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小团圆》 《小团圆》 作者:刀豆 文案 长大后我就睡了你。 胸贴小红花,优秀少先队员的王卉小朋友怎么变成嗷嗷待哺色气少女。 不良少年,拿板砖拍人,两进派出所的周静雅小朋友怎么变成红旗下根正苗红、开飞机的正直青年。 两个小朋友一块成长然后腻来腻去的故事。 *1v1,he。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天作之合 主角:周静雅,王卉 ┃ 配角:┃ 其它: 第1章 蝴蝶梦 八岁以前,周静雅生活在一家理发店。 离县城五公里远,一条水泥公路延伸出去,靠近啤酒厂的位置。边上是一家废品收购站,一家废旧轮胎店兼洗车行,时常停着几辆大货车。理发店就开在废品收购站和轮胎店之间。 理发店,门外却不见有什么发型广告。老旧的推拉门上贴着五颜六色的画报,上面是很多蝴蝶。塑料纸打印,质感很低级,估计是县城某个小广告公司出品,已经褪了色。店名叫蝴蝶梦,粉红色的三个大字,也被很多彩色的蝴蝶簇拥着。进门,既没有理发工具,也没有理发师,甚至连个大镜子也没有。门内像一间小客厅,有电视柜,有彩电风扇,靠墙放着一张粉红的旧沙发,还有个小茶几。外人经过,通常能看到一个中年女人,穿着睡衣,披头散发,躺在那张粉红的沙发上,手拿遥控器在看电视。 吃饭的时候,她就吃饭,从公路上望过去,就能看见她小茶几上放在两碟一碗。菜色竟然还不错,有小炒肉,有麻婆豆腐,还有青菜豆腐汤。常常看见一只棕色的小泰迪狗在茶几旁钻来钻去。 女人不上班,每天除了吃饭,就是穿着睡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没看到丈夫,也不知道她是靠什么养活。每每有路人误入,想去理发,进门一看,客厅沙发,以为闯进了人家,吓得赶紧逃走。女人见怪不怪,一脸麻木冷淡,也懒得讲话。 周围邻居,或者稍微了解一点的路人就知道,这理发店只是挂羊头卖狗肉,女人实际是□□的。没人会把理发店开在这种偏僻的破地方,也没人会脑子秀逗了,把正对公路的门面屋弄成客厅,一点隐私都没有。除了那些有需求的男性,多是附近干活的工人,或是离了婚没老婆,或是妻子在外面打工,夫妻异地,有时会在晚上偷偷摸摸走进这间屋,正常人都不跟这女人来往。不要脸。 尽管屡遭人白眼,同村也多次向派出所举报,不过这理发店还是一直开了下去。零几年的时候,如果你在下午六点半之后经过,碰巧又是夏天,天气晴朗,还能看到那彩色的、贴满褪色蝴蝶的半透明玻璃门外搭了张小桌子,有个小男孩,经常戴着红领巾,趴在那做作业。 小男孩长得白白净净,漂亮的像是捡来的。他管中年女人叫妈,但路人总不相信这庸俗油腻的女人能生出这么干净的儿子。但捡来的、买来的这种猜测又不大说得通,本地很少有丢孩子买孩子的,所以大家估摸他应该还是亲生的。小男孩长得瘦瘦的,骨相清秀,白净面皮子,眉眼五官秀丽惊人。眼睛的颜色和形状极漂亮,漂亮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睫毛浓长,根根分明,一头乌黑柔软的短发,让人看到的第一眼就屏住呼吸。 他就是周静雅。 西方人的天使长着白皮肤、蓝眼睛、金色的卷发,东方人的天使呢?一般人就不太想象得出来。但是如果你见到周静雅,第一反应就会想,如果东方人有天使,应该就是他那个模样。他就是那么的漂亮,你看到他,就感觉他会长出一对白色的小翅膀,举着小弓箭射你。 当然那只是你的幻觉。实际上周静雅不太爱说话,你要是接触了他,就会发现他特别闷,一点也没有天使的活泼。你要是经过他门口,问:“小孩,啤酒厂怎么走?”或者“洗车在哪?”他抬头望你一眼,漂亮的脸上没有表情,像是听不懂你讲的方言。或者干脆他头也不抬,当你是空气,当你不存在,然后你莫名其妙,怀疑他是个傻子或者哑巴。 其实都不是。他不是傻子,也不是哑巴,更听得懂方言,他只是不想搭理你。 你要是继续追问他:“小孩?啤酒厂怎么走?”他身后半关的玻璃门就会怒气冲冲打开,一个披头散发、穿着粉红睡衣的女人从内出来,冲你骂:“没长眼睛,不会看啊?自己找去!”然后周静雅就跟小贩见了城管似的,低着头卷起书本,收拾摊子,被他妈驱赶回屋。你要是胆子小点儿,准会被吓的屁滚尿流。不就问个路而已,至于不至于。这么大的火气,吃了枪药了吧!这儿的人好不礼貌! 其实跟这儿没关系。这一带的人都挺热情好客,只是周静雅家门前比较横。 当然你要是去他家做客,女人也会板着脸,给你拿出一盘瓜子,两个橘子来。周静雅不会理你,既不会甜甜叫你叔叔、阿姨,更不会殷勤拍着沙发让你坐。他水都不会给你倒一杯,只会趁着他妈待客,把招待你的水果和瓜子拿走一半。 如果你比较谦虚,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了,摆手说:“我不吃我不吃,给孩子吃吧。”那女人就不客气了,对周静雅说:“都拿去吧。”周静雅就很听话,把两个橘子都揣走,还把果盘里的瓜子倒走一大半。等你起身要走的时候,别说吃饭了,连他家的水都喝不到一口。因为你不敢喝,生怕喝一口水他都要找你收钱。 周静雅呀,你看他第一眼,你心花怒放,觉得像恋爱了。看他第二眼,你心情沮丧,觉得像失恋了。你要是跟他在一起,就会每天不断恋爱、失恋,恋爱、失恋。你不是唯一一个,凡是认识他的人都这样。你坐在他家粉红色的旧沙发上,见到白皙漂亮,天使般面孔的周静雅。你一边忍不住看他,一边惋惜他的糟糕教养,同时心里暗暗发怵,担心他会不会有艾滋病。毕竟他妈是个□□的。瓜子和茶水摆在面前,你更加不敢吃了,害怕有传染病。十分钟后你如坐针毡,迅速从这粉红色的屋子逃离出去。那之后你再也不上他门去,只有在偶然路过他家门前时,忍不住地好奇望一眼,心中隐隐想:那小孩还在吗?风是热的,周围没有一棵树,太阳晒得你皮肤发焦,空气里有股汽油味,还有垃圾的馊味儿,你如愿以偿地看到周静雅趴在门口的小凳子上写作业。他还是那么漂亮,但你不敢叫,不敢招呼,瞥上几眼,飞快地走过,假装不认识。其实是认识的,你知道他的名字,你去他家坐过,吃过一颗瓜子,一直担心想去医院验血。 当然,这是夏天。只有夏天你才能看到周静雅。冬天就看不到了,因为冬天冷,他做作业的地方转移到了玻璃门内。到了那里,你只见垃圾成堆,尘土飞扬。不小心踩到一泡臭狗屎,或者再看到两只狗在路边交.配,小孩子在门前撒野尿。你八辈子也不想再打那经过了。 第2章 周静雅 就是这样一家理发店,位于老县城附近,靠近啤酒厂,那一带是工厂工业区,环境不好,污染严重,当地人叫三江口。三江口这个名字,当地人一听就要笑,笑的很暧昧,因为那边有很多不理发的理发店,比如蝴蝶梦。你要是跟当地人说你要到三江口去,当地人就会嘻哈乱笑,去干啥?去理发?你要是住在三江口,更要被笑了,问你,去过蝴蝶梦吗?当地人一般只说啤酒厂、垃圾场,不说三江口,一说三江口大家就要笑,想入非非,其实就是一个地方。 周静雅有记忆以来就生活在理发店。 理发店是他的家。 他很喜欢自己的家,觉得自己家最漂亮。理发店周围,方圆五公里内,随处可见破旧的楼房,啤酒厂、炼油厂和木材厂,还有废品站、垃圾场、洗车修理厂,都是脏兮兮,黑乎乎,只有自己家最好看。他喜欢粉红色的沙发,白色的茶几,还有粉红色带蕾丝边的电视机罩。透明的玻璃门,门上有蝴蝶。周静雅幼年时候,就觉得这蝴蝶特好看,特鲜艳。他经常把自己的作业本纸蒙在门上描蝴蝶。美术课老师叫同学画画,他画的是蝴蝶,老师夸他画得好,他就成了班上最会画蝴蝶的小孩。周静雅八岁以前的作业本和课本,翻开上面全是蝴蝶。 父亲是谁,周静雅全然不晓得。他出生就没父亲,大概只是一场意外的产物。他妈倒是有名有姓,叫周桂芳,周静雅随他妈姓。他的名字也是他妈给取的,本来以为怀的是个女孩,就取了这名。 周桂芳没文化,这名字听着有点俗气,不过寓意是好的,要驯静,端庄优雅。周静雅就是被他妈按照这个标准在教。 端庄优雅没学到,毕竟老母鸭带不出白天鹅来。周桂芳自己就只有那点素质,脾气暴躁,扣扣索索,周静雅跟他妈一样,都是小心眼,喜欢猜疑,老觉得周围人都坏,对自己有敌意。而且尤其抠门,抠门到不讲体面,连待客都不会。当然,鉴于周桂芳的特殊职业,待不待客都一样,反正也没人愿意跟她来往,还不如省着钱自己吃喝。不过驯静倒有几分,周静芳会管教儿子,不许大声说话,不许骂人,勤洗手讲卫生,不许随地吐痰,类似小学生守则这样的行为规范。所以周静雅外表上看起来,跟他的名字还是还是比较吻合。 除了脾气坏,抠门,管的严,周桂芳也没啥缺点。她很疼儿子,想方设法赚钱供他读书,给他买衣服买零食。周静雅衣服总是穿的最好的,洗的也干干净净,比班上大部分孩子都穿的好。明明没钱,却隔三差五地给周静雅买水果吃,家里随时有牛奶面包。周静雅在他妈的呵护下,养的白白嫩嫩。他妈一味的宠他,不让他做家务,周静雅连烧壶开水都不会,娇滴滴的跟大家千金似的。 周静雅知道他妈是干啥的。家里时常有男人来,一来,他妈就关起门,让他出去写作业。有时候情急了,他妈还要使唤他去买个避孕套,甘油,或者买点矿泉水。周静雅特别积极给他妈跑腿。那邻居们,包括开成人用品店的老板见了这小孩都很无语,连连摇头,但也没法说啥,还是要卖给他。周静雅对家里来的男人十分欢迎,这些人,他统一管叫叔叔。叔叔们长相不一,但人都挺好,经常会摸摸他头,逗他说话,有些经常来的叔叔还会他买吃的、买小礼物。比他那些拿异样的眼神看人,动不动骂人□□贱货,经常为些鸡毛蒜皮跟他妈吵架,跑派出所去告状的邻居好多了。 叔叔们来过,周桂芳赚了钱,第二天就能拉着周静雅去逛街,买牛奶买水果。 周静雅从来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他很喜欢这种生活。有人建议他妈去工厂做工,比如去啤酒厂酿酒,或者去炼油厂扛木材,或者去县城街道做清洁工。周静雅觉得不好,那些工人看起来都脏兮兮,每天从天不亮干到黑,才挣二三十块钱。他妈每天在家,不用受苦受累就能挣五十块,还能把他养的这么好。一般的工人家可喝不起牛奶,更吃不起水果。他爱周桂芳,也爱周桂芳的职业,觉得他妈比那些人都有脑袋会挣钱。 因为周桂芳爱钱,所以周静雅也从小就爱钱。他有一项天赋,就是特别会算账,每次周桂芳带他出去买水果,掏出一百块钱,他总能立刻算出要找多少钱。几斤几两,小贩还在噼里啪啦拨算盘,他就一口说出来了,一毛一分都不会说错。周桂芳认为儿子聪明,特别得意。 周静雅数学好,周桂芳还打算给他报个什么奥数辅导班,甚至让他去学学钢琴艺术呢。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周桂芳突然死掉了,死因是车祸。那天星期天,周桂芳刚拉着周静雅去县城小摊子买了水果,顺着公路回家,斜对面冲出一辆大货车来,直接撞向母子。周桂芳被当场撞死。周静雅被他妈用力推了一把,避开了货车,然后转头看到他妈被撞飞了,鲜血脑浆流了一地。 事故是货车司机全责,周桂芳母子完全无辜。交警来了,尸体被送到县殡仪馆,不久又起诉到法院,法院判赔五万。 周桂芳□□为生,家里亲戚,早就断了个干净,没人跟她来往。周静雅从小也没见过任何亲戚。但是周桂芳死了之后,不知道哪里冒出一个人,自称是他的舅舅。周静雅不认得什么舅舅,不过法院交警队既然承认,那么应当是真舅舅。他这舅舅此时跳了出来,把周静雅给认领过去,然后充当监护人,代替周桂芳打这出车祸官司,并讨要赔偿金。 五万块,在那年头还是个天文数字,在农村都能盖一栋小楼。周静雅迷迷瞪瞪地落到舅舅手里,整天被带着往法院跑,往那肇事司机家跑,上学也耽搁了,但钱却要不回来。法院说,判决下来了,但对方没钱执行不了。跑到肇事司机家里闹,那司机一家灰头土脸痛哭流涕,大人小孩连着老太婆一起给跪下了,说不是不赔,是真没钱啊,饭都吃不起了。去了有十多次,总共只要到了五千块钱。不久,那司机全家就搬家躲到外地打工去了,要钱的事彻底泡汤。 周静雅他舅舅把五千块揣进了腰包,见司机跑路,没戏唱了,更不想再背周静雅这大包袱,就把他送回了三江口理发店,对外则称司机跑了,自己一分钱也没要到。至于侄子?那不是他的事,他跟周桂芳早就断了联系了。我又没拿到钱,凭啥养他?这侄子谁爱管谁管,反正不该他管。周桂芳不是有一堆的嫖客么,一个床上睡觉,跟夫妻也差不多,那么多爹,哪个感情好的,接过来管呗。 周静雅就这样被遗弃了。 他舅舅,连殡仪馆的殡葬费都没给出。 周静雅无处可去,眼看要饿死,幸好他的学校,还有些责任心,得知这个学生家里的状况,校长、班主任亲自来访。 周静雅确定已经没有任何亲戚肯收养他,而县城也没有所谓孤儿院,那老校长只好把他暂时带到自己家。校长也无力抚养这么个孩子,和村委会沟通,希望村委会能够收养,村委会不同意,说周桂芳户口不在县城这,她是哪个乡哪个村的,让去原户籍所在地,找当地村委会。那头更不认了,说周桂芳已经十多年没在村里居住,村里更不可能给她抚养孩子。学校老师弄的没奈何了,又不能坐视不管。老校长找了一堆关系,最后终于想办法,把周静雅的户口迁到县城,就落在学校法定监护人名下,同时又去民政给他办理了低保,每个月能拿一点生活费,也就是几十块钱。 三江口的理发店是租的,周桂芳既然死了,房子也就租不下去,还给了房东。老校长要给周静雅找个住处,于是找到了他班主任。 第3章 王卉 周静雅班主任姓王,叫王菲。 对,跟香港天后歌星王菲同名,是个男的,周静雅家出事时,曾和校长一起去探望过。学校宿舍紧张,老师们一般都是拖家带口,连老婆孩子,一家住一间屋。只有王菲,他是早些年离了婚的,只有个女儿带在身边,住的稍微宽敞些。加上他是周静雅的班主任,所以校长希望他能照顾一下。这事情也为难,王菲同他女儿也只一间屋,但周静雅的情况,没办法,只能应承过来。王菲把周静雅叫到办公室说了这事,然后派他女儿去,陪周静雅拿东西。 他女儿叫王卉,跟周静雅是一个班的。 王卉小姑娘今年九岁,比周静雅大一岁。十二岁之前,女孩的发育往往比男孩早些,王卉看着比周静雅要高半个头。这是夏天,她穿着一条白底红色波点的棉布裙,红色小皮鞋,扎着乌黑的短马尾,像个洋气的小公主。王卉也是很好看的小孩,跟周静雅站一块,就是金童玉女,任课老师每每开玩笑说这两小孩有夫妻相,六一儿童节,班级表演节目,就把他们凑一对。班上小朋友们都把他俩叫夫妻。都是小孩子,也不懂事,周静雅跟王卉也不懂啥夫妻,不过他俩玩得好,经常下课手拉手去买零食。 王卉是教师的女儿。在这种小县城小学校,教师的孩子总是格外有优越感的。老师宠着,资源多,学习好,当班干部,所有同学都恭维羡慕着。但王卉并不骄横,她活泼开朗,跟同学们相处友好,当班长很负责。听说周静雅妈妈死了,她就一直问爸爸:“那周静雅怎么办呀?谁养他呀?”还说:“爸爸,你让周静雅来我们家住吧。”非常关心的样子。 爸爸让她陪周静雅回家拿东西,她立刻就答应了,拉着周静雅就走,到了理发店,动作麻利开干,把周静雅的衣服、鞋子、袜子一通打包。周静雅娇生惯养,面对一屋子东西,也不晓得什么要带什么不带。王卉看着像小公主,实际却非常勤快懂事,说:“牙刷、杯子要带。梳子、擦脸油我家有,咱们带不上就不带了。把你衣服全都拿上,冬天的也拿上,你要穿的。床单被子家具之类的都不要了,留给房东吧。宿舍小,就算搬过去也没地方放。反正只带你要用的。” 她因为个子比周静雅高,在周静雅面前自动把自己当姐姐,把周静雅当弟弟。周静雅觉得她很成熟,也自动把她当姐姐,听她说啥就是啥。衣服堆在床上,王卉问:“周静雅,你家有没有行李箱呀?” 周静雅说有,在柜子顶上。那柜子太高了,两人都够不着,王卉让周静雅搬来两个板凳,叠在一起。周静雅在下面扶着,她踩上凳子,把行李箱取了下来。 她把周静雅的衣物装进行李箱,又问:“你妈妈有什么贵重物品吗?也要带走。” 周静雅傻乎乎,也不知道什么属于贵重物品,便带王卉去翻抽屉。王卉一共找到几百块现金,一对金耳环,一根金项链,还有手表一块,镯子一对。还有一些证件。全部用个旧饼干盒子装起来。 “我不会拿你的东西的。” 王卉很懂人情世故:“这个盒子你自己保管,反正就是这些东西,你都知道。” 周静雅拿起床头的小熊闹钟,抱在手上。王卉说:“这个不用带的,我家里有闹钟,一个就够用了。” 但是周静雅喜欢他的闹钟,一定要带,不肯丢,王卉只好说:“好吧,那你带吧。你把你妈妈的照片也带上吧,你要是想她了,可以看看,留个纪念。” 一个行李箱,还有两个塑料袋,把所有东西装下了。沿路回学校去。 这天的太阳很大,周静雅穿着凉鞋,白色的网球衫,短裤。王卉一个人拖着行李箱,拎着口袋,他像一只猫崽跟在后面,亦步亦趋,任王卉累的脸红耳赤,也不帮忙。他不是懒,只是没有那种意识,周桂芳没有教过他怎样待人接物,他不懂得这种时候应该自己主动去拎箱子。他一心望着路边的小店,那有门口放着冰箱,冰箱里冻着各种雪糕冰淇淋。有几个小孩在买冰淇淋。冰箱盖子一打开,寒气就直冒。他摸摸自己的裤兜,却没有一分钱,他就特别想周桂芳。周桂芳要是在,这会肯定会给他买冰淇淋。 王卉见他盯着小店冰箱,眼珠子都要贴上去了,就问:“周静雅,你想吃冰淇淋呀?” 周静雅点点头:“想吃。” 王卉有钱。王卉从裙子口袋里掏出两块钱,递给周静雅:“你拿我的钱去买吧。” 周静雅让人家干活,还拿人家的钱买零食,然而一点也不客气,就跟天经地义似的,立刻跑进小店买了两个雪糕。还是那种比较贵的,一块钱一支的那种。他自己吃一个,这回还有点礼貌了,晓得要递一个给王卉。但王卉两个手都拿着东西,没空拿冰淇淋,而且还惊讶说:“你把两块钱全买啦?那是我一天的零花钱。” 王卉撅了嘴,没可奈何。周静雅长得像个小天使,她心里很失落,又生不出气来。 冰淇淋都快化了,王卉还是腾不出手来吃。最后两个冰淇淋都进了周静雅的嘴巴。 周静雅就是这么自私。 他平时就抠门的厉害。王卉经常拿自己的钱给他买糖吃,对他可好,他却从来不舍得请王卉吃东西。有时候吃个干脆面,掰一块给王卉,就算是西边出太阳,顶大方的了。就他这样的,能交到朋友,纯粹是因为王卉性格好,不计较,加上他长的漂亮。王卉比较爱宠着他。 这一天是星期五,刚刚放假。回到学校,王菲不在,问隔壁刘老师,刘老师说打牌去了。王菲的业余爱好就是打牌,王卉早就习惯她爸爸的日常,从窗子底下摸出钥匙,打开门,把行李搬进去。 屋子还是挺大的,水泥地面,里面放了两张床,一个黄色的大衣柜,衣柜上有面大镜子,能照全身。墙上挂着小镜子、鸡毛掸子、衣帽挂钩,还贴了很多明星画报。白色蕾丝窗帘,窗前有个大书桌,是王菲平常备课、批改作业的地方,上面摆了很多的学习资料。边上有个小书桌,是属于王卉的,平常她在这写作业。书桌上有个小台灯,有个小熊玩偶,墙上也贴满了明信片和明星画报。一看就是女孩儿的书桌。 屋子收拾的很干净,床被叠的整整齐齐,桌上一点灰都没有,连窗帘都是雪白的,一看主人就非常爱干净。周静雅的心稍稍安定一些,同时又有些局促,因为这屋子满满当当,没他睡的地儿。 王卉把他的衣服叠起来放在衣柜一间,把他的饼干盒子放在自己的书桌上,高兴说:“以后这个书桌我跟你一起用。爸爸的书桌也可以用,他其实很少用的,一般都是在办公室改作业。睡觉的话你可以睡爸爸的床,也可以跟我一起睡。我爸爸经常不住这的,我们在县城有房子,他有时候会回家去住。” 周静雅不安:“那你呢。” 王卉说:“我住这。因为我上课要早睡早起。” 其实一般周末,王卉是会跟她爸爸回家的,只是今天周静雅刚来,王卉觉得他一个人怪可怜,不好意思把他丢在这。 王卉打开十六寸的小彩电,让周静雅看电视。周静雅坐着,因为一天没吃饭了,水也没喝,肚子饿的咕咕叫。王卉听见了,说:“马上就六点了,咱们一会等爸爸回来了再煮饭,你忍一会好不好。” 周静雅说:“好。” 家里也没有什么零食,王卉想给他买一袋干脆面,可是两块零花钱都用光了。 周静雅看电视,王卉就不停下。不知从哪里拿来扫把开始扫地,然后又把桌子擦擦擦,用个鸡毛掸子把床拍拍拍。 难以想象她这样公主般的小孩,家境又不坏,居然能这么勤快,这么会做家务,就跟农村里穷人家养的小孩似的。 两个一直等。周静雅很不安,他其实挺怕王菲,住在老师家里,感觉很紧张,生怕做错了,或者被盘问功课。他功课不好,上次考试没及格,就怕老师问。 结果一直等到黄昏,王菲还是没有回来。 王卉到校门外望了一圈,又看了看表,回来说:“周静雅,爸爸今天应该不会回来了,咱们自己做饭吃吧。” 周静雅当然乐意了。王卉到走廊外面去,那摆了两张旧书桌,拼成个小灶台,有煤气灶和罐子,厨具。周静雅嘴上不说,实际早就饿的不行了,听见王卉扭开了煤气灶在点火,他就关了电视出去,眼巴巴守在灶台边等饭。王卉先烧了一壶开水灌进暖水壶,又跟周静雅商量:“爸爸不在,家里没有菜,我们煮面条可以吗?你吃不吃面条?” 周静雅可不挑食,妈妈死后,他这段日子可饿坏了,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有校长老师或邻居叫他吃饭,他就去吃,没人叫他,他就自己在家饿。家里有米有面,但他不会煮。现在有的吃就很不错了。 “我要吃面条。” 王卉把水烧开,下了一小把面条搅开,又打了两个新鲜的鸡蛋进去,卧荷包蛋。面条和鸡蛋在锅里翻滚,她把一把小生菜在水龙头上洗了,然后拿出两个碗放调料。中午剩的有一点莴笋炒肉,连猪油带肉带菜,往两个碗里各拨一点。菜里有盐了,少放点盐,放点酱油醋,鸡精,油泼辣子。这会面条已经煮的差不多,洗干净的生菜扔进去烫一下,连鸡蛋带面条,即捞出锅。 第4章 周末 荷包蛋卧的特别好,一点都没有破开。 油醋面的香气飘的满院都是,周静雅已经等不及了。王卉搬了个凳子,让他坐在书桌上吃。 面条意外的好吃,周静雅把面条吃了,鸡蛋青菜吃了,肉片吃了,连面汤都喝光了。王卉那还剩半碗,见他吃完了,说:“你够不够呀?我吃不完,我分给你一些吧。” 周静雅也不嫌,两眼放光,巴巴地捧了碗去。王卉把自己碗里的面条又夹了两大筷子给他,又倒了半碗汤。 周静雅总算吃饱了。 王卉收拾碗筷,把碗洗了,把桌子擦了,扫了地,把垃圾倒掉。周静雅看着她干活,可能是吃了人家面条,有了点自觉,乖起来,帮王卉递扫帚找垃圾袋。 弄完,天还没黑,王卉把凳子搬到院子里,借着天光写作业。周静雅因为家里出了事故,已经好几个月没写过作业。他无聊,蹲在旁边看王卉写。王卉招呼他:“你也写嘛,你也要做作业的呀。” 周静雅说:“老师不检查我,我没带笔和本子。” 王卉说:“不检查也要做呀。你总不能一直不做作业吧?马上就要半期考试了,你想考不及格呀?” 周静雅说:“我本子都没带,在教室里。” 王卉高兴说:“我陪你去拿呀。” 王卉作为班长,以及班主任的女儿,她有教室门的钥匙!教师宿舍院子里教室不远,就走几分钟。周静雅不情不愿,不想写作业,王卉硬拉着他回教室,打开门,把笔和本子拿出来。 周静雅因为已经很久没听过课,作业早不会做了,但他爱面子,又不肯承认,只好假装在那做,其实眼睛偷偷往王卉练习册瞄,抄她的。结果竟然比王卉先写完,他飞快地收拾笔本子,宣布完成。王卉惊讶得不得了:“你可真是个天才。” 晚上,王菲没回来。 天黑了,怕有蚊子。王卉把门关起来,屋里点上了蚊香。周静雅不看电视了,王卉也不看,省电。两人找出一本漫画书来,趴在床上看漫画书,打打闹闹。这两个好朋友,凑在一块玩就万分欢喜,一看就忘了时间。王卉突然翻身一看闹钟:“都九点啦!”赶紧下床去倒热水,洗脸洗脚,准备收拾睡觉。 周静雅跟个小少爷似的,王卉把洗脸水洗脚水给他端来,擦脸的、擦脚的帕子给他拿来,等他洗完了,又给他倒水。 回到屋里,见他还不上床,王卉问道:“你睡呀,你睡我的床,咱们一起睡。” 周静雅夹着个腿,说:“我想去撒尿。” 宿舍没有单独的厕所,只有学生那边的公厕可以用,天黑了,周静雅不敢一个人去。王卉拿出手电筒,拉着他去厕所。到了厕所外,周静雅又不肯一个进。王卉催促说:“你进去呀。”周静雅说:“我害怕,有厕所鬼。”非要缠着王卉跟他进去,说:“反正这会又没有人,没人看见,他们不会笑话你的。” 这家伙真胆小。王卉可不想进男厕所,非逼他去:“男子汉大丈夫,上厕所都不敢,你去嘛,不会有鬼的。”推搡他进去,然后自己去女厕所。 刚脱了裤子蹲下,就听到外面小跑声,以为是谁呢,结果是周静雅这个没出息的家伙,不敢一个人进男厕所,于是跟王卉跑到女厕所来了,蹲在王卉邻坑。 王卉被他逗得笑了起来:“你真的胆子好小啊周静雅,你居然蹲着撒尿啊。” 周静雅也不辩驳,他宁愿蹲着撒尿也不想遇见鬼。 回到屋里,拉灯睡觉。 周静雅其实平常在家都是一个人睡的。他妈晚上经常要陪客,他都是自己睡一屋。然而头一次在别人家睡,感觉很不踏实。王卉在旁边躺着,陪他说着话,稍稍没有那么孤单。他失眠,想着母亲周桂芳,一直睡不着,王卉过一会就问他:“周静雅,你睡着了吗?”周静雅说:“没有。”王卉说:“没事,你不睡我也不睡。”便又陪他找话说,胡乱聊天啦。 一直聊到半夜,十二点多,王卉已经困的不行了,一边打哈欠一边问:“周静雅,你睡着了吗?”周静雅头一次感觉到王卉是真的对他好。他不好意思连累王卉睡不了觉,便装睡。王卉见他不出声,以为他睡着了,这才闭上眼睛睡了。周静雅听着她沉睡的呼吸声,继续失眠。 王卉睡相不太好,每晚要抱着她的洋娃娃。跟周静雅一起睡,床上放不下洋娃娃,便放到另一张床上了。半夜她迷迷糊糊找洋娃娃,转身把周静雅抱住了。 两人搂一块,王卉软乎乎,身上香香的,周静雅的恐惧和不安被她渐渐驱散,困意终于上来,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睡到大天亮,王卉醒来,见周静雅抱着她,兴奋地把他叫醒:“昨晚上好热啊,我说怎么那么热,我内裤都睡湿了,原来是你抱我!你干啥抱我啊!” 她一点不生气,还开心得很,认为这是周静雅喜欢她的表现,下床换了个裤子,就跑去煮水煮蛋,冲豆浆粉当早饭。 周静雅喝了豆浆,吃了鸡蛋,王卉又是叠被子,洗洗刷刷打扫屋子。 王菲还是没回来。 周静雅渐渐发现王卉家也有点奇怪。王卉爸爸晚上居然不回家,把王卉一个人留在这,让她自己煮饭洗碗收拾睡觉。王卉一点害怕都没有,样样事自己动手,看起来是早就习惯了的。周静雅问:“你爸爸经常不回来吗?”果然王卉回答:“对呀,他晚上经常打牌。我也不晓得他在哪。” 因为爸爸没回来,王卉好像有点心不在焉。看了一会电视,她有些为难地走到周静雅面前:“周静雅,我想回家一趟。” 对啊,本来就是周末了,她应该回家的,只是因为周静雅,昨天才留在宿舍。 周静雅晓得的。 怕周静雅不高兴,她赶紧说:“要不你跟我去我家吧,行不行。我想回去看看爷爷奶奶,爸爸兴许在家。” 周静雅不肯去,他又不认得王卉的爷爷奶奶。 王卉也知道他去不好。她爷爷奶奶脾气古怪,爱凶人,王卉也不敢带陌生人去,只好留下周静雅,给他了一把门上的钥匙,告诉他米面在哪,让他自己做饭,再三确认:“你可以吗?我去了可能晚上回不来,周末就只有你一个人在这。” 周静雅不可以,也要强说可以。王卉收拾了书包,带了遮阳伞,便回家去了。 周静雅一个人很无聊。整个教师宿舍院子都是空的,其他老师们也都回家了。 他没事干,王卉走了,他一个人熬了一上午,实在太难过,便很想回三江口。可是三江口也不是他家了,房子早被房东收回去了,昨天也把东西搬走了。 想到周桂芳,他就特别伤心。他好希望妈妈能够活过来,继续疼他照顾他。 他根本不会煮饭,也不想煮,饿了一天。结果下午,王卉背着书包又回来了,红着眼睛,像哭过似的。原来她爸爸没回家,她一个人回去,又跟她爷爷奶奶吵了一架,赌气又回学校了。 周静雅见到王卉,总算跟活过来一样,高兴地说:“你不走啦?周末就在这啊?” 王卉见到他欢喜的样子,忍不住又破涕为笑,抹着泪说:“我爷爷奶奶骂我,你咋这么高兴啊,还笑,我都要哭了。” 周静雅不晓得她家的事,反正王卉不回家,在这陪他,他就高兴。王卉无奈,问他吃饭没,听他说没吃,说:“我也没吃。”便又去过道厨房做饭了。 家里实在没菜了,中午用电饭煲煮了米饭,然后捞了一点泡菜,跟着鸡蛋炒。 周静雅又问王卉爸爸去哪了,王卉还是说不知道。 王卉看起来是那种活泼开朗,光鲜亮丽的小姑娘,谁也不晓得她家这么古怪。爸爸不回家,说是打牌,人不知道在哪,一个人回爷爷奶奶家结果哭着回来。 王卉大概一直过得是这种日子,所以她看起来坚强、大方,其实内心还是很孤独的。周静雅的来到并不让她觉得麻烦,反而因为多了个人作伴而感到高兴。 她很乐于照顾周静雅,下午两人又一块坐在电视机前看动画片,看的哈哈大笑。跟周静雅一起玩就是很开心,王卉居然跑去小卖部赊账,买了两个雪糕来。 “等爸爸回来去结账。” 她说:“不怕的,我经常在那赊账买雪糕。” 晚上又煮了鸡蛋和面条,吃了就洗脸洗脚上床,钻在被窝里看电视,嘻嘻哈哈乐,手拉手去上厕所,在厕所里扮鬼互相吓对方。王卉高兴坏了,跑了好几趟小卖部,一会一个雪糕一会一个冰棍,两人吃的不亦乐乎,在床上跳来跳去地打闹,一直累到筋疲力尽,相拥着睡着。 次日,王菲回来了。 他打牌,输了一百多块,路过小卖部,得知王卉一个周末,在那赊了十几块钱的雪糕。这个败家丫头,王菲气不打一处来,回家揪着她头发就扇她一个大嘴巴,然后开始骂。王卉大概没料到她爸会发火,吓的不敢吱声,低着头一声不吭,只是不停地侧身子躲,她爸吼一句,她就躲一下,生怕再挨打。他们在门外过道,周静雅在门内,看到这一幕,浑身的弦都紧绷起来,完全给吓到了。 还好王菲没有冲着他发火,骂了王卉一阵,就让她干活,拿钱去买菜,晚上煮饭。王卉一句不敢辩白,老实去买菜了。王菲进了屋,见周静雅怯怯的低着头,关心问候了几句:“家里住的习不习惯。你暂时没地住,就在这住吧,反正小卉平常一个人也孤单,你跟她做个伴。” 他叫王卉小卉,叫的倒是挺亲切的,又说:“你要是有什么事跟我说,不要见外。我算是你半个监护人,校长把你托付给我。” 周静雅点了点头。 王菲说:“小卉她对你怎么样,有没有欺负你?” 周静雅赶紧摇头:“没有。” 王菲说:“她要是欺负你,你尽管告诉我,我打她。” 王菲的脾气看起来不大好。周静雅有点愧疚,觉得是因为自己贪吃,才导致王卉一直去买雪糕,结果被她爸爸打。趁着王菲看电视不注意,他悄悄走出去找正在切菜煮饭的王卉道歉。王卉脸上还红着,分明五个手指印,小声对他说:“不怪你的,都怪我自己贪吃买太多了。如果买五块以下,爸爸不会发脾气。” 周静雅说:“你就推到我身上,就说是我吃的。” 王卉说:“爸爸发火不会听我解释的,说解释就是狡辩,越解释他越生气。” 雪糕事件,周静雅初来王老师家的第一个周末就在这样的不愉快中收场了。 第5章 好朋友 以前在班上,并没有人知道周静雅的妈妈。 自从周桂芳车祸后,这事被很多人知道了。班上有很多小孩子开始乱传闲话,说周静雅妈妈是□□,说她是得艾滋病死的,说周静雅也有艾滋病。周静雅头一次知道□□这个说法,头一次知道□□是受歧视的,他惶惶然的,不知道该怎么辩白。那些小孩子整天成群结队地来到他课桌前面,大声问:“周静雅你说,你妈妈是不是□□。”周静雅很害怕,低着头不出声。传言的小孩说那是王卉说的,那些孩子又跑去问王卉确认:“王卉王卉,周静雅他妈妈是不是□□。” 王卉诧异说:“谁说的呀,周静雅妈妈不是□□。” 同学说:“人家都说周静雅妈妈是□□,是得艾滋病死的。” 王卉其实并不了解周静雅的妈妈是做什么的,但她斩钉截铁:“周静雅的妈妈不是□□。周静雅的妈妈是被大货车撞死的,就在后校门那条公路上。撞人的司机不赔钱跑掉了,周静雅没人照顾,所以住在我爸爸家。周静雅很可怜的。” 王卉在班上很得同学们的喜欢,她说了话,大家才渐渐相信周静雅的妈妈是被撞死的。 但是周静雅的性格渐渐孤僻了。 他以前很爱跟人玩,自从被人说周桂芳是□□后,他开始害怕班上那些同学,害怕跟人说话。学习成绩也直线下降。 周桂芳活着的时候,他很自信,很开心,学习成绩还不错,考试能考班级前十。周桂芳死后,他成绩越来越糟糕了,渐渐落到班级倒数,回回被老师提起来点名。他是很聪明的孩子,但是老师发现他上课心不在焉,从来没有认真听讲。他也不闹,也不搞小动作,乖乖坐在那,盯着黑板或课本,看着像在听讲,但实际上抽他起来回答问题,他什么都不知道。老师下去看,发现自己已经讲到第五十页,但他课本仍然翻开在第五页,他根本就没听老师说话。 他的课本,要么是新的,要么画满了涂鸦。 他作业倒是交的很好,每次都能准时完成,但考试总考不好。后来老师才知道,他作业都是抄王卉的,根本不会做。 起初老师们很同情他,觉得这孩子是死了母亲,心理受了伤害,需要慢慢调整。但是调整了一年,周静雅的成绩只是更糟糕了。老师几次把他叫去办公室谈话,语重心长地说:“我知道你家出了事,你母亲刚过世了,你现在没人管教。但是学习是不能耽误的。你母亲也希望你能好好用功。你现在这样荒废自己,你母亲在地下看到得多伤心。” 又说:“你只有好好学习,才对得起你母亲的养育。” 周静雅总是默默听着,但没有丝毫改变。 他尽力了。 他尽力听老师的话,上课认真听讲,好好学习,但就是做不到。他不想呆在教室,不想跟这些整天嘲讽讥笑他的同学在一起。他不想上学,他想周桂芳。 时间久了,老师见他无药可救,也就懒得管。他数学老师特意把王卉叫过去,让王卉不许给他抄作业,说:“你这样是害了他。”王卉也晓得这不好,但完不成作业,周静雅就要挨罚,她又不能看着周静雅挨罚,只能给他抄。 “周静雅,你以后还是认真做作业吧,老师都找我谈了好几次话了。” 王卉总被老师说,这天放学背着书包,也忍不住劝周静雅:“你本来就没妈妈,要是成绩不好,人家会更看不起你的。” 周静雅低着头:“我才不在乎他们呢。” 王卉说:“可是他们会说你啊。” 周静雅说:“我不在乎。” 王卉说:“可是你这样,老师也会说我。我不想挨骂。” 周静雅很小气,自尊心又强。王卉这样说,他就生气了,觉得王卉看不起他,不想给他抄作业。回到家后,王卉叫他一块写作业,他就不肯写,木着脸说:“我不抄你的了。”然后趁王卉不注意,偷偷把自己的作业本、练习册全部撕掉。 第二天老师检查他作业,发现他作业全撕了,生气地拿出尺子,将他一顿打。 周静雅被打的手乌红,背上也肿了。下课后,王卉满脸通红地来到他座位前,两个眼睛急得冒火:“周静雅,你干嘛把作业撕了。你是不是挨打没挨够啊!” 周静雅看也不看她,脸上写满了冷漠和不屑:“关你什么事。”然后自顾自一埋头,趴在课桌上,假装睡觉。 班上同学都晓得他们关系好。见周静雅这样,都幸灾乐祸,嘻嘻哈哈笑起来,说:“周静雅不理王卉了。”“周静雅不喜欢王卉。”把王卉气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王卉一开始生气,觉得周静雅很过分,不想理他。周静雅更生气,放学之后也不跟她回家,直接提着书包就跑了。王卉怕他真的跑了,爸爸要骂,着急跟在他后面追,大叫:“周静雅!周静雅!” 周静雅只顾跑。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就是特别恨王卉,特别想逃离这儿。 王卉急的真哭了:“你不要跑了。我给你抄作业还不行么,你干嘛这么小气啊!” 周静雅听她说自己小气,气的瞪大眼睛,脚步更快了。王卉赶紧改口:“你不小气你不小气,我不说你了。周静雅你快回来吧,我不把你带回家爸爸要打我的。” 周静雅听到这句话,才犹犹豫豫放慢了脚步。 王卉追上他,扯着他的袖子,脸上还挂着泪,真的很伤心:“你干嘛这么生气啊!” 周静雅想气她,可是真把她气哭了,周静雅心里又很难过。周静雅被她拽的转过身去,倔头巴脑,声音又冷又低说:“你嫌弃我。” 王卉说:“我哪里嫌弃你了?” 周静雅说:“你嫌我抄你的作业,害你被老师说。” 王卉说:“那你不能好好做作业吗?” 周静雅一听,气的脸涨红,他那暴脾气,立刻跳多高,甩手又要走:“你还说你不嫌弃我!” 王卉吓得赶紧扯住他:“好了好了你抄就抄嘛!以后我不说你了!我再也不说你了。” 周静雅尖酸的很:“你嘴上说不嫌弃,其实心里还是嫌弃。” 周静雅是没有安全感的。 他觉得周桂芳是□□,所有人都看不起他,包括王卉。他觉得自己没爸爸妈妈,所有人都把他当成拖累。 他讨厌那些人,讨厌那些指指点点的动作和笑声,但他缺乏与之对抗的力量和勇气。愤怒积攒在心中,他就冲着王卉发泄。因为王卉跟他要好,也只有对王卉发泄有用。他冲其他人发泄,那些人只会更加合伙地嘲笑欺负他。王卉喜欢他,他生气了,王卉会想法设法哄他。 他就是需要王卉来哄他,证明自己是被喜欢的,是有人在乎的。 王卉年纪小,并不懂周静雅这种复杂又古怪的心理。或许周静雅自己都不懂。他只是本能地发脾气,而王卉也只是本能地在意他,害怕他生气。她觉得周静雅脾气真的很坏,可总是不由自主迁就他。 “我没有嫌弃你。” 王卉拉着他的手回家,不断地解释说:“我要是嫌弃你,就不会跟爸爸说让你来我家住了。咱们是好朋友呀。” 周静雅说:“你那么多好朋友。班上都是你好朋友。” 王卉说:“你不一样,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两人手拉手。周静雅闷头闷脑地说:“我又没钱,还吃别人家的饭,学习又不好,什么都没有,你干嘛拿我当最好的朋友。” 王卉说:“你性格好啊。” 周静雅头一回听人家说他性格好呢:“真的?” 王卉也就安慰他,随口一说,想了想,感觉这话当真有点违心。周静雅这性格简直坏的不得了,一点也不讨人喜欢。 “嗯……” 王卉撒不来谎,改了口说:“你长得好呀。” 周静雅又是庆幸又是难过。幸好自己长得还好,不然肯定连王卉也不搭理他了。 他很不想承认:我真的有这么糟糕吗? “你也嫌我性格不好。” 周静雅不高兴。 王卉知道他爱多心,只能拍着他背哄,说:“没有啦,只是他们那些人不喜欢你。他们不晓得你,所以总爱说你不好。但我不觉得你不好啊,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我愿意跟你一起玩啊。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嘛,你不要理他们。” 第6章 打架 周静雅不用交学费,因为他是孤儿,认定为贫困生,省掉了学杂费。平常吃住在王卉家。王菲虽然能给他提供住处,管一天三顿饭,但他的其他任何花销,买文具、穿衣服之类,王菲却不会管了。文具天天要用,周静雅是长身体的年纪,衣服鞋子穿一年就不能穿了,一换季必须买衣服。多的是花钱的地方。 那些老师可怜他,经常会把一些亲戚家,或自家小孩穿过的旧衣拿去给他穿,旧文具给他用,勉勉强强凑合着过活。 幸而他长得好看,皮肤白,旧衣服穿在他身上,也跟新的一样。是人衬衣裳,不是衣裳衬人。周静雅那样白皙的皮肤,漆黑的眉眼和秀丽的五官,的确非常少见。老师们都说,这孩子有明星相。 可惜他自己不太争气,不努力,脾气坏。 周静雅每天和王卉一起上学,放学一块回家。王菲这个人,经常是不在家的,哪怕是工作日,他下了班,也经常要去打牌。周静雅听到老师们私下传言,王菲不光打牌,好像是还在跟什么女人鬼混。周静雅当时听的心里猛然一惊,感觉怪怪的。那天,王卉就看出他有心事,问道:“周静雅,你今天不高兴啊?” 周静雅不敢说实话。 王卉满口都是爸爸,又说周末要跟爸爸回家,又说要问爸爸要十块钱买新文具盒。周静雅想起那次她爸爸打她的耳光,心里很介意,问道:“你爱你爸爸吗?” 王卉说:“当然爱呀。”不晓得他干嘛这么问。 周静雅不能理解。 周静雅不太喜欢王菲。 他理解不了大人打小孩。他妈妈周桂芳是个□□,也从来没打过他,反而特别疼他,总是给他弄好吃的,把他保护的很好。但王菲不是的。周静雅其实感觉王菲对王卉一点都不负责任。 他有时候,看着也还行,会给王卉拿零花钱。他给钱大方,王卉的零花钱是全班最多的。他也会拿钱,换季节的时候,让王卉姑姑带她去县城逛街,买漂亮衣服。但他对王卉特别苛刻,每天让王卉洗衣服煮饭,做家务。有时候王卉犯了错,或者他心情不好就会发脾气打人,而且是扇耳光打脸,感觉特别伤人。 王卉学习很努力,因为不努力不行的。 她是老师的孩子,老师的孩子天生就该比别的孩子成绩好,不然说出去丢脸。但王卉的成绩只是班级前三,当不了第一,有时候考试没考好,王卉就会罚她,让她在院子里边跪。教师宿舍院子和学生宿舍对着的,王卉跪在那,全校的同学都会看见。王菲就是要让她丢脸,要她跪下,头上顶着个碗,碗里装满了水,像个猴子一样,被来来往往的师生参观。每次跪完后,全校同学都会议论她好几天,而王卉那几天就会心情特别坏,不搭理任何人,也不搭理周静雅。 别的老师都会说:“何必嘛,小卉这么懂事,成绩也好,长得又漂亮,多好的小姑娘,疼都来不及,你老这样罚她干啥。考试嘛,偶尔一次考砸了也正常。” “孩子这么大了,人家要面子,就别这样了。让她班上同学看见,她多不好意思。” 但王菲就是要让她跪,说:“不罚她她不长记性。脑子笨,还不努力,没出息。” 其他老师都帮王卉,说:“不要理你爸,跪什么跪,直接起来。” 王菲说:“你敢起来,看我打不打得死你。” 王卉就不敢起来。 王卉挨罚,周静雅也跟着焦虑,一直在边上看着她,又不能帮忙,只是干着急。 周静雅感觉王卉她爸就跟她有仇似的。 王卉压力很大,每次要考试,她都会特别焦躁,有一次周静雅发现她考试居然会作弊打小抄。出乎意料,因为王卉是那种好学生,只有差生才会考试作弊。 这种事是瞒不住人的。 同学们私底下也会偷偷传,说王卉考试作弊,说她的好成绩都是作弊得来的。王卉听到别人背地说她,羞得脸绯红。 那些小孩子很八卦,因为周静雅跟王卉关系好,就跑来问周静雅:“王卉是不是考试作弊的?她是不是很笨?” 大家暗地里都说,王卉看起来一脸聪明相,又打扮的漂漂亮亮,其实她很笨。她是偷来的分数,她总被她爸爸罚跪。 周静雅也觉得王卉很笨,干嘛那么怕她爸。但是他又不喜欢别人说王卉不好,气的跳起来揪着同学暴打,把墨汁泼了同学一身,说:“你才笨呢,你才考试作弊呢。王卉就是比你学习好,你嫉妒啊。” 周静雅平时不说话,打起架居然是个猛人。他因为平时就很讨厌这些叽叽喳喳爱讲闲话的臭同学,终于找到机会动手,所以使劲痛揍,把同学小胖打的哭爹叫娘。 王卉当时在操场上和女同学玩跳绳,听见有人跑来说周静雅在教室跟人打架,赶紧冲进去。小胖一边哭一边指着王卉大声说:“她就是作弊,我们都看到了,她还不承认!她爸爸是老师了不起啊,还不是考试作弊。不信你们问她后面同桌!她爸爸是老师,所以监考老师都包庇她,每次作弊都不抓她,只抓别人。” 王卉被人当众指着说,脸当场血红,羞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周静雅见他骂王卉,一个狗爬,骑到他身上去揍,说:“你是不是找死啊!” 王卉先是羞耻,看到这一幕又吓坏了,上去拉扯周静雅:“不要打了!周静雅!” 周静雅把小胖鼻血打出来了。 这件事闹的很严重。小胖爸妈找到学校来,三个人都被叫到办公室。小胖妈气得不得了:“你们教的是什么样学生啊?哪有这样子的?校长你听听他说什么。小孩子么打架就打架,他居然问我儿子是不是找死。哪有这样子的学生,跟社会上的地痞流氓一样。不是我说,你这学生这样子,以后长大要杀人的!” 小胖妈是个胖妇人,指着周静雅生气说:“你这个孩子,人长得清清秀秀的,怎么是这种样子。让你妈好好管管。” 校长直赔不是,说周静雅的妈妈去世了,学校没管教好,让体谅,说这孩子也可怜。胖妇人说:“难怪这么坏,有人生没人教。”不停地说周静雅坏,长大要杀人。 王卉中间回了两句嘴,说:“周静雅才不会杀人,你小胖先惹他的。他们以前就老欺负周静雅,说周静雅妈妈的坏话。” 校长阻止了王卉,板脸说:“你再多说叫你爸爸来把你领回去。”吓的王卉不敢出声。校长让周静雅和王卉一起道歉。 周静雅固执不肯道歉,校长说:“不道歉就叫王菲来,让王菲来替你们道歉。” 周静雅不敢惊动王菲,只好低头认错,并且答应写检讨。 王菲当天没课,所以又在校外打牌去了,不晓得这个事。但晚上回来,他还是知道了。他很少说周静雅,但这次也罚周静雅跪了。只让周静雅跪不让王卉跪也不好,有偏心之嫌,于是让他俩一起跪。 王卉是好学生,脸皮薄,所以她爸罚她跪,同学嘲笑她,就跟扒她的皮一样。但周静雅被人嘲笑惯了,不怕丢这种脸。 有周静雅陪跪,虽然也被人笑,王卉好歹没有那么孤单害怕。她偷偷地看周静雅,说:“对不起啊周静雅,今天都怪我。等明天爸爸不在,我给你买雪糕吃。” 周静雅说:“是我打架连累你,是我的错。” 王卉有点羞愧。 连周静雅都知道她作弊的事了,她在别人心中优雅、淑女以及小公主的形象全毁了。 第7章 家庭 干嘛要作弊呢。 其实每次作弊,她带的纸条都没什么用。可是她太害怕了,有强烈的考试恐慌症,一上考场就紧张,脑子里什么都想不起来。她害怕考差了丢脸,所以忍不住打小抄。她知道那些老师都是爸爸的同事,她叫叔叔阿姨的,都会包庇她,不会揭发,但没想被同学看见,传了出去。 她太难过了。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o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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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静雅头一次知道,原来王菲一家人都重男轻女,尤其是王卉的爷爷奶奶,简直要走火入魔了。上次王卉回家去,因为饭桌上,她爷爷一直数落,她忍不住说她爷爷重男轻女,那两个老东西合起伙来,把她骂的狗血淋头,还把她赶出门来,气的王卉再也不想去那边了。 她爸跟她爷爷奶奶关系也不好,经常也吵架,互相也看不惯。她爷爷奶奶恨她爸爸离婚、打牌,她爸爸恨她爷爷奶奶话多,□□,老不死讨人嫌。但在重男轻女这方面倒是很一致,都嫌弃王卉。 王菲受过教育,这种心理表现的不明显,平常对女儿还是不错,只是偶尔发作一下。王卉怕她爸,但不恨,她从小爸妈离婚,一直是她爸在带,是有感情的。她就是特讨厌她爷爷奶奶,有时候心肠坏了,就盼他们早点死。太可恶了。 周静雅经常听人说王菲的事。 只听说,并不晓得是真是假,但周围人讲的多了,总归会疑心。然这些流言蜚语,他不敢告诉王卉。王卉是个老实单纯的姑娘,又一直跟她爸相依为命,周静雅怕她听见她爸爸的坏话会伤心,下意识瞒着她。结果这天周静雅在屋里,听到王卉在外面煮饭,跟隔壁刘老师说话。 刘老师说:“王卉,煮饭啊。” 王卉说:“是呀。” “煮啥呢。” “煮面条。” 刘老师说:“你爸爸今天又没有回家啊。” 王卉还是笑着的,热情说:“没有呢。” “又打牌去了。” 刘老师不晓得怎么,语重心长了起来:“我说王卉,你爸这人,你也管管他啊。你这么大了,也该懂事了,没事多劝劝他,别让他整天在外头鬼混。传出去多难听啊。” 王卉低着头,支支吾吾的,就不说话,气势明显的弱了:“我说了没用的么……” 刘老师说:“你妈呢?你最近去看她没有啊?你爸妈到底要不要复婚啊?前几年不是还说要复婚吗?让你妈管他啊。” 王卉很羞赧地红了脸,又摇了摇头。 刘老师说:“咋又不复婚啦?” 王卉小声说:“他们的事,我不知道。” 刘老师说:“你自己爸妈的事,你咋能说不知道。你是女儿,该说话的时候要说话啊。你爸妈要是复婚了,对你多好。不然就你跟你爸,始终是单亲家庭。” 王卉嘴里应着,声音只是越来越低。 原来王卉早就知道那些事的。她并不是看起来那么傻甜傻甜,她知道的事比周静雅多,只是那些不高兴的事她不爱说。 周静雅听到她们对话,有一次问王卉:“你爸爸妈妈要复婚呀?” 王卉脸色凝重,摇摇头说:“只是前几年说说,这两年都没提了。” 周静雅说:“为啥?” 王卉说:“他俩合不来,以前离过一次婚,复合了,没过两年又离了。” 周静雅说:“你想让他们再复婚吗?” 王卉说:“不想。” 她很无奈地说:“在一起老是吵来吵去,还不如离了开心。老是说让我劝他们复婚,我干嘛要管这种事啊。” 王卉跟她妈妈感情还行。她有时候放假会去找她妈妈,她妈经常会给她拿钱啦,买衣服啦,对她很大方。她妈是开店做生意的,卖衣服卖化妆品,人很精明,说是在省城开了好几个门面,经营的很不错,赚了钱。周静雅偶然在校门口见过一次王卉妈。非常年轻漂亮的女人,剪的短发,穿了身笔挺的灰西服套装,高跟鞋,涂着大红色口红,连脚趾甲都染了颜色,手上夹着一根烟,吞云吐雾,那气场杠杠的,看着霸气的要死。钱包打开,一叠红票子,扎得人眼睛疼。 王卉妈妈给她拿钱都是一百两百地给,一百以下的票子,在她妈眼里都不是钱。要知道这个小县城的经济水平,一般穷孩子一周才几块零花钱,一个高中生,一个月也才两三百块的零花钱。王卉经常随手问她妈要几百,买身衣服也几百。周静雅总算理解她为什么能够一个夏天每天换不同样的裙子穿了。王卉的衣服真的非常之多,夏天的裙子可以一个月每天不重样。冬天的什么帽子啊,手套啊,围巾之类的,穿戴不完,光靴子就有七八双。一个小孩要这么多衣服干啥呀,反正她就是衣服特多。 她妈这几年钱越赚越多,看她爸穷教书的,整天打牌鬼混,不上进的死样子也就越看越不顺眼,原来还想着为了女儿复婚,现在看淡了,复婚的事也不提了。 王卉妈这么有钱,干嘛还要跟她爸呢? 这个事,王卉也跟周静雅说过。因为她爸妈刚离婚那会,她妈还没有赚钱,没有抚养能力,于是王卉就判给她爸了。一直是她爸在带。早几年,她妈出去打工,也没有负过责任,也就这两年赚了钱之后才想女儿,千方百计想把王卉要过去。但王菲不肯给。而且王卉跟她爸爸生活的久了,也不不好意思丢下她爸去跟她妈,怕别人说她没有良心。 为这个事她爸妈也吵过不少架。她妈想了不少办法,都绕不过王菲这个麻烦。 王卉夹在中间也很难堪,但问题解决不了。反正这一家三口,只能拖着耗着。 第8章 鸡同鸭讲 周静雅在王菲家住了两年后,王菲决定收养他。 本来,周静雅就在他家吃住,跟养子也差不多了,与其这样亲不亲疏不疏的,不如干脆收养过来,当个儿子还划算。 王菲一直想要个儿子,可惜没能生。周静雅长得漂亮,人瞧着也聪明灵秀,虽然读书成绩不大好,一直班级吊车尾。但王菲觉得他并不笨,只是没用心,加上没人引导,如果好好培养,还是有出息的。他生了这个想法,其他老师听了都赞成。大家都挺喜欢周静雅这孩子。 说起来周静雅这人,也没啥招人喜欢的,性子有点孤僻,不爱说话。大概就是长得好看,谁见了他都讨厌不起来。有这么个漂亮的儿子,光想想都觉得有面子。反正养着他也不花钱,也就是管他个吃和住。他若有出息,就供他读书,以后长大了总不会不记恩。就是没出息,大不了高中读完,随他去打工还是去做啥,也花不到自己什么钱。这事不亏。 那会周静雅已经十岁了。 他这两年长高了很多,还是白,还是瘦,白皮肤,黑头发,皮相柔美,骨相清秀,大有越长越好看的势头。 王菲决定收养他,怕他不愿意,先跟王卉说,让王卉去问问周静雅的想法。王卉兴高采烈,欢喜的要疯了,出门把周静雅拉到院子角落:“周静雅,我跟你说个事。你听了要是答应,我就去告诉爸爸,要是不答应,你就当我没说过。” 周静雅见她神神秘秘,说:“什么事呀?” 王卉拉过他的手,目光真诚说:“我爸爸想收养你,以后咱们当一家人。你管我爸爸叫爸爸,管我叫姐姐。你愿意吗?” 周静雅听了,心顿时咚咚跳。 太意外,太高兴了,几乎有些不敢相信。 他一直在王菲家寄住,但总感觉自己是个外人,没有安全感,老觉得哪天突然会被赶出去。没想到王菲愿意收养他。 周静雅高兴的脸红了,生怕自己是做梦:“真的吗?” 王卉过:“当然是真的了。是爸爸让我来问你的,我怎么可能瞎说。” 周静雅小声而兴奋地说:“我愿意的。” 王卉开心地说:“天呐,那以后我就是你姐姐,你就是我弟弟啦。天啦,不行,你要叫我一声姐姐,你要抱我一下!” 周静雅不好意思叫,感觉怪害羞的,说:“以后再叫嘛,我叫不出来。”王卉非逼着他:“不行不行,你现在就叫嘛。你不叫我就不去跟爸爸说。” 逼得周静雅面红耳赤,小声叫了一声“姐姐”。王卉把他抵到墙上,伸手抱住他,像个猴子似的摇晃了两下,作势要亲他。周静雅看她挨太近,生怕被人看见,吓的赶紧伸手推她一把,扭过头去。 王卉看见他害羞的模样,心里甜滋滋的,特别的欢喜。她跟周静雅亲近惯了,有时候得意忘形,但周静雅这两年长大,有点避讳跟她搂搂抱抱。王卉也不介意,她还是个小女孩,没啥稀奇古怪的想法,不亲就不亲嘛,拉着周静雅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爸爸。 王菲也很高兴。 然后就是办一些手续。去派出所那边,把周静雅的户口迁过来。周静雅没父母,这事好办。名字也不改,还用他自己的。刚认了儿子,总要表示,趁了个周末,王菲带着周静雅去逛街,要给他买身新衣服。 周静雅比较心虚,也不知道要买啥,不过夏天么,男孩子一般都穿t恤短裤,王菲就说买短裤,带他到了县城挺热闹的一家男孩运动品牌店。妈妈死后,周静雅第一次买新衣服,他特别开心。 只给周静雅买,没给王卉买,王卉也不嫉妒,高兴地帮周静雅挑。周静雅没啥审美,不会买衣服,这可是王卉的强项,帮他挑了一件米黄的t恤,蓝色的短裤,还有一双白球鞋。一共花了一百多块钱。 然后又买了水果,两斤苹果,两斤香蕉,在卤菜店买了半斤猪头肉,切好了带回去。从菜市场买了蔬菜,黄瓜豆角,回到家后,王菲难得的亲自下厨烧饭。 这天就是特别开心。王卉帮她爸爸摘菜打下手,周静雅也帮忙。几样菜端上桌,王卉高兴地给大家分发筷子。 “再去拿点饮料吧。” 王卉又跑去小卖部,买了一瓶大可乐。 五菜一汤。白切卤猪头肉,辣椒炒回锅,拌黄瓜,干煸四季豆,一个麻婆豆腐。这顿饭吃完,周静雅便算是一家人了。 饭间,王菲说了一些事,表示以后他会承担周静雅的学费、生活费,包括治病、医疗各种费用,说:“你要是好好努力,以后考上大学,大学的学费我也替你出。别的也不要多想,好好学习就是了。还有小卉,你也好好学习,互相监督着,谁也不要落下,争取都考个好大学。” 王卉高兴说:“我们会的爸爸。” 周静雅说:“我也会的。” 王菲说:“会就好,吃饭吧。多吃一点。” 王菲说了很多新安排,其中有一件说:“这屋子小,只能放两张床,三个人住不下。不过你俩都不小了,从今天开始分开来睡。小卉你睡你的,静雅单独睡。” 王卉有点遗憾,她不想跟周静雅分开呢。不过爸爸说的有道理,她也只能听。 “可是只有两个床,那要怎么睡呀?” 王卉女孩子,肯定是不跟她爸睡的。让周静雅跟王菲睡,周静雅又不习惯。但不论如何,让两个孩子一块睡不太好,王菲便说让周静雅跟他睡。周静雅有些不大情愿,但也只好答应了,晚上抱着被子,到了王菲床上。结果这孩子睡相太差,半夜一直翻身,跟翻烧饼似的,满床摆大字。王菲被闹得一晚上没睡着,也不晓得王卉跟他一块是怎么睡着的。如此过了好几天,王菲实在是受不了他,加上周静雅跟王卉感情实在太好,恋恋不舍,总想往一块凑,王菲又默许了他回王卉床上睡。不过有言在先,王卉睡一头,周静雅睡一头,要分开。 不然不成话。 周静雅也晓得,虽然他很舍不得王卉,但从此之后老实睡自己的一头,盖自己的被子,反正两人一张床,挨得近也高兴。白天不睡觉的时候,他俩倒是仍然滚在一起玩闹,亲亲密密的不分彼此。 王卉看电视,看到电视剧里面男女主角亲亲,便有点心痒,想效仿。她指着电视里的人说:“周静雅,你看他们在干嘛?” 周静雅说:“亲嘴。” 王卉看了一会,见男女主角都很享受的样子,便忍不住好奇想探究。这种事她可不好意思跟别人聊,但跟周静雅不怕。王卉就问周静雅:“你说亲嘴是啥感觉呀?” 周静雅面无表情说:“不知道。” 他哪知道,他又不懂。 王卉丢了遥控器,爬到他面前,笑嘻嘻说:“周静雅,我亲你试一下。” 周静雅吓得四脚着地,赶紧撅屁股爬走:“不要。” 王卉说:“就试试嘛,我就想知道啥样啊。” 周静雅说:“不要,你好色。会犯错误的。” 王卉说:“错误个屁呀,你懂都不懂还犯错误!” 周静雅不肯,王卉非要亲。周静雅跑不脱,只得打量情形,认真说:“让人看见了不好,你先去把门关上。” 王卉开心地去锁上门,然后跳上床。周静雅还是怕,东张西望,生怕有人来,战战兢兢地给她抱住腰,亲了一下。 亲的是嘴巴。 啥感觉都没有。 就跟亲了块薄冰似的。王卉想了一下,明明没感觉啊,电视里演的那都是啥啊,没那样啊。她皱着眉,擦了擦嘴说:“骗子。电视里演的好假啊。” 周静雅也擦了擦嘴,不安地瞅窗外:“你就不懂了吧,那种事要大人做才有感觉,你还是小孩呢,当然感觉不到了。” 王卉听这话有鬼,周静雅竟然懂这么多?看不出来啊。平时闷不吭声,居然还晓得这种。王卉来了兴趣:“你咋知道的?” 她惊喜地瞪大眼睛,周静雅突然也感觉这话题很刺激,也特别想聊,就使唤王卉:“你先去把门打开,我再跟你说。” 王卉说:“刚关上的,干嘛又打开呀,就关着嘛!咱们要说悄悄话,不能被人听见了。” 周静雅说:“打开嘛,没事儿,关着门人家还以为咱们在干啥呢。” 他说啥王卉都听。王卉噔噔噔跑过去,又把门打开。 周静雅躺在床上,王卉像个狗趴过去:“快说快说,你都知道啥。”周静雅见她来了,也翻了个身,拿了个大枕头垫在胳膊下,两个人一块趴着。周静雅正要开讲,王卉感觉到话题的重要,于是又说:“等等。”爬起来把电视关掉,然后趴回去,兴奋道:“说吧说吧,我想知道啊。” “其实我也不太知道,只知道一点点。” 周静雅说:“亲嘴要大人亲才有感觉,咱们还是小孩,没感觉的。” 王卉说:“那怎么样才算是大人啊?” 周静雅一本正经地说:“等你十二岁,来了月经,就是流了血,就是大人了。” 这个王卉大概晓得,她听人家说过的。经常上厕所,能看到垃圾桶里很多带血的卫生巾,只有女生才有。 原来是这样啊。 周静雅说:“你懂了吧?” 王卉一脸严肃,点点头:“懂了。” 王卉说:“那男的呢?” 男的,周静雅不好意思说。王卉看他扭扭捏捏,使劲推他肩膀,揪他耳朵逼他说,周静雅只好红着脸说:“男的要遗精。” 王卉说:“遗精是啥?” 周静雅说:“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遗精。” 王卉又揪他:“你撒谎,你知道,就是不告诉我。你快说。” 周静雅被她揪的背疼,痛说:“我没骗你,我真的不知道,我也是在书上看的,我也不懂。我连那几个字都不认识。” 王卉说:“啥字你不认识?我认识的呀,你拿来给我看。” 周静雅说:“就是生殖器,我不认得那几个字。” 王卉连生殖器啥都不懂,两个鸡同鸭讲,都讲的很开心。王卉问他看的啥书,让拿出来,周静雅不肯,说借的别人的,还回去了。王卉气的打他:“你借书都不给我看!” 王卉说:“你是女的嘛,我以为你不想看。” 王卉说:“谁说我不想看!我想看的啊!” 王卉因为周静雅偷偷借了书,却不给她看,很怄气。周静雅为了不让她生气,于是又给她讲自己知道的,什么避孕套、甘油、矿泉水之类。其实他自己也是一知半解,跟说天书似的。王卉听着也跟听天书似的。两个悄悄讨论这些物品的用法。避孕套是干嘛的?是套在哪的?周静雅说是套头上的,王卉觉得是套手上的,一会又说是套脚上的,甚至还说套肚脐眼上的。讨论不出个所以然。甘油呢,周静雅说是护肤的,王卉说是喝的,周静雅说你笨呐,谁会喝甘油。然后他们一致认为矿泉水是拿来洗澡的。“真奇怪,干嘛要拿矿泉水洗澡啊。一瓶够洗吗?那多贵啊。” 不过周静雅不全笨,作为周桂芳的儿子,总算也有一点见识,说:“女的会叫!” 王卉说:“咋叫?” 周静雅就抱着枕头,给她学了一下:“啊!啊!啊!就是这样叫。”王卉听的哈哈大笑,肚子都要笑痛了。 第9章 调皮鬼 王卉逼着周静雅把他看的那本书借过来,说想看。周静雅拗不过,只得答应。借他书的那男生,也是班上一个有名的差生,因为听不进去课,所以成天跟周静雅一块看闲书鬼混。周静雅花了五毛钱巨款,借得此书,悄悄捎带回家,趁着没人,拉王卉同看。那是一本中学生生物课本,上面有一章讲青春期和人体结构,果然王卉也是个文盲,上面好多专业名词都不认识。但这不妨碍两人对着那图画指指戳戳。 周静雅看图,又看王卉,说:“你的□□在哪?” 王卉说:“我没有□□。你傻啦,书上说了,要十二岁以后才有。” 周静雅说:“那你胸口那两个点点是啥?” 王卉说:“你不是也有两个点点,那你胸口两个点点是啥?” 周静雅说:“就是□□嘛。男的女的都有。男的不会长大,女的会长大。以后你的胸也会变的像个篮球一样,然后男生打球就不用买篮球,只要抓你去投篮,砰!” 王卉打他头:“胡说!你才像篮球呢!” 王卉觉得他比喻很难听,气得揍他:“不许说篮球!你比什么不好啊,比篮球!你干嘛不说像水蜜桃!篮球那么丑!” 周静雅说:“水蜜桃那么小,篮球才够大!” “你还说!” 周静雅挨了几拳,老实了,绝不敢再说篮球。王卉又指的男的那张结构图问他:“这是你,你的□□在哪?” 周静雅义正言辞说:“我没有!” 王卉说:“我不信,肯定有。我要看看。” 周静雅不许,王卉非要,两个就吵了起来。周静雅说:“你干嘛不把你裤子脱了给我看,凭啥让我给你看。不公平。” 王卉揍他一拳:“我是女的!我要面子的!” 周静雅说:“我也要面子的。” “小气。”王卉说,“就看一下,你又不少块肉。” 周静雅说:“你不讲理,每次都是你要求我。我又不是猴子。” 王卉说:“我是女的,你是男的,你要跟我讲理?” 某种程度上说,王卉其实是有点霸道。尤其是在周静雅面前,喜欢耍公主脾气。 她感觉周静雅不服从她,就生起气来。也不是非要看他,就是觉得被违拗了不爽快。我对你那么好,这点小事你都不肯答应我,王卉越想越气不过,把周静雅按在床上揍:“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好了!” 周静雅反抗,拿枕头打她:“你是霸王龙!” 他两个从小就是这样,一会好一会打。王卉打不过周静雅,急的脸红脖子粗的。“你才是霸王龙呢!”她抓住枕头用力一扯,只听到“刺啦”一声,枕头破掉了,一大坨棉花飞了出来。 棉花下雪似的散了一地,周静雅跟王卉都懵了。 大眼瞪小眼一会,两人同时反应过来,飞快下床打扫屋子。王卉把碎棉花捡起来,填回枕头里。周静雅把枕头塞回立柜,拿了只新枕头出来用。 因为干了坏事,心有余悸,怕被爸爸责罚,两个人都心虚,于是架也不打了,电视也不看了,老老实实把生物书收起来,装模作样写作业。 周静雅翻垃圾桶,捡到一只用过的避孕套,兴奋得不得了,拿到水龙头下冲洗了,叫王卉一起吹气球玩。隔壁李老师见他俩开心,问道:“你这气球是哪来的?” 周静雅指了指院门口垃圾桶:“那捡的。” 气球还有捡的? 那白色的气球还挺少见,李老师拿过来一看,是个避孕套。李老师想起而院门口那袋垃圾,是自己早上丢过去的。里头正好有个避孕套,是自己昨天晚上和老婆用的……这小子不会是捡的自己用过的避孕套吧!李老师反应过来,险些没给气背过去,抓着周静雅跟王卉这两小崽子就臭骂:“这俩个龟儿子,要造反了!谁叫你们把垃圾桶里的东西翻出来的!还不拿去丢掉了!” 周静雅吓坏了,赶紧把气球丢进垃圾桶。李老师跺脚说:“这个龟儿子,把气放了!” 周静雅不懂,半天不得反应,还得李老师亲自去放气:“把气放了!气放了听不懂吗?这么大个气球搁在这给谁看?” 周静雅把那气球一端打了结,系的死死的,解都解不开。李老师只好回屋子拿了他老婆缝衣服的一枚大头针,往气球一扎。只听“噗”的一声,那气球里还灌了水,一扎破就溅了出来,溅了李老师一脸。周静雅跟王卉这俩小鬼顿时笑起来,气的李老师骂:“还笑,一会要挨打!” 周静雅跟王卉站着听训。李老师说:“这是谁的主意?” 王卉推周静雅:“他出的。” 李老师便把那周静雅从头到脚一通地骂,骂的周静雅丧眉耷眼,不敢出声。王卉在边上吐舌头,李老师说:“还有你。周静雅是男孩子,调皮一点,你个女孩子,怎么这么不自爱。玩什么不好玩避孕套,没钱买气球了?” 王卉小声说:“有钱。” 李老师说:“有钱买气球那你还吹避孕套。” 王卉说:“周静雅吹的,又不是我吹的。” 李老师说:“那也不能玩,你是女孩子。” 不久王菲回来,李老师把这件事告诉王菲,让王菲管教。王卉跟周静雅顿时忐忑不安了,生怕又挨罚。上次枕头的事,后来爸爸知道了就很生气,今天又犯了错。他们小心翼翼挪回屋,却发现王菲今天心情不好,根本不说话,进门就扯了领带,脱了皮鞋,闭目仰在床上。 王卉小声叫:“爸爸?” 王菲眼睛也不睁,说:“不要吵,滚出去。” 王卉小心翼翼上前去,帮他脱掉了袜子,把他的皮鞋提到门口去,顺手捡起掉到地上的领带。她拿出盆来,把袜子洗了晾起来,又帮爸爸把皮鞋上油刷好。 周静雅凑上去,说:“你爸怎么了啊?” 王卉小声说:“我也不知道,有什么事不高兴吧,咱们小声点。” 周静雅说:“嗯。” 王菲心情好的时候少,发脾气的时候多,对周静雅也一样,不太爱管。周静雅跟王卉只要他不发火就好,也不爱关心他整天都在干嘛,或者为什么生气。 王菲呼呼大睡,王卉跟周静雅也不敢大声,凑在一块把门口的脏衣服搓洗了。王卉悄悄说:“爸爸心情不好,咱们不要玩了,也不要看电视了。做作业吧。” 周静雅蹑手蹑脚的进屋,搬桌子和板凳,把作业拿出来,趴了一块儿做作业。 期间进出都是偷偷摸摸,说话压着嗓子,生怕把王菲吵醒。作业做完,到了煮晚饭的时候,邻居老师家都在热火朝天的炒菜了。周静雅问王卉:“咱们晚上吃什么?” 王卉也饿了,小声说:“我去问问爸爸。” 王卉进屋去,只听到王菲睡的鼾声大作。她小声叫了一声:“爸爸。”王菲鼾声顿止,粗声说:“什么?”王卉说:“爸爸,晚饭吃什么?”王菲不耐烦说:“我不吃。”倒过去,鼾声又起。王卉出去告诉周静雅:“爸爸不吃,咱们自己煮饭吃吧。” 于是切了两个西红柿,炒鸡蛋,煮西红柿鸡蛋面。怕出声音,不敢大声炝锅,油还没烧热就把那西红柿倒进去了,用个铲子冷炒,然后加水煮,结果煮出来的面条一股生清油味。周静雅评价说:“好难吃啊。” 王卉说:“要不我给你加一点调料。” 于是给他碗里加了一坨猪油,生抽老抽,醋,加了一大勺油辣椒。那面条有点冷了,猪油化不开,周静雅吃了一筷子:“更难吃了!我都要吐了。又咸又苦。” 王卉说:“那倒掉算了,你吃我碗里的。” 只好把那面倒了,又一起吃王卉碗里的鸡蛋面。 还是生油味。 周静雅吃的直皱眉头。 结果刚吃到一半,王菲又睡醒起来了,看到两小鬼蹲在门口,一人拿着一双筷子,抱着一只大碗,你一筷我一筷地吃面条。王菲大是皱眉:“煮的什么饭?” 王卉跟周静雅都懵了,没想到他会起来。 王菲去厨房接锅盖,见锅里空空的,一口饭都没有。周静雅跟王卉只煮了自己的饭,没煮他的。王菲莫名来了火,“哐啷”一声,把锅盖放回去。 王菲气不过,但是因为是自己说的不吃饭,怪不得孩子自私,但他还是想打人,于是想起枕头和避孕套的事,决定把他两人一人打一顿。王卉跟周静雅在门口面面相觑,王菲阴沉沉地坐在床上,一副君临天下的气势,高声叫:“王卉。” 终于发作了。 王卉跟个小宫女似的跑进去。 王菲说:“拿个棍子来。” 王卉心一咯噔,不敢不听,赶紧出门去找棍子,在门口拿了一根,进屋递给王菲。 王菲沉声说:“跪下。” 王卉吓的一哆嗦,立刻就跪下,因为怕他打脸,或者打身体,所以极配合地伸出手掌去。王卉照着她手板,抽了十下,抽的手心都肿了才罢。 王卉收回手,真是疼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王菲说:“你出去,叫周静雅进来。” 王卉低着头,捂着手出门,又叫周静雅。 周静雅生下来头一次挨打,滋味可真是难以言喻。反正,吃人家的饭,就要挨人家的打。王卉这个亲生女儿都要挨打,他也没啥话说,跪在地上,老实伸出手。就是怕,看那棍子要落下,手就本能往回缩。总算挨完十下,出门去了。 王卉见他苦着脸,说:“怎么样?疼不疼?” 周静雅说:“疼。” 王卉把他手从裤兜里拿出来,见他手心也红了,便给他吹了吹,说:“一会就好了。” 两个躲在门外,你给我吹吹,我给你吹吹。 “手肿了,明天没法写作业了。” “谁让你伸右手嘛,我每次都是伸左手。” 周静雅知道了,挨打要伸右手。他有些丧气,王卉倒无所谓。王卉挨打挨出经验,教给他许多心得,说:“打手心你不要缩。正打在手心不太疼,你要是缩手打在骨头上,打在手边儿上才疼呢。” 周静雅说:“你连这都懂。” 王卉说:“我习惯了呀,你以后也会习惯的。” 周静雅怀疑自己被王卉坑了。王卉一个人挨她爸的打没趣,所以把他加入进来,让他跟着,这样她挨起打来就不寂寞了。 第10章 酷热 到半夜,周静雅手都是疼的。 过了两三天,周静雅还在抱怨手疼。王卉觉得挺奇怪,把他手拿过来一看,只见他手心好几块都是乌的。周静雅细皮嫩肉的,稍微磕绊一点都要留乌青。 王卉安慰他,帮他写作业,给他买雪糕吃。 王卉她爷爷奶奶,得知王菲认了个儿子,说要见见。于是这个周末,王菲便带了周静雅和王卉回去,说一起吃个饭。 王卉她爷爷奶奶也是,说叫周静雅吃饭,结果上了门,饭也没煮,桌上只摆了两个水果。