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我真是白富美》 《我真是白富美》 作者:木槿萌萌哒 文案一: 第n次被误会为男性亲友的金丝雀 -封楚楚百无聊赖的打了对方的脸 -回到房间,她拿起镜子顾影自怜:我长这样招谁惹谁了…你们为什么不信…我真的是个地产商家的白富美啊!!! 文案二: 作为一名从不嫌贫爱富的首富女儿,封楚楚在回国这年,重逢了年少时懵懂暗恋的人。她发现,对方如今过得有点惨。所以她遮遮掩掩想尽办法的扶贫。 末了,才发现,人家其实是个大佬。 爽朗大气白富美女主x痞气忠犬男主 双向暗恋,彼此试探,苏爽甜路线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 甜文 主角:封楚楚,魏沉刀 第1章 封楚楚拖着行李箱从机场走出来,她生的美,非常吸睛,就这么拉着行李箱在机场走一回的功夫,她碰上了三位西装革履的中青年男士同她搭讪要号码。 封楚楚皮笑肉不笑的把人打发走,其中有位难缠的,她还友善的把自己刚在洗手间看见的小广告号码给他了。 电话响了起来,好朋友秦晚盯着她航班降落时间,一看到点就给她打电话了:“楚楚!你到了没!” “到了到了,没到怎么接的电话呢。” “哇,踩在祖国大地上感觉如何!激动不激动高兴不高兴,想不想现在就发个红包分享一下!” 封楚楚:“……” 她点开微信,在闺蜜群里头发了个二百五的红包。 那两个没心没肺的姑娘一点也不介意,秒抢了,还回感恩表情包。 好友秦晚点了红包,然后笑嘻嘻的继续和封楚楚讲电话:“你哥接你是吧?那你晚上能出来吗?我在景园新买了座公寓,你都还没来过呢!” “好啊,晚上我和家里人一起吃饭,吃了饭我就找你去,你把地址发我。” 封楚楚正兴致勃勃的和秦晚讲电话呢,迎面一位中青年男士又拦住她,手里头一张便条,自认为很风流潇洒的问:“小姐,是你掉的东西吗?” 封楚楚瞥一眼,那便条上写着一串电话,而拿着便条的手上戴着素圈婚戒。 “……”封楚楚默默翻了个白眼。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秦晚听见了这边的声音,疑惑的问。 “碰上了个发传单的,没事,”封楚楚高贵冷艳的绕开那位男士,蹬蹬瞪踩着高跟鞋快步走了。 发传单的在风中尴尬的凌乱着。 正好有人和封楚楚一块儿下的飞机,一直和家人通着视频,把这幕拍了下来。 那人噗嗤笑起来,这年头某些已婚男士忒不自重了。 他回头就把视频剪辑了下来,发上了网,引起了一小波转发讨论,不过那是后话了。 这时候,离那位‘传单男’远了,封楚楚才把刚刚的事情告诉秦晚。 秦晚笑的打跌。 “又是这样哈哈哈哈!封楚楚啊封楚楚,你那张脸真是祸害啊哈哈哈哈!” 封楚楚面无表情:怪我咯? 封楚楚生的好看,是那种恰如其分长在了楚楚可怜和楚楚勾人的边界的好看,且在网络时代的今天,时髦的成了网红脸的模范,因此成了某些人眼中的“腰那么细胸那么大一看就假”“啧这锥子脸大欧双的网红脸整的还挺自然”“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的长相。 在她过往二十几年的生命里,常常因此被路人误会,从天而降不知道多少台“都怪你勾引我男朋友”的黑锅。 “说到这个,我想起一事,楚楚,呆会儿你过来的时候,要是碰上什么特傻逼的人,千万别置气啊,”秦晚说。 封楚楚听她话里有话,问道:“什么叫特傻逼的人?我为什么会碰上?” 秦晚叹了口气,“不就是孟可沁咯,她就住我隔壁,我当时买房子的时候没发现,发现就晚了,每次出出进进遇到她我就憋气。” 封楚楚想了半天,“你说谁?” 秦晚一愣,接着就噗嗤笑了,自顾自乐了好半天。 闹半天正主自己都不记得了。 秦晚帮她回忆了一阵,封楚楚才想起这位学生时期和自己闹过不愉快的孟小姐,当即表示:“我还以为什么呢,我都快把这人给忘了,这都多少年了,早不气了。” “宽宏大量啊。” 封楚楚笑眯眯:“她花那么多钱买我家开发的房子,送钱给我买包包,我有什么好置气的?我高兴呢,说不定我哪个香奈儿包包里头就有她的资助呢。” 秦晚捂嘴笑起来。 ‘孟可沁’曾给封楚楚甩过锅。 那是刚上高中的时候,少男少女们才刚萌发某种悸动,孟可沁的男友一边吃着碗里的,一边又盯着锅里的,成天的给封楚楚发信息递情书的,等孟可沁发现,他就甩锅说是封楚楚老勾引他,他对自己女朋友绝对天地可鉴一条心。 孟可沁天天找封楚楚麻烦,放学截道,到处散布谣言诬蔑她,她那时候没有处理这种事情的经验,被这破事烦的连保送考试都错过了。 那是年少的封楚楚第一次遭遇黑锅,因此印象深刻。 她算是个心大的姑娘,对于一时的失误以及屁大点少男少女纠葛她不大放心上,仍然认真读书,高中毕业后去美国某藤校念了文学,后来选了导演方向继续深造,一直走在自己的路上。 . 和秦晚聊了一阵,取到了自己另一件托运行李,封楚楚挂了电话,朝外走去。 刚出了机场大厅,就看见一台路虎悍然挡在出口,邵亦点了根烟,手肘撑在车窗边上,他一见封楚楚出来了,立马掐了烟,招手道:“楚楚,这儿!” 封楚楚高兴的跑了过去,邵亦则从车里出来,张开手臂搂住了她。 路过的人一看,哦,金主和金丝雀。 封楚楚搂住邵亦,“哥,可想死我了!!” 他俩一个姓封,一个姓邵,是分别随的爸妈。 邵亦故意板起脸,“还有脸叫哥,四年都没回来,就知道在外面玩,都玩野了,哪像个女孩子的样子。” “那实践和课程那么紧,我有什么办法,”封楚楚拉着她哥的胳膊晃,“爸妈呢?爸妈怎么没来?” “还想全家都当你司机呢?”邵亦说,“爸妈在饭店等着,我奉命来接你过去。” 说着,邵亦接过妹妹手里的行李,放到后备箱里去。 封楚楚跟在他后头,自动请命,“哥,我来开车吧,我还没开过你车呢。” “晚点去店里挑辆你喜欢的,我这个不适合你,”邵亦说。 为什么不适合呢?因为不是女孩子开的车,邵亦的直男癌病情又加深了。 封楚楚一勾唇,跃上驾驶座,大长腿踩在车门边,道:“哥,我还开神2上过非洲大草原呢,你这车怎么就不适合我开了?” 她原意是要装个逼,但邵亦听见她说非洲大草原之后,立刻就危险的眯起了眼,“你去了非洲?” 封楚楚:“…………” “什么时候去的非洲?还让你开车?你跟谁去的!” “你在外面都干什么了!放假你从没回来过,读了本科读研究生,这么多个假,你到底上哪野去了!” “你就这么坐不住吗?啊?……” “…………” 封楚楚那一身女王气息瞬间就焉了,被老老实实提着后脖子扔出来,然后被指着鼻子逼问数落。 她去年圣诞的时候,趁着放假去了趟非洲观察野生动物,瞒着家里没说,这一装逼就说图漏嘴了,封楚楚悔恨啊……她这张嘴! 邵亦翻起旧账没完了,拿出自己手机翻她放假发的朋友圈,都是岁月静好我爱学习的,于是强行抄过封楚楚自己的手机,一看,果然朋友圈分组了,她简直上穷碧落下黄泉除了外太空哪都去浪过一遍了,去过难民营,采访过医疗队,中东和非洲大草原北极南极一个都没放过,最牛逼的是还去过印度!!! 邵亦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就差现场家暴。 封楚楚扶额,眼见亲哥暴跳如雷,而周围人都悄悄围观,心里非常无奈了。 恰在此时,一辆白色凌志缓缓驶来,停在旁边,车窗降下来,一名发型非常猎奇的富二代小青年探出头来,不分时宜的同邵亦打招呼:“亦哥,这是干什么呢?瞧人家姑娘给你骂的,有话好好说嘛。你这是来接人的?” 邵亦一见有熟人,稍微收起怒色,封楚楚眼睛一转,抓紧机会卖可怜,“就是,就会骂人,你可太凶了,有话好好说嘛。” “你该骂,”邵亦横她一眼,然后川剧变脸似的礼貌朝小青年说:“真巧,你也来接人?” 小青年道:“嘿嘿,是啊,早知道你也来机场,我就叫上你一块儿了。” 邵亦昨晚才去过这小青年家里头的宴会,今天又见,所以小青年觉得很是巧合,态度也很熟稔。 “那你过去吧,我给你让道,”邵亦说。 “哎,我都接着了,”小青年指了指副驾驶座上另外一名青年男人,“介绍一下,这是方铭,我哥们,做建材生意的,有机会亦哥要多关照关照。” 男人头发剃的很短,几乎露出青皮,相貌敦厚,很有记忆点。 邵亦家里是地产商,建材生意他倒确实能照顾。 邵亦同他握手,这一上手,他就触到了方铭手指上的茧子,心里打了个突,这像是握枪的。 “邵总,”方铭笑着打招呼,“久闻大名。”他一笑起来,倒是气质亲近宽厚起来。 “不敢当,”邵亦说,“贵公司是……?” “全峰建材,”方铭说,“叔叔的公司,这次特意过来帮忙的,以后有机会合作。” 邵亦想了想,最近是在谈这么一家公司,于是说:“那是有机会,改天可以出来喝茶。” 方铭笑着点头。 小青年打岔:“亦哥,还没介绍这位美女呢!” 封楚楚笑着按照小青年说话的格式自我介绍说:“我是封楚楚,他姐们。” 这名字一入耳,方铭便猛地朝她看过来,眸光骤然精亮,颇为锐利。 封楚楚却自动免疫,回以笑容。 他愣住了……这真是封楚楚? 正当封楚楚觉得这人眼神不大对的时候,脑门被她哥敲了一下。 “胡闹,”邵亦纠正道,“这是我妹妹,封楚楚。” 只见小青年不知道意会了什么鬼东西,露出一个神秘的笑,然后赶紧说:“哈哈,楚楚,你好啊。亦哥有空带楚楚来玩儿啊。” 封楚楚眯下眼,一看就知道这小青年想歪了,她可有的是这种经验。 但邵亦压根没想到那一茬,笑着说:“行啊,改天我攒个局,让她认认人。” 小青年笑容更加微妙了,连连点头,“好好好,说好了啊!” 后面来的车辆不住的按喇叭,十分不满,小青年往后看看,朝邵亦抱拳,“那我们就先走了,改天聚。” 于是作别。 作者有话要说:  ps:群红包真的可以发二百以上,多少都行,单个红包才限制二百。 第2章 “是先回家放行李还是直接去饭店?”邵亦透过后视镜看妹妹。 封楚楚正看着车窗外的景色,帝都仍然热闹,高楼大厦、人来人往,两侧的树木楼房都如同往昔,任何人的走、任何人的归来,都不足以让这座城市有半点变化,这座城市一直在这。 “楚楚?”邵亦见她没反应,又问了一声。 “噢,”封楚楚扭头,“没什么行李,去吃饭吧,别让爸妈等了。” “好,”邵亦点头。 “要我说,就在家吃就行了,干什么还出去外面吃,”封楚楚说道,“就在自己家里头,做几个菜,一起吃个饭,说说话,多好呀。” 邵亦笑起来,“那不就是一顿家常便饭了吗,那可不行,你是不知道,爸从上个月起就在挑饭店、挑厨子,就等着你回来呢,要是就在家对付一下,他得多落空啊。” 封楚楚噗嗤一笑,她爸也太折腾了。 邵亦从后视镜里看见她笑了,眼睛弯弯的,一张小脸十分动人,他当即心想,什么人才能配上我妹妹呢。 “哎哥,咱们这是去哪家店?” “楚膳,”邵亦说。 “嗯?”封楚楚歪着头想一阵,“怎么没听过?” 这时路虎车已经驶进繁华的街道,两侧时不时经过各色豪车,这片是著名高消费区。 他将车停在一家店门大门口,下了车,给封楚楚开车门,“楚楚,下来吧,”他抬手护住车顶,封楚楚走了下来。 “哥,你怎么停人家大门口了!” 门口穿制服的小哥赶紧迎了过来,恭敬道:“大少。” “停车,”邵亦将车钥匙给他,而后看向封楚楚,指了指大门一侧颇具设计感的牌匾,“乖乖,你念念,这是什么。” “楚之膳……”封楚楚缓缓扭头,“哥……不是我想的那么夸张吧?” 邵亦摸摸她头,笑而不语。 爸挑来挑去,这家不好吃、那家卫生不行,怎么都不满意,最后干脆买了人家的盘子,花大价钱请来几个好厨子,自己弄了个餐厅——而这一切,起因只是想和女儿吃顿饭,给她接风洗尘。 两人肩并肩进了饭店,里头装潢极其有格调,一律是古典风格,进门有假山流水的造景,穿着广袖长袍的琴者在屏风后抚琴,古朴琴音和舒适的氛围让人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 封楚楚和哥哥一路沿着走廊走到了尽头的大厅前。 “就这间了。” 服务生替他们打开门。 封沁和邵平威夫妻二人在里头等着,一见女儿,顿时高兴的不行,搂着女儿一口一口乖乖的喊,这个说她瘦了,那个说她黑了,是不是在国外没吃好,诸如此类。 封楚楚虽然高兴,但也接不住爹妈双人份的热情,简直一个头两个大,问题都回答不完,赶紧抛眼神朝亲哥求助。 “好了,爸妈,让楚楚坐下来,你们不饿吗?”邵亦解围。 于是封楚楚危机解除,终于能坐下来吃饭了。 这顿饭呢,其实并不怎么合口味,封楚楚自己在国外过了六年,口味比从前改变很大,譬如她从前喜欢吃辣,当年出去以后基本吃不得正宗的辣菜,所以给戒了。 但爸妈记住的还是她从前喜欢吃的东西,而且特意请了最好的厨子来做。 封楚楚看着满桌菜肴,扬起笑,一筷子一筷子的夹,不住说:“好吃!天下只有爸妈好!爸爸妈妈真好!” 邵亦抬头:“???” 这顿饭足足吃了有快三个小时,四人边吃边聊,说着封楚楚在国外时的趣事,邵亦本来要告黑状,不过被封楚楚踩了好几脚,最后乖乖闭嘴了。 到四人出餐厅时,都已经晚上八点多了。 “爸妈,”封楚楚挽着妈妈手臂晃了晃,“我和小晚约了晚上找她去,你们先回去吧。” “秦晚吗?她住哪?我们送你过去。” “她住景园,景园就在这附近吧,我走路去,溜溜食,”封楚楚说。 楚楚妈妈想了想,恍然大悟,“哦,是那个楼盘啊,对了,我想起来了。” 封楚楚疑惑歪头:“嗯?” “小晚买的那层有三户,一户是她,一户是个女明星……叫什么来着,不大记得名字,还有一户呢,妈妈特意给你留了下来,是一个带阁楼和户外花园的大户型,你和小晚从上学时候就整天一起玩嘛,那正好在她那边给你留个房子,好做个伴。” 封楚楚眼睛一亮,“哇,妈!您是我亲妈!”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妈妈嗔怪道,“不是亲妈是什么。” “嘿嘿,”封楚楚抱着她撒娇。 封楚楚最后是和家人一起散步来到的景园楼下,经理一路小跑过来送钥匙,额头上都冒汗了。 封楚楚接了钥匙,“谢谢,辛苦啦,下班时间还让您跑一趟。” 经理擦汗,“应该的应该的。” 经理是头一次见顶级大老板一家四口人,这都是平时在电视机和报纸上看见的人,突然活了,还拍全家福似的杵在你面前,太吓人了! 父母走在前头,邵亦留了一步,和封楚楚说话。 “今晚还是回家住吧?”邵亦问。 “嗯,你们回家吧,我在小晚家呆一会儿,晚点自己回去。” “那我车给你,你开车回去,都认识我的车,免的……” “免的什么?” 邵亦不说话。 他又不是傻子,吃饭的时候他就回味过来了,之前机场碰上的孟家小儿子那表情,肯定是误会了。 帝都里头四六不分的纨绔多了去了,每晚都像赶集似的聚在这一片兴风作浪,他妹妹这么漂亮,真自己开车回去,难免遇上几个不识相的小子,让楚楚开他的车,打个标记,那帮人才能乖觉些。 封楚楚看懂了邵亦的内心活动,噗嗤一笑,故作正经的捧起她哥的俊脸,“哥,让我看看你。” 邵亦皱眉,“看什么。” 封楚楚认真道:“我看看脸上是不是写了‘老父亲’三个大字。” 邵亦:“………” 邵亦警告的点了点她鼻子。 封楚楚大笑着走了。 . 秦晚知道她要来,连门都敞着,扫榻相迎,连贴两个面膜,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就等着好闺蜜来呢。 “楚楚!!!” 刚进门就是一个熊抱,足足十秒,才放了手。 她们俩是小学一年级就玩在一块儿的好朋友,说是亲姐妹也不为过了,即使封楚楚出国,她们俩也一周一个视频电话,没事就和对方吐槽吐槽最近遇到的奇葩事,所以关系保持的非常好。 但最近这段时间封楚楚忙着拍毕业作品,之后又去毕业旅行,两人都有一阵没说话了,忙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一见面,真的觉得想死对方了。 互诉衷肠进行到一半,红酒空了杯,秦晚起身替她续杯。 封楚楚仰靠在沙发上,仔仔细细的打量秦晚:她穿了一件蕾丝吊带裙,花纹繁复,做工精良,脚上趿拉着一双中跟毛绒绒粉色拖鞋,头发剪得齐耳,发尾烫卷,衬的人像个洋娃娃似的。 室内呢,到处分布着毛绒玩具,衣架上搭着一条碎花小裙子,阳台晒的也都是特别少女风的衣服。 少女风很棒棒,可问题是,秦晚年初那阵子还在地下摇滚乐队当主唱呢,小烟熏皮夹克一套一套的,这会儿突然就跳了少儿频道的画风,也太突兀了。 秦晚递杯子给她, 封楚楚抬手接了酒杯,放到一边,目光仍停留在小裙子上。 秦晚问:“你看什么呢?” 封楚楚从旁边拉过来一个毛绒绒的玩偶,“我看这个,还有你的小裙子。” 秦晚笑眯眯转了一圈,托腮道:“好看吗?” 封楚楚很诚实,“不好看。” 秦晚一点儿也不生气,把毛绒拖鞋甩了,一屁股坐沙发上,撇嘴道:“这就对了,你要是说好看我还和你急。” 封楚楚很是奇怪,“那你为什么啊?” 秦晚:“你等会儿,我给你看个东西。” 她翻出pad划拉两下,点开一个视频,那是个演唱会短视频,上面穿白衬衫的大长腿男神型歌手正深情款款的唱一首慢歌。 “这谁?” 秦晚解释,这位是最近很红的一偶像男歌手,叫闻谦,此人人如其名,温柔谦逊,专业能力佳,选秀出身,秦晚是他粉丝中的一员。 前不久,身为网红的秦晚在某个网络直播活动遇到男歌手,对方给穿高跟鞋磨脚的她买了一盒创可贴,活动结束后,还贴心的让助手给她送了双平地拖鞋。 此举瞬间虏获本就是粉丝的秦晚的芳心。 接着是你来我往、成年男女各种套路,然后就在一起了。 封楚楚放下pad,仍然存疑:“谈恋爱就谈恋爱呗,你穿的这么粉是为了什么。” 秦晚随手从桌上拿了榴莲,咬了一口,香气逼人,“我男朋友就喜欢软妹。” 封楚楚:“……你**在逗我。” 秦晚对她的反应满不在乎,把果盘扯过来,“榴莲赶紧吃,明天他要过来,别让他看见了。” 封楚楚无言以对,只能多吃两口榴莲。 第3章 秦晚一恋爱就变身恋爱脑,封楚楚已经习惯了,为了友谊不翻船,默默的跳过了这个话题。 不发变质狗粮,两人还是好朋友,一人一杯酒,能聊到天长地久。 聊着聊着,封楚楚忽然一拍大腿,道:“对了,差点忘了,我妈给我在对门留了一套房子。” 秦晚眼睛亮了,“在对门?我对门?” 封楚楚点头,“来的时候拿了钥匙,想不想过去看看?” “看!” 秦晚一想到好友在对门也安置了房子,心里就特别高兴,一路几乎是蹦着跟着封楚楚到了对门。 对门是个精装的大房子,比秦晚那多一个阁楼和花园,秦晚可喜欢了,一直给她规划哪哪能放个架子,哪哪能摆盆什么花卉,封楚楚听着头大。 “钥匙有两对,一对给你,”封楚楚把钥匙给她,“要种什么花啊,置办什么家具啊你自己来,自己那住腻了就来对门住,我看你那房子也是够小的,我坐那都不习惯。” 秦晚眼睛里头冒星星,刚想说姐们你可真是我亲姐,但封楚楚下一句‘你那房子也是够小的’就把她给逼回去了。 恶臭的资本主义! 秦晚极力抗争:“朋友,帝都中心,90平,精装,我一个靠自己挣钱的花季少女,能这样已经很高水平了,你靠自己试试!” 封楚楚原本站落地窗前看夜景的,听了这话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听起来怎么像和家里闹别扭了? 封楚楚便问出了心中所想。 秦晚冷笑,“哼,别扭?是二胎!” “???” 事情是这样的,秦晚的爸爸从政,性情称得上是古板严苛,并且是某委的干部,所以守计划生育政策守的非常严实,家里一直只有秦晚这么一个金贵独生女。 但去年,放开二胎了,他们家随了大流——拼二胎! 秦晚倒也不是吃二胎的醋,她是担心她妈妈身体,高龄产妇拼二胎,这不是拼命吗。 于是她劝啊劝,劝的亲妈恼火了,脱口而出:总得有个儿子! 这就给她弄懵了。 接着是她奶奶,老人家迷信,找风水先生算方位,说她房间适合那才怀了5个月屁都放不出一个的二胎当婴儿房,让她搬。 所以她就搬了,离家出走了,不在家受那鸟气了。 秦晚是个网红,直播、卖衣服、卖美妆,自己有积蓄,离家什么的一点都没在怕的。 封楚楚怜爱的摸摸秦晚炸毛的蘑菇头,“可怜的娃,没事,姐姐爱你,过两天我去4s店挑车,你也去挑一辆,送你了,比那二胎的手推车强多了。” 秦晚:“!!!!” 秦晚被她浑厚的金主气息所震撼,嗓子里只剩下了嘤嘤嘤嘤。 封楚楚问:“怎么不跟我说呢?” 秦晚倒是想得开:“您老又是毕业又是驰骋在非洲大草原上,和你说也没用,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自己一个人住爽的飞起,还泡上我男神了,这不比在家受气强多了。” 封楚楚冲她比大拇指,嗯,要的就是这个精神。 两人又聊了会儿,看时间不早了,封楚楚该回家了,所以两人回了秦晚那,拿了两斤面膜,由秦晚依依不舍送金主姐姐出门。 “走了啊,别送了,外面凉快,你别着凉了。” 秦晚挥着小手洒着面条泪,“拜拜,买车的时候叫我,什么车都行吗,我先搜搜。” 封楚楚:“你看上什么就买什么。” 秦晚被金主感动的一塌糊涂。 . 恰在秦晚送封楚楚出门的时候,电梯门缓缓打开,一伙人的脚步声以及青年男女的笑闹声由远及近的过来了。 她们俩正好挡在那帮人路上,狭路相逢。 秦晚扭头一看,是老对头了,她立刻燃起了战意。 为首的女人穿尖头高跟,面容精致,白皮肤,大红唇。 “秦晚?真巧,哎我看看,你这穿的什么?”她故作熟稔,打量那件低龄睡裙两眼,道,“挺好看的,不过是不是有点不合年纪?” 秦晚才懒得和她玩笑里藏刀,直言道:“我当是谁呢,阿姨又开趴熬夜?小心再添皱纹。” 女人战斗力很强,不生气,笑着说:“咱们都是老同学,我这是和你说真心话,你是和那个叫闻谦的新人在一块儿吧?你也不是中学生了,不能总把男朋友的喜好取代自己的,总得有点自己的想法吧。” 说到男朋友,秦晚就怒了,“关你屁事,真把自己当根葱。” 而女人这话,封楚楚扫了她一眼,自己是亲闺蜜都没插手呢,这位当着这么多陌生人的面,管的倒宽。 女人自觉胜利,笑着不回嘴,此时将目光转向了秦晚旁边的人。 她不由得一怔。 这,是……封楚楚? 相较于高中,封楚楚有了不小变化,她从前白的和纸似的,纸片人身材,瘦的风一吹就要倒,但在老美的洗礼下,她现在肤色健康,皮肉紧实,还长高了一小截,一米七往上了,是国外模特里常见的那种有健美有料型的身材。 但女人一直对封楚楚恨得牙痒痒,这多看上两眼,便认出她来了。 她心道:这封楚楚不是说在国外挺潇洒吗,成天跟着各种男人在户外撒野,朋友圈发了一堆照片,每次跟的男人都不同,这是没傍她上人、没拿上绿卡,又灰溜溜回来了? 封楚楚要是知道这女人把藤校户外俱乐部的男同胞们误会成自己金主,她得笑疯,这人心得多脏啊。 看她们间无声对峙了一会儿,旁观者们有点不耐烦了。 “可沁?咱们还进去吗?”身边朋友提示。 大家都是来玩儿的,看着她邻里争执也有点尴尬。 “当然了,”女人说,“上我家去,咱们玩咱们的。” 她又回头看一眼封楚楚,非常友善的说:“你是封楚楚吧?真是很久不见了,这是和外国男朋友分手了?现在国内环境还是不错的,像景园这片就住了不少条件不错的男人,现在很多年纪稍长的成功男士都挺喜欢你这样的,你常来找小秦玩,多走动走动,说不定就有好运呢,你还可以找我,我也能帮帮忙,毕竟你一个女孩子,在帝都没钱没势的,也挺难的。” 封楚楚面露茫然:“请问你是?” 女人笑僵了,面色有一瞬间僵硬。 “噗嗤……”秦晚没忍住笑出了声。 “不好意思,我不太记人,”封楚楚微笑道。 “不记得就不记得啦,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秦晚捂嘴笑。 她俩一唱一和的,其实心里很清楚,这女人就是孟可沁,秦晚今天刚和封楚楚提过了,封楚楚这是故意气她的。 孟可沁冷冰冰的扫她们俩一眼。 “沁沁……”助手轻轻拉了拉她,今天来的好几位都是投资方的人,虽说私下都是朋友了,但让人家在这干等着看这些事不大好。 孟可沁也明白这个道理。 她如今是个二线女星,自认为比眼前这小姐妹俩高贵多了,当下也很多朋友看着,于是忍了下来,脸上不动声色。 她朝朋友们笑了笑,“瞧我,就是爱管闲事,耽误大家时间了,呆会儿一定自罚三杯。” 便有人奉承她:“人美心善,就是说的可沁你了。” 孟可沁笑着,领着这些人进屋,看都不看封楚楚一眼了。 她有名气,漂亮,有人捧,这就是对封楚楚最好的打脸了。 而当孟可沁精神胜利之时…… 封楚楚:等等,那个表情,这姑娘到底又在脑补什么? . 孟可沁这事就当逗一乐,封楚楚没有把她放在心上,和秦晚告别之后,便下了楼。 封楚楚刚推开楼栋大门,就看见了路虎车旁边点着烟的邵亦。 不是吧…… 封楚楚略有些诧异的走到他面前。 邵亦望向她,“下来了,那回家吧。” 居然真是来接她的。 封楚楚简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明明都把车钥匙给了她,哥哥居然还不放心,亲自过来等她,期间一个电话信息都没有,就默默等在这。 这是怎样一种老父亲的心态啊! “公司临时有事,我刚下了会,让司机送我过来的,看车还停在这里,所以就顺便等等你了,”邵亦解释说。 “别说了,哥,来抱抱——” 邵亦一手搂着小妹,一手还夹着烟,悬在空中,笑起来,“这么大人还撒娇。” 封楚楚蹭蹭他肩窝,“我这么大人你还来接我,好像小时候一样,怎么办好感动。” 邵亦:“哦?吃饭的时候你不是还说世上只有爸妈好?” 封楚楚当即表心意:“哥哥也好,哥哥最好。” 邵亦揉揉她头发,顿觉内心微妙的圆满了。 可见封楚楚所描述的‘老父亲心’很是到位。 第4章 邵家位于市区寸土寸金的别墅区,这地方闹中取静,人工造景的每一片绿叶每一捧湖水都洋溢着金钱的气息,偶尔路过的人往往啧啧两声,感慨着可望不可即便摇头走了。 不必夸张的宣传文案,这里是真正属于城市主人的地方。 封楚楚趴在车窗口,看两边熟悉的景观,心里忽然微微一动,她想:我回来了 回到家,爸妈也都等着她,在给她投喂了各色零食和煲汤后,才放她回了房间。 封楚楚走上楼,打开自己房间门,唇角不自觉翘了起来。 她的房间是个套间,分里外两间,外间摆着极具艺术设计感的大木桌和一排盆栽,桌上留着她上高中时写过的习题和教辅书,彩色笔盒也放在书槽里头,所有东西都在他们原来的地方,一点灰尘都没有蒙上,就好像昨天才结束了高中生活似的。 她笑着走过去,随手翻了翻。 好巧不巧,书册里头一本就是数学五三。 那书封面上,原本用蓝色水笔写着‘封楚楚’,但被无良同桌用黑色水笔覆盖涂改成了‘封蠢蠢’。 封楚楚:“…………” 第一千八百八十次骂同桌,不过同桌不再同桌了。 在她出国后,那小子家里出了事,自己也退学了,她想尽各种办法都联系不到对方。 时间已经将她那时坐立不安的焦灼都抹去了,擦肩而过再也不见的人太多了。 封楚楚坐下来,慢慢翻着这本曾经恨的咬牙切齿的练习册,几乎每隔几页都会出现另一个潦草的字迹,他圈出某道题,替她写出那些除了出题人本人没人知道的‘略’‘显然成立’‘依题可知’的内容。 尽管每一次他都很不耐烦,但从第一页开始一直到第三百页才结束的他的笔迹看,他比谁都耐心。 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封楚楚思索半响,拿起手机,点开秦晚的消息框:“晚晚,你还记得魏沉刀吗?这两年国内有没有他的消息?” 秦晚秒回:“你同桌吧,从别人朋友圈见过一次,好像当兵了吧,黑的只看见牙。” 封楚楚:“谁朋友圈见的?帮我找找。” 秦晚在通讯录里翻了半天,终于找到那人,但一看名字,犹豫了。 封楚楚看她很久没回复,发了好几个问号。 秦晚很想翻白眼,不明白为什么今天什么事都和孟可沁有关。 她找着的那个朋友名叫‘方铭’,上高中时是孟可沁男朋友,也就是疯狂追求秦晚,被女友发现后果断甩锅的那位。 秦晚斟酌半响,说:“楚楚,你是想找魏沉刀对吧?我替你问问联系方式吧,问到了发给你。” 封楚楚应了,回了个么么哒。 秦晚:“你找他干嘛?” 封楚楚把自己数学练习册封面拍给她看了。 秦晚看完,笑的面膜都皱了。 秦晚:“我听人家说过一两次,说他境况不是很好,你也知道他爸出的那事,他高中没读完去当兵了,高中学历也找不着工作,不知道现在在做什么,金主姐姐,你是要扶贫吗?” 封楚楚想起了那个总是吊儿郎当、不可一世的少年,如今却如此境遇。 她回复秦晚:“当然……是要去嘲笑一下他!” 秦晚默默翻了个白眼,关心就关心,你们两个画风真尼玛奇特。 . 时间也不早了,封楚楚去洗了个澡,打算睡了。 睡前看了眼手机,有两个来自秦晚的未接电话。 封楚楚还以为这么快有了魏沉刀的消息,于是立即回拨了。 哪知道,秦晚接了电话后,愤怒了扔了一句话:“操,你看孟可沁刚发的微博!!!不跟你说了我要战斗了!!!” 说完就挂了。 封楚楚都被她弄懵了。 什么情况? 点开信息,秦晚已经发了一张微博截图给她,时间是五分钟前,内容是—— 孟可沁:只是偶遇高中同学的感慨罢了,现在有不少年轻女孩子被金钱蒙住了双眼,靠肉体、靠男友来维持光鲜生活,真心觉得很是痛惜。//登峰娱乐:孟大美女怎么突然感慨起这个了呀?//孟可沁:岁月会洗净铅华,留下最真的你,你是什么样的人,就会有怎么样的人生,愿每个姑娘做好你自己。 封楚楚:“…………” 还没完了是吗? 再点开秦晚的微博,秦晚怼的非常耿直,只有四字真言——大兔子秦晚:wcnm//孟可沁:岁月会洗净铅华,留下最真的你,你是什么样的人,就会有怎么样的人生,愿每个姑娘做好你自己。 评论还在指数增长,热搜排名正在飞速上升。 热评里头有所谓的知情人士‘扒皮’,说网红晚和孟可沁就是高中同学,孟可沁批评拜金女,网红晚就炸了,是什么情况不言而喻了。 秦晚的粉丝很多,但敌不过二线女星的粉丝量,刚一开场,孟可沁的粉丝似乎就取得了压倒式的胜利。 不过,等瓜的朋友还是很多,都等着两个女人互相揭黑料呢。 封楚楚翻了一会儿微博,心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你不跟她计较,她还以为你好欺负,爬你头上了?’ 那可真是自己送上门找收拾了。 封楚楚慢悠悠的擦干头发,拍了水乳,食指点在语音键上,轻飘飘的给秦晚回了消息,“你等着,我收拾她。” 紧接着,她出了房间门,来到邵亦门外。 “哥——哥——睡了没?” 邵亦还在处理工作,头也不回说:“进来。” 封楚楚走进去,拉开邵亦书桌前另一张凳子,正襟危坐,准备说辞。 邵亦眼睛专注的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曲线图,手上却拉开了抽屉,拿出钱包递给封楚楚,“信用卡密码是我们生日前三位,你的在先。” 封楚楚:“………” 她一边抽出张黑卡,一边诚恳的说:“哥,我不是来要钱的,我来告状的,你别看电脑了,你看我。” “嗯?”邵亦偏头看她一眼。 封楚楚清了清嗓子,略去开场白,直接告状:“住秦晚家隔壁那个女人,也就是妈今天提过的一个女明星,她叫孟可沁,她今晚欺负我俩了。” 邵亦完全没想到她要说的是这种事。 他皱起了眉毛,“怎么回事?” 第5章 孟可沁的经纪人是在第二天的标准上班时间九点钟的时候,接到陈特助的电话。 放下电话时,他脸都青了。 他把孟可沁拽到角落里,咬牙道:“你最近得罪谁了?” 昨晚派对开太晚,孟可沁现在还迷迷瞪瞪的,一边打哈切一边问:“怎么了老王,这一大早的,我还要继续睡呢。” 经纪人压着嗓子吼:“睡什么睡!老子都快跟着你失业了!” 孟可沁揉揉眼睛,渐渐清醒,疑惑道:“你在说什么?” “总助打电话过来,说大股东清早指名道姓让你别干了!话说的一点余地都不留,陈特助让我们好好想想明白,得罪谁了!” 孟可沁惊了,“怎么可能,我做人你还不知道吗,怎么会得罪大股东身边的人呢!” 孟可沁惯来端着一个岁月静好知性人设,混了这么多年,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要捧着,她也都一清二楚,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忽然得罪了大股东呢。 这么一顶千斤坠从头顶砸下来,简直把她砸懵了。 “你再好好想想,最近说过什么话,碰见过什么人,”经纪人咬牙切齿,“是不是你‘指点’过的某个新人背后有大后台。” 孟可沁不住的摇头,她不会犯这种错误的。 恰在此时,二人身后的洗手间们推开了。 洗手间里头出来一位发型猎奇的公子哥,是昨晚派对留下来的朋友。 他姓孟,家里头颇有权势,孟可沁一直小心与其接触,百般示好,认了个干哥哥。 “我听见你们说的了,”孟歇慢悠悠擦着手,从镜子里看他们俩的表情,指了指经纪人,“你猜对了,沁沁还真是得罪人了。” 孟可沁摸不着头脑。 孟歇扭头,好整以暇道:“沁沁,你那微博哥哥看了,你知道昨天被你粉丝骂的不行那个秦晚是谁吗?” 秦晚?秦晚还能是谁?孟可沁听了他的问话,心里颇感莫名其妙。 “秦晚……?”孟可沁迟疑道,“她是我的一个高中同学,昨晚我也是一时感慨才发那样一条微博,说的也不是她,没想到她会这样。” 孟可沁虽然气的牙痒痒,但为了维护自己人设,甚至没有回怼,而是回了句安抚抱歉的话。 “我知道,”孟歇笑眯眯的回过身,“你什么人品哥哥还不知道吗,我和你说啊,这个秦晚呢,她不是一般人,你们都高中同学了,你还没搞清人家背景,真是有点不应该了。” 秦晚?一个网红,上高中就疯疯癫癫的,能有什么背景? 孟歇轻轻摇头摇头,“她爸爸是……”他凑到孟可沁耳边,小声说了个名字和职位。 孟可沁眼睛里头全是震惊。 她一直知道,帝都里头掉下一个牌匾能砸八个处级干部,她也一直谨慎行事,却万万没想到在自以为知根知底的高中同学这里翻了船。 孟歇安慰道:“他官虽然大,但和娱乐文化领域这边不挂钩,管不到这里来,现在各方面规章制度也都严的很,你得罪秦晚,也不算太要紧。” 孟可沁抓住他手,眸中露出祈求之色,“那……那为什么,陈特助会这样对我?” “给人家做面子呗,”孟歇耸肩道,“兴许你们大股东最近在秦主任手底下有个项目,他要示好。” 孟可沁和经纪人对视一眼,自以为明白了什么。 其实一般来说,就算有某大佬不满某个艺人,也不会半点缓冲余地都没有。 毕竟在大佬发话后,中间还会经过层层传话,这里面关系叠着关系,到了当事人耳朵里,便换成了委婉说辞,大多会在大佬原话后头会加上‘你去朝某某总道个歉’的前缀。 很少会有成名艺人碰上像这种‘你别干了’的冷硬说辞。 除非是你倒霉,一不小心得罪了某人,大佬要给这人‘做面子’。 那就是牺牲你一个,成全大佬一桩生意了。 孟歇道:“你哪个公司来着,你们大股东是谁,兴许我认识,带你去讨个饶。” 孟可沁:“亨通传媒有限公司,大股东……” 经纪人抢白:“明珠地产拥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此外最大自然人股东是顾总,听陈特助意思,消息是明珠集团总裁助理直接递过来的。” 孟歇眼睛一转,思索半响,最后长长的哦了一声。 两人忙追问。 孟歇道:“明珠地产最近在弄医疗地产项目,所以故意给秦晚做这个人情,他这纯属拿你当无辜炮灰,妹妹你是撞枪口上了。” 孟可沁几乎要掉眼泪,“那我……我怎么办?怎么办……” 孟歇早就想上手她,一直滑不溜秋的,今天算是逮着机会了,他笑眯眯的摸摸孟可沁的小手,道:“妹妹你放心,我认识明珠的总裁邵亦,挺好说话的,过两天我带你去求个情,你以后小心着点别再得罪秦晚了,最近也低调点,其他的影响不大,放心吧。” 听了他这话,孟可沁心里虽然依然忐忑,但安定下不少,她一边说谢谢,一边很识趣的投进孟歇怀里。 孟歇则捏她小腰,心想:这回真是多谢亦哥了。 . “那今天的分享就到这里啦,后方有彩蛋,大兔子推荐的好物都会在视频结束后给大家列出来,大家不要急着点叉哟,比心~” 秦晚人模人样的把视频录完,发给不知道瞌睡醒没醒的助手,后边什么剪辑文案宣传的事就归他了。 “好了?”封楚楚端着咖啡,靠在沙发上,一抬眼,看见秦晚手脚并用的扯掉睡裤,换了条短裙,至于上半身,录视频的时候就打扮好了。 “好了好了,可以走了。” 这是早约好了的,两人去提车。 秦晚最终还是没好意思真让金主姐姐付钱,她自己带了张信用卡出门。 出了门,走道里头,秦晚瞥一眼隔壁紧闭的大门,指了指,说:“昨天孟可沁来负荆请罪,言辞非常恳切,态度非常端正,鉴于那是她发微博的第十二个小时,此举堪称秒怂。” “这么快?” “是的,能屈能伸,我都有点佩服她了。” 封楚楚若有所思,以孟可沁那性格,这确实是服软服的太快了点。 “哎,”秦晚用手肘撞撞她,“你怎么做到的,真服你。” “其实这事特简单,”封楚楚道,“我们家就是亨通传媒的法人股东。” 秦晚道:“你们家不是房产商吗?文娱也有投资?” 封楚楚一本正经解释:“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嘛………不过,说起来,我爸之所以这两年花大价钱搞文娱投资,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我学了导演。” “所以,”她眨巴眼,“我可是她的真老板。” 身为正宗白富美,某些时候办事可以很直接,和那些辛辛苦苦‘奋斗逆袭打脸反派’的角色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当她碰上什么讨厌的人和事,只需要在家里的饭桌上轻飘飘的告个状就行了。 秦晚惊叹……有钱人真他妈爽……… 第6章 说回俩人去提车。 从试驾到付款再到走人,就用了十分钟不到,封楚楚又入了一辆路虎神2。 销售经理认出了她手上那只一点也不环保的鳄鱼皮铂金包,于是极其委婉的在她耳边叭叭叭的说这车的坏话,试图让她换一高级点儿的豪车,但她这人又嫌麻烦又念旧,还是买了这车,就和在国外的时候一样。 其实要不是国外那辆耗的差不多了,她肯定给运回来。 至于秦晚,她就更简单了。 她买完了都不知道自己车是宝马哪个系列的,就知道冲着这车的外观内饰喊‘哇塞这个好好看!买这个!’。 就这样,4s店经理心情微妙的送了俩人出门。 这俩姑奶奶都是哪来的……怎么当的朋友…… 两位姑奶奶一走,店里正好也没生意,经理便滑开了手机,发了条朋友圈:“刚遇到一姑娘,二十来岁吧,特别漂亮,背一限量鳄鱼皮铂金包,戴着百达翡丽,但只买了台神二,原因:第一辆车就是神二,念旧。” 下边回复的关注点歪了: “我靠,这一包一表就是两套房啊,才二十来岁,不是爹有钱就是干爹有钱。” “这么有钱就给买台神二?失宠了吧。” 经理赶紧回复,“姑娘和闺蜜说包是她妈妈给的,应该是亲爹有钱。” 同行的朋友回复:“你编段子吧,神二不是早停产了?” 经理:“有钱就是我爸爸,爸爸说她就是想要这车,别的都没兴趣,那我就必须得给人家弄来,还管的了停不停产?” 事实上,封楚楚来他这,也就是因为他这有货。 另一同行道:“哎别说,我老板昨天也特意打电话来问,店里有没有神2,那可是大老板,这姑娘背景不一般啊。” 朋友服了:“又美又有钱,还这么念旧,那些上学时候就认识她的岂不是很有福……” “你怎么不直说上学时候男朋友很有福呢?” “嘿嘿,就是这个意思。” “……” . 视角转回封楚楚这。 出了4s店,这个下午余下的大半时间,她都用在了寻觅美食上。 秦晚跟着她,吃了东边吃西边,当场胖了三斤,而封楚楚还特有激情,在她做的那张手绘美食地图上勾勾画画,笔尖停在某个市井小巷的苍蝇馆子上,点点头,自言自语道:“嗯,下一站去这儿。” 秦晚简直要疯,“朋友,你还能吃啊?我们都吃了四家了!” 封楚楚无辜道:“四家小吃而已,也没见你动筷子。” 秦晚:“你用‘而已’俩字不心虚的吗!身为一个白富美,你的行程难道不是和名媛喝下午茶做美甲逛名品店参加晚宴吗!为什么……”她泄愤的夹了一筷子肥肠,“为什么是在吃爆炒肥肠!!!” 封楚楚:“啧,晚宴,你说的我社恐都快犯了。” 秦晚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封楚楚于是良心发现,安慰她:“不吃肥肠了,确实不够小清新,咱们去吃白糖糕。” 糖!淀粉!高gi食品!长痘!发胖!秃头! 秦晚捂住胸口,快不能呼吸。 上天开了眼,这个时候,她手机响了。 抱着‘兴许我家着火了我可以回家了’的兴奋心情,秦晚滑开屏幕,看见了微信消息—— 方铭:“这是魏沉刀的号码,他现在在北京,想见面可以约出来。” . “队长,号码给了,她问你现在在做什么、在帝都呆多久、最近有空吗、家住哪……”问太多了,查户口似的,方铭扭头问,“您这是哪年招惹了人家小姑娘?” 魏沉刀仰在车座上,黑色外套罩住头,懒洋洋的。 “是秦晚自己要问,还是别的谁问?” “别的谁?”方铭奇怪了。 他依言在聊天框里输:“你好,请问是谁要找魏沉刀?” 那边秒回。 看了回复,方铭只觉得呼吸停滞了两秒——不为别的,全是被揍出来的阴影。 这时候他就突然想起来了:对啊,秦晚和她可是好闺蜜。 “嗯?”魏沉刀扯开外套,露出侧脸,斜了他一眼,“谁?” 他轮廓硬朗,眉骨突出,肤色略深,是英俊且凶悍的长相。 方铭小心翼翼的说:“是封楚楚,她回国了。” 魏沉刀的脸上并没有什么特殊表情,他依然是平静沉着的,带着猛禽未捕猎时的高傲慵懒。 但他足足沉默了好几秒。 片刻后,他勾起唇,“她呀……她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吧。” 捣鼓一阵后。 “好了,她应该加你微信了,”方媒婆如是说道。 魏沉刀唔了一声,外套下面,手机屏幕蓝光照亮了他的脸,他早拿着手机在等着。 “队长……其实我前两天见过封楚楚,”方铭小声说。 “嗯?” “在机场见到的,她和明珠集团的邵亦在一起,‘在一起’的意思,是在一起。” 魏沉刀微微一愣,手指不自觉按灭了屏幕。 “我想咱们来帝都任务时间也不长,不一定会遇上,所以没和您说。但你们重新联系的话,恐怕就……就……” 方铭心里打鼓。 他早年追求过封楚楚,那时候就被魏沉刀记下了,后来又倒霉成了魏沉刀直系下属,一直被这位队长折腾,直到共事久了,关系才慢慢好起来。 但‘封楚楚’这个名字,着实给他留下了很大面积的心理阴影。 魏沉刀沉默太久。 “队长?”方铭在边缘试探,试图岔开话题,“那个,咱们接下来去哪?” 他这是明知故问,他们刚从诚达的新工地出来,画了现勘图、取了土壤样本,现在应该要送去研究所检查的。 魏沉刀掀开外套,扔到后座,俊朗的面容在夕阳的照耀下显出了几分冷硬。 他抬抬下巴,示意方铭到一边去,“哪也不去,你下车。” 方铭:“啊?” “下班,你自己打车回家去。” “…………哥。” 魏沉刀挑眉。 方铭:“不是,土壤样本不送检了?” 魏沉刀:“随便你。” 方铭:“……” 昏君。 在魏沉刀冷淡的眼神里头,方铭灰溜溜下了车,眼看着吉普车突突突开走了,连个影都没见了。 方铭孤零零的站在路口,前后环顾,连个的士都没有。 某些回忆涌上心头,也确实是因为自己捣乱,这对小鸳鸯才分隔两地的。 他认命道:“行吧,我活该。” 第7章 “你确定是这?”秦晚看着眼前的城中村,下不去脚。 这地方街道杂乱,两边都是祖传几十年老破小,到处违章乱搭,脚下的路坑坑洼洼的,一脚就是一趟浑水。 封楚楚抖了抖捧着的手绘地图,也很是怀疑。 得祖上御厨真传的民间大厨,就藏在这犄角旮旯里? “算了,”封楚楚说,“还是不去了。” 秦晚松了口气,她这穿的走秀款羊皮鞋,要真走进去,一脚就是三千块。 两人正打算走,秦晚突然咦了一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方铭发来的住址,又抬头和巷口的标志比对——“楚楚,魏沉刀现在住这儿。” 方铭简直就跟魏沉刀的传话筒似的,问他什么他都知道,秦晚都怀疑,那边是不是也由本人拿着手机。 她的猜测其实也差不离了。 听了秦晚的话,封楚楚顿住了脚步,“这儿?” “嗯。” 封楚楚思索片刻,环顾一圈。 未到下班时间,这边人不多,大槐树立在巷口,枝繁叶茂,卖煎饼果子的大妈占据东侧,修车的大爷占据西侧,二雄笑呵呵的闲聊国政大事以及股市走跌。 偶有路过的人,都朝她们俩投来好奇的目光。 秦晚此时就非常懂事了,伸出友谊之手,拽着封楚楚往里走,“走走走,进去看看,那什么御厨,可能人家就是这种大隐隐于市的风格,电视里不都这么演的吗。” 封楚楚还来不及说话便被拉着进去了。 这地方真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两边有杂货五金小吃等等店铺,下边是店面,上边是民居,通常是由一家好几口人一起居住,这地方都还等着拆迁变现,但太贵了拆不起,便一直搁置着了,用‘平民窟里百万富翁’来形容很是恰当了。 封楚楚在这走走看看,说道:“别看这地方破,但也不能小瞧,这在市中心,又是学区、又有地铁站,卖起来和景园的价位差不多,也就是居住环境差了点,再加上都是一家好几口人住,产权纠纷多,太闹了,开发不动,别的都挺好。” 秦晚摆手:“别,一平给我十万我也不住,我还是愿意把钱送你家去。” 封楚楚笑了笑,不说这个了,总觉得说起来有点不知民间疾苦的滋味。 巧的是,这时候,她们俩还真遇上一起关于‘房’的纠纷。 前方一阵争吵喧闹声传进二人耳朵里。 那儿有几个大人围着个少年,站在一个紧闭大门的楼梯入口,大人唾沫横飞,相互指责,而少年面红耳赤。 “闻闻,爷爷走了,没人照顾你,舅舅舅妈看着心疼,特意从大老远过来,你怎么能不让我们进去呢?” “要不要脸了,这是闻家的房子,有你们外家什么事,还想住进来,想的美!我们几个当叔伯都还没说话呢,您倒先充大头了,呸!” “你怎么说话呢你,他爷爷都说了,这房子留给闻闻,怎么成你们家的了?这孩子妈妈去的早,那我们当舅舅舅妈的过来照顾照顾他怎么了?” “哎哟喂,还照顾呢,您二位就是想来争我们家房子的,您害不害臊啊?” “放、放屁!他爷爷月初办丧事的时候,我们还打了一千块钱过来,你们呢,就没看见你们出现,现在要房子就‘我们家’了,你们才不害臊!” “…………” 这几位没一个清白的,都是看小孩没依仗,跑来争房子的。 秦晚轻轻拉了拉封楚楚,“走吧,别围观了。” 说着,她看了眼中心那少年,估摸着还是个高中生,面貌秀气,骨肉匀停,被所谓的亲戚拦住,形容很是局促恼火, 秦晚心里‘咦’了一声,心道:那小孩挺眼熟的,好像在哪见过。 她思索片刻,一拍脑袋,想起来了,“哎楚楚,他不是那个陈无闻吗,去年新星秀上见过,怎么这样了!” 新星秀是个偶像养成类综艺节目,这小孩当时人气挺高的,后来签了个坑货公司,把他弄去拍网剧,演技烂到家,自己又不会来事,所以瞬间熄火,查无此人了。 封楚楚没看过什么这个秀那个秀的,她就知道,那帮大人欺负小孩,她看不过去。此时,听了秦晚的话,她眼睛转了转,想到一个绝佳的办法—— “走,见义勇为去。” 封楚楚大步往人堆里去,秦晚脸上懵逼内心卧槽然而还是身体力行的跟上去了。 “陈无闻,”封楚楚扬声道,“总算找着你了,怎么不接电话。” 亲戚们便扭头望了过来。 陈无闻:“?” 封楚楚蹬着高跟鞋,走过去,“法院和我说你住这儿,”她捂了捂鼻子,装模作样环顾一圈,“你还真住这种地方,真受不了。” 陈无闻完全不认识她,警惕道:“您是?” “哟,这还打算装不认识我了,那可不行哦,”封楚楚从包里掏出份文件,扬了扬,“法院都发文书了,你以为合同是摆设呢,说不工作就不工作,这都劳动我亲自过来了。” 最近办丧事,陈无闻确实很久没去公司,他年纪小,也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真信了封楚楚是公司员工,“啊?对,对不起,那我,我……我……” “法院?”之前嚷嚷的特别厉害那位伯伯皱起了眉毛,“这什么情况?我们家无闻怎么了?” 封楚楚斜他一眼,“您是?” “我是他大伯。” 封楚楚便审视似的打量他一会儿,半响才慢悠悠开了口,“您好,陈无闻大伯是吧?您知道陈无闻现在不大不小算是个艺人吧?” 大伯:“知道。” “但最近我们给他安排的活动他都没去,好几个广告都算违约了,往法院告我们了,我们虽然很想保护自己艺人,但毕竟这事责任真不在我们,所以我们只能把无闻给递过去了,看这样子,您是他的监护人?正好,这官司您得替他上。” 大伯一怔,立马吹胡子瞪眼睛,“不不不,你这姑娘懂不懂法,我就是他大伯,什么监护人不监护人的,我可不是啊,你别瞎说!” 封楚楚哦了一声,“误会了,真不好意思,那你们哪位是?”她看向其余几个亲戚,装模作样的摇了摇手指,仿佛点到谁就是谁似的。 那几个人面露迟疑,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心里打起了算盘。 第8章 其实担了这个官司也不是不行,反正帝都房价高,如果能让法院直接拍卖把房子变现,余款落地,反而比这棘手的、不大好处理的老房子更便利。 就看违约金多少了。 大伯道:“姑娘,我们商量商量。” 封楚楚微微皱眉,道:“你们谁是监护人还得商量?……行吧行吧,商量就商量,快点儿啊,我都下班了的。” “行行。” 于是几个亲戚抱了团,到一边小声的商量了起来。说是商量,不如说是乘机查房价问相熟中介,比较利益得失,就好像房子真的已经在他们囊中似的。 封楚楚抱着手臂在一边看他们商量,不住的低头看腕表,随着时间的流逝,表情开始有点不耐烦。 陈无闻的姑姑余光瞥见了那块表,当即被财富闪了眼。 她是本地一事业单位的临时工,这种单位里总有那么个能背着奢侈品手袋、开着豪车的关系户,她犯酸,平时总爱盯着人家的东西看,算是有点研究,她一看见封楚楚和秦晚两个人,立马就认出来她们一身全是名牌货,于是对封楚楚的戏深信不疑,在其余几个亲戚说会不会是骗子的时候,她带着炫耀性质的把封楚楚和秦晚身上的名品都拎出来讲解了一遍,力证二人身价不菲,仿佛这样也给她脸上增光似的。 她悄悄打量了封楚楚和秦晚一会儿,心里觉得前者气场太强,肯定不大好说话,而后者打扮的粉粉嫩嫩的,像是刚进公司的实习生似的。 柿子挑软的捏,她走过来,悄悄拉了拉秦晚的袖子,以打商量的口气客客气气的问:“小姑娘,阿姨问你一下,这个官司他如果输了的话,要赔多少钱?” 秦晚被喊了小姑娘,心花怒放,甜甜的冲人家说:“不多,也就一千多万,官司打下来说不定还能打个折呢~” “怎么要这么多?”陈芳宜拧起了眉头。 陈芳宜被这小姑娘的语气以及说话内容扎了心,这能叫不多?还打折?商场促销呢? 老爷子当年给位将军当勤务兵,分房子的时候吃了照顾,分了个两室一厅,快一百平了,按现在市价算,能卖个八百多万,她原本算计着着,把房子一卖,这八百万拿去置换一个偏一点的新房子,还能买辆奥迪车,够给她儿子娶媳妇了。 她觉得自己也算不上什么大奸大恶的人,要是没有儿子结婚这事,她也不至于逼到陈无闻这儿来,但现在没房子怎么谈婚嫁?反正陈无闻年纪又小、脸又长得好看,多得是小姑娘愿意倒贴钱,他根本不用担心这些嘛。反观她自己家,她儿子就是个普通工薪族,一个月拿那么几个子都不够跟同事吃夜宵的,儿子听说二环这套老房子空了出来,都在家闹了大半个月了,死活让她争过来,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陈芳宜商量道:“小姑娘,你看,这个价钱还能不能再少点?” 秦晚眨巴眼:“阿姨,这可不是一家公司,足足三个广告和通告呢,您大侄子一家没去,零零总总的加起来,一千万都算人家给我们老总面子了。” 一个挺着啤酒肚的油腻中年男走了过来,粗声粗气道:“你们这是狮子大开口,哪有这么喊价的!” 他那陈年烟酒嗓格外难听,封楚楚恰好在旁边,挠了挠耳朵,不耐烦道:“您当菜场砍价呢,合同白纸黑字的写了,都有法律效力的,人家广告商告到法院了。各位行行好,你们到底谁是监护人,这事我和谁说?我本来已经下班了,我还约了人呢。” 那几人面面相觑,还是这中年男说话:“你先给我们看看合同,还有那什么法院的文书。” 封楚楚利索的从文件袋里头拿出一份订好的a4纸,哗啦啦在人面前翻页,“西城区法院,立案通知书,权利义务告知书,看见没?” 那文件从几人眼前过了一遍,他们看了个大概,还真是法院文书。 男人想拿过来看,封楚楚轻轻巧巧一避,重新把袋子封好了。 透明文件袋朝里的一端,a4纸原本空白的背面印着简笔画地图,手动圈出好几个地点,用黑色签字笔潦草的给人家标注:豆汁不行、卤煮火烧必点、炒肝鸡肋、炸酱面凑合、韭菜合子一般、爆肚和酱肘子简直神了……这其实是封楚楚在家里书房随手拿来废物利用的,上面抬头单位写的是明珠控股有限公司。 中年男人:“哎你这姑娘……看看怎么了,怎么这么没礼貌呢!还有合同呢?白纸黑字的合同在哪?” “没带,”封楚楚很不耐烦,“麻烦您搞清楚,我是来传达工作的,不是讨债的。” 中年男冷哼一声,“那你不给我看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来骗钱的。” 秦晚赶紧说:“您别误会,我们过来是商量对策,看看官司怎么打,和钱可一分关系没有。” 听了骗钱俩字,封楚楚则直接黑脸了,“我已经在这里干等你们所谓的‘商量’等了十分钟了,我是艺人总监,不是什么混饭吃的小律师或者催收员,我的时间很宝贵,如果不是陈无闻的经纪人再三拜托我,让我想想办法的话,我是不会过来的,所以你们别和我讨价还价,没有用——还有小秦你,”她冷冷的看向秦晚,“如果你没有做好前置工作,就不要叫我过来浪费时间精力。” 秦晚立刻一脸抱歉。 中年男人刚要说什么,秦晚赶紧去顺毛,“大哥您别见怪,这次是我工作没做好,一找到地址就就匆匆让楚姐过来,我们楚姐确实是工作比较繁忙,她平时管的都是冯诚啊郑未凛啊这些成名艺人,很少来……来……”她抿起唇,没把‘这种地方’说出来。 在场几人都看过电视,都听见她刚说的这俩名字,都是大明星。 这时候几人神情各异,心里迟疑了,其实那中年男就是想争个面子压人一头,倒不是真怀疑封楚楚骗钱,毕竟人家说的是法院的官司,根本就没和他要钱。 只是,违约金这么高,就算卖了房子也得贴进去一两百万,谁干啊!倒不如让陈无闻自己先还上一阵,他现在当艺人,不是挺挣钱的嘛,让他先还一阵,差不多了再来要房子。 几个人的算盘打的很响,心思精明到逼兀的程度了。 秦晚看他们都不说话,便再次甜美的给人家添油加醋,“大家谅解,这次也确实是广告商逼得紧,楚姐完全是在用下班时间义务帮忙,她待会儿还有约会呢,这也不早了,我看如果暂时定不出个结果的话,大家不如给我们留个联系方式,明天上班时间再联络?” 这年头,不把上下班时间分开,你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专业的都市人。 那几人相互看了看。 “行……也行……他大伯,你给人家留个联系方式呗。” 他大伯被第一个推出去,当即就很恼火,争房子的时候他就不是老大,现在碰上催债的,就首当其冲了? 他当然是不乐意了,拉着张老脸,法令纹像刻的似的,“我忙的很,哪有空管这些事,他大舅、大舅妈,你们俩不是特意从外地过来照顾无闻的吗?你们俩留电话呗。” “……我们……我们外地的,没有你们本地号码,我们留不了。” 这扯的什么鬼理由,封楚楚差点没忍住笑场了。 总之呢,这几个人又开始新一轮相互甩锅,只见一顶名叫陈无闻的烫手山芋在头顶飞来飞去飞去飞来,大家都忘记了二十分钟前为了抱紧这个山芋他们有多么努力。 第9章 就这样,封楚楚和秦晚现场戏魂爆发,做了一回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相助的女侠。 随着最后一个亲戚借口去接小孩放学而离开,两人对视一眼,打心底里给予了对方‘宝刀未老’的真诚赞美。 此时,明明是事件主人公但一直茫然的置身事外的陈无闻,正傻傻的看着她们俩。 “……对、对不起,那个,我……我……给公司带来麻烦了,”陈无闻手足无措,脸红的能滴出血来。 他真是一只不折不扣的小白兔,可能在小白兔里都算胆小的那种。 秦晚大姐姐顿时慈母心泛滥,可以说是非常怜惜他了。 她很耐心、慈祥的和陈无闻解释了一遍真相,并且告诉他,自己和封楚楚其实是魔法星球来的使者,这次来,除了帮他解围,还带来了解除他封印的使命,他获得魔法能量以后,一定要在地球铲奸除恶,维护世界和平。 封楚楚在旁边故作高深,时不时的点头配合。 陈无闻顿时震惊了,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漫画中二使命感。 嗯,是的,他真的信了。 “姐、姐姐……这个,太突然了,我要问问我哥哥。” 封楚楚高贵冷艳的轻轻摇头,“最好不要泄露这个秘密。” 秦晚:“等会儿,你还有个哥哥?你哥多大了?刚怎么没见人啊?” 陈无闻:“也不是哥哥,就是我哥哥的朋友,我哥哥在工作不能回家,所以托这个哥哥照顾我一段时间。不过他也在工作,他工作也很忙。” 封楚楚勉强理清了他这一连串哥哥,总结是:反正都是不顶用的,关键时刻还不如她和秦晚两个路人。 陈无闻说着就给他这个哥哥打电话,两人没有阻止他,因为她们确实需要和大人沟通一下。 两秒后,一串最原始的叮叮当当电话铃声响了起来,那声音原本是很小的,但随着不远处的吉普车车门打开,电话铃声便清晰了起来。 同时出现的,还有一个年轻男人。 他推开车门,迈着长腿朝三人走了过来,站立在封楚楚面前,一勾唇,“好久不见。” 封楚楚怔住。 男人肩宽腿长,穿件黑色夹克,体格精悍,头发剃的很短,几乎露出青色头皮,愈发衬托出轮廓的硬朗。 他走到了封楚楚面前,勾着唇,在她眼前挥挥手,“怎么看呆了?” ……是魏沉刀。 那一刻,封楚楚脑子里弹幕如下:我昨天没洗头;美帝食品热量太高了我胖了好多;口红已经吃掉了…… 魏沉刀则在心里叹了口气。 陈无闻很惊喜:“沉刀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一阵了,”魏沉刀说。 封楚楚眼皮一跳,脑内久别重逢的背景音乐停下,“等会儿,什么叫有一阵了?” 魏沉刀诚恳坦白,“从你入场开始吧。” 封楚楚:“那你就在旁边干看着?” “我是觉得,”他微微低头,眼中满是戏谑之意,“我觉得你文戏不错,就不用那么着急让我上武戏了。” 封楚楚:“……而我觉得我们这么久没见,应该热情握手,亲切寒暄,在友好和谐且感动人心的氛围里泡杯热茶、开瓶酒、聊聊人生辛苦什么的,而不是像‘你坐在车里看我笑话’这么欠揍。” 听完这话,魏沉刀大笑起来,露出了一口细白牙,那种与生俱来的耀眼一点也没有褪。 封楚楚又是一怔。 这是个太熟悉、又隔了太久没见的笑容,魏沉刀每次招惹完她,都露出这个招牌笑容。 见她又在发呆,魏沉刀拍拍她脑袋,笑道:“怎么回事,又一次因为太帅把你迷倒了?” 封楚楚白了他一眼。 魏沉刀笑着揉她脑袋,“哎,你长高了,头发也长了,这手感都不对了。” 封楚楚推他胳膊,“又动手动脚的,这么大个人了,有没有一点长进了!” 魏沉刀如实道:“还真没有。” “你还特骄傲是吧?” “可不是嘛。” “……” 秦晚在旁边看他们像小学生似的互怼了起来,心里忽然有种淡淡的、微妙的感动,她突然想起来在网上看见过一句这样的话: 你好像瘦了,头发也变长了,背影陌生的像是上个世纪的事,你开口叫我的名字,我突然想笑,好像是自己放学只是在门口等了你五分钟而已。 但真等他俩互怼了五分钟的时候,秦晚就看不下去了,那点怀旧青春片的感动烟消云散,就剩下了:“我很饿诶,先找个地方坐下来吃东西你们再慢慢聊行不行?电灯泡也是有尊严的啊。” 封楚楚扭头,“我们下午吃了五家店,你现在饿了?” “我动筷子了吗!” 确实没有。 魏沉刀看了看她们俩,便问封楚楚:“你刚说晚上有约?真有约假有约?” “真有,”封楚楚说。 魏沉刀眸光一暗,“那算……” 封楚楚没等他说完,便打断道:“就是你,你今晚得请我吃饭。” 魏沉刀顿时笑了。 “行啊,那跟哥回去,今儿让你吃顿厉害的。” 封楚楚一挑眉,这是要亲自下厨? 结果等她上去了,坐在虽然略显老旧但非常干净整洁的客厅沙发上时,她才知道,做饭的是陈无闻小弟弟。 魏沉刀架着个二郎腿,手里端了盘瓜子,边磕边说:“我告诉你,陈无闻做饭,得了他爷爷的真传,特好吃,不骗你,你有机会一定多来吃几顿。” ……这个人还要不要脸了。 封楚楚从他手里抓了小半把瓜子,并严词斥责了他使用童工的行为。 “他做的什么菜系,能让他多加辣吗?”封楚楚问。 “没问题——”魏沉刀扭头朝厨房喊,“无闻,你楚楚姐爱吃辣的,多切点辣椒啊!” 秦晚在厨房帮工,切菜切的哐哐响,非常鄙视这两个狼狈为奸的人。 陈无闻乐呵呵的先把煲汤材料端了出来,四个小碗按顺序放进砂锅里,插了电,摸摸砂锅外壳,像念咒语似的闭上眼睛念了串什么,然后又高高兴兴的回了厨房。 封楚楚全程旁观了。 魏沉刀一掀眼皮,好心讲解:“他大概念的是谢谢小砂锅帮忙,要好好煲汤喔,我非常的期待哟之类的话。” 封楚楚:? 说起来,从一开始,陈无闻的表现便和平常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有点不一样。 “我这样问可能有点冒昧,”封楚楚拽了拽魏沉刀,压低了嗓子,“我想问下,陈无闻是不是……不大机灵?” 怎么说也是十五岁的大男孩了,哪能傻乎乎到这份上。 魏沉刀的目光落在她洁白的脖颈上,鬓发乌黑,皮肤雪白,曲线优美的像天鹅似的,让人想咬住后颈拎回窝里。 封楚楚见他没有回应,奇怪道:“嗯?这个不能说吗?” “哦,没什么不能说的,”魏沉刀回神道:“他确实智力发育有些迟缓,不过只是略低于发育水平,还在正常范围内。” “他爸妈……?” “很早去世了,他还有个哥哥,搞火箭研究的,和我关系还行,现在在大西北,全封闭环境回不来,所以托我过来照看照看。” 陈无闻这情况够棘手的,哥哥靠不住,亲戚虎视眈眈,自己也没法应付,毕竟谁也不能照看他一辈子。 “那陈无闻既然是这样一个情况,他哥哥怎么还找一份封闭式不能回家的工作?” 这倒是问住魏沉刀了。 他思索片刻,只能说:“国家需要。” 国家需要? 封楚楚忽然心内一动,问道:“那你呢?你和他哥哥…是同事?你也在这种封闭单位里工作?” 她终于找到个适合的发问点了,从刚开始就特别想问,这些年他在做什么、有怎样的际遇、为什么完全没有消息。 如果说真的是封闭单位,而不是他刻意躲开的话——好像心里某个疙瘩就能解开了。 “我啊……”魏沉刀再次被问住了,“倒不是封闭单位。” 他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说:“我在为建设富强文明国家而奋斗。” “………” 封楚楚随手拿起个抱枕打他,“你这个人……” 魏沉刀边躲边笑,“有机会和你说,女孩子别那么粗鲁,乖。” 作者有话要说:  修了一下,清缓存试试,我真的是感情戏苦手,男女主重逢写了三个版本,尽力了尽力了。 第10章 封楚楚打了他两下,便放下了屠刀。 不说就不说吧,其实也没真计较这个。 久别重逢的两个人不可能完全没有一点隔阂,岁月的河流总会积下一些泥沙,更何况魏沉刀经历了家道中落,其中总会有些不可对人语的遭遇。 在她之前的设想里,这个人可能还要消沉积郁一些,但没想到,他依然一副不正经的样,能笑能闹,仿佛还是少年时,这已经让她心里那些纠结忐忑放下了一大半。 至于另一小半,就像他说的:有机会再说吧。 封楚楚把他手里瓜子磕完,拍拍手,起身去了厨房帮忙。 厨房里,陈无闻正腌牛肉,垂着小脑袋,口中念念有词,非常的认真专注。 封楚楚听了一会儿,忍俊不禁,觉得越看陈无闻越可爱,完全理解当时选秀比赛为什么他人气很高,他就像个大宝宝似的,让人母爱泛滥。 此时恰好秦晚的电话响了起来,她把帮厨的任务交给封楚楚,自己擦了擦手去外面接电话。 经过客厅,余光瞥见沙发上独自坐着的人,她的脚步倏地顿住。 魏沉刀没骨头似的陷在沙发上,阖着眼睛,一下又一下的揉着眉心。 当他不在和封楚楚说笑时,那种吊儿郎当、无所谓的气质褪了下去,某种更加厚重、更加冷冽的东西似乎露了端倪。 秦晚心中一动,扭头又看了看无知无觉、还哼着歌在厨房帮忙的封楚楚。 是碰见她,自己就卸甲放松了,还是必须首先卸甲,才能让她放松下来? 好像并没有区别。 片刻后,秦晚挂了电话回到厨房,脸上却没有了刚开始的笑意。 封楚楚背着她在切菜,喊道:“晚你来看,我这个黄瓜切的薄不薄,瞧瞧我这刀工。” 秦晚看一眼,拿了两片塞嘴里,“楚楚,刚才闻谦打电话给我。” “谁?” “……” “哦哦,想起来了,你男朋友?怎么了?” 秦晚迟疑片刻。 封楚楚顿觉不对,放下刀,侧头看了看她,向来活泼爽快的秦晚脸上很少出现这样欲言又止的神情。 封楚楚小心问:“怎么了?” 秦晚心里非常不舒服,闻谦虽然言辞很是温顺和气,是商量的态度打来这个电话,但也掩盖不了他胳膊肘往外拐的事实。 “亨通不让孟可沁出通告,孟可沁找你哥求情,连人都没见到,闻谦听说了,主动来和我说,说娱乐圈不好混,问我能不能体谅体谅,替孟可沁求求情。” 整个一胳膊肘往外拐的典型范例。 封楚楚皱了皱眉,有些话她不好说,但刚开始的时候,秦晚和孟可沁的事情闹那么大,闻谦会上网就该知道吧?但没见他冒头。现在出来当圣父,恐怕是要借秦晚做人情吧。 他就这么笃定秦晚对他死心塌地? 但事实摆在眼前,秦晚这个不争气的真的开始给他找理由了,“他刚出道的时候资源也不好,孟可沁作为同门师姐帮了不少。他这人是这样,别人帮了他一分他就会一直记得。我觉得可以理解吧。” 