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只为你心动》 《只为你心动》 作者：倪多喜 文案： 苏乔再次见到秦显，是在八年后。 酒吧昏暗的走廊上，他一身黑色西装，靠着墙壁，手里夹着烟，一双漆黑的眼沉沉地凝视着她。 良久，他忽然笑了，“苏乔，把老子睡了就一脚踹开，你可真厉害。” 苏乔：“……” 1v1，he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甜文 主角：秦显、苏乔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苏乔认识秦显那天晚上，她差点被人强.奸。 那是二零零七年，十月十三号。她记得很清楚。 深夜十二点，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街上空荡荡的，没什么行人——然而有个地方却依然和往常一样热闹。 那是杨柳路上的酒吧一条街，在那里，都市里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酒吧街上有一家规模很大的舞厅，苏乔就在那里上班。 苏乔做的是推销啤酒的工作，舞厅老板会按照客人的酒水消费额给她算提成，卖得多赚得就多。 苏乔是个俗人，为了多赚钱常常会陪着客人们喝酒划拳，客人玩高兴了就会多买她几箱啤酒。 这天晚上，苏乔待在后面的员工休息室迟迟没有出去，老板娘霞姐来催人，一见着她，眉就拧了起来，”苏乔，你坐那儿干嘛呢？这个月奖金不想要了？” 蒋霞语气不悦，脸色也难看。 苏乔捂着小腹从椅子上站起来，十月份的天，她额头上却不断冒着冷汗，嘴唇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霞姐，我例假来了，我今晚想请个假行吗？” 苏乔声音很虚弱。她一直有痛经的毛病，这两年愈发严重，每次来例假都跟丢掉半条命似的。 蒋霞皱眉，上下打量苏乔一会儿。舞厅实行的是多劳多得的原则，苏乔算是舞厅里赚钱最积极的人，要不是真的疼得受不了，估计也不会请假。再说苏乔痛经的事儿，蒋霞也不是不晓得。 但饶是如此，蒋霞却还是说：“今天不行，峰哥来了，点了你名，要你去陪酒。” 苏乔一听这话，原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更惨淡了，窗外一阵风吹来，她不由皱紧了眉。 程峰是混黑.社会的，具体什么背景，苏乔也不太清楚。但是杨柳路上这一条酒吧街，基本上所有的酒吧老板舞厅老板都卖他几分面子，每次见着人都是满脸堆笑地喊一声“峰哥”，总之没有人敢得罪就是了。 蒋霞看着苏乔，说：“今晚坚持一下，明后天我给你放两天假休息，薪水照发。” 苏乔因为长得漂亮，性格也豪爽，给舞厅招揽了不少老顾客，每次来都是点名让苏乔陪着喝酒划拳，是以苏乔每个月的酒水业绩都是最好的。 这么个活招牌，蒋霞对她自然也要比对旁人稍微优待一些。 “霞姐——” “好了，不说了，你收拾收拾就去吧，峰哥等着你呢。”蒋霞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苏乔来舞厅工作的时间不长，半年左右。 这半年里，程峰只要来舞厅玩，必然要找苏乔陪他喝酒，苏乔已经习以为常了。 她在休息室吃了止痛药，喝了半杯热水才终于出来。先去吧台抱了两箱啤酒，然后才往程峰固定的包厢走去。 包厢门开着，显然是在等她。 程峰嘴里叼着烟，翘着二郎腿，大爷似的靠着沙发，见苏乔抱着两箱啤酒来了，踹了脚身侧站着的小弟，“愣着干啥？没见小乔姐来了，还不去搭把手。” 黑衣小弟猝不及防被踹了一脚，吓得立马跑去门口，满脸堆笑，“我来我来，辛苦你了小乔姐。” 说着，就赶紧把苏乔手里抱着的两箱啤酒给接了过来。 止痛药没有一点作用，苏乔还是疼得厉害，她下意识捂着小腹，连说句话的力气都没有。 她走到程峰面前，努力撑出丝笑，喊道：“峰哥。” 程峰晃着二郎腿，夹着烟头重重地吸了一口，而后才将烟从嘴巴上取下来，稍微坐直身体，吐出一口烟圈，将烟头捻进茶几上的烟灰缸里，“等你半天了，怎么才来？” 苏乔：“身体有点不舒服，来晚了点，还望峰哥您大人大量。” 程峰笑了一声，”跟峰哥这么客气做什么。” 黑衣小弟将两箱啤酒放地上，三两下就开了好几瓶。 程峰拿起一瓶，往杯子里倒。 等倒好了两杯酒，抬头却见苏乔还站在茶几前。 “愣着做什么？过来坐啊。”程峰下巴点了下他身旁的位置，示意苏乔坐过来。 苏乔走过去坐下，和程峰保持了一点距离。 她盯着茶几上的两杯啤酒，迟疑几秒，尝试着和程峰打商量，”峰哥，我今晚身体实在不太舒服，您看这酒，我能不喝吗？” 程峰眯着眼，脖子上戴着的金项链在昏暗的包厢里闪着光，“怎么？不给峰哥面子？” 程峰右脸上有条刀疤，阴沉着脸的时候特别吓人。 苏乔不敢再说了，咬着牙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狗娘养的！” 然而面上却仍赔着笑，说：“小乔哪敢不给峰哥您面子。”说着，从茶几上端起酒杯，“这杯酒小乔敬您，还请峰哥不要与我计较。” 程峰扫她一眼，总算满意，”这才对嘛。” 苏乔克制着脾气，忍着小腹刀绞般的疼，仰头将冰冷的啤酒一饮而尽。 “还不给小乔姐满上。”程峰一声吩咐，旁边站着的黑衣小弟立刻上前，端着酒瓶，笑嘻嘻地又给苏乔倒满，“小乔姐好酒量。” 苏乔盯着又重新满上的酒杯，苍白的唇紧紧抿着。 “好久没跟你划拳了，来，陪峰哥玩几把。” 苏乔是划拳的高手，但是这种地方，比她厉害的人多了去了。程峰就是一个。 输拳的人喝酒，苏乔倒霉，一连输了十几把。 十几杯啤酒喝下去，放在平时，以她的酒量完全不是问题，但她今晚情况特殊，痛经痛得厉害，又喝了这么多酒，胃里翻江倒海地想吐，头也昏昏沉沉，跟要爆炸了似的，难受极了。 程峰见苏乔杯子空了，又给她满上一杯，笑着说：“你今晚不在状态啊，怎么老输。” 苏乔后背不断冒出冷汗，十月份的天，衬衣却被汗水打湿了。她脸色苍白，额头上浸出大颗大颗的虚汗。 苏乔紧紧捂着小腹，弓着背，疼得身体都在发抖。 她实在撑不住了，说：”峰哥，我真的不太舒服，我去喊其他人来陪您吧。” 苏乔说着，便要站起来。 再喝下去，她觉得自己要死了。 谁知还没来得及站起来，程峰却一把扣住她手腕，阴沉着脸，“急什么？我准你走了吗？” 程峰的脸隐在昏暗的灯光下，刀疤上方的那双眼睛显得格外凶狠。 包厢里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苏乔被强行扣下，一双漆黑的眼紧紧盯着程峰，暗自紧咬着牙。 程峰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而后将酒杯重重放在玻璃茶几上——砰的一声响，原本就气氛紧张的包厢顿时变得更压抑。 几个黑衣小弟全都秉着呼吸不敢吭声。 程峰这是在发脾气了，苏乔隐约觉得不安，她正想着怎么脱身，谁知程峰竟突然扣住她手腕，将她猛地一把扯入怀里。 他眼睛猩红，肮脏的手竟摸向她胸口。 苏乔大惊，死死拽住他侵犯的手，“你干什么！放开我！“ 事情来得突然，苏乔怕得声音都变了调，她拼命挣扎，可是此刻身体太虚弱，竟然使不上太大的力气。 “你不要乱来！你他妈别碰我！”苏乔尖叫，又怕又怒。 苏乔挣扎，然而男人力气太大，她完全挣脱不开。 程峰疯了似的，突然猛地将苏乔推倒在沙发上，他倾身压上去，“少他妈跟老子装纯！陪老子玩一晚，少不了你的好处！” 程峰老早就看上苏乔了，但这女人心高气傲，平时想摸她一下都不让，忍到现在，今晚说什么也要把她给办了！ 他酒劲儿上头，不管不顾了。 他将苏乔压在沙发上，凶狠地撕扯她衣服。 “我操.你妈！放开我！”苏乔死死拽着自己的衣服，她害怕到极点，又踢又踹。 程峰被苏乔踹了一脚，怒火中烧，一巴掌扇苏乔脸上，“妈的！装什么装！真把自己当根葱！” 几个黑衣小弟见势，相互对视一眼，而后默不作声地悄悄退了出去。 “来人啊！救命！”门开的瞬间，苏乔大喊了一声，然而也就只来得及喊出一声，嘴巴就被程峰死死捂住。 几个黑衣小弟一出去，立刻将门从外面关上。 “哪个房间？”秦显刚从外面来，上了二楼，正和表弟梁逸打电话。 今晚是梁逸生日，攒了个局，请了一帮同学朋友来舞厅开了个房喝酒唱歌。 还有半年就高考了，秦显在家里复习，原本不想来，然而耐不住梁逸平均两分钟一个的电话，只好过来了。 他拿着手机，话音刚落，突然听见一声凄厉的求救声。 秦显往前走的脚步蓦然顿住，下意识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 几个黑衣男人正好从包厢里面出来，门还没来得及关上，秦显顺着门缝往里面望了一眼。 只一眼，眉心就拧紧了。 “看什么看！滚一边去！”为首的壮汉凶神恶煞地吼了一句。 秦显盯着他，一双漆黑深沉的眼睛没有任何情绪。 略微停顿了两秒，却转身离开了。 他不想管闲事。 作者有话要说：　　又见面了，新的旅途，给大家讲一个新的故事。 新文前三天依然老规矩，收藏评论给大家发红包~ 本文日更，更新时间暂定晚上八点。 第2章 秦显走出去几步，心底却好像被什么东西牵扯，刚刚那一道凄厉的求救声在脑海里不断回响，没办法忽视它。 往前的脚步顿住，秦显站在原地，不由皱了皱眉。 几秒后，他突然转身，朝着刚刚那个包厢的方向大步走去。 他真的不想管闲事，但是见死不救，他怕自己会后悔。 包厢门口，程峰的几个小弟见秦显去而复返，且直直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心中立刻警铃大作。 为首的壮汉怒喝，“你干什么？！让你滚远点，你聋了？！” 秦显扫他一眼，眼神冷得像把冰刃。 壮汉被秦显凌厉的眼神吓到，心口莫名颤了一下。但一转念，想到自己居然被个小子给吓住，顿时觉得没面子，恼羞成怒，竟抬手朝着秦显挥出一拳，“妈的！让你滚——” 话没说完，秦显头一偏，轻而易举避开了男人挥来的拳头。 时间紧迫，秦显没工夫跟他们耗，他眼里露出一道狠光，偏头的同时，一把擒住男人挥来的拳头，他手上用力，将对方手腕往下一折，只听得咔嚓一声，男人一声惨叫，“我艹——” 骂人的话还没出口，秦显眉一皱，一脚往那壮汉腹部踹去。 这一脚踹得极狠，壮汉被踹得往后退了好几步，后背撞到墙上，抱着腹部嗷呜惨叫。 事情发生得突然，门口几个小弟都吓住了，一时间竟都往后退，没人敢上前。 等他们反应过来，秦显却已经打开门，径直往包厢里走去。 包厢里面，苏乔衣服被扯破了，因为挣扎得太厉害，被程峰扇了好几巴掌，嘴角溢出了血。 苏乔还在拼死挣扎，指甲把程峰的脸划出了好几条血痕，“你他妈放开我！我艹！” 苏乔此刻有多害怕就有多愤怒，愤怒到恨不得杀了这个人渣。 秦显一推开门，就见程峰一巴掌扇在苏乔脸上，“妈的婊.子！不知道被多少人上过了，跟老子摆什么谱！” 这一巴掌扇得极狠，苏乔嘴里瞬间尝到一口血腥。 秦显皱眉，大步过去，将压在苏乔身上的程峰猛地拽起来。 “谁他妈——”程峰被坏了好事，张口就大骂，回头的瞬间，眼睛狠狠挨了一拳。 程峰捂住眼睛惨叫，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衣服领口突然被人猛地拽起，秦显握着拳头，又是一拳狠狠砸到程峰脸上。 程峰跟个破麻袋似的，秦显一拳砸过去，他整个人瞬间扑倒在地上。 外头的几个小弟终于反应过来，慌忙跑进包厢，一齐朝着秦显冲过来。 秦显既然敢来救人，对付几个小混混自然不在话下，很快就将人全部撂倒。 包厢里一片混乱，混混们躺得横七竖八，嗷呜惨叫。 “妈的，哪个狗杂种——”程峰被砸了两拳，捂着眼睛骂骂咧咧从地上起来。 苏乔此刻已经脱离了危险，但她浑身都在发抖，一双眼睛猩红，不知是害怕还是愤怒。 她看见程峰从地上起来，愤怒到没有任何思考，操起茶几上一酒瓶，扬手就朝程峰后脑勺狠狠砸上去。 “砰”的一声，酒瓶碎裂。 一声巨响，刚刚还很混乱的包厢，突然死一样的安静。 程峰身体虚晃了下，愣了几秒，他下意识摸了下后脑勺，温热的，像有液体流出来。 他摸了摸，而后放下手，摊开掌心。 秦显站在不远处，视线落在程峰掌心上，猩红的血，触目惊心。 他不由皱眉，抿了下唇。 苏乔已经怒到毫无理智，一酒瓶砸下去，没有半刻停顿，又立刻从茶几上抓起另一只酒瓶，“狗娘养的，去死吧！” 她咬紧牙，眼神格外狠，抬手就将酒瓶往程峰脑袋砸去。 秦显脸色一沉，一把握住她手腕，“够了！“ 一声厉喝，吓得苏乔肩膀一颤，理智被吼回来大半。 苏乔心神恍惚，这才抬头，望向秦显。 这是苏乔第一次见到秦显。他长得真好看啊，漆黑深邃的眼睛，英挺的眉，高且直的鼻梁，薄薄的一张唇。 他皱眉盯着她，眼神似乎带着几分责怪，将她手里抓着的酒瓶拿走，“你懂不懂法？” 他声音很低，明明是责怪的语气，却偏偏格外动听。 苏乔怔怔地望着他，然后摇摇头，“我没读书。” “……”秦显一愣，突然不知该怎么接话。 “怎么回事？”门口突然传来一声高喝。 苏乔往门口望去，几名警察站在外面。 程峰几个人被带走，苏乔也要被带去调查。 苏乔垂着眼，跟着后面。 事情闹大了，包厢外面围着一群看热闹的。 苏乔的衬衣被扯破了，她紧紧揪着自己的领口。 “这女人长得很漂亮啊，做什么不好呀，干嘛做这种事情。” 有人嘲讽，“呵，你懂什么，这种女人不就仗着自己长得漂亮么，背里做的都是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秦显也要跟去录口供，周围的议论声传入耳里，一句比一句难听，他不由皱紧了眉，下意识偏头去看苏乔。 苏乔脸垂得很低，没什么表情。 秦显视线落在她揪着衬衣领口的手上，她揪得很紧，紧到骨节都泛白了。 秦显盯着苏乔看了一会儿，随后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递给她，“穿上吧。” 眼前突然递过来一件黑色外套，苏乔愣住，抬头望向身旁的秦显。 秦显见她不接，又将外套往前递了递，“穿上啊。” 刚刚在里面差点被欺负的时候，苏乔没有哭；被周围这些人误解羞辱，也没有想哭。可她看着秦显递过来的衣服，眼睛忽然发酸，险些掉下眼泪。 她急忙忍住，将衣服接过来，“谢谢。” 秦显去警局录完口供，很快就出来了。 他在大厅等了会儿，始终没等到苏乔出来。 大厅有工作人员，他上前询问，“刚刚那个女孩什么时候能出来？” 工作人员抬头，说：“说不准，得调查清楚。” 秦显有些不悦，“她是受害者。” “是受害者还是涉嫌卖.淫，我们会调查清楚，如果她是清白的，自然会放她出去。” 秦显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朋友们都在外面等他。 表哥进了警局，梁逸酒醒了大半，忙跑上去，“怎么回事啊哥？没事吧？” 秦显没说话，眼睛直直盯着不远处一盏昏黄的路灯，脑海里全是那双清澈的眼睛。 一阵冷风吹来，他忽然觉得胸口有些发闷。 已经凌晨两点多了，梁逸道：“哥，咱们回去吧，明天还上课呢。” 秦显回头，往灯光明亮的警局望了一眼，半晌，嗯了一声，“回去吧。” 这事说来，和他也没什么关系。 …… 苏乔第二天早上才被放出警局。她脸色很差，惨白的一张脸。 她很饿，警局旁边有卖馒头的，她去买了两个，吃了两口，差点吐出来。 她没什么胃口。 她将吃了两口的馒头扔掉，剩下那个拿给了街角蜷缩着的老乞丐。 天已经开始冷了，老乞丐穿着很单薄的衣服，头发花白，瘦骨嶙峋。 苏乔蹲在他面前，将馒头递给他，“干净的，还是热的。” 老乞丐眼睛亮了起来，苍老的眼里闪着泪光，他双手接过，“谢谢，谢谢。” 他好像很饿，一口就吃掉半个馒头。 苏乔在那儿蹲了一会儿，随后又回去刚刚那个馒头铺，买了几个热腾腾的馒头和包子，又买了一碗粥。 她给老乞丐拿去，老乞丐跪在地上给她磕头。 她忙扶住他，“你别这样。” 她想了想，从包里摸出两百块钱，“帮不了你什么，天冷了，去买件厚实点的衣服吧。” 她将钱放在老乞丐面前的碗里，起身离开。 苏乔打车回家，到家的时候已经九点半了。 她拿了睡衣去浴室洗澡。 她站在浴室的镜子前，头发有些乱，嘴角青了一块儿，是昨晚被程峰打的。她瘦得厉害，脸色又惨白惨白的，瞧着着实有些狼狈。 她身上还穿着秦显的衣服。秦显个子很高，他的衣服穿在苏乔的身上，显得格外大。 苏乔又想起昨晚那个男生，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她洗了很久的澡，出来的时候，换上了干净的睡衣。 喝了两杯热水，吃了缓解痛经的药，才总算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她想休息一下，刚钻进被窝，手机就响了起来。 手机在包里，苏乔又只好从床上下来，走去沙发边，从包里摸出手机。 苏乔将手机摸出来，一看来电显示，脸色顿时有些沉重，她抿了抿唇，犹豫了几秒才按了接听。 “妈。” “你怎么回事啊？我昨晚给你打了几十个电话都不接，你在外面鬼混什么呢你！” 母亲对她向来是这种态度，苏乔已经习惯了，她问：“昨晚有事，您有什么事吗？” 刘梅语气不悦，“什么叫我找你有什么事，你这是跟你妈说话的语气吗？我没事就不能找你啊？” “是不是要钱？”苏乔很累，想休息，想挂电话，“要多少？” 苏乔懒得纠缠，开门见山，这倒叫刘梅愣了下，随后语气才缓和了些，说：“要八百，你弟弟要交资料费和补习费，就这两天，你给他送去吧。” “知道了，还有事吗？没事我就挂了。” 这两年来，母亲给自己打电话，除了钱没别的。 苏乔挂了电话，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随后换了衣服，拎上包就出门了。 苏扬在市重点三中上高三，苏乔打车去的，到的时候，他们还在上课，她站在外面等了一会儿。 她站在走廊上，透过窗户，看着讲台上的投影仪。 他们在上数学课，老师拿着记号笔在白板上写着步骤。 讲台旁边的墙上贴着高考倒计时。 苏乔看着坐在里面读书的学生，心里很羡慕。 如果当年没有辍学出去打工，她今年也该高三了，再有半年就高考了。 可惜没有如果。 命运有时候就是这样残忍。 苏乔在外面等了约莫十来分钟，下课铃响了。 数学老师拖了几分钟堂，一喊下课，学生们全都跑出来。 苏乔喊住一男生，“同学，我找下苏扬。” 苏乔长得格外漂亮，那男生眼里掩饰不住的惊艳，瞬间痴了。 身侧的男生坏笑着捣他一下，“你愣着干嘛呀，人家找苏扬的。” 说着，就冲着教室里高喊，“ 苏扬，有美女找你。” 苏扬从教室里出来，他本来和同学在玩闹，笑着出来，却在见到苏乔的瞬间，脸色一下沉了下去，“你来做什么？” 苏扬把苏乔拽到楼梯拐角，他脸色很难看，“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不要来我学校找我！” 苏乔看着他，“为什么？” 苏扬眼里毫不掩饰的厌恶，“你很丢人！” 苏乔脸上没什么表情，她眼睛漆黑，就那样盯着苏扬。 过了会儿，她忽然冷笑了声，“你当我想来呢。” 苏扬皱紧眉，眼里的厌恶更深，他瞪了苏乔一眼，转身就走。 “你给我站住。” 苏扬脚步一顿，回过头，”你想干嘛？” 苏乔从包里摸出钱包，拿出刚刚在外面取的八百块钱，“你的资料费和补习费。” 苏扬皱眉，没接。 苏乔将钱塞他校服兜里，“我没有对不起你苏扬，我赚钱供你读书，我没有对不起你。” 她声音有些克制不住的发抖，眼睛很酸。 她没有抬头，继续说：“我干干净净赚来的钱，我不丢人。” 她放好钱才抬起头，盯着苏扬，一字一字地说：“是你们对不起我。” 她说完，便转过身。 苏乔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秦显。 这是她第二次遇到他。 一转身，就看见了他。 他就站在楼梯口，离她很近。 秦显盯着苏乔，他盯着她的眼睛，她眼睛很红，像是要哭了。 苏乔从来不在人前哭，她立刻擦了下眼睛，然后也没有和他说一句话，绕开他，径直下楼去了。 秦显回头，盯着苏乔背影，半晌没动。 “怎么了阿显？”旁边有同学问他。 秦显摇头，“没什么。” 他回过头，看了眼面前的苏扬，绕开他，往自己教室走去。 …… 学校是晚上十点半下自习。 一下晚自习，学校乌泱泱的人群往学校外涌来。 秦显和几个男生一起出来，几个人正在讨论今晚的卷子。 “阿显，你最后一题怎么解的？” 秦显刚要回答，脚步却突然顿住。 苏乔穿着黑色风衣，里面是一条白色长裙。 她头发很长，烫着慵懒的卷度，戴着两个亮晶晶的大圈耳环。 她指尖夹着烟，靠着墙壁，看见秦显，笑容里自带几分风情，“饿了吗？请你吃宵夜。”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看到好多熟悉的小天使，开心(*^▽^*) 今天继续发红包~ 第3章 学校门口路灯昏暗，苏乔的脸隐在灯光的阴影下，巴掌大的一张脸，五官十分精致。 她懒洋洋地靠着墙壁，指尖的烟头燃着明灭的火星。她微微偏头，望着秦显笑，笑容里带着风情，偏生一双眼睛却又坦荡清澈。 秦显有些意外。 他盯着她，没有说话。 倒是身旁几个男同学被苏乔狠狠惊艳了一把，忙问秦显，“这是谁呀？” 学习里也不是没有美女，但是苏乔显然很不一样。 她笑起来像暗夜的妖精，充满诱惑力。 苏乔见秦显不说话，她笑了笑，低头将已经燃了大半截的灰白烟灰抖落，而后才又抬头，笑着说：“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谢谢你。” 秦显看她一眼，拒绝了，“不用。” 说完，便径直往前走了。 “……”苏乔懵了，被拒绝得措手不及。 旁边几个男生也愣了，完全搞不清状况，看看秦显，又看看苏乔，最后还是追着秦显跑了，“阿显等等——” 王煦跑上去，搭着秦显肩膀，“阿显，刚刚那美女谁啊？” 秦显面上没什么表情，淡声说：“不熟。” 王煦一脸不信，“不能吧？不熟人家怎么跑来要请你吃宵夜？” 他突然想到什么，笑嘻嘻问：“是不是喜欢的你啊？不是我们学校的吧？没见过呀。” 秦显侧目扫他一眼，“你吃饱了撑的？” “……” 这阵子秋凉，夜里风大，苏乔例假刚来，身体格外虚弱。风一吹来，不由瑟缩了下，她下意识环抱住胳膊。 下晚自习的高峰期，学校沿路熙熙攘攘的人群，很热闹。 苏乔跟在秦显后面，大概隔了十几米的距离。 和所有人一样，他也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一米八几的个子，在人群里格外引人注目。 苏乔的目光没有一秒从他身上移开。 学校前面三百米就是公交车站，秦显家住郊外的富人区，和另外几个同学都不是一条线，几个人在公交站分路。 秦显那班车很少，得等一会儿。 他右肩挎着黑色书包，微低着头，在打电话。 公交站牌下站着不少等车的人，苏乔站在秦显的另一端，中间隔着三四个学生。 苏乔越过那几个学生，眼睛望着秦显。 他侧脸轮廓很深，深邃的眉眼，高挺的鼻梁，五官精致得让人挪不开视线。 不仅仅是苏乔，旁边有几个女生也在偷看秦显。 “好想去问他电话啊。” 同伴怂恿，“去啊去啊，六月份他就毕业了，再不去就没机会了。” 小女生红了脸，“我不敢，要是被拒绝了怎么办？” “拒绝就拒绝呗，要不然…你给他写情书吧，不用当面表白就不怕了。” 几个女生压着声音在讲小秘密，苏乔无意听见了，不禁笑了笑。 学校里的小女生真单纯啊。 苏乔正感慨，一辆081公交停在了站牌前。 她下意识望向秦显。 秦显挂了电话，从前门上车了。 “啊啊啊，他走了。”旁边几个女生激动起来，焦急的语气里带着惋惜。 苏乔绕开她们，也跟着上了车。 081人不多，里面空空的，秦显坐在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他闭着眼睛，似乎在休息。 苏乔从秦显身侧擦过，去了最后一排。 一缕长发拂过秦显耳侧，柔软得发痒。 秦显闻到一丝淡淡的洗发水香味儿。 他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眼底仿佛蕴藏着什么情绪。 发丝柔软的触感在耳侧久久没有散去。 …… 公交车在路上行驶了四十分钟，终于到了终点站。 秦显将书包往肩膀上一挎，长腿一迈，迅速从后门下车。 苏乔睡着了，车停了也没有醒来。 司机在前面喊，“小妹儿，小妹儿，终点站到了。” 苏乔猛然惊醒，车里空荡荡的，往前排一看，哪里还有秦显的身影。 她抓起包，赶紧下车。 已经十一点多，郊外这一带富人区本来就人少，此刻更是静悄悄的，街上竟然半个人影都看不到。 冷风瑟瑟，苏乔望着空荡荡的街面，突然有点害怕。 刚刚那辆公交车也开走了，这地方安静得像座鬼城。 “我艹，”苏乔忍不住骂人，“这他妈什么鬼地方。” 苏乔来这座城市两年了，大街小巷都去过，但是这地方确实从来没来过，周围一切都是陌生的。 她沿着马路边上的步行路往前走，耳边是呼啸的风声。 除了风声什么也没有。 昏黄的路灯也变得有些说不出的诡异。 苏乔越往前走心底越是打鼓，她下意识抱紧了胳膊，“说走就走，也不打声招呼，怎么说也算相识一场，把我丢到这鬼地方，也不怕我出事，亏我还当你是好人呢，我能把你吃了吗，跑什么呀……” “喂。” 苏乔正专注地吐槽，身后突然猝不及防响起一声喊，她吓得惊呼一声，猛地回头。 秦显就在她身后，他双臂环胸，懒洋洋地靠着马路边上的路灯杆。 他在笑，头顶的路灯照下来，在他周身投下一圈金色的光，连带着笑容都在发光。 苏乔望着他，心跳好像突然漏掉一拍。 她从来没见过这些干净的笑容，干净得让人心动。 “你跟了我这一路，究竟想干什么？”秦显刚刚就一直在苏乔的身后，他听见她骂人，听见她吐槽他。他笑望着她，打趣的语气。 苏乔到底不是小女生，她镇定了一下，拢了拢风衣领口。隔着一米远的距离，她说：“不想干什么啊，就是想谢谢你。” 秦显挑挑眉，看着她。 苏乔往周围望了一眼，“我也有点饿了，不过这里好像没什么能吃宵夜的地方。” 秦显平静地看着她，还是没有说话。 “这附近应该有吃的吧？你能带我去吗？”苏乔又问他。 话落，忽然笑了，她往前走了几步，到秦显面前，抬手拉了下他的校服领口，“你就当陪我吧，我在这地方也没什么朋友。” 秦显微怔了下，他看着她，眼神忽然变得很深，沉沉的，不知在想什么。 …… 秦显带着苏乔穿过两条街，空荡的街上还有一家面馆在营业。 店铺不大，但很干净。 这么晚还有客人，老板也显得很惊喜，忙热情地迎上来，“两位吃点什么？” 苏乔望向墙壁。 墙壁上贴着菜单。 苏乔看了一会儿，回头问秦显，“你想吃什么？” “随便。”秦显无所谓，顺手拉开面前的椅子。 苏乔也跟着在他对面坐下，抬头对老板说：“那来两碗牛肉面吧。” “诶，稍等。” 店铺里就老板和老板娘两个人，很安静。 苏乔坐下后四下打量了一眼，“这地方我从来没来过。” “是吗。”秦显拎着茶壶给苏乔倒了杯水，推给她。 “谢谢。” 苏乔从包里摸出一盒药，正好就着热水吞了几颗。 秦显看见，下意识问了句，“这是什么？” 苏乔将药盒放回包里，抬头说：“止痛药。” 秦显：“你不舒服？” 苏乔嗯了一声，“痛经。” 秦显：“……” 秦显忽然不说话了，又拎起茶壶，低着头给自己倒水。 苏乔单手托腮，她微偏着头，唇角含着笑，懒洋洋的。 “我叫苏乔，你呢？”她声音轻轻的，很好听。 “秦显。”言简意赅。 “秦显。”苏乔重复了一遍，随后笑了，“好听。” 秦显抬眼，看着她。 苏乔和他对视，一双眼睛清澈得像夜晚的星星。唇角始终弯着一丝笑，如果不是亲眼见到了一些事情，秦显或许会觉得这是一个活得无忧无虑的女孩儿。 鬼使神差的，他问她：“你多大？” 苏乔有些意外，而后却是笑着挑了下眉，“干嘛呀？调查户口？” 秦显：“……” 苏乔稍稍坐直，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水，回答他说：“我十九了，肯定比你大。” 顿了下，又道：“不过我跟你一届的，我读书读得晚。” 秦显微怔，有些意外她竟然也是学生。 但这意外没有持续半秒，苏乔就又补充说：“我是说如果我没有辍学的话。” 她从包里摸出一包烟来，问秦显，“抽吗？” 秦显：“不。” 苏乔：“我抽一根，不介意吧？” 秦显看着她，“马上吃饭了。” 苏乔“嗷”了一声，“好吧。” 她又把烟放回包里，难得地听话。 老板很快就把两碗面端了上来，两人安静地吃完，从面馆出来已经十二点多。 苏乔站在面馆门口，望着对面那栋豪华的别墅区，“你家住那里吗？” 秦显顺着她目光看了一眼，嗯了一声。 苏乔笑，“真好。”她有些羡慕，说：“我家住在大山里。” 顿了下，又说：“很荒凉的大山，特别荒凉。” 她望着对面的房子，眼睛却又好像透过那栋房子望向了其他什么地方。 秦显看着她，忽然不知该说什么。 他想起白天在学校碰到她，听到的那几句话。 “白天那个是你弟弟？” 苏乔嗯了一声。 “你中考的时候没考上？” 秦显他们那所高中是全市最好的中学，分数很高。 苏乔噗地笑出一声，她抬头看着秦显，“我看起来像不努力读书的人吗？” 秦显：“……” 苏乔又笑了，叹了口气，“我没得读，没钱。” 秦显不禁皱眉，“那你弟弟怎么能读？” 苏乔笑，开玩笑说：“或许我是捡的吧。” 她往前走，双手揣在风衣口袋里，“不过早点出来赚钱也挺好的，这世上谁都靠不住，只有自己，只有钱才靠得住。” “赚钱不是非要在那种地方。” 苏乔脚步一顿，侧头看向秦显。 脸上的笑容没了，眼睛漆黑，直直盯着秦显。 秦显和她对视，说：“很危险。” 苏乔一愣，而后便恍然笑开了，她笑得格外灿烂，脸往前凑了凑，嘴唇几乎要贴到秦显的唇上，“你这么关心我啊？” 苏乔突然贴近，秦显身体微僵。 柔软的头发散发出淡淡的香味，在深夜里莫名有些诱人。 秦显呼吸微顿了下，他看着苏乔，眸色不自觉地深了几分。 “谢谢你啊，我记住了。” 苏乔和秦显贴得很近，近到她已经能感觉到他的呼吸。 她的手拉住他的胳膊，情不自禁地往前贴近。 周围没有人，没有声音，耳畔风声呼啸。 两个人谁也说话，谁也没动。 有些东西在深夜里悄无声息地滋生。 不知过了多久，倒是苏乔往后撤了，她笑着说：“那种地方虽然危险，但赚得还挺多的。” 又说：“我没文化，能选择的工作不多。” 秦显看着她，没说话。 苏乔往后退，朝秦显挥挥手，“你回去吧，我得走了。” 她转过身，往前走了一段，又想起什么，回头说：“你的衣服还在我家里，我改天给你送来。” 昨晚秦显给她衣服，她还没来得及洗。 秦显原本想说不要了，可是看着苏乔，莫名其妙的，他回了一句，“嗯。” 作者有话要说：　　小女生追人是写情书，我们小乔姐姐是撩人于无形，段位高的。 今天继续红包走起～ 第4章 秦显最近老走神，上课上着上着总忍不住往窗外望一眼。 坐他斜后排的王煦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儿，也跟着往窗口望。 走廊空荡荡的，啥也没有啊。 “阿显，你在看什么啊？”王煦探过头去，压着声音问秦显。 秦显懒洋洋靠着凳子，往后瞥他一眼，“没什么。” 他收回视线，又重新看向黑板。 苏乔那晚说要把衣服给他送来，结果这都大半个月了，半个人影都没有。 高三学习任务重，一下课教室里瞬间趴倒一片。 秦显合上书，也准备趴会儿。 昨晚睡太晚了，很困。 刚趴下，王煦就拉着凳子坐过来，“阿显，明天晚上去汀兰喝酒不？” 高三基本没有假期，明天难得放两天月假，在笼子里关久了谁都想出去放松放松。 秦显眼皮都没抬一下，“不去。” “哎呀，放松一下嘛，得劳逸结合啊。” 秦显懒得理他了，自顾睡觉。 “你们要去汀兰啊？我听说汀兰前几天有人闹事，让人给砸了，里面乱得很，最近还是不要去了吧。”前排男生听见，回头提醒。 秦显一怔，睁开眼睛。 他坐直身体，看着对方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前几天啊，上周四吧。” …… 晚自习下，秦显在校门口打了辆车去汀兰舞厅。 到的时候已经十一点，舞厅依然正常营业。 秦显走进去，里面音乐声震耳欲聋，舞池中间男男女女跟着音乐节奏疯狂扭动着身躯。 大厅里的桌椅凳子似乎重新换过。 秦显到里面转了一圈，没有找到苏乔。 嘈杂的音乐声震得他头疼。 他顺手拉住一名服务生，“你好，我想问下，苏乔在哪里？” 对方回道：“你找苏乔啊，苏乔老早就不在这里上班了。” 秦显一愣，“是吗？什么时候？” “有大半个月了吧。” — 秦显再次见到苏乔，已经是十二月初。 那天下晚自习，秦显和朋友一起出来。 他当时正在打电话，没有看见苏乔，还是旁边的王煦看到了，激动地拉下他胳膊，“诶，那天那个美女。” 秦显抬眼，就见苏乔站在校门口。 苏乔老远就看见秦显了，见他看过来，眼睛一弯，便冲他笑。 苏乔今天格外精神，慵懒的长卷发高高扎在脑后，耳朵上依然戴着那两个亮闪闪的大圈耳环。 她穿着一件宽松的米白色高领毛衣，是那种毛绒绒的质地，整个人看着格外温柔。 秦显往前的脚步停了下来，隔着人群，就那么和苏乔对视。 他眼神漆黑，目光沉沉，就那样盯着苏乔。 差不多有半分钟，他挂了电话，终于朝苏乔走去。 苏乔手里抱着秦显那件黑色外套，见他过来，便笑开了，“给你送衣服来了。” 秦显看了眼她抱着的衣服，说：“穿不了了。” 十二月份了，这外套确实薄了一点。 苏乔笑了，手指轻轻拉了下他的校服领口，她抬着头，眼里笑意流转，“你这是在怪我来晚了吗？” 秦显盯着她，没说话。 苏乔又往秦显身前靠了靠，她望着他，笑得更暧昧了些，“你想我了吗？” 秦显蓦地皱眉，“别发神经。” 他看她一眼，又不客气地补充一句，“我是怕你死了。” 说完，抬脚就往前走了。 苏乔往前跑两步，跟上他，“开个玩笑嘛。” 她笑得轻快，心情很好的样子。 秦显没理她，眼睛目视前方，径直往前走。 前面路口能打车，秦显走过去，站在步行道上等。 路口站着不少学生，秦显一过去，瞬间成为焦点。 几乎所有女生都在偷看秦显。 斜对面有个穿白色裙子的女生格外夸张，一边偷看秦显，一边紧紧拉着朋友的手，激动地在说什么。 苏乔猜想，这种情况或许是在和同伴们商量要不要上来搭讪。 苏乔和秦显并肩站着，笑嘻嘻说：“你还挺受欢迎呢。” 秦显懒得搭理她。 苏乔等了半天，没听见秦显应她。 她偏过头，肩膀捣他一下。 秦显终于垂眼，“干嘛？” 苏乔笑，“你理我一下呀。” “……” 苏乔拉下他胳膊，“你理我一下啊秦显。” 秦显看着苏乔，终于忍不住笑了，“有病。” 等了几分钟，终于拦下一辆空车。 秦显上前，拉开后排车门。 他抬头看向苏乔，下巴指了下，“上车。” 苏乔步下台阶，弯身坐进去。 秦显跟上来，坐她旁边。 “你家住哪儿？”秦显问。 苏乔侧头，“你要送我回去啊？” 秦显：“嗯。” 苏乔笑，也不跟他客气，报了地址，“嘉华小区。” 车上了路，秦显见苏乔抱着胳膊，有点冷的样子，伸手将车窗摇上，“你没去那里上班了？” “嗯，早没去了。”苏乔应道。 说完，忽然又想到什么，她偏头望着秦显笑，“不是你让我不去的吗？我听你话啊。” 秦显看她一眼，表情好像有些无语。 他望向窗外，过了会儿才又收回视线，对苏乔说：“汀兰前阵子被人砸了，你知道吗？” 苏乔嗯了一声，“知道，程峰找人干的。” 那天的事情，程峰在局子里蹲了一阵，他心里窝着火，一出来就让人去汀兰闹事。 不过自打那天差点出事，苏乔就没去舞厅了，倒是不太清楚，还是霞姐打电话来跟她说，让她躲着点，怕程峰报复她。 秦显也猜到了，他侧头看着苏乔，问：“你没事吧？” 苏乔对他笑，抬手将头发重新扎了一下，一边扎头发一边说：“你看我像有事吗？” 秦显：“……” 的确不像有事的样子。 苏乔住的地方离秦显学校不远，出租车半个小时就到了。 “来都来了，去我家坐会儿吧。”苏乔站在路边台阶上，热情邀请秦显。 苏乔住的这地方说是小区，其实连个门禁都没有，就几栋房子立在马路边上。 秦显往前面望了一眼，房子外墙都很旧了，看着莫名觉得不安全。 “走吧走吧，我煮点东西给你吃，我厨艺可好了。”苏乔也不管秦显想不想去，拉住他胳膊就往单元楼的方向去。 是很老的房子了，地板墙壁都很脏了，走廊上亮着一个白炽灯泡，灯泡上挂满了蜘蛛网。 苏乔按了电梯，“我住十三楼。” 这会儿已经很晚了，电梯没人用，门一开，苏乔就拉着秦显进去。 电梯也很旧了，秦显听着电梯运行的声音，眉皱得紧紧的，问苏乔，“这电梯平时维护吗？” 苏乔：“不知道诶，不过我在这里住了两年了，也没出过什么事。” “……” 十三楼很快就到了，电梯门一开，秦显立刻推着苏乔出去。 苏乔回头，见秦显皱着眉，脸色很凝重的样子，她噗地笑出一声，“没事的，这电梯看着吓人，还是挺安全的。” “安全个鬼。” “……”这回轮到苏乔无言以对了。 两梯六户，出了电梯，拐个弯就到苏乔的家了。 “你一会儿想吃什么，我什么都会做，面条，炒饭，还……” 苏乔低着头摸钥匙，话还没说完，胳膊突然被秦显猛地往后一扯。 苏乔后背撞到秦显胸膛上，她吓了一跳，刚想问怎么了，可是这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她已经明白了。 她睁大了眼睛，整个人完全僵在那里。 她家门前满地的血，门上也是血，墙上也是，全部都是。 地上的血还没有干，顺着瓷砖往下蔓延。 周围静悄悄的，听不到一点声音。苏乔背脊发凉，她盯着地上的大滩血，眼睛睁得大大的，不敢眨一下。 她不敢动，就那么站在那儿。 秦显将她拉到身后，“站着别动。” 他蹲下身，食指沾了一点地上的血，低头闻了一下，他皱了皱眉，回头看着苏乔，“应该是鸡血。” 苏乔脸色发白，紧张地望着秦显，“……是程峰他们吗……” 秦显站起来，“应该是。”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Ｃo Ｍ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血迹还没干，应该是刚弄不久。 除了程峰，苏乔没有得罪过谁。 这是报复她来了。 苏乔望着对面墙壁上的血手印，后背一阵阵地冒冷汗。 秦显从裤袋里摸出一包纸，抽出一张擦手。 “你这地方不能住了。” 他将手擦干净，将纸巾扔进旁边的垃圾桶，抬头看苏乔。 苏乔站在墙角，她的脸隐在昏暗的灯光下，脸色惨白得没有一点血色。 秦显盯着她看了许久，低声问：“怕吗？” 苏乔心口颤了一下，她望着秦显，嘴唇张了张，想说不怕。 可是话到嘴边，还是点了头，“……怕。” 苏乔也才刚刚十九岁而已，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不怕。 也许哪天突然就被杀死了，这些鸡血就是警告。 那些混混什么都做得出来。 她望着秦显，不知怎么想的，忽然说：“我要是死了，你帮我收尸吧。” 苏乔突然冷不丁冒出这么句话，听得秦显顿时皱紧了眉。他看着苏乔，训斥她，“你胡说什么？” 苏乔眼神格外真诚，“我说真的，没有人管我的，我要是死了，连个收尸的人也没有，岂不是太悲惨了？” 秦显脸色已经很难看了，“没事儿咒自己死，你有病吗？” 苏乔被秦显骂了。可是她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很高兴。 她看着秦显凝重的脸色，情不自禁地对他笑。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这种情况下是怎么笑出来的。或许是觉得终于有人在意她了吧。 她又抬起头，望了眼墙上的血手印，突然又觉得没什么好怕的了。 她怕什么呢？ 她不怕的，她什么都不怕。 她低头从包里摸出钥匙，随后绕过地上的血迹，走到门口，“我就住这儿，没关系。” 她一边说，一边准备开门。 然而还没来得及把钥匙插进去，手腕突然被拽住。 苏乔微怔，看着秦显握住了自己的手。 她有些惊讶，侧过头，望着秦显。 秦显眼睛漆黑，他盯着她，表情格外严肃，“我刚刚说的话你没听见吗？我说你这地方不能住了，很危险。” 他的语气不太好，好像在责怪她不听话。 苏乔眨了下眼睛，平静地说：“我听见了，可我没有其他地方住啊。” 秦显看着苏乔，过了一会儿，他说：“你跟我走。” 第5章 你跟我走。 苏乔忽然就愣在了那儿。 她想了想，这大概是她这辈子听过最动听的一句话，动听到竟然让人有点想哭。 她看着秦显，不太确定地问：“你说什么？” 秦显看她一眼，没有应她，拉着她就走。 他将她拉到电梯口，抬手按了电梯。 电梯门开，他又拉着她进去。 从头到尾，秦显的手都紧紧地握着苏乔的手腕。 电梯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秦显个子很高，苏乔刚刚到他肩膀。 手腕被他握在掌心里，苏乔靠在他身侧。 他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她忽然有一种被保护的感觉。 电梯往下下了两层，秦显才终于意识到什么，他松开了苏乔的手。 手腕的温度突然消失，苏乔抬头看了秦显一眼。 秦显没有看她，视线平视前方。 苏乔又低头看了眼自己刚刚被秦显拉过的手。 她心里叹了口气。 啧，真失落啊。 她问秦显：“你要带我去哪里？” 秦显说：“去安全的地方。” …… 从单元楼里出来，秦显径直去路边打车。 夜里人少，路上有很多空车，秦显瞬间就招来一辆。 车停稳，他上前一步将后车门拉开，然后回头，准备喊苏乔上车。 然而当他回头，却见苏乔坐在步行道路旁的花台上抽烟。 白皙纤长的手指夹着烟嘴，她吸了一口，红唇轻启，吐出一口灰白的烟圈。 隔着一米远的距离，苏乔望着秦显笑。 秦显脸色很难看，他皱着眉看着她。 苏乔又吸了口烟，眼角笑容更迷人了，她对秦显说：“你过来下。” 秦显没动，他站在车边，说：“先上车。” 这里实在很危险，程峰那伙人说不定就在这附近。 苏乔望着秦显，他站在那儿，背对着的路灯，英俊的脸隐在暗处。 但她还是能看清楚他的眉眼，那双深邃的眼睛。 苏乔盯着秦显看了很久，这样一个人，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这世上值得她记得的人很少，秦显算一个。 指尖的烟燃了大半截，她低头抖了抖烟灰，随后才又抬起头，平静地望着秦显，“你回去吧，我不跟你走了。” 秦显看着苏乔，他脸色有些凝重，想说什么，但又觉得自己似乎并没有什么立场。 两个人就那样对视着，僵持了很久，谁也没有再说话。 出租车司机等得不耐烦了，从车里面探出头来，”我说你们还走不走啊？” 苏乔抱歉地笑，喊：“先不走了师傅。” “这不耽误工夫吗。”司机骂了一句，开车走了。 苏乔还坐在那儿抽烟，对着秦显笑，“过来坐会儿吧。” 秦显看她一眼，到底还是走了过去。 苏乔往旁边挪了挪，让个位置给他。 秦显在她身旁坐下。 苏乔将烟盒递给他，“抽吗？” 秦显低头看了眼，接过来。 他抽出一根咬着嘴里，正要从裤袋里摸打火机，苏乔已经把火递了过来，“我给你点。” 秦显看她一眼，他抬手挡风，就着苏乔的手将烟点燃了。 他吸了口，鼻腔里吐出烟圈。 苏乔嘻嘻笑，“没看出来呀，还是个老手呢。” 秦显看她一眼，他那双眼睛总是漆黑又深沉。 他抽了两口烟，静默了一会儿，终于才又侧头，看着苏乔，低声说：“你去我家躲几天。” 苏乔有些讶异，秦显刚刚说带她去安全的地方，但她没想到他竟然是要把她带回家里。 她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就笑了，“你别逗了。” “萍水相逢，不至于。”苏乔故意忽视掉心里的那份温暖，她笑了一声，语气带着几分嘲讽。 秦显听出苏乔语气里的嘲讽，不由皱了皱眉，心里突然有点发堵。 苏乔将手里一直抱着的外套递给秦显，“专门来还你衣服的，差点忘了。” 秦显没接，眼睛盯着她。 苏乔索性将衣服放他腿上。 她收回视线，望着前方的黑夜深处。她脸上没了笑，眼睛里也没了笑。她盯着前方望了一会儿，低声说：“你回去吧。” 秦显看着她，没有动。 苏乔侧过头，勾了勾唇，忽然又笑了，“秦显，你这样子会让我误会啊。” 秦显皱眉，眼神里带着疑问。 苏乔往秦显身前靠了靠，她微偏着头，笑着问秦显，“我是不是长得很漂亮？” 她笑得暧昧，食指轻轻勾住秦显的食指。 秦显手指僵了一下，看着她。 苏乔说：“谢谢你上次救了我，作为救命恩人，你可以对我提任何要求，我都会满足你。” 说着，她忽然对着秦显耳朵吹了口气，“你想睡我也可以的。” 她声音细细的，带着笑。 秦显猛地站起来。 苏乔望着他，眼睛里还是含着风情的笑意。她笑得张扬，美得也张扬。 秦显看她的眼神分明有些不悦，苏乔觉得，他生气了。 苏乔忽然觉得有点累，她终于不笑了，站起来，看着秦显。 看了好一会儿，她忽然说：“你可是祖国的栋梁，不要跟我这种垃圾混在一起。” 她声音淡淡的，语气也很平静。 “你回去吧，我也回去了。”她说完便转过身，往单元楼走去。 秦显站在那儿，他盯着苏乔的背影看了很久，直到她拐了弯，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才回过神。 秦显站在那里将手里的烟抽完，将烟头捻灭扔进路边的垃圾桶，然后才打车回去。 — 苏乔回到家，拎了一桶水出来，将门口的血擦干净，她换了好几桶水，来回擦了好几次，心里终于舒服一点。 但是墙壁上的血手印是没办法擦的，她得尽快找人来重新刮白才行，否则让房东看到了肯定不愿意再把房子租给她。 苏乔把门口收拾干净回到房里，她站在洗面盆钱，打着沐浴液洗了整整半个小时的手。她觉得再洗下去，她的手可能要脱皮了，于是终于放过自己。 她又打水洗澡，换上睡衣出来。 已经凌晨两点了，可是她一点睡意也没有。 她站在阳台前，朝下望去。 她看到刚刚那个和秦显一起坐过的花台。 她忽得觉得有点难过，也有点遗憾。 如果她多读一点书，或许很多事情都能不一样。 …… 苏乔第二天一早就跑去警局备案有人威胁她。 她虽然不怕死，但是她不想死。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还有很多愿望没有实现。 只是这种事情，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具体的伤害，警察也只能叮嘱她注意安全，必要的时候会提前出警。 苏乔表示了感谢便离开了。 苏乔穿了件黑色的卫衣，卫衣有个帽子，从警局出来的时候，她将帽子戴上，头垂得很低，双手揣在卫衣口袋里，顶着风往前面的地铁站走去。 一路倒是安全，地铁坐了四个站，苏乔跟着人群一起从三号出口出来。 马路对面的端头有一家快递站点，两个铺面打通了，规模还挺大，里面堆放着很多包裹。 苏乔走过去，一进门就将卫衣帽子取下来。 “我去，小乔你今天怎么一身黑啊。”同事林海正蹲在地上打包包裹，余光瞟到一道黑影吓他一跳，抬头一看才发现是苏乔。 苏乔今天的确是一身黑，黑色卫衣，黑色牛仔裤，就连鞋子也是黑色的运动鞋。 苏乔笑，手伸到脑后将披散的长发扎高，“最近走帅酷路线。” 她将头发扎好，整个人顿时变得很干练。 她将卫衣袖子往上捋了捋，露出纤细的小臂。 她蹲在地上将乱七八糟的包裹分类。 这些都是今天要送的，得按片区分好，一个快递员负责一个片区。 “小乔，那个程峰还在找你麻烦吗？”老板娘陶姐知道一点苏乔的事情，她坐在电脑前输单子，顺口问了下。 苏乔自嘲地笑了笑，“可不是吗，昨天还让人我往家门口泼了鸡血呢。” “真的假的？”陶姐停下了手里的工作，难以置信，“这人想干什么啊？” 苏乔道：“没什么，估计就是吓唬我一下。” “不是啊，那些地痞流氓惹急了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林海也凑过来，紧张地说：“他们都摸到你住的地方去了，那不是很危险吗？” 苏乔不太在意，说：“没什么，实在不对劲儿我就换个地方住。” 陶姐叹气，“老早就跟你说了，不要去那种地方工作，贪那么点钱没得把自己给赔进去。” 苏乔低着头收捡包裹，说：“当时想着反正有时间嘛，多做份工作也多赚一份钱。” 快递公司下午五点半就下班了，苏乔那时候觉得钱紧，攒钱的速度太慢了，就给自己找了份晚上的兼职，汀兰的工作时间是晚上九点到凌晨三点，她当时觉得还挺合适的，就去了。 陶姐十分不赞同她，直摇头，“年纪轻轻的，也不知道赚那么多钱做什么，身体不要，命也不要。” 苏乔笑，“钱谁嫌多啊，钱越多越有安全感。” …… 高三学习任务重，以至于每天都过得很快，眼睛一睁一闭，一天就结束了。 秦显最近莫名有些烦躁，下课总是去天台抽烟。 一抽烟就想起苏乔来，更烦躁了。 他想起上次王煦说，苏乔长得像妖精。 秦显冷笑了声。 的确像妖精。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老是想起苏乔，但是这种情绪让他很厌烦。 整个寒假，秦显哪里也没去，他待在家里，没日没夜地学习。 父母回老家过年了，家里阿姨也放假了，偌大的房子里就只有他一个人。 倒是表弟梁逸在除夕前几天跑来他这里住了两晚。 晚上秦显在书房看书，梁逸就躺沙发上跟他女朋友煲电话粥，好几次秦显都想把他扔出去。 热恋中的小情侣，一个电话能打两三个小时，最后还舍不得快。 秦显对这种幼稚的恋爱方式嗤之以鼻。 梁逸嘲他，“你这是没喜欢的人，等你有喜欢的人了你就懂了。” 秦显冷笑，他就是有喜欢的人也不会把时间浪费这种无聊的电话粥上面。 梁逸无所谓，挂了电话又瘫沙发上继续跟女朋友发短信，“我媳妇儿回家过年了，就靠打电话续命了。” 他发完短信，不知想到什么，忽然抬起头，问秦显：“哥，你有喜欢过谁吗？就是那种一天见不到就抓心挠肺的感觉。” 秦显握笔的动作一顿，半晌，他说：“没有。” 第6章 苏乔已经有两年没有回家过年了。对她而言，回不回家都没什么意义。反正也没有人会挂念她。 除夕前几天，苏乔还在上班。 那天路上下着雪，她开着面包车去送快递。 路上有位客户不停地给她电话，催她快点快点。 苏乔已经很快了，路上下雪，地很滑，她也不敢不要命开得太快，她好脾气地解释，“不好意思，我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您再稍等一会儿，十分钟，最多十分钟就到。” “快点！”对方生气地挂了电话。 苏乔算着那段路程，十分钟应该是能到的。 可谁知高架上又堵了会儿车，那位女士似乎是急着要收了快递出门旅游赶飞机。 苏乔在高架上下不来，急忙又给对方打电话解释。 然而对方并不听她解释，一听到说可能要再等半个小时，在电话里头对着苏乔劈头盖脸地一顿骂。 她骂得很难听，苏乔皱着眉，手紧紧握着方向盘，她握得太紧，以至于骨节都泛着白。 她不是个很好脾气的人，但还是强忍下来了。 对方足足在电话里骂了她五分钟，才愤怒地挂断了电话。 苏乔望着窗外，她忽然想起初三那年，班主任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苏乔你要好好努力，这次争取考到市里的重点高中去，只有大城市里才有最好的教育资源，将来考个好大学才能改变命运。” 一阵寒风吹来，她眼睛雾蒙蒙的。 苏乔在高架上堵了半个小时，车流一疏通，她也顾不上路滑了，赶紧给那位女士把快递送过去。 她按了门铃，抱着箱子在外面等着。 门一开，她立刻跟人道歉，“对不起，高架上堵车，我……” “你不是说十分钟吗？这都多久了？啊？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送个货都送不好，也难怪一辈子给人打工！” 苏乔心里有些不好受，她抱着箱子站在那儿，看着对面的女人。 “你这是什么眼神？你还敢瞪我？你耽误了我赶飞机你还敢瞪我？你算个什么东西！”对方突然恼怒，使劲推了苏乔一下。 苏乔被推得往后退了一步。 “你叫什么名字，工号多少，我要投诉你！” 苏乔忽然不想忍了，她已经毫无尊严了。 她将箱子放到地上，起身说：“苏乔，工号038” 说完就转身，走向电梯。 从小区里出来，迎面忽然一阵寒风吹来，苏乔眼睛有点酸。 她低下头，双手揣进卫衣衣兜里。 她的车停在小区对面的马路旁，她埋着头过马路。 刚走到车前，手机突然响起来。 她从卫衣口袋里摸出手机，看了眼来电。 电话是母亲打来的。 她不由皱了皱眉，按了接听。 苏乔还以为母亲是打电话来问她回不回去过年，结果不是。 她在电话那头跟她抱怨，说奶奶病了，去镇上医院输了几天液就花了好几百。 “现在这社会真是要逼人去死，这些杀千刀的无良医院医生，一点也不为咱们这些穷苦百姓着想，挂了水拿点药就好几大百，简直就是抢.银.行。” 苏乔心里本来就难受，她听着这些负能量的抱怨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了。 “输几天水再拿点药花个几百不是很正常吗，你没有钱你就去挣啊，好手好脚的还需要谁来救济吗，你跟我抱怨什么。” 刘梅听见苏乔这嘲讽的话，顿时有些恼羞成怒，她声音突然拔高，在电话那头骂了起来，“你这是什么态度？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现在翅膀硬了就不当我是你妈了是不是？嫌我不会挣钱了是不是？啊？我白生你白养了啊？！” 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苏乔站在面包车旁，她的情绪突然崩溃了，铺天盖地的委屈将她吞噬，她忍不住哭了出来，“你养我了吗？从小到大家里的脏活累活什么不是我在做，这几年苏扬读书的钱哪一分不是我出的？我为你们付出得还少吗？你还想我怎么样？我也才十九岁啊，我只比苏扬大一岁而已，我也该坐在教室里读书的，可是我现在过的什么生活你知道吗？你关心过我吗？” 苏乔眼泪止不住，路上不少行人看过来，她背过身，对着车门，哭着说：“你根本就不爱我，你们都只把我当赚钱的工具而已。” 苏乔刚说完话，身后突然横过来一只手，将她手机抽走。 她一愣，下意识回头。 秦显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他看了她一眼，然后低头帮她挂断了电话。 苏乔怔怔地望着他，脸上的眼泪还没干，眼睛里全是惊讶。 秦显将电话挂了，抬眸看她，“大街上哭成这样，你可真出息。” 苏乔一怔。 半晌，脱口骂了句，“我艹” 她觉得丢人，立刻将卫衣帽子戴上，她将帽子使劲往下拉，企图将自己的脸完全遮住。 秦显站在一旁，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他突然抬手把苏乔的帽子揭了下来。 保护自尊的帽子突然被揭掉，苏乔猛地抬头，瞪着秦显：“你有病啊！” 秦显看她一眼，“自欺欺人。” 苏乔：“……” 秦显移开视线不看她，他看了眼苏乔身后的面包车，“你的车？” 苏乔不太想搭理他，“公司的，送快递的车。” 苏乔绕过车头，走到驾驶位旁，拉开车门就坐了进去。 她摸出车钥匙插进去，刚准备发动车，副驾驶车门突然被打开，秦显很不客气地坐了上来。 苏乔愣了，她看着他，“你干什么？” 秦显伸手将安全带系上，“我回家，你顺路载我一程。” 秦显这话说得自然极了。 苏乔看着他，不知该笑还是该气，她琢磨半晌，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秦显你没事儿吧，谁跟你说我和你顺路了？” “哦，是吗？”秦显侧头，他看着她，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苏乔很认真地点头，“是的，不顺路，而且我还要去送快递，没时间送你。” 她给了他一个眼神，所以你识趣点，快下车吧。” 然而秦显好似没收到她赶人的信号一样，他很无所谓地收回视线，头往车椅上一靠，闭着眼睛说：“那我先睡一觉，你忙你的，忙完了再送我回去。” “……” 秦显双臂环胸，闭着眼睛真的很认真在睡觉的样子。 明明可以打车，他却似乎铁了心非要让她送他回去。 苏乔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她忽然想到什么，唇角勾起一丝笑意，上身往前秦显身前靠过去，嘴唇贴在他耳边，轻声问：“秦显，你是不是喜欢我？” 秦显蓦地睁开眼睛。 他偏过头，眸色漆黑地看着苏乔。 苏乔看着他，忽然就笑开了，眼尾上扬，又骄傲又得意。 秦显看她一眼，没有理会她无聊的问题。 他从裤兜里摸出包烟，抽出一根咬在嘴里点燃。 他将车窗打开，吸了一口，手指夹着烟，烟圈吐在车窗外面，风一吹，白雾就散开。 他盯着窗外望了一会儿，忽然问苏乔，“程峰最近找你麻烦了吗？” 苏乔已经开车上路了，她摇摇头，“没有。” 秦显回头，很认真地看着苏乔，仿佛要从她神色中分辨出她是否在撒谎。 苏乔平视着前方开着，说：“真没有。” “是吗？”秦显不信。 苏乔想了一会儿，轻轻笑了一声，“说实话呢，倒也有点事。他找人又往我门口泼了两次鸡血，还有一次，出门的时候差点被一辆摩托车撞了，骑摩托那个人我认识，是程峰的小弟。” 秦显听到后面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他看着苏乔问：“没事吧？” 苏乔侧头对他笑，“要是有事你现在还能看到我吗？” “……” 苏乔送完最后一个快递已经下午六点半了，秦显还在她车里。 他还真的跟着她跑了三个小时。 “这个地方离你家挺近的，十几分钟就到了。”苏乔一边说一边发动车。 秦显没说话，他望着窗外，脸色不太好。 苏乔倒是挺高兴的，一直跟秦显讲话。 不过无论她说什么，秦显要么嗯一声要么哦一声，很是敷衍。 苏乔被敷衍多次了也懒得跟他说了，专心致志开车。 从刚刚那地方到秦显家的确只有十几分钟的路程，眼看就快要到家了，秦显突然觉得很烦躁，他突然说：“我饿了。” “啊？”苏乔一愣，侧头看他，“那……你家马上就到了。” “你上次不是说煮东西给我吃吗？” 苏乔：“嗯？” 秦显侧头，看着她，说：“去你家吧。” 第7章 秦显的家就在前面个路口了，两分钟的距离。 真要是饿了，回家吃岂不是更快？ 苏乔突然觉得有点意思了。她盯着秦显笑，也不说话，就那么笑着。 秦显被她笑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解释：“我家里没人，我不会煮饭。” 言外之意，是因为家里没饭吃才要去苏乔那里蹭饭的，没别的意思。 苏乔哼笑了声，“是吗？” 秦显：“……” 苏乔笑了笑，将车开到前面掉头。 秦显家离苏乔家很远，开车要开一个多小时。 天黑路滑，苏乔一路开得很慢，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快九点了。 还是上次来过的地方，快到门口时，秦显下意识往墙壁上看。 墙壁重新涂了白，血手印已经看不到了。 苏乔见秦显盯着墙壁看，解释说：“我找师傅来弄的。” 秦显看她一眼，半开玩笑说：“人家没被吓着？” 苏乔笑，“吓着了。” 苏乔想起当时那个涂料师傅来的时候，看见满墙壁的血手印吓得差点跑了，以为她惹了什么命案。她好言相求解释半天，告诉他只是得罪了人，人家搞的恶作剧而已。对方将信将疑，慌里忙张地给她把墙壁处理好，拿了钱就赶紧跑了。 苏乔将门打开，她先进去，换上拖鞋，随后招呼秦显，“进来吧。” 她往前走了两步，没听见动静，下意识回头，却见秦显站在外面没动。 他低着头，眼睛盯着地面。 苏乔有些奇怪，顺着他视线往地上看。 门口放着一双男士拖鞋。 苏乔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秦显抬起头，他看着她，低沉地开口，“你家里有男人？” 苏乔一怔，看着他。 “你有男朋友了？” 秦显脸色很不好看，甚至好像是有些生气的。他站在门口，目光沉沉地盯着苏乔。 苏乔看着他，忽然就笑了，说：“是啊，不过他今天不在，你进来吧。” 秦显突然觉得很不好受，心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心烦气躁。 他觉得自己很不对劲儿，但是心底那股烦闷的情绪没办法忽视。他第一次觉得苏乔脸上的笑容很刺眼。 他站在那里不动，沉着脸盯着苏乔。 苏乔莫名很开心，她走上前，拉住秦显的手，“骗你的，没有男朋友。” 她拉他进屋，说：“我在网上看到别人说，女孩子一个独居的话，在门口放一双男士拖鞋，再在阳台上挂几件大号的男士衣服，会让不法之徒误以为家里有男人，就算有什么歹心也会有所忌惮，相对会安全点。” 秦显听得皱眉，到了客厅，他下意识往阳台上望了一眼。 阳台上果真挂着两件大号的男士运动服。 苏乔去厨房拿了个杯子，给秦显倒了水，“你坐会儿吧，我先洗个澡。” 在外面搬了一天快递，苏乔觉得自己一身都是灰，打算先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去做晚饭。 “你很害怕是不是？” 她刚走出两步，秦显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苏乔脚步一顿，半晌，她回过头，朝秦显笑了笑，“还好，防患于未然嘛。” 苏乔去卧室洗澡了，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差，秦显在客厅里很清楚地听见里面持续不断的水流声。 秦显坐在沙发上点了根烟，眼睛盯着苏乔的卧室门。 半晌，他低下头，轻笑了声。 苏乔洗完澡出来，穿了一件黑色的针织长裙。 她将衣袖捋高，小臂白皙纤瘦。 “炒个蛋炒饭行吗？”苏乔一边说一边往厨房走。 “随便。”秦显将烟头捻进烟灰缸里，站起来，往厨房跟过去。 苏乔租的这房子很小，但是打扫得很干净，东西也归纳得整整齐齐，很温馨舒适。 就连厨房这种很容易堆积油烟的地方也被打扫得亮亮堂堂，墙上白色的瓷砖干净得发光。 可见这房子的主人有多爱干净。 苏乔喜欢自己做饭，所以冰箱里基本的食材都有。 她从里面拿了三个鸡蛋出来，又拿了一包青豆。 苏乔动作熟练，将鸡蛋敲进碗里，放了点盐，拿双筷子三两下搅拌均匀。 她一边热锅烧油，一边将青豆倒进碗里，放到水龙头下清洗。 秦显站在一旁，随口问了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苏乔笑了一声，“你会炒饭吗？” 秦显：“……” 苏乔将青豆洗干净，沥了沥水，然后才抬头对着秦显笑了笑，“不会做饭一会儿就负责洗碗吧。” 炒两碗蛋炒饭对苏乔来说简直不要太简单，十分钟就搞定了，她让秦显端出去，又迅速凉拌了一碟小黄瓜。 出去的时候，秦显已经在桌子边坐好了。 苏乔将小黄瓜放到桌上，“你要来我这儿吃，我这儿可没什么好的招待你。” 秦显说：“可以。” 他拿着筷子吃了一口。 苏乔看着他，有些期待，“好吃吗？” 秦显点头，抬眸看她，“很好吃。” 苏乔得了夸奖，开心地笑了。 “那你多吃点。”她夹了一块小黄瓜放到秦显碗里，“好久没有人吃我做的饭菜了。” 秦显原本埋头吃饭，听到这话，又不禁抬起头来。 他看着苏乔，想起下午经过洋槐路，看见苏乔在路边哭的样子。 他当时离她不远，听见她哭着和她母亲打电话。 他听见她说，你根本就不爱我，你们只是把我当赚钱的工具。 他看着苏乔，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你一直都是一个人吗？” 苏乔点点头，“我两年没回家了。” 秦显问：“过年呢？也不回去吗？” 苏乔摇头，“不回去。” 秦显：“也一个人吗？” 苏乔：“嗯，也一个人。” 苏乔没什么伤心的，她已经习惯了。 没有人爱她，但是她自己会爱自己。 秦显还想说什么，苏乔打断他，“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苏乔显然不想谈这个话题，秦显点了点头，低头吃饭。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低着头，安静地吃着饭。 苏乔已经很久没有和人这样坐着吃饭了，上班的时候经常到饭点还在外面送快递，空下来就随便找个小店吃碗炒饭或者吃碗面，再忙一点就随便买个面包就解决了。 晚上回家也是一个人吃饭。 苏乔又仔细想了想，真的很久没有人陪她吃过饭了。 她抬头看着坐在对面认真吃饭的秦显，情不自禁地弯起了唇角。 她觉得这样真好，好到她有点舍不得放手了。 秦显是真的很喜欢苏乔做的饭，他吃得很干净，一点也没有浪费。 苏乔看着空空的碗，笑着说：“你真给我面子。“ 秦显道：“很好吃。” 苏乔想说你要是喜欢，以后我常做给你吃，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觉得自己这样不对，理智的做法是应该和秦显保持距离。 她不能放任自己沉沦在里面，她会痛苦。 于是她笑了笑，说：“吃饱就回去吧，很晚了。” 秦显站起来收拾碗筷，“我去洗碗。” 两个碗两双筷子一个碟子，他收起来就往厨房走。 苏乔看着他背影，半晌，她喊道：“你会洗碗吗？” 秦显没应她，回应她的是哗啦啦的水声。 水开得很大，苏乔莫名听出斗气的意思。她轻轻笑了笑，从椅子上站起来，往沙发前走去。 秦显从来没进过厨房，没做过饭没洗过碗，以至于两个碗两双筷子他竟然也洗了二十分钟。 出来的时候，苏乔坐在沙发上抽烟，笑话他，“秦少爷，两个碗洗了二十分钟，你真厉害。” 秦显：“……” 苏乔往旁边挪了挪，给秦显让出个位置来。 秦显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下。 “抽烟自己拿。”苏乔下巴点了下茶几上的烟盒。 秦显没拿，说：“我走了。” 苏乔微怔，她望着窗外，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你要是……” “走吧，很晚了。” 秦显想说，你要是一个人觉得孤独，可以给他打电话。 但是他话没有出口，苏乔已经先开口了。 秦显愣了几秒，随后点点头，“好。” 他往茶几上看了一眼，苏乔的手机放在那儿。他没有迟疑，伸手就将手机拿了过来。 苏乔侧头，好奇地看他。 秦显把他的手机号码输在苏乔的手机里，说：“这是我电话，有事可以打给我。” 他把号码输好了，用苏乔的手机给他自己拨了一个，通了就挂断。 搞定了手机号，他将手机放到苏乔手上。 他看着她，眸色漆黑，半晌，才说：“我走了。” 苏乔将手机握住，嗯了一声。她低着头，没看秦显，“注意安全。” 秦显看她一眼，没再说什么。他站起来，径直往外走了。 苏乔没去送他，她坐在沙发上，听着秦显离开的脚步声，听见他开门的声音，听见他关门的声音。 她叹了口气，将烟头摁灭了，起身，往卧室走去。 她应该不会找秦显了。 她想。 …… 苏乔以为自己不会再和秦显见面，却不知道她和他的缘分这时候才正式开始。 那是除夕夜，苏乔住的地方又让人给砸了，门锁都被砸坏了，门口墙壁又全被泼了鸡血。 苏乔那天在外面闲逛，突然接到房东的电话，房东在电话里什么也没说，只是很愤怒地吼了一句，“你赶紧回来！” 回到家，苏乔被家门口的狼藉惊到了。 但是，她来不及思考什么，因为房东大婶正愤怒地瞪着她。 