王菲八辈子也不想登这门,只是因为老人说要见见收养的孙子,不好意思说不给见才去的,本打算吃个饭就走,结果王卉她奶奶饭不煮饭,只是说三道四。又说王菲打牌,不跟王卉妈妈和好,又说他在外面找女人鬼混,说的王菲脸色阴沉一言不发。一家人围着个桌子干坐,气氛尴尬的不得了。 她奶奶说到激动处,拿出电话,现场逼着王菲给王卉她妈打电话,说要复婚。 王菲彻底火了,把烟在烟灰缸里按灭,说:“吃饭就吃饭,不要啰啰嗦嗦说这么多废话。我是来吃饭的,不是来听你啰嗦的。到底煮不煮饭?煮我就吃不煮我就走。你们不是要见孩子,我把孩子带过来了,你们招呼也不打一个,干什么。” 王卉她爷爷奶奶也炸了。五六十岁的人了,也不晓得哪来这么大火气,把王菲劈头盖脸的骂,连带着把王卉和周静雅也骂。说王卉是丫头没出息,说周静雅他妈是个□□的,这种不要脸的东西,王菲也好意思认来当儿子,居然还指着周静雅说,让他滚出去,脏了他的屋子。王菲才知道这老两口根本就不是想看周静雅,只是找个理由把他叫过去骂,气的摔门而去了。饭没吃到,怄了一肚子气。 周静雅吓的不作声,出了门,王卉拍着他背安慰:“没事的,不要难过。我爷爷奶奶就是那种人,我和爸爸也讨厌他们,真的。以后咱们不上这来就是了。” 王卉说:“他们骂我的话,比这难听的多多了,你都没听过。我就想,哪天他们得个癌症肿瘤啥的,看他还有力气骂不。” 周静雅说:“人家一般老的不是都跟儿子亲么?以后还要儿子养老送终呢。” 王卉说:“他们又不缺钱。我爷爷奶奶有退休金。他们跟我大伯家亲,我大伯有钱,以后靠我大伯呢。就看不起我爸,嫌我爸穷,嫌我爸没钱。没钱还离婚。” 周静雅说:“你大伯家是做什么的?” 王卉说:“我大伯税务局的啊。我还有小叔在外地做生意开公司,赚钱可多了,但他讨厌我爷爷奶奶,也不跟家里联系。不过听人家说他赚了钱。反正我爷爷奶奶家几个儿子,就我爸混得最差!” 周静雅说:“你家亲戚咋都那么有钱。” 王卉说:“又不是我家有钱。我大伯有钱,人家又不搭理我们。” 王菲心情不好,也不管女儿和儿子,又跑去找地方打牌了。只留下周静雅和王卉,饥肠辘辘两个人,下午两点多了,还没吃午饭,饿的走不动道,相携着进了路边一家小吃店要了两碗米粉。 一边等着老板加汤料、烫米饭,王卉一边跟周静雅讲她爸:“我爷奶奶生三个儿子,我爸是老二,小的时候学习最好,最得我爷奶奶喜欢。那时候家里特穷,每次煮点什么好吃的,我爷奶奶都会给我爸吃,偷偷瞒着另外两个儿子。” 周静雅说:“那现在怎么关系这样啊?” 王卉说:“谁知道呢。我大伯结婚结的好,反正有亲戚帮他,人家自己也肯用功,有学历,毕业后进到好单位,日子越过越顺遂,现在都当上领导了。我爸小时候聪明,上初中后学坏了,高中没考上,上了个中专师范,毕业后当老师,比我大伯命差多了。我小叔学历不高,比我爸还差,只念到初中。但是人家也有本事啊,这两年在外面做生意赚钱,都开上小汽车了,就我爸最穷最没用。我爷爷奶奶是恨铁不成钢,因为以前最疼他,所以总爱管他,不合意就要骂。我爸不爱他们管,所以就天天吵架。” 周静雅说:“当老师还不满意,人家都羡慕当老师的呢。” 王卉说:“屁,谁羡慕啦。人家羡慕的是当大学老师的,那叫教授。一个小学老师,中专生都能当,有啥好羡慕的呀!” 周静雅说:“你以后长大了,想干啥?” 王卉扬着头,神往说:“我想当大学老师,就是教授。我有个表叔就是当大学教授的,人家可厉害了,英语说的特好。” 周静雅祖上八代都是农民,亲戚也是个顶个的穷,从没接触过王卉说的这些。他懂都不懂,说:“大学老师好当不哇?” 王卉说:“肯定不好当啦。要当大学老师,你至少要是个博士嘛!最好还要去出国留过学,不然怎么可能去教大学生。” 周静雅自己当大学生都难,别说教大学生。什么博士、教授,这些名词在他听来就跟王母娘娘宴会上的蟠桃似的:“那你以后当教授,我连大学都考不上,高中毕业就去打工。咱们是不是就不能一起玩啦?” 王卉头昂的像个小公鸡:“谁让你去打工啦?咱们可以一起上大学呀。你干嘛老想着高中毕业去打工啊,有点出息行不行。” 周静雅心虚说:“我没钱嘛,学习又不好。” 王卉其实晓得,王菲虽然名义上收养他,但毕竟不是亲生的,要不要供他读书很难说。爸爸之前跟她说过,如果周静雅学习不好,高中毕业就让他去打工。 如果王卉学习不好,那王菲肯定会拼命给她报补习班,给她找老师,想方设法让她能够上大学,甚至节衣缩食送她出国留学,但周静雅不行,他没有爸妈。王卉有点同情他,却也没办法,只是安慰:“你好好学习嘛,不要老想着打工。” 周静雅沉默了不说话。 王卉问:“周静雅,你有什么理想?” 周静雅没有理想,说:“我就想混到高中,然后去打工,自己养活自己。我也不想用你爸的钱。借人家的钱是要还的。” 王卉说:“不行。你的理想要跟我一样,这样咱们才不会分开。” 周静雅听到这句话,又开心地笑了起来。 王卉严肃说:“真的,周静雅,你真得好好学习,不能玩了。我怕你学习不好,以后把自己毁了,你不能这个样子。” 周静雅点点头,这回很认真:“我晓得,我以后要好好学习了。我也不想以后跟你分开。你定啥目标我就定跟你一样的,以后你去哪我也去哪。” 王卉笑弯了眼:“说话算话,以后我要监督你。” 周静雅说:“你监督吧,我一定会努力的。” 米粉烫好了,热气腾腾端上来。只见一碗鲜亮的红汤,雪白的米粉,上面浇得有海带、番茄,牛肉,煮的软烂的豌豆。王卉拿了双一次性筷子掰开,吃了一口后连连赞叹说:“周静雅,你快吃,这家店里米粉好好吃啊!” 周静雅也拿了双一次性筷子:“真的呀?” 周静雅也吃了一口,这米粉味道是真好,又香,油又多,汤特鲜。王卉连说好吃,周静雅也说好吃。王卉说:“好吃又不贵,才一块五一碗,咱们以后经常来这吃。” 周静雅捧着碗喝汤,说:“汤好好喝。” 一阵吃饱喝足,王卉一摸兜,才发现没钱,身上摸来摸去只有一块钱。她心一慌,赶紧问周静雅:“你带钱了吗?” 周静雅说:“你说下馆子,我以为你带了……” 王卉说:“我没带……” 好嘛,两个都没钱。 王卉没法,只好说:“那你在这等我,我回家去一趟。”把周静雅押在这儿当人质,自己一口气飞跑回学校去拿钱。 周静独自坐在米粉店,望着路面上人来人往,紧张心慌,怕王卉丢下他跑了。他害怕一个人,没了王卉,就感觉很没安全感。幸好没过十分钟王卉就回来了,拿了二十块钱,结清了饭钱。剩了十几块,王卉说想花掉,于是又带周静雅到路边便利店买冰淇淋。买的很贵的,两块五一个的,一人举着一个冰淇淋回家。 天气太热了,王卉把风扇打开,两人坐在床上,一边吃冰淇淋,一边吹风扇。 吹了还是热,这天气,估计得有四十度了,闷的人浑身直冒汗。王卉端着盆,跑到水龙头上接了一大盆凉水进屋来,说:“我要洗澡!”脱的光光的。周静雅看到水,也高兴了,跑去把手放到盆里玩水,用个刷牙的杯子舀水,帮王卉冲凉。 王卉冲完,周静雅也脱光了,站到盆里去,让王卉帮他浇水。他又嫌那水冷,冲一下,就扭开扭去笑。两个嘻嘻哈哈闹着,隔壁刘老师从窗口探头一看,笑说:“这两个孩子,看把他俩高兴的。男女一块洗澡,羞不羞哇。” 周静雅没穿衣服呢,看到有人,吓的大叫王卉:“快把窗子关上!快把窗子关上。” 王卉笑着,跑过去把窗子关起,窗帘拉上。刘老师被逗乐了,说:“关啥窗子,看都看到了。你个小豆丁儿还怕人看。”气的周静雅吱哇乱叫,直冲王卉发脾气。 倒掉水,拖了地板,把电风扇的风力开到最大,王卉关上门,削了个苹果拿上床,跟周静雅一人一口,吃完苹果睡午觉。周静雅怕热,只穿个内裤,王卉把他的小背心给他找出来,逼他穿上。 “不穿衣服要感冒的,这个不热的。” 周静雅哦了一声,听话,把背心穿上。 王卉也穿了短裤背心。她拿了条很薄的小毯子出来,搭在肚皮上,跟周静雅一块躺着。大风扇吹的呼呼的,刚洗过澡又舒服,不一会儿两人就都睡着了。 第11章 中伤 周静雅自从发誓要好好学习,果然态度端正了很多,上课开始听讲,放学也不抄了,跟王卉一块做作业。王卉也认真监督他,查漏补缺,不许偷懒,一个月下来,进步了一些,但考试仍不理想。 他除了数学好一点,其他科目都不好。 这家伙可奇怪,数学成绩特别的稳定。题简单,别人都考九十一百,他只能考□□十分。题特别难,别人都考六七十分,他还是考□□十分。老师都觉得很神奇。他经常能做出一些大家都做不出的数学难题,但是大家都会做的简单题,他却经常不会做。此外,他语文相当差,经常不及格。一般人语文再差也能及格呀,但周静雅语文就是及不了格,老师说他“字写的差,没常识没逻辑,话都说不清楚。”周静雅听了这个评价很受打击,字写的差承认,他不晓得自己怎么就没常识没逻辑,说不清楚话了。 反正打死考不及格。 王卉字写的好,娟秀漂亮。王卉给他买了个字帖,让他练习写字,周静雅不爱写字,没耐心,练了两天就不想练了。 王卉监督他,起初认真,过一阵也忘了,该玩玩该抄抄,字帖扔到抽屉里攒灰。学习哪有看漫画书、看电视、踢毽子好耍。 所以说,学习这玩意儿,不是下定决心就可以的。雄心壮志最多也就管三天。 男生们踢球做运动,周静雅不爱参加,喜欢跟王卉一群女生打乒乓球、跳绳踢毽子。一开始别人见他长的白白净净,都误以为他是女孩,还有隔壁班的傻瓜男生给他写情书,说我爱你,偷偷给他送笔记本,送巧克力和牛奶。班上同学都要笑坏了,周静雅也不在意,还是整天跟王卉她们一起玩。他性子古怪,在男生群里总被排挤嘲笑,但女生们对他要友好的多。女生们很少嘲笑他妈曾经□□,也不会歧视他长的像姑娘。 周静雅跟在王卉后头,和一群女孩子玩,渐渐的,便很得女生们喜欢,跟她们都成了朋友,吃饭上课都一起行动。 他发育很快,进了五年级,突然开始长个,一个暑假,一下子长了十几厘米,突然比班上大多数男生都高了。 他穿个白t恤,牛仔裤,比周围的女生都高,也比操场上大多数男生都高。腿长了,肩膀也宽了一些,整个人瘦瘦的,像株挺拔的小白杨,虽然脸还是白净清秀,但再也没人说他像女生了。 女生们都发现了周静雅的帅,一个个的,突然都开始喜欢他。不是以前那种一起跳绳,一起打乒乓球的喜欢,而是追求异性那种喜欢。大家背地里谈论他,见了面,争相和他玩。有男生不喜欢周静雅,在背后讲他坏话,结果被全班的女生讨厌孤立。大家约好了,以后都不跟那个男生说话,体育课男女生组队,也都不要他,并把他的坏话也拿出来全班讲,一起上人身攻击。他说周静雅妈妈□□,大家就说他胖说他矮,揭开他家里的丑事。男生们见周静雅被这么多人维护,也都不敢再诋毁他。 他们擅长欺凌弱小,但周静雅长得比他们都高了。他们自己反而成了弱小。 周静雅是女生们喜欢的对象,大家借着王卉接近他,王卉也交到了很多朋友。 学校也是小江湖,孩子们玩也都是有偏好的。 一般来说,除了因为同桌啦、分小组啦,或者家住地的缘故,学校里常见的情况是学习好的跟学习好的玩,学习差的跟学习差的玩。有钱的跟有钱的玩,没钱的跟没钱的玩。教职工子弟又有一个小圈子,他们最幸福,不管是学习好的,还是家里有钱的,都爱跟老师的小孩玩。王卉的朋友都是这样一群人。 大家也最爱讨论她和周静雅的关系。 有人说王卉和周静雅在谈恋爱,他们是青梅竹马,长大要结婚。也有人说屁啦,周静雅现在跟王卉是一家人,他们俩是姐弟,怎么可能结婚。大家去问周静雅,想得到个确切的答案。她们问题的关键点就是,周静雅到底要不要娶王卉,他到底能不能跟别的女生谈恋爱。 如果他俩不结婚,那别的女生就可以追周静雅。如果他俩要结婚,别人就不能插足,否则就是第三者,那就不道德。 小学生哪懂结婚、第三者,都是被自己爹妈熏陶的呗。大家经常听见某某爸爸出轨,妈妈骂对方是狐狸精,第三者,“都结婚的人了,居然还勾搭外面的女人。”听多了就晓得那是坏名词。周静雅被人问的一脸懵,他根本就没想过那些。 周静雅莫名其妙,说:“我不知道啊。” 大家又去问王卉。王卉听到别人这样问她,就要生气,气的满脸通红,眉毛立起来,跟个沸水煮过的大龙虾似的。 “什么呀。” 大家问:“周静雅是不是你弟弟啊?” 王卉皱眉说:“不是,他只是我爸爸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大家好奇说:“那你们是不是在谈恋爱啊?” 王卉不表态,既不承认周静雅是她弟弟,也不承认他俩谈恋爱。 但是如果有女生喜欢周静雅,或者周静雅跟谁关系好了,她又要吃醋,要怄气。而周静雅顾忌她的情绪,王卉一不高兴了,周静雅就不跟那人玩了。大家就都知道了,不管他俩什么关系,反正周静雅是王卉的,谁也不能插到中间去。 很多女生都喜欢周静雅,但没人敢给他写情书。因为有王卉在。王卉学习好,长得又漂亮,爸爸是老师,人缘又好,朋友又多,谁要是得罪了她,肯定会被全年级的同学排挤。邻班有个成绩不好,长得也不好看的女生,不晓得怎么暗恋周静雅,还给他写了一封信。那女生害羞,根本没把信给周静雅,只是偷偷夹在课本里,却被同班打扫卫生的同学翻出来,满教室传阅,弄得人尽皆知。 班上有个叫周鸿的小太妹,就是之前和周静雅走的近,惹得王卉吃醋的那个。她也喜欢着周静雅,但是争不过王卉,一直很嫉妒。她家里有钱,父母做生意的,和王卉等学校几个教职工子弟的关系都很好。听说这件事,她便带了几个关系好的女同学,打着维护王卉的名义,跑到隔壁教室去骂那女生,揪人家头发,扇人家耳光,往人家的脸上泼水,把人家的课本撕了,狠狠的羞辱一通。 周静雅跟王卉都不知道这事,听人家传,说周鸿打了谁谁谁,都还莫名其妙。同学问王卉:“是你让周鸿去打人的吗?”王卉惊讶说:“没有啊,我干嘛打她啊?”同学便说了那事,说:“周鸿说是是你指使的,因为她喜欢周静雅,所以教训她。现在全校都知道了。” 王卉听说后吓坏了,她一直是老实孩子,从来不惹事的。下课后,她把周鸿叫到教室外,问这个事,周鸿还理直气壮,说:“我是为了给你出气。”王卉很不高兴:“我根本没那样说,你干嘛说是因为我让你做的啊。你就是诬赖。我哪有那么小气。”周鸿冷笑说:“那为什么之前周静雅跟我好,你就怄气,不许他跟我玩了?你还说你不小气,你就是小气。我们还是好朋友,我跟周静雅玩你都不乐意,那个女生还给周静雅写情书呢,我帮你打她怎么啦?”气的王卉满脸通红,说:“我跟你绝交了,以后再不跟你玩了!” 周鸿说:“绝交就绝交!谁想跟你玩啊!” 王卉气得哭,周鸿还到处跟别人说她坏话,说:“她有啥了不起呀。要不是她爸爸是老师,才没人跟她玩。她考试还做弊呢。” 其实自从三年级那次被人当众说作弊以后,王卉觉得丢脸,就再也不做了,但周鸿还把这话拿着到处说。王卉脸皮薄,又不会吵架,只能气的趴桌子上哭。 她哭,周静雅就拍着背安慰她,也没办法。 人嘴要说话,便有人要受伤,有的人就是脸皮厚心地坏,就是喜欢恶意中伤他人。这个道理周静雅在他妈妈死后就体会到了,并且体会了很多年。他没法不让人家说,没法去把人的嘴巴给堵上。言语的攻击和伤害,只能自己去承受。谁脸皮薄谁就输,恶毒的人是不会受伤的。 这还不算。 没过多久,那被打的女孩父母找到了学校来,说孩子在学校被人欺负,说是王卉干的,冲到教室来要打人。王卉当场就给吓呆了,幸好班主任老师拦着家长,才没闹出事。周静雅在当场,那位家长骂完王卉,又指着周静雅骂,说他早恋,勾引自己的女儿,说的非常难听。 那天回家,王菲大发脾气,劈脸给了王卉一巴掌,骂她说:“你整天不好好学习,都在干啥?你看看你上次考试的成绩,第三名!你看看人家第一名第二名,人家还是普通家庭。你一个老师的孩子,才考第三名。我整天给你拿那么多零花钱,你都干嘛去了?不用功念书,成天拉帮结派,欺负同学,我看你要当校霸了。没出息的东西,你老子在这教书,就是为了让你在学校当校霸的?” 第12章 迷茫 王卉被人讲坏话,本就很伤心,又被她爸爸怒骂打耳光,当即就委屈的大哭了起来:“又不关我的事!明明是别人干的,你事情都不问清楚就打我,凭什么啊?我没有欺负同学,是她们欺负我。” 王菲就是个暴脾气,根本不听什么解释,见她反抗,怒火更盛:“你冲谁吼?” 王菲揪着她头发又是一巴掌:“你在冲谁吼?你长本事了?敢冲你老子吼!” 王菲一瞬间暴跳如雷,直接从墙根抄起了棍子,揪住王卉衣服领子。王卉吓的哭声都哑了,不住往后缩:“我没有冲你吼,我本来就没错,你本来就不该打我。” 王菲拿棍子将她乱抽:“你还敢犟嘴,以为我真不敢打你是不是?我今天打死你。” 周静雅一直在旁边看着,紧张的大气不敢出,忽见王菲变了脸,那气氛相当可怕,赶紧上去抓住棍子,帮王卉辩解:“王老师,王卉没有欺负人,你不要打她。” 王菲一棍子抽在他身上:“你给我站一边去,这儿没你的事,不然我连你一起打。” 其他老师听见动静,纷纷走过来劝阻,夺王菲的棍子,说:“别打了,快别打了,何必呢一点小事。孩子犯错你好好说就是了,她又不是听不懂,不要动不动就下手打人。当着这么多人成什么样。” 同事们好说歹说阻拦,王菲就是不听。他两眼发红,跟疯了似的,一群老师都拦不住。周静雅哭的跪在地上,脸上全是泪,不停地哀求,说:“不要打她了,王老师,你不要打她了。”李老师看不下去,拉着他的胳膊:“你快起来,男子汉跪着做什么。”周静雅只是哭,跪着不起来。 王卉挨了一顿打,周静雅泪眼朦胧,也看不清楚怎么打的,只看到王卉像条狗似的被她爸爸揪在手里揍,身上蹭的全是墙灰,挣扎的衣服纽扣都扯掉了,鞋子也飞了一只,那样子根本就不当人。周静雅哭,心揪的生疼,只想替她。 王菲打累了,松开王卉的衣领。他歇了口气,刚丢下木棍,打算收手,王卉挣脱开他的手,大哭着,扭头奔了出去。 王菲没想到她竟然敢逃跑,大叫道:“你给我站住,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 王卉一口气冲出院门。 王菲想追,又累,没缓过气,急得冲周静雅喊道:“你快去把她给我追回来,别让她给我去发疯,在外面丢人现眼!” 周静雅赶紧站起来,一溜烟追了出去。 王卉只顾往前跑,一边跑一边抹眼泪大哭。跑到吊桥,周静雅追上去抓住她手,焦急说:“爸爸没有追来,你不要跑了,是我。” 王卉甩开他手,哭说:“谁要你,你走开!” 周静雅说:“对不起。” 王卉说:“又不是你打的我,你干嘛道歉。” 周静雅低头说:“我没有保护你,又没有替你挨打。” 王卉非常伤心。 她知道她爸爸离了婚,一个人带她不容易,所以她总是尽量懂事,尽量理解他,有时候挨打就挨了,受委屈就受了。但是她脾气再好,总归忍耐是有限的。 哪有这样子的爸爸。 她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只是一厢情愿。她觉得爸爸根本不爱她,只是拿她当出气筒,或者是什么好好学习的工具。 别人都羡慕她,都觉得她出身好家庭好,妈妈有钱,其实一点都不好。别人不知道,她自己知道。她从小就没有自信,胆子小,懦弱,有严重的讨好型人格,见谁都想讨好,全是被她爸爸逼的。 她总是千方百计想让别人满意。她想让爸爸满意,但爸爸不满意,还是要打她,对她说难听的话,打击她的自信心,把她贬低的一无是处。连她反抗跑出来,爸爸都要说:“把她追回来,别让她去丢人现眼。”她不明白,自己哪里丢人现眼了。她长得又不丑,又没有干坏事。 她想让老师同学满意,可同学总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说她的坏话,说她这里不好那里不好,好像她浑身都是缺点。可是她连一点反击的力量都没有,她害怕,害怕别人讨厌她,更加造谣中伤她。她就是这么软弱,这么没出息。 “我不想这样,我真的好讨厌自己啊周静雅。”王卉忍了这么多年,终于崩溃了,哑声痛哭起来,“我真的好讨厌自己,我真的很没用。我不想这样。” 周静雅走上前,把她抱着。王卉背靠在吊桥栏杆上,眼睛哭红了,头发乱糟糟的。周静雅抱着她说:“没事的,你不用理那些人,他们都是坏人。” 王卉无助说:“可是我爸爸,我爸爸我不能不理他啊。” 周静雅说:“你爸爸也是坏人。” 王卉说:“我爸爸不是坏人,他是我爸爸。他养我,供我念书。” 周静雅说:“他打你,他就是坏人。” 王卉迎着风,泪眼朦胧说:“那我要怎么办?我没办法呀。” 周静雅只会说,说王菲是坏人,但其实他也没办法,所以他陷入了沉默中。 王卉说:“周静雅,你知道我干嘛喜欢你吗?” 周静雅说:“不知道。” 王卉说:“我喜欢周静雅,因为周静雅从来不去讨好别人。他很自私,只顾着自己,别人喜欢他就喜欢,不喜欢他就不喜欢。他不在乎别人看他,他理都不理别人的眼光。我也想像他一样,我做不到。” 周静雅又沉默。 河上风很大,王卉哭出来后,心情稍微好些了。周静雅拿纸巾帮她擦了眼泪。两人趴在吊桥栏杆上,看着河里的水流,王卉说:“周静雅,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软弱?” 周静雅说:“没有。” 王卉说:“可是也我觉得自己很软弱,我妈妈也说我很软弱,说我一点都不像她。” 周静雅说:“你还小嘛,而且在你爸爸身边长大。他那么凶。” 王卉说:“我觉得我太好人了,所以他们总是欺负我,觉得我不会还手,只会吃哑巴亏。” 周静雅说:“你也没法还手呀,你又不能打人。你学她们也讲坏话,她们脸皮厚,又不在乎。周鸿人家传她谈恋爱堕胎她都无所谓呢,还是整天高高兴兴。大家都说她是校霸,越说她还越得意,她又没父母管,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王卉失望叹口气:“要是谁那么说我,我早就跳河了。” 周静雅说:“所以你脸皮薄嘛。而且别人那样说,你爸爸知道了肯定要打你。” 王卉说:“脸皮薄不好,我也想脸皮厚点。” 周静雅说:“我就不喜欢脸皮厚的人呀,像死猪一样。整天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特别招人生气。” 王卉想到回去之后,爸爸还会用各种难听的话嘲讽她,类似:“你还会回来了?我以为你多有骨气,跑省城去找你妈了呢。”“我就知道你是个没出息的东西。”想到这些,王卉就不想回家。真的烦。 周静雅说:“你去省城找过你妈吗?” 王卉说:“我没去,就是有次吵架我说要去找我妈,然后他每次就拿这句来嘲讽我。我妈整天做生意到处跑,我根本找不到她,除非她来找我。” 周静雅说:“你爸真想让你去找你妈啊?” 王卉说:“不会的。他只是嘴上那么说说,我妈问他要抚养权,他打死都不给,说我妈没资格。我跟我妈走,他会气死的,又摔东西又是哭,还要打官司。” 周静雅说:“你家真复杂。” 周静雅见她衬衫纽扣掉地上了,帮她捡起来。她牛仔裙上的纽扣也掉了几颗,脚上的人字拖也扯坏了,穿上没法走路。王卉只好扔了鞋子,光着脚往回走。 周静雅说:“要不我背你吧。” 王卉想自己走,但是路太远了。酷暑天,太阳把地面晒的滚烫,地上的小石子硌的脚心疼,走了一段走不动,只好让周静雅背。她爬在周静雅背上,两人沿着街道往家走,家越来越近,心中却是茫然无助。感觉很累,不晓得要怎么办。 周鸿,还有几个女生不晓得从哪听到消息,跑过来看热闹。见周静雅背着王卉,周鸿脸色就很不好看。周静雅看到她们,也不打招呼,径自走过去,周鸿生气的骂了一句:“日你的妈。”转身跑了。 第13章 暑假 回家之后,王菲倒没再发火,只是脸色很难看,凶巴巴的,一连几天不说话。 反正回回都是这样子,明明没犯什么错,王卉也只能夹着尾巴做人,尽量不招惹他。等过一阵,王菲心情突然好起来,某天下课,面带喜色说:“县城新开了家酸菜鱼,咱们今晚不煮饭,去吃酸菜鱼吧。”王卉察觉他态度好起来,估计是把上次的事已经忘了。于是三个人又去下馆子,吃了一顿酸菜鱼,彻底言和。 日子又回到正常轨道,王菲每天上课,有空打打牌,偶尔说王卉几句:“好好念书,看你才考多少分,考个第一名有那么难吗?” 反正只要一考完试,总要把王卉说一顿。倒没动手打,但也说的王卉很难受。 他不太说周静雅。周静雅成绩比王卉差多了,但毕竟不是亲生的,不好意思骂,只说继续努力。偶尔两孩子考得好了,比如有一次王卉难得的考了次全班第一,周静雅也进了前十五,王菲便非常高兴的样子,一人奖励十块钱。周静雅跟王卉拿着十块钱买了大堆的零食吃。 周鸿讨厌王卉,成天在背后讲她坏话。她也讨厌周静雅,因为周静雅跟王卉好。 但是克制不了一个月,她又开始忍不住找周静雅玩,整天缠他,给他买吃的,送礼物,装作没事亲热的样子。周静雅不愿搭理她,怕王卉看到会不高兴,结果周鸿又跑去跟王卉道歉,要和好。 王卉很纠结,心里很讨厌她,不想跟她玩,但是被她缠着一直说好话,又抹不开面子。加上王菲跟周鸿的爸妈经常一起打麻将,关系很好,见两个孩子闹矛盾,都要说。王菲说王卉怎么不跟周鸿玩了呀,周鸿爸妈见到王卉也说你怎么不跟小鸿玩呀,还叫王菲带俩孩子去家里吃饭。王卉没法正面拒绝,心里又烦,一见到周鸿,就赶紧拉着周静雅躲。 幸好没烦多久,因为暑假马上来了。 暑假总是一年中最开心的时候,吃晚饭的时候,王卉就跟王菲商量:“爸爸,我妈昨天跟我打电话,让我暑假去她那过。” 王菲一放假就打牌,跟女儿也没啥相处,待在家里还闹得人烦,听她说去她妈那也就点头,一边吃菠菜一边扒米饭:“想去就去吧,那就让静雅一个人在家。” 王卉补充说:“我妈说让周静雅也去,天气热,一个人待在县城也不好玩。” 王菲停下筷子,狐疑地看了一眼周静雅:“他去?他去做什么?你妈又不认识他。” 周静雅忐忑不安。昨天王卉就跟他说了这事了,他是想去的,又怕王菲不同意。王卉替他说:“我妈知道他的,说反正暑假,一起去玩玩,开学了再回来。” 王菲想到他在家,自己两个人,还要折腾煮饭洗碗,收拾家务,也怪烦人的。他头一埋,继续吃饭:“那你就带他去吧。” 王菲一发话,两个孩子都高兴坏了。 最后一堂课一下,两孩子就回家收拾书包,装上家庭作业,带了几件换的衣服,准备去省城。没人接送,王菲也不送她,所以王卉要自己搭汽车。幸好她一个人搭过汽车,这次还有周静雅陪同,完全不寂寞。两人一路叽叽喳喳说话,兴奋地看着车外的风景。王卉从包里拿出一瓶可乐,一袋大薯片,呱唧呱唧,跟周静雅一起喝可乐,吃薯片。 吃完都困了,又靠在椅背上打瞌睡。 走高速公路,三个小时,就到了省城了。王卉她妈妈来车站接她们。王卉妈穿着连衣裙,染的黄头发,穿高跟凉鞋,人非常热情爱笑,见面就说带他俩去吃快餐,进了一家路边肯德基。 周静雅没钱,也不敢问,只是跟着王卉闷头吃。王卉妈关心女儿,一直拉着王卉问东问西,中间也问了周静雅几句,感叹这孩子生的好看,开玩笑说王卉:“你怎么还不如人家一个男孩子好看。” 王卉不太聪明,但在相貌方面一直很自信说:“我很好看呀,人家都说我好看。” 王卉妈说:“周静雅比你好看,他皮肤白,五官长得精致。” 王卉不服:“我也不黑,我五官也好看。” 她昂头问周静雅:“你说,我好看还是你好看?我妈你比我好看。” 周静雅私下跟她亲热,但是当着外人就很害羞,不好意思说话,低着头红了脸。王卉妈就笑,说:“你不要欺负人家,看你就霸道得很,是不是整天欺负人家男孩子?快吃饭吧,吃完咱们好回家。” 王卉她妈在锦城区买了个七十来平的小房子,房子很旧,但在热闹的市中心。进了门,一屋子客人,全是亲戚们。 王卉晚上才知道,她妈这次让她过来,是要商量一件事。原来她妈找了个对象,打算再婚,想征求一下女儿的意见。 王卉听了这个消息,非常失落,一下子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她妈笑着问她:“你想不想见见那个叔叔,要见的话,过几天我安排你们一起吃个饭。他那边也有两孩子,比你年纪小点。” 王卉沉默半天,摇摇头,说:“我不想见。” 她妈说:“你是不是不愿意啊?” 王卉想一想,她也没法不愿意。她跟了她爸,她妈一个人,总归是要结婚的,她不可能不让妈妈找对象。 可她就是不舒服。 妈妈要结婚了,肯定不能像现在这样关心在意她了吧。之前她妈还一直跟王菲索要她的抚养权,虽然一直不成功,但王卉也因此很爱她妈妈,现在看起来,她妈是要放弃她,打算另组家庭了。 王卉是小孩子,一不高兴,情绪就很明显:“你要结婚,关我什么事呀,干嘛让我见。我不认识他,我不见。” 她妈听她说怄气话,又看她那表情,就知道她不高兴,央着周静雅劝劝她。 王卉心想:原来她把周静雅也叫过来,原来是为这个呢,就是为了她要结婚,让周静雅帮她的忙,给我做思想工作,根本就是关心周静雅,想让周静雅过来玩。王卉感觉她妈心机真重,连自己都要算计,顿时更不开心,只想发脾气。 周静雅劝她,也不晓得咋劝,这事跟他又没关系,他也体会不来王卉的感受。 两人关在屋里,闷了一下午。周静雅坐在床上,王卉不说话,他也不晓得要说啥。他垂头丧气,感觉自己真不该来。 真的尴尬。 王卉她妈在厨房切水果,叫出去吃水果,她不出去。叫出去看电视,也不出去。到了五点多的时候,她妈又来敲门,说:“晚上咱们一起出去吃火锅好不好?收拾收拾换衣服吧,等一会凉快了就出发。” 王卉还是不动,皱着眉头,也不说话。 王卉妈悄悄招手,唤周静雅说:“你跟她说一下,让她换下衣服,一会咱们去吃火锅。” 周静雅拽了拽王卉的袖子:“你换衣服吧,待会你妈妈催呢。” 王卉生气说:“我不去吃,我明天就回家。” 这天晚上的火锅,应该是那个男人约的。周静雅听到王卉妈在外面打电话,说去哪哪哪吃。然而王卉一直在怄气,不肯换衣服,也不肯出门。到了七点多的时候还是没定下。王卉妈就在外面又给对方打电话,说:“算了,要不你们去吃吧,她不肯来,不去算了。” 对方说要开车过来接,王卉妈也说算了:“她怄气呢,还是别勉强了,改天吧。” 弄得很不开心。 本来说吃饭,结果王卉不去,所以亲戚们最后也都散了。外面电话一直响,王卉她妈一直在电话里跟人讲,讲着讲着又吵架了,声音大起来,好像在生什么气。王卉她妈恼怒挂了电话,开始下厨煮晚饭,炒了两个菜,电饭锅焖了米饭,煮好以后叫周静雅和王卉吃饭,说:“你们先吃,我有事情出去一下。” 她换了鞋,提了包包,锁上门出去了。 出去后一直没回来,王卉心想:他们肯定自己单独去吃火锅了。 果然,九点多,王卉她妈终于回来了,一身的火锅味儿,明显是去吃火锅了。 王卉不开心,但也没办法。 心里想一想,其实她也就是暑假见一见她妈,平常都在她爸那,她爸结不结婚,跟她又有多大关系呢?睡了一夜,叹口气,也就想开了。她要结就结吧,顶多以后暑假不过来玩了。 她跟她妈说了自己的想法,她妈挺高兴,说:“暑假还是一样来玩呀。人家很欢迎你,还说叫你一起吃饭,结果你不去,弄得人家很不好意思,还以为你生气。” 王卉撅嘴说:“我本来就生气。” 她妈高兴说:“那我们今天去吃火锅吗?他带他儿子女儿,你们几个正好见一见,以后结了婚,都算是你弟弟妹妹呢。” 王卉说:“我不去。我只是不反对你结婚,但我不想见他。见了又没什么话讲,多尴尬啊。而且爸爸知道我跟他们吃饭肯定会生气的,你们要吃就自己去吧,我跟周静雅在家煮饭吃。” 王卉她妈笑:“你这倔脾气,不吃也行。不吃还给人家省钱了,本来人家都准备了钱,打算给你拿点见面礼。” 王卉说:“你给他家的小孩拿见面礼啦?” 她妈说:“那当然,肯定拿了啊。你去吃饭你也要拿,谁让你不去。” 王卉气死了:“我就不去!” 那边几次相邀,让王卉她妈带她去吃饭,王卉愣是不去。不过人家也很有诚意,见她不去,便把见面礼包了个红包,让她妈带给她。此外还给她买了礼物,两个洋娃娃,两身新衣服。王卉见了钱和礼物,心情才好了一些,当即把新裙子拿过来试穿。她妈笑她:“这个势力鬼,也是见钱眼开。有骨气你别收啊。” 王卉愁闷了几天,总算又开心起来了。 第14章 新衣服 相比在县城,王卉在她妈这,简直就跟天堂一样。她妈脾气好,又不打她又不骂她,成天哄着。没事就带她去逛街,买了一堆衣服,什么短裤啦,背心啦,衬衫啦,裙子啦,打扮的跟个花蝴蝶似的,整天游乐场、快餐店、公园到处玩。她那边亲戚又多,除了她妈,还有小姨呀,舅舅呀,表姐表妹,经常又被她亲戚一群人带出去,整天玩的不着家。 周静雅就很尴尬了。他是外人,人家不邀请他,他也不好意思去。每天只好蹲在家看电视。王卉妈妈上班,家里就只有他一个人在,其实呆着很不舒服。屋里全是女人的东西,门口鞋架上摆满了高跟鞋,洗手间里放满了护肤品化妆品,客厅沙发上也经常放着女人的衣服裙子。周静雅不敢乱碰,生怕碰坏了,也不敢在屋子里随意走动,怕弄脏了弄乱了,只敢在沙发坐坐,浑身不痛快。 只要有人回来,准是热热闹闹一大群,王卉和她的阿姨啦,表姐妹,表兄弟,众人说说笑笑。周静雅去开门,就见王卉戴了个粉红色藤编的草帽,上身穿着露肩膀的系带衬衫,下身穿着牛仔短裙,系带凉鞋,脸上还戴了幅黑色墨镜。 她扭着腰,一只手托腮,一只手抚大腿,学模特摆了个酷酷的姿势,然后自己哈哈大笑,兴奋地把墨镜一摘,冲到周静雅面前炫耀:“怎么样?我的新衣服,还有我的墨镜,漂亮吧?” 自从到了省城,她天天都是这幅妖精样子,学成年人打扮。周静雅说:“漂亮。” “你看我的衬衫,是不是特别暴露!” 王卉开心说:“我觉得好暴露!我还是小学生呢,这样穿人家会笑我的。但我小姨非说这样好看,说漂亮女孩都这样穿。周静雅你觉得怎么样,是不是太成熟?” 她小姨在后头,一边关门一边插嘴说:“哪有嘛,这就是很常见的穿法。你老家带来的那些衣服太土了,多漂亮的小姑娘,穿的跟个农村的似的。就这样好看。” 周静雅也觉得她这样穿很洋气很好看。她四肢纤细,肩膀很瘦,线条平直,露肩膀露腿都好看。王卉听他说不暴露,便特别高兴,说:“其实还是有点暴露的,不过我不穿那种露胸的,我又没胸,就露一下肩膀和腿。可惜只能在城里穿穿,回学校不敢穿,会被同学们笑的。” 王卉很爱打扮,也很自恋,这点倒跟她妈一样。她跑到镜子前,对着镜子大摆pose,墨镜取了又戴上,欣赏自己的新装扮。她小姨提醒说:“别光照镜子,你给周静雅挑的衣服呢?” 王卉一跳,突然想起来:“哦!对呀!” 兴冲冲到沙发前去翻购物袋:“周静雅,我小姨还给你买了衣服。是一件t恤和一条短裤,你试试它能不能穿上。” 周静雅没想到王卉小姨还给自己买衣服,有些害羞,小声说:“还有我的呀?” 她小姨其实也尴尬。周静雅跟王卉一块来的,按理说,只带王卉玩不带周静雅,有点不太好意思。小孩子估计心里也会有想法。但周静雅又不是她的侄子,带出去,吃喝玩乐,买东买西,给他花钱吧,自己觉得舍不得。不给他花钱,让他干看着吧,也挺尴尬。所以只能不带他,心里不好意思,所以也就花了几十块钱,给他买身新衣服安慰一下。 “穿了试试看吧。” 她小姨笑说:“是小卉给你挑的款式。” 周静雅不晓得大人的想法,不过人家给他买衣服,他还是单纯的开心起来,一下子变成小男孩了。他满脸喜色地跟在王卉背后:“现在就要穿吗?” 王卉说:“当然现在穿呀,先试试合不合适,要不合适的话还要回店里去退呢。不过应该合适,我跟老板说了你的身高体重,他就给我拿了这个码。” 王卉笑嘻嘻,拿着衣服口袋,推周静雅进屋,说:“咱们去屋里试,把门关上。” 周静雅跟她太熟了,彼此的身体早就看光光,根本没啥害羞的。他麻利地脱了t恤牛仔裤,只穿个四角短裤,拿了新裤子就往腿上套,王卉叫住说:“等等,吊牌没剪!”又跑去找剪刀,把衣服裤子的吊牌剪了。周静雅接过衣裤换上。 “合身吧?” 王卉打量他的新模样:“穿上很好看。” 周静雅说:“合身的。” 王卉说:“衣服短不短呀?” 周静雅认真说:“不短,长了太邋遢了。” 出去照镜子,给她小姨看,小姨看了直笑,说:“果然人长得好看,穿啥都好看,穿个口袋,披块破布都好看。” 周静雅见王卉高兴,偷偷问:“你妈要结婚,你不反对啦?” 王卉是随遇而安的性子:“那我有什么办法,她的事她自己做主,我反对也没用啊。反正我也只能跟着我爸爸过。” 周静雅看她不很在意,也就不问了。 王卉整天赶时髦,她小姨还让她穿起高跟鞋。那种儿童高跟鞋,三五厘米的,还有那什么芭蕾鞋、绑带鞋。衣服不是露肩膀就是露肚子,裙子总在膝盖上,整天妖魔鬼怪的折腾。如此过了有半个多月,新鲜劲才算过去。因为八月份,外面太阳太大,玩久了也累,她妈让她收收心,在家做几天作业。 王卉也不爱做作业,整天在家里翻腾。 换上自己的新衣服,把她妈的化妆品掏出来,对着镜子给自己化妆。周静雅看见也闲不住,跟她一起玩。王卉拿了一只黑色的笔拔开,说:“这个是眼线笔。” 周静雅分不清眉笔和眼线笔,王卉说:“眉笔粗嘛,是画眉毛的,眼线笔很细,画眼线的。你看它头子。” 周静雅说:“你画,我看你是怎么画的。” 王卉很熟练,说:“先要往脸上抹一层粉。” 抹粉之前,还要抹什么保湿。粉一涂,一张大白脸子,王卉学了她妈的动作,对着镜子一笔笔画眉毛,撑着眼皮儿画眼线,又往脸上扑红色的粉:“这是腮红。” “这是修容,眼影和高光。”她拿了个化妆刷,脸上东刷刷西刷刷,扫来扫去。 最后抿嘴巴,给自己涂了个大红色的口红。 周静雅看她变魔术似的,感觉太神奇了,她怎么认得那么多粉啊霜啊,瓶瓶罐罐的。看她学习考试也没这聪明劲。 王卉偷偷告诉他:“我还打了个耳洞。” 周静雅将信将疑:“真的?” 王卉说:“真的。我自己打的,我小姨都不知道,你别告诉我妈。我妈不许我打耳洞,说会破坏运势。她迷信得很。” 周静雅好奇:“哪呢,我看看。” 王卉转头,耳朵露给他。周静雅凑近了,揪住她耳朵看,果然看到一个小孔。 周静雅说:“你耳朵上戴个塑料棍干啥?” 王卉说:“刚打的耳洞,戴上才不会长拢啊,不然白打啦。” 王卉化完妆,又把她妈的指甲油拿出来涂指甲。 这个周静雅会,高兴说:“我来给你涂。” 王卉说:“我要涂这个,这个红色好看。” 周静雅坐到床上去,兴致勃勃给她刷指甲油。刷完十个手指头,周静雅邀功:“怎么样?我刷的行不行?” 王卉反手,吹了吹手指,欣赏了一下:“还行。” 她伸出脚:“我脚指头也要染,脚上也要。” 周静雅见过王卉她妈涂脚指甲,感觉很好看,于是也帮王卉涂。他盘腿坐着,王卉把脚放在他腿上,周静雅拿着装指甲油的小瓶子,一点一点,把她每个脚指头都仔细地涂一下。只涂指甲盖。 王卉把刷了指甲油的脚穿上系带凉鞋,炫耀说:“怎么样?好看吧?” 周静雅说:“好看。” 王卉闲不下,涂完指甲,又找来卷发棒,插上电给自己烫卷发。 周静雅对女孩子的一切都感到新奇。 王卉长大了很多了。她进去了青春期,开始发育。周静雅看她炫耀自己刚买的内衣,那种类似抹胸的小吊带,里头缝了两块海绵,小女孩穿的,没有罩杯,没有钢圈,也没扣子,用个带子系在脖子上,打个蝴蝶结,得意地问:“漂不漂亮?”还把她妈的胸罩从衣柜扯出来,装模作样地试,给周静雅比划。 周静雅感觉她真的很自恋,跟个孔雀一样。 离开学还有十天,王菲打电话来催回去,王卉才恋恋不舍地跟周静雅收拾东西回家。高兴了一个暑假,结果作业没完成,回家被王菲一顿臭骂。王菲很生气,骂完王卉又打电话去骂王卉她妈,说她只知道带女儿买衣服,学的跟个妖精似的,作业都不做。拎起那大行李箱,把一箱子衣服全扔到院子里。 王卉不甘心,恳求说:“爸,都花了钱的,你就让我留着吧。” 王菲说:“花谁的钱?又不是花我的钱,谁让你买这么多衣服的?心思不放在学习上,只知道穿着打扮,你要上天了?赶紧把那堆垃圾给我拿出去扔了,再让我看见,我全给你烧了。” 衣服撒了一院子,王卉伤心的不得了,一边哭一边捡,感觉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舍不得扔掉,又不敢捡回家,只好哭哭啼啼的,全拿去送给了邻居李老师的小孩。把邻居小孩高兴的,围着她姐姐长姐姐短叫。李老师也觉得那衣服好看,也没说不让自己小孩穿啊,王卉又难过,又无奈,只是心疼的想哭。 浪了一个暑假,王卉仍旧穿回她的旧衣服,耳钉也不敢戴了,头发也不敢卷了,规规矩矩在家补作业。周静雅是个看客,蔫头耷脑的,也不敢说话。 第15章 打架 腊月的时候,她妈打电话,说要结婚,让王卉请个假去参加。王菲听见了严厉说:“不许去,人家结婚,你去什么去。好好上课。” 于是王卉也没能够去成她妈的婚礼。 王卉在她爸的管教下,胆小如鼠地活着,勉勉强强优秀着。小学毕业,她考了年级十几名,升入当地初中。周静雅成绩不好。考了五十多名。全年级一共才一百多个学生,可以说是很糟糕了。 王卉本还以为上初中就能摆脱她爸,没想到自己太天真。就在她升入初中这一年,王菲也调到了初中,仍然在她的学校当老师,而且有极大可能还是她的班主任。王卉极度失望,简直要充满悲愤,感觉这辈子都摆脱不了她爸了。 就在她以为生活会一直这样持续下去时,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入学不久,王卉开始听到一些闲言碎语,说她爸在跟班上一个女学生谈恋爱。那个女学生才初一,十三岁,跟王卉一样大。王卉觉得很不安,总觉得不太舒服。她不敢问她爸,怕会惹他发脾气,然而那些传言,仿佛都是真的。王卉发现他打牌的次数少了,倒是经常放学了还在办公室,找那女学生单独补课。 王菲这个人,年轻的时候长得还是挺俊,眉清目秀,大眼睛。王卉的漂亮有一半是遗传她爸。她爸这两年见老了,但没发福,一瘦长高个子,戴个眼镜,夹根香烟,在外人看来还是有几分斯文样子。当然只是在外人看来,实际王卉知道他一点也不斯文,还有点暴力倾向。 跟王卉妈离婚这些年,王卉知道他的私生活也并不干净,虽然没说交女朋友,但经常在外,彻夜不归,也不是仅仅一个打麻将能说的通的。王卉有时候听说他去哪里打麻将,但去寻他,却时常寻不到,人家都说他没去,王卉就知道他经常对自己说谎。有什么事需要对女儿说谎呢?王卉猜测,大概也就是跟他的私生活有关。王卉经常听说他的风流韵事。 但王卉不好意思问这些,也不好意思管。 只是没想到他什么时候跟学生好上了。 王卉经常一问她爸在哪,人家就说:“在办公室补课。”王卉暗暗去办公室找,果然在呢。那女学生穿着个宽大的校服,扎着个马尾辫,模样居然很清秀的样子,身材发育的也很好。王菲看起来倒是一本正经的,好像是真的在补课。 然而王卉充满狐疑,总觉得他们有见不得人的关系。 平心而论,王卉知道她爸不是对工作那么上心的人。以前在小学,经常都能请假去外面搓麻将,他哪有那心思给学生补课。然而王卉也不敢说什么,她害怕她爸会出事,也怕被人知道了会丢脸。 王卉其实是很敏感的人,她敏锐的发现了王菲的变化。首先是钱,王菲以前经常随手给她零花钱,最近却很少给了,说钱不够用,让她省着花。王卉听他班上的学生说,王菲经常给那个叫刘小敏的女生买东西,什么衣服啦,手链啦,那女生还拿到班上炫耀,说是王老师给她买的。班上同学听了又羡慕又嫉妒。 那个女生也认识王卉跟周静雅,见了他们就要跑上来,装作很熟的样子热情打招呼。王卉见了她就想起那些流言,就跟见鬼一样,满脸透着尴尬。 那会流行mp4,可以用来听歌看电影,王卉央求爸爸给她买mp4,王菲说没钱,等下次考第一名再给她买。然而没过多久,王卉听说刘小敏有个新的mp4,是王菲给买的。没过多久,王菲又给她买了部手机。王卉生气,告诉她妈,她妈不管王菲的事,说:“别管,随他去,你要手机回头妈给你买。” 王菲跟那刘敏的关系很不正常,班上的一同学一开始羡慕嫉妒,久了就开始说闲话,说刘敏是为了钱跟老师谈恋爱。有男生偷偷去校长那里告状,然而都没什么结果,王菲还是跟那女学生在交往,而且关系越来越密切。王菲天天跟那女生单独补课,甚至周末,王卉跟周静雅出去玩,王菲还将对方单独叫到家里。 王卉年纪还小,她并不懂成年人的事。迷迷糊糊只晓得王菲在跟一个女生交往,但并不清楚其中的细节。 有两个礼拜,那女生没来上学,大家都猜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有人偷偷传言说刘敏怀孕了。大家议论纷纷,把王卉听的也惴惴不安,心想:怎么会呀?她还那么小,跟自己差不多大。她只是个小孩子,王卉不相信爸爸会做那种事,以为那都是同学们造谣瞎传。 大家议论纷纷,王菲仿佛没事人似的,每天还是正常上课。那叫刘敏的女生再没来学校,家长把她书桌搬走,她退学了。 一个才念初一的学生,居然就退学了。 王卉心中隐隐有雷炸响。 她本以为这个人从此会销声匿迹了,没想到有一天,一群家长突然打到学校来,点名要找王菲。当时王菲正在上课,几个中年人,有男有女,一起冲进教室,大叫大嚷,揪着王菲殴打。学生们吓得全躲到一边,全校老师都赶过来劝架,劝不住。这些人分别是刘敏的舅舅、姨夫、姑父、舅母等人,还有一些亲戚邻居,总共十多个人,声称王菲□□学生,气势汹汹要抓他去坐牢。 王卉听到消息,冲出教室,周静雅跟在她后来,飞快地跑去。到了那教室门口,王卉就吓呆了。只见王菲被打的鼻青脸肿,牙齿打掉了,满嘴流血,头发被薅掉一大把,眼睛也碎在地上。王卉吓得大哭了起来,叫道:“爸爸。” 王菲经常打她,她怕王菲,然而小孩子的本能,那是她爸爸。看到爸爸挨打受伤,她就要哭。她捂着嘴,恐惧的眼泪流出来,心碎地叫:“爸爸,你们别打我爸爸。不要打我爸爸。” 那几个中年人指着王菲大骂□□犯,要让他坐牢。王菲也怒了,不承认此事,抹着嘴边的血说:“你们有什么证据?说话要讲法律的,不要胡说八道污蔑人。”跳起来和他们对打,双方抄起了桌椅板凳,满教室砸的乒乓乓乓。 王卉哭,周静雅怕桌椅板凳砸着她,只能拼命抱着把她往教室外拉:“这是他们大人的事,你让他们大人去解决吧。” 王卉哭说:“那是我爸爸。他们那么多人,他们要把我爸爸打死了。” 周静雅紧紧拽着她,不让她上前去。 教室里打的不可开交,一个中年女人叫:“有种的上派出所去!” 王菲说:“去就去,老子怕你。” 王菲面子丢光,也不顾形象了,跟对方去派出所。王卉心慌了: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要去派出所?难道爸爸要坐牢?王卉周静雅赶紧跟着他们去派出所。 派出所又是大闹一场。家长说王菲□□,王菲说没有,警察和稀泥,不给立案,只调解说:“□□要有证据啊,有没有□□?过去这么久了,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女儿被他□□?”家长一口咬定是王菲□□,然而拿不出证据。 一个女人坐地哭起来:“这孩子才十三岁啊,现在怀了娃娃,以后可咋办。” 双方一直在派出所纠缠到天黑,最后不予立案,还是出来了。那一家人哭哭啼啼,灰头土脸,闹着要自杀。王菲也没好到哪里去,满脸都是被打的乌青,头发上也是血,黑眼圈一直垂到脸上。 王卉跟周静雅在派出所门口一直孤独地等到天黑,总算见到王菲。 他的表情可怕至极,好像一个杀人犯。王卉哭都不敢哭,也不敢说话。周静雅拽着她,跟在王菲背后回家,远远隔了十多步的距离,因为恐惧,不敢挨太近。 到家之后,王菲就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的发着呆,也不开灯。王卉擦擦眼泪,去外面开煤气灶,煮晚饭。 有别的老师过来关切,问:“没事吧?怎么样?警察怎么说?” 也有一些老师,知道原委,不屑再打交道,远远地关上门,避开他们。 第16章 变故 炒了两个菜,摆上桌,然而一点吃饭的气氛也没有。王卉看王菲脸上乌青着,几乎又要哭了,说:“爸爸,要不咱们去医院看看吧。你都流血了。” 王菲面无表情,呆滞坐在那:“没你的事。” 王卉说:“爸爸,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王菲样子十分颓废,好像遭受了巨大的打击,说:“不要管我。” 他坐了一阵,也不吃饭,也没有洗漱,直接倒上床睡觉。王卉跟周静雅默站了一会,听到床上传出了鼾声。 王卉也没吃饭。 发生这种事,哪里吃得下。王卉想到到派出所,心中就慌。她想爸爸是不是干什么坏事了,会不会被警察抓去坐牢……她不知道爸爸做什么坏事,但她不想让爸爸坐牢。 周静雅比她更不安。一晚上都没说话。两人肩并肩站在灶台洗碗,彼此都沉默,走廊灯光昏暗,照着人心事重重无精打采。 夜里,躺在床上,周静雅就听到王卉在哭。她声音很小,没哭出声,只是吸鼻子,拿手抹眼泪。周静雅对王菲没什么感情,也说不上伤心,然而王卉的哭泣让他感觉很压抑,喘不过气。 王菲请了一周假,没去上课,天天去医院换药。然而这件事很快传的全校人尽皆知。那刘敏的家长并没放弃,三番五次到派出所控告,一定要给女孩讨个公道。王菲也三番五次被民警招去问话。 他一口咬定跟女孩没关系,所有事情,一概不知。哪怕家长拿出了手机mp4等证据,他仍不承认。这个案子最终也没能起诉,悲愤的女孩家长被民警打发走了,王菲仍然回到学校继续上课。 他不料,这一切并没结束。 刘敏家人见派出所不立案,而王菲没有受到任何处罚,仍然回到学校,大是愤怒。然后这天又纠集了村里熟人邻居,几十号人,其中女孩舅舅手里拿着斧头,冲到学校要砍人。王菲被子斧头砍中手指,吓的狂奔逃命,血滴答滴答流了一路。那家长豁出去了,不要命追着他砍,王菲躲回宿舍,把门反锁,家长在外面拿斧头砸门。全校师生目瞪口呆,没一个敢上去帮忙的。那家长当众放话,只要王菲在学校教书一天,他们就不会罢休,一定来砍死他。 学校报警,派出所民警出动,将家长驱散,为首行凶的人以寻衅滋事、扰乱社会治安罪拘留十五天,还罚款两千块。女孩家境不富裕,孩子出了事,公道讨不着,恶人逍遥法外,自己家人报仇却被拘留罚款,对王菲的仇恨已经不共戴天。人在号子里,家里人都还在放话,说出来后要把王菲给弄死。 王菲想让派出所能帮他,让那人去坐牢,然而派出所不干。十五天后,那女孩舅舅又放出来了,出来第一天就又提着斧头来学校要砍人,王菲躲在家里不敢出,打电话叫警察,又把那人拘留去。 那家人跟王菲杠上了。 天天都有人来学校闹事,王菲课没法上。校长为了息事宁人,只能将他开除。 王菲是捧铁饭碗的人,这么多年来一直做老师,早已习惯了体制内安稳的生活。他一无所长,又不能吃苦,离开学校,根本找不到谋生之道,连养活自己都办不到。王菲一时间整个人都崩溃了。 连带着崩溃的还有两个孩子。生活陷入了一团糟,连明日的衣食都够不到。 王菲带着两孩子搬家,逃离学校宿舍,回到县城居住。那刘敏的家长仍不放过他,一定要让他罪有应得,要看他遭到报应。天天来家门前闹,往门上泼猪血,写大字辱骂。王菲一家子成了过街老鼠,以前的熟人再不搭理他,邻居见到他一家人,也都避之唯恐不及。因为听说了他的事情,大家背地里指指点点。 王菲放下一双孩子,独自逃到老家乡下。刘敏的家人开起两辆面包车,轰轰隆隆追到乡下,王菲没料到他们这么凶狠,锲而不舍追到老家。他被一圈人围在老家,逃命躲进了猪圈里。那穷乡僻壤,警察也叫不来了,王菲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崩溃绝望,一根绳子上吊自杀。 王卉跟周静雅待在县城家里。这半年来,刘敏家人闹事,两个孩子都被吓的魂飞魄散,几乎连门都不敢出。到教室上课也被全班同学议论指点。家门口天天有人堵,那些人见了他们就问王菲在哪。王卉起先还吓得哭,后来就有点麻木了,见了人问王菲心就打颤。 这天晚上,王菲跟她说,县里不安生,要去乡下躲一阵,让她跟周静雅好好在家,按时上学,自己煮饭吃。王卉心想这样也好,便点头答应。当天晚上王菲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连汽车都不敢搭,星夜走路逃回了老家。王卉打着手电筒送他出门,看她爸像条亡命的野狗,心里茫然又忐忑。王菲离开后,她忍不住哭了。 周静雅陪着她。两人在床上搂了一块,王卉哭的眼睛红肿,眼泪滔滔不绝而出。周静雅一直安慰她说没事。 第二天,刘敏家人来闹,没找到王菲。 他们不知道哪里得来的消息,说王菲逃回了乡下,于是开车追到乡下。王卉从邻居口里听见刘敏的家人去了乡下,吓坏了,赶紧叫上周静雅,两人狂奔至汽车站买票,下了汽车又飞奔,回到村里,就看到门前闹嚷嚷,围着许多人。有刘敏的家人,还有村里邻居,大家议论纷纷说:“死了死了。” “怎么死了?” “上吊了。” 王卉愣愣的,回不过神来:“谁死了?” “你爸死了。” 王卉怀疑自己听错了,或是这些人说错了:“我爸……死了?” 的确是王菲死了。上吊的地方是靠墙的猪圈。他为何躲到猪圈里,大概是以为这里不会被人发现。猪圈里刚好有一盘旧麻绳,他站到隔圈的石栏上,把绳子挂上顶梁,然后把脚一蹬。 死状有点凄惨。倒不是因为吊死鬼吓人,而是因为在上吊前,他已经有三个多月没理发,而且一星期没洗头。那头发油腻腻乱蓬蓬,长的跟狮子狗似的。脸上胡子拉碴,加上长时间的睡眠不足,精神不良,以致肤色铁青,脸颊眼眶瘦的同时凹显下去,看起来相当落魄。哪还有生前站在讲台时那英俊潇洒,风度翩翩,迷倒女学生的样子。 王卉几乎有点认不出那人是她爸。 王菲的尸体被放下来,大家指指点点,也不知道怎么办。村民说:“逼死人了。”要报案,刘敏家人说:“他自己上吊的,跟我们可没关系,轮不到我们承担责任。” 理也确实是这样。 王菲罪有应得,又是自己上吊,怪不得人。 于是打电话报警。 警察来了,开始调查取证。 人是自杀的,不追究任何人,只是做一下记录和相关笔录,然后就是处理善后,把尸体带回去,联系殡仪馆来处理。 王卉此时没哭了。她整个人已经完全呆滞了,感觉像做梦似的,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因为她是王菲的女儿,所以警察也找她问话,询问她有什么什么亲戚。 王卉跟她爷爷奶奶感情不好,此时只能想到她妈,但她妈在省城,而且已经离婚了,也不适合出面。最后还是联系到她大伯来帮忙,料理后事。 两个小时后,她大伯赶到,拿了一包烟,满院子地散发,说了一通客气的话。刘敏的家人见事件已了,一群人坐上面包车,很快开走了。殡仪馆的车开过来,警察也上了车,王卉跟周静雅上了她大伯的车。启程时已经是下午。 王卉坐在车上,一路不说话。 周静雅也不说话,只是不安地低着头。王卉大伯注意到他,说:“哎,这小孩是哪来的?怎么没见过?”旁边是和他一起来帮忙的同事,说:“这应该是王菲收养的那小孩吧?” 她大伯跟王卉找话:“他叫什么名字?” 王卉脸色疲倦地回答他:“周静雅。” 她大伯说:“嗬,怎么取了个女孩名字。” 周静雅是怕生的,见了陌生人几乎不说话。王卉大伯评价说:“他还挺害羞的。” 王卉怎么也想不到爸爸会死。 她从小就跟着王菲,某种程度可以说相依为命。不管他脾气怎么不好,怎么教训她,父女关系怎么不好,王卉都知道,那是她爸爸。爸爸是她唯一的亲人。 现在王菲突然死了,她感觉非常茫然。 她迷茫,周静雅比她更迷茫。本来以为有王菲收养他,不用当孤儿,没想到又成了孤儿。他不敢说话,几乎要疑心自己是个扫把星,身上带了什么诅咒。 不然怎么会身边的人接二连三的死。 回到县城,已经是天黑了。 大伯怕王卉伤心,不让她去殡仪馆,将她和周静雅送回家里,他要去派出所那,还有些后续的事情要办。 这天晚上刚巧又停电,屋子里黑咕隆咚。一整天没吃饭,肚子饿的咕噜直叫,王卉却没有煮饭的心情,只是坐在床上发呆。过了一会,她走出门去公用电话亭,给她妈妈打了电话,说了这件事。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妈说:“你先在你大伯家呆着,我过几天就回来看你。” 王卉点点头,挂了电话,心里还是迷茫。 周静雅从抽屉里找出几根蜡烛,用打火机点亮,然后去厨房打火,往锅里加水,想煮点饭吃。此时他的心非常不安,他需要做一点事来分散自己的忧虑。 他知道王卉是给她妈妈打电话去了。 然后呢?她妈妈会过来,把王卉接走吗?那他要怎么办?王卉的爸爸死了,但她还有妈妈,而且是亲的,可是他没有妈妈。他的妈妈早就死了。 他怎么办。 他不敢问王卉。 王卉她爸死了,她不用再跟着爱打人的爸了。她妈妈那么疼她,她只是伤心一下,马上就要掉进福窝了。 只有自己最倒霉。 第17章 担忧 周静雅头一次主动煮饭。 以前都是王卉煮,他只是帮忙剥一剥大蒜,削一削土豆。大多数时候都是站在一边看。今天有些不同。他把米饭在电饭煲里蒸熟,把土豆切成丝,炒了个菜。 两人站在灶台前,对着这一锅白米饭,一碗土豆丝,都觉得食不甘味,难以下咽。正低了头一言不发,没滋没味的数着米,王卉她大婶过来了,打着手电,叫她去家里吃饭。王卉看了一眼周静雅,低声说:“还有他。”她婶说:“一块去吧。走吧走吧,都去我家吃饭。” 大婶家热闹,堂兄弟们都在,也没有停电。吃了顿热闹的晚饭,王卉呆不自在,要回去。她大婶家今天本来就有客人在,房间睡不下,也就答应,又派了个堂哥,打手电筒送他俩回去。 王卉成了哑巴,无精打采,也不说话。点起蜡烛,两人默默地打了盆水洗脸,刷牙,洗脚。洗完过后,王卉披头散发,有气无力对周静雅说:“我回房睡觉了。”换了睡衣,直接倒上床,蜷进被窝。 因为家里房子不够住,平常周静雅都是睡沙发。王菲的屋子倒空着没人住,周静雅却也不敢去睡,默默打开立柜,抱出一条毛毯,铺在沙发上,然后也蜷进了毛毯。这是深秋了,窗外吹进凉风。 周静雅睡不着,月光照进屋,他在想王菲。王菲死了,他会变成鬼吗?他还会回来吗?这屋子里到处都是他的气息。 周静雅从来没想过死的问题。他经历过母亲的死,不过那时还小,不懂得什么。他没心没肺,对死的感觉就只是怕,怕鬼。他担心王菲变成鬼,找他索命。 他在恐惧中入睡,迷迷糊糊,便做起噩梦。他梦见王菲变成厉鬼,狠狠掐着他脖子,说他扫把星:“都是你害死我的。” 他战战兢兢说不出话,喉咙被紧紧扼住。他大声喘气,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开。满头大汗地醒过来,只看到月光,屋子里寂静如死,心跳的咚咚咚响。 寂静之中,只听到里屋王卉翻身的声音,床板嘎吱嘎吱,充满焦躁。 周静雅怀疑她也没睡着。 果然,不一会,王卉出来了。她站在卧室门口,穿着睡衣,披头散发,怀里抱着个方枕头,眼神带着明显的疲倦。 “周静雅。” 她语气弱弱的,有种说不出的可怜委屈,好像在央求他似的。 周静雅说:“你没睡觉啊?” 王卉说:“我睡不着,你怎么也不睡啊。” 周静雅说:“我刚做梦了。” 王卉蹴着拖鞋,咵嗒咵嗒走到屋子中间来,愁眉苦脸说:“那挂钟滴滴答答太吵了,吵得我头疼。烦死了。” 周静雅抱着毛毯坐起来,看了看墙上的挂钟。钟表的走针咔嚓咔嚓,果然很吵,周静雅之前没注意到。 王卉抱着枕头,指墙上说:“你帮我把那个钟表取下来吧。” 周静雅揭开毛毯下地:“好。” 王卉搬了凳子,给他扶着,周静雅踩到凳子上去。结果还是不够高,王卉又去又把桌子移过来。周静雅站上桌子,在王卉的帮助下,小心翼翼把挂钟取下。 挂钟咔嚓咔嚓,吵的人烦。王卉想把这玩意砸了,周静雅说:“不用砸,把电池抠下来就好了。”打开电池匣,取下电池。 果然不响了。 王卉不想一个人回房间,觉得孤单害怕。她抱着枕头,坐到周静雅睡觉的沙发上:“我想要我的洋娃娃。我的洋娃娃被爸爸给扔了,他说我装小公主,不成熟,整天收拾那些没用的。可是没洋娃娃我睡不着觉。就是睡不着啊。” 周静雅说:“回头让你妈妈再给你买洋娃娃嘛。” 王卉两眼无神,呆坐了一会:“周静雅,我睡你的沙发好不好。我感觉床太大了,翻来翻去的。我想睡沙发。” 周静雅说:“那你睡嘛,我去睡你的床。” 王卉脸色苍白说:“可是沙发我也睡不着。” 周静雅听出了她话中的脆弱。 其实她不是嫌钟表太吵,也不是嫌里屋的床太大,她只是睡不着,或者害怕不敢睡。 周静雅不知道该怎么办,王卉突然转头问:“你睡沙发冷不冷?要不你跟我一块去睡床吧,我一个人害怕,总是想到爸爸。” 这一句才是王卉坐在沙发上真正想说的话。周静雅是男孩,她不好意思叫人家陪她睡觉,可是她太害怕了,还是忍不住开口:“床上宽敞一些,沙发上硬。” 周静雅其实也很害怕。他刚做完噩梦,心有余悸。答应了一声:“好。”他抱着毛毯,进了王卉的房间。 王卉说:“不用拿毛毯,你盖我的被子好了。我被子很厚的。” 周静雅把毛毯塞回柜子里,跟王卉进了同一个被窝。两人几乎是同时伸出手,把对方紧紧搂着。周静雅咬紧牙关打了个寒噤,四肢也痉挛了一下。 王卉小声说:“周静雅,你怕不怕?” 周静雅说:“怕。我刚才做梦,梦到你爸爸。” 王卉说:“我也怕,我不敢闭眼,一闭眼睛,满脑子都是他。” 周静雅一向是个没心肝的,这会不晓得怎么,生出一点男子气概来。他觉得自己虽然不中用,但好歹也是个男的,有义务保护王卉,便紧紧的将她搂着,说:“咱们一块睡,不要怕。” 两人挨在一块,像两条狗儿似的蜷缩着,总算没有那么恐惧。王卉渐渐睡着了。 周静雅也睡着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看到窗子外面天已经大亮。 周静雅坐起来,掀开被子,揉揉眼睛,抬头问王卉:“你昨晚上做梦了吗?” 王卉跟他一样的姿势,也掀被子揉眼睛,说:“没有。” 周静雅说:“我也没有。” 王卉下了床,屋子有点潮闷。昨夜为了点蚊香,把窗子关了,空气不太流通。她走到窗前,把窗户打开,让风进来。 她满目迷茫,打量了一眼外面的世界。 窗外的那棵梧桐树仍然伫立着,金黄的叶子被风吹的飒飒作响。邻居家的猫跳到窗台上来,卷着尾巴喵喵叫,冲她索要食物。邻居在煮饭,锅碗瓢盆敲的叮当响,街道上隐隐有人说话,谈论菜市场的蔬菜和肉价。“今天的肉便宜一点呢,而且新鲜,多买点吃。”“好嘞好嘞。” 一切都跟平常一样。 妖魔鬼怪退去,天仍是朗朗的晴天,世界仍然是吵嚷热闹的世界。 王菲死了,地球该怎么转还怎么转。王卉想开了一些,爸爸死了,她该怎么活还得怎么活,其实没有什么变化。 她打起精神,准备做早饭。先烧一壶开水,升锅子煮粥,煎两个鸡蛋,炒点土豆丝下饭。周静雅在叠被子,王卉叫他:“周静雅,你把衣服换了,吃了早饭我洗衣服。看还有什么要洗的,一并找出来。” 周静雅一边扫地一边答应:“知道了。” 她婶子又派了堂哥来,叫他们去吃早饭。王卉觉得人家家里来了客,顿顿都去吃没意思,她会煮饭。王卉跟堂哥说早饭已经煮好了,死活不肯去,她堂哥劝不动,只好回去交差了。王卉把饭摆上桌子,跟周静雅一块吃饭。 吃完饭,开始收拾屋子。王卉打开衣柜,把爸爸的东西都找了出来。死人的东西需要处理了,不然放在家里阴气重。 周静雅帮她的忙,把一些王菲的衣物,鞋袜,书本之类的,全收起来,装进个大纸箱。这些东西都要拿去焚烧掉了。 周静雅蹲在地上,一边清理这些垃圾,一边忐忑问:“你以后要去哪儿啊?” 王菲死了,王卉的安排自然是接下来的大事。 然而王卉摇摇头,无奈说:“我也不知道。我妈妈结婚了,我也不晓得去哪儿。” 现在想这些都为时过早。这学期已经开学很久了,她也不可能转校。听说去外地念书户口之类的也很麻烦。 周静雅犹豫了一下,不安地说:“你会不会把我一个人丢下啊?” 他目光有些虚弱可怜。王卉知道他的担心,低了头小声说:“不会的,如果我妈要带我走,我会跟她说,尽量把你也带上。不然你一个人怎么办呀。” 周静雅知道这种事不一定,不过听她这样说,心里还是安慰了一点。 旧物灰尘大,王卉找了个口罩来一人一个戴上,继续打扫。东西全部整理装好,放到王菲屋里,然后把地上垃圾清扫掉,地拖一下,桌子沙发的灰擦一擦。 第18章 安排 接下来几天,王卉跟周静雅都请了假,没去上课,在家收拾,等待王菲的丧事。 这些事小孩子也不懂,都是她大伯在办。乡下的习俗,只有老人去世才算喜丧,需要请客,吹吹打打,召集亲戚朋友吃一顿。年轻人或是小孩子死,都算夭折,所以不能请客,只是自家人找地方安葬了。归葬的地点,还是王卉老家乡下的祖坟。人是火化了的,因为火化方便,一个骨灰匣子就装下了,不用买棺材,还要请人帮忙,抬来抬去。 王菲的那些衣服、常用物品,也用车拉到乡下,带到坟前烧了。办事的当天,王卉她妈赶了回来,在坟前指指点点,说王家这祖坟风水不好。本来是下葬,回程一路倒跟旅游似的,一行人的话题转移到风水上来了,说这这哪个山头风水好,哪哪风水不好,还讲起了鬼故事。 回到县城,一家人,加上亲戚朋友过来帮忙的,一块去县城的饭店吃了顿饭。 她爷爷奶奶在席上,全程黑着脸不说话。王卉她妈,跟她大伯家的关系也并不很好,所以吃完饭就散了,回王菲家睡觉。 这房子,两室一厅,一共七十多平米,还是王卉她妈以前住过的呢,不过有些旧就是了。家具都发黄,地砖也变了色。王卉她妈到处检查了一下,厕所有点朽了,厨房看起来也很狭窄,好在家用电器什么的都齐全,住人还是没问题。 “回头我把这厕所门找人修一修吧。还有这厨房的地砖,太旧了,换一换。” “水电没问题吧?” 王卉见了她妈,安全感便高了很多,母女俩说着话。晚上,周静雅一个人睡王卉的屋,王卉她妈带她睡王菲的屋。王卉说害怕,她妈淡定说:“不就是个死人,就不会从坟里跳出来,你害怕什么。” 王卉听她妈这么说,果然也就不怕了。 他们母女俩,钻在被窝里,聊了一夜。王卉她妈问她王菲的事,王卉讲了一些这些年跟爸爸的生活。王菲脾气不好,爱打人,不过对她还行,没有太苛刻。 王卉她妈则说起了当年离婚的种种缘由,反正就是说王菲这人不好,怎么怎么打牌,怎么不上进,怎么找女人乱搞。她怎么忍无可忍,愤而离婚,出去打工挣钱了,又怎么想女儿,回来又想复婚。然而终究还是没用,最后又离了。 “妈妈对不起你。” 何美芸搂着女儿说:“妈妈没有照顾好你。” 王卉从母亲身上体会到了难得的安全感。她靠在妈妈怀里:“我没有怪你。” 她妈问:“你爸真的跟那个女同学搞?” 王卉听她说的这么直白,羞得厉害,红了脸说:“我不知道。” “都是人家传的。” 她妈说:“真看不出来啊,还有女学生看上他。不过他也活该,谁让他去招惹那小女孩的。人家还在读书呢,一点原则都没有,不被人打死才怪。” 王卉不解说:“妈,你很恨我爸爸啊?” 她妈说:“我懒得搭理他。” 王卉说:“可你们不是夫妻么?一个床上睡过觉。你们还生了我,怎么会没感情啊。” “你不懂。” 妈妈叹了口气,摸了摸她脸:“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什么夫妻感情啊,那都是假的。哪对夫妻不吵架,世上又有几对夫妻是真恩爱。离不离婚,主要看忍不忍得。有的人能忍就凑合着过一辈子,有的人不能忍,就干脆离婚了。” 王卉问:“那你现在找的那个男的呢?也是这样吗?你跟他也没有感情吗?” 她妈说:“感情,一般般吧。都是有儿有女的人了,谈什么感情,不过就是找个伴,凑一块过日子而已。我们该不是要吵架。” 王卉感觉很失望,说:“我以后不结婚。” 她妈笑:“胡说什么呢,你怎么可能不结婚。” 王卉认真说:“我不想结婚,结婚一点都不好,结了还要离。” 她妈说:“也不一定啊,也有人不离婚。” 王卉说:“不离婚也要吵架。感情再好,呆久了就腻了,男的都想去找新欢。” 她妈抱着她:“别胡说。” 王卉心想:妈妈说的都是真的。男人都是那样,婚姻也没丁点意思。以后她再也不要谈恋爱,也不要跟任何人结婚。 何美芸想带王卉去省城。可是这学期已经过半,去了没法入学,而且户口的手续也相当难办。王卉还想让周静雅一起去,何美芸当即反对,说:“这个不可以。我只能照管你,没法照管他,而且你知道,我现在结婚了,那边还有两个孩子。我不可能只考虑你。光你一个我就已经很难办,我不可能管他。” 王卉担忧说:“那周静雅怎么办呀?他又没爸爸妈妈,他一直跟我在一起。” 何美芸说:“那我管不着。我又不是做慈善的。” 王卉放不下周静雅,说:“周静雅不去,我也不去。” 她妈就奇了:“你怎么非要那小子啊?她是你男朋友,你在跟他谈恋爱?” 王卉生气了,红了脸说:“我没有跟他谈恋爱!周静雅没爸妈,我之前答应他,要带他一起的,我不能食言。” 她妈瞥她一眼,啧啧说:“看不出来,你还挺讲信用的。” 何美芸其实也不好意思把周静雅丢下不管。毕竟周静雅之前一直是王菲在养。可都让她接管,她也没那么大能耐。加上王卉转学的事情一直办不下来,最后只能让她继续在这读书,先把这学期读完再说。王卉一向个性比较独立,做饭家务也样样都行,何美芸给了她一张卡,每个月给她打生活费,让她自己照顾自己。同时给她爷爷奶奶,她大伯大婶都打了招呼,让平日帮忙照看。 这样安排其实是最好的。 王卉她爷爷奶奶,她大伯大婶也不赞成何美芸把孩子带走。本来王菲就这一个女儿,何美芸又是再婚的,她把王卉带去算什么?王卉爷爷奶奶虽然不喜孙女,但也讲规矩。王卉怎么样都是王家的人,不能跟了她姓何的去。她爷爷奶奶甚至还想让她大伯把王卉收养过来,不过她大婶不愿意,王卉也不愿意,何美芸更不愿意。最后只能都妥协一步,王卉还是住她自己家,不过她妈要给她出生活费,她大伯要负责照管监护。 这样,周静雅也可以继续住在王菲家,不用另外安排。她妈,她大伯,她爷爷奶奶,各方都同意,包括她跟周静雅,也都接受,于是便定下来。何美芸一个月给她一千块钱当生活费。 何美芸找工人来,把家里的厕所门,厨房瓷砖,需要换的换了一下,又添了几样家用电器,洗衣机、以后不用手洗衣服。买了个厨房的微波炉,她上学时间忙没空煮饭,这样热剩饭剩菜方便一点。另外还花大钱买了个小冰箱放在家,主要也是为了方便女儿的学习生活。 何美芸教会她这些电器怎么用,又叮嘱了一堆。临走时,又带她去买了衣服,买了一大堆水果和零食。 “你真的一个人住不怕吗?”何美芸反复跟她确认,“你要是怕,不想一个人住就算了,我想办法接你去省城读书。” 王卉低头说:“转学又办不了,我爷爷奶奶大伯又不同意我迁户口,不肯去派出所证明。