封楚楚没说话,理解个屁。 但她给秦晚留了自我斗争的时间。 秦晚也没有再继续说了,她沉默着在厨房帮忙,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总之到吃饭的时候,她最终还是说:“我想过了,楚楚,你帮他一下吧,和邵亦打个电话说一声。” 她在饭桌上没头没脑的冒出了这样一句,让几人都是一怔。 魏沉刀差点捏断了筷子。 封楚楚心里也在想这事,走了神,便没注意到魏沉刀倏地冷了下来的神情。 她心里其实特别不想搭理闻谦,但秦晚都说了,她也只能应了。 “你自己说吧,我把顾恺电话给你,明珠在亨通的股份要转到我名下,这几天会办手续,你就说是我让你打电话的就行。” 秦晚点头。 然后两人都不想再说这事了,真要仔细讨论的话,可能就要揭开秦晚那层扭曲的恋爱滤镜来扎心了。 秦晚在恋爱上一直很倒霉。 她上高中的时候喜欢过某个学霸,校园剧男主标配,但最后结局是学霸用了她让出来的保送名额,甩了她,保送了某外,现在娶了高干女,还经常在外交部新闻上人模人样的出现。 其实想想,现在这位‘谦逊温柔优质偶像’闻谦,和前面那位类型都差不多,就不知道是不是表里如一了。 封楚楚心里觉得他也不像好人,但保持了中立态度,什么也没说。 教训是要自己吃的,才能长经验,别人说什么都不算数。 反正到最后,大不了封杀他。 . 吃过晚饭,封楚楚倚靠在阳台栏杆边吹风。 太阳已经落山,天际余下一圈金色的残影,天空呈现着明暗交际的色彩。 放眼看过去,整个城中村区域是灰突突的色调,电线以及楼顶的晾衣线把这里分割成无数块碎片,但每一户里流动着的烟火气又给这地方带来了生命力,这种生命力表现在火热的烧烤摊、修车铺、快餐店,以及下班回来的年轻人们身上,虽然他们大多带着一天的劳累,几乎是半身不遂从地铁门里漏出来的,但年轻鲜活的面孔还是向上的。 “在想什么?”魏沉刀从身后走过来,递了杯水给她。 “没什么,”封楚楚侧头看他一眼,“还不是在想秦晚的事。” 魏沉刀笑了,“瞎操心。” 封楚楚:“你记不记得,高中时候她那个叫严什么的男朋友,她现在这个男朋友就和那个一样的一样的。” 魏沉刀想了想,立刻意会了,“严格,就是那种一脸老子出淤泥而不染,但用起别人来比谁都带劲的?” 封楚楚噗嗤笑了,连连点头,简直服了他的概括能力。 魏沉刀其实对严格没多大印象,但后来在交际的时候见过那小子几回,回回他都摆这种晚娘脸,大家私底下都这么取笑他,所以魏沉刀才记住了。 魏沉刀道:“别操心了,她迟早会心里有数,吃不了多大亏。” “嗯,算了不说这个,哎,你就住陈无闻这里吗?” 魏沉刀也靠在栏杆上,看着下面人来人往,说:“暂时,我只会呆一阵子,工作任务完成以后就走了。” 封楚楚一愣,“还走啊?” 魏沉刀嗯了一声。 二人间陷入了沉默。 魏沉刀凑上来,笑道:“舍不得?” 封楚楚不想搭理他。 “想我就打给我,”魏沉刀侧头看着她,“要是有人对你不好的话,也可以打给我。” 封楚楚没好气道:“‘有人’对我不好我就打‘有人’,我打你干嘛。” 魏沉刀笑了起来。 也是,封楚楚又不是委屈包的性格,哪有机会让他逞英雄。但他心里或许更期待的是邵亦对她不好,让他能有机可乘。 可是邵亦都能把股份转给她,应该是对她很好的。 算了,他心想,这样也很好。 第11章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色渐渐也暗了下来。 大约是晚上八点的时候,封楚楚接了个大洋彼岸的电话。 “楚!”大学室友热情的声音响了起来,“我特意起了个大早给你打电话呢!” “艾丽,”封楚楚也笑起来,“怎么了,这么想我?” “当然是想你了!不过,首先还是得说一个十万火急的事情!”这个‘十万火急’她还真用的是中文,虽然蹩脚,但还挺好玩的。 “你说。” “你还记得年初的时候你拿的新锐奖吗?我现在在替新锐工作,评审组邀请你拍一个公益短片做开幕,我自告奋勇的来了!” 新锐奖是时差国的一个不大不小的青年导演评比奖项,封楚楚用了一个期末考的拍摄作品参加,拿了那届的大奖,但这个开幕公益短片是什么情况? 封楚楚向艾丽仔细问询,这才发现,用上届得奖者的作品开幕是新锐奖的惯例,而且她当时拿了一笔奖金,那笔奖金是鼓励青年导演继续在事业上前进的一笔资助,于情于理,她都得交出点东西来。 鉴于手头这张自制帝都美食图都还没有走完,她真的很想说,那钱都交给非洲疟疾儿童了,你们找他们要。 “艾丽,我之前拍过一些东西,放在‘行走’的主页上,你看那些可以吗?” “楚,必须得是在新锐奖之后的作品,今年你拍了东西吗?” “……没有,”封楚楚望天,“今年就吃吃喝喝了。但是艾丽,你也知道我拍东西的风格,如果没有必须要讲的故事的话,我完全提不起劲来。” “宝贝,那你就加油啊!去找故事!你可是我们中最优秀的一个!” “说是这么说,但我上哪找去?” “在你身边!你向前看,细心的看,一定能发现的!” 封楚楚向前看:城中村;细心看:楼底下俩熊孩子在路边脱裤子撒尿比谁尿的远。 她揉揉眉心,无奈道:“艾丽,我试试吧,如果不行的话,我只有给你们捐笔钱了。” 艾丽:“你这样说的话,我比较期待你拍不出东西。” 封楚楚:“承你吉言。” 她和艾丽嘻嘻哈哈了一阵,聊了聊毕业后各自的生活,其实毕业后很少有人立刻能开始拍东西、当导演,大部分人都在这个行业的边缘游荡着,试图抓住机会、创造机会,让自己回到理想的道路上。 封楚楚是非常幸运的,她如果想拍东西的话,就可以不计成本的开始拍,不想拍的话,就在家里啃老败家一时半会儿也败不光,但是创作是公平的,如果脑子里没有东西,不管你有怎样雄厚的资本,都拍不出好故事。 她拍东西没有固定类型,她拍过野生动物纪录片,也拍过清新微电影,通通都是有感而发,有了不得不抒发的感受,所以倾注在胶片里头。 能以这样的状态去拍东西,是很多人都羡慕不来的,封楚楚有时候想想,也只能感恩父母,感恩自己投胎本领强。 . 和艾丽聊完,封楚楚从阳台走进客厅,看见三人在沙发上嗑瓜子闲聊看电视。 而电视上在放一个综艺节目,几个叫不出名字的艺人在玩游戏,她耐心看了两三分钟,也没看出个究竟,不知道哪里吸引了身边这三位。 “你们看什么呢?”她问。 “我也不知道,”魏沉刀拍拍身边的空位,“来,坐。” 封楚楚挨着他坐下。 秦晚解释:“无闻参加了这个节目,我们在等他的镜头,但这都播了一半了,也没见几个镜头。” 陈无闻托着脸,有点不好意思,“可能我表现的不好,剪掉了吧。” 几人等着等着,没等到陈无闻的镜头,倒是等到了特邀嘉宾闻谦。 闻谦出场唱了首歌,节目组给他的镜头像不要钱似的各种抛柔光炫彩特效,艺人们夸张的在旁边鼓掌尖叫,简直是男神待遇。 电视机外,突然看到自己男朋友出现的秦晚也变身粉丝,眼睛都快亮成灯泡了。 她与有荣焉,当即就想向身边人卖安利,结果一看,一个在玩手机,另外两个面无表情。 秦晚只得把到嘴边的话吞了下去,默默的继续看男朋友唱歌。 闻谦只出场了一会儿,但摄像大哥全程跟他,硬是搞出了主角效果,等他退了场,这节目也基本只剩几分钟了。 封楚楚有个职业病,她看电视的时候会关注镜头语言以及一些其他细节,所以她捕捉到了其中一幕,心生疑惑,“无闻,刚才那个环节其实应该是抽中了签的和特邀嘉宾一起唱歌吧?是你抽中了,怎么最后是闻谦独唱?” 她看的清清楚楚,陈无闻展开的纸条上那样写着,可最后陈无闻根本没镜头。 而且,对于闻谦这场表演,如果她观察的没有错,应该是后期在棚里补录的。 陈无闻啊了一声,目光从手机屏幕移开,茫然道:“我唱了,可能我唱的不好听,所以剪掉了。” 秦晚一怔。 陈无闻和闻谦合唱,却剪掉了? 封楚楚看了看她的神情,很贴心的主动递台阶,“应该是节目组不厚道。” 说完,她又岔开话题,看向捧着手机的陈无闻,“无闻,让姐姐看看,你在玩什么呀?” 陈无闻捧着手机给她看,笑眯眯的说:“我在回复粉丝。” 封楚楚瞥一眼,这孩子微博下面也就一百来条评论,他貌似是打算每一条都回复一遍。 “你每天都回复的吗?” “嗯,”陈无闻高兴的点头,“很多人评论我喔。” 封楚楚摸摸他脑袋。 秦晚也凑过来看一眼,才一百多条评论,还有好多打广告的,真是知足常乐,追星女孩秦晚顿时觉得自己被圈粉了,这小孩真可爱,谁粉谁知道。 相比之下,已经是大流量的闻谦则常常私下抱怨自己的定位,觉得粉丝太多带来了困扰,干扰了他的私人生活,让他很尴尬之类的。 当然,两种生态,前者有前者的可爱,后者有后者的道理,无可指摘。 但秦晚心里却更纠结了,她犹豫一阵,戳了戳秦晚,小声说:“楚楚,你说我是不是又恋爱脑了?” 封楚楚迟疑了一下,心里有了打算,但暂时不想和秦晚说,于是只是安慰她说,“不好说,再看看吧。” 陈无闻那绕地球一圈的反射弧发挥了作用,他反应过来,道:“秦晚姐,闻谦哥哥人很好的,他还分润喉糖给我。” 秦晚摸了摸他脑袋,笑了笑,没有说话。 . 时间过得很快,眼看天色已经不早,两个姑娘一起离开,魏沉刀出来送她们。 步行到巷口,封楚楚停下了脚步,看向插兜走在自己身边的男人,问道:“你在帝都呆几天?” 魏沉刀耸肩,“我也不知道能呆多久,说不准。” 他是确实说不准。 比起那些上公海护航的、中东反恐的、东南亚打击贩毒和走私的兄弟们,他这趟来帝都,居然就只是查一个文物走私,任务里提到的人都是些文文弱弱四眼田鸡,他和方铭分头混进去套上几句话就搞定了。 这任务太简单了,简单到就像是谁刻意找个理由让他回来似的。 所以他还得再等一会儿。 封楚楚问:“那你这几天有空吗?” “应该有,怎么了?” 她犹豫了一下,说:“我很久没有回来,你也很久没有回来,所以我觉得我们可以一起逛逛。” 魏沉刀一怔。 “嗯?”封楚楚抬头看他,“可以吗?” 魏沉刀敛下眼睫,轮廓在夜色中有些模糊,他只是回答说:“改天吧。” 封楚楚完全没料到这个答案。 “有空就和你说,”魏沉刀心有不忍的补充。 封楚楚顿了片刻……所以她这是被发卡了? “行吧,”封楚楚很克制、很成年人的向他点点头,转身走了。 临上车,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男人仍然站在路灯下注视着她,神情晦暗不明。 . 回了家,封楚楚洗了个澡,闷闷不乐的栽倒在床上。 当了会儿乌龟,深深的觉得憋屈,于是摸到手机,打开名叫‘秦晚’的树洞消息框,把自己约魏沉刀结果被发‘改天卡’的事情告诉了她。 封楚楚:“在阳台的时候,他还和我说‘想我就打给我’,闹半天原来只是场面话……” 秦晚:“2333333你也有今天。” 封楚楚:“我这瞎拿的什么怀旧青春剧剧本……惆怅点烟.jpg” 秦晚:“那你有没有想过,人家拿的是现实向穷小子剧本。” 封楚楚:“?” 秦晚直接发了语音,“我觉得他还蛮在意你的。这样吧,我作为吃瓜群众给你客观的分析一下:魏沉刀暂住在城中村,工作是全国各地跑,但不告诉你他的工作具体是什么,我问了陈无闻,无闻虽然也不知道,但提到他这几天都在诚达的北郊工地。” 封楚楚:“你想说什么?” 秦晚:“我认为他很可能是个包工头。” 封楚楚:“你要不要看看医生?问问脑洞太大还能不能治。” 秦晚:“不要急着否定我,你先想想,魏沉刀那个体格肤色,胳膊上那几道疤,什么工作会这样?” 封楚楚:“不是说当兵了?” 秦晚:“还能当一辈子不成,当兵退伍,带着兄弟搞工程承包,多常见啊。以前上学的时候他还是高干公子哥,现在身份有了落差,所以遮遮掩掩不说,这很可以理解啊。” 封楚楚仰在床上看手机,空调凉风咻咻的吹到脑袋上,她忽然觉得这个荒谬的脑洞好像还有点道理? 她坐了起来,仔细想了想。 但想明白这里面的逻辑之后,她顿时又觉得自己很好笑——人家喜欢你是应该的,不喜欢你则是因为自卑? 简直把自己当成什么似的。 蠢得没边了她才会做这种假设,真想知道人家为什么给她发卡的话,直接问就是了。 封楚楚再次拿起手机,点开刚加的魏沉刀的微信。 在打完一串话、按下发送的前一刻,她又想到以前自己给别人发完卡以后还被纠缠时的心境,当时真的觉得特烦人。 算了算了。 恰当封楚楚把消息写了又删、删了又写的时候,对方的消息框顶端变成了“正在输入”。 她当即呼吸一滞。 不会被看到了吧? 几秒后,魏沉刀发来两条消息: “别想了,早点睡,想去哪和我说,我给你当司机。” “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12章 清晨时分,阳光大好,将室内照的一片明亮,封楚楚揉着眼睛缓缓醒来。 昨晚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接到信息后,她破天荒的延续了少女情态,百般纠结,到最后也没回消息,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睡着了。 封楚楚坐了起来,乌黑的头发垂在脸颊边,手机就放在枕头边,一开锁便是和魏沉刀的对话框。 她呼了口气,点了出去,看见属于秦晚的消息框也有红圈圈。 于是点开,又一次看到了她的‘包工头’理论,且是完整版。 简直有毒。 被这样一提醒,昨夜的梦也在脑中回闪。 梦里,魏沉刀搬着砖,冲她笑,一口白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他递给她一块砖,说:“楚楚,让我们一起为建设富强民主国家而奋斗!” 她还特高兴特感动的接了过来,和他一起辛勤劳动了起来。 就这样,她搬了一整个梦的砖,感觉自己的灵魂腰酸背痛。 封楚楚简直无言以对,这都是些什么鬼…… . 一大早,封楚楚首先洗了个澡,把一脑袋废料都清理了出去,头脑终于渐渐清醒了,她也是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件正事没干。 这时是上午九点多,封楚楚点进通讯录,找出她哥给的一个电话,拨了出去。 对方很快接起来,“封小姐上午好。” 封楚楚礼貌道:“陈特助你好,没有打扰你工作吧?” “怎么会,协助您也是我的工作内容之一,为此邵总还给我涨了工资,我巴不得您多打扰打扰我呢。” 陈特助是个很会与人打交道的人,轻轻松松一句俏皮话,让两人谈话的氛围好了不少。 封楚楚笑着说:“是这样,我想请您帮一个忙……” “……” 陈特助工作效率很高,再加上暗暗的想向新老板示好,所以当天下午就给了封楚楚回复。 封楚楚收到回复时,正和爸妈一起逛街。 封楚楚自认为也是个爱逛街的人,但和亲妈比起来完全小巫见大巫。 咱们邵太太是真心拿逛街当一项合家欢项目在进行的,别人家贵妇都是舒舒服服的坐在家里头,等着名品店把这季新款送来检阅,她呢,必须得叫上老公孩子陪她一块儿走走逛逛才有氛围。 邵亦老早就摸清了亲妈逛街的规律,今儿一大早就拉了警报,天没亮就开车溜去公司了,留着亲爹亲妹妹在家里被邵太太抓壮丁。 邵太太致力于发掘家人的另一面,所以颇具恶趣味的给丈夫挑了大花衬衫、休闲大裤衩、绸缎黑底红玫瑰刺绣领带,折腾的丈夫一脸生无可恋。 而给女儿呢,则挑了仙女风欧根纱裙、白色蕾丝修身礼服,甚至一双兔耳朵,反正就是离不开蕾丝、纱、毛绒绒,封楚楚常年扛着器材在外头浪,假如真让她这么打扮,那真是……妙不可言。 这会儿,邵太太活力十足的在前边货架上挑,终于给自己挑到了几条裙子,欢快的进了贵宾更衣室。 封楚楚和亲爹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但这口气都还没吐出去,便看见邵太太又突然想起什么时候,探头喊了句:“哎,对了,邵平威!” 楚楚爹精神一震,“在!” “上回我拍那粉钻送过来了,就在楼下闪星珠宝,你带闺女去一趟——闺女,你想要什么样的,和那老外设计师说,让他回去再给你改。” 封楚楚连连点头,妈,您就进去吧,和您逛街比搬砖都累。 邵太太不久前特意亲自飞拉斯维加斯拍下一颗天价粉钻,真真切切的在世界人民面前炫了一回富,国内几家媒体报导起来还颇有些民族自豪感的意思。 不过,邵太太拍大价钱拍下这个,本意只是给马上要回国的女儿当礼物。 而当时,天价粉钻的预备主人封楚楚,还在大草原上吭哧吭哧的扛摄像机跑。 那时候和她一块儿的同事还捧着手机,极其艳羡道:“有钱真好,真想问问邵太缺不缺宠物,上过艺术学院,会拍东西,还会吃的那种。” 封楚楚当然是二话不说把他从幻想中拽出来,下车做苦力去。 封楚楚和她爸一起下楼,去往闪星珠宝的门店。 珠宝店里头暂时没有客人,封楚楚过去时,还听见两个店员在闲聊。 短发姑娘嗓子尖细,小声嘲讽:“真逗,一个十八线也想来咱们店里摆威风,还想让咱们闭店招待她一个人,做梦也没这么美。” 另一名姑娘则比较和气,“也不是啦,她还是挺有名的,明星就比较怕围观嘛,可以理解的啦。” “她巴不得被围观的好吧,你看看她那样,榜上几个小开,不得了……”说着她就噗嗤笑了,“说起来,那几个小开彼此都不介意的吗?公用诶……” “嘘,小声点,客户隐私。” “行吧不说了不说了。哎对了,经理她们去接机接到没啊?怎么没个信呢。” “接到了也不用向我们交代吧,肯定是下榻酒店了呀。” “……” 这俩店员聊八卦聊的很欢,都没有主动来招呼封楚楚和她爸爸。 其实这是有原因的,这家店是闪星珠宝的高端定制店,客人需要提前预约设计师,进行一对一的沟通,和普通的珠宝店不一样。 两个店员也懒得招呼误入的客人,通常都是等人家自己看了两圈,前来询问的时候,才懒洋洋的说上几句,把人请出去。 像今天,驻店设计师一直没来,店长也跑去机场接人,那就意味着今天其实是没有客人的。 封楚楚走了过去,轻轻敲了敲柜台。 两人这才看向她。 还是那位和气些的长发女孩起了身,“您好,请问有预约吗?” 封楚楚扭头问她爸,“爸,有吗?” 邵平威靠着手,耷拉的眼皮微微一掀,便是不怒自威的架势,他略一颔首,意思是有预约。 另一名女店员多打量了二人几眼。 她本来以为是金主带着金丝雀,不过这女孩开口就喊了爸,所以她也知道自己误会了。 说起来,这个正经富家小姐长得可比刚才来的那位女明星好看多了,后者脸上的玻尿酸都快溢出来了。 知道是非富即贵的正经客户,女店员立马像换了个人似的,变得非常殷切热情,问道:“请问您留的预约姓名是什么约的哪位设计师。” “封楚楚,至于设计师,”邵平威摆了摆手,“记不住名字。” 店员擦汗,记不住名字是什么情况,那您为什么要挑这位设计师。 女店员把目光移向封楚楚,即使是买珠宝,那姑娘总记得设计师的名字吧。 哪知道封楚楚也满脸无辜,“我也不知道。” 女店员:“…………” 她只好打开电脑,根据姓名查预约信息。 可她什么也没查到,搜索框里头一片空白。 她皱起了眉,再次细细打量两位客人……不应该呀。 不过,打扮的特别有钱来骗珠宝的事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店员警惕起来,委婉道:“不好意思,可能我们系统出了一点问题,我没有查到您的预约信息,您看,要不要再和设计师那边重新确认一下?” 封楚楚很是迷茫,她哪知道什么设计师,怎么确认? “爸,妈怎么说的?” 邵平威虽然商场上雷厉风行,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的信息量没有比封楚楚的大多少,他仅仅只知道,老婆买这个钻花了他快一个亿,他还不能多问,问多了封沁就该说他管东管西特别小气了。 邵平威想了半天,“我听你妈妈说,好像是个法国人?” 封楚楚很是无语,闪星是一个法国品牌,法国设计师能凑堆。 “爸你别想了,给妈妈打个电话吧。” 偏偏邵平威这时候很倔强,“别打,待会儿你妈又得说我什么‘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要问我’之类的话,她现在真是更年期了,你让我再想想。” 封楚楚:“………………” 封楚楚觉得她爸这会儿特别好笑,真想把他这样子记下来给小报写爆料。 人为常人,甭管在外头生意多大、多么呼风唤雨,回了家,该吵吵还是吵吵,该犯傻还是犯傻,幸福的家庭之间其实没什么区别。 看着这对奇奇怪怪的父女,店员的眼神也越来越微妙,不会真是骗子吧? 她悄悄的,在柜台后边,拿出了手机,想打110。 幸好,这个时候,店门被一把推开,一个中年男人行色匆匆的闯了进来。 那正是店长。 “哎呦,累死我了……我这把老腰啊,也太折腾了吧!”店长一屁股坐到店里的沙发上,大喘气,像刚跑了八百米似的。 店员赶紧递了杯水给他。 店长一口喝光,呼了口气,道:“快快快,你们俩别愣着了,把店里收拾收拾,闭店,迎客,坎维尔先生马上就到,之后咱们要接待三位贵客,都准备起来。” “啊?”店员有点懵,“什么情况?坎维尔先生才刚下飞机吧?” “是啊,坎维尔先生特意从法国飞来帝都,一下飞机就亲自去贵宾家里送珠宝了,哪知道人家家里管家说,贵宾一家三口自己过来咱们店拿了,早就出门了,这会儿估计在哪逛着呢,随时可能到店。哎呦你说,这贵宾怎么还长腿会跑呢,就呆在家等着咱们伺候多好啊。” 围观的封楚楚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腿。 可不是长了腿,能跑会跳的吗…… 第13章 一不小心长了一双大长腿的封小姐,正面临被珠宝店扫地出门的情景。 另外还附上她那个蹲了福布斯多年没人能赶下来的亲爹。 女店员抱歉道:“先生,小姐,实在是不好意思,您也看见了,这事比较突然,我们得闭店迎接贵宾,您看,重约一个时间改天再来好吗?” 店长就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上,也赶紧补充:“对不住啊两位,这样吧,你们约的哪位设计师,要不改约在外面咖啡厅行不行?” 他说着,指了指店里,向店员说:“小王,你去柜子里取份小礼物给二位,表达我们的歉意。” 这位店长不是白当的,很会做人。 封楚楚眨巴眼,“行倒是行,但是……” 但是你们好像就是在为了等我而赶我走啊。 为了保险,她还是问了一句:“请问你们的贵宾,贵姓?” “这个是客户隐私,我们……”店长还未答完,手机便响了,他一看,是顶头上司的电话,他赶紧起了身,“实在不好意思,您和小王说,我这边设计师到了,我出去接一趟。” 说着,便像一阵风似的刮了出去。 这风刚刮到门口,便撞上一朵娇花,噗叽一声,双双摔到地上。 孟可沁穿了条浅粉色一字裙,拎了个蔻驰手袋,这么一摔,五金和地板重重摩擦,生生刮坏了一层。 她气急了,怒道:“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慌慌张张的,赶着投胎啊!” 店长理亏,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孟可沁呕得要死,她先前领着某个小开过来闪星高定珠宝,装模作样的挑好款,留好预约,就等着小开殷切付账,哪知道对方装聋作哑,全程旁观,她硬着头皮自己刷了卡。小开一走,她立马过来取消预约。 她现在通告停了,助理调给别人了,哪来这么多钱买什么六位数的珠宝,钱烧的吧。 店长不住抱歉,孟可沁咬着牙,狠狠瞪店长一眼,拍拍衣服,扭头就往店里去。 不能和他计较,她是公众人物。 店长一看她往店里去,又赶紧朝店员使眼色,店员跑过来,“小姐您好,我店正在闭店,下午不提供服务。” 孟可沁往里一看,大门敞开,里头还隐约坐了人,怎么就闭店了? 孟可沁便不搭理她,拎着包扭着胯就往店里去。 女店员赶紧招呼,“对不起小姐,我们真的马上要闭店了。” “那就晚点闭店,先帮我取消一个预约,下午刚约的,我不太喜欢你们家的设计,”孟可沁自顾自往里走,绕过一个拐角,走进接待区,她看见了熟人。 “小姐小姐,我们真的马上要闭店了……” 孟可沁挑起眉,“闭店?那不是有人吗?” 封楚楚扭头看一眼,哟,熟人啊。 楚楚爹便问:“认识?” 楚楚摇头:“不认识。” 见孟可沁不依不饶,店员赶紧解释:“那两位是之前来的,也马上就走了,真的抱歉,今天下午我们有贵宾,不能招待您。” 孟可沁冷冷的一掀唇角,“说起来,之前我来的时候也让闭店,怎么没看你们那么积极?” 还不等这名店员说话,她同事便把手头收拾的杂志重重拍在桌上,皮笑肉不笑的走过来,道:“闭不闭店是要看客户身份的。” “你!” “孟小姐,我们的马上要的那位客人身份特殊,您继续呆在这,这么‘高素质’的打扰了人家,对自己也不好。” 听了这话,孟可沁满脸忿忿,却不敢真闹,的确怕得罪什么大人物。 女店员知道她已经被克住了,便不再搭理她了,自顾自继续收拾店里。 先前那位和气些的店员则微微一笑,向孟可沁道:“感谢您的配合,取消预约是吧?请跟我来。” 孟可沁憋屈的不行,几乎咬碎一口银牙,但还是跟着女店员去了里间取消预约。 当她取消完预约,被店员领着往外走的时候,她余光瞥见沙发上的封楚楚以及她身边的老男人。 她眉毛一扬,抬手指了指那边,“那边还不走?你们这样区别对待的话,可别怪我投诉你。” 女店员心里其实也很不爽了,真想说你赶紧去投诉,不想伺候你。 但不行,她得保持专业,她轻声说了声抱歉,接着来到封楚楚面前,道:“不好意思,先生,小姐,我们现在要闭店了。” 孟可沁站在不远处,抱臂冷笑,她自己丢脸也得拉个垫背的。 只是,当邵平威皱着眉,冷淡的扫了她一眼的时候,她忽然有些不寒而栗。 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封楚楚也特想怼一怼孟可沁,但可惜她身边坐着亲爹,不好太凶。 面对礼貌赶客的店员,她摇了摇头,好笑的说:“你不问问贵宾叫什么吗?万一贵宾已经到店了呢?” 店员一怔。 在此时,店长已经跑去外面接到了法国来的首席设计师,一行人进了店。 当他看见店里还有三名客人在僵持的时候,他在心里给两个员工扣光了本月奖金。 哪知道这个时候,小胡子花衬衫的设计师忽然高呼一声,极其热情的冲到了沙发前,操着一口怪腔怪调的中文道:“邵先生!原来您已经到了!见到您真高兴!” 邵平威一掀眼皮,朝他点了点头。 封楚楚礼貌的站了起来,微笑道:“您好,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全店人:“!!!!”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们才知道闹了大乌龙。 客人居然已经到店!还坐了好一会儿! 幸好两位都脾气好,没有在意,并且那位封小姐还笑盈盈的,估计觉得挺好玩。 女店员有点懵逼,说好的众星捧月商业名流呢,这么亲民的吗? 另一头,孟可沁当即就觉得脸疼。 封楚楚居然这么快巴结上了新人。 她听到那老外喊那个男人‘邵先生’,于是仔细打量那边的男人,她的目光停顿在男人脸上,心脏猛地一跳,那是地产大亨邵平威! 真是小看了封楚楚! 孟可沁咬着唇,趁着那边人还没想起她,飞快的往外走。 但这时候,她忽然想起来,据说邵平威是靠妻子起家的,妻子家里是帝都传了几代的老家族了。 于是,她勾起唇,偷偷拿出手机,拍了两张照。 另一头,在几人的簇拥中,封楚楚看到了设计师带来的珠宝成品,很是赞叹。 那是一整套珠宝,包括一枚花束胸针、一条铂金底座钻石项链和一对蛇形手镯,出乎意料的是,钻石的成色并不是稚嫩的浅粉,而是明亮艳丽的浅紫色调,整体晶莹剔透,在灯光下折射着耀眼的光辉。 设计师奉承道:“听说这条项链将属于一位充满活力的、健康而美丽的小姐,所以它的设计是现代而大气的,无论在正式场合,还是日常生活中,您都可以使用它们。” 封楚楚避过那俩戴了一定会被抢劫的胸针和项链,拿起那对蛇形手镯。 这对手镯设计中性,镯身是偏暗的玫瑰金,蛇的眼睛镶嵌着浅紫粉钻。 两只一模一样的手镯?让她贴个标签轮流戴吗? 封楚楚疑惑的看向设计师。 设计师解释:“这套珠宝价值昂贵,作为家传珍宝也不为过,我听说您的家庭中有两位子女,所以就设计了一对手镯,当然您也可以转赠给其他亲友,比如您的伴侣。” 还想的挺周到。 封楚楚毫不吝啬的表达了自己的喜爱。 所以也不用更改设计了,直接拿回去就好。 于是,下一秒。 设计师以及跟来店里的各位高层,眼睁睁看着封楚楚像买了颗大白菜似的,把珠宝盒塞进另一个香奈儿纸袋里。 她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因为那个纸袋很大,只装了一条裙子,把珠宝盒塞进去就很节省空间啊…… 到她离开珠宝店的时候,店长还欲言又止的跟在后边。 封楚楚觉得这店长太客气了,肯定是还在意之前闹的乌龙,于是忙劝他赶紧回店里吧,不用送了。 店长心里在喊‘那是一个亿怎么能放纸袋子里’,脸上却还要保持专业微笑,和他们说再见。 直到封楚楚和楚楚爹都走没影了,他还眼神空洞的唠叨着那套珠宝。 这种时候,还是哪位远道而来的首席设计师本人看得开,他拍拍店长的胳膊,说:“东西是给人用的,不是给人捧的,平常心啊。” 店长流着泪:“但一个亿,就不能叫东西了,那是我爸爸,你看见了吗,刚她把我爸爸头朝下塞进纸袋里了。” 说着,麻木的转身进了店里。 设计师无奈摊手。 . 回到楼上,楚楚妈妈仍然在试衣服。 这层楼的售货小姐都推着自家的新款,来到皇后娘娘面前,等着她一件一件的翻牌,所以她一时半会儿还真宠幸不完。 父女俩便在靠窗的待客区坐下,忙里偷闲似的喝上了店员端来的茶水,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邵平威说:“正好,周末晚上你外婆家有个宴会,是诚达新工地奠基的庆功会,你外婆一直拖着没办,想等你回来,借这个机会让你去认认人,你到时候就戴这套珠宝去。” “认人?”封楚楚感觉自己有点犯社恐,“不要吧,爸,外婆家那边的亲戚朋友都好难相处。” 邵平威抿了口茶,道:“那没办法,你可姓封。” 这么大的闺女了,以后担子重的很,也该参与进来了。 封楚楚托着下巴,满脸苦恼。 好想当姐姐…… 封楚楚姓封,而不是姓邵,这不是什么男女平权的结果,而是源于豪门内财产权利的争夺。 封家是个盘根错杂的家族,从明清时便在大江南北开遍了商号,历经几代而不倒,到现在,封家在各个行业仍然有影响力。 这代封家当家是封楚楚的外婆,封玫。 老太太在丈夫去世后,把住了家族权柄,御下有方,撑住了偌大家业。 可惜她只生了封沁这一个孩子,封沁和她去世的父亲一样,性情自由散漫,喜好艺术,是彻头彻尾的享乐主义者,完全不能担起担子。 于是,老太太从旁支过继了三个孩子,一女二男,打算在他们中挑选继承人。 这三位如今都是商界鼎鼎有名的大人物,不分伯仲,彼此暗暗较着劲。 封老太太还给自己女儿也提了要求,她的孩子里,除了第一个姓邵以外,都得姓封,都算做封家人。 要不怎么说封楚楚特别想当姐姐呢…… 封沁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参与到那些在她看来过分复杂阴暗的利益斗争中,所以在生了邵亦以后,就没有打算生第二个孩子了。 封楚楚的到来是个意外,但怀都怀了,总不可能因为她要继承家业所以打掉吧? 所以封楚楚是在封家人的警惕侧目之下、在自家人的期待和厚爱中出生和成长的。 正因为这样,封楚楚从来不敢上外边张扬自己爹妈是谁,她怕卷入封家的争夺里,一不小心被人绑了票,那真没处说理去。 当然了,事实上,不管她瞒不瞒,封家那三位预备继承人都知道她,对她的成长过程了若指掌。 所以必要的时候,她该出现还是得出现。 封楚楚向爸爸问询了一遍封家最近的情况。 得把各个人的情况了然于心,做好心理准备,她去到晚宴的时候……才不会把舅妈叫成阿姨。 还想怎样,能叫对这十几号人的名字已经很不错了。 聊完这些沉重的话题,换了个轻松的,封楚楚拿了两件刚才买的礼服出来,一件蕾丝高工刺绣长裙,一条淡金色鱼尾裙。 她问她爸:“到时候穿哪件比较好?” 楚楚爹不亏是在封沁手底下生存三十几年的,立刻说:“哪个都好看,白色有气质,黄色有魅力。” 尽管那并不是白色、黄色,‘有气质’和‘有魅力’的形容也很飘忽,然而,他能做到这份上,已经很棒了。 楚楚爹回答完之后,也意识到,这可是女儿,女儿没有她妈妈那么凶! 所以他板起了脸,道:“但问题是,你太瘦了。今天早上,你把蛋黄丢掉了是不是?” 封楚楚:“???” 楚楚爹发现,女儿从美帝回来以后就变得很挑食,他逮着这个机会,郑重其事的和封楚楚展开了谈话,滔滔不绝的讲解起了人体所需的营养结构。 封楚楚先是耐心的应付他,到后来,无奈扶额。 她是真的承受不住她爸和她哥这一脉相承的过分关心,就好像他们真的没有意识到,她并不是一个小宝宝。 不远处的售货小姐们都在憋笑,一边觉得特逗,一边又很羡慕。 恰在此时,救命般的手机铃声从封楚楚的手袋里响了起来。 封楚楚顿时眼睛一亮,救星救星! 封楚楚飞快道:“爸,我早上托陈特助办事,估计是他回复我,我出去接一下电话哈。” 说着,不等她爸回答,她就赶紧凭着这个借口一溜烟跑到门外了。 邵平威不得不停止唠叨,意犹未尽的喝了口茶,感慨道:这个楚楚,真是不够沉稳。 封楚楚走到玻璃橱柜外,拿出手机,顿时就觉得手感不对。 这是她妈妈的手机,估计刚顺手放她包里了。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本地的陌生号码,封楚楚接了,本想说晚点回拨,但当她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的时候,她顿时警觉了起来。 那是个普通话不甚标准的年轻女孩,开口就问:“请问是邵太太吗?” 封楚楚反问:“请问你是?” 女孩支支吾吾了半响。 她咬咬牙,飞快的说:“您不用管我是谁,我只是一个路人,我这里有一位小姐,她托我打这个电话,她说看见您丈夫陪着一位年轻小姐消费,替您觉得不平,所以打这个电话,照片已经用彩信传给您了,您可以看看。” 说完不等回应,立刻挂掉了电话,封楚楚再拨过去的时候,便是关机了。 封楚楚心中一沉,回头看一眼自己爸爸,他正随手翻开一本杂志。 应该不会吧…… 封楚楚皱着眉,打开了对方说的彩信。 片刻后。 封楚楚:“…………” 那上面是她和她爸。 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她面无表情的拿出自己手机,打给陈特助,不寒暄不客套,直说:“雪藏孟可沁,此前有她出现的电视节目也都不用上星了。” 陈特助愣了一下,似乎透过手机也被封楚楚的熊熊怒火燎着了,立刻道:“好,马上去办。” 陈特助是真的不解,孟可沁最近到底干什么了,短短一个礼拜,从高层反反复复的下指令,雪藏了解冻,解冻了又雪藏,玩似的。 这样其实和公司规章不太符合,他内心也觉得上层不应该凭借自己的好恶去处置一个艺人的前途。 然而,上层并不管这些。 上层是真的很生气。 和亲爹下楼取个东西,才不到十分钟,就能被曲解成这样,还发给她妈!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我晚,但是我长。 第14章 逛了一天,回到家的时候,亲妈的肾上腺素用尽,终于关闭战斗状态,吃过晚饭,靠在沙发上一小口一小口的抿茶。 封楚楚没正形的半躺在旁边,玩着手机。 她估计那位打电话的小妹妹已经惊魂未定的掰了电话卡,而孟可沁也不敢再打第二次,所以没把这糟心事给妈妈说。 封楚楚随口问:“妈,你说国内现在名媛都是什么样?” 亲妈想了想,“什么样都有吧,怎么了?” 封楚楚望天,没怎么,就是想知道为什么别人看我不像个正经白富美。 亲妈也没当回事,指了指地面那堆纸袋,“楚楚,你去试试那几件衣服。” 封楚楚完全不想动弹,她娘亲还有继续折腾她的闲心,她是伺候不起了,于是赶紧说:“妈我上去房间查个邮件,晚点再试。” 她早上托陈特助向节目组要了未剪辑的原片,还让他帮忙问陈无闻的镜头被剪掉的原因,都写在邮件里,方便她到时候直接转发给秦晚。 邮件已经躺在邮箱里,但封楚楚现在只想在躺床上。 懒得干活,只想玩手机。 封楚楚百无聊赖的翻开微信,刷了一遍朋友们的现况,然后自己也发了条朋友圈,发出了心灵的拷问:“朋友们,我想问一下,我真的那么不像个白富美吗?” 万万没想到,第一条就是神回复: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美白针需要了解一下吗? 于是相熟的朋友们都在哈哈哈哈哈哈哈了。 封楚楚回复道:我是很认真在问。 于是,有位和她家世相当、关系不错的名媛良心发现,点开了她的朋友圈,截图她最近一条朋友圈发给她,直言道:楚楚,你看看你发的都是什么东西。 图片:她抓住一只龙虾,对着镜头大笑。 配字:哈哈哈哈高兴!抓到晚饭了! 封楚楚:? 发个朋友圈都不对了?要知道,为了这一口她还特意坐直升机去了巴塞罗纳。 名媛好友继续截图,再往前一段时间,她还经常集赞领甜品、领牙膏、领卫生纸。 封楚楚:…… 她房子旁边那家华人餐厅就是这么多时髦活动,参与参与怎么了。 名媛发了一张惆怅点烟的表情,表达她的无奈,孺子不可教。 封楚楚于是不再问这个问题了。 发个朋友圈还得往漂亮优雅靠拢,她玩不来。 秦晚给她发消息:“喂喂喂,是不是闲着,闲着就来打游戏吧。” 封楚楚看了一眼,想起来自己忘掉的正事,于是爬起来,说:“等会儿,先别开游戏。” 说着就去打开电脑,想查一下邮件。 地中海装修风格的卧室里,房门紧闭,秦晚坐在桌前,电脑上开着直播软件,弹幕多到让人眼花缭乱。 “兔子今天不在家吗?” “来了来了主播突然开播,幸好看到了。” “主播今天还播农药吗?农药过气了别做过气主播,来个别的吧!” “……” 秦晚低头按了几下手机,回复了封楚楚,告诉她自己在直播。 封楚楚顿住,在直播的话,那这事还是晚点说。 秦晚抬起头,笑眯眯的回复:“今天奶奶生日,晚上回爸妈家吃饭,刚吃了饭,现在在自己房间。” “今天播农药,主播要上手一个游戏真的很困难,动不动换,真的很难为我诶。” “嗯?什么都不会那我当什么游戏主播?朋友们我不是游戏主播,我是美妆主播啊,搞清楚,本人靠脸吃饭的谢谢。” “谢谢谢谢,感谢这位朋友的礼物。” 她一边说,一边打开了游戏,邀请了封楚楚。 封楚楚也是这礼拜刚被秦晚拉进这个过气游戏的大坑里的,她有moba类游戏的基础,上手很快,不过毕竟刚玩,段位还停在黄金。 秦晚大号王者三星,换了个铂金小号带她。 封楚楚刚进游戏里,便看见好友列表里有位正在游戏中、已经22分钟的朋友,正是魏沉刀。 秦晚和她开了语音,看见魏沉刀,主动说:“等一下,看看魏沉刀来不来。” 魏沉刀也是个黄金小号。 秦晚直播间新一轮弹幕:“全是黄金,主播你这是要虐菜啊。” “没意思没意思退出了,这有什么好看的。” “一打九,可以的。” “……” 等到魏沉刀那局结束,秦晚邀请了他,他很快就进了房间。 而且他还很自觉的开了语音。 那是个正太音,进来就嚷嚷:“你们打什么?我要打野!我要打孙悟空!” 封楚楚:“…………” 魏沉刀从书房退出来,向正送茶进去的警卫员点了点头。 他到走廊时,忽然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年轻女性用很是愁苦的语气说道:“弟弟我ballball你,你别去对面野区送人头了,你都不值钱了。” 魏沉刀身形一顿,接着加快脚步向客厅走去。 客厅里头,小魔王蹲在木质椅子上,拿着他手机打游戏,时不时发出‘我要取你狗命’的呐喊声。 而他的队友,又一次崩溃道:“别去了!你哥以前也没你熊!” 魏沉刀抿起唇,露出一丝笑意,还真不是,他小时候也熊的很。 他撸起袖子,走了过去,“臭小子,作业写完了没有?” 熊孩子只觉得一道高大的身形覆盖住光源,眼前投下阴影,紧接着,他就被堂哥用一只手无情的拎了起来。 他哇的一声喊了出来:“哇靠你松手啊!我的人头!!都怪你!!!” 秦晚的直播间弹幕刷屏了:“哈哈哈哈哈家长来了!熊孩子挨治现场,精彩精彩。” “家长再不来,友谊都要被熊孩子中断了。” “哇这是本人的声音?这口京腔低音炮也太诱人了,想来一炮。” “确实有点好听诶……” “主播主播快喊他来玩游戏。” 魏沉刀把熊堂弟扔进房间里,交给伯母接管,自己拿着手机也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着。 这时候,这局已经进行到十分钟,基本是被熊孩子浪掉大半,瞎带节奏带的飞起。 魏沉刀问道:“楚楚?你怎么带他玩起了游戏?” 封楚楚:“我以为是你,后来他说是你堂弟,我总不可能踢出去吧。” “打了几局?” “这是第二局。” 魏沉刀一挑眉,“第二局还带着他?原来我面子这么大。” 封楚楚:“不要脸是看出来了。” 魏沉刀笑了笑,点开看双方的经济,然后回到野区用心发育。 一边发育,他还一边问那几个英雄的技能以及游戏的概况。 秦晚当时就卧槽了一声,“大哥,你没玩过这个?” 魏沉刀摇头,“没有。” 秦晚:“那还不如让你堂弟回来……” 弹幕里开始有了无数扣6666的观众,他们觉得今天看的不是游戏直播,而是搞笑直播。 别说,这波倒是给秦晚刷了不少礼物,大家都觉得秦晚今天太坎坷了,刷点礼物给她压压惊。 封楚楚小声说:“真没玩过?那你过来我这里对线打兵吧,我来打野。” 她拿的孙尚香,下路已经打出优势了,而对面打野则被弟弟养的肥肥的了,凶的不得了。 魏沉刀却干脆的拒绝:“不用。” 当他说话的时候,对面兰陵王跑来抢红爸爸,封楚楚追过去射掉对方半管血,但还是被他开大隐身跑了。 魏沉刀瞥一眼战况,“楚楚,上去。” 说着,他收掉手头的野怪,操纵人物走中间河道躲进了对面蓝爸爸旁边草丛。 封楚楚反应很快,赶紧跟了过去。 一、二、三—— 第三秒的时候,兰陵王果然过来打蓝,大招还在冷却,刚用技能回了一小段血,就被天降奇兵似的两个敌方英雄一套技能挂掉了! 不知魏沉刀是无意、还是精准计算过伤害,兰陵王的头是被封楚楚收掉的,刚刚打下的红buff转到了孙尚香脚下。 封楚楚美滋滋的夸他:“不错不错,宝刀未老。” 魏沉刀轻轻的笑了,笑声像从喉咙底下溢出来的,低沉而有磁性。 弹幕:“卧槽牛逼了!” “意识可以呀,不像没玩过的。” “主播你是找了两个人来演戏的吗,有剧本是不是?” 秦晚也是目瞪口呆,“你不是没玩过吗?逗我呢?” 魏沉刀:“真没玩过。” 封楚楚倒首先想明白的为什么,与有荣焉的解释道:“moba类游戏都相通的嘛,他以前天梯排名榜上世界前一百呢,还故意起个名字叫japandogremember1937,用来给别的玩家看,你说中二不中二。” 魏沉刀赶紧说:“黑历史你就别提了。” 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高中的时候,魏沉刀沉迷于dota,经常通宵游戏,完不成功课,于是变着花样用甜品贿赂封楚楚,让她帮忙带作业回家写,后来还领着她一起跑网吧玩游戏,直到封楚楚被喂胖三公斤,成绩掉到三十多名,他才愧疚的戒了游戏,改邪归正,每天蹲教室里给封楚楚补课。 那是他们最单纯、最意气风发的日子,他们把最好的那段时光揉在了一起,每当回忆起那些美好感受时,总会有对方的身影。 下野拿了蓝以后一起点掉了本来就没多少血的下塔,接着趁着兰陵王刚复活出门,他们又配合中单推了中塔。 塔炸了之后,两人分开发育,adc和打野都是很需要经济的,不能凑在一起。 魏沉刀操纵着人物蹲在草丛里,等着对面中单过来,漫不经心道:“楚楚,昨天你没回我消息。” 封楚楚:“………”用得着再拎出来讨论吗? 他明明看到自己删了又打字、打完又删的反反复复,这么尴尬为什么还要再说…… “我这周末完成任务就走了 ,”魏沉刀补充说。 封楚楚一怔。 “所以想去哪尽早告诉我。” 封楚楚轻轻的哦了一声。 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从前总觉得来日方长,坐在教室里的日子望不到头,所以可以慢慢来,不急着要一个答案。 但没想到留给他们的时间其实就只有一点点。 另一个屏幕外,电灯泡秦晚正在看自己电脑上密密麻麻的弹幕,越看越惊讶,眉毛都快飞出去了。 刀塔前一百这么牛逼? 弹幕里全是在喊大神回归的,好像魏沉刀那个账号还挺有名的。 有朋友给她刷了十个游艇,折合人民币一万多,就这么被他送出去了。 秦晚被游艇大佬整懵了。 通过其他人的弹幕,她才知道,这是某知名电竞战队的adc,晚上是他固定直播时间,原本看她脸进来,却幸运碰上儿时偶像。 那位大佬自带无数粉丝,秦晚的直播间的人数开始指数增长,今晚她的直播成了全网网瘾少年们的焦点。 秦晚调出游艇大佬发的弹幕,照着念了出来:“jp大神,我敬仰你很久了,真的是你吗?” 魏沉刀动作一顿,怎么觉得秦晚说话有点奇怪? 事实上,魏沉刀还不知道这是在直播。 秦晚:“咦?你很有名吗?弹幕都在刷你,说你是早期超级大神。” 魏沉刀:“弹幕?” “哦,我在直播,忘了说是吗。” 魏沉刀:“…………” 猝不及防掉了马,魏沉刀倒也不扭捏,摆手道:“那都是上高中的事情了,以前玩这个水平肯定不如他们现在的。” 秦晚继续念弹幕:“大神为什么不打职业,大神工作了吗,大神在带大嫂吗……哎这位朋友很有眼光了。” 封楚楚:“……好好玩别老念弹幕。” 魏沉刀乐了,“来来来,我带他上分。” 他们俩一唱一和之时,魏沉刀听见房门被轻轻敲响,男人在门外轻声道:“沉刀,首长要你再过去一趟。” 魏沉刀神色一敛,立刻关掉了游戏应用。 “等一下,马上来。” 封楚楚这边只听见好像有人叫了他,下一秒他就退出游戏了。 秦晚接受着无数弹幕的嘱托问道:“他人呢?” 封楚楚蹙起眉,“我问一下。” 封楚楚打开微信,还没输入,便看见魏沉刀发来信息:“有事,晚点陪你玩。” 封楚楚微微偏头,对着耳麦说:“他有事情要忙。” 接着,也没切回游戏,而是打字回复魏沉刀,“晚点?” 秦晚问:“那他今晚还玩吗?我这有一整个直播间的人嗷嗷待哺,说什么裤子都脱了……喂喂这位朋友你看见大神脱裤子是什么鬼,要不要送你去山东电一电。” 封楚楚唔了一声,随口说:“不玩了,没空。” “行吧,那你还玩不玩?” “我也没……” 话没完,忽然住了嘴。 秦晚哟了一声,整个直播间都是:“对不起打扰了。” “打扰了。” “人家有夜生活。” “主播别说了,再说举报了。” 而封楚楚,正在消息框里输入:“晚上有安排吗?” 犹豫着没发送。 这次,魏沉刀先说:“三中旁边夜宵还在开吗?” 封楚楚:“嗯,在。” 魏沉刀:“去吗,我会送你回家。” 封楚楚觉得耳根有点烫,好犯规啊…… “去,”她果断答。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我依然很长 moba类游戏大概可以理解为一张地图、两队人马,大家想尽办法推到对方基地的一种游戏方式。 14年dota美服天梯上确实有位叫‘japandogremember1937.12.13’的大神,当时还引起了争议,可能有人会记得……好吧估计压根没人知道。 总之写着写着突然想起大神来,就写上去了。 我自己感觉这个情节可能有点太……无脑苏了,同样觉得无脑苏的朋友就……稍微忍一下下,么么哒! 第15章 “主播,下次什么时候开播?大神还来吗?” “主播和大神现实认识吗?大神还玩不玩刀塔了?” “真的假的?不是剧本吧?” “但没有迟哥路过的话,应该没人能记得jp大神吧,难道迟哥也帮忙演戏?” “怎么可能,kbc战队下路最强金大腿了解一下。” “……” 魏沉刀都走了,直播间里人数也没有少,观众们讨论的起劲。 那位游艇大佬名叫迟彦星,他私戳了秦晚:“小姐姐,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能不能认识一下大神?” 秦晚很是疑惑,“他这么有名的吗?” 迟彦星:“当年很有名的,能上天梯前一百就是职业水平了,不过过去那么久了,记得的人也不多了,我当年是因为他而开始接触这类游戏的,所以很想认识一下。” 秦晚:“哦……这样啊,我帮你问一下他哈,他愿意的话我就介绍你们认识~” 迟彦星:“那小姐姐,我可以先加你微信号吗?” 秦晚:“不可以。” 迟彦星:“……” 迟彦星:“小姐姐,我给你刷了那么多游艇。” 秦晚:“我还给你。” 迟彦星:“委屈……就是加一下啦,没有别的意思,真的真的很想认识大神。我家以前家境不好,背了很多债,我刚开始玩游戏的时候压力超大的,是因为想到偶像才能坚持下来,所以真的很想认识一下下啊~拜托拜托!” 他这段话简直有毒,自带港台腔。 但秦晚还真吃这一套。 她迟疑了一下,感觉这个电竞选手真的还蛮诚恳的,电竞选手年纪普遍比较小,那对面估计还是个小弟弟呢,于是她同意了,把自己的微信给了对方。 而另一头,迟彦星电脑旁边,吃瓜队友摸了摸自己胳膊上堆起来的鸡皮疙瘩,“迟哥,要脸吗?” 迟彦星微微一笑,“不要。” 此时天色已暗,太阳落了山,归巢倦鸟也渐渐熄了声,封楚楚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盯着手机,不知道魏沉刀的‘晚点’是个什么时候。 她跑下楼,把今天买的衣服都拿了上来。 楚楚妈妈问:“不是不试吗?” 封楚楚头也不回,“改主意了!” 封楚楚挑了一会儿,挨件拍照给秦晚看。 秦晚已经关掉了直播,其实今晚不是她直播时间,只是回了家反而孤零零,所以想开直播热闹热闹。 封楚楚:“哪件?” 秦晚:“眼花缭乱,感觉自己在玩真人版奇迹暖暖。” 闺蜜情感天动地,美妆博主秦晚收拾起了东西,抱着手机说:“楚楚你别发了,哪件都不行,像你妈的品味,走,上我家去,让你看看我吃饭的本事。” 还真给她说中了,确实都是她妈妈的品味。 封楚楚:“你今晚不住你爸妈那了?” 秦晚:“不住,早想走了。” 封楚楚:“行,景园见。” 于是一拍即合,齐齐下楼,往景园去。 封楚楚家和景园在一个区,而秦晚却要从西城赶到东边,这时候又正是堵车高峰,估计还要一段时间。 封楚楚总不至于蹲在门口等她,于是很有先见之明的带上了对门的钥匙,打算在屋里等。 刚下电梯,她就听见轰隆隆的喧闹声从走廊另一头传来,音乐声欢呼声揉成一团,一点儿也不悦耳,只有一个吵字能概括。 她本以为是孟可沁又在办派对,但越走近,却越觉得不对——那是从她自己房子里传来的。 封楚楚顿住脚步,侧耳听了一会儿,确定就是她房子里的声音。 难道是太久没住,被人撬锁鸠占鹊巢了? ……这也太高调了,占了就占了,还办派对。 封楚楚迅速的联系了物业、报了警。 在等待物业来人的时候,那扇门被人从里头推开了,音乐声随之倾斜出来。 在音乐背景音里,一个画烟熏、扎了一头小辫、穿着很朋克的女人走了出来。 她手头握着电话,像是聚会过半时被临时叫走的。 她还打量了封楚楚几眼,指了指门内,随口说:“里面,进去吧,就你一个?” 封楚楚:“?” 女人说完就走了。 封楚楚有点摸不着头脑,她往里一看—— 里头有许多年轻男女,抽烟的喝酒的,乌烟瘴气。 在屋子最中间,一张大尺寸的工作桌上,一个男青年半蹲着,比着摇滚金属礼手势,整个人摇摇晃晃的,仔细一听,是在唱rap。 而下边的人则一边跟着他摇摆,一边举着手机录像,在某个视野不错的高处角落里,还有位蹲在高脚凳上举着杆子直播的朋友。 这什么情况? 封楚楚的第一反应是自己走错了,她抬头反复看了楼层和门牌号,还真没走错。 她往里走了两步,刚一到门口,就有位绿毛小青年迎了过来,伸手就要揽她肩膀,嘴里还抱怨着:“怎么这么慢,这都几点了。” 这年头还有人染绿头发的。 封楚楚往旁边一避,“你干什么?” 小青年一愣,身边人都起哄,笑他猴急。 他哼了一声,“行了配合点,爷不好清高的,该咋地咋地,爷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 说着又倾身过来拉封楚楚胳膊。 封楚楚眉梢一跳—— 下一秒,随着一声呼痛,青年被封楚楚下意识的一个过肩摔给甩到地上了,她动作干脆又利落,让对方整个人都四脚朝天,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扑街。 小青年摔了这么一个丢人的大马趴,正嗷嗷嗷的在地上扑腾,嘴里骂道:“我操!你有病啊!操……老子的腰,谁来扶一把!” 他的朋友也吓一跳,赶紧过来扶,“没事吧没事吧……” 封楚楚就八风不动的站在那。 以她这样常年户外的体力值,一不小心干翻一两个酒囊饭袋的肾虚青年确实不在话下。 看着场景,估计这小青年是叫了什么特殊行业从业者,误会成她了。 封楚楚再次感叹起来,这波网红脸风潮到底什么时候过去?她真的很困扰啊。 举杆子直播的那位工作人员愣了愣,赶紧把角度换了,但刚才那一幕已经被百万观众看见了。今天这局是几个选秀出身年轻歌手攒的,他是其中一位的助手,在这负责直播,这场聚会的观看数量已经达到了平台新高。 所以说,封楚楚今天注定和直播有缘。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她已经被无数人截图转发,在不同型号的手机里头流传了个遍。 绿毛小青年被人扶起来,手肘上开始出现大片淤青,他气极了,“操,你今晚发什么疯!我怎么你了!” 封楚楚也不生气,抱臂倚靠在门边,似笑非笑道:“朋友,小小年纪怎么就瞎了,你要不要睁大眼睛仔细看看我是谁?” 小青年一怔,上下打量封楚楚——白裙子、长头发,是这么说的啊…… 认错人了? 他倒不至于叫小姐,他叫的是某个蜜果儿,身材火辣,最喜欢穿白裙子,都喊她白甜儿。 但仔细想想,白甜儿常年大浓妆,还真不知道她到底长什么样子。 第16章 绿毛小青年问道:“你不是白甜儿?” 封楚楚只回了他俩字:你瞎。 绿毛一下子熄了火,很是尴尬,粗着脖子红着脸说道:“那你不早说,直接动手干什么……” 封楚楚微笑道:“那不太好吧,我动脚的话,你就站不起来了。” 绿毛:“……” 他被一个女孩干翻了,还有那么多人围观,真是丢脸丢大了。 里面唱歌的歌手早停了腔,过来查看情况,他们几个其实只是表面和谐,内部矛盾多的很,对绿毛来说,这几个都是不怀好意看笑话的。 怼的绿毛无话可说以后,封楚楚的目光在围观的几位青年脸上扫过,觉得略有些眼熟——她在秦晚的安利之下看了几集某歌唱类选秀节目,前几名选手都在这儿了。 事情发展到这里,她就知道,这事闻谦跑不了。 说起来,那封邮件她还没看呢。 “小彬你没事吧?”率先出来关心绿毛的就是闻谦。 闻谦穿的简简单单,t恤牛仔裤,面貌清爽,在奇形怪状的青年们里头确实是鹤立鸡群,难怪秦晚看上他。 封楚楚打量他的眼神太明显了,他扭头看了封楚楚一眼,也没多想,早习惯了女孩们如狼似虎的眼神了。 “关下门,”他指了指门口,接着又看向其他人,“大家别拍了,传出去不太好。” 人群里有人听话的收起来手机,还有些却当做没听到,拍的起劲。 绿毛也讨厌他假惺惺,不着痕迹的甩开他的手,自己靠在墙边,嘴里嘟囔着什么。 闻谦脸上闪过一丝窘迫之色,但很快掩盖掉。 封楚楚心中了然,久闻不如见面,闻谦原来是这样的。 这时有人来关门,却被封楚楚一把拦住。 那人皱眉道:“你干什么?” 封楚楚耳朵轻轻一动,听见身后电梯的叮当声,以及由远及近的步伐。 她有点抱歉的朝屋内人说:“不好意思,警察好像到了。” 紧接着,穿深蓝色制服的警员们果然如期而至了。 屋内人:“!!!!” 他们可是公众人物! 楼下、对面楼都有一堆媒体蹲在车里等着呢! 封楚楚确实没想把事情闹这么大,刚开始她以为有贼才报警,完全没想到他们是一帮正当红的流量。 而且,这样下去她很怕自己会迟到。 . 今晚流金区派出所可热闹了,朱红色的门槛快被来来往往的时髦人士踏破,门口架着媒体的长/枪/短/炮,他们严阵以待,无数小道消息像飞雪似的传出去。 封楚楚坐在桌前,给秦晚发短信:“你到哪了?别去景园了,流金区派出所等你。” 秦晚:“???” 她正开着车到了景园楼下,刚要拔钥匙便看见了这么条短信,感觉很莫名其妙。 封楚楚:“先过来,到了和你说,警察大哥叫我了。” 封楚楚不是头一次进派出所,上次是高中,巧的是,上回她也是来的这儿,刚进来的时候她还怔愣了好半天。 这次她是报案人,拿了受案回执、权利义务告知书,签上字,然后坐在这儿接受询问。 问了一些必要事项以后,秦晚就赶到了。 她按着短裙冲了进来,慌慌张张道:“咋了宝贝你犯什么事了!我给我爸打电话他没接,我还打吗?” 封楚楚赶紧拉住她,“慌什么,我没事,你别急,不用找人。” 而后扭头对警察说:“警察同志,这是我说的朋友。” 警察同样递了一份文书给秦晚。 秦晚完全在状况外。 封楚楚问道:“你知道闻谦从你那拿了我房子钥匙,然后在里头招待他朋友吗?” 秦晚:“啊?” 她一脸茫然,显然这事超出了她的接受范围,“什么?他用你房子了?” 封楚楚把她按到凳子上坐下,“我这边没事,用了就用了,不过他们中好像有人吸大/麻,所以才过来这边接受调查。” 眼看秦晚又被她吓到了,她赶紧补充,“不是闻谦。” 原本侵占房屋用不着这样兴师动众的跑来派出所,封楚楚也主张只是误会一场,希望和平的速战速决,给闻谦留点儿面子。 但在警察调解的过程中,某位朋友猝不及防的当场嗨了,他叼着根大/麻/烟绕着警察同志唱起了rap,还说要人家和他battle。 警察同志便一脸淡定的把他带回了派出所里,让他蹲在办案区里好好battle了。 本来是挺严肃一件事,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喜感,让封楚楚一直想笑。 桌前有一个警察负责询问,另一个则在电脑上敲字记录。 秦晚:“他今天有个拍摄,是畅响的特别节目,剧本是让他们几个聚聚会之类的,他用我的房子,这个我们前几天就说好了,我也把钥匙给他了……我不在,我今天在父母家……我不知道他怎么到楚楚的房子里去了,哦……对了!” 她从包里找出手机,在短信箱里翻找,手指微微发抖。 封楚楚见状,握住了她的手,“别慌。” 秦晚从被阻止接收的短信里头翻出了闻谦给她的信息,她昨晚因为孟可沁以及陈无闻的事和闻谦闹了矛盾,生气的拉黑了对方,所以没有看到他白天发来的短信。 有好几条短信:“晚晚,我过去了。” “晚上还有个直播活动,可能还要继续借用你那儿。” “回来的时候和我说一声。” 她把手机给警察看,看完后,警察又问道:“那他怎么会到封小姐的房子里去的?” 秦晚也很想问这个问题。 “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我拿错钥匙了?我有楚楚的钥匙,都串在一起,可能我取错了。” “闻谦没有去过你家?” “来过一次,刚认识的时候。” 只来过一次,认错门很正常。 所以这的确是个连环巧合加误会。 警察点了点头,把她的话敲进笔录里头,打印机吱吱吱一阵响,热乎乎的笔录出了炉,被送到秦晚面前。 秦晚盯着那份笔录,翻来翻去,而后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感谢阿玛尼lsf粉底和rmk周年纪念腮红,她不至于因为面色苍白而泄露心底的仓惶。 在这个所谓的‘连环误会’里头,还有个更深的问题:明明好几个歌手呢,为什么单单让闻谦出房子?明明他还没还清债,蜗居在小单间里。 还是说,其实是他主动提出的? 毕竟当东道主对他的形象更有助力。 秦晚不是想不到,是不愿意往那方面想。 她总能对爱人给予最大谅解,觉得闻谦孤身北上闯荡演艺圈不容易,所以能帮就帮。 像她这样的姑娘,如果碰上好人自然皆大欢喜,但碰到觉得理所当然的人的话,就不免伤情又伤财了。 从外头走进来两个小警帽,手里拿着笔录和照片,递给封楚楚面前那位警官。 封楚楚眼睛尖,看见了照片:一个人蹲在地上指着一小杯黄色液体,旁边一个牌子写着‘甲/基/安/非/他/命/检测,阳性’。 她顿时一愣,不是大/麻/烟,是冰/毒! 可当时不是还在直播吗,这么大胆? 警官翻了翻笔录,“几个?” “四个。” 他从鼻子里头哼了一声,摇着头,“这帮人啊……” 一个方脸的小警帽看了看秦晚和封楚楚二人,想起了什么,指了指她俩,“这两个也测一下吧?” 封楚楚:“!?” 警官犹豫了一下,“不用吧,报案人,根本不在场,这有什么好测的。” 封楚楚放下了心。 如果实在要做的话她当然会配合,但换谁都不会主动想要配合吧…… 但下一秒,另一名警官的话又让她的心提了起来—— “报案人?”旁边人翻翻自己记事本,“不是吧,郑大说是个匿名举报聚众吸毒的啊,刚才我就挺奇怪的,怎么她成报案人了,我还以为我弄错了呢,但既然尿检结果都送来了,那我应该没听岔呀。” 什么情况? 两人面面相觑。 警官说:“警情中心说景园3栋有人侵占房屋我们才出的警,你那是什么情况?” “郑大说是聚众吸毒,人手不够,所以临时把我从岗亭叫过来和您一起询问,我这不是刚到嘛,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您是和郑大一起出警的吧?把郑大叫过来问问。” 警官点头,招手,让人去把先前一起出警的同事郑大叫过来。 同事很快赶了过来,问道:“怎么了?我那还在询问呢,不能离开太久。” 警官问:“小冯说他处理的是吸毒案子,还说是你让他来的,可咱俩不是出的侵占房屋的警情吗?” 同事一愣,“什么?我接的吸毒啊,你没看缉毒大队的都一起去了。” “啊?我俩那儿的时候你不是也在调解侵占的事吗?” “咱们不是在配合演戏吗??” “……” 两人大眼瞪小眼,都很想掰开对方脑子看看装的是什么杂牌豆腐脑。 他俩一起逮了人、回了所里,甚至还问了话,连笔录都打出来了。 末了,连出的警情都不一样。 真不知道是默契还是不默契了。 封楚楚也明白了,难怪呢,她才刚打电话没几分钟警察就到了,原来急着是来抓现场的。 事情发展变化太快,封楚楚从报案人变成了违法嫌疑人,首先是得挪到办案区去接受询问,其次是得做个尿检。 她觉得自己现在的遭遇生动形象诠释了‘无妄之灾’这四个字。 先前负责询问她的那位警官很不好意思,跟在她旁边安慰道:“没事,很快的,不用怕,还是我来给你做询问,等里面的人出来了咱们再进去——小冯,你去端杯水过来给封小姐。” 封楚楚问:“警察同志,那我什么时候才能走?” “说不好,人太多了,我尽量让他们快点儿,”他就差把‘看能不能插个队’给说出来了。 办案区就那么几间屋子,派出所的警力也就那么点儿,好几个下班的同事都回来了,他也没办法。再加上外头媒体沸沸扬扬的,维序也得花很大功夫,他今晚要是能帮封楚楚在十二点前回家,就真算是尽了力了。 封楚楚听懂了他潜台词,某种名叫沮丧的情绪从心底升了上来。 不仅是因为这场闹剧,也不仅是因为不得不爽约,还有对‘缘分’这个字眼的复杂情绪。 又是这地方,又是这样。 她环顾四周,心里头有些茫然。 半响,封楚楚叹了口气,道:“警察同志,我可以和朋友发个信息吗?我本来约了人,看来得放他鸽子了。” 又不是被关起来了,当然可以发。 于是封楚楚拿着手机,一字一句的按:“晚上突然有点事,去不了了,下次吧。” 她盯着屏幕看了好几秒,到警官都觉得奇怪的时候,才发送了出去。 而这个信息,很久都没有得到回复。 . 中式装修的吊顶、简朴厚重的全套红木家具、十八学士图,这三个元素构成了一位深居简出的老人的待客厅。 魏沉刀正襟危坐,手放在膝盖上,脊背挺直,好似在极其认真的听着几位所谓的发小叙旧。 而事实上,他已经在研究那画上的十八学士到底有几瓣了。 这几个人听说他回了帝都,特意找上门,一为露脸刷存在感,二为打探他是否‘真正’回帝都。 他还惦记着晚上去见楚楚,换平时,他一定一脚一个给人踹出去,偏偏呢,今晚大伯也不知道哪来的闲情,一直坐在这听这几个人奉承,听的乐呵呵的。 魏镇抿了口茶,余光再次看见自己侄子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他放下茶杯,微微摇头,这小子还要再练练。 正当他拿鸡蛋里挑骨头的苛刻要求对着侄子的时候,另一个真正让他头疼的人物出马了—— 小魔王从走廊一路翻跟头翻到客厅,闯进几人视线里头,特得意的来了个大鹏展翅,一下子窜上了茶几上,震的那套可怜的茶具抖三抖差点交代了。 保姆跟在后边,手里拿着手机对着他拍视频,一看闯进了待客厅,顿时愁死了,真想给小祖宗跪下了。 小祖宗最近玩抖音玩的特别溜,这是让她帮忙拍视频要上传呢。 他是老来子,最得宠,等发现宠成了这副德行的时候,家长都追悔莫及了。 魏镇气的胡须发颤,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他脸颊两侧的垂肉也都在微微颤抖,显然正为一大串的新仇旧怨而咬牙切齿,且替他差点又完蛋的第八套茶具而后怕。 按他自己的说辞,他也修炼不到家。 小魔王一点儿也不怕他,虎的不行,跑到魏沉刀面前,道:“哥!我们来玩过肩摔!” 魏沉刀眉毛一挑,这小子是主动来找揍? 小魔王虎虎生威,开始对着空气玩过肩摔,一边表演一边念叨:“不对,这样……那样……哥,怎么样?” 魏沉刀满脸虚伪的赞赏,人生第一回表扬小魔王同志:“很不错,但有点瑕疵,要不哥去院子里头教你?” 魏镇这时候绝对不会阻止他,凡是能把小祖宗领走的同志都是好同志。 小魔王像个小炮弹似的往魏沉刀身上一坐,拿他当人肉靠枕。他拿了手机出来,放了个抖音视频:“行,哥,你先看教程,她做的多好,你教我这样的。” 