若是脱颖而出,入的也只是外宗大门罢了,内宗对此并不过问。”   月见微道:“那若是想进入内宗呢?”   叶无涯说:“内宗弟子,都是从外宗过来的,亦或者是天圣皇朝大世家的弟子,背景深厚,天赋卓绝,便是从小在内宗修行,不过,这种人还是在少数。”   月见微禁不住咂舌,道:“那龙族肯定也是在内宗修炼吧?”   叶无涯点点头,道:“这是自然,天道宗七位最有权势的天尊,便有一位是龙族后人,七位天尊入主尊位,身后的家族自然会有特殊照拂待遇,这是你我都比不得的。”   月见微眨眨眼,说:“我自然比不得,可师父当年乃是六品丹师诶,这整个世上,能有几个六品丹师?”   叶无涯抽了抽嘴角,道:“月小子,我发现你的想法,很危险啊,你是不是又想让我替你开后门,直接将你塞到天道宗内宗?”   月见微连忙摆手,道:“这倒不是,师父你误会我了,我就是好奇,想问一问罢了。”   叶无涯扫了他一眼,道:“为师权力自然不小,别说给些便利,便是直接开口要人也不算什么,若为师现在还在天道宗,还是长老,把你直接带入内宗也不是难事,不过时过境迁,世事难料,自我脱离天道宗那日起,天道宗便再无我一席之地,往后,你还是要靠自己了。”   月见微不甚在意地笑了笑,道:“这是自然,师父啊,您老人家也不必操心什么,您且放心,等我杀回天道宗,为您再争取一席之地。”   叶无涯道:“你有这个心,为师甚是欣慰,不过,就你这种旁人给个妖果都能骗走的蠢崽子,能照顾好自己,为师就心满意足了,至于别的,也就不指望了。”   月见微:“……”   他觉得深受打击,禁不住又想起了被禁了的腰果,不禁悲从中来。   墨沧澜看着月见微这副蔫巴下来的样子,忍俊不禁地勾着唇角,这月见微脑壳上揉了揉。   又过几日,月见微得了连晴从丹盟总部带回来的几个宝匣,这里面放着什么,月见微不必看也基本上能猜出来。   宝匣乃事孤渊开阳送过来的,里面至少有他们约定好的包括龙息在内的报酬。   同时,连晴还带了些最近传得风火的消息。   “十二皇子孤渊开阳,竟是前些日子突然出现在皇城门口,被孤渊皇亲自迎了回去。”连晴有些感慨,道:“这孤渊开阳也是个有造化的,本以为,他早就已经命丧黄泉,不了竟是入了一处麒麟先祖留下来的秘境之中,这些年,非但的了麒麟世家的传承,修为也水涨船高,竟是比他几个兄长,还更为厉害。”   月见微:“……”   什么劳什子的麒麟先祖秘境,这孤渊开阳也太能编扯了。   不过,孤渊开阳也算是因祸得福,和千夜尊双修之后,修为如今已经到了破丹境界,远比太子和六皇子高出一大截。   至于麒麟秘境,定然是孤渊开阳为了争权夺势特意编出来的谎言,让人一听便觉得他与麒麟世家的祖宗有些渊源,为日后争权夺势多了几分基础。   月见微佯装不知,笑了笑道:“孤渊开阳是个有本事的人,日后,丹盟也要拉拢他,若是他有什么所求,也可好生相商,不必太过为难。”   连晴听懂了月见微的言外之意,微一挑眉,道:“你这么早就断定孤渊开阳是个可塑之才?我倒是觉得,现如今的太子,也是个有能力的。”   月见微道:“你可听说过上善真人?”   连晴道:“现如今,谁还不知道上善真人,她昨日才被銮驾恭迎回宫,直接立为平后,这地位,可是和如今的帝后齐平啊,有史以来,这还是头一遭。”   月见微点点头,道:“既然你都看出来,还有什么可迟疑的。上善真人得了孤渊皇的宠爱,这些年来,孤渊皇对她又颇有亏欠,心中本就觉得对她不住,如今,最宠爱的儿子回归,孤渊皇必要给他补偿,孤渊开阳不是个蠢货,我认可他,丹盟许是以后,也要仰仗他才是。”   连晴露出了若有所思之色,道:“待我回去,再好生了解一番。”   连晴与月见微又说了丹盟如今的基本情况,还特意提及杏花谷有不少弟子,竟是因着青云圣手一事,对宗门颇为失望,进而离开宗门,加入丹盟。   月见微道:“也不用对他们有什么特殊照顾或者设置门槛,该怎么来就怎么来,他们愿意加入丹盟,也算是好事一桩,丹盟从今往后,要一家独大了。”   连晴点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连晴带来不少丹盟最顶级丹师最近炼制的丹药,给月见微一一过目,月见微审过之后,甚是欣慰,他给出的丹方和丹诀,总算是找到了适合它们的丹师,且在他们手中,发挥了效果,不至于宝玉蒙尘,无处可用了。   先前月见微动身前去天冗城的时候,便提前交代连晴要带些丹药给他,有备无患,毕竟他们即将动身前往紫泽仙陆,单凭月见微一人之力,总不可能短时间内炼制太多丹药,便从丹盟直接拿来一些,有备无患。   连晴此次也是为了送丹药而来,月见微挑出了几颗品质较差的,剩下的都留归几用。   待到连晴离开之后,月见微将那匣子打开,一股磅礴的气势扑面而来,金光顿起,耳边仿若响起了一道清悦的龙吟,让人振聋发聩,似要直上九霄,腾云乘风而去。   月见微心中掀起一股难以抑制的震荡,心脏砰砰直跳,他赶忙将这抹龙息扣上,心神不宁偷偷摸摸像是做贼似的寻墨沧澜去了。   墨沧澜恰从暮云长那处回来,见月见微这副激动之中又带有几分小纠结的模样,便忍不住问道:“你这是偷了谁家的宝贝,还是背着我吃了妖果?”   “……”月见微嘟囔自己哪儿有那么不要颜面,当即嘿嘿傻笑了两声,偷偷将那珠光宝气的匣子塞给墨沧澜手中,道:“那孤渊皇还真是说话算数,一言九鼎,这竟是真的将那抹龙息,给我们送过来的。”   墨沧澜一挑眉,看了眼那匣子,道:“难得他这么大方,龙息这东西,可是关乎整个麒麟世家的运势,他就这么给了我们,只怕是今后的数年,麒麟世家运势便要由盛转衰了。”   龙族身为百麟之长,又是万妖之首,自然有天地独有的造化。   而龙息这东西,并非每条龙都能吐纳出来都能形成的一股强势气息,传说中唯有已经成神的龙族,方能将一片龙鳞亲手炼化,作为可影响一国运势的龙息传承下去。   哪怕龙族,只怕也不可能轻而易举将龙息搞到手中。   由此,也可见三千年前,龙族对孤渊无华亦是志在必得。   三千年后,这抹由孤渊无华的婚约换回来的龙息,兜兜转转,竟是又回到了月见微手中,也不知这究竟是天命如此,还是仅为巧合罢了。   月见微道:“这龙息哪怕只放在身边,都能受益无穷,我一直觉得这段时间,我们始终在走霉运,许是从今往后,我们的运势就又起来了。”   墨沧澜笑了笑,不置可否。   对于龙息,他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这的确是好东西,但对于他而言,却是没有太大影响,毕竟龙族虽强,却仍要对当年的神族容氏俯首称臣,相比起来,容家天命所归之人,运势应当更强悍百倍。   而月见微自跟在他身边,运势也始终在受到他的影响,若说是最近在走霉运,墨沧澜却是不承认的——   天冗城一行还算是颇为顺利,除了月见微被蝶蕊仙子捉去险些坑了之外,也没什么大灾大难的,最后结局也皆大欢喜。   当然了,月见微纯粹是因为自己犯蠢,和走霉运关系不大,虽然月见微打死也不承认这一点。   月见微兴奋地直搓手,一会儿小心翼翼地捧着匣子询问墨沧澜该如何吸收,一会儿又叹息说舍不得就这么用了,一会儿又在幻象从今往后是否就能驱邪避害远离小人干扰。   待月见微絮絮叨叨说了半个时辰,终于下决心要直接吸收了这龙息,提升修为后,墨沧澜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微微,这龙息,不是这么用的。”   “……”月见微一愣,瞪着充满迷茫的眼睛,道:“为何这么说?”   墨沧澜摸了摸月见微的脑袋,说:“龙息这东西,只是传言之中可如同妖兽内丹一样为人所用,吸收之后修为便会水涨船高,一举冲天,实则,正是因为龙息蕴含着龙神的天道运数,甚至能够影响一整个皇朝的命运,又哪里会是寻常人能够吸收的?哪怕是百麟长龙族,也并无胆敢直接吸收龙息化为己用的。除非,不想要命了。”   月见微顿时如遭雷击,整个人都身体僵直,目瞪口呆。   他惦记了龙息那么久,本以为得了龙息,多少也能投机取巧吸收之后变成个运数绝佳出门就能碰上好事的天命之子,却不料,墨沧澜现在却告诉他,龙息根本用不了,只能放在旁边,平白当个摆设!   这种打击,不可为不巨大!   月见微道:“我没听懂,可为何,麒麟皇朝就能用?”   墨沧澜道:“有一句话,叫做虚不受补,就像是以你如今的修为,若吞下九品丹药,必然会爆体而亡,龙息这东西,是用于一整个皇朝、至少也是一个世家的运势上的,你若想用在一个人身上,后果可想而知。”   “……”   月见微恍恍惚惚,道:“你先前,怎么不告诉我?”   墨沧澜也是有些无奈,道:“我先前哪里知道你居然真能寻到孤渊开阳,找到龙息?我本想着,你既对龙息这般抱有期待,我也不必说什么来打击你。”   月见微险些哇地一声哭出来。   作者闲话: 第438章 蛋蛋   月见微根本不想哪个王朝天命所归,千秋万载,他只想自己修为提升,偷个懒躺着就能变厉害,哪里想到,龙息竟是太厉害了,以至于自己不能用!   见月见微这般委屈气恼,墨沧澜有一丝丝愧疚,便轻咳一声,道:“微微,你也不必太过难过。纵然龙息不能为你吸收,却不代表不能留在身边,当个护身之物。说起来,这龙息可是个好东西,若是你受到生命威胁,龙息便会化作攻击,替你挡住攻击,这可比银鳞甲,要厉害多了。”   月见微颇为幽怨地抬头看着墨沧澜。   墨沧澜接着道:“还能用来增强你的运势,保佑你化险为夷。”   月见微虽颇为失望,但也只能怪自己修为太低,不配用龙息这种神物,便勉强被几颗妖果安抚下来。   月见微叹了口气,忍痛割爱将龙息递给墨沧澜,道:“算了,还是先存在玄冥空间之中吧,带在身边当个护身福吉祥物也成,罢了罢了。”   墨沧澜笑了笑,心道他的运势,可是比龙息管用多了。   月见微自我安慰道:“反正,龙息放在空间里面,怎的都还是我们的,说不定来日我们建立了个宗派皇朝,到时候也一样能拿出来做镇宅之宝。”   “倒也是这个……”   话说了一半,墨沧澜突然露出了一抹极为古怪的表情,将剩下的话头,给直接吞了下去。   月见微道:“怎么了?”   墨沧澜眨了下眼睛,看向月见微,道:“我给你说一件事情,你莫要生气。”   月见微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只听墨沧澜道:“那抹龙息,只怕是你用不了了。我方才,刚刚将龙息放入玄冥空间之中,它便落入了灵池之中,你养在灵池里面的那颗不知来历的蛋,竟是直接,将龙息给吞了。”   月见微:“!!!!!!”   啊啊啊啊啊天要亡我!   玄冥空间之中,月见微琢磨着是要将那颗蛋给蒸了还是煮了吃,至少也要用石头砸开蛋黄蛋清全都撒入灵池之中,才能以泄心头之恨。   然而,当他见到那颗蛋的时候,月见微心头迸射出的怒火,难以自持地熄灭了一半——   这他娘的,蛋居然裂了!   原本看起来还颇为朴素的蛋,在灵草田铺之间滚来滚去,也不介意滚了自己蛋壳一身泥土,从东头滚到西头,再滚回来,期间隐约可见裂开的黑色缝隙。   月见微心惊肉跳地看着那蛋发疯似的撒欢,生怕下一秒钟就看到了一地蛋黄蛋清流出来,还颇为紧张地拉着墨沧澜的手,道:“怎么办?我要不要把它按住?”   墨沧澜倒是淡定多了,说:“这倒也不必,许是这崽子贪多嚼不烂,被龙息给撑的浑身难受,释放一下便好了。”   月见微眼瞅着这蛋上了天又蹦哒下来,禁不住抽了抽嘴角,道:“大哥,你不是说,虚不受补嘛?难不成,这颗蛋比我还要厉害,竟是能吞了龙息?”   墨沧澜道:“不好说,我也不曾见过这种事情,而且,我有些好奇,这蛋里面,究竟是什么妖兽。”   月见微摇摇头,说:“我师父也不认识。”   墨沧澜眼眸微闪,道:“许是一条龙,还是一只纯血统的龙。”   月见微一愣,道:“怎么可能,龙本身就极难生育,更遑论纯血统的。”   “否则,也承受不了龙息的威压了。”墨沧澜看了看那还在到处乱窜的蛋,道:“看着样子,许是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正常。”   月见微忧心忡忡,道:“我有些担心,它的壳儿都裂了,会不会直接爆体身亡啊。”   说真的,月见微虽然心疼龙息,但相较之下,他更心疼他的蛋,毕竟,龙息是死的,蛋是活的,还被他用灵水,精心养育了这么久,隔三差五的就要进去对这蛋蛋抱抱摸摸亲亲才行,还得把耳朵贴在蛋壳上面,听里面的动静。   不必明说,月见微对这颗蛋,还是颇为喜欢的。   此时此刻,月见微自然担心他心心念念许久的蛋蛋,因为龙息爆体而亡。   墨沧澜看这颗蛋兴奋地像是打了鸡血的模样,道:“按道理来说,它吞了龙息,此事早该蛋壳碎了一地,既然看起来还是这般活蹦乱跳,想来应当没什么太大坏处。你我也帮不了它什么,还是再观察一番吧。”   也只好这样了。   月见微提心吊胆,就在玄冥空间住下了,时刻瞪着眼睛观察这颗将玄冥空间搞的乱七八糟的蛋。   大黑原本已经在灵池旁边搭了窝,日日过着悠闲散漫的生活,此时它的窝都被发疯的蛋蛋给砸毁了,连续几日都黑着一张原本就黑如锅底的脸,盯着那颗蛋蛋的眼神,像是恨不得将它给直接吞了。   就连平日里在玄冥空间充做一霸的灵火虫,不知是受到龙息的威压还是生怕被蛋蛋压死,连续几日都把自己贴在一棵树上装死,老实的不得了。   忽而有一日,蛋蛋终于安静下来,一头扎进了月见微的怀中,将正在打盹儿的月见微给吓了一跳。   蛋蛋身上散着柔和的白光,上面的裂痕逐渐扩大,里面传来细细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在努力破壳而出。   月见微赶忙将墨沧澜叫过来,与他一起观察这颗像是要出壳的小家伙。   墨沧澜从未见过破壳而出的生命,此时亲眼所见,竟是有种紧张感。   蛋蛋在月见微手中晃动了几下,突然,一片银色的壳脱落,一只细细嫩嫩的小小爪子从里面探了出来,月见微颇为紧张地盯着他,紧接着,蛋壳一片片地剥落开来,洞口越来越大,竟是一条细细长长长着一双龙角、全身覆盖着银色鳞片的小银龙,就这么破壳而出,还颇为欢脱地缠在了月见微的手腕上,仰着脖子对他吐舌头。   月见微:“!!!”   他惊呆了。   墨沧澜虽心中早有预感,然而亲眼所见,却仍是觉得颇为奇幻。   这居然是一条龙。   龙族极为重视子嗣,绝不允许任何子嗣,流落在外,这颗龙蛋的来历,不好言说,但出现在火神墓穴的陪葬品之中,应当不是什么正规渠道弄过来的。   ”我、我我居然得到了一条龙?”月见微不可置信地和这条小银龙大眼瞪小眼。   小银龙打了个饱嗝儿,发出了尖声尖气却显然是龙吟的声音,一双眼睛通透漂亮,泛着淡淡的银色光彩,看起来颇为可爱。   许是因刚破壳而出,身体十分娇软,银色龙鳞覆盖之下,看起来像是条透明的小蛇,哪怕有半分风吹雨打,就能让其夭折。   月见微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在小银龙两只小角上,轻轻碰了一碰。   小银龙许是因为习惯了月见微的气息,并不抗拒,反而很是亲昵地用不足拇指大小的小角,用力地在月见微手心里面蹭了蹭,龙尾巴也晃来晃去的,非要缠着月见微的手指头才肯罢休。   墨沧澜瞅了眼小银龙,道:“你若宰了它,龙息还能拿回来。”   小银龙:“……”   月见微顿时心里面软的一塌糊涂,道:“算了算了,不过是一抹龙息而已,龙息哪儿有真龙珍贵,看这成色,看这体态,这应当是一条纯血统的龙族了吧?”   墨沧澜捏着小银龙的身子,提起来翻来覆去打量了一番,最后在小银龙脑袋上轻轻一弹,道:“倒是稀罕。”   小银龙打了个喷嚏,用爪爪挠了挠鼻子,一脸困惑地看着墨沧澜,也不怕生。   月见微不知为何,突然感动,道:“大哥,我们有儿子了。”   墨沧澜:“……”   月见微眼睛微红,道:“日后,就让他给我喊爹,给你喊娘,没想到我月见微,这辈子居然还能与人生出一条龙来。”   墨沧澜:“……醒醒,这不是你亲儿子,你也生不出龙来。”   月见微捧着小龙,道:“我不管我不管,这就是我的龙儿子,日后,他是必须给我喊爹爹的。”   月见微看了墨沧澜一眼,道:“你放心,我不会忘了大哥的,我会让他给你喊娘。”   “……”墨沧澜道:“这倒不必了。”   不过,很快月见微就发现,他所以为身娇体软像是瓷娃娃的小银龙,破坏力比他见过的任何刚破壳的妖兽都大。   小银龙欢乐地在灵草田见与月见微藏猫猫,于是所到之处,灵草被砸烂一片,把月见微心疼地想要哭泣。   小银龙似是知道自己做了错事,便又委屈巴巴地扑到月见微怀中要撒娇求抱抱,然而月见微只感觉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庞然大力直扑扑地迎面而来,将他瞬间砸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月见微:“……”靠,天生神力啊。   小银龙也顺势摔在地上,晕头转向地爬了起来,茫然不解地直起身子朝着月见微看去。   月见微呲牙咧嘴地揉着肩膀,拎着小银龙将他盘到手上,道:“这小崽子,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怎的力道这般可怕,我还担心他方才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给砸坏了。”   小银龙甚是喜欢挂在月见微手腕上荡秋千,它咯咯咯地欢脱笑了几声,然后尾巴划出了一道隔空银光,不远处的一块石头,竟是就这么轰然碎裂。   月见微:“……”   墨沧澜若有所思,道:“这小子,吸收了龙息之后,自然和寻常的龙崽子不一样了,我看他如今的修为,至少与你相当。”   月见微道:“不可能。”   墨沧澜摸着下巴道:“那就是比你还高出一些了。”   月见微:“……”   墨沧澜道:“它天生便是真龙,又在蛋中得了龙息,刚一出生,修为便突破破丹境,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月见微道:“我不服,它还这么小,修为怎可能比我还高?”   墨沧澜苦口婆心道:“微微,你要接受你儿子比你厉害。”   月见微:“……”   小银龙顺着月见微的手臂游到了他的肩头,然后扬起脑袋朝他脸上啾了一口,颇为亲昵地在月见微脸颊上蹭来蹭去的。   月见微想了想,很快便接受了小银龙许是天生比他厉害的现实,摸了摸小银龙的脑袋,道:“算了,厉害就厉害吧,我儿子比我厉害,我心里面,骄傲,自豪。”   墨沧澜道:“你接受的速度,还真挺快。”   月见微不甚在意,道:“这是自然,反正不管是小龙还是我,咱们都是一家人,难道他比我厉害,就不认我这个爹了嘛?”   墨沧澜觉得这话他居然无法反驳。 第439章 传送阵   对于小银龙究竟该叫什么名字,月见微陷入了纠结之中,他总觉得他儿子定是要起一个霸气的名字,一叫出来便要威震四海令人膜拜臣服,于是他起了个“墨霸天”这个霸气侧漏的名字。   不过,刚一提出来,就被墨沧澜给拒绝了。   原因是太过霸气,容易招人嫉恨。   月见微又想了几个,被墨沧澜一一拒绝,最终还是墨沧澜起了个“墨宸霄”这名字,作为小龙的大名。   “小名俗一点,容易养活。”月见微道:“小名就叫蛋蛋好了,谁叫他这么多年,都是个蛋呢。”   墨沧澜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眼看着这小银龙还是一副无忧无虑不知人间险恶的样子,不知怎的有些同情。   不过,小名而已,叫什么也都无所谓了。   月见微高兴就好。   蛋蛋长得晶莹剔透,虽然还未曾化形,但端看这一身漂亮的龙鳞,就能想象到日后若是化形,会是个怎样玲珑剔透的小美人——虽然这是个男孩子,但也不妨碍是个美人。   说起来,墨沧澜甚是怀疑月见微正是因为相中了小银龙好看,才将他认作自己的儿子,若是个黑不溜秋长得像是泥鳅的小家伙儿,保不准月见微就直接炖了吃了。   身为妖兽,月见微向来没什么同类不可相食的想法,骨子里面毕竟还有些兽性的根骨。   又过几日,前去紫泽仙陆的日子即将到来,在这期间,墨沧澜收到了来自墨意寒的信笺,说是墨意寒对于他如今的现状甚是满意,白雪境自从墨沧澜成为羽化境修士之后,也巩固了当地一霸的地位,不光漠城,就连周围大大小小的各个城池各大世家,也都以墨家马首是瞻。   墨意寒甚是欣慰,又是欣喜,直言希望墨沧澜能够继续保持现状,没事儿也不用回家,还叮嘱他要好生照顾月见微,争取两人能通过万宗大比,直接留在紫泽仙陆。   这些年,虽说墨沧澜回家的次数不多,但和墨意寒的消息互通始终不曾间断,白玉京的效率极高,消息在短时间内便能传达到两边,是以许多事情,不必墨沧澜亲自回去。   “我爹倒是不曾提起我父亲。”墨沧澜看着那封亲笔所书的信笺,道:“不过,到了紫泽仙陆,我还是要寻他一寻。”   月见微道:“我义父,究竟是什么来头?”   墨沧澜思忖片刻,道:“尚不知晓,不过,那种层级的世家,本就不多,待到我们日后能够进入神武大陆,自然早晚能够查到。”   月见微有几分兴奋,道:“到了紫泽仙陆,我就能见到我爹爹了。”   墨沧澜看了他一眼,迟疑一下,问道:“你爹……他可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好歹是要见道侣的亲爹,墨沧澜想想便觉得有些紧张。   月见微摇了摇头,道:“我爹他什么都不缺,对什么都没有特殊的偏好,他是个极好相处的人,你见了他,便知道了。”   墨沧澜摸了摸月见微的脑袋,说:“他可以不要,我不能不送,我再好生琢磨一番吧,这件事情,你就不必操心了。”   ………………   前往紫泽仙陆需要打开一道空间传送阵,这种阵法,需得十八位羽化境大能,同时出手,方得将此阵法打开,然而末法时代,整个苍茫大陆所有羽化境修士加起来,也都不足十八人,是以能够通过这种渠道前往紫泽仙陆的人,基本不复存在。   不过,若是紫泽仙陆的修士,主动打开下界的空间传送阵,就大有不同了。   每一届的万宗大比,都是仙陆的修士打开各个小世界的传送阵结界,放这些人过来,因此,也就不需要羽化境大能出手。   只是,传送阵有人数要求,绝不可超过二十人。   整个苍茫大陆,共有十名前去参加大比的修士和十位同行之人过去,这十位参加者当中,月见微认识的便是武空、孤渊无恒、符离、乌夜天,至于其他五人,有三人分别来自林家、月家、顾家,还有两人是归元神宗丹道弟子,分别为朱清凌和孟灵溪,他们二人皆是坐山长老的弟子,在归元神宗资历最深,算是内定之人,在同行之前,月见微并未见过他们。   其他十位随行之人,月见微同样认不全,墨沧澜是陪着他来的,一位孤渊世家的长老是随着孤渊无恒来的。   原本墨沧澜是要以考生的名义参加,只不过,斟酌考虑之后,他还是暂且将这个名额让了出来,以带队长老的名义同行,但据墨沧澜所言,他似是与人商量好了,到时候他再换成考生身份。   符离身边的位置,原本该给青云圣手,但出了那样的事情,青云圣手自然是来不了了,随同符离的人,乃是双瞳。   双瞳看起来,意气风发,一双充满兽性的眼睛,不断地朝着周围逡巡着,仿佛若有人胆敢对符离露出半分不友好的目光,他就要将那人给一口咬死。   五大世家的人身边,随行的自然都是自己家族的长老,这一点乃是苍茫大陆世家的传统,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好事都由自家占了,也算正常。   最引得月见微注目的,乃是乌夜天和他的随行人。   此次见面,乌夜天先前的失魂落魄和颓败之感,竟是一扫而空,整个人都有种容光焕发的感觉,就连气色都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好得多,看到月见微和墨沧澜二人,还对他们主动露出了笑容。   乌夜天身边,跟着一个看起来其貌不扬、但身形挺拔高挑的男子,这男人虽自称为乌家八长老,但不用多想,此人肯定是“死而复生”的乌夜风。   月见微对两人露出了一个蛮有深意的笑容,乌夜风亦是回给他们一个笑容。   传送阵需得十天半个月才能抵达紫泽仙陆,一行二十人因着来自同一个小世界,不管以前究竟有什么过节,此时自然会摒弃前嫌,相互照应,为之后的万宗大比做准备。   不过,各家也都是竞争者,有些人心中存在小九九,说起话来亦是有所保留,也是人之常情。   万宗大比并非只有一个比试地,也并非一朝一夕能够比试结束的,所以到时候能否被分在一起,也要看缘分了。   月见微私下里寻了个机会,凑到乌夜天面前,对他意有所指地说道:“乌少主,别来无恙啊,几日不见,容光焕发,最近是有好事将临吧?”   说着,月见微朝着旁边寸步不离的乌家八长老看去。   乌夜天闻言,自是一笑,明白他话中之意,道:“是啊,人逢喜事精神爽,我惦记了某人那么多年,总算是有了结果,心情当然不错。”   月见微点点头,道:“恭喜你,得偿所愿了。”   “就是过程曲折了一些,不过结果,总归是如我所求了。”乌夜天感慨道。   之后细谈,月见微方才完全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不出他与墨沧澜所料,乌夜风纵然成为芒星,也的确不曾想过真正炼制出生死轮盘,而是已经做好了与傀儡金同归于尽的准备,只是明面上为了不引起天顶主意,当然不能露出马脚来。   乌夜风亦是斟酌了许久,才下了必死的决心。   “我总不可能让能危及天儿的法宝现世。”乌夜风如此解释。   只是,他却没想到,心心念念本已经被他几乎放弃了的元阴玄阳丹,竟是在冯长道死后,兜兜转转阴差阳错地落入了他手中,如此一来,乌夜风若不算计天顶一把,都对不起这样的运势。   唯一难以保证的,便是这丹药是否真的丹药、服用之后是否万无一失,能让他魂魄归于乌夜风的躯体之中。   思来想去,乌夜风做出了一个在他眼中理所当然的决定——   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全部瞒着乌夜天,甚至重重打击他,不给他留下任何希望和幻想。   连乌夜风都无法保证,芒星死了之后,他能活下去。   他宁可让乌夜天带着对他的失望和怨怼活下去,也不愿让他先是得到,紧接着又马上失去。   他生怕乌夜天会崩溃。   “接下来的事情,便是顺理成章了。”乌夜风的口吻甚是轻松,道:“我重新回到这具本属于我的身躯当中,便知道那丹药是真,我赌赢了这场生死赌注,只是,我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彻底让乌夜风这个人消失在世界上,装死就是最好的办法,只是,中间出了些许岔子,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足足半月。”   乌夜风至今仍觉得对乌夜天有愧,虽说他才从坟墓中爬出来,第一时间便去寻找乌夜天,但见到放在心尖儿上疼爱的人,竟是成了那副宛若行尸走肉的落魄模样,乌夜风自是心疼不已。   “但好在,柳暗花明,我也算是因祸得福,心中再无牵挂了。”乌夜天轻快的一耸肩,和乌夜风相视一笑,满脸都是甜蜜。   月见微看着他们这副幸福的模样,也禁不住弯起了唇角。   ………………   半月之后,月见微等人感受到了一阵强烈的吸力从前方传来,一行人马上警醒起来,意识到出口已经近在咫尺,这股流力场,便是传送阵出口灵气浓郁程度和通道内相差太大而形成的,众人一时间都兴奋雀跃不已。   吸力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月见微只觉得天旋地转,赶忙拉住了墨沧澜的手,只是一个恍惚之间,他便已经稳稳落地,周围的环境亦是一变,再无通道之中的枯燥单调,竟处处都是鸟语花香,连空气都是清甜的。   有两人站在传送阵口,身上穿着白色的道袍,见到一行人出来,也并未露出多余的神色,只扫了他们一眼,道:“通行令在何处?”   这两人的修为,均在地阶之上,孤渊家族的长老连忙毕恭毕敬地将一本卷轴双手奉上,道:“此乃苍茫大陆二十人的通行令,还请仙君过目。”   另一人单手拿过卷轴,打开随意看了一眼,再朝着一行人扫过一眼,并在墨沧澜的脸上做了短暂停留之后,这才将卷轴收了起来,道:“苍茫大陆的,你们随我来。”   此处传送阵的出口,虽只有一个,但那边的入口却并非只有苍茫大陆,具墨沧澜推测,入口至少是五个小世界,能够炼制出这等传送阵的修士,至少也是地阶四重之上的,恐怕还不只有一人,否则这么壮大且稳定的空间结界,绝对炼制不出。 第440章 引道城   不过,前来接引的这两个人,修为自然不足地阶四重,但是他们身上传来的强者威压,足以让苍茫大陆所有来者,都感觉到一阵难以自持地臣服畏惧。   这是强者与弱者的差别。   纵然墨沧澜和月见微曾经都站在各自领地的巅峰,但此时此刻,面对强者,也一样心有所感。   领队这位强者,名为瑞和,他自称是天道宗外宗一位内门弟子,倒是不曾细说自己的来历。   孤渊无恒企图询问攀谈,瑞和只是冷冷扫了他一眼,道:“若是日后你们表现突出,选入宗门,你想知道的事情,自然会有人告诉你,现在不必多问。”宇熙団对。   孤渊无恒只能讪讪地应了一声,然后退到人后,不敢再轻易造次。   众人上了一座飞舟,瑞和施展了道法,飞舟便朝着远空飞去。   紫泽仙路灵气浓郁程度要远超苍茫大陆,哪怕飞行在高空之中,众人也一样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灵气,有几人便忍不住盘膝而坐,心有所动,吸收着天地灵气。   月见微前世修为最高的时候,被人尊称为云巅仙尊,然而此时再看,却只觉得上辈子的自己眼界着实太过狭窄,自以为修为到了地阶四重,便已经能在紫泽仙陆横着走了,殊不知麒麟皇朝之外,还有更广阔的世界天地,正如他如今所在的神武大陆,根本不是麒麟皇朝能够相提并论的。   竟是一个引路弟子,都是地阶三重的强大修士。   由此可见,天道宗的强者,该是如何多如牛毛,令人敬畏。   飞舟行了三日,方才落在一座城池门口。   这座城池,周围具是高山峡谷,放眼望去,唯有北边来处方向才有一条通路可言,其他三面,哪怕飞到高空眺望,都不曾看到绵延不绝的森林尽头,可见其周围山林之深,不可言说。   城池颇为繁华,里面的建筑远比苍茫大陆皇宫还要华丽雄壮,城中来往的修士穿着多是华丽繁复,也应上了紫泽仙陆之人惯崇奢华的性子。   飞舟落在城门,瑞和带着众人下了飞舟,转而对他们说道:“该交代的,该嘱咐的,该注意的,我已经在先前与你们细细说过,来了引道城,便要遵守这里的规矩,低调做人最为重要,若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任谁都保不住你们。”   众人皆是点头保证,绝不会在此处犯蠢出头,瑞和这才带着他们进城。   这一路上,从瑞和口中得知,引道城乃是历届万宗大比的一个最初落脚聚集处,在引道城中,各个小世界的来者将会进行第一轮初选比试,还会被分到不同的比赛区域,基本上,比赛有关的一切前期事宜,都是在引道城解决的。   瑞和在城门递交了身份牌,便被放行进去了,他引着众人来到一处占地面积极广的宅院,道:“这处,便是近几日你们暂住的落脚点。”   宅院之中,被分为不少独立的院子,每个院子里面共有十间房子,两人一间,倒也能将就着住下。   月见微等人到来时,已经有不少参赛弟子提前入住了,倒是有不少参赛弟子们在外面走动,相互打探消息情报,还有的称兄道弟。   不少人都看到了月见微一行人,他们禁不住朝着墨沧澜身上多看了几眼。   一位身着执事长老道袍的女子走了过来,对瑞和一笑,道:“瑞师弟回来了。”   瑞和行了个简单的道门礼,道:“劳烦云师姐替这些苍茫大陆的参赛弟子,分派一处院落。”   云执事露出了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打量着墨沧澜等人,微微一笑,道:“原来这几位,便是苍茫大陆来的弟子们,先前,我倒是还听人提起过苍茫大陆,不知哪位是龙族相中的那只麒麟?”   旁边,原本还在偷听消息的各处参赛弟子们,禁不住纷纷停住脚步,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云执事主管这院落,虽看似温和,却不会主动与他们攀谈,哪怕多说一句话也是罕见,往往是他们说上十句,云执事只笑而不语。   没想到,这些苍茫大陆的刚一过来,便得了云执事的青眼。   自然有人心中起了计较。   墨沧澜心下有些不悦,却又无法在此时计较什么,便淡淡道:“我道侣的确是一只麒麟妖兽,却不知和龙族,有何干系。”   云执事闻言,一双明眸在墨沧澜脸上逡巡一番,露出了一抹惊艳之色,旋即笑道:“原来如此,那许是我看错人了。”   月见微不愿被人这般注意,笑嘻嘻地说道:“这位姐姐,我原身便是麒麟,不过,龙族那般高高在上,我可从来没这个本事得了他们青眼,苍茫大陆,本就是麒麟世家管辖的小世界,麒麟崽子,可是为数不少,孤渊无恒也是本体麒麟,说不定,龙族说的是他。”   突然被点名道姓的孤渊无恒,连忙往前走了几步,对云执事拱手道:“在下孤渊无恒,见过云执事。”   云执事看了看孤渊无恒,脸上的笑容便也有些淡了下来,她轻描淡写道:“你们的院子,我早已分配好了,这就随我来吧。”   瑞和看了月见微和墨沧澜一眼,也并未开口交代什么,但显然对他们方才的态度,不大满意。   不过,月见微倒也无所谓了,这云执事看起来是个温柔可人的女子,实则一张口便要提起龙族,若她明知龙族在苍茫大陆,尚未讨得好处,再说此时岂不是挑拨矛盾?   也有可能,云执事并非有意为之,但多个心眼,不是什么坏事。   月见微对龙族的态度,算是讳莫如深,哪怕是龙族九皇子对他释放善意,他亦是不愿轻易与龙族有任何交集,云执事在他面前提起龙族,实则是得罪了他才是。   也就孤渊无恒这个傻瓜,意图未免太过明显。   云执事带他们走了许久,才到一处极为偏僻的院落之前站定。   云执事道:“你们来的较晚,便没什么更好的房子了,这段时间,你们便在此处将就一番吧。”   瑞和蹙了蹙眉头,没多说什么,只交代他们记得七日后按时去飞霞谷汇合,便就转身离开了。   云执事走后,月见微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这云执事,是故意整我们的吧?”双瞳皱着眉头,颇为嫌弃地看着挂在房檐上的大蜘蛛,道:“这房子,也不知道多少年没人住过了,比我以前住在森林里面的洞府,看起来还要脏得多。”   月见微一挑眉,不甚在意地捡了根棍子将蜘蛛赶走,?道:“显然是得罪了她,你们没发现么,这里的灵气,是整间宅子里面最稀薄的。”   虽然同为一个宅子,但不同的院子,环境也天差地别。   乌夜天不以为意,道:“不过是个落脚处罢了,打扫一番暂且住着吧。”   孤渊无恒却是皱了皱眉头,颇为不满地说道:“若非方才你们得罪了云执事,她也不至于给我们下马威。”   月见微笑了笑,道:“六皇子,你这话说的有些不妥,我真正得罪的人,乃是龙族,却并非是云执事,你若是害怕,便快些与我们保持距离,免得往后牵连到你。”   孤渊无恒黑着脸,说:“你以为本皇子想与你走在一起?”   不等旁人开口,孤渊长老便咳嗽了一声,冷着脸道:“无恒,闭嘴。”   孤渊无恒:“……”   孤渊长老道:“出门在外,自然要一条心,若是我们自己内部都有了纷争,还如何一致对外?你且记住,到了紫泽仙陆,我们便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孤渊无恒深吸口气,不敢反驳。   月见微笑了一声,拉着墨沧澜的手去挑选屋子。   孤渊无恒生怕他们将好屋子先挑走,也加入了紧张的屋子争夺战之中。   然而,挑拣一圈之后,众人发现着实没什么好挑的。   反正这里的所有屋子,都大差不差,显然都是许久无人问津,落了不少尘埃,里面挂满了蜘蛛网,就连建造房子的原木,有些地方都已经被虫子啃过了,看起来颇为寒酸。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月见微一边打扫着屋子,一边禁不住发出感慨来。   双瞳皱了皱眉头,颇为嫌弃地揪扯下来一团蜘蛛网,道:“那个云执事,也太不是东西了,我们又不曾如何得罪她,她竟是故意这般整我们。”   符离看了看双瞳,叹了口气道:“这些话,还是莫要再说了,毕竟此处是紫泽仙陆当中最为神秘的神武大陆,若是叫人听到,只怕会招来杀身之祸。”   符离虽来自紫泽仙陆,但因为眼界限制,也一样只是听说过神武大陆罢了,他对神武大陆神秘的强者们,抱有极大的敬畏之心,便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要小心谨慎,莫要得罪他们。   这屋子,虽然相较于其他屋子略显简陋,但月见微等人也并非挑剔之人,他们来到这里的目的最为明确,不过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一飞冲天的台阶,至于其他的,都可以不放在心上。   倒是孤渊无恒,从小到大许是没吃过这样的苦头,也没被人如此轻慢过,心里面终究是有些不大舒服,不过,那位随行的长老倒是个有见识的,宽慰他几句之后,饶是孤渊无恒那般挑剔,也暂且忍耐下来,没再撒脾气。   正式比试是在七日之后开始,位置便在附近的飞霞谷中。   参赛者来自各个地方,他们来的时间也都错开,这些接引之人这些日子还要再去不同地方带人前来引道城,因此瑞和从将月见微等人带入此处之后,便销声匿迹了,听说是去接旁人来此了。   这便意味着,还有七日的时间可以供月见微等人自行安排。   翌日一早,众人都坐不住了,分道而行前往城中闲逛,顺便打探消息掌握更多情报。   因着月见微住处太靠里面,前往大门的途中,还经过了不少别院,这一路上也遇到了不少暂住其中的参赛弟子,不过,不少人见到月见微和墨沧澜,都会或目不斜视地直接走过去,或是对她们露出些让人看着不舒服的表情。   月见微不甚在意,心里面像是有个明镜似的,他很是清楚这些人都是看云执事脸色行事的,昨日他们初来乍到,便得罪了云执事,这些想要巴结云执事的弟子们,若是聪明一些,便会与他们保持距离。   云执事的身份地位,虽还是个谜,却已经注定并非他们这个层面的人,能够得罪的了。 第441章 得罪过人   在目送之下出了大门,月见微忍不住窘了一窘,道:“久违的注目礼啊。我原本想着,行事低调,莫要惹是生非,却没想到,云执事竟是非要提起龙族来,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着实忍不住。”   墨沧澜牵起月见微的手,道:“我倒是觉得,这云执事不是个简单的女人,龙族之事,就算被受人瞩目也不该传出天道宗内宗,亦或者是天圣皇朝的四大家族,更不该是这么一个区区执事该提起的,她却偏偏,刚一听说我们的来历,便硬是要说起你来,若说她背后没人指使,我倒是不信。”   月见微一顿,脸色黑了几分,道:“什么人这么不要脸,我才刚到紫泽仙陆,便已经忍不住想要跳脚了,我不信龙族能干出这种事情来。”   墨沧澜想了想,道:“背景不会太硬,和龙族又有些瓜葛牵扯,对你的事情,也多少有些了解,我猜想,十有八九是你的老本家。”   月见微:“……”   本家的人,他倒是不怕什么,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对儿杀一双。   就是烦人。   月见微叹息道:“我在老本家到底是得罪过多少人,怎么一个两个的,都看我不顺眼,想要把我搞死呢。”   墨沧澜不以为意,道:“你的雄性麟子身份,就注定你与旁人不同了,强者总是孤独的。”   月见微一乐,道:“这话,我爱听。”   引道城中卖的东西,要远比苍茫大陆最顶级的商铺所售货物,级别要高得多,同时,价格也不是寻常人能够吃得消的。   墨沧澜将身上全部灵石,去钱庄里面兑换下来,也只不过兑换了十万铜灵石罢了,不过,十万铜灵石也足够月见微买不少他想要的宝贝了。   月见微最喜欢逛的便是丹药铺子,他直奔城中最大的丹药商铺,一进门便嗅到了极其浓郁的灵草香味,叫他忍不住做了几个深呼吸。   丹药铺子里面有不少人,因着这铺子规格极高,价格昂贵,因而让不少清贫的修士都望而却步,只能望洋兴叹,却不愿进来受人羞辱,铺子里面的客人们,从穿着打扮上便能看出尊荣来。   月见微素来穿着朴素,倒是墨沧澜的衣裳不知是何等材质做的,看起来古朴大气,细细观察便能看出精巧的阵法暗纹来,且水火不侵,刀枪不入,一时间,饶是见多识广的店铺小二,也看不出墨沧澜和月见微究竟是什么来头了。   月见微相中一株能够炼制成丹祛除沉疴旧疾的灵草,倒是跃跃欲试,只是一看上面的价格,便禁不住倒吸口凉气,禁不住小声说道:“这也太贵了吧,一株却尘草,居然就要五百铜灵石,还不如我自己去采摘呢。”   话音刚落,便听到一声嗤笑,紧接着便有人颇为惊讶地道:“哟,我倒是谁如此寒酸,这不是孤渊太仪么,怎地这才几年不见,吃穿用度都要最好的皇朝公主,就变成了这副穷酸模样了?”   “……”   月见微回眸,看了这开口说话穿着一身碧色法袍的青年,倒是认出他来,禁不住也是一笑,露出了一副不解的表情,道:“你是谁啊?”   “……”   孤渊飞文脸上表情僵了一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难怪陛下曾说,孤渊太仪与他爹月孤影简直如出一辙,都是狼心狗肺不知好歹养不熟的白眼狼,这不,才短短几年罢了,竟是连族内兄长,都不认识了。”   若是孤渊飞文只说月见微倒也还好,他竟是非要牵扯上月孤影,当即,月见微便露出了一抹冷笑,恍然大悟道:“你这语气,倒是叫我隐隐想起了你是何人,不过,自小我爹就交代我,不要和长得丑又人品差的家伙走太近,所以,我到现在对你也只有一点印象罢了,你可莫要生气啊。”   月见微不是个爱吃亏的,说完,他还皱着眉头挥了挥手,嘟囔道:“哪儿来的苍蝇蚊子,真是烦人死了,又臭又吵的。大哥,我们快些买了东西,离开这里吧。”   墨沧澜看也不看孤渊飞文一眼,将铜灵石递给旁边颇为淡定的小二,道:“方才看得那几样灵草,全都包起来。”   铺子里的小二在此处打工许久,自然知道能买得起他们阁中之物的,绝大多数都是神武大陆的修士,但月见微和墨沧澜两人显然是外来者,可正因他们身为外来者,也能如此爽快地买了数千铜灵石的灵草,出手颇为大方,便更让人不敢怠慢了。   孤渊飞文盯着月见微的眼神,变得不善,甚至有些怨毒和厌恶。   孤渊飞文道:“孤渊太仪,你别以为有了个好兄长,家族便能如此轻易放过你了,你与你爹的所作所为,蒙蔽族人,投机取巧,早晚会被家族制裁。”   月见微冷冷说道:“这与你又有何干系?你先保住自己的小命为好,再多言几句,也不过是犬吠罢了。”   说完,月见微不欲与他多言,拉着墨沧澜拿着灵草便就离开了此处。   那孤渊飞文身边,也站着其他孤渊世家的弟子,只是,有些人不曾见过月见微,有些人虽与他认识,却没想好到底该用怎样的态度对待他,所以暂且不做那个出头鸟了。   月见微走后,孤渊飞文脸色铁青地说道:“他以前在家族之时,便是一贯最会不要脸地像个娼妓一样见人便勾搭,孤渊烬护着他也就罢了,竟是连孤渊枫颜也处处相帮,甚至就连陛下都……”   “慎言吧。”孤渊西和扫了他一眼,道:“他能让那么多人护着他,也算是本事,男扮女装雄性麟子这么大的事情,都能被人给压下来,不准家族再以此为由追究他的责任,他如今又岂是你能随意欺辱的?”   孤渊飞文怒不可遏,道:“雄性麟子降世,必要给家族带来不幸和灾难,难不成,这些都不管了?”   孤渊西和眯了眯眼睛,道:“你若硬是要管,只怕孤渊太仪的灭族之祸尚未成型,你就先被人给解决了。”   “……”   ………………   “方才那对你充满恶意之人,又是何人?”墨沧澜问道。   月见微说:“不过是一个以前一起住在宫中当质子的族人罢了。”   墨沧澜见他并不在意,便继续问道:“你得罪过他?”   月见微笑了笑,道:“与其说我得罪过他,倒不如说他得罪过我。怎么说呢,深仇大恨倒是没有,就是我与他差不多同时去主家当人质,只是呢,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没多久就得了孤渊皇的喜爱,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你应当也知道,以前族内都传言,说我是将来的太子妃。虽然也有很多人厌恶我,但那几个有话语权的,都甚是喜欢我。”   有了对比,就有了伤害。   月见微受人喜欢,高人一等,那孤渊飞文就被比成了地上泥、树上尘,小孩子攀比心亦是存在的,孤渊飞文又是个想不开的,所以纵然月见微不曾对他做过什么,也一样会被他嫉恨于心。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月见微几乎已经脱离孤渊世家,那孤渊飞文再见到月见微,还是这副看不上的样子。   墨沧澜道:“我看那人对你颇不友好,需不需要给他一些教训?”   月见微对着墨沧澜笑了笑,摇头说道:“这倒也不必了,孤渊飞文这个人,也就是会叫的狗不咬人,他虽然见了我就要冷嘲热讽骂上几句,却从不敢参合到欺负我的事情当中,也就是个外厉内瓤的,翻不起什么浪花来,没什么可在意的。”   墨沧澜心里便有了底子。   月见微素来是个得里不饶人不给人欺负的,方才被那般辱骂,却只是带着他离开,墨沧澜便猜想那小子不曾真正得罪过月见微。   看来,得罪他的,另有其人。   月见微原本想要拉上符离一起来逛街的,不过,大早上符离说双瞳想去周围的森林看看,寻找一下家的感觉,月见微便抽了下嘴角走了。   不过,此时他们竟是又碰了面。   符离面色有些不大好看,双瞳亦是表情难得有几分凝重。   他们是跟着一辆巨大的车子来的。   那车子自大门进了城,便惹来了无数人的窥探,只是车子周围布满了黑布,足足有两层楼高的车厢被遮挡地严严实实,根本无从窥探。   偶尔,从里面传出几声铁链碰撞的哗啦声,还有类似于凶兽发出的嗬嗬声,叫人听了便觉得有些心惊胆战。   拉车的妖兽,乃是紫泽仙陆特有的一种凶兽,每个足足有三米高、五米长,身上的皮肉甚是坚硬,还竖着倒刺,一双铜铃般的眼睛,叫人看了便有种要被吃掉的感觉。   足足十位地阶修士在一旁随行,目不斜视地面朝前方,但若细细看去,却能感觉到他们亦是非常紧张。   双瞳面色不善地盯着那车子,走了几步,见到月见微和墨沧澜,这才停了下来。   周围,不少人都在对这车子津津乐道,他们并不紧张,似乎对这种场面见怪不怪了。   “不知又从森林,狩猎了什么凶兽,这引道城,隔三差五便要弄些凶兽回来,也不知是用来做什么的。”   “还不是,皇朝那些个天族世家,有些人癖好特殊,喜欢豢养些厉害的凶兽,倒也没什么稀罕的。”   “天族还真是叫人羡慕,想要什么,只需要一句话便够了。”   “天族才有多少,你可羡慕不来。”   “……”   月见微道:“那里面,装了什么东西?方才它从我身边过去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一股甚是可怕的气息隐隐传来,不知你们可否发现,整个引道城,就连鸟雀都熄了声音。”   符离眼神复杂地看着月见微,道:“找个地方,我们再细说吧。”   月见微一顿,和墨沧澜对视一眼。   包厢之中,先是在周围设下阵法,阻挡所有人的窥探,符离这才开口。   “那里面装着的,是一只被称为”六翼金刚兽”的凶兽,我今日一早,和双瞳一起前往附近的森林想要摸摸门路的时候,不小心撞见的。”   符离说起那只六翼金刚兽,脸色就禁不住白了几分,他顿了顿,才继续道:“它有六条手臂,六只肉翅,翅膀上全都是竖起来的尖刺,外形也不知像什么,脑袋上有个巨大的扇形肉翼,脸上有三双眼睛,一看便叫人有种想要晕厥的感觉,许是它的能力之一。” 第442章 大比规则   亲眼见到六翼金刚兽带来的视觉冲击,不可畏不强,符离还从未见过长得如此古怪的妖兽。   双瞳亦是心有余悸,道:“六翼金刚兽,身上本就有数道咒枷,还有比大腿还要粗壮的链子束缚,然而,它仍是一尾巴甩过去,一下子便将一位修士,给拦腰截断,还是十来位看不出修为的强者,同时齐齐出手,才将它制服。后来,便有一位丹师,给它口中塞了一把丹药,这才叫它彻底平静下来。”   墨沧澜道:“若只是如此,不会叫你们如此担心。”   双瞳点了点头,脸色难看,道:“他们抓了这妖兽,便攀谈起来,从他们的话中,我才得知这只六翼金刚兽,乃是一只不知吃了何物突然变成如此模样的妖兽,而且,这已经不是第一例了。”   “这也就罢了。”符离露出了嫌恶之色,道:“我听那几人说,为观察这凶兽的习性和弱点,他们打算,将这凶兽放在万宗大比的赛场上,好叫我们这些参赛者,来充当试验品,还说什么死了便死了,万宗大比死人很正常。”   “……”   月见微顿时目瞪口呆,这猎杀妖兽凶兽的也是常事,抓了之后拿回去研究也是正常,可是,这和他们又有什么干系?   这群人,若真打着如此主意,未免太黑心了吧!   墨沧澜沉了沉眸子,道:“你们确定,不曾听错?”   双瞳摇摇头,道:“原本,正常人是听不到的,我和阿离若是离得太近,必然要被人发现,但是,我的听觉异于常人,可辨别极其细微偏远的声音,他们说话的时候,许是觉得周围不会有旁人,声音也不曾刻意压制,才让我听了歌,一清二楚。”   “除此之外,他们还说,这次万宗大比,上面早已有所交代,只需要古木世家、飞家、药宗参赛弟子能够全身而退,其他各个小世界的来者,死或者不死,都无所谓。”符离禁不住捏紧了拳头,露出了愤懑之色。   这就非常过分了。   哪怕,小世界的弟子,背景不够深厚,修为不够厉害,但也并非来紫泽仙路送死的,纵然紫泽仙路看不上他们,也不至于如此恶劣地叫他们来充当变异凶兽的口粮。   月见微亦是有些震惊,道:“他们倒是敢,难道就不怕被各家参赛者,联起手来反击?”   墨沧澜摇摇头,道:“反击也没什么用,神武大陆向来我行我素,端看这些接引我们的人,一个个都是地阶强者,想来也不会将我们这些小世界来的人,放在眼里。”   双瞳捏着拳头,露出了愤懑之色,道:“难不成,我们就只能受他们摆布吗?”   墨沧澜道:“自然不是,不过,我们最好先搞清楚,这些凶兽究竟是什么级别,他们又打算用何种方式,让我们与这凶兽接触,顺便,符离方才说,丹师喂给凶兽一些丹药,想来我们可以研究一下,这究竟是什么丹药。”   月见微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道:“大哥所言极是,若我们就这么撩挑子不干了,直接打道回府倒是能保住一命,可如此一来,我们势必会进入天道宗黑名单中,往后的道途,也顺畅不了。”   符离和双瞳,同时点了点头。   “正面抵抗也不成,谁知道那些不把咱们当人看的家伙,又会如何对付,我倒是知道一种品级不低的丹药,名为麻沸丹,吞了之后,哪怕是地阶三重修士,也会马上倒地不起,我想,对这变异凶兽,应当也有作用。”   月见微分析完,得到了其他三人一致认可。   麻沸丹这东西,算是一种杂类丹药,有奇效,记载于《丹神录》的杂项里面,炼制起来有一定难度,为地级一品丹药,只是,效果可并非对地阶修士管用,上可至地阶六重修士,就是昏迷效果没那么好罢了。   符离道:“那炼丹的材料呢?”   月见微道:“我在鼎宝阁见到了,方才刚从那里出来,现在过去买就好。”   符离稍微松了口气,但仍是忧心忡忡,道:“也不知,那凶兽会害死多少人。”   月见微叹了口气,道:“这种时候,这种地方,我们也只能想方设法自保了,甚至,我们说不定连自保都做不到。”   紫泽仙陆,素来是个残酷血腥的地方,修士们绝大部分会为了提升修为,不择手段,强者不将弱者当人看,甚至奴隶买卖,也是稀疏平常,也多的是为了一本秘籍、一颗丹药,心甘情愿出卖自己身体和灵魂的。   若说起将人当成试验品,在苍茫大陆尚且有人觉得令人发指,但在紫泽仙陆,大家只会觉得,是种手段罢了。   哪怕是魔修,也一样可行走在大陆之上,不必隐藏身份,也不会受人排挤——虽说天道宗自诩名门正派,素来看不起魔修,但并不妨碍魔修与正道并存的现状。   想要活命,便只能变得更强。   月见微买齐了炼制麻沸丹的材料,原本还打算在引道城多玩乐几日,现下也没了心情,回到房间之后,便开始闭关炼丹了。   符离也是一样,既然他知道了些许先机,便要提前做好准备。   此事,月见微等人并未再往外多说,到了紫泽仙陆,便要谨小慎微,不敢有丝毫差池,不过,丹药炼制出来后,月见微还将其中两颗分别送给了乌夜天和武空,只说了效果,却并未说用在哪里。   原本还想告诉乌夜天,只是后来想想,乌夜天走的是炼器一道,十有八九不会接触到那些凶兽,若知道了保不准会担心,便也就瞒了下来。   七日一到,引道城中所有参赛弟子悉数到来。   飞霞谷位于城外不远处,背靠着苍茫群山,放眼望去一片姹紫嫣红,树叶颜色重重叠叠,各不相同,景色倒是颇为雄壮奇特。   只是,飞霞谷深于万丈,站在谷边不能往下直视,否则便容易双腿发软,全身出汗,看的头晕目眩。   各方来者,统共洋洋洒洒有上千人,都是各个小世界或紫泽仙陆小陆地的佼佼者。   多为天之骄子,自然倨傲一些。   苍茫大陆排位不算靠前,但也并非最后,月见微等人便站在中间位置,等待此次宣布考核规则的强者到来。   不久之后,三道金光闪过,一股强大的威压扑面而来,让原本还在谈笑风生的考生们顿时都熄了声音,大气不敢出地望着站在悬崖边高台上的五位强者。   这些强者当中,有两位女子,三位男子,皆是衣着华美,修为不俗。   李成茂乃是此场考试的主考官之一,他站在最中间的位置,睥睨下面数千位弟子,待到声音全部静默下来,方才开口说道:“诸位皆是各界天骄,此次参加万宗大比,皆有可能被天道宗长老看中,直接选入宗门成为弟子修行,本次考核,与以往大不相同,只有一关而已。”   “……”弟子们纷纷露出了各异之色,却不敢出言询问,也不敢眼神飘忽。   月见微忍不住蹙起了眉头,有种不好的预感。   李成茂对此甚是满意,接着说道:“飞霞谷乃是通往飞霞密林的入口,共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丈深,其中坡度极险,罡风强劲,其间还有赤瞳双翼兽于谷中盘旋,极为惊险。此次考核的要求,便是要你们下到谷底,穿过飞霞密林,只要能活着出来的,便拥有排名,不过,并非出来越早,排名便越是靠前。”   李成茂朝着旁边那女子看了过去,女子名为阮云霞,见状便上前一步,接着说道:“本次考核,每个人会发一张记分牌,这飞霞密林当中会藏着上百件任务牌,越早到达密林指定地点的人,接到的任务就会相对容易,且分数更高。接了任务的考生,完成任务之后记分牌会自动记录分数,待到出来之后,考生们的排名便按照分数高低来计算。”   阮云霞说到此处,露出了个微妙的笑容,道:“记分牌并非随人而走,谁捡到了,便算是谁的,诸位考生可要看好自己的计分卡,免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   考生们表情不一,有的恐惧,有的愤怒,还有的露出算计之色,像是志在必得。   月见微心里骂娘,暗道:这规矩一出,便意味着万宗大比在鼓励考生们相互厮杀争夺,如此一来,考生们饶是以前没有厮杀的心思,也必然要生出这样的念头来了——   哪怕自己不愿杀人夺宝,但也架不住会有人想要通过杀人的法子,掠夺属于旁人的成果来巩固自己的成绩,绝对的利益面前,人性只怕是难以通过考验。   天道宗的心思,未免太过歹毒,比赛还未曾开始,便已经注定不会平静了。   阮云霞环视了众人一圈,缓缓道:“若是想要放弃的,现在便可以站出来,我自会将你们的名字,从卷轴上划去,若是不趁着这个时候放弃,接下来可就没有弃权的机会了,比赛正式开始之后,生死不论,后果自负,你们可要想明白了。”   “……”   若想放弃,只有现在这一个机会。   台下众人一片静默。   也是,这些考生们,皆是从各界来的佼佼者,说是天之骄子也不为过,他们都是怀有大志向而来,企图从紫泽仙陆的这场比试中,分一杯羹,其中更是不乏想要一飞冲天、豪赌一场的赌徒。   哪怕规则如此残酷,未来的厮杀可想而知,考生们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就绝不可能轻易放弃,否则便是给自己的小世界和家族,丢了颜面,让所有人蒙羞。   不过,倒是的确有人特立独行,与众不同。   “既然规则如此严苛,那我还是回去吧。”一道清亮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月见微朝他一看,只见这人看起来年龄尚轻,穿着华美,相貌有几分风流。   他勾了勾唇,道:“区区不才,就不与诸位相争了。”   李成茂只扫了他一眼,淡淡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从何处而来?”   那人自报家门之后,李成茂凭空甩出了一道长长的卷轴,抬手在上面一划,便有一道金色的名字变成了灰色,又化作飞灰飘至空中,旋即不见。   “你可走了。”李成茂道。   “多谢。”这名为鹿钦的少年拱了拱手,便潇洒转身,毫不留恋迟疑地离开此处。   倒是鹿钦所在的那个队伍里面,人人都露出了愤懑之色,觉得此事颇为丢脸。 第443章 下谷底   月见微倒是觉得这是个聪明人,大比开始之后,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况且天道宗还存着别的不良心思,参加考核的人,绝对会死伤惨重。   月见微并非不担心自己扛不住,只是,他到底经验更为丰富,也有丹道修为做靠山,他自信自己至少能够自保。   只是,接下来一个月,他应当都见不到墨沧澜了,这让他心里面有些不舒服。   虽说今年天道宗准备的比赛规则,颇容易惹人非议,但却在强威之下,根本无人敢说半句不是。   正在此时,乌夜天突然站了出来,道:“苍茫大陆乌夜天,放弃比试。”   “……”月见微朝着乌夜天看去,颇有几分不解。   乌夜天比任何人都想借着这个机会,脱离苍茫大陆,脱离整个乌家和千机阁的控制,他早已做好了在大比之中大展身手的准备,可是此时此刻,他居然站出来放弃了,倒是出乎意料。   李昌茂并不多说,也将乌夜天的名字给划了下去。   乌夜天道:“我记得,比赛规则当中,若有人自愿放弃机会,可将这个名额,让给其他符合条件之人,不知是否记错了。”   阮云霞道:“的确有这样的规则,你可打算,让给旁人?”   乌夜天朝着墨沧澜看去,道:“我打算,让给我们的随行长老,羽化境修士墨沧澜,不知是否可以?”   阮云霞的视线早已落在墨沧澜身上数次,她看到几人同时朝着墨沧澜看去,倒是心头一动,脱口而出道:“若是年龄不超过规定年岁,自是可以。你们当中,哪位是墨沧澜,可上前来测试年龄。”   墨沧澜只是一顿,随后便坦然地走上前去,接受地阶强者们的摸骨测龄。   月见微忍不住小声问道:“你这家伙,怎么这个节骨眼上放弃了?”   乌夜天趁着众人窃窃私语,亦是压低声音回道:“我打算与我兄长,去别的大陆云游,前来紫泽仙陆,不过是想要借着这个由头脱离家族罢了,我们一会儿便要离开了,往后有缘再见。”   月见微这才明白,乌夜天早就已经做好了弃权的准备。   他只能真心祝福道:“一路顺风。”   乌夜天笑了笑,在月见微脑袋上揉了揉。   墨沧澜摸骨测龄很快便有了结果,自是通过,随后,他的名字便出现在原本属于乌夜天的位置上,散着淡淡的金光,让月见微看着便禁不住心花怒放。   “这是早就算计好的。”墨沧澜私下对月见微道:“原本我是占了一个名额的,这你也知道,不过,后来暮云长找到我,说了这个规矩,让我腾出个位置给旁人,待到了紫泽仙陆,乌夜天会将这位置再让给我,如此一举两得,谁也不吃亏。”   月见微顿时恍然,推了墨沧澜一把,道:“你不早说,我还以为,你当真只打算当个随行长老,不与我一同接受考验了。”   墨沧澜淡淡一笑,道:“我哪里舍得让你一个人去历险?只是先前不确定是否顺利,便也没告诉你,免得到时候改了规则,你觉得失望。”   随行的长老们,倒也没什么意见,毕竟除了墨沧澜之外,其他诸位长老的年龄皆已经超过了规定的岁数,多了墨沧澜,苍茫大陆也多了一份强大的助力,也算好事。   一炷香时间过去之后,也只有两人放弃,一人加入。   李昌茂看时间差不多了,便一挥手朝着下面扔去上千个记分牌,在场的每位考生手中,便多了一张归零的黑色木牌。   李昌茂道:“比赛正式开始,诸位考生,请各凭本事,下了这飞霞谷吧。”   话音刚落,众人纷纷拿出了看家本事,朝着那宽阔的峡谷边沿飞奔而去,有些御兽,有些身上带着飞行法宝,还有些御剑飞行,如履平地。   虽说这种比赛,应当尽可能地照顾到同行的考生,但这种情况下,众人都被冲散,月见微只来的机会和墨沧澜拉住手,转眼便已经看不到其他苍茫大陆考生的身影了。   峡谷极深,月见微跑到边沿的时候,便已经听到了凄厉的惨叫声,而且不止一处,可谓是连绵不绝此起彼伏。   墨沧澜惯会御剑飞行,但当他与月见微下行不足千里,在黑暗的天光之中看到数只凶猛异常在峡谷之中翱翔的怪鸟时,墨沧澜毅然决然选择拉着月见微一同顺着峭壁悬崖跳下去了。   这些怪鸟,应当就是所谓的赤瞳双翼兽,它们展开翅膀之后足足有四五米宽,翅膀看起来像是嶙峋的瘦骨,然而墨沧澜亲眼看到两位行在他们前面的修士,被一只赤瞳双翼兽的翅膀给一巴掌拍得脑浆迸裂,毫无还手之力。   赤瞳双翼兽似是非常厌恶挂在悬崖上的藤蔓气味,虽怪叫出声,凶神恶煞地见人杀人见鬼杀鬼,却在靠近悬崖峭壁的时候,选择上行或者下走。   御剑向下,速度自然要比顺着山岩跳下去快得多,月见微和墨沧澜不断地变换方法,时而御剑飞行,时而顺着峭壁跳下,始终处于中游位置。   不多时,峭壁上已经布满了鲜血。   越是往下,天光便越是暗淡,不过,这对于修士而言并无太大影响,能够来参加万宗大比的修士,至少也是凝丹境修士,夜视对于他们来说,应当稀疏平常,如至白日。   赤瞳双翼兽杀了至少上百修士,给了众位考生一个下马威,很快,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它们害怕峭壁藤蔓”,原本还在御剑和双翼兽艰难抗争的修士们,马上纷纷选择退到崖边,避开这些空中霸者。   只是,仍有一行人不甚在意,排了个人字队形朝下御剑冲去,他们之间形成了一股类似于阵法的气场,所到之处,赤瞳双翼兽皆是被一一冲开,不敢靠近。   月见微眼尖地看到一只比寻常赤瞳双翼兽大上一倍的同类破了那气场,冲着最中间那人抓去,却被一道凌厉的剑光,当头劈成了两半。   这一幕,同样被不少弟子看到。   众人禁不住心中生出了震撼和恐怖之感,禁不住询问旁边的人这群人究竟是什么来历。   “看那样子,定是一个家族的来者,一看就是训练有素,动作相当,阵法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排练出来的。”   “这不是废话么,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这是古木家族。”一人说道:“也是这次万宗大比的大热门之一,古木家族素来深居简出,听说,最近这些年有入世之心,所以想要借着这么个由头,走个过场,让家族弟子堂而皇之地进入天道宗。”   月见微恰巧听到,禁不住心头一动。   紫泽仙陆可谓是个皇权和道统合二为一的修仙大陆,不少修士修到了顶级,便要手握重权,获得万人膜拜臣服,天道宗便是宗派代表的巅峰,而天圣皇朝的各个天族世家,就是世俗权力的佼佼代表。   天道宗在很大程度上,是与皇权相辅相成、又相互斗争的。   天圣皇朝规矩大过天来,若是世家想要将来平步青云、步步高升,在皇朝拥有极高的权势,势必是要有天道宗修炼的背景,这种规矩,也是道宗和世俗皇权争斗之后,皇权退让的结果。   古木世家既然想要入世,那就势必要先走这个过场。   只是,不知古木世家究竟要入世为何人所用,许是世家背后的人,不打算让世人知晓,所以才让古木世家通过这种法子,进入天道宗。   想来,天道宗外宗只是个跳板罢了,进去之后要不了多久,古木世家就会直接被选入内宗,到时候,才算是真正到了权力核心。   月见微想起符离所言,古木世家被人作保,只怕这次头筹,和他们关系极大了。   不过,古木世家弟子们,也的确有两把刷子,毕竟赤瞳双翼兽不是好解决的,他们的阵法,竟是毫无破绽,叫那赤瞳双翼兽没落得半点好处。   月见微很快就没心思管顾旁人了。   落到一半,赤瞳双翼兽虎视眈眈地随他们下行,在旁边一边翱翔一边发出尖锐的叫声,突然之间,一股窸窸窣窣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随之而来的便是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这是什么东西?”   月见微感觉到一股血腥之气扑面而来,他一箭射出,一只攀岩在几乎直上直下峭壁上的狼形妖兽,被当头刺穿,跌入了深渊之中。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此处看样子乃是这些狼妖的地盘,在峭壁上如履平地的群狼,朝着这些分散开来的弟子群起而攻之,所到之处哀鸿遍野,不知有多少弟子成为狼妖口中之食,毫无抵抗之力地被咬死,或一不小心掉入看不到底端的深谷之中。   还有的御剑飞行,却被蛰伏旁边的赤瞳双翼兽给捡了便宜,叼着便走。   墨沧澜触目所及之处,竟是足足有十多只狼妖,他估摸了一下对方的修为,也不算太高,只是占据了地利之便,一挥手砸出了漫天冰雪。   空气骤然降落几分,那些准备拔足狂奔的狼妖竟是四条腿都被冰冻在了原地,和岩石融为一体,一下子扯得东倒西歪,动弹不得。   “嗷嗷嗷——”狼妖发出了愤怒的吼声。   有人被墨沧澜这一下子给救了,捡回一条命来,却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马上拔足便朝着下面奔跑过去。   倒也有些人,注意到墨沧澜的动静,朝他看了几眼,但也不敢多做停留,打算下去之后再细细研究这人的来路。   “兄台,厉害了啊。”一个因着墨沧澜方才那一招而险险捡了条命的青年男子凑到他身边,带了几分感激看了看墨沧澜。   墨沧澜一抬手将他身后一只脱困的狼妖刺穿咽喉,道:“顺手为之。”   “在下古木瑶。”他自报家门。   月见微禁不住朝他一看,道:“古木世家?”   古木瑶点点头道:“不错。”   月见微一瞬间脑回路转了九曲十八弯,马上攀谈起来,道:“方才那些御剑下去的,可是你们古木世家的人?”   古木瑶一边东倒西歪地勉强跟着月见微和墨沧澜二人下去,一边回答道:“是古木世家的人,不过,和我倒并不是一家子的,他们是嫡脉,是主脉,我是旁系。”   月见微叹了口气,道:“所以他们不带你玩儿啊。”   古木瑶叹了口气,点点头说:“是啊,他们不带我玩儿,我就只能另抱他人大腿了。”   月见微:“……” 第444章 被坑的众人   没想到,这古木瑶也是个不要脸不要皮的,说要抱他们的大腿,居然在接下来的一路上,当真抱着他们的大腿不放。   不管月见微和墨沧澜走哪条路,他都能紧追不舍,距离他们绝不会超过三尺,遇到危险,就马上躲在两人身后,待危险解决,再拍着胸脯连声感慨,说月见微和墨沧澜两人有多厉害什么的。   月见微:“……”   若非此人长得还算不错,他早就一拳头砸过去将他推到谷底了。   经过了方才的惊险刺激,较早一批抵达谷底的考生们出现了。   不过,月见微等人虽然属于第一梯队,却又远不如早有准备的古木世家,据说,他们足足比第一梯队早到大约半柱香的时间,现如今已经挑选了任务,准备正式进入飞霞密林了。   飞霞密林端是从外面看去,便觉得鬼鬼重重,阴气森然,因着入口之处位于万丈峡谷底端,是以长年累月不见太阳,周围散出来的幽微光芒,还是来自于那些个地阶修士们提前设好的阵法照明。   虽说不照明也无甚大碍,但毕竟要彰显天道宗的实力,就让领任务的地方,这么乌七八黑地迎接各方考生,说出去总觉得有些不够体面。   月见微见到符离,他们先前便约定下来的时候各走各路,最好能够在谷底汇合。   符离比月见微下来的还要早上一些,双瞳毕竟是习惯了在密林之中穿梭生存,躲避狼妖和赤瞳双翼兽,对他而言不算难事,哪怕是从悬崖峭壁上背着个人跳下去,也是轻而易举。   “这任务,有单人的,有双人的,也有三人四人的。”符离已经阅过了任务规则,道:“单人的给的分数最高,双人其次,四人的平摊下来也就没什么竞争力了,不过,我觉得那几位地阶修士,倒是有些话说错了,并非先行下来的便能够领取容易完成且分数高的任务,这任务倒像是随意分配的,没有挑选的资格。”   月见微刚想开口说那就随意抽取算了,便听到有人失声咆哮——   “先前并非这么说的,我要进这密林,我不要与那怪物作战!”   月见微突然感受到一股腥臭气味从不远处传来,猛然转过脑袋,便嗡的一声忍不住往后面走了几步。   不知何时,那处落了一只巨大的笼子,在那里面,关着一只脸上长了六只浓金色眼睛的怪物,这怪物有一双无比粗壮的后退,还有两只锋利的爪子,背后亦是有六只肉翼在不停地扇动,张开的血盆大口露出了爬满整个腔壁的尖锐牙齿,它全身都被大腿粗的铁链束缚着,却仍能让人感受到它的强悍可怖。   月见微心头一动,喃喃说道:“这该不会是,符离所说的六翼金刚兽吧?”   长得如此古怪可怕,难怪被称为凶兽。   双瞳脸色难看极了,道:“正是这只凶兽,我看它的修为,至少可抵得上地阶四重修士。”   一位面色冷漠的修士站在痛哭流涕的考生面前,道:“你抽到的签子,便是要与这只六翼金刚兽,于同一个笼子里面搏斗一炷香的时间,早些便已经说了规矩,若要放弃便趁早,现在再说弃权,就没那么容易了。”   那考生见到这凶兽,便已经有些崩溃,他拼命摇头,道:“我不敢,我后悔了,我这就离开此处,再也不回来了!”   “已经晚了。”那修士道:“飞霞谷底,有来无去,有进无出,这只不过是第一关罢了,每个人都要经历,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你们若现在放弃,也不可能离开,倒不如乖乖的继续参加考试,说不定,还能活着走出飞霞密林。”   “……”   在场考生少数也有百人之数,听闻此言,便有人禁不住开口问道:“敢问仙君,这话又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们所有人,都要从这凶兽手中,走过一遭才行?”   在飞霞谷底负责大比事宜的,足足有十人之多,为首的这人名为季明晓,他冷漠地扫了众人一眼,道:“你们真以为,考核只有一关么?下来谷底,只是个前菜罢了,真正的考核大比,从现在才正式开始。”   “……”   “此乃六翼金刚兽,修为已经被我们制服降为地阶一重,虽看起来可怖,却并非不能越级制服,与六翼金刚兽相当的,还有其他三种凶兽,能否遇上,便看你们抽签的运气如何了。”   众人皆是心神一震。   月见微心里面禁不住骂娘,他先前还想着这些人究竟会让凶兽以怎样的方法出现在他们面前,本以为是放虎归山,看他们运气如何,没想到,竟是先把人给全都骗下来之后,再将众人后路堵死,一起解决了。   只是,这种时候,谁又敢说些什么?   众家弟子都只能敢怒不敢言,此时此刻,便已经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在这些地阶强者面前,他们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更遑论为自己讨回公道了。   众人心中,皆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种感觉,许多来自小世界的考生们,也着实见过明争暗斗强者为尊的世界,却罕少感受这等天壤之别的威压之差。   除了接受,除了忍耐,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就好比蚍蜉在大树面前,永远没有抵抗之力。   月见微朝着四周看去,只见最初达到谷底的古木世家一干人众,都颇为冷淡地站在不远之处,他们每人手中都有一张签子,上面自然而然也是与这些变异凶兽搏斗厮杀的内容。   只是,看他们的表情,并无一人露出意外之色,若不是早就知道会走这一遭,便是自知修为不俗,也清楚此次大比不敢将他们怎样,便就不把这一关卡放在心上。   下来的人越来越多,只是原本一千多号考生,能落到谷底的,基本上只剩下三分之二了,其他的,在最开始的时候便已经丧命谷中。   血腥为众位考生蒙上了一层心理阴影。   月见微和墨沧澜按照顺序,依次抽了签。   月见微打开一眼,上面写着“古兰彩玉莽”五个大字,这种妖兽,月见微曾经听说过,是蟒蛇的一种,缠缚力量和咬合力量着实惊人,哪怕是巨石钢筋也能够一口咬断,全身上下的鳞甲,也是无比坚硬,刀枪不入,实属正常人不愿为敌的一种凶兽。   再看墨沧澜,拿着的竟就是那只六翼金刚兽。   古木瑶紧随其后,有些意外地说道:“我抽了一张空签,这又是什么意思?”   旁边有人听到,颇为羡慕地说道:“你居然抽到了空签啊,运气可真是不错,方才那考官说,统共有五分之一的人可以抽到空签,便能够直接领了任务,进入下一个环节,这个环节算是满分,我真是羡慕你。”   古木瑶先是一愣,紧接着便抚掌而笑,道:“天助我也。”   月见微也有些羡慕,这小子从头至尾都跟在他和墨沧澜屁股后面蹭好处不说,现下居然还抽到了空签,运气着实不错。   古木瑶虽当成古木世家那群人不存在,但是,古木世家被受人瞩目的数位俊男美女,却是时时刻刻有人盯着古木瑶的一举一动,见他抽了空签,站在众人最中间位置的古木霖,握着的拳头便也松懈下来,只是表面上仍是那副八方不动的模样。   “运气不错。”一位古木世家的女弟子小声嘟囔。   旁边有人朝着古木霖看去,又看了看古木瑶,道:“少主,瑶少爷素来运气不错,此次能够轮空,也算幸运,但接下来这一路上,只怕是艰险更甚,您当真不让我们出手帮他一把?”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们暗中帮他,不叫他知道也好。”   古木霖身着华美,头戴玉冠,一双眼眸散着淡淡的灰色,宛若蒙了一层江南烟雨中的雾气,叫人看了便有种想要亲近的感觉。   古木霖乃是古木世家名正言顺的少主,他此次肩负着的乃是古木世家未来百年甚至上千年要肩负的重担,并不能随心所欲任性行事。   古木霖摇了摇头,道:“不必,让他吃些苦头也是好的,他既非要不听我的话,参加万宗大比,还执拗地赌咒发誓绝不受我半分帮扶,那且就让他自己慢慢摸索吧。”   “……”旁边人讪讪地想,若是到时候真磕了碰了受了伤,心疼的还不是你自己么?   古木霖作为第一个来到谷底的人,自然也是第一个去挑战那些凶兽。   虽说古木世家已经是内定的魁首,但该有的过程必然不能省去,否则纵然进入天道宗修行,也一样会惹人非议。古木世家既然有大志向大追求,自然不可能在这些细枝末节上留下话柄。   古木霖抽到的与月见微相同,是那只古兰彩玉莽。   众人尚在相互打听其他几只凶兽都在何处,忽然听到一阵呲呲啦啦的剧烈响声,不远处的一块土地就这么土崩石裂,紧接着便是栅栏朝着四周移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那处多了一个方正的深坑,一声令人心颤的叫声从坑中传出,一个足有一米宽十米长的巨蟒从坑中猛然朝着天空蹿出。   它竟是有三只眼睛,不知多少条腿!   “哗啦啦——”   众人纷纷往后退却,但见数条铁链缠绕着巨蟒的身子,将它又拉扯回了坑里。   众人禁不住心惊,道:“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正常的妖兽,绝长不成这副模样来,这些怪物,到底是从何处弄过来的,难不成,要让我们和它们搏斗吗?”   “天啊,我只看它那张嘴巴,便已经足够将我一口吞下了,若是要打起来……我如何能撑的了,一炷香的时间啊!”   “谁说让你和它搏斗了,只是叫你在它手中,撑过一炷香的时间罢了,连这点胆量都无,还不如直接回家喝奶去呢。”   “……”   古木霖走上前去,将写着这妖兽名字的牌子,扔给了旁边的考官,颇为气定神闲地跳入了坑中,不带有半分犹豫迟疑的。   古木瑶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处。   嗅到了活人的味道,古兰彩玉莽兴奋地朝着古木霖扑了过来,那深坑的面积虽然不小,但足以让古兰彩玉莽抵达其中任何一处位置了。   古木霖身形灵动地朝着后方一跳,轻巧地落在了古兰彩玉莽的脑袋上,随后便不知从何处抽出了一条金绿色类似于柳条般粗细的武器,刷地一下子抽在了古兰彩玉莽的一只眼睛上。   作者闲话: 第445章 委托费   “嚎——”古兰彩玉莽发出了愤怒的叫声,身体剧烈晃动起来,古木霖借力跳了下来,又凭空几个翻滚,用那金绿武器缠住了古兰彩玉莽的一只翅膀,身体飞旋几圈,又一次落在了古兰彩玉莽的面前。   “……”   月见微唏嘘一声,道:“他的修为,早已该到地阶了,看这样子,倒像是一直压抑着不敢提升罢了。”   墨沧澜道:“万宗大比只允许玄阶修士参加,他既想要通过这条路子,成为天道宗弟子,那就自然不敢轻易突破。”   月见微说:“方才那金绿色的武器,又是什么东西?”   墨沧澜说:“古木世家之人,我倒是听说过些许传言,他们从出生起便有伴生的武器以及伴生天赋,而这些武器,绝大多数都是上古草木模样,他们的天赋,也和这些武器原型相关,所以后来才叫做古木世家,他们的姓氏,也就变成了古木。方才那金绿色的柳条,应当是一种名为无相三清柳的奇木。”   “无相三清柳?”月见微道:“不曾听说过。”   “是生长在婆娑秘境的一种仙植,可长可短,可大可小,可千变万化,有雷霆之势,千钧之力,乃是一种不可多得的神木。最难得的是,这种三清柳,乃是灭煞的法宝,只需要在煞物身上轻轻一抽,便能叫煞物消失,哪怕修为等级再高的煞物,也害怕这东西。”   月见微:“……”   这简直就是作弊啊,难怪古木世家说要入世,便连天道宗都给他们打开方便之门,从出生起便有这等法宝傍身,谁听了不觉得稀罕羡慕?   却说那婆娑秘境,只是传闻中的存在罢了,据说那是真正的神界秘境,里面有着无数常人难以想象的灵草宝物,奇珍异兽,若是能得到一样,便可在整个紫泽仙陆横着走,畅通无阻,甚至横行霸道也无人能怎样。   “古木世家,是祖宗积了多少福啊,居然能给他们带来这等好处。”月见微仍是没忍住羡慕地小声说了几句。   “倒也不是人人都能这般好运。”古木瑶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下了月见微一大跳,他反而挤眉弄眼地说道:“像是古木霖,他运气极好,天命所归,得了这无相三清柳,从出生起便已经注定是古木世家继承人,我就不一样了,婆娑秘境那么多好东西,却是只给我了个没用的小崽子,我也真是郁闷死了。”   说着,古木瑶还拿出了他口中的那只“小崽子”,这小崽子,还真的是一只小崽子,月见微一看便就笑了。   “这不是一只雪貂吗。”那雪貂见了月见微,也不怕生,就这么顺着他的手臂爬到了他的肩膀上,伸出粉嫩的小舌头在他脸上舔了几下。   月见微痒的直笑,抓着那雪绒绒软乎乎的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雪貂,放在手中把玩了几下。   月见微惯会和妖宠打交道,挠妖的手法也是得天独厚,那雪貂一时间竟是舒服地恨不得打滚儿,竟是抱着月见微的手不走了。   古木瑶也是意外,道:“我这小祖宗,平日里最不喜欢陌生人触碰,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喜欢你啊,难不成,你才是我的真命天子?”   “……”月见微险些没把这只雪貂给揪下来一撮儿毛,他咳嗽一声,飞快地朝着墨沧澜看了一眼,道:“别乱讲啊,我可是有道侣的人了,你当着我道侣的面儿说这话,是想陷我于不义啊。”   古木瑶一愣,道:“我听你叫他大哥,还以为你们两人乃是兄弟关系,没想到居然是道侣,倒是我僭越了。”   此时,人群中传来一阵感慨之声,原是那古木霖已经坚持一炷香的时间,且毫发无损地退出了赛场。   非但如此,那只古兰彩玉莽脸上多了一道泛着青绿色液体的伤口,横贯整个脑袋,看起来十分狰狞,竟是没在古木霖手中,讨得半分好处。   不管古木霖修为如何,第一场比试下来,至少让在场的众位考生,多了几分信心,这意味着,此间凶兽并非无法战胜的。   只是,古木霖在经过月见微等人面前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一双烟灰色的眼眸落在月见微手中那只雪貂身上。   月见微明显感觉到了杀意。   古木瑶上前一步,挡住古木霖的视线,道:“恭喜少主拔得头筹。”   古木霖打量着他,道:“伴生之兽,你竟敢交给一个外人。”   他语气,显然不好,虽语调没那么大的起伏,但月见微莫名从中听出了些许醋意。   古木瑶抱回那只雪貂,气定神闲道:“少主不必这般紧张,雪球儿素来有辨别好坏的天赋能力,它觉得心存恶念或者不值得喜欢之人,便会恨不得离开八丈远,反之则会主动去粘着那人,一点脸皮都不要,少主又不是不知道雪球儿的性子,没必要对着我质问什么。”   从来没被雪球儿主动粘着的古木霖,当即便黑下脸来。   “你这指桑骂槐,一日比一日厉害了。”古木霖瞪了古木瑶一眼,道:“我看你还要与我犟到什么时候。”   古木瑶摸了摸鼻子,佯装没有听到。   月见微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气氛尤为古怪,说是道侣之间撒脾气,也不完全像是,若说是少主和旁系弟子天生不对付,看起来也更不像是。   月见微正神游太虚,琢磨着这两人到底是个怎样的关系,却突然被古木霖给对准了矛头——   “你既接了他的委托,便就好生照顾他,直到走出这飞霞密林,若是他少了半根毫毛,仔细我扒了你的皮。”   月见微顿时一脸懵逼,道:“谁接了他的委托?是他非要死皮赖脸粘着我,甩都甩不掉,反倒是我的黑锅了,我说,他又没给我钱,也没给我其他好处的,我不过是撸了两把他的貂毛,难不成还就要对他负责到底了?”   月见微觉得自己冤枉。   着实冤枉。   他甚至连自己的小命都不敢说能完好无损地保住,哪儿还可能有心思去帮扶旁人?   这古木霖脑补的能力不错,而且还真看得起他!   古木霖盯着古木瑶,道:“你死皮赖脸,跟着人家作甚?”   古木瑶翻了个白眼,道:“貂貂喜欢他,他道侣又颇为厉害,我跟着他们,又吃不了什么亏,你管我这么多做什么?”   古木霖的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其他几位古木世家弟子,早已在暗中观察此处动静,直到此时,才一个个忍不住走上前来,将古木霖围在中间,左右劝道:“少主,我们马上就该进林子了,在此处耽搁不起。”   “瑶少爷,此次参加大比,非同儿戏,您还是早些回去吧,待到比试结束,少主自会回去看你。”   古木霖道:“都闭嘴。”   “……”   古木霖看了眼墨沧澜,对古木瑶很忒不成钢地道:“没志气。”   古木瑶也冷下脸来,道:“什么叫有志气,什么叫没志气,你倒是给我说说看。”   古木霖扫了他一眼,直接结下了身上一只储物袋,道:“这里面,有一万银灵石。”   说完,他将袋子扔给墨沧澜,道:“委托你们二位,保他一条狗命,叫他能完好无损地走出飞霞密林,可是够了?”   “……”月见微被这突如其来的志气险些熏得昏厥过去,一万银灵石的概念,他心里面不能更清楚。   墨沧澜和他带来的全副家当,才换了十万铜灵石而已,而十万铜灵石,也根本不可能换得了一万银灵石。   银灵石算是半官方半民间的性质了,寻常修士做交易,根本不允许使用,每一笔银灵石送出去,都要记录在案,以备查验的。   月见微没志气地吸了吸口水,笑眯眯地说道:“古木少主不愧是有志气的人,贤者不吃嗟来之食,我懂你想法,既然少主您都这么坦诚了,那我们就恭敬不如……”   “做不到。”一道微冷的声音在月见微耳边响起,将他后半截声音给强压下去。   墨沧澜掂量了一番拿乾坤袋,然后毫不留恋地扔还给古木霖,淡淡道:“完好无损,只怕你自己都不敢保证,我更不可能担这样的风险,有这些钱,不如去另寻他人吧。”   旁边一位古木世家弟子,没忍住发出了倒吸凉气的声音,不过马上便捂住了嘴巴。   这人,居然直接拒绝了少主的要求,这可是一万银灵石啊,这些个来自小世界的考生们,哪个不是见钱眼看,别说是银灵石了,就算铜灵石也已经算是给他们颜面了。   然而,古木霖却并未不悦,反而轻笑一声,道:“有能力的人,脾气自然大了一些,这样反而叫我更放心了。既然完好无损做不到,那阁下认为,怎样才算公平?”   “活蹦乱跳,生命无忧。”墨沧澜道。   “倒也可以。”古木霖又将那乾坤袋扔给了墨沧澜,道:“成交。”   “事成之后,价格翻倍。”墨沧澜勾了勾唇角,那张绝色的容颜端得是勾魂摄魄,说出来的话却是满满一派奸商味道:“想必古木少主财大气粗,出手阔绰,应当不会在意这点小钱吧?”   “……”   古木霖抽了下嘴角,扫了眼古木瑶,道:“不会。”   古木世家一干人众离开之后,月见微好奇地对旁边满脸都写着不高兴地古木瑶道:“他究竟是你什么人啊,他怎地这般在意你。”   古木瑶叹了口气,道:“他才不在意我,你看错了。”   “怎么可能。”月见微笑了笑,道:“他为了不叫你被我们嫌弃,还花了大价钱,你以为,他当真是让我们二人,保护你吗?”   古木瑶一愣,道:“你们很嫌弃我吗?”   月见微点点头,理所当然地说道:“是啊,不然你以为呢。”   古木瑶:“……”   “不过,看在这些银灵石的份儿上,我也没有嫌弃你的资格了。”月见微到底还是拎得清,既然古木霖这般在意帮衬古木瑶,那这小子纵然是个旁系,生而带来的这只名为雪球儿的小貂没什么大用处,只怕也是有些重要的。   原以为这小子是个难缠的尾巴,却不料,也算是个福星,这不就给他们带来了不少好处?   出门行走,灵石先行,有灵石傍身,总归是多了几分底气。   月见微看着古木瑶的眼神,越发和善起来,像是在看什么稀世珍宝,搞得古木瑶不禁懊悔居然选定了这么个见利忘义的家伙跟着。 第446章 怀疑   只是,古木霖带来的好的开始,到底是不曾维系下去。   在古木世家弟子们接连过了那几只变异凶兽之后,下一个与赤瞳双翼兽搏斗的考生,尚未坚持半柱香的时间,便被那凶兽抓住了机会,直接一口将脑袋咬掉,顿时血溅当场,命丧黄泉。   接下来的数人,也有险险过关的,也有身受重伤不可再参加接下来比试的,还有的也将小命留在了那处。   气氛一时间颇为低迷。   墨沧澜注意到,旁边那些考官,皆是在不停地记录些什么,再联想符离双瞳所言,不难推测出这些人是在通过此种法子,试图寻找出这些凶兽的弱点。   墨沧澜极为不喜,然而人微言轻,他此时不宜露头。   月见微看着站在旁边叮嘱双瞳要适时用上丹药的符离,禁不住有些羡慕,这比试还算是讲些道理,至少必须参加考核的,只有武道考生罢了,至于丹道和炼器一道的考生,便直接算是过关。   很快便到了月见微。   此时,古木世家已经接了下一个任务,直接进入飞霞密林中了,不过,倒是有两个古木世家弟子,许是得了指示,留下来在旁边观察月见微和墨沧澜是否靠谱。   只见月见微跳到那深坑当中,身上沾染着血腥味道的古兰彩玉莽便立刻支起身子,朝着月见微呲牙咧嘴,露出凶神恶煞之相来,身上的肉翼飞快震颤着,发出了嗡嗡的声音,想要将这个家伙驱赶出去。   月见微呲了呲嘴巴,道:“你我一炷香内,相安无事便好,我不杀你,你也莫要对我动手,否则,便别怪我不客气了。”   旁边有人听闻这话,禁不住觉得好笑,道:“你们看那小子,居然要和这等毫无人性的凶兽商量行事,简直是在搞笑吧。”   然而月见微同为妖兽,却对妖兽亦是有所感应。   那只赤瞳双翼兽不好说,但眼前这只长着三只眼睛、外观看起来颇为丑陋的古兰彩玉莽,身上却只是散发着不耐烦的气场,却并无太多想要伤人的意思,先前那些被杀了的弟子,显然是一上来便要杀了它,这才引来极大的反扑。   妖兽受到威胁,自然要想方设法自保。   赤瞳双翼兽似乎听懂了月见微的意思,也有可能是见到月见微就那么散漫随意地坐在地上,不再动弹,便也懒得与他抗衡计较,也兀自盘着身子趴了回去,闭上两只眼睛养精蓄锐,还留着一只眼睛盯着月见微,生怕他说话不算话,想要趁着自己放松警惕的时候,暗中给自己一下。   月见微说的相安无事,那就真的是相安无事,众目睽睽之下,他居然就这么在原地坐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然后时间一到便笑嘻嘻地拍拍屁股走人了。   月见微表现太过突出,惹得不少人都不由自主地朝他看了过来,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季师兄,这种情况,该是如何算分。”旁边的一位考官,有些惆怅地问道。   季明晓自是也看到这一幕,微微蹙眉,道:“这人是谁?什么身份?”   那弟子翻看了一下名册,道:“名为月见微,苍茫大陆破丹境修士,今年才不足三十岁……啧,他本体居然是一只麒麟,难怪了,妖兽和妖兽之间,倒是比人和妖兽好相与。”   季明晓露出了若有所思之色,道:“先且算他过关,让其他人多多留意此人。”   月见微下场之后,得了通关牌子,古木瑶颇为佩服地说道:“月道友厉害啊,你这胆量,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月见微笑了笑,道:“我是妖兽嘛,没办法,天下妖兽是一家。”   古木瑶:“……”   月见微虽然通过了这场考核,但是,给他的分数却并不算高,毕竟按照考官们原本的意图,他们需要考生们和这些凶兽斗智斗勇,从而判断出凶兽身上的弱点,月见微显然没达到这样的目的。   月见微心中自然不服气,但不妨碍他脸上笑嘻嘻地去领取自己下一个任务。   “采十株明火草。”月见微看着这上面明火草三个字,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明火草在丹神录中亦有所记载,乃是一种炼制太极血气回丹的主要灵草材料,只是,太极血气回丹实属三品丹药,效果暂且不论,品级但凡到达三品的丹药,主要材料必然难以采摘——   有的不在人间,而在魔界和黄泉,也有的本身就来自于高阶妖兽身体部位,想要捕捉本就不是易事,还有的,便是灵草乃是高阶妖兽的伴生宝物,若想要采摘灵草,必须先将妖兽打败。   明火草便是被明火吞天兽看管的伴生灵植,而明火吞天兽多为品级极高的妖兽,一口火焰喷出便是方圆十里烈火焰焰,叫人望而生畏,难以对付。   而且,这要求上竟是明晃晃的写了十株。   月见微有种淡淡的忧伤。   早知如此,他还不如选择和墨沧澜一起领个双人任务算了。   有了月见微打头阵,接下来但凡与古兰彩玉莽对付的考生们,几乎都选择了跳到坑中之后,无比乖巧听话的盘膝坐在地上,努力释放着对这只容貌丑陋的妖兽的善意,许是古兰彩玉莽也感受到这些两脚兽们相安无事的念头,竟也没再对他们发动攻击。   不过,赤瞳双翼兽那边就没这么容易了。   赤瞳双翼兽见到人类,便生出了憎恨之心,咆哮着用力捶着自己的胸口,朝着他们喷出粘腻腥臭带着毒液的口水,不多时身边就已经白骨累累。   倒是有几个考生勉强寻到了它的弱点,便在于粗壮的后颈一处细微的凹陷,但他们却根本不得近身,便已经被这赤瞳双翼兽给拍飞出去,能保住一条命还算好的,绝大多数都是缺胳膊少腿的,看起来无比凄惨。   妖兽和妖兽的秉性也是各异的,哪怕是变异之后,也有些亲近人类,有些厌恶人类,显然,赤瞳双翼兽属于后者。   很快便轮到墨沧澜。   只见墨沧澜轻飘飘地落到了赤瞳双翼兽的笼子里,身形宛若飘零在空中的落叶一般,没有规律可言,便让那左扑右扑行动笨拙的凶兽,摸不清行径。   赤瞳双翼兽顿时勃然大怒,感觉到了来自人类的挑衅,便捶胸顿足,六只宽大结实的肉翼猛然朝着墨沧澜扇了过去,与此同时,数道骨骼一样的凸刺,亦是同时从肉翼中飞出,铺天盖地密密麻麻地将墨沧澜所有退路悉数堵死。   “呀——”   不知是谁叫了一声。   眼看着墨沧澜要被串成刺猬,白衣男子却是徒手捏了个法诀,双手交合在身前,又猛然长开,一阵冰雪之气彭然而生,以他为中心,骨刺被悉数包裹在厚厚的冰层之中,顺势以肉眼可及的速度顺着连着肉翼的骨头朝上面爬去,眨眼之间便将六只肉翼悉数包裹其中。   紧接着,墨沧澜腾然而起,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把长剑,他兔起鹘落踩着冰柱跳到尚未反应过来的赤瞳双翼兽背上,猛然朝着那处无人问津的后颈凹陷刺了过去。   “嗷——”   只听一声吼叫,冰凌悉数裂开,原本还强势蛮横的赤瞳双翼兽,踉跄两下,随后轰然倒地,像是被点了穴道似的,动弹不得,只能出气进气罢了。   “喝,厉害。”   “这男人到底是什么人啊,非但长得美艳逼人,判断还如此精确,下手也干脆利落毫不迟疑,和一般人不一样啊。”   “一开始我便注意到他了,只听他旁边那少年喊他沧澜哥哥,却不知名字。”   “这样的人,早晚会让所有人,知道他的名字。”   季明晓盯着墨沧澜,将他叫到一旁,问道:“你身上,可是怀有冰之精魄?”   此等威力,自然不是寻常功法能够在羽化境便施展出来的,季明晓看过名册,得知此人便是墨沧澜,那名册上也简单记录了每位考生使用的功法和长处,季明晓一眼便看到了冰之精魄这四个字。   只是,他有些迟疑,也有些不信,毕竟冰之精魄乃是天地精魄之一,极为罕见,哪怕紫泽仙陆也仍有无数人在寻找这些精魄,若墨沧澜当真身怀此宝,按道理说便早该被人盯上了,怎会安安稳稳到这种时候?   墨沧澜闻言,淡淡否认道:“我修炼的功法,乃是冰系道法,此处密林水汽浓重,极易凝结成冰,才会有如此表现,冰之精魄这等天地至宝,我也听说过,不过,身上倒是没有。”   季明晓一听,觉得有些道理,但又生出不确定的念头,他盯着墨沧澜片刻,拿不准他究竟有还是没有,便道:“你表现不错,有胆有谋,道法也掌握的足够娴熟,接下来可好生表现,天道宗自会有人看得见你的成就。”   墨沧澜不卑不亢地道了声谢,便去抽签了。   墨沧澜走后,季明晓眯起了眸子,叫来几人,对他们暗中说道:“我怀疑,这个墨沧澜身上怀有冰之精魄,你们去找苍茫大陆的来者,确定此事真伪,若他当真有这等宝物,务必要及时上报,好生夺掠。”   墨沧澜怀有冰之精魄一事,在苍茫大陆的确不算什么秘密,但是和季明晓所想不同的是,之所以无人掠夺,并非他们不想,而是不敢。   许多曾打过墨沧澜主意的人都会发现,他们尚未靠近墨沧澜,便已经被人给拦下了,那些人身份不明、修为却是颇为不俗,似乎只听命与墨沧澜行事。   况且,墨沧澜修为提升的速度太过骇人听闻,已经成了苍茫大陆的一个传说,苍茫大陆但凡有些脑子的修士都明白,此子天命所归,乃是天道宠儿,自然不敢轻易得罪。   后来,墨沧澜成了归元神宗峰主,月见微又成了丹盟盟主,就更是无人敢平白无故招惹了。   只是,到了紫泽仙陆之后,惦记他们的人,只怕会更多,而且更加防不胜防。   墨沧澜随意抽了一支任务签,上面写着阴阳两面猿的一只眼睛,他眼眸微微一沉,将这签子给收了起来,与此同时,他身上的那张记分牌上,多了个古老的五字。   下了谷底才开始一切归零,方才与凶兽搏斗,算是第一关卡,五分乃是最高分数,零分乃是最低分数,只是,得了零分的人,都是命丧黄泉的,没什么可比性。   月见微勉强得了个三分,正兀自在旁边不爽,有其当他看到古木瑶那明晃晃的一个五字时,便更是有些胸闷气短。 第447章 无妄之灾   那些个炼器师炼丹师直接免考得了五分也就罢了,怎地这些轮空的人,也能得这么高的分数,岂不是不公正么?   “这考试本来就不怎么公正啊。”古木瑶却是习以为常,道:“端是参加比试的这些人,修为就参差不齐,自然算不得公正,况且,这种比试看似是给所有小世界和其他大陆世家的弟子一个公正考核的机会,实则,却是暗中早已有内定人选,给他们一个理所当然不被人诟病的天梯罢了,就好比古木霖,我怀疑他早就知道考核内容。”   月见微看着古木瑶的眼神变了几变,道:“你这人,说起话来连自己人都出卖,也是厉害。”   古木瑶笑了笑,不以为意道:“这若是算得上出卖,那古木霖也没资格让天道宗和天圣皇朝的那些世家弟子高看一眼了。我运气一向不错,我跟着你们,你们其实也不吃亏。”   月见微道:“你修为也是破丹境,与我差不了多少,你怎地就看上我了?”   古木瑶一点面子都不给,道:“我哪里是看中你了,我分明是看中你那沧澜哥哥,他虽然看起来比不得古木世家除我之外任何一位参赛者的修为,但是,我相信他真正的实力,不落任何人之后,跟着他,我心里踏实。”   月见微:“……”   突然被小瞧了,有点不爽。   墨沧澜从任务处走了过来,扫了眼两人,将月见微拉到一旁,对他低声说道:“我被人盯上了,方才那位季考官,问我是否身怀冰之精魄,我直接否认了,不过,他应当是不相信的。”   月见微眼眸一闪,默不作声地朝着周围看了一眼,发现那季明晓似乎也在朝这边看过来。   “他是个什么来历?”月见微问。   “尚不清楚。”墨沧澜道。   月见微蹙了蹙眉头,道:“你身上有冰之精魄的事情,基本上瞒不住,也不知道他会是个什么态度,若是贪图你身上的法宝,只怕进入这密林之后,也不会太过平静。”   墨沧澜沉了沉眸子,道:“好在,山之精魄并未暴露,不曾惹人注意,他的修为乃是地阶三重,若是当真暗中对我们下手,也不见得,没有一战之力,但前提是,我的修为提升到地阶才行。”   地阶之下,只是参加大比的基本要求罢了,但并未规定正式参加万宗大比之后,修为不能提升到地阶,墨沧澜始终压抑着修为,不过是为了拥有这个名额罢了,既然如今已经到了受人掣肘的时候,也是时候该将修为提升上去了。   月见微想了想,道:“那就等我们进入密林之后,先行找个地方,将你的修为提升上来吧。”   墨沧澜点点头,道:“正有此意。”   两人说完,这才走过去对古木瑶说了他们的打算。   古木瑶被两人排斥在外,倒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给两人看了他抽到的任务签。   月见微一看,便有种深深的无奈感,道:“我现在是真的怀疑,他们在这签子上面作弊了。”   古木瑶的任务,居然只是采摘一百颗桑兰树上的叶子,桑兰树也不算是什么稀罕的树,就是个头高了一些,采摘起来有些麻烦罢了,但对于任何一位破丹境修士而言,这都只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古木瑶亦是沉了沉眸子,咬牙切齿道:“定然是那个古木霖暗中操作我的签子,他简直不要脸,这是看不起谁呢——不成,我必须去换上一个难度高的,这简直侮辱我的修为。”   月见微马上眼疾手快地将这个怒火冲头的家伙给拉扯回来。   开玩笑,他巴不得古木霖暗中给他们提供无数便利才好,如此一来,他和墨沧澜保护这小子的任务,也就轻松许多,谁愿意平白无故给自己招惹麻烦?   月见微好说歹说,才用自己和墨沧澜变态的任务打消了古木瑶更换任务的念头。   待到双瞳用一颗丹药暂时迷晕了凶兽,结束一炷香的任务之后,四人这才算是真正会和,共同朝着密林之中走去。   至于其他来自苍茫大陆的参赛者,他们自有自己的队伍,譬如孤渊无恒,他来了之后便去寻找麒麟世家参赛弟子们了,想来此时十有八九已经和他们在一起,而以武空为首的世家弟子,也是相辅相成,共走一路,还有两位归元神宗的丹师,刚一到此处,便已经找上药宗,表明心迹——   丹师的目的并非天道宗,而是药宗。   药宗在紫泽仙陆地位卓然,虽位置并未在神武大陆,而是在一方附属大陆,但药宗之人神秘莫测,天道宗素来是以平等的态度,邀请药宗弟子前来宗门指教。   而且,药宗有不少强者丹师,都是天圣皇朝各大天族世家的专属丹师,身份地位崇高,叫人万万不得小觑。   作为丹师,加入天道宗,倒不如加入药宗。   杏花谷在苍茫大陆的地位已经足够卓然,但相比于药宗在紫泽仙陆的根基,还是无可比拟。   月见微上辈子也想过去药宗修行,只是,还未曾进入药宗,便已经被丹心阳气了个半死,恨不得直接和那药宗少宗主同归于尽,又如何可能加入?   这辈子就更不可能了,不管丹心阳还会不会缠着墨沧澜,他对这个人,从一开始便敬而远之,能彼此不打照面也是更好。   双瞳和符离领了一个双人任务,内容是猎杀一只万毒蜘蛛,并将蜘蛛毒囊里面的毒素分离出来,并炼制出能够解万毒蜘蛛毒素的丹药。   这任务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主要是这密林未免太大了,是否能遇上一只万毒蜘蛛,还要凭着运气。   不过,万毒蜘蛛喜欢阴暗潮湿数木密集的地方,倒也能按照这种习性去主动寻找。   一行人迅速进了飞霞密林。   飞霞密林空气极为湿润,放眼望去水汽蒸腾,阳光常年无法照射进来,是以各种喜欢阴暗潮湿的植被疯狂生长,脚下的苔藓类植物遍地都是,一不小心便会滑上一跤,叫人不得不小心行走。   并未前行多远,墨沧澜等人便看到了旁边有考生死于非命。   墨沧澜上前一看,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回来说道:“是被人给杀了的。”   众人顿时心神一凛。   月见微唏嘘道:“这才刚进来,杀了人又有什么意义呢。”   古木瑶却是盯着那人看了片刻,道:“我记得他,先前他与我一起抽签,他的签子内容,与我相仿,也是采摘某棵树上面的叶子妖果之类的,许是因为他的任务太过简单,被人给盯上了吧。”   月见微过去一看,他身上的记分牌果然已经不见了。   这等行为,简直令人发指。   但却又在此次万宗大比的规则之中,叫人平白生出一股闷气。   双瞳冷冷道:“人类就是残忍。”   古木瑶看了眼双瞳,道:“你该不会,也是个妖兽吧。”   双瞳哼了一声,不作回答。   古木瑶:“……”   月见微倒是能够理解,身为妖兽,除非出于生存需要,为了填饱肚子,妖兽大多不会为了所谓“利益”轻易杀害同类,妖兽吃妖兽,是出于本性,但人类诛杀同族,便不是这个意思了。   这件事情,给众人提了个醒,接下来的一路上,他们时刻提高警惕,对于每一个偶尔遇到的考生,都保持提防的态度,一日下来,倒也相安无事。   很快,第一个任务便被众人给碰到了。   月见微抬头望着高于百丈的桑兰树,顿时心里面生出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儿来,他叹了口气,道:“大少爷,采摘这桑兰树的叶子,就不必我替你动手了吧?”   古木瑶心虚地摸摸鼻子,道:“不必,不必,虽说我修为不大能上得了台面,但这叶子还是能采摘到的。”   说完,古木瑶放出了他的那只雪貂,大手一挥,道:“球儿,该你表现的时候到了!”   雪貂宛若一道白色闪电,飞快地蹿到树上,消失在云雾之中。   月见微简直目瞪口呆,道:“大少爷,采摘叶子这种事儿,你也要交给你的貂,你可真是叫我大开眼界啊。”   古木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摸摸鼻子笑着说道:“物尽其用,物尽其用嘛,球儿平日里面吃我的和我的睡我的,也没干什么正经事儿,总是要有他发挥作用的地方吧。”   月见微彻底服了。   古木瑶见他表情,便正色道:“你有所不知,我们古木世家,若是出生时伴生的是这么一只没什么能耐的妖兽,绝大多数情况下都会杀了它们,因为杀了之后,古木世家弟子在十六岁成年时候,还会有一次重新得到伴生武器的机会,我若非觉得它好歹是个灵物,哪里会留下它性命来,平白惹了族人这么多年的冷嘲热讽?”   月见微表情莫测,道:“听你这话的意思,你对他还是相当不错了?”   古木瑶点头道:“那是。”   雪貂虽然别的本事没有,但它跑得快,又会爬树,没过多久,一只雪球一样的小貂便叼着一根长满叶子的树枝从上面窜了下来,一跃跳到古木瑶怀中摇着尾巴邀功。   古木瑶笑了笑,道:“乖啦,今日给你三颗妖果吃。”   雪貂虽不会人语,却听得懂人言,当即便眼睛泛光,哈喇子险些流了下来。   月见微道:“为何才给三颗妖果吃?对于妖兽而言,一日吃上几百颗也是不够的。”   古木瑶摇摇头,道:“不能太惯着它,妖果这东西,里面有一种成分,会麻痹妖兽的神经,吃少了倒也无妨,若是吃多了,妖兽的智力和修为都会受到影响,而且,越吃便越想吃,对它们不好。”   月见微:“……”   墨沧澜一下子抬起了头,道:“你所言属实?”   古木瑶看了眼月见微那鼓起来的脸蛋儿,禁不住一笑,无奈地耸耸肩道:“这是公认的,药宗已经确认了,想来你身为丹师,自己也该知道的。”   墨沧澜的视线落在了月见微脸上,有几分兴师问罪的意思。   月见微扁了扁嘴巴,道:“别这么看着我,我就是喜欢吃,吃多少都不够。”   墨沧澜道:“看来是知道了。”   紧接着,墨沧澜微微一笑,颇为残忍地说道:“日后,妖果至多一日一颗,一点都不准多吃。”   月见微顿时鼓着眼睛炸毛,道:“你这是独裁!”   “那就隔一日吃一颗。”墨沧澜眯了眯眼睛,道:“再有异议,我让你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独裁。”   月见微:“……”   作者闲话: 第448章 有人跟踪   什么鬼啊,月见微简直遭受了巨大的无妄之灾,损失惨重!分明和他没什么关系,他的修为高,早已经修成了人形,就算吃再多妖果,对他都没什么实质性的影响,凭什么就将他和一只傻不愣登的貂相提并论了?   可是,墨沧澜又是一副不打算听他解释的样子……   月见微险些哇的一声哭出来。   他为何如此点儿背?   符离在一旁忍俊不禁,安慰道:“妖果虽然不能多吃,但是,我会做和妖果口味差不多的小点心,来日有机会了,我做给你吃可好?”   月见微抽泣中隐约看到了一点希望,抬起脑袋问道:“此话当真?”   符离点头,道:“当真。”   月见微感动极了:“符离你最好了,要不然,我与他和离,再与你结为道侣,我们一起过活吧。”   符离:“……”   双瞳一把将符离拉到自己身后,面色不善地看着月见微。   不过,就算妖果离自己远去,任务还是要做的。   飞霞密林之中的妖兽大多都是神出鬼没的,时不时会窜出来一只想要与他们一战的妖兽,不过,有墨沧澜和双瞳这两位修为不俗的人在,至今为止遇上的妖兽不是夹着尾巴逃跑就是丧命于此,并未落得好处。   未过多久,墨沧澜突然停住了脚步,脸色露出了几分微妙之色。   “怎么了?”月见微问道。   “那群从一开始便跟着我们的人,似乎有些按捺不住了。”墨沧澜眯了眯眼睛,抬起手来,一只旁人看不到的黑色蝴蝶落在他的手指上,无声无息地翕合着宽大华丽的翅膀。   彼岸蝶传来的消息,便是那五位地阶修士,原本还跟在他们身后保持距离,此时突然加快脚步,似乎打算直接将他们在此处就地解决。   月见微脸色一沉,道:“这么快,我们还未曾寻到能让你安全突破的地方。”   墨沧澜思忖一下,道:“若真不行,我们身上还有些万里神行丹,三十六计走为上,先躲过一劫再说。”   古木瑶不明所以,问道:“你们这才刚来紫泽仙陆,便已经有了得罪的人?你们得罪的,是什么人,说不定对方看在我的面子上,就不和你们过不去了。”   古木瑶自认为古木世家在紫泽仙陆还是颇有面子的,他的面子虽不够大,但身上有古木霖的身份牌,倒也能够挡上一挡。   月见微摇摇头,道:“我们得罪的人,你恐怕是得罪不起,到时候,你可别犯傻,还将自己古木世家的身份拿出来,只怕他们十有八九,是要杀人灭口的。”   古木瑶:“……啊?”   这么凶险的吗?   符离问道:“与何事有关?”   此时,墨沧澜也不打算瞒着,便直接道:“冰之精魄。”   符离一震:“冰之精魄,原来如此,你方才与那凶兽搏斗的时候,施展出来的道法,竟是冰之精魄的,那盯上你的人,难不成是紫泽仙陆的这些家伙?”   “正是他们。”墨沧澜沉了眸子,道:“而且,应当是以那季明晓为首的那群家伙,就是不知道,季明晓背后的势力,究竟是哪一方哪一派的。”   季明晓一人,理应不敢有这种动作,想来他在确定墨沧澜身上有冰之精魄以后,便将此事立刻回禀给上面的人,而这些尾随其后鬼鬼祟祟的家伙们,也应当是和季明晓一路却并未受他直接指令的另一拨人。   至少,在已经出现的考官队伍当中,墨沧澜并未见过这几张面孔。   而且,季明晓修为应当在地阶三重,而这些尾随者的修为,大多数是地阶一重,只有一位地阶二重。   墨沧澜思忖之后,觉得一来季明晓身为主考官,不会轻易亲自行动,二来此处乃是神武大陆边沿地带,修为不俗的修士本就不多,匆忙之间,无法将更为厉害的修士调来也实属正常,不过,日后如何,且不好说。   三来,只怕那些人觉得他墨沧澜并非是个人物,不需要动用那么多强者出马,就能轻易拿下。   若真是如此,墨沧澜反而要庆幸了。   古木瑶露出了若有所思之色,打量着墨沧澜,道:“在下行峡谷之时,我便已经觉得你施展出来的道法,要远比正常修为等级能施展出来的厉害多了,没想到,居然是冰之精魄,若真是如此,恐怕接下来的路,不会太平了。”   墨沧澜道:“宝物动人心,你可千万别想不该想的。”   否则,他可不管自己收了多少委托费,都不会轻易将古木瑶放走。   古木瑶摆了摆手,道:“若说对冰之精魄一点都没兴趣,那可不可能,但凡修士,都想要这种天地精魄,这世上多得是专门寻找天地精魄的队伍,人人皆知得了这些精魄,便半步登仙了。不过,我深知自己的能力,尚有些自知之明,不至于得罪身怀异宝之人。”   见古木瑶的确表情自然,一副坦坦荡荡模样,墨沧澜暂且信了他的话。   符离道:“那现在,我们又该如何做?”   墨沧澜眯了眯眼眸,道:“他们既然敢过来,就别怪我先下手为强了。”   月见微道:“埋伏?”   ………………   所谓埋伏,便是在敌人必经之路上设下圈套,以至于敌明我暗,将比自己实力强悍的敌人一举拿下。   论阴招,墨沧澜绝不亚于任何人,只是他平日里不大有机会用罢了,此次遇到的敌人,修为都远高于他们当中任何一人,若是此时正面硬碰硬,吃亏的还是自己,就别怪墨沧澜暗中下黑手了。   墨沧澜于紫泽仙陆三百年前,曾为容氏后裔,借着身份的极大便利,他所见过的书册秘籍浩如烟海,又勤学苦读,短短百年时间内,便已经将整个黄家典藏悉数看遍,其中不乏不为外传的秘典。   想要从这些秘籍法宝之中,寻找些许能够阴人埋伏的法子,可谓是手到擒来,轻而易举。   “林中多水雾,地形复杂,树木繁多,高低参差不齐,最是容易炼制迷魂法阵。”   所谓迷魂阵法,便是按照五行八卦之术和天地之象,借由天时地利人和,炼制出足以让人迷失在其中无法找到出口的阵法,许多进入迷魂阵的人,都在其中失去了时间和空间的概念,几乎被困死其中,但在阵外之人眼中,这些入了阵法的人,不过是在阵中不停地原地转动,哪怕只有不足一间宅子的距离,也像是无头苍蝇似的乱转乱晃。   墨沧澜非但要做到此种效果,他甚至还要布置暗藏的危机,譬如埋在地下和树上的陷阱,一旦触动,便会发动自动攻击。   布置花费了一定时间,原本那些人早该赶到,不过,墨沧澜早有考虑,便叫彼岸蝶和带着月见微气息的妖兽,朝着另一个方向将那群人引去,虽说瞒不了多长时间,但足以给他布置阵法,腾出时间来,这就够了。   五位身着黑袍的修士齐齐朝着东边飞掠,不久之后,当一人捉住了一只身上披着件花花绿绿法袍的妖兽,顿时心中一咯噔,道:“不好,我们被骗了!”   其他四人纷纷停住,面色不善地看着这件带有月见微气息的法袍。   其中一人盯了那只循着味道为他们引路的妖兽片刻,抬手便将其直接一掌拍死,怒气冲冲道:“没用的东西。”   “荀师弟不必动怒。”五人当中,唯一一位女子开口说道:“他们既然能够发现,便是我们先前小瞧了他们,不过,从何时开始发现我们跟踪,倒是尚不清楚。不过,他们不过是一群玄阶修士罢了,只要还在这林子当中,就不会逃出我们的手掌心。妖兽辨味既然不行,那就只能另寻他法了。”   “灵珊师妹所言极是。”为首那位神采昂扬的男子淡淡扫了其他四人一眼,道:“你们且往后站些,待我用千里寻人之术,将他们此刻的位置寻出。”   其他四人纷纷退后,只见这为首的地阶二重修士双手打了个法诀,紧闭的双眸猛然睁开,原本漆黑的眸中闪出了金色的光芒,整个人额头青筋暴起,周身散发着一种令人骇然的气息。   他朝着四周缓慢移动视线,仿佛能够看到万里之外的世界。   这是一种寻人之术,需得眼力极好配合相应道法之人,才能够施展出来,是一种极为难得的天赋型法术。   待到他看向正北方向时,他突然双目一瞪,抬手朝那边一指,道:“寻到了,我们朝那个方向,追出三百里,便能够遇到他们。”   “冷师兄果真厉害,我等佩服。”荀师弟感慨道。   冷昂缓缓收回道法,闭了闭眼眸,道:“此等寻人法术,消耗极大,我原本不想动用,不过,这身怀冰之精魄之人,警觉之心比我更甚,看样子,若不动点真格,保不准还真会被他们逃脱。”   荀师弟眸中闪过冷光,道:“绝不可让他逃跑,他既然身怀冰之精魄,那就是个行走中的法宝,我们势必要抢先在别人发现之前,杀人夺宝才行。”   冷昂点点头,道:“多亏季师兄眼力强悍,否则,若是让这冰之精魄在我们眼皮子下面溜走,那就损失极大了。”   不待多说,一行五人,同时御剑而飞,朝着北方追去。   与此同时,刚布置好阵法的墨沧澜,露出了一抹异色。   “他们当中,竟有一人拥有万里寻踪之术,两只眼睛的能力,异于常人。”墨沧澜道。   “这又如何?”双瞳不以为意,他虽嘴上不说,但心中对墨沧澜着实钦佩不已,临危不乱,总能想到应对之法,且付诸行动,这不是一般人能够轻易做到的。   他自认识墨沧澜以来,还从未见过墨沧澜有任何时候露出慌张之色,仿佛他遇到的任何事情,都不是不能解决。   墨沧澜沉了沉眸子,道:“眼眸的万里寻踪术,除了能够看到数里之外的景象之外,还有另一个作用,便是识破障碍幻境,对于那人而言,我们设下的这个迷魂阵法,只能困他一时,并不能困他太久,解开阵法,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月见微一愣,道:“竟然还有这种事。”   符离道:“若我们趁着这个时候,寻一个隐蔽的洞穴,是否可逃过一劫?”   墨沧澜摇了摇头,道:“万里寻踪术,无碍任何地形和阻挡。”   “那结界呢?”古木瑶突然问道。   墨沧澜道:“结界倒是可以抵挡一时。”   作者闲话:  从这段开始进入紫泽仙陆副本,副本速度会比较快啦~ 第449章 先下手为强   古木瑶若有所思,摸了摸怀中的雪貂,道:“我这雪貂,没别的本事,倒是个设置结界的一把好手,若有需要,我可贡献出我的球儿。”   月见微带着几分怀疑瞅着古木瑶。   古木瑶斜了他一眼,道:“术业有专攻,我这雪貂战斗力不成,结界乃是家族公认的厉害,否则,古木霖也不可能答应我私下偷偷报名,独自一人参加万宗大比,他害怕我,给他拖后腿呢。”   月见微皱着眉头,道:“既然你都知道我大哥身怀冰之精魄了,不如你也给我们说句实话,你到底是古木世家的什么人,为何他对你,如此紧张?”   古木瑶幽幽叹息,道:“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既然你们想知道,我也就不瞒着了。我是他一位不知旁了多少个系的族叔,我双亲曾因救他而亡,我便自小养在他双亲膝下,后来,我与他日久生情,却又碍于彼此的关系,不曾挑明。   此次古木世家决定出世,他率领世家有能弟子,参加万宗大比,日后定是要进入天道宗求学的,我偏生被他独独丢在家中,便心有不甘,与他大吵一架之后,求我养父母替我报名。   他知道之后,勃然大怒,指着我鼻子说我找死,我便更是气恼,赌咒发誓绝不受他半点帮扶,定会靠自己的能力走出这飞霞密林,好叫他对我刮目相看。”   “……”   众人皆是沉浸在这等略显纠葛的爱恨情仇之中不可自拔。   片刻之后,月见微方才幽幽地说道:“你们果然早就知道考题,古木世家作弊。”   古木瑶:“……”   好像一不小心暴露了什么。   月见微道:“你快些告诉我们,这飞霞密林当中,还有什么潜在的危险,可有什么近路可走?”   古木瑶迟疑动摇了一下,但看到众人殷殷期盼的眼神,顿时有种被人重视的感觉,这是他在古木世家从未感受过的,便豪迈地将所有顾虑抛之脑后,道:“我有一张,飞霞密林的地图,可分享给你们看。那地图标注的还算清楚,何处有高山,何处有险峰,何处有可落脚的洞穴,何处有难以对付的妖兽,都一一列明。”   “……”   墨沧澜等人看着那长长的地图卷轴,禁不住吐槽道:“古木世家可真不要脸,都那么厉害了,居然还要作弊,这比赛忒不公平。”   月见微鄙视道:“还说不接受古木霖任何帮助,你连地图都拿到手了,这算什么赌咒发誓?”   古木瑶面不改色,道:“这并非古木霖给我的,其实他自己身上也没有,这其实是他爹娘偷偷塞给我的,生怕我在大比之中吃亏。而且,我敢保证,除我之外,所有参加大比之人,都不曾见见过地图。”   月见微不信,说:“这可不好说,你能搞到手,旁人也能搞到手。”   古木瑶神秘一笑,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原本,此次考核的地点,不在飞霞密林,而在另一处秘境,选在飞霞密林,还是我养父亲自推荐的,我那养父年轻时候,曾将飞霞密林当成提升历练之地,用了足足十年时间,从头至尾摸索了一遍,又耗费一年时间,才将地图画好,旁人就算再无聊,也不会干这种事情。”   “……”   众人顿时折服,纷纷表示惹不起惹不起。   月见微也是咂舌,他和墨沧澜就算曾经在森林之中修炼七八年,也没想过绘制地图出来,若非有特殊喜好或者太过无聊,谁也不会专门干这种事儿啊。   符离叹息道:“有背景就是不一样啊。”   古木瑶难得不大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说:“我也是借了家族的东风罢了,其实,若非古木世家在被天道宗拉拢,我爹也不至于有这个建议权。”   月见微倒是挺高兴的,占了便宜便觉得沾沾自喜,搓了搓手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合该好生利用这来之不易的地图,寻找一处能够躲过万里追踪术的绝好位置,待到我大哥修为提升到地阶之后,再见到他们,也就不至于只有挨打逃跑的份儿了。”   古木瑶也乐得分享,还殷殷再三叮嘱道:“这件事情,是我爹娘背着我那侄子,偷偷塞给我的,你们可要替我瞒着,要不然,若来日让古木霖那个古板的家伙知道了,非要念死我才行,我这一趟,就白来了。”   众人皆是赌咒发誓绝不说出去。   这地图上倒是标的极为清晰,月见微和墨沧澜在上面逡巡片刻,找到了自己所在的位置,又在距离此处三百里之外的一处山阴面,找到了一处颇为隐蔽的、悬挂在峭壁上的洞府。   只是这洞府当中,有一条巨蟒盘桓,应当是巨蟒的地盘。   上面有人标注解读:“巨蟒长十丈,宽一丈,生性胆小,喜食草木枝叶,不喜人肉。”   月见微:“……”   居然还有吃素的蛇?   墨沧澜道:“暂定此处,我们先去看看情况。”   既然喜欢吃素,且生性胆小,想来这位书写地图的前辈已经和它打过交道了,若是如此,他们便暂且借住几日,待到墨沧澜修为提升便马上离开,不会有更多叨扰,更不会伤害这只巨蟒。   事不宜迟,几人匆匆做了决定,便齐齐离开此处。   不久之后,一行五人来到了墨沧澜等人盘桓许久的位置落定。   “方才还在此处,现下已经走远了。”冷昂眯了眯眼眸,看着周围的景象,总觉得似乎哪里有些奇怪,可若让他明说,却也说不出来。   荀师弟冷冷说道:“一群只会逃跑的鼠辈,待我抓到他们,定要让他们感受到无处可躲的绝望。”   灵珊道:“别说了,我们还是快些追过去吧,我总觉得,他们机警过人,迟则生变。”   “也是。”   到了此处,树木便比先前更为繁茂数倍,且高低参差不齐,不适合御剑飞行,倒是可以使用遁地之术追踪过去,然而五人当中,没有一人修行此术,便只能点着缩地成尺的道法徒步追踪。   然而,当他们行了足足两炷香的时间,突然察觉到此处似有不妥。   “等等!”灵珊道:“我方才似乎见过这块石头,它五彩斑斓,像是一只眼睛,我已经从它旁边,经过三次了,绝不会认错!”   抬头一看,数木遮天蔽日,周围雾气蒸腾,前方的道路似乎模模糊糊看不清楚,原本还以为是这飞霞密林起了雾气,但现在转念一想,只怕不是雾气,而是他们无意之中已经落入了有心之人刻意布置下的圈套才是。   荀师弟腾时怒道:“好一个墨沧澜,我还真是小瞧他了,我们尚未对他动手,他居然已经先下手为强,对我们下黑手了!好啊,竟是敢对我们施展迷魂阵法,且看我荀鑫破了他这不入流的阵法!”   说着,荀鑫不待旁人开口,便立刻一跃而起,朝着一处看起来像是阵眼的地方猛然一拳头捶了过去。   那是个显然和旁边的树木颜色、形状都不大相同的矮树,荀鑫一拳头砸下去,只听得“轰”地一声,那棵树忽而消失不见,却是幻化成了千万片冰雪寒霜,在荀鑫不曾反应过来的时候,周围的霜雪突然变成了冰天雪地的强风暴雪,将阵法中的五人吹得险些摔倒在地。   荀鑫的那条手臂,倏然被冰雪牢牢包裹其中,冰雪还顺着他的手臂朝着身上蔓延开来,像是恨不得将他整个人都冻成冰棍。   “小心!”灵珊大叫一声,抽出佩剑将迎面而来的数道冰凌悉数斩断,身后却又猝不及防地险些撞上尖锐的冰刺。   其他两位弟子避之不及,竟是被从地下飞出来的冰柱给刺穿身体,当场丧命,荀鑫更是大叫一声,感觉到整条右臂都已经被这凛冽的寒冰冻坏冻死,马上弃车保帅,将右臂给直接斩了下来。   “大家冷静下来!”冷昂见状,也是猝不及防地猛然吃了一惊,他也顾不得保留实力,睁开那双金瞳,想要寻到这阵法的破阵阵眼所在,然而,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这一个出自玄阶修士的阵法,竟是重重叠叠加了几层,其机巧精妙之处,叫人难以置信。   冷昂心中顿时生出了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这阵法蕴含了用得如鱼得水的冰系道法,显然是出自墨沧澜之手,若是墨沧澜连着等级别的阵法都可在短时间内炼制出来,那他的能力,是否被他们给严重低估了?   冷昂不敢多想,沉心静气去寻找阵眼所在,不消片刻,便被他寻到了。   “破!”冷昂一声大喝,将阵眼大力点破,那吹得人东倒西歪的寒风暴雪瞬间便息了声响,销声匿迹,再看周围,仍是那阴沉沉的飞霞密林,乱石碎了一地,原本完好无损的树木,也被拍飞了不少。   两位弟子却是已经死在当场,荀鑫面色苍白地吞下一颗止血丹,已经断了一臂。   灵珊亦是心有余悸,面色惨淡。   “师兄,他这阵法,好生厉害。”灵珊忍不住说道。   冷昂并不急着收回他的金瞳,而是带着难以抑制的愤怒,朝着周围不停地逡巡着,企图找到墨沧澜一行人的踪迹,然而他找了半天,将方圆三百里都已经看遍了,也不曾找到他们的位置。   ?“他们,可真够警觉的啊。”冷昂嘲讽地说道。   “可是,他们是如何得知,我们会追踪他们到这里来的?”灵珊皱着眉头,满脸具是不解。   “必然是身上有窥探周围的法宝。”冷昂敛起复杂的心神,淡淡说道:“这个墨沧澜,看样子绝非寻常人,他身上怀有的异宝,远比我们想象的,多得多。”   荀鑫呲牙咧嘴,露出了怨毒之色,道:“我就说为何分明怀有冰之精魄,然而苍茫大陆却无人招惹,原来此人本身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师兄,师姐,我这断臂之仇,必要让他用性命来报。”   冷昂看着荀鑫那染血的断臂,脸色越发冷酷,道:“待到师兄寻到他的踪迹,绝对会为你报仇。”   ………………   悬崖峭壁,洞穴之中。   一条原本还好生休眠的巨蟒,莫名其妙被一群外来人给吵醒,它颇为警惕地冲着他们张开足够吞下一头牛的血盆大嘴,发出了尖锐的叫声,本想着能将这群外来者给驱赶出去,却不料,这些人竟是一点都不畏惧它的恐吓,其中还有一人,竟还朝着他丢了几颗果子。 第450章 升级   “乖啦乖啦,我们只是路过此处,借住这里几日罢了,过段时间,自然就离开了。”   月见微笑眯眯地对着这条巨蟒释放出善意,还送它几颗自己都不舍得吃的妖果,站在巨蟒面前,抬头看着它道:“你莫要担心,我们不会伤害你的,只是占用你一点地盘罢了,不会妨碍你睡觉的。”   巨蟒:“……”   巨蟒果然露出了一副呆滞的表情,似乎有些搞不清楚这些外来者究竟是善是恶。   然而,当它吞了几颗那妖兽丢来的果子之后,顿时舒服不少。   巨蟒慢吞吞地爬了下来,将巨大的蛇头对着月见微的脑袋,吐了吐红芯子,像是示威,又像是在示好。   月见微感受到它的怀疑,便接着说道:“对了,我还有一个小朋友,可以与你一起玩耍。”   说着,他便敲了敲盘在他手腕上睡大觉的蛋蛋,将满脸不悦的小银龙点醒,道:“蛋蛋,你看蟒蟒与你都是类蛇,你们应当有不少可说的话,不如,你就与它一起玩耍嬉戏可好?”   小银龙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再看那条巨蟒,也的确和自己长得有几分相似,身上还泛着淡紫色的光泽,虽大了一些,但也着实强壮好看,小银龙瞬间便兴奋起来,叫了一声朝着巨蟒冲了过去。   然而,巨蟒被这劈头盖脸属于血脉种族天生的强大威压,给吓得一蹶不振,噗通两声趴在地上便生无可恋地闭着眼睛装死,任凭小银龙如何快乐的在他周围游来游去的,都宁死不屈地一动不动。   小银龙却越发兴奋起来,毕竟难得见到同类,小银龙便像是找到了伙伴似的,不停地在巨蟒身上盘来盘去的。   巨蟒:“……”   杀了我吧。   太折磨蟒了。   月见微欣慰地说道:“看来,他们相处的还是很愉快的。”   双瞳顿时抽了抽嘴角,觉得月见微估计眼神不太好,要不然就是人美心黑,那巨蟒分明已经快吓尿了,也不知道他哪儿看出来巨蟒开心了。   古木瑶却是盯着那小银龙瞅了半晌,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带着茫然,和几分小心谨慎,道:“那只细长四爪脑袋上有角的小东西,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龙吧?”   月见微摇了摇头,道:“不是龙,是我儿子。”   古木瑶:“……”   月见微一本正经胡说八道,说:“我怀孕的时候,不知为何特别喜欢吃蛇羹,蛇羹吃多了,生出来的崽子,居然就成了这副半麒麟半小蛇的模样,我也特别苦恼,毕竟长得不像我沧澜哥哥,若不是我成日和他寸步不离,他非得要怀疑我是不是出轨了。”   古木瑶虽有些迟疑,不明白这是否可以实现,但仍是淳朴地选择相信他,露出恍然大悟之色,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啊,倒是我孤陋寡闻了。”   符离忍不住对着月见微露出了略带指责的神色。   这小子,胡说八道从来不打草稿,这种明显扯淡的话也说得出来,也是叫人不得不服。   众人暂且在敢怒不敢言的巨蟒这里住下了。   ………………   半月之后,位于悬崖峭壁上的洞穴上空盘旋着密布阴云,眼看着便要有电闪雷鸣劈下来,却迟迟不肯落下。   山林间的灵气悉数朝着洞穴涌动,鸟兽被这等变故惊到,悉数纷纷冲天飞去,不敢有丝毫停留,生怕死在这变故之中。?   数百里外。   古木霖一行人猎杀了妖兽,突然感受到空中传来的威压,便驻足抬头朝空中看去。   “竟是有人要晋升地阶了。”一人意外地说道:“我还以为,只有我们古木世家,会选在这个时候晋升地阶,那人胆子也太大了。”   古木霖在刚进入密林当中,便选择就地晋升地阶,而且一举突破了地阶二重修为,堪堪停留在二重巅峰状态才算完结。   在飞霞密林中晋级可不是件安全的事情,先不说林中高阶妖兽众多,不易招惹,若是察觉到有灵气浓郁之处,便会悉数朝那边涌动,与进阶修士争夺灵气,只说这场考试的规矩,便注定不可轻信旁人,更不能给人可乘之机。   古木世家以古木霖为核心,其他弟子都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自然对他心悦诚服,甘愿为他肝脑涂地,替他护法,是以古木霖进阶并无太大风险。   不过,旁人若是胆敢如此,倒是叫人意外了。   古木霖却并未言语,而是盯着那盘旋的云层看了半晌,道:“这雷劫,似乎不打算下来。”   地阶每晋升三重便会有一次雷劫,且一次比一次厉害,古木霖算是历尽了九道雷劫,才终于脱胎换骨,晋升地阶,亦是知道雷劫下落的速度,可谓劈头盖脸,毫不留情。   然而此时的雷劫,竟像是犹豫着不敢下来似的,一会儿成型,一会儿又散开。   “这是何意?”另一人费解道。   古木霖摸不清究竟,道:“先观察片刻再说。”   与此同时,悬崖峭壁之上,爬满了嗅到灵气从而飞奔而来想要杀人夺气的妖兽们。   这些妖兽,一个个都露出垂涎欲滴的神色,恨不得立刻扑过来将这个正在吸收天地灵气的升级者给一口吞掉,但却有碍于这洞穴中散发出来的、独属于妖兽血脉强者的威压而迟迟不敢上前当那第一个出头鸟。   月见微颇为紧张地回头看了眼尚在忍受痛苦额头冒着冷汗的墨沧澜,对其他几人说道:“也不知那雷劫,何时能够下来,外面这些妖兽,已经盘旋蛰伏足足三日,寸步不离了,若非有巨蟒坐镇,只怕早就冲了上来。”   接触这么多天,巨蟒也知道小银龙虽血脉醇厚强大,却并非为非作歹之兽,待他也并无恶意,便勉强接受这些人住在它的洞穴之中,然而此时此刻,外界那么多妖兽垂涎欲滴,惹得巨蟒大为不快。   它虽是吃草的妖兽,却不代表不会杀生,那群妖兽们,若是敢上前一步,它必要将它们咬成碎片!   说实在的,林中的妖兽修为皆是不俗,甚至有相当于人类地阶的修士,此时正在外面盘亘不走,若非巨蟒坐镇,护着这群人类,只怕那些妖兽早就已经按捺不住了。   月见微等人,也算是因祸得福。   若非后有追兵,墨沧澜也不会紧着这个时候进阶,更不会阴差阳错多了一只相当于人类地阶二重的妖兽巨蟒护法,只能说,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数。   从始至终,那雷劫始终不曾落下。   然而墨沧澜的修为仍是提升上来,就在他即将突破地阶的一瞬间,灵气逸动达到最强,那些个等待已久的妖兽也终于受不了诱惑,悉数朝他们奔来,一时间,乱马交枪,各种法术齐齐袭来,混乱不已。   月见微早已设下结界,企图将这些妖兽第一波攻击挡在外面,然而一波过后,便因着妖兽数量太多,难以支撑了。   月见微拉弓射箭,朝着那领头的一只秃鹫妖兽直直射去,风箭转眼之间便将秃鹫喉咙刺穿,来无影去无踪的风箭朝着后面带出一道血痕,震慑了不少妖兽。   巨蟒亦是大叫一声,一口将一只想要偷袭的妖兽咬死,丢到了悬崖峭壁下面。   符离点燃了驱逐妖兽的香粉,熏得月见微险些一个跟头摔在地上,禁不住摸着自己的鼻子讨饶求他赶紧熄了。   小银龙原本盘在月见微手腕上呼呼大睡,听到动静之后,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发出了一道龙吟之声,竟是惹得绝大多数妖兽几乎动弹不得,面上露出了惊惧之色,甚至有些胆子小的,已经夹着尾巴落荒而逃了。   还有些胆子大的,发起了更加猛烈的攻击。   然而就在此时,周围的空气瞬间落到了冰点之下,大山似乎也受到了一阵强烈的感召,竟是轰轰隆隆地抖动起来,宛若发生了大地震似的,整座山上,不管是鸟兽还是人类,皆是被这股突如其来的震荡弄得东摇西晃,站不稳脚跟。   月见微等人离得最近,直接被大力推了出去,从洞口直接跌落下去。   然而,山脉上抽出了数根嫩绿色的枝丫藤条,宛若吊床一般将几人包裹其中,悬挂在山腰之间。   月见微看着万里冰封的大山,顿时错愕不已,同时内心深处,生出了一股难以抑制的惊惧和怀疑——   这绝非突破地阶该有的模样,高山颤动,空气凝结,哪怕是冰之精魄和山之精魄加持,也不至于强悍到如此震天动地的程度,而且,空中那道雷劫,久久都不曾落下,此时更是天朗气清,再无雷劫存在过的痕迹。   究竟发生什么了?   万兽嚎叫,不明所有的人们看着原本还在殊死搏斗的妖兽们,竟是突然做出了个跪地臣服的姿势,随后架也不打了,起了身子之后便一蹦一跳地跑走了。   “……”   山音落入墨沧澜的耳中。   “三百年了,容氏一族的后人,终究还是回来了。”   这是山神的声音。   万物有灵,山有山神,水有水仙,但凡有些灵气的山水,或早或晚,都会拥有自己的鸿蒙意识,旁人所不知道的是,令人疯狂所求的山之精魄,实则便是诞生于一座名为“鸿蒙顶”的山中。   而这座山,不在传说中的海外琼岛之上,也不在婆娑秘境之中,却就在墨沧澜的脚下。   这是一座看起来并无任何异常的山,但若是有人发现这山中竟是蕴养出一只不吃肉只吃素的巨蟒,便会感到有些怪异,却也不会朝深处去想。   若是想了,那便会发现这山的惊奇。   鸿蒙顶。   自开辟鸿蒙之后,这世上隆起的第一座山峰。   墨沧澜听到这个声音,神游太虚,却并未睁开眼眸。   “世人皆知容氏太子容澜,天生伴有山之精魄,生儿为地阶修士,三年一重境界,年仅十八便已罕逢敌手,却不知,山之精魄并非伴生,而是在他降生之后,强硬地被炼制进入他的体内。”   墨沧澜的神识淡漠地与山神对话,道:“先父口中所言,乃是一场与山神的交易,山之精魄告诉我,这山神,应当就是你了。”   过了太久,墨沧澜险些忘了,他降生之时,实则并未伴有山之精魄,这等人人求之不得辗转反侧的人间至宝,却是硬生生地被他的亲生父亲,给熔炼进入他体内的一件刑具。   年幼之躯,哪怕天生不俗,也难以承受这等痛苦。   墨沧澜已经忘了那种痛苦了,却能隐隐记得他当时面目全非的模样。 第451章 山神   山神与当年的容氏陵王做了约定,山神为容氏一族奉出能够号令群山的山之精魄,而容氏则替他培养出一个能够护住这鸿蒙世界不被恶人毁坏的帝王。   容氏选定的人,便是容澜。   鸿蒙顶山神道:“不错,正是本神。”   墨沧澜道:“紫泽仙陆三百年间,不曾有大事发生,除了怀璧其罪的容氏一族几乎灭族,天圣皇朝尊位轮转给宁家,我倒不曾见到,紫泽仙陆遭受了何等威胁,需得山神从数百年前便开始运筹帷幄,准备决战千年之后。”   山神也有些意外,道:“陵王,竟是不曾告诉你真相?”   墨沧澜道:“他只告诉我要做什么,却并未告诉我为何要做,这不是山神叮嘱交代的么?”   山神沉默了。   不知鸿蒙顶山神,是否听出这话中的嘲讽之意,却依然不疾不徐,用悠远亘古绵长的声音说道:“本神与鸿蒙初开同年而生,对着整个仙陆皆有所感,从千年之前,这世上便有一方恶人,四处挖采大陆灵脉,企图破坏整个大陆的生死轮转、生息繁衍,千年以来,大陆之破坏已到达十分之二三,大陆维系岌岌可危,我虽为山神,却无法干扰人世间的是是非非,若想要仙陆可得一生路,唯有将那方恶人,悉数连根拔除,斩草除根才好。”   墨沧澜微微蹙起眉头,道:“若当真如此,你身为紫泽仙陆鸿蒙之神,为何不保护我容氏一族不受灭族之难?七星困北斗成阵,容氏无一搏之力,我双亲俱亡,家族覆灭,只得一人狼狈逃窜至下界,也不曾见你,帮衬过半分。”   山神叹息道:“人有命数,你乃是天命所归,身边自然牺牲者众多,不过,劫难过后,便是坦途,如今你百炼成钢,重回仙陆,身怀山水精魄,纵是天道也不敢轻易降雷为难你,你该历经的磨难,早些年悉数历过,也是好事。”   “……”墨沧澜想要翻个白眼,然而此时乃是神游太虚状态,只有神识之间的交流,却没有表情的变化。   不过,山神似乎仍是从墨沧澜的沉默之中,感受到了他的不满。   山神接着解释道:“该回归的人,总归会回归,只有你历经这些苦难,方才能够逃脱天道对你这等逆天之人的制裁,你这一生,都会行至坦途,诚如前世那般苦厄皆度,是绝无可能再历史重现。”   墨沧澜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无论如何解释,哪怕是为了躲避天道惩处,容澜所经历过的那些事情,仍是注定无法改变,寒无双的那一世,已经让墨沧澜几乎心态炸裂,若非有月见微不离不弃相随左右,墨沧澜只怕仍是无法从阴霾中走出。   山神叹息一声,道:“耽搁了三百年,如今紫泽仙陆灵脉已经失了十分之四五,若当灵脉损失过半,整个紫泽仙陆的运数就会开始大肆衰败,要不了多久,此处就会逐渐沦为一个小世界,到那时候,不只是我,所有地阶以上修为之人,修为将会被悉数压制到地阶之下,若有那一日,会发生何事,你一想便知。”   修为不光代表着翻云覆雨的能力,更代表着修士们的寿元。   地阶一重修士,寿元足足在千年之上,紫泽仙陆多得是上千年的地阶老妖怪,若是有朝一日,紫泽仙陆突然被天道降级为小世界,那这些只适合大世界的超龄之人,便会直接在一瞬间老死。   这是极其恐怖的一件事情,甚至墨沧澜从未考虑过,紫泽仙陆会降级这么一件看似不可能的事情。   墨沧澜道:“若非你是鸿蒙顶,我必不会相信你说的话。紫泽仙陆的灵脉有那么多,且分布在这个世界各个角落,如何能够请易寻到它们的位置?”   山神道:“灵脉虽多,但宛若树根一般在大地之中盘根错节地生长,有主脉,也有分支,主脉只有那么几条,分支却是数不胜数,但是,若是摧毁灵脉从主脉开始,速度就快多了。一条灵脉的毁灭,便意味着依存它的成百上千条灵脉分支的消失。”   顿了一顿,山神接着道:“至于灵脉的主脉在何处,倒也不算难找,如今但凡灵气十足的仙山仙岛仙境,皆是依存着粗壮的灵脉衍生而出的,譬如天道宗,譬如天圣皇朝的国度所在,譬如龙族祖地不死之海,再譬如天下剑宗所在的西南主城。”   