你在省城那边又有老公孩子,我也不想过去跟他们一起生活。算了,我还是就在这边读吧。反正在哪都一样,还不如自己单独住开心。我不用去大伯家,也不去你那,我有钱就行了。” 女儿就是这样,有想法,又倔。她妈叹了口气,无奈说:“放心,我按时给你打钱。” 王卉落寞地点了点头。 第19章 口无遮拦 那天送别何美芸,周静雅跟在王卉身后,同她回家。一路上,王卉前所未有的沉默,周静雅感觉到她的情绪,也沉默,一言不发,低着头,像条尾随的流浪狗。 王卉在哭。 她一边走,一边抬手抹眼泪,鼻子里发出吸气的声音,手往裙子上揩,脚步跟着哭声有节奏地起伏。周静雅盯着她背影。她那天穿着一条红色波点的白裙,平底凉鞋,短发扎着小马尾。周静雅恐惧,忐忑不安,很害怕她会离开自己。 自从王菲死后,周静雅好像变了一个人。 或许是害怕。他怕王卉会跟了她妈妈去,抛弃他,害怕自己再度变成无依无靠的孤儿。他下意识地主动讨好王卉。 他变勤快的起来,每天回了家,不用王卉说,就进厨房煮饭,先把米洗净了,搭进电饭锅,按下煮饭开关,然后开始弄菜。平常上课忙,都没有时间炒菜,家里常买着一些耐存放的蔬菜,土豆胡萝卜,青椒黄瓜之类的,一顿饭炒上一个素菜,就是他们每天的伙食。 以前这些琐碎事,都是王卉做,现在,周静雅也开始学着切菜了。把土豆刮皮,切成细丝,黄瓜切成片,用盐腌了码好,胡萝卜青椒切丝。王卉怕他不会弄,伤着手,后来看他做的熟练,也就交给他了。他切菜,王卉会处理下一步,把土豆丝、胡萝卜青椒下锅炒,把黄瓜加调料凉拌。她做的时候,周静雅就在旁边看,跟着学,慢慢的也学会炒菜了。有时候不用王卉他自己就把饭煮好。 家里有个洗衣机,洗衣服比较方便一点。周静雅也学会自己洗衣服,洗鞋子。他爱干净,每天打扫卫生,擦桌子拖地、整理抽屉,像个小男仆一样忙来忙去。王卉看出他的变化,也猜到他突然性情改变的原因,安慰之余,也不免有点心疼。 “周静雅,你不要打扫了嘛,过来看一会电视。” “周静雅,你不要洗碗,等一会我来洗。” 周静雅嘴里说着:“哦。”实际还是把地扫了,把垃圾倒了碗洗了。他突然勤快懂事起来,倒显得王卉整天懒惰了。 周静雅这时十二岁。十二岁的周静雅,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外貌的变化是一方面,他长高了,由清秀白皙的小男孩,变成了个清秀白皙的少年。然而不知是怎样的潜移默化,他性子成熟起来。周桂芳曾遗留给他的烙印,比如小气、别扭、自私,在时光的清洗下越来越淡,只留下一些很表层的东西。比如沉默。 越长大越懂事,他性格也越来越内向。他明显的不像小时候跟王卉那样话多,无所顾忌。他长大了,知道顾忌人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怎么礼貌的待人接物,避免被人说闲话。学会掩藏心事,不再毫不保留向他人敞开心扉。 大家都说,周静雅变了,变得成熟大方,讨人喜欢了。他以前只跟王卉亲近,现在学会了跟其他人相处,不再像一只蜷缩起来的,讨人厌的刺猬。 王卉很快习惯和周静雅两个人的日子。有什么活一起干。家里的事情商量着来。因为家离学校近,学校食堂蒸饭不好吃,所以王卉跟周静雅一天三顿都回家里吃。早上经常煮稀饭,拌个黄瓜。王卉煮饭跟煮猫食似的,一人一小碗,拌黄瓜只拌一撮,拳头大点。倒不是舍不得吃,主要是人少,吃不完怕剩下。不够的话一人再拿一包牛奶,煮两个鸡蛋,有时候去外面铺子买两个包子。 生活质量其实不差。少了王菲肆虐的暴脾气,王卉再不挨打了,不用时常小心翼翼担惊受怕。但是吃穿还是饱足的,有妈妈拿生活费,王卉可以每天吃鸡蛋喝牛奶。她在长身体,需要充足的营养。 中午干饭,炒一小撮土豆丝,王卉有强迫症,宁愿不够吃舔盘子也不要剩菜。晚上煮面条,或者拌面疙瘩。王卉喜欢煮西红柿鸡蛋烩面,周静雅也爱吃。他们天天住在一块,吃饭的口味也接近。 学校学习忙,晚上还有晚自习。下自习已经是十点多,周静雅跟王卉一块回家。有两个人在一起,走夜路也不害怕。回到家洗漱洗漱就睡觉,也没啥课余。 王菲那间屋始终空着,王卉和周静雅都不敢去睡。周静雅曾经鼓起勇气去睡了一晚,不行,害怕,要做噩梦,还是继续睡他的沙发。他长高了,那沙发已经摆不下他,睡觉的时候人四肢都要缩着,累的很。最后只能想办法,在客厅搭了张床。用几口大箱子垫着,上面放一张市场上捡来的门板,平铺着。还是窄,但睡着比沙发舒服些。周静雅自此之后就在这张门板上面睡觉。有棉花褥子垫着,也不算硬,睡着还行。 周末放假,他俩馋了嘴,就跑到超市去买水果、买牛奶,买零食。去菜市场去买肉。王卉喜欢吃排骨,一到周末两人就烧排骨,炒肉丝,焖豆腐。王卉喜欢弄吃的,她很会做菜,一放假就在厨房里煎炸烹炒。一个星期没有沾到肉,也就这时候解解馋,都吃的不管不顾。 “你觉得干煸排骨好吃,还是糖醋排骨好吃?” 王卉一边捏着排骨啃一边说:“咱们每周都做干煸排骨,其实我想换换口味。下次咱们做个红烧排骨或者糖醋排骨,你喜欢吗?或者炖一个排骨汤什么的。” 周静雅说:“我都可以,随便你想咋吃。” “干煸排骨太硬了,嚼得我腮帮子疼。红烧排骨也好吃,咱们可以多放点辣椒和酱油焖,焖出来好吃的。” 王卉把一块啃过的骨头放在桌子上,继续夹下一块。周静雅看她骨头没啃干净,上头还有肉,于是捡起来继续啃。 他从小跟周桂芳学的小家子气,又节约,一块骨头恨不得把骨髓都吸出来。虽然长大后,性格成熟了,但幼年养成的日常饮食及生活习惯却没有改变。王卉见了,惊叹说:“你啃的好干净啊。”把手上刚啃过的骨头给他:“喏,这个也给你。” 周静雅也不嫌弃,接过她的剩骨头继续吃:“你这样太浪费了,上面还有肉的。” 王卉感觉周静雅一个男孩子,这么抠门,以后可怎么办哟。白长了个小天使的模样,实际是个小乡巴佬,又没有钱,读书又不好,还喜欢把骨头啃的贼干净。以后哪个女孩看上他啊。 周静雅才十二岁,王卉已经开始操心他的将来:“周静雅,我觉得你以后结不到婚。” 周静雅说:“为啥呀?” 王卉说:“现在的女孩子可挑了。结婚你要有房子,还要拿彩礼,我听我婶说现在咱们县城一般人家结婚彩礼都是五万,还要买金项链金戒指。光看长相没用的,你又没钱,你拿啥娶媳妇呀。” 周静雅很认命:“娶不到就娶不到嘛,娶不到我就自己过。” 王卉关爱地拍拍他头:“别怕,我也不打算结婚,要是你娶不到老婆,你就跟我过,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周静雅疑问说:“你为啥不打算结婚呀?” 王卉说:“结婚不好,要吵架,结了还要离。” 周静雅说:“可是人人都要结婚的呀。” 王卉说:“你就不结婚。” 周静雅说:“那是因为我没钱嘛。你又有钱,长得又漂亮,肯定有好多男的想娶你。” 王卉一向自恋,听他夸自己,有点开心,不由问:“周静雅,你以后想娶哪种,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周静雅说:“不知道。” 王卉说:“周鸿你喜不喜欢?” 周静雅说:“她太凶了,老爱欺负同学。” “她又没欺负你。” 王卉说:“她可喜欢你了。” 周静雅说:“反正她太凶了,不像个好人。” 王卉说:“那李曼曼呢?我们班她最温柔了,长得也好看。” 周静雅说:“感觉她软绵绵的,像个充气娃娃。” 王卉大叫:“好哇。你居然说李曼曼像充气娃娃,我要去告诉她!” 周静雅无所谓,王卉说:“人家都看不上你,你还嫌这嫌那。周静雅,你干脆去找个富婆好啦。反正你没出息,以后挣不到钱,娶不到老婆。只有富婆要你。” 周静雅啃着骨头说:“富婆干嘛养我啊。” 王卉乐了:“你陪富婆睡觉呀。现在的富婆可开放,专找年轻漂亮的男孩子睡觉。反正你没钱,我觉得这个适合你。” 周静雅说:“我找富婆,那你找谁呀?” 王卉青春期的小朋友,也很爱幻想,说到这个,顿时天马行空起来:“我找有钱人,山西煤老板,你知道吧?身家几百万。我天天穿名牌坐飞机,出门还带保镖。我穿皮衣,喝红酒,坐劳斯莱斯。” 周静雅说:“那我找了富婆,也身家几百万。我也天天穿名牌坐飞机,出门带保镖。我也穿皮衣喝红酒,坐劳斯莱斯。咱们可以没事约着一块出去耍,开房住酒店。我把我的保镖介绍给你认识。” 王卉哈哈哈哈笑了起来:“你真不要脸,那咱们不就成了偷情的狗男女啦。” 周静雅说:“我给你介绍保镖,哪里狗男女啦?” 王卉说:“开房住酒店呀。” 周静雅并不晓得开房住酒店还有另一层意思,所以疑惑不解。王卉悄悄告诉他:“你不懂了吧?你晓得开房啥意思吗?人家男的女的那个,才叫开房。” 周静雅说:“哪个啊?” 王卉说:“就是那个啊,打炮!” 她不晓得从哪里学来的新词汇。不过这词儿周静雅听过,虽然不晓得有啥内涵,但知道大意指男的女的上床。 周静雅皱眉说:“干嘛说这个,你好下流啊。” 王卉一高兴,口无遮拦,不小心说漏了嘴,顿时红了脸:“不是我说的,是别人说的嘛。班上那些男生老爱开玩笑,张口闭口就是,美女,我要跟你打炮。美女,咱们去开房,哎呀,都是他们说的,我也不晓得啥意思啦。” 见周静雅没表情,过了一会,王卉又问:“周静雅,你说,为啥男的女的上床叫打炮?我觉得好奇怪,上床不是睡觉吗?” 周静雅说:“我不晓得。” 王卉说:“你不是男的吗?男生都懂的呀?” 周静雅说:“我又没跟男生在一起玩。” 王卉嘻嘻一笑:“周静雅,你好纯情呀。” 王卉性格外向。虽然是女孩,但她接触的人比周静雅要杂,什么五花八门的东西都听过。周静雅的纯情,其实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内向导致的封闭。他跟这个世界缺乏交流,只能从自身缓慢成长。 第20章 糖果 初中的小男孩子, 正值青春发育期, 一个个就没有不骚的,经常凑一块研究人体结构和生理卫生知识。嘴里成天挂着各种刚学来的荤话,什么上床□□打炮,还有人偷偷研究小黄片。周静雅却很奇怪, 他七八岁就认得润滑油避孕套, 小学的时候,也好奇过中学生生物课本上的生理结构图, 但随着年龄增长, 他却并没有对此产生更多兴趣。他不学人家讲脏话,也不看小黄书,就是白白净净,正正经经的,跟他妓女儿子的气质很不相符。与此同时,他周围的同学, 一个个都青春骚动着。男生们整天满教室传递性知识、污骚话、小黄片和荷尔蒙, 引得女生们一个个好奇心胜,成天追着问:“□□啥意思?” “啥叫上垒?” “三级片是什么?” 王卉好朋友多,男生们传什么新词语, 她总能率先知道。女生们凑在一块也是要讨论的,王卉也卷在里面。班上男生引进一个新名词叫打炮,天天挂在嘴上, 见了女生就说:“美女, 走, 咱们去打炮。”“美女,咱们去开房。” 女生们不懂,私下就跑去问:“打炮啥意思?跟上床有啥关系?” 把这个下流名词普及到全班的男同学郑某,每当此时,就露出一脸讳莫如深的神秘笑容,拇指食指一伸,做了个经典的瞄准开枪姿势:“biubiubiu!发射!”引得班上其余男同学一齐拍桌子狂笑。 问问题的女生们一脸茫然,还是不懂。 女生们撺掇王卉,让王卉喊周静雅去问。周静雅答案没问到,对方借了张光碟给他。周静雅偷偷把这拿去给王卉。 王卉有点慌。 本来只是随口说,没想到他真拿了光碟来。王卉犹犹豫豫,说:“真要看啊……我没看过哎,你看过吗?” 周静雅把那玩意藏在书包里,露出一角给她:“我也没看过。他们给我我就拿回来了,要dv机才能看。” 家里没有大人在,正好又有dv机。王卉纠结了一下午要不要看,最后还是抵不过好奇心。周末放了学,两人便回到家。周静雅把影碟机翻出来,试着将碟片放进去。这玩意好像是特殊处理过的,就一张白碟,也没有封面图案之类,越是这样,越让人紧张,好像里头封印着某个魔鬼,只要打开影碟机就会释放出来。王卉在一旁看周静雅操作,还没开始,她已经脸在红,心在跳了。 “周静雅……你确定吗?咱们真的要看啊?” 周静雅说:“不是你要看吗?” 王卉说:“不是我要看,是你要看的啊。” 周静雅说:“明明是你要看。” 王卉说:“我不看,是你要看我才陪你看的。我没让你借这个。” 周静雅说:“那我们还看不看啊?” 借都借来了,不看又浪费,纠结了半天,王卉还是回到了沙发上。 旧影碟机,长时间没用,半天不出影儿。王卉紧张地坐着,看那电视屏幕上一片花点,声音也卡的听不清。周静 雅调试了两下,不行,说:“只能这样了。”便也坐到沙发上来。两人并肩坐着,目不转睛盯着电视机,等待老虎出笼。 结果一大片全是花的。这碟子质量不好,又放太多次,被刮花了,根本就没法看。王卉等了一会,见出来的全是一团糊涂的色块,心里总算松口气,指了屏幕笑着跟周静雅说:“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嘛,你看,全是一片花。” 周静雅心慌着说:“我调一下。” 于是他拿起遥控器,按了一阵快进。 屏幕上画面瞬间出来了,伴随着男女的叫声,只见一对男女叠在一块,女的两条腿被扛举起来,架在男的肩膀上,身体疯狂耸动。周静雅瞬间脑子里轰的一声,浑身的血冲到脸上,他感觉这画面似曾相识,有点眼熟。 这样的场景,记忆里仿佛曾出现过。在他童年的家中,在理发店、三江口,或者,是在王菲的宿舍。画面里的主人公好像是他母亲。他有点恍惚,以为自己是错觉。怎么会呢,怎么以前不记得自己看过这种画面,这时候却又突然觉得熟悉,好像曾经发生过。 正发着呆,身边王卉看清画面,惨叫一声,猛然将手捂着眼睛,周静雅听到她尖叫,知道她吓着了,赶紧用力按遥控器,想暂停,结果遥控器不晓得是没电了还是坏了,按半天没反应。周静雅飞快冲到电视机前按下电源按钮。 屏幕瞬间一黑。 王卉坐在沙发上已经吓哭了。 “这是什么呀?” 王卉声音带着哭腔:“你干嘛放这个啊。” 周静雅被憋的面红耳赤:“我也不知道,不是你要看的么。” 王卉哭着说:“我以为就是谈恋爱亲嘴,我以为你给我放亲嘴的呢!” 王卉以为周静雅使坏,故意给她放黄片,很怄了一场气,接连几天不他讲话。 而周静雅开始经常做怪梦。 梦里总是那样的画面,一会是周桂芳,一会是王菲。场景异常清晰,醒来后仍历历在目。周静雅确定自己小时候确实记不得有这种事,更没有看见过王菲。但是为何会有这种幻想,他想不明白。 如果说幼年的他,还有一些无知的好奇心,随着懵懂褪去,进入青春期的周静雅一步步成熟,终于失去了对男女之事好奇和探究的兴趣。男人女人,让他联想到周桂芳和王菲,他感到隐隐的恶心。 王卉在长大。 她跟周静雅不一样,她从小就是外向性格,人很乐观,王菲的死只是让她短时间伤心,并没有给她造成多大的打击。 她这两年,变化很明显。 个子长高了。她从小就漂亮,到了发育期,更加鹤立鸡群。她其实皮肤不像周静雅那么白,她肤色有正常的暖黄色,冬天的时候白一点,像淡奶油,夏天的时候晒一晒,就像蜂蜜色。不论冬夏,脸颊总是粉扑扑,给人一种很健康很活力的感觉。她继承了王菲的高个子和大长腿,骨架纤细,头小脸小,五官精致,身材也比同年龄的其他女孩要饱满。 周静雅看她洗衣服,雪白的,粉红的,鹅黄的,各种颜色的内裤。她真臭美,连内裤都是鲜艳的,各种花色精心挑选,洗完夹着晾在院子里,太阳底下招招摇摇,散发着洗衣粉和肥皂的清香。 她开始穿胸罩了。她的胸罩和内裤一样,也是花花绿绿的,非常鲜艳。周静雅一边晾衣服,一边偷偷打量她的胸罩和内裤,感觉它非常漂亮,薄薄的一片,像糖果纸一样。周静雅觉得男女是污秽的,然而只有在王卉身上,这些东西不带有污秽的含义,只是单纯的漂亮。 靠近了,能闻到洗衣粉的味道,带有柠檬味道的清香。他喜欢在王卉之后洗衣服,这样晾衣服的时候,就能顺便把头挨近了去,闻一闻她内衣裤上的清香。 王卉爱干净,每天都要换内裤,洗了晾在院子。院子里有颗树,上面搭着竿子,同院好几家人都在这晾衣服。王卉的内裤总是离奇失踪,上午晾,下午就不见。一开始以为是被风吹走,可是附近树下到处找也找不到,问邻居是不是收错衣服了,邻居一个胖婶儿说:“哎哟,你小姑娘衣服花花绿绿的,咋可能收错!”王卉百思不得其解,然而某天周末,胖婶儿突然从家里扔出一堆王卉的内裤来,并在院子里骂起街来。 胖婶儿的丈夫,一个瘦瘦巴巴的中年男人,一脸心虚地不作声。 王卉一听,才知道是这个男人偷了她的内裤,藏在枕头下,结果被胖婶儿发现。胖婶儿骂丈夫不算,还骂起王卉来,说她狐狸精不检点,整天把内裤晾在院子里,故意勾引人。王卉还是小姑娘,哪里受得了这种辱骂,顿时气的要哭了,说:“太霸道了。院子是大家公用的,这棵树是我家门口的,以前一直都是在这晾衣服,凭什么我不能晾内衣内裤。” 胖婶不管,只一口一个狐狸精的骂。她嗓门又大,讲话又难听,王卉丢不起那人,只气的回了屋,把房门反锁上,一边流着泪跟周静雅诉苦:“她家太过分了!我不在院子里晾衣服我在哪晾啊,屋子里又没太阳,衣服阴两天就发臭了。她男的偷东西还怪我。” 偷内裤,也不知道想干什么,想想就恶心。什么变态才偷人家的内裤。 周静雅听到外面骂,只能拍着背她:“别怄气了,你就当听不见。” 王卉气愤急了,边哭边骂:“变态加傻逼。” 她气的推周静雅:“人家骂我你就听,你怎么不帮我还嘴啊!” 周静雅说:“我也嘴笨,我也骂不过她啊。” 王卉说:“你真没用!你还是男的呢!” 周静雅被她骂着,只好鼓起勇气充男子汉,出去帮她报仇。他偷偷来到院子,看到胖婶晾在绳上的内裤,像个大布袋似的。周静雅看到院子里有一条狗在睡觉,偷了那玩意,钻狗窝去,给狗穿在屁股上。他回家把这一行动告诉王卉,逗得王卉破涕而笑:“算你还有良心!” 两人鬼鬼祟祟,怀着兴奋,悄悄等待结果。果然不到晚饭时,就听见胖婶在对面开骂:“哪个狗日的,把我的内裤给狗穿上了。短命的杂种,狗养的玩意儿,日你妈的婊子,出门被车撞死。” 王卉跟周静雅听到这阵仗,都暗暗咋舌。王卉说:“她说你狗日的呢,还说你被车撞死,咱们要不要骂她?” 周静雅说:“要不算了?咱们骂不过呀。” 王卉说:“骂不过也要骂。她早上骂我了!” 周静雅把头伸出窗外瞅,只见胖婶儿拿着笤帚在打狗。那狗穿着个破内裤满院子乱蹿,滑稽死了,便忍不住笑起来。 王卉趴在窗子上,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回胖大婶说:“谁知道你跟狗啥关系,肯定是你跟狗的感情好,所以狗才会穿你的内裤嘛。是不是,周静雅?” 胖大婶听别的邻居告状,知道是周静雅干的,大骂不休:“杀千刀的龟儿子,婊子养的,迟早有一天被耗子药闹死,明天被车撞死。日你的妈!” 王卉跟着顶了几句,骂不过。这中年大妈满嘴脏话,张口就来,连骂半个小时不歇气,王卉看这样子是杀敌八百,自损三千,直接放弃了,把门窗子猛一阵关上,对周静雅说:“别理她,她咒咱们,咱们也可以咒她。不知道谁明天出门被车撞死呢,她那么丑,嘴那么脏,要撞肯定是撞她。咱们不管。” 周静雅说:“对嘛,咱们不管她。反正也骂不过。” 王卉为了防止再被人偷内裤,只好忍气吞声,在窗子下边支了根竹竿,把小件的内衣内裤转到屋里晾晒。 第21章 秘密 王卉经常也会做梦。 她会梦到爸爸, 爸爸和女学生。这样的梦总是让她很惶恐, 那是脏污、不洁的,好像洗不掉的污泥。 有时梦到妈妈,梦里妈妈跟别的人生活在一起,一个陌生的男人, 还有两个陌生的小孩。他们温馨幸福, 好像真正的家人,她叫妈妈, 妈妈却听不到她说话, 她怎么叫她都没反应。她一个人坐在空屋子里哭,哭了一会儿,她想起周静雅。白白净净、小天使一样的周静雅,就像她的洋娃娃。她叫周静雅,哭着说:“周静雅,你来陪陪我嘛, 我真的好孤单啊。”周静雅听到她哭, 立刻就跑来了,王卉正要高兴,却发现这个周静雅不是她要找的那个。这个周静雅分明是个青年, 个子长得高高的,脸皮白白的,轮廓分明, 五官很俊秀。他跟周静雅长得很像, 但他绝对不是周静雅。周静雅是个小男孩儿, 他才八岁,还没有自己高。梦里的王卉害怕了,心想,他不是周静雅,他是什么妖怪变的,他为什么要冒充周静雅。王卉拒绝跟他亲近,说:“你不是周静雅,你是假的!”这个周静雅却说:“我不是假的,我就是周静雅。”一直追着她。王卉吓得大哭逃跑,嘴里叫:“周静雅,周静雅。”身后青年却学八岁的周静雅声音说话:“我就在这儿,你回来。”王卉吓死了,边跑边哭。 王卉半夜从梦中惊醒,出了一身汗。 她揭开被子,想下床上厕所,却发现屁股底下凉凉的。夜里又看不见,只以为自己是做噩梦吓得尿床,赶紧拉开电灯,才发现床单上一片血迹。她的内裤、睡裤上也全是血。她意识到什么情况,这是她第一次流血,一时慌了,又怕被人知道,赶紧下床收拾。手忙脚乱地把床单卷起来,又偷溜去厕所,想把内裤换了。那知刚进客厅,周静雅听到动静,就醒来了,看她紧张兮兮,以为出了什么事,精神顿时清醒,问道:“怎么了?” 王卉头一次发生这种情况,羞得不得了,说:“没事,你睡么,我去上个厕所。” 她进了厕所,换了内裤。女孩子到了年龄心里有数,家里放的有提前准备的卫生巾,偷偷换了,把脏内裤放在盆里。 她怕放到明天会被周静雅看见,所以打开水龙头,想摸着黑洗了。拿了块肥皂,她尽量把动作放轻,免得吵到客厅。 暗红的血水渗进指缝里,感觉有点微微的恶心,她把水龙头开大,让清水流起来。 那血渍非常顽固,搓半天搓不干净。周静雅见她上厕所上了半天,又不开灯,这会又是水龙头在响,哪里睡得着。他下了床,走到厕所门口:“你在洗衣服吗?干嘛不开灯啊?”说着把灯打开。 王卉见他来了,有点慌,用身体挡着手,说:“你去睡吧,我一会就洗好了。” 周静雅已经看到了:“你干嘛半夜洗内裤啊?” 王卉说:“内裤脏了,你回床上去睡吧。” 周静雅委屈说:“你弄的一直响,我睡不着。明天再洗嘛。” 王卉说:“一下子就好了。” 周静雅揉揉眼睛,也不走,来到厕所陪她,看着她洗。他看见水龙头流出哗哗的水,冲刷着王卉手中的内裤。内裤上洗出来的水是红的,是血色。 他不解道:“为什么内裤上会有血啊?你来月经啦?” 王卉羞得脸红,不回答。 周静雅见自己猜中了,顿时生了好奇,问道:“你疼不疼呀?” 王卉感觉他话很多,当着面说这些,怪难为情的:“不疼啦。” 周静雅说:“真的不疼吗?人家说来那个会肚子疼,不能见冷水,不能洗衣服的。” 王卉说:“怎么可能,总不能内裤还让别人洗吧。” 周静雅说:“要不要我帮忙?” 王卉说:“不用。” 她说不用,周静雅还是积极的钻到屋里去,帮她把脏被单抱来。王卉被他献殷勤弄的贼尴尬,见他都知道了,只得说:“算了算了,你不要洗,我先用洗衣粉泡着,明天早上起来再洗。” 她快速把内裤清洗了晾起,又把被单泡上。回屋正要睡觉,周静雅抱着被子跟了过来,说:“你害不害怕,要不要我陪你睡?” 王卉想起醒之前那个梦,确实有点害怕。 周静雅见她踟蹰,便主动爬上了床。被单是刚刚换过了的,充满洗衣粉的清香。王卉站在床前,发现此时的周静雅,身材修长,白净秀美,那脸颊和五官的轮廓,其实有点接近她梦中青年的模样了。为什么她梦里却害怕想逃跑呢? 她掀开被子上了床。 周静雅摸黑探过身子来,帮她把被子的边缘掖紧。王卉感觉他手在身边摸来摸去,感觉怪怪的,说:“你在干什么呀?” 周静雅说:“给你盖被子,不能进风的,进风要着凉。” 王卉说:“我不冷。” 周静雅说:“你要不要抱着我,靠在我怀里睡。我身上很暖和的。” 王卉仰着头,注视黑暗,忍不住笑了,说:“谁要靠你怀里睡,我又不是你老婆。” 周静雅不放弃引诱,说:“我给你靠的呀,我最近结实了,都长肌肉了。不信你摸摸我胸口,还有胳膊,都硬邦邦的。” 王卉不信,说:“骗人,你瘦得像个猴。” 周静雅说:“真的,你又没看,你怎么知道。我真的长肌肉了,不信你来摸摸嘛。” 王卉心情本来不好,肚子也有一点疼,被他说了几句,梦里的事情就全忘了,注意力被引到身边的人身上。周静雅一定要让她见识自己的肌肉,王卉忍不住,笑着靠近过去:“你说的,肌肉在哪呢?” 周静雅捏拳头,举了胳膊给她:“你摸,就这,肱二头肌。” 王卉用手摸,果然硬硬的,还真有一点肌肉。周静雅说:“拳头捏住了摸很硬,松了拳头就没那么硬了,不过也摸得到。” 王卉问:“周静雅,你现在多高了?” 周静雅说:“我有一米七了。” 真能长。 王卉说:“可是你太瘦了,要多吃一点,才能长得胖。你看你,身上比我还瘦。” 周静雅说:“咱们不一样。你是个女的,女的有胸有屁股,脂肪多。脂肪就是肥肉。我只长个子,不长脂肪。” 王卉说:“切。” “我要摸摸你的胸肌。你说你有胸肌,在哪呢?” 周静雅说:“等等啊,我把睡衣脱了。” 王卉等了一会,见他脱了睡衣,伸手去摸:“哪呢?” 周静雅说:“就是这呀。” 王卉只摸到他皮肉滑滑的,并没摸到肌肉,手往开了摸索:“没有啊,我没有摸到啊。”周静雅有些悻悻:“你都摸到我肚子了,再往下就摸到毛啦。刚刚一开始摸的那就是啊,你没摸到?” “没摸到。” 王卉讶异说:“周静雅,你都长毛啦?” 周静雅讪讪说:“长了一点啦。” 王卉没摸到胸肌,不过他腰细,皮肤光滑,摸上去也很舒服,王卉忍不住去抱了他的腰,说:“周静雅,你的腰好细啊。” 周静雅说:“给你抱嘛。” 他腰真的很细,摸上去能感觉到线条,凹凸有致。从肋骨下来,平滑的一道曲线,微微窝进去,到胯骨处再凸起来。胯部连着臀,屁股摸上去非常饱满圆润,手感简直好上天。看着瘦,摸着有肉。 周静雅任她摸,也不在意。 月光照进窗子,洗了一回衣服再回到床上,两人精神奕奕,都感觉睡不着了。 王卉摸了一会周静雅的腰,感觉实在无聊,想了想,说:“周静雅,咱们聊天吧。” 周静雅说:“聊什么?” 王卉说:“聊,聊点那种的。” 周静雅说:“哪种?” 王卉说:“就是那种,关于男的女的的,有点色色的。” 周静雅说:“你说嘛。” 王卉酝酿了一下,说:“你刚才说你长毛了,你真的长啦?” 周静雅说:“骗你干嘛。” 王卉说:“跟你说,我也长毛了。” 周静雅说:“真的?” 王卉说:“真的。” 周静雅说:“我还以为男的长,女的不长呢。” 王卉说:“我还以为女的长,男的不长呢。” 两人都兴奋起来。 王卉说:“那个是啥感觉,除了长毛还有哪不一样?” 周静雅说:“你先说你的。” 王卉说:“我有什么好说的嘛,你都看的到。我长胸了,我现在出门都要穿内衣,穿胸罩,不然胸部会很明显,走路一跳一跳的,被人看出来很尴尬。我今天晚上还流血了,以后每个月都要流血。” 周静雅说:“女的流血是不是就可以生孩子了?” 王卉说:“书上说是嘛,但我肯定不会生孩子呀,我还要读书呢。” 王卉反问他:“你呢,你哪里不一样?” 周静雅老实说:“我感觉那里好像变大了。” 王卉说:“哪里?” 周静雅说:“就是尿尿的那里。” 王卉感觉不可思议,忍不住嗤嗤笑了出来:“变大了?真的?为什么会变大?” 周静雅说:“我也不知道,就是这两年长得很快,变大了很多。” 王卉震惊了:“天啦,周静雅,你为什么会这样。” 周静雅说:“而且那个有时候会硬硬的。晚上睡着睡着觉,它自己就硬了。” 王卉在黑暗中面红耳赤,她从来不知道这种事,惊得不得了,笑说:“周静雅,你不要再说了,我想象不出来。简直太奇怪了,男的为什么会这样。你们男生真的太奇怪了,好奇怪。” 第22章 青春期 周静雅也觉得自己挺奇怪的。 他问王卉:“你想不想看?” 王卉说:“看什么?” 周静雅说:“就是那个呀。” 王卉脸红说:“好尴尬呀, 我可没见过, 我不敢看。” 周静雅说:“你给我看你的,我给你看我的。” 王卉很纠结,又想看,又不敢, 脸红的像桃子:“还是算了, 都晚上,灯都关了。” 周静雅说:“有手电筒。” 王卉说:“要是被别人知道了怎么办?” 周静雅说:“咱们不告诉别人就是了。” 周静雅爬起, 从床头柜里找出手电筒, 然后把被子蒙住头,跪坐在被窝里把手电筒打开,问王卉:“你先还是我先?” 那被子蒙着,加上电筒光发热,王卉有点透不上气。她又害羞,嘻嘻哈哈想拒绝, 周静雅撺掇她。王卉被他催不停, 只好红着脸,撩起睡衣,给他看了一下胸部。那是圆圆的, 非常饱满的两块,颜色说不出来,非常漂亮, 周静雅凑近了, 想认真研究一下, 王卉把他手爪子打开,衣服放下:“好了好了,轮到你了。” 周静雅悻悻说:“好嘛。” 王卉也跪坐起来,认真趴下去。周静雅把睡裤往下扒,一根手指把内裤边缘勾开,手电筒的光往里照。王卉趁机凑近瞧了个清楚明白。他下边果然长了毛,黑漆漆的,非常浓密,跟他肚子的白皮肤对比起来特别刺眼,那里还变大了很多。王卉啧啧惊叹:“周静雅,你真是个怪物,你怎么长成这样了啊?” 周静雅说:“我哪知道么。” 王卉目光炯炯有神:“我摸一下成不?” 周静雅说:“随便。” 王卉伸手摸了一下,又哧哧笑了出来。 心愿已了,周静雅关了手电筒,两人重新躺回枕头上,王卉还在大惊小怪,说周静雅变成了个怪物。周静雅早就习惯了,随她讥讽。说了一会,王卉又转过身抱住他,扔摸着他的腰和屁股。 “周静雅,我前半夜做梦,梦到你了。” 周静雅说:“什么呀?” 王卉说:“先是梦到我妈妈,后来梦到你。我梦到妈妈跟别的人在一起,我叫她她不理我。我知道,是因为我妈妈结婚了,所以我才会做这种梦。但不晓得为什么梦见你,梦里你吓死我了。” 周静雅说:“我干什么把你吓死啦?” 王卉说:“你长大了。” 她说:“梦里是个大人在跟我说话。” 周静雅不懂:“那有什么可吓死的啊?” 王卉说:“我也不懂,反正梦里就是害怕。我找的是小时候的你,感觉那个人不是你,是个妖怪在冒充的。” 周静雅说:“你觉得我长大会变妖怪呀?” 王卉说:“我也不知道。” 默了一会儿,她问:“周静雅,你会不会跟别的女生谈恋爱啊?” 周静雅说:“我又没有喜欢谁。” 王卉说:“以后呢?” 周静雅说:“我哪知道嘛。” 王卉无奈叹口气,摸着他腰说:“我也不知道。算了,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王卉想起昨天晚上和周静雅干的事,心里有点羞耻。她一个女孩子,竟然钻在被窝里给男生看胸部,还看男生的那个。幸好周静雅是一家人不会乱说,否则脸都丢光了。 类似这样的交流,对青春期的孩子来说,是非常刺激的。跟其他人没那么大胆子,也只有王卉周静雅这样,从小就特别亲热,又住一块,家里又没大人监督才干的出来。两个都是相貌漂亮的人,互相被对方吸引,于是隔三差五就钻进一个被窝里亲热亲热。互相观看研究对方的身体,说一些不懂,但又想知道的事,比如月经,比如接吻。 这天躺在床上,周静雅说:“我听人家说,男女接吻要伸舌头。” 王卉怀里抱着娃娃,震惊说:“那好恶心啊,接吻不是亲嘴巴么,干嘛伸舌头。” 周静雅装作很懂的样子,给她科普:“接吻有中式和法式,法式接吻就是要伸舌头。你看外国电影里,男女主角接吻都要伸舌头,他们接的就是法式吻。” 王卉说:“法式吻是法国人发明的吗?” 周静雅说:“肯定是啦。” 王卉说:“法国人好变态啊,万一牙缝里有韭菜叶子怎么办。” 周静雅说:“法国人不吃韭菜啦,只有中国人吃韭菜,所以中国人接吻不伸舌头。” 王卉说:“好恶心啊,嘴巴是吃东西的,舌头伸进去搅啊搅,好脏的,我反正接受不了。刷了牙也不行。” 周静雅说:“你想不想试一试?” 王卉连连摇头,说:“不要,恶心死了。” 周静雅说:“咱们只亲下嘴巴,又不伸舌头。” 王卉说:“不要。” 王卉很坚决。她喜欢跟周静雅聊这些乱七八糟的,但自己绝不尝试,觉得有点恶心,还叮嘱周静雅:“我不试,你也不许跟别人试,听到没?这种话只能咱们两个说,不能跟其他人说。” 周静雅说:“肯定嘛,我可不敢跟别人说。” 王卉才放心。 王卉长的漂亮,很得班上任课老师的喜欢,尤其是男性老师。这学期开始时,王卉当上化学课代表。王卉化学成绩其实一般,不晓得为啥被选中当课代表,不过她还很高兴,每天认认真真学习,帮老师擦黑板,收作业,积极得不得了。 没高兴一个月,她就苦了脸,这天放学路上,就跟周静雅抱怨:“刘老师好烦啊,每次动不动把我叫到办公室,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还把门关上,偷偷摸摸的。” 周静雅不解,问道:“他跟你说什么呀?” 王卉皱着眉,说:“都是些跟学习无关的。昨天他还问我有没有男朋友,我说我没有,我还是学生呢,要以学习为重,他还不信的样子,说这么漂亮,怎么可能没有男朋友,说他听说哪个班谁谁喜欢我,问我们有没有好。还问我有没有跟男生亲过嘴。我都说了没有,他还问。” 周静雅一听,感觉这人不正经,对王卉说:“你不要理他了,以后他再叫你你不去。” 王卉说:“我不能不去啊,我是课代表。他什么事都要找我,上次还让我跑腿去帮他买烟,还让我去他家里帮他拿东西。我都要烦死了,他自己没长腿啊。” 周静雅说:“以后他要是单独找你你就跟我说,我陪你去。” 王卉觉得不好,愁道:“算了,以后不是正常时间,他叫我我就不去了。我只管收作业,才不听他说这说那。” 王卉其实知道。这个刘老师,就跟以前王菲和那个女学生一样,她感觉非常反感。 那位姓刘的化学老师,名字叫刘映春,长得又很丑,瘦骨嶙峋的,老鼠眼睛,一副猥琐样子,戴个眼镜,一口烟牙,靠近了,身上就是一股臭烟味。王卉烦他,除非交作业,平常他叫去办公室,王卉都找借口拒绝。这样几次之后刘映春就察觉了,这天在办公室,莫名找借口把她臭骂一通,还当着所有老师的面。 王卉要面子,哪里受得了。刘映春见她不听话了,便隔三差五地骂她,说她笨,说她题做错了,说她做事情做不好。王卉被骂的三天一小哭,五天一大哭,这天她终于受不了了,趴在课桌上哭了一通,冲进办公室说:“刘老师,我不当课代表了,你找别人当吧!” 王卉是很要好的学生,凡是都要拔尖,喜欢当班干部,要她放弃当化学课代表真的很难,实在是受不了。刘映春见她这样,表情阴沉,说:“这件事由不得你说了算,你先回教室去。” 王卉急得不得了:“我说了我不当课代表了,班上那么多人,你随便找谁当,都比我当得好。反正我怎么你都不满意,那你自己换一个人好了。” 刘映春软硬兼施地安抚一通,让她先回教室去。王卉不肯放弃,又找班主任,班主任却说:“这课代表是任课老师决定的,我也没权力做主,你还是跟你们刘老师商量吧。只要他同意,我没意见。” 王卉折腾了一通,想换课代表,还是没换成。刘映春不同意,她只好忍气吞声继续当下去。刘映春把她叫到办公室,又是做思想工作,估摸是之前态度太恶劣,让她生了逆反,于是又换了副和蔼嘴脸,把她夸的天花乱坠。王卉听了,也没有办法,只是觉得无力又很腻味。 周静雅不放心,说:“你真的要继续当啊,你就直接不干了呗。他让你做什么你就不干,他又不能怎么样。” 王卉有点软弱,她不敢这样堂而皇之地跟老师对着干。她委屈说:“我要这样,今年班主任就不会给我评三好学生了。” 周静雅说:“不评就不评嘛,我也不是三好学生。” 王卉说:“那怎么行,我年年都是三好学生。突然不是了,同学都要笑话我的。” 周静雅没法。 王卉继续每天收发作业,像个勤劳的小蜜蜂,在老师办公室进进出出。她闹了那一阵,刘映春收敛很多,没敢再骚扰她。过不久,还弄了个副课代表出来,也是个小女生,成天没事叫到办公室去,有的没的问些问题,腻腻歪歪的恶心死人,还动不动指着副课代表跟王卉说:“你看你,跟人家学一学。你看人家嘴巴多甜,对老师多有礼貌,哪像你整天,还敢跟老师大吼大叫,一点规矩都没有。” 王卉嘴上说:“哦……”心里直翻白眼。 第23章 威胁 这天星期五, 下午最后一节课, 王卉去办公室交作业,刘映春忽然说:“待会放学后你来我办公室一下,有点事找你。” 王卉心一咯噔,不大情愿说:“啥事啊老师?要不你现在说呗, 今天是放假, 没晚自习,我还要跟周静雅早点回家呢。” 刘映春眉头一皱, 不耐烦说:“你怎么回事?我让你什么时候来你就什么时候来, 哪这么多问题?我有重要的事,你不许给我提前回家了啊,必须给我来。我老师都还没说放假你就想放假了。” 王卉有点烦躁,感觉他总爱找自己的事,见他一本正经的严肃样子,又没法拒绝, 只好说:“哦……” 回到教室, 她走到周静雅座位前低声说:“静雅,待会放学,你自己先回家吧。去菜市场买点菜先煮饭, 刘老师说有事找我,我可能没法跟你一起。” 周静雅担忧说:“他又找你干嘛呀?” 王卉皱眉说:“我也不知道。他凶得很,说有重要的事。他有啥重要的事要跟我说啊, 可不去又不行。一会儿你先走吧。” 周静雅本想着没晚自习, 跟王卉一块去买排骨, 晚上烧排骨呢,结果被搅黄了。他感觉很扫兴,闷头闷脑说:“我不想一个人回家,我在教室等你嘛,你去找他,完了咱们再一起回家。” 王卉说:“那也行。就是晚上可能晚饭要晚点吃了,我也不晓得要留到多久。” 周静雅说:“你去,我等你嘛。” 王卉点点头。 放学之后,同学们陆续收拾书包回家。因为明天是周末,所以校园人散的非常快。王卉去上了个厕所回来,教室里就成了空荡荡,只剩周静雅一个人在那做题。 王卉跟他打了个招呼,说:“我去老师办公室了,你等我啊。” 周静雅说:“嗯。” 王卉上厕所耽误了几分钟,所以赶紧去办公室。办公室其他老师也都走光了,只剩刘映春一个。王卉推开门,看到这情形,心就往下一落:“刘老师你找我。” 刘映春正在改作业,见她来了,就放下笔,一脸慈爱的笑说:“来了呀,过来坐。” 那是一个假笑,嘴巴笑了,眼睛却没动,分明有种虚伪的味道。王卉知道他的秉性,又没法逃,只能硬着头皮走到他办公桌前:“老师,你说是有什么事啊。” 刘映春非常熟稔地从办公桌后站起来,并绕过桌子,去门口,把办公室的门关上了。王卉听到咔嗒一声,是门开关合上的声音,她吓的一抖,心中警铃大作。刘映春笑眯眯安抚,说:“不要怕,我今天找你来,主要是想跟你谈谈心。” 王卉听他说话的语气就浑身鸡皮疙瘩。 “谈什么呀老师。”王卉只想把他快点敷衍过去。 “也没什么,就是随便谈谈。我看你最近有心事。” 刘映春笑呵呵的,非常放松,见她站得有点远,说:“你过来一点啊,离那么远干什么?还怕我吃了你啊?” 王卉皱着眉头。她没动,不愿意靠近。刘映春关爱地说:“你太紧张啦,不要紧张,跟老师在一块怕什么。来,我给你倒杯水。” 他指了一张办公椅说:“你坐。” 王卉犹疑地坐下。 办公室角落有饮水机,桌上有一摞一次性杯子。刘映春拿杯子,去饮水机接了一杯矿泉水,递给王卉:“来喝点水。” 王卉正要伸手接水,刘映春一只手拍上了她的肩膀。王卉没留神吓的一抖,杯里的水险些泼了出来。 刘映春看见笑说:“你是不是怕我?” 王卉强作镇定,不想被对方看出慌乱。她皱着眉,努力保持着心态:“不是。” 刘映春说:“还说不是。你不是怕我,那你刚才抖什么?” 王卉年纪还小,稚嫩得很,心思也浅,根本不懂得怎么应付这种成年人问的话。又怀疑对方,又顾虑多,更害怕自己反应过度,引起尴尬。她一言不发地喝了口水,不动声色,心里乱得不得了。 “脸红什么。” 刘映春笑眯眯的,手伸到她脸上摸了一下:“老师说没说过,你长得真漂亮。” 王卉猛一哆嗦,好像被蟑螂爬了脸一样恶心。她眉头紧锁,刘映春将她从头到脚地打量,暧昧说:“脸蛋漂亮。你这是鹅蛋脸,美得很。眼睛像黑珍珠似的,眼睫毛又长,脸色红扑扑。真人见人爱。” 王卉心里厌恶,冷着脸不说话,感觉他像个疯子:“刘老师,你不是要说事吗?” 刘映春说:“我就是在夸你啊,女孩子不都喜欢被夸。你很漂亮,就是要多夸夸。” 刘映春上下审视她笑:“我看你腿长,腰细,胸也大。你罩杯多大,有c吗?啊,你还不知道什么是罩杯吧?不过我看你有c。” 他一副过来人的自得样子,说:“胸大好,胸大漂亮,男的才喜欢。女人的胸部就是为了给男人的,不然要它做什么。” 王卉忍无可忍,被恶心的再也听不下去了:“刘老师,请你不要这样子说话。” 刘映春厚脸皮地笑:“我这样说话怎么了?以后你找男朋友,他也会这样跟你说话。他可不像我这样,只是嘴巴说,他还要动手摸你。你被我说一下都不行,以后怎么给他摸?女孩子开放一点,这种事你早晚都要经历的。男人都喜欢热情、开放的女人,不喜欢你这样的。你想要讨他们喜欢就得主动展示自己。” 他慢慢逼近,手搭在王卉的肩膀上,笑说:“知道孔雀为什么开屏吗?为了求偶。人也是一样的。孔雀要吸引异性就靠它的尾巴,女人想要吸引男人就用她的胸部,这是生物本能,没什么羞耻的。说你几句你还不乐意,你矫情什么?老师这是在教你,不然你以后肯定会被你男朋友或老公嫌弃的。” 王卉恶心的快吐了。 她坐不下去,放下纸杯子,起身就要走。刘映春扯住她胳膊,将她拽进怀里:“我让你走了吗?咱们谈心还没谈完呢。” 王卉挣扎道:“还有什么!” 刘映春一副陶醉的样子说:“我要跟你表白。” 王卉说:“表白?” 刘映春说:“我爱你,你知道吗?见到你第一眼,我就深深地爱上你。你这么漂亮,身材又这么好,我夜夜都想亲你,抱你,狠狠的要你。你不知道?我跟你说了这么多次,你怎么总是不信我呢?” 王卉受不了这人的下流,抬手用力扇他一巴掌,拿起桌上的钢笔扎他。刘映春按住她手:“说几句话而已,动什么武。” 王卉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子,哪是成年男人的对手,硬抗不行,只能怒气冲冲警告:“刘老师!你再这样,我要去告诉校长了!” 刘映春志得意满说:“威胁我?别傻了,我就说说而已,又没有强奸你或把你怎么样。再说,你以为你说话有人会信吗?你有证据证明我说过这些吗?你觉得外人会信我还是信你?我不怕,你随便拿出去说,说出去丢的是你自己的脸。” 王卉怒道:“刘老师,你到底要怎么样?” 刘映春说:“不怎么,我就是想跟你谈恋爱。” 王卉说:“你是老师,而且我还没成年。” 刘映春胸有成竹说:“那有什么。你呀就是太古板,柏拉图和苏格拉底也是一对师生恋,两人还都是男的,他们不也很相爱,还被后人赞颂,一度传为佳话。小龙女和杨过也是师生恋,不也无数人喜欢。咱们要是相爱,那也是佳话。” 王卉不晓得一个人脸皮可以有这样厚,能为自己的下流无耻找这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不论是体力、意志、还是口才,她都不是刘映春的对手。 刘映春突然抱住她乱摸,像个神经病似的说:“答应我吧!我是在认真地追求你,谁说老师不能追求学生了?现在是自由恋爱。懂不懂?”一边说一边往她脸上狂嗅乱亲。王卉极力反抗,挥手打他,横眉怒目道:“你恶心死了!你都三十多岁了,你都有孩子了!你不怕被你家人知道吗!你女儿都知道你是个畜生!” 刘映春肆无忌惮,根本不在乎:“她们怎么可能知道。这事就只有你知我知。” 王卉见他真疯了,惊恐之余,开始挣扎,大声呼喊:“来人!”办公室就这么大,两个人推来搡去,弄得桌椅板凳乒乓乱响。正不可开交时,办公室门突然打开了,周静雅一脸震惊地出现在门口。 他背着一个书包,手里来还拎着一个书包,怀里抱着厚厚几本练习册,是来找王卉回家的。办公室关着门,也不知道里面在干什么,他把门把手往外一扭,门开了,就看到这一幕。 第24章 诬赖 王卉被刘映春抱着, 抵在办公桌角上, 动手动脚,嘴巴在她脸和脖子上亲来亲去。王卉惨叫连连,拼命挣脱:“来人!来人!” 周静雅瞬间血冲脑门,飞快冲上去, 拖起门边一把凳子, 往刘映春后背砸下去。只听到咔嚓一声巨响,凳子断了。 刘映春背部受了重击, 眼镜掉在地上, 头发也震乱了,踉踉跄跄,弯腰满地捡眼镜。周静雅眼疾手快,趁机一把抓住王卉的手将她扯过来挡在身后,紧紧护着,一边警惕地盯着刘映春的举动, 一边急急忙忙捡起地上的书包和练习册。 刘映春恼羞成怒。他跌跌撞撞扶着办公桌爬起来, 戴上眼镜,跳起脚地指了周静雅大骂:“狗东西,谁让你不经允许进老师办公室的?无法无天了, 居然敢打老师,信不信我让教务处给你处分!” 周静雅闭紧了嘴,不讲话, 也不跟他冲突, 飞快地收拾了书本, 一手提书包,一手拽着王卉,头也不回冲出办公室。 刘映春一言不发,未加阻止看着这两个学生慌忙出逃的背影,那眼神阴鸷,脸色阴沉,惨淡的吓人。 出了教学楼,走在操场上,王卉才忍不住,捧了脸大哭出声。 操场上隐约可见几个人影,校门口的马路上传来车流声。周静雅慢慢停下脚步,望着惊恐哭泣的王卉。 他不知道怎么安慰,望了一会,便惭愧地低下了头,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下,他从书包里拿了一封方形的小纸巾出来,低着头默默给她擦眼泪:“不要哭了。” 周静雅迟疑了一下,放下书包,将她搂到怀里,小声说:“没事了。” “外面人多。” “他不会追来的。” 王卉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人,吓的惊弓之鸟一般,眼泪横流:“你打了他,他会不会报复你,真给你处分啊?我好害怕。” 周静雅心里也很忐忑,说:“是他先干坏事,他要是报复我,我就去举报他。” 王卉哭着,靠在他肩膀上说:“我怕。他是老师,他说话算话,咱们斗不过的。” 周静雅安慰:“没事,他不能把我们怎么样。初中是义务教育,他总不能开除我。” 王卉听他这样说,心里才稍稍安定一点。半晌,她擦了擦眼泪,提起地上的书包,低声说:“走了。”周静雅默契地提起书包。王卉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教学楼,只见刘映春站在教学楼三楼,办公室外的阳台处,正面无表情,远远看着他们。 王卉说:“他在看我们。” 周静雅不回头,紧紧攥着她的手说:“走吧,不用理他。” 回了家,都无心煮饭。周静雅对王卉说:“你在家等着,我去外面馆子买饭。” 王卉答应着。周静雅那些二十块零钱出去,不一会,带了一份鱼香肉丝和一份西红柿炒鸡蛋回来,另外有两盒子米饭。他把餐盒打开摆上桌,两人吃了饭。 王卉是惊魂未定的状态,从回到家开始,就坐在沙发上神游。周静雅把餐盒拿去丢了,又把屋子打扫了,见她还是两眼放空心不在焉,便默默进厨房烧了一壶开水,兑了盆洗脸水,端到她跟前。 周静雅说:“你洗脸吧,洗了脸可能会舒服点。” 王卉愣愣的,没听见他说话。 周静雅坐到沙发上,碰她胳膊,想叫她。手刚接触到她皮肤,王卉分明抖了一下。夏天,她穿的短袖,手臂裸露在外。 她想到刘映春。 恶心。 周静雅察觉她状态不好,也没有出声,默默的将帕子在热水里浸湿,拧干后拿在手里,替她擦脸。他分明小心翼翼,极力讨好的样子,擦了脸,又给她擦手。完了换过盆洗脚盆,又帮她脱鞋子。 王卉的终于放下刘映春,渐渐将注意力转到周静雅身上。他今天真的很不一样。 王卉一直觉得他是弟弟,有点怪脾气,自私、漂亮,让人想宠爱,又时常无奈的小弟弟。但他现在的模样,成熟稳重的好像一个大人。如果不有是他在,自己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王卉注视着他。 周静雅蹲在地上,帮她脱了鞋,又脱了袜子,把她脚放进水盆里,替她搓洗。 洗完了,又把水擦干。王卉把脚挪上沙发,抱了膝盖蜷着。周静雅去倒了水,在厕所洗漱了,回到沙发。王卉给他腾了位置,让他坐下,脸色抑郁发愁说:“静雅,咱们怎么办啊?我觉得刘映春肯定不会放过你的,我知道他,他报复心很强的,说不定他会去教务处给你处分。” 周静雅说:“那我就把他干的事说出来。” 王卉说:“学校不会信我们的。他身上有伤,他有证据,我没证据。而且我害怕他会再找我,他根本不要脸。就算我不当课代表他也会找别的理由叫我的。” 周静雅说:“以后他再叫你,你就叫上我。” 王卉愁眉苦脸。 周静雅抱着她说:“别怕,做亏心事的人是他,不是咱们。应该是他怕咱们才对。” 王卉勉强点点头。 周静雅看着王卉的状态,发现其实王菲死后,她性子坚强了很多。以前她胆小,别人说几句坏话都要趴着哭,今天发生这么大的事,她居然表现的很镇定。虽然也哭了,但她并没有屈从刘映春。 以前她是很怕爸爸的。刘映春那样的人,一般女孩子遇到都只有挨欺负的份,她却想着怎么反抗对付。 人都是要长大的。 周静雅在长大,王卉也在长大。其实她根本不懦弱,也不胆小,没有王菲的时候,她多活泼多大胆啊,还敢骂她爷爷奶奶早死。她只是怕爸爸,爸爸是她克星。 这样的王卉,让周静雅感觉很心疼。他了解她,越了解越心疼。 周静雅问王卉:“晚上要不要我陪你?”王卉拒绝了,摇头说:“不要。”她对异性的触碰有点阴影,包括周静雅也是异性。 周静雅多敏感,猜到她心思:“那好吧,你自己睡。” 王卉在沙发上坐了半晚。电视嗡嗡响着,两人目光盯着屏幕,其实都没心情看,演了什么也不知道。安慰的话不晓得怎么说,周静雅只想陪陪她。一直坐到十一点多,王卉困了,至房间换了睡衣,去厕所洗漱,疲倦说了一声:“我回房了。”周静雅按下遥控器,默默站了起来。 王卉回屋,躺上床,盖上被。周静雅在门口看了一会,踟蹰不定,王卉嗡嗡说:“我睡了,你也睡吧。明天还要锻炼呢。” 周静雅轻声说:“嗯。” 悄声替她关上门,回客厅关了电视和灯。 周静雅一夜没睡着。 不知怎么,总担心王卉。他也不晓得在担心什么,他知道王卉总不至于为这种事去上吊自杀,可心里还是乱糟糟睡不着,脑子里总是刘映春欺负她的画面。 半夜,他偷偷又下了床,走到她卧室门口,悄悄扭开门。王卉睡着了。她躺在床上,睡的很熟,身体蜷在薄被子里,只露个脑袋在外面,乌黑的长头发掩在脸侧。周静雅想做点什么,见她脚露在被子外面,便轻轻上前去帮她盖好。 关上门,他回到自己床上,这才闭眼。 王卉要保持好的生活习惯,所以一到周末,便要周静雅跟她一块去跑步锻炼。昨夜一夜没睡好,然而第二天她还是早起了,叫了周静雅,一人喝了一罐牛奶,吃了个鸡蛋,吃了几片面包,然后就出门跑步。 周静雅看她精神回来了,应该不至于太受伤,心才放下来。 王卉和周静雅太年轻了。他们还是小孩子,想不到成年人有多无耻。次周回到学校,周静雅突然发现事情很奇怪。 班主任把他叫到办公室,问:“你是不是和王卉在早恋?” 周静雅怔怔答不上来。 班主任见他这反应,估计八九不离十,说:“我还不知道,还是你们化学老师说我才知道,说星期五那天,看见你们两个在学校搂搂抱抱。学校明令禁止中学生早恋,你们两个要谈恋爱要结婚要生娃,回家去。学校不允许。你们要是非不肯听,就只能让你们退学。” 周静雅一听严重了,赶紧说:“老师我们没有,我跟王卉不是那种关系。” 班主任说:“没有?没有你抱她干什么?你们化学老师说你抱她,他都看见了。而且我听班上其他同学说,你们两个现在在同居?你们才多大,竟然同居。” 周静雅说:“不是同居,我们一直住一起。” 班主任说:“你别找借口。你想说你是他们家收养的吧?但你们现在也是同居。两个初中生同居,孤男寡女成何体统,传出去学校还要不要脸了?你们两个趁早分开住,不许住在一起。” 第25章 报复 周静雅一脸的莫名其妙, 心想他不跟王卉住, 还能住哪,哪有这样子不让人住一起的。他心里很烦躁:“老师,我要举报。” 班主任说:“你举报谁?” 周静雅说:“我举报刘映春。他非礼王卉,那天周五在办公室, 我看到。要不是我及时去, 王卉差点就被他给欺负了。” 班主任说:“你还敢胡说。你化学老师都跟我说了,说他抓到你们两个早恋, 要带你们去教务处, 你这小子就跟老师动手,还把化学老师打伤了。他告诉我时还千叮咛万嘱咐,说你还是小孩子,还在读书,那事情就算了。但早恋的事必须管,这关系学校声誉。万一哪天你们两个生个孩子出来, 学校面子往哪搁?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以前我们学校就有两同学恋爱, 女生怀了孕,最后辍学。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姑息。” 周静雅急道:“他胡说!是他欺负王卉!他就是个衣冠禽兽,整天调戏女同学。” 班主任一听这话顿时呵斥道:“闭嘴!这话是你该说的吗!还懂不懂什么叫尊师重道?衣冠禽兽, 谁叫你用这种词来形容自己的老师?你是不是真想被开除?” 周静雅怒气冲冲站起来:“我没有撒谎,就是他欺负王卉,我是亲眼看见的!他不是什么好人, 他是流氓。班上的同学都知道, 他以前就老爱骚扰王卉。” 班主任见他桀骜不驯, 上手就是一巴掌,指着道:“你给我老实点,听到没有?话不能乱说,乱说话,造谣污蔑你是要负责任的。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的话?” 周静雅挨了一巴掌,白皙的脸顿时绯红,他几乎要爆炸了:“班上同学都能证明!王卉也能证明。她动不动就把王卉叫到办公室去,以前还有别的人看到。孙丽丽就看到,她还拿到全班去到处说。” 班主任脸色阴沉,说:“你去把孙丽丽给我叫来。” 周静雅大步走回教室,找到孙丽丽说:“班主任找你,问你化学老师和王卉的事!当初就是你在全班说的!” 孙丽丽一听,吓坏了,赶紧推卸责任:“我没说啊!我没说!干嘛叫我过去!” 周静雅也不管,硬拽着她到了班主任那。班主任问孙丽丽:“周静雅说你看到化学老师非礼调戏王卉了?” 孙丽丽已经吓傻了,她哪有胆子公然说老师,哭哭啼啼说:“我没有,老师我没有,我没有说过。我没看见,都是周静雅他瞎说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周静雅暴跳如雷指她:“你撒谎,之前明明就是你到处散播的!” 孙丽丽哭说:“我没有,我就是胡说八道。我没看见,老师,真的跟我没关系。” 班主任摆摆手,对孙丽丽说:“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周静雅气的面红耳赤:“她撒谎!她怕老师,她不敢说,她明明看见!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没有撒谎!是刘映春撒谎!” 班主任呵斥道:“你给我闭嘴。先回教室去,中午到办公室来,我要好好跟你谈谈。把王卉叫上,我要跟你们两个都谈谈!” 周静雅转身暴走:“我要去找校长!” 班主任严厉喝道:“不许去!胡搅蛮缠,你找校长也没用!你找校长,我就去说你们早恋的事,把你们两个都开除。” 周静雅悲愤不已,大步冲回了教室。 王卉走上来,问他:“怎么了?”周静雅也不理,只趴在桌子上大哭。他挨过打,也受过骂,但他不晓得世间还有这样颠倒黑白的事,而且如此堂皇,好像真的一样,让人哑口无言。他只觉得愤怒委屈,明明自己是受害者,刘映春是坏人,结果他成好人,自己成了犯错的。什么早恋、同居,不许住一起,还逼他搬出去。他只感觉很荒唐。 王卉不安地站在他身边,口中叫道:“周静雅,周静雅。”不知道该怎么办。 正当此时,门口一个同学叫:“王卉,班主任叫你出去。” 周静雅正哭着,听到这一声,泪眼朦胧地抬起头。王卉不安地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去见班主任了。 班主任和王卉说的话,跟周静雅说的大同小异。包括周静雅举报刘映春非礼的事,班主任也问了,王卉咬着牙坚决说了声:“是,周静雅没撒谎。” 班主任看了看面前这个女学生。她长得漂亮,是很多男老师喜欢的。 班主任其实也知道那刘映春的德性,这事八成是真的。小孩子撒不来这种谎,看周静雅那暴跳如雷的反应就知道。 但是他不能让他们把这种事说出去。对班级、学校的声誉都不好。他想到他的年底评优,教师职称,优秀班主任,他就不能让这小孩子去找校长。再说,不就是调戏么,又没真怎样。 班主任安抚了王卉几句,说:“这个事可能只是误会,一点小事,就不要闹的人尽皆知了。回头我会去找你们化学老师说,让他注意。以后你自己也注意一些,不要跟男老师走的太近。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也是为了保护你自己。” 王卉没想到自己的事,在班主任口中,居然成了一个巴掌拍不响,还怪她跟男老师走的太近。她的反应和周静雅一样,回到教室后也趴在课桌上大哭起来。 他们两个都哭,班上同学也都忐忑不安,总感觉要出什么事。 周静雅见王卉回来也哭,猛然一下站起来,面色坚定冲出教室:“我去找校长!” 王卉抽泣着,紧随着他,也来到校长办公室外。周静雅坐在办公桌前椅子上,校长态度和蔼,很有耐心地听完了他的话,末了也安抚:“你说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我下去会再调查的。” 他的态度比班主任好很多:“不过我现在不可能根据你的一面之词就去处罚老师,你明白吗?毕竟你也没有证据,我也不可能空口就下处分,希望你能理解。” 周静雅说:“不是的,不是我一面之词。王卉是当事人,你可以问她。” 校长说:“当事人说的话怎么能采信呢?当事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也是一面之词。” 周静雅说:“那要怎么样?” 校长说:“得要证人。” 周静雅说:“我就是证人。” 校长给他绕进去了,严肃说:“不行,得有证据。没有证据不能随便指证人。” 周静雅迷茫了:王卉亲口说的不算证据,我亲眼看的不算证据,那什么才算? 他大失所望地出了办公室。王卉听到结果,默默低了头,也没说话,只是红了眼睛。 早恋的事只是说说,班主任并没给什么处分,也没逼着他们分开住。吓唬吓唬他们而已,实际哪有心情管这些闲。 然而刘映春就不同了。 他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并不把这两个学生放在眼里。他盯着周静雅和王卉,上着上着课就阴阳怪气嘲讽:“我们班有些人,年纪小小,书不好好读,就学人家谈恋爱。要我说,这种人就是社会渣滓,早点退学结婚算了,何必在学校浪费钱呢?这种早恋的男生都是下流的垃圾,想要流产堕胎的,就去跟这种人渣来往吧。这种女生蠢头蠢脑,不过落到那一步也是活该,谁叫她自己不自爱。” 他只是指桑骂槐,并不点名。然而全班都知道他说的是谁。 王卉脸色惨白,一声不吭。周静雅涨红了脸,也僵硬着不说话。 这样的话,只要是刘映春的课,就会听到。他翻来覆去,用各种恶毒下流的言辞来辱骂两个学生,给他们打上各种肮脏、丑恶的标签。孩子们都是势力的,他们不讲对错,只看强弱,听见这种话,只会嘻嘻哈哈跟着嘲笑。王卉由众人口中的好学生,变成了一个放荡的小婊子。大家背地里指指点点,说:“她爸爸强奸女学生,她勾引男老师,还跟男生谈恋爱同居。”互相讨论她有没有堕胎。 她跟周静雅谈恋爱的事也传的人尽皆知。 王卉不安、害怕,然而很快就认命了。她没法打败刘映春,也没法堵住别人的嘴,只能选择堵上耳朵,假装什么都没听见。她和周静雅,还是每天出双入对,该怎么过怎么过。她已经足够成熟,明白对有些人,有些事是没必要解释的,尤其那些天生喜欢说长道短的人。 刘映春见他们没分手,越发恶毒刻薄,说出的话越难听,甚至有一天把周静雅单独叫到教室外面去骂:“你们两个真亲亲我我,不打算分开了?实际一点,小子,你们这样做早晚是要被开除的。我这是为了你们好,王卉怎么不长脑子,居然被你小子给骗到了。” 周静雅听了这话,没控制住,暴怒之下,当场挥拳头,一拳猛砸在他眼睛上。他一个十来岁的小孩,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龙精虎猛的,打的刘映春没法招架。几个老师冲过来拉劝,死死把周静雅拉住,拖着按回了教室。 刘映春恨极了他,天天在班主任和校长那说他坏话,要开除他。 校长和班主任都是和稀泥,毕竟义务教育阶段,开除学生说不过去,除非是他自愿退学。周静雅被叫去谈了几次话,最后也不了了之,刘映春还是天天骂。 周静雅,他骨子里大概真的藏有某种叛逆基因,只是一直被控制着。他像一头没心没肺的狼,为了生存伪装成小绵羊。 刘映春彻底激发了他暴躁任性的天性。 那次把刘映春打掉眼镜之后,他安定了一周,随刘映春辱骂,一声也没有吭。然而一周之后,他又忍不住了,这天刘映春又在讲台上说什么人渣怀孕堕胎:“有些人想领结婚证,可惜没到结婚年龄领不到。不如回家先办个酒席好了,反正农村人办酒席也算数,不然哪天弄个私生子出来,丢你全家的脸。” 说的满教室鸦雀无声,周静雅突然怒了,在课桌底下脱了球鞋,扬手朝讲台上扔去,一球鞋打掉了刘映春手里的课本,砸的刘映春鼻血狂流。班上同学“嗡”的一声炸开,齐声喧哗,刘映春还没来得及骂,周静雅飞快跳上课桌,拿了一把数学课画图的大长铁尺指着他大叫:“你他妈再给老子污言秽语的你试试。老子忍了你一周了,本来不想闹事,你他妈非要来招。你个狗东西,他妈的贱货!再说这种话老子弄死你信不信。” 刘映春捂着流血的鼻子,大叫着逃出教室:“好,好,你牛逼,你厉害,今天不开除你老子不姓刘。” 周静雅听他还不服,飞快地冲上去。他动作灵敏地像个猿猴,同学们吓的四散奔逃。周静雅飞起一脚踹在他屁股上,用尺子敲他头:“你去告,你去告啊,开除不了我,老子继续打你,看谁打的厉害。” 刘映春第二次被他打,这次当着全班,颜面扫地。他捂着青肿的脸来到校长办公室,义正言辞,大声斥骂,强烈要求学校开除周静雅。班主任很快也闻讯赶到,并把周静雅叫到办公室。 周静雅像头桀骜不驯的狼,面对一办公室的老师,毫不屈服,指着刘映春大骂道:“是他先来招惹。他当老师,不好好上课,天天在课堂上说脏话,对着女生们说什么做爱怀孕堕胎。他说的就是王卉,还说男生下流,和女生同居开房,说的就是我。还说让我们不要念书回家去领结婚证。我跟王卉好好念书,他凭什么这么说我们?不如去找教育局问,当老师的可以在课堂上这样说话?” 校长叫来班上的学生问。因为这话是全班听见,所以也没人能撒谎,大家都讪讪的表示,确实是刘映春在课堂说脏话,周静雅还发疯打人的。而且这不是第一次了,刘映春几乎每堂课都要把周静雅和王卉用各种难听的词辱骂嘲讽。 周静雅激动的这架势,班主任和校长哪敢处分他。体制内的领导最怕惹事,管他出什么事都只有息事宁人一个原则,生怕惊动了上头,或引起社会议论。 校长把这些学生打发了,火气也很大,拍了桌子训斥起刘映春:“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跟学生起冲突!他是未成年人,受法律保护的对象,他要是疯起来,拿刀砍死你你都只能认了。上次打了一顿不长记性,你还去招惹他。你有胆子。” 刘映春怒道:“这种学生早就该开除了,学校还留着他,根本就是学校的耻辱。他就是个脓疮,早就该给他割掉。” “你给我闭嘴!”校长见他冥顽不灵,骂的口水都喷了出来,“我看你也是个脓疮,比学生还会惹事,要不要把你也割掉?要不要我把你们两个一起割掉,你看怎么样?这样我省心省力,还不用在这里跟你们废话,要不要我这样做?” 刘映春憋屈着不说话。 校长指着他鼻子数落道:“刘映春我跟你说,你已经严重违反了学校规定。上次有学生举报你,说你猥亵女同学。不是王卉,是别的女生。你三天两头出这种事,学校一而再再而三包容你,没有调查你,是怕引起风波。我不想上头领导来检查,说我们学校出什么什么事,影响学校和我个人的考核评定。我是为我自己的仕途官位,不是跟你有什么私人感情。你搞清楚一点。你天天给我惹这么大的麻烦,要是讲私人感情,我他妈早把你大卸八块了。我他妈整天想着替你摆平,不要毁了你还连累我,你倒好,不但不收敛,还继续放肆。” 校长猛拍桌子,指着他:“你想干什么?啊?你想找死了?找死不要拖我下水!你上课说的那些话,哪个学生要是有工具,拿个录音笔录下来,对社会公布,或者交到教育局去,你不死都得死,我想保你都保不住。你给我滚回去好好反省。” 骂完刘映春,他又叫来班主任,让他去做周静雅的工作。班主任得了授意,叫来周静雅,非常认真地跟他谈了一次。先是态度温和,说:“刘映春某些事,确实做的不对,我们老师和校长都知道。我们会内部对他进行处分,比如不给他评优评职称,扣除他的年终奖金。但是你晓得,学校是一个集体,这种事情,我们不希望拿到外界去说,有损学校的荣誉。你也是本校的学生,你也不希望你出去,别人都说你的学校不好。所以这件事希望到此为止,以后你们化学老师不会再找你们麻烦,你也不要再闹事了。最重要的是,这件事希望你不要对外人说,更不要到教育局去举报。” 周静雅面无表情说:“如果我要去呢?” 班主任顿了半晌,有些不忍:“周静雅,我和你说私心话。我让你不要张扬此事,不光是为学校,也是为你。你这样的学生,学校也不是没有,自觉受了一点不公正,便嚷嚷着要去举报,结果最后,都是自己倒霉。学校和教育局虽然算不上是一个系统的,但毕竟都是老上级,大家彼此也都是熟人。这种事不管谁去处理,大家第一意识都是息事宁人,你明白吗?我们校长老师,顶多挨点批评,内部处罚一下,但你自己就只能成为牺牲品。你觉得以你一个普通学生的力量,可以和这么庞大的机构抗衡吗?不说你,连我都没有这能力,我们也只是普通老师,凡是要听上级的安排。你现在是未成年,学校虽然不能把你开除,但你动手打老师,情节极度恶劣,学校可以将你送到少管所。不是没有处置你的办法,只是学校也不忍心随随便便毁掉一个学生。你还年轻。学校为你考虑,你也要为学校考虑。” 周静雅并不受他的哄,问:“那我可以去找公安局,找派出所吗?” 班主任急了,怒道:“你要我跟你说几遍?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就这一个小县城,出门遛个狗都能撞见熟人,更何况都是体制内吃饭的人,一个圈子通婚联姻的,你觉得大家会互相不认识吗?你们方校长是教育局李局长的小舅子,人家天天下班没事一起喝酒打牌,过年一起吃饭,你觉得李局长不知道这事吗?刘映春之前猥亵学生,连我老婆单位的人都在传,谁不知道?我老表就在派出所当民警,听说这件事,私下还问我要八卦呢。你非要我把话跟你说的这么明白?” 周静雅说:“王卉她大伯还是税务局的呢。” 班主任气道:“行行行,那你想去就去。我不管你,看你这样做能有什么好下场。王卉她大伯是税务局的,你大伯是税务局的吗?你小子傻不傻。就你在这上蹿下跳,你看王卉她吱声了吗?她有本事,怎么没把她大伯搬出来?我是在跟你打商量小子。王卉她大伯来,还是要跟校长打商量,也不是他想怎样就怎样。凡事都得大家商量着来,你明白吗?不商量就想由着自己性子乱来的人,除非他真厉害,比如他是省长他爸是国家领导,否则早就倒大霉了。国家领导也还要考虑周围的人呢。这地球不是围着哪一个人转的,要保护大家的利益。大家都捆绑在一起的,等你长大你就知道了。你杀一个人不见得会死,你要动大多数人的利益,你一定死的很惨。我不知道这话本身是对还是错,但在这个国家,这个社会,它是真理。你要是害得所有老师拿不到奖金,害大家评不到职称,甚至闹大了,连累教育局的领导们也受处分,你想想你什么下场。” 周静雅说:“我只针对刘映春,不针对其他人。” 班主任骂道:“有分别吗?上级处罚管你针对的是谁,反正级级压下来大家都要倒霉。一个单位里的谁也别想好过。一句监管不到位,我们接下来三年就都得喝西北风。一人生病全家吃药你不懂?” 周静雅无言以对,悻悻走出办公室。 班主任给他上了真正的一课,他从未听过的道理和真相。周静雅感觉这一切很荒唐,然而在班主任嘴里,是理所当然,好像全世界都一样。自己不接受只怪自己蠢笨和不成熟、不懂事。世界就是这样,所有人都是这样,他们都这样说,不接受不适应就只能被孤立,被抛弃。 没有选择。 王卉在路边等他,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仿佛受了什么巨大的打击。她小心翼翼走上去,拉住他的手,心里也很难过,低声安慰道:“算了周静雅,没办法的。别难过了,以后我们不提这个事了。” 王卉低着头,道:“刚才刘映春也找我了。” 周静雅说:“他找你干什么?” 王卉说:“他跟我道歉,说他之前做的不对,让我原谅他。让我劝劝你不要惹事,这件事就握手言和算了。” 周静雅扭头问她:“你是怎么想的呢?” 王卉回避着他的目光不看,说:“其实上周我大伯也找我了,问了我这个事。他是听他单位里面的人说的,他们那些单位之间传话传的好快,学校的事连税务局的人都在闲聊。他问我,我都跟他说了。他说只要我没事就好,刘映春不用理他,让你不要在学校惹事。我跟大伯家本来就不亲,我又不是他亲生的,他也不愿意为这点小事惹麻烦。他宁愿帮我转校,也不想去得罪人。咱们还是不要闹了,免得影响学习。” 周静雅默默的没说话。 王卉拉着他的手,努力笑了笑:“咱们回家吧,回家煮饭吃。没事的,反正咱们赢了,刘映春以后不敢再说我们了。” 周静雅皱眉说:“我们没赢。” 王卉说:“别计较了。咱们只能这样了。他欺负我,但也挨了几顿打,也丢了脸。校长背地肯定骂他了,同学也都知道他了,反正他总有一天要遭报应的。” 周静雅还是不高兴,王卉紧紧拽着他手,哄道:“走嘛,不要生气了,回去我给你做好吃的,你想吃什么?” 周静雅挤眼睛,掉了几滴眼泪。他眼睛红红的,说:“我不想让他再欺负你。我就是想让他被开除,让他当不成老师。” 王卉看他哭了,心里也难过的揪起来,拉着他往前走:“他不会再欺负我的,他不敢,他道歉了,他以后没那胆子了。” 周静雅含着泪说:“他要是再欺负你,我就杀了他。 第26章 一个吻 刘映春大概是真怕了, 再没找过王卉和周静雅的麻烦, 课堂上也没再说过任何话。 