那是个点赞量非常高的视频。 女主角做的过肩摔确实干脆利落,很是威风,摔在地上人嗷嗷叫,看得出真的很痛,视频里还出现了女人的脸—— 魏沉刀瞳孔猛然一缩,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脸朝下摔倒的小魔王嚎了起来:“哎呦疼!” “沉刀?” “怎么了?” “小风小风没事吧……” 魏沉刀管不了这么多,他拿出静音的手机,有条未读消息,是封楚楚发来的。 这是怎么回事? 离小魔王近的那位访客把他扶了起来,交给保姆,然后捡起了手机,看见了那个视频。 他抬头看看魏沉刀,有点不确定,沉刀哥是为这个视频而大惊失色的? 于是他试探道:“沉刀哥?你认识这姑娘?” 魏沉刀敷衍的嗯了一声,飞快的拨通封楚楚的电话。 电话里头嘟嘟嘟的声音格外漫长,但到最后也没人接起来。 访客迟疑道:“如果你找她的话,应该是在警局吧?我看网上说的。” 魏沉刀眉头锁起,望向他,“你说什么?” 他面色中有种隐隐的肃厉,目光仿佛有了实质,就这么紧紧盯着对方,实在令人很有压迫感。 访客瑟缩了一会儿,道:“那个,今晚的大新闻,说畅响的几个歌手聚会吸毒被抓了,她也在里面,网上有好多关于她的话题。是……是你女朋友?那要不我让人问问?” 第17章 某八卦论坛上,一个帖子不声不响爆红了—— 主贴内容: 【我吃了个大瓜:“嗑着瓜子看畅响三子直播,我就接了个电话的功夫,他们就从警车上下来,来到了我眼前。” 配图:一行人从警车上下来的照片,个个垂头耷脑的。 定位:帝都流金区西里派出所。】 评论: -1l:“我的妈呀,博主用的什么牌子的手机,这是什么神仙高科技。” -2l:“扯淡吧……现在黑子这么无脑的吗?要吸毒也偷偷吸,开着直播吸,怕不是智熄。” -3l:“嘻嘻,楼上村里明年打算通网吗?打开任意引擎搜索‘畅响三子聚众吸毒’,新的世界大门由我为你打开。” -4l:“畅响扑了也不会让你真主起来的谢谢,事情还没定性,看目前消息就只有明泉这么一个人吸毒而已,不要带上我们一彬和谦谦。” -5l:“惊现活体粉,没想到假唱三子真的有粉丝。 ” -6l:“闻谦的雕代言了解一下,你觉得这家的市场是瞎的吗?” -7l:“一个还没宣的代言吹上了天,我只知道你家真主假唱第一。” -8l:“emmm不关注假唱三子,我就想问一下,图上那个穿白裙子的小姐姐是谁?简直美哭我,她家粉丝看见这条能和我安利一下吗?” -9l:“没见过,一看就是有局就冒头的外围女,硅胶脸,有什么好安利的。” -10l:“楼上眼瞎吗?给8l指路一个小视频,就在我主页,白裙子小姐姐一个过肩摔把罗一彬按在地板上摩擦,帅到炸裂,本人甚至也想被她摔一摔。” -11l:“想看白裙子小姐姐还不简单,去看陈小八的视频!新瓜新瓜! ” 所谓的‘陈小八’是一位知名八卦博主,此次打着探寻真相的旗号,开着摄像模式溜进了警局。 他打扮的人模人样的,手机悄悄别在胸前风衣口袋,露出摄像头,记录着里面的景象。 他假称来保释某人,混进办案区,趁着警察处理其他时期的事后,机灵开溜,凭借着一溜的嗅觉找准了八卦的中心—— 这时,封楚楚和绿毛……不,罗一彬一起坐在办案区的长凳上。 办案区里头不能用电子产品了,所以罗一彬终于忍不住这种两人大眼对小眼的环境,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展开了社交。 “那什么……”罗一彬扭扭捏捏的,“刚才对不起啊……我认错人了,不是故意的。” 封楚楚哦了一声,没理他。 罗一彬探头观望一阵,看她真没有礼貌回复自己的意思,忍不住道:“你怎么不说‘没关系’呢?” 封楚楚原本阖着眼睛、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一听这话,微微睁开眼,瞥了他一眼,“有关系。” 罗一彬:“……” “小气,”他嘟囔道。 封楚楚实在无聊,于是开始训孩子:“今天是我碰上了,我没事,所以你觉得我应该‘没关系’,甚至你还觉得我对你下手太狠了,但如果换一个身手不如我的女孩子呢?怎么会没关系呢,你觉得你可以凭借外表去评判、轻视、甚至非礼一个陌生女孩,这怎么能说没关系?” “我也不是小气,我是路见不平,”她补充道。 罗一彬愣了半天,还真没人和他说过这种话。 可是……他叫的就是个千方百计送上来让他‘评判轻视非礼’的女孩啊,他就只是认错人而已。 他看封楚楚继续有不搭理自己的意思,于是也没辩白,行吧,她说什么是什么,女孩儿嘛,就得顺着她的意思。 罗一彬笑嘻嘻道:“行吧,那算我错,姑娘你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回。” 封楚楚从他语气和神态里就看出他心里想什么,所以只是冲他露了个假笑,继续高贵冷艳了。 罗一彬心里动了动,虽说今晚倒霉来了派出所,但他上头有人,自己清清白白,肯定有惊无险,而且吧,还碰上这么够味儿的姑娘,瞧瞧这这大蜜范儿,太招人喜欢了! 于是,这缺心眼的孩子还就当场美滋滋了起来。 墙角,八卦博主陈小八也美得很,喜笑颜开的按下了发送,把刚偷拍的这段视频发给团队加工,心里已经在起各种炸裂标题了。 这次话题焦点除了畅响三子吸毒以外,还有罗一彬和神秘白裙子小姐姐的相爱相杀。 他马上就有后者的独家报导了。 陈小八得意的忘了形,他那一脸高兴和办案区来往的人们形成了鲜明对比。 封楚楚一眼就看见了他鬼鬼祟祟的样子,她对镜头极其敏感,从刚开始就觉得不对。 她走了过去,居高临下的站在陈小八身前,“你是媒体?拍了什么?” 陈小八装蒜,“哎你是哪位?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罗一彬则扭头一看,熟人啊。 他赶紧跟了过来,直接上手,拎着陈小八领子抖了他两下,“陈小八,又他妈是你,拍了老子多少东西,够发你工作室半年工资的吧。” 卧槽他居然认的出。 陈小八心里喊了声糟糕,拔腿就跑。 封楚楚:一、二…… 没数到三,这位敢当着一帮警察叔叔面前狂奔的勇士就被/干趴下了,身上叠了起码三百公斤的警察叔叔。 他手机正好飞到封楚楚脚下,封楚楚捡了起来,随手一翻,本想删这人拍的东西,却看见了很多别的资讯——她当即意识到,自己居然成了网上焦点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会以拍片拿奖、顶级豪门这两种方式出名,但万万没想到,她想太多了,她仅仅只需要一个过肩摔。 封楚楚站在原地,心情如同考试作弊被抓一般,喃喃道:“……我今晚怎么这么倒霉。” 罗一彬不知内情,献殷勤道:“别担心,我上头有人,刚我大舅告诉我,我大舅妈的二表弟很快就来了,到时候我让他带咱俩一起出去,不用在这干耗着。” 他随后小声道:“我大舅妈的二表弟可是……的公子!” 哦,厉害,吓人。 封楚楚不为所动,微微挪动眼球,看向他,问了一个有点奇怪的问题:“你试过向家里撒谎去闺蜜家玩,其实是去了夜店,结果在蹦迪的时候五百来号黑衣保镖围起整个夜店,吓得整个店的人战战兢兢,但其实他们就只是在找你,而且还慈祥的让你继续玩别在意这些细节的情景吗?” 罗一彬:“啊?” 封楚楚:“我试过,尴尬到这辈子不想再来一次。” “但很遗憾,你马上能见到第二次了。” 就在罗一彬百思不得其解不晓得这是什么新术语的时候,秦晚一路从外面狂奔进来,刚进门就冲封楚楚喊:“楚楚,你爸妈哥哥都知道了!他们静静的在电话那头听我演完全程,然后说自己到了派出所门口了!你快准备一下!!!” 封楚楚扶额。 话落。 一行人穿过走廊浩浩荡荡向她走来。 邵亦大阔步穿门而来,西装革履,却裹了一身寒意。他身侧是位穿休闲装、瘦的猴似的青年男子,原本领路的警官赶不上他的脚步,也被落在了后头,再往后看,是迅速赶过来的几名警局领导。 办案区的一众人等都看了过来,不约而同的停下了交谈,静静地看着这一看就来头不小的一行人。 封楚楚自动噤声,乖乖走到了亲哥面前。 她前后环顾一圈,顿时心里非常庆幸,太好了,只是这一点阵仗而已,看来她爸妈成长了! 邵亦拎着她左三圈右三圈的看,确定一根毫毛都没有掉,才放了心。 他带来的律师微笑的冲警察道:“周队,监控视频以及保安、商场售货员我都给你带来了,我们按程序办事,封小姐根本不在现场,不是涉案人员,您看是不是先让人家出去?” 周队这人吃软不吃硬,他淡淡道:“哦?是吗,得看了才知道,等……” 话未落,上级被他吓一跳,赶紧上前两步挡在他前面,忙不迭冲邵亦道:“当然可以,当然可以。” 就这十来分钟,从四面八方都传了多少话进来了,都要他们‘严肃对待’‘按程序办事’‘一定要注意保障无关人士以及证人的权益’,他还有什么不明白呢。没想到明珠集团有这种能量,像这种人家的女儿,行走人间都不贴个标签,简直是碰瓷! 一名同事忙凑过来在周队耳边说了什么,周队脸上闪过一丝诧异,慢慢皱起了眉。 封楚楚一看这情况,赶紧笑眯眯的缓和气氛:“其实这儿挺好的,我还蹭空调了,感谢警察同志,尤其林警官,多谢林警官照顾。” 林警官乐呵呵的笑。 林警官就是之前询问她的警官,一直对她客客气气、嘘寒问暖的,生动形象诠释了警民鱼水情。 林警官也说了几句好话,周队面色这才稍稍缓和。 确实是按程序办事,姑娘也挺和气的,没有特权阶级猖狂的臭毛病。 反而他们把人家一个女孩子孤孤单单的留在这,做的不对。 他扫了封楚楚一眼,从兜里取了张卡片递给她,“我姓周,缉毒大队支队长,有情况可以找我,这是我的警民联系卡。” 封楚楚双手接过,连声道谢。 就算周队长不给她联系卡,她也打算要一张的。 她是亲眼看见明泉从平静的状态忽然嗨了起来,非常诡异,就好像是谁算好时间偷偷扎了他一针似的,这事绝对没那么巧。 在他们这儿进行的时候,罗一彬也没闲着。 他一下子窜到了邵亦身侧那位猴似的青年面前,跟见了亲祖宗似的:“勤勤哥,你来的真快!” 郑勤当时并没有想起他,直到罗一彬热情的握住他的双手,“我就是思倩她丈夫的大外甥啊,我叫罗一彬,我们见过的!” 郑勤这才虚伪的哦了一声,拍拍他肩膀,“好久不见。” “嘿嘿,还麻烦勤勤哥走一趟,真是怪不好意思的。” 郑勤:“?”还带顺杆爬的? 郑勤扭头看了看邵亦和封楚楚,道:“邵总,这就是你妹妹了?” 邵亦点头,“你要找的是?” 郑勤看向带路警官,“我要找的是?” 警官:“…………” 郑勤刚好在附近办事,听他那个正在大佬家拜访的亲弟弟说,魏沉刀的女朋友进了局子,所以赶紧奔过来,希望抢先做个人情。 但郑勤又不知道这女主角到底姓甚名谁,所以很是苦恼。 他亮出手机,指了指模糊的视频截图,“这个。” 警官:“……不就是封小姐吗?” 郑勤一愣,看向封楚楚。 咦,还真是! 他还以为能救个灰姑娘呢,所以其实是明珠集团的‘掌上明珠’? 邵亦疑惑的看向他,“你找我妹妹?” 郑勤脑中闪过几个念头,心里卧槽了一声,忙道:“不是不是,我就是有点好奇视频上是谁,哈哈,我这是来找我……我大表姐的大外甥的,这不在这儿呢嘛!” 他顺手揽过罗一彬肩膀,哥俩好的拍了拍,罗一彬一脸感恩。 郑勤悄悄抹了把汗。 邵家女儿,姓封,那她就是传说中的封家继承人,魏沉刀这次回来就是在查封家的违法生意的吧?俩人这是罗密欧朱丽叶啊,太乱了,装不知道好了。 十分钟后。 封楚楚办好手续,跟着邵亦走了,而罗一彬绝望的留在了那儿。 因为他大舅妈家的二表弟说:“带你出去?那怎么行,哥就是来看看你,咱们要按程序办事啊!” . 简单办好手续,封楚楚跟着邵亦走出了大门。 就在踏出大门的那一霎那,什么‘我爸妈终于懂事了’的想法立刻烟消云散。 在媒体疯狂的闪光灯下,只见一辆昂贵的黑色迈巴赫肆无忌惮横在派出所门口,西装革履的中年人领着一堆黑衣保镖,在车旁站成一排,正焦急的往派出所大门口看。 他一看见封楚楚和邵亦,立刻眼睛一亮,迎了上来。 那是她家的管家。 而她爸妈正派头十足的和人握手,交谈着什么,对方是个面容和蔼的中年男人,身后是辆简朴的红旗车,但车牌号很惊人,几位全是零和一。 封楚楚这时候终于明白为什么爸妈没有进去找她了,他俩估计是出来的急,正装外套底下露出真丝家居服的边角,而脚下完全没换,还趿拉着一双拖鞋呢。 媒体见她出来,顿时更像打了鸡血似的一顿狂拍,他们早等着呢,这场面夸张的像影视剧里摆出来的一样,现在他们想的就不是新闻热度的问题,而是马赛克要打多厚了。 封楚楚内心第无数次滑过弹幕:为什么要这么夸张…… 第18章 封楚楚跟着哥哥走到父母身边。 那位正和他们谈话的中年男人望了过来,和蔼道:“这就是楚楚吧,小时候我还见过呢,长大了。” 邵平威拍了拍女儿肩膀,“这是张叔叔。” 封楚楚乖乖喊人:“张叔叔好。” 男人和气的冲她点头,“没人为难你吧?” 封楚楚连连摇头,又拉警民鱼水情出来溜,说了一遍今晚自己的经历,也顺带安抚了爸妈。 张叔叔目光意味不明的打量了封楚楚一会儿,片刻后呵呵笑道:“不错,挺好的姑娘,培养的很好啊。” “哪里,野的很,”邵平威摆手道。 他是老江湖,明面上谈笑风生,心里却在想:这个张微也太奇怪了,他根本不是自己请来的,在这门口碰上,交谈一番,居然主动送人情,积极的不像话。 而在他对面笑眯眯的张微则心想:听老上级的指令跑这一趟,却做了两个人情,值了。 邵平威扭头道:“楚楚,这趟吓着了吧,跟你哥去车里等。” 封楚楚的目光在他俩中间一转,然后乖乖点头,跟着邵亦往车那边走。 此时,各种媒体拍的起劲,原本蹲爱豆的粉丝们也纷纷聚起了手机对准了她。 封楚楚拿包挡住脸,一边走一边非常无奈的说:“哥,我真没事,爸妈为什么要这副架势。”带保镖意义何在,想闯公堂吗?太扯了点。 邵亦拦住一个快把镜头杵到他俩脸上的记者,朝保镖使了个眼色,保镖很快过来了。 他答道:“不然你想被媒体生吞活剥?” 更何况现在网上负面言论沸反盈天,他们怎么可能还玩低调。 刻意造势,让人知道封楚楚不好惹,壕气冲天,根本不可能自降身价和一群小明星混在一起,这种做法是最简单粗暴的澄清。 封楚楚很想捂脸,“我还更希望你给我带个口罩帽子墨镜,咱们从后门溜不就行了,反正没人认识我,这样弄的像个二愣子暴发户,好尴尬。” 邵亦瞥她一眼,口气严肃起来,“挺直了。” 他突然的严肃态度让封楚楚一愣。 邵亦:“都学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做错了什么要从后门溜?” “给我站直了。” 封楚楚神情一敛,依言站直了,放下了挡脸的包。 高大的保镖们围上来,挡住了两侧的镜头。 她在哥哥的护卫下,不紧不慢、脊背挺直的走回了车里。 邵亦替她关车门,脸上露出一点笑,“这样才对,我们家的人,行得正坐得端,在哪儿都光明正大的。” . 昂贵的限量版迈巴赫内部呈现出低调奢华的乳白色色调,车座采用白色皮革,钢琴烤漆,舒适大气,车内智控香水系统让空气泛着淡淡的木香。 这都是人民币堆起来的。 封楚楚从包里翻出手机,解锁以后看到无数条信息,有很多熟人从网上认出了她,纷纷发信或致电来问。 其中,有四个未接电话来自魏沉刀。 封楚楚赶紧回拨过去,她手指不住的摩挲着手机边缘,心跳微微加快了,但拨通之后,对方却在通话中。 夜色下,绿化灌木丛中有无数小飞虫绕着灯柱飞舞着,高大乔木在夜里才散发出淡淡幽香。 高大英俊的男人站在树下,面沉如水,握着手机,点头道:“知道了,看见人出来了……嗯,就这样……挂了。” 就在马路对面,媒体的闪光灯几乎闪成一片,那片光亮足够他看清那头情景,而他自己则在对方的视觉盲区。 刚好,是一个默默守望的位置。 挂掉这个电话,手机上多了一个未接电话,是刚才打进来的。 魏沉刀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目光微微闪动,但终究还是没有回拨。 他手插口袋,似乎有些疲惫、又似乎是泄了气似的靠在了树干上,露出些许惆怅的神情,安静的空气里 ,喧嚣仿佛隔了一层厚厚的膜,只听见他轻轻的一声叹息。 他刚拔腿要走,下一秒,明亮到刺眼的车前大灯却忽然被打开,朝着他这边方向闪了闪,又被迅速关闭,就那一两秒功夫,快的好像在拿车灯当手电筒使。 车门打开,年轻女性从里面飞快的跳下来,快步冲他走来。 她逆着光,长发在风里飞起,面目轮廓因为光线而模糊,然而眼睛像浸着光似的,比星星更亮。 魏沉刀微怔,放下了挡在眼睛前面的手,看着来人。 两人对视片刻,封楚楚率先说:“就知道是你,站这干嘛,还不接电话,你故意的吧你。” “……” 魏沉刀的眸子闪了闪。 他突然想起,八年前的某天,在一模一样的地方,他见过一模一样的少女。 时光的洪流飞速倒退,无数记忆的碎片逆向行驶,拼凑成一幅发黄的情景。 那时的他,棱角更多,颜色更加分明,时常一幅把全世界踩在脚下的样子。 那是个夏日的午后,蝉鸣此起彼伏,他吊儿郎当的从派出所出来,把大人的教育词当成耳旁风,甚至还恶狠狠的盯着同样是少年的方铭,脸上露出恶意的笑,遥遥的冲他做口型:‘跟你小子没完’。 那年九九式警服的衬衣还不是浅蓝色,而是灰色,穿灰色制式衬衫的年轻警官从里头匆匆跑出来,拉住他气的扭头要走的父亲,说这孩子天性纯良,但性子太冲了,家里要好好教。 他父亲对警官真心的劝告很是敷衍,抽了根烟递给他,可能说了句‘多谢’,也可能说了句‘你这个小伙子不错’之类的话,而后便又奔赴他的大好事业了。 其实那位警官说的很对。 魏沉刀是一把没有鞘的刀,他聪明绝顶,一切都来的轻而易举,热血质人格,傲慢冲动,加上父亲人品确实欠佳,很难说会不会上梁不正下梁歪,长成社会公害。 他才十六岁,就领着一帮半大少年下黑手套同学麻袋,这后头什么为女孩争风吃醋的缘由就不提了。 等进了派出所,他那位上梁不正的亲爹并不教育他打人不对,而是骂他‘闹了事让你老子给你擦屁股,没本事’‘就为个小丫头片子,没出息’。 ‘没本事’‘没出息’的魏沉刀态度非常强硬,冷冰冰一个‘滚’字送给自己亲爹。 于是出了派出所以后,他爹果然开着车迅速的滚了,半点目光都不分给他。 那天下午学校在举行小语种保送考试,全校封闭,而那个家他更是不想回,于是无处可去,蹲在派出所对面的大树下边揪草玩儿。 先前那位灰衬衫警官也搬了张小板凳过来和他闲聊。 魏沉刀不耐烦的说要举报他上班旷工。 他一点不生气,笑呵呵的向魏沉刀卖‘人民警察向前进’、‘人民子弟兵为人民’之类的安利。 魏沉刀虽然看着桀骜不驯,但毕竟是个能把游戏名改成‘japandog’的愤青少年,所以还真收了脾气,蹲在那儿一直听到了夕阳西下。 封楚楚就在那个时候出现,背后是金色夕阳,少女穿着蓝白校服,满头大汗,雪白的小脸染着红晕,不住用手给自己扇风。 她看见了自己要找的人,跑了过来,开口就很凶:“你怎么不接电话!你故意的吧!” 哦,还有一句,“魏沉刀你为这种事打架进派出所你有病吧!” 魏沉刀面对警官的时候是叫收了脾气,这会儿则是完全没脾气。 灰衬衫警官啧啧两声走了。 刚好空了张小板凳出来,魏沉刀很自觉的递上,并说:“我这和人聊天呢,留点面子行不行。” 封楚楚小声嘀咕着:“挨骂就挨骂,还聊天……” 说着,她也没坐下,而是拽着魏沉刀起来,硬是要再进去派出所,她要和警察说清楚前因后果,像魏沉刀这种狗脾气,拿到架他脖子上也不会服半句软,准保把讯问的警察都得罪光了。 魏沉刀拗不过她,梗着脖子跟着她又进了大门,听她一路甜甜的叔叔伯伯的喊,找着负责他案子的那位警官,告诉人家,是因为方铭的女朋友总使坏对付她,方铭非但不肯帮忙澄清,还说魏沉刀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所以魏沉刀才气急了动手,他虽然是犯了错,但事出有因,求个宽大处理。 魏沉刀跟在她身后,又无奈又好笑。 要什么宽大处理,他压根就不可能被处理。 那时他们还未出校园,社会经验全无,封楚楚这样自以为勇敢、周全的做法,其实格外笨拙,惹人发笑。 但那底下闪闪发光的真心和真挚的情谊,又能穿越时光,让他在后来的很多年里,都忍不住反复咀嚼,感受心底蔓开的暖意。 出了派出所,两人随便找了家奶茶店坐了下来,放学时间,穿校服背书包的学生陆续路过,魏沉刀这才关心起封楚楚今天的考试,“怎么样,都会吗?” 封楚楚考的是西语,她虽然为数理化焦头烂额但外语说的很溜,不出意外能进小语种班,保送b大。 封楚楚却低头喝了口奶茶,没有回答。 魏沉刀心底一沉,锁紧了眉头,忽然有了一个很不好的猜测。 两人沉默着。 一杯抹茶奶盖,封楚楚只喝上面的部分,练就了精准两分法,魏沉刀看她喝完了,很自觉的把自己那杯递过去,换平时他还会恶劣的说一句‘小心发胖没人要’,但今天没有。 封楚楚:“第一堂挺简单的,第二堂我不知道,我出来了,但是学校门口打不到车,所以来的晚。” 事实上,她一路狂奔过来,却看到魏沉刀已经出来了,她根本没起到什么作用。 蠢得要命。 封楚楚假装豁达的笑了笑:“不过也没关系,我就去上托福班,出国好了,我其实不怎么想学西语,我想学文学艺术之类的。” 魏沉刀攥紧了拳头,手背青筋嶙峋暴起,硬生生按住了心头翻滚的情绪,什么话也没说。 之后高三的一年里,封楚楚有大半时间都在校外,筹备出国,而在校的时候,他们相处如常,嘻嘻哈哈打打闹闹。 但他们都隐隐约约的知道,似乎就是在那个夏天的午后,他们都失去了对方。 第19章 树木枝叶把夜晚的灯光筛成斑驳的光影,落在二人脸上。 奇异的沉默在二人间流动着。 率先打破这份沉默的是等在一旁的迈巴赫的鸣笛声。 封楚楚扭头一看,赶紧拿了手机出来,对着话筒发语音:“你们先走,不用等我。” 对面回了句什么,她又回复:“是同学,哎呀别管我了你先回家嘛~” 魏沉刀在旁边听着,眼神意味不明的落在她微低着的头上的发旋,又移开眼望向了那辆黑色车辆的玻璃车窗,微眯了一下眼,眼底流淌着雄性动物故意释放的挑衅和侵占欲。 封楚楚低着脑袋叽里呱啦一阵才放下了手机,而后迈巴赫缓缓驶离。 剩下的空间似乎就只留给了他们两个。 “什么时候到的?”封楚楚抬头问。 “没一会儿,”魏沉刀答。 “那……” “从网上看见的,”魏沉刀自行给出完整答复,并添了一句,“很英勇。” 想到自己一开始其实只是跑去景园找美妆支援,结果搞出那么多戏,封楚楚就有点尴尬,“还好吧……” 这时身前的男人忽然上前了一步,按住她的肩膀,高大的身形遮住了光,地上二人的影子叠了起来。 封楚楚毫无防备,只听见心脏扑通一声,而后整个人都僵了。 这是干什么? 她微微仰起头。 看见的是他刀削斧凿的轮廓和利落的下颌曲线。 介于某人近一米九的身高和肆无忌惮的雄性气息,这其实是个压迫性十足的站位。 “你……你干嘛?”封楚楚问。 魏沉刀的眸光在夜色中十分深邃,其实想说的有很多,但女孩的姿态显然是防备的,他目光闪了闪,终究还是嘴角一挑,化成一句调侃:“你以为我干嘛?” 说着,退了一步,“好像有人拍照,替你挡了一下,谢谢我?” 封楚楚皱了下脸,小声的切了一句。 “哪有人拍照……” 魏沉刀耸肩,“那我看错了。” 虽然和自己想的不一样,不过封楚楚也因此放松了下来,耳根发烫的感觉渐渐褪下去。 “傻站这干嘛,”似乎为了掩盖自己心底那丝窘迫,她轻轻踹了踹魏沉刀,“不是说好吃夜宵吗,去不去。” 魏沉刀一点头,但下一秒,他忽然目光一凛,再次跨步过来—— 封楚楚心想:还玩上瘾了是吗? 但魏沉刀越过了她,两步跨过低矮的灌木丛,一个闪身逮住了一位戴鸭舌帽的风衣男,那人甚至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一套标准动作按倒了。 “干什么的?”魏沉刀反拧住他胳膊,将他压在地上。 封楚楚扭头一看,顿生怜悯。 “陈小八同学,我都有点同情你了,”她蹲过去,从陈小八手里拿了他手机过来,看到了他偷拍自己和魏沉刀的照片和小视频。 包括她从车上跳下来的动作以及和魏沉刀短短沉默后的对话。 要命,这么一看真唯美。 封楚楚没有直接删,而是先一通操作发给自己,然后才处理的。 陈小八脸上还留着被警察叔叔强行压制时候的淤青,此时又添新伤,可见该行业高危。 魏沉刀对待他如同冬天般残酷,直到封楚楚说‘别伤着人家’,他才把人拎起来,让他的脸离开了地面。 “就是拍了点照片,我删了,放他走吧,”封楚楚说。 魏沉刀本要听从,但忽然念头一转,慈爱的拨了拨陈小八的头发,问:“平时工作忙不忙?都拍了些什么?” 陈小八:“?” 魏沉刀笑眯眯的:“有什么好玩的料,说出来我们听一听啊。” 封楚楚:“……” 最后他们真的当场去隔壁便利店买了点花生饮料和瓜子,挑了个公园草地,席地而坐,在星空下听陈小八讲起了娱乐圈二三事。 她对魏沉刀的骚操作真的十年如一次的叹服。 陈小八不愧浸淫圈中多年,且背后有个牛叉工作室,他对大小明星的料拈手就来,很会讲故事,没愧对他的百万粉丝。 什么某某儿子的亲妈究竟是谁、某某究竟有没有后台、某某的弟弟到底是不是弟弟……种种娱乐圈未解之谜,都在他那儿有了结合蛛丝马迹、颇具逻辑的理性推断。 封楚楚和魏沉刀吃瓜吃的啧啧称奇。 陈小八年纪也不大,刚比他们小一岁,大学在某戏就读,偶然发现八卦这个大商机,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他看了二人一会儿,骨子里的八卦心跃跃欲试,大胆问:“你们俩是在一起了吗?” 封楚楚:“……” 魏沉刀笑眯眯:“你觉得呢?” 陈小八却笑的有点憨,挠了下后脑勺,“其实我也是三中的,没想到你们还在一块儿,真好。” 封楚楚:“啊?” 陈小八:“哎呀你们在三中可出名了,不然为什么我为什么我那些同行都还在对着畅响三子一顿猛拍,就我一个人追着你的车过来跟你呢,我这是情怀呀!” 封楚楚:“……”什么鬼。 陈小八:“我小你们一届,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周一早晨,你是高二的升旗手,旁边有个高三的升旗手问你名字,魏学长绊了他一脚!那天我在的,我在第一排。”而且还拍照发贴吧了,现在还能搜到那个帖子。 而且当时其实魏沉刀在国旗台上念检讨来着。 封楚楚长长的哦了一声,印象里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她啧啧两声,看向魏沉刀:“要不说你这人从小就焉儿坏呢。” 魏沉刀轻哼一声,嘴角一抹笑。他一看封楚楚这样就知道,她是不记得那个搭讪的是谁了。 封楚楚眼睛一转,问:“你后来交过女朋友没?没把人家身边男性亲友都得罪光吧。” 魏沉刀一勾唇,“没。” 也不知道是说没交、还是说没得罪。 封楚楚刚要继续问,魏沉刀的手机便响了起来,他低头一看,“烤串到了。” 说好要吃学校后门的夜宵,这一口不能少,所以他们俩点了那儿的外卖。 他接了电话,和外卖小哥一阵鸡同鸭讲的沟通,到最后也没能说清自己的位置。 “算了,你等着,我去取吧,”魏沉刀放弃了。 而后,他又有些犹豫的看了看余下两人。 封楚楚反应过来,“你去拿,没事,他打不过我。” “嗯……再来三个他也打不过我,”她客观的估量着,毕竟她不光能扛着摄影机在草原狂奔,而且还是从小接受安保训练以防止绑票的人。 陈小八:“……” 魏沉刀看了一圈附近,在公园巡逻的警察正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休憩,治安岗亭也就在旁边。 于是他便去了。 魏沉刀暂时离开,封楚楚很良心的给‘陈小八播放器’按了暂停,等他回来再继续。 封楚楚找出自己手机,点开邮件箱,打算趁着这个空闲查一下那封邮件的内容。 魏沉刀一走,陈小八头顶上沉甸甸的压力立刻减了一大半,他大胆瞥了一眼封楚楚的手机屏幕,咦了一声,然后也饶有兴趣的跟着看了起来。 看到一半,他就说:“哎呀,楚楚姐,你是对闻谦的料感兴趣是吧?我知道我知道。” 封楚楚一边看邮件内容,一边随口说:“你说。” 陈小八:“你别看闻谦在网上卖什么‘优质男神’人设,其实他初中毕业就没上学了,不过那年一个什么剧组去他家那儿取外景,看中他外形条件了,把他带来了帝都,这才继续上的艺校。哦对,他是云省农村的,家里很穷,好几个姐姐,这个人其实很有心机的,楚楚姐你千万不要粉他,很虐的哦。” 封楚楚则正看见陈特助的简述,说是闻谦当天发挥不好,合唱被陈无闻对比的惨不忍睹,所以事后他公司施压,让补拍了。 他是开元娱乐公司的,这明明是家老牌大公司,有的是质优艺人,却把公司资源一股脑倾斜给他,据说是有人捧,不过没打听到是谁。 两边叙述结合在一起,她不禁皱起了眉。 她在派出所的时候听秦晚提过,闻谦家境贫寒,身上背了很多债务,所以在帝都购置不起房产,才借用她的房子,但这个事实似乎和‘有人捧’‘公司资源倾斜’有点出入。 她扭头问陈小八:“问你个问题,你知道谁在捧闻谦吗?” 陈小八闭口不答。 封楚楚再三逼问。 他苦着脸说:“别问了,楚楚姐,我是被人家金钱收买过的,这个我很有操守,不会说的。” 封楚楚:“……” 既然是金钱收买,起码她能排除某个不能碰的圈子了。 “行吧,不说就不说,”封楚楚说,“——哎等会儿,如果我也用金钱收买你,你能告诉我吗?” 陈小八眨巴眼,内心挣扎。 挣扎了一小会儿,想到那位金主在圈中以及商界的地位,还是明智的摇了头。 封楚楚又不能暴打他一顿让他招供,于是也只能揭过不提了。 陈小八开始转移话题,而且借着这个机会和封楚楚套近乎:“楚楚姐,你签的是哪家公司呀?以后可以合作的,你发新片或者新歌之前来找我,我们来一套绯闻加澄清套餐,给你炒炒热度,增加粉丝忠诚度,我可以给你打折的。” 封楚楚:“你从哪看出来我是圈内人的?” 咦,不是吗?陈小八马上谄媚道:“这不是看你长得好看嘛,这么漂亮,靠脸吃饭妥妥的。”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封楚楚虽然说了句“少来”,但被夸漂亮肯定要庸俗的美滋滋一下下。 陈小八:“真的,楚楚姐你这长相、这气质,放圈里都是一流,现在这代小花都是白幼美路线,缺少你这样的大气美人,而且你这脸都是天然的吧?你别看我年纪小,我眼睛尖的很,谁谁脸上动过刀我一眼就看出来了,那些动了刀的,放大荧屏上都容易露馅,观众不买账,所以为什么这代小花没几个有电影实绩呢,都是知道自己短处,不敢献丑。你就不一样了,你看你这一颦一笑,直接上大屏幕本色出演,准保一夜爆红!” 噗嗤的笑声从背后传来。 封楚楚被‘背后灵’吓一跳,回头一看,魏沉刀提着外卖盒,正站在她身后。 “魏沉刀!!!” 魏沉刀斜着嘴角,“别被吹的飞天上去了。” “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魏沉刀在她身边坐下,一边拆外卖盒,一边悠悠道:“行吧,那你们继续,忠言逆耳,我不说了。” 封楚楚瞪了他一眼,然后接过了他递来的烤馒头。 作者有话要说:  太困了,明天不更新,容我补个觉。 第20章 烤串并不是熟悉的味道,三中旁边的烤串店估计换过好几波老板了,不过味道还是可以接受。 封楚楚手机一直震个不停,她把签子递给魏沉刀,自己拿了湿巾擦手,从包里找出了手机。 这时候她才反应过来,自己递的太顺手了,不过魏沉刀已经很自觉的接了过去,然后像掷飞镖似的把签子投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那些签子全都正中红心。 封楚楚有点惊讶:“这怎么中的?” “天赋,”魏沉刀一斜嘴角,欠揍道,“我的射击记录,五年都没人能破。” 她注意到‘射击’这个词。 “你真当兵了?秦晚和我说,我还没信呢。” 魏沉刀也发现自己说漏嘴了,摇了摇头:“不是,别问了,保密。” 封楚楚:“……” 什么叫‘别问了’,她问什么了? “别生气,”看她有点不高兴,魏沉刀笑着凑过去,讨好似的,“完事再告诉你,是工作要求保密,我也没办法。” 封楚楚:“……我就是随口一提,就跟谁想知道似的。” 陈小八看着这俩人互动,目光还是落在了封楚楚脸上。 他诚心诚意再次感叹道:“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楚楚姐这是典型的电影脸,骨相干净流畅,一丁点皮肉覆着骨头,上镜绝对好看的,不信你看今天网上那些视频,真的太适合了,我觉得这个年龄段呢,圈里只有迟烟是还可以的,你看她提名百花奖了,楚楚姐你要是进圈,绝对也可以的。” 魏沉刀觉得这人简直没完了,但封楚楚却被他奉承的龙心大悦,分了好一把小肉串给他。 其实封楚楚曾经当堂被老师叫上去,给大家讲解马夸特面具的审美标准,马夸特面具也就是电影脸的标准。她应该对这种赞美早就听烂了,不过,她还是每次都庸俗的高兴。 魏沉刀看见她的笑脸,顿时一挑眉。 他怀疑自己是和一群糙老爷们处太久了,他哄了好半天都没哄好,没想到陈小八讲几句漂亮话就把她弄的心花怒放了。 还是值得学习一个。 陈小八笑嘻嘻的说:“楚楚姐,和你说个大料,是我们工作室独家的,迟烟,她本来说去国外读书,其实是生孩子去了,儿子两岁了!她前几天回国了,过段日子就会发新闻!” 封楚楚其实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位。 她不追星不看国产剧,身边都是老美,对一线大明星还是知道点,但不太清楚国内最近几年娱乐圈的新鲜人物。 陈小八:“我们对孩子的爸爸列出了好几个可疑人选,其中最爆炸的是一位超级富二代,我们本来要明天发稿子,不过现在还是等这波吸毒事件的热度过了再发,楚楚姐到时候可以看看,对了,你关注我微博了吗,来来来,关注我一下……” 封楚楚没忍心拒绝他的热情,拿出手机关注他。 关注了他,他又继续要热情的讲解这位她压根就不认识的女星的八卦,封楚楚只好说:“不好意思我先看下手机消息。” 她本来就打算看手机上的消息,中间被魏沉刀打了岔。 陈小八下意识转向魏沉刀,寻求听众。 魏沉刀一扯嘴角,“不认识,闭嘴。” 于是他乖乖闭嘴。 封楚楚查看手机消息,这上头有很多条来自家庭群的消息,她爸妈哥哥讨论魏沉刀讨论的起劲,夺命连环艾特她,问什么情况,封楚楚没想出合适说辞,算了不回了。 接着是秦晚的消息,秦晚还在派出所等闻谦,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真的是非常合格的女朋友。 最上面是一条语音,是闻谦用秦晚的手机发的,大意是说他真的非常抱歉用了封楚楚的房子,给她造成了麻烦,他稍后会编辑一条微博向网友解释,封楚楚需要任何道歉赔偿他都会照办,另外就是重要的事情说三遍的‘抱歉’。 非常诚恳非常会做人,如果不是封楚楚对他这个人有成见,这事她肯定就揭过去了。 后面的消息则是秦晚等的无聊的时候给她发的: -“有位女警姐姐带了一本便利贴给他签名,说要当粉丝群抽奖礼物。” -“我的情敌遍布天下。” -“尿检结果没有问题,现在他进去审讯室了,女警姐姐说不会超过四十分钟。” -“刚才明泉被保释走了,他好像是第一个被询问的,确定是吸/毒了,出来的时候媒体都围着他,话讲的很难听,他整个人都很飘忽,脸白的吓人。” 最后一条消息和前面的隔了十几分钟: -“我刚才好像用了‘情敌’这个词?收回。讲真,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好像不太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了,要不,我就算了?” 封楚楚低着头,手机屏幕的蓝光照亮她的眼睛,她犹豫了片刻,抬头问魏沉刀:“秦晚说她要和闻谦‘算了’,问我意见,你说她这个‘算了’是什么意思?” 她把手机举到魏沉刀面前,魏沉刀看了一眼,他当然知道封楚楚不是问他中文解释,而是问怎么处理,他答:“你就当没看到她说的,分不分手是她自己的决定。” 封楚楚还在犹豫着,身边的陈小八忽然一惊,快蹦起来了:“闻谦的女朋友?” 封楚楚扭头,“怎么了?你别乱写。” “不是,”陈小八直拍大腿,激动道:“楚楚姐,你要和她好好说说,绝对绝对不能当闻谦女朋友!哎呀这个闻谦他怎么回事,怎么害人呢!” 他的反应太大了,让人心里不免咯噔了一下。 “ 什么?”封楚楚一顿,“你说清楚。” 陈小八一方面被正义感支配,另一方面理智却在告诉他后边的话不能再说了。 “挑你能说的说,”魏沉刀懒洋洋扫他一眼,故意吓他,“要不以后你就没机会说了。” 陈小八瑟瑟发抖,好半天,他挑了一句话出来:“闻谦的金主手段很黑——别的我真不能说了。” 封楚楚:“男的女的?” “女的。” 封楚楚点头,若有所思,会不会今晚的事也有那位女金主的手笔? “知道了,谢谢你,我会和她说的。” 魏沉刀这儿还没完呢,“名字。” 陈小八哭丧着脸哀求的看向封楚楚。 封楚楚扯扯他衣角,“好了你,收着点。”好奇心那么重干嘛,足够撺掇他俩分手就行了。 魏沉刀无所谓的一耸肩,行吧。 封楚楚下一秒就要给秦晚打电话,被魏沉刀眼疾手快的阻止了。 “你干嘛?” 魏沉刀:“你非要现在和她说?” 封楚楚不明白,“那我等什么时候说比较合适?说不定下一分钟他们去开房了呢?多吃亏。”但睡了当红偶像男歌手,好像也不吃亏? “不是这个问题,”魏沉刀很想叹气。 封楚楚:“?” 魏沉刀伸手理了理她被风吹乱的头发,轻声说:“是我想和你好好说说话,不带上你闺蜜的那种,行吗?” 封楚楚顿住,拿着手机的手悬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 “嗯?可以吗?” “……好。” 她乖乖把手机交出去了。 魏沉刀笑起来。 电灯泡陈小八见状立刻溜了。 夜风吹拂,星空璀璨,啤酒配烤串。 这是很舒服的一件事,而封楚楚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的体验了,她去过很多高级餐厅,讲格调的话,当属某家会员制俱乐部,身边时不时会经过一位从美剧上走下来的明星,要浪漫的话,她最喜欢新西兰一家海滩餐厅,打眼望去都是岩石和蓝色海洋。 但好像,这几年都没有人和她一起在草地上吃顿烤串。 最接近的一次是艾丽生日的时候,在她家别墅后院里头,有很多同学一起自助bbq。 大家关系都不错,聚在一起很开心,但对她来说,还是缺那么一口‘中国味儿’,缺那么一个能一起坐躺在草坪上,接上地气儿的人。 那最好是一个她认识多年的人,最好能有一口熟悉的京腔,带着点岁月的痕迹,风尘仆仆的来,既不说辛劳,也没有隔阂,就像从未离开。 今晚很是愉快,虽然前置了一个不太好的小插曲,但这时候已经都过去了。 他们俩坐下来,好好的说话了。 有说以前的事,也有说封楚楚在国外求学的经历,她意外的话多,魏沉刀一直含笑听着。 “所以你回国打算做什么?”魏沉刀问。 “拍东西,”封楚楚说,“我手头现在要拍一个短片,用作一个活动的开幕,我还没想好要拍什么,这几天估计就耗在采集灵感上了。” “怎么采集灵感?” “就到处转转呗,看有什么想拍的,”她说,“对了,你自己说的要给我当司机,不能食言啊,我自己又拍东西又开车也顾不过来。” “没问题,”魏沉刀点头,“周末前一直空着……之后也能多留几天。” 封楚楚有些惊喜,“多留几天?” 魏沉刀风轻云淡的抛出了一句:“嗯,处理工作调动的事情,如果顺利的话,会调回帝都。” 这就不是‘有些惊喜’了,她觉得自己瞬间就来到了春天,心花怒放。 “昨天还说要走,为什么现在可以调回来了?” 魏沉刀勾着唇,“因为有件事情必须要尝试一下,不然不甘心。” ——还有,因为是你跑向了我。 第21章 所谓乐极生悲,从公园回到家,封楚楚才悲伤的发现自己被蚊子叮了一腿包,大概是肾上腺素和多巴胺交替发挥功能,让她一直不痛不痒,直到回家才开始发作。 她恨得牙痒痒,一边擦头发,一边拿起手机,连转三条朋友圈: 下雨天蚊子会被雨滴砸死吗? 蚊子会被撑死吗? 这几种动物专门以蚊子为食! 刚发出去,就得到三个秒赞小爱心,来自魏沉刀。 出了公园后,她没有让魏沉刀送她回家,两人散步到景园楼下,她取了停在楼下的车,自己开回家了。 临别,还约好第二天一起去拍摄。 其实,更关键的原因在于她家人,要是让魏沉刀送她回来的话,她爸妈哥哥能当场爆炸,拉人进来查户口,夸张到完全失去正常理性人的风度。 即使是自己开车完完整整回家的,她一推门进去,也立刻受到了在沙发上排排坐的父母哥哥的一致注视,盯的她背后发毛,就差同手同脚了。 是什么让她从大难中脱身呢? 也正是腿上的蚊子包。 可谓是福祸相依,蚊子也能做好事。 她以此为借口,说自己急需回房洗澡涂药,然后拔腿就跑,成功脱身。 洗了澡,封楚楚仔细听楼下声音,并招来佣工阿姨,得知爸妈熬不住夜,都回房睡了,而邵亦接了个电话就匆匆出门去了,估计又是公司的事,她这才松了口气。 她安心开始玩手机,在发了三条朋友圈以后,朋友们大概是确认她上线了,手机开始疯狂震动,吓的她差点脱手了。 消息来自她四面八方的好友们,他们无一不在关心她今晚的事。 -“我去,你在啊,怎么不回我消息。我看网络上都在转你的小视频,一看就是你,车也是你家的,怎么了?” -“你这什么情况,我怎么不知道你最近和畅响那几个歌手在一块儿玩?我和你说,我刚看工作群里说那节目可能不让做第二季了。” -“我说姐姐,你这闹的啥,你晓得我爸难得陪我逛一会儿,到一半就走了,去捞你去了,我还是亲儿子嘞,你这个男朋友是啥子来路,这么猛。” -“我家郑小勤也去了,你见到他了吗?你还好吧?” “……………” 99 的消息箱很具象化的显示了她的好人缘,当然还有朋友们的好事程度。 消息很多,封楚楚也没办法全都细看以及一个一个聊,总之大家都在关心今晚的事,她很是感动。 她从派出所出来以后就只看了家人以及秦晚的信息,完全没关注事情后续影响,想看的时候,魏沉刀收缴了她手机。 这时候看到朋友们的消息,她终于意识到:好像这事影响比想象中的大的多。 她坐了起来,开始翻公众社交平台,看网友们的评论。 首先搜的,当然是她自己。 ‘白裙子小姐姐’排在热搜前列,一看就知道说的是她。 其实她本来没那么火的,多亏她家的迈巴赫、黑衣保镖,以及一位大人物的出场,她的背景添了许多神秘色彩。 她看的晚,此时网上已经没有任何派出所门口的照片了,社交平台运营商求生欲很强的主动删除了,加上这又不是什么刺激图片,照片并没有传播价值,所以基本没人在传了。 关于舆论方面,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 她爸妈摆的大阵仗真起了作用,网上基本没人再说难听的话。 先前那些带有性别羞辱意味的恶意揣测通通都被反驳掉了,如今大部分人都在啧啧感慨‘小姐姐背景牛逼’。 人都有慕强心理,会自动对高自己几个阶层的人加上美好滤镜——出身良好所以很少遭遇恶意、接受了高等教育,因此出身好的人大多数是好人。 并且,五分钟后,在封楚楚不小心点出去、再点进来的一番操作以后,这个词条不见了,连她本人都搜不到自己了。 封楚楚盯了空白的屏幕两秒,难怪爸妈那么铺张,邵亦还让她挺起腰杆来,一点都不怕扩大舆论,原来还可以这样…… 居然还可以这样! 她立即决定,下次跟老爸见他朋友的时候,一定要带礼物道谢。 其实网上还有一些边边角角的地方流传着关于她的讨论,人们不喊她‘白裙子小姐姐’,而是叫‘不可说姐姐’,不过那些讨论不成气候,她压根看不着,所以就干脆当做不存在了。 封楚楚在心里默默感恩了一番以后,又开始看畅响三子的新闻。 关于吸/毒事件,畅响三子是没得洗了,节目组以及公司都发了道歉信,明泉、罗一彬、闻谦三个人也都各自发了微博,不知道是自己发的还是助手代理的。 后面两位尿检没有问题,虚惊一场,所以在虐了一波粉丝以后收获了一批死忠。 而明泉的微博上则只有一句话:对不起,辜负了大家的喜爱。 下面的评论完全是大型脱粉现场以及思想教育基地,其中还夹杂着几位粉丝的爆哭。 闻谦转发,给了一个哭脸的表情。 罗一彬则是在闻谦后面转发,“呵呵,手动白眼。” 于是,闻谦和罗一彬的粉丝又吵了起来。 闻谦粉丝认为罗一彬这话指代不明,有攻击闻谦的嫌疑。 罗一彬粉丝嘲讽说‘仿佛全世界都在陷害你白莲花主子’。 他们相互攻讦,既表现自己真挚的喜爱,又发泄生活中的负能量,继续呈现着热火朝天的粉圈日常。 同一时间,明泉的粉丝群一片寂静。 明泉年初通过畅响我声出道,人气第三,打出的旗号是新生代说唱歌手,很有创作能力,写的词很受观众喜欢,他和另外两位在今年一直是炙手可热的人物,但这颗新星刚要冉冉升起,就要猝不及防的坠落了。 今晚的事情,于他自己而言,似乎艺术生命就这样终结,而对很多粉丝来说,刚刚喜欢上他、开始了解他,就被辜负了。 封楚楚心里募地有些触动,她耐着性子一条一条的浏览,一个一个点进那些粉丝的主页,看见她们发着可能略显矫情、但情真意切的文字。 她们是真情实感的喜欢着这样一个从未接触过的人。 远远的钦慕,时刻关注他的动态,为他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即便他根本看不到。 在封楚楚浏览网页的时候,微信提醒弹出几条消息: 秦晚:“分了分了,他提的。” 秦晚:“说自己状态不适合恋爱,迟早会伤害我。” 秦晚:“我有点懵。而且,我第一想法是:我还继续当站主吗?” 封楚楚怔住。 分了? 就在不久前,她回国的那晚,秦晚还满身粉红气息的秀着恩爱。 她们俩打了一个长长的电话,封楚楚倚靠在窗前,秦晚缩在被窝里,瓮声瓮气的,她是哭够了才告诉好友的。 秦晚是闻谦的粉丝,出钱出力出爱,支持了他一年有余,后来恋爱了,他们越走越近,感情越来越浓,却不得不戛然而止。 似乎就是因为靠的太近,所以必须分开。 安慰到后来,秦晚似乎精疲力尽,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手机放在一旁,封楚楚听见那头传来轻浅的呼吸声。 清凉夜风裹挟着虫鸣和不远处人家的碎语迎面而来。 封楚楚倚着窗,忽然在想,什么是偶像?粉丝和偶像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像秦晚这样,粉丝上位,成了偶像的女朋友,距离拉近,却发现对方并不尽如人意;又像明泉的粉丝这样,即使保持了远远钦慕的状态,却还是不免因他自毁的举止而伤心。 那怎样的距离才合适呢? 她抬腿走到外间的工作桌前,找到纸笔开始写写画画。 灵感就这样突如其来的涌了上来,她能确定新锐开幕短片的主题了。 她想拍一部以‘偶像’为主题的短片。 艺术家人格占了支配地位,于是蚊子包不疼不痒了,头脑清醒一点儿不困了,甚至魏沉刀给她发的消息也就只瞥了一眼,接着就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直到夜深了,注意力稍微涣散,她才注意到了跑车引擎的轰鸣声以及家里门打开的声音。 她直起腰,拿着自己刚写下来的东西,细细端详,在脑子里搜索着是否还有什么别的碎片没拾起。 过了一阵子,邵亦轻轻敲了敲她的门,走了进来,站在桌边,关心道:“怎么还没有睡?” “工作,”封楚楚回答。 邵亦穿了件银灰色休闲衬衫,此时已经皱巴巴的了,俊朗的面目难得露出一丝疲态。 封楚楚便投桃报李的关心道:“你这是刚回来吗,公司少你又不是不转了,什么事不能白天处理,非要忙到这么晚。” 邵亦摇了摇头,没去公司,但不知道怎么解释,所以转移了话题,疑惑道:“你在写什么?” “想拍个短片,刚刚有了灵感,现在记录,”封楚楚回答。 邵亦知道妹妹喜欢做这件事,于是提议道:“让陈刻给你找个编剧团队,别自己承包了,太累。” 封楚楚摆摆手,“不用,我就喜欢写。” “也行,”邵亦点头,话锋一转,“那你说说,你今晚怎么回事?” 这大半夜的,封楚楚不想交代,仍然想蒙混过关,她推着哥哥往外走,嘴里念叨着,“好了邵老父亲,你赶紧的去洗洗睡,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天说行不行。” 邵亦扭头想说什么,但下一秒,奶声奶气的童声响起,“我洗好澡澡啦。” 一个仿佛糯米团捏成的小娃娃被佣工阿姨牵出来,身上穿着棉质浅色睡衣,还是个小兔子形状。 她眼睛扑闪扑闪,看着眼前两个大人,仿佛在选定对象,而下一刻便选中了更为熟悉的邵亦,扑过来抱住大腿,“睡觉觉,讲故事!” 封楚楚感觉像被雷劈了似的。 这小孩长的是真像她哥啊! 第22章 封楚楚和邵亦长的一点儿也不像。 封楚楚像爸爸,她爸五官大气,高鼻阔目,眼睛占脸面积大,极为瞩目。 而邵亦像妈妈,狭长眼、薄唇,而且他还隔代遗传了封家老太太那种与生俱来的冷淡和威吓气质,全身都闪烁着‘智商不上二百五不配和我说话’的光芒。 而眼前这个软萌软萌的女娃娃,显然是没有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场的,所以与其说她像邵亦,不如说是像封沁,像到完全称得上是复刻版。 封楚楚就差当场高喊一声“妈呀你快来!!” 好在邵亦眼疾手快的捂住她嘴,“别声张!我和你说。” 封楚楚完全惊了。 三十秒前她还想把她哥打发走,三十秒后她已经反手死死揪住邵亦的胳膊,坚决不让他溜,一定要让他交代清楚。 邵总这辈子可能是真的注定给小姑娘当牛做马,他手上拖个亲妹妹,腿上粘着个……应该是亲女儿,内心很复杂。 封楚楚才懂事成人几年,又来了一个。 还是小的比大的讲道理,奶娃经验很丰富的邵亦蹲在孩子面前,哄她道:“洗了澡澡要涂香香,先回房间让阿姨给你涂香香,晚点我再过来好不好?” 小孩思考时下意识咬手指,邵亦轻轻拨开,阻止了这个动作,而小孩转而握住他的食指,摇了摇,“那你要来哦。” 邵亦点头,让阿姨把她带走了。 邵亦指了指书房,封楚楚跟着他进去了。 夜半两点,书房,一盏灯亮着。 封楚楚迫不及待的问了这个问题:“是不是我大外甥女!” 邵亦颔首肯定。 封楚楚盘腿坐在黄花梨木椅上,双目炯炯有神,“哥你可以的,这个超车有点猛啊!” 邵亦:“……” 封楚楚好奇的问:“嫂子呢?” “住院了,别人带孩子我不放心。” “怎么没见你提过?” ……因为他也才知道不久。 事情是这样的。 几日前,亨通娱乐收到陈小八工作室的邮件,邮件里说,他们正在洽谈的女艺人迟烟在国外读书期间已经生了孩子,孩子两岁,附赠两张高清照片。 陈小八拿这个要封口费,这是娱记自媒体的常见套路。 陈小八要价颇高,于是公关总监呈上来给陈特助过目。 这工作室胆子特肥,还真敢猜,第一个就敢指名道姓的说明珠集团ceo邵亦,陈特助笑着评价说:“这就叫自杀”。 但等他划下来看论据、看小孩照片的时候,听见了清晰的打脸声。 邵亦从下属嘴里得知自己多了个娃,觉得荒谬,但等真见到人,什么都不用说就立马信了。 他和迟烟面对面,都很尴尬。 他们三年前在酒庄偶遇,成年男女,一夜沉醉,第二天都当没发生过,没想到意外中奖。 感恩神通广大的娱乐自媒体,感谢陈小八工作室,他们辛勤工作,为邵家的人丁兴旺而添砖加瓦。 迟烟和邵亦就这样,在陈小八的中介之下,重新见了面。 迟烟解释:“我是不婚主义者,领养都排队一年多了,我以为你是香蕉人,等我回国就不会见到了,所以把孩子留下了。” 值得一提的是,这是两位孩她爹、孩她妈第一次用中文和对方沟通。 邵亦并不打算把上述风流债交代给家人。 封楚楚问了一堆问题,为什么孩子都两岁了都没回过邵家,是你不理嫂子还是嫂子不理你,有了孩子怎么不告诉你……巴拉巴拉。 以上问题全都建立在他们有正常的、浪漫的亲密关系的假设上。 邵亦淡淡道:“不告诉你。” 封楚楚百般追问,什么也没问出来,她压根问不住长年累月称霸谈判桌的邵总。 但她擅长观察。 邵亦这么讳莫如深、这么言辞闪躲,一定有点事儿。 她完全没想到邵亦玩一夜情这么时髦,她盲目迷信兄长伟光正的形象,脑补了一部可歌可泣的虐恋大戏。 封楚楚开始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像她哥这种冷面直男,感情路确实会坎坷些。 良久她拍了拍邵亦肩膀,“没事的 ,会好的。” 邵亦:“……?” 封楚楚:“我帮你看着娃,你去医院看嫂子,快去吧。” 邵亦头疼的发现她脑补了很多奇怪的东西,一时间不知道怎么纠回来。 封楚楚试探道:“生病严重吗?” 邵亦:“……她是换灯泡的时候被电晕了,暂时没有得不治之症。” 封楚楚:“?”换灯泡? 这样一来,她脑补的更奇怪了,看邵亦的眼神越来越微妙。 邵亦受不了被她这么盯着,干脆起了身,算了,还不如去看迟烟。 封楚楚终于像看到电视剧情节进展似的露出了姨母笑,连连点头。 邵亦一走,封楚楚就跑去了他房间,小孩睡在里面。 轻轻推门进去,坐在床边的阿姨被惊动,醒了瞌睡,她看见封楚楚,揉了揉眼睛,小声说:“小孩熬不住夜,抱进来就睡着了。” 阿姨在邵家多年,也带过封楚楚。 封楚楚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看了看窝在大床里的小奶娃。 小孩侧睡着,在吐口水泡泡,时不时舔舔嘴唇,看样子需要一个奶嘴。 封楚楚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呢。 香姨说:“叫肉嘟嘟。” “……啊?” 香姨慈祥的点头,是小孩自己说的。 后来,封楚楚才知道,其实人家是叫rossi ,中文名迟蕾。 但全家人已经叫开了:肉嘟嘟。 . 上午。 封楚楚醒来,揉着眼睛拿手机看时间。 她一点儿也不惊讶的发现,已经是上午十一点了。 有两条来自魏沉刀的消息。 八点整,他问:醒了吗? 十点整,他说:无闻去买菜了,你过来吃饭好了。 封楚楚很羞愧的回复:嗯好,马上来。 约好今天去拍摄的,她差点放了人家鸽子。 封楚楚快速洗漱,奔出房间,刚到走廊,便看见楼下大厅里三堂会审的场面。 爸妈坐长沙发上,邵亦站着。 封楚楚隔空递了一个同情的眼神过去。 因为空降了一颗宝宝炸/弹,所以邵家处于又惊又喜的状态,封楚楚在她爸妈面前晃了两圈,完全被忽略。 在“女儿到底和哪家野小子约会去了”和“这是哪来的宝宝”两个命题间,邵平威和封沁以实际行动选择了后者。 邵亦并不想向任何人解释自己的风流债,那是他隐私,但有孩子这件事他没打算瞒着,不然也不会把孩子带回来。 封楚楚躲到一边,招来阿姨,“宝宝呢?” 阿姨告诉她,清晨就起了,精力充沛,一点儿也不怕生,和爷爷奶奶玩了一上午,玩累了,刚睡下。 因为急着出门,封楚楚没参与这次家庭会议,飞快的走了。 第23章 长这么大,封楚楚就来过两次城中村,现在是第二次。 她忍不住用家族职业眼光打量这里,思考着开发难度。 这里位于二环,仿佛隔了一条分界线似的,外面先进了整整一个世纪,cbd的摩天大楼、繁荣的商业环境,来往的都市精英,面子功夫都很到位,而破开次元壁来到里边的时候,立马能听到临街大妈在打孩子,隔半条街的人家都能听见。 封楚楚听了一会儿,得知那孩子期中数学考试四十五分。 沿着路找到陈无闻的家,楼梯逼兀,堆满各家人杂物、煤堆等等,封楚楚面不改色的穿着prada绕了过去,敲开陈无闻的家门。 “楚楚姐!”陈无闻戴着围裙来开了门,厨房里煨着的小锅汤的鲜味窜进封楚楚鼻子里。 这又是另一条分界线了,进了这道门,生存环境又宽敞舒适了起来。 封楚楚走进去,靠在厨房门口,看陈无闻做饭。 她环顾一圈,“魏沉刀呢?打酱油去啦?” 陈无闻道:“不是,沉刀哥有工作,出去了。” 封楚楚看见沙发上还随意的搭着一件外套,她见魏沉刀穿过,“那他会回来吃午饭吗?” 陈无闻摇头,“不知道。” 话刚落,敲门声就响起了。 “嗯?是不是回来了?”封楚楚转身要去开门。 陈无闻忙道:“不是不是,应该是小松来了。” 封楚楚打开门,并没有见到期待中的人,而是看见了一个挂着两行鼻涕的小男孩。 他还用袖子把鼻涕擦到了脸上。 “……” 陈无闻赶紧跑过来。 听了陈无闻的介绍,她才知道,这就是那位数学四十五分的娃,他五分钟前离家出走,目的地是半条巷子外的陈无闻家。 小松,小学二年级,揍他的绝对是亲妈,不是亲妈还真没这么大脾气。 他进来的时候还忍不住在抽鼻子,陈无闻同情的分了一把辣条给他,封楚楚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小孩啃了辣条无忧无虑了起来。 小时候真好,一把辣条就能解忧。 而成年人如秦晚,失恋以后,每每沉迷于游戏不能自拔,来的时候封楚楚给她去了个电话,她把手从键盘上挪开,忙里抽空接了,吼道:迟彦星这傻逼抢我c位还让我辅助,辅助你大爷辅助!等姐姐教他做人! 封楚楚嘴角一抽,很放心的挂了电话。 她很懂这个流程:秦晚失恋以后,首先沉迷游戏、接着是沉迷户外刺激运动、再之后是沉迷写歌,等歌曲成品出来了,她就痊愈往前走了。 . 眼看接近午饭时间,魏沉刀一直没回来,也没发消息,于是封楚楚给他打了个电话。 当时魏沉刀正坐在一辆十分低调越野车里,守在某个路口,开着对讲机,交流监视情况。 他分不开神,替他接电话的是一位从当地市局抽调过来的同事。 同事直接帮他开了免提。 封楚楚的声音清脆好听,“沉刀,回不回来吃午饭?” 魏沉刀一愣,楚楚过去了? 他还以为封楚楚今天不出来呢,发了两条消息一直没回,他临时听说诚达工地这边有动静,所以就出来了。 对讲机里哗的就闹腾起来了:“我靠,催回家!” “还是回家吃饭!吃饭饭!!” “哎,哥也想老婆啊,对着个破工地有什么意思。” 魏沉刀迅速把对讲机给摁掉了。 封楚楚隐约听见他那边有点杂音,很多人说话的样子,也没听清说的什么。 “你吃,我晚点回来,”魏沉刀答。 封楚楚很是不满,“还说要我来吃饭,我紧赶慢赶的,结果我来你都不在。” 魏沉刀咂摸了一会儿,道:“听话听音,你这是想我了?” “你这什么语文理解能力——算了你别回来了。” 魏沉刀勾着唇,又听出了画外之音:“我下午回去吧,你先自己玩会儿,让陈无闻给你唱个歌跳个舞什么的,解解闷。” 陈无闻打了个喷嚏。 魏沉刀放了电话,面上的惬意立即被肃历的神情取代,他紧紧盯着不远处鬼鬼祟祟的一行人,对方正将黑色保险箱往卡车后头搬,手脚虽然轻,但由于太过慌张,不免有些磕磕碰碰。 “操……” 旁边同事立刻咬牙骂了一声,“这帮孙子,磕坏了算谁的。” 魏沉刀低声道:“各队行动准备——” . 午饭菜色有龙井虾仁、小葱拌豆腐、清蒸鲈鱼。 用餐者有封楚楚、陈无闻、小松。 她这两天可能有孩子缘,上哪都是大姐姐。 封楚楚没好意思让俩小孩洗碗,自动请命去厨房收拾碗碟,一边收拾一边希望魏沉刀能现在回来,她就能撂挑子不干让他洗了。 陈无闻不停说“让我来吧”,被封楚楚拒绝了。 她想到魏沉刀的话,于是开玩笑道:“要不你给我唱个歌解解闷。” 陈无闻立刻点头说好,给她唱歌。 唱的是一首轻快的小调,歌名叫《吃早餐的生活》,陈无闻音色很有辨识度,缺乏技巧,但老天给饭,每个音他都很认真的在咬,整个调调是笨拙而欢快的,是独属于认真生活的人的快乐。 封楚楚跟着他打拍子。 一曲结束,她很配合的鼓掌,夸奖道:“真好听!” 陈无闻挠着后脑勺问,“楚楚姐,真的吗,下周公演就要唱了,我有点紧张。” 嗯? 封楚楚便细问:“什么公演?” “一个品牌的周年特别演出,林哥说会有乐队,请了好多好多歌手,林哥还说是上次录节目的时候,导演觉得我唱的好听,这次我才能去的。” 一听他是真要拿出去溜,封楚楚便认真了起来,这歌这么听是挺好的,但到了舞台上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她想了想,道:“你秦晚姐以前搞乐队的,比我专业,要不我问问她,让她帮你练练?” 陈无闻有点不好意思,“会不会太麻烦秦晚姐?” 事实上,秦晚刚因辅助和c位之争下了车,正需要找点别的事干,她看了封楚楚的消息后,马上就说好。 -秦晚:“行啊,我过来。什么歌?” -封楚楚:“吃早饭的生活。” -秦晚:“…………早餐谢谢,这我的歌,谁给他选的?想想还挺适合他的。” 封楚楚咦了一声,抬头看一眼陈无闻,他还挺会选歌,一选就正中红心,能让原唱来教。 陈无闻茫然,“?” 封楚楚笑眯眯,“她答应了,马上过来。” 陈无闻特别感激,这回说什么都不让封楚楚洗碗了。 封楚楚又倚在厨房门口看他,忽然想到:陈无闻也算个爱豆吧?那她可以跟拍无闻一段时间,看能不能发掘什么故事,剪出一个完整简短的纪录片。 陈无闻当然不会拒绝这个提议,他掰着手指和封楚楚介绍起自己每天的行程:每周单数日子去公司练习,双数在家,有通告赶通告,不过基本没有,最近唯一一个是周年公演,他过几天会去合乐队,下周末就演出了。 封楚楚一一记下来。 她带了摄影机过来,干脆下去从车里拿了出来,架好三脚架,开始拍了起来,“无闻介意吗?我录一下生活方面的东西,你不用管摄像机,做自己的事情就好。” 陈无闻很乖,“楚楚姐你录吧,我习惯了摄影机,不怕。” 陈无闻吃过午饭稍微休息一下之后,便开始对着伴奏练习起来,一遍又一遍,认真极了。 小学二年级的小松给他捣蛋,嘻嘻哈哈的唱怪调,他也不生气,甚至还能配着小松的歌声调整自己,两人玩的很开心。 封楚楚站在摄影机后面,把镜头拉近,给了两人的笑脸一个特写。 在最简陋的城中村里闪闪发光的少年偶像。 封楚楚在心里给这个选题打了高分。 在陈无闻喝水的间隙,大门被敲响,是小松他爹来接孩子了。 他是个很规矩很常见的上班族,五官斯文,戴一副半框眼镜,胡子剃的干干净净,穿着很普通的polo衫和休闲裤,略有些发福,手里还拎着个系了绳子的保温杯。 小松一看亲爹,立刻变脸,哇哇大哭了起来,扯着他爹的t恤一角擤鼻涕,抽泣说:“爸,妈打我,可疼了!你给我报仇!” 他爸:“你也知道疼,还让你爸也去送死?” 小松一看亲爹也这个德性,嚎得更厉害了。 小松爹向陈无闻和封楚楚说了声抱歉,实在打扰了。 “没关系,小松很可爱的,”封楚楚说。 陈无闻还很周全的给小松塞辣条,让他带回去吃。 小松爹没打算走,他投桃报李的问陈无闻:“无闻,歌练的怎么样了?两点才上班,我现在带你练一段。” 陈无闻欢快的说好,拉他进来,接着去房间里拿吉他。 小松爹一眼看见正在拍摄中的摄影机,有些迟疑,“打扰了吗?” “没有没有,”封楚楚摆手,“我随便拍点东西,你介意入镜吗?” 对方摇摇头,脾气很好的样子,“你拍吧。” 封楚楚好奇道:“您也会唱歌吗?” 小松爹可能觉得这问题有些好笑,含笑点头道:“嗯,我也会唱歌。” 这时陈无闻拿了吉他出来,小松爹接了过来,轻轻拨动琴弦,侧耳听音,调整了几个音,而后是一段好听的独奏。 他抬头开玩笑道:“不止会唱歌,还会弹琴呢。” 封楚楚忽然觉得……这人怎么有点苏。 小松爹又转而对陈无闻说:“还好把吉他放你这儿了,不然也难逃我老婆的魔爪。” 陈无闻不知道怎么回答,懵懂的点了点头。 小松爹失笑,“来吧,我听听你唱的。” 于是陈无闻开了嗓,而小松爹也轻轻哼了起来。 有了轻浅的吉他伴奏、温柔低沉的男声和声,这首歌又多了些不一样的味道。 封楚楚心里一动,何止是会,完全专业级别,这是碰上扫地僧了。 她赶紧去看摄影机里的画面,摄影机开了智能模式,把这些都拍进去了。 她又拿手机录了段小视频,给魏沉刀发了过去,“好听,特别解闷。” 过了好一阵也没有回复,封楚楚这才良心发现,觉得不能厚此薄彼,于是又转发给了秦晚,备注道:“一级翻唱,赶紧来,说不定能碰见。” 这时一曲已经完毕,陈无闻献宝似的说:“楚楚姐,李叔叔唱的好听吧!” 封楚楚放下手机,连连点头,她对小松爹产生了浓浓兴趣,“李大哥你唱的太好了,你喜欢铅笔乐队?” “你知道铅笔乐队?”小松爹顿了片刻,低笑道:“喜欢。” 所以封楚楚又催了秦晚一遍:“快点来,你乐迷!” …… 歌再好听也禁不住翻来覆去唱上好几个小时,中午难免犯困,小松已经睡着了,封楚楚也百无聊赖的躺沙发上玩起了手机,时不时抬手调整一下摄影机。 从她回国之后,玩手机的频率就变高了,在国外的时候哪有这样,可见大环境影响人。 当然,更多的是因为,有了想要联系的人。 魏沉刀大概干完了活,回了她信息,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起来。 大多数是没营养的话,斗斗嘴、拼拼表情包,封楚楚余光从镜子里扫见自己,客观的对自己做出了“笑的像个傻子”的评价。 -封楚楚:“给你听听,他们还在唱。” 发了条语音。 魏沉刀听了,想起来封楚楚给她发的小视频,便介绍道:“这是陈默的发小,姓李,叫什么我给忘了,陈无闻从小就爱跟着他唱歌,相当于启蒙老师吧,挺熟的,你不用招呼他。” 封楚楚答道:“端茶送水基本礼仪谢谢。” -魏沉刀:“?” -魏沉刀:“给我端过?” -封楚楚:“你想的美。” 魏沉刀按下语音键,声音含着笑意,“不带这么夸自己的。” 封楚楚反应了一秒,莫名觉得手机有点儿烫。 她若无其事的咳了一声,刚要回复,远程电灯泡秦晚打了个电话过来。 封楚楚只好接通了电话。 秦晚从网吧飞奔出来,跃上宝马车,一边扭钥匙一边特激动的冲电话里喊:“我的天,李临空!!!楚你让他过来接电话!!!” 迟彦星原本还跟在她后头追出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会儿猝不及防的被扬了一脸灰。 同样猝不及防的还有小松爹—— 他当即便弹错了音,像被小行星撞了一下似的,完全愣住。 封楚楚有点反应不过来。 这怎么了? 秦晚什么情况? 电话那头,秦晚语速很快,重复道:“楚楚你让他接电话让他接电话,我他妈以为他被绑票了呢。” 