墨沧澜道:“这些地方,显而易见,我想知道的是,这世上可否存在,灵脉主脉尚存,世人却仍未踏足的蛮荒之地。”   “自是存在。”山神道:“每块大陆碎片,皆是一道灵脉主脉,这世上多得是无人踏足的崭新大陆,只是那些地方究竟身在何处,我如今不会告诉你,也不会告诉任何人,因为在印家的窥天者看到的图景之中,那些地方,乃是紫泽仙陆道统最后的退路。”   若有一日,正统修士兵败如山,如同当年容氏皇朝一样在七星困北斗之中毫无还手之力,灵脉又被破坏过半,那么,神武大陆所有的修士们,都将退到无人踏足的处女地,至少那里尚存灵脉,仍能给人喘息之机。   墨沧澜了然,他修为已经突破到地阶三重,然而此间的灵气,却不足以让他继续提升修为了。   “我会尽快将那群无法无天的盗贼揪出。”墨沧澜最后说道:“容氏不必重登大宝,然紫泽仙陆芸芸众生,却不能死得如此不明不白。你今日与我所言,我必不会隐瞒,待我重回天道宗那日,便要将其罪名,昭告天下。”   他纵是天之骄子,天道宠儿,也绝无可能以一人之力力挽狂澜,扭转乾坤,他曾于前世尝试过成为一个世界的神明,最终却被现实无情地打了脸。   山神道:“去吧。”   随后墨沧澜便醒了。   天地一片寂寥,整个鸿蒙顶都被包裹在一片肃杀的冰雪之中,宛若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   月见微等人正被藤蔓吊在悬崖峭壁上动弹不得,风一吹,几人便就晃悠悠地飘荡几下,吓得古木瑶双腿已经发软。   古木瑶哇哇大叫,道:“你那道侣,他不是正常人吧?正常人,哪里只不过晋升一个地阶修为,就要闹出如此大的动静来,恨不得比人家进阶天阶更为热闹,他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月见微也是一脸茫然,方才心中的那股子惊惧,此时已经落到了低谷,他如今只觉得,从未真正了解过这日日睡在他身边的枕边人。   他见识广博,哪怕不如墨沧澜,也该知道,这并非进阶地阶的正常表现,纵然有冰之精魄和山之精魄加持,能够大雪封山,让劫雷都无法轻易落下的,只怕是一万个人里面,也挑不出一个来。   月见微正胡乱想着,忽而藤蔓一松,下一秒却有一股清风将他托扶而上,不消片刻,他已经落在了洞府门口。   墨沧澜一袭白衣似雪,整个人浑身上下的气息已经彻底改变了,他原本像是一把未开封的刀,而如今,便像一把蛰伏许久、突然出鞘了的利剑。   所向披靡,一往无前。   其他几人也被带了上来,皆是如同月见微一般,有些怔然地盯着眼前这远比先前更加傲然的男人,总觉得哪里有许多不同了。   还是古木瑶率先倒吸口凉气,不可置信地盯着墨沧澜,道:“你这修为,已经到了地阶三重?”   这一声,将众人拉扯回来。   月见微亦是注意到这一点,他僵硬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道:“恭喜大哥了。”   墨沧澜一挥手,那些绵延不绝的寒冰便悉数退却,眨眼的功夫,整座鸿蒙顶便冰消雪融,大地回春,被冰冻其中来不及逃窜的鸟兽虫鱼,又重新焕发生机。   墨沧澜道:“这飞霞密林中的所有灵气,被我吸收了三成,此处接下来的三百年时间,最好封山处理,好让这密林自行休养生息,补足被我吸去的灵气才好。”   “……”   众人皆是目瞪口呆。   旁人吸收灵气,都是以自己的丹田为计量单位的,他们还是头一回听说,有人吸收灵气竟是以一整个林中的灵气几成为计量单位的,这丹田难道不会爆炸吗?   墨沧澜似是感受到了众人的目光,便笑了笑,道:“没你们想的那么可怕,我身怀山之精魄,本身就算拥有海量的灵气,也不会对身体有太大影响。”   “你能够无视天道的升级规则,一举从羽化境修士,飞升成为地阶三重修士,只是因为山之精魄么?”月见微突然问道。   墨沧澜看着月见微,不知是否看出他眸中潜藏的不安,道:“是也不是。有其他缘由在,但山之精魄是主要原因之一。”   月见微想了想,道:“那我不问了,待到以后再说吧。”   他环顾四周,小银龙盘在他的手腕上,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心,似是知道要和那只躲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巨蟒告别,便冲过去用两只爪子抱着巨蟒硕大的脑袋亲了亲,巨蟒晃了晃尾巴,小银龙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他,重回月见微手腕间。   古木瑶觉得气氛有些古怪,便道:“墨道友能够一下子晋升地阶三重修士,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情啊,你们怎地都这副像是道侣没了的表情?你们可要知道,地阶三重的修士,能够进入天道宗修行,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而且,在这飞霞密林当中,也基本上能横着走,不畏惧任何尾随其后的修士了。”   “……”   月见微眯了眯眼睛,道:“也是,那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吧,毕竟还有那么多任务要做。”   说完,他对墨沧澜道:“沧澜哥哥,如今的这些任务,对你而言,应当是小事一桩了吧?”   墨沧澜轻描淡写道:“若你想感受一下挑战的快乐,我也可以装作不知。”   月见微一笑,道:“这就不必要了,除了任务完成度之外,可还有时间这个加分项,既然我们有了你这么一位地阶三重的强者带路,自然不必再藏拙了,只是,说不定我们会强压古木霖一头,这对他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古木瑶连忙摆手,道:“不用给他留面子,我倒还总觉得古木霖这小子,平日里飘得不能行,以为自己从未遇到过对手,现下我倒是想让他亲眼瞧瞧,这天外天,人上人,究竟是个什么模样的,小小年纪,若不受些挫折,便是在害自己。” 第452章 反杀   墨沧澜看了古木瑶一眼,带着众人便离开了这暂住的洞穴。   鸿蒙顶极大的动静自然让所有在林间参赛的修士们都感受到了震荡,本以为是有天地异变,或者大能出世,然而等了片刻却是烟消云散,什么事情仿佛都不曾发生。   只是,灵气似乎稀薄了不少。   众人皆是一脸茫然,不知所以。   路上,双瞳抓住个墨沧澜和月见微不在的机会,满脸不解地对符离问道:“为何墨沧澜修为提升到地阶三重,你们看起来却并不显得那么高兴呢?”   月见微是知道些什么,所以笑不出来,符离也是浅知其中缘由,再看月见微那表情,便也有些担心。   而双瞳,纯粹是看符离脸色行事。   符离不高兴,他也不高兴,就这么简单。   符离远远看了眼前去采摘灵草的月见微和墨沧澜,微微叹了口气,道:“你可知道,天地之间,唯有两种人能够一跃三级提升修为,一种是突然得了天地至宝,得了大造化,才能够突然出现极大提升,但这种提升,有偶然性,也只有一次罢了。第二种人,便是曾走过这条路,曾历经过这样的修为等级,只是碍于种种原因,回到起点,而后又开了窍,不被天道束缚,自可水涨船高,一跃成神。”   符离猜测中,墨沧澜十有八九是后者。   毕竟,在苍茫大陆,墨沧澜就已经展示出了一日千里的修行速度,他并非年龄最小的羽化境修士,但绝对是在最短时间内达到羽化境的那个人。   第二种人,倒是多见于仙陆即将濒死却无法突破桎梏的大能。   他们掌握轮回之术,让自己的魂魄带着记忆重新投胎转世,身体到达一定强度之后,便超脱天道规则束缚,得以在短时间内将修为提升到上辈子的巅峰阶段,再用漫长的岁月来突破前世不曾突破的桎梏,成为更强悍的修士。   只是能掌握轮回之术的人,到底还是极端的少数人,纵然能看到,也决计会失败,而事实上,连看到的人都少之又少。   毕竟,轮回之术太过逆天,也始终只是存在于传说之中的禁忌道法罢了。   符离也是曾在紫泽仙陆的时候,听家人提起过一嘴巴,从而记在了心里,只是,记忆模模糊糊,若非今日墨沧澜有如此惊世骇俗的突破,再叫他联想到苍茫大陆时同样令人震惊的行径,符离也想不起这轮回之术。   难不成,墨沧澜当真掌握了这种道法?   那他的前世,又会是什么人?   这其中,又会有着怎样千丝万缕的纠葛?   符离正想着,月见微和墨沧澜便已经夺了十株灵草回来了。   “我的任务,完成了。”月见微扬了扬手中的记分牌,微微一笑,道:“果然满分。”   双瞳看了眼那被胖揍一顿晕在地上的明火吞天兽,再看看月见微手中的十株明火草,顿时吞了吞唾沫,原本想说些什么,但又觉得什么都不必说了。   月见微道:“接下来,去替你们寻找万毒蜘蛛吧。”   符离看了看墨沧澜,道:“不如,先去解决墨峰主的任务吧。”   月见微摇摇头,道:“他如今的修为,就算考核只有个零蛋分数,天道宗也不会小瞧他半分。”   “……”   墨沧澜似是叹了口气,道:“也是这个道理,飞霞密林所有灵草皆要降级,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东西了,还是快些出去吧。”   原本万毒蜘蛛并不好寻找,然而有古木瑶的那张地图,就简单许多了。   刚巧在那地图上有记载曾见到万毒蜘蛛出没的区域,众人便马不停蹄地朝着那处先去碰碰运气。   只是,尚未行出多远,便被使用了万里寻踪术的冷昂等人追上了。   原来,墨沧澜等人在洞穴之中足足停留半月时间,冷昂虽暂时无法寻到踪迹,却迟迟不肯放弃,仍是每日都在林中逡巡一遍,功夫不负有心人,待到今日大雪封山又解封之后,他突然眼尖地寻到了从悬崖峭壁爬上来的墨沧澜一行人。   冷昂寻了许久,心情显然差极,先前他还曾与师父保证,定要在七日之内,将冰之精魄带回,此时已经超期一倍。   师兄妹三人自是带着志在必得的野心和浓浓杀意,朝着墨沧澜等人追了过来,便在此处追到了他们。   一股罡风从背后袭来,月见微只感觉到一股令人恐惧的威压几乎将他压得动弹不得,下一秒,一条银色的光芒从他腕间闪过,宛若一道闪电一般将灵珊手中的长剑直接一口咬掉,在灵珊的惊呼之中,又飞快地盘回了月见微的腕间。   与此同时,墨沧澜已经单手环着月见微的腰身,反手一掌挥出。   这一掌,带着毁天灭地的强者气息,将两侧的参天大树悉数连根拔起,土石崩裂,竟是将那地级三人直接给一掌打飞出去,紧接着便被翻起来的泥土碎石劈头盖脸砸了个舒服。   三人当中,唯那荀鑫杀意最浓,冲得最为靠前,所以他受到的伤害亦是最大,整个人都趴在地上不省人事,七窍流血样子着实可怕。   然而其他几人,也不遑多让,皆是一副身受重伤的模样,哪怕是地阶二重的冷昂,也是颇费了一番力气,才勉强撑着身子捂着胸口站了起来。   冷昂顿时露出了一副惊惧不已的表情,盯着墨沧澜,不可置信地说道:“你的修为,怎可能已经到了地阶三重?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墨沧澜轻笑一声,带了几分嘲讽之意,道:“这世上,有什么不可能的?你背后的人,既叫你来我面前送死,又如何会告诉你,我的真实修为?你当真以为,我若是玄阶境界,能轻易躲得了你的追杀么?”   冷昂迟疑一瞬,不知想到什么。   墨沧澜接着道:“只怕是,你们得罪了什么人,这等送命的任务,才落到了你们头上来罢了。”   他一挥袖子,那三人被齐齐冲到了远处,冷昂只听得墨沧澜的声音在耳畔回响——   “此次,我不杀你们,若再敢出现在我面前,小心你们的小命!”   “……”   月见微道:“沧澜哥哥,你这是什么路数?”   墨沧澜冷冷道:“杀了他们,也不过是碾死一群蝼蚁罢了,倒是脏了我的手,倒不如让他们回去之后,心里对上面那人存疑,想来往后再接任务,也会长些脑子才是。”   这等离间之术,看似寻常,实则很辣。   那三人果真在侥幸保得一命之后,私下里面不停地怀疑此次任务,是否是季明晓自己明知不是墨沧澜对手,不愿前来送死,便故意隐瞒墨沧澜的真实修为,让他们前来送葬。   原本,三人均是季明晓的得力干将,从那之后,便也和季明晓离了心,没少明里暗里,给季明晓使绊子,同时,他们对于暗中最为偏袒季明晓的师父也有了别的看法,对他的命令,亦是没那么全心全意执行了,不得不说,墨沧澜的离间还是颇有成效。   再说这边,墨沧澜一行人在解决了这群追兵之后,便顺着地图所指的方向,前去一处阴暗潮湿的密林之中,寻找万毒蜘蛛,双瞳颇费了一番力气,才将一只万毒蜘蛛的老巢寻到,杀了蜘蛛,夺了蜘蛛毒囊,又寻了个地方待符离炼制出毒丹之后,众人才算是完成任务,顺着出口走去。   半路上,一行人还遇到了专门打家劫舍想要投机取巧抢夺完成任务弟子记分牌的,但他们修为在墨沧澜眼中完全不够看,非但没占的便宜,反而被墨沧澜反杀了。   于是,到了飞霞密林出口,墨沧澜身上的记分牌,分数加起来竟是比其他人合起来还要多。   古木世家弟子早已等在此处。   待到月见微出来,便听人议论道:“你们可知,这飞霞林中,竟是出了一个修为直接突破地阶三重的强者,而且他升级的时候,整个山林都被万里冰封,动静极大。”   “我感觉到了,还以为是有人突破天阶要飞升成神了,竟只是地阶三重,就能搞出如此大的动静,究竟是什么人?”   “本以为,古木世家已经占尽了风头,没想到,竟还有人后来者居上啊。”   “不知是哪位道友,我可真想要与他结识一番,这等天才,竟是能与我同批,也算缘分啊。”   “是啊,倒叫人仰慕不已。”   “……”   月见微朝着墨沧澜看了一眼,墨沧澜也看向他,对他露出了个淡定的微笑,仿佛那些人讨论的核心,与他无关似的。   月见微抽了抽嘴角,嘟囔道:“招蜂引蝶。”   墨沧澜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月见微已经别开脑袋,朝别处看去了。   不远之处,月见微竟是看到了曾在苍茫大陆有过几面之缘的印何似。   这位白发白衣的男子,如今依然是美目氤氲动人,整个人都宛若冰雕雪琢一般,带着一股子空灵通透的气质,叫人见而难忘。   而印何似身边,则是站住数位月见微从未见过的修士,只是他们或多或少都用炽热的眼神看着墨沧澜,从头至尾不曾落在古木霖身上分毫,月见微便知道他们是为了何人而来。   而且,这些修士有一共同特点,那就是他们的修为皆是不俗,哪怕是已经强硬地将修为压制下来,也能让月见微感受到一股来自强者的威压。   墨沧澜的身份不管是什么,这次苍茫大陆,他只怕是已经注定回不去了。   月见微心中微微一沉,也终于下定了决心。   出口之处,回收记分牌的人,仍是季明晓。   然而,当季明晓再次见到墨沧澜的时候,眼神已经变了。   他身上那股倨傲的气质,在面对墨沧澜的时候,根本不见踪影,还颇为罕见地对着墨沧澜笑了一笑。   “墨师弟果然非同寻常,先前在对付六翼金刚兽的时候,我便已经发现你与众不同了,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墨师弟才年仅百岁,已经有如此造诣,果为我辈之楷模。”季明晓感慨道。   月见微暗中翻了个白眼,觉得这季明晓着实假的很,分明先前还派人来暗杀他们,现在却还能当成无事发生一样,叫人着实看不上眼。   墨沧澜淡淡道:“我记得,万宗大比的规则当中,曾说过得分最高的人,能够挑选一样法宝,你算一下,我这分数,能够排在哪一位。”   季明晓定睛一看,吓了一跳,道:“你怎的有这么多记分牌?难不成,难不成墨道友也……”   他的声音不低,旁边不少人都听到了。 第453章 太子容澜   先前便有人在出了密林之后,便开始嚎啕大哭,说是他们辛辛苦苦做完任务,记分牌也自动给了评分,却在临近出口的时候,被一群有预谋有组织的人,给拦路抢劫,夺了记分牌,还杀了他的师兄师姐。   虽说,这种事情在紫泽仙陆实属稀疏平常,但看那些弟子哭得如此惨痛,仍是有些叫人感到兔死狐悲。   墨沧澜身上这么多记分牌,自然叫人怀疑。   说实在的,这万宗大比的规则设定,便是暗中鼓励杀人夺宝,但是,若有人明目张胆地杀人夺牌,亦是会给自己的名声抹黑,而且,若是被人发现是谁,定会被不少人记在心上。   到时候,得罪的人可就多了。   墨沧澜扫了眼周围窥探的人,道:“方才临近出口,我刚巧碰到几个打家劫舍的,想要夺我手中记分牌,只是,他们修为一般,被我给反杀了,你们若想找他们的尸体,我可将位置告诉你们。”   季明晓讪讪道:“原来如此。”   墨沧澜笑了笑,道:“季道友,这飞霞密林当中鬼鬼祟祟的小人,可是当真不少,非但有这种欺负同批考生的人渣,竟还有不少紫泽仙陆的修士,想要暗中占些便宜,我对此次大比的主办之人能力,颇为存疑。”   季明晓几乎咬牙切齿,心中却是无比错愕,觉得这墨沧澜是不是吃错药了,哪怕他一举突破地阶三重修为,但主办者天道宗却远非他能够诋毁的。   然而,墨沧澜表现太过突出,声明已经传到了天道宗内宗,季明晓接到消息,说是内宗已经有强者听闻此事,便马不停蹄地匆匆赶来,想要亲自见墨沧澜一面。   季明晓一时间摸不清深浅,若墨沧澜凭借此次机会,一步登天,那他得罪了墨沧澜,岂不是在断自己的后路?   季明晓满脸假笑,道:“墨道友所言,我会回去好生调查一番,不足之处,定会如实上报,及时改进。”   墨沧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季明晓心里发毛,忍不住咽了咽唾沫,道:“还有何事?”   墨沧澜道:“你该算分了。”   “……”   最终分数算出来之后,墨沧澜得分,倒是不如古木世家所有人加起来的分数高。   古木世家利用规则,将所有弟子的记分牌都给了古木霖,这点倒也无可厚非,只是,古木瑶却是颇为不爽,非说古木霖作弊,还应是要将自己的记分牌塞给墨沧澜。   这一下子,墨沧澜的分数,反而反超了古木霖一分。   古木世家弟子顿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这古木瑶,胳膊肘居然往外拐,古木霖此次对魁首乃是志在必得,古木瑶这么一打岔,这魁首的位置到嘴边就飞了,岂不是叫人郁闷?   然而,古木霖倒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道:“随他去吧,他知我将他留在族中,便对我心有怨气,若如此能叫他高兴,也就罢了。况且,墨沧澜此人不是寻常人,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与他矛盾。”   “……”这就是一家少主和其他人的不同之处了。   若说这魁首之位,对于古木霖来说算不上过于重要,但也不是一点都不重要,此次陪同参赛的,还有古木世家的附属家族飞家,以及药宗弟子,这明摆着是让古木世家拔得头筹,尤其是古木霖,这位势必要入皇朝效力的家族少主,若是能在这次大比中,有个绝佳的表现,那在日后提起,自然好听不少,更加叫人信服。   然而,古木霖虽早有此准备,但在关键时候,却能轻易放弃唾手可得的名声,也非常人可比。   墨沧澜看了古木霖一眼,对月见微道:“此次大比,共有三样可供挑选的法宝,我们一起去看看,你喜欢哪个,便要哪个。”   月见微点点头,道:“多谢大哥。”   墨沧澜一顿,道:“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   三样法宝已经陈列在案,一样是能够进阶的宝丹,一样是一身防身的银鳞盔甲,还有一样,则是一件水火不侵辟邪驱杀的衣服。   这衣服名为锦绣山河袍,上面绣着紫泽仙陆的锦绣河山,后面还有天圣皇朝金碧辉煌的宫殿群缩影,黑底金线,看起来尤为华贵庄重。   月见微一一看过,手指在那颗能够一跃飞升仙陆的丹药上停留了片刻,然后轻轻滑过,最终指着那衣裳,道:“我看这法袍不错,便就选它了吧。”   符离忍不住拉了拉月见微的袖子,道:“你傻了啊,吞了那颗丹药,马上就能飞升仙陆,墨峰主如今已经是地阶修为,苍茫大陆,势必是回不去的了,你想与他分开吗?”   月见微看了看符离,又朝着早已站在不远处的印何似看了一眼,道:“不是我想不想与他分开的问题,而是我只怕不得不先与他分开一段时间了。”   闻言,墨沧澜朝着月见微看了过来,眼眸之中有几分无奈,又有几分疼惜。   “有很多话,我倒是想问,只是一直觉得时机不对。”月见微拿起那件衣袍,将飞升的丹药弃之不顾,对墨沧澜道:“你要随着他们走吗?大哥?”   “……”   顿了一顿,月见微了然一笑,道:“或者说,我其实应该换一个称呼——太子容澜?”   墨沧澜一怔,他早猜到月见微已经对他有所怀疑,却并未想过,他居然会一举猜到这种地步。   墨沧澜道:“你何时猜到的?”   月见微说:“倒也没什么太困难的,有人曾告诉我,山之精魄与其他精魄不同,乃是与鸿蒙初开的紫泽仙陆一同降生的精魄,是最早成型的一个,代表着整个紫泽仙陆的运势和灵脉,山之精魄会认主,它曾经选择了太子容澜,便会在这山之精魄的一生当中,都只会选择容澜,和他的转世之人。”   这话是叶无涯私下里偷偷告诉他的,月见微那时候才想的透彻,为何墨沧澜得了寒无双的记忆之后,他会同时得到那么多道法传承,原来寒无双竟是那位名冠神武大陆的天运之子容澜。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墨沧澜竟是寒无双,他又是容澜。   月见微努力忽略他和墨沧澜之间的差距,他有时候,面对一个不停突飞猛进修为一日万里的墨沧澜,已经觉得有些难以跟进的吃力了,他试图用尽全力跟着墨沧澜的步伐走,却发现,他终究和他,是云泥之别。   麒麟永远难以化龙。   墨沧澜在紫泽仙陆的鸿蒙顶一举突破三重,若非为了鸿蒙顶和整个飞霞密林的生灵,他甚至可以将此地的灵气悉数收为己用,不知修为还能提升到何种境界才是。   月见微哪怕再不愿承认,他如今已经不适合站在墨沧澜身边了。   他不曾结下生死契约,就是因为他早已有所预感,他许是无法这般永远陪着他深爱的人。   墨沧澜定定望着月见微,道:“你早知道,却不曾提起。”   月见微笑道:“彼此彼此吧,你有无数次机会对我说实话,你却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你救了印何似的时候,我也问你他是谁,你只告诉我,是寒无双的一位故人,你却不曾告诉我,他是容澜的亲信。”   “……”墨沧澜解释道:“微微,许多事情,与你所想有极大偏差,我不告诉你,是因为连我自己都不敢与这些人有半分联系,我甚至不知道我此生归来的意义何在,我与你一样,对未来会发生什么,都充满了未知和无解,我甚至根本不知道,我回到紫泽仙陆,修为会有如此大的突破。”   他甚至想要撇开容澜这个身份,只做来自北漠白雪境的少主墨沧澜。   只是,当山神一句话便拆穿他身份的时候,墨沧澜才知道,他回不去了。   不是他不想回去,而是这些已经认出他身份的人,不可能让他有机会离开。   他担负的,乃是整个紫泽仙陆的未来。   就像是寒无双一样,有些命运,哪怕无比沉重,也无法逃脱。   他也不想逃脱。   月见微深深吸了口起,故作轻描淡写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在此处分别了吧,我要回我的苍茫大陆,你回你的天圣皇朝,我不清楚你们之间都有过什么交易,又要做些什么事情,但那些,都暂时与我无关了。”   墨沧澜慢慢冷下脸来,道:“什么叫做与你无关?你若想要留在紫泽仙陆,我自会护着你。”   月见微摇了摇头,吁了口气,颇为洒脱地说道:“那还是别了,你这一回归,势必要有许多乱七八糟的事情要做,应当也有不少帐要算,我留在此处,对你无甚帮助,只怕会分你的心,拖你后腿。我不是与你分开,也不是与你闹别扭,你有你的责任,我也有我的事情要做。我们只是暂时,各自去做各自的事情罢了,待到我来日成熟,能够成为你的左膀右臂,我也一样会回来找你。”   “……”   月见微说得颇为认真,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里面,倒映着的也是墨沧澜的身影。   墨沧澜曾不止一次地设想过,若是有朝一日,月见微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会与他闹别扭、闹脾气、哭喊一通,还是该抱着他撒娇说自己的委屈。   没想到,竟都不是。   墨沧澜第一次觉得,他每日与月见微在一起,自以为已经是最了解他的那个人,然而到头来,他实则对月见微竟是那么陌生,他猜不透他的选择,也猜不透他的心思了。   他本以为月见微和孤渊无华无甚相似,一个生性天真率直,万事不入他眼,一个功于心计,热衷权势之争,但现在,墨沧澜才恍然察觉,月见微身上,到底还是带上了孤渊无华的影子——   都叫他有些看不透彻了。   月见微和墨沧澜之间的气氛,一时间陷入了僵直。   印何似率先走了过来,他缓步轻移,面上带笑,走到墨沧澜和月见微身前,先是对墨沧澜单膝跪地行了个礼,道:“大祭司印何似,参见太子殿下。”   墨沧澜有些头疼,道:“不必如此,你先起来。”   印何似站了起来,对墨沧澜道:“我自苍茫大陆见你,便知道要不了多久,你便会回到神武大陆来,我早已召集殿下旧部,做好恭迎殿下回家的准备,虽匆忙简陋,但该有的礼数,绝不会省略。”   墨沧澜对此并无所感,只问道:“你们已经与天道宗,互通往来了?” 第454章 月孤影   印何似道:“若无天道宗从旁佐助支持,那傀儡皇族如何能处处受人掣肘?殿下放心,容氏从上到下,隐逸蛰伏多年,如今接到殿下回归的消息,早已做好重回皇朝尊位的准备,只需殿下一声令下,那宁氏皇朝,便要改朝换代了。”   容家在七星困北斗之后,便已经销声匿迹多年,许多人都以为容氏一族竟是已经死绝了,从今往后天圣皇朝再无容家,却不知是天道宗和某些世家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其中利害关系,先且不必多说,如今呈现在世人面前的现实,便是阔别三百年,那位让整个道统都黯然失色的太子容澜,业已回归,本该灭族的容氏,也已经做好了回归的准备。   而这次,容澜不会受人掣肘,因窥天印家早已倾举族之力,窥测到一丝丝渺茫的天机,他们看到紫泽仙陆灵气消失殆尽无人生还哀鸿遍野的未来,也窥测到那能够与黑暗势力抗衡的救世之人,便是连带着天道宗在内的不知多少势力一起绞尽脑汁算计的太子容澜。   哪怕再多人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但窥天在前,天道有所指引,他们为了家族能够千秋百代,为了自己能够活命,只能恭恭敬敬地请太子容澜回归。   多少人都在寻墨沧澜的踪迹,多少人懊悔自己曾算计过容氏一族。   印何似说完,一位看起来风流倜傥头上簪着一只蝴蝶玉簪的男子走了过来,他额心之中有一道银色的法印,身后背着一把宽背长剑,气质潇洒,走路无声。   “时隔三百年,殿下依然风采如昔,叫人禁不住心悦诚服啊。”男子笑了笑,一派春风拂面,温柔可亲。   墨沧澜看了他一眼,道:“蔺太如,多年不见,你如今已经成了剑宗宗主,也算是有本事。”   剑宗宗主的传承,便是眉心之间的这道法印,容澜认识蔺太如的时候,此人还是个跟在前任宗主屁股后面抱着把剑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包子,如今竟是已经成了个能独当一面的大人物了。   周围众人,皆是噤若寒蝉,不敢多说一语。   哪怕再迟钝,此事也都意识到,这群突然前来的修士,都是紫泽仙陆的大人物,别的不说,就是这个已经亮明身份的剑宗宗主蔺太如,便已经是到了地阶先天境界的大能了,哪怕是剑宗弟子,都罕少能见他一面,如今他亲自来问墨沧澜安好,可见墨沧澜身份,亦是特别。   蔺太如笑意深深,道:“原本早些日子便要过来的,只是突然感应到有一位绝世剑修从小世界飞升紫泽仙陆,我便亲自敢去他落脚之处抢人了,这才慢了一些,世子莫要怪罪。”   墨沧澜道:“你何时也学会这等虚头巴脑的话了?”   蔺太如意味深长地说道:“有些时候,这些虚头巴脑的话少不得,不过世子既然不喜,那我就不说了,免得惹了世子不悦。”   印何似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处,不如殿下屈尊移驾别处,再行细说。”   天道宗亦是来了几人,此时也纷纷上前,对墨沧澜道:“宗门才闻世子回归,已在万乘之楼设宴,还请世子赏脸。”   墨沧澜转眸看向月见微,尚未开口,便听月见微道:“我见到我爹了,我在前来之时,便已经让月十想方设法通知我爹他们,本想着结束之后,便将你引与他认识,只是,现在也不需要我来介绍了。”   月孤影的确已经随后赶到,他着一身烟灰色法袍,容颜与月见微有几分相似,却比月见微更成熟英俊许多,眉目之间带了几分凛然之色,唯有看向月见微的时候,才带了几分柔和。   墨沧澜道:“既然是你爹,那我自当拜见。”   说这,墨沧澜便牵起月见微的手,穿过人群,来到与孤渊烬一同站在不远不近之处的越孤影面前。   月孤影的神色中,看不出多余情绪,他似乎从来都是个严肃的人。   月见微抬眸望着阔别已久的爹亲,禁不住红了眼眶。   月孤影的视线在他们两人交握的手上停留了片刻,又旋即开口道:“当年,我叫你去月家,你倒是不听话。”   月见微道:“若是去月家,现在许是早已没有我了。”   月孤影眸色一冷,道:“怎么,月家有人敢欺负你?”   月见微说:“我没给他们这个机会。”   月孤影欣慰地说:“我儿子就是厉害。”   孤渊烬:“……”   月见微咳嗽一声,道:“爹爹,这是我沧澜哥哥,你似乎,还不曾见过他。”   月孤影在墨沧澜脸上逡巡打量了一番,点点头道:“轻鸿的儿子,不愧是人中龙凤,你爹一向可好?”   墨沧澜连忙回道:“尚在白雪境,先前还在念着影叔叔,我代父亲向你问好。”   月孤影颔首,淡淡道:“凭我与你父亲的关系,承你叫一声叔叔倒也使得,不过,也就使得这一次了,你如今可是容氏少主,在众人面前,不可失了体统。”   墨沧澜一顿,道:“长辈面前,不论身份。”   月孤影将月见微拉到身边,自然而然地叫他与墨沧澜交握的手分开。   他充满怜惜地抚摸着月见微的脑袋,道:“竟是离开爹爹已经这么久,我可怜的笑笑。”   孤渊太仪这名字听起来端庄且隆重,但他却有个有些甜的小名便是笑笑,这名字只有为数不多的人知道,也只有最亲近的人才会这么叫他。   月见微一时间心潮涌动,些许年来心中压抑着的苦闷和委屈,竟突然像是决堤的洪水似的,滚滚喷涌而出,叫他忍不住地抱着月孤影的腰身,扁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月孤影轻叹口气,对有些手足无措的墨沧澜道:“世子,我多年未曾见过太仪,今日一见便舍不得丢手了,世子既还有要事要理,我便先将他带走,免得扰到世子正事。”   墨沧澜一顿,道:“影叔叔,我也有许多话,想要与微微细说。”   月孤影扫了他一眼,道:“你不必多虑,儿大不由爹,我总不会做那棒打鸳鸯道恶人,只是将他暂且带走罢了,你若想见他,自可随时来找他,我也没必要拦着。”   墨沧澜松了口气,同时觉得自己着实太小心翼翼了。   月孤影看起来是个颇为得体的人,言谈举止之间具是成熟,必不会是个意气用事之人。   墨沧澜稍稍放心,拿出了一只储物戒,递给月孤影,道:“先前微微犯了错,便罚他不准吃妖果,想来这些日子也憋坏了,这是我给他准备的各种口味妖果,都是他最喜欢的,暂且交给叔父保管。”   月孤影闻言,禁不住有些想笑。   这么个身份地位卓绝超然的容氏世子,大庭广众之下,竟是掏出一把妖果托付给他,这画面未免反差过大,有些滑稽。   但月孤影却对墨沧澜的看法,有了好转。   毕竟,能在这个时候还惦记着月见微吃食之事,墨沧澜对月见微不见得不上心。   月孤影接了下来,点点头道:“好。”   墨沧澜想了想,没忍住又叮嘱道:“妖果不能多吃,每日最多两颗,不过,他惯会化作原型,撒娇蹭吃,还会趁你不注意,偷偷叼走……”   “你有完没完!”月见微听他“诋毁”自己,顿时忍无可忍炸毛,手指朝着旁边一指,黑着脸道:“你要走就快些走,说这些有的没的便是故意气我,你走也不让我安生,太坏了!”   墨沧澜游刃有余,颇为淡定地在月见微脸上捏了一捏,道:“乖乖等我回来找你,禁令暂时解除,莫要胡思乱想。”   月见微哼了一声,抱着月孤影的手臂,道:“爹爹,我们走。”   月孤影摇了摇头,召来一只灵鸟,轻盈落在灵鸟背上,便带着月见微一同离开。   孤渊烬此时方才开口,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墨沧澜,道:“世子殿下,我这弟弟看似好哄,实则是个性子倔犟的,世子还是自求多福吧。”   墨沧澜温和一笑,道:“还请大哥替我多美言几句。”   孤渊烬脸色一僵:“……”   谁是你大哥?   你叫谁大哥?   臭不要脸。   孤渊烬一甩袖子,御风而走,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印何似走上前来,站在目送三人离开的墨沧澜身边,道:“孤渊烬不是个省油的灯,整个孤渊世家,风流被他占尽了八分,那月孤影这些年来,也不停地走南闯北,在各大知名秘境之中争抢资源,现在虽然并未归于任何势力,但却自己创建了个佣兵队,接了不少大世家和宗派的任务,在刀锋上出生入死,却又总是游刃有余进退自如,也是个厉害人物。”   墨沧澜沉吟道:“他们总是要为微微筹谋的。”   自月见微身份暴露,月孤影便一改常态,四处游走奔波,组建自己的势力,尽可能的提升修为,说到底,他还不是为了让月见微腹背受敌之时,给他一处庇护之所?   为人父母,总是会为孩子各方着想。   印何似似是感慨,道:“月见微也是个幸福的人,父亲和兄长,都有如此建树,只怕现在就算龙族想要动他,也要掂量掂量月孤影和孤渊烬的势力,先前龙族得知月见微身份及位置时,倒是弄出了不小的动静,只是后来又偃旗息鼓,到底与两人各方游走,分不开干系。”   提到龙族,墨沧澜脸色便愣了几分,他斜斜看了印何似一眼,道:“龙族从今往后,若是再敢打他主意,我必要在解决那些渣滓之前,先解决了龙族。”   印何似顿时一愣,表情有几分变化,道:“殿下,你对月见微,当真是放不下么?”   墨沧澜不大高兴,道:“什么意思?我与他是何种关系,你不应该最为清楚么?”   印何似禁不住讪笑一声,摇了摇头,道:“天道宗为了拉拢你,早已准备好了一份大礼,陵王倒是欣然笑纳了,且还说待你回来之后,再自行考量斟酌,人是送到你身边了,要不要,世子自己看着办吧。”   墨沧澜:“……”   他突然觉得,和天道宗的这笔买卖,应当是做不成了。   印何似见他这幅表情,挑了挑眉梢,不置可否,转而低声说道:“殿下觉得,如今身体可还能撑得住?”   墨沧澜微不可查地挑了下眉梢,亦是低声道:“我那原身可还完好?”   印何似笑了笑,道:“殿下尊躯,不敢怠慢,只差殿下收回分身,回归本体了。”   墨沧澜略一思忖,道:“不急,事出仓促,尚有许多事情不曾解决,过段时间再说罢。”   印何似颔首答应,便不再主动提及。 第455章 担忧   容氏太子时别三百年,毫无征兆地重新回归紫泽仙陆神武正统,此事宛若风卷残云,短短一日之内就传遍了神武大陆的各个角落。   天圣皇朝如今的姓氏为宁,只是宁家和当年的容氏仍有着天壤之别,容氏好歹虽子嗣不丰,却人才辈出,又有谋臣在列,鼎盛时期甚至能够将四大家族和天道宗压过一头,是实打实掌握实权的皇室。   但是宁家不同,在容氏皇朝崩塌之后,宁家作为傀儡,被四大家族携手推到了这个尊位上面,这三百年里,宁家享受着皇室待遇,却从来不曾做过任何对神武大陆有影响的决策。   皇室所有的决定,实则都是四大家族和天道宗在背后操纵,若是想将宁家拉下尊位,也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宁氏这些年,没有任何作为,和当年叱咤风云的容家截然不同。   容氏隐退之后,神武大陆众人才突然意识到,这世上似有大事发生,灵脉莫名日渐枯竭,能够成神的人也已经三百年不曾出现一个,甚至连地阶大尊位都不曾多出一人。   这是件极其可怕的事情。   再加之后来天道宗有人突然想起,容氏尚在位之时,曾不止一次提过灵脉受损之事,再结合那窥天印家后来窥天所知,便顿时联想起那位惊才艳艳身怀山之精魄的太子容澜。   只是,容澜已死。   天道宗和四大家族,对于容澜的死讳莫如深,谁都知他因何而死,被谁所害,却因着这些年来家族各有所顾虑,只当成对此毫不知情。   可天道好轮回,上苍饶过谁,四大家族和天道宗,终于意识到有些事情,没有容澜是做不了的,他们开始被迫正视以前的事情了。   一场各家代表都到齐了的盛宴,在距离引道城不远处的湖中仙阁万乘之楼正式开席。   “先前,我见到轻鸿的时候,便猜想到沧澜的真实身份有可能是容澜,却没想到,竟真的是他。”月孤影怀中抱着一只白绒绒头上长着鹿角的小兽,撸了撸他的脑袋,道:“爹虽支持你做出的每一个决定,但心里面还是觉得,容氏和天圣皇朝那些世家宗派的事情,你还是莫要参与得好。”   月见微磨着牙,在月孤影的手指上轻轻咬了一下。   一旁,孤渊烬看不下去他这幅颓丧的样子,便冷笑一声,道:“为了一个男人弄成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你也是没志气,他是容澜,别看他今日只是地阶三重,待到明日你再看看,他修为能否一举冲到小尊位,他如今,众星拱月,北辰之位,所有人都要供着捧着,哪里还是你一个人的沧澜哥哥?”   月见微顿时瞪大眼睛,冲着孤渊烬怒目而视,呲牙咧嘴道:“爹爹,你看他说的这是人话吗?他对我,当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留的,我到底还是不是他的弟弟?”   月孤影瞪了孤渊烬一眼,道:“听到没有,当哥哥的,有这么欺负弟弟的吗?”   孤渊烬一笑,道:“你若是喊声好哥哥,我马上就给你道歉。”   月见微嗷呜一声,把脑袋拱到月孤影的怀中,用屁股冲着孤渊烬,甚至想放一个屁给他闻闻。   月孤影将月见微的脑袋拔出来,抱着他的身子,让他与自己对视着,颇为耐心地说道:“崽崽,你兄长说的话,虽不怎么好听,却是事实,紫泽仙陆正值多事之秋,墨沧澜这个时候回来,对他而言不是什么好事,人人都在期盼他能够有所作为,人人都盯着他一举一动,他得了权势,也失了自在,往后,多的是家族想要与他联姻,这红尘滚滚,诱惑繁多,难保他不会迷了眼睛。”   “他敢!”月见微瞬间炸毛,挥了挥爪子,怒道:“他若是敢做对不住我的事情,我定要、我定要、我定要把他给——”   “你定要把他怎么样?”孤渊烬说:“你这定要半晌都没个结果,我看你是定要把那些勾引他的男女狐狸精,都给一一宰杀才是,至于这个墨沧澜,你只怕是半分都不舍得动,是不是?”   月见微梗着脖子,道:“是就是,你管我?”   “……”   月孤影吁了口气,在月见微脑袋上点了点,道:“没想到,我还生出了个痴情种来。”   月见微道:“子多肖父,难免的。”   月孤影道:“几年不见,倒是更会犟嘴了,以前你可没这么伶牙俐齿的,许是跟在墨沧澜身边,学会了不少气人的法子。”   月见微连忙为墨沧澜正名,虽然他现在对墨沧澜也是有些怨念,但在月孤影面前,他还是颇为维护墨沧澜的面子。   “倒不是与他学的,我沧澜哥哥,从来都不会这般伶牙俐齿,寻常时候,旁人若是得罪了他,他不会多说,直接动手便好了。”   “我看你也是被他惯得了。”孤渊烬摇了摇头,对于墨沧澜的教育方法,不置可否。   说是教育也大差不差,月见微前去白雪境的时候,还是个不大一点的小崽子,墨沧澜可已经是个百岁的成年男人了。   月孤影斟酌片刻,道:“这墨沧澜的品性,不必多说,墨意寒教出来的人,我还是放心的,只是,他可是天圣皇太子容澜,这重身份,可足够叫我寝食难安。”   他拍拍月见微毛茸茸的屁股,示意月见微回了人形,端庄正式一些。   月见微也撒娇够了,便一打滚变作人形,身上穿这个带着毛边儿的浅绿色衣裳,看起来朝气蓬勃的,倒是多了几分娇俏灵动。   月孤影满意地看着自己的白菜,道:“你若是想知道容澜的事情,我倒是能与你说上一些。”   出乎意料的是,月见微竟是摇了摇头,道:“我尚未理顺沧澜哥哥与容澜之间的关系,我还不想听容澜的事情,我认识的那个人,只是墨沧澜罢了,纵然他曾经是容澜,那个人的事情,也与我无关。”   孤渊烬轻哼一声,道:“你就躲在壳子里面,当个缩头乌龟吧,你不认,他也是容澜,他一样是天圣皇朝历史上最出名的一位皇子,而且,从今往后,只怕墨沧澜这个名字,要被容澜所代替了。”   容氏一族本就子嗣稀薄,似乎多年也并无小辈出生,虽说墨沧澜随了墨意寒的姓氏,但若回归容氏一族,姓氏更改是早晚的事情。   月见微亦是有模有样的冷哼一声,道:“他若是敢改,便是不认墨意寒这个爹了,待我去了下界,再将此事禀明意寒爹爹,定要让他好看!”   孤渊烬眼眸一凛,道:“你竟还要去下界,你哥你爹都在这里,你去下界做什么?”   月见微坐在椅子上,敲着二郎腿吊儿郎当道:“这爹我是认的,但这个兄长我可不认,去下界自有去下界的道理,我师父还在下界,我还有许多事情尚未交代,况且,我要凭着自己的本事,飞升紫泽仙陆,而不是靠你们给我这个位置。”   孤渊烬皱起眉头,并不认同,道:“你在紫泽仙陆修炼,速度更是比在下界更快上数倍。”   “若是那样,怎能体现出我的天才之处?”月见微哼了一声,带了几分怨念和愤懑,磨着牙根说道:“今日印何似那群人,分明知道我是大哥的道侣,却是从头至尾,不多看我一眼,也不问我一句,显然是不曾将我放在眼里,我早晚,要让他们对我刮目相看。”   “……”   孤渊烬和月孤影对视一眼,分明都没想到月见微竟是会被这件事情伤了自尊心,耿耿于怀至此。   不过也是,以印何似为首的那些人,多是当年容澜太子殿下的亲信挚友,他们不知背后动用了多少气力、等待多长时间,才终于盼回了心心念念的太子容澜,又如何会多看他身边那人一眼?   况且,月见微修为比之墨沧澜,堪称云泥之别,这些活了许久经历太多的修士们,许是早已形成了一种习惯,那便是结道侣要门当户对,修为相当。   他们自会为墨沧澜准备可与他合籍双修的道侣。   世家和宗派想要确定墨沧澜心甘情愿与他们合作,亦是想方设法在他身边安插人手,没有什么比送出暖床人更方便也更有用的了。   况且,联姻永远是强强联手的绝佳选择。   区区一个月见微,又能算是什么?   月孤影思及此,却是勾了勾唇角,露出了一个近乎冰冷的微笑。   三百年前,容澜化名为寒无双来到苍茫大陆,此事并非绝密,否绝不会被月孤影给查出来,那四大世家和天道宗,必然也是心知肚明。   寒无双和孤渊无华搞在一起,情投意合,本该是一对神仙眷侣,然而苍茫大陆却接连受到来自紫泽仙陆各界的重创,两人便只能疲于奔命,为苍茫大陆的未来呕心沥血。   可最终,仍是敌不过龙族施压和暗算,孤渊无华交出了寒无双,叫昔日高高在上不曾受过任何折辱的容澜,成了那副行尸走肉的模样,也叫这对眷侣,最终反目成仇,生死相隔。   这其中,可有容澜旧部的手笔?   皇室婚约从来不受自己操控,月孤影查得越多便越是心惊,他不住地怀疑当年孤渊无华雄性麟子身份被龙族得知,乃是仙陆有人背后操纵的结果。   许是有人,不愿看到容澜与那样一位来自小世界的、毫无背景的男人在一起。   可他们不敢劝谏,也无法直接下手,便迂回曲折,借了龙族的手让两人终成怨侣。   月孤影不在意如今的墨沧澜是否还爱着那个名为孤渊无华的男子,他甚至不在意墨沧澜是否爱着月见微,他从始至终在意的,只有月见微是否会因此而重新步上孤渊无华的后尘——   他得到了不该得到的人,便要用命来偿还。   月孤影怕的是,有一只无形的黑手,蛰伏在暗处,想要月见微的命。   然而月见微这个傻孩子,却是宁可自己背着墨沧澜难受,也不愿叫他知道了心里担忧,月孤影听说先前在下界的时候,月见微被墨沧澜气哭过几次,便只想叹气,因着月见微从小到大,几乎都只有欺负旁人的份儿,哪怕被人暗算了,也一定不会掉一滴眼泪。   他是真的对墨沧澜上了心。   月孤影禁不住惆怅。   他不想做一个控制月见微一切的家长,却也不想眼睁睁看着月见微掉入火坑,不知不觉之中丢了性命。   月孤影最终说道:“若你去下界,我便与你同去一趟吧,刚巧,我有些事情,想要与墨意寒叙叙旧。” 第456章 容澜之威   宴席之上。   墨沧澜坐在尊位,漫不经心地看着坐在下面的那些旧部及各方闻讯而来的强者,他们一个个看似酒意正酣,实则脑子颇为清醒,不少人都在默不作声地观察着他这个容氏太子,许是带了几分怀疑,许是有些试探的意思。   没有人是真的为了来喝酒吃肉。   墨沧澜想到了什么,便忍不住勾了勾唇。   “殿下的心情,看起来很好。”一个容貌颇为秀丽的男子走了过来,他跪坐于墨沧澜身前的长桌旁边,兀自从细嘴酒壶当中,替墨沧澜斟了一杯酒,双手递给他,抬眸望而笑道:“宁非这些年,极为思念殿下,不知殿下是否还记得我?”   墨沧澜嗅到了一股轻盈冷香,这味道乃是世上最厉害的调香师亲手炼制出来的烟华香,他曾经在皇宫之中,在他父王身上嗅到过无数次。   墨沧澜对宁非,倒是印象尚存,或者说自他突破了地阶修为之后,原本被隐隐约约埋藏在记忆深处的许多事情,都一下子喷涌到他的脑海之中,许多原本断断续续的记忆,都被连贯起来。   他想起很多人,也想起很多事,更是明白了许多道理。   宁非是如今天圣皇朝的九皇子。   宁家当年亦是容氏旧部,且宁家为武将出身,在与魔物对战的时候,出了不少气力,着实一路荣华富贵悉数在怀,乃是统领天下兵马的黑无相,位列三相之一,与大祭司印何似同等地位。   墨沧澜原以为宁家是背叛了容氏,但现下看来,宁非竟敢单枪匹马来到这鸿门宴上,还敢明目张胆地出现在他面前,做出这副邀功的模样,理应是宁家和这些权臣们,有了什么约定。   宁非是个美人。   而且是个宛若藤蔓一样的美人。   他先天不足,生来便六脉断绝,难以修行,本生在那样一个武将世家,这样的孩子已经注定要被废弃,最好从出生起便杀了最好,然而宁非却得了生母保全,有了一线生机。   此子早慧,幼年时期便知道单凭修为他绝不可能是任何阿兄阿姐的对手,便精打细算,开始研习兵法诡道各种杂说,他得知婆娑秘境有一颗吞下之后便可治愈他身体的奇果,便不知动用了怎样的手段,竟是叫当时那位天道宗的少宗主、萧家嫡次子替他前去采摘冒险。   奇果倒是采了下来,萧家那位天骄却因此陨落,却在临死之前,还要将奇果交到宁非的手中。   宁非吞了奇果,身体果然恢复,至此以后,再无任何事情能够拦住他修为一路提升了。   宁非算是个奇人,且是个不知效忠于谁的奇人。   墨沧澜看着宁非,似笑非笑地捏着杯盏道:“自是记得你,那日你闯入宫中,小小的身子打了那群侍卫,被众人按在地上动弹不得。我出来见了你一面,只听你说,你要活命,要变强,求我助你一臂之力。”   宁非低眸笑了笑,道:“殿下的记性素来极好,那个时候,家族已经决定将我无声无息地处决,免得为家族留下话柄,我虽不认识殿下,却听人提起过殿下是个心善之人,便想着来碰碰运气,没想到,殿下的确救了我一命,宁非这辈子,心里都会念着殿下的救命之恩。”   墨沧澜摇了摇头,淡淡说道:“我只是告诉你,婆娑秘境的阴阳明心果能够治你的先天不足,却并未亲手替你采摘,你若要感谢,倒是对着萧家那个小子更为适合。”   宁非颇为平静地说道:“箫音早在多年之前就已经没了,我纵感谢他,他也听不到了。”   墨沧澜点了点头,道:“可惜了那样一个惊才艳艳的少年了。”   宁非弯了弯唇角,道:“难得殿下还记得箫音。”   墨沧澜道:“我记得的,大多都是风流人物。”   宁非见他没有喝酒的意思,便兀自将自己那杯酒先行喝了,然后擦了下唇角,道:“我已与四大家族及天道宗商议过,待到殿下重回神都的那日,便是我宁家从尊位上退下来的时候,殿下且放心,一切早已安排妥当,不劳殿下费心。”   墨沧澜禁不住有些意外,挑了挑眉梢道:“宁家才在这个位置上坐了多久,这就不想着继续坐下去了?”   宁非淡淡一笑,道:“宁家原本就是窃国之贼,虽子嗣繁多,却没几个上得了台面的,哪怕坐在那个位置上,叫人看了也总觉得是小孩子在穿大人的衣裳,哪里都觉得奇怪。况且,傀儡当了三百多年,也是时候活的像个人样了。”   墨沧澜闻言,忍不住笑了一笑。   他将酒盏里的酒一饮而尽,“啪”地一下子将酒杯拍在几案上,眸中带着几分冷意,道:“朝代交替,局势动荡,谁上谁下,谁去谁存,竟是全凭家族和宗门操控,世袭罔替这么大的事情,说断绝便就断绝,四大世家究竟将这皇位当成什么?你们又将容氏一族,当成什么?”   墨沧澜的声音不高不低不大不小,刚巧能够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个清楚。   原本还在觥筹交错的热闹声顿时偃旗息鼓,众人心脏跳动快了几分,寻思着这位太子终于到了说话的环节了——   他许是要发怒,许是要骂人,许是要抱怨,但这都无所谓,只要容澜能够重新坐在那个位置上,他们就有与他谈条件的筹码。   荣华富贵唾手可得,谁不动心?   “你们世家和宗门既然能够操纵皇室更迭,对当年容氏讳莫如深又绞尽脑汁想要扳倒,如今又何必惺惺作态迎我回来?”   墨沧澜的明眸带着浓浓的讽刺之意,朝着周围逡巡而去,他记得这些面孔,这些人对他、对整个容家,当年分明是恨之入骨,带了杀心的。   “紫泽仙陆危机四伏的时候,你们却是想起了我的好来,想与我最大的尊荣和权势,让我重新坐在那个傀儡位置上,你们倒真是好算计啊。”   墨沧澜倏而冷下脸来,劈头盖脸的骂道:“我寻思着,你们心里面见到我如此归来,只怕是又庆幸,又恐惧,又后怕,又纠结吧?你们庆幸我仍是身怀山之精魄,仍能成为你们推出去的挡箭牌,你们恐惧我容澜今日回来,是否会找你们报仇,敢问诸位,我是不是,戳中了你们的心思?”   “……”   场面一度颇为尴尬,台下众人皆是各方强者,已经多少年无人胆敢当着他们的面,如此无礼谩骂了。   可是,如今是他们有求于墨沧澜,而非墨沧澜有求于他们。   更何况,当年世家做的事情,的确不怎么厚道,墨沧澜心中有多少怨气,也都是正常。   受这便受着吧,反正骂几句也不会怎样。   “殿下这话说的也对。”梦执事乃是天道宗内宗出了名的和事老,他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挺着个圆滚滚的肚子,整个人看起来都像是个弥勒佛,梦执事道:“只是此一时彼一时,殿下若心中有气,各家各派自会补偿,殿下想要什么,便说与我们听,我们自会为殿下双手奉上。”   墨沧澜寻思着问道:“紫泽仙陆的危机,已经到了如此紧迫的地步?”   才三百年,三百年前,他虽也感受到紫泽仙陆妖魔鬼怪成百倍增加,却也尚在控制之中,甚至当时那些世家宗派,也觉得一切尽在掌控,否则又如何会对出力最多的容家动手?   梦执事的话,和各家如今的态度,无一不在表明一个事实——   “紫泽仙陆危在旦夕。”   萧家长老叹了口气,沉重地说道:“殿下不在的这三百年间,从四周大陆开始,灵脉不知如何竟莫名消失,已经有十分之一的疆土就此沦为废墟,草木凋敝,妖兽难存,三百年前,众世家皆以为是魔族作乱,然而数年之后才发现,原来魔族的灵脉一样不翼而飞,甚至魔族之主也几次三番派人与我们交涉,想要联起手来,将灵脉消失的原因查出,然而多年却连皮毛都不曾找到。”   “所以你们,就找上我?”墨沧澜眼眸冷冷扫过下面众人,道:“你们也不问问清楚,我到底愿不愿意,干这个事儿。”   “……”   山之精魄可感知大地灵脉,但凡哪处有所动静,便能够立刻感知,及时赶到,这是其他所有人都无法得到的能力。   待到墨沧澜修为提升到小尊位,整个紫泽仙陆的灵脉都将在他的感知之下,这是一种天道赐予的力量。   窥天世家盘算天机之时,也是倏然发现了山之精魄的这点作用,才朝着容澜太子的命盘上占卜推演,如此越看便越是心惊,如此下来,整个紫泽仙陆的命数,竟是与容澜息息相关,盘根错节,密不可分。   于是多少人开始怀念容澜还在的时候。   这位浑然天成的皇太子,待人素来宽厚温和,虽身居高位却从不骄纵,哪怕面对修为比他低下、地位远不如他的人,也是一样叫人如沐春风。   但他太遭人嫉恨了。   容貌、人品、智慧、修为……   当这些东西全部集中在同一个人身上时,那些本以为能够操纵着整个大陆浮沉的世家宗派,便感觉到了寝食难安的惶恐,他们生怕家族绵延许久的尊荣,从这位太子开始,便逐渐成为历史,他们恐慌紫泽仙陆最终成为容家一言堂。   容氏陨落,和容澜息息相关,以他为始,以他为终。   然而兜兜转转,容澜仍是那命定之人,这叫人感到无比可笑可悲可叹——   笑的是自己,悲的是自己,叹的也是自己。   若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容澜终究会回来,只是这位太子殿下,已经不再是当初那副令人如沐春风谁都敢与他攀谈开玩笑的模样了。   他变得威严多了,哪怕这些修为远高于他的人,也感受到来自这位天之骄子的强势。   萧家长老有些讪讪地朝着旁边的印何似看去,印何似不只是墨沧澜的旧部,他还是四大家族印家的代表,有了印何似的面子,总归能说上几句话吧?   却不料,印何似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朝着萧家长老看了过来,和他对视一笑,软软说道:“萧长老这般盯着我作甚?难不成,长老想要老牛吃嫩草,对我有什么想法不成?”   萧长老顿时面红耳赤,怒道:“胡说八道,成何体统。”   蔺太如丝毫没有身为剑阁阁主该有的矜持,却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惹得萧家长老狠狠瞪了他一眼。 第457章 本体   梦长老叹了口气,硬着头皮道:“殿下,说起来,你身怀山之精魄,你的命数实则也和紫泽仙陆的命数息息相关,若是仙陆灵脉尽断,你的修为,一样会受到极大影响,甚至要比我们,更甚几分啊。”   言外之意,你可千万不能意气用事,撩挑子不干了。   墨沧澜轻哼一声,道:“也就是因为紫泽仙陆命数与我息息相关,我才愿意回来管这一摊子烂事,你们可暗里庆幸去吧,要不然,我纵是眼睁睁看着仙陆殒落,也不会多管半分闲事。”   说完,他直接起身,一挥袖子,道:“我只是想让你们知道一件事——我还愿意回来,救这仙陆于水火之中,不是看在谁的面子上,也不是为了你们当中的任何人,更不意味着,我对于以前的事情,不计前嫌了,龙族倒是聪明,知道得罪我最是厉害,不敢派人过来,否则,今日龙族不论是谁来,我都决计不会让他活着回去。”   “……”   “三百年前,我化名寒无双,去下界苍茫大陆历劫,好容易得了个心满意足的道侣,最终却是被你们当中的某些人,竟给害死,这笔帐,你们自己琢磨该如何盘算,是谁在背后算计,十日之内,还请你们给我一个交代。”   墨沧澜冷冷地、充满嘲讽地睥睨着这些面色各异却都不怎么好看的各家代表,道:“这皇位,既给了宁家,就让他们继续坐着吧,我从不稀罕。”   “……”   墨沧澜蓦然毫无征兆地撕破脸皮,叫在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震在当场,连他甩袖离开都不曾阻拦。   墨沧澜退去之后,场上众人才慢慢发出声音。   “这……这谁说容氏太子脾气最好,绝不会发火骂人?简直一派胡言!”   “区区三重小儿,竟敢当着众多长辈的面,如此无理,太不像话!”   “你还好意思讲,你们洛家,当年可是没少背后阴他,如今我们可要指望着他,你纵然是大尊位强者,又能将他如何?”   “哼,不就是山之精魄么,又不是只有他能拥有。”   “洛长老慎言。”印何似眯起眼睛,凌厉地看着那洛家长老,道:“山之精魄,还真就只有他能用得起,这等上古神物,岂是谁都可肖想觊觎的?”   “……”洛长老被顶的哑口无言,片刻之后,才愤愤对着印何似道:“你当年可是容氏皇朝大祭司,竟是没看出容澜与紫泽仙陆命数息息相关这等大事,若你早告诉我们,谁会闹出后来那种事情?”   印何似觉得好笑,道:“现在却要怪我了,你们这些大家族,自己看不惯容氏一家独大,觉得权柄落入皇权之中,非要动些歪心思,我劝阻不来,还险些被你们当成容氏余孽杀了了事,这些倒不做反省了,天圣皇朝四大家族当中,你们萧家不算是最跳的,也不用太过担心,龙族才该战战兢兢吧。”   “……”   萧家长老也是颜面无光,四大家族自认为都是磊落,却都是光明磊落地不允许容家有容澜那样的强者压过自己家族弟子一头,便一拍即合,将天圣皇朝改了姓氏,且各家从不怕有人知道他们灭容氏的原因。   然而事到如今,他们才感到追悔莫及。   萧家长老忍不住嘀咕道:“龙族到底是龙还是缩头王八,问了那容澜回归的名字后,竟是直接推辞说举族闭关,竟是连个下属都不敢派过来,到底是做过怎样招惹容澜的事情?各家各派,当时都出了手,谁都摘不干净,但这容澜太子,为何又单单提起了龙族?”   旁边,萧家随行而来的一位小辈忍不住苦笑不迭,那段时间萧家二长老刚巧闭关,出来的时候容澜已经死了有足足百年,那段时间正是各家沉浸在自娱自乐之中不可自拔的时候,萧家二长老对容澜发生什么,自然一无所知。   小辈尴尬且委婉地说道:“容澜太子曾在离开紫泽仙陆之后,化名为寒无双,去了苍茫大陆,得了一位雄心麟子道侣,只是,龙族不知从哪儿也得了消息,先行与那道侣定了婚约,故意好生折腾了寒无双和他道侣一番,最终寒无双身死,才有今日轮回转世之后的墨沧澜。”   萧二长老:“……”   又有人为难地叹道:“这也罢了,我还听人说起,龙族竟是又盯上了他如今的道侣,那道侣又是一位雄性麟子,龙族只怕是有毒,非要招惹不该招惹的人。”   萧二长老:“……”   印何似冷笑一声,道:“只怕这背后,不只是龙族捣鬼,龙族只是想要个能繁衍后代的夫人罢了,是否知道寒无双便是容澜,还有待考证,我只怕,有些人的野心大破了天,想要操控殿下的婚姻和后代,才故意将他道侣的事情,屡次三番透给龙族。”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道:“若真有此事,那就其心可诛了。”   “容澜殿下本就对我们心有不满,若再逼迫他的婚姻大事,只怕日后就更难来往了。”   “梦长老,你们天道宗可是送了不少人去他身边,我看,你还是把人先都弄走吧。”   “不光是天道宗,你们萧家,不也准备了个嫡女,打算说给他纳妾?”梦执事拍了拍肚皮,叹了口气,道:“算了,听他这意思,没打算受任何人操控,各家各派有这个心思的,也都熄了吧,我知道各家本想着容澜一死,山之精魄便能被旁人所夺,如今你们看看,容澜转世,那山之精魄不还是跟着他?”   “有求于人的时候,就要有有求于人的态度。”   “……”   印何似对于这场宴席最终的结果,颇为满意。   他回去之后,见到墨沧澜,便对他道:“世子一怒,倒是少了许多麻烦,那些个想要给你送暖床人送小妾的,如今已经改了想法,世子耳边要清静一段时间了。”   墨沧澜站在窗口,眺望外面绵延起伏的群山和白水,道:“我须得让他们知道,什么该管,什么不该管,什么人是他们招惹不起、甚至不能惦记的。”   印何似若有所思,道:“月见微那边,该如何安抚?”   提及月见微,墨沧澜那胜券在握的表情便垮了下来,他露出了一抹颇为无奈的苦笑,道:“我是真头疼该如何让他消气,他显然是气急了,才就这么跟着他爹走了。”   印何似道:“我看,月见微倒是个好哄的。”   “平日里的确好哄,几颗妖果就乖的不得了,只是越好哄的人,真气起来,就越不好哄。”墨沧澜叹了口气,道:“我是容澜一事,本想着慢慢告诉他,没想到误入鸿蒙顶,又破了体内枷印,便收敛不住了。我的动静惊醒了山神,知了来龙去脉,又惊动了你们,自是瞒不住也走不了。”   墨沧澜幽怨地瞪了印何似一眼,道:“你们害我。”   印何似:“……”   他觉得自己很是无辜。   早在墨沧澜修为提升到地阶时,天圣皇朝神都的那方天地之钟便嗡嗡嗡地连续响了九九八十一次,此天地之钟乃是以山之精魄为引,由容澜亲手布下的,唯有容澜回归,那天地之钟方会作响。   这番动静直接惊扰四野,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全都意识到容澜回来了。   这可是山之精魄与其遥相呼应,和他印何似可是半点干系都没有。   印何似便道:“我不是,我没有,我与他们不曾同流合污,我甚至建议他们缓缓再来寻你,可他们不听我的。”   墨沧澜继续用幽怨的眼神盯着印何似。   印何似无奈,道:“世子,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你直接说。”   墨沧澜道:“纵然微微不生气,我也不打算让他在这个节骨眼上,留在紫泽仙陆。如今仙陆因着我的回归,必然会有一番动荡,许是要杀人,许是要夺权,许是要清算,许多事情,他不适合参与。”   世家和宗派,与容氏之间的关系,不能简单用仇家来形容,但容氏覆灭,有些背弃容家想要做墙头草的卑鄙小人,墨沧澜势必一个都不会轻易放过。   更有那些挑唆容氏和四大家族不怀好意的恶人,墨沧澜更是要好生审讯一番——他始终怀疑,这些人与盗窃灵脉的暗影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自是要得到一个名正言顺的地位,纵然他先前放话说那尊位他不屑于去坐,但那也只是表明态度罢了,他不会成为傀儡,不会坐上那个数千年来都没什么存在感的位置,但是他要拥有另一重让任何人都不敢小觑的身份。   从下界的白玉京开始,墨沧澜便已经在隐隐之中,开始为将来筹谋。   而这些事情,必要耗费极大的精力,墨沧澜光是想想便觉得疲于应对,他在这个时候,不愿拖月见微下水。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唯有他与印何似、以及容家一些重要人物方才知情。   那就是容澜的本体。   印何似点了点头,道:“乱马交枪,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神武大陆都会陷入混乱之中,天道宗如今分作两派,一派迎你归来,一派仍是对你恨之入骨,月见微若此时留在仙陆,便成了你最大的软肋。”   墨沧澜淡淡说道:“待我将他送走,便是时候回归本体了,这件事情拖不得,我也不想再拖下去了。”   印何似露出了一抹惊喜之色,道:“若将此事告知陵王,他必回欣慰。”   陵王本命容毓恒,正是如今的月轻鸿,他倒是并未转世轮回,而是在得知寒无双受人暗算的消息后,马上匆匆赶往苍茫大陆企图助他一臂之力,然却晚了。   接下来的三千年里,陵王不知所踪,消息全无,却不知其中又发生了何事,竟是兜兜转转,又变做了一个流浪小儿,被西帝月王收养,随着月孤影一同长大。   天道所有看似无迹可寻的事情,实则都有必然发生的理由,正如陵王认识了墨意寒,又与他生下了墨沧澜。   然而,从头至尾,不管是寒无双还是墨沧澜,都只是容澜一抹分身,所以真正的容澜始终不曾死去,所谓轮回转世,也不过是这分身在茫茫世间进行轮转罢了。   容澜因为某些原因,陷入沉睡之中,他的意识则随着分身冲入红尘,替容澜历经天道赋予的各种劫难,而那分身无论是修为还是潜能,都远不如容澜本身强悍。   不过,从头至尾,那也仍是同一个人罢了。 第458章 月轻鸿   这是世上十大禁忌之术当中的分体转生之术,至今为止,也只有容澜真正练成,只是,动用此术已经让容澜的修为,直接从大尊位跌落到小尊位,代价不可谓不大。   墨沧澜早晚要回归容澜本体。   这个过程,许是要几日,许是要几月,也可能是要几年甚至几十年,毕竟谁都不曾亲眼见过分体转生之术,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这段不知会有多长的时间里面,墨沧澜不敢轻易将月见微一人丢在紫泽仙陆不管不顾,哪怕让印何似照顾着他,墨沧澜也放心不下。   当年容氏一族那么强悍,不还是说崩就崩了么?   当年他那么厉害,不也是迫不得已只能退而求其次,让分身前往下界寻求一线生机么?   墨沧澜对月轻鸿倒是有许多话说,也急于见到他,毕竟许多事情,只有月轻鸿能给他答案,他也甚是想要知道月轻鸿如今状况如何了,这些年又怎会连白雪境都不回去看看。   墨沧澜道:“我想办法回本体,你替我去做一件事情。”   印何似兀自高兴,道:“你说。”   墨沧澜说:“我不在的时候,你替我照看月见微,他去哪儿,你便去哪儿,他想知道什么,便告诉他什么,他想做什么,你莫要拦着。”   印何似:“……”   印何似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墨沧澜,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世子,你知道我的身份是印家大长老吗?你知道我每日做的事情,都是占卜天运、拯救苍生于危难之中吗?”   墨沧澜不以为意,微笑说道:“但现在,我已经是肩负此重任的重要任务了,你的任务是将我寻回,与我一同过了这天道大劫,如今你任务也完成了,本世子素来爱惜身边的人才,便给你些偷闲的功夫,算是给你造访名山大川、游历各界,拿出个正当理由。”   墨沧澜想了想,觉得自己当真是这世上最好的主子,还特意提道:“我对你,是不是很好?”   印何似:“……”   这特么是人干事儿?   印何似咬牙切齿冷笑道:“世子,您对我可真是太好了,我堂堂一个皇朝大祭司,你竟是一句话,便将我发配到下界,去陪你的小情儿了,您可真是会安排人啊。”   墨沧澜并不认可印何似的话,笑了笑说道:“我何时会为了一个小情儿,让你做什么多余的事情了?”   印何似听出他话外之意。   墨沧澜道:“那可是我要写入族谱的夫人,是将来要与我一起,同生共死的道侣,我让你去护着,也不算折辱你了。”   印何似一愣,紧接着笑道:“你这么一说,倒也真是个挺艰难艰巨重要的任务,也罢了,反正我能做的,暂时都已经做完了,待到你回归容氏,自有陵王替你打算一切,我也不必再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墨沧澜正色说道:“你且记住,待到月见微修为提升到地阶,再叫他乖乖飞升仙陆,否则,绝不要让他轻易上来。”   “我晓得其中利害。”印何似道:“殿下多了一位心尖尖上面的人,便多了一处软肋,殿下回归之初,有许多事情尚未定论,许多叛徒不曾拔除,倒也不敢让你的小宝贝轻易被人抓住行踪,只是,回来以后呢?”   墨沧澜眯了眯眸子,负手而立,道:“回来之后,再且说罢。”   翌日一早,墨沧澜便见到了阔别已久的月轻鸿。   说起来,墨沧澜的容貌和仪态像月轻鸿更多一点,只是月轻鸿长就了一双桃花眼,明眸流转之间看起来多了几分风流之意。   月轻鸿见到墨沧澜,便欣慰地一笑,走过来在他肩膀上拍了几下,道:“我儿总算回来了,为父可是等了你许久。”   墨沧澜打量着这身边随着几位俊俏小郎君的月轻鸿,脸色沉了一沉,道:“父王,你这是不想活了吗?”   月轻鸿:“……”   月轻鸿道:“澜澜,你这话说得可就不得我心了。”   墨沧澜对后面那几个眼含秋波却又有些惴惴不安的小郎君道:“你们先出去。”   多余的人迅速退去,此处只剩下墨沧澜和月轻鸿两人。   月轻鸿手中把玩着三颗被磨得油滑水润的菩提子,悠悠然道:“你既回来,那本王就可以安心退位了,容家长老虽然仅剩不多,但各个都是念经狂,自我一觉醒来,竟是成日围在我身边叨叨叨叨说个不停,本王简直要被他们给念死了。”   墨沧澜盯着月轻鸿,眼睛眨也不眨。   月轻鸿觉得怪异,道:“怎么,几百年没见过父王,见了面连人都不认识了?”   “我看是你不记得我了。”墨沧澜道:“我早已不是容澜,也并非寒无双,我如今才不过百岁,根本不是那个活了三四百年的容澜分身。”   月轻鸿却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道:“本王晓得,有些事情,那些人还是不敢瞒着本王的,虽说本王在苍茫大陆的事情悉数忘却,却知道与旁人生了一个你,万事皆有命数,兜兜转转,你仍是本王的亲儿子,这一点倒是正合我意。”   容氏皇朝,虽容澜乃是陵王唯一的儿子,却是当朝太子,此等尊荣,从他得了山之精魄后便已经加身了,容氏传承虽看血统,但更看重实力,是以容澜为储,无人敢多言半分。   月轻鸿这个陵王,素来是个不理政事只喜欢斗鸡走狗的纨绔王爷,他除了对容澜上心之外,对其他万事都懒得理会,成日抱着他的灵鸡找人比试,玩儿地不亦乐乎。   陵王还有个喜好,那就是好美人,好美酒,好豪奢,整个陵王府上铺陈的比皇宫更甚,后院里面养了不知多少个漂亮少年,地窖里也藏了上百坛子的美酒。   从前容澜并不管陵王这些乱七八糟的私生活,毕竟这是他父王,他又没有母亲,每每问起,陵王便讳莫如深,露出一丝难以抑制的惆怅和叹惋,许久之后,容澜便再也不会去问了。   可如今却大不一样。   若说感情深浅,墨沧澜对墨意寒的感情,并不比对容澜的浅到哪里去,容澜缺失的感情,悉数由墨意寒给弥补上了,他以前虽不曾觉得多一位爹爹有什么不同,但如今得了之后,却再也舍不得失去了。   墨沧澜沉了沉眸子,道:“父亲,你当年在苍茫大陆北漠白雪境被人带走,我爹寻了你这么多年,却不知你在上界,竟是佳人在抱,混得风生水起,日子比谁都舒坦,你这么做,对不起爹爹。”   月轻鸿啧了一声,道:“你这孩子,居然还反过来指责我的不是了,我也知道你不是石头缝里面蹦出来的,我在苍茫大陆,自是有一人替我生子,只是我前尘皆忘,你也说了,他对我感情不浅,我若不爱他,又何必再去祸害他?”   墨沧澜生出了一股愤怒,瞪着他道:“不是所有事情,都能用一句前尘皆忘就能轻易过去的。”   “好好好,那你想让我如何?”月轻鸿半眯着眼睛看着墨沧澜,道:“把他接上来,当我的陵王妃?倒也不是不行,本王亦是考虑过问过你的想法,只是,陵王妃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听说他修为平平,天赋一般,只是相貌合我口味一些,你确定我将他带上来,不是害了他?”   “……”   “乖儿子,你且放心,你父王我也不是那种随意撒种却不管的那种人。”月轻鸿蛮有深意道:“本王已派人下界封赏去了,他替本王生了一个孩子,本王便赐他这辈子都花不完的灵石,以及足够庇荫他整个家族的法宝灵药,绝不会亏待他半分。”   墨沧澜抽了下嘴角,道:“父王,你就不怕我爹将你送去的东西,连带着送去的人一起扔出来?”   月轻鸿自信道:“他不会。”   墨沧澜觉得好笑,道:“你了解他么?你怎知道他不会?”   月轻鸿看着墨沧澜,桃花灼灼的眸子里面带着了然,道:“本王虽不了解他,却是了解一点,一个能在极为年轻之时便担当家主之位,且将一个大家族管理得极好的人,绝不会意气用事。”   “你别用你的想法去揣测旁人。”   “东西已经送下去了,你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   墨沧澜沉默了许久,才抬眸冷冷说道:“若父王日后不打算再见爹爹,那倒不如让爹爹以为,你早就已经死了。”   “说什么呢……”   “我也宁可他从一开始便觉得你死了。”   “……”   月轻鸿叹了口气,终于收起了脸上那属于纨绔子弟标准的风流之色,道:“儿子,父辈的事情,你还是莫要多管,先将你自己的事情管好吧。那个叫月见微的麒麟崽子,可是早在你尚未归来,便已经被不少人盯上了,你既是容澜,日后盯着他的人,只多不少。”   “这也用不着父王来提醒。”墨沧澜回敬道:“我会将他安排妥当,不叫他被任何人欺负,我虽然是你的亲生儿子,却和你这种不负责任的父亲不一样,我既选择他,便会终其一生,只他一人。”   说完,墨沧澜失望地看着这位和记忆中重合在一起的父亲,觉得他又陌生又熟悉,他后退一步,淡淡看着他,道:“父王,许多事情,多说无益,儿臣先行告退了。”   月轻鸿本还想说些什么,但想了想,摆摆手道:“走吧走吧,给你三日时间,将你在苍茫大陆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都处理完,容氏长老早已想亲眼见到你。”   墨沧澜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临出门之前,他忽而又回眸望着月轻鸿,道:“父王,你可知道,我并非你唯一的儿子,我还有一个亲生弟弟,名为墨云泽,他也是你与爹爹生下来的孩子。”   月轻鸿的表情似是瞬间僵硬了。   “你以前曾说过,你只会与你挚爱生孩子,我的出生,若你认为只是天道安排,那我的弟弟,又能是因为什么呢?”墨沧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头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月轻鸿是震惊的。   他不曾想过自己竟是会有第二个儿子,甚至没想到墨沧澜对那位生了他的爹爹,竟是感情如此深厚。   容澜从小到大,只有他这一位至亲,对他素来又是尊敬又是亲近,虽对于他喜好豢养美人向来不怎么喜欢,却也从不会多管他的闲事。   然而这次归来,墨沧澜对他的指责和失望,却让月轻鸿看得清楚明白。   可是他无法给出墨沧澜想要的反应。 第459章 登门拜访   回到容家之后,月轻鸿宛若只做了一场大梦,梦中的各种光怪陆离的经历,都已烟消云散,他什么都记不起来,只隐约记得梦中的时候他很是快活轻松,像是这辈子都宁愿继续沉睡下去似的。   容家的人,倒是没打算瞒着他,将他的经历细细道来,自然不曾隐瞒有关墨意寒和墨沧澜的存在,也强调了墨意寒是他在下界的道侣,两人关系甚是亲密。   他起初是愤怒且失望的,却不是对旁人,而是是对自己。   他简直不敢相信他竟是会在下界,在忘了自己是谁的情况下,与一个他绝不会喜欢的男人,生下了孩子。   他看过墨意寒的画像,只觉得这人看起来虽有些亲近,长得也一派冰雪清冷模样,宛若白雪境常年不化的冰霜,但着实不够生动明艳,不够妖娆也不够乖顺。   这不是他会喜欢的模样。   相比之下,他倒是一见曾在下界与他有过婚约的月孤影,便觉得心生喜欢。   只是月孤影已经有了道侣,就算那道侣多年前就已经陨落,也依然没有另寻道侣的打算。   月轻鸿是与月孤影打过照面的,他虽不记得此人,却仍能与他相谈甚欢,宛若已经认识了几百年的知己好友,月轻鸿便想,过了这么多年,他的审美的确不曾有过任何改变,他还是喜欢风华绝代的人物,吃不了那种冷美人的硬骨头。   ……可他怎么会生下第二个崽子?   月轻鸿心头莫名闪过了一抹慌张,难不成在他遗失的那段原本不以为意的过往当中,他还真就爱上了那个叫墨意寒的男人,还心甘情愿地让他生下自己的第二个孩子?   他是不是不该如此武断地排斥那人,理应先下去亲眼看一看,再做决定?   月轻鸿陷入了沉默和纠结之中。   片刻之后,他摇着头苦笑:“这小兔崽子。”   月轻鸿身边自然不乏替他做事的人,墨沧澜离开之后,他便将先前被墨沧澜赶出门外的其中一人叫了进来。   月轻鸿的面色并不好看,甚至有几分墨沧澜不曾见过的冷厉。   “我在下界,还有另一个儿子。”月轻鸿似是自言自语,兀自说道:“竟是从头至尾,都不曾有人提起过,你们是将我当傻子来看待么?”   那容貌妖娇阴柔看起来如同男宠一样的下属,瞬间冷汗直流,双膝扑通一声便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道:“王上息怒,此事乃是青川长老下令不准属下告诉王上分毫,小的绝不敢有如此胆子啊!”   “本王看你,胆子也不是没有,只是跟在本王身边做事这么多年,你也该知道,本王最厌恶胆敢蒙蔽本王之人。”月轻鸿一双桃花明眸柔柔扫过那人,轻描淡写道:“你既听命于青川长老,从今日起,你便去青川身边做事吧。”   陵王早在数百年前,怜香惜玉的名声便已经远扬神武大陆各个角落,只是,陵王毕竟是陵王,怜香惜玉是喜好,若这香玉不听话不懂事,他自是可以将其丢弃,毕竟,陵王只有一位,但香玉数不胜数,没什么稀罕的。   ………………   引道城位于神武大陆边缘地带,此处乃是神武大陆西方的枢纽通道,灵气充足,城市繁华,来往修士众多,是以称为“引道”。   月孤影本想将月见微带去他常住之处,接引过去好父子团聚,不过,他没想到月见微竟铁了心要回苍茫大陆,待到地阶之后再行回来,便不曾让他来回折腾,索性再引道城暂住下来。   墨沧澜没费多少功夫,便寻到了月见微落脚之处。   这是引道城中一座闹中取静的宅院,里面庭院深深,周围盘布着修为不俗的影子,看似松散,实则紧凑。   月孤影早料到墨沧澜会登门拜访,便给门口的那位管事提前交代,所以墨沧澜刚到门口,便被人给恭恭敬敬地引了进去。   见到月见微的时候,他正光着脚丫子,穿这一身白色法袍,头上戴着金玉簪,正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舒舒服服的晒太阳,在他旁边,孤渊烬正面无表情地捏硬壳坚果,捏碎之后,果壳丢在旁边,果仁放在月见微肚皮上摊着的盘子里。   月见微真会享受。   墨沧澜觉得这样其实也挺好,有爹亲和兄长宠着,月见微心情必然要比他想象中的好上许多。   这模样显然就是很快乐了。   甚至这种快乐直接持续到月见微看到墨沧澜的时候都没有消失。   “啊,沧澜哥哥你来了。”月见微看到墨沧澜,还坐起身子对他招了招手,拿着那盘子果仁,招呼他道:“快来吃核桃果子,新鲜出炉的。”   孤渊烬一巴掌拍在月见微的脑壳儿上,将手上的硬壳果子往桌子上一丢,站起来说道:“我辛辛苦苦剥了半天,你他娘的直接送给别的野男人吃。”   月见微揉着自己的头,道:“什么野男人,你别乱说话。”   孤渊烬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指着月见微的脑壳,道:“你昨儿是怎么说的见了男人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经他一提醒,月见微突然想起来,昨天他还信誓旦旦地指天赌咒说要对墨沧澜发动无情的兴师问罪和批斗。   毕竟他这几天心情不大好。   觉得自己谈了个假道侣,又觉得自己费尽心机倾尽心血养大的白萝卜就这么突然有一天,被人拔出萝卜带出泥地直接拿走了,说种子不是他的,不能给他养。   只是,刚才昏昏沉沉想睡觉,突然见到墨沧澜,月见微的嘴巴比意识反应的速度快得多,不小心没把持住一张冷脸。   但这并不影响月见微现在冷下脸来,重新摆谱。   “你来做什么,不是都当了什么容氏太子,仙陆之光,还来找我做什么?”月见微显然不高兴了。   墨沧澜被他变脸的速度弄得有些想笑,但这个时候他又不敢笑,生怕让月见微更惹火。   墨沧澜颇为顺手地从盘子里面拿了一颗果仁,在孤渊烬的怒目之下,颇为自然而然地放到嘴里。   “我不来找你,还能去找谁?”墨沧澜说。   月见微依然没有好脸色,道:“你来找我,是要给我道别的吧,不用说了,道理我懂,我不是那等胡搅蛮缠之人,你不用担心,我会死皮赖脸地缠着你,影响你做你的大事。”   “……”墨沧澜心道,这是摆明了还在闹别扭,而且闹得还不轻。   墨沧澜却是笑了,道:“有什么大事,能比你重要?你年纪小小,懂得道理哪里会比我懂得多,让我给你好生剖析剖析,说道一番可好?”   月见微瞪着墨沧澜,道:“我怎么能算是年纪轻轻?你莫不是忘了,我上辈子,可是活了整整一千多岁,加起来要比你年龄大得多了。”   墨沧澜道:“哪怕你活了一万岁,在我心里面也是微微,不是云巅仙尊。”   月见微噎了一下,不知为何突然就有些脸红。   于是,两个人都忽略了站在旁边竖着耳朵听动静的孤渊烬。   直到孤渊烬满是狐疑地琢磨了半晌,不知想到什么,突然便沉了脸,走过来对着月见微眯着眼睛盯了片刻,阴测测地开口,道:“孤渊太仪,上辈子活了整整一千多岁,云巅仙尊,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老老实实解释清楚。”   月见微满脑子都是墨沧澜,哪里意识到自己一不留神说秃噜了嘴,将自己身上藏着的最大秘密给吐了出来。   当即,月见微便夹着尾巴做人,厚着脸皮道:“哥哥听错了,你怎么年纪小小的,和我差不多,竟然耳朵就不好使唤了,你快回去找爹爹,叫他给你瞅瞅,莫要耽搁了治疗。”   “……”孤渊烬冷笑着点头,道:“极好,孤渊太仪,我现在就去找爹爹,叫他亲自来审问你好了。你可知道,你一旦到了紧张害怕的时候,才会好声好气给我喊哥哥,平日里,你都是直接称名道姓。”   月见微顿时慌了神,起身拉着孤渊烬道:“此事,你别告诉爹爹,等我私下里有机会,偷偷告诉你。”   孤渊烬看了月见微片刻,道:“行吧,暂且放过你。”   然而他不见得会放过墨沧澜。   也不管墨沧澜此时此刻身份如何,孤渊烬仍是冷着一张脸,带了浓浓警告瞪着墨沧澜,道:“你敢惹他伤心,我自有办法,让你永远都找不到他。”   墨沧澜颇为淡定地说道:“我若惹他伤心,必不会因为舍弃他、叫他孤零零一个人留在陌生的地方,受人欺负,必然是连我自己都无法自保。不过兄长自然大可放心,我自会将他哄开心。”   孤渊烬愤愤道:“谁是你兄长,别乱攀扯亲戚。”   月见微不满,道:“孤渊烬,我和我道侣临别之前想要说些悄悄话,你还不走在这儿凑什么热闹?”   孤渊烬睥睨着月见微,道:“怎么,你们之间说话,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   “闺房之乐,颠鸾倒凤之事,你该不会是要听我与他讨论哪种姿势更舒服更快活吧?”月见微梗着脖子说。   孤渊烬震惊了,被月见微搞得哑口无言,半晌之后,他才颇为复杂地看着月见微,整个人都一言难尽。   孤渊烬想说月见微怎地在墨沧澜身边留了几年就变得这般不要脸,但想想觉得好像月见微从一开始就是这般没脸没皮不知要脸为何物,似乎自己也怪罪不到墨沧澜身上。   说不定墨沧澜也是被月见微给带坏的。   孤渊烬有些惆怅,心情有些难以言喻,最终深深看了习以为常面不改色的墨沧澜一眼,然后便转身离开。   好生生养的猪,就这么跟着白菜跑了。   孤渊烬叹了口气,觉得今日的风,似乎比以往更加凄凉了。   只余月见微与墨沧澜两人,说话也就方便多了。   墨沧澜在旁边坐下,兀自替月见微捏着硬壳果子,道:“让他们知道你的过往和前世之事,也是好事,许多潜在的危险,要知道敌人都有谁才能防范。”   月见微道:“容澜殿下,我怎么觉得你这话中有话呢。”   墨沧澜捏着果壳的手停了下来,看了月见微一眼,道:“好好说话。”   月见微扁了扁嘴巴。   墨沧澜说:“容澜是旁人叫的名字,我在你面前,永远都是你的沧澜哥哥,你的道侣,你的夫君,容澜不过是个名字罢了,对我而言,并不重要。”   “你凭什么说不重要。”月见微耷拉下脑袋,整个人都丧气沉沉的。 第460章 顾虑   月见微扁了扁嘴巴,道:“这几日,我爹和我大哥,也给我说了许多容澜和容氏皇朝的事情,你生来便是天之骄子,是要做大事的人,我虽还不知道这大事是什么,但也隐隐听说,紫泽仙陆那些个世家宗派,都在指着你能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沧澜哥哥,那日在飞霞密林的出口,印何似跪在你身前,传说中从不现世的缥缈洲剑阁阁主也称你为太子,对你尊重有加,敬畏有余,我才意识到你我之间的差距,岂止是天壤之别,我心里面,很是失落。”   他拼了命的追赶,从前世到今生,却突然有一日发现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枉然。   蜉蝣永远都比不得日月星辰,有些人,哪怕最初能够同行一道,最终也注定分道扬镳。   他们的终点不同,路途自然也相差甚远。   墨沧澜在月见微身前蹲下,这是个叫他下属见到绝对会张皇失措的姿势。   墨沧澜拉着他的手道:“我正是生怕你多想多虑,心思过重,会因着不喜欢我的那重身份而不愿再与我在一起,才始终不敢轻易将我身份透露给你,现下看来,我的担心顾虑,并非多余,我的微微还是想要丢掉我了。”   “……”月见微不服气,道:“你怎么能倒打一耙,分明就是你自己先瞒我在前,想要丢掉我在先才是。你定是觉得我会给你拖后腿,成你的拖油瓶,才什么都不告诉我,你还想赖我身上?”   “你这话说了,我可就要伤心难过了。”墨沧澜也是做出一副伤心的表情,道:“你甚至连我乃寒无双都不愿接受,更不愿承认自己与孤渊无华的关系,后来虽也认了,但也就是认了罢了,但谁都不敢轻易在你面前提起,生怕惹了你生闷气,微微你说,我若再告诉你我乃容澜,又将回归容澜的身份,你当如何?”   月见微当如何?   月见微当然会慌张地食不下咽寝不能眠。   他担得起任何事,却唯独不能牵扯到墨沧澜。   墨沧澜是他最大的软肋,也是他不允许任何人触碰的禁地。   他以为墨沧澜就只是墨沧澜,他不愿墨沧澜背负太多本不该属于他的负重,不然他会无法适从,不知所措,惶惶难安。   他上辈子,孤单太久,也伤心太久,有可能失去墨沧澜这件事情,这已经成了他内心深处一种根深蒂固的恐惧了,哪怕想想,都会让月见微有种窒息的感觉。   月见微倒也晓得自己有这个毛病,却并未过分责怪墨沧澜,这些日子,他也想明白了不少事情,并不打算追根究底。   只是,月见微却喃喃说道:“那现在,不还是知道了么?既然早晚要发生,倒也是终究瞒不住的。”   墨沧澜摸了摸月见微的脑袋,道:“所以,我总是想办法让你多知道一些,再多知道一些,便想着你慢慢地就知道所有事情了,更容易便能接受。”   月见微扁扁嘴巴,抬起脑袋望着墨沧澜,道:“我除了接受,还能怎么样嘛,追究过去的事情,也没什么必要,我只想问你现在有什么打算?你还会随我,一起回苍茫大陆吗?”   “……”   他想回去,却回不去了。   墨沧澜叹了口气,道:“微微,你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月见微道:“若我说不好呢?是不是就要分手了?”   墨沧澜一巴掌轻轻拍在他的脑壳上,道:“若是不好,谁爱当这个世子,便去当吧,反正我不当了。”   月见微蓦然瞪大眼睛,重重推了墨沧澜一把,道:“不成,我还不曾当过世子妃,我这么虚荣的人,定是要一步登天当一次人上人才能爽的,你若是敢跟着我跑了,他们定是不会放过我,说我是祸国祸民的小妖精。”   墨沧澜笑了笑,道:“你在我心里面,就是个小妖精,最会拿捏我的心思,叫我不管何时何地,都想要惦记着你。”   月见微道:“惯会甜言蜜语。”   他知道墨沧澜方才那话是哄他开心的,只是他听着心里面舒坦,也不甚在意罢了。   每个人都有各自要走的道途,哪怕是至亲道侣之间,也一样有发生分歧的时候,就像是上辈子墨沧澜选择赴死,而月见微最终选择和麒麟世家同归于尽一样,他们听闻彼此的选择,都不能理解也不愿对方这般决绝,可终究是不必过问。   他们都是男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和追求,谁都不会成为谁的阻碍。   正如月孤影当年并未阻拦他的道侣参加对抗魔族的战斗,却至今都不曾归家一样。   月见微并非不能理解,他只是一时间,有些不能接受,心中又对着近在咫尺的分别感到惴惴不安,心生惶恐罢了。   如今,得了墨沧澜的安抚,他倒是开怀多了。   两人不必花前月下,也不必海誓山盟,只已经共同经历了这么多磨难和悲欢,有许多话,都在不言之中。   “我现在更担心的人,是我爹。”墨沧澜在月见微面前,才露出了旁人轻易见不到的愁容,他叹息道:“我生来便不曾见过我的母亲,是父王将我一手带大的。父王是天圣皇朝最为出名的风流子,喜好美人,尤其是艳俗的美人,后宫也颇为充盈,只是从不曾有后辈出生。”   月见微自月孤影口中得知陵王亦是墨沧澜的生父,竟是有个名字,叫做月轻鸿,还感慨了一番命运的奇妙,又觉得造化弄人。   “我对于他的选择,无论是好还是不好,都不曾如何过问,他待我极好,处处替我考虑,是个合格的父亲,对于皇朝而言,又是个合格的王爷,这已经够了。”   “只是,如今我有了爹。”   墨沧澜看着月见微,道:“你能明白我看到他忘了先前所有一切,回归那副花天酒地浪子模样,身边跟着数位美人时的心情么?”   月见微点点头,道:“我懂,我爹昨日还给我说,他见到义父变成这副模样的时候,恨不得将他打一顿。”   月孤影没说的是,当年他偶尔见到已经重新变作容氏陵王的月轻鸿时,那陵王还一见他便眼睛泛光,冲着他说了不少骚话,才被月孤影忍无可忍地一拳头砸在脸上。   墨沧澜道:“我实则也想不明白,如他这样没心没肺之人,又如何会在下界,突然就变成那副一心一意的模样。”   月见微想了想,道:“许是那才是真正的义父。”   墨沧澜看了看月见微,道:“不管是否如此,如今,他都变回了原本该有的样子,他曾对我说,他只与所爱之人生孩子,他这辈子唯一爱过的人,便是我的母妃,我只怕时至今日,他对我爹,甚至会心存怨怼。”   “……”   这就是连月孤影都不知道的过往了。   月见微张了张嘴巴,想了片刻,道:“这种事情吧,你兴许是关心则乱,我寻思着,你也并非义父和意寒爹爹唯一的儿子,若说义父对意寒爹爹没半分感情,着实说不过去,许是一时间想不开吧。”   墨沧澜轻哼一声,不满地说道:“管他想得开想不开,他如今所作所为,着实不够君子,若非他是我父亲,我定要将他打得抱头鼠窜,满地找牙。”   月见微道:“父辈的事情,我们也着实难讲,待我去了下界,再旁敲侧击意寒爹爹一番,我寻思着,义父的事情,还是暂且莫要与他讲了,免得他伤神太过。”   墨沧澜的表情一言难尽。   月见微一愣,有了不好的预感,道:“不会吧?”   墨沧澜叹气,说:“我那父王,是个沉不住气又生怕旁人缠着他不放的,他只想着与我爹彻底恩怨了结,两不相欠,便未曾告诉我,就已经将一些他自认为能够两清的灵石法宝,送到了下界,就是不知我爹现在是否已经收到了。”   月见微:“……”   这、这么不给自己留后路的吗?   这是有多怕墨意寒缠着他不放,月轻鸿竟是连几日都不愿意多等,这种事情一做,只怕是连补救的机会都没有了。   墨意寒性子刚烈,他虽是对月轻鸿情深义重些许年都不曾放弃寻找他,但绝非死缠烂打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那种人,纵然他知道月轻鸿还活着,也不至于逼着他非要旧情重燃才好。   在月见微看来,墨意寒这些年过得辛苦,心中当是只念着月孤轻鸿好生活着才是,纵然月轻鸿与他好言好语解释,真没了感情,就此划上句号分开也就罢了,为何月轻鸿偏偏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退一万步说,墨意寒可是个区区下界快要偏到被极北之地的小小白雪境之主罢了,哪怕他心中不平,不愿轻易放过月轻鸿,但面对紫泽仙陆神武大陆容氏一族的陵王殿下,墨意寒又能做些什么伤害他的事情?   月见微替他不值。   难道寻寻觅觅这么多年,最终就是得了这么个结果么?   月见微唏嘘不已,道:“若是来日,义父后悔了……”   “他理应后悔。”墨沧澜沉了沉眸子,道:“我却并不担心我父亲,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他总是能将自己,照顾得很好,我只担心爹爹,心里面空空落落的,会一下子无所适从,胡思乱想。”   月见微望着墨沧澜,拉住了他的手,道:“你也别担心了,我看意寒爹爹不是那种想不开的人,待我回到下界,先去看看二泽,再带着他,一同去找爹爹好了。”   说起二泽,月见微也是有些头大。   墨云泽这小子,修炼也不是不努力,就是天赋欠缺太多,像是受了他亲哥的影响,被亲哥夺去了所有运势似的,怎么都不易提升。   昨日听说缥缈剑阁的阁主蔺太如口中所说那位飞升的天才,月见微好奇询问之下听了一耳朵,惊觉那人居然是月隐之,他禁不住咂舌感慨,没想到月隐之竟是真的以剑道破境,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便飞升到了紫泽仙陆。   高手不愧是高手,天才到哪里都发光,月隐之尚未在那片蛮荒之陆停留多久,便已经被缥缈剑阁的强者给察觉到了光辉,阁主蔺太如亲自招揽,没说几句,月隐之便爽快答应拜入缥缈剑阁为弟子。   缥缈剑阁在缥缈洲上,乃是天外天山外山,弟子们一旦到了一定境界,就要出来行走,行义举之事,完成剑阁历练任务,数年之后自觉境界成熟,再回到缥缈剑阁,然后得了剑阁正式的出山弟子名称,才算是能代表剑阁走动。 第461章 过去的事情   你说剑阁喜欢乱管闲事,倒也不错,剑阁弟子随处可见,但凡遇到看不惯的不平之事,都要插上一嘴吧,插完嘴之后还要留下一句“吾乃缥缈剑阁行走弟子,所作所为与剑阁无关”,着实叫人哭笑不得。   但剑阁却是个神奇的地方,素来远离皇朝中心,和天道宗关系也稀疏平常,甚至还有些难以启齿的矛盾,剑阁历代阁主都颇为傲娇地放言绝不管皇朝任何破事儿。   然而,剑阁出乱世,但凡紫泽仙陆有什么妖魔鬼怪作妖横行,剑阁又觉得天道宗和天圣皇朝联手都无法搞定时,便会以剑阁的名义派人来横插一脚。   剑阁里面具是剑修,剑修又是一群在常人印象里硬邦邦冷冰冰只知道抱着剑舞来舞去的家伙们,所以,寻常法修都对他们有些排斥和隐隐的敬畏——   连媳妇儿都不娶,满心只有剑道和剑,这样心无旁骛的家伙,最叫人肃然起敬。   月隐之加入剑阁,月见微当真是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只是二泽往后就没人罩着了。   不过没关系,月见微这个做大嫂的,还是有些本事能耐的,总归墨沧澜不在,罩着墨云泽的事情,就交给他好了。   墨沧澜心里面自然也挂记着墨云泽,思来想去,道:“若是真不行,便将云泽直接带回白雪境,叫我爹调教吧,他在修为上,妨碍颇多,留在归元神宗不见得对他是最好的选择,我还是担心他会被人骗。”   墨云泽脑袋一根筋,虽月见微觉得他挺好玩儿,但若是叫他看着墨云泽被人欺负,月见微自然是不乐意的。   月见微道:“到时候,我问问他的想法,他想去哪儿,就带他去哪儿吧。”   又嘟囔道:“反正,我也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了。”   墨沧澜揉了揉月见微的脑袋,叹道:“我抽了空,定会去看望你,我不在身边的这些时日,谁若欺负你,你打不回去,便将那人记着,待我日后一个个找他们算账。”   月见微点点头,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墨沧澜:“……”   墨沧澜拜会了月孤影,再拜会了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大舅子。   月孤影倒是没什么表示,甚至没怎么过问月见微和他之间到底如何打算,显然更关心墨意寒和月轻鸿之间的事情。   “也不能说他的性子像谁,我当年捡到他的时候,年龄也不大,就是个小屁孩儿,当时我一看他,便觉得挺喜欢他,全身穿得破烂,还有不少伤,一双眼睛却是笑得弯弯的像是月牙。”   月孤影慨叹说道:“一晃眼的功夫,他就长那么大了,还有了喜欢的人。”   孤渊烬禁不住抽了抽嘴角,道:“爹,你提起陵王的口吻,像是在提你儿子。”   月孤影瞪了他一眼,接着道:“想当年,我还是个月家无法无天的世子哥儿,总是闯祸得罪人,自从孤影来了之后,我闯祸的频率就低了,反正他挺厉害的,脑子也够用,若是能不留痕迹那自然是最好的,若是躲不过去,他就替我背黑锅,没少替我挨揍——不过我爹娘他们也不信罢了,往往都是我与他一同挨揍。”   月见微:“……噗嗤!”   “就这样,我与他越来越好,我爹娘一合计,觉得这媳妇儿不错,竟是叫我与他结为道侣,还定了婚契。我那时候也不排斥,他也觉得还行,毕竟彼此都这么熟悉了,结为道侣也无妨。”   月孤影提起往昔,也是禁不住的感慨,觉得命运当真奇妙极了。   “后来,我和轻鸿去历练,偶尔认识墨意寒这小子。”   墨沧澜听得颇为认真。   “意寒长得好看,实则是我喜欢的模样,我见到喜欢的人,便忍不住想要逗他,我又仗着自己是月王世子,无法无天,起初没少逗弄意寒,他也是个性子直接的,旁人见我是王世子,什么事情都让着我敬着我,可他不一样,我摸了下他的小脸儿,他居然一拳头朝我脸上砸了过来,我黑眼圈都是被他打出来的。”   “……”   月见微忍不住乐了起来,笑得不能停,道:“爹爹,你年轻时候,居然还做过这种事情,我就说意寒爹爹一听说我是你儿子,为何那副表情,像是生吞了一百只老鼠似的。”   月孤影扫了月见微一眼:“呿,别看他脸上那副给老子滚的样子,实则这家伙心里面不知道多喜欢我呢。”   月见微噗嗤一声,道:“并没有吧。”   墨沧澜想了想,道:“还是有的,我爹颇为惦念影叔叔,只是他性子如此,嘴上总是不说罢了。”   月孤影颇为认可地点了点头,道:“他就是这性子,嘴上硬邦邦的没有一句软话和心里话,其实是个再嘴硬心软不过的人,若非如此,他与轻鸿二人,也不至于非要拖到我与他大婚时候,才终于说透了彼此感情,叫我成为天下笑话了。”   墨沧澜:“……”   这该不会是要翻旧账了吧?   他并未参与其中,理应算是最无辜的那个。   月孤影的确没有翻旧账的打算,他反而轻松一笑,颇为大气,道:“月轻鸿简直是个鬼才,他心慕人家,却又死活不说,又眼巴巴地盯着人家不放,还特意亲手做了一张结侣大典邀请信,叫人交给远在白雪境的墨意寒,就等着他过来抢亲,墨意寒别看长得冷冰冰的,浑身都带着些冰雪通透的意思,实则最是单纯,收了邀请,还真就和身边那几个不靠谱的长老一合计,就这么气势汹汹的要来抢亲了,我真是想起来便觉得好笑。”   所以说,下界那些传闻并非弄虚作假,墨意寒当真是将月轻鸿给抢回去当压寨夫人的。   只是,月孤影和墨意寒不合,这件事情就不对路了。   墨沧澜只觉得有些惭愧,道:“我爹实属性情中人,当初太年轻,做事的确冲动了些。”   “冲动是冲动了些,但也没什么,我并不放在心上。”月孤影道:“我其实早已与轻鸿说开,我们这婚约也只是为了”算计”你爹罢了,否则,你真以为我月王世子的结侣大典,能让道侣被一个区区白雪境来的小子给坏了章法?你爹带着人跑得倒是快,都不过脑子,不考虑后果,接下来的事情,还是我亲自替他们扫的尾。”   月见微顿时肃然起敬:“爹,没想到你居然这样大气。”   月孤影叹道:“没办法,谁叫我就那么一个弟弟呢,只是没想到,世殊时异,天道难测,时隔这么多年,他们竟是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我只听说意寒这些年发生的事情,便觉得心中不是滋味儿,我也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轻鸿竟是对他,那般排斥,我始终以为,他哪怕是陵王,也理应喜欢意寒才是。”   孤渊烬扫了墨沧澜一眼,道:“许是始乱终弃喜新厌旧是容家的传统。”   月见微顿时炸毛,瞪着孤渊烬道:“孤渊烬,你指桑骂槐说谁呢?”   孤渊烬冷笑道:“瞧你这点出息,我不光要骂他,我若还要打他,你又能如何?”   月见微:“……”   平白遭受了无妄之灾的墨沧澜:“……”   总而言之,月轻鸿已经成了众人心目中始乱终弃的渣渣,哪怕他有苦衷,忘了许多事情,却也并非让墨意寒来承受这些结果的理由。   月孤影叹了口气,道:“我如今,这边的事情太多,着实脱不开身,不然,我也想要去下界,看看他如今的情况。”   月见微安慰道:“让我去看就好了,意寒爹爹若是见到你,必然还会勾起他心里面的难受回忆,这种事情,慢慢过去就好了。”   月孤影道:“你也多陪陪他罢。”   孤渊烬摇了摇头,道:“这可真是,造孽啊。”   月见微也有模有样地叹了口气,道:“就是,太造孽了,和我沧澜哥哥简直不像是父子。”   孤渊烬斜了他一眼,露出了个阴阳怪气的冷笑。   原先在苍茫大陆的时候,孤渊烬对待墨沧澜还多少态度上有些收敛,没想到来了紫泽仙陆,到了自己地盘上,孤渊烬就原形毕露了,尤其是知道墨沧澜的身份后,就更加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据月孤影分析,孤渊烬是气墨沧澜坑了他弟弟,月见微倒是觉得还有别的原因,只是他暂时剖析不出来罢了。   反正,孤渊烬是脾气最不好的那一个,月见微一直觉得他父亲特别喜欢孤渊烬,就是因为孤渊烬的脾气像他。   父亲长什么样子,月见微还记着,就是已经有些模糊了。   毕竟他父王不喜欢他。   当着墨沧澜的面儿,月孤影没提起前世的事情,不过,等墨沧澜离开之后,月孤影将月见微单独叫到跟前,道:“崽啊,委屈你了。”   月见微说不委屈。   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墨沧澜也是他死皮赖脸追到手的,所以上辈子哪怕是惨淡收场,他也不怪罪任何人,只是到底是意难平。   月孤影知道月见微上辈子大致经历后,倒是还算淡定,孤渊烬却是当场气得掀了桌子,那脸色难看得像是要去杀人,还是月孤影踹了他两脚,才勉强冷静下来。   不过,看孤渊烬那模样,应当不会将这件事情只当个故事听听就算了。   他许是要去孤渊世家找麻烦寻仇。   月见微还给月孤影说了自己的担忧,不过,月孤影倒是看得很开,说:“他心里面早就对家族憋着气儿呢,别看你哥他成日对你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他心里面最惦记你了,要不是以前没那个实力,他肯定要把你带走的。”   月见微道:“他万一被揍了呢?”   月孤影冷笑:“他若是被揍了,也是活该,敢找人麻烦,就别怕挨揍,没那个本事,何必强出头,找抽呢?”   月见微:“……”   爹爹可以说是非常大气了。   不过,月见微所不知道的是,他爹虽然没对他上辈子的经历发表什么评价,但在他离开之后,转头便回到家族寻仇去了。   杀人不至于,但把一些人打得满地找牙再给家族使点绊子什么的,还是手到擒来的。   所谓来去匆匆,万宗大比落下帷幕之后,各界考生并不允许在此处停留太久,否则空间传送阵一旦关闭,就难以回去了。   倒是有人想要趁着这个机会,留在大世界,然而依照他们的修为,根本无法离开为处于枢纽中转处的引道城,绝无可能深入神武大陆腹地,与其在此处送死,倒不如回去修炼。 第462章 回归   苍茫大陆一行数人,很快便要离开了。   临行之前,古木瑶还特意寻了个机会,来与月见微打了个照面。   他一见到月见微,便禁不住感慨道:“没想到,你居然有这么大的来头,那日当真吓我一跳。”   月见微摆摆手,道:“来头大的人,可不是我。”   古木瑶笑了笑,说:“也差不多了。容澜殿下的事情,我听我那大侄子说了几嘴巴,可谓是肃然起敬,我也没想到自己的运气居然这么好,随便抱了只大腿,便是这么大的来头。”   月见微也忍不住一笑,道:“你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古木瑶拿出一只储物袋,丢给月见微,道:“虽说,容澜殿下不差这点灵石,不过,我还是给古木霖要了事先约定好的灵石,我寻思着,你们二人既是道侣,给你也是一样,毕竟,再想要见到容澜殿下,就不是容易的事了。”   月见微也不推辞,接下了这袋子灵石,对古木瑶和古木霖的印象更好了几分,笑着说道:“那是自然,我和他,不分彼此,给我就行了。”   反正,墨沧澜往后也不会缺灵石用,倒不如留给自己,在下界的时候修炼用,也好早日能够回来……灵石再多,也没人嫌多嘛。   古木瑶打量了月见微一番,道:“我前些日子才知道,古木世家入世,古木霖亲入天道宗,是因家族得了印家的邀约,说是印家早已窥测天机,推演星盘,算出了容澜殿下将会在近日重返仙陆,且让古木世家辅佐容氏一族,待你回来之时,我们一定还能再见面。”   月见微会心一笑,道:“原来如此,不过我大哥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让你那大侄子可要尽心一些。”   古木瑶摇了摇头,说:“他已经够好相与了,你若是见过这些神武大陆的世家公子哥儿们,就知道什么叫见了人就想要动手了。”   月见微乐了好一会儿,才说:“来日总有机会见的。”   古木瑶有些舍不得月见微,带了一丝期待道:“真的非走不可啊?”   “非走不可啊,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呢。”月见微挑了挑眉梢,道:“怎么,你舍不得我啊?”   古木瑶承认道:“肯定舍不得你啊,我前几日与大侄子一起参加了那场盛筵,我算是看出来了,容澜殿下只有在你身边的时候,才看起来接地气一些,你不在的时候,他那气场就能叫人退避三舍。我想想那大侄子要在他身边做事,就有点儿提心吊胆的。”   这话说的,月见微颇为爱听,毕竟这三言两语的,便叫他听出来自己的重要性,尤其是对墨沧澜的影响力。   自己真这么重要啊?   月见微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给他说说,对你大侄子温和一点儿,别把人给吓唬跑了。”   古木瑶一笑,道:“那就谢谢了啊。”   苍茫大陆的一行人要在引道城外会和。   月见微一个人拎着包裹走了。   包裹里面装的基本上都是紫泽仙陆才有的妖果,都是月见微从小就特别喜欢吃的口味,还是孤渊烬给他打包的。   倒是都想要来送他一程,却被月见微挨个拒绝了。   他又不是不回来了,只是现在他已经长大了,成熟了,已经不需要别人在旁边照看着,可以一个人独立行走于苍茫大陆了。   月见微讨厌分开,讨厌目送别人渐行渐远,也讨厌让别人目送他远去。   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走了,才不至于忍不住抱头痛哭。   月见微来到会和的地方,没想到会见到暮云长和南宫鸣。   暮云长的气场依然很强,旁边那些个随行长老都被他给比下去了。   暮云长打量了月见微一番,道:“没有哭鼻子,还行。”   月见微不服气,道:“我哪有喜欢哭鼻子,有什么值得我哭的,又不是中年丧偶。”   暮云长道:“嘴巴还是这么硬朗,看来心情还挺不错。”   月见微道:“这倒也没有。你怎么亲自过来了?”   暮云长说:“还不是怕有些人哭鼻子,不愿意回去了。”   月见微:“……”   南宫鸣禁不住唏嘘道:“墨沧澜当真是紫泽仙陆的一位大人物转世么?”   苍茫大陆的消息就算灵通,但也最多到这种地步了,他们不会知道墨沧澜是谁的转世,如今又是什么身份,甚至出了神武大陆,这种消息都会变的模糊不清,苍茫大陆便更难知道具体情况了。   月见微点了点头,说:“是啊,他往后就不会回去了,也不会有人,再与你争抢峰主之位了。”   “……”   南宫鸣也挺傲娇,道:“我早已不和他争抢什么了,反正我又抢不过。”   月见微:“……”   来的时候足足二十个人,回去的时候却少了四分之一,非但乌夜天和乌夜风留在仙陆,就连符离和双瞳都没打算再回去了,前者去了何处月见微并不清楚,后者打算替墨沧澜做事,也算是有个着落。   原本符离是打算去周边大陆历练一番,但既然有这个关系,他便也不必舍近求远。   送他们离开的人,依然是瑞和。   只是瑞和先前对他们爱答不理,现在看着月见微的眼神,却是充满了敬畏和尊重,显然他知道那个叫墨沧澜的考生身上发生了什么,也兴许是有人特意交代了什么,总之这一路上,瑞和对待月见微相当客气,生怕有任何招待不周的地方,搞得月见微还有些别扭。   “你也不必对我这么客气,不用尊称,说起来,你比我道法高深,年龄也大上一些,叫我名字就好了。”月见微寻个机会对瑞和说道。   瑞和摇摇头,说:“不成,尊卑有别。”   月见微失笑,道:“什么尊卑有别,我也没什么尊贵的。”   瑞和颇为认真地说道:“您可是殿下的道侣,再没有更尊贵的身份了。先前是我多有怠慢,眼力不够,还请您多多担待。”   月见微道:“你倒是不曾怠慢,倒是那云执事,脾气着实不太好,我不喜欢。”   瑞和飞快看了月见微一眼,低头说道:“云执事已经被革职了,她原先是天道宗外宗的一位执事,如今天道宗已经将她驱逐出去。”   “……”月见微愣了一愣,道:“我沧澜哥哥,不至于做这种事情吧?”   瑞和连忙道:“自然不会是殿下亲自动的手,殿下还不至于和这种层次的人计较什么,只是,到了他这个位置,许多事情,不需他开口,自会有人替他做了。”   “……”   有权有势真好。   难怪那么多人都追求权势。   很快便到了传送阵。   月见微看到那穿这一身银色法袍容貌端庄如雪雕琢的大祭司,禁不住一愣。   这印何似乃是太子容澜一派的中坚力量,墨沧澜的回归,有他极大的一份力气,这个时候印何似不在墨沧澜身边,为何反而要出现在此处?   印何似冲着月见微挑了挑眉,道:“受人之托,从今日开始,由我给你做牛做马,肝脑涂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印何似,乃是窥天印家家主,擅长推演星盘,排兵布阵。”   月见微:“……”   月见微有些头疼,道:“你跟在我身边,着实屈才了,还是回去跟着我大哥吧,我一个人,倒也可以。”   印何似摇摇头,说:“我也不想去下界,但这话你得亲自去给太子殿下说,我只听他命令,吃他俸禄,他叫我往东,我自然不会往西,他叫我照顾你,我自然不敢偷懒。”   “别介。”月见微尴尬了一瞬,道:“我是真不用保护,没人会对我怎么样,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   “那你还就真得被我贴身保护着了。”印何似叹了口气,看着月见微的眼神像是看傻子似的,道:“没想到看着挺精明的一个人,却是个天真烂漫的,难怪殿下对你放心不下。”   “……”   这怎么还人身攻击呢?   “其中利害,我路上再给你说吧,这传送阵再过不久就要关闭了,我们还是先上路吧。”印何似道。   印何似这身份修为,倒是叫苍茫大陆其他人都颇为忌惮,这一路上就连孤渊无恒这么个好事之徒,也没往月见微和印何似身边凑来,暮云长纯粹是没兴趣,他先前放心不下月见微,亲自赶至,便是为了保护他,如今既然有人愿意代劳,暮云长自然不愿当老妈子多管闲事了。   印何似道:“有很多事情,殿下也是身不由己,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搞清楚,自然不敢给你多说什么。”   月见微扫了他一眼,道:“你也不必帮他说好话,这些事情,我心里面还是有些底子的。”   印何似望着他笑了一下,宛若冰雪初消,叫人移不开眼。   “你知道的,只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神武大陆水有多深,殿下身边的人又有多复杂,你根本是一无所知。”印何似淡淡说道:“你可知道,殿下在与各家各派见面的时候,发了极大的怒气,几乎砸了杯子,叫众人噤若寒蝉,对他的评价亦是变了许多。殿下从前是个极为温润谦和的人,如今却面目全非。”   月见微顿了一顿,又抬眸说道:“这难道要怪我大哥么?若非有人苦苦相逼,他又如何会变成这副模样?”   月见微当真是恨极了龙族,也恨极了麒麟世家,若非他们从中作祟,卑鄙无耻地明里暗里都要害死墨沧澜,又如何能叫他性情大变?   印何似道:“殿下是个睿智的人,他理应知道该如何大气地展示出他的强势,发怒绝对不是最好的选择,但他却为了你,用了这等最直接也最有震慑力的法子,宁可得罪他将来要并肩战斗的同伴,也要保全你的地位。”   月见微一愣,颇为不解地说道:“与我何干?”   “自然与你相干。”印何似笑了笑,讳莫如深地看着月见微,道:“他将你保护的太好了,以至于你并不清楚,容氏太子的婚姻大事,对于各家而言究竟有多重要,皇室之人的婚约,从来都不是自己说的算,越是世家,就越是讲求门当户对,容氏一族又是天族之一,容氏太子选择道侣,必然要经过无数考量——   多少人在容澜尚未回归之时,便已经算计着他的婚约,许多人都筹谋良久,只等着相互博弈,然而最终却突然发现,容澜竟是已经有了道侣,你猜猜看,那些惦记着你这位置的人,又该对你做出些什么事情?”   “……” 第463章 墨沧澜的考虑   月见微深吸口气,忽而就有些难受。   他嘴上不说,实则心里对墨沧澜多少有些怨怼,他说要走,墨沧澜连半点要挽留的意思都没有,着实有些狠心。   然而印何似这么一说,月见微却觉得墨沧澜许是生怕他成为众矢之的。   墨沧澜怕护不住他。   然而他从未说过这些事情,只颇为温柔地看着自己,然后轻轻叹口气,再让自己万事不用操心,全都由他来安排就好。   墨沧澜替他想到了所有,甚至将身边最为得力的下属,都派在了自己身边。   所谓天族,便是最早得了天道运势,乘风破浪,成仙成神的远古家族。   月见微只是听说过有这样得天独厚的世家存在,却并不知道那些家族,究竟都是什么姓氏,又在什么地方,月见微曾想过,龙族许是能占据一席之地,却又对龙族嗤之以鼻。   只是没想到,容氏一族也是天族。   “我听说,天族想要维持血脉传承,保证血统纯粹,必要与同为天族之人缔结姻亲关系,如此生下的后代,才是天族血统。”月见微说道:“不知这传闻,是真是假。”   印何似道:“传言若是假的,容澜便不必将你送走了。”   “……”   “原本天族共有九家,如今只剩下五家了。”印何似道:“容家、印家、龙族、寒家、萧家。这五家之中,唯有与五家之人结侣,才能继承天族的名号,他们生下的后代,才能得到家族血脉中,属于天族独有的传承。容澜便是容氏陵王和寒氏一位纯血统弟子的孩子,因此他得到的传承,是这世上最强大的。”   月见微垂着眸子,沉默下来。   天族若是有这种规矩,那他与墨沧澜之间的阻碍,怕是要远超自己的想象了。   难怪就连月孤影都对他不做挽留,叫他早日离开紫泽仙陆,好生提高自己的修为再回来。   月见微眼巴巴地望着印何似,那小眼神有些可怜人,他问道:“你给我说这些,是想要让我,放弃沧澜哥哥吗?”   印何似一听,马上竖起眉毛说道:“我那句话表达了这个意思?”   月见微扁了扁嘴巴,道:“话本里面都是这么写的,你定是觉得我配不上他,阻了他的前途,便苦口婆心叫我放过他也放过自己。”   “……”印何似斜了他一眼,凉凉地说道:“殿下交代了,让你少看些话本,免得胡思乱想,原本我还当他瞎操心,管得太宽,现在倒是觉得他还真够了解你的。”   月见微道:“那你是何意?”   印何似道:“我是想让你知道,容澜是铁了心的宁可拼着得罪天族也不愿舍弃你,你知他难处,便也不必对他如今的迫不得已,心生埋怨。”   月见微瞅了印何似好一会儿,道:“你和别人,还真是不大一样。”   印何似轻描淡写道:“我若是和其他人一样,也不可能是容澜身边最得力的下属之一了。”   月见微怔了一下,笑道:“倒也是如此。”   许多话,印何似不必多说,只需要稍作提点,月见微便能心知肚明,这也正是印何似对月见微成为墨沧澜道侣并无任何反对的原因之一,毕竟,一个有脑子又不爱搞事情的道侣,总比天族那些个满脑子算计又自以为是的“天之骄子”,更配得起墨沧澜。   自然,最重要的是,墨沧澜只喜欢这么个小妖精。   只要是墨沧澜喜欢的,印何似都愿意去保护他,但印何似深知自己若是看他不上,保护起来也不过是得过且过马马虎虎完成任务就够了,尽心竭力提点便不要想。   印何似一直都蛮喜欢月见微。   倒也不是因为墨沧澜喜欢他,印何似身为下属,才理所当然对他有好感。   好感这东西,有些人天生就有这种能力,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间,便让人觉得颇为舒坦。   印何似素来喜欢有趣的、看不透彻的人。   墨沧澜便是如此,月见微亦是如此。   印何似畅快的眯了眯眼睛,觉得这世上千姿百态的人,当真是有趣极了。   待到众人回到苍茫大陆,已经过了数日。   归元神宗已经得知墨沧澜留在了紫泽仙陆,似乎是什么大人物的后代,能排的上名号的峰主长老,便忍不住纷纷凑到月见微身前,想要询问一些具体情况。   “倒也没什么,就是他修为不俗,接连突破了地阶三重,自然而然被人给盯上了。”月见微先前与暮云长私下商量过,墨沧澜的事情还是不必给谁都如数告知了,知道太多,有时候便是折寿的事情,他们不见得是真的关心墨沧澜,只是猎奇心作祟罢了。   “去不去天道宗,这个我也不知道。”月见微甚是轻易地便胡侃乱侃,半真半假地捏造事实:“倒是天道宗对他发起了邀请,剑阁也是一样——哦,你们知道缥缈剑阁吧,就在缥缈洲上,那可是个海外仙山,里面的剑修一个个都背着剑,穿着一身雪衣,看起来比剑还冷淡。”   缥缈洲是月见微想去却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他对缥缈剑阁充满了敬意,然而他并非剑修,注定入不了剑阁。   “我们哪儿有那么多时间交头接耳,这不是传送阵时间到了,我就下来了么。”   “……”   从月见微这边,应当是扒不出什么东西来了,各位长老便转而去围攻暮云长,然而暮云长一个死亡凝视扫了过来,众位长老便纷纷退却了,转而询问其他人的情况。   “没什么太突出的人物了。”一位带队长老叹了口气,道:“丹门的那两位弟子,本以为还能加入药宗,但接触下来,才发现人外有人,天外有人,我们教的那些东西,别说比之紫泽仙陆的像是个笑话了,便是和其他小世界的丹师相比,也是差了许多。”   两位丹师,神色有些黯然,垂下了脑袋。   月见微心中却是不以为然,并非苍茫大陆没有顶级丹师,而是因为这万宗大比的选拔有些黑幕,选出来的两人资质尚可,却并非绝佳,自然比不得旁人。   “杏花谷的符离倒是留在了紫泽仙陆。”暮云长道:“也算是有人出去了。”   “符离一走,杏花谷只怕更是凉凉了。”不知是谁感慨。   众人深以为然。   忽而便有人吵嚷起来,只听一位女子焦灼且尖锐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她道:“我儿呢?你们都回来了,怎么没有见到我儿?!”   月见微朝那边看去,竟是一位身姿绰约容貌昳丽却又满脸恐慌的夫人,这位夫人的模样当中,隐隐能看到几分熟稔的轮廓。   只听一位随行长老道:“乌夫人,乌少主去哪儿了,我们谁都不知道,他与他的随行长老,在比赛一开始就宣布退出比试,我还觉得颇为纳闷,还当是你们自己私底下已经商量好了的。”   “放屁!”乌夫人怒目圆瞪,指着这长老道:“你们将人带走,却不见人带回来,你们这是何意?是不是故意想要戕害我天儿,害我们乌家!”   “……”那长老也是冤枉,顿时也生出了怒气,冷冷说道:“乌夫人,各位考生的随行长老,可是从家族里面选出来,乌家,我记得也是你们自己的长老,你现在却要赖我,这又是何意?”   乌夫人一愣,然后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道:“我派给他的长老,在他没走几日,便被人发现灌了药放在了屋子里面睡得不省人事,谁知道究竟是谁与他同行,将他拐走了。”   “……”   众人面面相觑,对乌家发生的这档子事儿,又是觉得稀罕,又是觉得同情,乌夜天看起来不像是这种人,怎地就做出了这种事情?   “既然如此,那就更怪不得我们了,乌少主自己不愿回来,谁也都拦不住吧。”   “正是这个道理。”   不少人都以为,乌夜天是贪慕紫泽仙陆的荣华富贵,打从一开始便算计着该如何留在上界,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不过,月见微心里面门儿清,乌夜天随行的那个人,究竟是谁,他离开苍茫大陆,又是为了什么。   乌夫人只有这一个儿子,此番遭受到的打击,绝对不比当年乌夜风少,月见微隔着数人看着乌夫人在乌阁主身边哭成泪人的可怜模样,心中却是无动于衷,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便是这个道理。   乌夫人若当年对乌夜风好一些,或者说至少不对他心存残害之心,许是今日乌夜天也不会那般决然地放弃生他养他的千机阁,随着乌夜风而去了。   乌家的事情,倒是一不小心成了此次万宗大比之后最大的噱头,甚至盖过了每人提起都颇为语焉不详的墨沧澜,月见微乐得自在,此时此刻,他不愿出这个风头了。   来迎接考生的人中,月见微并未见到墨云泽,他寻思着这小子难不成在埋头苦练,准备一举冲天,与他师兄相约剑阁,然而待他来到墨云泽的小院落,见到蔫吧着脑袋抱着只兔子在秋千上发呆的少年时,整个人都气不打一处来。   “你做出这副颓废的样子给谁瞧?”月见微恨铁不成钢,敲了敲墨云泽的脑壳,道:“你大哥若是见到你这幅模样,定要被你给气死。”   墨云泽恍惚了一下,抬起头来,瞧见月见微,呆滞了一下,随后眼睛瞬间放光,哇的一声便抱着月见微嚎啕大哭。   “哇啊啊啊啊啊你怎么才回来,你竟是还回来,你这个大骗子,你说好的要当我大嫂,却将我丢在这里不管不顾不闻不问,你下贱!”   “……”月见微瞠目结舌,本想说些什么,然而看墨云泽这副恨不得将鼻涕和眼泪全都抹在他胸口的架势,默默地选择闭上了嘴巴。   墨云泽哭了一会儿,许是哭累了,这才慢慢抽噎着停了下来。   月见微低头看了眼湿了一大片的前襟,拿出了个帕子给墨云泽胡乱擦了把脸,难得好声好气地说道:“不就是月隐之飞升仙陆,往后你没师兄罩着了么,怕什么,我既是你哥夫,自然不会将你扔在这里不管不顾,总不会叫人欺负你的。”   墨云泽此时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到自己丢脸,用力擤了把鼻涕,用兔子一样的眼神瞪了月见微一眼,道:“谁说是因为这个了,我才不需要你罩着,我大哥不回来,你连自己许是都照顾不好,难保还要我来罩着你。” 第464章 辞别   月见微一愣,不是因为这个,那还能是因为哪个?   墨云泽抽了抽鼻子,哑着声音说道:“是我爹。”   月见微:“……”   “前些日子,白雪境来了信,还是紫川长老亲自写的,说是有人送了许多颇为贵重罕见的灵石法宝之类的东西给我爹,我爹翻检了一番,看到了一样东西后,突然大笑了几声,然后吐了一口血,昏过去了,说是重病缠身,许久都不曾清醒了,尚轩长老他们看过之后,也查不出原因来,我心里面,着实担心。”   墨云泽说的时候,声音都是颤抖着的,满脸都是害怕和惊惧,眸子里面是惶恐无措,他虽年纪不大,却已经经历过兄长重病缠身、爹爹忙得满世界乱跑想方设法给兄长寻药等等事情,心里面对于家人,最为看重。   墨沧澜去了紫泽仙陆,不曾回来,墨云泽本在收到消息的时候,心焦地想着等大哥回来就好,然而此时此刻,他谁都依靠不了了。   他不知道远在白雪境的爹爹如今是什么状况,他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失去至亲之人。   墨云泽惶惑不安,月隐之离开带给他的空落落的不安全感,一下子被墨意寒的重病,给顶到了最高点。   他宛若无所依托漂浮在高空中的一根木头,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重重的从空中拍下来摔死。   月见微也是一愣。   他本以为还会晚一些,没想到,月月轻鸿的那些赔礼,已经这么早便送过去了,而且,那里面应当有些什么特别的礼物,以至于给了墨意寒这么大的刺激。   月见微看了眼在他脚边蹭来蹭去的富贵,叹了口气,弯腰将兔子拎了起来,放在墨云泽的怀中。   “哭够了,就把脸擦干净。”月见微望着和富贵儿眼睛差不多红的墨云泽,道:“我原本是不打算回来的,但想到你和意寒爹爹,便还是决定回来瞅瞅,往后你大哥不在,有什么事情便交给我解决吧,天塌了还有我顶着,有你哭的份儿?”   墨云泽用力吸了吸鼻子,茫然地说道:“你有这么好?”   “……”月见微:“嘿,你小子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解?我既然要给你当哥夫,你墨家的事情,自然就是我的事情,哭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许是月见微说起来字句铿锵,看起来颇为靠谱真实,墨云泽被他给唬住了。   墨云泽站了起来,撸了把兔毛,道:“那现在,我们是不是要回家去了?”   归远神宗亦是有所规定,弟子若是要长期离开宗门,必要经过峰主允许方可,墨云泽早已在接到消息的时候,便想着匆忙赶回家中,然而那时候暮云长已经动身前往紫泽仙陆,他又想着要等墨沧澜回来一同回家,便耐着性子等着。   却不料,墨沧澜不回来了。   月见微揉了揉墨云泽的脑袋,觉得这小子怎么脑子不长,连个子也没长高多少,至少比自己还矮了几寸。   “我现在便带你去找暮峰主,你有什么要带的,快些准备好,我们尽早今日便动身。”   墨云泽眼睛亮了一下,道:“我早已全都准备好了,倒也没什么想带的,值钱的东西,都在我身上了,我们现在就快些过去吧,现在日头正好,许是今日就能回去。”   月见微知他归心似箭,自己心里也惦记着墨意寒,便不作停留,拉着墨云泽便直奔暮云长的洞府。   暮云长得知月见微要离开归远神宗,便微微蹙眉,道:“你如今这情况,还是留在宗门更好,至少宗门里面能保护你的人最多,其它有些歪心思的,也已经翻不起什么浪来,你若是离了此处,我便护不住你了。”   月见微对暮云长的照顾颇为感激,但只能心领。   “这一趟我是非回去不可了。”月见微道:“沧澜不在,我总要替他做些什么,宗门的确多少能护我安好,但我总不可能这辈子都躲在宗门,做个缩头乌龟。我打算外出历练,出入险境,以最快速度飞升紫泽仙陆,我等不起了。”   暮云长和月见微对视片刻,败下阵来,似是叹气,道:“如此也好,你向来都是最在意他的。”   月见微一愣,过了一会儿问道:“我以前,也是这么在乎他吗?”   暮云长说:“是啊,养的白菜就这么跟着猪跑了,我又是生气,又是欣慰,跟着寒无双,总比被龙族当工具好得多。”   月见微笑了一笑,道:“那我为何,舍得将他送给龙族?”   暮云长沉默片刻,才道:“这件事情,我们谁都不知道原因,我倒是知道一点,那就是你原本说什么也不答应,但后来,似是紫泽仙陆有一位客人来见你,你与他谈了一夜之后,才忽而改了想法。”   月见微心头一跳,道:“那人是谁?”   暮云长摇了摇头,道:“不认识,不记得了,他蒙着面纱,看不出容貌,只有你与他有过接触,除你之外,没有人会知道。”   月见微几乎可以断定,孤渊无华当年突然改了主意,和那个蒙面来客,有着极大关系,不管那人找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月见微都绝不会认为他心怀好意。   是许了孤渊无华什么好处?   还是说了寒无双的身份来历?   亦或者是其他什么的。   月见微猜不明白,也想不透彻。   “这世上,可有什么寻找前世记忆的道法?”月见微问道。   “轮回转世,本就是讳莫之事,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讲。”暮云长淡淡说道:“天道轮回,人亦有轮回,只是在黄泉路走过,孤魂野鬼都会前尘尽忘,记忆遗失,谁又能记得前尘往事呢?”   “暮峰主,你可知道,我是无魂无魄之人。”月见微望着暮云长,道:“我有时候怀疑,我其实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我甚至怀疑过我所经历过的一切,实则都是个婆娑世界的倒影,我有想过,若哪一日我寻到了我的魂魄,是否就能记起前世所有事情,也就找到了许多答案。”   暮云长瞬间便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月见微,道:“无魂无魄之人?”   月见微见他这副模样,反而笑了一笑,道:“别这么紧张,也不是一天两天如此了,我这不是依然活得好好的么?”   暮云长顿时怒道:“好个屁!”   “别这么粗俗,多大的人了,别像二泽那么大惊小怪的。”月见微这个哥夫不留余力地当着墨云泽的面黑他,道:“我让我师父看过,他说没什么事儿,毕竟我是个雄性麟子,说不定无魂无魄是我们这类天之骄子的标准。”   “……”   暮云长给了月见微一个自己领会的眼神。   月见微安慰道:“真的,不用担心,我没病没灾的,觉得也无所谓。”   暮云长当然不可能不担心,但现在说什么也无济于事。   他想了想,说:“这件事情,我托人问问,看能不能找出来点什么,你也别不放在心上,到底是与常人不同,保不住哪日就出问题了。”   月见微看着暮云长,说:“好。”   暮云长和月见微说完,才转眸看向站在旁边显然什么都没听懂的墨云泽。   墨云泽和暮云长目光交接的瞬间,便一下子直起腰来,看得出有点儿紧张。   暮云长本想说些什么,但看到墨云泽脑袋上顶着的那只成日眯着眼睛像是从没睡醒过的兔子时,忍不住叹了口气。   墨云泽:“……”   怎、怎么了?   暮云长道:“你随我修炼了这么久,倒也没什么太大进步。”   墨云泽顿时如同霜打的茄子,蔫儿了。   月见微噎了一下,咳嗽几声道:“你委婉点儿。”   暮云长扫了月见微一眼,道:“我说话,从来不委婉,若是旁人,与我无无感,我理都不会理,既是我亲自收的弟子,我若说委婉,他听不明白,我便是在害他。”   墨云泽虽然脑子一根筋,修炼不开窍,但是好在尊师重道,还特别谦虚。   “师父教训的是,我的确辜负了师父的教诲。”墨云泽特别真心诚意。   暮云长说:“你不算辜负我什么,毕竟我没在你身上,花费太多心血,我对你没怎么提点过,你这些年,都是隐之亲自教的,若真算起来,他才应该是你的师父。”   提起月隐之,墨云泽的脸上有片刻的茫然和空白。   像是太猝不及防,让他无所适从。   暮云长淡淡说道:“月隐之从小就跟着我修行,他是怎样的人,我比他爹都清楚,所以他要我收你为徒的时候,我非常惊讶。”   月见微点点头说:“我也非常惊讶。”   墨云泽:“……”   暮云长接着说:“隐之没提过什么要求,我对他也不曾提过什么要求,那日他突然要我收你为弟子,我便应了下来,他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不管你是珠玉还是顽石,我都愿意收你为徒。不过,我对他也提了一个要求。”   墨云泽问:“什么要求?”   “他不得耽搁修行。”暮云长道:“我生怕他动摇了剑心,他是我活了这么多年,见过的唯一一个天生剑修,他是最有可能以剑破道飞升成功的人,前途不可限量,我不希望任何人、任何事,阻碍他的道。”   “……”   月见微露出了一抹若有所思之色,看向尚未明白过来的墨云泽,觉得这小子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竟是能得月隐之的青睐。   但月隐之终究还是选择了自己的道。   有些惋惜,但于事无补。   墨云泽和月隐之之间的差别,乃是萤火比之日月光辉,月隐之终究会忘了这么个人。   他们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将来便更是失了开始的可能。   月见微哪怕不是当事人,也觉得颇为遗憾。   月隐之定是曾将墨云泽放在心里的。   否则,他连那张尊口都不会开。   墨云泽有些怔愣,不太能消化暮云长的意思,还傻乎乎地说道:“我不曾耽搁师兄修行,他修炼的时候,我最多只在他身边看他练剑,从未出声打扰过,他现在,也已经飞升仙陆了,倒也算是道途顺畅,前途无量了。”   暮云长讳莫如深地盯着墨云泽,过了许久,才蛮有深意地说道:“如此也好,你这副模样,倒是叫我放心不少。”   墨云泽一脸茫然地看向月见微。   月见微有些于心不忍,但他也决定不做点破,这种事情,墨云泽若是傻乎乎的反应不过来,那就叫他一直蒙在鼓里最好,免得图惹伤心。   傻人有傻福啊。 第465章 阴兵祸患   月见微说:“没事,挺好的,待我回去之后,好生观察一下你适合修炼什么道,许是你路数错了,才效果不佳。”   墨云泽说:“我也这么认为,我说不定,是个天才炼器师呢。”   月见微:“……”   这一点他可以现在就肯定,墨云泽一点都没有炼器天赋。   两人从暮云长那边出来,便打算直接赶回白雪境。   第十三峰没了峰主,便由南宫鸣暂代了,毕竟第十三峰也没几个人,直接放养着就行了,反正当年墨沧澜也是这么做的。   佘灵玉和佘无暇回了南岭郡灵山常住,许是许多年都不会再回到归远神宗主宗了,南宫鸣这个峰主,大多数情况下也就是个名义罢了。   佘上尘也一样去了灵山修养,有寒家和洪家坐镇南岭郡,还有丹盟佐助,佘家兄弟往后的日子,便会平静许多。   这对于佘家兄弟而言,应当是最好的结局了。   月见微有些放心不下的人,乃是摸不清深浅的奉真长老,他究竟为何要插手佘氏和冯氏的恩怨,利用佘上尘做出那等令人发指之事,虽看似已经找到原因,实则隐隐之间,知情人都觉得有哪些环节并未联通。   不过,好在暮云长和其他两位坐山长老,早已对奉真生出了警惕防备之心,时时刻刻派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如此一来,纵然奉真有什么想法,也没有付诸实践的可能。   但凡奉真有哪怕一丝风吹草动,都会马上被人发现。   回去的时候,月见微给远在灵山的叶无涯传了个信,在心中他并未提及与墨沧澜有关的只言片语,只是说让他尽快回白雪境一趟,有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出马解决。   墨沧澜的事情,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楚的,月见微索性不说,如今最要紧的,便是墨意寒的身子。   月见微禁不住有种叹气的冲动,月孤影最开始还说要随他来到下界探望墨意寒,但后来斟酌之后,还是决定暂且算了。   墨意寒得了月轻鸿的那些,伤神定是难免的,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自然是轻易不愿意叫人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月孤影着实不想看到墨意寒强颜欢笑,索性便装聋作哑。   月孤影觉得,墨意寒见到他定然会想起月轻鸿,心情许是会变得更差,就不去惹人厌恶了。   然而此时月见微却是后悔未曾坚持让月孤影来到下界,他们都高估了墨意寒的承受能力,想了太多多余的事情,正是太在意墨意寒的想法,恰恰忽视了墨意寒对月轻鸿的感情。   月见微到底是个小辈,他对于墨意寒,只怕是有心无力。   紧赶慢赶,数日之后,月见微和墨云泽感受到了来自极北之地的朔朔冷风,又看到了长年累月在森林草原上堆积着化不开的皑皑白雪,便知道漠城已经近在咫尺。   许是近乡情怯,墨云泽骑着千里神驹,竟是在漠城城门口便已经紧张地直接下了马,不停搓着双手还忐忑地踩着小碎步,一脸紧张的模样,搞得月见微有些无语,只能停下来,陪着墨云泽缓解一下心情。   “你知道么,我爹是个特别坚强的人,我从来没见他生过病。”墨云泽抹了把脸,道:“他不是不会生病,而是从来不说,我大哥以前总让我少招惹麻烦,他说他一个废人,不见得能每次都护得住我,还说让我多心疼爹爹,毕竟整个家里,爹是操心最多付出最多心里最难受的那一个。”   在路上,月见微已经将月轻鸿的事情如实告诉墨云泽,但凡他知道的,墨云泽如今也都知道了。   墨云泽是墨沧澜的弟弟,他有资格知道两位爹亲的事情。   墨云泽情绪显然低落,他此时絮絮叨叨地说着过去的事情,并非想让月见微回答些什么,就只是单纯的想要说出来,发泄一下憋在心头许久的秘密。   “爹吃了很多苦,道侣不知所踪,生死不知,大儿子又不良于行,目不能视,受人鄙夷,小儿子又是我这种蠢得要命还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还要撑起整个白雪境和漠城,现在想想,他这些年到底都是怎么过来的,我都不知道。”   墨云泽说着,便又眼眶微微发红,却并不湿润。   “我对父亲,其实早就没什么记忆了,就是天生有种孺慕之情吧,我爹爹那么喜欢他,那么想念他,我也就配合我爹爹,一起想念他喜欢他好了。”   墨云泽声音闷沉沉的,说:“但如今他居然做出这等事情,我往后,再也不要喜欢他了,从今开始,我要留在白雪境,每日都陪着我爹爹,不交任何人再欺负他。”   月见微有一丝欣慰,道:“有这想法,还是很不错的,我没看错你啊二泽。”   墨云泽扫了月见微一眼,站了起来,重新翻身上了小马驹,道:“走吧,我准备好了。”   月见微望着墨云泽飞驰而去的身影,禁不住摇了摇头。   墨云泽原本比他更像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少爷,不管是不是真的心里没藏着什么事儿,总归是有些骄纵的,但看他现在这副模样,却是越发沉着稳重了。   一夜长大,不过如此。   不久之后,两人来到了漠城脚下。   漠城依然是重兵把守,哪怕上界再怎么歌舞升平,北漠白雪境依然是连天大雪,从北漠吹来的寒流会让他们连续数日都无法出门,失去灵气的冰魔们也会时常在北长城外走动,企图混入城中杀人夺命。   “来者何人?”戍城的将士高声问道。   墨云泽道:“白雪境,墨云泽。”   “……”   墨云泽的名声在漠城还是颇为响亮的,那人一听,便立刻兴奋起来,喊道:“二少爷回来了,二少爷回来了!”   紧接着,便是一人接着一人地从城楼中跑出来,像是围观似的都来看阔别多年的二少爷究竟现在长什么样子。   墨云泽丝毫没觉得不好意思,反而挺胸抬头对众位将士挥了挥手,哈哈大笑道:“你们的小爷我回来了!”   漠城的将士们都是亲眼看着墨云泽长大的,墨云泽也算不得娇生惯养,从小便已经随着他们一同驻守漠城,行军打仗,将士们对他的感情,自然无比亲厚,见他回来,便一个比一个高兴,恨不得拉着他说上三天三夜。   只是条件并不允许。   墨云泽尚未说上几句话,喝两口暖茶,便看到推开帘门走进来的碧霄长老。   墨云泽一愣,显然没想到碧霄居然会亲自出来迎接他。   碧霄脸上带着几分难以掩盖的疲倦,看着墨云泽,片刻之后又朝着月见微看过去,像是松了口气似的,道:“可算是回来了,等了你们许久。”   墨云泽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   碧霄长老是白雪境诸位长老之中,最不容易情绪外露的那一个,也罕少会离开白雪境,如今竟是他来亲自迎接二人,本就让墨云泽感到意外,又说出这样的话,就更提心吊胆了。   “可是我爹、爹爹出了什么事情?”墨云泽舌头打结,说话都不太利索了。   碧霄长老扫了他一眼,道:“你爹前两天已经醒过来了,人看起来也颇为正常,像是没事儿发生似的,但是吧,你也知道,他越是看起来正常,就越是不正常,你爹那性子,你自己心里清楚,他什么苦什么怨都只会往自己的肚子里面咽,我都替他感到憋得慌。”   “……”   憋的久了,就会承受不住,人许是就崩溃了。   墨意寒就是这样。   他忍耐了太久,承受了太多,如今竟是连发泄都放弃了,听起来着实更叫人心忧。   墨云泽沉了沉眸子,道:“我现在,便去看看爹爹。”   碧霄长老道:“你爹的事情,许是没另一件事麻烦棘手。”   月见微脑海中忽然有什么一闪而过,不祥的预感升了上来,他道:“什么事情,能让碧霄长老都说棘手?”   “你们应该听说过,北漠之北,乃是一片上古阴兵结界,那里面的阴兵不知其数,都是已经没有意识的孤魂野鬼,入不了鬼界,入不了轮回,历经过上古大战,死伤无数,那战场煞气已经形成了气场,结成了阵,这些阴兵如今变成了什么模样,谁都不好说。”   月见微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   北漠之北的阴兵结界,这么个隐患,他居然险些给忘记了。   上辈子,苍茫大陆最达的祸患,实则就是来自于这个阴兵结界,阴兵当头,先是屠灭了冰魔一族,将整个北漠都踩踏成了一片废墟,紧接着便是到了白雪境。   上辈子,墨意寒带着墨家众人离开白雪境寻了别处避世而居,阴兵已经形成了鬼煞之物,无差别无意识的杀人夺命,无人可与他们一战,只能躲开或者眼睁睁看着它们逐渐扩大统治范围,以至于半个苍茫大陆都成了阴兵鬼煞的天下。   万法时代的上古时期,这些个阴兵身上的铠甲、头盔、武器,无一不是制作精良的神武器,他们自身的修为亦是超出寻常人太多,哪怕是一位再普通不过的小兵,对于苍茫大陆下界的人而言,都是难以对付的存在。   更遑论成百上千甚至上万个阴兵同时出动了。   月见微本以为,墨沧澜已经补了阴兵结界的破损之处,这个隐患该是消失了才对,却没想到,仍是出现了。   月见微道:“阴兵结界,破损到何种地步了?”   碧霄长老看了看他,道:“结界从空中撕裂了一条大缝,我与其他长老一同前去结界处查看情况,险些没能回来,那里面的阴兵,着实厉害,杀不死也砍不动,比先前遇上的时候,更是强悍了不少,冰魔原本已经和白雪境相安无事多年,如今,冰魔遇袭,死伤无数,已经开始往漠城逃亡了,到时候,阴兵未至,我们便要和冰魔再战。”   “……”   这一连串的蝴蝶效应,当真叫人头疼不已。   冰魔也不是好对付的,不过月见微并不太在意。   如今,他已经是破丹境巅峰的修士了,要不了多久便会突破境界,成为羽化境大能,那些冰魔就算再厉害,也越不过他的境界,是以月见微根本不怕他们。   可怕的是那些阴兵。   结界势必要补好,否则一旦阴兵悉数出动,后果将会是任何人都无法承担得起的。   墨云泽道:“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怕他们作甚?”   月见微斜了他一眼,道:“二少爷说得好,到时候谁跑谁是孙子。”   墨云泽:“……” 第466章 缥缈剑阁   碧霄长老被两人的话给弄乐了,盘踞在心头的阴云也散去了不少,他笑了笑,道:“行了,人回来就好,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往后再慢慢商量。”   说完,又怔了一怔,叹息道:“可惜少主没有回来,不然这该多好。”   墨沧澜留在紫泽仙陆的事情,白雪境已经悉知,原本这是件天大的好事,毕竟墨沧澜得道,可喜可贺,然而这个时间点,却是卡得叫人有些唏嘘,叫人忍不住想,若是墨沧澜尚在此处,必然给了白雪境极大的依靠。   月见微也在心里想着,若是墨沧澜回来就好了,没了墨沧澜在身边,他总觉得空落落的,像是找不到落脚之处似的。   不过,自己当年可是云巅仙尊,受人膜拜敬仰呢。   月见微自娱自乐地一笑,随着碧霄长老一同回了白雪境。   已是深冬时节,白雪境路上堆叠了厚厚的白雪,整个山庄都宛若只银装素裹之中,整一个冰雪世界,这种壮丽奇观,月见微上辈子住在高山之巅,也曾亲眼见过,只是那时候,一个人居高处不胜寒,看着白雪便心生厌恶,恨不得从山顶一跃而下,了结了这漫长而无趣的余生。   如今却是大有不同,白雪境有他喜欢的人,是他道侣的家乡,他见到这雪,便心生喜欢,仿佛看到了他与墨沧澜历历在目的过往。   白雪境这些年收了不少弟子,许多还是富庶之家的弟子,大多数都是慕名而来,毕竟墨沧澜名声远扬,哪怕是边远之地也名声大噪,若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墨意寒过得还算是颇为舒心的。   墨意寒的状态看起来比想象中好的太多。   他身上披着个白色的狐裘大氅,双手揣在一起,头上随意盘了个木头簪子,见到月见微和墨云泽,原本没什么表情略显冷漠的脸,突然变得生动飞扬起来。   墨意寒又是惊又是喜,甚至还有些不可置信,他大步走过来,瞪大眼睛打量着两人,笑道:“你们怎么回来了?来之前都不说一声的,这孩子……”   墨云泽的眼眶瞬间红了,喊了一声“爹”,猛地一下子便扑到了墨意寒的怀中,他脑袋埋在墨意寒的肩头,委屈的说不出话来。   墨意寒啧了一声,拍拍他的肩膀,道:“都多大年纪了还撒娇,真以为自己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崽子呢?行了行,我怎么看你还打算掉两串子眼泪呢,丢不丢人。”   虽然嘴巴上这般嫌弃,墨意寒也还是任由墨云泽在他怀里蹭来蹭去的,最终还是墨意寒先受不了了,将墨云泽一巴掌拍开,道:“你这小崽子,没完了是吧?”   墨云泽揉了揉眼睛,望着墨意寒道:“爹,吓死我了。”   墨意寒一愣,转脸便冲着碧霄长老道:“你干的?”   碧霄摇头否认,道:“不是我干的,是紫川干的,我当时还拦他来着,他非得不听。”   墨意寒道:“行,回头我去找紫川。”   墨意寒嫌墨云泽黏起人来没玩没了,便将人拍飞到一边,转而笑意盈盈颇为温柔地摸了摸月见微的脑袋,道:“好孩子,这些年在外面,没少吃苦头吧,看看这小脸儿瘦的,都没什么肉了。”   月见微小时候脸上还有些婴儿肥,长大之后便骨相越发明显,看起来更是精致了不少,但在墨意寒眼里,便是没吃好没睡好心事重重饿瘦了的表现。   月见微却是点点头,拉着墨意寒的手,撒娇道:“是的呢,出去历练了一番,吃不好睡不好,都饿瘦了,我还指望着意寒爹爹给弄些好吃的,再重新养起来呢。”   墨意寒心情大悦,极吃这一套,笑道:“这敢情好,我马上叫人布下宴席,给你们两人接风。”   外面风大,几人没说几句,便一同去了阁内取暖。   月见微修为不俗,自是不怕这么点风雪,却担心墨意寒的身子受不住。   暖阁里面布满了地龙,一进来便感受到了温暖。   月见微舒服地叹了口气。   墨意寒给两人倒茶,边说道:“前些日子一觉睡过去了,耽搁了点时间,不过,归远神宗已经派人来说过原委了,沧澜留在紫泽仙陆,进了什么天道宗修行,怕是回不来了,倒是委屈了你。”   月见微一愣,道:“义夫,归远神宗说的不对,他没有去天道宗,而是回了容家。”   墨意寒的手突然一抖,茶水落在了杯子外面。   墨意寒放下茶壶,转而看向月见微,道:“容家?他去容家做什么,他和容毓恒,有什么关系?”   “……”   月见微心里一咯噔。   墨意寒居然还不知道真相,甚至不知道墨沧澜和容家的关系,若是叫他再知道墨沧澜是跟着月轻鸿走了,岂不是更是郁闷?   墨意寒却不是个好糊弄的,他沉着眸子看着月见微,道:“有话就说,别瞒着我,否则就和泽泽一起去罚跪祠堂。”   墨云泽跳脚:“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墨意寒道:“你闭嘴。”   月见微郁闷地说道:“此事,说来话长,我担义父听完之后,又一口血喷出来气得晕厥过去,那我岂不是成了罪人?我不说。”   墨意寒露出了一丝尴尬之色,摸了摸鼻子,道:“紫川真不要脸,专挑着些有损我形象的破事儿来讲,我也不是气成那个样子,而是心里面压着的石头一下子松懈开来,轻松过度,才会有如此反应,不过现在早就恢复正常了,你不必顾虑太多。”   墨意寒看起来,的确像是个没事人一样,月见微也能理解碧霄长老所说的更加担心。   只是,月见微现在也摸不清墨意寒真实想法究竟是什么,他甚至觉得,墨意寒许是真的洒脱淡定了。   容澜之事,早晚瞒不住,月见微索性也不费那个力气,将墨意寒按在了铺着兽皮的椅子上,又给他端了杯茶,道:“爹爹先且定定神,叫我来给你徐徐道来。”   ………………   紫泽仙陆,飘渺洲,剑阁神女峰顶。   墨沧澜一袭白衣,站在那巨大的冰宫面前,身体有种奇特的、难以形容的感应——仿佛那里面,有什么东西,在不停的召唤他、引诱他。   这种感觉,熟悉又陌生,仿佛是一种宿命。   “自殿下本体沉睡之后,印祭司便将殿下尊体交给了剑阁保护。”   蔺太如站在墨沧澜身边,道:“这神女冰宫,乃是剑阁历代阁主闭关飞升之地,里面机关重重,灵气充沛,殿下尊体放置其中,定是最安全的,而且,在这周围,埋伏着十八位长年累月死守在此处的暗桩,冰宫之中,还有上古瑞兽白虎坐镇,我敢肯定,放眼整个紫泽仙陆,绝没有任何地方,能比这里更为安全。”   当年容氏一族受众世家追击,狼狈仓促之下只能弃车保帅,至少要保证容澜的安全。   然而容澜那时候,因着隐隐得了印何似的天机提示,得知自己将要遭受一场难以度过的天劫,思来想去,便索性直接让本体陷入沉睡之中,保存实力,再分出一个身体去下界历劫。   这是一种来自古老的窥天世家的智慧。   此可谓偷天换日,瞒天过海,让名为寒无双的分身,去替本尊遭受磨难。   如此一来,容澜本体究竟该如何安放,便是一个至关紧要的问题。   印何似和陵王一拍即合,最终选择了远在飘渺洲的剑阁。   那时候,剑阁阁主还不是蔺太如,不过先阁主与陵王之间的关系,算是过命的知己之交,这种关乎整个紫泽仙陆未来命数的事情,先阁主自然会全力相助。   容澜的躯体,最终沉睡在了剑阁神女峰上的神女冰宫之中,过了三百余年,除了当年那些知情人之外,依然没有任何多余的人知晓。   这些年,那些围攻容家的世家,心里面其实清楚容澜未死,他们不停地想要寻找容澜行踪,却处处受到阻碍——   倒也并非容澜身边的人,一个个都真心护住,宁死也不暴露主人的位置,而是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   印何似倒是知道,然而在印何似给容澜透露天机还出了个瞒天过海的逆天招数之后,便颇为自觉的也下界去历劫了,根本不给那些人找到他的机会。   容澜的身体,就这么有惊无险地留了下来。   月轻鸿平日里对万事都不怎么上心,这次关系重大,他也亲自跟了过来。   月轻鸿站在墨沧澜身边,打量着这庄严的冰宫,道:“剑阁这个地方当真不错,就是能飞升的人,仍是太少,到底是灵脉欠缺太多,没了先天条件。”   蔺太如一顿,颇为惋惜地说道:“当年,我师父便是在此处突破大尊位的时候,灵气不足而亡,自他之后,紫泽仙陆整整三百年,再无人敢强行突破大尊位。”   月轻鸿唏嘘道:“都是命。”   墨沧澜道:“分体回归本尊,谁都不知道要耗时多久,我也不敢保证是否会发生什么意外,我回归本体的时候,还请你们务必保证无人察觉,免得节外生枝。”   蔺太如点了点头,道:“这一点,殿下大可放心,我自知道利害,在殿下进入冰宫之后,剑阁便会宣布封阁十年,待到殿下本体醒来,剑阁再开阁面世。”   月轻鸿看了看墨沧澜,勾唇道:“你大可放心,如今容家地位已经今非昔比,这个时候,谁若是敢动手脚,便会成为各家各派争相讨伐的对象,我也不会放过他们。”   墨沧澜不再多虑,点点头道:“事不宜迟,我这就进去了。”   冰宫大门倏然朝着两边打开,一声虎啸响彻剑阁,嘹亮且慑人,仿佛在警告企图闯入其中的人。   墨沧澜只抬起浓黑色的漂亮眼眸,朝着里面淡淡看了一眼,便完全无视白虎威压,入了冰宫。   下一刹那,冰宫又重新闭合,周围散着朦胧的冰雾之气,宛若仙境。   “失败是成,在此一举。”月轻鸿看了片刻才淡淡说道。   蔺太如看了他一眼,道:“陵王殿下似乎一点都不担心。”   月轻鸿道:“这一关,只能他自己过,旁人纵然担心,也帮不上什么忙,又何必自找苦吃?”   蔺太如笑道:“陵王果然洒脱。”   月轻鸿笑了笑,道:“真说洒脱,倒也不见得。”   蔺太如疑惑地挑了挑眉梢。   月轻鸿忽而转了话题,道:“前两日听说,剑阁收了个万年难得一见的剑修奇才,似是和我儿有些渊源。” 第467章 墨意寒的想法   蔺太如一听,便颇为自豪地摇了摇扇子,道:“名为月隐之,的确是我平生所见最适合修炼剑道的弟子,他与容澜殿下一样,都是从苍茫大陆这个小世界来的。”   “哦?”月轻鸿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道:“竟是有如此人才,倒是罕见。剑阁可是出了名的刻板严苛,多少人想进都被拒之门外,本王倒是颇为好奇,那月隐之究竟有何厉害之处。”   话说到这种地步,蔺太如哪里还听不明白。   “既然陵王感兴趣,那便是隐之的福分。”蔺太如颇为真诚,道:“我便带他来拜见陵王,好叫陵王提点一二,也算是他的造化。”   月轻鸿笑容加深,道:“如此甚好。”   ……………………   漠城,白雪境。   月见微看了看一脸凝思之色的墨意寒,接着道:“其实,我对于容氏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并不了解太多,只知道沧澜哥哥便是容澜,义父便是陵王,他们二人,已经父子相认。”   墨意寒倒是还算平静,虽然这个过程中,他不停皱起眉头再松开,端起杯子再放下,然后再拿起,心绪难宁。   “而且,沧澜哥哥还让我转告你,无论如何,不管他前世是谁,曾经是谁,将来又是谁,有一点是绝对不可能变的。”   月见微和墨意寒对视着,道:“他是你的儿子,是云泽的大哥,这是天道给他的幸运。”   墨意寒愣了一愣,然后有些傲娇地哼了一声,道:“算这小子,还算是有点良心,知道谁对他好,我总算是没养一只白眼狼。”   墨云泽说:“大哥不是那种人。”   墨意寒皱眉道:“他倒是舍得让你一个人回来。”   月见微眨眨眼,道:“大哥心中定是舍不得的,但是他也有许多事情要做,还想要护我安好无忧,我回到这里,其实更安全。”   墨云泽挤眉弄眼,道:“你就不怕,我大哥会变心?”   月见微说:“这个我还真不怕,他要是能看上别人,我倒是想见识一下。”   墨意寒也是颇为认同,点了点头道:“我自己生的儿子,我自己清楚他的为人,云泽倒是不好说,反正沧澜是绝不可能做那等背信弃义抛弃糟糠夫的混蛋玩意儿。”   月见微眼皮子一跳,心中禁不住暗自感慨:这话,听起来话里有话,意有所指啊。   不过,月轻鸿做的那摊子事儿,哪怕自己也很无辜,但看起来就是渣的要命。   还好墨沧澜随了墨意寒。   墨意寒想了片刻,轻叹口气,放下那杯已经凉了的茶水,道:“倒也还好,至少容氏家大业大,陵王乃是他的亲生父亲,沧澜在上界,也不至于没有人照顾了,多少我也能放下心来。”   月见微欲言又止地看着墨意寒,眼神里面透着些担忧。   墨意寒哪儿能看不出来,从他那日喷了口血昏迷几日,醒来之后便发现身边人都拘谨小心了不少,原本对他还挺放肆的碧霄长老,也收敛起来,月见微那双藏不住事儿的眼睛,墨意寒不用猜,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墨意寒也不想叫人担心,便叹了口气,笑了一笑,道:“你也别用这种眼神瞅着我,我这人虽然心里面能藏着事儿,但这种丧夫的大事,还真就藏不住。”   说出来了。   月见微想着。   能说出来就好,他就怕墨意寒始终不提这么个由头,他也不好也不敢主动提起月轻鸿的事情,毕竟墨意寒究竟是什么态度,他摸不清楚,不敢轻举妄动。   墨意寒愿意说,一切都好办。   月见微最怕的是和闷葫芦打交道,也不是什么都不说的闷葫芦,而是问他什么,他都支支吾吾讳莫如深,这样相处下来简直能把人急死。   月见微和墨云泽都紧张起来,巴巴地看着墨意寒。   墨意寒道:“我对月轻鸿这人吧,若说没什么感情,绝对是我瞎胡扯蛋的,我对他当年可算是一见钟情,就是不怎么敢说,他那时候可是意气风发,别人背着把剑,他捏着把扇,旁人吃丹,他喝酒,说起话来也不如那些个世家弟子一样颇为拿捏。我以前吧,没出过漠城,还有点内向,他就特被喜欢逗我说话,见我瞪他,他就开始笑,他那双眼睛,笑起来像是绽了桃花,好看得叫人移不开眼。”   墨意寒是真的喜欢月轻鸿。   喜欢到哪怕所有人都说他配不上月轻鸿,所有人都站在月孤影那边,他也没能沉得下气,竟是敢单枪匹马一个人杀到上界,杀到西帝王世子的结侣大典上,将月轻鸿给直接抢走。   这是墨意寒这辈子做的最出格的一件事。   他也没想到,月轻鸿竟是会真的跟他走了。   要知道,墨意寒当时头脑一热,便冲过去了,根本没想过自己会成功,只是不想让自己留有遗憾。   许是会被月轻鸿讨厌。   许是会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许是日后白雪境也会受到牵连。   但是已经顾及不到了。   墨意寒从来都不是个自私的人,他只自私了那么一次,就那么一次,他成功了。   之后的岁月,墨意寒总觉得是自己偷过来的。   月轻鸿身上有种气质,仿佛他与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没有关联,哪怕在墨意寒身边,与他共同孕育了孩子,墨意寒也总是有种不踏实的感觉,仿佛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月轻鸿总有一天会离开。   后来月轻鸿真的离开了。   他被人给带走了。   那些人,是墨意寒这辈子都比不上的。   “我想过去找他,但我这些年,也有孩子要照顾,还有一大家子要管,哪儿有这个功夫去找人?”墨意寒唏嘘叹息,道:“我的确希望有哪一天,他突然就出现在我面前了,但这不现实也不可能。我后来便觉得,若是他能活得好好的,安好无忧,哪怕这辈子我都见不到他,也算是有个安慰吧。”   他看了看月见微,道:“你看,他现在的确过得很好,至少性命无忧,我也没想着,再求些什么。”   月见微愣了一愣,道:“不觉得,委屈吗?”   毕竟是自己深爱的人,得了他的消息,却得不到他的人,若换做是月见微,只怕是要哭晕过去。   墨意寒的手指在椅背上轻轻敲了几下,道:“委屈?这点委屈,比起他消息全无,不知所踪,算不得什么,既然他已经将我忘了,还想要与这段过往,彻底决裂,我又何必强求?微微啊,强扭的瓜不甜,感情的事情,合则来,分则散,他不欠我什么,我也不想让他恨我。”   月见微张了张嘴,觉得墨意寒着实境界高深莫测,是他所不能理解的。   也不是不能理解,而是就算明明知道是这么个道理,若是放在月见微身上,他十有八九是做不到的。   知易行难,不过如此。   墨云泽颇为担忧,道:“可你,你还咳血了。”   墨意寒扫了他一眼,道:“多年郁结于心,突然松懈下来,换成是你,也会大差不差,病了一场之后,我也舒畅多了,浑身都觉得通透。”   这些话,月见微倒是相信,墨意寒着实无债一身轻,若是他对月轻鸿早已经没有了期待,那如今就算是失望,只怕也没那种突如其来的剧痛。   比他想的好多了。   月见微想了想,道:“爹爹,你想去仙陆吗?”   墨意寒一顿,摇了摇头,道:“没必要吧,仙陆唯一让我惦记着放不下的,就是沧澜,不过,他也有自己的路要走,我帮不了他什么,保不准还会给他拖后腿。至于父子一场,他能记着我这个爹,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月见微叹道:“爹,你这要求可真低,真容易满足。”   墨意寒嘿嘿一笑,道:“知足常乐嘛,要求太高,总是容易失望。”   月见微说:“这倒也是。”   墨意寒又话锋一转,突然叹了口气,颇为惆怅地说道:“我现在,最担心的还是北漠那上古阴兵结界,现在不解决,早晚都是隐患。”   相比之下,什么情情爱爱的的确不值一提。   月见微想了想,道:“爹爹,你给我说一下现在的大致情况,我这几天,便去那附近看看究竟。”   墨意寒看了看月见微,颇为欣慰地说道:“才不过几年,微微就成了个能独当一面的厉害人物了,当年你风尘仆仆跑到我这里来的时候,还是个瘦瘦弱弱的小不点儿,这一眨眼的功夫,变化可真是太大了。”   月见微说:“是啊,不快快长大,怎么帮爹爹排忧解难?”   墨意寒满心舒坦,觉得没白养月见微这个小崽子,没想到他竟是比自己两个亲生儿子,看起来还更能靠得住。   月见微修为已经不能当成小孩来看待了,墨意寒这种能让墨云泽十来岁的时候就跟着军队上战场的爹,自然不会阻止他关心上古阴兵结界,便给他讲了大致情况,打算再过两日便带着他一同前去北漠阴兵结界亲眼看看。   翌日一早,印何似赶至白雪境。   印何似一头白发,一身银袍,再加上一双浅色的眸子,看起来宛若一只雪妖,站在白雪境的皑皑大雪之中,不像真人。   “得亏你出来得快。”印何似对出门接他的月见微道:“你再不来,我就要被这些弟子眼神扎成刺猬了。”   月见微往周围一看,不少弟子都纷纷朝着别处看去,像是无事发生。   “你长的好看嘛。”月见微道:“你要是长得丑,谁会看你。”   印何似啧了一声,不置可否。   印何似不知有什么事情尚未解决,来了苍茫大陆之后,他先去处理私事,再匆匆赶到白雪境。   “这感觉有点奇妙。”印何似打量着四周,道:“我一想到将要见到陵王曾经的道侣,就有点兴奋。”   月见微说:“这有什么可兴奋的。”   “你不懂。”印何似摇了摇指头,道:“别看陵王从来都是一副风流浪子模样,身边多的是形形色色的美人,实则从未有人能入他眼中。他说不上是为了道侣守身如玉,但至少是守心如玉。我真难想象,陵王居然会与人结为道侣,还会连续生了两个孩子,所以我颇为好奇,墨意寒究竟是个怎样的奇男子。”   “奇男子算不上。”一道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拥着狐裘大氅的墨意寒道:“就是个普通人,阁下是印先生吧?”   印何似驻足转身,和墨意寒打了个照面。   他突然愣了一愣,眸中闪过一抹古怪之色。 第468章 同行   “怎么,你这样子,像是以前见过我。”墨意寒察言观色的本事不弱,一眼便看穿了印何似的眼神和表情。   印何似若有所思,道:“应当是不曾见过,但你身上又有种似曾相似的感觉,你若是愿意让我替你推演命盘,我说不定能看出来点儿什么。”   墨意寒一乐,说:“我们这里,少年追求女子,便会见她说一句,这个妹妹好生面善,我似乎是曾在哪里见过。”   印何似:“……”   印何似笑了,说:“先前陵王还说,墨城主那面相,一看便是个无趣的闷葫芦,现在看来,人不可貌相,哪怕阅人无数的陵王,也有看走眼的那一天。”   墨意寒眯了眯眼睛,盯着印何似道:“你在那王八犊子身边做事?”   “王八犊……”印何似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墨意寒是在说陵王,他觉得有点儿稀罕,又有点儿好笑,毕竟还没听人这么形容过陵王。   印何似笑了起来,说:“是啊,在他身边做事挺久了,对他还算是了解,不过,我跟在容澜身边做事的时候更长,往后只怕是要跟在微微身边做事了。”   墨意寒点点头,道:“还是跟在微微身边做事好,那一对儿父子,一个比一个不是东西,带出来的人看着也不大聪明的样子。”   不大聪明的印何似:“……”   月见微简直目瞪口呆。   墨意寒居然这么不给面子,印何似怎么说也是客人,就这么不客气地内涵人家不太聪明?   不过,月见微转念一想,倒是觉得有些好笑。   墨意寒嘴上说着不想理会月轻鸿,但只是懒得理会不想争取罢了,并不代表他对月轻鸿还会存有什么好印象,印何似大大咧咧地亮明身份,表示自己是陵王的人,自然叫墨意寒恨屋及乌,给印何似定了连带之罪。   印何似也是无辜,但好在脸皮厚实,反而一笑,道:“墨城主所言甚是。”   月见微:“……”   能屈能伸大丈夫。   不愧是能跟在墨沧澜身边当左膀右臂的大人物,果真能沉得住气。   然而墨意寒却仍是不打算放过印何似,进而说道:“白雪境不养闲人,不知你实力如何。”   印何似面带微笑,道:“实力方面,墨城主不必担心,我乃地阶小尊位修士,又是窥天世家得大传承者,可在一定条件下,推演天命,占卜星盘,定不会给白雪境拖后腿,而且,我吃的不多,极好养活。”   墨意寒眉梢猛的一扬,道:“窥天世家?”   印何似笑道:“看来墨城主,对窥天世家略有耳闻。”   墨意寒原本还有些飘忽的眼神变得凝重起来,他盯着印何似,忽而态度陡然转变,颇为恭敬地对他行了一礼,道:“还请印先生救漠城百姓于水火之中,在下感激不尽。”   印何似:“???”   虽为窥天世家家主,紫泽仙陆人见人怕的皇朝大祭司,印何似也并非可以只看一眼便能断出运数未来,窥天一事,事关重大,须得天时地利人和,动用窥天法器,方能窥出一二。   是以,当印何似听闻阴兵结界破碎的时候,整个人都颇为震惊。   “苍茫大陆竟然有阴兵结界,这等煞阵,早该在尚未成形之时,就给彻底破了才是。”印何似皱起眉头,露出凝重之色,道:“阴兵乃是经历过古战场的亡者,他们本身便已经极为厉害,如今成了煞,更是难以对付,若是结界已裂,后果不堪设想。”   墨意寒一听这话,更是对印何似多了几分尊重,道:“先生看得透彻,白雪境的确危在旦夕,不知先生可有什么锦囊妙计。”   印何似道:“具体情况,要亲自去看看才能知道。”   说完,印何似看着墨意寒,道:“墨城主,我可是陵王身边做事的人。”   墨意寒大手一挥,不甚在意,道:“陵王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陵王是陵王,你是你,我和他就算有仇,也不会算到你头上,这点大可放心。”   印何似笑了笑,道:“墨城主果真是个妙人,城主放心,就算是看在容澜面子上,我也要帮这个忙。”   墨意寒当即便对印何似好感上升,觉得这个看起来颇为精于算计的美人,着实合了他的眼,哪哪都叫人看着舒坦。   “先生一路风尘仆仆,还请快些进屋歇息着。”   “白雪境虽地处偏远,但也颇有当地特色,今晚便大摆宴席给先生接风,先生可要吃好喝好。”   “我见先生亦是颇为面善,不知曾在哪里见到过,不如我们今晚,秉烛夜游,促膝长谈?”   印何似含笑点头,和墨意寒相携而去,道:“可,我亦是有此想法。”   “……”   月见微目瞪口呆地看着已经突然亲密起来的两人,禁不住挠了挠头,他总觉得,叫这两人凑在一起,十有八九会发生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   ………………   上古阴兵结界位于北漠深处,是比冰魔一族盘踞的雪深之处更北边的地方,寻常修为的人若是过去,连那条宽阔的结冰的长河都无法跨过,便会冻死在半路。   墨意寒披着狐裘大氅,驾着冰地雪狼带领几人在雪漠之中飞驰,他们身上都带着一样名为“雪墙”的法器,法器打开之后,会在面前形成一道透明的薄膜,这层薄膜看起来是透明的,实则能够阻挡风雪侵袭,将脸和外界隔绝起来。   自然,这种隔绝也可通过真气形成,不过,白雪境的人修为绝大多数尚未达到那种境地,便就只能用法器来代替。   越往北边,气温就越低,风雪便会越加肆虐无情。   此次前往阴兵结界,白雪境来的只有五人,以墨意寒为首,带着碧霄长老、印何似与月见微,以及硬是要跟过来的墨云泽。   路过冰魔领域的时候,冰魔魔主还派了麾下一员大将替他们引路,毕竟冰魔领域为处于距离阴兵结界最近的地方,他们对于前往阴兵结界的路途,更为熟悉。   “我们也不敢靠近那个地方了。”冰魔女骑在雪狼背上,并未带上雪墙,冰魔在冰雪世界里面的生存天赋,要远超于寻常人类。   冰魔女名为萨雅,在冰魔的语言之中,意味着战斗女神。   萨雅乃是整个冰魔一族唯一一位年纪轻轻便身居战神之位的女冰魔,她有着一头冰蓝色的卷发,雪一样的肌肤和红艳的双唇。   只是她和人类长得依然颇为不同,耳朵尖尖的,皮肤上面覆盖着细细闪闪的鳞片,身后还有一条细长的尾巴。   这条尾巴,让冰魔一族变得更加灵动、矫健、充满力量。   萨雅说道:“原先在北部川凌河附近,还有我们冰魔一族的些许部落居住,然而自从那日结界破裂,阴兵大开杀戒之后,川凌河已经悉数被血水污染,周围尚存的些许族人,都已经迁移到了南方内陆,住在了城中。”   北漠之中,有冰魔和雪妖,他们都是长年累月生存在冰雪之中的族群,越是天寒地冻的地方,对于他们而言便越是适合修炼和生存,但是以北部川凌河为界限,便是天壤之别。   川凌河北边是从来无人踏足的禁地,据说那里面有上古阴兵结界,还有无数从黑暗和杂乱混沌之中,日积月累滋生出来的怪物,没有人敢轻易挑战,但凡进去的人,都是有去无回,是以时至今日,那里面究竟有些什么,仍是无人知晓。   至于说有阴兵,还是从白雪境墨家先祖留存下来的书册之中窥测出来的天机一角,再加上曾有人见到过上古战场的海市蜃楼,以及从裂缝之中逃出来的煞鬼,才断定是阴兵。   前去北部川凌河需要途径雪山和峡谷,道路并不好走,除了这些冰魔一族提供出来的雪狼妖,其他任何妖兽都难以带着人抵达川凌河。   印何似看起来虽穿着极为单薄,却丝毫不怕冷,他修为早已到达常人难以企及的境界,哪怕是北漠的冰天雪地,也无法撼动他分毫。   印何似道:“我曾在上界,见过冰魔。只是那里的冰魔,本身便是冰雪,他们的了灵智,才化作了各种模样——有的见到了人,便有了人形,有的见到了妖兽,变成了妖兽模样,这些冰魔修为不俗,哪怕是极端的冰冻之下,也不会对他们造成任何影响,所以北漠川凌河那边,应当不是冰雪世界。”   “那……那边会是什么?”墨云泽问道。   “不好说。”印何似道。   他们此时已经接近川凌河,隐隐约约能够闻到空气之中的一股令人不舒服的煞气滋味儿。   远处有石屋,显然曾经有人居住,只是如今已经成了空荡荡的村落了。   “这就是冰魔一族最北的村落。”萨雅拉住了雪狼,道:“原来,这村落里面足足有上百只冰魔,后来一夜之间,只剩下了十只,被我亲自带人给接了回去。”   活下来的那些冰魔,全部都是幼崽,没人知道他们是如何在阴兵屠村之中活下来的。   “有三个阴兵,每个修为都在玄阶境界,我与他们作战的时候,费了极大力气才将它们杀了,但是折损了足足三十位下属。”萨雅翻身下来,道:“我们可以暂且在这里休整片刻,再往前走半个时辰,就到了川凌河。”   赶路三日,众人便随意找了个已经被埋了一半的石屋进去稍作调整。   墨意寒进去之后,便问道:“印先生,你可看出什么了?”   印何似已经拿出了一只比巴掌大上一些的八卦阴阳盘,这只法宝月见微曾在阴何似寻找七星困北斗阵法阵眼的时候用过。   八卦阴阳盘上面,一根原本翠绿的指针变成了猩红色,飞快地朝着各个方向毫无规律地乱窜起来。   “煞气颇重啊。”印何似咂舌,摇了摇头说道:“不好对付,没想到,苍茫大陆一个小世界,居然会有煞气如此浓重的地方,这种地方,可绝非一般人能够踏足的,我还要近距离确定一下再确定。”   天色已晚。   虽说时间对于这些修士们而言,影响不算大,但夜晚是最容易滋生污秽邪恶之物的时辰,一行人也不急于这一个晚上来解决阴兵结界之事,便暂且住下了。   天气森冷,煞气浓重,让月见微饶是盘膝打坐,都觉得有股子刺骨的寒气在不停地侵袭着他全身的筋脉骨髓,哪怕他运作周天抵御寒冷,也越发无济于事。 第469章 扩张   迷迷糊糊不知过了多久,月见微忽而听到有人急切地在他耳边小声呼喊名字。   他勉强睁开眼睛,看清了面前满是担忧的墨意寒和印何似。   “醒了,可算醒过来了。”墨意寒显然松了口气,抓着月见微的手不松。   月见微的脑袋昏昏沉沉,发现自己竟是不知何时倒了下来,此时此刻,他坐直了身体,撑着酸软无力的胳膊,按着脑袋道:“难受。”   墨意寒一下子捂住了他的嘴巴。   月见微:“……”   更多的声音传入了月见微的耳中——   “哗啦哗啦……”   “呼呼……”   “刺啦刺——”   屋内一片漆黑,那声音是从外面的雪地传过来的。   月见微瞪大眼睛,扫着周围,发现除了墨云泽之外,其他人都已经做出了防备的姿态,萨雅和碧霄长老,更是直接站在了门口,不知在隔着门缝往外眺望什么。   月见微神色一凛,悄无声息地吞了一颗醒神的丹药,又吞了颗提升真气的丹药,很快便恢复过来,神清气爽。   他无声看向墨意寒,不知外面都是些什么东西。   墨意寒摇了摇头,示意他莫要开口说话。   月见微深吸口气,当着众人的面,化作妖兽模样,身体颇为轻盈地朝着门口跳了过去。   透过门缝,可以勉强看到外面呼啸的风雪,与此同时,月见微颇为惊异地看到数个穿着破旧的盔甲、拖着极为沉重的脚步在雪地上晃荡的阴兵,他身高足足有三米,身边还跟着一只长得像是狗又像是狼的妖兽,这妖兽显然也是已经死了的,它身上泛着白骨和脓血,亦是一副狰狞模样,压低身子似乎在雪地里嗅些什么。   月见微凝神细看,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阴兵过境,空气中的煞气都浓了不少。   数个阴兵在此处拖着身子只是路过,一炷香的时间后,阴兵便消失在风雪之中。   月见微抬眸,在黑夜中和其他人对视一眼,不知该作何感想。   “这些阴兵,如此肆无忌惮地在外界游走,却无人察觉,你们冰魔一族的巡逻,看来不太到位啊。”墨意寒道。   萨雅眉头紧皱,道:“我也不知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前些日子,我还亲自来此处巡逻,但并未见到阴兵,而且,据我所知,从结界中跑出来的阴兵,只有两三个罢了。”   “两三个,倒是不见得吧。”墨意寒道:“方才,光是我们看到的阴兵,都有二十个了,幸亏方才不曾发出声音来,不然将他们引过来,还不知要如何解决。”   碧霄长老也禁不住叹了口气,感慨道:“二十个,这结界的裂缝,到底该有多大了。”   月见微瞅了眼还躺在一旁呼呼大睡的墨云泽,禁不住生出了一股嫉妒之情,道:“我们在这里吓得要命,他居然躺在旁边呼呼大睡,我真羡慕他的心大。”   墨意寒抽了下嘴角,走过去便要将墨云泽给揪起来。   碧霄长老拦下他,道:“这倒也不必了吧,睡都睡了,就算弄醒,也帮不上什么忙,还平白担心。”   墨意寒瞅着睡得险些鼻子冒泡的墨云泽,迟疑了一会儿,才将手指在墨云泽脑袋上轻轻弹了一下,道:“傻人有傻福,我这个儿子,从小脑袋就比旁人少一根筋。”   阴兵从外面来来回回过了几次,月见微这一晚上先是因着煞气入体浑身难受陷入浅浅的昏迷之中,接着又精神过来补足了真气重新活蹦乱跳,一晚上倒是有些折腾。   翌日一早,墨云泽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   月见微心情复杂,道:“你昨晚睡得可真好。”   墨云泽不疑有他,还颇为高兴地说道:“是啊,幸亏我身上有师兄给我的衣裳,不怕冷也不怕热,要不然,这么冷的天,我肯定要冻醒的。”   墨意寒抽了抽嘴角,道:“你不反思一下自己的修为为何会被冻醒,还在这里炫耀你的衣服?”   墨云泽一本正经道:“我觉得,像是月见微这样皮糙肉厚的,定然是不会被冻醒的。”   月见微:“???”   碧霄长老走进来,道:“印先生正在外面摆阵,他说等不及过河了,现在便要看看究竟。”   “这个地方?”墨意寒皱起了眉头,起身往外走去,道:“昨天夜里才发现那么多过路的阴兵,今日外面不见得安全,印先生怎地这么着急。”   白日的时候,阴兵出现的几率较小,却也不代表不会出现,而且,此处接近川凌河,便意味着接近阴兵结界,此处饶是白日,也是煞气浓重,阴气森森,阴云遮天蔽日,昏沉晦暗,给人一种不祥的感觉。   月见微随着墨意寒一同出去,便看到在一处空地上,印何似已经设下了阵法,正在掐着法诀推演天数。   法修窥天这种事情,白雪境诸人还是第一次见到,因此都纷纷驻足旁观。   只见一道金银色相间的六芒星法阵拔地而起,越发扩张变大,将印何似围在中间的位置,绕着他由慢而快地转动起来。   印何似眉心有一道金色法印忽隐忽现,整个人看起来都充满了神圣的气息,凛然而不可冒犯。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金光倏然冲着天顶冲去,原本阴云密布看不清日月的空中,忽而被光芒照亮,月见微抬头看去,瞬间倒吸口凉气——   “怎么会这样?”   那阴云之中,竟是有成千上万张穿着阴兵盔甲的鬼煞,正重重叠叠地盘旋在空中,不知在做些什么。   不光是月见微,其他众人也都见到了这令人头皮发麻背脊发凉的一幕,冷汗险些都流了下来。   萨雅捏紧了拳头,露出了惊惧愤怒之色。   碧霄长老的脸色沉了下来,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印何似收起了阵法星盘,周围重新回归于昏沉晦暗。   “印先生,这是何意?”墨意寒蹙眉问道。   印何似抬眸,看向众人,道:“昨夜我便察觉到此处颇有不妥,微微乃是麒麟世家佼佼者,麒麟乃是上古瑞兽,对煞气颇为敏感,若非昨晚煞气过重,以他的修为,不至于被逼到晕厥过去,我便怀疑此处,有些古怪。”   月见微点了点头,道:“的确过重了。”   印何似接着道:“深更半夜那些阴兵过境,诸位也都看到了,这和先前你们所说的情况,截然不同,并非偶尔漏出来几个阴兵,而是大批量的出现,这就更与实际情况不符,我便有了一种猜测——”   他环视着众人,慢慢说道:“我们是否,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进入了阴兵结界。”   “……”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心神一凛。   萨雅摇头说道:“这绝不可能,阴兵结界哪里有这么容易进去,况且,我们并未察觉到有任何动静。”   “没有任何动静,才是最可怕的。”印何似指了指天穹,道:“我方才动用星盘,窥察周围情况的时候,天穹之上呈现出来的画面,你们也都看到了,那些阴兵是着实存在的,你们平日里不曾见到他们,是因为这些阴兵都在半空之中,轻易不会下来。”   “……”   墨意寒喃喃道:“这岂不是意味着,这村落里面的冰魔,其实一直都住在阴兵结界之中?”   印何似摇摇头,道:“这倒也不见得,先前,你们说阴兵结界有了破损,才有阴兵出现在世上,而我现在却又有了另一个猜测——那结界并非有所破损,而是因为,阴兵结界在往外面扩张蔓延,结界已经覆盖到了川凌河南边的某些地方,却无人察觉,是以在见到阴兵的时候,才会当成是结界又破碎了。”   此话一出,更是叫人纷纷倒吸凉气。   若是结界破碎了,费费力气将其修补好,倒也算是一种解决法子,可如今,若按照印何似所说的那样,是整个阴兵结界朝着南方行进,这就是另外一个概念了。   非常棘手的一件事情。   令人意想不到、匪夷所思、却又已经发生了的事情。   萨雅凝视着印何似,直言不讳地问道:“你说的这些话,是真是假,是对是错,又有几分可信?”   面对萨雅的质疑,印何似只冷笑一声,抬手朝着那前方隐约可见的川凌河一掌拍去,只听得雷声轰鸣,天地颤抖,川凌河上凝结着的数千年上万年的厚厚冰层,竟是就这么被一掌轰碎,一时间,冰层崩裂,冰块飞扑到空中,形成了喷涌的洪流,又重重跌了下来。   “你问我有几分可信,我便告诉你,我想杀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是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而是你们却是难动我一根汗毛。”印何似面带微笑,如是说道。   月见微别过脸去,暗中吐槽感慨:这一手装逼,简直是殿堂级别。   萨雅果然变了脸色,看向印何似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敬畏和崇拜。   冰魔一族远比人类更加敬畏自然,敬畏强者,萨雅如今已经将印何似,当成了活在苍茫大陆的救世主来看待。   萨雅马上跪地,双手附在胸前,道:“还请印先生莫要与我计较。”   印何似不甚在意,道:“这些事情不必多说,现下当务之急,是将阴兵结界的事情解决了,若我没猜错,阴兵结界会在不知不觉之中,逐渐往南边扩张,要不了多久,整个白雪境,甚至漠城,都会变成一片死寂之地。”   月见微心头,盘踞起了一片阴云。   如今,疑惑便就越来越多了。   结界往往是死物,做的时候有多少,往后便会有多少,除非有人在背后操控改变,否则结界如何能够化作会动弹的活物?   若是有人操控,那操控之人又是何人?   这世上,当真会有能够操控如此凶煞之物的人存在么?   此时此刻,月见微又禁不住想起了墨沧澜,若是墨沧澜还在此处就好了,他必然懂得比在场所有人都要多,他定然不会慌张,心中自有定数。   只是,这显然不现实。   月见微定了定神,强忍住慌张,看向印何似,道:“印先生觉得,我们现在该如何?”   印何似沉吟片刻,道:“阴兵结界扩张,背后原因若是查不出来,便无从解决,要我看,除非派人亲自往结界深处一探究竟,查出原由来,对症下药,否则就只能等神兵天降了。”   萨雅当即便叫道:“阴兵结界之中,灵气全无,具是煞气,谁都不知道里面滋生了多少怪物,谁又能保证,进去之后能活着出来呢?” 第470章 陵王的过去   “我纵然窥天,也是要一定时间才能探出究竟来,更何况这是个上古遗留下来的大阵,岂是我等末法时代诞生之人,能够轻易看破的?”   印何似说话,素来慢条斯理,不管情况如何危急,身为窥天世家的家主,他自有一派闲然淡定。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饶是我要继续窥测天机,也要深入腹地,依我看来,阴兵结界之事,还是尽早告诉宗门和世家,叫他们来想办法解决罢。”   “……”   月见微抬眸朝着空中望去,那处仍是昏暗晦涩,阴云滚动,他却觉得自己仿佛能够看到无数个身披盔甲面目全非的阴兵,也同样居高临下的凝望着他。   他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倒像是有人在背后筹谋似的。   “先回去吧。”墨意寒道:“若是如此,没必要再深入腹地了,此次前来,我们并未做好万全准备,许多法宝丹药都不曾带在身上,只怕是会应对不足。”   碧霄长老亦是点点头,道:“先前我们的方向,全都跑错了,回去之后先做商量,随后再行决定吧。”   萨雅也点点头,道:“此事,我要禀明主上。”   于是,原本想要前往川凌河北岸一探究竟的众人,便在尚未到达川凌河的时候,就结束了这次打探。   不过,收获颇丰。   但这种收获自然不是他们想要的。   回到白雪境之后,墨意寒当即便召集了众位长老,商讨此事。   因着关系重大,墨意寒决定禀明北帝王府,让北帝王再做抉择,毕竟此时算是北地管辖,北帝王府理应替白雪境做决定,至于是否前去调查,墨意寒认为在一切都尚未搞清楚之前,还是莫要贸贸然行事,免得出了意外。   然而数日之后,北帝王府传回消息,说是北帝认为白雪境是在故意无事生非,夸大其词,不愿自己为阴兵结界破碎的事情负责任,才叫北帝王府出面,惹得墨意寒险些提着砍刀亲自将那传递消息的人给砍了。   那人连忙话锋一转,压低声音道:“方才那些,都是明面儿上的话,实际上,北帝这些年因着世子的事情,伤心过度,直接闭关修炼了,许是几百年都不会出关,至于北帝王世子,已经多年不知所踪,现在的北帝王府,被新任王妃把控着,那王妃是个林家人,你们以前是否的罪过林家,还请自己想一想吧。”   “……”   若说林家,还当真得罪过。   但并非白雪境得罪的,而是月见微和墨沧澜得罪的,只是没想到在这种大事上面,竟是还会有人如此拎不清犯浑。   眼看着北帝王府帮不上什么忙了,墨意寒也很是惆怅。   倒是可以将事情禀明给归元神宗,只是路途遥远,一来一回消息传到便要一月有余,也不知在这段时间之内,阴兵结界又会发生什么变化。   是夜,墨意寒独自一人坐在可以远眺群山的琼林之中。   琼林算是整个白雪境最漂亮的地方之一,月见微以前很喜欢在这里修炼。   此处有常年盛开不败的梅花,一树一树或红或白,映衬着终年不化的白雪,显得无比清幽冷艳。   在几个孩子离开之后,墨意寒便觉得心里面空落落的,隔段时间就会来这里小坐一番,偶尔会回忆过去的事情,但那并不常见。   墨意寒觉得空气有些窒息。   因为他不知为何突然想起曾与月轻鸿在此处发疯,以天为盖地为炉的在那棵看起来快要成精了的梅花树下抵死缠绵的场景。   那年盛夏,琼林罕见地冰消雪融,梅花铺就一地残红,美不胜收。   墨意寒抬手在那老树上拍了一下,清冷的眸子之中,掠过了几分怅然之色。   “墨城主倒也不必叹息。”印何似道:“若是为了那阴兵结界,大可不必如此。”   墨意寒有些意外,抬眸转头,看着站在身后三步远的印何似,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印何似道:“我想知道,自然就会知道了。”   墨意寒挑了挑眉,道:“难不成,印先生有什么好法子了?”   印何似笑了笑,道:“好法子倒是没有,只是阴兵结界扩大的事情,不是一人之力能够解决的,也不是一个人该惆怅的,事情真解决不了,大不了一起去死,同归于尽,谁都别想好过,所以有什么好担心的?”   墨意寒一愣,道:“你这话说的,我居然没法反驳。”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墨城主看起来不像是庸人,应当在想其他事情吧?”印何似微微勾起唇角,眸中具是看穿一切的了然。   墨意寒总觉得自己在印何似面前,几乎无处遁形,难不成是和他们窥天一族的天赋有关?   “我倒是不知道,窥天世家还能够窥测人心。”墨意寒道。   “想要看到人心,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知道他经历过什么,身份是什么,性格是什么,言谈举止和一个细微表情,其实都在诉说那人的心事。”印何似顿了一顿,道:“不如,谈谈陵王。”   墨意寒是真的服气,道:“你还真敢当着我的面,提起这个人。”   他虽说对陵王的做法,没怎么多做评价,但是用脚趾头想想也能明白,墨意寒怎可能对陵王,哪怕一丝半点的怨愤都没有?他只是不想让陵王的事情,过多影响他罢了,他毕竟是一城之主,是白雪境的主人,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会给身边人造成极大的影响。   尤其是当着两个小辈的面,墨意寒更不想让他们平白担心。   这不是原谅和理解,而是现实情况不允许他矫情。   印何似偏偏要提起陵王,这让墨意寒觉得有些新奇。   难不成,他们窥天世家的人,都这么不怕死的吗?   印何似笑了笑,说:“墨城主可别多想,我只是觉得,陵王总有一天会对自己曾经的做法,追悔莫及。”   墨意寒听他意有所指,翻了个白眼道:“他已经追悔莫及了,他送来了这么多法宝灵石,足够白雪境五百年什么都不做就这么白白耗着,也足够我修炼到飞升紫泽仙陆,他这么想与我早日斩断过去,恩断义绝,还不算后悔么?”   “我自然,指的不是已经发生的事情。”印何似意味深长地一叹,道:“陵王其实是个颇为痴情的人,容氏一族,惯是会生出痴情种来。”   墨意寒一顿,道:“什么意思?”   印何似说:“陵王虽是皇朝出了名的风流王爷,却也从未有人能入得了他的眼,身边饶是跟过再多人,也都是白云苍狗罢了。陵王少年时期,曾在征伐魔族的战场上,见到一位寒家公子,至此一见倾心再见倾情,立志要与他结为道侣。”   墨意寒一听,嗤笑了一声,道:“没想到,陵王还是个风流王爷。”   “……”   印何似轻咳一声,意识到自己不小心又给陵王拉了仇恨,连忙补救道:“那许是只是表面罢了。再说那位寒家少爷,年长陵王几岁,看他就像是看一个没长大的小屁孩儿,自己也已经功成名就,成为皇朝的少将军,对他自然生不出什么兴趣来,陵王却是个执着的,原本养尊处优锦衣玉食,却愿意为了那少将军,征兵入伍,加入那最为艰苦的伐魔军队中历练。”   陵王也曾有过真心的时候。   他为了寒少将军,从繁华的皇都万里迢迢来到人间和魔界交汇的贫瘠疆域,加入那伐魔队伍当中,那地方灵气最为瘠薄、各种物资也最为匮乏,修炼起来困难重重。   原本谁都在看陵王的笑话,却没想到,他在那处,一留便是数十年。   数年之后,容澜降生。   “印家也是在那年,梦到鸿蒙顶山神,前一任印家家主,也是我的父亲,他听到山神透露天机,又说那刚刚出生的容澜殿下,乃是大能转生,是能够拯救紫泽仙陆于危难之中的人,便让得了山之精魄的容澜殿下,回皇都接受命盘推演。”   印何似是与陵王同时代的人,他那时候已经是容家的少主。   他清晰地记得,陵王抱着一个额心覆盖着淡金色法印的婴儿,一路风尘仆仆飞奔回皇都的场景。   容澜生来便是地阶境界,然而这并非没有付出代价。   只因容澜伴随着山之精魄而生,他需要汲取的灵气过多,竟是在降生的时候,直接吸干了那寒少将军的生机,以一命换一命的方式,降临世间。   “他生身父亲,是那寒家少将军?”墨意寒不知心中是何等滋味儿,有些嫉妒,也有些惆怅。   “不错,我也没想到,诚如寒将军那样一个惊才艳艳的人,竟是会死于这种事情。”   印何似不由自主地一声轻叹,道:“奈何,寒家满门忠烈,留有祖训绝不与皇族联姻,绝不以男子之躯孕子,却不料这寒家原本最有前途的弟子,竟是会做出这种违逆祖训的事情,也就因此,拒不承认容澜与寒家的关系。陵王也是无奈,他答应过寒少将军,绝不找寒家麻烦,便就这么将容澜的身份,给隐瞒下来。时间长了,又没人敢提起寒少将军来,自然而然的,就没多少人记得容澜的生父究竟是谁了。”   “……”   那是极其兵荒马乱的一段时间。   陵王成日醉生梦死,嘴里念着寒少将军的名字,时而拎着空了的酒罐子跌跌撞撞前去祭祀神殿质问大祭司为何要选中他的儿子,为何要害死他的道侣,时而又在清醒的时候,盯着尚在襁褓中的容澜发呆许久。   陵王不曾落泪,然而他的举动,更是叫人担心。   彼此坐在尊位上的,乃是陵王一母同胞的兄长,那位帝皇劝过也呵斥过,却也是无济于事。   最终还是陵王喝酒误事,醉倒在酒馆之中,魔族对他和寒少将军怀恨在心,派了探子潜入陵王府上,险些将容澜抓走,这才终于惊醒了不知今夕何夕的陵王殿下。   他抱着年仅三岁蒙受惊吓却一脸平静的容澜,在殿上大哭一场,至此之后再不碰酒水,也再不提起寒少将军。   他悉心培养容澜,却又再不复先前那一本正经的模样,而是像变了个人似的,惯是喜欢那明艳动人的少年,身边的美人换了又换,花楼逛了一间又一间,从此之后,世上再无那为了一人追到海角天涯也不言苦的痴情种,多了一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风流子。   皇朝无人敢管,也无人能管,哪怕是容澜也对此闭口不言。 第471章 陵王到来   “他爱极了那位寒少将军,所以他不能接受再有旁人与他谈情说爱,结侣生子,他甚至不敢来见你。”   印何似将陵王的老底拆了个底朝天,丝毫不记得要给老上司留点颜面。   “他觉得对不住寒少将军,也不敢相信自己竟会背叛他。”印何似看着墨意寒,道:“但是死去的人,终究是已经死了,他等了这么多年,也没等回什么,人总是要往前看的,若是陵王哪日想明白了这一点,他定是会走出来的。”   印何似的意思不言而喻,他意有所指,便是想告诉墨意寒,陵王是个痴情的人,他若是不爱他,又怎会与他结侣生子?   然而墨意寒却只觉得有些难过。   他不知道陵王是谁,又是怎样的品性,他只知道他深爱的那个人,已经没有了。   墨意寒沉吟片刻,望着那一朵朵开得正艳的红梅,忽而问道:“那位寒少将军,是个怎样的人?”   “是个很特别的人。”印何似回忆了一下,说:“我曾见过他几次,他骑在银霜踏雪上,手中拎着一把红缨枪,脸上总是带着笑,容貌明艳又嚣张,说话也颇为风趣,皇城之中,不知多少世家少年心慕于他。”   说罢,又加了一句:“我也曾爱慕过他。”   墨意寒扫了印何似一眼,道:“看你如此这般平静,倒是瞧不出你心慕他。”   印何似笑了笑,道:“有些感情,藏于心底就够了,毕竟那时候我还是个脸皮不够厚的少年,陵王殿下已经是皮糙肉厚的混球儿了,我如何能抢得过他?不过,现在就不一样了。”   墨意寒下意识道:“有什么不一样?”   印何似笑得意味深长,道:“我身家清白,修为不俗,家财万贯,待人真诚,墨城主既然如今已经没了牵挂,你我又在同一屋檐下,何不好生培养一番感情?我虽不如陵王风趣,却也不及他多情,我自认为还算成熟稳重,惯是会照顾人,和墨城主倒是挺合得来。”   墨意寒:“……”   墨意寒看着印何似那张冰雕玉琢的容颜,禁不住乐了起来,道:“不知道的,还以为陵王和你有仇呢,犯得着这样挖他墙角么?虽然这墙角早就已经翻了吧,你这也忒直接了。”   印何似道:“我可没挖人墙角的喜好,陵王自己不知道珍稀,我偏不能眼睁睁看着珠玉蒙尘。”   墨意寒道:“我现在,没什么心思。”   印何似行云流水地接道:“我也不急于一时,只要墨城主知道我有这个心意,便足够了。”   墨意寒觉得印何似这人着实有趣儿,叫他颇为捉摸不透,禁不住生出了几分兴趣。   眼前人是个美人,还是个颇为主动的、厉害的美人,他似乎没什么理由拒绝。   但也并非只要是个美人,他都会动心,毕竟感情这种事情,也非三言两语能说的清的。   然而印何似又颇为聪明,连拒绝的余地都不给他。   墨意寒打量着他,道:“这种事情,随你便吧,不过,我可是个粗人,感情迟钝,还颇不上心,不见得能给你任何回应。”   印何似点点头,道:“明白。”   墨沧澜看了眼天色,道:“我先回去了,你慢慢欣赏。”   印何似道:“山间路滑,墨城主慢走。”   墨沧澜又瞅了印何似一眼。   印何似含笑道:“怎么,墨城主莫不是改变主意,觉得我是个可亲之人,想要与我共度良宵?”   “……”墨城主仍是忍不住,问道:“你和陵王,当真没什么过节么?”   印何似失笑,道:“当真没有。”   墨意寒满腹心事地走了,因着印何似突如其来的好感,叫他连先前独自一人想要自艾自怜一番的想法都给吓跑了。   印何似怎么看也不像是对他有意思,更像是用嘴说说罢了,可到底是什么驱使他对自己释放如此骄人猝不及防的善意呢?   “我总不会,真是那寒少将军吧?”墨意寒琢磨了一会儿,又将此事抛在脑后去了。   是或者不是,对如今的他而言都没什么意义,阴兵结界尚未解决,他哪儿来的心思去搞什么爱恨情仇,即便是月轻鸿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墨意寒也会不为所动,只当他是个空气般的存在罢了。   冷风簌簌,墨意寒裹紧了身上的狐裘大氅,觉得这路有些黑,便徒手打了个响指,食指上那枚玉色的戒指,竟是凭空燃起了一道明光,跳跃着的小火苗儿将周围的雪色照亮,看起来叫人觉得多了些温暖。   墨意寒心满意足,想道:还是自己的东西好,当初怎地舍得送出去了呢?   不过好在现在又回到了自己身边,往后也不会送人了。   然而,就在墨意寒抬眸的瞬间,原本还空荡荡的前方,竟是多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墨意寒:“……”   那人头上戴着玉冠,容颜如玉,飞扬的眉桃花眼,身上着了看起来颇为华贵的锦绣华服,在这火苗的映衬之下,容颜熠熠生辉。   墨意寒眨了眨眼睛,然后冲着戒指吹了口气,将火苗儿吹灭了。   旋即又打亮。   再看,那人还在那里。   墨意寒问道:“陵王殿下,你来白雪境做什么?”   月轻鸿也是有些局促,他一见到墨意寒,便觉得心跳都快了几分,根本就不受自己控制。   但陵王殿下阅人无数,自认为脸皮颇为厚实,自然不会表露分毫,便颇为淡定地说道:“我给你的那些礼物,你可都收到了?”   墨意寒点点头,笑得颇为温和,道:“早些日子就收到了,陵王破费了,其实夫夫一场,好聚好散便可,本不必如此破费。本想着亲自感谢陵王殿下,只是山高路远,诸事繁忙,倒是没了时间,想来陵王殿下也不会在意。”   月轻鸿心里想着,这墨意寒倒是不如他长得那般清冷无趣,这反应也有些出乎意料,叫他摸不清脾气。   月轻鸿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墨意寒,一边道:“本王想来看看儿子。”   墨意寒似是早有所料,只点点头道:“应该的,澜儿还好么?”   月轻鸿不知为何竟是松了口气,他生怕这人见了他便一哭二闹三上吊,此时见他如此平静,倒是觉得自己以前着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月轻鸿道:“澜儿闭关了,有人在照顾他,你不必担心。”   “这就好。”墨意寒淡淡说道:“今天夜已深,阁下来的太晚,云泽应当已经休寝了,不如今夜先行住下,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月轻鸿说:“那就烦劳墨城主替本王准备一间客房了。”   墨意寒扫了他一眼,道:“随我来吧。”   墨意寒虽然表现的颇为淡定,但是他整个人都是蒙的,一路上,一不小心险些滑倒在地上,倒是月轻鸿颇有眼色,眼疾手快地将他给扶了一把。   “小心。”月轻鸿道。   墨沧澜抬头看了他一眼,总觉得眼前这个男人,虽然长得还是他熟悉的那个人的模样,但实则不管是给他的感觉,还是行事说话的风格,都与他记忆之中的月轻鸿,相差甚远。   若换做是月轻鸿,见他险些跌倒,只会故意嘲笑他说:“多大的为人了,竟还是会平地摔跤,你现在知道有我这么靠谱的夫君在身边,是多重要了吧?”   月轻鸿是个有些孩子气的人,惯是喜欢在自己面前撒娇,而且他们两人的相处,并非相敬如宾,也并非波澜不惊,而总是吵吵闹闹,着实是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好一对儿欢喜冤家——   就好比墨沧澜出生的时候,月轻鸿非要给他起名叫月狗蛋儿,被墨意寒给揍了一顿这才罢休。   而眼前这个气息强大的男人,是紫泽仙陆天圣皇朝的陵王殿下,墨意寒竟是有些不大清楚该如何与他相处了。   墨意寒松开了抓在月轻鸿手臂上的手,看了他一眼,轻描淡写道:“多谢。”   月轻鸿道:“墨城主不必如此客气。”   墨意寒摇了摇头,道:“还是客气些好。”   月轻鸿也不再多说什么,继续随着墨意寒沿着狭窄冰滑的小道朝着别院方向走去,这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月轻鸿被安排在墨意寒的别院之中,只不过却是一间距离主卧还有一段距离的客房。   “今日太晚了,先将就着住下来吧,明日我再差人给殿下换地方。”墨意寒颇为贴心地替月轻鸿点燃了屋内的灯,看了他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门被轻轻合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嚓”声响。   月轻鸿捏起那盏烛灯,晦明晦暗的眸子在烛火跳动之中显得尤为生动。   翌日清晨,月见微伸着懒腰出了院子,发现昨晚上又下了场大雪,原本院里的积雪就已经脚掌厚,现在竟是到了小腿处。   白雪境的弟子日常任务之一就是扫雪。   月见微气沉丹田,双腿岔开,流转体内的真气,然后爆喝一声,朝着前方猛地挥掌,只见一股寒流朝前冲去,“轰”地一声过后,又是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   待到雪落,那原本颇为匀称地铺在院子里的雪,竟是已经分到了两边,靠着围墙堆叠着。   月见微心满意足地拍拍手,看着自己的得意杰作。   增值此时,却见墨云泽怒气冲冲地大踏步从远处冲了过来。   月见微稀得见到墨云泽起得这么早,又这么大火气,便忍不住调笑道:“谁一大早的就招惹我们二少爷了,瞧把你给气的,脸都成黑色的了。”   墨云泽走到月见微身边,一拳头砸在旁边的树上,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世上,怎会有那等不要脸的人。”   月见微好奇道:“怎么了?”   墨云泽瞪着月见微,道:“那个男人,他来了。”   月见微一脸茫然:“……”   墨云泽咬了咬牙根,道:“竟是一见到我,就让我给他喊爹,他分明已经不要我爹爹了,还胆大包天敢来白雪境找抽,他将爹爹,究竟当成什么来看待了?”   月见微一愣,突然明白过来,颇为错愕地说道:“不会吧?难道是陵王在白雪境?”   墨云泽瞪着月见微道:“狗屁陵王,就是个负心汉,偷心贼,不要脸的混账东西!”   墨云泽与墨意寒感情深厚,又因着听说墨意寒口吐鲜血晕倒过去担心数日,心里面对于罪魁祸首月轻鸿自然有极大不满,颇为排斥,便也顾不得那人是不是他生身父亲,只见到便想要把人赶出家门。 第472章 陵王的想法   他愤恨,他委屈,他厌恶。   那人偏生还要来招惹他、碍他的眼。   “我真是气死了!”墨云泽怒道。   月见微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道:“你爹都懒得理会他,你也别来劲儿了,有什么可气的?他和你爹那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你也不必太过上头。”   “你什么意思?”墨云泽眼看着便要爆炸。   “我的意思是,当着外人的面儿,莫要失了体统礼数,叫人以为墨家家教欠缺,礼数不周,抓你爹的把柄。”月见微好声好气,谆谆教诲:“他叫你喊父亲,你就假笑说自己愧不敢当,父亲早已身亡,你对他甩脸子、闹脾气,旁人还以为你多在乎他,连带着让你爹也颜面无光。”   墨云泽一听,觉得竟是有几分道理。   对一个人最大的打击,便是彻底无视他,让他找不到存在感,管他什么生身父亲还是陵王殿下,不请自来的都不值得他墨小爷在乎。   墨云泽慢慢熄了火,拉着月见微道:“你随我一起去无视他。”   月见微:“……”予兮抟对。   脑子缺根筋不是故意编排。   月见微自然不会跟着墨云泽一起去月轻鸿面前故意刷存在感,他如同往日一般颇为稀疏平常地去给墨意寒请早安,顺带着见到了在墨意寒身边坐着的月轻鸿,以及在墨意寒另一侧的印何似。   只是,印何似与墨意寒有说有笑,两人眼看着都快凑到一块儿去了,而月轻鸿只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兀自给自己斟茶倒水,轻易不开尊口,表情倒是平静淡定,也看不出心里面如何作想。   墨意寒见到月见微,便给他招招手,道:“这是陵王,你打个照面便可。”   月见微虽听过陵王大名,却不曾亲眼见过他,如今见到,便忍不住感慨他不愧是墨沧澜的父亲。   若说起来,墨沧澜还是长得更像陵王多一些,只是那双凤眸却总没什么笑意,看起来不够温和也不够多情。   “陵王殿下。”月见微也不装作不知,对着月轻鸿打了声招呼。   月轻鸿打量着月见微,笑道:“你是阿影的儿子,我曾在阿影那处,见过你的画像,倒是个乖巧通透的孩子。”   月见微听他念着阿影,便道:“我爹爹如今可好?”   月轻鸿笑道:“我匆匆来此,不曾见过你爹爹,不过你爹素来是个有主见有本事的,定是能照顾好自己。我先前听你爹说,我与他情同手足,早在你尚未降生之时,便认作你的义父,如此你也不必太过拘谨,喊我一声义父便可。”   月见微有一百种反驳的理由和方式,他自然不可能真的认月轻鸿当义父,尤其是还当着墨意寒的面儿,然而尚未等他开口,月轻鸿便从储物戒中拿出了一面盘着繁复纹络的铜镜。   “这把镜子,名为双生镜,另一把在澜儿手中,你透过它,便能看到镜中的另一个人。”月轻鸿含笑塞到月见微手中,道:“澜儿如今正在冰宫之中修炼,我且教你些法咒,便可看到澜儿的模样。”   “……”   月见微艰难地将快到嘴边儿的话给生生吞了下去,硬着头皮说道:“多谢义父。”   月轻鸿欣慰道:“乖啦。”   墨意寒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收买人心的月轻鸿,道:“陵王诸事繁忙,不知何时离开?”   月轻鸿转而看向墨意寒,思忖道:“最近倒也没什么可忙的事情。”   墨意寒道:“陵王殿下这么闲么?”   月轻鸿说:“倒也不闲,只是许多事情,不是一朝一夕紧赶慢赶就能做的,只能忙里偷闲蛰伏等待,墨城主如此关心本王的事情,倒叫本王尤为感动。”   “……”墨意寒冷着脸,道:“感动倒也不必了,儿子你也见过了,微微你也见过了,若是陵王殿下无甚要事,还请快些离开白雪境,毕竟你我曾经夫夫一场,关系匪浅,若是叫其他人见到,只怕是要误会什么。”   印何似的唇角翘了一翘,刚巧被月轻鸿捕捉到。   印何似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他虽看起来清清冷冷,实则是个尤其喜欢看热闹的家伙,昨晚上墨意寒分明还是这种态度,今天早上却突然陡转,想必也是有印何似从中挑拨。   月轻鸿心中给印何似记了一笔,面上依然淡定且不为所动:“叫人误会,的确不好,只是本王得知在苍茫大陆还有一个孩子的时候,便心生愧疚,想要尽一下身为父亲的责任,不瞒你说,我本打算亲自将云泽带走,留在身边照顾。”   “你他娘的敢!”墨意寒瞬间拍案而起,横眉倒竖,道:“你原来是在打这个主意,我且警告你,你离云泽远一些,你敢带他走,我就敢与你拼命!”   说着,墨意寒突然抽出了随身携带的红缨枪,一枪刺下去,身前的石桌便轰然碎裂开来,他狠狠瞪了月轻鸿一眼,抽枪拂袖,雄赳赳气昂昂地挺胸阔步离开此地。   月见微顿时被吓得噤若寒蝉,用几分幸灾乐祸的眼神瞅了同样被吓了一跳的月轻鸿,颇为讨喜地笑了一笑,道了句“告辞”便也随着墨意寒离开了。   “这狗脾气。”月轻鸿笑着摇头。   印何似不动声色,看着月轻鸿道:“陵王来这里做什么?当真是为了看一眼自己的小儿子?”   月轻鸿扫了他一眼,道:“我还当你多忠心耿耿,竟是抓着个机会,便要挖本王的墙角,我可真是白疼你了。”   印何似好整以暇,不紧不慢说道:“陵王这话说得就有失偏颇了,墨城主已经并非殿下的道侣,殿下也明摆着表示对他毫无兴趣,没道理殿下不要的人,也不准别人惦记吧?”   “红缨枪,狗脾气,美人在骨不在皮。”月轻鸿目光突然变得温柔起来,他捏着手上那不曾随着桌子一起碎裂的白瓷杯子,唇角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道:“他方才甩枪的那一下,当真是叫人怀念。”   印何似顿了一下,道:“陵王觉得,他是少将军?”   月轻鸿但笑不语,给了印何似一个眼神,叫他自行体会。   印何似也笑了,道:“若是殿下认错了呢?”   月轻鸿却是不甚在意的说:“认错了便认错了罢,我不是那等古板刻薄之人,这么多年了,也该走出来了。”   印何似道:“殿下若真对他有情,先前又何必搞那一套邪乎的,这不是平白给自己招惹麻烦么。”   月轻鸿摇摇头,道:“先前是没想明白,只觉得是我背叛了修远,又觉得是被人给算计了,才会如此,那时候怒不可遏,又追悔莫及,不知该如何是好,一时间乱了阵脚罢了。只是后来静下心来仔细想想,我哪怕失了智,五感和脑子也还在,又怎可能轻易与一个自己不动心的男人结为道侣,还生下孩子?”   印何似嘲讽道:“您想得还真透彻。”   月轻鸿置若罔闻,接着道:“我听回禀的下属说,他接了我送他的礼,不哭也不闹,便直接把人差遣走了,便更是忍不住想要亲眼看看,这究竟是个怎样的男子,我连番观察两日,只觉得他言谈举止,都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一笑,我便心里面高兴,他皱着眉头,我便觉得心疼,我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修远,我只知道我喜欢他。”   月轻鸿来白雪境已经有几日了,不过似乎除了印何似之外,倒也没人察觉陵王踪迹,毕竟陵王修为极高,想要藏匿行踪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原本只是想要偷偷看一眼自己的儿子,再顺便看一眼自己年少轻狂时候的道侣,他也不曾想过将墨云泽带走,毕竟那是墨意寒亲手养大的小孩,他这般抢人,天理难容。   没想到,当他见到墨意寒之后,一颗心都被牵动了。   这种感觉着实奇妙又古怪,分明看那名师作的小像,月轻鸿没有丝毫心动的感觉,然而当他亲眼见到本尊,便觉得画像中清冷孤高的男子,就这么生动明艳起来,哪怕是横眉倒竖一脸戾气的时候,也是那般称他心意。   月轻鸿突然就后悔了。   他为何要在头脑尚不冷静的时候,做出那等自掘坟墓自断后路的事情?   若是早些想明白,能先来下界看看这人究竟是何等模样,那该有多好。   月轻鸿不是变态,也不是故意躲在暗处偷偷观察墨意寒的一举一动,而纯粹是因为他心虚不已,自知做了叫人伤心的事情,在尚未想好对策之前,也不敢轻易现身,讨得墨意寒的嫌恶。   他原想着做些好玩儿的小玩意儿,哄一哄墨意寒开心,再慢慢接近他、叫他原谅。   只是,月轻鸿没想到印何似居然是个变数。   “没你这样坑人的。”月轻鸿说。   印何似冷笑,道:“我只是见不得有人在白雪境像是做贼似的成日鬼鬼祟祟,我是容氏的大祭司,我不允许任何人在任何地方,给容氏一族的颜面蒙羞,陵王所为,着实不够君子。”   大祭司的地位超然卓绝,饶是陵王也要退避三舍。   “你这般骗他感情,他会伤心。”月轻鸿叹息。   “你当我只是为了炸你出来,故意说出那种话?”印何似抬着下巴,道:“有一说一,实不相瞒,我对墨城主一见钟情。”   月轻桃花眸子微扬,鸿红唇轻启,道:“不准。”   印何似扫了他一眼,道:“据我观察,墨城主是个心性无比坚韧之人,他认定的事情,绝无回寰之地,殿下与其处处提防着我,将我当做对手,倒不如仔细想想如何让墨城主放下对你的芥蒂和心防吧。”   “……”   “顺便,好心提醒殿下一句,墨城主如今无心谈情说爱,只关心着阴兵结界一事,殿下想要讨好他,叫他高兴,不妨早日解决阴兵结界的问题,说不定能叫墨城主,对你网开一面呢。”   月轻鸿自从与印何似混熟之后,在他面前就已经没了地位,印何似脾气不好,说话惯是喜欢连嘲带讽,但又叫人挑不出毛病来。   月轻鸿眸子微冷,道:“阴兵结界是个问题,但也不是个问题。”   印何似道:“殿下已有解决法子?”   月轻鸿勾起唇角,转动着白瓷杯子,道:“结界之中,具是鬼煞,既已开始朝外面扩展,便意味着里面已经有煞物得了灵智,生出了不该有的想法,这结界只是那东西不安分的反映罢了,不足为虑,想要彻底解决,只需要将里面的煞鬼,悉数抹杀,便已足够。” 第473章 心思   印何似听完,便摇头说道:“我就知道你会说这种法子,只是这结界乃是上古阴兵所留,其中危险尚未可知,殿下还是莫要冲动行事。不如,再多留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先窥测一番,再做决定。”   月轻鸿摇了摇头,道:“不成,撇开白雪境和意寒不谈,这阴兵结界,我也是必须要亲自走一趟的,毕竟,这里的阴兵结界保不准就关乎仙陆灵脉一事,你先前,不也生出怀疑?”   印何似一顿,道:“这倒也是。”   “况且,我不怕它们。”   月轻鸿的那套惯用的路数,还是从寒少将军那里学来的,当年在人间和魔界交界处,但凡有魔族作祟,便二话不说直接开战,直到打服了为止。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阴谋诡计都只是纸糊的老虎,外厉内荏,看似厉害,实则虚张声势,没什么真本事。   月轻鸿竟是想要灭了那结界内的所有鬼煞,这若是叫白雪境任何一个人听到,都觉得他在开玩笑吹牛逼,胡言乱语得了失心疯。   毕竟那地方可是无人敢踏足的禁地。   这些年来,无人敢入,无人敢闯。   然而印何似却知道,月轻鸿是认真的。   他敢说这句话,便意味着他有这个底气。   紫泽仙陆有四位半步大尊位的隐世强者,其中三位的姓名都广为人知,却仍有一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只在数年之前的屠魔大战中崭露头角,最终连脸都不曾露出,便又潇洒拂袖而去,留下一地传奇。   那人的身份,唯有印何似知道,便是眼前这个看似风流倜傥沉醉花丛吊儿郎当万事不管的陵王殿下。   陵王的实力究竟有多强,连印何似都不清楚,只是陵王从未在任何战斗之中落于下风,遇强则强,遇弱则弱,哪怕是那场死伤无数的魔族大战,陵王在封印了那位魔尊之后,也不曾露出过丝毫疲惫之色,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印何似对此讳莫如深,他甚至怀疑陵王的修为,已经到了大尊位级别。   只是不愿叫人知道罢了。   毕竟这世上,已经数百年不曾有大尊位强者出现了。   说陵王低调也要,说他惯会自保也罢,他善于伪装自己,自不会叫任何人看穿他的修为。   印何似终究还是没忍住,他禁不住开口道:“殿下的修为,如今到了何种境界?”   月轻鸿挑了挑眉,神态自若地说道:“你不必多虑,我仍是半步大尊位的修为,只是身上藏有不少得天独厚的厉害法宝罢了。结界内有上古阴兵,我身上藏上古法宝,若真对上,我倒是想知道究竟孰强孰弱。”   印何似先是一愣,旋即笑了,道:“我竟是忘了,容家乃是上古天族当中的藏器世家,有再多稀世珍宝也是正常。”   月轻鸿道:“你安排一下,测出个最好的时候,我要与墨城主,再去一趟阴兵结界。”   印何似自知改不了他的主意,便点头答应。   月轻鸿哪怕看起来再如何轻浮,也是个有一说一行动力强悍的男人。   说得再多,也不如月轻鸿直接替墨意寒将阴兵结界的问题解决来的痛快。   “好事,感激,非常乐意。”墨意寒听完印何似的转告,便点了点头,道:“陵王继然有这个想法,我自然是感激不尽,这几日,你且好生作陪,免得叫人说我们白雪境,待客不周。”   碧霄长老看了看墨意寒,道:“只怕是陵王殿下不愿我们作陪。”   “那就把云泽叫过去,好生加深一番父子感情。”墨意寒大手一挥,便将躲在旁边看热闹的墨云泽给出卖了。   墨云泽摸摸鼻子,一脸懵逼,道:“为什么是我?我和他,也不太熟悉。”   墨意寒阴测测地甩过来一个死亡凝视,道:“怎么,难不成你还想让你爹我出卖色相,去给他作陪?”   墨云泽打了个哆嗦,赶紧抱着兔子便跑。   碧霄长老寻思着说道:“城主,你说这陵王殿下,为何会主动揽这种本与他没什么干系的事情?若是解决不了,岂不是吃力不讨好?”   墨意寒面色淡淡:“谁知道他怎么想的,有些人,脑壳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非要扒开来看看才知道。不过,既然有人愿意往自己身上招揽差事,我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碧霄长老望着他,道:“你与陵王,倒是还可以……”   “绝无可能。”墨意寒斩钉截铁,冷冷说道:“我从不是软柿子,不是谁想要就要想扔就扔的杂件玩意儿,他既已忘了我,便是我们之间没有缘分,他做的事情,与我无关。”   “……”   碧霄长老笑了笑,道:“既然如此,那此事我日后便不再多提。”   碧霄长老暗中思忖着,这陵王殿下总不可能真的是善心大发多管闲事才来主动出面解决阴兵结界的事情吧?陵王怎么看也不像这种人,之所以出手相助,除了为了墨意寒,其他的原因也是想不出来。   然而,墨意寒这态度,倒是有些意思。   碧霄长老闷笑几声,觉得这事儿不好办了。   ………………   说起墨云泽,虽然他如今的修为依然不大够看,但在首峰的那些时日,也的确给他留下了挺大的影响,比如一大早的,墨云泽便乖乖举着剑在林间比划了,勤奋的不得了,远超月见微。   月见微站在旁边,嘴巴里面叼了根狗尾巴草,靠在树上瞅着墨云泽练剑。   墨云泽的剑术着实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仿佛一招一式都没什么问题,姿势也颇为标准,但释放出来的威力,却总觉得缺了点儿什么。   片刻之后,墨云泽忽然将剑朝着旁边一丢,整个人都颇为颓丧地走到一旁的石头上坐下,然后环抱双臂把脑袋埋在里面。   月见微一愣,走过来说道:“怎的不练了?我又没嘲笑你。”   墨云泽扁扁嘴巴,说:“我想我师兄了。”   月见微:“……”   墨云泽“啊”地抬高声音叫了一声,道:“我突然,好想我师兄啊,他就这么飞升了,往后我是不是,都再也见不到他了啊?”   月见微对上了墨云泽的一脸惶恐不安,有些艰难地说道:“你该不会是,才刚刚意识到,月隐之已经离开了吧?”   墨云泽垂下脑袋,突然又卸了气似的,趴在胳膊上,低声说道:“我以前练剑的时候,师兄都会在我身边给我指点,有时候,他还会亲自握着我的手,教我如何出招,原本他离开之后,我还没什么感觉,但就在刚才,我彻底意识到,他不见了。”   墨云泽的声音越来越低:“以后,我就没师兄了。”   再没有人那么耐心地亲自指点他,再没有人安安静静地听他说些天马行空不切实际的想象,再没有人不在乎他修为是高是低,只说“有师兄在,莫要害怕”。   月隐之走了,墨云泽隔了挺长一段时间才终于意识到这个事实。   以前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只觉得生命中仿佛少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他也想过祝福月隐之能够大道有所成就,可真心实意地祝福过后,却是无边无际的空旷寂寥。   就在方才,墨云泽想起了月隐之的音容笑貌,心中突然不知为何,痛到无法呼吸。   仿佛失去了珍宝。   月见微本还想嘲笑几句反应迟钝,但一不小心看到他眼眶中的湿润,所有话都给憋了回去。   “泽泽,沧澜哥哥飞升仙陆,也没见你这么难过。”月见微循循善诱。   墨云泽扫了他一眼,道:“我也想念我大哥,但他和师兄,又不一样。”   月见微道:“怎么就不一样了,你大哥不疼你不爱你啊?他虽然对你要求严格了一些,也还是宠你爱你的。”   墨云泽说:“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你给我说清楚。”   “大哥是你的,他又不是我的,就算心里难过,也轮不到我吧。”墨云泽道:“我祝福他还来不及!”   “……”月见微觉得哪里不太对,突然一愣,然后露出了错愕之色,道:“二泽,你……”   “别问我,我不知道!”墨云泽满脸烦躁地朝着雪地上猛然踹了一脚,抱着脑袋说道:“我想不明白,我也不愿意去想。”   月见微盯着他,道:“二泽,这种事情,你还是想明白最好,总不能活得稀里糊涂,就这么一直拖着吧?”   墨云泽眉头紧皱,道:“我想明白了,又能怎样?我就算承认对师兄感情不同,心慕于他,又有什么用?他这个时候,早就已经在紫泽仙陆了,他还是什么飘渺洲剑阁看重的人,我不过是个废物罢了,又怎能痴心妄想?”   月见微简直要被墨云泽给吓住了,寻思着以前这小子脑子也总是缺一根筋啊,怎么突然就想的这么透彻明白,叫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但这好像也不是重点。   “二泽,你也不能这么说你自己。”月见微定了定神,道:“你也不是一无是处,怎么能叫废物。”   墨云泽郁闷地说道:“我知道你们都这么看我,我比你们都笨,修炼起来,再多再好的资源到了我这里,都是废的,师兄年纪轻轻,已经飞升仙陆,我这辈子,只怕再也见不到他了。”   月见微蹲在墨云泽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也不见得,你大哥都在紫泽仙陆了,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什么时候想去上界,自然不是难事。更何况,就算你大哥现在闭关,可你那个便宜父亲还在嘛。”   “你也说了是便宜爹了。”墨云泽嚷嚷:“他那么不靠谱,连爹爹都不要了,还能指望他什么?”   “自然要指望他了,好歹他要帮忙解决阴兵结界的麻烦,就已经够意思了。”月见微道:“而且,我看他也不见得那么不靠谱,做人嘛,脸皮到底是要厚实一些,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你父亲,该要的好处,还是不能少的。”   墨云泽冲着月见微翻了个大白眼,道:“没节操。”   月见微笑道:“那就看你是想要师兄,还是想要节操了。”   “……”   提起师兄,墨云泽又是一脸惆怅。   他徐徐念叨:“我为何不早些时候察觉自己的心思,若早知道就好了,这样我还能趁机对亲近他一番,现在什么都晚了。”   月见微咳嗽一声,道:“你早知道,不该借机把他拿下嘛?”   墨云泽摇摇头,说:“我配不上师兄,我尚有自知之明,我没那么贪心。” 第474章 小动作   月见微重重一巴掌拍在墨云泽的肩膀上,道:“你别说这种话,你虽然没什么比他厉害的,但是,常言道,傻人有傻福,你也不是没有半点希望!你要振作起来,为早日能与师兄在一起,付诸努力!”   墨云泽被吓了一跳,瞪着月见微道:“你才傻,我就知道你觉得我傻!”   月见微:“……”   这抓重点的水平,简直了。   墨云泽被月见微这么一打岔,心情倒是没先前那么郁闷了,但想到月隐之,自然也快乐不起来,便扁着嘴巴将月见微赶走,一个人拎起原本在旁边打盹儿的长耳兔,把兔子抱在怀中,撸了几把毛,叹了口气,然后望着太阳不知在想些什么。   月见微远远瞅着时不时抹把眼泪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墨云泽,觉得这小子纯粹是自己反应迟钝错过了月隐之。   月隐之对他好的时候,他偏偏要去找卫婧萱,还要和一群师姐师妹们凑在一起,说不定还兴冲冲地和月隐之讨论过哪个师姐漂亮。   月隐之就算对墨云泽有点儿什么想法,但见他这么宁折毋弯,怕是也要被劝退了。   现在可好,月隐之走了,墨云泽才后知后觉自己的感情。   当真有点儿意思。   不过,感情一事,谁也说不清,月见微只希望墨云泽前往紫泽仙陆的时候,月隐之心里面还能有他的影子。   毕竟是墨沧澜的二弟,月见微自是希望这傻小子能有个好归宿。   月轻鸿这几日,说是没什么动静,却也不算,他成日也不曾围着墨意寒转悠,而是总到处晃来晃去的,美名曰了解白雪境构造,试试能否想起点儿什么来。   “如此正当的理由,我怎么拒绝?”墨意寒翘着二郎腿嘴巴里面吸着椰乳,悠哉悠哉地说道:“虽说本城主不稀罕他能想起来什么,但他态度如此诚恳,本城主若连这点小小要求都不满足,岂不是显得我,颇为不近人情?”   墨意寒态度也是摆明了不在乎不想管随他去,但前提是莫挨老子。   月轻鸿也是个颇有自知之明的人,从不来无端打扰墨意寒,而是每日都换个长老聊天,内容随着长老各自的风格而有所不同。   比如跟碧霄长老聊得就是如何让妖兽亲近主人,和南风长老聊得就是如何让弟子爱上枯燥的理论课程,和紫川长老聊得又变成了排兵布阵以少敌多。   于是没过几日,月轻鸿便和这些个在白雪境地位不俗的长老们,搞好了关系,就连先前见到月轻鸿便要冷哼一声甩袖离开的紫川长老,见到月轻鸿都会主动打招呼了。   最要命的是,还有人凑到墨意寒面前,竟是说起月轻鸿的好。   “他娘的,老子早该想到他狗改不了吃屎,定是有备而来。”墨意寒愤愤地朝着树上踹了一脚,梅花层层掉落,无辜凋零。   “月轻鸿厉害啊,竟是敢背着我,挖我的墙角,他究竟是想做什么?他难不成还想要越俎代庖,抢了我的位置?”   墨意寒满脸愤怒,险些被气笑了,瞪着站在旁边不停尴尬摸鼻子的南风长老,道:“南风长老,你也是白雪境的老长老了,你难不成还不清楚我的性子?我虽什么都不多说,那也是看在云泽和沧澜的面子上,要不然,我管他是什么陵王还是狗王,白雪境的大门都不会让他踏进来半步!”   南风长老好声好气地说道:“都说劝和不劝分,他虽说之前做的也有欠缺之处,颇为不妥,叫你伤心难过了,但是,也算是情有可原,毕竟前尘往事尽忘,一时间无所适从也是正常。先下,他不是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亲自来到下界,想要挽回这段感情么。你好歹给他个机会。”   墨意寒一听,更是原地爆炸,一巴掌将旁边的石头拍飞,阴测测地咬牙切齿道:“让他有多远滚多远,他若是打着这个主意,我必半分情面,都不再留!”   “……”   南风长老败退,回去之后对好整以暇正在品茶望月的月轻鸿道:“劝不动,说不通,气得个半死,我算是不敢替你多说好话了,再这么下去,意寒只怕是要将你赶出家门。”   月轻鸿丝毫不觉得意外,放下杯盏点点头道:“多谢南风长老上心,意寒生气也是应该的。”   南风长老看了看手里的那本秘籍,带了半分小心,道:“那这本秘籍……”   “我见它与长老有缘,这才送给长老,与其他事情无关,长老大可放心留着,我送出去的东西,总不会再要回去。”月轻鸿轻笑一声,大度且从容。   南风长老放下心来,看着月轻鸿的眼神越发满意,点点头道:“你虽说忘了不少事情,但人还是不错的,你且放心,城主从来都是面冷心热刀子嘴豆腐心,他既然对你还有余情,和好如初也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月轻鸿越发真诚,道:“那就有劳长老替我多美言几句了,对了,我这里还有同系列的秘籍,待我将它们寻出,再与长老探讨。”   南风长老眼睛一亮,笑得合不拢嘴,道:“好说,好说。”   “……”   月见微来到墨意寒面前,开口说道:“那个,我义父说……”   “你也是来给他当说客的?”墨意寒眼皮子一挑,盯着月见微,大有他敢开口就一巴掌拍过去的意思。   月见微笑了笑,道:“这倒并不是,只是义父告诉我,前往阴兵结界的日子已经选好了,就在明日,叫我来提醒你记得做好准备。”   墨意寒总算是表情好看了几分,坐直身体,道:“都要准备些什么?”   月见微说:“义父的意思,是要在阴兵结界里面,停留许久时间,不见得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墨意寒一愣,道:“他怎么想的?”   月见微说:“义父说,他希望我能早日飞升紫泽仙陆,成为沧澜哥哥的左膀右臂,阴兵结界是个巨大的隐患,有着无数弊端,但也有一点却是极好——那是一处上古留下的战场,里面煞物多不胜数,修为级别也远非苍茫大陆其他秘境的怪物科比,是如今我能寻到的、最适合历练的地方,他想要带着我,在此处修行。”   “修行?在阴兵结界里面?他疯了吗?!”墨意寒当即拍案而起,横眉倒竖,深吸口气,道:“你怎么想的?”   月见微迟疑了一下,道:“我觉得,他说得颇有道理。”   “有道理个屁!”墨意寒爆粗口道:“他能耐可真大啊,连阴兵结界都能来去自如,保证自己不会死啊?修行的方法多得是,非要剑走偏锋,走极端么?”   “……”   “你跟我过来,我要找他问个清楚!”   寻到月轻鸿的时候,此人正在和紫川长老下兵棋。   这种兵棋还是紫川长老自创的,建立在整个北漠的地形和气候变换的基础上,结合了白雪境的地势、兵马排布和攻防布局等等,颇具特色,也很是不易辨出输赢。   紫川长老会设下各种障碍和场景,然后叫下棋的另一方来破解,若是能解了阵,便是胜利,反之便是失败。   紫川长老除了在与墨意寒对弈的时候输过外,还从来不曾落于下风,因此还总是喜欢挂在嘴边炫耀。   然而此时此刻,紫川长老面红耳赤,脸上都憋出了汗水,而坐在他对面的月轻鸿,却是面带微笑,闲然淡定游刃有余,还时不时地拨一颗果子放入口中咀嚼。   墨意寒冷着脸杀过来,月轻鸿看了他一眼,便站起来笑道:“墨城主怎的冒着大雪而来,身上都落了雪,快些来暖和暖和。”   说这,月轻鸿便将怀中抱着的一个暖炉,塞到了墨意寒的怀中。   墨意寒深吸口气,抓着这只暖炉,心道这月轻鸿还真是惯会享受,分明不受此处严寒风雪侵扰,却仍是享受为上,一点苦都不愿意吃。   墨意寒瞪着月轻鸿,道:“我有话要与你说。”   月轻鸿笑道:“我也有话,要与墨城主说。”   他转而对紫川长老道:“今日这棋,就只能暂且下到这里了,方才紫川长老设下的那个兵阵,我还想到了其他十一种法子可解,待日后有时间,我再与长老切磋。”   紫川长老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苦笑说道:“切磋不敢当,还请陵王殿下不吝赐教。”   月轻鸿谦虚了几句,便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墨意寒身上。   墨意寒冷眼抱臂看着他,片刻后,道:“你随我过来。”   月轻鸿乖乖跟着墨意寒去了一处无人问津的废弃别院,此处有些偏远,房子都被雪给压塌了一半儿,显然许久都无人入住了,院子里面有不少鸟雀在啄着草粒种子。   “要来如此偏远僻静的地方,墨城主是想与我做些不能被旁人看到的亲密之事么?”月轻鸿面带笑容,好整以暇地说道。   墨意寒淡淡说道:“我是想给陵王殿下留些颜面,陵王应当不希望,被人看到我对你冷嘲热讽的画面吧?”   月轻鸿这人,一向最要颜面,曾经尝试烧火做饭,结果不小心烫伤了手心,因着生怕旁人说他闲话,便硬是藏着掖着不给人知道。   能要脸到这种地步,墨意寒也是少见。   不过,现在的月轻鸿就不好说了。   毕竟他花名在外,风流远扬。   月轻鸿一双桃花眸子弯弯灼艳,看起来颇为欣喜,道:“还是你顾及我。”   “倒也不是顾及你,只是想到毕竟你我曾是道侣,若是说些难听的话,也不适合叫旁人听到。”   墨意寒直截了当,开门见山,道:“陵王殿下,我也不与你兜圈子了,你这些时日,到处想方设法挖我墙角,叫人替你说好话,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都可以暂且当成不知道,但是,我不允许你将微微和云泽,带入阴兵结界内历练。”   月轻鸿道:“我可不是挖你墙角,我是在向他们打听你的喜好和憎恶,也好让我知道该如何讨你欢心。”   墨意寒冷冷盯着他,道:“你大可不必如此,我说过,我看在沧澜和云泽的面子上,也不会将你赶走,你放心住,我还指着你替我解决阴兵结界的事情,讨好别人,不适合你。”   “我的确想要讨好你,可是不得其法,我甚至摸不清你的喜恶,也总不敢轻举妄动,免得反而让你讨厌。”月轻鸿叹了口气,听起来颇为无奈,道:“我只是想从他们口中,旁敲侧击出有关你的事情罢了。” 第475章 墨意寒的态度   墨意寒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笑了一声,道:“你说这话,我就更不明白了,陵王分明已经要与我恩断义绝,送来那么多宝贝,恨不得将”莫要纠缠我”这五个明晃晃的大字,印在我脸上,如今却又莫名其妙地说出这等话来,难不成是对我,还有些余情未了?”   月轻鸿露出了几分愧疚之色,道:“此事,是我做得不对,我那时候也着实是想岔了,叫你伤心难过,是我之过。我如今,只想有一个补救的机会。”   他说得颇为真诚,只差将自己的一颗真心捧出来给墨意寒看了。   然而,墨意寒却是个但凡做了决定,便不会轻易改变的人。   “补救倒也不必,我墨意寒也不记恨你什么。不过,我与陵王一样,也最不喜欢纠缠不清的人,陵王也是个体面人,莫要再做这些不符合体统身份的事情。”墨意寒说得颇不客气,道:“前世也好,今生也罢,我曾与你结为道侣,并不代表我生生世世,都绑在你身上,我希望你还是早些走出来,好自为之吧。”   “……”   月轻鸿几乎是僵住了。   他听着这具是言外之意的话,眸中闪过一抹错愕。   “你知道些什么?”   “你我也不必打哑谜了,月轻鸿,我与你曾在一起那么多年,自认为对你也有所了解,你曾有深爱之人,也曾为他沉沦为他痴迷,想来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变心的。你如今见到我便回心转意,想必是我与他有些瓜葛,我便直说了吧,我就算前世是那位寒少将军,也与今生彻底割裂,我不会背负任何人的过往,度过余生。”   墨意寒说话做事,素来随心所欲不计后果,否则当年也不会明目张胆地前去西帝王府抢亲了,只是后来成了家,又做了这白雪境的主人,以往的风格自然要收敛一些。   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仍是那个最不喜与人兜圈子绕弯弯的那个墨意寒。   他宁可说透彻,也不愿兀自揣测。   这样的人,才活得轻松。   “我是他也罢,不是他也无所谓,在你将这枚定情信物送还给我的时候,我就已经想明白了。”   墨意寒举着手,让月轻鸿清楚地看到那枚能够打火的戒指,面无表情道:“我不是个吃不得苦的人,但我也不想我的一生过的太苦。我年少失怙,后又险些丧子,我儿子最痛苦的时候,又失去了我唯一能依靠的夫君,之后的近百年,我都不知道我究竟是如何撑下来的。”   月轻鸿的眸色变得凝重,脸上也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心疼之色。   “那些年,我日日都想着你,我知道你不想离开我和两个孩子,你是无可选择,被逼无奈,可时间久了,吃的苦头多了,我又难免会忍不住生出埋怨——”   “你为什么不在我身边?你为什么要让我一个人,担负这么沉重的责任。”   墨意寒说着,虽仍是面无表情,但声音已经略显哽咽了。   他那些年,过得着实太苦了。   墨沧澜的身体苟延残喘,俨然成了个废人,漠城又遭到冰魔来犯,白雪境输了几仗,便也在闲言碎语之中几乎失了人心。   墨意寒却不敢垮掉,因为他肩负着的是整个白雪境、整个漠城和一个家的重担。   他既要去给墨沧澜寻药,又要想方设法赚钱请丹师炼制丹药,更是要操心着那些冰魔入侵的战事,整个人疲于应对,往往焦头烂额,夜不能眠。   他的修为至此停滞不前,只因郁结于心,连修炼的时间都不曾有。   他吃了太多苦,现在便也彻底怕了——   他怕再受到任何伤害。   “我总是在撑不下去的时候就想你,想你临走之前对我说,让我乖乖等你带着儿子的解药回来,我还会想起那日我孤注一掷,单枪匹马跑去月西帝王府的结侣大典上抢亲,本以为会被拖出去乱棍打死,却被你大笑着抓起手便带走的场景。”   墨意寒忽而就笑了,眼泪同时顺着眼角滑落。   他哭得猝不及防,也叫月轻鸿慌了手脚。   “你别哭,你别哭呀。”月轻鸿心中揪疼,连忙用袖子要给墨意寒擦脸,却被墨意寒轻易躲开。   “我从没想过放弃你,我曾暗中发誓,哪怕寻你一生一世,也定要寻到你。”   “可我没想到,是我自作多情,不自量力,是你,是你放弃了我。”   “……那么轻易就放弃了我。”   墨意寒低下脑袋,抬起手按了按眼尾,深深叹了口气,才又重新抬起头来。   他眸中是泪,也是这些年来不足为人所道的委屈。   “所有的艰辛和希望,付之一炬,我那几日,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坍塌了,后来我便想着,那就结束了吧,什么都不管了,什么也都不必想了,往后的日子,我只为自己活着就够了。”   墨意寒深深吸了口气,平息了情绪,望着月轻鸿道:“陵王,缘分这种事情,的确不能强求,我深爱你时,你弃了我,如今我纵然对你仍是有些余情未了,却也不足以继续支撑你我的感情了,陵王也不必多做什么,有些人,注定便是有缘无份。”   “……”   月轻鸿心中颇不是滋味儿,与墨意寒对视了许久,这才轻叹口气,道:“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此事的确是我对不住你,你讨厌我、憎恶我,也是应该的。”   墨意寒道:“你只要莫要再打扰我,我便心满意足。”   月轻鸿笑得颇为苦涩,道:“不能原谅吗?”   墨意寒道:“不是原不原谅的问题,是我已经有心无力了,我说这些话,未免有些矫情了,你听过便罢,也不必记在心上。”   “哪里是矫情,都是我之过罢。”月轻鸿心疼,却又不敢有什么过多表示,他觉得自己当真没这个资格。   月轻鸿沉吟片刻,才道:“那就歇一歇,你叫我不打扰你,我答应你,只是我这个人,也一向不会喜欢什么,一旦喜欢上,就怎的都不愿意撒手,必然要得到才肯罢休,你说我偏执也好,强势也罢,我就是这么个人,你我既然曾为道侣,我的性子,你也应当清楚。”   墨意寒:“……”   他自然是清楚的。   这人是个半个疯子,疯起来的时候,连月家的颜面都不管不顾,当这天下人的面,拉着他便跑,然后数年都不曾在再回到西帝王府。   只是,墨意寒如今只觉得疲惫又头疼。   “随你。”墨意寒不欲与他纠缠,将话题拉转回阴兵结界,道:“阴兵结界一事,我不允许你带着两个孩子前去涉险,我不放心。”   月轻鸿道:“那你倒是舍得让我一个人去阴兵结界,和那么多怪物作战。”   墨意寒眸子一冷,道:“你是自愿去的,你若是没这个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   月轻鸿叹了口气,悠悠望天,觉得自己前途未卜,一片暗淡。   “那到时候再看吧。”月轻鸿打了哈哈,道:“也要看孩子们的想法,毕竟都不是十几岁的吃奶娃娃了,也该有些自己的选择了。澜儿十二岁的时候,便已经能独自一人前往鬼洲死地,三进三出,他们的潜能无限,不逼一逼,哪里能发挥出来?”   墨意寒脸色一沉,道:“你这意思,是拒绝我了?”   “也不算。”月轻鸿笑道:“他们若是独自进去,我自然不会放心得下,但如今是我与他们一同进去,带着他们历练,这么说吧,只要我不死,我就绝不会让他们出意外,我敢开这个口,自然是有这个能力的。”   “……”   墨意寒望着这个笑容浅淡自信满满的男人,有些反驳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   他对阴兵结界讳莫如深,深恶痛绝,但那是因为他修为不足以对抗这个结界,才避而远之,不敢靠近。   然而,对于月轻鸿来说,阴兵结界不见得是什么大问题。   若真如此,保不准月轻鸿当真能带着两个孩子,提升修为。   墨意寒迟疑了片刻,问道:“印何似说,你的修为,如今乃是半步小尊位,你对付阴兵结界,有几成把握?”   月轻鸿轻描淡写,道:“小尊位的话,对付阴兵结界只有三成把握。”   “只有三成?”   “可有一点,他不知道。”月轻鸿道:“我如今,乃是大尊位。”   ……………………   阴兵结界漫天烟尘,晦气蒙蒙,过了川凌河,那边就是累累枯骨,虽不再有地冻天寒的风雪侵袭,却比冰天雪地给人的感觉更加冰冷。   “当年漠城还不是现在的领域,而是包括了川凌河,后来冰魔一族出现,经过长年累月的斗争和抢夺,漠城退居山阳面,川凌河留给了冰魔一族。”   墨意寒骑在一匹雪狼背上,道:“对阴兵结界的记载,只停留在最初墨家还掌管川凌河的时候,但饶是那时,仍是无人曾活着从阴兵结界出来,因此,阴兵结界里面,究竟有些什么,我们也并不清楚。”   墨意寒扫了月轻鸿一眼,道:“我们这些人的性命,可都挂在你身上了。”   陵王看了看他,笑了一笑,道:“放心。”   此次前来的,除了月轻鸿、墨意寒之外,只有月见微、墨云泽和印何似,印何似本不想来,奈何陵王殿下亲自下令,让他不来不行。   白雪境的长老们自然拒绝墨意寒亲自涉险,却不知月轻鸿如何给他们劝说,最后竟是都答应了。   不过,长老们要留在白雪境守城,以免发生什么意外。   墨意寒加快速度,和月轻鸿并驾齐驱,道:“你到底,和几位长老都说了些什么,他们本那么排斥。”   月轻鸿眼睛弯弯,笑道:“我只告诉他们,你累了那么多年,也是时候该歇息歇息了,我名义上是来解决阴兵结界的事情,实则是想带着你来此处游山玩水,加强感情,他们想了想,觉得我还挺靠谱,便就答应了。”   墨意寒目瞪口呆,简直服气了。   这种四面八方都是荒郊野岭煞气浓重的地方,也能算是游山玩水?   更扯淡的是,那些个长老还真就信了他的邪。   墨意寒无语地瞪着月轻鸿。   月轻鸿一笑,道:“别气别气,这种地方,更适合我的英雄救美。”   墨意寒道:“滚。”   月见微乘坐着雪狼,拍了拍它毛茸茸的脑袋,笑道:“倒是有些意思。”   雪狼是被他们带进来的,不过,这些雪狼许是感受到了阴兵结界的恐怖,颇为抗拒,月见微等人打算进了结界,便将雪狼放走。 第476章 强者   月见微拿出了那面双生镜,搁在面前,捏了个法诀之后,那镜面上便荡漾起了水波纹络,层层叠叠极为好看。   又是一道金光闪过,镜面上浮现出了一个正盘膝坐在一张冰床上打做的人,那人身着一袭白衣,衣服上绣着滚边的金色丝线,一头如墨长发披散下来,落了一地,又是容貌无双,宛若画中仙人。   此人正是墨沧澜。   他周身有灵流转动,不远处盘踞着一只白虎妖兽替他护法,周围一片静谧。   这场景,月见微日日都要打开来看看。   墨沧澜陷入无我境地之中,修为一日比一日高深,听月轻鸿解释,这是分身在融入本体时候必然会经历的过程,若是分身悉数回归本体,自然能够醒来。   到那时候,墨沧澜就会变得厉害无比。   看了片刻,月见微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镜子。   他来阴兵结界最大的目的,便是历练。   他不知此处究竟有多少危机,但他必须在最短时间内,让自己飞升紫泽仙陆。   “这是个环形结界。”印何似站在一处高地推演之后,收起了八卦阴阳盘,道:“一层层变得厉害,我们现在所在之处,便是最外层、煞气和煞物数量最少的地方。”   墨云泽眨眨眼,道:“除了煞气浓了点儿,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然而,墨云泽这孩子是个嘴巴开过光的,这话才刚刚说完,便突然听到了金戈铁马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月见微抬头一看,一队足足十几人的阴兵队伍,竟是朝着这边冲了过来。   月见微:“……”   阴兵是没有意识的,但他们仍是保留了本能。   有陌生气息,便意味着有敌人来犯,只需要杀了便可。   阴兵的刀枪都是上古神兵,对于墨云泽等人而言,武器未免太过厉害,不过月见微的凤骨弓倒也算是神兵,拉出了风箭径直穿透了两个阴兵的喉咙。   “不错。”月轻鸿点点头,跟在手提红缨长枪的墨意寒身后扫尾,替他将掉了脑袋却还要挣扎着爬起来再战的阴兵给一剑破了煞,让其绝无再站起来的可能。   倒是墨云泽提剑和那阴兵交战,几次都险些被阴兵给刺伤,好在印何似时刻看顾,也没让他真的吃亏。   第一波阴兵,很快解决。   那些死去的阴兵,并不会在地上留下尸体,而是直接化作一团煞气,消失在空气之中。   “他们去投胎了吗?”墨云泽问道。   “投不了胎了。”月轻鸿在墨云泽脑袋上揉了揉,道:“困了太久,早就已经没有魂魄了,这些阴兵算是活着,也算是死了,留下来的其实是煞气和残念罢了,没了就没了。”   “这种阴兵结界,又是如何形成的?”墨云泽接着问道。   “是气场吧。”月轻鸿道:“越是将士,便越是有执念,他们想要守护人间,又为了人间的安宁而死,还死在这到处都是硝烟弥漫、杀气浓重的战场,这些死气会和他们的残念结合在一起,成为一种困住他们的特殊气场,也就是我们口中所说的结界。”   顿了一顿,月轻鸿接着道:“我曾在许多年前,与战场上见过这种阴兵结界,只是时日太短,不成气候,很快便被我和其他将领给压下去了,战场是最容易滋生阴兵结界的地方,不死的亡灵,总是对此有所眷恋。”   墨云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道:“死了也不能投胎转世,倒也叫人唏嘘。”   结界之内,处处都是侵染多年煞气的死土,此处罕少能看到植被,哪怕偶尔出现一星半点的植被,也是已经染了死气毫无炼制可能的草木,甚至绝大多数都含有强烈的毒素,叫人避之不及。   没过多久,当众人进入更深一层的时候,便突然感觉到煞气更为浓重了,而且,周围空气中漂浮着如同变形骷髅一样的黑色煞气,它们感觉到活人气息,便为过来想要侵袭。   墨云泽最先感觉到不适,全身的灵气都像是被掏空了似的,不过好在有月轻鸿在身边,他设了个结界在墨云泽身边,那些煞气便突然开始四处逃窜。   印何似唏嘘到:“大金光驱煞术,殿下修为当真深若大海,叫人不可估测。”   大金光驱煞术,乃是小尊位以上的修士才能修炼的绝妙道法,且修炼之人,必须心无旁骛,大道守一,方能修炼出气候。   印何似自认为修不出这种道法来,先前见到有人用大金光驱煞术,还是数百年前的剑阁阁主。   月轻鸿此人,深不可测。   月轻鸿轻笑了一声,道:“没这个本事,又怎敢带你们进来?”   墨意寒扫了他一眼,并不开口。   阴兵修为逐渐增高,周围的怪物也着实多了起来,且每一个修为都至少在玄阶煅骨境之上,再加上此处煞气浓重,自然更是难以对付。   月轻鸿倒是不甚在意,他只说真正的对手尚未出现,这只能算是打牙祭罢了,便让墨云泽和月见微撒开手去做,月见微虽遭受煞气极大影响,却也通过服用丹药、修炼大金光驱煞术内含的低层道法,让自己能够适应在煞气浓郁的环境中生存。   数日之后,月见微在灭杀一只阴兵后,突然心有所感,身体也发生了变化,丹田气海之中,有种膨胀到几乎要炸裂的感觉,月见微大喜过望,知道自己这是修为要突破禁锢的意思,马上盘膝而坐,汲取着周围仅剩不多的灵气。   月轻鸿见状,道:“他要突破了。”   墨意寒蹙起眉头,道:“这个时候,这个地方,灵气不足。”   月轻鸿道:“不必担心,我早有所虑。”   他看向印何似,印何似点点头,拿出了一瓶浅绿色的水,在周围设了个生长结界,将数粒种子放在结界四周,再倒下浅绿色的水,不消片刻,便有翠绿色的藤蔓破土而出,在满是死气的死土之中,焕发生机。   又是不过瞬息,这些藤蔓便变得粗壮,它们盘旋交缠在一起,凝结出一个空间,将月见微包裹其中。   灵气瞬间蓬勃起来,几乎凝结成了水状,给了月见微充足的灵气支持。   墨意寒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宝贝,竟是如此神奇?”   印何似道:“是从婆娑秘境里面带出来的宝物,名为始源灵果,十颗种子和始源灵果的乳液加起来,相当于一条小灵脉了,这种宝贝,可遇不可求,唯有进入婆娑秘境才能寻到,还要看缘分,为了这儿婿,陵王可真是够下本了。”   墨意寒也忍不住朝着面不改色的陵王殿下看去。   月轻鸿这人,哪怕是做了再多的好事,也绝不会自夸,这是一种身为王者合该拥有的骄矜和自持,然而他又不允许旁人不知道他都做了什么好事,所以定要将那始源灵果交给印何似手中,再借着印何似的嘴巴将来龙去脉说出去,给自己平添脸面。   墨云泽是个没心眼的,一听这话,当即便露出了羡慕和崇拜之色,对月轻鸿道:“这始源灵果,可是你亲自去婆娑秘境摘出来的?婆娑秘境我曾听说过,乃是这世上最神秘的地方,已经是神族的领域了。”   婆娑秘境,饶是苍茫大陆的一个小小修士,也是听得的。   据说,这婆娑秘境,除非有缘人而不可靠近,非是修为极高之人不可轻易踏足,非是道心稳固之人不可获得灵宝,若是能从婆娑秘境中带出一样东西来,那可是将要扬名天下了。   月轻鸿笑道:“我偶尔路过婆娑秘境,便想着顺道进去碰碰运气,没想到,运气不错,就这么遇上了始源灵果,便带在身上以备后用,今日刚巧能够用上,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墨云泽看了看正吸收着灵气的月见微,道:“便宜他了。”   月轻鸿道:“我手上,还有不少始源灵果,若泽泽能够在阴兵结界内升级进阶,自是也使得的。”   墨云泽当即便点点脑袋,道:“那我尽力而为。”   墨意寒抽了抽嘴角,将脸朝着别处转去了。   月轻鸿含笑不语地看着墨意寒,他像是翘着尾巴不停开屏的孔雀,恨不得马上得到墨意寒的夸奖,然而事与愿违,墨意寒太了解他心里都想着什么,这么点儿小九九,墨意寒一眼便看穿了。   蹬鼻子上脸。   墨意寒暗中吐槽。   月见微底子极好,又在此处得了历练,因此修为提升的速度极快,七日之后,他吸收完最后一丝灵气,便就直接突破了羽化境。   突破之时,闹出了不小的动静,突如其来的灵气逸散导致周边百里之内的煞物悉数朝着此处奔来,恨不得活生生一口口将月见微给吞下去,来弥补自己的欠缺亏损。   月轻鸿却只是双手捏了个法诀,让那些已经灵气耗尽的始源灵果拔地而起,化作千万条横冲直撞的手腕粗细的藤条,疯了似的迎面将煞物给拍成碎片。   一息之间,战斗结束。   墨云泽看得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就是大尊位的强者带来的力量,在白雪境众人眼中难以解决的阴兵结界,在月轻鸿的眼中,却是如此轻而易举便给破解了一半,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泡沫罢了。   墨云泽突然生出一股冲动,他想要成为和父亲一样厉害的人,想要站在这个世界的巅峰位置,成为配得上月隐之的人。   月见微爆喝一声,丹田气海扩充数倍,寿元翻倍,终于成了羽化境修士。   他心中有些激动,却并未表现出来,毕竟对于他来说,这只是重新经历前世曾经历过的事情罢了,没什么可炫耀的。   墨意寒道:“厉害了。”   月见微握了握拳头,笑了笑说道:“也是一般一般,我还要多谢义父的始源灵果,不然,我可没这么轻易就能晋升修为。”   月轻鸿面色淡淡,道:“我这人,素来说话算话,既然已经答应了要对你们负责到底,自然会考虑周全。”   他特意强调“说话算话”,说的时候还看着墨意寒。   墨意寒置若罔闻,假装不见,但冲着月轻鸿也难以摆出一张拒之千里外的冷脸了,毕竟,哪怕月轻鸿说得轻巧,那婆娑秘境中的始源灵果,光是看这神奇的效果,便知道不是凡品,得知不易,月轻鸿舍得拿出来给月见微使用,可见他是真心有意修好。   墨意寒不觉得月轻鸿所作所为,是理所当然,他特意对月轻鸿道:“多谢。” 第477章 结界核心   月轻鸿却并不高兴,叹了口气说:“我倒是希望你对我,莫要如此客气。”   墨意寒歪了歪脑袋,道:“毕竟你我如今并不算熟悉,还是保持恭敬比较好。”   月轻鸿无奈,但到底是他忘了前尘,只能说道:“那就随你开心。”   月轻鸿修为提升之后,连带着与他订立契约的凤骨弓都有了不小的提升,射出来的风箭原本最多三五根,现在同样威力的风箭,足足多了三倍,一次十根不足为奇。   接下来的一路上,虽越发深入腹地圆心,但一行人的进程却加快不少,只因月见微提升了一个大位阶,修为便是天壤之别,足以让他在阴兵结界小心行走,更别说旁边还有月轻鸿顶着。   有过数日,众人来到了一处狂风大作天地昏暗四周都飘着煞物的入口。   此处入口,在印何似推演之下,发现便是这阴兵结界最核心的入口之处,月轻鸿先前始终露出一副不甚在意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然而到了这里,他的表情终于凝重起来。   “先前那些,都是小菜罢了。”月轻鸿的手心中浮现出了一把金红色的剑,这把剑比寻常的剑要狭窄三分之一,并非笔直,而是如同灵蛇一般炼铸成弯曲的弧度,上面有鎏金闪烁,看起来锋利无比,不似凡品。   印何似看了看月轻鸿,又看了看墨意寒,道:“殿下,真正的结界,就不必再让他们进去了吧?”   月轻鸿道:“既然来都来了,那就长长见识吧。”   “怎么,我们先前走的,都是假的结界?”墨意寒挑眉问道。   印何似解释道:“先前那些,都是结界扩张蔓延出来的部分,虽看起来厉害,实则外厉内荏,与这核心结界里面的模样,截然不同,真正的危险,也是从这里才开始的,还请墨城主三思而后行。”   墨意寒皱起眉头,道:“月轻鸿,你是不是提早就知道,这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   “不错。”月轻鸿看着墨意寒,道:“我曾与你说过,我在上界,也曾不止一次见过阴兵气场,而这些阴兵气场当中,并非只有阴兵,还存在一个修为不俗、堪称核心的阴兵总领。”   “阴兵总领,这是什么东西?”   “是操控阴兵的人。”印何似接着道:“紫泽仙陆危在旦夕,便是因有人背地里将灵脉抽走毁坏。而灵脉哪里是那么容易就给毁了的,我们便猜测必然有能够让灵脉消融的地方。我与陵王琢磨许久,造访多地,又用尽法子推演天数,才终于发现那些灵脉被送到哪里去摧毁了——便是这煞气浓重的阴兵结界之中。”   墨意寒愣了一愣,旋即沉了眸子。   印何似看了眼月轻鸿,见他没有制止的意思,才接着解释:“紫泽仙陆的阴兵结界,时间不够长,煞气不够重,绝不可能消融灵脉,我们早就怀疑,是否在哪个小世界中,有一个上古阴兵结界的存在,足以让那些偷盗灵脉的贼人,将灵脉藏于此处,逐渐消磨。我来到此处,见到这上古阴兵结界,便第一时间怀疑此处暗藏玄机。”   墨意寒抿起了双唇,眸色越发冷冽。   月轻鸿知他心中在想些什么,便只能苦笑,道:“我来这里,有探访这上古阴兵结界的意思,但也并非完全是为了这个……”   “不必解释了。”墨意寒摆了摆手,轻描淡写道:“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你所作所为,我能理解,若这阴兵结界当真是藏灵脉的地方,能尽快找到,也是好事,你们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我也愿意效劳。”   月轻鸿道:“我本不愿牵扯你进来,但阴兵结界距离白雪境太近,若是出事,白雪境首当其冲,我必不能瞒着你,也不能留有隐患,我只想尽我所能,替你解决这后顾之忧。”   墨意寒点点头,道:“那就多谢陵王了。”   月见微和墨云泽总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但似乎也没有他们说话的份儿,便就都闭上嘴巴,缄口不言。   印何似叹了口气,道:“墨城主,微微如今已经是羽化境修为,倒也能够在外围来去自如,当不在话下,这结界核心之处,谁都不管保证进去之后能活着出来,墨城主可自行考虑,是走是留。”   墨意寒先前不愿月见微和墨云泽跟着过来,此时却是冷笑一声,想也不想,道:“去,怎能不去?既然都已经走到这里,那就没有回头的可能,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是死是活,我自己负责。”   月轻鸿没再多说什么,拿出了一根绳子,不由分说地拉过墨意寒的手,挂在了他的小拇指上,那绳子闪了一下,便不见踪影。   不等墨意寒开口问,月轻鸿便说道:“若是不小心受伤,便会转嫁到我身上。”   墨意寒一顿,道:“你不必如此。”   月轻鸿道:“这也没什么,只是以防万一罢了,我的修为远高于你,你受到的伤害,对你而言有可能是要了命的,但对我来说,许只是隔靴搔痒,我只是想这么做罢了,你不必挂在心上。”   “……”   印何似凑过来,道:“陵王,我也想要。”   月轻鸿一道冷眼扫过去,道:“滚。”   印何似切了一声,翻了个白眼。   核心之处,光是进去便耗费了不少时间,先是印何似设下阵法隔绝入口处的强烈罡风,紧接着月轻鸿率先冲进去,挥着长剑将企图冲出领域的凶神恶煞系数斩杀,硬生生的打开了一个口子,墨意寒等人这才跟着进去。   一片荒芜却又热闹的领域,出现在众人面前。   月见微从未想到,阴兵结界的核心之处,竟会是这副模样——   金戈铁马,鼓声鸣鸣,已经化为阴兵的将士们和各种各样相貌奇怪恐怖的煞物搏斗,天昏地暗,仿佛不分日夜,土地都是黑褐荒芜的,周围还燃烧着残破的旗帜。   有人闯入其中,却又阴兵知晓,他们继续和煞物搏杀,口中还喊出必胜的口号,煞物成群,一口便将阴兵吞下,然而它们吞下的阴兵,转眼之间便又重新复活在战场,再次握起武器,朝着煞物冲了过去。   周而复始,无边无尽。   月见微道:“这是什么?”   月轻鸿说:“是轮回。”   墨云泽一愣,道:“轮回是什么意思?”   月轻鸿看了看他,道:“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生,不会死,不停地重复上演战斗的场景。”   墨云泽倒吸口凉气,道:“为何会这样?”   印何似说:“有可能是结界的影响,自然也有可能,是有心之人在背后操控。”   “有心之人?”墨意寒抬眸问道。   忽而之间,阴风呼啸,狂风大作,吹的众人头发高高飞起,月轻鸿施展道法,将阴风隔绝在外,然而下一秒钟,原本那些还在和煞物战斗的阴兵们,像是突然发现了这些人似的,调转方向,竟是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撕裂的罡风混合着血腥的气息扑面而来,这是浓浓的杀意,是来自上古将士们万年化不开的怨气和愤怒,甚至还有一腔热血。   只是,他们将这些活生生的人当成了恶鬼,便露出尖锐苍白的獠牙利齿,伸出磨得尖锐的爪牙,朝着他们撕扯,恨不得把他们一寸寸地挠成灰烬。   月轻鸿召唤出他的本命法宝,冷喝一声“红月”,那名为红月的长剑便化作万千锐不可当的剑意,汹涌澎湃地朝着那些冲过来的阴兵,毫无差别地杀了过去。   “噗嗤——”   “锵——”   红月刺穿了盔甲,一团团黑色的煞气朝空中飞去。   月见微也不遑多让,凤骨弓在手,拉弓搭箭,风箭夹杂着来自凤凰筋骨天生含有的火焰怒气,旋转着冲着朝墨云泽提起长枪的一个阴兵飞了过去,嗖地一声锐利的哨响,便将那头颅直接刺穿。   印何似手握罗盘,口中念念有词,他周身浮现出银色的光芒,叫那些想要接近他的阴兵,悉数在顷刻之间化作一缕烟尘,消散不见。   阴兵越发朝着此处聚集。   哪怕是墨云泽,也不敢稍作偷懒,他掐着剑诀,飞快地回忆想月隐之曾交给他的各种自保招数,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在地上又是打滚又是朝月见微身后躲藏,总之叫那些阴兵碰不到他便是胜利。   然而这些阴兵却绝无可能杀完,他们化作煞气,又会重新凝结纠集成没有面孔的实体,再次提枪而来,周而复始。   “这样不行。”月轻鸿一掌挥出,拍飞了最前方的几十个阴兵,口中说道:“战场极大,如今阴兵悉数聚集在此处,我们只会慢慢被耗尽精力,我在此处断后,你们去找地方躲藏。”   上古战场的地形并不平坦,周围有崇山峻岭,还有烧焦了的山林残害,阴兵漫山遍野地排布着,不知其数。   月见微跳上了一处高坡,放眼望去,竟是密密麻麻粗略估计足有上万阴兵,哪怕月轻鸿本事再大,若这么没完没了的耗下去,早晚会真气耗尽而亡。   墨意寒看了月轻鸿一眼,道:“你自己保重。”   月轻鸿还在百忙之中回眸对他露出一个微笑,道:“哪怕是为了你,我也会自保。”   墨意寒抽了下嘴角,许是觉得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便闭嘴不言,带着墨云泽和月见微便离开这片不祥之地。   有身着破碎铁盔的阴兵想要越过月轻鸿去追他们,只见月轻鸿冷笑一声,一跃而至空中,用红月在手心中轻轻一划,鲜血滚出,沾染了红月满身,原本便是暗红色的长剑,瞬息之间变得更加红艳夺目,带了几分妖冶之气。   远远地,月见微看到一袭白衣的月轻鸿飞身而起,站在半空之中,将那红月化作一把软剑,状似颇为轻松地一甩,“啪”地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撕裂空气,腾时间红光大盛,流离的剑光朝前方横扫过去,只见扩散了的剑光瞬息扩大,所到之处横扫一片,成百上千的阴兵化为煞气,冲天而起,黑色的颗粒在空气中飘散。   月见微目瞪口呆地盯着那朝着空中汇集而去的煞气,再看在煞气之中时隐时现的月轻鸿,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这是真正能够以一敌万毁天灭地的强者。   这是他活了两辈子,第一次见到的如斯厉害的强者。   月见微心中悸动,忍不住按住了贴着双生镜的心口,想着许是待到与墨沧澜重见的那一日,墨沧澜许是也能变得如此厉害。 第478章 河中取物   山坡之上,丛林之间。   “那一招过后,想要重新凝聚起来,也需要一段时间,我们可以稍作歇息。”月轻鸿面不改色地看着墨意寒说道。   墨意寒也被方才那一招给震住了心神,饶是此时也仍是满脸复杂之色。   墨意寒顿了一顿,道:“你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   月轻鸿道:“接下来数日,何似会在阴兵结界最高点设下祭坛和窥天阵法,尽可能查出此处是否埋藏有灵脉,之后再做打算。”   “若是没有,你打算如何?”   “若是没有,那就想方设法,彻底毁了这阴兵结界,替白雪境、替你解决后患。”月轻鸿笑了笑,道:“若是有灵脉,那就顺藤摸瓜,看看是否能揪出幕后主谋,若是不能,那将灵脉据为己有,也不枉白走一趟。”   印何似咳嗽了一声,道:“殿下,灵脉不能据为己有,若是找到,需得送还紫泽仙陆,重新安顿在欠缺灵脉的地方。”   陵王殿下面不改色,道:“至少也要留下一条,给我当聘礼用。”   墨意寒冷了脸,瞪了月轻鸿一眼,并不搭话。   有些人,会蹬鼻子上脸,倒不如什么都不说。   月轻鸿显然有些失望,叹了口气,道:“红月的斩杀式,算是红月最厉害的招式之一,消耗极大,寻常情况下,我也绝不会轻易使用,你见了之后,竟是一点想法都没有,倒是叫我有些伤心。”   月见微朝着墨意寒看去,只见墨意寒面不改色,道:“陵王这般厉害,也不差我夸你这几句。”   月轻鸿道:“还是差的。”   墨意寒道:“陵王殿下果真厉害。”   月轻鸿:“……”   他并没有感到很快乐。   太敷衍了。   阴兵果然如同月轻鸿所说的那样,隔了许久还在努力从一片混沌之中分化出来,重新凝成阴兵模样。   这里是上古战场,山脉连绵,地势复杂,然而隔了太久时间,并无人知晓此处的山叫什么山,此处的河叫什么河。   印何似拿着八卦阴阳罗盘,寻到了整片古战场的最高峰,与月轻鸿一同提着真气飞身而上,不消片刻便来到了最高顶。   月见微等人在山下等候。   因着布置祭坛需要三日时间,其他人又帮不上什么忙,便只百无聊赖地在原地等着。   月见微时常在无聊的时候,拉着墨云泽去找落单了的阴兵打架,尽可能抓住任何一个能够提升修为和实战经验的机会。   墨云泽的修为依然没什么长进,不过,他实战经验不俗,整个人都变得更为灵活,对付阴兵的时候,哪怕对方修为远比他高,但墨云泽依然能够凭借着灵巧的小走位,保证自己能在阴兵手中活下来。   山巅之上,印何似的祭司法阵已经布置好,他手心之中浮现出一把纯黑色的占星法杖,上面缀满了金银色的星辰,顶端是转动着的轮转盘。   他那着法杖指着天顶的时候,正上方的天空便隐隐之间有电闪雷鸣跳动起来,宛若受到这法杖指引。   月轻鸿站在印何似旁边,道:“我只需要你指引一个方向。”   印何似看了看月轻鸿,道:“殿下放心,若掘了灵脉之人,当真将灵脉藏在此处消弭,哪怕他藏得再深,我也定是能将他揪出来。”   月轻鸿点点头,道:“那便开始吧。”   事不宜迟,印何似便举起法杖,口中念念有词,另一只手打着法诀,开始寻找这阴兵结界当中的灵脉所在。   没想到,他这一找,还真就找到了。   印何似的法坛西南方,浮现出了一道银蓝色的星云,这片星云颇为稠密,宛若星河剪影,美不胜收。   印何似原本闭着的眼眸猛然睁开,眸中闪过一抹亮光,他的法杖朝着此处一指,道:“在水中。”   阴兵结界的西北方向,有一处宽阔的河流。   这河水不知已经多少年都不曾流动了,尚未靠近,便嗅到了一股浓重的、极为难闻的腐臭味道。   再看那河水,上面盘桓着一层浓重的、几乎化成了液态的煞雾,里面不停有翻滚着的煞物,它们没有真正的模样,却是已经开了灵智,有了生命,绝非先前遇到的那些与阴兵对战的煞物可比的。   煞物们在河上的黑云中时而进去,时而出来,发出颇为刺耳、令人厌恶的尖叫声和嬉笑声。   月轻鸿靠近那不知名的河流,忽而一掌朝着前方拍去,上面盘桓的浓云便被劈开了一道裂缝。   霎时间,月见微看清楚了这条河流的样子,整个人都觉得有些不好了。   那河流上面,竟是有密密麻麻的脓肿的眼睛朝着周围眺望,那眼球是血腥色的,旁边是爬着血丝的眼白,而河水则是红黑色的,宛若里面淌满了脓血。   红色的眼珠子,红色的河水,众人都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只这一瞬间,便已经叫所有人看清了河流的真貌,下一刹那,上面原本被月轻鸿拍开的黑云便又重新紧紧地凝结在一起,将河流遮挡得严严实实。   墨意寒倒吸口凉气,道:“这他娘的,都是什么玩意儿?长得那么丑,我看的心里面发毛。”   “不知道,不认识,没见过。”月轻鸿语气不大好。   月轻鸿亦是颇为嫌弃,眉头紧皱,许是养尊处优久了,见到这些恶心的东西,接受能力都要比旁人差一些。   印何似叫道:“殿下。”   “我知道。”月轻鸿迟疑道:“若是灵脉被放在这河里,我倒是真佩服那背后之人了,我宁可让它们继续躺在这河里消磨殆尽,也不想下去拿出来。”   “……”墨意寒抽了抽嘴角。   印何似道:“那里面的东西,也着实恶心了些。”   话音刚落,只见那片阴云一样的煞气团,竟是开始朝着空中耸动起来,煞气凝结在一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变得更加凝实。   月轻鸿抽出红月,做好战斗准备。   不消片刻,那煞气凝结成了一个黑乎乎的影子,脑袋上面还有数双猩红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下面的众人。   月见微呼吸一窒,禁不住往后面退了几步,生怕这玩意儿突然就朝着他们发起攻击。   然而,没想到这怪物却发出了类似于人类的声音,只是这声音颇为尖锐,断断续续——   “来者——何人?”   墨意寒毛骨悚然,道:“居然还会说话!”   “别怕。”月轻鸿定了定神,对着那怪物道:“你又是何人?”   那怪物迟疑了一下,晃了晃布满眼睛的脑袋,道:“我?我不——是人,我是煞神。”   月轻鸿轻笑一声,道:“煞神?什么东西,都可以自称为神了。”   那自称煞神的怪物发出了愤怒的吼叫,一股喷涌的黑红色浓水朝着月轻鸿喷了过来。   月轻鸿好整以暇,念了个法诀,一个半弧形的结界出现在身前,将浓水悉数格挡在外,浓水落在地上,发出了“滋滋滋”的声音,将土地腐蚀成了浓黄色。   那煞神眼看着一击无用,更是愤怒,数只浓浓的触手从周围伸了出来,便要去抓月轻鸿,而月轻鸿也并不坐以待毙,身前红月泛出冷光,剑诀捏出,转瞬之间便将那些触手斩断。   一道细细的剑意刺入了其中一只眼睛,那煞神尖锐地发出了痛苦的嚎叫,“砰”地一声炸开来,千万滴煞水冲着四面八方喷涌而来,月轻鸿眼疾手快地将墨意寒拉到身边,迅速打了法诀将结界召唤出来。   厚厚的结界护住五人,那煞水阵雨下了足足一刻钟的时间,方才销声匿迹。   再看周围,除了脚下的土地,那些土壤悉数变腐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叫人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   腐臭味道更是浓郁了几分,月见微嗅到这味道,几欲作呕,连忙堵住了鼻子,屏息凝气,免得受到牵连。   再看那地上,黑色的煞气之中似有什么破土而出,不停地涌动着、翻滚着、摇晃着,看起来可怕极了。   墨云泽头晕脑胀,险些晕厥过去,捂着脑袋说:“我快不成了。”   墨意寒取出一颗丹药,塞入他口中,道:“快吞下去,醒醒神。”   月轻鸿眯了眯眼睛,道:“你们暂且在此处等我,我去去便回。”   墨意寒凝起眉头,却最终也没说什么。   月轻鸿飞身而起,冲入了那团尚未完全凝合在一起的煞雾之中,身形很快消失不见。   墨意寒不由自主捏紧了拳头,道:“他这是去做什么?”   印何似道:“既然能确定灵脉在此处,陵王殿下自然是要将灵脉夺回,否则,这一趟岂不是白走了?”   墨意寒一愣,道:“他要如何取走?”   印何似笑了笑,说:“墨城主不必多虑,陵王身上有空间法宝,足以将灵脉装入其中。”   墨意寒抽了抽嘴角,道:“他要入那乌七八糟的河水中吗?”   “这是自然,灵脉应当沉在河底,灵脉不同于其他东西,不存在隔空取物的说法,陵王想要拿出来,就要亲自出马。”   墨意寒看着那滚动的恶臭污秽,不知心中作何感想,抿了抿唇,道:“他不是,最受不了这种肮脏之物么。”   印何似笑道:“墨城主说笑了,陵王殿下虽嘴巴上那么说,但事关重大,哪怕是刀山火海也要下得,何况这些污秽?如今紫泽仙陆每况愈下,原本盘根错节脉在地下河海山陵之中的灵脉,只剩下十之二三,哪怕是多一条灵脉之灵,也是赚了的。陵王心系苍生,胸怀天下,又如何会只在乎自己?”   墨意寒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月轻鸿自重新出现在他面前开始,墨意寒便一直觉得这人颇为陌生,哪怕仍是顶着那张看了数年的脸,他也生不出任何亲近的感觉。   然而此时此刻,他竟是突然觉得那个熟悉的月轻鸿回来了。   他想起墨沧澜修为尽失腿瘸眼瞎被送回来的那日,他整个人都是几乎崩溃的,还是月轻鸿不停地安抚他鼓励他,还信誓旦旦地保证只要有他一日,便绝不会放弃给墨沧澜治疗。   月轻鸿是个养尊处优的人,他天生便回与人打交道,哪怕是月家养子,也是得了和月孤影别无二致的对待,他来到白雪境,也总是一副慵懒模样,显然不是个能吃的了苦的人。   然而从那日起,月轻鸿便鲜少会如以往那样懒散自得,他总是让墨意寒留在白雪境看家,独自一人去外面各处秘境和艰险之地寻找对墨沧澜身体有益的灵草妖兽,常年奔波,却一句抱怨的话都不曾有。 第479章 召集各家   非但如此,月轻鸿回到家中,也总是对遭受过的危险缄口不言,直到墨意寒看到他胸前腹部那尚未愈合的伤口,墨意寒才能真正感受到月轻鸿涉险的那些地方,究竟有多危险。   月轻鸿是个有担当的男人,该他承担的责任,他永远都不会推却。   不过,这些都已经非常久远了,墨意寒自他离开之后,要承担的事情太多,就会强迫自己将月轻鸿做过的这些事情,埋藏在内心深处。   月轻鸿成了陵王之后,墨意寒就更不愿想起他了。   但是,到底是不曾忘记。   墨云泽有些担忧,道:“这么久都不曾出来,该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印何似摇了摇头,道:“不知道,这水中有什么东西,谁都说不准,只能等了。”   墨意寒抿起了嘴唇,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小指头上被拴上红线的那个地方,片刻之后,才恍然察觉到自己在做什么,便一下子怔住了。   水中不住传来奇怪的尖叫声,天空也传来轰轰隆隆的声音,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似的。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突然一人破开浓雾,冲出重围,落在了结界前方。   月轻鸿脸色发白,嘴唇泛紫,周身萦绕着煞气的浓黑。   墨意寒见他脚步踉跄,便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了他的手臂。   月轻鸿抓住墨意寒的手,看着他微微一笑,道:“这么担心我。”   墨意寒面色凝重,道:“顺利吗?”   月轻鸿道:“本王出马,没有搞不定的事情,不过,我们还是快些离开比较好,这河中的怪物可是数不胜数,我虽已经将它们揍了一顿,暂时封印在河底,但撑不了太久,此处毕竟还是它们的地盘。”   “你少说几句话吧。”墨意寒觉的他的手极为冰冷,便知道方才定是消耗巨大。   印何似上前,道:“灵脉之灵尚在?”   月轻鸿晃了晃手腕上的镯子,道:“共有五条灵脉之灵,只是其中三条,已经消磨殆尽,残留余烬,我便没有带出来,其他三条灵脉之灵,被我收入乾坤镯中。”   印何似露出了几分激动之色,道:“竟真是这里。”   月轻鸿点点头,露出了几分凌厉之色,道:“回去之后,派人下界驻守此处,本王到要看看,究竟是何人,暗中搞鬼。”   回去路上,月见微看到原本正在和煞物作战的阴兵,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突然之间悉数朝着西北方向大踏步跑去,长枪拖在地上,盔甲相互碰撞,军靴踩地,发出剧烈的声音。   “别看。”月轻鸿施展法术,将五人的踪迹气息隐匿,他走在最后面,道:“这些阴兵,是被人用煞气控制的傀儡,背后主谋已经发现灵脉之灵被人取走,先下正在发火,他许是要召回阴兵,纠集在那条河边,想要杀了入侵之人。”   印何似抬眸,道:“殿下看到什么?”   月轻鸿道:“化灵之阵、凝煞之法,河底有一具被用作”眼睛”的干尸,他被人所控制,在那出监视着阵法中的一举一动,还开口警告让我莫要动那灵脉之灵,我直接把他给杀了。”   印何似深吸口气,道:“这阴兵结界,竟是人为。”   月轻鸿望着那些背道而驰尚未发现他们的阴兵,道:“结界不见得是人弄出来的,但这阴兵结界,定然是有人发现之后,加以利用,因此这些阴兵才会宛若生出自己的意识,散了又凝结,不死不休。”   墨意寒觉得毛骨悚然,道:“那背后之人,可是苍茫大陆的人?”   此时,众人已经离开了结界核心之处,来到算是安全的外围地带。   月轻鸿的脸色依然不怎么好看,却在服用丹药之后,比方才好了不少。   月轻鸿松了口气,道:“至少曾来过苍茫大陆,不过,日后这个阴兵结界,已经不是秘密了,幕后主使只怕也会废弃此处。意寒,今日取这灵脉之灵,让我消耗极大,待我恢复过来之后,定会直接将这阴兵结界给端了,不会给你留下后顾之忧。”   墨意寒闻言,道:“他会狗急跳墙吗?”   月轻鸿露出了几分愧疚之色,道:“十有八九。”   墨意寒轻描淡写,不以为意,道:“我白雪境墨家,最不怕的就是狗急跳墙,这些阴兵的能耐,我差不多也掌握了,若是来日要战,白雪境必然不会退缩。”   月轻鸿握住了墨意寒的手,深情款款道:“我必会伴你左右。”   墨意寒冷冷扫了眼那只不安生的爪子,道:“你若再趁机吃我豆腐,仔细我剁了你的手。”   月轻鸿只得尴尬地松开手,道:“孩子面前,给我留些面子可好?”   墨意寒看了看一脸乖巧懂事的墨云泽和偷笑的月见微,道:“若不是看在孩子面子上,我定要让你血溅当场。”   月轻鸿:“……”   出了阴兵结界,过了川凌河,再回头看去,整个阴兵结界的上空盘旋着的浓浓乌云更加密集可怖了,翻滚的煞气不停汇集成骷髅的模样,张开黑色的大嘴似乎要将整个世界给吞下去。   印何似和月轻鸿留下来施展阵法加固阴兵结界,以免短时间内便有阴兵破界而出,顺便阻止结界扩散蔓延。   墨意寒带着月见微和墨云泽,直接回了白雪境。   当日,墨意寒便召集白雪境所有长老,将在阴兵结界内见到的场景悉数告知,还特意叮嘱他们,定要好生排兵布阵,做好打仗的准备。   阴兵数量极多,绝非他们所看到的那些,上古战场是一个环形结界,他们只是径直从某一个边沿的点,走到圆心罢了,饶是如此,见到的阴兵也足够多。   