周静雅意外的发现,自从他打了刘映春后,那些喜欢背地里叽叽喳喳诋毁人的同学,再没有说话他一句话。 他们不敢说。 他们怕, 男女生都怕, 见了周静雅就畏畏缩缩的,甚至有的还恭敬礼貌起来。 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原来世界是这样子的啊, 人都是胆小的, 他们都惧怕真正的武力,惧怕真正胆大行凶的狂徒。你越凶恶,他们越尊敬你,小心翼翼奉承你,你越老实胆小,他们越欺负你。欺软怕硬是他们的本性。 谁要是说他的坏话, 他就打, 打完对方就服了,从此见了他,老实的跟耗子见了猫似的。周静雅不再畏惧任何同学, 对老师也失去了恭敬。上课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去上厕所也不打招呼,路上遇见, 装不认识, 也不问好。他觉得这些老师本质都是一样的, 他们都知道刘映春是什么人,他们都包庇,都装不知道。他们都虚伪又孱弱,不值得他尊敬。 老师们尽量挽救这个学生。认为他本性不坏,想让他学好,但周静雅已经看透了他们的心思,并不领情。他们的好心并不能让坏学生变好,只会把人变成受气的老实人,和精明狡猾的利己者。 他不再听从任何学校的训导,只相信自己的认识。 周静雅跟王卉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这天,她妈突然打开电话。一个晴天霹雳劈的王卉半天回不过神来。 妈妈电话里焦急,说:“小卉,妈妈最近做生意亏了大本,前段时间炒股又赔了钱,现在手头麻烦大了,这几个月可能没办法给你拿生活费。你先找你爷爷奶奶要着,回头我再还给他们。我已经给你爷爷奶奶打过电话,你不要太担心。” 王卉哪能不担心。她感觉简直心都凉了:“妈,你没事吧?你赔了多少钱啊?” 何美芸电话那头情绪很困苦的样子:“赔了二十几万,老本都折了,还欠了一屁股。现在跑不掉,估计得卖房子了。” 王卉不安道:“妈妈……” 何美芸声音沙哑道:“我没事,你不要担心,好好学习吧。妈妈最近顾不到你,你一定记着去找你爷爷奶奶,他们也有抚养义务,千万别自己撑着。” 王卉说:“我知道。” 挂了电话,王卉心惶惶的,把事情告诉了周静雅:“静雅,我妈妈说,接下来几个月可能没法给我打钱了。” 周静雅也慌了:“那怎么办?” 王卉说:“妈妈让我去问爷爷奶奶要。” 周静雅说:“他们会给吗?” “不知道。” 王卉带着周静雅去银行查了一下卡上的钱,还有一千多块,这个月还不是太紧。 不过接下来几个月呢。 王卉跟周静雅商议道:“静雅,我不想去找爷爷奶奶。咱们还有一千多块钱,节省一点,想办法撑几个月吧。过几个月兴许妈妈就给我打钱了。” 周静雅心里也不愿意去求她爷爷奶奶,点点头说:“好。” 王卉本来打算这周去买衣服,也不买了。本打算的买排骨炖肉,也不敢炖了,小心把钱省着,回到家两人煮了面条吃。 接下来几周,王卉日子过得相当节俭。每顿不是吃面条,就是煮稀饭,吃咸菜。实在馋得很了,家里有猪油,用猪油把咸菜炒炒,打个鸡蛋,炒出点油香。 这样花销,一个月要不了两百。一千多块钱,坚持半年很够了。 周静雅正在长身体,这样吃了两个星期,就饿得不行,但也不敢说。王卉也看出来他吃不饱,每次尽量把米饭多煮点。一电饭锅的米饭,四五个人的量了,周静雅一个人就能吃完。王卉只吃了一碗,看他接连吃了三碗白米饭加泡菜,总感觉他像没吃饱,忐忑道:“周静雅,你是不是觉得没吃饱啊。要不这周末我去买点肉吧,少买一点儿。” 周静雅抱着饭碗,不安地停了筷子,疑心自己吃太多:“啊?” 王卉见他乖乖的样子,特别不忍心让他挨饿,下定决心说:“下周我们去买肉吧,炒点肉吃,也花不了多少钱。” 王卉端起电饭锅,把剩下的饭都盛给周静雅:“你多吃一点,吃饱了才长个子。” 周静雅担心说:“你不长啊?你也吃嘛。” 王卉说:“我已经一米六五啦,可以不长了。女生长这么高差不多了。你还要继续长,男生长的越高越好嘛。” 周静雅说:“以前你爸爸说你要长到一米七呢。” 过了几天,王卉量了量身高,其实她不止一米六五。她已经一米六八,很快要到一米七了。老师说她年纪小,还会继续长。王卉爸爸有一米八,她妈妈也一米七多,她个子肯定矮不了。不过她不想长得太高,总担心会比周静雅还高了,那样不舒服。她喜欢周静雅高一点。 周静雅刚测的身高是一米七四,半年长了四公分。王卉问:“周静雅还会长吗?”老师说:“放心,他比你还小,当然会继续长。他是男孩子,以后肯定比你高。” 王卉才开心地笑起来。 回家的路上,她拉着周静雅说:“周静雅,你以后要长到一米八。要是你长不到一米八,我就不能穿高跟鞋了!要是我穿了高跟鞋比你还高,你多丢人呀。” 周静雅说:“你这么高,还想穿高跟鞋呀?” 王卉说:“当然了,高跟鞋穿了好看呀。我就喜欢穿高跟鞋。你要是害我穿不了高跟鞋,我可饶不了你。” 周静雅有点害羞地说:“我尽量长嘛。” 王卉去菜市场买了肉。排骨太贵了,舍不得买,就买了五花肉,回家洗了切成块,冰糖用油炒成焦糖色,加肉块进去煸的焦香,然后加干辣椒、花椒和香料,酱油翻炒,加水进去焖。水收干后,就是一盘香喷喷油亮亮的红烧肉。 周静雅很爱吃肉,一盘子肉吃的停不下来。王卉挑了几块瘦的,也觉得很好吃。不过她怕长胖,很少吃这样油的肉。一盘子肉都被周静雅吃了。 王卉收拾碗筷,去厨房放热水洗碗。 正挤了洗洁精,周静雅鬼鬼祟祟从背后冒出来,像是有话说,又支支吾吾不开口。王卉问道:“你做什么呀?你要是没事就拿笤帚把地扫一下。” 周静雅哦了一声,乖乖拿笤帚来扫地,一边扫,一边打量王卉。 王卉发现了,笑说:“周静雅,你偷看我干啥?” 周静雅有点扭捏,鼓起勇气说:“你是不是想让我当你男朋友啊。” 王卉说:“啥?” 周静雅假模假样地挥着扫把,自作聪明:“你要是不想让我当你男朋友,那你干嘛管我长得是不是比你高。” 王卉说:“屁啦。你是我弟弟,你长得矮,我很丢人好不好。” 周静雅不服气,说:“哼,你就不承认。” 王卉说:“我承认啥?” 周静雅说:“承认你想让我当你男朋友。” 王卉说:“少来啦,看不上你。拖你的地吧。” 周静雅好奇说:“那你看的上谁呀?” 王卉思索了一下,说:“至少得是个煤老板!或者煤老板的儿子!” 周静雅听她又瞎开玩笑,感觉挺没劲:“你好没情趣哦,人家跟你说认真的。” 王卉说:“除了煤老板,我谁都不嫁!” 周静雅说:“我不信。” 王卉说:“为啥?” 周静雅说:“煤老板都长得丑。三四十岁,大腹便便,天天挖煤的,又黑又丑。” 王卉说:“胡说。煤老板又不自己挖煤,都是雇人挖。再说,煤老板的儿子总不老哇,人家跟你一样大,有钱,穿的又好,长得又好看,煤老板身家几百万,送他去国外留学读书,比你强多啦。” 周静雅听她说话气人,就很想使坏整整她。他悄悄把扫把靠墙立住,像个大猫一样猛扑过去,从背后抱住她的腰。 王卉吓得一跳,尖叫起来:“周静雅你干啥!” 周静雅感觉她很柔弱娇小,四肢纤细,身材也瘦瘦的,跟自己比起来,根本不是对手。周静雅很自信的将她一把抱起来,边跑边笑说:“我要把你丢出去。” 王卉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的差点丢了魂。她其实很害怕跟异性这种亲近,一瞬间几乎以为他要像刘映春那样。直到听到他孩子气的笑,感觉他没有恶意,一颗心才落地,笑捶打他肩膀说:“你放开!神经病啊你!你把我弄疼了!” 周静雅坏笑着,像扛沙袋似的扛着她往门口去,一只手搂她,一只手扭门把手,说:“我要把你丢出去。” 王卉吓的两手抓住门板:“你要把我摔死了!” 周静雅说:“那你是选我,还是选煤老板?你不选我,我就把你丢出去。” 王卉拍着他肩膀大笑:“不要丢我不要丢我,我选你!我选你啦!” 周静雅说:“真的?” 王卉说:“真的!” 周静雅松了门把手,转身回到了客厅,将她丢到沙发上,王卉大笑着正要爬起来,却被周静雅一头扑上来,又给按住了手脚。一个要动,一个硬按着不许动,累的又笑又喘。王卉笑的停不下来,推他说:“哎呀我不玩了,周静雅你别闹了。”周静雅就是不放,非不许她起来,还脱了鞋子,压到她身上来。 王卉就有点恐慌了,脸开始红,她也说不清楚周静雅这算是玩闹还是什么。周静雅两手攥着她手,腿压住她挣动的腿,上半身压下来,凑到她脸颊上亲。王卉一开始笑,笑到后头,浑身紧绷笑不出来。周静雅好像是得了趣,亲了一会脸颊后,又寻到她嘴唇。 第27章 生气 他是少年人, 眉目清秀, 身上有种清新干净的气息。王卉拒绝不了,硬着头皮由着他亲了一下。哪知道亲这一下感觉并不坏。周静雅的嘴巴没有什么味道,只是有点凉凉的水意,他很干净很柔软。 王卉正出神, 周静雅盯着她眼睛笑问说:“我好不好?” 王卉有点难堪, 不说话。周静雅见她不拒绝,便整个人挪进了沙发, 像蜂子吮蜜一样, 将她搂在身下亲吻。 王卉茫然了一会,被他亲吻的酥酥麻麻的,不由自主也张了嘴,晕乎乎地伸了双手抱着他。她只知道周静雅的腰很细,他的骨骼很硬,充满力量, 抱着很有安全感。她很害怕, 只能紧紧抱着他。 王卉想起他曾经说过的,法式的吻。他们现在接的,大概就是一个法式的吻。王卉碰到了他的舌头, 他像吃冰淇淋一样,又吮又舔,动作很轻。她头一次做这种事, 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悸动。 胸膛起伏。 周静雅其实也很晕。 一开始, 他单纯只是出于游戏的目的, 想戏弄王卉,故意整她出气。就像小时候那样,你打我我打你,按在床上互相挠痒痒,蹬来蹬去哈哈大笑。等闹到沙发上,他又不晓得怎么,突然很想亲她。亲了一下,有种说不出的舒爽美好,脊椎里像通了电一样,他就克制不住了。 他手有些不受控制地想往王卉身上摸。他摸到她穿了胸罩,手便不由自主地顺着那蕾丝边缘往背后摸,想寻找带扣。他的吻也由嘴上,渐渐试图往脖子和胸口移。他见过王卉的胸部,当时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这会不知为何特别想再见,有种克制不住的与之亲近的欲望。 王卉感觉到他的异常,然而心情已经完全乱了套,不知道该怎么办。直到周静雅解开了她胸罩背后的暗扣,脸埋到她胸口磨蹭。她整个人慌乱,恐惧到不知所措。正满心颤栗,周静雅突然闷哼一声,在她怀里猛然颤抖了一下。 周静雅久久没动。 过了一会,他面色通红地坐了起来,低着头,双手放在膝上,像个受委屈的孩子,刚犯了什么大错。王卉有点尴尬地整理衣服,问道:“你怎么了?” 周静雅有些慌乱说:“我裤子湿了。” 王卉说:“怎么了?” 周静雅说:“我……我刚才……” 他不知道要怎么说。他刚才只是感觉很舒服,抱着王卉亲时,那里好像硬了,便下意识地在沙发上蹭。越蹭越舒服,突然一下就释放了,现在裤子里全都是。 王卉也不知道他什么情况。周静雅默坐了一会,沮丧地站起来,去厕所洗内裤了。 内裤上黏糊糊的,白的,像鼻涕一样的东西。感觉怪恶心的,他生怕王卉看见会嫌弃。飞快洗完了,又拿花洒用冷水冲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和腿部。 王卉清醒过来,感觉周静雅他学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这些招数。她红着脸,有些别别扭扭说:“你以后不要脱我胸罩,你哪学会的这招啊。” 周静雅那动作,就跟老手似的。手指在她背上一摸,就解开了。王卉感觉怪怪的。 周静雅小声说:“我见过你脱嘛,晒衣服也看过,一捻就开了。” 王卉心想,这算什么呢。她和周静雅接吻了,但其实她并不想和周静雅谈恋爱。周静雅大概也并不懂得什么恋爱,他只是像小孩,闹着好玩。 周静雅也觉得玩大了,接连几天见了王卉都不敢说话,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样子。 过了几天,他大概是心理障碍过去了,又开始往王卉身边蹭,装乖卖好的恳求,想再试一下接吻,并保证不脱她的胸罩。 王卉说:“周静雅,你忘了刘映春怎么说你的?你想像他说的那样变成坏蛋?” 周静雅皱着眉。 王卉不想他整天缠着自己,想这回事,故意问他:“周静雅,你是不是想追我呀?” 周静雅愣了一下。他端坐在沙发上,用一种很无助的眼神看着王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喜欢王卉吗?喜欢。这算追求吗?他不知道。他只是想跟她亲近。但是王卉拒绝了他,说,不行。 周静雅不高兴王卉那样说他,口气不悦地反驳说:“我又没有像刘映春说的那样子。他说什么同居、私生子、堕胎。我才不会那样呢,我没那么傻。” 王卉说:“那你现在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周静雅说:“我就是想亲一下不行么?亲一下抱一下又不会怀孕,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呀。我就是想亲一下,你说不要就不要了,我又不会非说要,你干嘛那么说我,还说我像刘映春说的那样。” 王卉听他的语气,知道他是生气了。他很介意刘映春,非常讨厌刘映春说他的那些话。王卉知道自己话没有说对,但也不肯道歉,反而加重语气,用力打击他说:“周静雅,你有什么资格追女孩子啊。你学习又不好,没一个老师喜欢你。你又没钱,要不是跟我住,你连自己吃饭都吃不起。你不好好努力念书,还想着谈恋爱追女孩子。” 周静雅听到她这个话,真的怄气了。 他闷坐了一会儿,说:“我觉得你不是真的喜欢我。你要是真喜欢我,就算不高兴我那样做,也不会说的这么难听的。” “还不是真的喜欢你嘞。”王卉冲他翻白眼,“我假的喜欢你都没有。我根本就不喜欢你,你别胡思乱想啦。” 周静雅瞪她:“你的心怎么能这么狠。” 王卉说:“我又不喜欢你,干嘛对你心软。我就不喜欢你这样整天不上进还一肚子花花肠子,想学人家谈恋爱。你连追女孩买礼物的钱都没有。” 王卉其实是害怕他老缠着自己要亲热。她年纪还小,不想恋爱,也不想跟周静雅弄的黏黏糊糊不清不楚,那样很怪异,周静雅是弟弟。不是弟弟她干嘛养着他呢?有姐姐养弟弟的,没有女朋友养男朋友的。周静雅分明在诱惑她,一举一动都在试图把她往两性的欲望,往成人世界的深渊里拉。她不想受异性的诱惑,更不敢偷尝禁果,害怕犯错。 为了打消周静雅的念头,她干脆把话说绝。 周静雅果真生气了。 他不像小孩子时那样,生气就发脾气。他长大了,有了自尊心。吃晚饭的时候,两人也没说话,他看起来也很正常,然而吃了饭后,他独自一个人出了门。 “我去外面走走。” 王卉知道他大概不高兴,说:“这么晚了你去哪走啊,不要走太远了。” 周静雅说:“知道了。” 他穿了薄外套。这时是秋天,天气已经很凉了。周静雅独自坐在家附近不远处一个小公园的长椅上,风吹他有点冷。 他把外套拉链拉上,身体裹紧了御寒,然后低着头,一个人生闷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干嘛生气。他知道王卉说的都是实话,他的确给女孩买礼物的钱都没有。他吃饭都是王卉的,他什么都没有。 可是生来就这样,他有什么办法呢? 学习,也不是他想学好就能够学好的。 可以钱又没钱。 他心里想,我不念书了,出去打工吧。 去打工,挣了钱,自力更生,不用吃别人的喝别人的,王卉就不会嫌弃他了。 然而转念一想,她还是会。她不嫌弃自己没钱了,又会嫌弃自己不念书没文化,嫌弃自己学历低。反正她总不满意。 还是念书吧。 他心里发誓说:下周开始我要好好念书,再也不跟老师顶嘴了。等我考试成绩比她还好,看她还能说什么。 可是初中念完又能怎么样呢?他又想,他还是念不起高中。把成绩弄好了又有什么用呢?他没法指望王卉的妈妈给他出高中的学费。王卉妈妈本就不喜欢他。他再努力,初中读完了,也必须自己去打工谋生了。他早就看明白了,自己这辈子就是这样了,他早就破罐子破摔。 王卉会那么说他,估计也是猜到他初中毕业不会再读,会去打工。 不管怎么样,他在学校呆不了多久了,再过一年两年,他就必须要离开这了。 如果不是因为王卉,他现在就想离开了。多读一年初中没什么意义,反正也上不了高中大学,而且现在他讨厌学校。 等他初中毕业,应该有十五岁了吧。不小了。他其实不孤单,这个小县城,很多穷人家的小孩十三四岁就出去打工了。去工地搬砖,去厂里干这种杂七杂八的活。能上高中的并不多。 他和王卉感情再好,其实也很快就得分开了。以后王卉读高中读大学,他在外面工地搬砖,王卉更加看不起他不想搭理他。再过十年,她就嫁给煤老板的儿子,他就娶个跟他一样没念过书的打工妹,然后下半辈子只能在心里回味他读书时的初恋,却不敢跟她再说一句话。 他很沮丧,一边思考,一边把自己的外套拉链拉上拉下,发出呲呲的噪声。 坐了没一会,他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发出声音,奇奇怪怪的。他扭过头去一看,原来是一对男女,在树丛附近的长椅子上,也不晓得在干什么,搂一块嘤嘤唔唔的,弄得树枝子摇来晃去。周静雅皱着眉站起来,走远一些,换了个凳子。 他继续思索。天冷得很,可他不想回去。 第28章 五万块 王卉在家里等了一个小时, 见周静雅还没回来, 便出去找他。找了很久才在公园的长椅上看到他。王卉见他垂头丧气的,拿了个手电筒照他脸,担心地说:“周静雅,你在干什么呀?” 电筒光刺眼睛, 周静雅抬头挡着脸。 王卉看他黑暗中瘦瘦高高的一个身材, 头发黑黑的,脸白白的, 随便穿着个旧外套, 也显得人漂亮。这么好一个相貌,他就是不长进,非把自己往泥涂里糟蹋。 王卉看到他这样,就很心烦很无力。 她关了手电筒,走到周静雅身边去坐下。 周静雅低头抠着手指。 “我不想读书了。” 久久,他说了这一句。 “为什么?” 王卉吃惊道:“为什么不读了?” 周静雅小声说:“没钱, 没兴趣, 不想读。” 王卉听了这话,心一酸,眼睛有点红:“你别这样。” 她说着说着就哭了:“本来我想着求我妈妈, 你上高中,让她拿钱。我妈妈疼我,我要是求她她应该能够答应的。可是她现在做生意也亏了, 连我的生活费都拿不出来,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周静雅说:“你有爷爷奶奶, 还有大伯,你妈妈也还在,只要你好好念,总不至于辍学的。你不要担心。” 王卉泪眼汪汪,扭头问他:“那你呢?” 周静雅无所谓说:“我念不起就不念了。出去打工去,反正饿不死。要不是想跟你在一起,我下学期都不想念了。” 他低声说:“你不要嫌我没出息。我也想学好的,可就是不顺。从小老师同学都不喜欢我,我在教室里,学也学不进去。我觉得能离开学校挺好的,我一点也不喜欢学校,呆在这就是受罪。你要是不嫌弃我,等我出去挣钱了,就给你买礼物,过年还回来看你。” 王卉擦了眼泪,心里很难过,态度坚决地说:“你要是去打工,我就不会再见你了。” 周静雅低着头:“那我也没有办法了。不见就不见吧,反正一年也见不着一回。” 王卉眼睛通红瞪着他。 周静雅扭头,注视着黑暗中她放在长椅上的手,轻轻握住了。他转过身抱住王卉的肩膀,亲了一下她嘴巴,鼓起自己这辈子最大的勇气小声说:“我爱你。” 王卉听到这句突然炸了,横眉怒目道:“你都不想念书了,还表你妈的白啊。傻逼!滚去吃屎去吧!” 她推开周静雅,拔腿就走。留得周静雅一个人在椅子上捂着眼睛哭了起来。 她气极了,只顾往前走,没留神右面一辆蓝色的小车突然冲过来。周静雅听到刹车声,猛一抬头,只看到那车子朝王卉冲过去。他大叫了一声,然而王卉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撞飞至马路牙子上。 那小汽车飞快逃逸,根本没有要停下检查伤者的样子。这边没路灯,更没监控,黑暗中也没看清车牌。周静雅也来不及看了,飞快冲到对面马路上。那边是一排脏兮兮的小商铺,这个点都已经关门了,王卉就倒在商铺门口一棵梧桐树下。周静雅赶紧去扶她,将她从匍匐的地上抱起来。 他发现王卉还清醒着,上半身能坐起来,只是浑身灰,头发脸上全是摔的灰。她脸色煞白,右腿在流血,颤颤的直发抖。 周静雅看到血,吓的要晕过去,乱叫道:“你怎么了?你没事吧?我去找人来。” 王卉惊恐地抓着他的袖子,满脸冷汗地哭了起来:“我腿动不了了,我腿断了。” 周静雅说:“大腿还是小腿?” 王卉哭说:“小腿。” 周静雅也浑身冷汗,语无伦次地说:“小腿还好……还好……不会瘫痪。” 王卉哭说:“好个屁啊。” 周静雅手足无措。幸好有路人围过来了,就是之前在公园草丛里呻吟的那一对男女,看到这边出了事,帮忙打电话报了警,并叫了救护车。 幸好这里是县城,还是有大点的医院的,很快,王卉被送到了医院进行急诊。 王卉她大伯赶来了,垫付了医药费。周静雅看到收据,五六千,心里就直慌。大伯让她不要担心,好好听医生护士的安排。大伯没有留多久,安慰了王卉,付了医药费,跟医生谈过以后便离开了,说要去给她妈打电话,以及要去交警队处理事故,寻找那个逃逸的肇事者。 不一会儿,大伯带着交警又过来询问了,细细盘问事件发生时的前因后果。 “车牌号有没有看见?” 王卉哭着摇头:“我没有看到。” 周静雅低声说:“我也没有看到。当时太黑了,又是晚上,只看到是个蓝色的小车。” 交警问:“那车是什么牌子?” 周静雅不认识汽车的牌子,也不知道。 交警说:“我们问过几个现场的目击者,应该是辆蓝色的比亚迪。外地牌照,不是本地的,可能是经过这里。但是现在车和车主都没找到,你们可能要慢慢等一阵,如果有消息了我们会通知的。” 她爷爷奶奶来了,带了两斤水果和蜂蜜,还算有点人情,结果到了病房里好话没说两句就开始骂,说:“大晚上的不在家里呆着,出去干什么?把腿都给撞断了。活球该。”王卉本来还有一丁点感动,被骂的也无影无踪了,只是冷漠着脸,盼他们早点走,真的是太讨人厌了。 她爷爷奶奶果然讨厌完之后就走了,留下一堆有用没用的补品,和两百块钱。 周静雅心中很不安,一直都没说话。 那会已经是夜里三四点了,王卉腿上剧痛,麻药有点散了,疼的完全睡不着觉。周静雅给她削了个苹果,又冲了一杯玉米糊。 王卉摇头,不想吃。 腿疼。 周静雅想劝她吃,看她疼的眼泪直流,满头大汗,翻来覆去只是哭,哪劝的出口。只能默默陪在床前,见她出汗了,就拿湿帕子给她擦一擦脸。 王卉疼的直喊,周静雅也慌得坐不住,说:“要不我再叫护士给你打麻药吧,” 他跑去找护士,护士把他臭骂了一通:“你们这些病人真奇怪,麻药哪是能你说打就打的,这得大夫说了算。” 周静雅焦急说:“可是她痛,那怎么办。” 护士冷冰冰地说:“痛,谁生病不痛。怕痛就别进医院。进了医院哪有不痛的,痛就忍着。” 周静雅失望地回到病房,又看到王卉躺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周静雅,我腿可能真的要断了,我以后要成瘸子了。” 周静雅也哭了,直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要是变瘸子了,我天天背你。” 王卉嚎哭说:“我腿要断了,我腿要断了。” 周静雅凑近了,拿纸巾不停地给她擦眼泪,双手抱着她肩膀:“你别怕,肯定不会变瘸子的,你腿还在呢。肯定会好起来的,我陪着你。”他发狠说:“要是你瘸了,我就把自己的腿也打断。” 王卉哭说:“我真的好害怕。周静雅,我不想当残疾人。” 周静雅眼泪滴落在她头发上:“你不会残疾的。” 医院给王卉进行了一项小手术,创口进行了固定和包扎,但王卉的状况仍不好,痛的厉害。周静雅去找医生,问她的情况。 医生正在走廊同护士交谈,手里拿着病例,见周静雅是个孩子模样,好奇道:“你是谁?” 周静雅说:“我是王卉的弟弟。” 医生顿了顿,说:“她现在的情况我可以告诉你。目前我们已经为她进行了一次手术,但她的腿很严重,还需要再进行一次大的手术,才能完全恢复。她现在这样,也可以养好了,半个月后直接出院,但是腿不能恢复原状,可能会瘸。想要完全恢复,就必须再进行一次手术。只是手术费用有点昂贵,这件事我已经同她大伯说了,她大伯说做不了主,要等她母亲过来再做决定。” 周静雅问道:“手术费要多少钱?” 医生说:“至少两万。” 周静雅说:“要立刻做吗?” 医生说:“尽快。如果等她的骨头伤口什么的都长好了,再给她切开,人就要受罪了。伤口恢复过程也是很痛苦的。” 周静雅试图打王卉母亲的电话。她妈似乎出了事,电话怎么也打不通。她大伯那头,也没了说法。周静雅猜测着他垫付了一开始的六千多医药费,再让他出几万他估计不肯了。医生说的是起码两万,可能更多,后期的一些零零碎碎加起来,至少要准备五万块钱。 换了谁,谁也不肯出。 周静雅回到病房,护士正在喂王卉喝粥。 周静雅看她穿着病号服,躺在床上苍白憔悴的样子,心里一阵悲凉。 他该怎么办。 王卉本来是健健康康的,没病没痛,他不能让她出了医院,就变成个瘸子。她受不了这个打击,她不想当残疾人。 他在医院呆坐了一上午。 王卉腿疼,也不愿说话,吃了东西便闭眼休息。周静雅心里憋闷得很,见她吃喝拉撒有护士在照顾,便起身出了医院,想清醒清醒,希望能想出什么办法。 继续打何美芸的电话。但何美芸电话都关机了,连亲生女儿都不知道,就算找到她她也不见得能拿出钱。 找她大伯。 更是不现实。几万块,那不是小数目,他大伯要是肯出,怎么可能这个时候躲起来。自从付掉那六千块以后,她大伯就没来医院了。周静雅试着打电话过去,是她婶接的电话,说王卉她大伯出差去了。这个时候跑去出差。 天气很热。 虽然是入了秋,但白天的太阳依旧炽烈。周静雅走着走着,发现他脚下这条公路是直通往三江口的。他小的时候和妈妈住在三江口,这么多年,已经没什么记忆了。可是他眼下心里茫然,不知道该去找谁,便不由自主地顺着这路走。 他一直走,太阳晒的浑身汗,走了半个多小时,终于走到三江口。 他看到了记忆中熟悉的垃圾场、汽车修理店。一个穿着脏兮兮旧工作服的中年人在给一辆货车换轮胎,手里拿着扳手,他满手黑乎乎的机油。一只小黄狗在垃圾站附近跑来跑去翻垃圾。 他看到了理发店。 第29章 你别想赖账 理发店已经关门了。估计是因为死了人, 加上曾经的租客身份, 这间房子至今没有人租,大门是关上了的。门上的蝴蝶已经褪了色,看不出任何鲜艳和旖旎。 周静雅走到那门口,站着发了一会呆, 一个中年大婶似乎认出他, 好奇地走过来,问:“你是周桂芳的儿子吧?哎哟, 你回来了啊, 这么多年都没看见你呢。” 大婶四十多岁,人胖胖的,看着挺热情。周静雅也不认识是谁,听她说到周桂芳,便郑重地点了点头。 大婶笑说:“这娃长这么大了,你现在住哪啊?” 周静雅不知道怎么解释, 说:“我住我老师家。” 大婶说:“那还蛮好, 当时我们还都议论,说周桂芳死了,这孩子咋办。我们以为你跟了你舅舅了呢?怎么, 你舅舅没带你?” 周静雅对这事记得迷迷糊糊。大婶一说,他反倒想了起来,说:“舅舅没养我。” 大婶说:“你舅舅没养你?你舅舅拿了你妈的五万块钱, 他凭啥不养你?” 周静雅听到这话, 脑子里嗡的一声。 “我妈妈有五万块钱?” 大婶说:“你这傻孩子。你妈被人撞死了, 法院判赔了五万块钱。别人都没拿,肯定是你舅舅拿了啊。他拿了钱居然不养你。” 周静雅隐约想起,那阵,他舅舅的确天天带着他往司机家要钱。他那会不太懂,以为是舅舅撒泼随口要的,人家爱给不给。大婶告诉他:“那是法院判赔的!法院判的赔五万,那是你们家该得的,那是你妈留给你的性命钱啊。” 周静雅问:“这是真的?” 大婶说:“你不信,不信你去法院去问嘛!” 周静雅急促地说了声:“谢谢。”飞快地离开,往县城法院奔去。 周桂芳死后,周静雅因为户口一直不定,所以早早办了身份证。法院此时还没下班,周静雅表示要查档案,那法院的人说资料要保密,不给他查,周静雅便闹起来,大声说:“我是周桂芳的儿子,我要查我妈妈案子的档案。” 吵吵闹闹之际,一个领导出来,答应帮他查,并拿出当年的案卷。周静雅看到了,那案卷上写的明明白白,被告方孙远东交通肇事杀人,判赔偿死者原告刘桂芳五万元,即日生效。周静雅看时间是2001年6月18日,上面盖了鲜红的印章。 是真的。 妈妈真的有五万块钱。 周静雅一瞬间,心中酸涩,眼泪盈满了眼眶。他一直以为妈妈走了,什么都没有留给他,其实有,妈妈用性命留给了他五万块钱。可是他太傻,他都不知道。 知道妈妈在地下,知道自己赔偿性命的五万块钱一分也没有给自己最爱的宝贝儿子,而是被一些贪婪恶毒的人抢走了,而自己的儿子却落得无依无靠,她该是有多失望,多伤心。 他强忍着泪水,吸了吸鼻子,问办事的人:“能不给给我一张纸,再借我支笔。” 对方给了他纸和笔。周静雅把肇事司机孙远东的姓名和家庭住址抄了下来。 出了法院,已经是下午。 周静雅思索着,虽然法院判赔了五万,可是之前大婶说这钱被他舅舅给拿去了。周静雅不确定他舅舅有没有拿到全部五万块钱,不过他认为有必要先去找一下他这个舅舅。他下定决心,也没有再回医院,直接去汽车站,买了张汽车票。 舅舅老家他是记得的,因为他妈妈老家也是那,在西庙乡红岭村三组。这一路很远,汽车要走两三个小时。现在是四点,到了那边,可能要七点了。从镇上去村里还要走很长一阵山路。 然而他等不得。 汽车走的慢,路上颠簸,到了西庙乡镇,已经是七点了,天已经要黑漆漆的。周静雅不敢稍作停留,立刻顺着记忆中的山路,又往红岭村位置去。 幸好公路还好走,就是坡度大,走起来累人,走一会就喘不上气。农村路上夜里又没人,又没路灯,山上狼啊野兽乱叫,听得人心里直发怵。他脚步飞快,两个小时的路,不到四十分钟就走到了。 到了舅舅家门前,却见那屋子门关着,黑乎乎的一点灯光也没有。 周静雅心瞬间凉了。 难道舅舅家里人都不在? 他们出去打工了吗?怎么会全家都不在? 莫非还在地里干活没回来……也不可能,这都□□点了,再干活也不会这么晚啊。而且现在也不是农忙。 周静雅心中担忧。他按按打量房子四周,见院子里很干净,并没有什么杂草。鸡圈里还有鸡在咕咕咕,门前还有一只猫在睡觉。他猜测舅舅家应该有人,只是暂时没在,心里稍稍放心了一些。 不过他又担心,难道舅舅知道他来要钱,所以故意躲着他? 不可能,舅舅哪可能知道他今天要来。 周静雅在舅舅家门口徘徊了好一阵,一个老头,打着手电筒过来:“这是谁呀?” 村里人见到陌生人,当然要问。周静雅抬手挡了挡晃眼的电筒光。 那老头似乎认出他来:“你不会是周桂芳的儿子吧?” 村里人真是神奇,一个从没见过面的人,也能认出,也能叫出对方父母的名字。周静雅说:“我找我舅舅。” 老头儿说:“你舅舅家最近有事出去了,估计要等两天才回来。别在这站着了,走,去我家坐坐吧。” 老人家不苟言笑,不过人看着不坏,身子骨也硬朗。周静雅没处去,便跟在他身后,好奇说:“你怎么知道我是周桂芳的儿子啊?你见过我吗?” 老头说:“嘿,这村里,谁生的孩子我不认识。就算没见过,那脸面看着像谁,一眼我也都能认出来。你长得跟你妈一模一样,有谁能认不出来。” 周静雅还觉得纳闷,心说,我怎么可能跟我妈一模一样。我妈是女的我是男的。 周静雅跟着老头去了他家。老头一个人住,让他进屋坐,拉起电灯,给他放电视机,然后去厨房煮饭,煮了两大碗的肉丝面,一人一碗,说:“没事,多吃一点,要不够了就说,我再去煮。一个村的都是自己人,不要客气。” 面条味道一般,肉丝炒的没有味儿,而且嚼着老,不过能饱肚子。吃饭的时候,周静雅问起舅舅:“他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老头儿说:“他去帮人家干活了,估计两三天吧。你可以打电话,不过我没电话。” 周静雅哪敢打电话。怕舅舅听到是他,更不回来了。 看来只能在这等了。 周静雅问他,知不知道舅舅拿了赔偿金的事。老头儿说:“不知道,这哪能知道,都是人家在传,说他拿了多少多少,传的话又不一定当真。这事你得问他。” 周静雅蹙眉说:“我现在很需要用钱,我必须得让他把钱还我。” 老头说:“这你得自己问他要。这么多年了,他还不还你都不一定,我看他不会承认。他要是非说没拿那你也没辙。” 周静雅说:“你有没有听别人说过那司机在家吗?” 老头说:“不知道。又不是一个乡的,那哪能知道,你只能自己去那边找。” 周静雅感觉眼前的压力像山一样大。 当年都没拿到钱,现在要拿回五万块钱谈何容易。 老头儿絮絮叨叨,倒谈了一些周静雅的身世。讲到周桂芳。周桂芳是这个村里出去的,她嫁的男人,也有名姓可考,是邻乡的。那男人听说好像挺有本事的,挺能赚钱,人长的也行,但周桂芳不知道为何跟他离了婚,说是那男的出轨,找了别的对象。周静雅听这些事听的挺麻木的,感觉跟自己没关系,他并不关心自己世界上是否还有一个生父,就算有,这么多年没管他,估计也跟没有差不多。所以他只是随便听听而已。 晚上,周静雅睡在老头家。 周静雅在村里住了三天,吃住都在老头家。他其实很担心了,他走的时候没跟王卉说,本来以为事情办妥了就能回去,哪知道舅舅不在。这地方远,回来一趟不容易,他又不能等下次,只能在村里守着,指望守株待兔。 终于,第三天下午,周静雅正在村里乱转悠,一个大婶告诉他:“你快去找你舅舅吧,你舅舅家回来人了。” 周静雅赶紧跑过去。 他舅舅家,大概已经听村里邻居说了这件事,此时气氛很不好。周静雅到了院子,没看到他舅舅,就见一个胖胖的,皮肤粗糙的农村中年妇女,穿的碎花衬衫,黑裤子,拿着个扫把在门口扫地。 周静雅认出,这人就是他舅妈。人没老,不过还是和记忆里一样粗糙丑陋。 她那脸黑的,就跟抹了一层锅灰似的。门口有小狗在蹿,撒着欢往食盆里吃食,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抱着一个刚满月的婴儿,在给它拉屎。他舅妈怒气冲冲,一脚踢翻了狗盆,又骂那大女孩:“屎弄的到处都是,你一会给扫干净!” 她到处发脾气,就是不理会周静雅。 好歹也是一家人,哪至于站到家门口都不打招呼,装不认识的。 周静雅走上去,叫了她一声:“舅妈。” 他舅妈怒气冲冲白了他一眼:“你找谁啊?” 周静雅不去计较她的态度:“我找舅舅。” “你舅舅他不在!你回头再来找吧!” 他舅妈爱理不理地说。 周静雅迎着她的白眼,语气平和说:“那我找你也行,这件事你应该也知道。前几年我妈死的时候,法院判赔了五万块钱,我听说被舅舅拿去了。我现在需要用钱,所以来找舅舅把钱还给我。” 他舅妈听到钱字,怒不可遏,当场就撒起泼来:“钱?你有什么钱啊?你妈死都死了,哪有什么五万块钱。你家的钱我们一分都没拿,你该找谁要去就找谁要去。找我们来要,你把你舅舅当什么了?谁贪图你那几万块钱。” 周静雅被骂的回不了嘴:“可是人家都说是你们拿了。” 他舅妈怒道:“谁跟你这样说你找他要钱去,我反正没拿你的钱。你的钱我一分都没见到,我手都没沾过。你问谁要都行,反正不要来问我要。” 周静雅默不作声,就只听见她喋喋不休:“空口白牙,说话要讲证据,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舅舅拿了钱,你把证据摆出来。张口就要钱,还五万。难道你说我拿了十万,我就要还十万给你。” 周静雅听她这个语气,分明就是拿了钱心虚。他一阵怒起,脑子也不思考了,径自从墙根拿了根竹竿,冲上去要捅他舅妈。她舅妈尖叫逃窜起来:“杀人啦,杀人啦。”周静雅提着竹竿去追,大叫道:“欠债还钱!你别想赖账!” 第30章 谈话 一堆邻居听到动静, 冲上来把周静雅拉住:“快别闹了, 莫闹出人命。” 周静雅举着竹竿冲他舅妈喊:“还钱。该算的账算清楚,以后我再不到你门上来,拿不到钱我今天是不会走人的。” 邻居们纷纷劝。 他舅妈拍了大腿嚎,冲邻居们喊冤:“天晓得, 我真没拿他一分钱啊!冤枉啊!他的钱都在那姓孙的那, 我连个影儿都没见到。他舅舅也没拿他的钱啊!突然跳出来问我们要钱,我哪有钱。” 她跳脚指了周静雅叫:“你就是杀了我我也没钱啊!你妈赔了五万, 可人家不给, 我们能有什么办法。这钱你该问谁要问谁要,总不能来问我要。” 邻居们也纷纷帮腔,扯着周静雅的衣服,说:“算了算了,一家人,何必闹成这样子。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又说:“这钱你舅舅妈妈真没拿。不是我们撒谎, 他们真没拿。你舅舅之前一直说钱没要到, 那姓孙的一家出去打工了,他还跑去找了好几次,都没找到。” “对啊, 你还是去孙家那边找一找吧。前阵刚听说孙远东一家打工回来了,兴许现在家里有人呢,你舅舅之前还说要去找。你正好在, 赶紧去那边问问, 看什么情况, 真在的话看别让他跑了。” 周静雅丢了竹竿,两眼通红,像条得了狂犬病的狗。邻居劝道:“你别着急,先回去吃个饭,吃了饭看再想什么办法。” 周静雅白着脸说:“不用了。”脱了身上的旧外套,扔了地上,出了院子大步上了公路。 他一口气狂奔到镇上,搭了中午的汽车,又赶回县城。这已经是离开县城的第三天了,他急忙回医院看王卉,只见王卉腿上绑着石膏板,坐在病床上喝粥,何美芸在一边端了碗喂她,母女十分亲密。 何美芸居然回来了,周静雅还以为她失踪了。 何美芸见到周静雅,淡漠地打了声招呼,没什么反应,倒是王卉给惊呆住了:“你干什么去了?这三天都没见到你。” 她本来要生气的。她腿断了一个人躺在医院,本就需要人陪,结果周静雅招呼都不打一声人就消失了。这几天已经着急的不行,幸好昨天她妈妈从省城过来,妈妈在床边陪她,她才有了点安全感。 她心想,周静雅要敢回来,一定要好好臭骂他一顿。 哪知道周静雅回来了,却形容狼狈,头发乱糟糟,脸像几天没洗了,衣服也脏兮兮的几天没换,裤子上被刺勾破了好几道,像是被人贩子给拐卖到山沟里蹂躏了一通。王卉惊讶之余忘了生气:“你怎么了?怎么成这样了?” 周静雅沉着脸说:“我回了老家一趟,想要点钱来,给你做手术。” 王卉听见他消失了这三天,原来是为了自己。看他吃了不少苦,心里不由感动,又关切问他:“你是去找谁要钱啊?你有亲戚吗?你要到钱了?” “我找我舅舅。之前我妈的赔偿金说在他那。”周静雅失望说:“可是我没要到。” 王卉露出宽慰的笑容说:“没事,我妈妈回来了。” 她看了一眼何美芸:“我妈妈她有钱,可以给我做手术,你别担心。” 周静雅看何美芸,却见何美芸笑笑的,没说话,只唤王卉:“喝粥吧。” 周静雅见到何美芸这一表情,心中怪怪的,很不安,总感觉她有什么事瞒着。 王卉喝了一碗皮蛋瘦肉粥,何美芸陪她说了会话,哄她睡下。她有点撒娇的样子,说:“我不困,我不想睡,我想跟周静雅看电视。”病房里有个旧电视机,她使唤周静雅去拿遥控板,帮她选喜欢的频道。 何美芸打断了他们,叫周静雅:“让小卉睡一会吧,你能不能出来,咱们说几句话。” 那会已经是黄昏了。周静雅想去孙远东家,但客车已经停运,只能等明天早上。他心中有些焦虑地随何美芸出了病房。 何美芸问的很直接:“你在跟小卉谈恋爱?” 周静雅心里一慌,低头撒谎说:“没有。” 何美芸说:“小卉出车祸那天是跟你在一起。我听说那天是你们两个在吵架,小卉生气,就跑到马路上,结果被车撞了。” 周静雅惭愧的低着头,一言也不发。 何美芸说:“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情况,也不管你们谁对谁错。可是你跟小卉在一起出的车祸,你好端端的没事,小卉却被撞断了腿。就凭这个,我也不能相信你。是不是小卉跟你在一起,就是小卉受伤,而你完好无损?我希望你能为了小卉好,以后不要再引诱她。” 周静雅抬不起头,然而脸上依然透露着倔强:“我没有引诱她。” 何美芸说:“那你说小卉为什么会受伤?” 周静雅说:“那是意外。” 何美芸说:“你别狡辩了。其实看你的模样我也猜得出来。” 她打量了一眼周静雅。这男孩子的确生的很漂亮,个子高身材好,皮肤很白,五官清秀精致的不像个男孩。何美芸不太喜欢这样漂亮的少年,总觉得他们都是不好学,不上进,成天在学校引诱女孩子的那种坏胎。经常会有女孩为了他们争风吃醋,互相攻讦,甚至他们会诱骗女孩子发生关系,犯下错误,然后还一脸无辜,好像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我不希望小卉跟你在一起。她成绩好,人老实,心地善良。她跟你不是一个路子的。我听说你初中毕业要去打工?” 周静雅仍旧沉默。 何美芸也知道自己话不好听,也不忍心太打击这可怜孩子:“总之,小卉是那种很容易被人欺负的孩子,我不希望她在男孩子那里受伤害。你要是真喜欢她就别碰她。” 周静雅说:“我不会的。” 何美芸以为自己说这种话,这孩子八成要恼羞成怒,顶撞自己了。她可知道不少青春期的小孩子,一早恋,父母说几句,就发了疯地顶撞起来,当自己是梁山伯和祝英台。没想到周静雅看着不怎么样,性格还挺好,居然一点也不生气。 何美芸倒有点刮目相看,口气不由和缓了一些:“我也不是针对你,或者看不起你,只是你们还小。我凡事都要为小卉考虑。要是你妈妈在,她也会这样为你考虑。” 周静雅说:“阿姨我知道,我不会生气的。王卉受伤不是我开车撞的,但也怪我没保护好她,我是男孩子,要撞也应该撞我。我也很难过,希望她能早点好起来。” 何美芸本想教训他,见他这么懂事善良,一时也不知道从哪教训起了。 半晌,她忍不住好奇了一句:“你真的没和小卉谈恋爱?我看你们很像小情侣啊。” 周静雅老实说:“我喜欢她,她不喜欢我。我跟她表白她骂了我一顿,她很凶的。” 何美芸听到这一句,差点没笑出声来:“你说小卉凶?我们小卉从来都很乖啊。” 周静雅说:“她平常不凶,有人表白她就凶。她不喜欢男生。” 何美芸听他这么说,心情都好了起来。 周静雅这小孩看着挺老实,人也很懂道理,何美芸从他话里能感觉到他对王卉的善意,应该不至于伤害自己女儿的。 周静雅问道:“阿姨,王卉的手术费怎么样?” 何美芸说:“还愁着呢,我现在根本拿不出钱,还在想办法找人借。不过这件事你别告诉小卉,我怕她知道了担心。” 周静雅说:“阿姨,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筹到一点钱。” “你?”何美芸以为他要去偷东西抢银行呢,说:“你还是别犯傻了,这件事我会想办法。” 周静雅见她愁眉不展,心中打定主意。 晚上,何美芸在医院陪王卉,周静雅一个人回家去睡觉。他定好闹钟,第二天天不亮就早早起床,穿了衣服出门。 先在路边小店里吃了一碗粉当做早饭,又带了一碗豆浆,一笼小包子去医院。王卉还没起床,周静雅把早饭交给何美芸,说有点事要走,打了招呼后便又独自去往汽车站。这一程他精神振奋,买了票,很快上了车。破旧的客运汽车载着他往陌生的柳河乡驶去。 这里对他,全然陌生。 他并不认识孙远东一家,只有个写了地址的纸条,先前从法院抄来的,也不晓得对方有没有搬家。下了客车看到一个灰扑扑的小镇,比西庙的乡镇还要破,总共也没几个楼房。他开始对照着纸条上的地址问路。幸好这种小地方都是熟人社会,他一提孙远东的名字,对方就认识,给他指了路。周静雅道了谢正要走,那指路的人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通:“你是要去他家讨债的吧?” 周静雅心一惊:“你怎么知道?” 对方说:“这种地方,哪有人会问路,除非是别的乡镇来的。那孙远东以前开货车撞死过人,还欠了债,动不动就有外地人来找他,都是来要钱的。” 周静雅说:“他有钱吗?” “有个屁的钱,穷的叮当响。他老娘这两年刚得了肝癌。” 周静雅心里一阵不是滋味,对方又说:“你去问嘛,他两口子年前刚打工回来,兴许有钱。” 周静雅道了谢,顺着黄泥路找去了。 第31章 耍赖 孙远东的家离集镇不远, 走了半个小时就到了。周静雅顺着乡民的指引找到了一户人家。 是户矮矮的土房子, 看着非常破败。两三间屋,那睡房也矮矮的跟猪圈一样。院子边有个洗衣台子,一口大水缸,靠墙凌乱摆了不少的农具。院子里晒着黄澄澄的玉米。周静雅没看到有人, 正东张西望, 一个个子矮矮的老太婆,背着个沉甸甸的大背篓, 从外面回来。 周静雅看的有点怔。因为这老太婆非常矮, 简直还没有那背篓高。背篓里装满了玉米,也不晓得她怎么能背动的。 她脸色灰黄,头发花白,看起来饱经风霜。此时她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好像在用生命背那一背篓玉米。周静雅看到这样的可怜人,简直不敢说话。 他只怔怔的看着, 那那太婆倒是热情, 问道:“你找谁的呀?” 他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孩,长得挺面善。老太婆一点也不提防,见他满头大汗, 便放下背篓,进了厨房,用一只铝制的大水瓢, 舀了一瓢凉水给他。 “喝点水吧。” 周静雅想起自己是来做恶人的, 所以拒绝了她的水, 说:“我找孙远东,你认识吗?我是周桂芳的儿子,我是来要钱的。” 老太婆脸上的表情一怔,顿时就有点心虚,说:“那是我儿子,他现在不在。” 周静雅说:“不在?” 老太婆惊惧不安说:“你莫急,他在乡镇上呢,在外面忙事,一会儿要回来的。” 老太婆眼神不定,躲着他走,又从屋里搬了个凳子出来给他:“你要不坐着等。” 周静雅谨慎地坐下,老太婆又给他端水,说:“大热天,喝点水吧,他一时回不来呢。你喝点水慢慢等。” 周静雅也渴,不得不接了水喝,老太婆讪讪招呼着,说:“你坐着,我去给你煮饭。” 周静雅感觉这老太婆很老道,很会敷衍人,说:“不用了,我不吃。我拿了钱就走。” 老太婆没听他的,自顾自去煮饭去了。 很快,她煮了一碗番茄面疙瘩端出来。满满一大碗,红通通的,看着倒是好吃。周静雅肚子已经很饿了,坚决不吃。他知道要是吃了饭,就抹不下面子再发狠,对方接下来肯定要说好话讨人情,因此断然拒绝了。老太婆好说歹说他就不吃,不吃,只要拿钱。 老太婆无奈,放下碗,果然就开始诉苦。说家里难,家里穷,说自己得了肺癌,拿不出钱治,只能在家等死,临死还要干活。说到后来就一把鼻涕一把泪。 周静雅一开始听的,几乎就听不下去,想起身走了算了。老太婆说的太可怜了,他是真的不忍心。结果老太婆后来又说他儿子几年前做生意失败,亏了好几万。周静雅顿时清醒过来,什么可怜,他母亲死了,五万块的赔偿死活不肯给,倒有几万块做生意!他又厌恶起来。 周静雅问老太婆:“你得病为什么不去治?” 老太婆哭说:“治啥哦,都这把年纪了,总归要入土的,早死晚死又有多大差别。” 周静雅心说:所以他来不来要钱都一样。就算他不来要钱,孙远东也不会给他老娘治病。他的心硬起来了,表情越来越肃穆。 老太婆说了半天,看他铁石心肠的,只能抹抹眼泪,哎了两声:“我也知道你家不容易,之前听说周桂芳有一个独生子。应该就是你,你现在在上学吧?” 周静雅冷笑一声:“我钱都没有,拿什么上学。” 老太婆又抹泪:“哎,难为你这孩子了。” 周静雅听的很烦。 老太婆倒不坏,没有去通知她儿子躲起来,反而让人去叫。没过多久,她儿子媳妇一起回来了。孙远东四十多岁,理个平头,穿着皮夹克,皮肤很黑很粗糙,眼袋很深。他见陌生人,有些发愣,老太婆指了周静雅说:“周桂芳的儿子。” 孙远东立刻知道他的来意了。 孙远东急慌慌的,习惯性地想给他找根烟。兜里摸出一包香烟,拿了一根要递,见他是个孩子,又不知道他抽不抽,尴尬的手要伸不缩的:“你要不来一个……” 周静雅直截了当说:“我要拿回我妈当初赔偿的五万块钱。” 孙远东也开始诉起苦来:“不是我不肯给,你看,我这现在手头也紧,我妈得了病也要花钱。家里还有两个小孩读书,我老婆她也没有工作,就我一个人养家糊口,真的是拿不出钱。能不能商量商量,真的是没办法,真要求求你了。” 周静雅一听这话就怒了,跳起来指着说:“你两个小孩读书?我妈被你撞死,我现在学费都没有,你小孩还能读书?我读不起书他们有什么资格读书?你老婆不上班你就让她去上,让她去挣钱。你欠了钱,她还想在家当太太吗?我现在马上读高中要学费,我家里还有人躺在医院,等着钱做手术。你不要跟我废话,我现在就只要钱,别的不管。” 周静雅把他的烟丢到地上:“抽的起十块钱一包的烟,买得起几百块一件的皮夹克,还不起欠我的钱?我现在就要钱,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撞死了我妈!” 孙远东被他这阵势吓的连连投降说:“行行行,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就是要钱,我知道。你别着急,这件事我心里也有愧疚,这么多年,只是因为自己家确实也困难,才一直没赔偿。可是你今天既然找过来了,我一定想办法赔偿给你,你千万不要着急。五万块钱不是个小数目,你总要给我点时间去想想办法。” 周静雅说:“你不是才打工回来,你卡上有钱。” 孙远东说:“我哪有五万。我卡上最多只有两三万,剩下的我还要想办法去凑,你别着急行不行?我一定凑够了还你。” 周静雅说:“我不着急?我家里有人要做手术等着要钱,你问我着不着急?我等你去凑,等你凑个十年八年是不是?” 孙远东比手势说:“给我一个月,最多一个月,我一定把钱给你。” 周静雅叫道:“我现在就要,没有一个月。” 孙远东看他要炸了:“三天,你给我三天行不行?三天之后我一定把钱给你。” 周静雅说:“你不要想跑,我就在你家里等着,哪都不去,等你把钱拿来我再走。” 孙远东说:“你放心吧,我孩子都在这读书,我能跑到哪去。你要在这等也行,要回家去等也行,总之三天之后我一定把钱给你。其实原来你舅舅来要钱我没给他,就是信不过他,怕他拿去揣了兜,回头再有别的人来问我要。可你既然是周桂芳的儿子,我肯定信得过你,我一定把这笔钱还给你。” 周静雅天真的,听他说的信誓旦旦,以为真的三天后就能拿到钱,高兴的回县城等消息去了。他经过县城那家邮政银行,看到门口有荷枪实弹的武警押解着运钞车,稍微生发了一点不实际的遐想。只是遐想而已,他回到医院里把这个消息告诉王卉,大家都高兴坏了。 王卉欢喜说:“那家人真的肯赔钱吗?这太好了!这样你就有钱继续读书了。” 她没想着自己的手术,只想着周静雅有了钱就可以读书。她想象里,只要周静雅能读书,哪怕她当瘸子也没事儿。 周静雅也兴奋地说:“先把你的手术费付掉。” 何美芸都露出高兴的神采,问周静雅怎么回事,周静雅便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通。何美芸感叹说:“那太好了,五万块钱可不是一点点,希望他们不要赖账。” 三天之后,周静雅准备了一个大口袋,准备去乡下拿钱,孙远东一家却变卦了,求爹爹告奶奶说没钱,一分钱都没有。 孙远东死活恳求,说没借到钱,亲戚都不给借。周静雅一阵懵,想起他之前说自己卡上有几万,就让了一步:“那你把你现在有的先给我,剩下的借到再给。” 孙远东说没有,说他欠了钱,他的钱都被别的债主要去了。 周静雅彻底炸了,直接从墙角提起一块板砖,怒气冲冲望着对方:“你少来骗我!前天还有几万块,不可能今天就没有。我要是拿不到钱大家谁都别想安生。要么把钱还我,要么大家今天都别活了。” 孙远东吓的战战兢兢,手忙脚乱说:“我去给你找钱,我去给你找钱,你不要激动。” 他回屋去翻银行卡,他老婆,一个穿着碎花裙子的中年女人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激动的面露青筋,发了疯似的抓住孙远东的手道:“不行,这钱不能动!这是孩子读书的钱!你要是敢把孩子读书的钱花出去了,咱们两个就离婚!” 孙远东惊慌地说:“先把钱给他行不行,孩子读书咱们再想办法!” 女人发疯似的叫:“不行!我孩子要读书,这是他的钱,谁都不许碰!你敢碰咱们就离婚!” 周静雅冲上去抢他的银行卡,悲愤道:“这是我的钱!这是我妈的钱!不是你儿子的钱!” 女人发了疯的抓着卡不给:“我不管!你妈死都死了这么多年了,人死不能复生,怪她命不好,我就是赔她钱她也活不过来。可是我们一家还要过日子,我孩子还要念书!我一个孩子念大学一个孩子读小学,我们也很难,你要是有点同情心就不要再要钱了,你要我们也没有。” 周静雅从来没听过这么不讲理的话:“你家要过日子,我家人也要过日子!是你丈夫先毁了我家的日子!” 女人用最悲痛欲绝的语气,说了一段周静雅平生听过的最恶毒的话:“谁管你家的日子。你妈就是个扫把星,要不是因为她,我们家这些年也不会这么倒霉。我们家本来过的好好的,吃穿不愁,全都是因为你的婊子妈,她给我们招来的晦气。她就是个卖淫的,谁知道她赚的是什么脏钱。你们家本来就没日子。她活着你也没好日子。” 周静雅控制不住心中腾腾而起的怒火,举了砖头朝她头上砸。 第32章 不甘 “你杀吧!你杀吧!杀了我你也拿不到钱, 把你抓进监狱,我儿子就解脱了!” 女人被砸的满头血,使劲将头顶到他手边,疯狂地叫:“你杀啊,你杀我一顿消消气, 你杀了我给你妈抵命, 大家正好两清, 不要再提钱的事了!” 周静雅被一干同村的邻居好事者拉住。 女人流了血, 很快报了警。警察听说是村里有人打架,地方远, 这点小事不愿意出警。但村民们不放心, 怕周静雅和孙家的人冲突, 真杀人, 共同帮忙把他押上一辆旧面包车, 扭送到派出所。 周静雅像个囚犯似的被人押着, 全程无语。到了派出所, 好事者将事情像警察一描述, 警察听了, 原来是这么个事,又得知了周静雅是个中学生,还不是成年人,感觉事情棘手, 也不太好处置, 只好先将村民们打发了, 然后将周静雅拘留起来。 周静雅坐在派出所办公室,几个民警将他围着,也没法搞他,只是吓唬加盘问:“你还在读书?哪个学校的,你班主任是谁?你拿砖头打人违法的你知不知道?打死人你要负责任的。” 周静雅冷冰冰说:“我未成年,不用负责任。” “嗬!”一个年轻的民警掀了掀大盖帽:“谁告诉你未成年不用负责任?” 周静雅说:“我们政治课本上说的。” “学习不怎么样,这些你倒知道的多!”民警说:“少来,你多大了?” 周静雅说:“十三。” 民警说:“把你户口本,身份证件拿出来。要是你不是十三岁,我抽死你丫我。” 周静雅说:“没带。” 民警怒了,拍桌子说:“小子,你少跟我横,这里是派出所,有的是法子收拾你。你这样的小犊子,我收拾过不下二十个。就街头那些小混混,在外面拽的二五八万似的,一进来被我打的,一个个见了我就哭爹喊娘,没有敢不服的。老实交代你的名字、学校,不许撒谎。” 周静雅扭过头不说话。那民警抽了皮带想打他,被一旁其他的民警拦住了,连连说算了算了,看样子还是个孩子,又没犯大错,放了他算了。完了只要求他说名字和学校。周静雅知道自己在学校的名声本来就不好,担心说出来被学校知道了,可能会将他开除,因此闭紧嘴,打死也不肯说,跟个死鸭子似的。 另一个民警脾气比较好,说:“你不说名字,不说学校我们怎么通知你班主任把你领回去?别缩的跟个兔子似的了,我们派出所不关未成年人,你也不想晚上睡在这吧?赶紧实话实说,让你班主任领回去,我们还要下班呢。” 周静雅在派出所跟几个民警磨了四五个小时,磨的民警们长声哀嚎。遇到这种孩子最头疼。要真是街头的混混,打一顿也就老实,周静雅样子看着是个正经学生,模样长得清清秀秀,衣服也穿的挺干净的,打他也挺下不去那手,只好跟他磨嘴皮子。周静雅最后也有点心慌了,问道:“我可不可以自己回去,不叫老师?我没受伤,我自己可以走。” 民警啐道:“谁管你受没受伤?你当我们叫你班主任来,是让他来背你回去呢?” 民警敲着办公桌警告:“是让你班主任来签字!让学校带回去教育!替你写保证书,保证以后不再犯!你想什么呢?” 周静雅“哦”了一声。 他打定主意,不能把班主任名字说出去,不然学校肯定会开除他的。 他可怜巴巴的抬起头:“我找家长行吗?” 本来这种事,派出所的惯例是要找学校班主任签字的。因为有些家长会袒护孩子,或者生了气干脆殴打孩子,容易惹出事,也起不到教育的作用。但周静雅这小子实在太能磨了,民警被他闹了没了耐心,只得答应说:“行行行,你家长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 周静雅没有家长,犹犹豫豫的,只好说了何美芸的名字,说了地址。 他心情忐忑的等待,本以为何美芸不会来,没想到不到一个小时,何美芸就出现了。搭着包包,踩着高跟鞋,化着精致的妆容。周静雅见了她,几乎不敢抬头。 何美芸倒很从容,听说要来派出所领人,还很上道的给各位加班的民警同志一人买了包烟,连连笑说:“抱歉啊抱歉,给各位添麻烦了,这孩子怪我没教好。” 民警见这女人态度挺好,表情也和颜悦色了许多,说了些宽慰的话:“别着急,先看看是不是你家小孩吧,是的话领回去教育一下。也不是多大事,写个保证书,以后别再犯就是了。” 何美芸隔着门,已经看到坐在办公室的周静雅了,连连点头,说:“是,是我家孩子。保证书怎么写,我现在就写。” 何美芸在外面,在民警的指导下写保证书。 写了大概十几分钟,签了字,周静雅被带了出来,民警说:“行了,孩子你带回去吧。回去好好教育,也别打骂了。” 何美芸连连道谢,拉着周静雅的手出了门。 夜晚的凉风迎面吹来,路灯发出昏暗的红光。远处隐约看到小城市的霓虹灯。 周静雅低着头,一声不吭。何美芸也没有问他为什么进派出所,这种事不用问,民警已经告诉她了。何美芸其实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然而他还是个十来岁的孩子。何美芸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不免也有些心疼,没法直接问,只说:“你还没吃饭吧?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这个时候已经八九点,路边的餐馆都歇业了,只有一家破破烂烂的小面馆还在开着。何美芸带着周静雅进了面馆,说:“老板,煮一碗牛肉面,要大份的。” 两人对坐下。 那桌子上有点油,何美芸抽了张卫生纸擦了擦桌。 面条味道不是很好,油厚,但是完全不香,有种腻腻的地沟油的感觉,看着红通通的,却没辣味。周静雅也不挑食,拿了双一次性筷子掰开,慢慢儿地吃。 何美芸交握着双手,在对面看着他吃,语重心长说:“明天你还是好好回学校去上课吧,别再想要钱的事了。你一个小孩,跟那些无赖斗不过的,小卉的手术费我来想办法,你不要操心。” 周静雅低着头吃面,总之是不说话。 何美芸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进去,无奈说:“你有这份心也就够了,别再去惹事了,这样对你不好。我也不想你出事。” 周静雅低声说了一句:“这是我家的事。” 何美芸正色说:“已经过去了。你现在是一个人,不要让你妈妈死了还担心。” 周静雅没答话。 他一碗面没吃完。何美芸拿筷子尝了一点,发现那面确实不好吃,也就不逼他吃了。付了钱,出了店门,回医院去,何美芸见路边有个小蛋糕店,问周静雅:“你想吃蛋糕吗?” 周静雅摇头:“不吃。” 何美芸说:“我去给小卉买个蛋糕。” 何美芸进了蛋糕店,不一会,提着两个小小的蛋糕盒子出来。那种碗大的小蛋糕,单独包装的,一个十几块。她将其中一个塑料袋给周静雅,说:“这个给你吃。” 周静雅倔强说:“我不吃。” 何美芸说:“行了,别闹脾气了。我给小卉买了一个,给你买了一个,不然她看见我只给她买不给你买她又要怄气。拿着吃吧,这家蛋糕挺好吃的,小卉喜欢。” 周静雅才讪讪的接过。 何美芸个子高,一米七三,那模特身材,又穿个高跟鞋,足以把一米七四的周静雅镇压住。她叹了口气,一只手拎包,一只手揽着周静雅肩膀,拍了两下,安慰道:“别心事重重了,过了就算了。” 周静雅惭愧的低着头。 沿着路走回医院,病房已经熄了灯,只留了小台灯。王卉都要睡了,看到妈妈和周静雅一起回来,顿时开心起来。 何美芸悄悄的,怕吵到了别的床的病人。她笑把蛋糕拿出来给王卉:“拿着吃。” 王卉高兴地看周静雅:“他呢?” 何美芸说:“他有,我给你们一人买了一个。” 周静雅也把蛋糕拿出来,展示给她看,小声说:“我有,你妈妈也给我买了一个。” 王卉笑着说:“那我们一起吃吧。妈妈你也吃,我跟你分。一个太多了,我吃不完。” 何美芸笑说:“好。”坐下陪女儿吃蛋糕。 王卉白天在医院无精打采,一见到周静雅,顿时开心起来,满脸都写着快乐和兴奋。何美芸看的出来她是真的很喜欢周静雅这男孩,心里不由叹气,摇头笑。 她们母女爱说话,周静雅在一旁倒很沉默,除非王卉使唤他做事,或者问他,否则基本不出声。蛋糕吃完,何美芸说:“那边上有个空床,你躺上去睡一晚吧。待会我和小卉挤一挤。” 周静雅答应了,去外面卫生间找水洗漱,收拾完了,回病房,在空床上躺下。 他思考着孙远东的事。 为什么世界上有这样的恶人。学校有刘映春,外面有孙远东一家,转来转去都是这些无耻无赖的人。他们过得幸福美满,而自己只能忍气吞声。 他咽不下这口气。 我不会罢休的。 他在心里恶毒的想,凭什么你们当坏人逍遥,我就要当不中用的好人。我不会罢休的,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要好过。 谁欠的债,他要一分不少的拿回来。哪怕要他付出比这五万块更重的代价。 否则死都不甘心。 第33章 公平 何美芸此时也洗漱上了床, 抱了女儿睡觉。因为王卉成天躺着,晚上睡不着,母女聊着天。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周静雅。何美芸摸着王卉的头:“跟妈妈说实话,你是不是在跟那个周静雅谈恋爱?” 王卉头埋在妈妈怀里,羞的脸红说:“没有。” “我不信。” 何美芸说:“我问他了, 他说他喜欢你。” 王卉羞道:“妈妈!你干嘛跟他说那个啊!” 何美芸抱着她说:“我关心你啊。你长大了, 青春期, 喜欢男孩子, 我总要知道他是什么样,怕你碰到坏人。” 王卉鼻子里哼了一声:“不是你想的那样。” 王卉很害羞, 何美芸拿被子给她严严捂着, 像哄小孩子似的, 笑说:“有什么呀?你说实话我又不骂你。我不反对你早恋。妈妈像你这么大的时候, 男朋友都交过好几个了。女孩子长得漂亮当然会有很多男孩子喜欢了。这说明你有魅力。” 王卉小声好奇说:“妈妈, 你以前也早恋呀?” 何美芸说:“当然了, 追我的男生一大串。不过我们那会不叫早恋。那会结婚都早, 班上同学还有订娃娃亲的。” 王卉偷偷笑。 “妈妈, 你觉得周静雅好看吗?” 何美芸说:“好看是挺好看的, 唇红齿白,个子又高,模样标致。但男孩子长那么好看有什么用?又不能去当明星。还容易被别的女人盯上,跟你争跟你抢。男人呢, 又顶不住诱惑, 谁追他都要上。你跟他在一起, 不是要多操心?” “我没想那个。” 王卉害羞说:“我还小呢,长大的事说不准,不见得以后就会跟他在一起的。” 何美芸没想自己女儿还有这种觉悟:“我还以为小姑娘谈恋爱都会被冲昏头脑呢。” 王卉说:“我不会。” 何美芸说:“他确实条件不太好。又没父母,学习也不行,将来不晓得长成什么样。” 王卉说:“我不是嫌弃他条件,他现在这样我也觉得挺好。我只是觉得人生有很多变化,将来的事情说不准,不想想太多。也许他长大以后不喜欢我,喜欢别的类型的女孩子,说不准的。我现在只想好好学习,不想谈恋爱。” 何美芸说:“你这老实的,不愧是三好学生。” 何美芸笑说:“看来你们真的什么都没有。” 王卉不肯承认她和周静雅在谈恋爱,可听到何美芸说她和周静雅什么都没有,又觉得不满足,扭捏说:“也不是。” 何美芸说:“那就是有什么了?” 王卉红了脸,入了陷阱。何美芸笑着,趁机挖掘她的秘密:“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王卉很纠结:“妈妈。” 何美芸说:“我问你啊?你老实回答我。妈妈想了解你的感情状态,这样才能教你,免得你们两个小傻瓜干了什么蠢事。” “妈妈!” “妈妈说了不生气就不生气,你还不信任妈妈?” 王卉有些心慌慌的,脸跟水烫过的西红柿一样,又红又热。她经不住何美芸诱导,小声说:“他亲过我。” 何美芸惊笑了:“真的?他怎么亲的?” 王卉红着脸说:“就是亲嘴巴,然后抱了一下。” 何美芸询问她当时的情景,王卉害羞的说:“就是在沙发上,我们刚吃了晚饭在洗碗,他就假装扫地,问我是不是喜欢他。我不承认,他就挑逗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后来他就抱了我亲。” 何美芸听了直笑:“除了亲,他还做了什么?” 王卉惭愧说:“他还想摸我,想摸我胸。” 何美芸说:“这个混蛋小子。” 王卉说:“没有啦,我不同意,他就没敢。” 何美芸说:“你见过男孩的生理器官吗?” 王卉瞬间尴尬了个大红脸:“妈妈你干嘛说这个啊,好奇怪啊。” 何美芸笑了笑,搂着她说:“没什么,妈妈只是问一问。你长大了,有些东西总要懂,妈妈提前跟你说一说,总比你什么都不知道,糊里糊涂被人骗了好。这世上有的男人很坏,喜欢欺负女孩子。尤其是你像你这样涉世未深,什么都不懂的女孩子,你要学会提防。” 王卉骤然想到刘映春。 她没敢把这事告诉何美芸。毕竟事已经怕过去了,王卉怕她知道了会担心。 王卉钻在她妈怀里,听了一堆少儿不宜的知识。完了她妈说:“有些男的故意对你讲黄色段子,或者搂你抱你,故意碰你,那都不是什么正经人,十有八九就是人渣。你别听说他说跟你开玩笑什么的,正常人不这么开玩笑,那种傻逼都是打着玩笑的名义占你便宜。这种人尽量离他远一点,实在太过分了就得告诉老师,告诉家长,或者报警。” 王卉听得忐忑,心想,周静雅也抱她了,那要怎么办。周静雅也是那样的吗? 她鼓起勇气问何美芸,何美芸摸着她头说:“不是这样。也不是说男女之间就不能讲黄色段子,不能亲热,不能搂搂抱抱。只是有些话只有情侣夫妻之间才能说,有些动作也只有情侣夫妻之间才能做。两个人互相喜欢,感情好,说点下流话做点下流事都没什么。人之常情,互相也没恶意,只是恋人间的小情趣。但不相干的人跟你说那些就是猥琐龌龊,而且绝对是有恶意的。” 王卉之前,一直分不清周静雅的行为和刘映春行为的区别,感觉有点不一样,又好像都一样。她心里很糊涂很矛盾,此时听何美芸说才隐约明白了一些。 何美芸说:“你要是喜欢某个男孩子,跟他亲一亲抱一抱都没什么,青春期谈谈恋爱也挺好,以后也能回味回味。不过要注意保护自己,不要轻易跟对方发生性关系。妈妈不是说反对性行为,只是你毕竟年纪还小,分不清好人坏人,很多男孩子也不懂事的,只是荷尔蒙上来了瞎胡闹,出了事根本不负责任,吃亏的都是女孩子。即便真的发生关系,也要做好避孕的措施,千万不能稀了糊涂的随便怀孕。避孕这种事不光现在,你以后长大了哪怕谈恋爱,哪怕结婚以后,也还是要学的。我现在都还要避孕呢。” 王卉说:“我知道啦,妈妈你扯的太远了。” 何美芸说:“远什么远?你都十四岁了,该知道了。其实这种事女孩来月经之前就该知道,来月经之后再说都晚了。” 王卉感觉,有妈妈真好。这些东西学校从来都不教,她的同学们也全都不懂。她大概是班上唯一一个知道这么多的。 她卸下了负担,不再为那天周静雅亲她的事耿耿于怀了,闭上眼睛安心入眠。 周静雅和她们母女的思维并不在一个世界。王卉做梦,梦见和男生谈恋爱,整夜甜蜜蜜。周静雅苦大仇深,满脑子酝酿着报仇雪恨,梦里都在筹谋着干大事。第二天一起在病房里吃着早饭,王卉看出他心情不好,担忧说:“你怎么了呀?那个钱拿不到就拿不到没事的,你不要固执了。钱没有还可以再挣。” 她并不知道周静雅的心思。周静雅现在已经不仅是为了钱,而是要给自己死去的母亲讨个公道。这家人撞死了她,不但没有一丁点愧疚,不但没有任何补偿,还用各种恶毒的言语辱骂诋毁她。 这不公平。 他们应该付出代价,否则这世界太荒唐。 周静雅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想过她母亲,王卉觉得他对他母亲应该没什么记忆和感情,也想不到他内心发生了这样剧烈的变动。 周静雅站在人来人往的小街上,想缕清一下自己的思路。对面是个工商银行,又有运钞车停在那,武警端着枪站着,板着脸,架势很严肃,周围群众都离他们远远的。周静雅一边看他们工作,一边想怎么对付孙家。 他想买一包耗子药,偷偷下到孙家的井里,把他们全家毒死。他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这样做最解气,只是好像有点太过分了,毕竟那孙家老太婆人还不坏。他又想拿把刀去,把孙远东的老婆砍死,把她的银行卡偷来。可是卡偷过来也没有密码,他还是取不出钱。 他能想到的手段,全是暴力。孙家这么多年都不肯赔钱,跟他们好好说肯定是没用,他舅舅当初肯定也是方法用尽,都没能要到钱。