苏乔真不知如何是好，她干干笑笑，说：“李姐，新年好啊。” 房东狠狠瞪着她。 苏乔已经发现了，程峰那伙儿倒也不会真的对她做什么，但就是要让她不得安生。 二零零七年，除夕夜，苏乔被房东赶出了家门。 苏乔拖着行李箱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 寒风呼啸，她冻得不行，抬手拢了拢大衣领口。 大过年的，阖家团圆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在家里吃年饭看春晚打麻将，街上连人影子都瞧不见几个。 苏乔拖着行李在街上走，她觉得自己今晚实在是有点悲惨。 她越想越气，一口气憋在胸口蹭蹭地冒着火。 “等老子发达了，买他十栋八栋房子，天天换着地儿住！”苏乔气得一脚踢到自己的箱子上，狠狠骂了句，“妈的！” 秦显接到苏乔电话的时候，他正和梁逸他们在外面吃饭。 爸妈回老家还没回来，他只好去姑妈家里过年。 苏乔电话打来的时候，他有些诧异。 自从那天从苏乔家里离开，他们就没有联系了。 她突然打电话来，他有些惊讶，心底深处似乎还有些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 他拿着手机去外面，”喂？苏乔？” 苏乔声音闷闷地传来，“秦显，你收留我两天行吗？” 第8章 苏乔给秦显打了电话，秦显说来接她，她把地址告诉了他。 挂了电话，她盯着手机出神。 其实她还有别的选择，比如去住酒店。她这几年努力工作也攒了些钱，住几晚酒店对她而言也不是很大的问题。 但她不愿意，她不想除夕夜一个人在可怜地待在酒店里，她想有人陪陪她。 她知道自己不该去找秦显，但她克制不住。她想，就当她自私吧。 外面实在有些冷，她拉着行李箱往前走了十几米，进了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 店里开着暖气，进去以后很快就暖和了。 苏乔有点饿，就在店里买了桶泡面，接了开水，端到窗边的吧台去。 苏乔坐到高脚凳上，单手撑着头，望着窗外。 马路上偶尔有一两个行人经过，路上连出租车都没有几辆。整个城市都静悄悄的。 苏乔一手撑头，一手无聊地转着烟盒，眼睛望着窗外发呆。 她算了算时间，秦显从市中心那边过来，最快也要半个小时。 然而谁知道二十分钟就到了。 秦显进来的时候，苏乔正在吃泡面。 她有些惊讶，“这么快？” 秦显走过去，看见苏乔在吃泡面，不禁皱眉，“你今晚就吃这个？” 苏乔顺着他视线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泡面，抬头望着他笑，“你要吃点吗？” 秦显看她一眼，没应。他伸手将苏乔的泡面推到一边，“走吧，去吃点别的。” 他看了眼苏乔旁边的行李箱，直接就拎了起来，“走吧。” 苏乔看着秦显拎着她的行李箱往外面走，她不由笑了笑，走到柜台前买了两瓶水。 秦显是开车来的，将她的行李箱放到后车厢。 苏乔抱着两瓶水走过去，递给秦显一瓶，她狐疑地看着他，“你有驾照吗？” 秦显看她一眼，表情颇为无语，“废话。” 苏乔咦了一声，“你有十八了？” 秦显更无语了，连话都懒得跟她说。苏乔甚至觉得秦显好像白了她一眼。 “……” 秦显走到前面，拉开驾驶室门，弯身坐进去。 苏乔也跟着坐进副驾驶。 她系上安全带，对秦显说：“谢谢你来接我。” 秦显没说什么，眼睛平视着前方，开车上路。 车里很沉默，苏乔望着窗外。 秦显来之前她有很多话想和他说，但是这会儿人来了，反倒不知说什么了。索性沉默。 车往前开了一段，最后倒是秦显先开了口，问她：“想吃什么？” 苏乔刚刚吃了泡面，这会儿其实已经不饿了，摇头说：“什么都不想吃，直接回去吧。” 她有些累，靠着车窗闭上了眼睛，“我睡会儿。” 秦显侧头看她。 她脸色看着有些苍白，很疲倦的样子。 秦显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苏乔声音轻轻地响起来，“不要看我，看路。” 她依然没有睁开眼睛，声音里都透着疲倦。 秦显愣了一瞬，随后才收回视线，专心开车。 秦显车开得很慢，苏乔一路睡得安稳，车停下的时候，正好醒过来。 苏乔微微抬了眼，看了眼窗外，视线隐约是一栋白色的房子。没有看清，她又合上眼睛。 秦显低声道：“到我家了。” 苏乔轻轻嗯了一声，她有点头疼，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过了会儿，才终于缓缓睁开眼睛。 她看着窗外，看清楚了那栋白色的房子。 欧式的建筑，四周是漂亮的花园。 秦显将车停进车库，开门下车。 苏乔坐在车上缓了一会儿，才跟着下来。 她站在车旁，看着秦显将她的行李箱提下来。 寒风吹来，苏乔下意识抱住了双臂。 秦显拎着箱子过来，顺口问一句，“冷吗？” 他摸出钥匙开门。 苏乔站在他身侧，轻轻嗯了一声，“有点。” 秦显打开门，房子里面黑漆漆的一片，安静得没有丁点声音。 秦显抬手将墙壁后面的灯打开，客厅的水晶灯骤然亮了起来。 灯光太亮，刺得苏乔眼睛疼，她下意识闭了下眼睛。 “等会儿，我给你拿拖鞋。”秦显将行李箱放在玄关旁，换了拖鞋，大步往里面走去。 苏乔就站在门口，看着秦显的家。 这房子可真大，光一个客厅就比她之前住的房子大了好几倍。 装修雅致，颇有些古风。客厅右侧的墙壁上还挂着一副很漂亮的山水画。苏乔觉得，这样的房子，却将一副山水画挂在显眼的地方，那副画或许也是价值不菲。 她正想着，秦显已经拿着一双新的拖鞋出来。 他将拖鞋递给她。 苏乔接过拖鞋，笑着说：“你家可真漂亮。” 说着，就低头换鞋。 秦显低头看着她，什么也没说。 他把玄关旁放着的箱子提过来，拎着上楼。 苏乔换好拖鞋，跟在秦显身后，“你爸妈什么时候回来？” 秦显道：“过完年。” “你怎么不回老家过年？”苏乔看着秦显的背影。她的箱子很重，但是秦显拎着它看起来毫不费力。 秦显说：“我要复习。” 苏乔“啊”了一 声，这才想起来，秦显下学期就要高考了。 秦显拎着她的箱子上了二楼，推开走廊尽头的一间房，一边往里面走一边说：“你住这里。” 房间很大，一米八的床，有衣柜，有书桌，有阳台，还有独立的卫生间。 苏乔走进去，四下望了望，“这是谁的房间？” 秦显将她的箱子放在衣柜旁，说：“客房。” 苏乔“噢”了一声，她将视线从书柜前移开，回过头，对着秦显笑，“这房间真漂亮。” 秦显看她一眼，嗯了一声。 他抬手指了下她身后，“卫生间在里面。” 苏乔点头，“我知道。” 屋里开了暖气，苏乔将大衣脱下来，顺手放到旁边的椅子上。 她里面穿着一件黑色的针织毛衣，底下是黑色的牛仔裤。 她的大衣也是黑色。 秦显发现，苏乔似乎很喜欢黑色。 苏乔说：“我先洗个澡。” 秦显愣了瞬，随后反应过来，他点点头，往外走。 走到门口，脚步突然顿了下，回头看着苏乔，说：“我就在你隔壁。” 苏乔眼睛一弯，顿时笑开了，“知道了，我一会儿来找你。” 秦显退了出去，顺手将房门关上。 秦显走后，苏乔在屋里转了转，又去阳台上站了一会儿。 阳台望下去，是一个很大的院子。下了雪，地上、树上、灌木上，全是白色的雪，堆得厚厚的一层。 苏乔趴在阳台上站了一会儿，寒风簌簌地吹，她终于被冻得打了个寒颤，脖子一缩，赶紧回屋去了。 苏乔洗澡出来，换了一件白色的中长袖裙子。 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背上，她跑去找秦显。 她站在隔壁敲门，敲门声刚落，就听见脚步声传来。 秦显打开门，他也洗了澡，换了一件白色的t恤，黑色休闲裤。 苏乔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她问秦显，“有吹风机吗？我在房间里没找到。” 苏乔头发很长，湿发将刚刚换的衣服打湿了，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落。 秦显看着她不停滴水的头发，皱了皱眉，说：“等会儿。” 说着，就转身回屋去。 苏乔也跟着进去。 秦显去浴室拿了一根干毛巾出来，扔给苏乔，“先擦下。”一边说一边往外走，“我给你找吹风去。” 秦显头发很短，平时不用吹风机。 “我跟你一起。”苏乔抓着毛巾跟着秦显一起下楼。 秦显在一楼的卫生间找到吹风。 苏乔将吹风机插头插在墙壁上，将风开到最大，对着头发一阵乱吹。 秦显就站在门边，他身体倚着门框，双手插在裤袋里。 他就靠在那儿，眼睛看着苏乔。 苏乔一边吹头发一边说：“今晚是除夕，我们一会儿不要睡觉了，一起守岁吧。” 秦显倒没有守岁的习惯，但是苏乔想，他便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家里有饺子吗？”苏乔问。 秦显一个人在家里不开火，冰箱里什么也没有。 “……没。” “那一会儿我们去超市买。” 苏乔不爱吹头发，头发不滴水了就立刻把吹风机关掉，“我去换件衣服，我们出去买饺子。” 她放下吹风机，转身就要出去。 卫生间门窄，秦显挡在门口。 苏乔抬头，推了推秦显胸膛，“秦少爷，可否烦请您让一让？” 秦显看她一眼，动也没动。 他抬手摸了下苏乔的头发，皱眉道：“还是湿的。” 苏乔摸了摸，说：“没滴水了。” 这话说得，听起来就是，吹头发只要不滴水了就行了。 秦显简直无语，说：“头发不吹干以后会头疼，你不知道？” 苏乔对着他眨了下眼，“知道啊。” “……”秦显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知道还不吹干？ 苏乔看着秦显，一本正经地解释她为什么不吹干头发的原因。 “吹风机举太久我手软。” 秦显：“……” 苏乔回头，将洗面台上的吹风机重新拿起来，递给秦显，对他笑，“要不，你帮我吹？” 苏乔也不管秦显答应不，她将吹风机塞给他，笑得弯起了眼睛，不容商量的语气，“你帮我吹。” 说着，就站到镜子前去，等着秦显帮她吹头发。 秦显盯着镜子里的苏乔，苏乔和他对视，催他，“快点啊，还要出去买饺子。” 秦显看看苏乔，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吹风机，他有些无奈，最后还是走到苏乔身后。 秦显个子很高，苏乔刚刚到他胸膛。 他站在她身后，手举着吹风机帮她吹头，高矮正好合适。 苏乔一直看着镜子里面。 秦显低着头，很认真地帮她吹着头发。 他的手指随着温热的风在她发间穿梭，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指腹的力度。 他微低着头，一张脸英俊得令人着迷。 苏乔看着他，她忽然觉得自己心跳得有些快，脸也隐隐有些发烫。 有些东西是克制不了的。 就像她其实有其他地方可以去，但她却偏要跑来找秦显。 她看着镜子里的秦显，轻声问他，“秦显，你有女朋友吗？” 第9章 你有女朋友吗？ 苏乔问了句废话。 秦显抬眼往镜子里看了她一眼，连回答都懒得回答她。 苏乔感觉秦显白了她一眼，她忍不住笑，“你对我很无语吗？” 秦显嗯了声，说：“有点自知之明。” 苏乔胳膊肘往后捣了秦显一下，秦显顺势拉住她胳膊，“别闹。” 他将她手放下去，继续认真地帮着苏乔吹头发。 苏乔看着镜子里的画面，秦显低着头，神色温柔。 温热的风吹拂在她发间、脸颊。 她忽然觉得很幸福，对着镜子轻轻弯起了唇角。 苏乔头发很长，又密，秦显给她吹了很久才完全吹干。 苏乔的发质很好，即使烫了发也依然很柔顺。 秦显感觉头发干透了，将吹风机放下，说：“好了。” 苏乔撩了下头发，左右偏头照了照镜子，照了一会儿，她又摸了摸头发，“干了吗？” 秦显嗯了一声，“干了。” 他应了一声，转身便要出去，苏乔声音传来，“我怎么觉得没干呢？” 秦显脚步一顿，回过头，有些奇怪地看着她。 苏乔转过身来，见秦显疑惑地看着她，她顿时便笑了，说：“真的，不信…你摸一下？” 她将头伸到秦显面前，示意他摸一下。 秦显眼睛眯了眯，盯着她，一言不发。 苏乔等了会儿，没等到秦显有任何动作，她抬起头，对上秦显漆黑的眼睛。 他眸色很深，就那么盯着她。 苏乔觉得，他大概是看出她在逗他。 她一时没忍住，噗地笑出一声，说：“开玩笑的，我去换衣服，然后我们去买饺子。” 说完，便从秦显身侧走过，出了卫生间，上楼去了。 苏乔离开后，秦显在卫生间站了好一会儿。 盯着洗面台上的吹风机，微微皱了皱眉。 他觉得自己身上全是苏乔的味道。 她头发的味道，她洗完澡散发出来的茉莉花香。 秦显忽然觉得有点烦闷，从卫生间出来，去外面抽了根烟。 苏乔换好衣服下来的时候，秦显已经在外面等她了。 大门开着，冷风簌簌地灌进屋里。 苏乔下意识拢了拢大衣领子，往门口走去。 秦显靠着走廊上的柱子抽烟，见苏乔出来，将烟头掐灭了扔到脚边的垃圾桶。 雪已经停了，但是地上还积着厚厚的雪。 秦显问苏乔除了饺子还要买些什么，苏乔想了想，说：“买点酒吧。” 秦显看她一眼，然后点点头，“我去开车。” 他正要过去，苏乔拉住他，“别开车了，走路去吧。” 反正今晚也没什么事情。 小区外面就有便利店，走过去也花不了什么时间。 秦显嗯了一声，回头将门关上，和苏乔并肩往外走。 已经很晚了，外面静悄悄的，没什么人。倒是沿路出来，家里户户都很热闹，充满欢声笑语。 经过一户人家时，苏乔下意识往他们院子里望了一眼。客厅里的灯亮如白昼，大人小孩们挤了一屋。每个人脸上都是幸福的笑容。 阖家团圆，这或许就是过年的意义吧。 苏乔想到了母亲，她今天也没有给她打电话。 她两年没有回家了，或许他们也习惯了吧。 苏乔垂着眼，默默走路。 她有些冷，无意识地抱着双臂。 秦显侧头看她，她低着头，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他莫名能感觉到她的情绪。 她应该是在难过。 秦显从来不会安慰人，他不知道说什么。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移开视线。 这么早又是除夕，超市早已经关门了。幸好小区对面还有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便利店里只能买到速冻饺子，苏乔有点嫌弃，她更喜欢自己包饺子的过程。 便利店倒是有面粉，但是没有猪肉。 “秦显，你家里有肉吗？”苏乔站在冰柜前问秦显。 “没有。”秦显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苏乔回头望了一眼，没见秦显人，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买不到肉，包不了饺子。苏乔最后还是只好拿了两包速冻的湾仔码头。 将饺子放到收银台上，又回头拿了七八罐啤酒。想了想，觉得不够，又多拿了四罐。 等她把东西都拿好了，秦显也从里面出来了。 他手里拿着两包东西。 苏乔低头去看，是两包糖，一包水果糖，一包棉花糖。 苏乔有些诧异，“你买的？” 秦显将两包糖放到收银台上，没有看苏乔，低声说：“给你买的。” 苏乔：“……” 两包饺子、十二罐啤酒、两包糖，一共是一百四。 苏乔刚从大衣兜里摸出钱包，秦显已经快她一步将钱递出去了。 “我来吧。”苏乔忙要把钱换回来，秦显低沉着嗓音，不容拒绝，“我来。” 苏乔侧头看着秦显，他侧脸轮廓分明，眉眼深邃，鼻梁高挺。 苏乔再次觉得，秦显真的长得很好看。难怪他们学校有那么女生喜欢他。 从便利店出来，秦显拎着两个购物袋。 十几罐啤酒，他单手拎着，毫无费力。 苏乔拉住袋子，低头从里面把她的两包糖拿了出来。 她抬起头，望着秦显笑，“你怎么想起给我买糖啊？” 秦显看着苏乔脸上的笑容，默了半晌，才说：“吃点甜的，也许就没那么难过了。” 苏乔一怔，她望着秦显，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 秦显看她一眼，有些无奈，说：“不开心就不要笑，逞什么能。” 他说着，便往前走了。 走了几步，到路边准备过马路，却迟迟没有听见身后有人跟上。 秦显脚步顿住，回头往身后望去。 苏乔还站在原地，她低垂着头，肩膀塌着。一个人站在黑夜里，她看起来很难过。 是了。 除夕夜，不能和家人团聚，没有人挂念她，甚至没有人给她打电话。被房东赶出来，无家可归。 怎么会不难过，难过才是正常的。 秦显走过去，站在苏乔面前，他轻声喊她，“苏乔。” 苏乔垂着头，没有应他。 秦显看到她落下的眼泪，从空中坠到地上。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抬起手，将她抱住。 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抱住了她。 一瞬间，苏乔的眼泪流得更凶，她的脸贴在秦显的胸膛上，顷刻就将他的衣服打湿了。 但是从始至终，她都紧咬着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过了很久，苏乔才从秦显胸膛里抬起头来。 她摸着秦显的衣服，有些抱歉地笑，“给你弄脏了，回去我帮你洗。” 说完才抬头，望着秦显，“我们回去吧。” 秦显看着她，嗯了一声，说：“走吧。” 两人又一起回去。回家的路上，苏乔心情好了很多。她满脑子都是秦显刚刚那个怀抱，他的身上有一股很干净的味道，像雨后清新的空气。 她忍不住侧头去看秦显，看着看着就移不开目光了。 秦显被苏乔盯着看了很久，终于忍不住侧头，看着她问：“看够了吗？” 苏乔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坦坦荡荡地和秦显对视，十分坦诚地说：“没啊，你长得这么好看，一辈子都看不够呢。” “……” 两个人回到家，还没到门口就发现不对劲儿。 出来的时候明明是关了灯锁了门的，但是这会儿，客厅灯亮着，里面有人。 苏乔侧头，眼神询问：“你爸妈回来了？” 秦显摇头，“不是。” 他听见梁逸和王煦的声音，应该是他们来找他玩了。 “进去吧。”他往前走。 走了两步，苏乔又没跟上。 他回头，“走啊。” 苏乔说：“你先进去看看吧，要是你爸妈回来了，我就走了。” 说着，她就往边上走，躲到房子的侧面。 苏乔这个本能的举动落在秦显眼里，他突然有些窝火，走过去一把将苏乔给拉出来，“你躲什么！”他语气很凶，苏乔突然被他吓住了，茫然地望着他。 “就算我爸妈都在家又怎么了？你见不得人吗？” “……” 秦显拉着苏乔，站在门口开门。 打开门，果然是梁逸他们几个。 梁逸有秦显家的钥匙，刚刚吃晚饭的时候就跟秦显说了，晚上来找他打牌喝酒。 秦显刚急着去接苏乔，倒是把这茬给忘了。 客厅里除了有四个男生，一个女生，都是秦显同学。 几个人中，只有王煦见过苏乔。因为苏乔前两次去学校找秦显的时候，恰好王煦都在场。 王煦那个激动啊，猛地从地上站起来，“诶，你不是之前来学校找阿显那个美女吗？” 苏乔记得王煦，对他笑了笑，说：“我叫苏乔。” “哇，人长得美，名字也好听的。”王煦凑上来，笑得格外殷勤。 秦显莫名有点不爽，将手里的啤酒扔给他，“接着。” 十几罐啤酒，整个砸到王煦手上，王煦哎哟一声，差点没跪下去。抱着啤酒回到茶几前。 秦显的朋友，苏乔全都不认识。 秦显给她简单介绍了一下，“这是梁逸，我表弟。这是王煦、李成、程超，都是我同学。”最后指着梁逸旁边的女生，说：“这是林娜。” 女人之间有种莫名其妙的直觉，苏乔明显感觉到这个林娜对她有敌意。 她在上下打量她，然后露出了一丝不屑的表情。 苏乔笑了一下，觉得这种小女生的敌视实在是太幼稚。 她没有搭理她，回头跟秦显说：“我先上去换衣服。” 秦显说：“一起。” 秦显说这两个字的时候，林娜手里拿着的糖都掉到了地上，惊愕地望着秦显和苏乔。 不仅是林娜，在座其他几个男生也都吓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 苏乔觉得秦显这“两个字”说得的确有点引人误会。 一起…… 听起来好像是他们俩要一起换衣服。 秦显说完也察觉到有点不妥，但他懒得解释，和苏乔一起往楼上走。 秦显都不在意，苏乔就更不在意。 直到两人上了二楼，分别进了不同的房间，楼下几个吃瓜群众才缓过神来。 林娜立刻拉住王煦胳膊，瞪着眼睛，“那女的谁啊？” 王煦琢磨了会儿，想了想，说：“我也不是太清楚，之前她来学校找过阿显，那时候两个人好像还不是很熟，不过现在嘛……” 大过年的，深更半夜两个人一起回家，说没有j情都没人信。 王煦嘿笑了声，“我估摸着应该已经显哥的女朋友了。” “不可能！”林娜吼了一声，“别开玩笑了！这女的长得像妖精一样，阿显才不会喜欢。” 王煦笑了一声，“你懂什么，男人就喜欢这种类型。” 林娜站起来，气得踢了王煦一脚，“你放屁，阿显才不像你这么庸俗。” 苏乔换了衣服下来，准备去煮饺子。 秦显拉住她，“你歇会儿吧。” 苏乔看了下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 “我先去把饺子下锅吧。”她看了眼正坐在地上打牌的几个男生，对秦显说：“你们先玩吧。” 说着，拿着饺子就去厨房了。 幸好买了两袋，勉强够吃。 速冻饺子就是很方便，烧一锅水，煮下去就行了。 饺子在锅里煮着，苏乔闲得无聊，靠着身后的流理台玩手机。 过了一会儿，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你是阿显的女朋友吗？” 是那个女生。 苏乔收了手机，侧头看了对方一眼，她能明显感觉到对方很紧张，眼睛直直地看着她。 这是长得挺可爱的女生。 苏乔笑了笑，说：“不是。” 她明显看到对方松了口气，又问：“那你怎么会住在阿显家里？你也不是他亲戚吧？” 林娜从小就认识秦显，从来没见过苏乔。 苏乔说：“不是。” “那你怎么会住在他家里呢？”对方一再逼问，似乎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苏乔不太喜欢这种咄咄逼人的架势，她朝她看过去，冷冰冰地回了一句，“这跟你有关系吗？” 苏乔表情很冷，一瞬间就把林娜的气势压了下去。 林娜这才发现，眼前这个女人和学校里的那些女生不一样。她身上有股气势，让人不自觉地畏惧。 但尽管如此，她还是挺着胸膛说了句，“阿显是我的，你别跟我抢。” 苏乔听到这话，不由好笑，她看她一眼，说：“秦显是物品吗？由得你我来抢？” 林娜被苏乔气得憋红了脸，“反正你别碰他！” 说完，就出去了。 苏乔轻笑了声，走到灶台前，观察饺子的情况。 没一会儿饺子就全部煮好了。 秦显进来帮忙盛，说：“他们今晚打通宵牌，你也一起吧。” 反正是要守岁的，人多也热闹。苏乔嗯了一声，说：“好。” 吃完饺子，几个人就围坐在地上打牌，也不打钱，输了就喝酒。 苏乔牌打得并不好，见他们人多，并不是很想打。 林娜热情邀请她，“苏乔姐你来呀，一起玩嘛。” “是啊是啊，苏乔姐一起玩啊。”王煦也热情邀请她。 几个人把位置都给她腾出来了，苏乔也不好不玩，便坐了过去。 林娜悄悄给王煦和梁成使了个眼色，苏乔看在眼里，没说破。 虽然林娜刚刚悄悄跟王煦他们几个说让苏乔输，灌她酒，但是真打起来，王煦和梁成哪好意思欺负个女孩子，也就正常水准地打。 苏乔输了几把，也赢了几把，喝了几杯酒，也让对方喝了几杯酒。 她玩了几把，不是很想玩了，便让秦显来，说：“我给大家切水果吧。” 她刚刚看了下，冰箱里虽然没有食物，但是水果还有不少。 她起身去厨房给大家切水果。 这是苏乔第一次这么多人一起过年，其实她还是挺高兴的。 切好水果，出来的时候，就见林娜坐在秦显身边。 秦显身边已经没有位置了，苏乔也不好去挤，她将切好的水果放到茶几上，见王煦身边有空位，便坐过去。 秦显想让苏乔坐到他边上，但他左边是林娜，右边是梁逸，的确没有位置了。 一群人围着打牌，林娜一直在讲他们学校的事情。苏乔插不上话，便默默坐在一旁。 林娜似乎是讲到高考的事情，讲着讲着，突然问苏乔，“苏乔姐，你是哪个学校的啊？” 苏乔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和林娜对视，“我没读书。” “啊？你没读书啊？你毕业了吗？”林娜问。 苏乔道：“没有，我没念高中。” 这下不仅是林娜，就连旁边几个男生都有些惊讶地看向苏乔。 苏乔忽然觉得有点累，她站起来，对秦显说：“我上楼去了，你们玩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晚了，抱歉。 第10章 苏乔上了楼，门关上，世界彻底安静了。 她在门后站了一会儿，忽然觉得头痛。 估计是在外面吹了冷风，有点感冒了。 她揉着太阳穴，往浴室走。 房间里有很大的浴缸，干净得发光。 苏乔将浴霸灯打开，走到浴缸前，弯腰放水。 水很大，没一会儿便放了小半缸水，热气氤氲，整个浴室都被白雾笼罩，十分温暖。 苏乔住的地方只能淋浴，她从来没泡过澡。 她将手伸下去，温热的水漫上来，将她肌肤温柔的包裹。苏乔觉得舒服极了，她准备脱衣服下去泡澡。 刚脱下裤子，门外响起敲门的声音。 她刚刚进来的时候锁了门。 苏乔上身穿着一件宽松的黑色针织毛衣，长度刚好到大腿的地方。 她懒得再将裤子穿回去，便就这样出去了。 能上来敲门的除了秦显也没其他人了，但她还是站在门后问了一句，“谁？” “我。” 苏乔打开门，秦显站在外面。 “你怎么上来了？”苏乔转身往屋里走，到床头柜前，弯身拿起一盒烟。 她走到书桌前，身体靠着桌沿，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含在嘴里，低头点燃。 轻吸了一口，手指夹着烟，这才抬头看向秦显。 秦显目光落在苏乔腿上，白皙修长。她没有穿鞋，光着脚站在地上，她的脚很瘦，很漂亮。 秦显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转身将门关上。 苏乔见他关门，不禁挑了下眉。 见秦显转身朝她走来，她开玩笑说：“我要准备洗澡了，你待在我这里不太好吧？” 秦显脚步微顿了下，下意识往卫生间方向望了一眼，里面有水流的声音。 苏乔解释道：“我想泡个澡，在放水。” 秦显朝苏乔看一眼。 屋里的灯很亮，她脸上的皮肤有些发红。 秦显想起苏乔刚刚在下面喝了几杯酒，他眉头皱了皱，朝她走过去，抬手就摸上她额头，“脸这么红，你是不是不舒服？” 温热的掌心触上额头的时候，苏乔身体微微僵硬了一瞬。 “有点烫。”秦显脸色顿时有些凝重，低头将苏乔手里夹着的烟抽走，“别抽烟了，你等我会儿，我下去找找药。” 说着便转身，快步出去了。 苏乔立在原地，看着秦显焦急离开的背影。她心底突然一片暖，有种说不出的高兴，刚刚心里所有的不快乐瞬间便烟消云散了。 她低下头，指尖夹着的烟被秦显收走了。苏乔不禁弯了弯唇，抿着唇笑了笑。 秦显下楼找药，茶几下面的抽屉里有家用医药箱，里面常年备着创口贴、感冒药和肠炎宁。 感冒药有很多钟，秦显在里面翻找了半天，拿了两包冲剂和一盒感冒药片。 王煦问：“怎么了？” “苏乔有点不舒服。”秦显去厨房拿杯子给苏乔兑感冒冲剂。 林娜盯着秦显背影，咬了咬唇，往楼上望了一眼，恼恨地说：“刚刚不还好好的吗，装什么装。” 王煦道：“你少说两句，可能苏乔姐真的不舒服。” 林娜瞪他，“苏乔姐苏乔姐，你才认识她多久啊，老帮她说话。” …… 秦显端着杯子拿着药上楼。 房间门没锁，他开门进去。 苏乔没在房间，卫生间倒是关着。 秦显将门关上，杯子和药放在床头柜上，随后才走到浴室门口，敲了下门。 苏乔躺在浴缸里泡澡，眼睛闭着快要睡着了，浴室里的热气将她的皮肤熏得通红。 听见敲门的声音，闭着眼睛舒服地叹了一声，说：“秦显，你们家浴缸泡澡可真舒服。” 秦显愣了下，随后提醒她：“你别睡着了。” 苏乔嗯了一声，闭着眼睛继续泡澡。 许是浴室里热气太充足了，苏乔在里面泡久了些，头晕得厉害。虽然泡澡舒服，但还是耐不住头晕，从里面爬起来了。 扯着毛巾擦干身上的水，穿上内裤，往外面套了一件睡裙，然后开门出去。 秦显在外面等很久了。他坐在床边，身体懒洋洋地靠着床头，一条腿垂在床下，一条腿随意地搭在床上。 也许是有点无聊，他拿着手机在玩游戏。 听见开门的声音才抬眸往浴室的方向看去。 苏乔准备睡觉了，穿了一件白色的吊带裙子，因为没有穿内衣，胸前有些空。 她穿着吊带裙子，看起来更瘦了，手臂纤细，胸骨明显，腰肢盈盈可握。秦显看着她，他甚至觉得，自己一只手就能把她抱起来。 领口开得有些低，秦显目光落在上面，然后移开视线。 “过来吃药。”他稍微坐直身体，随后站起来。 苏乔走过去，坐到秦显刚刚坐过的位置。 她往床头柜探头望了一眼，一杯棕黑色的药，旁边放着一板白色的药片。 苏乔皱了皱眉，“我不想喝这个。” 秦显弯身，手指探了下杯身，“凉了，我给你换一杯。” 他像没听见苏乔说不想喝似的，端着杯子转身就出去了。 很快，秦显又重新端了一杯上来。 杯子冒着热气，还是棕黑色的药。 苏乔皱着眉，“这个苦吗？” 她是宁可打针也不愿意吃药的人。 秦显：“不知道，苦也要喝。” 他又伸手摸了下苏乔的额头，结果这一摸眉心顿时拧紧，“怎么更烫了？” 苏乔下意识摸了下，“有吗？” 这一摸，发现还真有点烫。 “可能是刚刚在浴室里待久了。” 秦显皱眉看了她一眼，然后把杯子递给她，“快吃药。” 苏乔接过杯子。 黑色的药汁冒着热气。 “水是温的，可以喝。”秦显一边说，一边弯身将床头柜的药片拿起来，取出两颗摊在掌心给苏乔，“这个一起吃。” 苏乔抬着眼，盯着秦显看了一会儿，然后才伸手将药片从他手里那拿走。 药片喂进嘴里，喝了一口杯子里的药汁，仰头将药片吞掉。 不是板蓝根那种有点甜的冲剂，很苦，中药味儿。 秦显道：“喝完。” 苏乔抬着头，盯着秦显看了一会儿。 他目光很坚定，态度也很强硬。 苏乔抿了抿唇，低头又继续喝药。 半杯药，她喝了好半天才全部喝完。 她将杯子递给秦显，秦显接过，顺口问了句，“苦吗？” 苏乔抬眼，挑着眉看他，“你没喝过吗？” 秦显嗯了一声，“没。” “那你尝尝呗。” 秦显微愣，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杯子。 喝得很干净，一滴不剩。 他想说没了，苏乔突然从床边站起来。 她的手搭上他的肩膀，俯身吻了上来。 秦显愣住。 柔软的唇轻轻贴在他唇上。 舌尖扫过他唇，往里探入。 秦显浑身一震，猛地扶住苏乔的肩膀。 双唇分开，苏乔对着秦显笑，“怎么样？尝出味道了吗？甜的还是苦的？” 秦显眼睛眯了眯，盯着苏乔。 半晌，他说：“我再试试。” 话落，嘴唇便压了下来。 秦显单手扣住苏乔的腰，让她的身体贴着她。 两人都是第一次接吻，起初颇有不得章法。 幸好两人领悟力都很不错，很快便缠绵地纠缠在一起。 漫长的一个吻，结束时，苏乔因为缺氧，脸比刚刚更红了。 她望着秦显笑，又问一次，“尝出味道了吗？” 秦显眸色深深地盯着她，嗯了一声。 苏乔笑，“甜的还是苦的？” 秦显沉默了几秒，说：“甜的。” 苏乔噗地声笑出来，然后她踮起脚，抱住了他的脖子，下巴抵在他肩膀上，轻声说：“秦显，我很喜欢你。” 秦显微低着头，双手搂住她腰。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但愿有人喜欢吧。 第11章 房间里静悄悄的，苏乔和秦显彼此抱着，很久没有分开。 谁也没有说话。 苏乔踮着脚，搂着秦显的脖子，下巴枕在他肩膀上。 眼睛盯着前方的书柜，微微有些失焦。 安静了会儿，秦显才轻声开口，“刚刚的事情，你不要放在心上。” 苏乔愣了下，然后想起他说的可能是他们刚刚在下面问她在哪里读书的事情。 她摇头，“我不放在心上。” 她的确没有读过什么书。 秦显默了几秒，又问：“还下去玩吗？” “不了，我想睡觉。 ”苏乔从秦显怀里出来，看着他说：“你下去跟他们玩吧，我休息会儿。” 秦显没有勉强她，说：“不舒服就给我打电话，我就在下面。” 苏乔点头，“嗯。” 苏乔转身上了床，拉开被子躺下去，自己盖好被子。 秦显站在床侧，看着她。 床头的壁灯散发出橙黄的光，将房间里的气氛照得温馨且暧昧。 苏乔望着秦显，“你还不下去？” 秦显盯着她，道：“你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苏乔愣住。 刚刚那个吻，确实有些突然，那个表白也很突然。 但是很明显，秦显也喜欢她。 苏乔想，秦显大概是想要她确认关系。 但她说不出口。 她已经意识到自己刚刚有些冲动了。她被体贴温柔的秦显迷得失去了理智。 “没有话要对我说吗？”秦显大概是见她半天不答，又问了一次。 苏乔看着他，眨了下眼睛，“什么话？” 床头的壁灯散发出橙黄的光。 秦显就站在床侧，看着苏乔。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说话。只一双眼睛漆黑深邃，仿佛要看到人心底去。 苏乔莫名心虚，抬手指了下床头的壁灯，对秦显说：“你帮我关下灯吧，喝了药好困。” 她故意转移话题，秦显怎么会不懂。 他盯着她看了会儿，半晌，终于还是移开了视线。 走到床头柜前，俯身将墙上的壁灯灯控按下去。 “咔”的一声，房间里瞬间漆黑一片。 秦显在黑暗里盯着苏乔看了会儿，低声说：“你睡吧，有事叫我。” 苏乔嗯了一声，将被子拉上来蒙住头，声音闷闷的回了句，“知道了。” 秦显最后又看了她一眼，终于转身出去了。 房门打开，又关上。 房间里彻底只剩下苏乔一个人了。 她平躺在床上，盯着头顶的水晶吊灯发呆。 …… 秦显从楼上下来，梁逸王煦几个还在打牌。 见秦显下来，王煦问：“怎么样？苏乔姐没事吧？” 秦显嗯了一声，“吃过药睡下了。” “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啊。”林娜忍不住嘀咕，秦显走下楼，听见这话，侧目看了她一眼。 秦显眼神很冷，林娜有点怕他，低下头，又小声嘟囔了句，“本来就是。” 王煦捣了她一下，小声道：“你少说两句。”又抬头对秦显说：“阿显，打牌呗。” 秦显道：“你们打吧，我去外面。” 秦显去外面抽烟。 懒散地靠着门前的廊柱，嘴里咬着烟。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下雪了。 他看着院子里簌簌落下的雪，脑子里却全是刚刚那个吻。 唇齿间还有一股中药的味道，浓烈到烟味儿也掩盖不了。 刚刚接吻的时候，苏乔很用力地回应他，好像是在报复他给她喝了很苦的中药，要将那味道全部给他。 他低头抖落烟灰，不禁好笑。 但很快又想起苏乔刚刚的回避，她并没有和他明确说什么。 想到此，突然又有些烦躁。 …… 王煦他们几个在秦显这里玩了一整个通宵，第二天原本想继续在这里蹭顿早饭再走。结果王煦跑去厨房瞅了一眼，昨晚的饺子已经没了，冰箱里空空如也，啥也没有。 玩了一通宵，大家都累了，于是决定去外面吃。 快走的时候，林娜对秦显说：”阿显，你跟我们一起去吃呗。” 秦显在厨房帮苏乔兑感冒冲剂，听言道：“我一会儿再出去，你们去吃吧。” 他说着，端着杯子从厨房出来。 林娜跟上他，“你是不是要等那个苏乔啊？你别和她走太近了，咱们都快高考了，离这些社会上的人远点。” 秦显脚步一顿，侧头看她。 他脸色不太好看，说：“我跟谁交往是我的事，你会不会管得太宽？” 林娜一愣，“我只是……” “走了走了，吃早饭去。”眼见秦显已经要发火了，王煦赶紧跑过来把林娜拉走。 “表哥，那我们走了。”梁逸在门口换好鞋，回头跟秦显打招呼。 秦显嗯了一声，端着杯子往楼上走。 几个人离开了秦显家，偌大的房子里就还只剩下秦显和苏乔两人。 秦显端着药到苏乔门口，敲了下门，“醒了吗？” 苏乔早就醒了，确切地说，她一夜没睡。 “等会儿。”她换了一件白t，套上牛仔裤，然后才踩着拖鞋从床上下来，跑去给秦显开门。 虽然一晚没睡，但因为太困扰在床上打了一晚上滚，此刻头发乱糟糟地顶在头上。 秦显乍一眼看见苏乔，愣了下，然后就笑了，抬手揉了下她脑袋，“你怎么睡觉的，头发乱成这样。” 一边说一边走进屋。 苏乔抬手随便抓了两下头发，说：“我刚起来，还没来得及梳。” 秦显摸下她额头，“还烫吗？“ 苏乔身体微微一僵，然后将秦显的手拉下来，“不烫了。” 秦显把手里的杯子给她，“再喝一次，巩固一下。” 这中药汁简直要人命，苏乔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我已经好了。” 说着，就往浴室里逃，“你等我下，我收拾一下，我们出去吃早餐。” 苏乔跑进浴室里，将门砰地关上。 秦显看着逃跑的苏乔，不由好笑。 低头看了眼杯子里黑色的药汁，默了会儿，端着杯子出去了。 苏乔洗漱收拾好，换好衣服下楼已经九点多了。 秦显在下面等她，顺便做了两个题。 苏乔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长款羽绒服，头发扎得高高的，系了根烟灰色的围巾。 她下楼来，看见秦显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摊开几本书，他拿着笔，在纸上演算什么。 她走过去，蹲在茶几边，偏着头看。 秦显抬眸，“看得懂吗？” 苏乔摇头，“看不懂。” 是数学资料。 她站起来，转身往外走，声音轻飘飘传来，“我只看得懂初中的。” 顿了下，又自嘲地笑了声，“不过初中的也忘得差不多了。” 大过年的，外面的餐厅很少有开门的，苏乔和秦显从小区出来，走了十几分钟，总算找到一家营业的包子铺。 包子铺是一对老夫妻开的，店里生意还很不错，里面都没有位置了。 苏乔站在门口，正找位置，秦显拉住她手，“坐这边。” 里面没位置了，外面还有。 秦显拉着苏乔过去坐。 外面冷风瑟瑟，苏乔双手揣在羽绒服的衣兜里，双脚在桌子底下跺着。 “冷吗？” 苏乔鼻子都冻红了，白了秦显一眼，“你说呢？” 秦显笑，回头跟老板说要两碗热豆浆。 又问苏乔，“吃什么？” 苏乔道：“馒头。” 两碗热豆浆，四个滚烫的热馒头端了上来。 苏乔不怎么有胃口，喝了半碗豆浆，一个馒头就饱了。 剩下的只好秦显全部解决了。 苏乔平时其实胃口挺好的，但是她心里压着事儿，实在是吃不下。 吃完早饭已经快十点了，两人沿着街边的步行道并肩往前走。 一开始两个人都没有讲话。 走了一会儿，秦显才开口问：“你今天想去哪里玩吗？” 苏乔双手依然揣在兜里，眼睛盯着前方的路。 听言，眼睛轻轻眨了一下，说：“太冷了。” 她觉得秦显是想带她去约会。 秦显怔了一下，随后点点头。 默了会儿，又说：“那去买菜吧，中午我们在家里吃，你喜欢吃什……” “秦显。” 秦显的话还没说完，苏乔突然侧身，打断他。 她抬着头，表情严肃地将他望着。 秦显神色平静，“嗯？” 苏乔咬了咬牙，终于将憋了很久的话说出来，“昨晚我喝了点酒，所以……” 秦显盯着她，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了。 苏乔下意识捏紧了拳头，鼓着勇气，又继续说：“……你就当我酒后乱性吧，我们俩……” “苏乔，你几岁了？” 苏乔一怔，愣愣地盯着他。 秦显沉着脸，质问她，“好玩吗？” “……“苏乔看着他，竟然心虚得无法辩驳。 秦显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最后冷笑了声，转身走了。 秦显是往家的方向走的，苏乔盯着他背影，原地站了一会儿，最后默默跟上去。 她自己理亏，也不好说什么。 到家以后，秦显直接就上楼去了，一句话也没跟她说，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苏乔见他上楼，跟上去，想跟他说话，结果秦显”砰“地声将门关上。 她站在外面，差点被关过来的门撞了鼻子，吓得精神一震，脱口骂了句，“我艹，你撞到我了！” 门没开，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 苏乔觉得秦显大概被她气死了。 她在门口站了会儿，慢慢平静下来。 隔着一扇门，她的额头轻轻靠着门上，有些无力地说：“秦显，你不了解我，我什么都不会，时间长了，你会嫌弃我的。” 第12章 苏乔话刚说完，门就从里面开了。 她抬起头，望着秦显。 秦显也看着她。 他高出她一头，垂着眼，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意思。苏乔气势一下就弱了，再说，她本来就理亏。 秦显此刻把门打开，她琢磨着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正想着，谁知秦显却先开口了，“撞到哪儿了？” 苏乔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是在外面骂我吗，撞到你哪儿了？” 苏乔回神，想起秦显刚刚关门那架势，砰的一声巨响，真把她给吓住了。 她看着他，说：“撞鼻子了。” 秦显盯她一眼，抬手捏她鼻子。 苏乔一怔，“你干嘛？” 秦显冷声，“好端端的，没毛病。” 苏乔：“……” 他又捏了捏她鼻子，最后食指在她鼻梁上刮了一下。 食指刮过她鼻尖，像恋人间亲昵宠溺的动作，苏乔的心猝不及防地一跳。 她盯着秦显，仿佛突然失语，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秦显看了她一会儿，表情平静，说：“去买菜吧，中午没吃的。” 苏乔：“……” 下一秒，秦显就握住她手，拉着她往楼下走。 去超市的路上，秦显一直握着她手，没有松开过。 “秦显……”苏乔觉得不太对劲儿，想说什么，秦显打断她，“你要是还想说昨晚是酒后乱性，那就闭嘴。” 苏乔一愣，侧头看秦显。 秦显没看她，眼睛直视着前方，语调很冷，“你要么一开始就不该来招惹我，现在也别指望我会放手。” 他语气很坚定，甚至有些霸道，不容人拒绝。 苏乔盯着他看了半晌，说：“你的朋友们会为你不值。” 秦显眉头一皱，脚步顿住。 他终于侧头，盯着苏乔看了一会儿，说：“跟他们有关系吗？” 苏乔怔住。 秦显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我喜欢谁，跟谁在一起，跟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 秦显的眼神直直撞入苏乔的心底。 秦显比她想象中桀骜不驯，他似乎真的完全不在乎。 最重要的是，他说喜欢她。 苏乔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嘴角渐渐勾起了笑容。 她又露出那种勾人的笑容，眼角都是张扬得意的笑。 她每次这样笑的时候，秦显总觉得她像个妖精，迷得人鬼迷心窍。 苏乔勾住他食指，笑着问他：“你喜欢我？” 秦显皱了皱眉，转头就走。懒得回答她这种无聊的问题。 苏乔跟上去，拉住他手，“那你以后可别后悔。” 顿了下，又说：“也不能嫌弃我。” 秦显没有说话，只是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十指交握。 苏乔突然什么都不想考虑了，她不想管以后会怎么样。她现在只想拥有当下这份快乐，以后的事情，走一步算一步。 …… 大过年的，超市没有很多人，苏乔和秦显在里面逛了很久。接下来的几天，两个人打算哪里都不去，就待在家里，于是一次性买够了好几天的菜。 秦显对厨房这一块儿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在生鲜区逛的时候，他只负责推车，苏乔负责挑菜。问他想吃什么，也是轻飘飘的一句“随便。” 然而当苏乔拿起蘑菇的时候，某位“随便”的仁兄在旁边说：“不想吃这个。” 苏乔愣了下，侧头看他，“你不喜欢吗？” 秦显嗯了声。 于是苏乔将蘑菇放下。 转去另外的柜架上，苏乔又拿起一把芹菜，想着做芹菜炒蛋，正要放到推车里，秦显又在旁边说：“这个也不想吃。” 苏乔又是一愣，“芹菜很好吃。” 秦显拒绝，将她手里的芹菜放回柜架上，“买别的。” 苏乔盯着他几秒，然后回头，随手拿起把香菜，“这个煮面好吃。” 秦显皱眉，语气都在抗拒，“不要。” 话刚落，苏乔一脚踢他腿上。 秦显没来得及躲，疑惑地看着她。 苏乔瞪他，“你不是说随便吗？” 这叫随便？ 秦显从她手里将香菜拿走，放回去，语气坚定，“不要这个。” 他一手推车，一手拉苏乔走。 买完菜已经快十二点了，苏乔唯一得出的结论是，眼前这位大少爷真是挑食挑得格外厉害。 回到家，苏乔上楼换衣服，然后去厨房做饭。 秦显什么都不会，只好站在一旁。 苏乔时不时使唤他拿个盘，洗个菜什么的。 苏乔炖了鱼汤，厨房里香味儿四溢。 秦显有点饿了，出去抽了根烟。 回来的时候，苏乔闻到烟味儿，随口问：“又抽烟了？” 秦显没回答，从身后抱住她。 一股浓烈的尼古丁味道。 苏乔一边用汤勺轻轻搅拌锅里的鱼汤，一边问：“你爸妈什么时候回来？” 秦显道：“过完年。” “具体哪天，你问清楚。” 秦显：“怎么？” 苏乔道：“我好搬走。” 秦显脸色顿时沉了下去，双手将苏乔的腰箍紧。 “听见了吗？” 秦显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嗯了一声。 吃完饭，秦显被苏乔逼着打电话问父母什么时候回来。 两个人待在卧室。 秦显坐在床上，苏乔坐在床对面的书桌上，双手撑着桌面，眼睛直盯着秦显。 秦显微低着头，和母亲讲电话。 电话那头是个温婉的声音，声音很轻，苏乔听不清在讲什么，只听见秦显时不时地嗯了一声应答。 约莫两分钟，秦显挂了电话。 苏乔问：“什么时候回来？” 秦显看着她，“下周一。” 下周一？ 苏乔想了会儿，点点头，“还有三天。” 秦显盯着她，没说话。 苏乔从书桌上跳下来，“那我得赶紧找房子了。” 秦显：“大过年的，你去哪里找房子？” 苏乔：“外面呗。”顿了下，又说：“找不到就先住酒店。” 苏乔一边说一边往门外走，走过秦显身边的时候，手突然被拉住。 她回过头，看着秦显笑，“怎么了？舍不得我？” “去哪儿？”秦显坐在床边，抬眼看她。 苏乔道：“我睡会儿午觉，困。” 说着，便将手从秦显手里抽出来，往外走去。 秦显在床边坐了会儿，站起来，走到书桌前，拉开椅子坐下。 从一摞书下面抽出一套卷子，调了个时间，做模拟练习。 苏乔一觉睡到晚上七点，冬天天黑得早，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完全黑透了。 去浴室刷牙洗脸，出来的时候将头发随意拢在脑后，然后去隔壁找秦显。 没有敲门，推门就进去。 卧室里只有书桌上亮着一盏台灯，秦显坐在书桌前，在认真学习。 苏乔站在门口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才走进去。 她趴到他背上，双手从他肩膀伸过去，交叠环在他胸前，“你一直在学习？” 秦显嗯了一声，拉住她一只手腕，“睡醒了？” 苏乔点头，眼睛却盯着桌子上的卷子，半晌，说：“我读书的时候成绩也挺好的，中考的时候我也考上你们学校了。” 说着，从秦显背上直起身，反身坐到他书桌上，面对着他。 她笑着，对秦显说：“我差点就跟你做同学了。” 秦显盯着她，眸色漆黑。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拉住了她的手。 苏乔另一只没有被秦显拉住的手从他桌上随便拿起一本书，看了会儿，又重新放回书桌上。 她将手从秦显手里抽出来，跳下书桌。 在秦显房间里转了一圈，然后走到他衣柜前，抬手打开。 秦显的衣柜很有条理，衣服一件件整齐地挂着。 苏乔盯着秦显的校服，看了会儿，从里面拿出来。 秦显坐在椅子上看她 苏乔里面穿着件白色的t恤，她将秦显的校服外套穿到身上，很认真地拉上拉链。 校服太大了，空荡荡地挂在她身上，显得她更瘦。 苏乔穿好衣服，抬起头，对着秦显笑，“好看吗？” 秦显有些想笑，“太大了。” 苏乔低头看了眼，赞同地说：“是太大了。” 长度都包住臀了。 但她还是舍不得脱，就这样穿着，拉根凳子坐到秦显边上。 左手撑着头，偏头看秦显，“你还要做多久卷子？” 秦显道：“半个小时。” 苏乔点头，“你做吧，一会儿我们出去吃饭。” 秦显看了她一会儿，点点头，重新拿起笔。 秦显做卷子，苏乔就撑着头，专心致志地看他。 台灯散出的白光将秦显的侧脸照轮廓映照得更加硬朗。 修长的手指握住笔，微低着头，认真地在卷子上演算。 苏乔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靠过去，双手从侧面搂住他脖子。 秦显微怔，侧头看她。 苏乔看着他眼睛，问：“秦显，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秦显目光平静，反问她：“需要理由吗？” 苏乔一愣。 是啊，喜欢一个人需要什么理由。 她忍不住笑，在秦显唇上亲了一下。 她问他：“你交过女朋友吗？” 秦显反问：“你呢？” 苏乔眨眨眼，“你猜。” 秦显盯着她，面露不悦。 苏乔笑了声，从凳子上站起来。 她想去阳台抽根烟。 阳台上和室内完全是两个温度。 寒风簌簌，有点冷。 苏乔将校服拢紧一些，趴在阳台栏杆上。 指间夹着的烟在黑暗中闪着火星，苏乔时不时吸上一口，夹在指间，任由灰白的烟灰断在空中，被风一吹，瞬间消散。 烟抽了半根，秦显从里面出来，伸手将她手里的烟拿走。 苏乔侧头，笑望着他，“做完了？” 秦显嗯了声，将烟头捻灭在栏杆上。 苏乔盯着他，下一秒，她突然扑到他身上，搂住他脖子。 秦显被苏乔扑得往后退了一步，腰靠着栏杆。 索性就那样靠着，单手搂住她腰，看着她，“怎么？” 苏乔微微踮脚，嘴唇贴在他耳边，低声说：“我没交过男朋友，你是第一个。” 秦显眼睛盯着对面墙壁，黑暗里，轻笑了声。 第13章 晚上和秦显在外面吃的饭，吃完饭秦显问她要不要转转。 高档的别墅区位于空气极佳的郊外，整个区域静谧而安逸，不像市中心那样吵闹，也没有市中心那么多的娱乐项目，甚至连人都很少。 苏乔站在路旁的路灯下，橙黄的灯光照下来，将她影子拉得老长。 她往四周望了一圈，回头问秦显：“去哪里转？” 秦显从便利店出来，手里拿着一瓶水，拧开递给苏乔。 苏乔口渴，让秦显给她买的矿泉水。 她接过水喝了两口，又递给秦显，“喝不？” 秦显接过，仰头喝水。 苏乔伸手到他衣兜里，他穿了件黑色短款太空服，里面就一件白t，外套还敞着。 男生果然都不怕冷。 苏乔在秦显衣兜里摸了半天，秦显喝完水，低头握住她手腕，忍不住好笑，“你在摸什么？” 苏乔抬头问：“买烟了吗？家里没了。” 秦显将她手从衣兜里拉出来，“少抽点。” 苏乔一怔，盯了他几秒，“嫌我了？” 苏乔情绪来得太快，秦显一时没反应过来，拧瓶盖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她。 苏乔看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走。 一阵寒风吹来，她下意识将大衣拢紧。 走了几步，身后传来脚步声，下一秒，手臂就被猛地拉住。 “发什么神经？”秦显语气带着几分不可遏制的怒意。 苏乔回头，盯着他。 秦显皱着眉，摸她额头，“吃错药了？” 苏乔把他手扔开，眼睛看向别处。 气氛有些僵硬，秦显也不说话了，站在那儿，沉着脸盯着她。 过了会儿，苏乔才又收回目光，对秦显说：“秦显你看清楚我，我不是个什么好女孩儿，我没家教，没文化，没修养，我一堆坏毛病，我跟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要是喜欢那种单单纯纯的小姑娘，别来找我。” 苏乔一口气说完，带着点怒气。却也不知是气秦显，还是气她自己太糟糕。 秦显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觉得好笑，便忍不住笑了出来。 苏乔被他笑得莫名其妙，皱着眉，“你笑什么？” 秦显突然捏住她下巴，俯身一寸寸朝她靠近。 他嘴角勾着笑，连眼睛里都带着笑。 苏乔莫名觉得他似乎在嘲笑他，下意识往后退。 身后就是大树，刚退了两步，后背就抵到树干上。 秦显身体逼近，眼里笑意更深。 身后是树，身前是秦显。苏乔被夹在中间。 秦显捏着她下巴，盯着她看了半晌，终于好笑地开口，“我的意思是，少抽点烟，对身体好，我什么时候说嫌你了？” 苏乔看着他，没说话。 秦显笑了一会儿，终于松开她下巴。 右手环过她腰，将她按到怀里，在她耳侧低声说：“别胡思乱想。” 苏乔盯着前方的路灯在地上投下的光晕。 这一瞬间，她忽然觉得，秦显是懂她的。 懂她的骄傲和自尊，懂她的敏感和自卑。 …… 秦显说前面有个好地方要带她去。 到了才知道是个湿地公园。 然而公园里黑漆漆的一片，连路灯都没有。 秦显说前面这段路的路灯坏了，赶上这两天过年还没来得及修，后面就有灯了。 苏乔深信不疑，跟着秦显往里面走了一段。 结果走了大半天，里面依然黑漆漆的一片。 苏乔怕黑，忍不住踢了秦显一脚，“你厉害啊，第一次约会就把我带到这种鬼地方来。” 秦显在黑暗里低笑了一声，手伸过来握住她的手。 苏乔这几年一直都是一个人，开心是一个人，难过是一个人，绝望是一个人，害怕也是一个人。 她习惯了不依赖任何人，好的坏的全都自己扛着。 但是此刻，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手被秦显握在掌心里，像是在大海里漂泊了许久的小船终于有了可以避风的港湾，有了依靠。 她贪恋这样的感觉，让她觉得不再孤独。 秦显没骗她，往里面走了七八分钟，终于有路灯照亮了。 富人区的湿地公园，修得也是如此美，像个皇家园林似的。 前面有座假山，苏乔爬上去坐着。 秦显站在下面，面对着苏乔，靠着湖边一尊石碑，双手抄在裤兜里。 苏乔坐得高，居高临下，能看到湿地公园的一半景色。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 上山砍柴，累了就坐在山顶的石墩上，眺望整座大山。 大山荒凉，她很小的时候就常常想，等她长大了，一定要离开这里，去大城市生活。她想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 她努力读书，每学期都考村里的第一名，奖状拿了一张又一张，每次拿到奖状，她便觉得自己离梦想的生活更近了一步，欣喜不已。 直到中考结束，母亲告诉她，家里只能供一个孩子读书。 她是长女，所以只能被牺牲。 她大吵大闹，明明她中考的成绩比弟弟好，为什么不是她去读书。 但是没用，因为闹得太厉害，还被奶奶打了一顿。 有些事情不敢想，想起来便克制不住地想哭。 她深吸了口气，将眼眶里的泪水忍回去。 “秦显，你准备考哪所大学？”苏乔坐在假山上，双脚在空中晃悠。 秦显说了个学校，苏乔惊得“啊”了一声，然后感叹道：“好厉害。” 秦显看着她，轻笑了声，“你也厉害。” 苏乔笑，“我也觉得，我居然把一个高材生勾到手了。” 她朝秦显扔了个纸团，秦显抬手接住。 “你过来下。”苏乔唤他。 秦显走过去，苏乔低头，“我跳下来，你接住我。” 秦显嗯了声，说：“下来。” 苏乔一秒也没犹豫，扑到秦显身上。 秦显很轻松就接住了她。 苏乔搂住他脖子，双腿夹在他腰侧，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双手捧着他脸，看着他笑。 秦显看着苏乔，第一次觉得她终于像个真真实实的十八九岁的女孩子，笑得很开心，不像以前，即便笑着，眼底也藏着很多心事。 “我们回去吧。”苏乔说。 秦显嗯了一声，说好。 …… 回到家，苏乔先回卧室洗澡，然后去秦显房里。 又没敲门，直接推门进去。 秦显刚洗完澡出来，只穿了条浅灰色运动裤，上身没穿。 他洗了头发，拿着毛巾在擦头。听见推门声，抬眸看过去。 苏乔没想到撞到秦显刚洗完澡出来，她一点也没有害羞，还走过去，笑着在秦显腹部摸了一把，“啧，腹肌不错啊。” 秦显拉住她手，“别乱摸。” 苏乔笑，躺到秦显床上，平躺着，举着手机看。 秦显眸色很深，盯着躺着床上的苏乔，半晌，问：“你今晚要睡我这里？” 苏乔听言一愣，而后眼里染上笑意，她侧了个身，右手撑着头，笑望着秦显，“你想我睡在这里吗？” 秦显看她一眼，“别胡闹。” 将擦头的毛巾扔到床头柜上，走到衣柜前，从里面拿出件黑色t恤，往脖子里一钻，两手将衣服拉下来。 走到床边，脱鞋上床。 后背靠着床头，从床头柜拿了一本书。 秦显睡觉前有看书的习惯。 苏乔挪过去，依然侧着身，右手依然撑着头。 她好奇，左手翻了下书的封面。 是本外国名著。 苏乔探头过去，想看一眼内容。 哪晓得一看，居然是全英文原著。 苏乔愣了几秒，抬手捏住秦显下巴。 秦显抬眼，看着她，眼角含笑，“干什么？” 苏乔捏着他下巴歪来歪去看了会儿，说：“我这是踩了什么狗屎运，我这是找了个什么不得了的男朋友？” 秦显拉下她手，笑道：“你要是想学，我可以教你。” 苏乔躺到旁边，“你都要高考了，哪有时间。” 她拉起被子，盖住自己。 秦显盯着被子，默了几秒，目光往上，盯着苏乔，“你真要在这里睡？” 苏乔眼睛闭着，脑袋埋被子里，声音闷闷地从被子里传出来，“嗯，我睡了，别吵我。” 秦显：“……” 第14章 苏乔因为平时要工作，习惯早起。休息日也一样，六点多天不大亮就醒了。 深色的窗帘紧闭，外面没有一丝光线照进来，房间里漆黑一片。 苏乔刚醒，意识还有些涣散，抱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 低垂着头，闭着眼睛想着再眯一会儿。 刚眯了一会儿，又睁开眼睛，意识慢慢清醒，这才想起昨晚是在秦显房里睡的。 她下意识往身侧看，房间虽然暗，但还是很明显看得出床边是没有人的。 本能地往身侧摸了下，床单都是冰凉的。 秦显这么早就起来了？ 想着，扭过身将床头的灯打开。 啪的一声，房间骤然亮起。 秦显睡在沙发上，被突然亮起的灯光刺了眼，下意识抬起胳膊，挡住眼睛。 苏乔盯着睡在床对面沙发上的秦显，愣了好半天。 然后她从床上下来，光着脚走过去。 蹲在沙发前，“你昨晚就在这儿睡的？” 秦显没睁眼，胳膊依然挡着眼睛，嗯了一声。 苏乔没忍住笑，“你有病啊，有床不睡。” 秦显缓了会儿，适应了光线，总算把胳膊拿下来，盯着苏乔看了一眼，问：“你这么早？” 苏乔嗯了一声，“习惯了。” 她站起身，往房间外面走，“我回房洗脸，然后下楼做早饭，你收拾好就下来吧。” 秦显从沙发上坐起来，看着苏乔的背影，看着她走出房间，默了会儿，总算从沙发上站起来，往浴室走。 他偏头揉了下脖子，睡了一整晚沙发，浑身酸痛。 …… 这是苏乔和秦显在一起的第二天，吃过早饭，两人在院子里玩。 今天难得出太阳，寒风中夹着一丝暖意。 苏乔裹了件羽绒服，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 秦显站在侧面，靠着秋千旁的栏杆，时不时帮她推一下秋千。 她低着头在看手机，看了一会儿，然后拿起来给秦显看，“这个怎么样？” 秦显看了眼，皱眉，“太破了。” 苏乔在网上找房子，已经挑了好几个了，她觉得都还可以，结果秦显没一个满意的。 这是第四套房子了。 苏乔眯了眯眼睛，盯着秦显看了会儿，收回手机，说：“反正是我住，又不是你住。” 她觉得这位置还行，离她上班的地方近，价格也合适。 她将电话拨过去，想先联系中介。 手机刚放到耳边，手里一空，手机被秦显抽走。 她抬头看他，秦显一手抄在裤兜里，一手握着她手机，垂着眼，手指往屏幕上滑了一下，毫不犹豫挂断了电话。 苏乔愣了几秒，好笑地抱起双臂，“秦大少爷，你这是在做什么？” 秦显坐到秋千上，挨着苏乔，然后把手机揣到自己兜里，说：“别找了。” 苏乔手伸到他衣兜里，把手机拿走，“再不找，等你爸妈回来，我就又要没地方住了。” 她又打开手机，仔细看了看刚刚那套房子。 “这套不错嘛，干干净净的。” 秦显说：“小区太破了，不安全。” 苏乔笑，“认识你之前，我不一直都住着这种房子吗，不也活得好好的。” 秦显侧头看她，眉心微拧。 苏乔和他对视，说：“你不要管我。” 秦显微愣了下，而后盯着她，面色不悦，“我不能管你吗？” 苏乔挑眉，半晌，笑出了声，手捂住秦显的脸，“秦显，你有点霸道啊。” “……” 不过苏乔素来有主见，她决定好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 秦显也不能。 她看中了那套房子，将电话拨出去，很快和中介联系好，下午就去实地看。 其实房子真的还不错，小区虽然有点破旧了，但也没有很糟糕，去的时候还有阿姨在打扫小区的卫生。 苏乔拍了下秦显肩膀，“怎么样？没你想的那么差吧？” 秦显环着双臂，沉着脸，没吭声。 苏乔办事果断，看了下房子，觉得没什么问题，立刻就让中介通知房东来签合同。 合同签好，房东交钥匙，和中介一起离开。 苏乔在屋里转了一圈，对秦显说：“等你爸妈回来，我就搬过来。” 秦显倚在门边，盯着她，半晌，终于说了句，“这里离我太远了。” 苏乔一愣，顿时恍然大悟。难怪他一直不高兴。 她忍不住笑，走过去，把钥匙拍他胸口上，“拿着。” 秦显下意识接住，看着她。 苏乔笑着捏他下巴，说：“别不高兴了，钥匙给你，你有时间就过来。” 秦显冷哼了声，拉下她捏他下巴的手，反手握在掌心。 将钥匙揣在裤兜，拉她离开。 从小区出来，开车回家。 进了屋，苏乔换了拖鞋便往楼上走。 秦显跟在后面，“干什么去？” 苏乔：“上楼收拾东西。” 秦显父母后天就回来了，她得先把该收的东西都收好。 回到房间，正准备关门，秦显抬手挡住，推门进来。 他走到床边，径直躺下。 苏乔将门关上，问：“你不回房复习吗？” 秦显嗯了一声，没说别的。 苏乔走到床边，单膝跪在床上，俯身拉秦显的衣服拉链。 秦显一怔，握住她手腕，眸色都变得漆黑，盯着她，“你干什么？” 苏乔只是想让他把外套脱了，但见秦显这般反应，不由起了逗他的心思。 她笑起来，眉眼飞扬，“你猜我要干什么？” 秦显盯着她，没有说话，只是一双眸子深得仿佛要将她洞穿。 苏乔没忍住，噗地笑出一声，松开他衣服，说：“你思想纯洁一点，我只是想让你把外套脱了再躺床上。” 说着，直起身，绕过床尾，走到衣柜前，拉出行李箱打开，盘腿坐到地毯上。 秦显面色微异，半晌，从床上坐起来，转了个身，盘腿坐在床上，和苏乔面对面坐着。 苏乔坐在地上，抬眼看他，忍着笑。 她敢肯定，秦显刚刚一定想歪了。 秦显倒是面色坦然，很自然地转移话题，说：“下个星期我就回学校了。” 苏乔一愣，“这么早？” 秦显点头，说：“最后一学期，学校抓得紧。” “还有半学期就毕业了，挺好的。”苏乔低着头叠衣服，将衣服整齐地放进行李箱。 秦显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静默了片刻，开口，“我想说的是，到时候我们可以在学校见面。” 想到秦显他们那戒备森严的学校，苏乔叹了口气，“你们学校又不能随便进来，我上次给苏扬送钱去，还要在保卫室登记呢。” 秦显道：“我可以出来。” 苏乔叠衣服的动作顿了顿，她抬起头，冲秦显笑，问：“秦显，你是不是特喜欢我啊？” 喜欢到想天天和她见面。 秦显没答她，但是看她的眼神似乎很无语。 苏乔眼睛弯了下，说：“我知道。” 秦显挑眉，看着她，“知道什么？” 苏乔：“你特喜欢我。” 秦显：“……” 苏乔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催秦显去复习。 他已经陪她玩了大半天了。 秦显道：“不急这会儿。” 苏乔将针织衫卷成条状，塞到行李箱的侧面。 片刻，她忽然抬头，问秦显，“我会不会耽误你学习？” 秦显不客气地回她，“想多了。” 苏乔看着秦显，他面色平淡，没什么表情。 但是她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骄傲的意思，就像学习对他而言完全是小事一桩。 苏乔心底对秦显突然生出些崇拜来。 她笑了笑，“那就好。” 不耽误他学习就好，否则她会内疚。 已经下午四点多了，她收拾着东西问床上坐着的秦显，“晚上想吃什么？” 秦显默了几秒，说：“鱼。” 苏乔一愣，抬头，“家里没鱼。” 上次买了一冰箱菜，唯独没有买鱼。毕竟鱼这种东西要买新鲜的才好吃。 秦显看着她，说：“那就去买。” 秦显是个典型的行动派，行李收拾到一半，苏乔被他拉去超市买鱼。 超市里的生鲜区有现杀的鱼，秦显要吃清蒸的，苏乔给他买了一条鲈鱼。 清蒸鱼需要大葱，然而当苏乔准备把大葱放到秦显拎着的购物篮时，秦显很嫌弃地将大葱拿走，重新放回菜柜上。 苏乔回头，眯着眼看他。 秦显一本正经地说：“不喜欢。” 苏乔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摇头叹气，“你这挑食的程度，以后谁嫁给你，一日三餐可难伺候了。” 一边说，一边低头在菜柜上寻找有没有什么可以替代的东西。 秦显的声音平静地传来，“那以后就辛苦你了。” 苏乔身体一僵，猛然抬头。 秦显和她对视一眼，目光平静，似乎没有觉得自己刚刚说了句什么不合适的话，反而问她：“怎么了？” 苏乔心跳如鼓，愣怔地看着她，她想说点什么，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秦显自然地拉住她手，说：“走吧，回家。” …… 苏乔一整晚都在想秦显在超市说的那句话。 秦显回卧室学习去了，她坐在门口走廊的台阶上。 外面没有下雪，但是吹着风。 她将羽绒服领口拢紧些，风灌不进脖子，瞬间就没那么冷了。 事实上，她觉得这两天过得像做梦一样，极不真实。 所有的一切都不真实。 高兴不真实、幸福不真实、温暖不真实、爱也不真实，秦显刚刚那句话…更不真实。 对她而言，似乎只有孤独和冰冷才是最真实的。 但是这种不真实的感觉让她沉溺，真希望永不醒来。 …… 秦显在楼上复习，九点半的时候，忽然听见楼下传来乱弹钢琴的声音。 是那种手指在琴键上不停乱按发出的噪音。 他怔了片刻，放下笔下楼。 偌大的客厅，落地窗前摆着一架古典的三角钢琴。 苏乔此刻正坐在凳子上，胡乱地按着琴键。 她低着头，连秦显下来都没有发现。 魔音穿耳，秦显看着苏乔一副很认真的样子在弹琴，忍不住笑。 他走过去，还没出声，苏乔已经先抬起头来。 苏乔看着他，顿了几秒，说：“吵到你了？” 秦显双手抄兜里，倚着钢琴站着，他看着苏乔笑，说：“我倒是没关系，就是大晚上发出这种噪音，我怕邻居投诉你。” 苏乔道：“投诉也是投诉你，反正我后天就搬走了。” 她又低下头，看着钢琴上的黑白琴键。 秦显就倚在旁边，看着她。 苏乔手指又尝试着在琴键上按了两下，过了会儿，似想到什么，抬头问秦显，“你会弹吗？” 秦显点头，手臂在琴架上撑了一下，站直身体。 他绕到苏乔身后坐下。 两个人同坐一张凳子。 苏乔下意识往前挪了挪，秦显往前坐。 两个人挨得很近，苏乔清楚地感觉到秦显的大腿根贴在她臀部，她僵直了身体，连表情都绷紧了。 