墨意寒道:“此事,我即刻便派人前去禀明归元神宗,阴兵结界绝非只单单涉及到我们白雪境的生死存亡,与上界也息息相关,没理由只有我们出人出力,那些上界的人,坐享其成。”   月见微也在场,他马上便开口说道:“此事交给我去办吧,大哥虽然已经飞升紫泽仙陆,但是他好歹也曾是归元神宗第十三峰峰主,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墨意寒点点头,道:“那便辛苦你了。”   月见微道:“至于那些世家,我也可以出面,丹盟如今已经彻底压制了杏花谷的势力,风头正盛,丹盟的丹师遍布八荒之地,深入各个名门世家,丹盟不说是能号令群雄,也是一呼百应,绝对能够召集来不少势力支持。”   墨意寒看着月见微的眼神颇为欣赏,忍不住在他脑袋上揉了揉,道:“还是微微最能干,厉害着呢,当年你来白雪境的时候,我可没看出来你会有现在这能耐。”   月见微也丝毫没有不好意思,反而笑嘻嘻地说道:“所以说嘛,爹爹当初可是看走了眼,倒叫我听着伤心,我一直觉得,我是个叫人一看便退避三舍、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凶悍之人。”   墨意寒喷笑,道:“胡说八道。”   月见微分明是个乖巧伶俐的小崽子,叫人见而心喜,哪里有半点凶悍的意思?   更何况,麒麟本就是瑞兽,又不是凶兽,从哪里来看,月见微和凶兽都离得颇为遥远。   月见微帮了大忙,结束堂会之后,墨意寒和几位长老前去排兵布阵,以防万一,月见微则是回去千里传音,先是与暮云长传递了此消息,再与连晴和兰渝细说此事,自然,消息传递出去需要一定时间,并非即时就能得到回复。   数日之后,印何似与月轻鸿一同归来,那结界已经被他们修复的大差不差,短时间内不会出太大问题,诚如他们所料,待到那背后推手反应过来之后,便怒气蓬勃,企图利用纠集在一起的阴兵破了这结界,冲出来为害一方,以泄私愤。   然而,他许是不曾想到有月轻鸿这么个大尊位级别的强者坐镇,所谓上古阴兵,在他面前宛若千万蝼蚁,而那上古结界,也并非轻而易举就能打破的。   月轻鸿修复了结界,得了灵脉之灵,回到白雪境与墨意寒相见。   而与此同时,月见微也得到了归元神宗和丹盟的同时回信,暮云长那边已经发现北境之地煞气浓重,早已安排下各个附属宗门,共赴白雪境商讨事宜,顺便还叫了不少世家宗派。   而丹盟那边,丹师们也已经摩拳擦掌,得知此事和紫泽仙陆有所关联,便更是上心,各个挂在丹盟的世家丹师,也都纷纷劝说家族共同携手,着力解决北境隐患。   如此一来,整个苍茫大陆叫得上名号的势力悉数到齐,共商大计,由来已久的上古阴兵结界,就此正式被提到明面上来。   是日,月朗星疏,月轻鸿寻到了梅林之中的墨意寒。   夏日已到,虽说白雪境并未有炎热之感,但也有树树花开,漫山遍野都爬满了野花,看起来颇为俏皮可爱。   月轻鸿站在墨意寒身后,道:“各家各派,对于派人前来轮番驻守北长城和川凌河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安排妥当,若是来日阴兵结界当真破碎,阴兵倾巢出动,也不至于被打个措手不及,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定能将阴兵悉数隐灭。”   墨意寒淡淡地看着月轻鸿,道:“多谢陵王这些日子尽心竭力悉心照顾,在下感激不尽。”   月轻鸿眼眸柔和,道:“相处了这么多时日,你还是不愿多给我半分机会吗?”   月轻鸿已经竭力表现,但凡涉及到白雪境利益的事情,他必要替墨意寒出头,据理力争,不让其他人欺负白雪境半分。   想让那些门派世家派人驻守此处,还不给任何报酬,可并非一件简单的事情,月轻鸿自然可以表明身份亮出修为,用强压让所有人屈服,但那只是下下策罢了。   月轻鸿许诺了不少好处,有些只是嘴上说说,有些却是真金白银的拿了出来,付出不可谓不多,再加上他那张莲花翘舌的嘴巴,这才说动了诸家诸派,叫他们诚心诚意地认可白雪境的统领,且轮流派人来此处驻守。   若是将来阴兵现世,他们亦是会全力相抗。   不得不说,月轻鸿是个厉害的人,他大可得了灵脉之灵后便万事不管,一走了之,可他到底是惦记着墨意寒,不舍得他再被任何事情为难。   墨意寒扫了他一眼,道:“我这个人,是个混人,也是个轴人,我认定的事情,基本上不会有回寰的余地,陵王还是莫要在我身上白费力气了。” 第480章 双生镜碎   月轻鸿露出了几分失落之色,道:“我若明日便要离开,今日你可还有其他话对我说?”   墨意寒轻轻捏了捏右手,心情莫名一沉,但他却早已料到,月轻鸿肩负大任,必不可能长久留在这里追在他屁股后面跑,总有一日,月轻鸿会回到属于他的地方去。   墨意寒并不自卑,他只是颇为理性地看待两人之间的关系,在月轻鸿眼中,情爱一事自然比不上身为陵王的责任要重,正如他也不会将月轻鸿放在白雪境之前——   他曾经撇开一切赌上身家性命去追求过月轻鸿,但那总归不会是常态,一生中能有一次奋不顾身,也就够了。   那时候年少轻狂,顾虑不周,亦是寻常。   若放到现在,只会觉得好笑。   对于月轻鸿也是一样。   于是,墨意寒很是真诚地说道:“那就祝陵王殿下,万事顺遂,能够得偿所愿了。”   月轻鸿先是叹了口气,显然有些失望,但很快便一扫而空,微微笑道:“既是你的祝福,那我定是欣然接受。天色不早,虽是夏日,但白雪境依然寒风料峭,墨城主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免得受了凉。”   墨意寒抽了下嘴角。   以他的修为来看,又如何可能会被这点凉风吹到身体不适?   月轻鸿这客气话,说的也真是够可气的。   墨意寒也不再多言,回道:“陵王亦是如此。”   说完,人就走了。   月轻鸿看着他那高挑挺拔颇为清冷的背影,忍不住勾起唇角,露出了个玩味且阴冷的笑容,他甚至伸出舌尖儿,在唇上轻轻一点,这个动作暧昧而又轻佻。   此时此刻,他眸中哪里还有方才那温和如君子一般的浅笑盈盈温文尔雅?   那里面,是几乎浓得化不开的血雾执念。   许是他的追求不够激烈强势,以至于墨意寒从头至尾,都当他心平气和地在与他企图和好,然而事实并非如此,他容毓恒,此生还从未有过求而不得的经历,不管是人还是事,他但凡盯上,便会如同毒蛇一般死死咬住,不将猎物彻底噙入口中,绝不善罢甘休。   他不会伤害墨意寒半分,但他也决不允许墨意寒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一个人独自舔舐伤口。   若是墨意寒不爱他,倒也就罢了,可墨意寒心里面分明还是有他的。   “是你给我机会。”月轻鸿低声轻笑喃喃几句,一挥手,便有数位穿着黑袍的暗桩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他的身边。   陵王自然不可能独自一人以身涉险,他身边多得是如影随形的暗桩死士。   “明日,本王要回紫泽仙陆。”月轻鸿捏下了一枝梅花,看着那已经枯萎的梅花花瓣,道:“你们自行商量,留三个人在白雪境,供月见微驱使。”   说完,月轻鸿又一摆手,那些死士便又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原地,就仿佛从未有人到来过似的。   墨意寒难得失眠。   他不知为何,心神不宁,寝食难安,在床上辗转反侧足足一个时辰之后,才终于忍不住坐了起来,眼前脑海中,具是月轻鸿最后那强颜欢笑的失落模样。   墨意寒清楚自己的心思,他少年时期爱上的人,能让他以男子之躯孕育两个孩子的人,他又如何能够轻易忘却?   只是到底意难平。   月轻鸿忘了他,这让墨意寒无比在意。   他们的感情,是由过往的记忆一点一滴累积起来的,月轻鸿那么轻易地将过去的一切抹杀,这还有什么感情可言?   月轻鸿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墨意寒都看在眼中,然而这些行为,却叫他很难区分,究竟是百无聊赖想要撩拨一下,还是其他什么意思。   他若是那寒家少将军,倒也有些新奇了。   可这又如何?   月轻鸿记不得他,他也记不得月轻鸿和寒少将军,月轻鸿爱的理应是最初的那个人,而他爱的,也并非那个爱着寒少将军的月轻鸿。   这种错乱的感情,墨意寒无法捋顺,也无力接受了。   墨意寒叹了口气。   他拨开了灯芯,烛火跳动,剪影落在雪白的墙壁上,有种孤寂之感。   片刻之后,有人轻盈地迈着步子,来到他的院落里面,然后迟疑地在门口问道:“意寒爹爹,你还没睡吗?”   这声音是月见微的。   墨意寒披着衣服起身开门,有些诧异的看到一身正装额头还带着薄汗的月见微,禁不住道:“这么晚了,你还没休寝?”   “爹爹也还没休寝呢,这么晚了。”月见微道:“是因为明日,义父就要离开苍茫大陆,所以爹爹心里面静不下来吗?”   “……”   月轻鸿要走的事情,整个白雪境已经传遍了,这话还是从印何似嘴巴里面透露出来的,众位白雪境长老们先是不可置信,接着颇为不舍,一个个都去找上月轻鸿用各种理由劝他留下,或者晚些再走。   月轻鸿打太极的功夫超一流,没费什么力气,便将这些单纯的长老们给推了回去。   墨意寒一怔,无奈地道:“你这小机灵鬼,分明是我再问你。”   月见微用衣袖没什么讲究地擦了擦额头,脸上自然而然地露出了笑容,道:“有些功法,还需要巩固,一个大周天刚刚结束,正准备回去洗漱一番。”   修士们对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并无太大要求,只是白雪境素来不提倡日夜兼修,只道法自然就好,若是逼得太狠,很容易心态崩塌,道心不稳。   况且,墨家始终认为,人生在世,修得长生的目的,是为了让自己逍遥快活,若是在修炼的过程中,连睡觉吃饭这种事情都能满足,岂不是本末倒置?   是以,子时之后,也罕少会有弟子继续刻苦修炼。   墨意寒甚是欣慰地点点头,道:“整个白雪境,就你最努力了。”   月见微道:“不努力不行啊,我还想早日见到沧澜哥哥呢。”   墨意寒微微一怔,笑了笑,侧过身子让他进来。   月见微进来之后,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下来,精致漂亮的眉宇之间,也染上了淡淡的愁绪。   “怎么?”墨意寒关上门,拉着月见微在桌旁坐下,关心问道:“遇上什么事情了吗?”   记忆之中,月见微哪怕是遇上麻烦,也会露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唯我独尊的自信表情,哪怕实则他自己心里面都没有底子,也罕少会在人前这种明显焦灼的表情。   墨意寒不得不重视起来。   月见微掏出了那面始终藏在怀中的双生镜,那镜子上面竟是爬满了裂痕,细细碎碎的像是蜘蛛网一般,一看便叫人觉得心中不舒服。   “这是怎么回事?”墨意寒道。   他知道月见微得了这宝贝以后,成日里连睡觉都要抱着搂着,连碰都不给墨云泽碰一下,珍惜宝贝的不得了,如今竟是将它弄碎了,这绝不正常。   “我方才在用双生镜看沧澜哥哥的时候,突然看到有一缕一缕的紫黑色气息,在他头顶盘旋,我想要叫醒他,却无济于事。”月见微的手心都沁出了冷汗,显然有些慌张,道:“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我刚想去找义父看看究竟,那奇怪的气息,竟是顺着他的天灵盖,进入了他的身体之中。”   墨意寒脸色一凛,心下一沉,道:“然后呢?”   “然后,沧澜哥哥就睁开了眼睛,一挥手,这镜子就碎了。”月见微心中惶惑难安:“他的眸子是近乎黑色的浓紫色,只是那冰宫之中,冰片反射出明珠的光芒,直直照射在他的眼睛上,我才看出紫色,他发现这面镜子的存在,他不愿意让我看到他的模样,也有可能,他在生气。”   “你别慌,说不定是别的原因。”   “若是生气也就好了,他不愿旁人盯着他,我不盯着就是了。”月见微脸上越发出现的焦急,手指也捏了起来,道:“我最怕的,是他被那些看起来颇为奇怪的气息影响干扰,才变得那般暴戾恣睢,意寒爹爹,他到底是怎么了?我能不能,去看看他啊?”   “……”   墨意寒听他有些语无伦次,便知道他是真的心焦着急,连忙安抚道:“你先别慌,说不定没什么大碍,毕竟是要回归本体,这种事情谁也没经历过,会怎么样,你我也都不知道,我这就带你去找你义父,定要让他,给你个解释。”   月见微用力点了点头,道:“好。”   月轻鸿亦是一晚无眠,只是他素来不喜在休寝上面浪费时间,此时正在屋内不知推演何事。   他的别院在半山腰,墨意寒刚到山脚,他已经察觉。   墨意寒到了别院门口,月轻鸿便已经好整以暇在那处等候。   “倒是稀客。”月轻鸿眉眼含笑,颇为温柔,道:“我自住在此处,你还是第一次主动来这里找我,若是不带着个小尾巴,我就更高兴了。”   小尾巴露出了一副尴尬的笑容。   墨意寒摇摇头,道:“我现在,没时间与你调情掰扯,月轻鸿,我有事情要问你。”   月轻鸿见他表情严肃凝重,也不再开玩笑,让两人进了屋子,斟茶倒水,周到极了。   “怎地这么严肃的看着我,可是我做了什么叫你们不快的事情?”月轻鸿也是不解,心里还有些忐忑。   墨意寒示意月见微那处那面镜子,指着已经破碎的镜面,道:“你这法宝,似乎质量不太好,才用了几回,就这么碎了。”   月轻鸿的脸色微微一变,他抓起镜子,道:“这双生镜乃是灵宝,绝无可能被任何外力打碎,我在澜儿进入天女神宫之时,叮嘱他带在身上,好让外面的人时刻关注他的一举一动,他当时也是应允了……这镜子有两个,唯有其中一个碎裂,另一个才会碎裂,难不成……”   月见微一听,更是慌张,站起来道:“沧澜哥哥亲手打碎了那面镜子,才导致我这边的镜子,也碎成了渣滓,我看到沧澜哥哥头顶有黑紫色的气息顺入体内,还有着一双紫眸,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月轻鸿将镜子翻覆看了即便,叫月见微稍安勿躁,对着镜子打了个法诀,念了咒术,只见残破的镜面上,稀稀拉拉地出现了先前的画面。   通体透亮的冰宫之中,白虎盘旋窝在远处的高台上,一双紫色的眸子朝着墨沧澜看去,然而月见微口中的黑紫色的气流,却是不曾见到,没过多久,原本闭眸的墨沧澜,倏然睁开了眼睛,眼眸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沉黑,是他眸子原本的颜色。 第481章 炸了的二泽   墨沧澜露出了不耐之色,他一挥手,仿佛听到了一声咔啪的脆响,往后的画面便再也看不到了。   双生镜上,画面全无。   月见微瞳孔骤然一缩,道:“不可能,我敢保证,我看到了紫黑色的气流,我还看到了他紫色的眼睛!这镜像不对,一定有哪里错了!”   月轻鸿凝着眸子,道:“这镜子记载的,乃是并无任何变化的真实,亦是能够留存前半个时辰内的景象。”   月见微道:“你不信我,可我真的看到了!”   “我并未说不信你,只是这件事情,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有待考究。”月轻鸿将镜子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蹙眉说道:“双生镜乃是灵宝级别的炼器师亲手炼制,三千年都不曾被任何人损毁,澜儿修为此时尚未到小尊位,理应不可能一击便将其打碎,说起来也着实有些古怪啊。”   连月轻鸿都觉得不大对劲儿,只是山高路远,他此时也不可能一下子进入冰宫之中,查出事情原委。   月轻鸿对墨意寒道:“原想着还能在这里多留几日,现下看来,我非得快些回去一趟不可了。”   墨意寒满目担忧之色,道:“会出什么意外吗?镜子碎了,这事我怎么看都觉得不妙。”   月轻鸿并未安抚他,而是说道:“这件事情,不大好说,毕竟澜儿修炼的那种道法,据我所知也就只有他修炼成了气候,能够借鉴的例子太少,我亦是不大清楚这个过程中会出现什么情况,不过,澜儿自己心中应该有谱,他素来足智多谋,应当不会有什么大碍才是,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了。”   墨意寒叹了口气,道:“怎可能不担心,方才澜儿眼中,虽然看不到紫色的光影,但是他那眼神,却是像淬了毒似的,光是看这便让我心中一紧,我是真想亲眼看到他,才能放心。”   月轻鸿道:“我带你一同前往冰宫如何?”   墨意寒扫了他一眼,迟疑了片刻,摇摇头道:“还是算了,想来想去,我就算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事已至此,还望你日后能够多多上心,莫要让他一个人,撑得太苦。”   “这是自然,他是我的儿子,我自会帮他。”月轻鸿顿了一顿,道:“还有一事,先前印何似下界来助微微,乃是澜儿所求,此次灵脉之灵已经寻到,我需得让何似利用窥天之术,寻找灵脉之穴,将灵脉之灵放入其中,只怕要暂时将他带走了。”   月见微马上说道:“您只管将他带走,我这边,不需要过多照顾,我如今已经能照顾好自己了,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月轻鸿道:“义父自也不会让你受委屈,我身边有几位死士,我走之后,他们便悉数归你驱使,他们亦是会用生命来保护你。”   月见微感激道:“多些义父。”   月轻鸿也不多说什么,只保证明日回去之后,马上就会去查探墨沧澜的事情,若有结果,也会尽早告知他们,墨意寒这才带着仍是一脸惴惴的月见微回去休息了。   只是,谁都没想到,翌日月轻鸿走的时候,竟是将墨意寒给直接掳走了。   “卑鄙,无耻,下流,龌龊!”墨云泽气得双手发抖,他是眼睁睁看着墨意寒被打晕过去,被月轻鸿给打横抱起驾鹤而去的,此时在堂内哇哇大叫,气得跳脚,吼道:“他就这么将我爹给掳走了,掳走了!还当着我的面儿,竟是敢做出这种事情来,他究竟是我父亲,还是强盗啊!”   堂内,白雪境的长老们都已经知晓城主被带走的事情,南风长老亦是同仇敌忾地与墨云泽一同骂了月轻鸿几句,只是一看就不怎么真诚。   倒是紫川长老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还在那里拿着杯子喝茶,悠悠然地说道:“二少,您也不用过于生气,说不定这件事情对于城主而言,是个好事呢。”   墨云泽还在爆炸边沿,怒道:“好事?我爹本就不愿意和他在一起,如今,我爹可是被他掳走的,他违背我爹的意愿,我爹非要气死才行!”   “哎呀,你爹心里面怎么想的,你又怎么会清楚?”碧霄长老也在旁边抱着只狸猫好整以暇地看热闹,道:“城主素来都是个心口不一极为别扭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我说,他若是真对你父亲半分感情都没有,早就在他出现在白雪境的那一日,便将人给打出家门了,哪里会容留他这么久?”   “……”墨云泽是个脑子轴的,他觉得墨意寒说黑就是黑,说白就是白,说不喜欢,那就是不喜欢了,就算喜欢,墨意寒说不想和月轻鸿在一起,那也就是不想在一起了。   墨云泽脑袋都快要炸开,然而他说不过这几位长老,便转脸冲着月见微道:“你!你说!我爹对你那么好,他如今被人抓走,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月见微也禁不住觉得好气又好笑,看着像是一只炸毛刺猬似的墨云泽,强忍着笑绷着脸说道:“这件事情吧,其实也不好说。毕竟我不是意寒爹爹,也不是义父,他们两人究竟怎么想的,我也不清楚,不过,有一点你倒是可以放心,我如今,修为已经是羽化境,护着白雪境,倒也不成问题。”   说到此处,月见微突然一顿,他怀疑月轻鸿对他的修为那般上心,是因为早就已经打定主意,待到他修为提升到羽化境,能够成为代替墨意寒的存在后,便即可放心大胆毫无后顾之忧地将墨意寒给带走。   啧啧啧,若真是如此,那月轻鸿这人的心思,也太难以琢磨了吧。   不过,月见微对于月轻鸿的做法,虽也有些腹诽不满,但也无话可说。   墨意寒整夜难以入眠,辗转反侧,显然对月轻鸿的感情不是一丝半点,他不远接受月轻鸿的示爱,想来一是还在气月轻鸿先前那样对待他,二是心里面也舍不下白雪境这些人和这些事。   墨意寒已经苦了这么久,累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出去走走了。   “你就当是爹爹出去散心了吧。”月见微想得开,也安慰墨云泽,道:“义父也总不会欺负爹爹,况且,大哥的事情,若是单单交给义父,我也不能放心,只有爹爹一起过去看看,我才放心得下。”   “可是……”   “安啦安啦,爹爹是个大人了,他的阅历比你我加起来还要丰富,你不必过于担心。”月见微道:“比起爹爹,我只想问问,你对自己今后有什么打算?”   墨云泽愣了一愣,沉下脸来。   他的修为到了煅骨境,便止步不前,哪怕是服用了再多灵丹妙药、再如何日夜兼修,也无济于事。   那些真气宛若泥牛入海,滚滚流入体内又不见踪影,丹田气海宛若一个巨大的黑洞,叫他半分进步也无。   “我不会就此放弃的。”墨云泽抿了抿唇,握紧了手中的剑,道:“我想好了,我既然已经选择了剑道,就不会半途而废,我要好生练剑,来日也如同师兄那样,成为以剑道飞升的剑仙。”   月见微虽想告诉他有时候及时止损也是一种方法,改寻他道说不定能有奇迹发生,但是,眼看着墨云泽露出这副坚定的表情,他突然就改变了原本的打算。   “有志气。”月见微夸赞道:“你这么说,我也放心了,那我们日后就一起努力,彼此督促,日后,白雪境没了意寒爹爹,却也不能垮下来,更不能群龙无首,你这个二少主,日后便当白雪境的新主人吧。”   墨云泽突然一僵,道:“为何要我来做?我觉得,还是你做比较合适。”   月见微翻了个白眼,道:“你傻不傻,这白雪境的姓氏,可是你墨云泽的墨字,和我这个姓月的有何干系?”   墨云泽皱了皱眉头,道:“可是,你不是我大哥的道侣吗?也算是半个墨家人了,况且,你的修为比我高多了。”   “能单纯用修为来说吗?”月见微恨铁不成钢,道:“你傻不傻,白雪境的这些个长老,都是你墨家的家臣,他们只认墨家人做家主,我若是来坐这个位置,成何体统?旁人能信服我吗?再说了,修为不高,还能修炼,你如今是煅骨境,难道打算一辈子都是煅骨境吗?”   “……”   这话,月见微是当着所有长老的面儿说的,他对于自己在墨家究竟坐着什么位置,实则并不在意,但是墨意寒突然离开,猝不及防,月见微只怕是有些人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便接着这些话,给他们传递一个消息——   白雪境家主的位置,只能由墨云泽来坐,其他任何人,哪怕是资历再深,修为再高,也没这个资格。   倒不是说白雪境有哪位长老心思不纯,只是形势如此,月见微不得不先行做个警告,免得日后有人节外生枝。   墨云泽却是听不懂这话中深意,只觉得月见微有些计较。   墨云泽对这个位置,也敬而远之,他以前有爹有大哥,本想着就算哪天爹爹不当家主了,还有他大哥去当,怎么也轮不到他。   而且,墨云泽打心眼里不愿当这个家主。   “我不做。”墨云泽很是抗拒,扁着嘴巴道:“家主有什么好当的,我不想当。”   月见微道:“你怎么这么轴?”   “我就是不想当,谁说都不好使。”墨云泽的声音带着几分哭意,道:“我当了家主,就意味着,我大哥走了,我爹走了,白雪境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才不要当,谁爱挡谁当!”   “……”   说完,墨云泽便转身飞快地跑出去了。   “二少爷,二少爷!”紫川长老叫了几声,叹了口气,也走了出去,道:“我去看看他去,这孩子,也是个小可怜。”   “哎呀,光顾着想城主的事情了,竟是忘了这一茬。”碧霄长老一拍脑袋,道:“少城主分明还是个小孩子,这接二连三地丢了兄长和爹亲,如今连父亲都只顾着爹亲不顾着他,心里面自然不会好受,微微啊,你快去哄哄他,别叫他气坏了身子。”   月见微也险些忽略了这一茬,想想这墨云泽成了个被全家丢在下界的小可怜儿,便也有些于心不忍。   “我过两日,再去劝劝他吧。”月见微摸摸鼻子,道:“他方才受到刺激,现在正心情糟糕呢,我去劝他,就成了出气筒了,也让他先冷静冷静吧。”   碧霄长老想了想,叹道:“也好。” 第482章 阴兵之战   哪怕再怎么不能接受,月轻鸿也已经将墨意寒给打包带走,墨云泽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不过,他终究还是抗拒着坐在家主的位置上,只继续当他的白雪境二少爷。   只是,从这日往后,白雪境二少爷再不是从前那个无忧无虑每日傻乐的小孩子了,他虽无城主之名,却有城主之实,他身边有羽化境修士月见微的辅佐,叫整个漠城都成为无人敢惹的存在。   之后许多年,漠城都与外界相安无事,墨云泽也在这过程中,逐渐变得成熟沉稳。   月见微始终不曾收到来自月轻鸿或墨意寒传来的消息,他虽心焦,却也无济于事无可奈何,他的修为不足以去上界,且丹盟风生水起,不停扩大势力,再加上白玉京没了墨沧澜,便要听从月见微的命令,月见微自然不敢不上心。   原本,月十有法子和上界取得联系,却也不知为何,自月轻鸿离开之后,苍茫大陆仿佛陷入了一种极端封闭的状态之中,无人飞升,无法和上界有任何联系,就连修为有所提升的人都少之又少,月见微明显感觉到他的修为提升的速度迅速下降,原本只打算十年便飞升,竟是用了足足五十年还不曾突破羽化境三重。   月见微不知上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只能尽可能地寻找历练之处,拼命提升修为。   又是二十年,阴兵结界突然悉数打开,那些从上古战场遗留下来的阴兵,如同疯了似的入侵苍茫大地,好在七十年前月轻鸿早已有所布置,北长城日日都有人巡逻把守,七十年来不敢有丝毫松懈,这才没让阴兵突袭带来巨大损失。   很快,在墨云泽和月见微的带领下,苍茫大陆各家各派的修士们齐齐上阵,联合冰魔一族,与阴兵展开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   这是自三千年前那场大战之后,苍茫大陆遇到的最大的危机。   但好在,众人同仇敌忾,不曾有人在这场大战中退缩。   只是上古煞气非是一朝一夕能够消除的,阴兵散了聚,聚了又散,哪怕修为越来越低,煞气越来越轻,但也蚁多咬死象,叫修士们疲于应对,却又不得不轮番上阵。   这场大战,足足持续了百年,才算是终于将最后一波阴兵给彻底消灭。   上古阴兵结界的煞气已经消失一空,川凌河岸重新长出青草苗子,月见微去了趟先前阴兵结界核心所在之地,那处曾见到过的满是煞雾和猩红眼睛的河流,如今也已经随着煞气消失,而变成了一条正常的河流。   只是,月见微一掌将水波从中分开,窥探到水底的时候,仍是能见到一层层已经化作骷髅白骨身着破碎兵甲的上古将士尸体。   到底已经是长眠至此,哪怕再无来世,也总是好过成为一个煞物阴兵来得好。   上古阴兵结界破碎之后,许是天道要给苍茫大陆一些补偿,这一年,苍茫大陆的灵气比以往蓬勃数倍,许多修为久久不曾突破的修士们,突然就得以进阶,就连月见微都感觉到了久久停留不前的羽化境三重境界,竟是有几分突破的意思。   月见微许久不曾有过心跳加速的感觉了,自从他彻底失去了与墨沧澜之间的联系,他就对外界的事情,并无什么太大兴趣。   他纵然明知总有一日他们会再次相见,也清楚对于修士漫长悠久的一声而言,这区区一百七十年甚至对于墨沧澜而言的十七载,只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罢了,但月见微想到这无由来的分别,仍是觉得心中难受。   只是,他身边有太多事情要做了,丹盟的稳固、白玉京的维持、上古阴兵结界的勘探、和阴兵煞气的战斗……这么一样一样的事情堆叠在他眼前,他也总不可能一直都想着墨沧澜的事情。   他倒是能够明白墨意寒为什么能够一个人肩负那么重的担子,还不会被拖垮,因为他没有时间去想月轻鸿是活着还是死了,他有太多事情要做,所以没有时间留给自己去兀自悲伤。   “月小贱人。”墨云泽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月见微扭头,便看到一个身着黑色法袍的星眉剑目相貌清冷的男子朝他走了过来。   月见微起身,道:“没规矩。”   墨云泽嘿嘿一笑,眼睛闪着光亮,道:“和你讲什么规矩?我告诉你,我今日,竟是突破了,你说,我是不是合该是个天才剑修?”   月见微倒是觉得稀奇,这些年来,墨云泽可是半点突破都没有,不光是他,就连墨云泽都已经几乎放弃了,却没想到,他居然还搞这种闷声发大财的事情。   “那可真是该额手称庆了。”月见微笑道。   “额手称庆……我怎么觉得你是在骂我?”墨云泽瞪着月见微,满脸不爽。   月见微笑了笑,把手搭在墨云泽的肩膀上,拉着他往回走,道:“不错,厉害,出人意料,走吧,咱们回北长城放烟花去,我要给你足足放满九百九十九朵烟花,来庆祝咱们二少爷,终于突破修为境界!”   墨云泽嘴上吐槽道:“这也太夸张了吧,小爷我是这种浮夸的人吗?”   月见微笑道:“我是,我是成了吧。”   墨云泽道:“这还差不多,既然你这么浮夸又要面子,那本小爷自然要顺着你来,不能连这点小事情,都满足不了你,说出去叫人笑话。”   月见微笑眯眯地说:“不错,就是这个道理。”   于是一转眼的功夫,墨云泽亲自上阵,督促那炼制烟花的修士们:“我要那种能够一下子爆开上千朵的烟花,还要紫色和红色的,大红大紫嘛,哈哈哈哈哈,哦对了,金银色的也来一点儿,白雪境这些年真金白银的赚的不多,该来个好兆头了。”   “……”   月见微在旁边瞅着,禁不住乐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谁要面子还特别浮夸,反正不是他。   白雪境的二少爷终于突破凝丹境,这一大喜事很快传遍了整个苍茫大陆,昔日那些对于白雪境颇有微词看不上眼的世家宗派,如今也已经借着丹盟和月见微的关系,对白雪境颇为客气,不敢掉以轻心。   谁都知道,月见微这么个羽化境三重修士,可是一心一意都挂在白雪境上面,谁若是得罪了白雪境的二少爷,那丹盟只怕是要对其发出制裁。   丹盟的势力,比之当年的杏花谷有过之而无不及,但也罕少有人有所不满,毕竟丹盟明码标价,童叟无欺,钱货两讫,炼制出来的丹药绝对是品质的保证,让整个苍茫大陆的修士折损都少了许多。   月见微已经成了传奇,大战的百年之间,修士们没少议论这么个人间神人的事迹。   所以,二少爷终于突破凝丹境界这一大喜事,很快便惹得各方势力争相祝贺,各门各派的礼物如同雪花似的飘了过来,墨云泽收到的时候,笑得简直合不拢嘴。   月见微看着坐在礼品堆儿里面拆礼物的墨云泽,禁不住叹了口气,抱臂站在一边,道:“都过了多少年了,还是这般没志气。”   碧霄长老抱着狸猫,也是笑道:“二少爷也是傻人有傻福,竟是这么多年,都不曾吃过太多苦头,所以才能这般开朗。”   月见微想了想,也忍不住有些嫉妒了,道:“是啊,这小子,命是真的好。”   墨云泽从儿时得墨意寒庇护,长大之后又得了墨沧澜庇护,之后去了归元神宗,月隐之又对他青眼有加,随刻带在身边护着,就连墨意寒离开之后,月见微这个做嫂子的,也成日对他呵护有加,许多白雪境的事情,实则都是月见微在背后替墨云泽做决定。   诚如墨云泽这种不必管顾太多事情的,每日有人能够依靠仰仗的,能有多少?   月见微觉得自己有些辛苦,是因为他这些年,罕少有能够完全依靠旁人的时候。   “前日,归元神宗有两人飞升了。”碧霄长老看了眼月见微,道:“苍茫大陆和紫泽仙陆之间的壁障已经打开,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月见微也看向碧霄长老,笑着说道:“还是碧霄长老看得透彻,我的境界已经松动了,具体什么时候能够突破桎梏,我心里面大概有数,不会超过这个月了。”   今日乃是十五,至多还有十五日,月见微便要离开此地。   碧霄长老点点头,道:“总算是等到这一日了,我知道这一百多年间,你每日都想要离开苍茫大陆。”   月见微道:“毕竟,他在上界。”   碧霄长老叹了口气,道:“说来也不公平,下界百年,上界也不过才十年罢了,一百七十年啊,对少主而言,也就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对你来说,却是漫长悠久的等待,你几次受伤,几次险些丧命,我有是有想,一百七十年间,你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这又该如何交代?”   上古阴兵自然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尤其是这些阴兵的势力,有一个如同爬山一样的变化,前些年的时候,阴兵势力达到了一个巅峰,哪怕随便抽出来一个阴兵,都是破丹境级别的煞鬼,月见微只能亲自上阵,和那些阴兵打得昏天地暗。   他毕竟是人,那些阴兵与他修为也相差不会太远,轮番上阵之后,月见微险些体力不支命丧当场,若非碧霄长老及时拉了他一把,此时的月见微,应当已经成了阴兵斧钺下的亡魂。   月见微那次颇为崩溃,回到房间之后便一言不发,墨云泽担心的要命,便站在门口不敢离开。   后来碧霄长老听墨云泽偷偷对他说:“那天晚上,他断断续续哭了好久,他一定是害怕极了。”   天道不公。   然而提起过往,月见微已经能够潇洒对待。   “毕竟都过去了,我有时候,也觉得不公平,但这又是无能为力不可改变的事情,我只能保证自己尽量活得久一些吧。”月见微释然地笑了笑,眼眸仍是那么明亮澄澈,道:“想到很快便能够去往紫泽仙陆,我心里面便开心得不得了,过往吃了再多苦,回头看看,也是觉得值得。”   碧霄长老见他如此,也笑道:“本还颇为不舍你离开,但挽留的话,我也说不出口了,你且放心,云泽如今已经成了能够独当一面的大人了,你也可以安心地离开。”   月见微道:“日后,就有劳碧霄长老多多看顾了。”   碧霄点点头,道:“这是自然,分内之事。” 第483章 回音城   当天夜里,白雪境在北长城外放烟花。   姹紫嫣红的烟花朵朵盛开,在高空爆破,散出火树银花不夜天,苍穹仿佛都被烟花的火光照亮,千姿万态的各色花朵重重开放,城内万人空巷,百姓们纷纷庆祝这来之不易的太平盛世。   “我——好——高——兴——啊!”墨云泽借着那噼里啪啦的爆炸声,一边跳一边在月见微身边大声喊道。   月见微也笑了起来,抬头望着高空的一树树银花,道:“我也很高兴。”   一朵烟花在两人面前爆开,这是个游龙戏凤的图腾,火光照亮了墨云泽和月见微的面庞。   墨云泽转眸看着月见微,道:“若是来日我大哥欺负你,你就回来找我,我替你去揍他。”   月见微不知为何,觉得眼眶有些湿润,却是说道:“得了吧,你见了他,比兔子还乖巧,你见了他,不会撒腿就跑,我就满意了。”   墨云泽不服,道:“瞧你这话说的,多看不起我。”   月见微道:“不是看不起你,是做人嘛,要有自知之明。”   “……”墨云泽抽了抽嘴角,道:“妈的,小爷好不容易对你好一次。”   月见微乐了,说:“你藏在心里就醒了,我懂。”   墨云泽呸了一声,转过去继续看烟花。   过了片刻,他又侧过脸,看着月见微,道:“你去了上界,替我去看看师兄吧。”   说完,他有些紧张,道:“也不用特意去看他,只远远看他一眼,看他过得好不好,就足够了,也不必让他知道是我让你去看的,只看看他就行。”   月见微禁不住在心里叹息。   墨云泽又何尝忘得了月隐之?   他这些年,生过病,受过伤,昏迷之中口中先是叫爹爹,再叫大哥,偶尔还会念念他的名字,但唯有念着“师兄”的时候,才能逐渐平静下来。   月隐之对他的影响,不可谓不深刻。   只是,天道无常,世事变幻,谁也不知两人能否有再重逢的一天。   月见微应道:“我听说月隐之入了缥缈剑阁,你且放心,我到了上界,第一件事便是替你去看看他。”   墨云泽一愣,有些不大自在地说道:“也不是第一件事,不是说了顺道看看就行嘛。”   月见微笑道:“那看情况吧,待我寻到沧澜哥哥,必然要去见见故人。”   墨云泽突然顿住了,盯了月见微片刻,毫无征兆地猛地将他抱在怀中,用力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月见微也抱了抱墨云泽,道:“都多大年纪的人了,还跟我撒娇呢。”   墨云泽声音带着哭腔,嚷嚷道:“我就是、就是舍不得你走,月小贱人,你一定要好好的,别再一个人闷头哭了,也别要再受伤了。”   月见微有些心酸,却也颇为熨帖,心道平日里没白疼这缺根筋的小崽子。   “你也要照顾好你自己,等我那边安顿好了,便派人来看你。”月见微顿了一下,道:“我也会去寻一寻意寒爹爹和义父,你且放心,他们绝不会就这么将你一个人留在此处。”   墨云泽擦了擦眼睛,道:“好。”   十日之后,月见微飞升紫泽仙陆。   ………………   回音城,封剑阁。   “却说十年前,太子容澜破了半步小尊位,正式出关,成为小尊位强者,带领容氏一族,重新回归天圣皇朝至尊之位,成为隐圣帝君,当日万家齐喝,天下共庆,听说凤鸾山上,隐世不出的凤凰一族号召百鸟,在大敬神宫上空盘旋了足足百日,祈福降瑞,这才恋恋不舍回了凤鸾山,再说那位隐圣帝君,从那之后深居简出,只派出影卫行走各大陆地,监视灵脉之灵。”   回音城已经临近缥缈洲,此处的阁楼或多或少都与剑阁有些关系,就连这客栈的名字,都带了个剑字。   回音城的人间烟火气息颇为繁盛,比之神武大陆的其他地方,可谓是天壤之别,此时,酒馆里的说书人已经拍着板子,一盏茶或一壶酒,坐在那人堆儿之中,给客人们声情并茂地讲着他们最想听的书评。   有人问道:“不是说,那时候的容澜太子,三百年前就已经身死道消了么?怎地又突然复活了?”   话还未落,便有客人嗤笑一声,道:“我看你该不会是旁的小陆过来的外人吧,连这点事情都不清楚。据说,太子殿下当年只是因提前窥测到天劫将至,便暂避人后,练就了分体转生之术,本体沉睡在剑阁神女冰宫,让他的分身前往小世界历劫,如今三百年过去了,轮回已了,分身归位,这便横空出世,重现人间。”   “原来如此……”那人愕然叹息。   “却说这缥缈剑阁,平日里像是个闷葫芦似的一声不响,却没想到这次却是帮了隐圣帝君大忙,且不见容氏皇朝这些年里,给剑阁送了多少好处,隐圣帝君大气,竟是直接将一条灵脉,送给了剑阁,如今的剑阁,可谓是如日中天,不可同日而语啊。”   “这可是羡慕不来,如今多少势力宗派想要请帝君一顾,却连能递上话的机会都不曾有,剑阁当年可是赌上身家性命,才保全了帝君的本尊,这等魄力,也并非寻常势力能有的。”   “也是,当年容氏一族,兵败如山倒,就连昔日的黑无相宁家,也直接反叛投了萧家,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又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   “不过,此次帝君即将亲临缥缈剑阁,也算是这些年来,最大的一桩幸事啊。”   “……”   一个身着黑袍眉目惊艳的男子坐在角落之中,点了一坛子灵酒,坐在那处安安静静地已经喝了快两个时辰。   这些日子,临近剑阁百年一度开张收人,再加上隐圣帝君要亲临剑阁,因此,前往剑阁必经之地的回音城各个大店小店,都挤满了人,空位简直供不应求。   “这次啊,我可是有小道消息,说是隐圣帝君此番之所以亲临剑阁,是为了替他那宝贝儿子,入剑冢挑选本命宝剑,要不然,此地距离皇城那么远,帝君哪里有这个功夫亲自过来?”   “嘶——帝君才归位多久,竟是都有儿子了?”   “十年前破关而出,他本要将宁家斩草除根,却看上了宁家的一位公子,名为宁非,收在身边当个暖床人,这才饶过了宁家一马,只流放与魔族交接的荒芜之地,并未彻底抹杀。据说,那小公子便是宁妃生下的孩子,可是得宠得很呢。”   “噫,那宁妃可是真厉害极了,以一人之力,救了整个家族啊。”   “你这话说得,倒像是他牺牲多大似的,实不知那隐圣帝君可是个天下无双的绝世美人,且权势在手,修为强悍,无人可及,试问这样的男子,谁跟了他,能算是牺牲?”   “羡慕嫉妒恨,为何这种替族卖命的好机会,就怎么也轮不到我呢?”   “……”   正在喝酒的男子听闻此言,禁不住轻笑一声,捏碎了手中的酒盏。   这时候又来了一伙儿在缥缈洲附近颇有势力的家伙,进了封剑阁,便吵吵嚷嚷动静极大地叫小二来上雅座。   小二一看,心中顿时一咯噔,这一行共有八人,除了那站在中间的女子之外,其他七人各个穿着缀满了奇珍异石的名贵法袍,且是以紫为主,一看便是流云山庄的弟子。   缥缈洲外缥缈海,缥缈海又名为不死海,里面便是不死龙族的主家所在地。   而这流云山庄荆家,又是背靠着缥缈洲,曾和不死龙族缔结过姻亲关系的当地第一大世家,族中弟子若不然就是去缥缈剑阁求道,若不然就是入了天道宗,再不济,便是去了龙族做弟子,修行水法,总之极为尊贵,当地无人敢惹。   如今来的人,竟是荆家的嫡二少爷荆如雪。   荆如雪身边,跟着的是荆家的其他弟子,至于那位穿着白衣的女子,竟是龙族一位嫡脉小姐龙珠儿。   掌柜的立刻迎了上去,脸都笑出了褶子,恭恭敬敬地要迎着这几位进去。   荆如雪一看这么多人,顿时皱起了眉头,对着旁边摆了下手,旁边那随从便道:“快些清场,今日的场子,被我家少爷包了。”   此话一出,酒馆中的众人纷纷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掌柜的连忙吩咐下去,让小二们赶紧请其他客人出去,口中还道:“今日的酒钱算是我请了,贵客到访,还请各位多多担待。”   原本吃酒喝茶听故事,酒意正酣,兴味正浓,却突然被人驱赶出去,这换作是谁都不会高兴,而且,谁也不差那么点儿酒钱。   腾时便有人拉下脸来,不高兴地说道:“怎么,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这是哪家的公子,怎地这么蛮横霸道不讲理?若早早预定也就罢了,就这么叫人出去,怎地也说不过去吧?”   话音未落,便被旁边人拼命拽着袖子,道:“这是流云荆家二少爷,旁边那是四大家族之一的龙家五小姐,你有多少命,能和他们争抢?”   “……”   本还想要争辩一番的客人,马上面色发白,呲溜一下子跪在地上,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竟是不曾认出贵客来,小的这就离开,绝不碍眼。”   荆如雪露出了几分嫌恶之色,道:“还不快滚!?”   不消片刻,酒馆之中,连带着说书先生一起,都寥寥无人,那留在角落里仍在喝酒的男子,便显得尤为刺眼。   小二走到他身边,恭敬地说道:“客人,今日酒馆打烊,还请您先行离开。”   此人正是月见微。   他挑了下眉梢,看了眼那小二,道:“我与友人约了在此处相见,我那朋友是个路痴,若是我贸然离开,只怕我朋友会寻不到我。”   小二有些犯难,想了想,道:“不然,您在外边儿等着如何?”   月见微一笑,道:“不如和。”   掌柜的见状,便有些头大,这算是遇上了硬茬子了。   硬茬子隔段时间倒也能见到那么一两个,然而却从未有人这么没有眼色,竟是明知这两人是谁,也寸步不让,这不是平白无故找死吗?   掌柜的见他眉目妖冶,长得极好,便生出几分好心,道:“今日酒钱,我可全付给客人免了,这几位的确是惹不起的尊客,您还是别给自己,招惹麻烦了。”   月见微打量了这和气生财的老板片刻,一勾唇道:“既然老板这么客气,那今日小爷我就暂且给你这个面子。” 第484章 白落英   月见微起身,拎着酒坛子晃着身子往外走,道:“剑阁开阁在何时?”   掌柜道:“三日之后。”   月见微道:“好。”   然而,就在月见微与那荆如雪擦肩而过的时候,突然一道凌厉的掌风从身后袭来,月见微猛一抬手,酒坛子问声碎裂,酒水喷溅而出,被月见微眼疾手快地一掌挥去旁边,竟是洒在了避之不及的荆如雪身上。   荆如雪嗅到了酒味儿,腾时面子里子全掉了,恼羞成怒道:“你找死!”   数人纷纷拔剑,将月见微围在其中。   月见微低头看了眼地上的酒罐碎片,抬眸淡淡看着荆如雪,道:“你有毛病?”   荆如雪冷着脸,道:“本少爷平生最烦的就是你这种自命不凡特立独行的蠢货,就是看你不顺眼,你们几个,给我废了他的手脚,让他爬着出去!”   此话过于歹毒,只是这几年,月见微行走紫泽仙陆,已经见识多了。   越靠近神武大陆,越临近权力核心,这些名门世家和宗派势力带来的高低之分便越是赤裸明白。   尤其是这些年,灵脉锐减,日益枯竭,世家和宗派已经提早将原本属于共有的秘境洞府和适合历练之境几乎瓜分完毕,这就造成了寻常修士想要夺得天地灵气,提升修为,就比以往更加难上数倍。   除非极端凶险之地仍无人踏足,只是寻常修士若入了那种地方,也不见得能活着出来。   阶层之分,已经到了一种如斯可怖的地步。   正如此时,荆家二少便能够当街无缘无故叫嚷着杀人,这纵然违背了回音城的法则规条,却也根本无人敢管。   月见微不过是个外乡来客,死了便是死了,没理可说,甚至无人收尸。   月见微知道此事难以善终,便不再多言,直接抽出鞭子施展三分法力,将那些中看不中用的荆家弟子给打得满地找牙,酒馆被毁的差不多,人也都被悉数打趴下,待到白落英兴冲冲地来到酒馆的时候,便看到月见微正用绳子荆如雪吊在房梁上,用那根泛着些红色的鞭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抽着荆如雪。   而荆如雪这堂堂荆家二少爷,已经鬼哭狼嚎,叫得比谁都凄惨。   再看旁边,荆家弟子和那龙族小姐,竟是如同被封了穴位似的,呆立当场,全身上下只有眼珠子能动弹。   龙珠儿满脸愤恨地瞪着月见微,而旁边掌柜的已经快要晕厥过去。   白落英满脸不解,道:“月丹师,你这是在做什么?”   月见微又冲着荆如雪屁股上狠狠抽了一鞭子,听他嚎叫,才勾了勾唇,道:“有些小孩子,在家里面被惯坏了,脑子不够用,出门在外耍威风,既然他家里没人愿意管教,那我就替他们管教一番。”   白落英捏了快糕点塞到嘴里,好整以暇一副看热闹的样子,笑道:“别的先生教导弟子,可是要收束脩的,你这可好,捡了个弟子便开始教育,旁人也不知道给不给你钱呢。”   月见微失笑,又狠狠抽了他一把,道:“我就当,免费教训了。”   白落英叹息:“你可真是个大公无私的大好人呢。”   掌柜的一口老血噎在嗓子眼儿,看到荆如雪那惨状,竟是直接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荆如雪屁股被抽得开花,嘴上却仍是叫嚣着道:“你给我等着,本少爷必要将你碎尸万段,剁了喂狗!”   他堂堂荆家二少爷,何曾受到过这样的侮辱?   荆如雪最是要面子,如今被人如此对待,他恨不得一口一口咬死这个贱人!   月见微冷漠地看着他,道:“那你可记住月见微这个名字,黄泉路上,别找错了人。”   “黄……黄泉路?”掌柜的刚被掐醒,便听到月见微这话,他险些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噗通跪下来抱着月见微的大腿不让他下刀子,哭喊道:“还请仙君刀下留情,若今日仙君杀了荆少爷,小的也要一起陪葬啊!小的上有老下有小,做的事小本买卖,着实遭不起这等风浪啊!”   “……”   月见微见状,便收回刀子,扫了眼这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掌柜,凉凉道:“既然有人求情,那便算了吧,小爷不想初来乍到,就与人结仇,不过你小子给我记住,日后行事说话做个人吧,这里不是你家,旁人没理由惯着你。”   荆如雪此时脸色已经白若雪花,他方才,是真正感受到了来自月见微的浓浓杀意。   这是他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以至于吓得连话都说不出口了。   月见微出了店门,又想到什么,跨回店内。   他一回头,掌柜的顿时倒吸口凉气,面无血色,生怕他后悔了。   “对了,其他人中了毒,倒是无妨,只消得半个时辰,自然就能解了。”月见微温和一笑,道:“若是想解得快一些,便喂给他们一些马尿,三滴即可,味道好极了!”   “……”   众人愤恨的眼神之中,月见微悠然地扬长而去。   白落英道:“我就出去打探消息的功夫,你居然就得罪了这么个蠢货。”   月见微看了白落英一眼,颇为自觉地从他手中的袋子里面拿出了一块糕点,道:“你既然说他是蠢货了,又如何能是我得罪他?分明就是他得罪我才是,不过,这人似乎颇有来头,就是修为差了一些。”   白落英忍俊不禁,道:“他的修为,也还算同辈里面的佼佼者了,平日里,也是在此处耀武扬威,只是今日他运气不好,刚巧碰上了你。这人名叫荆如雪,乃是流云山庄荆家二少爷,上面有一位在天道宗当执教先生的兄长,家族与龙族渊源颇深,连剑阁也要给他们家几分面子。”   “给他们家几分面子?”月见微惯是会注重点。   “只那荆如雪这小子,哪儿有那么大面子,他那位大哥是真的厉害,说是给荆家的面子,绝大多数,是给他大哥的,若是日后有机会,你去天道宗,定是能听到荆北尧的名字。”   月见微一挑眉,将点心塞到口中,满嘴香甜绵软,道:“味道不错。”   “那是自然,小云姐的糕点,做的最是好吃,乃是此城一绝,我可是排了足足半个时辰,才买到这么一点。”白落英心疼地看着被月见微捏走了一大块的点心,皱了皱眉头。   月见微抽了下嘴角,道:“你说是去打探消息,我还当你真的去打探了这么久。”   白落英嘿嘿一笑,道:“总不能短了自己的嘴。”   月见微又捏了一块,道:“此言颇有道理。”   白落英:“……”   月见微是在修炼的无人之地遇上白落英的。   他初来乍到,落脚的地方不大好,竟是直接落在了一处无人问津地不毛之地,那位置距离神武大陆颇为偏远,里面具是死尸亡灵和食腐的妖兽,各个都凶残无比,杀起同类亦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月见微飞升至此的时候,只不过是地阶一重境界罢了,见到那些悉数先天或者后天的对手,便当即转头便跑,然而那处也不知是个秘境还是个什么,竟仿佛是无边无际,绵亘无涯,让月见微用了极大的功夫都跑不出去。   月见微觉得自己颇为倒霉,好容易来了紫泽仙陆,居然又遇上了这种事情,他只能感慨命运捉弄。   不过,月见微很快便认了命,反正已经到了紫泽仙陆,那也不怕再多等几年了,他便索性驻扎在那片领域之中,化作原型与那些妖兽们混迹一团,他很快发现,若是用原型修炼,他掌控道法的能力竟是水涨船高,比先前用人形修炼的任何时候,都要厉害多了。   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至少那秘境之中,灵气颇为充沛,资源也相当丰富,没出几年时间,月见微居然一路高升,成为地阶后天二重修士,只差半步,就能成为三重修士了。   就连月见微自己都不敢置信。   可他就是发生了。   最让他惊喜的是,他识海之中的《丹神录》也随之打开了更多空白页,他如今掌握的丹方和丹诀,要远比先前的自己多出十倍,只要凭着那些丹诀丹方,行走紫泽仙陆自然不在话下。   直到有一天,当月见微可以将那秘境之中地盘最大的妖兽给一巴掌拍飞出去的时候,他意识到自己该走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那秘境之中留了多少年,也不知道今夕何夕,他只坚信自己总有一日会出去。   然而,秘境并不那么容易离开。   就在月见微考虑着是否要将秘境给强拆出去的时候,他捡到了一个浑身是血躺在洞穴外面的男子。   那人便是白落英。   月见微并不知道白落英是什么来头,他也并未出言相问,正如白落英也是这么对待他一样。   那时候白落英身负重伤,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置,若是不曾遇到月见微,殒命的几率是百分之百,不是因重伤而亡,便是被妖兽给啃了,月见微难得见到个同类,便好心将白落英给救了。   日后,月见微万分庆幸自己当时的好心。   从白落英口中得知,此处地界名为小荒芜秘境,乃是各家各派都不愿意要的一处蛮荒之地,其中虽灵气充沛,但也妖魔鬼怪繁多,又处于一片人类不愿踏足的蛮荒大陆,因此才罕少见到活人。   白落英只说他是一不小心闯入其中的,却并未多说为何会一不小心来到这里。   月见微看得出来,白落英是个有故事也有心事的人,但他不会主动问起。   就好像他不远旁人再问起他的故事一样。   说多了,都是伤心泪。   白落英是个路痴,只是他脑子绝对够用,他将一样能够引路的法宝丢在了秘境外面,手中拿着法宝的另一半,靠着法宝之间的相互感应,以及月见微对这片秘境的熟稔程度,两人竟是用了半个月的时间便摸索着出去了。   那时候白落英问道:“你准备去哪儿?”   月见微道:“我要去神武大陆。”   白落英笑了笑,朝着东方遥遥一指,道:“神武大陆距离此处有十万万里之遥,也并非谁想去就能去的,不过,以你的修为,以我的地位,想去还是去得的。”   月见微道:“你什么地位?”   白落英眨眨眼睛,道:“这天下敢招惹我的人,不超过双手之数,你别看我修为与你相当,但是我的师父可是宗师级别的大人物。到时候,我有机会带你见了他便知道了。”   月见微点点头,道:“那我就放心了。” 第485章 缥缈洲   白落英问他:“你去神武大陆,是想入天道宗吗?”   “天道宗啊。”月见微的思绪恍惚了一下,道:“不,我想去天圣皇朝,成为辅佐容澜太子的人。”   白落英露出了错愕之色,他不可思议地盯着月见微,道:“月丹师,我没想到你居然还有如此志向。不过,你已经许多年都不出山听书了吧?十年之前,容澜太子便已经破关而出,就是从那剑阁神女冰宫中横空出世的,那日之后,容澜率领容氏一族,杀回了神都,将宁家从那位置上赶了下来,时隔三百多年,他重新带领容氏回到了皇朝至尊之位,而他自己,也于同年登基为皇,人称隐圣帝君。”   月见微顿了一顿,喃喃道:“他已经,不再是太子了啊。”   白落英点点头,道:“早就不是太子了。我以前运气好的时候,还曾在他出关的时候,见过他一面,那可真是个高不可攀的大美人啊,进去的时候还只不过是个后天三重,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小尊位级别了。这种升级速度,可谓是逆天极了。”   月见微:“……”   白落英继续道:“说起这位尊皇,身边的人全都是从各大世家和天道宗出来的,天道宗内有皇朝专属的文武学院,按照往常习俗,皇朝大多的官员也都是从天道宗出来的,你若是想要成为那位帝君尊皇身边的臣属,倒不如先去天道宗混混。”   转念又是一想,白落英皱着眉头道:“可是天道宗招生还要好多年,也不太好进去,不过,你若是想要进剑阁,我倒是可以帮忙说道说道。”   月见微心道,原来白落英和剑阁有些联系。   月见微原是打算直接去了神都找人,不管是孤渊烬还是墨沧澜,总归能找到一个是一个,然而才刚进了神武大陆地界,白落英便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说是剑阁竟是要开阁招生,且隐圣帝君会在开阁招生那日,带着儿子亲赴剑阁挑选兵器。   白落英虽有些不舍,但仍是说道:“月丹师,从这边再往神都,路就比较好走了,我便不陪着你一起去了,一来一往的,我会错过见到隐圣帝君的机会,我还是先回剑阁吧。”   月见微想也不想,便道:“那我与你一同回剑阁吧。”   白落英:“……”   月见微笑了笑,说:“我就是想看看那位隐圣帝君究竟是何模样,我好奇嘛。”   白落英颇为高兴,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马上哥俩好地揽着月见微的肩膀,道:“这太好了,我给你讲,若不是因为我在剑阁,身份卓绝特殊,也决计不可能近距离看他,你随我一同去,我定会让你站个最好的位置。”   月见微笑道:“好。”   两人紧赶慢赶来到回音城,已经是又过半月了。   好在这路上风餐露宿风尘仆仆地,至少能赶在开阁日之前入剑阁,倒也算是值得了。   白落英带着月见微,在海岸边租了一艘船,他驾船的技术颇为娴熟,和认路的水平不在同一条线上,月见微站在船头,望着远方云雾缭绕若隐若现的小洲,不知为何竟有些心潮澎湃。   一路上,他没少听人提起已经成为传说的隐圣帝君,听人提起他那个不大一点却颇为受宠的儿子,甚至还有人百无聊赖地开玩笑说“宁妃”。   他心里面是有些不舒服,但又觉得只是这风言风语又不足为信,他已经这么多年不曾见过墨沧澜了,又如何能只凭着外人的话,相信墨沧澜做了那等负心汉?   月见微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见到墨沧澜,与他相认。   白落英道:“前面便是缥缈洲,缥缈洲地界之内,不允许打架斗殴,不然就会被驱逐出去,你且放心,到了缥缈洲,若荆家人想要找你麻烦,也要看看剑阁的颜面。”   月见微禁不住一笑,道:“我说你怎么这么急着上缥缈洲。”   白落英道:“不在自家地盘上,我总是不放心地。”   白落英周围还飘着数只小船,他看了看周围,道:“月丹师,若是想要来到缥缈洲,只能乘船不能御剑飞行,若是要离开缥缈洲,除了剑阁弟子之外,其他人也一样要乘船,否则便会被视为挑衅,这种行为,是会被剑阁问责的。”   月见微道:“竟还有这种说法。”   白落英道:“是啊,毕竟上空盘布着剑阁历代阁主设下的阵法,乃是护山大阵,若是有人轻易触动,便会害人害己,所以剑阁对此还是颇为在意的。”   月见微若有所思地望着浮空的白云,道:“原来如此……可是,为何他们可以乘坐飞舟,从空中掠过?”   “怎么可……”白落英险些吞了自己的舌头,他瞪大眼睛瞅着空中那看似缓慢实则比他们快得多的红木飞舟缓缓移过头顶,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烫。   白落英眼尖地看到了船尾的一个“容”字,顿时叫道:“那是隐圣帝君的銮驾,尊皇于这世上,自然可以不受任何地方、任何规则的束缚,因为他道法高深莫测,势必不会触动高空的结界。”   月见微呼吸一窒,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道:“隐圣帝君?我能上去,和他说句话吗?”   “你……”白落英见月见微竟是要飞身而上,马上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道:“你疯啦?那船的周身,具是符咒法印,但凡有人靠近,就会被船上的侍卫给串成刺猬精,你这孩子,急什么急,我不是答应了你,会带你去面见隐圣皇吗?”   等不了。   忍不住。   想见他。   月见微无法告诉白落英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究竟如何,但是他是真想要不顾一切冲上去见墨沧澜。   先给他说自己有多想念他。   再说白雪境这些年一切安好,阴兵结界的事情也都解决了。   想说他这些年特别努力,已经短短百年时间内,就成了后天二重强者了。   他已经能成为独当一面的人,已经有资格留在墨沧澜身边了。   还想说他们再也不用分开。   可是那船慢慢地消失在浮云金日之中,无人为他慢下脚步。   月见微有些难过,揉了揉发酸的鼻子,道:“那好吧,我再等等。”   飘渺海上飘渺洲。   飘渺洲是个海外仙山,住在飘渺洲上的人们,也都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思,他们见到外来的客人,也都是笑脸相迎,不会绷着一张脸,拒人于千里之外。   自然,若是有人胆敢招惹是非,那就是另一张面孔迎“客”了。   飘渺洲是剑阁所在之地,也是以剑阁而闻名于世,算是剑修的故乡,此处哪怕是随随便便一个山中村民,也能使得一手好剑,修为绝不低于先天三重境界,是以飘渺洲从来都是特立独行、无人敢惹的存在。   飘渺剑阁要在飘渺洲的尽头,在大海与陆地相接的地方,天连着海,海连着天,剑阁峥嵘而崔嵬,九座矗立在海水中的高峰,如同利刃一样笔直的插入大地,远远望去,云雾缭绕,叫人高不可攀。   这便是剑阁。   一艘华丽的大船落在了剑阁门口的大广场上。   剑阁阁主蔺太如率领众人,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墨沧澜率先从船上飘然而下,落在众人身前。   蔺太如领头行了拜礼,道:“恭迎帝君大驾。”   墨沧澜一袭黑色法袍,衣服上用金丝锦线绣出日月星辰和山川大地,头上戴着九珠帝冠,看起来尊崇无比。   墨沧澜道:“不必多礼。”   说这,便一抬手,隔空将蔺太如扶起。   蔺太如含笑说道:“此次陛下大驾光临,可谓是剑阁之幸,往年剑阁开阁时,也就只有寥寥数人前来考试围观,只因着世人听说陛下要来,从一个月前,飘渺洲外的回音城已经人满为患,听说还有不少人,都为了一间客房大打出手。”   随后而下的,是世人口中备受宠爱给隐圣帝生了孩子的宁非,他如今真正的身份乃是天圣皇朝三相之一的白无相,统领天下监察、任免、考核等等各方面的文臣事务,也是墨沧澜的左膀右臂。   宁非闻言,含笑说道:“陛下的风采,自然急哦啊人折服仰望。”   这时,一个才到墨沧澜大腿处的玉童蹦蹦跳跳地从船上跑下来,到了墨沧澜身边,抬起小手抓着他的袖子,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瞅着蔺太如,声音清脆,带了几分奶声,道:“你就是剑阁阁主,这天下最会用剑的人?”   蔺太如含笑道:“不错。”   那小孩哼了一声,不服气地说道:“那你和我父皇相比,谁更厉害一些?”   蔺太如道:“自是比不得你父皇。”   小孩儿又道:“既然比不得父皇,那你又如何敢自称是最会用剑的人?”   墨沧澜开口道:“宸霄,蔺阁主用剑,父皇不用,若是论剑,父皇自愧不如。”   墨宸霄歪着脑袋,靠在墨沧澜大腿上,道:“那蔺阁主,还是很厉害的嘛。”   墨沧澜揉了揉墨宸霄的脑袋,道:“不厉害,孤也不至于将你送到这里,跟着蔺阁主修剑了。”   墨宸霄握着拳头,道:“我一定要从剑冢,寻到一把最厉害的剑。”   蔺太如含笑摇头,道:“这世上,没有最厉害的剑,只有最适合你的剑,希望殿下能够挑出最适合的那把,好日后成为殿下的挚友。”   墨宸霄皱了皱眉头,颇为不解地说道:“剑不过是把兵器,又如何能成为挚友?”   “若殿下如此看待剑,那还是不必练剑了。”一道极为冰冷的声音传来,只见一个气息冷漠肃杀的绝尘男子翩然而至,落在蔺太如身边,垂眸看着他,道:“剑有剑灵,不仅仅是兵器而已。”   墨宸霄被他身上的气息吓了一跳,顿时躲在墨沧澜身后,探出半张脑袋,道:“你、你是何人?你这么凶我做什么嘛,有灵就有灵,我又不知道!”   蔺太如看着月隐之道:“隐之,你竟是出关了。”   月隐之垂眸行礼,道:“师尊。”   他转而又看向墨沧澜,视线旋即落在他身旁的宁非身上,不着痕迹移开,才开口道:“不知如今该如何称呼尊上。”   墨沧澜道:“你都唤孤尊上了。”   月隐之盯着墨沧澜,问道:“陛下身边,似乎少了一个人。”   墨沧澜道:“何人?”   月隐之道:“陛下若是这么问,那也没必要说什么了。”   蔺太如马上打圆场,道:“陛下一路风尘仆仆,还请快些进去稍作休整,其他事情,日后有机会再说。” 第486章 疯病   宁非拉起墨宸霄的小手,道:“也好。”   墨沧澜与蔺太如一同进了剑阁大门。   月隐之站在原地并不动弹,旁边有长老叹声说道:“你小子,就算平日里脾气冷冰冰的,不给人留面子,当着这位的面儿,还是收敛些吧。”   月隐之冷漠道:“为何?”   “你这……”长老恨铁不成钢,道:“你还问为何?如今天下灵脉所在,半数都掌握在容氏皇朝手中,而容氏唯这位尊上马首是瞻,剑阁灵脉枯竭,全靠他给了一条方能支撑到现在,你又如何能得罪他?”   月隐之沉默了一瞬,道:“他这儿子,如何生出来的?”   长老一愣,不可置信道:“你居然还会关心着等八卦消息?”   月隐之一扫长老,道:“我与他相识多年,不曾听说他何时生了儿子,而且,我行走神武大陆,从不曾听说月见微这个名字。”   “月见微?这又是何人?”长老越发摸不清头脑,眼睛一亮,道:“你竟是和尊上,乃是旧识?你先前可是从未说过,你快给我说说,他以前都是什么模样的,可有什么桃色八卦?”   “……”   月隐之甩袖边走。   ………………   飘渺洲。   白落英带着月见微,寻了个秦楼楚馆就这么住了下来。   月见微抽着嘴角将不停往他身上靠过来的少年赶走,忍不住吐槽问道:“你不是说,到了飘渺洲就是你的地盘,既然在你的地盘上,怎的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白落英一手搂着一个娇俏少年,伸手在他脸上刮了一刮,那动作颇为娴熟,像极了一个混迹芳丛多年的风流胚子。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飘渺洲最舒服的地方,便是这撩香楼,吃得好穿的好住的好还有美人相伴,再神仙不过了。”   月见微嗅到了一股甜腻的香气,只觉得鼻子都有些堵塞了,当真后悔信了白落英的邪。   白落英见他没什么兴趣,便也挥挥手将人赶走了。   “别担心,我们很快就能离开这里,前往剑阁了。”白落英走到月见微身边,道:“剑阁平日里不开阁,上山下山都难,外出的弟子纵然回来,不等到开阁日也是进不去的,要等里面的人来接才行,我在这里有耳目,我一出现在这里,自然会有人通禀剑阁,前来接我进去,到时候我们一起进去就行了。”   月见微忍不住看了他几眼,道:“道理我都懂,可为何你的耳目,是在这撩香楼里?”   “这个嘛,嘿嘿嘿嘿嘿……”白落英尴尬地摸摸鼻子。   月见微寻思着剑阁若还不错,他倒不如舍了天道宗,来剑阁修炼,便问起考核都要哪些内容。   白落英摆摆手道:“考核只有一项,那就是去剑冢挑剑。若是能拔出其中任何一把,便说明与剑道有缘,剑阁无条件收为弟子,若是不成,那就是不成了,找谁来说情都没有用。”   月见微若有所思。   白落英道:“不过,你若是想入剑阁,只需开口便可。”   月见微打量着白落英。   “好歹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而且剑阁素来缺少厉害的丹师坐镇,我乃是剑阁身份尊贵的大长老,引荐一位丹师入剑阁,还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月见微忽而一愣,道:“你是剑阁大长老?”   “我没给你说过吗?”   “蔺太如是你……师弟?”   “哎呀,你居然还知道我师弟?”白落英更是吃惊。   月见微心情有些复杂,这白落英看起来颇为不靠谱,性子跳脱,曾为了赌博拉着他在赌场中足足停留了十二日,险些将裤子都给输进去还不愿意收受。若非月见微看穿了庄家的把戏,亲自上阵,彻底翻盘,只怕他们现在还在风餐露宿。   就是这么个不靠谱的家伙,居然是剑阁大长老,蔺太如上面的师兄,月见微对剑阁突然失去信心。   毕竟,世人口中,那位混吃等死的大长老,可是不练剑的。   ………………   飘渺剑阁。   暖阁之中,墨沧澜和蔺太如坐在对面,旁边跪坐着印何似,桌子上放着一个罐子。   那罐子当中,有一只蛊虫吸了墨沧澜的指尖血,此时已经躺在罐底动弹不得,俨然已经奄奄一息快要死了。   蔺太如皱起眉头,道:“此次的蛊虫,乃是从万蛊窟的千娘娘手中得来的,已经算是最厉害的蛊虫了,怎的吸了你的血,还是直接翘辫子了?”   印何似道:“愁得要命,陛下这几年,体内的毒素堆积越发可怕了,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时不时的陛下就要抽疯,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脸色阴郁的叫我看了都害怕。”   墨沧澜按着自己的额头,道:“这是我想要的结果吗?我觉得应当是在神女冰宫融合一体的过程中,发生了什么意外,但又是什么意外,我也说不出来,记忆模模糊糊的。”   蔺太如道:“也不应该啊,神女冰宫里面,只有白虎瑞兽看护,不应当出什么意外。”   “那你觉得,孤现在这样子,理应正常?”   墨沧澜抬起眸子,一双摄人心魂的紫色眼眸,刹那间让蔺太如浑身一悚。   “怎会如此?”蔺太如失声道。   印何似叹了口气,道:“自殿下出关之后就成这样了,发起疯来六亲不认,连我都险些被他给一巴掌拍死,若是让他一个人呆着也就罢了,慢慢就能平复下来,若是有人胆敢刺激他,只怕是会直接入魔。”   墨沧澜道:“也不像是入魔,我那个时候,本身是有意识的,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就是无法控制我的想法,这种情况,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毫无征兆的出现,发起疯来连我自己都害怕。”   印何似点点头,道:“宁将军本来还不愿乖乖退位,但那时候刚巧碰上陛下病发,他二话不说一巴掌挥出去将城外盘踞的五千宁家兵给悉数拍成尸体,宁老头马上屁滚尿流地把儿子给送上了。”   “……”   蔺太如艰难地咽了咽唾沫。   墨沧澜按着眉心,闭着眼眸道:“犯病的时候,我看了谁都眼烦心烦,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我现在倒是还能勉强控制住自己,但我担心的是,随着与日俱增,又寻不到解决之法,我怕我总有一日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当真成了那杀人如麻的刽子手。”   “……”   这也的确是个大问题大麻烦。   蔺太如不敢推卸责任,毕竟人是在神女冰宫里面出的问题,而且,他信誓旦旦地保证神女冰宫绝对不会有差池。   若说责任,剑阁推不开。   而且,蔺太如也感到棘手,因为若是墨沧澜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但凡有半点其他促成他如此的原因,都不会亲自来到剑阁“兴师问罪”。   “我今日便去神女冰宫看看究竟。”蔺太如道。   “也不必这么着急。”墨沧澜摆了摆手,道:“我主要是得把儿子留在你这儿养几年。”   “小太子么?”蔺太如道:“养剑阁倒是没问题,只是,为何如此仓促?”   墨沧澜道:“孤身边不干净,各大势力都在盯着,前些日子发现天道宗内宗出现了魔物,魔族又因着灵脉匮乏,对大陆蠢蠢欲动,只怕是这两年就要打仗,我不想让他牵扯其中。也不光是因为这个,这小子这些天,成日在孤耳边吵嚷着要娘,孤难道就不想要媳妇儿了吗?”   “……”众人面面相觑,却不敢接话。   印何似唏嘘道:“陛下太不容易了。”   蔺太如忍了忍,但没忍住,道:“陵王殿下呢?我似乎许多年,不曾听闻他在外面走动的消息了。”   提起陵王,墨沧澜禁不住蹙起眉头,大道:“不知道,这件事情对外都说是陵王闭关了,但自我出来之后,就不曾见过他。”   “命灯还亮着,我与他倒是同时回来的,只是陵王带着墨城主,一同先去安置灵脉之灵了,他让我先来照看殿下,我就没跟他一起走,随后就断了联系。”印何似也是一副头疼的样子,他推演了无数次,只能得到陵王还活着的消息,具体在哪儿,甚至在哪个方位,都没有结果。   墨沧澜黑了脸,道:“他必是将我爹给掳走的,老不死的够不要脸。”   印何似:“……”   蔺太如:“……”   墨沧澜咬牙切齿道:“想杀人。”   印何似吸了口气,道:“又犯病了。”   蔺太如皱眉道:“没什么丹药能抑制吗?”   印何似道:“已经找了药宗的丹心阳,他只说陛下体内原本便有万骨枯的毒素,至今不曾化解,他怀疑是万骨枯的毒素影响了陛下的身体,不敢再轻易用药。”   “万骨枯?”蔺太如吓了一跳,道:“这不是天下奇毒之一吗?陛下何时中了这种毒素?”   印何似看了眼尚在和理智作斗争的墨沧澜,道:“说来话长,日后又机会再说。”   蔺太如本还想八卦一下那小太子和宁非的事情,但看墨沧澜浑身散发着一言不合就要杀人的气息,便不敢多言了。   这时候,蔺太如听人在外面禀告要事。   “大长老回来了。”   蔺太如一喜,倏然站起来,道:“这不靠谱的,还知道回来,他在哪儿?”   “在城中的撩香楼,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少年。”   “……”   咔嚓两声,蔺太如手中的杯子碎了。   ………………   月见微心神不宁的,白落英见他也不喜欢这里的莺莺燕燕,便提议带他出去胡乱逛逛,好散散心。   月见微欣然答应。   两人去了街上,以吃为主,以看人为辅。   月见微买了一串灵果,白落英买了一堆糯米团子,两人蹲在街边,看着各种打扮的修士们,来来往往,朝着剑阁的方向走去。   “三日之后才是开阁日。”白落英道:“听说这次报名的人数超过一千,不知道能不能有十个入选的。”   月见微道:“这么少啊。”   白落英点点头,说:“也不是谁都有缘剑道的。”   月见微道:“这倒也是。”   白落英说:“剑阁之所有这么多年,人这么少还能站在这中立的位置,便是因为收的弟子,个个都是精挑细选,人中龙凤,比如我,你别看我不怎么用剑,那是因为这些人都不配我拔剑。”   月见微点着脑袋,实则对此表示怀疑。   但出于礼貌,他并不说真心话。   然而,冤家路窄,月见微和白落英竟是撞上了前日才被教训一通的荆如雪。   他脸色沉沉,显然还没从昨日的阴影之中走出来。 第487章 不是滋味儿   荆如雪一眼便看到了蹲在旁边的月见微。   “是他,是他,就是他!”荆如雪如同看到了亲爹,险些没跳起来,用手指着月见微,对身边那胡子花白目光如炬的男人道:“便是他昨日侮辱了本少爷,你快杀了他,替我报仇!”   龙珠儿颇为嫌弃地瞪了荆如雪一眼,翻了个白眼道:“你自己技不如人,还非要逞能,被人就这么拎起来揍了一顿,还要回去告状,你可真是有本事有能耐,我龙五算是服气死你了。”   说到那日,龙珠儿就觉得丢人败兴。   她平日里也不会和荆如雪混迹一起,只是听闻剑阁要收人,那位隐圣帝君要出现在剑阁,她才想着前来剑阁碰碰运气,但她离开龙宫这件事情,并未得到族人的支持,只能背地里偷偷摸摸地过来。   刚巧半路遇上了荆如雪,龙珠儿本想着能省些力气,便答应与他一同过来,却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让她丢了这么大的脸。   现在还告状,当真丢死人了。   荆如雪红着脸,道:“五姐姐,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龙五翻了个白眼,道:“你管我站在哪边。”   荆如雪顿时更为恼怒,觉得一切都是月见微这个小贱人的错,当即便让随行长老将月见微给杀了。   那随行长老原本见到荆如雪昨日那被痛打一顿的模样,颇为心疼,毕竟是自己亲眼见着长大的孩子,此时再一眼晃过去,瞅到两个毫无样子蹲在街边吃东西的家伙,更是在愤怒之中夹带了些许的不可置信——   “就这么看起来不像是名门出身的两个人,竟是能将荆如雪打成那个样子?难不成,这两人是什么隐士高人?”   月见微恰巧也看到了荆如雪。   月见微拍了拍巴掌,站了起来,将那穿着灵果的签子朝着旁边随手一扔,冷着脸走过去,道:“怎么,昨日那通教训,还觉得不够,还想要再来一次?”   荆如雪顿时炸毛,跳起来指着月见微道:“贱人,你别嚣张,今日便是你的葬身之日!给我上!”   那长老手中凝气了灵流,月见微见状,冷笑一声道:“你敢打我,便就试试。”   “黄毛小儿,竟是如此猖狂!”长老冷喝一声,一掌朝着月见微拍了过来。   强大的气息扑面而来,月见微感受到了来自先天强者的威压,此人修为与他相当,但在同等级之下,月见微自认为没有人会是他的对手。   在那秘境的数年当中,他可是不知越级挑战过多少妖魔鬼怪,若是这般容易就被杀了,此时的月见微,早已经成了刀下之魂。   强大的灵流将地面掀了起来,周围多是看热闹的修士们,见状也都禁不住纷纷避让,生怕这强者之间的斗争,会一不小心波及到他们,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去。   只见月见微反手便是一掌挥出,蓝若轻烟的灵流凝成了实体,与迎面而来的巨大掌印正面对上,只听得一声灵流碰撞的惊天动地的响声,周围的围墙结结爆裂,飞石碎瓦朝着周围掠取,不知误伤多少人。   荆如雪震惊地看着将长老打退足足三步自己却纹丝不动的月见微。   荆如雪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往龙五身后躲了躲。   龙五眯了眯眼睛,道:“高手。”   荆如雪气息微弱,道:“他怎地,年纪轻轻,却是这般厉害?”   荆家有特殊的辨别骨龄的法子,荆如雪正是看出了月见微骨龄不大,年级轻轻,才怀疑他先前只是虚张声势罢了,却没想到,月见微的修为,竟是与他家族活了五百年的长老一个级别,甚至更胜一筹。   这到底是什么人?   月见微收了手,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往死里犯人。”   那长老也是个颇有眼色的,当即变了脸色,笑着说道:“阁下的修为,着实叫人佩服,英雄出少年啊,既然如此,那先前的事情,不如就这么算了?”   月见微本想说算了就算了吧,他也懒得理会,但眼尖地看到数位身着城中巡逻法袍的修士正急吼吼地从远处朝这边飞驰而来,马上改口说道:“不成!”   “不成???”长老失声叫道。   “这修缮费,要归你们,毕竟是你先动手的。”月见微指着周围被弄坏的商铺和围墙,以及脚下的地砖,道:“这里、还有那里,都归你们了。”   长老抹了把冷汗,讪讪道:“这是自然。”   话音刚落,那些巡逻者便赶至。   “何人在此斗殴!”一人厉声高呼:“不知城中规矩吗?竟敢公然挑战,来人,将其拿下!”   “都是误会,误会,各位大哥莫要这般刻板,抓他别抓我朋友。”白落英终于看足了热闹,刚巧手中的点心也啃完了,这才拍拍巴掌上的残渣,站了起来,他走到月见微身边,颇为哥俩好的揽住月见微的肩膀,道:“诸位给我个面子,今次且记一次过,先放了他,毕竟今日是对面先挑衅的,月丹师只求自保。”   为首那巡逻者,乍一看到白落英,面色突然一变,手中的剑收回腰间,行礼道:“竟是大长老归来,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唐突了。”   白落英摆摆手道:“不必声张,此事的确是月丹师被逼无奈,你们可询问周边其他目击证人,我还记着要带月丹师上剑阁,有什么事,日后再说吧。”   巡逻者们彼此对视一眼,转而指了下荆如雪一行人,道:“将他们带走盘问,公然攻击他人,违背了缥缈洲第三条法则,需得缴纳罚款三千金灵石,还有修缮费用……”   “你们狮子大开口哇,三千金灵,你们怎么不去抢呢!”   “不要脸啊,凭什么不抓他们,就凭你们认识吗?”   “徇私舞弊,还有没有王法!”   “……”   月见微走到街口转弯处,还能听到那荆如雪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也真是个脑子有坑的。”月见微忍不住叹气。   他又想起了墨云泽,他家二泽虽然也是个脑子一根筋的,但从不会做出以势压人耀武扬威的事情来,成日抱着个兔子,心软地一塌糊涂。   便又忍不住想到了月隐之。   “你可认识月隐之?”月见微问道。   “月隐之?整个剑阁现在谁还不认识他?”白落英笑了笑,道:“阁主亲传弟子,短短十年间便已经是剑阁少阁主,要什么便有什么,谁的风头能够比他盛?”   月见微挑挑眉,道:“听你这语气,怎么觉得怪怪的?”   白落英悠悠然道:“实不相瞒,这样的人,剑阁虽然需要,但弟子们不见得需要,剑道素来艰苦卓绝,不敢分心半分,否则便会功亏一篑,弟子们大多都是兢兢业业,日耕不辍,但月隐之的出现,仿佛是在明晃晃地告诉众位弟子,艰苦无用,天赋使然。”   月见微想了想月隐之的天赋,点点头道:“可这也是事实,月隐之的天赋,的确无人能及,他甚至比我兄长,还要早飞升仙陆。”   白落英一挑眉,道:“听你这意思,和这月隐之竟是旧相识?”   月见微笑了笑,道:“实不相瞒,我和他许多年前,就已经认识了,我与他可都是苍茫大陆过来的,又怎会不知道?”   白落英顿时露出了一抹兴奋之色,道:“你与他同源,岂不是意味着和那位尊上也是同源?我听师弟说,容氏尚为太子的时候,也流落在苍茫大陆,经历各种苦难折磨之后,方才能够寻到时机,回归本体,而且,月隐之和容氏那位可是就相识,只是两人不曾打过照面罢了,你且说说,你可听说过他还是墨沧澜之时,在下界都有些什么事迹?”   “……”   月见微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儿。   以往,他都是与墨沧澜同进同出,在苍茫大陆,人人都知道他与墨沧澜的关系,也无人敢背着他打墨沧澜的主意,然而到了此处,被人问起是否认识最亲密的人,他却又无法坦然地说起两人的关系。   毕竟传言之中,墨沧澜已经有了孩子,还有一位宠爱的妃子。   虽然那个妃子,是世人为了八卦效果,特意生拉硬扯加上的。   月见微想了想,道:“我与他不太熟。”   白落英道:“哎,也是,总不可能每个苍茫大陆飞升的人,都认识隐圣皇,不过,我曾经听人提起过,隐圣皇先前回归紫泽仙陆的时候,身边其实跟着一位少年,那少年是他的道侣,不过到底是可惜了。”   月见微一顿,道:“如何就可惜了?”   白落英说:“你想啊,那小道侣这么多年都不曾听过消息,显然要不就是被人给杀了,要不就是被那隐圣帝君给抛弃了总之没落得什么好下场。再说这男人吧,诚如隐圣帝君这种模样的,三妻四妾也算是稀疏平常,可我又听闻,那小道侣可是跟着他多年的糟糠之妻,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这不一样短短数年,隐圣帝君身边就换了个人?”   “……”   还活的好好的糟糠妻表示不大认同。   “那也有可能,是他为了保护那糟糠妻,故意将他藏起来呢?”   白落英冷笑:“藏起来?藏起来的话,连儿子都生了?”   月见微顿时有些心塞,颇为郁闷地看着自己的手指,道:“那儿子,是亲生的吗?”   白落英点点头道:“你问别人,肯定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但你若是问我,可真就问对人了。我师弟就是蔺太如,那小子和隐圣皇关系匪浅,虽然我总觉得他们感情不深,但利益纠葛不浅吧……小如知道许多隐圣皇的事情,他信誓旦旦告诉我,那小殿下的确是陛下亲生的,而且颇受宠爱,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月见微顿时更是心凉了一半,险些委屈的哭出来,但他仍是强忍着哭意,抬起头望着天,眨眨眼睛,故作淡定地说道:“那小皇子的生母,又是何人?”   白落英嘿嘿一笑,道:“都猜是宁相爷,但又没什么证据,就连陛下都不曾对外公开过这件事情,谁又能知道呢?若说是保护,我寻思着十有八九就是那宁非了。毕竟,宁家实属重罪之臣,宁非虽然摘得干净,却也身份不配给隐圣皇当妃子,若是皇子由他所出,必然会受到弹劾与闲言碎语,所以啊,大家都在猜测,隐圣皇为了保护这两人,所以才始终不曾公开小皇子的生母究竟是谁。” 第488章 他是我娘   月见微扁了扁嘴巴,心里寻思着,若是墨沧澜真的和别人生了崽子,他定要将那崽子抢走,再和墨沧澜恩断义绝。   正说着,有五位身着白色法袍御剑飞行的修士朝着他们飞来,白落英眯了眯眼睛,道:“月丹师,接我们的人来了。”   五人落地,对着白落英行了一礼,道:“大长老,阁主让我们来接您回去。”   白落英点点头,道:“走吧。”   为首那位弟子,朝月见微看去,道:“这位是?”   白落英道:“这位是月丹师,是我朋友,我邀请他前来剑阁做客。”   弟子若有所思地盯着看了看月见微,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快些走吧,阁主已经快要等不及了。”   七人皆是御剑而飞,直奔足足有九座高峰的剑阁而去,这路上,遇到了数道高空剑阵,只是剑阵许是感应到了来自自家弟子的气息,纷纷退避而去,并未发起攻击。   月见微禁不住感慨这天人造物,剑阵有灵,若是外人硬要闯山,只怕是行至半路,就被剑阵给扎成刺猬。   不久之后,众人落在了第一座峰崖上。   前方云雾缭绕,有数道粗壮的铁链顺着延续到云雾之中。   “到了这里,就不能御剑飞行了。”白落英解释道:“须得走过去。”   月见微看了看,道:“不难。”   白落英一笑,道:“那就走吧。”   两人一马当先,一前一后顺着铁链几乎腾空掠了过去,其余五位弟子在后面看得目瞪口呆,这铁链虽然可以走过去,但空中蕴藏着剑阁上千把宝剑的剑意,一不留神就会被剑意所伤,寻常情况下,剑阁弟子都是绕过此处,另寻传送阵直接过去对面的。   “师兄,那月丹师,修为这么厉害吗?”   “看样子,十分厉害啊,这铁锁阵,唯有长老级别的弟子,以及月师兄才能直接过去,如今又多了一个人。”   “长老的客人,自然非同寻常。”   “……”   白落英和月见微落在地上。   白落英看着不知何时就已经在那出等候的蔺太如,笑了笑道:“师弟,数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蔺太如原本黑着一张脸,想要对白落英兴师问罪,然而他刚走两步,视线突然扫过站在他身边的月见微,整个人顿时便僵住了身子——   月见微?   他莫不是眼花了?   白落英瞅着蔺太如,道:“你这什么反应?”   蔺太如加快脚步,来到两人身前,盯着月见微,有几分不确定地道:“你是……”   “蔺阁主,别来无恙啊。”月见微露出了个友好的微笑。   蔺太如不知为何,却有种冷风袭过的感觉。   他千头万绪,心情复杂,觉得这月见微多年没有动静、乍一出现便是来他剑阁,定然是得了消息奔着墨沧澜来的。   只是墨沧澜对月见微如今是个什么态度,谁都捉摸不透,蔺太如也着实不知会发生什么。   但是,想到那宁非和小世子,不知为何,蔺太如莫名有种按耐不住的小激动。   蔺太如也笑了笑,很是客气道:“月小友,没想到会在这里再见到你。”   白落英意识到什么,道:“你们竟是认识的?你这一路上,可没告诉我。”   月见微打量着蔺太如,道:“倒也不算认识,毕竟不曾说过话,只是彼此打过照面罢了,我还担心蔺阁主贵人多忘事,将我这么个小角色,早就抛之脑后了。”   蔺太如有些尴尬,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月见微不大友好。   但想想也能理解,这一路上,风言风语,只怕月见微没少听。   蔺太如不想背这个锅,马上说道:“月小友说笑了,我就算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不过,陛下知道你来此处了吗?”   月见微道:“不知道,不必说,我直接找他就好。”   “这……”   “怎么,这使不得么?你还想拦着我?”月见微冷笑一声,咬了咬牙,道:“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还要将我赶出去,说是不认识我!”   蔺太如苦笑道:“我自然不敢拦着月小友,只是殿下,此刻许是在忙。”   月见微冷冷道:“他在何处,你只需给我指路便可。”   蔺太如叹了口气,有些头疼地道:“在昭明水榭,顺着这条路,一直往东走,到了那处有月牙湖的地方便是了。”   月见微道:“多谢。”   说完,月见微御剑而飞,旋即消失不见。   白落英看得瞠目结舌,消化片刻,才转而盯着蔺太如道:“这是什么意思?他来这里,是为了找那隐圣皇?他和隐圣皇,究竟是什么关系?”   蔺太如摇摇头,又叹了口气道:“这下子,可是有好戏看了,也不知你是如何与月见微碰上的,这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你问他是谁?当年容澜归来的时候,身边跟着一位道侣,便就是这个人啊。”   “!!!”白落英一下子张大了嘴巴,半晌说不出话来。   月见微竟然就是那个糟糠妻?   阿呸,他都在月见微面前,胡说八道了些什么鬼东西?   “我先前还说,隐圣皇娶了妃子,生了崽子。”白落英喃喃道:“他这过去,该不会是兴师问罪去了吧?”   “十有八九。”蔺太如问道:“你与他熟吗?他性子如何?”   白落英扫了他一眼,道:“先前来的时候,他才将荆家那个不争气的二崽子,吊在房梁上抽了一顿,你道他脾气好还是不好?”   蔺太如:“……”   他拉着白落英便朝着昭明水榭飞去。   “跑什么?”   “去找印何似从中周旋,否则剑阁要毁!”   “……”   ………………   月见微是一路飞奔到了昭明水榭。   门口有人把守,两位身着黑色法袍宛若雕像的侍卫,齐齐抬手将月见微拦下。   左边那人说:“剑阁重地,不可乱闯,速速离去。”   月见微扫了他一眼,道:“我要见你们的尊上。”   左边皱了皱眉头,道:“你是何人,如此不懂规矩。”   月见微道:“规矩是让你们遵守的,与我无关。”   右边那人许是觉得月见微这模样着实好看,便好心好气地劝道:“每日想要求见尊上的人多了去了,若一个个都能见到,尊上又该多忙?纵然你对尊上,无比尊崇仰慕,尊上也不是随意就能见到的。”   月见微刚想说你若不让我就要闯进去了,忽而看到一个小崽子从里面跑了出来。   那小崽子皱着一张小脸,道:“何人在此,到处喧嚣?”   月见微定睛一看,只觉得这小子的气息,有些熟悉,却又一时间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左边那侍卫马上毕恭毕敬道:“殿下恕罪,有人在此想要求见陛下。”   墨宸霄扫了眼月见微,突然愣住了,问道:“我是不是,以前在哪里见过你?”   月见微惊疑不定地盯着墨宸霄——小崽子长得颇为独特,头发是银色的,一双眼睛泛着点银光,皮肤白皙,脖子后面还有些许闪闪发光的银鳞。   等等,银鳞?   月见微倏然睁大了眼睛,一把将墨宸霄给揪了过来,道:“蛋蛋!?”   墨宸霄吓了一跳,瞪大眼睛道:“你怎么知道本殿下的乳名?你、你究竟是何人?”   月见微突然就心头的火气一松,有几分动容,抬手便在墨宸霄的脑袋上用力揉了揉,看着一脸懵逼的墨宸霄,道:“你吞了我的龙息,现在居然还敢问我是谁?你若记不起来,便将我的龙息吐出来还给我,我不给你用了。”   墨宸霄:“……”   墨宸霄瞪了月见微片刻,就在那两个侍卫察觉不妥准备动手将月见微掰开的时候,只见他们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殿下,竟是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扑到月见微怀中,抱着他的脖子道:“娘娘,你是娘娘。”   月见微:“……”   这他娘的都是谁教会的?   月见微耐着性子道:“我是你爹。”   墨宸霄皱着眉头,道:“可是,我是你孵出来的,你应该是我娘才对。”   月见微在他脑壳上弹了一下,道:“别瞎扯淡,让你喊爹就喊爹,不然就别喊了。”   墨宸霄扁了扁嘴巴,道:“爹爹,你变了,你以前对我很温柔的。”   月见微甚是温柔地说:“你也变了,你以前还是个不乖乖听话就能串在棍子上烤了吃的小蛇,现在都长成了个大胖小子了。”   墨宸霄:“……”   两个侍卫同时黑了脸,觉得这人有点太给脸不要脸了。   侍卫道:“殿下,此人你可认识?”   墨宸霄道:“他是我娘。”   侍卫露出了莫名之色。   这个人,怎么看都是个男子之身,而且,还是他们从未见到过的男子,这小殿下虽说不是宁非所出,但是,也是从婴儿时期过来的,这个娘亲是如何来的?   月见微有些郁闷,但暂且放弃和墨宸霄掰扯称呼的问题,道:“你父皇呢?”   墨宸霄道:“父皇和宁相在屋子里面讨论事情,他们不要我进去。”   不让进去?呵,那感情好。   月见微眯了眯眼睛,冷笑一声,思忖了片刻,抱起墨宸笑道:“爹爹带你去周边逛逛可好?”   墨宸霄开心地眯起了眼睛,道:“好呀,爹爹,我这些年,可想念爹爹了,只要与爹爹在一起,去哪里都是开心的。”   月见微心里面禁不住感慨,这小子简直不得了啊,小小年纪都会这般甜言蜜语了,长大以后,还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呢。   于是,就当着两位侍卫的面,月见微抱着墨宸霄,脚尖儿轻轻一点便飞身而起,消失在层峦叠嶂之中,那身姿颇为轻盈,一袭红衣如火,宛若一片红云飘然而去。   “……”两位侍卫恍惚一下,才忽然大惊失色,道:“他居然就这么将殿下给带走了!还不快去禀告陛下!出了什么事情,你我都担待不起!”   ………………   昭明水榭之中,墨沧澜在临着水榭的一间通透屋子里面,正按着自己的脑袋,满心都是烦躁郁闷。   这些年,他犯病越发频繁起来,原本时隔一年才会犯病,逐渐变成半年,之后变成三月、两月,如今每月都会有那么一段时间,让他体内有种难以抑制的暴躁情绪,想要找人发泄出来。   每当这个时候,他整个人都浑身散发着一种凶神恶煞般的气息,哪怕是印何似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触其锋芒。   不过,现在还能够控制,不被心中的那个恶魔抢占理智,但若是再解决不了,日后究竟会演变成什么模样,连墨沧澜自己都不敢保证。 第489章 相见   宁非正在外面端坐着,双手合在一起祈祷这次能够安稳度过。   想想之前墨沧澜险些控制不住之时,那全身的暴戾之气,宁非就禁不住感到全身背脊发凉,汗毛都要竖起来了,恨不得拔腿就跑,得亏他先前还真打过这位的主意,好在醒悟得早,要不然现在他绝对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原本,印何似交代他要在墨沧澜犯病的时候,在他身边安抚陪伴,毕竟宁非也曾修习过疏通脉络的道法,这种时候也是能帮上些忙。   然而,宁非却险些丧命于墨沧澜手中,之后再也不敢靠近墨沧澜半分。   他的命虽说不值钱,但也是要的。   宁非叹了口气,等着墨沧澜召他进去。   正在此时,一位身着黑袍面覆暗灰色铁面的暗卫出现在宁非面前,单膝跪地,道:“主上,属下有要事禀告。”   宁非一顿,道:“什么要事,非要在这个时候说不成?”   一般情况下,墨沧澜在类似于闭关的状态中,暗卫罕少会来打扰。   暗卫道:“殿下方才在水榭门口遇到了个男子,非要给他喊娘,现在,那男子已经将小殿下给抱走了。”   宁非瞬间站了起来,瞪大眼睛道:“你说什么?你们那么多人看着,居然就这么把小殿下给看丢了?”   暗卫有些为难,道:“他跑的太突然,已经派人追了,而且,小殿下也似乎对他毫无抗拒。”   宁非简直服气了,脑子都有些凌乱,这到底是什么人,居然如此胆大包天,竟是敢在墨沧澜眼皮子下面,将墨宸霄给掳走,这若是刺激到了墨沧澜,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砰——”地一声,房门被人从里面毫不客气地打开。   墨沧澜的发丝有些凌乱,一缕长发落在额前,只是一双紫眸看起来颇为妖魅凌厉,叫人不敢直视。   “那人姓甚名甚?”墨沧澜瞪着眼睛粗声粗气地问道。   暗卫被他这模样吓了一跳,但周身那种要迫死人的气息,却让他不敢多言半句,马上说道:“只知道姓月,名字尚不清楚。”   “月,姓月……”墨沧澜喃喃两声,突然想是疯了似的放声大笑,几声之后,鸦雀横飞,山林一片响动。   宁非被他这模样也吓了一跳,连忙道:“陛下,您可还好?”   墨沧澜摆摆手道:“给孤指个方向,叫你们的人悉数撤回来,孤要亲自去见他!”   等了这么久,墨沧澜早已等不及想要见月见微了,他做梦都是和月见微重逢的模样,睁开眼睛都似乎可看到月见微在他怀中撒娇喊他沧澜哥哥,没想到,天不负他,月见微当真找来了。   墨沧澜哪里还能耐得住,也顾不得自己正在发病,当即便朝着东山方向飞掠而去。   ………………   东边那座山中,有一汪深潭,深潭上空悬着瀑布,飞流直下,宛若银河,落入水中,又若银瓶乍破,哗啦啦的富有生命。   月见微已经化作原型,抖了抖身上漂亮的毛,甩了甩尾巴,再扑腾两下已经长成了的一对翅膀,扑到水潭之中将欢快地叫他下来玩水的小银龙叼在嘴里。   小银龙拱了拱身子,又被月见微一爪子扔在脖子上,然后往水深处游去。   墨宸霄许是幼年时候罕少留在月见微身边,平日里不敢轻易露出原形来,心中总是有种不安全的感觉,但实则对于妖兽而言,化作原型才是最放松的状态。   此时,月见微在身边,墨宸霄便乐得放纵自我,索性化作原型在水中扑腾。   湖底有不少水生植物,五颜六色的颇为漂亮,月见微带着小银龙潜水游了一圈儿之后,这才驮着他重新冒出湖面。   墨宸霄咯咯咯地笑个不停,全无平日小大人的模样。   再看日头,已经略晚,月见微稍稍蹙眉,道:“你那父皇,身边的人不行啊,都这么久了,居然还没找过来,若是坏人将你抓走,岂不是白瞎?”   墨宸霄躺在湖边,瘫着小肚皮,道:“父皇才是最厉害的,爹爹也厉害,竟是一下子就把他们,全都甩开啦。”   说着,月见微便听到了咕噜噜的声音。   墨宸霄皱着眉头,捂着肚皮道:“呀,饿了。”   月见微寻思着既然都把人带出来了,总不能就这么灰溜溜地再将人送回去,那样也太没面子了,但他又舍不得饿着小崽子。   月见微道:“我方才,看到山间有野兔子野鸡,我去给你抓来烤着吃。”   墨宸霄化成一条细长的小银龙,挂在月见微的手腕上,晃着脑袋道:“我和爹爹一起去。”   月见微点了点他的小脑袋,道:“好。”   然而,月见微刚准备转身,忽而视线便被一只从身后飘到眼前的黑色蝴蝶给吸引住了。   月见微一愣,抬起手来,任凭那只彼岸蝶落在他的指尖儿,翕合扇动着翅膀,颇为亲昵地在他手上一动不动。   在此之前,墨沧澜已经站在山中,看两人在湖中嬉戏许久了。   他看到月见微那般开心地拖着小银龙在湖中翻来覆去上蹿下跳,一派其乐融融的祥和模样,竟是舍不得打扰,便像是个木桩似的,在那里看着这岁月静好的一幕,原本无论如何都压不下去的疯意,竟是就这么如同被浇了水的火,滋地一下子熄灭了。   原来他不是没有解药。   而是他的解药,便是月见微。   然而此时的月见微,却呆呆地站在那里,像是被人下了定身咒似的。   “明明已经到了门口,却过门而不入,你是不想见到我,还是害怕见到我?”一道低沉华丽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月见微被揽入了一个结实温暖的怀抱中,只听得墨沧澜低声在他耳边道:“你只惦记着这小崽子,就不怕我吃味儿生气?”   月见微眼眶有些发酸,但听到这话,却是突然又蹦出了一股怒气,他用力拍了下墨沧澜环抱在他胸前的手,咬牙切齿道:“你竟是还敢恶人先告状了,我可是听说,你在这里,有权有势,佳人在抱,连儿子都给生了,我算什么东西,还值得被你惦记着?”   墨沧澜心知他必然一路上听了无数风言风语,否则也不会过门不入,直接抱着小崽子便赌气跑了。   墨沧澜的声音带了几分委屈之意,道:“你尚未了解真相,便这般猜忌我,殊不知我这些年,过得也是辛苦不已。”   月见微一顿,转过身子望着墨沧澜的眼睛,道:“你怎么了?”   眼神对上眼神,一瞬之间,两人要说什么话,竟是都忘了。   已经多少年不曾见到他了?   幻想过多少次再见面的场景,如今真的见到了,月见微竟是发现他许多原先设想的话,竟是都说不出口了。   他原本对墨沧澜还是有数分怨怼,怨念他不曾来寻过自己,埋怨他竟是在自己苦苦修炼的时候,和别的人暧昧不明关系甚为密切,也有几分小小的自卑,总是怀疑自己似乎与他的差距越来越远……反正,就是超委屈超可怜的。   月见微嘴巴一扁,眼眶便红了。   墨沧澜回过神来,用力将月见微揽在怀中,按着他的脑袋,声音中是难以抑制的动容,道:“微微,我等了你许久,也找了你许久,如今你回到我身边,我所有的筹谋,都不曾白费,我等着一天,等了太久。”   月见微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哭腔,道:“你才没有找过我,你就是个骗子。”   墨沧澜叹了口气,道:“自我出关之后,紫泽仙陆前往所有小世界的通路,全部都被封闭了,这二十年,甚至罕少能看到飞升紫泽仙陆的修士,究其根本,便是紫泽仙陆的灵脉体系日渐崩溃,山神封闭了所有可能消耗灵脉的道路,根本不允许有人飞升,上面的人,亦是同样不可去下界。”   月见微不曾想到竟有这么一层原因,当即便将那些悲春伤秋赶出脑外,吸了吸鼻子,抬起头道:“我先前也觉得奇怪,义父和意寒爹爹离开的时候,信誓旦旦说有了消息便告诉我,可直到我飞升,都不曾接到他们的消息,而且,苍茫大陆所有人的修为,似乎都停滞不前了,我便猜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本以为是苍茫大陆的问题,没想到,是来自紫泽仙陆的。”   “父亲和爹,在前往安放灵脉之灵的时候,消失不见了,直到现在都不知人在哪里,我心中亦是担心。”墨沧澜将他眼底的泪痕擦去,沉了沉眸子,道:“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多不胜数,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且听我日后,慢慢与你道来。”   “义父和爹爹不见了?”月见微急切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挺久了,但没你离开我的时间久。”墨沧澜叹息不已,灼灼盯着月见微,道:“我说了,那些事情三言两语说不清,父亲和爹的事情,也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急也无用,我现在心情根本平复不了,我不想说别的事情,只想与你谈情说爱,微微觉得可好?”   “……”月见微有些脸红,然后他心中有几分甜蜜,低声说道:“好。”   忽然,两人看到了一只长了两只小角的脑袋好奇地探到了两人中间,墨宸霄扭着身子,抬起两只前爪捂着眼睛,道:“你们居然在小孩子面前谈情说还,羞死了,羞死了!”   墨沧澜一巴掌将小银龙的脑袋拍了下去,淡定道:“好了,你与你爹亲交流感情的时间也足够长了,今日你的功课还不曾做完,现在便回去继续做功课吧,晚上我要检查。”   墨宸霄瞠目结舌,瞪着一双大眼睛盯着墨沧澜,控诉道:“父皇,你是魔鬼吗?”   墨沧澜颇为无情地说道:“除此之外,今天晚上不准盘在我的床头睡觉。”   墨宸霄:“……”   月见微咳嗽一声,含糊说道:“今夜要秉烛夜谈,不做别的。”   墨沧澜轻描淡写却一锤定音,颇为霸道地说:“这件事情,你说了不算,秉烛夜谈日后多的是机会,我现在,只想与你好生亲热一番,以解这么多年的相思之情。”   这话中深意,已经不言而喻。   月见微含笑看着墨沧澜,颇为温柔地说道:“其他的事情,倒是可以暂不理会,不过我还有另一个问题想要问清楚——宁非是怎么回事?”   “宁非啊……”墨沧澜道:“这也是个说来话长的事情。”   月见微微笑道:“那就长话短说。” 第490章 快乐的宁相   月见微微笑道:“那就长话短说。”   眼看着也糊弄不过去,墨沧澜索性说了实话:“我总不可能真的就如此耐不住寂寞,背着你乱来乱搞什么的。只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天族世家对于后代传承颇为看重,你看看龙族便就知道了。这些年,天族没少盯着我,想要干涉我的结侣大事。索性,我便与宁非做了笔交易,我暂且放宁家一马,宁非替我做挡箭牌。如此一来,天族世家得知宁非为我已经诞下后代,便会稍稍偃旗息鼓,容氏长老更是能得到安抚。”   月见微狐疑地说道:“就这么简单?”   墨沧澜道:“就这么简单。若说还有别的原因,那便是我不想让任何人,注意到你的存在。”   月见微问道:“为何这么说?紫泽仙陆与外界联系断绝,就算有人惦记着我,也终归去不了苍茫大陆。”   墨沧澜摇了摇头,将月见微的手拉在手中,道:“谁能保证会发生什么事情?我这些年,有无数次后悔不曾将你留在身边看顾。在我得知我无法回到下界与你相见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有些崩溃,我恨极了自己当时的软弱无能。说白了,你不在我身边,我将你交给任何人,都放心不下,唯有此时你在身边,我心中方能得到平静。”   他不会告诉月见微,当年出关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要去下界寻找月见微,然而那个时候,山神便已经将通路封印,且陷入沉睡之中。   那是墨沧澜第一次发病。   他疯了似的跑到鸿蒙顶,将那处的鸟兽草木毁得一塌糊涂,将山神强行从沉睡中唤醒,质问他为何要独断专行,山神震怒,与他在山间大打一场,若非印何似及时赶到,将墨沧澜拦下,只怕是会山崩。   那亦是印何似第一次见到墨沧澜垂泪。   他一手按在那山岩上,背着紫泽大地,按着眉心哽咽说道:“太久了……我闭关太久了。他一个人在苍茫大陆,不得飞升,他心中又该如何惶恐不安?上面一年,下面十年,我的十年,便是他的百年,他如何等得?纵然是等得,我只想到他竟是要等那么久,便心中发疼,如鲠在喉。”   然而闹过这一场,山神依然不曾将这通路重新打开。   “爱恨情仇皆是小事,我不是人类,许是有感情,但我的感情,只会给这片有山川河流虫鱼鸟兽的紫泽仙陆,却不会给其中的某一个人。”山神叹息道:“我亦是有我自己的难处,还望隐圣皇见谅。”   墨沧澜知道与他多说,亦是无济于事,事情已成定局,他便只能回到神都,先去做他能做的事情了。   只是这种事情,他不会告诉月见微,他不需要通过这种解释,让月见微相信他的感情,也不想让月见微心疼。   月见微哼了一声,转而主动抱住墨沧澜的身子,道:“只此一次,若有下次,我就再也不理你啦。”   墨沧澜叹道:“只此一次,我就已经受够了。”   ………………   昭明水榭中。   “陛下还不曾露面吗?他究竟去了何处,小殿下也不知所踪,我可当真是要急死了。”侍卫长苦着一张脸,急得满头大汗。   此时已经月上中天,周围万籁俱寂,唯有照明水榭的侍卫们急不可耐地寻找墨沧澜的踪迹。   此时,印何似走了过来,道:“我先前见到了蔺阁主和白长老,从他们口中得到了一些意外的消息,既然这个时候都没回来,那应当是今晚都不会回来了。”   宁非一愣,道:“此话怎讲?你知道陛下去哪儿了?”   印何似蛮有深意道:“老婆孩子热炕头,哪怕修道之人也不能免俗,该出现的时候,陛下自然会出现,不必白费功夫了。”   宁非:“……”   正值此事,一个个头不高的锦衣少年气呼呼地大步流星朝这边走来。   宁非眼尖,一眼便看到了墨宸霄,连忙道:“殿下回来了。”   众侍卫当即哗啦啦地围上去,叽叽喳喳地问东问西。   “殿下可是被奸人掳走?”   “那奸人现在何处?”   “陛下呢?”   “殿下可有受伤?”   “……”   墨宸霄挥了挥手,颇为不爽地抱怨道:“有了媳妇儿忘了娃,我怕不是他们从野地里捡来的,我就看看怎么了?看都不给看,听也不给听,真是不把我当自己人。”   宁非一怔,道:“看什么,听什么?”   墨宸霄百无禁忌,蹙着眉头道:“父皇说,要与爹爹一同给我造弟弟,还不准我看如何造的,原本,本殿下是绝对不会屈服,但是,看在他们要给我生小弟弟的份儿上,我暂且原谅他们了。”   “……”   此言一出,周围一片鸦雀无声,安静极了。   众人面面相觑,宁非亦是目瞪口呆地看向印何似。   “陛下不至于疯到突然抓个人,便要行那种云雨之事吧?”宁非艰难地说了两句,又自我安慰道:“但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殿下都打了这么多年光棍儿,平日里连个暖床人都不曾有过,如今又在发疯,着实憋不住了……也是情有可原……咳咳咳,就是不知道,谁那么惨。”   印何似也不知道该吐槽哪句话了,只是听他说道惨,便问:“能被陛下宠幸,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福分,你怎地说惨?”   宁非摇了摇头,道:“你这种不曾经历过情事的人不懂,男人憋久了,那只怕要不然就是不行了,要不然就是如狼似虎,凶猛异常。你只看陛下那模样,又怎可能是不行的样子?他只是洁身自好罢了,也不知道,那人能不能承受得住。”   印何似禁不住抽了抽嘴角,满头黑线地说道:“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偏见?”   什么叫做他不曾经历情事,他也只是洁身自好罢了。   旁边,众位侍卫已经忍不住议论起来——   “陛下的确是天赋异禀啊,这点我丝毫不会怀疑。”   “也不知道,究竟是谁这般幸运,竟是能够得到陛下宠幸,陛下一看便是甚能叫人快活的那种,若非我不好男色,保不准我都想试试了。”   “我还曾听闻,先前在陛下渡劫之地,曾流传一本”神器榜”,陛下可是高居榜首不下啊。”   “咿呀——陛下威武霸气!”   “……”印何似甚是无语,神器榜是个什么玩意儿,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而且,这些人也忒胆大包天了,居然敢明目张胆议论墨沧澜那等能力,怕是不想活了。   宁非拉着墨宸霄的小手,扫了他们一眼,道:“好了好了,既然陛下和殿下无碍,你们也不必再继续寻找了,且各归各位,尽忠职守吧。”   侍卫们虽是意犹未尽,却也不敢再继续八卦闲谈,纷纷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宁非亦是颇为欣慰,道:“总算是能把我给摘出来了。”   印何似看了他一眼,道:“你在殿下身边这么多年,难道就从来没想过,与他发生些什么?殿下理应是那种轻易便能招惹人的模样性子吧?”   若说亲近,印何似是另一种亲近,而宁非的位置就很是为妙,是极为容易和墨沧澜发生些什么的位置。   但是这些年来,宁非半点僭越之举都不曾有,印何似一度怀疑墨沧澜是否魅力下降。   宁非却是释然一笑,看着印何似道:“我这人,尚有自知之明,我深知陛下心里有一个人,虽说那人我并不知道是谁,但影子从不曾离开,我纵然早些年对陛下心存仰慕,后来也清楚自己几斤几两。我虽是个贪心的人,但比起情爱,我更在意权势地位,否则你早就见不到今日的我了。”   印何似点点头,道:“这倒也是,得亏你看得开,要不然,现在得多伤心啊。”   宁非一愣,笑着说道:“看来,印祭司对于那位娘娘,颇为了解,看在你我同僚的份儿上,不如先给我透露些消息,免得我日后一不小心,招惹了那位。”   印何似道:“正有此意,那位的脾气不大好,你这身份又有些暧昧特殊,他对你有意见,是必然的。”   宁非:“……”   宁非觉得自己颇为委屈,给墨沧澜当幌子也不是他自己愿意做的,墨沧澜犯病的时候也不是他硬要陪在身边的,现在外界人人却都说他是“宁妃”,臣僚见了他的面还要调侃,这也就罢了,宁非本不太在意自己的名声,况且是和墨沧澜这等人中龙凤传绯闻,然而如今若正主误会了,他往后还有活路?   宁非冷着脸,道:“我不管,反正歪招都是你和陛下出的,我只是一个傀儡而已。”   “宁相放心,我又怎会卸磨杀驴?”印何似笑吟吟地说:“你今晚,且来我房中,我将他们二人的来龙去脉,悉数与你说道,也好让你安了心。”   热爱八卦是人类的本能,宁非纵然平日里看起来不染纤尘,充满智慧,然而此时也禁不住点头,道:“好,还是印祭司靠谱。”   印何似哈哈一笑,道:“我这里有酒,我们边喝边聊。”   ……………………   翌日一早,剑阁的某个山洞之中,时不时传来轻微的喘息声。   洞门口偶尔有野物经过,禁不住动动小鼻子,觉得气息颇为恐怖,便又赶紧翘着尾巴跑走了。   洞内气氛火热,喘息声久久未下。   不知过了多久,才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若我说,我们今日便不必回去了,许久不见,只是如此,哪里足够?”墨沧澜单手撑着脑袋,斜躺在衣袍上,看着月见微跪坐着衣,视线逡巡不肯离开。   月见微穿好衣服,摸了摸被啃的有些发疼的脖子,瞪了墨沧澜一眼,道:“沧澜哥哥,你如今可是隐圣皇了,你对自己,须得要求高一些,不能日日只想着困觉的事情。”   墨沧澜声音慵懒,道:“这隐圣皇谁愿意当谁去当,我如今只想与你生崽崽。”   月见微老脸一红,道:“谁要和你生崽崽,我还在生气呢。”   墨沧澜起身,笑道:“是我昨夜没把你喂饱,所以生气了吗?”   月见微顿时黑了脸,道:“沧澜哥哥,我发现你现在的脸皮,可是要比以前厚实多了。”   “憋了二十多年,你总不能让我一个正常男人,见了心上人之后还要吃素吧?”墨沧澜披上衣服,捏了捏月见微的脸,叹了口气道:“你倒是比以前狠心多了,你以前对我,可是比现在心软多了。” 第491章 气不气   月见微哼了一声,道:“还不是你自己表现不好,竟是故意让我误会,我算是想明白了,对你不能太惯着,不然你早晚不把我当回事儿。”   墨沧澜禁不住苦笑一声,道:“不是都解释清楚了吗?还要给我定罪啊,我也太难了吧,冤枉死了。”   月见微正色道:“我不管,你有苦衷,我也有苦衷,我心里委屈那么久,总不能就这么算了,你不让我撒到你身上,难不成还要让我憋在心里,把自己憋出病来吗?”   墨沧澜一听这话,顿时又是心疼又是好笑,连连说道:“好好好,你想怎么发泄就怎么发泄,不给我亲亲抱抱也就罢了,可若是气坏了身子,我自己都绕不了自己,我们微微想怎么就怎么。”   月见微哼了一声,颇为傲娇,然而心里却是颇为熨贴。   原本路上还在担心多年不见,墨沧澜会待他陌生,也怕墨沧澜突然像是月轻鸿忘了墨意寒一样,将他忘在脑后,更怕的则是两人之间产生了隔阂与断层。   所幸,这位紫泽仙陆的人间帝君,仍是他认识的那个沧澜哥哥。   ………………   待到墨沧澜和月见微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已经是当日下午傍晚时分。   蔺太如已经设宴在鹤来阁静候客人,墨沧澜带着月见微,径直入了席。   剑阁的诸位长老和值得出席的弟子坐在左侧,墨沧澜带来的朝中重臣坐在右侧,两边的人都纷纷看向已经一言不发便拉着月见微坐在中间主席上的隐圣皇,等他率先开口。   墨沧澜扫了眼众人,道:“开席前,孤先给你们介绍一个人。”   有人禁不住坐直了身子。   墨沧澜执着月见微的手,道:“孤的道侣,月见微,日后你们尊他为后便可。”   此言一出,月见微的身份便被定性了。   众人纷纷错愕,就连知道些内情的蔺太如都露出了吃惊之色。   要知道,当朝帝君可以有无数个侍妾侍君,亦可以有多位帝妃,但是能够成为帝后的,只有一位,且那一位帝后,从传统上来说必然要天族世家出身,经过重重筛选和朝臣认可,再经历正式的结侣大典,方能成为真正的帝后。   帝后拥有的尊荣和权势不言而喻,是以历代帝后的位置之争,说是争夺惨烈、伤亡无数、血流成河都不为过,各大世家对此位置虎视眈眈,绝不可能轻易拱手让人。   墨沧澜这些年来,拿宁非当挡箭牌,也算是勉强堵住了那些世家之人的悠悠之口,只因他从未提起过帝后一事,众家族便也偃旗息鼓,暂且压制不谈。   然而此时,墨沧澜却突然提起帝后,还兀自定了人选,这若是说出去让人知道了,整个神武大陆,必然要重新掀起轩然大波,安生不了。   宁非也是一愣,脑袋还带着宿醉的胀痛,却又听闻此事,当即便说道:“陛下,您这也是喝醉了吗?”   不然,怎么会说这种话来?   墨沧澜扫了他一眼,道:“孤千杯不倒。”   印何似道:“陛下已经想好了?您可要知道,今日之言,若陛下不是在说玩笑话,来日传出去,势必会引人狗急跳墙。”   墨沧澜颇为大气地一摆手,兀自往杯子里倒了一杯酒。   他举起酒盏,看着众人,道:“多余的话,就不说了,孤与微微之间的感情,凡人不懂,给你们说了,你们应当也是听不明白,毕竟从三百多年前,孤下界渡劫的时候,他就已经对孤情根深种,非孤不可了。”   月见微:“???”   墨沧澜嘴巴上说着不多说,实则还在继续颇为快乐地说道:“那一世孤与微微受了不少苦,被奸人所害,不能善终,不过,天道有情,轮回转世之后,微微又舍弃了麒麟世家优待,不顾旁人劝阻,非要从紫泽仙陆奔到苍茫大陆去白雪境寻孤,纵然孤心如磐石,也不得不被微微的执着感动,此生也就非他不可了。”   月见微禁不住抽搐着嘴角,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墨沧澜往自己脸上贴金,却又觉得好笑,这话半真半假,以假乱真,说得连他自己都快信了。   座下众人也都目瞪口呆,眼珠子都险些瞪出来。   这、这隐圣帝君面不改色地给他们炫耀自己有多幸福、道侣有多爱他,当真是百无禁忌,在坐的十人,哪个不是几百年都没个道侣的光棍儿,隐圣帝君这话,分明就是在拉仇恨啊。   可偏偏他们就只能听着,还不敢提意见。   墨沧澜说得高兴,便将酒水喝了下去,众目睽睽之下,他轻咳一声,掩盖住唇角的笑意,道:“算了,和你们说这些,你们也听不太懂,毕竟能遇上微微这等对孤一心一意痴心不改的道侣,是要靠大造化和大功德的,你们羡慕不来。”   “……”月见微重重咳嗽了两声,觉得饶是他修炼了那么多年的厚脸皮,也受不了被墨沧澜这么造作。   月见微觉得自己脸颊冒烟儿,马上拉着墨沧澜的手臂不让他继续说下去,慌忙说道:“沧澜哥哥,我寻思着,若不然我们边吃边说,这么多人都等着开席呢。”   墨沧澜点点头,颇为温柔地一笑,道:“听你的,那就开席吧。”   “……”   台下众人马上顺着杆子说道:“那就恭喜尊上得偿所愿,我先干为敬。”   白落英也眼神颇为复杂地看了看月见微,只觉得他果然是真人不露相。   据他所知,墨沧澜几乎不近美色,曾有美人偷偷卖通身边的护卫,潜入他的房中,想要春宵一度,却被墨沧澜发现之后给一巴掌拍飞出去,至此再无人敢算计着位不近人情的帝君。   却没想到,人间帝君竟是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男人,迷得神魂颠倒,竟是还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肆炫耀,也得亏月见微有本事。   宁非也是一言难尽,他昨晚上通宵在听印何似讲述两人在下界的共同经历,但怎么听都不觉得墨沧澜会是这副像是捡到糖的小孩儿似的模样,然而今日一见,宁非自认为见识浅薄,对墨沧澜的了解还不够深厚,并对月见微甘拜下风。   这顿饭,众人吃得都是心情复杂。   尤其是月隐之,分明昨日见到墨沧澜,这家伙还反问他月见微是谁,今日便自打自脸把人带在身边恨不得让天下人都知道月见微痴迷于他。   月隐之只得隔空对着月见微敬了几杯酒,不知怎么,他觉得月见微颇不容易。   这只是个家常宴,宴会上并未谈论什么涉及到紫泽仙陆的大事,墨沧澜此行虽透露的行踪,却并未带多少人来,显然不希望被人打扰。   宴会过后,到了昭明水榭,印何似拦住了准备拉着月见微回去休寝的墨沧澜。   印何似看了看月见微,道:“陛下似乎还有些事情,没有回答。”   墨沧澜一挑眉,道:“改日吧,今天孤心情不错,不想理会你。”   “……”印何似额头上布满了黑线。   月见微赶忙说道:“还是先和印祭司谈谈正事吧,说起来,我也有许多事情,尚未搞明白,早晚都要知道,赶早不赶晚。”   墨沧澜不大乐意,道:“你我才刚见面……”   “陛下今日所言,不出一日便会传遍整个神武大陆,众世家本就对帝后之位虎视眈眈,陛下难不成要拖到兵临城下再解决吗?”印何似觉得头疼,道:“我不管,你若日后册封帝后,用不着我,那我自然可以甩手不管。”   册封帝后是要敬天的,印何似可是皇朝大祭司,窥天世家家主,若是得了他的认可,此事便成了一半,日后册封也须得用上他,墨沧澜自然不会拒绝。   “那就给你半个时辰好了。”墨沧澜勉为其难答应。   印何似又要爆炸,道:“陛下,这是你的事情,你自己上点儿心可好?”   月见微发现喝了酒的墨沧澜显然有些幼稚,便拉着墨沧澜,笑道:“说到何时,便算何时,印祭司不必在意他。”   印何似横眉倒竖,斜着眼瞪着墨沧澜,道:“得亏有个人能管着你,我真是受够了。”   墨沧澜走在后面,对月见微道:“看到没有,你不在,便有人想要欺负我,我说句话都不行,我太难了……”   月见微嗅到了一股酒气,却没想到墨沧澜居然真的喝醉了。   而这样闹小孩子脾气的墨沧澜,还是第一回见到,也是新奇好玩儿。   月见微禁不住一笑,用哄小孩儿的口吻道:“好好好,都是他们不好,让你受委屈了,如今我回来了,陪在你身边,自然不会叫任何人,再欺负你。”   墨沧澜点点头,抬高声音道:“你听到没有?日后,孤也是有后台的人了!”   印何似:“……”   杀了他吧。   墨沧澜若是明日清醒过来,会想起今晚上说的话,只怕是会想把自己给拍死。   进了暖阁,印何似点燃了桌上的明灯。   墨沧澜坐在月见微身边,抓着他的手把玩,似乎直接忽略了印何似这个大活人。   印何似耐着性子,道:“陛下,我现在便与你掰扯掰扯。”   墨沧澜头也不抬,道:“你说。”   印何似道:“先前,龙族打算将龙五嫁给你做侧妃,只是碍于你对龙族颇为不满,一点面子都不留,直言三代之内绝不可能和龙族联姻,龙族才暂且偃旗息鼓。萧家则更绝,家主出面,直说哪怕陛下愿意将萧家嫡女纳为妾室,萧家的门路,便悉数供给陛下差遣。”   “噗——”墨沧澜直接喷笑,凉凉说道:“萧盛这个老家伙,算盘打得真好,孤看他是惦记着孤的传承,竟是连亲闺女都舍得卖出来……还说什么门路差使?他萧家的门路,不就是个聆音宗么?聆音宗都做点什么鸡鸣狗盗的事儿,孤还是知道的。”   “……”印何似咳嗽一声,道:“暂且先不评价萧家的做派,再说外戚寒家吧,寒家可是铁了心的要给你送个帝后,如今的寒家家主,不是老一辈的那位了,当家作主的那人,仗着与你爹是亲兄弟,便要将他女儿塞给你,你也不好拒绝不是?”   墨沧澜冷笑,道:“寒家的风气,真是越来越差劲了,先前寒家不认我爹,说是但凡敢和陵王前扯上关系,便要与他恩断义绝,现在却又在人死之后,这般作态,岂不是令人作呕?”   月见微点点头,虽然没完全听明白哪家和哪家的关系,但仍然甚是认同道:“没错,强迫旁人缔结道侣的,都是恶人!” 第492章 成竹在胸   印何似看了看月见微,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以来便是如此,你们想要抗拒,便要有足够的能力。再说你们容家,容家也一样有人仗着与你关系亲近,想要与你结姻,容氏的长老,蛰伏多年,能够将你一举送到这个位置,难道你便半分情面都不留给他们吗?若真如此,日后的支持,只怕是难。”   墨沧澜敲了敲桌子,兀自说道:“如今,是他们有求于孤,孤对这个位置,根本没有任何多余想法,难道不坐在这个王朝巅峰的帝位,孤就不是小尊位的孤了么?他们既然扒着孤,非要让孤替他们排忧解难,就得做出点儿求人的姿态来,竟还妄想算计着孤的后位,这岂是他们能够惦记的位置?”   说着,墨沧澜颇为温和地看了看月见微,道:“微微的位置,谁都不准抢。”   月见微立刻点头,道:“没错,谁敢抢,我就咬死谁!”   印何似又忍不住抽了下嘴角,冷眼看着两人一唱一和。   墨沧澜犯病,月见微也跟着犯,难道月见微都没察觉到墨沧澜有哪里不太妥当吗?   墨沧澜突然盯着印何似,道:“不对,你尚未说你们印家,印家这些年还算老实,你该不会,也是暗中想着该如何给我鼓捣出来一个帝后吧?”   印何似一头黑线,道:“陛下大可放心,身为印家家主,臣绝不会让自家孩子,出去遭你祸害半分。”   墨沧澜:“……”   这话说得,其实没什么毛病。   月见微道:“还是你看得通透。”   印何似深吸口气,平息了下心情,缓缓说道:“形势如何,你们差不多也就知道了,如今最大的问题,便在于月见微并非天族世家之人,麒麟世家远在边缘大陆,还是龙族的附属世家,我只怕,到时候龙族会一怒之下,拿麒麟世家开刀。”   “撇开龙族不谈,其他家族,我只能保证有印家不从中作梗,其他家族,一个个的都不是省油的灯,宫中的权力角斗,从来都比妖兽界的厮杀抢夺更为可怕,只怕是纵然斗得过一时,陛下也会有疏忽大意的时候。”   “……”   墨沧澜倏然眸中闪过一抹冷彻骨的暗光,他眼神极为危险,捏了捏拳头,似是心有所动。   屋内灯火如昼,灯火在三人脸上跳动,晃出了剪影。   “印祭司的话,也并不全是对的。”月见微忽而开口,并无半分畏惧和紧张,甚至唇角还有一丝笑意,道:“我所仰仗的,从来都不是麒麟世家,而是我自己。我与麒麟世家早些年便已经决裂,他们对我不仁,我对他们也不会有丝毫感情,麒麟世家与我有仇,我甚至比任何人都希望,麒麟世家会遭到报应。龙族就算因此对麒麟一族发难,我也不会有半点动容。”   印何似眯了眯眼睛,看着月见微,道:“只怕你还不知道,如今麒麟世家的家主,乃是你的亲生兄长,孤渊烬,饶是如此,你也不在意半分吗?”   月见微愣住了,直起身子,蹙眉道:“什么?无论如何,麒麟世家都轮不上我兄长坐那个位置,孤渊皇生有多个儿子,也大多不是酒囊饭袋,怎么会……”   “孤不会轻易放过麒麟世家那些杂碎。”墨沧澜淡淡接过话头,道:“自继位之后,孤第一个下手的,并非宁家,而是孤渊世家。不过,孤还算是仁慈,只杀了那一脉如同跳梁小丑的杂碎,并未将孤渊世家举族覆灭,此举也算是杀鸡儆猴,孤也借此机会,敲打龙族,让他们不敢再轻易造次。”   月见微禁不住有些唏嘘。   他不是没想过墨沧澜会对麒麟世家动手,而且,就算墨沧澜不动手,他来到上界之后,或早或晚也必然会手刃仇人,只是,真正发生的时候,月见微又忍不住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毕竟,上辈子他直到千年之后,才得以修炼到自认为可以同归于尽的境界,提着刀去找麒麟世家报仇,用的法子,还是那样惨烈,令人心惊。   这辈子,一切都变了。   直到此时,月见微方才有了一种重生之感。   命运的齿轮,到底还是走到了另一个方向。   察觉到月见微发呆,墨沧澜颇有些担心,道:“我对麒麟世家下手的时候,避开了你那一脉,还有几个与你交好的旁支,主要是对主脉动手,还算是有所收敛,已经尽可能避开误伤,事后,还是孤渊烬找上我,说希望我能够放麒麟世家一马,我答应了,但要求家主必须是他。”   月见微回过神来,对着墨沧澜笑了一笑,道:“沧澜哥哥,我没有生气,你做的没有半分疏漏之处,我只是觉得,那些罪有应得的恶人,终于得到了报应,心中有些痛快。”   墨沧澜点点头,道:“你且放心,胆敢欺负你的人,孤一个都不会放过。”   “不过,若麒麟世家家主是我兄长,理应不必担心龙族才是。”月见微道。   “为何?”印何似道。   “孤渊烬这个人,从在娘胎里面便要与我争抢资源,从出生起就是天之骄子,他这人脾气不好,性情古怪,还特别傲慢无礼自恋轻狂,他这样的人,绝不可能甘愿受人掣肘,龙族想要把控麒麟世家,只怕日后也难喽。”月见微悠悠然地解释一番,听着印何似耳中,还当是孤渊烬和月见微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印何似自然也与孤渊烬打过交道,他倒是觉得,孤渊烬是个有傲骨又谦逊的人,脾气性格也颇为正常,不至于像是月见微说的那样难以相处。   果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印何似也懒得理会两人虚假的兄弟情义,道:“总之,我没想到陛下会这般不顾后果。”   墨沧澜揽住月见微的肩膀,轻笑一声,慢慢说道:“还有一点,你们二人都说的有所偏颇,微微虽不是天族世家,但并非没有后台,他的靠山便是孤,只要孤认定了他,旁人又能有什么办法?”   “……”   “你不必说会引得众人觊觎,以前孤拿宁非当靶子,不让任何人提起微微的存在,不过是因为微微不在孤的身边,孤不放心任何人,但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墨沧澜勾了勾唇,道:“若是他在孤身边,孤还不能护他安好,让他正大光明的成为孤的帝后,那孤这个位置,孤这些年煞费苦心铺就的道路,也都是白费了。”   印何似浑身一震,忽而明白了他先前始终想不明白的事情。   为何墨沧澜出关之后,旁人偶尔在他面前旁敲侧击那下界道侣的存在时,他会哂笑两声只说那少年是痴心妄想,做足了那副薄情寡义的作态。   甚至印何似禁不住怀疑,墨沧澜选择第一个对麒麟世家下手,杀的那几个人,还都是曾的罪过月见微的,并非是为了自己报仇雪恨,而是因为那些人曾经设下追杀令,对月见微穷追猛打,险些让他走入穷途末路。   墨沧澜这些年,哪怕仰仗着容家势力,也在暗处不断地发展独属于自己的势力,纵然时常发病,也仍是在修炼上不敢有丝毫懈怠,让自己在最短的时间内,重新回到紫泽仙陆的最顶端位置——   世人都说隐圣皇如此苦心孤诣,是为了紫泽仙陆着想,殊不知,他许是仅仅为了能够在将来,有凭借一己之力护得月见微安好无忧的资本。   印何似尚且记得,墨沧澜与山神大战之后,赤红着一双眼眸咬牙切齿而归的模样。   那是他第一次发病,整个人都如同困兽似的又是暴怒又是急躁,仿佛再无发泄之地,他就会走火入魔无药可救似的。   若非那时候,宁氏一族突然兵临城下,起兵造反,想要逼得墨沧澜交还尊位,给墨沧澜迎头将活靶子送到眼前,墨沧澜还不知会是怎样的结果。   五千宁氏精兵,正在城外叫嚣,手中法器散着灵流火光,擂鼓呐喊,气势磅礴,叫人望而生畏。   那时候,刚巧败北而归的隐圣帝君腾云驾雾而归,盘旋在城门上空,险些被数道流箭给伤了的隐圣帝君,好容易控制几分的情绪突然爆炸,借着在山神那里憋出来的火气,竟是穷尽毕生功力,双手搅动帝都灵流,引得天地之间风云突变,黑云压城,随后以气吞万里的姿态,一掌挥出,千军万马奔腾狂啸,竟是瞬息之间,便将宁氏足足五千精兵,悉数轰成了渣子灰烬。   城外十里处,茂林变成了一片荒芜,血水浸染了整片大地。   原本尚在观望的帝都官员,有的直接吓得尿了裤子,还有的晕厥过去,从此之后对于这位被世家众星拱月捧上尊位的隐圣皇,再不敢有半分轻视。   这一战,也让所有企图将墨沧澜当作傀儡的世家终于意识到,他们请神容易送神难,想让墨沧澜当傀儡,是绝对不存在的,这位隐圣皇的修为,早已到了这个世界的巅峰,各大世家,罕少能出现可在修为上与他匹敌的对手。   墨沧澜从一开始,便在筹谋。   甚至他根本没想过放任月见微在下界不管不顾,不闻不问,只等他来上界寻他。   墨沧澜原本的计划中,必然有出关之后,便立刻去寻找月见微这一项。   只是,世事无常,山神插手,五洲变化,将墨沧澜的计划改的面目全非。   但无论如何,墨沧澜都不曾在为两人筹谋的事情上,松懈半分。   以至于事到如今,墨沧澜有底气将月见微明目张胆地放在自己身边。   若是如此筹谋……印何似沉心思忖片刻,竟是觉得可以接受。   印何似道:“既然殿下胸有成竹,倒也不必我再多说什么了,陛下还是提前做好准备,若要立后,会受到的阻碍,可不在少数。”   墨沧澜冷哼一声,颇为讽刺地说道:“如今紫泽仙陆灵脉之灵一个接一个的被人摧毁,自己的生存都快要成难题,那些家伙居然还要算计着孤的帝后,当真是本末倒置,不知所谓。依孤看,还是他们遭受的打击不够多,若真逼急了孤,孤不介意给他们多找些麻烦。”   印何似突然对那些世家生出了几分同情。   如今的墨沧澜,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善茬儿,他不知遭受过多少暗杀,又遭遇过多少下属背叛。   再加上病痛折磨、与道侣离散,墨沧澜早已心若磐石,冷硬如铁。   除他在意的人之外,墨沧澜绝不会对任何人心软。 第493章 臣太难了   那就只等着看,哪家哪派,敢来当这个出头鸟了。   此次谈话到此为止,不必再多说。   墨沧澜对于自己的规划无比清晰,印何似多说无益,只将时间留给二人便足够了。   回到寝屋,月见微将墨沧澜按在床上,蹲在他身前双手放在他膝头上,抬着脸望着墨沧澜略带红润的面庞,道:“沧澜哥哥,我总觉得你哪里变了。”   墨沧澜抬起手,在月见微头顶揉了揉,道:“人总不可能一成不变,比如我对你的心意,实则也已经变了。”   月见微略一紧张,道:“如何变了?”   墨沧澜说:“变得比以前更在乎你了。此次我失而复得,实为人生一大幸事,我原先还曾想过若你回来,可为先保你安稳无忧,将你秘密安排到天道宗修行最好,但如今见到你,我却改了想法——”   他凝视着他,眼眸中是沉浓的化不开的情绪。   “微微,你既奋不顾身跋涉万里再次来到我身边,从此之后,便再无离开我的机会,你此生此世,不管是生是死,无论我是善是恶,都不准再离我而去。”   月见微并未听出墨沧澜的话外之音,只是笑道:“这话,该是我对你说才是。不过,沧澜哥哥也不必总将你我之间浓情蜜意的事情,拿出去说道,就像是今日,说出去平白让我觉得羞耻。”   墨沧澜低下头,凑到月见微面前,在他鼻尖儿上啾了一口,颇为淡定地说道:“不妥,孤就是故意欺负他们这么大年纪了还要打光棍,孤就是想要炫耀有你这么个贴心的宝贝儿,他们若是不服,便自己找道侣去,反正孤就是乐意让所有人都羡慕孤。”   “……”   月见微还能说什么?   他虽然觉得墨沧澜在这件事情上,颇为幼稚,但他又能怎么样?   月见微只能选择宠着他。   “那,随你高兴就好。”月见微坦然接受这样的结果。   墨沧澜颇为满意地点点头,拉起月见微一起摔在床榻上,便准备美人在抱正好睡觉,为日后生崽子身体力行苦心孤诣。   突然之间,月见微觉得身体有一道凉意窜了上来,紧接着一只长着小角的扁脑袋,就这么从他的领口钻了出来。   月见微一巴掌将墨沧澜的手拍开了。   “啪”地一声响,在夜深人静的屋内显得极为响亮。   墨宸霄叫嚷道:“蛋蛋也要娶媳妇儿,生崽崽!”   月见微低头看了眼衣冠不整的自己,好歹也有几分为爹的自觉,马上一脚将正在为自己宽衣解带的墨沧澜踹开,然后揽好衣服,将墨宸霄从怀中抽出来放在床上。   墨沧澜一张脸拉的老长,道:“墨宸霄,你怎么会在这里?”   墨宸霄扭着身子在床上打滚,嚷嚷道:“我不许你独占爹爹,我要和爹爹睡一个窝窝!”   墨沧澜冷笑,一把拎起墨宸霄的身姿,将尖叫的小银龙直接从门口丢了出去,送给了尚在外面值守的侍卫。   “这段时间,你睡外面,堂堂妖兽,成日睡床可还成?”   说完,墨沧澜便颇为无情地进了屋子,非但把门关得严严实实,还要施展咒术严禁任何人打扰。   月见微险些没从床上飞出来,目瞪口呆道:“你就这么对你儿子?”   墨沧澜将他又拦腰扔回去,道:“修为后天一重的小崽子,在蛋里不知道活了多少年,还是有龙息护体的真龙一族,也是时候独当一面,离开爹娘自己睡觉了。”   月见微天旋地转躺在床上,有点恍惚:“我儿子这么厉害,竟已经是后天境界了。”   “所以,你这个做娘的,只需要努力给他生个弟弟就好,宸霄自会有人照顾。”   月见微转念一想,觉得颇有道理,反正龙息护体,墨宸霄也不至于半夜被妖兽叼走吃了,便颇为放心地做了重色轻娃的后爹。   ……………………   翌日一早,墨沧澜便看到了当朝白无相宁非在门口等他。   墨沧澜舒展了下腰身,走出来道:“大早上的,找孤作甚?”   宁非行了一礼,道:“陛下,昨儿一晚上,臣这里的传音都不曾断过,各家各派,各大势力,都连一晚上时间都忍不了,非要当即便要问我是否失宠,陛下要立帝后一事,是否属实,臣给一一含糊糊弄过去了,不知陛下是什么态度。”   墨沧澜打了个哈欠,颇为慵懒,满不在意地说道:“那就实话实说,若再有人盘问,便告诉他们,记得给孤准备一份厚礼,毕竟活了几百年,还是头一回结侣,往后也不会再有第二回,总归是要隆重一些的,他们这些做臣下的,总要表示点儿什么。”   宁非简直服气了,也得亏他脾气好,要不然现在许是就要跳脚了。   宁非哭笑不得,道:“陛下,您确定不必安抚解释,反而要继续刺激他们吗?”   墨沧澜道:“该来的总会来,孤只是想要表明态度罢了。”   宁非叹了口气,点点头道:“陛下这么说,我就明白了,还有几家窝尚未回话,这便回去给他们个答复,也好叫他们安心。”   墨沧澜道:“顺便记得给孤记下来,都那些人问了此事,孤到时候要好生看看他们都送了什么厚礼。”   宁非几乎落荒而逃。   