李临空特别无奈的按着眉心,“这个秦晚……” 封楚楚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起身递了电话。 小松爹,也就是李临空,朝她说了声不好意思,而后拿过了手机。 李临空走到了一边和秦晚通电话,聊了好一阵。 但这房子也就这么大,他们说什么,其他人都能听清。 封楚楚移动摄影机,把镜头对准了他。 李临空,是秦晚之前所在乐队的队长,创作主力,歌好人好,甭管多桀骜不驯的队员到他面前都规规矩矩低头喊大哥。 她脑子里回闪过某个人像,她记得,在李临空还很瘦、且留披肩长发的时候,气质就像专业修仙业余唱歌的,简单说就是还挺帅的。 所以完全没有认出来。 秦晚抛下游戏,从网吧奔出来,开着她的宝马车横冲直撞的进了城中村,再崎岖路况也挡不住她,在车被刮了好多下之后,她跳下车,跑上了陈无闻家。 她气喘吁吁,撑着膝盖,终于亲眼见到了李临空这个大活人。 并没有想象中的执手相看泪眼,秦晚一见他,当即脱口而出:“我的天,大哥你胖成什么鬼样子了。” 李临空淡定道:“都是福气,你不懂。” 秦晚心里卧槽卧槽的,“你还拿保温杯,泡的啥我看看……枸杞当归菊花,大哥你才刚满三十呢,你是故意来演段子的吧。” 第24章 李临空是秦晚的学长,当时她就是被学长忽悠进铅笔乐队的。 这乐队最开始只是几个大学同学之间的小打小闹,毕业之后,他们仍然活跃在各个场合,只是随着大家的工作和生活渐渐步上正轨,每次练习和表演都会有人缺席,一个、两个、三个,到去年时已经基本没再活动了,于是年初大家一起吃了个饭,算是正式散伙,告别青春了。 许久不见,李临空被岁月填充到发福,但他并不为有了微型啤酒肚以及海拔上升的发际线而羞愧。 他和秦晚瞎扯淡叙旧了好一阵,上班时间早过了,于是打了个电话谎称孩子被亲妈揍进医院了,再让小松在旁边嚎几声,这假立刻就请到了。 秦晚奇道:“你现在什么工作?什么时候搬的家?怎么人间蒸发似的。” 李临空答道:职业是程序员,日常是加班,团建是吃夜宵,年初有个项目,加班加了半年,标准下班时间是下半夜两点,没空联系他们,项目结束发了笔钱,他用来买了这儿的学区房,这几个月才搬过来的。 说起来特逗,他小时候家就在这儿,父母挣了点钱,火急火燎的全家搬走了,还觉得改善了生活环境,结果等他有了孩子,还得花百倍的价钱买回来当学区房。 说起房价,他也没法继续仙了,颇咬牙切齿的评价了一句:“都是政府和房产商做的好事。” 封楚楚有点心虚,给他倒了杯茶,“大哥你喝茶。” 李临空很客气的起身接过茶杯,连连称谢。 秦晚听了片刻,双手托腮,神来之笔的添了一句:“秃了但有房了,嗯,可以的。” 李临空:“…………” 他叹了口气,秦晚这人没境界,不懂。 他一副看透人生的模样,给秦晚和封楚楚这两个年轻女孩喂毒鸡汤,“人到了一定的年纪,就应该从外表焦虑中超脱出来,去关注现下、关注价值创造,而不是被审美绑架。你看你们女孩儿,每天在梳妆打扮以及维持身材上浪费那么多时间,如果用来创造和生产,将创造多少独属于女性的力量。” 秦晚:“放屁,胖子!” 陈无闻:“李叔叔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封楚楚也觉得他说的还挺有道理的。 秦晚就对他的套路熟悉多了,李临空这人就爱充假仙,她微笑道:“无闻喊我姐姐,却喊你叔叔哦,开心不开心?” 李临空:“……” “所以说,不要唯价值论啊同学,回归人本身,人活着是为了高兴的,”秦晚道。 价值观不同,不相为谋,李临空岔开话题,“你呢,最近怎么样,交男朋友没?” 秦晚一扯嘴角,“真是多谢你的关心,昨晚刚分的手。” 李临空一顿,面色沉痛了片刻,然而还是没忍住,八卦道:“怎么回事啊,都这年纪了还分分合合的,不考虑稳定下来吗?” “这年纪是什么年纪?我十八——没什么怎么回事,我找的是一偶像歌手,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成。” “歌手?谁?” 秦晚便讲了闻谦的名字。 “哦,畅响是吧,关注过,”李临空扶了扶眼镜,委婉道:“从技巧来看,闻谦比你稍微逊色一些。”意思是:那小子还不如你呢,看上他哪点了。 其实也不算委婉了,闻谦还是学唱歌出身的,连秦晚这种半路出家的都比不过,不知道心思都花哪儿了。 他继续评价:“另外,叫明泉的那个,还算可塑之才,可惜了。” 说这些没意思,人家都已经完蛋了,秦晚摆了摆手,不想聊这个了。 两人就这么把话聊死了。 此时封楚楚正端正坐在旁边听他们叙旧,情商很高的给他们圆场,“你们俩好久没一起唱歌了吧,我有这个荣幸听听你们合唱吗?” 二人当然说好。 封楚楚跑去摄影机后边,手动拍摄,把二人的演唱记录了下来。 秦晚唱着唱着开始玩儿,串各种歌,李临空就陪着她换,手指拨弦,看的出也挺开心。 等他们唱完了,封楚楚便把自己的拍摄想法和二人说了一遍,问道:“我能问个问题吗,方便我后期剪片子。” 二人都很配合。 之前是怎么组的乐队、乐队以前的活动都在二人的叙旧中提到了,于是封楚楚只是问:“我看你们唱的很开心,遗憾解散乐队吗?如果能有机会,愿不愿意重组?” “遗憾是有点,”李临空道,“重组就算了吧,我们是自己决定要解散的,不是因为玩不下去了。” “那是因为?” 秦晚抢白,“因为他的价值论,还有俩人也是,他们几个都觉得自己能干点儿更有意义的事,而不是唱唱跳跳给人家寻开心。” 封楚楚眨了眨眼,还有这么高端的解散理由的? 李临空笑了笑,没否认。 他们的大学是所名校,几个人虽然够不上少年天才,但智力合起来也勉强能组个队参加asc超算,他们都接受了最好的教育,或被寄期望于获得体面的工作、成为业界精英,创造商业价值,又或决心进入研究所深造,并没想过要做什么牺牲隐私、在舞台上唱歌跳舞的歌手。 那不是他的价值所在。 譬如他年初做的这个项目,在asic架构防火墙技术上有了一定的突破,说不定能让国内的安全设备都进一大步。 封楚楚点了点头,懂了他的意思。 这个人果然是有点苏…… . 魏沉刀回来的时候,楼道里飘着辣炒牛肉酱的香味,让人垂涎三尺,他闻着味儿就知道是陈无闻的手笔。 陈无闻会的东西不多,厨艺算一件,唱歌算一件,因为天生笨拙,所以一根筋,只逮着这么两件事去钻研,反而比大多数脑子灵活的人做的好。 楼道本来就宅,板梯间更是就那么一小块儿地,居民却爱把东西摆在外头。 魏沉刀绕了一路才走到五楼,一看,对门人家还越界把鞋柜摆到陈家门口了。 他一手把鞋柜拨开,声音惊动了里头的大妈,她气哄哄的推开防盗门走出来,出手就要把鞋柜拨回去,并嚷嚷道:“干什么你,动人家东西什么素质啊!” 魏沉刀吹了声口哨,往门框上一靠,笑看她拉扯鞋柜,“您就接着搬,搬完您再看看还能不能要回去。” 阿姨顿住,看他一眼,这才发现自己才齐人家胳膊高。 魏沉刀叼着根烟,衣服皱巴巴还蹭了灰,眉宇间仍留着‘老子刚干了票大的’的悍气。 阿姨为他这股流氓劲儿所折服,怂了回去,一边说“净是些外地来的小流氓租进来”,一边飞快的把门锁上了。 魏沉刀颇为遗憾,但此刻仍然没觉得自己形象有什么问题。 屋内,听见敲门声,封楚楚从摄影机后探出头来。 秦晚和李临空讨论着修改一部分编曲,而陈无闻在厨房炒牛肉酱给他们当零食。 看来只有她去开门了。 她把摄影机啪的一声关了,去开了门,门外站着刚赶回来的魏沉刀。 魏沉刀一见是她,手忙脚乱的把烟掐了,冲她笑了一下。 封楚楚刚想和他打招呼,但定睛一看,却不由得皱起了眉。 魏沉刀还奇怪呢,“见着我有那么不高兴吗?” 封楚楚踮脚伸手在他鬓角抹了一把,然后给他看,“你这怎么还受伤了,自己没发现吗?” 白皙的指尖沾着混合着汗渍和血的泥沙。 魏沉刀心里在骂了某个孙子一万遍,不过面上装的毫不在意,一摆手,“谁知道在哪蹭的呢,无闻在炒什么菜,我看看去……” 边说边往里走,意图蒙混过关。 封楚楚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扯住了他衣服,拉的老长。 魏沉刀回头一瞟,看她面色不佳,当即也怂了。 “我真不小心弄的,以后一定小心……” “我问你了吗?” “……” “没问没问,您说。” 封楚楚径自走到厨房,敲了敲厨房门。 陈无闻一边颠勺一边回头,“楚楚姐,怎么了——沉刀哥你回来啦!” “有药箱吗?”封楚楚问。 陈无闻刚要说话,魏沉刀就特狗腿的抢答,“有的有的,楚楚姐您跟我来。 秦晚和李临空停下了交谈,看着二人进了房间,同时沉默了一秒。 二年级的小松故作老成的说:“和我爸爸一样呢,原来大人都是这样啊。” 李临空敲了他一个板栗。 把人押去市局的时候,用的还是伪装的面包车,魏沉刀坐在后排看人,他和封楚楚聊微信聊的太用心,没留神旁边这人用铁丝自己撬开了手铐,他躲是躲开了,可惜车内空间狭小,他往车顶上生生撞了一下,自损了八百,留了个口子。 魏沉刀坐地毯上,封楚楚坐凳子上,低着头小心的给他上药。 魏沉刀后颈也有道伤疤,特别明显,延到衣服下头,不知道有多长。 她想问的时候,魏沉刀的手机响了。 魏沉刀瞥一眼,是市局的人打过来的,他马上按掉了。 封楚楚道:“怎么不接?” “不急,工作电话,那边还没完,之后还得去一趟,去了再说,”魏沉刀扭头看向她笑,“这不是怕你一个人呆这儿无聊,来陪你坐会儿,晚上再过去。” 封楚楚别开脸,但眼睛里染了点笑意,“说的像我催你似的……” 也正是这一会儿,手机屏幕又亮了,她目光一顿,落在屏幕上,看见了信息提示:“魏队,您赶紧的呀,我让几个小子都留下来搬砖了,就等………” 那一刻,秦晚的包工头理论非常魔性的在她脑子里闪过。 可信度真的太高了。 魏沉刀全然不知她看见了什么,还试图逗她笑,结果被封楚楚按着脑袋拧回来,“别动了,没弄完。” 他只好听话。 封楚楚在内心默默的走了很长一段路。 于是,魏沉刀从镜子里看见封楚楚的表情几经变换,最后露出一个于心不忍的难过表情。 嗯? 她这是什么心路历程? 总之魏沉刀觉得自己上药这一段气氛挺沉痛的,封楚楚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莫名的不爽。 在外头八匹马都拉不住的魏队顿时有点不敢动弹,毕竟脑袋在人家手上。 上完药,封楚楚也不搭理他,而是兀自一个人跑去厨房,从陈无闻手底下掏出一大瓶牛肉酱,直到魏沉刀接了一个又一个被嫌疑人搞的焦头烂额的同事电话,准备出门了,封楚楚才跑过来,把牛肉酱递给他,说:“带着路上吃,给同事也分点儿。” 被冷暴力了好几个小时的魏沉刀顿时受宠若惊,感觉自己从冷宫出来了,他接过来,道:“那晚上你和秦晚一起回去,让李临空送你们,我估计今晚回不来。” “嗯。” 然后封楚楚主动关了门。 被关在门外的魏沉刀:“………” 门一关上,秦晚便盯住了封楚楚,为她这半下午莫名的低气压而奇怪。 秦晚:“干什么呢你?” 封楚楚面无表情,“我怎么了?” 秦晚:“……我看你挺难受的?高冷外表下受伤的心灵?” 封楚楚:“我有那么矫情?” “你有的。” 秦晚脑子很灵光,立刻拿出手机从两个人的聊天记录里找出了这么一段: -秦晚:“我听人家说过一两次,说他境况不是很好,你也知道他爸出的那事,他高中没读完就去当兵了,高中学历也找不着工作,不知道现在在做什么,金主姐姐,你是要扶贫吗?” -封楚楚:“当然是要去嘲笑一下他。” -秦晚:“画风奇特,死鸭子嘴硬,关心直说。” 秦晚微笑着拿手指扣了扣屏幕,让封楚楚认真看看这句回复。 封楚楚:“………” 她承认,想到曾经是天之骄子的魏沉刀如今要这样谋生活,她矫情了,怕魏沉刀看出她不高兴,所以少说少错,赶紧把人赶走了。 李临空旁观了一回,悄悄问:“怎么了?” 秦晚小声、简要的概括了一遍。 李临空道:“哦……楚楚不错,不嫌贫爱富,好姑娘。” 秦晚嘴角一抽,“她是挺好,但这个品质不能说明她好,毕竟,嫌贫爱富的话,她就没朋友了。” 魏沉刀如果知道这两个人脑补的那么偏,他一定会把所谓的保密原则扔的远远的,一五一十的给封楚楚说清楚,但他这时是真的没想到,秦晚有那么大的脑洞,所以一点儿也没掩饰自己的形象,导致封楚楚真的信了秦晚的邪,一边心酸,一边遮遮掩掩的想办法精准扶他这贫。 市局。 接近傍晚了,大家都没点儿下班的意思,还热火朝天的忙着。 魏沉刀在被人一口一个“麻烦魏队了”“您看看这份笔录”“魏队抽烟吗”中,被迎进了大门。 他一抬手,示意先停一停,接着低头看手机上刚接到的信息。 -封楚楚:“我刚才是不是态度有点不好?是这么回事,我手头一直有个本子,特别想拍,苦于找不到演员,今天朋友又和我提这个,我有点烦,所以连累你看我脸色。那什么,我突然发现你和里面的男主角其实特别像,稍微改改本子,让你本色出演完全合适,你有没有时间能帮我这个忙?” 第25章 魏沉刀:“?” 开什么玩笑。 魏沉刀若有所思的盯了手机消息一会儿。 身边人试探道:“魏队?” 他咂摸了一阵,没觉出具体是哪儿不对。 把手机揣回怀里,魏队冲人家一抬下巴,“走,带路。” 另一头,封楚楚正驾着车,穿梭过车流,这会儿将将处在标准下班时间以前,需要争分夺秒的赶到目的地,不然得被夹进浩浩荡荡堵车大军里。 坐在后排的是陈无闻和李临空,俩人还一个音一个音的纠着,副驾驶座则是秦晚。 李叔叔和秦晚姐姐给陈无闻改了谱子,趁着李叔叔今天下午有假,他们决定转移阵地一起去录音棚里录个demo,不然明天他又得赶早上班了。 “回复没?”封楚楚盯着红绿灯,踩了油门。 秦晚捧着她手机,“他回了个问号。” 有辆小电驴居然从左边冲了出来,开的比她这越野车还狂放,封楚楚给吓一跳,按了好几下喇叭,“帝都三环比尼泊尔的山路都难开!我真服了!!——他回问号是什么意思,你说他是不是看出来了 ?本子我是能捣腾几个任他选,现写都行,但拍戏不是谁都能拍的,你这么发消息,我觉得他能看出来!” 秦晚:“淡定点,人家开小电驴就不怕你这开名车的,刮了你车他跑的比你快,你就在这剁脚——魏沉刀怎么可能看出来嘛,瞧瞧我这短信,合情合理、言辞恳切,你是自己心里这关过不去而已,信我,没问题的。” 封楚楚迟疑。 秦晚强调:“信我!不然你问李临空——” 李临空:“……” 李临空聪明的保持沉默,秦晚又转移方向到陈无闻那里,“无闻弟弟,说好了,你保密哦,别和你沉刀哥说。” 陈无闻:“啊?说什么?” 秦晚满意的笑了,“乖。” 她们俩互为狗头军师,秦晚谈恋爱谈的稀巴烂的时候,封楚楚就上线撺掇分手,封楚楚手忙脚乱不知所措的时候,秦晚就给她出馊主意。 坑的就是亲闺蜜。 封楚楚一边开车,一边琢磨了,过了好一阵,她摸摸下巴,道:“其实也不是不行,国内年轻一代男星正好缺硬汉路线的,我给他弄几个武打片往院线一放,多拍武戏少拍文戏,找个配音……不用配音,他京腔好听,再做两个综艺捧他、收购几个公关公司做做营销之类的,也挺简单。” 李临空终于听不下去了,“……可以冒昧问一下吗,楚楚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开工作室吗?” 得是个多知名的工作室,才能像她这样,说上院线就上院线、说收购就收购,口吻就像今晚要炒颗大白菜似的。 秦晚笑嘻嘻回头,“你能想到的最神通广大、上天下地干什么都不稀奇的职业是什么?” 李临空更不懂了。 封楚楚从后视镜看他一眼,半点不羞愧的说:“不是,我是富二代。” 李临空:“……” 他扶了一下眼镜,无言以对片刻。 说起来,这竟然是逻辑最通顺的解释。 说笑间,车开到陈无闻公司门口。 下车时,秦晚抬头看了眼大厦名称,下意识揪紧了包上的流苏。 开元娱乐公司在大厦的十三到二十层,上班族们正疲惫不失兴奋收拾东西回家,在娱乐公司工作和其他公司没多大区别,光鲜亮丽的是被包装出去的艺人,而不是拿工资的工蚁。 他们往十五层的录音棚去,陈无闻事先和经纪人打好了招呼,得知晚上没人用录音棚,他们可以用。 上了电梯,封楚楚一抬头,却从电梯镜子里头窥见了秦晚的沮丧脸。 怎么了这是? 她先是有点奇怪,而后某个念头一闪,立马想起来了:陈无闻和闻谦是一家公司。 之前她还陈特助那儿知道,像是“陈无闻和闻谦一起录节目,开元派人去和节目通气,剪掉陈无闻的时长,让给闻谦。”这种事发生的根本不止那一回,陈无闻那么高的人气,一年就熄火了,根本就是有人有意打压。 公司偏心到偏到这份儿上,栏目组的副导都有点看不下去,在给老同学的邮件里附上了一句:陈无闻资质好,心思不多,开元签他的时候还是眼光不错。 他也不知道老同学是想挖人、还是对付人,所以这话说的模棱两可,但也费了心思。 封楚楚动了心思,要不把陈无闻签过来? 电梯上升过程中,电梯门在十三层自动打开,说曹操曹操就到,闻谦正领着几个助理站在门口。 他一看见电梯里的人,顿时愣住了。 闻谦今天穿了件浅蓝色休闲衬衫,衬的面白如玉,当然了,杜嘉班纳当季新款,能不好看吗,他腕上还戴一江诗丹顿表,邵亦有个同款。 奢侈的不行,哪是北漂穷小子配置。 仅仅过了一夜,明泉彻底玩完,他呢,则好像一夜飞升了似的。 封楚楚看透了里面的腤臜,不等任何人说话,当即微微一笑道:“不好意思,电梯满了,您下趟吧。” 说着,按下关门键, 助理急了,“哎你这姑娘怎么回事呢,哪满了!” 这人急匆匆扒住电梯门,不让关门,扭头道:“谦哥谦哥,您快进来。” 闻谦没动作,目光落在秦晚身上,欲言又止,“秦晚……” 秦晚当他不存在,掏出手机玩消消乐。 封楚楚往前一挡,似笑非笑的眼神落在闻谦的腕表上,“表不错啊 ……小闻。” 闻谦下意识落下袖子,脸上很快闪过恼怒和困窘之色。 封楚楚的态度很明显,看破不说破,都心照不宣了。 闻谦终究是压下了情绪,强装淡定道:“让他们吧,我们等下一趟。” 助理有点懵,“啊?这不……” “出来吧你,”懂事的另一名老助理赶紧拽他,拼命使眼色,“赶紧的出来。” 这人拍马屁拍到马腿上,真是一头雾水。 他放开手,电梯门便缓缓阖上,闻谦的视线却始终落在秦晚身上。 秦晚斜倚在墙边玩开心消消乐,眼睛都不带抬一下,装的就是这个高冷范。 门一阖上,她就松了口气,手机脱手落回包里,压根就没认真玩。 封楚楚捏捏她手腕,“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和李大哥给你介绍一打青年才俊——李大哥你说是不是?” 李临空笑着点头,“那当然,我公司里是真的有很多青年才俊。对了,小晚,闻谦是是哪里人?我感觉好像在哪见过似的。” “电视上见过呗,”电梯门开了,秦晚走出去,头也不回道:“行了你俩,别搞这种强行慰问活动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录歌了。” 第26章 开元是家老牌唱片公司,唱片时代过去后,被收购改制为一家综合性的音乐及影视制作公司,去年制作的选秀类综艺节目畅响我声从收视到话题度都居高不下,捧红了一系列新星。 开元的十五层是专业录音棚,此时走廊上静悄悄的,只有封楚楚一行人在走着。 几间录音室的门都紧关着,只有走廊尽头的门虚掩。 一个戴黑框眼镜的小青年探出头来,看见了他们,赶紧招了招手,道:“这儿呢,是封小姐对吗?” 封楚楚点了点头。 她心里还有点奇怪,陈无闻怎么会拿她的名字预定录音棚? 陈无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小青年是录音师,临时接了活跑来的,等了大半个下午,终于见到人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什么都不说了,先推人进去吧。 录音室分两小间,外间是工作台,里边是录制区,用真空玻璃隔开,保证隔离噪音。 录音师开门见山的问:“封小姐,请问是谁录,带伴奏没?” 封楚楚一指其余三人,“您问他们。” 录音师就下意识先看向李临空。 李临空还神游海外,一直苦苦思索到底在哪儿见过闻谦,他脑子堪比计算机,过目不忘,不可能想不起。 “李叔叔?”陈无闻拍拍他。 李临空的视线微微移动,定在陈无闻脸上,瞬间有如醍醐灌顶,“他长的像你啊!” 陈无闻:“?” 旁边的封楚楚认真打量了他一会儿,然后委婉道:“李大哥,我们还是先录音?” 秦晚就很直接,“你胖了,也瞎了。” 李临空冤得很,分明就像啊,抛开气质神/韵,光看五官,这两人像了七成,假如闻谦再小上十岁,眼神单纯点儿,那是就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了。 录音师有点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这几个人在聊什么,于是再次重复了一下自己的问题,并诚恳的坦白自己快饿昏了,能不能快点进入状态。 这几个讨人厌的来客终于乖乖的分了流,李临空进了里间录制,陈无闻着录音师戴着监听耳机坐在工作台前,而另外两个姑娘则坐在外边的沙发上安静如鸡的玩手机。 之所以是李临空进去,一方面是要由他把改好的曲子录成小样,给陈无闻提供示范样本,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好久不进棚,心里痒痒。 录制过程中,两位无关群众一直以相同姿势靠在沙发上玩手机。 封楚楚在给朋友回邮件,又一次因为录音师夸张的“god!amazing!”而堵了堵耳朵。 她在手机上按了句话,给秦晚看,“到底是这个录音师饿疯了,还是李临空真有这么神?” 秦晚:“还行吧,主要就是录音师画风戏剧。不过,你看看李临空那飘飘然的表情,唱个歌和吸了毒一样,可见多喜欢唱歌,要我说,他就该和我组个组合,你出钱,我们俩出力,多好呀。他却非要去建设社会主义,又胖又穷的,何必呢,我要再次代表大众喜爱的流行文化呼唤他。” 封楚楚:“人家不穷,你面对现实吧,就算他住的是城中村,那也是一平八万的地段,他一个项目奖金就搞定,挣的其实比你多。” 秦晚:“八万?你们房产商真可恶。” 封楚楚:“…………” 友谊翻船了。 录音师每录一段都得拍案叫绝,表现的确实是稍微夸张了点,但还是可以从中看出李临空的声音非常打动人。 在专业录音棚里,通过监听耳机,很容易就发现歌唱者在音准、节奏等方面的缺陷,甚至放大,不经过后期的话,难免让人有尴尬感。 这位录音师近来都饱受公司新签的一批新人摧残,碰上李临空这个专业级别的,立刻久旱逢甘霖了,不免激动。 初步录了一遍,让李临空自己出来听听,录音师趁着这个空隙和他搭讪。 “咳,您唱的是铅笔乐队的歌?”他状似随意的问道。 “啊,”李临空反手关上门,点点头。 他边走边笑着问:“您听过?” 录音师手掌心出的汗都快把口袋汗湿了,他还得继续一脸专业、很平常心的说:“刚入行的时候挺爱听的。” 入行到现在七八年了依然很爱听!居然碰到原唱了啊喂!! 李临空也没注意他神情,自顾自拿起了监听耳机,听起了自己的歌声,并且慢慢的皱起了眉,露出尴尬的神色,可见很不满意。 录音师都快跪了,您还想要什么神仙水平? 李临空放下耳机,和录音师讨论了几句,带着陈无闻进去了。 封楚楚本来还以为可以走了,手机都放回包里了,这会儿只得百无聊赖的又拿了出来。 录制确实是件劳心劳力的事,她光等都等饿了。 秦晚凑过来看她手机屏幕,“你看什么,是不是和魏沉刀又聊着呢。” “没,人家大忙人,回了那个问号之后就人间消失了,我愁的是这个——”封楚楚给她看手机屏幕,是外网网站,上边写着新锐导演奖入围名单。 新锐颁奖仪式就在下个月月末了,可她还没有成品,真是焦头烂额。 新锐奖已经在宣传造势,今年有两位华裔青年导演入了围,因此在国内也颇有些热度。 许多人在被科普后了解到,最近几年许多优秀作品的导演都曾经获得过这个奖项,这奖含金量还挺高。 秦晚安慰她,“不着急,急不来,或者你有没有什么别的片子能拿来用的?” 封楚楚刚接到邀请的时候,说的是没有,她去年开始就没拍片子了。 但是,事实上,她还真有。 她邮箱里躺了一封邮件,是今早帝都电台的工作人员发的,问能不能用她年初拍的那组纪录片,她差点都忘了这个,真是要多谢祖国同胞提醒,如果到期她还剪不出‘偶像’的成品,那就发这个给新锐。 封楚楚把事情给秦晚说了一遍,并评价道:“没想到我也有用平时作业充考试论文的一天。” 秦晚噗嗤笑了,问道:“是什么类型的纪录片?” 封楚楚:“你看过动物世界吗?类似,不过剪成了小故事形式。” 秦晚一阵窒息,这也……太强了。 她半天都说不出话,百转千回间,最后只滤出了一句话:“难怪你黑成这样。” 友谊之船的船板子都快被她抽光了。 封楚楚继续按手机,和帝都电台的工作人员约好,周末的时候当面洽谈。 把邮件发出去之后,她才忽然想起一件事,老爸好像提过,周末要去参加封家的晚宴。 封氏集团和诚达建设合作开发的旅游城项目近日奠基,因此邀请各方朋友来参加晚宴。 当然………还有一个名目,要公开介绍继承人之一,封楚楚。 一想到这个,她就犯社恐。 她是真的很怕要继承封家家业。 她只想当一个无忧无虑的有钱人。 好在另外几位继承人个个如狼似虎,应该不会给她这种走狗屎运的机会。 封楚楚给老爸发了个消息过去,问他为什么封家那边没动静,今天都周三了,怎么样也要来个请柬之类的吧。 老爸日理万机,肯定不能秒回。 闲着也是闲着,封楚楚把手机塞回兜里,起身想要活动活动,这时,她便听见录音室的门被敲响了。 秦晚起身道:“我叫了几杯奶茶。” 封楚楚却先一步走了过去,“我去,刚好想出去透透气。” 她前去开门,却没见到外卖小哥,而是发现门外站了一帮不速之客。 打头的有闻谦、孟可沁。 另外还有一位穿着高定裸色长裙的年轻女人,妆化的很淡,黑色长发,五官恬静,气质很名媛,看着就是典型白富美。 跟在他们后面的则是一些助理和工作人员之类的。 这行人隐隐以那位高定大美女为首。 这是什么情况? ……反派叠叠乐吗。 封楚楚的目光在两位熟人脸上扫过,孟可沁才刚被她从亨通扫地出门,看这样子,是飞快的又换了新东家。 来人也都很是惊讶,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她。 孟可沁其实有点儿怕她了,在孟可沁的认知里,封楚楚的金主是地产大亨,正妻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真没几个人能治这个女人。 她一边咬牙切齿,一边又很庆幸,自己交的这位新朋友,后台比封楚楚更硬,完全没在怕的。 封楚楚先问:“有何贵干?” 一位助理上前道:“这是我们定的录音棚。” “你们定的录音棚?”封楚楚一愣,低头看表,道,“定在晚上九点?” 助理有点尴尬,其实定的是下午两点,但大小姐喝了下午茶才过来,又和几个艺人一起吃了个晚饭,才姗姗来迟。 穿高定长裙的年轻女人有些不解,“怎么了?不能用吗?” 助理硬着头皮解释:“之前约的下午两点,现在录音棚是外包商业运作,可能录音师等过了时间就接了别的……” 女人没耐心听他说的话,笑了笑,打断他,“哦,是我来的迟了些,真是不好意思。” 到这儿还挺像句人话的,但下一句就不好听了,她说:“还得麻烦你们请这几位出去,我还想早点录完早点睡觉呢。” 第27章 “?” 封楚楚差点没懂她逻辑,都说了自己迟到了整整一下午和一晚上,还赶别人走? 本着正常人的思维,她疑惑的重新确定道:“不好意思,你刚说什么?” 孟可沁逮着落井下石的机会,得意洋洋炫耀道:“我们说,让你们赶紧出去。我告诉你,这位是封佩小姐,开元娱乐是封氏集团控股公司,也就是封家家产,你说你该不该出去?正主来了还占着窝,未免不要脸了点吧。” 封佩唇边露出抹笑,却假惺惺的点点孟可沁,“话别说那么直。”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孟可沁微笑着抱歉道:“哎我这不是看不过去嘛。” 封楚楚的重点却完全放在另一个地方,“你说,开元是封氏控股?” 孟可沁冷哼声,点了点头,心想:封氏家大业大,邵家也得给面子,这下封楚楚没话说了吧。 她陶醉起来,没注意到封楚楚开始变得微妙的神情。 这么巧?开元居然是外婆家的产业。 既然是开元的话,那封佩这个名字,她便有了印象了——封楚楚几分钟前恰好在为周末晚宴犯社恐,所以刚翻过老爸亲手给她画的封家结构图。 刚翻过肯定没记错,叫“封佩”这个名字的话,应该是她平辈的一位继承人的女儿。 也就是说,是她的便宜大外甥女? 这都什么野亲戚,封家这水就是被这些奇奇怪怪的人给搅浑的。 封佩并不管她们在那一瞬间闪过的长长的心理活动,她见身边随行的工作人员都不动作,拿她的话当耳旁风,便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道:“你们都愣着干什么,快点清场。” 工作人员就是心里再怎么觉得她奇葩,也得听话,毕竟要靠人家发工资。 所以封佩话音一落,他们便动了,其中有个年轻小伙子特别积极踊跃,一个箭步就冲进了房间里。 以上进程也就发生在一两秒间,封楚楚还什么都来不及说,她正站在门边,被那人撞了一下,胳膊咯在门框上,可疼了。 她顿时皱起了眉毛,有点来气了。 那年轻小伙砰砰砰几下敲开录制室的门,打断了李临空和陈无闻的录制过程,二人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们茫然问道:“怎么了?” 那年轻工作人员理直气壮道:“对不住,二位以后再来,我们小姐要用,这是早定好了的。” 李临空不懂,“什么定好了?” 工作人员又把预定的事给他说了一遍。 录音师原本还闭着眼睛带着监听耳机认真听着呢,给偶像录制,简直不要太美,完全没发现发生了什么。 忽然之间,声音停了,耳机被人摘了,工作就这么打断了。 他睁开眼睛便是录音室里头闹哄哄的乱象,当时脾气就上来了,拍着桌子怒道:“这都干什么呢!你们什么人!怎么回事!我这正录着呢!” 有相熟的工作人员赶紧去拉住他,压低了嗓子小声劝道:“东师傅,这位是封佩小姐,老板的女儿,回头说不定还接管公司的,咱们还是要给足面子,客人什么时候约都行,明天咱们给他们免费,今天先服个软,您说行不行?” 行不行?行个屁! 录音师在他的话里回过味来了,原来傍晚来的不是正主,现在这个才是——操他妈的,也就是说他被放了七个小时鸽子?这人来了还想让他赶走客人,任劳任怨为她服务!? 录音师怒上心头,“我日,老子上哪都有活,就没有去不了的地方,你丫放了老子大半天鸽子,就你时间金贵,老子时间不金贵,赶紧滚滚滚!” 他用力甩开工作人员,让那人摔了个趔趄,其他人赶紧过来,一边嚷嚷着“喂怎么回事”“别动手啊”“东师傅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啊”,一边默契的按住了录音师,不让他继续。 录音棚造价百万,真让这个暴脾气没头没脑的撞坏了什么,谁都赔不起。 李临空、陈无闻以及秦晚连忙去帮忙,一时间录音室里乱成了一团。 谁也没想到事态在一瞬间发展成这样。 封佩皱起了眉,嫌弃的看了看那个录音师,“怎么这种人也招进来,hr是怎么做事的,不用考核人品吗” 工作人员听见她说人品,都有点想擦汗。而且这些录音师也不用经过hr,录音棚已经外包商业运作了,封小姐怎么这都不懂,还说要接管公司? 闻谦见事情发展成这样,又看到秦晚也在里头,赶紧劝道:“封佩,你看这儿都乱成这样了,不如算了,其实隔壁三间录音室都空着,不如我们去那边?” 封佩扯了扯嘴角,“我就要最好的。” “封佩,”闻谦压低了嗓子,恳求道:“卖我个面子,里边是我一个师弟正在录制,就让给他吧。” “你的面子……”封佩拖长了音,斜着眼看他,道,“是给师弟,还是给前女友?” 闻谦顿了顿,神情有些僵。 封佩笑道:“无所谓,你的面子,也行啊。” 她眼神落在秦晚身上,像是开恩似的道:“那你们几个就过去那边,去吧,快点。” 这话说的像扔飞盘赶小狗似的,“去吧,狗狗”。 秦晚嘴角抽搐,扭头道:“您今儿出门吃药没?有病呢吧!” 封佩也不生气,笑起来,“闻谦,这就是你那个小女朋友吧?也不怎么样嘛,你也是煞费苦心了。” 秦晚一愣,这语气也太微妙了。 她这时候才认真看了看闻谦,也认出了他这身鸟枪换大炮的奢侈品。 闻谦有些急了,“封佩!” 封佩掩住嘴角,打了个哈切,道:“行了,你们快点儿走吧,我懒得说了,犯困了都。” 闻谦无法,只能咬牙闭嘴。 封佩的脾气就是这样,唯我独尊,越拧着她越不放过,再说恐怕更糟。 闻谦只好向秦晚道:“隔壁的录音室都能用,或者下次来,我替你约时间。” 秦晚没有说话,忽然就觉得不认识他了。 闻谦为难道:“小晚,先走吧……改天和你说……” 这时,一道清脆女声打断了这一场面——“等一下。” 封楚楚终于围观够了,也趁着这个空隙做完她要做的事了。 她把手机塞回包里,在沙发上挑了个舒适的位置坐下,翘了个二郎腿,皮笑肉不笑道:“诸位都停一停吧,今天呢,我们是不可能把录音室让出来的,你们也都别走,咱一块儿呆这儿等一等吧。” 封佩只当她气疯了都错乱了,用轻飘飘的语气不屑道:“国内现在怎么什么人都有。” 完了还加上一句法文的“乡巴佬”。 封楚楚乐了。 很友善的替她纠正了一下发音,道:“法文讲不好没事,咱们把京话讲好,不忘本就行了。” 随行人员有人没忍住,噗嗤就笑了出来。帝都这地方就是这样,本地人进西餐厅都能扯着嗓子喊服务员加筷子,封佩在国外渡了层金回来还以为自己多优越了,这不是惹人发笑吗。 封佩一直是个优越大小姐人设,这情景便立刻显得有点尴尬。 孟可沁为了“护主”,立刻冷笑反驳道:“不懂装懂,你会什么?” 封佩心里却知道她纠正的是对的,孟可沁这话反而让她觉得讽刺。 她瞪了孟可沁一眼,“好了别那么多话。” 孟可沁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封佩强压住恼怒,对身后的工作人员道:“都看什么,不想干了?把这几个人请出去。” 工作人员只得昧着良心,比出个手势,示意封楚楚几人出去,“不好意思,您要不下回再来?下回给您免费。” 封楚楚笑眯眯的,“要是我不出去呢?你们怎么样?” 工作人员对视一眼,都有点说不出狠话,是非观以及良心都还是在的。 在他们犹豫之时,封佩冷道:“行了,叫保安,真是浪费我时间。” 眼看对方来势汹汹,人多势众,还要叫保安,秦晚便低声劝封楚楚:“我们要不先出去再说?我看那几个人手挺黑的,不吃眼前亏。” “……”封楚楚拍了她脑袋一下,“什么出息你。” 秦晚看她脸色,小声说:“你这是刚做了什么?报警了?报警也来不了这么快啊。” 封楚楚勾着唇,“家事,不用报警。” 正当秦晚不解之际,便听见一连串脚步声从外间响起,越来越清晰,似乎正朝着他们这儿走来。 封楚楚回头瞟一眼,一长列黑衣保镖领着几个正小跑过来的保安,在门口立住了。 领头的安保部长微微躬腰,恭敬道:“封小姐,我们到了!” 那是个肤色黝黑的中年汉子,声音低沉洪亮,从闹哄哄的杂音里头脱颖而出。 封佩一愣,惊喜之情涌上来,她认识这个人,这不是普通保安,而是封氏用以应付紧急情况的特殊安保部门,往常她都叫不动的,是谁替她叫来的?难道是妈妈过来了? 她矜持的咳了一声,踩着高跟鞋小步走过去,微微颔首,伸出手,“嗯,你们来的很及时。” 安保部长却疑惑的看了看她,没和她握手。 她的手凭空僵住,很是尴尬,不懂这是怎么了。 安保部长都把继承人们的脸背过一万遍了,怎么可能会认错人呢,他目光在室内一扫,定在沙发上姿势闲逸的年轻女人身上。 没错了,封楚楚——封家家主的外孙女,主家如今唯一有血缘关系的正经继承人。 他绕开封佩,走到沙发前,道:“封小姐。” 封楚楚拍拍衣服,站起来,冲封佩玩味一笑,慢悠悠道:“大外甥女,小姨今天带你参观参观,成年人的世界。” 第28章 随着封楚楚话音落下,全场都安静了一瞬。 个个都惊的下巴、眼珠子咣当咣当砸脚丫子上。 两位封小姐? 还……小姨? 今晚也太精彩了! 封楚楚站在目光焦点中,神态自若,语气调侃,眼角眉梢都流露着淡淡的戏谑,很显然已经掌控了局势。 她很礼貌的和安保部长握了握手,笑道:“麻烦你们了。” 安保部长恭敬道:“这是我的职责。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做的?” 封楚楚的眼神往后一瞟,安保部长便顺着她的指示,望向身后的封佩。 此时,封佩成了半截木头,像被钉子定在了那儿似的,手还悬在半空中,整个人都错愕不已。 她不懂。 刚才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安保会绕开她而去找别的女人? 明明她才是封小姐啊! 封楚楚瞥见她那傻样,便笑着走过去,为了给她递台阶,还很是慈爱的伸手和她握了握,“大外甥女,你可真客气。” 封佩微微挪动眼珠子看向她:“!!!” 孟可沁呆在一旁,忽然醒了神,扯住安保部长的袖子,忙道:“你认错人了,我身边这位才是封佩小姐,封氏的大小姐。” 在她的提醒下,封佩就像被按了开启按钮似的,整个人活了起来。 是啊,认错了! 怎么这都能认错! 她当即眉头一拧,生气的指责前方的安保部长,“我才是封佩,你连人都能认错!?你这样的也能做安保部长?我现在就要和我妈说,没你好果子吃!” 安保部长忍不住青筋一跳。 “还有你们——”封佩冲后边体型剽悍的保镖们喊,“你们都没受过训练吗,一个认错了就算了 ,你们一个个也不提醒!我们家白给你们发那么高工资了,一个个就会吃白饭……” 在她的疯狂指责中,保镖们保持着肃静。 渐渐的,空气仿佛凝滞了。 封佩的声音也越来越低,到最后囫囵起来,也不知自己说了什么——保镖们这个反应,好像不太对? 一波强行挽尊失败,封楚楚都替她觉得尴尬。 安保部长被封佩泼了一头脏水,脸色很冷,硬邦邦道:“作为特殊安保部门,除为公司利益的紧急情况外,我们只为家主以及继承人调动,这位封佩小姐,恕我直言,我们都不认识你。” ——我们压根不认识你。 ——神经病。 ——我们工资又不是你发的,关你屁事。 以上是保镖们冷肃外表下的内心疯狂吐槽。 “我们都不认识你”这句话咣当落地,砸的封佩晕头转向。 只见她脸涨的通红,像被雷劈了似的站在那,面子碎了一整地,从头发丝到脚都是大写的尴尬。 封楚楚有点同情她,叹了口气,道:“我说大外甥女,他们没认错,他们都是我叫来的。” 封佩怒道:“你别乱攀亲戚,我不认识你,你别瞎喊!” “哦,我忘了自我介绍是吧?”封楚楚抱歉一笑,“你看我这记性,我是封楚楚,你应该听过。你妈妈勉强算我大表姐,你说你是不是该喊我一声小姨?” 封佩惊愕。 封楚楚?她听过这个名字,可是怎么会碰上她? 一时间,她脸上火辣辣的疼。 一旁的孟可沁也是满脸不可置信。 封楚楚……不就是一个靠男人生存的外围吗? 她从高中就认识封楚楚,从没见她露过富,也没和名媛交际,报纸上也没亮过相,怎么就变成了封家大小姐了? 她是封家人的话……等等!孟可沁倒吸一口凉气,那她曾经给邵太发过的那条信息岂不是……? 冷汗从衣裳里一层层的渗了出来。 封楚楚瞥见了她表情,也冲她假模假样的勾了下唇,“你发给我妈妈的短信,我收到了,多谢关怀。为此,我特意让陈特助也关照一下你的工作,希望你以后‘再接再厉’。” 孟可沁脸煞白煞白的。 她全弄错了! 封楚楚冲她们俩笑了笑,道:“我其实不喜欢这样,仗着权势凌驾于他人之上,这会让我良心不安——但是,有些时候,如果不以相同方式让特权者吃瘪,他们是没办法对被迫害者感同身受的。” 行使特权的爽快感会让人飘飘然、让人迷失对规则的信仰,从而面目全非。 封佩就是这样一个典例。 不幸的是,封楚楚能从她恨得咬牙切齿的表情中看出,这位不学无术的大外甥女连这话都听不懂。 封楚楚默默鄙视了一下自己,瞎放什么嘴炮,说点人话不行吗。 “换个说法吧,大外甥女,”封楚楚微笑道,“从现在开始,你怎么欺负别人,我就怎么欺负你,听明白了吗?小姨慈祥不慈祥?” 慈……慈祥。 在场人实在忍不住要发笑。 封小姐真是太有意思了。 又能扯大道理,又能变着花样玩人,这是怎么养出来的,和封佩完全不一样。 对嘛,这才是封家继承人的样子。 背后低低的笑声和讨论声都化成了锋芒,扎了封佩满背。 她错愕、难堪、恼怒。 原以为是在自己地盘,却没想碰上这么硬的茬,栽了个跟头! 这下她要怎么收场! 封楚楚抱着臂,神情悠然的打量着眼前几个人:一、二、三……反派叠叠乐还差第三个人,闻谦。 她的视线定在闻谦脸上。 闻谦的目光很复杂,有懊悔、有庆幸,还有莫名的爽快感? 他的立场真奇怪。 封氏特殊安保队伍被动用的消息立刻飞进了封家大宅,穿红色丝绒旗袍的雍容女人站在宽阔的落地窗前,她回过头,露出一张美丽的脸,看的出,女人上了年纪,容貌气质带着独有的靡丽,像红花开到末期,透着陈腐和艳丽的气息。 她为报来的消息露出一些诧异的神色,很快又恢复成波澜不惊的样子。 “接通封佩的电话,”她轻声吩咐道。 封佩的铃声是一串钢琴音,在录音室内响起,打破了因封楚楚的短暂思索而造成的安静。 这是封佩给她妈妈设的特殊铃声,她一听就知道了。 如果说一开始,她的心情是恼火难堪,那现在就带了颤抖的畏惧。 她妈妈居然这么快就知道了。 封佩不敢不接这个电话。 在众人注视下,他硬着头皮拿出了手机,按下了接听。 对面女人说了几句什么,封佩便面红耳赤的将手机递给了封楚楚。 “是我妈妈,她要和你说话,”封佩急急忙忙的说。 封楚楚微微挑眉,接过电话。 封佩的妈妈应该是叫封于雁……或者封玉雁?她也记不太清了,便含糊的称呼了一声。 谁也没有看到,闻谦陡然颤缩的瞳孔以及鬓角滴下的冷汗。 假如封楚楚分出神观察到这点,便会恍然大悟:原来这是他的立场。 封佩母亲轻声慢语、不急不缓的向封楚楚道歉,并说怎么‘处置’封佩都行。 她确实用上了‘处置’二字,随意的仿佛对待一件物品。 她对女儿漫不经心,但对封楚楚却很是客气。 封楚楚扫一眼正瑟缩发抖的封佩,心里不由得觉得怪怪的。这哪像正常母女呢,啧啧,豪门真是要不得。 “处置就算了,”封楚楚看着封佩,眼睛一转,“让她写个检讨就行,八百字的。” 电话另一头的女人微微一怔,随即饶有兴趣道:“楚楚,你很有趣。” “加上姓吧,”封楚楚道,“不然就交浅言深了。” 女人笑起来,“好。” 封楚楚挂了电话,把手机交还给封佩。 封佩脑子里还留着那句“八百字检讨”,神情呆愣愣的。 封楚楚吹了声口哨,拍拍手掌,像搞动员会似的,“还等什么呢,不是说困了想早点睡吗,写完检讨,小姨就放你回家睡觉觉。” 封佩猛地抬头,不敢置信:“!!??” 封楚楚笑眯眯看着她,最重要的是,她身后一排快两米的保镖墙也面容冷肃、居高临下的盯着她。 录音师乐死了,屁颠颠的从工作台里拿出纸笔,挥手高喊道:“来吧朋友!” 封佩茫然的看向自己带过来的人,那些人无一不避开她的眼神,刻意低下了头。 她明白了,这已经不是她说了算的地方了。 情势逼人,封佩心里滴血,却不能不服。 封楚楚站在她身后,居高临下的看她爬格子,凉凉道:“现在知道被欺负的滋味了吗?以后还欺负别人吗?” 封佩咬牙不答。 心中却恶狠狠道:风水轮流转,你给我等着。 封楚楚瞥见她神情,微笑:“现在是一千字了。” 封佩:“!!!!” 当着那么多神色各异的人的面,封佩咬着牙,歪歪扭扭的爬完了一面稿纸。 感谢她小姨,封公主来到弱肉强食成人世界的第一站,是以一封一千字检讨为里程碑的。 作者有话要说:  忙昏了头,送个迟来的高考祝福,恭喜解放!!! 不管考的怎么样,先爽他几个月再说。 说个(毒)鸡汤,我有两个好朋友,高考都没发挥好,一个去了三本,一个去了大专,三本那位发愤图强考研上了北京的985,最近正筹备交换出国,但雅思口语小分差0.5,愁的头都快秃了,而上大专的那位毕业后直接去工作了,由于同事太友好、食堂太太太好吃,幸福肥了十多斤(从八十几到一百),而且她还有男朋友,如今是我圈当之无愧最幸福的人。 所以吧,我觉得,高考是能影响你的人生轨迹,但是不能、一点也不能(强调),决定你往后的生活是否快乐。 记得认真生活就好了。 第29章 晚间十点。 录制室内,人群如潮水一般退去。 封佩羞耻的写完检讨就跑了,现在不知道上哪疗伤去了,所以剩下的就是跟着封佩闹事的一帮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们今晚看了场精彩大戏,啧啧称奇,下电梯的时候,有人偷偷的拿出手机,从电梯镜子里拍下了女主角。 封楚楚瞟一眼,扭头看那位拍照的朋友。 那人吓一跳,一下没拿稳手机,咕隆隆的从手上滚到了同事脚边,摄像头还打开着。 那是位穿短裙的女同事,一低头,看见手机对着自己裙子下拍——“郑丰你丫流氓!” pia—— 手提包和男同事的脸颊近距离接触,发出旁观者也会觉得肉疼的声响。 一层到了。 电梯里的人都不敢动,让封楚楚一行人首先走了出去,紧接着,又自动排排站跟在封楚楚后面出了大厦的门,把她衬托的像个女老大似的。 不远处,正有一帮男女嘻嘻哈哈招摇过市,引的开元刚下班的工作人员眼热。 晚间十点,对都市人来是个有趣的时刻,一批人开始成群结伴的寻欢作乐,白日越是疲惫,他们便越要在夜里张牙舞爪;而同一时间,另一帮苦逼星人刚刚加完班,摘了领带、满口咖啡的苦涩味,垂眉丧眼的从大厦门口出来,这两伙人一碰上,加班星的朋友们脑袋顶上就开始滋啦滋啦的冒火花,全是对老板的恨意。 此时开元的工作人员就是这个心态。 而且他们还更惨一点。 出门,封楚楚站住,冲工作人员们点点头,道:“大家今晚辛苦了。” “不、不、不辛苦……” “您辛苦,您辛苦……” 他们惨就惨在,不光加班,还站错队了,做的越多越错。 他们都有点怕封楚楚来秋后算账。 封楚楚看他们神情,笑了笑,主动说:“大晚上的,大家还加班,是真的辛苦,如果时间早的话我还能请大家喝点儿什么,不过已经十点多了,所以就不留大家了,你们都是优秀员工,公司的运作少不了你们,那些私人上的小事不会影响公司对你们的评定,大家好好工作就是了。” 这话说的很明白、很大气,给了人们一颗定心丸,他们也都是混口饭吃,为了房贷车贷奶粉钱奔波,有人晚上加班回去还得和老婆换班守宝宝,身不由己的事太多了。 这晚,开元公司内部的论坛里,悄悄的多了几个讨论贴,很多人都知道封家继承方面的复杂情况,往常他们只知道,老大封泽明是商业精英、金融奇才,老二封修是风流浪荡艺术家,老三封于雁最受封老太太器重,是个传奇女性,但今天,忽然有人悄悄的跟帖说——“我最喜欢小封小姐,人真好。” . 封楚楚无知无觉,她正和几个朋友在马路牙子上溜着弯。 他们还年轻,肾好使,晚上刚经历这么爽快的一场反转大戏,还兴奋着呢。 秦晚主动提议,一起去夜店玩。 李临空很是怨念,他老婆能接受的底线就是夜宵,还得是窗明几净、有男有女、录个小视频给她看的那种。 所以他们来到了写字楼后边的一家小酒馆里。 二层,客人零零星星,他们坐在窗边的桌上,头顶垂着一排暖黄色的小灯泡,左侧能看到静谧的街道以及高大的梧桐。 秦晚乐颠颠的,特狗腿的给封楚楚放包脱外套、搬椅子,末了还给她捶背。 “封总,封总,这个力度还行不?” 封楚楚嗯哼了一声,舒服的往后靠,“不错,小秦,今晚准你多点两盘肉。” 秦晚笑的露牙不见眼,“不用不用,您今晚给我提供的精神食粮够用三月的了,您太帅了,给您打电话!看见孟可沁和封佩那个脸色没,我的妈呀,我怀疑她俩今晚回去就给你扎小人,看不惯,碰不着,气死他们!” 封楚楚淡定的咳了一声,然后没忍住,和她一起笑了起来。 李临空和陈无闻俩人坐成一排,看着她俩完全破除一开始的大姐大人设,在人后笑成一团。 李临空叹了口气,冲服务员抱歉的点头,“她们喝多了,我来点单。” 这才刚进酒馆呢,怎么喝多了……服务员默默吐槽,递了ipad过去。 俩人叽叽喳喳了好一阵,直到酒菜都上了,她们才终于闹够了,各自坐到位置上,恢复了正常人状态。 这家小酒馆挺有特色,主打的是本地小吃,卖二十块的吃的他们摆个盘卖两百,宰的就是附近金领,口味一般般,主要是混着一股子高级味。 幸好酒还可以。 李临空抿了一小口清酒,长长的舒了口气,“有时候真不想回家,就这么坐着,舒服,还是年轻的时候好。” “李叔叔,你这么说话是不对的,”秦晚一脸正色,“要不咱们换换,我就想像你这样定下来,不用恋爱不用分手,没有各种奇怪的烦心事,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多好。” “是,”李临空笑起来,“我思想越轨,我有罪,自罚一杯。” 说着把一小杯酒一饮而尽,可见上面这话只是给自己喝酒找理由。 秦晚叹气,“我是真的烦。你今天看见闻谦了,以前他给我说,他家里穷,我就想各种办法照顾他,帮他打招呼,前两天借房子给他还进了回局子,今天,哟呵,分手第一天,江诗丹顿都戴上了,我怎么就这么瞎呢?从小到大,我就净碰着些渣男,真丢人!” 李临空一愣,刚想安慰她,她又继续叭叭叭,“李叔叔,你们也不咋地,乐队是你们组的,拽我进去,结果都走了,本质上和渣男没区别!” 李临空闭嘴,心虚。 秦晚也不想当个祥林嫂,见好就收,不再说这种丧气话了。 她笑眯眯的看向封楚楚。 “还是楚楚的日子最高兴,”秦晚指了指低着头按短信的封楚楚,感叹道:“啊,有钱真爽。” 封楚楚就没听见他们刚才说什么,她光扑在手机里头了。 她捕捉到那句有钱真好,想起了什么,抬起头,道:“没钱我也高兴,对了,我和你说,呆会儿魏沉刀过来,你别提钱不钱的事,知道吗?” 秦晚连连点头,捧心感慨:“我们魏同学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 封楚楚白她一眼。 “七八年,”她义正言辞的纠正道。 秦晚挺好奇的,“我有点不明白,外边花花世界多精彩呀,你为什么揪着高中那点事不放?感觉不像你性格。” “我哪有揪着不放,”封楚楚道,“正好碰上了而已,没有你想的那么刻意。他也没怎么变,就……正好吧。” 秦晚扯了下嘴角,这还没怎么变呢?滤镜真够扭曲。 可能也就只是对封楚楚没变吧。 既然说起了高中,姐妹俩便就着酒聊起了陈年往事,酒管够,料也很足,两人聊的起劲。 过了好一阵子。 当她们俩说到“某同学要结婚了去不去”的时候,忽然就听见桌子震了震——是一直自饮自酌的李临空猛地一掌拍在桌上,人腾的站了起来。 二人惊呆。 怎么了怎么了? 下一秒。 只见李临空撩了一把不存在的长发,长叹一口气,用咏叹调吟了一首英文诗。 全酒馆的客人都看了过来。 “………” 封楚楚忙去拿酒瓶子,晃了晃,空的。 就这么十分钟的功夫,这人居然不声不响的喝了一整瓶。 眼看李临空吟了英文吟法文,吟法文回国念古诗,简直把这儿当朗诵会,酒馆的客人都开始给他鼓掌叫好了! 封楚楚和秦晚不约而同的扶额,挡住自己半张脸。 真丢人。 小酒馆二层有个开放式的小阳台,种满鲜花盆栽,小阳台上有个高一层的台阶,上边摆着话筒音响,既面向室内客人,又能揽客,今晚没有歌手,东西就闲置在那儿。 李临空吟完几首诗之后,在众目睽睽下,靠着手在室内踱步,站上了那个台阶,遥遥的看向秦晚,眼角含笑,朝她招招手,道:“小晚,过来。” 秦晚:“……” 全酒馆的客人: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先下来,”秦晚眼皮直跳,跑过去拽他,低声道:“大哥,你别发疯,你快下来。” 李临空纹丝不动,道:“不要紧张,你是主唱,迟早要去舞台上,先在这里试试。” ……神经病啊! 封楚楚憋着笑,也跟着使坏,手成喇叭状放在嘴边,喊道:“秦晚同学,来一首,我给你加油!” 这地方也不大,小酒馆的客人都看出李临空喝多了,大家很是善意的笑起来,起哄道:“是啊,唱一个嘛!”“怕什么!”“来来来!” 老板觉得好玩,也主动去开音响设备,朝秦晚和李临空笑,“经常有客人唱的,你们唱就是了。” 李临空再次撩了一下不存在的长发,矜持的冲老板道了谢。 秦晚:“……”太他妈丢人了,她要赶紧走。 忽然,老板按下了开关,室内灯光一下暗了,只剩下一盏灯光从秦晚头顶落下,酒馆客人的眼神汇聚在她身上。 秦晚顿住了。 李临空找了把吉他,搬椅子坐下,见她迟迟不开腔,笑着对她说:“昨天还看见你趁着大家走了,自己练习呢,你可以的。” 在那种大哥哥式的眼神鼓励下,秦晚别扭的别开了脸。 李临空这人喝多了真是够莫名其妙的。 第30章 一串音符就从李临空指尖飞了出来, 节奏舒缓动人, 观众安静了, 没想到是真有货。 秦晚被赶鸭子上架,尽管满脑袋黑线,但也只能捏着喉咙开了嗓。 她久不练习, 嗓子有些发涩,到第二个段落的时候,才慢慢放开。 酒精是否能让人回到过去还有待商榷,但音乐带来的感觉在任何时间地点都相同的。 伴随着节拍声, 笑容一点一点回到秦晚脸上。 唱嗨了也就不管那么多了, 想到什么唱什么, 一首接一首, 女声轻巧悦耳, 波浪似的一圈一圈散开, 飞进楼下过路人的耳朵里, 人们都循着声探头走了进来。 老板先惊后喜,这一定是对面写字楼的唱片公司的歌手!难怪一个个男俊女靓的, 他真走运! 封楚楚一直朝她比心,大笑,拿着手机录视频,其实很想趁着换曲的间隙去车里拿dv,但又不想错过她唱歌。 这时,停车时轮胎摩擦地面的滋啦声响起,封楚楚下意识往窗外一看, 黑色吉普车停靠在她的车旁,车窗降下,男人探出头,嘴边叼根烟,面庞英俊桀骜,他在确认酒馆位置。 封楚楚眼睛一亮,朝他招手,“这里!” 魏沉刀看见她,眼睛愉快的一眯,冲她笑了下,而后下了车。 封楚楚却叫住他,“帮我拿dv,我车里!” 魏沉刀很快拿了东西上来。 他高大硬朗,轮廓在昏暗灯光里分外深邃,好像自己拎了个热血动作片bgm出场,每个鼓点都踩的很到位,这让酒馆里的人们纷纷侧目。 魏沉刀把dv递给封楚楚,嘴里嚼着薄荷糖,问道:“这是干什么?” “录个素材,”封楚楚一边开机一边答。 魏沉刀眼睛却不看她,而是微微挑起眉梢,要笑不笑的看着某位刚走过来的男士。 那位男士本来是想过来要封楚楚的号码,没想到魏沉刀忽然大阔步走进来,抢先落了座。 他一滞,默默打量对方的臂围,低下头,默念着‘不要看见我’,径直的走过了封楚楚这桌,目不斜视,同手同脚,不敢停留。 魏沉刀这才满意。 封楚楚举起dv,笑着说:“你知道吗,其实是李大哥喝多了,拽着秦晚唱歌,秦晚一开始还不愿意,但你看,她现在比李大哥还像喝多了。” 她说着,发现没人理她,于是一扭头,看见一位奇怪的大哥姿势僵硬的从桌边走过——咋了这是? 魏沉刀掰回她脑袋,义正言辞道:“听歌听歌。” 封楚楚半天没想出个究竟,也就忽略了。 “你刚下班吗?”她托着下巴问道。 可是晚上工地噪音会被举报的吧? “是啊,一帮贼小子,”魏沉刀随手拎起酒瓶子,晃荡了两下,附在耳边听了声响,把最后一点倒给了自己,一口闷了,像自言自语似的感慨道:“嘴严实的像缝了针似的,才拿几个钱,现在讨生活真不容易。” 魏队关监控搞小黑屋的时候一套一套的,整个一老子就是王法既视感,等出来了,又换了张脸,假情假意的感慨起嫌疑人讨生活不容易。 封楚楚虽然只听懂一半,却也理所当然的的想歪了,顿生同情之心,“那我和你说的片子,你考虑的怎么样的?” 魏沉刀一侧头,仔细看她,目光是条分缕析的审视,封楚楚露出一丝不太舒服的神情,他才惊醒似的迅速移开了眼。 “行不行嘛,”封楚楚又说。 他还是觉得怪怪的,“不靠谱吧。” “靠谱!怎么不靠谱?我是导演我说了算。” “……你让我干点别的都行,做牛做马,”魏沉刀诚恳道,“但这个就算了吧,这么露了脸我以后没法混了,哥还得挣钱讨媳妇呢,这样,你说哪点合适,哥给你找几个更合适的行不行?包你满意。” 封楚楚无言以对。 真想敲开他脑子看看里面装的什么玩意。 然而扶贫是紧要大事,决不可擅自发脾气,她脑筋一转,故作勉为其难道:“行吧,主要是我刚回国,没什么人脉,手头片子时间又紧——哎要不你先来友情帮我几天,扛扛三脚架之类的?”把人骗过来再说。 魏沉刀自然一口答应,“没问题,随叫随到。” 封楚楚这才高兴起来。 魏沉刀看她那样子,顿时还真在思考往组织汇报自己有个当演员的双胞胎弟弟这招的可行性。 啧。 想想得了。 春末夏初的夜晚,空气透着凉,夜风在树荫下打了个转,裹了清新的绿叶,在月光下飞着。 零碎的歌声飘了很远,拦住了扯着领带刚走出写字楼的人。 这人顿足良久,而后循着歌声找到了公司后面的一家小酒馆,眼睛缓缓亮了。 往二层走,他的目光锁定了台上那位年轻姑娘。 找了最前一桌,他坐了下来,听了满场。 秦晚唱累了,放了话筒,酒馆客人还在喊继续,她摆摆手,“别,肝不了了。” 客人善意大笑。 她走下去,要回自己位置上。 但有人鸠占鹊巢,占了她宝座,臭不要脸的挨着封楚楚坐着。 她心想我情商高我不计较,回身要去别的空桌拉张椅子过来—— “这儿,请坐。” 有人递了张椅子过来,就安在了她身后。 她扭头一看,一位男士正微笑的看着她,忽略他衬衫解了三粒扣,裤腿挽了半只的话,很商业精英。 “谢谢,”秦晚坐下来,心说这应该是搭讪的吧? 但那人却又朝封楚楚礼貌的打了个招呼,“封小姐。” 封楚楚:“?” 商业男:“在录音室的时候见过,我是开元的唱片总监,我是vitas。” “噢,你好你好,”封楚楚同他握手,两人商业寒暄了一下下。 客套完,vitas矜持而不失热情的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冒昧请问,秦小姐有意向往音乐方面发展吗?” 秦晚:“!?” . 唱片总监同他们几人挨个握手,着重再表达了几句自己对秦晚的看重,才离开酒馆。 秦晚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她说要考虑一下。 其实以前也有过这种邀约,不过怕被亲爹打断腿,她是断然不敢答应的。 刚才,秦晚听到这人的邀约时候,下意识就想说不,是封楚楚在旁提醒她,“二胎。” 秦晚当即转了话锋,说可以约个时间详谈。 她忽然感谢起二胎,让她解放了。 “我答应不答应?”她看向几个同伴,征询意见。 “答应答应,我要拍,”封楚楚举着dv,还在使劲拍,兴奋的不得了,这素材管够。 李临空去接他老婆电话,画风大变打情骂俏了好一阵,最后下保证半小时内到家,才放了电话慢慢走过来。 封楚楚让镜头转向他,悄悄配词,“这,是‘老婆就是我的解酒药’的李叔叔。” 李临空被拆穿,一点不羞,脸皮厚上天际。 他坐了下来,简单肯定的对秦晚说:“答应,你能唱。” 秦晚一惊,“你装醉!?” 李临空当成了赞美来接受,“是不是高兴了很多,一下子从失恋阴影里走了出来?” 秦晚:“………” 封楚楚再次配词,“这,是‘不缺美貌不缺天赋就是缺根主心骨’的秦晚姐姐。” 魏沉刀比了个嘘声的手势,狼狈为奸道:“你瞎说什么大实话。” 秦晚翻了个白眼,就不能指望这帮人。 她自己再想想吧。 眼看时间不早,李临空也急着回家,几人便离席了。 下了楼梯,封楚楚低头捣鼓着dv,忽然被秦晚拽了下衣角,她抬头,“怎么了?” 秦晚指了指前面付账的魏沉刀。 封楚楚大惊失色,把dv往她手里一塞,三步并作两步狂奔去吧台,截住了魏沉刀刚要递出去的钞票。 魏沉刀:“?” 封楚楚:“我付我付。” 魏沉刀:“??” 他们挨的很近,混着雄性气息的古龙水味儿一丝丝的蹿进封楚楚鼻尖,她微微嗅了嗅,给了很高评价。 可见魏沉刀赴约前动员全体女性警员替他做形象顾问,不着痕迹的一番捯饬是见效的。 魏沉刀眉毛漆黑笔直,此时高高挑起,不用说话,就能直白的表达他的疑惑之情。 封楚楚:“我,我……” 秦晚紧跟着,想救场,“因为她,她……”她她她怎么? 魏沉刀的眼珠子在她们俩之间逡巡打转,心底的疑惑一圈一圈扩大。 怎么回事? 李临空沉沉稳稳踏步而来,不慌不忙的指出:“兄弟,楚楚猜拳输了,今天该她付账。” 封楚楚&秦晚:“对!” 魏沉刀晒然一笑,道:“我当什么呢,我付也一样。” “不,不……” “不一样,”李临空选手稳健发挥,再创佳绩,“规矩,你付了的话,下回她还得请。” “哦,行吧,”魏沉刀望了他们几眼,面不改色的让了位,绅士道:“楚楚,你来。” 第31章 夜色渐深, 几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封楚楚泊好车, 下车便看见邵家别墅和庭院灯火通明, 浑似白日。 这时,她接到了魏沉刀的电话。 “到家了?”他问。 “早到了,”封楚楚握着电话, 倾身去开车门,走了下去。 魏沉刀尽管吸取教训、费尽心机的把自己捯饬的干干净净的,但不到俩小时,又得分头回家了。 一个住城东, 一个住城西, 还都开了车, 魏沉刀只能把那句‘我送你’吞回了肚子里, 内伤的载着一车顺路闲人走了。 魏沉刀努力搜刮话题, 刚含蓄的吐出一句, “今晚天气不错, ”便听见电话那头封楚楚道:“先不和你说,我到家了, 我得赶紧上去整理一下素材。” 接着,啪叽,挂电话了。 魏沉刀:“………” 她拍了一天的东西,素材很多,有点兴奋,脑子里一边想着怎么剪,一边一路小跑的推开铁门, 穿过庭院,推开虚掩的家门—— 她顿时惊呆了。 粉色公主城堡与褐色小火车跑道和谐融为一体,摆放在待客大厅中,足足二百平的大厅被铺张的玩具占去了三分之二,其中芭比娃娃与乐高积木可以列在经典区,而无人机和智能机器人则是高科技区。 肉呼呼的小公主握着自己脚丫子在长毛地毯上打滚,一不小心咯着背,哇哇嚎起来,立马被封沁抱起来卷成一窝秃噜毛。 封楚楚原地呆滞了半分钟。 这半分钟,佣工来给她提包、脱外套、招呼她进屋。 她摆了摆手,揉着眼睛,需要再缓缓。 距离她今早见到一个正常的家,只是十四个小时而已。 值得一提的是,这半分钟内,她妈妈没分一个眼神给她。 一点、一点都没注意到她回家了。 紧随其后,实木大门被再次推开,邵亦和邵平威二人一前一后的走进来,低头拉着袖子脱下外套,交给佣工,而后一回身,也同时瞬间惊呆了。 “沁沁?” “妈?这是……这是什么?” 很好,封沁也没理他们俩。 封楚楚找到了微妙的平衡。 大约过了小半个世纪吧,封沁迟迟抬头,看了看站成一排虎视眈眈的三人,奇怪道:“什么时候回来的,站这儿干嘛?” “……” “……没干嘛,”封楚楚按住额角,问道:“妈,我想问下,这是哪搬来的?还有这都几点了,你们还不睡觉。” “肉嘟嘟做噩梦啦,我陪她玩一会儿,”封沁说,“这些,是白天一些朋友送来的礼物,礼单……梅姐,礼单你存好了吧?” 邵亦震惊了,礼单? 他妈干什么了? 封沁又朝女儿说:“上次那套粉钻的珠宝放哪里了,我记得有一对手镯的吧,你拿给你哥哥——邵亦,你明天去拿给嘟嘟妈妈,知道吗。” “好……” “知道……” 几人都想和小孩玩一会儿,但封沁嫌他们手生,连小孩都不会抱,看他们那眼神像卖小孩的似的。 他们只好灰溜溜的沿着大厅边缘,避开玩具,排成排,上了楼。 到了二楼,豁然开朗。 三人一起坐进宽敞的书房,坐上各自的位置,眼神微妙的彼此看着。 “我再也不是妈妈的宝宝了,”封楚楚凄凉但客观的如是说道。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邵亦评论。 梅姐把礼单送上来,给三人翻阅。 三人纷纷感慨,这一定是封沁这辈子行动力最强的一次。 梅姐又送上热茶,摆在三人手边,邵平威捏了捏眉心,“放着,你下去,让夫人早点睡。” 梅姐退出房间,阖上了门。 封楚楚有些奇怪,这好像是要搞严肃谈话的架势? 说起来,这俩人为什么同时晚归? “今天出什么事了吗?”封楚楚问。 邵家两个男人都不打算瞒她。 邵亦说:“诚达旅游城工地出了些问题,先是说走私地底文物,把几个相关人员压去警局之后,拔出萝卜带出泥,发现他们还参与了毒品交易。” “?”封楚楚募地睁大了眼,怎么又是毒品。 邵亦淡淡的讽刺道:“一本万利的好生意。” “那你们这是去了公安?” “没有,我和你哥去了一趟封家大宅,”邵平威抿了口茶,“主要是表个态,也没什么别的办法。” 旅游城的投资人主要是封氏集团和明珠集团,在封氏的极力主张下,找了诚达建设公司来负责实际开发和运营。 这件事情里封氏显然有猫腻,上下包庇,护成一块铁板,在这种信息不对称的情况下,明珠集团实在无从着手。 也不是不能撤资,只是封老太在明珠集团刚起步时帮过不少,他们出于道义不可能在这时候落井下石。 “公司财务状况不错,钱不重要,”邵平威说,“就怕封氏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把我们拉下水。” 封楚楚不禁锁起眉头,“外婆不会吧?” 邵平威直白的说:“你外婆不至于,只是她老人家毕竟这么大年纪了,身体大不如前,脑子也不清晰了,管不了事,封家几个继承人各自为政,很难搞。” 年轻人的七年光阴一晃就过,毫不知浪费,而老人的每一天都在逼近临界线,七年更是一个艰难漫长的数字。 封楚楚心里揪了一下。 “你想什么呢,”邵亦瞥她一眼,“她老人家不管事之后,天天早起听戏,下午喝茶,每周都有家庭医生例行检查,起码能活九十九,你再这么天天半夜回来,说不定她身体能比你强。” 封楚楚:“………” “只是告诉你一声,不用担心,”邵平威起身,拍拍女儿肩膀,“你以后离封家几个继承人远点,尤其封于雁。我们不需要争什么封家的股份,一代新人换旧人,其实我们家比他们家有钱多了,犯不着接这个烂摊子。” 前边还挺严肃的,后边封楚楚就忍不住扑哧笑了。 “好,知道了,”她说,“你们也别掺和,明哲保身。” “明哲保身。” 邵家大小迅速达成战略一致,彼此很是满意。 . 一回房间,封楚楚就恢复了工作状态,扑进了今日份拍摄素材里。 