秦显坐在她身后，双臂绕过她身体两侧，她缩着肩膀坐在秦显双臂之间。 秦显修长的手指在优雅地按着琴键，客厅里响起悠扬的钢琴声。 苏乔第一次发现秦显的手指这么好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 她盯着秦显的手指出神。 他的手指像有魔法似的，能弹出美妙的乐曲。 对秦显的崇拜又多了一样。 琴声停下的时候，苏乔也回过神，回头看秦显，“你好厉害。” 秦显挑了下眉，笑了笑。 苏乔也轻轻笑了，然后亲了他一下。 秦显眸色一深，低头要吻下来。 陡然间，门外传来一道优雅的女声，“阿显今晚兴致还挺高，这么晚居然还在弹琴。” 苏乔和秦显都听见了，两个人皆是一愣。 苏乔紧张得睁大了眼睛，压着声音，“是谁？” 秦显看着她，说：“我母亲。” 第15章 苏乔做梦也没想到秦显父母居然会提前回来，猛地从凳子上站起来。 “也不知道阿显这几天怎么吃的，那孩子连碗面都不会下。” “多半又是点外卖。” “跟他说了多少次了，外卖不卫生，少吃点。” 秦显父母还在外面说着话，声音愈发近了。 苏乔脸煞白，盯着秦显，嘴唇颤了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觉得自己像个罪犯。 害了秦显的罪犯。 她想象不出他的父母见到她会多愤怒。 秦显从凳子上站起，握紧苏乔的手，“你别怕，有我在。” 顿了下，他眼神坚定，说：“你就在这儿，我来说。” 说完，他松开苏乔的手，转身往大门走去。 苏乔紧张地盯着秦显的背影。 两个人明明只隔着几步远，却好像隔着几个世界。 这个房子、眼前的钢琴、门外的秦显的父母……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她，这两日所经历的都像一场浮光掠影的美梦。 躲已经来不及了。 当秦显的手覆在门把上，打开门的瞬间，苏乔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跑到窗边，迅速推窗，想也不想就从窗台跳下去。 虽然是在一楼，但从窗台跳下来也并不矮，苏乔又穿着拖鞋，极不方便。落地的瞬间，脚踝一拐，静谧的深夜，她听到了骨头“咔嚓”的声音。 苏乔蹲在墙边，手握着右脚脚踝，疼得眼泪差点掉下来。 墙边是低矮的灌木丛，苏乔躲在里面，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她贴着墙壁，仔细听里面的动静。 她听见秦显喊爸妈的声音，然后是关门声，再然后又是那道优雅的声音，“这么晚了，你还在弹琴呢？” 客厅里。 秦显下意识往钢琴的方向看过去，四周空无一人，刚刚还在站在那里的苏乔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 他微愣了下，四下望了一眼。 秦母见儿子似乎在找什么，顺着他视线看过去，疑惑地问：“怎么了？” 秦显回神，摇头说：“没什么。” 秦父手里拎着东西，秦显伸手去接，“爸，给我吧。” 秦母笑着说：“这西班牙火腿味道还不错，你爷爷非让我们带回来的，你先拿到厨房去。” “好。”秦显拎着整只西班牙火腿，去厨房前还回头往窗口望了一眼。 窗户开着，他不由皱了下眉。 他分明记得，刚刚那扇窗是关着的。 …… 苏乔没有穿外套，也没有穿袜子。 秦显家暖气很足，她光着脚都能踩在地上。 只穿了件长袖的薄卫衣，一条藏青色露脚踝的棉裤。 苏乔抱着双臂，从小区出来。 她整个人已经冻得发麻了，裸露在外面的脚踝和拖鞋里的光脚凉得像泡在冰窖里。 刚刚跳窗的时候崴了右脚，骨头很痛。 走出小区，她受不了，站在路灯下弯身检查了一下。 脚踝已经肿起来了，她手指戳了下，痛得她皱起眉。 事发突然，她连手机都没有拿出来，没办法和秦显联系。 所有的东西都在秦显家里，除了手机，钱包、还有她租房那里的钥匙，全部都没有带出来。 从秦显家出来，到小区门口这段路就走了十分钟。苏乔已经冷得发抖了，她必须立刻找个温暖的地方。 好在往前再走十分钟就有24小时便利店。 苏乔想跑起来，跑起来大概就没有这么冷了。然而脚踝痛得连走路都困难，更别说跑了。 寒风呼啸着往她身上招呼，她冻得浑身发抖，牙齿打架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她抱紧双臂，垂着头，沿着墙壁往前走。 即便是这样，她也没有想过回去。就像她跳窗跑出来那一刻，没有半分犹豫。 苏乔一路打了好几个哆嗦，推开便利店门的时候，猛然打了个喷嚏。 她揉了下鼻子，手指都冻僵了。 即使进了有暖气的地方，身上还是一阵阵地发寒，骨头里都是凉意。 她隐约觉得这次可能要重感冒了。 便利店里开着暖气。 她走到前台，礼貌地问：“你好，我可以接点热水吗？” 前台的女孩儿拿着手机在追剧，听见声音才抬起头。 看见苏乔愣了一下，大概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在这么冷的天气穿这么少的。 苏乔脸色苍白，嘴唇也白，进来有半分钟了，还是在抱着手臂发抖。 女孩儿忙点头，“可以的。” 她站起来，从里面拿了一次性纸杯，到泡面的区域帮苏乔接了一杯热水。 “谢谢。”苏乔双手接过，手微微发抖。 女孩儿问：“这么冷的天，你怎么穿这么少呀？” 苏乔笑了笑，“出来扔东西，钥匙锁家里了。” 她撒起谎来眼睛也不眨下，端着杯子走到门口旁边的吧台，拉开一张椅子坐下。 喝了小半杯热水，缓了一会儿，身上总算没那么冷了。 她盯着玻璃窗外的黑夜出神，脑子里空空的，一片空白。 约莫过了十分钟，便利店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动静很大，收银台的女孩儿吓得直接站了起来。 然后她就愣住了。 门口是一名穿着黑色羽绒服的男生，个子很高，长得很帅。 便利店女孩年前来应聘的，今天第一天轮班，第一次见到这么帅的男生。 她不禁脸红了，正想问他需要点什么，却见那男生大步朝着吧台边坐着的女孩儿过去。 苏乔还在发呆，看见秦显朝她走过来，开口第一句就是问：“你怎么出来了？你爸妈呢？” 秦显脸色难看得厉害，将手里的羽绒披到苏乔身上，“你跑什么？！” 他握住苏乔的手，刺骨的凉。 脸色更难看了，语气都带着怒火，“你有病是不是？身体要不要了？” 苏乔盯着他，“你是专门出来骂我的吗？” 秦显皱眉，抿紧唇，没有言语。 苏乔实在是冷，又冷又累，她坐在凳子上，身体靠过去，抱住秦显。 头埋在他怀里，过了好一会儿，才发出很轻很轻的声音，“我很难受。” 短短几个字，秦显一肚子火全没了。他立刻在苏乔面前蹲下，抬手去摸她额头。 额头滚烫，像在蒸笼里刚刚出来。 秦显拧眉，扶住她脸，盯着她看。 原本白皙的脸此刻因为发烧而变得绯红，唇色却是白的。 “我带你去医院，先把衣服穿上。”秦显此刻已经完全没了来时路上的怒气，看着苏乔这般虚弱的模样，只剩下自责和心疼了。 他帮苏乔把披在肩上的羽绒服穿好，扶她从凳子上起来。 腰被搂着，秦显臂弯结实。苏乔此刻整个人都靠在秦显怀里。 迎面寒风吹来，她侧过头，将脸也埋在秦显胸膛里。 这样的温暖，她不知道还能拥有多久。 秦显搂着苏乔往前走，抬手将羽绒服帽子拉起来帮她戴上，往下拉了拉，将她的头和脸完全罩住挡风。 他手臂环过来，抱住苏乔的头，低声说：“马上就去医院，马上。” 苏乔在黑暗里闭着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这会儿还不到十点，但是这一带不好打车，秦显护着苏乔往前走了十分钟，终于在路口拦下一辆出租车。 去医院的路上。 苏乔依然被秦显抱在怀里，她不想动，脸埋在他怀里，右手抱着他腰。 秦显低着头，看了她一会儿，握住她手的力道微微紧了紧，低声问：“很难受吗？” 苏乔轻轻嗯了一声，便没有别的声音了。 秦显沉默了片刻，也没再说什么。他抬起头，透过前排的车窗，盯着窗外漆黑的深夜。 夜晚道路畅通，二十分钟便抵达了附近的医院。 车停的时候，苏乔终于从秦显怀里直起身来。 刚刚睡了会儿，稍微舒服一点。 她往旁边挪了挪，自己推门下车。 秦显付钱下来，苏乔站在路旁，说：“你回去吧，我自己去找医……” “医生”两个字还没说完，秦显将她往怀里一带，搂着她就往医院急诊部的方向走。 结实的手臂将她完全禁锢在他怀里，她挣了两下，完全挣不开。心底叹了一声，索性由着他了。 只是担心地问：“你出来的时候跟你爸妈怎么说的？” 秦显目视着前方，平静地回答，“找我女朋友。” 苏乔猛地抬头，“你疯了！” 秦显垂眼，眸色很冷地盯着她。 苏乔愣了下。她看着秦显冰冷的眼神，竟然有点害怕。 她下意识去拉他胳膊，“秦显……” “你是不是压根就没想和我好好在一起？”秦显突然开口，语气很平静。但他越是平静，苏乔心里越是没底。 她看着他，不由攥紧了掌心。 几个字在喉头萦绕，打了几个滚，又咽下去。 她想说，算了吧秦显。 这两日就当是她做的一场梦。 梦醒了，她就该回到自己本来的地方去。 但她说不出口。 她越来越喜欢他了。 面对秦显的质问，她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 她不是不想和他好好在一起，而且不敢想。 秦显只觉得心烦气闷，但看着苏乔此刻虚弱的身体，又什么重话也说不出来。 心底沉沉地呼出口气，又重新握住苏乔的手，“走吧。” 苏乔微愣，“去哪儿？” 秦显牵着她往前走，声音很低，“找医生。” 苏乔是发烧了，头晕，还有些想吐。 医生给她开了些药，让她留在急诊挂水。 两瓶水，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挂完。 她坐在床上，见秦显拉张凳子到床边，下意识开口，“你回去吧。” 秦显正要坐下，听言一顿。 半晌，抬眸看向苏乔。 他那双眼睛沉沉地凝视她，默了会儿，听不出情绪的一声，“你真的这么想让我走？” 苏乔怔住。她看着秦显，想说点什么，秦显却只是看了她一眼，下一秒便转身大步离开。 他走得很快，苏乔从他的挺直背影看出不可遏制的怒气。 他最后看她那一眼，眼神凉得吓人。 苏乔愣愣地坐在床上，好一会儿，她侧过头，看向窗外。 漆黑的夜里，秦显站在花园昏黄的路灯下抽烟，薄薄的烟雾吐在空气中，袅袅消散。 其实秦显生气也是应该的。她的确是自私，想要占有他，又想着抛弃他。 秦显到底还是没有走，他在外面待了半个小时又回来了。 听见推门声，她下意识闭上眼睛。 她躺在床上，听见脚步声靠近，闻到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儿。 他应该是怕熏着她难受，在外面待了一会儿，让烟味儿散了些才进来的。 她听见秦显拉开凳子在她床边坐下。不知道说什么，索性闭着眼睛装睡。 原本是装睡，但是发着烧，脑袋昏昏沉沉，没一会儿便真的睡着了。 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她下意识抬手摸了下额头。已经不烫了。 往床边看，空荡荡的，没有秦显身影。 她怔了一瞬，随即撑着床板坐起身来。 刚起身，病房门从外面被推开，秦显走了进来。 两人对视，片刻，还是秦显先开了口，“好点了吗？” 苏乔点头，答他，“好多了。” 秦显走到床边，伸手摸她额头。 苏乔身体僵了一下，没动，由着他试探她额上的温度。 过了几秒，秦显收回手，“不烫了。” 苏乔嗯了一声，“是不烫了。” 她掀开被子，两腿放到床下，坐在床边，抬头望着秦显，“我家里的钥匙你拿出来了吗？” 秦显点头，“拿了。” 苏乔起身，说：“我先去下厕所，然后我们回去吧。” …… 回到出租屋，苏乔庆幸自己那天果断租下了房子，否则这会儿就只能找酒店了。 到家的时候才上午十点。 苏乔回房收拾了一下，出来对秦显说：“你昨天一夜没睡，进来躺会儿吧。” 昨晚她挂水，秦显在床边守了一晚上。今早一见他，就看到他眼下一圈疲惫的青影。 秦显坐在沙发上，抬眸看向苏乔。 苏乔见他不动，俯身去拉他手，“走吧，睡会儿。” 这时候，秦显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苏乔下意识往茶几上看一眼，屏幕上的名字是“母亲”。 她心口微微一紧，松开秦显的手，站在旁边，不再出声。 秦显看她一眼，随后才从茶几上拿起手机。 他拿着手机到阳台上。 苏乔隔得远，听不见他们说什么。 过了会儿，秦显走回来，说：“中午要出去吃饭，我先回去了。” 苏乔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点头，“好。” 除了这个“好”字，便再没有多余的话。 秦显盯着她，沉默片刻，还是忍不住又问了句，“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苏乔沉默地看着他。 秦显又道：“其实那个饭也可以不去吃，我留下来吧。” 他伸手去拉苏乔的手，道：“陪我睡会儿？” 苏乔抽回手，“你还是去吧。” 秦显手顿在半空，盯着苏乔看了片刻，最后放下手，俯身将沙发上的外套拿起，绕过苏乔，往门口走去。 从头到尾没有再说一句话，冷漠得像不认识她。 苏乔看着秦显走到门口，猛然想起什么，“秦显！” 秦显脚步顿住。 苏乔道：“你有空帮我把行李拿过来下吧。”说完，又跟着补充一句，“要是不方便，帮我寄个同城快递也可——” 话没说完，回应她的是“砰”一声巨响，房门从外面重重甩上，仿佛带着滔天的怒火。 苏乔愣住，盯着紧闭的房门。 第16章 年很快过完了，苏乔又开始正常上班，每天分货送货，过着日复一日的打工生活。 她和秦显大半个月没有联系了。 她的行李箱在离开秦显家的第二天被快递送来。 她不知道和秦显算不算是分手，总之他们就是不联系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在彼此的生命中。 她和秦显认识的时间不长，在一起的时间更是短暂。但对她而言，秦显已经是她生命中无比重要的人，即使过去了这么久，她依然常常想起那段短暂而美好的时光—— 他的怀抱、他掌心的温度、他的亲吻，他的声音，像刻在灵魂里，一辈子也忘不了。 但又觉得，其实这样挺好的。 秦显有秦显的人生，她有她的人生。 …… 开学一个月后，模拟考试成绩下来，秦显依然稳居全校第一。 放榜出来那天，王煦慌里忙张跑去看了一眼，看到秦显还是第一，总算松了口气。 要知道秦显最近情绪很不对，一整天都沉默不语，烟瘾也变得很大，只要教室找不到人，多半就是去顶楼抽烟了。 上回他悄悄问梁逸怎么了？毕竟梁逸是秦显表弟，想着比他知道得多点。谁知梁逸也是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顿了下，倒是问起王煦，“莫不是高考压力太大？” 王煦当场翻了个白眼，“我跟他六年同学，就没见他对学习烦恼过，屁个压力。” 不是高考压力，那必然是因为其他的事情。 梁逸的小女朋友孟莺当即从梁逸身后探出个脑袋来，眨了下眼睛，说：“是不是失恋了？” 王煦和梁逸对视一眼，两个人同时想到苏乔。 似乎很久没见她了。 王煦一拍脑门，“我说阿显最近老是盯着手机，像在等谁给他打电话似的，这么一说，还真是失恋了？” 模拟考试结束，学校给他们放了两天假。 高三虽然紧张，但大家还是需要休息的，劳逸结合才能发挥出更大的潜力。 梁逸和王煦知秦显心情不好，便拉他去喝酒。 音乐悠扬的清吧，几个人挑了个靠窗的卡座，窗外吹着风，树影随风摇动。 因为下着雨，路上没几个行人。 秦显一整晚都心不在焉，酒倒是喝了不少。时不时还低头看一眼手机。 坐在对面的林娜观察他一晚上了，终于忍不住说：“阿显，你不要想着那个女的了，那种社会上的女人，什么男人没见过啊，她准是玩你的，玩够了就一脚踹开。再说了，你这么优秀，那个女的从头到脚，连根头发丝都配不上你，你不要——” “闭嘴。”秦显眸子冷得像冰，声音很轻，却仿佛是骨子里透出来的凉，冻得林娜害怕地缩了缩脖子。 她咬紧唇，半句不敢再说了。 秦显突然站起来。 梁逸一愣，“哥？” 秦显没应他，脚将凳子往旁边勾开，侧身就往外走。 到门口拦了辆出租车，说：“华溪雅苑。” …… 刚发了工资，去商场买了件新的针织毛衣。谁知出来的时候外面竟然下起大雨，苏乔急忙跑回商场外面的屋檐躲避。 突然大雨，想拦辆出租车都得靠抢。 苏乔抢不赢，也不想去抢，琢磨去商场买把雨伞，然后到前面去坐地铁。 她正要进商场去，听见一声：“苏乔！” 苏乔脚步一顿，回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一辆摩托车停在路边，骑车的人将头盔取下来，“你躲雨呢？” 说话的男人叫刘昊，是新来的同事。 苏乔点头，道：“准备去买把伞。” 刘昊道：“别买了，你要回家吗？我送你呗。” 说着，从摩托车上下来，从后备箱取出个备用头盔给她，还拿了一件雨衣。 苏乔还没来得及拒绝，他已经把头盔给她戴上了，“反正咱俩一个方向，顺路嘛。” 刘昊就住在苏乔隔壁一条街，还真顺路。 苏乔想了下，便点点头，“也行。” 摩托车在大雨里疾驰，苏乔有点害怕，喊道：“你慢点！” 刘昊大声回道：“行！” 秦显在苏乔小区门口等了有一会儿了。 下着大雨，他便站在保卫室外面的房檐下。 烟抽完两根，第三根刚点燃咬在嘴里，视线里终于出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然而除了苏乔，还有另外一个男人。 苏乔从摩托车上下来，身上全湿了。 雨太大，雨衣压根没用。 她将头盔取下，还给刘昊，“谢谢你啊。” 刘昊这才发现苏乔身上都湿透了，哎呀一声，“你怎么都淋湿了。” 说着，赶忙将自己身上的雨衣扒下来，然后将外套脱下来，披到苏乔身上，“里面还要走几分钟呢，你别弄感冒了。” 苏乔一愣，下意识要将衣服取下来。 结果还没来得及，身上披着的衣服突然被人从身后拿走。 肩上一松，她下意识回头。 秦显站在她身后，沉着脸，将衣服往刘昊怀里一扔。 刘昊本能地接住，愣愣地望着秦显，“你谁啊？” 秦显将苏乔往怀里一搂，冷着声，“她男人。” 苏乔怔住，“秦显……“ 离上一次见面已经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了。这么久再次见到他，还是抑制不住地心动。 秦显低头看一眼苏乔，她身上穿着件藏蓝色的呢子大衣，被雨打湿了。 他拧了拧眉，将身上的羽绒服脱下来，披到苏乔身上。 黑色的，长款，到苏乔身上，堪堪到她脚踝。 秦显里面就穿了件衬衣，苏乔怕他冷，立刻要脱下，秦显按住她肩膀，眼神强硬。 虽然没有说话，但苏乔很明显地能感觉到他的怒气和占有欲。 他在生刘昊的气。因为刘昊把衣服披到她身上，所以他强硬地要让她穿上他的衣服。仿佛这样就能说明她是他的。 苏乔突然觉得秦显幼稚得可爱。连日来沉闷的心情好像突然找到宣泄口释放，心情都跟着欢快起来。 刘昊还有些茫然，看着苏乔，“这是……你这是你男朋友？” 秦显下意识看向苏乔，却听见她说：“不是的。” 秦显脸色顿时难看，紧紧盯着苏乔。 刘昊看看苏乔，又看看秦显。再迟钝也能察觉到这俩人不对劲儿，他想了想，对苏乔说：“那……我先回去了。” 顿了一秒，又补充一句，“明天见。” 苏乔嗯了一声，说：“明天见。” 看着两个人相互说着“明天见”，秦显只觉得肺部快要炸了。 待人一走，紧扣住苏乔手腕，目光沉沉地盯着她，一字一字地问：“我不是你男朋友？” 苏乔都没有看他一眼，将身上外套往下一拉，扔到秦显身上，转身就往小区里面走。 倾盆的大雨，一点要停下的意思也没有。 秦显站在雨里，衬衣早已经被雨湿透。 右手拽着外套，拽得很紧，骨节都泛白。 他盯着苏乔的背影，眼看着她走入夜色中，远得快看不见，他咬牙骂了句，大步跟上去。 苏乔浑身都湿透了，尤其是头发，雨水从头发滴滴答答地往下流，像下雨一样。 她站在电梯里，抬手按楼层的同时，顺便往镜子里望了一眼自己，跟个落汤鸡似的。 电梯门刚要关上，一只手伸进来挡住，原本要关闭的电梯门又重新打开。 秦显站在外面，沉着脸盯着她。 苏乔故意不看他，伸手就又要关电梯。 手刚摸到按钮上，秦显跨步走了进来。 两人并肩站着，苏乔也不看他，眼睛平视着前方，连余光也没有分给秦显。 秦显倒是不时拿余光观察苏乔，见她压根半个眼神也不给他，一口怒气堵在心里，快要爆发。 十二楼到，电梯“叮”的一声响，随后就往两侧打开。 苏乔抬脚便往外走，刚往前跨了半步，手腕突然被拽住，不及反应，一股大力将她猛地往后一扯—— 前胸撞到秦显胸膛，来不及惊呼一声，秦显的唇便重重压了下来。 右手紧箍着她的腰，左手扣紧她后脑，不让她有半点后退的余地。 苏乔脑子里懵了一瞬，双手抬起，抵着秦显肩膀。 她试图推开他，秦显却将她往身前按得更紧，撬开她牙关，极其用力地吻她。 苏乔还存着一丝理智，双手使劲推秦显肩膀。 半晌，秦显终于微微松开她，不悦地拧着眉。 苏乔一脚踢他膝盖上，瞪他，“你喝多了吧！” 也不分个场合！ 秦显的确喝了不少酒，但他是完全清醒的。 清醒地想着她，清醒地来找她。 电梯门再次打开，苏乔转身走出去。 秦显跟在她身后，等苏乔开门，然后跟她一起进去。 苏乔不搭理他，她浑身湿透了，头发粘着头皮，难受极了。她需要立刻洗个热水澡。 她回到房间，抱着睡衣出来，然后走进浴室，将门关上。 秦显站在外面，没一会儿便听见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流声。 他衬衣也湿透了，粘着皮肤，很不舒服。 屋里的暖气让身上黏湿的感觉更难以忍受，他烦躁地扯了下领口，索性将衬衣扣子解开，将衣服脱下来，随手扔到茶几上。 苏乔洗完澡出来，秦显正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一只杯子。 他上衣脱了，肩宽腰窄，腹肌性感。 见苏乔出来，抬眸看她一眼，随后走到沙发前，俯身将杯子放到茶几上，“把药喝了。” 苏乔垂眼，被子里兑了感冒冲剂，温热的，还在冒着白烟。 “预防感冒。”秦显又补充一句。 苏乔目光落在秦显裤子上，他裤子还是湿的穿在身上。 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回卧室去了。 但很快又出来，手里拿着一张白色浴巾。 她递给秦显，“去洗个澡吧。”指了下他裤子，“换下来我给你烘干。” 秦显却是没动，只是看着她。 半晌，他问：“你刚刚那句话，是不是真的？” 苏乔愣了下，“什么话？” 秦显眸色漆黑，凝视着她，“在下面，你和那个男的说那句。” 苏乔哦了一声，才想起来。 他说的是，刘昊问她：这是你男朋友？而她说，不是的。 她倒是笑了一声，绕过秦显，走到沙发坐下。 探身从茶几上抽出一根烟，含在嘴里点燃，吸了一口，右手食指和中指夹住烟嘴，指尖上翘，烟头对着天花板。 她抬起眼，这才盯住秦显，“我以为我们已经分开了。” 秦显盯着她，理直气壮地反问：“我说过这话吗？” 苏乔道：“我们有一个多月没有联系了。” 秦显道：“是你不跟我联系。” 苏乔愣了愣，半晌，笑了一声，“算是吧。” “你在跟我冷战。”秦显说。 苏乔又是一愣，奇怪地看着他。 秦显突然俯身，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眼睛与她平视，呼吸近在咫尺，轻声说：“这件事是我错了，我那天不该发脾气，不该这么久不找你，我应该理解你的感受。” 苏乔微微睁大眼睛，愣怔地看着他。 秦显认真地看着她，轻声道：“苏乔，我们和好吧。” 他的手指轻轻刮过她的脸颊，低声说：“我很想你。” 第17章 秦显去浴室洗澡，苏乔愣怔地坐在沙发上，垂着眼，看着茶几上白色的杯子。 指间的烟燃了大半，青白的烟灰悬在烟头上始终没有落下。 苏乔想着秦显说的话，和好吧。 理智告诉她，应该拒绝，趁着彼此都还没有更投入，不能越陷越深。 但是心底又有另外一个声音，催促着劝着她妥协。她侥幸地想，也许命运会有另外一种安排呢？ “苏乔。”秦显在浴室里喊她，苏乔这才回神，抬眼望着浴室门。 门打开，秦显手从门缝里伸出来，抖了下手里的裤子，“过来。” “来了。”苏乔应了一声，将烟头摁进烟灰缸，起身往浴室走去。 接过秦显的裤子，湿透了，像在水里泡过。 “这裤子今晚怕是干不了。”苏乔顺口说了句。 “我今晚就在你这儿。”秦显回了一句，没等苏乔回神，里头就响起哗哗的水声。 苏乔怔了几秒，心底好笑。她同意他在这儿了吗？ 裤子被雨彻底淋湿，苏乔索性连着衬衣一起抱去阳台，在洗衣池里放了水，将衣裤放进去，倒了洗衣粉，将衣服浸泡着搓洗。 秦显的衣服都很干净，拿洗衣粉浸泡会儿，过下水就可以了。 苏乔在洗衣池前弯着腰站了二十分钟，将衣服清洗干净，举着撑衣杆挂上天花板的衣杆。 刚挂好，秦显在隔壁浴室喊她。 洗个澡哪来这么多事！ 她走过去，站在门口，没好气问：“干嘛？” 秦显倒是平静，使唤她，“给我下吹风机。” 苏乔一愣，随即道：“头发出来吹。” 秦显：“吹内裤。” 苏乔：“……” 吹风机在卧室的梳妆台上，苏乔回房拿给秦显。 秦显接过去的时候，说：“回头我拿点衣服到你这里来。” 苏乔又是一愣，终于忍不住说了句，“我有答应跟你和好吗？” 话刚说完，吹风机开到最大档。 苏乔觉得秦显这意思大概是：并不想跟你讨论这个问题。 秦显在里面足足待了有四十分钟，出来的时候，苏乔已经回卧室休息了。 忙了一天，又累又困。 沙发上放着枕头和被子，秦显扫了一眼，直接走到苏乔门口。 抬手拧门，门从里面反锁了。 秦显眉头一皱，拍门。 苏乔在被窝里玩会儿手机，听见拍门，两条胳膊从被子里压下来，垂着眼，瞄着门口，“怎么了？” “你锁门做什么？”秦显语气不快。防他吗？ 苏乔默了两秒，说：“我睡觉了，被子和枕头在沙发上。” 秦显拍门声更大，不停地拍，像在发泄他的不满。 这房子不隔音，苏乔怕吵到楼上楼下的邻居，总算从被窝里爬起来，穿上拖鞋到门口开门。 门刚一开，秦显就从外面推开，险些撞到她，她立刻侧开身，站到门的另一方向。 秦显不悦地盯了她一眼，“你锁门做什么？” 苏乔说：“睡觉不都锁门么。” 秦显盯着她，“那你在我家住着的时候怎么不锁门？” 苏乔被问得哑口无言。 卧室窄，两步就走到床边。苏乔掀开被子，脱鞋钻进去。 她躺下，闭上眼睛。 秦显靠着门框，双臂环胸。 垂着眼，盯着苏乔看了一会儿，脚往前迈，两步走到床边，在苏乔身侧坐下。 随着秦显坐到床边，床垫往下塌陷。苏乔闻到一股清爽的柠檬香味儿，是秦显身体散发出的味道。 房间里静静的，能听见外面的雨水敲打窗户的声音。雨打窗户的嘈杂衬得寂静的房间更是落针可闻。 秦显的手伸进被子里，摸索到她的手，将她轻轻握住。 温热宽大的掌心将她的手完全包裹，心底顿时涌上一股无以言说的安全感。 双手相握的瞬间，她忽然什么也不想顾忌了。顺从着心吧，也许她会变得越来越好，变成能够和秦显匹配的人。 她睁开眼睛，对上秦显的视线。 他问她：“和好吗？” 苏乔抿了抿唇，拉了下被子，问：“要一起睡吗？” 这回轮到秦显发愣了。 苏乔盯着他宽阔的胸膛，想了想，又改口，“算了，你还是去外面吧，被子和枕头都给你拿好了。” 她将被子往里卷了卷，裹着自己。 秦显想笑，捏住苏乔下巴，“晚安。” 苏乔嗯了一声，也说：“晚安。” 秦显盯着苏乔瞧了一会儿，轻笑了声，终于松开她下巴，起身往外走去。 苏乔喊：“把灯关上。” “知道。”随着一声应答，门口墙上的灯控”啪”的一声响，房里瞬间陷入黑暗。接着就是关门的声音。 房间漆黑寂静。苏乔躺在床上，在黑暗中抬手摸了摸刚刚被秦显捏过的下巴，她不自觉地弯了弯唇，轻声笑了笑。 秦显难得放两天假，苏乔请了一天假陪他。 早起做早餐的时候，秦显还在睡，被子快掉到地上。 她走过去，弯身将快掉到地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她动作很轻，但还是将秦显吵醒了。 他抬出手臂，揽住她腰，扣住她腰往下一压，上身瞬间扑倒在秦显身上。 双手立刻撑住秦显肩膀，“你干什么。” 她作势要起，秦显将她腰牢牢按住。她挣了两下，和秦显的力气完全不在一个量级，索性放弃，干脆将整个身子都趴在秦显身上。 隔着一床白色的羽绒被，一个趴在对方身上，一个抱着。 “今天是我生日。”秦显忽然说。 苏乔惊讶，趁秦显不注意猛然坐直身体，“真的？” 秦显双臂枕到脑后，挑着眉笑，“骗你做什么？” 苏乔问：“你要回家跟你父母一起吗？” 秦显嗯了一声，“晚上要回去吃饭。“ 苏乔哦了一声，顿了下，眼睛微亮，“那中午我陪你吧。” 秦显点头，“好。” 苏乔好奇，问：”你多少岁？“ 秦显：“二十。” 苏乔睁大眼睛，“撒谎吧你，怎么可能。” 秦显笑，“真。” 苏乔捏住他下巴，“少来，我知道你想比我大。”她哼笑了声，总结，“幼稚！” 秦显笑了下，握住她手，拉到唇边亲了亲。 苏乔勾勾他下巴，“你再躺会儿，衣服估计还没干，我给你烘一下。” 苏乔站起身，往阳台走去。 秦显仍旧保持着头枕着手臂的姿势，就躺在那儿，嘴角勾着笑，望着苏乔的背影。 她走到阳台，没一会儿，抱着他的衣裤进来。 往暖气片上撑了个衣杆，将衣服挂在那儿烘着。 “我去做早饭。”从沙发边经过，秦显顺势拉住她手，她笑着抽出，脚步未停，径直往厨房走。 秦显生日，苏乔琢磨着给他煮碗长寿面。 他不能吃辣的，做了一碗清油味儿的。 端到客厅，秦显已经起来了，此刻正站在阳台边，眼睛望着窗外，单手扣着衬衣纽扣。 “都干了吗？” 秦显这才回头，嗯了一声，“干了。” 他一边扣衬衣扣子一边往餐桌前走去，还没走近，香味儿已经很浓郁了。 昨晚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闻到食物的香味儿，只觉饿得厉害。 苏乔把筷子递给他，“寿星啊，生日快乐。” 秦显接过筷子，拉开椅子坐下，“就这样了？” 苏乔在秦显对面坐下，一时疑惑，“什么就这样了？” 秦显筷子搅拌着面，抬眼笑，“我过个生日，你就这么打发吗？” 苏乔嗤了一声，“一会儿上街给你买。” 冬天羽绒服太厚，秦显昨晚外套打湿了可不像衬衣和裤子那样容易干，他打电话让梁逸给他送一件外套过来。 梁逸来的时候，秦显坐在沙发上抽烟，苏乔坐在茶几旁的凳子上，拿着手机在网上搜男朋友过生日送什么礼物比较好。 门铃响起，苏乔抬头使唤秦显，“你去。” 秦显笑了声，将烟头摁进烟灰缸，起身去开门。 梁逸和他的小女朋友孟莺一起来的。 门一开，两个人不等主人邀请，很自来熟地进来了。 梁逸将装着外套的袋子按秦显身上，秦显接住。 “拖鞋呢，要不要换拖鞋？“梁逸问。 苏乔从凳子上站起来，道：“不用了，就这样进来吧。” “哇。”穿着粉色娃娃领大衣的女孩子盯着她发出一声类似惊喜的喊声，苏乔微愣，出于礼貌，微微笑了下。 孟莺将手从梁逸手里抽出来，走到苏乔面前，“你是阿显的女朋友啊？你长得好漂亮啊。” 孟莺热情地拉住苏乔的手臂，开心地说：“难怪阿显想你想得茶不思饭不想的。” “别胡说。”秦显打断她，下意识往苏乔的方向望去。苏乔和他对上视线，眼底一抹了然的笑。 秦显咳嗽一声，欲盖弥彰地解释，“真没有。” 他什么时候有茶不思饭不想？ 孟莺回头，“表哥，你就不要强行辩解了。“ 秦显：“……” 梁逸噗的声笑出来，过去把孟莺拉到身边，“你差不多行了，给表哥留点面子。” 将孟莺从苏乔身边拉走的时候，他不由得仔细看了她一眼。 他从第一次见到苏乔就觉得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不自觉多看了苏乔几眼，眸底神色带着困惑。 在苏乔家里坐了会儿，梁逸便带着孟莺离开。 回去的车上，梁逸突然坐直身体，“我想起来了！” 孟莺嘴里含着颗棒棒糖，被梁逸吓一跳，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你想起什么了？” “我知道在哪里见过苏乔了。” 孟莺疑惑地看着他。 却见梁逸眉头紧皱，“阿显是疯了吧。” “怎么了？” “我上次见苏乔是在汀兰酒吧，你还记得吧，我生日那天，阿显救了个酒吧的卖酒妹，咱们还陪他去警局录口供来着。” “哦，我想起来了。” “苏乔就是那个卖酒妹。” 孟莺啊了一声，轻轻拧起了眉，“你确定吗？” 梁逸肯定，“确定。” 他当时虽然喝了不少酒，但因为苏乔长得很漂亮，所以稍微也有点印象。 “他们俩完全没可能。”梁逸神色凝重，“让我姨父知道，得打死我哥。” 孟莺紧张地咬着指甲，“……不会吧……” …… 苏乔挽着秦显在商场逛了老半天，秦显没一样喜欢的。 苏乔挑得不耐烦了，扔开他胳膊，“你再嫌东嫌西，我就不买了。” 秦显靠着二楼走廊的栏杆，双肘随意地撑在栏杆两侧，”你能不能挑点有诚意的东西？” 苏乔呵了一声，”给你送你就不错了，还挑三挑四。” 已经十二点多了，苏乔饿了，四下望了望，去拉秦显手，“我们先吃饭吧。” 秦显挑了下眉，反手将她手握住，“你想吃什么？” 苏乔：“你是寿星，应该是你想吃什么？” 秦显往走廊两侧望了一眼，然后才问：“你有什么好推荐吗？” 苏乔摸着下巴想了下，突然想到个地方，空中打了个响指，“有了。” 苏乔领着秦显去了一家巷子里的小酒馆。 酒馆是一对小夫妻经营的，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苏乔将菜单推给秦显，“他们家这个柴火鸡很好吃，还有这个蚝油生菜，青笋炒虾也好吃，都是清淡的。” 秦显翻了下菜单，“那就这几个吧。” “好的，两位稍等，一会儿就来。”老板娘热情招呼，将菜单收走，到厨房下单去了。 “这间小酒馆环境还挺好的，干净，我自己生日的时候会来这里吃饭。” “你一个人吗？” 苏乔点头，“我一个人。” 秦显看着她，默了会儿，道：“以后我陪你来吃。” 苏乔笑了笑，“好。” 秦显：“你生日什么时候？“ 苏乔单手撑着头，“还早，八月二十去了。” 秦显点头，“正好，那时我也毕业了，到时候带你出去玩。” “去哪里？”苏乔问。 秦显道：“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苏乔笑，坐直身体，双手握住秦显右手，“谢谢你秦显。” 秦显笑了笑，左手伸过去，捏了捏苏乔下巴。 菜上来以后，秦显首先尝了一口。 苏乔问：“怎么样？” 秦显道：“没你做的好吃。” 苏乔笑，“别开玩笑了，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只要我做的，你都觉得好。” 秦显抬头，盯着她笑，“或许。” 秦显想要个走心的礼物，苏乔思来想去领着他去了陶艺馆，亲手给他做了一个杯子。 虽然是第一次做，但苏乔心灵手巧，最后做出来还挺好看。 做了一对，情侣杯，一个蓝色，一个粉色。 苏乔原本还想在上面画卡通小人，奈何实在没有艺术细胞，最后就在上面画了个桃心。 画桃心的时候，秦显一直笑她俗气，苏乔被笑了半天，冷脸睨着他，“有本事你别要。” 秦显不要脸地笑：“没本事。” 苏乔被逗笑，举着毛笔往他脸上涂了一笔颜料，捏着他下巴端详半天，笑着说：“这边也再画一笔好了，正好对称。” 不等她画上去，秦显将她拿笔的手扣在桌上，捏住她下巴，低头便吻下来。 附近有小朋友，苏乔连忙推开他，压着声音，“你注意下场合。” 她侧过头，又认真给杯子上色。 秦显微侧着身，左手懒懒地撑着头，眼睛专注地瞧着苏乔。 她低着头，拿着毛笔，专心致志地给杯子上色。 目光落在她白皙的耳朵上，她今天没有戴耳环，耳垂有个小孔。 斜上方的灯光照下来，将那个小孔照成漂亮的透明色。 秦显右手伸过去，轻轻捏她耳垂。 柔柔软软，摸上去便舍不得放手。 柔和的灯光从头顶木制的悬梁上照下来，落在两人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时光都变得缓慢而温柔。 若所有的一切都在此刻永生，该有多好。 第18章 三中是封闭式管理，上课期间校门紧闭，保卫森严，即便是学生家长想进去也必须拿身份证在保卫室登记，写明进校缘由。 苏乔已经在门口等了两个小时。 校门右侧有一颗百年老树，树周砌了一圈花台，苏乔就坐在那儿。 身侧放着一只深蓝色的便当袋，里面是一个米白色的便当盒。 她把便当盒拿出来，隔着盒子摸了一下，里面的食物已经有些凉了。 她叹了声气，将便当盒重新放回袋子里，又抬头望向学校里面。 自从和秦显和好以后，她白天上班，秦显白天上课，两个人见不着面，只能短信联系。下班以后她便回去做饭，给秦显打包一份宵夜，然后来学校等他。 其实若不是和秦显在一起，她大概会再去找一份晚上的兼职。自从不在舞厅卖酒，她的收入比以往少了一半，存款的速度显见地变慢了。 但是没关系。没认识秦显之前，对她而言最重要的就是赚钱，因为那时候，人生除了赚钱好像已经找不到任何有意义的事情。 但是现在不同了，现在她的人生里，除了赚钱，还有秦显。 …… 晚自习，空旷的校园静谧无声，远处的教学楼，教室一间间挨着，日光灯亮如白昼，在黑夜里照亮每个人的前程。 苏乔待在黑暗的地方，和前方明亮的教室犹如隔着两个世界。 她收回视线，侧后方有一缕昏黄的灯光照过来，她垂着眼，盯着手发呆。 食指贴着一张创口贴，刚刚切菜的时候不小心切了一条口子。 她今天来得有点太早了，秦显起码还有半个小时。 发了会儿呆，回过神，摸出手机想给秦显发短信。刚打了两个字又停下，犹豫了会儿，又删掉，将手机重新塞回衣兜里。 怕打扰秦显学习。 好在多的时间都等过来了，剩下半个小时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漫长。 下课铃响，十秒钟，原本静谧的校园瞬间了。 学生们从教学楼蜂拥跑出，伴随着无忧无虑的笑声。 当然，高三那栋楼就显得沉闷多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陆续有人背着书包出来。 大多数学生都住城里，放学直接回家。只有住得很远，像苏扬那种从大山里考来的才住校，住宿费一学期九百。 …… 以往放学，秦显都不急不慢的，这阵子却总是第一个离开教室。 今天又是，一下课就走了。 教室里都还安静着。因为高三，尤其是像秦显这样的重点班，所有人都在争分夺秒，下课也在学习，放学也舍不得走。 林娜看着秦显又是第一个走出教室，她咬了咬唇，回头说：“那个女的是不是又来了？” 王煦把卷子收起，夹到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里，嬉笑着说：“那还用说。” 林娜气得咬牙，手捏成拳头，“她不知道阿显要高考了吗？这节骨眼天天跑来打扰他！怎么这么贱啊！” 王煦道：“这话你跟我说说就行了，可千万别在阿显面前说。”顿了下，慎重地说：“我感觉他真的很喜欢苏乔。” 林娜皱眉，“你怎么知道？” 王煦道：“因为他每次和苏乔打电话都会笑，眼神那个温柔啊……” 他回忆着秦显每次和苏乔打电话的神情。喜欢一个人，只是听对方说话，眼睛里都会不自觉地浮上笑意。 王煦摇头叹气，还唱起来，“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呀——”唱完才又对林娜说：“你就别瞎操心了，阿显什么性子咱们还不清楚么，他有分寸得很，你见他掉下过年级第一吗。” 林娜一想到苏乔，只觉得心口有一团火在烧，烦都烦死了。 像想要找到同盟军似的，问王煦，“你觉得苏乔怎么样？” 王煦第一反应是，“漂亮。” “除了漂亮呢？” 王煦愣了愣，摸了下脖子，“我也不了解啊。” 林娜又问：“那你觉得她配得上阿显吗？” 王煦：“……这个怎么说啊……” 林娜：“你就说配得上配不上！” 王煦想了想，正要开口，林娜又大声道：“摸着你的良心说！” 王煦看了她一眼，随后说：“你这不是废话吗。” 这种问题压根就不用问。 “不过阿显喜欢就行，咱们也管不着啊。”王煦站起来，书包往肩上一甩，“走了。” …… 下课铃响了不到三分钟，秦显就出来了。 苏乔坐在花台上没动，仰头望着秦显笑，”你可算出来了，我等你两个多小时。” 秦显一怔，“怎么这么久？” 他走过去，拉苏乔起来。 苏乔拍了下裤子上的灰，说：“我来早了。” 回身将便当袋拎起来，”我给你做了宵夜，不过这会儿也凉了。” 秦显接过去，牵着苏乔的手往前走，”没事，回去热一下吃。” 苏乔点点头，和秦显十指交握。 “我今天去你那里。”快走到前面公交站的时候，秦显突然说出一句，吓苏乔一跳，抬头望着他，“你不回去？” 秦显低头看她一眼，挑眉笑，“怎么，你不欢迎我去？” 拉着她站到公交站牌边。 周围许多学生。 苏乔认真看着他，“你别闹了，怎么可以不回家。” 她已经这样糟糕了，让他爸妈知道她拐着他们儿子不着家，不知道要怎么想她。 秦显笑，手臂横过苏乔肩头，圈住她脖子，将她禁锢在身前，“我爸出差了，我妈和我姨她们度假去了，都不在家。” 苏乔被秦显圈在身前，回头看他，“真的？” 秦显嗯了一声，眼里含笑，”真。” 苏乔眯了眯眼，“你可别骗我。” 秦显忍不住笑，捏住她下巴，“我就这么不可信么？” 苏乔嗤笑声，拉下他手，转过身去。 她后背贴着秦显胸膛。 秦显右手搂着她脖子，左手垂在身侧和她十指紧扣。 “你换了洗发水？”秦显微低下头，闻到苏乔发间香味儿和以往不同。 苏乔嗯了一声，侧着头，眼睛盯着前方开来的公交，“好闻吗？” “好闻。” 公交车开过来，不是苏乔他们要坐的那一辆。 周围一部分人陆续上车，剩下一部分还在等。 苏乔感觉到有不少目光在她身上，有很多女生盯着她在窃窃私语。 她依然没有和秦显保持距离，随她们怎么说。 她内心其实有些自私的想法，她就是让所有人都知道，秦显已经名花有主了。 林娜、王煦、梁逸、孟莺，几个人从不远处姗姗来迟。 隔公交站不远的时候，林娜就看见了前面的秦显和苏乔。 苏乔后背贴着秦显的胸膛，秦显胳膊圈着她脖子，左手握着苏乔的手腕，轻轻捏着。 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苏乔突然回头，在秦显唇上飞快亲了一下。 然后捏住他下巴，又笑着说了句什么，然后才回过头。 林娜气得涨红了脸，骂道：“不知羞耻！” 王煦急忙拽她一下，低声提醒，“你小声点吧。” 林娜眉拧得紧紧的，“这女的究竟是做什么的啊，把阿显迷得神魂颠倒的。” 梁逸走在一旁，微垂着头，没有说话。 突然，林娜拉了下他胳膊。 梁逸侧头，盯着她，“干嘛？” 林娜道：“阿显是你哥，你倒是劝劝他啊，那女的一看就是有过很多男人经验丰富那种，阿显怎么能跟她混在一起！” 林娜都急了，就差跺脚。 梁逸心烦，想到上次在舞厅见过苏乔的事儿，拧紧了眉。 …… 秦显前阵子从家里拿了些换洗的衣服到苏乔这里，回到家，苏乔让他先去洗澡，然后她帮把便当放微波炉里热。 天已经不太冷了，家里暖气上个月就停了。 秦显洗完澡出来，穿一件黑色卫衣。 还是苏乔给他买的，情侣款。 苏乔已经坐饭桌前等他了，见他出来，弯了弯眼，“过来吃。” 秦显擦着头发，走过来，将毛巾扔到沙发扶手上。 苏乔今晚做的寿司，是秦显喜欢吃的千岛酱，煎了一根烤肠，旁边一杯热牛奶。 秦显拉开凳子在苏乔对面坐下，“你不吃吗？” 苏乔托着下巴，摇头，“我不饿。” 秦显夹起一个寿司喂到她嘴边，“吃点。” 苏乔头稍微往后撤，“我晚上不吃，要长胖的。” “你太瘦了，多吃点。”秦显坚决，见苏乔还是不肯张嘴，又道：“就当我陪我吃吧。” 苏乔盯着他，半晌，总算松口，“好吧，就吃一个。” 秦显笑，“好。” 苏乔张开嘴，将秦显喂给她的寿司吃下。 十**岁的男生，食量很大，偏偏无论怎么吃身材依然好，真是让人嫉妒。 一桌子宵夜很快吃光。 苏乔收拾着去洗碗，秦显跟过来，从身后抱她。 “吃饱了吗？“苏乔低着头，拿着海绵擦碗。 秦显嗯了一声，下巴抵着她肩膀，“很好吃。” 苏乔笑了笑，默了会儿，说：“做到你高考结束。” 秦显微愣，问：“为什么？” 为什么只做到高考结束？ 苏乔垂着眼睛，认真擦洗餐盘，停了片刻，慢声说：“吃这么几个月，还吃不腻吗？” 秦显低笑，“不腻，以后也要天天做给我吃。” 苏乔轻笑，“我这是专门来伺候你的？” 秦显特上道，马上说：“我伺候你，以后都我做给你吃。” 苏乔想起上周末她休假，一觉睡到中午，被一股烧焦的味道吓醒，吓得赶紧从床上爬起来，跑到厨房一看，秦显在做午饭，把锅都给烧糊了。 忍不住笑，“得了吧，你伺候我，我怕你把厨房烧起来。” 第19章 秦显第二天六点半的早自习，闹钟调到五点半。 苏乔在卧室睡得正香，迷迷糊糊听到客厅传来有动静。 微微睁着眼睛，右手从被子里伸出去，摸索着打开床头的台灯。屋子亮起来，苏乔被灯光刺了眼，赶紧把头埋进被子里，眉心微蹙，闭着眼睛，迷糊间又有些困倦。 房子很安静，又不隔音，她清楚听见外面响起水声。 她终于将头从被子里露出来，眯着眼往床头柜上的闹钟望了一眼。 才五点三十五。 恍然想起秦显还要上课，他起来了。 又眯了会儿眼，等意识差不多清醒，终于掀开被子下床，从床头柜拿起橡皮筋，一边往外走一边将长长的头发随意扎起来。 秦显在浴室刷牙，浴室门开着。 苏乔有些没精神地靠着门框，将他望着。 秦显刷完牙，开着水龙头，弯身洗了把脸，完了扯下毛巾擦了下脸上的水，“怎么起来了。” 他走到她面前，捧着她脸，低着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苏乔抬眼，纤细的手指揪着他t恤领口，盯着他，半晌才说：“你去外面吃早饭，还是在家里吃？” 秦显想了下，“出去吃吧。”顿了下，又接着说：“太早了，你再睡会儿吧，不是还要上班么。” 苏乔八点半才上班，平时都睡到八点的，这会儿的确有点太早了。 苏乔松开他衣领，绕开他走进浴室，“我跟你一起出去。” 秦显一愣，侧过身，刚要开口，苏乔突然将他往外推，“出去，我要上厕所。” 秦显怔了下，随即笑出声。 人被推到外面，浴室门关上，还从里头上了锁。 苏乔将洗脸台的水龙头打开，水声哗啦，她弯着腰，打湿脸，从台上拿了洗面奶，挤出一点搓成泡沫，往脸上揉。 出门的时候，才五点五十。 天还未大亮，路上也没什么行人，然而环卫工人已经在雾蒙蒙的天色下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默默地清扫着路上的灰尘和垃圾。 众生皆苦，每个人都活得不容易。 苏乔收回视线，挽住秦显胳膊，“打车去学校么。” “对，太远了。” 苏乔住的地方离秦显学校的确远，当初租房子的时候他就老大不高兴，很有意见。 两个人来到路口。 因为很早，很快就拦下一辆空车。 秦显拉开车门，苏乔弯身坐进去，她往里挪了挪，给秦显让出个位置。 秦显坐进车来，挨着她，问：“一会儿想吃什么？” 苏乔侧头将车窗打开，由着清风吹到脸上，凉飕飕的，舒服得眯了下眼，然后才回头，将手伸过去，拉住秦显的手，望着他问：“我都可以，你们学校外面有什么好吃的吗？” 秦显将她手反握住，放在膝盖上，想了下，说：“倒是有一家。” 校门口有一家餐厅，早上卖早餐，中午卖午餐，干净卫生，味道还很不错，秦显他们这帮人很爱光顾。 带着苏乔过去的时候，刚进门，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阿显——” 秦显回头，王煦他们坐在靠窗的老位置，梁逸、 孟莺、王煦、林娜，四个人围了一张圆桌。 “阿显，过来坐啊。”王煦喊道。 秦显侧头看苏乔。 苏乔点头，“我都可以。” 事实上，她并不是很想和他们坐在一起。 但是……他们都是秦显的朋友，她要不去显得她太不合群，要是因为她让秦显和朋友生了嫌隙，就更不好了。 秦显领着苏乔过去，帮她拉开一张椅子。 苏乔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倒也不显拘束。 秦显在她身侧坐下。 抽出桌子上菜单递给苏乔，“想吃什么。” “都可以，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苏乔轻声说，没有接菜单。 秦显便点了两份餐厅的招牌早点。 一桌子人，没人和苏乔说话，也没人和她打招呼。 气氛略微僵硬。 苏乔倒是坦然，直直坐着。 孟莺其实还有点喜欢苏乔，虽然他们都不喜欢她。 她见气氛尴尬，弯起眼睛，笑着跟她打招呼，“苏乔姐，好久没见你了，昨晚见你和表哥上了车，都没来得及打招呼。” 孟莺一双圆圆的杏眼儿，单纯可爱。苏乔笑了笑，“平时工作忙。” 林娜马上接话，“你怎么不读书呀？学习不好吗？” 苏乔视线扫过去，看了她一眼。无意与她多说，随口嗯了一声。 秦显侧头看她。苏乔作没看见，忽然站起来，抱歉说：“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 “我陪你。”秦显作势起身，苏乔按下他肩膀，“不用，我自己去。” 她一边说，一边往洗手间的方向走。 这家餐厅在学校外面果然算得上颇有格调，干净不说，随处可见的绿植，连卫生间都很干净，点着檀木的熏香。 苏乔推开扇门，拉下马桶盖坐下。 从包里摸出烟盒，点了根烟抽。 白色烟雾在眼前升起，将她漂亮的掩在朦胧的烟雾后面，到头顶，再慢慢散开。 苏乔垂着眼，盯着手发呆。 尽管她很注意自己的外表，一天擦无数遍护手霜，但她的手还是不同于林娜她们那种读书人的手，白皙细嫩，十指不沾阳春水。 她将手背翻过去，掌心有明显的茧。 她抽完半根烟，在洗手间待了一会儿，怕出去烟味儿太重。 但是烟味儿也不可能说散就散，就算她在里面待上半个小时也散不掉。索性也不管了，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无需掩饰。 圆桌后面有一张用来隔开另一张桌子的屏风。苏乔刚刚走到屏风后，还未来及绕到里面，便听到一个男生的声音。 不是很熟悉，但也听过。像是梁逸。秦显的表弟。 “哥，我一直想问你来着，苏乔是不是上次在舞厅陪酒那个？” 梁逸话刚落，秦显抬眸，眼神凌厉冰冷地盯住他。 梁逸皱了皱眉，也不管三七二一了，又继续说：“我知道你不爱听，我也不是对她有意见，我只是觉得……” 梁逸挣扎了很久，他也很清楚自己没有资格管，但又觉得实在是离谱，忍不住便多说两句，“我只是觉得你现在是在浪费时间和感情。” 林娜惊呼，“陪酒？！”她第一次知道，很大声地嚷嚷，“天啊，阿显你是不是疯了？！” 王煦坐在一旁，急忙捂住她嘴，“你小点声吧姑奶奶。” 林娜被捂住嘴巴，在桌底狠踢了他一脚。 王煦松开手，看向秦显，也小声说了句，“那个……我先申明，我不是管闲事，我也没啥意见，我也只是觉得，你们俩不是很合适……” 秦显靠着椅子，冷冷地盯着他们，半晌，突然冷笑了声。 他依然什么也没有说，但这声冷笑却莫名让人发憷。 几个人顿时都不说话了，桌上气氛降到冰点。过了会儿，梁逸突然拉孟莺起来，说：“走了。” “等等，我也走——”王煦赶忙也站起来，往嘴里塞了个流沙包，一手抓书包，一手拉林娜，“走了！” 林娜被王煦拖走，骂道：“你慢点！我书包！” 王煦掉转头，抓起林娜书包，扯着她离开。 人瞬间就走光了，屏风后面安安静静，没点声音。 苏乔不想太快出去，不想让秦显知道她听见了刚刚的对话，让他愧疚。 他的朋友们都不喜欢她。仔细想，其实一点也不意外。换位思考，估计她也不会喜欢自己优秀的朋友和一个人糟糕的女孩子交往。 待了有两分钟，扬起笑从屏风后面绕出来。 故作惊讶，“咦？他们都走了啊？” 秦显正出神，听见声音才回过神，伸手拉过苏乔坐下，“怎么这么久？” 苏乔笑，“抽了根烟。” 秦显一怔，侧头盯住她。 眉心微拧，半晌，问：“怎么了？” 秦显刚点的早餐已经到了，一份干炒牛河，一杯牛奶。 苏乔执起筷子挑了一根河粉，“没什么啊，早上烟瘾大，你知道的。” 秦显始终拧着眉，盯着她，似是不信她的话。 苏乔低头吃河粉，左手摸上秦显的脸，头也不转，说：“快点吃，你上课要迟到了。” 吃完饭出来，马上就要六点半了。 苏乔催秦显赶紧走，秦显却突然拉住她，目光沉沉地盯着她，严肃地问：“你刚刚是不是……” 想问她是不是听见了什么。 “哦，对了，你今晚不要去我那里了。”话还没问出口，苏乔突然打断他。 秦显心顿时一沉，拧紧眉，“为什么？” 苏乔望着他笑，“因为我今天要回家一下。” 捏了下秦显下巴，眼里笑意更深，“想什么呢？” 说完，往后退了两步，冲秦显招了下手，“我走了，电话联系。” 掉过头，双手揣进风衣口袋里，脚步轻快地往马路对面走去。 第20章 两天前，苏乔接了家里一个电话，让她回去一趟。 她问怎么了，刘梅在那头支支吾吾好半天，才说奶奶前几天身体不舒服住院了。 说到这里，苏乔都不必再往下问，无非就是让她回去结医药费。 和秦显分别后，她去前面路口直接打了辆车，去长途汽车站。 苏乔十六岁从家里出来，出来以后只头一年回了两次家，一次是母亲生日，一次是过年。两次回家，她都没落得什么好下场。 母亲生日，她给了她三百块钱，她揣兜里，对她笑了一下，说了声小乔长大啦，知道孝顺我啦。 她笑了笑，觉得自己多少得到点肯定。然而这份不错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直到苏扬把他准备的礼物拿出来。 是他给刘梅买的一条裙子。 刘梅开心疯了，穿着新裙子跑到村子里，逢人就扯着裙子给人家瞧，说是儿子买给她的，邻居们都夸她好福气，夸苏扬不仅学习好还孝顺。 只顾着炫耀儿子买给她的裙子，却丝毫没有提她半字儿。 她那三百块钱，像扔进一个水坑里，连个水波都不起。 她想说，苏扬给她买裙子的钱，也是她的呢。 还有过年那次，家里杀了两只土鸡，吃饭的时候，奶奶不停往弟弟碗里夹肉，她稍微多动两下筷子，奶奶看她的眼神就像要杀了她一样。 从那以后，便彻底寒了心，之后两年再也没回去过。 要是可以，她真想一辈子都不回去。和她们断绝关系，也无所谓。 回山里的路没有高速，都是乡间老路，一路颠簸终于开进镇里。 快到医院门口，苏乔喊道：“师傅，前面医院停一下。” “前面不好停，就在这儿下吧。” “行。” 车靠边，苏乔从后门下车。 刚刚车里有人抽烟，有人脱掉鞋子，空气糟糕到令人窒息，此刻下了车，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才觉得自己总算活过来了。 往前走了两百米，过了人行道就是镇上的医院。 远远就瞧见刘梅在门口站着。 两年没回家，她似乎也没什么变化。 走过去，平淡地喊了一声，“妈。” “诶！你可算来了！”刘梅握住她的手，“你奶奶大前天晚上突然在家里晕倒了，这不才急着送到医院来么。” 苏乔将手抽回来，顺手揣进风衣口袋里，抬脚往医院里面走。 “没事吧。”她随口问了句，不关心，也没任何情感。 刘梅叹了口气，“年纪大了，这样那样的毛病就来了，这次才住了几天院就要好几千，以后再生个什么大病可怎么得了啊。” 苏乔嘴角扯起丝嘲讽的笑，说：“怕什么，等苏扬读了大学，出人头地，还怕他没钱孝顺你们么。” 刘梅笑了笑，“那倒也是。” 苏乔跟着刘梅去病房瞧了一眼。 奶奶坐在床尾，东西都收好了，就等出院了。 这是就等着她来结账呢。 苏乔觉得讽刺，又觉得为这样的家庭伤心都不值得。 逼着自己走过去，冷漠地喊了声“奶”。 许是知道有求于她了，奶奶态度比平时好了不少，脸上堆着笑，两手握住她手，“哎呀，你妈说你在上班，这大老远还让你回来一趟，坐车累了吧？” 苏乔抽回手，嗯了一声，“是挺累的，以后要钱直接说，我给转卡上也一样。” 刘梅道：“诶，其实这次让你回来也不光是这事儿。” 她上前来又拉住苏乔的手，莫名其妙的笑了笑，还拍了拍她的手背。 苏乔直觉不是什么好事，果然，等晚上回到村里，快开饭的时候，一个男人拎着两瓶茅台酒来了。 男人是苏乔认得的，也是村里的人，只是老早就出去打工了。 苏乔站在房檐下，背靠着灰色砖头砌的墙壁，双臂环在胸前。见他拎着两瓶茅台来，也没打招呼。从衣兜里摸出手机，给秦显发了条短信： 刚发出去，没两秒钟，手机就“嘀”的一声响。 秦显回短信的速度，令苏乔怀疑他有没有认真学习。 但想了下秦显那种天才智商，又觉得自己想太多了。 她点开短信，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某人的自恋： 苏乔噗地声笑出来，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按着： 秦显： 苏乔情不自禁弯了下唇角，又打几个字： 一看到杨力，再想到白天在医院刘梅的那莫名其妙的笑，大概就猜到了。 短信发出去，不知道秦显是不是气到了，半天没再给她回短信。 “诶，杨力来了，快快快，快进屋来坐，刚做好饭呢。”刘梅从灶房出来，见杨力站在门口，忙上前招呼。 杨力目光却直直钉在苏乔脸上，掩饰不住的惊艳。 他已经盯着她看了很久了，苏乔有点不耐烦，抬起眼，“有这么好看吗？” 声音很冷，没半点温度。杨力这才回神，笑着说：“小乔，几年不见，你比以前更漂亮了。” 苏乔懒得说什么，转身便去了灶房，留杨力颇有些尴尬地站在那儿。 刘梅忙笑着打圆场，上前说：“诶，这丫头脸皮薄，快来，到屋里坐。” 苏乔在灶房盛饭，刚盛好一碗，后脑勺突然重重挨了一下。 她吃痛，拧着眉回头，“你干嘛！” 刘梅压着声音，瞪着她，“你什么态度？人家杨力专门来见你的，你也不说好好表现一下。” 苏乔简直匪夷所思，“你没事儿吧？他是我什么人，我干嘛要好好表现？” 刘梅声音压得更低，“我跟你说，人杨力现在可不同往日，听说他在深圳开了家服装厂，赚了很多钱，前阵子还回来给他爹妈盖新房子呢。” “所以呢？”苏乔睨着她，脸色冷得不能再冷。 “所以？你还问所以？”杨梅又是一巴掌拍她脑袋上，“我好不容易给你说门亲事儿，这么好的条件，你上哪儿找，你还不给我好好表现一下？错过这个，以你的条件，哪还找得到比这更好的？知足吧你！” 手指在苏乔额头上重重戳了一下，苏乔被她戳得头往后仰了一下。 眼前的女人，是她的亲生母亲啊。说出来的话却比刀子还要伤人。 苏乔红了眼眶，说：“我什么条件？我真的就那么糟糕吗？糟糕到要上赶着去求男人看上我？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都是你们害的吗？”说到最后，声音都哽咽了，“我想让自己这么差劲儿吗，我想让别人都看不起我吗？” 眼泪掉下来，她立刻抬手擦掉。 手机在衣兜里振动，她摸出来，转头就往外走。 刘梅在身后喊，“你去哪儿？！” 苏乔往外跑，她跑得很快很快，仿佛跑快一些就可以把不愿意见到的听到面对的全部抛在身后。 她跑了很远很远，手机挂断又重新打来。 天已经完全黑透了，山间小路黑漆漆的，隔很远，路边才挂一个昏黄的灯泡。 她跑得喘不上气，在田坎边蹲下来。 手机不停地震动，眼泪还没有控制不住，汹涌地往外淌。 她不敢接电话，怕一听见秦显的声音就忍不住哭出来。 秦显不停地打电话，在第四通电话拨过去的时候，终于接了起来。 秦显打了好几个电话才通，下意识就问：“怎么这么久？” 苏乔很努力地扯了下嘴角，很努力地想笑一笑，可是一开口，呜咽声就控制不住地从喉间溢出。 除了秦显，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谁面前脆弱。 她哭了出来，眼泪大颗大颗从眼眶里滚下来，“秦显，我想回来。” 苏乔平时总笑，好像天塌下来也无所谓，第一次哭成这样，听得秦显皱紧了眉，他握着电话，只说了一句，“地址告诉我。” …… 秦显到苏乔村里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 她还坐在刚刚的田坎上，山里夜风吹得有些冷，但她不想回去。 村子里乌黑一片，秦显找不到人，给苏乔打电话。 “你在哪儿？” 苏乔愣了愣，“什么？” “你现在在哪儿？”秦显摸黑着往前走，有点后悔没有带电筒来。 “我在老家啊。”苏乔有些疑惑地回答。 “具体位置。”前面电线杆上挂了个灯泡，总算有了光线。 黄色的光照在对面的田埂上，一个消瘦的女孩儿坐在那儿。 秦显脚步顿住，盯着苏乔背影。 苏乔还不知道秦显来了，对电话里问：“你怎么了？我在家啊，我已经没事了，你还不睡？” 秦显往苏乔的方向走过去。脚步声在静谧的黑夜里格外清晰。 苏乔吓了一跳，猛地回头。 秦显站在她身后，垂着眼看着她。 苏乔惊讶得睁大了眼睛。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错觉，嘴唇张了张，好半天，喉咙才发出声音，“……秦显。” 秦显在她身前蹲下。 身后的光照在苏乔脸上。她脸上还有泪痕未干，眼睛也肿。 秦显一手扶着她肩膀，一手覆在她脸上，大拇指温柔地抚摸她脸，手指又缓缓移到眼睛上，轻轻抚摸。 眼神温柔，声音也温柔，“眼睛都哭肿了。” 苏乔完全没想到秦显会来。 他刚刚问她地址，她也没想到他会这么晚跑来找她。 内心震惊、感动，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和欢喜。 “你怎么跑来了啊？这么晚了，跑这么远来，你是不是傻啊？”苏乔抓住秦显的手，欣喜之余又责怪他。 秦显盯着她眼睛，低声道：“我来接你回家。” 苏乔怔住。 就因为她说了一句“想回来”，秦显便真的深更半夜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找她，来接她回家。 她看着秦显，有那么一瞬间，想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他。全部的感情，全部的爱，心给他，身体给他，命都可以给他。 从来没有人这样爱她，把她放在心上，放在那么重的位置上。 苏乔忍不住抱紧他，双臂环住脖子，脸埋在他肩膀上。 秦显左手搂着她腰，右手在后脑温柔的一下又一下轻轻抚摸，“没事了。” 声音轻轻的，在静谧的田埂间响起。 苏乔从他肩膀上微微抬起头，眼睛盯着前方电线杆上挂着的那个小小的灯泡，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21章 四月中旬的时候，秦显突然跟苏乔说想出去转转。 那是周日，秦显只有一天假。苏乔正在厨房做他们俩的午餐，因为晚餐他得回家去吃。 苏乔有些惊讶地回头，“出去？可是马上就要高考了啊。” 秦显靠着厨房门框，点了点头，“出去散散心，正好我这月底有两天假。” 不知是什么原因，苏乔觉得秦显高考，她比他自己还要紧张。 她想了又想，觉得可能是怕秦显考砸。更怕他考砸是因为她。 所以每次出月考成绩的时候，她就立刻打电话去问。好几次秦显自己都没有去看排名，苏乔问他，才慢慢往教学楼外面的张榜栏走。 苏乔首先问的就是：“会耽误复习吗？” 秦显道：“不会。” 即使是高三也需要休息，苏乔点头，说：“那我跟公司请假，两天是吗？” “是。” 两天时间，去不了太远的地方，于是就选了邻市的度假村。 苏乔和秦显坐了两个小时高铁，又坐了三小时大巴，总算抵达目的地。 四月花开，微风和煦，也算是旅游旺季。 度假村人不少，但因为不是假期，所以也没有到很夸张的地步。 高铁加大巴，坐了五个小时车。下了车就是度假村门口。 苏乔有点累，进了景区，便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 这个度假村是由知名开发商人工打造的，修建得很漂亮，山水之间，绿树葱茏，小桥流水，沿路开满各种各样粉红黄蓝的花，知名的，不知名的，很多很多。像个清静的世外桃源。 苏乔坐的位置，对面就是人工湖。清风掠过湖面吹来，空气中都带着一股淡淡的草木香。 秦显手臂从苏乔颈后横过去，随意地搭在她肩膀上，背靠着椅子，和苏乔一样望着对面的湖面，”我选这地方怎么样？” 苏乔笑，侧头捏了捏秦显的下巴，夸奖道：“眼光不错。” 秦显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分开时，四目相对。苏乔抿了抿唇，捏着秦显下巴，又主动吻了他一下。 秦显挑挑眉，眼里含着笑意。 苏乔见他笑，也不由嗤了一声，”你笑什么。” 她站起来，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往前走。 秦显侧了下身，右臂闲闲地搭在椅背上，看着苏乔背影，问：“你去哪？” 苏乔回过头，”酒店啊。“ 秦显笑出声，像看个傻瓜，”谁跟你说酒店往那边走？你知道路？” 苏乔愣了愣，回头往前面的路望了望，又扭身盯着秦显。 秦显冲她招下手，“过来。” 苏乔乖乖走过去。 秦显拎着背包从椅子上站起来，笑问：“你知道酒店往哪里走？” 苏乔茫然，摇头，“不知道。” 秦显笑得不行，握住她手，“不知道还一本正经地瞎走。” 黑色背包背到背上，一手拖着苏乔的箱子，一手牵着她往苏乔刚刚走的相反的方向走。 走了没一会儿，便到了他们提前在网上订好的酒店。 一路过来，完全没有走半点弯路。 苏乔很是惊讶，望着秦显，“你以前来过啊？” 秦显牵着她往大堂走，说：“没。” 苏乔崇拜地望着他，“你方向感这么好？” 秦显笑，侧头捏了她鼻子，笑容宠溺，“是你太笨。” 苏乔靠着前台，侧着头，笑眯眯将秦显望着。 秦显从钱夹里摸出两张身份证推给前台，侧头，见苏乔望着他笑，也忍不住笑了，“笑什么。” 苏乔摇头，什么也不说，只是笑。 秦显又笑了，摸摸她脑袋，“傻。” 酒店在三楼。 苏乔累了，一到酒店，什么也不管就躺到床上。 秦显把箱子拎进来，收拾好东西。 苏乔侧着身子，右手撑头，将他望着，“我们要不要睡一觉再出去玩？” 坐了五小时车，秦显也累，他将箱子推到衣柜旁，然后走到沙发上坐下，“先抽根烟。” 从衣兜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根咬在嘴里。 摸出打火机，划啦一下便点燃。 他吸了口烟，白色烟雾从鼻腔里吐出来。 苏乔从床上下来，光着脚走到沙发边。 坐在秦显左侧，右手搭在他肩膀上，探过身，左手从他嘴里拿走烟。 秦显微愣，眸色沉沉地盯着她。 苏乔夹着烟，送到嘴边。 吸了一口，见秦显盯着她，眼里漾开笑，指间夹着烟，她凑过去，贴着秦显的唇，将嘴里的白色烟雾渡给他。 秦显眸色一深，下一秒，在苏乔往后退开的时候，猛地扣紧她腰，将她往怀里用力一带，低头吻下去。苏乔主动地张开嘴，彼此嘴里的烟味儿混在一起，唇舌勾缠。 漫长的亲吻，谁都舍不得分开。 苏乔双手搂紧他脖子，呼吸是急促，意识是混沌的，感受到秦显往撤退，她又缠上去，继续与他深吻。 潜意识里想要留点东西给他，便用力的，想在他身上刻下印记，好叫他一辈子也忘不掉她。 漫长的深吻，直至彼此都快要无法呼吸才松开。 苏乔一手撑在秦显肩膀上，一手覆在他脸上，盯着他，好一会儿才问：”你饿了不？” 秦显手指抚摸她嘴唇，目光也落在上面，轻声反问：“你呢？” 苏乔嗯了一声，“有点。” 秦显带着苏乔去度假区有名的一家中餐厅吃饭，点了几个招牌菜，两个人全部吃光。 吃完饭出来，天已经黑了。 两个人十指紧扣，沿着人工湖散步。 夜里清风吹得人格外舒服，苏乔拉着秦显手臂，抬着头望着满天星辰，“还有一个多月就高考了。” 秦显嗯了一声。 苏乔挽着秦显胳膊，侧着头，脑袋靠在他肩膀上，眼睛却是望着对面的湖。 夜风吹拂，湖水都被吹得荡起一圈一圈波纹。 