他只能想到暴力的办法。 拿刀砍人效率低,要是对方人多势众被缴了械,挨刀的还是自己。他看到那押解运钞车的武警端着枪,突然也很想有一把机关枪,照着那些坏人突突突,想想就很解气。周静雅莫名萌生了一点人生理想,他突然想当兵,想抱机关枪。 他突然感觉太爽了。 当兵好,他要是会打机关枪,就没人敢欺负他了。谁要欺负他,他就飞起一脚,把那人踹到茅坑里,然后用机关枪给他突突突。 对了! 就是要这样。他才不去打工,不去工地搬砖呢,傻子才去打小工,他要当兵! 听说现在当兵很难,当兵都要学历的,要大学生,还要身高视力之类的各种条件。他个子挺高,以后大概还会继续长,他视力也好,因为从来没认真学习,从来没怎么看过书看过黑板,所以眼睛好得不得了。他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离讲台最远,然而班主任脸上有几颗麻子他都数的清。女老师脸上涂的粉底他都能看见,还有眼线,苍蝇腿的眼睫毛,口红线甚至脸上的毛孔和鼻子上的黑头。这么好的眼睛,天生就是狙击手的料嘛。他不当兵简直是国家的损失。 不能让国家蒙受损失! 周静雅心里一亮,突然想到了办法。 第34章 发疯 他决定再去孙远东家。 这次他没有告诉王卉跟何美芸, 而是悄悄行动。他去超市,买了一把不锈钢小餐刀,一只黑色鸭舌帽。餐刀非常小,精钢制的,刃口非常锋利, 握起来很有力量。他鬼鬼祟祟去收银台付了钱, 悄悄把刀揣在衣兜里, 出门, 戴上帽子。警惕地看了一眼附近的人流,他将鸭舌帽的帽檐压低了一下, 尽量挡着脸。 他有点紧张。 他感觉到自己心在跳, 手脚在发抖。他见路旁有家便利店, 走进去掏十块钱买了包烟、买了只打火机、一瓶二锅头。躲在角落里, 他用打火机点了根烟抽。 袅袅的烟雾吸进肺里, 心跳渐渐平静下来了。 他第一次抽烟, 居然没有咳嗽, 也没什么不舒服, 可能精神太紧张, 他极度需要这个东西来镇定一下。一口气抽完三根烟,他感觉肺有点疼了,才停下来,又打开那瓶二锅头, 一口气给它喝干。 他半癫狂, 半晕乎地上了汽车。刚坐到那座位上, 就醉的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是意识本能,紧紧攥着兜里的餐刀。汽车呼呼一路飞驰,车上的乘客上上下下,周静雅紧闭着眼睛,瘫在位子上也没反应。终于到了乡镇上,司机才叫醒他,说:“喂喂,下车了,到了终点了。” 周静雅如梦初醒,猛一下从座位弹起来,握紧自己的刀飞快下车。 他知道孙远东的小儿子在这个镇上读书。小镇很小,只有一所学校,一点也不难找,周静雅藏着刀,往学校走去。 他走进校园,向小学生打听。刚一说孙远东的名字,大家就指向操场上一个玩耍的小孩:“孙小宇!你爸爸来找你啦!” 孙小宇飞快地跑了过来。是个虎头虎脑,挺聪明活泼的小男孩。见了周静雅有些陌生,大声问:“你不是我爸,你是谁哇?你找我干啥?” 周静雅说:“我是你大哥。” 孙小宇一听,嗷的一声扑过来,一把抱住他:“哥哇!你回来啦!你快带我回家,你快给我买糖!我要吃糖!嗷嗷嗷我哥回来啦!”兴奋的上蹿下跳。 “哥!哥!买糖!买糖!” 小朋友们纷纷围上来,盯着周静雅看:“孙小宇的哥哥回来啦!” “孙小宇的哥哥好高啊!” 周静雅一时摸不着头脑,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个孙小宇本身的确有个亲哥哥,不过大概因为常年在外读书,这小孩子也记不住长相,一看到周静雅,感觉年纪身高模模糊糊差不多,又自称是他哥,就真当成哥哥了,冲上来抱啊喊的。 周静雅被缠的没法,只好带他去买零食。这小孩真把他当冤大头,这个也要吃那个也要吃,买了有一大堆,周静雅忍痛付了钱,便哄他说:“今天不念书了,我带你回家去好不好?回家去看你爸妈。” 孙小宇差点没喜的飞起来:“那你去给我老师请假!我想回家吃我妈炖的猪蹄!” 周静雅拉着孙小宇,到老师办公室请了假,然后给他提上书包,出了学校回家。一路,孙小宇都在吃零食,边吃边拉着周静雅说东说西。周静雅一边哄他,一边观察。孙小宇穿的不差,上身穿的是一件黄色外套,里头有t恤,下面穿的黑裤子。衣服还挺新,书包也是新的,看的出来父母很疼爱他,只是在学校住校,没人捯饬,弄的脏兮兮就是了,衣服领子、袖口、胸口,全是黑乎乎的,起了一层油子,刮一刮都能炒菜了。 这种小孩,跟城里小孩比起来有点脏有点可怜,小小年纪就得寄宿,条件艰苦,吃得差住的糟,但是放在农村来看,还算是家里条件挺好的了。周静雅看他吃的穿的,连他身上长的肉都觉得是自己的钱。他的五万块就养了这么个货。 到了家门口,还没进院子,就撞着孙远东的老婆出来。她还是穿着碎花裙子,手里端着盆脏衣服,看样子是要出去洗衣服,一不留神撞见自家儿子,正叫了声:“小宇,你怎么不上学跑回家来了。”周静雅从院外走了进来,冷冰冰的说:“你欠我的钱还没还清,他读什么书。” 女人叫孙小宇跟周静雅在一块,吓呆了,赶紧大叫:“小宇!你怎么跟这个人在一起!他是咱们家的仇人!” 孙小宇莫名所以:“妈妈,他是我哥呀!” 女人急的要哭了:“他不是你哥,你哥在外面读书呢。你快过来!到妈妈这来!” 周静雅不管她演什么母子情深。他动作迅速一把扯住孙小宇,夹在胳膊下,把自己提前准备好的餐刀从兜里拿出来,握紧了,刀尖对着孙小宇脖子的大动脉,骤然露出一副凶神恶煞的亡命之徒样子:“把我的钱还我!否则你别想要你儿子了!你不要要存着钱供他读书吗?我杀了他,看你留着钱有什么用?” 孙小宇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的嚎哭起来,要挣扎。周静雅喝道:“不许哭!你哭我就在你脖子上扎个洞!不许哭,你妈欠了我钱,让你妈还钱!” 孙小宇完全吓住了,不敢挣扎,挤了眼泪嚎道:“妈妈救我,妈妈,你给他钱。” 女人发了疯,尖叫一声:“你放开我儿子!” 她丢了洗衣服的盆,哭着冲上来要撕打,周静雅警惕地看着四周,寻找靠墙的位置躲避,防止有人从背后突然袭击。他握紧了餐刀,不给对方任何撒泼突破的机会:“你站住,不许过来,你儿子在我手上,你敢靠近一步我就弄死他。” 女人果然不敢上前了,呼天抢地地嚎叫:“你有什么你冲着我来,你有种你来杀我,欺负小孩子算什么本事!你这个畜生,你放开我儿子!你别碰我儿子!” “你欺负我妈死了,我家里没人不赔钱,我不能欺负你儿子?你有脸说这种话吗?”周静雅不跟她废话:“叫你全家人都出来,叫你丈夫去取钱。” 孙远东在地里干活,很快得到消息跑回来,一看,整个傻眼了。孙家的院子里围了一大片亲戚邻居,众人乱糟糟的吵嚷着,七嘴八舌都在劝,但没人敢真的上前去。 孙远东老婆哭叫道:“你杀人是犯法的!你要坐牢,你要遭报应的!你就不怕死吗?你杀了我儿子,你也拿不到钱,你也要死!你要给他偿命!” 周静雅红着眼,摸出身上的身份证掷在她面前,威胁道:“你他妈捡起来看看!” 周静雅恶狠狠道:“看清楚,老子还差六个月才满十四岁。你今天要是不还钱,老子就先杀了你的儿子,再杀了你的全家。反正老子未成年不用坐牢,老子豁出去了,就当出一口恶气,给我妈报仇。你不信就试试,看是你划得来还是我划得来。我给你半个小时,赶紧去取钱。” 女人满地撒泼,哭的要倒。孙远东惨白了脸,连连制止说:“我这就去给你取钱,我这就去给你取钱,我有钱,我卡上有三万,我再去想办法找亲戚借两万。” 一个男的,看样子是村干部,建议孙远东说:“还是报警吧,让派出所来处置。” 女人就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连连阻止孙远东说:“对,对,报警,让警察过来,先别给他钱。这种事要找警察。” 周静雅满脸凶恶道:“快报,赶紧打电话,我不怕警察。警察来了咱们更好说。你还钱我放人,看警察是劝你还是劝我。” 孙远东拿了卡,慌忙去取钱。村民报了警,剩下周静雅跟孙远东的老婆和家人僵持不下。孙远东老婆只是哭,打死不肯给钱,村里人又劝她。其实孙远东撞死人这个事,村里邻居大家也都知道,只说:“他也是为了那五万块,这事本来就是你们没理在先,赔给他了结了就算了,天天闹来闹去的也心烦。” 女人不服,坐在地上嚎哭:“我们没钱,钱给了他,我家的日子怎么过。我钱也没了,儿子也没了,我也不要活了。” 哭的一片凄凉。 周静雅不为所动,只是拿刀子比着孙小宇,紧张地等孙远东回来。村干部又劝,说:“他会还你钱吧,你先把这孩子放了吧。我们替他打包票,一定把钱还你。” 周静雅说:“我信不过,让他先把钱拿来。” 县派出所接到报警,得知又是前天打人那个孩子,还是为法院判决要钱的事。这回事态有点严重,那孩子竟然胆大包天,带了刀子,劫持了个小孩当人质,说是不还钱就要杀人。民警们一时都吓坏了。派出所先是联系了周静雅的家长,找到何美芸问话。何美芸根本就不知道这回事,听说也慌了,立刻搭了民警的车一块赶去柳河乡。到了那边只见群众团聚,周静雅拿着刀子还在僵持。 何美芸跳下警车,气的大叫:“你这孩子,你疯了,快把人放开!你不怕死是不是!没看到警察都来了!你把人放下!” 何美芸哪见过这个。只看到周静雅一副亡命徒的样子,生怕他发疯不要命,做出什么过激举动,招来武警,一枪把他崩了,她急的脸色煞白,连连跟民警请求说:“警察同志!警察同志!这孩子就是一时糊涂,他还没成年呢,他不是什么坏人,他还是个学生,还在校读书。同志你们千万要好好说啊,千万别动手别伤害他,我在这,让我去劝说他。” 周静雅见了警察也不怕,大声冲众人道:“我不会无缘无故地杀人。孙远东五年前开车撞死了我妈,法院判了他赔五万,五年了,一分都没赔。他不是没钱,他有钱,他就是耍赖,就是不想赔偿。我舅舅之前跟他要了几年,我也找他要了几次,他就是耍赖不给钱。只要把今天把钱给我,我马上跟你们回警察局去,我说话算话。他要不给钱,我今天没完。” 实际这会赶来的,都是派出所的民警,还不算警察。民警们先是对他进行劝说,见劝说不顶用,又威胁说:“你再不把人质放开,我们就打电话叫公安了。一会公安来了,可就不会跟你讲这么多道理。” 周静雅说:“我不管,我只要我的钱。” 第35章 凭证 何美芸在一旁着急的跟民警们打商量:“警察同志, 一点小事, 还是别惊动公安局了。一个小孩, 你们就能对付啊!” 民警聚在一块,议论了几句, 决定还是催促孙家还钱是正经, 孙家还了钱这事才好解决。于是一个民警上前去和孙远东的老婆沟通,孙远东老婆只是乱哭,沟通不成。不过周围邻居都说孙远东已经去取钱了,民警便都安下心来等待。 足足去了三个小时,孙远东终于把钱筹来了。 卡上取了三万, 又找亲戚借了一万五,总共四万五千块钱,装在一个大手提袋里。周静雅空不出手,便看向何美芸,说:“你把手提袋给她, 让她点一下。” 何美芸连忙把钱点了,满头大汗地说:“是四万五,是四万五。你快把人放了吧。” 周静雅说:“一共五万, 还有五千呢?” 孙远东灰头土脸地说:“还有五千五年前就被你舅舅拿走了。我这还有他先前写的收据。我四万五都还你了,不可能在贪你五千,千真万确是被你舅舅拿了。我这就去给你找收据。” 周静雅说:“收据给我, 我要留证据。” 孙远东忙不迭地去家里, 翻出了一张发黄的旧字据, 是张小孩的作业本纸, 上面歪歪扭扭的字写着: 今收到孙远东人民币五千元整,暨我姐周桂芳车祸赔偿金。周德平,身份证510xxxxxxxx。日期:2001年9月20日。上面盖了个蓝墨水手印。 周静雅把收据揣进兜里,放开了孙小宇。 孙远东连忙把早已经吓的呆呆的儿子抱过去哄。幸好,孩子只是受了点惊,见了爸爸就哭,揉眼睛,倒没有受什么伤。孙远东赶紧把他带回屋去洗脸。 民警把周静雅带上车,何美芸也提着钱上了车。村民们看事情解决了,也都散了,只有孙远东老婆不肯,趴在地上还在大哭,喊着要自杀,有几个民警留下来善后劝她,破财免灾云云。 周静雅神情严肃,坐在车上,一言不发,等着回派出所去倒大霉。没想到何美芸却满脸喜色,亲热的跟坐在身边的民警攀谈起来:“今天天气真热啊,民警同志你们渴不渴?这大热天的还出差,你们单位发不发高温补贴啊?” 民警中有人接了话,说:“补贴个啥哦,都是当牛做马。” 何美芸笑说:“这话说的,你们可是公仆,当牛做马也光荣。” 何美芸把钱给周静雅,低声说:“你拿着。”周静雅还没反应过来,只见车停了,原来到了柳河镇了,有人要下车上厕所。周静雅也不知道什么情况,紧紧抱着钱,只见何美芸下了车,不一会儿买了一大堆冰冻的饮料、可乐、矿泉水回来,又买了一大条香烟,给各位民警同志们犒劳。回程的路上大家抽着烟喝着饮料,气氛明显好多了,何美芸一直找话题跟众人聊:“民警同志你是哪里人呀?我上次好像见过你,上次我去派出所写保证书就是你接待的吧?” 那个年轻民警就笑笑,说:“我小侯乡的。” “哎哟,巧啊。” 何美芸说:“我也是那个乡的,哎你哪个村的,你姓什么?说不定我们认识。” 民警抽着烟笑说:“我姓陈,叫陈昊。” 何美芸一拍大腿:“你该不是前进村陈老六的儿子吧?” 民警说:“你怎么知道!” 何美芸说:“我跟你爸妈可是老熟人啊!以前还一个学校读书呢!你爸还追我呢!我记得你家那会特穷,你爸追我我还没看上,嫌他穷,后悔啊,现在人家儿子都这么出息了,居然当了警察!” 车上的人都喷笑起来。 何美芸讲了一堆逸事,半开玩笑的,连陈昊本人都笑个不停,跟她聊了起来。众民警纷纷问何美芸:“你看着挺年轻的啊,比我们大不了多少,怎么跟他爸混一辈去了,你多大岁数了?” 何美芸说:“我不小了,过几年就四十啦。” “那你吹牛的吧,陈昊他爸都五十多了,怎么可能跟你同学。” 何美芸的却是吹牛,见被识破,便嘻嘻哈哈笑起来:“同不同学嘛是不大一定,不过一个地方的,人我肯定是认识。” 何美芸人年轻,长得也漂亮,嘴巴又会说,明显就是个混惯了江湖的老油子,民警们挺爱跟她聊天,问:“你做什么工作的?”何美芸笑说:“做生意,卖服装。” “卖服装发财啊?” “发什么财哦,比不上你们当官的发财。” “开玩笑,这年头做生意的多赚钱呢。我们就每月拿个死工资。”纷纷聊起生财之道。 一路她说些有的没的。走到半路何美芸才认真起来,说:“今天实在是过意不去,添了这么多麻烦。这样,一会回了县城我请客,请各位民警同志一起吃个饭。好不好?就当给我个面子。” 民警几个笑着推辞说不了,何美芸坚持说:“要的要的,今天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前几天刚刚劳烦了你们。就这么说定了,一会下车直接去小龙门大酒店,咱们定个包间。我那有熟人,不碍事。” 民警们笑笑,也没说啥,何美芸就跟司机打招呼:“哎师傅,待会送我们去小龙门啊,师傅也一起,一块吃个晚饭。” 周静雅莫名其妙,本来寻思着回去蹲号子,被何美芸一通说的,居然说到上酒店吃饭上去了。周静雅深感成人的世界太复杂,也不敢说话,默默听从安排。 那民警不知怎么注意到他,还开起玩笑:“你小子胆子挺大的嘛,这种事都干得出来。你是真要杀人,还是为了拿钱吓唬他的?” 周静雅老实起来,又是一副清秀白净的好孩子模样,民警取笑说:“我就不信你这细皮嫩肉的样子敢杀人。你杀过鸡吗?” 周静雅皱着眉说:“没杀过。” “那你还敢杀人。” 何美芸笑说:“他杀个屁的人,就瞎胡闹,在家连个老鼠都不敢抓。” 周静雅心说:谁说我在家不敢抓老鼠了。 也不敢辩。 到了县城,已经是晚上,何美芸当真带着一众民警上小龙门大酒店吃饭去了。 点了一桌的好菜,招牌的菜全上上来,好烟、好酒,全上上来,何美芸忙里忙外的招呼,又跟陈昊笑说:“陈昊啊,要不把你们领导也叫来吧,估计也没吃晚饭,一块吃了算了。反正都这么多人。我也是做生意的,以后还要常见面。” 陈昊跟其他人问了一下,于是又打电话叫领导去了。 周静雅看那房间里酒啊菜的,一屋子人,也不敢进去,问何美芸:“那我干啥啊?我还去派出所吗?” “去个屁。” 何美芸把他带到卫生间角落,给了他一张卡,悄悄说:“你去把钱存到卡上,这么多现金别弄丢了,完了你就回医院去陪小卉吧,这边的事我来处理就行了。” 周静雅说:“哦。” 何美芸给他说了密码。附近几百米就有个工商银行,有atm机,周静雅带着钱去了,把卡插进去,小心翼翼把四万五千块钱全存上。完了他有点不放心,怕出事,又回了一趟酒店,凑到包间门口看,只见一大桌人,何美芸正热情高涨地给众人劝酒呢,把一桌男子汉灌的晕头转向。周静雅不敢进去,悄悄回医院。 王卉孤独的在医院养病,什么都不知道,见了周静雅,只是担心的问:“你去哪儿了?我怎么总是看不见你。” 周静雅含糊其辞。 到了十点多,何美芸总算一身酒气回来了。她倒没醉,精神还很好,笑着说:“我日,一顿饭吃了我一千多块。这帮哥们真他妈的能喝啊。白酒喝了五瓶,啤酒喝了两三件,真厉害。” 王卉听她说的吓人:“妈妈,你没事吧?” 何美芸笑说:“我没事。一千块也划得来,不然回派出所还麻烦。” 周静雅正跟王卉一块吃晚饭,吃的是外面小店买回来的饺子。他见何美芸没事,也就放下心来。接着商量起五万块钱的用途,周静雅说:“阿姨,现在钱在卡上,明天就到前面给王卉交手术费吧。” 何美芸有点感叹,说:“其实手术费我可以想办法凑,你的钱要不还是自己留着。这是你妈留给你的,你以后还要念书呢。” 周静雅说:“不用,我现在还用不着。” 何美芸说:“那就算我借你的,等回头钱周转过来我就还你。” 何美芸此时的经济的确已经捉襟见肘,想借钱也是难事,她的朋友听说她欠了债,都不肯把钱借给她。连昨天请客的那一千多块钱,都还是跟饭店打的白条。周静雅这五万块钱对她来说是雪中送炭,否则她真的只能选择卖房子了——都不一定卖的出去,小县城房子没人买,卖不上价,而且变现的周期又长。 第36章 舅舅 第二天, 何美芸去前台交了手术费, 做了手术安排。医生说本周就要手术, 风险不大。何美芸放了心。周静雅因为连请了一个星期假,下午去上课了。 他长久没回到学校, 有点忐忑, 怕自己派出所那事被学校知道,幸好老师对他倒是还挺热情的,没有提起,只是把他叫到办公室,问了王卉的情况。周静雅说了, 王卉要做手术,估计要两个月后才能回来。老师说:“两个月?那这学期不都要结束了,那她期末考试怎么办?” 周静雅也答不上来,含糊说:“到时候再说嘛,过一阵她妈妈会给她想办法的。” 王卉不在, 周静雅一个人在学校很无聊,上课都打不起精神。 他本来学习就不好,又缺了一段时间的课, 更加如听天书了。好不容易盼到了下课,想借个同学的笔记来抄一抄,周鸿开心地跑过来, 一屁股坐在他课桌上, 把一个笔记本拍在他面前:“给你!” 周鸿这两年越发的骚了, 性格还是飞扬跋扈。她父母这两年生意越做越大, 成了当地的小老板,吹说家里有几百万,大家都不信,一个小生意,能赚几百万。不过她现在的穿着打扮的确是越来越洋气,前不久刚烫了个头。 学校老师明令禁止学生不许染头烫头,她不听,烫了个烟花卷,跑来跟周静雅炫耀,摇头晃脑笑:“你看我好看吗?” 她穿着黄黑格子衬衫,衬衫下摆在腰间打了个结,露出肚脐和小蛮腰,下面穿了条牛仔短裙,系带凉鞋,露着大白腿,看着青春洋溢,迷倒学校一堆不良少年。然而这些都比不上她新烫的的头发显眼。那头发又短,又卷,蓬松松的,周静雅看了一眼,说:“好像个泰迪狗啊。” 周鸿骂道:“你才像泰迪狗呢!”气的扭腰跑开,笑嘻嘻又跟其他男孩去打闹。 她因为有钱,出手大方,身边很多男伴,动不动一块去玩,晚上结伴出去吃烧烤啦,喝啤酒啦,泡游戏厅和网吧啦。她老想让周静雅加入她的阵营,但周静雅只跟王卉玩,弄的她时常嫉妒不痛快。 “你晚上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玩?不玩就算啦!”周鸿跑出教室门,问了他一句。 周静雅低头翻书说:“不玩,你们玩吧。” 周鸿气的走了。 周静雅打开笔记本,整齐的不像周鸿的字。 他还挺纳闷周鸿又不学习,笔记居然做的这么好,跟同桌一问,才知道周鸿的笔记是雇人帮她做的。班上一个男生,十块钱一天,替她完善各科的作业和笔记。周鸿整天就只管玩。 周静雅心说:“有钱真好,作业都可以不做。” 大概是因为王卉今天不在,周鸿不肯死心,放了学,又把周静雅堵在厕所门口:“喂,你不要回家啦,跟我去吃烧烤。” 周静雅刚上完厕所,出来还没来得及洗手,就被她堵上,有点尴尬说:“我不去,你们去吧,我还回家呢。” 周鸿气坏了:“周静雅,我们是不是朋友!你够不够意思啊!我请你,又不要你花钱!” 周静雅说:“你那么多朋友,又不缺我一个,干嘛非叫上我,我不喜欢乱糟糟的一大群人。” “原来是这样啊。” 周鸿说:“那今天就不叫他们,就你和我去,好不好?就是吃个烧烤嘛,你不要面子这么大好不好,三番五次都请不动。” 周静雅不想去,周鸿不放,他想了想,王卉也挺爱吃烧烤,就说:“那我待会儿吃完可以带几串打包不?” 周鸿说:“随你啦。” 周静雅洗了洗手说:“那好吧,去就去吧。” 周鸿非常高兴,去打发了其他朋友,跟周静雅两人出了校门,走到河边一家小烧烤店。周鸿一口气点了五十串,荤的素的都有:“吃啊,快吃,刚烤出来的最香了。” 周静雅要了打包盒,装了几个王卉爱吃的肉串子,还有土豆片、四季豆之类。 “你别只顾着打包,先吃嘛,吃完再打。不够我们再多烤点。” 周静雅才开吃。 这家的羊肉串烤的很好吃,还有五花肉,猪脆骨。周鸿点了饮料,一边吃一边喝饮料,一会就饱了。周鸿去柜台付钱,周静雅小心提着他的打包盒,等她付完钱。出了门,周静雅担心烧烤会凉了,正说要回家去了,周鸿说:“我们散会步呗?好不好?天还没黑呢。” 周静雅刚吃了人家的烧烤,也没法拒绝,就答应了。于是两人又沿着河散步。 河岸上没什么人。 走着走着,到一家网吧门口,周鸿说:“静雅,我们上网吧玩会吧。” 周静雅有点焦急,说:“我不想上网。” 周鸿说:“去嘛,很好玩的,你就陪我玩一会,我们看看电影,打一会游戏。” 周静雅说:“我不想去。你一进去就要玩几个小时。” 周鸿说:“不会的,就半个小时。” 周静雅说:“网吧两个小时起计时。” 周鸿死活劝不动他,恼着脸,有点怄气。 接下来,周鸿便一直不开心,板着个脸,皱眉发脾气。周静雅也不会哄女生,散了一会步,说:“我要回家了。”周鸿生气道:“你走吧走吧,再也不想看到你。” 周静雅就当真走了。 周鸿气得想打人,一个人跑去网吧玩了。 王卉看周静雅带了烧烤回来,特开心,她天天喝粥,好久没吃这么有味道的东西,一口气把那十几串全吃光,又喝了一罐柠檬味的汽水,肚里十分满足。 周静雅说:“老师今天找我了,说你请两个月假,等手术完回去就要期末考试了,怎么办呀?万一考不好。” 何美芸说:“要不你明天,帮她把课本拿回来吧,等她做了手术,让她在家学习。” 周静雅说:“我可以记笔记,带回来给你看。” 第二天,周静雅到学校,把王卉的书搬回家。周鸿看见了,开心说:“她不读啦?” 周静雅说:“没有,她下学期再回来。” 周鸿翻了个白眼走了。 王卉星期三做手术。手术进行的很顺利,出来,医生说,养一个月就会好了。何美芸极高兴,买回来好多营养品和补品,每天在家给王卉炖排骨、炖猪蹄,放大枣放枸杞,让她喝汤。他们母女在一块,周静雅插不进去,每天一个人回家煮饭吃,正常上学,只是下午去医院看看,给王卉说作业和抄笔记。 周末,周静雅回了一趟老家,去找他舅舅。 舅舅一家正在吃午饭,周静雅拿了把斧头上门,气势汹汹把孙远东给他的那张收据拍在他舅舅面前:“孙远东还了我四万五,还有五千,他说当年你拿了。舅舅,我没吃过你一口饭,你也不要占我的便宜,五千块钱还给我我就走。” 他舅舅脸黑的像锅盔,他舅妈气的直骂,说收据是假的,不肯给钱。周静雅气的发了狂,冲到院子,从鸡笼子里抓了一只鸡出来,按在桌子上,一斧头剁了脑袋。鸡血飙了一地,他舅妈吓的惨叫,周静雅拿血淋淋的斧头指着她大吼:“别耍赖,还钱!不然我接下来就砍人了!” 他舅舅翻箱倒柜,甩了五千块钱给他,怒气冲冲说:“滚吧!滚吧!以后不要再上我家来!以后你也不是我们周家的人!我们周家没有你这样的人,你这个流氓畜生!居然敢冲着自己家长辈挥刀!” 周静雅冷笑道:“若不是因为血缘在,我真的不会叫你舅舅。你也算不上什么长辈,在我眼里就是个贪婪卑鄙的臭老头,以后你家就是求我我也不会再来。” 他舅舅拿了擀面杖要打他:“你给我滚!滚!” 周静雅揣了钱,不用他打,从容不迫地滚了。 他顺着黄泥公路,飞奔回镇上去搭车,一路,眼泪顺着脸颊直下。他也不擦,只是飞奔,干燥的风迎面吹来,吹的身上凉凉的。他有种难以言喻的轻松和痛快。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这样痛快过。 这一刻,他的心情,世上无人能懂得。他受过多少羞辱、恐惧,这一刻他就有多快乐。他上了汽车,一路风驰电掣的回城。他压抑着心中波涛起伏的情绪,下了车,回到医院,见到王卉,才终于控制不住地哭出声来:“我舅舅把钱还我了。” 王卉不知道他舅舅把钱还他了有什么值得激动的:“你舅舅还你啦?真还你啦?” 周静雅点头,说:“他还我了,说我以后再也不是周家的人了。” 王卉伸了手抱住他头,安慰道:“不是就不是嘛,你本来就不是他们周家的人,你是我们王家的人。我们才是一家人。” 周静雅眼泪流在她胸口。王卉拍着他背说:“好了好了,别哭了嘛,我们是一家人,虽然没有血缘,但是也跟真正的亲人一样啊,不管到哪儿都不会分开的。” 周静雅抬头含泪望着她,目光凄楚可怜:“真的吗?” 王卉说:“真的。” 第37章 烟圈 周静雅抱着她哭。 他衣服上好多血, 回来的路上一直被人盯, 还以为他杀人了呢。王卉问他哪来的血, 他说杀鸡弄的,王卉很震惊说:“你跑你舅舅家去杀鸡啦?” 周静雅换了衣服, 把脏衣拿去水池子用洗衣粉洗了。水池边的盆子里还放着几件衣服, 刚换下来的,一条内裤和一件t恤,睡裤。周静雅看着像是王卉的,说:“水池边的脏衣服是你的吗?” 王卉说:“你放着吧,我妈说她晚上回来给我洗, 她有事出去了。” 周静雅说:“我帮你洗了吧。” 接了水,帮她把那几件衣服也给洗了,然后找了地方晾起。 王卉有点脸红。不好意思,也没啥阻止,只好由他了。因为何美芸一直出去没回, 晚上是周静雅去外面饭馆买的饭,炒青笋,番茄炒鸡蛋和米饭, 两人吃了。 吃了晚饭,一块做作业。王卉怕学习跟不上,所以这几天伤口稍微没那么疼了, 便开始自学看书, 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周静雅陪着她一块做, 王卉跟他说:“等我做完了, 你明天替我带给老师,让他给我批改一下,看哪些题做错了。” 周静雅点头答应:“好。” 周静雅知道王卉认真,绝对不会落下功课的。 周静雅一个人去上学,每天去医院给王卉说学习进度,今天老师讲了多少页多少页,然后告诉她布置的作业。白天的时候王卉就一个人在病房里看书学习。 何美芸经常会陪她,但也时常会出去,自己找事做,毕竟在医院呆着很无聊。王卉听说她最近在县城商业街那段盘了个店面,做服装生意,王卉没去看过,也不知道她哪里弄来的钱。王卉对她妈的经济情况一直不是特别清楚,只知道她有时候又说欠债,有时候又到处撒钱,搞不懂。何美芸也不跟小孩子讲生意的事,不过等她腿好一些后,何美芸的大部分时间就花在店里了,每天蹬着高跟鞋,提着她的包包,化着妆到处跑。 她住在新开的店里,晚上也不用回医院了。医院没床,没法睡,王家的那房子,她又懒得去,嫌地方小,而且她挺嫌弃王菲的,打死不愿去住王菲的遗宅。 周静雅学校生活比较平静,王卉不在,他几乎也没什么交际,也不跟同学们来往,一放学就飞快的提起书包离校,跑到医院去了。周鸿几次想堵他都堵不到,他个子高高的,走路又快,追都追不上。 周静雅越来越冷漠了。 他在老师同学眼里,就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人。特立独行在中学生的眼里并不是褒义词,而是带有一点贬义的,意思是这个人不合群,不好相处,没有朋友。王卉在学校的时候还能带着他交朋友,显得不那么冷漠,王卉不在,他就像头孤狼。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因此越发主动地离群,回避跟他人接触。 他闹进派出所的事,不知道怎么被人传了出去。老师找他谈话,周静雅直接不去,根本不搭理,同学们想找他询问,也逮不住他,他一下课基本就不见人影了。 周静雅在这学期染上了坏毛病,抽烟。 之前买的那包烟,剩了十几根,他舍不得扔掉,便时不时拿出来抽。抽完后,他又去买了一包,然后就再三再四了。 他时常一个人躲到后校门去抽,怕被人看见,故意找没人的地方。这种感觉让他很上瘾,他时常感觉一个人孤单的很,没人说话,有心事也无法同任何人倾诉。抽烟能让他舒服一点,忘掉那些不快乐。 他怕王卉察觉他身上有烟味,抽完烟总要到风口去吹一阵,用洗洁精洗手。有一天王卉发现他大白天的在水池在刷牙漱口,感觉很奇怪。王卉是很敏感的,悄悄翻他衣兜,找到了一只红色打火机。 王卉问他:“周静雅,你是不是在抽烟啊?” 周静雅拿洗洁精搓着手,被她问的心脏骤停一下。他低着头,有点小小的惊慌,犹豫着是要撒谎还是说实话。 他不敢跟王卉撒谎,但说实话又怕她生气。 王卉见他背对着自己不说话,追问道:“是不是呀?” 周静雅小声说:“哦……” 王卉说:“你哦什么呀,我问你是不是抽烟呢。” 周静雅默默擦干手上的水,回到病床来,往凳子上坐下,说:“哦……我听到了。” 王卉捏了捏他胳膊,小声说:“给我看看。” 周静雅说:“看什么啊?” 王卉说:“烟啊。” 周静雅讪讪说:“干嘛啊,你要看啊!” 王卉说:“我看看。” 她揭开被子,抱着自己的腿挪了挪,一条腿悬在床下,另一条腿搁到周静雅膝盖上,离他近了一些。周静雅没想到她居然对这感兴趣,只好从裤兜里摸了烟出来,取了一根新的。王卉兴奋地摁着打火机给他点上:“你抽一口我看看。” 周静雅偷偷望门外,担心说:“医院里不让抽烟,一会护士来了。” 王卉说:“就一下嘛,一会就给它灭了。” 周静雅拿手挡着脸,偷偷地抽了一口。 王卉兴奋的小声说:“哎,哎,给我试一下。” 周静雅说:“你是女孩子,还是不要了。” 王卉说:“你给我试试嘛。我从来没碰过这些东西,我爸从来不许我做什么出格的事,连网吧都不让进,游戏都不让打。你让我抽一口,我想试试。” 周景雅把烟给她。王卉捏着那过滤嘴,抽了一口,姿势十分老练:“我妈会抽烟。” 王卉吐了个烟圈,说:“她抽女士烟,我让她给我抽一口她都不答应。我爸特别讨厌她抽烟,见她抽烟就想把她打出去。” 周静雅说:“你这动作是跟你妈学的吧?” 王卉说:“酷吧?” 周静雅偷偷笑了一声。 王卉食指中指夹着香烟,轻轻抽了一口,手慢慢拿开,连烟放在鬓发的一侧,然后回眸,斜睥了周静雅,高贵冷艳的架势,轻轻凑上来在他嘴上亲了一下。 表演完这一套动作,她嗤嗤地笑开了:“怎么样?我演的好吧?电影里就是这样的。” 周静雅感觉她很会扮骚,学电影里的女人做动作,调情,卖弄风骚,学女明星讲话。她天生就很擅长这一套,因为长得好看,学起来也很像,一点不违和。可能这才是她的本质,她其实骨子里跟何美芸是一样的,只是一直被王菲束缚。 周静雅笑了起来:“你还会表演什么?” 王卉想了想,一只手抬起来,举着烟,一只手抓头发,假装看别处,留个侧脸,表情冷艳。就在周静雅想看她正脸的时候,她突然一回眸,露出一个勾引到极致的笑容。 周静雅笑的心花怒放一样:“还有别的呢?” 王卉把衣服纽扣解了解,领子往下一拉,露出半边性感的肩膀对着他,然后撅了嘴送给他一个飞吻。 周静雅说:“我觉得你可以当女明星,你很放得开,做动作特别自然。” 王卉说:“算啦,我放的开,我爸妈放不开。我还是好好学习,以后当教授吧。其实我跟你说周静雅,我也觉得我做这些很放得开,我要是当演员,我可以为艺术献身!让我当众□□我都不害怕。” 周静雅笑的跟个花痴一样:“为什么呀?” 王卉得意洋洋说:“因为我漂亮。漂亮就不怕人看,长得丑才怕人看,漂亮就是要拿来欣赏,造福人类。刘映春那种长得又丑又猥琐的人除外。” 王卉说:“我还想着等我长大了,有一天我要去拍□□艺术照。什么都不穿那种,我觉得可漂亮可酷啦。” 王卉给周静雅传授自己的演技心得:“你知道怎么才能勾引人,要反差你知道吗?越是叛逆少女,越要打扮的清纯。就像电影里越是大坏蛋,越要表现的很普通,要有神秘感和层次感,不能一眼就让人把你看穿。比如玛丽莲梦露。” 周静雅很高兴,把她手里的烟要了过来,抽了一口,吐了个烟圈儿到她脸上,然后轻轻凑上去,在烟雾缭绕中亲她的嘴。 王卉自己表演的开心,轮到别人来,她就不自在了,红了脸说:“你学的一点都不像,不是你这样的。” 周静雅没听见她说话,只是伸手搂着她索吻。王卉被他抱的热热的,有点想挣开,却被他温柔缠绵的拥吻动作激得头昏脑胀,一时摆脱不开。于是就这么抱着,两人吻了有一分多钟才彼此松开。 周静雅有些惭愧,站起来,擦了擦嘴说:“我去买饭了。” “周静雅。”王卉突然叫住了他。 周静雅正要出门,扭头说:“干什么?” 王卉总觉得该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心里头乱糟糟的,最后还是选择放弃了,垂头丧气说:“我想吃西红柿炒蛋,不要再买茄子了。帮我带两串烧烤吧。” 周静雅哦了一声,出去了。 剩下的半学期,王卉都没有去上课,只在期末的时候参加了考试。考的成绩居然还不错,年级第五名,是她排名最好的一次,意外之喜。可惜周静雅依然是糟糕,一百多名,只有数学进了前十。 不过还是很高兴了,王卉的腿已经全好了,走路没什么问题。何美芸带两个孩子去外面吃了一顿火锅。 寒假的时候,何美芸带他们去逛了两天商场,给王卉买了大衣,给周静雅也买了一身衣服。三个人说说笑笑,但真有点一家人的模样,服装店的营业员跟何美芸搭话都说:“这两个孩子都是你的吧?你这么年轻,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又说:“你儿子长得可真帅,你女儿也漂亮,像你。你们真不愧是一家人啊。” 何美芸笑笑,也不否认。那营业员便一口一个你儿子你儿子的,给周静雅挑衣服。买了一件男孩子羽绒服,裤子和鞋。 下午,何美芸有事要去店里,给了王卉一百块钱,让她和周静雅去玩。因为逛完街还没有吃午饭,王卉好久没有吃烧烤了,便撺掇周静雅一块去吃烧烤。 去的是上次周静雅和周鸿去的那家,因为本县城很小,本身也没几家烧烤店。 点了各种肉串和一堆素菜,两人面对面坐了正吃着,居然遇见周鸿。她穿了件毛绒绒的毛线长外套,跟几个不认识的女生一起来。进门看见周静雅和王卉,她便兴奋起来。两手把玩着帽子两边垂下的两个毛线球,她大大方方来到周静雅身边,往他座位边上坐下,大叫道:“好哇!你跟别人吃烧烤,居然不叫我!” 王卉小时候和周鸿关系好,但女孩子关系复杂,上初中后,彼此几乎就不说话了,因此看她和周静雅亲近也不插嘴,假装没看见。周静雅被周鸿挨了屁股坐,直吓的有点发毛,勉强跟她交谈着。说了几句,周鸿挺无趣,笑着跟王卉说:“这家店一开始还是我带周静雅来的呢,上次我们一块吃的烧烤。” 王卉面无表情说:“哦。” 周鸿兴高采烈地打了个手势:“老板,他们这桌的帐我结!算我的!” 王卉老不高兴,心想:显得你有钱似的,拽什么呀,我家也有钱啊。没理她,酸溜溜问周静雅:“你跟她一块出来吃过饭啊?” 周静雅低声说:“她请客嘛,就是那回给你带烧烤那次。” 王卉心说:看你还识相,知道给我带。 吃完,王卉喊周静雅去前台结了帐,假惺惺过去,跟周鸿打了个招呼走了。 谁稀罕让她结账。 王卉她妈最近经济好转起来,没再提欠债的事了,还经常给她拿大把的零花钱,光压岁钱就给了两个孩子一人一千。王卉于是也跟着大手大脚,出手阔绰起来。吃完烧烤,又走进一家小饮料店,买了两本热奶茶,一人一杯,边走边喝。 第38章 幸福 王卉要的是红豆的,看周静雅喝的是香芋,说:“你的好喝吗?我尝尝,我怎么感觉这个红豆的好甜啊。” 周静雅连杯子带吸管递给她,王卉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你的比我的好喝!” 周静雅说:“我跟你换嘛。” 王卉一点不客气,把难喝的红豆给他,自己拿了他的香芋来喝。 溜溜达达地沿着河走,见旁边有个网吧,人挺多的,王卉看这下午时间还早,没事干,拉周静雅说:“周静雅,咱们去上网吧,打一会游戏。” 周静雅说:“走嘛。” 两人进去,一人开了个号,座位挨在一起的。开了机,各自戴上耳机。 王卉正玩着,周静雅突然凑到她耳边说:“我旁边那个人在看黄片。” 王卉取了耳机:“啥?” 她扭过头要去看,周静雅一伸手挡着她眼睛:“很恶心的,你别看。” 王卉小声而地忐忑问:“真的假的啊?” 周静雅扭过头看了一眼,那人是个二十多岁的男的,长得就很猥琐,不但在看黄片,还把手伸在裤子里一动一动的,还好戴着耳机没开外放。周静雅皱了皱眉,说:“我们换个位置好了。” 王卉赶紧站起来,周静雅拉她换了个位置。 这一下午就不安生,刚换了位置坐下没一会,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你们也在这上网啊?”转头一看,又是周鸿。 王卉直接没理,周静雅抬手打了个招呼。周鸿坐了刚才周静雅的位置,刚坐下没两分钟就叫唤起来:“我靠,这有人看黄片!要不要这样啊老板!有人看黄片打飞机你们管不管!太没公德了吧!” 那边周鸿,网吧老板,还有看黄片的那男的,三人在门口吵了起来,嚷嚷的你一声我一声的。周鸿骂那男的,那男的也不服,跟她推搡起来,差点要动手打人。周静雅跟王卉本来只想安心玩一会,见他们吵起来,毕竟又是自己同学,怕周鸿吃亏,都放下耳机,出去帮忙。 周鸿平常在学校挺横的,哪晓得今天碰到了真无赖。那男的恼羞成怒,伸手就打她,扯她的头发,还动脚踢她肚子。老板拦都拦不住。周静雅上去用力推了他一把:“你干什么打人!你耍流氓啊!” “臭婊.子!臭傻.逼,管你妈的闲事!”那人身材高大,又粗又壮,气势汹汹指着周鸿还想要动武。周鸿吓的瑟瑟发抖,披头散发,低着头直哭。周静雅跟王卉两人合力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护在身后。王卉气的骂那人道:“你凭什么打人啊你,我们是学生,你凭什么打人。” “学生咋了,多管闲事,傻.逼,臭婊.子。”那人骂骂咧咧,口水乱喷:“再多管闲事打不死你!臭傻.逼!” 王卉面红耳赤大叫道:“我们报警了!” 报警半天了,都没人来管。最后那男的怒气冲冲推开众人走了。 周鸿再也忍不住,“嗷”的一声大哭。 王卉本来挺讨厌她的,看到这样都有点同情了,跟周静雅说:“我们送她回家吧。不然她这样一个人在外面好危险啊。” 周静雅也连连点头,两人搀扶着周鸿,送她回家,解释一下情况。周鸿他父母看见都吓坏了,又心疼又生气,骂周鸿:“让你不要成天去网吧玩,不要在外面惹是生非你不听,这回好了吧,遭人打了。让你成天不省心。”又说给她擦药,又说要赶紧带去医院检查,忙进忙出。 王卉跟周静也没久留,说了几句话就告辞了。周鸿的父母连连道谢,留他们坐,王卉拒绝了,敷衍完,拉周静雅走。 两人往家走,王卉感叹说:“周鸿好可怜哦,那男的真他妈坏!要是我,我也得吓死。怎么有这么坏的人啊!他在公共场合打飞机他还有理了!” 周静雅认真说:“坏人很多的。你要是遇见了,不要跟他们说话,就离远一点。” 王卉点头:“嗯。” 寒假无所事事的过去,接下来的日子也没出门,做了好几天作业。等年过完,学校就开学了。报名那天看到了周鸿。 她早就已经没事了。因为周静雅那天英雄救美,让她十分高兴,以为周静雅也是对她有好感的,因此兴高采烈地上来打招呼。王卉还以为她要感谢自己呢,结果周鸿眼睛跟没看到她似的,直接把她忽略了,只跟周静雅亲昵,甜言蜜语一堆,完了还送个小蛋糕:“这是我上学路上刚买的,给你吃。前天是我生日,邀请了好多同学,没请你,特意给你留的。” 周静雅说了声:“谢谢。”伸手接过了。 周鸿踮起脚,旁若无人的跟他说悄悄话:“你知道我为什么过生日不请你呀?” 周静雅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为什么?” 周鸿笑着捏了一下他胳膊,悄声说:“因为我想单独请你啊,家里人太多了,好多你都不认识,去了不好玩。等我有空的时候我单独请你,你可不许拒绝。” 周静雅正色说:“不用单独请,我不在意的。” 周鸿说:“别客气啦!” 王卉在一旁听的直翻白眼。她晓得周鸿的人品,也懒得说啥,回头问周静雅:“你要单独跟她去吃饭呀?” 周静雅老实:“她这么说,我没想去。” 王卉酸溜溜说:“去呗,人家多想跟你一块吃饭呀,特意单独请你。人家都不请我。” 周静雅小心翼翼偷窥她表情:“你生气啦?” 王卉说:“切,跟她生气。” 周静雅怕她生气,轻轻拉扯她的衣袖,语气软软的说:“你放心嘛,我不会跟她去玩,也不会跟她一起去吃饭。我对你没有秘密的,有什么事我都告诉你。” 王卉本来有点酸,听他这么说,又有点小开心:“你不许耍我啊!” 周静雅说:“不会的。” 王卉半学期没上课,回到学校,便一心用功,把精力花在学习上。事实证明,王菲死了之后,王卉学习不但没有下降,反而拔尖了起来。自从上学期期末考了第五名,接下她来一次比一次考得好。期中考试她第一次拿了第一,全校老师同学都震惊了。因为大家对王卉的印象都是,学习很刻苦,很乖,长得很漂亮,但不太聪明的那一类。唯独周静雅不意外。王卉不聪明,这大概是世上最大的一个谎话。其实周静雅早就发现她领悟力很强而且很有天分。为什么别人会觉得她不聪明呢?因为王菲,王菲像捆绑在她身上的一把铁锁,处处给她施压,打击她的自信。本来很机灵的王卉,长期处在恐惧和贬低中,变得畏首畏尾,瞻前顾后,越来越不聪明。 现在,王菲死了,没人再恐吓、束缚她,大家发现,原来王卉也是有天分的。 对于学习上的进步,王卉是开心的不行。她自己也能感觉到,以前她怕爸爸,考试总是紧张,压力特别大,有时候上了考场,脑子一团浆糊,越紧张越考不好。平常不管做什么,都要担心爸爸。怕被骂,怕挨打,她不敢有自己的想法。现在她想怎样就怎样,妈妈不逼她,她随意发挥,成绩反而好起来。 何美芸热衷奖赏女儿,一考完试就给她做好吃的,买蛋糕,王卉头一次感觉到被人捧在手心里的感觉。她从来没这么幸福过:“妈妈,我觉得我现在好像个公主啊。你和周静雅,你们都这么爱我。” 何美芸笑着给蛋糕插上蜡烛:“不害臊。你说妈妈爱你就算了,凭什么说人家周静雅爱你。” 王卉说:“周静雅也很爱我。” 她得意洋洋地昂头:“是不是周静雅?” 周静雅红着脸,十分害臊。当着何美芸的面,一句话也不敢说,只是默默盛饭。 王卉得意说:“妈妈,你看周静雅脸红了。” 何美芸笑说:“你别欺负人家。” 今天除了庆祝王卉考第一名,同时也是庆祝王卉十五岁的生日。蛋糕店赠送了一个生日皇冠,周静雅给她戴在头上,何美芸说:“快,唱歌吧,生日快乐歌。” 周静雅腼腆,不肯唱,说:“我唱的难听。” 何美芸说:“这有什么难听的。”让王卉一起唱。唱完,吹了蜡烛,王卉许了愿。 何美芸笑道:“好了好了,分蛋糕吧。今天这个蛋糕好吃,可贵了,里头有芒果,还有樱桃,多吃点。” 周静雅一边吃蛋糕,一边悄悄问王卉:“你许的什么愿?” 何美芸说:“快别说,说出来了就不灵了。” 王卉高兴的很,已经说了出来:“我许的愿是以后每年都跟你们一块过生日。” 何美芸笑,说:“等下半年静雅过生日,我们也给他买个蛋糕。他还没过过生日呢。” 王卉说:“好呀好呀!” 晚饭很丰盛,红烧鸡块,炖了排骨汤,炒了青椒肉丝,焖了红烧肉。何美芸成年人吃的少,王卉女孩子饭量也一般,不爱吃肉,都给周静雅夹。何美芸劝他说:“多吃点,男孩子长身体,多吃肉,” 周静雅吃掉三碗米饭,一半的肉也进了他肚子。不过最后仍没吃完,剩了不少。 何美芸去洗碗,让他们两个孩子写作业。 周静雅悄声问王卉:“你妈妈这下不回省城了啊?” 王卉悄悄告诉他,何美芸和那个男人分居了。因为生意上的事,还有家庭孩子的事吵了架,现在各过各的。没离婚的原因是双方都不想离,这么大年纪了,找个伴不容易,但是一起生活又矛盾重重。何美芸现在还是在和那人打电话,有时候去省城办事也会见面。 周静雅听她说,明白了,“哦”了一声。 洗了碗,何美芸还要去店里,让两孩子在家,写完作业收拾睡觉。王卉笑嘻嘻说:“妈!我可以和周静雅一起睡吗!” 何美芸转回头看她一眼,威胁的口吻:“嗯?” 王卉乐弯了眼:“我逗你呐!我想叫他上床跟我一起看电影。” 何美芸训斥道:“不许胡闹,早点睡觉。” 何美芸走了,王卉把周静雅唤到自己床上。她妈最近给她买了个mp4,刚下载了几部电影。王卉掏出mp4,周静雅抱了被子来,两人窝在一块,头抵着头,盯着那一寸宽的小小屏幕:“这是个日本的电影,很有名的,我妈妈给我下的。” 第39章 观察 电影很好看,是爱情电影,有一点亲热镜头,但不夸张。看完之后,周静雅学的里面男主角的样子,也把王卉按在枕头上。 他居高临下,像一只按着猎物的大型猫科动物。他盯着她的脸,跃跃欲试地想寻找地方下嘴。王卉察觉到他的目的,嘻嘻哈哈笑着躲避。周静雅见她不是很反对,动作就虎了起来,把她两个手举起来摁在头顶,骑在她身上,用一种很具攻击性的姿态将胯部往她肚子上顶。 他穿着衣服,并不是真攻击,只是一种模拟。这个动作也是跟电影里学的。 王卉笑的脸红了起来,挣扎着抽回手,要推他。她知道周静雅并不会真的伤害她,心里也很喜欢这种游戏,因此不是真拒绝,而是带点亲昵打闹的意味。周静雅见她在笑,胆子也越发大了起来,两人嬉笑推搡着挤压搂抱在一起。 周静雅想要亲嘴,王卉不肯。王卉不要亲嘴,她心血来潮,动起了别的念头,笑嘻嘻说:“哎,周静雅,你还想不想玩那个?” 周静雅小声说:“哪个?” 王卉说:“就是我给你看我的,你给我看你的。” 周静雅说:“行嘛。” 王卉鬼鬼祟祟跑去把门反锁上,又飞快跳上床。屋里没人,但还是有点害羞,两人想了个主意,弄了个大毯子来蒙着头。 面对面坐着,王卉心有点虚:“谁先?” 周静雅说:“你先。” 王卉一咬牙,我先就我先吧,狠下心来,把身上t恤脱了,然后又脱了胸罩。 周静雅看的眼睛都直了。 他指了指王卉内裤:“还有下面的没脱。” 王卉说:“下面的也要脱啊?” 周静雅说:“我都给你脱的,你不脱不公平。” 王卉扭扭捏捏的,有点不情愿。但还是拗不过他要求,只能把内裤也脱掉了。 周静雅不动声色,静默,目光落在她胸前,看了一会,又往下移。王卉都有点害臊了,半晌,周静雅说:“你身上长得还挺好看的。我还以为女的很难看。” 王卉说:“你为啥觉得女的很难看啊?” 周静雅说:“不知道,反正原来想的很难看。很胖,身上全是一团一团的肉。” 王卉得意的笑:“你脱,我要看看你。” 周静雅也不客气,跪起来一阵忙活,把t恤和裤子,内裤都脱了。他今天有点不一样,王卉今天看到的他的那个,是呈苏醒直立状态的,因此体积也大了颇不少,看起来有点惊悚。除此之外他身体仍然很嫩,是那种少年的清瘦白皙。 王卉一时,不敢发表意见。两人对视着,都感觉有点尴尬。静默良久,王卉把头上毯子一掀:“啊!好热啊!快把衣服穿上吧!” 她飞快地穿上了衣服,把毯子收起来了。 周静雅默默的也穿了衣服,挨到王卉身边侧躺着,眼睛望着她:“我好想那个啊。” 王卉说:“啥?” 周静雅说:“那个。” 王卉紧张地捂着他的嘴:“喂,你不许瞎说啦!” 周静雅说:“可是我想……” 王卉瞪着他:“不许想!” 周静雅说:“我想摸一下。” 王卉说:“不许!” “我摸我自己……” “不许不许!”王卉大惊小怪道:“不许,什么都不许,不许摸你自己。” 周静雅说:“那叫自.慰。” 王卉堵着他的嘴:“你住嘴!不许说话!” 周静雅悻悻的,躺了一会,说:“我去上厕所了。” 王卉就没再管他。周静雅起身去了厕所,不一会儿,卫生间传来冲水的声音。 没过多久,何美芸就回来了。 王卉学习努力,打算着要考重点高中,并且鼓动周静雅:“你也要加油!咱们考一个学校!”周静雅嘴里答应,其实只是敷衍。 他知道自己的成绩铁定考不上,早就放弃了努力。他没心思学习,不过他也思考人生。他的人生目标和王卉不一样,他不想读书。以前想着打工,因为他没钱,现在也不想打工了,他想先上一个职高。职高没有分数要求,不收学费,每个月还给补贴生活费。进去混个几年,等过了十八岁,他就去征兵。他现在非常想入伍,想当兵,只有这一个目标。 王卉接连几次都是第一名,周静雅却还是老样子。刘映春就开始嘲笑他了。 刘映春之前好一阵规矩,最近不晓得怎么皮子又痒了,这天又怪里怪气说周静雅:“你看看人家王卉,现在成绩多好,你这样的,八辈子也赶不上。你们不是一类人,以后早晚要分手的。” 刘映春好像坚持认为周静雅跟王卉在恋爱,总是对他旁敲侧击,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周静雅现在不怕他了,只是觉得这人很烦,像颗老鼠屎一样到处散发臭气。想到之前他对王卉做的事,周静雅就很厌恶。为什么这样的人还能在学校教书,还能洋洋得意的跟学生说笑。这样的人居然也能传道授业。 周静雅没有和他再红脸,表面上装作很礼貌的样子。他本就不爱学习,于是便把心思放到了刘映春身上。 他观察、研究这个人。 他观察他一举一动,研究他一言一行。他想知道,他的弱点在哪里,他要怎么样才能打倒、击败他。他别的课都不听,只有化学课认真,但不是认真听课,而是认真观察、探究刘映春。他的目光一刻也不离的注视着这人。这人简直令人作呕,课上的也不好,满嘴的废话,言语里看不起人,觉得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就他行,喜欢歧视女生和家境不好的同学。周静雅左看右看,也察觉不出他有什么资格站在那讲台上。 别的老师他也不喜欢,别别的老师至少知识是有的,工作态度也是认真负责的。 他低头玩弄着手上的钢笔。 这不是普通的笔,这是一只录音笔,只是外观看着像钢笔。周静雅出于一种好奇的心态,偷偷让人帮他从网上买过来的。 他试着玩了一下,发现上课老师讲的话能录下来。 周鸿见他古里古怪的,跑过来:“你让我帮你买这个干嘛呀?你想用它考试作弊啊?这个不好用,你要作弊的话我帮你想别的办法。可以用复写纸。” 周静雅摇摇头。 周鸿感觉他奇奇怪怪的,问不出来,也就不问了:“你要作弊的话找我啊,我有办法的,我可以帮你。” 周静雅不关心考试,只关心刘映春。 他不知道,他的关注,在刘映春那里却是另外一种意味。刘映春因为之前王卉那事,闹得人人皆知,这一年里根本不敢骚扰女同学。但是男生就不一样了。 他见周静雅老看他,也不知道这学生什么意思,不由生了点遐思。周静雅的相貌是极好的,清秀白皙,眉眼极出挑。刘映见他总看自己,还以为自己魅力很强呢,这天便敲了敲他课桌,突然示好说:“我看你最近成绩不好,要不放学去我办公室,我帮你补补课?” 周静雅对他突然的态度转变感到很惊讶,以为他发现自己的心思,几乎是惊慌了一下。但他也没虚,立刻答应了,想看看这人究竟搞什么名堂。 放学过后,周静雅撒了个小谎,说班主任留他谈话,让王卉自己先回去了。他一个人在教室,等了很久,等到所有学生都走了,才决定起身去办公室。 他随手带上笔。一路有点忐忑,既担心刘映春已经等不及走了,又担心他万一真没走,一会儿会发生什么。他穿过空无一人的走廊,来到尽头那间办公室。 “咚咚咚。”他敲了三下门。 “进来。”里头是刘映春的声音,沉声说。 周静雅推开门,果然看见别的老师都下班了,只有刘映春一个人在办公桌前。 他谨慎的进了门,反手关门,刘映春抬头笑,对他的态度倒是从未有过的亲热,说:“把门锁上,别一会有人进来。” 周静雅不动声色,掂量了一下,把门保险反扭锁上了。 刘映春笑容古怪地看着他。 周静雅认为自己不能虚,他需要掌握主动。思索了一下,他决定放开,顿时换作之前一样胆大妄为的放纵少年样子。 他面色坦然,从兜里掏了根烟出来,夹在手上。一手掏出打火机准备点烟,他动作不逊,一屁股坐在刘映春面前的办公桌上,面带厌恶,态度冷淡的看着他。 刘映春顿时笑了:“哟!” 他乐道:“我之前看你老实,还以为你转性了呢,看来没变。这我就放心多了。你要是真对我毕恭毕敬,我还怀疑你想坑我呢。” 周静雅冷冰冰,一副看不起的样子:“我能怎么坑你,给你头上套个麻袋打一顿?” 刘映春讪笑:“别说笑话,我毕竟是你老师,虽然是私底下,还是要尊敬的。” 第40章 结果 周静雅摁响打火机点烟:“放心,我没那么傻。打了你我又落不到好,说不定还要被学校处分开除。我不会那样干的。” 打火机居然没气了,摁了一下,没出火。刘映春笑了,从抽屉里拿出一只打火机,亲亲热热给他点上烟:“你知道就好。其实也没什么,咱们之间只是一点小误会。我保证以后不再碰你女朋友。其实我真没碰她,只是开了几句玩笑。” 周静雅抽烟抽的咳嗽起来,红了眼睛说:“你这个王八蛋,不要当着我的面胡说八道,她不是我女朋友。我没谈恋爱。” 刘映春笑:“真的?” “真的。” 刘映春说:“你说真的我就信。” 周静雅试图从他口中诱出一些关于上次王卉那件事的内容,但刘映春似乎很警惕,并不肯谈,只说:“我没有碰她。”称只是师生谈话,开了点玩笑,发生了点误会。周静雅见引诱无用,转过头瞥他:“你又不道歉,那你这个王八蛋找我干什么?” 刘映春说:“不要一口一个王八蛋嘛。” 周静雅说:“那叫你什么?叫你老畜生?” 刘映春说:“叫老师,实在不行叫爸爸。反正你也没爹妈,要不认我当个爸爸怎么样?以后我肯定照顾你。” 周静雅问:“你怎么照顾我?” 刘映春:“帮你补补课嘛,你喜欢什么东西,爸爸给你买。吃的玩的,男孩子不喜欢穿衣打扮,就喜欢玩。我还真担心你,你这又没爹又没妈,初中毕业打算做什么?不会去外面打工吧?” 周静雅没说话。 刘映春摸了摸他手,笑说:“有爸爸在别怕。” 周静雅仰了头,很惆怅,半晌,苦恼道:“你真能帮我吗?我不信。” 刘映春拍了拍他背:“别怕,只要你听话,我肯定说话算话。” 周静雅又没出声。 他那模样是真漂亮,黑头发软软的,从脸到脖子一色的洁白,黑色的眉毛眼睛,红色的嘴唇。刘映春一时控制不住心动,也坐到办公桌上,激动的伸出双手抱住他腰,嘴凑上去亲他。 刘映春热情洋溢的啃他,啃了好一阵脖子,周静雅懒洋洋的仰着头,没反应,由着他。刘映春得寸进尺,欲火熊熊,突然要跟他舌吻,周静雅厌恶占了上风,猛一下打开他:“别碰我!” 刘映春见他抗拒接吻,讪笑着退了一步,继续吻他脖子,同时手暗暗地往两腿之间去,揉搓了一下,想解他裤子拉链。周静雅再次怒了,一巴掌挥他脸上:“别碰我!” 他要翻脸要不翻脸的,刘映春见他欲拒还迎的,也急了,说:“那你要怎么样?你又要来,又不让我碰你,那你干脆走吧。” 周静雅忍着气,也不走。 两人僵持了一会,刘映春见他不走,于是又道歉:“好了好了,我不碰你行了吧。跟个娘们儿似的。但你杵在这不走,你想要我对你好,你总要做点什么吧?” 周静雅道:“你想做什么?” 刘映春道:“我想上你屁.股你答应吗?” 周静雅瞪着他:“不行。” 刘映春皱眉说:“那你给我口.交吧。” 周静雅仍旧瞪着他:“不行。” 刘映春有点窝火说:“那你要怎么样?那要不你给我打飞机吧?打飞机总行吧?这么简单。” 周静雅扭过头没作声。 刘映春见他同意了,一边解裤子拉链,一边抱怨说:“老子亏大了。让你打飞机,还不如我自己呢。都是手,左手跟右手有什么区别?没劲的很。” 周静雅说:“那你就别要了。” 刘映春说:“行了行了,要干就干别怄怄气气的。” 他准备好了,说:“过来吧。” 周静雅定了半晌,许久,从办公桌上挪了下来。他站在刘映春面前,看着他裤子拉链敞开的丑相,一阵想吐。 他要蹲下。 刘映春笑抚摸着他脸蛋,说:“跪下。” 他不想跪,但蹲下的姿势不便,最后还是跪下了,紧挨在他膝前。 刘映春极舒爽,整个过程里,一直抚摸他脸,并试图亲吻他嘴巴,手探进t恤里抚摸他肉体。最后,刘映春颤抖着释放了,周静雅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手上的粘稠液体,怔了很久。 刘映春舒服地躺在办公椅上:“你去洗洗吧。” 周静雅站了起来,看着手上,震惊的,好像手被荨麻烫过了似的。他拿了只手帕托在手背下,顺便按下了录音笔,嘴里叫道:“你他妈个傻.逼!我他妈的要去告你!老子要告你强.奸!你强.奸我!你完了!你死定了!”他嘴里飞快地叫着,几乎有些语无伦次:“你死定了!老子要告你强.奸!强.奸!” 没等刘映春反应过来,他已经托着手臂飞快冲出办公室了。 派出所距离学校只有十几分钟,他步子快,七八分钟就到了。接待他的是陈昊。 周静雅因为几次进出此地,已经熟门熟路,加上上次何美芸请的那一顿饭,后来一直跟这些民警维持着良好的熟人关系。周静雅慌慌张张,脸色煞白的跟陈昊描述了此事,还把手掌伸给他看:“这是他的精.液。我要报案,我的化学老师刘映春他强.奸我……就在刚才,我还录了音。” 陈昊干警这么多年,头一次见男生过来报强.奸,还这幅架势,都给他惊到了。 很快,何美芸也来了,民警跟她打电话,说:“你儿子被强奸了,现在在派出所报案。”何美芸都吓着了,飞快赶进去。 周静雅要打官司,要让那刘映春坐牢。 他目标很明确:“我有证据,我就要他坐牢。” 但民警劝他,告诉他,这官司八九成是要败诉的,就凭他很难让刘映春坐牢。 “因为司法上关于强.奸的定义,没有提到男的被强.奸这种事,一直只是特指的女性,你这样的官司没法打。也没有律师愿意接的,就算你要硬打估计法院也不会判。而且吧,你这录音听起来,也说不上是强.奸。打飞机是打飞机,强.奸是强.奸,两码事。更何况还是你自愿的。不过鉴于你是未成年,还是学生,所以这个问题还是很严重。” 周静雅说:“不是我自愿,是他威胁逼迫我。他不是初犯,他之前猥亵过王卉。但是学校没有处理他,我就是要告他。” 何美芸头一次听说这件事,心都要凉了:“你说小卉?” 周静雅说:“对,不止王卉,还有别的同学。他的事学校都知道。” 何美芸心痛极了,千言万语的恳求拜托陈昊,不论花多少钱都要替两个孩子讨公道。陈昊听说了刘映春的事,也觉得义愤,答应帮他们想办法。咨询了律师,以及法院那边的熟人,明确告诉周静雅,这官司不好打。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包括法院,也都同情,但是这涉及司法方面的问题,法官也不敢随意判决。要是被告人不服发起上诉,法院会很难办,这种案子到哪都没法判。不过大家也给他出了主意,虽然司法无法判定,但学校的事情归教育局管,这种事不论如何教育局总要管的,建议找教育局。陈昊这边让他法院和公安的朋友出面帮忙将相关的材料由司法机关移交给教育局,让教育局自己处理。 司法机关一出面,比周静雅一个学生的力量大多了。很快,刘映春被开除教职,学校相关领导,校长、班主任等也挨了处分。整个学校的老师被扣发全年绩效,结局很是惨淡,全校议论声一片。 周静雅请了一段时间假,不敢去上学。听说刘映春走了,也不知道去了哪儿,周静雅担心他会报复,突然拿刀来砍了自己,因此接连几个月,连门都不敢出。 过了两个月,何美芸打听到消息告诉他:“刘映春调到某偏远乡村去教小学了。” 又似乎听说,他老婆在和他闹离婚。强.奸官司没打成,离婚官司打起来了。刘映春现在灰头土脸,落得个众叛亲离。听起来似乎挺大快人心。这个调动对刘映春来说等于流放。他在县城中学里教的好好的,待遇又高,生活又好,现在却被发配去农村,简直是巨大的打击,几乎可以说是命运重创。周静雅听了,却没有一点高兴,只觉得非常失望非常无力。 某偏远乡村,那里的小孩子呢?就只能接受这样的老师吗? 他不能细想。 他几乎要怀疑自己做错了。他成功地报复了刘映春,但这不是他要的结果。 他期望事情会有转圜,但没什么转圜,刘映春走了,也没报复他。可能不是不想报复,只是找不到人,加上被调动闹离婚,焦头烂额没空。不过听说他跟其他人放话威胁来着,说要搞死周静雅,吓得何美芸心惊胆战,很是恐慌了几个月,天天管着两个孩子不让其出门。 第41章 重点 王卉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何美芸不告诉她,周静雅也不说,她是听同学们议论才知道。学校里都在传言说周静雅被刘映春强.奸了,强.奸,这个词让王卉很惶恐。那段时间,周静雅闭门不出,每天就是坐在屋子里发呆,不刷牙,也不洗脸,饭也不吃,也不跟人说话。王卉煮了他最爱吃的西红柿鸡蛋面去哄他:“你尝一点吧,真的很好吃,我放了两个西红柿,炒了两个鸡蛋,很香的。” 周静雅看了一眼碗里的面条,无精打采摇了摇头:“我不想吃。” 王卉睁大眼睛看着他,憋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担忧说:“你吃一点嘛。” 周静雅扭头望着窗外,面无表情说:“我不吃。” 王卉说:“你吃一点嘛。” 周静雅说:“我不吃。” 王卉也不知道怎么办,只能每天看着他,陪他说话。她不敢提刘映春,也不敢问周静雅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安慰他。她不让周静雅单独出门,去哪儿都要陪着。过了半个月,周静雅说要理发,王卉陪他去了理发店。 他头发剪短,整个人精神多了。王卉陪他去澡堂洗了个澡,因为家里卫生间小,洗澡不方便。澡堂泡完,周静雅头发乌黑,面色红润的出来,皮肤看起来健康又干净了。王卉替他抱着装脏衣服的口袋,开心露笑说:“周静雅,再过两个月我们就要初中毕业了。” 这个消息让周静雅稍微轻松了一下。王卉讲起她的打算,她已经被县里的重点免试录取了。她现在很轻松,不太担心将来。她只希望周静雅能尽快好起来,不管怎样,参加一下中考,也不说重高,至少考个普高,等进了高中再努力。 周静雅低声说:“再说吧,我现在学不进去。” 王卉说:“没事的,学不进去也不勉强。反正就参加一下中考,考的好坏都无所谓。反正普高分要求不高的。” 周静雅不置可否。 王卉犹豫了一下,突然停住脚,来到他面前站定,拉着他的手,抬头直视着他目光,认真说:“周静雅,你看着我。” 周静雅还是低着头。 他的目光分明在回避,王卉看着他眼睛说:“周静雅,你不要自暴自弃。你要是觉得刘映春碰了你,觉得自己脏了,你就抱一抱我,我是干净的。” 她拉着周静雅的手往自己的腰上放。街上人来人往的,周静雅皱了眉想躲,王卉硬是伸手紧紧抱了他一下:“你闻我身上的味道,香不香?你要是想亲我,我可以给你亲一下。我觉得你身上也很干净,闻起来也很香。是沐浴露的味道。” 周静雅默默的由她抱着。他鼻尖缠绕着王卉头发上的洗发水香气,沁心扑面。 过了几个月,周静雅和王卉一起参加了中考。王卉考的好,考了本片区的第一,全家欢欣。周静雅考得差,分数都懒得看,连普高都上不了,看样子只能上职中。 他也无所谓,他本来就打算好上职中。 这个暑假里,他又听说点消息,说刘映春在那个乡村小学教了有半个学期,不教了。嫌那地方太穷,薪水收入太低,于是辞职去外面打工了。他终究是没坐牢,仍自由自在。然而周静雅也稍微安慰了一些,至少这个人,没有再留在学校,再也没有机会衣冠楚楚站在讲台上祸害年幼的学生。以后他的命运,谁知道呢?也许哪天他会走在大路上被车撞死,也许他会哪天下雨忘带避雷针,被雷劈死。也许他会穷死、饿死病死流离死。就像周桂芳那样,天降横祸。 周静雅以前不理解世上为什么会有飞来横祸,就像他妈,好端端走在路上都会被车撞死。周静雅想,如果真有这种几率,天上非要打雷,非要随机劈人,不要劈无辜的人,就去劈刘映春那样的吧。 这才叫天谴。 王卉高高兴兴准备上重点,周静雅打定主意去上职高,却没想到得来好消息。这天何美芸叫了两个孩子在家,煮了饭,炒了几样菜,高兴且郑重的对周静雅表态说:“等九月份,你就和小卉一起去重高报名,你们俩还上同一个学校。” 周静雅傻眼了,跟做梦似的,反应不过来。王卉高兴的不得了,推他肩膀笑嘻嘻说:“是真的哟!不骗你,我妈妈找了好多关系,把你弄进重高了。” 周静雅脸顿时红了,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他从来也没想过自己能够上重高! 何美芸说:“花了点钱。进重高要交择校费,一万多。不容易呢,好多成绩差的小孩,家里都想着花钱给他塞进去,学校肯收择校生,但收的不多,毕竟重点高中,有成绩要求的。花钱进去的每年也就三四个。我找了不少的关系,塞了不少钱,总算疏通了。” 何美芸伸手握了他手,语重心长地笑了说:“这也是小卉一直求我。静雅啊,你跟小卉一块长大,她喜欢你,不想跟你分开。阿姨看你是好孩子,也不希望你荒废自己,走了岔路,所以替你想办法。不过你也要答应阿姨,去了重高就要好好读书,不许再像初中一样胡乱玩耍了,知道吗?高中的学业负担重,你跟小卉在一起,多向她学习请教。” 周静雅兴奋的满脸通红:“那那个钱……” 何美芸说:“咱们不提那个。之前小卉做手术,也是你拿了钱。那是你妈妈的车祸赔偿金,也是你妈妈留给你的唯一笔钱。费了那么大劲要过来,一分没留都给了小卉,这个事阿姨一直记在心里的。你只管和小卉一起去上学,别的都不用管。阿姨现在经济状况也好了一些,负担的起,你只要努力学习,别辜负了阿姨的一片苦心。” 周静雅满脸喜色,面红耳赤的点点头。 周静雅兴奋坏了。 九月份开学,周静雅和王卉一起去重点高中报到。新生的名单上,果然有他的名字。周静雅高兴的跟个小孩儿似的。 周静雅跟王卉分在一个班。老师和一些同学都知道他是择校生,花钱买进来的,但周静雅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他很快就参与到这个新的环境中来。 可惜,他基础还是太差,开学不久学校通过考试,进行重新分班,王卉分到了重点班,周静雅分到了最差的那种班级——艺体班。意思是,这个班的学生成绩太差,走普通高考的路子基本没戏,估计只能上个专科,所以就只能学艺体。艺体嘛,就是艺术和体育,有的同学选择学体育,以后考体育院校,有的学音乐、画画,考艺术院校。这类学院招考主要看专业成绩,对文化课的分要求不高,只要过了线就行。 普通班或者重点班的学生,都挺看不起艺体生的。因为他们并非是在艺术方面有才华,纯粹是成绩太差参加高考没戏,才不得不学艺体,很多进去了也都是混日子。周静雅分到这个班,虽然是出了名的差,但他自己非常高兴。他本来就不爱学文化课,艺体班学的东西好玩。 大家要选方向,很多男生选了体育方向,天天训练就是跑啊、跳啊,跳高跳远长跑短跑,篮球足球排球,周静雅对体育的兴趣不大,天天训练起来太热了,这么大太阳,把学生一个个晒的黑的跟鬼似的,学了没多久,他就转去了美术班,学习画画。他突然发现画画很好玩,他对美术产生了兴趣,开始废寝忘食的学习,很快就成了班上表现最好的一个,每次素描老师都给他高分。老师夸他很有天赋,不过也叮嘱他不能忽略了文化课,毕竟招考也要过线。 王卉的高中生活过的非常的枯燥乏味,除了上课就是做题,反而有点羡慕周静雅了。她在忙着做试卷,经常就能看到周静雅和艺体班的学生在操场打球,跑来跳去,这帮学生,成天乐的跟群猴似的,一点也感受不到高考的压力。 何美芸本来担心这两孩子早恋,结果倒还好,王卉学习很辛苦,根本没时间陪周静雅玩。她晚上十一点多才下自习,周静雅八点就下了。她周末天天玩补课,周静雅班上也没课补,两个时间线重不到一块,虽然想方设法地往一块儿凑,八点下课也要等到十一点,拆不散的鸳鸯似的,无奈时间久了吃不消,只好互相商量放弃了。王卉上课总要赶时间,平时跟周静雅各走各,只有放假的时候才在一起玩玩。 可惜她放假的时候又少的可怜。一放假,何美芸少不了要带两个孩子一起出去玩,也没啥单独相处的机会。这倒也好,两个都专心把精力放在读书考试上。 第42章 心迹 那只是何美芸“看起来”。 实际上在何美芸看不到的地方,周静雅跟王卉的关系却在突飞猛进。王卉下自习晚,有时候过了十一点还没回家,周静雅便会不放心,去接她,打个小手电筒。那会学校都没人了,王卉从教学楼下来,看到他站在银杏树下。 周静雅长得很高了。 王卉长到一米七二就没再长,周静雅却一直长,这时候已经长到了一米八五。 他又高又瘦,还是白,但是五官已经褪去了少年的稚嫩,线条清晰,轮廓分明。他小时候是漂亮,长大了是又端正又漂亮,从头到脚,无一处肌肉骨骼不是利利落落。王卉见到他,心就跳起来。 其实她和周静雅那样熟悉,她早就知道他什么样子,原不必要心跳的。只是因为两人的关系正处在一种微妙的转折过渡期,从青梅竹马的玩伴,转向恋人。 王卉没谈过恋爱,她很心动,又很紧张。 她小步跑过去,兴奋地说:“你来了呀。” 她见四周没人,一把抱住他腰,激动难耐地头埋到他怀里去蹭。周静雅在黑暗中红了脸,控制不住,伸手紧紧抱着她,低了头吻她。两人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校园里抚摸接吻,亲的难舍难分。 