她拖着进度条反复看,手里拿着纸笔,做初步的策划。 原本说拍陈无闻,没想到运气好,碰到李临空和秦晚,今天一天发生的事都很适合她的拍摄主题,现在素材完全够用。 她还把异国时差的好友也叫上了线,和她一起头脑风暴,对方蹲在公园长椅上,而她蹲在自己房间,两个人叽叽喳喳讨论的起劲。 因为短片是用来做新锐奖开幕的,公益意义大于艺术价值,所以她俩讨论结果是:泼鸡汤。 顺着泼鸡汤这个思路,封楚楚蜷着膝盖窝在椅子里,咬了一整晚的笔头,熬出了黑眼圈,幸好天赋异禀,长的就不白,所以不太明显。 眼看视频另一头已近黄昏,而自己这头旭日初升,封楚楚伸了个懒腰,喊了停。 封楚楚:“我们年初拍的那个野生动物纪录片被帝都台看中了,找我谈播出的事。” 好友点头,“我看了邮件,你谈吧,我没什么问题。” 无非就是谈愿不愿意、给多少钱的事。 事实上,能跑到国外去学这个烧钱专业的,就没有穷的。 这位好友也是个缺啥就是不缺钱的富家子,拍东西都为了爱,压根不在意地球另一边想怎么播、怎么给钱。 天色愈发明亮,太阳露了脸,不肯再下去,渐渐刺眼起来。 一整夜就这样过去,这时已经到了早晨八点。 封楚楚看了看时间,阖上电脑,给电视台联系自己那位工作人员发了条消息,说了自己这边的意向。 没想到对方秒回。 对方表示:“了解。不过,之前和您约时间的时候没发现,xx号是周末呢。不知道封小姐在周内是否有空?” “周末不行吗?” 对方发了一个微笑,说:“周末台里不上班。” 封楚楚盯了那个微笑的弧度好半天,怎么觉得怪怪的。 她很好说话,同意了,“行,那你重新定个时间,我不怎么忙。” 对方这会儿却没回复了。 封楚楚便起身去洗了澡,换了身衣服,神清气爽的过来。 这中间隔了有半个小时,她才又一次接到那位工作人员的回复:“今天吧,来台里。” 国内现在是这样约办事的吗?说好的时间回头就改,而且还改‘今天’这种时间,这么办事真的好吗? 还是说,她很久没回国,帝都现在效率确实比较高? 怕误伤,她还是友善的答应了。 这时候,昨晚自己无情挂了某人电话的事情闪回了脑子里——封楚楚一拍脑袋,回拨了一个电话。 早晨八点半,魏沉刀刚完成训练,一身淋漓大汗,一队人臭不可闻的涌进更衣室里。 同事替他找到了衣服堆里的手机,扬了扬,“魏队,你电话。” “按免提,”魏沉刀扯着衣角,把黑色修身t恤脱了,扔在椅子上,露出分明的肌肉和麦芽色的皮肤。 电话那头是个明丽的女声,“随叫随到魏同学,组织给你分任务来了。” 第32章 先是万籁俱寂, 而后起哄声哗的一声炸开了, 其中还混着几个傻子茫然的问询:“你们笑什么?什么任务?” “任务——”有人刻意拉长了音, “问问咱们魏队什么任务?” “去去去,”魏沉刀一巴掌拨开他脑袋,扬手去拿了自己手机过来。 电话那头封楚楚听见了声音, 愣了一下,他这是已经在干活了吗? 她问:“你在忙?” “没,不忙,”魏沉刀朝同事比了个嘘声的手势, 朝外间走去, “有什么事, 你说, 听你的。” 封楚楚迟疑道:“真的不耽误你工作吗?” 说是说给她当几天助手, 随叫随到, 不过也不好打扰他自己的工作吧。 “真没事, 该忙的都忙完了,昨天的活出了点意外, 现在不用我们管了,”魏沉刀倚靠在门边,目光愉悦,后边偷看的同事集体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封楚楚联想起昨晚家人提到的诚达工地的事情,恍然大悟:对嘛,之前陈无闻提到他就是在诚达干活,诚达停工, 他肯定也没活了。 她不禁幸灾乐祸起来,正好方便她挖墙脚。 封楚楚把今天的打算说了一遍,魏沉刀都没意见。 最后她敲定:“那这样,我们九点半在帝都电台门口见面,我先去和人谈点事,然后咱们去一趟亨通娱乐的练功房,我取个景,看时间一起吃午饭,行吗?” 魏沉刀自然满口答应。 其实呢,封楚楚压根就没打算取这个景,她就是想把魏沉刀骗去亨通,到时候安排个经纪人过来给他卖安利,讲讲当红明星的日子有多舒坦,劝他改个行。 这可比她自己编什么缺演员的谎话要合理多了。 实在用心良苦。 . 魏沉刀挂了电话回来,重新走进更衣室,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眼中泛绿、带着诡异笑容的孤狼们,饶是见过大场面,他也被吓了一跳。 他砸了砸门框,发出重重的响声,“干什么呢,该干嘛干嘛去,还想加练是不是!?我数三下……” 孤狼秒怂成小狗,成群结队的跑了。 留了个腿脚不利索的,跑在最后,被魏沉刀喊住了,“那个谁,大山,你等会儿。” 虎背熊腰的大山同志抖了抖,立正转身敬礼。 魏沉刀一抹下巴,要笑不笑道:“你交过几个女朋友?我看你前两天分享的那个文章《从萝莉到人/妻,她到底想要什么?》,你是不是还挺有经验的?” 大山大惊失色,“我不是我没有!我就是随便那么一转发!您别瞎说,这是作风问题!” 魏沉刀:“行了别装了,那个作者署的你名 ,谁不知道似的。” 大山眼皮狂跳,“您把那篇文章看完了?”不拉到底怎么知道是他的,魏队这得多丧心病狂! 魏沉刀微微一笑,冲他招了下手,“看完了,写的不错,你还挺有才华的。我今天不管你作风问题,你过来,我是找你出主意的。” 大山呆滞三秒,然后腿上安轮子似的飞快跑过来,兴致大发,“魏队!您到哪步了?认识多久了!?调回帝都是因为这个吗?喜事近了吗?生不生二胎?” 魏沉刀没好气道:“二胎你个头,还没追到,而且还有男朋友了,你说我怎么办?” ——“我操!?”这声经典抒情断句并不出自大山之口,而是来自三米开外的门外,那儿叠着一帮队员,脑袋挨脑袋的,像一排豌豆似的,正偷看呢。 魏沉刀顺手摸了个东西砸了过去,那边像推多米诺似的倒了一排。 摔倒了,他们还能卷土重来,唱相声似的吼: “咱们去给那小子套麻袋!” “小巷子!” “揍他!” “看他敢不敢跟您抢!” “对!今天全队都跟您走!” 魏沉刀抬手压住额角,真想把这帮人打包去党校学做人,他压着嗓子道:“你们一个个都没事吗?” “您的事就是我们的事!” “麻袋!——小巷子!——揍他丫的!” 三重奏又开始,魏沉刀头大,他冷下脸,抬手挨个指指,“党课名额有三个,你,还是你……?” 党课光芒万丈,一秒以内,门口光速清空,只留一小片枯叶从半空中盘旋而下。 很好很安静。 . 食堂。 魏沉刀盘膝坐在长凳上,时不时点头,“嗯,这条记一下。” 大山苦逼的拿着小本子,把自己刚刚瞎说的情场点兵三十六计记下来。 他现在觉得自己是个傻逼,纯的。 骑他脑袋上作威作福,而且还相信他理论的魏沉刀,更是24k纯傻逼。 俩傻逼用了快一小时的时间,搞了一堆理论教育,期间还有别的队员帮忙排队打了早饭送过来,看见他们认真学习的态度,流下了一言难尽的汗水。 同一时间,封楚楚打扮一新,出了门。 值得一提的是,她特意没开车,换上一双好走路的平底鞋,打算坐公交到约好的地方。 那么今天就能让魏沉刀开车送她回家了~ 家里司机开着迈巴赫把她送到离电视台最近的公交站,她看着腕表,时间差不多之后,背着摄像机下了车,经过的人都不住的回头看她。 司机追在后边,道:“小姐,您这么背着太累了!我来吧!” “不用,可轻了,”封楚楚一边说还一边颠了两下,表示自己是有力气的,“我就坐一站公交,下了公交就有朋友来接了,没问题的。” 而且她还打算看情况在公交里也拍上几个画面呢。 司机苦着脸劝,“我知道您能扛,可是现在是上午九点多钟,公交里可挤了,要不我直接送您到地方行吗?” “怕什么,”封楚楚毫不在意,“你回车里吧,我可耐造了,挤点就挤点。” 她不想让魏沉刀看见自己老是有豪车接送,说不定就伤到人自尊心了呢? 一分钟以后,挤进公交车人缝里头的封楚楚悔的肠子都青了,知道自己刚才做了这辈子最烂的决定。 还拍公交,她能护住机子已经是极限了。 帝都早高峰,岂是一般人能经受的? 左边一公分外的白领女士正咬早餐,葱油饼飘着香,混着女士香水,前调一半都是酒精味,右边一公分外,有位刚下晨练的阿姨居然提了条好几斤的鱼,这腥味伙同着其余人间百味蹿进了她的鼻腔。 封楚楚抱着摄影机,面无表情,情绪丝毫不外泄,实际内心已然在咆哮。 三分钟比三个世纪都长,正当她默默数秒的时候,听见旁边的葱油饼女士突然尖叫了起来——“流氓!!!” 接着啪的一掌甩在了前方一位男士脸上。 那男士的衬衫已经挤的皱巴巴,鼻子上架着被打歪的金丝眼镜,怀抱了满堆的文件,压根分不出作案的手,他满脸气愤,“你有病吧!” 这是一起常见的误伤案件,每日都会在相同地点相同场景发生数起,周围人不以为意,继续低头背单词、看小说、看早报。 葱油饼女士非常相信自己的感觉,绝对有人故意摸了她屁股,于是狐疑的眼神一寸一寸从身边人脸上挪移过去,定在某处,然后大喊道:“是他!我靠你丫别跑!” 封楚楚也一抬眼,看见某位刚从自己身边挤走、正溜往门口的矮胖男士。 公交刚好到站,那人就是趁着这个空隙,揩一把油就跑的。 他一扭头,冲葱油饼女士猥琐一笑,跑了。 其实也就是两步之遥,封楚楚一把抓住葱油饼女士的手,道:“快点,别让他跑了。” 紧接着,在全车人懵逼的眼神下,两位女侠追了出去,封楚楚还扛着摄影机。 前边那位矮胖男压根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一愣,然后飞毛腿似的跑了起来。 过路人看这一追一赶的,还以为在拍节目,乐呵呵的在旁边看,把她俩的求助都当成剧本台词了。 封楚楚气的想砸摄影机! 眼看前方就是地铁站,地铁里过了安检就完全追不着了,封楚楚急了,脱了鞋就往那人脑袋上砸。 还真给她砸中了。 那人哎哟一声,气愤极了,反正就是两个小娘皮,他也不怕,于是拎起她鞋子就要砸回来—— 一双宽厚有力的手从旁拖住他胳膊,重重一拽,紧接着男声在耳边响起,极具威胁力:“你动一下试试?” 矮胖男一惊,抬头一看,一张眉眼深沉,神情冷肃的脸,他当即被吓尿了。 封楚楚松了口气,这会儿才觉得累,大喘气,慢慢走了过去。 魏沉刀拖着矮胖男迎过去,一手轻飘飘的接过了她扛的摄影机。 “幸好你来了,”封楚楚庆幸道。 “这怎么回事?”魏沉刀提着手里这人抖了两下,矮胖男连连求饶。 “公交里非礼女孩子,”封楚楚说着看向落在后边的葱油饼女士,招了招手,“来,这儿。” 葱油饼女士踩着尖头高跟鞋,一瘸一拐的过来,接着是一脚一脚的往矮胖男脚上碾,听了快两三分钟的杀猪声,才勉强算报仇了。 “谢谢你们,”她连连道谢,“要不是你们帮忙,我这闷亏就吃定了,真是太气人了。” “没事,”封楚楚邀请道,“你要不要再踩两脚?” 矮胖男要哭了。 葱油饼女士又踩了个两分钟的,看了看腕表,才道:“要迟到了,今天真的太谢谢了,可不可以留个联系方式,中午请你们吃个饭。” “不用,”魏沉刀突然一改冷脸,非常懂礼貌的说,“你赶紧上班去吧,要迟到了,再见。” 葱油饼女士点点头,第三次道谢,然后往大裤衩的方向走了,看样子是在电视台上班。 矮胖男被放走,瘸着腿溜了,经此一役,恐怕再也不敢上这条公交线了。 魏沉刀心里默默的划了个勾。 开玩笑,中午他还打算亲自下厨呢,带这么个陌生女人是怎么回事 五月是一年中最好的时候,气温合宜,微风习习,阳光疏淡,魏沉刀陪着封楚楚在马路牙子上走着,连霾都变得很好吸。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封楚楚好奇的问,“怎么这么巧,这人就被你逮上了?” “在那头就看见你,喊了,你没听见。” 他眼看着封楚楚跑的带风,他明明就在前边招手,她却偏偏只盯着个猥琐男一路狂奔,他不爽的很。 封楚楚想了一会儿,道:“你真不是看了五分钟热闹来的?” 魏沉刀先是觉得冤,然后反应过来,她其实是想起了不久前重逢的时候,她帮陈无闻搞定亲戚,而他在车里看戏。 可见错误犯不得,一犯必定会被翻旧账。 但他那个时候,只是觉得,躲在暗处,可以肆无忌惮的多看她几眼。 两人慢慢的走着,魏沉刀时不时低头看身侧的人,她鬓角乌黑,五官鲜明,笑起来很有感染力,仿佛荟萃了整个五月的活力。 他习惯于奔跑、冲击、为达目的而等待,还是头一次觉得,漫无目的的行走也很舒适。 这时,封楚楚捶捶腿,抬起头,看向他。 他听到她问:“你车停哪?怎么还没到?” 魏沉刀:“……” 封楚楚有种不祥的预感,“嗯?我们不是在找你车?” 当然不是,魏沉刀勉强维持风度,面不改色道:“我车送去修理了,今天没开。” 是大山出的主意,大山说,针对妹子每次出门都自己开车,导致他‘我送你回家’次次失效的情况,他应该灵活变通,做一回副驾驶座上的男人。 魏沉刀脚步一顿,继而状似随口询问道:“你也没开车?” 封楚楚艰难道:“我……也,送去修理了。” 封楚楚面无表情的心想:二十五岁,可能确实是到年纪了,不能再通宵达旦的干活了,否则第二天会做出很多失了智的决策。 他们俩都陷入诡异的沉默,不约而同的在心里给自己脑门上拍了个‘傻逼’的标签。 第33章 良久寂静后, 魏沉刀首先若无其事的转移话题, “要去电视台?” “……啊, ”封楚楚把自己从‘通宵毁上午’的想法中拔了出来,点点头,“科教台想买我一部纪录片, 约的九点半……”她低头看表,顿时一惊,要迟到了! 不再多话,二人匆匆赶往电视台。 帝都科教台在大厦十三层, 出了电梯, 他们俩左弯右绕的找了好半天, 才看见了某个走廊入口挂着科教台的牌子。 封楚楚给之前联系自己的人打了电话, 打到第二个对方才接起来。 “您好, 我是封楚楚, 之前约好今天见面, 请问怎么找您?” “谁?” “和您约了谈纪录片播出的事情,您不记得了吗?” “封楚楚……”对方顿了片刻, 没想到封楚楚这么年轻,他似乎是翻找了什么东西,然后才慢吞吞的说:“那个动物纪录片是吧?我在外宣部办公室,你过来吧。” 封楚楚皱了下眉头。 挂了电话,魏沉刀见封楚楚神情微妙,便问道:“怎么了?” 结合之前的态度,以及这人的口吻, 封楚楚敏感的觉得不太对劲。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被召见的感觉。” 魏沉刀:“?” “再看吧,”她说。 两人来到办公室,门还从里锁着,轻轻敲了片刻,里头的人才起身过来开。 是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看名牌姓苟,说喊他苟主任就好,这人脸上褶子比菊花多,啤酒肚比球圆,脑袋上盖一层乌黑厚重的假发,整个人是大写的油腻。 他撩起双层的眼皮,露出小三角眼,上下打量着封楚楚和魏沉刀,仿佛要在过招前先搞一套精神蔑视,才好开口说话。 封楚楚:“你好?” 苟主任刚要开口,此时传来啪嗒一声,是热水壶开了,他起身去泡茶,背对着二人道:“小封是吧,你的片子我们看了,还算可以。” 听了这话,封楚楚和魏沉刀交换了一个眼神,魏沉刀明白了“召见”的词意。 原本是谈个平等合作,而且还是对方发来的邮件邀请,这人却搞得想是她求着他们买似的。 苟主任拿开水冲了一遍杯子,泡了二道茶,才假惺惺的说:“你们坐下说话,那都可以坐,别客……”气。 这话是白说,他才一回头,就看见那俩人早像到自己家似的坐下了,俱是一脸的好整以暇,总给人一种小庙容不下大佛的感觉。 封楚楚冲他微笑。 苟主任微愣,少倾,他清了清嗓子,咳嗽了一声,也坐下来,说:“你的片子我看了,十八集,每集二十分钟一个小故事,形式虽然有点老套,不过也勉强合格吧,还可以,还可以。” 封楚楚飞快接话茬:“我觉得很可以。” 苟主任:“……” 他怎么觉得自己被怼了? 应该不会,纪录片本身就难卖,而且这片看得出投资很大,这个封楚楚之前态度很殷切,肯定很想卖点钱回本。 苟主任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又说:“嗯,年轻人能拍成这样是还可以,我们台还是很重视你这个片子的,开了几次小组会,讨论了细节,”他拿出一份准备好的文件,推过来,“这样,我们直接进正题吧,你看看这份文件,觉得合适就签了。” 封楚楚没接,她靠在椅背上,笑道:“我不爱看文件,您就告诉我,怎么播,怎么买,就行了。” 苟主任望她,良久,笑了笑。 “年轻人还是要提升一下文化素养的,”苟主任慢条斯理开口道,“我们这儿呢,有两种方案,第一种是著作权财产权的转移,也就是买断,一集八万,第二种只转移广播权,这个嘛,价格就低很多了,我建议你选择第一种。” 封楚楚诧异的抬头,“您刚说多少?” 苟主任伸出手,比出个八的手势。 封楚楚在心里微笑着送了他一句国骂,八万都够不着她摄影机的一个架子。 “你这个片子评级就是这个价的,”苟主任说着端起茶杯,吹了吹,分出一缝眼神看她,“我看楚楚你年纪也不大,是花父母的钱送出国拍这个的吧?毕竟拍摄成本比较高,你还是要体谅一下父母,挣钱辛苦。” 倒没见他体谅别人拍摄成本高。 “我父母挣钱也就还好吧,”封楚楚从魏沉刀那儿接了粒薄荷糖扔进嘴里,问道,“苟主任,您有房贷吗?” 苟主任:“……?” “哦,有的,”他想明白了,这姑娘肯定是说父母背房贷辛苦了,他理了理衣领,挺得意的,“还好,我前段日子提前还了一套的,现在只用还另一套了。” 他其实想炫耀自己在寸土寸金的帝都有两套房,但不知道为什么,却看见封楚楚理解的点了点头,道:“还是您辛苦。” 辛苦背房贷,还了一套又来一套,变着法子给她送鞋送包的,简直可敬。 苟主任则觉得自己用了十几年的套路突然有点乱。 这姑娘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说不看文件是想怼一怼这个爱摆谱的苟主任,文件还是要看的。 封楚楚伸手把文件拿过来,随意翻了翻,简单浏览了一遍。 越看,眉毛挑的越高。 这个‘八万’的数字居然是苟主任拿修正贴和签字笔在原来文件上改的,某页他还漏了,露出个四十万。 但这份文件上打印的其他信息分明就是她的,并不存在用别人合同涂改的问题。 所以这位苟主任,是打算从上面划拉个每集四十万的经费,但只出个零头,别的都给挪用了? 这孙子也真够胆大的。 苟主任明面上是在品茶,其实一直偷偷看她神情,这会儿看她翻完的文件,便问道:“怎么样?” 怎么样? 封楚楚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把文件往他桌上一扔,干脆利落道:“不怎么样,没得谈。” 苟主任的目光在文件上定了片刻,而后冷道:“我们的给价是很可信的,你这个艺术水准不高,也只能这个价格。” 封楚楚白眼,“我艺术水准高的很,八万还不够买我手袋上一格皮,更别说拍摄经费。” 苟主任下意识看向她的包,这才明白,这是位玩票富家女,压根不在意钱的事。 不过,她有优渥的生活,却愿意去吃苦拍这片子,可见是真爱,这倒是可以利用。 哪知封楚楚并不给他转变对策的空隙,她说完话,便干脆的起了身,朝魏沉刀抬了抬下巴,“走了。” 二人便一同往外走。 苟主任完完全全没反应过来,懵了半秒,没想到这俩人居然就要走了。 文件都做好了,领导都批了,他要是没拿下这个片子,肯定要挨骂。 苟主任腾的站了起来,道:“等等!” 封楚楚却推门就走,根本不理他,苟主任当即顶着一身肥肉百米冲刺,闪电般滚到二人身前,张开手拦住了道,假发掀开了,飘到了地上。 封楚楚:“……” 第34章 突然的大秃瓢让二人都没忍住, 笑出了声。 苟主任面色红白交加, 一时间羞恼极了, 他忙捡起假发套回去,脸沉下来,阴测测道:“封小姐, 我劝你再慎重考虑,你们是国外拍的片子,严格来说要走引进渠道的,我们不批你连网络播放都卖不出去。” 这撕下面具露出的丑恶脸孔让封楚楚颇感不适。 她微眯了下眼, 目光在他手里拿的那份文件上打了个旋。 片刻后, 想到了什么, 她抬手接过了文件。 苟主任见对方妥协, 当即满意, 冲封楚楚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 嘴角与法令纹亲密碰撞, 脸颊肥肉颤抖。 “这就对了,封小姐, 现在还引进纪录片的也就是我们帝都科教台以及中央台了,中央台的作品你这个是够不上的,你如果想在纪录片这行有所发展,还是找我老苟的好,以后你有片子都可以拿来,我们长期合作,不出几年你肯定能混出名堂。” 封楚楚再次翻了翻文件, 心里有了想法,而后瞥一眼苟主任,“长期合作?没事吧您?有病就治。” 苟主任一愣,“?” 封楚楚轻轻一笑,“您且等着吧。” 说完,看也不看这人,拽着魏沉刀就走。 老苟自然还要再纠缠,却见魏沉刀回头冲他冷冷一瞥,他竟吓得不敢动弹了,只觉得这人的目光像刀子似的,刀尖停在距他半寸的地方,让人冷汗直流。 . 两人从科教台的区域出来,到了楼梯口的平台前,这儿有扇很大的落地窗,阳光畅行无阻的照进来,投在了透亮的大理石地板上,封楚楚不由得停下了步子,从魏沉刀手里把摄影机拿了过来。 都市人忙碌的来去,车流不息,高楼大厦显出现代工业的先进感,她调整了一下镜头,拍了一个眺望都市的画面。 魏沉刀插兜在旁静静端详,看她专注拍摄的样子。 拍完,封楚楚低头看了看,自我评估一番,才阖上机器,极其自然的又给塞魏沉刀怀里了。 魏沉刀虽然没当成副驾驶座上的男人,但在拎包扛机器方面还是发挥了作用。 同样由他拿着的,还是封楚楚刚刚从苟主任那儿拿的合同文件。 “这个怎么处理,”他扬了扬合同。 封楚楚从拍摄状态里回过神,一拍脑袋,差点给忘了。 “等我打个电话,”她拿了手机,找了个号码拨出去,自己则走开了一段距离。 魏沉刀识趣的没有跟过去,只是含糊的听见飘过来的只言片语,猜测封楚楚是在找电视台的朋友,要见个什么人。 封楚楚靠在栏杆边,电话那头其实是任劳任怨、神通广大的陈特助。 她把刚才的事给陈特助说了一遍,问有没有电视台的人脉,她一方面想搞清楚这份被修改的文件是怎么回事,看能不能铲奸除恶一回,另一方面则是在苟主任的提醒下看上了中央台。 这都不是事,明珠每年都往电视台砸几个亿的广告费呢,陈特助连连答应:“好的,我和那边联系一下,您看约个什么时间合适?” “我正好在电视台,你帮忙打个招呼,问问我现在过去方便吗。” “没问题,”陈特助说,“上班时间肯定方便,那我现在就去说,您等一会儿,我让他们联系您。” “那就谢谢了。” 挂了电话,封楚楚回过身,刚要喊魏沉刀,却看见一位眼熟的女士正笑容满面的和他说话,魏沉刀则有点不耐烦了。 那位女士余光瞥见封楚楚终于挂了电话,脸上笑容更盛,快步迎过来,“你好你好,又见面了!” 是葱油饼女士。 封楚楚也笑着和她打招呼。 葱油饼女士姓文,文盈,是隔壁少儿频道的编导,这层楼刚好是少儿频道和科教频道一边一半。 文女士看他们俩拿着摄影机从科教台出来,便道:“你们是科教台的人?新来的吗,以前没见过呀,”前一句还打招呼呢,后一句就挖墙脚:“哎他们那边不行的,来我们这里,我栏目组也招人的,我们氛围待遇样样比他们好。” 她挖人挖的特别利索,一看这俩台就是长期斗争惯了的。 封楚楚笑了,道:“不是,我们是来谈个合作,价钱不太合理,没谈拢。” 文女士微微睁大了眼,想起了什么,“你们是不是来谈购片的事情的,广宣那个老狗难为你们了吧?” 从封楚楚的神情里,她判断出来自己说中了,邻居、敌人这俩角色通常是最了解对方的,文女士两样占全了。 文女士拿过封楚楚那份合同翻了翻,看清细节后,她顿时就炸毛了,“死老狗还要不要脸了!走,我带你们找他去!” 走廊另一头,苟主任点头哈腰的跟在一个中年男人身后,不住道:“我再联系联系,提个两万块,一定没问题。” 男人眉毛一皱,“提价?还让人家狮子大开口吗。你上哪找来这么个愣头青的,这事你别办了,那什么动物纪录片咱们不要了,我有个侄子也拍了点东西,下午你去找他。” 苟主任心说,那是选片的人精挑细选出来的,哪是我找的,您才是到处认侄子,有钱就给人当亲戚呢,但嘴上却恭敬的连连称是。 男人又警示道:“你记得,呆会儿见了领导别提这事了。” “是是是。” 苟主任跟着台长往外走,刚一出走廊,离电梯口两米开外的地方,遇见了‘愣头青’以及隔壁少儿频道以泼辣著称的编导文盈。 两拨人俱是一愣,紧接着就看文盈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后边俩人想拽她都拽不住。 “老狗,我正找你呢!” 苟主任都怕了她了,下意识按住自己假发,结结巴巴道:“你、你又干什么!?” “老娘打抱不平,”文盈把文件往他身上一甩,“亏你做的出来,八万,打发叫花子呢?” 苟主任抱住文件,辩解道:“这我们台内部的谈价策略,这你也要管。” 文盈刮了他一眼刀子。 她看见科教的陈台长正紧皱眉头站在旁边,忙道:“陈台,我身边这两位是刚从苟主任那出来的,您看看这个苟主任,您批四十,他报八万,买一集纪录片,还大多是野外拍摄的,凑个零都买不起人家一设备,您说可气不可气!” 陈台长耷拉着眼皮,慢吞吞的说:“哦?怎么回事?” “就这个,”文盈又从苟主任手里扯出合同,交到陈台长那儿。 陈台长挪挪眼珠子,两手靠在背后,并不接过来,“小文,像苟主任说的,这是我们台内部的事情,你还是不要多管。” 文盈的手悬在半空,没想到这陈台长是护着老苟的。 老陈新调过来的,还以为能治治科教的风气,原来也是一丘之貉。 陈台长靠着手,老气横秋道:“这个价格苟主任和我商量过,我认为是合适的,现在纪录片没收视,广告也不好卖,我们收进来也是赔本装吆喝的,都是顶着社会责任感在做,但你这两位朋友不识抬举,我们也没有办法。” 文盈冷笑,“您这话说的,有没有收视您当我不知道?这几年大环境这么好,不少纪录片收视都破一破二了。更何况你们是科教台,纪录片您不买,倒是一天天的放宫斗剧,您觉得合适吗?” 眼看萍水相逢的人要为自己的事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同事吵起来,封楚楚赶紧拉了拉文盈,“没事的,不用替我们出头,我们自己有办法的。” 文盈依然保持冷酷,“我工资台里发,科教台管不着。” 陈台长一点儿不生气,而是笑了起来,抬手点了点文盈,道:“小文,你这个脾气呀,太急了,得改改。听说你们节目要被挪到傍晚了?”他呵呵一笑,“黄金档的节目,怎么给挪到吃晚饭的时间了?是不是成家了,比较忙,顾不上工作了?” 苟主任立刻接茬,“陈台您别这么说,文编导前阵子离了,最近工作可认真了。” 陈台长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这样,你瞧我,我不了解情况,”他又话锋一转,“小文,你这个脾气还是影响到了家庭和工作吧,你说是不是?” 文盈就回了四个字:“关你屁事。” 封楚楚适时的拉住了文盈,“别争了,你做少儿节目的,和一放宫斗片的斗什么嘴。” 放宫斗片的,她形容的还挺到位,文盈噗嗤一声转怒为笑。 苟主任也还要再说,却被陈台长一手拦住了。 只见陈台长扬了扬下巴,指向不远处刚降下来的电梯,低声道:“领导下来了。” 几人同时回头一看,电梯门打开,一行人走了出来,中间拥着一位戴眼镜、穿套裙的短发中年女人,看样子就是陈台口中的领导。 陈台长这边迎去,那行人则很快走到几人面前,中年女人停住脚步,率先伸手,“陈台长。” 陈台长与她握手,恭恭敬敬、笑容可掬, “周主任来了,蓬荜生辉。” 周主任笑道:“客气了。” 继而移开目光,四下张望,似乎在找什么。 她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被封楚楚和魏沉刀二人吸引,不过看他们还拎着摄影机,以为是台里工作人员,于是掠过去了。 看来人还没到,她先等等吧。 文盈一看领导来了,连忙挤到前面:“周姐,您来的正好,他们科教台干了件特别过分的事,您管管他们。” 周主任看见她也头疼,文盈业务能力强,最上头几个领导都挺欣赏她,所以就算被她耿直泼辣的性子给扎着了,但也不能对她怎么样。 周主任和稀泥道:“文盈啊,我这儿办事呢,在等一位很重要的朋友。” 文盈压根不吃这套,“您等,我说。陈台长和老……和苟主任也欺负了我特别重要的两位朋友。我给您看看这个文件,他们找您批的四十万,却和人谈八万,谁知道他们拿中间的差价干什么去了,您得好好查!” 周主任盯着推到眼皮子底下的文件,忍不住眼皮抽搐。 她一点儿也不想掺和。 陈台长飞快抢过了文件,一通卷,塞进自己胳膊下夹着,接着,他清了清嗓子,把谈价策略那套又扯出来装。 周主任接过了这个台阶,“还是可以理解的,文盈你别管科教台的事了。” 文盈愣了,脸上因快速说话而染的红晕褪了下去,露出失望的神情,间或夹杂着一个理想主义者被石头砸中天真面孔时泄露出的惶然之情。 陈台长心中暗爽,满脸堆笑,揭过了这个事情,问道:“是哪家制片人这么大面儿,让您也亲自过来等?” 周主任没搭理他,又朝四周望了一圈,自言自语道:“我还是给那边打个电话问问在哪吧。” 她拿手机找号码,才想起了陈台长的问题,随口说:“听人说是m大导演系毕业的,毕业作品就拿了国际上一个什么……什么新锐奖,好像还挺有名的吧,”她找到了别人发过来的电话号码,按了下去,头也不抬的继续说,“另一方面,咱们电视台每年都拿人家家里不少广告费,多亏了人家,咱们平均绩效奖金往上拔了一大截,不给面子不行。” 四周人都挺惊讶,她带来的几个下属只知道是来迎金主爸爸,没想到有这种经历。 “新锐奖,好多国际大导演年轻时候都拿过,”有个人顿时双眼放光,“咱们是在等这位老师?” “天,谁带纸笔了,我要找他签名,哦我还要合影!” 周主任则还盯着手机屏幕。 都打到第二个电话了,怎么还不接呢? 那边不是说在科教办事吗? 封楚楚就站在旁边,眨了眨眼,她本来还以为是自己哪个同学来帝都了,还琢磨着等会儿问一声呢,但听后边那话的意思,好像是她? 她瞟了一眼周主任的手机屏幕,还真是她的号码。 她指了指魏沉刀替她拎着的手袋。 魏沉刀:“要什么?” “手机我看看。” 魏沉刀便替她从包里拿了手机出来,上面正显示着一个本地号码的陌生来电。 她果然忘记给手机开声音了。 封楚楚推开静音键,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和周主任那边的嘟-嘟-嘟的声音混在了一起。 人们便都看了过来。 十几双眼睛盯着,封楚楚颇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抱歉啊,刚才没开声音,您找我?” 作者有话要说:  摸鱼成果,我晚上继续,码完放上来。 第35章 她……她刚才说什么? 周主任攥着自己手机, 有点呆。 那一刻, 平台上安静的只听见机械的女声:“对不起,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周主任低下脑袋,下意识再按了拨号键。 封楚楚的手机便又响起来了。 铁证如山,还真是她。 他们就这么当着本人的面找本人, 傻呢。 周主任想起来自己刚刚在文盈那儿和稀泥,敷衍了她和她的两个朋友,所以她刚其实是敷衍了每年砸几个亿广告费进来的大金主? 而且科教台还想揩人家油,拿八万块的断头价买断人家的片子。 ……今年台里的绩效还能发吗? 封楚楚还是很有礼貌, 不至于摆什么谱, 她伸手出去, “周主任你好, 我是封楚楚, 是陈刻找的您对吗?” 周主任还愣着, 身边人赶紧轻轻推她一下, 她才去和封楚楚握手,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说什么话。 封楚楚给人递台阶, “是这样,我和朋友在国外的时候拍了一组动物纪录片,今天是来和科教台谈购片和播出的事,具体的……您刚刚也听说了,贵台的谈价策略,”她呵呵笑了下,“比较有趣。” 有人跟着干笑, “是有趣……” 然后被同事一巴掌拍了后脑勺。 场面依然是很尴尬的,周主任忘了挂断,手机铃声还在响,封楚楚圣诞的时候换了圣诞歌,一直没换回来,这时候响个不停,很是黑色幽默。 苟主任心惊肉跳,心想:你是金主你为啥不说,说了让我陪你骑马马都行!! 他都不敢正视对方了,掩着面,想找地洞。 “嗷!” 苟主任忽然惨烈的嗷了一嗓子,引起了全部人的关注。 陈台长脸都僵了,连忙把掐他的手收回来。 “……那什么,”他差点咬到舌头,“老、老苟,赶紧和封小姐道歉!” “对、对不起封小姐,”老苟一张脸皱在一起,鞠躬道:“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我这人不会办事,谈谈谈什么价,净乱来,都是我的错。” 封楚楚不着痕迹的往旁边避了避,不想受这一拜。 周主任找回了语言,忙道:“老陈,合同,合同我看看,一定要给封小姐一个合理的价格。” 陈台长连忙把合同拿过去,周主任伸手接,又下意识缩回来——那合同被这老油条夹在胳膊下面,都汗湿了。 封楚楚便好心好意道:“不必了,我不打算卖给科教台了,您别看了。” 陈台长立马收回去,生怕她还要。 封楚楚捕捉到他侥幸的神情,怎么会让他舒服呢,她话锋一转,“不过,您还是得把合同好好保存,给贵台领导看一看这个有趣的谈价策略,不然,”她耸耸肩,“咱们相互之间心里多了个疙瘩,就不大好再谈合作了,对吧?” 陈台长倒吸一口冷气。 广告费!绩效!奖金!他们就是个地方台而已,明珠的广告撤了就撤了一点影响都没有!更重要的是明珠的政商关系很牢靠,万一这姑娘不满意,跟上亲爹出去吃顿饭向局长告他们一状,那就完蛋了! 周主任在心里飞快的衡量利益得失,几乎不用半秒就做出了决策,“当然!我一定把这个合同交上去,严肃处理,到时候一定告诉您结果!” 封楚楚伸出右手,含笑道:“周主任真够意思。” 周主任又赶紧同她握手,心想,这姑娘看着个花瓶似的,笑里藏刀的功夫却一点也不虚! 陈台长快晕了,他凉凉了。 周主任一颗心放回原处,试探问道:“封小姐的片子想卖给中央台吗?我替您引荐?” “不,”封楚楚看向文盈,“不知道少儿频道能不能空出档期来播这个片子?算是公益性质的,不用钱。” 文盈呆住。 “有有有,”周主任替少儿频道做主了,“您想要几点的?八点,八点黄金时间正好,八点那个电视剧就先不播了。” “早一点,放在吃晚饭那个时间吧,”封楚楚笑着说,“被我占了档期的那个节目,就推到八点来播?” 尽管周主任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挑这种垃圾时间,但一点也不影响她立刻吩咐道:“六点什么节目来着,和他们说,换到八点。” “六点是……”下属也不知道,对视,茫然,那节目得多不起眼才会放到六点钟。 “是我的节目,《三千问》,”文盈说。 她的节目是一个科普类少儿综艺节目,曾经是少儿频道支柱,但她这段时间得罪了舆论,台里老领导让她先避避风头,给推到了六点。 周主任立刻明白里面的弯弯绕绕,当即表示:“文盈的节目就不换时间了,还放在黄金档。” 文盈缓缓的眨了下眼,眼眶有些湿润,看向了封楚楚。 封楚楚冲她笑了笑,鼓劲似的挥了挥拳头,“加油。” . 电视台大楼一直是个复杂的地方,屏幕前光鲜亮丽,屏幕后则是不断的利益争端,这里的人说不上好坏,只是各持己见,理想主义与现实主义不断交锋,中间摇摆着墙头草,从而勾勒出这栋大楼的内景。 文盈坐在靠窗的位置,静静的望了一会儿她呆了十几年的地方,而后收回眼神,看向对面一对璧人,他们正对着菜单叽叽喳喳,时不时大笑。 她忽然想,这个年轻女孩真的很幸运。 封楚楚抬头,眼睛里满是笑意,“文盈,还是你来点菜,我俩能争到天荒地老都点不出一道菜。” 文盈便笑着接过了菜单,视线再次掠过魏沉刀的脸。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他目光带点……说不出的冷漠敌意。 她觉得自己好无辜,她干什么了? 其实她误会了,魏沉刀对她没有敌意,他只是想到清晨让人送到家的食材了。 他本来想中午下一回厨的。 到晚上菜就不那么新鲜了。 很可惜。 魏沉刀一边这样想,一边再次捏弯了银勺。 文盈:“!!!”妈妈我要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就说三句话。 首先,更新时间的问题,我晚上到家开始写,写完发上来,所以更新时间可能遍布整个夜晚各个钟头,追更的话,早上来看就比较稳。 其次,我跟你们suo,这个文是攒个三四章的整段剧情一起看比较舒服,本人实名鼓励大家这样宰我。 最后,侏罗纪公园真好看卧槽,千万别带大杯饮料进影院! 明天四六级,各位加油! 第36章 女士们手拉手去洗手间补妆是用餐时永恒的插曲, 封楚楚和文盈对着镜子左看右看, 交流了好一会儿口红色号的问题。 紧接着文盈接起了一个电话。 封楚楚在门口等了她一会儿, 到她挂了电话才一起出去。 文盈一边低着头拉上拉链,一边说:“老领导来问我怎么回事,还是想让我去六点档。” 她脸上神情淡淡的, 说不出是生气还是怎么样。 “我再和你们台长说说?”封楚楚好人做到底的提议。 “不用,”文盈说,“我就去六点档,八点放你的片子。” 封楚楚挺想问她是怎么得罪老领导了。 文盈看见她欲言又止的神情, 噗的笑了, “别把我老领导想成坏人了, 他是为我好。我之前在微博和人吵架吵的特别凶, 被一帮人讨伐了, 扒了马甲, 连累了节目, 等这阵舆论过去,我再把节目调回去就行。” 一人吵架, 全节目被压,这得吵的多凶? 两人一起回到座位上,落了坐。 文盈接着解释,她性格直爽,倒没什么不能说的,“是我们节目之前的一个固定嘉宾,来了四年, 算是我们节目组的小弟弟,他最近出了点事,在网上被骂的厉害,我说了几句维护他的话,就这么吵起来了,他们人肉出我的节目,往广电投诉,老台长就先把我们压到六点,平息网友怒火,”她说起来就来气,一叉子戳在牛排上,“我国傻逼,三亿网民管了一半。” 封楚楚一边拉她盘子,救那块牛排,一边问:“你说的这个小弟弟是谁?” “别,说不定你也讨厌他,”文盈没牛排戳了,便去拨弄盘子里的西兰花,道,“反正我、我们节目组都相信他的人品,说出来你肯定觉得我不可理喻,所以就不说了。” 封楚楚点点头,不再继续八卦了。 说起了这个,文盈便按了两条短信发给‘小弟弟’,问他起床了没,有人做午饭吗。 一直没得到回复,文盈觉得头疼,估计又是还没起床,这人最近过的像行尸走肉,找不着魂了。 封楚楚多看了她两眼。 不分青红皂白就是支持朋友,是一个奇特的品质。 看见封楚楚的目光,文盈出于社交礼仪赶紧把手机放回了包里,又和封楚楚聊了起来,完全没发现手机屏幕在此时亮了起来。 封楚楚和文盈专业相似、性格合契,一顿饭的功夫建立了友谊,交换了号码,约了个spa。 眼看将近两点,上班时间要到了,文盈继续去电视台当牛做马,而封楚楚则叫了个车去了亨通娱乐公司。 这片是文化产业的聚集地,分布着大大小小不少文娱企业,包括封楚楚最近接触的亨通娱乐、开元娱乐也都在这个区域。 其实要说直线距离,亨通和电视台也就隔了不到一公里,然而街道弯弯绕绕,还是得打车才行。 听着的士音响里轰隆隆的土嗨舞曲,跟随着司机大哥的尽情摇摆,封楚楚面无表情的低下了头,默默的给家里司机发了个消息,把她车开到亨通楼下。 . 亨通门口,保安刚拦了一帮吃饱了闲的闯关粉丝,弄走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媒体,保安大叔一屁股坐到台阶上,拿衣角擦了汗,心想这活是真难干。 公司几个管理层匆匆忙忙的从楼上下来,来的时候已经没见着闹事的人了。 就看见几个保安精疲力尽的坐地上擦汗。 陈特助顿时大为感动,上去就说:“事情这么快就解决了!?工作做的很好,你们几个很不错,完全可以考虑内部转公关部门,郑经理,你说呢——” 跟在后头的公关经理一脸赞同。 保安一扭头,心累的说:“陈总,人家找的是畅响的三个人,在对面开元,走错路了。”他们就是在一帮吵吵闹闹的人里吊着嗓子嚎了几句,指了个路,仅此而已。 陈特助哑然:“……” 得,还是留安保部门吧。 反手关上车门,封楚楚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大楼,找见了亨通娱乐那块高大上的牌匾,走了进去。 台阶上就坐着几个满头大汗的保安。 人家一看她和魏沉刀这扛着摄影机的样子,以为还是来采访的媒体,立马上去拦,挺无力的指着对面,“您往前走,五十米右拐,那栋楼里是开元,我们这儿是亨通,畅响不是我们办的,您请吧——” 封楚楚:“?” 这一串没头没脑的话让她有点反应不过来,这人说什么呢 ? 她的目光越过保安肩头,看见了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背对着她等电梯。 她提高了声音,喊:“陈特助,这儿!” 陈刻耳朵一动,扭头就看见了自己老板,忽然精神抖擞,连忙快步走了过来,眼见几个保安还拦住人,“别拦着别拦着,这是封总,你们这一个个的,老板都拦,太失职了。” 刚刚还要论功行赏转公关,这一眨眼又变成‘失职’了,保安大叔很是无言以对,默默退到一边,贴墙站了,仍然是觉得这活难干。 几个高层都跟了过来,纷纷喊起了封总。前不久邵亦已经把这家有限公司的股份都转到了封楚楚名下,她现在是说一不二的真老板。 封楚楚还是第一回听人家管自己喊‘总’,听着像老了一大截似的,立刻让陈刻换了个称呼,“就叫名字吧,我平时也不来公司,你们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陈刻点头称是,目光转向魏沉刀,上下打量,眸中露出惊艳之色。 男人身材精瘦挺拔,鼻梁□□笔直,相貌气场能迷的女粉丝嗷嗷叫。 他还以为是个资质平庸的关系户,这么好条件,不打招呼他也愿意捧。 魏沉刀只觉着这人看自己的眼神就像菜场门口挑大白菜的,挑着挑着撞着个冬虫夏草,捡着大便宜了。 “那什么,”封楚楚赶紧冲陈刻使眼色,“都安排好了吧?练功房有人吗,我拍两个镜头就走。” 陈刻秒懂了,他都安排好了,经纪人在练功房门口蹲着,只等二人过来,戏就开始,经纪人将无所不用其极的抱着魏沉刀大腿卖安利,直到他愿意将‘当个大明星’纳入自己职业规划为止。 “我领着封……楚楚小姐去练功房,你们先上去吧,”他对身边同事说。 说着就要走,其中一位艺人总监追了过来,“封总,等等。” 几人脚步一顿,封楚楚回头,“怎么了?” 艺人总监却不是冲她来的,他颇不好意思的把刚飞出去的领带扯平整,道:“您这位朋友是摄影师吗?” “不是,暂时在帮我,”封楚楚心里一动,这是陈刻安排的?演技很自然嘛。 她玩笑着给人递话题,“怎么了,看上啦?看上了你说,我帮你劝。” 这话就是鼓励他继续说下去了,艺人总监原本还觉得自己鲁莽,这时心中大定,对魏沉刀看了又看,热情道:“您外形条件很好,不瞒您说,现在市场上就缺您这种类型的,硬汉路线,我们一直想找来着,不知道先生您有没有兴趣往演艺方面发展?您是我们封总的朋友,我们肯定给您最好的待遇。” 魏沉刀愣了片刻,仔细端详这人,看的出他是真在给自己递邀请函。 这倒是奇了,长得好看就往公司里领,亨通还没倒闭呢? 旁边有位管理层一直和这艺人总监关系很差,他习惯性的怼:“孟总监,咱们又不是模特公司,不能光看脸,”他这话都没说完,瞄见了其余同事怪异的眼神,差点被自己唾沫星子给淹死,“您草率了…草……”操! 人家都会借这个拍老板马屁,他却当着人的面说不行,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魏沉刀却赞同的点点头,“我觉得他说的对。” 这人倒吸一口凉气:不不不我说的不对! 孟总监见状,赶紧出声辩解,表明心迹,力邀他加入。 一方面他是想拍个马屁,另一方面也确实是看中了魏沉刀。 至于演技,谁在意呢,上三个月表演班脱离二愣子状态,会认认机位就行了,现在女孩儿是来追星,不是追业务骨干的。 封楚楚见状,用胳膊肘撞了撞魏沉刀,笑眯眯的说:“哎,我觉得孟总监的提议不错,你觉得呢?反正是我公司,你来帮我呀。” 魏沉刀觉得牙疼,封楚楚为什么这么致力于让他往娱乐圈走,是有什么奇怪的大明星养成癖吗。 几人还要再说,此时却听见远处传来一片哗然声响,那声音隔了很远,又被玻璃外墙挡住,却依然传进了这里,可见动静不一般。 “怎么了这是?” “听这声,好像是隔壁大楼,这是出事了?” 几人相互望了望,要管闲事吗? “去看看,”陈特助率先向保安抬抬下巴,指了指外面。 保安便往外走,正好碰见站外头执勤的同事,那人匆匆冲进来,两人撞了个满怀,同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从外头进来这位正好平沙落雁式的摔到封楚楚脚下,他抬起头,急哄哄道:“开元那个明泉要跳楼!” 第37章 午后, 天空蓝澄澄的, 没有云层的遮盖, 阳光肆无忌惮直射下来。 明泉抬起了头,上边没有遮盖,天空很漂亮, 光线直直的投在视网膜上,晕开一片模糊的光斑,让他脑子里恍惚茫然了起来,晕晕乎乎的。 他是个清秀高瘦的年轻男孩, 今年才刚满二十岁, 脖颈极其干净细长, 仰头时露出脆弱的喉结, 仿佛在等着头顶掉下一把闸刀, 任其宰割。 风裹挟着腥气扑鼻而来, 光鲜的和萎靡的、好的和坏的, 都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楼底下人们张望着,有惊悚冒汗的、也有兴奋喊快跳的, 不过都离他很远了,随着风轻轻的飘走了。 今天是个媒体见面会,老调重谈,按头道歉,他道了很久、很久的歉,说了无数个对不起,已经有些厌了。 他助理似乎找着别家公司的新工作, 要跳槽,今天就没给他带稿子。 媒体问什么他都不知道,语言是武器,也是盾牌,他被人拿着这把刀对着,自己却失去了盾牌。 他从桌子后边绕了出来,看着下边刺眼的闪光灯,终于说了一句真话:“我没做,没什么可对不起的,你们信吗?” 所有人、从媒体到公司工作人员,都惊了。 闪光灯闪的更厉害了,人们眼底的兴奋光彩连成了一整片,像道网似的,密密麻麻的从天而降,把他网了进去。 他沉默良久,似乎想不出别的办法,让自己挣脱出来。 所以他抛下了一句“那就算了”,转身退场了。 他这是瞎胡闹、不懂事、年纪小不会说话,既成熟又懂事还能抗压的工作人员们忙安抚媒体、危机公关、处理现场的乱子,一个个焦头烂额。 也就没人注意到,他悄悄的、一步一步的,走进了狭窄、昏暗的楼梯里,从而往这个大楼里最明亮的地方走去。 . 封楚楚几人从大楼里推门出去,映入眼帘的是乱七八糟的媒体,不停赶来的车辆,呜咽成一片的‘粉丝’,黑色‘应援牌’被扔到地上,来去匆匆的行人在上头烙下脚印,上面的红色骷髅头原本就油漆未干,现下被踩糊了,整个成了一坨没有边际的红色涂鸦,在阳光下头格外的诡异。 当然了,来往的人匆匆一瞥,也不可能看出它原本的真相,所以也就没人捕捉到那种诡异的惊悚感。 更何况,这儿人这么多,有什么好怕的。人多,不就是力量吗? 人们往上看,只能模糊的看见年轻人坐在天台栏杆上,腿一晃一晃的,他仰着头望天,分辨不出神情。 亨通公司一众人都呆住了,大家都是同行,该听说的都听说了,知道今天开元开新闻会,明泉道歉,一半的时候和媒体争了起来,一气之下走了。 但不知道这孩子怎么就上天台了。 他们公司没人盯着的吗? 陈特助抓住一个熟识的朋友,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开新闻会吗,怎么就上天台了?” 这人跳下来就是他们所有人上班的必经之路,以后上下班都想起来,有过一个人在这摔得稀巴烂,谁能接受啊。 那朋友也头大,衣服全汗湿的,“不知道……不知道怎么就上去了……” “报警了吗?”封楚楚忙问。 “应……应该已经有人报了,”那人茫然道。 什么叫应该有人报了,万一每个人都这么想呢? 几个人也都赶紧拿出手机按110,一人报一个不嫌多。 飞快讲完情况,封楚楚抬头一看,魏沉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到对面去了。 她赶紧把手机塞回包里,摄影机随手扔给身边人,追了过去。 “魏沉刀,你等等我!”她在后边喊。 魏沉刀脚步一顿,回头看见她,“我自己去,你别……” 说话空隙封楚楚已经跑到他身边了,眉一挑,“什么?” 算了,没什么。 魏沉刀拉过她,拨开层层叠叠看热闹的人群,进了大楼里。 里面一团乱麻,电梯一直在不同楼层停停走走,看样子是一颗石头扔进了鸟窝里,把各个楼层各个公司的人都炸飞出来了,都要挑个合适的树枝观摩。 二人直接爬了楼梯,二十几层楼,一气儿蹿了上去,没谁喊停喊等,一前一后的上去,也不用谁拉拽谁,偶尔魏沉刀在下边会托她一把,不等说什么又见她两步跳了上去。 到了天台口,大铁门紧紧的拴着,七八个人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来来回回的跳,急得要死,拼命拍门,就是没人开。 魏沉刀见状,喊了句“让让”,而后蓄力跑、飞起一脚,轰隆一声——铁门上头凹进去一块儿,门缝却没见敞开。 旁人本是提起了颗心,期望着,看见这样子,只能失望的叹气,比手画脚的解释说:“里边是三横杆的那种铁栓,大楼物业新装的,原来就是想用来防这些上天台的,结果装反了,锁给装外边了,弄不开的。” 就没见过这么不靠谱的物业。 魏沉刀按了电话,给几个同事打了过去。 这事不算他古道热肠见义勇为,他最近查的就是这个,上回虽然明泉的甲/基/安非他命呈阳性,但后来检测的血液报告却有些不对劲,就和他们上回在诚达逮着的几个人一样,报告递到他们这儿,正在进一步调查,没想到明泉就闹了这么一出。 他面色沉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里多了份狠劲——有些人太不择手段了。 角落里,有个年轻女人抱着膝盖靠墙坐着,脸紧紧埋在手心,肩膀不住的抖。 封楚楚扭头望去,发现居然是中午才一起吃过饭的文盈。 她连忙跑过去,拉起文盈,“文盈,你怎么在这儿?” 文盈眼眶红红的抬头,看见了她也很惊讶。 两人交流了一阵,文盈知道了这家公司就姓封,而封楚楚则知道了,她那个所谓的弟弟就是明泉。 明泉在媒体见面会之前还给文盈打了电话,她没有接到,因为当时她们俩正一起吃饭。 文盈看到消息以后,一路狂奔过来,先前拍门拍的手都磨破了一层皮,朝里面吼了大半天,一点声响都没听见。 她很想抽明泉几个耳光,让他醒醒神,可连人都见不到,怎么办? 明泉把门栓的紧紧的,退路都封了,根本不知道有人关心他在意他。 四周人看过来,他们认出是封楚楚,她之前在录音棚那回给很多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有人过来打招呼,恭恭敬敬的喊封小姐,还有人看她满头大汗,变了包湿巾递过来。 封楚楚随手接了,塞给魏沉刀,“擦擦汗。” “叫物业带家伙过来,”封楚楚向后吩咐着,然后见魏沉刀没动作,便拆了湿巾替他擦了汗,而后匆匆往他手里一塞,也不多解释,急忙又掏手机想直接让朋友直接去催物业,这楼是她一个发小家的。 魏沉刀却捉住了她的手腕,眼神很复杂,颇有些惊异的意思。 封楚楚的‘封’,是帝都封家? . 从明泉现在所处的方向往下看,远一点儿的地方,穿着清凉的女孩儿们坐在遮阳伞下头喝饮料、聊天,再拉近些,马路上的车一辆接一辆,向奔赴战场似的并在了早已停好的钢铁盒子旁边,一个个形色各异的人从车里匆匆下来,仰着头眯着眼睛往他这里拼命瞅。 警车消防车救护车从四面八方来,乌拉乌拉的鸣笛、红蓝光转着圈,劈开一条道,上边跳下来许多穿制服的人,拉着救生垫充气铺开。 有人拿着喇叭喊,让他别冲动,有事好好说。 他还听见有人议论,说真想死的人不会跳楼,真要跳楼的不会在上边坐那么久。 明泉闭上眼睛,想起自己第一次登上舞台的时候,下面那些掌声、欢呼声、兴奋的面孔。 他过早的进了这个圈,六岁在少儿节目,十岁在片场,二十岁在选秀,他会唱歌会跳舞会弹琴,会取悦别人,除此之外别无长物,没有别的价值。 他忽然明白,旁观者嘴中口口声声的喜爱与憎恶,其实都只是出于一种流于表面的刺激而已,并没有什么人真的把他放在心上。 第38章 很快有其他人赶到。 警察和拎着家伙的物业一起来到了二十三层, 他们很解气的把占用电梯的人一气轰了出去, 坐着电梯直达了。 物业的来的师傅拎了个大包, 来到楼梯间便立马重重的搁在了地上,解开绳子取出里面的东西。 那是把电锯。 师傅阵仗特别大,一边拿袖子擦汗, 一边让人给他让位置。 大家都热切盼望的等着他动作呢。 这时,他忽然一回头,脸上也挺困惑的,“等等, 这儿没插头啊?” “………” 上哪给他找插头去!这家物业怎么跟玩儿似的! 有人马上跑下去, 要去楼下公司弄上七八个插座板连上来。 文盈都快被这帮人逼疯了, 等插座板弄上来尸体都凉了吧。 她又冲到门前面拼命拍, 吼道:“明泉你给我出来!听见没有!老娘今天不揍你‘文’字倒过来写!!” 旁边人吓一跳, 跑过来拉她, 照她这骂法, 人不得直接吓的跳下去了。 一片嘈杂里,魏沉刀烦躁的扯了扯领口, 眉眼紧压,眸光落在警察腰上的配枪上,抬手指了指门锁,说:“你上。” 警察一愣,他这是怎么个意思? 魏沉刀不耐烦的重复了一遍,警察连连摆手,那可不行, 这么多人,万一误伤了怎么办。 紧接着,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短短半秒内,对方在他眼前虚晃一下,往他腰上一摸,而后,枪便到了魏沉刀手里了。 “喂,这位同志你——” 砰-砰-砰三下,火光四射,而后咯吱一声,大铁门打开了。 魏沉刀双手握着手/枪,眸光锐利,挺拔的站在那儿,面色淡漠。 警察被他帅的合不拢下巴了,心想:卧槽,这是哪个分局的。 魏沉刀把枪抛回给他,然后往大铁门门口一站,严严实实的挡住了所有人。 众人还没从那一瞬间的变化里缓过神来,纷纷呆愣愣的看着这个高大的男人。 魏沉刀指了指文盈,“你一个人进去,开着手机通话。” 文盈正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闻言却反应很快,不知道哪来的劲,拨开先前来拉她的人,冲进了天台里。 . 明泉先是诧异的看着突然出现的女人,紧接着眼底晕开一片湿润的红,感到了突如其来的委屈,喊了声:“姐。” 文盈本来是怒气冲冲的,扬着手恨不得现场揪着他揍一顿,但定睛望见大男孩失掉魂魄的面容时,猛地一怔,一阵心酸涌上心头。 半响,文盈才朝他招了招手,哑着嗓子,“小泉,你过来,别坐那儿,危险。” 明泉摇了摇头。 文盈锁着眉头朝他走去。 明泉却突然往后退了退,半截身子都在栏杆外了,他说:“姐你别过来,你走吧,别看我。” 此时楼下围观者一阵惊叫,差点以为他要掉下来了。 文盈吓坏了,立刻停住了脚步,“你别胡来,小泉,有什么事和姐说,姐都能帮你。” “不,”明泉沮丧的低下了头,“《三千问》是不是要换档期了?都是因为我。姐你别管我了,我想这样做,这样才有人听我说话。” 文盈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你死了才真的没人听你说话!你下来,求你了,你听姐的话!” 明泉冲她安抚似的笑了笑,他反而成了更冷静的那一个,“姐你来的正好,我写了一封举报信,夹在我书桌第二本书里,你记得帮我发出去,不要给警察,他们都是一伙的,就发上网,用我的账号发。” 这话一出,被大铁门隔绝在里面楼梯间中,正通过电话观察情况的人们面面相觑,惊疑不定的望向几个穿浅蓝色制式衬衫的警察。 几个警察一脸懵逼,辩解三连:“瞎说!” “我们怎么了,一接到警情就来了啊!” “我们只和人民群众是一伙的,现在小同志思想走偏了!” 眼见吵闹声盖过了电话里本就模糊的人声,魏沉刀拉下脸,吼道:“都吵什么,闭嘴!” 众人当即噤若寒蝉,不敢再说。 心里还犯嘀咕,这是哪位人物,气场可真不一般。 封楚楚侧耳细听,电话里头传来大男孩细细的啜泣声:“……如果有别的办法,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没人听我说话,没人听……” 她心中忽然一动。 不就是让人听他说话吗?让全帝都听都行! 她跨步走向铁门,要推门进去,却被守在那儿的魏沉刀严严实实的挡住。 他对别人能一脸冷酷,到自己人这儿当然温和亲近许多,只是无奈劝道:“楚楚,别掺和,万一他真当着你面跳下去了,得做多少天噩梦。” 封楚楚道:“我有个办法,你让我试试。” 二人对视片刻,她的眼睛坚定澄澈,魏沉刀在心里叹了口气,率先妥协,让出门,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吧,女王。” 她一进去,魏沉刀也立刻尽忠职守的跟上,抛下一句“你们几个守着点门”给了警察们。 文盈和明泉一来一往的车轱辘话说了一堆,流的眼泪能汇成溪,依然是没有任何进展。 这时他们见到封楚楚和魏沉刀一前一后的走了过来。 明泉警惕不已,“你们是谁?” 魏沉刀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没有威胁,刻意往后退了两步,耸了耸肩,指了指封楚楚。 封楚楚冲明泉笑了笑,“你好,我是封楚楚,之前我们见过,在我家,你的歌很好听。” 明泉在她的提示下想了起来,当夜就是在她的房子里出的事,想起那晚,他的眼神立即变得恶狠狠的,里满满都是恨意。 封楚楚不由得一怔,那天背后到底隐藏的什么? 她在头脑里飞快的清理缠绕的丝线,眼睛转了转,谨慎的挑了一句话:“明泉,这件事是不是和闻谦有关系?” 话一落,看见明泉猛然放光的眼神,她知道自己下了一个正确的饵。 楼梯间,通过电话连接的众人都猛地抬起了头,很不敢置信。 畅响三子到底闹什么矛盾? 信息量太大了! 此时,听了封楚楚的话,明泉抓着栏杆的指尖颤抖起来,“你,你相信我?你相信是他害我的?” 封楚楚却面露困惑,“明泉,你为什么非要我相信你?” “什……什么?” “我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你看到了吗,文盈相信你,她们一整个节目组都相信你,如果你今天跳下去,你是解脱了,他们却失去了一个可以无条件相信的重要朋友,你看不见他们吗?” 明泉完全愣住。 文盈早就脱了力,身心俱疲的坐在地上,仰头看看明泉,没有说话,眼神却含了千言万语。 明泉动摇了。 “当然了,”封楚楚目光紧锁着明泉,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朋友的支持只是出于情感,你想要的,是证明自己确实清清白白,所以才用了死亡这样决绝的方式,这是很可以理解的。” 跟随着她的话语,明泉茫然的点了点头。 “所以,”她继续往前,到了明泉身前,直视着他,“我给你这个,说话的机会。” 明泉呆愣愣的:“什么?” 魏沉刀在封楚楚身后不远处,一直跟着她缓缓前进,伺机而动,紧盯着二人的方位。 直到封楚楚稍微侧了身,眼角一瞥,给了他一个讯号——男人如利箭般一跃而起,转眼间来到明泉眼前,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大力将人从栏杆上带下,翻滚到地上,卸下重量,而后将他紧紧扣在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文盈傻了眼。 楼下围观党们更是纷纷揉眼睛,怀疑自己眼花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看见一个男人身手利索的将明泉带了下去,危机解除。 唯有为了拍摄很拼的来到隔壁大厦顶层,架着摄影机的媒体们拍下了这幕,情不自禁的配上了此起彼伏的“卧槽”“牛逼”…… 明泉被按在水泥地板上,胳膊肘和侧脸磨砺出血痕,他紧紧咬着牙关,眼珠子通红通红的。 文盈跑了过来,“小泉,小泉——”她朝魏沉刀吼,“放手,没看见他受伤了吗!?” 魏沉刀岿然不动,非常欠揍的说:“你信不信,我一松开,他百米冲刺进天堂。” 文盈恨恨咬牙。 封楚楚在另一边握着电话,和陈特助沟通,短短半分钟,就达成了一致。 她点开了视频,走到明泉面前,蹲下,语气放轻缓,“明泉,我们只是怕出意外,刮个大风把你吹下去了,那就倒霉了,刚才我说的话,还是算数的。” 明泉压根不信,这个女人就是哄他下来的。 但此时,大楼对面的led广告屏上闪过一阵银白色光点,而后滋啦一声,画面上展示出女人精致漂亮的侧脸,乌黑亮丽的头发挽在耳后,她站在风中,背景是一望无际的蓝天,能比得上任何一支精心制作的商业广告。 那正是此刻的封楚楚。 因为这场媒体见面会以及明泉跳楼事件而汇聚而来的人们,纷纷抬起头,望向大楼上巨大的广告屏。 那一秒,人们的审美本能让他们从惊险刺激的跳楼事件里分出了神,心想,这是哪家奢侈品新广告吗?上头的女明星面孔好新鲜。 在这种时候,亨通大楼居然播广告,这个炒作未免太奇思妙想了。 下一秒,他们却看见那个视频动了起来,出乎意料的是,一阵晃动后,摄像头面向了明泉,他那张清秀而惶惑的面孔在广告屏上出现。 清朗的女声响起:“对面那栋楼是我的,我说话算数,你想说什么,就在这儿说,伸冤也好,表白也罢,我都不收你广告费,你说到明天都行,下面那帮媒体不听也得听。” 第39章 鉴于那是一块位于繁华cbd区知名大厦最显眼的广告牌, 而且现场聚集着几十家影响力或大或小的媒体, 另外包括百来号脱粉回踩的小姑娘, 所以,基本上全帝都、大半网民都听见了那一句:那栋楼是我的。 一位上班族朋友从写字楼被划成小方块的窗户探头望去,看向了不远处大厦巨大的广告牌。 他把嘴张成o型, 而后扭头上下看看,发现其他楼层窗口也探出了许多吃瓜群众,人人都是同样的表情。 他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但看大家的样子, 他没听错。 在cbd有一栋楼是个什么概念……仇富都仇不起来了, 像听都市神话一样。 明泉完全被弄懵了, 看着封楚楚发呆, 又看向他文盈姐求助。 魏沉刀把他拉起来, 拧着他脑袋往大厦对面的方向望——他看见了自己, 红通通的眼, 狼狈的面容,正是此刻的自己。 他万万没想到, 第一次登上大厦广告,居然是这种形式。 明泉呆呆的盯着那个方向,轻轻的啊了一声,听见自己的声音传了出来。 他……可以说话了? 他看向了封楚楚,或者说,看向了封楚楚手机的摄像头,也借此看向了无数个终端背后的媒体和公众。 他清了清嗓子, 不知从哪里说去,文盈便拉住了他的手,“明泉。” 明泉侧头看她。 文盈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叮嘱道:“小泉,你最知道人言可畏,所以你一定要仔细斟酌,对你自己的话负责,知道吗?” 明泉盯了她半响,仿佛想起自己被一句又一句充满恶意的话语刮肉扎心的情形,他缓缓眨眼,向她点了点头。 “就这些,”文盈笑了笑,“不管怎么样,还有姐在这里。” 明泉的心里忽然平静了下来,像被水洗过一遍似的,格外的清晰明亮,他抱了抱文盈。 紧接着,他松了手,一步一步朝天台栏杆前走去,这回没人再拉他,那是他自己要辨别的是非善恶,自己要渡过的劫难。 他走到天台边缘,紧紧抓住栏杆,往下看——楼下是翘首围观的媒体,一个个瞠目结舌,连快门都不记得按,完全陷进震惊里头,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反转。 明泉看着那些或模糊或清晰的面孔,心里异常平静。 男孩的面孔年轻鲜活,即使是手机摄像头和比例失真的广告牌叠在一起,也不损他的青春帅气。 他原本就是天之骄子,一路被鲜花掌声包围的人。 他面向镜头,露出了一个对镜调整过无数遍的笑。 “大家好,我是明泉,感谢大家的关注。”这是第一句话,不急不缓,礼貌周到。 “从今天开始,我会退出娱乐圈,只进行独立创作,而不再承接任何商业活动。”这是第二句,神情淡定甚至解脱,在屏息听声的人群中抛下了一颗炸/弹,掀起新一波的议论。 这是要认错吧? 都说退圈了,肯定要认错了! 人们这样想着,却听见他说—— “那天晚上,十九号,我与畅响节目组的朋友们聚会,并因吸食冰/毒而抓进派出所,这一事实,我不否认。但是,我从未自主吸食毒品,我根本不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什么也没有做,我没有错。” “所以,我收回之前我说过的每一句对不起,”他强调,“每、一、句。” 众人哗然。 他一开始也是这样辩白的,人们却用失望的眼神看他,责骂他“逃避责任,令人作呕,粉丝惯出来的巨婴”,痛斥那些相信他的人“这种洗地也有人信,失了智”,恶意评论从他的社交平台溢到一切相关的朋友那里,甚至老家门前都堆满了垃圾、喷了红漆,父母出门被人指指点点,交好兄弟被八黑历史,文盈姐的节目被迫换档…… 他就是在这样的暴力之下被慢慢剥夺了语言,成了一个道歉机。 人们愤怒到双眼通红,一次次在网络上给他判刑,千刀万剐,半点辩白都听不得。 他们把生活中的戾气集中起来,用网线相连,在屏幕背后闪烁着线条和光点的虚拟世界里对他挥刀相向,一路狂欢,杀的痛快极了。 