过了会儿，她突然抬头，眼睛发亮地看着秦显，“来之前我特意上网查了攻略，他们说离度假村不远的地方有个灵隐寺，特别灵验，我们明天去一趟寺里吧。” 秦显忍不住笑，”你还信这个？” 苏乔揪着他衬衣领口，慢声说：“就当是个信念吧，信则灵，不信则不灵。” 秦显点头，“好。”顿了下，又问：“求什么？” 苏乔抬头看他，“当然是求你高考顺利，稳定发挥。” 人家说许愿要烧头香，第二天早上，天没亮苏乔就起床了。 起床的时候喊了秦显，然后去浴室洗漱。 结果等她洗漱完出来，秦显还在睡。 “秦显，快起来，快点。”苏乔过去掀他被子。 秦显抬手挡住脸。 苏乔坐到床边，拉下他手臂，“你快点啊，要赶头香的。” 秦显作业凌晨三点多才睡着，实在是困。 抬手将苏乔拉下来，苏乔猝不及防趴到他胸膛上，想撑着起来，被秦显按住后背。 晨起声音沙哑，在她耳边低声说：“不去烧香了，就算不烧香我也能考好，听话，陪我再睡会儿。” 手掌在她背后一下下轻柔地抚摸。 苏乔还是不肯，撑着他胸膛坐起来，“你快起来，我换衣服。” 说着，又拉了下他手臂，然后起身，从行李箱里拿了换的衣服去浴室里。 秦显到底还是被她给拉起来，赶在天亮前，帮秦显烧了寺里第一柱香。 秦显其实不太信这些，他更相信事在人为。 只是面对象征古老的传承，依然存有敬畏之心。 他进去殿里，跪叩了三下，没有求签，便退了出去。 苏乔还跪在里面，背脊挺得笔直，低着头，闭着眼睛，双手合十，无比虔诚。 秦显站在外面看着她。想到她是为他许愿，心底便涌上一股无以言喻的暖意。 他看着苏乔很认真地跪在那里帮他抽签，唇角不自觉地弯起笑意。 苏乔给秦显抽了根上上签。 去解签的时候，白胡子老师傅见是一对情侣，便问：“求的姻缘？” 苏乔摇头，指了下秦显，“求他的学业，他马上高考。” 老师傅恍然，捋着胡子拿着苏乔求的签瞧了一会儿，点点头说：“天资聪颖，前途坦荡，手到擒来。” 苏乔顿时高兴，侧头对秦显笑，”听见了吗？” 秦显笑了笑，握住苏乔的手，却是看着老师傅，认真地问：“能算姻缘吗？” 老师傅还未开口，苏乔便立刻说：“不算。” 秦显一愣，侧头看着苏乔。 苏乔表情严肃，态度坚决，“不算姻缘。” 秦显盯着她，困惑不解。 苏乔站起来，跟老师傅道了谢，拉着秦显离开。 下山的时候，天才刚亮。 两个人手牵手，秦显还是奇怪地问了句，“为什么不算姻缘？” 苏乔道：“不想算。” 秦显顿下脚步，目光沉沉地盯着她。 苏乔觉得秦显的眼神似乎想将她看穿，她笑了笑，捏捏秦显下巴，“你傻啊，今天已经算了你的学业，不能算太多了，有损福报的。” 秦显皱眉，“有这种说法？” 苏乔一本正经地点头，“当然有。” 她往上拾了级台阶，绕到秦显身后，双臂环到他身前，趴在他背上，“背我，好困。” 秦显笑，微一弯身就将苏乔背起来。 苏乔双臂轻轻搂着秦显脖子，双脚缠在他腰间。 秦显双手反剪在后面，托住她臀，背着她一步步往山下走，忍不住笑她，“早上让你多睡会儿，你非要烧头香。” “背我一下，这么不乐意吗？” 秦显笑，“背你一辈子都愿意。” 苏乔弯了弯唇，脸颊贴着秦显脸颊，闭着眼睛，清晨山间清风吹来，伴随着淡淡的桃花香。 她真的有点困，闭着眼睛很快就迷迷糊糊的了。 秦显背着她，慢慢往山下走。 岁月如此静好，所有的烦恼在这一刻都被抛在脑后。 她闻到秦显身上淡淡的柠檬味道，心里充满安全感。 即使很多年以后，苏乔回想起这段日子，回想起秦显背着她在山间漫步，清风温柔地吹着他们，日出在他们身后缓缓升上地平线，一轮橙色的光照亮整座山头。 想起秦显，后来那些孤独难熬的日子都变得不那么孤独了。 至少，她心里有个很爱的人，她可以去回忆他。 第22章 快高考那阵，刘梅从家里拎了几只土鸡来，拿到市场上杀了，洗干净全部堆在苏乔冰箱里。 她每天炖一只鸡，然后让苏乔给苏扬送去。 苏扬教室就在秦显隔壁。 路过的时候，下意识从窗外望进去。 或许是心灵感应，秦显原本正在做试卷，忽然侧头看向窗外。 四目相对，苏乔弯了弯眼，隔着窗户冲秦显笑。 秦显也笑了，口型说：“等我。” 苏乔点头，然后拎起手里的保温桶，指了一下前面。 秦显会意，应该是给苏扬送的。 苏乔晃了晃保温桶，然后往前走了。 直到苏乔的身影消失在窗外，秦显才收回目光继续写卷子。唇角却不经意弯起丝笑意。 林娜紧紧拽着笔，看见苏乔隔着窗户对秦显眉来眼去，牙齿咬得紧紧的，差点将手里的笔都折断了。 离高考还剩下十天不到，各科老师都不怎么讲课了，全靠学生自己复习，有问题便单独答疑。 苏扬正在请教老师问题，待老师讲完，离开他的座位，有人在后面踢了脚他的凳子。 他回头，那男生笑得意味深长，“你姐来了。” 苏扬有回跟班里几个男生去汀兰酒吧玩，碰到苏乔正在陪客人喝酒。 有男生见过苏乔，就问：“诶，苏扬，那不是你姐吗？” 所有人都起哄，还有人嬉皮笑脸地推他，说：“苏扬，去把你姐叫来陪我们喝酒啊。” 还有人问：“苏扬，你姐□□不？” 一群人哄堂大笑，苏扬当时只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从那以后，他就不准苏乔来学校找他。 有几次在路上见到，他也绕道走，装作不认识她。 他觉得丢人。 他往窗外看了一眼，苏乔靠着走廊站着，眼睛望向走廊一侧，并没有看他。 他不禁握紧了笔，悄悄咬紧了牙。 苏乔在外面等了会儿，下课铃响，教室里陆陆续续出来一些学生。 后门出来几个男生，不怀好意地冲她吹口哨。 苏乔不禁皱眉，看着他们，只觉得恶心厌恶。 都是同龄人，有人优秀，有人垃圾。 她望向窗户里面，终于看到苏扬放下笔，站起来，朝教室外走来。 “苏扬，你姐都等半天了，你怎么才出来啊。”刚刚那几个男生嬉皮笑脸的，跟没骨头似的站得东倒西歪。 苏扬捏紧拳头，朝着苏乔走过去。 苏乔还没来得及说话，苏扬开口就是：“你知不知道我要高考了，你能不能不要来影响我？我说了多少次，不要来我学校！” 苏乔愣了下。 他声音压得很低，苏乔却从他眼里看到愤怒和羞耻感。 “不好意思，她是来找我的。”一道低沉的嗓音突然响起。 声音有些熟悉，走廊上看热闹的学生全都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秦显穿着白衬衣，藏蓝色的校裤。双手抄兜，从人群里走出来。 所有人都很惊讶，谁不知道秦显是很冷漠的性格，居然会帮人说话，而且对方还是个女生。 秦显径直朝苏乔走过去，握住她手，然后将她另外一只手拎着的保温桶拿出来，递给苏扬。 他目光紧盯着苏扬，气场碾压，“拿着。” 秦显眼神很冷，苏扬被秦显身上的气场压住，竟然莫名有点怕，下意识伸手接住。 秦显盯着他，语气很冷，“你姐为了你牺牲了自己的人生，辛辛苦苦赚钱供你读书。像你这种不知感恩的人，读再多书又有什么用？” 苏扬怔住，浑身僵硬地站在那儿。 秦显看他一眼，然后拉着苏乔离开。 苏乔的手被秦显牢牢握在手里。 她跟在秦显身后，看着他笔直的背影，慢慢的，眼里不自觉地有了笑意。目光落下，看到秦显牵着她的手，嘴角轻抿，又笑了笑。 有人优秀，有人垃圾。 有人憎她，亦有人爱她。 秦显牵着苏乔去了天台。 天台无人，地上有些烟头。 苏乔笑，侧头问秦显，“这是你们的根据地吗？” 秦显看着她，却是问：“你没事吗？” 苏乔笑了下，“没事，习惯了。” 苏扬对她的态度，她早就习惯了。 她伸手摸到秦显裤兜里。 秦显挑了下眉，低下头，看着她从裤兜里摸出烟盒。 抽出根烟，夹在指间，将烟盒塞回秦显裤兜，又从里面摸出打火机。 抬眼的时候，和秦显视线对上，她弯眼笑了笑。 秦显却突然拉住她手，盯着她问：“抽完烟心情就会变好？” 苏乔愣了下，看着秦显。 打火机被秦显收走，他拉着她胳膊，将她带入怀里，搂住她腰，低头便吻下来。 比抽烟更快乐的事，是和爱的人接吻。 唇齿交缠，吻到缺氧，什么烦恼都忘记了。 林娜躲在天台外面，看着里面拥抱着接吻的两个人，嫉妒的心快要将她吞噬了，她紧紧捏着拳头，好一会儿，才红着眼睛跑下天台。 苏乔和秦显在天台上待了二十分钟，秦显还不想走，被苏乔硬推下来的。 到教室外面的拐角，苏乔躲在墙后，催他，“快回去了。” 秦显单手抄在裤兜里，倚着墙壁，盯着苏乔笑。 苏乔轻轻踢他膝盖，小声说：“快回去啊。” 已经上课好一会儿了，整栋教学楼安静异常，苏乔不敢大声讲话。 秦显还是笑，半晌，俯下身，在苏乔耳侧轻声说：“晚上我去你那里？” 苏乔“噢”了一声，抬起眼来，有些幸灾乐祸地摊摊手，“怎么办呢？我妈在我那儿。” 秦显脸上的笑容一滞，下一秒就皱起了眉。 苏乔被逗笑，又抬手推下他肩膀，“好了，你快去上课，马上就高考了，等高考完就有大把时间在一起了。” 秦显点头，这才嗯了一声。抬手捏了捏苏乔下巴，“那我进去了。” “嗯，去吧。” 秦显往四下看了一眼，然后低下头，捏着苏乔下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随后才松开她，转身从教室后门进去。 苏乔扶着墙，从墙后探出头来，看见秦显走进去教室，回到位置上。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将脑袋收回去，顺势坐在身后的台阶上。 盯着地面发呆，直到眼下出现一双粉色的匡威帆布鞋。 苏乔抬起头，林娜站在她面前，像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瞪着她。 苏乔平静地和她对视了一会儿，然后从台阶上站起来，直接绕开她，准备下楼。 “你站住！” 苏乔脚步顿了下，回头，“有事吗？” 林娜最讨厌的就是苏乔这副从容淡定的样子，表情和眼神永远都是那样平静。明明是肮脏的人，却偏偏装得比谁都清高。 想到她刚刚在上面缠着秦显接吻，她冷笑声，说：“听说你以前在酒吧陪酒，和很多男人上过床吧？” 苏乔眉心一拧，冷眼盯着她。 林娜瞪着她，恶声骂道：“你不要糟蹋阿显！” 说完，转身就走。 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转头盯着苏乔，眼神里全是轻蔑和不齿，一字一字地说：“真恶心。” …… 高考那两天，苏乔特地请了两天假，去陪秦显。 第一天到考场的时候，她发现大部分考生都是父母陪着的，好奇地问：“你爸妈怎么不来陪你？” 秦显笑，“他们从来不在我学习的事情上面操心，也不会管我。” 苏乔点点头，“你的确没什么好操心的。” 顿了下，又有点担心地问：“那我会不会打扰你呢？” 秦显正仰头喝水，听言笑出来，“想多了你。” 他将矿泉水盖子拧上，水瓶递给苏乔，顺便捏了下苏乔的脸。 苏乔接过来，帮他拿着，“那我在外面等你。” 六月份的天，虽然昨晚下了雨，但天气还是闷热。 秦显有点心疼，说：“你去酒店休息吧，我考完回来。” 秦显在考点附近订了两天酒店，方便考试。 苏乔怕秦显担心，便点头，“好，我回酒店等你。” 秦显俯身亲了她一下，然后笑着摸下她头，“我走了。” 苏乔点点头，然后抱了抱他。 没有说让他加油或者好好考的话。因为她知道，秦显不需要担心。 苏乔没有在学校外面等秦显，等考试开始了，迎着湿热的风，慢悠悠地回到酒店。 已经六月份了。 八月二十号是她的生日，秦显说要带她出去玩。 第23章 高考结束那天，秦显晚上要跟同学聚餐，问苏乔要不要去。 苏乔侧躺在床上，怀里抱着个靠枕。 秦显躺在苏乔身侧，左手撑着头，右手温柔地将她颊边一缕碎发勾到耳后。 傍晚的天，窗外是落日余晖，天空被夕阳晕染，像一副橘色的油墨画。 苏乔轻轻摇头，“我不去了。” “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苏乔脸色不太好，秦显抬手摸上她额头。 “我没事。”苏乔拉下他手，握在手里，看着他问：“你今晚吃完饭是回家还是来我这里？” 秦显眼底溢出笑，意味深长的，“你想我来吗？”他将手从苏乔手里抽出来，搂住她腰，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苏乔抬头，毫不掩饰自己，“我想你来。” 秦显笑，低头吻上她唇，半晌才微微松开，“那我就来。” 高考聚餐是一惯的传统，全班都去，班主任、各科老师也都来了，算是谢师宴。 热闹地吃完顿饭，便准备转场去ktv，秦显不打算去，出了酒店就在门口打车。 被王煦拉住，“你不要去ktv啊？” 秦显嗯了一声，“我不去了，你们玩开心。” 出租车停下来，秦显拉开后排车门，俯身就上了车。 林娜和几个女生从酒店里一起出来，刚好就看到秦显上了出租车，忙跑过去，“他怎么走了啊？他不去ktv吗？” 王煦摸了下后脑勺，含糊地嗯了一声，说：“阿显又不喜欢那种场合，嫌吵吧。” 林娜盯着秦显搭乘公的那辆出租车消失在视线里，不由哼了一声，“他是要回去陪苏乔吧。那种女人，真不知道他究竟喜欢什么！” 语气里藏不住的怨气和嫉妒。 王煦揽她肩膀，“好了好了，咱们走吧，阿显喜欢，我们再不满意也管不着啊。” …… 苏乔没想到秦显这么快就回来了。回来的时候，她刚准备吃饭。 一碗蛋炒饭，桌上一小碟咸菜。 “你晚上就吃这个？”秦显一进来就看到桌上那一小碟咸菜，皱起眉心。 苏乔刚拿起筷子，见秦显回来，又放下筷子，“你怎么这么快？” 秦显道：“吃顿饭能花多少时间。” 苏乔：“吃完饭就散了吗？没有其他活动？” 秦显嗯了一声，走过去拉起苏乔往卧室走。 “干什么？” “换衣服，带你出门吃饭。” 秦显带苏乔去她喜欢的那家小酒馆。 秦显已经吃过了，但苏乔觉得自己一个人吃没劲儿，逼着秦显陪她一起吃。 秦显好笑又无奈，只好陪着她。 这家酒馆上次来，还是秦显生日的时候。 吃完饭，两个人坐在位置上聊天。 店里开着空调，凉飕飕的，格外舒服。 苏乔端着酒杯，杯里一杯清澈的梅子酒。 喝了一小口，喂到秦显嘴边，“你试试，还可以。” 秦显低头尝了一口。 苏乔弯着眼笑，问：“怎么样？好喝吗？” 秦显嗯了一声，“还行。” 苏乔笑了笑，放下酒杯。 坐的靠窗位置，隔着窗户，苏乔望着窗外人来人往，想起刚和秦显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冬天呢。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半年了。 她收回视线，双手托着下巴，望着对面的秦显，“你还记得上次说，等我生日带我出去玩吗？” 秦显正往杯里倒水，“记得。” 倒完水，将水壶放下，抬头时，眼里含着笑意，“你想去哪里？” 他伸手拉过苏乔一只手，握住手里。 苏乔身体的重心往左边靠了靠，只左手撑着脸颊，想了下，说：“我不知道，我哪里都没去过，你带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晚上就回去翻攻略。 秦显选了很多个地方，苏乔趴在床上，最后指着电脑上的一张风景图，“去这里吧。” 云南，老听人家说四季如春，风景秀美。 秦显点头，“可以。” 高考前倒是和秦显出去了一次，但那次只是短途，当天去，第二天晚上就回了。 这次苏乔想久一点，秦显问她能请几天假。 “不知道，我先问问吧。” “好。” 可还没等到苏乔跟老板请假，第二天却先等来了另外一通电话。 市中心的星悦咖啡厅。 包厢里。 一名身穿米色裙子的女士，坐姿端庄，漂亮优雅。 苏乔见到她的第一眼，便明白秦显为什么长得那样好看。 基因是会遗传的。 谢俪见到苏乔，笑了笑，招呼道：“进来吧。” 苏乔轻轻点了下头，走过去。 “坐吧。” 苏乔又点了点头，在谢俪面前坐下。 “看看想喝点什么。”谢俪点了下桌上的菜单。 旁边站着服务生，手里拿着点餐本。 苏乔将菜单收起，抬头递给身侧的服务生，说：“给我一杯白水吧，谢谢。” 服务生明显愣了下，下意识看向谢俪。 谢俪脸上始终带着礼貌而温和的微笑，轻轻点了下头。 “好的，您稍等。”服务生收好菜单，便退了出去，轻轻带上门。 包厢里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谢俪仔细观察着苏乔，她安静坐在对面，目光平静，没有惧怕，也没有低人一等的胆怯。 她坦荡地坐在那儿。 谢俪突然有点明白儿子喜欢她什么。 长得漂亮，气质出众，眼神干净且坦荡。像一只清莲。 若不是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老实说，她对她第一印象还不错。 良久，谢俪终于开了口，“苏乔，你知道我找你的目的吧？” 苏乔点头，“知道。” 玲珑剔透，又让人多了一处喜欢的地方。 “你和阿显的事情我很早就知道了，一直没找你，是怕影响阿显高考。” 苏乔看着她，语气依然平静，“我明白。” “既然你都清楚，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阿显和你是没可能的。” 来的时候，谢俪很犯愁，她怕这女孩儿要是死活缠着阿显不肯分手怎么办。阿显若真像林娜说的那样那么喜欢她，会不会为了她和家里反目？这是她最害怕的。 但是眼前的女孩儿和她想象中太不一样。 不是那种夜店里浓妆艳抹，浑身上下都透着低贱的女孩儿。 头发高高扎在脑后，穿一件白色t恤，浅蓝色的牛仔裤。没有化妆，干干净净的一张脸。像一个规矩的邻家女孩儿。 即便如此，她还是要说：“你配不上我儿子。” 苏乔不明白。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对她说这句话。 她配不上秦显，她知道的。她自己比谁都清楚。 但是一而再再而三从其他人嘴里听到这句话，还是让人难受得想哭。 谢俪从包里拿出一只信封，厚厚的一叠，推到苏乔面前，“听说你在夜店打工，女孩子就算缺钱也不能去那种地方，这个你收下，就当是秦显对不起你。” 苏乔盯着桌面上的信封，信封口露出粉色的边角。 她盯着看了一会儿，就在谢俪觉得也不过如此的时候，她却慢慢抬起头，目光坦荡地看着她。 她声音轻轻的，在包厢里响起，“秦显没有对不起我，他很喜欢我，对我很好。” 谢俪愣住。 苏乔又继续说：“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要结果。我知道我配不上秦显，我从来没有奢望过什么。但我说的配不上，是因为我没有念书，没有机会上大学。可我在夜店打工赚钱，每一分都是干干净净的，我没有什么好丢人的。” 谢俪看着苏乔，半晌，轻声说：“抱歉。” 顿了下，“但你还是必须和阿显分开。” 苏乔觉得心里好像突然被砸空了，血淋淋的一个窟窿，疼得她想大哭一场。 她看着谢俪，眼神里终于带了点祈求，“再等两个月好吗？八月二十是我生日，等过完生日，我马上就走。” 谢俪想了会儿，轻轻点了下头，“好。” 苏乔深吸了口气，轻声道：“谢谢。” 她站起来，对着谢俪微微弯了下腰，“我先走了。” 谢俪点点头，端起桌上的茶水，没有看她。 苏乔转过身，眼睛瞬间红了。 停了一会儿，朝着门口走去。 拉开门，谢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过完生日就离开吧，走干净点，从今往后都不要在阿显面前出现。” 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下来，她扶着门框，良久，轻轻点了下头。 第24章 苏乔从咖啡厅出来，天已经黑了。 她失魂落魄地在走在街上，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街上来来往往的车辆、行人，她看不见，也听不见，有人撞到她，也感觉不到疼。浑浑噩噩地走在人群里，浑浑噩噩地过马路，浑浑噩噩地坐上公交，坐到位置上。 她望着窗外，脑子里一片空白。 直到有人递给她一张纸，“小姐，你没事吧？” 苏乔回过神，侧头，才发现旁边坐着一个女人。 她手里拿着纸巾，安慰她，“别哭了，这世上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苏乔愣了愣，下意识摸了下脸，冰凉的一片，她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在哭。 为什么要哭呢？ 不是早就做好准备了吗？ 手机在包里振动，旁边的女士提醒她，“小姐，你手机好像在响。” 苏乔愣了几秒，茫然地点点头，“谢谢。” 电话是秦显打来的，苏乔盯着手机屏幕好一会儿没接。 她转过头望向窗外。夜风吹在脸上，冰凉凉的。 她深深吸了口气，好一会儿，终于将电话接通。 秦显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很高兴的语气，“你快回来了吗？我做了饭，你回来试试。” 苏乔头靠着车窗，听见秦显的话，轻轻笑了笑，“你做的饭能吃吗？” 秦显道：“你回来试试不就知道了。” 苏乔又掉了滴眼泪，唇角却弯着笑，轻声说：“好啊，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嗯，等你。” 挂了电话，苏乔又望着窗外发呆。 城市的夜景分外迷人，霓虹闪烁，处处金光。 这里曾经是她的梦想，她做梦都想逃出大山。可真的来了这里才知道，这个地方是分等级的。像她这种人，永远也只能生活在城市边缘，很多东西她连靠近都没有资格。 到家的时候，已经八点。 苏乔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确定自己情绪稳定才终于摸出钥匙开门。 刚准备把钥匙插进锁眼，门就从里面开了。 门一打开，就闻到一股什么东西烧糊的味道。 苏乔忍不住笑，“你又烧厨房了。” 她将钥匙□□，扔回包里。 秦显笑，一手牵她进屋，一手关门，“没烧厨房，排骨有点烧糊了。” 他牵着苏乔到饭桌前，苏乔看到桌上那盘黑糊糊还冒着热气的排骨，愣了几秒，回过头，捧着秦显的脸，一本正经地说：“你说，是不是想毒死我再重新找个漂亮的女朋友？” 秦显被逗笑，举手发誓，“天地良心，我秦显这辈子就喜欢苏乔一个人。” 苏乔看着他，眼眶突然红了。 秦显愣了下，“怎么了？” 手指抚过她眼睛，眉心蹙起，“眼睛怎么红了？” 苏乔忙摇头，笑着说：“没事，有点感动。” 秦显笑，在她鼻子上捏了下，“傻不傻。” 苏乔捧着他脸，抬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唇角弯着笑，“你去盛饭吧，我洗个澡先。” 秦显嗯了一声，扣着她头，低头在她额头上吻了下，然后才转身去厨房。 苏乔站在原地，回头盯着秦显的背影，好一会儿，才转过头，朝着卧室走去。 苏乔简单冲了个澡，洗完澡出来，头发在脑后高高束在脑后，随意挽着个丸子。 秦显已经在餐桌旁坐好了，苏乔走过去，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笑着道：“有人伺候可真好。” 秦显笑，将筷子递给她。 苏乔夹了一块排骨，尝了一下。 秦显问：“怎么样？” 苏乔忍着笑，就着筷子上的排骨喂给秦显，“你自己尝尝。” 秦显也有点怀疑自己的水平，小心翼翼尝了一口，一入口，眉心就拧起来。 苏乔笑得不行，“也还好啦，就是咸了点，焦了一点。” 秦显：“……” 苏乔从凳子上站起来，坐到秦显旁边去。 挽着秦显胳膊，拿着筷子又夹了一块排骨，低头准备吃。 秦显握住她手腕，拧着眉心，“别吃了。” ”要吃啊，男朋友亲手给我做的晚饭，现在不吃，以后就没机会了。” 秦显一怔，看着她，“什么意思？” 苏乔抬起头，眼里含着笑，说：“因为我以后不会再让你进厨房了，当然就吃不到了。” 秦显嗤笑了声，“难吃到这种程度吗？” 苏乔笑着点头，“嗯，很难吃。” 饶是如此说，苏乔还是将秦显做的一桌菜都吃光了。 因为现在不吃，以后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吃完饭，两人下楼散步消食。 秦显牵着苏乔的手，两个人沿着步行街绕了一圈。 到出租车站，秦显回头摸了摸苏乔的头，“我回去了，明天再过来。” 苏乔望着他，没有说话。 “怎么了？”秦显见苏乔神色不太对劲儿，轻轻捏着她下巴，笑了笑，“舍不得我？” 苏乔点头，问他：“能不走吗？” 秦显愣了下。 苏乔看着他，认真地说：“反正也高考完了不是吗，不回家也没有关系的对吧？” 秦显看着苏乔，想了会儿，点头，“也行，那就不回去。” 苏乔总算笑了，拉着他往回走，”开学前你就待在我这里吧。” 秦显忍不住笑，揽着她肩膀，将她搂着往前走，”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粘人？” 苏乔道：“以前不想耽误你学习而已。” 两人散着步回家，苏乔先去浴室洗漱了，然后把浴室让给秦显。 夏天天热，秦显一天洗好几次澡。 男生洗澡很快，没一会儿便洗好出来。 沙发上的被子和枕头不见了。 他正擦着头发，目光落在沙发上，擦头的动作忽然顿住。 走到卧室，苏乔已经坐在床上了，靠着床头，手里拿着本书在翻。 是秦显给她的一本书。 见秦显进来，抬眼看了他一眼，“洗好了。” 问完，又垂眼继续看书。 秦显靠着门框，单手插在裤袋里，眸色深深地盯着苏乔。 好一会儿，才说：“你把我的枕头和被子收起来了？” 秦显之前住苏乔这里，一直都是睡沙发的。 突然将被子和枕头收起来，由不得他不多想。 苏乔从书里抬起头，眼神坦荡，“是啊。” 两个字，没有多余的解释。 秦显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嗓音低沉，“那我睡哪儿？” 苏乔冲他笑，拍了下她旁边的位置，“我们一起睡吧。” 秦显挑挑眉，眼睛盯着她。 “我想和你多说会儿话。” 秦显盯着苏乔，半晌，忽然便笑了。 苏乔见他笑，也跟着笑了。 她拉开被子，看向秦显，“过来吧。” 两个人躺在床上，同一个枕头，同一个被子。 面对面，彼此对视了好一会儿，苏乔先笑出来，然后靠到秦显怀里，抱住他腰。 秦显手覆到她后背上，低头在她耳侧轻轻吻了一下，颈间一股淡淡的香味儿，他笑了笑，轻声说：“怎么这么香。” 苏乔脸埋在他胸口，声音轻轻的，“香吗？” 秦显嗯了一声，“很香，天生的吗？” 苏乔没有擦香水的习惯，味道又不像是沐浴露的味道。 苏乔轻轻嗯了一声，“可能吧。” 秦显脸埋在她颈侧，轻轻呼吸。 苏乔有点痒，头偏了偏，笑，“这么香吗。” 秦显轻笑着，嗯了一声。 苏乔望着床头的灯，眼神有些朦胧，半晌，轻声说：“那你记住了。” “什么？”秦显抬起头，又在她发间轻轻吻了下，顺口问了句。 苏乔没有回答，眼睛失神地盯着床头昏黄的灯光。灯光倒影在她的眼里，眼里蓄着眼泪，仿佛下一秒就要掉下来。 记住她的味道，记住她。 …… 次日清晨，苏乔在秦显怀里醒来。 他还睡着，手臂搂着她。 时间还早，苏乔怕吵醒他，轻手轻脚从秦显怀里起来，然后穿鞋下床，去浴室洗漱。 洗完出来，秦显还在睡，苏乔拿着手机去外面打电话。 电话那头是快递公司的老板，听到苏乔说要请假，便道：“你和刘昊他们换下班吧，平时你们不都是这么干吗，没事的。” 苏乔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缓缓升起的朝阳，一字一字地说：“我想请两个月。” “什么？！两个月？”那边几乎没有任何思考，果断拒绝，“不可能的，哪有请假请这么长时间的，咱们站点有多忙你也是知道的，缺一个人就忙不过来了，你要不来，我们就得招其他人了。“ 苏乔望着对面的朝阳，橘红色的光映照在她眼里。 她眼睛也不眨一下，轻声说：“那我辞职吧。” 第25章 苏乔挂了电话，在窗口站了一会儿。 她看着对面的太阳慢慢爬上来，悬挂在天空。 又是新的一天了。 离分别的日子又近了一天。 秦显醒来的时候，已经九点多。 睁开眼睛，发现苏乔坐在他床侧，握着他的手。 他不由怔了下，“你什么时候起的？” 苏乔笑了笑，“起了好一会儿了。” 秦显撑着身子坐起来，”怎么不叫我。” 苏乔目光落在秦显睡乱的头发上，伸手帮他把头顶翘起来的一缕头发往下压了压，温柔地说：“我想让你多睡会儿嘛，你前阵子都没怎么睡。” 秦显捧住她脸，俯身在她唇上亲了下，然后才问：“吃早饭了吗？” 苏乔摇头，“等你。” 秦显看着她，忽然想起什么，问：“你今天不上班吗？” 苏乔点点头，“我请假了。” 秦显愣住。 半晌，担心问：“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说着，手便覆到她额头上。 苏乔拉下他手，“我没有不舒服，我只是有点累了，想休息一段时间。” 秦显问：“你请了多久？” 苏乔道：“两个月。” 秦显有些惊讶，“这么久？” 苏乔嗯了一声，“我工作太久了，很累。” “你是该休息一下了。”秦显眼神心疼，手覆在苏乔脸颊上，大拇指轻轻抚摸着。 苏乔笑了笑，身体往前倾，捧着秦显的脸，在他唇上亲了亲，然后说：“你起来洗漱吧，我们出门吃早饭。” 男生收拾出门能比女生快好几倍，明明苏乔比秦显先收拾，结果等秦显都收拾完了，她还在浴室梳头发。 夏天太热了，她得把头发扎高一点。 秦显就靠着浴室的门框，笑着瞧着苏乔。 苏乔一边对着镜子梳头一边说：“你不要催我，你一催我，我就梳不好了。” 秦显笑，“我没催你。” 苏乔胳膊抬高在头顶，将橡皮筋拉长绕头发一圈，侧头望着秦显，笑了笑。 秦显眉眼含笑，“你笑什么？” 苏乔扎好头发，对着镜子照了照，总算满意。 走出来，抱着秦显，抬头亲了他一下，“开心的笑。” 秦显搂着她腰，“开心什么？” 苏乔又笑了，捏捏他下巴，“因为你好啊，你对我好，我当然开心。” 秦显笑出声，揽过她肩膀，搂着她往外走，“你倒是容易满足。” 两个人走到门口换鞋。 苏乔认真地点点头，“我是挺容易满足的。” 有人爱她，就够了。 在楼下茶餐厅随便吃了点早饭。 才九点多，外面太阳已经明晃晃的了，隔着玻璃都感觉到热。 苏乔托着下巴，望着外面明晃晃的太阳，有点发愁，“这么热，我们去哪里玩啊。” “这天气只能在室内待着。”秦显把苏乔剩下没有吃完的流沙包一并吃了，剩下有馅儿的部分喂到苏乔嘴里。 苏乔嚼了两下，忽然想到什么，从窗外收回视线，看着秦显，“我们去看电影吧，我们好像还没有看过电影。” “好。” “看完电影再去游乐场。”苏乔又道。 想了下，又忙问：“游乐场几点关门啊？我们得把时间安排好，你说——” 话音突然戛然而止。 苏乔这才发现秦显在笑她。 她抿了抿唇，“你又笑什么？” 秦显靠着椅背，双臂环在胸前，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看着苏乔笑。 苏乔下意识摸了下脸，“我脸上有东西？” 秦显还是笑，不答她。 苏乔被他笑得久了，也跟着笑起来，“你就笑吧，你开心就好。” 她站起来，“走了。” 苏乔率先走到餐厅外面，秦显在后面结账，稍晚一会儿。 出来的时候，苏乔蹲在路边，正在逗一只别人牵着的小狗。 秦显站在那儿，突然就顿住了脚步。 她蹲在那里，阳光照在她身上，嘴角弯着笑，一下一下抚摸着小狗的脑袋，表情都是温柔的。 秦显看着苏乔，脸上的笑容敛去，心里忽然像被什么刺了一下。 她再勇敢，再坚强，其实也是个普通的女孩子。 她会喜欢游乐场，会喜欢可爱的小动物…… “秦显。”苏乔侧头想看秦显出来没有，见他站在不远处，和小狗主人告别，站起来，朝着秦显过去。 “你愣在这里做什么，走啦。”她拉住秦显的手，要拉他走，却被他反手握住。 苏乔手被拉住，走不动了，回过头，“怎么了？” 秦显看着她，问：“你很喜欢小狗吗？” 苏乔没想到秦显突然问这个，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 她笑了笑，“是啊，小狗很可爱。” 秦显：“刚刚那狗是什么品种？” 苏乔：“比熊啊，你不认识啊。” 秦显想了下，忽然说：“你要是喜欢的话，就养一只。” “啊？” 秦显道：“等我开学，我不住学校，我们俩在外面租房住，你要是喜欢，就养一只。” 苏乔心一下又痛了，眼睛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她忙笑着掩饰，说：“不要啦，养了小狗就是一辈子的责任，我又没什么耐性，只是看着别人养的小狗可爱而已。”说着，又摇摇头，“我不养。” 秦显点了下头，“看你，你想养就养，不想养就不养。” 秦显对她几乎是千依百顺。 苏乔看着他，眼眶忍不住红了，她急忙扭过头，指着前面，“我们去坐地铁吧，去市区玩。” “走吧。”秦显拉着她过马路，没有注意到苏乔侧过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掉了滴眼泪。 没有以后了，她没有机会和他一起养只小狗。 两个月的时间，苏乔想和秦显做尽所有情侣之间该做的事情。 去看电影、去逛街、去游乐场、去旅游…… 两个月的时间，秦显基本每天都和苏乔在一起，梁逸和王煦他们每次约他打球，都说没空。 今天已经两个月来第八次约秦显打球了。 苏乔和秦显在家里吹着空调看电视，苏乔躺在秦显腿上，时不时喂他吃颗葡萄。 手机响起的时候，她从沙发上摸到，递给秦显。 秦显看了眼来电，按了接通键。 电话一通，王煦就在那头嚷嚷起来，“阿显，打球啊，出来不？这都放假两个月了，你一次也没出来过了，你不能有了媳妇儿忘了兄弟吧。” 王煦声音很大，苏乔都听见了。 见秦显要拒绝，她拉下他衣袖，轻声说：“去吧。” 秦显垂眼看着她，眼神在说：“不是说想让我陪你吗？” 苏乔弯了弯唇，说：“去吧，我还没看你打过球呢。” 消失两个月的秦显终于露面了，然而一起来的，还有苏乔。 苏乔跟在秦显身侧，坦坦荡荡地站在那儿。 气氛有几秒钟的尴尬，没有人招呼她。 只要孟莺热情地拉住她手，笑容真诚，“苏乔姐你也来了，好久没见到你了。” 苏乔笑了笑，“你好。” 孟莺挽着苏乔的手，道：“我们到旁边去坐吧，让他们打球。” 苏乔点点头，对秦显说：“那我在那边等你。” “嗯，一会儿打完带你去吃饭。”秦显从裤兜里摸出钥匙和手机，递给苏乔。 苏乔接过来，放到自己包里，然后跟着孟莺一起到篮球场旁边的观众台去坐。 孟莺拉着苏乔到看台上坐下，刚想和苏乔说说话，林娜突然拉了她一下。 她转过头，压着声音，“干嘛？” 林娜皱着眉，“你干嘛对她这么热情，疯了吧你。” 她强行将孟莺拉走，隔苏乔很远，到另外一边坐。 苏乔目光斜视地看着篮球场，对身侧女孩儿们的闹剧没有兴趣。 她眼里只有秦显。 只要他喜欢她就够了。 秦显打球的时候，目光却一直在苏乔身上，没有认真专心地打球。 女孩儿们坐在一侧，苏乔一个人坐在另一侧。 他看着她一个人坐在那里，心里突然涌上一股难言的怒火。 他将球扔给梁逸，大步朝看台走去。 篮球场顿时静下来，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秦显朝苏乔走过去。 苏乔见秦显过来，也愣住了，“怎么了？怎么不打了？” 秦显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将苏乔拉起来，顺手拎起她放在一旁的包，“我们走。” 第26章 苏乔被秦显带着离开篮球场。 他脸色很差，像在强忍怒意。 苏乔比很多人都通透，不用猜也知道他在气什么。 他走得很快，苏乔被他拉着，快跟不上，喊住他，“秦显你等等。” 秦显脚步顿了下，总算回头。 苏乔上前两步，抱住了他。 秦显蓦地愣住。 苏乔下巴枕在他肩膀上，轻声说：“你不要生气秦显。” 秦显搂住她腰，紧抿着唇，好一会儿，才低声说：“对不起。” 苏乔愣了下，抬头问，“什么对不起？” 秦显看着她，很自责，“是我让你受委屈了。” 刚刚他看到苏乔一个人坐在那里，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混账。 这些都是他的朋友，但是他的朋友却孤立她。 苏乔倒是笑了，挽住秦显胳膊，两个人沿着人行道，慢悠悠地往前走。 苏乔头枕着秦显肩膀，看着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 她忽然问，“今天几号了？” 秦显道：“十四号，怎么了？” 十四号，还有六天就是她的生日了。 苏乔抬头，望着头顶的天。 湛蓝的天，烈日如火。 她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感觉不到痛，只是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秦显，就感觉心里好像空了。 秦显问苏乔想吃什么，苏乔摇头，抬头望着他，“我们回家吧。” 想回家，想和秦显待在家里。 秦显拦了辆出租车，上了车，苏乔就靠到秦显怀里，头埋在他胸口，抱着他。 “怎么了？”秦显摸着她头，低着头，轻声问。 苏乔摇头，“困。” 秦显不由笑，揉揉她脑袋，“睡吧。” 秦显刚刚打完球，身上有股少年身上的汗味儿，还有一股淡淡的柠檬味。 苏乔靠在他怀里，将大脑放空，没一会儿便真的陷入了沉睡。 车开到家，苏乔还没有醒来。 秦显也没有叫醒她，付了钱，将车门打开。轻轻扶着苏乔肩膀，先下了车，然后俯身将苏乔抱起。 日头正晒，好在刚从空调车出来，不算太热。 秦显抱着苏乔进了小区。 苏乔在回家的路上醒了过来，睁开眼睛，便对上秦显的视线。 秦显看着她，“醒了。” 苏乔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有答话，重新将头埋进秦显怀里。 秦显愣了下，随后便笑了。 抬手按下电梯，道：“不想下来走路吗？” 苏乔“嗯”了一声，声音闷闷的，“有男朋友还走什么路啊。” 秦显笑，“那以后都抱着。” 苏乔眼眶湿润，好一会儿，才轻轻嗯了一声，“好。” 八月十六号，苏乔和秦显去云南旅游。 苏乔第一次坐飞机，第一次和秦显出远门，也是最后一次。 去云南的时候，飞机晚点。 秦显有航空公司的vip卡，带着她去头等舱休息室。 休息室空调开得很舒适，秦显找了靠窗的两人沙发。 苏乔挽着秦显，望着窗外。 “飞机估计还要等两个小时，睡会儿吧。”秦显道。 苏乔收回视线，看着秦显说：“不困。” 秦显笑着捏下她脸颊，“你这几天是怎么了，不睡觉的？” 苏乔这几天精神格外好，半夜缠着他和她聊到三四点。 昨天晚上又四点多才睡，以至于他这会儿倒是有些困了。 苏乔很想让秦显和她说说话，因为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有机会说了。 可是她看着秦显眼下的青影，又不忍心不让他睡觉。 她笑了笑，“第一次出门旅游，有点兴奋嘛。” 秦显笑，“你要是喜欢旅游，以后我们可以经常出来。” 苏乔心里发苦，唇角却弯着笑，“好啊。” 秦显将她的头按到自己肩膀上，“所以我们现在先睡觉吧，很困。” 说着，便闭上了眼睛。 苏乔挽着秦显胳膊，头靠在他肩膀上。 眼睛失焦地望着空气。 不知过了多久，有工作人员弯下身，递给她一盒纸巾，声音轻轻的，“小姐，您没事吧？” 苏乔回过神，看着工作人员手里拿着的纸巾，下意识摸了下脸，冰凉凉的，不知什么时候掉的眼泪。 她接过纸巾，食指挡在唇上，对工作人员无声示意。 工作人员下意识看了眼苏乔旁边的男生，点了点头。 苏乔对她笑了笑，轻声说：“谢谢。” 她摇摇头，微笑，“不客气。” 秦显昨晚睡得太晚，以至于这一觉竟然睡了一个多小时才醒。 睁开眼睛，发现苏乔拿着手机对着他。 他一愣，下意识挡住镜头，“你在拍我吗？” 苏乔弯着眼笑，“是啊。”她抬手把秦显挡住镜头的手拿下来，举着手机继续拍照，“旅途的点点滴滴都要记录下来的，以后没事儿可以拿出来看看。” 连拍了好几张，总算把手机收起来，“长得好看的男生睡觉都好看。” 她将手机扔到包里，然后拉秦显起来，“我们走吧，飞机要到了。” 原本是上午十点半的飞机，晚点了两个半小时，到云南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多。 秦显订了酒店接机，一出机场，便坐上车去了酒店。 不愧是四季如春的城市，气候温和，完全不像夏天。 到了酒店，两个人先去前台办理入住。 基本没苏乔什么事儿，她就坐在箱子上，无聊地划拉着另一只箱子。 “走了。”秦显很快就办好入住，回头揉下她脑袋。 苏乔从箱子上站起来，秦显拿好房卡，便伸手拎过那只大箱子。 苏乔拉着小箱子，手被秦显握在手心，牵着她往电梯的方向走。 他们住三楼，房间很大，有窗。 苏乔走到窗边，往楼下张望。 底下是一个花园，种着很多花花草草，林木葱茏，很漂亮。 秦显将东西收拾好，走到窗边，从身后抱住苏乔，“在看什么。” “看花。” 秦显笑，“喜欢花？” 苏乔点头，“喜欢啊。” 秦显嗯了一声，道：“等你生日的时候，送你。” 苏乔愣了下，回头，背靠着窗台，双手轻轻捏着秦显衬衣领口，看着她笑，“我生日，你准备送我什么？” 秦显挑挑眉，反问，“你想要什么？” 苏乔想了下，不知想到什么，眉眼漾开笑，“要不，把你自己送给我吧。” 秦显盯着她，眸色不由深了几分，“你说什么？” 苏乔搂住他脖子，笑盈盈望着他，重复说：“把你自己送给我。” 秦显盯着她，好一会儿没说话。 苏乔忍不住笑了，捏捏他下巴，抬头吻住他唇。 秦显眸色微暗，搂紧她腰，将她抵在墙上，嘴唇在苏乔唇上辗转碾压，苏乔张嘴呼吸，秦显便闯进去，与她湿热缠绵。 两个人酒店待到傍晚，出门吃饭。 秦显在网上查了攻略，带苏乔去了家有名的餐厅，点了他们家所有的招牌菜。 苏乔吃了几口，却怎么也吃不下了。 事实上，她这阵子都不太有胃口，心里堵得发慌。 但是怕秦显担心，还是逼着自己又多吃了几口，吃到后来，她觉得自己快要吐了。 她捂着嘴，紧紧闭上眼睛。 “怎么了？不舒服吗？”秦显见状，担心得不行，立刻坐到苏乔身边。 他去拉她手，想看看她。 苏乔摇头，“没事，我没事。” 她眼睛胀得厉害，快要忍不住了。 秦显又摸她额头，“是不是水土不服？” 苏乔将他手拉下来，“不是，我只是胃有点不舒服，我去下洗手间。” 她站起来，绕过秦显，大步朝着洗手间走去。 她走进洗手间，站在洗手台前，将水龙头开到最大，弯着腰，捧着水拼命往自己脸上拍。 眼眶滚烫，眼泪不断地涌出来，她拼命往脸上浇水，可眼泪往外涌的速度比她往脸上浇水的速度更快。 她肩膀颤抖，喉咙哽咽到发出呜呜的哭声，却又拼命忍着，压抑着不让声音溢出来。 旁边有人见到，担心地扶住她，“小姐，你没事吧？” 苏乔摇头，想说没事，开口却是哭声。 “你真的没事吗？你看起来很痛苦。”那人担心地问。 苏乔摇头，说不出话来。 她关了水，转身走到里面隔间。 门板关上的瞬间，她蹲到地上，紧紧捂住嘴巴。 第27章 苏乔不敢在洗手间待太久，怕秦显找进来。 她哭了会儿，到洗手台前，拧开水龙头洗脸。 对着镜子照了会儿，眼睛还是有点红。 她皱了皱眉，又低头冲了会儿水。 再照镜子，稍微好了一点。 深吸了口气，总算从洗手间出来。 刚出来，就碰到秦显往里面走，见到苏乔，拉住她，“怎么这么久？没事吧？” 苏乔笑，“没事。” 她拉着他往回走，问：“你吃好了吗？” “差不多了。” 回到座位上，苏乔弯身拿包，“去结账吧。” “我去。”秦显松开苏乔，转身就往收银台走。 苏乔回头看着秦显在吧台结账，怕店里灯光太亮，被秦显看出她哭过，她便拎着包去外面等。 外面天黑透了，苏乔站在门口暗处背光的地方。 盯着对面马路发呆。 秦显很快出来，四下寻了一圈，在餐厅对面的一棵树下发现了苏乔。 他走过去，“怎么在这儿。” 苏乔听见声音，这才回头，眼睛弯了弯，对秦显笑，“在这儿等你啊。” 秦显笑了下，和她十指交握，“走吧，带你转转。” 两个人也没什么目的地，就沿着古镇慢悠悠走着。 苏乔这辈子第一次这样希望时间可以慢一点，再慢一点，最好是永远定格在这一刻。 可惜没有如果，时间一分一秒，很快就过去了。 回到酒店，已经快十二点。 秦显让苏乔去洗澡，苏乔却拉着他手不放。 “怎么了？”秦显摸了下苏乔的额头，“是不是还不舒服？” 苏乔摇头，只是看着他。 苏乔就那么拉着秦显的手，不松开，秦显忍不住笑，索性将她抱到怀里，“怎么了？” 苏乔下巴枕在他肩上，眼睛失焦地望着对面墙壁。想说点什么，嘴巴张了张，却又不知说什么。 秦显摸摸她后脑勺，“我先去洗，洗完我们上床聊？” 苏乔嗯了声，这才抬头，盯着秦显看了会儿，然后才笑了，摸摸他脸，“去吧，床上等你。” 秦显挑了下眉，眼角含着笑意，“床上等我？” 苏乔笑，转身就往床边走，走到床尾，捡起秦显刚放到床上的衣服，抛给他，“快去洗吧你。” 秦显抬手接住衣服，看着她笑，眉眼干净如画，苏乔心里又被刀割了下，顿时笑不出来了。她索性躺到床上，拉过被子把自己裹起来，脚悬在床尾，轻轻踢在秦显腰上，“快去洗吧。” 听到浴室关门的声音，苏乔才终于将被子拉开。 平躺在床上，望着头顶天花板出神。 秦显洗完澡出来，苏乔侧着身子躺在床上。 秦显坐过去，拉住她手，“你去洗吧。” 苏乔抬眼望着他，忽然问：“秦显，认识我之前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女孩儿？” 秦显愣了下，“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苏乔道：“就是想起了，想知道你的理想型。” 秦显嗤笑了声，跟她一起侧身躺下。 盯着苏乔看了会儿，才轻声说：“以前没想过那些，在遇见你之后才开始想的。” “想什么？”苏乔问。 秦显笑了笑，“不知道，就是老想。” 苏乔弯了弯唇，“你是不是第一次见我就喜欢了？” “不是。” 苏乔眨了下眼，“那是什么时候？” 秦显道：“你第一次来学校找我，靠在墙边，对我笑，说请我吃宵夜的时候。” 苏乔抿着唇笑，勾住秦显的手指，“你当时对我是什么感觉？” 秦显想了会儿，看着她眼睛，一字一字地说：“心动的感觉。” 苏乔愣了下，盯着秦显几秒，然后便笑了，她靠到秦显怀里，抱住他，声音轻轻的，说：“谢谢你喜欢我。” 秦显抱住她，低头在她发顶吻了下，开玩笑地笑，“不客气。” 苏乔闭上眼睛，在心里轻声回道：对不起。 …… 八月二十，苏乔二十岁生日。 睁开眼的时候，秦显已经醒了，正看着她。 见她醒来，笑着说：“生日快乐，苏乔。” 苏乔笑了笑，“谢谢。” 秦显在被子底下牵住她手，“今天想去哪儿玩？” 这几天他们把该玩的都玩了，苏乔想了会儿，说：“就随便转转吧，只要跟你在一起，在哪儿都一样。” 她往秦显怀里靠了靠，抱住他腰，“或者我们再睡会儿，晚点再出去。” 于是两个人睡到快中午。 苏乔先醒，侧着身，面对着秦显，左手撑着头，右手轻轻捏秦显下巴。 捏了一会儿，秦显大概是感觉到痒，醒了过来。 睁眼就见苏乔撑着头，捏着他下巴玩。 苏乔见秦显醒来，眼睛弯了弯，“你总算醒了，寿星都饿了。” 秦显忽而一笑，拉下她手，“饿了不知道叫我。” 他坐起身，然后下床，“等我会儿。” 两个人收拾好出门已经是正午了，刚好可以去吃午饭。 秦显问苏乔想吃什么，苏乔凑他跟前，抬着头，笑盈盈望着他，“想吃你。” 秦显盯了她一会儿，然后也笑了，“别闹。” 他拉着她去了一间人不太多的餐厅。 吃饭的时候，苏乔依然没怎么胃口，吃到一半就放下筷子。 一手撑着脸，一手随意地搭在桌上，手里把玩个打火机，眼睛一直看着秦显，没有一秒移开过视线。 “你再吃点吧，别总看着我。”秦显又给苏乔盛了碗汤。 苏乔道：“就想看你。” 秦显笑，“还有一辈子可以看，急什么。” 苏乔没说话，眼睛发酸。 没有一辈子了，今天是最后一天。 吃完饭，两个人牵着手在镇上散步。 一路经过很多路边摊，走到一卖遮阳帽的路边摊，秦显突然停下来，弯身从摊位上拿起一只草编的遮阳帽，然后戴在苏乔头上。 苏乔愣了下，“怎么了？” 秦显道：“紫外线太强了，别晒伤了。” 他瞧了她两眼，似乎觉得帽子不太好看，又取下来，重新拿一只给她戴上。 连续换了三只帽子，秦显总算满意，“这个不错。” 他低头给她系下巴上的带子，“戴着。” 秦显低着头替她系带子，神情温柔。 苏乔看着他，差点掉下眼泪。 秦显给苏乔系好带子抬头，见苏乔眼睛红红地望着他。 他愣了下，“怎么了？” 苏乔摇头，“没什么。” 她移开视线，眼睛眨了下，将眼泪憋回去。 秦显揽住她肩膀，笑着问：“太感动了？” 苏乔嗯了一声，眼睛依然望着别处。 秦显笑，“那你以后对我好点。” 苏乔紧咬着牙，没坑声。 两个人在外面待到天黑，秦显本来还想带苏乔去逛夜市，苏乔拉住他，“我们回去吧，我有点累了。” 秦显点点头，“也行。” 于是牵着苏乔往回走。 苏乔一路都没怎么讲话，只是挽着秦显胳膊，头靠在他肩膀上。 倒是秦显在说：“我们是明天晚上的飞机，等回去以后先带你去吃火锅，你是不是吃不惯这边的菜，这几天都没怎么吃。” “对了，等回去以后，你跟我回家吧，我想介绍你给我爸妈认识。” 苏乔垂着眼，轻声应，“好。” 半个小时前，她接到秦显母亲的电话。 她依然客气而温和，在电话那头祝她生日快乐。 她说了声谢谢，那头沉默了会儿，说：“我知道今天不该说这话，但你答应我的事情不要忘记了。” “有多远走多远吧，以后都不要再回来。年轻人的感情能有多深呢，过些时候就忘了。” 到酒店门口，秦显在裤兜里摸了会儿，然后说：“门卡在你那儿。” “是吗。”苏乔低头翻包，果然在夹层找到了门卡，她还有点纳闷，“怎么跑我这里来了。” 秦显嗯了一声，让开身，让苏乔开门。 苏乔将门卡刷到感应器上，将门把往下拧，门应声开了。 她走进去，将门卡插到门边的灯控上。 屋里的灯瞬间亮起，苏乔刚要说话，一侧头，却顿在那儿。 前面茶几上摆放着很大一束玫瑰花。 旁边有个生日蛋糕，还有一个小礼盒。 苏乔盯着那束玫瑰花，眼睛一眨不眨。 好一会儿，才转过头，看向秦显。 秦显揉了下脖子，莫名有点别扭，“这方面我也没什么经验，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要是不喜欢，以后我再改进。” 苏乔突然掉下眼泪，她盯着秦显，紧抿着唇。 秦显愣了愣，走到苏乔面前，“怎么了？” 他抬手给她擦眼泪。 苏乔摇头，握着他的手贴在她的脸上。 她低着头，眼泪克制不住地往外涌。 秦显掌心都是苏乔的眼泪，温热的。 他没想到会这样，一时有些慌了，“苏乔，苏乔……” 苏乔抱住他，搂着他脖子，下巴抵在他肩膀上。 昏黄的灯光下，她眼里泛着水光，想说什么，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百转千回，最后只哽咽着说了声，“谢谢。” 秦显给苏乔买了一根铂金手链。 苏乔很喜欢，将手伸给秦显，“帮我戴上。” 秦显给她戴上，细细的一根手链，戴在苏乔纤细的手腕上，亮晶晶地发光。 苏乔盯着手链看了会儿，抬起手在秦显眼前摇了两下，“好看吗？” “好看。” 苏乔又笑了，“我也觉得。” 话落，抬头在秦显唇上亲了一下，“谢谢，我会好好珍藏的。” 秦显笑了笑，“喜欢就好。” 秦显买的蛋糕，点了蜡烛让她许愿。 她坐在沙发上，双手合十，虔诚地闭上眼睛。 她不知道老天爷能不能听见她的愿望。 希望秦显不要恨她。 “许了什么愿？”秦显问她。 苏乔弯了弯唇，抹了一点奶油在手指上，然后喂到他嘴里，笑着说：“愿望哪能说出来啊，说出来就不灵了。” 秦显含住她手指，眸色幽深地凝视着她。 昏暗的房间，静悄悄的，有什么东西在这夜里悄无声息地滋生。 苏乔坐到秦显腿上，环住他肩，低头吻他。 秦显后背靠着沙发，双手搂住他腰。 唇舌搅在一起，在暗夜里发出湿润的声响。 苏乔又往里面坐了几分。 秦显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他突然扣紧她腰，禁止她继续往前。 苏乔停下来，在黑暗里看着他的眼睛。 秦显嗓音暗哑，眸色深深地盯着她，“苏乔，睡了要负责的。” 苏乔浑身一僵。 下一秒，却被秦显打横抱起，大步朝床边走去。 他将她放到床上，俯身压下来，他吻在她颈侧，声音干哑得厉害，“我会对你负责的。” 苏乔被秦显吻得浑身发软。 不知过了多久，他咬着她耳朵，嗓音干涩得像变了个声音，“我进来了。” 苏乔抱住他头，点点头，“好。” 结束的时候，是凌晨两点。 苏乔被秦显抱在怀里，她背对着他。 耳边是秦显平稳的呼吸声，她望着窗外的夜，眼泪毫无意识地往外掉。 脑海里是秦显母亲的声音。 有多远走多远，以后都不要再回来了。 还有秦显的朋友们。 你配不上他，你浑身上下连根头发丝都配不上他！ 你不要耽误他。 凌晨三点。 苏乔终于止住了眼泪。 她轻轻从秦显怀里起来，光着脚下了床。 捡起地上的睡裙穿上，走进浴室。 她将门关上，开着灯对着镜子。 她的眼睛肿得像两个核桃，脸上全是泪痕。 她侧了下头，看到颈侧有个紫红色的吻痕。 她拿起梳子，慢吞吞地梳头。 一边梳，眼泪又一边掉下来。 就像秦显妈妈说的那样，年轻人的感情能有多深呢，过些时候就忘了。 所以秦显很快就会忘了她吧。 这样也好，他们原本就不该有任何交集。 凌晨三点半。 她换好衣服，收好东西。 秦显睡得很熟。 她走到床边，坐在床头，轻轻拉住他手。 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他，再也听不见他的声音，再也没有人会在她做饭的时候，从身后轻轻抱住她。 她看着他，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她声音轻轻的，带着哽咽，“秦显，我得走了。” “你这么好，不该跟我这种人在一起。”她弯着唇笑，眼泪流过唇边，“以后再找女朋友，记住了，不要再在垃圾堆里找了，她们配不上你的……” 她几乎要压抑不住哭声，低着头，肩膀不住颤抖。 眼泪大颗大颗落在床单上。 过了很久，她俯下身，嘴唇轻轻贴在秦显唇上。 半晌，她站起来，拎着箱子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去。 “秦显，我走了。” “不要找我。” 第28章 秦显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八点。 窗帘关得紧密，一缕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屋来。 秦显眼睛被光刺了下，不由蹙了下眉。 意识还未完全清醒，他侧了下身，本能地收了收手臂，想将怀里的人搂紧。 然而臂弯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秦显愣了下，不由睁开了眼睛。 白色的床单，身侧空无一人。 秦显愣了几秒，下意识往浴室的方向望去，“苏乔？” 浴室门关着，里面却没有声音。 “苏乔，你在里面吗？”秦显又问了声，里面依然没有回应。 秦显有点奇怪，从床上坐起，掀开被子下床，往浴室走去。 敲了下门，“苏乔，我进来了？” 里面依然没有声音。 秦显挑了下眉，跟他玩呢？ 他不由弯了下唇，抬手将门拧开。 “苏——” 门打开，里面空着，哪有苏乔的影子。 秦显愣了两秒，回头往屋子里望了一圈。 房间并不大，普通的酒店房间，一间房，一间浴室，一眼就能望完。 苏乔没在房里。 秦显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刚好八点。 这么早，去哪里了？ 他走回床边，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拨了苏乔的号码。 清晨的房间静谧得没有一丝声响，电话那头传来一道冰冷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秦显愣了下，第一反应是苏乔没带电话出门。 她睡觉有关机的习惯。 他下意识往苏乔那边的床头柜望一眼。 然而床头柜上除了一本书，什么也没有。 秦显稍微觉得有点奇怪，又给苏乔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依然是客服机械的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秦显皱了皱眉，大步走到沙发前，在沙发上和茶几上翻了半天，想找找苏乔的手机是不是落在哪里了。 然而没有，他找了半天，没有找到苏乔的手机。 这不对，苏乔知道他会找她，出门不可能不开机。 秦显心突然慌起来，第一反应是苏乔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些旅游事故，心顿时坠到冰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往外跑。 电梯停在六楼，他等不及，跑楼梯下去。 手里抓着手机还在不停给苏乔打电话。 跑到大厅的时候还不小心撞到清理客房的推车上。 “哎呀，不好意思！”推车的阿姨也吓了一跳，慌忙道歉。 秦显连回应一声都来不及，大步朝着前台走去，“你好，请问有没有见过我女朋友？” 前台的工作人员从椅子上站起来，有些茫然：“您女朋友？好像没有见过。” 这几天秦显和苏乔进进出出，男生长得帅，女生又长得很美，前台的工作人员几乎都认识。 “确定吗？没有看见她下楼吗？” “我没有——” “我看见了。”一名工作人员从外面绕进吧台，对秦显说：“昨天晚上是我值班，苏小姐大概是凌晨三点多离开的。” 秦显整个人愣在那儿，“你说什么？凌晨三点？” 对方点点头，“我当时也觉得奇怪，还问她怎么一个人，要去哪里。但她什么也没说，拎着箱子就离开了。” 秦显摇头，“不可能……” “是真的，我可以调监控给你看。” 对方将监控调出来给秦显，监控很清晰，凌晨三点四十，苏乔拉着箱子从电梯里出来，手里还抱着他昨晚送给她的花。 在酒店门口停留了几秒，便独自拎着箱子走出了酒店。 秦显紧紧盯着监控视频，依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她要去哪里，为什么不告诉他？ 秦显回到房间，大步走向衣柜。 将柜门猛地拉开，原本衣柜里放着的两只箱子，现在只剩下一只箱子在那儿。 秦显几乎要疯了，他拿起手机疯狂地给苏乔打电话，电话那头一遍又一遍地传来机械冰冷的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手机猛地砸到地上。 秦显眼睛通红，转身飞快往外走。 他到了楼下，打了一辆出租车。 “机场，麻烦快点。” “你好，我们这里没有查到苏乔小姐的登机记录。” “你确定吗？” “是的，没有苏乔小姐的登机记录。” 秦显回到古城，把整座古城都找遍了，他们逛过的地方，去过的餐厅，买过东西的店铺，大街小巷，都没有找苏乔的身影。 他从下午一点，一直找到第二天下午三点。 滴水未进，滴米未沾。 回到酒店，整个人失魂落魄。 打开门，屋里面空荡荡的，空得让人不敢进去。 他在门口站了很久，丢了魂儿似的慢慢走进去。 他站在屋子中间，目光落在白色床单上。 上面染了丝丝血迹。 昨天晚上他们还很幸福的在一起，他为她庆祝生日，看着她对着蜡烛许愿。 他们在黑夜里亲吻拥抱，他甚至在她的身体里，清晰地感受到她在他怀里颤抖。 他想起昨晚她突然哭了，哭得不能自己。 他以为是弄疼了她，她抱着他摇头，不停地掉眼泪。 秦显突然捂住眼睛，肩膀克制不住地颤抖。 他真是蠢，这么长时间，他竟然一点感觉也没有。 从他高考结束，苏乔就一再反常。 她不是粘人的人，却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和他在一起。她总是看着他，他形容不出她看他的眼神。现在才后知后觉，那是离别的眼神，好像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秦显坐到地上，背靠着床板。 眼睛失焦地望着对面茶几上的生日蛋糕。 他忽然又想起出来旅游前，他带她去和他的朋友见面，想起她一个人坐在一侧，没有人和她说话。 她知道所有人都不喜欢她，可是她好像从来没有抱怨过。 他突然掉下眼泪，仰头捂住眼睛。 秦显在云南待了整整一个月，每天都出去找苏乔，直到学校一再打电话来催他回去报道。 秦显回来那天，梁逸和王煦几个好友开车去机场接他。 很多年以后，梁逸想起那个场景，都一直耿耿不能释怀。 他这辈子都没见秦显那样狼狈过，失魂落魄，整个人好像丢了魂儿一样。 王煦见秦显一个人，往他身后望了望，下意识问了句，“苏乔呢？她不是跟你一起出去的吗？” 秦显抬起头，眼神冰冷得没有一点温度。 王煦有点被秦显的眼神吓到，“阿……阿显……” “你们满意了？”秦显突然开口，几个人站在对面，不敢吭声。 秦显突然红了眼眶，“苏乔走了，你们都满意了？” 他扫过他们的脸，每个人都满脸无辜。 可明明苏乔才是最无辜的。 “她知道你们都不喜欢她，她从来没在我面前说过你们半句坏话。” “她做错了什么，你们要那样欺负她？” “她学习很好，被家里放弃才出来打工。她十八九岁已经在挣钱养家，你们呢？抽烟喝酒打牌泡吧，你们有什么资格排挤她？你们有谁比得上她？” “阿显……” 秦显声音低下去，哽咽到沙哑，“她唯一做错的，就是和我在一起……而我没有保护好她。” 他不知道苏乔去了哪里，他打电话问她工作的快递公司。他们告诉他，两个月前，苏乔就辞职了。 因为他，她连工作也不要了…… 秦显绕过他们，自己打了辆车。 车开离机场，他望着窗外，想起苏乔曾经在他看书的时候挽着他胳膊，一脸喜色地说：“我听说大学可以旁听课，等你上大学了，我跟你一起去上课好不好？” 她又有些遗憾，说：“不过我肯定听不太懂，到时候你要多教教我。” 第29章 梁逸半夜听见抽泣声，醒来发现孟莺蜷着身子，坐在飘窗上哭。 他吓了一跳，立刻掀开被子下床，“怎么了媳妇儿？” 他坐到飘窗上，将孟莺抱进怀里。 孟莺低头抹眼泪，好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眼眶红红的，说：“我想起苏乔了，我觉得很对不起她。还有表哥，我也觉得很对不起他。” 梁逸怔在那儿，忽然也说不出话。 “也不知道苏乔这些年怎么样了，过得好不好，有人照顾她，有人爱她吗？”孟莺说着又哭了起来，“都怪我们，是我们合伙把她赶走的。” 梁逸皱起眉，握紧她手，“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当年没有排斥过她，你还劝我们了，你忘了吗？” 他抬手给替孟莺擦眼泪，“再说，就算苏乔当年没有走，她和表哥也不会有结果，不过是多耽误几年，到时候感情更深，分的时候更痛苦。” 孟莺泪眼朦胧地望着梁逸，“你后悔吗？” 梁逸愣了下，“什么？” “如果我们当初对苏乔好一点，她可能就不会一声不响地离开。” 梁逸看着她，良久，摇了摇头，“我不后悔，就算再来一次，我还是没办法接受苏乔，她真的配不上表哥。” 孟莺将脸埋进膝盖，过了很久，才听见轻轻的一声，“可是我后悔，如果我以前对她好一点，她也许能感觉到一点温暖……她那时候也只比我们大一岁而已，我们孤立她。” 梁逸喉咙发堵，想说什么，张着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摸了摸孟莺的头，起身去客厅抽烟。 他站在窗前，望着深夜的都市，霓虹闪烁，流光溢彩。 他也想起了苏乔。 他不知道苏乔现在过得好还是不好，他只知道，秦显过得很不好。 八年了，他好像再也没见他笑过。 事实上，他们见面的机会很少。自从苏乔离开以后，秦显和他们这群人几乎不联系了，碍着是亲戚关系，偶尔在过年的时候，或者家族节日上还能见上一面。 但仅仅是短暂的见面，他甚至不愿意跟他说话，好几次看见他，也只是看他一眼，连招呼也不愿意打。 前几天除夕，一大家人回老家过年。 秦显也在。 那么多的人，那么热闹的场合。 看电视的看电视，打麻将的打麻将。 秦显却始终安静地坐在角落的沙发里，跟谁都不讲话，只是一根接一根的抽烟。 短短一个小时，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 他当时震惊得说不出话。 他不知道秦显的烟瘾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大。 他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他看着他，甚至不敢上去和他说话。 后来是外公提到秦显的婚事，说要介绍好友的孙女给他。 秦显当时把烟头摁进烟灰缸，只冷淡的应了一句，“工作太忙，不考虑这些事情。” 外公当场就发了火，“你今年二十七了，一年年拖，你打算拖到什么时候？也没让你马上结婚，先相亲，老李家那孙女儿我见过，知书达理的，是个好姑娘。” “什么时候结婚，和谁结婚，没人能替我做主。”秦显从沙发上站起来，弯身拿起放在沙发扶手上的大衣，然后才走到外公面前，对他老人家微微鞠了一躬，“公司还有事情要处理，爷爷新年快乐，我先走了。” 除夕夜，秦显在家里待了不到两个小时就离开了。 梁逸抽完一根烟，站在窗前深深叹了口气。 这八年，秦显就像变个一个人，他以前性子虽然也淡，但还是会笑，会开玩笑，会和他们打球，也会和他们打牌喝酒。 这些年，他眼睁睁看着秦显变得冷漠，生活里除了工作什么也不剩下。 他知道他这些年一直在找苏乔，甚至到现在都还在找。可是苏乔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连个影子也没有。不知道她在哪里，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不知道她有没有交男朋友，甚至不知道她是不是早就已经结婚了。 他真的不懂，秦显这样一年又一年地等下去究竟能等到什么？ …… 伦敦的冬天格外阴冷，苏乔已经在家里窝了半个月。 艾莉打电话找她出门喝酒，推了好几次，终于在这个月底被她拖出了门。 一见到她，艾莉就捧腹大笑，用她地道的英英嘲笑她，“我的天，乔，你把自己裹得像个熊。” 苏乔低头看了眼自己。 好吧，她承认自己的确臃肿得像头熊。 加上内衣，她穿了三件打底的衣服，外面裹了一件黑色的大鹅羽绒服，她甚至穿了三条裤子，外面还穿了一件宽松的厚棉裤。帽子围巾全副武装，把自己整个裹得严严实实。 她笑了笑，“太冷了，我真受不了。” 艾莉挽住她，“去喝酒吧，喝了酒就暖和了。 ” 伦敦昨晚刚下了雨，地面潮湿，苏乔和艾莉沿着房檐一路往前走，在过了两个马路以后，终于到了她们以前常去的那家酒吧。 英国人出了名的爱喝酒，苏乔几年前来英国读书，隔三差五都被室友们拉去酒吧喝酒。 但她其实不太喜欢，以前在酒吧打工的时候喝太多了，对酒这个东西真是没什么好感。 不过她们常去的那家酒吧倒跟她有点关系。念大学的时候，系里几个男生想合伙开了个小酒吧，跑来找她帮他们做室内设计。 她那时候已经不缺钱了，跑到英国念室内设计，纯粹是因为那阵子对这个感兴趣。于是答应下来，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帮他们设计好。 意外的是，那个酒吧竟然因为她的设计风格火了，刚开业那阵，每天都很多人跑来打卡拍照。 苏乔还因为这在圈子里小火了一把，连着好几个酒吧老板来找她做室内设计。她那会儿想试试自己的专业技能，随便接了两个，后来做烦了就不接了。 后来又有人找她做室内装修，她闲着无聊，也接了几个。 大概是这方面有点天赋，苏乔在这个圈子里还算小有名气。