墨沧澜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一笑,道:“宁相,有劳了,这些年,倒也辛苦你了。”   宁非顿了一下脚步,寻思着当了这么多年活靶子,不知明里暗里受了那些想要嫁给墨沧澜的男那女女多少冷嘲热讽,觉得自己也真是颇为辛苦。   比阻止宁氏一族举兵造反还要辛苦几分。   “陛下,这是否意味着,臣下可以功成身退了?”宁非颇为认真地问道。   墨沧澜本想点头,但想到什么,便又说道:“倒还有一件事情,需要麻烦你几日。”   宁非好声好气道:“陛下请说。”   墨沧澜道:“墨宸霄这小崽子,孤寻思着他年龄也不小了,成日非要与孤和微微凑在一起睡觉,也不合体统,但他又素来不喜欢一个人就寝,便让他跟着你待几日吧。”   宁非:“……”   这他娘的,简直是亲爹啊。   还真是有了媳妇儿忘了娃,宁非想起昨夜里一个人蹲在外面失落地抹眼泪的小殿下,便觉得心疼,虽说那小殿下也是装可怜,但墨沧澜的行为,也着实令人发指啊!   宁非深吸口气,看到了揉着腰走出来的月见微,马上说道:“没问题,陛下放心。”   说完之后,宁非飞快离开,背影像是落荒而逃。   月见微一脸懵逼,道:“方才那是宁相吗?他怎的像是见了我,才跑那么快的?”   墨沧澜寻思着,道:“许是生怕你看他不顺眼,宁非这人,素来事事小心谨慎,将自己保护的极好,否则,孤也不会找他做幌子。”   月见微顿悟,却是一笑,道:“我也不至于这般小气,明知是假的,也明知他帮了你我良多,又怎会因些风言风语,就对他心存不满?我看这误会,来日寻个机会,早日解开才是。”   墨沧澜点点头,道:“不急。”   又道:“明日便是剑阁开阁招生之日,届时,你与我一同去看宸霄入剑冢考核。”   月见微笑了笑,道:“甚是期待。”   ………………   宁非今日颇不宁静,非但要给各家各派借着抚慰他的由头实则打探消息的人们一一回应,还要惆怅身为白无相的职责——   天圣皇朝共有三位无相,白无相、黑无相和无间相。   黑无相统领天下兵马,乃是宁家原本所处的位置,不过,如今这个位置,已经交还到了寒家手中。   至于白无相,则是掌管各种政务要事,包括帝君娶亲的后宫之事。   若月见微当真要入主东宫,宁非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可是没有空闲的时间了。   既要祭祖,还要安排布置,又要给各家各派发出邀请,一样一样,每个都不能省心,都要宁非亲力亲为,而他又不怎么擅长这种婚丧嫁娶,还要特意去翻阅礼法……真是想想都觉得头疼。   他曾收过龙族一位长老给的传音法宝,原本还觉得自己赚了,然而此时此刻,却是恨不得这法宝原地崩裂,碎成渣渣。   龙族长老的声音传来:“帝君怎能与那等不入流的人在一起?他纵然看不上我龙族,也绝不可迎娶天族之外的人。”   宁非面无表情,不曾开口说话。   那长老过了一会儿又冷声说道:“墨沧澜这小儿,定是在记恨我龙族曾经做过的事情,为人帝君,心眼小如阵眼,如何能掌管天下?”   宁非忍不住了,道:“帝君之事,我可不敢妄自议论。”   长老问道:“那人名叫什么?”   宁非说:“月见微。”   “月见微!?”龙族长老的声音有些扭曲变形,顿时没了声音。   宁非:“……”   宁非觉得龙族长老应当和月见微有过牵扯瓜葛,否则不会是这个反应。   但究竟是什么,他当真一点都不感兴趣。   又挑着几个给了答复,宁非才又听到龙族长老的传音——   “既是如此,那便让他归还我龙族后裔罢了!”   “……”   印何似走了过来,身边还跟着个满脸写着不高兴的小不点儿。   宁非抬眸便说:“龙族要争抢殿下了。”   印何似不甚在意,道:“抢便让他们来抢,抢走了我把头拧下来给你当球踢。”   宁非忍不住笑了起来。   墨宸霄也跟着咧嘴笑,也不知道听懂了美。   印何似道:“小殿下这几日归你了。”   宁非觉得令人发指,道:“陛下当真如此急不可耐?”   印何似悠悠说道:“二十多年啊,陛下可不是你我二人这种从未开过荤的人,但凡尝过荤腥,再回去吃素可就难得多了,陛下享受过人间至高无上的美味,被逼着戒了数十年,如今美味再次入怀,他又如何能轻易放手?倒是可以理解。”   宁非被这个比喻给震住了,他看着印何似这么个清冷的美人儿,禁不住有些怀疑自己是否对同僚有什么误解。   宁非缓了缓,道:“印祭司,话虽如此,但是,我从昨晚开始,便不曾安生过,总觉得要有什么事情发生。”   印何似勾了勾唇角,将宁非拉到身前低声说道:“你且放心,有什么事情,也不必你我冲锋在前,那位月帝后,速来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也绝不会放任任何人欺负他,不信的话,你就坐等着看好戏吧。”   宁非:“……” 第494章 入剑冢   开阁日,剑阁百年来头一回打开山门,广纳天下有志之士。   考生们如同海潮一样涌入剑阁,山道两边,每隔一段距离便会站着两位剑阁弟子,看起来颇为威武霸气。   剑阁峥嵘而崔嵬,山道狭窄笔直,若是能够用踏云梯的功夫,或者御剑飞行,倒是还快上一些,不过,剑阁上空不知何处都总是盘桓着锐利的灵流结界,饶是剑阁弟子也不见得能够全身而退,其他人就更是不敢造次了。   剑阁位处于海外仙山,和神武大陆的联系实则并不算太过紧密,而且剑阁素来流派清正不阿,罕少有弟子会入朝为官,追求权势,因此名门世家弟子也罕少会有想要考入剑阁的。   今次,剑阁倒是有不少世家子报名,原因倒也单纯,天下灵脉欠缺,各家各派都风声鹤唳,生怕再有什么动静,而剑阁却是因着和墨沧澜关系甚好,以至于墨沧澜但凡手中有空余的灵脉,便愿意送给剑阁渡过难关,如此一来,剑阁的修仙资源,在这种时候,乃是最为靠得住的,世家弟子在斟酌考量之后,自然愿意来剑阁先度过这段艰苦卓绝的日子。   只是,想归想,真正想要进去,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剑阁考核内容简单,不管是弟子们还是长老们,废话都少,待到考生们悉数到齐,吉时一到,便有人宣布今次考试规则。   规则和以往并无二致,就是去剑冢拔剑,能拔出来就算是入了剑阁,若拔不出来,怎地也不会收。   “这样的考核,未免有失偏颇。”一位被挡在剑冢之外的弟子满是不服,指着自己手中的剑,道:“我自己也有剑,我是能练剑的人,而且,我听说先前剑阁破格收的一位弟子,也不曾入剑冢拔剑。”   “就是!”另一位弟子亦是恼羞成怒,斜着眼睛抬高声音道:“说什么风清气正,一视同仁,分明就是满嘴假仁假义假模假样,真叫人作呕!”   那站在剑冢入口处的剑阁弟子,轻蔑地扫了他们一眼,冷冷说道:“你先前说那不入剑冢拔剑之人,乃是月隐之,他飞升上来,的确不曾入剑冢便被我们带走,但人家自带的便是从剑冢遗落的剑,且是上古神兵,你手中这把——切,恕我直言,我只需要两根指头,就能一下子将其折断。”   “……”   “月师兄的剑,竟是从剑冢落下去的?”月见微看着那一方影壁,清晰地听到那弟子的话,禁不住好奇地朝墨沧澜问道。   墨沧澜摇摇头,道:“我对你之外旁人的事情,都不打清楚。”   宁非抬起头,五味陈杂的看了墨沧澜一眼。   “他的确是自带一把绝世宝剑。”蔺太如笑了笑,道:“那剑的名字为焚天,乃是一把上古杀器,经历过上古神魔大战,不知饮了多少鲜血。自落入剑冢之后,便无人得以将这把焚天拔出来,太阁主曾在坐化之前,特意说起这把焚天,他说若是来日有人能够将其拔除,且让焚天化为己用,便能够成为带领剑阁走上辉煌的人。”   顿了一顿,蔺太如见月见微颇为感兴趣,便又接着多说了几句:“数年前,焚天不知受到了什么感召,突然拔地而起,冲入了下界不知名的地方,从此不知所踪,剑阁还派过不少人马四处打探,却都寻不到消息,直到前些年,大长老突然在闭关之中,感知到了焚天的存在,便立刻派人前去查看,这一看,竟是遇上了月隐之这么个天生的剑修,我自然要将他带回来好生对待。”   原来如此,月见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看来,月师兄的确是天命之人,否则,也不会短短百年,便能够凭借一己之力,飞升仙陆了。那把宝剑,听说还是月师兄的伴生剑,看来,是焚天认定了他。”   白落英倒也忍不住叹了口气,扣着自己的手指头道:“说来也是奇怪,焚天这种上古法宝,本身是有剑灵的,那剑灵也不知怎地回事,像是在大战当中将脑袋磕坏了,以前还住在剑冢的时候,总是成日吵嚷着要找他主人,我也不曾当回事儿,可是后来,焚天突然消失,剑灵也紧跟着失去了踪影,我本以为剑灵是随着剑一起走的,然而月隐之回来之后,那把剑已经成了把没剑灵的剑,效果可谓是大打折扣啊。”   白落英现在仍是郁闷,那剑灵到底跑哪儿去了?   白落英生来便可以与器灵有所交流,尤其是剑,哪怕是没有成灵,他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感知到这把剑身上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白落英修为不俗,但并不大擅长打斗,也不擅剑道,可他却是剑阁唯一一个能够将剑冢上万把剑的名字一一说出口的人,甚至能够与剑身上残存的意识交流,感知剑的存在方位。   这对于剑阁而言,可谓是极其重要。   是以,白落英从入了剑阁开始,身份地位便极高。   白落英百思不得其解,觉得那焚天剑灵对主人那般执迷不悟,他说了不知多少次也掰不过来,也不可能心甘情愿脱离本体,让本体落入旁人手中,可剑灵到底跑哪儿去了?   墨沧澜道:“这倒是个奇事。”   月见微寻思着,好奇道:“剑灵若是脱离本体,会发生什么事情?”   “就像是鱼儿离开了水,鸟儿失去了天空,剑灵失去剑身依托,自身的修为和灵气,就会越来越弱,所以我才颇为担心那小焚天啊。”白落英一脸惆怅,那模样活像是自家的小崽子跑丢了似的。   月见微道:“那就,没别的法子找了吗?”   白落英摇摇头,道:“若是焚天饮血,月隐之倒是可以感知到剑灵的方位,若是剑灵迷失了方向,也会因此而找到本体的位置,但是,月隐之也是个怪人,他除了擦拭焚天的时候,其他任何时候都不会拔剑,自然也颇为排斥让焚天碰上血。”   “……”   月见微道:“没想到来了上界,他还是这么个风格啊。”   白落英点点头,道:“是啊,也不知道这焚天究竟是他媳妇儿,还是他的剑,反正,他连摸都不让我摸一下,抠门得很。”   月见微禁不住一笑,道:“不过,他倒是让另一个人摸过。”   白落英一愣,眼睛一亮,道:“什么人?”   月见微道:“沧澜哥哥的弟弟,名为云泽,亦是月师兄的嫡亲师弟,只可惜修为始终停滞不前,无法飞升上界,要不然,倒是能够引荐给你看看。”   白落英忍不住和蔺太如对视一眼,道:“那小子,该不会是对人家弟弟有意思吧?我看他那样子,非得是极为亲厚,否则绝不可能让人家靠近他的焚天半步。”   月见微也忍不住瞅了眼墨沧澜。   墨沧澜好笑道:“看我做什么?喜不喜欢,我从不干涉泽泽的决定,只是月隐之从未明确地说过,云泽也从来不懂情爱之事,我总不能按着他们的脑袋,逼着他们在一起吧?”   月见微想起墨云泽先前的惆怅和郁闷,以及时不时就会出现的失落,口吻复杂地说道:“有些事情,不太好说,我来之后还不曾和月师兄好生交流过,不如择日不如撞日,待到月师兄安排完今日的招生比试,便与他谈谈云泽的事情吧。”   ………………   墨宸霄身为龙族,又在龙蛋当中蛰伏多年,不知吸收了多少天地灵气,破壳的时候,修为甚至比月见微还要高出一筹,天赋自然不会差到哪儿去。   剑冢拔剑,虽说要看和剑道之间的缘分,但若是天赋极高、修为不俗,上万把剑中总是会有能拔出来的。   剑冢虽为剑阁圣地,但并非唯有在开阁招生的时候才会打开,但凡有外界符合标准的强者,得了剑阁允许,都可以进入剑冢挑选适合自己的宝剑。   墨宸霄在剑冢之中,挑挑拣拣,逐渐入了深处,他能拔出的剑不在少数,但拿到手中提了提,总觉得没有一把是真的称心如意的。   墨宸霄虽隐姓埋名,不想让旁人认出他来,奈何此次同来的,还有不少帝都的世家公子,当中也有不少人曾见过墨宸霄,他的身份自然掩盖不住。   萧景熙走了过来,凑到正认真挑剑的墨宸霄身边,道:“殿下,你可有入眼的剑?”   墨宸霄看了他一眼,道:“还没挑选出来,不过,我定然能在三日内,将适合我的那把剑找到。”   萧景熙乃是萧家嫡孙,是个看起来虎头虎脑的小孩子,平日里和墨宸霄的关系还算不错,不过,当墨沧澜询问墨宸霄是否需要将萧景熙召入宫中,给他做伴的时候,墨宸霄想了想,仍是拒绝了。   “孩儿虽然很是喜欢景熙,但是我知道他们萧家一直对父皇不够尊重,还想要将景熙的姑姑,嫁给父皇当妃子,他们让景熙接近孩儿,就是为了从我这里,套出话来。”墨宸霄一副小大人的样子,颇为认真地说:“孩儿不想让父皇多虑为难,倒也不必让景熙入宫了。”   墨宸霄人缘不错,和各大世家的小辈都能说到一起,但是他不会对谁特别亲近,在皇宫之中,最为信任的人便是墨沧澜,除此之外,印何似和宁非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他自然多了几分亲近和信赖。   萧景熙跟着墨宸霄一起找剑,自己却并不动手。   墨宸霄道:“你不打算寻一寻你的剑吗?”   萧景熙摆摆手道:“我萧家世代都是以乐律为主,我已经有了通灵鼓,不需要再多找其他法宝了。法宝不在于数量多,而在于趁手,况且,剑阁开阁便有规定,若是拔出了剑冢的剑,就必须入剑阁修炼剑道,我也不想修剑。”   墨宸霄抽了抽嘴角,道:“你既不想修炼剑道,也不想入剑阁,那来这里做什么?”   萧景熙摸摸鼻子,傻乎乎地说道:“我爷爷非要让我过来,说要看看你都拿了什么剑。”   墨宸霄:“……”   他有点儿同情萧家那个老家伙了。   生个孙子,居然这么单纯。   这可不像是萧家人啊。   墨宸霄语气略显复杂,道:“那可真是难为你了。”   萧景熙道:“啊,不难为啊,刚巧我也不想修炼,能出来玩耍,我还很是高兴。”   墨宸霄继续挑捡,道:“那你开心就好。”   萧景熙兴冲冲的跟在墨宸霄身后,与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听闻到的趣事。 第495章 吾为你父   萧景熙兴冲冲的跟在墨宸霄身后,与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听闻到的趣事。   越是靠里面,剑冢的剑便越是有来历,但许多人都发现,剑冢仿佛有一种无形的阻拦,许多人到了某个地方,便会寸步难行,让他们只能放弃。   墨宸霄走到深处时,周围已经没几个人了。   偌大剑冢宛若一片荒芜的墓地,零零散散地以各种角度插着形态各异的古剑,给人一种苍凉大气的感觉。   萧景熙已经被挡在外面,此处唯有墨宸霄一人。   他看到了一把宛若银龙的长剑,周身闪着锐利的冷光,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然而看在墨宸霄眼里,却只觉得颇为柔和,仿佛在召唤他过去。   墨宸霄心中一动,禁不住惊喜地想:便是它了。   然而,当墨宸霄想要拔剑的时候,突然一道冷光闪过,周围的大地剧烈颤动,银龙扭曲地化作了实质,黑云瞬间弥补整个世界,让墨宸霄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不知是谁尖锐地笑了起来,那声音听在耳中,宛若刀子在石头上刮擦,听多了便感到几欲作呕。   墨宸霄冷喝道:“何人作祟?”   黑雾之中,突然冒出了一只巨大的黑龙,龙头看起来颇为狰狞,呈现出倒三角形状,黑龙吐着红芯子,用一双浓金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墨宸霄,道:“你本是上古神龙后裔,何与人类为伍,竟堕落至此!”   墨宸霄皱了皱小脸,毫不畏惧地看着它,道:“上古神龙又如何?我是我爹爹孵出来的,关你何事?”   黑龙桀桀冷笑数声,道:“龙族乃是百麟之首,七千年前,更是这紫泽仙陆雄踞一方的霸主,紫泽仙陆本是妖族地盘,人类只配给妖族当奴做衬,自人族之中,有一位沧君横空出世,带着一只背叛妖族的麒麟,于神武大陆将龙族驱赶至遥远的不死海,将白虎一族灭族,将凤凰一族赶至深山,将玄武一族彻底抹杀,又在神武大陆这片灵气最为浓郁的神陆,建立了天圣皇朝之后,足足七千年,妖族始终是为奴隶,世界被人族统治。”   墨宸霄面色沉沉,冷冷说道:“你说这些,又想证明什么?七千年前的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现在拿出来再行说道,有什么意思?”   黑龙突然竖起了脑袋上的肉扇,一双翅膀也横开来,看起来凶猛异常。   “你生身父母,乃是死在那场上古大战之中的龙皇龙后,你亦是险些蛋碎龙亡,乃是你母亲拼了最后一口气,用龙息精血护住你,让你陷入沉睡之中,投入下界藏匿,如此方得造化重生,如今,你竟是认贼作父,简直可笑至极!”   “……”   墨宸霄盯着他,道:“你如何知道我生身父母究竟是谁?你到底是什么妖物?”   黑龙道:“吾亦是龙族,奈何大战之中,被封印修为,打入深渊之地,险些身死,如今终于醒来,得以分身云游,却见到你竟是给仇家当宠物,当真气煞我也!”   墨宸霄抽了抽嘴角,道:“你才当宠物,你全家都是宠物,我只是个才没多大的小银龙罢了,不懂那些深仇大恨,我只知道,爹爹为了我,已经将弥足珍贵的龙息送给我,我才得以破壳,养育之恩大于天,我才不当那恩将仇报之徒。”   “笑话!”黑龙愤怒地说道:“你那口中的爹,送你的龙息,本就是你亲生母亲留下来的,原本就该是你的!他倒是心机深重,借花献佛,惯是会伪善,当真狡诈,可恨至极!”   墨宸霄突然愣住了,盯着他道:“你说那龙息本就是我生母的?”   黑龙冷道:“不错。”   墨宸霄道:“你有什么证据?空口白牙,难道一句话便要让我信了吗?”   黑龙道:“待你成熟之后,便会自然得到龙族传承,唯有生母龙息,方能被蛋吸收,你亦是可以去询问不死海龙族,便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   墨宸霄沉默下来。   若是可以证实,这话自然不会造假。   妖兽与人类不同,妖兽对于母亲极为依恋,这是与生俱来的本性,如若那龙息当真是墨宸霄生母的,那所有予以他生命之人,便是龙母。   可如此一来,月见微又算是什么?   墨宸霄道:“可他们,待我很好。”   黑龙桀桀地又笑了起来,道:“天命轮回,报应不爽,世上唯有一只雄性麟子,也永远只有那么一只,当年沧君封神,却又未曾度过天劫,魂魄轮转进入轮回当中,如今这两人究竟是谁,不言而喻。若真如此,你与他们,可是有着杀父弑母的血海深仇,你当真,妖认贼作父吗?”   墨宸霄蓦然瞪大了眼睛,宛若被雷劈中,动弹不得,他浑身抖觉得发冷发抖,一股股沁凉的寒气从心底的某个地方涌出,心中宛若出现了一个大洞,叫他四肢百骸都如同僵直。   眼看墨宸霄这等反应,黑龙颇为满意,道:“妖兽一族,也的确是时候重新回到紫泽仙陆巅峰了。”   墨宸霄皱起了眉头,沉思了好一会儿,道:“你究竟是谁?”   “我?我是谁,到也不需要这时候告诉你,但你要知道,你的身份,乃是龙族如今最古老的血脉传承唯一之人,你身上肩负着整个龙族崛起、甚至妖族崛起的重担,这就够了。”黑龙的声音带了几分沧桑的意思,继续道:“你可继续蛰伏在那两人身边,只需听我召唤你、给你分派任务便就够了。想必,你也想要终有一日,能够重新见到你的母亲吧?”   墨宸霄紧紧抿着唇,死死握着拳头,看着周围沸腾的黑雾,再盯着那对他不知是善是恶的黑龙,片刻之后,才松懈了力道。   “如今,隐圣帝君已经位及人皇,他的修为也是当世最强之一,况且,据我所知,妖兽一族并无能够与其抗衡之人出现,妖族势弱,你又如何能够凭着一己之力,想要颠覆人类的政权呢?”   墨宸霄虽外形是个小孩,说话做事也像是他这个年龄的人,但是,毕竟是已经在蛋内听了外界人言人语多年的龙族,哪里会是同龄人的心理?   黑龙笑了一声,道:“这你就不必担心了,四野之内,皆是吾布下的探子,包括那隐圣皇身边,也有蛰伏许久的暗土,如今,只需得杀了隐圣皇,一切就将重回正确的轨迹。”   “……”   墨宸霄冷冷盯着他,道:“纵然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但是,你若不曾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我亦是不会信你一句话,你行迹鬼祟,不敢露出真容,便已经落了下等,叫人不可信任!”   墨宸霄不好糊弄,他不想虚以委蛇,也不愿叫这黑龙再来寻他,索性便强硬几分。   那黑龙将巨大的脑袋凑过来,一双浓金的眸子死死盯着墨宸霄,半晌之后,方才缓缓说道:“吾是你父。”   “我父?”墨宸霄一下子愣住了,带了三分警惕七分狐疑,道:“我父亲应当是隐圣皇那样顶天立地的绝世之人,又怎能是你这种行迹猥琐鬼祟的怪龙?你又该如何自证身份?”   黑龙似是有些愤怒,但仍强忍着怒火,道:“吾本比那贼人威猛多了,却因在深渊地狱之中被押了数千年,备受折磨,才至于此,你若不信,待我来日本体与你相见,你便能立刻感受到父子血脉了。”   墨宸霄怔然片刻,捏紧了拳头,道:“那便等日后,你与我相见再说吧。”   ……………………   “杀了隐圣皇?”龙尧皱着眉头,朝着那提出意见的长老看去,道:“那容澜自从回归,修为便已经到了小尊位,只差半步就是大尊位了,你倒是说得轻巧容易,本王又如何下手?”   青昊长老乃是龙族德高望重的长老之一,在龙族其他三大长老沉入海底、避世不出之后,青昊长老便是龙族真正的决策者。   就连龙帝也会听他的劝导。   如今,青昊长老竟是要龙族去杀了隐圣帝君,这让龙族大皇子龙尧都觉得不可思议。   青昊长老摸了摸两撮儿胡须,道:“先前,我说龙族可以暂且一番,不要成为隐圣皇心中的出头鸟,不过是因为龙族和隐圣皇在下界的时候,出现了一番误会,只怕是会成为隐圣皇对付龙族的原因。暂避之后,隐圣皇果然只对麒麟世家下手,也算是对我们有个警告,算是暂且放过我们。”   “那又是为何要铤而走险?”   “因为一个人回来了。”青昊长老沉了沉眸子,道:“那个叫月见微的,隐圣皇已经基本上下令将其定为帝后了,这月见微,想来殿下也熟悉,便是那只雄性麟子的麒麟崽子,我龙族求了多年,却仍是求而不得,这月见微对龙族的深仇大恨,许是要比隐圣皇要深刻多了,他若成了帝后,龙族还有好过的日子吗?”   龙尧脸色一沉,道:“竟然是他,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大的本事,将隐圣皇迷得五迷三道神魂出窍。”   “还有孤渊无华,不知殿下可还记得。”   “记得,怎可能不记得?”龙尧嗤笑一声,道:“那也是个蠢货,若是乖乖地嫁给本王,老老实实诞下龙族后裔,哪儿有之后身死道消的下场?本王对他印象深刻,觉得这就是个蠢货。”   青昊定定看着一无所知的龙尧太子,道:“现在有传言说,昔日的孤渊无华,就是今日的月见微。”   龙尧:“……”   龙尧脸上的轻蔑笑容突然僵持住了。   什么?竟是月见微?   “他哪儿来的轮回转世?舍魂咒难道是假的吗?”龙尧觉得不可思议,当年他亦是见过孤渊无华,曾给孤渊无华下了舍魂咒,来换取寒无双重回下界。   这种舍魂咒一旦成型,就意味着只有今生没有来世,人在死的时候就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青昊长老倏然一眯眼睛,道:“舍魂咒?你怎会知道?”   龙尧露出了得意之色,道:“这有何难?当年,容氏里面可是有人在帮衬着龙族,当着我的面,亲自给孤渊无华下了舍魂咒,我亲眼所见,自然晓得。”   青昊长老当年尚在闭关,对此事并不知情,之后龙族也并未把寒无双放在眼中,出关之后,青昊长老只听族人偶尔在说起龙族多年不曾有纯血统后代出生的事情时,提起过那险些就嫁入龙族的孤渊无华,除此之外,再不曾多听说其他。 第496章 龙族之忧   却没想到,多年之后,有人突然告诉他,当年被龙族残害至死的寒无双,竟然就是容澜去下界历劫的分身,而孤渊无华,便是寒无双的道侣,直到那时,青昊才恍然觉得大为不妥。   如今,龙尧竟是又牵扯出了容氏之人。   青昊更是觉得头大如斗,道:“容氏为何要管龙族的事情?”   龙尧尚未察觉不妥,自然而然道:“且苍茫大陆那弹丸之地,竟是麒麟世家分家能出一个雄性麟子的事情,还是他告诉我的,我与那麟子订婚的事情,也是他一手促成。我给了他不少好处,至于他到底为何想要出手帮我,定然是因为,本王能给他想要的东西罢了。”   青昊深吸口气,强忍住骂人的冲动,道:“他从你手中,要去了什么?”   龙尧道:“要走了几只蛟龙罢了,说是用来双修以供提升修为,倒也说得过去,毕竟那是个人类,蛟龙虽比不得真龙,但血脉也算是有十分之一二真龙气息了,若是能和人类双修,对人类而言,也的确有不少好处。”   青昊额头青筋暴起,没想到龙尧竟是会蠢到如此地步。   他早知龙尧是个扶不起来的蠢货,仗着年龄最大、修为不俗,在龙族一呼百应,簇拥者众多,便是如此肆意妄为,连同族的性命也不放在眼中,便直接拿与旁人做了交易。   龙族虽以强为尊,奉行奴隶制度,但是,蛟龙怎可能是奴族血统?   难怪族内反对龙尧成为太子的呼声,这些年来越发高涨,就连青昊都觉得此人似是无药可救。   可偏偏,龙尧还不自知。   青昊长老耐着性子,道:“所以,那容氏之人,究竟是谁?”   龙尧一摊手,道:“我不知道。”   青昊下巴险些掉了,道:“你不知道?”   “是啊,我就是不知道啊,他又不曾告诉我他叫什么,而且也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龙尧理所当然地并未察觉到任何不妥,道:“长老又该问我,那又如何确定是容家的人,这点我可以告诉你——他身上有容家人的命牌,容家的命牌长得颇有特色,乃是上古血玉炼制的,从这点我可以肯定,他必然是容氏之人。”   “荒唐!”   青昊长老顿时勃然大怒,恨不得掀了桌子,声音抬得颇高,道:“容氏之人,如何能够为了你那么点蝇头小利,就撺掇你与容澜为敌?那人分明是想要容澜彻底死了,再无回来的可能,他若是容氏,必然是想要将容澜的位置,取而代之。你这个蠢货,便就是个被那别有用心之人当成枪杆子使唤的出头鸟,如今可好,容澜回归,登入帝位,就连那孤渊无华都转世轮回,成了如今的月见微!”   青昊长老唾沫星子喷了龙尧一脸,声音吼得连门外的侍卫都吓了一身冷汗——   “你害过他们一世,这笔血海深仇,他们必然已经记在了龙族头上,自那隐圣帝君登基之后,头一个敲打的,便是龙族,龙族若真做过故意残害两人的事情,你当真以为,隐圣皇会给龙族留下后路吗?”   龙尧亦是被吓了一跳,方才还在洋洋自得,现下很快便露出了怂态。   龙尧有些惶惶然,道:“长老倒也不必如此动怒,龙族可是天族世家,和容氏平起平坐,隐圣皇不过是小尊位,长老不也一样是小尊位么?我早就猜测,那容澜必不可能有那个胆子,来找龙族的麻烦。”   青昊长老简直被这种蠢话给气笑了,指着龙尧的鼻子道:“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你当真以为,同为天族世家,容氏和其他世家,都可平起平坐么?我告诉你,别以为三百年前容氏被七星困北斗之阵,赶下那至尊皇位,就当这紫泽仙陆是各家共管的了。”   龙尧不大满意,道:“难道不是么?”   青昊道:“自然不是!皇位轮流坐不假,皇位谁能坐得稳也需得看各大天族世家的眼色,也是不假,但是,家族里面真正能够和在皇位那家子平起平坐的,唯有一家,便是印家!   印家家主支持谁,谁就能够坐得稳,谁就是正儿八经的天命所归,三百年前,印家家主尚不是印何似,而是印何似的族伯,那老家主得了世家诸多好处,才动了歪心思,绕了天命星盘,给容家添了如此多的麻烦,将容家拉下皇位。   可帝星紊乱之后,紫泽仙陆灵脉悉数溃散,人人惶恐难安又不得其法,直到前些年印何似回归,夺回了印家家主之位,以他那族伯的性命和鲜血祭天,亲自叩首认错,这才让乱了的天道轮盘重新回归正轨,之后才又迎回了容家准帝。”   说得过多,青昊长老有些气息不稳,看着那目瞪口呆不知听没听懂的龙尧更是忍不住来气。   龙尧愣了一会儿,这才突然察觉到哪里不妥。   哪怕是龙族,也不敢轻易招惹印家,这一家子乃是真正最接近天道的人,每坐化一个,便会留下一些濒死之时窥测到的重要天机,为整个紫泽仙陆的未来指明方向。   且印家代代出军师,族人修习的道法颇为神秘,是外人永远窥不到皮毛的秘术。   仔细一想,似乎天圣皇朝历代皇位更迭,背后都有印家的身影。   如今的印何似,乃是与容澜从小便认识的,他带领的印家,对容澜极为支持,可以说是举家族之力而举之了。   龙尧仍是不曾想明白,道:“可印家支持,难道就意味着容家比我们都强吗?”   青昊冷笑,道:“这话你说对了,还真是如此。”   龙尧一愣,道:“怎么可能,若是真强,又如何短短几千年内,又那么多非天族世家的人,坐在皇位上,又很快被弄下来?你看那宁家,不也是当了几天傀儡,就下来了么?”   青昊像是看傻子似的,眼神写满了不满,道:“你可曾见过印家家主何时曾去给皇朝当祭司的?”   “……”龙尧顿了一顿,说不出话来。   印家从来都是小辈前去当祭司,入主祭祀神殿,似是印何似还是第一个历劫归来,成为家主之后,以家主身份再次成为祭司的。   “别看印家皆是窥天之人,但印家家主能去祖地得到的传承和窥测到的天机,远超印家其他所有人加起来的总数,我活得够久,才知道唯有得了印家家主认可的尊皇,才是天命所归,才是当世最强,否则,印家凭什么要甘心为臣?”   “……”龙尧宛遭雷击。   青昊深吸口气,平息怒火,看着龙尧,缓缓道:“所以,如今若不然就将那隐圣皇给直接杀了,以绝后患,若不然,龙族便要俯首称臣,退居深海,再不踏入那神都半步,至此以后,从天族除名,方能解了那隐圣皇的心中之恨。”   “这绝无可能!”龙尧露出了愤恨之色,捏着拳头道:“我不信什么天命所归,也不信印家竟是能有如此能耐,龙族已经一再退却,如今早已退无可退。深海之中,灵脉殆尽,这些年罕少有龙蛋破壳,族人亦是少有修为可提升迅速的,若是不与那隐圣皇争抢,不必容澜动手,龙族便会自取灭亡!”   青昊点点头,总算是露出了些许赞同之色,道:“是以,我从一开始便要龙族想方设法,联合旁人,取了那隐圣皇的性命。寒家、容家和印家,皆是将容澜当成救世之人,仿佛没了他,这紫泽仙陆就不复存在似的,我却不信这个邪。更何况,龙族乃是妖族,与人族素来早有嫌隙,只能维持表面的和平罢了。好在我早些年,在得知容澜本体所在之处时,早已托人将魔种种在那容澜体内,方给我们,留得一线生机。”   龙尧一听,顿时露出惊喜之色,道:“此话当真?”   青昊扫了他一眼,道:“我可比你靠谱多了。”   龙尧笑道:“这是自然,不然您如何能成为龙族大长老呢?”   青昊甩了袖子,负手而立,道:“解决隐圣皇之事,并非一朝一夕可为,倒是他膝下那名为墨宸霄的皇子,本是我龙族后裔,我曾与他打过照面,可知他血脉醇厚,更是一位可孕龙子的双体雄龙,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将他夺回来。”   龙尧点点头,眸中露出了痴狂之色,道:“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条双体雄龙,本王势必要得到。”   青昊扫了他一眼,道:“既然如此,那殿下还请去萧家,走一趟吧。”   龙尧道:“萧家?”   青昊道:“萧家死死盯着后位,如今若是后位无望,萧家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敌人的敌人,便是同盟,龙族如今不适合再出面,且远在不似海,还是让萧家多出一份力罢。”   龙尧点点头,道:“我这就动身前往神都。”   青昊眯了眯眼睛,道:“我也是时候动身,去会会那月见微了。”   ………………   剑阁的考核,很快便落下帷幕。   三日之内不曾挑选出趁手宝剑的,便与剑阁无缘,要在当日便下山离开,挑选出来的,均要留在剑阁,日后拜师学艺。   此次剑阁,总共只留了三个人。   两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   年龄都不大,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罢了。   墨宸霄也在其中,他手中握着的那把剑,样貌如同灵蛇,通体呈现出银霜色,有不大明显的青色鳞片覆盖剑身,墨宸霄给它取名为“青蛇”。   “青蛇这名字,听起来不够大气。”墨沧澜品评道。   “那不如,父皇和爹爹给它重新起个名字。”墨宸霄抱着剑,道:“爹爹,你说呢?”   月见微揉了揉他的脑袋,道:“你喜欢便好,管你父皇做什么?反正这剑,将来又不是他要用。我觉得青蛇便是名如其剑,难不成每一把剑都要起一个霸气的名字,才能是剑吗?”   墨沧澜道:“我也没说不行。”   月见微抬高声音,道:“你提出了反对意见,蛋蛋就会觉得你不喜欢。”   墨沧澜投降:“好好,我什么都不说了,总行了吧?”   旁边,白落英瞅着这把剑,道:“殿下倒是好眼光,这把青蛇,已有七千年的历史,虽尚未修出剑灵,却也距离灵智大开没有多远了,青蛇亦是从上古流传下来的宝剑,只是它命运不好,因着主人死得太早,便流离在外,无人问津,不曾见过血光。这还是之后剑阁初代阁主,广招天下名剑,让它们尽数长眠剑冢,此剑方得召唤,得了去处。” 第497章 入冰宫   白落英是个识剑之人,他看着青蛇,再看看墨宸霄,便真心替他高兴,又觉得这墨宸霄样貌着实可爱漂亮,便忍不住道:“小殿下,你可愿拜入我门下修行?”   蔺太如抬眸看向白落英,道:“师兄,你不是素来不收徒弟么?况且,你的剑术,似乎并不能划入宗师之列。”   白落英瞪了蔺太如一眼,道:“瞧你说的这话,成何体统?你还当我是你师兄吗?我虽剑术不比你强,但那是因为我太懒,也不喜欢练剑,这并不意味着我的剑术造诣不到宗师级别。”   蔺太如噎了一下,有些尴尬地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你我的年龄与小殿下相隔太远,倒不如让年轻的后辈教他练剑更好。”   白落英道:“年轻的后辈?你倒是谁?”   蔺太如道:“月隐之。”   白落英沉默了。   月见微也没想过蔺太如居然会想着让月隐之给小家伙当师父,颇有些担心,道:“月隐之似乎不太合适,他性子太过清冷,惯是喜欢独来独往,不见得愿意多个徒弟。”   蔺太如想了想,道:“但隐之曾与我说过,他在下界的时候,曾带过一位师弟,那位师弟与他关系甚微亲密,每日一同练剑,一同吃饭,他甚是怀念那段时光,还感慨自己飞升太快,应当等等那师弟才是,我便想着他许是觉得孤单寂寞,想要有人陪伴。”   “……”   月见微觉得稀罕,又觉得理所当然,心中也舒坦不少。   毕竟,并非只有墨云泽那么个小蠢货,成日闷闷不乐地在心里惦记着月隐之,如此一来,倒也算是均衡许多。   “师弟归师弟,师父归师父,月隐之需要的并非徒儿,而是师弟,所以还是给宸霄换个师父吧。”月见微笑着说道。   白落英大手一挥,道:“就跟我了,整个剑阁,我是唯一一个会吃会玩儿的,其他的不是冷硬如铁见到姑娘也不会撩骚说好听话的喊喊,便是成日只知道练剑不知道享受美好人间的剑痴,我看小殿下颇有灵性,可千万别跟着师弟修习成了他那模样。”   蔺太如苦笑:“……”   此事便就这么定了,墨沧澜的意思,只是想给墨宸霄找一处能够避难之所,世外桃源,不愿让他过早地接触到残酷无情的明争暗斗,至于他师父是谁,能否学到多少,倒并非最重要的,修为一说,关键还要看各人造化。   墨沧澜道:“日后在剑阁,要与人好好相处。”   墨宸霄点了点头。   月见微殷殷叮嘱:“若有人欺负你,你就往死里打他,看他下次还敢不敢。”   墨宸霄又点了点头。   墨沧澜道:“明日我与你爹爹去过冰宫,便要回神都了,许是几年都不能再见面,你若是想念我们,便给我们传音,空闲的时候,我与爹爹都会来看你。”   剑阁弟子在未能成为独当一面行侠仗义的剑侠之前,不得离开山门半步,哪怕墨宸霄是如今天圣皇朝唯一一位皇子,也不例外,墨沧澜既将他送入剑阁,自然早已默认了剑阁的规矩。   墨宸霄颇为乖巧懂事,仰着小脸道:“父皇放心,宸霄自是清楚。”   月见微心中颇为不舍,他与这小银龙才刚刚见面,便又要分开,总觉得愧疚又心疼,他不愿将小银龙独自留在剑阁,便寻思着说道:“宸霄修为不俗,不能只看他年龄,我倒是觉得,他跟在你我身边,也未尝不可。”   墨沧澜看着月见微,不曾动摇半分,道:“盯着他的人着实太多,我不愿让他有半分涉险的可能。”   月见微见他如此坚持,也不再多说,只抱起墨宸霄,在他脸蛋上亲了又亲,道:“爹爹会想你的。”   墨宸霄眼圈有些发红,但仍是强忍着不哭,道:“我也会想爹爹,待我学成之后,定要早日下山,与爹爹相见,到时候,宸霄一定会做一个好哥哥,替爹爹照顾弟弟妹妹们。”   月见微觉得有些好笑,又心中颇为熨帖,道:“当真没白疼你。”   墨宸霄低着脑袋,思索了片刻,才鼓起勇气道:“爹爹,父皇,待你们临走之前,我许是有事情要告诉你们。”   月见微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说:“那爹就期待一下了。”   ………………   第二日,墨沧澜和月见微随着蔺太如与白落英一同前往神女冰宫,同行之人还有印何似与宁非。   宁非这些年来,替墨沧澜背了不少锅,也做足了挡箭牌的姿态,又因为胸怀若谷、为人正派,深得墨沧澜信任,从此次前往剑阁,墨沧澜只带了他与印何似,便能窥出一二来。   当然了,墨沧澜本意也是为了继续让宁相扮演“独宠妃嫔”的角色,却不料能在此处与月见微重逢。   不过,宁非没了挡箭牌的身份,自然还是白无相,他算是为数不多知道墨沧澜身体状况的人,也曾翻阅古籍,寻找由来,又亲自寻找丹心阳替墨沧澜疗伤,让他同行也是理所当然。   月见微是今日一早才彻底了解墨沧澜的身体情况,他替墨沧澜把了脉,也游走了周身的筋脉穴道,却是一点问题都不曾查出,这让他更是心神不宁。   “所以早些日子,我也没打算告诉你,就是怕你心情不好。”墨沧澜牵着月见微的手,一边走在冰宫的冰道中,一边安抚道:“不过,倒也真没想过瞒着你,毕竟你是我最亲近的人了,我还指望着你替我疗伤呢。”   月见微的脸拉得老长,恨不得甩了墨沧澜的手,咬牙道:“我早便觉得有问题,只是你绝口不提,我还以为自己多虑了。那双生镜中,我分明看到了紫黑气流,亦是看到了你的紫瞳,但义父他们,却丝毫不见,时间久了,我甚至怀疑自己记错了。”   “你竟是可以看到。”墨沧澜露出了意外之色,道:“我那时候,只觉得体内涌出一股难以控制的灵流真火,叫我心中感到极为暴躁难安,恨不得将所有监视我的人,都给悉数杀了,我虽闭着眼睛,却也能”感知”到盘桓在我头顶的些许紫黑之气,只是,却从未想过会有人看到。”   墨沧澜自是知道有人在外面可以看到他的一举一动。   那双面镜,他随身带进去了一面,只是觉得月轻鸿所言不无道理,他在里面发生什么,外界若是一无所知,便若真出了事情,连挽救地机会都无,虽然墨沧澜总觉得不会出什么意外。   为了叫月轻鸿放心,墨沧澜还是乖乖带了进去。   原本一切都是正常的。   直到他分身魂魄彻底与本尊融为一体,墨沧澜才终于察觉到不妥。   他变得无比暴躁,极度不安,甚至有种想要毁天灭地的冲动,然想要将这世上一切美好,都悉数摧毁,如此方能得到内心的平静和安详。   不过,墨沧澜到底是迅速醒悟过来,他用了多年的时间,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纵然犯病的时候有点疯傻与寻常大不相同,也不至于彻底丧失理智。   “若真是如此,那给陛下造成影响的东西,必然就在冰宫之中。”蔺太如道。   白落英琢磨着,望着晶莹剔透此时却充满了严寒之意的冰宫,道:“冰宫乃是历代阁主闭关修炼之地,里面有白虎圣兽坐镇看护,邪祟理应无法靠近半分,光是寒冰剑意,就非是寻常人能受得住的,冰宫看守森严,询问过守宫弟子,也发现根本无人踏足冰宫……所以,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印何似手持罗盘,道:“冰宫之中,未见邪祟。”   “那就去里面看看。”   冰宫共有三层,当初墨沧澜便是在最上面那层最中央的大殿里面闭关修行的,而他的本尊,亦是早就放在这冰宫三层之中足足三百余年。   到了三层中心处,一只身上有着黑色纹络的吊额白虎远在高台之上抬起了眼眸。   这便是上古遗留下来的唯一一只白虎了。   如今白虎一族近乎灭绝,这只还是初代剑阁阁主的契约妖兽,因此得以活了许久,未曾在上古人魔妖三族大战之中,被人讨伐杀死。   白虎看到群人,站了起来,声音苍老,道:“来此作甚?”   蔺太如对着白虎行了一礼,颇为恭敬地说道:“白虎帝君,有些事情,想要询问,不知帝君可否予以解答。”   白虎道:“哦,尽可问吧,本尊老了,许久不曾与人说过话了。”   墨沧澜眸子微微一眯,道:“当日孤回归本体,周围唯有阁下在护法,孤想知道,为何行至半途,忽有黑紫之气入体,对孤造成侵扰。”   白虎撩了下眼皮子,道:“那黑紫之气,乃是从你自己本体之中带出来的,并非外界使然,这一点,你竟是反过来问本尊,岂非本末倒置?”   月见微露出了错愕之色,道:“此话怎讲?”   白虎盯着月见微,道:“你上前来几步。”   “……”月见微有些迟疑,但很快便甩在脑后,款步上前,站在高台下方,仰着脸道:“阁下可是有什么事情?”   白虎帝君突然一跃而下,落在了月见微身边,一股强大的气息扑面而来,让月见微几乎不敢动弹。   墨沧澜想要过去,却被印何似阻止。   蔺太如道:“陛下放心,白虎帝君并无恶意,它从不伤人。”   白虎围着月见微嗅了嗅,又转了两圈,突然说道:“你身上的气息,着实熟悉,似是已经快一万年不曾嗅到过了。”   月见微有些费解,呼吸也不大顺畅,道:“阁下这是何意?”   白虎又一跃回了高台,看着那容颜陌生又有些熟悉的月见微,眯了眯眼睛,道:“本尊已经不记得当年那只麒麟的模样究竟如何,只隐约记得他是个通体雪白长着一双翅膀的麒麟崽子,平日里跟在沧君身边,甩着尾巴,眯着眼睛,一副万事不入眼的威风凛凛模样。只可惜,后来那麒麟被人所害,殒命于鸿蒙顶中,沧君勃然大怒,悲痛欲绝,至此之后心性大变,杀了诸多参与其中之人,心魔许是那个时候,便已经种在了沧君的心里,再加之后又苦练重生之术,修得走火入魔,被天道制裁,殒身而亡,便更是对魂魄命数有极大影响。”   众人听得皆是一脸懵逼,不明白白虎帝君为何提起了那么久远的传说。   不过,饶是月见微并非来自神武大陆,也绝不可能不曾听闻沧君的传说。 第498章 沧君   曾经紫泽仙陆还是一片灵流驳杂的蛮荒之地,妖兽横行霸道,性喜吃人,还将人类当成奴隶玩物对待,人族毫无地位,宛若人彘一般,死伤惨重,只能如同牲口似的跪在地上为妖族做事。   那是人族恨不得从历史上彻底抹去的一段岁月。   唯有沧君横空出世,天命所归,这个可上天遁地似乎无所不能无所不会的男人,率领人族发起反抗,在短短数年之内,便已经将魔族打退,将妖族从灵气最为浓郁的地方驱逐出去,龙族退居遥远的不死海,白虎一族几近灭绝,妖族从东道主的位置退却,萎靡不振,疲软至极,在之后的几千年内,逐渐沦为了人类的附庸。   沧君之名,在整个紫泽仙陆口耳相传,威震四海八荒,成为人间至尊的象征,而天圣皇朝便是沧君所建,所设下的第一条亘古不变的法则,便是唯有人族可登顶皇位。   就是这么一个神一样的男人,到了今日,许多人都已经开始怀疑他的存在,究竟是后人杜撰,还是确有其人,毕竟,有关沧君的事迹虽然广为流传,但他留下的痕迹却屈指可数,甚至连一副画像都不复存在。   墨沧澜道:“阁下说起沧君,可是与孤曾有渊源?”   白虎帝君并不作答,而是继续说道:“沧君率领人族翻身,其造化足以封神,沧君成为这紫泽仙陆名副其实的法则制定者,他曾定为龙族定下法则,便是龙族唯在海中方可翻云覆雨,离岸便化为蛟,从此将龙族困死在不死之海。他亦是曾定麒麟一族,唯有一只麒麟一体双生,雌雄同体,可为他孕育后代。此间大陆,法则皆为沧君所定,他乃是真正的人间真神。”   “……”   冰宫之中,一片死寂,白虎帝君所言可谓是令人震惊,尤以墨沧澜和月见微为首。   这话中含义,不言而喻,沧君下令龙族退守不死海,倒也无可追究,然而对麒麟世家下的那奇怪的法则,着实叫人很难不浮想联翩,毕竟,如今唯一一只雄性麟子,便是月见微。   那沧君是谁,不言而喻。   墨沧澜蹙了蹙眉,道:“几百万年间,自仙陆有所记载开始,麒麟世家便罕少有雄性麟子诞生。”   白虎帝君慢悠悠地说道:“的确如此,毕竟在麒麟一族传承之中,雄性麟子乃是祸族之身,会给整个家族带来灾难——数千年前,沧君身边那只雄性麟子,不正是如此?他为了沧君,叛离家族,将原本为仙陆五圣之一的麒麟世家,驱赶出神武大陆,流放在一个弹丸之地,世代为奴。不过,沧君那话,倒还有另一句——纵轮回斗转,雄性麟子将永生永世,伴其而生。”   月见微顿时头皮发麻,彻底明白了沧君当时立下这种法则的意义何在。   雄性麟子是百万年难得一见的特殊存在,纵然转世,也不尽然会是麒麟,而那沧君也是个极为自私之人,他许是预见到了自己的轮回,为了让那雄性麟子在来世也能伴他左右,便立下此等逆天法则,给了雄性麟子一个重临世间的机会。   法则在上,无人可逆。   月见微禁不住想,也难怪这短短几百年间,就出现了两只雄性麟子——孤渊无华和他。   如今,事实证明,孤渊无华便是他,他便是孤渊无华。   可如此一来,若沧君法则不曾被人更改,白虎帝君所言非虚,这岂非证明,他就是数千年前沧君身边的那只麒麟崽子?沧君又是谁,不言而喻,必是墨沧澜不错了。   虽有些难以接受,但若是事实,倒也无妨,毕竟那么多年前的事情,早已无人记得,也和今生今世关系不大,是便是了。   可是,有一点却让月见微极为在意。   “阁下方才说,沧君苦练重生之术,被天道制裁,又是何意?”月见微凝眉问道。   白虎帝君重新窝在了高台上,声音悠悠道:“重生之术本就是这世上最逆天的道法,且没有之一,时间洪流滚滚向前涌动,生死有命,天道无常,死了便是死了,又如何能够重新来过?是以,沧君虽尊为人间真神,知道重生之术究竟该如何使用,却也未能修炼成功,逆转那麒麟的命数,反而还落得个走火入魔、身死道消的下场。”   墨沧澜捏紧了拳头,道:“孤阅遍皇室藏书,也见过沧君诸多往事传说,却都说他乃是飞升失败,身死道消,却并未提及这重生之术半句。”   白虎帝君凉凉道:“因为皇室怕丢人。”   墨沧澜:“……”   白虎道:“况且,沧君自己本身就是最反对妖兽统治大陆的第一人,若是传出去说他为了一个妖兽,将自己弄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还丢了性命的结局,人族颜面何存?那些年的抗争意义何在?人族绝无可能让此事流传出去,你看到的那些册子,都是人写的,人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全凭自己做主。”   印何似听到此处,才回过神来,口吻颇为复杂地说道:“看来,活得久还是有好处的,所以陛下在回归本体的时候,阁下就已经看出了他最初的身份,那些黑紫气息,也是从他最初的本体中,带过来的魔息。”   “倒也不全是。”白虎帝君扫了印何似一眼,摇了下尾巴,语调依然不高不低,道:“有人发现容澜本体在此处,暗中讨好本尊,叫本尊将魔种种在他身体里面。”   “……”   蔺太如颇为艰难地开口道:“帝君该不会答应了吧?”   白虎帝君懒洋洋地扫了他一眼,道:“本尊自然答应,这有何不可?本尊曾欠那妖一个人情,他如今来找我讨要,就算为了解决因果,本尊也绝对不会拒绝。那魔种是容澜本尊刚刚陷入沉睡的时候种进去的,三百多年过去了,也是时候开花结果了。”   “……”   众人皆是一脸震惊,被白虎帝君这理所当然的话,给搞得几乎无话可说。   月见微抬高声音道:“你怎能做出这种卑鄙的事情?你可是被派来镇守剑阁、看护容澜本尊的白虎帝君,如能做出监守自盗的拙事!未免太过分了!”   他简直想要原地爆炸,怎地也想不到,这白虎帝君竟是与恶人里应外合,偷偷给墨沧澜的身体下了魔种,暗中残害容澜,若是如此,容澜被送到这里,究竟意义何在!?   众人怒目不解的注视中,白虎帝君闲然淡定地说道:“你们急什么急?本尊话还尚未说完。你们这些年轻人,合该好好磨练一下性子。容澜这身体,送到此处的时候,便已经入了魔障,多些魔种也影响不大。他若是能历劫成功重回本尊,重登小尊位,魔种自然消弭殆尽,对他毫无影响,若是不能回来,魔不魔种的,再讨论也没有丝毫意义可言,本尊如此睿智,又怎会做没把握的事情?”   “……”月见微眼神复杂,道:“您可真够睿智的。”   白虎帝君歪了下脑袋,道:“本尊怎觉得,你实则是在骂本尊?”   月见微黑这脸道:“小的怎敢,您可是白虎帝君,威猛霸气,小的只是区区麒麟崽子,不敢触您锋芒。”   “此话有失偏颇。”白虎帝君想法颇为与众不同,此时竟是否认道:“你可是天上地下唯一一只雄性麟子,是沧君舍了命也要护着的道侣,沧君为了你,动了天下灵脉,险些杀了鸿蒙顶山神,此等身份地位,任何一个妖兽都比不起。”   月见微目瞪口呆,心情颇为微妙,那动了天下灵脉,险些杀了山神,又是什么可怕的操作?   墨沧澜却颇为淡定,若有所思,觉得若沧君真是自己,重生之术又需得动天下灵脉,那等情况下,他自然愿意去做,这倒也没什么说的,只是鸿蒙顶山神,又做了什么令他愤怒的事情,就暂时不得而知了。   月见微口吻复杂地看了看墨沧澜,道:“沧君的脾气,可真不小啊。”   墨沧澜微笑,道:“似是如此。”   “不过,本尊曾答应那妖,绝不透露他的身份,你们若想知道他是谁,便自己查去吧。”白虎帝君打了哈欠,道:“妖族想要重获昔日辉煌,也有些轮回带了记忆的人族,想要登顶至尊之位,贪婪永远都是本性中潜伏着的恶,本尊老了,只想在这冰宫之中颐养天年,外面的事情,你们自己去处理吧,莫要再打扰本尊清净。”   白虎帝君说完,便闭上眼睛趴在高台之上,再也没了声响。   月见微虽心痒难耐,却是再问什么也不曾有结果,便只好怏怏不乐地跟着众人又离开了神女冰宫。   到了外面,白落英这才神色复杂地盯着墨沧澜,道:“陛下,我本以为你能得到鸿蒙顶山神赠予的山之精魄,便是人生巅峰了,没想到,与你曾经所做的事情相比起来,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情罢了,陛下,你这人到底身上还潜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不如一次性说出来,把我们吓个够。”   墨沧澜竟是沧君一事,是所有人都不曾想过的,毕竟沧君距离现在已经太过遥远,隔了几乎万年的光影,连模样都模糊不堪,叫人望其项背,只能瞻仰膜拜曾经古神的模样罢了。   乍一下子,沧君成了墨沧澜的前世,这叫人一时间有些无法接受。   不过,若当真静心想想,也能从那蛛丝马迹之中,寻到些许端倪。   只是,众人更加想不到的是,堂堂开国之君,本该飞升成神,却不料最终为了一个麒麟而险些堕落成魔,也不知该说其痴心不改还是该说人无完人,哪怕尊崇如沧君,也一样有难以触碰的软肋和弱点。   月见微心中又是酸涩又是甜蜜,那白虎帝君的话,分明在说墨沧澜前世曾为了他,想要与天道抗衡,只是结局惨烈,难以收场。   月见微垂眸低声说道:“沧君一事,还请诸位莫要说出去。”   蔺太如点点头道:“关系重大,我们知道便就够了,好歹基本上弄清楚了那疯病是从何而来,只是,白虎帝君分明知道那背后动手之人是谁,却不愿透露,着实让人心中不快。”   印何似若有所思,道:“不过,白虎帝君倒是给了我们不少提示,我一直以为,灵脉之灵是魔族在从中作祟,但现在看来,兴许是妖族,也兴许是人,与魔族关系似乎不大。” 第499章 容家叔侄   宁非亦是认同印何似的看法,道:“不错,如今众人皆知,紫泽仙陆灵脉严重受损,唯有陛下能够感应到灵脉之灵的方位,挽救仙陆于水火之中,哪怕是天族世家,曾经再不服陛下,如今也闭嘴不言,改为支持。众人皆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对陛下下手,除非是根本不在意灵脉之灵的背后真凶。”   月见微蹙了蹙眉头,道:“先前的灵脉之灵,被放在了苍茫大陆的一处上古阴兵结界当中,那东西极为凶煞,怕是不好对付。”   能自有出入阴兵结界,还控制阴兵的,修为必然不俗。   印何似看了看墨沧澜,道:“若那心魔便是从前世带回来的,怕是不容易解决的,回去之后,我再查查古籍之中是否有所记载,以便能够尽快找到解决法子,这么拖着,我总觉得心里面不安生。”   “我也会盯着沧澜哥哥的。”月见微敛起了先前的愁容,像是下定决心似的,道:“我先前只是在他正常的时候把过脉象,下次待到沧澜哥哥病发,再看看究竟,许是能探出些问题来。”   “只能暂且如此了。”印何似道。   剑阁此行,也算是收获不菲,至少从白虎帝君口中,知晓了墨沧澜体内那股凶煞之气的来源,只是这来源,众人千算万算也算不到罢了。   至于白虎帝君帮人给墨沧澜下了魔种的事情,虽惹得月见微颇为不满,然而也只能就这么认了,白虎帝君身份尊崇,活了数千年,是从那场旷日持久的三族大战留存下来的圣兽,修为不知凡几,不好招惹。   且白虎帝君已经直言不讳地承认自己监守自盗,又说恩怨两清,不愿再插手人间凡尘俗世,只安心颐养天年,混吃等死,于是倒也不必非要找他讨个说法,此举此行,得不偿失。   “但那托白虎帝君给你下了魔种之人,我势必要将他给挖出来。”月见微眸子极冷,道:“此人定是在容氏有内应,看来,你身边颇不太平。”   此时,墨沧澜与月见微已经回到昭明水榭,两人站在池边漫步。   墨沧澜道:“容氏一族看似悉数支持我,实则早已分为两派,一派乃是主要入主天道宗,最厉害的那位,已经成了天道宗的副宗主,名为容厉臣,乃是我父亲的亲弟。他有一个儿子,名为容且闻,算是与我较为亲近的一位族弟。那一派以容厉臣为首,尊容且闻为世子。容氏一族这一代的佼佼者,也就容且闻一个了,其他的虽然不俗,却也未曾到能够撑得起容家台面的时候。”   月见微道:“你那位族叔和容且闻,这两人是否有问题?”   “族叔只在意天道宗,并不在意皇朝更迭,想当年容氏一族兵败如山,父亲和当时的圣皇亲自前往天道宗见他,想让他祝容氏一臂之力,然而他却避而不见,叫人传话说容氏生死与其无关。”   墨沧澜哂笑了一声,道:“圣皇当时怒火滔天,直言要将容厉臣逐出容氏族谱,不准他再入宗庙祠堂半步,我倒是有些能够理解族叔的选择。”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月见微揣测。   “倒也不是。”   墨沧澜闲然淡定地说:“父王曾说,容厉臣之所以一心投入天道宗,与容氏几乎割裂关系,丝毫不留情面,便是因为容厉臣曾经觊觎过容氏皇朝的尊位。他们三兄弟当中,族叔的修为天赋皆是最强,人也博学多知,勤恳努力。我父王素来对权势毫无兴趣,只想当个闲散王爷,他自称为烂泥扶不上墙,自然也轮不到他。我那大伯,也算是中规中矩,宽厚仁义有余,但谋略和霸气不足。   原本祖父打算将皇位传给容厉臣,却不知为何,最后的圣诏之中,却是将传国玉玺给了大伯,三叔怀疑是父王和皇伯联起手来改了圣诏,便起兵造反,最终被寒家小将不费吹灰之力给平定下来。   从那之后,三叔便断然入了天道宗,再也不准他那分支的人过问朝堂之事,潜心研究道法,没过多久,便步步高升,成为副宗主,也算是个奇人。”   这也算是深仇大恨,容厉臣必然对那位圣皇和月轻鸿恨之入骨,甚至恨极了维护两人的容氏其他人,眼看着皇室遭殃,容厉臣不落井下石已经算是仁至义尽,若说出手相帮,几乎是不可能的。   月见微听了也是禁不住心生感慨,咂舌说道:“皇室果真残酷,不过,若我是你三叔,我保不准也会起兵造反,毕竟,无缘无故的丢了皇位,心中难免会生出怨怼。”   墨沧澜望着倒映着月光的湖面,道:“父王曾提起此事,他说当年的圣诏,的确不是他们两人改的。”   “哦?那又是为何?”月见微好奇问道。   “父王只说,先帝发现容厉臣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不够大气,且说他狼子野心,具体如何狼子野心,先帝却不曾多言,许是要给老三留些面子,这才在临坐化之前,匆匆改了遗诏,传了帝位给圣皇。”   墨沧澜说至此处,叹息一声,道:“圣皇本想着,虽兄弟阋墙,但容氏大事面前,容厉臣合该先以家族为上,却没想到,容厉臣对容氏本就恨之入骨,圣皇去找他,便也是自取其辱。”   之后,容氏在七星困北斗之阵中节节败退,就连容澜也无法力挽狂澜,只能暂且退避自保。   容氏一族从此死的死丢的丢,倒是容厉臣这一脉,因着早已言明不参与容氏一族与各世家宗派的战斗,而得以独善其身,这些年也发展极好,就连容厉臣的儿子容且闻,都已经是后天三重修士了,且在天道宗为一方长老,地位尊崇。   墨沧澜回来,容厉臣一脉他只见过容且闻罢了。   “我与容且闻关系倒还不错。”墨沧澜说。   容澜儿时乍一回到神都,最初的几年里,过得惨不忍睹。   爹爹死在了疆域,尸骨也留在那处未被带回,他父王容毓恒也是自暴自弃疯的厉害,每日醉醺醺地在外面到处留宿,连自己都顾不上了,哪里能顾得上容澜?   刚巧那几年时间里,容且闻因为身体原因,回了神都调养,皇宫他自然是去不得的,他爹也不会让他去,相比之下,从来对皇位无意的陵王家,便是个落脚的好地方。   容且闻便在陵王府上住了几年,这几年间,容且闻自然和容澜成了唯一能说话的朋友,也正是因为孩童时期的友谊,后面容澜纵然表面上已经与容厉臣分为两派,但对于容且闻依然礼待有加。   毕竟,少年时期认识的人,关系还算娴熟的朋友,已经不剩几个了,其他的,若不然是在为保护他的战斗中牺牲,若不然就是已经在这三百余年的悠长岁月中,因各种各样的理由身死道消,天地之间再无其踪影。   月见微想了想,道:“那容厉臣可能是害你之人吗?”   墨沧澜道:“不清楚,容厉臣是个颇为小心谨慎之人,他身边并未安排任何侍仆,洞府的禁制重重叠叠,若想要隐匿在周围监视他,很难不打草惊蛇。容氏一族,内部并不平静,一位长老这些年也总是想让他孙女儿嫁给我为妻,被我屡屡拒绝,只怕那些长老们心里面对我也有所怨怼。”   月见微叹息一声,道:“沧澜哥哥,你这个位置,不好坐啊。”   墨沧澜道:“是不好坐,我对这个位置,亦是没什么留恋之心,只是,若我不坐在这个位置,世家和宗派心里面必不会觉得我愿意为紫泽仙陆全力以赴,他们依然不会放过我。最要紧的不是我这个人,而是我体内的山之精魄。这些年,但凡哪边的灵脉有所异动,我马上便可感知,并派人前去解决,如此一来,拯救了不下十条灵脉之灵,那些人看到甜头,就更不会放过我了。”   闻言,月见微便颇为不满,那些人又要求着墨沧澜替他们挽救仙陆灵脉,一方面却又非要想要控制墨沧澜甚至他的后代,这算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着实过分。   月见微蹙了蹙眉头,道:“待我先将有可能对你动手的人员名单,全部都给找出来,再慢慢一个个地监视分析,我就不信,他能下手一次,就不会有第二次了。”   墨沧澜点点头,道:“正有此意。说起来,皇朝三相之一的无间相之位,尚且悬空,我打算直接交给你。”   月见微道:“无间相又是个什么职位?”   墨沧澜道:“三相之首,统领皇朝天下暗卫,只做暗中监察百官、先斩后奏、直接听命与孤的职位。”   月见微笑笑,说:“这可算是位高权重啊,我做,我当然得做,这位置你若是给了旁人,只怕是自己都放心不下,做暗活儿这事我在行,理应没什么不适应的。”   墨沧澜亦是抬起了唇角,道:“好,既然你愿意,那就再好不过了。”   月见微深吸口气,道:“放心吧,后宫的事情,既然我回来了,就不会让你再有所为难,我以前住在麒麟皇宫,扮作公主的模样,没少见那些嫔妃之间明争暗斗冷嘲热讽的,对我而言,解决几个不安分的小喽啰应当不是问题。”   墨沧澜见他挺着胸脯一副壮志凌云的模样,颇有些忍俊不禁。   不过,回了神都之后,也的确有不少麻烦都会悉数跟来。   墨沧澜却没想到,麻烦居然来得如此迅速。   青昊长老乃是不死龙族首屈一指的大长老,他为人素来狡猾,墨沧澜与他打过两次交道,都被他滑不留手地绕过去了,墨沧澜倒是觉得此人是个人才,若是不站在自己对立面那就再好不过了。   青昊长老是一个人前来剑阁的。   也怪缥缈洲连接不似海,龙族来得方便,这便让青昊长老赶着墨沧澜要离开的最后一日过来了。   青昊长老长了一张笑脸,一看到月见微和墨沧澜,便略显浮夸的行了礼,道:“不才区区,参见两位陛下。”   墨沧澜一挑眉,道:“你这消息倒是灵通。”   青昊长老笑眯眯地说道:“世上无不透风的墙,况且陛下只差昭告天下了,老臣好歹有些自己的门路,总是能听得只言片语的。老臣还不曾恭喜帝君,喜得佳人。”   墨沧澜点点头,道:“既然来都来了,话也说了,不知青昊长老打算准备什么厚礼送给帝后?” 第500章 青昊找来   月见微忍不住看了墨沧澜一眼。   青昊长老一愣,眼珠子一转,显然没做好提前准备。   不过这也不怪他,谁能想到这堂堂隐圣帝君居然一见到人便伸手要礼物,这也忒不讲究了吧。   然而,墨沧澜还真就开了这张口。   他既然开口,哪怕青昊什么都没带,也必须憋出来个礼物。   最要紧的是,这礼物绝不可能是随随便便什么东西都能打发的,毕竟是送给神陆帝后的,若是送的太差,丢得可是一整个龙族的颜面啊!   青昊心里骂娘。   不过,他脸上很快又堆起笑容,从随身携带的储物戒中拿出了一个扇贝模样的宝匣,这扇贝宝匣上面布满了圆润光滑的白色珍珠和宝石,一看便颇为华贵。   青昊将这宝匣双手奉上,递给月见微,道:“这便是臣下给帝后准备的贺礼,这里面装了数颗鲛珠,还有一件鲛人用鲛纱织就的法袍,送给陛下做贺礼,再合适不过了。”   月见微含笑将那匣子拿了过来,翻来覆去似是爱不释手,嘴上却说:“青昊长老当真是太客气了,还送我见面礼,待到来日若我与陛下举办结侣大典,必忘不了青昊长老,到时候,青昊长老可一定要来啊。”   青昊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这这这……居然到了他嘴里,贺礼变成了见面礼,还亲自点名让他去参加结侣大典,这岂不是意味着,他在不久的将来,注定还要送出去一件比这鲛绢宝衣更名贵的宝贝当贺礼?   这月见微,可真是个贪婪的家伙,哪里是省油的灯?   可青昊能怎么样?他只能含笑点头。   青昊被安排了一把,很快便又找回场子,没忘记自己来此是为了什么。   青昊直起腰身,一本严肃地说道:“陛下,臣此次是为了小殿下而来。”   墨沧澜撩了他一眼,道:“你找宸霄做什么?”   青昊垂眸道:“陛下,小殿下的真实身份,乃是龙族遗留下来的蛋,原本是供养在龙族地宫深处的,但因为前些年龙族内乱,将这颗蛋遗失在野,不知所踪,族人这些年来,一直都在寻找这颗先龙王留下来的蛋,此关乎龙族未来的命数,还希望陛下能够让他,与龙族相认。”   月见微一愣,紧接着便露出了显而易见的不悦之色,道:“青昊长老,你的意思是,是我将你们龙族的宝贝蛋给偷走了,非要认作自己的儿子?”   青昊长老连忙道:“臣下并非此意。”   月见微冷哼一声,道:“说起来,我事必躬亲,辛辛苦苦的将宸霄的蛋养了那么多年,弄到什么好东西,都要先给他用,这才让他得以顺利破壳而出,否则,蛋蛋被埋在旁人的坟墓里面,就算再等上千年百载的,也绝无可能化作小龙,我自认为,对蛋蛋仁至义尽,就算他并非我生出来的,我也已经将他当亲儿子对待了,如今你们龙族,想用一句同宗同源的话便将他抢走,你觉得我能答应?”   青昊长老一愣,没想到月见微竟是如此伶牙俐齿。   他原以为,月见微并不承认墨宸霄本体乃是龙族,他也做好了拿出证据据理力争的打算,可没想到,月见微根本不隐瞒墨宸霄的来历和本体,而是直接表明——就算这是你们龙族的蛋,毕竟是我养出来的,我也绝不会给你们。   青昊长老垂了垂眸子,道:“帝后所言,亦是有道理,不过,众所周知,龙族唯有在不死之海中,修为才能尽快提升,尤其是龙族幼崽时期,若不接触到大海,必然会对身体造成不同程度的影响,还希望,帝后从这个方面考虑,让小殿下与老臣一同回到不死海中。”   “你的意思,是我故意害他不成?”月见微顿时瞪着眼睛,盯着青昊长老,道:“你这话,其心可诛,我虽多年不曾回到紫泽仙陆,未能与蛋蛋重逢,但我也知道他的斤两。蛋蛋不是寻常的龙族,他不受龙族诅咒的影响,在陆地上一样能够活蹦轮调,青昊长老,你的心情我能够理解,你我本质上都是为了蛋蛋好,现在,蛋蛋拜入剑阁,也算是有了个适合他的地方,你我二人,就不必再相争了吧?”   青昊长老顿时被盖了一口大锅,连忙说道;“臣下绝无诋毁帝后的意思,帝后莫怪。”   月见微颇为傲娇地哼了一声。   青昊长老道:“既然如此,那可否让臣下,与殿下见上一面?好歹是照看了多年的小殿下,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   月见微眯了眯眼睛,寻思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待我去先行问过蛋蛋,他若是愿意与你见面,我自然不做阻拦,他若是不愿,那我也做不了主。”   青昊点点头,又拿出了一只锦囊,道:“还请陛下替老臣将这个东西,交给小殿下。”   月见微扫了一眼,道:“这是什么东西?”   青昊道:“龙鳞罢了。”   月见微狐疑:“不会有什么古怪吧?你倒出来给我瞅瞅。”   青昊抽了下嘴角,心里嘀咕着,若是唤做任何一个世家子,都绝无可能让人将他要转交的东西倒出来看看,这样未免太不体面了,可见,这月见微是个不登大雅之堂的乡野鄙夫,若是来日让其他对帝后位置觊觎多时的世家知道了,根本不需要龙族动手,那些世家必然会对月见微,群起攻之。   青昊倒是无所谓地将龙鳞倒了出来,这果然是两片寻常的龙鳞,一片银色,一片金色,在阳光下面熠熠生辉,色泽颇为明亮,纹络宛若波浪,亦是漂亮极了。   月见微拿起来看了一会儿,尚未发现问题,便又放回去道:“行吧,看在你见面礼的份儿上,我就替长老转交。”   青昊强忍住抽嘴角败退的冲动,怀疑月见微是故意扎他的心。   要知道,鲛绢是极为昂贵罕见的宝贝,富贵人家用来炼制手套或者发饰居多,直接做成一套衣服的,可是要数年之久,还要寻到足够多的鲛丝,青昊成为龙族长老多年,也就只有这么一件罢了。   可他偏偏今次来得匆忙,生怕墨沧澜已经打道回府了,便什么东西都不曾戴在身上,法器倒是有一些,然而都不登大雅之堂,丹药倒也有,可只走一趟近路,他又怎可能将名贵的丹药带在身上?   唯有这日日夜夜不离身的鲛绢法袍尚在,青昊纵然心中再怎么不情愿,也不得不拿出来送人了。   月见微将青昊长老带来的龙鳞锦囊,转身便交给了尚在池子里面泡澡的小银龙。   墨宸霄从湖中游出来,叼着那锦囊,一翻身化作一个满头银发的玉雪可爱的小包子,墨宸霄拎着那锦囊,盯了好一会儿,才抬头望着月见微道:“爹爹,这东西,是谁给你的?”   月见微揉了揉墨宸霄的脑袋,道:“龙族的青昊长老,他想要将你,接回龙族。你自己也应当知道,你的生身父母,并非我与沧澜,我虽回绝了青昊,但是,也要看看你的想法。”   墨宸霄皱着小脸,道:“若我想回龙族呢?”   月见微原本还颇为温柔的表情,瞬间狰狞起来,冷笑一声道:“看你爹我不打断你的龙腿儿!”   墨宸霄:“……”   “龙族是什么好地方吗?不死海里面黑不溜秋,太阳都晒不到,且据我所知,龙族没几个好东西,你去那处之后,要被他们给欺负死!”月见微翻了个白眼,道:“没良心的小崽子,老子辛辛苦苦把你孵出来,就是让你跟旁人跑的吗?”   “爹,你别着急嘛,我又没说要同他们离开。”墨宸霄颇为耐心地说道:“既然爹爹也知道龙族的行事风格,那我自然不会和他们离开。只是,这袋子里面装着的东西,是我生身父母身上的龙鳞,青昊长老让你将它们交给我,许是为了用传承引诱我回去。”   “……”月见微一脸错愕,道:”竟是你生身父母的龙鳞,你生身父母,究竟是何人?”   “七千年前大战之时,龙族的龙帝和龙后。”墨宸霄颇为冷静地说。   月见微愣住了,他对于墨宸霄生身父母的身份,并不在意,哪怕是如今的龙王和龙后也对他不会造成任何影响,他认定的崽子,就是他的了,绝不可能再让其他人抢走。   但让他心中一沉的是,墨宸霄竟是知道的如此清楚透彻,他那双散着淡金色光芒的瞳孔之中,是与他年龄不符的睿智。   墨宸霄是从何时知道的?   七千年前的大战,那不正是沧君率领人族,将人间一霸龙族驱赶到不死海中,彻底失去霸主地位的时候么?   传言沧君杀了上百条真龙,将当时的龙帝用刻满了咒文的锁链束缚在极渊之中,龙帝不知是死是活,只是那极渊里具是阴暗巢穴,滋生了不知多少阴邪肮脏之物,许是龙帝早已经死在了极渊。   若墨沧澜当真是沧君转世,墨宸霄与他之间,岂非杀父仇人?   月见微不禁觉得有些胆寒。   他望着墨宸霄那张冷静的小脸,道:“你如何得知?”   墨宸霄将两片龙鳞放入锦囊中,将锦囊认真折好,道:“龙族的传承,实则可以通过鳞片,传递给下一代,龙族身上有一片最为柔软的鳞片,可以将龙毕生经历和所学道法,悉数影刻入其中,唯有至亲血缘关系者,得了这鳞片,才能使用。所以我得了这鳞片,便知道是我生身父母的。”   月见微心里面已经将青昊给骂了个狗血喷头,连直接杀了他的心都有了,这老不死的,居然在这儿等着给他埋陷阱呢,当真阴险。   月见微眸子微沉,蹲下来看着墨宸霄,表面上不动声色,道:“蛋蛋,你都看到了什么,可否给爹爹说一说?”   墨宸霄道:“这也并非摸一下便能什么都看到的,我暂时只看到龙族退败的场面罢了。”   月见微一把将那锦囊抓回来,塞到自己的乾坤镯中,道:“这东西,暂时不给看了,等你长大之后再看吧。”   墨宸霄:“……”   明明就很在意的嘛。   墨宸霄笑笑,说:“爹爹,很多事情不是躲避就可以不复存在的,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得知父皇便是当年的沧君,是杀了我爹娘的人,可这种事情,我先前便已经知道了啊。”   月见微瞬间如遭雷击,瞪着墨宸霄,半晌之后才喃喃说道:“谁告诉你的?你竟是,已经知道了。” 第501章 小银龙的想法   墨宸霄见他紧张又失落,便拉住了月见微的手,认真地说道:“爹爹,这件事情我本打算查清楚之后再与你和父皇讲,毕竟你们两人要操心的事情就已经够多了,我不想让你们再胡思乱想,但既然有人想要挑拨你我之间的关系,我倒是觉得,还是提前提个醒更好。”   月见微觉得他真是眼拙心盲了,竟是没看出来墨宸霄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也不知该说他胆大心细,还是该说他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   月见微道:“有人找过你?”   墨宸霄点点头,道:“一个自称是我生父的黑龙,曾出现在剑冢,但似乎除我之外,并无人见到他,他说日后还会来寻我,我便想要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再趁机行事。”   月见微深吸口气,道:“你生父,不是已经被压入极渊之地了么?”   墨宸霄耸耸肩,道:“所以出来的只是他的一缕分魂罢了,而且,父皇这些年,一直都在寻找盗用灵脉之人,我怀疑,许是我生父与盗用灵脉的恶人,有所勾结。我虽不曾去过极渊,但想也知道,那地方必然灵脉匮乏,一旦进去,便再无翻身之日,我生父既然说他可以从极渊之地出来,修为必然已经恢复了不少,否则,他也不可能挣脱锁链束缚,逃出极渊。”   “所以,你是打算顺藤摸瓜,将他们一窝端了?”   “没错,我觉得,虽然我修为比不上父皇和爹爹,心智也不够成熟,但是,他既然找上我,必然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只要假装和他虚以委蛇,多少也能探得些消息来。”   看着墨宸霄一本正经的样子,月见微突然之间,便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说起来,他方才的确心中忐忑,生怕墨宸霄一时间想不开,就将他和墨沧澜当成杀父弑母的仇人看待,直接与那青昊长老回了不死海。   最好的结果,便是墨宸霄并不在意上一代的事情,继续与他们亲密无间。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小银龙竟还是个有主意的,甚至还想要被着他们去做些“大事”,助他们一臂之力,连自己的生父都不要了。   若说无动于衷,自是不可能。   月见微深吸口气,道:“宝宝,那可是你的生身父亲,你不怪我和你父皇吗?”   墨宸霄一本严肃地说道:“且不说他究竟是不是我的生身父亲,就算他是,又能如何?生恩与养恩,的确让我纠结,但是,他若是想让这紫泽仙陆陷入危险,害得无数人不能修炼、妻离子散,我也不会帮他的,我知道父皇和爹爹,是为了天下大义,我绝不会背叛你们。”   月见微心中甚感熨贴,觉得自己并未白疼这小崽子。   “我也可以向你保证,若是你那生父,对紫泽仙陆无害,我亦是绝不会对他下手。”月见微道。   墨宸霄露出了笑容,道:“我相信爹爹。”   月见微思忖了片刻,道:“不过,你想要与你那”生父”接触的事情,还是先给你父皇说一下吧,我总觉得有些危险。”   墨宸霄点点头,道:“孩儿也是这么想的。”   此事告知墨沧澜,墨沧澜的态度倒是颇为淡定。   “若他真是你生父,虎毒不食子,你就算与他接触,他也不会害你。”墨沧澜淡淡说道:“若是他只想要将你要回去,我倒也能理解。但若是他想要利用你做些什么,早晚会露出马脚来,倒也算是个路子。”   墨沧澜自然不会因为墨宸霄是他的孩子,便永远让他处于温室之中,送到剑阁来,的确是为了叫他最大程度上远离纷争和危险,但是,既然如今危险已经找上他,墨宸霄绝无可能置身事外,墨沧澜就会顺势而变,给他重新规划一些在自己看来不算危险的任务。   墨宸霄甚是认可,点着脑袋道:“总有一日,我会像父皇一样厉害。”   墨沧澜揉了揉他的脑袋,道:“你将来,会比我更厉害。”   墨宸霄私底下与青昊长老单独见了一面,据墨宸霄所言,青昊长老的意思,亦是龙族才是他的本族,还许诺无数好处,说他身份尊崇,不该给墨沧澜当便宜儿子等等诸如此类……   青昊长老涕泗横流,恨不得抱着墨宸霄痛哭一场。   墨宸霄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青昊长老的请求。   剑阁挺好,他虽是龙,却并不喜欢不死海。   青昊长老此次前来,很大程度上只是先做试探罢了,在与墨宸霄见过面之后,当日便已经离开了。   青昊长老走后,月见微遇上了前来昭明水榭刻意等他的月隐之。   月隐之依然一袭白衣,手中握着那把名为焚天的剑,他眉目之间那孤芳自赏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浓郁,整个人,似乎都没有了丝毫人气,更像是一尊精致的玉像。   月见微对月隐之笑笑,道:“我先前便想着,你肯定是会来找我的。”   月隐之淡淡道:“云泽这些年,在下界过得可好?”   月见微笑道:“你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不如亲自下界去看看他?”   月隐之道:“我若能下去,必早已下去,紫泽仙陆如今只进不出,甚至至今为止,也唯有苍茫大陆小世界的通路,被强行打开,方得飞升。”   他说这话,显然是已经尝试过的。   月见微也不笑了,看着月隐之道:“云泽是个势必赶不上你的寻常人罢了,说起来,我也不知月师兄为何会对他青眼有加,不知师兄能否给我答疑解惑。”   月隐之将焚天放在身前,一只手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纹络,道:“答疑解惑说不上,只是我看到他,便觉得他颇为亲近,看到他笑,便觉得高兴,我只是想护得他得以此生安稳无忧。”   “那你喜欢他吗?”月见微问得直接:“如同我与沧澜之间的这种感情。”   月隐之沉默了片刻,抬眸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我的确不知道。”月隐之并无开玩笑的意思,淡淡道:“修剑道之人,本就薄情寡义,心中只有剑,我并不知道爱慕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感觉,你问我爱不爱他,我只能说不知道。”   顿了顿,月隐之又道:“我自己也很纠结。”   “……”月见微没忍住抽了抽嘴角道:“那还真是难为你了。”   月隐之点点头,道:“的确有些为难。”   若让他提剑杀人倒也就罢了,若让他想明白对墨云泽的感情,的确有些困难,他这人爱剑如痴,从记事开始便已经将剑作为毕生所求,自认为早已没有地方留给任何一个人了。   墨云泽是让他悟道的一抹光。   月隐之本想着,他看顾墨云泽数年,教他修道,助他练剑,便算是偿还了因果,但孰知——   “他似乎在修道练剑上,并无丝毫天赋,先前修为低的时候显不出来,之后便会越来越明显。”月隐之说出了心中的不解和顾虑,对月见微也畅所欲言:“我探过他的筋脉穴道,并无异常,真气亦是流通如水,涓涓汩汩,源远流长,却又不知为何,那真气就是宛若泥牛入海,不见分毫。如此一来,我这因果也算不上偿还,心中总是放他不下。”   月见微听闻此话,一时间颇想吐槽些什么,然而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放他不下,竟是因为因果不曾偿还完毕,而这因果不曾偿还完毕的原因,恰恰是因为墨云泽也不知怎地始终没开这个窍。   别说是月隐之找不出原因,就连月见微都觉得匪夷所思。   月见微道:“有些话,可能从我口中说出来,并不合适,不过,我能告诉你的是,云泽颇为在意你,他这些年,也很想念你,你若是将来有机会,还是去下界看看他吧,如今白雪境只剩下他一人,我只担心,他会过得不快乐。”   月隐之难得露出了几分动容之色,道:“我会想办法去看望他。”   月见微道:“月师兄,我觉得你这个人吧,哪里都好,就是太不食人间烟火了,但是剑道并非万古如霜雪,无情无爱,方能得道。其实,你若是想搞清楚对泽泽究竟是什么感情,倒不如去人间走一趟,剑阁太渺远,到底还是不够接地气,凡尘之间的市井小民,喜怒哀乐实则是最丰富多姿的,你去看看,便知道了。”   “凡尘么?”月隐之喃喃片刻,定了定神,对月隐之道:“好。”   与月隐之作别之后,墨沧澜和月见微也马上动身离开剑阁。   月见微坐在飞舟上,望着天边云卷云舒,再看看下面的山川河流,生出了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数日之前,他还在为自己与墨沧澜的未来惴惴不安,夜不能寐,没想到事态陡转,柳暗花明,他已经与墨沧澜又回到了不曾分离的模样,还多了个宝贝儿子,月见微只能感慨世事造化,变幻无常,捉摸不定,令人唏嘘感慨,到底是天意难测。   数日之后,隐圣帝君回朝。   坐落于皇朝东方的神都,与天道宗遥遥呼应,这是个人口极大、颇为繁华的大城市,其间绝大多数人都是穿得锦绣奢华,因着民风开放,崇尚豪奢,因此,月见微坐在车中走过那宽阔的主道时,掀开帘子便能看到两侧那酥胸半露的女子,以及当街给女子送花的男子。   月见微禁不住感慨道:“不愧是皇都。”   墨沧澜道:“来日,我带着你在此处逛逛,神都里面,好玩的地方不在少数。”   月见微笑道:“好。”   到了宫中,月见微更是感到想象力限制了他的极限。   这宫殿占地半座城池,看起来金碧辉煌,光是那城墙便已经让人仰望,人们只能隐隐看到远处出现了一方塔顶,却看不清宫内的其他建筑,询问之下,方知这是皇家尊严威不可犯,外人并无窥探的资格。   宫内盘布着阵法,若有人闯宫,必要先破阵才行。   随处可见穿着威猛的侍卫,还有打扮的虽略显统一但仍是颇为华丽的侍女侍仆,他们走路都是悄无声息地,一看修为也都颇为不俗。   墨沧澜住在紫宸宫中,他先是带着月见微一同回了寝居,带他认了附近的路之后,才又带他去了历代帝后的寝宫七星宫。   七星宫内有一座小山,山前有一眼泉水,后面还有从宫外的地龙引过来的温泉,可在其中泡澡,倒是布置的别有用心。 第502章 危机形势   “奢侈,太奢侈了。”当月见微看到用鲛珠镶嵌的夜明灯时,终于忍不住上手去摸。   墨沧澜道:“帝后的轮换,要比帝王的更迭多得多,每一任帝后都是住在这七星宫中,每一位帝后都有自己的喜好,换一个人,就会往里面添点东西,此处倒也还算是简化之后的模样了,毕竟上一位帝后,素来节俭,不喜豪奢。”   月见微面无表情地看着用金灵石供奉着的一朵碗莲,道:“她还真是不喜豪奢啊。”   墨沧澜道:“相比起其他几任帝后,已经好多了,不过,宫内倒也供得起,帝后的规格极高,基本上想要什么,便要什么,自然了,这也要看她是否受宠。”   月见微扫了墨沧澜一眼,道:“我要与你同住。”   墨沧澜点点头道:“正有此意,这宫殿先留给你备用,紫宸宫已经够大,你我住在其中绰绰有余。”   月见微高兴起来,道:“绝不给其他小妖精任何可乘之机。”   墨沧澜笑了笑,不置可否。   接下来,墨沧澜又带着月见微去参观了宫中的各种标志性建筑,还给他分派了不少侍女侍仆,不过,月见微不喜身边有人,便将他们暂且打发到七星宫中看家护院打扫卫生了。   月见微看到了祭祀神宫,他发现整个宫殿里的建筑,唯有这祭祀神殿才是最为豪华奢侈的,里面的供奉着的法宝,有大件儿有小件儿,但都是金光闪闪,灵气充沛,显然也是要用灵气时刻供养的。   也难怪有人说,窥天世家的道法就算流传到外面去,也不是谁都能修行的,毕竟,窥天世家想要培养出一个厉害的窥天者,投入的钱财灵石是一个巨额数字,这数字叫人看了,便会觉得颇为可怕,一年光是在法器上消耗的灵石,便已经超过了绝大多数修仙之人一辈子用上的灵石了。   “这些法器现在都是皇室供应。”墨沧澜抚摸过那方大鼎,道:“每日消耗极大,却又不能不供奉,以前这神宫,是被一整条灵脉供奉着的,但自从紫泽仙陆灵脉逐渐消失,我就撤了此处的灵脉,拿去给北洲先且撑着了。”   月见微看着墨沧澜,道:“自我回来,还不曾听你怎么提起过灵脉的事情,如今情况,到底如何?”   墨沧澜叹了口气,道:“提起来便是心烦意乱,那偷窃灵脉的贼人到现在都不曾露头,像极了在和我们捉迷藏,而且,他倒是有些本事,天下灵脉之灵有九九八十一支主枝,他却已经寻到了其中四十九个,且都可以将它们给彻底毁坏,这种能力,连我都甘拜下风。现在虽情况不佳,但也还没到穷途末路的地步,若是灵脉毁坏数量达到五十四主支,才是大祸临头。”   天下灵脉若是坏了接近七成,那就彻底失去平衡了。   灵脉之灵供给灵气的速度,再也赶不上消耗的速度,如此一来,天下危在旦夕。   月见微皱着眉头说道:“难道对他的身份,就一点怀疑都无?”   墨沧澜道:“怀疑之人倒是有,但具体是谁却还不知道。”   月见微道:“何人?”   墨沧澜道:“那条找上宸霄自称是他父亲的黑龙,以及让白虎帝君给我下魔种的家伙,他们都是颇有嫌疑。”   只是,那些人和妖,却从来不曾真正露面让人看到,所以身份到底如何,不好妄下定论。   “我打算过两日便马上动身前往极渊之地,下去看看究竟。”墨沧澜沉了沉眸子,道:“既然极渊之中,锁着七千年前那条龙,想必如今还不曾脱离束缚,他若是想要离开,理应有其他人帮忙。下去之后,应当能有不少发现。”   月见微立刻问道:“必须你亲自去吗?”   墨沧澜点点头,看着他道:“如今紫泽仙陆能到小尊位的修士,不过寥寥数人,印何似虽然厉害,但他打架不行,原本我父王能去做这种事情,可如今他也不知所踪。其他人,我不怎么信得过,这种要命的事情,我还是事必躬亲为上。”   月见微半开玩笑地说道:“我只听说过,为君者尽享尊荣,却还是头一回见到像你这样,什么事情都要自己去做的君王。”   墨沧澜感慨:“半路出家,自己人太少,而且没赶上好时候啊。”   月见微:“……”   “不过,等我们的儿子将来做了帝王,就已经赶上了好时候。”墨沧澜笑得颇为暧昧。   月见微低头瞅了眼自己的肚子,道:“若真此时坏崽,也不知是不是好事。”   墨沧澜道:“不管什么时候有了崽子,都是好事。”   月见微抬眸与他相视而笑。   没等两人歇好,便不停地有人往宫里递折子,那些个天族世家,各个都是想要在后位插上一脚,有的折子严词厉色,直说月见微如何不妥,陛下所为如何让人寒心,还有的折子稍微委婉一些,只问墨沧澜打算何时立后,何时纳妃。   墨沧澜看着那堆想要插手他私生活的折子们,按着脑袋道:“头疼,他们怎地就想不明白,我是个一心一意的人呢?他们的儿子女儿就算真的嫁给我,也是独守空房,守活寡有意思么?”   月见微倒是已经心态和缓,给墨沧澜揉了揉额头,道:“这种事情,倒也不能太在意了,他们催归催,你只需以一个理由来应对就好。”   墨沧澜道:“什么理由?”   月见微说:“你无心后宫之事,紫泽仙陆危机四伏,灵脉不存,你只想先潜心解决灵脉之事,再说其他,让他们莫要打扰。”   墨沧澜一挑眉,道:“你当我没说过?”   月见微道:“当时我不在,我若是在了,必不会让他们打扰到你面前来。”   墨沧澜想了想,招了招手将身边的大总管叫了过来,将其中一折子扔给他,道:“将容越长老叫进来。”   大总管抱着折子,偷偷瞄了赖在墨沧澜身边颇为随意的月见微,道:“遵命。”   大总管并非容家带过来的,而是宁家当年用得趁手的一个总管,这人先前是个食修,在宫内当厨子,后来得了宁王赏识,便一路高升成了大总管,墨沧澜当时觉得这人看起来颇为机灵,心机也够,又难得识时务,知道投诚,便将他留在身边继续当总管事。   容家的人不合适,哪怕容家的意思是全力支持墨沧澜,但墨沧澜仍是要提防着容氏,毕竟如今的皇朝姓容,谁都有可能坐在这个位置上,难保不会有人觊觎。   大总管扫了眼外面等候的几位朝中重臣,道:“陛下请容越长老入殿。”   其他几大世家长老朝着容越看去,其中寒家长老道:“容长老,立后的事情,关乎的可并非容家一家,也并非在场这么多天族世家,保不准,是关乎整个紫泽仙陆未来的命数,您可不能不在意啊。”   容越扫了他一眼,道:“我自有分寸。”   容越走了进去,便第一次看到传说中的月见微。   月见微且没个正形地赤着脚丫子,靠坐在贵妃榻上,墨沧澜在旁边正给他捡葡萄吃。   再看那月见微,长得一副小妖精的模样,穿这一身红衣,看起来妖妖道道的颇不正经。   容越收回视线,对墨沧澜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臣见过陛下。”   容越长老在公众宫中并未任职,只是他在容家地位崇高,乃是月轻鸿当年的执教老师,也正是因此,墨沧澜对他也是颇为尊重。   墨沧澜道:“长老还请免礼。”   容越问道:“陛下这次剑阁之行,可否顺利?”   墨沧澜将一颗葡萄塞入月见微口中,道:“收获颇丰。”   “先前有龙族前来找我,说是小殿下乃是他们龙族后裔,想要将小殿下要回不死海去,被我拒绝了,不知他们是否找了殿下。”容越道。   “找了,龙族青昊长老亲自找上门来,将孤拦在剑阁。”墨沧澜也不急着说起月见微的事情,显然淡定地道:“龙族也是有趣,两边打探情况,不过,孤已经让宸霄与青昊见了面,他灰溜溜地跑走了。不是孤炫耀,孤亲自教出来的孩子,怎么都不会差。”   容越笑了笑,道:“这倒是,我还记得,自你小时候,便是最懂事听话的那个孩子,而且同辈里面,大家都愿意与你交好,以你为首。”   顿了一顿,容越终于还是没忍住提起了月见微。   “这位便是陛下认定的那位帝后?”容越问道。   墨沧澜和月见微对视一眼,笑道:“还以为长老不会发问。”   容越道:“早晚是要问的,而且,外面站了那么多各家长老,每个都是盯着这位准帝后而来的,与其与他们解释,倒不如我先打探一下消息,也好先行替陛下挡一挡这些人。”   墨沧澜牵起月见微的手,道:“孤先前曾与长老说过,在下界历劫的时候,曾遇到一位命定的道侣,那人便是月见微了。微微如今已经是半步小尊位的修士,若说势均力敌,他足以与孤相抗衡,若说家世背景,他是麒麟世家的弟子,这世上唯一一个雄性麟子,这可比我尊贵多了。”   容越点点头,并不反驳,只问道:“麒麟世家似乎这些年,日渐衰落,且绝非天族世家,唯恐会被人拿出来说道。”   “原先,天族世家足足有九家,如今只留下五家,而这五家当中,得到天族传承的弟子,也只剩下寥寥几人,再过些许年份,只怕紫泽仙陆已经不复天族世家之说了。”墨沧澜颇为淡定,道:“若是旁人看不上麒麟世家,那孤也不介意将麒麟世家抬入紫泽仙陆,封一个尊荣的地位,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容越:“……”   月见微禁不住一乐,捏起一颗葡萄塞到了墨沧澜口中,笑道:“沧澜哥哥,那我的家族,岂不是要一步登天了?我兄长定是要高兴地睡不着觉。”   墨沧澜道:“孤的帝后,必然比任何人都要尊贵。”   容越长老看着他们这般亲密,虽觉得月见微这模样也不像是个能母仪天下大度容人的,但这显然也是墨沧澜给亲自宠出来的。   身份不身份的不重要,甚至修为都不是问题,关键是墨沧澜喜欢这小家伙。   “听说,殿下也是这位准帝后孵出来的。”容越问道。   “不错,小殿下可是只认我为爹爹,若是旁人应要他喊爹,蛋蛋是会咬人的。”月见微一本正经地说。 第503章 寒家筹谋   容越长老笑了笑,道:“明白了,既然如此,我就先不打扰陛下休息了,至于外面的那些人,我先替陛下挡回去吧。”   墨沧澜道:“有劳了。”   容越长老出去之后,众人便马上将他围在其中,因着来的人并非世家家主,墨沧澜也并未给足面子,一一见过,不过他们也没什么可抱怨的,毕竟为人君者,如何会看旁人面子行事?   “容长老,陛下如何说?”   “容长老,您可见到那个传说中将陛下迷得五迷三道的妖精?”   “容长老,陛下是否愿意见我们?”   “……”   容越摆了摆手,环视众人一圈,轻笑一声说道:“陛下立后的事情,诸位只怕是已经错失了最好的时机,我方才看到,陛下亲手给那月见微手剥葡萄,见我打量,还拉过毯子将他赤裸的双脚盖住,生怕旁人多看一眼,字句之间,皆是维护,你们何时曾见过陛下有如此护人的时候?”   寒家长老顿时怒道:“竟是光着脚丫见人,未免太不讲礼数!果然是鄙薄之地出来的乡野小民,丝毫没有教养。”   “寒长老,这还没出宫廷呢,你这话还是留着点儿吧。”容越扫了他一眼,道:“陛下回归已经二十余年,这二十余年里,那月见微不在身边,你们都不曾让他在纳妃立后的事情上松口,如今,月见微回归,陛下就更不会分心了。”   话中之意便是,你们自己没本事,就莫要怪月见微段数高。   众人又纷纷不满,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道:“天族世家血脉传承至此,如何能够断绝于陛下手中?且退一步而言,帝后从未有过天族以外的人当,陛下这是想要破了规矩么?”   “自古以来,还从未有过一位帝君只有一位帝后的情况,如此一来,皇室如何开枝散叶,天族道法如何传承?”   “古道法已经遗失多年,遗失多数,唯有通过血脉激发方能重新得来。”   “倒也不是不让他立后,我们萧家可是和寒家不一样,只想得个天族血脉也就罢了,若是陛下能够再同时多立几位妃子,倒也无妨。”   “寒家如何?陛下本就体内流着一半寒家血脉,如此若是与寒家后代结合,生出来的孩子,必然能够得到天族最强传承,我们寒家不也是在为整个皇朝考虑嘛。”   “……”   容越听着这些长老们你一言我一语地争相讨论,道:“要我说,诸位还是先不急这件事情了,如今紫泽仙陆危在旦夕,后宫的事情就暂且先放放吧,总要先把关键事情解决了才行。”   这话虽有道理,却也并非人人都能听得。   “这可不行,陛下既然生出了娶妻的心思,那我们就得趁着这个功夫,将此事解决了,若拖下去,还不知道要拖多久。”   “说得不错,我亦是如此做想。”   “……”   这件事情,已经被各家惦记了许久,现在有了动静,自然惹得不少人蠢蠢欲动,容越没说几句,便甩袖离开,不欲留在此处与众人闲谈。   众人聊了片刻,便听得大总管出来说陛下已经休寝,让他们有时明日再说,便就都只能纷纷离开。   ………………   寒家。   寒风扬在屋内踱步,旁边站着他的女儿寒若华,正擦拭着自己的眼泪,扁着嘴巴一脸委屈至极的模样。   寒风扬便是如今的寒家家主,他与容澜的生身父亲寒修远乃是一母同胞的亲生兄弟,仗着自己乃是皇亲国戚,他便总想着要将女儿寒若华塞给墨沧澜做帝后,倒也不曾考虑过墨沧澜是否愿意。   “哭什么哭,那容澜小子毫无征兆地去了一趟剑阁,就带回来个妖精,这所有人都没料到,也不是只有我们一家。”寒风扬冷着一张脸,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寒若华,道:“我与宫中见到那月见微的人打听过了,说是个妖妖道道很会来事儿的人,容澜对他极其宠爱。”   寒若华愤恨地搅着帕子,道:“如此不顾仪态,如何成为母仪天下的帝后?况且,麒麟世家算什么东西,自古以来,都只不过是纳入各家各派当宠物的妖兽一族罢了,凭什么与我争抢帝后之位?帝君哥哥,必然是被他给蛊惑了。”   寒风扬点头,道:“正是如此,听说,那月见微曾在苍茫大陆,与容澜便相识,倒是占了先机。”   寒若华垂眸道:“若是杀了他呢?”   寒风扬扫了寒若华一眼,道:“倒也想过,只是,那月见微可是个半步小尊位的修士,这等修为,也不是轻易就能杀了的。”   寒若华几乎要咬碎银牙,道:“他的修为,倒是不俗。”   寒风扬深吸口气,道:“容澜此人,不好控制,恐怕他已经打定主意要将那小贱人纳为帝后,旁人再说什么,也是无用。几大世家讨论之后,得出来的一致意见,都是让容澜同时纳了妃子。”   “妃子?”寒若华突然抬高了声音,道:“我生来便是要做皇后的,凭什么要我与那卑贱不堪的妖兽,共事一夫,还要我屈居人下!他是半步小尊位,我亦是马上便要突破到半步小尊位,我比他尊贵,比他漂亮,我与帝君哥哥才是天生一对!”   寒风扬这个女儿,容貌和当年的寒修远有三分神似,因此从小便在月轻鸿面前得了脸,寒若华又是个体态轻盈且丰满的美人,修为更是同辈之中的佼佼者,因此深得寒风扬的喜爱。   寒修远早些年已经被驱逐出寒家族谱,其原因便是他违背了寒家祖训,以男子之躯生子,不过这件事情乃是寒修远和寒风扬的父辈所为,这让月轻鸿多年来始终记挂在心上。   寒风扬当了家主之后,倒是颇为在意修复与容家的关系,且寒家自从没了寒修远之后,仿佛家族已经失去了该有的傲骨和风华,竟是再无能够拿起寒家祖传那把神武的弟子,寒家从此之后,只有将军之名,而无将军之实。   寒家在五大天族世家当中的处境也越发艰难,好在寒风扬是个脑子灵光的,在得知容氏还有翻身之地的时候,当即便找上尚在深山野林之中的容家,主动给他们递出橄榄枝,帮他们回到神都,甚至助容氏重新登顶皇族,其中功劳,自是不可磨灭。   若说寒风扬起初有多少想法,倒也不尽然,他只是想让寒家重塑往日辉煌罢了,然而在看到容澜真容之时,他彻底改了想法——   若能够得了帝后之位,寒家便坐稳了皇亲国戚的位置,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容氏有多辉煌,寒家就有多辉煌。   这等好处,寒风扬绝不可能放过。   尤其是寒若华,竟是见过容澜一面,便对他情根深种,非他不嫁,这更是坚定了寒风扬的决心。   寒若华始终在心中将自己当成未来的帝后,出门在外,也颇有帝后姿态,让她的那群姐妹们,颇为羡慕。   寒风扬沉了沉眸子,道:“此事,且看容澜如何说罢。毕竟,寒家拥君有功,容家至少也要给寒家这个面子。”   寒若华有些惴惴,道:“若澜哥当真要娶那贱人呢?”   寒风扬淡淡道:“那寒修远就别想着再重回族谱了,他的魂魄,也一样是无所归依。”   寒若华道:“一个死人,真有如此大能耐?”   寒风扬扫了她一眼,道:“你有所不知,当年,陵王为了让寒家将寒修远重新纳入族谱中,在父亲面前跪了足足三日,只要陵王在意,陛下就不能不在乎。”   当年的陵王,极其在意寒修远的名声,他想要寒修远赢得生前身后名,想要让他的事迹万世长存,被人敬仰,然而,寒修远却被驱逐寒家,如此一来,按照皇朝法则,寒修远被家族驱逐,德行有亏,哪怕功勋再为卓绝,也不允许记入史册,更遑论立碑了。   这也是陵王疯癫自暴自弃的一个重要原因。   他害死了寒修远,也让他名声沾了污点。   这已经成了陵王的心魔。   寒风扬自信若拿出让寒修远重归族谱的条件,来换取一个后位,容澜不见得会不答应。   “若澜哥哥不愿意呢?”寒若华道。   “那月见微乃是麒麟世家弟子,如今,麒麟世家掌权人名为孤渊烬,帮衬着他的,还有他爹月孤影,容澜那边若是解决不了,便从月见微下手。”寒风扬眯起眼睛,露出了志在必得之色,道:“这后位,我倒要看看那贱人能否坐得稳。”   ………………   大殿之中,一只彼岸蝶忽闪着翅膀,落在了月见微的手中。   月见微脸上露出了嘲讽之色,道:“沧澜哥哥,看来你让我监视寒家,不是没有道理,寒家那位家主,可真是个野心勃勃自以为是的人,竟是想要借着让你爹回族谱,来换取他女儿嫁给你当帝后。”   至于寒风扬还想要从他背后的麒麟世家下手,月见微根本就不曾放在眼里,他先前便已经给麒麟世家传递消息,让他爹和兄长尽快来神都帮他,待到两人到来,寒风扬就更不能耐他们如何了。   墨沧澜正站在一张悬挂在墙上的巨大舆图前,推算灵脉之灵消失的轨迹,对着古籍寻找七千年前龙帝被镇压的极渊之地所在处。   闻言,墨沧澜回头看着月见微道:“寒风扬这老贼,还真是贼心不死,早些年他支持容氏一族归位,我父王也曾提过将我爹重新纳入族谱立碑的事情,但是却被他打着哈哈绕过去了,我那时候便猜测这人是不是想要捏着这一点,日后为自己谋取一些好处。没想到,竟是真的算计到我头上来了。”   说着,墨沧澜嗤笑一声,转过头去,视线在那舆图上面过了几分,目光最终落在一处深山峡谷之中,他淡定说道:“他所言不虚,父王的确甚是在意我爹能否重新归于寒家族谱,受人香火供奉,只是有些事情,时机过了,就没用了。”   月见微有些不解,道:“这是何意?”   墨沧澜离开舆图,踱步到月见微身前,不疾不徐道:“我爹乃是将军,死在他手下的亡魂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自是折损命数,戾气厚重,于命途有伤。父王之所以想要让爹爹受人香火,立下功德,以告天听,不过是为了让爹来世能够投个好胎,远离病痛哀惧,得以一生安稳无忧,这的确已经成为他心中的魔障,亦是他永远不可能成神的根源。 第504章 月见微的应对   月见微对轮回之说,颇有涉猎,只因他自己便是亲自经历转世轮回和重生的特殊之人,他看过许多古籍,也思索过许多饶是古籍也不曾给出答案的困惑,因此墨沧澜所言,他完全能够理解。   杀人者,人恒杀之。   人生于世,因果报应不光是今生,还一样有来世。   月见微曾见过一则故事,说的便是一位书生前世救了一条小蛇,不知转世轮回多少次后,那条已经修炼成人形的小蛇,便要寻他来报恩,了却前世因果。   他亦是见过,前世曾有人屠杀邻家满门,来世便被那邻家的转世当做山匪砍了脑袋夺了性命,可谓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哪怕寒修远杀人也是迫不得已,身份职责使然,但杀了便是杀了,他刀下亡魂有多少,阎王账簿里面就会记上多少,虽有累世奇功,但到头来也一样可与其杀人之过相互抵消,若稍有不慎功德成了负数,来世只怕是要吃尽苦头。   陵王的想法,月见微倒是颇能理解。   世上万事,都逃不过因果和轮回四字罢了。   “所以,为何就说现在时机不对了?”月见微更是不解。   墨沧澜笑了笑,道:“在印何似从苍茫大陆回来之后,便与我曾谈过父王和爹爹在下界的事情,他还透露给我一个秘密,爹爹有极大可能,便是寒修远的转世之人,现在想来,爹爹的确和父王曾与我说过的寒少将军,颇有相似之处,譬如品性,譬如都会用枪,倒是容貌有了不少变化。”   月见微恍然大悟,摸着下巴啧啧称奇,道:“我便说为何在下界的时候,义父突然改变了想法,如同狗皮膏药似的贴着意寒爹爹,原来是寻到了自己的媳妇儿。那他将爹爹绑架到紫泽仙陆,也是情有可原了。”   “打不过就抢,他们两个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墨沧澜面无表情吐槽。   当年墨意寒抢亲,将月轻鸿给抢回白雪境当压寨夫人,如今又变成了月轻鸿二话不说一言不合就将墨意寒打晕了带走,他们二人也真是够可以的了。   月见微放下心来,颇为睿智的一笑,道:“如此一来,再回族谱一事就不必再提。人都已经在身边了,自己看牢固些就够了,又何必再多此一举追究前世之事?”   “便就是这个道理。”墨沧澜勾了勾唇,道:“所以寒风扬如今所做的一切筹谋,具是虚妄罢了,孤绝不可能答应他任何要求,纵然他是元老会之人,也是一样。”   ………………   天圣皇朝世家之人会入皇朝内设的元老会,若是墨沧澜不在皇都,皇都一切事宜都由元老会来代替行使他的职责。   元老会有罢黜百官、挑选任用人才的权力,虽说最终要经墨沧澜之手,但元老会商量出来的结果,往往帝君要做为参考,不能寒了这些元老们的心。   况且,元老会中,高手众多,世家背后势力极大,算是和皇权相辅相成,若皇帝此次都要违逆元老会的意思,常日以往,元老会必然会暗中从各个方面譬如财权、任用方面暗通曲款,私做主张,许是到了后来,若皇权势弱,元老会便不经皇帝审核,便直接作出重大决定。   自古以来,元老会便在和皇权做斗争,始终此消彼长,不能和平相处。   墨沧澜回来第二日,元老会便有人提请开会,众位元老聚在一起商议之后,很快得出了结果,几位元老会的会长,便代表整个元老会,前来求见墨沧澜。   “召。”墨沧澜坐在书房,手中握着一本折子,上面写着一处灵脉之灵被人挖掘尽毁,看守将士悉数阵亡。   那处灵脉之灵位处于焚灵天河,这焚灵天河乃是天圣皇朝的圣河,是位处于最南边的一条灵脉河流,据说婆娑秘境便是在这圣河彼岸,算是天圣皇朝最重要的灵脉之一。   墨沧澜早些日子便已经感知到焚灵天河有些动静,早已让印何似推演之后,派兵前往焚灵天河守卫,本想着派足了兵力,且让朝中一位后天二重的小将同去驻守,能保住这条珍贵的灵脉之灵,却没想到,今日那边的折子递过来,只说是焚灵天河的灵脉毁了。   墨沧澜此时心情奇差无比,只想要亲自过去看上一眼。   元老会的人此时求见,便是找骂。   元老会的共有六位会长,五大天族世家各占一人,第六个名额则是从寻常背景的官员之中挑出来的,只是个明面上的身份罢了。   今次来面见墨沧澜的,也就只有三人罢了。   寒家来得是寒风扬,萧家来得是萧家女长老萧云,容家来得是容越,印家和龙族直接缺席。   印家倒是能够理解,从不理会这种繁杂琐事,印家的使命职责是保护整个天圣皇朝,甚至往大了说便是整个紫泽仙陆,在印何似看来,墨沧澜愿意娶谁,不乐意娶谁,都是他自己的事情,何必占用自己的时间?   他只需要支持就够了。   “龙族的龙法会长呢?”墨沧澜扫了他们一眼,漫不经心问道。   容越笑道:“龙法长老身体不适,倒先走了。”   墨沧澜心道只怕是身体不适是假,生怕过来碍他的眼是真。   自墨宸霄那件事情之后,墨沧澜便派人暗中去龙族敲打了一番,倒也不曾撂什么狠话,就是让那人在闲聊之余,提起龙族曾经对墨沧澜犯下的罪过,让他们别给忘了才是。   寒风扬最先沉不住气,道:“陛下,听闻您去了趟剑阁,带回一个麒麟世家的弟子,想要立做帝后,可是真的?”   墨沧澜扫了他一眼,道:“寒会长既然都已经问到孤面前来了,自然不会有假,对了,孤还想召集你们一起商量一下立后结侣的事宜,孤已经让印祭司去挑选黄道吉日了,剩下的利制,孤不甚了解,还需要诸位给些建议。”   这话一说,当即便出动了寒风扬脑子里面的那根筋。   寒风扬立刻叫道:“陛下还请三思而后行啊,那麒麟世家的后人,根本不适合成为帝后啊。”   墨沧澜挑眉,道:“如何不适合?”   寒风扬侃侃而谈,道:“身为帝后,首先便要是天族世家之人,如此方能保证皇室血脉不受污染,其次便要是胸怀广阔,能够母仪天下的人,最好还是女子,皇朝历史上虽偶有出现男后,却是屈指可数,且大多都是亡国之后啊,如今,天族世家血脉传承危在旦夕,陛下绝不可以为了一个无名小辈,便让整个天族都遭受影响啊。”   萧云抬眸看着墨沧澜,淡淡说道:“我和寒会长的意思,基本上一致。且萧家曾得了景盛帝君的允诺,还立下了盟誓,若萧家帮容氏从七星困北斗之阵中得以留存血脉,便就让容氏下一任尊皇,迎娶萧家女子,这件事情,是我兄长与景盛帝君立了契的,既然立契,便要遵守。”   墨沧澜心中已经骂娘,脸上却是不动声色,朝着容越看去。   容越轻咳一声,略显尴尬地点点头,道:“确有其事,当年萧家也的确在七星困北斗之难中,暗中相帮,将容氏数人通过萧家的密道送出了皇都,其中便包括我,所应之事,也有契书为证。”   “……”   “有契书为证又能如何?”一道清悦的声音自屏风后面传来,只见身着一身红色宫装带着根碧簪的月见微冷着一张脸走了出来,倒是走出了帝后的气势。   他走到墨沧澜身边,也不坐下,一双冷极了的眸子里面,仿佛淬了毒似的,他扫视着三人,最终落在了萧云身上。   月见微眯了眯眼睛,道:“谁答应要娶人,便让他去娶好了,非要赖在陛下身上作甚?如今紫泽仙陆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事情你们不去想着解决,反而在这里为了一己之私而勾心斗角……你们也不想想,纵然嫁给陛下又有什么意义,只要有我在,你们不管派多少人过来,最终结果都是死路一条。”   月见微说得阴狠,倒是叫三位元老给吓了一跳。   容越上次见到月见微,只觉得他性子洒脱散漫,不落俗流,如今他说的这些话,可以说是心狠手辣颇为残忍了。   纵然历代后宫之争也颇为残酷,却还从未见过哪位帝后,胆敢当着外人的面,直言不讳地说要将争宠之人杀个干净。   这也未免,太令人震撼了。   萧云率先回过神来,盯着月见微道:“陛下,这便是你看中的人,如此不登大雅之堂,一点心胸也无,未免太过分了些。”   月见微抬了抬下巴,道:“萧云会长,我听闻你前些年总算是寻了个两相欢喜的丈夫嫁了,不过,我倒是觉得你那丈夫只你一个女人,未免有些过于单调,便好心寻了三四个年龄美貌曾在合欢宗修得本事的美艳女子,送与你夫君当做外室,萧长老不必感激我,毕竟母仪天下,我总是要为天下夫人考虑。”   萧云顿时花容失色,连仪面都不顾了,脸色铁青地叫道:“月见微,你做了什么好事!?”   月见微笑眯眯地说道:“方才已经说过了,送了三四美人给你丈夫,你夫君可是欣然笑纳,想来萧长老作为当家主母,也有容人海量吧?”   “……”   萧云面色铁青,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她那夫君,乃是不知寻了多少年才觅得的良人,萧云身为萧家家主亲妹,自然不愿意让夫君有侍妾,这些年来,也管控极为严格,却没想到,月见微是个极其心狠手辣的角色,竟竟是胆敢背着她,给她夫君塞女人!   这如此可恨可鄙可气!   萧云全身发抖,握着拳头死死盯着月见微道:“我记住你了,月见微。”   月见微微笑道:“我也记住你了,萧云会长。”   萧云深吸口气,对墨沧澜行礼道:“陛下,臣先回去了。”   墨沧澜关心道:“先前所说的那契书……”   “来日再说吧。”萧云忍住咬牙切齿的冲动,盯着月见微道:“来日再说。”   萧云就这么退败下去,月见微觉得颇为有趣儿,转而便当着剩下两人地面儿,拉着板凳坐在墨沧澜身边,对他道:“沧澜哥哥,那位萧会长为何看起来有些不高兴,分明我是在对她好,对她丈夫好,对她全家都好,我手上还有十个八个的好姑娘,打算全都送给她丈夫呢!”   墨沧澜失笑,在他脸上捏了一把,道:“好了,许是萧会长觉得那些女子,身份卑微,配不上她丈夫吧。” 第505章 反击   月见微恍然大悟,道:“那下次,我再寻一些身份不俗的美人儿,给她夫君送过去可好?”   墨沧澜道:“好。”   容越:“……”   寒风扬:“……”   月见微转过头来,颇为妖娆又一副天真无暇地对着寒风扬露出了个微笑。   寒风扬只觉得一股凉飕飕的冷气从背后袭来,让人觉得浑身发麻。   这月见微与他想象中可是截然不同,完全不是个软柿子,而且是个心狠手辣的,甚至,寒风扬觉得他身上有种能豁出去破罐破摔光脚不怕穿鞋的气质,他仿佛时刻都在告诉众人,若是把他惹急了,他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月见微转而对寒风扬微笑道:“寒元老,我听说,你打算将你宝贝女儿寒若华嫁给陛下当帝后?”   寒风扬不知为何,当着月见微的面竟是有种被威慑了的感觉,他原本的确打算有一说一,直言不讳地告诉墨沧澜自己的打算,再拿出寒少将军入族谱的事情做交易,然而此时面对月见微,他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寒风扬保持沉默。   月见微便捏起了一颗托盘里的果子,咔嚓咔嚓嚼吧两口,笑眯眯地说道:“寒元老待我可真好,你且放心,共侍一夫的事情也不是不行,我这人吧,也算得上是男女通吃,两人玩儿的不起劲儿,加上一位美人儿,就更有意思了,你快些将女儿送过来可好?”   “噗——”墨沧澜正在喝茶,一口水便喷了出去。   “……”寒风扬险些一口气没上来晕厥过去,他娘的都听到月见微说了什么见不得人的鬼话?月见微这意思,要是他没理解错,这龟孙儿子想要和墨沧澜一起睡他宝贝女儿?   纵然寒风扬想极了将寒若华嫁给墨沧澜当后,但他绝不可能让自己的女儿伺候两个男人,这历史上的男后虽然不多,可也有那么几个,但寒风扬可从来不曾听说过,有哪个男后想要霍乱后宫、祸害其他妃子的!   寒风扬被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指着月见微,深吸口气,道:“你、你放肆!”   月见微嬉皮笑脸,道:“我哪里放肆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好生照顾陛下的那些妃子,我虽也屈居人下,那物件儿也不是个摆设,还是可以让人醉仙欲死的,听说你女儿也是个美人儿,我这人最会怜香惜玉,还请寒老快些将美人嫁过来,也好让我好生照顾她一番,我肯定会好好对她的。”   “……”   寒风扬重重一甩袖子,怒目而视,道:“简直荒唐至极,你这样的人,如何能够成为天圣皇朝的帝后?我寒风扬,头一个不答应!”   “我做不做帝后,都无所谓,反正我只要人,不要名声。”月见微笑容冷冽,走了下来,站在寒风扬身前,道:“寒元老,我月见微也是个不要脸的,而且把我逼急了,我什么都敢做出来,我今日,话就放在这里,谁若是还想要将自家女儿嫁入后宫,就必须做好伺候我的准备,我如今修为,乃是半步小尊位,师承叶无涯,至今已经是六品丹师,我多得是能让人悄无声息断气了的法子,你只要不怕,尽管往陛下身边塞人,我不介意。”   “……”   寒风扬宛若被人掐了脖子。   月见微说话极为阴毒,甚至有些不讲道理,但是,他说的两点,倒是叫人极为在意——   一为师承叶无涯,二为如今已经是六品丹师。   叶无涯这名字,已经许多年不曾有人提起过了,但是谁都不可能忘记这位以一己之力便能够将整个魔族军团大败的男人,谁能得了叶无涯的传承,便意味着谁能够得到天道宗丹们长老的身份,可谓是一步登天。   且,药宗宗主丹心阳也在寻找叶无涯的踪影,曾设下悬赏令,允诺谁若是能找到叶无涯,便可让药宗答应三个条件。   而且六品丹师,如今紫泽仙陆只有三位,各个都是已经功成名就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老怪物,这月见微若真是六品丹师,那可不好直接对付了。   容越吃惊地说道:“你是叶无涯的弟子?”   月见微道:“不错,我自小便是从他那处学的炼丹,师承多年,得他教诲。”   容越道:“叶无涯现在何处?”   月见微道:“这就不方便说了,师父避世多年,就是因为不想再涉入纷争之中,我亦是不方便未经允许,将他的藏身之处公之于众。”   容越点点头,道:“不妨替我问问,可否见他一面,我的确有要事想要告诉他。”   月见微思忖片刻,道:“待到时机到了,我便替长老询问。”   寒风扬扫了容越一眼,道:“你该不会,真信了他所说的话吧?口说无凭,谁都知道叶无涯从不收徒,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月见微不甚在意,道:“我没必要证明给你看,除非你赶见将你女儿嫁进宫来。”   寒风扬险些又要原地爆炸。   月见微打了个哈欠,对墨沧澜道:“陛下,我有些乏了,要先回去歇息了。”   墨沧澜微笑道:“孤陪你一同回去歇息。”   临走之前,月见微还特意对寒风扬道:“寒元老,您可别忘了啊。”   寒风扬:“……”   两人走后,寒风扬恨不得将房顶顶穿,若非是因为此处乃墨沧澜的书房,他只怕是要将里面的所有东西都给砸了——   “那贱人,是个什么玩意儿?老子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回见到如此肆无忌惮没脸没皮的贱人!陛下莫不是鬼迷心窍,被猪油蒙了心,竟是看上了这么个满嘴胡话心狠手辣的贱货!”   “寒元老,慎言。”容越眸子一抬,微微发冷,道:“这里还是皇宫,还是陛下书房,你我一言一语,都会被人监视听得,月见微的意思,想来你也明白了,你还是好生想想,是否真的要将你女儿,嫁入后宫,与他共事一夫吧。”   寒风扬深吸口气,逐渐冷静下来。   月见微今日三言两语,先是将萧云给直接将了军,可谓是一击毙命,萧云日后恐怕也不敢再来打扰月见微,提及纳妃的事情了。   再用那般没脸没皮的说辞,要坏他女儿的名声……这若是当真传出去了,不管日后月见微是否真能做出淫乱后宫的龌龊之事,旁人却一样会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的女儿,甚至他们寒家都将因此蒙羞。   纵然日后,寒若华当真怀了身孕,旁人也会嬉笑地问是否陛下的。   最可怕的是,陛下竟是半点不悦的表情都无,甚至眼神之中,还隐隐透露出鼓励之色,当真让人不寒而栗。   寒风扬是当真慌了神,决定要重新考虑他以前坚持的事情了。   “不管如何,这月见微着实可恨可恶,不配成为帝后,这是不争的事实。”寒风扬出了门,仍是忍不住给容越抱怨:“元老会不能让这种人留在这里,否则,皇朝必会大乱。”   容越笑了笑,道:“这种事情,我是觉得倒无所谓,月见微是个有主见有想法的,如今若他当真是六品丹师,只怕我们在他手中,也难以讨到任何好处,六品丹师啊……”   六品丹师在紫泽仙陆的地位可谓崇高,是连天道宗都要拉拢的存在。   寒风扬怒目而视,看了容越半天,才猛的一甩袖子走人。   不出几日,整个神都都传遍了帝君找的那个准帝后,是个出言不逊心狠手辣的人,神都之人素来傲气且自命不凡,他们对于帝后的期待,自然是能从各方面能与陛下相匹配的,而不是旁人口中这个“妖妖道道、满不正经、不恭不敬、手段凶残”等等可以用所有恶词来形容的贱人。   “那妖道,也不知是给咱们陛下下了什么迷魂药,陛下为了他,已经将元老回都给得罪了。”   “听说,他生性淫乱,惯是喜欢霍乱后宫,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还会生吃小孩,每日都要吃人心才行,着实可怕!”   “这种妖物,合该被抓起来压入牢狱之中,先废了修为,再千刀万剐!”   “……”   月见微靠坐在屋内的凉榻上,看着那些神都暗探传过来的消息,脸上露出了一抹狰狞的笑容。   他从回来之后,便接管了无间相这个位置,不过,墨沧澜并未将他的身份对外公布,而是将白玉京的所有探子都传给他管辖。   月见微召回一些在城外做事的人,直接让他们渗入神都各个角落,每日定时将听到的一些不利于皇室的传言汇报给他,没想到,竟是自己的八卦居多,而且越传越离谱,竟是连他长得青面獠牙极为丑陋的话都能说出来,这让月见微着实不爽。   “很好。”月见微啪地一声将密报拍在桌子上,道:“去查查,到底源头是哪里的,最晚明日,我要知道答案。”   密探道:“遵命。”   密探道:“遵命。”   密探走后,墨沧澜出来了。   墨沧澜走到月见微身边坐下,道:“这些探子,用起来可还算数顺手?”   月见微点点头道:“颇为厉害,行动速度极快,而且说话做事也都干脆利落,颇合我心意,大哥果然厉害,能够培养出这样一批厉害的暗卫。”   墨沧澜勾了勾唇,道:“毕竟是白玉京筹谋多年的探子。”   墨沧澜虽人在下界,但身为容澜太子的时候,便早已开始筹谋布置各路自己的眼线了,虽说阔别多年,重新回归,但这些潜藏在紫泽仙陆各处的暗土,一样坚定地扎根在朝野民间,替不知是否会回归的太子容澜守着紫泽仙陆。   如今,容澜回归,荣登帝位,这些暗土终于可以寻到昔日的主人,重新为其效力。   这便是皇朝历代直属于帝君的无间相,这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其中,为首的那位,便叫做无间相。   历朝历代,担任无间相这一职位的,无一不是深受帝王信任的强者,甚至一朝天子一朝臣,帝君飞升或者坐化的时候,无间相便会追随帝君而去,再不侍奉下一任君主。   月见微道:“先前一开始的时候,倒是不怎么服气我,但是,我让他们随意挑战我,几轮下去,他们便都被打服了。”   无间相也有自己的首领,只是自从前首领因保护容澜离开京都逃避追捕而身死道消之后,无间相的最大首领便不复存在了,这些密探哪里那般轻易地就能接受一个空降的首领?所以最初得到消息的时候,自然是不服气的。 第506章 帝君的警告   史书所载,楼兰域中,怪物横行,罡气沸腾,乃是上古魔物埋骨之地,周围寸草不生,妖兽难存。周围是浓雾弥漫的河流,过了河,便是黄沙漫天的大漠。楼兰域便在大漠最深处的地方。   “若当真封印在楼兰域里面,我们想要将龙帝杀了,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月见微沉思过后道。   墨沧澜说:“此行会带三百精兵,一同前往,而且孤亦会故不宜云,让另一队人马,朝着焚灵天河飞驰而去,只看能否混淆视听。”   月见微望着墨沧澜,道:“沧澜哥哥,我总觉得,龙帝背后还有其他更厉害的人物,潜藏的更深,更难对付,龙帝表现得过于着急,沉不住气,不像是那灵脉盗贼该有的样子。”   “只要找到龙帝,杀了他或者擒获他,许是就能寻到蛛丝马迹了。”墨沧澜沉了沉眸子,道:“自焚灵天河之后,我再未感知到哪处灵脉之灵有危机,许是那人已经暂时收敛了。”   月见微道:“也是好事。”   自墨沧澜登上帝位之后,便坏了数次偷盗者的预谋,他身怀山之精魄,总能提前知道那些蛀虫们究竟在什么地方对灵脉动手。   几次之后,偷盗者非但不曾得手,还被墨沧澜派人抓了几个重要的成员,可谓是损失惨重,终于意识到墨沧澜不好招惹,从而偃旗息鼓,许久不曾再对灵脉动手。   焚灵天的毁坏,乃是这十年当中,唯一一次发生的灵脉摧毁事件。   不得不说,墨沧澜已然功勋卓绝。   两人定下了前往楼兰域的计划,月见微亦是查到消息,得知有关自己的传言是从元老会传出去的,便拿着无间相搜集到的证据,去找了元老回的麻烦。   墨沧澜并未跟着过去,不过,不久之后大总管便传来消息,给他绘声绘色地讲了元老会如何鸡飞狗跳、妖兽肆虐撒野、元老们被追得抱头鼠窜的模样。   “还有几位,当时就中毒晕了过去。”大总管掐着嗓子笑着说:“咱们帝后可是个厉害的人物,几颗丹药扑簌簌地扔过去,便是漫天开花,馆子里面马上哀鸿一片,长老们纷纷倒地不起,也不知是死是活。还有侍卫要冲过来将帝后拿下,帝后又是几道风箭甩出,再加上那些个穿着黑色法袍的无间卫们在旁边助阵,可把那群侍卫给震得说不出话来。”   墨沧澜有些头疼,按了按眉心道:“他最会闹腾,那些个元老们,早晚要找孤来告状。”   “告状便告吧,陛下又不会将帝后如何。”大总管笑眯眯地说道。   这大总管能够得到墨沧澜的重用,自然是个有眼色懂事儿的人,他这段时间,没少亲眼见到墨沧澜和月见微之间的相处,看在眼里,惊在心里。   他见过的道侣不少,宫廷之中位高权重的王孙贵族更多,却还是头一回见到如这两位这般相处起来颇为契合舒服的。   像是天生就该站在一起似的。   大总管便知道该如何对待月见微了。   他看墨沧澜虽然按着眉心,做出一副头疼的样子,唇角却又微微上扬,便知道墨沧澜还想继续听。   大总管便继续讲道:“帝后玩儿够了,便站在桌子上,对众人道:‘你们若有不服,便正面与我说,莫要搞些歪门邪道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我可告诉你们,我这人,素来不要脸,玩儿阴的更是习以为常,你们各家各户,都有未出阁的闺女少爷,你们可别让本少爷惦记着他们,本少爷别的不会,叫人失足落水、练功出岔子、走火入魔、心智突变什么的,还是不在话下,你们且掂量一掂量。’”   “……”   墨沧澜的眼前已经浮现出了月见微叉着腰站在桌子上指点江山威逼利诱的画面,他禁不住道:“这家伙,非要把自己的名声搞臭才行么?”   月见微不让他插手,墨沧澜却没想到他竟会用这种杀人一万自损八千的法子来搞事情。   到底是有些心疼。   大总管道:“不过,这法子也够用,听说帝后如此闹腾了一场之后,外面的流言蜚语,就少多了。”   “不该如此有效。”墨沧澜喃喃道:“他又干了什么?”   大总管低眉顺眼地说道:“听说,寒元老家昨日丢了三只看家护院用的高品妖兽,寒家小姐的闺房外面,多了一排梅花形状的血印子,像是某种妖兽的爪子印,但这一切,都无人察觉。”   墨沧澜抽了抽嘴角,回忆着月见微那梅花形状的爪子肉垫,觉得此人颇为胆大包天。   “还有,元侍郎的夫人昨儿晚上不知被谁引到了东边的一座院落里面,竟是将正在狎妓的元侍郎抓了个正着,今儿一早上,元侍郎出门的时候,脸上还顶着个红巴掌。”   “还有还有,萧家的一个被关在家中的闺女,昨儿晚上也偷偷溜了出来,和情郎私奔了,现在萧家还在寻那闺女呢。”   “……”   一夜之间,神都鸡飞狗跳,各家都对月见微恨得咬牙切齿,聚在一起说定是他干的,还要找上隐圣帝君为他们做主,甚至还有老臣哭得涕泗横流,像是死了爹似的,对月见微恨得咬牙切齿。   月见微舔着从外面带回来的妖果串子,悠哉悠哉地走入殿内,便看到密密麻麻跪了一地的人。   他吓了一跳,道:“何必行此大礼?平身平身,不必如此客气。”   跪在最前面的寒风扬一听,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他想站起来,却又被旁边的蔺云扯了一把,赶紧又重新跪好——不错,若是站起来,不就顺着月见微的话,真成了免礼平身了吗?可这继续跪着,也觉得有些别扭,像是在给月见微跪拜似的。   墨沧澜轻咳一声,道:“微微,怎么这个时候就回来了,不是要出去逛街吗?”   月见微炫耀似的朝着墨沧澜展示了自己的储物戒,道:“逛完了,想买的都在里面了,有钱真好。”   说着,月见微走到楼梯上,一屁股在墨沧澜身边坐下,看着这些人,道:“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须得我避讳吗?”   墨沧澜道:“倒也不必。只是诸位臣子,都来与孤告状,说你行事顽劣,欺负了他们,不知是否确有其事?”   下面众人心里面皆是一咯噔,他们方才用的词,可并非行事顽劣这般轻巧。   月见微看了看下面,睁着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颇为无辜地说道:“我这般纯良柔弱,怎会欺负他们?谁趁我不在,造我的谣?”   月见微走下台去,蹲在寒风扬身前,道:“是你造我的谣,说我坏话吗?”   寒风扬昨日中了月见微的毒,拉了一整晚的肚子,来之前府上的药师才刚刚炼制丹药,给他勉强解毒,此事月见微一靠近他,便让寒风扬有种肚子重新痛起来的错觉。   寒风扬强忍住愤怒,道:“你这个心肠歹毒的贱人,莫要以为如此威胁我们,我们就认可你的身份了。”   月见微挑了挑眉,弯了弯唇角道:“寒元老,您说话可是要讲道理讲证据的,你说我心肠歹毒,不妨说说看我都做了些什么,我威胁你?我不过是个才没多大年纪的麒麟崽子,你已经是活了大几百岁的寒家家主了,我能欺负的了你么?”‘   寒风扬抬眸,瞪着月见微道:“你少说这些废话,就是你做的!”   月见微道:“证据呢?”   寒风扬说:“被你销毁了。”   月见微“哈”地笑了一声,道:“沧澜哥哥,此人没有证据,便要将事情赖在我身上,这如何说?”   墨沧澜看了看两人,轻笑一声道:“此事该有误会,昨日晚上,微微始终与孤睡在一起,不曾离开,你们说是他做的,难不成是在怀疑,孤故意包庇他?”   “……”   这话又该如何接下去?   他们总不可能点头说是墨沧澜故意包庇罪犯,与他们过不去吧?   下面顿时一片默然。   墨沧澜敛起笑容,满脸肃色,冷声说道:“想必焚灵天河灵脉之灵被盗、守护者死亡惨重之事,你们都已悉知,如今却仍是如此不知所谓,每日只想着往孤身边安插侍妾,也不知是出于何等目的,你们是否觉得,孤一旦亲自出征,便必然不能活着回来,所以才想着早日为后来人做打算?”   “……”   听着坐在尊位上的那人用如此严厉的语气开口,下面众人自然是浑身一震。   这位隐圣帝君的脾气,说不上多好,但也说不上差,比起先前的宁皇必然是有威仪多了,朝臣们也只是见他发过一次脾气,便是宁家纠集军马,在皇朝外面想要垂死挣扎,那日隐圣帝君刚巧回宫,一怒之下杀了五千精兵的画面,还历历在目,着实让人不敢细想。   不喜欢发怒,不代表不会发怒。   再加上墨沧澜此时释放身为半步大尊位强者的威压,便更是让人双腿发软,虚寒满身了。   隐圣帝冷笑一声,单手敲着旁边的椅子把手,眯着眼睛看着下面的众人,道:“闹剧也差不多该结束了,孤先前不欲与你们计较,不过是因为月见微尚未归来,计较无用,如今,孤既定了他,便不是任何人能够改变的。萧元老,你若是嫌季若英身边的女人不够多,孤还能给他多添几个,倒也是举手之劳。”   萧云马上磕头,跪地不起,哆嗦着道:“臣下不敢,是臣想差了!”   隐圣帝扫了眼寒风扬,道:“今日,孤渊烬入神都,便由你去招待安排吧。”   “……”寒风扬险些一口气没吸上来,后背出来了一身冷汗,他连忙应道:“遵命。” 第507章 犯病   墨沧澜这是在敲打他。   他只在自家院子里面,关上门说过算计孤渊烬的话,然而却被隐圣皇给知道了,这意味着,寒风扬哪怕在自己家中,也并非无人监视,而且,他思来想去,也不知究竟是谁在监视他。   太恐怖了。   墨沧澜的势力和能耐,竟是已经渗透到如此地步。   寒风扬心中惶恐之余,还生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惊叹,这种惊叹,恰恰是其他朝臣也都已经意识到的——   “如今这位陛下,绝无可能做任何世家的傀儡,且他半步大尊位,可谓是羽翼已丰,你我还是早早为自己做打算,莫要再参合后宫这等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众位朝臣退下之后,行在路上,便凑做三两说起这令人心有余悸的事情。   “寒家主,天圣皇朝四大世家,早已今非昔比,若还想延续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皇朝,那就还是莫要再触及这位的逆鳞吧。”   印家这位元老会的长老,甩了甩袖子,语重心长道:“若那月见微是个没本事的,倒也还有一争之力,如今,那月见微的毒术你也看到了,那叫个悄无声息,防不胜防,不给活路,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虚妄。你可别犯糊涂啊。”   寒风扬此时早已额头冒着冷汗,浑身真气都在沸腾,脸色苍白,沉浸在方才墨沧澜给他造成的压迫之中不可自拔,哪里还有先前那等卓然自信的模样?   “你说的对。”寒风扬勉强定了定神,深吸口气,道:“是我先前想差了,身怀山之精魄的天选之人,如何能是我能够左右的?”   印长老点点头,道:“你想明白就好。”   寒风扬看着印长老,忍不住感叹道:“大尊位强者,又该恐怖到何种地步啊!”   印长老道:“若是运气足够好,此生你我定然能够看到,尊皇突破大尊位的那一日。”   寒风扬此时心情竟是平静许多,先前他有所求,自然心情紧张且目标坚定,如今,在他发现不管是墨沧澜还是月见微,都远非自己所能得罪的之后,便也已经感受到云泥之别,只能心灰意冷了。   ………………   殿内,墨沧澜按着眉心,冷笑着说道:“当真是胆大包天,还真想要操控孤的选择,简直痴心妄想……孤看他们还敢再提一句,那萧云再提,孤就要将她夫君抓到皇宫里面,直接按在榻上逼着他和几个女子相好,孤且看那萧云还有没有话说。”   月见微看他眼眸有些隐隐发紫,便知道应当是又要犯病了。   月见微连忙安抚道:“无事了,他们已经被沧澜哥哥给吓走了,没人敢强迫你做些什么。”   月见微猜测,这犯病似是和情绪有些关系,这几日墨沧澜虽看起来颇为平静,但实则心中也是一团乱麻。   后宫的事情自然不必多说,那黑龙不断找上墨宸霄也罢了,刚刚传来消息,那龙帝想要墨宸霄亲自去接他归来,墨宸霄居然还真就答应了……这可让墨沧澜险些怒从中来把这帮子人拖出去给砍了了事。   各种事情纠集在一起,墨沧澜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儿去。   墨沧澜嘴巴里面低声碎碎念道:“让你安生一点,却还好给孤招惹麻烦,这么多元老,你一个个打了他们,他们如今告到孤面前来了……你听没听说过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他们在神都中,一个个都是权势滔天,孤若哪日不在你身边,你岂不是要被他们欺辱死?”   月见微:“……”   他觉得墨沧澜这疯病似乎是有些严重了。   月见微连忙好声好气安抚道:“不会的,一来陛下总不可能再丢下我离开,二来,这些元老们也不见得是我的对手,我敢做,自然敢保证自己的安全。”   “你知道个屁!”墨沧澜突然抬高声音,瞪着月见微,一双紫眸带着冷厉之色,将月见微吓了一跳。   “他们一个个,都等着找你麻烦呢,孤怎么也想不到,你居然如此胆大包天,亲自、一个个地,将他们给狠狠得罪了,你让孤如何做?!”墨沧澜看起来颇为生气。   月见微被吓住,也顿时有些委屈,抬高几分声音,道:“你现在觉得我给你惹麻烦了是吧?你想如何做,就如何做,你既然嫌弃我,怎地不把我交出去,任由旁人处置!”   “你想让旁人如何处置你!?”墨沧澜不知为何,突然想到月见微先前曾说过要和寒若华同塌而眠,还要与自己共用后宫女人,顿时又一阵阵额头跳突,一股子愤怒宛若烧着了的野草似的,疯狂涌动。   “你是不是想要惹怒了他们,好逼着他们直接将女儿送入后宫,你好能与他们淫乱?”墨沧澜一张挑不出瑕疵的脸蛋儿看起来有几分狰狞,但丝毫不损他的气质:“你好大的胆子,你说你喜欢男人,也喜欢女人,说到底就是喜欢长得好看的美人儿,你是不是,早就想如此做派了?”   月见微一脸懵逼,道:“这不是缓兵之计吗?”   “你莫要以为,能够蒙蔽孤。”墨沧澜青筋挑起,按了按眉心,咬牙切齿地瞪着满脸无辜的月见微,冷笑了一声道:“惯是会装可怜,今日孤还真就不惯着你了。”   月见微瞪大眼睛,莫名感觉到了危险到来,忙站起来,道:“你想怎么样?我告诉你你别乱来啊!”   “别乱来?”墨沧澜冷笑着将月见微束缚住,扛着人便往后面那静室大步流星地跑去,全然不顾月见微这一路上凶猛地张牙舞爪踹腿挥爪。   到了房间,墨沧澜直接将人给撂在床上。   月见微还想挣扎,爬起来道:“你他娘的到底想怎样?老子不陪你玩儿了。”   “你想去找奸夫?”墨沧澜一把将月见微重新拍回床上,封了他的穴道,叫他动弹不得,紧接着便得意地勾了下唇,道:“你叫啊,你就算叫破喉咙,也没有人会来救你的!”   月见微:“!!!”   ………………   “陛下在书房这么久,怎地还没出来?”印何似站在书房门口,狐疑地看着大总管问道。   大总管露出了个神秘的笑容,道:“帝后也在,两人那不就是你侬我侬,做些夫夫之间惯常要做的事情么,印祭司稍安勿躁,不如等明日一早,再行过来看看情况?”   印何似有些震惊,他一直以为墨沧澜不是个会胡搞乱搞的,没想到居然在这书房里面乱搞起来了,而且丝毫不避讳着旁人。   这书房方圆一里内,都已经只剩下这大总管一个人了,其他的侍卫侍女,必然是已经被有眼色的大总管给差遣走了,那两人在书房淫乱的事情,只怕是闹出来的动静还不小……这他娘的,至不至于啊?   印何似深吸口气,道:“也罢,他们进去多久了?”   大总管笑眯眯地说:“自那些朝臣元老走后,已经足足三个时辰了。”   印何似噎了一下,五味杂陈地说道:“这倒也不至于吧。”   大总管道:“陛下天赋异禀,非常人所能及。”   印何似扫了大总管一眼,道:“方总管还真懂。”   大总管露出几分自豪,道:“印祭司别看老奴是个阉人,倒是对着男男女女之事,了若指掌,不过大多都是纸上谈兵罢了,不值一提。”   印何似表情复杂,吹捧了几句,便说自己过段时间再来,就转身先行离开了。   又过了个把时辰,墨沧澜一脸餍足地一边理着衣裳一边踏出书房大门。   他召人弄些热水来,再找人去太医院那些治疗伤口的药膏,不必问是给谁准备的,在皇宫里面当宫女,必然是要有眼色,众人马上便下去办了。   大总管看着墨沧澜这吃饱喝足恨不得舒展腰身打个懒腰的模样,便知道他心情颇好,道:“陛下,大祭司方才来寻过您。”   墨沧澜斜了他一眼,道:“叫他过来吧。”   大总管应了一声,听到了摔东西的声音,吓了一跳道:“这是怎地?”   墨沧澜勾了下唇,轻笑道:“家里养的一只崽子生气了,正摔东西发脾气呢,倒也不必管他,毕竟被修理的差不多了,倒也乖巧不少,理应不会闹出太大动静来。”   大总管便只是笑笑,便不再多言。   印何似不久之后便来了,此时墨沧澜正将月见微给擦了个干净,又努力哄他睡觉。   月见微四仰八叉四肢瘫软像是个死人似的躺在床上,一脸的生无可恋,哪怕是起床走动,都觉得双腿如同面条似的打颤,简直要被墨沧澜给气死,但人家墨沧澜可好,一脸餍足地像是逗宠物似的给他洗白白擦干净,再坐在床边时不时地捏捏他的耳朵再捏捏他的脸,也不知是出于什么想法。   月见微气不打一处来,却又耐着性子对着仍是顶这个紫眸的墨沧澜道:“陛下,印祭司已经在外面等你许久了。”   墨沧澜不以为意:“让他等着。”   “……”月见微道:“许是有大事。”   墨沧澜说:“能有什么大事?又不是后院着火了,老婆跟着旁人跑了。”   月见微颇为无语,索性白眼一翻假装睡觉去了。   墨沧澜又玩儿了他的头发一会儿,觉得没意思,这才索然无味地出去见印何似了。   印何似刚想开口调侃几句,但一眼看到墨沧澜那深紫色的眸子,便卡在了嗓子眼儿里面,调侃的念头消失殆尽,他皱着眉头道:“陛下病发了?方才陛下都对微微做了什么?”   墨沧澜扫了他一眼,道:“你叫得这般亲密做什么?你可也是他的奸夫?” 第508章 他的毒   “……”印何似迷茫的是,也这个字和奸夫这个词究竟是何意。   “此话怎讲?”印何似道。   墨沧澜冷哼一声,阴测测地盯着前面的笔洗,道:“那小崽子不安分,在孤身边竟还想要娶旁人当老婆,还想和别人睡觉,孤便要身体力行,叫他自己好好看看,他到底有没有那个本事,一次应对那么多人。”   印何似吓了一跳,感受到墨沧澜身上那股子濒临爆发的威压灵流,斜了眼已经碎裂一条缝的笔洗,故作平静道:“陛下此话可有出处,可有证据,我看帝后并非那样朝三暮四朝秦暮楚的人,他对陛下,可是一心一意痴心不改。”   “呵,都是骗孤的,都是放屁。”墨沧澜冷笑一声,颇为狰狞:“你可知道,他亲口对着寒风扬说,要他将女儿送到后宫里面,他去与那寒若华困觉,给孤头上戴绿帽子。”   “……”   “还要效仿萧云的夫君,让孤给他找十个八个的美人做侍妾,与他时时欢好快活。”   “……”印何似一脸呆滞地看着细数月见微十宗罪的墨沧澜,竟是有些不知该如何解释。   月见微所作所为,他是知道的,那些话怎么说也不是秘密了,早就传到他耳朵里面,印何似还觉得月见微果然是个妙人儿,就这么乱搞一通,好人家都不敢将女儿嫁给墨沧澜当妾室妃子了,不得被月见微给欺负死么。   却没想到,墨沧澜犯病之后,竟是记忆略显混淆,就这么误会了月见微。   “总之,叫他做梦去就好了。”墨沧澜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笑容,不再提及月见微,终于意识到印何似来找他当是有原因,道:“你有何事要禀?”   