此刻,世界静下来,人们终于打开了虚设的听觉,听他说话。 马路上围观的人们议论纷纷,有人冲着楼上大喊:“明泉!你的意思是有人害你吗!”“真的假的!这还能自己一点儿也没发现吗!”…… 隔壁大厦顶层带着遮阳帽的几个媒体也一下子激动了,掀了帽子,拼命朝明泉这里挥手,试图引起他注意:“有没有更具体点儿的!那天发生了什么,告诉我们!我们是风声传媒,我们给你写专题!” 当然,除了这些突然捕捉到刺激新闻点的媒体,还有不少人依然在说:“明泉是给开元挣了多少钱,这种洗白方法都想的出来,人才。” “这波操作真的骚,记者会、跳楼、广告牌,再接这种傻逼才信的洗白,谁做的公关,给你满分不怕你骄傲。” 人血馒头毕竟是最好吃的。 明泉立在那儿,冷静的继续叙述道:“当时的聚会授权给了鱼猫平台直播,我的经纪人也一直在场,连酒都不让我沾,如果你们去回看当日直播,还能看见我的经纪人在角落里偷偷地把酒兑成水。试想,有谁会在这样的情形下主动吸食毒品?” 议论声一停,众人哑然。 是啊,谁会在这种情形下吸/毒? 天台之外楼梯间的人们早在明泉刚开始说话时便推门涌了进来,屏气凝神的围观。 明泉朝后看,看见一双双神态各异的眼睛,他看着人们,一字一句说:“我说什么都没有做,你们相信吗?” 人们不知不觉的被感染了,跟着他点头。 他便笑了起来,笑容真挚阳光。 风把他的衣服吹鼓,天空澄澈,阳光明媚,他不知道这次是否真的能见到天日,但他要说出来,说出来就够了。 文盈就在咫尺之外站着,还有闻讯赶来的其他节目组同事,他们都注视着这个看着长大的男孩,看他在这一刻又一次振翅,成了有肩膀的男人。 文盈问:“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一点也没发现就中招了?” “对啊,你说说呗,而且这有警察,他们肯定帮你。” 几位警察也表态,“对,你和我们说。” 明泉望了他的制服和肩章片刻,道:“那天晚上我不小心在露台听到了一些话,涉及到一位我曾经以为是朋友的人,听说了他的发迹经历,另外我还听到几个名字,这几个人涉嫌贩卖毒品,他们已经把手伸到了娱乐圈里,”他顿了顿,嘲道,“毒品和娱乐圈,真是两大暴利行业。” “!?” 所有人都怀疑自己的耳朵,彼此望了望,看见了和自己一样惊讶懵逼的神情。 坐在广告屏控制室里的工作人员才刚喝了口咖啡,这下噗的全喷出去了。 大厦上的广告屏忽然一黑——倒不是控制室出了岔子,而是是封楚楚拿手机的手一抖,把手机给掉了,魏沉刀眼明手快的截住,又交还给她。 她说了声不好意思,重新让明泉回到镜头里。 这事太魔幻了,像拍电视剧似的,让她以及在场每个人都有点懵圈。 那几个警察还以为自己是来救轻生少年的呢,不知道怎么就变成缉毒大案了。 “你……可不能乱说啊,”警察结结巴巴道,“这么多人看着呢,不不……不能……” “我没有乱说,”明泉道,“我可以和你仔细说,我死都不怕,怕这个干什么。” 封楚楚拿着镜头的手再次抖了抖,她发现,自己很凑巧的参与到了每一个环节:派对当夜、诚达工地、明泉跳楼当场。这让她有种偶然触碰到某种冰凉物体的惊吓。 也就魏沉刀稳的很,攥着她手,紧了紧,以示安抚。 当然,同样稳的还有隔壁大厦那几位媒体,他们那三朵遮阳帽更是挥的厉害,拼了老命的喊着要给他写专题、拍封面、做专题,给他一本全写专题都不嫌多。 “谁啊我靠!” “没瞎说吧,你赶紧说,趁着这么好机会,曝光他们!” 这样的呼喊声不绝于耳。 明泉耸耸肩,此时也无所畏惧了,“我猜他们当时应该发现了我,所以才这样对我,另外我之前也在公司提过这件事,但出于种种原因被要求了闭嘴。” 警察抬手把自己下巴拍回去,急道:“那你怎么不报案你,傻呀你!” 明泉垂下眼,自嘲的笑了笑,“我确实没有证据啊,只是模糊的听了一耳朵,而且他们说,我不该再做这些事情,诚恳道歉,求粉丝原谅,才有一线希望。” 众人只得叹气。 “那什么,”封楚楚恢复了淡定,首先举手发言,“明泉,你说的事都是在那天晚上、我房子里头发生的吗?” 明泉点头。 封楚楚高兴的说:“太好了。” ……这有什么好的? 紧接着,她手快按了静音,唯独在场的人们听见她清脆快速的话语:“呆会儿我把录像传给你们,我家有三十几个微型摄像头,准保什么都拍下来了。” 警察嘴角一抽,三十几个摄像头是什么鬼。 这年头富婆原来也不好当。 明泉的眼睛一点一点亮起来,心中升起了希望,他原本已经做好了一死了之的打算,却得到了说话的机会,此时甚至有了证据。 活着,就有无限的希望。 “几位警官,希望稍后你们能载我一程,我要去警局报警。” 几位警官连忙点头,“行行行,没问题,我们和人民群众是一伙的,小伙子你千万放心,绝对不会让你吃冤枉的,相信我们。” 他们都还记着明泉那句‘警察和他们都是一伙的’,所以憋着劲表现自己呢。 “谢谢了,”明泉认真的鞠躬说。 得到了警察的允诺,他心中大石头放下,彻底放松了下来。 明泉看向面前这一群人,里头有公司工作人员,有围观媒体,有大楼其他公司的人,还有他第一次上的节目组里的大哥哥大姐姐们。 他退后一步,再次鞠了个躬。 他以后会记得,自己不是为了公众而活着,而是为了自己、为了生命中重要的人而活着。 人们一拥而上,一场惊险刺激的跳楼成了感恩节聚会,明泉被一群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怪叔叔怪阿姨围在中间,摸摸这里碰碰那里,生怕他受了伤,像个失而复得的大宝贝。 封楚楚觉得自己看到电视剧大圆满结局了,把声音打开了,还检查了一遍自己是否开了视频存储功能,这多好的题材,剪几个往她片子里一放,今年新锐开场稳了。 她听见警察还在一边小声抱怨,便把摄像头对准了警察,警察便当场搞了个法制教育:“其实这事早早报案不就结了吗,当天在派出所你把事情一说,肯定就没后来这些事了。我们警察也吃大米饭、看新闻联播、读九年义务教育长大的,怎么你们眼里我们就不是好人了呢,依法治国又不是闹着玩的。” 这时,一直对他冷漠脸的魏沉刀忽然瞥了他一眼,眼神里有几分赞赏。 警察话音一抖,差点咬着自己舌头,这究竟是哪路的大神啊! 听到这个,明泉又是抱歉又是好笑,从人群里抬起头来,道:“您说的是。当时是我脑子转不过弯了,人家说什么我就信什么。其实公众讨厌不讨厌我,有什么好在乎的?我还讨厌他们呢。” 众人都是一愣,彼此看看,都一脸不可思议。 还是第一次有明星当着镜头说讨厌公众。 封楚楚跟着起哄,把镜头对准他。 明泉是彻底放飞了,他看着镜头,大大方方的说:“我真的挺讨厌你们的。” 好了,第二次。 明泉看见众人神情,叹了口气,无奈摊手:“我是确实没办法再说什么感谢大家的支持、喜欢大家能喜欢之类的话了,毕竟他们问候了我祖宗十八代以及一堆我自己都不记得了的小学密友啊。” 噗—— 有人忍不住笑出来。 文盈捂着嘴,想到明泉小时候在《三千问》的风格,分明是个吐槽风的犀利小娃娃。 封楚楚就站在他旁边,用手机录制现在发生的事情,实事同步在广告屏上,当然也实事同步到了各大网站、无数人的终端上,让那些人都接受到了这份“讨厌”。 值得一提的是,恰恰是明泉这样的表态,打了人们一个措手不及,悄悄的,有许多人忽然就被圈了粉了——当然,这是现在的明泉不屑一顾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明泉从天台下来,巧遇一大波群众,以为又是黑粉来袭,哪知这帮人头重脚轻、神情萎靡,看也不看他一眼,踏着沉重的步伐上了天台。 他仔细看了半天,才从那无神的小眼睛缝里瞧出字来:球迷。 第40章 近十年来娱乐圈最爆炸的新闻就这样出炉了, 明泉前前后后一周的经历、戏剧一般的反转, 给各大媒体提供了丰富的素材, 让他们连轴转加班写稿写了好几天。 几乎所有人都在谈论这件骇人听闻的事情,从写字楼到学校,从门户网站头条到论坛边边角角, “明泉”这个名字无处不在。 谁也不知道明泉在公安局里说了什么、公安又查到了什么,但他们都看见,穿着蓝色制服的警察屡次进出开元公司,无数工作人员和相关艺人被带去问话, 市局的门槛几乎被踏破。 往常都是明星开粉丝见面会, 一票难求, 如今, 不用去见面会、不用去机场, 只要蹲在市局门口, 便能逮住各种大明星。 与此同时, 不知道是由哪位因爱生恨的内部人员那儿流传出了一段视频:在宽敞的露台上,一个戴口罩的男人正和另一个斯文高瘦的年轻人激烈争执, 而后年轻人愤怒的扭头离去,踏出露台,也正好将正脸展现出来——正是闻谦。 这段视频只有短短二十秒,听不清人声,没有任何附注,却引发了新一波的舆论讨论点。 因为每个人都记得,明泉那段讲话里有两个关键信息:“在露台”“一位我曾经以为是朋友的人”, 这和视频展现出来的东西完美吻合。 #心疼明泉# #明泉回来吧# #闻谦滚出娱乐圈# 这样的话题一夜之间冲上了热搜前列,前面两个话题里有不知道多少热泪盈眶感人肺腑的文字,但当事人只是付之一笑,谁知道呢,这里边的人大多数也曾用最恶毒的语言对待过他。 甚至此刻,他们又不假思索的转而将那种愤怒迁移到了闻谦身上,他们先是抹着泪抱抱明泉,然后抄着闸刀奔向闻谦,行程很是紧密。 群体的负面情绪是最易煽动、最易传播的,网络狂欢式的审判从不会停歇。 明泉没有接任何采访、没有回复任何粉丝的询问,他只悄悄的、披着马甲在独立音乐站上传了一首新歌,并给零星几个回复评论点了赞。 至此,在他本人这儿,一切落下帷幕,他得获重生。 . 另一端,封楚楚熬了个三天三夜,把“偶像”短片的雏形剪了出来,里面涉及一些抓拍的突发事件,她剪完后又一个一个和人沟通,包括陈无闻、李临空、秦晚、明泉等人,幸好个个都是她朋友,对于出镜的事毫无意见,还问她要不要补拍镜头。 这个短片只有十五分钟,每个人都只能分配到三四分钟的时长,却巧妙的把几个性格、经历迥异的歌手都揉在了一起。 李临空和秦晚两个人,出身知名地下乐队,作为许多小众音乐爱好者的青春回忆而存在,他们追捧者甚多,上个录音棚也能碰上真爱粉,后来,一个当了程序员、一个是美妆博主,都没再唱了。 明泉,天赋异禀,年少成名,鲜花掌声、豪宅豪车一样都不缺,后来进了局子,还差点死翘翘。 陈无闻,人如其名,默默无闻,粉丝零星,住在城中村,最拿得出手的其实是厨艺,因为已经混的很菜了,所有也就没别的厄运降临了。 到底怎么样才是偶像、怎么做才是最好的选择,她没有观点倾向,只是客观而不失温度的展示着这几个人喜怒哀乐和生活细节。 只不过,封楚楚自己剪完浏览全片时发现,里面唯一一个一直在唱歌、一直笑呵呵的人,就是陈无闻。 对此,参看短片的大学室友艾丽用她新学的地道中文评价:傻人有傻福。 . 剪了片子,放那儿晾晾,这份工作基本搞定了。 封楚楚伸了个懒腰,往楼下走去。 一边走一边去了个电话慰问秦晚同学。 秦晚同学之前在和开元的唱片总监洽谈签约的事,被明泉这么一闹,就暂时耽搁了下来,再加上这事背后另一主角是她前男友,还不知她现在什么心理状态呢。 电话接通,秦晚从一片嘈杂背景音里走出来,到了后台,语速很快,听起来很兴奋,“富婆富婆,我怎么样怎么样!!” 封楚楚看她那么兴奋还挺奇怪的,不过这是好事。 她下了楼梯,来到客厅,在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特别齐、排排坐的家人旁边找着个位置,盘腿坐在沙发上,拆了盒小饼干。 她慢悠悠道:“小姑娘不错,本富婆就是来看看你最近努力了没有,要不要分你条大腿抱抱,你现在有空没,没事一起下午茶?” 秦晚有那么足足三秒都没回话。 封楚楚:“?” 秦晚很心累了,“我以为你来慰问我,原来根本不知道我在干什么,我真是个没人爱的小可怜。” 怨念从电话那头沿着电缆线钻了过来,搞得封楚楚浑身都起鸡皮疙瘩,她很奇怪,试探道:“那个……你现在在哪?” 秦晚挪了挪屁股下的小板凳,扭头往后边大厅看了看,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巨大的电子屏幕上是游戏地图以及戴着耳机的电竞选手们年轻的脸。 她回答:“我在主持lol明星表演赛,三分钟前我刚被闻谦粉丝袭击了,可能有几百万人看见她冲我泼油漆吧,不过我早看出了不对,躲开了、还手了,她被保安拖出去了。现在我在后台压惊,先发了七八条信息和你qaq,再顺便接起了你的电话。” “……” 封楚楚嘎嘣一下咬断了小饼干,饼干屑掉沙发上,引来家人一致的眼神谴责。 她以为一切风平浪静的时候,秦晚居然碰上这种事。 真是匪夷所思……闻谦怎么还有粉丝,那视频放出去是假的吗? “闻谦还有粉丝?为什么,这是什么新的时髦人设吗?” “谁知道呢,”秦晚感慨起来,“我感觉这他妈才是真爱,我比不了,自惭形秽。那姑娘是个粉头,以前我俩算是认识吧,她知道我和闻谦的事,说闻谦这回出事是因为我不满分手、因爱生恨、蓄意报复,那天晚上都是我设计的巴拉巴拉,真的令人叹为观止,这脑洞去当编剧好了,拯救国产剧不在话下。” “那你现在没事吧?”封楚楚关心道。 “我没事,她有事,扭送派出所了,”秦晚说,“就她厉害,当我这混迹江湖二十几年的战斗力都是摆设吗?” 封楚楚笑起来,过了一阵,又问:“闻谦的事呢,你怎么样?” 秦晚不知道怎么答,顿了一会儿。 后台其他工作人员问她是否准备好了,换了衣服,这主持还得继续,毕竟现在也没法找人替。 秦晚捂住话筒,冲他们比了个ok的手势,“马上马上,说两句挂了就来。” 封楚楚还在电话那头等着呢。 秦晚也问自己:姑娘,你这回怎么样? 前一天晚上,她收到闻谦的消息,说:“你是故意的吗?” 这个“故意”大概是指,把封楚楚家的钥匙给他,让他置于摄像头的监控之下。 结合闻谦自卑和多疑的性格,他未必是觉得秦晚知道什么,而是觉得秦晚明明答应他,却要拿朋友房子的钥匙给他,分明是不放心。 在他那儿,这种不放心也可以换一种说法——被人看不起。 可秦晚这姑娘心里压根没开那么多窍,她纯粹就是犯迷糊了,没分清自己有两个钥匙。 但如果不是她取错了钥匙,有了楚楚家的一堆摄像头,是不是这事就永远说不清了,明泉也就含冤而死了? 秦晚一直就没想清楚,自己到底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她现在回想起来,闻谦非要装穷、非要用她的房子,这个行为背后,似乎也包含了一些比表象更深的东西。 她一直困惑,一直反复琢磨,差点把自己绕进去,直到接到这个突然的主持机会,她才从那堆混乱的线索里拔了出来。 事业烦恼取代其他一切烦恼,好几天不想这事,再和封楚楚谈起来的时候,突然觉得已经过去了,不那么耿耿于怀了。 工作人员又来催她,她赶紧起了身,“来了来了。” 封楚楚听见那头声音,道:“你有事?那先去吧。” “行我先去了,你看直播就好,”秦晚冲到化妆师面前,让她帮忙看看妆面乱了没有,电话仍然没挂,还能和封楚楚轱辘几句,“我好的很,饭照吃,觉照睡,重点是这活给钱真多,太太太治愈了!” 封楚楚噗嗤笑了,“我给你买十个包,更治愈。” 秦晚急匆匆往舞台去,听了这话差点没绊一跤,“卧槽,我录下来了,说话算话,明天就去买!!” 封楚楚自然说好。 这才挂了电话。 对秦晚来说,这一遭也不一定是坏事,起码吃一堑长一智了。 封楚楚点回主屏幕,打开直播软件,找着秦晚主持的那个表演赛。 秦晚盘正条顺,人美话多,无论主持还是游戏都挺专业,一片比赛弹幕里头夹杂着好多求主持小姐姐资料的。 她看的津津有味,给秦晚刷了好多礼物。 邵家客厅里头,今天几个人特别齐,都坐沙发上,齐刷刷的盯着电视看,看的是封楚楚拍的那个动物纪录片,邵平威知道女儿去了趟电视台,事后特意亲自过问的这件事,把电视台弄得诚惶诚恐的,立马调到黄金档,没两天就播放了,原本的播出计划都靠边站。 邵家一家人正看的起劲,连迟蕾小宝贝都乖乖的坐爸爸腿上,看着屏幕里的花豹吃手手。 但封楚楚这个主角却讲完电话又开直播,完全不把这家庭盛会当回事。 邵亦顿时不满了,板着脸训妹妹:“楚楚,大家都在这儿看你的片子,你看什么游戏直播!” 封楚楚很是茫然,什么? 她顺着邵亦的话,抬头仔细看——那还真是她的片子! 她居然一点儿也没发现,刚才下来的时候瞧上一眼,还心不在焉的评价这片子拍的不错。 “这么快就播了?”她忙道,“我不知道,我以为你们是陪肉嘟嘟看电视呢,这不少儿频道呢嘛!” 家人齐齐看着她:她也知道少儿频道,明明是她自己当场放的话,就要在少儿频道播出。 封楚楚一拍脑袋,她以后绝对不能通宵了,这熬了三天脑子都脱线了。 当晚,这部精心制作的动物纪录片吸引了不少全家大小一起观看,少儿频道的收视率已经连续三天上涨。 原本小孩就掌控家里的遥控器,而家长看到之后,也会跟着瞟几眼,如果教坏小孩,那他们手里头的投诉电话蓄势待发,但如果连大人也觉得精彩,且教育意义十足,那家长本能就会驱使他们到处安利这部片,大肆赞扬。 这部纪录片才播了两三天,不过六集,却吸了一大批粉,甚至有好几个知名公众号赞扬这片的拍摄手法和故事主题,说这片子从少儿频道贯来的无脑动画片里头突围而出,虽然是面向儿童,但把他们当做成人一样平等对话,主题鲜明,很能启发思考。 楚楚妈妈像献宝似的把这文章念了出来,特别的高兴。 封楚楚无言以对,这怎么还拉踩呢,什么叫‘当做成人一样平等对话’,真相是这片本来就拍给大人看的…… 这集是同事主拍摄,她就看着玩儿、帮帮忙,所以露了好几次脸。 片尾的时候,她从摄像机后边出来,穿着冲锋衣,绑着马尾,素面朝天,弯腰抱住一棵倒在地上、有半人高、环臂才能抱住的树,咬了咬牙,几步挪到一边,然后从后边把一只父母双亡的花豹宝宝抱了出来,冲镜头打了个招呼。 电视机前,封楚楚吃着小饼干,吧唧嘴,说:“这只花豹现在养在动物园,不喜欢女孩子,就天天和另一只公豹子膘一块儿,把饲养员给愁死了,他还问我们,说这头豹子成长经历是不是不对劲,把我同事气死了,给那饲养员寄了一公斤彩虹旗。” 家人僵着脖子扭头看她。 封楚楚茫然:“怎么了?你们反同?” “不是,”邵亦把她离题八万里的思绪拉回来,道:“你真搬动了那棵树?” “啊,”封楚楚点头,“不重,有什么不对吗?” “………” 她觉得没什么不对,但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那可是实芯的、新鲜没被虫蛀的一颗树…… 不光邵家人惊呆了,当晚电视机前的人也都惊呆了。 看着漂亮文静的年轻女孩,居然大力士到这种程度。 观众朋友们掏出手机开始查这个片子的信息,从制片人兼导演兼摄影师里头找到了这个华人女性的名字:封楚楚,二十五岁,帝都人,毕业于m大导演系…… 点进这个词条,还能看见她拿了去年的国际新锐奖。 大家最近都被科普了新锐奖,知道这奖含金量有多高,真没想到上届得主居然这这么一个年轻漂亮的亚裔女孩! 更巧的是,这时候正是娱乐圈吃瓜群众狂欢的时候,大家都在聊明泉跳楼反转的事,明泉讲话的那段视频广为流传,每个人都对片头露出侧脸的小姐姐印象深刻,尤其她说自己有一栋楼,更让一堆人都喊着求包养。 他们一边捧着手机吃瓜,一边陪着家里熊孩子看电视,居然就这么又见到小姐姐了。 所以这姑娘,她不仅是个超级富二代,而且还是个导演、摄影师,她非但不搞名媛聚会、不热衷于买鞋买包买楼,还跑到非洲人民的地盘去拍野生动物。 现在有钱人的行为逻辑真的令人望尘莫及啊…… 第41章 片子不长, 很快播完, 全家人都各自继续做自己的事。 其实老爸有一堆公司事务压着没处理完, 老哥也忙着奶娃,但都按着没管,先来看楚楚的片子, 这边电视一播完,他们就火急火燎的上楼了。 可以预见,播放期间,这都会是邵家的固定节目。 封妈妈是最闲的, 今天很难得的不急着从儿子手里抢娃娃, 仍在沙发上没挪窝, 兴致勃勃的掌着遥控器按了重播。 封楚楚正在翻自己的微博评论, 她发现, 这回自己是真火了。 神通广大的网民找到了她新注册的微博号, 明明只有一条官方发的问好微博, 整个页面光秃秃的,却有非常非常多条评论, 而且队形内容都极其统一:求包养、求抱大腿、求问还养不养宠物,还有说自己就是那棵树要富婆抱抱的。 她啼笑皆非,乐观的想:相比于上次凭一个过肩摔动图而被眼熟,像现在这样有作品加成,应该还是值得欣慰的吧? 封楚楚满怀期待的往下拉,想翻翻大家对自己作品的评价,却只有零星几条, 几乎都被淹没了。 “……” 一点也不欣慰了。 封妈妈正坐旁边织着毛衣,这是她新爱好,想给孙女织点儿什么,至于到底是什么,未知数,织完才知道。 她余光瞥见女儿盯着个手机屏幕生气,疑惑道:“闺女,你看什么呢?怎么整天抱着个手机——”她极其警觉的提出合理质疑:“是不是谈恋爱了!?” “这都哪跟哪呀,”封楚楚给她看自己微博评论,“妈你看,没几个人夸我作品,我拍的不好吗?” “怎么不好了,你拍的可好了!这些人不懂,我再给你念念啊——”封妈妈又想给她念那篇公众号,被封楚楚及时阻止。 封楚楚在她的提醒下获得了一定的心灵慰藉,这片子作为一个‘儿童教育片’还是不错的嘛。 封妈妈觉得她微博评论特好玩,拿过来翻着看了半天。 她笑着说:“这还是只知道你外婆家呢,封家都过气了,过段时间他们就忘了,会把视线放回你的作品,你就记住别让他们知道咱们家就行。” 咱们家,指的是邵家,明珠集团,目前最强势的房地产集团,只要国人对房子的狂热一日不褪,邵家就一直是烈火烹油,上哪儿都是大佬。 封妈妈这么说是有原因的:她是个画家,有几家画廊,也很时髦的用上了微博和ins,注册了画廊的账号,但评论下面却经常出现和作品无关的讨论,比如说:某某旅游城管理不当,多日加班未结加班费;某某广场卫生间里满是小广告,极其碍眼;某某商场的柜员偷拿货物,以假充真……巴拉巴拉一堆,都拿她这位邵太太当投诉平台。 明明是个画廊账号,每天看着都像个明珠集团意见收集簿似的。 管账号的工作人员也不知所措,每每都拿来问她。 于是她特意画了一幅以此为主题的画,并附文字:希望大家至少在这里只关注艺术本身。 呵,下面热评第一条:作为明珠集团的女主人,你不关心时事,不做慈善,不给山区建希望小学,毫无社会责任感,每天只会涂涂画画,羞愧吗?点赞送我上热评。 “……” 封楚楚和妈妈交换了手机,看了妈妈那儿的评论,笑的肚子疼。 封妈妈早免疫了,乐呵呵的就当个笑话,觉得还是女儿的微博评论好看。 这时,微信弹出条新信息,她瞥一眼,把手机递给女儿,随口道:“魏沉刀是谁?这名还挺耳熟。” 啪嗒—— 封楚楚心里猛地一跳,没接住手机,给掉腿上了,咕噜咕噜滚到了地板上。 其实本来没什么事的,但她这反应是明晃晃的表明——心虚! 封妈妈盯着她,狐疑的上下打量,看的她背后发毛。 封楚楚讪笑。 “你谈恋爱了,”封妈妈睿智的下了判断,“小伙子做什么的?多大了?怎么认识的?” “哎妈你别瞎说,”封楚楚避着不想理她,含糊道:“什么就谈恋爱了,我想别的事,分神了而已,我看看我朋友说的什么……” 她缩着脖子抱着手机看消息,消息内容特别正常,是有位高中同学明天办婚礼,给她和魏沉刀都下了请柬,魏沉刀特意发消息问她,明天要不要一起去。 封楚楚给他回了个ok。 魏沉刀又说,家里某个熊孩子特喜欢看她的动物纪录片,现在霸着遥控器命令亲爹给他找续集,不然他就哭。 封楚楚乐了,和他说晚点把全片发过去。 她这边笑容满面,那边封妈妈则目光灼灼看着她。 这绝对是恋爱了。 封楚楚不经意的抬头,差点被亲妈的眼神给烧着。 “……妈。” 封妈妈像机关枪的似的蹦出一串话:“你是恋爱了吧,早出晚归、到家就抱着手机在房间里不出来,聊微信聊得特别勤,一定是恋爱了!是不是和你一起上天台那个小伙子?对了,上次派出所出来我也见到了,小伙子长得端端正正的,是吧,就是他。” 封楚楚:“……” 这一串自问自答,根本不用她说别的,全中了,她老人家慧眼入珠,压根瞒不住。 “高中同学,比我大一岁,”封楚楚干脆放下手机,大大方方的招供,“做……和我爸刚转业的时候做一样的事。八字没一撇呢,您别掺和。” 她爸刚转业做的什么? 封妈妈眨了眨眼,邵平威同志年轻时候领着一帮兄弟承包工程、挥汗如雨的情景浮现在眼前,光着膀子一身大汗,还敢朝过路的她吹口哨。 这宝贝闺女还真是她亲生的,娘俩的审美一致的很迷。 封楚楚就这么听了大半个小时她亲妈年轻时的事迹,非常捧场,表情动作都很到位,一连串忆往昔年华之后,岳母自动就认可了连人都没见过的准女婿。 封楚楚偷偷抹汗,她自己都还没谱呢…… 邵太总结陈词:“人穷没事,有志气就是好的,你甭管找谁都比咱们穷,所以咱们家不计较这个,人品才最重要。这个小伙子主要做哪方面的工程?让你哥给安排安排,也观察一下品性。” 封楚楚摇头,不知道,管他呢,反正她要捧他做大明星。 此时,封妈妈叭叭叭累了,咕噜咕噜灌了半杯水,封楚楚的手机又叮咚响起来,她拿过来一看,秦晚在讲今天主持活动的事。 封妈妈凑过来一看,并没有看到她想看的准女婿。 眼见亲妈课堂又要开讲,封楚楚趁着这个空隙赶紧转移话题。 “妈,我想问您一个正事,”封楚楚拉着她手,问,“之前我接触过封家两个人,一个叫封于雁,一个叫封佩,您知道她们吗?” 一般来说,封妈妈是不会被轻易转移注意力的,但这两个名字,着实让她拧起了眉头。 “我当然知道。你见到她了?怎么接触的,和我仔细说说。” 封楚楚把录音棚的事完整的给妈妈描述了一遍。 封妈妈听到只是打脸草包封佩,放了心。 “我就是想问问,”封楚楚说,“您有没有听谁提过封佩的事,这个闻谦是不是和封佩有点关系?他之前还和秦晚交往来着,我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听见还有秦晚的份,封妈妈在脑子里检索了半天,突然想到了什么,神情有些怪异,道:“闺女,你先给我看看那个闻谦的照片。” 封楚楚找了张闻谦的照片给她看。 封妈妈盯着照片看了半天,左瞧右瞧,表情越来越微妙,答道:“不是封佩。” 不是封佩? 封楚楚刚要开口,便瞧见了她神情,读取了里头的信息,脑内灵光乍现。 这一灵光乍现差点把自己给雷坏了,“您的意思是、是封于雁?……封于雁都什么年纪了!?” 封妈妈很是高深莫测道:“正常富婆年纪。” 看见自己女儿三观碎裂的表情,她语重心长道:“你还是别让小晚知道了,怪膈应人的。” 封楚楚点了点头,仍无言以对。 说都说了,封妈妈便把她知道的都一股脑告诉女儿了,也免得同样看着长大的秦晚哪天想不开吃回头草。 “这个封于雁呢,就很喜欢这个长相、这个年纪……比这个年纪再小点儿吧,这种大男孩,我知道这个闻谦,是她以前大费周章从云省带回来的,这孩子也是可怜,基本是被圈养大的,长大了,她就不喜欢了,放一边去没怎么管了,没想到和小晚扯上了关系,还闹这么大……小晚家里怎么回事,这种事情都不打探清楚。” 秦晚家心里装满了二胎,哪知道她有没有交男朋友。 封妈妈叹气道:“闺女儿,听你这么一说,再加上你把明泉这事捅到公安那里,恐怕这个封于雁是记恨上你了,估计觉得你瞄着要抢继承人的位子呢。” 封楚楚颇为无辜,这就记恨上了? “那什么,封于雁到底是长什么样?我都还不认识她。” “你管她呢,”封妈妈很高冷,“用不着认识,哪能什么猫猫狗狗都记。” 第42章 咱们邵太太平时是个富贵闲人, 非常不着调, 但说起这种话有着天然的高高在上。 本来封家就全该是她的, 是她志不在此,主动说不要,才有几个旁支过继的亲戚抢破头来接盘, 她本来对几个过继的继承人没什么敌意,大家各过各的,但自从她生了女儿,让女儿姓封, 那几个人就觉得她有意要抢东西, 开始对她阴阳怪气, 背后小动作一堆——继承权原本是谁的, 他们拎不清吗? 不管什么阶层的家庭, 一旦有利益争夺, 都是一盘复杂的棋, 从农村田产到城市拆迁,再到豪门继承, 说穿了本质都差不多,谁都不比谁强。 封楚楚好奇的举手提问:“妈,你是不是很讨厌封于雁?她什么路子?” 封妈妈确实很讨厌她,三个继承人里最讨厌她,行事风格太不择手段了。 她简单举了个例:“前些年,有家企业的董事长和封家过不去,封于雁收买了人家儿子的亲妈, 离间父子俩,让儿子偷了老子的罪证,把那位董事长弄下去了,她就是这么被咱们糊涂的老太太看进眼里的。” “什么叫收买了人家亲妈?” 封妈妈道:“没进门,那位男女关系挺乱的,我也不太清楚,但就这么一个儿子。那个女人拿了钱出国了,估计是做交换,还把女儿给了封于雁养着,就是你见过的封佩。他们家公子是最惨的,搅进这种事里,父母都成了仇,后来都没听说过他消息了。” 封楚楚听得直皱眉头,今天真是补课了,她还是第一回听说这种事,封于雁的手段真够下作。 难怪妈妈这种态度。 如果真被这种人盯上了,暗箭难防,还真有点渗人。 封妈妈也是这么想的。她思索一阵,招手喊来佣工,指了指楼上,“把那俩叫下来。” 那俩指的是邵平威和邵亦。 他们很快下来,邵亦腿上挂着个娃,弯腰抓着她两条肉胳膊,怕她掉下去,抬头问:“妈,怎么了,你叫我?” 封妈妈把女儿惹得这串事告诉了二人。 二人都愣了下,只知道封家最近是多事之秋,也知道楚楚前几天出了个什么风头,压根没想到就是她误打误撞把封家的破事给捅出来的。 封楚楚坐在那儿,看家人都聚起来讨论这件事,顿时觉得压力山大。 她立刻承认错误:“对不起爸妈,我不知道后边这么复杂,当时没想那么多,正义感冲昏头脑,直接就让明泉上广告了,下回这种事我一定低调,让着点封家。” 几个人同时一顿,看向她,目光很是微妙。 邵亦这人本来是不苟言笑的,这会儿像听了个大笑话似的,忍不住弯起了唇,带点嘲讽的说:“你在开玩笑吗?” “?” ……浓浓的不屑之情扑面而来。 邵亦开始漫无边际的嘲讽封家。 说封家现在是徒有其表,揭开表面这层皮,拎出财报用专业眼光看,没谁愿意和他们做业务,所以这几年才有人铤而走险做些不正经的生意。 这些年来,封家因为牵着封沁这层关系,占了明珠集团特别多便宜,好比说诚达那块地,那本来是邵亦考核看中的,封家知道后刻意把老太太搬出来,要“合资”,合着合着就不知道弄去干什么了。 邵家父子都非常看不惯封家,逮着机会就同仇敌忾一顿嘲,这基本是他们父子俩的保留话题。 封楚楚托着脸听他们俩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活像听相声。 封妈妈最终还是听不下去了,毕竟是她长大的地方,清了清嗓子,“好了你们俩,也没差到那个地步,封家那么多年,还是有底蕴的,你们偏见太深了,我让你们过来是有正经事。” 父子俩对视一眼,同时闭嘴,下次再约。 封妈妈道:“其实要是别人都没什么,但这个封于雁不是省油的灯,想起来都不舒服,就怕她在背后乱来,你们说,怎么办吧。” 听她主动递这种问题,二人同时笑了。 “我有个办法,”邵亦不怀好意的勾唇道,“封于雁的生意不干净,如果这回进去了,她想玩花样都不行。” 邵平威立刻附议。 封妈妈拧眉道:“她都还没怎么样呢,这样好吗?” “真怎么样就晚了,”邵亦的言辞里带了几分商场上积蓄的冷意,“先下手为强。” 邵平威再次肯定儿子。 封楚楚默默围观,悟了,原来她爸和她哥行事风格这么凶,难怪她说低调的时候,这俩人都看笑话似的。 这父子俩之后讨论的东西她就听不太懂了,听他们俩的聊天进程,似乎一开始只是单纯的讨论怎么帮忙收集封于雁的罪证,后来就一路狂奔往收购封氏去了,术语一堆一堆的,脸上是一模一样冷冽果断的神情。 封楚楚悄悄拽了拽妈妈,小声道:“妈,我直接宣布放弃继承权不就好了吗,谁都不会得罪,他们俩这是做什么?” 封妈妈只能叹气,“习惯就好,每隔一段时间他们俩都这样,他们好几年前就想把封氏弄破产了,没关系,睡一觉,你爸的道德感醒过来,就会搁置这个想法了。” “……” 她不在家的时候,封家是把她爸她哥得罪的多惨? 第43章 按照播放进度, 今晚少儿频道的纪录片播放到小花豹被救起之后便结束了, 下集得等到明晚, 但在胡同深处的某个院落里,厅堂里头电视机上还在继续放着。 魏家的老来子,别的不说, 提前看个电视的特权还是有的。 魏沉刀回了帝都之后,每隔上几天总会被伯母以各种理由叫来家里,一方面是母爱泛滥怕他无家可归,另一方面, 他大概是整个魏家唯一一个能镇住小魔头的人了。 小魔头今晚吵着闹着要看下集, 不然就哭给他们看, 伯母热切盼望着魏沉刀能展开一周一次的整治熊孩子活动, 可惜, 魏沉刀也坐在沙发上, 和小魔头齐齐期待的望着她。 她只好让人帮忙找了原片传过来, 并忍不住问道:“这么好看吗?” 二人齐齐说好看。 小魔头觉得好看,那是这片子从无脑动画片里脱颖而出的好看。 至于魏沉刀说的好看, 那当然是指时不时出镜的导演本人好看。 伯母于是也坐了下来,加入了观众队伍。 “哟,这是咱们中国人拍的?” 一般野生动物记录都是引进国外的,满是翻译腔,这部片子也不例外,但这部片子除旁白之外的对话……都是东北腔和港台腔的对决,还时不时有个姑娘冒出几句京片子。 这组合奇异的引人入胜, 让她把目光从动物身上移开,开始观察出镜的摄影师们。 她注意到,一口京片子那个年轻女孩相貌意外的好看,健康又有活力,让人一看就喜欢。 她点评道:“这个女孩子不错。” 魏沉刀侧过头看了看伯母,回过头盯着屏幕上,片尾花絮,封楚楚正和同事起哄,把泥土往人家脸上糊,他脸上露出一抹笑,“是不错。” 看了一会儿正片,早年在制片厂工作的伯母也被圈粉了,很客观的给了专业评价,很是看好。 她看了看旁边专注的一大一小,心里某些想法渐渐成形。 近年国内纪录片的发展很快,但还是缺少趣味性,观众范围受限,如果把纪录片的形式加以改进,在青少年群体里加以推广,效果反而不错,像少儿频道这次播放趣味故事纪录片的尝试,不就意外的吸引了不少孩子吗,现在孩子们喜欢看动画片,通过动画片接触世界难免走偏,要是能把纪录片这一块开发起来,一定能有很大帮助。 这样想着,她便决定明天要找几个老下属过来聊一聊。 外边传来大门起落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白色车灯闪过,照亮了窗帘,透过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横线。 魏沉刀起身,走到窗前,挑开窗帘,望见了黑色车辆渐渐消失在夜色里,以及为首车辆打开的侧窗里头女人的脸。 他眯起眼,倚在那儿,神情渐渐的沉了下去,仿佛一座雕像似的。 “走了?”伯母起身,也朝外看了看,道,“大晚上的来访,也不知道什么事着急成这样,你大伯也是,一把年纪了,怎么老不愿意放一放呢。”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魏沉刀冷冷的挑了下眉。 他转过脸,又成了温和的笑,“伯母,不早了,我也先走了。” 伯母忙道:“哎怎么走呢,伯母又不是说你,我都让人收拾房间了,今晚就在这儿住。” 魏沉刀仍然婉拒了,她没法勉强,只能看着这孩子开着车也紧随其后的走了。 . 老太太已经上了年纪,在舒适宽敞的车内闭目养神,露出倦容,其余几人安静的陪在一旁,不敢发出声响。 接二连三的出事,劳动老太太亲自去找老朋友,几人心里头都在打鼓。 好在封老太已经倦了,并不愿意多发一言。 老人忽然睁开了眼,往窗外瞥了一眼,淡淡道:“外面有人跟着,从出魏宅开始,去看看。” 几人俱是一惊。 降下车窗,向后面望去,只见车海茫茫,流光荟萃,哪里分得清谁跟着谁。 老太太是糊涂了吧。 只是当某人象征性的询问其他安保车辆时,得到的答复与老太太的话吻合。 有辆吉普车从他们出魏宅后便一直跟着。 众人皆是如芒在背,不知道从哪天开始,似乎有一股势力盯上了封家,想尽办法的找他们的错处,一旦捉住弱点,便死咬不放。 魏沉刀一手握着方向盘,发现前方的黑色车辆忽然降了速,不管后头的车怎样按喇叭,都表现的像刚拿执照似的,开的像辆自行车。 他笑了起来。 踩下油门,加速,车窗缓缓降下。 超车经过黑色车辆时,他一扭头,吹了声口哨,叼着烟,痞里痞气的,道:“喂,你当在驾校练车呢。” 而后,猛地超车过去了,只留下了一片车灯晃在司机眼前。 车内几人对视一眼,片刻后,那辆在他们观察中的吉普车转了个弯,朝另一个方向去了。 他们松了口气。 这应该是那片胡同大宅里某家的子侄吧。 老人再次阖上眼睛,神情意外的舒展。 她心想:终于来了。 . 早上,此起彼伏的闹钟替代了鸡鸣,将城市的居民唤醒,城市又开始风驰电掣的运转起来。 昨夜下过雨,将空气洗礼的格外清新,安睡的人们并不知道这一点,只是在明亮的晨光感受到了一丝舒适,有人揉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要开始新的一天,而有人刚刚归巢,洗去倦容,还得继续精神抖擞。 封楚楚属于前者,魏沉刀属于后者。 她从被窝里找出讨厌的手机,按掉闹钟,这是她通宵三天三夜之后的第一觉,简直想一睡不起。 但人工叫醒又来了。 阿姨在外头敲门,她昨天叮嘱过一定要叫醒她,今天同学婚礼,不能睡过去了。 封楚楚只好起床洗漱,掏出手机一看,魏沉刀也发了两三个信息问她起床没。 她现在在他那儿的形象就是爱睡懒觉误事?……还挺准的。 她起的最晚,家人都已经用过早餐,准备出门。 邵平威同志的道德感果然醒了过来,在饭桌上否决了恶意收购封氏的提议,邵亦面无表情,不发一言,谁也不知道他心里琢磨的什么,是否接受了这个否决。 封楚楚看了眼亲妈,她发现妈妈是一脸‘果然如此’,压根没发现自己儿子表现不对。 其实以她对邵亦的了解……他应该并没有爸爸那样对封氏有什么出于道德感的宽容。 总之他如今羽翼丰沛,集团的事务大多由他接了手,如果要做什么也没人挡得住。 她和邵亦一起出了门。 两人各自从车库开了车出来,封楚楚按了按喇叭,探出头,“哥,你去哪?” “公司,”邵亦答。 “那……你听老爸的吗?”她直接问了。 邵亦冷淡的哼了一声,道:“迟早的事,我只是分一杯羹。” 听他话里有话,封楚楚皱起了眉。 她试图让邵亦说清楚,但邵亦很讨人厌的表示,她应该听不懂,等他想想怎么用人话表达清楚,再来和她说。 封楚楚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白眼。 她率先扭了钥匙,把车开出去了。 邵亦的车在原地停顿了一会儿,想提醒她走错路了,但又来了个电话,打断了他,他便忘记这事了。 . 封楚楚去婚礼的路途很是曲折。 这位要结婚的是她高中同班同学,一个交际很广的姑娘,听说新郎是互联网新贵,也是校友,这次婚礼请了很多同学,所以也就相当于个同学聚会了。 从上次耍小聪明不开车,而后在帝都谜一样的交通里差点走断腿之后,她就决定再也不松开方向盘了。 但这会儿开着车上了路,被堵的走走停停,为了躲开车流绕了路,差点钻进胡同里出不来,她的路怒症又上来了,恨不得甩开膀子走路过去好了。 明明不远,到定位显示的酒店时,她低头看时间,开了整整一个小时。 互联网新贵果然是新贵,婚宴酒店在著名高消费区,连片的都是酒店和会所。 没到不知道,来了才发现,她爸爸替她开的那家楚膳,也就附近,和婚礼酒店是斜对门。 因为迟迟不见她来,秦晚给她打了电话,下楼来接她,她这才下了车。 秦晚在那边大门口拼命扬手,“楚楚,这儿!” “来了,”封楚楚黑着脸走过去。 “你什么表情?”秦晚看她满脸愠怒,很是疑惑。 什么表情?——被导航玩弄了的表情。 上次邵亦开车,从她家去楚膳,明明只用了十五分钟,这回破导航却让她绕了一个小时,志玲姐姐怎么说都不管用了,她现在就要卸载。 秦晚身边站着个年轻男人,高且瘦,很阳光的样子。 封楚楚注意到有外人,压下怒气,礼貌的冲人点了点头。 原来这就是迟彦星。 秦晚和她提过好几次,是最近老是在她身边冒头的一个大男孩,好像才二十岁出头,封楚楚此前还以为是个小弟弟,但这么一见,才知道自己脑补错了。 就是不知道秦晚自己有没有反应过来了。 迟彦星听她痛批导航,思索片刻,问道:“你们家是鎏金河畔吗?” 封楚楚点头,他怎么知道的? 迟彦星理解的点点头,那确实很气人,不过他仍然要替志玲姐姐平反,“我家也是鎏金河畔。我知道你说的那条路,那其实不在规划上,是因为小区过来这边太不方便,所以住a栋的通建郑总让人新修了条路,导航应该还没来得及更新。” “…………” 难怪,早上出门的时候,邵亦开车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怎么了?” 迟彦星觉得秦晚这位闺蜜此刻的表情,很难以描述。 封楚楚现在不想说话,只想说你们土豪真棒。 秦晚很是嘲笑了封楚楚一番,连个路都分不清了。 其实她出国的时候都不满十八,没碰过车,不记路是非常正常的。 两人一起往酒店里去,上了楼梯,封楚楚才想起来自己忘事了,又往回走。 秦晚问:“怎么了?” “我去找一下魏沉刀,他说他到了。” 秦晚一惊,“他也来了!?” 封楚楚疑惑道:“什么叫‘他也来’,怎么了?” 秦晚四下望了望,小声说:“我出来的时候,他们还在讨论魏沉刀,是旗正挑起来的,我看他是记着仇,以前挨揍挨多了,今天想找场子。” 他们念的不是一般高中,学生大多非富即贵,这位叫旗正的,当年是跟着大员父亲上了帝都,想继续在学校里头横行霸道,被魏沉刀揍服了。 “那又怎么样?”封楚楚不以为意,“他现在就打的过了?” “又不是小孩了,”秦晚说,“旗正现在生意做的挺大的,随便酸几句,下下魏沉刀的面子,就挺让人难受了。” 这时三人已经重新回到一楼门口,在侍应生奇怪的眼神下,四处张望着。 不远处,吉普车按了按喇叭,让几人同时看了过去,是魏沉刀到了。 封楚楚朝那边挥了挥手。 “要不今天就算了,避一避,”秦晚赶紧在旁边提议,“趁他还不知道,你和他去别的地方吧。” 迟彦星一直跟着她俩,自觉听懂了什么,抬眼望了望下车朝这里走来的男人。 男人肩宽腿长,相貌出众,一身简单休闲服也穿出了男模气场。 他把目光投向男人身后的吉普车,顿了顿,侧头又看一眼身边正替闺蜜着急的秦晚。 那车好像是某家著名军工企业生产的经典款啊。 混的不好买这车? 但看两个姑娘的样子,他默默的当自己是看错了。 秦晚真是急人所不急,抓着封楚楚的手,飞快道:“我帮你带礼金,你想个借口把魏沉刀领走。” 封楚楚想了想,秦晚说的有道理,真碰面了是挺伤自尊心的。 秦晚看着封楚楚走了过去,和魏沉刀沟通一阵,而后……走了过来。 秦晚拼命的给封楚楚使眼色。 封楚楚无奈,魏沉刀说有几个朋友在这边,没急事的话,还是要先打个招呼,那她还能编出个急事吗? 待会儿就见招拆招吧。 秦晚和迟彦星两人稍微落后一步,走在楼梯上。 迟彦星低声道:“你等一下。” 秦晚虽然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但这些天的队友情谊培养的不错,于是依言停步等着。 这段时间,迟彦星知道她失恋,一直领着她到处疯玩,连表演赛都推荐她去做主持,今天朋友婚礼,她之前给忘了,还和迟彦星约好去看展览,她想起来之后,两人一商量,干脆就一起过来了。 倒不是没有怀疑他‘别有用心’,但他一直挺有分寸的,感觉就像找着玩伴似的,五岁一代沟,估计这年龄的孩子就是这样吧。 迟彦星要是知道她这么想,一定流泪。 迟彦星招来了酒店经理,聊了一阵,经理对待他很是热络。 两人聊了一阵,迟彦星才回来。 “怎么了?”秦晚问。 迟彦星笑了笑,卖关子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他们在封楚楚和魏沉刀身边落座。 婚宴场面很是铺张,走道两边都插满了玫瑰花,白色架子上挂着薄纱,地砖是半透明的,底下有小灯,此刻正在试光,红黄蓝绿都试了一遍,最后落定在靛蓝色,将气氛衬的如梦似幻。 秦晚手欠,从旁边的花筐里头取了两朵花,笑嘻嘻的分了一朵给楚楚。 封楚楚问道:“我刚听他们说,好多同学随了六千六,咱们也跟吗?上哪给钱?” “我已经随礼了,”秦晚掏出手机,“扫二维码,刚进门周荷旁边有块牌子,我拍下来了,记得标注名字。” “……” 封楚楚扫了个码,随了双份,写了自己和魏沉刀的名字。 魏沉刀瞥一眼,也立刻给封楚楚转账了,不过封楚楚没急着点接受。 俩姑娘看见婚礼,肯定有一堆话说。 “我想旅行结婚,”封楚楚说。 秦晚接话,“我不想结婚。” 封楚楚:“……你这就把天聊死了。” “你知道谁来了吗,”秦晚把头发捋到鬓角,微笑说,“严格。” 她初恋,也是开辟她前男友们劈腿史的第一人,可惜这人没得到报应,后来娶了高干女,顺风顺水。 封楚楚顿时精神了,“哪呢?” 秦晚把她按回去,“好像新郎是大院那圈的,和严格他老婆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亲戚关系。你别乱看,别让他看见我,不想见他,我们吃完走人。” 封楚楚很配合,点头应好。 好在,她刻意挑了个挺偏的位置,在背对着婚庆台的地方,没有坐满,只有他们四个,以及零星几个陌生人。 这样很符合她们俩现在都想要低调的心态。 魏沉刀听见她俩对话,道:“那要不不吃了,换个地方?随了礼就行了。” 巴不得呢,封楚楚立刻点头:“那太好了。” “那你等会儿,”魏沉刀说,“我去和朋友说一声。” 魏沉刀确实是受了朋友的邀请过来,不过,他接的请柬并不是高中女同学的,而是来自新郎。 新郎是他一位关系不错的发小,在他家庭变故后,仍在想办法联系他,算是经过考验的真朋友,所以对方婚礼,他还是得来露个面。 他起身,环看一周,没见到几个老朋友的身影。 都哪去了? 他样貌出色,四处张望当然会引起不少人注意,不远处一个浓眉大眼的男人抬起头来,撞进了他的视线里。 有两个同学正一唱一和的奉承男人,见他猛地站了起来,都很奇怪。 “旗哥,怎么了?” 旗正动了动嘴角,露出抹阴冷的笑,新仇旧恨一并涌上来。 “看,”他目光锁紧魏沉刀的方向,“老同学在那边,咱们去陪陪。” 魏沉刀坐下,给新郎打了个电话,问他们都在哪儿,结果受到一阵讨伐,几个朋友都在楼上套房,被新娘的闺蜜画了满脸口红,现在正狼狈,就他来的晚,避过一劫,还好意思问他们在哪。 魏沉刀笑了一阵,道:“我这算来过了,你们玩,我有事得先走了。” 新郎当然不肯,这也太不给面子了。 说着说着,新郎那边似乎又被伴娘团下了绊子,哀嚎连成了一片。 魏沉刀听了一耳朵,那边特别好玩。 他放下手机,笑着冲秦晚说:“秦晚,你以后别太过分。” 秦晚突然被点名了,还挺茫然,“什么东西?” 封楚楚:“……” 她正要说话,眼前忽然多了几个人。 大家长相变化不大,很容易认出,为首的是旗正以及他两个跟班,后头几个是或没发现火/药味、或刻意来调节气氛的高中同学。 几个同学一齐拥上来,特别热情,乐呵呵的打招呼。 封楚楚本来人缘就好,高三去上外头上课、没怎么去学校之后,连校门口卖煎饼果子的大妈都觉得怅然若失,更何况这些同班同学呢。 她和秦晚、魏沉刀三个人,上高中就一带一的一直膘在一块儿,如今还一起来婚礼,更是让同学找到了讨论点,七嘴八舌聊了起来。 旗正三人,憋了一肚子的坏水,屡次想插话,却被总被那帮喜气洋洋的高中同学给搅浑,岔开话题,可谓是出师不利。 这边婚宴还没开始,换位置也方便,几个同学们干脆不走了,一并坐了过来,还呼朋唤友的把其他同学都叫来了,把这桌坐的满满当当的,先前那几位陌生人看他们这样子,也友善的把位置让了出来,去隔壁空桌了。 封楚楚精心挑选的所谓的“偏僻地段”,立刻成了宴会当场最热闹的中心点。 听着女同学讲到进口奶粉哪家好,男同学讲到世界杯哪场最追魂索命,封楚楚几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想:这下是真走不成了。 这时音响里头传来了钟声,快到正点了,主持在试音,宣告着仪式即将开始。 桌上的热闹这才停,旗正终于逮着机会,他中气十足喊了魏沉刀一声,手里捏着酒杯,道:“很久没见到你了,来喝一杯?” 魏沉刀正靠在椅背上,听一位男同学讲足球反买的催泪经历,此时撩起眼皮看了旗正一眼,漫不经心道:“不了,开车。” 旗正冷冷道:“这点面子都不给?” 魏沉刀用意味难明的眼神望了望他,“这还用说?” 作者有话要说:  二合一,明天继续。 第44章 眼看气氛要僵, 身边原本还为球垂泪的男同学赶紧跳了出来, 抢白道:“哎来来来, 我不开车,旗总,咱们来喝一杯。” 旗正扫了他一眼, 就没碰杯子。 男同学举着杯,有点尴尬的悬在那。 魏沉刀却抬了右手,拿起酒杯,和男同学碰了碰杯, 冲他略一颔首, 一口喝了。 他斜倚在椅背, 神态自若, 从始至终都没有看旗正一眼。 那一刻, 同学们分明感受到一道火花从半空炸了开来。 不待旗正发作, 忽然有人远远的喊来几声“魏少”。 众人齐齐扭头, 只见一个穿西服的中年男人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他大概是跨障碍跑过来的, 西服都皱了,领带也甩到背后了。 此人讪笑着把领带顺回来,而后一个跨步,冲到魏沉刀前面,握住了他的手,热切道:“魏少!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您可有阵子没过来了!” 魏沉刀抽出了手。 他什么时候来过了? 他略眯起眼,把目光定在中年男人的胸牌上, 上边写着市场部经理的名号。 与此同时,经理和迟彦星交换了一个眼神,到位了。 秦晚恍然大悟,悄悄的冲迟彦星比了大拇指。 经理笑容满面道:“这些都是魏少的朋友?我稍后去前台吩咐一声,一定让他们用心服务,您看需要添些什么酒水,今儿这桌上的是华茅,您看要不要添上瓶红酒?要不我去把您上次存这儿的拉菲取过来?” 迟彦星适当的配词,“是几几年的?” “99拉菲古堡,”经理笑眯眯道。 迟彦星向魏沉刀拱手道:“那今天就让我们跟着尝尝鲜?” 魏沉刀听着这一唱一和,视线在年轻男人脸上一寸一寸扫过,心中闪过几个想法,条分缕析的过了一遍,而后转到秦晚以及封楚楚骤然放松的脸上—— 等等,他似乎懂了什么。 在座的同学喜气洋洋道:“沉刀,混的这么好,怎么不早说,也提携提携我们嘛。” “就是就是,你在哪里高就,说不得能合作呢……” “……” 在一片商业吹捧中,被忽略的旗正反而笑了。 他不知从哪获得了莫大的心理安慰,一下子就不恼火了,大喇喇的拉开椅子坐下了,扯出抹笑,道:“是啊,不知道你如今在哪里高就?” 魏沉刀一耸肩,“刚调回来,还不确定。” 旗正闻言自顾自笑了笑,“不好说是吧,理解理解。要是工作不好找,我可以帮帮你呀。” 同学都觉得他莫名其妙,“找什么工作,旗正你说笑呢吧。” 旗正胸有成竹,朝经理挥了挥手,瞥一眼他名牌,“杨敏是吧,你说说,我怎么不知道我的‘老同学’经常来这家酒店?你们郑总在不在,让他来见我。” 这家酒店的公子郑敬是他一个关系紧密的狐朋狗友,知道他一直恨魏沉刀恨的牙痒痒,如果经常招待魏沉刀,怎么可能不告诉他。 这显然,是魏沉刀自己买通了经理,让他来同学面前演戏做面子。 魏沉刀,也不过如此,徒有其表而已。 经理头冒冷汗……这怎么还碰上人物了,迟公子都不弄清什么情况就把他叫来,这是露馅了呀! 众人一看他这样子,俱都安静了一瞬。 某种难言的尴尬蔓延开来。 秦晚面无表情的揪住迟彦星手背的肉,拧了一圈。 迟彦星悲伤的不能自已。 办的这叫什么事……这下秦晚更觉得他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了。 魏沉刀瞥见二人神态,更加明白了。 ……难怪一开始,封楚楚要拉他走,难怪一直以来,封楚楚都莫名其妙的要拽他去演戏。 这都哪跟哪呀! 在场人谁都没明白,魏沉刀为什么在这种情形下忽然笑了起来,陷进椅子里头,揉了揉眉心,满脸无奈,抬手指点了点秦晚几个,要说什么,又没说出口。 旗正瞧他这模样,心里得意极了,意有所指道,“几年前,我还在西城工地见过你,哦,对,我一个朋友说也在新城饭店后厨见到你了,那时候是高考刚结束吧,记不记得这事?” 众人一听这话,看魏沉刀的眼神便变得怪异起来,含了几分微妙的同情。 是啊,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当年他们都从家长的嘴中以及晚间新闻知道丰和能源董事长魏明乾下台的事,所有财产都被查封,魏沉刀的身影在新闻上一闪而过,他家倒了,他又没考大学,还能混成什么样子? 在同情中心的魏沉刀并未露出窘色,他泰然自若,不觉得有什么不能说的,“是有这么回事,这位经理我也确实不认识。” 他一承认,旗正便获得了偌大的满足,只觉得得以雪耻,当年在学校魏沉刀趾高气扬的日子已然过去,现在他们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他飘飘然的坐了下来。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世事无常啊,”他装模作样的感慨起来,“我的公司正在上升期,空闲岗位是有几个,这样,你把这杯酒喝了,我给你安排安排,都是老同学,情分还是有的。” 魏沉刀好整以暇的坐直了,“哦?是吗?” 旗正在做什么来着?航运?好像是听谁提过一句,他的大员爹退休之后,他生意就不太好做了。 他看着旗正拿了个高脚杯,倒了满满一杯白酒。 而后,绕过桌子,走到他身边,将酒递了过去,酒杯离他的脸很近。 魏沉刀挪了挪眼珠子,晶莹剔透的酒杯上反射出他眸中的寒意。 不等魏沉刀做出表示,封楚楚率先拍案而起,神情冷冰冰的,“旗总,你这就过分了吧,我的人,谁要你安排了?” 大家都听见了她那句‘我的人’。 当年天作之合,如今一个落难,还成了来同学聚会演大款的市井小人,而另一个依然维护对方。 众人不禁心中唏嘘。 旗正对封楚楚还是有几分忌惮的,毕竟封邵两家现在都是他的大金主。 他虚伪的表示:“楚楚,你可真念旧情。不过呢,魏沉刀现在不比以前了,和你一起也是吃软饭,让他跟着我,说不定还能混出点人样呢。” 什么就吃软饭了,能动手别逼逼,封楚楚伸手就想夺杯子—— 电光火石之间,一只劲瘦有力的手捉住了她的手腕,进而攥住了她的手。 是魏沉刀站了起来,将她带到了身后。 封楚楚拧起了眉毛,“你干什么?” 男人笔挺的护在她身前半步的地方,略勾着唇,低笑道:“我还在呢,女孩子别动手。” 谁都能听出,他语气颇为愉悦。 看姑娘维护自己,令他心情大好。 真想吃这口软饭。 片刻头,他偏过头,看向旗正。 旗正觉得他很识趣,满意极了,把酒杯又送过来了一点。 魏沉刀的脸上仍然带着笑,漫不经心的伸出手—— 假使放个慢动作,人们会看到辛辣香醇的白酒朝一脸横肉的男人以抛物线的形式运动,透明酒液上映出他惊恐的眼神以及同学们暗暗叫爽的表情,杯中酒以不可挡之势泼了他满脸,呛的他一阵咳嗽,粗黑的脖子都红了。 音响恰好开了,在试音,放起了神圣的婚礼进行曲。 旗正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去。 他的两个跟班忙上来递纸巾,指着魏沉刀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旗总和你说话那是给你面子!” 魏沉刀笑起来,眉眼都散着寒气。 魏沉刀早年的脾性非常火爆,攻击性十足,一言不合就开干,从小也没接受过什么正确的思想道德教育,全凭朴素善恶观行事,打断的腿也有十几条,其中一条是旗正的。 也可能两条。 旗正这号人,在他这儿就从来没有过什么面子。 今天是郑敬婚礼,他不能送旗正第三条,还有点遗憾呢。 魏沉刀也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的擦拭着指尖的酒渍。 “旗正,我劝你现在坐回去,保持安静,看着婚礼的份上我暂时不会拿你怎么样。” 当他不笑的时候,冰冷锐利的气场便慢慢的扩开,眉眼和五官的每一个细节都彰显着这个人的凶悍不好惹,他嘴上说着劝退的话,神情中却露出巴不得对方胡来的挑衅气息。 旗正被那淬了冷光的眼神盯着,一瞬间居然感觉脊背上渗出了层层冷汗。 ……虚张声势罢了! 婚礼进行曲播到末尾,试音结束,宴会厅暂时陷入几秒的安静里,宴会厅大门被推开,一群西装革履的男人结伴走了进来,几个人说说笑笑,样貌气质都很不同寻常,一看就是尊养出来的。 只不过他们此刻西装都皱了,隐约还能看见口红印子,还有人手里捏了条能当抹布使的领带。 这就是刚被伴娘团们折腾过的新郎的好兄弟们。 他们甫一进门,便有许多人迎上去,笑呵呵去聊天以及攀关系。 这几人却摆手示意停一停,都左顾右盼,张望着找人。 “这是找谁?”其中一人茫然的问。 只见为首的男人目光定在某个方向,露出了笑,“那儿呢,这小子,坐那么偏。” “他没走就不错了,”同伴笑着,拖了拖他手腕,“走走,找他去。” 几人一齐往某桌去。 魏沉刀余光瞥见了他们,抬了抬下巴,露出一抹笑。 旗正无知无觉,正恶狠狠的盯着魏沉刀,道:“既然这样,你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你在帝都呆一天,我就让你一天没有好日子过。”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对不起今天才写出来…… 第45章 “哟, 谁这么大口气, 让咱们魏少在帝都呆不下去?这话我都不敢说。” 说话的男人双手插兜, 站在了旗正身后。 他挑起眉,看着是兴味盎然,实则透着威胁。 旗正已经对‘魏少’这套把戏没感觉了, 他反过头,很是蔑视的看了看男人,抬手指点了点这几人,不耐烦道:“行了, 他这是给了你们多少钱?别演了。” “……” “……” 几个男人对视一眼, 看见了对方眼底的惊讶。 这波群嘲输出很够啊! 这是哪方绿林好汉, 帝都什么时候出现这么号人物了, 能嘲他们几个? “咳, ”为首的男人歪了歪脑袋, 道:“您贵姓?在哪高就?” 旗正理了理领子, 斜一眼自己的跟班。 他的跟班当了马前卒,隆重介绍:“这是旗总, 大亚航运的旗总。” 几个男人再次对视,其中一人噗嗤笑了出来。 他轻轻捂着嘴,乐不可支,“大亚航运……哈哈哈哈……” 还以为什么呢。 几人笑成一团,刚看了场喜剧表演似的。 旗正理了理西装,撑起腰,挺起肚子, 严肃道:“你们几个,收一收。” 于是几人笑的更开心、更收不住了。 好久没见过这么逗的人了。 旗正在这几个姿态很不一般的男人的笑声里,渐渐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 他下意识四下张望,发现大家的表情都不太对。 有个和他关系不错的宾客和他对上了视线,对方眼神里头全是诧异、敬佩、懵逼……他的口型好像在说‘勇士’? 到底怎么了? 魏沉刀看着这帮兄弟,起先还想严肃点儿,但后来也绷不住了,跟着一边摇头一边笑。 “好了,”他走上前,随意的推了推男人的肩膀,道,“行了,哪有这么好笑,怎么都过来了,郑敬呢?” “新郎官,在后台呢。” 男人仍在大笑,露出一口细白牙,上前和魏沉刀抱了一下,而后互相捶了捶拳头。 他同几个发小依次拥抱,多年情谊,尽在不言中。 “这回回来就不走了吧?” “不走了,”魏沉刀笑着答。 新郎正从后台绕出来,上到舞台,那是个视野极佳的地方,他张望着,要找他那群不知道怎么就集体消失的伴郎们,此刻,他一眼就望见了魏沉刀这边,朋友们都笑呵呵的聚在一起。 他眼睛一亮,这小子还说自己提前走了,这不是还在嘛! 趁着仪式还需要一会儿,他急匆匆的从台上跳了下来,大跨步往那边走。 整场宾客都看见新郎的动作,齐齐往那头望去。 这下,封楚楚精心挑选的“偏僻地段”成为了当之无愧的“全场焦点”,一点儿也不虚的那种。 旗正抬眼一看,就看见了新郎高兴的大步走了过来。 他知道新郎背景很不一般,他这是要去哪 三秒后,新郎来到了他面前。 “?” 此时有位朋友很是友善的做了好事,拽住旗正,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那简直像死亡宣告。 旗正看向正在叙旧的几个男人,露出惊恐之色——他……他刚刚对这几位说了什么来着!? 新郎刚抱完久别重逢的好兄弟,忽然就听见噗通一声,有个重物往自己腿边倒了,差点砸他脚丫上。 “这人怎么了?”他问。 “不用管,”魏沉刀毫不在意,“让他自己消化吧。” 旗正只是脑子一空,失衡倒在地上,还没晕。 他跟班赶紧去扶他,“旗总旗总,这怎么了,摔疼了没?” 旗正揪着他的手,眼睛被横肉挤成条缝,拼命使眼色,别再叫他了,就让这几个人叙旧,别想起他。 但有人已经想起了他,这人特别有娱乐精神,拿脚顶了顶他,而后蹲下来,笑眯眯道:“旗总,我很敬佩你呀,你知道我多久没见过这么、这么不畏强权的绿林好汉了吗!” 旗正巴不得自己昏倒了。 他支支吾吾结结巴巴半天,半句人话都没说出来。 原本抱着戏谑之心的人,顿时就觉得无聊了,原来还是个怂货。 “行了,”魏沉刀捏了捏他肩膀,“不用管他,叫人来处理,婚礼还办不办了。” 新郎叫郑敬,他一听魏沉刀提起来,才猛地一拍脑袋,他是来叫伴郎的,“我靠我结婚呢!赶紧的,都上台去!” 说着一手拖一个的往台上走,右手拖的就是魏沉刀。 所以右边没拉动,魏沉刀没跟他走。 魏沉刀指了指前面,“你们去,我在下面看着。” 几人都不乐意,喊他一起,都不想落下他。 魏沉刀冲封楚楚的方向歪了歪头,笑道:“带着人呢,你们去吧。” 封楚楚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很配合的冲几人打招呼。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几个人眼睛泛绿光。 万年单身狗魏沉刀,把一个姑娘搬出来当理由,几个人就不好不识风趣了。 他们一边走,一边扭头,嘱咐他千万不准走,晚点一起聚一下,带上封楚楚的那种。 保安已经过来,要请旗正出去,他整个人刚恢复神智,惊惧过后,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等等,”只见魏沉刀往前走了一步,拦在了旗正面前。 旗正的视线被高大的身影覆盖,男人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魏、魏……” “旗总,”魏沉刀非常礼貌、诚恳的说:“假如你找不到工作的话,老同学也能帮忙。” 而后,避了一步,抬抬下巴,示意保安可以把他弄走了。 在座的同学心思各异,看看他、看看封楚楚,眼神真的非常复杂。 刚才是谁说的,家道中落、同学聚会装大款、市井小人…… 有人下意识摸到杯子,想喝点什么解解渴,却闷了一口白酒,咳得脸红脖子粗的。 魏沉刀偏过头,看向封楚楚。 该和她谈谈某个脑洞很大的误会了。 封楚楚正托着下巴看他,很震惊,震惊到出神。 两人视线撞上,封楚楚还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魏沉刀在她眼前挥了挥手,凑了上来,调侃道:“看我很顺眼吗?随时欢迎捧我。” 而后贴在她耳边,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财色交易就更欢迎了。” 封楚楚:“!!!” . 酒店二楼的露台,视线良好,阳光毫无阻拦的倾斜下来。 封楚楚抬手挡着脸,不知道到底是挡阳光,还是挡魏沉刀戏谑的眼神。 她闭了闭眼,觉得爆炸尴尬。 她居然接受了这个“包工头”理论,居然因为别人开玩笑的一句搬砖产生确信,而且从头到尾都没和魏沉刀开诚布公的聊过一次。 啊…… 真的丢人。 秦晚和迟彦星也不靠谱!他们俩怎么能安排这种现场就露馅的经理来演戏,如果不是他俩多此一举,她现在绝对不会掉马,只需要在心里默默扇自己两巴掌就好,魏沉刀绝对、绝对不会知道她有过这种误会。 在封楚楚拼命总结各种错误纰漏的时候,魏沉刀垂着眼睫看着她,特别乐,笑声就没停下来过。 他边笑边说:“楚,你说说,你这是怎么想出来的?” “那个经理是你喊来的,还是秦晚喊来的?” “嗯?” “别挡了,哥又不是没见过。” “……” 封楚楚被他攥着手腕,拉下了尊严的面纱。 她认命的回过头,正面面对这个让她耳根发红的事实。 “我不知道,我瞎猜的,我……都怪秦晚……可你自己每天一身伤、一身泥,还去工地,谁都会误会的。” 她说的每个字,都伴随着魏沉刀乐不可支的笑声。 封楚楚恼羞成怒的抬头,“咱们能忘记这个吗!?别笑了!有什么好笑的!” “好好好,”魏沉刀举手投降,秒变冷脸,“我不笑了,你看,多冷酷。” 封楚楚:“……” 他们俩倚在露台边,朝外的花坛上种了满丛蔷薇,混杂着不知名的小白花,竞相开放着。 “我一身伤、一身泥,是因为在办案子,去了诚达工地取证以及抓人。我目前在特警大队,这个案子和封家有关,所以来了帝都,之后我会调回来,具体调到哪个单位还不清楚,我猜测应该是市局,最近都在和他们合作。” “特警?” “嗯。” “不是那什么,”魏沉刀想补充,他眼睛略一转,“哦,你刚提到工地,你猜的是我在工地做什么?包工头吗?我不是包工头。” 一猜就中了,封楚楚保持闭嘴状态,不想说话。 魏沉刀知道自己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我没有笑你,”魏沉刀伸手摸了摸女孩乌黑的长发,“我很高兴,我只是高兴。” 封楚楚抬眼。 他的眉骨微微凸起,鼻梁挺直,下巴有个浅浅的颏。 