尤其是当她设计了一家国内度假区的酒店，她一天能接到好几个打她电话，找她接单子的。 她后来嫌烦，索性将电话都换了。 她这两年越发懒，除非是朋友找她，否则一个也不接。 以至于圈子里都开始流行一句话，想找rachel 接个单子比登天还难。 周凛还问过她，“你说你又不靠这吃饭，跑去读这几年是为了什么？这不瞎折腾么。” 苏乔当时怎么回答来着。 她想了会儿，望着窗外，说：“只是想读书而已。” “乔，你这次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苏乔和艾莉坐在吧台上，两个人拿着一瓶啤酒。 苏乔喝了一口酒，将酒瓶放下，“再过阵子吧，我出来度假的。” 艾莉噢了一声，羡慕地看着她，“我真羡慕你，一年到头都在度假。” 苏乔笑，“哪有，你没见我忙的时候，我只是难过的时候才会想要休息。” 艾莉趴在桌上，“你难过什么呢？” 艾莉不明白，苏乔那么有钱，但她好像并不是很快乐。 苏乔盯着酒瓶里金色的酒，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看着艾莉的眼睛，“因为孤独。” “孤独？” “是，孤独。” 苏乔仰头喝光了酒瓶里的酒，她对艾莉说：“我去下洗手间。” 艾莉点头，“好。” 苏乔去洗手间抽了根烟，过了十分钟才打开门出来。 她拧开水龙头洗手，冰凉的水冲在她的手上。 白皙的手腕，戴着一根铂金的手链。 她往手上挤了洗手液，又伸到水龙头下冲洗，亮晶晶的手链下，手腕上有一道细长的刀疤。 她目光落在上面，洗手的动作慢了些。 她经历过一段黑暗的日子，失去爱人，存款耗尽，负债累累，住在黑暗潮湿的地下室，自卑自弃，自我厌恶，重度抑郁…… 那时候是什么感觉呢？ 好像连呼吸都很困难，每天醒来都想了结自己。 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她都有点记不清楚了。 但是好在都过来了，她的心理医生告诉她：苏乔，你真是个勇敢的女孩儿。 是啊，苏乔，你真是个勇敢的女孩儿。 她洗干净手，站直身体，偏头照了照镜子。 镜子里的女人美到张扬，微卷的长发，耳朵上戴着两个银圈耳环。 这么多年，她的喜好依然没变。喜欢卷发，喜欢银圈大耳环。 苏乔在镜子前站了一会儿，弯了弯唇，对自己笑了笑。 从卫生间出来，手机在包里响起。 她摸出来看了一眼，是苏扬打来的。 “喂。” “姐，你什么时候回来？” “过阵子吧，怎么了？”苏乔往外走。 苏扬在那头有点支支吾吾的，“就是……我们医院来了新医生，留美博士，人品我已经帮你考察过了，长相应该也符合你的标准，你看是不是……” 苏乔叹气，“苏扬，我说了几次了，不要操心我的事情，我要是想找，什么样的找不到？” 苏扬在那头点了点头，又沉默了。 他知道，以他姐姐现在的条件，什么样的找不到。 “你是不是还忘不了秦显？” 苏乔没应声，沉默了会儿，“……你别管我。” “他值得吗？当年要不是因为他，你也不会……” “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苏乔走到外面，和艾莉招了下手，指了下外面，然后就去外面打电话。 苏扬在那头激动起来，“怎么跟他没关系，他伤害了你，他的家人，他的朋友都伤害了你！” 苏乔望着对面宽阔的街道，“他没有伤害过我，从来没有。” 秦显从来没有伤害过她，他是这世上最爱她，对她最好的人。 苏扬突然在电话那头哭起来，“是我们，是我们害了你，如果奶奶没有生病，如果妈没有去找那些社会上的人借钱，你也不会那么难熬，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苏乔一点也不愿意去想以前的事，打断他，“好了，不说了，都过去这么久了。你好好上班，我过阵子就回来。” 苏扬点了点头，应道：“好，等你回来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苏乔嗯了一声，“我挂了。” 挂了电话，苏乔在外面站了会儿，转身回到酒吧。 她刚回吧台，艾莉突然激动地抓住她的手，“刚刚有个中国人，长得好帅。” 苏乔笑了下，“是吗？” 艾莉使劲点头，“真的很帅，很高。” 苏乔问吧台里的酒保又拿了一瓶酒，然后才四下张望了眼，“在哪儿呢？” 艾莉摊摊手，“走掉了。” 苏乔噗地声笑出声，拍拍她肩膀，“帅哥有的是，你要是喜欢中国人，回头我就给你介绍一个。” 艾莉眼睛发光，“真的吗？什么时候呀？” 苏乔握着酒瓶，笑着说：“回头就帮你留意留意。” 艾莉开心地抱住苏乔，“我的上帝，靠你了！” 第30章 伦敦的深夜，外面又下起阴冷的小雨。 雨滴落在窗户上，蜿蜒出一道道透明的水迹。 漆黑的房间，没有点灯。 屋子里充斥着浓烈的烟味儿。 秦显靠坐在床头，一腿伸直，一腿曲着。指间夹着烟，手搭在曲着的膝盖上。 整个房间都处在黑暗中，唯有指间的烟头亮着一点火星。 赵镇一推开门，呛人的烟味儿直接把他给熏出去了。 他站在走廊上，捂着鼻子，“卧槽，你他妈是抽了多少烟！” 秦显抬了下眼皮，往门口扫了一眼，而后将烟头摁进床头柜上的烟灰缸，声音清冷，“进来。” 赵镇在门口把灯打开，天花板的吸顶灯瞬间将房间照得亮亮堂堂。 赵镇捂着鼻子进去，“你哪天要是死了，就是抽烟抽死的，你悠着点吧。” 秦显：“有消息了吗？” “没，跟人间蒸发了一样。”赵镇走到屋里，拉开书桌前的椅子，往下一坐，“我这次回去又找了很多地方，问了很多人，连那些村村落落都找过了，都没人见过苏乔。” 秦显抬眸，冷漠地看着他，“那你回来做什么？” 赵镇一愣，“……我去，我就是找人，我也得休息吧？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一天工作十七八个小时的铁人？” “找不到人就别回来见我。”秦显从床边站起来，往卧室外走。 赵镇跟出去，“大哥，我这刚从云南回来，你好歹也让我放松几天吧。” 秦显走下楼，去冰箱里拿了罐啤酒。 赵镇忙道：“我也要。” 秦显又从冰箱里拿了一罐，随手扔给他。 出了厨房，赵镇跟在秦显后面，一边拉开易拉罐一边说：“你一直派人在云南守着，这么多年了，苏乔要是回去，早就回去了，她压根就没回去过。” 秦显走到沙发前坐下。 赵镇跟过去，坐他旁边的单人沙发，仰头喝了大口酒，“我说句难听的，她要么故意躲着你，要么就是压根早把你忘了，所以连你们俩有美好回忆的地方也从来没想过要回去。” 秦显抬眸，冷眼盯着他。 赵镇酒壮怂人胆，索性将话说完，“我知道你不爱听，但这是实话，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你自己都得做个心理准备。” 秦显目光沉沉地盯着他，“什么准备？” 赵镇犹豫了会儿，而后看着秦显的眼睛，无比严肃的，一字一字地说：“你得接受，也许你这八年都白等了，苏乔或许早就已经结婚生子了。” 秦显盯着他，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赵镇道：“你想想，苏乔今年都二十八了，不年轻了。你以为女人跟男人一样么？二十八了，最好的年华都过了……” “够了！” 赵镇吓一跳，忙说：“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 赵镇闭了嘴，默默喝酒。 客厅里安安静静的，外面小雨打在地上，滴滴答答。 赵镇悄悄抬起眼，偷偷瞧着秦显。 他坐在那儿，脸色阴郁，垂着眼，不知在看什么，也不知在想什么。 赵镇心底叹了口气。 八年了，一年年等，一年年找，也不知道他想要个什么结果。 目光落在茶几上的杯子上。 那是只蓝色的陶瓷杯子，杯身上刻着一个不怎么好看的桃心。 似乎是苏乔送给秦显的，这些年，秦显走哪儿都带着这个杯子。 赵镇心里也不好受，抬头看向秦显，想安慰两句，喉咙又像被什么堵住了，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们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说得再多都苍白无力。 失去爱人的是他，自责愧疚这么多年的也是他，没人能感同身受。当年间接逼走苏乔的那些朋友一个个都有了自己的爱人，都结了婚，有了幸福的家庭。只有他，活在日复一日的自责和回忆中。 赵镇很多时候都想劝劝他，不就是个女人吗，这天底下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以他秦显的条件，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至于吗？ 可是每次看到秦显对着苏乔的照片发呆，那些想说的话就生生卡在了喉咙口，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没人能感受他的痛苦，也同样没有人能感受到他的爱。 …… 秦显这次来伦敦是处理工作上的事情，待的时间不会太长，月底就让秘书订好了回国的机票。回国头一天，和赵镇去酒吧喝酒。 深夜的酒吧格外热闹，秦显和赵镇坐在吧台。 秦显一杯接一杯的喝酒，没什么话说。 “诶，那个金发妞怎么样？”赵镇多喝了几杯，有点上脸。 秦显敷衍地嗯了一声，自顾喝酒。 “你看一眼啊，看都没看，嗯什么嗯。”赵镇捣了秦显一下。 秦显皱起眉，侧头看他一眼。 赵镇扬扬下巴，“看一眼，看一眼啊。” 秦显有点烦，顺着赵镇视线看了一眼，跟交代任务一样，又嗯了一声。 收回视线，继续喝酒。 赵镇忍不住笑了声，“我特么觉得你眼里除了苏乔，其他女人就算是个天仙在你眼里也就是尊石头。” “嗨。”金发碧眼的女孩儿刚刚也一直在观察秦显，发现他看过来，端着酒杯走到吧台，“我叫jennifer，可以交个朋友吗？” 赵镇噗地笑出一声，胳膊捣了下秦显，“跟人家交个朋友呗。” 秦显放下酒杯，“我去卫生间。” 话落，起身便离开了。 金发碧眼的妹子望着秦显背影，一脸茫然。 赵镇端着酒杯和她碰了下，笑呵呵说：“他有老婆了。” 酒吧晚上人多，外面一直闹哄哄的，到了卫生间才稍微没那么嘈杂。 秦显从卫生间出来，到走廊尽头，点了根烟抽。 刚喝了不少酒，头有些胀痛。站在窗口，窗外冷风灌进来，倒将他吹得舒服点。 伦敦这几日天天下雨，阴沉沉的。 秦显望着窗外出神，他突然想起苏乔有次指着电脑上的图片问他，“你去过这里吗？” 他往电脑上看了一眼，那是伦敦的标志性建筑，伊丽莎白塔。 他说：“去过。” 苏乔趴在床上，双手托着下巴，羡慕地望着他，“我也想去。” 他当时说：“以后有空就带你去。” 她弯着眼点头，又说：“可我不会英语，你到时候可别把我弄丢了。” 秦显突然觉得心口堵得发慌，他深深吸了口烟。 眼睛望着窗外的路灯，酸胀得厉害。 他没能带她来英国，还把她弄丢了。 八年了，他连她一点消息都没有。 他去过找过她的家人，可他们告诉他，苏乔早在八年前就不跟家里联系了。 他不知道他们是不是骗他的，总之这八年，他没有一点关于苏乔的消息。 他不知道她一个人生活在什么地方，生活得好不好，有没有想过他，或者……有没有恨过他。 秦显在窗口站了很久，直到一通电话将他意识拉了回来。 他摸出手机低头看了眼，眉心不由得蹙了下，滑开了接通按钮。 “爷爷。” “阿显啊，什么时候回来？” 秦显转过身，往走廊中间走，“过两天就回来。” “诶，老李那孙女儿我已经帮你约好了，你回来就直接到家里来，到时候你们俩年轻人……” “爷爷。”秦显皱紧眉，打断他的话，“我说过了，我什么时候结婚，和谁结婚都是我的事，您别管。” 老爷子在电话那头动了怒，“不管不管！你今年都二十七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成家？我看你是想气死我！” “您老保重身体，要是没什么事……”秦显走到走廊中间，正要从中间的路口下楼，脚步却猛然顿住。 苏乔正和朋友从楼下上来，两个人目光猝不及防地对上。 秦显目光紧紧盯着她，不敢相信，却又明显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激动地要从胸腔迸发出来，以至于出声声音都在发抖，“……苏乔……” 苏乔猛然回神，拔腿就往楼下跑。 “苏乔！”秦显飞快追下去。 苏乔跑下楼，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往卫生间方向跑。 秦显大步跟在身后，“苏乔，你站住！” 苏乔飞快跑进女卫生间，将门猛地关上。 秦显慢了一步，被关在外面。 他抬手推门，门从里面死死抵着。 他抬头看了眼卫生间的女性标志，眉心紧紧蹙起。 苏乔后背死死抵着门，浑身控制不住地发抖。 她脸色发白，脑子里也一片空白。 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她甚至使劲掐了下自己的掌心。是错觉吗？ 秦显声音从门外传来，“苏乔，我知道你在听，你出来，我们谈一下。” 苏乔紧咬着唇，身体往门后靠了靠，将门抵得愈发紧。 秦显紧抿着唇，默了几秒，又说：“这里是女厕所，我也进不来，我就在外面。”他深吸了口气，强忍着破门而入的冲动，“我等你出来。” 第31章 我等你出来。 秦显的声音清晰地从外面传来。 苏乔死死抵着门，身体紧绷着，犹如她此刻紧绷着的情绪。 有人想出去，苏乔也不让，就那样抵在那儿。 她眼睛通红，脸上布满眼泪，紧紧咬着牙，像在拼命克制什么。 几个想出门的女孩儿见她情绪似乎有些激动，面面相觑，一时间谁也没有逼她让开。 苏乔脑子里一片空白，这样突然的见面，令她慌张到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心脏砰砰直跳，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喉咙口跳出来。 秦显站在外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短短一分钟，对秦显来说却是漫长的折磨。 苏乔仍然没有从里面出来，甚至没有给他半点回应。 找了她八年，等了她八年，现在两人就隔着一扇门，他哪有那么大的耐性等她太久。 他紧捏着拳头，终于控制不住，扬声说：“苏乔，你再不出来，我就进来了！” 苏乔紧咬着唇，身体细微地颤抖。 “我进来了！”秦显也顾不上是不是女厕所，右手撑着门板，将门往里面猛地一推。 苏乔那点力气哪里能和秦显抗衡，他在外面用力一推，她连人带门被推向里面。 她脑子里依然一片空白，感觉秦显要进来了，吓得大喊，“你等下！” 秦显推门的动作一顿。 苏乔迅速将推开四分之一的门重新抵回去，侧着身体，肩膀死死抵着门。 她眼眶通红，强忍着眼泪。 不知道是太害怕还是太紧张，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她不停深呼吸，心里不断暗示自己：冷静，冷静下来。 秦显又在外面等了半分钟，眉心紧拧着，“苏乔，当年一声不吭扔下我离开，你就没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苏乔在里面听着，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她紧紧抵着门，垂着头，眼泪大颗大颗地往地上砸。 秦显又在外面推门，她急得大喊，肩膀抵住门，“你等我下！” 秦显站在外面，紧皱着眉。 感觉到推门的力道消失，苏乔紧绷的情绪才稍微放松一点。她侧着身子，眼睛盯着对面的洗手台，好一会儿，声音低下去，“你等我下，我一会儿出来。” 秦显喉咙一阵阵发干，克制着立刻冲进去抓人的冲动，半晌，终于将手放下，沉默了两秒，低声道：“好，我等你。” 他在门口站了会儿，盯着紧闭的门，沉沉地呼出口气，然后才转身，大步朝着走廊尽头走去。 窗口冷风灌进来，心口那股压抑的烦闷的情绪稍微舒缓一点。 但也仅仅只是一点。 烦躁地点了根烟，他转过身，背靠着窗台，目光紧紧盯着女厕所紧闭的门。 女厕所紧闭的门终于打开，刚刚被苏乔堵在里面的女孩儿们陆续出来。 一边议论，一边好奇地望向秦显。 有些人甚至已经走了好远，还不停回头张望。 秦显靠着窗台抽烟，目光始终紧紧盯着卫生间门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秦显手里的烟抽掉了大半，苏乔终于从里面走出来。 苏乔站在卫生间门口，隔着两米远的距离，目光和秦显对视。 他眼睛像漆黑的夜，沉沉地盯着她。 苏乔深吸口气，暗暗咬牙，鼓着勇气朝他走过去。 她站在秦显面前，盯着他的眼睛。 时隔八年，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突如其来，猝不及防。 两个人目光对视着，谁也没有先开口。 秦显比以前更英俊了，线条更硬朗，五官更坚毅。 他穿着黑色西装，靠着窗台，指间夹着烟。 走廊昏暗的灯光照在他英俊的脸上。 漆黑的眼，目光沉沉地凝视着她。 苏乔心跳得很快，双手垂在身侧，无意识地捏紧了拳头。 “八年前的事情……” “苏乔，你记不记得我说过，上了床是要负责的。” 苏乔浑身一僵，脸色煞白地望着他。 秦显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而后低下头抖了下烟灰，好一会儿，才又抬起头，盯着苏乔片刻，忽然间，却是笑了，“你倒好，把我睡了就一脚踹掉，连他妈半个字也不留给我。” 他盯着她，脸色又沉下去，眼神冷得像冰，“苏乔，你可真厉害。” 苏乔紧咬着牙，盯着他，半晌，轻声道：“对不起。” 秦显紧皱着眉，“对不起？我他妈找了你八年，等了你八年，我就想听你说对不起吗？” 苏乔猛然睁大了眼睛，内心震惊到极点。她张开嘴，想说点什么，喉咙却干涩到发不出一点声音。 秦显情绪突然有些激动，他强行克制着，转过身，面朝着窗外，狠狠吸了口烟。 烟吸到尽头，肺里吐出口烟。他沉沉地吐出口气，将烟头重重摁灭在窗台上。 终于又转过身，面对着苏乔。 找了八年，等了八年，在无数个夜深人静的深夜，不止一次痛恨她。恨她走得那么干脆，连半个字也不曾留给他。痛恨她这么多年躲起来，不让他找到。 他甚至想过，再见到她，要问问她，心不是石头做的。 可是如今真的见到，却又什么重话都说不出来。 他上前拉住她手，心疼地看着她，声音都克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你这些年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你？有没有人照顾你？” 苏乔猛地抬头，看着秦显，眼泪瞬间涌下来。 秦显眼里泛着水光，强行克制着，声音轻轻的，隐隐带着点紧张，“你这些年，有没有……想过我？” 苏乔浑身一震，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抽回手。 秦显怔住，难以置信地看向她。 苏乔紧抿着唇，盯着秦显，过了很久，嘴唇微启，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秦显脸色骤变，紧盯着她，“对不起？” 他摇头，不敢相信，“苏乔，你别这样……” 他逼近她，近乎有些慌张地抓紧她手腕，“我他妈找了你八年，你别跟我说对不起！” 秦显情绪崩溃到控制不住，他猛地将她按到墙上，低头就重重吻下去。 他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苏乔忘了他，她没有想过他。 他疯狂地吻她，嘴唇紧紧压着她唇，舌头顶开她牙齿，不管不顾地闯进去，舌头在她嘴里抵死缠住她舌头，将苏乔逼得无路可路。她越是往后退缩，他缠得更紧，像要将这八年刻骨的想念全部发泄在这个吻里。 唇齿之间没有半点缝隙，苏乔的唇被秦显死死压住，嘴里全是秦显的味道，熟悉的，带着浓烈的烟味儿。这样刺激的抵死缠绵，苏乔只觉得自己连呼吸都不能，胸闷到几乎要窒息。 然而秦显却依然觉得不够，怎么都不够，他控制不住地咬了苏乔的舌头。 血腥的刺激令他疯狂，他将苏乔紧按在怀里，身体紧紧相贴，似乎这样才能真实地感觉到她。 不是做梦，不是幻觉。 苏乔舌头被咬破，痛得发抖。 她推着秦显的肩膀，他却将她抱得更紧，更用力地吻她。 身体紧贴着她，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秦显身体的变化，坚.硬地抵着她。她吓得猛然回神，猛地推开秦显。 秦显猝不及防被推开，他双目猩红的盯着苏乔。 苏乔慌张地往后退了两步。 秦显脸色一沉，朝她大步过来。 “你不要过来！”苏乔尖叫，害怕地往后倒退。 秦显看到苏乔眼里害怕的神色，脚步猛然顿住。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难以置信地问：“你怕我？”他不敢相信，只觉得一把刀狠狠捅在他心上，“苏乔，你竟然怕我？” 苏乔浑身颤抖得厉害，满脑子都是乱糟糟的声音。 事实上，当年和秦显分开以后，她有去找过他一次。 那是她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她那时候刚刚失去秦显，奶奶生病，母亲欠下了高利贷，她每天被债务压到喘不上气。她整个人好像掉进了无底的深渊，痛苦得快活不下去。 她买了一张绿皮火车的硬座，坐火车上坐了两天两夜，跑去北京找秦显。她想他，想他给她点力量，想和他在一起。 可她没来得及找到秦显，却先见到林娜。 林娜当着她的面给秦显母亲打了电话。 谢俪很快过来，原本那样温和而礼貌的人，却当场扇了她一巴掌。 那一巴掌把她打懵了，也彻底打醒了。 谢俪瞪着她，愤怒地说：“你还嫌把阿显害得不够吗？！他为了找你，差点连书都不想读了！好好的家也不回了。他现在好不容易稳定下来，你又回来干什么？！你给我滚！再让我见到你来找阿显，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那一巴掌苏乔这辈子都忘不了。 那些声色俱厉的羞辱，令她痛苦。 她站直身体，深深吸了口气，对秦显说：“八年前是我对不起你，但还都过了这么久了，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秦显大步上前，苏乔吼住他，“你站住！” 秦显被吼得怔住，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苏乔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转身大步往外走。 秦显本能地跟上去。苏乔走了几步，猛地回头，“秦显！” 她看着他，近乎哀求，“算我求你，别跟着我，别缠着我，别找我！” 秦显站在那儿，他看着苏乔，表情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悲哀，他声音轻轻的，终于问她，“苏乔……你是不是结婚了？” 第32章 苏乔打从伦敦度假回来，一连在家里宅了一个星期。 周凛这天回家的时候，顺道去苏乔的书吧转了一圈，结果楼上楼下都没见着人。 问吧台的收银员，“你们小乔姐呢？” 收银员道：“小乔姐不是去伦敦了吗？还没回来呀。” 周凛嗤了一声，“早回来了。” 他往窗口下摆着的那张懒人沙发瞄了一眼。苏乔前两年闲着没事给自己捣鼓了一家休闲书吧，那张懒人沙发就是她的专属位置。 苏乔大概是他见过最爱看书的人，没事儿做的时候能窝在那张沙发里看上一整天书。 春天的时候，阳光从落地窗照进来，落在她身上，窗前的绿植生机勃勃，她窝在沙发里，拿着本书，慵懒得像只猫。 周凛在书吧转了一圈，让后厨打包了一份点心，拎着袋子从书吧出来。 外面下着雨，他不由打了个哆嗦，“卧槽，真他妈冷。” 他赶紧快走两步，拉开车门，身子一弯就坐进去。 苏乔住在“南山与树”，在市中心算是寸土寸金的小区了。 当初买房子的时候，还是周凛陪着她去瞧的，一眼就相中了一套复式住宅，两百多个平方，挥土如金，眼睛都不眨一下。 苏乔是周凛见过的最奇怪的女人，他就不明白，她一个人住买那么大房子干什么，空荡荡的，也不嫌大得慌。 他当时问她，她坐在梳妆台前一边慢悠悠地涂指甲油，一边漫不经心且理直气壮地说：“我就喜欢挥土如金怎么了，我辛辛苦苦工作不就是为了让我自己挥土如金么，以前那种地下室还没住够么。” 周凛当时就呛了下，朝着她竖了根大拇指，“您牛逼，苏老板。” 周凛去苏乔家的路上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没人接。 这两年餐厅的业务上了轨道，苏乔忙的时候忙，闲的时候又特闲。通常她打发无聊日子的方式有两种，睡觉和看书。或者是找个山清水秀的清净地方，继续睡觉和看书。 ……真是让人无语的生活方式。 周凛连着给苏乔打了四个电话都没人接，多半是在睡觉。 站在她家门口按了半天门铃也没人来开门，周凛对着门里喊，“苏乔，你再来开门，我可报警了。” 话刚落，门就从里面打开。 苏乔穿着一件白色的棉裙，头发乱糟糟的，开门的时候眼睛都没睁开。门一开就转头，闭着眼睛走到沙发前，人往沙发上一躺，抱着个枕头又继续睡。 周凛关了门进门，把点心放茶几上，“你这都在家宅多少天了，说你是几家连锁餐厅的老板都没人信。” 瞧了眼长发把脸都遮住的懒鬼，笑了声，“我怎么瞧着你像个混吃等死的不良少女？” 他走到沙发前，弯身推了推她，“你赶紧起来，我给你拿了你店里头的点心，起来吃了。” 苏乔还是没动，周凛又推了她一下，“起来啊，快起来，快点——” “我艹，周凛你烦不烦！”苏乔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手里枕头顺手就砸他身上。 周凛接住，脾气十分好，“赶紧吃，活得没个人样儿。” 苏乔起床气大，从沙发上起来的时候还狠狠踢了周凛一脚。 周凛“卧槽”了一声，“你他妈失恋了！” 苏乔去浴室刷牙洗脸，出来的时候，将头发随意扎起。 周凛瘫沙发上发短信，抬眸瞧了眼苏乔，“总算有点人样儿了。” 苏乔坐到沙发上，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然后才拿起周凛打包回来的点心，默默地吃。 周凛抬眼瞄了两次，索性将手机放下，靠着沙发上扶手，懒洋洋歪着，“你这次去伦敦出什么事了吗？一回来就躲家里？” 苏乔没吭声，默默吃着蛋糕。 “你倒是说啊，你心理医生怎么告诉你的？别什么都憋在心里，要说出来，要倾诉懂不懂。” 苏乔抿了抿唇，沉默了会儿，终于开口，“我见到秦显了。” 周凛一愣，下意识坐直了身体，“真的？” 苏乔点点头，想再吃一口，忽然又觉得没胃口了。 她将东西放下，端起水杯喝水。 喝了水，双手抱着杯子，盯着茶几发呆。 周凛目光落在苏乔手里抱着的粉色杯子上。 从他认识苏乔开始，她就一直特宝贝这个杯子，谁都不准碰。杯身上还有个歪歪扭扭的桃心。 他估摸着是个情侣杯。 周凛盯着苏乔瞧了一会儿，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和苏乔是因为合伙开餐厅认识的。她之前的事情他也不是太清楚，关于秦显，他也只是从苏扬那里知道一些。苏扬一提起秦显就恨得咬牙切齿，似乎就是那个男人伤害了苏乔。 他拍了拍苏乔的肩膀，“都过去了，别想了，天底下好男人多的是，何必为那种不值得的男人伤心。你等着，你要是想谈恋爱了，回头哥哥就给你介绍几个优秀的。” 苏乔侧过头，眼神无比认真地看着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可是这世上没有比秦显更好的男人了。” 周凛一愣，“什么？” …… 苏乔在家宅了一个星期，终于在这周六的中午答应和苏扬一起吃饭。 一觉睡到上午十一点，在苏扬连着打了三个电话，终于硬着头皮从床上爬起来。 简单收拾了下，换上大衣和皮靴就出门了。 苏乔出门的时候刚好是十一点半，出门没一会儿就碰到午市高峰期，车子一停一走，前面似乎是两个车追尾了，一个红灯足足等了半个小时。 苏乔心烦得点了根烟，摸出手机给苏扬打了个电话。 “我堵路上了，你们先吃，别等我。” “等啊，怎么不等，你慢慢来，反正都不饿。” 苏乔挂了电话，将手机随手扔到副驾驶。 一手夹着烟，一手扶着方向盘，目光平静的盯着前方。 这些年苏扬倒是变了很多。她前些年为了还债和供苏扬读大学，开了一家小面馆赚钱，店里里里外外都只有她一个人，苏扬每天学校一没事儿就跑来帮她忙，她经常忙到深夜，她看到苏扬好几次都躲在旁边悄悄抹眼泪。 那时候她忽然就觉得苏扬长大了。 他在大学里也勤工俭学，跟以前比起来完全像变了个人。 逆境总是催人成长。 对苏扬是，对苏乔更是。 苏乔正陷入回忆，前方的车终于动了。 她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正准备发动车，谁知车子突然往前蹿了一下。 苏乔下意识回头，是后面那辆车撞到她车屁股上了。 “我去，林娜你在干嘛！” 林娜眼睛紧紧盯着前面那辆红色跑车，吓得脸都白了，“怎……怎么办啊……” 坐在副驾驶的王煦也傻了，“我日，法拉利。” 梁逸和孟莺坐在后排，几个人是正要去参加高中同学聚会。 林娜刚拿驾照不久，哪晓得就闯这么大祸。 她白着脸侧头，问王煦，“这……这种车都有保险吧？” 林娜和王煦家里条件都只能算是普通，车是王煦的，此刻也是愁眉不展。 梁逸脸都黑了，“都他妈愣着做什么，下车解决啊！” 林娜咬着唇，不想下去。 梁逸瞪她一眼，推门下车。孟莺也连忙跟着下去。 他刚下车，就看到法拉利的车主从车里下来。 正要上前，却在看见来人正脸时猛然顿住脚步。 苏乔刚走到车身中间，也看到梁逸。 她微愣了下，很淡的语气，“是你啊。” 梁逸盯着苏乔，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倒是后面下车的孟莺最先反应过来，跑到苏乔面前，激动地抓住她手，“苏乔姐，我的天，终于找到你了！” 她激动红了眼睛，眼泪跟着掉下来，“苏乔姐，你这些年过得好吗？表哥一直在找你，哦，对……对，给表哥打电话……”她一边说一边就从包里摸出手机。 苏乔按住她手，“不用打了，我见过他了。” 孟莺一怔，“真的吗？”她面上露出喜悦，“那你们是和好了吗？” 苏乔没应声，往车尾走去。 孟莺跟上来，又拉住她手，自顾自地激动地说：“你不知道，表哥他这几年到处找你。之前读大学的时候，他每年寒暑假都跑去云南，他说想在那里等你回去。这些年工作忙，他也一有空就去云南，去你们当时待过的地方，他说你总有一天会回去的。” “别说了！”苏乔听得心里难受，眼睛热热的，酸胀得厉害。 孟莺被苏乔突然厉声吓了一跳，茫然地望着她。 王煦也从车里下来，不知道该惊讶还是惊喜，盯着苏乔，“苏乔姐……” 苏乔做梦也没想到今天居然碰到他们几个，早知道就不出来了。 林娜也看到了苏乔，她坐在车里没有下去，眼睛瞪得很大，难以置信地盯着苏乔。 苏乔检查了下车尾，屁股被撞得有点凹陷下去。 梁逸上前道：“你算一下，怎么赔偿都可以。” 苏乔抬眸看他一眼，半晌，笑了笑，“算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话落，转身就往车前走去。 开门上车，发动车，迅速驶离。 两辆车在这儿耽误了几分钟，苏乔将车开走，后面的车开始按喇叭。 王煦目光紧盯着前方那辆开走的跑车，内心依然震惊不已，“苏乔这几年都经历了些什么……” 梁逸眸色沉沉，半晌，收回视线，道：“先上车吧。” 出了林娜的撞车事件，接下来自然不敢再让她开车。 王煦开着车继续往鼎轩楼的方向行驶。 林娜坐在副驾驶，白着脸，好一阵都没说话。 车里几个人都没有说话，整个车厢安静异常。 过了很久，林娜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回头望着梁逸和孟莺，“你们说，苏乔是不是傍上什么富二代了？” 孟莺向来脾气软，听到这话也不由得生气，声音有些大，“林娜，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把人往坏的地方想？苏乔姐到底怎么你了，你要这么讨厌她？” 林娜突然被孟莺吼了一句，眉头一皱，下意识就想凶回去，然而还没开口，目光就和梁逸对上。 梁逸沉着脸，正冷冷地盯着她。 想说的话顿时堵在了喉咙口。梁逸对孟莺是出了名的维护，林娜咬了咬唇，索性扭头，将一肚子气自己咽下去。 …… 苏乔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一天之内居然两次碰到梁逸他们那帮人。 她前脚刚到鼎轩楼，梁逸他们后脚就进来了。 就连梁逸和王煦都觉得很神奇，面面相觑。 倒是孟莺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见苏乔站在吧台那儿，飞快地跑过去，“苏乔姐，你也在这里吃饭呀。” 她激动地抱住苏乔的胳膊，又自顾着说：“我们今天是高中同学聚会，在这里订了家包房。” 苏乔不由愣住。 高中同学聚会？那秦显会来吗？ 孟莺像是猜到她在想什么，有些难过地说：“但是表哥不来，自从当年你离开以后，他就不怎么跟我们来往了。” 苏乔更是不解，“为什么？” 孟莺看着她，小声说：“因为当年我们欺负你了。” 苏乔怔住。 “那他这些年……” 孟莺说：“都是一个人，他总是一个人待着。” 苏乔回到包厢，苏扬和他女朋友，还有周凛。 苏扬和张欢都在等她，只有周凛一个人早就开吃了。 “没等你啊，苏老板。”周凛夹起一块烤乳猪肉，“这道菜果然不错，不枉费咱们花了那么大功夫。” 苏乔笑了笑，走到周凛旁边，拉开椅子坐下。 苏扬给她倒果汁，递给她，“怎么这么久啊？” 苏乔道：“刚路上被人追尾了。” 周凛往她碗里夹了一块松树桂鱼，“人没事儿吧？” 苏乔忍着朝他翻白眼的冲动，“人出了事儿你还能跟我在这儿聊天？” 周凛呵呵笑了声，“人没事儿就好，除了人身安全，没有钱不能解决的事儿。” 苏乔低头吃鱼，漫不经心地说：“追我尾的是梁逸他们。” 苏扬猛地抬头，“我艹，让他们赔啊！” 苏乔抬头，“行了你，丁点事儿。” 周凛侧过头，问苏乔：“你今天开的哪辆车？” 苏乔：“干嘛？” “开的哪辆车啊？” “就上个月刚买的。” 周凛突然笑了，端起酒杯要敬她。 苏乔茫然，“干什么？” 周凛笑呵呵的，特欠扁，“恭喜我们家小可怜儿，当年的丑小鸭今天可算是扬眉吐气了。”他啧啧一声，“他们这会儿估计要呕吐血了。” 苏乔忍不住翻他白眼，“你幼稚不。” 没搭理他，继续自顾吃饭。 她满脑子都是秦显。 孟莺说的那些话，让她愧疚。 当年秦显的母亲告诉她，年轻人的感情能有多深，过些日子就忘了。 她真的以为秦显会忘记她，会好好生活。 他每年都去云南，去你们待过的地方，他说你总有一天会回去。 他怪我们当年欺负你，这些年已经不怎么和我们联系了。 他这些年都是一个人，他总是一个人待着。 苏乔心里烦闷，突然连饭也吃不下了。 她放下筷子。 苏扬问她，“怎么了？” 苏乔从包里摸出盒烟，站起来，“你们吃吧，我去外面抽根烟。” 说着，便起身往外走。 苏乔出了包厢，苏扬看向周凛，“我姐怎么了？” 周凛还在吃他的烤乳猪，慢悠悠说：“想男人了吧。” 苏扬：“……” 秦显自打从伦敦回来，疯了一样在找苏乔。 接到梁逸电话的时候，他甚至正在去机场的路上，准备再飞回伦敦找她。 半路掉头，偏又碰到午间高峰期。 秦显下巴紧绷着，紧紧盯着前方的红灯。 短短一分钟，却像比一个小时还漫长。 绿灯亮起，他一转方向盘，朝着鼎轩楼的方向开去。 鼎轩楼如今算是s市名气最大的中餐馆，每天一到饭点都是爆满，外面还有人排队等位。全市开了四家分店，分布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每个分店生意都非常红火。 秦显到的时候，已经没有停车位了。他也顾不上了，随便将车停在路边就下了车。 他怕自己迟一点又要找不到她了。 那天在酒吧她突然跑掉，他就那么迟疑了一会儿，再出去人就不见了。 秦显大步走进餐厅。 男人英俊，浑身自带气场。不少人纷纷朝他望过来。 有人认识，小声议论，“那不是秦氏的总裁吗？” “好像是的，真人比报纸上还帅，好年轻啊。” “哼，别看他年轻，这位可不是好惹的主，狠起来比他爷爷还厉害。”靠窗坐着一大腹便便的男人，愤愤地说着，估摸着是生意场上在秦显手里栽过跟头。 秦显推开包厢，里面的人同时抬头，望向他。 梁逸站起来，“表哥——” “苏乔呢？”秦显盯着他，开门见山地问。 梁逸道：“应该还在，但具体在哪间我不太清楚。” 孟莺忙道：“我知道！她刚刚看到她往二楼走了。 旁边站着正在帮忙点餐的服务员，听见他们的对话，忍不住插了一句，“你们要找我老板吗？” 秦显愣了下，看向对方。 不仅是秦显，在场认识苏乔的人全都愣住了。 林娜瞪大眼睛，很大声问：“苏乔是你们老板？不可能吧！” 听说鼎轩楼的老板是周家的二少爷啊。 那服务员被林娜问懵了，一时又不敢说话。 秦显盯着她，问：“她在哪里？” 服务员犹豫了下，说：“我们老板和二老板他们在楼上吃饭，三号包房。” 秦显上了楼，站在三号包房门口，抬手敲了下门。 周凛往门口望一眼，“是小乔回来了么。” 苏扬道：“我姐回来敲什么门啊。” 他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打开门，外面站着西装革履的男人。 苏扬目光紧盯着他。 秦显道：“我来找苏——” 话未出口，猛地挨了一拳。 苏扬这一拳挥得极狠，秦显猝不及防挨了一下，倒在旁边的栏杆上。 苏扬一把揪住他衣领，将他带起来，又是一拳挥到秦显脸上。 “你他妈还敢来找我姐！”苏扬愤怒到无法控制，往事一幕幕浮上脑海，他又是一拳挥下去，“你们都他妈是些什么人？我姐做错了什么你们要那样糟践她！” 苏扬将秦显按在栏杆上，又是一拳砸下去，他眼眶发红，“我姐为了你差点命都没了，王八蛋！” “够了！” 苏扬急红了眼，一拳又一拳地挥到秦显脸上。 苏乔冲过来，将他一把推开，“苏扬你疯了！” 她回过头，扶住秦显，看到秦显嘴角溢出的血，眉心一下就拧紧了，下意识抬手摸下他嘴角，“没事吧？” 秦显握住她手，看着她，他目光很深，仿佛要将她看穿似的，“这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乔一怔，下意识说：“没……” 苏扬大喊，“你去问你妈啊！你问去你妈她做了什么！” 第33章 “苏扬你够了！”苏乔厉声打断他。她大步上前，将苏扬推回包厢，“你发什么神经？！” 苏扬指着外面，“他们那帮人把你害得那么惨，我还不能教训他？” 苏乔不悦地盯着他。 “要不是他们，你也不会那么……” “够了！” 苏扬一顿，见苏乔咬着牙瞪他，想说的话顿时全都堵在了喉咙口。 他点了点头，“行，你高兴就好。” 他索性什么也不说了，转头就端起桌上的酒杯，狠灌了一杯。 苏乔盯着他，默了一会儿，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才对一旁的张欢说：“你看着他。” 张欢被刚刚发生的我事情吓懵了，忙点头，“我……我知道了。” 苏乔出去的时候，秦显已经不在外面了。刚刚还围着瞧热闹的人群也差不多都散了。 苏乔在上面找了一圈，往楼下走，刚好碰到周凛从楼下上来。 苏乔愣了下，“你去哪儿了？” 周凛笑，“我能去哪儿，刚刚乱成那样，我不得下去稳定人心。” 苏乔抱歉地道：“辛苦你了。” 周凛：“我辛苦什么，不过你弟弟也是厉害，当着这么多人把人秦氏集团的少东家给打了。你信不信，不出半个小时，各大社交媒体头条预定。” 苏乔皱眉，“能不能压下来？” 周凛道：“这么多人看着呢，哪儿压得住。” 苏乔脸色凝重，“不能想想办法吗？” 周凛愣了下，随即便笑起来，“我说你是担心咱们鼎轩楼的声誉，还是担心秦显丢人啊？” 苏乔盯着他，说：“担心秦显。” 周凛嗤的笑出一声，“你倒是坦荡。”又道：“不过这事儿你就不用操心了，你们家秦显可比咱们俩能耐多了，他要是想压下去，分分钟的事。” 说着，便继续往楼上走。 走了一步，又回头，“哦，对了，秦显还在呢。” 苏乔从店里出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树下的秦显。 四周没灯，他整个人处在暗处，并不显眼。但苏乔还是一眼就看见了他。 秦显背对着她的方向，她看不见他的表情。 还未走近，便先闻到了烟味儿。 苏乔皱了皱眉，走到秦显身前，站在他面前，抬头盯着他。 苏扬那几拳下手不轻，秦显脸上都是伤，嘴角已经淤青了。 苏乔顿时皱紧眉，“你不知道还手吗？” 抬手将他唇间的烟拿下来，“去医院看看。” 说着，便往马路对面走。 秦显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一言不发地跟在苏乔身后。 苏乔走到对面，顺手将烟头扔进路旁的垃圾箱，然后走到一辆红色跑车前，拉开车门上车。 秦显随后坐进来。 去医院的路上，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车里沉默得没有一点声音。 过了不知多久，秦显终于出声，“当年你一声不响的离开，是因为我妈吗？” 苏乔摇摇头，“不是。” 秦显终于侧头看她，“你不要骗我。” 苏乔轻轻抿了下唇，有些无力道：“没有骗你。” “刚刚你弟弟说，你为了我差点没命……”秦显眼眶发红，声音克制不住地哽咽，“苏乔，你告诉我，这八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你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苏乔目视着前方，眼睛酸涩得有些难受，好一会儿，才低声说：“就是真么过来的呗，你没见到吗，我现在过得还不错。” 顿了下，轻轻叹了一声，“倒是你，我听孟莺说，你这些年都没什么朋友，除了工作就是一个人待着。” 苏乔克制着眼里的酸涩，叹气道：“你何必呢，当初离开你跟你那些朋友并没有很大的关系，跟你母亲也没有很大的关系，是我自己想离开。” …… 灯光通明的医院。 苏乔坐在凳子上，看着医生给秦显上药。 刚刚在暗处瞧着还不是很清楚，这会儿到了灯光亮堂的地方才发现秦显真的伤得不轻。 眼睛、鼻梁、嘴角都已经淤青了。 眼下还有一道口子，像是被尖锐的利器划破的。 苏乔看着，像是苏扬戴着的手表划伤的。 她心里不好受，又气苏扬，又气秦显自己不知道还手。 指着那道伤口问医生，“会留疤吗？” 医生一边给秦显擦药一边说：“不是很深，没什么关系。” 苏乔顿时松了口气，对秦显说：“你好歹也是个公众人物，那么多人看着呢，你就是碍着苏扬是我弟弟不还手，也不知道躲一下。” 秦显眼睛盯着桌子上的药瓶，说：“是我对不起你。” 苏乔心口忽然堵得难受，“抛弃你的人是我，伤害你的是我，对不起你的人也是我！你哪里对不起我了？你做了什么事情对不起我？你一直这样说，是想让我自责愧疚吗？” 苏乔一直强行克制着的情绪突然有些崩溃，眼泪差点掉下来。她猛地从凳子上站起，拎着包大步离开。 秦显垂着眼，一言不发。 苏乔回到鼎轩楼，已经九点。店里生意依然爆满。 苏乔直接上了二楼，苏扬和周凛都还在包厢里等她。 周凛一见苏乔进来，忙说：“快来吃饭，菜都热几回了。” 苏乔走进去，拉开周凛旁边的椅子坐下。 周凛给她盛了一碗鲫鱼汤，“喝点汤先，润润胃。” 苏乔点了下头，“谢谢。” 苏乔觉得很饿，但是却一点胃口也没有，一碗汤喝了很久，每一勺都觉得难以下咽。 周凛瞧了她一会儿，忍不住问：“怎么样？秦显没事吧？” 苏乔点点头，“没事。” 苏扬憋了很久，这会儿又忍不住说了，“我就不明白，那个秦显究竟有什么好？把你伤到那种程度，你还是对他念念不忘，还是喜欢他！” 苏乔终于抬起头，冷着眼盯着苏扬，“我说了很多次，秦显从来没有伤害过我。” “他怎么没有！要不是他那帮狗眼看人低的朋友！要不是她妈一口一个配不上，把别人的尊严踩在脚底下践踏，你会难过到抑郁吗，你会自杀吗！” “够了！”苏乔脸色一沉，猛地一个杯子朝他砸过去，“你他妈有完没完！我说过多少次，那件事跟秦显没关系，跟秦显她妈也没关系，你刚刚在秦显面前乱说些什么！” 苏扬蹭地站起来，“怎么没关系？你想想你那个时候，自卑到什么地步？自卑自弃自我厌恶，要不是他们践踏你的尊严，你会那样吗？你以前从来没那样过！” 苏扬激动得手都在发抖，他紧紧捏成拳，坐下去，好一会儿，才又说：“当年要不是我发现得及时，你早就已经……” 苏扬忽然说不下去，心里酸楚得厉害。他沉默了会儿，才轻轻说出一句，“你以前不会那样自卑，不会那样轻贱自己。” “以前？”苏乔忽然冷笑，盯着苏扬问：“你以前了解我吗？你怎么知道我从前就没有自卑过？我在酒吧卖酒的时候，你不也以为我在里面做不三不四的勾当吗？你那时不也很看不起我吗？甚至我来学校给你送生活费，你不是也嫌我丢人，喊我滚吗？” 苏扬僵住，盯着苏乔，“姐……” 苏乔从椅子上站起来，“论起伤害，你们所有人都比秦显厉害百倍千倍。” 走到门口，又想起什么，回头道：“真要说秦显伤害了我，大概就是因为遇见了他，就再也看不上其他男人了。”她笑了笑，“耽误我的终身大事，好像也算是一件伤害吧。” 秦显回到家已经晚上十点。 佣人在屋里见到秦显的车开进来，忙快步走到门口，将门打开，冲厨房的方向喊，“太太，少爷回来了。” 秦母正在厨房切水果，听言心里一喜，“这孩子，可算回来了。” 对身侧的女孩儿说：“你还是第一次见阿显吧，那孩子性子有点冷，等你们多处一段时间就好了。” 李晴害羞地点点头，“嗯，我知道了伯母。” 秦母端着水果从厨房出来的时候，秦显正好从外面进来。 谢俪一见到儿子，吓得眼睛都睁大了，“我的天啊，你这是怎么了？跟谁打架了？” 秦母忙走过来，抬手就要摸秦显脸上的伤。 秦显猛地挥开她手。 谢俪一愣，“你……你这是干什么？” 秦显冷漠地盯着她，“苏乔当年突然离开，跟您有关系吧？” 谢俪脸色一变，眼里瞬间闪过一丝慌张，“什……什么？” 秦显紧盯着她的眼睛，“您不用再瞒着我，我就问一句，苏乔当年突然离开，是不是你跟她说了什么？” 谢俪愣了好一会儿，皱眉盯着秦显，“你什么意思？你在说什么？你见过苏乔了？是不是她跟你说了什么？” “您果然找过苏乔。”秦显看着自己的母亲，忽然什么都不必问了。 他眼里满是失望，他点了点头，“这么多年，您瞒得够苦的。” 说完，转身大步离开。 谢俪心底一慌，急忙追上去，“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儿？” 秦显一言不发，拉开车门上车。 谢俪跑过来，“有什么事情一家人不能好好说？你这是要干什么？！” 秦显沉着脸，将车发动，头也不回离开。 第34章 秦显开车回到鼎轩楼的时候，员工们已经收拾着准备打烊了。 他走过去，叫住一名服务员，“你好，能给我你们苏老板的电话吗？” 服务员见到秦显，咦了一声，“你不是刚刚……” 似乎是意识到接下来的话有些不妥，她停了下，道：“但是我们也不知道小乔姐的私人电话。” “那她的工作电话呢？”刚刚脑子里太乱，完全忘记了要问苏乔电话。 服务员从兜里摸出手机，“工作电话倒是有，不过我们小乔姐到了下班时间就关机了，也不知道你打不打得通。” 将苏乔号码翻出来，递给秦显，“诺，就这个。” 秦显给苏乔打过去，果然是关机。 他不由皱了下眉，又问：“你们知道她家住哪里吗？” “我不是很清楚诶。”又扬声问其他人，“诶，你们知道小乔姐住哪里吗？” “不知道啊！”有人大声应。 一个年轻的姑娘匆匆跑过来，“你要找小乔姐啊，她好像住在南山与树。” 旁边服务员问：“是不是啊？你确定吗？可别跟人乱说。” 小姑娘道：“应该没错，上回我听见凛哥说的。” “住几栋你知道吗？”秦显又问。 小姑娘摇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小乔姐很神秘的，连店里都不常来。” 秦显点了点头，说：“谢谢。” 秦显将车开到南山与树，小区门禁森严，他因为在南山与树没有物业，进不去。 保卫问他找谁，他说：“苏乔。” 保安哦了一声，“你等等啊，我问问。” 保安说着，拨了业主门号，苏乔正在敷着面膜看书，听见门口的电话响，光脚跳下沙发，跑到门口。 电话那头传来保安大叔的声音，“苏小姐，门口有个人说是找你的。” 苏乔往墙上看了眼时间，都十一点多，谁找她？ 周凛和苏扬都有门卡。 便问：“谁啊？” 保安抬头问秦显，“你叫什么？” “秦显。” 隔着话筒，苏乔已经听到了秦显的声音，顿时怔住。 保安大叔在那头问，“是你认识的吗苏小姐？” 苏乔回神，忙说：“认识，放他进来吧。” 苏乔挂了电话，回浴室洗了个脸，又回房换了条裙子。 等了差不多有七八分钟，门铃在外响起。 苏乔走到门口，手握在把手上，迟疑了两秒，然后才将门打开。 秦显站在外面，穿着白衬衣，西装拎在手里。 他看起来精神不是很好，脸上的伤让他显得更加狼狈。 苏乔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轻声问：“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家。” 秦显嗯了一声，看着她的眼睛，同样轻声地回她：“我想你，就来了。” 一句“我想你”，听得苏乔险些掉泪。 她移开视线，将门让开。 门口有男士拖鞋，秦显目光落在上面，站在门口，忽然不动。 苏乔弯身将拖鞋收起来，“这是苏扬的。”又道：“你等我会儿，我给你拿双新的。” 苏乔很快就从杂物室里拿出一双新的拖鞋，连标签都还没有剪，她又走去厨房，拿了剪子将标签剪下来。 然后才拿到门口，放到地上，“新的。” 秦显嗯了一声，换鞋进屋，顺手将门带上。 客厅的水晶灯将整个房子照得格外亮。 秦显将西装扔到沙发上，随意扫了眼，“一个人住吗？” 苏乔给他倒水，“不然呢。” 将杯子递给他，“过来坐会儿吧。” 秦显接过杯子，却没有坐，径直走到落地窗前。 那里放着一架三角钢琴，和秦显家里那台一模一样。 秦显低着头，食指在琴键上按了一下，“学会弹钢琴了？” 八年前，在秦显家里，苏乔很喜欢秦显的那架钢琴。秦显当时说，以后有空就教她弹。 苏乔弯着身子给自己也倒杯水，闻言淡淡嗯了一声，“学了点皮毛，没你弹得好。” 秦显又在琴键上按了几下，嗓音低沉，说：“以后我再教你。” 苏乔倒水的动作一顿，侧头看向秦显。 秦显也正朝她看来，四目相对。 秦显看着她，又问了一声，“以后我再教你，可以吗？” 苏乔怔了几秒，没应，低下头又继续倒水。 秦显眼神黯然了几分，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端着杯子又走进另一间房。 那是苏乔的衣帽间，挂着很多衣服，地上放着很多鞋子，高跟鞋、板鞋、帆布鞋。 秦显问：“都是你自己买的吗？” 苏乔坐在沙发上喝水，“废话吗，不是自己买的还能是捡的？” 秦显笑了笑，转身朝她走来，“以后我给你买。” 苏乔突然连水都喝不下了。 秦显走过来，在她身侧坐下。 他坐得很近，苏乔下意识往旁边挪了一下。 秦显侧头看她，苏乔目光落在他眼下那道口子上，不禁又皱了眉，“你也不怕破相。” 秦显盯着她，“你会嫌弃吗？” 苏乔心里一颤，她想说跟她有什么关系，可是秦显满眼期盼地望着她，喉咙一堵，顿时说不出话了。 她站起来，问：“你饿了吗？” 秦显嗯了一声，“饿。” 苏乔往厨房走，“我给你弄点吧。” 秦显放下杯子，跟过去，“我想吃炒饭。” “家里没冷饭了，我给你煮面吧。”苏乔走到厨房，拧开水龙头往煮面的锅里接了半锅水，然后将锅放到灶头上，拧开火。 转身拉开冰箱，从里面拿了一包青菜出来。 秦显在一旁说：“我不要香菜。” 苏乔抬头看他一眼，“二十七八的人，还这么挑食。” 她将青菜放到洗菜池里，开着水一张一张认真地清洗，完了放到一旁的沥水盘里备用。 从消毒柜里取出一只面碗，一边往碗里下盐一边问：“还是不吃辣椒吗？” 话刚落，身体突然一僵。 是秦显从身后抱住了她。 苏乔僵在那儿，“你干什么？” “你还记得。” 苏乔怔了下。 秦显脸埋在她颈侧，呼吸间的热气洒在她肌肤上，灼人的烫。 苏乔有些难受，手肘往后挡开他，然后立刻走到边上，“这种事情不需要记住。”顿了下，又道：“你是我认识唯一一个不能吃辣的。” 秦显笑了下，“是吗，那我还挺特别。” 苏乔哼笑了声，“是，特别难伺候。” 两人开着玩笑，仿佛突然回到了八年前。 那时候两个人都才十八九岁，苏乔嫌秦显挑食难伺候，秦显说以后换他伺候她。后来他真的给她做了顿饭，那烧焦的排骨味道，她到现在还记得。 想起以前，苏乔不自觉地弯了弯唇。 秦显目光一直在她脸上，见她忽然笑了，问：“在想什么？” 苏乔立刻收敛了笑，绷着脸说：“没想什么。” 秦显：“……” 苏乔很快给秦显煮好了面，端到饭厅，“你吃着，我出去下。” 说着就要离开，秦显立刻拉住她，“你去哪里？” 秦显一脸紧张，好像她走了就不回来似的。 苏乔无奈，“我给你买换洗的衣服去啊。”抬手指了下秦显的衬衣，“你没看到你衬衣上有血吗？” 秦显愣了下，这才低头往自己身前看了一眼。 白色衬衣有几滴血迹，是晚上被苏扬打出来的。 苏乔抽出被秦显拉住的手，“你吃饭吧，我就去楼下超市，一会儿就回来。” 楼下有家超市十二点才关门，苏乔赶着最后一刻钟走进去。 超市里自然没什么好衣服，苏乔在家居服那块儿选了半天，最后还是老老实实给秦显挑了件白色的基础t恤，然后又拿了一条黑色的家居休闲裤。 完了准备去结账，又想起什么，扭头又去了内衣区，给秦显拿了一盒内裤。 回到家，刚打开门，就听见浴室水声哗啦作响。 苏乔换鞋进屋，关门上锁。然后才往浴室走过去，在外面敲了下门，“秦显，你在洗澡吗？” 秦显听见敲门的声音，将水龙头关上，问：“你说什么？” 苏乔又问：“你是在洗澡吗？” 秦显嗯了一声，“是。” 苏乔蹲到地上，将衣服和裤子的包装袋都打开，“我把换洗的衣服给你挂门上，你洗好自己出来拿。” 一边说一边站起来，将衣服裤子挂在门把手上。 又蹲下身，将内裤也拿起来，将盒子拆了，一并挂在门上，“你洗的时候小心点脸上的伤，别碰到水了。” 装得再洒脱，有些事情也无法隐瞒。比如这种不经意流露出的关心。 秦显在里面听着，不自觉弯了下唇，回她，“我知道。” 声音里都掩饰不住愉悦的笑意。 苏乔听见秦显在笑，一时愣在那儿。 盯着门上挂着的白色内裤，不知怎么，突然就红了脸，嘴里嘀咕着骂了句，转身上楼去了。 秦显洗完澡出来，客厅灯已经关了，只留了一盏浴室门口一盏昏黄的路灯。 倒是楼上的灯亮着。 秦显一边擦头发一边往楼上走，径直走去亮着灯的房间。 苏乔已经换了睡裙，正在床边帮秦显铺被子。 不管时间过去多少年，不管苏乔现在什么样，她永远都是当年那个坚强勇敢的小姑娘。什么都会做，什么苦都能吃。 秦显忽然又像回到了八年前。 那时候还在学校，偶尔会去苏乔家里。 苏乔每天晚上就把被子抱到沙发上，帮他铺开。 秦显走过去，从身后抱住苏乔。 他抱得很紧，紧到苏乔整个人完全动弹不了。 她刚想挣开，突然一滴眼泪砸到她的手背上。 她不由僵住，“秦显……” 秦显声音很低，带着哽咽，“苏乔，我一直在等你。” 第35章 房间静得没有一点声音，秦显在身后抱着她。 声音是哽咽的，抱着她的身体也在微微发抖。 苏乔，我一直在等你。 八年，她不懂他为什么要这样一天天等。 这八年，她在努力忘掉他，努力让自己的人生充盈起来，她甚至有想过去接触其他的男人，去尝试让其他人占有秦显的位置。只是最后失败了而已。 她一直在努力忘掉他，努力把他从她的人生里除名。但是秦显说，我一直在等你。 不知道她在哪里，不知道她是不是有了新的恋人，不知道她是不是早已经忘记了他。就一个人在那里默默的等。 苏乔又想起孟莺说的，秦显每年都会去云南待一段时间，他在那里等你，他说你总有一天会回去。 她闭上眼睛，脑海里是秦显孤独坐在桥头的样子。一年又一年，从十九岁到二十七岁，他一直在等她。 苏乔低着头，喉咙痛得说不出话。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苏扬总说是秦显害了她，可事实上，是她的懦弱伤害了秦显。 如果不是她，他这些年或许会过得很好，会和一个美好的女孩在一起，现在说不定已经结婚了，不会这样一个人孤零零的等了她八年。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她当初选择离开是希望他能拥有更好的，而不是和当时那个垃圾一样的自己在一起。 苏乔心里很难过，眼泪模糊了视线。 她不知道说什么，心里太乱了。 她想转身将秦显紧紧抱住，她想什么都不管，就这样和他在一起。可理智告诉她要拒绝。 秦妈妈疾言厉色让她有多远滚多远的话还在脑海里。他们这份感情，没有人同意。 这八年她经历了很多痛苦，已经没有勇气再来一次。 她咬紧牙，忍着眼泪。终于狠心将秦显抱着她的手拿开，转过身，看着秦显说：“早点睡吧，很晚了。” 她转身要走，秦显紧紧握住她手腕。 她回过头，“秦显——” 秦显眼睛通红，看着她，一字一字，声音哽咽到颤抖，“苏乔，你告诉我，这八年，你有没有想过我？” 苏乔心疼得跟刀割一样，她看着他，“这重要吗？” 秦显点头，“重要。” 苏乔盯着他看了很久，强忍着眼泪，摇头。 秦显身形一晃，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他盯着她，紧咬着牙，眼睛通红，几乎要掉下泪来。 苏乔忍着心如刀绞，强迫自己看着他的眼睛，语气带着一丝嘲讽，“秦显，你真蠢。” 秦显握着她的手猛然松开，嘴唇颤了颤，想说什么，喉咙痛到发不出声音。 过了很久，他终于点了点头，嘴唇动了动，低低地发出一声，“我明白了……” …… 苏乔站在客厅，看着秦显从楼上下来。 他已经换上了他自己的衣服。 苏乔站在客厅中间，看着他，“你要走了吗？” 秦显嗯了一声，没有看她。从她身侧有过，到沙发前，弯身拿起来了他的西装外套，然后径直走向门口。 苏乔下意识跟过去。 秦显换好鞋，忽然想起什么，从裤兜里摸出钱夹，将里面的钱都抽出来，回头放在玄关的鞋柜上，对苏乔说：“谢谢你刚刚给我买的衣服。” 说完，便开门出去，从头到尾没有看苏乔一眼。 房门关上的瞬间，苏乔盯着紧闭的房门，忽然泪如雨下。 悲伤吞噬了她，她控制不住嚎啕大哭，蹲下身将自己紧紧抱住，她哭得浑身发抖，仰着头望着天花板，眼泪不停地往外涌。 佛说心地善良就会得到幸福，可是为什么她努力让自己善良，却永远得不到善待。 …… 秦显不再找苏乔，他开始将全部心思都放在工作上。 他变得比之前更沉默，除了必要的工作应酬，他可以一整天不说话。 停下来的时候就不停抽烟，望着一个地方发呆。 赵镇不明白，为什么他愿意无怨无悔地等苏乔八年，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却放弃了。 这天终于忍不住问他，“你不是找到苏乔了吗？为什么不和好？” 满屋烟味儿的书房里，只有书桌上亮着一盏昏黄的灯。 秦显坐在沙发上，微弯着背，整个人隐在暗处。 烟缸里堆满了烟头。 他抽着烟，低着头，很久很久也没有说话。 赵镇看着他这样，心里特别难受。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秦显现在过去八年的情况还要糟糕。 他今天去公司，秦显的秘书告诉他，他一整天没有吃饭，像个铁骨人一样逼着自己工作。 他看着烟灰缸里堆满的烟头，终于忍不住，“他妈不就是个女人吗！你要是喜欢，我明天就去给你找个人，就让她照着苏乔的样子整！你想让她怎么整就怎么整！” 秦显终于抬起眼来，看了他一眼。 赵镇大步走到门口，“啪”的声将天花板的灯打开，昏暗的书房瞬间亮了起来。 赵镇又冲回秦显面上，把他手里的烟抢下来，“你别这样，你这样，我他妈担心你英年早逝！” 秦显面无表情，又从桌上拿起烟盒。 赵镇一把给他抢了。 秦显手里一空，抬眸，目光凌厉地盯着他，“放下。” “你够了！”赵镇情绪失去控制，大喊道：“这都多少年了！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你秦显要什么女人找不到？就非得是苏乔吗？她就那么好？值得你念念不忘八年，这样折磨自己？” 秦显坐在那儿，垂着头，那样高大的一个男人，竟失落得让人觉得可怜。 他声音低低的，沙哑到几乎带出一丝哭腔，“你不知道，苏乔没有和我说过分手，她没有说分手，我就觉得我们俩不算分手，所以我要等她，我想她总要一天会回来……” 赵镇心口闷得发疼，秦显在外面是多冷漠的男人，也只有在没有人的时候，才会把自己心底的悲痛暴露出来。 “她现在回来了，你可以……” 秦显摇头，又过了很久，他忽然抬手捂住了眼睛，“没有办法，苏乔已经不喜欢我了。” 她不说分手一声不吭离开，他可以等。 但是她说不喜欢她了，他就没有办法再纠缠下去。 赵镇看着秦显，张着嘴，想说点什么，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声音。 他想安慰他，可他的安慰有什么用。他这些年跟在秦显身边，比谁都清楚秦显有多难熬，他想苏乔，发疯一样的想，他自责愧疚，怪自己当年没有护好她，让她一个女孩子因为受那么多的委屈。 他有时会跟他说，等找到苏乔，会好好护着她，不会让任何人再欺负她。 赵镇突然觉得秦显很可怜，痴情到可怜。空等了八年，终究还是等来这么个结果。 他突然有些恨苏乔，秦显从来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从头到尾受伤的都是他，被抛弃被放弃，没有人考虑过他的感受。 …… “苏乔，你起来吃饭。”周凛坐在床边，皱眉看着苏乔。 苏乔背对他躺着，始终闭着眼睛。 周凛去拉她被子，她已经不动，闭着眼睛，像个活死人一样躺在那儿。 周凛突然有些火大，“苏乔我最后再跟你说一次，你赶紧给我起来吃饭！这他妈都多少天了？你不吃不喝是想找死吗？！” 苏乔依然不动，连睁一下眼睛也没有。 “这几年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他秦显一回来你就又变成这样？他就那么好吗？你真那么喜欢他，你就什么都别管去跟他在一起！你这么不吃不喝把自己锁在家里你是折磨谁？！” 苏乔终于控制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 她身体紧紧蜷缩成一团，捂着脸呜呜地哭。 周凛听得心疼，顿时什么重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摸着她的头，安抚道：“别哭了，这都不像你了，你可是苏乔啊，什么困难都打不倒比男人还厉害的苏乔。” 苏乔捂着脸哭着摇头，呜咽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周凛看着她这样，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他索性伸手将她从床上拉起来，“你赶紧先吃点东西，你再这样身体真撑不住。” 他往苏乔腰后垫了个枕头，让苏乔靠在上面。 苏乔哭得满脸眼泪，垂着头，眼泪大颗大颗砸在手上。 周凛看着她都有些难受，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盯着她看了会儿，叹了声气，“你这样子让你弟看见，他又要发疯冲去揍秦显了。” 他侧过身，端起床头柜上的碗，“先吃东西吧，我从店里带来的，你这些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喝点粥，暂时吃点清淡的，过后你想吃什么我再带你去。” 他端起粥用勺子搅了搅，“刚刚热了下，有点烫。” 他舀起一勺粥吹了吹，喂到苏乔嘴边。 苏乔抬起头，眼泪稍微止住一些，泪眼模糊的望着周凛，她问他，“为什么我的命运是这样的？我上辈子是不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周凛怔住，眉心皱了起来，“别这样说……” 苏乔摇头，又落了眼泪，“真的，我有时候觉得我是不是上辈子太坏了，这辈子才会是这样的命运……我常常想，如果我没有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如果我当年有条件读书，和秦显在一所高中，和他一起考大学，我有文化是个有教养的好女孩儿，我也许不会那样自卑，他的朋友们也不会讨厌我，他妈妈也许会喜欢我……如果是这样，我的人生就会完全不一样……” 她说着，又哭了满脸的眼泪。 双手抬起来，捂住脸。 周凛看着苏乔这样，心里也难受。 他抬手摸着她头，看着她，低声说：“人决定不了自己的出身，但是命运是可以靠努力改变的。苏乔，你已经很优秀了。” 第36章 自从那天晚上，秦显从她家里离开，苏乔有足足半个月没有再见到他。 他没有再来找她，苏乔清楚的明白，他放弃她了。 是她说了绝情的话，让他放弃她了。 但这正是她要的结果。 秦显的妈妈很讨厌她，讨厌到当她跑去大学里找秦显的时候，她会愤怒的扇她一巴掌，让她有多远滚多远。 她那样讨厌她，即使她现在努力让自己变得优秀一点，他妈妈也不会喜欢她。 更何况周凛以前说过，秦显那种家庭，讲究门当户对。 她有钱了又怎么样，她依然是个大山里出来没有读过书，没有上过大学的人。 秦显那样的人，本来就应该和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在一起。 和她在一起，除了彼此折磨，不会有任何结果。 八年前被迫离开他，她已经很痛苦了，真的没办法再承受一次。 她不想在爱得难分难舍的时候，所有人都让她滚。 她每天还是像以前那样生活，睡觉，看书。日子好像又回到了没有和秦显重逢时那样，平淡，没有喜忧。 然而周围的人才看得出，小乔姐已经好久没有笑过了。她看起来很不开心。 连自己店里的员工都看出来了，周凛作为亲近的人自然更清楚了。于是赶上今年冬天最后一场雪，载着苏乔去度假区滑冰。 山里比市区冷太多了，即使把自己裹得像个北极熊，一进了山苏乔还是冷得瑟瑟发抖。 周凛将车停好，一下车就看到苏乔像个小老头似的抄着手，缩着脖子，低着头，半边脸都埋在围巾里，瑟瑟发抖的站在车旁等他。 周凛笑得不行，“有没有那么冷啊。” 他走到后面，从后备箱拎出苏乔的箱子。 他们打算在这里住两天。 “走吧，到酒店就不冷了。”周凛一手拎着箱子，一手拉过苏乔，拽着她往酒店大厅走。 “你就是身体素质太差了才这么怕冷，我看你可以去报了拳击班，等——” 周凛话还没说完，突然就停住了。 苏乔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到秦显。 