印何似五味杂陈,但要事当前,他还是马上平静下来,道:“陛下,有一个麒麟世家的弟子求见,说是有要事想要对陛下陈情。”   墨沧澜蹙眉道:“麒麟世家?什么人?”   印何似道:“他自称是孤渊飞文,修为倒是一般。先前陛下整顿孤渊世家的时候,并未动旁支左系,孤渊飞文便是旁支左系之中的一个罢了。”   墨沧澜虽也想不通这人为何狗胆包天要见自己,但许是要说些和月见微有关的事情,便道:“那就见他一面。”   墨沧澜想了想,又道:“换个地方,微微在这里休息,孤隐约记得,他与孤渊飞文关系不好,莫要让那人来碍微微的眼。”   印何似朝着屏风瞟了一眼,心道墨沧澜还真是打个巴掌给颗糖,也不知道月见微会不会想揍他。   孤渊飞文看起来并不太好,先前他是支持主脉太子的,自从太子一脉被墨沧澜连根拔除,孤渊烬坐在了麒麟帝君的位置上,孤渊飞文在族中的地位,就一落千丈,连修炼资源都被剥夺大半,现在每日都是混吃等死。   孤渊飞文面色暗淡,见到墨沧澜,便先是拜了一礼,紧接着便说道:“陛下,我有要事,需得禀报。”   墨沧澜道:“说。”   孤渊飞文道:“陛下曾在孤渊世家,中了一种名为‘万骨枯’的毒,想必至今那毒都不曾解开,哪怕被暂时压制,也会时不时地叨扰陛下一番,不知是否如此?”   此话一出,印何似顿时沉了脸,道:“孤渊飞文,你不要命了?”   孤渊飞文却是露出了一抹疯狂之色,勾着唇无所畏惧地盯着墨沧澜,道:“陛下,隐圣帝君,你可知道,那万骨枯的解药,又是什么?”   墨沧澜勾了勾唇,道:“你是想说雄性麟子的内丹灵核,还是想说麒麟血脉?”   孤渊飞文愣了一愣,道:“陛下都知道?”   墨沧澜面色淡淡,道:“早已知道,你若是想说这个,那着实是浪费孤的时间,来人,把他拖下去沉湖。”   “……”孤渊飞文吓了一身冷汗,马上大声叫道:“陛下,不仅仅是这一件事,小的是来提醒陛下,要提防着月见微,不要被他表面的模样给蒙蔽了!”   印何似飞快地看了眼墨沧澜。   两边侍卫已经将孤渊飞文抓起,墨沧澜却一摆手,道:“你接着说,他如何对孤不利了。”   他倒是想听听,这孤渊飞文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孤渊飞文捏紧了拳头,叫道:“陛下,当年你在麒麟世家,便已经是时时警惕,事事小心,难道你就不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何时、何地被人下了万骨枯的毒药吗?”   “……”墨沧澜眼皮子一抬,面无表情道:“看样子,你该知道。”   孤渊飞文阴测测神经质的笑了起来,道:“你对所有人都保持距离,可偏偏却不防备孤渊太仪,殊不知,孤渊太仪才是从小便心机深厚心狠手辣的那个人。那万骨枯之毒,便是太子叫人准备好,交给孤渊太仪,叫他放在送给你的点心里面,拿给你吃了的,不如陛下好生回忆一番,你是否,吃过一种入口即化的香甜奶糕,那便是孤渊太仪给你下毒的糕点!陛下,你从头至尾,都被孤渊太仪给骗了,哈哈哈哈哈哈……”   印何似猛然朝着墨沧澜看去,孤渊飞文这话,虽然不见得是真的,但此时此地说出来,保不准就会对墨沧澜造成些影响。   万骨枯乃是墨沧澜的隐痛,他几乎沦为废人的百年里面,便是这种毒素作祟,叫他不良于行,目不能视,受尽旁人白眼唾弃,尊严被扔在地上踩踏,若说他不恨,是不可能的。   墨沧澜曾在屠灭麒麟世家本家的时候偶尔说过,既然无人承认自己沾手过万骨枯,那就不妨都杀了了事,他对于究竟是谁做的,并不在意,反正麒麟世家与他而言,已经成了蝼蚁。   然而,这并不代表墨沧澜会不在意那个亲手给他下毒的人,是月见微。   印何似道:“陛下,此事有待考证,不必听信此人胡言乱语。”   墨沧澜眸色阴鸷,里面似是暴风骤雨即将来临的前夕。   “你说,是孤渊太仪要害孤?”墨沧澜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突然笑了起来,道:“他若是要害孤,每日与孤日夜不分,他早就有下手的机会,孤却是活得好好的,有什么可说的?”   孤渊飞文恶狠狠地说道:“孤渊太仪最是虚荣,他先前给你下毒,不过是因为要巴结着太子,后来,他被家族追杀,性命难保,自然又巴结上陛下,想要寻求陛下庇护。他这样的人,就像是毒蛇一样,你不知何时,就会被反咬一口,这样的人,陛下当真毫不怀疑吗?”   信任是会破碎的,但凡今日墨沧澜对月见微生出些许怀疑,日后就会成为滋生分裂的土壤。   印何似觉得这孤渊飞文着实可恶,他戳中了墨沧澜最在意的事情。   墨沧澜眯了眯眼睛,道:“你说完了吗?”   孤渊飞文愣了一愣。   墨沧澜一挥手,不耐烦地说道:“浪费时间,拖下去解决了,顺便问问背后是否有人主使。”   孤渊飞文浑身一颤,一边挣扎一边大声喊道:“陛下,陛下!那万骨枯的确是孤渊太仪所下,我手中有证据,绝非诬陷,只有吃了他的妖丹,方能解毒啊——”   很快,孤渊飞文的声音就听不到了,他的嘴巴被堵住,接下来要遭遇的,是绝对会让他追悔莫及的酷刑。   大殿之内,印何似定了定神,道:“陛下还不会是信了吧?此人显然是来找茬的,微微绝非害你之人。”   墨沧澜哼笑一声,轻描淡写道:“他说的事情,孤自然是清楚的,万骨枯这么大的事情,你当真以为,孤会不查清楚,便随意杀了那么多人?那毒,的确是放在微微的奶糕里,由他递给孤的。”   印何似一震,道:“陛下早就知道,是帝后经手送出去的奶糕里面下了毒?陛下究竟是何时知道的?”   “一开始就知道了。”墨沧澜沉了眸子,道:“孤去了孤渊世家,本就万事小心仔细,生怕他们对孤下手,让人给的吃食,永远都是先行试毒,没问题再吃。后来想想,唯一不曾试毒的东西,便是微微给的奶糕。”   他记得清楚,那日穿着一身粉扑扑裙装头上戴着蝴蝶钗环的月见微,双手捧着个还冒着气的奶糕飞奔来找他,眼睛里有点点星光,像是献宝似得将奶糕送给他,道:“大哥哥,这是我从皇兄那里偷来的小奶糕,这是我最喜欢吃的奶糕,给你尝尝。”   唯有那一次,墨沧澜不曾验毒,他不忍心拒绝这个天真乖巧长得又漂亮的少年的好意,便当着他的面,将奶糕吃了下去。   一切的根源,由此而始。   墨沧澜何其聪慧,他就算当时想不到究竟如何中的毒,回去之后再做回忆,也该能想明白这一切。   只是,他从来不曾怀疑过月见微视故意害他,哪怕他在白雪境,再次见到月见微的时候,实则是不想理会他、任由他自生自灭的。   如何能没有半分埋怨?   但墨沧澜也知道不能怪月见微,不是他的错,要怪就怪自己表露出对月见微的善意和喜爱,让他在不知不觉之中,被有心之人当成了刀子。   算起来,月见微也是个受害者。   墨沧澜后来便不在意了。   非但如此,他还希望月见微一辈子都不要知道他给自己递来的那块奶糕里面,藏着万骨枯之毒这件事情。   所以他杀了所有之情之人,他甚至不需要听那些人的解释。   他不想听到任何人口中,有扩散这件事情真相的可能。   然而没想到,麒麟世家的知情人当中,还有一个漏网之鱼。   墨沧澜看着印何似,道:“这件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就将它烂在肚子里面,不要再想。”   印何似回过神来,深吸口气,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陛下,这件事情,绝不会从我口中传出去。”   墨沧澜沉眸道:“那孤渊飞文,能突然说出这种话,必然背后有人指使,孤只担心,无法顺藤摸瓜找出那人来。”   话音刚落,那两个将孤渊飞文拖下去的侍卫便走了过来。   两人跪在地上,道:“陛下,那孤渊飞文在受审之时,突然口吐鲜血而亡,暂时不知死因,但他绝非自杀,他口中喊着‘救我’二字,但属下尚未来得及找药师,他便已经咽气了。”   墨沧澜并不感到意外,却仍是颇为不悦。   印何似道:“果然背后有人指使操控,既然如此,不妨验尸。”   墨沧澜道:“请文院长亲自去验。” 第509章 缠绵蛊   文院长名为文祥天,乃是太医院的院长,为六品丹师,甚至已有传说他已经超过了六品,成为七品丹师,是当世最厉害的丹师。   文院长审视着那躺在长板上面的尸体,从头打量到尾,还拿着金针在他身上一些穴位扎了下去,又朝着他的颅顶之处按了几下。   正在此时,一只通体赤红的蛊虫从颅顶开的那个小洞里面钻了出来,被文院长一把捏住,抓入了一个小盒子当中。   月见微也站在旁边看着,先前墨沧澜说抓住了个想要潜入皇宫刺杀他的刺客,被人抓住之后便死了,要请文院长来验尸,便让月见微也来一同看看。   月见微那时候还正在床上瘫着,嘴巴里面正骂骂咧咧地说着墨沧澜不是人,听闻那人竟是孤渊飞文,便垂死病中惊坐起,打算来看看他为何如此想不开。   文院长拿着那匣子,呈给墨沧澜道:“陛下,这种蛊虫名为缠绵蛊,下蛊之人手中拿着的是雌蛊,一只雌蛊可以控制数只雄蛊,但凡交合之后,再将雄蛊放入人体之中,便能够控制那中蛊之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甚至还能掌控其生死,如此一来,此人便并非幕后主使,雌蛊所在,另有其人。”   墨沧澜眸中闪过一抹幽暗之色,道:“你的意思是,此人所说的话,所做的事,皆是由人控制?”   文院长点点头,道:“正是如此,他的大脑已经被蛊虫吞掉大半,实则早已经失去自我意识,而且,此种缠绵蛊有个特殊的能力,便是吞了脑子之后,就能够得知那人生前的记忆。”   墨沧澜品味了一番,心中颇为恼怒。   若孤渊飞文不是唯一一个知道此事的人,那背后主谋,其心可诛。   而且,他本以为孤渊飞文所说之事,自他死的时候就已经无人知晓,然而现在这结果,却明晃晃地告诉他,这世上还有人在暗中打着月见微的主意。   月见微道:“缠绵蛊我倒是听说过,生活在潮湿阴暗的南疆地带,而且雌蛊若是想要操控雄蛊,距离必然不能相差甚远,否则便控制不住,也杀不了人。”   月见微在《丹神录》中曾看过不少有关蛊虫的介绍,也知晓这种虫子极难炼制,不是专门炼蛊的人,绝不可能养成。   印何似眯了眯眼睛,道:“你的意思是,下蛊之人,尚在城中。”   “不错。”文院长欣赏地看着月见微,道:“帝后知识渊博,说得半分不错,而且,据老臣所知,缠绵蛊唯有万蛊窟的千娘娘手中才有,其他人,绝无可能养成。”   “万蛊窟,千娘娘?”月见微道:“这地方的名字,倒是和我知道的一种毒药,读起来相同。”   印何似看了眼墨沧澜,墨沧澜看了眼月见微,那眼神里面略带几分紧张。   文院长道:“万骨枯这种毒药,来源便是万蛊窟,且其中包含了足足三十六种毒蛊和三十六种毒花的毒液,算是万蛊窟炼制出来的最强毒素,所以才被称之为‘万骨枯’。直到今日,这种毒药仍是无人能解。”   月见微心中颇为不是滋味儿,抬眸看了看墨沧澜,道:“倒也不是不能……”   “既然无解,倒也不必多想。”墨沧澜打断了月见微的话,瞪了他一眼,道:“既然是千娘娘手中得的,那也简单,直接派人去万蛊窟将千娘娘请过来问上一问,便知道她将东西给谁了。”   万蛊窟也不是随意能够进出的地方,千娘娘更不是什么好招惹的人,不过,那位千娘娘和印何似倒是曾经有些交情,对印何似说话总是颇为温软,只要他提出的要求,还无有做不到的,墨沧澜便派了印何似前去万蛊窟走一趟。   倒也不是想将千娘娘怎么样,毕竟千娘娘远在南疆,素来不参合朝堂斗争,甚至毫不关心紫泽仙陆的灵气是否能够存留,她许是被人胁迫,许是被人所骗,又许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   总之,他们的目的便是问出缠绵蛊给了谁,而非找千娘娘麻烦。   印何似还要去楼兰域解决龙帝的事情,分身乏术,便先行派人在城中搜人,但到底是无济于事,那下蛊之人,心思颇为缜密,并未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再加之缠绵蛊又是可以远距离控制,不必出现在雄蛊所在之人身边,因此查起来,难度就更大了。   结果如何,不言而喻。   月见微拦住准备前往占星台的印何似,一手扶着腰,脸上露出了郁闷之色。   印何似方才便看他插着腰没什么大动作,便猜想他腰疼,颇为关心的说道:“你这腰,还是得好生保护一番。”   月见微灰头土脸,口吻颇为复杂,道:“你给我说清楚,沧澜哥哥这疯病,到底有多严重,发病的时候,我都需谨记些什么,才能逃过一劫。”   印何似露出了尴尬之色,道:“陛下这疯病,疯起来的时候可谓六亲不认,总觉得身边有人要害他,还颇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这个时候,你只需要顺着他的话去说,莫要违逆他的意思,他方能对你,善良一些。”   月见微咬牙切齿,揉着腰道:“给萧云的夫君送小妾,本就是他提点我的,现在可好,竟是成了我自己淫乱不堪,想要找十个八个的女人了!你还让我顺着他说,我若是敢那样做,只怕现在还在床上躺着!”   “……”   “妈的,他到底是憋了多久,我先前,不早就已经满足过他了,他简直将我当死的来用,还满嘴诬陷我的话,我真是要气得吐血。”   “……”   印何似轻咳一声,觉得似乎一不小心听到了陛下的闺房密事,抬头一看,便看见墨沧澜沉这一张脸悄无声息站在月见微身后瞪着自己,印何似赶紧推脱道:“你只需陪在陛下身边,用你的心胸去温暖他、感化他,这样就够了,陛下寻你有些事情,臣就先告退了。”   月见微汗毛顿时竖了起来,眼睁睁看着印何似像是双腿踩着风火轮似的飞走了。   月见微深吸口气,转而面带微笑地看着墨沧澜。   月见微仔细观察了下墨沧澜的瞳孔,竟不再是紫色的,颇有些惊讶,道:“陛下此次竟是恢复的如此快,倒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墨沧澜面色不好,有些难看,他走上前来,扶着月见微的腰身,道:“委屈你了。”   月见微原本也只是吐槽罢了,他知道墨沧澜发起病来不受自己控制,多得是心疼和期待,再者墨沧澜多少还有自己的意识,并未对他真的下狠手——虽然嘴巴上那些话,说得一点都不客气就是了。   月见微道:“我也就那么一抱怨,不过,你病起来的样子,倒是吓了我一跳,我先前听宁非和印何似提起,你病发之时,惯是头疼欲裂,全身燥热难耐,便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面不出门,杀意磅礴,没人敢靠近,怎地到了我这里,其他症状都不怎么见到,反而变成了我被你那般折腾了?”   墨沧澜老脸一红,道:“前面的那些症状,倒也有,只是见到你,就想与你那般行事,没想到便就觉得排解了病痛……先前都是两三日才能化解,今次竟是才不到一日,便好了。”   月见微一愣,颇为意外地说道:“你这意思是,与我行那云雨之事,能让你的疯病,快些过去?”   墨沧澜道:“似乎如此,但需要再做考证。”   月见微也真是有些服气了,他还是头一回听人说,干这档子事儿能够治疯病的。   但仔细想想,却也颇有道理。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种疏通方式对吧?   月见微语气颇为复杂,盯着墨沧澜道:“既然如此,那日后你再身体不适,便来寻我,莫要寻旁人,只是你对我说的那些话,就算了吧,我也太委屈了,分明是为了能够摆脱那些想给你安插妃子小妾的元老,却要被你当成是我生性……咳咳咳,我说不出口。”   墨沧澜也是颇为愧疚,道:“此事是我不好,总控制不住自己,下次我若再这样,你就将我给绑着得了。”   月见微想了想,叹了口气,道:“这倒也罢了。”   绑着墨沧澜,他总舍不得,想想也不过是让自己吃点亏,反正那也不是出于墨沧澜的本性,就那么折腾过去也就算是过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只担心,日后发起疯来,会越发控制不住自己。”墨沧澜蹙了蹙眉,道:“我每日都在静心养神,游走周天,想要寻找那魔心所在之处,并将其化解压制,然而现在看来,疯病来得突然,叫人不知所措,并非我能轻易压制下来的,还需要另想法子。”   月见微道:“这几日事务繁忙,麻烦众多,今日倒是安生不少,我去找文院长讨论一下,该如何替你解决心魔之事。”   墨沧澜道:“也好。”   月见微去找了文院长,文院长已经收拾好验尸的东西,回到太医院中。   见到月见微,文院长颇为恭敬地拱手行礼,道:“月先生。”   文院长称呼他为月先生,而非帝后或者其他什么的,显然是对于他的丹术药术,颇为认可。   月见微却愧不敢当,连忙拱手还礼,道:“不敢不敢,文院长可是折煞我了。”   文院长笑了笑,直起身子,也将月见微双手抬起,道:“常言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早在前两日便见识了你的用毒之术,只觉颇为精妙厉害,今日又听你提起缠绵蛊的来历用处,更是觉得你学识渊博,知之甚广,一声先生,还是叫得起的。”   月见微有些脸红。   他来之后,也不算是和文院长有过直接接触,倒是有了间接交锋。   那日他给不少元老都下了毒,虽说那毒不致命,就是有些折腾人罢了,但也足以让那些元老们在尚未离开宫廷,便差人去请太医院的丹师前来替他们解毒。   文院长那日刚好在宫中,闻言大批中毒便亲自赶至现场,替他们一一解了毒。   月见微那时候已经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所以并未和文院长打照面。   今日,才算是正式见过了。   月见微惭愧道:“此事是我冲动了。”   文院长笑了笑,不予评论,毕竟此事若说孰是孰非,倒也不好判断,而且牵扯了陛下的后宫之事,他一个太医院院长,就不必参合其中。   文院长道:“月先生是为了陛下的病而来?” 第510章 父兄到来   月见微点了点头,道:“想必,文院长已经知道了。”   文院长点点头,道:“陛下第一次发病,便是老臣出面处理的,只可惜,只能施针封脉暂时将其压制,却不能找到病因,更不能根治,臣研究数日,只觉得陛下似乎被人下过魔种,便让陛下前往剑阁一探究竟,至于后续如何,老臣尚未与陛下接触。”   月见微心道不愧是太医院之首,天下唯一一位七品丹师,文院长当真厉害,许是一眼看穿墨沧澜的疯病是由魔种引出来的。   “可有什么好的法子?”月见微问道。   “若想要解了魔种,必要先解了万骨枯之毒。”文院长看着月见微,表情颇为平静,一双眸子里面也布满了见惯世事沧桑的淡定。   “你乃六品丹师,想来已经知道陛下的毒素,该用何种解药化解,老臣便不多说了。”文院长道。   月见微心下一沉,不是滋味儿,他早就知道那最重要的一味解药,便是他的内丹,可他若是没了内丹,纵然性命保全,却也彻底成了个最为寻常的麒麟妖兽,这辈子都不可能化成人形了,甚至,他的寿元也会缩短,神智也不见得可以保存,他将会成为一只真正的妖宠。   那是他最不想见到的结果。   “先前,沧澜哥哥在下界的时候,他曾用冰之精魄将毒素压制下去,后来又得了山之精魄,两种精魄共存,将毒素压制地更为平稳,如此也不行吗?”月见微问道。   “你也是炼丹布药的,自然该明白,若是根源就坏掉了,再如何粉饰太平、暂且压制,只能得到暂时的、表面上的平静罢了。”文院长用怜悯慈爱的眼神看着月见微,道:“你方才说,两种精魄同时压制,方得让万骨枯之毒保持平衡,暂不复发,但这两种精魄,又非死物,它们一旦受到冲击,失去往日的平衡,那毒素马上就会重新翻起,陛下将会遭受毒素反噬,他自己将变成怎样,谁都难以预料。”   月见微用力捏住了拳头,心下猛然一沉,不知其味,只觉得颇为难受,全身上下都有种无力悲哀之感。   难道真的并无他法了么?   月见微神色颇为失落,连耳朵都像是耷拉下来,他垂着脑袋,道:“多谢文院长指教。”   文院长摇摇头,道:“指教哪里谈得上,我也不是在暗示你什么,甚至老臣还想告诉你,千万别冲动行事,因为陛下这心魔,还需要心药来医治,老臣自陛下小时候便见过他,给他开过丹药,也治过病,对他还算了解。陛下过得苦,他罕少有想要的东西想要的人,他如今将你当做心头之宝,因你在身边才更像是个活着的人,你不妨设想一下,若哪天你不在了,他又将如何。”   月见微不知为何,听着这话只觉得鼻子发酸,便红着眼眶看着文院长,道:“文院长放心,我自会好生考虑,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会做出伤害自己的行为……只是,若来日当真有那么个时候,我不得不做出选择,还希望文院长能够将解药炼制出来。”   文院长凝视着月见微许久,方才悠悠叹了口气,道:“你且打消这种想法,恕老臣不能答应你这种事情,老臣此生只炼制救人之药,却从不用害人之法,炼制害己之药。”   月见微希望落空,只能告辞离开。   月见微走后,一位在旁边晒药的弟子走了过来,道:“师父,我看那月先生,颇为真情实意,为何师父不答应他?”   文院长看了他一眼,道:“你懂什么,我若应了他,必会叫他心里面有了仰仗依靠,来日他便会想着必有人能够炼制万骨枯解药,挖自己内丹的时候,就会无所顾忌,可偏偏,这是陛下最不想看到的画面。”   弟子若有所思。   文院长负手而立,接着道:“陛下早已提醒过我,绝不可给月见微留下半分余地,陛下都如此坚决了,我又如何能违逆陛下的意思?”   弟子颇为动容,感慨道:“如何能想到,陛下和月先生,竟是都将彼此看得比自己还重,如此有情有义之人,倒也世所罕见了。”   文院长笑了笑,道:“容家惯是出痴情种,当年陵王殿下便是如此,如今陛下,又是如此,当真是一脉相承啊。”   ………………   月见微在宫中闲逛了一番,这才回去。   有下属来禀,说是那身怀雄蛊之人并未找到,线索就此中断。   月见微不甚在意,只让他们好生盯着神都内的一举一动,再派人去查查孤渊飞文近日的行踪轨迹,看看能否查出些究竟来便可。   下属前脚离开,后脚孤渊烬便踏入了房门。   数年不见,孤渊烬身上那股天骄的气息更为浓郁,许是当了几年的君王,早已今非昔比。   孤渊烬一见到月见微,便没有好脸色,冷哼一声道:“我弟弟可当真孝顺的很,回来这么久,连给家里送个信的时间都没有,心里只惦记着自己的男人,长大了,翅膀硬了,爹都不要了。”   月见微顿时颇为委屈,道:“我没有,我不是,我来到紫泽仙陆,落脚之处便是个炼狱场,用了好些年才爬出来,又寻不到你们踪迹,我便只能先来寻沧澜哥哥了,你分明听到了我的消息,却并不主动差人寻我,还要我给族中传信,你才愿意过来见我,你倒是反咬一口。”   孤渊烬冷眼瞅着月见微,道:“你才是胡搅蛮缠,胡言乱语,你若想寻我们,便直接去爹安插在神都内的联络点寻人便可,自会有人将你送到麒麟世家,可你从未去寻过。”   月见微道:“你以为,我无权无势的,神武大陆是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你这个人,真不够意思,见了我便要吵我,你是不是看我不顺眼,故意想与我吵架?”   “阿烬,说过多少次,要与微微好生相处,莫要惹他不快。”刚走过来的月孤影,恰恰听到了月见微最后委屈巴巴说的那番话,当即便对孤渊烬生出不满。   孤渊烬一脸难以言喻之色,深深吸了口起,道:“行吧,惹不起你。”   月孤影走过来,好生打量了月见微一番,满意地点点头,喟叹道:“好儿子,我就知道你总会回来的,如此平平安安,比什么都好。”   月见微见到月孤影,也不禁动容地喊了几声“爹爹”,道:“我这些年,颇为想念爹爹,本想着上来之后,便去先寻爹爹,可其中发生了诸多意外,只能改道寻找沧澜哥哥,与他相认之后,才知道麒麟世家这些年天翻地覆,这才敢去家族找你们。”   月孤影道:“你我之间,不必如此解释。”   月孤影与孤渊烬一同来到神都,自然不只是为了见一见月见微而已,月孤影听闻月见微已经执掌了整个无间相之位,自是又骄傲又担心。   无间相这位置,属于陛下亲信,却又是游走在刀尖上最危险的位置,稍有不慎便会被人暗杀,结下来的仇家数不胜数。   月孤影担心月见微身边无可用之人,便打算留在神都,带领自己的下属亲自替月见微护法,替他铲除危机。   不过,还有另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   “你打算亲自前往楼兰域,让我暂且代替你坐在这尊位上,假装隐圣帝君?”孤渊烬看着墨沧澜,眼神中充满了不信任,道:“你这想法,很犀利啊,就不怕我应付不过来,一不小心折损了你隐圣皇的尊威?”   墨沧澜颇为淡定,道:“人总有抽风的时候,我在宫中,也是犯了几次疯病,大家应当对我犯病,早就已经习以为常才对,你若真应付不来,就装疯卖傻好了,大家能够理解。”   “……”孤渊烬一言难尽,觉得将月见微交给墨沧澜,他颇为不放心。   月孤影白了孤渊烬一眼,道:“你且放心离开,宫中事宜,有我和阿烬照看,寻常意外,我与他都能应付得了。”   墨沧澜道:“多谢爹。”   孤渊烬眼皮子一抽,道:“你叫我爹什么?”   墨沧澜道:“我与微微乃是道侣,自然该称呼为爹爹,大哥对此,可有什么别的看法?”   孤渊烬被这句“大哥”给搞得有些不上不下,只能深吸口气,甩了袖子道:“随你。”   月孤影沉吟道:“我曾从楼兰域旁边经过,那处四周都是水,水中具是会吃人的水中妖兽,上面灵气稀薄,罡风猛烈,不适宜御剑飞行,只是若乘船走水路,便要提防着水妖作乱。过了河,便是荒漠,楼兰域便在这荒漠深深之处,其间沟壑纵横,道路难寻,你们最好提前找个当地的向导,为你们引路。”   月见微道:“到了楼兰域,便没有地图可以参考了,爹爹觉得,去哪里找向导比较好?”   孤渊烬看了他一眼,道:“你们若信得过我,我倒是可以推荐一个认路的人,而且他修为不俗,理应不会给你们拖后腿。”   月见微道:“何人?”   孤渊烬说:“龙族,龙九。”   月见微眼皮子跳了几下。   在苍茫大陆的时候,月见微唯一接触过的龙族,便是这位龙九公子,他因着对整个龙族都印象奇差无比,因此当时见到龙九也没什么好脸色,但龙九说话做事还算客气,也并未对他表现出异样之色,还主动与他缓和关系,倒让月见微对他印象还算不错。   只是,若孤渊烬说龙九可信,倒是有些奇怪了。   “为何是龙九?”月见微道:“他也曾提起过你,你与他是什么关系?”   孤渊烬淡淡道:“我与他关系匪浅,合作过多次,龙九与龙族其他人想法不大一样,他只想将龙族从与皇室的旧日仇怨之中摘出来,并不想闹得撕破脸皮。龙九曾在楼兰域历练多年,对楼兰域,他理应是最了解的那个人。”   月见微看向墨沧澜。   他对龙族素来信不过,却不知墨沧澜是何想法。   墨沧澜道:“我们可是要去将龙族的老祖宗杀了,龙九若是知道我们的目的,他可会真心相助?”   不管怎么说,龙九都是龙族九皇子,他哪怕对龙族做法看不惯,有意和墨沧澜修好,也不代表他能做出欺师灭祖之事。   孤渊烬倒是颇为淡定,道:“龙九就算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会对你们竭力相助,况且,我前来此处之前,还曾与龙九谈起你二人的养子墨宸霄,龙九知道青昊和龙尧想将墨宸霄带回不似海龙宫之中,他对此颇为蔑视,觉得他们乃是异想天开。” 第511章 容且闻   “这也不能说明他的诚意。”月见微道。   “话还没说完。”孤渊烬扫了月见微一眼,继续道:“龙九是个心狠手辣之人,他与你那种小打小闹只会放嘴炮的傻子不一样,他狠起来,哪怕他亲爹死在面前,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他要的,只是整个龙族罢了,谁死谁活,于他而言,并无干系。”   月见微一听,便心中有了底数,道:“你若这么说,我就明白了,既然龙九想扫清称帝的道路,我与龙族太子又有些旧怨,那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想来他也会乐意帮我们。”   他转而对墨沧澜道:“沧澜哥哥,你觉得呢?”   墨沧澜道:“大哥推荐的人,总归不会错。”   孤渊烬抽了下嘴角,心道这墨沧澜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地在拍他马屁。不过,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孤渊烬心里面舒坦不少,看着墨沧澜也顺眼多了,毕竟这家伙虽然险些把月见微搞丢,但在立后的事情上,也算是有些担当,而且,他之所以对自己说好话,也不外乎是因为在乎月见微罢了。   孤渊烬道:“你们若是下了决定,我便去找龙九了。”   墨沧澜点了点头,道:“一切但凭大哥做主。”   ………………   神都一座偏于闹市的别院之中,响起了叩门声,坐在院中正自顾自下棋的男子道了一声“进来”,只听得门吱呀两声轻响,一个披着件月白色斗篷的瘦高男子走了进来。   “来了。”容且闻抬起头,朝他看了一眼,露出了一抹称得上温柔的笑容。   来者退去了斗篷帽子,露出了一张姣好的容颜。   若让人看到,定是会觉得颇为震惊,因为此人便是朝中白无相宁非。   宁非走到容且闻身前,道:“公子。”   容且闻拉过他的手,细细打量着道:“几年不见,阿宁倒是容颜未改,还是我梦中的模样。”   宁非垂眸说道:“修为放在这里,怎么也不可能老得那么快。”   容且闻道:“阿宁可是怨我狠心,将你丢在这神都之中,无依无靠。”   “倒是没什么可怨的,我得了公子恩惠,方能保全这一身病骨,能有今日的荣华富贵,公子想做什么,想要什么,我自会替公子得来。”宁非看着容且闻,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他素来冷静,情绪起伏不大,倒也让容且闻习惯了。   容且闻笑了笑,道:“将你留在容澜身边,只因你是我最信任的人,这些年,与容澜虚以委蛇,处处受他刁难,还要被他当成靶子,辛苦你了。”   倒也不是太辛苦,宁非心中想道。   虽说墨沧澜故意让人误会他的身份,但总体上来说,墨沧澜给他的远比他失去的要多得多,简直天壤之别。而且,墨沧澜甚好相处,轻易不会以权压人,许是有了在苍茫大陆的那些经历,他身上也罕有高高在上的姿态,平日里与他们做臣子的相处,还算融洽,有时候还会开几句玩笑话……总之,宁非对墨沧澜并无什么不满。   不过,既然容且闻要这么说,宁非也不会出言反对。   宁非道:“公子,正事要紧。”   容且闻叹道:“想与你多温存一会儿,你却不解风情。”   宁非说:“接下来,陛下的打算有两个——一个是去南疆万蛊窟寻找千娘娘,问他那得了缠绵蛊母虫之人究竟是谁,一个是去极渊之地重新封印龙帝,破了龙族的奢望。”   顿了一顿,宁非接着道:“印何似与千娘娘素有交情,若是他寻到了千娘娘,十有八九能从她口中,问出真相,你可有所准备?”   “担心什么。”容且闻笑了一声,摩挲着宁非的下巴,那动作颇为暧昧,声音也是温柔:“千娘娘那个老女人,竟是无论我出什么价钱她都不愿意将那缠绵蛊给我,可我着实想要那缠绵蛊——所以,我便直接将她杀了,从她的宝贝徒弟手中,得了缠绵蛊。”   宁非一怔,道:“你杀了千娘娘?”   容且闻道:“不错,倒是颇费了些功夫,不过最终还是死了。”   宁非蹙眉,道:“可尚未有消息传来。”   以往来说,若是大宗宗主死亡,消息便会迅速传遍整个神武大陆,就连万蛊窟这等不正派的宗派里面,也藏有天道宗的探子,千娘娘乃是万蛊窟主人,她若身死,探子们必然会在最短时间内,将消息传来。   可直到今日,都不曾听说此事。   “封锁消息,还不简单?”容且闻勾了勾唇角,道:“倒是有人想要将千娘娘的消息传出去,不过么,都被我的人给杀了,如今万蛊窟里面,半数都是我的人马,剩下半数,也早已臣服归顺于我,毕竟他们忠诚的并非隐圣皇,而是灵石和灵气,这些,恰恰是我能给得起的。”   他将此事说得云淡风轻,仿佛杀死一群人,和捏死一群蝼蚁一样没有差别。   容且闻的心是冷的,自宁非与他相识,便知道这一点,所以宁非从来不曾奢求过容且闻会将他放在心上,哪怕他对容且闻,始终都抱有感激之心和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宁非垂眸问道:“只要印何似去了万蛊窟,他必然会发现千娘娘已死。”   “发现又能如何?他总归是查不出杀了千娘娘的,究竟是何人。”容且闻不甚在意。   宁非道:“撇开这个不谈,主人和那早已不知被侵袭成何等模样的龙帝做交易,若来日龙族起势,不受主人控制,岂非得不偿失?”   “龙族算什么东西?这么多年连个蛋都生不下来,我给了他们多少机会得到那只麒麟,却一次次叫我失望,你便该清楚,龙族没一个能成事的,难怪当年沧君轻而易举便将龙族赶到不似海当泥鳅。”   容且闻顿了一顿,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看着宁非道:“阿宁,如今天下灵脉,已经半数被毁,若非容澜那个混账阻拦,我早就已经让紫泽仙陆的所有灵脉,都尽数归于我之手,我有婆娑秘境传承的飞升道法,只需得借助这些灵脉,便能够直接飞升仙界成为真神,成为这世上最强大的人,到那个时候,这世上的法则,尽数由我而定,这天下的命脉,皆在我之手,你就会是当世第一功臣,我定不会忘了你的好。”   宁非看了看容且闻,露出了一抹看似真心实意的笑容。   宁非却并不大看好容且闻,虽说他早些年便在容且闻手下做事,比任何人都清楚容且闻有心计有手段也足够心狠手辣,绝对是个能够成大事的人,但婆娑秘境乃是神界残留的碎片,里面留下的秘籍,当真可能为了摧毁世界助一个人成神而生么?   不过,这些话宁非自然不敢说。   容且闻叫他做什么,他总归是不能违背。   容且闻不再说千娘娘,手中把玩着一只不知何时爬出来的蛊虫,道:“容澜打算去哪个方向?”   宁非道:“他不曾明说,但听印何似的意思,似乎是想要去焚灵天河那边。”   容且闻勾唇轻蔑一笑,道:“我这位堂弟,说是脑子好使,倒也不怎么好使,焚灵天河与龙族相差十万八千里,当年沧君又如何可能将龙帝封印在那处?”   宁非不解,道:“沧君为何不会将龙帝封在焚灵天河?”   “因为他狂,因为他傲。”容且闻道:“那家伙,总是高高在上,睥睨世人,他亲手将龙帝压在楼兰域的深渊之中,故意让他和不似海相互凝望,便是在时刻在向龙族彰显他的伟大和霸道,我对他,再了解不过了。”   宁非道:“主人为何会了解沧君所想?史书之中,有关沧君的记载,并不会如此详尽。”   容且闻的眸中闪过了一抹晦暗之色,他声音冷了下来,道:“不该你问的事情,不要乱问,我说,你听,便足够了。”   宁非浑身一震,忙低下头来,道:“是我僭越了。”   正在此时,一道千娇百媚像是能拧得出水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只见一位穿着纱衣的美艳女子莲步轻移走了过来,按住容且闻的肩膀替他揉捏,道:“这么晚了,夫君怎地还不回房歇息,没了夫君,奴家怎地都睡不着,要夫君哄哄才是。”   容且闻面色缓了下来,露出了温柔之色,他将这女子拉过来抱在怀中,在她唇角亲昵地呷了一口,道:“夫君这就回去陪你,蓉蓉莫要寂寞。”   那叫“蓉蓉”的女子笑了起来,被容且闻一把打横抱起,朝着院外走去。   宁非颇为淡漠地看着那将他视若空气的两人就这般逐渐远去,心中倒是再无多余的想法。   容且闻是个颇为风流放荡之人,早些年便已经娶妻纳妾,原配的妻子已经死了,如今这个身边最受宠的女人,只是他的一个妾罢了。   这个妾,乃是合欢宗修合欢道的一个女子,倒是惯会拿捏男人的心思,自她来了容且闻身边,容且闻便许多年都不曾再纳妾了,且对她也算是百依百顺。   正是因为蓉蓉的到来,才让宁非对容且闻彻底死心。   只是,他许是终其一生,都逃不过容且闻罗织的大网了。   ………………   翌日一早,容且闻入了宫,面见墨沧澜和月见微。   这还是月见微第一回见到容且闻,只觉得此人倒是有一张好皮囊,看起来温文尔雅,是个浊世佳公子的模样,应当会招惹不少女孩子喜欢。   只是,不知为何,容且闻看他的眼神,总让月见微觉得有些从内心生出来的丝丝恐惧,这是一种妖兽对于恶意和危险,天生便有的一种第六感。   不过,见容且闻谈吐不俗,又与墨沧澜相谈甚欢,月见微很快便将这一抹不安给压了下去,觉得应当是因为太久没见生人,还和墨沧澜关系不错,所以有些紧张。   容且闻调侃道:“数年不见,还以为陛下还是孑然一身,谁都看不上眼,没想到竟是这般突然的便找了合心意的道侣,我来神都这几日,可没少听说帝后的丰功伟绩,倒是颇为佩服。我儿时也曾在神都住过一段时间,亲眼见识过元老会那群人究竟有多难缠多古板,没想到,他们遇到帝后,也是一样甘拜下风。”   月见微喜欢听人拍他马屁,便满意地笑道:“这话你可说对了,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遇到不要脸的你就要比他更不要脸……反正他们遇上我,就是遇上爹了。” 第512章 再遇龙九   墨沧澜咳嗽一声,扫了月见微一眼,道:“你说话可真是越来越不讲究了。”   月见微弯着眼眸笑道:“虽不讲究,但也是话糙理不糙,事实便是如此嘛。”   容且闻笑容更深,道:“帝后果然与众不同,难怪陛下会这般喜欢你。”   月见微觉得这人上道,点点头道:“那是自然。”   墨沧澜又与容且闻话了几句家长里短,便又转入正题之上。   “父亲那边,我也曾劝过数次,只是他老人家对于当年容氏所为,仍是耿耿于怀,并不想出手相帮,甚至直接闭关不出,连我这个亲生儿子都不愿见到了。”容且闻露出了愁容,道:“天道宗七位大宗师,但凡有一位反对宗门出人参与朝堂之事,便一票否决,恐怕派宗门弟子驻守灵脉之灵的事情,不是轻易能解决的。”   天圣皇朝虽然兵将众多,但修为拿得出手的仍是少数,墨沧澜已经将灵脉之灵摸清大半,他打算在所有灵脉之灵所在地都提前安排重兵把守,每一处都要至少三千精兵。   精兵易找,可良将难寻。   按照那盗窃灵脉之灵的狗贼屠灭整个看守焚灵天河的将士团来安,军队之中至少要有两位修为在后天二重的修士才行,放眼整个军中,所有后天二重修士加起来也没那么多,根本不足以支撑墨沧澜的计划。   还有一点,三千精兵谈何容易,北边魔族尚在,驻扎在边疆荒原上的十万大军,轻易不可动弹,别看魔族这些年还算老实,却也随时都有反扑之心,任何时候都不可能放松警惕。   五大家族自然已经派人出来,可人数依然差之甚远。   本想要借助天道宗的力量,但天道宗却因着容厉臣的反对,以至于迟迟不能派弟子前来支援。   这件事情,墨沧澜曾私下见过容且闻,让他劝阻容厉臣一番,毕竟紫泽仙陆危在旦夕,牵扯甚广,若这场战斗输了,谁都不可能独善其身。   容且闻倒是个明事理的,他拍着胸脯保证一定要让他爹回心转意,然而现在看来,容厉臣根本就是个不顾后果的疯子。   墨沧澜也并不算意外,点点头道:“既是如此,也不必再劝,孤还是另想办法。”   容厉臣惭愧道:“我代家父向陛下道歉。”   墨沧澜直说不必。   容且闻又问起了陵王之事,道:“许多年不曾见陵王叔父了,不知这些年他过得如何。”   墨沧澜面不改色,道:“他与你父亲一样,也是闭关了,说是不突破大尊位便不出关。”   容且闻露出了敬佩之色,道:“叔父厉害。”   墨沧澜道:“怕是心大。”   容且闻没再多问什么,就这么家长里短地聊了一会儿之后便离开了。   “天道宗是怎么回事?”月见微这时候才开口问。   他不大了解天道宗的规矩,但从方才两人的对话中,倒是能听出几分意思来,只是觉得颇为不解,七位长老的一票否决制,未免有些颇不合理,毕竟每个人顾虑的都不一样,想法不尽相同,如何能够保证所有人都同意一件大事?   墨沧澜道:“天道宗从立宗之时开始,便是如此做派了。天道宗崇尚的是个人入世,而不想牵扯太多,最初天道宗的那七位大宗师,乃是天道面前三叩首的结拜兄弟,亲如一家,他们七人为了让天道宗日后的继承者能够如他们一般团结,方才定下了这样的规矩。天道宗的规矩有上千条,此条乃是首位,没有任何一人能够违逆。”   “可这分明不大合理。”月见微不大高兴,道:“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天道宗那么多能人异士,强者云集,却不愿意分出一些来守护紫泽仙陆,这样的宗派,存留还有何用?”   天道宗名为天道,乃是紫泽仙陆最强大的宗派,没有之一,而且里面具是世家弟子、大陆天才,若他们愿意倾力相助,必然能够让墨沧澜轻松许多。   可偏偏,如今愿意相帮的人,都是天道宗中以个人名义入世之人,但绝大多数弟子,仍是没那个意识觉悟,仍在宗门之内,闭门造车,闭关修行,只想着天塌了还有旁人顶着,天圣皇朝不灭,他们便无后顾之忧。   月见微越想越气,道:“若真只有容厉臣一人反对,倒不如,直接将他杀了,让元老换个人来做才好。”   墨沧澜扫了他一眼,道:“说得轻巧,只是天道宗内高手云集,连容厉臣自己都已经是小尊位强者,他身边又有高手保护,如何能轻易杀了他?”   这件事情,并非墨沧澜自己考虑的,而是天道宗宗主曾派人暗中给他传信,说是宗门内部如今乌烟瘴气,势力分割盘踞,他这个宗主算是被半架空了,那些宗师的话,他也不能完全不听,怕是只有把那些反对者给除去,天道宗才能真正成为墨沧澜手中的一把利刃。   墨沧澜看完,便将那书信给碾成了灰烬。   天道宗宗主言之切切,看似是在向他示好,但也并非没有私心。   天道宗内斗之事墨沧澜略有耳闻,简直比朝堂之上的权谋斗争还要精彩,之所以这些年来,墨沧澜没怎么尽心尽力地打天道宗的主意,也恰恰是因为他的事情本身就已经足够多了,不想再卷入天道宗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中。   那宗主分明是想要借他的手,为自己铲除异己。   墨沧澜不可能反而给人做刀子,便婉言拒绝。   墨沧澜按了按眉心,道:“再看看吧。”   天圣皇朝的帝君并非日日上朝,修道之人本就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在朝会上面,一般情况下,唯有朝中发生大事或帝君有要事相商的时候,才会宣布上朝。   这刚好方便墨沧澜出趟远门。   文院长做了一张面具覆盖在孤渊烬脸上,虽也有能够服用丹药叫人改变容貌的法子,但那若对上修为极高之人,便能一眼看穿,还是这等伪装易容之术最为方便。   换上龙袍,带上冠冕,孤渊烬摇身一变化作墨沧澜的模样。   孤渊烬对着镜子摸了摸这张假脸,禁不住感慨道:“天地造化,得天独厚。我突然有一件事情,颇为不解,想要问个清楚。”   墨沧澜也已经换好常服,改了面容,道:“你问。”   孤渊烬颇为认真地问道:“你长成这样,如何能看得上我那傻弟弟?”   “……”月见微道:“你再说一遍?”   墨沧澜揉了揉月见微的脑袋,全做安抚,道:“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微微在我眼中,便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人,我与他相比,不值一提。”   月见微瞬时间便转怒为喜,笑嘻嘻地抱着墨沧澜的胳膊,道:“我就喜欢听你瞎说大实话。”   孤渊烬的表情一言难尽,颇为复杂。   就凭着墨沧澜对月见微这等拍马屁的架势,那些个世家人竟是还想着让墨沧澜转而去娶别的人做帝后,简直是痴心妄想。   不过,别的不说,光是墨沧澜对月见微一心一意,孤渊烬便很是看好他。   当然了,嘴巴上说的,又是另一件事情了。   月孤影走过来,殷殷叮嘱道:“这一路上,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不过,神都之中任何事,都不必你们操心,只要我在此处一日,便一日确保神都安宁,还有,任何时候都莫要逞强,以退为进也是一种法子。”   此去楼兰域,必然会历经诸多艰险,墨沧澜与月见微都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月孤影担心他们二人一拍即合,到时候非要知其不可而为之,让自己陷入困局之中。   “保命要紧。”月孤影语重心长道。   墨沧澜应道:“爹爹大可放心,只要我在,便不会让微微受伤,我发誓,怎样将他带走,便怎样带回来。”   事不宜迟,两人很快便乔装打扮离开皇宫,直奔楼兰域方向。   ………………   半月之后。   靠近楼兰域的地方,便能够感受到西北方向大漠狂沙的气息,风一吹,空气中便漂浮着土黄色的细细沙粒,倒是天高云远,蓝白影映,叫人一看便觉得心中开阔几分。   只是此处,灵气并不充沛。   固州城乃是距离楼兰域最近的一座城池,月见微和墨沧澜二人与龙九相约在此处碰面。   两人先到固州城,寻了个客栈住了下来,便出去打探消息了。   一路下来,倒是在一个生意相当不错的茶馆之中,听到了些稀罕的事情。   “却说那黑影宛若一阵狂风,从大漠而来,掠过整个固州城上空,冲着东北方向飞去,所到之处,草木凋敝,妖兽狂嚎不已,人人心中都只觉得哀愁难忍,数度有人嚎啕大哭,其声凄厉,惨不忍睹,数人以头撞墙,以刀切腹,宛若陷入幻境之中,恨不能以死谢罪,皆以为神奇……”   这是从两月之前才开始出现的事情,那从空中掠过去的黑影,看起来像是一条黑蛇,有人隐约看到了血盆大口和黑色獠牙,却是无人真正看清容颜。   那东西速度极快,嗖的一下子便消失不见,城中原本有些开得正好的花草灵植,竟是在当天晚上,便如同吸入了森然死气似的,化作了腐水,不久之后,便反映在人和妖兽身上,那症状叫人看了便觉得可怕。   推算时间,月见微怀疑和黑龙去寻墨宸霄颇为符合。   “极渊之地具是死物。”墨沧澜道:“下面乌七八糟的污浊之气,许是连死气浊气煞气这等有名字的称呼都叫不出来,会给活物造成何等影响,更是无人知晓。我只在古籍中看到过朦胧记载,说是纵然有人能活着从那里面出来,也已经不是活人了。”   月见微寻思着说道:“若真是龙帝,他竟是有那么大能耐,光是从高空路过,便影响甚广。”   墨沧澜道:“有可能是什么古怪的道法,也不见得是他本身无意搞出来的。”   月见微道:“不管怎样,这龙帝都是个危险人物,我们还是尽快将他寻出来,杀了吧。”   “我亦是如此作想。”一位穿着华丽的俊美男子走了过来,他头上还顶着一对称得上有些小巧可爱的龙角,眸色浅淡,肤色白皙,看起来颇为耀眼。   此人正是龙九。   龙九在墨沧澜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茶馆里面的说书人还在继续道着城中发生的古怪,众人听得都颇为认真。   龙九对两人微笑,道:“早看二位乃是人中龙凤,事实证明,我的眼光还是颇为独到的。” 第513章 楼兰域   月见微抬眸看着龙九,也露出了一抹微笑,道:“正是因为龙九公子有如此眼光远见,我与沧澜哥哥才不会在记恨龙族的时候,误伤到龙九公子。”   龙九颇为真诚地说道:“那还真是多谢了。”   墨沧澜道:“我们前来楼兰域的目的,九公子可是已经清楚?”   “陛下不必如此客气,直接叫我龙九便可。”龙九道:“阿烬先前已经与我传音密谈此事,我亦知道你们心中顾虑,不过大可放心,龙族乃是在龙帝统治的时候,失了大陆的掌控权,又几乎失了妖族称霸的地位,退居不似海,所以在龙族的历史中,那位龙帝算是龙族的败类和耻辱,无人愿意他活着回来。”   龙族素来慕强,族内争斗也颇为激烈,每一任龙帝都是踏着数条龙的尸骨走上尊位的,别看如今太子之位乃是龙尧在坐,那只是因为其他龙子都年龄尚小,修为比不得他,若再等上数年且回头看,许是早已换了人。   月见微道:“龙族不是一向对外强硬,不允许任何人欺辱龙族么?”   龙九轻描淡写道:“分龙。”   他显然不是这种龙。   月见微道:“还有一个问题。”   龙九道:“请说。”   月见微颇为好奇地问:“你和我兄长到底是什么关系?”   龙九一笑,说:“朋友关系。”   月见微盯着他的眼睛,道:“绝非仅仅是朋友,孤渊烬那狗脾气我最清楚不过,他这人最会算计旁人,心思深沉似还,很难全心全意地相信谁。你如果仅仅说是朋友,他定不会如此信任你。”   龙九一听,便看着月见微凝眸笑了起来。   孤渊烬说他这弟弟天生慧眼慧心,看似天真烂漫实则心中通透看人精准,倒不是假的。   龙九随口说他们是朋友,倒也不错,只是月见微既然看出来些什么,他若再隐瞒,倒显得有些小气了。   龙九道:“既然阿烬不愿告诉你们,由我来告诉你们也罢。”   月见微心中一紧,暗道果然还有其他关系。   “我曾提出,想要将他聘为夫人,却被他给拒绝了。”龙九含笑说出令月见微如遭雷击的话,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我问他为何拒绝我,他只说他弟弟还在外颠簸流离,生死不明,孤苦伶仃,还说我龙族欺辱弟弟,他定是不会和龙族讲和,也不会与我这条万恶的龙结为道侣。”   “……”   月见微瞠目结舌,怔了良久,才喃喃说道:“怪不得他这般信任你,原来你与他是老情人了。”   他将两人的关系猜了数种,却从未往这方面想过,毕竟孤渊烬这人看起来便注孤生,他比墨沧澜那性子还要高傲,从小到大不管是修炼还是拜师或是处世,不知为何都不曾遇到过坎坷,可谓是幸运极了,也就自然骄傲,因此便绝无可能主动追求任何人。   但看龙九,也应当如此。   最重要的是,两人本不该有任何瓜葛,也从未表现出有什么特殊的关系感情。   所以两人能凑作一起,倒也稀罕。   墨沧澜也一样感到意外,主要是因为孤渊烬藏得竟如此深,看样子月孤影这个当爹的都不清楚究竟。   孤渊烬未免太能隐瞒了。   龙九叹了口气,道:“后来,龙族对你下了杀令,他就更厌恶龙族,也就随之厌恶我了。从那之后,他便与我分道扬镳,许多年不曾再见面,若非我之后主动请缨,去下界看你,替你解围,只怕他至今都不会再理会我。”   月见微看着龙九那低落的表情,便禁不住觉得孤渊烬颇为过分。   “龙族所为,与你无关,你虽为龙族,却和他们不同,我哥太任性了。”月见微皱了皱眉,道:“他当年拒你,若仅是因为我,便说明他对你也是心中有情,他这个人,也太狠心了。”   龙九露出一抹苦笑,道:“谁叫我喜欢了他。”   月见微唏嘘一声,定了定神,道:“待我回去之后,定要好生劝劝他,得一有情人不容易,如龙九公子这等深明大义之人,更是难上加难,叫他且珍惜眼前人,莫要再胡思乱想有的没的。”   龙九眼眸含着希望之光,殷殷期盼望着月见微,道:“那就有劳月小友了。”   月见微摆摆手,颇为大方地说:“你是我哥的心上人,便是我哥夫,日后你也叫我名字便可,叫小友,未免太过生分。”   龙九也不推辞,含笑说道:“我总听他称你为太仪,我也叫你太仪好了。”   孤渊太仪正是月见微的本名,虽已经有些年不用了,但家人倒也叫习惯了,毕竟也是他的名字,叫来也无妨。   天色尚早,且进入楼兰域也没有什么特别需要准备的东西,在城内稍作停留不过是为了碰头罢了,三人很快便从茶馆离开,月见微本打算去驿馆租一艘船,不过龙九早已备好放在储物戒中。   “想过那条普渡河,可不是寻常法船就够了的。”龙九道:“普渡河里面的水,和寻常的水不一样,哪怕羽毛落在上面,也会沉下去,除此之外,里面的妖兽众多,各个都是满嘴獠牙,它们长着翅膀,能飞出水面,将船上的人一口咬住咽喉,再拖到水中。所以船上最好有防御法阵。”   月见微一副受教了的表情,点点头,道:“你带来的那艘船,可是颇为厉害?”   龙九笑眯眯地说:“自然厉害,早些年有位小尊位强者想要乘船度过不似海,在海涯之处误闯我的地盘,与我大战之后,终于体力不支被我反杀,他的那艘宝船变成了我的所有物。那可是小尊位强者,他的座驾,想也知道不会差到哪儿去。”   月见微看着龙九,道:“小尊位强者都不是你的对手?我看你如今的修为,乃是后天三重境界,不像是小尊位的。”   龙九叹了口气,道:“出门在外,总要隐藏实力。”   月见微讶然,道:“你已经小尊位了?”   龙九但笑不语。   月见微心道,龙族慕强,若龙九现在已经是小尊位,那妥妥的将龙尧吊打,可似乎还不曾听说过有关龙九夺权的风声,也不只是在等待时机还是另有图谋。   不过,这对于他们而言,总归是好事。   越往西北方向前行,便越是能感受到黄沙大漠的气息,只是没有人知道,为何在黄沙大漠之中,竟是能出现一条宽阔且永不会干涸的河流,周围寸草不生,就连寻常的沙漠植被都消失殆尽,唯有那条河流千年万载依然汩汩流淌。   到了河边,月见微被这条所谓的“河流”给惊住了。   “这能被叫做是河?”月见微看着波澜壮阔的海,道:“这至少也是片海吧?”   墨沧澜笑了笑,道:“便是普渡河了,是河是海,都无所谓,总归是要过去的。”   月见微道:“要多久?”   龙九道:“若顺利的话,半日便能够渡过去。”   月见微道:“若不顺利呢?”   龙九回道:“那就出不来了。”   月见微:“……”   这问题他还不如憋回去别问。   龙九拿出了他从小尊位强者手中抢过来的宝船。   这宝船乍一出现在河面上,便让人感受到了磅礴的气息,虽说宝船看起来不算太大,但光是颜色就能亮瞎人眼,这船居然是金黄色的,像是用金灵石打造出来的,上面还镶嵌了满满当当的珍珠鲛珠珊瑚贝壳之类的宝贝。   月见微看着这造型,觉得简直一言难尽,艰涩地咽了咽唾沫,道:“龙九大哥,这宝船到你手上的时候,便是这副模样吗?”   龙九颇为自豪地欣赏着宝船,道:“怎么可能,他可是小尊位强者,他的那船,定有不少人认得,我夺了之后,便给它改造一番,按照我的喜好来重造,怎样,是不是颇为漂亮豪奢?”   月见微突然对龙九的审美充满了担忧。   连他都看不下去的颜色搭配,龙九居然这般喜爱。   那龙九似乎喜欢他哥……   墨沧澜倒是对船的造型没有任何看法,对月见微道:“能用就好。”   月见微点点头,随着两人上了船。   启程之后,月见微终于还是有一句话没忍住,问道:“龙九哥哥,你和我哥到底是谁在上面,谁在下面啊?”   龙九原本在看方向,闻言便转过头来,和充满好奇的月见微对视上,道:“我也想知道。”   月见微:“???”   龙九喟然长叹:“可我与他还不曾一起困觉,我该如何知道上下呢?”   月见微:“……打扰了。”   宝船朝着前方驶去,在这河水之中居然还行驶的挺稳,直到月见微看到一只想要飞过普渡河的鸟,不知为何飞着飞着便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抓住双脚似的,噗通一声掉入了水里,再也不见踪影。   “鸟是因为什么死的?”月见微见到这一幕,问道。   墨沧澜道:“此处已经灵气极为稀薄,飞鸟是因为失去灵气,体力不支,便掉了下去。”   说话间,他看到河面上原本漂浮着的一根白色羽翼,竟是如同石头似的逐渐沉了下去。   月见微马上回头看脚下的宝船。   “宝船上面,有特殊法阵。”墨沧澜上船之前便已经发现,船上的法阵重重叠叠,几乎都是用来防护的。   月见微点了点头,稍稍放下心来。   前半段路程倒还算顺利,虽期间遇到了几次暗涌,都被这宝船轻易晃过去了,不过,到了后半段路程就麻烦危险频频出现。   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宝船下面慢速移动,将整艘船都给覆盖住了。   月见微突然感受到一阵剧烈的晃动,宝船摇来摇去的,叫人险些跌落下去,摔入水中。   龙九眼疾手快,施咒迅速定住这宝船,避免翻船事件,然而只能避地了一时,避不了一世,那黑影突然竖起了身体,冲出水面,便将这被托在它背脊上的宝船也给顶了起来。   “嗷——”   一道嚎叫声响起,月见微三人猛然朝着空中跃起,他们看到那方河中巨大怪物的全貌,便禁不住头皮发麻——   这水妖长得像是一只鲨鱼,只是脊背上密密麻麻布满了灰白色的巨大眼睛,嘴巴里面长满了足足有三四米长的獠牙,身上长着十几片鱼鳍,每个都有数米长,只需要用力拍打水面,便能让它从水中飞出一段距离来。   宝船被晃到了半空之中,摇摇欲坠,那水妖用力一拍水面,拔河而起,翻腾着巨大却灵活的身体,竟是凌空翻了个身,长开血盆大口便朝着月见微等人咬了过去。 第514章 普渡地狱   只是,三人也绝不可能坐以待毙,他们同时出手,三道不同的灵流朝着水妖袭去。   月见微用箭,尖锐锋利带着旋转的风箭刺入了厚重的皮,龙九则是控制河里的水化作粗壮的水柱分成九股朝着水妖同时杀去,而墨沧澜则是直接将水柱给化作了冰,只听得噗呲几声,冰柱便刺入了水妖的体内。   水妖发出了狂怒之声,月见微趁他病要他命,一拔身子朝着水妖冲了过去,手中的鞭子在空气中啪啪作响,化作数米长,嗖的一下子便将水妖给拍断了一边的鱼鳍。   水妖吃痛,叫着退了下去,消失在河水之中。   恰逢此时,宝船摇摇晃晃落在了水面上,三人也同样落入水中。   龙九道:“好险,此妖兽已经是河中霸主级别的了,我们竟是这么快便遇上了,不过,三人同行和一人独行到底还是不同,我先前来此处历练之时,也曾遇到过这种妖兽,我一人对付起来,颇耗费了一段时间。”   方才的战斗,虽然在一息之间便已经结束了,却并不代表敌人太弱,而是因为越是到了高手过招,需要的招数许是越短,尤其是修为有所差别的时候,就更是容易一击毙命。   两个小尊位强者和一个后天三重强者,放眼整个大陆都是横着走的,这妖兽对他们而言,根本是来送死。   等级压制,就是如此残酷无情。   月见微道:“太无无情了。”   墨沧澜道:“真正无情的,要在极渊之中。”   月见微精神振奋起来,道:“定要杀他个片甲不留。”   龙九瞅着月见微,禁不住想,到底是年轻,精力如此旺盛,一路上像是打了鸡血似的。   接下来的一路上,几人三番两次遇到水妖,不过,如同先前对付那只巨妖一样,三人不费太大功夫便将水妖给悉数解决了,全程还算顺利地抵达对岸。   荒漠环境顺时变得特征颇为明显。   放眼望去,连一块怪石都看不到,此处但凡有活物出现,便会在转瞬之间被风化成干尸,再被风沙消磨殆尽,化作虚无,与这片漫漫黄沙之地融为一体。   “此处历练,真正的敌人是这天地环境,还有自己的心智。”龙九一边掐着法诀避着狂风,一边说道:“怪物都在极渊之中,此处什么都没有——活物没有,暗涌没有,所有的杀意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但凡心智稍微弱一些,便会心智大乱,以至于彻底崩溃。我在此处历练三年,日日都要逼着自己运功修炼,才能扛得住此处风沙肆虐,三年不曾有人与我说过一句话,天地之间似乎只有我一个活物,那种感觉,着实要将人逼疯。”   龙九叹息一声,拍了拍胸口,似是感慨良多。   墨沧澜抬眸,道:“你竟是在此处,能独自历练三年,也是厉害。”   龙九本就是龙族,龙族乃是海中霸主,修炼的法术多和水相关,他在来到固州城的时候,直接连身份都不掩盖,将两只龙角给放了出来,不过是因为此处的环境对他影响颇大,若化出本体特征来,便能缓解几分。   一个习性亲水的龙,居然能狠下心来在这荒漠风沙之地历练三年,当真是条狠龙。   龙九笑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我若不自己努力一些,如何能够有如今的修为?龙族内部的竞争,可是颇为激烈的,我也不如陛下,乃是得了山之精魄的天选之人。”   墨沧澜看了他一眼,道:“你身上当有水之精魄。”   龙九脸上闪过一抹讶异,道:“陛下怎会知道?”   墨沧澜道:“精魄之间,互有感应,方才你施展水系道法的时候,我隐隐有所感知。”   龙九恍然大悟,道:“竟是如此,不过,许是我得了水之精魄的时间尚短,并无法掌握娴熟,所以无法与陛下的精魄,互相呼应,此事还请陛下替我保密,毕竟得了水灵珠的事情,龙族尚且无人知晓。”   墨沧澜道:“自不会说。”   黄沙封路,也幸得三人修为皆是不俗,才能在三日之内来到极渊之地附近。   楼兰域是一片巨大的凹陷,里面还能隐约看到建筑物的残骸,许多年前,这里曾是一片古国,只是天气变化,沧海桑田,河水干涸,风沙肆虐,里面最终才无人居住,彻底成为一片死地。   再加上数年之后,地形崩裂,在沙漠深处逐渐形成了一条巨大的裂缝,这条裂缝有罡风肆虐,日积月累,这裂缝就又形成了极渊之地。   到了极渊之地外面,月见微便感受到了一股令人不舒服的气息扑面而来。   光是让人站在这里,便感觉到心在不停地往下沉,仿佛能勾起灵魂深处的恐惧和难过,这让月见微难以自持地想起上辈子他与墨沧澜形同陌路生死不复相见的场面,险些便让他站在原地哇地一声哭出来。   “屏息凝气。”墨沧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抓住月见微的手,给他输送真气,道:“此地颇为古怪,小尊位影响不大,你且离我近一些。”   月见微这才感觉到手脚冰凉,俨然已经泪流满面。   月见微擦了把脸,心情依然沉痛,却缓和不少。   他抬起头,道:“直接下去吗?”   墨沧澜道:“我先下去看看情况,你们两人在此处等我。”   龙九摇了摇头,道:“要下便一起下去吧,这种地方,落单才是最要命的。”   月见微亦是点头,道:“龙九哥哥说得对。”   墨沧澜想了想,道:“也好。”   裂谷之中的崖壁上有不少凹凸不平的石块,却并无植被藤蔓,好在三人都已经达到冯虚御风的程度,不必借助外力便可御风而下。   墨沧澜在前,月见微其后,龙九在最后面,三人便顺着崖壁,朝着极渊深处潜入。   往下坠了一炷香的时间,也不曾到底,倒是一点光亮都看不到了,好在光线对他们无甚影响,倒也不算什么。   再往下去,竟是隐隐看到了点点散布在不同地方的橘红火光,此地温度骤然升高,显然那些都是火焰岩浆。   “抓着山壁。”墨沧澜道。   三人便挂在了山壁的凸起上面,贴着山壁而立,同时观察下面的情况。   此处已经极为靠近底部了,月见微清晰地看到,在那条大约十米宽的岩浆河中,时不时的便有像是被烧的千疮百孔的不知名怪物露出脑袋和身子,这些怪物容貌颇为丑陋,像是被烧焦的行尸,长相也怪异极了。   月见微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道:“这些怪物,居然能在岩浆里面存活,我只是在此处,便觉得炽热难耐。”   墨沧澜道:“微微,你朝里面放出一箭。”   月见微便站在凸起的半米宽的石头上,拉弓搭箭,朝着岩浆之中放了一道风箭。   风箭刺入岩浆之中,卷起了一道小型漩涡,沉寂了几秒之后,突然,岩浆开始剧烈的涌动,数只黑乎乎的怪异脑袋探了出来,发出刺耳尖锐的叫声,以肉眼难以企及的速度朝着三个活人冲了过来。   那身形宛若野猴子,颇为灵巧,周身都带着浓浆火焰,略一看去,竟是全身千疮百孔,连胸膛的部位都是穿透的,浑身带着烧焦的味道,颇为浓臭难忍。   月见微数道风箭射出,一次便将十多只扑过来的怪物给穿成了碎片,跌入岩浆之中。   墨沧澜更是不留情面,顺着龙九招来的水,无情地将它们悉数化作尖锐的冰锥,噗噗簌簌地一个个将怪物们给扎成了刺猬。   怪物们团灭,灰烬跌回滚滚岩浆,却又重新组合在一起,重新化作怪物的模样。   月见微:“……”   岩浆河流两侧,有一条仅有三米宽的落脚岸,三人确定位置便落了下来,灼热感更为明显。   龙九额头上已经冒出汗水,此处高温已经非常人可忍受,若是三人修为再弱上一些,只怕还没到底部,便已经烧成了灰。   不过,他们的身体都已经千锤百炼,倒也不是不能忍耐。   墨沧澜顺着岩浆往西边看去,道:“那处有一片岩浆湖,我看这些岩浆的归处,便是西方的湖。”   月见微道:“去那里看看。”   顺着岸边走了一炷香的功夫,眼前忽而从狭窄的裂谷变成了一片宽阔的地带,抬头望上面望去,只见是一片黑洞洞的天空,上面还飘着不祥的赤云,期间还有如同鬼魅一样的黑色游魂飘荡。   往下看去,是一汪布满了如同血浆的湖,有热气不停沸腾,咕嘟咕嘟冒着泡泡。   再看这四面八方,从山壁之中有十六道足有一米粗壮的金属链子落入湖中,它们呈现出放射形状,最终悉数归为湖心一点,显然,此处便十有八九就是龙帝的镇压之处。   墨沧澜凝眸望着那湖心,道:“他尚未逃脱。”   龙九跳到一根链子上,看着上面烧灼的痕迹和刀枪留下的深痕,道:“有过打斗,这痕迹还是崭新的。”   他摸了下这铁链,忽而手心一痛,低头一看,手心已经被什么给灼掉了一片,鲜血顺着手指往下流去。   “别碰。”月见微惊呼,将龙九拉了下来,顺手给他一瓶疗伤的药膏。   “你们看那锁链。”龙九道:“有光。”   只见原本乌七八黑的锁链上面,浮现出了火红色的流光溢彩,宛若整个锁链都烧灼起来,同时上空浮现出了一张巨大的阵法图。   月见微只觉得这阵法图的气息颇为熟悉,叫他心跳莫名快了几分,却不知曾经在哪里见过。   阵法图由火纹组成,像是个巨大的封印结界,突然,湖中发出了剧烈的响动,像是有什么要破阵而出。   墨沧澜和月见微对视一眼,拿出了隐身法宝,藏起了三人身型。   下一刹,一个浑身穿着烈红法袍头发极长的男子持着一把剑从岩浆之中飞了出来,同时一条浑身漆黑的巨大妖兽,也随之飞出。   男子落在一根锁链上,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只是他眉目具是凛然肃杀之色,一双眸子宛若跳动着火焰,额心有一道金红色的火纹。   月见微突然屏住呼吸,眼眶瞪得生疼,全身都在止不住的颤抖着。   这人……这人他是认识的,化成灰烬他都认识!   却没想到,竟是会在这里看到!   男子吐了口血,手中的剑有些不稳地颤抖。   身上流淌着岩浆的巨龙发出了喑哑的笑声,回荡在山谷之间,听起来叫人头皮发麻,震耳欲聋。 第515章 孤渊止   “孤渊止,你不行了。”龙帝带着几分轻蔑和疯狂,道:“博弈数年,你依然不是孤之对手。再过三日,你这流火焚天结界便会因你之死而破碎,这世上,再无可封印孤之人存在了。”   “荒谬。”孤渊止亦是轻蔑一笑,那张虽看起来带了几分妖冶之色的脸上,写满了不屑,道:“就你这比破布还不如的身体,还想要脱离普渡地狱,岂非笑话?”   龙帝哈哈大笑几声,道:“孤早已吞了五条灵脉,如今体内还藏有三条灵脉之灵,修得真魂,待到你死,孤的真魂便可脱离这无边苦海,只需夺舍龙子,便可在他体内重获新生,孤真魂乃是大尊位强者,夺舍只是轻而易举之事罢了,这具残躯,孤从未打算保留,你被骗了,哈哈哈哈……”   孤渊止面色冷肃,虽说唇角已经流出了血,但仍是不落下风。   孤渊止道:“你当真是个疯子,连自己的亲儿,都不放过。”   满身焦黑的龙帝喑哑着嗓子,道:“孤被困在此处,已经足足七千年,这七千年里,镇压孤之人不断轮换,孤熬死了一个又一个,早已受够了此处无边无尽的折磨。如今,孤有了重见天日的希望,别说他是孤之子,哪怕他是孤之父,也一样要为孤舍命!”   他的声音逐渐抬高,带着浓浓的仇恨,吼叫道:“沧君……孤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孤要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让他们堕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孤要带着龙族,重新回到大陆巅峰帝位,让人族,重新沦为奴仆!”   孤渊止冷冷说道:“凭借几条灵脉之灵,你还真当自己能脱胎换骨,重获新生么?纵你能跑出此处,外面强者,也数不胜数,你早已在这些年的蹉跎之中,沦为不值一提的笑柄。龙帝,你大可试试我这结界,能否要你半条命。”   龙帝桀桀笑着,带着浓浓的恶意,道:“我不硬闯,可你这身体早已油枯灯烬,最多三日,你寻不到下一个接任你的人,便要永远与这无边无尽的岩浆地狱,融为一体了。”   孤渊止不再言语,一剑无情地朝着龙帝劈了过去,霎时间,火光冲天,龙帝被劈成了数段,沉入熔岩之中,不见踪影。   孤渊止面色沉郁,却是终于支撑不住,一口血吐了出来,单膝跪在地上。   月见微想要过去,脚下踩了一块碎石,发出了动静。   “谁?”孤渊止警惕地抬起头来,脚不沾地地掠过熔岩湖,踩着粗壮的锁链来到月见微三人藏匿身形之处,一剑毫不留情地挥了过来。   一阵风掠过,宝器成了碎片,一张与孤渊止有七分相似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   孤渊止突然心跳加速,剑停在了半空。   而墨沧澜的剑已然落在了孤渊止的脖颈上,只差半寸,便与皮肤和在一起。   月见微已经红了眼睛,强忍着内心的翻滚情绪,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孤渊止也是愣住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往前走了几步,也顾不得颈边还有一把利刃,死死盯着月见微,不可置信地说道:“你是……太仪?”   墨沧澜不曾见过孤渊止,但这个名字,他还是颇为清楚的,这些年,他将麒麟世家的各种关系几乎研究了个遍,包括月见微这从未露面不知是死是活的父亲,他亦是清楚。   孤渊止,月孤影的道侣,月见微和孤渊烬的生父。   自多年前那场与魔族之间的大战结束后,孤渊烬便消失不见了,有人说他是死了,也有人说他是叛逃了。   月孤影去过魔族,找过孤渊止,然而无功而返。   却没想道,孤渊止居然出现在这个地方。   当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此事说来话长,方才龙帝已经被我暂时打退,短时间内不会再出来,许多事情,我长话短说。”孤渊止也看出了他们前来此处是为了什么,并未和月见微续旧情,他性子沉着大气,只是方才一瞬的动容,很快便归于平静。   “此处封印,要由身怀火之精魄者以身封印,只因着由高温岩浆长年累月形成的普渡地狱,除有火之精魄者无法忍耐。我数年之前便是接了这个任务,前来此处封印龙帝。”   孤渊止说得颇为清晰,将来龙去脉一笔带过,虽不够详细但也不会让人解毒困难。   “封印之人,便会陷入沉睡,以此来保留体内的灵气,原本我可封印他至少百年,可十年之前,有人闯入此处,带着数条灵脉之灵,竟是直接将原本已经快要消失殆尽的龙帝给救了回来。”   孤渊止沉着眸子,道:“我被响动和结界异常惊醒,便看到龙帝已经凝成了实体,且修炼了从婆娑秘境之中带出来的逆天道法,修得真魂,能够借着灵脉之灵道力量,让真魂脱离此处,在外游移。”   他说着,唇角便又有血流出来,孤渊止忍不住咳嗽起来,哪怕他用力忍耐,也仍是无济于事。   火之精魄,本就不该是他的,是他非要强迫自己,如今遭到反噬,也算是活该。   月见微露出了担忧之色,想要开口询问,却又不知为何有些迟疑。   墨沧澜知道月见微从小便不受这位父亲宠爱,对他到底是有些隔阂,但心中定是担心的。   墨沧澜道:“您身体如何了?”   孤渊止摆了摆手,道:“最多三日,这结界会随我之死,而悉数破裂,火之精魄无人传承,自然无人再能镇守此处,我原想着将消息传出去,既然你们来了,便与我一起,将龙帝彻底扼杀在此处罢了,也好了却我心头大事。”   月见微终于忍不住,道:“你为什么会死?”   孤渊止眸色淡淡,看着月见微道:“人都会死,只是或早或晚罢了。我在此处太久,又在与龙帝和那外来之人战斗的时候,受了重伤,自然撑不住那结界了。结界与我性命息息相关,我能多封印他一日,便要拖后一日,除非我主动将结界撤下,许是还能有一线生机。但那也没什么意义了——我身体如何,我最清楚。”   月见微听完,便沉默了良久。   “也不必……”   “你有没有想过爹爹?”月见微忽而打断了孤渊止的话,有些凶狠地瞪着他,道:“你从来不曾考虑过爹爹是么?你从来没告诉爹爹你在做什么,你在什么地方,将我和哥都丢给他照顾,你的心是冷的么?”   孤渊止一愣,扫了他一眼,道:“我在此处的事情,不必告诉他了。”   月见微抿了抿唇。   他觉得孤渊止就是个没有心的人,从小孤渊止都对他不好,看到他便带了几分憎恶之色,仿佛他做了什么天大的恶事似的,他原以为是因为他与孤渊烬在娘胎之中争夺养分,他害得孤渊烬身体不好,后来得知自己的身份,才恍然明白,原来和孤渊烬关系不大,这父亲对他的厌恶,是源于他的本身——   “我自然不会告诉我爹,我见到你了。”月见微恶狠狠地说道:“还是让他当成你已经死了好。”   “微微。”墨沧澜道:“莫要说气话。”   “我才不是说气话,你不知道,我小时候,他待我究竟有多差。”月见微见到父亲的激动复杂心情已经落了下来,他又重新覆盖上了一张冷酷无情的面具,道:“他一直都将我当成个错误,若非我爹护着我,只怕我出生的时候,他就会将我一刀砍死,免得留在这个世上,败坏他的名声。”   “……”   孤渊止瞳孔骤然一缩,那张纵然面对生死都不曾有过半分变化的面容,露出了几分心痛之色,他定定看着这个他不曾好生对过的孩子,心道他这个做父亲的,何其失败,竟是对月见微留下了这般印象。   不过,这不都是他自找的么?   孤渊止慢慢敛起了心绪,负手而立,面朝那翻滚着火泡的岩浆池,道:“随你怎么想。”   月见微道:“我要被气死了。”   墨沧澜:“……”   月见微道:“爹怎么就看上你这么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你让他怀胎数年,生出来没几天就跑了,对自己的儿子也不好,对道侣也不好,这也就罢了,你对自己还狠——孤渊止,你可真是个狠人啊。”   龙九摸摸鼻子,觉得自己站在这里其实并不合适。   他倒是听孤渊烬提起过孤渊止,孤渊烬嘴里,这是个有些严厉、颇为强大的父亲,就是不知为何,对月见微并不大友好,仿佛他生的是个仇人,而不是宝贝儿子。   “我也搞不明白,父亲为何要这般对待太仪。”孤渊烬有些惆怅,道:“我曾听过他与爹爹在房间里面吵架,险些还动了手,爹爹质问他为何不爱太仪,不能一碗水端平,父亲只是沉默,却并不解释。我始终以为父亲不喜欢太仪,但后来,父亲消失前的某个晚上,我分明看到他进了太仪的小院里面,将躺在藤椅上睡着的太仪,抱在怀里好生揉捏了一番,那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和喜爱。”   “……”   孤渊止对孤渊太仪,不可能半分父子之情都无。   只是龙九着实想不明白,都这个时候了,孤渊止为何还是如此冷傲。   墨沧澜见月见微情绪激动,便打岔说道:“我们来此处,便是想要杀了龙帝,既然已经炼出真魂,倒也简单。真魂尚未夺舍之前,还算脆弱,只需要将其找出来,彻底杀个魂飞魄散,便也就够了。”   孤渊止抬眸看了墨沧澜一眼,道:“他真魂的修为,在小尊位,他那真魂之中,还有三条灵脉之灵,如此贫瘠之地,你可有把握杀了得了他?”   墨沧澜道:“没有把握,也必须有把握,我来此处,便是为了杀他,若他不能死在这里,待他真魂脱离极渊束缚,夺舍我儿,便更难对付了。所以,我必须将他弄死在此处。”   孤渊止点点头,像是松了口气,道:“好,那我就将他的真魂,逼出来给你们杀。”   龙帝真魂虽可脱离此处,遨游外界,但因着结界所困,也只是片刻少许时间罢了,时间一到,自然会被拉扯回来。   他的真魂,现在倒是又沉睡在本体旁边,只等待三日之后结界破碎,便可彻底离开此处。   孤渊止每次将龙帝本体打散,那本体都会用一段时间来重新凝聚,这亦是普渡地狱带给受刑者的一点“慈悲”。 第516章 沧君的麒麟   “这是人世间的普渡地狱。”孤渊止道:“这里面的岩浆,虽会烧灼一切,却也会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们先前应该也有看到那些怪物,它们实则或是妖兽,或是人类,掉入了普渡地狱之后,便会不生不死,生不如死,变成那般焦炭模样。虽身体散了,但在普渡地狱之中翻滚一圈,便又会凝成焦尸模样的活物,周而复始。所以此处是普渡之地,也是人间地狱。”   孤渊止已经站在普渡地狱岩浆之外,回眸看了看月见微,道:“你们切记,莫要让这岩浆,沾染你们身上半分,否则便永远都离不开此处了。”   说完,不等旁人开口,孤渊止便持剑直接一跃而入滚滚岩浆湖之中。   月见微猛然上前一步,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儿。   “他居然就这么跳进去了。”   墨沧澜拉着月见微,道:“别担心,放心他就是从这里面出来的,火之精魄,必然有特殊作用。”   月见微却是死鸭子嘴硬,冷着脸无情地道:“我才不曾担心他。”   想想又道:“我只是生怕他若就这么死了,我无法给我爹交代。”   孤渊止下去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池子里面便有了动静。   一道愤怒的吼声传来,在四周具是山壁的深谷之中回荡——   “孤渊止,你若现在想死,孤便成全你,你竟是敢用你那肮脏的剑,妄动孤的真魂!孤现在便让你,碎尸万段!”   十六根锁链哗哗啦啦地剧烈响动,月见微已经抽出了鞭子,看着那翻腾的岩浆水面,做好战斗准备。   一道漩涡出现,只见一人猛然冲出,随后便是一条浑身漆黑千疮百孔流着岩浆的黑龙。   与那黑龙交叠在一起的,竟还有条像是虚影的银龙,那银龙看起来竟是和墨宸霄的本体极为相似,都是银蓝色的龙角,波光粼粼看起来颇为漂亮的龙鳞。   “吼——”   龙帝一声怒吼,一道巨大的灵流冲向孤渊止,眼看着便要将孤渊止给彻底包裹其中,突然龙帝浑身一痛,竟是被数道粗壮的冰锥给拦腰刺穿,险些成了数截。   龙帝终于感受到了生人气息,掉头便冲着墨沧澜三人俯冲过来,周身席卷着强大的灵气,有三条肉眼可见的灵脉之灵,在那银龙近乎透明的身体里面流淌。   孤渊止吐了口血,落在锁链上,身体已然摇摇欲坠。   龙九挥出了水盾,一道水幕墙挡在三人面前,牢牢将龙帝的一击抗了下来。   龙帝受人暗算,痛苦嘶吼着,焦黑的眼睛瞪着三人,道:“原来是你——沧君,麒麟,孤定要杀了你们,将你们碎尸万段!”   墨沧澜淡淡看着它,道:“墨宸霄乃是你儿。”   龙帝盯着墨沧澜,发出冷厉的桀桀笑声,宛若疯魔,道:“是我儿又如何?既是我儿,便要为我付出生命,七千年了,孤在此处被你封印了七千年,过了七千年生不如死的日子,孤定要让你们付出代价,付出代价!别说是我儿,就连孤的龙后,也合该为孤付出性命!”   月见微摇了摇头,叹息道:“果然是个疯子,虽然不知道当年沧君为何对你如此残忍,但看你现在这模样,倒也不像是什么好东西,杀了也没什么负罪感,沧澜哥哥,我们动手吧。”   龙帝真魂已经缠绕在他的本体上,这真魂原本已经快要消磨殆尽,让龙帝永世不得超生,然而三条灵脉之灵注入体内,叫他直接重获生机,修为竟是冲到了小尊位。   杀龙帝并非简单的事情,但也并非不可能。   三人齐齐出手,与龙帝缠斗在一起。   所谓昏天地暗,灵流乱飞,也不过如此,峡谷底端时而爆发出猛烈的爆炸声和撞击声,时而传来怒吼之声,动静不小,惹得那岩浆之中的怪物们,也都纷纷尖叫朝着远处逃窜,许是被这威压所害。   真魂的确不容易对付,灵流在他体内,让他有着用不完的灵气,而月见微等人则是灵气越用越少,若非月见微带着不少能够补足真气的丹药,想将龙帝擒获,只怕不是易事。   龙帝终于还是求饶服软了。   他千疮百孔的身子半沉在岩浆之中,做出了个跪地臣服的姿态,道:“你们若愿放我一马,我可告诉你们,当日究竟是谁杀了麒麟。”   墨沧澜手中的剑,只差半分就插入龙帝的额心,却是在听到这句话后,便停了下来。   月见微的鞭子“啪”地一声砸在了岩浆湖面,溅起了无数金红色的岩浆液。   龙九看了看两人,也收住了手。   墨沧澜道:“孤想知道,背后帮你之人,究竟是谁。”   龙帝挂着一只眼珠,盯着墨沧澜道:“你必须发誓,会放我一命。”   墨沧澜看了看月见微。   月见微眯了眯眼睛,道:“放了你,好叫你出去欺负我儿子?你可去做梦吧,爱说不说不说滚。”   龙帝:“……”   月见微道:“沧澜哥哥,和这等妖做交易,便是与虎谋皮,直接杀了便可。”   墨沧澜想了想,道:“也罢。”   说着,他抬起手中的剑,径直朝着动弹不得的龙帝真魂劈了过去。   然而就在此时,变故陡升。   原本已经筋疲力竭的龙帝,体内的三条灵脉之灵突然纠缠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熠熠生辉的灵核,让那真魂瞬间睁开了一双金色的眼眸。   龙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朝着月见微冲了过来,它一把抓住月见微的身子,拖着他便入了那滚烫的普渡地狱之中,而其他人纵然想救,也根本不可能来得及,只因这真魂已经烧了起来,灵流炸开,哪怕小尊位强者被冲到山壁上。   “孤就算是死,也要拖着仇家下地狱——沧君,求生不得求死无门的感觉,你也该尝尝了,哈哈哈哈哈……”   整个谷中,都回荡着龙帝残留的笑声。   墨沧澜站起之时,月见微已经被拖入了岩浆。   “微微!”墨沧澜几乎目眦尽裂,浑身的血都冲上了脑袋,待他反应过来,人已经被龙九给死死拉住。   “陛下,不可沾染熔岩地狱火种。”龙九亦是浑身发寒,禁不住松开了墨沧澜的手腕。   墨沧澜的皮肤上,竟是覆了一层冰雪似的东西,他额头上青筋爆起,周身灵流涌动,眸子瞬间变成了浓郁的紫黑,他几乎咬碎银牙,一股浓浓的恨意从心头拔起——   这不是第一次了。   不是第一次,眼睁睁看着他最爱的人,死在他的面前。   他眼前突然闪过无数画面,譬如他还在少年时期,在路上遇到了一只麒麟崽子,那只麒麟通体雪白,背后长着一双短小可爱的翅膀,甩着尾巴仰着脸,样子着实可爱,叫他见了便心生喜欢。   “仙君仙君,你长得真好看。”那麒麟崽子灼灼望着他,只吃了他一颗妖果便就这么一步不差地跟着他跑,搞得好像自己拐骗了一只小崽崽似的。   沧君停下脚步,看着那也随之停下脚步的小短腿,道:“快回家去吧,你爹娘会担心你。”   麒麟崽子歪着脑袋,努力抬高下巴看他的脸,道:“我没有爹娘,族人都觉得我长得丑,惯会欺我辱我,我是从族中逃出来的。”   沧君认真地打量他片刻,道:“你很好看,他们说错了。”   麒麟崽子有些不解,茫然地说:“可他们都是黑色的,我是白色的。他们的角很是威猛,翅膀也甚是厉害,身上还有鳞片,我身上只有毛,只有指头大小的小小角,所以不好看。”   沧君淡淡道:“并非绝大多数人以为是对的,这件事情便是对的,我说你好看,你便是好看。”   麒麟崽子虽仍是有些不懂,却还是颇为高兴地围着沧君跳了几圈,快活地在地上打了两个滚,最终望着沧君的脸,道:“仙君仙君,你且收了我吧,日后我跟着你,给你解闷儿可好?”   沧君看着这甚是可爱的麒麟崽子,却是拒绝道:“我有许多事情要做,兴许半路就丢了性命,带不了你。”   麒麟崽子歪着脑袋,说:“我不怕死,我就是喜欢仙君。”   沧君道:“此去南方三万里外,是一片世外桃源,那里多是桃花竹叶,绿水青山。不管妖兽还是人类,都和平共处,互不相伤,你可去那出定居。”   麒麟崽子却皱着一张小脸,道:“这世上到处都在打架,烽火连天,人类在反抗妖兽的统治,根本没有安稳的地方,怎可能会有世外桃源?”   沧君道:“你去看看,便知道了。”   麒麟崽子不依,道:“仙君定是骗我,可就算有世外桃源,我也不稀罕,仙君给了我一颗妖果,我便是仙君的妖兽了,仙君去哪里,我也要去哪里。”   沧君从未见过这等粘人的小妖兽,禁不住道:“死皮赖脸。”   麒麟崽子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迈着小脚,晃着尾巴,摇头摆尾道:“我有个哥哥,他便告诉我,做妖呢,就要死皮赖脸,尤其是讨食吃的时候,更是如此。”   “回去找哥哥罢。”   沧君自然不会在此处多做停留,他还有大事要做,不会带着这么只还没化形的妖兽在身边。   沧君冯虚御风,不再与它多言,径直朝着群山眉黛深处飞去。   本以为不会再见这只崽子,却没想到,过了几年,当他来到一座城池中,竟是又在路边的烂菜叶子堆里,见到了这只已经变成灰色的麒麟崽子。   若非它那屁股浑圆,上面还有些许闪闪的鳞片,以及那翘起来晃来晃去的毛茸茸尾巴,沧君根本不可能认出它来。   沧君不知为何,驻足而观。   似是有所感应,麒麟崽子抬起脑袋,转过身子,和沧君相视。   它的嘴巴里面,还叼着根烂菜叶子,脸上隐隐能看到一道刀痕,就连前爪的毛都结了血块。   明明是这般狼狈的模样,麒麟崽子却仍是眼睛亮亮,颇为惊喜地叫道:“仙君仙君,我终于找到你啦!我找了你好久好久呀!”   沧君从不为任何事情动容,哪怕他的朋友一个个都在大战中死去,他也只是感到难过寂寞罢了,他知道他们终有一日,还会重逢,哪怕已经再记不得往昔的情谊。   可他看着这只脏兮兮的妖兽,却不知为何,心中一片温热。   他走过街道,在旁人不解的注视之中,蹲了下来,抬起那玉白细腻又干净的手,轻轻捏住了那小妖受伤的前爪。   麒麟崽子被疼了一下,打了个激灵,却还是不曾将爪子抽出来。 第517章 楼兰域塌陷   “我在路上,遇到了一群坏人,他们觉得我长得稀罕,定是奇珍异兽,便想将我抓起来,送给沧君,幸亏我机灵,咬了几个人,便跑走了。”麒麟崽子任凭沧君给他敷药,炫耀似的说道。   沧君顿了动作,看着那双澄澈透明的眼眸,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那麒麟道:“我知道啊,你便是那将七战七胜的玉面罗刹沧君。他们都说,沧君是这世上最好看的男人,我曾在一家道馆,见过你的画像。”   沧君将它的爪子用丝帕包好,不嫌脏得揉了揉它的脑袋。   “知我是沧君,便该知我是妖族的敌人。”   “妖族是妖族,你是你,我虽是妖兽,却也不爱吃人。”麒麟崽子伸出舌头,在沧君的指尖儿上舔了一舔,看到沧君收回手,这才接着道:“他们说要将我送给你的时候,我还想着束手就擒,但他们又说,我皮毛不错,扒了给沧君做个帽子,我便只能逃跑了。”   麒麟崽子说得颇为轻松,仿佛被人扒皮欺负,也不算什么。   它望着沧君,道:“仙君,你能要了我吗?”   沧君知道这小妖单纯,话中定无别的意思,但仍是有些失笑。   他拍了拍麒麟崽子的脑袋,将它抱在怀中,动作甚是轻柔,道:“你先前说,你有个哥哥。”   麒麟崽子道:“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便是族人要杀我,哥哥为了保护我逃跑,已经死在了族人手中,我再也没有哥哥啦。”   沧君低头看了这小妖一眼,道:“日后有我在,无人敢欺辱你。”   麒麟崽子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道:“哥哥说,若有人对我这般好,便要我娶了他,一辈子也要对他好,你想要嫁给我吗?”   沧君在胡言乱语的麒麟崽子脑壳上敲了一下,道:“莫要乱讲。”   从那之后,人间帝君的身边,便多了一只白绒绒的麒麟崽子。   这场大战持续了许多年,具体多少年,连麒麟崽子自己都不清楚,只是等龙族快要彻底败退的时候,麒麟崽子早就已经化形成了个灵秀漂亮的少年。   人人皆知,这少年修为极高,且对沧君痴情不改,他只听沧君的话,只为沧君做事,若有人敢招惹沧君,他必要将人好生修理一通。   沧君对他,亦是千般宠溺,万般纵容,哪怕妖兽已经悉数节节败退,多个种族自愿为奴换取生机,这只妖兽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无比尊荣。   龙族最后的反扑,并未落得好处,随着龙帝被镇压在楼兰域,以龙族为首的妖族,至此之后悉数溃败,再无与人类抗衡的实力。   然而,在如何对待臣服的妖族这一问题上,许多人都与沧君发生了争执。   “妖族统治人族那么久,将人族当作奴隶来看待,肆意欺辱凌虐,过去的数万年,人类都只能跪着给妖族斟茶倒水,如今人类翻身做主人,从今之后,紫泽仙陆便是人族天下,为何我们不能让这群妖物,也感受人族曾经受过的痛苦呢?”   “沧君,我全家落下,除我之外,悉数死于妖族之手,这场大战,多少人流血殒命,还请沧君顾及我们的心情。”   “妖族为奴,我辈所求!”   “……”   为奴,便是身上带着奴隶的枷锁,永远被打下屈辱的烙印。   现如今法则尚未订立,便已有人族疯狂反噬,将妖兽当成坐骑、当成奴隶、甚至肆意虐杀凌辱,却又认人拍手称快,无论男女老少,都不觉有哪里不对。   “这个世界疯了。”沧君坐在位于山巅仙境的水榭之中,望着外面的涛生涛灭,云卷云舒,对蜷缩在怀中把玩他头发的少年道:“我想要的,不是这样的一个世界。我希望人类和妖兽能够共存共生,共享这悠久古老的紫泽仙陆。”   麒麟将两人的长发打结,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静静看着沧君。   他说:“何必理会那些人的想法,主人才是这世上唯一的神,唯一能够制定法则之人,旁人如何做想,根本不重要。”   沧君抚摸着少年的头发,道:“你不懂。”   麒麟坐直身体,道:“我只是一只妖兽啊,我不懂人类的想法。”   沧君道:“法则虽由我定,可杀戮却并非法则能够制约。”   麒麟想了想,仍是没想明白,便对沧君道:“反正,你不管做什么决定,我都要支持你。”   沧君仍是坚持他的想法。   他说:“奴隶一说,害了人族万年之久,自此之后,各族共存,尊卑不分。”   沧君制定法则,山川沧海归位,混乱就此终结。   只是沧君从未想到,人心终究还是复杂且贪得无厌的。   有多少人敬他爱他,便有多少人恨他怨他,只是沧君修为已至臻境,早可飞升神界求的永生,却不知为何偏偏要留在这紫泽仙陆,做他的人间帝王,沧君的时代,无人是他的对手,也无人敢打他的主义。   所以对他心怀怨恨之人,便惦念上了他身边那只总看起来有些傻有些单纯的麒麟。   沧君闭关,麒麟闲来无事,便要出去撒欢,也就在那时候,麒麟被人所害。   它被数位大尊位强者围攻,体力不支退败,被那群憎恨妖兽憎恨沧君的人生生挖了妖丹,打回原形,所幸它怀中还藏着沧君给他的穿空法宝,拼了最后一口气,回到了沧君身边。   麒麟的嘴巴一张一合,浑身都是血,白绒绒的毛已经看不出本色。   “我要走啦。”麒麟不舍地看着他,说:“你别哭,也别难过,我只是去轮回了,你好好活着,我还等你来找我。”   “……”沧君无声落泪,他徒有天下,救的了天下人,却来不及救他最爱的那个人,这听起来简直就像是个天大的笑话。   他闭关,不过是为了感应天地法则,寻找通往神界的路途,这紫泽仙陆,已经数万年不曾有人飞升,那些人被困在大尊位的束缚之中,再无任何进展,他希望能够凭借一己之力,替整个紫泽仙陆寻到出路。   他如何想到,恰恰是这些被他大爱的人,竟会如此对待他的妖兽。   滚滚岩浆,烧灼了墨沧澜的眼睛,天旋地转,沧海桑田,若这世上再无月见微,他又何必要继续留存这个世界?   墨沧澜的紫眸宛若能够流淌出一片浓稠的紫雾,他额头上青筋暴突,心底一种名为憎恨和痛苦的东西铺天盖地地蔓延开来,似乎要将他拉扯到地狱之中。   墨沧澜嘶吼一声,土崩石裂,滚滚岩浆被瞬间凝结成了冰,时光宛若静止,身后那重重叠叠的群山峡谷,轰轰烈烈地发出剧烈的颤动,天地为之变色,日月为之无光,山峦崩塌,江水枯竭,一时间地动山摇,宛若末世降临。   他的视线里面一片血雾,意识逐渐远去……   ………………   “楼兰域塌陷了。”   消息飞快传入仙陆各地,第一个知道的便是固州城。   “楼兰域怎会塌陷?那处可是上古留下来的一片无人禁地,据说里面怪物横行,有着滚滚岩浆,还有极渊之地。”   “听说,是一位强者在楼兰域历炼,许是机缘到了,他竟是突破了桎梏,得以突破境界,只听一月之前的某日,楼兰域上空盘旋着雷劫乌云,电闪雷鸣,每根雷柱都像是河流般粗壮,劈劈啪啪地接连劈下,七七四十九次过后,那楼兰域直接被劈成了一片凹的废墟。”   “老天,怎会有人,在楼兰域历炼,还真是胆子极大啊。”   “那人成功了吗?”   “听说是成功了。不过,固州城的人也不敢靠近围观,是真是假,不得而知啊。”   “……”   与此同时,神都之中的某间偏僻的宅子,有人恨恨一掌挥出,将面前跪着的数人,给直接要了性命。   地上铺陈数条尸体,鲜血横一流一地,看起来颇为血腥。   宁非进了院子,看了眼地面,再抬眸看着面色阴沉得吓人的容且闻,道:“怎的发这么大的脾气?”   容且闻眸中布满血丝,素来温润的面庞变得颇为狰狞。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容且闻嘶声愤恨道:“容澜他根本就没有去焚灵天河,他也不曾留在宫中,他已经去了楼兰域,他寻到了尚未复活的龙帝,他竟是坏了我的好事——这群废物!”   宁非露出了吃惊之色,道:“那如今,殿上坐着的那位是谁?”   容且闻狰狞道:“不管是谁,必不是容澜!”   宁非定了定神,道:“龙帝纵然被容澜发现,他也说不出主上的身份,倒也不算太大损失。”   “不算多大损失?”容且闻狠狠瞪着宁非,走过去,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咬牙切齿道:“我亲自,将五条灵脉之灵送去给他,就是为了让他复活,让他带着对沧君的仇恨,为我所用,可他如今,却成了容澜的剑下亡魂,我多年的筹谋,已经毁了一半!你却说,不算太大损失?”   宁非喘不过气来,脖颈生疼,不敢激怒容且闻,涨红着脸艰难地道:“主上……息怒……”   容且闻猩红眸子,凑过去贴着宁非的脸,道:“这不是最可怕的,你可知,楼兰域中,容澜竟不知受了何等造化,竟是直接突破了大尊位,成了大尊位强者————这天下,只需有我一个大尊位强者便够了,如今却又多了一个,我定要杀了他!”   宁非咳嗽起来,容且闻松开手,任由他扶着旁边的树剧烈喘息。   片刻之后,宁非抬起头,望着容且闻道:“大尊位?如今,紫泽仙陆不是早就不可进阶大尊位了么?”   “孤陋寡闻。”容且闻冷笑一声,也冷静几分,道:“他吞了足足三条灵脉之灵,本身也还有山之精魄加持,再升不了大尊位,便不是沧君了。”   宁非心头无比震惊,一是为了墨沧澜突破大尊位,二是因为,容且闻称呼他为沧君。   他知道白虎帝君怀疑墨沧澜乃是沧君转世,各种迹象表明,他的确极有可能便是沧君,可此事宁非并不曾对容且闻提起,而且他相信,当日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可能说出去。   那么,容且闻如何这般笃定,墨沧澜便是沧君?   “为何,称呼他为沧君?”宁非问道。   “因为他的确就是沧君啊。”容且闻露出一抹古怪的笑,道:“一个为了只死透了的妖兽,竟是杀了上千人、连成神都放弃了的疯子,我如何能忘了他?”   “……”   宁非露出了额震惊之色。 第518章 毒发   容且闻许是受了刺激,竟是说起了他从不会给人提起的秘密。   “我少时曾得过一场大病,魂魄离体,梦游婆娑秘境。那婆娑秘境当中有许多梦幻泡影,我自被一只蝴蝶咬过,便总能看到前世之事。”   容且闻看到了铺天盖地的战火画面,他记起了无数前世之事。   他曾被妖兽奴役,曾过着屈辱痛苦的日子,他曾经发誓,要屠灭世上所有妖兽,日日修炼不辍。   皇天不负苦心人,他修得小尊位,成为沧君的左膀右臂,替他出生入死,上阵杀敌,他本以为,他是沧君最信任的人,直到那只总慵懒地赖在沧君怀中的妖兽出现。   那是一只令人极为厌恶的妖兽。   那只麒麟,惯会装木作样,娇柔做作地让沧君怜惜它疼爱它,像是那些在妖兽面前搔首弄姿卖屁股求温饱的奴隶一样,令他无比作呕。   他厌恶他夺了沧君的注意力,更厌恶他散漫自在,外面烽火连天,他在沧君怀中,岁月安好无忧的模样。   有数次,他都想杀了那只麒麟。   然而大战未果,他四处奔波,倒也寻不到机会。   “我本以为,妖族溃败,再无翻身可能,我便可让这些畜生,沦为奴隶,成为最低贱的存在,却没想到,沧君竟是为了那只卑贱恶心的麒麟,便改变了整个大陆的法则——”   容且闻露出了浓浓的恨意,双手捏得咯吱作响,听的人宁非头皮发麻:“谁人不知,他正是为了那个贱种,才定了法则,说什么众生平等,万物相融,我恨!我恨极了那贱种,也恨极了沧君,简直自私自利,自以为是!”   宁非道:“那月见微……”   “便是那贱种!”容且闻表情狠厉,几乎疯狂:“沧君那般完美的一个人,本该成神成圣,却为了他,变成了一个凡人,若没有那个贱种,沧君又怎可能不听我的劝导,怎可能轻易放过那些该死的妖兽?我一定要让他死,一定要他死!”   “……”   宁非露出了一抹古怪之色。   字里行间,虽容且闻说得略显颠三倒四,但是,他能从中窥出冰山一角。   只这冰山一角,也足以让他震惊了。   容且闻房中有一张美人图,那张美人图只有唇鼻和身子,却没有眼眸,宁非以前见他亲手画过美人图,看到过容且闻眼眸之中那几乎痴狂的灼热爱意,还有恨意,一时间也说不清到底是爱是恨了。   先前只觉得美人图有些眼熟,像是在哪儿见过,如今却轰然领悟,那人竟是墨沧澜!   容且闻不敢画出那双传神的眼睛,也不知他是不敢让人知道他对容澜竟是有那种复杂的心思,还是不敢让人知道那人是容澜。   这世界疯了。   宁非心跳雷动,他从未想过,这居然是个因妒生恨的故事。   容且闻杀了许多人,做了许多坏事,甚至毁坏了无数灵脉之灵,他早已罪恶昭昭,也早已被嫉妒和仇恨蒙蔽了双眼,所以他这样的人,绝不会后悔,也绝无可能走回头路。   “他要守这天下,我便偏偏要毁了这个世界。”容且闻突然神经质地笑了起来,声音回荡在空中,显得颇为惊悚:“我要让他亲眼看着这个世界,一点一点地沦为废墟,也要让他看着那个贱人,一丝一毫的化作飞灰,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宁非的心慢慢落下来。   他看着容且闻,道:“主上,如今灵脉之灵已经被墨沧澜悉数把守,龙帝也已经死亡,墨沧澜也变成了大尊位强者,我们已经先机尽失,还能怎么办呢?”   容且闻也逐渐冷静下来,冷着一张脸道:“我还有,婆娑秘境。”   ………………   这是一件令人感到不可思议又无法平静的事情。   楼兰域坍塌那日,龙九和孤渊止费尽百般力气将昏迷不醒的月见微和墨沧澜从谷底带出后,月见微很快便醒来,倒是墨沧澜陷入了昏睡之中,足足半月都不复清醒。   “他径直吞了三条灵脉之灵。”孤渊止看着怔然的月见微道:“直接引起了大尊位的天劫,旁人度过大尊位,至少要三五月时间来吸收劫雷,他却只用了短短一日,此时他体内真气乱窜,灵流暴走,昏迷也算是正常的事情,待到他吸收这些灵气,一切都能好过来。”   月见微愣愣地坐在墨沧澜身边,望着他那张没有血色的脸,道:“我现在脑子很乱。”   孤渊止看着月见微额心的那道金红色的火纹,抬手在他脑袋上轻轻揉了揉,道:“别怕,爹在这里。”   月见微露出了几分脆弱之色,有些茫然地望着孤渊止,道:“你将火之精魄给了我,就不怕死吗?”   孤渊止笑了笑,道:“傻孩子,我自是要救你,哪能想那么多?如今他是你的了,我只是修为和寿元有损,其他倒是无碍,你不必介怀。”   “怎能不介怀?”月见微低落地说道:“我当然介怀。”   孤渊止道:“那爹给你道歉。”   月见微瞪了他一眼,道:“你道歉也没用,我不想理你。”   孤渊止倒是好脾气,道:“那爹去镇上,给你寻妖果吃,好不好?”   月见微气鼓鼓地说:“你莫要将我当小孩子逗弄,我现在不喜欢吃妖果了,一点都不喜欢了!”   孤渊止便又点头,道:“好好好,一点都不喜欢吃,那我去买了。”   月见微:“……”   孤渊止很快便离开了。   屋子里面只剩下月见微和墨沧澜两个人。   龙九去剑阁找人,此事不在固州城中。   “我一直以来,都很讨厌他,明明我与兄长一母同胞,他却对我与他天差地别,他厌恶我,觉得我争抢了兄长的灵气,还觉得我是个不祥之人,素来对我很差。”   月见微自顾自地对着躺在床上的墨沧澜说道:“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了,所谓父子一场,不过是个错误罢了。”   “可龙九告诉我,火之精魄和旁的精魄不同,它是个颇为任性的天地精魄。火之精魄可能是血脉传承,也可能是适合火系道法的人,也可能是心心念念想要得到他的人……而我父亲,他从见到我降生,看到我眉心的火纹,便知道我身怀火之精魄。麒麟世家曾出现过拥有火之精魄的前辈,我父亲知道,我的一生刚刚开始,便已经结束了。”   火之精魄的继承者,永生永世只为一件大事而来,那便是在楼兰域的风沙肆虐之中,镇守谷底的普渡地狱,里面的那条龙,倒也只是个顺便罢了。   “普渡地狱深处,还潜藏着人类无法估量的怪物,它们被上古大能悉数封印在普渡地狱之中,被火系阵法镇压着,也只有拥有火之精魄的人,方能驱动那大阵。”   月见微在千钧一发之际,得了火之精魄,亦是得到了其中传承。   他仿佛做了一个梦,梦中天降流火,相貌奇怪却强大的各种怪物在和身穿甲胄的神兵作战,最终,流火将怪物封锁在岩浆之中,让他们在岩浆底下的百尺深渊受罚,再无离开的可能。   “这是命数。”月见微叹了口气,道:“你可知,前来楼兰域守阵的那个人,本该是我,只是我父亲他不愿让我去。他便与火之精魄做了交易,他自甘沦为下一个守阵人,前往楼兰域镇守那些怪物。他生怕火之精魄总是见到我便会反悔,所以在他临走之前,从不与我亲近,也总是对我避而不见。”   “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竟是这般在乎我。”   “我得了火之精魄的瞬间,便已经释然了。”   “沧澜哥哥,你什么时候能清醒过来啊?”   墨沧澜昏迷不醒,三日之后,剑阁蔺太如带着白落英、墨宸霄一同赶来。   然而当他们来到的时候,却只看到月见微呆呆地抱着双腿,坐在门槛上,眼眶红肿,整个人都有种失魂落魄的感觉。   “爹爹!”墨宸霄率先跑了过来,站在月见微身前,大声叫了一句。   月见微这才抬起头来,视线先是有些无法聚焦,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道:“蛋蛋,你怎么也来了?”   墨宸霄担忧地看着月见微,道:“师父说,父皇生病了,我放心不下,便来看看,爹爹,父皇怎么了?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啊?”   “父亲……他去请丹心阳了。”月见微站起身来,脸色一片灰败,盯着龙九道:“沧澜哥哥出事了。”   “……”   龙九心头一咯噔,道:“什么叫做出事了?他现在情况如何?可否让我们进去看看?”   月见微摇摇头,扭头看了眼后面大门紧闭的屋子,道:“都别去扰他。”   蔺太如蹙眉头,道:“究竟发生何事?传闻都说,陛下突破大尊位,难不成消息不妥?”   “消息倒是没有不妥。”月见微叹了口气,道:“许多年前,大哥身重万骨枯之毒,修为尽失,双目废疾,不良于行,本以为有了冰之精魄压制,再加上山之精魄平衡,这种毒虽没有根除,却也不会再兴风作浪,我却没想到,此次强行突破大尊位,竟是造成两种精魄和体内的灵气失衡,万骨枯便开始作祟,以至于……以至于他如今双腿再无感觉。”   “……”   此话一出,院内一片沉默,竟是无人开口说话。   他们太过震惊,似是无话可说,更像是不知该如何接话。   月见微按了按眉心,颇为惆怅地道:“他现在不想见任何人,你们也先别去打扰他了。”   蔺太如和白落英对视一眼,道:“陛下的修为,可还尚好?”   月见微点点头,道:“好在修为无损,甚至已经到了大尊位。”   蔺太如稍微松了口气,道:“这倒还好。”   “还有一事。”月见微道:“他似是陷入魔障了。”   “……”   月见微曾见过入魔之人,似是失去了神志,不停地嘶吼咆哮,浑身上下都散着一股令人恐惧的气息,过了那段时间再之后,便是彻底沦为一个疯子。   墨沧澜的反应虽不至于此,却也让月见微心有余悸。   一双紫眸里面是浓得化不开的憎恶和仇恨,墨沧澜按着自己没有知觉的双腿,片刻之后,方才抬头盯着月见微。   月见微有些恐慌,却仍是道:“沧澜哥哥,你别担心,父亲去请丹心阳了,丹心阳你还记得吗?他是药宗的宗主,修为和天赋,都比我厉害,我治不好你,他定是能够帮你。” 第519章 九心毒丹   墨沧澜只盯着他,半晌之后才说道:“滚出去。”   墨沧澜从未对他说过重话,尤其是两人情投意合之后,甜言蜜语还嫌少,他哪里会舍得如此对月见微出重口?   月见微眼眶瞬间就红了,道:“沧澜哥哥,我是你的道侣,我知道你现在不想看到任何人,但我担心,我陪着你好不好?”   “……”墨沧澜似是在忍耐什么,他额头隐隐有水意,用力推开月见微,不顾他摔在地上,颇为冷酷无情地说:“滚!别碍孤的眼!”   月见微愣了一愣,感受到周围包裹的强烈威压,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转身跑了出去。   这是他这几日,最后一次见到墨沧澜。   直到今日。   却没想到,墨沧澜居然待他如此冷漠。   龙九在月见微身边坐了下来。   “这般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面,也总不是事,丹心阳何时能来?”   月见微摇摇头,说:“父亲见我失魂落魄,脑子不清,便只让我在此处等着。”   龙九看他仍是失魂落魄,道:“突然首此重击,一时间接受不了,也算正常。”   月见微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道:“我知道。我只是有些想不明白,他看我的眼神,为何充满了憎恨,他分明知道,给他下毒的,另有其人,我是最舍不得看到他受伤的那个人,他为何要排斥我?”   这才是月见微最想不明白的事情。   龙九道:“阿烬说,他体内有魔种,我还记得在谷底渡劫的时候,陛下浑身都散着黑紫色的气息,这气息和金光灵流缠绕一起,看起来似魔又似仙。我猜,并非只是双腿的问题,还有魔种压抑不住,对他的思绪,造成了侵扰。”   月见微蹙起眉头,道:“不错,他的眸子,始终是紫色的,也不知此时,是否会恢复正常。”   话音刚落,只听得身后的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墨沧澜坐在一张轮椅上,从里面缓缓滑出。   月见微先是一愣,随后立刻站起来,道:“沧澜哥哥。”   墨沧澜轻轻闭着眸子,他的手指上落着两只彼岸蝶。   月见微看他这副模样,简直难受极了,几乎说不出话来。   墨宸霄原本化作原型,正盘在院内的一棵树上倒吊着朝窗户里面探来探去,此时见到墨沧澜,便刺溜滑了下来,化作人形,跑到墨沧澜身前,道:“父皇,你怎么了?”   墨沧澜抬起手,在墨宸霄的脑袋上摸了摸,道:“无事,这些日子,在剑阁一向可好?可还适应?”   墨宸霄乖乖地说道:“还是很适应的,除了总是思念父皇和爹爹,师父教我许多辨认宝剑的法子,月师兄还总是指导我练剑——倒是我那位生父,总是趁我睡觉,在我身边盘桓,我也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总吓得半夜惊醒。”   龙帝并不爱墨宸霄,他只想让墨宸霄,成为他真魂的寄宿品罢了。   墨沧澜淡淡道:“他的确是你父亲,他修炼真魂,本体已死,想要脱离楼兰域,抢夺你的身体夺舍,我已经将他杀了。”   墨宸霄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茫然之色。   月见微走过来,道:“你别怨恨我们,他必须死。”   “我不曾怨恨父皇和爹爹,只是觉得,他是我的生父,却要这般算计我,我有些难过罢了。”墨宸霄说完,却又眯起眼睛笑了笑,道:“不过,往后就不必担心害怕了,我相信父皇和爹爹,总不会害我。”   墨沧澜道:“乖孩子。”   月见微走到墨沧澜身边,蹲下来扶着他的腿,抬头望着他的脸,道:“沧澜哥哥,你不想理会我了吗?”   他总觉得,墨沧澜对他的态度,着实冷淡了不少。   方才他与他说话,都不曾得到半分回应。   墨沧澜轻轻抿了抿唇,手指微动,彼岸蝶轻盈地落在月见微的鼻尖儿上。   “暂时分开吧。”墨沧澜说。   月见微如遭雷击。   他说了什么?   暂时分开?   凭什么?又为什么?   月见微一时间竟是反应不过来,整个人都呆滞了。   墨沧澜推开了月见微按在他腿上的手,颇为平静地说道:“只是暂时罢了。我现在体内灵流乱窜,不知何时便又会入魔,我只怕到时候会伤害你,所以你这段时间,莫要离我太近。”   月见微瞬间便红了眼睛,视线也模糊不堪,他站起来,道:“我不怕你,你就算要伤害我,我也认了,你生病,你受伤,为何偏偏要将我往外赶?”   墨沧澜道:“只是三五个月罢了。”   月见微说:“那若是三五个月后,你还是如此呢?”   墨沧澜道:“那便再往后延续。”   月见微怔愣,猛然抬高声音,道:“我究竟哪里惹你不开心了?我是你的道侣,我不是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奴仆。”   “吵什么吵什么?”一道不耐烦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只见一高挑灵秀的男子走了进来,带着似有似无的药香,手中把玩着两颗金核桃。   月见微回眸看了他一眼,便抿住了唇角。   这人便是丹心阳,天下第一的药宗宗主,叶无涯的儿子。   丹心阳已经是六品丹师,马上便会突破七品,而且他的经验,比月见微更加充足。   “陛下,怎的才几年不见,就成了如此落魄的模样,我不是早便叮嘱过你,必要清心寡欲,不能动怒,也不可在解毒之前突破大尊位么?”   丹心阳声音清脆,直接无视月见微的存在,走到墨沧澜身前,捏起他的手腕便把起脉来,片刻之后,蹙眉说道:“怎会乱成如此地步?”   墨沧澜收回手,道:“药呢?”   丹心阳骂了一句,不情不愿地拿出了一瓶丹药,便要递给墨沧澜,被月见微给一把夺走。   “做什么?”丹心阳冷冷看着月见微。   “验丹。”月见微言简意赅,打开瓶子,将一颗丹药倒了出来,细细查看。   《丹神录》乃是神兵,只要他接触到的丹药,都可在丹神录中找到答案。   这竟是一颗剧毒丹药,里面有九种毒蛊,九种毒花,九种毒蛇毒液,九种毒石炼制成的毒药,名为九心毒,亦是一种无解之毒,和万骨枯不同的是,这种毒乃是极为烈性的毒药,吞下去的人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必会暴毙身亡,无药可医。   月见微瞳孔骤然一缩,恶狠狠地瞪着丹心阳,道:“你疯了吗?你给他吃这种毒丹,你是要害死他!”   丹心阳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月见微居然会认识九心毒丹,却是篾笑一声,道:“不然呢,月丹师还有更好的法子,能治好陛下如今的症状?”   月见微咬牙切齿,道:“那也不能饮鸠止渴。”   “饮鸠止渴谈不上,这世上的毒就算再毒,也比不上万骨枯。”丹心阳看了眼墨沧澜,道:“陛下,我这人替人疗伤,向来不喜欢别人插手,若是月丹师有更好的法子,便也不必叫我过来。”   墨沧澜道:“微微,我与丹宗主,想要私下商量些事情。”   “我不走。”月见微执拗地说:“你别想着以毒攻毒,这种法子治标不治本,只会教你的身子,越来越差,你是不是,以前便服用过这种丹药?”   丹心阳冷笑一声,道:“看来,陛下不曾告诉过你,他修为到小尊位的时候,便已经出过岔子了,当时连续服用三颗九心毒丹,方可暂时恢复正常。如今突破大尊位,说实话连我自己都不敢保证吃九心毒丹能否有效果。”   月见微如遭雷击。   这、这竟然不是第一次了。   可墨沧澜却什么都不曾告诉过他!   “倒也有釜底抽薪的法子,只看月丹师舍不舍得,将自己的内丹拿出来了。”丹心阳无所畏惧,直截了当。   “你话太多了。”墨沧澜声音骤然冷了下来,睁开一双含雾的眸子,道:“从一开始,孤便心中有了定数,你若再提,孤不管你是谁,定让你付出代价。”   丹心阳勾了勾唇,不置可否。   月见微的指尖儿冰凉,张开嘴,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墨沧澜伸出手,手心朝上,道:“微微,把药给我。”   月见微连忙将瓶子藏在身后,道:“我不,我不准你吃这种东西。”   墨沧澜沉声,道:“听话。”   月见微声音颤抖,道:“我绝不会给你。”   丹心阳道:“那就算是送给你的了,陛下放心,我手中还有。”   “……”月见微怒从中来,一鞭子便朝着丹心阳甩了出去,觉得此人着实可恨,上辈子与他争抢墨沧澜,这辈子又要来害墨沧澜,倒不如打他一顿,叫他知道自己不是好招惹的。   然而鞭子被一道力量给甩在了一旁,月见微的手被人用力抓住,只听墨沧澜道:“月见微,你别闹。丹宗主并未害我,我必须赶回帝都,但不能用这副模样。”   虽修为无损,但境界并不稳定,若是这个时候让那潜藏在帝都之中的背后凶手得知他成了这副模样,必会反扑。   这是墨沧澜最不愿意看到的场景。   月轻鸿曾透露过,那能够盗窃灵脉之灵的人,必是大尊位强者。   大尊位对上大尊位,墨沧澜没把握凭借这副身躯,将其制服。   他必须……必须站着回去。   月见微吸了吸鼻子,道:“那就不回去,你何时好了,我们何时再回去。”   “那不可能。”墨沧澜颇为冷静,道:“楼兰域的动静闹得极大,背后主谋必然已经知道我不在帝都,若我长时间不露面,他必然会生出怀疑,半月之内,我必须回到帝都。”   “……”   “微微,我答应你,这是最后一次。”   月见微的呼吸有些困难,手脚也冰凉发麻,墨沧澜说服了他,他在这种时候若再阻拦,便是让墨沧澜难做。   而且,他发现他竟是不敢阻拦墨沧澜了。   因为墨沧澜会凶他。   月见微抖着手,将那瓶九心毒丹递到了墨沧澜手中。   这一瞬间,月见微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插入了一把刀子,然后再转几个圈,肆意碾弄践踏——他没想到自己竟是有一日要亲手将毒药递给他的爱人。   月见微看着墨沧澜平静无波地将九心毒丹吞了下去,然后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这要怎么吃?”   丹心阳道:“小尊位时,连服三次,三日一次便可稳定,如今乃是大尊位,至少翻倍试试。”   月见微麻木地说:“好。”   说完,他深深看了墨沧澜一眼,转身便离开这个小院。 第520章 木灵之心所在   墨宸霄在旁边吓得不敢说话,此时才迟疑地看了看墨沧澜,再看了看丹心阳,跺了跺脚,转身撒腿便朝着月见微跑去。   丹心阳收回视线,落在墨沧澜身上,道:“陛下,万骨枯之毒已经复发,日后只会越发恶劣,若寻不到解药,陛下撑不过百年。”   墨沧澜不甚在意,声音淡漠,道:“百年倒也够了。”   丹心阳道:“陛下的命,比他重得多。”   墨沧澜睁开眼眸,冷冷对着丹心阳,道:“若有人敢打他的注意,孤必要他去死。”   丹心阳笑了一声,道:“别这么说,我方才还听到,陛下让他离你远些。”   “那是因为孤如今极不稳定,只怕失控之时会伤了他。”墨沧澜对先前犯病之时将月见微折腾地全身都是伤痕一事耿耿于怀,他此时情绪不稳,心情奇差,只怕到时候犯起病来,会比以前只重不轻。   话说到这里,丹心阳也不会再继续问下去了,不然就是   丹心阳道:“服用九心毒丹之后,陛下全身都会苦不堪言,陛下必然不想让我看到您这副模样,我就先离开了。”   墨沧澜有些疲倦地点了点头,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道:“微微心情不好,你莫要去招惹他,也别欺负他。”   丹心阳失笑,道:“谁能欺负得了他?他可是第一个敢从我手中抢我的药的人。”   又道:“陛下放心,我还没那么无聊,和一个小孩子闹脾气。”   墨沧澜还想叮嘱几句,只是此时药劲儿上来,浑身剧痛难忍,便只好先挥挥手,让丹心阳先且退下去了。   墨沧澜对丹心阳的医术还是颇为信任的,丹心阳有傲气也有能力,就是脾气烂了一些,先前曾找他来给自己治病,便被丹心阳臭着脸骂了一通,说他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医者最不愿救也最讨厌的便是墨沧澜这种人。   只是,墨沧澜必须将自己的修为提升到小尊位,否则他拿什么资格,与其他强者抗衡?   丹心阳冷哼一声,心道:你不听话,总有人愿意听话。   他总听人提起月见微,还不曾与他打过交道,只是丹心阳并不喜欢月见微,倒不是因为墨沧澜,也不是因为月见微一看便惹人讨厌,而是因为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叶无涯的徒弟,这一手丹术,乃是叶无涯所教。   丹心阳嫉妒他。   丹心阳总是在想,明明叶无涯是他的爹爹,却又偏偏将他独自留在药宗,生死不知,在这茫茫人海中逍遥快活,对旁人的小孩贴心照顾,却也不想着他。   正想着,丹心阳看到了站在拐角处等他的月见微。   月见微手中,正握着一条鞭子,面色阴沉地盯着丹心阳。   丹心阳微一挑眉,道:“月见微,方才陛下还交代我,让我对你客气些,你这幅模样,我可不敢对你客气了。”   月见微沉着脸,道:“丹心阳,我无心与你作对,也无意对你不客气,我只是想问你,沧澜哥哥现在究竟是何种情况。”   丹心阳抱臂而立,道:“你自己也是丹师,想必你自己心里面也清楚,他如今五体失衡,体内灵流乱窜,加之魔种作祟,所以极为容易走火入魔。当然了,这一切的根源,一部分是魔种,一部分是万骨枯。魔种这东西,只能他自己去克制处理,倒是万骨枯,唯有凭借丹药来压制了。”   丹心阳散漫地看着月见微,打量他一番,道:“万骨枯这种毒,能被陛下压制这么些年,已经超乎常人了,这么给你说吧,墨沧澜修为越高,他的毒素便会随之越难以压制,陛下突破大尊位,全身的筋骨脉络和穴道都相当于重新安排一遍,那些原本被平衡压下来的万骨枯之毒,也会重新翻滚起来,难以处理,万骨枯已经入他肺腑心脉,若非陛下修为不俗,只怕早已远非眼盲腿瘸的后果了。”   “……”   月见微满目茫然和仓皇之色,道:“丹心阳,你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丹师,你还有什么法子吗?”   丹心阳凑过来盯着月见微,道:“我扒了你的妖丹,去救墨沧澜好不好?”   月见微抬头看着丹心阳,眼睛是红的,不知是被气得还是被欺负的。   “我不想死,至少在这个时候。”   丹心阳直起身子,凉凉地抱臂看着月见微,道:“那就没办法了,你不想死,那就只能他死,他这身子,能撑上百年已经是偷来的了,何时毒发,何时身亡,谁都说不准,到时候你就成了寡夫了。”   月见微道:“我不要当寡夫,我也不想死,我死了之后,就再也看不到沧澜哥哥了,我还难过啊。”   丹心阳笑了笑,说:“不想死,倒也有不想死的法子,我先前得了个消息,知道木灵之心的所在之处,木灵之心乃是这世上唯一能够替代你妖丹的东西,你若是愿意去取,倒也算是个法子。”   月见微突然顿住了,忽而,他眸中迸射出浓浓的惊喜之色,道:“木灵之心,现在何处?”   丹心阳见他如此,便知道有戏,道:“你想知道,便拿一件事情与我做交换。”   月见微道:“你说。”   不管什么事情,只要他能做到,他必不会拒绝。   丹心阳道:“你也不必这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我要找我爹叶无涯,你只需要告诉我,那个不负责任的混蛋在什么地方就够了。”   月见微连将自己的《丹神录》贡献出来的打算都做好了,却不料丹心阳居然只提了这么个简单的要求。   不过,这要求许是在他看来简单,但对于寻了叶无涯多年的丹心阳而言,却是令他感到颇为困难。   “师父在苍茫大陆,坤泽界北边的漠城白雪境。”月见微说的详细,生怕丹心阳找不到人似的,又具体了一些,道:“他不喜欢住在白雪境里面,就在城中租了一间铺子,就叫‘灵草铺子’,很容易找到。”   “……”丹心阳看他竟是如此轻而易举地将叶无涯出卖,突然心情有些复杂,道:“你师父知道你这么有骨气吗?”   月见微莫名其妙地扫了他一眼,道:“师父又没说过不准说出去。”   丹心阳:“……”   不知为何,想骂人,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月见微道:“我已经说了,该换你了。”   丹心阳眯了眯眼睛,道:“木灵之心在冥界。”   月见微皱了皱眉头,道:“我早就知道,但冥界那么大,无尽之地数不胜数,总不能让我一点一点找吧?”   “具体位置尚不清楚,但大致位置却出来了。”丹心阳白了他一眼,道:“你可听说过鬼王神宫?”   月见微眼眸一闪,道:“听说过,鬼王神宫也叫做不死神宫,在鬼界的不死林中。”   “不错,这世上虽然小世界有成千上百,大世界也有数个,但是鬼界却只有那么一个。”丹心阳道:“我听一位从鬼王神宫跑出来的游魂说,他在那里面,曾见到过木灵之心,盘桓在一棵树上,浑身都散发着碧色的柔芒,周围还有灵流保护。你若是有这个本事,便去冥界将木灵之心抢来。”   月见微浑身都有些战栗的快乐,他几乎呼吸不畅,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开始沸腾,他自是不想死的,若非万不得已,他绝不可能这般对待自己,他还想和墨沧澜过百年。   木灵之心,是这世上唯一的代替品,是他的救赎,也是墨沧澜的解药。   月见微定定看着丹心阳,道:“我会去。”   丹心阳看着他,淡淡道:“你自行做决定,不过,我倒是不建议你自己亲自前去,鬼王神宫不是那么好闯的,里面沉睡着冥界鬼王,厉鬼不知其数,只怕你修为不足,去了也是送死,白白搭上一条命。”   月见微摇摇头,道:“如今修为比我高的人并不多,有的必须留在大哥身边替他推演天数,有的也要替他看顾江山,每个人都各司其职,各有所长,离不得半步,大哥已经将所有人的位置和责任都盘算好了,除了我——他总觉得我陪着他就够了,从不对我有更多要求。可现在,他连让我陪着都不要了,我若再不去冥界,我的存在对他而言,又有什么价值呢?”   丹心阳听着这话,便知道月见微钻了牛角尖,许是方才墨沧澜的态度叫他伤心了。   不过,这又和他有什么干系?   丹心阳只听着月见微说:“此事你替我保密,谁都不要说。”   丹心阳道:“你这就打算去了?”   月见微笑了笑,道:“我是个急性子,等不得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吃九心毒丹来饮鸩止渴而无动于衷,我毕竟是个胆小的人,不敢看他痛苦难受。世事赶早不赶晚,我既然知道它在什么地方,自然就等不起了。”   丹心阳冷冷看着月见微,道:“若来日他问起来,我又该如何说?”   月见微道:“这就是你的事情了,你大可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反正我也不会出卖你,我会给他留一封书信,只说我离家出走了,三五年莫要寻我。等我消气了,自然会回来。”   丹心阳:“……”   他也懒得管月见微,丹心阳是个生性凉薄之人,他对墨沧澜稍有好感,愿意帮他的忙,但月见微是生是死,都与他无关,若是死了,便是他运气不好,天让他亡。   不过,现在丹心阳却是有几分佩服月见微的,至少他愿意亲自以身涉险,前往冥界鬼王神宫寻找木灵之心,这一点足以看出月见微对墨沧澜的心思不存半分虚假。   丹心阳难得动了善念,道:“冥界之中具是死气,不如我替你看看身子,替你专门炼制些能够驱逐体内死气的丹药好了。”   月见微伸出手来,道:“也好。”   丹心阳毕竟是大宗师,他炼制的丹药,千金难求,而且《丹神录》虽厉害,却也太过被动了,月见微唯有到了冥界,许是才能浮现出炼制驱死气丹的方子和灵植,那也太耗时间了。   丹心阳摸了月见微的手腕,一股真气探入他体内,才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丹心阳忽而就变了脸色。   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月见微,艰难地说道:“你有孕了。”   月见微愣了一下,却并未表现出太过惊讶的神色,收回手说甚是平静地说道:“我先前便知道了,所以还请你炼制丹药的时候,能考虑到我腹中的孩子。”   丹心阳觉得不可思议,他看着月见微的眼神像是看一个疯子。 第521章 容且闻的打算   谁都知道,修士有孕会有各种不同的反应,有些人的修为会一落千丈,有些人会成日昏昏欲睡,食欲不振,想要呕吐,还有些人会全身酸痛,行动不便……总而言之,孕体之人没几个会不受影响的。   看月见微这样子,竟是知情的?   丹心阳道:“陛下知道吗?”   月见微轻轻摸了下肚子,便放下手来,摇了摇头道:“他不知道,除了我自己之外,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我也是在离开楼兰域之后,方才发现的。”   离开楼兰域后,月见微晕过去一次,待他醒来,便觉得全身酸软无力,见到妖果竟是一下子吐了出来,他腹部平坦,倒也没什么反应,只是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悄无声息地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月见微便替自己把了脉,随后便发现他已经身体有孕。   只是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   “你既知道有孕在身,还要去冥界?你莫不是疯了么?”丹心阳压低声音,脸色表情不怎么好看。   “我只当不知道吧。”月见微无所谓地一笑,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比起这个孩子,我更在乎的是沧澜哥哥,我想让他千秋万载好好活着,我想让他与我之间解开所有心结——虽然我也不知道这心结究竟是什么,但万骨枯之毒,总归是我与他之间的一根刺。”   他终究还是见不得墨沧澜坐在轮椅上的模样。   他每看一次,便难受一次,他宁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拼了老命去找木灵之心,也不愿再这样耽搁下去,他只怕终有一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与墨沧澜渐行渐远,生离死别。   “我走之后,沧澜哥哥还要托你照顾。你且记得在他和回到帝都之前,绝不可将我前去冥界的事情说出去,否则便是在害我。”月见微颇为平静地说完,道了谢,便转身离开了。   丹心阳原地静默了片刻,摸摸鼻子,有些心虚地叹了口气,道:“我告诉他木灵之心的位置做什么?娘的不早说身体有孕,日后若被那容澜知道了,怕不会把我给打死。”   想了想,又觉得此事不说不行,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容澜兴师问罪必然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丹心阳颇为头疼,这两人的事情他根本不想参合,只想知道叶无涯的位置罢了,却没想到月见微竟然有了身孕也不说……   ………………   月见微行动颇为迅速,丹心阳自知道他有了身孕之后,便说什么也不轻易给他炼制丹药,毕竟孕体非同寻常,行差半步都会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丹心阳担不起这个责任,也不敢随意下手。   月见微也不在意,去见了墨沧澜两次都被拒之门外后,便心灰意冷地决定直接离开。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麒麟世家分明已经付出了足够的代价,为何墨沧澜并发之时,仍是会用那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仿佛欲言又止,仿佛他做过什么令他伤心的事情。   月见微永远也不会知道。   他留书一封放在房间的桌子上,只告诉众人自己心情不好,想出去散散心,其他的什么都不曾多讲,就这么凭空消失不见了。   “先去固州城四周郊野寻人,若真不行,便让无间相找他。”孤渊止蹙着眉头,捏着那张纸面色极为难看,他也只是一会儿没盯着月见微,便让他给跑了。   龙九想了想,道:“我看他这些日子,似是和陛下有些冲突,两人闹了别扭,许是过段时间就回来了。”   孤渊止道:“笑笑是个倔强的孩子,他这一走,定是被伤透了心,不见得会回来。”   “不至于吧,他和陛下到底是感情亲厚,哪里舍得离开陛下。”龙九觉得月见微就是闹点小情绪罢了,离家出走也就是意思意思,出门散心。   孤渊止叹了口气,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先告诉陛下吧。”   九心毒丹毒发只需一日便可熬过去,翌日一早,墨沧澜双腿恢复知觉,双目也恢复如常,他准备去找月见微哄人的时候,才发现他居然不见了。   “离家出走?”墨沧澜一怔,拿过那张纸,看了一遍就蹙起了眉头。   “他走的时候,谁都不知道。”孤渊止道:“昨天已经找了一晚上,都不见踪影,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墨沧澜心中一沉,捏着那纸页,道:“他不在附近。”   丹心阳挑了下眉梢。   孤渊止道:“你怎么知道?”   墨沧澜按了按眉心,他玄冥空间可以召唤月见微,但此时一点感应都不曾有,显然距离他已经极远了。   墨沧澜道:“我与他有感应,他若在我方圆五百里内,我都能感应到他。”   孤渊止深吸口气,突然觉得此事有些棘手。   龙九说:“派人去找吧。”   墨沧澜叹了口气,道:“找肯定是要找的,我当真后悔昨日对他说话太重,惹他伤心了……现在说这个也没用,我马上派人去寻他,微微在紫泽仙陆没什么认识的人,他兄长和爹还在帝都,希望他是回帝都去了。”   接下来便是一段时间的兵荒马乱。   墨沧澜派了大批人马去找月见微,同时他也在此处耽搁不得,在服用第二颗药之后,便不敢再拖下去,哪怕月见微不知所踪,也不能在此处继续停留,很快就动身返还帝都了。   然而虽有人见到过月见微的身影,但也只是见过罢了,很快便离开了,他究竟身在何处,无人知晓。   墨沧澜吞了第三颗九心毒丹的时候,他抵达了帝都。   帝都之中已经略显混乱,流言蜚语传遍了整个都城——   “陛下已经数日不曾露面,有人说,如今陛下已经陨落,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俨然已经是别人了,有人啊,李代桃僵。”   “不知元老会的人如何作想。”   “天道宗已经派人前来皇宫,试探陛下是否本人。”   “若是陛下真的已经死了呢?”   “……”   神都内的一座高塔上,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负手而立,眺望皇宫。   “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容澜竟然还没有回来,现在看来,他理应是在楼兰域中,升级的时候出了事,否则,他定会在第一时间回来帝都。”   容且闻颇为笃定,眸中冷厉,道:“本想着这帝都有容澜镇守,是最难动的地方,当从遥远之地拔除灵脉之灵,现在看来,老天助我,若他明日还不回来,我安排的下属,便会直接将帝都圣者山的灵脉拔了,这才叫做,釜底抽薪。”   旁边,宁非说道:“帝都的灵脉乃是天下灵脉之首,若是拔除,整个天下的运势都会受到极大的影响,许是会直接沦陷。”   容且闻勾了勾唇,道:“如今,我麾下共有六位强者,其中四人都是小尊位,他们当中,如今两人都在帝都,只要容澜不在,帝都的灵脉之灵,自然不在话下。”   宁非定定看着容且闻,道:“主上,如果帝都的灵脉之灵被摧毁,整个神武大陆的命脉,都会毁于一旦,届时,被镇压在深渊之中的妖魔鬼怪,都会横行大陆,肆虐杀生。”   这是印何似告诉他的。   印何似说,灵脉之灵真正的用处有两个,其一便是维持着这个生机勃勃的世界得以灵气充沛,正常运转,春日莺飞草长,柳树翩跹,夏日有凉风过菏叶,万物欣欣向荣,秋日明月如镜,云远天高,冬日伏案听雪,醉饮一杯梅花红。   没了灵脉之灵,世上便再无春夏秋冬花好月圆,非但变成荒芜,还会成为人间地狱。   这就涉及到第二个用处了。   灵脉之灵下面镇压的,是从混沌时期滋生出的各种妖魔鬼怪,那是万法时代灵气鼎盛之时出现的怪物,它们随意拿出一个,便是如今大尊位的强者,它们靠着灵脉之灵来镇压,深藏在距离地面足足万里的深处,若是灵脉之灵悉数尽毁,这世上便再无能够镇压它们的东西。   那才是真正的世界末日。   印何似那时候正站在占星台上,穿着一身占星法袍,手持占星杖,已经沐浴焚香七日。   他亲自去了趟万蛊窟,发现那千娘娘早就已经丧命,就连那些徒子徒孙们,也都已经成为刀下亡魂。   印何似意识到事情比他想象的更为严重,便立刻回来想要占星问卜,看看能否有新的发现。   他占卜的结果,乃是大凶。   印何似眉目清冷,但他此人却总是温柔的。   宁非站在他身边,看他露出了失落之色,不知为何心中感到些许难过。   印何似看向宁非,道:“若来日当真大陆沦陷,我印何似至少也能护你比我死的晚。”   宁非听了,不知心中如何感觉,却道:“谁要你护着我。”   印何似勾了勾唇,道:“是我想要护着你,是你需要我来护着,宁相,许多时候,其实你也不必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你在帝都,已经无亲无故,与其孑然一身,倒不如多交一些朋友。”   宁非抬眸,看着印何似,道:“不敢高攀。”   印何似道:“若我允你高攀呢?”   宁非:“……”   不知为何,宁非此时此刻,站在容且闻身边,与他眺望着星辰黑夜,灯火辉煌的帝宫,却突然想起那天晚上对他微笑如水的印何似。   他想着,若是这世上成了一片虚无,怕是再也看不到印何似口中的春花秋月夏荷冬雪了。   容且闻却是冷笑一声,不甚在意地凉薄说道:“我就是要让这个世界,彻底沦为一片废墟,我要用这世上所有生灵的鲜血和骸骨,为我铸成一个成神的通路,待到混沌时期的怪物被放出来,它们便都是我的助力帮手,它们皆会臣服于灵脉,臣服于我。阿宁,你且放心,我若成神,必不会忘了你的好处。”   宁非头皮发麻,手脚冰凉,看着容且闻那宛若已经看到星河沦丧图景时的表情,心中突然涌出了一股浓浓的悲哀。   他对于未来,难以胜出任何期待。   很快,容且闻身边的那几位强者便悉数到来,四人各个以金属铸成的面具遮挡面容,齐刷刷地跪在容且闻身前。   “明日太阳落山前,若容澜仍无动静,你们四人,便直接前去圣者山脉,崩山碎石,用婆娑灵宝拔除灵脉之灵,让这片繁华帝都,彻底沦为废墟!”   “属下遵命!”四人齐齐应道。   圣者山脉乃是帝都最为神圣的山脉,历代帝王都葬在此处,乃是风水绝佳宝地。 第522章 棋差一招   只是,许是无人知道,整个紫泽仙陆灵脉之灵的核心,便在这圣者山脉当中盘桓。   这是一个看似再寻常不过的日子。   神都的修士们依然对那位充满传奇性的尊皇津津乐道,丝毫不曾感受到危险即将来临。   然而危险总是发生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   今日的天色不错,落日时分,天边蔓延着大片的火烧云彩,还漾着夕日残留的金光余晖,壮观到几乎壮烈,叫人看了便觉得造化钟神,秀丽万千。   圣者山脉在距离帝宫东北三百里外,因着是历代皇陵所在地,因此时时都有重兵把守,严阵以待。   然而今日,此地似乎并不平静。   容且闻站在远处的一座山上,眺望着圣者山脉的动静,他的四位下属已经出动,在夕阳西下的最后一抹余晖消失时,便从四个方位潜伏进入圣者山脉,同时出手,如先前那样将从婆娑秘境拿出来的那专用于拔除灵脉之灵的灵宝崔天灭地盘,用于摧毁灵脉之灵上。   崔天灭地盘乃是从神界掉落的宝物,那看似不可能轻易被盗窃的灵脉之灵,只需要简简单单用这种宝物吸收,便能够在短短一个时辰之内,被摧毁根基,收入盘中,成为容且闻囊中之物。   过了今日,帝都的皇朝姓氏,便又要改了。   驻守皇陵的将士们正在分批巡逻,突然有人听到一声奇怪的轻响,尚未来得及反应,便感受到一阵阵的地动山摇,他们身形不稳地晃了几下,忙将手中的尖枪用力插入大地,稳住身形之后立刻传递消息——   “有人入侵皇陵。”   上百驻守皇陵的将士马上列阵排查,很快便发现了端倪,并分头将那四个覆面的强者团团围住。   只是,四人之中,有两人为小尊位,两人为半步小尊位,却是丝毫不怕这些将士们,他们早已做好将此处杀个片甲不留的准备,毕竟城中已经再无大尊位强者,就连容澜这身怀山之精魄的帝皇,都自顾不暇,还能有谁是他们的对手呢?   容且闻站在高山之巅,看着那圣者山脉上空盘旋着的灵气越发稀薄,地动山摇越发剧烈,心中不住地感到快慰,禁不住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如此高兴,不知遇到了什么趣事。”