此时,他慢慢的停了笑,轻声道:“其实有一部分是对的,” “嗯?”封楚楚不解。 “你听到旗正说的,有些是对的。” 魏沉刀从遥远的、暗沉的记忆里握出一把,捧到他的姑娘面前,“十八岁,我从学校离开,跟随……跟随我妈妈生活,我们没有收入,借助在陈无闻的家里,一间很小、很小、没有窗户的小房间,那个时候,我想尽办法维持生计,你猜想的这些,我都做过。” 封楚楚募地睁大眼,望进他眼底。 ……是真的? “真的,”魏沉刀说。 此刻,他在唇齿间咂摸着那些日子,短暂但足以磨尽刀刃,将他重新锻造。 他一直觉得已经过去很久,并没有什么值得着重描述的,那是他人生的一部分,所以在旗正提起的时候,他并没否认。 但那种‘过去’,仅仅是被自然而然的时间、被无数生死经历所掩埋的过去。 他抬手抱住了封楚楚,下巴在她头顶蹭了蹭。 “我会想起十八岁,”他说,“所以我很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今日份(25号的今日) 第46章 这座大都市以‘环’来命名各个地段, 乍一听, ‘二三环’是个繁华、寸土寸金的地段, 但如果自上空往下俯瞰,很容易发现,胡同深处的老槐和大宅、沥青马路和钢筋玻璃铸造的大厦、破旧民楼聚集的孤岛……种种截然不同的景象都能在这片儿找到。 魏沉刀握着方向盘, 以微操级水平把车开进狭窄逼兀的胡同里,微微侧头,看副驾驶座上的姑娘。 封楚楚正望着窗外,她听完魏沉刀说从学校离开之后的事情, 就马上想再来这个地方看看。 这时候, 这地方就显得不一样了。 她正看见一位穿白背心的大爷把小吃车往里挪, 好给这辆体型不小的吉普车让位子, 嘴里骂骂咧咧的, 说他把车开进来‘忒缺德’。 是挺缺德, 就这么大点儿地方, 你怎么能开车进来呢? 这儿的生活空间就是这么狭小,如果你把自己当成什么大人物, 讲究这讲究那,你在这儿就会挤得很难受,人家看你也不舒服。 像魏沉刀这样的人,他必须放下与生俱来的、娇生惯养的习惯,调整自我认知,削掉一身傲气,才能在这里生存。 下车, 上楼,一路无话。 “就是这间,”进了陈家,魏沉刀推开东侧的房间门。 他摸出打火机点着了烟,夹在手指间,视线仍放在封楚楚身上,看着她走进了房间。 里头都用来堆放杂物了,一开门便有股潮湿异味扑面而来,房间一侧有张木板床,上头堆满了书,还有一把横放的老式电风扇,叶片上积满了灰尘。 她半天没找着一个能落脚的地方。 “这怎么住?”她问。 “能住,”魏沉刀道,“而且我和陈默合住呢。” 封楚楚无话可说,难道说一句佩服吗? “陈默就是陈无闻的哥哥,比我大一岁,在大学住校,和我碰面不多,每次一碰面就是劝我回家,挨了陈爷爷几拐杖之后,不劝回家了,改劝我去高考。”说起陈默挨揍的事,他还露出抹笑,觉出了往事里头的趣味。 他絮絮叨叨的挑了几段出来讲。 “陈爷爷是我们家老头的警卫员,当时他家里头也住着足足五口人,一家人都是好人,收留了我,给了我一席之地,陈爷爷还老给我做好吃的,没有你想的那么苦,我觉得挺开心的。” “出去工作是肯定的,我不想吃白饭。” “那时候陈家很热闹,叔叔阿姨都在,陈默在本地念书经常回来,陈无闻也还小,憨憨的还挺可爱。” “那什么工地,我就去过一次,陈爷爷拄着拐杖给我弄回来的,我哪敢再去。” “……” 他说的好像在朋友家玩儿似的,其实哪有那么简单。要咬紧牙关忍着挨着的事情多的是,他不说而已。 而且记着好,总是好的。 他的出厂设置很是天赋异禀,回头去看前边的十八年的时间,他一直刀锋凌冽,快意恩仇,他和亲生父亲的种种龃龉、桩桩争吵都只能划拉到‘叛逆’里头去。 家庭剧变这道雷劈下来的时候,他有所准备,一点儿也不失态。可生活的变化不是一瞬间,而是缓慢的,狭窄的居住空间、柴米油盐、吃喝拉撒,这些鸡零狗碎的东西叠在一起,重得不可思议,把他从空中拽下来,一点点的往下沉,整个身体沉进了淤泥里,他这才终于开始观察周边的世界,既迟钝又迅速的磨平了少年锐意,脱胎换骨,长出了男人的肩膀。 这是值得回忆的、是让他成为自己的一段时光。 是有点儿疼,但疼过劲了,也就忘了。 封楚楚反过头,看到男人倚在门框上,高大的身形几乎挡住了光,轮廓也变得模糊,也就摸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为什么不找我?”她问。 魏沉刀顿了一下,烟灰悄悄落下,散在半空里。 “我给你打了很多电话,托人问你、你家的消息,我还想让你和我一起出去……” “我知道,”他打断,“我都知道。” 他的声线微微沙哑,眸光闪动,有千言万语,终究没说出口。 封楚楚不说话了,偏开头,抿着唇,左边小人在吼“你知道个屁!”,右边小人在说“他就这样,别和小孩的自尊心较劲”。 陈家可以收留他,她不能吗? 尽千个朝朝暮暮的相处,这点信任都没有? 魏沉刀用指节敲敲额头,犹豫着组织语言,有些事不只是自尊心那么简单。 半响沉默后,他终于打算说什么,“楚楚,我……” 这时,却听见封楚楚叹了口气,上来主动抱住他,安抚的拍了拍他的后背。 他夹着烟的手悬着,顿在半空中,含在嘴边的话语也迟迟未出口。 “算了,过去了,”封楚楚说,“现在好好的就行。” 他又笑起来,搓灭了烟头,火星扑闪着洒出,他空出手抱住了女孩。 力道很轻,带着珍之重之的虔诚。 . 少年魏沉刀之悲惨往事,以长话短说、简而言之的方式来讲,也能讲上整整一个中午。 婚宴是别想回去了,两人都把叮当响个不停的电话给按了,就在这儿聊着。 往事当做故事讲起来,反而轻飘飘的,魏沉刀娓娓道来,时不时为自己干过的傻事而冒出一阵笑声。 或许用看笑话的语气讲自己的落难经历很不合适,但他做了光明磊落的选择,完全不必难堪。 俩人都饿着肚子,封楚楚本想点外卖,但魏沉刀主动请命,要下厨。 “真会做菜?要不我来?” 封楚楚站厨房门口,看见魏沉刀掌着勺,系着围裙,一副大厨的样。 怎么瞧怎么不靠谱。 “会,”他扭过头,扬着眉,“炊事班呆了一年,你尝尝就知道了。” 封楚楚都快对他悲惨经历免疫了,面无表情,“啊,炊事班。” “我大伯把我放进军队,”魏沉刀轻描淡写,“在炊事班坐了一年冷板凳,后来调去了特种兵队伍,再后来转业到警务系统里。” 封楚楚:“……噢。” 她立正,转身,坐到沙发上,看电视。 免疫了免疫了。 菜端上桌,色香味俱全,用了两大碗米饭,她是真的服了。 “你刚说,你在查封家?”她刚才都被魏沉刀的事给吸引住了,现在才想起这事。 魏沉刀点头。 “是怎么回事?” 魏沉刀搁了筷子,沉吟一阵。 为免他说出拒绝回答的话,封楚楚先将了他一军,“别扯保密,我不管,你得告诉我。” 魏沉刀只好投降,说:“好好好,我理给你听。” 封楚楚托着下巴看着他,眼巴巴等着听故事。 “这事很复杂,你得先告诉我,你知道什么,又想知道什么。” “噢,”封楚楚坐直了,牵了个线头,“我知道闻谦和封于雁的关系,还知道封于雁做的不是正经生意,就这些,挺模糊的,你先告诉我,到底明泉这次是怎么回事。” 这个,还要从闻谦讲起。 闻谦确实是封于雁的小狼狗,但他想要脱离封于雁,所以找了秦晚,别看秦晚不靠谱,她爹也是实权人物。 那天晚上,闻谦选择在秦晚那儿办派对,是想也这种方式向封于雁表明,自己和秦晚关系紧密,没想到反而惹恼了封于雁,封于雁派了人潜进派对,警告他,并杀了明泉这只鸡来儆猴。 畅想三子,弄谁都行,在明泉和罗一彬之间,明泉是那个概率五五开的倒霉蛋 就这样,闻谦的反抗被按头压下,只能乖乖归顺。 直到明泉上了天台,而封楚楚误打误撞的把这事闹大了,真相才浮出了水面。 封楚楚指挥魏沉刀把瓜子端来,边嗑边总结说:“秦晚抢她小狼狗,我抢她财路,你想把她捉进去,封于雁这是倒的什么霉。” “你抢她财路?”魏沉刀的眉心微微纠结,问道,“你在封家是继承人?”他最近才接触封家的案子,还没捋到那儿去,只知道封家是有几个乱七八糟领养的继承人,水很浑。 封于雁城府深沉,经营多年,很会掩藏痕迹,他们一直没找到确切的证据,目前这案子处于‘大家心里都清楚,但就是没法定下来’的状态,挺棘手的。 封楚楚却断然道:“别提了,我没掺和过,也不打算给他们当继承人了,以后没关系。” 她最近特烦封家那堆破事,天知道,她从小到大除了逢年过节去见外婆以外,就没和封家打过交道,见了人她都喊不出名字,但封家干那么多坏事,她还在里头挂个名?太冤了点。 “封于雁到底干什么的?封家现在真的在做毒品生意?”封楚楚继续提问。 “还记得我和你说的执行任务吗,”魏沉刀说,“我原本在诚达工地蹲守一起文物走私的案子,但从截获的嫌疑人口中得知,他们还从事了毒品运输,从而剥出封家从东南亚走私毒品进入国内市场的一条线,封于雁这个名字,在东南亚毒品市场还有些分量。” “……” 瓜子从嘴边掉下来,封楚楚呆了一秒,赶紧拍怕手,道:“那她是不是很凶?” 魏沉刀:“?” “还行?”他回忆了一下仅有的两次打交道的时候,那个女人很不好对付,但也说不上凶。 封楚楚这边,不住的想,这么危险的犯罪分子,都在毒品市场上闯出名气了,这哪是她妈妈轻描淡写一句“猫猫狗狗”能概括的,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她就为了警告小狼狗这种小事,居然一出手就是毁了明泉,手段如此狠辣,那自己现在作为一个继承人大道上闪着光的挡路石,岂不是……? 魏沉刀看着封楚楚把瓜子盘推到自己面前,眼巴巴的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他忍俊不禁,“你干什么?” “你一定要抓到她,千万别放她在外面乱走,”封楚楚认真的说。 魏沉刀点头,他肯定会抓到封于雁。 封楚楚诚恳的握住他的手,“那这件事情就拜托魏队了,我会尽我所能的帮你的。” 魏沉刀:“???” 片刻后,封楚楚急匆匆的掏出手机,跑去阳台给邵亦打电话。 邵亦正开会呢,接了她电话,让她长话短说。 封楚楚:“哥,请让封氏破产吧!” 第47章 会议厅里, 长桌两侧, 坐着西装革履的精英人士, 两方都领着律师和会计团队,为诚达项目善后。 封氏这边人照例推卸责任,一问三不知, “这是不可抗力”“合同仍有继续履行的可能”“没有直接财产损失,谈何赔偿”这三句话是他们的三大盾牌,无论明珠集团这边怎么质疑,他们都是这幅无赖态度。 他们采取这种态度已经很多年了, 在邵亦心里堆了一大撂的新仇旧恨, 恐怕多一根导火线就要爆发。 邵亦接到封楚楚电话, 听她一五一十的讲明了封于雁的事情之后, 神情渐冷, 心内火苗升了起来。 封楚楚也许不懂封于雁的行为逻辑, 但邵亦结合上下文懂了, 原来封于雁打的是这种算盘。 人们只看见小邵总接了个电话,而后面色更加冷峻, 走了进来,宣布谈判暂停。 而后,他的助理匆匆赶来,带着一堆文件,放在他面前,由他翻阅。 眼尖的人会发现,那些居然都是封氏的财务报告。 明珠的团队故意拖延时间, 等他翻报告等了好长时间。 “小邵总,”封氏的高层终于不耐烦了,“您要看资料,在会议前就该看,现在大家都等着,我看不如先继续?” 这人来自封家旁支,辈分颇高,态度倨傲,管邵亦叫‘小’邵总。 邵亦冷冰冰的瞥他一眼,这些年是把封氏的人惯坏了。 “你们连年亏损,钱都到哪儿去了?”他问。 “这就不劳小邵总操心了,”那人摸摸啤酒肚,胸有成竹的说,“一些长线投资而已,亏几年,挣百年,在生意场上,我们封氏多年底蕴,就是因为从不短视。” 邵亦翻了翻眼皮,只觉此人不要脸到了一定境界。 他以一种嘲讽的语气肯定道:“你们确实很会做长线投资。” 长久以来,明珠集团对封氏礼让有加,十拿九稳的好项目往往会同意让封氏来分杯羹,养活了不知道多少封氏员工。 这笔长线投资,确实超值。 那高管也觉得脸上不太好看,咳了咳,道:“小邵总,我们还是回到谈判上来吧。” 邵亦毫不客气阖上手上的会计账簿,凉凉道:“梦里谈吧。” 他知道封家这些年都握在封于雁手里,封氏年年都是烂账,但凡有点头脑的人,从明珠集团这里得到那么多助力,都不可能把集团搞成这样。 封楚楚只说她在东南亚有条毒品线,而邵亦联系到这一切,突然懂了——封于雁不是经营无方脑子进水,她有从国际上最好商学院毕业的精英团队,怎么可能弄成这样。 事实上,她是正在掏空封氏,供养自己在其他地方的产业。 明珠要报恩的仅仅是封氏,而不是一条吸血虫。 邵亦在众人纷纷侧目中,站起身,手撑在桌面上,冰冷的视线扫过对面一群人。 他扯了扯嘴角,道:“带话给封于雁,从今以后,明珠终止与封氏一切合作,诸位同律师谈吧,失陪。” 而后,率先走出了会议室。 一并下属面面相觑,半秒后反应过来,训练有素的把东西都收起来,陆续跟上,走出了会议室。 只留下一地猝不及防、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封氏人。 同一时间,封家大宅。 女人垂着睫毛,神情淡定,手上一下一下的摸着膝上的白色长毛猫。 手下恭敬的立在前方,微低着头,心里犯怵。 “邵亦真这么说?”封于雁问。 手下点头,把邵亦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白猫忽然嘶叫一声,灵敏如箭一般从她膝上跳下去,整只猫都炸了毛,身体弓起,冲着封于雁一通乱叫。 封于雁松开手指,一撮白毛从指间落下,她淡定的掸去衣服上的毛。 一直隐形般立在门口的黑衣保镖走了过来,一把拎住猫后颈,挟着猫出去了。 手下不敢抬头,不敢想那只猫命运如何。 “邵亦不是他爸爸,他小动作很多,早就动手了,”封于雁没有在意这个小插曲,若有所思道,“但没想到他会在这样发难,我还以为他能更耐心一些……” 手下道:“那边说是接了一通电话,听他叫了声名字,是封楚楚打的。” “封楚楚……”封于雁琢磨着这个年轻女孩,神色晦暗不明。 她到底要什么? 封沁早就派人来传话,说她不稀罕娘家的继承权,她女儿也不会要。但转头,邵亦就撕破了脸,邵平威也默许了。 她很早就看过封楚楚资料,知道以对方的品性并不会来争夺封家这一亩三分地,可她现在的行为,是为了什么? 手下提醒说,“我们观察到,您让我们着重盯住的那个姓魏的警官,他和楚楚小姐接触很多,关系不一般,会不会和这有关系?” 封于雁一怔,不知想起什么,一动不动,足足沉默了半分钟。 原来如此。 她像碰见什么有意思的事似的,自顾自笑了起来。 过了好一阵,手下才听见她笑着感慨,“只听过冲冠一怒为红颜,还是头一次见反过来的,我们这位楚楚小姐真够有意思,我看封氏给她也不错。” . 导火线封楚楚正无知无觉,没想到自己从小培养的向哥哥告状的好习惯当即引发了一场震荡。 她从阳台回来,没看见魏沉刀人,只听见哗啦啦的水声从厨房传来,她循着声音去,看见魏队在勤勤恳恳的洗碗。 啧啧,简直万能了。 封楚楚不知道的是,自从魏沉刀在炊事班呆过那一年,就再也没有进过厨房,队里也都很少提当年的事,他那一年是去坐冷板凳的,他孤立无援的从灶前闯到外头,能藏锋也能露刃,才算成形。 现下,他又重新进了厨房。 这时候,门锁响动,陈无闻推门进来。 他看见封楚楚和魏沉刀二人,很是惊喜:“沉刀哥哥,楚楚姐姐,你们来啦。” 魏沉刀更惊喜,直招手,“无闻,你过来。” 陈无闻背着吉他、抱着乐谱,负重来到厨房。 魏沉刀让出洗碗池前宝座,“来,放松放松,洗个碗。” 陈无闻乖乖的摘了吉他、放了东西,撸起袖子听话的要洗碗,被封楚楚制止了。 她就俩字评价魏沉刀:“缺德。” 碗还是魏沉刀来洗,封楚楚在外头和无闻弟弟聊天,关心他最近行程。 陈无闻低落的说,“公司经常有警察叔叔来,把春姐带走了,我不能去商演了。” 他经纪人被带去调查了,他的活动也只好暂停,原本定下的商演活动取消,他练习了很久的歌都不能唱给别人听了。 封楚楚忍不住摸他脑袋,把头顶的呆毛压下去,道:“那你和秦晚姐姐一起来签亨通吧好吗,你们唱片总监可聪明了,原本说要签秦晚,一看公司出事,就让你秦晚姐姐帮忙联系我,跳槽来了亨通,他现在手上艺人就秦晚一个,你来了正好作伴。” 陈无闻迟疑:“这样好吗?” “当然好,”封楚楚笑眯眯的说,“亨通是我的公司哦,你来就是在帮我。” 谈话过程很简单,陈无闻觉得现在离开公司不太好,封楚楚则花言巧语诱拐他。 这时,封楚楚看着他稚嫩懵懂的面孔,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在开元的时候,似乎一直被闻谦故意压着? 之前李临空还提过一句,觉得闻谦和陈无闻长得挺像的。 封楚楚来了精神,提高了声冲厨房喊,“魏沉刀。” 魏沉刀头也不回,“干什么?想帮我洗碗?” “梦里吧,”封楚楚说,“哎我问你个事,你知道闻谦为什么独宠多年吗?” 魏沉刀关上水,走过来,抽了两张纸巾擦手,“那你知道你为什么独宠多年吗。” “……”封楚楚眨了眨眼睛,抱着刚开的半个西瓜,呆呆的看着他。 “傻样,”魏沉刀拿了个勺,交到她手里,在她身边坐下,“听闻谦自己说,是因为前头有个长得很像的元皇后,具体是谁他也搞不清。” 懂了懂了,白月光。 啊,白月光! 封楚楚耳根发红,强行让自己扭开头,看向另一侧的懵懂少年,转移话题道:“无闻弟弟,你一定要来亨通。” 魏沉刀忍不住笑了,暂时放过她。 他按开自己电话,看见来自朋友们的消息。 片刻后,他抬头问封楚楚:“你晚点有安排吗?” “视情况而定,”封楚楚镇定的回答。 魏沉刀微微挑眉,“那我朋友想见你的情况呢?” “!!!” “有安排,”封楚楚非常义正言辞、根正苗红,“我也有朋友的,我去见秦晚,去做指甲。” 魏沉刀耸肩,很好说话,“行吧。” 晚些时候,两位‘有朋友’的人士一起离开陈家。 他们俩开着车再次回到婚宴酒店,已经是下午时分,婚宴的客人散了,门口零落了几个气球和花瓣,门童正在清扫,看见二人便迎了上来,很恭敬的问是否要泊车。 魏沉刀把钥匙给了他,下车,先给封楚楚开了车门。 封楚楚一看这酒店,就想起来中午这场戏剧性的误会,有些窘。 她下车时,魏沉刀扶着车门,拦住了去路。 “嗯?” 魏沉刀低头在她耳侧轻笑着问:“就算我的表现给你造成了误会,但你不认识这辆车吗?” 封楚楚耿直道:“不认识,车很贵吗?看着不像。” 魏沉刀:“……” 魏队他炫车失败,只得叹气,“你等着,我改天送你一套汽车杂志。” 魏沉刀的几个朋友攒局,在这酒店内部的会所里头聚,他跟着门童上去,临进门还再次和封楚楚确认,“真的不去?” 封楚楚把脑袋摇成拨浪鼓,坚定的拒绝了。 封楚楚来到了楚膳,喝起了下午茶。 下午客人也不多,因为她来了,所以干脆闭了店,只接待她和她的朋友。 秦晚问:“你为什么不去?” “我应该去吗?”封楚楚说,“我以什么身份进去、我进去了说什么、我都不认识他们,这样不太好吧……” 秦晚打断她毫无逻辑的一连串‘我我我’,评价道:“直说,因为他说你是白月光,你紧张了。” “……” 迟彦星大笑,“你们俩真有意思。” 封楚楚看了看迟彦星,问:“你知道魏沉刀是辆什么车吗?” 迟彦星说了个英文单词,封楚楚表示没听过。 迟彦星解释,是国外一个军工企业生产的,不是汽车品牌所以她没有听过,不过这车在军迷男士们里头很有名气,可以说是每个人梦寐以求的车。 封楚楚哦了一声,问:“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要安排那个经理?” 迟彦星有些不好意思,视线不由自主飘向秦晚,是秦晚早先给他洗的脑,包工头理论,很深入人心,所以他以为,魏沉刀是个富有的包工头。 “……”封楚楚无话可说,给他们俩人送上大拇指,真是绝配。 第48章 楚膳有两层, 二层的阁楼望着楼下修缮的小桥流水, 大树掩蔽, 草木葱郁,雀鸟在枝头跳跃,叽叽喳喳的, 时不时掺进几声蝉鸣,混着流水潺潺,屏风后还有位年轻女孩弹正着一首春江花月夜。 这份舒适刚刚被封楚楚手动终结了—— 封楚楚刚刚把秦晚是如何被闻谦坑的这件事告诉了她。 话落,秦晚爆发了第一句国骂, 弹琴的小姐姐按错了第一个音, 从那之后, 小姐姐就没法按准调了。 秦晚觉得自己今天未免太惨了, 在婚宴见到了她渣男恋爱史的鼻祖严格, 还听说了前任泡她居然不是因为她的美貌, 而是因为她爹。 她抽了两下鼻子, 看了看楚楚和迟小弟,寻思着也没有外人, 于是一个没忍住,趴桌上嗷嗷哭了起来。 封楚楚和迟彦星两脸懵逼。 怎么这么大反应,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还说事业治愈了她。 她和迟彦星两个人手足无措的哄,怎么也没见效,听秦晚嗷嗷叫到第五分钟,俩人感觉友谊突飞猛进, 突然就成了一个壕的战友。 封楚楚给迟彦星使眼色,你上。 迟彦星于是上了,“你你你别哭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看你想吃点什么,我让人送过来。” 秦晚:“不吃!”继续嗷嗷嗷。 封楚楚捂着耳朵,福至心灵,跟着说:“那你看你想买点什么,我让人送过来。” 秦晚:“不……”她打个了嗝,“真的吗?” “……” 她哽咽两声,小声说了个词。 封楚楚没听清,放下手,“你说什么?” 迟彦星小心翼翼道:“她好像说……包?” 秦晚一边捂着脸,一边悄悄从指缝看金主姐姐:之前金主姐姐说了,要给她买十个包的。 封楚楚:“……” 半小时后。 数十家奢侈品店员抱着册子、开着后座摆满包包的车,狂奔而来。 到了那儿,他们彼此对视了一眼,扫过对方的logo,居然都是同行。 原本谢客的楚膳再次打开大门,几个门童领着他们进去,几人表面上风轻云淡商业微笑相互寒暄,实则掏出手机在各种社交平台上疯狂发送消息: 有给经理发的,“经理经理,这个vip客户居然还叫了十二家品牌来!?什么情况!?” 经理很淡定的回复:“经典款都带上了吧?别担心,客户都会买。” 也有给朋友发的,“你想象不到我在干什么,我现在在鎏金区的楚膳,抱着册子带着包,和二十几个小姐姐一起等翻牌子。” 还有直接发微博的,“……从业生涯难得一见的盛景。”配图是数家品牌排排站。 评论猜测道:“时尚杂志拍摄吧,哪家呀,手笔好大,下期买。” 博主回:“不是,是真实的有钱人世界。” 秦晚双眼发光看着一排店员走进来,都拎着难得的大卖经典款,那视觉效果杠杠的。 封楚楚半躺在沙发上,架着腿,刷着手机,头也不抬,“随便挑。” 随着她一声令下,秦晚冲进了包的世界,忘了悲伤,忘了哭泣,忘了那个他。 封楚楚拍拍手,终于解决了这件事情。 她拍了拍战友的肩膀,感慨道:“看,我们秦晚真是个简单纯粹的女孩子,半小时前她还在哭的,我让人送了包来之后,你看看她现在这喜庆样。” 迟彦星面色淡定,但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只是呆住了。 封楚楚看他一眼,善意道:“迟弟,我和你说,要让秦晚追你,你保持贫穷美貌就好,但要追秦晚……”她指了指前方,“起码要这样。” 迟彦星:“…………” 解决心腹大患,有空了,封楚楚第一反应当然是刷手机,看班群。 魏沉刀给大家留下了能吹三个月的谈资,当场看了戏的同学把事情告诉没来的,个个啧啧称奇。 旗正以及他的跟班都装死,安静如鸡。 见封楚楚发言了,班长悄悄戳她,“楚楚,你们去哪了?我们还在酒店里,在三层的会所唱歌,来吗?” 封楚楚:“不了,在购物,你们玩吧。” 班长说:“今天不好意思啊,弄成这样,改天可以私下聚一聚的。” 封楚楚:“没事没事,你们玩的开心~” 秦晚提着两个配色的笑脸,高兴的问封楚楚:“哪个好看?” 封楚楚左看看右看看,跟着她纠结了半分钟。 纠结完,回头看一眼手机,班长居然发了一条长长的信息,大意是给某某同学求情。 这个某某同学是之前旗正的小跟班,班长说,他在和旗正的公司做业务,现在小微企业不好生存,他这回帮着旗正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说要通过封楚楚来给魏沉刀道个歉。 封楚楚觉得挺莫名其妙的,她和魏沉刀都没主动提过追究,以班长的情商怎么说这种话。 她平时是挺好说话的,但这回有点不想理,回的很生硬:“不容易的人多了去了,我记得乔纯生上高中还跟着沉刀打球呢,他变化挺大。不过你让他放心,沉刀不记这些事。” 班长看了回复,心里不是滋味。 班长其实是好人,他就是之前一直拉着魏沉刀讲世界杯的那位,但他现在坐在包间里头,反而没有刚开始的兴奋了。 同学们在唱着流行金曲,个个欢乐满满,有人递话筒给他,他摆了摆手。 因为是班长,被敬酒好几回,所以他喝得有点多,微醺,头脑说不上清明。 他听见有几个人又讨论起中午的事,很是艳羡,说魏沉刀混的真好,怎么就又上来了?新郎伴郎都是大院子弟,他怎么混熟的。 有人催班长,问封楚楚他们几个人来不来。 还有知情人说,魏沉刀他爷爷本来就级别挺高的,这肯定都是小时候的朋友,他混成怎么样还不一定呢,别急着拍马屁。不光旗正看见他做工了,还有别人也看见了呢。 班长本来就头晕,没怎么说话。 声音一多、一吵起来,他就忍不住了。 刚才旗正耀武扬威的时候怎么没见他们这么积极呢?现在魏沉刀打脸了对方,他们几个墙头草就审时度势的长了起来。 乔纯生同学挨着他坐着,试探道:“班长,封楚楚回了消息吗?” 这个同学就是在桌上帮着旗正的小跟班,一直忐忑着,怕魏沉刀和他秋后算账。 班长疲惫的摆摆手,“没事,他们不会计较的。” 同学有点急,“您再帮我问问呗,我也是没办法,我们在和旗正做业务——” 班长腾的一下站起来了,整张脸都通红,眼睛亮的像有两把火在烧。 “做业务做业务,做了业务就不用做人了吗!” “怎……怎么了?” 一众同学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纷纷来劝,说班长好好的发什么脾气。 “我发什么脾气!?”班长气急了,“乔纯生,你刚才帮旗正!?你凭什么帮旗正,魏沉刀以前怎么帮你的?” “还有你们这几个人,人家混的再好、有再多钱,也不关你们的事,你们拿人家当同学了吗,旗正乱来你们谁帮了!?你们眼里那就是一堆钱,堆的越高你看的越高,要是没有,那就不算人!” 几人哑然,接着有人来递台阶,说场面话,说大家不是不想拉架,是发展太快没跟上,而且那不是有封楚楚吗。 班长一个也没搭理,气鼓鼓的拿了外套,撇开他们,大步往外走了。 他到走廊尽头的洗手间,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皱纹多了,黑眼圈浓了,其实还年轻,但已经显出社会的风尘气。 他也知道自己偏激了,就那么几个人不地道而已,不用把话说这么难听。 他是太失望了。 好好的同学聚会,他以为可以坐下来聊一聊近况,说说辛苦,暂时离开乱七八糟的生活,但显然是不能,大家心里都有了一把尺,给每个人标注价格,过了十几岁的年纪,确实是回不去。 脚步声传来。 有个穿着体面、戴着细框架眼镜的男人走了进来,倚在门口,静静的看着他。 班长从镜子里看着对方,“严格?” “别生气,”严格淡淡道,“你期待太高了。” 班长愣了愣。 “很早以前就是这样,你太美化过去了,”严格说,“想要做你期待中那样的人,要非常幸运,天赋异禀,不愁吃喝,一出生就没接触过不平等,才会完全没这个概念。” 他走过来,打开水龙头洗手,抬头看镜子。 他相貌斯文儒雅,果然是从前老师同学期待的样子,但他掏了一包烟出来,点上了一根,又递给班长。 “我不抽烟,”班长摆手,“你这话指谁?” “很多,”严格说,“比如我太太,还有封楚楚和秦晚她们俩。” 班长侧头打量他,才发现他的脸上也泛着淡淡的粉色,估计也是喝多了,这位大学霸才和他一起诉衷肠。 班长试探道:“你什么时候来的?见到秦晚了吗?” 严格沉默了一阵。 “见到了,”他说。 他可能是忍了一会儿,但还是被酒精麻痹了制止力,没有忍住情绪,“你刚才说大家看人是看钱,能堆多高就看多高,但什么不需要钱?现在社会上尊严就是钱堆出来的,或者没钱,你有权也很好,如果两样都没人,也别怪别人踩你。就像我以前,秦晚是真的很好,不过我那时候没有办法,我什么也没有,我做不到。” 从前日复一日,只局限在教室里,评定人的是一张试卷上的分数,大家穿着校服,所有差距都只是努力程度的区别,他每次都是第一名,被捧的高高在上,所以在察觉自己和秦晚真正的差距时,才摔的那么惨烈。 班长却敏锐道:“所以别人踩你,你就踩秦晚的真心?” 严格一怔,他被这么一刺,猛地一警醒,察觉自己失言了。 “没事,”班长有些疲倦,“我不往外说,而且大家都这么想,没什么。” 严格抿着唇,不再说话。 “算了走了,”班长朝外走,真的不想再聊了,只是淡淡道,“都过去那么久的事了,别想了,别把你太太和秦晚摆一句话里。” 他走出门外,差点撞上两个人。 他一惊,对方冲他比了嘘声的手势。 外头是魏沉刀和他的朋友,不算偶遇,都是新郎官定的包间,都在这层。 他们两人在外面把严格的话听全了。 都认识严格,严格娶了他们一个小妹妹,一路青云直上,尽管大家都不算太喜欢他,但小妹妹喜欢就行。 两人并肩往外走,给严格留了面子,没碰面。 一起进了包间。 虽然都是新郎官订的包间,但他们这间显然是更加高档,地上铺着暗紫红色螺纹地毯,装饰奢侈,墙壁上挂着画,桌上摆的酒水也都是五位数的档次。 几个朋友说话,清净,不摆什么场面,没有外人。 朋友叫周书丹,向来不怎么正经,这会儿他模仿严格的口吻,“天赋异禀,不愁吃喝,一出生就没接触过不平等,才会完全没这个概念”,这一套一套的,真能说啊,不愧是搞外交的。” 魏沉刀抹了把下巴,道:“就刚刚站他面前的那个,我们班长,没达到他条件,但人就不错。” 要说什么天赋异禀,魏沉刀觉得自己够天赋异禀的,但从小也浑,后来亲自把亲爹送进去,又落难几年,才慢慢像个人样的,可一点儿也套不上严格这套歪理。 一听严格的名字,就有人说:“哎呀,严格,那个梗,你们知不知道——你知道怎么开兰博基尼吗?” 他一说就逗乐了大家,一帮人再次笑的前仰后合。 魏沉刀没明白,“怎么回事?” 旁边人倒了杯酒给他,一边乐一边解释:“就是车门,那车把手不是不能拉吗,他去开,没摸着,就挺尴尬的,有人笑话了他,但我估计也没真笑话他,就是嘴贱,然后他回去就血书一长篇讲阶级差距的,还发报了,名字就叫:你知道怎么开兰博基尼吗。” “你说这人,什么脑回路。人家的兰博也是挣来的,总不是偷的抢的吧,犯着他什么了。嫉妒就嫉妒呗。” “……” 几个人随便笑话了严格几句,开始聊近况,后来新郎官还领着新娘也过来了,气氛更是热火朝天。 灯光偏暗,照在魏沉刀脸上,睫毛投下阴影,脸上勾着笑,但也有微不可见的几分游离,和朋友们说说笑笑,都挺热闹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总忍不住想起谁。 他拿了手机出来,斟酌一会儿,不知道发什么。 想了想,把刚才见到严格的事给封楚楚说了,其实他对这种事没半点兴趣,就是想找点什么话题和她说。 封楚楚接到魏沉刀的消息,看魏沉刀的转述。 她看一眼因为包包十分振奋的秦晚,问道:“晚,我问下,你开过兰博吗?” 秦晚根正苗红道:“我老爸清正廉洁,你不要乱说话。” 封楚楚就放心了。 秦晚挺腼腆的说:“兰博就算了,金主姐姐,那个就太贵了,人家卖身才还的起。” 封楚楚:“……你想多了。” 迟彦星举手:“我有,红橙黄绿青蓝紫,你喜欢什么颜色?蓝色有好几种蓝,你要挑一挑吗?” 这话一出来,所有人,除了封楚楚秦晚,还有奢侈品店员们,都盯着他看。 还七种颜色……这是买棒棒糖吗? 迟彦星笑的很纯良,“刚才楚楚教我的。” 封楚楚很是赞叹的看着他,要说小狼狗,还是秦晚这家强。 秦晚感觉自己快被嫉妒羡慕恨的视线给烧着了,她捂着脸坐回来,晕乎乎的说:“我怕是在天堂吧。” 两人笑眯眯的看着她。 秦晚说:“你刚说到兰博,我想起个事,严格那个死渣男,高二吧,有一天,我和他从市图书馆出来,我大堂哥接我去奶奶家吃饭,开的就是兰博,严格要给我开车门,你也知道那把手是按下去的,所以他就没拉开,我哥就笑了他,其实我堂哥哪知道他干什么的,就开个玩笑,他当天晚上就和我闹,冷暴力,后来为个车把手就分了手,老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哎小姐姐你别收,我要那个机车包,黑铜小钉……对,小姐姐,就是你。” 第49章 封楚楚立刻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他……他不是劈腿的吗?” “啊, ”秦晚利索的拿下机车包, “这就是两个层次了,不然还真单单因为个车门把手?” ……有道理。 又过了一阵,秦晚挑包挑的眼花缭乱, 回头看看封楚楚,好好的大美人对着一个手机屏幕笑开花。 她顿时语重心长道:“封楚楚,魏沉刀就在对面,五十米不到, 你俩就隔着条马路, 抱着手机发消息, 你有意思吗?” 封楚楚:“我没……” “后悔了就找他去吧, 我正好和迟彦星吃两把鸡, ”秦晚看透世事的说道。 封楚楚:“……” 魏沉刀这边, 酒过三巡, 几人敞开了话题,相互取笑推搡, 气氛很热。 穿制服的女侍者端着托盘进来,小心翼翼的把桌上空酒瓶取走,她看了看包间内几个男人,他们东倒西歪随意的或坐或躺着。 她斟酌一会儿,选择细声喊了声旁边沙发的这位,“您好,请问需要其他酒水吗?” 男人领口微敞, 露出麦芽色肌肤,相貌英俊,一手撑着额头,在看手机聊天框,嘴角噙着淡淡笑意,看起来应当是心情不错。 “问他们,”魏沉刀看她一眼,指了指其他人。 他这一抬眼,剑眉微微下压,眸子漆黑,显得眉宇深邃,俊美无俦,让女侍者不由得一愣。 女侍者的神态被旁人捕捉到眼里,那人戏谑道:“哟,看咱们魏少看呆了啊。” 其他人跟着起哄,说什么反正他一个人来的,干脆让女侍者留下来得了。 魏沉刀撩起眼皮,懒洋洋道:“行啊,那先说说,我回去跪了搓衣板你们怎么赔?” 众人大笑。 “哎你姑娘上哪去了,怎么不跟过来?都叫了她了,怎么不给面子呢。” 魏沉刀一扭头,冲他正色道:“哥都不敢和她用‘跟’这个字,还给面子,你可别说笑了。” “不至于吧?什么来路?” “怎么不至于,”魏沉刀摇头,啧啧道,“她一个过肩摔能摔你们三个,目测百斤的树干说搬就搬,狮子老虎屁股都摸过,你们说,我敢吗我?” 说起这些,魏沉刀顿时来劲了,他坐直了,比手画脚特认真的给他们描述封楚楚的事迹,把几个人弄得一愣一愣的。 瞧他这样,还是魏沉刀吗? 几人相互看看,脑中不约而同升起一个词:老婆吹。 女侍者这才明白,这个气度非凡的男人还是有爱人的。 她进来以前,几个同事刚才还为谁负责这包间而争了起来,经理按下了,挑了向来安分不起眼的她进来,特意嘱咐她不要打扰,神情十分谨慎,可见这包间里头的人非富即贵,身份不一般。 几个人没拿酒水单,随口点了几瓶酒,让女侍者去拿。 包厢门刚合上,复又打开。 再进来的却不是女侍者,而是一对年轻男女。 男人搂着苗条女伴,是刚听说相熟的公子哥在这边,匆匆从隔壁赶来拜访,希望能刷刷存在感。 他进门一看,居然有好几个传说中的人物,那都是跺跺脚能地震的人,他眼睛当即亮如灯泡。 女侍者忙道:“这位先生说是周公子的朋友。” 周书丹往室内一扫,就他一个‘周’公子,“?” 男人赶紧堆满笑上前,“周哥,我是孟歇,” 周书丹反应了两秒,一拍大腿,“哟孟歇,你这头发一剪我差点儿没认出来!” 孟歇是他狐朋狗友一列的,在他这儿挂的号是‘扎一丸子头’,发型比较猎奇,过目难忘,但发型一变,就泯然众人。 孟歇嘿嘿笑,很自来熟的搂着女伴走进来,“我这正好在隔壁,和几个朋友一起,听说周哥你在这儿,就马上过来打个招呼了。” 周书丹就和他寒暄,瞎聊,聊了没两句,看孟歇一直赖着不走,就觉得挺为难的,这都是几个发小铁哥们,私人聚会,实在不好把狐朋狗友带进来。 孟歇他能不懂吗?他懂的很,但他敢来这儿是有绝杀的。 周书丹又说了句谢客的话:“那咱们改天聚。” 孟歇则挤眉弄眼的说:“别呀,一块儿玩呗,”他扭了一把女伴的腰,给人推出去。 女伴长得艳丽大方,身材窈窕,穿一裸粉色修身裙,在灯光下效果就像没穿似的。 魏沉刀看了一眼,觉得莫名眼熟。 女伴婀娜扭着屁股坐到周书丹旁边,冲他笑。 周书丹认识她,这是个二线女明星,叫孟可沁,毕竟混到二线了,他还是能认出来的。 孟可沁就用手摸着他大腿,道:“我们公司几个好朋友聚会,男的女的都有,都是艺人,听说周公子你们在,都挺想认识一下。” 她那眼睛里像带了钩子似的,周书丹个不争气的,立刻就转移思考器官了,跟着她点头,“行啊,认识一下。” 孟可沁冲孟歇使了个眼色,孟歇就往门外去,要去那边的人过来。 眼见盘丝洞女妖精马上要呼唤子子孙孙占领此地,其他人赶紧制止,“哎别!” “问过我们了吗!” 反正那么熟,也不忌讳什么,便直言:“周书丹你丫上辈子没见过女人吗!瞅你那德行!” 还有人幽幽道:“你打算怎么赔沉刀的搓衣板……” 魏沉刀:“…………” 听了魏沉刀名字,孟可沁猛地坐直了,朝他看过来,周书丹摸着她小手来着,猝不及防被她指甲挠了一下。 难怪一开始就觉得眼熟,原来真的是魏沉刀。 今天中午的事她也从别人那儿听说了,她当时还不信,现在眼见为实,原来魏沉刀真是这个圈的! 周书丹是真没想明白,旁边的大美人为什么突然就变了脸色,提着裙子站起来,匆匆往外走,“既然这样,就不打扰了 。” 旁人看过去,也觉得好奇,她怎么突然这么识趣? 只是孟可沁刚走出两步,越过沙发卡座,就被身前一只手拦住了。 “哎,等等——” 她微微挪动视线,落在旁边男人身上。 魏沉刀半陷进柔软的羽绒沙发里,眼角微妙的弯起,透了几分不正经,他漫不经心道:“急什么,就喊来呗,让哥几个见见女明星,长长见识。” 众人一顿。 他这是被魂穿了? 周书丹乐疯了,“看见没,两票了两票了 ,还有没有其他人啊兄弟们,不要压抑本性,不要故作正经,释放你的小宇宙吧!” “…………” . 男女妖精们纷至沓来,不多时便充满了整个包厢,把里头染得五光十色,满是脂粉香。 这帮妖精都是小有名气的艺人,个个有绝活,唱歌的跳舞的会聊天的,人设不一,群芳斗艳,整个一盘丝洞天团。 周书丹悄摸摸的拍了拍魏沉刀,低声道:“我了个去,爷也是见过场面的,但这个……这到底哪个组出来团,这在爷见过的里头也能排上号啊。” 魏沉刀眸中闪过暗色,手指摩挲在玻璃杯边缘,道:“我也想知道,这是谁组出来的。” “哎沉刀,”周书丹戳他,“你刚不是还说怕跪搓衣板吗,怎么改主意了,不怕被你姑奶奶知道了?” 魏沉刀之前已经给他们描绘了一个生动形象的‘姑奶奶’形象,所以他都不喊姑娘了,改口喊这个。 刚好有个女孩往魏沉刀身边,想坐下,魏沉刀目光锐利的盯住她,让她都有点不敢动弹,想举双手投降。 “听见他说的了?”魏沉刀抱着臂,“找他们去,别来我这儿。”完了扯了扯嘴角,回答周书丹的问题,“我当然怕,让她知道能弄死我。” 周书丹看的特别乐,这人怂的哟…… 完全是贼心贼胆之间游离着嘛。 他挥了挥手,让女孩过来,“乖,来哥这儿。” 女孩笑逐颜开,靠了过去。 一改之前老男人茶话会的氛围,此刻包厢里群魔乱舞。 魏沉刀锁紧了眉头,审视着新进来的男男女女。 同一时间,他的身边,周书丹和女孩亲亲密密一阵子,女孩放开了,不知从哪变成了颗白色小药丸出来,神神秘秘的说:“哥,这个是好东西。” 下一秒,周书丹就变了脸色,腾地一下站起来。 噗通一声,他一脚就把女孩踹到地上了! 女孩柔柔弱弱的倒在地上,恰好靠在魏沉刀脚边。 女孩的手指缝里漏出一颗白色小药丸,小颗药片掉地的声音几不可闻,但魏沉刀眼尖的捕捉到了。 他眉心一跳,果然…… 事态突然的变化让包厢内安静了一秒。 几个朋友连忙来问他怎么了。 盘丝洞的领头人孟歇也吓着了,赶紧来问:“周哥,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小星犯错了?小星赶紧的道歉。” 女孩瑟瑟发抖,面色潮红,从喉咙里呜咽出几个字眼,“我……我没有……没,怎么样呀!” 周书丹气的跳脚,“我□□大爷的,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都敢往爷这儿带,你当这是什么地方!” 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众人疑惑。 孟歇却一下子就懂了,顿时吓的背上冒冷汗。 这姑娘的脑子是个摆设吗,这种场合怎么能拿那种东西出来! 他忙上去和稀泥,“对不起对不起,这姑娘,年纪小,太不懂事了,我现在就把她带下去……” 说着就去扶地上的女孩。 “别动,”凉凉的男声从旁响起,“你们看她。” 魏沉刀正靠着手,目光沉沉的锁紧地上的女孩,女孩咬紧着牙关,不住地发抖,眼皮盖了一半,时不时翻着白眼,从脖颈到脸颊都红透了。 大家都看出来怎么回事了。 几人面色都冷肃下来,一改开始的放诞,这时在场的妖精们才不约而同的想起来,这些都是什么人物。 孟歇扶着女孩的肩膀,不敢动弹,脑子里飞快的想对策。 “没碰吧?”魏沉刀看向周书丹。 “没,老子又不傻。” “说说,”魏沉刀抬了抬下巴,指向孟歇,“这怎么回事。” 孟歇冷汗浸湿了衣裳,连连赔罪,“我们真不知道她还玩这东西,真的太不懂事、太不对了,我下去一定好好教育。” “放屁,你丫能不知道!” 周书丹特来气,指着孟歇的鼻子骂骂咧咧,跟骂孙子似的。 孟歇赔罪赔的裤衩都快掉了,他这回马屁拍到马腿上,真的悔,也真的冤。 魏沉刀没有制止周书丹,而是观察着几个男女妖精的神色。 他微微挪动视线,在在场人的面上扫过,眼珠子仿佛浸了寒光似的,让人冰冻三尺。 几个朋友也冷眼旁观,没人劝,任周书丹发泄,当兄弟的都纵着。 半响。 周书丹骂累了,不再暴跳如雷了,才一屁股往沙发上坐下,气呼呼的给自己灌了一大杯菊花茶。 “别生气,”魏沉刀这才慢吞吞的劝,“我看他也不是故意的,你看他那样,都快给你跪下了。” 孟歇点头如捣蒜,喊冤,“我真的不知道,我不是成心的……” “知道,不过,”魏沉刀语调一转,“我看你带来的这好几个都有点磕了药的意思,她们都归你管吗?” “不不不,”孟歇又疯狂摇头,“她们都是孟可沁公司的,就是那个开元娱乐,我就是一块儿玩,我管不着她们。这事我真的也蒙在鼓里。” 他就这么把艺人们给卖了。 “哦?”魏沉刀微微挑起眉,表现出惊讶的样子,“听起来不像自发的,我记得警方在调查开元吧,你知道这回事吗?” 孟歇继续卖开元,“这我知道的也不多,他们开元挺多这种艺人的,您看看他们,要是警方全给验一遍,没一个能跑,我看开元是有人在做这个事,水可深了。” 需要用毒品来控制这些人,这位‘有人’一定是用他们这些漂亮的肉体做了更多不折手段的事。 孟可沁跌坐在椅子上,扶着扶手,指尖不住的颤抖。 虽说开元藏着毒瘤这事是心照不宣的,但也从来没像这样被直接捅到一帮大人物面前。 可像她这样,被封杀了,走投无路,黑暗之际,接到了桂枝,除了加入,还有什么路呢? 在一群冷着脸、居高临下的男人面前,她和她的同伴们都心中打鼓,仿佛等待着被宣判。 此时,却见魏沉刀动了。 他露出了春风般和睦的笑容,道:“都别紧张,我们又不是警察。” 众人一愣。 知情朋友:“……” 魏沉刀抬手捏了捏坐的最近的姑娘,随意的说:“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又不会把你们抓起来,放松点儿。“ 那姑娘更瑟瑟发抖。 其他人没感觉到逼面而来的寒气,反而依他所言,心中燃起一线希望——伺候的舒服了,他们不会和他们过不去的。 魏沉刀像是在打圆场似的,笑着说:“多大点事儿,都坐回来,出来玩当然的要高兴的,”一边说,一边推搡几个朋友,“行了,别摆脸色了,看给这帮姑娘吓得。” 几个人都不是傻的,都挺配合魏沉刀,估计他是想查这个案子,于是纷纷演技上线,不一会儿都恢复的春天般温暖了。 魏沉刀和他们默契的对了眼神,而后冲着艺人勾了勾手指:“来,聊聊天,哥还挺好奇,你们公司这是怎么回事?” 艺人们彼此看看,迟疑着起身,往他那边坐下。 魏沉刀像个十足的风流公子哥,抬手揽了一个,指了指桌面,“倒酒。” 那女孩去倒酒。 递给他的时候,却发现他忽然坐直了,身体微僵,冲着门口,露出百口莫辩的神色。 女孩顺着他视线看过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个高挑明媚的年轻女人。 女人冲她勾了下唇。 明明是个笑,却让她觉得手脚冰凉凉的。 只见那年轻女人慢慢走了进来,伸手拿过她呆愣愣举在半空的酒杯,递到魏沉刀面前,微微挑眉说:“有没有这个荣幸和魏少喝一杯?” 第50章 “…………” 包厢里的人显然也都愣了, 脑子里回想着魏沉刀的搓衣板, 长条形的, 圆形的,带刺的……说话声戛然而止,都望着他们。 令人窒息的沉默时间维持了足足十几秒, 魏沉刀才猛地回了神,“你,你怎么过来了?” 他原本是半靠半坐在沙发上,此时忽然正襟危坐, 身体前倾, 活像被班主任逮住了似的。 好巧不巧怎么这时候给撞上了。 视线中心, 只见封楚楚摇了摇酒杯, 和颜悦色道:“怎么了, 您是不肯给面子喝着一杯吗?” “给给给, ”魏沉刀赶紧拿了酒一口闷了, 像喝白开水似的。 封楚楚目光又落在有些呆滞的女孩脸上。 “起来起来,”魏沉刀赶紧给她腾位子, 伺候老佛爷似的,扶着她胳膊,“来来来,你坐。” 封楚楚把手一抽,颇不委婉的说:“这怎么好意思呢,打扰了魏少快活,喝了这杯就算了。” 魏沉刀要给她跪了, 什么就算了,“我没有,我真没有,都是误会。” “哦?”封楚楚毫不客气,反唇相讥,“当然没有,都是误会,不抽烟不喝酒不嫖不赌,你魏少十佳好男人。” 这话说的……魏沉刀又手忙脚乱把烟灭了。 朋友们彼此对视,个个都缺了大德,憋着笑,要看他回去怎么跪搓衣板。 魏沉刀身边杵着好几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正宫娘娘在那儿横眉怒目,他只觉得出门忘看黄历了。 眼看封楚楚是生气了,这儿说话也不方便,他给朋友抛了个继续的眼神,然后把人半拖半拽的搂在怀里,带出了包间,嘴里不住的哄,“别生气,我错了,哥出去和你说,出去再说,乖……” 走廊上也有人来往,他摸到隔壁一个开了门但没人的包间里头,抬脚把门踹上了。 门阖上,外头的喧闹声瞬间浅了,像隔的很远。 封楚楚刚要开口怼,被猝不及防的被魏沉刀反手压在了门板上。 他凑的很近,低声道:“楚,吃醋了是不是?” 封楚楚克制着不翻白眼给他,伸手去推他,“外边一屋子姑娘等着呢,魏少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让她们等着呗,”他大手叠在她后脑勺,以此隔着门板,揉她头发,“你就说是不是吃醋了吧。” 封楚楚扯开他手,抓顺了头发,“你有病吧,吃哪门子醋,你是谁啊……” 她愠怒又带着冷的神情都映在他眼底,抿着唇,眼睛很亮。 魏沉刀只觉得心口微微发热,打断了她的话:“你知道你现在什么样吗?” “要你管……!” 话未落,魏沉刀捉住她手,在唇边亲了一下。 “!!!” 只听见他怜爱的说,“你看你,整只都炸毛了,是特别在意吧?” “…………” 经过魏沉刀连续逼问‘是不是吃醋了’、‘是不是特别在意’这种循环的车轱辘,封楚楚彻底无力了,被他拽着在沙发上坐下来。 魏沉刀握着她手放在膝盖上,捏来捏去,“好了,你先听我说,听完我们去买搓衣板,挑个你喜欢的——那几个都是开元公司的,碰巧碰见,我看不对劲,才留下了,什么都还没问,也绝对什么都没做,苍天作证,冤枉的很。” 封楚楚狐疑的上下瞥他。 “真的,”魏沉刀举手指头发誓。 “这么巧的吗?” “就这么巧,”他肯定道。 封楚楚信了大半,还是有点儿气,他们公子哥作风她也有所耳闻,呼朋唤友,领几个姑娘也是平常事,都见怪不怪,“碰巧”?哪有这么碰巧的。 她冷冷道:“和我说这个干什么,我又没资格管你。” 魏沉刀脑壳疼,姑奶奶还没完呢,赶紧顺毛,“有有有,您没有谁有……” 说着手又不规矩去摸她头发,结果被封楚楚冷酷无情的一巴掌抽在胳膊上。 啧……凶的哟…… 当魏沉刀想对策之际,封楚楚别过了脸,目光不经意的扫过包间,忽然眸光一滞,定在某处。 魏沉刀正搜肠刮肚要找几句讨好她的话,拼命回想那篇叫《从萝莉到人/妻她们到底想要什么》的精彩文章的内容,此时,忽然听见封楚楚喊了他名字,还抓住了他的手摇了摇。 魏沉刀眼睛缓缓发亮:……嗯!? 紧接着,封楚楚起身走了两步,蹲在茶几旁边,伸手把大理石桌面的茶几挪了两寸,地面上赫然躺着两根针管。 她抬头,眸光警惕:“你看这个。” 魏沉刀:“……” “会所客流量大,藏污纳垢,可能打扫的时候没看见,这很正……”他心不在焉的解释,说着说着,目光也定在了那两根针管上,接着看了一圈周边环境,脑中电光火石——这他妈就是证据啊! 他立马跑到封楚楚面前,诚恳的握住她的手,抵在胸前,感天动地的说:“你看见了吧,这包间就是开元的人用的,她们在隔壁,有个人过来我们这儿刷存在感,我闻见她身上那股味儿了,所以才有你看见的那一幕,我是真的冤,你看,苍天都替我作证了。” 封楚楚:“…………” 他是过不去了是吗? 封楚楚无语望天之际,听见有人轻轻敲了门。 紧接着,那人扭开门把手,露出了一缝。 “我进来合适吗?”门口的男人微微侧身,询问道。 “不合适,忙着呢,”魏沉刀头也不抬的回答道。 其实男人已经踏了一步进来,听见他的话,微妙的顿了顿,看了看他俩,判断了一下,并没有坏人好事,于是还是进来了。 不速之客把这儿当自己家,大大方方的在沙发上端坐了下来。 “我替你问好了。”他说。 魏沉刀这才正眼看他,这是他的发小之一,叫萧达,算同行,他回来的调令就经过了萧达。 萧达抛了个小玩意过来,“这儿呢。” 魏沉刀接住了,一看,是只白色录音笔。 他一挑眉,“里头说什么了?” 萧达唔了一声,“我想想啊……” 封楚楚也同他打了个招呼,三人坐下来。 “怎么这么快?”她有些疑惑,她和魏沉刀才出来一会儿呢。。 萧达微微一笑,“啊,那不是我问吗,让你男朋友问,确实得到猴年马月。” “滚蛋,”魏沉刀踹了他一脚。 他飞快闪避了,继续嘴欠道:“我就盯着孟歇一个人问的。孟歇他领着这一帮人,怎么可能不知道?他都吓成那样了,拎着他一个问不就完了。我就逼两句,他就全说了。你还弄那么多有的没的,真菜,我看你还是适合在外面打打杀杀。” 此人着实欠揍,魏沉刀青筋一跳,差点就对他打打杀杀了,他勉力维持风度,跳到正题:“他说什么了?” 萧达沉吟片刻,整理了一下语言。 简而言之呢,就是开元内部有个小团伙,专门给一些艺人嗑药,嗑的是新型毒品,不成瘾,但能用来给人洗脑,控制他们。 这小团伙选择艺人很讲究,比如说孟可沁,她被封杀了,走投无路,还小有名气,于是成了目标人物;再比如说刚刚触怒了周书丹的那个小星,这姑娘看着文静甜美,实则十几岁就是太妹,吸毒史好多年,拿这个当交际手段,她是主动投向小团伙的,其他人也各有各的特殊之处。 而开元控制他们,主要就是送他们去陪人,各种年纪,华人和洋鬼子各占半,最近多为缅甸佬,估计是用他们做交际手段,开路使的。 值得一提的是,最近他们瞄准了几个不太愿意的艺人,不那么‘讲究’了,据说是有人看上了,提名要,开元便想尽办法的驯服。 “这么心急?”魏沉刀摸着下巴,思索起来,“最近也没听说东南亚方面有大变动,而且我们展开了好几次行动,看的挺紧的,他们这是想做什么……要讨好谁?” “是不是想去把重心都转移到那边市场去,所以加紧疏通关系?我刚听说的,邵家要对他们动手了。“ 魏沉刀慢慢皱起眉,“不像,时间线对不上,而且也用不着这么急,像被谁咬着了似的。” “…………” 发现萧达沉默了良久,魏沉刀疑惑的看向他,“怎么了?” 萧达:“不就是你在咬着吗?” 魏沉刀:“?” 萧达道:“你的名声,不说让人闻风丧胆,但被针对起来也不好过,他们当然要采取一定的策略应对,这有什么不合理的吗?” 魏沉刀悟了,彬彬有礼道:“那真是抱歉了。” 两人聊案子进展,聊了一阵,没避着封楚楚,都当自己人。 聊的差不多了,那边包厢也被冷落了太久,萧达起身要过去。 刚起身,便想起什么,问:“按程序,这案子不属于你们管辖,你接这个是想回来见弟妹?” “反了,”魏沉刀说,“谁知道怎么就落我这儿……等会儿,不是你分给我的?” 两人同时顿住了,看看彼此,心生疑窦。 片刻后,萧达说:“是其他人给我的,我只签了个字,我回头去问问。” 魏沉刀嗯了一声。 他主动提出要调回帝都,是因为想留下追封楚楚,但假如没有这个因素,他碰上这个复杂的案子,也同样要在帝都呆上好一阵……所以从一开始,就是有人特意要留他? 他皱进眉头沉思着,似乎嗅到平静水面下的波涛暗诡,某只无形的手在背后使力,而他们能看到的只有露出尖尖角的表面。 三人到了隔壁包厢门口,萧达要进去,却发现二人都停住了步子,他疑惑道:“不进去了?” 封楚楚挑眉看着魏沉刀。 魏沉刀义正言辞的唾弃道:“我最不喜欢那种场合了,污浊!堕落!你们几个以后别叫我了!” 萧达使劲翻了个白眼,“那我怎么处理?是叫人来带回去问,还是放她们走?” “放走,”魏沉刀道,“别打草惊蛇,派人盯住这几个,记录她们的活动,我要看看开元到底想做什么。” 萧达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 “那你们去哪?”他问,“晚上……”刚想邀请,想起魏沉刀说他污浊堕落,便闭上了嘴,才不兴的和这种人一起玩。 只见魏沉刀揽着他家姑娘往外走,声音越来越远,但依稀能辨出,他在说:“……你喜欢什么颜色的搓衣板?……怎么还不高兴?不够时髦是吗,那键盘也行,薄膜键盘质量不好,机械键盘我推荐黑轴……” 第51章 封楚楚到家时已经是晚上了。 她刚到庭院门口, 管家就迎了上来, 面露焦急, 道:“小姐,你可回来了,快劝劝吧, 这不知道怎么就吵起来了 ——” 瓷器噼里啪啦碎落在地,声音划破天际。 封楚楚吓了一跳,把包往管家手里一甩,飞快的跨过半米高的铁艺矮门, 跳进庭院里, 越过草坪往里走。 门只虚虚阖了一半, 能看见里头的情形, 父子俩站在沙发背后, 一坐一站, 是针锋相对的气场。 邵平威身上穿的是打高尔夫球的装备, 一个清代瓷瓶光荣牺牲在他脚下,他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 而邵亦坐在沙发上, 双手交叉放在腹前,面色冷淡极了。 邵平威余光瞥见庭院里有人匆匆跑进来,赶紧指着儿子骂道:“……这么多人,这么多媒体,你说走就走,说毁约就毁约,你拿你老子放在眼里吗!” 邵亦语气平淡道:“是他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你忙着指责自家人之前,不如先看看他们做了什么。” 邵平威不由分说怒道:“就算他们再过分,那也是你妈妈娘家……” “爸!哥!”大门豁然打开,水晶灯的光亮泻了一地,封楚楚焦急的跑了进去。 “……楚楚?”邵平威的骂声戛然而止,语气变了调。 进来的咋是女儿! 封楚楚无知无觉,劝道:“爸,别上火,有话慢慢说。哥干什么了……哦,哥今天谈判桌上毁约了,我看新闻了,新闻都说大快人心,你别生气,先了解了解情况。” 邵平威:“…………” 邵亦也哑然无语。 两人同时停止表演,空气里的紧张感完全散去,封楚楚突然止住话语,看看他们俩的神色,发觉出了不对…… 只见邵亦扯了扯领口,靠进了沙发里,一下子松懈下来。 “浪费一个瓶子,”他评价说。 . 邵平威招呼佣工过来扫走碎片,关心封楚楚道:“没踩到吧?别那么急急忙忙的,女孩子要文静一点。” 封楚楚已经坐了下来,抱着阿姨端来的果盘,挑着瓜果吃,没好气道:“我为什么急急忙忙,爸你不知道吗,我今天怎么总碰上爱演的,你们一个个解决问题能坦诚点吗?” “还有谁演?”邵亦敏锐的注意到了她的用词。 “没谁,”封楚楚转移话题,“你们这是闹的哪出?” 他们解释:邵亦撕毁与封家的合作,邵平威在背后默许了,一明一暗都暗爽偷笑,但回了家,又怕家宅不宁,被封沁揪耳朵,所以合演了这么一出。 封楚楚扶着额,真是佩服他们为了维护家庭和谐这么煞费苦心呢。 邵平威还热心邀请:“闺女,你也来两句词吧,你妈妈很快回来了。” 封楚楚婉拒,“谢谢爸爸,爸爸加油,妈妈上哪去了?” 其实如果封楚楚有空刷一下微博就能发现,今天帝都的明珠乐园临时关门,邵太抱着她家小公主,进去享受真公主待遇了。 当邵平威把封沁的行程告诉她,她顿生艳羡之情,也好想带小宝贝出去玩啊。 沙发上落了一个奶嘴,她拿起来,捏了捏,进口橡胶手感很软,而后伸手推了推邵亦,“哥,你什么时候把嫂子带回来?” 邵亦不语。 “嗯?”她疑惑的歪头。 “她生病了,”邵亦含糊道。 封楚楚再追问,才知道,迟烟在澳洲取景拍戏,下了水,冻出了毛病,这两天暂离剧组,回国养身体。 听邵亦以风轻云淡的直男口气描述了一遍,封楚楚心生怀疑,掏出手机,搜了一遍娱乐新闻—— 片刻后,封楚楚只想锤爆亲哥的狗头。 她愤怒道:“你看不出所有通稿都艳压,所有通稿都踩一捧一,这个女二号显然欺负嫂子啊,邵亦你长点心行不行?” 亲爸一听,也以一种孺子不可教的眼神看着儿子,不住的摇头。 邵亦:“………”严格来说,他和迟烟真的不算熟,而且桌头文件积压如山,没空去搜她的娱乐八卦。 封楚楚已经很讲义气的大包大揽了,“交给我,我替嫂子出气。” 邵亦的额角微不可见的抽了一会儿,“……好。” . 封楚楚战意满满,抱着手机上了楼,还是给万能的陈特助打电话。 她现在在陈特助那儿的形象大概就是玩票乱来的富二代,时不时的当当娱乐圈纪委,给他添添乱。 觉得有点对不住陈特助,所以封楚楚在和他讲完电话之后,还打开游戏,给他送了全套皮肤。 陈特助沉迷游戏,玩出了肌腱炎,这在公司不是个秘密了. 送了皮肤之后,封楚楚又看了一会儿网购,颇感纠结,于是给魏沉刀发信息:“你今天和我说,红轴键盘最软是吗?这两款哪个好?”附上两个淘宝链接。 魏沉刀:“orz……真的要跪吗?” 封楚楚一阵无语,又觉得特逗,笑着按语音:“我没让你跪,我买来送朋友。” 过了半分钟,魏沉刀给她回了个ok的手势,“买好了,到了拿给你。” 这么自觉。 封楚楚托着下巴趴在床上,笑出了一脸春暖花开。 封楚楚:“你回去了吗?你在做什么?” 魏沉刀:“要去一趟云省,临时接到的线报,正准备上飞机。” 封楚楚:“这么突然?危险吗?要不我还是捧你当大明星吧。” 魏沉刀:“乖别闹。” 还不等她回复,他补充:“放心,安全。” 房间门被轻轻敲响,是老爸在外头,“睡了吗?” 封楚楚迅速坐起来,“没睡,爸你进来吧。” 进来的不光是邵平威,还有邵亦。 邵平威和蔼的看着闺女,道:“楚楚,今天做了什么呀?感觉国内好玩不好玩?” “去了同学婚礼,还行吧,怎么了?” 邵平威呵呵笑了两声,“同学婚礼呀。” 封楚楚立刻觉得危机四伏,她爸这份和蔼可亲的笑容里似乎藏着点老狐狸的意思。 邵平威自己拉开了椅子,坐下来,笑眯眯的说:“楚楚,回国以后认识了什么新朋友吗?” 封楚楚警惕道:“干嘛?我还小,我不相亲。” 邵平威失笑,“我还舍不得让你去相亲呢。爸爸就是想问问,你都和魏沉刀这个小伙子这么好了,怎么没听你提起过呀?” 封楚楚:“!?” “您您您怎么知道?” 邵平威冲她乐呵呵的笑,老奸巨猾的,“爸爸什么不知道。” 封楚楚感觉自己再度被那种‘自己干的一切事都会被老爸莫名其妙的知道‘的恐惧所支配。 邵亦没让老爸继续装,无情拆穿道:“你们今天整的那个姓旗的,刚托人来求情。” 封楚楚舒了口气。 但不等她放松,想到合适的说辞,她爸爸便靠着手,严肃认真的说:“闺女儿,这个人不行。” 封楚楚一怔。 怎么就不行了? 她拧起了眉毛,坐正了,“爸,您能说说为什么吗?” 邵平威叹气道:“不是爸爸专/制啊,实在是我对这个小伙子印象很深。这可是魏明乾的儿子啊……你听过魏明乾吗?” “知道,他爸爸,以前丰和能源的董事长。” 邵平威点头,缓缓道:“我给你说说这个人。他出事之前,在主持几家能源企业合并改制,手脚不怎么干净,当时你外婆刚买下了一片矿区的开发权,被他卡住了,那笔投资都打了水漂,但苦于抓不住他把柄,只能吃了这个闷亏。这人行事谨慎,胆大心细,关系网很强,当时虽然犯了众怒,但一时间确实也没人能奈何他。如果不是自己后院出事,恐怕到现在我还得敬他几分。” 封楚楚皱眉:“后院出事?” 邵平威起身,拍了拍女儿的肩头,叹气道:“闺女儿,你这个小男朋友不简单啊,心太狠了,那可是他亲生父亲。” “您的意思是,他揭发了他爸!?”封楚楚一下站了起来,介于她是穿家居服站在床上,颇具喜感,所以冲淡了场景的严肃性。 邵平威老成的点头,“所以说,爸爸是反对的。” 邵亦伸手去牵妹妹,引着她坐下。 他跟上来就是撑妹妹的,他淡淡的反驳道:“二十几个矿工,死了的留下老小要抚养,没死的伤了残了在医院付不起医疗费,这事魏明乾还想欺上瞒下,结果自己儿子都忍不了了,大义灭亲有什么问题?” 邵平威被他怼的哑然片刻,而后拧眉道:“那又怎么样,现在的重点是他打你妹妹主意。” 邵亦客观犀利的评论说:“深明大义,无父无母还能入赘,我觉得不错。” 邵平威大怒:“放屁!” 他俩就大义灭亲的道德难题争了起来。 此间,封楚楚迅速的整理信息,她记得妈妈和她说过,封于雁买通一位公子的亲妈,游说他揭发自己父亲,而魏沉刀曾经和他妈妈一起住到了陈家,这是不是就前后补上了? 耳边嗡嗡响,闹的她一个头两个大,她当即道:“你们别吵了!!” 二人同时停住,看向她。 她冷静道:“魏明乾瞒报重大事故,魏沉刀把事情掰回正位,没有任何不对。下一个问题,是他自己要这么做的,还是听了谁的话?封于雁,甚至外婆,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 邵平威一愣……他刻意漏过了这一截的,女儿怎么会知道? 其实这事众说纷纭,除了当事人没人知道究竟怎么回事。 人们只知道魏沉刀的亲生母亲确实出现了那么一段时间,在他父亲出事后,领着他度过了一段艰难的时光。 而封于雁则在一直在想尽办法找魏明乾的茬,魏沉刀揭发他的时机非常的巧妙,正好给她提供了一把利刃,她促成此事之后,向许多遭魏明乾为难的人邀功,并被封家老太太看进了眼里,从那时隐隐有了新掌权人的姿态。 邵平威把事情毫无保留的和女儿说了一遍。 封楚楚蹙着眉头,总觉得有些奇怪…… “就是这样,”邵平威道,“爸爸不是反对你谈恋爱,不过恋爱对象要好好考虑清楚,假如幕后主使真的是封于雁——当然爸爸认为不会是她,这个女人比较小家子气,做不了这么缜密的计划,我还是倾向于是碰巧魏沉刀前去揭发,她捡着大馅饼了——那是题外话,爸爸想说的是,假如魏沉刀记住了封于雁,认为是封家当年给他下绊子,你又怎么知道他接近你不是为了这个呢?” 邵亦一皱眉,“这倒也是。” 封楚楚被这团乱七八糟的阳谋阴谋弄得头大,道:“行了,你们俩编剧本得了,别吵了,我让他和你们说。” 她起身去拨魏沉刀的电话。 父子俩顿时觉得不妥:“你就这么问他?”“这么问能行吗?万一不是,那不是闹不愉快了吗,先试探试探……” 嘟嘟嘟——接通了。 封楚楚看他们俩一眼,父子俩同时噤声。 电话那边风声呼啸,一片嘈杂,她想起魏沉刀说自己准备飞云省了,忙单刀直入说:“沉刀,我和你说个事,我爸他说你可能是想对付封家,所以接近我的,我怎么回答他?” 风声裹挟着凌乱的吆喝声以及城市的鸣笛通过电缆进入她的耳膜,电话那头是一个浑厚陌生的男声:“……队长去拿装备了!嫂子好!第一次见,我是庄大山!那什么,您和您父亲说,我们魏队要对付封家不用接近您,有我们兄弟几个就够了!真的,您随便找谁打听打听就明白了!另外我觉得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您父亲纯粹只是心疼白菜……” “乱说什么!?”魏沉刀的声音遥遥的响起来,应该是他走了回来,拿回了电话。 庄大山在那头比手画脚的重复刚刚发生了什么。 电话那头嘈杂的声音渐渐远去,似乎是魏沉刀找到了一个安静些的地方。 封楚楚本来挺笃定的,但看旁边邵家父子虎视眈眈,突然还有点没由来的心里打鼓。 下一秒,她听见了低沉好听的男声:“那我得从十六岁开始未卜先知了……这样的话,等我回去找个时间拜访一下你爸爸。你爸做什么的、喜欢什么?我准备准备。” 手机开着免提放在床头,他毫无芥蒂的、坦然的话语格外清晰。 封楚楚的一颗心倏地落定。 作者有话要说:  差点没了更新小红花! 第52章 魏沉刀的话给封楚楚吃了一颗定心丸。 她扬眉看了看旁边的父子俩, 十六岁, 听见没。 邵平威:“!!!”十六岁!早恋!他怎么不知道! 邵亦当机立断, 拖着老爸出去,做人还是识趣点儿吧。 门关上。 封楚楚得意的笑,说:“刚刚他们俩就在旁边, 现在溜了,你这个回答满分,回来请你吃饭。” 魏沉刀微微挑起眉梢,他刚算是通过一次考核了? 封楚楚挂上耳机, 来到露台前, 看着夜空。 最近的天气一直很好, 夜空很美, 苍穹呈现出蓝宝石的颜色, 这个时间, 人们大多在欢度家庭时光, 看着孩子为了抢遥控拉拉扯扯而发笑。 在远离城市中心的地方,空旷的停机坪上, 一驾又一驾直升机在半空盘旋、落定,旋翼旋转发出嗡嗡的噪声,荷枪实弹的特警们严阵以待,要奔赴生死厮杀。 大山踩上登机梯,扭头又冲魏沉刀招手,喊他快点。 魏沉刀捂着话筒,高声道:“马上!” 封楚楚还是听见了一些, 问道:“你现在要登机了吗?” “对,都在等,不能说太多了,”魏沉刀握着电话往那边走,边走边说:“这两天不能保持通讯,你自己好好的。” 