秦显穿着正装，身后还跟着几个同样穿正装的工作人员。 周凛愣了一瞬，顿时回过神，笑着打招呼，“秦总啊，这么巧，你是……来工作的？” 秦显目光落在周凛拉着苏乔的手上，只一秒，便移开视线，没有看周凛一眼，也没有看苏乔一眼，当两个人空气一般，径直从他们身侧走出去。 周凛被无视掉，愣了几秒，回头盯着秦显走远的背影，“我艹，这人眼睛长头顶上了。” 他回头看苏乔，担心问：“你没事吧？” 苏乔摇头，将手从周凛手里抽回，揣到衣兜里，“你去登记吧，我去那边坐会儿。” 她走到大厅休息区，坐到沙发上。 侧着头，看向窗外。 秦显已经走很远了，远远的，只有一个遥远的身影。 他大概是来这里工作的，朝着滑雪区走去。 苏乔出神的看了很久，直到周凛喊她，“走了。” “嗯，来了。”她站起来，跟在周凛身后，一起上了电梯。 周凛订了两间豪华单人房，上了楼，周凛就把卡塞给她，“收拾下，一会儿就带你去滑雪。” 苏乔嗯了一声，没什么精神。 周凛瞧她一眼，叹气，“苏乔，你要是实在喜欢，就跟着你的心走。” 苏乔垂着眼，半晌，轻轻摇了摇头，“不会有结果。” 她转过身，刷卡进了屋去。 关上门，神不守舍地走到床边，就那样躺下去。她睁着眼睛，望着头顶的天花板。脑海里全是秦显的身影，他好像比上次见到他的样子瘦了，看起来很疲倦。 苏乔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无力感。 她闭上眼睛，努力把秦显抛开。 快睡着时，门口传来敲门声，周凛在外面喊，“走了。” “来了。”苏乔从床上起来，拿了手套就出门。 滑雪场很多人，苏乔穿上滑雪服，慢吞吞的跟在周凛后面。 周凛回头瞧她，“要不要我教你啊？” 苏乔撑着滑雪杖，低着头看路，“我自己会。” 周凛噗的声笑出来，“得，你自己滑吧，小心摔啊。” “知道了，别婆婆妈妈。” “卧槽，嫌弃我。”周凛笑出一声，索性不管她了。 苏乔滑过雪，但的确技术很烂，在她第四次摔跤，周凛第四次把她拽起来的时候，已经无语得像想把她拽回去了，“我看你还是不要滑了，别心情没变好，反摔一身伤。” 一边说一边扶着苏乔到旁边椅子坐下，“摔着哪儿没？” 苏乔摇头，“没有。” 周凛盯着她看了会儿，“心情好点吗？” 苏乔侧头看他，忍不住笑，“你觉得呢，我都摔了四次了，心情能好么？” 周凛也笑起来，“说了教你不让。” 苏乔嗯了一声，眼睛望着白茫茫的前方，像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才说：“以前秦显说过要教我滑雪的。” 周凛一愣，看着她。 苏乔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情，和周凛说：“秦显很厉害，会很多东西，那时候他看的书已经是全英文原著了，还会弹钢琴，还会打篮球，会滑雪，会游泳，会拳击……” “苏乔……” 苏乔眼神失焦的望着前方的空气，低声说：“这些东西，秦显都说过要教我。因为我什么也不会，他说以后有很多时间，我想学什么，他都可以教我。” “苏乔你别这样……” 苏乔忽然不说了，她低下头，眼泪无声的掉到地上。 周凛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摸摸她脑袋，“别想了。” 秦显站在对面远处的亭子里，正好可以看到周凛和苏乔坐着的位置。 他出神的看着他们，他们挨得很近，不知道在说什么。他看到周凛摸了摸苏乔的头，然后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周凛拉着苏乔起来，两个人一起离开了滑雪场。 秦显看着他们亲密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这八年就是个笑话。 赵镇曾经问他，这样苦苦的等值得吗？也许苏乔早就已经忘记他，早就已经有了喜欢的人，那时候他该怎么办？ 这种假设只是听起来都痛苦难忍，如今真的被说中，秦显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他只是忽然觉得，如果当初没有遇到苏乔，或许这辈子能好好活。 她是他的劫难。如果时光倒流，他不会对她动心，不会喜欢她，不会放任她一次又一次地撩拨他。 …… 从滑雪场回来，苏乔又在家里关了很久，直到情绪稍微稳定才终于出门。 苏乔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秦显。他会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孩儿结婚，她会独自守着一个小店终此一生。 直到三月中旬—— 苏乔第一次见到赵镇，是在她的书吧里。 那是晚上，她正在店里核对上半个月的账目，赵镇突然冲进来，一看到她就对她吼，“苏乔，你他妈有点良心！” 苏乔坐在吧台里面，被吼得懵住，疑惑地看着他，“你是谁？” 赵镇眼睛都红了，“你要分手你就直说啊！你但凡留半个字给他，他或许就不会傻等这么多年！你当年一声不吭的离开，把他一个人扔在那儿，你知不知道他每天疯了一样到处找你，他打不通你的电话，查不到你的航班信息，他不敢离开云南，他把大街小巷都找了个遍，他找不到你，一个人坐在桥头抹眼泪。” “开学了很久，学校打电话让他立刻回去报到，他没办法必须要离开。回去以后和他所有朋友都断绝了来往，因为他觉得是他们欺负你孤立你才让你选择离开，但是他更自责，他怪自己没有护好你，怪自己让你难过，哪怕你把他扔在那儿，他也从来没恨过你，他这些年一直在愧疚在自责，他跟我说，等他找到你，要好好护着你，再也不让别人欺负你。” 苏乔已经泪流满面，“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苏乔，你知道秦显这些年怎么过来的吗？他这辈子就喜欢过你一个，你把他抛弃了，他死心眼，非要等你，等了八年，等到你告诉他从来没有想过他！等到看到你和别人在一起！”赵镇眼泪都掉了下来，狠狠抹了把眼睛，“苏乔，我今天来找你不是为别的，你劝劝他，让他好好休息，他这段时间每天都超负荷工作我怕他身体撑不住……”他说着，声音都有些哽咽了，“你就是不喜欢他了，念在你们俩曾经也相互喜欢过，你开导他一下，让他忘了你，让他好好生活。” 开车去找秦显的路上，苏乔眼泪不停往外涌，几乎完全模糊了视线。 她抬手擦脸，立刻又流出来，怎么也控制不住。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哭了。好像沾到秦显的事情就无法控制。 车停在秦显公司外面，下了车，她几乎是飞奔着朝大楼里跑去。 等见到秦显她一定要骂他，为什么要折磨她！ 刚跑进大厅，却正好碰到秦显从里面出来。 离上次在度假区见到，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时间久得秦显觉得自己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再见到苏乔。以至于此刻见到她，他一时竟停在了那里。 苏乔在哭，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秦显看着她，有一瞬间的恍惚。但他什么也没说，就站在那儿，就那么看着她。 苏乔擦了把眼泪，看着秦显问：“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秦显盯着她，没应。 苏乔死死咬着唇，想将眼泪忍回去，可眼泪还是掉下来。泪眼模糊地望着秦显，“秦显，我当初就不该招惹你，我不招惹你，我这些年也不会过得这么痛苦。” 秦显怔住，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问了句，“你想说什么？” 苏乔紧咬下唇，下一秒便朝着秦显跑过去。 她扑到他怀里，紧紧抱住他，“对不起，当年不该抛下你，也不该骗你，不该说没有想过你，我真的撑不下去了秦显……秦显，我们和好吧，我不管了，就算你把我带到火坑里，我也跟着你。” 苏乔紧紧抱着秦显，眼泪擦在他的衣服上。 她的身体有些发抖，哽咽说：“我喜欢你秦显，我没有不喜欢你。 秦显直直地站在那里，由着苏乔抱着他，很长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若不是怀里的人这样真实，带着温度，他甚至要怀疑他在做梦。 过了很久，久到苏乔以为秦显不会回应她的时候，终于听见他开了口，嗓音干涩到有些哑，带着不确定的语气，“是不是真的？” 苏乔将秦显抱得更紧，哭着点头，“是真的，我喜欢你，八年都没有变过，我也想你，上次说没有想过，是骗你的。” 秦显怔怔的站在那儿，依然有些不敢相信。他扶着苏乔肩膀，将她轻轻推开。 他看着她的眼睛，仿佛要通过她的眼睛看穿她。 苏乔紧抿着唇，和他对视。 过了很久，秦显才说出一句，“苏乔，你不要又骗我。” 苏乔摇头，她紧紧拉住他手，看着他说：“你跟我走。” 第37章 回到家已经快三点了。 苏乔一进屋就和秦显说：“你先去洗个澡，我煮点东西给你吃，吃完你就好好睡一觉。” 她换了鞋随手将钥匙放到旁边鞋柜上，一边说一边往楼上走，“我先上去帮你放水，你关了门就上来。” 秦显嗯了声，关了门，换鞋进屋。 没想到还会再回到这里，他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和苏乔见面。 他脱了外套扔到沙发扶手上，从裤兜里摸出包烟，坐到沙发上，抽出一根叼在嘴里。 连续工作了很长时间，几乎每天都只睡两三个小时，的确令秦显感到疲惫。 但是忙碌能让他忘记一些事情。身体的难受能让他尽可能地忽略心里的痛苦。 他摸出打火机，点燃了火。 他微弓着背，坐在沙发上，右手随意搭在膝盖上，指间的烟慢慢燃烧着。 眼睛盯着茶几上的杯子，粉色的，上面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桃心，和他那个蓝色的是一对。当年他生日，苏乔在陶艺馆做了一下午送给他的。 他目光不由有些失神，上次来这里并没有看到这个杯子。 他当时特意找了一下，以为是她早已经扔了。 苏乔从楼上下来，看到秦显坐在沙发上抽烟。 她不由皱起眉，“不是让你上来吗。” 她走到秦显面前，抬手就拿掉他唇间的烟，摁进烟灰缸里。 “水放好了，你赶紧——”苏乔伸手去拉秦显，却猝不及防被他拉到怀里。 她撞到他身上，下意识撑住他肩膀，想站起来。 “别动。”秦显搂紧她腰，眸色沉沉地盯着她，命令的语气。 苏乔愣了下，看着他眼睛。 他眼神漆黑，盯着她，又命令一次，“坐好。” 苏乔第一次见到秦显这样，强硬到让人竟然有点不敢拒绝。 她抿了抿唇，索性就那么坐在他腿上。 秦显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一双眼睛沉沉地盯着她。那双眼漆黑深邃，深不见底。她看着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秦显——” “上次我来，你把杯子藏起来了？”秦显忽然开口，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苏乔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秦显盯着她，低沉着嗓音，“杯子，当年你送我那个。” 苏乔顿时恍然，点头嗯了一声。 她平时都是用那个杯子，那天晚上秦显来之前，她就把它藏起来了。 秦显盯着她看了会儿，说：“你藏人的本事不错，藏东西的本事也不错。” 苏乔不由笑了，手按在秦显肩膀上，“很晚了，你去洗澡睡吧。” 说着，撑着他肩膀站起来。 秦显却扣紧她腰，不让她动。 苏乔双腿交叉坐在秦显腿上，他突然扣紧，将她往里按了几分。 苏乔撑紧他肩膀，不敢再往里坐，“秦显你该睡觉了。” 秦显盯着她眼睛，眸子里有火在烧。 苏乔抿着唇，看着他，又说：“你朋友说你很久没好好睡觉了，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秦显嘴角忽然勾起丝笑，问她，“你心疼吗？” 苏乔撑着他站起来，“不，我只是会受到良心的谴责。” 她说着，转身往楼上走，边走边说：“不要吃东西了，洗了澡就睡吧。” 秦显看着她背影，看着她上楼，看着她往走到房门口，看着她推开门—— “苏乔。” 苏乔手握着门把手，刚准备进屋，秦显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她回过头，他还坐在沙发上，看着她。 “怎么了？” 秦显盯着她看了会儿，良久，终于笑了笑，“明天见。” 苏乔弯了弯唇，“嗯，明天见。” 连日心里的痛苦和身体承受的压力的确令秦显疲惫不堪，以至于心里的石头一放下，他就真的病了一场。 苏乔第二天做好早饭，在楼下看了会儿书，想等着秦显下来，结果等到九点他也没下来。 她犹豫着要不要去喊他，怕他是因为太累了，所以想让他再多睡会儿。 于是又等了一个小时，早饭热了三次，终于忍不住上楼喊他。 她抬手拧门，门没上锁。 她推开门，握着门把手，脑袋从门缝伸进去，“秦显，起来吃早饭了。” 屋子里安静得没点声音，秦显没应她。 “秦显？” 苏乔又喊了一声，依然没有回应。 她心里一紧，立刻推门进去，“秦显，你怎么了？” 秦显面朝窗口方向躺着，她坐到床边，急忙摸了下他的额头。 触手滚烫，吓得她立刻缩回手，转身飞快跑下楼。 苏乔急得乱了分寸，跑到楼下，把药箱里的药一股脑全部倒了出来。 药箱都是苏扬给他准备的，她有阵子身体不太好，苏扬从医院给她拿了很多药回来，日常治感冒发烧的、治头疼的治肠胃的治痛经的，跌打损伤创口贴什么都有。 由于药太多了，苏乔又着急，以至于翻找半天都没找到想找的药。 秦显迷糊中听到楼下传来稀里哗啦的响声。 他侧了身，睁开眼，下意识抬手挡住眼睛。 他皱着眉，头疼得厉害。 事实上，上次从度假区考察回来就感冒了。这阵子大概是没有好好休息，一直反反复复。 楼下声音还在响，他缓了会儿，揭开被子从床上下来。 秦显从楼上下来，一眼就看到苏乔蹲在茶几前，低着头，在地上翻翻找找。 “在干什么？” 身后传来声音，苏乔一怔，猛地回头。 秦显站在楼梯上，看着她。 苏乔：“你怎么下来了。” 秦显嗯了一声，“听到有东西摔了，下来看看。” 发着烧，又刚刚醒来，声音有些沙哑。 苏乔唔了一声，点头说：“药箱摔了。” 秦显走到沙发前坐下，下意识去拿茶几上的烟。 苏乔比他快一步，抬手抢了，顺手扔进垃圾桶。 秦显抬眸，盯着她看。 苏乔从地上拿起两盒药来，递到秦显面前，“治发烧的。” 跪在茶几前，拎着茶壶往杯子里倒了半杯水，“把药吃了。” 水倒到一半，突然又想起什么，抬头看着秦显，“你是不是先吃点东西？空腹吃药伤胃吧。” “你等下，先吃点东西。”苏乔自顾说着，放下杯子往厨房走。 苏乔庆幸今天早上熬了点粥，秦显虽然没什么胃口，但多少还是吃了一点。 吃完药又上楼睡了。 秦显睡觉的时候，苏乔出了一趟门，去超市买了点菜。秦显挑食，这也不吃那也不吃，在超市里转了半天也没买到太多东西。 她记得秦显吃鱼，买了两条鱼，打算晚上给他做清蒸。 回到家的时候，秦显已经不在了。茶几上给她留了张字条，“我去公司了，晚上回来。” 还是秦显的字迹，苍劲有力，力透纸背。 苏乔看着白纸上写的几个字，不自觉地弯了弯唇。 晚上回来。 多温暖的几个字啊。 她这房子里这么多年都是她一个人，现在有个人跟她说，晚上回来。 光是看着这几个字，都觉得美妙。 她往下看，字条下方还留了秦显的电话。 电话号码熟悉到苏乔已经能倒背如流。 刚和秦显分开那段时间，她每分每秒都想给秦显打电话。 无数次的把号码翻出来，又无数次的把手机收回去。 那阵子她躲在一个小村子里，天天对着手机掉下泪。 她想他，可是又知道自己配不上他。 她不能再耽误他，他应该有更好的选择。 后来她换了号码，没有再存秦显的手机号。 但是那个号码即使这么多年依然牢牢记着。 她以为秦显早已经换了号码，却没想到竟然没有，还是以前那个。 她盯着字条上的电话号码出神。 这么多年都没有换号，是怕她想找他，找不到吗？ 苏乔不由抿了下唇，叹了声气。 将电话号码存进手机，起身将买回来的菜拎去厨房。 …… 苏乔在家里收拾了会儿，中午周凛打电话来，让她出去吃饭。 她和秦显的事情也有必要跟他们说一些，于是换了衣服出门。 周凛在楼下等她，靠着车门低头在发短信。 苏乔往他跟前走去，双手揣在大衣兜里，“业务繁忙啊二少爷。” 三月份的天还是有点冷，风呼呼的吹。 “哟，今天心情不错啊。” 苏乔心情的确好，眉眼间都掩不住笑意。 “还不错。”她应着，弯身上了身。 周凛挑了下眉，下意识往天上望了眼。 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上了车，将钥匙插进去，“你这是中了彩票了，我几百年没见你这么笑过了。” 苏乔靠着车窗，撑着头望着窗外，唇角弯着笑，半晌，说：“是有件好事。” 周凛开着车上路，琢磨了半天，他认识苏乔这些年，就没怎么见她怎么高兴过，永远都是一副高冷淡淡的神情，笑也是淡淡的。 或许是周凛对苏乔这些年的经历太了解，所以即便她有时候在笑，也总觉得她那双眼睛让人心疼。 很少见她这样真情实意地开心，周凛好奇，问：“说说看。” 苏乔将车窗摇下来，冷风吹在脸上，凉凉的有些舒服。 过了一会儿，才说：“我跟秦显和好了。” 周凛盯着前方，半晌没说话。 苏乔侧头瞧着他，“你没什么要问我的？” 周凛道：“情理之中，能让你高兴的事不多。” 苏乔盯着周凛，“那你没有什么要告诫我的？” 周凛想了会儿，“我私心当然是不太赞成你和秦显在一起，毕竟他们家对你偏见很深，你今年二十八了，不像以前，没有八年可以耽误了。” 苏乔嗯了一声，转头又望向窗外。 周凛打了下方向，车开进一条梧桐巷，又继续说：“不过以你最近的状态来看，和好也未必是坏事。人这辈子能有多长，有时候不要太压抑自己，随心所欲还能活得开心点。” 苏乔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吃饭的时候，苏乔给秦显发了条短信，问他：【身体好点了吗？还烧不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秦显刚开完会，看到苏乔发来的短信，眼里不禁有了笑意，边往办公室走边回她，【没事了。你呢，吃饭了吗？】 苏乔：【正在吃】 秦显：【你一个人？】 苏乔：【和周凛一起】 秦显脚步顿了下，盯着屏幕上苏乔发来的短信，眸色微沉了几分。 默了会儿，才又给苏乔回了一条：【晚上我会早点】 苏乔收到短信，嘴角微微弯了下，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按下，【好，那我早点回去】 秦显已经回到办公室，收到短信，看了眼，将手机放到办公桌上，然后又开始认真工作。 和周凛吃完饭，出来的时候已经一点多。 周凛问她去哪儿，苏乔拉上安全带系上，“回家吧。” 窗外风灌进来，苏乔不由打了个喷嚏。 她缩了下脖子，赶紧把窗户摇下。 周凛开车上路，语重心长地说：“我说你不要老待在家里，多出门运动一下，这都三月中旬了，还这么怕冷。” 说着，又叹声气，“都是当年留下的病根，你悠着点吧。” 苏乔脸色骤然严肃，侧头对周凛，“那件事不准告诉秦显，半个字都不要提。” 周凛：“我知道。” 侧目往苏乔左手扫了一眼，手腕戴着个银色的镯子。 他收回目光，心底轻轻叹了一声。 第38章 秦显今天下班格外早，早到公司里的人都觉得自己在做梦。 以往秦显哪天不是工作到深更半夜，他就跟铁人似的，不知道累。 老大不走，他们这些小员工自然也不敢走，每天就算所有事情都做完了也得磨磨蹭蹭地待了七八点，看到老大秘书走了才敢跟着一起下班。 结果今天才五点半，秦显居然已经从办公室出来，大厅的员工们一个个惊得眼睛都睁大了。 就连秦显秘书都感到惊讶，以为他是有外面的应酬，忙跟上去，“秦总，要用车吗？” 秦显径直往电梯方向走，“不必，今天没什么事，你也早点下班吧。” 按开电梯，抬脚便进去了。 秘书站在电梯门口，朝着秦显点了下头，“秦总慢走。” 电梯门关上，整个办公大厅瞬间响起一片欢呼。 “老子今天总算能按时下班了！” 有小姑娘趴在办公桌隔板上，好奇问秦显秘书，“张秘书，秦总今天怎么这么早？” 张颖摇头，笑了下，“我也不太清楚。” 边说边往办公室走。 秦显到地下车库开车，上车就给苏乔打电话。 苏乔正在家里做晚饭，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勤快地做过晚饭了。一个人的时候吃两片面包或者泡碗面就解决了。 手机在客厅响，她关了小火朝外面跑去。 看到来电，嘴角就不自觉地弯起来，拿起手机往厨房走。 “喂。” 秦显：“在哪儿？” 苏乔道：“在家里啊。”她走回厨台前，锅里熬着玉米排骨汤，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拿起勺子在锅里搅拌，“你呢？下班了吗？” 秦显嗯了一声，道：“在回来的路上。” 苏乔点点头，“那你回来吧，我已经在做晚饭了。” 秦显问：“晚上吃什么？” 苏乔：“你回来不就知道了。” 秦显嗯了声，问：“有什么需要我带回来的吗？” 苏乔听到这话，忽然有种居家过日子的感觉，心里某个地方被温暖包裹，“没什么需要的，你直接回来吧。” 秦显：“好。” 苏乔：“那我先挂了，你小心开车。” 秦显点了下头，说：“好，一会儿见。” 秦显敲门的时候，苏乔刚好把蒸好的鱼端到桌子上。 听见敲门声，忙应，“来了！” 跑到门口开门，见到秦显，便弯了眼睛，“回来了。” 她把门打开，让秦显进来，“刚做好饭。” 秦显进来换鞋，随口问：“蒸鱼了？” “你不感冒了吗，这都闻得出来？”苏乔把门关上，随手上了锁。 秦显道：“味道很淡，但闻得出。” 苏乔笑，开玩笑似的抬手捏了下他鼻子，“堵住了吗？” 秦显笑了声，拉下她手，“还可以。” 苏乔又抬手摸了下他额头，“好像不烧了。” 秦显嗯了一声，“没事。” 苏乔道：“那你上楼换下衣服洗了手就下来吃饭吧，我盛饭去。” 说着便要往厨房走。 谁知她刚转身，胳膊突然被秦显往后一扯，整个人瞬间扑到他怀里。 他搂住她腰，低头吻下来。 苏乔睁着眼睛，看着秦显。 秦显将她搂得很紧，干燥的唇压在她唇上，用力辗转吻她。 或许是顾忌着他自己感冒了，并没有更深入。 吻了许久，嘴唇都还是干燥的。 苏乔被吻得嘴唇很疼，忍不住推秦显肩膀。 秦显稍微放轻力度，又在她唇上摩挲会儿，总算松开她唇。但依然搂着她没放，他看着她的眼睛，眸色沉沉，里面仿佛压抑着什么。 两个人身体紧贴着，苏乔清楚地感觉到秦显某处变化。 她赶紧推开他，微红着脸，“你……你快上去换衣服吧。” 说完，看他一眼，转身就往厨房跑。 秦显盯着她背影看了会儿，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转身上楼去。 换好衣服下来，苏乔正在摆筷子，听见脚步声，说：“过来吧，我做得清淡，没放油。” 秦显走过去，在苏乔对面拉开椅子坐下。 苏乔也坐下，端着碗给秦显盛了碗汤，“先喝点汤吧。” 将碗放到他面前，正要抽回手，手腕突然被握住。 苏乔一愣，看向秦显，“怎么了？” 秦显皱着眉，盯着她贴着创口贴的手指，“手怎么了？” 苏乔哦了一声，“没事，不小心切到了。” 她收回手，端起碗又给自己盛了半碗汤。 平时不常自己做饭，刀工退化不少。 秦显看着她问，“切得深吗？” 苏乔：“不深。” 往他碗里夹了一块鱼肉，“吃这个，没有放葱。” 秦显不吃葱不吃芹菜不吃香菜，不吃辣椒，不吃酸的不吃太甜的……一堆挑食的毛病，苏乔都有些惊讶自己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 秦显看了眼桌子上的清蒸鱼，抬头笑着瞧了苏乔一眼，“你还记得。” 苏乔嗯了一声，诚实回答，“记得。” 她低头喝汤，喝了一会儿，感觉不对劲儿，抬头，发现秦显还看着她，唇角勾着一丝笑。 她抿了抿唇，“你敢不敢好好吃饭。” 秦显笑开，总算认真吃饭。 吃完饭，苏乔收拾着去厨房洗碗。 出来的时候，秦显又坐在沙发上抽烟。 苏乔立刻过去，拿走他手里的烟，“你烟瘾怎么这么大？” 秦显抬眼看她，说：“想你想的。” 苏乔一怔，盯着他，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秦显看她的目光太灼热，让她有些难以招架，她移开视线，将烟头摁进烟灰缸里，“你少抽点，爱着点命吧。” 她蹲到茶几前，给秦显倒了杯水，又从抽屉里拿出盒感冒药来。 杯子和药一起递给他，“把药喝了。” 秦显嗯了声，接过杯子，从苏乔掌心拿过药丸。 苏乔跪在茶几前，看着秦显把药吃了，想了会儿，还是忍不住说：“你朋友跟我说，你这些年都过得很不好。” 秦显微怔了下，抬眸看着她。 苏乔抿了抿唇，又道：“他说你从来没有恨过我，即使当初我把你抛弃在那儿，你也没有恨过我，他说你这些一直在自责在愧疚，和你所有的朋友都断绝了来往，因为你觉得是他们欺负了我，你觉得你没有护好我。他还说你当初发疯一样找我，打不通我电话，查不到我的航班信息，找不到我，一个坐在桥头上掉眼泪……” 秦显看着她，眸色愈深，却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苏乔眼睛里已经有泪光，声音也带着哽咽，”秦显，我就这么好吗？值得你这么对我？” 秦显盯着她看了很久，很久很久，终于开了口，看着她的眼睛，声音低低地说：“我不知道，就是没办法忘记，想的都是你的好，觉得全天下的女人都比不上你。” 苏乔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对不起……” 秦显盯着她，沉默了会儿。过了许久，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苏乔，我等了你八年，不是想听你说对不起。” 苏乔顿时泪如雨下，红着眼睛，哑着声音，“我很想你秦显。” 我很想你秦显。 秦显看着她，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儿。 他看了她很久，想到这八年的分别，眼睛竟也有些胀得难受，他点点头，低声说：“我也是。”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茶几对面，将蹲在地上的苏乔拉起来，“走吧，睡觉。” 秦显拉她上楼睡觉，苏乔以为他想做什么。 当秦显要拉她进屋的时候，下意识扶住门框，不再往里面走。 秦显奇怪，回头看她，“怎么了？” 苏乔有点难为情，看着秦显，小声说：“我那个……不太方便……” 秦显眸色幽深地盯着她。 苏乔被他盯得莫名有点紧张，“……等过几天……” 秦显看着苏乔一副紧张的样子，忽然忍不住笑了，“苏乔，我为了你八年多没有碰过女人，虽然我的确很想，但是我现在感冒没好，我不想把病气过给你。” 他抬起手，嘴角勾起一丝笑，大拇指轻轻摩挲着她脸颊，低声道：“所以你不用这么紧张。” 苏乔见秦显笑她，下意识说：“我没紧张。” 秦显挑一下眉，想到什么，笑了下，“是啊，我差点忘了，八年前不是你把我睡了么。” 苏乔忍着翻白眼的冲动，“你要是不那个……我能把你睡了？” 秦显笑了声，看着她，“我一正常男人，你那样撩我，我能没反应？” 这话越说越不对劲儿，苏乔不由脸臊起来，抽出被秦显拉着的手，“你快睡觉吧，好好休息，别明早又发烧了。” 说着便转身准备回自己卧室去，秦显却又拉住她手。 她回过头，“秦显——” 秦显盯着她，说：“跟我睡。” 苏乔：“……” 苏乔这辈子就只跟秦显睡过，无论是字面意义的同床共枕，还是更深层次的身体交流，都只有秦显一个人。 但是怎么说也已经过了八年，以至于当秦显掀开被子躺下来的时候，她下意识往旁边躲了下。 “躲什么。”秦显一下子就识破她，伸手将她揽到怀里。 秦显胸膛比八年前更宽阔，她整个人被他圈在怀里。 她清楚地感受到秦显身体的热度，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和烟草香。 她真真实实地躺在他怀里，就像曾经无数个夜晚。 这不是梦，秦显是真实的。真实到竟让她禁不住热泪盈眶。 她伸手摸上他胸膛，隔着t恤，她摸到结实的肌肉。 男人的身体比少年时更结实、更有力。 她忍不住抱住秦显，将脸贴在他胸膛上。 苏乔想了秦显八年。 秦显又何尝不是想了她八年。 八年分别有多苦，只有他们俩自己才清楚。 两人彼此抱着，很长时间，谁都没有讲话，但也谁都没有睡觉。 过了很久，久到不知道已经几点，秦显低声说：“苏乔，你那天说这八年从来没想过我的时候，我真觉得命都不想要了。” 苏乔听得心疼，轻轻抚着他后背，“对不起。” 秦显在黑暗里红了眼睛，“梁逸和孟莺结婚的时候，我没去，我甚至憎恨他们，恨到希望他们也不要得到幸福。为什么他们要对我们的感情指手画脚，为什么要背地欺负你。” 苏乔掉了眼泪，哽咽道：“你不要这样想，我们现在不是又在一起了吗。” “那这八年呢，这八年我看着他们幸福地谈恋爱、结婚、甚至生孩子……我呢，我喜欢的人被他们赶走了。”秦显将脸埋在苏乔颈侧，哑声说：“如果我们这八年没有分开，或许我们也早已经结婚了。” 苏乔不想去想那些也许。 很多时候他们没办法和命运抗争。那时候她太糟糕，糟糕到就算没有外界的因素，她自己也没有勇气和秦显继续走下去。 她只是感到遗憾，遗憾最美的年华没有和秦显在一起。 秦显脸埋在她颈侧，她感到有冰凉的液体浸湿了她的皮肤。 苏乔在黑暗里望着窗外的月光，手轻轻抚着秦显后背。 苏乔快睡着的时候，听见秦显在她耳侧说：“当年我不知道我母亲私下找过你，她是不是说了很难听的话？” 他的语气听起来自责，苏乔睁开眼睛，摇摇头，“没有，她说的都是实话。” 她说她配不上秦显。 这是实话。 她的确配不上。 秦显嘴唇贴在她耳侧，哑声说：“以前是我没护好你，以后会好好护着你的。” 第39章 两人重新拥有彼此的第一晚，聊到很晚才睡。 秦显昨晚吃了感冒药，大概是药效发作，导致第二天一觉睡到上午十点。 醒来的时候，苏乔已经不在身侧。 秦显猛地从床坐起，仿佛又回到八年前，一觉醒来，苏乔却不见了。 他心跳突然变快，掀开被子就下床，“苏乔，苏乔！” 他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光着脚就往外走。 苏乔刚好从楼下上来，看到秦显光着脚站在楼梯口，不由怔了下，“你怎么不穿鞋呀。” 秦显脸色都有发白，咬着牙，紧紧盯着苏乔。 苏乔走上楼梯，抬手摸了下秦显额头，“是不是又烧了？怎么脸色这么……” 话没说完，秦显突然猛地将她抱住。 苏乔愣住，“……怎么了？” 秦显紧咬着牙，近乎咬牙切齿，“我他妈以为你又跑了！” 苏乔怔住，心口突然刺痛了下。 秦显这样没有安全感，当年他一觉醒来发现她走了，找不到她的时候不知道多痛苦。 她急忙抬手抱住他，不停说：“我在这儿呢，我没走，我不会走的。” 秦显这些年实在过得太痛苦，以至于不敢再尝试第二次。 如果苏乔再丢下他一次，他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将苏乔抱了好一会儿，终于松开她。 苏乔抬起头，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秦显。 秦显冷静下来，不想在苏乔面前太窘迫，他没有看她，转身回到房间。 苏乔跟着进去，“刚刚你电话一直在响，好像是你爷爷打来的。” 刚刚秦显手机响的时候，苏乔还以为是催他去上班的，想着帮他跟下面的说一声，让他休息。 结果一看来电，居然是秦显爷爷打来的。 她自然是没敢接。 秦显去浴室洗漱了，苏乔走到床边，弯身从床头柜上拿起秦显的手机，走到浴室门口，递给他，“你要不要回一个？” “一会儿再回吧。”秦显说，低头挤着牙膏。 苏乔也不知道是什么事，于是点点头，把手机拿出去了。 秦显刷牙洗脸出来，苏乔又不在房里了。 秦显拿起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全是爷爷打来的，十几个。 他不由皱了下眉，怕是什么急事，走到阳台上，回了一个。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通了，然而接电话的人却不是爷爷，而是照顾爷爷的钟叔。 “我的祖宗诶，您可算接电话了。” 秦显皱了下眉，“钟叔？怎么是你？” 钟叔在那头道：“老爷子这阵子身体一直不好，一直牵挂着您呢，你今晚回来看看他老人家吧。” 秦显拧着眉，“怎么回事？上次不还好好的吗？” 钟叔道：“不知道啊，老爷子年纪大了，身体比不得以前了，您今晚会回来吧？” 秦显嗯了一声，“我知道了，我晚点回来。” “诶诶，那您回来吃晚饭吧，我让厨房做您喜欢吃的。” “谢谢钟叔。” 秦显挂了电话，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 他觉得有些奇怪，爷爷身体一直很好，怎么会突然病了？ 但转念一想，老人家年纪大了，说病就病也有可能。 秦显从阳台进屋，苏乔还没有上来，他索性拿着手机下楼。 刚走下楼梯，就看到苏乔坐在落地窗前，靠着一个懒人布袋沙发，拿着本书在看。 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屋来，她穿着白色的棉布睡裙，长而黑的头发随意披散在肩上，阳光将她完全笼罩，美得像个仙女。 秦显脚步忽然停下，他站在楼梯间，不自觉地看痴了。 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继续往楼下走。 苏乔听见脚步声，才从书里抬起头来，看到秦显，冲他笑，“洗漱好了？” 秦显嗯了一声，在她身侧坐下。 苏乔往旁边挪了挪，让了一半懒人布袋沙发给他，“靠着舒服。” 秦显索性将整个后背都靠上去，顺手从苏乔手里抽走书。 举着看了眼，“《moby dick》——” 他抬眼看了眼苏乔，“这本书不太容易读。” 苏乔说：“随便看看。” 秦显又翻了两页，“你这几年学了很多东西。” “也没有，就是随便翻翻，什么都学个皮毛，一知半解的。” 秦显将书还给她，又从地上拿起另一本书，他笑了笑，“《红楼梦》” 苏乔点点头。 又从地上拿起一本《中国传统服饰图鉴》。 翻了两页，秦显不由笑了，开玩笑说：“你倒是杂食，什么都读。” 苏乔嗯了一声，“闲着无聊就随便翻翻呗，吃了没文化的苦呀。” 她又拿起刚刚那本书，靠上沙发准备继续看，结果秦显突然拉住她胳膊，将她搂到怀里。 苏乔两手拿着书抵在秦显胸前，眼睛眨了下，看着他。 秦显盯着她的眼睛，低声问：“怪我？” 苏乔愣了下，“没有啊。” “是我害你吃苦的。”秦显说。 是他的朋友、他的母亲嫌弃苏乔没文化，害她吃苦的。 苏乔摇头，“跟你没关系，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很想读书。” 秦显目光深深地盯着她，苏乔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拿书盖住秦显的脸，“你不要这样看着我。” 秦显将书从脸上拿下来，顺势握住苏乔的手。 苏乔想挣开，秦显握得很紧。 苏乔索性由他握着，看着他问：“你今天不去公司吗？” 秦显点了下头，“休息。”顿了下，又抬了下眉，看着苏乔说：“不是你让我休息吗？” 苏乔：“你是该休息，你朋友说你一天只睡两三个小时，我怕我守寡。” 她推开秦显站起来，往厨房的走。 秦显懒懒地靠在懒人沙发上，看着苏乔背影，不由笑了笑，“不会守寡的。” 苏乔去厨房端了早餐出来，“我煮了饺子，早午饭一起吃吧。” 已经十点多了，也不知道这顿算是早饭还是午饭。 秦显拿起苏乔的《moby dick》随便翻着，一边看一边对苏乔说：“我晚上带你去见我爷爷吧。” 苏乔身体一僵，回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秦显，“你刚刚说什么？” 苏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秦显将书放下，站起来，朝苏乔走去，“我说，晚上带你回家，见见我爷爷。” 苏乔顿时皱紧了眉，下意识说：“我不去。” 秦显站到她面前，拉住她手，无比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苏乔，我会护着你。” 第40章 自从秦显说要带她去爷爷家，苏乔一整个下午都待在房间里收拾磨蹭，又是洗头又是洗澡，还把她前几天刚涂的指甲油也洗了。 秦显一点多因为临时有事去了下公司，四点半回来，结果一进屋就听到楼上传来兵兵乓乓的声响，他不由抬了下眉，收起钥匙往楼上走。 “苏乔。”他一边往楼上一边喊一声。 苏乔在屋里“诶”了一声，“回来了啊。” 答得心不在焉。 秦显上了楼，径直往苏乔房里走。 然而走到门口就怔住了。 屋里床上地上衣服扔得乱七八糟，梳妆台上化妆品也摆得乱七八糟。 秦显怔了半天，问了一句，“苏乔……你在干什么？” 苏乔正好从柜子里拿出一件白色的针织裙，拎起来抬头问秦显，“你爷爷会喜欢这种吗？” 秦显：“……” 没等秦显回来，苏乔又从柜子里拿了一件比较淑女的娃娃领衬衣，“还是喜欢这种。” 她平时的衣服都是深色系的多，能在一堆衣服里找到几件浅色的少女点衣服实在不容易。 “还是这种啊——”又拎起一件浅蓝色的毛衣，跪在衣柜前，抬起眼看着秦显，“你倒是说句话啊。” 秦显简直头疼，又忍不住笑，“你有给我说话的机会吗？” 从进门到现在，就是苏乔一直在问，压根没有给他回答的机会。 苏乔将衣服扔回柜子里，想了会儿，又抬头，“要不我重新去买吧？” 秦显走过去，蹲到苏乔旁边，看着她眼睛，“苏乔，别紧张。” 苏乔看他一眼，想说什么，嘴唇动了下，又没开口。 她从地上站起来，走到床边，失神地想会儿。在秦显握住她手的时候，抬眼看着他，“秦显，我不想去了。” 秦显蹲在苏乔面前，握着她手，听到这话，看着苏乔好一会儿没说话。 苏乔脸色凝重，盯着秦显说：“不去好不好？” 秦家的人肯定不会喜欢她，还没有去她都能想象得到。 秦显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点点头，“好，你不开心就不去。” 苏乔看着他，半晌，“……还是去吧。” 早死早超生，跟秦家人迟早得见一面。 “你帮我挑一件衣服吧。” 苏乔拉秦显站起来，指着衣柜，“帮我挑一件。楼下衣帽间也还有。” 秦显说：“你自己喜欢就行，不用在意我家里人的想法。” 从柜子里拿出一件黑色大衣，递给苏乔，“你平时怎么穿就怎么穿。” 苏乔听了秦显的话，最后还是按照她自己平时的喜好打扮的。 米白色针织长裙，外面简单一件大衣。 只是为了让自己显得精神，将头发扎高了，再系了一条浅蓝色羊绒围巾。 下楼的时候，秦显正坐在沙发上打电话。 看到苏乔，冲她点了下头，对电话里说：“我一会儿就回来钟叔。” 挂了电话，苏乔站在他面前，问：“这样可以吗？” 秦显笑了下，“好看。” 他站起来，拉住苏乔的手，“走吧。” 两个人一起出门。去秦家的路上，苏乔有一种恍如做梦的感觉。 她坐在车里，眼睛一直看着秦显。 两天以前，她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秦显。谁知现在她竟然要和秦显回家去见他的家人了。 她觉得这一切都美好得像个不真实的梦。 她看着秦显在她身边，心里忽然充满了安全感。 苏乔一直看着秦显，眼睛都不眨一下，秦显不由笑了，“你别一直看着我。” “啊。”苏乔回神，“怎么了？” 秦显道：“影响我开车。” “……” 苏乔一路都有些紧张，但快到秦家的时候反而冷静下来了。 她这些年风风雨雨都经历过，似乎也没什么可怕的。 何况她八年前就见过秦显妈妈，再难堪的事情也承受过了。 车开进小区，秦显松开一只手握住她。 苏乔抬眼看他，忍不住笑了笑，“秦显，我不紧张。” 因为来探望生病的老人，半路上苏乔特意让秦显停车去买了一盒果篮。 车停在秦显爷爷家的花园里。 钟叔老早就在门口候着了，一见着秦显的车，立马高兴地迎上去，“您可算来了。” 秦显停好车，从车里下来，“爷爷好点吗？” “好点了好点了，就盼着您来呢。”钟叔满脸笑容的应着。 秦显绕过车头，走到副驾驶边，将车门打开。 手伸给苏乔，“下来吧。” 苏乔将手递给他，立刻就被秦显握住，牵着她下车。 苏乔一手拎着果篮，秦显帮她接过去，“我来吧。” 苏乔嗯了一声，递给他。 一旁候着的钟叔此刻已经傻了眼，看着自家少爷牵着的女人，惊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这……这可怎么是好？ 钟叔想到此刻屋里的情况，猛然回神，却发现秦显已经牵着人到家门口了。 客厅里热闹极了，秦老爷子坐在沙发上首，身旁还坐在个年轻的女孩儿。 亲戚们坐在周围，正围着陪老爷子聊天，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秦显站在门口，不由拧了下眉。 苏乔更是茫然，不知此刻是什么情况。 不是说秦显爷爷病着吗，中间那位白发老人压根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表哥——”梁逸最先看到秦显，从沙发上站起来。然而再看到秦显旁边的苏乔，却顿时说不出话来。 秦老爷子此刻也看到了秦显，自然也看到了秦显旁边的女人，看到秦显牵着她的手，脸色顿时沉了下去，瞪着秦显，一句话没说。 整个客厅的氛围瞬间尴尬到极点，一时之间整个房间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秦显在门口停了几秒，然后牵着苏乔进屋，“爷爷您身体好了？” 秦老爷子哼了一声，“我身体好了你不高兴是不是？” 秦显从进门看到爷爷好端端坐在那儿时就知道他是装病骗他回来。 再看到爷爷旁边坐着的陌生女孩，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他一直握着苏乔的手，领着她到走到爷爷跟前，“听说爷爷病了，孙儿特意带苏乔来探望您老人家。但既然爷爷身体好着，那自然更好了。正好给爷爷介绍下，这是苏乔，我女朋友。” 说着，不给老爷子说话的机会，对苏乔说：“苏乔，喊爷爷。” 苏乔怔了下，看着坐在正中间的老人家，下意识喊了声，“爷爷。” 老爷子重哼了声，脸色难看到极点。 苏乔心里沉了一下，一瞬间想立刻离开这里。 “阿显回来了，正好可以——”秦母在厨房指挥人准备今天的晚餐，听到说儿子回来，这才从厨房里出来，然而刚走到客厅，看到苏乔的瞬间，整个人就僵在那儿，脸色都白了几分。 秦显看到母亲，牵着苏乔说：“您来得正好，给您介绍一下，这是苏乔，您未来的儿媳妇。” 他顿了下，眸色深了几分，紧盯着她，一字一顿地说：“您见过吧？” 她当年赶走苏乔的事情，秦显已经知道了，此刻面对儿子这样的眼神，心里不自觉心虚，只是看着秦显，一句话没说。 苏乔和秦家人第一次见面，可以说是尴尬到极点。 没有人搭理她，也没有人招呼她。 毕竟现场还有一个老爷子亲自相中的孙媳妇在。 都是会察言观色的人，亲戚们揣摩着老爷子的意思，对李家的孙女儿格外热情，秦老爷子也依然和李晴聊着天，问她在大学里学的什么，平日都有哪些爱好，工作之类的……完全当坐在一旁的苏乔不存在。 不过幸好有秦显在，从头到尾，秦显都坐在一旁拉着她的手，和她小声说话。 所有人当苏乔不存在，秦显也当他们不存在。 苏乔觉得尴尬，但很奇怪的觉得并不难受。 她甚至有些想笑，觉得秦显这种只跟她一个人说话的行为很幼稚，但是心底又很温暖，她能感觉到秦显在护着她。 即使他的家人们都不喜欢她，只要他喜欢她就够了。 所有人都热情地围着李家的孙女儿，苏乔和秦显坐在沙发角落。 两人四目相对了一会儿，苏乔忽然对他笑了笑，双手握住他手，小声说：“秦显，你真好。” 秦显轻笑了笑，低声说：“等吃过晚饭我们就回去。” 苏乔点点头，“好。” 秦老爷子虽然一直在和李晴说话，但是眼睛余光一直瞄着秦显和苏乔。 看到他俩人一直在那儿说悄悄话，完全不把他当回事儿，气得吹胡子瞪眼。 他好好的给秦显安排好相亲，把世家的孙女请到家里来，结果这臭小子居然跟他闹这一出！这让他怎么跟朋友交代！！ 是以对李晴更加热情，“小晴平日都有些什么爱好？” 李晴是那种典型的大家闺秀，规规矩矩坐在那儿，双手轻轻放在膝盖上，笑起来微微抿着唇，不露出牙齿，轻声说：“就弹弹钢琴，看看书，最近在学茶道。” 秦老爷子马上道：“弹琴啊，我们家阿显也会，有时间你们可以一起……” “八百年不弹了爷爷。”秦显立刻泼了盆冷水。 老爷子气得咬牙切齿，扭过头狠狠瞪了秦显一眼。 秦显一脸无所谓。 苏乔在旁边听着，忍着笑。 是谁上次还说要教她弹琴来着。 秦显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一下，对苏乔说：“我出去接个电话，很快回来。” 苏乔点了下头，“你去吧。” 秦显拿着手机到外面去了。 秦显一走，苏乔待在那儿就有些不自在。 秦显爷爷在和秦显的相亲对象聊天。 苏乔坐在那儿，垂着眼，默默听着。 “对了，听你爷爷说，你是沃顿商学院毕业的，现在在哪儿工作啊？” 李晴道：“之前在华尔街，半年前回国的，现在在自家公司。” 老爷子点点头，“不错不错，但还是要多注意休息，不要像阿显那样，工作起来命都不要。” 李晴微微笑了笑，“谢谢爷爷，我会注意的。” 秦显爷爷不知想到什么，忽然转过头，看向角落里坐着的苏乔，“你呢，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话头突然抛到她头上，苏乔微愣了下，下意识说：“小时家里穷，没机会读书……” “没读书？”秦老爷子一听到这话，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苏乔看着秦显爷爷这样的表情，剩下的半截话突然堵在喉咙口。 “但我这些年……” “爸，可以吃饭了。”这时候，一名中年女人从厨房那边过来。 “走吧走吧，吃饭。”老爷子杵着拐杖从沙发上站起来。 李晴急忙扶住他，“爷爷慢点。” 老爷子笑呵呵的，“走吧，都走。” 亲戚们全都站起来，一行人陆续往餐厅的方向走去。 苏乔愣怔地坐在那儿，过了一会儿，也站起来，往外面走。 秦显打完电话，刚刚从外面回来。 看到苏乔，拉住她手，“怎么了？要出去吗？” 苏乔摇头，笑了下，“没有，好像吃饭了，我出来喊你。” 秦显嗯了一声，拉住她手，往餐厅的方向走。 路上，忽然说：“我不知道今天是这种情况，那个女人我不认识，以前也没有见过。” 苏乔怔了一下，抬头看着秦显。 秦显脚步停下，认真看着她，又解释，“在这之前，我没相过亲。” 苏乔看着他，不由笑了笑，轻声说：“我知道，我不吃醋。” 秦显眸色深深地盯着她。 苏乔见他眼神不对，问：“怎么了？” 秦显盯着她看了很久，一字一字，低声说：“我希望你吃醋。” 第41章 秦老爷子这些年为了秦显的婚事是操碎了心，好不容易给他相中了世交的孙女儿，无论是外在形象、家教、学历、性格，各方面他都非常满意。 煞费苦心给秦显安排了今天这场相亲，结果秦显却突然一声不吭给他带了个女朋友回来，让他在世交的孙女面前非常尴尬。 尤其是当听到苏乔说没有读过书，更是气秦显不知所谓。 找了这么多年，竟然就找了这么个女人回来。 是以吃饭的时候，压根只当苏乔不存在，只不停招呼着李晴多吃一点。 家里的亲戚们也都是看老爷子脸色行事，见老爷子不搭理苏乔，自然也不怎么搭理苏乔，一个个都围着李晴，全然已经把李晴当做未来秦家的孙媳妇儿。 苏乔坐在那儿，说不尴尬是假的，但是很奇怪，她并不觉得难受。 因为秦显一直在桌子底下握着她的手，不停给她夹菜，问她吃什么，吃饱了没有，一直在照顾她。 苏乔感觉到秦显的手在桌子下面用力地握着她，宽厚的手掌充满温度，让她有种被保护的感觉。 所以她不仅不难受，心底甚至还有些开心。 她就坐在那儿，默默地吃着晚饭。所有人都无视她，她也同样无视他们所有人。 但秦显还是怕苏乔难受，吃完饭立刻就去和爷爷告别。 老爷子正坐在沙发上和李晴说话，听到秦显说有事情要离开，气得抬头狠狠瞪他，“你就这么忙？” 秦显嗯了一声，“是有点忙，爷爷您保重身体，我下次再回来看您，今天便先走了。” 说完，也不管老爷子同意不同意，拉着苏乔头也不回往外走了。 秦老爷子看着秦显头也不回地走了，气得咬牙切齿，大骂道：“这臭小子！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坐在旁边的李晴急忙递上一杯茶，轻声细语地安慰，“爷爷您别生气，可能秦显是真的忙呢，您可千万不要气坏了身体。” 秦老爷子接过茶杯，这才对李晴说：“小晴啊，今天的事情真是不好意思，我不知道阿显竟然自己在外面交了女朋友，造成这么大的误会，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李晴忙摇头，“爷爷您不要这样说，没关系的。” 李晴一直都喜欢秦显，所以之前她爷爷告诉她，让她和秦显相亲的时候，她高兴极了，今天出门来秦家之前还特意在家里精心打扮了一番。 刚刚见秦显竟然带着女朋友来，心底的确难掩失望。 但后来见秦老爷子并不怎么搭理秦显的女朋友，悬着那颗心才总算放下来。 的确，一个连书都没读过的女人，怎么可能入得了秦爷爷的眼。 她微微笑了笑，说：“今天时间也不早了，爷爷您早些休息，我改日再来看您。” 秦老爷子点了下头，也没挽留，也没再邀请李晴下次再来，只对一旁的钟叔招了下手，说：“你去安排下车，送小晴回去。” 李晴一走，老爷子也累了，让晚辈们都自己回家，只留下秦显母亲，让她跟着去书房一趟。 谢俪跟着老爷子去了二楼书房。 一进去秦显爷爷便问：“阿显谈恋爱的事情，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谢俪道：“这个事我也不知道。阿显读高三那会儿的确和那个女孩儿在一起过，但是后来分开了，我也不知道他们俩什么时候和好的？” 老爷子走到书桌后面的椅子上坐下，问：“高三的时候？是阿显高中同学吗？” 谢俪摇头，“不是的，那女孩儿没有读过书。” 秦老爷子听言，顿时皱紧了眉，“连高中也没读？” 他刚刚还以为只是没读大学，结果居然连高中也没读？ 谢俪点了下头，说：“是的。” 老爷子拧着眉，盯着谢俪问：“所以阿显这些年都没有谈恋爱，就是因为她？” 谢俪点头，叹了口气，“大概是吧。” 沉默了会儿，又道：“那姑娘我很多年前的确见过一次，谈吐倒是干净，看着也挺乖巧。可她没读过书，又在夜店那种地方打工，这我实在是接受不了。所有我当时的确跟她说了几句，她也答应我和阿显分手，我不知道他们怎么突然又和好了。” 秦老爷子沉着脸坐在那儿，神色凝重，好一会儿没有再说话。 谢俪也沉默着。 书房里静得没有一点声音，过了很久，秦老爷子才沉声道：“你回去吧，这事儿我知道了，你让我好好想想。” 谢俪点点头，“那我就先回去了，爸您也早点休息。” 老爷子挥了挥手，没有说话，示意她离开。 谢俪走到门口，顿了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头，对父亲道：“爸，阿显等了她很多年，这些年……他过得很不开心。” 老爷子没有回答，很久才说：“你先回去吧。” …… 苏乔今晚和秦显的家里人第一次正式见面，过程不太愉快，甚至是有些难堪，但是她真的一点也不难受。 回家的路上，她将车窗摇下来，趴在车窗沿上吹风。今晚风不是很大，吹得人很舒服。 秦显在旁边开车，侧目看了苏乔好几次，以为她心里会难受，却见她趴在窗口上，心情似乎很好的样子，好奇问她，“在想什么？” 苏乔收回视线，回头望着秦显，笑着说：“你猜。” 秦显见苏乔笑得开心，也忍不住笑，“猜不出。” 苏乔笑，说：“我在想，我干脆把你拐跑算了。” 秦显怔了下，“什么？” 苏乔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又接着道：“反正你家里人都不喜欢我，我干脆把你拐跑算了，找个有山有水的地方，让你给我当压寨相公。” 秦显不由被逗笑了，点头说：“这主意不错，回去计划一下。” 苏乔笑，望着他问：“真的？” 秦显嗯了一声，无比认真回答，“真的，你什么时候想离开就告诉我，我带你走。” 苏乔怔住，有些惊讶地望着秦显，嘴唇微张了一下，想说什么，却又半天没说出话来。 她就那么一直望着秦显，眼睛都不眨一下。 秦显目视着前方认真开车，但是眼角余光知道苏乔一直在看他。 他不禁轻笑了声，说：“你再这样看着我，我不保证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苏乔弯了下眼，明知故问，“你想做什么？” 秦显终于侧头看她一眼，眸色深深的，一字一字，低声道：“你说呢？” 苏乔忍不住笑了，说他，“你能不能好好开车，不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秦显也笑，“那你别勾引我。” 苏乔：“……” 回到家已经九点半，苏乔先回房洗了个澡。 洗完出来，看到秦显在她卧室外面的阳台上打电话。 他已经洗了澡换了衣服，身体倚着栏杆，面朝着卧室里面的方向。 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抄在兜里。 见她出来，隔着窗户，眸色漆黑地盯着她。 苏乔走去阳台，听到秦显讲的电话似乎是工作上的事情。她不知道能不能听，正要转身回去，腰突然被搂住，下一瞬，整个人就跌入了一个宽阔的胸膛。 她下意识抬头，秦显低头就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电话那头是个女人，说话的语气像在汇报公事。 苏乔下意识想从秦显怀里挣脱，秦显却将她腰搂得更紧。 她整个人被禁锢在秦显怀里，压根挣脱不开。 苏乔索性不动了，就那样靠在他怀里。 “后天晚上吧，你下去安排。”秦显对电话那头的人说。 苏乔抬起头，望着他。 秦显看她一眼，又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电话那头又说了些什么，秦显嗯了一声，道：“你发我邮件，今天太晚了，早点休息。” 说完，便挂了电话。 苏乔望着他，下意识问：“你要出差吗？” 她刚刚隐约听到那头的人问秦显什么时候出发，秦显就说了后天晚上。 秦显嗯了一声，盯着她，“真想把你一起带走。” 苏乔笑，“我会影响你工作，再说我自己也要工作。” 秦显点了下头，又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轻轻叹了声，握住苏乔的手，“今天的事情是我没考虑周到，我不该带你去见我爷爷。” 苏乔摇头，“迟早要见一次的。” 秦显点点头，“以后不去了。” 苏乔望着他笑，点点头，“好，不去了。” 秦显见苏乔笑，总算也笑了。 将苏乔抱到怀里，微低着头，下巴抵在她颈侧。 阳台上吹着风，苏乔下意识双手抱住秦显。 秦显刚洗了澡，身上一股清爽的薄荷味。 秦显头埋在她颈侧，温热的唇吻在她颈部的肌肤上，一寸一寸往下，吻在她锁骨，又继续往下，头埋在她胸口。 她刚洗了澡，没穿内衣，秦显轻而易举便拿捏住她的敏感。 苏乔身体敏感异常，嗓子里发出一声呜咽，她下意识微仰着头，身体有些发软。 她抱住秦显的头，哑声说：“我那个……还没完啊……” 秦显微怔了下，片刻，直起身，将苏乔紧紧抱在怀里。 良久，咬着她耳朵，声音干哑得厉害，“什么时候结束？” 苏乔道：“等你出差回来就差不多了……” 第42章 秦显出差那天买的是晚上的机票，苏乔以为他会从公司直接去机场，谁知他七点钟的时候竟然特意回来了一趟。 苏乔当时正靠在沙发里看书，听到开门的声音，下意识往门口望去。 秦显从外面进来。 苏乔惊讶，忙扔下书从沙发上下来，“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九点的飞机吗？” 她快步走到秦显面前，又问：“你吃过饭了没有？家里还有点……要不我给做个炒饭吧……”一边说一边要往厨房走。 秦显拉住她胳膊，将她一把拽进怀里，抱住她。 他像是跑上来的，呼吸有些急促，“饭不吃了，飞机上都有，我就是想回来看看你。” 苏乔听得心热，抱住他后背，“会来不及吗？” 秦显道：“没事，来不及就改签。” 苏乔下巴抵在他肩膀上，双手抬起来，又搂住他脖子，叹气道：“你该跟我说一声的，你想见我，我直接去你公司，或者去机场等你都可以的。” 秦显没再说话，只是很紧地抱住她。 那样紧，紧到让苏乔心里那么清楚地感觉到秦显没有安全感。 她不由将他脖子搂得更紧些，柔声安抚道：“秦显，你不要怕，我不会走。你相信我，等你回来，我还是在这里。我等你回家啊。” 苏乔最后那句“我等你回家”听得秦显心口发紧，更紧地抱住她，“你记住你说的，不要再让我找不到。” 他承认，这八年的分别的确让他没有安全感。 刚刚原本是打算直接去机场，车到半路上又倒回来。一路上车开得很快，莫名地害怕回来会见不得苏乔，怕她又一声不响地离开，怕她又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一走就是八年，让他找不到。 此刻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焦躁的心才总算安定下来。 秦显将苏乔抱了很久，情绪慢慢平静下来，才终于松开苏乔。 他看着她，无比认真地叮嘱，“还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如果我父母或者我爷爷要见你，不要去见他们，有任何情况都给我打电话，我电话每天二十四小时开机，只要是你，无论我在做什么都会接，你不用担心打扰到我。” 说完，拉住苏乔的手，看着她眼睛，特意又问一句，“听见了吗？” 苏乔听得眼睛有些酸胀，她点点头，“我知道，我不会去见他们，你不要担心。” 秦显这才点了下头，又重新将苏乔抱入怀里，下巴抵在她头上，沉默了会儿，才低声道：“那我走了。” 苏乔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好，注意安全。” 秦显松开她，双手捧住她脸，低着头，在她唇上温柔地吻了一下。 抬头看着她眼睛，轻声道：“我走了。” 苏乔眼睛望着他，点点头。 …… 秦显这次出差的时间有点长，一晃已经三天了。 自从秦显走了以后，苏乔总觉得家里空荡荡的。 明明以前一个人住的时候都不觉得家里空。大概是习惯了秦显在家里，所以他一不在，就觉得整个家都空了。 周凛笑她，“你那不是家空了，是你的心空了。” 苏乔正蹲在书吧的落地窗前浇花，听到周凛这话，她倒十分认真地想了想，然后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的确是心空了。 她摸出手机，蹲在那儿给秦显发短信：【我想你了】 手机那头，秦显正在吃饭，手机在裤兜里振动了下，他摸出看了眼，然后就看到苏乔发来的短信。 他盯着看了许久，曾经以为再也活不过来的心在胸腔里充满力量地跳动，唇角不禁弯起一丝笑意，回她：【我也想你】 秦显对面坐着他的秘书。 张颖跟在秦显身边这些年，几乎没有看他笑过。尤其是前段时间，他每天二十四小时，几乎有十八.九个小时都在工作，拼命抽烟，拼命喝咖啡。 那阵子真的吓得她不知该怎么办好，那种工作法，简直就是玩命。 有那么几次，她看到秦显在办公室里不停抽烟，心里忽然升起一种可怕的想法，她觉得那时候的秦显，大概是真的不想活了。 她那时真的被吓得不知该怎么办，跑去找了赵镇，赵镇当时就红了眼睛，气冲冲地冲了出去。 奇怪的是，从那以后，秦总开始慢慢好了起来。 他不再拼命工作，开始按时下班、按时吃饭。 每天会打了一会儿电话，发几条短信。 打电话的时候，他声音很温柔，偶尔甚至会笑，不经意地勾起唇角，眼睛里都藏不住幸福的笑意。 明知不该打听上司的私事，但张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秦总，是您女朋友吗？” 秦显很少与人交流，就算交流也只是交代工作。 难得的，他心情很好，抬头笑了下，回答说：“不是。” 张颖愣了下，刚想道歉，却见秦显眼里笑意更深，说：“她叫苏乔，是我未婚妻。” 张颖听到这句话，看着秦显眼里的笑容，忽然觉得，秦显必定是很爱很爱那个女孩子，所以才会说，她不止是女朋友，而是未婚妻。 “对了，你可以给我建议下，哪家的婚纱设计得好，还有钻戒，我想定制。” “好的，我回到做好资料发给您，您选择一下，我再帮您预约。” 秦显这次在国外要处理的事情有些复杂，尽管他已经加快处理，依然无法很快回去。 苏乔一个人睡的第六天，半夜睡不着，给秦显发短信，问他：【你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秦显：【还不确定，最快三天，最迟可能还要一个周】 苏乔躺在被窝里，使手机键盘按得啪啪响：【一个周你就不要回来了！】 秦显：【……？？？】 苏乔被秦显的三个问号逗笑了，索性给他拨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接通。 “你在忙吗？” 秦显拿着电话走去安静的地方，嗯了一声，“在开会。” “卧槽——”苏乔下意识骂了句，秦显不由笑出声，忽然像又回到了八年前。苏乔从来就不是个很规矩的女孩儿，惹急了她是会骂人的。 秦显笑，“没事儿，我出来了。” 苏乔有点懊恼，脑袋埋进被子里，声音闷闷的，“你可以不接啊。” 秦显笑，“我怕你不让我回来了。” 苏乔躲在被子里嗤嗤地笑，“我刚刚开玩笑的。” 秦显：“是吗，我差点就让秘书给我订今晚的机票回来了。” 苏乔忍着笑，脑袋又从被子里钻出来，呼吸着新鲜空气，“你不要闹，好好工作。” 秦显嗯了声，也稍微严肃了点，“我尽量快点回来。” 苏乔：“好，回来前给我打电话，我好提前把菜买好。” 秦显笑了笑，“好。”顿了下，又问：“对了，我爷爷有没有找过你？” 苏乔摇头，“没。” 秦显点了点头，“那就好。” “好了，你进去开会吧，我也要睡觉了。” “嗯，早点睡，你那边很晚了。” 苏乔嗯嗯应了一声，“那我挂了。” 秦显笑了笑，“好。” 苏乔挂了电话，眼睛望着天花板出神。 事实上，秦显爷爷前天给她打过电话，说想见见她。 不过因为秦显不让她去见，她自己也不想去见，所以推掉了。 秦显爷爷找她，不用猜就知道肯定不是好事。 他那么喜欢那位李小姐，只怕是又要让她和秦显分手。 分手是不可能分手了，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好不容易又拥有现在的生活，她不可能再抛下秦显一次。她和秦显都不年轻了，谁都无法再承受分手的痛苦。 从她决定和秦显复合那刻起，她就不准备再考虑他的家庭接不接受她。 何况秦显答应她了，什么时候她想离开，他就带她走。 苏乔将这事儿抛到脑后，闭上眼睛酝酿睡意。 或许是刚跟秦显通了电话，心里踏实了，闭上眼睛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苏乔原本以为只要自己不去见秦显爷爷就可以了，然而没想到的是，秦显爷爷竟然主动找上门来。 第二天中午苏乔在店里刻算食材清单，正忙着呢，有人在办公室外面敲门。 “进来。” 陈经理推门进来，道：“小乔姐，有人找你。” 三楼的包厢。 秦老爷子和苏乔面对面坐着。 老爷子一直沉着脸瞪着她，半天不出声。 苏乔有点忍不住了，索性自己先说：“您老若是来劝我和秦显分手的，那就不必了，我不可能和秦显分手，这辈子都不可能，除非是秦显主动要跟我分手，他不放手，我就不会放手。” 苏乔这话说得斩钉截铁，眼神也坚定，一点也不犯怵。 秦老爷子盯着她看了很久，终于重重地哼了一声，“我这一句话还没说呢，你就先将我一军，你是不是当我拿你没办法啊？” 苏乔抿着唇不说话，直直地坐在那儿。 秦老爷子盯着她瞧了许久，随后才忽然将一份文件扔到了桌上。 苏乔第一反应是这是要拿钱砸她？ 于是说：“秦爷爷您恐怕是误会了，我开着这么大个店呢，我不缺钱，您就是拿钱砸我，把我砸死都没用，我说不会跟秦显分手，就不会跟秦显分手。“ 苏乔坐在那儿，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劲儿，一股莫名让人有些喜欢的劲儿，和那天在秦家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秦老爷子又看了她许久，纳闷问：“你这怎么跟那天在家里的样子不太一样啊？” 苏乔眼神坦荡，道：“那天想让老爷子您喜欢我，为了给您留个好印象，自然要努力往大家闺秀的方向靠。” 老爷子听得皱眉，“所以你现在是不准备给我留个好印象了？你这是要在我面前破罐子破摔？” 苏乔道：“我不是破罐子，何来的破摔？” 秦老爷子听得一愣，看着她。 苏乔也看着秦老爷子，她有些想笑，说：“你们家是不是都很爱拿钱砸人啊？八年前也是这样，秦阿姨也找过我，要给我钱，那时候我那么穷都没有要，何况是现在。” 她说完，站起来，“您要是没其他事儿，我就先出去了。” 说完，也不等秦老爷子应她，转身就往外走。 “既然你当年没有拿钱，为什么又要和阿显分手呢？”苏乔走到门口，秦老爷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微顿了下，回过头，眼神磊落地看着对面的老人家，一字一字地说：“因为我自己那时候太糟糕了，我不想耽误他。” 说完，便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苏乔走后，秦老爷子在位置上坐了许久。 身后的钟叔小心翼翼地问：“老爷，您觉得……” 秦老爷子从桌子上拿起那份文件，翻开一页，里面是苏乔这两年捐赠给山区学校的物资清单。苏乔是匿名捐的，秦老爷子让人调查苏乔的时候，无意间查到她这两年一直在给山区的孩子们捐书捐物。 想起她上次说，小时候家里穷，没有读过书……老爷子有些感慨地将文件合上，道：“这个苏乔，年纪不大，脾气倒是不小。” 他将那文件在手里抖了两下，对钟叔说，“我这还什么都没说呢，她就说我拿钱砸她，就这破脾气，也亏得阿显眼巴巴等了她八年。” 钟叔笑了笑，“可能是一物降一物。” “还有，开着这么大个店，就让我一老头子这么干坐在这儿，也不说让人来招呼我们吃饭。”