周静雅不是小男孩了,他已经完全长大了。他要的也不仅仅是亲吻,他充满了男性的攻击欲,手放肆的往对方衣服里摸,大胆的解她内衣搭扣,手在她衣服底下为所欲为。王卉很快紧张慌乱起来,两只手紧紧护在胸前,然而这种程度的抵抗根本没用,很快她就跟以往一样,松弛了身体完全投降,任由他操控。 她很惊慌,很恐惧,思维凌乱而无措,感觉自己在做一件很羞耻、很出格的事。 但做了,好像也不会怎样,没有什么伤害,只会很快乐,很舒服。她这样想,就放弃了挣扎。她沉醉中异性荷尔蒙带来的强烈刺激和愉悦感受中,两腿发软,浑身都是酥的,只要轻轻一揉就会化成粉末。脊髓里像通了电一样,一阵一阵发麻。他的手每一次触碰都让她眩晕,漂浮、失重、升腾的感觉,刺激得她几乎要尖叫出来。周静雅解了她的内衣仍不满足,手又往下突然插进她内裤里。 王卉吓着了,瞬间推开他,跌跌撞撞往后退。她红了脸,恐惧的不知道说什么。周静雅十分霸道,又一把将她拽了回去,握住她的手往下一压,紧紧按在牛仔裤拉链处。那里鼓囊囊的好像石块一样。 周静雅似乎也有点羞赧,到这里就停止了,也不敢继续。两人温情脉脉地搂抱一会,又亲一会嘴,便决定起身回家。回家的路上两个都心惊肉跳,把手儿攥的紧紧的,彼此恋恋不舍,意犹未尽,一边害怕东窗事发,一边期待着下一次。 有人看到他们两个接吻,跟同学间传。全校的师生都知道周静雅跟王卉在谈恋爱。一对漂亮人儿,养眼般配,男女同学看了都眼红。他们都大了,老师见王卉的成绩并没受影响,也就不说啥。 王卉的第一次发生在十七岁,当然是和周静雅,周静雅那会十六,都在读高二。恋爱到了深处,都有点克制不住了,加上青春好奇,王卉便提出。她问周静雅,想不想要试一下,周静雅想试一下,于是两个便试了。趁一个星期天何美芸不在,王卉偷了她妈放在抽屉里的避孕套,给周静雅套上。周静雅不懂这个是干嘛的,不肯戴,王卉说:“这是避孕的,要是不戴的话就会怀孕。你想当爹啊?” 周静雅吓得赶紧摇头:“不想。我还小,我要念书呢。” 王卉说:“这就对了嘛,这是我妈妈教我的。” 周静雅说:“你妈妈还教你这个啊?” 王卉说:“当然啦。我妈妈什么都教我。” 戴上套子,王卉又偷了她妈的兰蔻面霜当润滑油,给周静雅抹上。 “这个好香啊。”周静雅说。 “这是用来擦脸的,当然香了。”王卉说:“这个很贵的,是大牌!” 周静雅说:“好奢侈啊。” 王卉志得意满说:“不怕,我妈妈有钱。没了她再买。” 周静雅感觉她并不把这件事当做紧要,而仅仅是一桩小孩的游戏,就像两人小时候钻在被窝里讨论成人话题一样。足够信任,足够亲密,所以丝毫不避讳。周静雅被她玩弄了个遍,觉得不能这样被动,于是便主动把她按在枕上。 她其实还是很害怕。 周静雅正式上场的时候,她便不说话了,眉头紧皱,很紧张,慌乱的想逃脱。周静雅不给她反悔的机会,直接做了下去,她见逃不掉了,便有些委委屈屈,脸色煞白,说疼,说不舒服,肚子里顶的难受,又说想撒尿,眼泪流了出来。周静雅低头去,温柔抱住她,吻掉她眼睫上的泪水,然后含着嘴唇同她接吻。 大概是第一次,他冲动过了头,有点用力,为了能发泄出来,到后来就有点不管不顾,胳膊牢牢束缚住她,闭上眼睛,尽情的抒发,并要求她配合自己变换姿势。事后,王卉出了不少血,同时精神很崩溃,身上痛,跟幻想的不太一样,她气的直哭,觉得被周静雅羞辱了。 周静雅跪在床上,又是安慰,又是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你在哭什么,可能我把你弄疼了。你不要哭了,都是我的错。” 纠结了半天,周静雅追问她:“你干嘛要哭啊?是不是弄疼了?”王卉最后才说出了伤心之源:“你刚才干嘛让我趴着?我又不是狗,狗交.配才用趴着呢。你就是把我当母.狗,太过分了。” 周静雅羞愧的说不出话来:“对不起嘛……你别生气了。怪我,我以后不这样了。” “没有以后了!” 王卉说:“再也不跟你玩了!” 周静雅抱着她哄,哄了一下午才哄好。王卉总感觉有点不舒服,怀疑肚子里有东西,两人穿上衣服在床上搂一块,王卉突然说:“周静雅,我不是处女了。以后我嫁人我老公会不会嫌我啊?” 周静雅:“我也不是处男了。” 王卉说:“我不管,要是以后我被人嫌了,我就说是你干的,谁嫌我我就让他来找你。” 周静雅说:“我不嫌你。” 王卉说:“你当然不嫌了!本来就是你干的,你又没被戴绿帽子!” 周静雅心里不安,小声说:“你还要嫁别人,那你干嘛要跟我做啊。” 王卉笑了说:“我只是觉得第一次跟你会特别好,我不想跟别的人尝试第一次,只想跟你一起尝试,感觉会很开心。” 周静雅说:“第二次第三次,以后也都跟我呗,反正你也只喜欢我。” 王卉仰了头笑。 “不行!谁让你把我当狗的!你好恶心!” 晚上,何美芸回来,看到自己化妆品,狐疑问:“小卉,你把我的面霜用了?” 王卉吓了一下,硬着头皮子承认了。何美芸白了她一眼:“是就是,眼珠子乱转什么。这面霜很贵的,几百块一瓶,你干了什么呀抠了一大坨,别浪费东西。” 王卉吐了吐舌头:“我知道了嘛,妈妈,我错了,我下次注意。” 何美芸说:“等有空我带你去省城玩,也给你买点化妆品。你这么大,也该开始保养了,买点适合你年纪的补水的。” 王卉高兴说:“好呀妈妈。” 周静雅在旁边红着脸,也不开口说话。王卉冲他挤眉弄眼,直做鬼脸。何美芸感觉这两小孩有什么事,但也猜不出来,直到她晚间偶尔打开抽屉清理东西,发现里头的避孕套少了,她心里一惊。 那东西是她在省城买的,不小心带了回来,就一直放在床头柜最底下的抽屉,从来没动过。怎么会凭空就少了一个。 何美芸问道:“小卉,你拿我抽屉里东西了?” 王卉见她翻的是床头柜抽屉,心里就有点心虚。她以为她妈忘了那盒东西,所以才敢胆大包天的偷,没想到何美芸福尔摩斯一样,当天就发现。王卉心虚的撒谎,说:“没有啊,我没动你抽屉啊。” 床头柜这种地方,除了自家人是没人会翻的,家里又没来贼,何美芸猜到了女儿在说谎。 何美芸说:“我抽屉里的避孕套,你没拿?” 王卉心虚的走过去:“我没拿啊,是不是被耗子偷了。” 何美芸生气道:“抽屉好好的,又没洞,怎么会有耗子?你天天在家干什么呀,连家里的东西丢了都不知道。” 王卉心虚的咬嘴唇。 当天晚上的气氛很不好,何美芸很生气。 联系到那瓶面霜,她几乎已经猜到这两孩子干了什么事。她千疼万宠的女儿,就这么当白菜被猪拱了,这个猪还就在她家里。何美芸心里很纠结,说不出的难受,但又没法发作。她一直在做一个好妈妈,给女儿正面的教育,不干涉她的恋爱和感情,只希望她能够过的开心,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包括决定自己的身体,和性。那是她的自由。 何美芸只是很难过,这件事她居然没有告诉自己,还对自己撒谎。这会让何美芸有种不安全感,害怕她做了错事。 母女俩几天没说话。 王卉很难过,很后悔,不安地问周静雅说:“周静雅,怎么办啊?妈妈好像知道了那件事,她好像在生我们的气了。” 周静雅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心情也很忧愁。 王卉说:“怎么办呀?我不想妈妈生气。周静雅,我想跟妈妈说实话,承认错误。” 周静雅很害怕,他怕何美芸知道了会厌恶他,可也没有办法,事到如今只能承认。他没法子开口,只能让王卉去说。 晚上,何美芸回家,也不说话,刷牙洗脸,洗了澡,贴了面膜,一声不吭躺在床上看书,王卉趁机装可怜,委屈巴巴地走过去叫了一声:“妈。” 何美芸不理她。 王卉爬上床,抱了她胳膊:“妈妈……” 何美芸皱眉说:“干嘛呢别碰我,我做面膜呢。” 王卉贴到她身上,紧抱着说:“妈妈,我想跟你说会话,行不行呀。” 何美芸见她撒娇,心就硬不起来了。 “说什么呀?” 王卉把头抵在她脖颈,有点难为情似的,小声说:“妈妈,我那天跟你撒了谎。其实你抽屉里那个避孕套是我拿走的。” 何美芸听她终于承认了,心里总算舒服一些:“你拿那个干什么?” 王卉扭捏地蹭她脸:“妈妈,你知道的。” 何美芸无奈叹了口气。 “好吧。” “那你告诉我是跟谁?” 王卉还是扭捏,蹭来蹭去,不肯直说:“妈妈,你都猜到的。” “还是周静雅?” 王卉点头。 何美芸说:“这个小混蛋。咱们家的便宜都被他占光了。我又要给他拿钱供他念书,还要把我的女儿给他。真是厉害,他是我们家童养媳啊。” 王卉撒娇说:“妈妈,你不要生气了嘛,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周静雅他对我很好的,他很听我的话的,还是我主动要他跟我那个的。不是他主动的。” 何美芸说:“还是你主动的,你害不害臊啊你?” 王卉说:“有啥可害臊的嘛,我跟他老熟了。他身上长什么样,我早就看过了,我就是好奇,想试一试。我不想跟别的人试,就想跟他试,想看看他的男子气概!妈妈,我真的好爱他。我们私底下偷偷接吻,他一亲我抱我我就受不了了。妈妈,我可能会跟他结婚。我太爱他了,我们分不开,我们离不开彼此。” 何美芸:“你之前不是说他是弟弟吗?我看你们只是玩伴,算不上什么恋爱。” 王卉说:“我也不知道,但反正我就是很爱他,我喜欢他抱我,也不怕他弄痛我。他也很爱我,他想要我。” 何美芸听的又是皱眉又是笑:“快别说了,我都听不下去了,恶心吧啦的。” 王卉恳求何美芸:“妈妈,你别讨厌他。” 何美芸说:“我不讨厌他,我讨厌你!啥事都是你闹的。以后不许碰我的面霜,恶心死了你,拿我的东西搞那玩意。” 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何美芸也没对周静雅说什么。不过之后给两个孩子的零花钱就多了一些,何美芸希望自己的孩子永远不要因为缺钱而受苦,甚至做什么傻事。至于周静雅跟王卉的感情怎么样,私下怎么样,她不想去多问。她相信小卉已经完全长大了,有能力处理好自己的事情。王卉和周静雅约了去外面玩,吃饭啦玩游戏啦,何美芸也不多管,由他们去,只问他们有没有钱,没钱的话就给拿点钱,免得出去可怜巴巴的。 何美芸是个好母亲。这一点在周静雅有很深的体会,她是这个世上不多见的那一类女人,至少周静雅,没有见过第二个。如果没有她,谁知道王卉会变成什么样呢?谁知道周静雅会变成什么样呢?周静雅心里,也把她当成是自己的母亲。 第43章 毕业 周静雅在艺体班的成绩慢慢混到第一。从小学渣的他,跟一群比他更渣的人在一起,居然找到了自信。他那些同学,每次考试都考个一两百分,两三百分都是稀罕,他居然能考到四百多分。 那都是普通班学生的成绩了,每次月考,他基本上本科靠线,有时候能过线。他数学好,经常考一百四十多,比重点班学生的分数还高。他那些学渣同学,天天呼喊他作学霸,喊着喊着,把周静雅喊的也有点自尊心了,真把自己当学霸要求,天天学习贼认真。 时间久了,他感到有点不知足。 整个艺体班,学习气氛不好,大家都是玩玩闹闹,吃吃喝喝,谈恋爱的很多,大家都是混日子,周静雅在这种氛围里,感觉提不起学习的力气。 高二下学期,周静雅担心自己的文化课成绩。他跟何美芸说了自己的想法,他想转到普通班,跟着普通班学文化课。 何美芸见他有志气,跑去跟学校的校长、教务处商量,想了多少办法,终于把周静雅弄到了普通班。他也是真的争气,可能的确也聪明,就像那土里封冻的种子,只要遇到阳光和露水就要发芽。他在普通班呆了半学期,学习非常认真。他要努力,他不想和王卉差距太远,不想让人觉得自己配不上王卉。 王卉对他则更关爱,就跟个小老师一样,认真负责,天天晚上回到家给他加油补课,几乎每天都要学到一两点钟,早上六点多又起床。两个孩子感情好,一块学习也不觉得枯燥,也不嫌累不嫌困,越学越有兴趣。周静雅数学本来就很好,从小在理科就有天分,唯独英语一直勉强。王卉擅长英语,英语单科稳居年级第一,就专心给他恶补英语。 他进步飞快。慢慢英语能考到一百多了。 高三上学期再次考试分班,周静雅就分到了和王卉一个班。 从艺体班跳到重点班,这在老师同学们看来,简直就是个奇葩,大家都觉得他是找关系的,然而考试成绩明白摆在那。 那一段时间,周静雅几乎成了学校的焦点话题人物,老师同学都在议论他。 周静雅不想放弃画画,周末会去他原来的班上,跟原来的同学一起参加训练,还跟何美芸要了一笔钱,说要跟老师出去集训。他说他还是想考美院,说他的专业老师很喜欢他,觉得他有希望。何美芸很担心他耽误了学习,可又没法不让他去,最终还是给了他钱。 周静雅长大了。 他成熟了,越发的像个男孩子,有自己的主见,想做什么就非要做。王卉有时候也没法拦他,只能一味的支持他去。 高考,王卉六百多分,顺利考上重本。 她很依赖妈妈,不愿离开家乡,所以选择了本省一所知名重点大学的审计专业。而周静雅出乎人意料的居然通过了本省一所知名美院的自主招生考试。 何美芸高兴的不得了,比王卉考上重点还高兴。毕竟王卉一直优秀,大家都知道她准能上重点,周静雅却是一直多灾多难的,让人很不放心。何美芸看周静雅跟看亲女婿似的,就打算着等两个孩子录取结果出来,就把县城的房子卖了,店铺转出去,一家人搬到省城去住。哪知道学校去年选送十几名条件优异的男生参加飞行员招生体检,周静雅通过了层层筛选。高考成绩出来,周静雅成绩超过一本线四十多分,体检、政审、各项达标,选拔中心来电通知他去复检,复检结束通过,要让他去北京复查了。 这个事,何美芸也知道,因为学校老师说周静雅条件比较合适,去年就让他去体检了,中间政审,何美芸还去帮他跑过手续。但后来没什么消息,何美芸也就没放在心上,一心关心他考美院的事。 都知道飞行员的招考很不容易,尤其是空军的招考,难上加难。体检就是最难的一道关,身体、视力、心脏,各方面条件要求非常高,万里挑一。学校老师都替他高兴,极力让他去,给他讲当飞行员的种种好处,什么学费不用愁,工作不用愁。入学就算军官,全家享受军属待遇,一切学习费用国家提供,一毕业就授军衔。就业和薪水不成问题。这是有钱和努力都赚不来的好运。 周静雅也很兴奋,从来想不到自己会这么幸运,然而让人难过的是,他不能和王卉在一起了。王卉的学校在本省内,他的学校在北京,这一走,以后要见面就不容易了。而且他要进部队,以后毕业分在哪儿都说不定。未来的路谁知道呢?王卉已经预感到他们再没机会了。 王卉躲在房间里,哭了一天。何美芸也很难过,既高兴周静雅有了个好前程,又心疼自己女儿。这孩子真去了北京那么远,以后怕是和小卉无缘了。两个人在两个地方,谁知道会遇到什么新鲜和诱惑。周静雅长得又好,真当了飞行员,有了好前程,以后怕是看上他的女孩成群结队的,小卉又不能守着他身边。 何美芸心酸不已,也不知道怎么安慰。 王卉锁着门,周静雅低头站在门外,也不敢进去。何美芸无奈道:“我也支持你去北京,毕竟为了你以后的人生。但小卉她受不了。你好好安慰她一下吧。” 周静雅点点头,推开门,只见王卉趴在床上,哭的两眼通红,满脸都是泪水。周静雅刚一进门,王卉就转过头来恨恨的看着他,哭说:“你之前去体检去政审,去了那么多次,废那么大劲,你早就知道结果了,为什么瞒着我不告诉我?” 周静雅很无措,低声说:“人家都说这个很难,我以为过不了。” “你骗人!” 王卉气的直哭,呜呜道:“你现在告诉我你要走了。我本来以为大学我们可以去一个地方,好不容易才考上的。妈妈说我们要搬过去一起住,以后一家人在一起,我都在收拾东西了。” 周静雅跪在床前,拉着她手,难过道:“你要是不想让我去北京,我就不去了。” 他伸了手抱着她,替她擦眼泪:“不去就不去吧,我跟你去省城,咱们在一块。” 王卉哭说:“你干嘛想去当兵啊,我不喜欢当兵的,部队里什么都要管。条条框框,一点都不自由。你就画画多好啊,你就学美术,你不是也喜欢画画的吗?以后也能找到工作的。咱们不稀罕那些名头,也不稀罕它赚多少钱,只要能吃饱穿暖,能过得好就行了。我们现在就能过得好了,我以后也会找到好工作的。” 周静雅为什么想去当兵。因为他一直活在这个世界的底层,他想去那上面,去高一点的地方看一看。高一点的地方是否也有周桂芳、有王菲、有刘映春呢? 他就想知道。 “你说不去我就不去了。” 周静雅抱着她:“我不想让你伤心。” 王卉投在他怀里哭:“我真的不想和你分开,你走了我怎么办啊?我、我只爱你,我以后不会再喜欢别的男的了。你要是离开我了,我这辈子就完了。” 周静雅说:“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会回来的。等我满了二十二岁,我们就去结婚。” 王卉哭,然而最终还是不忍心阻断他的梦想,忍痛割爱,跟何美芸送他去北京。周静雅去北京是坐飞机,机票是那边出的,有人带他,周静雅第一次坐飞机,竟没有什么激动的感觉,反而是十分惆怅。 很快,北京复查回来,周静雅顺利通过,确定录取了。不久王卉的录取通知书也下达。 两个孩子,都有出息,一个上了重点大学,一个考上空军飞行员,不管怎么样都是高兴的事。所以整个暑假一家还是开心,何美芸带两个孩子去各种逛商场,买这买那。本说要带他们去吃火锅吃大餐的,但周静雅不能去,因为他们学校对身体要求很严格,怕入了学之后还要体检,所以要健康饮食,保持锻炼,还要规律作息什么的,反正一堆约束。 王卉说:“好惨啊,那你以后是不是肉也不吃了啊?冰淇淋也不吃了?” 周静雅说:“要控制。” 王卉啧啧惊怪说:“你咋跟女明星似的。你也不胖,吃多又不长肉,怕啥嘛。” 周静雅说:“会影响心脏和血压的。” 王卉也不管他,跟何美芸两个大涮火锅,一盘接一盘,疯狂地下肥牛、毛肚、麻辣牛肉、金针菇,母女两个吃是胃口大开,红光满面。周静雅老实坐在一旁看的咽口水,只能吃苹果,吃生菜叶子。 服务员看到,问说:“哎,他怎么不吃啊?是不是菜不合口味啊?要不要点点别的?” 何美芸嘻嘻哈哈笑:“不管他,他减肥。” 王卉看他吃苹果吃的挺可怜,给他夹了一块牛肉,在水里涮了涮,说:“吃吗,少吃点没事的,以后去了外面就吃不到了。” 周静雅也忍不住,被她劝的,拿起筷子也开始吃。只是不要油辣。王卉就让服务员拿了个装开水的小碗来一片一片给他涮,涮净了放在碗里。何美芸看他俩这番小动作,心里又笑又叹。 吃过晚饭,何美芸说:“我要先回家了,你们两个,想单独去玩就去吧,晚上早点回来就行,别呆太晚了,注意安全。” 王卉说:“知道了。” 送走何美芸,周静雅跟王卉也出了火锅店。外面天已经黑了,城市的霓虹灯五光十色亮起来,夏夜的秋风吹透了衣衫,有种说不出的舒适和凉爽。王卉站在路口发呆,周惊雅拉起她的手,沿着河边的林荫小道步行,彼此心中都充斥着离别的忧愁和对未来的忐忑。 两人都沉默着。 王卉先搭话,想缓解一下这哀伤的情绪:“你去北京,北京怎么样啊?好不好玩?” 周静雅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没看过。” 王卉说:“好不容易去一趟,你都不好好看。” 周静雅不说话。 “我以后就在这里啦。” 王卉有些失落的说:“在本省读大学,以后也在本省找工作。你是不是觉得挺没意思的?一辈子都在那,动都不动一下。也不到外面世界去看看。” 周静雅说:“本省也不坏,你的学校挺好的。” 王卉抬头看着梧桐树,说:“我想跟妈妈在一起。妈妈在哪我就在哪。我跟你不一样,我没有那么大的理想,我就想找个稳定的工作,一家人开开心心就好了。我现在,一个人过很不习惯。我就梦想着跟你还有妈妈,我们三个人住在一起,一起过一辈子。可惜你又要走。” 周静雅说:“我们也会放假的嘛,我放假就会回来看你们。” 王卉说:“一年见一次,那有什么用呢?” 周静雅紧紧握着她手。 王卉叹气:“哎,算了,我不想那些了。随缘分吧,以后的事谁知道。” 他们想散步,然而这大街上也没什么可看的,想回家,又舍不得这样难得单独相处的机会。王卉说:“周静雅,咱们干什么呀?” 周静雅说:“我也不知道。” 王卉突然大起胆子,说:“要不咱们去找个酒店开房间吧!” 周静雅说:“真的?” 王卉说:“你敢不敢?” 周静雅说:“敢。” 有了这个想法,两个人都高兴起来,把伤心的事全忘了。立刻跑去找了个酒店,定了一个大床房。王卉拿了卡先去开门,周静雅受她的吩咐去小店买饮料、纸巾和扑克牌。王卉吵着要打扑克。 他暗暗买了一盒避孕套,因为是第一次,很紧张,付钱的时候简直不敢抬眼。 回到酒店房间,王卉已经在床上坐着了,见了他高兴的欢呼。周静雅把扑克放在桌子上,王卉伸手要拿,周静雅一把抱住她,紧紧搂在怀里,嘴凑上来便吻。王卉被他压的喘不过气来,挣扎着想推开,哪里推得开,周静雅两手把她摁的死死的,小声说:“我刚买了那个。” 王卉脸红了起来:“你买了?” 周静雅点头:“嗯。” 王卉跟他,只有之前那一次,之后就没再做过。王卉难为情道:“你想要吗?” 周静雅点头。 第44章 搬家 王卉有点恐惧:“会不会疼啊,我好害怕疼啊。你上次把我弄疼了,还流了好多血。” 周静雅说:“我轻点。” 他身上热乎乎的,肌肉贴的很紧实,雄性荷尔蒙的气息扑面而来,王卉有点眩晕,心上一阵一阵的,说:“我想先洗澡。” 周静雅说:“好。” 王卉说:“你不许跟来,我洗好再出来。” 周静雅说:“哦。” 周静雅放开她。王卉心慌意乱的跳起来,羞的赶紧跑去卫生间。她开了热水在里面洗澡,周静雅在外面一个人无聊,把自己衣服脱光了,赤精精,跟个巨型婴儿似的坐在床上发呆,百无聊赖的□□。过了一会,王卉穿着拖鞋,一边拿毛巾擦头发,一边过来了。她洗了头,看着湿哒哒的,身上围着白色的浴巾。脸颊因为热气的熏蒸,这会儿白里透红,眼睛也跟着水汪汪的。看到周静雅这个样子,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王卉踢了他一脚:“你也去洗。” 周静雅委屈巴巴说:“我早上起床刚洗了澡。” 王卉说:“不许找借口,去。不然我不要你。” 周静雅只好起身,浴室那边热水还没关。 王卉坐在床上,看他买的有易拉罐冰可乐,便打开一罐喝起来,同时打开那封扑克牌,一个人边喝边玩扑克。她分好了两副牌,一副周静雅,一副自己的。 十分钟后,周静雅光着上身,穿着短裤过来了。他的四肢看起来又瘦又长,皮肉洁白鲜嫩。手撑着床爬到王卉面前,他像只小狗似的抬头亲了一下她嘴。 “我好想要。” 王卉把手机给他:“你先给我妈打电话,说我们晚上不回去了。” 周静雅说:“我打啊?” 王卉说:“当然你打了,让我打那我多没面子。你是男子汉,敢做就要敢当。” 周静雅说:“好嘛,我害怕你妈骂我。” 王卉嘻嘻笑:“就让她骂你,看你欺负我。” 周静雅拨通了何美芸电话,有些忐忑说:“阿姨,我跟小卉今天晚上不回来了。” 那边何美芸还在店里,有点吵,大声说:“为什么呀?干嘛不回来?你们在哪呢?” 周静雅有些心虚的看了眼王卉,王卉正捂着嘴,幸灾乐祸。周静雅只好硬着头皮,说:“我们现在在酒店……” “酒店?”那边何美芸毛了:“你们两个怎么跑酒店去了?”周静雅不敢解释,何美芸那头一阵不高兴:“行了行了我知道了,随便你们,爱回不回。别大半夜的在外面瞎晃就是了,路上不安全。” 周静雅听到这句才高兴地笑了出来,说:“阿姨我知道了,我跟小卉明天早上回来。” 何美芸说:“知道了。”快速挂了电话。 王卉已经乐的不行:“有没有觉得我妈妈真好,这都由得你。” 周静雅说:“你妈妈对我太好了,我都不知道怎么报答她。换做一般的妈妈,早就把我给打死了。” 王卉说:“我妈妈爱我。要是你对我好,我妈妈就也会对你好。你要是欺负我,我妈妈就讨厌你。全天下的妈妈都这样。” 周静雅关上手机,盘腿坐到她面前来。 他伸出手搂着王卉,开始认真亲她的嘴。 吻了没几分钟,王卉就开始脸颊泛红,毛孔张开,情热主动起来。她闭着眼睛,伸出手捧着他的脸:“周静雅,你怎么这么会亲啊,你亲的我骨头都要软了。” 周静雅把她浴巾解了,又脱了自己内裤,一边亲着,慢慢的腿和胸膛贴上去。 王卉搂着他,心动说:“周静雅,你的腰好细啊。” 周静雅说:“你的腰也细。” 他垂着眼,瞄着她胸前说:“但是你的胸大。” 王卉说:“你喜欢吗?” 周静雅说:“喜欢。” 王卉有点兴奋,伸手从床头拿了避孕套,撕开包装,递给周静雅,笑嘻嘻指了指他肚子下面那玩意儿:“快戴上。” 周静雅不接。 王卉瞪他说:“干嘛?” 周静雅说:“你给我戴,我不会。” 王卉说:“你就装吧,装纯。那个都会干,不会戴避孕套。” 王卉见他装模作样,也不计较,兴致勃勃拿了那橡胶套子给他套上。那套子上有油,弄的满手滑溜溜,王卉擦在他腿上。周静雅坐享其成,这个时候就开始上场了,将她按到枕头上,腿抬起来。 王卉还是感觉疼,好像有人用个铁锤将凿子在往她小肚子里凿。她皱着眉,咬牙忍住不出声,因为周静雅似乎看起来很舒服。他很卖力,全身一起用劲儿,不一会儿,汗就下来了。屋子里开着空调,他那腰上、背上还热的湿津津的,被冷气一吹,又凉冰冰的。 王卉说:“你出汗了。” 周静雅不说话,只是继续往她肚子里下凿子,好像要把她凿穿。王卉摸摸他的背,水淋淋的,怕他会着凉,胡乱拿着浴巾替他擦拭着,又伸出手将他搂下来抱到怀里,想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 周静雅摇头:“我热。” 王卉没听见似的,抱着他身体不松手,脸偎在他柔软湿热的脖颈处。这样的肌肤相贴让她有种安全感,疼也不怕了。 结束之后,周静雅把避孕套丢进垃圾桶,又拿湿纸巾互相擦了擦,然后盖了被子躺下,两人仍搂抱在一块,脸贴着脸腿压着腿,无声地继续接吻。 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就是搂在一块说话,接吻,周静雅问她那个是什么感觉,王卉说:“肚子疼。”周静雅说:“哪儿疼?”王卉说:“小肚子疼。”周静雅不懂说:“为什么会疼啊?”王卉委屈巴巴地抱着他脖子说:“你那个硬邦邦的,顶的我。” 周静雅把这当成夸奖,腼腆地一笑,有点孩子气,说:“软的话就插不进去了。” 王卉气的揪他腰上肉:“你还说你不下流,说你不会戴避孕套。” 而后,周静雅趴在她怀里休息。王卉惬意地抚摸他的脸和头发。他头发非常茂密,又密又柔软,短短滑滑的,摸起来特别舒服。脸蛋则是细腻,软的皮肉下面,又有硬的骨骼。周静雅被摸了一会,换了个姿势,也要摸她。 一点多,还没睡着,精神太好,两个人在一块怎么也睡不着。周静雅又想要了,拆了个套子,两个又叠一块。王卉疼着疼着,还是感觉到了点奇妙的快慰,痛感渐渐被分解成一种难言的酸爽和令人麻痹的愉悦。周静雅发现她放开了,肢体舒展,表情也放松,嘴里也溢出断断续续的哼哼。周静雅亲了亲她的嘴,说:“你叫了。” 王卉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啊?” 周静雅一本正经地说:“你刚才在叫。” 王卉说:“啊?我没有。” 周静雅心里一高兴,越加的撒野起来。 一夜加起来,睡了不到三小时。周静雅一会睡着,一会摸到她身体,又醒来了,便抱着亲一会。亲一会困了接着睡,睡不久,又醒过来,继续亲。王卉也是一样,几乎是没睡着。天微微亮的时候,王卉又醒了,周静雅又蠢蠢欲动爬到她身上来。 王卉困得不得了,说:“你身体真好,还来。我眼睛都睁不开了。” 周静雅黏糊糊说:“你睡,不用管我。” 王卉说:“你跟翻烧饼似的。” 王卉闭着眼睛继续睡,由他自娱自乐。 周静雅撒了会野,感觉天有点蒙蒙亮,睡不着,便去洗了个澡,穿衣服下了楼,去外面小超市买了点面包和牛奶当早饭。路边有卖早餐的,煮鸡蛋、豆浆,煎饼和粥,周静雅看那粥颜色挺干净的,闻着挺香,便买了一碗,再拿了两个水煮蛋。回到房间,把王卉叫起来吃饭。 正吃着饭,何美芸一个电话打电话叫:“你们两个还不回来呢?这都几点了啊?我煮了早饭,赶紧给我回来吃饭。” 挂了电话,王卉心虚的吐了吐舌头说:“算了,咱们回家去吃吧,我妈着急了。” 两个才退了房回家。 王卉还担心回家被骂呢,结果何美芸居然没说啥。何美芸没去店里,煮了早饭,不嫌麻烦的打了豆浆,又滤又熬的煮了锅豆浆:“你俩喝豆浆吧。我刚买了排骨在厨房里泡着,我处理一下,咱们中午炖排骨汤。你们还想吃什么我一会去买。” 王卉说:“妈妈不用了,有排骨就够了。” 何美芸说:“今天是咱们在这最后一顿了。那店面我已经盘掉了,这房子也已经卖掉了,以后咱们就去省城,不会再回来这儿住了。弄点好菜的,也算散伙饭。” 王卉惊讶说:“房子卖掉啦?这么快呀?” 何美芸说:“卖掉了。人家急要,钱都打给我了,全款,咱们马上就要搬家了。以后静雅放假也回省城。” 周静雅跟王卉都有些戚戚。从小长在这,生活了这么久的地方,就要离开了。王卉说:“妈妈,好舍不得啊。”何美芸说:“这有什么啊,省城环境比这好多了,要啥有啥,人家巴不得能买房子搬过去呢,你还不舍得。等你去了你就高兴了。” 周静雅跟王卉听她这么说,又都笑起来。 周静雅已经把自己当成这个家的一份子。他知道无论怎样,王卉都不会抛下他的,何美芸也是他半个母亲。几天之后,全家收拾了行李,高高兴兴一块搬去省城了。何美芸手头宽裕,趁着房价好,最近在省城买了个新房子,花了六十多万,一百多平,前阵已经装修好了,就是为了两个孩子能住。说不定以后还能当婚房呢。女儿长大了,何美芸也是想的多。毕竟周静雅没父母,这些事,她都得考虑上。她不能指望周静雅以后买房子,总不能让女儿跟他吃苦,索性就自己包了吧。谁让周静雅也是她看大的呢,就当招了个上门女婿好了。 第45章 离别 王卉本来指望着高考完能放松一下,去旅游啊去玩玩,然而周静雅开学时间早,八月份的样子就要去学校报道,旅游计划也泡汤了。到了省城,逛了几天商场,买些开学要穿的衣服之类的。 周静雅穿着新t恤,新短裤从试衣间出来,站在镜子前,愁眉紧锁,问王卉:“这个好看吗?我感觉颜色好鲜艳啊。” 他这个t恤是柠檬黄,短裤是个深蓝色的,长到膝盖。周静雅穿惯了白颜色,不太适应。何美芸笑说:“好看的嘛!年轻人就是要穿鲜亮点,这多青春多时尚。” 何美芸可喜欢他这模样,一脸的丈母娘笑,乐的合不拢嘴,跟王卉说:“来你看看他,这身高,这身材!看看这脸皮子,这模样五官。啧啧,谁能找到这么帅的男朋友,女的都得羡慕死。” 周静雅害羞地笑。 何美芸把他夸了又夸,又让他去试一件粉红色的t恤,高兴说:“这个也好看,适合你。长得帅穿什么都好看,你试试。” 周静雅不喜欢,皱眉说:“可是我想穿牛仔裤。短裤好奇怪啊。” 何美芸说:“这大夏天,穿牛仔裤多热啊!不许穿,听我的,你阿姨是卖服装的,这看衣服眼光不比你好。” 周静雅说:“我不喜欢粉红色……” 何美芸说:“试试,试试,又不要你付账。” 王卉看周静雅不情愿,说:“妈,你就别逼他了,他就喜欢穿白的黑的,素色点的。你别把人家弄的跟个花孔雀一样。” 何美芸说:“你们俩这是什么审美啊?年纪轻轻的,审美比我这当大妈的还老气。年轻人阳光一点啊。我要是像你们这样十几二十岁,我天天穿红戴绿的。” 王卉感觉她妈管太多了:“你别管他嘛!” 何美芸说:“行,行,你想买白的就白的吧!但是别买牛仔裤,家里牛仔裤好几条了,老穿牛仔裤多土啊。买休闲的。球鞋也别买了,穿休闲的。那球鞋大夏天的,捂着又热又臭脚,而且还难看!” 周静雅一向很怕这位个性剽悍的妈,那是半个不字都不敢说,只好可怜巴巴看王卉。王卉说:“你别理我妈,我陪你选。” 周静雅连连点头。 王卉也觉得牛仔裤穿着热,所以给他选了个身黑白的,一套t恤短裤,还有休闲衬衫,颜色是灰的,配的也是短裤,买了几双休闲鞋。周静雅试了还挺高兴。 何美芸打量了一下,说:“这也挺好看,挺雅致。就是,全是黑白灰,偶尔也换换风格吧。” 周静雅说:“我不换,我觉得挺好的。” 王卉说:“他喜欢嘛。” 何美芸说:“骚气。” 王卉说:“这还骚气啊?红的黄的才骚气呢。” 何美芸说:“胡说,红的黄的一看就小男孩,多阳光多活泼。这黑白灰,一看就骚气。” 这老一辈人还年轻人想法还真不一样。 衣服买完,大包小包提出去,周静雅跟王卉手拉着手,一路挨挨蹭蹭小动作。何美芸看他俩黏糊糊的,真看不下去,训斥道:“好好走路!看着车!这过马路干什么呢!真是的,大白天拉来去。” 王卉偷偷跟周静雅挤眼睛,嘻嘻笑。 何美说:“我警告你们两个啊,出门好好看路,别被车给撞死了。回头上学就好好上学,尤其是你啊静雅,你那个什么,天上飞的,多危险。稍微一分心出点什么事那都是要命的。到了学校就专专心心学习,不要偷偷打电话。我听说你们学校禁止谈恋爱,就是因为那天上飞的危险,万一谈恋爱分心出点什么事,那都是要命!小卉你不要有事没事的就给他打电话,也不要有事没事的吵架,别干扰他情绪。他要上飞机你晓得吧?很危险!小卉,你听没听到我说话?” 王卉说:“妈妈,我知道啦,我们不会吵架的。” 周静雅也保证说:“我们不会吵架的。” 何美芸说:“别说不会!会不会都注意安全。你两个什么都不懂似的,我这天天替你们操心,生怕你干那个出点什么意外。我最近看了好多新闻,还上网查了一下你那专业,我现在都是提心吊胆的。” 王卉说:“妈,你别瞎操心啦。哪有那么多意外啊。你看飞机失事的多还是路上被汽车撞死的多。” 何美芸说:“那我也担心啊!我一听在天上我就怕。” 周静雅说:“没事,真有事可以跳伞。” 何美芸怕怕的拍胸口:“哎哟,你快别说了,我心脏都要被你吓的跳出来了。” 何美芸说要带周静雅去电脑城买手机电脑。周静雅不好意思,说:“算了阿姨,我用不着买。那个太贵了,我不买,而且我们学校也不让用。等以后我有钱自己买。” 何美芸说:“现在大学生都有手机电脑,你没有,多不好意思。电脑又不是多贵,这点钱我还是花的起。” 周静雅说:“真的不用,我们学校真的不让用。” 王卉纳闷说:“真的呀?你们学校电脑都不能用?太吓人了吧。” 周静雅说:“也不是不让用,好像说平时要收。放假周末才发给我们。我也是听人家说的。” “手机也不行?” 周静雅说:“听说也要收。” “那打电话怎么办啊?” “放假打。” 王卉一阵失望。 何美芸说:“没事,那你就放假玩呗,反正这些东西不能没有。” 到了电脑商城,挑了电脑,又买了部智能手机,总共花了好几大千。完了拎回家,开机试了一下。周静我跟王卉在客厅玩电脑,下软件登□□,何美芸去煮饭。 三天之后,周静雅便带着一箱子行李开学去了,何美芸给他买了机票。本来说要去送他的,何美芸走不开,有生意。王卉想去,何美芸坚决不许去,说她一个人来来回回不安全,又说机票贵浪费,她去了又帮不上什么忙,还让人操心什么什么的。王卉好说歹说,她妈就是不让,把王卉都气哭了。周静雅安慰说:“算了,我也不想让你去。回来你一个人坐飞机我也不放心。我自己去就行了。” 王卉见送他无望,又钻到屋里大哭。 最后还是何美芸开车,送他到机场。王卉一心想送他,因为哭,跟她妈赌气,最后连机场都没去。 周静雅站在候机场厅入口处,很不安道:“阿姨,你替我劝劝小卉。我怕她伤心。” 何美芸说:“你放心去吧,她就是哭一会,过几天就好了。” 周静雅说:“你跟她说,我到学校会给她打电话的。” 何美芸说:“我会说的。” 周静雅低着头,他知道何美芸撇开王卉,肯定是有话要跟他单独讲。 何美芸说:“你在跟小卉谈恋爱对吧?” 周静雅点头。 何美芸说:“我早就知道这事,但一直没有说什么。因为相信你,也相信小卉。现在看你也算是有出息了,将来的事也说不好,反正,这看你们自己把握吧。只是不论怎么样,我希望你别伤害小卉。咱们现在是一家人,不管你和小卉的感情怎么样,我也都把你当做半个儿子的。所以我不偏袒小卉,我希望你们两个都能好。咱们先是家人,再是其他,你跟小卉也一样。就算你们不谈恋爱,她也算是你的姐姐,知道吗?” 周静雅点头。 何美芸说:“好好学习吧,少跟她打点电话,别只顾着谈恋爱分心,还是那句话,注意安全,别让我们担心。” 周静雅说:“我知道。” 何美芸笑了笑,拍了拍他肩膀:“去吧。” 周静雅走了。 何美芸开车回家。进了屋,只见王卉还趴在床上哭,而且哭声更大,何美芸笑她:“你不是要送他上学吗?我们去机场你怎么不去?最后一面都不见一下,也不告个别。还好意思说送人家呢。” 王卉气的大哭,满脸泪说:“都怪你,你还说!我要去北京的,你干嘛不让我去!就是欺负我没钱!等我有钱了我自己买机票去,才不要求你!” 何美芸抱着她哄:“好了好了,哭一下就行了,人都走了。你还真跟我生气呢。” 王卉哭说:“我就生气!你就是故意的,就是不想让我去北京,就是不想让我去送他。” 何美芸说:“行了行了,不哭了不哭了,多大点事,我这也是为你好。总归都要分的,于其让你去北京哭不如让你在家哭,我看着你哭我还放心点。不然你一个人在北京哭,那我在这边多不放心?好了好了,过几天就好了。” 王卉伤心说:“我就想跟他多呆几天。” 何美芸说:“多呆一两天那有什么用啊?” 王卉气的扭过头。 何美芸抱着她哄:“好了好了,妈妈错了,别生气了。走都走了,他说了会给你打电话的。别再伤心了,他过年就回来了。” 第46章 两地 何美芸嘀嘀咕咕,不许王卉给周静雅打电话,老说谈恋爱分心什么的,说天上飞危险,弄的王卉很焦躁。憋了几天,哪知道周静雅主动打过来了。 是个陌生号码,但是一接听,里面传出周静雅的声音。王卉高兴坏了,拿着手机,开心地冲到卫生间去,反手关上门,背靠着水箱:“喂,静雅,你现在在哪儿呢?” 周静雅那边声音很低,有点偷偷摸摸的语气,说:“我在河北呢。” 王卉说:“你不是北京呢?怎么跑河北去了啊?” 周静雅小声说:“我们军训,在部队里。” 王卉兴奋说:“你们是在部队军训啊?” 周静雅说:“嗯。” 王卉说:“怎么样,你那热不热,你有没有晒黑啊?你们教官凶不凶?” 周静雅说:“好热,晒黑了。你都要认不出我了。” 王卉嘻嘻笑:“你怎么不用你的手机啊?你的手机呢?这个号码是谁的呀?” 周静雅说:“我手机交了,借的别人电话打的。不过我号码也换了,现在用的是北京的号码,我告诉你,你跟阿姨也说一下。” 王卉连连点头:“哦哦。” 周静雅跟她说了一串号码,王卉记下了,周静雅告诉说:“平常手机都关机的,你要打的话周末打。周末我在用的。” 王卉有些失落:“那你平常都不给我打电话啊。” 周静雅说:“我要是借到的话就给你打。” 王卉恳求说:“周静雅,我想看你的照片,你给我发一张照片呗。让我看看你现在什么样。你们是不是穿迷彩服啊?” 周静雅低声说:“我现在发不了,回头再说吧。” 王卉还想说什么,那头有人叫了周静雅一声,电话立刻就挂了。 王卉一直忐忑,天天都在等他的电话,等的焦心万分夜不能寐。过了一个星期周静雅才又打给了她,这次说了很久,周静雅说他今天放假了,在浴室洗澡。 他开了电脑,王卉和他上了一会视频。何美芸也跑过来了,高兴的跟他打招呼。王卉倒没觉得他黑,只感觉他瘦了不少。他穿个t恤,还是暑假里买的那件,衣服没变,人变了,整个轮廓都锋利坚硬起来,颧骨分明眼窝深邃,头发也剃的短短的,跟监狱里边吃牢饭的似的。幸好那双眼睛还是黑黑的,带着少年男孩子的羞涩和单纯。王卉看的好心疼:“静雅,你怎么这么瘦啊?瘦成这样,你是不是那边吃不饱啊?” 周静雅调整摄像头,让她看自己精瘦的上半身,说:“我最近瘦了十多斤了。” 王卉说:“多吃点啊。” 周静雅说:“没用的,天天训练,攒不下肉。不过我们吃的很好的,我们每顿都有营养餐。就是训练累,最近腿有点酸,我刚去医务室按摩了一下。” 周静雅拿了个红苹果,对着镜头啃苹果。 王卉高兴的不得了。那边何美芸刚做好饭,叫吃饭了,王卉把她的饭也端到电脑跟前,跟周静雅对着吃。 周静雅探头往她碗里看:“你吃的是啥?” 王卉说:“我妈妈烧的糖醋小排骨。” 周静雅说:“我也好想吃啊。” 王卉夹了一块,往他屏幕上的嘴巴里喂:“啊?” 周静雅羞涩的笑了起来。 两个嘻嘻哈哈聊天,互相看对方的视频下饭。周静雅背后一个室友跑了过来,往屏幕里一瞧,王卉开心地和对方打招呼:“嗨~” 室友大叫:“靠,你有女朋友啊!” 周静雅红着脸否认说:“不是,别瞎说。” 室友好奇地打量王卉:“那是谁啊?” 王卉知道他们学校的规矩是不让谈恋爱,笑嘻嘻说:“嗨,你好啊,我是他姐姐,我不是他女朋友。” 室友说:“哇!你姐姐这么好看,介绍给我呗!” 王卉问:“他谁啊?” 周静雅说:“是我室友。” 室友一身骚劲,跟王卉开玩笑打招呼,话比周静雅还多。王卉说:“你的室友好热情啊。” 周静雅说:“啥色.情?” 室友一脸懵逼说:“谁说我色.情?” 王卉说:“我说热情!热情!” 聊了一个多小时,才恋恋不舍的挂了。 周静雅每个周末跟她开视频,平常的时候就很少联系了,偶尔借别人的手机,或者打一打公用电话,打的次数不多。说公用电话那人多要排队。 不久,王卉也开学了。 王卉也是一开学就军训,和所有的大学生生活都一样,每天就是上课,空闲较多。好的是她学校离家较近,每个周末都能回家,平常没课或课少的时候也跑回家,感觉日子和中学也没啥不一样,只是轻松了好多。进了新学校,周围的很多同学都认识了新同学,开始恋爱了。看着校园里幸福的一对对,王卉就很惆怅。她真想像其他的情侣一样跟周静雅天天在一块,逛街啊约会啊吃饭啊。 可惜有的只是每周一次的电话和视频。 过了两个月,周静雅打电话,欣喜的告诉她,自己通过了考试取得学籍和军籍了。这意味着他正式成了一名军官,每个月有几百块的津贴,飞行的话还有飞行小时补贴,不用何美芸拿钱了。 周静雅告诉她一件兴奋的事,他入选了3+1学员培养模式,要在t大p大以及航空大学学习三年,他现在拿双学籍,毕业后可以拿双毕业证、双学位证。王卉一听崩溃了:“我靠!老子头发都熬白了都考不上t大,你他妈个学渣!居然告诉我你有t大学籍,还拿双学位!周静雅我日.你.妈!我艹艹艹艹艹艹艹!周静雅我想掐死你知道吗?我要杀了你啊啊啊啊啊啊!” 周静雅在对面窃喜笑个不停:“等我回家,给你看我的学生证。” 王卉说:“滚!老子心痛!老子不看!” 周静雅拿到第一笔津贴,给王卉买了条围巾,红色的,快递寄回来。围巾是纯羊绒的,说价值三百多块,另外给何美芸也买了一条。王卉对着视频拆包裹,感叹说:“你真有钱啊,一个月几百块津贴,你买这么贵的围巾。” 周静雅说:“走的时候阿姨给我的钱还没用完。我给你买的红色,你妈妈白色那个,不知道她喜不喜欢。” 何美芸过来看了看,笑说:“还挺好看。静雅的眼光还行。” 那会已经是冬天了。王卉出门便把围巾戴上。何美芸倒不爱戴,只是放在箱子里仔细收着。 周静雅在视频里看着很瘦,精瘦精瘦的,一个学期过去,差不多是变了个人。王卉都有点害怕再见他会认不出来。 寒假的时候,周静雅终于也给放假了。 回来的时候是何美芸开车带王卉去机场接他。他真的瘦了,皮肤黑了一点,可能是夏天晒黑,冬天又白回来的关系。不过真瘦,显得个更高了,头发短的惊人,穿着个休闲裤,羽绒服,头上戴着帽子,还围着厚围巾,裹得那叫一个严实。王卉高兴的扑过去抱他,明显感觉他身体结实了很多,连胸膛都变硬了。 一家高兴的不得了,直接拉去火锅店。 火锅店有空调,周静雅把外套脱掉了,王卉认真打量他,发现他其实也没大变。就是瘦了,轮廓立体了些,但眉眼还是一样。他看起来很健康,手臂的腰胸上的肌肉都分明起来,而且眼睛很亮,精神非常充足。吃饭的时候,王卉就忍不住手在桌子下紧紧攥住他的。两人腿挨着腿,心中都充满了兴奋。 上菜了。 何美芸说:“吃菜吧,吃菜吧,难得回来一次,别管那么多了。吃一点长不了几斤。” 周静雅说:“嗯,谢谢阿姨,我自己来。” 周静雅吃东西还是很节制,不敢大吃大喝,也不喝饮料,只是吃菜。吃完了,王卉跟何美芸说:“妈妈,你一个人先回去吧,我和静雅要在外面玩。”何美芸也不管他们,说:“注意安全,早点回来啊。” 自己开车走了。 周静雅跟王卉迫不及待去找酒店开房间。 一进门,周静雅就如饥似渴的一把抱住她,摘帽子,脱衣服,直接按到床上去。 他动作简直野蛮,跟八百年没见过女的似的,似乎进房门之前就已经完全兴奋。然后也没有什么前戏,一上来就脱裤子直奔主题,把王卉痛的是直打颤,声嘶力竭叫了两声他才停下,亲嘴巴抚摸脸颊安抚:“我轻一点……” 王卉委屈的差点要哭出来,听他说,又笑出来。又哭又笑,她伸了胳膊紧紧抱住他:“你对我好一点。” 周景雅说:“嗯。” 王卉有点想象不来曾经那个白白嫩嫩,小男孩似的周静雅,会变成一个强健有力,充满欲.望的青年。然而身体的感受却是真实的,她几乎被他揉碎了。 第47章 分离 周静雅出了一身薄汗,王卉翻身把他压在下面:“周静雅,你现在怎么这么坏。” 周静雅抱住她露笑,又得意,又害羞的亲她嘴,一副“我就是要坏,就是要欺负你”的表情。王卉真被他这个样子给迷惑住了,也低下头去,一下一下跟他亲嘴,笑说:“好弟弟,弟弟。” 周静雅说:“你变态啊,老是这样叫我。” 王卉说:“不然我要怎么叫你,你就是我弟弟。你就是我的宝贝。弟弟,我好爱你啊。” 周静雅感觉她像疯了一样,嗤嗤直笑,故意躲着她:“你好恶心啊,像个变态。” 王卉说:“我好爱你啊。要是没了你我可怎么办,我的弟弟。” 周静雅说:“我才不要叫你姐姐。” 王卉说:“那你叫我什么?” 周静雅说:“叫你小卉。” 王卉说:“随便你怎么叫我,反正我要叫你弟弟,还要加个宝贝。叫宝贝弟弟。” 周静雅红了脸说:“你私下叫就好了,不要当着你妈妈的面叫。” 王卉说:“不,我就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周静雅也不知道为何她对自己的爱会这样深。这很莫名其妙,就像他幼年无家可归的时候,她拉着他的手领到自己家一样。其实那会她就有这么爱他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可爱,怎么会配得到这样的真心相待。这大概是一个谜。 王卉高兴过了头,身体伏到他腿间想要咬他,周静雅吓得一哆嗦,但又经不住这样的爽快。他仓皇的扯了被子来盖住她的头,遮住彼此的丑相。 过了一会,他将王卉拉了出来,擦了擦她嘴边的湿迹,同她接吻,小声地说:“我们换个位置,我给你做。” 王卉一点也不害羞,立刻兴奋的答应了,毫无廉耻的把自己腿大张开。周静雅一颗黑色的头颅埋了下去,王卉趁机拿出手机来,给他拍了一张照,同时哈哈笑。 仰着头享受了一会,周静雅爬起来了,问道:“你刚才拍我什么?” 王卉得意的拿了手机给他看,周静雅看到这幅画面,居然觉得拍的还挺好看。因为他颅骨长得好,头发的质感也光泽,拍出来居然还有几分艺术的气息。他跟着笑:“你存好,不要让别人看见了。” 王卉说:“我有隐私相册,设的有密码!” 周静雅翻看她的隐私相册,里面全是自己的照片,有高中的时候在操场拍的大头照。照片里的男孩女孩面貌纯真青涩,眉目五官清秀逼人。还有很多她随手拍的周静雅单独的照片,侧面或背影。 王卉说:“咱们现在拍几张好不好?” 周静雅高兴说:“好。” 他像个小孩子似的,赤条条,盘腿坐在一堆被子上,等她拍照。然后两个又头挨头,偎在一块,拍了一堆。王卉得意洋洋说:“你要是哪天背着我找别的女的,我就把你的这些龌龊照片都发给她!你看我坏不坏?我可恶毒了!” 周静雅害羞的笑:“那人家都把我看光了。” 王卉感觉真可爱,忍不住想笑,他一个男孩子,怎么会这么害羞,这么可爱啊。王卉说:“你敢背着我偷情!还怕人家看光!” 周静雅说:“我不想给别人看,就只给你看。” 王卉说:“哦?你身上藏着什么宝贝呀?看把你给稀罕的。” 周静雅拉着她的手去触碰自己身体,笑说:“反正,我只给你看。我不想让别人看我,我连夏天打赤膊都不好意思。” “还害羞嘞!”王卉说:“你真是个小可爱!” 两人嘻嘻笑着,搂抱在一起,乱亲了一阵,王卉突然又疯起来,扑在他身上,兴奋地捏着他脸:“啊,怎么办,周静雅!我一看到你,我脑子里好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我觉得我现在又恶毒又淫.荡。我觉得我变坏了,全都是因为你。” 周静雅说:“你再坏,在我心里都像天使一样。” 王卉说:“小坏蛋,嘴巴甜!不过我喜欢。” 面对面笑了一会,王卉摸着周静雅的脸说:“我好担心咱们不在一块,你跟别人好了。” 周静雅说:“我不会跟别的女的好的,我连别的女的认识都不认识。我还害怕咱们不在一起,天天分开,你会喜欢别的男的呢。” 说到这个话,王卉就有点惆怅的叹了口气:“我有时候真的好想你,觉得好寂寞。静雅,你大学毕业就回来吧,你学也学够了看也看够了,回来随便找个工作,做什么都行。我妈妈有钱,我们可以投资做个什么生意,不用你辛苦赚钱的。我不要你多出头光鲜,那些都是虚的假的骗人的,我只想咱们能够天天在一块,过平常人的幸福日子。” 周静雅默不作声,眼睛低垂了下去。 王卉抱着他肩膀,抚摸他光滑柔软的头发,说:“我知道你想什么,你就是不想让人说你,你就想出人头地,想争口气。你不用这样的,你在我心中已经是最好的了。咱们可以活的很好,不用分开,也不用你受那么多苦。” 周静雅低声说:“还早呢,再看吧。” 王卉又想要他,又害怕这只是自己的自私,会毁了他的学业跟前程,因此也不敢说什么,心疼地抱住他,说:“我不逼你。只要你喜欢,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你要是真喜欢学那个,我以后就再不说了。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勉强自己。我知道你的性子,你受不了那种部队的管制和拘束,我怕你不开心。” 周静雅点头:“我知道。” 王卉笑了笑,放松了语气,说:“管他呢。反正毕业还早,咱们还可以再玩几年。” 周静雅也笑。 整个寒假,周静雅跟王卉都不大着家,不是在外面逛街吃饭,就是在外面开房间。周静雅不爱买衣服,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王卉便带他去商场买几身衣服。除了裤子外套,还帮他买了几件毛衣,皮带,一堆的内裤和袜子,多了换着穿。 王卉给自己换了个发型,烫了个卷发,花了一千多块。她头发本就长,又浓密,一卷,像满头的藻类,自己觉得美若天仙,可惜周静雅这家伙不长眼睛,愣是看不出什么变化,说:“我觉得跟以前一样啊,你以前的直头发也好看,不用烫卷的。”把王卉气个半死。 不到一个月的寒假很快过完,周静雅又走了。 王卉对他周静雅在外的学习不太了解,只知道他们学校管的严,平常手机电脑都不让用,暑假也不放假。两人只能趁着周末打打电话,缓解一下思念。 腻了有一阵。这天,周静雅电话里说:“我们下个月可能有点事,没时间打电话了。要是找到空的话就给你打,要是找不到空就十六号过后再给你打。” 王卉一阵失落:“哦,好吧,是什么事啊?” 周静雅说了几句,飞行考试之类的。很严格,要考体能,还要试飞,如果考不过的话可能就会被停飞,强制转校,以后就不能做这个了。王卉也不太懂,只感觉挺严重,说:“好嘛,那你去准备嘛。我刚报了名考会计,下个月也要好好看书了。咱们考完了再聊。” 周静雅说:“嗯。” 王卉也就放了心,安心去准备自己的会计从业考试了。其实她学的不是会计,不过看人家都在考,无聊,也跟风去考,反正考这个的门槛低,在校生也行。 心放在学习上,除了上课,一下课就泡图书馆,做题看书,时间倒也过得真快。一转眼就到了考试时间。考完下来之后她感觉挺顺利,应该能过了,便想起周静雅来。两人已经一个多月没打电话了。 正好是周六,王卉吃了个晚饭,拨了周静雅手机,想告诉他自己考试通过的好消息,顺便问问他怎样。铃声响了两下,对面就接了。他果然开机了!王卉兴奋道:“喂,周静雅!你们放假了呀!” “哈喽!”那边说话的是何绍东,周静雅的室友。 周静雅的室友何绍东,跟他关系挺好的,似乎是周静雅最好的朋友。这人据听闻是个小地方的官二代,然而一点也没有官二代的高冷,是个油嘴厚脸皮子,喜欢开玩笑。他早在视频里认得王卉,以为是周静雅的姐姐,好几次让周静雅介绍给他,两人还挺熟的。何绍东不知道是不是喝酒了,王卉听到电话那头吵吵嚷嚷,热闹非凡,喧嚣的跟蹦迪似的,好像还在放什么音乐。王卉笑着说:“何绍东,麻烦你帮我叫周静雅,他在不在呀?” 何绍东听是王卉,笑嘻嘻不正经说:“他?他跟他女朋友去约会去了呀。” 王卉心一咯噔:“他女朋友?谁呀?” 王卉纳闷说:“你们学校不是不让谈恋爱吗?” “哎哟,胡说啦。谁说我们不能谈恋爱。”何绍东嬉皮笑脸说:“可以偷偷的谈呀,姐姐你别信他们,咱们可以谈呀。只要你点个头,姐姐我马上开飞机过来见你。” 王卉说:“何绍东你喝酒啦?你们学校真牛逼,居然允许你们在宿舍喝酒。” 何绍东说:“嘘~咱偷偷喝,没人知道嘛。” 王卉不想跟醉猴子瞎扯:“别废话啦你,周静雅在哪啊?你快帮我叫一下他。” 何绍东笑嘻嘻说:“跟你说了,找他女朋友去了啊,一时半会不会回来了啦。” 王卉说:“少骗我,他出去找女朋友怎么不带手机。他肯定在宿舍。” 何绍东东扯西扯,就是不肯帮她叫人。王卉说:“我挂电话了啊,不想听你瞎说。”何绍东连连叫:“别别别,哎呀美女美女,别挂啊!我寂寞啊!陪我聊会呗!美女!姐姐!我好寂寞啊!你做我的女朋友好不好,我来找你,咱们去玩啊,开房间啊!美女我好想你啊,么啊~么啊~”抱着电话亲的嘬嘬的:“美女不要挂。” 王卉一阵崩溃!这些男的都是什么人啊啊啊! 王卉挂了电话! 她气呼呼的,回食堂吃饭去了。 打了饭,没吃几口,几分钟后,电话又响了。 是周静雅打来的。 王卉接起电话大声叫:“我靠周静雅!你室友好骚啊!你们在干嘛啊!你们这些混蛋,你们不会是在外面嫖.妓吧!” 她嗓子超大,食堂吃饭的同学都惊异的看过来,一脸目瞪口呆。 周静雅一阵默…… 王卉不理,气道:“你们在哪?在饭店,在ktv,还是在酒吧?你们跳舞呐?” 周静雅声音低的很,几乎有点听不清,说:“我们在宿舍呢?” 王卉说:“牛逼,你们在宿舍招.妓呢?” 众人又一齐看过来。 周静雅笑了,说:“没有,只有室友在放音乐,他开外放呢。” 王卉说:“我不信!我看你们一个个不像正经的样子!” 周静雅说:“你上qq,我给你开视频。” 王卉上了qq,开了视频。周静雅坐在电脑前。他刚剪了头发,剪的特别短,跟牢里刚放出来似的,身上穿着件灰色衬衫。看他背后的床桌子,的确是宿舍。 他冲王卉笑。 王卉哼哼说:“嫖.妓回来了啊。” 周静雅笑:“别瞎说,我们都是正经人。你给我钱让我去我都不晓得上哪找。” 王卉说:“哟,几个月不见,都会说笑了。不错呀周静雅,说说,跟谁学的呀?” 周静雅又笑。 王卉见他脸颊酡红,脖子上也是一片红,笑的傻死了,估摸着跟何绍东一样,也喝醉了。王卉酸溜溜说:“何绍东说你找女朋友去了呀?你女朋友是谁呀?” 周静雅傻了吧唧笑:“我去厕所了。” 何绍东突然从背后一把抱住他脖子,骑到他背上夹住,哈哈大笑,冲王卉大叫说:“姐姐!我没骗你,他就是去找女朋友了!他女朋友就在厕所啊!今天是左手,明天是右手,姐姐你不知道吗?” 周静雅脸更红,转身驱赶他:“不要闹!” 何绍东死活不走,使坏地把周静雅的手从键盘上拔起来,举到摄像头跟前,大乐说:“来,姐姐,介绍给你认识一下,这是你弟妹,这是老大,另一个是老二。” 周静雅脸红的要滴血,想甩开何绍东,又甩不开。他眼神飘忽不定望着屏幕,笑容有些迟钝,声音还是很沉静很温柔地对王卉说:“你不要理他,他今天喝醉了,胡说八道。我刚才只是去上厕所。” 王卉一阵尴尬,说:“你们居然在宿舍酗酒,不想上学了吧?你喝了多少啊?” 周静雅笑说:“我没。”说着就打了个酒嗝,低了头拖垃圾桶,头朝下吐了一阵。再抬起头来,又是一副淡定的样子。 王卉看见了,又心疼,无奈说:“哎呀,算了,你早点去休息去吧,看你醉的这样子,我也不跟你说了。你早点去洗个澡睡觉,别闹事,被你们学校抓住了。” 周静雅笑了笑,轻声说:“嗯,等明天我给你打电话。本来今天要打,一直没空,吃晚饭又喝了酒。等明天起来给你打。” 王卉说:“行吧,早点睡啊,别再喝了。” 周静雅说:“嗯。” 第48章 追求者 第二天一早, 王卉在床上,还没睡醒,周静雅的电话打了过来,声音温柔地说:“我是不是把你吵醒了?本来昨天要打给你的, 没打, 所以一醒来就找你。” 王卉躺在被窝里, 迷迷糊糊笑:“我还以为你要白天才打呢,居然起这么早。” 王卉也懒得看表,困倦道:“现在几点啊?” 周静雅说:“现在早上六点五十, 我起了床,刷了牙,已经跑完步, 锻炼回来了。换个衣服一会去吃早饭。” 王卉脑子里朦朦胧胧, 感觉像在做梦似的。她感觉外面天都还没亮:“你怎么起这么早啊?也不多睡一会儿。” 周静雅说:“我们平常都是六点钟起床。” 王卉说:“你们好累啊,都不能睡懒觉。” 王卉闭着眼睛, 开了免提, 把手机放在枕边,好像他就在身边一样跟他闲聊。周静雅说考试过了,宿舍里有人停飞要转走了, 大家要分别, 高兴才喝了点酒。王卉笑说:“你们还挺自在。不过我最近也高兴, 我的考试应该这次也过了。再过一个月期末考, 考完我就放暑假了。” 周静雅说:“真好。” 王卉说:“静雅, 我放暑假来你那找你呗。” 周静雅说:“算了, 你别来。你一个人出门我不放心。再说你来了我也没法出校,我们请假挺麻烦的。还是见不到。” 王卉叹口气。 王卉说:“静雅,我真的想你。再过一阵我就二十岁了。我觉得时间过的真快,我都大二了,再过两年我就要毕业找工作了。我们班有的同学都开始找事务所实习了,一个个热火朝天。还有那些谈恋爱的同学,一个个成天如胶似漆。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怎样。我不想这么早去实习,工作不好找,又辛苦,我想好好读书继续读研读博什么的。谈恋爱呢,我也不知道你以后是怎么打算的,你们学校那种是管分配的对吧?你要是毕业了分配到别的地方,跟我不在一个城市,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好担心咱们会一直这样异地下去。” 周静雅说:“我也不知道,等毕业了再想吧,我会尽量回来的。” 王卉点点头。 话筒沉默了一会儿,王卉说:“静雅,你帮我看看,外面天亮了吗?” 周静雅站在操场上,望着灰蒙蒙的校园。他这边突然在飘雨了,空气里湿润润的,天还不甚亮,四周也没有几个人。周静雅握着手机说:“还没亮,还可以睡。” 王卉哼了一声:“嗯,我真的起不了你那么早,我现在都睡到点,有时候晚上熬夜,第二天要睡到十二点才醒。” 周静雅笑:“你睡,我不吵你。” 王卉说:“我想你。” 周静雅说:“那我陪你说话。” 周静雅就在那边说着。王卉半梦半醒听着,半梦半醒回应,嘀嘀咕咕,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周静雅听到她长久没出声,问道:“喂,你睡着了吗?” 没收到回应。 周静雅估计她是睡着了,悄悄挂了电话,收起手机独自离开操场。 王卉一觉睡到十点多,醒来才想起早上的电话,以为自己是做梦呢,拿起手机,一看有条未读短信,是周静雅在七点十五分发过来的:“你睡着了,我先挂了,回头有时间再给你打。” 王卉看了,心里一阵惆怅。 两人相爱,但距离太远,王卉一开始觉得很惆怅很孤单,渐渐也就适应了。她习惯了时常一个人,甚至一个月没有周静雅的短信或电话。她尽量不去想他。 大二的时候,王卉她妈,手里攒了点资本,又跟自己的现任丈夫借了一笔钱,自己开了个服装公司,一面经营实体店铺,一面做起了网上销售,雇了十几个人在手头,居然干得很不错,业绩翻了十几倍。那阵何美芸忙的不行,天天开着车到处跑。她把自己的小车卖掉了,换了个大面包开,方便拉货。她是事业心很强的女人,自己的生意处处都亲自过问,衣服选料、打样、制版、生产,乃至发货及售后,天天累的是不眠不休。王卉时常回家也见不到她。 这天,母女俩都在家里,何美芸突然问:“哎,小卉,你专业是什么,你学会计吗?” 王卉说:“我学审计。但是会计我也学,我选了会计系的课,我还考了从业呢。” 何美芸高兴说:“行,行,我这公司里忙的要死。你会会计,你来给我帮帮忙吧,替我管管财务,又不懂的你跟着那财务的张大姐学,学学就会了。等熟了以后我就把这块交给你,我专门负责生产那头。我这一个人里里外外实在太累了。” 王卉听了,立刻说:“好的妈妈,我明天就跟你去公司。反正我们的课也不多,周末放假,空闲还挺多的。” 于是王卉学习之外,就到她妈公司里学会计,就当实习,学了几个月渐渐熟悉上手了。她妈像模像样的,还给她开工资。 何美芸这几年赚了钱,每个月给周静雅零花钱。周静雅说了不需要,还是给他拿。相应的给王卉的零花也更多了,经常给她买些名牌的化妆品、护肤品和衣服、包包、鞋子之类。王卉不太爱琢磨这些,每每她妈给她买啥,她就用啥。不过在她同学眼里,就有点感觉她像富二代,身上经常穿着各种商品logo,每天化妆打扮,个子高身材好脸蛋又漂亮,不像普通家庭的孩子。 最近便有一个男孩子,在极主动的追她。 那男孩叫林宇铭。 其实王卉长得漂亮,一直喜欢她的男孩子都不少,追她的也不少。不过她一直只跟周静雅好,对其他男生的示爱都明确拒绝,所以男生一般也就受挫却步了,唯独这个林宇铭,表白过好几次了。每次王卉都明确告诉他,自己有男朋友了,这人就是不信,一定要来追求她。 天天发消息打电话,送礼物,王卉受不了,将他的电话和消息屏蔽了,这人居然还不放弃,不知道怎么跑到何美芸的公司来当兼职卖苦力。王卉这天一进公司看到他都懵了,差点以为走错了地。 平心而论,林宇铭这人条件还是不错的。个子一米八几,长得挺帅,看着成熟稳重。但王卉感觉他做起事一点都不像成熟稳重的人。王卉讪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回头问何美芸:“妈,那个林宇铭怎么跑过来了啊?你干嘛让他干活啊?” 何美芸说:“这小伙子,条件还挺不错啊,是你同学吧?我听他说他妈是银行行长,他爸是司法机关,什么检查院里的,家里有钱,人家条件可比你好多了。” 王卉撇撇嘴:“谁信啊。指不定什么小县城里的,也吹自己是银行行长检察院长。全国那么多银行检察院,行长局长多了去了呢,谁稀罕他那个啊?我还董事长总经理的千金呢,牛谁不会吹啊。” 何美芸并不知道那男孩子在追王卉,说:“人家又没恶意嘛。毕竟都是同学,人在江湖,多交个朋友总没你的没坏处。不要看不起这看不起那的。” 王卉心说她妈这人真是混江湖混久了,见谁都是朋友,稍微有点背景的人都想喝杯酒凑一凑搞搞关系,王卉却不是那脾气。王卉很刚,不喜欢搭理那些什么官二代富二代,管你是玉皇大帝王母娘娘的儿子呢,你是国家元首的儿子又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会穷死饿死,又不会端着碗到你门前去讨饭求施舍。 真是的。 王卉本来以为林宇铭家里穷,贪图她家钱。结果听说林宇铭家境比她好的多,更不喜欢了。她就是坏脾气,谁都不喜欢,尤其是男性,没几个能让她看得起。 王卉看到那林宇铭老在她跟前晃来晃去,很烦,这天专门把他叫出来坐在咖啡厅里,说:“你别在我妈那干活了好不好。我家没钱,你看到我妈的公司了,就几十个人,二三十个人,赚不了几个钱,就是养活自己。你在那也学不到啥经验,我妈她就是想找几个大学生干活,当廉价劳动力使唤!她自己都要卖命干活。你不要听她瞎吹。” 林宇铭说:“我知道啊,你妈没瞎吹啊。” 王卉说:“知道你还在那里干什么呀?” 林宇铭鼓起勇气,说:“你要我说实话,我是想能经常看见你。” 王卉说:“你看我干什么呀,我又不喜欢你。” 林宇铭是个从小被父母捧在手里养大,养尊处优的男孩。他喜欢王卉追求王卉,因为王卉长得漂亮。美艳,高挑,气质非凡,林宇铭感觉她漂亮的像个模特,当女朋友特有面子。但是林宇铭搞不懂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为什么这么不友好,好像对他有敌意似的。 林宇铭说:“我觉得我没有哪里不好的,你干嘛讨厌我啊。” 王卉说:“我不喜欢别人纠缠我。” 林宇铭说:“喜欢你,追求你就是纠缠吗?那大家都不要谈恋爱好了。我觉得这是很正常的,不知道你为什么排斥。” 王卉皱眉说:“你说话的语气太自负了。又自负,又啰嗦,像唐僧。开口闭口你觉得怎么样,你觉得怎么样关我什么事,我就是不喜欢你,我有男朋友了。” 林宇铭说:“我不信,我从来没见过他。” 王卉毛了:“你真有病。我说清楚了你爱信不信,你见没见过他我又不在乎。我本来不想跟你发火的,可是我都跟你说了几遍了让你不要找我不要打我电话,你根本就不尊重我,非要来骚扰。” 林宇铭不知道自己的追求在她那怎么就成了骚扰。男追女隔层山,许多男孩追求漂亮姑娘,都是要遭受挫折的啊,总不能因为追求了不喜欢自己的女孩就叫骚扰吧。林宇铭感觉她脾气真不好,像个刺猬似的,可他又是的真喜欢她,对她着迷,舍不得这么放开。 林宇铭说:“我不在乎你已经有男朋友。我可以接受你有男朋友,只要你接受我。” 王卉惊的下巴都掉了:“我没听错吧?” 林宇铭说:“没有。我真的不太在意那些,我觉得就算你有男朋友也没什么。只要两个人互相喜欢,足够开心就好了,何必要受那些道德约束呢。” 原来这家伙是想要“不受道德约束”,只要“两个人开心”,说简单点就是骗炮呗,还说的那么好听。王卉忍不住赞叹说:“你这境界真牛逼,祝你早日找到如意良伴。但我真的不喜欢你。” 林宇铭受了她这番讥讽,不但没有退却,反而更追得紧,回头买了一条昂贵的项链送她,还买了个古驰包。王卉都要惊呆了:“你一个学生,你怎么这么花钱啊,你个败家子。我不要,你退了吧。” 林宇铭说:“你自己不也买名牌包么?” 王卉说:“你傻不傻。拜托,那是我妈买的哎。我亲妈给我买,自己妈妈给自己女儿花钱,当然不算败家了。你拿你自己家的钱给外人乱花,你就是败家。” 林宇铭无奈叹了口气:“哎,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样对你,怎么样才能讨你开心。我不送你东西也不好,送你东西也不好,反正怎么样都要被你骂。” 王卉看他样子,其实也有几分诚心的,也有点过意不去:“你不用费心讨好我,你去追别的女孩好了。漂亮的女孩多的是,你干嘛非要追我啊。” 林宇铭神情忧愁,仿佛一个陷入清网中的前面:“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第一次谈恋爱,你对我来说,感觉很特殊吧。” 王卉很惊讶:“你以前没交女朋友啊?” 林宇铭摇头:“没有。” 王卉说:“我怎么看着不像。我看你像花花公子。” 林宇铭说:“真的没有。我高中都在好好念书,忙着学习考试。放假我爸妈还给我报好多培训班,真的没时间谈恋爱。而且我读的理科班,压根就没几个女生。高中有喜欢过女生,但她成绩不好,跟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也没说过话。上了大学第一个喜欢的就是你,开学刚认识你,第一眼我就喜欢了。” 这家伙还真是个宝贝。 王卉无奈说:“但是我真的有男朋友了。你要是不信,我可以给你看他的照片。” 林宇铭摇头说:“还是别看了,看了我难受。不看的话我就可以假装他不存在。反正我也不会认识他。” 他扭过头,有些失望和难过的样子。 第49章 吃饭 王卉不想跟这人交往,无奈两人都在一个学院,还在一个班,天天上课打照面。王卉到教室,林宇铭只要一看见她,就会立刻抱着书本坐过来,节节课都要跟她坐一起。班上那些同学以为他俩谈恋爱,都凑热闹,故意给他们创造机会,都不跟王卉一起坐,一看到王卉就撺掇林宇铭上。王卉是怎么解释都没用。 林宇铭听说她爱吃蛋糕,天天给她带小蛋糕、小点心、奶茶,上课帮她抄笔记、勾重点。王卉上食堂吃饭,林宇铭也寸步不离的跟着,非要和她一起吃。 王卉被他缠的很无奈:“求你了林宇铭,你真的别找我了,你去找别的女的吧。你要女朋友我给你介绍一个好不好?” 林宇铭很无辜说:“我没有要求你当我的女朋友。可是连做朋友也不行吗?” 王卉说:“你不要找理由。谁都知道你做朋友是什么意思,还是想朋友做久了变恋人。真的不行,我男朋友会生气的。” 林宇铭说:“你不要多想,真的,我只是想跟你做普通朋友。你要是真不喜欢我就算了,咱们只是平常同个桌吃个饭,不算什么吧?难道你都不交异性朋友吗?” 王卉无可奈何。 林宇铭缠了她一阵子,王卉一直不冷不热的。林宇铭大概也觉没趣,便放弃了,有一阵子消失的无影无踪。再出现时身边就多了个女孩子。那女生长得可漂亮,皮肤白胸大,身材高挑,瘦的跟个妖精似的,挎着名牌包包,高跟鞋超短裙。班上同学都议论,说是林宇铭的新女朋友,好像是隔壁学校的。 王卉笑着打招呼:“林宇铭,你女朋友啊?” 林宇铭笑了笑,说:“嗯。回头介绍你们认识。” 大家就感叹,林宇铭这家伙口味真是一致啊。之前追的王卉,和现在交的这女朋友差不多是一个类型的。都是肤白貌美,细腰长腿。那女生相貌不比王卉长得丑,林宇铭跟王卉看来当真没戏了。 之前追了有一年多,大家都以为他们能在一起呢。 林宇铭跟那女孩谈了几周,感情挺好,经常在校园碰到,王卉便笑笑打个招呼。王卉本以为他不会再跟自己联系了,没想到这天晚上林宇铭居然又给她打电话。 