一道淡漠的声音从耳边响起,容且闻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忽而全身冰凉,头皮发麻,他缓缓转过身去,竟是看到了一袭黑金法袍带着帝冕容颜绝色的墨沧澜。   墨沧澜看他了脸色煞白,却是勾唇颇为温柔地一笑,道:“思来想去,孤倒是不曾怀疑那人竟会是你,毕竟你从未露出过半分马脚,在孤面前也是毕恭毕敬的模样。”   容且闻如遭雷击,却是故作镇定,道:“陛下说的什么话,我不曾听懂。”   墨沧澜微笑道:“你在此处,是想看什么?”   容且闻朝着圣者山脉看去,道:“此处居高远眺,倒是风景颇为壮观雄奇,叫人流连忘返。”   墨沧澜亦是看着圣者山脉的方向,道:“说来也是,毕竟是紫泽仙陆大地之心所在之地,风景自然不比其他地方。”   停了一停,墨沧澜道:“说来也是多亏了你,孤虽身怀山之精魄,但想要寻到大地之心,孤还不够资格,算起来,还要感谢你替孤将其寻到。”   正值此事,地动山摇竟是停了下来,圣者山脉的飞沙走石也重新归于平静。   容且闻的面色沉了下来。   他看到一个巨大的金色法阵由下而上缓缓升空,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镇灵结界,而这个结界,乃是印家独有的一种传承,曾有不少被毁了的灵脉之灵重回原位的时候,容且闻都见过这样的结界。   亲自见到,仍是无比震撼。   “当真是可惜了。”墨沧澜负手而立,望着那将灵脉重新镇回原地的结界封印,道:“棋差一招罢了。”   容且闻的心沉到了谷底。   只是,他仍是想赌一把。   “我听不懂陛下究竟在说什么。”容且闻道。   “宁非待你,倒也算是真心实意,心甘情愿替你做了这么多年的探子,只可惜你疯的比孤还要厉害,宁非到底心软,不愿看天下人成为你的陪葬品。”   墨沧澜目光悠远且深沉,他并未看容且闻,语调也颇为淡漠:“宁非心思不坏,孤便愿意给他最后一个机会,他自己把握住了,孤愿意留他一命,至于你,只怕犯下的罪过,天理难容。”   事已至此,既然墨沧澜已经什么都清楚,容且闻便突然觉得没必要再垂死挣扎。   他冷下了眸子,道:“这个贱人,早知他如此,当初我就不该费尽心机去救他。”   “倒也怪不得宁非。”墨沧澜轻笑一声,道:“到时我那位父亲,是个极为厉害的人物,他很多年前,便已经开始怀疑你,想方设法在你身边安插眼线。”   “是谁?”容且闻盯着墨沧澜,咬牙问道。   “是你从合欢宗带出来的那位姑娘,他是无间相的探子,是我父亲最信任的一位下属。”墨沧澜说着令容且闻逐渐崩溃的秘密,微笑看着他,道:“不过,你行事倒也谨慎,并未让她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只是,她却给了孤另一个有用的消息……”   在容且闻前来帝都之前,他的父亲容厉臣便已经死在了天道宗。   容厉臣的尸体是被那探子在宗门的山谷之中发现的,那尸体俨然已经腐败许久。   “容厉臣是被吸干体内真气而亡,推算时间,恰是你突破小尊位的那段时候。”墨沧澜道:“你可当真,大逆不道。”   容且闻许是被刺激过度,竟是哈哈哈地笑了起来,他边笑边说:“大逆不道?沧君这话,着实好笑,那容厉臣只不过是个供我降生的工具罢了,我从未将其当做父亲,杀了便杀了,又何谈大逆不道呢?”   他杀容厉臣,不过是为了提升修为,从婆娑秘境中得到的法宝和秘籍,足够让他成为这世上最强的人了。   墨沧澜看着这冷血无情的罪魁祸首,俨然不想与他多说什么。   然而容且闻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似的,开始与墨沧澜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沧君,我实则从来不曾想过让你去死,若非你铁了心的要护着那只麒麟,我如何能做出这种事请来?”容且闻思绪有些混乱,说起话来也颠三倒四:“那么多人跪地求着你,你却非要娶了那只麒麟,妖兽天生该是人类奴仆玩物,你娶了个麒麟,岂不是在打所有人的脸?沧君,你把所有人当傻子来看啊?”   “……”   沧君和妖族作战,推翻整个紫泽仙陆的奴隶制度,并非是一人之力,而是带领众多有志之士,加入到这场战斗之中。   墨沧澜虽不能肯定容且闻究竟是什么人,但是他隐隐约约能够记得他必然是那群残害麒麟的那群人当中的一个。   沧君身边有许多爱慕着和追随者,这是他的魅力所在,只是沧君从不留人在身边,也从不给任何人幻想的余地,他与许多掌权者不同,他洁身自好,是万万做不到四处留情的。   杀了麒麟之后,他几乎魔障,要将那群伤害麒麟的人一个一个揪出来杀了。   其中便有人痛哭流涕地跪在地上质问他:“难道你要娶一个妖族吗?沧君,你为何不回头看看我?我从十八岁便跟在你身边,与你一起作战,与你一同对抗妖族,我与你一同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你却只看到了一只妖,我如何能甘心啊——”   沧君觉得好笑,这不是正常的感情,他也不稀罕。   并非谁喜欢他,他便要给那人回应。   那样他就太累了。   墨沧澜估摸着此人就是这种想法。   可是,容且闻是谁,他着实记不得了。   许多人物他都记不得了。   却是麒麟在他身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他都牢记于心,仿佛历历在目。   容且闻眼看着一切希望尽毁,人也变得疯疯癫癫,又是笑又是哭,道:“这世上,我才是真神,我有神界婆娑秘境的传承,我是神,你们都是些废物罢了,哈哈哈哈……”   “有人笑我痴,有人笑我傻,我为沧君倾尽所有,却落得个身死人亡的惨烈下场,我定要杀了你,让这天下陪葬!”   “你是何人?你这容貌,长得还真是像极了沧君。”   “……”   墨沧澜看着容且闻宛若疯魔的样子,只觉得不死作伪,但又心中觉得不可思议——就是这么个人,将紫泽仙陆搅和成了一团乱麻,让紫泽仙陆人人自危,就连天道宗的高手强者也不敢轻视,日不能寝夜不能眠,让天下灵脉之灵一个接一个被盗窃,还试图拉所有人共沉沦。   可就是这么个人,竟是突然之间,莫名其妙成了个疯子,还在他面前手舞足蹈,不知究竟在跳什么舞,说什么胡话。   尚不必墨沧澜亲自动手,容且闻这个大尊位强者,便已经束手就擒。   这未免,太过顺利了。   容且闻仍在挥着手又是哭又是笑,那模样着实不堪入目。   此时,孤渊烬上了山,寻到墨沧澜,看了眼容且闻,道:“这小子,便是罪魁祸首?”   墨沧澜道:“看样子应当是他。”   孤渊烬扫了容且闻一眼,颇为嫌弃,道:“他那几个手下已经抓住了,每人身上都带着个崔天灭地盘,说是从容且闻这里得来的,但问题来了,容且闻又是从哪里弄来的?”   “是从婆娑秘境得到的。”地牢之中,光线晦暗,里面杂气污浊,但看宁非面色苍白,只是表情颇为平静。   他隔着监牢的栏杆,静静看着站在门口的那两人,道:“包括他所学会的道法,以及他所了解到的前世今生,悉数是从婆娑秘境得到的。我还曾见过他打开一张堪舆图细细研究,先前我看不大明白,后来才知道,那堪舆图上所绘制的,便是紫泽仙陆的灵脉所在地。”   墨沧澜制服了容且闻后,并未将他杀了,而是派人看押,还叫太医院文院长给他治治疯病,想要从他身上挖出些有用的东西来。   虽说容且闻被揪出来,灵脉之灵暂且安全,但是,墨沧澜总觉得这件事情还不曾真正落下帷幕,容且闻身上还藏有巨大的秘密不曾解开,这让他始终放心不下。   出卖容且闻的人,是宁非,而宁非只告诉了印何似。   墨沧澜今日便是带着印何似一同前来盘问有关容且闻的事情。 第523章 知情   印何似微微蹙眉,有些难以置信,道:“婆娑秘境,乃是传说中的神界碎片小世界,又如何会出现这种意志,给了容且闻如此毁天灭地的法宝秘籍?”   宁非却是勾了唇角,露出了个意味不明的笑。   他自小身体极差,不能修炼,便只能饱览群书,然自己变得博智多学极为睿智。   宁非看过的书,浩如烟海,不可细数。   “我曾在看紫泽仙陆往事的时候发现,紫泽仙陆原本乃是最接近于神界的地方,上古时期,几乎人人得以飞升,人人都能成神,只是到了十万年前,紫泽仙陆似乎得罪了神界,再无人能够成功突破大尊位,飞升神陆。”   宁非缓缓道:“也正是那个时候,婆娑秘境开始成形。只是妖兽素来脑子一根筋,比起人类的智慧,他们更喜欢纯粹用暴力来解决麻烦,所以婆娑秘境的出现,并不曾引起他们的注意,直到秘境彻底成型,妖兽们似乎才意识到这世上多了个他们无法轻易踏足之处。”   宁非轻笑一声,道:“婆娑秘境,从开始就被称为神界的碎片,但也正是从婆娑秘境开始形成,紫泽仙陆飞升之人才日益减少,都说婆娑秘境是人间极乐之处,里面遍地法宝,灵丹妙药,仙禽异兽,入之便可登仙,可我怎的越发觉得,婆娑秘境其实是个披着神界幌子的人间地狱呢?”   墨沧澜看着宁非,心道这位被称为人间智者的白无相,着实有自己的本事。   他竟是能将矛头,全部都对准本最不该被怀疑的婆娑秘境。   墨沧澜对旁边的印何似道:“去查。”   若是紫泽仙陆飞升被卡死的时间,的确和婆娑秘境出现的时间相符合,那婆娑秘境,恐怕当真是这世上的一个巨大的阴谋。   印何似道:“我马上去查。”   墨沧澜道:“也不急,从容且闻手中拿来的灵宝当中,还存有三十二条灵脉之灵,当务之急,是要派人将灵脉之灵悉数归位,能早一日缓解大陆灵气压力,至于其他的事情,可稍微缓缓,日后再说。”   印何似道:“也好。”   墨沧澜思忖道:“我曾在苍茫大陆之时,于一座城中听到‘天顶’一词,不知你是否听说过。”   宁非一顿,道:“天顶?这不是婆娑秘境的另一个称呼么?”   墨沧澜:“……”   印何似:“……”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露出了深浅不一的错愕之色。   “容且闻对婆娑秘境的称呼,有时候就是天顶,他说此处乃是天外天,世外世,又是从神界落下的秘境,称之为天顶也不为过。”宁非道:“只是我从来不曾在意过这么个称呼,陛下怎会在苍茫大陆听说此处?”   “……”真相似乎在抽丝剥茧,一点一点地浮出水面。   本以为根源在容且闻身上,却没想到,容且闻兴许只是个有自我意识的傀儡罢了。   婆娑秘境里面,是有人在把控,还是有一种天道的自我意识?   天顶的目的,又是什么?   婆娑秘境的来历,究竟是神界,还是其他什么地方?   一重重的谜题扑面而来,越发扑朔迷离,叫人摸不清头脑。   墨沧澜道:“想办法进婆娑秘境看看。”   印何似挑了挑眉梢,道:“这可不好进去,婆娑秘境原本就是有缘之人方能进入,就连古木一族,也是只有降生之时才会带着婆娑秘境的法宝而来,若是婆娑秘境那般容易进入,哪里会到现在都如此神秘莫测?”   墨沧澜沉眸道:“你且去发个皇诏,在整个紫泽仙陆招纳强者,收集婆娑秘境的消息,顺便,让古木一族的族长与古木霖前来帝都问话。”   印何似看了看宁非,道:“这种事情,交给宁相去做就好了,陛下总不能什么都交给我去办。”   这话中意思,不言而喻。   印何似想让墨沧澜把宁非给放了。   宁非眸子闪过一抹茫然不解之色,他作恶多端,助纣为虐,已经做好了在出卖容且闻后被墨沧澜处决的准备,可听印何似这意思,竟是还想非但将他放了,还继续让他继任白无相的位置。   这、这如何可能?   墨沧澜看着印何似,道:“孤还不曾听你替谁求过情。”   印何似笑了笑,道:“所以,陛下何不考虑一番,宁相到底是悬崖勒马,迷途知返,虽被那容且闻蛊惑多年,却也心存善念,这帝都灵脉一事上,全靠他提前给我们消息,否则,我们又如何能提前准确地知道容且闻的各种打算?”   墨沧澜扫了印何似一眼,收回视线,看了看宁非,道:“日后还有用得着你的地方,还望你能够尽心尽力,你若再出什么问题,孤不管印何似究竟是不是印家家主,孤一样会追究他的责任。”   印何似叹了口气,道:“宁相,你可要乖一点,莫要再惹陛下生气了。”   宁非愣愣看着印何似,一时间竟是说不出来。   当时宁非算是印何似私下关押进入地牢的,并未经过元老会的审判,如今放出来倒也方便,只需的墨沧澜一句话就够了。   离开地牢之后,印何似对墨沧澜道:“那容且闻口口声声叫你沧君,他和陛下身为沧君的那一世,难不成有旧怨?”   墨沧澜不想说容且闻对他不知是因妒生恨还是其他什么,毕竟人已经抓住了,还成了个疯的,日后也绝无可能继续兴风作浪。   墨沧澜说:“孤其实,不大能记得他究竟是哪个了。毕竟当初跟在孤身边的人不少,恨孤的人也不少,孤能记得的,也就只有微微的事情。”   印何似突然有些同情容且闻。   筹谋这么多年,大闹这么一场,最后墨沧澜却是连他究竟姓甚名甚又做了何事,都给忘得一干二净,这不得不说是对容且闻最大的无视了。   “只是,孤最想不到的是,你竟是会心慕宁非。”墨沧澜蛮有深意地看着印何似。   印何似一顿,道:“陛下想多了。”   墨沧澜道:“若是孤想多了,那也不必留着他这条命了,孤毕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给他一条生路,否则光是凭他这些年做的事情,足以让孤杀了他。”   印何似心里面嘀咕着,墨沧澜可真够不要脸的,这是在逼着他承认对宁非的心思啊。   “好感是有的,我喜欢聪明人,也喜欢痴情人。”印何似并未讲话说死,笑了笑,道:“不过,陛下有心思来管臣的事情,倒不如去找找帝后的行踪吧,听说他至今都还不曾有消息,也不知是否心里真的生气了。”   提起月见微,墨沧澜的玩味之心也淡了许多。   月见微竟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这绝对不正常。   墨沧澜道:“孤已经派去了所有能找他的人,至今无果。”   印何似道:“陛下可需得我算上一算?”   墨沧澜点头,道:“正有此意。”   窥天世家能耐极大,占卜吉凶、算卦寻人都不在话下。   墨沧澜这些日子虽明面上不怎么提起月见微,也不曾亲自去寻他,担心里面到底是着急担心,想到那时候因着魔种复发,疯病又起,对月见微说的那些个重口的话,便懊悔不已。   天色已阴,帝都上空还飘着蒙蒙细雨,印何似登上了高高的占星台,打算用法杖窥天寻找月见微的大致方向。   然而正在此时,丹心阳却是求见。   墨沧澜原本觉得没什么大事,明日再见也是一样,但听人通禀说是丹心阳知道月见微的去处,便立刻将人召了进来。   丹心阳也不废话,直接说了月见微去了冥界。   “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墨沧澜腾时便冷了脸,宛若万里晴空瞬间乌云密布,沉甸甸地压得丹心阳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没想到,这么大的事,月见微竟是一声不吭地便自己做了决定,什么离家出走,什么出去散心,分明就是出去送死!   冥界是什么地方?是将死之人和已死之人方能入内的鬼地,若是以活人之躯进入死地,纵然能够活着出来,身体也要受到不小的损害,那里面的死气岂是好招惹的?那里面的鬼修又岂是吃干饭的?   墨沧澜几乎震怒且震惊,他无论如何都猜不到月见微的如此胆大包天,敢背着他一个人入鬼界!   丹心阳额头冒着冷汗,却是不输阵势地努力挺直腰杆,道:“陛下,你身上这万骨枯之毒早晚要解,木灵之心既然已经出现,那自然要尽早去收回,我倒是认为,月见微的决定不错。”   墨沧澜将沉木把手捏得咯吱作响。   他甚至有那么一瞬,想要将丹心阳这罪魁祸首给杀了,也不管他究竟是天下第一丹师,还是药宗宗主,亦或者叶无涯的儿子。   墨沧澜咬牙切齿,道:“你可真行,何不早告诉孤?”   丹心阳深吸口气,道:“若早告诉陛下,那陛下究竟是选择去找月见微,还是选择回到帝都,拯救这天下苍生呢?若是去寻月见微,只怕如今帝都也已经沦为一片废墟,容且闻阴谋得逞,仙陆灵脉尽散,陛下和月见微,说不定就成了千古罪人。可若是陛下选择回帝都,心中又如何过得去?只怕日后若月见微知道你舍弃了他,还会埋怨陛下无情,陛下自己也会纠结难受,我为陛下筹谋,不知错在哪里。”   “……”   墨沧澜简直被气笑了,这可谓是诡辩,可他偏偏不能说丹心阳这些话错了。   丹心阳继续道:“如今天下已定,接下来便是让灵脉回归,倒也用不上陛下了,陛下想做什么,我自不会阻拦。”   墨沧澜冷眼侧眸道:“你本也不该管孤做什么。”   丹心阳抬起下巴,道:“还是管得的,好歹我也算是最了解陛下身体状况的那一人,还要替陛下治病疗伤呢。”   这些年里,月见微不在身边,墨沧澜便让丹心阳做他的丹师,应是有本事的人都有脾气,丹心阳亦是性格倔强,但凡是他认为会影响病人身体的事情,一律不准做,否则哪怕对方是天皇老子,他也一样甩脸子看。   墨沧澜想揍他,但此时又一点心情都没有,他只想着赶紧处理完手头各种本可以慢慢去做的事情,亲自前去冥界将月见微找回来,他生怕耽搁哪怕一会儿功夫,月见微就丢了小命。   墨沧澜咬着牙根,将大总管招来,道:“让印何似前来见孤。”   印何似窥天过半,刚看出来点东西,就被人给催命似的叫到了墨沧澜身前。 第524章 故人   印何似窥天过半,刚看出来点东西,就被人给催命似的叫到了墨沧澜身前。   印何似皱眉,道:“你不想知道月见微去处了?”   墨沧澜磨了磨牙,道:“宫中事宜,从今日起悉数交给你处理,孤现在便要离开帝都。”   印何似看他火急火燎,颇为意外,道:“何事?”   墨沧澜道:“微微去了冥界,他要生闯鬼王神宫,寻找木灵之心。”   “……”印何似好一会儿没说话。   “丹心阳告诉他,木灵之心出现在冥界鬼王神宫里面,他便亲自去了。”墨沧澜明显有些焦虑,手指都在不停上下交错。   印何似问:“丹心阳呢?”   墨沧澜倏然冷了眸子,道:“已经被孤关入水牢中了。”   印何似唏嘘道:“好歹是药宗宗主,陛下也不必太过苛责,毕竟咱们的药,十分之八九都是从天下药宗弄过来的,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墨沧澜道:“没打没杀,只是让他吃些苦头罢了,若微微无事,孤自会放了他,否则……”   沧君一怒,伏尸百万,想必谁都不愿意再看到七千年前末法时代将临的场景。   “孤走之后,天圣皇朝的维持便靠你们了。”墨沧澜已经做好打算,即刻启程:“若是微微的父兄问起,便如实告知即可,孤这一走,许是一年半载,许是三年五载,趁着这段时间,赶紧让人将灵脉之灵塞回去,顺便把容且闻的部下给斩草除根。”   墨沧澜已经在最短时间内将需要做的事情捋顺,最后特意叮嘱道:“孤不回来,切忌去探婆娑秘境,但要派人看着,有什么动静都及时记录下来,若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孤允许你代孤做决定。”   印何似有些感慨,也有些感动,道:“没想到陛下竟是如此信任我。”   墨沧澜的回答甚是无情:“宁非的把柄尚在孤手中,想来你也不敢不尽心竭力替孤做事。”   印何似:“……”   他还真是白感动了。   ………………   冥界。   此处不分昼夜,仿佛没有时间,月见微自入了此处,便已经对时间感到颇为茫然了,他不知道自己来到冥界已经有多久,不过好在他修为不俗,身上也带了不少恢复真气的丹药,至今还不曾感觉到不妥。   冥界小鬼众多,恶鬼遍地,正儿八经的鬼城当中,倒是有鬼王管辖,鬼魅相食的事情也稍有收敛,只是此处许是靠近不死林,属于冥界三不管之地,所以月见微总能见到些突然从迷雾中出来,吞了个鬼魂又突然消失隐匿的事情。   月见微险些被厉鬼咬上一口,幸亏他眼疾手快地一鞭子抽过去,将那厉鬼给抽成了渣滓。   他行了许久,本以为不死冥王的神宫在黄泉路尽头,却没想到半路遇上了一个熟人。   “顾世子?”月见微看着唇色惨白真气涣散不知是人是鬼的男子,露出了无比错愕的表情。   他如何能想到回来这里看到北帝王府世子顾轻尘,他在苍茫大陆的那些年,知道顾轻尘消失不见了,北宸剑也重新归于沉寂,却不料会在此处见到他——   还这般狼狈。   狼狈到月见微几乎认不出他来。   顾轻尘看着月见微,先是愣了一会儿,紧接着仿佛才认出他究竟是谁。   顾轻尘抬眸,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道:“许久不见了,你与沧澜这些年可好?”   月见微看他摇摇欲坠,便连忙上前将他扶好,道:“我与他也是一言难尽,沧澜哥哥身上的万骨枯之毒仍是未解,我听说木灵之心便在鬼王神宫藏着,我想将其寻出,带回去给我哥做药引子治病。”   顾轻尘轻咳一声,蹙起眉头,道:“我在冥界多年,也不曾听说过木灵之心在鬼王神宫,你这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该不会是被人骗了吧?”   顾轻尘来鬼界寻宋长离,自然是多方打探,若是木灵之心有消息,必然早就已经传遍了整个鬼界,引得众鬼争相搜寻,但这么多年过去了,顾轻尘却从未见有修为高强的鬼祟前往不死林的不死宫寻找宝物。   月见微唏嘘一声,道:“是真是假总是要来看看,木灵之心是我妖丹的唯一替代品,若再寻不到木灵之心,我便只能舍命挖妖丹了,我不想死,我也舍不得死,我腹中已有崽子,我本该幸福的。”   顾轻尘愣住了,他低头盯着月见微的腹部看来一会儿,倒是看不出究竟来。   月见微噗嗤一笑,拍了拍肚皮,道:“这法袍太过宽大,从外面看自然是看不出来,不过,你若是上手摸一摸,还是可以感觉到的,毕竟这小崽子已经有数月大小,就是不知它要过多久,才舍得离开我的肚子。”   顾轻尘是个体面且讲规矩的男人,他做北帝王世子的时候,做得唯一出格的事情便是爱上了宋长离,并为了一个男人舍弃了整个北帝王府。   只是,他许是见过了太多死气沉沉的东西,如今听闻有新生命的出现,心中蓦然便软了下来,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摸月见微的腹部。   一只手贴在了月见微的肚子上,月见微只感觉到顾轻尘的手颇为轻柔,仿佛在摸一只睡着了的小猫。   月见微忍不住又笑了,说:“它尚无感觉,不会被你摸一摸就醒了,但再过一段时间,应当就有动静。”   顾轻尘感受到了本该平坦的腹部,有了些微鼓的隆起,他能感受到那里面是一个鲜活的生命。   顾轻尘收回手,抬起头看着月见微,道:“你想去鬼王神宫,刚巧遇对了人,我是随着阿离一同来的此处,我陪了他太久,身体如今已经吃不消了,若再不离开鬼界,很快就会殒命。阿离想要去寻鬼王传承,他如今必须成为鬼王,才能真正重获新生。只是我无法陪着他了——但阿离对鬼王神宫有所感应,你若是能寻到他,便能找到鬼王神宫。”   月见微这一下子才对顾轻尘出现在此处的原因心下了然。   只是仍对顾轻尘生出了崇高的敬意——   顾轻尘竟是为了宋长离,在鬼界停留了这么些年,他只不过才来不足一月,便感觉到身体不适了。   顾轻尘可真是个狠人啊。   月见微感佩不已。   顾轻尘急于离开,他不可能留在此处等死,只有活着,他才能做许多事情,于是两人也并未多做攀谈,顾轻尘给月见微指了条明路后,两人相视一笑,彼此祝福,便背道而驰。   顾轻尘道:“若你见到阿离,便告诉他,不成王便不要再去见我。”   月见微是在数日之后于一片到处都是迷雾和潜伏着的鬼魅的林子当中,遇到宋长离的。   顾轻尘是个细心人,他在进入不死林的时候,便每走一段路便做个记号,他将记号内容告诉月见微,凭着这些记号,月见微自然不费什么力气便入了不死林的深处。   顾轻尘本提醒他,宋长离入得很深,许是现在已经寻到鬼王神宫了,让月见微做好独自摸索的准备,他却没想到,宋长离在他走后,竟是根本没有再深入一步,而是不断在原地徘徊。   宋长离已成鬼修。   且是一个记忆模糊不堪什么都记不得的鬼修。   他的瞳孔变作赤色的,皮肤几乎惨白,头发黑若墨染,直接也是漆黑,鲜明的色彩对比给月见微造成了极大的视觉冲击。   鬼修看到从树后跳出来的大活人,吃了一惊,旋即露出了防备的姿势和表情,他瞪着月见微,道:“你是何人?”   月见微见到宋长离,和见到顾轻尘的心情倒是颇为不同,他还记得清楚,这人与墨沧澜关系甚好,总是笑吟吟地叫他“小贱人”,还故意和墨沧澜亲近来气他逗他,着实是个鲜活的家伙。   月见微想,就算你骂我,我也蛮喜欢你的。   后来宋长离死了,月见微心中还难过了许久。   月见微心情五味陈杂,但看着什么都记不得的宋长离,却是表现出一副轻松自在的模样,他忍不住与宋长离斗了嘴。   “是我啊,我是月见微啊,你怎么当了鬼修就不认我了?”   宋长离皱着眉头问:“月见微又是谁?”   月见微歪着脑袋,思索了片刻,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当年为了给你定魂固魄,给你吃了不少掉脑子的药,现在你变傻了,也算正常。”   “……”宋长离露出一副想要掐死他的表情。   月见微见状,寻思着往后还要靠他带着自己进去鬼王神宫,也不敢逗弄过火,便正经起来。   “你是宋长离,我知道你在此处,等一个人,那人叫顾轻尘。”   “我方才在外面碰到他了,他已经离开冥界,让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他说他会在外面等你。”   “……”   宋长离先是呆愣,紧接着眉头便死死地皱了起来,他有些迷茫,脑子似是不大灵光,颇为纠结地抓着手指搅动着,道:“他走了,他定是生我的气,这才走了,他不要我了……不,我要在这里等他回来,他若是不生气了,便想要回来找我,却找不到我又该怎么办?”   “不行,他肯定会回来的,他不会丢我一个人在这里的。”   “……”月见微张了张嘴,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有些难受。   月见微看着他,道:“顾轻尘让我告诉你一句话,你若不成王,便不要去见他。”   宋长离不信,道:“你骗人。”   月见微笑了笑,心道你既然说我是骗你的,那就算是骗你吧,他便点头承认。   宋长离对月见微彻底无语,觉得此人嘴巴里面竟是没有半句真话,甚是讨厌,便不大想与他说话。但却又不知为何,他见到月见微,便忍不住想多看他几眼,多与他斗几句嘴,似乎这样才能得到快乐似的。   月见微与他说了许多,当宋长离问起他来这里做什么的时候,月见微并未说他是来寻找木灵之心的。   他说他来寻找鬼蛊。   这是在他进入鬼界之后,才从《丹神录》中看到的蛊虫。   在鬼界,这种鬼蛊也叫做归螟。   归螟有许多别的用处,但有一样用处,却是月见微最为在意的。   归螟可用死气和血肉养在体内,一旦养成,便能够看到自己的前世今生,重拾记忆。   月见微想知道前世他与墨沧澜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宋长离觉得他疯了,但月见微并未多做解释,有些事情,他必须去做,哪怕心中再怎么排斥,毕竟那是他欠墨沧澜的。 第525章 蛉鬼   宋长离还记得墨沧澜,他说了墨沧澜几句坏话,月见微险些便与他打起来,当两人终究还不至于幼稚到那种程度。   宋长离看在顾轻尘的面子上,答应带月见微前去鬼王神宫,毕竟到了此处,只需得过了那重重迷障,前方就是目的地了。   “进了鬼王神宫,你拿归螟,我得传承,事成之后,你我分道扬镳,我去找我的尘尘,你去找你的沧澜哥哥。”宋长离颇为快乐地说:“这简直就是皆大欢喜。”   月见微不觉舒心,笑道:“好。”   鬼界不死林深处,有众多死气浊气,甚至高空中盘桓的阴云偶尔散开的时候,月见微能够看到那些猩红的、紧锣密鼓地排列着的眼睛,那些画面,叫人看了便想要呕吐,觉得不寒而栗。   若有可能,月见微终其一生都不会选择进入鬼界深处,这是人类不该踏足的地方,也是他厌恶至极的地方。   但是他不得不来。   好在宋长离已经得到了不少鬼王的传承,这些魑魅魍魉对于他来说,并不难以解决,甚至宋长离一口能够吞掉数只想要杀他的鬼魅,用以增强自己的修为,月见微觉得他还算是幸运,毕竟能在此处遇上宋长离,对他而言省去了绝大多数的麻烦。   当年他救宋长离的时候,可没想过日后能有这样的好处。   所以做人的确应该善良一些。   宋长离轻易不会让月见微动手,那一波波如同潮水般用过来的鬼兵,基本上都是宋长离一人解决的,月见微也不闲着,他坐在旁边欣赏宋长离施展鬼魅之术的模样,还顺便数了数宋长离一共杀了多少只鬼兵。   在宋长离杀了第一千九百九十八只鬼兵的时候,他们终于拨云见日,踏入了传说中鬼王神宫的地界。   迷雾消散,偌大的鬼王神宫出现在两人面前。   空中高不见顶,是一张巨大的黑口,叫人不敢仰望,鬼王神宫乃是用骷髅堆叠成的,远远看去像是一个巨大的头盖骨,入口处便是一张狰狞的、张开着的大嘴。   宋长离有所感应,前行几步,道:“我感受到了鬼王传承。”   他想要就这么进去,却被月见微给拉住了袖子。   月见微道:“鬼王神宫里面镇压着的乃是多年之前的鬼王之王,你要小心一些,莫要被它伤了。”   冥界只有一个,早在多年之前,寒无双和孤渊无华曾经联手将入侵苍茫大陆的鬼族赶回冥界,当时的鬼王也被寒无双废了修为,镇压在鬼王神宫之中——说起来,鬼王应当和月见微还有些旧仇。   宋长离看了看月见微,道:“你若是怕了,便在这里等着我,待我得了鬼王传承,再将蛉鬼带出来给你。”   月见微自然不仅仅是为了蛉鬼而来,他摇了摇头,道:“我与你一同进去,我还有一样想要得到的东西,便是木灵之心。”   宋长离一顿,眯着眼睛盯着月见微,道:“你想要木灵之心,来鬼王神宫寻找有什么用?”   月见微颇为认真地说:“有人告诉我,木灵之心在鬼王神宫。”   宋长离想了想,道:“我暂时还不曾感应到,许是等我得了鬼王传承,就可以找出木灵之心的位置,不过,我猜那东西十有八九不会在此处——木灵之心可是这世上生机最旺的宝贝,鬼王神宫哪里镇得住它?”   月见微心下一沉,明白宋长离所言颇有道理,但仍是坚持道:“就算真的没有,我也要试试。”   宋长离说:“随你。”   两人一同进入鬼王神宫。   这里面处处森然,唯一照明的东西便是飘浮着的鬼火和幽魂。   只是让月见微意外的是,真正到了此处,那些幽魂竟是没有任何攻击力,见到活人和生人,竟是私下逃散不敢靠近,倒是让两人省了不少功夫。   鬼王神宫共有十八层,鬼王传承便坐落在最下面的第十八层。   两人在这偌大的宫殿里面寻了许久,才一层层地找到去路,终于来到第十七层。   月见微是在一个血色的池子里面,见到传说中的蛉鬼。   这应当是一只蛉鬼王,它身上是发黑的红色,一双绿油油的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月见微,身边是三只修为不俗的鬼兵。   鬼兵见到月见微,便朝着他发出锐利的叫声,手持阴器鬼叉的鬼兵齐齐朝着月见微攻击而来,血池屋子里面阴风阵阵,将月见微的长发吹起,血腥浓郁的味道扑鼻而来。   月见微抽出鞭子与三只鬼兵缠斗,鞭法行云流水收放自如,本该将三只鬼兵一鞭子抽死,然而突然之间,月见微腹部一阵绞痛,他气息一滞,身形不稳地连忙朝后面落去。   宋长离扶住了他,看着他额头豆大的汗水和捂着肚子的手,蹙了蹙眉道:“你何时受了伤?”   月见微苦笑一声,深吸口气安抚着腹中崽崽,道:“不是受伤,是有了崽子。”   宋长离一愣,道:“你有了身孕,竟还要来鬼界寻死,你这人未免太奇怪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宋长离也不再袖手旁观任由月见微自己解决,而是直接出手与那三只镇守蛉鬼的鬼兵打作一团,没过多久,三只鬼兵便悉数烟消云散。   宋长离收了那蛉鬼,扔给靠在墙上兀自吞了丹药正平息真气的月见微,道:“我碰过它了,许是就算你看到前世记忆,也并不完全,不过我也是好心帮你,你莫要怪我。”   月见微笑了笑,道:“多谢你了。”   宋长离哼了一声,道:“我也要去第十八层接受鬼王传承了,那处鬼气比这层要浓郁成百上千倍,你就别跟着过去了,我许是很久都不会醒来,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这周围已经被我布下结界,外面的厉鬼都进不来,你也不必担心会有鬼趁我不在欺负你。”   月见微弯着眼睛,道:“祝你早日成为真正的鬼王。”   宋长离握了握拳头,眼前浮现出顾轻尘那张超凡脱俗的容颜,眸色坚定,道:“我会的。”   月见微目送宋长离离开。   他离开这片血池屋子,来到空旷的外室,靠在一根不知是用什么巨型妖兽的脊骨做成的柱子上,将那只还在不停扑腾着翅膀的蛉鬼扔在丹炉里面,盘膝席地而坐,便在此处开始炼制丹药。   其他材料,譬如黄泉水、彼岸花、后生土等等,他在进入鬼界的这一路上已经搜集妥当,只差最后一味蛉鬼做引子。   炼制丹药并不算困难,月见微如今的魂力虚府已经开辟妥当,只要不是毁天灭地的丹药,他都能炼制出来,且成功率不俗。   不知过了多久,月见微听得一声爆炉的轻响,那颗红黑色的丹药便炼成了。   他望着这颗潜藏着他前世今生所有秘密的丹药,笑了一笑,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   月见微一直都相信“宿命”这两个字,然而他没想到,宿命竟是从那么久便已经注定开始了。   他是一只麒麟崽子,因为毛色长相和族内其他麒麟截然不同,因此被当成不详之妖,从小便被族人肆意欺辱。   他听族中其他崽子说过,原本麒麟一族乃是走兽之长,一方霸王,领地之内人奴不下数万,只是七十年前一个叫做“沧君”的人类横空出世,率领那些低贱的人类与妖兽抗争,竟是七战七胜,将龙族赶出神都,让麒麟一族死伤无数。   他的爹娘就是死在战争之中。   “所有妖都恨极了沧君,我也恨他。”哥哥抱着小小的、还不曾化形的白绒绒小崽子,说:“若不是他,爹娘就不会死,你也不至于受人这般欺辱——我过几日,也要代表麒麟一族出征了,却不能将你一起带走,我当真放心不下。”   小崽子伸出粉嫩嫩的小舌头,舔了舔哥哥的下巴,声音又细又乖,道:“哥哥不怕,崽崽会乖乖在家里等哥哥回来的,哥哥走后,我就不出去找他们玩耍啦,免得他们见到我,又要欺负我。”   他的兄长很快便离开麒麟世家,亲赴战场,交换条件便是要族人好生对待他的弟弟。   然而事与愿违,哥哥走后,麒麟崽子依然备受欺凌,甚至那些同族变本加厉地欺负他。   终有一天,兄长回来了。   他看到满身是伤可怜兮兮缩成一团的麒麟崽子,只觉得全身的血都沸腾烧灼了,他为家族冲锋陷阵争夺失地,他的弟弟竟是被族人肆意侮辱折磨,险些害死,他又是自责又是愤恨,当即便带着弟弟去找族长理论。   然而,活下来的却只有崽崽一个。   麒麟崽子被哥哥用传送阵送出了麒麟祖地,让他跑的越远越好,尚且有些懵懂的崽子在兄长和那些人打斗的过程中,方才茫然明白原来那些族人厌恶自己,不是因为他的毛色与众不同,而是因为他是会给族中带来厄运的雄性麟子。   他能以雄性之躯孕子,被麒麟视为不祥之兆。   麒麟崽子头也不回地跑了,他含着泪,想要替兄长收尸,然而他却不敢也不能——若被抓回去,兄长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悉数尽毁,便也白死了。   他必须活着,才能替兄长讨回公道。   跑了许久,也经历了许多磨难,麒麟崽子终于感到筋疲力竭,趴在荒野的一棵树下不动了。   他许久没有吃东西,还被这林间的其他妖兽欺负,能活下来已经实属不易,他有些茫然,甚至感到绝望,这天地茫茫,许是再无他容身之处。   却没想到,一个长得极好看的仙君丝毫不嫌弃他,给了他一袋子妖果。   麒麟崽子舔着妖果,将那还带着仙君清冷淡香的小锦囊挂在脖子上面,亦步亦趋地跟着他,道:“仙君仙君,你长得真好看呀。”   那仙君的确是他见过最好的人,皮肤如若昆山的润玉,毫无瑕疵,五官亦是浓淡相宜,叫妖也难免一见倾心。   最重要的是,这仙君待他颇好,竟是还给他妖果吃。   自从兄长死后,便再无妖管他死活了。   他想要跟着仙君走,哪怕这仙君是个人。   仙君却拒绝了他。   仙君还有仙君的事情要做,带着这么只道行不高的小崽子,便是给自己招惹麻烦,麒麟崽子虽懵懂,却也明白其中利害,便只能眼巴巴地望着仙君御风而去。   他尚不会飞,自然跟不上。   麒麟崽子心中突然亮起了一盏灯,那火苗虽然不够强势浓烈,却也足够支撑着他龃龉独行地走下去。 第526章 沧君的崽崽   许多年过去了,麒麟崽子仍是不曾放弃寻找那位仙君,不过,这些年他变得厉害多了,爪牙也尖锐无比,林中妖兽罕少是他的对手,若再见到仙君,他定能成为他的臂膀——   他行路多了,便知道仙君的身份。   那样的容貌,那样的气度,那样的修为。   除了沧君,再无其他人选。   麒麟崽子想要去神都寻找沧君,问他还记不记得当年那吃了他一袋子妖果的小妖,却在城外遇上了一群猎妖的强者。   麒麟崽子被数位强者围攻,原本他可以将这些人给挨个咬死,然而却突然听人说道:“这小妖长得着实特殊,我还不曾见过和他相似的妖兽,如此奇特,若是抓起来献给沧君,许是能讨他欢心。”   麒麟崽子一顿,顿时佯装体力不支,被人擒获。   那人腾时大喜过望,盯着他的皮毛看了又看,爱不释手,道:“方才看他倒是个烈性难训的,我看这皮毛不错,不如直接扒了它的皮毛,献给沧君做个帽子也好。”   麒麟崽子:“……”   你他娘的,说话不算话!   麒麟崽子顿时便不乐意了,用力在那人脸上一抓,趁他吃痛便嗖的一下子从他怀中脱离,其他几人见状,马上朝它扑了过去,兵荒马乱之中,麒麟崽子的一只前爪被割破,顿时吃痛,却又不敢稍作松懈,飞快地迈着小短腿便呲溜跑远了。   这一路上,还摔在了水坑里面,弄了一身泥。   麒麟崽子觉得自己着实太点背了,一瘸一拐地入了城,寻了个墙角舔舐着前爪的伤口,却不知被什么奇怪的法器割伤,竟是血流不止。   麒麟崽子又觉得肚子饿了,看着闹市有一片扔掉的烂叶子,便一瘸一拐地跑过去,想要挑一些还能入口的填饱肚子。   他正翻检地起劲儿,突然察觉到有视线在注视着他。   崽子本绷起神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却熟料他一转身一回眸,便是一眼万年。   时隔多年,他又一次见到了沧君。   这位仙君依然是那副谪仙的模样,浑身干净得不得了,容颜如画,长发半束半散,带着玉冠,眼梢微微上扬,就这么静静注视着他,便叫麒麟崽子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沧君不顾周围尚有下属看着,兀自走到那群烂叶子之中,蹲下身来,对他缓缓伸出那只素净洁白的手。   麒麟崽子笑了,他欢欣雀跃,突然又觉得老天爷待他颇为不错。   他将自己受伤的爪爪递给沧君,任凭沧君小心翼翼地捏着他的爪爪探看他的伤口。   他问沧君能不能跟着他。   沧君许是看出了他眸中的渴望,竟也不嫌弃他脏,便将他抱起来放在臂弯之中,一只手抚摸着他的脑袋,应了他的恳求。   麒麟崽子突然便在沧君的怀中哭了,他知道自己终其一生都不会再离开仙君一步。   沧君待他一直极好,他也将沧君当成自己的天。   他替他亲自疗伤洗毛,将他用灵流烘干之后抱在榻上同眠。   他亦是第一个见到他化形成少年的人,更是亲手教他握剑、挥鞭、习字、作画的人。   他随着沧君上战场,替沧君解决那些他不想见到的人,他心甘情愿成为沧君手中的一把刀。   他爱上沧君,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只是,他从来都不知道沧君是不是也这样爱着他。   有一日,他听到沧君与一位好友私下聊起他来,便隐匿了身形,藏在枝叶繁茂的树上偷听他们讲话。   朋友说:“外界都传闻你对一只妖兽动了情,你可是人间帝皇,虽已将龙族打退,却还有无数隐患尚存,凭你一人之力,绝无可能一一解决。灵脉之灵根基尽毁,封神之路遥遥无期,人族与妖族的世仇尚未得到公允的解决,此时正是你需得强者支持的时候,你可莫要犯傻。”   沧君淡淡道:“他是我的妖宠,我自是喜欢他的。”   朋友愣了一愣,道:“此喜欢可是彼喜欢?你可莫要告诉我,你当真对一只麒麟动了情。”   沧君抬眸,迎着金色的日光,他的眸子里面似有璀璨,又有他独有的孤傲。   “动情又如何?难不成我喜欢谁,还要旁人来指教?”   朋友沉默了一会儿,叹息道:“他是妖族,你若与他在一起,必会引得轩然大波,这世上纷争才刚刚停歇,已然受不起折腾,你还是三思而后行吧。还有那灵脉之灵,已经碎了大半,紫泽仙陆危矣。”   沧君也思忖良久,才道:“灵脉之灵一事我已有考虑,木灵之心乃是回春至宝,我已打算将其找出,融入灵脉之灵,让其慢慢修复,倒是不必担忧。我懂你所虑,我也担心有人对崽崽不利,所以始终不曾给他回应。崽崽心中藏不住事,我打算等时局再稳一些,再与他坦白心思。”   “木灵之心哪里是那般轻易就能找到的,这些年来,它从不现身。”朋友叹了口气,又道:“妖族为奴,万众所归。”   沧君道:“原本妖族为奴倒也无妨,但我有了崽崽,自然不可能让他沦为奴隶,想想看,人族妖族平等共存,倒也不错。”   不知不觉见,风吹痛了麒麟崽子的眼睛,他悄无声息地跳上了高墙,跑出了院子。   他这一生,已经值了。   可是,木灵之心在他身上。   那是他与生俱来的天地精魄,所以他生来便会炼丹,生来就能感知万物。   木灵之心,早就已经融入了他的魂魄之中,密不可分。   麒麟崽子颇为惆怅,他不想交出木灵之心,他不想死,可他也不想看到沧君为了天下灵脉的事情,日日难以展颜。   好在,灵脉之灵的事情也不算紧急。   等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再告诉沧君也不迟。   后来,果然如朋友所料,当沧君说出妖兽与人族共存的时候,他的那些部下何止是震惊,简直是震怒,也顾不得沧君是人族帝皇,纷纷壮着胆子指责他的不是——   “你简直色令智昏!”   这个词,是沧君被指责最多的一个词。   哪怕沧君从不直言麒麟是他的道侣,但是明眼人只需要看上一眼,便能看出些什么来,毕竟这世上,爱一个人的眼神和态度,是无论如何都藏不住的,更何况那麒麟化形之后,是个相貌妖冶灵气逼人的少年。   曾有人见过少年颇为亲昵地靠在沧君怀中,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低声细语,也不知说些什么有趣的事情,竟惹得沧君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轻笑不已。   那幅画面,任凭谁看了都该知道他们的感情。   沧君却是笑了笑,道:“既然藏也藏不住,那倒不如就这么着吧。”   那兴许是麒麟崽子一生中最幸福的一天了。   沧君找到正窝在床上偷懒打盹儿的他,叫他化形成人类的模样,不由分说地便将人拉入怀中亲了亲。   麒麟崽子吓了一跳,道:“主人,你这是怎么啦?”   沧君只是捏了捏他的脸蛋,觉得手感无比温软细腻,心中甚是欢喜,道:“不怎么,就是突然觉得很喜欢你。”   麒麟崽子一顿,扑到沧君怀中,如同小时候那样亲昵,道:“我也喜欢你。”   那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一段岁月。   沧君让他感受到了人间极乐,也让他知道身为人的快活,他心甘情愿臣服于沧君,更是愿意以雄子之躯为沧君生孩子。   反对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大,许多人都无法理解为何沧君一位堂堂人间帝皇,竟是被一只妖兽困了心,甚至为了这只妖兽,沧君连天道法则都给改了。   “陛下定是被妖兽蛊惑了心神。”   “早就知道妖族是个祸患,当年陛下将麒麟留在身边的时候,我就该知道是件天大的恶事,现在可好,祸端已经种下,还开花结果了。”   “只要杀了那妖兽,沧君就能回来了。”   “杀了那麒麟,看谁还敢蛊惑沧君。”   “……”   朋友说:“你要护着你的麒麟崽子,如今许多人都恨他将你拉下神坛,打算杀了他让你重归神位。”   沧君冷笑道:“荒谬至极。”   朋友看了眼牵着沧君的手不松的少年,叹了口气,道:“人心中的成见是根深蒂固的东西,哪怕沧海桑田,日月转换,许是也依然不动如山,沧君,你还是小心一些为妙。”   沧君道:“你呢?”   “我?”朋友指着自己的鼻尖儿,笑了笑说道:“我就是个散人罢了,我管旁人喜欢谁不喜欢谁,这天下如今趋于平稳,那些人当真是吃饱了撑得,才会管你喜欢的究竟是不是个人。我只喜欢鬼画符,只想好好做个符修,这样就够了。”   沧君道:“你会成为这世上最强的符修。”   朋友笑道:“托你吉言。”   麒麟很喜欢那位朋友,虽然朋友每次在沧君不在的时候见到他,都要言语逗弄他几句,还惯是喜欢称呼他为“小妖精”。   “小妖精,你夫君闭关的这些日子,你留在宫中乖乖地守着他,莫要离开半步。”朋友这次前来,身上像是有伤,只是除了脸白一些,倒也看不出究竟伤在哪里,说话也和以往没什么不同。   朋友是个喜欢笑的人,他一笑,麒麟就不知道他是否伤得很重了。   麒麟崽子道:“我夫君不知要闭关多久,他说他要寻找通往神界的道路,许是要很长时间,我一个人在这里,颇为无聊,总想着若可以出去玩耍,那就好了。”   朋友叹了口气,道:“这个节骨眼上,他研究什么神界通路,也不怕有人趁着这个机会反了。”   麒麟顿时竖起瞳孔,道:“谁要反?”   朋友道:“多得是要反沧君的人,不过你也不用管这么多,这些事情都该沧君自己前去处理,我给你说的话,你可别当我是开玩笑的,你在沧君这宫殿中尚是安全的,但若是出去,就连沧君也难说能保你安稳无忧。”   麒麟那时候已经不是个崽子了,他的修为颇为不俗,喷一口火便神鬼莫近,并不屑于朋友的话。   但麒麟生怕被念经,便含糊答应道:“好啦好啦,我尽量不离开宫殿。”   朋友松了口气,起身离开。   他受了重伤,要藏在深山老林中闭关疗伤,许是许多年都见不到了。   然而麒麟终究没能按耐住一个人在偌大宫廷中百无聊赖的寂寞,忍不住偷偷溜到外面的闹市中去,他原本只是想买一串妖果啃啃,或者再买些小玩意儿留在身边玩一玩,却不料,将自己送了命。 第527章 无华   他被围攻的时候,只想着幸好沧君不在,因为那群人手中的法宝,都是他不曾见过的灵宝,哪怕沧君在此,只怕打起架来也要受伤,他拼着最后一口气,捏碎了空间传送法宝,将自己传入了沧君身边。   他的妖丹已经被打散,也早已维持不了人形,化作一只浑身是血的妖兽,躺在沧君怀中竟觉得无比安详。   “我要死啦。”他张了张嘴巴,声音微弱却不见伤心,他感觉到生命流逝,无药可救。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沧君落泪。   沧君的眼泪是咸涩的,像是鲛珠一样晶莹透亮,麒麟突然觉得心痛不已,用力抬起爪子,碰了碰沧君湿润的面庞。   他告诉他不用伤心,要小心那些心怀不轨的恶人,要记得记得他,别将他太快地忘记。   然而麒麟已经万分虚弱了,哪怕沧君源源不断地再给他体内输送灵流,但是他妖丹破损,连装水的碗都没了,哪里还有灵流的藏身之地?   麒麟见不得沧君这副模样,便说起了来生。   “我们还会再见的。”   到那时候,他还愿意给沧君当妖兽,还愿意从头至尾跟在他身边,摇着尾巴晃着脑袋,亦步亦趋,片刻也不再分离。   他临死之前,将融入了木灵之心的魂魄散去,让它们去了灵脉之灵,成为能够给天下灵脉供给养分的源泉。   他不能再帮着沧君做些什么了,便就让他的魂魄,永远融合在这片沧君热爱的大陆上,永远陪着他。   他的确有来生。   好巧不巧,他还是一只麒麟崽子,还是一只雄性麟子。   他并未生在大世界,而是生在麒麟世家御下的一个小世界中,这小世界的皇族,亦是麒麟一族。   只是这麒麟一族许是传承不多、血脉不纯,竟是没几个能够化形的,所谓不知者无畏,这些麒麟见到通体雪绒绒的他,竟是一点都不厌恶,反而欣喜若狂,奉为至宝——   “我族总算有一只生来便是原体的麒麟了,此乃我族之光啊!”   “从今往后,他便是我族少族长。”   他叫孤渊无华。   从小被捧着敬着宠着长大,族人见了他便要行礼,但凡他想要的,哪怕是天上的星星都有人给他摘下来,虽说族中有人对于他的尊荣颇为不服,但碍于他的修为和得天独厚的宠爱,只能忍耐。   孤渊无华的前一百年,过得颇为无趣,他是归元神宗的宗主,是暮云长的师弟,是孤渊皇的儿子,是这天下最无人敢招惹的人,就连打架都无人敢用尽全力,孤渊无华觉得这一生兴许就是如此这般百无聊赖了。   直到他遇上了寒无双。   寒无双是个让他一见倾心的男人,在遇到寒无双之前,孤渊无华甚至不知道自己竟是喜欢男人的。   他素来胆大包天,遇上喜欢的便不管不顾地追求,哪怕寒无双当时修为高于他、容貌也冠绝天下,早已成名许久,他也一样毫不在意,该追就追。   寒无双本来是不情愿的,但架不住孤渊无华日日在他耳边甜言蜜语,对他有求必应,还总说些让人面红心跳的颇不正经的话。   孤渊无华和寒无双在一起,似乎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试问谁能受的了一个相貌颇为不俗且位高权重的男子真心实意地追求呢?   寒无双不得不承认,孤渊无华是个厉害的人物。   只是他们注定幸福的时间不会长久。   结界破裂,鬼族魔族同时入侵,是第一件大事。   寒无双心怀天下,孤渊无华也是在其位谋其事,两人都不可能袖手旁观坐以待毙,这场战争持续了很长时间,寒无双废了半身修为,方才将鬼王送回冥界的鬼王神宫之中镇压,让其在无作祟可能。   寒无双似乎是垮了,却并不全是因为那场大战,还有龙族的施压。   孤渊无华清楚地记得,当寒无双看到龙族来使拿出那张有着孤渊无华生辰八字的婚契书的时候,他那张令人心动的脸上,露出的崩溃和不可置信之色。   孤渊无华也同样震惊,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这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   他去问了孤渊皇,可原本对他百依百顺将他当作掌上明珠的父皇,却含笑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能嫁给龙族的皇子,乃是他三生有幸。   孤渊无华崩溃地问他:“那你知道他只是看中了我的体质,让我给他生孩子吗?他已经有十八个小妾,你根本不替我考虑吗?”   孤渊皇却是不甚在意,道:“寒无双算什么东西,你嫁给龙族太子,便是一辈子衣食无忧,一步登天,整个家族也会因此得到无数好处。”   孤渊无华梗着脖子,咬牙切齿道:“父皇,我这辈子只爱一个人,那就是寒无双,我这辈子,就算生孩子,也只会给他生,那龙族太子简直痴心妄想,我孤渊无华就算是死,也绝不会屈居人下。”   “那就让寒无双去死好了。”孤渊皇露出了冷厉之色,道:“龙族对你,势在必得,你的拒绝已经让龙族颇为不满,他们是紫泽仙陆的天族世家,我们只不过是个小小的麒麟分支罢了,若是龙族大举进攻,孤倒要看看,你那个寒无双到底能否以一人之力,扛得了龙族的攻击!”   “……”   孤渊无华几乎爆炸,简直恨极了他的父皇,也恨极了这样的自己。   龙族果然大举进攻。   本已经千疮百孔的苍茫大陆,尚未休养生息便又遭受重创,孤渊皇想要求和,但寒无双拒绝了。   “我纵然战死,也绝不可能将你拱手让人。”寒无双仍是不曾原谅孤渊无华,却在临行之前的夜晚,来到他面前,眸中毫无惧色,道:“除非我死了,再也管不了身后事,否则你这辈子都只能是我的人。”   寒无双胜了。   然而他身受重伤,寿元所剩无几。   孤渊无华也好不到哪里去,寒无双要战,他只能舍命陪君子。   说起来,也算不得是他吃亏,而是他自己也不愿意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人卖给龙族当一个生育工具。   然而结局却是惨烈。   孤渊无华亦是几乎殒命,修为一落千丈。   面对龙族和麒麟世家的步步紧逼,孤渊无华才恍然明白,原来在力量悬殊之下,他哪怕反抗了、豁出去性命了,也是一样的结局。   龙族派来的,甚至不是他们的中坚力量,龙族只不过是在逗弄他罢了。   孤渊无华见到了一个自称是寒无双在紫泽仙陆的族人,那个人姓容,名字并未告诉他,只说:“他是来到下界历劫的,你也不过是他悠长的人生中一个过客罢了。他这劫难若度不过,便是永生永世堕入地狱之中,再无翻身可能,你若真爱他,便放他一条活路罢。”   孤渊无华几乎麻木地看着他,问道:“你说什么,难道我就信什么吗?”   那人轻笑一声,道:“你大可不信,但让他回家,才是最好的结果。难道你没有发现吗,自从他遇到你之后,他的修为就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落,是因为这个大陆的灵气,根本不足以支撑他的修为,他是在慢性找死。”   他说:“孤渊无华,做人不可以太自私。”   “……”   龙族步步紧逼,孤渊无华又看到了那容氏弟子带给他的各种“证据”,再看着身体日益衰败的寒无双,他终于崩溃了。   他不知自己前世造了什么孽,这辈子竟是要遭受这些苦难。   他与龙族做了交易,他要寒无双回归紫泽仙陆,忘了在下界的一切,然后他完成婚约,乖乖嫁入龙族,彻底沦落成一个工具。   寒无双很快被带走了。   孤渊无华却没想到,带走他的那个人,口口声声说着要帮他回家,却转身便将人卖给了对寒无双恨之入骨的龙族。   当孤渊无华再次见到寒无双的时候,他知道自己错了。   大错特错,简直像是个白痴一样。   孤渊无华知道寒无双恨他,也知道他这一生就这样了。   他哪里舍得寒无双如此苟延残喘毫无尊严地活着。   他亲手杀了自己最爱的人。   他也不知道该恨谁,他最恨的那人便是自己。   他无心报仇,纵然那些曾伤害过他和寒无双的人都已经死绝,寒无双也一样含恨而终,他也一样再也见不到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他的一生,也就这样了。   孤渊无华的死,也是在意料之中。   两辈子的爱恨情仇,两辈子的惨淡收场。   这一世似乎也没什么好的。   他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偷了一块香甜的奶糕,蹦蹦跳跳地拿给那个长得极好看的大哥哥,非要亲眼看着他吃下去这才罢休。   原来终究是他害了他。   月见微眼前晃过无数重叠在一起的影子,前世,今生,生离,死别。   如同狂浪滔天涌来,让他窒息淹没在潮水之中,就连心也已经沉入了海底。   月见微捂着脸痛哭,他早已猜到身为孤渊无华的那一辈子过得无比沉痛,却没想到竟是带回了一切的开端。   他难过到无可复加,心痛到几乎无法呼吸,整个身子都在不停地颤抖。   他的沧君,他的寒无双,他的墨沧澜。   月见微瘫坐在地上,靠着墙壁泪流满面,视线都模糊成了一片荒芜。   他没有木灵之心了。   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木灵之心了。   他总算是明白,为何自己没有魂魄,却还能轮回,还能好端端地活着。   他就是这世上的灵脉之灵,只要灵脉之灵不曾断决,他的魂魄就永远不会散去,他的肉体也终将会进入轮回,再重获新生。   鬼王神宫颇为宁静,月见微在此处停留了许久,直到宋长离得到了鬼王传承,成为冥界新的鬼王,月见微才与他一同离开这座用骷髅堆砌成的宫殿。   宋长离身上的气息已经完全变了,他彻头彻尾没了活人的生气,周身缠绕着浓重的森然鬼气,周围万鬼莫近,众魂臣服。   宋长离还记得月见微,他看着失魂落魄仿佛连魂都飞了的老熟人,道:“木灵之心不在此处,你不必白费力气了。”   月见微虚弱地站起来,嗯了一声,道:“我知道。”   自从成了鬼王之后,宋长离便厉害许多,他一眼便看穿月见微体内无魂无魄,颇为不解地打量着他道:“若说寻常人无魂无魄,必然会是一具行尸走肉,除非体内有特殊法宝镇压,你这无魂无魄,看起来倒也和寻常人没什么差别,这又是何解?” 第528章 选择   月见微摇摇头,道:“我也不懂,许是老天爷看我太惨,给我些特殊照顾吧。”   鬼王若有所思,却并不深究,道:“我要离开这里,你走吗?”   月见微看着他,道:“可否送我出去?”   鬼王看他身体着实虚弱,整个人又一副备受打击的样子,便动了恻隐之心,道:“送你出去也不是不行,你喊一句好哥哥给我听听。”   月见微抬起眼皮子撩了他一眼,道:“好哥哥。”   他喊完,却又想到了孤渊烬,他想起他当初为了保护他而被族人打死的模样,忍不住又掉下了眼泪。   鬼王吓了一跳,有些紧张地说道:“你哭什么哭,我又不曾欺负你,这若是叫人看到,成何体统……哎,你别哭了,再哭我就不带你出去了。”   月见微擦了把脸,可怜兮兮地说道:“我都已经这么惨了,你若再欺负我,我就不活啦!”   鬼王欲哭无泪,心道他到底怎么欺负这家伙了,不就是让他喊两声好哥哥么,他若是不想喊,那就不喊也罢了,他总不会将这小子一口吞了——这小子没魂没魄的,吃了对他也没什么好处啊。   鬼王一边腹诽,一边将月见微带出了鬼王神宫。   然而,刚到鬼王神宫外面,尚未走出那片林子,月见微便看到了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墨沧澜。   墨沧澜的状况与他设想的大不一样,本以为他服用了九心毒丹,能够暂且压制住毒素,却不料来者却是双眸轻合,坐在黑色的轮椅上,就这么面无表情地解决了一地厉鬼。   月见微怔了一怔,突然眼眶一热,朝着墨沧澜冲过去,扑到他腿上道:“沧澜哥哥,你怎么、怎么到这里来了?你的身子,不是已经吃了丹心阳的药么,怎地还会这样?”   墨沧澜看不到月见微,他却让彼岸蝶缠绕在他身边,用翅膀轻轻拍了拍月见微的脸。   “你傻不傻?”墨沧澜的声音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轻颤,他双手捧住了月见微的脸,像是恨极了他,又像是爱极了他,咬牙切齿道:“你若是日后再这般不听话,我就打断你的腿,把你用锁链束在我身边,叫你哪里都不准去!”   月见微听他说着狠话,心里面却是糊成了一团,他又是想哭又是想笑,激动地无以复加,他扑到墨沧澜怀中,一边抽噎一边说道:“你才是傻子一个,明知道鬼界生人莫进,还偏要来这里找我,墨沧澜,你简直是这天下最蠢的人了——我蠢,你却非要跟着我一起犯蠢,你这算什么,这算什么啊?”   墨沧澜在他耳边说,这什么都不算。   “只是想念你了。”墨沧澜握住了月见微的手,忽而说道:“你可知我为何不曾恢复如常么?”   月见微看着他没有吱声。   “最后一颗毒丹,我没有吃,所以药效便算是废了。”墨沧澜说得颇为云淡风轻,可知情人都能想象到他做了怎样艰难的抉择。   “为什么不吃?”月见微吸了吸鼻子。   “因为你不愿我吃。”墨沧澜道:“你既不愿,我便不吃了,免得我的微微,一气之下便又要离我而去。”   “……”   月见微突然心中大恸,然而当着墨沧澜的面,他实在是不想再脆弱地哭鼻子,先前所有的眼泪,都该留在鬼王神宫之中,他希望墨沧澜能够记得的,是他的笑颜。   月见微笑了一声,道:“我不会离开你了。”   墨沧澜道:“你说的话,要算话,若再有下次,我便说到做到,非要将你腿手都给绑起来,将你时时刻刻都带在我的身边。”   月见微说:“好啊。”   宋长离咳嗽了一声,从旁边一棵树后走了出来,道:“你们两人,也不顾忌着还有旁人在场,便谈情说爱的,着实可恶。”   墨沧澜方才便已经感觉到有强大的鬼修在场,只是那鬼修并无恶意,月见微似也清楚,便不曾特意询问,此时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再“看”到这熟悉又陌生的容颜,墨沧澜禁不住有几分动容——   “你竟是,成了鬼王,这可当真是造化。”   “本王运气好,轻轻松松便得了鬼王传承。”宋长离轻启妖异的红唇,打量着墨沧澜那张脸,道:“本王虽不太记得前尘往事,见了你却也觉得有些亲切,许是本王生前认识的人,鬼界乃生人禁足之地,不宜久留,你二人还是早些离去吧。”   墨沧澜道:“正有此意。   宋长离一挥手,天旋地转,下一刹那眼前便再无那片死气沉沉的无尽之林,而是变成了一座种着不少鬼界花草的小院,月见微只听宋长离的声音在空中回荡——   “那处不是说话之地,本王善心大发,且送你们一处谈情说爱的好地方,你们且自己快活吧。”   宋长离便这么走了,留他们二人在这靠近鬼城的一处院落之中,此地已经无比接近人间界,乃是死气最为稀薄的地方,此处又是被鬼王圈了地盘的禁地,是以并无鬼魅敢轻易踏足,像是一片世外桃源。   月见微平复心情,握着墨沧澜的手,道:“你不问我是否寻到了木灵之心么?”   墨沧澜道:“是否寻到,我已不在意。万骨枯之毒虽会伴我一生,但我活到这个岁数,也只觉得生死无憾,无论是怎样的结局,我都能够接受。”   他不给月见微说话的机会,睁开那双宛若蒙了一层雾气的眸子,像是望着他,颇为平静又颇为认真地说:“微微,我待你之心,一如你待我之心,我绝无可能要你用妖丹来救我,那样我许是活了,却又生不如死,你能明白么?”   月见微的目光颇为温柔,像是缀满了星光。   “我明白。我也不会做傻事。世无绝人之路,我相信总有什么宝物能够代替我的妖丹。”月见微颇为乖顺,道:“沧澜哥哥,进入鬼王神宫,我突然明白了许多以前不明白的事情,我如今只想问你一件事——容且闻死了吗?”   墨沧澜顿了一顿,道:“你记起来了。”   月见微开口便是容且闻的生死,定然是记起了什么前尘往事。   月见微点点头,松了口气,道:“看样子,他应当已经伏诛了,这样也算是了却了我的一桩心事。沧澜哥哥,孤渊无华至死都不曾背叛寒无双,他是被容且闻给骗了,以为他是个好人,会善待寒无双,然而他的愚蠢无知和大意轻敌,终究还是害死了他。寒无双若是憎恨孤渊无华,也是情有可原,理所当然。”   墨沧澜沉思片刻,才轻笑一声,道:“原来如此,我虽始终相信无华不会做出背叛寒无双的事情,却没想明白其中究竟有什么阴差阳错,果真是有人从中作祟,以至于两人终成怨侣。但有一点你却是说错了,直到死,寒无双恨的都是自己的无能,他甚至恨自己无法保护心爱之人,却从不曾恨无华分毫,最多的,乃是不舍。”   月见微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   他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翻涌成海浪的情绪勉强稳定下来。   他跪坐在墨沧澜的双腿上,低头吻了吻墨沧澜的额头,道:“不知该叫你沧君,还是该再唤你一声主人,如今想来,我活得最潇洒最快乐的,竟是最初认识你的那一辈子,你我之间,始终没有半分猜忌和隐瞒,纵然是死,我也清楚你是深爱我的。”   墨沧澜抚摸着他的头发,轻叹了口气,道:“但那是我最难过的一辈子。”   他眼睁睁看着麒麟崽子死在他的怀中。   这种感觉,远比他沦为废人、受人白眼、甚至死在孤渊无华面前更绝望。   他宁可死的那个人是自己。   麒麟死后的许多事情,墨沧澜如今都已经记不清楚的了,毕竟过了两辈子,两辈子,又过了数千年,加之麒麟死后,沧君的意识始终是混乱的,就连他究竟做了什么事情,都给忘得差不多,但魔已入心,哪怕轮回转世也无法释怀。   月见微湿润的眼眸微微颤动,盯着墨沧澜的眼睛,他释然一笑,道:“我不会再离开你了,沧澜哥哥,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离开你了,好不好?”   墨沧澜熨贴地说:“好。”   他们抵死缠绵。   直到离开冥界,回到神都帝宫,两人也不曾再提起万骨枯和木灵之心的事情。   月见微回到帝宫之后,见到了丹心阳。   丹心阳道:“你找到木灵之心了吗?”   月见微笑了笑,道:“没找到。”   丹心阳顿了一下,道:“我可没有骗你,我是真的听说木灵之心出现在冥界。”   月见微点点头道:“晓得,你也不至于用这个事情骗我。木灵之心不在人间,不在魔族,冥界前些年也着实有风声传出,说是见到了木灵之心,我此去冥界也不算事一无所获,所以我还是要谢谢你。”   丹心阳想了想,道:“那你打算如何?”   月见微摸了摸肚子,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道:“不如何。我想把崽崽生下来,然后看着他长大,再陪着沧澜哥哥,这样一辈子也就够了。”   丹心阳不知为何,听着这话总觉得有些难过。   “原本九心毒丹用完之后,好歹能暂且压制住他体内的万骨枯,只要不强行突破,应当不会有太大问题,没想到陛下居然因为怕你生气,就硬生生断了这药,我也是服气了。”   丹心阳是万万没想到,墨沧澜居然这般在意月见微的看法,治了一半,居然直接撂挑子不干了,宁可坐在轮椅上当个半残,也不敢继续吃下去。   月见微冷哼一声,道:“是药三分毒,更何况这药本身就是毒,纵然压制个三五十年又有什么意义?若终有一日,沧澜哥哥体内的万骨枯之毒得以化解,这九心毒丹丹毒素,岂不是也少了压制的解药?到时候,九心毒丹又该如何化解?”   丹心阳斜了他一眼,道:“你居然还没放弃解了万骨枯之毒,你就算到时候敢扒了自己的妖丹,我也不敢替你炼制,我还想多活几年,多过几年安生日子。”   墨沧澜一怒之下,把他直接关在水牢里面足足两个月的事情,让丹心阳对这位人间帝皇有了新的认识。   墨沧澜的软肋不多,唯一的那个便是月见微。   谁敢碰,谁就是死。   丹心阳一点都不怀疑若不是自己还有利用价值,墨沧澜估计会直接要了他的小命。   他若是来日敢炼制月见微的妖丹,估计就算炼制出来,也逃不过一死。 第529章 小叔   丹心阳禁不住自哀自怜,叹了口气,委屈地说道:“人本无罪,怀璧其罪啊,我与你,无冤无仇的,你可莫要害死我。”   月见微抽了抽嘴角,道:“放心,我暂时还不打算主动去送死,用得着你的时候再说吧。”   丹心阳暗中决定还是早些闭关隐世不出最好。   解决了容且闻,如今最大的事情便是将灵脉之灵归位。   这倒也不算什么难事,就是需要消耗的时间比较多,人力物力都消耗极大,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够解决的,不过墨沧澜倒是不急,交给下面的人去慢慢解决便可,几十年的时间,总归是能让灵脉之灵重新焕发生机。   月见微便在帝宫安心养胎。   墨沧澜是在两人离开冥界之后才知道这个消息的,他当时险些就被气到爆炸,若非顾及着月见微的身子,他非得让月见微回去跪祠堂。   “简直不要命。”墨沧澜的脸黑如锅底,又想要揍他,又舍不得,最终只能把人抱在怀中用力揉了几下,道:“日后再不准这般冒险,你怀着孤的崽崽,至少要让孤知道。”   月见微被揉的脸都红了,也自知理亏,小声嘟囔道:“好了嘛,往后不敢了,在冥界的时候,我都暗示你轻一些了,你还没轻没重的,好在我这身体不错,不然崽崽说不定就被你给弄没啦。”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个,墨沧澜更是想要咬牙。   “你也太没轻没重了,那个时候还敢勾我,你真是……”   “好嘛好嘛,都说了往后不敢了,我现在有崽崽,你不能凶我。”月见微撒起娇来简直手到擒来,很快便将墨沧澜给安抚下来,还拉着他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道:“我们一起将他养大,好不好?”   墨沧澜眸中风起云涌的暗紫色逐渐平息下来,他虽看不到月见微的模样,却能想象出他撒娇时候的乖巧。   他憧憬着那样的画面,不知不觉之中,眸中的紫色已经渐渐落了下来。   他不曾看到,月见微的眼圈红了。   墨沧澜并非不能控制自己,但需要他内心平静下来,如今,月见微却是发现,但凡他在身边,墨沧澜便会好上许多。   回来之后,倒是闲来无事,月见微每日只是吃喝玩乐,过得颇为潇洒自在,偶尔还去飘渺洲剑阁看望墨宸霄,顺便和月隐之说些有关墨云泽的事情。   只是,月见微去了趟冥界,到底还是影响到了腹中胎儿,那麒麟崽子生下来的时候,便颇为虚弱,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谁都不知道他能否活下来。   月见微和墨沧澜商量过后,带着麒麟崽子一同前往麒麟世家的祖地,在那里的温床之中陪着崽子一同养了足足十年,终有一日,麒麟崽子终于舍得睁开眼睛,虽他身体依然只是巴掌大小,不曾长大,体内的妖丹却也已经修复如初,和旁的麒麟崽子没什么不同,还发出了像是小猫一样的叫声。   月见微这才将崽子带回帝都。   这孩子是个雄性麒麟,通体漆黑,额心却是有一簇白毛,后背上一双小翅膀肉乎乎的,总是忍不住想要拍打,却又身体不稳地摇摇晃晃,看得月见微总心惊胆战的。   这日月见微又去了剑阁。   “前些日子,灵脉之灵已经彻底修复好了,紫泽仙陆通往各个小世界的路,也都已经恢复正常。”   月见微脑袋上趴着只眯着眼睛一副懒散模样的麒麟崽子,对月隐之道:“月师兄,又过了百年,你要不要,下去看看二泽啊?我前些日子去看了他,他修为提升的仍是不多,我给他几颗续命丹,倒是能让他暂且摆脱修为的年岁束缚,可这也不是事儿吧。”   月见微是乐得见到月隐之和墨云泽在一起的,他们两人虽然看起来千差万别,截然不同,但实际仔细想想,却是越发觉得妥帖契合。   月隐之是个没有感情的冰山,只有在墨云泽身边的时候,他看起来才有些人间烟火气息。   而墨云泽对月隐之,也是颇为依赖。   许是只有月隐之才有那样的耐心,亲自一招一式地指点墨云泽的剑招,让他有所进步。   月隐之凝视着天边霜雪,沉默许久,道:“的确,我该去看看他了。”   月见微笑了笑,说:“刚好我也要带着崽崽去见见他小叔,不如一起去吧。”   上界十年,下界已然百年。   苍茫大陆在历经大战之后,如今已经欣欣向荣,完全恢复了昔日的繁华,白雪境依然静谧如昔,墨云泽这位代家主也是和以往一样日日懒散地抱着只兔子,在山间溜达赏景。   墨云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孤独,哪怕他本是个喜欢热闹的人。   长耳兔子突然从墨云泽怀中跳出来,蹦蹦哒哒地朝着梅林尽头跑去。   墨云泽吓了一跳,赶紧追了过去,道:“才抓来几只厉害的妖兽,还没养熟,仔细把你给叼走咬死!”   兔子跑到了月见微面前,抬着前爪对他作揖。   月见微脑袋上原本懒洋洋趴着的黑崽子,瞬间瞪大了眼睛,刺溜一下子顺着月见微的身子跑了下来,扑过去便将长耳兔给压在雪地里,然后快活地伸出爪子去捏他的耳朵。   太清:“……”   兔子一脸懵逼地看着这只血脉相当强悍的幼崽,红着眼睛一动都不敢动。   “慎之,不许欺负妖。”月见微伸手便将慎之拎了起来,按在自己怀中。   慎之嗷呜两声,挣扎着四蹄道:“我没有欺负他,我在与他玩耍,爹爹你快放开我,大庭广众之下,你这般抓着我,我不要面子的嘛!”   月见微捏了下慎之的尾巴,在他屁股上拍了两下,道:“小孩子家家,还知道什么是面子,在你爹面前,还想要面子,你白日做梦呢你?”   慎之张开乳牙,嗷呜一口便咬在了月见微手上,稍一用力,却是硌了牙。   慎之顿时闷闷不乐地蔫巴下来,自闭地将脑袋硬塞在月见微的衣襟之中。   太清一脸茫然地爬了起来,盯了月见微片刻,又亲昵地在他腿边蹭了蹭。   墨云泽已经到了,见到月见微,眼睛瞬间亮了,道:“我慎之来了,快给小叔抱抱!”   墨慎之抬起脑袋,对着墨云泽喊了一声“苏苏”,飞快地扑到了墨云泽的怀中拱来拱去的。   墨云泽很是喜欢墨慎之,他第一次见到这小崽子的时候,恨不得把所有私藏的好东西都送给他当玩具,若非月见微阻止,只怕是如今白雪境名义上的家主,已经变成了小崽子。   墨云泽抱着墨慎之举高高,来回几下之后,这才稍微收敛一下激动的心情,看着月见微道:“怎地突然来了,我哥呢?”   月见微含笑说道:“你哥最近在与几家商量进入婆娑秘境的事情,暂时没工夫过来,我这次回来,是有些重要的事情与你商量。”   墨云泽狐疑地盯着月见微,道:“你找我能有什么大事?”   月见微朝着旁边看去。   墨云泽下意识地顺着月见微的视线,也朝着那边看了过去。   不知何时,一个黑发如墨肤白若雪气质清冷的男子便已经站在那里,他宛若一道剑,也像是一夜霜雪,叫人见了便移不开眼。   墨云泽愣住了,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褪色。   “师兄?”墨云泽迟疑地喊道。   “云泽。”月隐之说。   月见微将墨慎之抱回怀中,拍了拍他的小脑袋,道:“我先带着崽崽去别的地方随意逛逛,你们师兄弟二人,许久不见,应当有许多话想说,我就不打扰了。”   月隐之还分神给他点了点头,墨云泽直接彻底将月见微忽视,眸中只剩下月隐之。   他已经不记得有多少年不曾见过月隐之了,自从月隐之飞升紫泽仙陆之后,他就再也不曾见过月隐之,倒是在月见微和墨沧澜回来看他的时候,偶尔听他们提起过月隐之的事情。   他知道月隐之入了缥缈剑阁,成了剑阁少主,在短短数十年间便已经是小尊位的强者,位列仙陆剑修之首,可谓声名鹊起,颇受人尊崇。   墨云泽真心替他感到高兴,不曾有丝毫妒忌。   今日一见,墨云泽便忍不住紧张起来。   “师兄这些年,一向可好?”   “没什么好,也没什么不好。”月隐之淡淡道:“便是日日修炼,不曾懈怠。”   墨云泽摸摸鼻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讪讪地道:“师兄向来如此,我就不一样了……我这些年,虽也努力过,却也没什么进步,如今与师兄的差距,当真是越来越大了。”   提起这个,便是心塞。   月隐之道:“你想随我一同去紫泽仙陆吗?”   墨云泽一顿,抬头看着月隐之,道:“去紫泽仙陆?去缥缈剑阁,继续给你做师弟吗?”   月隐之轻轻颔首,道:“你想去缥缈剑阁,给我继续做师弟,应当也是可以的,你若是不想去剑阁,想要去别的地方,我也可以随你一同去。”   墨云泽动心了。   然而他这些年早已经不再是那个万事不想不管不顾的墨家二少爷了。   墨云泽想了想,最终说道:“我听我大哥说,他正在紧锣密鼓地寻找紫泽仙陆前往神界的通路,似乎已经有了眉目。”   月隐之道:“不错,所有的问题,应当都出现在婆娑秘境,陛下如今正在广纳天下强者,寻找进入婆娑秘境的契机,只要这个契机出现,就可进入秘境,寻找答案。”   墨沧澜会告诉墨云泽许多事情,哪怕成了上界的帝皇,也不曾将他这个弟弟给忘得干净。墨沧澜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回来看望他,再给他说些上界的形式,若墨云泽想去上界,很早之前就已经去了。   墨沧澜自会护着他。   只是墨云泽拒绝了。   “那师兄定是要加入的吧?”墨云泽问。   月隐之虽然不沾尘世,却不是对所有事都不管不顾之人,但凡事关重大,他依然会一马当先,尽心竭力。   月隐之道:“不错,我先前闭关,如今已经突破小尊位出关,便是要去助陛下一臂之力,早日破了婆娑秘境的秘密。”   墨云泽道:“破了婆娑秘境的秘密之后,师兄是否又要飞升神陆?”   月隐之看着他道:“我有许多疑惑不曾解开,许是只有飞升神陆,才能找到答案,我这一生,若寻不到我那谜题的答案,无论到了什么位置,都无法真正获得内心的平静。”   墨云泽问道:“师兄,你在找什么谜题的答案?” 第530章 忽悠回去   月隐之斟酌片刻,缓缓道:“我总觉得我丢了一样颇为珍贵的东西,那东西许是人,也许是物,他本该理所当然地陪在我身边,但我却到现在都不曾寻到他。师弟,在归元神宗的时候,为有你在我身边,我方能感觉到自在舒坦,我有时候想,我要寻的那个人那个物,是否就是你。但是自从我去了缥缈洲剑宗,我才终于发现,我在寻找的,是我这把焚天的剑灵,我得了剑,却把剑灵给弄丢了。”   这是月隐之从来不曾给任何人说起过的秘密。   人人都说月隐之是个山巅雪莲般的人物,心中只有他的剑道和他的剑。   可无人知晓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月隐之一样会辗转难眠,一样会如同一个寻常普通人似的,想念着一个虚无缥缈的影子。   月隐之生来便伴着这把焚天剑。   他爱剑如命,从不舍得让焚天见血,日日都要用上好的丝帛擦拭着剑身,比爱自己的妻子更胜一筹。   他不知道那是谁。   直到他亲自入了剑冢,在其中闭关历练了足足三年。   他终于明白他在寻找什么,奈何至今仍是毫无头绪。   墨云泽觉得有些好笑,道:“师兄,你这把剑的剑灵,要等到何时才能炼出来?”   月隐之看着他,道:“不需要炼制,我这把剑,本身便有器灵,只是在寻找我的路上,不知迷路散落在这世上的哪个角落里,他还等着我去寻他回家。”   月隐之提起剑灵的时候,目光都是温柔的,墨云泽想说些什么,却又欲言又止,他似乎在很久之前,见过这样的月隐之,但如今这抹罕见的温柔,也已经不是给他了。   酸涩、失落、却又夹杂着一些释然,一同涌上了墨云泽的心房。   万物皆有灵,但是器灵才是这世上最罕见的灵物。   器若成灵,必须至少有三个条件——   一是先天至宝,伴随天运大道而生。   二是年岁悠久,吸收灵气数以万计。   三是有了感情,得了一抹灵智。   这第三点玄之又玄,因为有了感情这说法颇为含糊,一个冷冰冰的法器哪里来的感情,它能感知外界便已经相当不错了。   他所知道的自古以来开了灵智的法器,唯有干将莫邪,而干将莫邪剑身本就是先天至宝,还得了一对完整的魂魄,那对儿魂魄生前还是夫妻,至于其他,到还不曾听说。   月隐之想要寻找的,竟是一个器灵。   他这辈子最爱的,竟是一把剑。   墨云泽一扫阴霾,露出了一个颇为灿烂的笑容,道:“师兄,心诚则灵,我相信你终有一日能够寻到你最爱的剑灵,和他重逢的。”   月隐之道:“承你吉言。”   墨云泽轻易就放弃了。   这让月见微感到不可思议,又颇为恨铁不成钢。   “我好不容易才把月隐之忽悠下来,你居然一点都不主动争取,你给他说句喜欢能死啊?能不能死我就问你!”月见微是诚心实意地想要帮墨云泽得到心爱之人,若非如此,他才懒得管这档子闲事儿。   如今墨云泽居然又怂了,这让月见微颇为无语。   墨云泽坐在床边拿了一只绑着珍珠鸡尾巴毛的棒子逗弄墨慎之,如今的墨慎之正是天真无邪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年岁,不停地随着棒子在床上打滚儿,玩儿的不亦乐乎。   墨云泽看着墨慎之,道:“他喜欢的,分明是他的剑灵,又不是我,我始终觉得我和师兄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就算现在勉强在一起,他前途无量,我前程暗淡,终究是跟不上他的脚步。”   月见微在墨云泽脑门上拍了一巴掌,道:“你别把我儿子当猫逗,我在很认真的与你说话,你对你哥夫也认真点。”   墨云泽揉着脑袋,抬眸看着月见微。   “我知道你是对我好,但许多事情,不是努力就可以的。而且,喜欢一个人,也并不是非要与他在一起才行,我与你不同,我只要知道他平步青云,得偿所愿,便已经心满意足。爱情不是只有你和大哥那一种,还有我这样的。”   顿了一顿,墨云泽释然一笑,道:“况且,我还是白雪境的当家人啊,我总不能跟着他一走了之,那样的话,白雪境又该如何?我还想在这里,等我爹回来。我喜欢过那样一个优秀的男人,已经足够了。”   月见微突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墨云泽长大了。   是真的长大了。   白雪境的风霜雨雪早已将他磨砺成一个真正的男人,纵然如今墨云泽仍是白雪境的少主身份,但是他已经能够独当一面,再不推卸责任,一定要月见微陪在身边才敢做决定了。   月见微叹息道:“总觉得可惜了。”   墨云泽挠了挠头,道:“兴许是缘分不够,我不是他的有缘人,他也不是我的有缘人吧,等等许是就有了。”   月见微道:“这要等到猴年马月啊。”   墨云泽道:“你呢,和我哥有什么打算?”   月见微斜了他一眼,道:“能有什么打算,不就是多生几个崽子么。”   墨云泽笑了笑,道:“多生几个崽崽也好,留一个给我玩玩。”   月见微:“……”   上界还有许多事情,月见微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   他倒也没忘了去看望叶无涯。   叶无涯这些年仍是不曾回到紫泽仙陆,丹心阳倒是来找过他数次,却都是无功而返。   比起上界,叶无涯更喜欢白雪境这种闲来无事与世无争的日子。   丹心阳还曾不止一次找到月见微,希望他能劝劝叶无涯,只是月见微开口也无济于事。   此次前来,便又是丹心阳所求。   “你连儿子都不要啦?”月见微抱着墨慎之来找叶无涯,叶无涯倒是颇喜欢小崽子,抱在怀中便不丢手。   月见微道:“你儿子成日去宫中求我,要我无论如何也将他爹给他带回去,我也真是没办法了,只能再来找你一趟。”   叶无涯颇为淡定,给崽崽喂了点强身健体的丹药,道:“他烦你,你把他拒之门外别见他就好。”   月见微道:“哪儿那么简单,他可是沧澜哥哥的丹师,要替他调养身体,他见不到我,就会想法子去见我沧澜哥哥。我先前就怀疑他对沧澜哥哥有什么想法,我才不要见他们凑一起嘀嘀咕咕呢。”   叶无涯扫了月见微一眼,道:“他不敢。”   月见微好声好气道:“师父,您老人家究竟为什么不回去看看啊?若是有什么要求,您只管提,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一定不会说半个不字!”   叶无涯淡淡道:“我只是不想回紫泽仙陆罢了,那里是我的伤心之地,我的道侣,便是死在那处,想我回去,除非我的道侣回来,否则绝无可能。”   “……”   月见微深吸口气,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那是上辈子他在一处悬崖底下见到的场景。   突然,月见微福至心灵,道:“师父,最初我拜你为师的时候,你说我的丹诀手法与你故人颇为相似,其实那丹诀虽是我做梦时候梦到的,但我清楚地记得那人的样貌——他长了一双丹凤眼,鼻梁高挺,眉心之中似是有个红色的法印,身前胸膛上纹了一片银叶,肩膀宽阔,身材瘦削,声音带了几分沙哑。”   他看到了叶无涯怔愣的表情。   月见微越发觉得靠谱,接着道:“师父,虽然我不记得具体是在哪个悬崖之下见到他,但他一定就在紫泽仙陆。”   叶无涯愣愣地说道:“是丹心阳告诉你的吗?”   月见微道:“丹心阳不曾提起过他,他说他从不曾见过自己的父亲,你也不曾提起过,我只是从我修习的丹诀中,推测他兴许和你有些渊源。”   叶无涯深深看了月见微一眼,片刻之后,道:“我的道侣,名为丹阙,他的眉心有一个九品丹师的法印,是红色的,胸前心脏处,刻着一片银叶,乃是我送给他的第一棵灵草,名为银芽,倒也不是什么稀罕的灵草。”   月见微愣了一愣,道:“竟真的是他。”   叶无涯抬眸朝着空中看了一眼,缓缓道:“过了这么多年,竟还能让我等到他的消息,他还活在这个世上,等我去找他。”   他看了看月见微,道:“你见到他时,他是什么模样的?”   月见微道:“他被藤蔓束缚在山壁上,身上似是有伤,但精神倒是不错,否则也不会有心思指点我了。”   叶无涯道:“那地方,的确记不清了?”   月见微说:“真的记不清了,只记得周围群芳弥漫,灵草遍地。”   “好。”叶无涯道:“我便信了你。”   月见微松了口气,道:“师父有需要的话,尽管问我要人。”   叶无涯凝视着月见微,道:“不对,你有些话,是在骗我。”   月见微心脏提了起来,暗道该不会是怀疑他说做梦有差吧?   月见微道:“哪里骗你了?”   叶无涯眯了眯眼睛,道:“你最初给我说,你修炼的万宗归一,乃是一个穿着大氅,头戴金冠的仙君,还说他浮在云端,现在却又变成了这副模样,你到底哪句才是真话?”   月见微打了个唐突,暗骂自己当年说什么胡话,偏生给自己挖坑,只能承认道:“当年是我信口胡诌的,还请师父见谅。”   叶无涯冷哼一声,道:“量你也没这个胆子再骗我一次。”   月见微陪笑道:“不敢不敢。”   月见微了却了心中一桩事,这下子,非但可以给丹心阳一个交代,还可让墨沧澜身边多一位能够照看他的丹师。   月见微有自己的私心,但他不得不安排部署许多事情。   没过几日,月见微便和月隐之、叶无涯一同回了紫泽仙陆。   临别之前,月见微拉住月隐之,问道:“你和云泽,当真再无可能?”   月隐之看着他,道:“他是我师弟,这辈子都不会改变。”   月见微蹙起眉头,道:“为什么?他分明喜欢你,你对他不见得无意。”   月隐之道:“婆娑秘境我势必要亲自进入,那个地方,乃是神界碎片,里面会有怎样的危险,谁都不敢肯定,我此次见到他,只觉得他的生活平静祥和,我不想让他替我担心。”   月见微一愣。   “若我能活着回来,自会去下界找他。”月隐之罕见地露出了一抹微笑,道:“我要寻我的剑灵,但似乎剑灵和云泽相比,也并不那么重要。”   月见微沉默片刻,突然“啊”地一声叫了出来,道:“师兄,你还是别说这种话了,一般话本里面这么说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月隐之:“……”   月隐之抽了下嘴角,转身就走。 第531章 又死一个   叶无涯回了帝都,见了丹心阳。   丹心阳虽三番两次让月见微想办法将叶无涯给叫回来,好让他们父子共叙天伦之乐,然而真正见了面,丹心阳却是冷着一张脸,甚至还冷笑一声,道:“你还回来做什么?还记得自己有个儿子?不如就一个人在下界孤独终老好了。”   叶无涯摸摸鼻子,道:“倒也不是为了儿子回来的,我是听微微说,我道侣还活着,而且还在紫泽仙陆,所以打算回来看看。”   丹心阳:“……”   月见微:“……”   丹心阳面色变了又变,终于眼眶一红,咬牙切齿道:“原来如此,我就说你怎么突然改了决定,果然与我无关,我在你心里,从来都没有半分地位,既然如此,你就继续为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人颓废着吧,倒也不必认我这个儿子了!”   说完,丹心阳用力咬着下唇甩袖便走,很快不见了踪影,就连月见微在身后叫他也无济于事。   月见微尴尬地摸摸鼻子,说:“师父,你这话说得,也太伤人了。”   墨慎之趴在月见微脑袋上,也跟着点脑袋,道:“阳阳都被气哭了。”   叶无涯咳嗽一声,道:“我又不是,故意气他。”   月见微像是看负心汉似的看着叶无涯,道:“有你这么当爹的?我父亲在我小时候,也是不告而别,不知所踪,我爹待我一样极好。”   “那是你爹。”叶无涯叹了口气,道:“我失了道侣的时候,才刚刚有了阳阳,我心里面接受不了,便将他从小丢在药宗给我师兄带着,不曾照顾过他,我现在分明是无颜面对他,才屡次对他避而不见。”   月见微嗤笑一声,一点都不顾及师徒之情,道:“懦夫行为。”   墨慎之点点脑袋,道:“坏坏!”   叶无涯也是心中有愧,他自认为不是个合格的父亲,丹心阳在他不曾见到的地方,却是长得极好,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再让丹心阳认自己这个爹了,但又总是忍不住想念他,想看看他都成日做些什么。   可叶无涯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只能这般说出尴尬的话,叫丹心阳更是伤心气愤。   刚巧墨沧澜坐着轮椅缓缓滑了过来,周身飞着三只彼岸蝶,道:“怎的看到丹心阳哭着跑走了?”   叶无涯更是惭愧,道:“说来话长。”   墨慎之见到墨沧澜,便兴奋地跳到他怀中,奶声奶气道:“父皇!”   墨沧澜摸了摸墨慎之的脑袋,道:“几日不见,又沉了一些。”   月见微道:“能吃能喝还能睡,肯定要长胖的,也不知道崽崽什么时候才能化形。”   墨慎之身体亏损,化形必然比其他麒麟崽子要晚一些,这始终是月见微心中的隐痛。   墨沧澜宽慰道:“倒也不急,孤还是更喜欢崽崽这副模样,甚是可爱。”   墨慎之嗷嗷叫了两声,将脑袋埋在墨沧澜怀中,不停地拱来拱去。   叶无涯道:“我看他先天亏损,倒是能开些丹药弥补一下,过几日便将丹药给你们。”   月见微笑道:“师父真好。”   叶无涯扫了他一眼,道:“丹阙的事情……”   “我会上心。”月见微道:“隔了太久,我想不起来当初在哪里见到他了,我再仔细想想,兴许能有其他线索。”   叶无涯点点头,道:“我去看看阳阳。”   叶无涯走后,墨沧澜问道:“丹阙是谁?”   月见微道:“是师父的道侣,以前也是药宗的弟子,只是多年之前不见了。”   墨沧澜道:“何时?”   月见微想了想,道:“应当是神魔大战结束的时候。”   墨沧澜蹙眉,道:“说起来,我总觉得有些奇怪,你父亲也是在那个时候不见得,丹阙也是那个时候,这其中,是否有什么关联?”   墨沧澜这么一说,月见微也觉得古怪。   “我父亲是为了镇压龙帝,不知丹阙又是为了什么。”   “兴许是发现了什么,也可能是得罪了什么势力。”墨沧澜轻描淡写,道:“那个时间点,消失的人,可不只丹阙一个。”   墨沧澜拿出了一张卷轴,递给月见微,道:“这是我查到的在神魔大战之后不知所踪之人的名单,细细数来,足有一百三十二人,且人人都是接近小尊位的强者,里面以丹师居多,共有一百一十二人。”   月见微蹙了蹙眉头,迅速打开了这张密信卷轴,这里面罗列着的一百多个名字,后面还写了他们的天赋特长和在神魔大战中的表现。   月见微抽了几个丹师,发现这些丹师竟都是四品以上的。   当他看到丹阙名字的时候,恍然发现他在记录之中,竟是七品丹师。   “这让我想到了天顶。”月见微福至心灵,一边看一边道:“我还记得,在苍茫大陆的时候,天顶便是在不停搜罗世上的丹师,这件事情,不知是否与天顶有关。”   墨沧澜道:“是否与天顶有关,还有待考证,不过,我基本上可以确定,这件事情与婆娑秘境有关。”   月见微一愣,道:“发现什么了?”   “这其中有五十三个人,最后出现的地方是焚灵天河,也就是婆娑秘境附近。”墨沧澜淡淡说道:“我始终不相信这只是巧合,婆娑秘境必然有问题。”   月见微捏紧了手中的纸,道:“若是与婆娑秘境有关,再与天顶有关,那天顶便是婆娑秘境,基本上成了定数。”   墨沧澜点点头,道:“印何似也已经在对焚灵天河与婆娑秘境进行占卜推演了,他在寻找婆娑秘境的入口,若是能够找到入口,许多事情都能解决。”   婆娑秘境是个稳固的结界,传说中若非有缘之人,终其一生都不可能踏入婆娑秘境半步。   但如今,这神界的神秘之地已然成了令人恐惧的地狱,墨沧澜身为人间帝皇,自然不可能允许它继续存在。   只是,打开这地狱,需要足够长的时间。   墨沧澜又提起了丹阙。   “你何时知道他?”墨沧澜道:“总不可能是在梦里。”   “前世偶尔遇上他的。”想了想,月见微若有所思道:“说起来,我是上辈子在一片崖底见到了丹阙,只是,我本该记得是在何处见到的他,可仔细回想的时候,只觉得前尘一片空白,似乎是有什么力量将我的记忆给擦去了一部分,这也着实奇怪。”   墨沧澜抚摸着快要睡着了的崽崽,压低声音道:“若当真是有股怪力在从中作祟,那便说明,你接触到丹阙的地方有古怪。”   月见微按了按眉心,道:“不好说,我还是回忆一下吧。”   他倒是想要认真回忆,只是想了半晌,也记不清楚到底在哪儿见过丹阙了。   此时,墨慎之已经在墨沧澜怀中睡熟了。   墨沧澜捏了捏墨慎之的小肉翼,道:“这翅膀长得,和你没什么差别。”   月见微也不再勉强自己,也走过来捏了捏墨慎之另一只小翅膀,道:“比我的看起来丑了些,像是鸡翅膀似的。”   “有你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墨沧澜觉得好笑,道:“月隐之和泽泽说开了吗?”   提起这个,月见微就忍不住叹了口气,道:“说不开了,你那弟弟,你自己该清楚,虽然看起来脑子缺根弦,实则懂事得很,不舍得离开白雪境。而且,二泽在月隐之面前,总是有些自卑。”   墨沧澜道:“在月隐之面前,罕少有人能不自卑吧。”   月见微乐了,想了一想,说:“这倒是。”   月见微虽有意牵线,却也绝不会勉强。   不过,自从容且闻伏诛之后,紫泽仙陆似乎进入了一段休养生息的时光,这些年来,魔族不曾进犯,灵脉之灵的隐患也消失殆尽,整个紫泽仙陆再也不曾出现过大范围的恶性事件,就连被怀疑乃是万恶之源的婆娑秘境,也丝毫不曾有过动静。   转眼又是数十年。   这日,天道宗传来了一道秘密消息,说是老宗主在突破大尊位的时候,真气混乱爆体而亡,天道宗需得选出一位新宗主,希望墨沧澜能够推荐合适的人选。   这些年来,墨沧澜深居简出,罕少出现在人前,纵然是必须上朝的时候,也大多都是月见微代他出面。   墨沧澜仍是大尊位强者,只是他坐在轮椅上的模样,着实不想让太多人见到,这样会让容氏的政权受人质疑。   “又死了一个。”月见微将密报呈递给墨沧澜,沉眸道:“已经是这些年来第十二起了,这次竟是天道宗老宗主,只怕是拖不下去了。”   数年来,每隔几年便出现强者在突破境界的时候,体内真气乱窜以至于爆体身亡,起初以为只是个例罢了,然而当某年接连有三位强者突破小尊位的时候,悉数死于同一种状况,这才引得道宗注意。   印何似推演之后,得出结论便是紫泽仙陆已经不适合突破到小尊位了。   “气场所限。”印何似脸色极为难看,蹙着眉头看着手中那道密信,道:“以婆娑秘境为核心,朝着周围弥散开来,大陆的气场变得越来越奇怪,原以为只有陛下才受万古枯的影响,不能轻易突破境界,却没想到现在这已经成了所有人的困扰,陛下还是早些做好准备吧。”   墨沧澜坐在轮椅上,双目轻轻合拢,道:“婆娑秘境仍不曾打开,差的那个三道合一之人,至今仍未现身,竟是陷入绝境。”   墨沧澜曾亲自前往婆娑秘境,可饶是他动用了山之精魄最强悍的招数,搞得周围山崩地裂大地哀鸣,婆娑秘境仍是完好无损地浮在焚灵天河上空,不曾有半分破碎。   外力显然无法强硬地打开婆娑秘境,墨沧澜又派与婆娑秘境关系最为紧密的古木世家之人,试探着打开,却也一样无济于事。   但天无绝人之路,印何似终于窥到星轨,偶尔一次发现这婆娑秘境的开启,竟是需要一位三道合一之人的血做引子,再利用阵法和灵宝,方有从外界打开一角的可能。   然而,三道合一之人如何易寻?   这世上的修士,或修灵,或修煞,或修魔,总是会选一道而修之,人体本就是一个容器,仅能容纳一种天地之气,但凡多上一种,便会引起颇为眼中的后果。   譬如墨沧澜多了几分魔息,便已经偶有难以控制的入魔时候,更遑论一个身体里面同时具有三种气息。   若真有这样的人,还能好端端地活着,简直称得上是奇迹。 第532章 老宗主隐秘   墨沧澜突然露出了狐疑之色,对着印何似道:“你该不会是断错了吧?灵魔煞三气同体之人,我还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印何似受到质疑,当即凉凉道:“陛下若是信不过臣,不如另寻旁人来算算。”   月见微轻咳一声,道:“印祭司算出来的,自然不可能有错,沧澜哥哥只是觉得那人着实太难寻了,只怕我们还是要另寻他法。”   印何似道:“这些年来,我日日不离祭祀神殿的占星台,若能寻到其他法子,早就已经寻到了。”   月见微道:“沧澜哥哥已经派了大批人马,在不同小世界寻找那位三道合一之人,只是,这些年来,毫无进展,若非我有了身孕,我恨不得自己去修了这三道。”   印何似露出了吃惊之色,盯着月见微道:“你又有身孕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月见微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容,低头看着自己毫无变化的腹部,道:“有一段时间了,只是才发现没多久。”   印何似顿了一顿,叹息道:“难怪龙族想方设法想要得到你,就你这体质,不愁给龙族再生个九子。”   月见微一脸黑线,道:“给龙族生崽也就罢了吧,我没把他们给连窝端了,还是看在我兄长的面子上。”   起那些年,孤渊烬总算是将龙九娶进家门,只是两人不曾在麒麟世家久留,没多久,孤渊烬便随着龙九回了不似海,名义上是走亲访友,实则是为了争权。有了月见微和墨沧澜的支持,龙九并未费太大力气便将龙族纳入麾下,龙太子龙尧死在族中内乱,青昊长老亦是沉入了不似海深处。   从此之后,月见微与龙族的一段过往,就此落下帷幕,只要龙族在龙九和他兄长手中一日,他就不会再与龙族多做计较。   如今,月见微又有了身孕。   这个消息当墨沧澜知晓的时候,高兴地无以复加,日日琢磨着该给崽子再取个什么名字更妥当。   月见微看他心情颇佳,便也就稍稍放心。   印何似想了想,道:“若是再生出孩子来,你是打算留在身边自己带着,还是送出去给旁人指教?”   月见微知道他说的是墨慎之。   墨慎之十四岁的时候,月见微便将他送到了剑阁修炼,那时候墨宸霄还没得到正式出山行走的机会,如此一来,两人身边就又没了崽崽膝下承欢。   那是月见微的决定,墨沧澜颇为不舍,觉得墨慎之的年龄不大,本体还是个不大一点的小崽崽,若是送出去只怕是会被人欺负了,还与他争执一番。   月见微义正言辞道:“我十四岁的时候,已经随着月十,孤身来到苍茫大陆,躲避了一路的追杀,入了漠城白雪境,杀了冰魔,见到了你。我不求我的崽崽能有多厉害,至少要学会独立。”   墨慎之太粘人了,身为一只雄性麒麟,竟是成日不是趴在他爹脑袋上,就是窝在他父皇怀中,懒散的不得了,月见微总觉得这么下去不成,便一狠心一咬牙将墨慎之送出去了。   墨慎之自己倒是愿意,毕竟在家里的时候,月见微一言不合拎起他的后腿儿就开始揍屁股,墨慎之甚是委屈。   月见微琢磨了一会儿,道:“这个问题,我还真没考虑过,不过,我更倾向于留在身边吧,毕竟都送出去两个了,修炼无年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才能下山,我总归是舍不得的,沧澜哥哥,你觉得呢?”   墨沧澜道:“一切都听微微的吧。”   印何似颇为羡慕地看着他们,道:“这么多年,你们之间的感情居然还是这么好。”   月见微笑道:“毕竟是多年夫夫了,也知道来之不易,不过你与宁非,不也一样好么?”   印何似凉凉一笑,道:“他心里面哪儿有我,只有那堆破书罢了,成日恨不得将自己埋在书堆儿里,和书过算了。”   宁非担任了白无相这个位置,天下灵脉调度、任用选拔、考核升迁、灵石使用等等之类的大计最终全都要他过目,还真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宁非自己也乐得指点江山,一心扑在政事上,闲暇之余又在藏书阁不停翻找有关婆娑秘境的记载,倒是的确忽略了印何似。   印何似心中有些抱怨,也是正常。   月见微道:“我总是因为帝国有宁相这样的臣子而感到安心。”   墨沧澜点点头,道:“孤也一样。”   这话还正说着,宁非便出现了。   “想着便是来找陛下了,我来接何似回家。”宁非看起来仍是那副温软的样子,笑起来颇为温柔,但也有属于它自己的强势。   月见微露出了蛮有深意的笑容,印何似被宁非盯得这么紧,竟是还对自己的处境不自知,着实有趣。   印何似咳嗽一声,转移话题,道:“所以,天道宗老宗主坐化一事,如何解决?”   墨沧澜道:“孤亲自去一趟,毕竟这次是宗主,祭礼上孤不出现也说不过去。”   印何似叹了口气,道:“那谁去担天道宗宗主的位置?”   墨沧澜道:“倒是有一个人选,却不知他愿不愿意。”   印何似道:“谁?”   墨沧澜说:“叶无涯。”   ………………   叶无涯发现他是被月见微忽悠回紫泽仙陆的,毕竟月见微直到现在都没想起来到底在哪儿见过丹阙,不过,既然回都回了,也不至于再耍性子重回苍茫大陆,更何况,丹心阳这些年也是没爹没娘,过得不顺,叶无涯终于想起来尽父亲的责任了。   叶无涯是被月见微从药宗请回来的。   “让我去当天道宗宗主?”叶无涯挑了挑眉梢,斜眼瞅着月见微和墨沧澜,道:“你们这是打什么主意呢,天道宗那边和我闹得可不算愉快,让我去当宗主,他们也得服气。”   墨沧澜道:“天道宗那边,师父大可不必担心,我和微微已经去过天道宗,与那边的几位长老相商之后,均认为师父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叶无涯道:“我这种万事不管的性子,哪里合适了?”   月见微道:“我与大哥发现,天道宗里面藏有密卷,里面所载的许多事情都是皇朝的密卷不曾记录的,但那些密卷,涉及到天道宗许多隐私,唯有宗主才有资格审阅,原本,天道宗的宗主必须是本宗长老职任,但天道宗自从死了六位强者,便人心惶惶不安,想要寻找解决方法,这是他们与沧澜哥哥商议之后的结果。”   其中麻烦,自然不必多说。   天道宗哪里舍得将宗主的大权交给墨沧澜手中,天道宗自诩为紫泽仙陆第一大宗派,曾经鼎盛辉煌的时候,连皇权在他们面前都要卑躬屈膝。   天道宗的密卷里面,不知藏了多少宗门秘事,都是天道宗不敢让外人知晓的。   一旦让墨沧澜安排的人担任宗主之位,便相当于让天道宗的所有隐秘,都呈现给墨沧澜来看。   天道宗如何愿意?   可墨沧澜的意思也是颇为明确,天道宗若是想要得到皇朝的帮助,就必须让墨沧澜指定的人来坐宗主位置,否则一切免谈。   墨沧澜是强势的,也是精明的,这些年来,天道宗实则早就已经布满了无间相的探子,这其中有多少压制着修为不敢进阶小尊位的修士,墨沧澜可谓是了若指掌。   墨沧澜的本事是公认的,而且皇宫之中有一处灵气磅礴的密室,那也是如今紫泽仙陆唯一一个能够平安突破小尊位的地方。   墨沧澜只需要搞定天道宗为数不多几个说得上话又急需突破的长老,这位置基本上就稳了。   至于为何选上叶无涯,一来叶无涯曾是天道宗长老,资历和修为都够格,二来叶无涯惦记着丹阙的事情,墨沧澜怀疑天道宗的密卷里面极有可能记载丹阙的名字,无人会比叶无涯更上心,便也算是知人善用。   叶无涯也是个人精,听月见微那么一说,心里面便有了底子。   叶无涯琢磨一番,很快便有了决定。   “既然如此,那我就去当这个宗主好了。”   叶无涯去了天道宗,便开始成日泡在藏书室中翻阅密卷。   天道宗的几位长老也挨个前来皇宫之中寻找突破的契机。   没过几日,叶无涯便风尘仆仆地赶到了皇宫,他乍一见到月见微和墨沧澜,便将一份卷轴甩给他们,脸色奇差地说道:“婆娑秘境果然和天顶有关。”   月见微忙将密卷打开,看了一遍,心下一沉,也总算是将心头的困惑解开了大半。   这密卷乃是上一代天道宗宗主所写,并加了封印藏在藏书阁最高处。   他写的时候,定然是不打算让人知道,至少是在他生前。   至于死后或者飞升,万事都与他无关,被人看到也就无所谓了。   密卷上竟是真的写了神魔大战之后发生的事情。   大战过后,百废待兴,天道宗出力甚多,也损失惨重,眼看着便要动摇这天下第一宗门的根基,老宗主可谓是日夜难免,生怕成了这千古罪人。   且天道宗里,各个势力都对宗主之位虎视眈眈,想要将这位在战斗中受伤的老宗主拖下来。   正值此时,有一处名为“天顶”的组织,找上了老宗主,想要与他商量讨要几个厉害的丹师,去给他们炼制丹药,同时作为回报,天顶将会赠送老宗主数样法宝,帮助他提升修为,稳固宗门。   老宗主很快便答应了。   他在密卷中记载,那“天顶”带给他的法宝,竟不似仙陆的宝物,上面印刻着一样他不认识的法纹,在老宗主多年查探之后,才发现那法纹乃是神界的天书文字。   老宗主惊觉不妥,那与他交易的,甚至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种如梦的意识,他在梦中答应了那个意识,待到白天醒来,天道宗的数位丹师,的确消失不见了,而他的储物袋当中,又多了这些灵宝。   从这之后,虽老宗主想要悬崖勒马,却为时已晚。   那股意识总是时不时给他讨要丹师,只是天道宗的丹师失踪,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老宗主自然不敢再轻易答应,然而,那天顶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直言若他无法将人交出,便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他做的事情,叫他身败名裂。   老宗主害怕这股无名势力,不敢违逆,便派人暗中在紫泽仙陆各地寻找厉害的丹师。   落单的最好,若是有背景的,只要背景不够硬也可以掠走。   直到他遇上丹阙。 第533章 双亲回归   丹阙是药宗宗主,在神魔大战之中居功至伟,道行极高,受人尊崇。   在他发现药宗有数位弟子凭空消失不见之后,便亲自着手调查,丹阙果真有本事,竟是很快查到了老宗主身上。   眼看着秘密难保,老宗主急忙找上天顶,希望他们能够出面将丹阙解决。   天顶发现丹阙天赋极高,马上便动用力量,把丹阙掳走,顺便伪装成是魔族做的,以至于叶无涯多年来都以为丹阙已经死了,伤心欲绝心灰意冷之下,远走他乡,直到这些年才回来。   那老宗主还发现,天顶的那股意识来自于婆娑秘境。   这是个偶然。   老宗主是在古木霖来到天道宗之后,才见到传说中从婆娑秘伴生而来的法宝,那上面刻着的一个符号,便是他曾经在天顶之人送给他的法宝上见过的符号。   天顶和婆娑秘境的关系,昭然若揭。   月见微将看到的内容分毫不差地告诉墨沧澜,听完之后,墨沧澜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叶无涯却是久久不能平静,恨得咬牙切齿,道:“那婆娑秘境当真是毒瘤,老宗主幸亏死的早,已经遭了报应,若是现在他还活着,我必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看到密卷的时候,整个人都宛若被狠狠砸了当头一棒似的,几乎头破血流,心脏都揪成了一团。   他一直都以为丹阙死了,还是被魔族给害死的,如今才恍然惊觉,他的道侣竟是被天道宗所害!   婆娑秘境,更是已经成了叶无涯的心头之恨。   月见微也是心中震惊,他虽早已猜测天顶和婆娑秘境之间的关系,却没想到天道宗竟是也参与其中。   “除了宗主之外,可还有其他人参与?”墨沧澜道。   “揪出来了几个,其中有些能耐的便是容且闻了,其他的都是小虾米罢了,绝大多数都已经在容且闻伏诛的时候,被揪出来了,许是生怕罪过更多,便不敢讲天顶之事,当然,也可能是根本不知道天顶的存在。”叶无涯道。   老宗主记录的密卷不止这么一份,其他的叶无涯也都带了过来,给月见微和墨沧澜过目。   在此之前,叶无涯自己已经将里面提到的人悉数拔除,亲自审讯,倒也得出些有用的东西。   只是,那些人当中,基本上都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替谁干活儿,许多都只做过替老宗主搜罗人的活计罢了。   墨沧澜的手指在把手上轻轻敲了几下,道:“继续查,看看还能不能挖出些什么东西。”   如今,既然已经能够确定天顶和婆娑秘境有关,便就有了突破口。   月见微道:“既然天顶一直都在搜罗丹师,我们倒不如回到苍茫大陆的天冗城,亮明丹师身份,主动进入天顶一探究竟。”   墨沧澜睁开眸子,对着月见微道:“你又要作死。”   月见微道:“怎能说是作死,现在那三道合一之人还没影子,一点都不靠谱,唯一能想到的法子,便是让天顶把我们抓走,不然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我师娘和其他丹师,吃苦受罪了。”   叶无涯若有所思,道:“这倒是个行得通的法子,只是,就算要去也轮不到你,你在宫中安心养胎便够了,我亲自去一趟,探探究竟便可。”   墨沧澜道:“天顶能够入梦与人交谈,哪里会是寻常的道法,莫要损了夫人又折兵。”   对于婆娑秘境,墨沧澜讳莫如深,有了墨慎之以后,墨沧澜走火入魔的时候越来越少,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只是,他一旦靠近婆娑秘境,便会感觉到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引诱他进去,还企图将他心底的魔障给勾出来。   对于婆娑秘境,墨沧澜颇为小心谨慎,他特意叮嘱那些守在婆娑秘境附近的修士们,莫要离得过近,也不必过多好奇,发现不妥便立刻撤离。   到底是神界留下来的东西,且拥有自己的意志,绝非常人能够轻易抵抗的。   叶无涯摇了摇头,态度颇为坚决,道:“我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如今已经确定丹阙在此,便必然不会坐以待毙,我等了这么多年,过得宛若行尸走肉,总要做些什么才能安心,陛下不必多劝。”   眼看着叶无涯说什么也劝不动,墨沧澜便不再多说,只是暗中派人去给丹心阳通风报信。   丹心阳得了消息之后,当即便亲自赶至帝都,和叶无涯大吵一架之后,方让叶无涯勉强改了想法。   同时,月见微派了不少白无相的探子,伪装成逃难之人,陆续进入不同小世界的天冗城,寻找时机进入天顶,探看其中隐秘。   本以为事情就这么又被耽搁下来,又需要多年才能有新的进展,不料,没过多久,两个意料之外的人突然出现,打破了如今僵持的格局。   月轻鸿和墨意寒的回归,无疑是给墨沧澜等一干人带来了极大的惊喜。   “数年不见,你小子修为竟是这么高了。”月轻鸿笑容轻松,拍了拍墨沧澜的肩膀,视线落在他的双腿上,却是并未多说什么。   墨沧澜却是冷着一张脸,道:“你这个做父亲的,也是真够厉害,竟是就这么一声不吭就消失不见了,更过分的是,还拖着我爹一起消失。”   过了这么多年,月轻鸿怎么说也该把墨意寒给搞定了,否则他也不必当这个陵王。   墨意寒扫了月轻鸿一眼,道:“此事日后再说,我与你父亲,是费尽千辛万苦,逃难出来的。”   月轻鸿和墨意寒看起来与正常人没什么差别,身上的衣服也是整齐干净,发丝也不见凌乱,如今说出“逃难”二字,倒叫墨沧澜有些吃惊。   “你们到底去了何处?”墨沧澜蹙起眉头。   “容我慢慢道来。”月轻鸿说:“我带着意寒,重回紫泽仙陆的时候,发现焚灵天河那处隐隐有些异常,便带他一同前往焚灵天河一探究竟,却没想到,才刚到那处,便被一股大力吸入了一个秘境之中。”   那个秘境,自然就是婆娑秘境。   至于婆娑秘境为何在那个时候突然开启,如今已经是个未解之谜,月轻鸿和墨意寒进去之后,便再也寻不到出口,无论用了什么手段,婆娑秘境的结界都坚不可摧,根本出不去。   月轻鸿和墨意寒只得留在里面修炼。   婆娑秘境之中的确多有灵宝,且自成一个世界,里面有城池,有山川河流,还有一个神庙。   “但我和你父亲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墨意寒沉了沉眸子,道:“这看起来是个生机勃勃的世界,实则都像是死物,里面有绿树,有百花,然而这些绿树百花根本就是假的,我将它们连根拔起,翌日一早,便又回恢复如初,我拔出来的那东西,也会凭空消失。而且,里面似乎没有活着的生灵,就连一只虫子都不曾寻到。”   “城池是一圈一圈的,里面的人都穿着白色法袍,带着白色的斗笠,将脸严严实实地遮盖住,我们发现,城中有许多丹师,他们颇为麻木地马不停蹄炼制丹药,纵然我们企图和他们说话,也不会有任何回应。”   月轻鸿看了看墨意寒,接着道:“他们炼制出来的丹药,我也曾看过,是一种能够凭空生出灵气的丹药。我与意寒颇为怀疑,若这秘境之中根本并无可用的灵草,那些炼丹的灵植,又是从何处来的?”   月见微点点头,若有所思道:“也是啊,婆娑秘境不是说遍地灵草,满山灵兽么,怎的事实竟会如此。”   “都是骗局。”墨意寒冷笑一声,道:“用了数年,我们才终于悄无声息地接近位于最中央的神庙,我们发现,那些灵草全部都是从神庙之中拿来的,日日都有人去神庙接应,再将炼制好的灵丹送入神庙。”   “神庙?”墨沧澜抓住了这么个关键词。   “神庙便是那婆娑秘境的心脏,里面究竟有什么,我与意寒用了多年也不曾真正挖掘出来。”月轻鸿眸中闪过一抹冷冽之色,道:“但是,我几乎可以肯定,这神秘当中,多得是通天灵宝,奇珍异宝,甚至,我怀疑那是神界监视紫泽仙陆的眼睛。”   那种时时刻刻处于监视之下的、无处遁形的感觉,如影随形地跟着月轻鸿数些年,月轻鸿本就是大尊位强者,他对于周围的危机,有远超于常人的感应,那神庙给月轻鸿一种颇为不祥的感觉。   这种感觉从何而来,难以用语言来描述,但并不妨碍月轻鸿下如此决断。   神庙不是轻易能够进去的,月轻鸿尝试过多次,但都不得法门。   他本打算硬闯试试,却被墨意寒给拦住了。   墨意寒的意思也颇为明确,你丫儿还是别作死的好。   婆娑秘境乃是天顶一事,已成定局。   月见微不解地说:“若婆娑秘境当真是神界的碎片,或者说是监视者,那神界究竟想做什么?阻止仙陆再有人飞升么?可是这又是为何要这么做,就算我们飞升了,又能对神界造成什么影响呢?”   这是月见微想不明白的地方。   从七千年前,他就想不明白了。   曾经沧君对他说过,他怀疑神界的通路闭塞乃是神界之人故意为之,与灵脉之灵的动荡关系不大,但却寻不到证据,这个历史遗留问题七千年都不曾解决,到了现在,月见微依然费解。   月轻鸿冷笑道:“谁知道那些家伙在想些什么?”   墨沧澜道:“那你们又是如何出来的?”   墨意寒心有余悸,道:“能出来,也算是凑巧了,原本我们两人扮作天顶弟子,混迹于人群之中,并未暴露什么,只是忽有一日,轻鸿施展了道法想要窥测神庙,方才被人给发现了,我与意寒朝着婆娑秘境深处逃去,很快便来到一处断崖,我二人无奈之下,跳到崖底,竟是遇到了一个被束缚在山壁上的丹师。他给了我二人两颗丹药,我们服用之后,竟是身体化作透明,就这么轻飘飘地离开了婆娑秘境。”   直到落在一处四面环山的峡谷,墨意寒还有种恍若隔世的不踏实之感。   他听到鸟鸣啾啾,虫蛇爬行,便知道此处再不是看似生机盎然实则死气沉沉的婆娑秘境了。   他简直无法想象,两人冥思苦想方法用尽都不曾寻到的出路,就这般轻而易举地被一个丹师给救出来了。   月见微对丹师和崖低颇为敏感,眼皮子一跳,道:“那丹师,是什么模样的?” 第534章 另一处入口   月轻鸿道:“是丹阙。”   月见微愣住了。   月轻鸿沉眸道:“我与丹阙有过几面之缘,曾经对抗魔族的时候,也一起并肩作战,他是叶无涯的道侣,我一直以为他是死了的,没想到,竟是被束缚在婆娑秘境的崖底。那时情急,他只来得及告诉我二人,婆娑秘境是邪恶之地,出去之后,再不要回来,其他的什么都不曾说。”   月见微心跳飞快,看着墨沧澜,有些激动地说道:“沧澜哥哥,我们快些告诉师父吧。”   墨沧澜颔首,道:“你派人去告诉他老人家。”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丹阙还活着,这消息对于叶无涯而言,只怕是最能振奋人心的了。   墨意寒道:“出去之后,我们落在距离神武大陆颇远的密林之中,那处山峰极高,直耸入云,看起来宛若缥缈仙境,我二人走了许久,才遇到镇子上的活人,问过之后,方知那处便是琉璃陆,那洲名为琉璃洲,虽只有山群那么大的地方,却也是个独立的大陆。这一路上,又耗了足足半年时间,我们才终于回到神武大陆。”   月见微听到琉璃洲,脑海中突然像是被一道穿云箭给破了迷障,不自觉地抬高声音,道:“琉璃洲?那不正是我云巅仙宗所在之处么!”   琉璃陆,琉璃洲,这本是一个其貌不扬名声不高的大陆罢了,此处修士不多,也没什么太大追求,上辈子月见微伤心欲绝之下,误打误撞入了琉璃洲,倒是喜欢上此处与世隔绝的宁静,便在此处创立了日后不容小觑的云巅仙宗。   云巅仙宗虽然并未声名远扬到神武大陆,但在其他小陆之中,还是首屈一指的势力,月见微倒是不曾广纳弟子,只是捡了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们,留在云巅仙宗给他做个伴罢了。   一个偌大的宗门,真正的顶梁柱,只有月见微一人而已。   拨云见日,仿佛一切都在月见微面前露出了真容。   他记起来了,他是某一日醉醺醺地魂游太虚,在山清水秀的群岚之间睡着了,醒来的时候,便到了那崖底,见到了丹阙,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如何到了那处。   丹阙觉得月见微与自己有些缘分,且在丹道上颇有天赋,便心血来潮将毕生所学传授给他,也不管月见微是否能学得会。   山中无日月,月见微在崖底留了许久,直到某一日,他突然想离开了。   丹阙知他总有一日会走,便送了他一颗灵丹,只说他吃了之后,便能够离开崖底。   月见微看着丹阙,还颇为不解,道:“师父,您老人家全身都被锁链束缚,这些丹药又是如何炼制出来的?”   丹阙傲慢地瞅着他,虽身上缠绕着沉重的枷锁,口吻却是颇为傲然。   “为师的深浅,岂是你小崽子能够窥测的?为师早已练成神识炼丹,不需要让你看到我动手,便已经炼成丹药。”   月见微大为震撼,觉得丹阙理应不是凡人,早该成神了。   丹阙眯了眯眼睛,对他颇为认真地说道:“微微,你出去之后,便只将这里当成你做的一个梦罢了,切莫想着回来救我,你的能力,远不足以将我带出去。”   月见微的确有这个意思,只是从来不说出口。   丹阙看穿了他的意图,月见微不服,道:“师父,我虽然修为没你那么厉害,但也认识一些厉害的人物,总要试试。”   丹阙道:“你这些修为,根本不够看,我的修为远高于你,不也一样被困在此处动弹不得?你的心意,我领了,困住我的那些东西,不是你能够接触到的层次,还是乖乖过你的小日子去吧。”   说完,丹阙便将一颗丹药塞给月见微。   月见微吃了之后,便离开了这片崖底。   从那之后,月见微有一段时间都是恍恍惚惚的,仿佛做了一场大梦,他再去寻找丹阙的时候,便再也找不到曾经的入口了。   提起了云巅仙宗,那层朦胧不堪的迷雾便就这么消散了。   原来,他竟是在云巅仙宗见到了丹阙。   如此说来,婆娑秘境的出口,竟是在云巅仙宗。   不知为何,月见微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种浓浓的宿命感。   前世之因,今生之果,本以为前世的云巅仙宗已经无需再提,却不料,一切在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云巅仙宗,又是什么地方?”众人视线落在了月见微身上。   月见微提起前世,却不欲细说,毕竟牵扯太多,说起来太过麻烦。   “就是琉璃洲。”月见微言简意赅,道:“那片我熟,以前曾经在那处游历过,每一座山我都能叫出名字来,至于云巅仙宗,这个不必在意,现在应该已经没有了,若是要去琉璃洲寻找入口,我可以带路。”   “若是如此,那就最好不过。”印何似也闻讯而来,了解前因后果之后,顿时颇为激动,道:“我先前便算过,婆娑秘境的入口之处,绝对不止焚灵天河一处,还有隐藏的另一处,而且,真正能够打开的入口,必然不是焚灵天河那边,就算找到三道合一之人,想要进入焚灵天河,一样要通过入口,如此看来,倒是琉璃洲的入口更为合适。”   月见微兴奋起来,道:“那还等什么,我们这就去琉璃洲看看吧。”   印何似看着月见微,道:“你这身子,还是别颠簸流离了。”   月见微不服,道:“我这身子怎么了,好得很呢。”   印何似语重心长,道:“毕竟坏了崽子,而且据我所看,还是一胎双生,先前生二殿下的时候,没什么反应,但这一胎你可是成日身体不适,还是要自己多注意一些。”   月轻鸿神色微妙,意外地看着月见微的肚子。   墨意寒先是一愣,紧接着便惊喜不已,道:“微微,你居然已经有了崽子,我可真是错过了太多惊喜——只是,我孙子人呢?”   这一路紧赶慢赶,墨意寒和月轻鸿归心似箭,谁都没心思多打听多余事情,竟是到现在才知道月见微和墨沧澜有了孩子。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而且,月见微腹中还有新的崽崽,更是叫人惊喜。   月见微摸摸鼻子,道:“他和宸霄,全都被我送到剑阁去了,如今世道太乱,我还是希望崽崽们能静下心来,潜心修行。”   墨意寒激动地搓搓手,道:“我赶明儿就去剑阁看他们。”   又紧张地对月轻鸿道:“你说,我这个做爷爷的,第一次见他们应该送些什么好?我身上的这些法宝,似乎都不够格,你快点想想。”   月轻鸿忍不住笑了起来,抬起手在墨意寒脑袋上揉了揉,道:“我们慢慢挑,你想送什么,便送什么就好。”   反正,陵王有钱。   话题又转回了琉璃洲。   去是一定要去的,不过他们虽同意月见微亲自去一趟,却只让他找路而已,若是找不到,也不准勉强。   最要紧的事情说完,几人便又谈起了这些年的经历,听闻容且闻伏诛,且与婆娑秘境有所牵连,众人皆是一阵感慨叹惋。   “好在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墨意寒说这,露出了心疼之色,蹲下来摸了摸墨沧澜的腿,道:“只是澜儿的身子,终究是看了就让我难受。”   月见微露出了愧疚之色。   墨沧澜不以为意地拍了拍腿,道:“爹爹不必如此,不过是不良于行罢了,其他的,倒是没有影响。”   墨意寒想说现在没有影响,不见得日后也没有影响,但如今乃是团聚的时候,他自不会多提,更何况,他明知月见微的妖丹乃是解药,又怎可能给月见微施压?   墨意寒点点头,道:“说的也是,这样已经不错了。”   月轻鸿道:“怎的没见云泽?”   “……”   墨沧澜的面色微微一沉,露出了几分心疼之色。   “云泽自从你们离开之后,便担起了白雪境的担子,这些年来,我们曾去下界看过他,也给他带了许多续命的丹药,只是,他的修为不知为何,提升仍是缓慢。”   墨沧澜忍不住叹气,道:“前些日子,微微和月隐之也下去找过他,云泽却说,他若是走了,白雪境便无人负责,不愿来仙陆,他是个有主意的,微微也不曾劝动。”   墨意寒愣了一愣,低声说道:“这傻小子,怎么这么傻。”   他说着,眼眶便有几分发红。   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墨意寒这些年里,最惦记的人并非墨沧澜,而是墨云泽。   他知道墨沧澜向来是个有主意的,修为也颇为不俗,身边有不少人的陪伴和支持,倒是墨云泽这孩子,又单纯又天真,还心地善良,待人真诚,一点心机都没有。   若是身边无人,只怕是吃了亏被人欺负还不自知。   此时听闻墨云泽竟是孤零零一个人在苍茫大陆,墨意寒更是心中不忍,恨不得马上飞回到墨云泽身边。   月见微见状,道:“我再去劝劝他吧。”   墨意寒摇了摇头,道:“也不必劝了,我回去陪着他便可。”   月轻鸿知道墨意寒的心思,先前在婆娑秘境的时候,墨意寒便经常提起对墨云泽的担心,清楚他必然放心不下那孩子,作出这样的决定,也是在意料之内。   月轻鸿点点头,道:“你若想回去,我便陪着你一起。”   墨意寒深深看了他一眼,道:“等过段时间,你还是要回来的,澜澜这里你也要上点心。”   月轻鸿笑了笑,道:“明白。”   ………………   叶无涯匆匆赶至,见了月轻鸿和墨意寒一面,便率先前往琉璃洲去探路了。   这一次,倒是无人劝阻,丹心阳放心不下,便随着叶无涯一同前往琉璃洲。   只是,这两人没一个认路的,想必也得是无功而返。   月轻鸿和墨意寒去了剑阁,亲眼见到两个健康阳光长大的孙孙,送了不少见面礼物,这才舒心地前往下界,去照看墨云泽了。   月见微这次的胎动来的很快,此次的确是一胎双生,许是因为雄性麟子本就是容易生养的体质,两个孩子降生的时候,月见微到底是没吃什么苦头,只两个时辰便将崽崽给生出来了。   不过,月见微颇为意外的是,其中一个孩子,竟是与他一样,乃是雄性麟子,本体还是一直白绒绒的麒麟崽子,背后的小翅膀只有半截小拇指那么大,摸起来又软又弹,和月见微刚出生时候简直一模一样,叫人喜欢得不得了。 第535章 入口所在   一黑一白,两只眼睛都还没睁开的崽崽,就这么凑在一起,趴在小窝里面睡觉,大的那只鼻子里面还冒着泡泡,看起来颇为可爱。   墨沧澜欢欣地不得了,当即便昭告天下,大赦仙陆,并将喜报传递给麒麟世家,报给孤渊止和月孤影,还送去了一整条灵脉作为感谢,很快,麒麟世家的贺礼也回了过来。   月见微拆开贺礼一看,当即便笑了,道:“麒麟亲火,这些火石乳果乃是麒麟崽崽最喜欢吃的小零食,而且吃了之后,体内的真气和妖丹便会长得更好,只是采摘困难,生长不易,我爹他们也是费心了。”   一整个储物袋中,全都是火石乳果,这东西就连月见微小时候都没吃过几颗。   月孤影和孤渊止当真是大方上心了。   墨沧澜捏起一颗火石乳果,放在两只崽崽面前,他们果然嗅到气味,便勉强睁开眼睛,跌跌撞撞地朝着墨沧澜的手跑了过来。   墨沧澜心水得不得了,便将两只崽崽捧起来抱在腿上,喂他们吃乳果。   周围彼岸蝶翻飞,落在两只崽崽的小鼻子上面,轻轻扇着翅膀。   月见微坐在床上,看着这一幕,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个颇为温柔的笑容。   如果可能的话,他想要多生几个孩子,能够陪伴墨沧澜久一些。   岁月安好,阳光明媚。   当这样的日子终究不可能永远就这么下去。   两只崽子长大一些能够在宫殿里爬上爬下的时候,墨沧澜才带着月见微和印何似一同前往琉璃洲,打算亲自前去寻找婆娑秘境的入口。   这一次,还带上了墨宸霄和墨慎之。   墨慎之已经长成了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他拜师月隐之,如今已经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地阶强者,在同辈人当中,也算是首屈一指的天才了。   墨慎之从十年之前就已经出山历练,许是从小离开双亲,他的性格颇为独立强势,不想借助父辈的任何多余帮助,只想自己亲自闯出一片天来,倒是已经名声鹊起。   墨慎之从未对外宣称自己的身份,身上的傲气并不来自于他是皇子,而是来自于他自己的能力。   月见微对此,颇为欣慰。   小银龙却还是那副粘粘缠缠长不大的样子,脑袋上顶着一双小龙角,眼睛弯弯,长得精雕细琢,一头银发让他显得更是灵秀,走在宽肩窄腰身材挺拔的墨慎之身边,倒不像是哥哥反而像是弟弟。   “爹爹!”墨宸霄见到月见微,颇为亲昵地化作小银龙模样,嗖的一下就盘在了月见微的手腕上,翘着脑袋凑到月见微脸上舔了两下。   月见微刚想亲回去,突然嘴巴上一软,发现自己面前居然贴了一个手背。   手腕一松,小银龙竟是被墨慎之给拎着尾巴强硬地捏走了。   墨宸霄扭着身子,却挣脱不开,转头嗷呜一口便咬在了墨慎之的脖子上。   “嘶……”墨慎之吸了口气,却不曾将墨宸霄甩开,而是弹了下他的脑袋,道:“动辄就要咬人,这毛病说了几次,就不能改改。”   墨宸霄气鼓鼓地道:“你竟然敢这么和哥哥说话,简直翻了天了!”   墨慎之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月见微看得目瞪口呆,瞪着墨慎之道:“你小子是怎么回事儿?居然对你哥哥如此大逆不道,他的尾巴是你能拎着的吗?”   墨慎之挑了挑眉梢,将墨宸霄松开,后者落地便化作人形站了起来,哼了一声便跑到月见微身边抱住他的胳膊。   墨慎之道:“爹爹有所不知,我这哥哥不知什么时候生出个毛病,见到杆子便忍不住想要盘在上面,见到爹爹的手臂也是如此,这毛病不好,我作为他弟弟,有这个责任监督他改了这破毛病。”   月见微一愣,道:“爬杆是怎么个说法?”   墨宸霄的脸刷的一下子就红了。   他摇了摇月见微的袖子,道:“没什么,爹爹快别问了。”   月见微费解地说道:“你脸红什么?爬杆子又不是什么大毛病,龙族和小蛇类的妖兽,天生就喜欢缠成一团,这是种族天性。”   墨宸霄咳嗽一声,脸更是红了几分,像是蒸熟的大虾。   墨沧澜清了清嗓子,道:“微微,不必多问。”   月见微看了眼墨沧澜,突然福至心灵,明白过来:墨宸霄乃是龙族,且已经马上就要到成年期,妖兽一贯会有春日发情的习惯,只怕是墨宸霄这孩子想要爬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不过,月见微只是用欣慰的眼神看着墨宸霄,捏了捏他涨红的脸蛋儿,自然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实际情况说出来。   至于墨慎之,就让他自己兀自去猜吧。   一干人马朝着琉璃洲驶去,他们乘坐宝船,没过几日便到了琉璃洲。   琉璃洲果然如同月轻鸿和墨意寒所言,群山环绕,雾气蒸腾,边沿地带乃是人类居住的镇子,里面的人修然修仙,却也并非和神武大陆那般人人尚武,修仙只是顺道,过日子才是本意。   再往深处,便不再是镇子了,琉璃洲面积本就不大,中央地带俱是山峦,高低参差不齐,但大部分都高耸入云,看得出其非同一般的气势。   这就是上辈子月见微建立的云巅仙宗。   墨沧澜在看到了第三十八只开了灵智却并未化形的妖兽之后,道:“我总算是明白,你为何喜欢这里了。”   月见微走在墨沧澜身侧,听着周围啾啾鸟鸣,禁不住一笑,道:“因为这里妖兽众多,颇为热闹,而大多数刚开灵智的小妖,都喜欢与我在一起,我也不觉得太过孤单。”   墨沧澜闻言,想起上辈子月见微在此处一个人孤独千年,便心中一软,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不过,再多热闹,也弥补不了心里面的空缺。”月见微叹了口气,过了片刻,又笑了起来,“倒也不必多做感慨,前世已过,今生我们毕竟还算顺畅,总归是在一起了。”   印何似在旁边看着这两人时不时说这些温声软玉,禁不住有些肚子里面泛酸——早知如此,他就不该将宁非留在帝都,不然这个时候,他也秀秀恩爱试试看,也不至于成日被这两人塞粮。   墨慎之对于两位爹爹时不时就要亲热一下感到习以为常,只是下意识地朝着在旁边又蹦又跳一时不察就被蝴蝶蜜蜂吸引跑的墨意寒看去,顺便将人给拉扯到自己身边,好生教育:“出门在外,你要跟紧我,免得一不留神就不见了。”   墨宸霄嗯了一声,继续追着蝴蝶跑。   墨慎之:“……”   没过几日,众人便到了月见微上辈子云巅仙宗的驻地。   这一世没有云巅仙宗,此处自然没有极为华美的亭台楼阁宫廷水榭,有的只是原姿原态的山水。   若就这么寻找入口,只怕是大海捞针,泥牛入海,极为困难。   月见微凭着记忆找到了他最常去的那山脉,让印何似在此处排布阵法,推演天数。   印何似一边布置占星台,一边问道:“上辈子,你竟是一个人成立了一整个宗派,还持续了上千年,也是厉害了。”   要知道,宗派这东西并非谁想成立便能够成立的,就算真的成立了,若没有后台,能持续百年的实属不多,能持续千年的,那必然是万里挑一了。   上辈子的月见微和这辈子的月见微可是不一样,他不是帝后,甚至不知道有神武大陆的存在,竟是凭借一己之力,将云巅仙宗做得那么好。   月见微颇为自豪地说道:“那是自然,我可是万里无一的麒麟啊,我只需要振臂一呼,千万妖兽都会听我号令,我那宫殿便是这山中的妖兽帮忙建造的,若有人来犯,我也是第一个得到消息的,提前部署准备,不在话下。”   墨宸霄崇拜地看着月见微,道:“爹爹好厉害。”   墨慎之挑起眉梢,道:“你也想要成立个宗派玩玩?”   墨宸霄摇摇头,道:“成不成立宗派倒是没什么,我就是觉得爹爹好厉害,太厉害了。”   墨慎之:“……”   墨慎之若有所思,觉得改天成立个宗派也挺好的。   印何似的祭坛很快便布好了,他这些年来,大事上都亲力亲为,从不让印家弟子插手,生怕行差一步就会给整个紫泽仙陆造成不可逆转的危害,此次也是一样,虽窥天折损寿元,但他还是自己上了。   一道八卦模样的罗盘从祭坛中央徐徐升空,这日月朗星稀,天空清澈,最是适合观星。   众人在旁边护法,印何似举着占星法杖口中念着古老而复杂的法咒,天空中很快便有乌云布了过来,凝聚在印何似正上方的天空之中。   月见微感受到了一股真气在身边流淌,盘旋着凝聚着最终朝着印何似身上流去。   窥天的法术来自于传承,是月见微纵然看过千百遍也看不懂的存在,他只觉得吟哦是看起来颇为圣洁神秘,周身有云雾包裹,双眸轻轻合上,身上的法袍无风自动。   霎时间,高空之中风云突变,狂风席卷着乌云咆哮着轰隆着而来,漫灌的暴雨雷电直直劈向阵法中间的印何似,带着杀人的气势,毫不留情地从印何似天顶贯下。   月见微见状,当即便要上前将印何似带走,却听得印何似大喝一声阻止了他的动作——   “别过来!”   忽而,印何似头顶一道闪电炸开,遥远的东方有一颗红色的星子陨落在山峦之间,炸起了一阵轰隆声,林间惊鹊扑着翅膀飞向高空,原本幽静的琉璃洲变得颇为混乱。   印何似吐了口血,摇摇欲坠地跌落法坦。   墨慎之飞身而上,将印何似的身体扶住。   “你怎么样?”墨慎之道。   “无妨。”印何似的法杖朝着那火光弥漫的方向指去,道:“快去,就在那里。”   月见微眸子一眯,马上动身朝着星子陨落的方向掠去。   很快,月见微便又回来了。   印何似已经筋疲力竭地靠坐在一块石头上,旁边墨慎之和墨宸霄在照顾他,墨沧澜坐在轮椅上,单手撑着下巴,不知在想些什么。   月见微回来,墨沧澜便放下手,道:“那边情况如何?”   月见微道:“与我记忆中相差无几,是一处悬崖峭壁,下面具是凄厉的灵流刀锋,我尝试着跳下去,却行至一半便难以忍受,又迅速上来,当年我究竟是如何下去的,不得而知,不过,我敢肯定,以我如今的修为尚无一搏之力,只怕是想要安稳进去,非得要用三道合一之人的血当引子了。” 第536章 指婚?   墨沧澜一把抓住了月见微的手腕,蹙起眉头,将他的袖子拉了起来。   墨沧澜脸色顿时一变。   墨宸霄惊叫起来:“爹爹,你受伤了!”   只见月见微手臂上纵横交错着数道血痕,看起来颇为可怖,若非月见微穿着红色法袍,只怕早在他回来的时候便已经叫人注意到了。   墨慎之总算知道方才血腥味从何而来,露出了怒色,连忙拿出了伤药去给月见微疗伤。   “你也太不小心了,怎地不知情况便亲自下去,就不怕出什么意外吗?”墨慎之一边拧着眉头抱怨,一边下手轻柔地给月见微涂抹伤口。   月见微有些气弱,道:“反了天了,崽子居然敢教训老子了。”   墨慎之道:“是你自己合该被教训。”   墨沧澜点点头,道:“这个月的妖果没了,你别吃了。”   月见微:“……”   月见微颇为不服,道:“我都已经这么惨了,你居然还要惩罚我,你对我也太狠心了吧。”   墨沧澜睁开眸子,里面空茫茫的一片,并无对焦,但月见微仍是不敢与这双眸子对视着,顿时心虚且怂。   “我说过,不准你再轻易受伤,否则必要惩罚你。”墨沧澜铁血无情,道:“你胆子也着实太大了,竟是敢那般随意就跳下悬崖,你真当自己是金刚不坏之身?”   月见微咳嗽一声,道:“所以我才说,那崖低只怕是无法硬闯嘛,凭借我的修为,寻常的罡风灵流根本伤不了我分毫,既然如今能让我全身都被割伤,自然说明灵流非同寻常,不似凡物,我不以身试法,如何能最快地做出判断?”   墨沧澜道:“你还有理了。”   月见微道:“我本来就有理。”   墨沧澜点点头,道:“那就再翻个倍数吧,三个月别碰妖果,免得罚了你也没感觉。”   月见微抽回手,顿时怒了,道:“你确定要这么对我?”   墨沧澜一挑眉,道:“确定。”   月见微咬牙切齿,道:“好,你别后悔!”   墨沧澜淡定道:“不后悔。”   月见微深吸口气,转而对着墨宸霄和墨慎之道:“从今天开始,你们两人的妖果全都给我进贡上来,敢不给,看我不抽你们!”   墨宸霄:“……”   墨慎之:“……”   墨慎之一脸嫌弃,道:“爹,你可真是个夫管严。”   月见微黑着脸,道:“早晚你也是个妻管严。”   回去之后,月见微才知道,印何似此次窥天,已经付出了半生修为,需得闭关疗养,没个十年半载的出不来,在宁非的请求下,墨沧澜便允了印何似闭关疗伤,暂不参与婆娑秘境一事。   丹心阳和叶无涯寻找印何似找到的那个地方,成日琢磨着此处究竟该如何打开,同时,月见微更是加大了力度,让无间相去各个小世界寻找三道合一之人,希望能够早日打开那片不欢迎陌生人的土地。   然而三道合一之人如何能够轻易寻到?   月见微甚至怀疑,这是上天给他们开的一个玩笑罢了。   同时,墨沧澜在万千藏书之中,找到了些许有关婆娑秘境的只言片语记载。   “婆娑之地,如梦幻倒影,虚不可触,内藏丹阵,以供神灵魂魄之需,乃神人长眠之地……”   月见微读着这几句话,反复琢磨寻思过后,抬眸看着墨沧澜道:“这几句话的意思,我怎么觉得是在说那婆娑秘境里面有一个丹阵,供养着一位神灵的魂魄,只是梦幻倒影,虚不可触,倒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这是一本颇为古老的书籍了,能够追溯到的时间不仅仅是神魔妖大战之时,甚至更为久远,究竟是谁写的、写的究竟是否婆娑秘境,已经不容易考证,但月见微除了婆娑秘境之外,想不到其他地方了。   