秦老爷子气得胸口闷，撑着拐杖从凳子上站起来，“走走走，咱们回去吃去。” 钟叔忙上前扶着，“您慢点。” 从包厢出来，钟叔就搀扶着秦老爷子下楼。 苏乔这时正在一楼收银台，看到秦显爷爷下来，想了下，还是上前，将人送到门口，说：“您慢走。” 秦老爷子瞪着她，重重哼了一声，随后才道：“明天晚上，你到家里来一趟。” 苏乔一怔，下意识说：“我刚刚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不会和秦显分手，您还有其他话想说的，就等秦显回来，您跟他说。” “我什么时候让你和秦显分手了？！”老爷子终于被苏乔给气着了，吹胡子瞪眼的，瞪着苏乔说：“让你来家里，是有些话想仔细问问你，你当是什么？” 苏乔：“…………” “明天晚上，不要忘了。” 第43章 秦显爷爷走后，苏乔一整个下午都有点心神不宁。 他最后说那句话一直在她脑海里回响，总觉得虚幻得有些恍惚。 这种不真实感直到晚上回家也没有消散。 秦老爷子其他说了什么话她都不太记得了，唯独他最后那句“我什么时候让你和秦显分手了？”，她记得清清楚楚。 苏乔想了很多，最后还是决定明天晚上过去。只要秦老爷子不让她和秦显分手就行，至于其他的，她就不在乎了。 这个事情她也没有跟秦显讲，怕他在那边担心。以她对秦显的了解，她要是告诉他，她去见他爷爷，他估计会什么都不管立刻飞回来。 但事实上，她觉得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糟。 第二天晚上，苏乔准时去了秦显爷爷家里。 钟叔早已经等在了那里，见苏乔的车停下来，面带笑容地往前两步。 苏乔停好车，推门下来。 钟叔笑着招呼，“苏乔小姐，老爷子等你好一会儿了。” 苏乔点了下头，浅浅笑了下。 钟叔道：“你跟我来吧。” 说着，便走在前面带路。 这是苏乔第二次来秦显爷爷家。 或许是因为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所以反倒一点也不紧张。 跟着钟叔走到门口，佣人拿来拖鞋来，要帮她放到地上。 “谢谢。”她连忙弯身接住，“我自己来吧。” 秦老爷子坐在沙发上瞧着苏乔，见她弯着身很有礼貌地接住佣人拿给她的鞋，眼里有些许赞可。 今天和上次不一样，上次是秦家所有亲戚都来了，而今天，整栋房子都安安静静的，除了几个佣人，就秦老爷子一个人坐在宽大的沙发上。 苏乔换好拖鞋，不卑不吭地走过去，站在茶几前，朝着秦显爷爷微微弯了下身，“老爷子好。” 秦老爷子抬着眼看着她，神色比昨天慈祥许多，说：“坐吧。” 苏乔点了下头，在秦老爷子侧面的沙发上坐下。 秦老爷子盯着苏乔瞧了一会儿，才说：“知道我找你来做什么吗？” 苏乔摇头，笔直地坐在那儿，“只要不是让我和秦显分手就可以。” 老爷子哼了一声，“如果是的呢！” 苏乔神色坦荡，看着秦老爷子，十分认真地说：“那我就只能告辞了。” 秦老爷子又被苏乔给气到了，“我要是不同意，你还能把孙子拐跑不成？” 苏乔不作声，就坐在那儿。 秦老爷子瞪她一眼，随后才将茶几上的文件递给她，“你先翻翻。” 苏乔愣了下，不由蹙了下眉。不会又是什么想让她和秦显分手的条件吧？ 她不由抿了下唇，伸手接过来。 然而翻开第一页就愣住了。 她下意识又往后翻了几页，全是她这两年给山区学校捐的物资。 她抬起头，疑惑地看向秦显爷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秦显老爷子盯着她瞧了一会儿，问她：“你为什么要做这件事？” 苏乔低下头，将文件合上，说：“有钱就做了。” 她语气轻松，很无所谓的语气。 秦老爷子盯着她，忽然又问：“你上次说，没有读书是因为小时候家里穷？” 苏乔嗯了一声，没多余的话。 老爷子自顾又道：“我派人去了你的家乡，听你们那儿校长说，你初中的时候学习很好，中考上了阿显念的那所重点高中。” 很多往事苏乔压根都不去想，此刻被提及，心里还是有些难受，胸口闷闷的，被堵住似的。 她许久没有回答，从茶几上端起一盏茶杯。垂着眼，沉默了会儿，才缓声道：“是差点就上了高中。生在那种贫困山区，只有读书才能改变命运，所以很努力地读书了，想着等上了高中，再努力三年，考个好大学，毕业以后可能当老师也可能当医生，再存一笔钱在大城市里买个小房子生活下来……“ 这些都是十几岁时的梦想，不伟大，但是她一直为了这个梦想努力了很多年。直到初中毕业，她被逼得走上了一条和她梦想完全截然相反的路。 “但是你后来去打工了。”秦爷爷看着苏乔，眼里带着些怜悯。 苏乔点点头，“是。“ “你那时候多大？” 苏乔回道：“十六岁。” 老爷子沉默了会儿，而后叹了声气，道：“十六岁，好多跟你一样大的孩子还在父母面前撒娇呢。” 苏乔垂着眼不作声。 “因为以前没有条件读书，所以现在才那么努力地给山区的孩子捐款捐物？”秦老爷子看着苏乔，眼神很慈祥，像看着自己的孙女儿。 苏乔点了下头，“算是吧。” 老爷子又叹声气，默了会儿，才又说：“你倒是很善良。” 苏乔不作声，坐在那儿。 老爷子又问：“吃晚饭了吗？” 苏乔愣了下，点头说：“在店里吃了。” “我还没吃。”说着，杵着拐杖从沙发上起身，“你过来陪我老头子吃吧。” 一旁的钟叔急忙上前扶住老爷子。 苏乔坐在那儿懵了几秒，见钟叔扶着老爷子往餐厅去了，才跟着站起来，跟在后面一起去了餐厅。 餐桌上全是一些健康的有机食品，每一道菜都十分清淡。 老爷子瞧得直皱眉，抬头瞪着老钟，“我昨天不是跟你说了，让他们做点味道大的，这一天天的，是把我当羊子喂吗？” 苏乔在边上听着，一时没忍住噗地笑了出来。 老爷子回头瞧着她。 苏乔忙敛了神色，正经道：“这些都是有机食品，吃了对身体好的。” 秦老爷子摆摆手，“天天吃也要吃腻的。”说着，忽然想起什么，对苏乔道：“你不是开了个店吗，你去，给我做两个菜来。” 苏乔惊讶：“……现在啊？” 秦老爷子瞪着眼，“现在不行吗？” 苏乔：“……” 苏乔第二次到秦家来，陪老爷子聊了会儿天，给他做了两三个菜，一个清炒小白菜、一个肉沫茄子、一个海鲜豆腐汤。 老爷子吃得分外满意，一口气吃了两碗饭，汤都喝光了，菜也没剩多少。 吃完对着苏乔竖了大拇指，“不错，老头子我好久没吃这么饱了。” 苏乔笑了笑，“您喜欢就好。” 吃完饭，苏乔又陪着老爷子下了会儿棋，到十点钟才离开。 钟叔将苏乔送到外面，满脸笑容，“苏乔小姐开车慢点，注意安全。” 苏乔笑着点了下头，“谢谢。” 回家的路上，苏乔心情分外愉悦。 如果说昨天她还有点摸不清头脑，那么今天她觉得秦老爷子或许是接受她了。 手机突然响起来，她抬手在车前按了一下，秦显低沉的声音在车内响起，“睡了吗？” 苏乔笑：“没呢，还在开车。” 电话那头，秦显刚刚开完会在办公室休息，闻言皱了下眉，“你那边十点多了吧，怎么还在外面？” 苏乔弯了弯眼，语气都是轻快的，“你猜我去哪里了？” 秦显想了下，道：“猜不出。” 苏乔笑，“我刚从你爷爷家回来。” 秦显几乎是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握紧手机，神色紧张，“你去见我爷爷了？我不是跟你说——” “没事，你爷爷没有为难我。” 秦显皱眉，“真的？” 苏乔点头，“真的，你爷爷挺好的。” “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秦显道：“后天吧，应该可以。”说完，又继续刚刚那个问题，“你去见我爷爷，他说什么了？他有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 苏乔听出秦显的紧张，笑道：“没有，真的没有，你爷爷还让我给他炒了两个菜，我还陪他下了会儿棋呢。” “什么？” “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但是真的，你爷爷似乎并没有很讨厌我。” 秦显许久没有说话，拧着眉。 “喂？”苏乔好一会儿没听到秦显声音，下意识询问了一声。 秦显忙答，“我在听。” 苏乔听到秦显声音，又才道：“你后天大概几点到？” 秦显：“大概晚上吧。” “具体几点？” 秦显听着，眼里终于有了点笑意，“怎么？你要来接机吗？” 苏乔嗯了声，“可以吗？” 秦显笑，“求之不得。” 苏乔弯了弯眼，“那你确定好时间就发给我，我来接你。” 秦显嗯了一声，笑了笑，“好。你到家了吗？” 苏乔：“刚到，你去忙吧，我上楼洗澡睡觉了。” 秦显点了下头，“好，你早点睡，晚安。” 挂了电话，秦显脸上笑容瞬间敛下去，立刻给爷爷拨了个电话。 国内已经十点半了，老爷子送走苏乔，正要准备休息。看到秦显打来的电话，按了接通，“喂。” “您见过苏乔了？” 老爷子哼了一声，“怎么？我不能见吗？” 秦显沉默片刻，才说：“苏乔跟我说，您让她陪你下棋。” 老爷子又哼了声。 秦显还算了解自己的爷爷，他这样的态度便算是默认了。电话那头，秦显眼里终于有了笑意，“谢谢您。” 老爷子沉默许久，才叹声气，“你那天在我书房外面跪了那么久，我再不去好好了解她一下，倒显得我不近人情了。” 秦显那天以为爷爷病了，带苏乔回家探望他老人家。以为只在爷爷一个人在家，他慢慢介绍苏乔给爷爷认识。爷爷一向是讲理的人，必然会喜欢苏乔。 只是没有想到那天是那样混乱的局面。 第二天他便去找了爷爷，说了许多关于苏乔的事情。但爷爷依然不为所动，甚至连他的面也不见。 他本以为爷爷不会接受苏乔了，私下也已经做好了带苏乔离开这里的准备。 “倒是个不错的女孩子。”秦老爷子想到昨天和今天跟苏乔见面的情况，不由夸了她一句。顿了下，又哼了声，“就是脾气大。” 昨天在她店里，他一句还没说，她就先将他一军，把什么都一口气说完了，最后还不让人来招呼他吃饭！ 秦显在那头听得忍不住笑，他站在窗前，阳光落在他身上，眼神里都藏不住的宠溺。 是脾气大，以前也总嫌他挑食，惹她生气了要发脾气，会瞪人，会把他关在卧室外面不让他进去…… 但是没办法，他就喜欢她那样的，喜欢到无法自拔，刻在他骨髓间，甘愿为她沉沦。 …… 第44章 第二天晚上，苏乔正在书吧里研究新饮品，手机揣在她的围裙衣兜里。 十点多的时候，突然震动起来。 她一手拎着茶壶，一手摸出电话。 低头瞄了一眼，是秦显。 她不由弯了下眼，滑开接听，开口便问：“不忙吗？” 平时这个点他应该都还在忙。 秦显在那头低低笑出一声，然后问：“嗯。你在哪里？” 苏乔回答，“在书吧里呀，我在试下个月要上新的饮品。” 秦显正在开车，目光微垂，落在车前的时间上，“十点半了，还没关门？” 苏乔道：“已经关了，就是关了门我才好研究呀。” 拎着茶壶倒出一些水，水声浇在瓷盆里，清晰地传进手机里。 秦显在半路上将车掉头，往长路书吧的方向驶去，“很晚了，我来接你。” 苏乔倒着茶水的动作一顿，惊讶地问：“你回来了？” 听出苏乔惊讶的语气，秦显忍不住笑，“嗯，回来了。” 苏乔更愣了，下意识拿下手机，翻了下日历。 是明天才回来没错啊。 “你不是说明天吗？”她答应去接他机的。 秦显笑，低沉的嗓音在夜里显得分外迷人，“太想你，就提前回来了。” 苏乔怔住，眼睛望着窗外，许久没说出话来。 秦显声音又传来，说：“刚下飞机有点饿，你给我做点吃的吧。” 苏乔这才回神，忙点头，“好，我给你做，你开车慢点。” 秦显嗯了一声，轻声笑，“那一会儿见。” “嗯，一会儿见。” 原计划的确是明天晚上的飞机，但秦显已经归心似箭了，连夜完成了工作，赶在今天飞了回来。 去苏乔那里之前，开着车在路上绕了一圈，先去了一家很有名的花店。 老板娘迎出来，微笑询问，“需要点什么？” 店里的花都分外鲜活，花片上还凝结着露珠。 秦显说：“玫瑰。” 苏乔喜欢玫瑰。她二十岁生日的时候，他送了她一束，她很喜欢。 深夜街头已经慢慢安静，行人和车辆都变得很少。 苏乔的店已经关了，只留了一扇小木门，里面点着昏黄的灯。 她站在门口，眼睛望着对面马路。 夜里有些冷，她下意识将长开衫拢紧一些，抱住胳膊。 约莫十分钟，苏乔终于见到秦显的车从右方驶来。 黑色的路虎，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沉稳。 苏乔开心地跑下台阶，去路口站着等他。 车在她跟前停下，苏乔蹲下身，趴到秦显的车窗上。 秦显侧头，就见苏乔趴在窗户上，正弯着眼对他笑。 他看着她，恍然间，仿佛又回到了八年前。 那年的苏乔十九岁，成熟懂事，骨子里却是俏皮可爱的。 就像现在这样，弯着眼睛像只可爱的狐狸。 他降下车窗，苏乔双手趴到车沿上，望着他笑，“等你好久了秦总。” 秦显笑，刮了下她鼻子。 苏乔眼神儿好，一眼就望到副驾驶上放着的花，她眼睛一亮，指着里面，“给我买的吗？” 秦显侧头扫了一眼，抱起来，递给她，“喜欢吗？” 绚烂的玫瑰，浓郁的花香。 苏乔双手抱住，低头闻了闻。 苏乔这辈子只收过一次花，是她二十岁生日那次，秦显送她的。 此后很多年，不是没有人送，但是她不愿意收。 生日也好、各种节日也好。周凛也好、苏扬也好。 他们都知道，苏乔可以收礼物，但是不会收花。 对苏乔来说，只有秦显可以送她花。 苏乔十分高兴，抬头对秦显笑，“我很喜欢。” 忽然，她抬手搂住秦显脖子，凑过去，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松开的时候，被秦显扣住手腕。 她微愣了瞬，看着秦显。 秦显目光紧盯着她，眼睛漆黑，深不见底。 苏乔下意识动了下手腕，“你松开我啊，大马路上的。” 秦显这倒是笑了，挑着眉，“你还知道是大马路上的，一回来就勾引我？” 苏乔稍稍红脸，抽出被秦显握住的手，“你快下来吧，我给你煮了吃的。” 她转过身，抱着花欢喜地回店里去了。 秦显看着苏乔愉悦的背影，半晌，低头笑出一声。 拔出车钥匙，开门下来。 苏乔将店里的灯打开了，里面亮如白昼。 玫瑰花放在吧台上，苏乔端着餐盘从厨房出来，“我给你煮了饺子，你正好帮我试下新饮品。” 秦显嗯了一声，四下望了一眼，“就你一个人了？你店里的员工呢？” 苏乔道：“都下班了呀。” 她端着餐盘走到桌前，将饺子从里面端出来，“你快过来吃。” 她帮秦显拉开椅子，然后坐到他旁边的位置上。 秦显往苏乔面前走去。 店里开着暖气，秦显将西装脱下，苏乔顺手接下，抱在怀里。 秦显顺势坐下，下意识抬手将衬衣扣子解开两颗。 苏乔目光落在他滚动的喉结上，不知怎么，心脏突然跳了一下。 她急忙移开目光。 然而这小动作依然落在了秦显眼里。 他看她一眼，眸子里染上笑意。 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放下杯子，才又抬眼看向苏乔，“你在想什么？” 苏乔“啊”了一声，抬头看着他，“没想什么啊。” 她故意装傻。 秦显盯着她瞧了一会儿，低笑了声，却是什么也没说，拿起筷子低头吃东西。 苏乔被秦显笑得有点囧。 他这一声笑分明是瞧出她在想什么，却偏偏不点破。 苏乔忍不住悄悄瞪了他一眼。 秦显吃完饭。 苏乔把她刚刚调制好的饮品递给他，“你试试这个。” 透明的玻璃杯，里面装着浅蓝色的饮品，在灯光的照耀下，颜色格外清澈，像深海的颜色，很美。 “这是什么？” 苏乔道：“是酒，果酒。” 秦显尝了一口。 苏乔期待地望着他，“怎么样？” 秦显道：“对我来说就是饮料。” 苏乔撇了下嘴，“你和周凛说了一样的话。” 秦显微愣了下，抬眼盯住她。 苏乔把杯子端走，“不过这酒也不是为男人准备的，回头我找几个女生再试一下。” 她端着杯子，低下头自己尝了一口。 挺好喝的么。 她抬起头，正要说点什么，却见秦显眸色很深地盯着她。 苏乔奇怪，问他，“怎么了？” 秦显盯着她很久未开口。 苏乔隐约觉得他有点不高兴，刚想细想一下，便听见他问：“你和那个周凛，关系很好吗？” 苏乔一怔，随后恍然。 她说呢，刚刚还高兴的，突然就不高兴了。原来是因为周凛。 苏乔不由笑了，单手托着下巴，笑望着秦显。 秦显盯着她，“笑什么？” 苏乔笑，“笑你幼稚。” 秦显：“……” 苏乔微偏着头，看着秦显，眼里笑意更深，“都二十七八的人，还乱吃醋。” 秦显眯了眯眼，盯着她，“二十七八的人，就不能吃醋了？” “能啊，怎么不能。”苏乔忍不住笑出了声，抬手捏住他下巴，她眼睛弯着，对秦显说：“但是我只喜欢你。秦显。” 秦显微怔了下，拉下她手，紧紧握在掌心里。目光紧盯着她，嗓音有些哑，“再说一次。” 秦显神情无比严肃，苏乔看着他的眼睛，慢慢也敛了笑容。 良久，她看着他，立誓一样虔诚，“我喜欢你秦显，只喜欢你。” “再说一次。” 苏乔愣了下，“秦显……” “再说一次苏乔。”秦显看着她，眼里竟带着一丝祈求。 不知为何，苏乔看着秦显这样，眼睛控制不住地发酸，湿润了眼眶。 他是有多害怕，才这样一次又一次地问她。 她点点头，一字一字，声音里带了一丝无法控制的哽咽，“我喜欢你秦显，只喜欢你，这辈子都不会变。” 房间里没有一点声音，两个人对视了许久，久到似乎可以这样天荒地老下去。 苏乔眼里泛着水光，不受控制的，忽然落下一滴泪。 “苏乔。”秦显突然唤她，声音微有些哑。 “嗯。” “明天去领证吧。” 苏乔怔住，泪眼模糊地望着秦显。 秦显抬手帮她擦掉脸上的眼泪，良久，哑声问她：“苏乔，明天领证吧，好不好？” 苏乔眼泪突然夺眶而出，她拼命点头。 好，怎么会不好。 …… 苏乔和秦显结婚的事情没有告诉任何人。 第二天一大清早两个人就拿着户口本去了民政局。 或许是个好日子，排队领证的情侣很多。 苏乔和秦显去得已经很早了，依然排在了中间。 像所有普普通通的小情侣一样，苏乔和秦显拿着号坐在休息区等着喊他们登记。 苏乔和秦显穿了一样的白衬衣。 等待登记的那个时间，苏乔一直紧紧挽着秦显的胳膊。秦显侧着头，看着她笑，低声问她，“紧张？” 苏乔点了下头，诚实回答，“有点。” 默了片刻，看着秦显，小声说：“我觉得像在做梦。” 秦显点了下头，回她，“我也是。” 两个人对视片刻，忽然都笑了。 苏乔笑得将额头抵在秦显肩膀上，“实话告诉你，我昨晚都没睡着。” 秦显手环住她后背，也笑，“嗯，我知道。” 苏乔低低地笑，抬眼望着秦显，小声问：“我好看吗？” 秦显点头，眼神温柔如水，“特别好看。” 苏乔做梦也不敢想，有朝一日，她的名字和秦显的名字能同时出现在一个证件上。 从婚姻登记处出来，她盯着结婚证上她和秦显的名字，心底忽然又有些想落泪的冲动。 从此以后，他们再也不会分开，往后余生他们都陪伴着彼此。 秦显一直紧紧握着苏乔的手，带着她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他胸腔里有一股激动的情绪几乎要破膛而出，他一再提醒自己在大街上，要克制。 然而根本无法克制，两人走在步行道上，他突然回头，捧住苏乔的脸，重重地吻下去。 周围有不少行人，纷纷朝他们望过来。 然而秦显顾不得了，他十九岁认识了苏乔，二十八岁才娶到她。 他经历了八年的等待和绝望，他终于还是娶到了她。 他吻得很用力，像要把苏乔融入他的骨血里。 苏乔忍不住哭了，抱紧了秦显。 她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相爱的人都像她和秦显这样不容易，她忽然觉得，以前吃过的苦都不算苦，所有一切在这一刻都可以释怀了。 …… 回家的路上，秦显开着车，时不时侧头看苏乔一眼。 苏乔被他看了好几次，终于忍不住笑了，“好好开车，以后有的是机会看。” 苏乔这话一出，秦显唇角笑意更深，问她，“我们现在去哪里？” 苏乔摇头，“不知道。” 秦显挑了下眉，笑，“那回家？” 不知道为什么，苏乔觉得秦显说的这个“回家”别有一番深意。 她侧过头，看向窗外，嘴角却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想了会儿，才说：“我们去超市吧，买点吃的。” 秦显：“好。” 小区外面就有一家大型超市，秦显推车，苏乔挽着他胳膊。 先去了海鲜区，秦显十分不客气地开始点菜，“想吃清蒸鲈鱼。” 于是苏乔拉着他过去买了两条鲈鱼。 买好了鱼，又买了点牛肉。 然后便拉着秦显去了素菜区。 当苏乔拿起一把芹菜的时候，秦显依然全身都在抗拒，立刻抽走扔了回去，“不要这个。” 和八年前几乎一模一样的场景。 苏乔看着秦显，实在忍不住笑，“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挑食？” 秦显：“不能。” 然后二话不说拉起苏乔就走。 苏乔忽然想起那时候，秦显也是这也不吃那也不要，她便笑他，说，“就你这种挑食的程度以后谁嫁给你可难伺候了。” 他当时说什么来着？ 他看着她，无比认真地说了句，“那以后就辛苦你了。” 他那时候便已经是抱着结婚的念头和她谈恋爱的。 只是当时她完全没有想过要嫁给他。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结果。因为不敢想。 苏乔被秦显拖着走，她跟着他身后，看着两人十指相扣的手，心底被温暖包裹。 他们俩的这段感情，秦显比她付出更多更多。他等了她八年，没有想过要放弃她。 “老婆，买点玉米吧。”秦显不知什么时候站到对面去了，手里拿着一个水果玉米。 苏乔愣愣地望着他，“……啊……可以。” 他刚刚喊她什么来着？ 秦显冲她笑，随后又拿了几个玉米。 苏乔跑到他边上，挽住他胳膊，仰头小声问他，“你刚刚喊我什么？” 秦显笑，低头看着她，“老婆？” 苏乔莫名有点害羞，她低下头，捂着嘴笑。 秦显也笑，宠溺摸了摸她的脑袋，“不傻吗。” 买完了菜，秦显又拉着苏乔去了零食区。 苏乔转了两圈，从货架上取下一盒德芙巧克力，望着秦显，“老公给我买巧克力吧，还没人给我买过呢。” 秦显笑，走过去拿走苏乔手里的巧克力，看着她问：“一盒够吗？” 苏乔眨了下眼，“那……要不再拿一盒？” 说着，回身又拿了一盒白巧克力味道的，一起塞给秦显。 秦显将两盒都放到推车里，一手推车一手拉住苏乔的手，“还买什么吗？” 苏乔摇摇头，“不买了，回去吧。” 秦显嗯了一声，这才牵着苏乔往收银台方向去。 苏乔跟在秦显后面，被秦显牵着往前走。 她看着秦显高大的背影，看着秦显牵着她的手。 心底有个地方忽然变得无比柔软。她第一次觉得人生是这样美好。 从今天起，她也是有家的人了。 第45章 收银台等着排队结账的人很多。 苏乔挨着秦显肩膀，手被他牢牢握着。 前面还有好几个人，苏乔等着无聊，目光四下张望。 收银台前整整齐齐放着一盒一盒各种牌子的安全套，生怕人找不到似的，放在格外显眼的地方。 苏乔盯着瞧了一会儿，回过头，望着秦显。 秦显也正看着她，眸色有些深。 苏乔问：“这个……哪个牌子的比较好？” 秦显：“不清楚。”他也没有用过。 苏乔愣了下，不由睁大眼睛，“你不是男人么——” 男人怎么会不懂。 苏乔这话算是撞到钉子上了，秦显目光不悦，睨着她说：“苏乔，你好意思跟我提这个？” 苏乔：“……” 唔，好吧。她差点忘记了，秦显等了她八年，这些年估计也用不到这个东西。 她顿时有些愧疚，看着秦显，小声说：“对不起……” 秦显觑她一眼，倒是十分大度地说：“没关系。”然而下一秒又补充一句，“来日方长，以后我都会慢慢讨回来。” 苏乔：“……” 秦显的手从苏乔头顶探过去，果断从货架里拿了两盒，顺手扔进推车。 苏乔低眸往推车里一看。 两盒白色的，冈本。 付完账，两人从超市出来。 秦显一手拎三大袋东西，一手牵着苏乔。 苏乔见他拎得太多了，想帮忙分担一下，结果秦显一个眼神扫过来，斥她，“好好待着。” 苏乔愣了一下，下一秒，内心突然被温情包裹。 她忍不住挽住秦显胳膊，仰头望着他笑。 秦显按了电梯，一低头就瞧见苏乔望着他笑，眼睛弯着，很漂亮。 他盯着她，“怎么了？” 苏乔摇头，不由得将秦显胳膊抱得更紧，“秦显你真好。” 其实在前些年，她刚开店的时候，舍不得花钱请人，店里卸货搬货都是她自己，几十斤几十斤地往肩上扛，她力气很大。 但是这会儿秦显连一包东西也舍不得让她拎着，她心里胀胀的，幸福得都有些想哭了。 秦显低头看着苏乔，神色突然无比严肃，看着她，认真地说：“以后会一直对你好。” 苏乔听得又感动又温暖，她点点头，忍不住抬头在秦显脸上亲了一下。 对苏乔来说，秦显是遥不可及的梦想，以至于如今两个人真的领证了，真的要共度余生了，依然觉得有些恍惚。 这份恍惚一直持续到晚上，秦显已经处理完工作，回房发现苏乔还趴在床上托着下巴盯着面前结婚证。 她是趴在床上的，两条细白的腿往上翘着，裙子落下去，露出光滑的大腿。丝质的藕荷色睡裙，勾勒出臀部的形状。 秦显目光扫过那细白的大腿，呼吸不自觉重了几分。 他走到床前，伸手拿走苏乔面前的结婚证。 苏乔抬头看他。 秦显将结婚证扔到床头柜上，瞧着苏乔忍不住笑，“看了一晚上了，还没看够吗？” 苏乔撇下嘴，“唔，没看够。” 说着又探过身去，把刚被秦显扔过去的结婚证又拿起来。 秦显见苏乔又把结婚证拿回来，简直哭笑不得，他坐到床边，一把将苏乔捞进怀里，低头就吻住她唇，轻轻含吮，半晌才微微松开，看着苏乔眼睛，哑着声道：“你多看我一会儿行吗？” 苏乔整个人都躺在秦显腿上，秦显一手搂着她腰，一手搂着她背。 她双手下意识抬高，搂着秦显脖子。 秦显眸色很深地凝视她，低声问：“结婚证会比我好看？” 苏乔忽然被逗笑了，眼睛弯了起来，说：“你刚刚不是在下面工作吗？” 秦显道：“我工作完了。” 苏乔眨了下眼，唔了一声。 话题突然终止，两个人彼此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 昏暗的房间静悄悄的，有什么东西在深夜里悄无声息地生长。 秦显盯着苏乔看了许久，慢慢的，他低下头，吻住了苏乔的唇。 起初是很温柔的亲吻，只是轻吮含弄。但是八年多的思念，绝不止于这样温柔的亲吻。 苏乔突然被秦显推到床上，下一秒，他整个人就压上来，突然发狠地吻她，唇舌湿热地搅动在一起，在寂夜里发出暧昧的声响，听得苏乔面红耳热，身体发软。 秦显的手沿着她腰侧往下，探入她裙底，大掌覆盖上去的瞬间，苏乔身体突然颤了一下，急忙抓住秦显手腕。 秦显抬眸，眼里像有火在烧，他极力克制。 苏乔有些囧，看着秦显，小声说：“我还没洗澡……” 话刚落，下一秒，秦显就将她打横抱起来。 苏乔吓得急忙搂住他脖子，吃惊地望着他，“干什么？” “洗澡！”秦显嗓音沙哑得厉害，极力控制着。 秦显抱着苏乔进了浴室，将浴霸灯一开，直接抱着苏乔大步跨入淋浴房，随后才将她放到地上。 将苏乔放下以后又大步走出淋浴房，苏乔站在里面愣愣地看着秦显。 看见他走到洗脸台前，从置物篮里拿了一根发圈回来。 “转过去。”秦显哑着声命令。 苏乔被秦显这系列举动搞懵了，茫然地望着他，“干什么？” 秦显这会儿身体的火还没下去，底下还胀痛得难受，看到苏乔还一脸茫然，他几乎要觉得这女人是老天爷派来折磨他的。 他索性自己绕到苏乔身后，拉起她散在背上的头发，哑着声道：“头发扎起来，想弄湿吗？” 他虽然着急，但是动作并不粗鲁，反而很温柔，生怕扯到了苏乔的头发。但是男人哪里会扎头发，只胡乱把头发堆到头顶，然后给乱糟糟地绑了个揪揪。 头发绑好，秦显就抬手要帮苏乔脱衣服。外面浴霸灯开着，苏乔莫名有点害羞，下意识捂住胸口，“我自己洗，你……你去隔壁洗吧……” 秦显脸都要黑了，拉着苏乔的手一把按到身下。 滚烫的，胀得很大。 苏乔脸瞬间红了。 “一起洗。”秦显等不及了。苏乔的睡裙是吊带，两根肩带往下一滑，瞬间就掉到地上。 苏乔里面没穿内衣，就一条内裤。 裙子一掉下来，她下意识就转过身，背对着秦显。 八年前第一次都没有这样害羞，大概因为那时所有的情绪都被要离别的悲伤占据，当时只想着把自己送给秦显，其他什么都没想。 如今二十七八的人了，反倒害羞起来。 还有这浴室里的浴霸灯太亮了，亮得让人难为情。 她背对着秦显站着，听到身后秦显脱衣服的声音。 然后看到秦显的手伸到水龙头下面，拧开了热水闸阀。 热水从花洒里浇下来，淋浴房瞬间氤氲开热气。 苏乔还站在那儿，不敢回头去看秦显。 这辈子就那么一次，接下来该做点什么，她有点不知所措。 直到秦显从身后抱住她，毫不客气地脱下她身上最后一件遮挡物。 不用回头也清楚地感受到秦显和她一样一丝.不挂，肌肤相贴。 苏乔觉得自己脸烫得能煮熟个鸡蛋了。 热水淋到身上，苏乔感觉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秦显侧头轻轻咬她耳朵，声音里带着丝笑意，“苏乔你厉害啊，八年前都不害羞，现在越活越回去了？” 苏乔被秦显笑得有点囧，脸烫得更厉害，“谁……谁害羞……” 秦显低笑声，低头亲吻苏乔肩膀，再慢慢上移，亲吻她脖颈。 热水冲洗着两人的身体。苏乔颈侧一直很敏感，秦显知道，他突然故意在她颈侧咬了一下，她双腿打颤，差点摔下去，秦显一把捞住她腰，忍着笑，“慢点。” 苏乔：“……“ 真的，她以前没发现秦显这样坏！ 秦显突然搂抱着苏乔转了身，扣紧她腰，低头吻住她唇。 两人身体紧密地贴合，苏乔被秦显吻得意乱情迷，清晰地感受着他。 感受他灼烧她，感受他占有她。她在他怀里溃不成军，却心甘情愿将自己全部交付。 …… 这一夜在漫长的情意缠绵中度过，苏乔累到一结束就睡着了，秦显却没什么睡意，他将苏乔搂到怀里，抱着她。 昏暗的卧室，借着墙角暖黄的落地灯光，秦显目光温柔地看着苏乔，时不时低头亲吻她一下。 他看着她，眼角眉梢全是温柔的笑意。 苏乔不知是做了什么梦，在梦里呢喃了一声，然后下意识往秦显怀里钻了钻。 秦显眼里笑意更深，将苏乔搂紧，低头在她额头亲吻一下，然后才闭上眼睛，慢慢入睡。 苏乔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秦显还在睡。 她整个人睡在秦显怀里，被他牢牢圈住。 她抬着头，盯着秦显的睡颜看了许久，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笑了。 她觉得这天底下大概没有哪个男人比秦显长得更好看，就连睡觉的样子都这么好看。 她撑起身，悄悄在秦显唇上亲了一下。 随后才轻手轻脚从秦显怀里钻出来，穿上拖鞋下床，去浴室洗漱。 等她洗漱出来，秦显已经醒了，在阳台上打电话。 苏乔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他。 秦显低头，冲苏乔笑了笑，顺手将苏乔搂到怀里。 电话那头是个女人的声音，大概是他的秘书。听不清楚在说什么，但听见秦显说：“下午吧，让他们到公司来。” 秦显又和电话里的女人交代了几句，随后就挂了电话。 苏乔好奇问他，“怎么了？” 秦显笑，说：“晚点你就知道了，我一会儿要去上班，今天下午四点左右，你到公司来一趟。” 苏乔一脸惊讶，“我到你公司来？合适吗？” 秦显抬了下眉，反问她，“哪里不合适？” 苏乔：“……” 秦显笑了笑，低头在苏乔唇上吻了一下，“下午四点，别忘了。” 苏乔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 秦显走后，苏乔在家里收拾了一下。 她和秦显换下的衣服裤子，还有弄脏的床单全都得拆下来换了。 等所有事情都做完了才收拾着东西出门。 书吧这阵子有新的食物和饮品要上，苏乔出了门就直接去了店里。 谁知刚进门就看到店里几个员工在吧台那儿嘀嘀咕咕。 “干什么呢？都不干活？”苏乔走过去，将刚刚在外面顺便买的熏香放在吧台上。 一小姑娘气呼呼说：“刚刚有几个人在讲你坏话！“ 苏乔愣了下，“讲我？” 几个姑娘都点头。 苏乔奇怪，“谁啊？我认识的？” “不知道，就听见她们在讲你。”店里的小姑娘们都是跟了苏乔好几年的，跟苏乔关系很好。那小姑娘指着远处靠窗的一张桌子，小声说：“就是她们。” 苏乔下意识回头，远远望过去，倒是冤家路窄了。 有四个女生，两个她都认识。 一个是八年前就看她不顺眼的林娜，一个是那天在秦显爷爷家里见过的李晴。 “她们说什么了？”苏乔觉得有点意思，便问吧台里的小姑娘们。 “说你……”小谢咬咬唇，小声说：“说你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苏乔噗地声笑出来，坐在吧台里面漫不经心地点着熏香，“还有呢？” “还说……” “说什么。” “说你……说你没读过书，还……还说你在夜店干过见不得人的事情，说你配不上秦家的公子……还说……还说秦家的人不可能接受你。” 苏乔弯了弯唇，“还真是这么多年都没点长进，背地里说人坏话诽谤人就会这么一句。” 厨房小张正好端着托盘从里面出来，苏乔抬眸瞧了一眼，“端去哪儿的？” 小张忙道：“是12号桌点的。” 苏乔道：“别送了，顺便把她们桌上的东西都收了。” “啊？”小张愣住。 刚刚替苏乔打抱不平的小谢直接就跑过去了，二话不说，过去就把她们桌上的点心饮料果盘全都收了。 林娜惊得瞪大了眼睛，“你干嘛？！我们还在吃呢！” 小谢道：“不好意思，我们不做你们生意了。” “你有病啊？！你们老板呢？让你们老板过来！” 小谢：“我们老板是你想见就见的吗？” 林娜气得脸都黑了，蹭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我说话？” 小谢跟在苏乔身边久了，伶牙俐齿得厉害，“我不是个东西，我是个人。” 说完，端着托盘转身就走了。 就在这时，林娜突然愣住，眼睛直直盯着吧台里坐着正悠闲地点着熏香的女人。 愣了半晌，她大步走过去，“苏乔，这是你的店？” 苏乔抬眼，瞧着她笑了下，“是。” 林娜皱眉，“你什么意思？！” 这家书吧挺有名的，因为室内的装修风格所以每天都有很多人来坐着吃东西聊天拍照什么的。 今天是林娜请李晴她们来玩的，谁知居然碰到这种事情，脸都丢尽了！ 她气得咬牙，“苏乔，就算这店是你的，送上门的钱你不赚啊？” 苏乔举着熏香，轻轻吹了吹，漫不经心道：“不好意思，这店就开着玩的，不缺这份钱。” “你——” 苏乔将熏香插进香炉里，随后才抬眼瞧了林娜一眼，笑着道：“心情不好，就是不想做你生意。” 林娜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胸口起伏半天，愤怒地说：“你得意什么，不就是开了几个破店，赚了几个臭钱吗，别以为这样就能掩盖你一身的泥土气！秦显再喜欢你，你也变不成凤凰！” 林娜对苏乔的恨来得莫名，或许就是因为她得到了她一辈子也不可能得到的人。 她指着对面走来的李晴，“告诉你，那可是李氏企业的千金，秦显爷爷亲自给秦显挑选的女人，人家可是名校毕业，大家闺秀，你拿什么跟人家比？” 苏乔已经被林娜吵烦了，抬眼凌厉地盯着她，“你再在这儿大呼小叫，别怪我让人把你轰出去。” “你敢！” 苏乔冷笑了声，“还没有我不敢的。” 她盯着林娜，冷声道：“很多事情我不和你计较，不是因为我不知道，你在背后乱说我那些，我都知道，只是不想跟你这种人一般见识。但是以后还烦请闭上你的嘴。你可能不知道，我可是会动手的，以后再听到你在背后编排我，我听到一次就打你一次。都是成年人了，别弄得这么难看。” 苏乔说完，不再理会她，转身便上楼去，顺口道：“让她出去。” 第46章 林娜被轰走后，苏乔只觉得耳根终于清净了。 店里的女孩儿们估计是怕她不高兴，全都围上来安慰她。 苏乔笑，道：“你们没见她被我气得脸都青了？要不高兴的是她，我没事。” 苏乔是真的一点不高兴也没有，她心情好得很，毕竟她现在满脑子都只有秦显。 原本秦显是让她四点钟去公司，但是她在店里待了不到两个小时就想他了。 她和秦显分开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在一起，好不容易昨天去领了证，她现在真的有种时时刻刻和他粘在一起的冲动，恨不得把这八年多的分别补回来。 于是快中午的时候，她给秦显发了条短信，说：“我来找你吃饭好不好？” 彼时秦显还在开会，手机屏幕亮了下，他目光扫过去，发现是苏乔发来的短信。 他拿起手机，看到苏乔发来的信息，唇角不经意弯起一丝笑。 秦显一笑，底下的员工们一个个全都跟见鬼了似的。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要知道秦显以前可是出了名的冷脸阎王，三米以外，一个眼神扫过去都能吓得人腿肚子打颤。 平时见了秦显都得小心翼翼地秉着呼吸，没人敢靠近他。过去这些年没有人见他笑过。 不过最近公司所有人都看出来了，秦显心情很好。 所以大家私下都在讨论秦总是不是谈恋爱了？但是也不对啊，他们秦总这些年身边就没个女人，上流社会那些公子哥们还私下打赌秦显以后要找个什么样儿的天仙儿。 后来他们见到了，果然是个天仙儿。 苏乔到秦显公司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半。 门前已经没有停车位了，她给秦显打电话，秦显刚走到电梯口，准备下去接她。 电话刚接通，还没来得及说话，苏乔就在那头半是撒娇半是抱怨，“秦总，你们公司外面没地方停车了啊，我这小马儿停在哪儿啊？” 秦显忍不住笑，说：“你等着，我马上下来。” 苏乔望着不远处那个正盯着她，随时准备上来贴罚单的执勤大叔，对秦显说：“你快点啊，要不然一会儿贴了罚单你帮我交钱啊。” 秦显已经在电梯里了，听见苏乔这话眉眼都染上笑，回她，“我一会儿就把钱包交给你，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苏乔被逗笑了，眼睛都弯成了一道月牙。 她望着窗外的阳光，内心真实地跳动着，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鲜活了。 秦显很快就下来，赶在那位执勤大叔准备贴她罚单之前。 男人西装革履，身形挺拔，从大楼里大步出来。 苏乔还坐在驾驶座里，趴在车窗沿上，冲秦显挥手，“我在这里。” 她看着秦显，又不自觉地弯起了眼睛。 那个在人群中帅得晃眼，器宇轩昂，一出来就有好几个女人冲他投去目光的男人，是她的老公。 苏乔内心有点骄傲。 秦显朝她走过来，拉开车门，说：“坐到那边去。” 苏乔听言，立刻乖乖坐到副驾驶去。 秦显弯身坐到驾驶座，车门一关，直接驶入了旁边的车库。 车库的安保大叔一看到是秦显开车，立刻放行。 车库空旷，秦显将车停在他的车旁边。 苏乔笑眯眯说：“有自己的车库就是好呀。” 秦显笑，一边停车一边问她，“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苏乔侧头看他，眨了下眼，“打扰你了吗？” 话刚落，秦显突然侧头，手指捏住她下巴，他低下头，嘴唇几乎快要贴到她嘴唇，嗓音里带着笑，“别装，想我了吧？” 苏乔在他腰间掐了一下，他低头吻住她。 他含住她唇，下一秒就开始攻城略地。 唇舌交缠，彼此交换着唾液。 车库里很静，静到只有两人接吻的声音。 这个热烈的吻持续了很久，久到苏乔被吻得气喘吁吁，秦显才舍得松开她。 车里突然响起“咕”的一声。 秦显挑了下眉，瞧着苏乔笑，“饿了？” 苏乔点头，“有点。” 她靠近秦显，抱住他腰，微抬着头，眼睛亮亮地望着他，“我们去吃什么？” 刚刚被秦显吻过的唇湿润的，比平时更饱满。 秦显道：“你想吃什么？” 苏乔想了下。其实没什么想吃什么。她来这里是因为想秦显了，吃什么都无所谓的。 “你平时吃什么？”苏乔问。 “公司有食堂。” 于是，苏乔第一次来秦显公司，就被他带去了食堂。 苏乔一路都在小声吐槽他，“秦总你可真大方，新婚第一天就带老婆来吃食堂。” 秦显拉着她手，低笑道：“我们食堂味道还不错，你先试试。回头你想吃别的，我再带你去。” 苏乔道：“我想吃的可多了。” 秦显：“嗯，那就天天带你去。” 秦显一路上都紧紧握着苏乔的手。 因为正好是午饭时间，员工们几乎都聚集在食堂。突然看到他们秦总牵着个女人进来，一个个眼睛都瞪圆了。 苏乔没想到食堂这么多人，一个个全都看着她，她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于是下意识往秦显身侧靠了靠。 秦显牵着她直接去打菜的窗口。 窗口前还排着队，大伙儿见秦显过来，全都主动让到旁边。 秦显第一次带女人来公司，一个个好奇得要命，又不敢明目张胆地打量苏乔，只敢悄悄观察。 对苏乔的第一印象就是，果然是个天仙儿。 苏乔跟在秦显身后，往窗口里望了一眼。 乖乖，难怪食堂这么多人，大公司的伙食果然不一样。 秦显拿着餐盘，问苏乔想吃什么。 苏乔很不客气地开始点餐，“那个土豆焖牛肉，还有那个小炒腊肉，还有那个蟹黄豆腐也想吃……” 苏乔每点一个菜，窗口里打菜的师傅就往秦显端着的餐盘里盛上满满一勺。 打菜的师傅是个胖胖的阿姨，笑呵呵问：“秦总，这是你女朋友啊？” 阿姨这话问出了人民群众的心声，大家全都竖起了耳朵。 秦显今天难得地心情非常好，笑了笑，说：“是我太太。” 短短半个小时的时间，整栋秦氏大楼都沸腾了。 他们秦总不仅谈恋爱了，还结婚了，老婆是个天仙似的大美人，就是从来没有见过。 苏乔吃完饭就跟着秦显回了办公室。 一路上碰到很多秦显公司的员工，大家都对她笑。 苏乔有点招架不住这样的热情，于是回到办公室就赖在那儿不出去了。 刚吃完饭，她有点困，坐到秦显办公室那张沙发上，抬眼问他，“我可以在这里睡觉吗？” 秦显一回来就要处理工作，正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 听见苏乔问他，抬手指了下右侧。 那儿有扇门，应该是个休息间。 苏乔从沙发上起来，走到右侧，推开门一看，里面果然是个休息室。 还挺大的，有独立的卫生间，还有床，有衣柜。 床也挺大，苏乔困意上来，脱了鞋就爬上去，掀开被子钻进去。 枕头上有秦显的味道，淡淡的薄荷味，还在阳光的味道。 苏乔将脸埋入枕头。她素来有吃饱了就想睡觉的习惯，头一沾了枕头，很快就睡着了。 或许是因为枕头上有秦显的味道，苏乔这一觉睡得格外沉，醒来的时候已经三点。 睡得太久，头都有些晕了。 她穿着拖鞋下床，迷迷糊糊的，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就这样出了门。 然而刚打开门她就愣了。 秦显的办公室里还有其他的人在。 她突然打开门，所有人都将目光移向了她。 苏乔愣怔了几秒，下意识往后退。 却见秦显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朝她走来。 他单手扶着她肩膀，另一只手帮她整理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说：“他们是来给你量尺寸的。” 苏乔一愣，望着秦显，“什……什么尺寸？” 秦显看着她笑了笑，道：“婚纱的尺寸。” 第47章 秦显的话令苏乔愣怔了好几秒，她呆呆地望着他，很小声地问：“你刚刚……说什么？” 秦显看着苏乔一脸惊讶又茫然的样子，眼里不禁闪过丝笑意，抬手抚了下她的脸颊，低声说：“婚纱。你先进去洗个脸，一会儿出来给你量尺寸。” 苏乔还是有点愣，盯着秦显望了半天，硬是没动。 秦显看着苏乔这呆呆傻傻的模样，忍不住笑，索性回头说：“张秘书，招待一下。” 张颖忙点头，“是，秦总。” 秦显交代张颖招待两位来给苏乔量尺寸的师傅，随后便牵着还一脸呆傻的苏乔进了房间，将门关上上了锁。 苏乔刚刚睡醒来，头发乱糟糟的，眼神也一副睡意朦胧没有睡醒的样子。再加上秦显刚刚的话，让她更懵了，以至于此刻整个人都呆呆傻傻的。 由着秦显牵着她去卫生间，又由着秦显拧了毛巾给她洗脸。 她愣愣地站在镜子前，看着秦显温柔地给她擦脸。 洗完脸以后，她总算清醒了点，视线也清晰了。抬眼望着秦显，“你刚刚说婚纱？” 秦显低垂着眼，看着她，眼含笑意，宠溺地捏了捏她的下巴，轻笑说：“总算还没傻。” 苏乔望着秦显，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她想说点什么的，可是满腹的话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她望着秦显，眼睛忽然有些发酸。 很久以前，她经过一家婚纱店。那是她去学校找秦显，被秦显妈妈赶来扇了一巴掌，然后让她滚。 她在那座城市里漫无目的地走，然后就路过了那家婚纱店。 她被橱柜里展示的婚纱美得挪不动脚，在外面站了很久。 看着看着，她就哭了。 她哭得很惨，刚开始还只是站在那儿无声地掉眼泪，后来她就控制不住，蹲到地上嚎啕大哭。 当天晚上她便坐着火车回去了。 绿皮火车载着她朝着和秦显完全不同的方向，犹如他们的人生，永远不可能再有交集。 他有他的锦绣前程，她依然要回去艰难地打工讨生活。 她忍不住抱住了秦显，脸贴在他胸口上，眼泪无声地掉。 秦显低下头，发现苏乔在哭。他抬手替她擦眼泪，“怎么哭了？” 苏乔摇头，扯着嘴角笑，“没什么，太感动了，跟做梦似的。” 她虽然在笑，眼泪却控制不住地掉下来。 苏乔不停抬手擦，她望着秦显，有点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比以前爱哭了？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 秦显摇头，温柔地帮她擦拭眼泪，“没关系，你可以哭。” 苏乔笑了笑，含着泪点头，“你先出去吧，我洗个脸就出来。” 秦显搂住她腰，低头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下，“没关系，我等你。” …… 等出去以后，苏乔听到张颖说起，才知道秦显在国外出差的时候就已经计划订制婚纱了。 苏乔站在办公室中间，双手平行，由着两名师傅给她量尺寸。 因为婚纱的特殊设计，需要非常准确的尺寸，越是准确的尺寸，裁剪出来的婚纱才能越完美。 为了尺寸更精确，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从不同的角度量了好几次。 “苏小姐这腰太纤细了，穿婚纱肯定非常好看。”给苏乔量腰围的一个女师傅夸奖道。 苏乔笑了笑，说：“谢谢。” 她看向对面的秦显。 秦显坐在办公椅里，背靠着椅背，此刻也正看着她。 他看得入迷，见苏乔朝他看过来，眼里掠过一丝宠溺的笑意。 苏乔被秦显那个宠溺的眼神看得心花怒放，弯了弯眼，高兴地问他：“秦总对我的身材还满意吗？” 秦显回以一笑，道：“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苏乔更高兴了，唇角也弯起来。 两个人旁若无人的调情，屋里另外几个人都悄悄地笑。 俊男靓女，感情还这么好，真是让人羡慕。 给苏乔量完了尺寸，对方给了苏乔一份婚纱的选款画册，让她选一下喜欢哪种风格，订好了风格设计师再和她讨论细节。 苏乔将画册收下，道：“那我选好了联系你们。” 说着，回头指了下秦显，“他不用量尺寸吗？” 秦显笑，“我不用量。” 两名师傅也笑了笑，对秦显说：“那我们就先回去了秦总。” 秦显点了下头，“辛苦你们了。”看向张颖，“送下客。” 张颖忙点头，往侧让开路，微笑而礼貌，“两位请。” 张颖带着两名师傅出去，顺便将门关上。 办公室瞬间就只剩下苏乔和秦显两个人。 苏乔抱着婚纱画册跑到秦显面前，“为什么你不量尺寸？” 秦显抬手揽过她腰，将人带到怀里，苏乔顿时跌坐到秦显腿上。 她顺势抬起胳膊，搂住秦显脖子，手指在后面捏了捏他后颈。 秦显看着她笑，“你在干什么？” 苏乔弯了弯眼，“帮你按摩一下。” 秦显笑，拉下她一只胳膊，握住她右手。头一低，便吻住她嘴唇。 他吻得很温柔，在她唇上温热地摩挲，而后渐渐深入，却也依旧温柔。 但就是这样温柔的吻依然吻得苏乔意乱情迷，险些忘了身在何处。 直到感觉秦显的手从她毛衣下摆伸进来，覆在她小腹上，且有往下的趋势。 她吓了一跳，急忙抓住他手腕。 秦显抬眸看她，漆黑的眸子里隐隐有火苗在烧。 苏乔盯着秦显忍不住笑，抬手戳了下秦显的脸，“秦总，分个场合啊。” 秦显目光紧紧盯着苏乔，眸子里火还没下去，似在努力克制。 苏乔又捏捏他下巴，逗他，“笑一个。” 苏乔这样一闹，秦显终于也忍不住笑了，拉下她手，语气无奈，“别闹。” 秦显是拉着苏乔的手腕，苏乔身体微僵了下，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出来，随后又抬高搂住他脖子，笑盈盈望着他，“回头我介绍我的朋友给你认识吧。” 秦显挑了下眉，“那个周凛？” 苏乔笑，“真聪明。” 秦显绷着脸，“不想认识。” 苏乔笑得更开心，“你别这么幼稚。” 秦显哼了声。 因为上次滑雪场的事情，周凛在秦显心里已经俨然变成了假想情敌。 苏乔撇了下嘴，“我都嫁给你了。” 秦显瞧她一眼，依然绷着脸，“你本来就该嫁给我。” 苏乔板着脸。 秦显也板着脸，一点也不退步。 苏乔突然觉得秦显吃醋的样子很可爱，她忍不住笑了，凑过去亲了他一下，“见一下吧。” 秦显板着脸不搭理。 苏乔又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好不好？” 秦显低眸看她，板着脸。 苏乔笑，将秦显的头往下勾了勾，又凑上去吻他的唇，而后分开，冲秦显笑。 眼尾上扬，笑得风情万种。 仿佛又回到当年，在学校门口对苏乔一见钟情的时候。 她靠在墙边，也是这样冲他笑，说：“我请你吃宵夜啊。” 就是那样一个笑，偷了他的心，让他沉沦，让他痛苦，让他这辈子非她不可。 秦显气得狠狠吻住她唇，半晌，才板着脸说：“就见一次，以后都不见了！” 苏乔被逗笑，戳了下他脸，“你吃醋的样子真可爱。” 秦显盯她一眼，冷哼了声。 苏乔弯了弯眼睛，捏捏他下巴，低头亲了他一下。 秦显顺势在她屁股上捏了一下。 苏乔愣住，睁大眼睛瞪着他，“你是流氓么？” 秦显笑得得意，“我是你男人。” 苏乔：“……” 第48章 苏乔一直在秦显办公室陪着他。但他今天有点忙，一直到晚上七点多才完。 苏乔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趴在沙发扶手上，见秦显终于合了电脑，叹声气说：“秦总你可真厉害，结婚第一天就让老婆饿肚子。” 秦显笑，起身从衣架上取了西装外套，朝苏乔走过去。 俯下身，将苏乔从沙发上拉起来，“带你去吃好的。” 苏乔手被秦握着，身体软软地靠在他身上，“去吃什么啊？” 秦显笑，“你喜欢吃的。” 秦显牵着苏乔从大楼里出来，晚上七点多，街上到处是车辆行人，是一天中最最热闹的时候。 苏乔望着马路上堵得水泄不通的车辆，“堵成这样，我们要去坐地铁吗？” 秦显道：“我们走路。” 苏乔一惊，侧过头，睁大眼睛望着秦显，“走路？” 这么大地方，走路得走到什么时候？她这两条腿还想要呐！ 秦显笑，拉着她往马路对面走，“吃饭的地方不远，等我们吃完再回来开车，到时候就不堵了。” 秦显说近，苏乔还以为真的近，结果走了半个小时还没到。 苏乔忍不住抬头瞪了秦显，”你不是说很近吗？” 秦显握着她手，垂眸看她，眼里带着几分勾人的笑意，“你不愿意和老公散步吗？” 苏乔被秦显的笑勾得魂儿都没了，眼睛眨了眨，半晌才回神，“但是我脚疼。” 她故意甩了下腿。 秦显笑，“回家给你揉一下。” 又走了十分钟，终于到了吃饭的地方。 到了地方，苏乔才恍然发现秦显为什么带她来这里。 是那个熟悉的小酒馆，很多年前，她带秦显来过的。 秦显牵着苏乔进去，老板娘似乎已经和秦显很熟了，热络地招呼，“您来了。” 说话间，目光落在苏乔身上，那老板娘盯着苏乔瞧了半天，眼里闪过惊喜，“你是小乔吧？” 苏乔那时候在这附近打工，经常就来店里吃饭，跟老板娘其实很熟了。 后来秦显生日，她带着秦显过来，那是她最后一次来这里。 这八年她一次也没有回来过，倒是秦显，每年必来一次，在苏乔生日那天。 落座以后，秦显去外面接了个电话。 老板娘拿着菜本来让苏乔点餐。 店里是榻榻米的装修，老板娘蹲跪在地上，和苏乔聊天，“你很多年都没有来了。” 苏乔弯了弯眼，“是啊，难为你还记得我。” 老板娘笑，“当然记得。而且你男朋友每年都来。” 苏乔已经猜到了，往窗外望了一眼，秦显还在打电话。 她回过头，问：“他经常来吗？” 老板娘摇摇头，“也不是，一年就来一次，八月二十号。” 苏乔一怔。八月二十，是她的生日。 老板娘叹了声气，说：“他说八月二十是他女朋友生日，说他女朋友以前过得很孤独，没人给她过生日，他说他答应过你，以后每年都陪着你。” 苏乔一时间有些恍惚。 她想起那年，秦显十九岁生日。 她带着他来这里吃饭。她告诉他，她自己生日的时候就会到这里来。 他当时问她：“你一个人吗？” 她点头，“我一个人。” 他说：“以后我陪你来。” 若不是老板娘说起，苏乔几乎已经忘记了这件事情。 她望着老板娘，“他每年都来吗？” 老板娘点点头，“是啊，来了八年了，今年八月就是第九年了。” 苏乔抿了下唇，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秦显进来的时候，苏乔已经点好餐了。 秦显坐到苏乔对面，抬眼就见苏乔双手托着下巴，在望着他。 他笑，“发什么呆？” 苏乔摇摇头，冲秦显笑，“我老公真帅。” 秦显愣了下，盯着她的眼睛，“再说一次。” 苏乔弯了弯眼，毫不吝啬，“我老公真帅，我老公是这世上最好的男人。” 秦显瞧着她，眼里笑意很深，良久，才低声说：“到我这边来。” 苏乔笑，立刻从蒲团上站起来，走到秦显对面，在他身侧盘腿坐下。 刚一坐下，秦显右手就揽住她腰，侧头在她耳朵上轻轻吻了一下。 苏乔耳根发热，抬眼看他。 秦显垂眸，笑着捏了捏她的下巴。 苏乔忍不住笑了，拍下他手，低声道：“秦总，注意下场合。” 吃完饭散步回去，路上果然没有那么堵了。 不过因为在外面吃饭，到家已经快十点。 苏乔平时挺少走路，今天来回走了一个多小时，到家就瘫到沙发上。 秦显走过来，脱了西装外套顺手扔到沙发扶手上。 走到苏乔旁边坐下，拉起她腿搭在他腿上，帮她轻轻捏着小腿。 苏乔享受着被秦显伺候的舒服，觉得人生圆满了。 她躺在沙发上给周凛打电话，邀请他明天来家里吃饭。 秦显大约是听到周凛的声音，突然很重地捏了下她的腿，疼得苏乔往他脸上蹬了一脚。 秦显不怒反笑，还握住她脚，低头在她脚趾上亲了一下。 苏乔想收回脚，却被秦显按住，顺势将她打横抱起来。 苏乔身体突然悬空，慌忙搂住他脖子。 秦显看着她笑，苏乔忍不住瞪他一眼。 秦显抱着苏乔上楼，将苏乔放到床上，然后从柜子里拿了衣服准备去洗澡。 苏乔趴在床上和周凛讲电话，问他明天想吃什么。 秦显听到，脸又臭了。 转身就一把将苏乔捞进怀里，低头狠狠吻她。 苏乔侧过头，躲开秦显的吻。 秦显又低下头，咬她锁骨。 苏乔身体颤了下，和周凛匆匆说了两句，挂了电话。 她推开秦显的头，”你又发什么疯？“ 秦显臭着脸，倒是十分坦荡，“吃醋。”说着将苏乔打横抱起来，往浴室走。 苏乔搂着秦显脖子，“我还没跟你计较呢，那个李晴，人家可是名校毕业，又是千金小姐，跟你般配得很。” 秦显回答得十分理直气壮，“我不认识她。” 苏乔被噎了下。 老公觉悟太高，她好像耍点小脾气的机会都没有。 秦显将苏乔放到洗脸台上坐着，随后转身往浴缸里放水。 苏乔坐在洗脸台上，看着秦显在那儿放水。 她双腿悬空着，一前一后地晃悠。 秦显放好水，转身就朝她走过来。 苏乔看着秦显过来，抬起一条腿，抵在他腰上，望着他笑，”你想干什么呀？” 秦显握住她腿，放下去，身体靠过来，低头便在她唇上咬了一下。他抬头看她，眸子里全是笑，“你说我想干什么？” 秦显手指在她脸上抚过，眼里笑意更深，唇贴上来，低笑说：“现在不用分场合了吧？” 苏乔对性.事完全没有任何经验，到了床上就完全由着秦显主导。 或许男人对这种事情有着天生的领悟力，且秦显的领悟力尤其高。苏乔除了昨晚第一次有点痛，之后便都觉得很舒服，只是秦显耐力太好，她到后面几乎都是哭着求饶。 这夜又折腾半宿，苏乔累得蜷缩在秦显怀里。 秦显揽着她肩，低头在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睡吧。” 重逢的日子每天都过得很开心，这两日尤其开心。 第二天要招待客人，苏乔老早就拉着秦显出门去买菜。 今天天气也很好，春光明媚，又吹着风，春日里的微风夹着阳光的味道，非常舒服。 苏乔挽着秦显胳膊，笑得开心。 去超市的时候，经过一家花店。 才刚八点，花店刚刚开门，门口的玫瑰花还有露珠凝结在花片上。 一切都是美好的模样。 苏乔指着那花，对秦显说：“给我买。” 秦显笑，牵着她过去，“老板，把这束花帮我包起来。” 苏乔一路抱着花，心情明媚得像这春日里的阳光。 买好菜回家，也才九点半。 苏乔去书房拿了一个很漂亮的花瓶出来，坐在落地窗前，拿着剪刀修剪她的玫瑰。 秦显抱着电脑坐在沙发上工作，时不时抬一下头，望着落地窗前的女人。 她正垂着头，认认真真地修剪她的花。 长发因为她垂头的动作而掉下来，她将头发夹到耳后，又继续修剪她的花。 她穿着白色的棉麻睡裙，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洒在她身上。 她蹲跪在那儿，整个人笼罩在一片浅金色的光晕中。 像一副美到极致的画，秦显看得出神，很久也无法移开视线。 苏乔察觉到秦显在看她，她抬起头，冲他风情地一笑，“我是不是很漂亮？” 苏乔以前也这样挑逗过他。 秦显嗯了声，“很漂亮。” 苏乔弯了弯眼，笑得更开心。 秦显却突然板着脸，说：“在外面不准这样笑。” 苏乔握着一枝花过来，坐到秦显旁边，勾住他脖子，望着他笑，“为什么？” 秦显搂住她腰，低头吻住她，“因为你是我的。” 因为苏乔是他的，所以她的美她的笑都只能他一个人拥有。 第49章 周凛和苏扬是十一点半来的。 彼时苏乔正在厨房做饭，听到门铃声，慢悠悠地往外走。 “来了。”她应了一声，走到门口。 打开门，见周凛和苏扬一起，奇道：“你们俩来我家，还要约一起？” 她将门让开，让两人进来。 周凛在门口换鞋，笑道：“巧合，楼下碰到的。” 他往屋里望了一眼，“秦显呢？” 苏乔道：“公司临时有点事儿，他去处理了，一会儿就回来。” 苏扬走进来，气冲冲的，“姐，领证这么大事儿你怎么也不跟我们先支个声儿啊？” 苏乔回身往厨房走，“你也知道是领证了，领证这种事儿我跟秦显商量就行了，为什么要支声儿？” 苏扬被噎了下，顿时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些年都是这样，只要他说句秦显不好，苏乔就会翻脸。她总是无条件向着他。 苏乔从厨房拿了两个杯子出来，蹲在茶几前给他们俩倒水。 周凛躺在苏乔的懒人沙发袋里，“你们俩领证的事儿，他家里人知道吗？” 苏乔嗯了一声，“说了。” 周凛闻言，顿时从沙发里坐起来，有些惊讶，“他家里人同意了？” 苏乔点了下头，回头将水杯递给他。 苏扬冷哼了声，道：“他妈当时那么对你，现在怎么就同意了？” 苏乔抬眸，眼神无比严肃，盯着他说：“一会儿秦显回来，不该讲的不要讲。” 苏扬反问，“什么是不该讲的？不该告诉他，你后来去找过他？还是不该告诉他，他妈打过你？还是不该告诉他，你因为他当年都不想活了？” “闭嘴。”苏乔皱着眉，紧盯着他。 苏扬侧过头，紧抿着唇，盯着窗外。 “你们俩坐吧，我去做饭。”苏乔放下茶壶，从地上站起来。 苏乔去了厨房，周凛走到苏扬旁边，拍下他肩膀，“你行了，乔乔有多喜欢秦显你不是不知道，她现在很幸福。” 苏扬从茶几上抽了根烟，不作声。 周凛拍拍他肩膀，也没再说什么，转身去了厨房。 一进厨房就闻到饭香，“你难得下回厨，为了吃你做的饭，老子今天早饭都没吃。” 苏乔正洗菜，道：“你得了吧你，你是一觉睡到现在，没时间吃早饭吧。” 周凛笑，“还是你了解我啊。” 熟门熟路地走到冰箱前，拉开门找吃的。 翻了半天，除了水果和巧克力没有一样能直接吃。 苏乔听到他在那儿翻箱倒柜，道：“没吃的，锅里的排骨汤你先喝点吧。” 苏乔正切着菜，从碗柜里拿出只碗，头也没抬递给周凛，“你自己盛。” 周凛接过碗，揭开锅盖，排骨汤清香浓郁。 本来就饿，顿时更馋了，拿着汤勺很不客气地给自己盛了半碗。 刚从锅里盛起来的，烫得很。 周凛端着碗，慢悠悠地喝一口。 他就站在苏乔旁边，目光下移，瞥向苏乔切菜的手。 大概是前些年天天在厨房待够了，她这两年已经很少自己下厨了，开始注意起保养。 谁能想到，她那双白皙纤细的手，早些年常年都是伤疤，切伤的、烫伤的、冻伤的。 周凛目光落在苏乔右手手腕上，她又换了一块表。 他目光顿了会儿，移开视线。 他问：“秦显什么时候回来啊？” 苏乔切着菜，“快了吧，他说半个小时。” 周凛嗯了一声，“你们俩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 苏乔道：“日子还没定呢。” 周凛叹了声气。 苏乔侧目瞧他一眼，“干嘛？” 周凛道：“你结婚我不得大出血，给你包个大红包啊。” 苏乔笑，“反正二公子有钱么。” 周凛哈哈笑，“那倒是。” 秦显进来的时候，刚好看到周凛和苏乔在说笑。 “我回来了。” 苏乔回头，一见到秦显立即就笑开了，“这么快。” 秦显嗯了一声，“给你买了芝士蛋糕。” 苏乔昨晚嚷着想吃芝士蛋糕，刚刚回来的时候，经过蛋糕就买了一个。 他将蛋糕放到流理台上，走过去，不动声色地将苏乔拉到身侧，这才看向周凛。 周凛朝他伸出手，笑着招呼，“秦总啊，久仰大名。 秦显皮笑肉不笑，随意地跟他握了一下，“周二公子，久仰。” 苏乔：“……” 所以这俩人是不需要她介绍的吗？ 周凛和秦显寒暄几句，秦显都一一应下，表情不冷不淡。 寒暄完以后，周凛就出去了。他可不愿意待在这儿当个大瓦电灯泡。 周凛走后，苏乔继续切她的菜，对秦显说：“你先上楼换衣服吧，一会儿就吃饭了。” 秦显却没走，从身后抱住她。 “怎么了？”苏乔随口问。 秦显低头吻她耳朵，低声问：“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苏乔被吻得发痒，笑着躲，“聊天呗。” “聊什么了？” 苏乔回头瞧着他笑，“秦显，你这醋劲儿什么时候能下去啊？” 秦显低头吻她嘴唇，缠着她许久才松开。 他抬手捏了下她下巴，这才满足地笑了，“我上去换下衣服，一会儿下来。” “去吧去吧。” 秦显回房换了件白t和休闲裤，下来的时候，客厅没人。 他走去厨房，见苏扬和苏乔在里面说话，便没进去，转身回了客厅。 去客厅的时候，经过书房，看到周凛在里面。 他走进去，“你也喜欢看书？” 周凛正随意翻着一本，听言将书合上，放回书柜里，“我不爱看，乔乔喜欢，我偶尔来她书房翻翻有没有感兴趣的。” 苏乔这间书房很大，藏书也非常多。 周凛看向秦显，说：“你知道吗，这么些书她全都看完了。” 秦显嗯了一声，“我上次翻过一些。” 苏乔每本书看完都会做上标记，秦显上次翻了一些，发现她全都看过。 周凛往外走，又道：“她当时装修这房子，最先考虑的就是这个书房。” 周凛走到客厅的外阳台，从裤兜里摸出盒烟，抽出两根，递给秦显一根。 两个男人撑在栏杆上抽烟，烟雾薄薄地吐出，被风吹散。 周凛又笑着说：“我当时还笑她，弄那么大书房装文艺女青年么。结果她还真没装，她这个人，除了书几乎没有别的爱好。” 秦显抽着烟，望着远方被风吹得摇曳的树枝，沉默不语。 周凛侧头瞧他，又笑，“你认识她的时候，她也有这么强的求知欲么？” 秦显想起以前，感慨万千，他笑了下，点头说：“有，但她那时候什么都不懂，竟缠着我教她。” 他们有一段时间住在一起，苏乔枕头边总是放一本书，都是秦显的。 但是她很多地方都看不懂，有些字甚至不认识。她每晚睡觉前都要看一会儿，秦显有时候比她先睡，她遇到看不懂的，就推一推秦显，让秦显起来给她讲。 秦显格外宠着她，睡着了也从床上坐起来，揽住她肩，让她靠在他怀里。两个人靠着床背，秦显手臂揽过苏乔肩膀，拿着书给她慢慢讲解。 后来苏乔的求知欲愈发不可收拾，开始对秦显那些英文版的原著感兴趣。 但是除了几个初中的单词，其他都看不懂。她便索性让秦显翻译成中文念给她听，她心安理得地靠在他怀里，常常听着听着睡着。 有一阵子，秦显觉得自己变成了讲睡前故事的。 但他还没有来得及给她讲太多故事，也没有来得及教她太多东西，她便离开了。 秦显深深吸了口烟，他望着前方，视线里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的苏乔。 穿着他宽大的校服，规规矩矩地坐在书桌前，指着课本，茫然又奇怪地问他：“秦显，这个单词是什么意思啊？我怎么查字典也查不到。” 他揉她脑袋，笑她，“因为你笨。” “苏乔很喜欢你。这些年你不在，她每天都过得不开心。” 秦显喉咙发紧，烟雾在他眼前散开，模糊了视线。 周凛拍拍他肩膀，笑着说：“祝你们幸福啊。” 秦显侧头看他，笑了笑，“谢谢。” 周凛和苏扬吃过午饭，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苏乔把人送到门口，叮嘱他俩好好开车。 看着他们俩进了电梯，才把门关上。 她回过头，看到秦显倚在墙边看着她。 她扑过去，搂住他脖子，冲他笑，“看什么呢？” 秦显手指在她鼻梁上刮了一下，“就是喜欢看你。” 苏乔笑，仰头吻上他唇。 她刚吻上去，秦显就擒住她唇，将她压到墙上。 在她唇上舔咬一会儿，他微微抬头，轻笑问她：“要午睡吗？” 苏乔讶然，睁大了眼睛，”秦总，请你节制一点啊。“ 秦显看着她笑，“我说的是午睡，你在想什么？” 苏乔：“……” 秦显将她打横抱起，往楼上走，“睡会儿，我下午还要去公司。” 秦显这两天一言不合就拉她上床，苏乔已经有点条件反射了。 谁知道他这次是真的只是抱她上去睡午觉，将她放到床上，躺下来，伸手便将她揽到怀里。 苏乔惊讶于秦显居然真的只是带她上来睡觉，睁着眼睛十分惊讶地盯着他看了好半天。 秦显闭着眼睛，将苏乔又往怀里带了带，低声说：“你再这样看我，我不介意来做点愉悦身心的事情。” 苏乔这才回神，忍不住笑，她往秦显怀里靠了靠，抱住他腰。 秦显低下头，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低声道：“睡吧。” 苏乔嗯了一声，头埋在他怀里。 春日的午觉最是好睡，苏乔闻着秦显身上干净的味道，很快就迷迷糊糊起来。 迷糊中，她听见秦显说：“明天我们回家一趟，爷爷让我们回家商量婚事。” 苏乔迷糊间听得也不太清楚，但她觉得约莫是件好事儿，在睡梦里悄悄地弯了弯唇。 但在去秦显爷爷家之前，这天下午，秦显去公司以后，苏乔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电话是陌生的，声音却不陌生，对方约她下午四点在茶楼见面。 第50章 自从和秦显重新在一起，苏乔就知道，她早晚要面对秦显的母亲。 她当年答应她，会滚得远远的，再也不出现在秦显面前。 她需要和她说一声抱歉，她没有做到。 下午四点，苏乔准时去了约定的茶楼。 去的时候，谢俪已经在等她。 和八年前的场景一样，在一个包厢里，苏乔和秦显母亲面对面坐着。 ”我听说，你和阿显领证了。”谢俪往杯子里倒了杯茶，推到苏乔面前。 苏乔垂着眼，点了下头。 谢俪苦涩地笑了笑，“阿显没有和我说。” 苏乔愣住，她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向谢俪。 昨晚她问秦显，领证的事情有没有和家里人说。 秦显说，已经说了。 却不想他竟然没有告诉他的母亲。 