王卉因为他没再纠缠自己,所以态度客气多了,笑笑说:“你找我做什么呀?” 林宇铭那头也挺高兴,笑说:“我交了女朋友,之前说介绍,还没给你介绍呢。我想请你吃个饭,你有空吗?她很想认识你的。” 王卉纳闷道:“她为什么想认识我呀?” 林宇铭憋不住笑了,说:“因为我跟她说过,你是我在我们系最好的朋友啊。她之前听过你的名字,对你挺好奇的。” 王卉惊讶说:“不至于吧?她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跟她说的呀?” 林宇铭笑说:“拜托,我们学院的大美女,其他学院知道你的人很多啊。真的,你来呗,我们去日本火锅。” 王卉感觉怪尴尬的,可又找不到理由拒绝。林宇铭都说的这么大方了,她要是再推三阻四的,倒显得自己自作多情小家子气,于是也就愉快答应了。过了几天,林宇铭约了个饭,叫了他女朋友。 饭桌上介绍,王卉才认得,他女朋友名字叫白堇蕙,是本校专科学设计的,为人非常活泼大方,穿着打扮看着挺有钱,家境应该很不错。而且看起来很撒娇很会粘人,连吃饭都要紧挨着林宇铭坐,抱着胳膊不放手。一副甜甜蜜蜜的样子。王卉不由的感叹:“你们在一起还没两个月吧,感情都这么好了。真羡慕。” 林宇铭说:“感情就是要一开始才浓烈呀,时间久了就淡了。” 这话惹得他女朋友很不高兴,撒娇说:“林宇铭,你什么意思呀?你是不是说咱们在一起时间久了你就会淡了腻了?明明说好的你会一直爱我的!” 林宇铭笑,赶紧哄她:“你不要瞎说!” 白堇蕙穿着个吊带裙,手臂摆放在桌面上。她不爱吃,就是话多,好奇问王卉:“你跟林宇铭怎么认识的呀?” 王卉说:“就开学,一个班认识的呀。” 白堇蕙说:“我偷偷问你,林宇铭是不是追过你?” 王卉脸有点红,看林宇铭,不知道要不要承认。林宇铭只笑,白堇蕙笑了说:“你不要往心里去啊,我只是好奇问问,我也不会往心里去的。我以前也谈过男朋友,前两个月才刚分手。我觉得没什么,我现在跟林宇铭挺好的。” 王卉笑了笑:“那就好嘛。” 白堇蕙眼神暧昧地笑说:“所以他追过你对吧?我一猜就猜得出来。” 王卉笑说:“我有男朋友。我没跟林宇铭交往过。” 白堇蕙说:“你有男朋友呀?他做什么的呀?有空叫出来,咱们一起吃饭呗。” 王卉随口说了几句:“他在航校学飞行。” 白堇蕙说:“飞行员吗!好酷啊!我也想有一个这样的男朋友!你把他介绍给我们呗!” 林宇铭抬了抬头,好奇说:“你男朋友哪个学校的呀?我有认识的人也在航校,兴许他们也见过呢。” 王卉不太想说:“回头有空你们再认识嘛。” 一来二去的,王卉跟林宇铭、白堇蕙也熟了起来。林宇铭时常爱约王卉吃饭,白堇蕙也喜欢王卉,除了她男朋友约之外,私底下还约王卉一块去吃饭逛街。王卉总觉得有些不适,又说不出来哪不对。原来只是被林宇铭缠,现在是被他们男女两个一起缠,而且白堇蕙缠起人来,分明比她男朋友更厉害的架势。 混着过了一学期,寒假,周静雅回来了,林宇铭一个电话打过来,非要约她一起吃饭,说叫白堇蕙。让王卉叫上周静雅。 周静雅很懵逼:“谁啊?我认识的么?” 他正吹头发,换衣服呢。王卉跟他解释了一下:“那个林宇铭,他原来追过我,我没答应。最近交了个女朋友,跟他一个德性,黏人的不行。天天黏着我!” 周静雅说:“他黏你还是他女朋友黏你啊?” “他女朋友!”王卉说:“他很少找我,他女朋友天天给我打电话,让我陪她吃饭买衣服!这俩奇葩吧!” 周静雅说:“奇葩。” “人和人性格真是不一样哎。”王卉说:“林宇铭跟他女朋友都是厚脸皮,难怪能凑到一块。我看他俩好的很,完全不吵架,般配死了,两个都很神奇。” 周静雅不情愿说:“晚上跟他们一起吃啊?我不想一起。本来说咱们两个一起吃的呢,我跟他们又不认识。” 他委屈巴巴的。 王卉笑嘻嘻捧了他脸,说:“没事的嘛,就吃个饭。他们人还行,也没那么讨厌。之前一直说介绍你们认识的,我老骗他们,骗多了也过意不去。” 周静雅说:“好吧。” 王卉拿吹风机,帮他吹干了洗澡弄湿的头发。周静雅此时穿着件灰色毛衣,衣服宽松,肌肉紧绷绷的,王卉心动的一把勒住他细腰,仰起头在他嘴巴上亲了一下,笑说:“我帮你穿裤子!” 周静雅又惊又笑说:“你帮我穿啊?” 王卉点头:“嗯。” 王卉去找了他的内裤来,又拿了裤子,把他按坐在桌子上,跟个流氓似的扒了他内裤,换上新短裤。周静雅全程笑的跟个傻.逼似的,王卉说:“腿!”扯了他腿子,又把裤子给他套上:“站起来!” 周静雅立刻下了地站着。王卉帮他把裤子拉起来,又拿了皮带系上。 周静雅说:“你脱我裤子,都不摸一下。” 王卉装蒜说:“摸啥呀。” 周静雅说:“那个。” 王卉揪他腰杆:“我有那么下流么!” 周静雅说:“我喜欢你下流。” 王卉说:“闭嘴!我想摸你我就随便摸,我不想摸你了你求我我都不摸!” 周静雅说:“我求你呗。” 王卉说:“不!” 周静雅死乞白赖,两个嘻嘻哈哈挤在一块又笑起来。周静雅说:“我也要给你换。” 两个一闹停不下来,都快七点了才磨磨蹭蹭出门。冬天外面冷,周静雅裹个羽绒服,戴个毛线帽子。那帽子是王卉的,红颜色,女孩儿款式,戴在他头上居然一点不娘,反而别有一番青春可爱。王卉也穿厚羽绒服,戴帽子。两人都系着同样红颜色的羊绒围巾。两人都是高个子,穿的又艳,手挽着手走进约好吃饭的餐厅,门口和吧台的服务员都投以兴奋好奇的目光,互相指点说:“你看那两个人。那男生长得好帅,穿羽绒服都这么帅。你看那么厚的羽绒服,他穿着一点都看不出来臃肿,身材一定很好。” “那女生也好看。好高,好瘦,脸好漂亮。” “他们好像是兄妹。” “不对,是男女朋友吧?兄妹怎么可能那么亲热。” 都在猜测他们的关系。 林宇铭和白堇蕙在座位上,笑着招手:“这边!” 菜已经点好了。吃的中餐,主菜是水煮鱼。有个番茄牛腩,锅包肉,有个仿的冬阴功汤。东南西北大杂烩。 饭吃的还挺顺利。周静雅不擅交际言谈,不过林宇铭这人很老道,很会聊天。白堇蕙那也是个话多热情的。王卉则充当照应。吃到一半,林宇铭拿出手机说:“既然认识了,留个电话呗。”白堇蕙也要留电话。周静雅便拿出手机,跟他们互相存了号码,充实一下他空虚的电话簿。 饭间,王卉就感觉白堇蕙对周静雅特热情,两眼放金光,一直夸:“王卉你男朋友好帅啊。跟我们聊聊呗,你们航校学什么呀?” 整个吃饭过程,她就冲着周静雅犯花痴,发笑卖萌,话多的如尿流,问的周静雅一阵一阵的发愣,时不时瞟向王卉,想求指示。王卉也是女的,有啥不懂的?一看这架势,可算知道白堇蕙之前干嘛老缠她了,心里一阵不爽,把林宇铭逮着瞪,一眼一眼的使眼色,意思是你倒是管管你女朋友啊。而林宇铭发现这个气氛,不慌不忙,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干脆不说话了,低了头拿一块排骨啃。 王卉气的桌子在底下踹了他腿一脚:“你怎么这样啊!以后不跟你们吃饭了!” 林宇铭很无奈,看了看白堇蕙:“我也没办法啊?她当着我的面都这样,我能怎么办。你随她去嘛,她就是那样的。” 王卉气的又踹了他一脚:“你是不是傻.逼啊!” 林宇铭没所谓的说:“又不是我闺女。是闺女我还能打一顿。” 王卉说:“你逗我呢!” 骂了好几句,那白堇蕙才听见他们吵架,一脸疑惑的转过头来:“怎么了怎么了?你们吵什么啊?你们刚才在说我吗?” 王卉一脸不悦。 林宇铭瞅着她表情,心有点虚,哄白堇蕙说:“没事,我们聊别的呢。” 白堇蕙笑说:“哟,你俩背着我们聊什么呢?有秘密哟。哎周静雅,你听见他们聊什么吗?居然不告诉我们。” 周静雅都被这女人的套路给弄懵逼了。 王卉说:“行啦,我吃饱了,我要回去了。你们慢慢吃吧。静雅,咱们走了吧。” 周静雅终于解脱,松了口气似的点点头,跟那二人打招呼:“再见,我们先走了。” 白堇蕙说:“好舍不得啊。周静雅你留下再跟我们玩一会呗。王卉要回就让她先回吧。” 王卉心说:日。这个女的怎么跟周鸿一个德性,她真的不是周鸿改名整容的吗?简直一模一样了。我就说感觉她怎么性格怪怪的,都是见了男的就走不动道,把我当跳板当空气。都是什么毛病! 幸好周静雅听她的话,不爱理这种人。 林宇铭也是神了,找个这种女朋友。 第50章 计划 晚上,何美芸不在家,王卉钻到周静雅屋里去,跟他一起躺着看手机,周静雅在玩游戏。他现在挺爱玩手机游戏的,王卉问他,说学校里训练枯燥,没什么娱乐,就是玩游戏。王卉则在群里跟她的好朋友聊天,又是舍友约饭的事。 玩了一会,周静雅手机响,惊讶的跟王卉说:“那个姓白的女孩刚给我发短信呢,是不是找你的呀?” 王卉一探头:“啥?” 周静雅关了游戏,王卉拿过他手机看,是白堇蕙发的,说:“帅哥,在干嘛呀?睡觉了吗?加个微信呗。” 王卉说:“卧槽,林宇铭的女朋友好骚啊。” 周静雅不懂:“你怎么这么说呀,你们不是好朋友吗?” 王卉斩钉截铁说:“no!虽然我们一起吃饭,但我们不是好朋友。我跟她处不来!是她老是缠人,撒娇卖嗲的,今天说嘤嘤嘤,陪我逛街吧,我一个人没有朋友。明天说嘤嘤嘤陪我吃饭吧,我好孤单啊。我跟林宇铭挺熟的,心软又不好意思拒绝。本来今天晚上咱们四个吃饭之前我还没那么讨厌她的,还能接受。结果她一认识你就只顾着跟你说话哎!太过分了,我以后不会跟她交朋友了。我算是看出来了,她呀,就跟周鸿一个样,你还记得周鸿吗?” 周静雅说:“哦,那我就不理她好了。” 王卉笑嘻嘻说:“不要,来你手机给我,我来试试她。” 王卉拿了周静雅手机,哐哐一通打字。 那边白堇蕙果然很快就又回过来了:“哟。帅哥,你秒回啊。” 王卉说:“靠,她果然想勾引你。” 周静雅头栽在她脖子上,伸着脑袋看她发短信:“我怎么没看出来啊?她没说什么啊。” 王卉说:“那是你笨。像我这种有心机的女人,她屁股一撅我就知道她要拉什么屎!知道什么叫秒回吗?除了上司老板,一般你喜欢一个人,她的消息你才秒回。她这么说就想说明你喜欢她嘛。” 王卉就跟白堇蕙你一条我一条聊起来。 周静雅看了半天,突然说:“你是不是不喜欢周鸿啊?” 王卉扭过头:“干嘛这么问。” 周静雅心有点虚:“她前一阵跟我联系过,还加了微信好友。” 王卉惊了:“过分了!你们居然还在联系?” 周静雅说:“我也不知道她从哪要的我的电话嘛。反正是同学,我也没法不加。她还约我过年一块吃饭呢,说她过年也在省城。我没答应,说回头问问你。” 王卉说:“她怎么说?” 周静雅说:“她说行,到时候叫上其他同学。咱们好些高中同学都在这边呢。周鸿她有男朋友了,条件还挺好的。” 王卉说:“她联系你,居然不联系我。” 周静雅说:“我们没怎么聊,我哪有时间跟她聊天。就说了几句,问了下在哪。” 王卉说:“回头再说吧。她要是组同学局,咱们一块去。不过我看她组不起来,她又不是班长,没人买她帐。” 周静雅说:“嗯。” 王卉笑说:“哎,周静雅,白堇蕙刚刚叫你明天一起玩呢。” 周静雅吓一跳:“干嘛叫我,叫的是你吧?” 王卉说:“就是叫你。你等我试试她啊。” 王卉啪啪打字回消息:“我叫王卉一起去吧。” 很快,那边白堇蕙回了:“叫她干嘛呀?就咱们去玩呗。明天林宇铭约她吃饭,他们吃他们的,咱们玩咱们的。” 王卉吃惊道:“林宇铭什么时候约我吃饭啊?” 周静雅说:“你怎么回她啊?我不想去。” 王卉翻白眼:“你还想去呢?要不要我给你叫个出租啊?这人真是有毛病,人家女朋友在跟前都要撩。我把她拉黑了,你以后不要接她电话。她非要找你的话你就让她来找我。” 周静雅说:“哦。” 把白堇蕙拉黑,王卉心满意足关了手机,躺在枕上:“啊,好爽。我好开心呀,嘻嘻。谁都抢不走我男朋友,我才是大佬。” 周静雅都被她这个得意模样给逗笑了。 周静雅挨过去抱着她,撅嘴亲了亲,说:“好奇怪啊,那个女的不跟你同学是男女朋友吗?但他们感情好像没咱们两个这么好。” 周静雅记不住白堇蕙名字,取而代之“那个女的”。在他口中,只有王卉是有名字的,其他人都是“那个女的”,“那个谁谁”。王卉每每听到他这样说话就想笑。 王卉说:“他们认识没多久啦。露水鸳鸯。” 周静雅说:“你猜他们上过床没有?” 王卉说:“我猜有。白堇蕙谈过很多男朋友的,她很开放。” 周静雅笑说:“我觉得还是我们俩最好。我们从来不吵架,也从来不会撒谎。” 嬉闹了一会,王卉拿出自己手机看消息,突然发现半个小时前林宇铭发来的短信,真约她明天一起吃饭呢。 王卉没回,把白堇蕙跟周静雅手机上聊天的截图发给他,咔咔一连发过去五张。 林宇铭那头就不说话了。 王卉没再跟林宇铭发消息。过年前不久,中学同学组饭局,叫周静雅跟王卉一块去。两人一起去吃了个饭,唱了会歌。饭间见到周鸿,她在跟一个高中的男同学谈恋爱,见了周静雅,还是异常高兴,当着她男朋友的面都克制不住,嘴巴呱呱呱说个没完。王卉分明看得出来,周鸿还是喜欢他的。周鸿从小学开始认识的周静雅,喜欢他差不多十几年了,几乎和王卉喜欢他的时间一样长。可惜有人修成正果,有人却只留下了遗憾。 王卉感觉自己挺幸运的。虽然没有爸爸,虽然小时候吃了苦,但能遇到周静雅。周静雅长大了,也没有像别人说的那样,变成小混混、杀人犯。能长成能自立。 王卉觉得自己运气挺好。 周静雅能遇到自己,他运气也挺好。这世上千百种巧合,偏偏中了最好的那一种。 吃完饭已经是深夜,走到街上,只见外面下起了大雪。王卉缩了脖子往寒风中望,半天也见不到一个出租车的影儿,冷的又搓手又跺脚。周静雅拿围巾给她围在脖子上,然后拉起她手,将她抱着。 王卉靠在他怀里,冰凉的手伸到他毛衣底下取暖。出租车迟迟不现,周静雅看到路边有个花店,想起再过几天就是情人节了。可以那时候,他已经回到了学校,不能和王卉一起过情人节。周静雅有点惆怅,说:“我给你买花好不好?” 王卉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想起这个来:“买什么花呀?” 周静雅说:“你喜欢什么花?” 王卉说:“我喜欢百合。” 周静雅说:“不要玫瑰花吗?” 王卉说:“我觉得百合更漂亮,还香。” 王卉在路边等着,周静雅穿过马路跑到花店里,不一会儿,抱了一大捧百合,跟一大捧玫瑰过来,一起塞到王卉手里。 鲜花洁净芬芳,把这个冬夜都变的温暖馥郁起来,这就是爱情呀。爱情不是虚幻的,它看得见摸得着,它有形有色。是花的香味,是他手的温度,是他胸膛的触感,是彼此紧贴的心跳。王卉捧着花,两眼亮晶晶说:“这个多少钱呀?” 周静雅说:“不要多少钱。我现在没钱,每个月的补贴只够生活费,等我毕业赚钱了就给你买东西。给你买贵的礼物。” 王卉说:“你以后要赚多少钱呀?” 周静雅说:“嗯,我要求不高。几十万吧。” 王卉说:“一年啊?” 周静雅说:“嗯。一个月几十万哪可能嘛。一年几十万够吗?” 王卉说:“够啦。可以把咱们养的白白胖胖了。” 周静雅抱着她,说:“你放心,我毕业了一定能赚钱,一定能养你和妈妈的。妈妈做生意也很辛苦,我是家里唯一的男人,以后这个家要靠我养。” 王卉仰头看着他,乐说:“这个话你去跟我妈讲,她一定高兴。你跟我讲她又听不到。” 周静雅笑说:“我跟你说,不跟妈妈说。我不好意思跟妈妈说。” 王卉一高兴,就又想起两个人的未来。 她总怕这样的幸福是短暂的,总有种患得患失的惶恐:“静雅,你都大三了,毕业的事你有规划了吗?” 周静雅说:“我还是想好好学习。还是想从事飞行。其实也说不上特别的喜欢,不过工作稳定,待遇好。要是我不做这个,做别的工作,像学计算机学建筑之类的,工资也没多高,一个月也就一两万,比不上飞行员。我就想努力表现,毕业后争取分到省城这边的军区。” 王卉说:“可以吗?” 周静雅说:“应该可以的,我打听过了。上面也会考虑我们的意愿,而且省城这边就有军区,驻的有我们的空军部队。” 王卉说:“我感觉这个好累啊,又危险,飞来飞去的。天天在部队又不能回家。” 周静雅说:“等我先赚点钱吧。我好些同学他们就想停飞,转民航。民航的待遇比部队高,听说一年上百万,也很自由。如果实在分配的地方不理想,我也就出来去航空公司算了。但我现在不敢跟队长说,要说了他得杀了我。” 王卉笑了笑:“可是民航我也觉得好危险。我还宁愿你来帮我妈做生意呢。” 周静雅说:“帮她卖衣服啊?我是男的,卖衣服人家要笑我。” 王卉笑。 王卉抱着他腰:“呐,静雅,你打算接着飞。我呢,我想考研究生。我现在有妈妈在,应该不缺钱,我不想立刻工作。我想接着读研究生,就读我们本校的。” 周静雅说:“读呗,你想怎么样都行。我毕业了就挣钱养你。” 王卉说:“快了,只有两年啦。再两年咱们就能在一起了。” 周静雅返回学校,继续学习。班上有保研名额,王卉也开始用心准备她的保研,琢磨她的学分绩点,跟着导师拍马屁之类。林宇铭跟白堇蕙继续谈恋爱,但感情似乎没之前那么好了,分分合合。白堇蕙另找了个男朋友,跟林宇铭分了。不久又和好。和好没多久林宇铭又找了个女朋友,不久又分了,又跟白堇蕙和好。两个一出接一出跟演戏似的。 这天深夜,王卉从图书馆出来,刚到校门口准备打车回家,林宇铭开了个车过来,冲她招呼:“我送你啊。” 王卉惊了:“你什么时候考了驾照啊?” 林宇铭笑说:“就暑假。考完就买了车。” 王卉看他的车,也不是什么骏马豪车,就普通的大众,十几万的样子。不过他还在念书,一分钱没挣,就花十几万买车,也真是够拽了。王卉暗暗打量他的副驾驶,没看到有人:“你女朋友呢?” 林宇铭笑说:“刚吃完饭,我送她回家了。” 王卉说:“刚考的驾照,你这驾驶技术行不行啊?别上路就出车祸。” 林宇铭直笑:“没事。顶多把车皮刮一下,又撞不死人。我这车都不知道刮了多少次了,前天刮了,昨天又话,我都懒得补漆了,随便它刮去吧。” 王卉笑:“你个败家子。” 这个点没公交,校门口又不好打车。王卉只能说了声谢谢,上了车,说了地址。林宇铭开车出发,路上跟她聊天:“你每天都要回家吗?不住宿舍啊?” 王卉坐在副驾驶:“宿舍人多。反正家里近,我就干脆回家了。” 林宇铭说:“可你这么晚,打车也不安全。而且天天打车多贵啊,要不明天我来接你吧。” 王卉说:“算了,那多麻烦你。我自己打车坐公交车都行。” 林宇铭笑说:“没事,不怕麻烦。你几点出门?” 王卉说:“真不用。你女朋友知道要生气的。” 林宇铭说:“没事。学校八点半上课,我八点过来接你吧。” 王卉说:“真不用。我打车,你不要来。” 林宇铭笑:“没事。” 王卉坚持不肯,第二天一早,林宇铭还是开车跑来接她了。 第51章 团聚 王卉跑到客厅去,只见外面放着周静雅的背包、行李箱,桌子上多了瓶矿泉水。 他真的回来了呀! “静雅?你还去北京吗?” 周静雅一边脱衣服一边说:“不去了,放了一个月的假,过一阵去部队报到。” 王卉兴奋的要命。 周静雅叮嘱说:“你先呆着啊,我好热,外面太阳大,晒死了。我去洗个澡洗个头发。” 王卉说:“你去吧。” 周静雅去了浴室,不一会儿传来水声。 王卉用个毛巾赶烟,赶了半天,屋里的烟总算散的差不多了。她把电视机打开,然后去卫生间,偷偷推门,浴室里水蒙蒙的,只见周静雅站在花洒底下洗澡,身上赤条条的全是水,鲜美的肉色都要溢出来了。王卉笑嘻嘻地钻了进去,反手把门关上,走到花洒下,一把抱住他。 “静雅。” 周静雅也笑了。 刚进门时的担忧一扫而空,周静雅低声说:“你也要死啊?” 王卉抱着他,仰头笑说:“我早上洗过啦,不过我想跟你一起洗。” 周静雅说:“也行。” 热水流到她脸上,眼睛睁不开,她只好低下头,把脸贴着他胸膛,紧紧搂抱着,任水流冲刷。周静雅笑着,那洗发水给她抹,刚抹上就被冲掉,两个滑溜溜的抱在一块。周静雅低了头,同她在花洒底下,一边冲刷一边接吻。 周静雅让她转过头,背对自己,手撑在洗脸的台子上,面对着镜子,屁股撅起来。王卉从镜子里看着彼此模模糊糊的面容,有点心慌。周静雅挤了一团沐浴露,抹在她身上,抱住她。 王卉就知道他回来第一件事,肯定少不了这个,也就配合着。其实她也很想要他。正纠缠着,突然听到门外高跟鞋的脚步声,紧接着是门锁转动的声音。 不一会儿,何美芸出现在客厅,看到周静雅拿回来的行李,惊讶道:“静雅回来了吗?” 她叫了一声:“小卉。” 周静雅跟王卉躲在浴室,紧紧抱在一块,心都吓停了。王卉屏住呼吸,不敢答腔。 何美芸走进她卧室去找,还是没见人。 “小卉。” “静雅又到哪去了?” 周静雅也紧张的汗毛立起来,也不敢答应。 何美芸拿起手机,打了一下王卉的电话。她手机在卧室里响了。何美芸纳闷死了,手机没带,没出门啊。这孩子从来不会出门不带手机的。她一边叫小卉,一边往厨房去,看到水池里泡着的一锅焦饭,抱怨道:“在家干什么,煮个饭都能煮糊。小卉,你在哪呢?” 一边说一边去卫生间,刚到卫生间门口,只见水蒙蒙一片大雾,何美芸生气道:“小卉,你干什么呢!叫你怎么不答应。我还说你跑哪去了呢。”说着要推门。 王卉赶紧说:“妈,妈,我在洗澡呢。” 何美芸说:“洗澡也不答应一声。静雅呢,我看到他回来了。今天晚上不煮饭了,一会我们出去吃啊,今晚上吃火锅。” 说着去客厅了,拿起遥控板看起了电视。 王卉吓的魂飞天外:“妈,你下午不出去啊?” 何美芸说:“不去了,我休息,累死了。” 要命了。 王卉跟周静雅面面相觑,王卉出了声跟她妈商议:“妈,你下楼帮我买瓶水呗。” 何美芸说:“自己去。我累死了,你整天在家闲着,这种事还让我做。” 王卉不敢吱声了。 何美芸看了一会电视,才注意到沙发上周静雅刚脱下的衣服裤子,顿时心生疑惑:“小卉,静雅回来了?他去哪了?” 王卉默不作声,悄悄指使周静雅穿衣服出去。周静雅低声道:“我衣服在外面呢,我没拿出来!还想让你帮我拿下呢。” 王卉穿着睡衣进来的,睡衣也淋湿了,也没衣服出去,两个你推我我推你推了半天,最后王卉只好湿淋淋的穿了睡衣出去了,一边假装擦头发,一边找了周静雅的衣服给他拿去卫生间。何美芸见她举动诡异,惊讶说:“厕所还有人吗?给谁拿衣服啊?静雅在洗澡?” 王卉心虚的支支吾吾。 过了一会,周静雅穿了衣服出来了,来到客厅,低了头,礼貌地叫:“阿姨。” 何美芸睁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王卉。周静雅刚换了衣服,头发还都是湿的,王卉穿着拖鞋,头发也是湿的。何美芸大吃一惊说:“原来你刚才在浴室呢?” 何美芸说:“那我刚才叫你怎么不答应啊?” 周静雅尴尬的赔了个笑,也不好意思解释。 何美芸瞬间明白了,心里一阵五味杂陈,登时间脸都绿了。 王卉赶紧说:“妈,我先送周静雅进房间了啊,你自己看电视。”拖起周静雅的行李,拿了他衣服就回房间去。 何美芸绿着脸:“刚回来,早点把东西收拾一下啊,别磨磨蹭蹭。衣服有什么要洗的拿出来放洗衣机,内衣内裤自己搓了。别玩电脑了,一会天凉快了咱们就出去吃饭。听到了没有。” 王卉说:“听到啦。” 周静雅回来省城,以后大概就要长住了。王卉帮他把衣柜整理了一下,行李箱里的东西拿出来。桌子擦了,床上铺上新的被单。过了一会,何美芸抱了个新的夏凉被过来:“晚上盖这个,这是刚洗过的,盖上凉快。别盖你那旧被子了,太厚了,热死了,冬天再盖。” 周静雅说:“谢谢阿姨。” 何美芸站在门口:“那个火锅,你能吃吗?我们说好了吃火锅,小卉她舅舅要来。” 周静雅说:“可以的。” 何美芸说:“那个,你暂时在家,不会再走了吧?” 周静雅说:“不走了。” 何美芸说:“那行,赶紧收拾好,别磨蹭。咱们一会出门吃饭。” 王卉说:“知道啦,妈你别老催着啦。” 何美芸临出门,忍不住地又把周静雅打量了几眼,看他个子高高的,身材劲瘦,细腰长腿的,那皮相看着漂亮又结实,那外形的确是男人中间没得挑的。何美芸心里暗戳戳说:我家小卉真有福气,我家小卉运气真好,我家小卉眼光真不错,简直跟我一样优秀。 床铺好,屋子收拾好,差不多能直接睡了。周静雅又去了厨房,忙活了半天。王卉跟何美芸看了一会电视,见周静雅总不出来,跑过去看,笑说:“你干什么呐?刚回家就这么勤快,挣表现呐?” 周静雅说:“我把那烧焦的锅给洗一下。” 王卉笑抱着他腰:“你可真是勤快啊。” 周静雅拿着钢丝球,把那锅底反复搓,小声说:“你去坐着嘛,跟你妈妈看电视,我洗就是了,一会就好了。” 王卉摇头:“不要,我要跟你在一块。” 周静雅笑:“待会你妈看见了又说咱们。” 王卉说:“没事的,我妈妈不是那么封建的人。” 周静雅笑。 王卉咬着他耳朵,悄悄笑说:“你刚才在浴室是不是吓萎了啊。” 周静雅说:“嘘——” 王卉说:“嘘什么呀?干嘛呀?” 周静雅低声说:“咱们不聊这个,回头再聊。” 王卉笑说:“怎么了呀?你还怕我妈会听见啊?你刚才是不是吓萎了。” 周静雅笑:“回头再说。” 王卉掐他腰:“哼,你又装。你以为你是处女啊。” 周静雅说:“我的确是处女啊,如假包换。” 把王卉又逗笑了:“你是处女座!” 周静雅说:“我就是处女,不要跟我聊这么不正经的话题。” 王卉挠他:“你再装!” 两个挨挨蹭蹭,拨来撩去的嬉闹。 过了一会,何美芸过来了,周静雅拿手肘推了王卉一下,两人才分开。何美芸看他俩没事,说:“静雅,你会弄那个灯吗?浴室外面那个小灯坏了,我前阵说找人来修一直没空。你看看能不能换换。” 周静雅说:“好,阿姨我等一会就去看。” 周静雅把锅洗了,洗碗台上的水用抹布抹了。然后拿了公路去厨房检查灯。王卉还说给他搬凳子呢,结果他个子高,不用凳子,伸手就能够到。把那灯取下来测试了一下,周静雅说:“阿姨,这灯好像没坏,应该是开关或者电路的问题。” 何美芸说:“啊?那怎么办?我还以为是灯坏了,买个灯换上就行。” 周静雅说:“没事,我来弄,不过要找点工具。我把那开关盒子打开看一下,可能是里面短路了。” 何美芸说:“哦,那要我帮忙吗?” 周静雅说:“不用。我下去买个东西。” 王卉说:“你要出去啊?我跟你一块去呗。” 周静雅一边换鞋一边说:“没事,就在楼下,我一会就上来。” 王卉纳闷说:“我也是学理科的,我怎么就不会搞这些。” 周静雅下楼买了工具,回来,不一会就把开关盒子打开,一检查,的却是开关坏了。要换个开关,于是又下楼去买开关,上上下下的折腾了半天,总算把那灯给搞亮了。何美芸笑说:“哎,这家里有个男的还真不赖。就我们娘儿俩,别的还行,就这些事搞不定。行了行了,你快洗洗手,咱们准备出门。” 何美芸去洗了两个苹果,给俩孩子一人一个:“这苹果好,又甜又脆,十几块一斤呢。尝尝,先垫垫肚子。” 第52章 爱你 太阳落山之后,空气的温度降了一些,何美芸便换了衣服,带着两个孩子出门吃饭,开车到一家火锅店。王卉她舅舅舅妈也来了,一家人高高兴兴落了座。 饭桌上,聊些有的没的,问两个孩子的学业。王卉要读研了,舅妈说有出息,然后便逮着周静雅问东问西。学校学什么啊,在哪个部队啊,现在什么军衔啊。听说周静雅的军衔是上尉,舅妈就唬大了:“不得了,咱们家这是出人才了啊!” 王卉跟何美芸都惊了,也是头一次听说。王卉问道:“静雅,真的假的,你都有军衔了?我以为你就是个当兵的呢。” 周静雅说:“我们学校毕业的飞行员都是授的上尉军衔,都一样,没什么稀奇的。” 王卉乐了:“你们好厉害啊,那我可以去跟我同学夸啦!” 周静雅说:“你以为我们大学四年就是在玩啊,我们很辛苦的,一年就放那么一次假。天天都要训练,每天早上六点钟就起床了,又要学知识,又要学操作,还要练体能,累的要死不活。要不是为了军衔和毕业待遇,谁愿意受罪啊。” 王卉说:“静雅,你以前从来没讲过这些啊。” 周静雅说:“讲了又没用,不想让你们担心。” 王卉说:“你好辛苦。” 何美芸赶紧给他夹菜:“来来,吃牛肉,这孩子,吃了苦了,真不容易。高中那会看着白白净净的,没想到这么能吃苦。现在也算是有出息了。” 王卉她舅妈不知道她跟周静雅在谈恋爱,得知周静雅从航校毕业,现在是有军衔的军官,嘴上天花乱坠的一通夸,有前途啊,小伙子长得帅啊,夸完了就开始给介绍对象。那谁谁谁哪个姑娘,名牌大学的,那爹妈都是体制内领导,家里亲戚全是当官的,那女孩的妈就是她单位的领导,回头介绍你们认识。还有谁谁,也是名牌大学的,长得漂亮又洋气,刚出国交换回来,家里做生意的,有的是钱。一通说的王卉脸都绿了,何美芸赶紧打岔:“哎呀,这些事回头再说吧。不急不急,这孩子还小着呢。” “不小了不小了,小什么,二十几的人了。”抓着周静雅说个不停,拿出手机要给他看照片。周静雅只得说:“阿姨,不用给我介绍的,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哎哟,有女朋友了啊。” 舅妈说:“般不般配啊。像你条件这么好,怎么也得找个跟你差不多的。” 周静雅说:“我们认识很久了,快结婚了。” 舅妈吓一跳:“这就结婚了呀?不再挑挑啊?” 王卉听周静雅说快结婚了,心里一阵高兴,又听她舅妈这句,便感觉很不得意:“舅妈,按你的意思,那静雅了不起了,那得找个什么样的才配啊?” 舅妈说:“你不知道呢,现在当兵的多吃香啊!尤其是这种有军衔的。静雅也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吧?人家这名牌大学比你那名牌大学值钱多了,那是真金白银。就你学的那什么审计专业,毕业还得自己找工作,挤破脑袋,一个月就一点钱,给人家卖苦力。人家静雅不用啊。就他这条件,还有这相貌,就在我们这小地方,找个什么官二代富二代不成问题。那小姑娘看见这么帅气的小伙子都巴不得陪着家产倒贴呢,更何况静雅还是军官,那小姑娘听了不得嗷嗷叫。” 王卉不服气说:“那舅妈你看我这样呢?” 她舅妈说:“嗯,你吧学历还行,长得也漂亮,家里条件也还行。但静雅真要找,肯定能找到比你更好的。” 这话把王卉给气的,饭都吃不下去了。 回家路上,王卉还怄气呢,周静雅从玩具店买了个玩偶哄她。王卉气哼哼的:“呸,周世美!你个负心汉!” 周静雅笑,抱她说:“关我什么事呀。我是无辜的,都是你们在说。” 王卉说:“周世美!” 何美芸在前面开车笑:“你俩,今天要去酒店住吗?我看算了,你们回家住吧。自己家门口住酒店算什么事。我把你们送回家,我去那边看一下。” 王卉说:“妈,你要去那边啊?这么晚了。” 何美芸说:“没事,我开车。我在家你们两个也不自在。那边的房子也是每周找人打扫了的,住起来也方便。” 王卉点头:“妈妈,那你开车当心点啊。” 何美芸说:“行。” 何美芸把他们送到楼下,叮嘱了几句,自己开车走了。周静雅拉着王卉进电梯。 王卉要怄气,周静雅非要把她抱着,捏她的脸。两个人在电梯里亲亲我我,王卉忽然一下子,又被逗笑了,指了指头上说:“有监控,羞不羞。” 周静雅说:“一会上楼去。” 开门进屋,洗澡,刷牙漱口,换衣服,半个小时候,两人都一身清爽的出现在卧室。王卉头发还没干,周静雅让她坐在床上,拿出个吹风机帮他吹头发。 王卉说:“你头发也湿啊,你吹不吹?” 周静雅头发短,已经干的差不多了:“不吹。” 头发吹干了,王卉扑上去,把周静雅摁在床上:“哎,静雅,我想跟你干那个。” 周静雅仰头抱着她:“干哪个?” 王卉凑到他耳朵边,嘁嘁喳喳说了一阵。周静雅脸红笑:“为啥?” 王卉笑嘻嘻说:“我想听你□□。为什呢你从来不□□啊?好奇怪,我想听你叫。” 周静雅翻身压着他,低声说:“你不行,你没那本事。” 王卉不服气:“干你,谁说我没那本事?” 周静雅说:“我说你没有。还是我先让你叫吧。” 王卉攀附住他肩:“好呀好呀,来呀来呀。你要是不让我叫爽了,你就是孬种。” 周静雅压低了声音说:“挑衅是不是?” 王卉说:“怎样啊?” 周静雅见她刁,也不怜悯她,下了死力干。她那声音喊的满屋子都是,楼顶都要掀塌了,眼泪也跟着下来,硬不求饶。周静雅怕惊扰了邻居,拿内裤堵住她的嘴,见她手爪子还想乱抓,又拿枕巾绑住她的手。两个在床上由着性子大闹,搞的整个屋子一片狼藉。被子衣服全丢到地上,床单也皱的不成样。 周静雅把她按趴在枕上,一边撒野放肆,一边压迫性的质问道:“服吗?我是孬种吗?嗯?服不服?” 王卉眼泪直流,说不出话来,周静雅咬着她耳朵,低声道:“我没戴套,怕吗?你说服了,我就射给你。” 王卉嗯啊乱叫,周静雅扳过她肩膀同手臂,让她上半身抬起来,胸部向前凸,头向后仰,臀部和自己接壤,形成一个反向的c字,然后一边干,一边同她接吻。 王卉岂止是爽,简直爽大发了。 完事儿之后,周静雅给她解开了手上的束缚,下床去拿毛巾擦身。自己擦完了,转身要给她擦,王卉拿掉了塞在口中的内裤,给他扔到地上,猛一跟头跳起来,又将他扑倒在床,得意说:“你不是要让我爽死吗?我还活着,我还没死呢!” 周静雅笑:“你不要命了?” 王卉说:“我不要命了!你快让我爽死吧。” 周静雅笑说:“你真疯了。” 也不擦了。扔了毛巾爬上床,继续大战。 闹到凌晨两点,周静雅看实在是晚了,说:“不要闹了,咱们睡觉吧,好不好?” 王卉说:“你累啦?” 周静雅说:“我不累。我天天跑五公里都不累,这点运动量算什么呀。我怕你累。” 王卉说:“哟,你也是硬汉啊!硬不硬啊!” 周静雅笑:“你真疯了,我不跟你闹了,把你干死了,明天你妈要找我算账。” 王卉说:“天真。听说过男的马上风,没听过女的马下风的。” 周静雅说:“你的激将法已经用过了。” 周静雅躺在床上笑,装死只不理她。 王卉对他的肉体,有着一种近乎狂热的迷恋。他比高中那会结实多了,腰腹上肌肉分明,王卉扑在他身上上下其手。周静雅本想偃旗息鼓,又耐不住她这样撩拨,将她捞起来抱在怀里,和她接吻。 王卉笑:“你不是不要了吗?” 周静雅说:“忍不住。” 他嘴里好像含着蜜,怎么吻都吻不够。嘴唇软的惊人。她张了嘴,引诱他同自己舌吻,他果然就来了,滑溜溜的好像一尾小鱼儿,柔软黏湿的贴合、吮吸。她感觉那不是舌头,而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就像他下身的那个东西一样。他正用唇舌予她是另一种意义上的□□。 周静雅说:“真的要节制一下,今天真过了。” 王卉说:“你还能硬吗?” 周静雅说:“硬了。” 这一次他温和的多,因此时间也就出奇的长,大概已经没东西可释放。完事之后王卉拿手机看了下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周静雅把被子拉过来,两人裹在一起,紧紧抱着,闭上眼:“咱们睡觉。” 第53章 夜宵 王卉闭了一会眼睛,叹气:“哎,静雅,睡不着。” 周静雅说:“是不是没关灯?我把灯关了吧。” 王卉说:“关灯也睡不着。我太兴奋了,一点困意都没有。你在这,我根本睡不着。” 周静雅说:“我抱你睡。” 王卉说:“静雅,我爱你爱的睡不着觉。我每一分每一秒都想跟你□□。” 周静雅亲她脸。 王卉说:“我觉得我都要疯了。” 周静雅说:“我是你的,从手指头到脚指头到头发丝都给你。你可以吃了我,我也可以把我大卸八块。” 王卉转身抱住他,莫名其妙的哭了起来。 周静雅连忙替她擦眼泪:“怎么了啊?” 王卉紧紧抱着他腰,脸埋在他热乎乎的颈窝处:“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好爱你。” 周静雅说:“我也爱你。” 王卉说:“静雅,我想吃烧烤。” 她没头没脑冒这一句,周静雅还以为她是想吃烧烤想的哭呢。周静雅不解说:“这么晚了,哪儿有烧烤啊?都一点多了。” 王卉说:“我知道哪有夜市,那边有家很好吃的烧烤店,卖烤羊肉串,通宵营业的,早上五六点才关门。” 周静雅说:“你真想吃啊?我不我出去给你买回来吧。这都一点了。” 王卉说:“你就陪我去嘛,我真的睡不着。我就想出去逛逛,吃点烧烤。” 周静雅说:“那好吧,那你先下床穿衣服。” 周静雅下床穿了衣服,裤子,王卉也穿了衣服,两人拿了钥匙出门,鞋子也没换,就穿了拖鞋。幸好小区这一带比较繁华,夜间也有出租车,到路边打了一辆出租,到了夜市。这边果然挺热闹的,路上行人很多,一对对的几乎都是情侣,还有附近园区加班到深夜,出来吃夜宵的员工。王卉拉着周静雅到了那家羊肉串烧烤店,先要了十串。 这家店的确很棒,羊肉串的肉非常新鲜,烤的外焦里嫩香气扑鼻。两人正吃着串,喝着饮料,不料撞见林宇铭跟本科班上的一群同学,三男两女也在吃烧烤。王卉正犹豫要不要打招呼,林宇铭已经看到她了,高兴的立刻起身走过来:“王卉?你们也在这吃东西啊?我们同学都在,这么巧一起呗。咱们把桌子拼一块,一起吃。” 王卉赔笑说:“算了吧。” 林宇铭说:“不要客气啦,快一起过来。” 王卉无奈看周静雅:“咱们过去吧。是我本科班的同学,不去打招呼不好意思。” 周静雅说:“随你。” 那边白堇蕙居然也在,见到周静雅,兴奋的不得了:“哎,帅哥,我们又见面啦。你还认得我吗?我是林宇铭的女朋友呀,之前一起吃过饭的。喂,我给你发短信打电话,你是不是把我拉黑了啊?你好过分啊。” 白堇蕙穿着吊带衫,两个藕节似的细白胳膊,胸部裹的紧紧的,长的波浪卷发用发圈扎了个松散的低丸子。边说她边拿出手机,跟周静雅说:“好不容又见到,加个微信呗。把你电话给我。” 周静雅说:“我手机没带。” “没带啊?” 白堇蕙说:“那你微信号多少?” 王卉看她又来了,直说:“你加,加完我回头又把你删了。上次是我把你电话拉黑的。” 白堇蕙惊了:“王卉你干嘛呀?” 王卉是直性子,说:“你撩我男朋友好不好?” 白堇蕙说:“我哪撩他了啊?” 王卉说:“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哪有男的女的见一面就给人家发短信加微信的,还跟人家暧昧聊天的。还什么一起出去玩,别叫女朋友。谁不知道你啊。” 白堇蕙气呼呼的。林宇铭赶紧打圆场,说:“干什么干什么,这么多人别吵架啊。” 白堇蕙黑着脸:“谁想跟她吵。我好端端的,她突然说话那么难听。” 白堇蕙是那种娇滴滴的女孩子,平常注意形象,被一群男的吹着捧着叫女神,王卉当着这么多人,怼的她很没面子。更让她可气的是,王卉似乎比她更受欢迎。王卉跟周静雅一过来,林宇铭和另外的几个男女都热情地跟他们打招呼,围着说话,冷落的她一个人很没趣,便拉林宇铭说要走。结果林宇铭不晓得怎么特兴奋,催半天舍不得走,气得白堇蕙骂:“那你就在这呆着吧,别再找我了!” 提着包包,蹬着高跟鞋咚咚咚走掉了。 林宇铭表情有点难看,似乎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周静雅诧异地问说:“你女朋友走了,你不去追啊?这大晚上挺危险的。女孩子家,你还是跟上去看看吧。” 林宇铭没办法,飞快结了账,跟众人打了个招呼,追白堇蕙去了。 剩下两男三女,跟周静雅和王卉一起吃烧烤,又叫了箱啤酒,又叫了一百个串。那五人劝周静雅喝酒,周静雅摇头说不喝,他禁酒。问王卉王卉也说不喝。 这几位看白堇蕙跟林宇铭走了,嘻嘻哈哈在背地里讲起他二人的丑事八卦来。说林宇铭劈了几次腿啦,这家伙惯性出轨,正儿八经的出,跟别的女的上床。至于白堇蕙也不是啥好鸟,一直背着他跟个老男人好:“结果这俩现在还在一起,还是没分,神奇吧?” 另一个嘴巴毒的女生说:“这叫般配好不啦。” 众人笑成一团。 王卉跟林宇铭认识蛮久了,头一次听到这种事,还挺吃惊的:“怎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又不关心这些啦。” 王卉说:“他也太厉害了吧,我还以为他挺老实的呢。” “他家境挺好,长得也帅,追他的女生挺多的,还都挺漂亮。不睡白不睡嘛。” “那他看上白堇蕙什么呀?” “白堇蕙漂亮呀!尤物!林宇铭就喜欢这样的。瓜子脸,肤白,胸大,高挑。” 他们聊天,周静雅听着,完全不插话,只时不时问王卉两句,要不要纸要不要水。边上一个女生注意到,笑对王卉说:“哎,你男朋友怎么一直都不说话啊?” 王卉拿了个刚烤好的串,递给周静雅,说:“他慢热,跟大家不熟,熟了就好了。” 周静雅摇头,说:“我饱了,你们吃吧。” 王卉自己拿了串吃,周静雅拿了纸巾擦了桌子上的油,说:“你们吃,我去给你们点单,你们还想要什么?” 大家纷纷举手报菜名,要茄子要豆角,周静雅一一问过数量,又问王卉还要什么,王卉笑说:“我也不要了,帮我拿瓶矿泉水。”周静雅点点头,起身去点单。 大家笑:“我们还以为你男朋友很高冷呢。” 王卉说:“他不啊,他很平易近人啊。” 女生说:“长得漂亮,长得帅的人看着都高冷。因为丑人高攀不上,所以就感觉帅哥美女都高冷。哈哈哈。” 王卉不信,笑说:“那我高不高冷?” “要是不认识你的人在大路上看见你,也会觉得你高冷。” 王卉乐了:“你们好会夸人哦,嘴巴好甜。” 另一个女生一直偷偷盯着周静雅看,此时也忍不住说:“可是你男朋友真的长得好帅啊。他不像一般的学生,是部队里的吗?” 王卉惊了:“这都看得出来?” “有点那个气质。” “什么气质?” “就是部队里面的气质啦。” 王卉说:“他军校刚毕业,他还没到部队呢。” “他读的哪个学校啊?” 聊起周静雅的学校和工作,大家都充满好奇和羡慕,等他回来,就揪着他问东问西。聊了一会儿,林宇铭竟然回来了。 王卉说:“对不起啊林宇铭,你女朋友没事吧?” 林宇铭说:“我送她回家了,她把我甩了,我们分手了。” 王卉遗憾地说:“对不起啊。不过你这么优秀!肯定还会找到新的女朋友的!” 林宇铭一脸悲催说:“别说了,今天倒霉。” 王卉说:“林宇铭,你这几年到底交了几个女朋友啊?” 其他人也说:“对啊,林宇铭,你到底交了几个女朋友啊。” 林宇铭说:“别说这个了好吧?我现在刚分手,我心情坏着呢。” 大家安慰了几句。 林宇珉对周静雅极有兴趣,拿了啤酒要跟他干,周静雅再次摇头表示不喝。林宇铭热情说:“跟我讲讲你们的事呗,我之前听王卉说,你们高中就在一起了。” 周静雅说:“都是平常的事,没啥好讲的。” 林宇铭笑说:“怎么会呢?情侣间肯定有很多重要的事值得回忆,值得讲的啊。更何况是像你们感情这么好的一对。” 周静雅说:“这种事只是对自己重要,对旁人又不重要。真没什么好讲的。” 林宇铭笑,不再问了。 其他人也笑:“王卉,你男朋友好会说话啊。” 吃到两点多,总算散了,回家便洗漱上床。周静雅作息很规律,虽然睡得晚,但第二天六点多还是醒了,下楼去锻炼了一圈,又回家,钻厨房里捣鼓做早饭。王卉睡到十点多才醒,头发蓬松,穿着睡衣拖鞋出来,见周静雅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眼睛顿时睁大了。她惊讶得不得了说:“你几点醒的?也不多睡一会。你放假也起这么早啊。你也太厉害了吧。” 周静雅从沙发上转过身来,说:“我六点醒的,吃过饭了。我没有给你留早饭,估计你起不来,不会吃。一会十一点我就煮午饭。我刚去超市买了菜回来,买的有排骨,还买了鸡胸肉,买了芋头。你要是饿了那有豆浆,不过是冰的,在冰箱里。是早上煮的,还很新鲜的。” 王卉径自走过去,侧身坐在他膝盖上,抱着他脖子。周静雅笑着跟她亲了一下:“要不要我去帮你拿?” 王卉甜蜜蜜的说:“不用,我亲你一下,我自己去。” 第54章 做饭 王卉洗漱了,去冰箱拿了豆浆,又坐回他怀里,边喝边同他看电视。周静雅抱着她腰,下巴搁在她肩膀上。 王卉说:“你早上起得早,见到妈妈吗?” 周静雅说:“她去公司了。” 豆浆冰冰的,夏天喝着正舒服,王卉喝了几口,发现他正专心致志的看着一档老电视连续剧。王卉纳闷道:“静雅,你看这个干什么呀?这电视剧都播了多少遍了,重播多少回了。” 周静雅不解说:“是吗?” 王卉说:“这是几年前出来的剧,你不知道啊?” 周静雅说:“我没看过。” 他其实也不是想看电视剧,主要是很久没看电视了,这么坐着,有点童年的感觉。王卉说他看的电视剧已经过时了,他便从善如流的换了个节目,跳到综艺。 几个主持人又唱又跳,做着幼稚的游戏,王卉笑说:“你还看这综艺啊,感觉高中生才看,都挺土了。” “这也不行啊?”周静雅拿着遥控器换来换去,也不知道要看啥。 王卉发现他大概真的是在封闭的学校呆久了,几乎对流行、娱乐,一无所知。电视机新红的明星,他一个也不认识。王卉笑转过去捧着他脸:“你可真是个小宝宝啊。哎哟,我的小弟弟,怎么这么可爱。你是穿越过来的吗?” 周静雅笑,把电视关了:“我不看了,反正也没意思。我去给你煮中午饭。” 王卉说:“你煮啊?” 周静雅说:“我煮。我专门买的菜呢。” 王卉笑眯眯的看他去厨房,系上围裙,也跟着进去,从背后抱住他:“好贤惠啊,老公。” 周静雅笑,说:“你叫什么?” 王卉乐:“你猜我叫什么?你不想听我叫啊?” 周静雅说:“没,你叫吧,别当着你妈就行。” 周静雅一样一样料理东西,把排骨洗净,焯水,用热油炒一下,然后放进砂锅里加水炖。新鲜的甜玉米洗好切成段,准备一会下锅。芋头洗净了放在锅里隔水蒸。王卉好奇说:“芋头要怎么吃啊?” 周静雅说:“一会蘸红糖吃。” 他又处理鸡肉,切丁。王卉说:“鸡肉做什么?” 周静雅说:“做宫保鸡丁。” 王卉惊讶说:“你还会做宫保鸡丁呀?什么时候学的?” 周静雅说:“我早上在网上查的。查好了才去的超市买菜。” 鸡肉切好,配料姜片、干辣椒之类的备好,黄瓜、胡萝卜成也切丁,他开始开油锅炸花生米。王卉看他做的煞有介事,真有点大厨的模样,笑说:“你干嘛这么勤快呀?你好不容易回家,应该我给你做饭的。” 周静雅说:“我好不容易回家,平常都没能好好陪你,应该我给你做饭。你不要管,你就等着吃就是了。” 王卉说:“我好幸福啊,静雅给我做饭。” 一顿饭,做了一个小时,王卉也不动,就在背后抱着他,简直要跟他粘成连体婴。周静雅也不嫌她烦,就由她粘着。 何美芸中午不回来,所以中午只有两个人吃饭。周静雅把菜端上桌,一个排骨玉米汤,一个宫保鸡丁,一个蒸芋头,米饭煮的少,一人一碗。王卉拿起筷子:“我尝尝你的手艺啊。” 宫保鸡丁很嫩,又香又辣,花生米很酥脆,就跟传说中的一样好吃。 排骨汤非常鲜,玉米甜甜的,又脆又嫩。芋头蒸的粉粉糯糯,蘸上一点红糖粉,别提多香。王卉高兴说:“好好吃啊,都很好吃,比饭店里的好吃。” 周静雅说:“那你就多吃,下次还给你做。” 饭吃完,收拾桌子,王卉说:“你煮了饭,我去洗碗吧。” 周静雅说:“不用,我洗就行。” 王卉要帮忙,他愣不要,一个人又洗碗。 总算收拾完了,王卉盘了腿坐在沙发上,把平板抱出来,招呼他过来一块看电影。 周静雅抱着她,眼睛盯着屏幕,手在她身上游移,嘴唇凑上去亲她。两个心思根本不在电影上,没过几分钟,王卉放下了平板,又和他搂在一起,唇舌交缠。 王卉羞了笑说:“你还想啊?” 周静雅说:“想。” 王卉说:“我昨天晚上弄得疼,还没好呢。” 周静雅说:“我轻一点。” 周静雅把她放倒在沙发上,裙子撩起来。自己也没脱裤子,只是把拉链拉开,内裤压下去,然后便搂住她,压上去。 王卉还是疼,皱着眉:“静雅。” 周静雅低声说:“我用点润滑剂好不好?” 王卉点头:“嗯。” 周静雅去拿了润滑剂,也是他刚从网上买的,今天早上才到货,正好试一下。 这玩意滑溜溜的,冰凉凉的,抹上的确一点都不干了,非常顺利。王卉本来想说让他玩玩,哪知道一玩又停不下来。 周静雅平常都乖乖的,唯独在做这种事时,喜欢使坏,故意欺负她,非要听到她的声音他才能舒服。王卉被他弄的瘫软了,晕晕乎乎,天地白日也不晓得,只能紧紧攀附着他的身体,被他抱在怀里,提起放下、提起又放下。 两个呆一块,根本就干不了什么正经事,只要手有空,随时都要抱着。只要嘴巴有空,随时都要亲着。歇一会做一会,简直没完没了,一整天的时间就这么没了。到下午担心何美芸回来,两人才正经穿好衣服,打扫了卫生,又去买菜。 何美芸下班回家,刚推开门,就闻到饭菜香,两个孩子都在厨房,勤快的忙活呢。何美芸一阵欣慰,笑说:“你们两个还不错嘛,这么早饭都煮好了。我还说我回来去买菜,给你们煮饭。真懂事。” 王卉笑:“我们两个在家闲着,哪能让你煮饭呀妈妈。” 何美芸换了鞋进门:“说的对,我只管吃现成的。” 何美芸放下包,周静雅把饭菜摆上桌,中午留了一半的玉米排骨汤,糖芋头,又做了几个别的菜。一大桌看着挺丰盛的。吃饭的时候何美芸说:“静雅这假得有半个月吧?你俩闲在家里多无聊。难得有时间不如出去玩。你们两个去旅游吧,我给你们拿五万块钱,看你们自己想去哪。就在国内吧,出国还要等签证挺麻烦的,时间也不够。” 王卉说:“多少钱?五万?真的吗妈妈?” 何美芸说:“不多不少,你俩凑合着花吧。” 王卉比较宅,平常出去玩的时间不多,主要是跟同学在一起。之前学校选交换生她都没去,一个人怕寂寞。除了前年暑假她妈心血来潮带她去了一次日本,几乎哪都没去过。周静雅更是关在学校里,几乎没怎么出过校门。不过这次有周静雅陪同,她便超乎寻常的兴奋。 周静雅想去内地,什么青海西藏之类的,王卉说:“去那干什么呀?把人晒黑了。”王卉想去香港,去迪士尼玩,周静雅担心自己现正在服役,没有上级的文件批示,办不了港澳通行证。王卉皱眉说:“没趣死了,你不是刚学校毕业还没进部队么,香港都不让去啊?” 周静雅说:“可我戴着军衔。” 王卉说:“试试吧。万一瞒得过去呢。” 周静雅说:“不行,这种事,被发现了我要倒大霉的。真想去的话,明天去公安局办出入境的地方问问,实话实说。” 王卉上网查了一下攻略,结果发现手续时间也挺长,有些遗憾,愁眉苦脸叹气说:“算了,别去了,时间不够。要这么久还不如去日本呢。等签注办下来假期都过完了。哎,下次要去提前准备吧。” 周静雅说:“那去哪?咱们去广州吧?” 王卉说:“广州有什么玩的呀?” 周静雅说:“有好吃的呀。” 王卉还是失落。 周静雅看她很难过了,说:“那要不就去香港吧,等几天就等几天,时间不够的话,咱们去玩个一两天就回来,就过个瘾呗。这几天咱们就在家附近玩好了。明天我们去公安局问问,看手续能不能办。” 第二天,两个跑去公安局打听,周静雅果然办不了,要上级批。王卉很是失望,去迪士尼的梦彻底泡汤。 周静雅只能安慰她:“下次吧,下次我提前打报告,还要办什么手续之类的,咱们提前准备,好不好?这次太仓促了。就在国内玩吧,国内也没玩过呢。” 王卉叹口气:“哎,好吧。” 最后将将就就的,跑去广州玩了一圈。 结果广州居然也挺好玩的,好吃的特别多,一路吃过去。住了两天,感觉不够,假期还很长,于是又跑厦门、上海、杭州,完了跑青岛去看海。五万块钱几下就给折腾光了,又打电话问她妈要。走马观花的绕着那沿海的大城市溜了一圈,又想去西北,绕道西安,玩了两天,最后又跑去敦煌看古迹。乐不思蜀。 第55章 哄 假期过完,两人都黑了一圈, 在家休息了几天, 周静雅便去部队了。出发的头一天晚上, 两人在房间里亲热,周静雅说:“等我到了部队, 就跟上面打结婚报告。今年过年我们就能结婚了。” 王卉心动不已:“真的呀?会不会太早了, 我们才二十出头呢。” 周静雅说:“我想结婚,我想早点娶你。” 王卉笑, 跟他手拉着手,额头抵着额头, 轻轻亲了个嘴:“那、那我们要不要先告诉妈妈?让妈妈帮我们准备。” 周静雅说:“再等两个月吧,等我打了报告。” 王卉羞涩地说:“静雅, 我好高兴啊。” 周静雅抱着她:“我也好高兴。” 两人心怀悸动,期待着美好的未来。 他部队营区就在省城, 比在北京的时候方便多了,平常周三周六周日,没有任务的时候就能回家。他们的任务主要也都是一些固定的日常训练, 用周静雅的话来说, 还是很轻松。偶尔会有突发任务, 但基本没什么大事。隔三差五就回来一趟。回来的时候风尘仆仆,王卉问他搭的什么车,搭的是客运大巴车, 到了城区又转地铁, 一趟要三四个小时。营区的位置很偏远, 在地图上都找不到。周静雅手指着手机地图上的一片空白处,说:“就是在这,一般的民用地图看不到,需要专门的内部地图才找得到。” 王卉说:“这么远,那你每周回来好辛苦啊。要不你买个车呗,以后自己开车。” 周静雅说:“现在没钱,过两年再说吧。” 周静雅交给王卉一张银行卡:“这个是我刚刚办的工资卡,以后工资就打这个卡上,银行的到账短信通知也留的是你的号码,你可以接收短信。钱都给你,你想要买什么就自己买,不用问我。” 王卉有点害羞,又小兴奋说:“工资你自己不留着啊?” 周静雅说:“我在部队里有餐厅,吃的很好的,平常也没地方花钱。你帮我收着吧。” 王卉考虑到他有时候要坐车,每次回部队,就给他身上揣上几百块钱现金。他是根本不花钱,两百块钱,一周后回来还剩一百七十多,也不知道他怎么过的。让他打出租也不打,包车也不包,非要坐地铁。说地铁便宜,速度又快。 王卉就担心他吃苦。 他身上不带钱,又不留卡,王卉自然要操心,平常穿的用的,衣服裤子鞋子袜子,都替他买好。担心他有时候急用钱又没有,王卉还是把他的银行卡绑了他手机上的支付工具,让他自己随便用。不过他不怎么用手机就是了,也不太关心什么娱乐,也不爱网购,就是偶尔打打游戏。非常节制,并不沉迷,每次玩的时间不超过一个小时。除此之外他没什么业余爱好,不像一般的男生喜欢聚会、交际,周静雅的朋友圈非常狭小,认识的人全是部队里的,而且公私分明,没有事情,私下也不太联系。他回家后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在网上搜美食视频和教程,然后照着单子去超市买菜,给王卉做好吃的,或者请求王卉带他去逛街。 他这方面,很像个小孩子。王卉一说哪哪好玩,他就记住了,下次就会要求说:“你带我去那个地方玩呗。” 或者说:“我想逛街,你带我去逛街呗。” 王卉就像带小孩一样,带他去逛各种商场。商场新鲜热闹,周静雅很喜欢逛。逛完商场,去电影院看电影。周静雅很喜欢看电影,恨不得一天去看三场。在家晚饭一吃就说:“我们去看电影呗。”王卉笑说:“你以前在学校都不看电影啊?” 周静雅说:“空闲时间少,而且都是男生,去看没意思。” 王卉说:“以后在家,你想看咱们就去,反正电影院也不远,只要有空天天去都成。” 周静雅说:“我其实还想去游乐园玩呢,我从来没去过游乐园。也想跟你一起去。” 王卉笑捏捏他的脸说:“你才三岁呀?还想玩游乐园。想坐旋转木马,还是过山车?” 周静雅笑:“都想坐。” 王卉抱着他腰,一脸宠溺地说:“走嘛走嘛,你是小宝宝,妈咪陪你去坐过山车。你连飞机都能开,还稀罕坐过山车。可怜,没有童年的小宝宝。” 王卉很喜欢哄周静雅,叫他小弟弟、小宝宝、小可爱,一大堆亲昵肉麻的称呼轮流往他身上使。周静雅也喜欢被她哄。每当王卉这样哄他,他心底就涌动着一种格外满足欢喜的情绪,好像自己真是个被人宠爱的小男孩。 王卉怎么会不了解他呢?这世上没人比王卉更了解他。王卉就喜欢看他高兴,用各种甜言蜜语哄他,满足他的孤僻小男孩心思。她知道他喜欢。 部队待遇很好,周静雅每个月的工资加上各种补贴,飞行津贴,加起来有好几万。这些钱存放在卡上,王卉也不动,她有何美芸给她拿生活费,不需要周静雅的钱。她打算存一存给静雅买个车。 周静雅平常也不忙,休息时间也挺多,唯一的不好就是经常要出任务。一出任务,整个人基本就联系不上,要么是手机关机,要么开着机,但电话打死不接,发消息也不回,人就跟失踪了一样,闹的王卉成天提心吊胆,总害怕他出什么事。一直担心着,担心着,隔两个小时就打一次,打到他终于接了,得知是去出任务去了。王卉才算松一口气。 王卉不了解他的工作,问说:“你们每天都出什么任务啊?危险吗?需要打仗吗?我听说那什么有些特警,还要去打仗啊缉毒啊,还要跟犯罪分子开枪呢。经常还要死人,听着好吓人的。要是这样你就不要干好了,我真的好怕的。” 周静雅说:“怎么会啊,我们是空勤的。一般没有作战任务,都是日常训练任务,而且都是在自己的场地,也不会飞的太远。像一般飞公务机的会经常国内国外的出差,我们飞的歼击机轰炸机,每天任务固定,也不会出差。” 王卉说:“那你们什么都不干,就只是训练啊?” 周静雅说:“我们干不了什么啊,开着作战机你能干什么呀?你总不能往自己国家丢炸弹,更不能跑到别的国家去丢炸弹吧。那不得世界大战了。” 王卉点头:“说得有理。” 周静雅说:“别多想了。你不用一直给我打电话,任务结束后我会给你打的。” 王卉说:“我不懂部队那些,我看不到你,又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我就是害怕。” 周静雅说:“没事的。我一放假就会回来的。” 王卉开了一瓶葡萄酒。初秋天有点热,她没有开空调,把窗子全打开,让夕阳碎金子般的洒进来,泻了一地的流金。 客厅大落地窗。她一个人沙发上喝酒,看外面的山峦和斜阳,手机开着免提模式,跟周静雅讲电话,满怀惆怅地说:“静雅,你一不在家,我心里就空落落的。总感觉没有安全感。我好希望你能回来,能天天呆在我身边。” 周静雅低声说:“我知道,可我要赚钱啊。” 王卉说:“我不要你赚钱,我宁愿养你。” 周静雅说:“可我想养你。” 王卉叹了口气:“你就是犟。算了不说了。我关机,睡觉,拜拜。你注意安全。” 周静雅说:“那你睡,我过一阵就回来了。” 王卉一阵愁上心头,感觉自己成了古代闺中的怨妇。喝了一大瓶酒,寂寞的眼泪都要下来,越想越难熬,倒头睡了。 周静雅说进部队就打报告,结果过了两个月,报告的事还没一点动静。过了一阵他放假回来,晚上正系着围裙在厨房煮饭,买了只大龙虾学做料理。王卉笑嘻嘻从背后抱住他:“静雅,你的结婚报告打的怎么样了啊?什么时候给批啊?” 她说起这事,周静雅眉毛就紧皱了起来,额头拢着一股阴郁:“哎,没有呢。” 他有些烦恼说:“我打了报告,一直没批。前几天刚去问过了,有点儿麻烦。” 王卉说:“为什么麻烦啊?” 周静雅慢慢放下餐刀和厨具,转身,说:“我告诉你你别生气。” 王卉说:“你说。” 周静雅说:“部队里有人给我介绍对象,而且是我们政治部的主任。他撮合我跟他侄女。我的结婚报告是他那在审,一直给我压着没批,没事就把我叫过去谈话,让我跟他侄女见面。他是上级,而且态度又装的很和蔼,我又没法翻脸。” 王卉皱了眉:“怎么这样啊,这是强迫啊。你说了咱们的关系吗?” 周静雅说:“我说了,可他不听。非说让我再等等,不着急,让我跟他侄女见一面。” 王卉生气道:“这人怎么这样啊。人家都说了有女朋友了要结婚了,凭什么啊。他侄女是谁啊,缺男人找不到对象了吗?干嘛一定要介绍给你。” 周静雅默了不语。 王卉说:“那现在怎么办啊?” 周静雅说:“只能敷衍,拖着吧。这是在部队里,我不能为这点小事跟人起冲突。” 王卉说:“他有什么权力啊?” 周静雅说:“他管政治的。虽然是虚的,但说严重也严重。” 王卉说:“那他侄女要是一直嫁不出去怎么办,那咱们两个就一直不结婚了?” 周静雅说:“应该不至于,他只是撮合一下,真成不了就算了,没那么夸张的。但我不能一点面子都不给,那样得罪人。” 王卉说:“真扫兴,结个婚还要别人同意。” 周静雅抱着她哄:“没事的,不要生气了,我也没办法,干这个工作,必须得这样。等这一阵过去就好了。” 王卉说:“那他要是非不同意,咱们是不是就不能结婚了?” 周静雅说:“没事的。只要不是有重大政治问题,一般不会特意跟你过不去的。要真不行我就让我的营长去帮忙说情。他对我很好,他会帮忙的。” 第56章 气恼 王卉被这件事弄的一阵烦, 可又没办法, 只能催周静雅:“你赶紧跟那个人说清楚啊, 不要拖三拖四的, 弄得都不开心。态度坚决一点还好, 你要是态度模糊人家还以为你有那意思, 最后更不好拒绝。” 周静雅说:“我知道的。” 周静雅那边明确回绝了, 只是对方还是舍不得。周静雅相貌太出众, 技术也是一等一的,小伙子人看着也相当聪明, 很受他那几个营长团长的赏识,连司令员都点过他名, 眼瞅着有点前途无量的意思。那政治部主任劝他,一定要见见,见了再拒绝不迟,说了一堆的好话。 周静雅无奈只能拖,说没空,没时间,勉强敷衍着,想借此把这事打发过去。 某个周三, 周静雅正放假,因为再过十多个小时就要出任务, 所以也没法回家, 就叫了舍友, 还有同营其他宿舍几个战友一起在屋里打牌, 说混混时间。正玩着,门外有人叫他名字,说让他去餐厅。周静雅很纳闷,现在又不是吃饭的点儿,去餐厅那做什么?问了一声:“谁叫我的?”对方也没回答。 因为外面没空调,很冷,他只好穿上飞行夹克,借着皮衣挡风,另外戴上帽子,出了宿舍去餐厅。还没进餐厅的门,就看到那外面站了个女孩,穿着军中的制服,外面罩着件呢子大衣,化着鲜丽的妆容,看着二十来岁的模样。周静雅出现在餐厅外,孩人的目光便朝他看过来,冲他笑容微微,好像认得他似的。 周静雅有点懵,怀疑是自己的错觉。这种地方怎么会有女孩来找他,还冲他笑。正想着绕过她,女孩突然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周静雅愣住了,停下指着自己:“你叫我吗?认识我吗?” 女孩熟络的跟他一起进餐厅,一点也不生分的笑说:“我之前见过你的照片呀。我姑父拿给我看的。我觉得你比照片上看起来还帅。你什么时候毕业的啊?你到这个部队有多久了?” 餐厅还没开饭,所以这会没有什么人,不过已经摆了很多水果和点心。空调开的暖烘烘的,桌面地面洁净的一尘不染,比外面的高级餐厅才整洁。女孩挑了一张桌子坐下,招呼周静雅:“你也坐。” 周静雅不认识她,然而感觉干坐着不是事,有点尴尬,说:“你先坐,我去倒水。你要茶还是要咖啡?” 女孩笑说:“我要咖啡,谢谢。” 周静雅去拿餐盘,取了些点心,又接了两杯咖啡,用托盘运到餐桌。女孩借着这个机会认真打量他的模样和身材。 他很英俊。应该说,比她电视上看到的明星还要英俊。面容轮廓标准,五官生的精致,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全都像精雕细琢出来的。身材修长挺拔。 很有礼貌,但完全不轻浮,温和诚恳,身上有种吸引人的气质。细腻,一点不粗糙,让人一旦看见了就挪不开眼。 周静雅将咖啡放在她面前,又递了一把咖啡壶,点心摆在桌子正中。放下点心,周静雅和她相对坐下,女孩便主动找话题,跟他聊起来。周静雅这会隐隐约约已经猜到她的身份了,却不知道怎么说,因为女孩并没提起相亲恋爱的事,只像寻常的聊天。周静雅也没有应对这种事的经验,便只好不尴不尬地应酬。 “我们聊了这么久,你怎么不问我是谁?” 半晌,女孩笑着说:“你都不知道我叫什么。” 周静雅实话说:“我想我们大概只见这一次,以后不会再见,所以就不问了。” 女孩笑说:“为什么不会再见?我觉得你猜错了,我觉得我们以后会经常见。我叫周琳。我们很快会是好朋友的。” 周静雅说:“对不起,我已经有女朋友,年底就要结婚了。不能再跟你交往。” 周琳说:“你读的军校,哪来的女朋友啊?而且就算有,没结婚,不算什么吧?只要没结婚,我就还有机会,对不对。” 周静雅摇头:“我已经确定同她结婚了,是上半年早就定好了的,不是看不起或找借口拒绝你。实在抱歉,这杯咖啡喝完我就要走了。” 周琳手托着下巴,望着他,叹了口气:“为什么长得帅,又有前途,又会痴心的好男人都结婚了呢?我要是早认识你就好了。” 周静雅说:“抱歉。” 周琳说:“你电话多少,能留个电话吗?” 周静雅说:“还是算了吧,感觉有点奇怪。我心里挺抱歉的,你能不能回头替我向你舅舅说一声,就说你不喜欢我。” 周琳笑了说:“你想让我替你撒谎啊?你给我什么好处呢?要不你答应跟我约会,我就答应替你撒谎。你不给我好处,我就只能实话实说哎。” 周静雅皱了眉,周琳调皮地冲他眨眼睛:“实话实说,说我爱上你了,一见钟情,非你不嫁。要是你不娶我我就自杀。这个话怎么样?我还跟我爸说,让我爸去逼我舅舅,然后让我舅舅去逼你。非要把你弄到手,好不好?” 周静雅说:“你别。” 周琳说:“那你答应跟我约会。” 周静雅说:“算了,你不讲理。我走了。” 咖啡没喝完,他摇摇头,起身就真走了。 过不久,周静雅得知他的结婚报告审批没被通过,原因竟然是王卉的政审不合格。 他压抑着失望,打电话,将这件事告诉王卉,电话那头,王卉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声音便带了哭腔:“为什么啊?” 周静雅心情已经沉到谷底。他摇了摇头,哑声说:“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你先不要着急,我马上就去政治部办公室问。再过三天我放假,有什么事,等我放假回来我们慢慢商量,慢慢想办法。你不要害怕。” 王卉捂着嘴,控制着自己不要发出哭声。 周静雅一直安慰,让她不要怕,不要多想,等他放假回来再想办法。 王卉跑去学院,找她院长,问这件事。她知道政审是来学校了的。院长很纳闷,说:“我没讲你什么坏话啊?都是说的好话。怎么会不合格,我也不知道。” 王卉纠缠了半天,学院只说不知情。 周静雅去政治部大楼,找主任,关起门说了半天。主任先是安抚了他一阵,好言劝说他,这是上面的决定,有问题的话可以再提出来,大家再慢慢商量,但审批结果必须得遵从。周静雅一生气,声音高起来,正吵的不开交,同营几个战友过来七手八脚抱着膀子将他拉拽出办公室,劝说了一堆,拽回宿舍。 王卉伤心的在家等了三天,饭吃不下,去学校也没精神。过了三天,周静雅回来了,王卉听到门铃响,走上去开门,只见周静雅立在门外,见了她,两人对视着。王卉整个人蔫蔫的,几天没睡好觉,脸儿都黄了,长发披肩。周静雅脸则是白的,几乎没血色,眼神很疲惫,看的出来状态很不好。王卉看着他默了一会,周静雅伸出了胳膊,紧紧抱着她。 王卉见他这样,一时恐惧消失,心中只是难过。她闭了眼睛,久久靠在他怀里。 半晌,周静雅进门。王卉强打起精神给他倒了杯水,又去厨房煮粥。饭摆在桌上,两人坐着沙发,王卉才失望地说:“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我政审通不过?我是清清白白的,又没有违法乱纪。” 周静雅低了声,说:“说我们是在一个户口下的,不能结婚。然后说你作风不良。这些都是些借口,实际上还是主任不同意。那个周琳,她家里挺有背景的。” 王卉说:“我真不懂了,她为什么要跟我过不去。我又没欠她的。” 周静雅说:“怪我。” 王卉说:“那现在怎么办,就不结婚了?” 周静雅说:“你不要担心,等我那边想办法吧。我会解决的。反正咱们都还小,不急这一时,等我想办法,找人帮忙说说话。” 王卉叹了口气。 “哎,静雅,我真的希望你不要干这个了。做这个有什么好啊,一点儿自由都没有。你要是不干这个就没有这些麻烦事,说不定我们现在连结婚证都拿了。” 周静雅说:“我不想转行,我这些年投入的太多了。而且你不知道培养一个飞行员要花多少钱,我觉得我要是学了这么多年,又半途而废找借口走了,很对不起学校,也对不起国家那么多资金投入。你可能觉得我傻,但是只要咱们能在一起,我的薪水又足够,我还是愿意做这个工作。别的我都能够克服。” 王卉说:“那咱们就结不成婚了吗?” 周静雅说:“会结的。等过两年我重新打报告。” 王卉说:“你让我空欢喜一场。我还以为我们今年真能结婚了。” 周静雅沉默。 王卉说:“你不是说可以去找你们营长,让他帮你说话吗?” 周静雅说:“我找过了。他劝我等过了这一阵,重新打报告。现在去找的话万一吵起来,对我的影响不好。政治部的决定,我不好违拗的,只能遵从。听说政治部那明年要换人了,他应该要调走,我就等过了明年再打报告。” 王卉说:“一次过不了,还有第二次吗?调不调这种事悬着呢。” 周静雅说:“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 王卉说:“你给那个周琳打过电话吗?” 周静雅摇头:“没有。” 王卉说:“要不你给打电话,商量商量,这件事我不想拖。” 周静雅说:“算了吧,我跟她纠缠不清的。” 王卉说:“你把她电话给我,我跟她纠缠。” 周静雅把号码给她,王卉存了下来,王卉试着打过去。不知道是不是陌生来电,对方一直不接。打不通。王卉又用周静雅的电话打,那边倒是很快接了。 听说是周静雅的女朋友,周琳倒挺礼貌的,说:“我不知道你们的事啊,也没给你们使过绊子,你别误会。这事跟我没关系,我真的不知道。周静雅在吗?你把电话给他我跟他说。” 王卉忍着气:“不用他,你跟我说就好了。” 周琳说:“我又不认识你,我跟你怎么说啊?你让周静雅给我打电话。” 王卉说:“他不在!” 周琳听说周静雅不在,直接挂了电话。 王卉气的要炸了,接二连三的重拨打过去。对方再也不接了。周静雅看她有点气急败坏,赶紧上前去抱住她,夺了她手机:“算了算了,别打了。跟你说了找她没用的。她根本就不在乎你。” 王卉说:“那她在乎你了?” 周静雅感觉她怒气冲冲的,哑了声恳求:“你不要冲我发火。我也不想这样,我说了我一定会想办法的,我们安心等等好吗?现在着急也没有用。反正你还在读研究生,还要几年,咱们不急这一时半刻的。事情总归会解决。” 周静雅想抱她安慰。王卉推开了他手,努力克制着眼泪,走到窗子前打开窗,让冷空气吹拂自己的脸颊,身上的血才渐渐冷静下来。周静雅跟过来扳她脸颊,担忧道:“你没事吧,你没生气吧?” 王卉搡开他手:“算了,你说再等两年就等两年吧,你不急那我也不急。咱们就耗着吧,看耗到什么时候。” 周静雅听出了她话里有赌气的意思,抱着她说:“不会的,一年,最多两年。在你毕业前,咱们肯定能够结婚的。” 王卉声音冰凉凉地说:“静雅,你知道我是单亲家庭的,我从小爸妈就离婚。从小看他们结了离,离了结。我本来不信什么爱情啊,婚姻之类的,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想结婚。