墨沧澜道:“若所书内容,的确为婆娑秘境,那基本上能够肯定,婆娑秘境的确是神界的碎片,而且,神界的人,对待我们并不友好。”   月见微道:“婆娑秘境里面,真的有神吗?”   墨沧澜道:“不知道,但至少有神的意志。”   月见微深吸口气,道:“若真是神灵,那他们为何要如此对待我们?”   他只是自己给自己提出疑惑罢了,并不是真的要让墨沧澜给出解答。   墨沧澜道:“神界真的存在吗?”   月见微愣了一愣,道:“此话何意?”   墨沧澜淡淡说道:“这七千多年来,我从未见过有人飞升神陆,我们一直以来,都认为仙陆之上自然会有神陆存在,我们还听说过诸多有关创世神灵的故事,默认为突破大尊位的人,就能够飞升成神。可仔细想想,飞升成神之人,从未回过下界,是因为神陆要求太过严苛,不准许他们离开神界,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   月见微愣了一愣,道:“你的意思是,神界其实不复存在?”   “只是一种猜测罢了。”墨沧澜微微一笑,道:“成日都在琢磨着这些事情,总会有些稀奇古怪的念头。我的推测,倒也不见得是对的,你只听听便罢了。”   月见微思忖片刻,道:“只是,我还是觉得这句话里,含义颇为丰富。”   墨沧澜道:“我看完只觉得似曾相识。当年我分了一魂一魄,轮回转世去下界历劫,本体也是沉睡在剑阁的神女冰宫之中,只是,我本体并不需要其他特殊看管,只需要无人触碰毁坏就够了。但看这密卷之中的意思,倒是需要所谓丹阵来保护那神灵魂魄。”   月见微若有所思,道:“难不成,那所谓神灵,也修炼了和你一样的功法?”   墨沧澜道:“不好说。”   看得越多,知道的便越是清楚,然而事实上,他们剖丝剥茧,依然有无数谜题无法解答。   所有的疑问,都要等真正进入婆娑秘境,甚至进入那神庙之中,兴许才真正能有答案。   正说着,两只巴掌大小的毛绒团子一前一后地跑了过来,两只崽崽都还是小短腿儿,跑起路来晃晃悠悠的,身形不稳颇为可爱。   月见微蹲下来将两个崽子抱起来,塞给墨沧澜一只,笑道:“我儿子真乖,还不曾给他们起个正式的名字,叫什么好呢?”   墨沧澜挠着黑崽子的下巴,道:“倒也不急着起正式的名字,圈圈卷卷这两个乳名,叫这也挺不错的的。”   月见微乐了,麒子叫圈圈,小的叫卷卷,还是他随口给起的名字,没怎么没过脑子,没想到墨沧澜竟是就这么认了。   月见微道:“那也行吧,反正他们还小,等他们长大一些,再让他们抓周起名好了。”   墨沧澜道:“他们的名字,由你来起。”   月见微顿时露出了蛮有深意的笑容。   先前两个崽崽,墨宸霄和墨慎之的名字全部都是墨沧澜一人起的,倒不是没有提前征求过月见微的想法,只是月见微起名一绝,颇为奇葩,墨沧澜生怕崽崽们长大之后因此而感到烦恼,所以便独断专行,自己起了名字。   月见微对此还抱怨了许久,口口声声说墨沧澜不爱他了。   不过,月见微自己心里面也清楚,他起名水平不行,还是墨沧澜靠谱。   没想到,墨沧澜居然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了。   月见微摸着下巴,笑得颇为狡诈,道:“这感情好,我肯定会好好地、认真地给崽崽们想个好听的名字。”   不知情的两只崽崽此时仍是天真无邪地睁着大眼睛,在父亲的怀抱里面撒娇打滚求抱抱,一派乖巧懂事不知人间险恶的样子。   上界一年,下界十年。   有一日月见微忽而听闻天道宗的一位长老的孙女外出历练的时候,承蒙月隐之所救,对他顿时芳心暗许,扬言非君不嫁,那天道宗长老乃是印家出身,就连印何似还要恭恭敬敬地喊上一声“二爷爷”,这不听说了月隐之和隐圣皇关系不错,便托到了印何似那边。   “我只是来说一声罢了。”印何似倒也听说过月隐之和墨云泽的暧昧,但族中长辈的恳求他也不能不管,便道:“成与不成,还是你们自己做决定,月隐之那边,二爷已经派人去剑阁商议婚契了,你们若有什么别的想法,还是提早去解决吧。”   月见微一听那女子的名字,便有了印象。   那印家女子名为印玲珑,是个颇为娇俏灵秀的女人,平日里惯是喜欢一身男装随着宗门师兄弟外出历练,性格豪爽洒脱,说是像个男孩子也不为过,只是,没想到这印玲珑竟是看上了月隐之。   月见微有些心焦,道:“那月隐之也不知是如何作想。”   印何似摇摇头,说:“我也不清楚,我二叔想要托我来请你们指婚,我早给他说不可能,但谁让我家那妹子就是看上了月隐之呢……说起来,月隐之也老大不小了,若他与云泽没什么可能,还不如交给我妹子算了。”   月见微意识到这次恐怕没那么简单,便想了想,道:“旁人的事情,其实我也不好从中插手,不过,二泽是我弟弟,我总要给他提个醒,月隐之若真要娶了别人,我们也不能说个不字,只是,还是想努力一下。”   月见微又转而对墨沧澜道:“我还是去看看二泽好了。”   墨沧澜对于墨云泽,看似放养,实则对他也是颇为关心,道:“也好。”   就在月见微临行之前,无间相突然有人传来一封密报,说是天道宗有人收到了一封来自神陆的通缉令,上面写得明明白边,要击杀“黎长安”和“谢九陵”两个人,而这两人,如今正在苍茫大陆。   “神陆多少年都不曾传消息给我们了。”月见微蹙着眉头,看着那被出卖得干干净净的通缉令,道:“先去查查神陆那边的人究竟什么来历,为何非要盯着这两人不放,顺便,我们紫泽仙陆的发现,暂且不必让他们知晓。”   此神陆并非彼神陆。   神陆名为光明神陆,乃是比紫泽仙陆级别更高一重的一个大世界,只是,光明神陆并非真正的神界,只是这大世界中人人都修为颇高,至少也要在地阶之上,因此自认为高人一等,其中还有数个天族世家,和紫泽仙陆来往并不多。   不过,据月见微所知,这神陆也并无人再成功飞升神界,只是如今光明神陆内战颇盛,月见微也懒得拉他们做同盟,免得惹得自己一身骚。   神陆在天道宗有探子,天圣皇朝在神陆也一样有探子,这倒没什么特别的。 第537章 遇故人   只是,月见微有些好奇,到底是谁做了什么事,惹得神陆世家这般懊恼愤怒,竟是要越过仙陆,直接去苍茫大陆杀人。   原本,月见微这就打算去下界,却没想到,这天晚上,他留在苍茫大陆一处秘境之中的魂识,突然被人给唤醒了,而唤醒他的人,竟是数年不见的宋长离和谢九陵!   月见微自魂识之中睁开双眸,悬浮空中,不悦地看着这些打扰他好事的家伙,刚想要骂他们一句,便听到三道声音同时响起——   “月见微?”   “月小贱人?!”   “大嫂!”   月见微:“……”   这熟悉的声音和称呼,让他一时间竟是愣住了。   其他的都能懂,只是那长得还算可以就是一张口便颇为欠揍的家伙,竟是胆大包天地敢喊他月小贱人!这称呼,这世上敢如此叫他的人,还不超过一只手!   月见微移步那人面前,凉凉道:“你方才喊了什么?你在给本尊重复一遍?本尊耳朵不太好使,没听清楚,你叫什么名字?”   月小贱人这称呼,多少年都不曾听过了,这可不是谁都能喊的。   结果,那人平视着他,道:“怎么,过了一千年,你就不认识老朋友了?”   月见微当即一愣。   他忽而看到了一张悬在半空的符,那符纸上面的符文颇为熟悉,就连眼前这少年的语气口吻,也是似曾相识。   一股难以言喻情绪蔓延开来,月见微险些惊叫出声,却强忍住激动,脱口而出道:“你是宋长离事儿逼?”   已经更名为黎长安的宋长离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两人隔了数年光阴重新见面,自然要有笑骂起来,月见微险些激动哭了,因为宋长离的身边,跟着的那个容貌已改气息依然的男子,便是昔日的顾轻尘。   一切都又重新回到正轨,该归来的人,终究是归来了。   只是,魂识很快便会散去,月见微不敢耽搁,环视这其他人。   他的视线在落到一个穿着白衣束着玉簪的男子时,突然就移不开眼睛了。   这人若不曾名动天下,他月见微三个字便倒过来写。   墨沧澜已经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人了,月见微从未想过,有生之年他竟是还能见到一位能够与墨沧澜在容颜方面相匹敌不分胜负的美人,此人没有一分艳色,却是浓淡总相宜,有种让人看了便感如沐春风一见倾情的美好。   月见微按耐住心头的讶异和惊艳,斜了眼宋长离,鄙夷道:“宋长离你可真行,来一趟秘境,还非得带着个美人,这大美人身边,你以前总时盯着我家沧澜哥哥,现在盯不住他了,就又盯着其他人,你这人坏的很!”   黎长安一个白眼便甩了过来,骂了月见微几句。   那大美人倒是个脾气好的,颇为有礼地拱手道:“月前辈,久仰大名,在下蔺玄之。”   旁边的小美人也有模有样的规规矩矩行了个礼,道:“月前辈你好,我是晏天痕,是他的道侣。”   月见微在这晏天痕身上嗅到了一股淡淡的丹药香气,便知道他也是个丹师,又看他灵秀可爱,便生出了几分喜爱,觉得这两人颇为面善,着实可交。   再看旁边跟着的墨云泽,便痛心疾首,气不打一处来,先是骂了他几句,再又提起月隐之要娶亲的事情——虽然还未有定论,但月见微还是决定往严重了说,好歹刺激一番,让墨云泽能够多多上心才好。   叮嘱一番,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月见微的那抹魂识便彻底消散。   寝宫之中,月见微蓦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对旁边尚在打坐的墨沧澜道:“沧澜哥哥,宋长离和顾轻尘回来了。”   墨沧澜的手指微微一动,浓密的睫毛也颤了一颤。   月见微接着道:“在苍茫大陆,他们看起来已经说开了,很是要好,只是修为尚需要提升,暂时不大适合飞升仙陆。不过,他们身边有两个极厉害的人,一个名为蔺玄之,一个名为晏天痕,那蔺玄之,可是个绝世美人。”   墨沧澜抬眸,道:“你特意强调绝世美人,是几个意思?”   月见微咳嗽一声,笑嘻嘻地说:“只是觉得好看罢了,不过自然没有我沧澜哥哥美貌,对了,泽泽也与他们在一起呢。”   墨沧澜道:“云泽?”   月见微点头,道:“我已经告诉云泽,月隐之要成亲的事情了,不知他会不会有所动作,若真是如此,我暂时便不必去下界再专门走一趟了。”   墨沧澜想了想,道:“那就再等等。”   又过数日,一个消息传至月见微耳中,叫他便再也坐不住了。   宋长离竟是在苍茫大陆,发现了木灵之心的踪迹,且当即便通过他留在一只符箓笔中的魂识,将消息传递给他。   月见微简直无法相信这世上竟还有另一个木灵之心,不管是真是假,他都铁了心地要去下界亲眼看看,月见微等不及,便留了一封书信,不等亲自告诉闭关修炼的墨沧澜,便自顾自地去了下界。   行至半路,才发现墨宸霄居然修炼了能够化作魂态的道法,钻进了他的鞭子当中,随着他一起“离家出走”了。   月见微在传送阵中,和墨宸霄大眼瞪小眼。   月见微语重心长,道:“离家出走,是不对的,你有没有告诉慎之?”   墨宸霄露出了一抹失落之色,垂着脑袋说:“爹爹,你莫要提慎之了,我与他闹别扭了。”   月见微一听,眉梢一挑,道:“他做什么要和你闹别扭?这小崽子,该不会是还敢欺负你吧?”   墨宸霄忽而抬起头来,泪眼汪汪地看着月见微,哽咽地说道:“爹爹,慎之与我吵架了,他说我根本就不是你和父皇生出来的麒麟崽崽,根本不是他的哥哥,他不要认我这个哥哥了,他说他只有两个弟弟,便是圈圈和卷卷……爹爹,我好难受啊。”   月见微一听,顿时气得咬牙切齿,拉起墨宸霄便要回去将墨慎之给痛殴一顿,让他跪在地上承认错误道歉。   “这脑子被驴踢了的傻叉小崽子是不想活了吧?他这说的是人话么,我怎么生出来这种小崽子,我倒是要问问清楚,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嫌弃他爹我生不出来龙崽吗?”   墨宸霄:“……”   墨宸霄是真的委屈,他和墨慎之分明先前还是相处极好的,只是前些日子,他忽有一日入了龙族惯有的发情期,难耐之下泡在冰水里面足足七日来缓解涌动的春情,让自己晕了过去,醒来之后那照顾他几日的墨慎之便突然火了。   也不知两人究竟是如何吵起来的,总归就是越吵越激烈,最终墨慎之说出了那种令人伤心的话来。   墨宸霄伤心之下,便连夜奔回了皇宫,正准备找月见微和墨沧澜告状,忽而便看到月见微鬼鬼祟祟地离开皇宫,要去下界,墨宸霄便灵机一动化作魂态,藏在了月见微的鞭子之中,随他一起出门散心。   没想到,没过多久,就被月见微给发现了。   只是,墨宸霄并不想让月见微去揍墨慎之,便拉住他,道:“爹爹,既然都出门了,那就做完正事,再回去吧。慎之平日里待我极好,这次兴许是我说了什么话惹怒了他,他才会如此。”   月见微蹙着眉头,道:“不管如何,都不能说这种伤人心的话,我许是太久不曾管教他了,竟让他如此口无遮拦。”   自己亲生的崽子,月见微当然是喜欢宠爱的,只是墨慎之自己的性格便是生来有些冷硬强势,将墨沧澜那潜藏在淡漠表皮下的性子遗传了个十成十,叫月见微和他相处起来,也总像是在和一个成熟的成年人交流。   月见微对这个儿子是颇为自豪骄傲的,因为他像极了墨沧澜,不管是从性格还是从相貌上来看,均是如此。   只是,这崽子此次过于欠打了。   月见微决定回去之后,便找墨慎之好生谈谈。   不过,当务之急也的确是那所谓的木灵之心。   月见微到了苍茫大陆,恰巧遇上宋长离等人在和那源木尊人打得水深火热,他蓦然感应到了一股磅礴的木灵流萦绕在周身,当即便加入战斗之中,冷喝一声“你手中的木灵之心给本座留下”,便抽出鞭子朝着想要逃走的源木尊人杀了过去。   源木尊人当机立断,火速遁走,月见微怎可能让他轻易逃跑,立刻拉弓搭箭,站定半空,只听得“嗖”地一声破空之响,周围的空气燃烧着火系和风系交合的灵流,几乎被撕裂。   忽而,那远空之人顿时消失不见,竟是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月见微飞身而去,将万木之匙夺在手中,强硬地抹去了上面的魂识印记,一把抓出瑟缩在其中的木灵之心,眼眸一眯,便将万木之匙给捏成了碎片。   这是木灵之心。   而且是一只已经成熟了的木灵之心。   他毫不客气地将木灵之心收入囊中,露出了一抹堪称快慰的笑容。   他竟是得了木灵之心,若是炼制之后,这木灵之心完全可以充当墨沧澜的解药,如此一来,他的妖丹便能够保住了!   可是,这般轻易的好处,倒是叫月见微有种隐隐的不安,他总是觉得,此事来的蹊跷,太过意外,而且木灵之心本就是天地灵宝,哪里会有第二个?可偏偏,如今手中的这个,看起来并不是假的,这其中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月见微此时也来不及细想,因为他突然发现,宋长离得罪的人,远比他想象中的多,解决了那枯木真人之后,还有接连而来的仇家,月见微只好先按耐住心头的疑惑,替他们解决了追杀之人。   却不料,墨沧澜的一抹分身也突然来了下界。   墨沧澜的分神倒是颇为正常,只是修为不如本尊罢了,这些年来,墨沧澜罕少会用分身的法子游走大陆,此次想来也是看到月见微留书离开的消息后,放心不下,才跟了过来。   墨沧澜来的时候,正是打斗正酣之时,墨沧澜手持七杀琴,琴音阵阵,带着强烈的杀意将敌人无情打败,赢得了众人一片欢欣鼓舞。   墨沧澜脸色不大好看,走到月见微身前,凝视着他,道:“我看你是皮痒了。”   月见微自知理亏,马上编排起来,胡言乱语道:“若不是你多看旁的小美人数眼,我也不会离家出走,你不安慰我讨好我,反而还要说我皮痒了,你真过分。” 第538章 蔺玄之   此事倒也不是墨沧澜的错,先前月见微不知怎么想的,脑子抽筋,非要给他和墨沧澜原本还挺安稳的日子添点儿情趣,便将自己变成另一幅模样,跑到墨沧澜身边黏黏腻腻地勾搭。   原以为墨沧澜会对他冷眼相待,却不料,这家伙坐在轮椅上,瞎着一双眼睛,竟是还游刃有余地反调戏回去,月见微当即便气炸了,撕毁了脸上的面具,气鼓鼓地坐在墨沧澜身边,打骂他是个负心汉……   不过这都是在他还怀着崽子时候办的事儿了。   用丹心阳的话来说,就是怀着崽子的人,情绪都稳定不到哪儿去,想着法子折腾自己再折腾别人的,也不只是月见微一个,不过,月见微用的法子比较奇葩罢了。   事后,墨沧澜虽解释他认出了月见微才会那样,可月见微还是记了仇,惹得墨沧澜也是无语。   如今,月见微居然又把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拿出来说道,惹得墨沧澜着实有些不能忍。   当然了,月见微自有哄墨沧澜的法子,俗话说,夫妻之间床头打架床尾和,快快乐乐地做些亲热的事情自然什么都解决了,月见微身为妖兽生性洒脱,竟是当着众人的面,随着墨沧澜便去深林之中过两人世界了,也是看得旁人目瞪口呆。   事罢,月见微整好衣裳,再替墨沧澜理了理衣襟,解释道:“我是听说下界出现了木灵之心,才一刻不敢多停来了下界,如今木灵之心在我囊中,沧澜哥哥要不要辨辨真假?”   墨沧澜自是有几分惊讶意外,道:“木灵之心怎会有两个?”   月见微道:“我也觉得不合理,等我们回去之后再细细琢磨吧,对了,沧澜哥哥,我发现宋长离竟是有了崽子。”   墨沧澜倒是颇为轻易地便认出了宋长离和顾轻尘,甚至两人身边站着的那两人,端看一眼便能意识到他们便是月见微口中的“大美人”和“小美人”。   宋长离的腹部隆起,身上的气息也和以往的鬼气森然截然不同,充满了新生命的灵流,墨沧澜自然也猜到了。   墨沧澜虽并未与宋长离他们多说什么,但老友相逢,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倒是话锋一转,墨沧澜道:“你可曾发现,那名为晏天痕的少年,身上的气息颇为独特,兴许旁人看不出来什么,但我一见到他,便察觉到无比驳杂却又甚是和谐的气息。”   说实在的,凭借墨沧澜的修为,他想看穿一个尚且在玄阶境界的修士究竟修炼了哪种道,是一件颇为简单的事情,即便只是一个分身而已,也不是晏天痕能够轻易在他面前伪装的。   月见微眼眸亮了几分,道:“沧澜哥哥,你发现了,先前我见到晏天痕的时候,便察觉到他身上有些不妥之处,仿佛很是矛盾,但这种矛盾又颇为融洽地出现在他的身上,倒是又让人感到理所当然,理应如此,我还当自己看错了。”   “魔修、灵修、煞修。”墨沧澜禁不住轻轻笑了起来,道:“这世上,竟还真有三道合一之人,世所罕见,看来,天道并无绝人之路,到底还是对我们仁慈了些。”   月见微只觉得来之不易,寻觅多年,一朝得偿所愿,这感觉简直难以用言语表达,他再想着晏天痕,便更是多了几分喜爱,那孩子本就是丹师,与自己同修一道,还对他颇为尊敬有礼,月见微早就有意结交,如今得知他乃三道合一之人,更是感叹幸运。   月见微道:“蔺玄之与晏天痕乃是道侣,若想要让晏天痕随我们去仙陆,势必要得到他道侣的应允,沧澜哥哥,我们寻个时候,和他们谈上一谈吧。”   “不急。”墨沧澜道:“这几日先接触一下,待我了解他二人的品性,再做决定不晚。”   月见微戳了下墨沧澜的肩膀,道:“你啊,就是谨慎。”   也难怪墨沧澜谨慎,若是晏天痕是个心怀不轨的歹人,将婆娑秘境的事情告知于他,保不准会发生什么无法控制的事情,晏天痕若真是三道合一之人,势必是要深入加入其中,许多事情都瞒不了他。   墨沧澜要用人,自然要信了他。   而且,说实在的墨沧澜对晏天痕倒是颇为放心,他更想要深究的人,乃是他旁边那位容颜绝世气质高华却又话不多说的蔺玄之。   蔺玄之的修为时高时低,忽高忽低,显然是用了什么障眼法,而且,墨沧澜看过蔺玄之身上带着的配饰,那具是不俗的法宝,听闻蔺玄之是个颇为厉害的炼器师,却又有那等修为……   此人绝非池中之物。   果不其然,当墨沧澜和月见微与两人接触一段时间过后,蔺玄之率先主动找上了二人。   他是避着晏天痕来的。   蔺玄之一袭白衣如雪,眉目斐然,与他二人一起站在白雪境的一片花树下,抬眸开门见山,道:“这些日子,承蒙二位多方照料,只是玄之有一事始终不解,放心不下,想要两位前辈给个解答。”   墨沧澜道:“但说无妨。”   蔺玄之态度温和,谈吐温雅,却又带了几分强势,道:“二位可是对阿痕有什么想法?”   “……”月见微心下一跳,没想到蔺玄之居然问得如此直接,看了看墨沧澜,道:“你这话又是从何而来?”   蔺玄之笑了笑,道:“月前辈,我与阿痕站在一起,旁人的视线都会落在我身上,想必墨前辈也感同身受,只是月前辈见到我与阿痕在一起的时候,看着阿痕便双目泛光,像是看到了什么稀世奇珍似的,阿痕炼丹之术远不如你,样貌也不如墨前辈,能让月前辈如此灼然瞩目的,定是有别的原因,不知是否可以告知在下,也好让我心里踏实。”   月见微万没想到,他居然是眼神过于灼热,让人家道侣给抓了个正着。   墨沧澜斜了月见微一眼。   月见微脸皮厚实,也不怕尴尬,索性破罐子破摔,哈哈笑了两声说道:“前辈不前辈的听着怪生疏,不嫌弃的话,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好,说起来,我也算是见猎心喜,对阿痕绝无半点不好的想法,这一点,还请你千万别要误会。”   蔺玄之点点头,道:“我正是因为看不出你们的恶意,所以才感到不解,若有恶意,我早就已经带着阿痕离开了。”   这才是蔺玄之最为不解的地方,月见微看起来倒是真的很喜欢晏天痕,这些日子,晏天痕也过得颇为快乐,炼丹之时的各种不解问题,他悉数都去找月见微求解,而月见微也不厌其烦地细细给他道来,其耐心程度不亚于对待自己亲传弟子了。   要知道,丹道一说,许多丹方和丹诀都是秘而不传的,月见微却是颇为大方地有一说一,将许多晏天痕想学却无从下手的丹药方子都送给了他,搞得晏天痕每天睡觉做梦的时候喊得都是月见微的名字。   蔺玄之:“……”   所以,月见微到底是出自什么目的,蔺玄之是真有些云里雾里。   墨沧澜看了看蔺玄之,道:“既然你开口问了,我若再不实话实说,便是我之过了。天痕乃是灵魔煞一体三修之人,可是如此?”   蔺玄之的瞳孔微微紧缩,却并未露出过多意外之色,甚至讳莫如深地说道:“果然,你们是冲着阿痕的体质来的,我思来想去,阿痕身上能让你们惦记的、最与众不同的地方,便是他的体质。”   得了蔺玄之的确认,月见微更觉得尘埃落定。   “阿痕的体质,的确是我们所需要的,却并非你想的那样。”月见微看蔺玄之沉下来的脸,便知道他误会了什么,解释道:“紫泽仙陆有一处婆娑秘境,传闻中乃是神界碎片,我们费尽手段都无法打开结界大门,祭司窥天推演之后,方得出需得三道合一之人的血液方能打开,本以为这世上不可能有这样的人存在,却没想到,竟让我遇上了阿痕。”   蔺玄之若有所思,视线掠过月见微的面容,道:“原来如此。”   月见微道:“我的确希望阿痕能够随着我们回仙陆,虽并未到不可不动的地步,但婆娑秘境的秘密,早日解开,仙陆便早一日能够宁静。”   蔺玄之却是淡淡地拒绝了。   “阿痕是我的心头肉,别说要他的血,就连要他一根头发丝我都不愿意。”蔺玄之态度甚是明了:“何况,二位修为已经逆天,那婆娑秘境竟是连二位都打不开,显然也是个困兽之地,只怕阿痕不光是要出血,还要随着你们一同进去,这一点,我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   “……”   “二位对阿痕的照拂,玄之甚是感激,只是此事,还请莫要再提。”   “……”   月见微心下一沉,忍不住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墨沧澜拉住了。   墨沧澜缓缓道:“你的担忧不无道理,晏天痕若去,势必也要随我们一同进入婆娑秘境,那婆娑秘境中有什么,是人是鬼,是生是死,连我自己都无法保证。蔺道友,你我是同一类人,你担心的,恰是我也担心过的,只是恰巧此事与你无关,于我……却是甩不掉的责任,你若不情愿,我自不会逼迫你。”   蔺玄之微微勾唇,如沐春风,他看着墨沧澜,又看了看月见微,眸色温和,道:“墨道友和月道友是有大义大智慧之人,玄之亦是真心结交,只是如今我与阿痕的修为,着实不敢轻易冒险,若墨道友可等得,待我与阿痕来日飞升,定会助墨道友一臂之力,此话我便放在这里,落地为证,决不食言。”   到底还是不曾将话给说死,月见微虽有些失望,却也能够理解。   而且,蔺玄之能有这种胸襟气魄,也足够让人佩服了。   若有人成日盯着墨沧澜,想让他去出生入死,只怕月见微会二话不说一巴掌甩过去把人呼飞才行。   墨沧澜道:“我在紫泽仙陆,等你们归来。”   将话说开之后,蔺玄之对待两人的态度明显比先前降低了些许防备。   月见微虽心心念念晏天痕的三道合一之体能用在婆娑秘境上,但并不会强迫他做什么,更不会因为蔺玄之拆穿并拒绝了他的打算,而对晏天痕改变态度。   只是,月见微和墨沧澜总也不能在下界停留过久。   三月之后,宋长离和谢九陵飞升仙陆。   月见微意识到回去的时候已经到了。 第539章 讲白   月见微临行之前,见了墨云泽,对他语重心长地说道:“二泽,这是我最后一次劝说你去仙陆找月隐之,今次之后,你若是再打算继续当个缩头乌龟,那我便再也不多说了。”   墨云泽愣了一愣,露出了迷茫怅然之色。   他在月隐之面前,是卑微的、不自信的,他始终不相信月隐之会对他生出那等感情,他自认为配不上月隐之。   可是,当他听说月隐之要娶妻的时候,心中却并非毫无波澜,甚至宛若雷击,心情已经落到了谷底。   他仍是爱极了月隐之。   没有月隐之,他的人生将会变得索然无味,黯淡无光。   可是……   “幸福是要自己争取的,你长这么大,难道连这个都还不懂么?”月见微盯着墨云泽,道:“二泽,你应当知道,我与你兄长,其实有几辈子的纠葛,我此生乃是重生之人,重生前,我做了数年云巅仙尊,你在苍茫大陆,修为迟迟无所进益,却仍想要寻我,便是月隐之帮你去了仙陆。”   他看着墨云泽突然整大了的眼睛,接着道:“那已经过去了一千年,这一千年里,我不曾管你,你也没有别的门路,从头至尾,都是月隐之在帮你,他分明已经成为宗师,却仍放不下一个你,你该知道他对你的心思,远比你知道的要重上许多。”   “师兄……”墨云泽喃喃道。   月见微点点头,道:“你师兄,就是喜欢你,不信的话,你当面问问他。”   “什么话,都被你说完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月见微呼吸一窒,转身朝着身后看去,竟是看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月隐之款款走来,踏着霜雪,墨色的长发上面还沾染了几片白雪境的雪花。   “师兄……”墨云泽又喊了一声。   月隐之嗯了一声,道:“是我。”   墨云泽眼眶有些发热,道:“你怎么、怎么来了?”   月隐之静默地看了他片刻,才缓声说道:“前几日,有人去了剑阁拜见我,说要给我保媒,我活了许久,一心沉醉于练剑之中,几乎从未想过寻找道侣的事情,也从不曾对谁动过心。自然,我也始终不认为有人会喜欢我这种既无情趣性情又古怪死板的人,所以有人对我说,想与我缔结道侣关系的时候,我甚是意外。”   墨云泽不自觉地用手指攥着袖子,声音艰涩地说道:“那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他对你好吗?你喜欢他吗?”   月隐之想了想,道:“是个女子,性情与你,颇有几分相似。”   墨云泽沉默一瞬,道:“师兄要娶她吗?”   月隐之看着他的眼睛,道:“若我要娶她呢?”   “……”墨云泽低声说:“那我自然是恭喜师兄,能寻到一个喜欢自己的人,的确不容易。”   月见微在旁边听着,简直恨不得白眼翻上天顶。   这傻小子,这个时候不赶紧表明心迹,说这些口是心非的话作甚?   月隐之顿了一顿,往前走了两步,几乎与墨云泽贴身而战。   墨云泽比月隐之矮上半个脑袋,不得不抬起头来看他,却又发现他几乎能嗅到月隐之身上那股清冷的雪香,顿时又觉得呼吸不大顺畅,就连心跳都不受控制地快跳起来。   “你恭喜我,可我并不感到高兴。”月隐之低声缓语,是难得一见的温柔:“我想到道侣的时候,眼前浮现出来的,却是你的身影,你的容貌,你的一言一语,我本想着待到婆娑秘境的事情解决之后,再静下心来想想你我之间的事情,但我突然就发现,我等不了了——有人觉得我到了该寻道侣的时候,自然也有人认为你也该寻道侣,我可以等,若你在下界这些年,有了旁人,又该如何?”   墨云泽有些没听懂月隐之这些话中的含义,他仍是有些懵,并下意识地反驳道:“我不会寻别的道侣的,我与我爹他们说过了,我这一生,都不会再找道侣。”   月隐之问道:“为何不找?”   墨云泽咽了口唾沫,虽紧张却又坚定,道:“因为我已经心有所属,而且我这辈子喜欢过他那样的人,只怕是再也看不上其他人了。”   月隐之的眸子落了雪光和月光,他顿了一顿,问道:“你喜欢的人是谁?”   一片冰雪打在了月隐之玉琢般的容颜上,他本已经是半步大尊位的强者,连手指都不需动弹,便足以能够让风雪勿扰,然而此时此刻,他撤去了所有的灵流,撤下了所有的伪装。   月见微紧张地无法呼吸,在旁边一动不动地当木桩,等着墨云泽这傻孩子的回答。   片刻之后,他才听墨云泽说:“师兄,我喜欢你,我从始至终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你。”   月见微提着的心,瞬间便落了下来。   他心情颇为复杂,其中激动居多,听到墨云泽这个脑子缺根弦不开窍的傻孩子当着月隐之的面说出这些话来,月见微竟是比他自己当初给墨沧澜诉说衷情的时候更为紧张。   随后,月见微便听到了一声轻笑。   紧接着,轻笑变成了大笑,这笑声带着畅快和欢欣,仿佛冰山瓦解,泉水迸溅,天地冰雪为之消融。   月见微愣了。   他简直目瞪口呆,不可置信。   这个在开怀大笑的人,居然是月隐之?   那冰山一样对万事万物都无动于衷、哪怕泰山崩于前而神色不改的剑修,竟是还会迸发出这样令人震撼的笑声?   显然,墨云泽也被吓傻了。   他一瞬间以为,月隐之被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给夺舍上身了。   好在笑只是片刻,月隐之很快便落下笑声,眼眸之中带了几分水光。   “我真是个蠢货,是个傻瓜。”   月隐之笑骂自己,抬手将墨云泽拉在了自己怀中,叹息道:“竟是平白蹉跎了这么久,让你一人在此孤单这么久,我若早一些看出你我的心意,又该是何等快活的光景?云泽,我月隐之本该一生孤僻,天道却又给了我一个你,此生此世,我再不会放你离开。”   墨云泽几乎傻了,但这种时候,他纵然再傻,也该明白月隐之的意思。   他抬起手,亦是环住了月隐之的腰身,声音带了几分难以控制的颤抖和哽咽,道:“师兄,我、我是喜欢你的,我想与你在一起,哪怕我修为不高,人也不够聪明,可我会对你好,给你我有的一切……”   我有的,都给你。   只要你要,只要我有,都给你。   月见微不忍打扰,露出了一抹堪称欣慰且幸福的微笑,无声无息地退出了这落雪的院子,到了门口,他便看到了不知在此处静候多久的墨沧澜,忍不住拉着他的手,微笑说道:“二泽总算是得偿所愿,我算是要急死了。只是没想到竟会是月隐之先主动的,我还以为他此时此刻,应当在剑阁闭关才是。”   墨沧澜亦是露出了一抹浅笑,深藏功与名,道:“云泽毕竟是我亲弟弟,我如何能够丝毫不插手?”   月见微一挑眉,道:“沧澜哥哥都做了些什么?”   墨沧澜道:“我来之前,派人送了一封信给月隐之,信中只说我爹他们给云泽寻了一门不错的亲事,要和北帝王府一位郡主缔结道侣,马上便要定下婚契,让他这个做师兄的,也好赶紧送上贺礼。”   月见微一听,顿时噗嗤笑了出来,道:“沧澜哥哥,你也太坏了吧。”   墨沧澜悠然一笑,深藏功与名。   有些人,总是要逼一逼,才能真正开窍。   ………………   月见微和墨沧澜并未在白雪境多停留,在墨云泽和月隐之确认关系之后没过几日,便一同回了仙陆。   墨云泽和月隐之二人倒是还要在下界停留一段时间,主要是拜见双亲,还要商议日后成亲结侣的大事,要知道墨意寒虽表面上不显露,实则心里面对墨云泽的担心远超于墨沧澜,总要好生了解一番这位儿婿才行。   蔺玄之和晏天痕便暂住在白雪境,这日晏天痕送走了月见微和墨沧澜,站在雪山之巅,望着远处涛生云灭,方才问道:“大哥,你说有件事情,待到他们走后再告诉我,是什么事情,现在可说了吗?”   蔺玄之道:“你觉得月见微此人品性如何?”   晏天痕有些意外他会问这个问题,看了看蔺玄之,思忖道:“品性颇佳,虽然有时候看起来想法颇为跳脱,实则心思缜密,待我也颇为真诚,我和他相处起来,很是舒服,说实在的,我和他一见如故,蛮喜欢他。”   不待蔺玄之继续发问,晏天痕便颇为自觉地继续说:“墨前辈就更不必说,他沉稳睿智,成熟大度,修为强悍不说,长得还那么好看,简直和大哥一样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蔺玄之抽了下嘴角,瞅了眼一脸花痴表情的晏天痕,道:“那么喜欢墨沧澜?”   晏天痕听出了其中醋意,禁不住嘻哈一笑,抱着蔺玄之的胳膊摇了摇,道:“自然是最喜欢大哥的,墨前辈再好,我也只喜欢大哥。”   蔺玄之这才满意,在晏天痕脑门上亲了一口。   晏天痕笑了笑,摸了摸被亲的地方,道:“大哥,所以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啊?”   蔺玄之淡淡道:“仙陆有一处婆娑秘境,传说之中乃是神界留下的一个秘境碎片,本该是一片仙草蔓延妖兽便野之地,但是,月前辈他们却发现,这婆娑秘境和想象中的截然不同,里面兴许潜藏着一个巨大的危机。他们想要进入这秘境,但又不得法门,费尽心机寻到了可能的入口,但仍是需要一味引子。”   说到这里,他看着晏天痕,道:“这道引子,便是三道合一之人的血。”   晏天痕微微张开了嘴巴,一副目瞪口呆的错愕模样,指着自己的鼻子尖儿,道:“大哥,他们要找的人,该不会就是我吧?”   三道合一,究竟是哪三道,晏天痕不得而知,但根据蔺玄之这语气这态度,显然和他脱不开干系。   蔺玄之点点头,道:“魔、灵、煞三道同修,那人不是你,又能是何人?他们兴许是从一开始便知道你的身份,想要让你前去帮忙。”   晏天痕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样,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吧,他们若想要我一些血,我给他们便是了,大哥那几日对他们黑脸,便是因为这件事情?” 第540章 恶宝现世   “……”蔺玄之:“我何时对他们二人黑脸?”   晏天痕嘿嘿一笑,道:“别人看不出来,我还能看不出来吗?大哥说话颇为冷淡的时候,就是生气了,不过后来你们说开了,应当就好了吧?大哥是不是拒绝了他们?”   蔺玄之在晏天痕脑壳上一点,道:“我肯定要拒绝的。婆娑秘境危机重重,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谁都说不准,还想要将你骗去替他们卖命,我心里面如何能舒坦?”   晏天痕抓住蔺玄之的指头,道:“大哥,其实话也不能这么说,你想想看,我们遇到危险的时候,也是月前辈和墨前辈帮我们摆脱困境的呀,他们二人恐怕想要寻个三道合一之人,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我这体质,可是万里挑一呢!”   蔺玄之看着并不将此事太放在心上的晏天痕,禁不住露出了个浅淡的笑容。   赤子之心,不过如此。   蔺玄之道:“定然不知是放血这么简单。”   晏天痕笑了笑,道:“大哥,其实他们不曾开口,许是因为还未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可他们若是主动开了口,那什么婆娑秘境,恐怕就到了不能控制的地步了,与其让他们万不得已,不如让他们主动出击,我是真的不怕参合这种事情。”   眼前的少年,虽从年岁上来说无论如何也算不上少年了,但是这赤子之心,却依然如昔。这正是蔺玄之喜欢晏天痕的原因之一,他在墨沧澜和月见微离开之前坚决不告诉晏天痕,便是因为他心里清楚,一旦晏天痕知情,必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蔺玄之并不阻拦他,只做建议罢了。   “我答应他们,待到你我修为达到地阶,能够飞升仙陆之时,再考虑帮他们的事情。”   晏天痕想了想,道:“那我们可要努力了。”   晏天痕是真觉得他和月见微有缘分,而那两人也都是可交之人,朋友有难,他理所当然要去倾囊相助。   不过,蔺玄之的顾虑也颇有道理,他们如今的修为尚不能在仙陆自保,绝不可以莽撞行事,否则说不定还要拖后腿。   ………………   “你们找到了三道合一之人!?”印何似的眼睛泛光,也顾不得礼数,一把抓住了月见微的手臂,道:“怎地不曾带过来?派人去找了吗?”   月见微故作叹息,道:“是个小美人,没带过来,我和沧澜哥哥答应了人家,等人家飞升仙陆再说此事。”   印何似愣了一下,道:“是下界的?”   月见微道:“在苍茫大陆,而且先如今正住在白雪境,那孩子名叫晏天痕,的确是三修之人。”   印何似冷静下来,看着月见微道:“你有何打算?”   月见微看着朝他跑过来的两只崽崽,目色颇为柔和,蹲下来一手抱住一只逗弄,道:“没什么打算,人家不愿意,我们何必勉强?”   印何似:“……”   印何似斜眼瞅着月见微,道:“不愿意你就白白放过了?帝后尊下,此人关系到的是整个仙陆的未来,他不愿意有用?”   若换作是他,直接就把人给抢过来了,哪儿由得他愿不愿意。   月见微亲了口崽崽们,抬头瞪了印何似一眼,道:“长得斯文,怎地想法这么败类禽兽?那孩子天真善良,我甚是喜欢,还准备到时候收他为徒,传给他我这一身炼丹之术,又如何能让人对我怀有戒心?”   印何似:“……竟还是个丹师?”   月见微点点头,忙于和崽崽们快乐,胡乱说道:“这些事情你去问我大哥就清楚了,好啦好啦,婆娑秘境的事情急也急不来,倒不如暂且先放放吧,反正无人能够飞升神界,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印何似抽了下嘴角,看着化作一只半大麒麟和两只崽子蹦蹦跳跳混作一团丝毫不顾形象的帝后,只能暂且怏怏地离开了。   两个崽崽长得极好,而且颇粘月见微,每人都要在爹爹身边蹭蹭才肯乖乖睡觉。   墨慎之被月见微给劈头盖脸痛骂一顿,月见微一边骂他一边还痛心疾首地说自己不该过早将他送到剑阁去练剑,让他养成了这等翻脸不认人冷酷无情的性子,墨慎之有口难言,百口莫辩,只能答应月见微去给墨宸霄道歉,顺便完成手中的剑阁任务便马上回神都“坐牢”。   几日之后,墨慎之归来,带了一身的风霜。   墨慎之浑身都是血腥气息,脸上也脏了几块,前来拜见月见微的时候,将原本正在和团子们捉迷藏的大麒麟险些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月见微赶忙化作人形,大踏步走过去,道:“你怎么回事?哪个胆大包天不要狗命的敢伤了你?”   墨慎之脸色不好,道:“父皇呢?我有要是回禀。”   月见微一愣,道:“他在于印何似商量事情,我先替你处理伤口,过会儿再与他讲。”   一条原本盘在月见微身上的小龙游在地上化作人形,墨宸霄露出了担忧之色,拉过墨慎之的手,视线落在他染了血的肩膀上,道:“你、你怎么这么笨啊?”   墨宸霄虽还在和墨慎之赌气,但看他受伤如此,心疼和担忧仍是压过了对他的生气,慌忙就要扒开他的衣服看看究竟。   墨慎之将墨宸霄的手握住,拉了下来,道:“都是些皮肉之伤,我无大碍,还是先说正事比较好。”   月见微骂了几句,蹙着眉头道:“你随我去见你父亲。”   “好。”墨慎之瞅了眼两只小的,虽面色素来冷峻,却也柔和了不少,弯下身来任由两个弟弟顺着胳膊爬到他肩膀上和脑袋上玩耍。   墨慎之总体而言还是个好哥哥,对两个弟弟也颇为宠爱。   墨宸霄紧紧跟在墨慎之身边,时不时担忧地看他一眼。   墨慎之见状,轻轻叹了口气,抬起那只不曾受伤的手臂,在墨宸霄脑袋上揉了揉,道:“我无事,你别担心。”   墨宸霄扁着嘴巴,道:“我先前都说了多少次,不准你和旁人随意打架,你一点都不听我的话,我虽不是你的亲哥哥,这些年来也将你当亲弟弟来看待了,你若是讨厌我,我日后不出现在你面前就罢了,可我说的话,也是爹爹说的话,你不能不听。”   月见微凉凉看了墨慎之一眼,道:“这件事情,过会儿我再与你算。”   墨慎之的眉头蹙了起来,道:“爹,这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月见微道:“那是怎样?话不是你说的,事儿不是你办的?别以为受了点伤,装装可怜就过去了。”   墨慎之不服,道:“伤是伤了,我可没装可怜。”   圈圈嗷呜一声,趴着点了点脑袋。   月见微道:“行吧,是我这个当爹的觉得你可怜,把你哥哥给气走了,在外面和人打架受了伤都没人给你处理,你说你可不可怜?”   墨慎之:“……”   墨宸霄道:“爹爹,你别这么说他。”   月见微啧了一声,道:“你心疼啦?你还替他说话,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不是你先前藏在我鞭子里面一个人偷偷哭的时候了。”   墨宸霄嘟囔两句,吹着脑袋又不吭声了。   墨慎之眼皮子一跳,拉着墨宸霄的手,道:“你哭了啊?我那日是被气懵了,话都是信口胡说的,你别往心里去,你若生气,打我骂我都好,我绝不还口还手。”   墨宸霄哼了一声,道:“往后再说吧。”   墨沧澜正在和印何似说起婆娑秘境变动的事情。   墨慎之走了进来,对着墨沧澜行了一礼,道:“父皇,婆娑秘境的确有变。”   墨沧澜道:“发现什么了?”   墨慎之正色道:“我刚从古木世家赶回来,古木世家前两日有一位婴孩降生,按照往常传承,古木世家弟子刚一降生,便会伴随着婆娑秘境的一样至宝,但是这次,那婴孩刚一落地,便有一只会吃人的灵宝随之而来,形貌如同一只大碗,竟是一口将那婴孩吞了进去,片刻之后,碗里面便只剩下了血肉骨头的残渣,极为血腥残忍。随后,那恶宝便要去吞古木家其他人,我刚巧路过,便将其制服。”   说这,墨慎之从乾坤镯中将那恶宝拿出,递给墨沧澜,那上面已经有了封印,显然是墨慎之做的。   “消息马上就会传来,我先行一步,想要尽快告知父皇。”墨慎之沉了沉眸子,道:“婆娑秘境的灵宝,这是第一个,我想很快便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出现的。”   墨沧澜摸着这个碗状恶宝,轻轻一捏便将上面覆盖着的封印揭去,霎时间,这恶宝宛若利剑出鞘,竟是疯狂地跳了起来,碗口之中出现了锋利尖锐的牙齿,飞快地朝着墨沧澜咬去,墨沧澜露出了厌恶之色,一甩袖子一挥手,便将这恶宝给甩飞出去。   恶宝裂开了一条缝隙,顿时大殿中出现了极其浓重的血腥腐臭味道,一堆血肉骨头从碗缝里面流了出来,稀稀拉拉地落了一地。   月见微险些没吐出来,赶紧将墨慎之推到前面,道:“你去把这玩意儿处理了,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怪恶心人的。”   墨慎之看了看周围,都是长辈还有墨宸霄,的确只能自己去搞,便冲过去重新将那恶宝给封印起来。   印何似面色凝重,走过去将那碗拎了起来,道:“的确是恶宝,竟是已经会自己杀人,这恶宝已经快要修出灵智来,乃是名副其实的大煞之物,简直恶极。”   墨慎之极为嫌弃地说道:“这东西看起来不止是吃了一个婴儿,应当吞了不少生肉,不知是独独一个,还是其中一个。”   墨沧澜道:“应当不止这一个。”   墨慎之回来没几日,月见微便收到了来自无间相探子各地的密报,说是各地都莫名发现千奇百怪但杀伤力极大的法器,这些法器大多会吃人,而且不知从何而来,又是何人炼制出来的。   死亡人数逐渐上升,整个紫泽仙陆一时间人心惶惶。   “这都是些什么怪物啊,一个个的,法宝都成了精怪了。”   “昨日樊城死了一百多个修士啊,每个修士都是先天三重,太恐怖了吧。”   “据说,是和婆娑秘境有关,可是皇朝也不曾管顾,就这么置之不理,未免太过分了些。”   “当朝帝君若再不作为,只怕要不了多久,紫泽仙陆就要成为人间险境了。”   “天降洪水,天降流火,这到底是什么场面啊!”   “……”   帝都之中,大殿之上气氛颇为凝重。 第541章 再遇阿痕   距离容且闻伏诛、分派人手去归还灵脉之灵之后,皇朝已经许久都不曾召集群臣前来殿上的场景了。   古木一族作为和婆娑秘境灵宝法器联系最为紧密的人,自然也在殿上。   古木一族的族长跪在地上,痛斥婆娑秘境,道:“先前以为,婆娑秘境的法宝对我古木一族而言,乃是福报,却没想到,可怕的事情却是在后面,我那刚出生的孩儿,被那恶宝直接撕咬成了碎片,非但如此,我古木一族的数样法宝,均成了弑主利器,族内已经有九位弟子,被恶宝反噬,丢了性命!”   “嘶——”大殿之内,传来了倒吸凉气的声音。   古木霖也一同前来,他看起来虽面色不好,但比父亲镇定多了,对着墨沧澜行了一礼,道:“陛下,如今我那灵宝,也一样不可用,我已经将其封印,藏在安全之处,婆娑秘境的灵宝应有古怪,希望陛下能够早日前往婆娑秘境一探究竟。”   “非但如此,那恶宝还会降下流火和洪水,甚至崩裂的巨大土石,已经将三十三座城池,给悉数埋在流火和洪水之下了啊!”一位从被烧成灰烬的城池跑来报信的城主,痛哭流涕地跪在地上伏地不起。   众人皆是震惊错愕,同时流露出悲愤之色。   此乃紫泽仙陆之大劫。   那些恶宝,乃是专门用来杀人夺命的杀器,抓不住也破不了,些许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城池被从恶宝中倾泻而下的流火洪水掩盖,来不及救出一人,这已经触了众怒,也让所有人意识到,危在旦夕,末世将至。   墨沧澜看了看印何似。   印何似上前一步,道:“陛下,据我统计,整个紫泽仙陆如今恶宝出现的频率越发频繁,已经是最初的十倍,且与日俱增,翻倍而来,只怕是婆娑秘境已经到了对外界发动攻击的时候了。”   宁非亦是应声说道:“不错,我的推断和印祭司一样,我们先前便已经推测,婆娑秘境势必是在酝酿大招,只等着时机成熟,便对外有所反应,现在看来,时间已经到了。”   恶宝降世,陷阱丛生,谁都看得出来此次凶险不亚于灵脉之灵。   毕竟,灵脉之灵背后的真正主谋,只怕还是婆娑秘境。   本以为还能够拖上一段时间,留些功夫再让他们细细斟酌评判,却没想到,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进入婆娑秘境变得刻不容缓。   墨沧澜抬眸,扫了眼阶下众人,道:“黑无相,你且派遣兵马前往仙陆各地解决恶宝伤人之事,也诏令下去,让各个城池的城主、世家,都派遣弟子强者保护本城之中所有百姓,尽量减少恶宝造成的伤害。”   黑无相干脆利落地应道:“属下遵命。”   墨沧澜接着道:“白无相,你且随着无间相去下界走一趟,具体做什么,听他指示。”   宁非道:“遵命。”   月见微沉了沉眸子,亦是应道:“遵命。”   墨沧澜是要让他去找晏天痕,只是,连他自己都不确定能否将晏天痕给请过来,他们若进不去婆娑秘境,里面的一切秘密都无从探究,所有潜藏其中的危机,也都寻不到源头,是为大患。   只是,晏天痕愿意舍命来此么?   墨沧澜对群臣道:“恶宝伤人一事,已经刻不容缓,即日起,孤将亲赴婆娑秘境,与恶宝斗争,尽可能将恶宝扼杀于出世之时,众位世家家主、各派宗主长老,还请诸位助孤一臂之力。”   “剑阁愿与皇朝共进退。”蔺太如的声音在殿上响起,他身边站着已经归来的月隐之和晏天痕,以及墨宸霄和墨慎之。   蔺太如言罢,便是各家各派接连不断地齐齐发声,愿与皇朝共进退,愿与仙陆共死生。   皮之不复,毛将焉存?   墨沧澜自继位起,抓住窃贼,修复灵脉之灵,任人唯贤,公开天下灵脉,还制定了新的法则,从国库里拨了巨额灵石支持那些颇有潜力却囊中羞涩的宗派,给绝大多数修士一个良好的生存环境,早已成为众人心目中真正的皇。   此次危机,墨沧澜并未藏着掖着,从婆娑秘境的隐患暴露出来之后,他便已经及时与各世家宗派沟通相商,不曾隐瞒分毫,保证了各大世家宗派知情的权力,这让各家都在心中和行动上,提前已经有了准备。   各家也都意识到,婆娑秘境当真不是神界派来保护仙陆的宝贝,而是害人的根源,他们对婆娑秘境恨的咬牙切齿,想到族中老祖飞升失败便十有八九拜婆娑秘境所赐,便恨不得马上将婆娑秘境给端了。   然而,时机始终未到。   墨沧澜不曾发话,他们都不敢轻举妄动。   谁都知道,如今紫泽仙陆修为最高之人,非墨沧澜莫属。   如今,墨沧澜终于不愿继续等待了。   他们自然也摩拳擦掌,准备一举将婆娑秘境破掉。   这场朝会,注定要载入史册。   下了朝,月见微站在墨沧澜面前,细细看着他,道:“我去下界之后,尽快带着他一同回来,你亲赴婆娑秘境,遇到那些恶宝,也要谨慎小心,莫要让自己受伤。”   墨沧澜牵过月见微的手,将他拉入怀中,在他唇角落下一吻,道:“早去早回。”   月见微笑了笑,道:“好。”   他没说如果晏天痕不愿跟着他上来又该如何,这种可能,是绝不存在的。   墨慎之看着月见微,不知为何有些担忧,道:“爹爹,你且小心,路途遥远,兀自珍重。”   月见微道:“你照看好哥哥和弟弟们,便算是完成任务。”   墨慎之不情愿留在宫中,却也放心不下将一窝小的和墨宸霄交给旁人看管,只得屈从,点点头道:“爹爹放心吧,我保证你走的时候他们什么模样,回来的时候也是一样。”   话不多说,月见微很快便带着宁非一同去了下界。   “我倒不觉得我应该跟过来。”宁非道:“我帮不上什么忙。”   月见微道:“正是因为你帮不上什么忙,印何似又不想让你跟着他去婆娑秘境,才让你跟我来下界寻人。”   宁非叹息一声,颇为好奇地说道:“竟是真的寻到了三道合一之人?”   月见微道:“寻是寻到了,却不一定能带上来。”   宁非道:“若他不愿意呢?”   月见微看了他一眼,轻微一勾唇角,道:“他不会不愿意的。”   宁非问:“为何?难不成陛下打算……”   “与我无关。”月见微摆摆手,道:“他那道侣,我看修为一日万里,飞升紫泽仙陆指日可待,来日定会迅速成为大尊位修士,那孩子必然要考虑到他道侣的未来,所以,绝不会拒绝。”   宁非恍然大悟。   到了白雪境,月见微尚未说明来意,便听得晏天痕率先开口说道:“月前辈,你这般紧赶慢赶地来找我,应当是上界出了什么事情吧?”   月见微顿了一顿,道:“你怎地知道?”   晏天痕认真地说:“这些日子,总有流火从天而降,烧灼大地,虽说如今只是几个镇子被烧毁了,几片草原没了生机,但我总觉得和上界有关。”   月见微蹙眉,道:“竟是影响到了苍茫大陆。”   如此说来,恐怕不只是苍茫大陆,所有附属于紫泽仙陆的小世界,都会受到那恶宝的影响。   晏天痕点点头,道:“和那婆娑秘境,可是有关?”   月见微点了点头。   晏天痕垂眸想了想,道:“我明白了,你是来找我的,我愿意随你一同去上界,去婆娑秘境解决这件事情。”   蔺玄之始终看着晏天痕,神色淡淡,倒也看不出情绪来,毕竟他往常便是这副微冷淡漠的表情。   月见微这一路上,本已准备了许多话,然而却不料竟是被晏天痕一句话给悉数堵了回去。   月见微许是将一切心事都写在表面上,叫晏天痕忍不住笑了起来,道:“月前辈,看你这样子,像是从来不曾想过我会答应似的。”   月见微表情颇为复杂,道:“的确没想过你会答应的得如此爽快,毕竟这不是什么好事,而且,我的确不能保证你的安全。”   晏天痕不甚在意地说道:“所谓当仁不让,不过如此,反正这一路跌跌撞撞的,危险之事我也大哥不知道遇到多少回,也不差这么一次了,我大哥飞升在即,就算现在不去插手解决,不久的将来一样会脱不开干系,倒不如主动一点,提早解决,也好让我安心。”   蔺玄之轻轻颔首,道:“阿痕素来心善,他既然如此作想,我也不拦着了,只是,我希望婆娑秘境的所有相关情报,你们能毫无保留地告诉我们。”   月见微也松了口气,道:“这是自然,你们能来,便已经是最大的助力了,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如实相告。”   蔺玄之道:“事不宜迟,这便走罢。”   “稍等片刻。”晏天痕对蔺玄之道:“大哥,爹爹和父亲他们还不知道这个消息,我们还是给他们传音,将此事相告,许是他们也能去上界,助我们一臂之力。”   蔺玄之便当即用法器传音,将婆娑秘境和紫泽仙陆如今的情况言简意赅地告知双亲,顺便告诉他们晏天痕要去帮忙的消息。   “他们在解决瀛洲流火的事情,暂且无法与我们同行,不过待到下界事情处理妥当,他们自会寻去上界。”蔺玄之道。   月见微舒了口气,道:“不管怎样,着实多谢了。”   ………………   焚灵天河,婆娑秘境。   此处如同墨沧澜所料,已经成了一片让人无法靠近的凶煞之地了,天空中出现一个盘旋着的秘境轮廓,宛若漂浮在半空之中的仙岛,只是周围会不停地迸射出奇形怪状的恶宝。   这些恶宝,也不知是何人炼制,竟是各个都染足了煞气,又像是开了灵智似的,甫一出来,便朝着活人攻击而去。   世家弟子列阵在前,各显其能,一时间,灵流在空气中肆意乱窜,擂鼓呐喊之声一片,修士们有的用剑,有的用刀枪斧钺,有的施展五行道法,有的用符,有的用阵,各管一片区域,见到那恶宝现世,便二话不说地先下手为强,狂殴乱炸一顿才肯作罢。   只是,如此这般兴师动众地来此处拦截恶宝,倒也不是能彻底解决隐患的法子,几日之后,当那婆娑秘境意识到它所释放的恶宝悉数被拦截在最初,便调转矛头,对准了其他方向。 第542章 见丹阙   恶宝从不同的地方出现在外界,有的是来自琉璃洲,有的是来自焚灵天河底部,甚至这些恶宝,远比先前的级别还要高,仿若誓死要将这世界直接毁灭似的。   恶宝之中,蕴含着浓浓的灵气,直到墨沧澜在其中一个被他亲手制服的恶宝之中寻到了一条灵脉之灵,才恍然发现原来容且闻盗窃的那些灵脉之灵,绝大多数都给了这婆娑秘境。   婆娑秘境理面,究竟有什么,一时间闹得人心惶惶。   只是,饶是如此,婆娑秘境依然宛若一个铜墙铁壁,不让任何人有打开它的可能。   不知何时,婆娑秘境就会突然朝外迸射出上百恶宝,让修士们手忙脚乱地对付,它像是个顽劣的孩子,不停地在与外界的修士们逗弄玩耍捉迷藏,连印何似都无法确定时间。   几次下来,便有不少人都感到筋疲力竭,恨不得立刻破了这婆娑秘境。   “我们已经有无数人,灵气耗尽,打不动了!”一人气喘吁吁地说道:“婆娑秘境的恶宝,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绝,根本不是我们能对付的,再这么下去,我们会被他给活活耗死!”   活活耗死四个字,是如今所有人心中浮现出的一个可怕的词。   “就这么守株待兔,不是法子。”印何似叹了口气,道:“不知帝后那边怎么样了。”   话音刚落,印何似便看到了一袭红衣带着三人翩跹而来的月见微。   当印何似看到晏天痕的时候,瞳孔骤然缩进了——   “三道合一之人!”   月见微来的颇是时候。   婆娑秘境此时正酝酿着大招,上方黑紫色的云雾滚滚翻涌,看得人深觉不祥,已经有不少人都有了退意。   月见微带来了晏天痕,不管结局如何,他们至少终于能进去婆娑秘境一探究竟了。   只是,入口之一在焚灵天河附近,然而从此处进去轻易便会被婆娑秘境意识到,墨沧澜当即便带着月见微一行人,转战琉璃洲,决定从那边进去。   琉璃洲入口处,有叶无涯和丹心阳始终驻守。   印何似道:“晏小友,虽说入口只需要几滴你的血做引子便够了,但里面结界甚多,兴许是皆需要你帮忙引路,希望你能随我们一同进去。”   晏天痕亦是看到了上界这兵荒马乱的模样,点点头道:“前辈放心,我既然愿意虽月哥哥来,自然是愿意帮忙帮到底的。”   印何似深深看着晏天痕一眼,忽而笑了笑,道:“福泽绵延之人,待此事了结,我替你算上一卦。”   晏天痕笑道:“这感情好。”   原本,月见微想要做第一个跳崖入秘境的人,却被墨沧澜给拦住了。   “此处我修为最高,理应是我下去。”   墨沧澜拉着月见微的手腕,轻轻摇了摇头,释放出的彼岸蝶围着月见微飞个不停。   他的口吻不容抗拒,毋庸置疑。   他当即便涂抹了三滴墨沧澜的血,分别在额心、鼻头和唇珠,来到崖边,轻轻朝着轮椅的把手一拍,整个人如同一片纸鸢似的飞落在弥漫了浓浓雾气的悬崖之中,很快便消失不见。   月见微捏紧了拳头,等了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不见墨沧澜上来,当机立断也走到崖边,道:“看来,这法子的确管用,我也下去了。”   他跳下去之后,印何似朝着蔺玄之等人看去。   叶无涯早已等得急不可耐,紧接着便随着月见微跳了下去。   丹心阳叹了口气,捏了捏拳头,也朝着晏天痕走了过去。   结界的打开方式的确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只需要三道合一之人的血液做引子就可畅通无阻地进入,只是,如此一来说是打开结界,倒也不算是真正打开,毕竟结界不曾被破坏,只是人进去罢了。   入了婆娑秘境,月见微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片前世记忆之中的崖底。   一个被锁链束缚的男子被吊在半空山壁上,一头长发垂落到脚踝,垂着脑袋也不知究竟是死是活。   月见微心头一动,道:“丹阙。”   那男子缓缓动了动脑袋,露出了一双颇为平静的眸子,盯着月见微道:“怎么,隔了一辈子再见,便直呼我姓名,连声师尊都不打算叫了?”   月见微顿时愣住了。   丹阙……在说什么?   他竟是提起了前世今生,竟是让自己叫他师尊?   “他便是你心心念念要死要活的那个男人?”丹阙又将视线落在坐在轮椅上的墨沧澜身上,道:“果然是一表人材,人中龙凤,可惜身中剧毒,寿元将尽,活不过今年了。”   轰地一声,什么东西在月见微脑海之中炸开,他顾不得丹阙,转眸便看向眉目之间仍是平静的墨沧澜,道:“他在说什么?”   墨沧澜道:“丹前辈似乎知道许多事情。”   丹阙笑了几声,道:“有许多并不知道,有许多也是知道的,许多年前,月见微跌跌撞撞魂游此处,被我所救,那时他便想要将我带出去,只是我深知以他一人之力绝无可能,这婆娑秘境等的人,也不是他,便让他去了。”   墨沧澜睁开眼眸,一双眸子里面尽是冷冽,道:“阁下如何有前世记忆?”   “你们的前世,并不是我的前世,我只活了一辈子,只在这里等着有人来破了婆娑秘境,得了这世界最大的秘密。”   丹阙并无隐瞒之意,和墨沧澜无法对焦的双眸对视着,道:“他临行之前,我给了他一颗能够离开此处的穿空丹,又在他昏迷之时,给了他一颗轮回丹,让他能够死而复生,不入轮回,让他身上的气场影响整个紫泽仙陆甚至小世界的轮回,甚至让一切都重新回到原点。”   “……”   月见微瞠目结舌,饶是见过再多大风大浪,也是一样被丹阙的话中之意所惊。   不入轮回,却是直接重生,这种事情月见微从来都想不明白其根源在哪来。   正常来说,人死之后,魂魄回归冥府,天地轮回自有其数,但将时间倒转,流逝到一切的最初,却是极其强悍的时空法则方能做到,甚至称得上是比造物还要复杂伟大。   如何能想到,竟是和丹阙有关。   墨沧澜也终于动容,错愕道:“竟是阁下做的一切。”   丹阙看着落在两人身边的叶无涯,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容,道:“哪里是我能做的?那轮回丹乃是婆娑秘境所出,只不过被我偷偷盗出来罢了,而且,也并非人人吃了,都可流转时间,微微体内无魂无魄,但他的魂魄却又无处不在,显然已经与这大陆融为一体,我也曾探过他体内的真元,竟是有天地精魄之中最为造物的山之精魄气息保护,山木相合,方能引得整个仙陆时空倒转,一切重来。”   月见微彻底震撼了。   然而此时他内心一边感慨丹阙不是人简直神了,一边吐槽这师尊也太可以了,居然能看出来他上辈子和墨沧澜睡过咳咳咳咳咳……   叶无涯望着丹阙,心中情绪颇为复杂。   他敢肯定此人就是丹阙,本以为他此时理应被折磨的不成人形,让人看了甚是心疼,却没想过到,丹阙居然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除了被吊在半空披头散发地看起来有些不够体面,其他的和以往没什么差别。   叶无涯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丹阙言简意赅说完重生之缘由,视线便黏在叶无涯身上移不开了。   丹阙声音轻柔地说道:“小媳妇儿,夫君在这里等了你许久了。”   叶无涯瞬间冷下脸,道:“你叫谁小媳妇儿?”   丹阙道:“除了你,还能有谁?”   叶无涯道:“你在这里,看起来过得还挺好,倒是我白白担心了。”   丹阙笑了,道:“你竟是真的担心我啊,我还以为,你还是厌恶我居多。毕竟那么多年,你都没怎么给过我一个好脸色。”   丹心阳随之落下,上前几步,看着叶无涯道:“爹爹。”   “你儿子么?”丹阙瞬间变了几变,沉了几分,打量着丹心阳,道:“倒是长得和你挺像。”   丹心阳亦是抬头看着挂在距离地面足有三米的丹阙,愣了一愣,道:“这是何人?”   叶无涯冷笑道:“一位故人,阳阳,喊世伯。”   丹心阳才到,并不知道发生何事,也不知道这人是谁,便乖巧地喊了一句“世伯”。   丹阙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方才的游刃有余也落了几分,他眸色晦暗不明,但很快便冷静下来。   丹心阳道:“爹,这是谁?”   他其实想问这是否便是丹阙,毕竟从描述来看,此人十有八九便是丹阙,只是叶无涯这反映,让他又有些不敢确定了。   叶无涯淡淡说道:“便是丹阙了,也是与我叶家有几分过命交情的丹家后人,你叫他一声世伯,没什么错。”   丹心阳:“……”   这他娘的,难道不是他父亲吗?   这又为何要叫世伯不叫爹?   所以叶无涯和这丹阙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丹阙深吸口气,道:“你连孩子都有了。”   叶无涯道:“不错。”   丹阙难掩失落,却仍是道:“也好,孩子他娘……”   “关你何事?”叶无涯颇为冷漠,道:“你在这里吊着舒服么?若是舒服,就多吊几日好了。”   丹阙:“……”   月见微:“……”   月见微费解地说道:“上辈子,你曾跟我说过,你有一个孩子,还给我描述了他的容貌特征。”   丹阙叹息道:“怎地还不能让人幻象一番了么?”   月见微服。   此时,蔺玄之抱着晏天痕也落在了地上,晏天痕跳了下来,眼睛亮亮,颇为激动地说道:“这一路上,真是太刺激了,我还是头一回主动跳崖呢!”   众人的视线,不由自主落在晏天痕身上。   丹阙颇为意外,道:“三道合一之人,竟是真给你们找到了。”   蔺玄之一顿,拱手道:“阁下好眼力。”   丹阙道:“眼力倒是其次,既然三道合一之人来了,向来那神庙也可打开了。”   众人皆是一震。   蔺玄之已经得了所有与婆娑秘境相关的情报,深知那神庙着实是个危险之地,便率先问道:“神庙与阿痕,又有何干?”   丹阙说:“这世上,有灵气,有魔气,有煞气,煞气不光带有死气,还囊括了世上所有灵魔之外的所有气息,这神庙之中,便融合了三种气,我初来乍到,曾想方设法闯入其中,发现那神庙的浮雕大门上,有三处凹槽,里面汩汩流淌的便是三种气息,显然是要三道合一之人才能打开。” 第543章 洪流   晏天痕咂舌,摸着下巴道:“看来,我还挺重要的嘛,以前我这体质还被人嫌弃过。”   月见微道:“竟然有人嫌弃你,这人也太没眼光了吧?”   晏天痕像是找到知己,道:“是吧,我也这么认为。”   蔺玄之抽了抽嘴角。   蔺玄之道:“我最多让阿痕与你们一同去神庙门口,绝不让他进去。”   丹阙想了想,说:“这我就不清楚了,毕竟神庙里面到底有什么,我也不敢肯定。”   “丹前辈似乎知道许多。”墨沧澜开口,道:“倒不像是全然被动。”   丹阙虽被禁锢在此处,却比他们任何人都了解这婆娑秘境,甚至还一手主导了月见微的重生,和那些被抓入其中的丹师,可谓截然不同。   丹阙所为,光是听了便让人感觉到不寒而栗,谁都不知道他的本质目的,究竟是什么。   甚至连他究竟是善是恶,都难以辨别。   丹阙看着墨沧澜,道:“毕竟,我是自己主动被带入这婆娑秘境的,我早就发现婆娑秘境不是什么好东西,得知门内诸多弟子都被带入其中,自是要亲自进来看看究竟,我被压在此处,倒也并非婆娑秘境害我,而是我在害婆娑秘境。”   “……”   月见微越听越迷糊,道:“这又如何解?”   丹阙道:“我乃九品丹师,又修习过阵法结界之术,乍一进来,便感觉到此处像是个巨大的阵法,婆娑秘境原本有九个方位在不不断吸收仙陆灵气,且速度越来越快,我便寻了其中最重要的一个阵眼,以自身为阻碍,堵住了这个阵眼。”   月见微目瞪口呆。   感情丹阙是自己把自己给贴在山壁上堵阵眼的?   墨沧澜也是觉得如今场景颇为诡异。   月见微扫了眼丹阙身上的鞭痕,道:“可是,你身上这些伤口……”   “婆娑秘境有自己的意识,自然想要杀我。”丹阙解释道:“这些都是灼烧出来的痕迹,倒也不是鞭痕,只是我修为颇高,这点小打小闹,倒也不算什么。”   “不算什么?”叶无涯的声音有几分颤抖,他不知该恨还是该怨,道:“你本已是九品丹师,修得大道,哪怕是山崩地裂将你掩埋,也不会在你身上留下伤痕,如今你全身是伤,久久不愈,竟还告诉我这不算什么?”   丹阙反而一笑,道:“你这副模样,反而让我觉得你在担心我。”   叶无涯几乎咬牙切齿,道:“你简直没良心。”   他蓄力握拳,似是想说什么,却深吸口气,终究说道:“算了,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先解决婆娑秘境的事情为上,其他的,以后再说。”   丹阙叹了口气,道:“你们会看到许多丹师,只是那些丹师,已经沦为傀儡,成为炼丹工具,这婆娑秘境究竟想做什么,我也不能确定,只知道这些年,它一直想要炼制个什么东西。”   这东西究竟是什么,值得秘境寻来如此多的丹师,日夜不停地炼制。   众人心中留下了浓浓的疑惑,越是接近真相,便越是感到忐忑不安。   越过山岭,一行五人来到了月轻鸿和墨意寒口中的城池。   那城池宛若仙宫,飘渺之间俱是云雾,墨沧澜坐着轮椅出现在城门前时,原本闭合的高大雕花城门忽而毫无征兆地朝着两边打开。   一道宽阔且死寂的路出现在一行五人面前。   晏天痕看着自己尚未按在城门上的手,道:“我还没动啊。”   蔺玄之将晏天痕拉到自己身后,看了眼手中的镜子,道:“许是有朋自远方来,自要主动相迎。”   城门是为谁而开,不得而知,只是既已经走到此处,里面哪怕有刀山火海,也停不下来了。   月见微思有所感,抬眸朝着远处朦朦胧胧只能看到一个尖顶的神庙望去,双手握着轮椅,道:“沧澜哥哥,我推你进去吧。”   墨沧澜已经释放出彼岸蝶,然而这些蝴蝶却一个个都围绕在墨沧澜身边,不愿意往里面飞去,不知那迷雾之中,究竟有些什么东西。   墨沧澜道:“走吧。”   与意料之中的不同,他们并不曾见到所谓的丹师,整个城池空无一人,毫无声音,像是一座空城。   里面的建筑颇为古老,墨沧澜记得,他曾在记载先祖的古籍之中见过。   只是那已经是数万年前的模样了。   那时候,人类还是紫泽仙陆的统治者,妖兽大多都无法修炼成人形。   那是第一个万法时期,人人得以飞升神界,神仙也会接受万朝来贺。   月见微看着两侧的房子,露出了迷惑的神色。   忽而,前方传来了一阵地动山摇的声响,这声音震耳欲聋,仿佛万兽齐奔,飞禽的啼鸣、走兽的嘶吼、凶兽的嚎叫……月见微来不及道一句小心,前方迷雾之中,黑压压的一大片妖兽各显其能地朝他们飞扑过来。   晏天痕吓了一跳,蔺玄之当即便用法器将四人遮挡其中,月见微刚要出手,却被墨沧澜拉住了手腕。   “等等。”墨沧澜道。   妖兽逼近。   月见微竟是看清了跑在最前面的那只妖兽,是一黑一白两只麒麟,这麒麟与他本体大有不同,更接近祖辈记载的模样,身后有一双宽大的翅膀,体型壮硕威猛,脑袋上的角也颇为雄壮。   霎时间,麒麟穿过了月见微的胸膛,跑向了远方。   随后,那些或尚存或已灭绝的妖兽,纷纷冲着他们跑来,又一个个像是空气一样穿过众人的身体,欢腾着、呐喊着倾巢而过。   足足一炷香的时间,妖兽们才终于消失不见。   此等震撼,无法用言语来形容,遮天蔽日的远古神龙,上古瑞兽朱雀玄武,足以让人久久无言。   这都是神界的圣兽,而且看它们的体魄和毛色,绝非下界这些血脉不够纯粹修为不够高的小崽子们所能类比的。   那是真正的神兽。   足以翻云覆雨让世界为之颤抖的妖兽。   晏天痕长大了嘴巴,呆呆地说道:“那、那都是什么妖兽,好厉害啊。”   墨沧澜道:“是幻象,看来,此间主人想要给我们看些上古时期的东西。”   像是要应证墨沧澜的话似的,紧接着扑面而来的,便是滚滚洪流和天降流火。   这仿佛是活生生的人间地狱重现,他们看到成千上百的妖兽何人类死在了一场从天而降的大火之中,那火焰尚未熄灭,便是星河倒转,日月颠倒,平地刮起了狂风,暴雨雷电噼里啪啦无情地在山林上空盘旋,一道粗壮的雷柱从天穹劈下,一整座山脉都被炸成了万千碎片。   无情的自然灾难让人类变得无比渺小,根本不值一提。   洪水从山顶倾泻而下,漫灌了大片的农庄和田园,全世界似乎都被泡在了水中,只有为数不多的妖兽和人类,流落在了偶尔可见的孤岛上面,绝望在每个人心中蔓延开来。   忽而,一条金光闪闪的龙从水中一跃而出,漂亮且充满光泽的鳞片在阳光下闪烁出了极为漂亮的光芒,让人几乎无法睁开眼睛直视这片光。   月见微忽而意识到,洪水将龙族的统治一同带来。   这似乎是历史的倒转。   再往前走,便是一幅幅生动的画面,那似乎是神界。   有的人三头六臂,有的人眼有重瞳,漂亮的九天仙女姿态曼妙地披着长纱在云端翩翩起舞,旁边有数位乐师奏乐,仙音袅袅,庄重且雅致。   飞禽走兽徜徉其中,人与妖兽颇为和谐。   这是真正的万法时代,只怕也是世上第一个万法时代。   就当众人沉浸在其中的时候,忽而画面一转,变成了一片混沌初开的宇宙碎片。   一道声音悠悠传来,只听那不知是男是女的声音说道:“开了鸿蒙吧,我想看看这世上处处都充满生机的模样,这世上若只有两位神灵,那该是多么寂寥。”   另一道声音也在黑夜之中响起:“有我陪你还不够吗?”   “你陪着我固然是好,但我在这混沌之中,见不到日月星辰,见不到山川河流,也见不到其他生命,这样的混沌和永生对我而言,又有什么趣味?你何不与我一同,让这世界变得多姿多彩,充满生机呢?”   另一道声音静默了许久,才轻叹口气,道:“如你所愿。”   从那之后,鸿蒙初开,一道光射入了众人眼中,让他们几乎睁不开眼睛,不敢直视,紧接着,混沌中发生了剧烈的爆炸,数个小世界应运而生,随后草木从土地中钻出,转眼之间长成了参天大树,世界上出现了人,出现了虫鱼鸟兽,出现了最早的一批山海妖物。   然而就在此时,那个最初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一次,它带着无尽的惶恐和不安——   “你在哪里?你在哪里?我怎么,找不到你了?”   “我不要这造物世界了,我也不要这花花草草鸟兽虫鱼陪着我,我想要重回混沌,我想要你……你到底,在什么地方?”   “你怎能丢下我一个,你莫要与我赌气,我知道错了。”   “你回来吧。”   “……”   然而这世界上仅剩下了他独自一人的声音。   周围变得一片寂寥,那声音啜泣起来,听入耳中,叫人禁不住生出一股感同身受的难过。   甚至绝望。   他放声痛哭,世界上忽而便下起了暴雨,闪起了雷电,掀起了洪流和狂风。   见到这场面的所有人都忽而明白,这原来是混沌初开的造物主,是众人口中传承的那位“母神”。   晏天痕禁不住动容问道:“他去哪儿了?”   “他陷入了永久的沉睡之中,不管我如何呼唤他,他都不会再给我半分回应。”那道非男非女的声音响了起来,与方才那遥远缥缈的感觉截然不同,仿佛近在眼前。   混沌突然消失,两旁重现出城池原本的模样,而在众人面前,便是高高的上万台阶,台阶上面赫然便是那座不曾有人进去过的神庙。   声音,便是从神庙之中传出来的。   蔺玄之一把将晏天痕拉回来藏在自己身后,沉眸盯着那神庙。   月见微道:“你是何人?”   那声音轻笑,道:“我就是我。”   月见微抽了下嘴角,道:“我知道你就是你,我想知道你是什么身份,叫什么名字,为何会出现在这神庙之中。”   那声音又笑了几声,道:“出现在神庙之中的,自然是神,至于我的名字——呵呵,我就是我啊,这世上,只有一个我,也只有一个你。”   月见微噎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 第544章 决战   墨沧澜却是了然,道:“他便是”我”,另一位造物之神,便是”你”,这世上原本只有他们两人,因此并无姓名,而是以你我相称,毕竟,即便如此简单称呼,他们也知道究竟在叫谁。”   月见微一愣,忽而明白了其中意思,惊奇地说道:“居然还能这样。”   那声音道:“不愧是身怀地魂之人,当真比旁人厉害许多。”   墨沧澜道:“地魂是何物?”   “地魂便是那山之精魄呀,地是平整的山川,山川是耸起的大地,我为天,他为地,他死在了造世之后,地魂悠悠散去,不知落入了哪个世界之中,我寻觅了不知多少万年,方才发现那地魂竟是落入了一个人类的身上……啧啧啧,你将那地魂交出,也是时候该物归原主了。”   月见微露出了错愕之色,死死盯着那神庙,道:“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吗?你若当真是天魂所有之神,当真是这世界的造物之神,你又怎会不停地想方设法,毁灭这个世界?我非但不相信,还怀疑你其实是个伪装成造物之神的恶人!”   那家伙似乎心情不错,竟不与月见微计较,反而好声好气地说道:“我虽要夺回地魂,可我也不曾说过我只要地魂便够了。地魂是他伴生而来的魂,是执掌所有土地的权杖,我自是要的。可我若想让他回来,便要让这世界重新回归混沌之中,当灵气回流,重新聚集融合在他体内的时候,他才能真正醒来,神界已经被我收回,我本该直接将仙陆和其他所有世界都一并收回,不过,我担心不小心伤了地魂,这才动作缓和了些,你们也不比挣扎,我是造物之神,无人会是我的对手。”   “……”   众人纷纷愣住了。   这种话,未免太难消化了。   而且,若此人所言是真,那么他的目的,竟不仅仅是一个紫泽仙陆,而是整个宇宙生灵。   这未免太可怕了。   紫泽仙陆的孩子,从小便会听着混沌初开、神灵造物的故事,他们对于造物神充满了至高无上的敬畏和感激,甚至建了庙立了金身对他们祭拜,母神和父神不曾有名字,就连模样也是人们凭空想象出来的,但他们的香火却是源源不断。   而如今,这造世之人,竟是想要亲手毁了这世界,这叫人如何不感到可怕!   而且,没有人会听漏,这位造物者说,神界已经被毁了。   难怪这些年来都无人能够成功飞升神界,因为这世上恐怕早已经没有神界的存在了。   若真的飞升上去,等待他们的,又该是什么?   是一片荒芜,还是一片混沌?   晏天痕小心翼翼地说道:“这、这似乎不太好吧,毕竟,我们都是活生生的人,你若是将这世界收回,所有人都会死,这个世界就又变成了死气沉沉的样子了,这与你的初衷,可是背道而驰呀。”   “背道而驰?从我发现他不见了,沉睡了,险些死了,我便已经后悔了。”那声音顿时变得阴鸷尖锐,几乎恶狠狠地道:“都怪你们吸了他的灵气,害了他的性命,竟还有人想要多了他的地魂,你们该死,全部都该死,我当初给了你们性命,不是为了让你们去害死他的——我要杀了你们,让这世界重归混沌,让他回来!”   月见微皱着眉头,颇不服气地说道:“地魂又不是我沧澜哥哥自己非要拿走的,是鸿蒙顶给的,你若找,便去找那鸿蒙顶要去。”   “尖牙利嘴,我定要先杀了你再说!”   一股强大的灵流朝着月见微扑面而来,墨沧澜反应极快,猛然出掌与其对冲,两股灵流碰撞,让整个婆娑秘境都剧烈晃动起来。   晏天痕目瞪口呆,看着已经从轮椅上一跃而起竖着七杀琴拨弄琴弦的墨沧澜,觉得此人着实有皇者之风——一言不合,就开干,哪怕对方是造物之神。   这世上的顶尖强者和顶尖强者之间的对战,任何人都插不上手,蔺玄之此时只能保护晏天痕不受波及,展开阴阳伞将他遮挡其中,连连后退数步。   丹心阳也随他们一同前来,见到这幅场面,亦是不敢轻易上前,随着蔺玄之一同后撤。   月见微的处境倒是有些尴尬,他修为已经到达小尊位,然而却仍是插不上两位大尊位甚至以上的强者之间的斗争,可他又不敢就这么任由墨沧澜一人对付这神庙中的造物者,想进又进不得,想退……他自然是不想退却的。   七杀琴响起了铮然之声,宛若千军万马奔腾而至,他周身席卷着冰之精魄和地魂的灵流,而那母神也不落人后,释放出毁天灭地的杀器,无数从洪荒时期便已经被封神的灵宝倾巢出动,在空中密密麻麻地朝着墨沧澜发动攻击。   电闪雷鸣,刀光剑影,让人看了便觉得眼花缭乱。   月见微见状,也总算找到了自己能出力的地方,飞身而起抽出凤骨弓便朝着那迸出灵流的宝物射出风箭,风箭夹杂着冰蓝色的火焰,破空发出凤鸣之音,竟是一箭便破了数个灵宝。   “轰——”   巨响接连而起,整个城中的亭台楼阁接连崩塌,像是洪荒末日将临,噼里啪啦轰轰隆隆不绝于耳,晏天痕等人迅速朝着中间靠拢,霎时间,两侧竟是成了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崖,天空也变成了红黑色的模样,暗光潋潋,婆娑秘境只剩下这一条中央大道,和上千台阶,以及那矗立在高出地位卓绝超然的神庙。   晏天痕朝旁边看了一眼,顿时双腿发软,慌忙拉紧了蔺玄之的手臂。   原来,这两侧已经成了巨大的火焰场,里面燃烧着熊熊烈火,稍有不慎,掉下去就会化作灰烬。   神庙的攻击,竟是就这么停了下来。   周围瞬间变成了一片死寂。   墨沧澜坐回了轮椅上,眉头却是蹙了起来。   “他的修为,绝不是造物的修为。”月见微说道。   “他们既然制造了天道法则,便也要遵循这法则,不过,这个可能性不大。”墨沧澜道:“我倒是另有猜测,那就是在造物之时,这位母神的修为也受到了极大的影响,父神已经沉睡,母神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若他当真强大到可造物的程度,也不至于与我们如此废话,直接杀了我们便罢了。”   晏天痕颇为不解,道:“那他现在,究竟想做什么?婆娑秘境变成了这个模样,他是想要将我们困在这里吗?”   “现在看来,的确如此。”月见微道。   虽说众人心中尚未还有诸多疑惑,但现实已经让他们无法继续细想了,因为崩塌尚未结束,长长的大道从后面开始崩塌,三道色泽不同的气流缠绕在一起,朝着他们直直冲了过来。   “小心!”墨沧澜朝后挥掌,想要破开那气流,然而那气流却宛若有了自我意识似的,径直绕过其他人,直接卷住了晏天痕的腰身、大腿和双臂,不由分说地便将他朝着神庙拉去。   “阿痕!”蔺玄之骤然变色,二话不说宛若离弦的箭似的飞了出去,想要抓住晏天痕的手,却被一股狂风吹了出去。   月见微和墨沧澜也不曾想到如此变故,马上不做停留地同时飞身上前。   墨沧澜施展道法,用冰之精魄直接将那快要飞到神庙的三色气流冻成冰柱,月见微踩着那气流转眼间已经来到距离神庙还有百十来阶的地方,一鞭子挥下去,冰柱应声咔嚓断裂。   就在月见微伸手接住晏天痕的同时,从神庙中冲出了数十只凶猛异常的妖兽,其中一只远古凶兽饕餮长开血盆大口,猛地一吸,便让晏天痕几乎脱离月见微身边,月见微亦是身体左摇右晃,见状来不及多想,便一掌将晏天痕用力推出,自己却被那饕餮给一口咬在了肩膀上。   “嘶——”   牙齿对合的力量让月见微几乎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他的肩膀被刺穿,血液瞬间落入了饕餮口中。   月见微吃痛,却也不遑多让,反手便是将那凝成了圆锥长剑模样的鞭子插入了饕餮的一只眼睛中。   “嚎——”   饕餮亦是吃痛地大叫起来,月见微趁机逃了过去。   已经接到晏天痕的蔺玄之也是怒浪滔天,拔剑而出,与那妖兽缠斗一起,身姿轻飘飘地宛若羽毛,用四两拨千斤的招数将那体态若山的妖兽引到了深渊之中。   月见微感觉到身体一阵发麻,显然是中毒的迹象,赶忙吞了几颗解毒丹药,阻止那毒素蔓延。   墨沧澜亦是已经来到了高台之上,出手残忍,面色阴沉,将那些叫的出或者叫不出名字的上古凶兽,一个接一个地打得前身是血,嗷嗷直叫,对上那饕餮的时候,墨沧澜更是辣手无情,先是打断了那一口獠牙,紧接着便刺穿了数只眼睛,最后才给了它个利索,竟是直接冻成了冰雕,投掷进了烈火重重的深渊。   “你好大的胆子!”神庙之主终于发出了愤怒的呼声,道:“你竟是敢用他的地魂,来对付我!”   墨沧澜睁开眸子,虽无法聚焦,但里面浓得化不开的杀意和厉色却仍叫人看了便感到不寒而栗。   成百上千只彼岸蝶朝着神庙飞去,那场面极为壮观。   墨沧澜道:“你若要杀我一个,我便也认了,不管你要地魂还是山之精魄,我亦是愿意物归原主,只是,你要害的人,未免太多了些。”   “我要杀谁,岂是你能管的?”那主神愤怒且尖锐地道:“实话告诉你,你们既然来了,便谁都出不去了,你们都将会随着熊熊丹火,一起被我炼制成丹,这三道合一之人,便是炼制成丹的最后一味引子!你们谁都活不了,所有人都要死!甚至这个世界,都要重新归于混沌之中,永远都不再有见到太阳的那一日!”   “……”   丹心阳听着这疯癫的话,忽而意识到什么,道:“不好,我们上当了!”   晏天痕道:“他到底在说什么?”   丹心阳几乎颤栗,道:“这整个婆娑秘境,或者说是这座城池,其实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丹炉,那神庙主人,便是炼丹师,他是要将我们炼制成一颗丹药,用来将那所谓父神唤醒的丹药,他找不到三道合一之人,便设下了那需三道合一之人方能解开的结界,利用我们所有人,为他寻来三道合一之人!”   这世上,万事万物都是相生相克。   灵气、魔气、煞气,这已经囊括了所有混沌元气。 第545章 破解之法   这三种气息虽然易寻,但是若能达到一种近乎完美的平衡,却是实属不易,不光墨沧澜知道,月见微知道,印何似知道,就连这神庙主人,也一样知道。   炼制这种逆天的丹药,机会只有一次,而且他必须得到三道完美平衡的药引子。   他设下所有的局,布置策划了这么多年,也不过是为了能够有人寻到晏天痕罢了。   所以,结界的入口,必须由三道合一者的血,方能打开。   这是怎样残酷的事实,和怎样可怕的耐力。   蔺玄之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拳,他眯起眼眸,直直盯着那大门紧闭的神庙,山 与 三 夕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心爱之人被觊觎算计的愤怒。   “阿痕。”蔺玄之忽然开口道:“你随我,去将这神庙打开。”   晏天痕顿了一下。   月见微抬眸看着这位芳容绝世的男子。   蔺玄之牵着晏天痕的手,拾阶而上,白衣无风自动,他颇为冷淡地说道:“既然我们出不去,那就定要看看这神庙中到底是何人在装神弄鬼,注定是死,不如放手一搏。”   晏天痕道:“我听大哥的。”   月见微看了眼墨沧澜。   墨沧澜道:“一起去看看。”   晏天痕割破了手掌心,双手都涂抹了血,他两只手同时按在了纹络复杂的大门上,那血液忽而像是活了似的,顺着凹槽处朝着四面八方流淌过去。   月见微看着这庙门上莹莹的红色纹络,禁不住一愣,道:“这看起来像是天书文字。”   墨沧澜一挑眉,扫了一眼,忽而表情变得尤为古怪复杂,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是一种最为古老的文字,整个紫泽仙陆认得的人,兴许不超过五人。   月见微道:“上面写了什么?”   墨沧澜道:“写了破解的法子。”   月见微:“……”   月见微惊奇道:“什么法子?”   墨沧澜沉默一瞬,道:“先进去看看再说吧。”   蔺玄之看向墨沧澜,眸中也露出了古怪之色。   晏天痕问道:“大哥,你也能看懂吗?”   蔺玄之柔声道:“我不确定,只是有些感觉罢了。”   丹心阳道:“究竟写了什么?这里面的温度越来越高,我们若是出不去,只怕早晚会被炼成一滩药液血水。”   正在此时,神庙大门轰然打开。   身后的台阶在不停融化,炼丹已经开始,便不会停止。   五人心中都明白,待到所有台阶都融化完,甚至神庙都化成水之后,他们便无处可躲,无处可逃。   因为这丹炉,上不见顶,下不见底,显然与他们曾经见过的所有灵宝都截然不同。   与此相比,这世上所有的丹炉根本都是不值一提的废物。   月见微禁不住唏嘘道:“没想到,炼了一辈子的丹,到最后我居然也成了被炼制的那一味药,还真是天道好轮回。”   丹心阳莫名觉得膝盖一疼,忍不住抬头和晏天痕对视了一眼。   他们三个,居然都是丹师。   晏天痕也是苦中作乐,苦笑道:“要遭报应,找我就够了啊,干嘛牵扯我大哥,简直不要脸啊。”   蔺玄之道:“的确不要脸,不过不管是生是死,我都愿意和阿痕在一起。”   晏天痕突然便不怕了,禁不住露出了个灿烂的笑容,和蔺玄之对视着,眸中具是幸福。   丹心阳禁不住觉得另一只膝盖也疼了一下,揉了揉眉心,颇为后悔自己年少无知偏偏要和这些人一同进来。   死也就罢了,做修士的不都是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的么,可丹心阳此时却又觉得若这么死了自己心有不甘,来日旁人提起他们,只说是两对道侣一个莫名其妙的人。   然而此时悔不当初也无用了。   丹心阳只能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神庙之中是空的,哪里能看到操控一切那神灵的身影。   只是那墙壁上的壁画暗藏玄机。   壁画绵延一圈,上面印刻着的是上古妖兽、天降流火、各种奇珍异宝、沧海桑田、甚至还有数个天兵天将。   看着看着,忽而月见微惊呼一声,指着其中一个面露恐惧的人道:“这人不是青云圣手吗?”   彼岸蝶落在月见微指尖儿上,墨沧澜道:“的确是他。”   月见微沉了沉眸子,道:“看来,此人道法的确高明,弄来的人都给封到了壁画之中,说不定,他们还是活的。”   似要印证月见微的话,先前那凶兽突然从墙壁中跑出,喷了一口火,将整个大殿都烧了起来,墨沧澜眼疾手快地趁它还不曾回到墙壁中,便一剑将其头颅斩下,壁画上的这只妖兽顿时散去,留下一片空白。   同时,墨沧澜用冰之精魄将火焰压下去,然而柱子上依然残留着烧痕。   丹心阳心有戚戚,道:“此间主人,怎地无声了?”   墨沧澜道:“兴许是觉得不必再与我们废话,已经离开了。”   此时此刻,外面的丹火已经烧到了大殿门口。   晏天痕额头上汗水直流,衣服已经湿透。   他脸色涨红,动用真气来抵挡火种,却是无济于事,先前墨沧澜已经尝试用地魂和冰之精魄化解这火种,同样是杯水车薪,便不再浪费时间。   同时,空中也有流火降落,砸在神庙穹顶,炽热的火焰将整个神庙都包裹起来,此处彻底成了个丹放。   晏天痕气息不稳地靠在蔺玄之怀中,道:“大哥,我是不是快死了?”   蔺玄之眸色冷冽,将晏天痕抱得更紧一些,同时从他后心输入真气,让他好受一些,道:“阿痕不怕。”   晏天痕咳嗽一声,虚弱地说:“我不怕,我只是没想到,自己真的会死在这里。”   蔺玄之说:“不会。”   月见微看着墨沧澜,道:“我出去看看吧,我体内有火之精魄,兴许这些火,对我而言不算什么,我理应是我们五人当中,唯一一个能出去找路的人。沧澜哥哥,你用阵法先将此处封印,拖延时间,不管怎么说,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   墨沧澜说好。   只是他说完,却是拉住了月见微的手,阻住了他的脚步。   月见微一顿,回到墨沧澜身边,借力在他身前蹲下。   墨沧澜弯腰在他额头上烙下一个吻,又亲了亲他的鼻尖儿,用此生最温柔的语调和声音,道:“微微,我始终爱你。”   月见微被这突如其来的表白给弄得直接愣住,可他没有愣太久,便笑了起来,有些羞赧地说道:“哎呀,这个时候瞎说什么大实话呢,怪羞人的,别搞得像是要永别似的,我就不信了,我这堂堂火麒麟,会被炼化在这丹炉里头,不多说了,这些好听话待我们出去再慢慢讲,我还有许多话没给你说呢,你等我回来就行。”   月见微从窗口跃了出去,他化作原型,展开宽阔的双翼直上云天。   这既是个丹炉,就一定有边界,他要寻到那炉顶,直接碎了炉顶寻到生路。   流火果然无法对他造成太大影响,然而这丹炉之中能够炼化人的,并非只有炉火,还有各种杂气。   白色的麒麟越飞越高,他看到了浓浓的云层,看到了淡淡的金光,体温却越来越高,额心的那簇火焰灵纹也发生变化,爬满了整张脸。   他身上的毛被烧焦了,翅膀也沾了流火,被烫出了不少细小的伤口。   不大,却又多又疼。   月见微冲向那最亮的光点。   他不怕死,只怕来不及救出墨沧澜。   然而就在此时,突然一道仿若开天辟地的灵流从光顶之处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横冲直下,“呲呲呲”的声音震耳欲聋,一道浓粗的、盘旋着紫金电光的雷劫从天而降,“轰”地一声劈碎了整个神庙。   然而,这雷劫虽从月见微头顶下来,却未曾对他造成任何损伤。   月见微呆住了,他愣愣地悬在半空之中,眼睁睁看着一根比一根粗壮的巨雷接连劈下,那速度让他应接不暇,难以置信。   九九八十一道雷劫。   成神的雷劫。   月见微曾听说月孤影说过,若是有人成神,必要遭受雷劫洗礼,这雷劫是会一道接着一道下来的,往往融完一道,再来另一道。   然而这次的雷劫,却是数到并发,其力量甚至能将整个婆娑秘境击碎。   月见微忽然想起来在进入神殿的时候,他问墨沧澜那神庙门上的血字究竟是什么,墨沧澜只说是解决方法,却并未说是什么法子。   原来如此。   月见微露出了了然之色。   天地之间,还有什么力量是比飞升成神遭受的雷劫更强大的?   只怕是没有。   一声剧烈的爆炸响彻天地,以神庙为核心的婆娑秘境就这么被一道道雷劫击成万千碎片,所谓丹炉自然也是破了壁障,灵流冲入其中,吹散了燃烧的流火,只是这流火散落到了空中,朝着四面八方飞射而去,带来不少山火。   天空弥漫着浓浓的雷劫硝烟气息,空中的云层都变成了蓝紫色,夹杂这些许红云和金雾。   月见微俯瞰到了紫泽仙陆的大好河山,他看到了琉璃洲绵延起伏的山脉和烟雾缭绕碧翡群岚,看到了大陆上各处的流火逐渐熄灭,他看到日月星辰流转,银河浩瀚。   他仿佛看到了他挚爱了几生几世的道侣,在对他微笑招手。   月见微也露出了一抹笑容。   这笑容,又无奈又释然。   ……………   墨沧澜从混沌之中醒来。   他成了这世上自从神界毁灭之后出现的第一位神,他进入了已经化作混沌的神界当中,看到了数个小世界的模样,也看到了时刻不停流转着的星盘命轨。   他并未看到传说中的母神,却看到了原本该沉睡的父神。 第546章 完结【上】   那是一个站在灿烂星河之中的男人,他身上只披着一层似是云雾做成的衣服,一头和银河融为一体的长发散落身后。   这是个无法用美丑来形容的男人。   甚至他不能称之为人,毕竟这是创世的最高神。   父神的声音缓缓响起,道:“他太心急了,竟是做出这种令我失望的事情。”   墨沧澜道:“神界没了吗?”   父神道:“神界从来都不曾存在过,我所造出来的神界,不过是另一个小世界罢了,真正能够来到混沌之中的,才能称之为神。”   父神颇为欣慰地看着墨沧澜,道:“你是这世上第三个至高神。”   墨沧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道:“至高神能做什么?”   父神道:“能建造世界的规则,甚至造出一个世界。”   墨沧澜看了看自己的手,他看到星云从他体内穿过,便道:“我如今是灵体状态,我想回去罢了。”   父神道:“回去倒是有些困难,你本体受到重创,本已经垂危,况且,神和人类的维度并不相同,你来到混沌之中,自然回不到那个世界了。”   墨沧澜平静地看着他,道:“我不需要成神,我的爱人、亲人、朋友都在那个世界,我不稀罕当至高神,你若一定要让我成神,我便与你永生永世都是宿敌,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父神:“……”   墨沧澜抬起手来,一串星云像是受到了牵引,随着他的指引摆动,这一动作,也不知又回给那个哪个小世界带来影响,只是这种造物之力,墨沧澜已经拥有。   他成为能够和父神相匹敌的神灵。   父神露出了惊艳之色,道:“难怪你能驾驭我的地魂,你乃是造物最完美的杰作,你是我与他造出来的最完美的人。”   墨沧澜道:“我该如何回去?”   父神说:“你既已成了神,自然该知道若是原身已经毁损,灵体自然就回不去了,所以在婆娑秘境之中,你能听到他的声音,却始终都不曾见到他的存在,那是因为他本就没有肉体,只有灵体罢了,他的灵体仍在这虚空之中,你我也是一样。”   墨沧澜沉默了。   这星河之中的世界如同恒河沙数,他甚至连那紫泽仙陆身在何方都无从知晓。   “倒不如,与我一同重新建一个神界吧。”父神说:“建一个唯有神才能生活的世界,若将来有人飞升成神,倒也可以同住其中。”   墨沧澜想了想,说:“我还是想回去。”   父神说:“若你肉身无恙,灵体自然会回去,毕竟你本质上仍是人,不是神灵。”   墨沧澜沉默了。   他忽而想到,他那身体只怕在突破之时,已经遭受万骨枯之毒的反噬,早已支撑不住了,否则他也不至于魂游太虚,来到混沌之中成这副模样。   人终归逃不过宿命二字。   他若想回去,便要解了身体的毒。   若想要解毒,便要月见微的妖丹。   万事万物都在规则的枷锁之中,哪怕是神也一样。   他们造出世界,却又在毁灭世界的一瞬间,被他们制定的天道法则所阻止。   他不想让月见微去死。   他也不想让月见微看着他去死。   不管是人还是神,都是这么矛盾。   墨沧澜便开始琢磨着如何改变天道规则,能让他不受灵体禁锢,重回紫泽仙陆和月见微重逢。   然而不等他琢磨出来法子,一股力量便企图将他拉扯出这片混沌世界,墨沧澜心头一紧,仿佛知道发生了何事。   ………………   墨沧澜从沉疴的久睡之中醒来。   他躺在皇宫的那张万年沉木打成的床上,殿内散着丹药的香气,还有盘在房梁上的一只小龙。   小龙原本正打瞌睡,见到墨沧澜坐起,马上惊醒,刺溜一下子落在地上化作人形,激动地冲了过来,道:“父皇醒了,你们快来看看,父皇醒了!”   这一声叫喊,让所有守在外面的人都哗啦啦冲了进来。   墨沧澜醒来的消息,不日便传遍了整个紫泽仙陆。   一时间,万民欢呼,为墨沧澜立的长生像也日日受人膜拜,香火极为旺盛,都说是隐圣皇福泽绵长,天道所归。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的是,墨沧澜此事的心头,已经快如杂草一样荒芜。   “那时候,陛下已经全身重伤,几乎没了生气,毒素爬满了全身,饶是在昏迷之中也不停颤抖,微微说,定是毒发疼极了。”印何似露出了些许哀痛之色,跟在墨沧澜身后,随他一同走在前往一处别院的路上,道:“他说他不忍看着你殒命,便挖了自己的妖丹,拿给文院长要他炼制解毒丹药。”   墨沧澜醒来,便不见了月见微,他心中便清楚出事了。   他问了月见微在何处,印何似陪着他一同前来。   “原本是要给丹心阳炼制的,可丹心阳说什么也不肯。”印何似叹了口气,道:“只是妖丹已经挖出来,他那般决绝,文院长如何能够拒绝?”   墨沧澜沉默着,倒也看不出他的情绪。   但印何似知道,他必然是最痛的那一个。   许久,墨沧澜才开口道:“他在苍茫大陆,曾找到了木灵之心,为何不用?”   印何似苦笑,说:“那木灵之心,虽也是木灵之心,但年份不足,文院长说不足以入药。”   墨沧澜道:“他是个骗子,他先前告诉我,木灵之心足以代替妖丹。”   印何似不曾开口。   墨沧澜沿着山路,来到了建在山间的一处别院之中,这山便在灵脉之灵的位置,此处灵气颇为浓郁,寻常人轻易不能进入此处。   这还是宁非和印何似做的决定。   只说是此处灵气浓郁,最适合月见微疗伤。   知道月见微用妖丹救了墨沧澜的人,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而那些有意见的人,自然也不敢提出来。   此处山明水秀,连山间的兔子都比旁的地方更灵秀些,山间妖果繁多,树木葱茏,的确是妖兽会喜欢的地方。   墨沧澜是在一棵树下看到了那只白绒绒的麒麟崽子。   他看到它的时候,这麒麟崽子正晃着尾巴,伸出爪爪努力想要爬到那树上,许是想要采摘妖果吃,然而它似是重伤未愈,身子笨重地爬了几步就跌了下来,倒像是一只凡兽了。   墨沧澜眸中一瞬间翻起了风起云涌。   印何似说:“他似是忘了所有事情,甚是怕生,不让任何人靠近,否则便会挠人咬人,还会不停尖叫,臣下生怕坏了他心情,对恢复不利,便只叫人在暗处看着他。”   月见微第九次失败的时候,墨沧澜终于动了。   他缓步来到那只小崽子身后,用脚尖儿碰了碰它的屁股。   月见微吓了一跳,猛地转身,琥珀色的眸子里先是多了一只靴子,紧接着往上瞅,竟是看到了一个样貌极好的仙君。   小崽子呆住了。   它像是被按了定神咒,一动不动地望着这仙君。   有些懵懂,也不太知道这情绪从何而来,小崽子就这么定定瞅着他,还歪了歪脑袋。   墨沧澜攥紧了拳头,红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   他许久之后,才蹲下来,对它道:“微微。”   小崽子被吓得退后几步,躲在了树后面。   这人身上的气息太重,好像又有些可怕。   墨沧澜忽而就双腿一软,左腿跪在了地上,他看着那虚弱的、已经记不得他是谁的小妖,心脏宛若在被这世上最锋利的针绵绵密密地扎着,仿佛又回到了许多年前麒麟死在他怀中的时候。   这般无能为力。   这般悔不当初。   他突然恨极了月见微,也恨极了自己。   他不知道生生挖出妖丹有多疼,他只知道月见微是一个连磕碰一下便要吵吵嚷嚷半天,凑到他怀里赖着不起来,非要亲亲揉揉才行。   那么娇气的一个人,怎能下得去生生挖出妖丹的狠手?   墨沧澜的视线模糊了。   他看不清任何东西,只觉得有什么从眸中流出。   他难以自持地失声哭泣,为了这只他爱了几辈子的小妖。   印何似站在旁边静默看着,亦是难过极了。   他还记得月见微挖出妖丹之时的决然,还有他那分明已经泛白泛紫,却仍是抬起来的唇角。   孤渊烬和月孤影还不知道此事,他们远在麒麟皇朝,正在全力以赴扑灭国土内的大火。   宫中也一样封锁消息,不允任何人走漏风声。   好在墨沧澜醒了。   往后的决定,由他来做也就够了。   麒麟崽子不明所以地看着这个人垂泪,它懵懂之中有些难过,却又不知道为何难过,它虽有些怕这个人,但还是慢吞吞地、带着试探的步伐走到他身前,伸出一只爪爪试探性地按了下这人按在地上的手背。   墨沧澜抬眸,和这乖巧的小妖对上了眸子。   墨沧澜声音哑着,甩开了这小妖的手,道:“走,你走开。”   小妖:“……”   小妖露出了一副受伤的表情,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推开的爪爪,不知道这个人为何要对他如此冷漠。   它明明只是想让他莫要难过而已啊,它明明看到他,便心生欢喜,想要亲近。   可是小妖却也有自己的小脾气,转过身子扭着屁股便去继续扒那缀满了妖果的大树。   不理便不理,反正它还有更喜欢的妖果。   墨沧澜眸色晦暗不明,显然,月见微的举动亦是在他意料之外。   印何似见状,走上前来,道:“陛下,它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像是一张白纸似的,你还是对他耐心一些吧。”   墨沧澜心绪复杂,道:“你说,他怎能做到这般狠心?”   印何似一时语塞,看了那契而不舍地扒着树干的小妖,轻叹口气,道:“许是太爱陛下了。” 第547章 完结【下】   墨沧澜露出了一抹讽笑。   他总算明白,打从一开始,月见微便已经做好了挖了妖丹给他的打算了,他身上带着其他几味药,随时做好炼丹准备,难怪月见微非要生那么多崽子,原来是想着若来日自己死了,他在这世上,还有牵绊。   小妖始终没有扒下哪怕一颗果子。   它失落地舔舔爪子,垂头丧气地转身离开。   一道风拂过,墨沧澜手中多了一颗从树上带下来的妖果。   小妖嗅到香甜气味,腾时睁大了眼睛,抬着脑袋眼巴巴地看着墨沧澜。   墨沧澜弯下腰,将妖果递给了它。   小妖小心翼翼地叼起妖果,双爪捧着它啃得快活,没过多久便开心起来。   它吃了一嘴的粉嫩果汁,嘴巴上一圈毛都成了粉紫色。   它吃完,又眼巴巴地看着墨沧澜。   墨沧澜又给了它一颗。   它吃完,又是一颗。   直到月见微吃饱了,墨沧澜才停了手。   此时,太阳已经快要下山。   墨沧澜道:“明日再来看你。”   月见微目送他离开。   回去之后,墨沧澜去看了两只麒麟崽子。   崽子们正跟在墨慎之和墨宸霄屁股后面跑得快活,丝毫不知道已经没了爹爹。   墨慎之的脾气并不好,也不喜欢与人接触,但对于这来两个弟弟,他却是颇为耐心,任凭两只崽崽在他脑袋上作威作福,也是一动不动,生怕摔了他们。   见到墨沧澜,墨慎之停下脚步,抱着两只崽崽,道:“父皇,您去看爹爹了吗?”   墨沧澜拎起两只崽子,抱在怀中揉了揉,道:“看了。”   墨慎之露出了浓浓的悲伤之色,道:“父皇,他们不让我去看爹爹,说是要爹爹静养,爹爹还会回来吗?”   墨沧澜对他笑了笑,道:“会。”   隐圣皇住进了别宫。   但他并未成日将那只麒麟带在身边,而是每日去给他摘些妖果吃。   就这么一日又一日,不喜欢与人亲近的麒麟崽子,不知从哪一日开始,便总是一早上就蹲在这妖果园子门口的石头上,乖巧地等着那人的到来,那模样简直望眼欲穿,像是一块望夫石似的。   然而墨沧澜每日来的时间,却并不稳定。   有时候很早,有时候却又很晚,有时候甚至一整日都不出现。   而且从某一日开始,墨沧澜不来此处的时间就越来越多了。   麒麟崽子终于感到恐慌不安,它焦灼地在门口跳着,跑来跑去,却又无济于事。   这是它来到此处之后,第一次离开妖果园子,平日里它都住在里面,任凭旁人央求也绝不离开半步。   它循着气味,跌跌撞撞来到了一处亭台水榭之中。   它远远地看到那仙君身边竟是多了两只麒麟崽子,而且看起来比它更乖巧更讨喜更可爱。   它看到那从来不笑的仙君,颇为温柔地看着它们,露出了一抹好看的笑容。   麒麟突然感到难过,像是最喜欢的妖果被人给抢走了似的,琥珀色的眼睛里面不时便蓄满了水汽,它呆呆地看了一会儿,那仙君也不曾注意到他,甚至还亲手喂了那两只崽子三颗妖果。   月见微伤心欲绝,觉得自己快要难过地死掉了。   它转身跌跌撞撞地跑走,心中只想着那仙君有了别的崽子,不要他了。   就这么想着想着,小崽子忽而脚下一空,身子叽里咕噜地顺着山壁滚了下去,期间还被那些斜张着的灌木给挡了几下,但最终停下来的时候,它依然上了一只爪子。   月见微一瘸一拐地想要往上爬,然而爬几步就摔下来了,它抬起脑袋朝上面望去,只觉得头晕目眩,山脉高不见顶。   月见微又觉得委屈又觉得疼,便嗷嗷嗷地趴在地上哭了起来。   墨沧澜是在晚上的时候,发现月见微不见了的。   他白日里见到月见微跑到这里来看他,却是故意不想理会。   这小崽子需得受些惩罚是其次,墨沧澜一看到月见微那副懵懵懂懂的样子,便心中发疼发紧,不知该如何排解这样的痛苦,便不想再见到他。   况且,圈圈和卷卷已经长大不少,总是向他要爹爹,墨沧澜告诉他们爹爹去了很远的地方,很快就会回来,却不敢让他们看到那个模样的月见微。   他不想解释,不想提及月见微究竟为何会变成那副模样。   他夜不能寐,日不能安。   他竟是有些怨恨月见微做出这种牺牲的。   然而,当那些暗卫齐齐跪在他面前请罪,只说是月见微到现在都不曾回那妖果林中,遍处寻找也不见踪影的时候,墨沧澜突然意识到他大错特错了。   “找。”墨沧澜咬牙切齿,道:“找不到,你们提头来见。”   整个别宫都在连夜寻找月见微的踪影。   此时,恰逢孤渊烬披星戴月从麒麟世家赶至此处,见到宫内如此兴师动众,得知是月见微不见了,二话不说,一拳便砸在了墨沧澜的脸上。   周围有人惊呼出声,护卫拔剑对着孤渊烬。   孤渊烬哽咽道:“他早已留书,说是无论来日他做了什么,都是他自己的决定,叫我们不要对你心生怨怼,可如今我如何能不怨你?他没了妖丹,便是连灵智都闭了,自然不如以前讨巧乖顺,惹你喜欢。可你若不要他,便将他交给我也好,我自会将叫他寿终正寝,余生活得开心快活。”   墨沧澜眸色沉郁,他有千言万语想要和月见微说,却不愿与除他之外的任何人说起。   “我不会将他交给任何人。”墨沧澜口吻果决,黑袍在他身上与长发融为一体,蔓延到夜深处:“我也绝不会让他再受半点委屈,兄长不必多虑,我必会亲自将他寻回。”   孤渊烬深吸口气,道:“好,你切记住你说的话。”   墨沧澜放出了彼岸蝶,这些彼岸蝶熟悉月见微的气味,不多时便引着墨沧澜去了一处山坡陡峭的地方。   墨沧澜心中一紧,飞身而下,宛若飞鹤一般落在了山脚。   他在灌木丛中寻找到那缩在里面瑟瑟发抖的小崽子,他看着月见微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心疼又懊悔,伸出手来想要将它保出。   麒麟崽子泪眼汪汪,可怜兮兮,然而这次它看到墨沧澜,宛若看到了天神下凡似的,嗷呜叫了一声便主动扑到了他的怀中。   “嗷嗷嗷嗷呜……”月见微委屈又焦急地叫着,一条腿蜷缩着,一看便知道受了伤。   墨沧澜心如刀割,肺腑生疼,小心翼翼地摸着那毛茸茸的脑袋和小角,轻柔沙哑地道:“对不起,日后再不丢下你了,微微,是我不好,你莫要难过……给我看看都伤到哪儿了。”   月见微的爪子磕碰了一只,身上倒是皮毛厚实,不曾有伤。   然而,当墨沧澜看到它那有道深深疤痕的肚子时,忽然就沉默了。   他许久都没有动弹,还是月见微躺在衣服上等得不耐烦,用完好无损的那只爪子挠了他的手一下,墨沧澜才终于回过神来。   墨沧澜的手指在那伤疤上轻轻按了按。   伤疤已经愈合,但许久才会痊愈。   “疼么?”墨沧澜不由自主地问。   月见微自然不会给他回答。   但它不觉得疼,反而觉得痒痒,禁不住踢着四爪笑了起来,露出了两排白白的牙,总觉得墨沧澜是在与它闹着玩儿。   这小崽子是个完全不记仇的,它已经全然忘却自己究竟是如何落得如此地步,只觉得墨沧澜当真是这世上对它顶顶好的人了。   上好了药,月见微的爪子便恢复正常。   它颇为好奇地抬起爪子放在眼前看,许是觉得竟是愈合如此迅速。   看完之后,月见微又亲昵地扑到了这个对它最好的仙君怀中,伸出舌头在他脸上舔了几下,甚至还舔到了他的唇角。   仙君并未生气,反而露出了一抹带泪的微笑,抵着小妖的脑袋,在它那湿漉漉的小鼻子上面亲了亲。   那日之后,麒麟便在不曾离开过墨沧澜身边,哪怕是晚上睡觉的时候。   这妖兽崽子越发大胆放肆,作威作福,竟是敢骑在隐圣皇脑袋上撒野。   然而却没有人会说些什么。   又过了几年,隐圣皇退位,将皇位传给了二皇子墨宸霄。   从那之后,世上便再无人听说过这位传奇半生的隐圣帝君的消息。   又是一年桃花盛开时,云巅仙宫里鸟鸣啾啾,清风和畅,金粉色的桃花纷纷落下,风一吹,便散漫空中,像是下起了桃花雨。   墨沧澜晨起之后,便如往常一样先给身边那露着肚皮睡得口水横流的小妖盖好被子,才出去给他采摘还带着晨霜的妖果。   这是他这些年每日必做的事情。   月见微这些年越发粘人了,还特别爱撒娇,若有一点不满足他的,便要粘腻在人身上滚来滚去的嗷呜个不停,惹得墨沧澜哭笑不得,又不舍得骂他。   正如这妖果,每天都要吃,还嘴巴越发挑剔,非要吃早上还带着霜的。   墨沧澜想着过会儿用妖果逗弄月见微醒来的场景,如画的眉目越发温柔起来。   他今日采摘的是玉合欢的妖果,这种妖果味道最为清甜,月见微甚是喜欢,吃了之后却是有些如同喝了酒似的微醺之意,平日里墨沧澜不会摘给他吃——毕竟这小妖吃了玉合欢,是会兴奋地接连几日都不睡觉,非要扒他衣服埋在他胸口蹭来蹭去揩油才行。   玉合欢很香,花朵宛若粉白色的小伞,飘飘悠悠地落下,煞是好看。   墨沧澜正想着过会儿便带小妖来看,甫一抬头,便看到枝繁叶茂之间有一双脚在前后晃着。   “沧澜哥哥。”那声音带着几分微甜的味道,仿若昨日吃的那颗桃子。   “无双。”那人唇角含笑,披着一头长发和一身红色法袍,轻盈地从枝头跳了下来,精准无误地落入了墨沧澜的怀中。   月见微抱着墨沧澜的脖子,微微抬眸凝视着他的眼睛,翘起唇角,甜腻地撒娇,道:“沧君,我的主人,我叫了你这么多声,你都不理理我的吗?”   “微微。”墨沧澜的声音极为轻柔,像是惊醒这个白日的美梦似的。   他问:“你回来了吗?”   月见微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一下,道:“我回来了,永远都不会再走了。”   墨沧澜垂眸看着他,片刻之后说:“小骗子。”   月见微笑了,眼睛里面映着桃花和水,道:“最爱你的小骗子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骗你了。”   墨沧澜说:“信你最后一次。”   月见微笑意灼灼应了声好。   他们会一直这么好下去。 番外一   月见微恢复意识和修为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家里人的耳中,这几日,琉璃洲的云巅仙宫来客络绎不绝,热闹非凡。   就连孤渊烬也从遥远的不死海赶了过来,当他看到月见微春风得意地身边绕着四个崽子奴役他们的时候,孤渊烬总算是看着墨沧澜顺眼些了。   “你这倒是会指使人。”孤渊烬接过卷卷手里面正剥壳的松子,扔到月见微大张着的嘴里,道:“生了这么多,感情就是用来奴役的。”   月见微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道:“这当然了,若是生了崽崽不用来玩儿,哪还有什么意思?”   孤渊烬抽了抽嘴角。   圈圈和卷卷已经长大,两人倒是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奈何连个正儿八经的大名都没有。   圈圈长得和月见微颇为相似,眉目之间具是灵秀逼人,笑着道:“舅舅来啦,昨日爹爹还惦记着舅舅,想你什么时候过来呢。”   孤渊烬说:“原本我还真不想来,毕竟小九肚子里面有了崽子,我不想这个时候离开他,但小九说还是先来看看你这不省心的弟弟到底是什么情况,再回去不迟。”   月见微一挑眉梢,有些惊奇地说道:“他竟是怀了崽子?龙九如何能有这个能耐的?”   龙族血脉太强悍,饶是孕子丹都没什么用,否则当年龙族太子也不至于费尽心思要求娶孤渊太仪了。   孤渊烬翘了翘嘴角,颇为轻快地说道:“谁说他是雄性龙子,他分明与你一样,只是碍于龙族没什么节操,他又颇不得宠,不敢轻易暴露身份罢了,如今龙族已经悉数归于他手,自然不必再隐瞒什么。”   这可是万万没想到的事情。   但也是个好事。   月见微也禁不住替龙九捏了把汗,就凭着龙族那种为了后代什么都做的出的脾气,恐怕若当初得知龙九是个能生崽子的,必然不顾血亲关系,将他当做工具来用,龙九只怕这辈子就毁了。   月见微笑道:“大哥现如今可是人生赢家了,我这里你倒也看过了,兄长也可以回去继续陪着哥夫了。”   孤渊烬斜了他一眼,道:“我来这一趟,可不只是为了看你一眼就走,我听说你的修为也恢复了,这是真是假?”   月见微一抬手,一片数里之外的桃花便捏在了指尖儿上。   “你看是真是假?”   “我只是觉得意外。”孤渊烬道:“当年你可是妖丹全毁,险些连性命都没了,就算恢复人形,我猜最多也是筑基期的修为,怎么也不至于这么厉害,你小子当年肯定有什么没告诉我。”   月见微说:“还真有,只是当年不敢确定,就不敢给你莫名其妙的希望。”   说起来,这个问题很多人都问过,月见微也都一一解答了。   当年月见微得了木灵之心,但文院长说那木灵之心尚且不够年份,无法代替妖丹,月见微便只能挖丹救人了,但那木灵之心并非没有旁的作用,竟是可以代替妖丹潜伏在月见微体内逐渐成长。   待到木灵之心长成,便能够彻底取代妖丹让月见微完好无损地继续使用了。   “我的魂魄早已融合木灵之心与这世界化为一体,这倒也不是坏事,木灵之心与这世界的天地灵气有所感应,又入了我体内,自然会让我的修为一日千里。”月见微捏了捏指头,就看见几乎浓的化成液体的灵气顺着指尖入了月见微的身体里面。   天道到底还是仁慈的,它让月见微吃了那么多苦,也付出那么多血汗泪水,终于还是垂怜了他。   只是在吞噬木灵之心的时候,月见微也不敢肯定就真的能够成功,所以他谁都不曾告诉,免得到时候心怀希望,却又无比失望。   孤渊烬若有所思,道:“原是这样。”   月见微点点头,道:“正是这样。”   孤渊烬毫不客气,道:“既然修为恢复了,那就顺便给我家阿九炼制些适合孕期补身子的丹药,看你这些天过得如此潇洒自在,也该动动了。”   月见微哂笑,道:“大哥,你还真不客气,我这才刚好还不到一月时间。”   “那也是好了的。”孤渊烬说。   兄长的要求,月见微只能答应。   近日听闻琉璃洲有魔族出没,墨沧澜白天的时候去外面探了情况,傍晚回来的时候,竟是听卷卷说白日舅舅来了,爹爹现在正蹲在丹室里面炼丹,便马上去了丹室。   月见微炼完一炉子丹药,听到外面有了动静,便停手出门,看到墨沧澜便眉目含笑地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亲。   墨沧澜道:“你大哥来给你要丹药了?”   月见微道:“是啊,龙九怀孕了,他想要一些安胎药。”   墨沧澜说:“莫要累着了,你兄长兴许不是为了要这些丹药,只是想看你可曾完全恢复罢了。”   “我猜到了。”月见微笑了笑,说:“他就是这么个人,分明关心我却又不明说,非不让我念着他的好。不过,炼制这些丹药也不费什么力气,我炼就是了……对了,我听说,我大哥先前打了你?”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墨沧澜还在和小崽子月见微赌气,那日月见微乱跑迷路跌落山下不知所踪,恰巧被孤渊烬知道了,便一怒之下给了墨沧澜一拳。   墨沧澜看了看月见微,道:“倒是我该打,非要故意气你,让你摔了一身伤。”   月见微捏了捏拳头,道:“我替你去打回来。”   “这倒也不必。”墨沧澜笑了笑,将月见微拉回来,道:“都说了是我该打,与大哥有何关系?若是我弟弟被人这么欺负,我可不止会打那人一拳而已。”   月见微一顿,挠挠头,说:“说起你弟弟,我好想许久都不曾见过二泽了,这一个月,也没见他传消息过来。”   墨沧澜道:“泽泽和月隐之一起去历练了,如今兴许正在那个秘境之中,暂时还出不来呢。”   月见微道:“二泽这些年,修为可有什么进步?”   说起此事,墨沧澜的眸色暗了下来。   倒也不算是没有半分进步,只是月隐之费尽手段,用尽法子,不知深入多少藏着宝物的秘境,寻了多少丹药,一股脑地全都给了墨云泽,可墨云泽仍是进步甚小,甚至寿元只剩下区区十载。   也正是因为如此,月隐之才定要带着墨云泽马不停蹄地深入各种秘境之中,寻找能够让他突破的法子。   毕竟,就算没有半点眉目,也只有不断寻找才能够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找到墨云泽突破的法门。   只要有一分希望,月隐之就不会放弃。   然而此时此刻,月隐之和墨云泽之间的气氛并不怎么好。   秘境之中,墨云泽看着月隐之浸出血的左臂,眉目之间有几分难以形容的阴郁之色。   两人身后,一只如同小山大小的妖兽已经轰然倒地,身上是数道剑气打出来的伤,除此之外,它腹内的妖丹已经被人生生掏了出来,那妖丹正落在墨云泽的手中。   妖丹血淋淋的,若是洗干净便是一颗干净圆润的元丹,这样的妖丹,墨云泽已经不知吃了多少,然而却仍是无济于事。   月隐之此次挑选的秘境,几乎是紫泽仙陆最危险最顶级的秘境了。   若来这里面仍是找不到解答,只怕是这世上便再无能够让墨云泽突破的法子了。   月隐之随意地疗伤。   两人之间有种难以形容的气氛。   “今晚歇息之后,明日一早再深入五十里。”月隐之的声音如同月色清凉。   墨云泽忽然就生气了,他用力地将那妖丹扔在地上,站起身来,道:“我不去了,师兄,我们回去吧,我不想再继续往里面走了。”   月隐之抬眸只轻轻看了他一眼,便淡淡说道:“不成。”   墨云泽露出了怔然之色,道:“师兄,你已经受伤了,此处的妖兽,绝非我们先前遇到的那些,再往里面走,我们有可能死在里面。”   “不会那么轻易就死了的,我的修为,我自己清楚。”月隐之擦拭着剑鞘,颇为淡定,仿佛将生死置之度外,道:“就算是死,我们也还在一起,又有什么可害怕的?”   墨云泽咬紧了下唇,他盯着地上那沾了土的妖丹,忽而大声说道:“够了,我不要再跟着你东奔西走了,我本就是个没什么天赋的蠢货,你做什么非要揠苗助长,让我与你一同提升修为,用你的想法来要求我?我这些年,随着你走了这么多地方,我早就已经累得不行了。”   月隐之盯着他,道:“你再不突破,就会死。”   墨云泽道:“死了便死了吧,人固有一死,我只陪你这些年,已经够了,而且,你这一路上,只怕也不单单是为了我,还为了你心心念念,惦记着的焚天剑灵吧?”   月隐之眸色一沉,握着剑的手也轻轻一动。   “阿泽,定神。”月隐之道。   墨云泽哪里还能冷静下来,他既然开了口,就不会再憋着。   “索性一次说清楚好了。”墨云泽眸子通红,发着狠盯着月隐之,道:“师兄,我不想成为你的累赘,你该有自己的事情去做,况且,你我之间本就相差甚远,我能陪你这些年,已经心满意足。至于那焚天剑灵,你也不必与我皆是,我不知道它究竟只是个灵体,还是修成了模样,至少你偶尔深睡做梦的时候,口中念着的便是”焚天”的名字,你既如此爱他,倒不如早些摆脱了我,用尽全服利器去寻他好了,又何必将时间,浪费在我这么个废物身上?”   月隐之倏然站了起来。 番外二剑灵   月隐之盯着墨云泽,道:“你说这些话,也不怕伤了我的心,我对你的心思如何,难道这些年你还不清楚么?你究竟当我是什么?”   与墨云泽在一起之后,月隐之感觉到了无数种他曾经从未有过感觉的情绪,譬如紧张、压抑、难耐、以及失望——这些感觉都是由墨云泽而生,却是对自己产生了失望。   他修为已经到了大尊位,放言整个紫泽仙陆都是凤毛麟角的存在,然而这样的他,竟是非但无法寻找墨云泽能够突破的法门,还无法给他安全感。   月隐之不是不疲惫的,他这些年,心头沉甸甸的情绪不比墨云泽轻,甚至可以说墨云泽基本上已经认命了,已经对自己的未来和寿元有所估计,甚至并不抱有希望,然而月隐之不同,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他好不容易才爱上一个人,想要舍了性命来爱他护他,却终究找不到能延长他寿命的法子。   墨云泽见他生气,也偃旗息鼓,蔫下来低着脑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太辛苦了,我们都太辛苦了,你的人生不该是这样的,也不该浪费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月隐之不可置信地说道:“你将这种事情,叫做无关紧要的事情?”   墨云泽马上改口,道:“我说错了,不是无关紧要,但是无能为力,我兴许是上辈子做了太多坏事,所以这辈子才过得如此坎坷吧,可你不该被我拖累,你早就该……”   “我早就该如何?成神么?”月隐之露出了一抹讽笑,冰雕玉琢的脸上带了让人彻骨寒冷的气息:“墨沧澜早就说过,神界不复存在,纵然是飞升成神,也是进入混沌虚空之中,兴许一辈子都回不来了,那个地方,你想让我去么?”   “……”   墨云泽彻底沉默下来。   是啊,墨沧澜说过,那个世界已经不复存在,成神已经是奢望,倒不如保持在大尊位这个境界,成为紫泽仙陆的强者,过着逍遥自在的日子。   只是,墨云泽深知自己的寿元将近,却是不愿意再继续拖累月隐之的。   “云泽,我还不曾放弃,你亦是不可放弃。”月隐之抬起手,在墨云泽的脑袋上揉了揉,道:“坦白告诉你,若是今年还不曾找到破解之法,我便与你定下生死契约,与你同享寿元,平分寿命。”   墨云泽愣住了。   他至今不曾与月隐之行过结侣大典,也不曾定下任何契约,便是生怕自己害死月隐之,可没想到,月隐之心中竟还是打了这个主意。   “你不必多说什么,我心里都明白,只是你的想法有时候太过自私,我不喜欢。”月隐之已经将药汁倒入那鲜血淋漓的伤口上,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又等待其慢慢愈合,这才将衣袍穿上。   他慢条斯理地整着袖子,道:“焚天剑灵曾奉我为主,乃是与我朝夕相处的挚友,我寻找他,乃是宿命。”   墨云泽的这场小型爆发,终究是没有换来什么结果。   不,倒也不是如此,月隐之更是加快了深入秘境的速度,他见佛杀佛见魔杀魔,下手越发狠厉无情,以求一击毙命,墨云泽吃了不少妖丹,有些妖丹甚至已经到了小尊位的等级,然而食用过后,依然是杯水车薪,泥牛入海,眨眼不见。   月隐之几乎入魔。   当他在那日被秘境深处的那只九头神蛇重创倒地的时候,墨云泽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哭了起来,他抱着昏迷的月隐之,望着那只人面蛇身有九个脑袋的神蛇,几乎绝望地说道:“你放了他吧,你吃了我,放了他吧。”   九头神蛇用一双猩红的竖瞳盯着墨云泽,凑到他面前,呲着牙说道:“你吞了不少好东西,竟是和一条灵脉相当了,可真是个大补之物,你若是乖乖的、自愿地叫本尊吃了,本尊倒是可以饶他一命。”   墨云泽一听,竟是破涕为笑,点了点头说道:“好啊,你吃了我吧,吃了我,你一定可以成神了。”   “不……”月隐之虚弱的声音传了过来。   墨云泽破涕为笑,低头看着躺在他臂弯之中的月隐之,道:“师兄,我觉得你爱我,但很多时候我又觉得你更爱你的焚天,其实,剑灵远比我适合陪着你,我不知那剑灵是什么模样,但想来,你总有一日能够找到它,你若想念我,便将它当做是我吧,它能陪着你,一辈子。”   月隐之的眼角浸出了泪水。   他出生以来,第一次尝到了自己的眼泪。   原来他的泪,和墨云泽的没什么不同,都是有些咸味的。   那九头神蛇长开血盆大嘴笑了起来,随着它的笑声传荡,空中竟是有阴云汇聚。   墨云泽便是这般被它嗷呜一口吞入腹中,浑身如同烧灼似的猛然一痛,随后便失去了所有意识。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弱肉强食,打不过就是死。   但墨云泽死的时候,他却并未觉得太过痛苦,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解脱。   他舍不得月隐之,但更舍不得见到月隐之为了他成如今这副疯狂模样。   九头神蛇吞了墨云泽之后,浑身都充斥着灵气,突然灵光一闪,妖丹气海扩展了数倍,忽而就进入了一种神游太虚的状态,恰逢此时空中乌云密布,翻云覆雨,雷劫就这么滚滚而来,飞升将至。   九头神蛇兴奋地挥舞着九颗脑袋,激动地等待着雷劫的到来,它在这片密林之中等待了几千年之久,只为了今日能够飞升神界,脱胎换骨,成为真正的神明!   然而,就在它迎接第一道雷劫的时候,原本已经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月隐之,竟是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忽而人剑合一,如同离弦的箭似的飞射而来,伴随着一道破空耀眼的金光,那九头神蛇的三颗脑袋就这么被剑光给齐齐割掉了!   “嘶嘶嘶——”九头神蛇痛喊起来,愤怒且痛苦地摇晃着其他六颗脑袋,想要将那乱飞乱窜该死的人类给杀了!   月隐之拔出了他的焚天。   焚天轻吟颤抖,通体血红,有成千上万的怨灵亡魂从焚天中跑出,张开一张张巨大的鬼嘴悉数朝着九头神蛇狠狠咬去,九头神蛇应接不暇,本要驱赶身上的这些臭虫,却又忽而有雷劫劈下,竟是就这么哀嚎一声,活生生被雷劫给劈死过去。   大雨倾盆而下。   月隐之提着满是血水的剑,站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之中一动不动地盯着那轰然倒地的庞然大物,一时间像是被人下了定身咒似的,僵持在这里。   焚天见世,万鬼嚎啕。   周围萦绕着的都是不知被封印在焚天中已经多少年的鬼魂,他们尖叫着咆哮着大笑着,不停地想要离开这焚天剑阵的束缚,还有几个竟是凑近月隐之想要吞噬他身上的生气。   然而,在他们触碰到月隐之的瞬间,便已经化作灰烬,消失在这潮湿的世界之中。   月隐之站了片刻,忽而疯了似的冲上去用剑劈砍那巨蛇的腹部,纵然只剩下一片指甲一缕头发,他也要将墨云泽给刨出来。   血肉横飞,世界一片荒芜。   天色从暗到亮,再从亮到暗。   当天色逐渐亮起来的时候,大雨终于停了下来。   月隐之浑身是水,头发贴在脸颊上,皮肤冰白,看起来尤为狼狈不堪。   墨云泽不见了。   彻底不见了。   在发现这个事实的时候,月隐之只是恍惚,然而便觉得这世上万物没了色彩,没了声音,没了味道,仿佛五味五觉都不复存在,这世界对他而言便没有意义了。   他却还活着。   他本已经强弩之末,却不知为何那焚天突然给了他一股神力,让他起身杀了那只蛇妖,然而月隐之却终于明白墨沧澜所说那句“生不如死”究竟是何等滋味儿。   这世上从来没什么感同身受,除非厄运降临到自己头上。   月隐之想,他是时候将焚天送回剑阁的剑冢了。   他的剑,若不能保护自己的挚爱,他又有什么资格继续提剑呢?   然而,就在月隐之转身,准备离开这伤心之地的时候,突然他的剑被人从后面捏住了。   月隐之的身子僵了一下。   他慢慢回头,却是看到一个与墨云泽容貌七分相似,却有着一头银色长发的少年眼睛含泪看着他。   月隐之:“……”   那少年眼睛里面蓄满了眼泪,扁了扁嘴巴,道:“师兄,你怎地就要走了,你不要我了吗?”   月隐之从未见过如此难以捉摸的场面,他甚至愣住了,不知该如何作答。   “我是云泽啊,师兄。”墨云泽吸吸鼻子,道:“我还是焚天,我死了之后才想起来,我其实就是焚天剑灵,主人主人,我找了你好久啊,你怎地都不认得我了?”   月隐之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目瞪口呆”。   墨云泽想要去拉月隐之的手,却是穿过了他的手掌。   墨云泽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满是愤愤地说道:“好容易才捡了个便宜,降生成肉胎做个人,免得多年的修行也不得实体,这下可好,都怪这该死的蛇妖,全都叫我功亏一篑了……我要等到何时,才能和师兄亲热啊!”   焚天剑灵乃是灵修,灵修只有修得大成方有实体,墨云泽思及此,禁不住悲从中来,委屈地拉着他唯一能触碰到的焚天剑,也就是他的原身,忍不住开始嚎啕大哭,然而那些落下来的眼泪,全都化作了银色的细细闪粉,像是被吸引似的飞回到焚天剑身上。   月隐之终于回神,看着委屈到极点的剑灵,突然就笑了起来。 番外三归林   月隐之比任何时候都清楚地感知到“宿命”两个字的含义,原来这世上的因果轮回,早就已经在冥冥之中浑然天成了。   他便说为何在苍茫大陆那片小树林中见到墨云泽,便忽而感知到了剑意,福至心灵地突破了桎梏已久的壁障,他那时候还感到奇怪,墨云泽分明只是个修为不高的普通少年,却为何能够对他有如此深刻的影响。   直到后来,他不知不觉中对墨云泽情根深种。   这墨云泽,竟然就是他心心念念、寻觅许久的剑灵焚天!   月隐之如何不畅快,如何不振奋。   他朝着还在嚎啕大哭委屈到极点的银发少年走去,抬起手来,隔着虚空抚摸在他的脸颊上,他的手指无法触碰到墨云泽的灵体,但是依然能够做出这样的动作来安慰他。   “莫要哭了,这是好事,应该要笑才对。”月隐之此时的心情颇为开怀畅快,恨不得告诉全天下他终于得偿所愿,死而无憾,看着墨云泽这般委屈哭着的模样,也生不出心疼来,只想着笑。   墨云泽抽噎着瞪着一双红红的眼睛看着月隐之,说:“我、我笑不出来……呜呜呜……我就是想偷个懒,就是不想那么辛苦地修炼,就是想用肉体凡胎和主人能够日日亲热,可到头来我偷鸡不成蚀把米,修为跌落不说,还要重头再来……呜呜呜……气死我了,这贼老天,惯是喜欢与我作对!”   墨云泽越想越觉得不甘心,几乎羞愤欲绝地红了脸。   他当初就是耐不住苦修的寂寞,所以投机取巧想要借着墨沧澜残留在墨意寒体内的天地生气,直接托生成人,却没想到到头来还是白费力气。   若早知如此,他又何必多此一举,还让他彻底忘了自己是个剑灵,蠢蠢笨笨的像个二傻子似的活了那么多年,明明都在月隐之眼前了,还偏生要自己吃自己的醋,简直没有比他更蠢的人了。   思及此,墨云泽悲从中来,便要去扑到月隐之怀中撒娇,羽希读佳却不料忘了自己如今已经是灵体,竟是直接扑了个空,从月隐之怀中穿了过去,啪嗒一下子摔在地上,呈现出狗啃泥的姿态。   墨云泽:“……”   不活了!   月隐之看着从泥土里爬起来身上却半点腌臜都沾染不上的剑灵,脸上的笑意更是浓了几分。   剑灵倒也不怕什么,修炼出实体只是时间早晚的事情,知道原因之后,月隐之反而踏实了,毕竟这种情况远比当初墨云泽死活无法突破的状态不知好多少倍。   月隐之好说歹说才安抚好剑灵,这便要带着剑灵回去给墨沧澜看看稀罕。   剑灵的灵体没有重量,还能飘来飘去的像是个游魂似的,焚天素来是个按捺不住寂寞的剑灵,他一会儿飘到月隐之背上假装要他背着自己,一会儿又骑在他肩膀上像个地主家的二傻子似的振臂唱歌,不过大多数时候,他都乖乖地跟在月隐之身边,手中牵着焚天剑的血玉剑穗,看着月隐之傻乎乎地笑着。   出了秘境,回到缥缈洲的云巅仙宫,月隐之才知道原来月见微几个月前便已经恢复正常了,如今正躲在山中过着优哉游哉的隐居生活。   云巅仙宫比前世的规模自然比不了,而且墨沧澜当时建造这座仙宫的本意,便是为了让其有家的感觉,虽说是仙宫,却也较为简单,只搭建了几座小院,占了几个山头,又弄了些配备的居家之物,如此便算是完整。   月见微瞅着墨云泽看了半晌。   墨云泽被看得全身上下发毛,才嚷嚷道:“你看什么看呀?没见过长这么帅的剑灵吗?又不是没见过,这么稀罕作甚!”   月见微摸着下巴咂舌,道:“还真没见过法器成灵的,没想到你小子居然根本就不是人,我就说你怎地像是个无底洞一样,吃多少好东西都一点儿没补上。”   墨云泽道:“我怎么觉得,你在骂我?”   月见微摆手,说:“误解、错觉,你现在可是有剑仙罩着的剑灵了,我哪儿敢轻易骂你呢。”   墨云泽皱着小脸,道:“爹爹和大哥还有我小侄子他们呢,我想他们了。”   正说着,墨沧澜便走出了小院,他一看到墨云泽,慧眼通透,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墨沧澜打量着墨云泽,微微颔首道:“这副模样倒像是完整一些,先前我便发现云泽身上似乎气息不全,应有差漏,现下倒是完整了。日后只需在这山中好生修炼,要不了百年,便能修出肉身来。”   墨云泽见到墨沧澜,便巴巴地跑过去,想要拉着墨沧澜的手,却又怯怯地收回,颇为紧张地说道:“大哥,你、你还认我是弟弟吗?”   墨沧澜扫了他一眼,道:“为何不认?你虽该认炼制你的人为爹娘,但怎么说也是爹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难不成你如今失了肉身,便不再认爹了?”   墨云泽自然不会,他既是个开了灵智的剑灵,自然也有属于灵物的感情,他先前之所以选择作为托生为人,一是因为墨沧澜留下的气息能让他占不少便宜,二是因为他羡慕旁人有爹有娘,而他一无所有,唯一的主人还死在战中,叫他孤独寂寞那么多年。   墨云泽依恋人间亲情,自然放不下墨家人。   “这不就得了。”墨沧澜在墨云泽脑袋上敲了敲,道:“本以为恢复本体,就会变聪明一些,没想到还是这么傻乎乎的。”   墨云泽反驳自己不傻,突然愣了一下,抬手捂着脑袋说:“大哥,你为何能碰到我?”   他的脑壳居然有点疼。   墨沧澜淡定道:“我本已是至高神,世上万物都可入我眼入我心,我亦可触碰世上所有——不管是风火雷电,还是灵体游魂,与我所言都无甚差别。”   墨云泽说:“原来如此,大哥厉害。”   墨沧澜道:“你那位主人,才是更加厉害,竟是一人挑死了这世上最后一只上古山海时期的凶兽九头神蛇。”   这世上万事万物都逃不过墨沧澜的眼睛,他成神之后,彼岸蝶已经能够遍布世上的每个角落,只是墨沧澜平日里依然希望能对这个世界留存一些秘密,不愿看那么多,但如同九头神蛇临近飞升闹出来的大动静,墨沧澜自然是要看看的。   这一看不要紧,竟是看到月隐之以一己之力杀死了那蛇。   再一看,该是还有焚天一半的功劳。   紧接着再仔细一看,墨沧澜在还没意识到墨云泽已经进了蛇肚子之前,便接触到了“墨云泽就是焚天剑灵”这个事实,等他回味过来这个转换过程,饶是见过大风大浪,墨沧澜也沉默了挺长一段时间。   月隐之以前没羡慕过任何人,他发现他在看到墨沧澜可以无所顾忌地触碰墨云泽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生出了一种名为嫉妒的陌生情绪,他也想碰碰墨云泽,却又只能从那灵体上穿过去。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月见微拉着他们坐在桃花小院的小亭子中品酒吃茶,道:“若是没什么要做的事情,便留在这云巅过过小日子可还行?”   月隐之看了看在旁边抓耳挠腮想吃糕点却又塞不到嘴里的墨云泽,露出了一抹笑容,道:“我看他喜欢这里,那就留在这里好了。”   墨云泽抬起脑袋,道:“我听师兄的。”   不多时,一只毛茸茸的长耳兔子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它看到墨云泽,一下子便愣住了。   “富贵儿!”墨云泽激动地叫了长耳兔的名字,跳到地上便要去抱他。   长耳兔红着眼睛,扑到墨云泽怀中,却是一下子扑了个空,顿时整只兔子都不好了,呆呆地看着墨云泽,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道:“主人,你怎么死了,死了?”   这长耳兔早就已经能化成人形了,只是这世上的妖兽各自喜好不同,有的喜欢化作人形混迹人群之中假装自己就是个人,但也有如同太清这种惯是喜欢保持原型只每天晒晒太阳发发呆的妖兽。   太清一开口,便将墨云泽给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墨云泽指着太清,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会说话了,妖怪啊!”   太清嘤了一声,一道柔和的光亮起,原地多了一个长着一双兔耳朵的灵秀少年。   太清化作人形,也一样是红红的眼睛,他像是个受气包子似的,鼓着脸颊道:“是谁杀了你,太清替你报仇!”   “哎呀,也不是谁杀了我,这事儿说来话长。”墨云泽说。   太清扁着嘴巴,说:“主人不要我了,这么久都不来看我。”   墨云泽见到漂亮的小美人马上就忘了先前还在说人妖怪,马上爬起来拍拍屁股上不存在的土,好声好气地解释道:“好清清,先前把你丢在这里也是万不得已,怕你跟着我吃亏受委屈,往后主人再也不会把你丢给旁人照顾了,跟着主人,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太清感动地虚虚抱着墨云泽做了个蹭脸的动作,这动作倒是颇为娴熟,以前墨云泽总是抱着太清用它的毛往自己的脸上蹭,墨云泽还喜欢把自己的脸埋在太清的绒毛里面蹭来蹭去的。   太清和墨云泽一副主仆情深的样子,看得月见微颇为感慨且感动,然而旁边月隐之已经冷眼旁观,修长的手指已经忍不住放在腰间的焚天剑上。   他在剑阁修炼的时候,看过一本专门写如何和剑灵相处的秘籍,这里面细细描述剑灵们的不同性格脾气,还写了若剑灵不听话的时候,身为主人又该如何让他们在不伤根本的情况下吃到教训。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