谢俪唇角的苦涩更深，看着苏乔说：“自从阿显知道我当年找过你，他便再也没回过家，也没有再和我说过一句话。我打电话给他，他直接挂断，连我的声音也不想听……”她说着说着，眼里已经泛起泪光，“前阵子我身体不太好，家里阿姨给阿显打电话，想让他回来看看我，他那时才终于回来一趟，却只坐了一会儿，连晚饭也没吃就离开了。” “对不起。”苏乔很抱歉，有些事情她不想告诉秦显，就是不希望影响他和他母亲的关系。 她看着谢俪，很抱歉道：“当年答应过你要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对不起，我没有做到。” 和秦显重逢以后，她有挣扎过，有痛苦过。她努力地去拒绝，去推开他。 可是没有办法，当赵镇那晚来找她，告诉她秦显这些年因为她活得生不如死的时候，她突然就撑不下去了，她不想再伤害他。 谢俪摇摇头，眼里仍泛着泪光，她低头拭泪，好一会儿才又抬头看向苏乔，“当年阿显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也才十九岁，我本来以为你们俩就算分开，难过一阵子就过去了。可我没想到阿显对你感情那么深，这么多年，他没有再认识一个女孩子，没有再去谈一场恋爱。他常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着你的照片发呆。” 苏乔听得心里难受，她垂下眼，默不作声。 “他这些年没有一天是过得快乐的，他到处找你，他身边所有人都劝他忘记你，去尝试和其他女孩子交往，他全不听。或许是因为太痛苦了，他这些年不停用工作麻痹自己，他经常失眠，要靠安眠药才能入睡，他烟瘾越来越大，越来越沉默孤僻……” 谢俪说着又掉了眼泪，“这些年我常常在想，当年是不是做错了，如果我没有拆散你们，阿显不会过得那样痛苦。” 苏乔依然垂着眼。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其实察觉到秦显有失眠症，他们重新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但有两个晚上，她发现秦显半夜起来，下楼去抽烟。 谢俪擦着眼泪，她看着苏乔，问道：“你呢？这些年过得好吗？” 苏乔心口哽咽，她点点头，唇角扯出一丝笑，“我挺好的。” 谢俪听言，也笑了笑，点点头，“那就好。” 她看着苏乔，沉默片刻，忽然说：“当年的事情，我很抱歉。” 苏乔愣了下，看着她。 谢俪道：“当时我太生气了。那阵子阿显疯了一样到处找你，连学业也不顾了，大一上学期他几乎没怎么上课，连期末考试也没参加。我当时气得他不知轻重，见你又跑回来找他，一时没忍不住打了你，朝你发了火。” 苏乔怔住。 她根本不知道秦显那时为了找她竟然连学也不上了。 谢俪伸出手，握住苏乔的手，她目光真诚，看着她说：“当年你和阿显在一起，我有太多的顾虑，也有太多的考虑不周和不妥，伤害了你的地方，请你谅解我。” 苏乔微笑了笑，摇摇头，“您当年并没有完全说错。” 她那时候的确配不上秦显，换做任何一个母亲，或许都不会让她和秦显在一起。 谢俪笑了笑，从包里取出一个古典的盒子来。 她打开，里面是一只翠玉的手镯。 “这是我们家传给儿媳妇的，之前阿显那样，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传不下去了。”她将玉镯拿出来，拉着苏乔的手，给她戴上。 苏乔肤色白皙，这碧绿的手镯戴在手腕上，显得玉石颜色更加晶莹通透，也衬得她肤色更加白皙细腻。 谢俪瞧了一会儿，笑道：“你这手生得漂亮，戴着极好看。” 苏乔看着手腕上戴着的碧玉镯子，唇角不禁翘起。 她也觉得很美。 苏乔和谢俪坐了一会儿，因为晚上还要去秦显爷爷家商量婚事，两人便没有聊太久，在茶楼门口，谢俪对苏乔笑了笑，说：“晚上再聊吧。” 苏乔也回以一笑，“好的，阿姨慢走。” 苏乔和谢俪在茶楼门口分路。 苏乔开车径直去了秦显公司。 她没有给他电话，直接去的。 因为秦显带她来过一次，公司的人全都认识她，一见到她便热情地和她打招呼。 秦显的助理是个十分逗比的男人，一见到她更是夸张地大喊一声，“总裁夫人！” 吓得苏乔一个激灵，在电梯里鸡皮疙瘩抖了一地。 “总裁夫人是来找总裁的吗，他现在刚好在办公室呢！”助理满脸笑容地说。 苏乔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干笑了笑，“我叫苏乔，你叫我名字就好了。” “好的总裁夫人！“ 苏乔：“……” 电梯升到二十八楼，苏乔总算摆脱了秦显那个聒噪的助理。 二十八楼是总裁办公大厅，这里工作的每一个人都是精英，所有人都在认真工作。 苏乔径直走向秦显的办公室。 门关着，她没有敲门，径直推开。 秦显正埋首工作，听见推门声，抬眸往门口望去。 见是苏乔，眼里便有了笑意，“怎么来了？” 苏乔关了门，道：“晚上不是要去你爷爷家吗，我来找你，待会儿我们一起过去。” 她走到秦显身边，秦显顺手握住她手腕，将她拉到他腿上。 苏乔颇有些得意地举起左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好看吗？” 秦显微怔，随后握住她的手，仔细端详。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碧玉的手镯衬得苏乔的手白玉般漂亮。 秦显盯着那手镯，半晌，才抬眼看向苏乔，有些惊讶，“你见过我母亲了？” 苏乔笑，“是啊，你母亲把这个送给我了。” 她冲秦显笑，笑得阳光灿烂。即使经历了许多磨难，她依然是以前的苏乔，她的眼神，她的笑容，都和以前一样，像春天里的一抹阳光，生机勃勃，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她笑得弯起了眼睛，说：“你妈妈说这是传给秦家儿媳妇的。” 秦显点了下头，“是。” 苏乔又笑，“我是你媳妇儿了。” 秦显也笑了，“嗯，我媳妇儿。” 苏乔看着秦显，心底突然酸楚，眼睛有了点湿意，“我们俩真不容易。” 秦显看着她，手指温柔地抚摸她眼睛。 他的眼里有藏不住的深情，他低声说：“是啊，真不容易。” 苏乔和秦显的事情订了下来，接下来的日子，秦家上下都变得非常忙碌。 选日子、订酒席、制作请帖、订制喜糖、拟请来宾……苏乔不擅长这些，也不想管这些，所有大小事情都是秦显爷爷和父母在操心。 婚礼由长辈们张罗着，秦显家里的亲戚格外多，又格外热心，完全没有苏乔和秦显什么事儿。春日风光好，于是秦显带着苏乔上山去玩了。 秦显带苏乔去的地方是秦氏旗下的一个度假山庄。 古典的园林设计，长长的走廊，砖红色的柱子。 院子里绿树葱茏，百花绽放，假山叠嶂，池塘里养着金鱼。像古时的御花园。 因为是度假的地方，环境格外清幽静谧。 苏乔和秦显单独住了一个院子，从房里一出来就是绿树葱茏的林园。 苏乔简直喜欢这里极了，每天就躺在房间门口的摇椅上，看看书，晒晒太阳，吹吹风。 秦显问她喜不喜欢这里，她侧头对他笑，“喜欢极了，我们俩就待在这里做一对神仙眷侣吧。” 秦显双臂环胸，靠在砖红色的廊柱上，垂着眼，瞧着她笑，“这主意不错。” 苏乔冲他弯了弯眼，又躺回椅子上，前后晃悠起来。 然而，日子过得舒坦了，有些事情就容易大意。 苏乔和秦显住的这院子，后院有一个天然的温泉池，据说有疗养作用。 那是秦显的私人温泉。 山里夜风很大，苏乔很喜欢秦显的那个温泉池，每天晚上都要去里面泡一泡。 秦显总要和她一起泡，泡着泡着秦显心思便不正了，他将她压在池壁边吻，温柔缠绵的吻令她浑身发软，双手轻轻抵着他胸膛。 或许是头顶的月色太迷人，她被吻得意乱情迷。 秦显那处滚烫地抵着她，就着泉水，慢慢推挤进她的身体。 苏乔有些难受，身体往后退，然后后面就是温泉池壁，她压根无路可退。 秦显还在往里推挤，她脸红得厉害，抬手抵住他肩膀，“你不要在外面……” 她下意识四处张望，心跳得很快。 秦显低笑声，咬她嘴唇，低声说：“这是我的地方。” “那也在外面啊……”苏乔抬头望了眼夜空。 虽然这院子四面都是围起来的，但这还是在外面啊！ 苏乔有点害羞，推着秦显让他出去，“你不要在外面，我们回屋吧。” 秦显到底还是尊重她的意愿，他低头在她唇上咬了一口，轻笑道：“害羞什么？” 苏乔瞪他，在底下踢了他一脚。 秦显笑，退了出去。 然后下一秒，他便将她打横抱起来，从水里出来，赤脚就往屋里走。 他将她抱回房里，压到床上。 苏乔都来不及喘一口气，他下身便贴上了她。 他对她的身体已经无比熟悉，熟悉到轻而易举便让她沦陷。 这夜格外漫长。 夜空中有一弯皎洁的明月，院子里有鸟叫的声音，房间里有低低的哭泣声，似难受，又似极快乐。 苏乔觉得，大概是山中的日子过得实在太幸福，幸福到让她忘记了一些重要的事情。 苏乔昨夜被秦显做到凌晨三点，第二天一觉睡到上午十点才醒。 她刚睁开眼，便对上秦显的视线。 他侧着身子，撑着头，眸色深深地凝视着她。 他目光很深，似昨晚深邃的夜空，一眼望不见底。 苏乔对上秦显的目光，愣了半天，才问：“怎么了？” 秦显依然是盯着她，许久也没说话。 苏乔觉得秦显奇怪，抬手去摸他脸，她弯着眼笑，“你干嘛呀？中邪了？” 秦显握住她手，他将她手腕翻转，手腕处亮出一道细长的刀疤，他目光紧逼着她，终于开口，“这是什么？” 第51章 苏乔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然后又看向秦显。 他眼神很凌厉，逼视着她。 苏乔心下慌张，面上却是十分淡定，不甚在意地说：“这个啊，不小心被玻璃划了一下。” 一边说还一边歪头瞧了瞧，抬头看向秦显，笑着问：“很丑是不是？” 秦显却依然紧盯着她的眼睛，他将她的手腕握得更紧，严厉地问：“苏乔，你告诉我，什么样的玻璃会划到手腕上？” 苏乔十分淡定，看着他说：“你不知道吗，我的副业是室内设计，有回监督施工的时候，靠着墙壁的玻璃突然倒下来，我下意识用手挡了一下，就割伤了啊。” 她收回手，塞进被子里，“不要看了，丑死了。” 她把被子拉高，盖到下巴，只露出小半张脸，眼睛乌溜溜地望着秦显。 秦显仍盯着她，眸色漆黑深沉，苏乔不知他在想什么。 “你之前一直戴着手表。”秦显盯着苏乔看了一会儿，忽然又开口。 他之前没多想，直到今早醒来，突然发现苏乔手腕的疤，才明白她为什么一直戴着手表。 苏乔点头，嘟囔说：“是啊，因为太丑了，不想让你看见。” 她就说她太大意了。 之前她怕秦显发现，洗澡睡觉都是戴着的手表的。 昨晚原本是她自己泡温泉来着，于是她就把手表取下来了，想舒服一点。 谁知秦显后来也来了，但她当时泡在温泉里昏昏欲睡，给忘记了。 秦显盯着她，“是吗？” 苏乔点头，“是啊。” 她索性从被子里把手伸出来，递给秦显，“哪个女孩子愿意把自己的伤疤露在外面呀，不过既然你看到了，那我以后就不戴手表了。” 被秦显发现了也好，天天戴着手表也挺难受的。 秦显握住她手，低头看了许久。 那是一道细长的伤疤，怎么看也不像是玻璃划破的。 他抬眸盯着苏乔，苏乔委屈地望着他，“我饿了。” 秦显愣了下，这才问：“想吃什么？” 苏乔想了想，“现在几点了？” 秦显侧头往床头柜望了一眼，“十点半。” 苏乔道：“那我们收拾一下，去餐厅吃午饭吧。” 秦显点了下头，他看着苏乔，神色比之前凝重。 然而苏乔面色如常，瞧不出一点异样。 苏乔裹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她里面光溜溜的，没穿衣服。 她索性裹着被子下床，两只脚从被子里伸出来，去找拖鞋穿。 穿上拖鞋，起身准备去浴室洗一下澡。 谁知刚往前走了一步，大腿根猛然传来一股酸痛，她双腿打了个颤，膝盖往下一弯，险些摔倒。 她赶忙站稳，咕哝一声，皱着眉，扭着腿慢吞吞地往浴室走。 太疼了。 昨天晚上她就料到今天会疼，秦显简直就是禽兽。 她越是哭喊求饶，他越是用力。 她去到浴室，将门上了锁。 裹着被子走到靠墙的凳子上坐下。 脸上的表情慢慢收敛，她呆呆坐在那儿，目光有些出神地盯着空气。 过了许久，才终于从被子里取出右手。 浴室灯很亮，将她手腕的伤疤照得格外清晰。 细长的一条，有些丑。 苏乔低着头，盯着看了许久。 她抬手摸了摸，半晌，心底叹了声气。 她裹着被子站起来，去淋浴房洗澡。 浴室里传出哗啦啦的水声。 秦显坐在床边，微弓着背，抬着眼，目光紧盯着浴室门。 脑子里全是苏乔手腕上那道疤。 什么样的伤会那么巧地伤在手腕那个地方？ 那是一条血管，有人会选择在那里划上一刀结束自己的生命。 秦显皱紧了眉，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死死压住，压得他喘不上气。 他从床头柜摸了一根烟，咬在嘴里。 他伸手去拿打火机，手微微颤抖，打火机掉到地上。 他弯身捡起，拨动打火机想点燃烟。 手却抖得厉害，好几次才将打火机点燃。 他吸了口烟，烟雾吐出来，遮掩了他的视线。 他望着窗外，心口依然像被巨石压着，令他无法呼吸。 他一连抽了两根烟，苏乔终于从浴室出来。 他抬头看她，苏乔对他皱眉，“你怎么大早上就抽烟。” 她走过去，单膝跪在他腿上，拿走他嘴里的烟，不满地说：“你把烟戒了吧。” 说着，又皱了皱眉，对秦显说：“对身体不好。” 秦显看着她，她刚洗了头，头发湿漉漉地往下滴水。 他有很多话想问，但是此刻看着苏乔，他忽然不敢问。 他怕知道她过去这些年过得有多辛苦，他会崩溃。 他抬手握住她的头发，所有的情绪都克制住，然而开口的声音却沙哑得厉害，低声说：“我帮你吹头发。” 苏乔弯着眼笑，“好呀。” 秦显盯着她看了一眼，起身，去浴室里拿了吹风机出来。 苏乔已经乖乖坐在床边了，见秦显出来，便冲他笑，“快点，吹完我们去吃饭。” 秦显嗯了一声，走过去，俯身将插头插.进床边的插孔。 他站在苏乔身前，将风力开到温和的档位，手指穿过她的发丝，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 他垂着眼，目光无法从苏乔手腕那道伤疤移开。 那是一道细长的伤疤，在血管的位置，像尖锐的利器划破的。 他感觉心脏像被一只手紧紧攥着，胸口有一股痛感从四肢百骸蔓延开。 他拿着吹风机的手都在发抖。 “苏乔，你这些年过得好吗？”他问她，声音有些哑。 苏乔点点头，“挺好的呀。” 她抬起头，冲秦显笑，“怎么突然问？” 秦显看她一眼，也想笑一笑，但是他笑不出来。 他垂下眼，摇了摇头，“没什么。” 吹完头发，苏乔拉着秦显去餐厅吃饭。 山庄里的餐厅菜色很好，苏乔每顿都吃很多。今天也一样，因为秦显没怎么吃，所有的菜都进了她的肚子。 从餐厅出来，她拉着秦显去散步消食。 山庄很大很大的，有园林，有高尔夫球场，有棋牌室，还可以爬山，可以骑自行车。 春天的阳光晒得人浑身懒洋洋的，苏乔挽着秦显胳膊，脑袋靠在他肩膀上。 她半眯着眼，望着头顶的蓝天，感叹道：“吃饱喝足，走在环境这么好的园林里，真是赛过神仙呀。” 秦显垂眸看她，“你要是喜欢，以后我常常带你上来。” 苏乔笑眯眯的，回头在秦显脸上亲了一下，“你真好。” 秦显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想到她手腕上那道疤，他喉咙发紧，像被火灼烧着。 他抬手帮苏乔额角的碎发捋到耳后，看着她问：“我真的好吗？” 苏乔笑，又凑上去在秦显唇上亲了一下，“当然了，你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 秦显看着她，许久没有说话。 “我们去钓鱼吧，昨天我问了黄经理，他说竹林外面有一条河，河水清澈，有很多鱼。 苏乔拉着秦显穿过竹林，微风吹得嫩绿色的竹叶唰唰作响。 两个人在竹林里走了两分钟，出了竹林，就是一大片空地，地上有很多落叶，空地前方就是一条清澈的河流。 午后静谧，河边一个人也没有。 整片竹林安静得只听得见风吹树叶的声音，偶尔从竹林深处传出一声鸟叫。 苏乔简直太喜欢这里，她觉得这里就像一个世外桃源。 河边安放着椅子和钓鱼的工具、水桶，是专门供来客人钓鱼的。 苏乔跑过去，蹲在河边，把插在地上的鱼竿拔起来，“秦显，你钓鱼钓得好吗？” 秦显走过去，在河边的椅子上坐下，“挺好的。” 苏乔回头，冲他笑开，“你能不能谦虚一点？” 秦显总算笑了一下，“我真的钓得挺好的。” 苏乔蹲在地上找饵料，嘀咕道：“但是我钓得不太好。” 苏乔说她钓得不好是真的，因为半个小时过去了，她连一条鱼也没有钓上来，好几次收竿，饵料被吃掉了，结果鱼儿溜了。 回头看一眼秦显的水桶，里面已经有好几条游来游去的小鱼了。 苏乔又坐了十分钟，鱼没钓起来一条，她困了。 春日的阳光和微风让人昏昏欲睡。 她把鱼竿插到地上，然后拖着自己的小凳子坐到秦显旁边。 秦显侧头看她，“怎么了？” 苏乔把板凳挪到和秦显紧紧挨着，左手挽住他胳膊，脑袋往他怀里钻了钻，“我困了，想睡觉。” 秦显摸摸她头，温柔地说：“睡吧。” 苏乔点点头，将秦显胳膊挽得更紧，闭上了眼睛。 整片竹林静谧得没有半点声响，空气中有青草和阳光的味道，春风温柔地吹拂着。 苏乔发丝被风吹乱，秦显抬手将吹散在脸颊上的发丝轻轻捋到耳后。 他目光温柔地看着她，手指轻轻抚着她的脸。 苏乔靠在秦显怀里，睡得很安稳。 竹叶在头顶摇曳，温和的阳光照在她脸颊上，将她皮肤衬得分外白皙晶莹。 秦显伸过左手，轻轻握住苏乔的右手，他盯着苏乔手腕上那道刀疤，拇指轻轻摩挲着。过了很久，他才抬头，手指轻抚着苏乔的脸，他眼眶微微泛红，哑声道：“苏乔，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 这天晚上，凌晨两点，周凛接到一个电话，把他从睡梦中吵醒。 他迷糊着直接摁掉。 过了没几秒，手机又响。 周凛又摁。 第三次响起来的时候，周凛猛地从床上翻身坐起，“卧槽，深更半夜的谁啊！” 他抓起手机，按了接听，“喂！”他语气不好。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低沉到近乎失落的男声，“我是秦显。” 周凛傻眼，愣了半天。 “我有点事情想问问你。” “啊？现在吗？你在哪儿？”秦显深更半夜给他打电话，周凛瞌睡瞬间醒了。 秦显低声道：“在你家门口。” 周凛急匆匆穿了件卫衣就从家里出来。 秦显的车停在院子外面，他穿着西装，靠着车身，低着头在抽烟。 周凛走过去拉开院门，“秦总……你这是……怎么了？” 他抬手看了下表，很惊奇，“现在凌晨两点了啊秦……” 周凛剩下的话，在秦显抬头的时候，就顿住了。 昏暗的路灯照在秦显身上，他眼眶隐隐泛红。 秦显捻灭了烟，朝周凛走过去，“刚刚和苏乔从山上回来，很抱歉现在来打扰你。” 周凛摇头，他觉得秦显的情绪很不对。 “你……没事吧？” “我想问一点关于苏乔的事。” “苏乔？她怎么了？” 秦显嗓音有些哑，道：“我发现她手腕上有一条刀疤，我想知道，她是不是自杀过？”最后一句话，秦显的声音几乎在颤抖。 周凛愣住，半晌说不出话。 第52章 寂静的深夜，秦显站在昏黄的路灯下，灯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显得愈发孤寂。 周凛看着秦显，有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一分钟后，他看着秦显，问：“她怎么跟你说的？” 秦显道：“她说是被玻璃不小心划伤的。” 周凛：“哦，对。” 秦显盯着他，目光很深，一字一字道：“我不信。” 周凛愣了下。 “周凛，我来找你，不是想让你跟她一起骗我的。”秦显看着周凛，他的眼里带着一丝请求，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干涩得有些发哑。 周凛看着秦显这样，忽然觉得有些不忍。 他沉默了会儿，道：“找个地方吧，我慢慢跟你说。” 周凛带秦显去了附近的露天篮球场，两人在台阶上坐下。 夜空很黑，底下的篮球场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也没有一点声音。 周凛点了根烟，递给秦显一根。 秦显接过，捏在手里没有点燃。 他微弓着背，盯着底下空荡荡的篮球场，心也是空荡荡的。 周凛很长时间没有开口，他抽完半根烟，望着底下操场的篮球框，沉默了会儿，才开口说：“我是八年前认识苏乔的，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推着板车在卖面条。” 秦显捏着烟的手突然颤抖了下。 “那是冬天，很冷。天不亮，她在路边撑起摊子，板车上面架一个煤气罐，锅里烧着沸腾的热水。她那时候很瘦，穿着单薄的衣服，一个人，也没有人帮她。” “那天我刚好出门办点事儿，车停在路边等人。那会儿太早了，六点不到，天也蒙蒙亮，苏乔把摊子撑好了以后，就站在那儿等客人。她周围没什么人，一个人站在那儿，看起来很可怜。” 周凛停了片刻，想起第一次见到苏乔时的场景，又道：“我当时正好没吃早饭，又觉得她一小姑娘瞧着挺可怜的，就去照顾了一下她的生意。” “等我走近了，发现她一双手冻得又红又肿，不像个小姑娘的手。她那时候应该摆摊很长时间了，煮面洗碗都是她一个人，她做得很熟练。她每天从天不亮做到半夜，我有回半夜十一点路过，她还在那儿摆摊。我好奇，问她为什么不做点其他轻松的。她蹲在地上洗碗，说其他的没有做这个赚钱。” 秦显满脑子都是苏乔在寒风中蹲在地上洗碗的样子。八年前，应该是他们刚刚分开不久。 “她不太爱说话，也从来不笑，她看起来过得很不好。” 秦显紧紧捏着手里的烟，几乎要被他捏碎了。 他紧咬着牙，眼睛发酸。 “后来我经常去照顾她生意，渐渐熟悉了点。那时候我才知道，她才二十岁。我问她为什么不读书，她说没有钱。然后她突然就笑了，很骄傲地跟我说，她交过一个很厉害的男朋友，长得很帅，很聪明，什么都会。” 秦显眼睛酸胀地厉害，心脏仿佛被一只手紧紧攥着。 “我问她怎么分开了，她说因为她太糟糕了，配不上他。” 周凛侧头看了眼秦显，心里有些难过，“苏乔表面坚强，其实很自卑。” 秦显点头，声音哑到几乎变了调，“我知道。” 周凛手里的烟燃到了尽头，他望着底下空荡的篮球场，又沉默了很久，很久很久，他低低叹了声气，“其实苏乔回去找过你。” 秦显一怔，抬头看他。 他眼睛通红，难以置信。 周凛低头，将烟头捻在石阶上，“就在你们分手的半年后，她哭着说想你，然后她跑去买了一张火车票，坐了两天两夜，跑到你当时读书的地方，去找你。” 秦显眼里突然掉下滴泪，哽咽道：“我不知道。” 周凛点点头，“是，她没有找到你。”他又抽出根烟，点燃，默了会儿，才又接着说：“因为你母亲发现她找你，给了她一巴掌，让她滚。” 周凛的话，像一把尖锐的刀捅进秦显的心脏。 他垂着头，身体在颤抖，强忍着的眼泪掉在地上。他抬手捂住眼睛，声音颤抖，不停地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周凛道：“苏乔那阵子很不好，她奶奶生病了，她母亲不知道去哪里借了高利贷，她背着一身债，不敢花钱，住地下室，她或许是觉得活着太孤独了，没有人爱她……” 周凛突然也哽咽了，他不忍心再往下说。 他侧头去看秦显，秦显垂着头，捂着眼睛，身体在抖。眼泪顺着他指缝涌出来。 他看着心酸，拍了拍秦显的肩膀，“苏乔很坚强，你不要太自责。” 秦显没有说话，他要拼尽力气才能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上次我不是跟你说过，苏乔很爱看书，她书房里那些书，她全部看过。”周凛望着前方，顿了下，说：“其实还有句话我没告诉你。” 秦显终于抬头，他弓着背，眼睛里布满血丝，望着远处的篮球架。 周凛道：“因为她跟我说，你很爱看书，她要看很多书，学很多东西，才能离你近一点。” 他侧头看一眼秦显，低声说：“她这些年努力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靠近你。” …… 秦显在空荡的篮球场坐到凌晨四点。 开车回家，视线一度被眼泪模糊。 他不敢去回想周凛说的那些话，可他的声音不停在他耳边回荡。 她来找过你。 她或许是觉得活着太孤独了，没有人爱她…… 她这些年努力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靠近你。 车停在小区楼下，秦显迟迟没有下去。 他靠着椅背，仰着头，闭着眼睛。 车里黑暗一片，秦显的身影隐在暗处。 他闭着眼睛，脑海里全是苏乔孤零零的身影。 她总说她过得很好，她没有告诉过他，她找过他，她很辛苦，她孤独到几乎活不下去。 秦显在车里坐了很久，终于下车。 回到家，房间里漆黑一片，安静得没有一点声响。 此刻是凌晨五点。 他没有开灯，在黑暗中走上楼。 他走回卧室，轻轻拧开门。 卧室没有开灯，窗外的月光照进屋来，苏乔蜷缩在被子里，侧着身，向着窗外的方向。 秦显无声地走过去，在床边坐下。 苏乔睡得很熟，消瘦的小脸埋在羽绒被上。 秦显看着她，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脸颊。 “苏乔很喜欢你，喜欢到不允许任何人说你一句不好。” 秦显在床边看着苏乔，坐了很久。 他起身去浴室简单洗漱一下，回来卧室，躺到苏乔身边，将她轻轻抱进怀里。 苏乔迷糊中往秦显怀里挤了挤，又继续睡。 秦显将她整个抱在怀里，黑暗中，他低下头，在苏乔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嘴唇颤抖地贴在她的额头上，迟迟没有离开。 他抱着苏乔的手臂微微发抖，贴在苏乔额头上的唇慢慢往下，他亲吻她的眼睛，鼻子，嘴唇，眼泪突然掉下来，滚烫的，落在唇上。 他将苏乔紧紧抱住，扣着她的头贴在他的胸膛上。 黑暗中，他望着对面的衣柜，忽然泪如雨下。 她这些年努力做的每件事，都是为了靠近你。 …… 苏乔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 床侧空空的，秦显已经不在了。 她下了床，穿上拖鞋下楼。 走到楼梯间，听见厨房有声音。 她想着秦显应该去公司了。 有些奇怪。 她下了楼，往厨房走去。 走到门口就愣了一下。 秦显正在灶台前，拿着汤勺在锅里搅拌什么。 秦显从来没下过厨，苏乔又惊又喜。 她跑过去，从身后抱住他，头往他身侧探到前面，笑着问：“你在干什么呢？” 秦显垂眸看她，轻声道：“在给你做早饭。” 苏乔仰头望着秦显笑，“你不会呀。” 秦显依然轻声，说：“我可以学。” 秦显看着她的眼神很温柔，那种温柔，是苏乔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 除了温柔，似乎还有藏着其他什么情绪。 苏乔偏头瞧了秦显一会儿，弯眼笑了笑，“你今天怎么了，怪怪的。” 她松开秦显，走到灶台前，拿起锅里的勺子搅动了两下，“你熬的红枣粥呢。” 秦显嗯了一声，从身后抱住她，“苏乔。” “嗯？”苏乔高兴地搅着锅里的粥。 秦显声音突然哽咽，低声说：“对不起，没有好好照顾你。” 苏乔愣了一下，她下意识要回头，秦显止住她，“不要回头。” 他的声音在颤抖，一滴眼泪落到苏乔的手背上。 苏乔顿住。 “不要回头，不要看我，听我说。” 苏乔愣愣的，点点头，“好。” 秦显紧紧抱着苏乔，努力克制着情绪，然而声音依然哽咽到沙哑，“苏乔，我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弥补我对你的亏欠，过去那些年没有陪着你，没有照顾你，让你吃了很多苦，让你那么孤独，都是我的错。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你忘记那些痛苦，但是以后你想做什么，想去哪里，想要什么，都告诉我，我会陪着你，永远陪着你。只要你高兴，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第53章 苏乔这一生，过得并不是很好。 她吃过很多苦，遭受过很多挫折，流浪过、漂泊过。 过去有很多事情，她不想让秦显知道。 可是他如果想知道，她也愿意告诉他。 她回头抱住秦显，低声说：“秦显，你从来没有亏欠过我，你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我很爱你。” 秦显眼睛酸胀得厉害，险些要掉下泪来。 他强忍着，抱住她，“我没有早点找到你，没有照顾你。” 苏乔摇头，眼泪浸湿了秦显的衣服，“我这些年每天都在回忆你，我很感激曾经遇见了你，很感激我们在一起的那段时光。后来这些年，我常常想起你，想起你，就觉得自己这一生没有白活。” 苏乔声音哽咽，顿了会儿，才又说：“秦显，我不骗你，我这一生有过很多难过，但是我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和你在一起过，你对我那么好，好到我想把我所有的一切都给你。”苏乔喉咙火烧一样疼，流着泪说：“你可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你，没有人爱我。所以后来和你分开那些年，我真的很想你。” “对不起。” 苏乔摇头，她抬起头，望着秦显说：“秦显，我承认我过去这些年因为想你感到难过和悲痛，但是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你没有亏欠我。” 她看着秦显通红的眼睛，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嗓子干得发疼，“秦显，你不要自责。” 秦显握住她手，将她轻轻抱进怀里。 他很久没有说话，喉咙痛到发不出声音。 苏乔双手抱住他，哭着说：“秦显，我不痛苦，我现在每一天都很幸福。” 秦显将她抱得更紧一些，过了很久，才艰难地点了下头，却依然说不出话来。 两个人抱了很久很久，苏乔从秦显怀里抬起头，眼睛红彤彤地望着他说：“秦显，你去帮我煮早饭吧，我饿了。” 秦显点点头，声音嘶哑，“好。” 苏乔弯着眼笑，抬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煮得好吃一点。” 秦显点头，又应，“好。” 苏乔这才松开他，摸摸他脸，“不要难过了。” 秦显嗯了一声，依然应她，“好。” 苏乔上楼洗漱，下来的时候，秦显已经把早饭摆到餐桌上了。 苏乔已经调整好情绪，她高兴地跑过去，从背后抱住秦显，身子往前探，餐桌上两碗红枣粥，还有她爱吃的豆沙包，还有白水蛋，小咸菜。 苏乔弯眼笑，侧头亲了下秦显，“老公真厉害。” 秦显垂眸看她，她已经洗了脸，脸上没了泪痕，眼睛也不红了。 他笑了笑，帮她拉开椅子，“老婆大人请坐。” 苏乔笑得更开心，高兴地坐下去。 秦显去厨房端了一杯热牛奶，放到苏乔面前。 苏乔嘟囔，“我不爱喝牛奶。” 秦显走到对面，拉开椅子坐下，说：“这是牧牛场送来的，新鲜牛奶，对身体好。” 苏乔奇怪，“我们没有订牧牛场的奶啊。” 秦显拿一个鸡蛋剥壳，一边说：“我今早订的。” “今天订的就到了。”苏乔端起杯子闻了一下，鲜牛奶的味道和超市买的牛奶还是不一样。 她抿了一口，甜甜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问秦显，“怎么是甜的呀？” 秦显道：“知道你不爱喝，加了点蜂蜜。” 苏乔眼睛一弯，“好喝。” 秦显笑了笑，“好喝就喝完。” 他将鸡蛋剥好，递给苏乔，“把这个吃了。” 苏乔接过来，“好有营养的早餐啊。” 她拿着筷子，把蛋黄捣出来，然后把蛋白放到秦显碗里，“我不吃这个，你吃。” 秦显嗯一声，“好。” 秦显又把另外一个鸡蛋也剥了，把蛋白留下，蛋黄给苏乔。 苏乔望着秦显，他脸上没有什么笑容，很凝重，心事重重。 她端着碗坐到他边上。 秦显愣了下，“怎么了？” 苏乔挽住他胳膊，望着他，轻声问：“你是不是还在想？” 秦显看着她，没有说话。 苏乔摸了摸他的脸，抬头在他唇上吻了一下，轻声说：“秦显，我现在很幸福。” 秦显盯着苏乔，看了很久，最后终于点了下头。 苏乔弯了弯眼，搂住秦显脖子，“你要永远对我这么好啊。” 秦显看着她，眼神虔诚，“我会的。” 苏乔又笑了，说：“那以后家里的活都你包了。” “好。”秦显没有任何意见。 苏乔笑眯了眼，“我说的是煮饭、洗碗、打扫卫生，全都你做。” “好。” 苏乔高兴得坐到秦显腿上，双手搂住他脖子，又继续说：“你负责挣钱，我负责花钱。” 秦显搂住她腰，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点头说：“应该的。” “工资卡上交。” “好。” “储蓄卡也要给我。” “是。”秦显眼里的笑容更深。 “我心情好就给你多发点零花钱，心情不好就少发点，你要是惹我生气了，我就不发了。” “是，都听你的。”秦显点头，看着苏乔的眼神都是宠溺的笑。 苏乔看着秦显脸上的笑容，心里突然有些酸涩。 她捧住他脸，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亲，她看着他，心疼地说：“秦显你真傻，没见过你这样，财政大权都被剥夺了，还这么开心的。” 秦显低头吻她。半晌，他微微抬头，看着她的眼睛，低声说：“能赚钱给你花，我很高兴。” 他亲吻她的眼睛，再看她时，眼神更温柔，轻声说：“苏乔，以后我养你。” 苏乔看着秦显温柔的眼神，眼睛酸酸的，忽然又想哭了。 她点点头，哽咽说：“好啊。” 她握住秦显的手，“你还要教我很多东西，你以前答应过我的。” “你不是都学了吗？” 苏乔摇头，“我都学得不好，钢琴学了两年，老师都被气跑了。还有书房里那些书，我很多都看不懂，你以后得重新教我。” 秦显点头，“好，我都教你。” 苏乔弯了弯唇，眼睛又红成了兔子。 …… 今天周末，秦显没有去公司，在家里陪着苏乔。 吃过午饭，苏乔拉着秦显教她弹琴。 他不知道苏乔是真的不会，还是故意乱弹，总之弹出来的声音，他觉得换了晚上，估计会引来投诉。 不过秦显耐性非常好，他不停重复地教苏乔该怎么弹。 苏乔故意不停地弹错几个音，秦显非常有耐性地一遍一遍给她纠正。 苏乔玩上了瘾，索性乱弹一通，如魔音穿耳，震耳欲聋。 她咯咯笑，回头去看秦显。 秦显一脸无奈，看着她笑。 他早知道她是故意的。 苏乔高兴得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弹了半小时后琴，苏乔又拉着秦显去书房看书。 她随便从书架里抽了一本书出来，让秦显读给她听。 秦显翻开一页，纳闷，“这不是中文书么。” 他还以为是苏乔不懂的。 苏乔笑眯眯的，“是呀，但是我懒得看，你就读给我听吧。” 苏乔跑到书房的沙发上坐着，拍了拍沙发上，“过来吧。” 秦显笑了笑，走过去坐在苏乔身边。 苏乔顺势躺到秦显的腿上，笑盈盈勾了下他的下巴，“小书童，给我讲故事吧。” “是，主人。” 苏乔笑得花枝乱颤，开心极了。 秦显耐性的一页一页给苏乔念书，念到某些地方，怕苏乔不懂，还特意给她解释。 苏乔以前看书，看到不懂的就会上网去查，现在倒好了，不仅有人给她讲故事，还自带批注。 苏乔觉得自己眼光真好，找到这么厉害的老公。 她一高兴，又奖励了秦显一个吻。 秦显和苏乔在书房里待了一个小时，苏乔听着故事，快要睡着了。 她睁开眼睛，望着秦显，“我们出门兜风吧。” 秦显将书合上，问：“想去哪里？” 苏乔摇头，“不知道，随便去哪里都行。” 只要和秦显在一起，天涯海角都可以。 于是秦显带苏乔出门兜风。 秦显的车是前几天刚买的，苏乔喜欢得很。 一上车她就抱住秦显，笑盈盈望着他，“我们俩换一车开吧，我想试试你的新车。” 秦显笑，“喜欢就送给你。” 苏乔惊喜，“真的？” 秦显又笑了笑，捏着她下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你忘了，我们家的财政大权在你手上吗，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苏乔弯眼笑，回亲了他一下，开心地说：“老公真大方。” 秦显开着车带苏乔去兜风。 春天的风光好，他带着她去了郊区乡下。 宽敞的马路上没有车，也没有人。 阳光很灿烂，风很大。 苏乔高兴地趴在车窗上吹风，车窗外是一排排不知名的大树，高大且茂密，生机勃勃。苏乔开心得唱起歌来。 是秦显没有听过的，但是很好听。 苏乔唱完歌，高兴地问秦显，“我们去哪里啊？” 苏乔没有回头，依然对着窗外，她脸上笑容灿烂，风吹在她脸上，头发乱飞。她也不管，笑得更开心。 秦显回答，“不知道，开到哪里算哪里。” 苏乔高兴极了，“我觉得我们像是要去浪迹天涯。” 秦显笑了笑，“你想去，我就带你去。” “等我们都不工作，我们就开车到处兜风，浪迹天涯。” “好。” 秦显开着车，载着苏乔一路向南。 天黑时，车子停在一个小镇上。 令苏乔兴奋的是，这场心血来潮的旅行，最终到达的地方竟然如此漂亮。 天黑下来，暖黄的灯光将整个小镇照亮。 河面倒映着灯光，月亮也落在河面上，亮晶晶，被河水微微荡漾着。 这应该不是什么旅游景点，就是一个普通的小镇，但是很漂亮。 苏乔很喜欢，趴在车窗上望了半天。 她指着河面上的小船，“秦显，我们去划船吧。” “好，我先把车停好。” 小镇路窄，秦显跟一个阿婆说好了，将车停在她家门口，付了两百停车费，阿婆高高兴兴地应下了。 秦显停好车，朝苏乔走过去，揽住她肩，“现在去划船吗？” 苏乔点头，“我刚刚问过了，我们两个人要二十块钱，从河这头划到那头，再坐回来。”她抬头望着秦显，眼睛亮晶晶，“有船夫载着我们。” 秦显笑了笑，“你想玩就去。” “那我们下去吧。” 秦显牵着苏乔去了河边，和船夫谈好了，先将苏乔扶上船，然后才上去。 船夫戴着斗笠，是个头发花白的老汉，但是身体格外硬朗，爽朗地笑，“小情侣最喜欢来我们这儿坐船了，浪漫啊。” 秦显笑了笑，牵着苏乔坐到船头。 河风吹上来，空气中都夹着河水的味道。 苏乔头发被风吹乱，秦显抬手帮她把头发夹到耳后，然后揽着苏乔的肩，让她靠在他怀里。 苏乔还是第一次坐船，又兴奋又害怕。 她拉着秦显问，“我们不会掉到河里去吧？” 前面划船的大爷哎哟一声，哈哈大笑，“小姑娘你放心吧，老汉我划了几十年的船，从来没出过事。” 秦显笑，说：“我太太不会游泳。” 他背靠着船板，捏了捏苏乔的脸，“别怕。” 苏乔弯眼笑，“我不怕，反正掉下去你也会救我的。” 秦显笑了笑，嗯了一声，“我水性很好。” 苏乔搂住秦显脖子，笑着问：“你怎么什么都会，回去你教我游泳啊。” 秦显点头，“好。” 镇上的河不长，来回就划了二十分钟。 秦显扶着苏乔下船，和老船家道了谢，领着苏乔回到岸上。 他抬手看了下表，已经八点多了。 对苏乔说：“要不我们今天就住在这里。” 苏乔点头，“好呀。” “先找个酒店吧。” 小镇地方不大，酒店是没找着，但是找到一家客栈。价格便宜，环境还算干净。 苏乔一进去就躺到床上。 秦显笑她，“累吗？” “不累，就是想躺会儿。” 秦显走过去，单膝跪到床上，将苏乔抱起来，低头吻住她。 苏乔顺势搂住秦显，主动张开唇。 秦显将她压回床上，舌头深入，勾着她舌，和她缠绵。 绵长又炙热的一个吻，苏乔被吻得喘不上气，推了推秦显肩膀。 秦显摸摸她脸，“要先洗个澡吗？” 苏乔点点头，“嗯，我还要洗头。” 她低头拉了下自己的头发，突然抬头，看着秦显说：“你帮我洗吧。”她拉起一束头发，在秦显脸上扫了扫，委屈地说：“头发太长了，我累。” 秦显笑，说：“我帮你洗。” 秦显将苏乔从床上抱起来，将她抱到浴室才放下来，“等会儿，我去拿张凳子。” 秦显说着就出去了，拿了张凳子回来，放在淋浴房，让苏乔坐在那儿。 苏乔垂着头，把头发都捋到前面去。 秦显站在她身侧，拿着花洒调节水温，等温度差不多了，才试着淋到苏乔头发上，“怎么样？烫不烫？” “不烫，很舒服。” 秦显帮苏乔把头发都淋湿了，往她头发上擦了洗发乳。 秦显手指的力度很合适，指腹按着苏乔头皮很舒服。 她闭着眼睛，高兴地说：“好舒服啊，以后都你帮我洗头好不好？” “好。” “洗一辈子。” “好。” 时间无法倒流，他已经没有办法回到过去，去陪伴她照顾她爱护她，他只能用以后的岁月去好好爱她，让她每一天都活得幸福快乐，让她忘掉那些孤独和痛苦。 第54章 小镇生活节奏慢，苏乔很喜欢。 第二天又拉着秦显在镇上逛了大半天，回家的时候买了一大堆小玩意儿。都是在小摊上淘的，什么陶瓷杯子、花瓶、青花瓷的碗碟，各种乱七八糟的陶器。 秦显问她买这些做什么，苏乔回他，“装扮我们的家呀。” “……”秦显扫了眼那些做工十分粗糙的杯子碗碟，心想改天得带苏乔去一趟家居商场。 在镇上逛了大半天，又坐了几个小时车，还没回家苏乔就要累散架了。 车停进车库，苏乔懒懒地靠在副驾驶不动，委屈地望着秦显，“走不动了老公。” 秦显笑，将车熄火，拔出钥匙，侧身帮苏乔解开安全带，“等着。” 秦显推门下车，绕到副驾驶，打开车门，俯身将苏乔从车里抱出来。 苏乔双手搂住他脖子，看着他笑。 “满意了？”秦显眼神里满是笑意，单手关上车门，抱着苏乔往电梯方向走。 苏乔头靠在秦显颈侧，嘴角翘起，“老公真好。” 秦显笑了笑，抱着苏乔进了电梯。 苏乔过去那些年过得无比孤独，她素来独立，不依赖于任何人，也无人可依靠。她心里一直有一个信条，这世上除了她自己，没有人能帮她，没有人可以依靠。所以她要努力，要努力去奋斗，也要努力坚强。 她撑了很多年，撑到已经习以为常。 周凛总说她，比男人还厉害。她可以一个做所有的事情，一个人天不亮就出去摆摊，后来攒了点钱开了一家小面馆，依然是她一个人，早上五点去店里，晚上十二点回家。再后来，和周凛合伙做生意，周凛出了大头的钱，不管店里的事情，她可以一个人天不亮就去市场买菜，可以一个人扛几十斤的大米。 周凛总说她厉害。可其实她一点也不厉害，她只是没有人可以依靠。 她从不告诉任何人她累，因为没有人会在意。 可是秦显不一样，她可以全身心依赖她，他会无条件宠着她爱护她，在他面前，她可以撒娇可以任性，就像现在这样，她不想走路，他都愿意抱着她。 他可以毫无底线的宠着她。 苏乔觉得，她好像被泡在蜜罐里，被爱包围着。 秦显抱着苏乔回家，打开门，换了拖鞋，抱着苏乔走去客厅。 他将她放到沙发上，俯身在她唇上吻了一下。 苏乔顺势搂住他脖子，看着他。 秦显和她对视，温柔地笑，“怎么了？” 苏乔摇摇头，“没什么，就是想看着你。” 秦显笑了笑，摸摸她脸，“累吗？要不要睡会儿？” 苏乔问：“几点了？” 秦显道：“四点多，还可以睡会儿，晚点我们出门吃饭。” “好。”苏乔的确有点累，逛了大半天，又坐了那么久车，她这会儿已经昏昏欲睡了。 秦显抱着苏乔上楼，两个人稍微简单洗漱了一下，便都上床睡觉。 秦显开了几个小时车，也累。 卧室里窗帘紧闭，整个房间昏暗一片，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秦显抱着苏乔，两个人没一会儿便都睡着了。 一觉睡了三个多小时，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苏乔是被饿醒的，肚子咕咕叫着。 她推了推秦显，秦显下意识收紧手臂，将苏乔往怀里抱紧一些。 随后才微掀开眼皮，“醒了？”刚刚醒来，嗓音有一点哑。 苏乔点点头，眼睛望着秦显，“我饿了。” 秦显愣了下，“几点了？” “八点了。”苏乔说。 秦显抬起手臂挡住眼睛，缓了一会儿，才又松开手，道：“走吧，出去吃饭。” 秦显从床上坐起来，顺便把苏乔也捞起来，下了床，抱着她去浴室洗漱。 两人收拾好出门，已经八点半了。 秦显开着车，带着苏乔去了附近一家餐厅。 是一家有名的养生汤锅，有苏乔爱吃的板栗土鸡汤锅， 两个人到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过了吃饭的点，店里已经不是很挤了。 秦显要了一间包房，搂着苏乔过去。 “表哥！” 秦显和苏乔刚走到包房门口，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秦显脚步顿了下，回过头。 梁逸他们就在秦显和苏乔隔壁包房。梁逸刚出来，准备去卫生间，没想到竟然碰到秦显和苏乔。 梁逸喝了些酒，分外激动，“表哥，好久没见你了。” 秦显冷淡地扫他一眼，嗯了一声。 再没别的话。 梁逸有些尴尬，僵在那儿，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阿显？”包厢里又走出个人来，是王煦。 王煦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秦显了，又惊又喜，“阿显，好久没见你了。” 说着，目光落在苏乔身上，“苏……苏乔姐，好久不见。” 苏乔点了下头，“你好。” 当年他们联合孤立苏乔，如今再见面，多少有些尴尬。 王煦摸了摸头，道：“听说你们俩领证了，这么大喜事，什么时候我们大家聚一聚吧。” 秦显已经很多年不跟他们来往了，每次高中他们那群朋友聚会，秦显的位置永远是空的。大家虽然嘴上不说，但其实大家都希望秦显能回来。 秦显冷声道：“聚会就算了，没什么时间。” 说完，搂着苏乔就进了包房，将门关上。 苏乔知道秦显因为她，已经很多年不和那些朋友来往了。 她看着他，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秦显将菜本递给苏乔，“你看看，喜欢吃什么。” 苏乔点点头，接过菜本。 这家店是吃养生汤锅的，除了汤锅还可以另外点一些热菜。 苏乔和秦显吃得很慢，一直吃到十点半才结束。 结账出来，在门口又碰到梁逸他们。 没走，在等他们。 秦显没看他们，牵着苏乔径直往停车的方向去。 王煦急忙追上去，“阿显！咱们大家从小一起长大，这么多年没聚了，大家都很想你。” “是啊，阿显，咱们临盛订了包房，大家一起喝几杯吧。” “对啊，你和苏乔结婚这么大喜事，咱们大家也应该庆祝一下啊。” 所有人都在等秦显回答，然而秦显并没有任何表示。 苏乔沉默了会儿，轻轻拉了下秦显的手，轻声道：“去吧。 当初和秦显分开，其实和他们关系不大。 秦显终于点了下头，看着苏乔，“你说去就去。” “太好了！咱们这么多年没聚，今晚一定要好好聚聚！”王煦激动几乎热泪眼眶，他拉了下秦显，“你他妈太不够意思了！” 秦显嗯了声，“我带苏乔后面过来，你们先去。” 说完，搂着苏乔往停车场去。 梁逸王煦他们先去，除了他们俩还有三个男生，都是当初他们那一群玩得好的。除此之外，还有林娜、孟莺。 秦显带着苏乔过去的时候，梁逸他们一行人已经先到了。 见秦显牵着苏乔进来，王煦忙站起来，“你们来了！酒都开好了，就等你们了！” 秦显嗯了一声，始终淡淡的，牵着苏乔过去。 八年多没有聚过了，秦显又很冷淡，多少有一点尴尬。 王煦摸了摸头，索性和苏乔讲话，“苏乔姐，听说你是鼎轩楼的大老板啊，你好厉害啊。” 苏乔笑了下，“还好。” 气氛又僵硬了。 王煦搓了搓大腿，突然，他端起茶几上的酒杯，敬苏乔，“苏乔姐，以前是咱们不懂事，还希望你原谅我们。” 苏乔愣了下，一时竟不知该怎么接话。 见王煦端着酒杯，眼神真诚地看着她，她犹豫了一下，也端起杯酒，“没什么，都是过去的事了。” 她刚要喝，被秦显拿走酒杯。 她愣了下，回头看他。 秦显给她倒了一杯白水，“喝水就行了。” 王煦忙道：“对对对！喝水就行，喝水就行！苏乔姐，这杯敬你，我先干为敬！” 说着，仰头就喝完一杯。 紧接着，王煦又端起第二杯酒，“这杯酒，敬你总算回来了，你要是不回来，阿显可能会活不下去。”这些年，秦显是个什么情况，他们都清楚。王煦激动得眼眶都发红。 他一杯饮尽，又端起第三杯，“这一杯，祝你和阿显永远幸福，白头到老！” 说完，又是一饮而尽。 连续三杯，王煦眼睛通红，有些激动，对苏乔说：“苏乔姐，阿显这些年真的不容易，你别再抛下他了，他真的很喜欢你。” 苏乔听得心里发酸，她回头去看秦显，秦显没有看她，他微弓着背，低着头，在抽烟。 苏乔盯着他看，将手伸过去，握住他手。 秦显依然没抬头，但是反手握住了她。 大家坐着，喝了点酒，聊了会儿天。 秦显还是很淡，不喝酒，也不主动聊天，但是他们问什么，会简单答一句。 只是聊天多少有点冷场，梁逸建议干脆打通宵麻将。 秦显坐在那儿，温柔地摸了摸苏乔的脸，低声问：“累不累？” 苏乔摇头，“还好。” 四点多的时候才睡了会儿，现在并不困。 秦显点了下头，道：“那我们玩会儿。” 苏乔点点头，“好。” 苏乔不怎么会打麻将，而且秦显也不打算让她上桌。 他们打钱，打得还挺大。 苏乔就坐在秦显旁边，看着他打。 这是苏乔第一次见秦显打牌。秦显从上桌开始就一直在赢。 苏乔刚开始以为是秦显的牌运好，打到后来才发现，他不仅是牌运好，打得也非常好。 她不记得听谁说过，打麻将是要靠智商的。 一个通宵下来，秦显一直在赢钱。苏乔在旁边帮他收钱，收到后来，她都有点不忍心了，在桌子底下悄悄捏了捏秦显的大腿，示意他让牌，不要再赢了。 但是不知道秦显是没有理解她的意思还是怎么，完全没有任何让牌的意思。 输得最多的就是林娜，输得脸都白了，身上带的钱全输光了。 “我……我不打了。”她推倒牌，皱紧眉。 秦显抬眸瞧她一眼，神色淡淡，“不是要玩通宵？这才几点？” 林娜咬牙，“我没钱了！” 她就带了两千在身上，都输光了！ 秦显直接从苏乔手里抽了一叠，扔给她，“继续，借你打。” 林娜白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秦显神色冷漠，点了根烟，叼在嘴里，将麻将往中间一推，“继续。” 王煦和梁逸对视一眼，两人头上都冒冷汗。 他怎么觉得，秦显这是在给苏乔报仇啊…… 第55章 玩通宵是王煦和梁逸提出来的，他们要玩，秦显就陪他们玩。 然而一个通宵下来，一个个输得简直欲哭无泪。 王煦那个悔恨啊，他是多想不开才会跑来和秦显打牌……这厮压根来报私仇的啊！！！ 早上六点半，天蒙蒙亮。 打完最后一把，秦显心情十分好地点了一根烟，背靠着椅子，抬眸瞧了眼对面的兄弟们，轻笑道：“以后你们还想打牌，叫我。” 叫你妹啊！ 众人心底哀嚎。 这辈子谁再和秦显打牌，谁就是大傻逼！ 秦显吸了口烟，侧头看向苏乔。 苏乔正低着头，把秦显给她赢的钱往包包里塞。 太多了，她今天背的包包小，塞了老半天才终于全部塞进去。 她艰难地拉上拉链。 秦显看着她笑，随后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 “老婆，走了。”秦显拉起苏乔，离开了包厢。 从会所出来，天还没完全亮，路上没什么行人，也没什么车辆。马路对面只有一名环卫工在清扫步行道上的落叶。 秦显搂着苏乔过马路，准备带她去对面吃早饭。 苏乔靠在秦显怀里，过了马路，她突然抬头，望着秦显笑。 秦显低眸看她，唇角勾起，“笑什么？” 苏乔笑，“秦显，你牌打得真好。” 秦显低笑了声，点头，“嗯，还行。” 苏乔被秦显这副样子逗得笑得不行，捏着他下巴，“你怎么这么坏啊。” 秦显挑挑眉，眼里染上笑意，“是吗？” “是啊，我喜欢死了。”苏乔高兴得在秦显唇上亲了一下，她看着他，眼里盛满笑意，像星光一样的明亮灿烂。 她忽然觉得，以前吃再多苦都无所谓，如今的她，得到了无比珍贵的人。 和秦显在一起，每分每秒都感到幸福。 …… 苏乔和秦显的婚礼订在了六月底。 距离婚礼还有一段时间。 秦显结婚，在秦家是天大的喜事，婚礼前期准备程序非常复杂且琐碎。 苏乔每次听秦显给她讲，听得头都大了。好在秦显最后又补充道：“反正到时候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跟着我就好。” 有秦显这句话，苏乔便格外安心。 她什么也不需要做，只要跟着他就好。 距离婚礼还有半个月的时候，一个周六。 清晨，苏乔还在被窝里睡懒觉。秦显突然进来，将她从被子里捞出来，“老婆，起来了，我有话要对你说。” 苏乔迷迷糊糊地坐在床上，揉了揉眼睛，“怎么了？” 秦显往她手里塞了一把钥匙。 钥匙冰凉，苏乔稍微清醒了点。 “这是什么？”她低头瞧了瞧，正纳闷，秦显又给她几张卡。 苏乔更愣了，看着手里的卡，“这些又是什么？” 秦显道：“我所有的储蓄卡和信用卡副卡，都给你。” 苏乔刚刚醒来，脑子还有点懵懵的。 她盯着秦显看了会儿，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卡，然后又抬头，惊讶地望着秦显，“这得有多少钱啊？” 秦显有多少钱她不知道，但绝对不是小数目。 秦显道：“具体我没有去算，总之不少，全是你的。” 苏乔盯着秦显，愣怔了半天。 她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一串钥匙，“这些……是你房子的钥匙吗？” 秦显点头，“我名下有些不动产，我已经全部转到你名下了。” 苏乔惊得眼睛都睁大了，“你……你不怕我把你的财产全都卷跑吗？” 秦显说：“不怕。我说过，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 苏乔怔怔地盯着他，好半天，才说：“这是你的聘礼吗？” 秦显点头，“是，我的聘礼。”他握住她手，将她的手按在他心脏的地方，“还有这颗心，也是聘礼。” 苏乔看着秦显，眼睛酸酸的，忽然想哭。 她的手贴在秦显的心脏处，她低头看着，脑海里忽然想起赵镇当初的一句话，“苏乔，你知道秦显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吗？他这辈子就喜欢过你一个，你把他抛弃了，他死心眼，非要等你，等你了足足八年！” 她看着秦显，眼泪突然掉下来。 她弯着唇笑，眼泪却止不住，双手握住秦显的手，“秦显，我会好好珍惜你的心。” 秦显眼里也隐隐泛着水光，他抬手替苏乔擦眼泪，良久，才哑声道：“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苏乔感动得眼泪直掉，她抬起手，双手环住秦显脖子，哽咽说：“你这人真讨厌，一大早把人家弄哭了。” 秦显搂住她，低头吻她嘴唇，低声安抚，“别哭，乖。” 他握住她手，苏乔感觉到有个冰凉的东西戴进她指间。 苏乔愣了下，低头去看。 左手无名指多出一枚钻戒。 苏乔抬头，看着秦显，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秦显抬手给她擦泪，嗓音温柔，“怎么又哭了。” 苏乔扁嘴，“你把我弄哭了，你还问怎么又哭了。” 秦显笑，摸摸她脸，“对不起，是我的错。” “对，就是你的错。”苏乔擦擦眼泪，刚擦掉，眼泪又掉下来。 秦显笑，突然将她打横抱起来，往浴室走，“我错了，晚上回来给你买甜甜圈去。” 苏乔最近迷上了秦显公司楼下那家蛋糕店的甜甜圈，秦显每天下班回来都给她买一个。 已经成了秦显哄苏乔高兴的不二法宝。 …… 婚期将近，苏乔和秦显这段时间天天都要去爷爷那边吃饭。 秦显结婚，对秦家来说是天大的喜事。秦显家里亲戚众多，这段时间也是天天都往老爷子那里跑，整个秦家都被喜庆的氛围笼罩，跟过年一样热闹。 苏乔这段时间天天和秦家的人在一起，大家也都熟悉了。 秦家真是个大家族，每顿吃饭要坐好几桌。 幸亏是秦显爷爷家里宽敞，装得下这么多人。 不过老人家喜欢热闹，每天都把一大家子人召集来吃饭。 苏乔或许是因为从小活得冷清清的，她其实也挺喜欢秦家这种热闹的氛围。 苏乔今晚戴上了钻戒，吃饭的时候，秦显二姨眼尖，一下就看到了，“呀，小乔你这钻戒好漂亮呀。” 她拉起苏乔的手看了看，抬头对秦显笑，“阿显你这孩子，领证悄悄领，求婚也悄悄求，你还把我们这些长辈放在眼里吗？” 秦显笑了笑，“婚礼会邀请大家的。” 苏乔其实没有几个朋友，也没有什么亲人，很多时候，她只想和秦显两个人在一起。 秦显是最了解她的人。 她侧头看他，秦显对她笑笑，在桌子底下握住了她的手。 离婚期越近，要准备的事情就越多。 好在秦家人多，基本没什么让苏乔操心的事情。 苏乔和秦显的婚礼并不打算请很多人，就家里人，和几个朋友。 六月二十二，婚礼头一晚。 新郎和新娘不能见面。 苏乔被孟莺还有秦显的两个堂妹妹拉出门过最后的单身之夜。 苏乔的单身之夜非常简单，几个女孩子去吃了饭，然后去商场疯狂购物。 至于秦显的单身之夜，比苏乔更简单。 买了几罐啤酒，和赵镇坐在露天的篮球场吹风。 已是深夜，篮球场一个人也没有，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秦显和赵镇坐在高处，风吹得很大。 两罐啤酒下肚，赵镇话变得多起来，“其实我压根没想你居然真的能等到她。前些年你那个样子，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秦显笑了笑，“我也没想到能等到她。” 以至于现在的每一天都觉得像是上帝的恩赐，他想把一切好的都给她。 赵镇看着秦显，忽然想起几个月前的秦显。 那时候秦显刚刚在伦敦碰到苏乔，回国以后，他立刻买下了一栋别墅，按照苏乔喜欢的风格装修，花园里种满苏乔喜欢的花。她喜欢秋千，就给她在院子里绑了秋千，喜欢小山坡，特意让人把后院填了一个小山坡，清幽的草坪，春天可以躺在上面吹风晒太阳。 赵镇当时问他，“你做这些做什么？她不是还没答应你么？” 秦显当时是这样回答他的。 他说：“苏乔家人都不爱她，她一直想有个家，我把这些都做好了，等她回来，就能给她一个家了。” 后来，苏乔心狠，拒绝了秦显。 那天晚上，他到处找不到秦显，打电话也联系不上。他怕他出事，找了他一整晚，最后在那栋专门买给苏乔的房子里找到了他。 空荡荡的房子，没有开灯。 赵镇站在门口，看着坐在黑暗里的秦显。 他一个人坐在那儿，原本漂亮的房子在那一刻空得可怕。 他垂着头坐在沙发上，捂着眼睛，肩膀发抖。 房子里太安静了，安静到能听见秦显强忍着的压抑的哭声。 那一刻，赵镇完全可以理解秦显的绝望和痛苦。 他等了八年的女人，在找到她之后，立刻回国买房子，要给她一个家的女人，告诉他，早就不喜欢他了。 当时那种绝望和痛苦，大概只有秦显自己才会懂。 不过幸好，一切都没有被辜负。所有痛苦都熬过来了。 赵镇端起酒，敬秦显一杯，“不管怎么说，都要好好恭喜你，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秦显笑了笑，端起酒，和他碰了碰，“谢谢。” 第56章 婚礼的日子是秦显爷爷翻遍了老黄历定下来的，据说是今年最好的一个日子，诸事皆宜。 这天早上，天不亮苏乔就起来了。 刷牙洗脸，又认真敷了两张面膜。 苏乔这边很冷清，她统共就请了三两个朋友，连母亲也没有通知。 早在几年前，她帮她妈妈还完了债务，就和她断绝了关系。 她生了她，她也为她付出了全部的青春。 在她本应该读书的年龄，她独自去外面打工养家糊口。在她二十出头的时候，她为她背上了债务。 她还清了。 她不欠她了。 因为没有几个娘家人，所以秦显那边的几个堂妹和姨妈就充当了她的娘家人，早上六点半就带着化妆师和摄影团队来了。 苏乔此刻正坐在客厅化妆，秦显的二姨和小姨在厨房煮汤圆。 孟莺和秦显的几个堂妹们陪着她，顺便商量一会儿找新郎要红包的事情。 摄影师们在拍照，记录婚礼这一天的每一个瞬间。 苏乔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激动有、紧张也有。可不知为什么，她其实很想哭。 十点钟的时候，苏乔化好了妆，做好了头发，然后上楼换婚纱。 苏乔换好婚纱，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房间里几个女孩儿全都看呆了。 很多时候，同为女人都觉得美，那就一定是很美。 苏乔长得美，这是所有人都公认的。 但是她穿上婚纱，从里面出来的那一刻，更是美到夺目，令人移不开眼。 “我的天啊，嫂子，你今天好漂亮啊。” “表嫂一直都很漂亮。”孟莺从八年前，第一次见到苏乔的时候，就觉得她很漂亮。 这么多年过去，如今依然很漂亮。 穿上婚纱的样子，脸上有幸福的笑容。 苏乔换好婚纱，秦显二姨就上来说，让她不要再下楼了，秦显马上就要过来了。 房间里的女孩们带着小孩子们跑下楼去，一边跑一边教他们一会儿怎么要红包，没有大红包就不给开门。 苏乔的卧室里只剩下孟莺和小糖帮她堵门。 苏乔坐在床上，望着窗外。 今天天气很好，没有刺眼的阳光，微风和煦，将人的心都吹得软乎乎的。 楼下很吵，欢笑声传到楼上。 苏乔始终望着窗外，脑海里不停回响着赵镇的声音。 昨天晚上，赵镇给她打了电话。 “有件事情我还没有告诉你。当初秦显在伦敦找到你，回国以后他立刻买下了一个房子，按照你的喜好装修了。他告诉我说，苏乔一直想有个家，等她回来，我就能给她一个家了。” 苏乔湿润了眼眶，她抬手擦了眼泪。 苏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告诉你秦显，我到今天对你也不是很满意。但是我姐喜欢你，她总说你是这世上最爱她的人。我姐过去这二十几年过得很辛苦，我以前也对她不好……她在这世上没有几个可以依靠的人，我今天把她交给你，你好好照顾她。” 苏乔在里面听得红了眼睛，她低下头，听见秦显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注入她灵魂深处，他说：“我会好好照顾她，护她一生一世。” 苏乔忽然掉下眼泪，她紧紧捏着裙子，酸楚又幸福。 秦显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出去了。 卧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苏乔坐在床上，眼睛还红着，她望着秦显，看着他走到她面前，蹲在她身前。 他抬手摸摸她脸，轻轻笑了笑，“怎么哭了？” 苏乔抿着唇，说：“没哭。” 秦显低低地笑出了声，“嗯，没哭。”他摸摸她通红的眼睛，“是昨晚没睡好吧？” 苏乔嗯了一声，“对。” 苏乔说没哭就是没哭，秦显没有拆穿她。 他站起来，坐在她旁边，扣住她头，侧过脸，吻住她唇。 轻轻的一个吻，没有停留太久，便松开了。 他看着她，说：“一会儿我可能会忙，你就在房间里待着就行，饿了就吃点东西，不要管那些礼仪。” 苏乔点点头，看着他说：“我知道了。” 到了酒店，苏乔就一直待在房间里。 秦显的确很忙，他得在下面招待客人。 仪式快开始的时候，孟莺拉着苏乔的手，问她：“你紧张吗？” 苏乔摇头，“还好。” 她有一点点紧张，但是还好。她知道有秦显在，所以什么也不怕。 这场婚礼筹备了很长时间，所有的一切都是最好的。 现场更是布置得极其浪漫。 仪式快开始的时候，现场已经坐满了人。 王煦突然一把抓住梁逸的手腕，“阿显结婚，我特么怎么这么紧张。” 梁逸拂开他手，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半晌，才回一句，“太不容易了吧。” 别说是当事人，就连他们这些旁观者，都觉得太不容易了。 换了任何一个人，或许都熬不下来。 是的，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秦显。 苏乔以前偶尔也会怨恨命运对她不好，可自从她有了秦显，便觉得以前受过的那些苦都值得。 刚刚在上面，苏扬问她，“姐，你等会儿会不会哭？” 苏乔以为自己不会，可事实上，当她走进礼堂，当她看到逆光站在红毯对面的秦显，四目相对的一瞬，她便热泪盈眶了。 她再也找不到一个人，比秦显更好。 她终将和他共度余生。她不会再孤独，他会永远爱她。 现场的音乐太过煽情，场下的人全都专注地观赏着这场婚礼。 苏乔是一个人拿着捧花进来的。 她没有长辈亲人，没有人带她入场。 婚纱的裙摆拖曳在身后，她美得像让人挪不开视线。 “苏乔怎么自己走红毯？”王煦奇怪地问了声。 梁逸望着走在红毯上的苏乔，半晌，才道：“她那边没什么亲人。” “她父母呢？” 梁逸摇摇头，许久才又应一声，“苏乔她……挺可怜的。” 当年是他们对她误解太深。 苏乔这些年受过多少苦，没有人知道。 苏乔抱着花，一个人走在红毯上。 她一步步，坚定地朝秦显走去。 她走到他面前，将手递给秦显。 秦显握住了她。 他看着她，眼底似有强忍着的眼泪。 苏乔看着他的眼睛，低声说：“秦显，我把自己交给你。” 秦显将她的手握得更紧，同样用只有他们俩才听得见的声音，“我会护好你。” 秦显牵着她上台。 现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台上。 婚礼没有按照正常的程序进行，上台后，司仪将话筒交给了秦显。 苏乔愣了下，望着秦显。 底下的人也都愣住，全都望着秦显。 秦显拿着话筒，低沉的声音在大厅里回响，“感谢大家来参加我和苏乔的婚礼，今天这场婚礼，由我来说。” 苏乔望着秦显，他还未开口，她便不禁红了眼眶。 秦显紧紧握着她的手，他停顿了会儿，才又开口，“其实这场婚礼迟到了很多年，我常常在想，如果我们当初没有分开，或许很多事情不会发生，你也不会受那么多苦。” 他转过身，面对着苏乔，“你还记不记得，我高考毕业以后，你曾经说过，等我上了大学，你就跟着我去旁听课，有不懂的让我回家教你。” 苏乔看着他，眼泪忍不住掉下来。 秦显看着她的眼睛，又继续说：“你总说自己不好，可在我心里，你是这世上最好的，没有人比得上你，你坚强勇敢善良。是命运对你不公平，很多人误解你，伤害你，但是我知道，没有人比得上你。” 他低下头，手指摩挲着苏乔手腕上那道疤，他眼睛微微红了，他抬起头，看着苏乔，声音隐隐有些哽咽，“我很遗憾，没能带你去读大学，没能带你去体验你一直向往的校园生活，没能教你那些你想学的东西，过去这八年，我没有找到你，没有照顾好你，让你一个人吃了很多苦……” 秦显突然掉下滴眼泪，他紧紧捏住苏乔的手，红着眼睛看着她，“苏乔，我对你有很多亏欠，在你最孤独最痛苦的时候没能陪在你身边，这些都是我的错，希望你原谅我。” 苏乔哭着摇头，她紧紧握住秦显的手。 “苏乔，以后没有什么能让我们分开了，我会好好爱你，一辈子护着你。” 苏乔看着秦显，眼泪不停往外涌，她点着头，哭着说：“我也会好好爱你。” 底下忽然响起一阵掌声。 秦老爷子坐在前排，忍不住抹了眼泪。 秦显抱住了苏乔，他低下头，眼泪砸在苏乔肩膀上，哑声说：“苏乔，我们还有一辈子。”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所幸他们还有很长的未来。 苏乔环抱住他，她点着头，声音很小，哽咽说：“秦显，你知道我这辈子最骄傲的事情是什么吗？” 秦显摇头，“什么？” 苏乔抬起头，眼泪滑过嘴角，看着他笑，“是你喜欢我。” 作者有话要说：　　结局卡了两天，总算写完了，抱歉让大家久等，感谢大家一路支持和包容。 明天开始更番外~ .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