你不要让我失望。” 周静雅说:“你想什么呢?” 他抹了抹她的眼泪:“没事的,没有那么严重。” 王卉也不再想这件事了。虽然她早已经想好了,再过几个月就去拍婚纱照,连店铺都挑好了,但既然暂时结不成,也就只能算了。她心情很烦躁,接下来一个多月,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没多久又开始发烧。何美芸不知道他们小两口的事,加上工作忙,回家的时间少,只是看她精神不好,病恹恹躺在沙发上,说:“你有病就赶紧去医院看看。成天在家里睡又不能把病睡好。不要任性啊,你这么大的人又不是小孩子,别指望妈妈抱你去医院。” 王卉不想让妈妈担心,绝口不提周静雅的事,只是疲惫说:“我知道,我会去的。” 何美芸不知道怎么也想起了这个事,说:“你跟静雅有没有考虑结婚的事啊?他现在也毕业了,其实可以考虑了。” 王卉撒谎说:“我们还小呢,过两年再说吧。” 何美芸说:“上点心吧。既然感情到了,能结就早点结,拖久了反而夜长梦多。他这样的男孩子,喜欢的女孩儿多的是。” 王卉不甘心:“难道喜欢我的男的就不多吗?” 何美芸说:“那可不一样啊。高学历漂亮,又找不到男朋友的女孩儿多的是,但你见过几个长得又帅又有钱家庭背景又好的男孩是单着的?稍微模样周正,工作像样的男孩都是一堆人追着抢,没有说结不到婚的。条件好的剩女倒是一堆一堆,你说这世道怪不怪。” 王卉无言以对。 熬了几天,实在病的爬不起来,拖着沉重的腿,四肢发软的去医院挂号看病。医生说是肺炎,有点严重,需要挂几天水,王卉只好请了半个月的假。每天去医院挂半天水,其他时间就是在家休息。 周静雅每天给她打电话问,王卉坐在医院,打着点滴,有气无力地出声安慰他,说:“我没事。医生说挂挂盐水就好了。” 周静雅那边声音很低,好像有些愧疚,说:“我们最近任务比较多,这周末可能回不来了。你有什么事给妈妈打电话,身体要是真不舒服,就让妈妈陪你去,不要自己一个人硬撑着。” 王卉说:“我知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周静雅说:“那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王卉说:“嗯。” 婚纱店的员工天天给她打电话,热情洋溢说:“王小姐,你跟你先生什么时候来挑婚纱啊?要不先过来量个尺寸呗?”王卉不耐烦地说:“不挑了,不要给我打电话了。” 她挂了电话。没过多久,对方又打过来,小心翼翼说:“王小姐,你不挑婚纱了吗?是不是对我们的款式不满意呀,我们家还有别的款式,都是新进的都很漂亮的,你再来看看吧。” 王卉高声说:“我说了不挑了。” “您是看中了别家的店吗?” 王卉有气无力说:“我说了我不要了,我不结婚了,有完没完?不要打电话了!” 电话挂了。把所有存的婚纱店、摄影店,婚庆公司的电话全部拉了黑名单。 总算是清净了。 没过几分钟,又一个电话来,王卉看也不看接起来就叫:“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我说了不结婚了不结婚了,别打了!” 那边传出她学校一个好朋友的声音:“你怎么啦?你没事吧?你跟你男朋友真的分手啦?哎,我们之前还都羡慕你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分了。你现在怎么样啊,要不要出来,我们陪你放松一下?” 王卉说:“我们没分手。” 朋友惊讶说:“你们没分手吗?可是大家都在传你们分手了啊?” 王卉纳闷道:“谁说的?我自己都不知道。” 朋友说:“就那大嘴巴,咱们之前认识的宋洋。她好像有个什么亲戚,表姐还是表哥什么的,就在跟你男朋友一个部队啊,做地勤的。人家说的周静雅在跟别的女孩谈恋爱啊,说那女孩有事没事就到他部队里去找他,还去他宿舍了,两个关起门来。这种事还能有假啊?” 王卉沉默不语。 朋友有点尴尬:“原来你不知道啊?对不起啊怪我多嘴,我也是听别人瞎传的。这种事捕风捉影的,旁人都是好热闹添油加醋,你不要多想。你别担心,回头我帮你跟她们辟谣去啊!” 王卉说:“谢谢了。”实在打不起精神,挂了电话。 她想问问周静雅,想了想还是算了,没有意思。这种事八成是捕风捉影的,这么深的感情,周静雅总不至于那样。虽然知道,心里还是难受。 打完点滴,出医院回家,一路上眼前都是黑的,脚跟踩在棉花上似的,回了家关起卧室又睡觉,连睡了一天一夜。 周末,周静雅没回来。 之前打过电话,他说有任务,王卉也就知道了,也不多问。然而第二周还是没回来,打了几个电话没接到,好不容易接到了又说有紧急任务,还是回不来。接连一个月都有任务,王卉实在有点好奇了:“你们什么任务啊,要出这么久。” 周静雅说:“没法说。你等我下个月回来吧。” 王卉说:“算了,我不问了。” 周静雅说:“你病好的怎么样了啊?” 王卉说:“拜托静雅,那都是上个月的事了,我病早就好了。反正你是工作第一呗,是不是我明天死了,或者今天生孩子你也还是不能回来啊?反正你什么都做不了,什么事都是我自己一个人扛,我都不知道我谈这种恋爱意义是什么。你告诉我我谈这种恋爱的意义是什么?咱们大学四年见过几次面?加起来有四次吗?现在毕业了还这样,是不是这辈子都要这样?我在想咱们这样一直分开,也许哪天突然我都不认识你了。我没有你那么高尚的情操,我就想过点小老百姓的日子。我现在怀疑我们结婚推迟是对的,我们还年轻,很多事情我们都还没有考虑清楚。咱们都再考虑考虑吧。” 周静雅一阵沉默。 王卉说完这段话,感觉出了一口恶气,利索的挂了电话,也不想再跟他多谈。 她现在听到周静雅的声音就要生气。 第57章 男孩 王卉认为自己做错了。 这些年, 她太看重周静雅了, 什么事都想着他, 自己的喜怒哀乐, 全牵挂在他身上。 高考时选大学, 她本来有机会去大城市, 可是执意留在了本省, 是为了能和他不分开。结果呢?周静雅跑去了大城市, 自己被留在了本省。 大二时,班上好多同学出国。她成绩好, 本来有机会出国,她不去, 觉得出了国,离他更远。她舍不得跟他离太远,于是就傻乎乎的待在原地,等他回来。 等了四年,好不容易等到他回来了,却又是现在这种局面。她突然感觉这样不对,这不是她要的生活。 她做好了准备,这一生跟他聚少离多, 让他去奋斗事业,自己独自承担婚姻家庭、生儿育女的重担吗?没有, 自始至终她要的都是他陪在她身边, 不离不弃。她需要随时看到他, 而不是一个人承受孤单、恐惧, 不安,而他什么都不管。 王卉认真考虑了这个问题,那天晚上,跟何美芸提起。何美芸听了面色凝肃:“小卉,你是认真在考虑这个问题吗?” 王卉说:“我是认真的。妈妈,我接受不了他现在的工作。我觉得我们以后肯定会吵架,肯定会过得不快乐。我现在就已经感觉不快乐了。” 何美芸说:“静雅他肯定不会放弃工作的。你们要是分手,以后怕会很尴尬。一个屋檐下的,以后可怎么脸面是好。你们两个高中就在一起,这么多年了。” 王卉说:“我没有想分手,我只是很烦,我不想再跟他结婚了。我想让他出来,换工作,不然有一天我们可能真的要分手。” 何美芸说:“他上了四年大学,你让他放弃专业,他这么多年的努力不是白费了吗?我真不忍心逼他。” 王卉说:“我没有逼他。他自己可以选。当初要去北京上学,也是他自己选的。现在他还是可以自己选。只是我不会再将就他了。我要过我自己想过的日子。大不了我们就一直不结婚,也没什么大不了。婚姻没什么重要的,我看得开。” 何美芸叹气:“这种事,你们两个自己商量吧,妈妈也不好插嘴。妈妈只希望你们两个都好好的,不管怎么样,别伤了感情。结婚的事看你们自己,你们自己觉得什么时候合适了什么时候再结,我也不催了。有事情多沟通,别吵架。” 王卉说:“我知道。” 不久,周静雅放假回来,王卉跟他说明了自己的意思,他很沉默。 王卉说:“静雅,你就没有想法吗?” 许久,周静雅说:“路已经选了,我也没有办法。你觉得怎么样好,我都听你的。” 王卉说:“行,这是你说的,那我们就不结婚了。爱怎么样怎么样吧,以后我不干涉你的事,你也不要干涉我的事。” 周静雅一脸不安地抬头看她:“我不是这个意思。”王卉已经从沙发上站起来,一声不吭,回房关上门。 两个闹得很不开心,周静雅在家里没呆一天,又回了部队了。 王卉忙着学习、实习找工作,生活很充实,每天累的找不着北,晚上加班熬夜。身体很忙,然而心里很空虚。过了不久她意外认识一个男孩,跟她一个事务所的,都是实习生。那个男孩叫江黔,比她大一岁。个子长得高高的,皮肤很白净,瘦瘦的,非常温柔腼腆的性子。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穿着西装,黑色的,里头配蓝色条纹衬衫,但是看起来一点都不严肃死板,反而有种青春洋溢的感觉,像刚毕业的大学生。王卉因此就对他有了印象。接触了几次,性格非常好,对人诚恳有礼貌,真的很讨喜的一个男孩。公司里那些阿姨姐姐,没有不喜欢她的,整天叫他弟弟。不过他跟其他人关系一般,就只爱跟王卉亲近,因为两个都是新来的,所以不用拘束。 周末在公司里加班,中午都点外卖,江黔总跑过来问她要什么,打电话帮她一起叫。老员工都有自己的地方吃饭,两个新来的年轻人就一块凑在工位上吃。有时候分两份叫快餐,有时候王卉馋了,想点几个菜,一个人吃不完就两人拼着吃,倒十分合得来。 每次都是江黔叫外卖,王卉经常忘记给他饭钱,江黔说不介意,说月底一起给。月底的时候两人算算这个月吃了多少钱,一次算清了。王卉给他钱,他也不客套,大方的收下了,下次还一起叫。 王卉感觉这人挺好,渐渐便相熟了。 有时候晚上下班晚了,两人便相约了一块去吃夜宵。因为王卉跟他吃饭一直是aa,江黔并不刻意要求付账,吃完了就各自回家。有时候实在下班的太晚,江黔就送她回家,送到小区外面就罢了,所以王卉跟他相处和谐,并没有多余的想法,只当做是平常的同事。 王卉和周静雅闹了一场矛盾,过了些日子,还是有点想他,忍不住打了个电话,问他周末回不回来。哪知道周静雅说有任务,不能回来。他最近几个月都忙,时不时有任务,放假的时间都少了。王卉挂了电话,有点惆怅。 这一天又没有课,又不加班,她独自在家,发了一天的呆,肚子里饥肠辘辘,也不想煮饭,也不想叫外卖。 熬了一天,晚上终于受不了了,穿上衣服,出门打了个车,想找个地方吃饭。也不知道吃什么,想起之前常吃的夜市烧烤,便打车去了夜市。那会已经夜幕降临了,夜市上熙熙攘攘,人流正旺。她一天没吃,又吃不下油腻的,先进了个饮品店,要了个奶茶,然后打包了带到常去的烧烤店。她坐下,一边等食物,一边喝奶茶,目光打量着街市上的人流。 烧烤吃的没滋没味,肚子也并不饱。出了店,一个人漫无目的又沿着街走,走到一家咖啡店,突然有人叫了她一声。 江黔正跟一个朋友在咖啡店见面说话,突然看到她在路上,赶紧叫了一声。不过隔的有点远,她没听见,仍只顾着往前走。江黔赶紧跟朋友道别,出去追她,在咖啡店外面将她拦住:“你怎么一个人逛街啊?不跟人一起吗?” 他穿着休闲外套,长裤,看起来活泼精神,一双浓浓的眉毛和大大的圆眼睛给人一种很真诚的感觉,模样线条又干净。王卉眼前一亮,高兴道:“是你叫我啊?” 江黔也眼睛一亮,笑了出来:“当然啊,我刚在里面就看见你了,叫了一声你没答应,我就赶紧追了出来。还好叫住了。” 王卉笑:“你一个人吗?你跟谁一起啊?” 江黔说:“我跟朋友呢。” 王卉笑了笑:“那你赶紧进去吧,我转一转就回家。” 江黔说:“我跟朋友打过招呼了,不进去了。你要去哪?你吃过晚饭了吗?” 王卉叹了口气:“吃过了,但肚子还是很饿,而且一点都不舒服。我感觉没吃好,可能今晚要拉肚子了。” “我也没吃饭。” 江黔高兴说:“我知道有一家港式的餐厅,挺好吃的,要不我们一起去吃吧?今天就不aa了,难得遇见,我付账好不好?” 王卉高兴了起来:“好呀,我一个人正无聊呢。” 江黔伸手打了个出租,两人上了车子,直奔几公里外一家港式餐厅。点了招牌的烤鸭、虾饺皇、奶黄包,豉汁蒸排骨,一人点了一个海鲜粥。价钱都不贵,但吃着很好吃。吃完了江黔去付了帐,这一带有很多酒吧,两人又找了个地方喝啤酒,一直玩到半夜,江黔才送她回家。送到小区外,江黔一直站在那儿,说:“你进去吧,我看你进去了我再走。” 王卉感觉他的目光中有种特别的东西,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了。然而江黔没表示什么,她也没法自作多情,笑了笑便走了,说:“回头公司见。” 自从那次之后,只要一有空,江黔便约她出去吃饭,逛街,看电影。一开始是aa,但越来越多的时候变成江黔付账。王卉处在矛盾中,一方面,她的确也很寂寞无聊,需要找人玩,找人作伴,江黔是很好的对象,不管是兴趣爱好还是礼貌性格,两人都很合得来。比如有时候跟同学看电影,别人喜欢看那个她不喜欢看,两人便凑不到一起。江黔跟她爱好很合得来。另一方面,她感觉作为异性朋友,两人这样子经常单独出去,虽然也只是吃和玩,并没有做什么,但仍似乎有点暧昧的嫌疑。可是江黔态度很大方,并没有表示什么,她平白的猜疑人家对自己有意思,似乎也说不过去。 处在这样的矛盾中,两人的关系也日复一日亲密起来。中途,周静雅回来过两次,王卉跟他和解了,两人恢复了同床共枕、接吻□□。但王卉发现自己心情好起来了,她不像以前那么心心念念,日日夜夜盼着周静雅回家,也不再心心念念惦记着结婚。有时候周末周静雅说不回来,她也不怎么失望,打电话就叫江黔一起玩。周静雅说要回来,她也没什么特别激动的,就像是例行公事一般。她知道,反正他带不了几天最后都要走。 她没有把自己认识的这个新朋友告诉周静雅。可能潜意识里,她感觉周静雅知道了可能会生气,所以就没敢说了。 某种程度上说,江黔确实比周静雅有意思。周静雅这人有点闷,不太会说话,也不太会表达,江黔这方面就好多了,名牌大学毕业的,家境好,受过好的教养,文学艺术之类都很通,跟王卉比较有共同语言。而周静雅就只知道飞机。一讲话就是飞机的种类,飞机的型号,王卉听了都要头痛。不想听。或许对一般的女孩来说这很酷,无奈周静雅跟她太熟,在她面前没有神秘感,也就酷不起来,久了只觉得无聊。 当然,江黔长得不如周静雅帅。个子矮一些,没有他挺拔修长,长得也没有周静雅那么精致,明星一样的脸型五官。但在普通人当中,江黔的模样还是很出众的。也是爷爷奶奶叔叔阿姨见了都会夸帅的那种小伙子,而且人挺会打扮。 江黔确实给她带来了一种周静雅从未给过的快乐。自由自在,不用操心不用分离的恋爱中小儿女的快乐。 圣诞节那天,周静雅仍不放假。王卉有点失望,本来想一起过圣诞,去看电影的。电影票都订好了,哪晓得又回不来。 王卉正索然无味,江黔又给她打电话,说定了票,约她看电影。 王卉高兴起来,心情愉快换了衣服,化了个妆,收拾出去了。结果吃饭吃的晚了,错过了六点半的场子,只能改成八点半那一场,看完之后就十点多了。出了电影院,外面霓虹灯闪耀,人来人往,冰凉的雪花幽幽从天际降落下来。 她一瞬间,想到周静雅。心想自己在看电影,他不知道在干什么。圣诞节也不放假,他大概很辛苦吧,那一瞬间心里有点隐约的难过。然而找不到人诉说。 就在她迟疑时,江黔打断了她零星的思绪。江黔走了几步上前,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他很随性的样子,替她整理了一下脖子上的围巾:“冷吗?咱们就在这打车吧,不往前走了。” 他的手握住了手,王卉瞬间打了个激灵,不知怎么的,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江黔大概是察觉到她反应,定了定脚步,突然揽着她肩膀,使她转过身来,面对自己。他低下头,轻轻吻住她嘴唇。 王卉一时呆住了,半晌,不知道怎么反应。这嘴唇很陌生,跟周静雅的感觉全然不同,仿佛要更厚一点,温度也更高一些,她受了大刺激,一时千头万绪,脑子里混混沌沌,都是懵的。 这个吻持续了有一分多钟,王卉有些被动的被他抱在怀里。他吻着,一只手抚摸着她脸颊,一只手托着她的后脑勺。他吻的热情而专注,迫得她不得不回应。 吻毕,江黔有些脸红,王卉感觉到他已经冲动了,甚至完全勃起。她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感觉,因为除了周静雅她从来没和任何男人亲近过,只感觉有点怪异,心理上有种障碍。 雪落得纷纷,江黔抱着她,有些赧然说:“今天不回去好不好?咱们去找个酒店。” 王卉脸绯红,讪讪道:“我还是回去吧,我妈妈知道要生气的。” 江黔抱着她,低声说:“你又不是小孩子,你妈妈还管你这个吗?” 实际何美芸并不管,然而王卉找不到别的理由,只能点头:“嗯,我不回家妈妈要生气的。” 江黔无奈,说:“好吧,那我打车送你回家。” 王卉此时此刻,恨不得赶紧逃离这里,摇头说:“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江黔说:“还是我送你。女孩子半夜一个人打车不安全。” 王卉坚持拒绝。 江黔无奈,只好拦了个车,送她上去。 临上车,刚要走,江黔突然有点着急,叫住她,说:“你先别走,你先等一等。” 王卉坐在车后座,说:“怎么了?” 江黔说:“你等一等!就几分钟!我马上来!” 王卉只好等着。他半天不来,司机都急了,直按喇叭催说:“你们到底走不走啊,不要耽误时间,现在做生意的高峰期呢。你们不走我就去拉别人了。” 王卉只能安抚着。 过了十几分钟,江黔总算是回来了。王卉看到他在雪夜里,抱着一束鲜红的玫瑰花,急匆匆穿过了红灯。路上车非常多,王卉看他在车流中停停跑跑的前进,吓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只想喊他不要急,注意安全,别闯红灯。 终于,江黔回来了,将一束满满的玫瑰花从车窗递给她,说:“对不起,刚才脑子发昏,忘了要先表白。” 王卉看着他焦急的样子,心里一时愧疚。有点想不通为什么会遇见这个人。这个人也很好,她心想,要是没有周静雅,她兴许会和这个人在一起。 她有种说不出的惭愧,红着脸说了声谢谢,道了别,司机开车走了。 她不敢把花拿回家,怕被妈妈看见要问,想了想,只好狠心丢进了小区外面的垃圾桶。其实花很漂亮,她很喜欢花。 她感觉有点对不起江黔,不管怎么样,把花丢进垃圾箱,都是不尊重。江黔的心意是真的,不该这么侮辱,可也没办法。她一边往家走,一边心想着这件事,想应该找个机会向他解释下。 然后拿出钥匙,打开房门,她就心有余悸,庆幸自己刚才丢了花的理智了。 因为周静雅正坐在客厅。 客厅里黑漆漆的,也没开灯,周静雅便坐在沙发上,她刚推开门进去,周静雅的目光便静静朝她看过来。 她吓得几乎尖叫。 “静雅?” 王卉惊讶道:“你不是在部队说有任务吗?” 周静雅说:“任务结束了,我想着见你,干脆连夜找车赶回来了。” 王卉心惶惶道:“这么晚了,你那边镇上还有大巴吗?” 周静雅说:“有同事开车的,我蹭他们车。” 王卉有种做贼心虚的害怕,也不敢看他眼睛,只是悄悄点了点头。 “你吃过饭了吗?” 周静雅摇头:“没有。” 他身上穿着冰凉的夹克,灰扑扑的落了雪,看得出来是匆忙回来的,衣服都没怎么换,鞋子上还有泥。王卉知道他们部队的位置偏远,人迹罕至,附近只有一个荒凉的小镇,一天就几趟大巴车,脚上有泥巴也不奇怪。她有些讪讪地说:“你先把鞋换了,去洗澡,我帮你煮饭。” 何美芸不在家,估计是又在加班了,最近月底了她要忙着核算业绩和营收。 王卉从鞋柜里拿了拖鞋来,给他放在旁边,然后去开了热水器,替他把浴室的热水放好。周静雅没说什么,也没问她在干什么,这么晚才回来,直接进了浴室去洗澡去了。王卉问他有没有拿内裤和毛巾,见他忘了,又去帮他拿内裤毛巾。 这么晚了,也没法做什么,只好煮了一碗面条,炒了西红柿鸡蛋。这边面煮好,周静雅也从浴室出来了,王卉把面条放到餐桌上让他吃,自己悄悄回卧室看手机。她才发现自己手机一晚上没开机,居然早就没电了。赶紧把手机充上电,开机一看,一共二十几个未接电话,除了一个是何美芸打的,其他全是周静雅打的。从下午五点多就开始在打,每隔十几分钟就要打一个。 王卉看见那一片红色未接电话的提示,脑子里直嗡嗡的。 周静雅出现在门口:“你要跟我一起吃吗?” 王卉吓了一跳,回过头,说:“我不吃了,我吃过了,你吃吧。” 周静雅哦了一声,默默走了。 王卉心情复杂,也不敢跟他多说话。手机充上电,便去把他换过的脏衣服脏鞋子洗了。她随口问了一句:“你脚上哪踩的这么多泥巴啊?部队里有泥巴吗?” 周静雅说:“那边雪大,路上出了点事故堵车,下车检查,可能踩到路边上了。” 王卉说:“哦。” 又说:“你们下雪还出任务啊?” 周静雅说:“本来说明天有任务,所以要提前待在那不能走。不过现在下雪了也不知道还出不出。不过明天还是要归对,等去了才知道。就是过节,回来呆一晚。” 王卉发现他没吃饭,而是走过来在看着自己,专门跟自己讲话。 王卉浑身长了暗疮一般,怕被人盯着瞧:“你先去吃饭吧,不够了再吃点水果。” 周静雅说:“衣服留着,我一会自己洗吧。” 王卉说:“你吃饭去吧,我洗就是了。” 他才过去。 然后这一晚上,两个人,都怎么再说话了。 吃过饭,厨房收拾净了,两人各自洗漱了,才关了客厅灯,回了卧室睡觉去。王卉给何美芸回了个电话,说了下情况。何美芸说晚点回来,母女俩都挂了。 周静雅没有问她为何没有接电话的事。上了床,关了灯,两人各自平静沉默了一会,他翻过身搂住她,又开始做爱,将这一室的紧张和尴尬又化成了无边的性欲。王卉此时完全没有做这事的心情,又不好拒绝他,只能勉强应承。事必之后,既没有说话的力气也没有说话的精神,只是闭着眼。 周静雅抱着她,王卉指望他说点什么,问点什么,结果他居然很快就睡着了。 他可能太累了。 王卉知道他是太累了,只好也睡了。 第二天天不亮,周静雅又起身收拾行李换衣服。王卉睡的朦朦胧胧死活睁不开眼,周静雅收拾好一切,来到卧室跟她告别,说:“我要走了,今天要归队。” 王卉感觉这一切都无比烦躁,也不想睁眼,只说:“你走吧。” 他在门口,看了她一会,似乎想要说什么,终究还是没说。拉上房门,悄悄走了。怕吵醒她似的,动作很轻。 王卉听到外面门碰上的声音,脑子突然清醒了。她披头散发下了床,走到门口去,悄悄把耳朵贴在门上,想听他的脚步声。然而并没有什么脚步,电梯清脆的“叮”了一声,悄无声息的载着周静雅下了楼。她又来到窗子前,拉开了窗帘,只见他到了楼下,黑暗中一个孤单的黑影子,背着一个行李包,走到小区门口,出去,很快消失了。她眼泪流了下来,回到浴室里,仰头躺在枕上流泪。 眼泪流着流着,眼睛哭肿,她又睡着了。 第58章 吃醋 王卉想, 她应该跟江黔说清楚, 她应该跟江黔断绝往来。然而这件事并不容易, 她发现周静雅不在的日子, 她依然很寂寞。他匆匆回来, 又匆匆离去的那一夜并没有让她感到愧疚, 反而对他现在所做的事生出了更强烈的厌烦。看吧, 就是这样, 以后她跟周静雅的婚姻生活就是这样,永远这样。哪怕心里堵着石头, 也没时间交流。见了面就只想做爱,做完爱就一跟头睡过去了, 睡醒了就又该出发了。他就像这家里的客人。 王卉躲了江黔三天,不接电话,也不回消息。然而三天之后,她还是按捺不住。她酝酿在嘴边要说的话,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不想对方伤心,也不想失了这个难得的伙伴。几天之后那种内疚和不适褪去,她又和江黔恢复了交往。 对江黔来说,王卉的表现有些奇怪。他看得出王卉挺喜欢他, 爱和他一起吃饭啊,玩啊, 没事吃饭看电影, 仿佛是默认了当他女朋友。但是每当他想做什么亲密的举动, 吻一吻她, 或者抚摸一下,她表现的又很不自然,仿佛有点儿抗拒。约她去酒店,她则是完全拒绝,拒绝的理由就是她妈妈不让去。江黔感觉很奇怪,因为他和王卉聊天中知道,王卉的母亲似乎是个很开放的女人。江黔觉得谈恋爱去酒店很正常,都是成年人了,哪有那么传统。但王卉表现的极度保守,仿佛连接吻都觉得有罪。 江黔以为她是性子传统,所以只是慢慢引导,但似乎没什么作用。 江黔又怀疑她是有心理问题,是不是受过什么创伤。问她,她就沉默,不肯说。 除此之外,她表现的倒没什么异常的,活泼开朗,很会聊天,个性直率大方,很能让异性男孩子喜欢。 王卉一心想找机会,和周静雅聊一聊,但是周静雅并不跟她聊,似乎没空也没胆量。这天何美芸找女儿聊了,问她是不是在跟别人谈恋爱。王卉被妈妈问起这个,一时懵了,心想:她怎么会知道?结果何美芸说:“是静雅告诉我的。” 王卉吃惊道:“他告诉你的?他怎么告诉你的?他知道什么呀?” 何美芸说:“他那天跟我打电话。说圣诞那天你跟别人出去,他看了你手机,说你这段日子跟那男孩子一直在聊天。” 王卉一开始还不安,听到这句话顿时气炸了:“他跟我有问题,他为什么不跟我聊,反而去告诉你,让你来跟我说?他干什么呀?” 何美芸说:“你不要叫,他没让我找你,他只是担心所以问我,然后不小心说多了。他说本来想问你的,看你在睡觉就没问。你这么大火气做什么呀?” 王卉怎么也想不起那天晚上他是什么时候看了她的手机。她竟然一点都没察觉。心机这么深,这人是搞间谍的吧? 王卉不想理他,也不想跟何美芸说。 过了一周,周静雅给她打电话过来,有些高兴地说:“我要休假了,有一个多月,我明天就回家。过年陪你和妈妈去旅游去。” 王卉说:“你不要回来,我不想看见你。” 周静雅那边就默。 他现在很容易沉默。王卉跟他打电话的时间越来越少,就是在通话,时常也是找不到话说,总有点尴尬。她今天是终于忍不住对他说起难听话了。 第二天,何美芸叮嘱王卉:“静雅明天就回来了。我明天要去公司,你在家里买点菜,早点把饭煮上,听见没?别跟那个姓江的出去玩了,两个有什么矛盾好好沟通呢,别闹这些幺蛾子。” 王卉烦的很:“知道了。他又不是小孩子。” 她不想待在家,不想看见他。何美芸一出门,她也收拾了出门,一个人去逛商场,楼上楼下。江黔不停地给她打电话,她不想接,但这人不死心,老是打,只得接了起来:“我今天有事,没空找你。” 江黔说:“你来呗,我发现一家很好吃的私房菜馆子。” 王卉实在逛商场逛的无聊,按捺不住又跟着他去了。 两人吃饭,逛街,看电影,看博物馆看展会,玩了一天。到下午三点多的时候,王卉的手机开始响,周静雅打电话了。 王卉很气他,故意不接,把手机调成静音,由他打去。 江黔看她电话一直来电,见名字是静雅,以为是个女孩,搞不懂,估摸是她朋友,忍不住了说:“有人找你,你不接啊?” 王卉说:“不理他。你想喝酒吗?我们去喝啤酒。” 两人找了个啤酒屋,大喝一通,已经下午五点多了。王卉满脸绯红,很明显是醉了,不过意识还清醒,人也能走动,只是有点兴奋。拿出手机看到有十几个未接电话,也不理。江黔已经跟她手挽着手头抵着头:“你没事吧?是不是喝多了?” “还好?” 江黔最近致力于哄她去酒店,好增进感情,见她脸红红的,不由笑说:“要不咱们去酒店?帮你醒醒?” 王卉笑了:“你又想使坏。” 江黔笑说:“不想使坏还谈什么恋爱?” 王卉实在不想回家,不想看到周静雅,只觉得见了他会伤心,见了他会吵架,也就没拒绝江黔的提议。江黔见她默许,便笑,走到路边,很快打了个出租车,到了一家酒店外面。 周静雅开着何美芸的车。他回了家后,因为王卉电话没接,也就没有在家等,去拿了何美芸的车钥匙,想出门去找她。其实不难找。他有王卉手机的apple id和登录密码,在自己手机上面登一下,查了下位置就找到了。王卉跟江黔去啤酒屋的时候,他就在外面的车里。然后他们去了酒店,他一路开车跟着。 他们进去了。 他却没下车,也没上去,独自坐在车里沉默着。不一会,酒店的服务员出来对他说:“对不起先生,你是要入住的吗?如果不入住的话,抱歉这里不能停车的。” 周静雅没奈何,取了钥匙下车:“我入住。” 服务员说:“那好,先生,请到前台办手续。” 周静雅说:“我先找个人。” 那边的江黔跟王卉刚办了手续上了电梯,电梯门还没关,周静雅抢过去一手挡住了,冲电梯里王卉道:“你出来。” 江黔和他对视了,惊讶道:“你是谁?” 周静雅不说话,只是一伸手把王卉拽了出来。王卉正跟江黔手挽手,迷迷瞪瞪见是他,顿时吓了一个大激灵。二话不说,拔腿就往那酒店外面走,想逃掉。周静雅跟江黔两个男人同时追了出去。周静雅动作快,一把拽住她。王卉甩开他手,发脾气道:“你拉我干什么呀!你有病啊!我不认识你!” 周静雅扯着她就走:“跟我回家去。” 王卉使劲挣扎:“你放开我,谁要跟你走。放开!” “你干什么呢!放开她!”江黔以为周静雅要对她不利,冲上去就是一拳头。 江黔本想将他打倒,没想到周静雅反应灵敏,躲过了他这一拳,反而回过头,怒气冲冲踹了他一脚,踹的江黔肠子都要断了,倒地上半天起不来。王卉急了,用力挣脱开周静雅:“你疯了!干什么打人啊?” 周静雅指着江黔,眼睛里都要冒火了:“你说我为什么打人?是他先打我!” 江黔气的拿出手机要打110,王卉冲上去按住了,同时扶起他:“你怎么样啊?别理他,我陪你去医院检查。” 周静雅拽着不许她走:“你跟我回家。” 王卉大声道:“回什么家啊!你是不是人啊,你都把人家打成重伤了。你要回家自己回了,我说了我不回。” 周静雅急白了脸说:“他自己可以去医院,用不着你送。” 王卉说:“跟你没关系,别多管闲事。” 路边行人一堆看热闹的。王卉飞快扶着江黔要走。周静雅紧跟着要去拦住他,她已经飞快的打了个车,搀着江黔上车,甩下他直奔医院去了。 周静雅没办法,只能开车跟上。到了医院,医生检查了一下,说没什么问题,不过为了防止意外,建议明天来拍个片子。王卉才放了些心,准备送江黔回家。周静雅在医院门口堵着,几乎有些低声下气地恳求道:“你就让他自己回去吧?他没事。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王卉生气道:“我知道你骂我劈腿骂我脚踩两条船呢。那我们现在分手可以了吧?” 周静雅恳求说:“我没有,我没有骂你。是我的错,你跟我回去好不好,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商量。你不要这样。” 江黔从他们对话中,已经听出了他们的关系。他并不傻,看到周静雅的表情就大概猜到故事,他只是不开口,由王卉自己抉择,到底跟谁走。 王卉撇下周静雅,对江黔说:“我送你回家。” 坐在出租车上,江黔回想了一下刚才的事,问说:“可以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王卉久久沉默。 江黔说:“你不想说就算了,我不逼你。我可以给你一段时间,让你去考虑这件事,不过等你考虑清楚了,一定给我个答复。十天够吗?我给你十天。” 王卉点点头:“够了。” 到了家,江黔坐在沙发上,王卉给他倒了杯水,蹲在面前:“你真的没事吧?明天我再陪你到医院拍片子。” 江黔摇头,说:“没事。” 他见王卉眼里的担忧不是作假,还是信任她,说:“那是你前男友吧?你那前男友怎么那么暴力啊,力气可真是大。” 王卉悻悻说:“他当兵的,也就只有力气大。” 江黔说:“难怪。有点吓人,他不会打你吧?” 王卉摇了摇头。 江黔说:“那还好。不然你可要离他远点。” 王卉看他脸色苍白,刚才那一脚可能真伤着了,有点心疼,伸出胳膊抱住他,哭了:“真对不起,我会给你个交代的。” 江黔笑了笑:“没事。那我等你就是了。” 王卉陪他呆了半小时,想陪他吃晚饭,江黔说不吃了,王卉看他冰箱里有食材,便帮他煮了点虾仁粥。确定他没事,再三打了招呼,才出去走了。 走到马路上,看到周静雅的车停在那。她很疲倦,拉开车门上车。 周静雅开车回家,一路,一句话也不说。 王卉靠在垫子上,闭目良久。她脑子里千头万绪,想了很多。想江黔,想周静雅,想来想去,终于开了口,说:“静雅,我们以后分开好吗?” 周静雅不答话。 王卉说:“我们从来没分开过。或许我们应该去尝试一下别的人,或许我们不是最合适的,只是因为认识的太早才在一起。我越来越觉得,跟你谈恋爱很累。” 周静雅说:“我在开车,你不要说话。” 王卉说:“我是说真的。不是在赌气。我以前觉得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是最好的,没有你我就爱不上别人。我现在发现其实不是的,这世上好的男孩子有很多。比你更适合我的也很多。你可以娶一个像周琳那样的人,她欣赏你的优点,她接受你的工作状态。可你在我心里最大的优点是亲人,我信赖你,我们互相陪伴。如果没有这一点,对我而言你就没什么优点。至于别的你赚多少钱,你有没有社会地位、前途,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从来就没指望过你有这些。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不也什么都没有,可我还是一心一意爱你。可是现在我觉得我心不在你身上了,我觉得江黔就像以前的你。但你已经是另外一个人了。什么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之类的都是假的,感情这东西,一天不联系就要淡。我们不在一起,时常见不着面,我做什么,你都不知道,我想什么你也没法问。我们没有东西分享,没有话题可聊。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又不在身边,时间久了还有什么感情呢?” 周静雅冷声道:“我在开车!你想让我们两个都出车祸撞死吗?” 她闭了嘴。 到了小区,周静雅把车子开进车库,她坐在车里不动,也不下。周静雅打开车门,瞪着她,王卉说:“不要回家了,静雅,我不想把这样糟糕的气氛带进家里。咱们在外面说吧。” 周静雅一把将她扯了出来,大力关上车门。 王卉不肯回家,生气道:“我妈妈这会在家,你想当着我妈妈的面跟我吵架吗?” 周静雅将她扯到小区花园的僻静处,逼到角落里:“我不想当着你妈妈的面吵架。所以你能不要说话了吗?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听不懂,我也懒得去听。你要我现在回答你吗?好,我回答你,我不同意。完了吗?现在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王卉气得打他耳光:“你在耍流氓吗!” 周静雅语气很快,掷地有声说:“你觉得我是那我就是。” 王卉说:“你不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谈谈吗?” “不需要!” 周静雅说:“你知道妈妈打了我多少电话催我们回家吗?我觉得我们现在当务之急应该马上回家吃饭。” 周静雅不由分说,拽着她上楼,低声警告道:“待会进了门,咱们要装作很好的样子,不要让妈妈看出来。” 王卉生气道:“你少在这装模作样了。说的好像是我不对似的。要不是你把人打伤了,我们至于在外面耽搁这么久吗?” 周静雅说:“我不跟你争,反正都是你有理。” 进了门,何美芸正煮饭,摆了一桌子菜,看见王卉就训斥:“你在干什么呀?早上跟你说了静雅要回来,让你买点菜煮饭。你倒好,不声不响的就自己跑了,弄得我回来匆匆忙忙的。这么晚了一家都还没吃上饭。” 王卉说:“费什么劲呀还做饭,出去吃呗。” 何美芸说:“就你知道。这过年了外面那饭店多热闹啊,排队排老长,稍微好点的馆子你不提前订位子你都吃不到。” 王卉说:“那楼下不是有兰州牛肉拉面吗?咱们就是一人吃一碗兰州拉面呗。吃兰州拉面亏了他了啊?” 何美芸骂:“你这丫头,说的是什么话。” 周静雅解释说:“是小卉身体不舒服,我陪她去医院了。妈妈你别怪她。” 何美芸说:“你哪不舒服啊?看好没有?” 周静雅说:“已经没事了。” 摆桌子吃饭,一桌上,就何美芸跟周静雅在说话,跟亲母子似的,何美芸不住给周静雅夹菜,说多吃点啊,瘦了之类,把王卉逮着训:“越大越不懂事了你。”王卉一个人沉默不语,低头夹了排骨自己吃。何美芸又说她:“你怎么不给静雅夹点菜,光顾着自己嘴巴?你以前不是热情得很,没命的给他夹菜吗?” 周静雅见王卉低头不说话,讪讪地说:“妈妈不用,我自己夹就是了。” 何美芸还说个不休,言语中提到江黔,姓江的怎么样怎么样,说的王卉一言不发,停了筷子,低着头久久,眼泪啪嗒一声掉下来。何美芸都愣了。 周静雅也愣了,正要说话,王卉啪的一声撂了筷子,大步回了房间,砰地关上门。 何美芸看了看周静雅,见这孩子沉着脸,一副可怜的样子,只能起身去敲王卉的门:“小卉?你怎么了?发什么脾气呢?” 王卉把门反锁了不理她。 何美芸叫了半天,她也没动静,只训了几句,回到餐厅去安慰周静雅:“没事,你别理她,过两天就好了。回头你们有什么话好好说,别吵架。” 周静雅点了点头。 不理王卉,两个人吃完饭,周静雅又帮何美芸收拾了碗,拖了地。何美芸洗了澡,收拾收拾回房间,安慰他:“你也早点睡吧,别跟她置气。你们两个常年异地,闹矛盾也正常,小卉她需要人陪,你好好陪陪她,说说心里话。” 周静雅点头。 何美芸回了房间。周静雅洗漱完毕,去敲王卉的门,仍不开。他找出备用钥匙,打开她的房间门,王卉正趴在床上哭。 周静雅坐到床上去,将她搂抱起来安慰。王卉哭着打他:“你干什么呀!我说了不喜欢你了,我喜欢别人,我不想再跟你在一起。你可以有你的选择,我也可以有我的选择,我没有干涉你,你凭什么干涉我。我不是什么柿子被你拿捏。我之前爱错了,我想重新选择不行吗?” 周静雅说:“我们去洗个澡好不好?你衣服都没换,怎么睡觉啊。我们洗澡去。” 王卉哭了很久。 周静雅把她带到浴室,刷了牙洗了脸,脱了衣服洗澡。他开了花洒,替她洗头发,给她身上抹沐浴露,她全程就只是在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周静雅就由着她哭,一声不吭地用浴花替她搓着手臂、大腿和身体,完了给她冲掉泡沫,擦干水。用张大浴巾裹了,又带回房间。 他想知道她跟那个江黔到底走到了哪一步,有没有发生关系。让他安心的是,她身上干干净净,并没有留下任何男人的痕迹。然后他试了试她的身体里面,跟记忆中的一样紧致,他才放心了。他就知道,她不会那样对他的。她的身体是属于他的,她不会贸然交付他人。 她一开始还抗拒,不想要他,然而他怎么可能让她拒绝呢,很快就把她安排的明明白白、风调雨顺。最后相拥而眠。 寒假里,一家人出去海南那边玩了一趟,好避冬。何美芸很喜欢海南那地儿,老想着在那买房子。王卉一路上都是心事重重,周静雅把她的手机给没收了,不许她给江黔打电话。然而两人之间始终是没什么交流,周静雅并不愿意就她所提出的话题做任何讨论,倒是每天例行公事似的非要做爱,弄得王卉很烦他。 假期很快过去,他又要收拾回部队去了。 在他最后要出发时,王卉仍旧试图和他谈一谈,说:“静雅,我们现在的关系有问题,我们真的应该坐下认真聊一聊。” 她一说这个话,周静雅就沉默。任凭她怎么说自己的想法,他就是一言不发,或而将话题转到吃饭睡觉上。 王卉说:“静雅,你再这样,我真的一点都不爱你了。” 他还是沉默。 最后,他还是走了。 她也无心再见江黔了。很歉疚,打了个电话,说对不起。江黔要求跟她见面,她也拒绝了。跟周静雅这里都没扯清楚,她不愿意再连累别的人。江黔再三说:“你不用这么着急答复我。你现在在哪,我来找你。” 王卉忍泪说:“对不起,你不用来找我。我把工作辞了,以后不会再去公司了。” 说罢挂了电话。 江黔来小区找过她一次,她没有接电话,也没出去,他等了一个多小时最后走了。之后便没有再联系过她。 王卉感觉很迷茫,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她感觉自己这么多年都为周静雅耽搁了。从她认识他起,她做的所有选择都是为了他,她想做一点自己的事,想出国留学。刚好她研究生快要毕业了,学校有机会申请出国,于是用心准备起来。电话里告诉周静雅,他听了又是一阵沉默。他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王卉说:“不知道。” 半天,周静雅回了句:“好吧。” 王卉心情不好,不想再多说,就挂了电话。 就在她申请出国一切顺利,名额已经定下来时,却感觉身体不适。去医院一检查,医生告诉王卉,她怀孕了。 第59章 谈心 魂不守舍的出了医院, 她感觉自己脑子都是懵的。她想着要怎么办, 告诉妈妈, 不敢。她心慌意乱的给周静雅打了个电话, 说:“静雅, 我怀孕了。” 她的声音带了哭腔:“静雅, 现在怎么办啊?我还没结婚呢。” 周静听到这个话, 那头有点慌:“是确诊的吗?你去过医院了吗?你不要着急, 等我放假马上回来见你。” “是真的。”王卉小声哭了说:“你要快点回来啊,我真的好害怕。我都没做好准备, 还不知道要怎么跟妈妈说。静雅,我不想当未婚妈妈。你快点拿主意。” 周静雅着急得说:“你放心, 你等我,我马上回来。” 王卉忐忑不安地等了三天。她瞒着消息,没告诉何美芸,只盼着周静雅回来。这三天比她经历过的任何一个时间段都要难熬。终于三天后,周静雅告诉她他要回来了。他还在车上,她就等不及的下到小区外面,寒风中等了两个小时。那会是凌晨一点多,腊月, 空中下着大雪,呵气成冰。她站在门卫室的外面, 搓手跺脚的驱寒, 目光望着外面的街道, 心里担心这这么晚了地铁已经停运, 不知道他能不能回来。总算一辆出租车在小区外停下,周静雅大步从出租车上下来。她迎上去两步,惶惶然叫了一声他名字:“静雅……”周静雅迎着雪快步疾走上来,用力、紧紧地一把抱住她。 王卉一瞬间都哭了。 他风尘仆仆,身上冰凉,尽是雪融化成的水。他将她单薄的身体裹进大衣里。大衣里是暖烘烘的,尽是他肌肤和胸膛的温度。王卉紧紧抱着他,将自己脸贴在他脖颈处,周静雅拿手替她擦了擦眼泪:“没事的,我回来了。” 他捧着她头,吻她的脸,吻她的眼睛。吻她的鼻子,吻她的嘴唇,吻她的头发。全吻了个遍,才拥着她回家。 周静雅也没吃饭,也没洗澡,脱了外套进卧室。王卉躺在床上,哭的泪如雨下,周静雅抱着她,摸着她头发,低声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应该早点把结婚手续办了的,都怪我一直拖。你不要哭了,都是我的错。不该让你担惊受怕,不该让你面对这些。” 王卉怎么抉择都悲伤。两个人还没结婚,她不想当未婚妈妈,可是她堕胎做手术又受不了。她左右为难,越想越伤心,闭了眼睛边哭边说:“你想要,我就要。要是你不要,我就过几天去做手术了。早点做手术伤害小一点,我不想往后拖。” “我要。”周静雅抱着她说:“我怎么会不要,你把我想的那么坏吗?这是我们俩的孩子,就算你不要他,我也会要他的。你想干什么呀,你想把他夹成碎片丢进垃圾桶吗?”他说着这句话眼睛也湿润了:“我不许你这么想,我不许你这么狠心地对他,也不许你这么狠心的对我。你不要瞎想,明天我陪你去做检查,先把咱们的孩子照顾好。然后我回部队去立刻想办法打报告办手续,手续一办好咱们就结婚。等生下来他就会有个幸福的家,有爱他的爸爸妈妈。” 王卉哭说:“要是结婚手续一直办不下来呢?” 周静雅说:“不会的,我会想办法的。” 他真哭了:“你想什么呀?你怎么会想到要堕胎做手术呢?你简直太过分了。要是你嫌他累赘,你把他生下来给我好吧?我自己一个人养他。” 王卉哭的更厉害:“我为什么要把他生下来给你养啊?你以为你是什么呀?” 周静雅哽咽说:“反正你说你不喜欢我了。你不喜欢我了,你要是想去找别人,我就只好自己养他。反正他是我的骨肉,我不会让你杀了他的。” 王卉挥拳头打他,哭说:“你个傻子,你听不懂什么是气话吗!你以为我是什么烂女人,不喜欢一个男的,还跟他睡觉跟他上床,还怀他的孩子。” 周静雅泪说:“那你跟江黔呢?你跟他睡了吗?” 王卉发了疯似的捶打他:“你怎么不去死!你觉得我跟他怎么样!我跟他手都没怎么拉过,我一见到他我就想起你,你觉得我会跟他上床吗!” 周静雅说:“可是我看到你跟他去酒店了。” 王卉气得没命打他:“我知道你会来!我知道你能查到我的位置!我知道你在跟着我!你开着妈妈的车,从啤酒屋出来我就看到了!你觉得我眼睛瞎吗?我故意气你的,你这个傻子!” 周静雅抱着她:“我很害怕你不爱我了。你不知道你说那个话,我有多害怕。可我不敢说,怕你觉得我懦弱、没用。” 王卉哭说:“那我说我要出国你干嘛不拦着?” 周静雅说:“我不知道怎么拦。我怕你觉得我耽误你前程。你知道我在你面前从来都没主见,什么都听你的。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你说去哪我就去哪。我知道你不想让我做这个工作,你要是说不让我做,我就不做了,回家来陪你。” 王卉捧着脸哭:“我是不想、不想让你做,可你让我怎么开口啊。我知道你学它吃了苦,又耗费这么多年。我没法开这种口,我不想毁了你的前途。我就只是心里难受,又寂寞,又心疼你。我希望你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周静雅替她擦着眼泪,说:“那我们现在和好了吗?” 两人搂抱着哭了一会,王卉情绪渐渐好转了。有周静雅在身边安慰,她也接纳了这件事,说:“静雅,我想把这个事告诉妈妈。我不想瞒着她。” 周静雅说:“要的,肯定要告诉妈妈的。我不在身边的时候还要靠妈妈帮忙照顾你,她当然得知道。明天我们就告诉她。” 王卉放下了心里的大石头。周静雅搂着她又哄了半天,才破涕为笑:“静雅,我觉得像做梦似的,没想到我们有孩子了。其实刚听到这个消息我挺高兴的,就是害怕,害怕我们两个的感情不好,怕你不要他,怕我自己不能好好照顾他。” 周静雅说:“你想什么呢,我高兴都来不及,我怎么会不要他。” 王卉抱着他,头埋在他怀中,嗅着他羊绒毛衣上的味道。屋子里空调开得高,周静雅热了,说:“你先等等,我把毛衣脱了。” 脱了毛衣,换了休闲睡衣,钻进被窝里,跟她搂作一处。他有些好奇的伸手去摸她肚子,想摸他的宝宝。 王卉说:“还早呢,医生说才一个月。” 周静雅说:“好想看看他,不知道他会长成什么样子。” 王卉说:“等生下来就能看了。” 王卉说:“静雅,你说是什么时候怀上的啊?我们不是做了措施了吗?” 周静雅说:“应该是上个月初五放假那次。可能是措施没做好,第二次做的时候感觉戴着套不舒服就取了,想射在外面。然后可能没控制好就弄在里面了。” 王卉说:“你不是故意的吧!” 周静雅说:“没有。我哪有,是不小心的。” 王卉说:“哼,那你最后射在哪儿的?” 周静雅说:“你背上。” 王卉和他面对面抱着,手抚摸着他脸,轻轻拨弄着他浓密直长的眼睫:“静雅,要是我真的不喜欢你了,你会怎么样?” 不管年纪怎么增长,他的眼神永远充满了男孩子的纯净和天真感:“我也不知道,我还是喜欢你。也许就只能一直缠着你,绑着你。我就劝你,要是你不听,我就把你关在家,把你手机电脑收起来,然后慢慢劝你回心转意。” 王卉说:“静雅,爱情是能劝来的吗?” 周静雅说:“我也不知道。我不能没有你,可是我又没有别的办法。” 王卉莫名感觉周静雅有点可怜。他看起来长高了长大了,这么大一副骨架子,其实骨子里还是那个孤单又别扭的小男孩。她伸手将他的头捧在掌中。他柔软的皮肤,光滑的头发,坚硬的颅骨组合成了一种又软又硬的触感,让她的心跟着微动,转而将他抱的更紧。 周静雅说:“你怀孕了,咱们是不是就不能做那个了啊?” 王卉说:“嗯。” 她问说:“你想要啊?” 周静雅说:“十个月呢。” 王卉说:“那你想怎么样啊?” 周静雅抱着她,轻轻说:“你用手帮帮我。” 王卉悄悄说:“那你躺下来,你侧着我不方便。” 周静雅点头,躺了下来,头依然转过去,朝着她的方向,看着她的脸。伸手将短裤的裤腰往下拉了拉,他从被窝里摸索着抓住她的手,引向自己。 第二天起了床,周静雅坐早饭。八点多,穿戴好,周静雅陪她去医院做孕检。王卉还想穿她的裙子和薄羊绒大衣,周静雅不许她穿了,逼她穿上厚厚的羽绒服和牛仔裤,戴上厚厚的围巾和帽子。他握着她的手进电梯、下楼,然后去外面打车,到最近的一家妇幼保健院。 做完检查,她身体很好,孕妇各项指标都正常,胚胎着床也很稳定,至于生产还早,医生说不用担心,让两个月左右去做一次检查。完了询问了一下禁忌事项,周静雅记在心上,然后两人出了医院大门,又去逛了逛超市,买了点吃的和水果。周静雅买了点骨头准备回家炖汤。 回到家,周静雅弄午饭,王卉给何美芸打电话叫她回来吃饭。何美芸还纳闷呢,说不回来,王卉说静雅在家,让她回家吃,她才答应。半个小时后,何美芸到家了,问:“有什么事啊,还专门把我老远叫回来?我今天忙着呢。静雅怎么回来了,又休假了吗?” 王卉说:“妈妈你先坐,一会饭桌上说。” 饭桌上,王卉把怀孕的事跟何美芸说了:“妈妈,我跟静雅商量了,我们都是大人了,这个孩子我们想生下来。” 何美芸愣了一下,然而很快反应了过来,也没别的态度,只说:“好啊,那你们结婚的手续什么时候办?” 周静雅说:“过几天我回部队就马上办。” 何美芸笑说:“哎,这是喜事。这么说你们今年应该就能结婚了。不光结婚还要给咱们家添口人。真是好,我早就盼着你们两个能结了婚要个孩子。咱们家人少,这儿这么大屋子,城东那边还有一套房子,这么多房子就咱们三个人住,那得多浪费。有个孩子好。过几天小卉她舅妈要上来,我让她帮着打理公司的事,我稍微抽点空出来,每天留半天在家陪小卉。” 周静雅说:“我也会尽量多抽时间回来的。” 王卉见妈妈高兴,心中最后的一点担忧也消失。过了几天,周静雅出发回部队。何美芸本想找个阿姨在家,帮忙做做饭,打扫打扫卫生。她这人有个洁癖,受不得家里有一点灰尘,平常都是她和小卉打扫,弄得累。现在小卉又怀孕。但王卉不想要阿姨,最后便找中介介绍了个钟点工,每天来帮忙打扫下卫生。 王卉等着周静雅把他部队的手续办妥。然而一周过去,一个月过去,他还是没办妥。王卉隔两天就要催一下问一下,开始他还劝说别着急,他会解决的,然而拖的越久,王卉的情绪就越焦躁,周静雅见了她的表情就越凝重。王卉急了,问他:“为什么呀?你不是说你能办好吗?你现在是什么意思啊?” 周静雅哑声说:“对不起,你让我再想想办法。” 王卉问他为什么会这样,他只说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也不肯细讲,只是恳求的语气说:“你别担心,我真的在想办法。手续的事一定会解决的。” 王卉等他,等到年过去,彻底的焦虑起来。四月份的一次周末,周静雅回家来,小心翼翼跟她商量,这件事能不能再拖一拖,他那语气很可怜,王卉听见后彻底炸了:“静雅,你不要当我是傻子。任何事情都有理由。我从来没听过说军队里就不让人家结婚的。我们结婚的事从你进了部队就一直在拖,拖到现在,我不会再信你的了。你要是手续不能办,你就直接跟我说清楚,这个孩子我就不要了。就算我们感情再好我也不会糊里糊涂被你哄着生孩子的。” 她迎着他眼睛质问道:“静雅,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跟那个周琳在一起?” 周静雅有些痛苦的摇了摇头:“没有,我不爱她。” 王卉说:“那我们为什么不能结婚?” 周静雅说:“你再给我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我一定能办好。” 王卉再一次感到心很累,她满心疲倦地坐在沙发上,认真而沉痛地说:“静雅,你知道我一直在听着你跟周琳的那些闲话。我没问过你,因为我知道问来没用,反正你一个人天天在部队,你做什么我看不到,你跟谁交往我也看不到。就算真有那种事,我问你你也不会承认。而且最重要的是我相信你。可是你现在让我不知道该怎么相信了。” 周静雅蹲在沙发前,握着她手,恳求说:“你真的相信我,我跟她真的没关系。她一直追我,又喜欢高调张扬,所以弄的大家都误会,可我真的没有跟她怎么样。我们私下没有接触过,只是圈子小关系近,有的时候避不开。” 王卉哭了说:“我真的好难受啊。为什么要这样,那么多男的,为什么她非要缠你。” 王卉后来和周琳通了一次电话。这次周琳没有挂断,而是认认真真跟她做了一番谈心。她语调颇有些自矜:“我知道你是静雅的女朋友,也知道你们青梅竹马。你长得很漂亮,他很迷恋你。” 她用的迷恋这个词,不是喜欢,也不是爱。 王卉直截了当地问:“那么,你跟他是什么关系呢?” “我么?” 周琳说:“我跟他算同事吧?经常见面。我们是朋友,有时候一起聚会吃饭。” 王卉感觉很不可思议:“你跟他只是朋友,你便要干涉他的婚姻。我真好奇你家里是有多大的官,连这种事都要管。” 周琳说:“我家里多大的官没必要告诉你,反正他结婚得过了我这一关吧?” 王卉说:“你真恶心。不过得知静雅看不上你,我很开心呢。” 周琳说:“你用不着笑话我,你自己也不见得多好吧?你知道静雅为什么不喜欢我,还要跟我虚与委蛇做朋友吗?他挺有能力,也挺有志气的,他不想当个普通的小军官。他现在才是上尉,在他们空军营里算最基层,他一直想升校官。他有那个实力的呀,他的上级也很器重他,但他就是没机会,每次有这种机会,都被别的不如他的人占去了,谁让他出身普通,没背景呢?部队里就是这样的,有关系有背景就升得快,没关系可能一辈子就在基层,混不出什么出息。像他这样有理想追求的人自然会不甘心。我可以给他机会。我答应帮他忙,但我就是不帮,我就拿这个吊着他。除非他愿意跟我在一起,否则我是不会白帮这种忙的你知道吗?我又不是傻的,喜欢一个男的还只图付出不求回报。要是换成别的男的,我要早就没耐心跟他耗了,但是静雅我很喜欢他。他人真的长得很帅的,性格我也喜欢,他很温柔,很专一,不是那种会轻易变心的人,跟那些庸俗的男人都不一样。我愿意慢慢等他想通了,回心转意。” 王卉说:“你不用等了,我告诉你,我怀孕了。你喜欢他这么久,他碰过一下你的手吗?你这样耗着有什么意思呢?我现在怀孕了,我们很快要结婚。你省省吧,别犯妄想症了。” 周琳那边一怒,“嘟”的一声把电话挂了。 王卉打完这个电话,独自在家发了一天的呆。她想着周琳说的那一番长话,心里很难受。想到周静雅这些年吃的那些苦,现在又面对这些无法言说的烦恼。可是她根本帮不上任何忙。 后来,她又想,应该给周静雅打个电话,说一说这件事。她刚把电话打过去,还没开口,周静雅那边就着急地问起来:“你是不是告诉周琳你怀孕的事了?” 王卉说:“是我跟她说的,怎么了啊?” 周静雅说:“她把我举报了。” 第60章 王卉吓住了:“为什么啊?这个不能说吗?这种事没什么吧?现在又不是wg。她举报你什么?” 周静雅声音听起来很糟糕:“作风问题。部队里跟外面不一样的, 未婚生子是违反纪律的。这种事要是没人说的话也不怕, 上面睁只眼闭只眼也不会怎么样, 把结婚手续补了就好了, 这个年代没人针对这种事。可是如果真有人要举报你, 拿这个作文章, 也是要挨处分的。更何况我们现在结婚手续都还卡着办不下来, 现在补手续也补不了。” 王卉完全没想到, 慌了:“那要怎么办啊?他们要怎么处分你啊?” 周静雅低声说:“我还不知道,可能是记过, 我一会要去政治部了,去了才知道。你跟周琳打电话说什么了?我告诉你, 她说的话你不要信,她嘴里没真话的。” 王卉不住点头:“我知道。可是你怎么办啊?” 周静雅没说清楚,不一会儿电话挂了。 周静雅和政治部那边起了冲突。他不肯接受相关处分,极力想解释跟王卉事情的情由,称一直在打报告,但没有获批,言语中提起周琳,明说部队里有人滥用职权。对方是个分管了多年政治工作, 很有资格的老领导,根本不理会他的举报, 只是好言相劝说:“那些事情我们管不着, 我们今天讨论的是你违反纪律的事。我们也不想为这种事处分同志。但是你违反纪律是事实, 有人举报了我们不能不理。所以这个处分不能不给。” 老领导含着笑, 一脸慈爱地拍着他肩膀说:“这个说到底也是小事,你也不用放在心上,顶多就是影响你两年的晋升。小伙子年纪还轻,也不用着急,以后前程还多着呢。回去了好好反省一下,以后工作多努力,将来还是有出息的。” 周静雅的脸色阴沉,和他形成鲜明的对比:“那么,处分过了,我的结婚报告能批了吗?既然已经犯了错,处分也受了,我总要去承担责任。” 老领导说:“这我就不知道了。还是得看女方政审合不合格,出身清不清白。处分是处分,结婚是结婚,这两码事。” 周静雅一言不发,摘了帽子,脱了制服,扯掉了肩章,把这几样东西一件一件全拍在老领导的办公桌上。老领导傻眼看了半天,一拍桌子,指着他鼻子斥道:“你在干什么?你这是个什么意思?” 周静雅语气平静说:“我请辞,我不干了。” “荒唐!哪有你这样说不干就不干的!你是军人,你以为你是菜市场卖菜的,哪天不卖了卷起摊子就走?你头脑里还有没有忠诚,你眼睛里还有没有纪律?” 周静雅只剩了一件白衬衫,和军服裤子,站的笔直,面无表情说:“我当然忠诚。我忠诚的是国家,不是忠诚的小人。请领导放心,我就算不做这个,离开部队,也不会去做任何有违国家法律,有损国家荣誉的事。请领导允许我辞职。” 领导抓起桌上的帽子,丢到他的头上,将他一通恶斥,说他个人主义,不服从命令,藐视组织云云,将他赶出办公室,声称要找他营长和司令员,要开会,专门讨论这个同志的问题。 周静雅满脸疲惫地往宿舍去,想着扣到头上一顶顶的大帽子,就感觉头沉甸甸的,脖颈也跟着酸痛起来。他站在宿舍楼外的空地上,给王卉打电话,声音低哑说:“我这次可能真要倒霉了。我跟领导起争执了,他说要专门针对我开会。” 王卉那边非常担忧:“那你怎么办啊?开会会怎么样?他们会怎么处置你啊?” 周静雅摇头握着话筒,抬头望了一眼灰蒙蒙的天,说:“我不知道。他们相关的领导要开会商议,没有让我去。我猜想着最坏也就是双开吧。” 王卉愣愣地说:“静雅,什么是双开?” 周静雅说:“开除党籍,开除军籍。” 王卉默了半天,哑声说:“要不我们这个孩子不要了。静雅,你去跟领导好好解释,道个歉吧。真的,你快去认个错吧,不要犟,你听我的你快去。” 周静雅说:“你不要瞎说,不要伤害自己,也不要伤害我们的孩子。我没事的,就算双开顶多不过变成普通人。我又没有违法犯罪贪污受贿,不会有事的。” 王卉都要哭了:“静雅,我好担心你啊。” “我没事。” 周静雅说:“兴许过不了多久我就回来了。你身体怎么样,去医院做检查了吗?妈妈有没有陪你?我昨天梦到我们的孩子出生了,醒来后想想,才六个月呢。真想摸摸他,他最近有没有踢你?” 王卉说:“我做了检查了,我现在很好。他经常动呢。” 周静雅背靠着墙笑:“听你说的真好。” 王卉叮嘱说:“静雅,你千万不要有事。我也会坚强的,我现在不逼你,你的事情,你慢慢处理,不要跟人家起冲突,找你战友或者上级帮你说说情。我会等你的,我会照顾好自己跟我们的小孩子,你什么都不要担心,只保护好自己。” 周静雅说:“我知道。” 周静雅满心等着倒霉,结果事情并没有他想的坏,保护他的人很多,他的战友、上级都帮他说话。最后只挨了个小小的警告。那会开完后,一群人都来安慰他,上级又把他叫去谈了不少的话,主要还是安慰鼓励。而且他这事闹的上级领导知道了。上级了解了这一情况,直接发话,斥责了滥用职权的相关人等,考虑事实情况,撤销了对他的处分,并要求立刻处理了这件事。 上头发话,效率杠杠的,一周之内周静雅的结婚报告审批通过了,又问他结婚日期。周静雅来不及打电话问王卉,高兴起来,自己直接定了,于是部里顺带着给他批了婚假,让他滚回家休假。 周静雅谢了同事,谢了战友,收拾东西回家,众人都羡慕祝贺,问他什么时候办喜事,要发请帖。周静雅还做不了决定,笑着答应了大家,当天便往家赶。搭了部队运送物资的顺风车,到了城区后打了个出租,一路风驰电掣到家。 王卉正由何美芸陪着,在医院做检查。她肚子已经大了,但身材完全没有胖,还是细胳膊细腿儿的。因为怀了孕没化妆,露出细腻白净的皮肤底子。天气热,她穿着白色印花t恤,长裙,脚上穿着刺绣平底鞋,戴了个红色鸭舌帽子,长发随意的披着,看起来还是清纯的学生模样。何美芸去交费,让她坐在椅子上等,说:“这人多,你别站在过道上,让人挤着你。”王卉乖巧的听她妈妈的话,双腿并拢了坐在那,手放在膝盖上,怀里抱着水杯和太阳镜。 周静雅穿过人群而来,一直走到她面前:“我们去拿结婚证吧!” 王卉怔怔的看着他:“你说什么?” 她半天没反应过来:“静雅,你说什么?” 周静雅重复说:“我们去拿结婚证吧!” 她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惊喜地跳起来抱着他:“静雅!我好想你!你可算回来了!” 周静雅给她展示自己刚拿到的审批表:“报告批了,我们现在就去民政局!” 王卉高兴的回不过神来:“你拿到了吗?咱们现在可以办手续了吗?” 周静雅说:“可以了,咱们马上就去吧。” 周静雅拖着她的手就走,王卉赶紧拿起自己的水杯、墨镜和包包,激动的手忙脚乱:“静雅等一等,妈妈还在里面呢,我们等等她一起。” 周静雅说:“我去叫她,跟她说一下。” 王卉说:“那我们检查不做啦?” 周静雅说:“等手续办完,下午我来陪你做。” 周静雅挤到窗口,找到何美芸,说了这件事,何美芸高兴的不得了,赶鸭子似的:“那你们赶紧去,一会十二点人家下班了。你们不用管我,自己去,我这边把费交了下午你们直接拿着单子来做检查。你们打量怎么去,要开车吗?” 周静雅说:“不了妈妈,我们打个车。我们先去了。”打完招呼,拉王卉飞赴民政局。 王卉又激动,又紧张,一直以来等待盼望的事,突然成了真,一点准备都没有。她坐在车上,紧紧握着周静雅的手,像做梦似的,生怕他会跑掉。城市车水马龙,一幢幢高楼大厦从车外一闪而过。她对周静雅说:“静雅,城市变化好快啊。我记得我们小的时候在县城里,都没有出租车,只有摩托车和破三轮。” 周静雅点头,说:“以前这市里也没有这么多高楼。感觉到处房子都是新修的。” 城市就是这样,日新月异。不论是街道还是建筑;不论是店铺的招牌,还是姑娘们身上流行的时装;不论是电影还是电视剧,每一天都在发生变化,每一秒都跟上一秒有所不同。甚至包括街头的乞丐都在更新换代,每天都是不同的面孔。世界变化的太快,有时会让人眼花缭乱,有时会让人心生恐惧。王卉拉着周静雅的手,由衷地露出一个微笑,说:“静雅,只有我们没变。我们还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周静雅歪过头,靠在她肩膀上。他高高的身材,一百四十多斤的骨架,却像个孩子似的偎在她肩头。王卉说了话见他没回答,扭头去看,见他闭着眼睛只是笑。王卉也笑,要叫他:“你干什么呢?”周静雅抬头亲了一下她嘴巴,有点撒娇说:“我先睡一会,我一周没睡好觉卉了。昨天晚上也一夜没有睡。” 王卉猜他这段时间怕是受了不少心灵折磨,赶紧伸出手,将他搂着,拍拍脑袋说:“你睡,靠在我身上睡,不要坐着。要不你躺我腿上吧?” 周静雅说:“不用,我怕压着你,我就眯一会。” 王卉搂着他头,抚摸着他脸,周静雅伸出手,放在她肚子上,两人笑着闭上眼。 去民政局办了手续,他们是上午最后一对。办完已经是十二点多,打车回家,何美芸已经在做午饭,一开口喜气洋洋。下午周静雅睡了一下午的觉,弥补了一下这数月来的焦虑和失眠。王卉不睡,就在床上陪着他,抱着他,看着他的睡脸发笑。下午四点多,周静雅睡醒了,两人躺在床上又接吻亲热。卧室的门关着,何美芸在外面一边弄晚饭一边哼歌,一会叫一声:“小卉,静雅醒了吗?你们两个还不出来呢,晚上想吃什么?”王卉一边高声敷衍妈妈,说想吃土豆泥,想吃辣子鸡。何美芸说:“吃什么辣子鸡,我给你炖鸡汤吧。我还买了点新鲜的牛肉,给你们炖番茄牛腩。” 两人抱着,亲热了一会,周静雅赤着上身,抱着她腰,脸埋在她柔软的胸口笑说:“妈妈一个人煮饭,咱们两个都窝在床上,要不要去帮帮忙啊?” 王卉笑说:“一会再帮她洗碗嘛。你今天刚回来,妈妈会体谅的。” 周静雅说:“结婚证拿了,咱们婚礼要怎么办呀?我的婚假请了,就这个月了。” 王卉笑:“静雅,我下午在想。其实我不想请什么客,太费事了,又没什么意思。我想的是请自家人聚一聚吃个饭就好了,也不用弄庆典。把这些时间省下来,我们两个自己度蜜月去。” 周静雅说:“嗯,要是你觉得现在不方便,那就先像你说的这样,以后想办了再补也来得及。你现在怀孕,我也怕累着你。” 王卉笑着说:“嗯。我现在不想去敷衍那些,就想跟你一起,好好享受一下假期。” 周静雅亲了亲她的脸:“我还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其实我这个月突然想通了,以后不想再飞了,我想申请转业,找个离你近一点的单位,每天可以正常上下班,每天可以回家。我觉得在部队里好孤单,我想呆在你身边。” 王卉说:“可以转业吗?会不会不让转啊?” 周静雅说:“可以的,我想办法混个病号。飞行员只要身体出了一点问题就不能飞了,要转业还是容易。” 杨卉说:“我看你。你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你要是实在什么都不想做,还可以去妈妈那帮忙呢。其实妈妈那现在很忙,都靠我舅妈在帮她,但舅妈毕竟是外人。我就想着要是我身体好了就去帮她。妈妈年纪大了,我不想看她这么累。我一直想劝她把公司卖了算了,本来就是个小公司,又没啥前途,趁着现在盈利还好,卖个好价,自己拿一笔钱养老,她又不舍得,把自己耗里边。现在服装行业不景气,好多同类型的公司都在亏损,去年倒闭了不少。我生怕万一后面亏损起来,弄成个空壳子,她这心血白费了,她肯定受不了。她前不久说想投资什么健身房,又说想做基金理财什么的,我都没说话。她不太懂,就是看哪儿热闹就想往哪儿凑。我说这年头做生意,你还不如去瞅瞅哪儿不限购赶紧多买两套房子。反正她也挺愁的。” 周静雅说:“嗯,等度假回来,我们一起给她琢磨琢磨。实在不行就把公司卖了算了,手里留点现钱,再作别的打算。” 王卉说:“嗯。” 吃饭的时候,王卉把婚礼的打算告诉何美芸,何美芸随他们,于是便定下了。吃完饭王卉帮着何美芸洗碗,何美芸叮嘱她:“你这段日子跟静雅还是分开睡吧,你现在怀孕,不能同房。”王卉说:“没事的啦妈妈,我会小心的。你让我跟他分开睡,我们怎么睡得着啊。” 何美芸就笑她:“不害臊。” 王卉擦了擦手上的水,伸手抱住水槽边的何美芸,说:“妈妈,谢谢你,谢谢你把我和静雅养大,谢谢你把静雅留在我身边。以后我们一家人永远住在一起,我和静雅会好好孝顺妈妈的。” 何美芸笑了骂她:“你快省省吧。老娘才四十多岁,要钱有钱要身体有身体,买的衣服包包比你还贵,踩着高跟鞋能走五地里,老娘这么大本事用得着你孝顺。你以为我七老八十了呢?” 王卉幸福地抱着她,说:“我真高兴,我长大了,妈妈还年轻。我真想跟妈妈一起变老,要死一起死。” 何美芸说:“呸呸呸,快吐了,说什么蠢话?咒我呢?你老娘可不想死,你老娘还想再活五百年,要死你自己死去。” 王卉苦了脸,说:“妈,你真的好爱说粗话啊,你都把我教坏了。” 何美芸说:“我的粗话,都是以前骂你爸练的。那孙子欠骂,我三天两头忍不住。” 王卉跟周静雅听他提起王菲,王菲怎么讨厌,怎么恶劣。好像是上辈子的事,王卉也跟着回忆起来,说:“我爸他以前老凶了,每次考试考得不好就让我罚跪,头上顶一碗水,跪给全校的同学看。静雅你还记得吧?妈你记不记得有次我来省城找你,小姨给我买了好多的衣服,他全给我扔了。哭死我了。” 周静雅笑,点头表示记得,也说了几句。 王卉跟何美芸就你一言我一语的聊起王菲,很多了不少故事。已经过去的人了,随口提起,或笑或骂,谁也不往心里去。是真的忘却,或者说不在意了。 周静雅面带微笑,听着耳边的闲言碎语,心想,他和王卉都很幸运。成长给了他们多少的伤疤,最终都被爱浸染消毒,被岁月的流沙抚平。多少童年旧事成为了凡人一生的隐秘伤痕,而他和王卉现在能够当做寻常小事提及,这是幸运。或许每个人的人生,都不定是完美的,都有着许许多多的缺憾。许多人的命运生来就是夭折的,许多人的终生活在劳碌和痛苦中,那其中少数的幸运儿,虽然也遭受过水与火,苦与痛,然而终于能够忘却,能够拥有幸福,未尝不是一种团圆。比不得命里抽签的大幸运,只能叫弄拙成巧小团圆。然而小团圆也够了,天上无有,人世难得。 他笑着,用毛巾抹去了厨房大理石上的最后一点水渍。雪白的台面,雪白的瓷砖,雪白的抹布,银光闪闪的不锈钢搁物架,一尘不染的抽油烟机。他把抹布平铺在窗口的小台子上,感觉这屋子里明亮整洁,一切正合我意。顺心如意的感觉,像驾驶着战机在天空中遨游。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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