封楚楚皱眉,“通讯都不行?” “规定是这样,”他接过机枪,扛上肩膀,用头夹着电话,向身边人比了个嘘声的手势,“你放心,只是个很常规的行动,快的话这两天就回来了,别担心。” 夜空一片宁静,瞧不出后头藏着什么风云,她趴在栏杆上,说:“好吧,你去吧,回来先给我报个平安。” 魏沉刀应好,不能让大家一直等他,他和封楚楚说了两句话就挂了电话。 听了他讲电话的人不明就里的问道:“老大,常规行动?这回是去做什么?” 魏沉刀道:“从玛昂敏内宅发出的消息,他们有笔交易,要出售南方一批厂房,正在清货,那边警力不够,我们去增援。” 玛昂敏,大毒枭吴温的养女及妻子,传言就是她杀死了吴温,她是如今东南亚一带最棘手的罪犯之一,亏他能脸部红心不跳扯成常规行动。 “怕了?”发觉队友陷入陷入沉默,魏沉刀斜眉看了他一眼。 “哈,”他嗤笑,“我看他们比较怕。” 两人笑起来,相互捶了拳头,并肩往直升机去。 直升机升空,渐渐远去,在夜空里留下一点繁星似的光。 封楚楚在露台站了好一会儿,夜间起了风,凉意渗透衣裳,她才回了房间。 . 魏沉刀不在这几天,封楚楚让会计帮忙算了帐。 自己名下目前有餐厅、传媒公司、造船厂,以及明珠集团五个点的股份,另外有一些一大堆她自己都懒得记的固定资产和基金份额。 她从分红里抽了一笔现金出来,捐给了禁毒基金会以及其他一些禁毒公益机构。 款项数额巨大,到款又干脆利落,基金会的人揉着眼睛拿着支票颠来倒去的看,简直不敢相信。 他们迅速发报,要赞扬明珠集团的热心捐助,为缉毒事业贡献力量。 临发稿件前,秘书长亲自和明珠的人核对文章。 对方看了一会儿,指出:“不是明珠集团,这是封楚楚小姐个人捐赠。” 秘书长半天都弄不懂什么操作,为什么不挂明珠集团呢?本身房地产集团名声就不佳,他们帮忙发报也能刷刷公众好感度,另外还可以避税。 对方笑了笑,“总之这是楚楚小姐个人的意愿,她很关心的一位朋友在从事缉毒工作,所以她对这件事情很上心,我们还在接触各地的戒毒所,不知道您方不方便帮忙引荐?” 还要接触戒毒所,看样子是真心想做的事。 秘书长顿时大为感动,觉得这位封楚楚小姐实在是很有公益心,真希望其他富二代也学学,他当即打开文档,敲敲改改,加了好多赞扬她的话,才把那篇文章发去了报社。 . 那篇文章用词很夸张,把封楚楚夸得天上有地下无,赞她秀外慧中心怀大义,还把她一些个人经历拿出来大书特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感动中国介绍词。 秦晚正蹲在凳子上刷着手机,念完了这篇由基金会秘书长亲自操刀的文章,把自己感动的热泪盈眶,直呼要嫁给楚楚。 封楚楚试图阻止她那么声情并茂的朗诵,可惜不成,被她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行了,”封楚楚起身倒茶,“谁给那么多钱他们都会这么写的。” “问题谁会突然主动跑去给他们那么多钱啊!” 说着,秦晚忽然咦了一声,“对啊,为什么?慈善事业千千万,你偏偏给禁毒基金会投钱?” 慈善事业千千万,魏沉刀最近就做了这一件嘛…… 封楚楚心虚,避过这个话题,若无其事道:“这个茶不错,给你带一盒回去。” 秦晚眼睛转了转,刚要说话,外头门铃响了起来。 封楚楚抓住机会,赶紧过去开门。 门口,送花小妹带着鸭舌帽,抱着比她人高的几束花,几乎要环不过来了。 封楚楚赶紧帮忙接了过来,引着她进门,把花放在了露台。 ——放在已经繁密灿烂的鲜花丛里,占领了露台最后一小块空地。 百合、雏菊、薰衣草……最多的是各种颜色的玫瑰花,以及更多她叫不出名字的花,都层层叠叠的堆在露台的白枫色地板上,放眼望去像花店。 秦晚捧心跟在她屁股后头,赞叹道:“他这到底是去出任务还是去花市采购,每天准时送一次花,羡慕死我了。” 封楚楚把小妹送出去,塞了小费,继而找到水壶给花淋水,矜持道:“他去云省了,送花,大概是想报平安吧。” 秦晚被塞了一嘴狗粮,站在鲜花前,道:“真香!” 魏沉刀托人从昆明空运鲜花回来,他大概以为封楚楚的地址是景园,一直往这边送,鲜花每天都准时送到,已经半周,每次都夹上一张小卡片,抄着情诗,看字迹还真是他自己写的。 作为狗粮也算是高级的那种了。 . 浇好花,换好衣服,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封楚楚收拾出门。 她这几天暂时住在景园,这里离电视台很近,她在帮文盈一起策划开辟一个少儿纪录片专栏。 据说是她的片子引起了一位老干部的兴趣,那人提出要把少儿纪录片这块发展起来,经过一番讨论,计划通过了,拨了不少资金下来。 文盈作为大龄新晋单身女青年,积极的担下了这个担子,邀请了封楚楚一起。 封楚楚当然不会拒绝。 她来到电视台时,恰好上班时间,阳光明媚,白领们仰着充满朝气的面孔涌进格子间。 封楚楚和秦晚进了电梯,电梯刚好闭上,按关门键的是个熟人—— 苟主任盯着他的锅盖假发,按下关门键,抱着公文包,挺着啤酒肚,一抬头却瞧见了封楚楚的脸,当即面露惊恐,疯狂去按开门键,还不顾自身安危的伸手夹紧门缝里,就为了替她开门。 电梯里的人都奇怪极了,“苟老师,您做什么?” 他们往外边看,也没看见大领导呀? 苟主任点头哈腰,“封小姐里边请,里边请。” 封楚楚微微一笑,“你们上去吧,我就不占位置了。” 苟主任仔细看她面色,确定人家是真不想挤电梯,才不再邀请,门合上之后,肩膀垮下来,擦拭冷汗。 四周人都了然了,心里暗爽。 这老狗也有今天。 “刚那个人怎么这么怕你?”跟屁虫秦晚提出疑问。 她今天很奇怪,非常粘人,一直跟在封楚楚屁股后,赶都赶不走。封楚楚委婉说自己要工作了,她便说会隐形在旁边玩手机,总之誓死都要跟着。 “他得罪过我,我小小的整了他一下,”封楚楚把之前的事告诉她。 苟主任已经不再是苟主任了,他在任做的事都被彻查,现在被撤职了,如今是在这儿当一个月三千块的临时工,糊口都显得勉强。 秦晚听了仍然不满,“这什么操作,这人都这样了,还返聘回来,怎么想的?” “本系统常见操作,”爽利的女声从身后响起,是文盈过来接她们了,“没事,他现在就扫扫地打印打印文件,以后他要是还敢旧态复萌,我第一个上。” 封楚楚笑着和她抱了一下,“今天怎么出来了?” “今天不坐班,今天咱们外勤,”她说,“这位是?” 问的是秦晚,秦晚正在后头好奇的打量她。 封楚楚便给她俩做介绍。 秦晚性格活泼,三人很快打成一片。 文盈今天穿着真丝垂坠白色衬衫和一条七分裤,踩着高跟鞋,抹了口红,妆容精致,背着包,是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楚楚,之前我们讨论结果不是说先做个英雄烈士专题吗,打瞌睡有人送枕头,咱们今天上午去见一个从荒无人烟的大西北基地里头出来的科研人员,他爷爷是老红军,父母也是搞科研的,实验意外牺牲了,儿子长大了又继续做这份事业,从战场到实验室,国家哪里需要就去哪里,真的很大公无私。我们去和他聊一聊,看看有什么素材,如无意外第一期我们就做这个。” 她从包里翻出资料,给封楚楚看。 封楚楚在路上简单翻了一遍,目光落在对方名字和照片上,定了好一会儿。 熟人呀。 她们很快来到约定的地点,是一家环境清幽私密的高档咖啡厅,此时客人不多,但进出都是精心打扮过的。 三人站在咖啡厅门口,里头轻扬的钢琴声飘了出来,她们相互看看,都怀疑走错地方了。 “?” “这谁挑的地方?” “不是我,”文盈摇头再摇头,对方确实很帅,但她是谈工作,又不是相亲。 三人面面相觑之际,一个穿浅蓝色衬衫的男人匆匆走来,他身材颀长,面容俊秀,身上衬衫被水洗的发白。 他也驻足在咖啡厅门口,蹙紧了眉头,脸上神情似乎也在说:这场合不太对。 封楚楚扭头去看他,五官……气质……对上了。 她笑着伸出左手,“陈默,你好,我是封楚楚。” 陈默怔了半秒,很快也礼节性的同她握手,说:“你好,你是电视台的吗?昨天和我约的那位文小姐……” “在这!”文盈举手。 陈默也和她打了招呼。 自然而然的,他也笑着看向秦晚,但秦晚一个劲的盯着他瞧,不打算和他打招呼的样子。 陈默只好默默收回眼神,跟着一起进了咖啡厅。 找了位置,点好东西。 这里头的氛围果然很私密、很有幽会感,几人都觉得怪怪的。 陈默并不是不通人情世故,他无奈的解释:“不好意思,以前我来的时候,这里是一家茶餐厅,我本来想来吃个早餐,才约了这里,没想到变化这么大,这才两年没回来而已。” 他居然呆在鸟不拉屎的地方两年没回来。 听了这话,三人顿时不介意环境了,反而觉得他形象又光辉了几重,这是真正有家国情怀,大公无私的人。 秦晚更是一直傻了吧唧的托着脸盯着人家瞧,要是眼神能有温度,她已经把陈默这张帅脸点燃了。 陈默推了推眼镜,终于还是问道:“请问这位小姐是?你这么看我的话,我会怀疑自己出门忘了整理仪容的。” 秦晚被他一双好看的眼睛对上,立刻坐直了,解释道:“那什么,我是觉得你有点眼熟,像我一位朋友,不是因为看你帅,还特像我理想型的帅。” 真丢人,封楚楚微笑着塞给她一个松饼,让她闭嘴,向陈默致歉:“不好意思,还没和你仔细说,我们俩都和你弟弟陈无闻很熟,所以很早就知道你,秦晚她脑子不好使,你不要见怪。” 陈默了然道:“理解理解。” 他弟弟也是这种情况,他顿时对秦晚怜爱多了,对封楚楚也有了一种家长式的共情。 秦晚:“………” 第53章 什么就理解了, 他理解什么了!?多看他两眼就成智障儿童啦? 秦晚气的直瞪眼, “你理解什么理解, 我只是多看你几眼而已,多看几眼不行吗?” 为了挽救自己的印象,她的情商应激上线, 三两句话把几人间的渊源解释了个清楚。 陈默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连忙抱歉道:“不好意思,我误会了,是我的问题。这段时间麻烦你们照顾无闻, 真是太感谢了。”说着起身再次和二人握手。 他这人一看就是长期泡实验室, 简单开个玩笑能当真, 社交题打零分都不委屈, 但偏偏是这样, 越发衬出他襟怀坦白, 让人很有好感。 秦晚先前的气焰还两米高, 这一握手又变绕指柔了,眼睛里开始冒小星星了。 封楚楚捂嘴忍笑。 毕竟是来谈工作, 他们很快跳过社交话题,进入正题。 文盈想做一个人物纪实,从陈默的日常生活着手,联系到上一辈,构建起这个家庭的气质。 而且,文盈受到眼前场景启发,提出可以从陈默相亲着手——一个两袖清风的青年科研人员在当今帝都的相亲困境, 又是让他去公园又是要做个人信息牌的,语速非常快,噼里啪啦的倒豆子似的。 还是封楚楚提醒好几回这个是少儿节目,她才肯放弃这个灵感,并冲陈默露出极其惋惜的神情,说下回相亲可以叫她。 陈默:“…………” 同一时间,秦晚正在低头看手机,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她手忙脚乱的把手机塞进包里,站了起来,冲几人说:“你们谈工作吧,我去趟洗手间。” 临走还不小心带翻了桌上的水杯,引得周围人侧目过来,但她急匆匆的走,也顾不上收拾了。 陈默一边默默擦着衬衫上溅到的水,一边刷新了自己对外边世界的观感。 他一直觉得自己虽然由于工作原因很少接触女性,但也不算个愣头青,今天这么一遭,忽然觉得自己的自我评价有些偏颇了。 外头的世界变化太快,现在的都市女性,三个里有两个让他招架不住。 还好有个正常点的封楚楚,还是魏沉刀幸福。 此时,他眼里的正常人封楚楚正奇怪的看着秦晚走开,心里犯了嘀咕,秦晚虽然是个二货,但至少是个内敛的二货,没事不会这么现眼的,她今天这是怎么了? 封楚楚向两人打了个招呼,起身去找。 留下莫名有些可怜的陈默。 洗手间在西南角落,此时客人不多,也就没人光顾洗手间。 封楚楚放轻了脚步走去,在不远处便听见了秦晚的声音。 “……我知道,但我真的没办法,你冷静一点……我再说一遍,我没报复他,这事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怎么能左右警察什么时候行动,我爸又不是公安部的!更何况闻谦他一个大活人,有手有脚的,我难道绑他去饭局吗!?” 封楚楚走了进去,秦晚背对着她,站在窗户前,语气很快,情绪激动,和电话那头的人争执着。 这货还知道要站在窗户前,通风透气。 秦晚听见脚步声,扭头,发现是她来了,便冲她比了个嘘声的手势。 封楚楚做口型问她:“怎么了?” 秦晚又和那头人重复解释,那人就是不听,最后她真是气笑了,“行行行,就是我行了吧,你再这样,我也让我爸把你抓进去,为民除害了!” 然后狠狠的按掉了电话,再次拉黑。 封楚楚陪她到洗手台,靠在齐腰的大理石平面旁,问她怎么回事。 秦晚正补妆,说:“上次和你说过,我主持表演赛的时候,有个闻谦的粉丝向我泼油漆,又是这姑娘,她魔疯了。” “她又找你麻烦?” “可不是吗,其实从那天之后她就没歇着,一直给我社交账号里发诅咒我的话,特别难听,昨天晚上半夜还来我家门口敲门,泼狗血,非嚷嚷着说我买通警察去抓了闻谦,怎么说都不听,闹了半宿,给我气死了。” 封楚楚悟了,难怪秦晚今天跟屁虫似的一直赖着自己,刚才还心神不宁的,原来是这样。 “报警了吗?” “报了,”秦晚说,“这姑娘太有毅力了,被拘留了,出来继续,再拘留,出来再继续,我都服她了。” 封楚楚顿时也敬佩了,“有这精神品质,干点什么不能成功,非追星。“ 秦晚直叹气,接着说:“得了吧,就这睁眼瞎的功夫,还成功呢,不出来祸害人挺好了。我听朋友说,开元一伙艺人陪几个什么老板,潜规则嘛,不知道怎么就被警察抓了,都进去了,就是昨晚的事,其中一个就是闻谦。现在消息还没传开,等传开了一定承包半个月头条。” 封楚楚眉梢一挑,这事听起来有些耳熟啊。 秦晚给自己补好口红,拿着小刷子刷散粉,左右端详,随口道:“哎,你有没有内幕?开元怎么回事,仅仅是潜规则不会被抓吧,还干什么了?” 封楚楚高深莫测道:“我还真有内幕。” 秦晚扭头,“嗯!?” 她也就随口那么一说,还真有内幕啊? 封楚楚便把前几天会所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她,秦晚啧啧称奇,直喊魔幻。 娱乐圈里头倒是确实发生过这种事,但背景一般都是上世纪香港,万万没想到这年头还能见到。 潜规则陪陪人也有的是艺人愿意接受的,非要让人嗑药,这陪的客人是有多不可告人。 鉴于封于雁是个毒贩,他们估计就是陪了这些生意上的人,因为怕艺人在外面乱说,所以拉着共沉沦。 不过这事她不会和秦晚说太仔细,怕泄露案情机密之类的。 洗手间不是好呆的地方,再通风透气也是洗手间味儿,封楚楚拉着秦晚赶紧出去,走到桌前,落座,默契的不再说这事了。 陈默向二人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他正好开始和文盈讲自己父亲的事。 陈默说话时,眉宇舒展,左边嘴角有个清浅的酒窝,穿着蓝衬衫,气质良善且纯情。 陈默的父亲名叫陈坦之,起点很高,求学经历从传说中的少年班起步,专攻于生物工程,去到了知名研究所供职。 但相比于搞科研、当教授的同侪们,陈坦之在而立之年开启了一段非常不一样的经历——他退出研究所,去参加了国际志愿活动,跟随世界卫生组织的安排去到了各处,包括著名的诺贝利核泄露的善后工作以及佤邦南迁的卫生医疗建设,还因此结识了陈默的母亲,后来一直相守相扶。 从某次志愿活动回来,他们有了无闻,查出孩子先天智力受损,二人很受打击,不再世界各地跑。 他回到祖国之后,继续回归科研,给当年的同学同事打下手,艰难的找回状态,慢慢也有了自己的项目,眼看要有进展,却突发一次实验事故,让他和夫人生了重病,只能中止项目。 那时他四十岁,在病床前回顾半生,在日记中感慨道:汲汲半生,徒劳无功。 一时间,几人都没有说话。 仿佛有那么一个穿着白大褂的陈坦之站在她们面前,面容清苦,身材瘦削,他的理想和情怀、他的失意和迷茫让几人很是触动。 叹气声一声连着一声的传来。 ——从后边那桌传来。 封楚楚很疑惑的转过去看,两个男人,衣着光鲜,其中穿花衬衫的男人兰花指捏着方巾抹眼泪,一个劲的说真命苦哇…… “…………” 花衬衫一边抽鼻子一边说抱歉,让他们继续。 感伤气氛顿时被冲散,变得又尴尬又喜感。 几人再继续聊,便回不到那种淡淡的怀旧感里了。 封楚楚手边正好有一撂厚厚的发黄的硬壳手工穿线本,是陈默带来的他父亲的日记。 她随手翻了翻,日记里头是一手漂亮的钢笔字,字迹笔力劲挺,一丝不苟,能从中窥得笔者坚毅的心性。 后边那桌的抽泣声还接连不断的传来,封楚楚摸着手感粗砺的日记本封面,脑子里忽然冒出另一个苗苗。 “陈默默,我想拍你爸爸,可以吗?” “单字默,”陈默纠正,而后道:“当然可以,原本也是想把我父母的故事讲出来,我们不是正在讨论吗。” “不是不是,”封楚楚道,“我想把你爸爸的事情取一小段,改编成故事,拍成电影。” 陈默理解她话的意思后,委婉道:“拍电影不是那么简单的。” 拍电影程序繁复,从一个想法雏形到组建团队、获得投资,再到电影的拍摄,每一环都困难重重,那可是他父亲的故事,封楚楚这样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女孩,确实不太能让他信任。 他很坦诚的讲清了自己的顾虑,封楚楚思索片刻,仔细想了想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而后认真的承诺道:“我是真心想拍,我会找国内最好的编剧、最好的摄制团队、最好的宣发,当然你要国外的也没问题,我去找找就是了,虽然我不能保证拍成多有深度一大片,但也肯定拍不毁。” 她连说三个最好,是特诚恳特用心的语气,年轻的面容十分坚定,让陈默有些动容,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但陈默这人也不傻,眼前问题很明显——她上哪找这三个最好去? 他顿时又心情微妙的想,都市女性是真的让人招架不住…… 娘炮花衬衫男又上线了,拨开隔离的植物,探出头来,道:“你这姑娘说话也太没谱了,小伙子你可别听她乱忽悠,还最好编剧最好摄制最好宣发,你以为你张艺谋啊。小伙子你过来,听哥的,要真想拍,哥给你介绍几个导演。” 第54章 陈默委婉道:“感谢您的好意, 不过我们这正聊着呢, 您还是多陪陪您朋友。” 花衬衫:“我说真的, 小伙子你信我!” 花衬衫男的朋友正无欲无求的啃着糕点,对他这咋咋呼呼的扭曲艺术家人格习以为常,面无表情的冲他招收:“回来。” 花衬衫不情不愿的坐回去了。 封楚楚翻了自己资历出来给陈默看, 百度百科把她吹的天上有地下无的,正适合她给别人安利自己用。 陈默看了几眼,看见她拿过新锐奖,但下头实际作品基本是些没上院线的纪实片, 他心里仍然是不太愿意的。 他把手机还回去, 向封楚楚笑了笑, 道:“不瞒你说, 其实我原本是想拍成电影的, ”他拍了拍旁边一撂日记本, “我堂姐看过这些之后, 写出了一个剧本,找过陈明导演以及韦行导演, 给他们看了本子,都说这个题材不好拍,很可能叫好不叫座,拉不到投资,所以就没了下文。也是她做的中间人,我才来你们这儿做人物纪实的。” 文盈:“噢!陈俏?她给你写本子啦?” 花衬衫又扒开植物露出头,嚷嚷道:“她一个写飞来飞去谈恋爱的, 她能写出什么像样的东西!” “…………” 花衬衫男的朋友把他强行按回去,微笑着表示抱歉。 然而花衬衫说的对,陈俏这编剧虽火,却是写仙侠古偶连续剧火的,和陈坦之的故事差了十万八千里,压根不是一个领域。 陈默挺无奈的,冲文盈摊手,“所以,怎么样你也看到了。” 封楚楚托着脸,若有所思。 虽然是写古偶的,但火了就说明功力不错,再加上写的是自己亲叔叔,从小崇拜着的人,应该不会太差吧? 她沉吟片刻,道:“能不能让我看看本子?” 陈默却为难了。 他刚才提到的“陈明”和“韦行”都是新一代导演中的代表人物,为的是委婉的向封楚楚表明自己的要求很高,但封楚楚似乎……没听懂? 封楚楚着实没听懂,她以为自我介绍完之后,陈默冲她那么春暖花开的一笑,又提到剧本,应该是暂时接受她的意思了,毕竟那个百度百科是真的会吹。 封楚楚:“嗯?是没有电子版吗?” “有,”陈默只好调出txt版本给她看,那是个简单的推介版本,并不是全部剧本。 封楚楚接过手机,看了一会儿。 确实不错。 陈俏写的这个本子,结构很有趣,以她自己这个小侄女为主视角,选取了陈坦之几次回家的情景,展现他年年不同的生活和工作状态,从他二十岁上大学,到供职研究所、参与志愿活动、结婚、生下两个儿子,再到垂留之际,每一幕都是新的面貌。 陈俏以自己的视角,看着这个家族中最出息的叔叔悄悄变化,随着她自己渐渐长大,叔叔也走完了他不长不短的一生。 那确实是默默无闻、徒劳无功,然而伟大的一生。 他自认为没有做出实实在在的功绩,但他的精神品质才是历久弥坚、触动人心的。 这本子有些地方是留了点‘飞来飞去谈恋爱’的痕迹,观察生活还不够细致,人物太抓马,但瑕不掩瑜,稍稍改改能用,而且会是个优秀的剧本。 她当即就下了决定,就拍这个。 前几天她爸爸还嘀咕着呢,说她学导演学那么久,怎么都没拍过一个正经片子,明珠旗下的影视集团高层基本都知道大小姐在国外学导演,一直都备着哪天她学成归来拍个片,让大家替她忙活一阵,可一直没盼到。 高层们揣摩上意,很殷勤的拿了好几个质量不错的剧本过来给她,她挑的眼花缭乱,暂时还没决定用哪个。 现在,这机缘不就主动送上来了吗。 她刚要和陈默仔细摊开谈谈投资和摄制安排,后边花衬衫男又压不住了。 严格来说,是他朋友没压住他,把他一不小心放了出来。 他穿的很随便,上身是花衬衫,下身是大裤衩和人字拖,看样子是来这儿吃早茶的。 只见他跨过隔离,陡然出现在封楚楚身后,探出上半身,道:“我看看,本子写的怎么样。” 封楚楚被他吓一大跳,下意识一个鲤鱼打挺坐直了,后脑勺嗑上他鼻子,把他咣当一声给壮烈了。 他挂着两条鼻血,捂着鼻子,泪眼模糊,眼神怨念的看着封楚楚。 他朋友也够损,在后头拍掌,哈哈大笑,笑的一张俊脸上眼睛都找不着了。 几人都被逗乐了,觉得这人特好玩,给他让了个位子,干脆让他加入了。 他高贵的冷哼一声,仰着头,举着手机,坚强的看起了本子。 封楚楚则在搜自家影视公司签了些什么编剧,找各个人的作品,琢磨着要找谁来一起帮忙改本子。 秦晚凑过来,脑袋挨脑袋的看,“哎,这个这个,郑和平,他的片好看,我可喜欢了。” 郑和平是个年轻男编剧,书香世家,照片上戴了一副银丝框眼镜,斯文儒雅的样子,他曾把自己父亲的著作改编搬上了大荧屏,好评如潮,是个好人选。 封楚楚肯定了她的提议。 花衬衫仰着头,斜眼看了看她们俩,偷乐似的翘起了唇角,又回头往朋友那一望,抛了个俩人都懂的眼神。 他继续看手机上的本子,一目十行的扫了过去,称赞道:“这个本子不错,陈俏还可以嘛,我看能拍。” 陈默含蓄表示谢谢夸奖。 花衬衫道:“这样,你想找陈明是吧?我给你改本子,改完我去和他说,这事应该能成。” 他这是要截胡,秦晚第一个不乐意,道:“楚楚先来的啊,幼儿园还讲先来后到排排队呢,您茶都快凉了,还是坐回去吧。” 花衬衫一扬脑袋,“出幼儿园就凭实力说话了,我能找着陈明,你们能吗。” “不能,”秦晚道,“一导演去找另一个导演,我们傻呢?” 花衬衫:“我们还有莫齐齐做美术指导。” 秦晚:“?那谁?” 花衬衫炸了,又道:“莫齐齐你都不知道,他给张艺谋当过美术指导!王家卫都夸他!” 秦晚的眼神就是“你仿佛在说笑”。 花衬衫虚了,又拉别人壮胆:“你们说郑和平是吧,我还能找着郑和平,你能吗?” 秦晚:“能啊。” 花衬衫诡异的噤声了,默默打量她,好像在说我赢了。 他朋友无奈的笑,摇脑袋,“姑娘,你别被他带坑里了,他就是个小学生,别和他置气,一置气也成小学生了。” 秦晚拍案:“我们就找他。” 朋友无奈扶额,心里默默的把这俩人的幼稚度划等号了。 花衬衫挑衅,“你找,你现在就找,找了我就让给你,我还给你们买单。” 秦晚推封楚楚:“找给他看,”然后招手喊服务员,“服务员,点东西点东西,贵的都要一份。” 花衬衫大怒,“服务员!我也点!谁怕谁!” 众人:“………………” 要是碰上昏君,这俩就是亡国奸妃没跑了。 封楚楚指了指脑袋,做口型:“不好使。” 陈默又沉默了。 封楚楚问:“陈默,说真的,要是编剧找着郑和平,摄制团队用去年拿奖那部《万里》的,他们要没空的话,用《年光》的,排片率保证在暑期档或者新年档明珠影院的前列,我来导,你能接受吗?” 傻子才不接受,要真有她说的这团队,在校学生都能导出好片子。 她提到的都是和明珠影视签了合作的人,花衬衫的朋友敏锐的注意到了这一点,心念一动,忽然想起了什么,当即放下咖啡杯,抬起头来仔仔细细的打量封楚楚。 封楚楚这边,她明明白白的看见了陈默眼中充满质疑。 她心里咦了一声,他怎么不信?百度百科上大标题就在说她超级神秘富二代,难道他没看见? 陈默看见了,但网络上不就是—— “吹吹吹,”花衬衫以三个吹字直抒胸臆,谴责她:“你们小姑娘,真不厚道,仗着长得漂亮,空口说白话,骗人剧本,不怕人家老爹夜里来找你们吗。” 封楚楚觉得他真好玩,笑了好一阵,“谢谢,我还不知道我漂亮到这程度。” 她示意几人等着,给之前联系自己的影视集团高管打了个电话,对方受了她爸爸的指示,这几天一直殷勤的邀请她拍电影。 电话一边响,她一边说:“你们应该都去过明珠的影院看电影吧?就是我家开的,我刚才说的这些人都是签了我们家公司的,我让人帮忙约个时间,和他们谈谈,应该没问题的。” 那边还没接呢,一只清瘦修长的手伸了过来,“封小姐,你好,我是郑和平,不用找孟总,我就在这儿。” 第55章 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一家人不认一家人。 封楚楚忙起身和他握手, “你好你好, 真没想到您就在这儿,太巧了。” 郑和平:“客气了,齐齐不懂事, 请勿怪罪。” 封楚楚这下就忍不住乐了,合着花衬衫就是莫齐齐,他刚才说什么张艺谋王家卫都夸过他,她还纳闷, 什么时候有这号人了, 她怎么没听过, 原来都是斗气瞎说的, 这孩子真够逗的。 莫齐齐一看几个人都笑他, 顿时就炸了庙了, 跳起来说:“郑和平!她说你就信啊!你是不是傻!” 郑和平:“你给我坐下, 丢人。” 莫齐齐和他对视了两秒,委委屈屈的坐下来了。 郑和平这人靠谱, 他认证了就没错了,莫齐齐不敢作妖了。 陈默看了这情形,也明白了,封楚楚是真有那么大本事,他当即有些窘,他先前还不相信封楚楚呢,犯了以貌取人的毛病。 陈默道歉, 封楚楚当然表示没关系,只不过陈默经此一役,恐怕真要畏惧都市女性了。 封楚楚笑道:“那现在你能考虑让我拍你父亲的故事吗?” 陈默点头,这下是百分百的认可了。 二人握了手,总算是达成共识了。 经过这一番啼笑皆非的闹剧,时间也不早了,封楚楚把正事提上议程,道:“郑老师,早不如巧,刚好您在这儿,您看看这本子,愿不愿意接。” 郑和平颔首,“好。” 其实不看本子他也得接,他还得混饭吃呢,要活的体面高雅,就得在某些时刻弯弯腰。当时签约就特意说了,明珠能指定三部作品他必须参加,明珠的亲女儿都在这儿了,就算本子不好他也得硬着头皮改。 而等他真看完这本子,眼睛便亮了. 这写的是真不错,双线结构融合的很好,而且这种题材评奖上有天然的优势,既然是让封楚楚来拍,那如她所说,宣发绝对会空前卖力,说不准真能成为一部颇有口碑的作品,在他以及封楚楚的履历上都能添上光彩的一笔。 这碗饭,他还真能站着吃。 郑和平道:“这剧本写的好,大体故事都不用改,我回头去联系陈俏,稍微修一修情节,您想什么时候开机?” “看大家时间,我回头找找摄制团队,可以的话尽快吧。” 郑和平当即答应,“好,我这边很快,一个月内给您弄出来。” 封楚楚闻言也很高兴,“那就太感谢您了。” 她就不爱闲着,新锐的片子交过去之后就一直没事,就等着工作呢。 她和郑和平互相留了联系方式,又和明珠影视的负责人通了电话,向他初步提了自己对团队的要求,对方当场拍板,表示一定都到位,完了就开始吹捧封楚楚年轻有为、有其父必有其女巴拉巴拉,溢美之词一串一串的,五分钟都没重样,把封楚楚听得一愣一愣的。 挂了电话,她有好一会儿没说话,在想着什么。 几人都看着她,心里头有点打鼓,心想难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片刻后,她抿着唇,眼睛亮亮的看着几人,道:“我要拍电影了!” 众人这才放松,善意的笑了起来,表示祝贺。 聊了一会儿,时间不早,几人告别,封楚楚一边往外走,一边美滋滋的拿手机出来,想发条朋友圈分享喜悦。 只是刚掏出手机,便看见上面有未接电话和短信,都是魏沉刀的,说他回来了,问她在哪,然而都遭遇了冷遇…… 封楚楚赶紧给他回电话过去。 刚通魏沉刀就接起来了,道:“舍得回电话了?” “忘了忘了,我和人谈事,没看手机,你回来了?在哪呢?” “你下来,”魏沉刀说。 “嗯?” 她站在咖啡厅前的阶梯上左右环顾,前方是长长的街道,车水马龙,前面有个喷泉广场以及美人鱼雕像,沿街种植着一棵棵洋槐树,车辆三三两两的占着停车位,但怎么瞧也没看见魏沉刀的车。 就在台阶底下,一辆银色捷豹的车窗降下,魏沉刀注视着她,一瞬不瞬的,露出一抹笑。 他招了招手,“来。” 封楚楚三步并作两步走的跳下阶梯,快步走了过去。 魏沉刀替她开后座车门,自己也跟着坐了进去,后座一下子就变得狭小起来。 封楚楚把包摘了放到一边,刚要说话,男人好闻的气息以及炙热的体温突如其来的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魏沉刀一言不发的凑过来搂住了她。 “!!!” 封楚楚猝不及防,手悬在半空中,都不知道该放哪儿了。 魏沉刀鼻尖动了动,嗅了嗅她的气味,“你用的什么香水?好闻,回头我买一瓶放床头。” 还放床头,安的什么心。封楚楚抬手抵在他胸口,推了推他:“哎,你怎么搞突然袭击……“ 魏沉刀闷哼一声,捉住了她的手,洪湖水浪打浪的故技重施亲了一口,道:“姑娘你可真会找地方,这儿差点中弹,你换个地儿。” “中弹!?”封楚楚惊了,“怎么回事?” 魏沉刀却不答,微笑着注视着她,好像在说“这么担心我?” 而后他手指交叉、十指紧扣着,把她的手按在了座椅上,这个姿势让他大半重量都压在她身上,更加亲密。 她被逼的往后仰了仰,头抵在玻璃窗上,手撑在真皮座椅上,耳根红透了,车内的温度随着体温一起上升,只觉得这地方小的全世界都没了,只剩他们俩…… 封楚楚有些别扭,却听见耳畔他低声道:“晚点说,让我休息一会儿。” 封楚楚微怔,终于找着魂了,抬手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背。 这个动作让魏沉刀愉悦无比,喉咙底溢出一丝笑,他将头搁在她肩上,蹭了蹭她的鬓发,极其亲昵。 这个拥抱的感觉很舒服。 暖洋洋的,轻松自在。 像是来到一片温暖的水域,他在这儿浸泡一会儿,便能暂时忘记鲜血、炮火、钢铁,能离错综复杂的世界、曲微难明的人心远一些。 封楚楚的手停在他的脊背上轻轻的拍着,他的脊梁骨上覆着薄薄的一层肌肉,骨头微微凸起,坚硬的很,任何时刻都不肯松懈。 手指触到一长条凸起的绷带 ,封楚楚不由得叹气,“伤的重吗?” “皮外伤,擦过去了,”魏沉刀道,“重伤的话,医生也不会放我来找你的。” “谁知道呢,”她小声嘟囔,“谁控制的住你撒疯呀……” “你啊,”魏沉刀调侃道,“哪次没听你的,你一来,嚯,我这江湖地位都降了。” 封楚楚忍不住笑,“去你的,净瞎说。” “怎么不是了,”魏沉刀道,“远的不说,咱们就说最近一回,在会所那,那么多人呢,说跪搓衣板就跪搓衣板,要不是我反应快,你差点就该揪着我耳朵当场拎出去了,爷们这面子都贴给你了。” “我有吗?我明明很礼貌的,你自己反应过度……” 魏沉刀再次微笑着注视她,封楚楚招架不住,松口了,“好好好,是我是我。” 魏沉刀大笑,这才松开了她,还替她理了理肩带。 封楚楚面色镇定,实则手脚都有些发软,任他帮自己整理衣服。 他倒是很绅士,摸摸她脸颊,便坐回一边去了。 车里安静了片刻,空气里流动着暧昧而惬意的氛围。 魏沉刀扯开自己领口,松散的靠在座椅上,舒适的叹了口气,“真想就呆在这儿不出去了。” “那不行,”封楚楚指了指窗外,“看,锁车的交警来了,违章停车了你。” “没事,他不会的,”魏沉刀想伸手去兜里摸烟,一顿,想到封楚楚在,只能缩了回来,又求偿似的去勾住她肩膀,“过来,我靠会儿。” 封楚楚不理他。 那穿绿马甲的交警过来了,瞅着这车,上下看看,绕着走了一圈,犹豫迟疑,最后还是越过去了,一边走还一边回头呢。 看见封楚楚疑惑的神情,魏沉刀道:“我开的他们市局大队长的车,刚回来,他车在那,就借了。” 也就是说,他是刚从飞机上下来的,几个小时前,他还在那个硝烟之地。 封楚楚抿了抿唇,挪过去了,拍了拍肩膀,“靠吧。” 魏沉刀唇边升起淡淡笑意。 就这样依偎了一会儿,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魏沉刀半阖着眼睛,开口道:“这次是金三角一个毒枭出货,佤邦禁烟,她想转行,所以出手底下的制毒工厂以及渠道。” 封楚楚认真倾听起来,以前他都会说“保密”,这还是他第一回和她讲任务情况。 “那个毒枭也算女中枭雄,叫玛昂敏,毒寡妇,丈夫死后接手了一大摊生意,这回她弄了很大一个交易会,要彻底金盆洗手,咱们的老熟人也去了,云省警方和帝都警方得到消息后,联合办案,抽调了大批特警以及特种部队增援,周队——也就是上回你进派出所认识的那位市局缉毒大队队长,他和我提起了你,周队他们在山口一个通道埋伏,现场控制交易,对方也带了枪,发生了小型交火,我带人赶去增援,我们火力更强,所以并不惊险,除了一些基本可以忽略的皮外伤以外,确实没有人员伤亡。” “那你的伤?” 魏沉刀沉吟片刻,还是说了:“对方在远处矮房里头安置了狙击手,他向我们射击,不过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有人在暗中狙中了他,让他失手了。我们上去找的时候,只看见了那两个人尸体,我说的这些也是凭痕迹推测出来的。” “意思是还有一方在暗中保护你们警方,而且不是你们的人,那会是谁?” “可以这么说。可能是佤邦政府军,或者敌人的敌人,”他开玩笑道,“再或者干脆就是路见不平拔枪相助的大侠。” “…………” 封楚楚又叹气了,“你这活着回来也挺艰险的,你别干了,回来我捧你。” 魏沉刀睁开眼看了看她,她的侧脸很是精致漂亮,骨相立体,下颌尖尖,眼睛明澄澄的。 他只是说:“我不做,也有人要做的。” “你这什么逻辑,我又不担心‘有人’。” 魏沉刀笑着捏了捏她耳垂,“好,做完这个案子,回家吃软饭。” 第56章 后来, 封楚楚回想他说的那句“做完这个案子”, 怎么听起来就那么像港台警匪片里头要牺牲的男配角呢? 越想越觉得慌, 要不直接别干了呗? 封楚楚就开始孜孜不倦的劝他,魏沉刀特别乐,他这儿重头戏武戏都拍完了, 下边等着他的是文戏,写文书材料写到猝死是唯一的牺牲可能了。 他一天发八个定位,告诉封楚楚,自己真的就在市局里头, 只是善后工作还很多, 所以才没时间找她, 只能通俩电话撩拨撩拨她, 让她放宽心。 封楚楚这才稍稍放心。 她其实也忙着呢, 终于要拍自己的电影了, 要忙的事情多着呢。 说起来, 她和拍电影这事的缘分来的很奇妙。 她本科念的是文学,有回跟着一个当制片人的好朋友去剧组看热闹, 导演看她长得好看,便让她客串一个小配角,她在剧组呆了几天,态度特别认真,非常能吃苦,没事就和这位英文都说不圆乎的墨西哥裔导演比手画脚的沟通,导演很欣赏她, 给她留了名片,还让剧组给她留角色。 但双方一沟通,他才发现,原来这姑奶奶对他那么热情的原因根本不在演戏上,而是因为对电影拍摄产生了兴趣,导演又好气又好笑,但也觉得她是个好苗子,于是把她这个来抢饭碗的留下了,让她跟着学了大半年。 后来这位还给她写了推荐信,帮她联络教授,让她去m大读了个导演专业。 念书期间,她又去过两个大片的拍摄现场学习,并和同学拍了一些作品,但都没独立拍摄过自己的电影,现在,餐前甜点吃够了,也该来正餐了。 不过正餐也不是那么容易端上餐桌的,这几天,封楚楚一直在筹备拍片的事,就呆在明珠影视集团的办公室里头,见各种相关人士,和他们敲定方案。 这工作比她想象的简单多了,几乎是行令禁止,她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一碰上有争议的地方,便拿来给她过目拍板,效率前所未有的高,这工作做的她神清气爽,每天看见亲爹都想给他一个么么哒。 这一通忙下来,基本就筹备的差不多了,就差个选角。 自己公司的演员有档期都递了上来,让他们挑,其他公司的也都给面子,拿了本子便在考虑。 对于谁来演陈坦之这个主角,大家挺犹豫的,连封楚楚自己也有些拿捏不定。 首先,不能一个人来演。 片子里陈坦之年龄从十三岁到四十五岁,包括少青中三个时期,起码得找俩演员。 年纪大的好说,他们这儿有位影帝,演技精湛,档期也合适,几乎是一听这角色,就答应了下来,而且还愿意一起过来改本子,可见对这个角色的重视。 而少年青年的扮演者就不太好办了。 年轻演员里,能挑起这个担子的,真的太少了。 让他们来演个男配角还好说,戏份少,多磨磨,问题不大,可这是一个人物传记里头的男主角,戏份占了一半,一点儿也马虎不得,男主演找错了,全剧组人的努力以及上亿资金就打水漂了。 有人提名了两个男演员,虽然名气不大,但都是科班出身,之前演的小制作水准也不错,结果拿出来一看——这俩都是开元娱乐的,刚进去呢。 这两位也是耐不住性子,要是能等一等,在冷板凳上多坐一坐,就能等到陈坦之这个角色,从而翻身了。 但机缘这东西就是这么玄乎,可能就在下一秒,也可能,下辈子吧。 一群人抓耳挠腮想不出办法,否了一个又一个男演员,封楚楚突然灵光一现,“要不找陈默?” 陈默给她的感觉,是很像青年陈坦之的,本色出演就好,还真有一定的可行性。 众人思索片刻,都觉得行的通,陈默来过两次,和他们沟通过,大家都觉得他吻合角色。 “虽然是素人,不过感觉很像他爸爸,气质和细节一定把握的好,我们找几个戏剧学院的老师给他磨一磨就好。” “对呀,多有意义呀,要是他时间不够,咱们还可以集中先拍他的。” “…………” 众人交口称赞,封楚楚便干脆利落的起身去给陈默打电话。 小会议室里头的人都等着封楚楚,看着她和陈默通话,心里有点期待,亲儿子来演爸爸,应该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吧? 片刻后,封楚楚挂了电话,走了回来,看向众人。 众人七嘴八舌问结果,封楚楚清了清嗓子,要说话,他们立刻屏息以待。 封楚楚摇了摇头:“陈默不来,他说明年要发射卫星,他得回他的大西北造卫星去。” “…………” 头一次见这么清新而脱俗、伟大而崇高的拒绝理由。 而且还是真的,一点也不虚。 那他们还能怎么办呢,这都不敢去劝了,劝了万一耽误祖国发卫星了呢? “但是,”她补充说,“还有陈无闻,咱们让他试试镜。” 陈默和她卖了个关子,说陈无闻一定能演,没有人能比他演的好,让她直接找无闻。 在场的大咖们就没有听过这个名字的。 封楚楚解释了一番,几人犹豫着同意了,先试试镜,能不能成还两说。 封楚楚也在心里替无闻弟弟考虑着,如果他真能挑这个角色的话,那真要一夜成名了。 但对陈无闻来说,成名并不一定是好事,他的心智还不一定能应付那么多事。 陈无闻过来试镜也就是那天下午的事,他没通告,也没经纪人替他拿乔,一喊就过来了。 其实应该提前两天给剧本,再约时间,让他准备准备的,但封楚楚也知道,他准备不出名堂,没人帮他琢磨,于是,就着现场有个戏剧表演的老师,她便让老师现场教,陈无闻现场学,大家旁观,假如他能合格,那就要他。 她这后门开的,也是很煞费苦心了。 在他来之前,大家从网上的犄角旮旯里翻到了他以前演的青春偶像网剧。 那叫一个惨不忍睹,全剧上下就没有一个智商和演技在线的,无闻弟弟顶着那张天真纯洁的漂亮面孔演了一个霸道总裁,那效果,当搞笑片倒是合格了。 所以,他来的时候,大家自然是毫无期待,只想走个过场了事。 陈无闻懵懵懂懂,给每个人鞠躬,然后从封楚楚手里拿了剧本。 这剧本是还没修改过的,陈俏写的原版,生活细节失真,整体故事不错,封楚楚再次给他开后窗,挑了一个尤为失真的情景给他演。 这情景是这样的:陈坦之回到家,看见小侄女陈俏和儿子陈默在一块儿写作业,都抄作文书,一周七篇周记,俩人换着抄。他大为光火,怒斥二人,讲了一通大道理,让二人幡然悔悟,低头认错。 这场景太bug了,以陈坦之这种从不大声说话的性格,怎么可能‘怒斥’,俩熊孩子又怎么可能因为挨了大人的骂而‘幡然悔悟’。 这儿为了塑造他刚正不阿的品格而写的太夸张,用力过猛,但这种清晰而有力度的情绪,也恰好比较容易表达,方便陈无闻进行诠释。 所以封楚楚替他择了这么一段情景。 戏剧老师先演,分寸掐的非常合适,以自己的表演将剧本的缺陷稍稍掩饰了过去。 陈无闻跟着他学,动作和表情模仿了个遍,也算有模有样,只是怎么看怎么像小孩学步,生硬的很,缺乏自己的理解,拍戏的时候总不可能一直给他配一老师带着演。 封楚楚也没办法,影片质量必须有保证,所以只能抱歉的冲他摇了摇头,“无闻,抱歉,这个角色不能让你演,还是不太适合。” 陈无闻沮丧的点了点头,“嗯,是我演的不好。” 封楚楚道:“那你要不要来演你哥哥,他也有几场戏呢,像刚刚你演的那里,对手戏就该是你哥哥和陈俏姐姐。” 陈无闻臊眉耷眼的说:“那不是哥哥,那是我,我抄作业了。” 这实诚孩子,大家都被他逗乐了。 陈无闻又说:“爸爸没骂我,他就是不高兴,坐了一会儿走了,晚上还教我写作文。” “是怎样不高兴?” 陈无闻便搬了小凳子过来,演给他们看。 那一刻他就像换了个人似的,稚嫩青涩完全褪去,眉头轻蹙,嘴唇微动,但沉默着,眼睛里头并不是对孩子谴责,而是复杂的自责和挣扎,他的愁绪一条一缕的把他捆了起来,整个人都动弹不得,不上不下的,像座雕像似的静静的坐在那里。 他大概是在想,自己常年专注于研究,把孩子托付给大哥照料,而大哥在教孩子方面并不得章法,他应该对孩子负起责任,但他同时也该对自己的实验负起责,他的肩头两边都沉甸甸的,将他左右拉拽着,不知该往哪头走。 这才是陈坦之,一个茫然失措但时刻肩扛道义的理想主义者,一个虽败犹荣的人。 在场静悄悄的,没人说话,没人动作。 这实在是出乎意料。 陈无闻完全不像在表演,倒像他亲爹上了身。 封楚楚清了清嗓子,问:“无闻,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陈无闻羞赧道:“我喜欢学爸爸。” 封楚楚心中疑惑,让大家等一等,又去给陈默打了个电话,说清了自己的疑问。 陈默道:“他演的好吗?” “非常好。” 陈默松了口气,“那就好,没白费我和陈俏操这么多心。之所以拿我爸爸的故事出来,也是希望能让无闻来演。” “……” 挂了这个电话,封楚楚心里很是触动,她明白了陈默那句“没人能比他演的更好”是什么意思。 陈无闻确实演技不佳,也绝对没有任何天赋,不存在突然开窍的可能,他能演好,只是因为他演了千万次。 陈坦之在家的时候,陈无闻就很用心的在观察他、模仿他,陈坦之经常离家,他便私底下以扮演父亲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思念。 到后来陈坦之离世,陈无闻每每想念他,也会这样来上一段。 他完全是发自内心的在崇拜父亲、模仿父亲。 他是没有演技,但从睁开眼睛那一刻起,便在琢磨这一个人物。 他对这个角色的活灵活现的演绎,完全是用他少年失怙、与父亲聚少离多的经历换来的。 他演的不是陈坦之,而是他眷恋的十几年时光。 全世界也没有比他更适合这个角色的人了。 第57章 陈无闻技惊四座, 理所当然的获得了表演机会, 这是他自己给自己量身定做的角色。 编剧团队听闻这场试镜之后, 如获至宝,每天讨论剧情都会拉上他,许多有争议的细节, 经过他的提点后,大家便心里有了数,写剧本的速度都嗖嗖嗖的往上涨。 最幸福的是,陈无闻每天都带自己做的好吃的给他们, 这本子写下来, 每个人都胖了三斤, 哭着喊着要封楚楚再拍个续集, 他们还来。 《陈坦之》这个剧组的宣传已经在做了, 首先便是开了个微博账号, 公布两位主演那天, 引发了很多讨论。 首先发的是少年陈坦之——陈无闻。 一点儿水花也没溅起来,人们压根就不记得这位过气小鲜肉了。 紧接着, 轮到了扮演中年陈坦之的影帝。 这就厉害了,一颗石子激起千层浪,这位影帝家喻户晓,粉丝遍布老青中三代,国民度极高,近年来他选片眼光越发挑剔,经他主演的无一不是制作精良的好片。 这样的演员, 怎么会和陈无闻演同一个角色呢? 一时间,陈无闻主演的那部网剧被人们从角落里翻了出来,播放量翻倍,可惜人们再怎么拿放大镜去瞧,也瞧不出他有一点点够格的地方。 影帝成名已久,粉丝都已经佛系养老了,但战斗力还是祖师爷级别的,一看这情况,既不喊也不闹,温和客观的在明珠影视的各社交账号下边发二人资历的对比,也不讲难听的话,就是贴贴百度百科资料而已。 影帝的粉丝被他教育的很好,多年来,从来不攻击别家,他们不骄不躁,不急不缓,摆事实讲道理,堪称互联网素质第一家。 他们的宣传手段包括在知名公众号写文章、买大v进行转发等等,此外,喜欢玩漂流瓶的朋友,捡起的瓶子十个里头有三个也是这内容。 在一众宣传行为里头,粉丝抽奖转发是最绝的,奖品从口红全彩套装一路加码到爱马仕再到瑞士湖边小屋七天居住权,从小柯基到布偶猫再到德牧,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送不了。 秦晚身为网红,自然而然也接到了这个内容,人家开二十万让她转发,她没干,心想自己立场非常坚定,要支持无闻弟弟。 结果她一看转发送布偶猫,立刻连转三条,眼巴巴刷新蹲等抽奖。 可能是看她是网红,抽奖给她暗箱了,还真让她抽到了一只布偶。 顿时又激起了好多讨论。 秦晚拽着封楚楚去领了那只三个月的布偶回来,那布偶长得非常漂亮,面具对称,皮毛蓬松,性格腻人,从抱回来就一直围着人打转撒娇。 她们俩带着猫一块儿去了明珠影视,接受了众人的羡慕。 这间小会议室暂时就属于新片的办公室了,开会讨论都来这儿,此时也聚着编剧团队,正商议着最后修改的情节。 也就他们速度慢些,其他工作都敲好了,就等他们说ok,就能开机了。 那位影帝也在,他三天两头就来,原本只是想来熟悉剧本,好对人物稔熟于心,是敬业的表现。 但后来……估摸着也是被伙食给收买了。 每天到了快中午的时候,他便趿拉着拖鞋穿一大t恤慢悠悠的过来,隔着玻璃往里头瞅一眼,要是陈无闻在,就进去分点儿吃的,要是不在,就随便打个招呼走了。 这天他看见封楚楚和秦晚带着猫来,听说了这猫的来头,又是震惊又是好笑,说自己的粉丝爸爸们真是绝了。 就着这个机会,他老人家把手机里头拍的一堆美食图发了出去,配的文字是:“哎哟喂,别闹了,你们想让我绝食吗。” 然后他还毫无偶像包袱的开了个直播,把当天的工作全直播了出去,让人们看看清楚,无闻弟弟在这片里帮了多大的忙,以及自己是怎么成天管人家要吃要喝的。 从这天开始,网络舆论就转了个向。 片还没开拍,无闻弟弟就重燃事业第二春,火了。 . 晚些时候,封楚楚和秦晚一起下楼,魏沉刀坐在大厅等着她。 看见猫,他微微挑眉,过来挠了挠猫下巴,“这哪来的?——嘶!” 猫挠了他一爪。 魏队风里来雨里去,狙击手三倍目镜发的子弹都只擦破了他一层皮肉,反倒在温柔乡被一只看起来温顺无比的小猫咪来了一爪。 还是小猫咪厉害。 “太凶了吧,”他说。 封楚楚疑惑,不会吧?为了证实猫咪很乖,她把猫抱起来,亲了一口,脸埋在长毛里,特舒服。 她展示之后,扬着猫爪爪冲魏队挥了挥手,力证道:“你看我们小猫咪多乖。” 魏沉刀和那只猫对视片刻,眸光一闪,飞快出手捏着封楚楚下巴,在她脸上也亲了一口,并微笑道:“乖。” 秦晚在旁边拿手机自拍照镜子来着,立刻转换摄像头把这一幕抓拍了,成为了一名不发光不发热然而很有用的电灯泡。 封楚楚怒斥魏沉刀臭流氓,魏沉刀全当夸他,春风满面脸皮厚比城墙的一并接受了。 俩人一起去吃了晚饭,秦晚自动消失。 吃的是家氛围有多好、东西就有多难吃的西餐厅,俩人吃到一半,相互看看,决定还是不要弄这些没用的场面了,便换了家好吃的地儿,吃的心满意足。 饭后,他们便在街边溜达消食。 此时正值明暗交际之际,太阳公公已经回了家,天色昏暗,群鸦扑棱着翅膀钻回树里,此时还没到开灯的时候,路灯都暗着。 他们沿着马路牙子慢慢的走了一会儿,封楚楚把陈家的事讲了一遍,魏沉刀这几天忙的团团转,只能从她这儿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问道:“说起来,你应该和陈坦之挺熟的吧,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陈叔叔吗?”魏沉刀思索一阵。 “他是一个……很老派的人,”他把目光投向远处,遥遥的回忆道,“现在很少有这样的人,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想把什么传统美德君子之风一肩挑了。连他爸爸也都觉得他奇怪,他爸以前跟着我们家老爷子干,是从战场上下来的,粗人一个,就没读过两本书,也不知道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一个异类的儿子,你之前也收拾过陈家亲戚,知道他们那样子。” 他顿了顿,又笑着摇了摇头,“说起来,魏明乾也算异类,魏家上下一门清高,就他一个人偏门的很,也不知道是怎么歪的。陈叔叔知道这一点,一直很关心我,连我离开家之后,也是陈叔叔替我找来我妈妈,陪了我一段时间。” 封楚楚道:“还是头一次听你说起你妈妈。” “啊,是吗?”魏沉刀道,“她有家庭,住在昆明,我这次去看了她。我和她接触不多,其实没什么感情,只是陈叔叔觉得我那时候可能需要母亲来引导和安慰,才把她请了过来。” 他意识到,自己好像没和楚楚提过自己家事,便就着这个机会说了:“多年前,魏明乾在云省下基层,认识了我妈妈,谈过一阵没谈拢,但不小心有了我,我妈妈那个民族不让打孩子,陈叔叔那时候也在,他当时在帮一个橡胶厂联络佤邦搞替代经济,他是看着我出生的,那时候我妈也不太养我,陈叔叔就接了过来,让我和陈默穿一条裤衩了。后来也是他来和我们家老爷子说这事,让魏明乾把我带回了帝都,要不然,我现在属于云省人民,你就不认识我了。” 听他这意思,魏明乾还不打算要这儿子。 封楚楚看了看他神情,还真是没什么波动,依然心情愉悦的样子,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是讷讷道:“你们家真……” “真够人情淡薄,不像个家,”魏沉刀友情补充,说着耸耸肩,“没事,习惯了,都奔着三去的人了,还要爸爸妈妈喂奶吗?” 封楚楚突然想打岔,问个别的问题:“那你自己有家了会要小孩吗?” 魏沉刀一顿,“嗯?” 封楚楚:“我看心理学说原生家庭淡薄的人会有两个极端,一个是……” “听你的,”魏沉刀道。 “………” 魏沉刀看她一脸‘你这个臭流氓’的样子,善心大发不继续逗她,回到了政治正确的话题,道:“你要拍陈叔叔是吧,其实你见过他的。” “嗯?”封楚楚睁大了眼。 “他给我开过家长会,高二的时候,他那天……戴一副能遮半张脸的黑框眼镜,穿的白衬衫,记得吗?” 封楚楚想起来了,“原来那就是陈坦之。我记得,我卷子放桌上,他还给我改公式。我还以为是你爸,心想你们家人怎么都那么爱挑我数学毛病。” 魏沉刀大笑,揽过她肩膀,往怀里带了带,继续往前走着。 陈坦之并不是活在很远的地方的人,他去世才五年,堪堪够爱他的人走向新生活而已。 “你的数学,”魏沉刀直言,“确实是烂了一点,你不像这么没脑子的人。” 封楚楚打了他两下,“你再说!” 她想起来自己家里还搁着数学五三,都是魏沉刀给她讲的错题。 其实按她这偏科脑,实在不应该读国内的教育。她应该去上国际学校,直接申请国外名校,但当时升学的时候舍不得几个要好同学,便一起升了三中。 三中也是好学校,每年清北以及藤校的都成堆,她在那儿才发现高中数学这么的拦路虎,但来都来了,打退堂鼓太怂,于是才有了后边青春年少时的故事。 而魏沉刀呢,他是脑子顶好使的人,假如不出后来的意外,他当年应该会用奥赛成绩保送个清北,在那儿被教授拉去做科研,但他肯定耐不住性子,摆手拒绝,就和一帮哥们成天变着花样开着跑车四处晃悠,成为一名资深纨绔领头羊。 他毕业以后也不可能去别人手底下打工,可能自己创业,做点什么生意,当然也有很大可能像现在这样往公安跑,让一帮人成天心惊胆战,担心他出个什么事就不好交代了,但那种情况,应该是出于他的个人兴趣,而不是被命运推着走。 她还是会出国读书,但魏沉刀会隔三差五的飞过来看她,一住就住大半个月,不被人催到不行绝对不挪窝。 等到现在这个年龄的时候,家里可能就开始催了,她爸爸绝对看不惯魏明乾,连带儿子一起厌恶,魏沉刀上门,就让保安赶走。 他俩得为这事抗争了一段时间,才能让她爸知道子不肖父。 但命运显然爱开玩笑。 兜兜转转间,两人往相反的方向走出一条南辕北辙的道路。 他们走了很远,都没有忘记初心,才在这个偶然汇首的地方停住脚步,不再赶路,而是小心翼翼的接触对方,很用心的、一点一点剥掉行路的风尘仆仆,掸去肩头落的灰尘,面对面站立,重新相识。 此时,路灯恰好点起,白色的光线顷刻间铺了满地,照亮了宽敞的前路。 景观一下子清晰了起来,微风拂动,月牙儿挂上了树梢,路两侧树木叶片微微抖动,杜鹃生出新蕊,空气中浮动着清新的花香, 封楚楚抬手挡了一下陡然倾斜而下的灯光,再拿开手时,魏沉刀已经站在她身前,倾身含笑道:“气氛这么好,可以亲你吗?” “……” “嗯?” 封楚楚抿着笑意,问道:“要是我说不呢?” 魏沉刀露出很遗憾的表情,进而一把拦住她腰,把她拉近了一步,不容抗拒的低头吻了下来。 于是,他们在明亮的路灯下,接了一个温柔而缱绻的吻。 第58章 两人牵着手慢慢走着, 时间流逝, 不一会儿便到了晚上。 封楚楚今晚听了魏沉刀家里这堆破事, 打心底里觉得他倒霉催的,爹不疼娘不爱,活像上辈子干了一箩筐坏事来找报应的。 她想了想, 认真的说:“我家人很好,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嗯?”魏沉刀挑眉道,“所以你这话的意思,是有让我登堂入室的打算吗?” 这话开头确实该这么说, 但……封楚楚思索片刻, 坦诚道:“其实你在我家出镜率很高, 我爸现在一上饭桌就讲你的坏话, 记得你去云省前那通电话吗?就是那样。所以别说登堂入室了, 我看你还是躲着他点吧。我刚刚只是说以后, 还早着呢。” 魏沉刀:“…………” 封楚楚抛了一线生的希望给他, 道:“但我妈和我哥都是友军,希望还是大大的。” 魏沉刀心想, 那也是我争取过的友军,不然还难说。 他心中感慨,忽然站定,凝视着封楚楚,以深沉的语调说:“你刚才说到原生家庭,我应该属于生在很不幸的原生家庭,都说童年经历注定了一个人的未来, 如果按那样,可能我就长成另一个魏明乾。但后来我家道中落,历经磨难,却意外的走出了那个模式。现在回头想想,不知道哪一种算幸运。” 封楚楚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也替他觉得命运坎坷。 “女婿也算半子,可现在你父亲也不喜欢我,每天都在饭桌上讲我的坏话,”魏沉刀叹气,“我可能注定没有父母缘吧。” 封楚楚:“啊,也没有那么严重,那个,我家明天……” 魏沉刀已经快压不住笑了,继续演,道:“我生而不幸,颠沛流离,你可以再亲亲我安慰我吗?” “………” 魏沉刀皮的这一下,被一个滚字甩了满脸。 . 封楚楚被他打断的那句话,原本是 “我家明天有晚宴,你来吗?” 介于他让自己浪费了一堆表情,封楚楚给气忘了。 魏队把登堂入室的机会自己皮没了。 这晚宴是迟蕾小宝贝的生日会。 也许是觉得独乐了不如众乐乐,封妈妈不再满足于自己抱着肉嘟嘟小宝贝出去晃,而是决定弄个宴会,让大家上门来,搞一波集中炫耀。 封楚楚一整天都被亲妈拉着准备这准备那,明明没走出千步,却觉得自己快累趴下了。 此时,她正扮演着一个合格洋娃娃角色,就被严阵以待的一大帮人拉着化妆换衣服。 “别用珠光,显眼睛肿,”秦晚一边嗑瓜子一边指挥那化妆师,“哎,楚楚,你怎么不早说你小侄女生日,我都没带礼物。” “不是她生日,”封楚楚道。 “这不生日宴吗?” 封楚楚睁开左眼,从镜子里看她,“你见过谁生日宴是真生日吗?那这生日过的得多糟心。” 给迟蕾筹备宴会这几天,封沁挑剔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对从酒水到食物的每个细节都左右挑选,时不时拿来让家人参考,封楚楚几乎是一在家就面临着a和b的抉择,快要逼死天秤座了。 化好妆,她和秦晚走到另一间衣帽间去挑礼服。 她冲秦晚招了招手,“我和你小声说一件事。” “?” 秦晚凑过去。 封楚楚把昨晚的事告诉了她。 秦晚直起腰,踢翻了狗粮,“你觉得你像个现代女性吗?认识快十年接个吻很厉害哦?——他人呢,今晚你喊他没?” “没,”封楚楚道,“换个私人点的场合再说,今天这人来人往的,万一我爸和他怼起来了,多不好看。” “啊?我还以为这种事应该是你哥反应比较大呢,”秦晚道, 封楚楚本来也这么以为。 然而事实上,更不能接受的是邵平威。 她把魏沉刀去云省前和她通电话那次讲给秦晚听,道:“我哥非但没助纣为虐,还帮我了。” “不对吧……”秦晚觉得奇怪,怎么也琢磨不透,邵亦他应该不是这种人设的。 说话间,来到衣帽间,二人坐下,佣工推着一排移动衣架进来,都是礼服,是高定礼服店清早送过来的。 得,又要选。 “哪条?”封楚楚问秦晚。 秦晚挑了一阵,拿了条淡金色镶钻鱼尾裙出来。 封楚楚摇头否定,“换条。这怎么走路?” 秦晚一脸匪夷所思,“你想走哪去?难道能有劫匪进来需要你搏斗吗?” “……”行吧,也有道理。 封楚楚摸了摸鼻子,虚心接受教诲,换了那条裙子。 她进去换裙子,秦晚在外头叨逼叨,“我就奇了怪了,你看周珠、艾美美那帮人,多名媛啊,衣着妆容被人当教程,三天两头飞飞海岛泡泡男模,你和她们明明住着一个小区,而且还是你爸开发的,怎么你每天一副自强自立平民窟大姐大似的。” “去你的,”封楚楚气笑了,探头出来,道:“赶紧拿上你的金扁担挑水去吧!” 封楚楚换好裙子出来,又挑了双细高跟鞋,她穿着淡金色修身鱼尾裙,黑色长发微卷披在肩上,朝几人望过去,眉梢微扬,问道:“怎么样?” 秦晚抱着圆形玻璃罐,里头是瓜子,她瓜子都忘了嗑,一个劲的赞美道:“美美美,全场最佳。” 封楚楚满意的冲她点头,“嗯,有赏,这盒西洋进口葵花种子就赏你了。” 她坐下来,从镜子里看自己。 穿一晚上挺美,要穿一辈子,她可套不进去。 穿上这件衣服,化上这个妆,只用几个小时,飞海岛泡男模,也只用挥挥手,在半空里飘飘然的,那是挺享受的。 不过大家各有所好,她就喜欢蹲在烈日泥沼里挨着扛着观察着,踩着坚实的地面上,踏实。 . 另一端。 魏沉刀冒着猝死的风险,终于敲完了行动报告的最后一个字,递给旁边等着的大山,敲敲腰背,望望窗外,夕阳西下,火烧云的色彩弥漫了天际,微风习习,可以离开文案工作,他只觉得神清气爽。 庄大山笑嘻嘻的递了盘李子过去,道:“我听说,拿下了?” 魏沉刀拿了个李子,手一顿,唇角翘起来。 庄大山瞅他那样,便道:“论功行赏,我是不是大功臣?” 魏沉刀推了推果盘,敷衍道:“来,赏你。” 有人敲门,庄大山去开,进来的是缉毒大队的周大队长。 他走了进来,站在魏沉刀桌前,眸光闪动,沉默良久。 魏沉刀本来收拾桌子,看他这样,一愣,道:“怎么了?” 周大队长原本就是个严肃的人,这样沉着脸,更让人怀疑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片刻后,他终于说:“封于雁放出去了。” 魏沉刀腾的站了起来,脸冷了下来,道:“凭什么?” 他伤都没好全,亲自从金三角拎回来的人,放出去? 周队神情歉疚,道:“是上头的指示,说要引蛇出洞,通过她抓捕玛昂敏。” 封于雁归根结底是个生意人,只是图财,人身危险性比玛昂敏小的多,玛昂敏在国境内逃脱,才是真正令人如鲠在喉,一刻也不能放松。 在缅甸的交易会上,封于雁虽然在现场,但确实不是去买工厂的,看那样子……似乎就是去和玛昂敏唠唠嗑。 近来她用开元的一批艺人不择手段接近的对象,也正是玛昂敏以及原吴温下头这一派的人。 她一定是在那些人嘴里得到了什么紧要消息,掌握了玛昂敏想要的东西或者秘密,想去玛昂敏那儿空手套白狼。 而玛昂敏将她奉为座上宾,也说明这个推测的可靠性。 所以二人之后必定还会有联系。 听周臻白解释完,魏沉刀默然片刻,道:“周哥,你想好了,我们这差点挨上几枪的代价,要是最后人都跑了,那是真亏。” 周臻白眉眼端正平整,制服穿的完美符合标准,一看就像正义联盟的。 他定定道:“不会,放走之后我亲自盯她。” 二人对视片刻,魏沉刀眸光闪动,最后还是给予了信任,拍了拍他肩膀,“好。” 魏沉刀起身,去保险柜里头翻出之前自己托人查的详尽的封家资料,“我这儿还一份东西,你看看,不知道对案情有没有帮助。封家忒复杂了,这一大帮亲戚,把老子给坑的。” 周队接过来,警惕问道:“怎么了?封家有什么特殊情况?” 大山在旁笑嘻嘻道:“没什么特殊情况,我们队长想起来人家招招手他就回来当备胎那段,一时间有点感动。” 魏沉刀:“滚。” 周大队长也懂了,他伸手按在魏沉刀肩膀上,拍了拍,眼神很复杂。 魏沉刀:“你也滚。” 打发走周臻白,魏沉刀掏出手机,习惯性发俩消息给封楚楚,想约个晚饭,却发现自己一小时前发过去的还没被翻牌子。 他又去了个电话,还是没人接。 封楚楚最近很多会议,习惯性开静音。 他估摸着这位姑奶奶又在忙,所以难得孝心大发的给大伯母打电话,和她说自己晚上过去看看他们。 哪知道,大伯母为难道:“哎呀,我和你大伯晚点就该出门了,有个应酬。” 这帝都还有应酬能劳他们老俩口一起出去的? 大伯母道:“明珠集团你知道吧,他们家的宴会,封沁把那小孙女都抱出来好几回了,这个小邵,动作真够快的,你学学人家。” 魏沉刀挑起了眉,大舅哥真够可以的呀。 大伯母朝旁边人吩咐了句什么,应该是挑衣服,“你要不现在过来,一起去,以后你在帝都发展,也得认认人。” 这登堂入室的机会几乎就是送上来了。 魏沉刀乐了,拿了车钥匙,起身,“您等我一会儿,马上到,我去学学人家。” 他大伯母还一愣,看了看电话,今天这混小子怎么这么听话? 第59章 鎏金河畔是别墅豪宅小区, 别墅密集度很低, 有高尔夫球场、马术中心等等设施, 户户都依山傍水,从低矮处一路到半山坡上,建筑分布在两边树木的掩映里, 都是中式园林设计,若是步行上山,便是一条景观长廊,而至顶时, 便是邵家所在。 邵家的别墅占地面积很广, 是中式建筑群, 有庭院长廊和几栋连排建筑, 一家人通常只在主屋起居, 其他几间他们也少去, 只是每天由佣工打扫的干净敞亮。 这天, 鎏金河畔的大门对外敞开,明珠集团的掌权人邀请各界朋友赴宴, 一时间,政商名流和娱乐巨星纷至沓来,衣着光鲜的男女从名车上下来,一脸笑盈盈的前去恭贺。 假如拉个远镜头,会看见各色豪车流向此地,令人眼花缭乱,好事者拍下这幕上传网络, 人们纷纷感叹,在这地方甩个□□恐怕国内经济得瘫一半。 封楚楚跟着爸妈当吉祥物,笑的脸都僵了,趁着他们去外面接一位贵宾的时候,寻了个角落捶着小腿休息了一会儿,她自以为女战士,其实一双磨脚的高定高跟鞋就能打败她了。 她今天显然是除了迟蕾小宝贝以外的全场焦点,迟蕾还是个小娃娃,而她已经到了适婚年龄了,背景雄厚且美丽动人、接人待物礼貌周全,全场青年男士都两眼放光盯着她呢。 她刚一坐下,便有不速之客来到。 一位不记得是姓张还是姓李的青年才俊端着红酒杯走了过来,也许自觉一表人才,走路时把腰杆挺的很直,步子不快,像要开屏展示自己风度。 “邵小姐,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介意我坐下吗?” “……”谁姓邵? 封楚楚微笑着婉拒,“不好意思,我朋友刚起身去补妆。” 才俊像没听懂似的,还是厚着脸皮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来,自以为幽默道:“邵小姐美丽大方,可不能孤芳自赏。” 封楚楚很想扶额,这是今晚第几个喊她邵小姐的了? 才俊相貌生的不错,因此颇为自信,款款道:“邵小姐,其实我们小时候还有过一面之缘,只是近年邵小姐很少露面,今天能见到,实在惊喜。” 她继续微笑:“哦?那一定是还没记事的小时候吧?” “五六岁的样子,”才俊诚恳的说,“确实是年纪比较小,但我对邵小姐印象很深,至今仍经常回想。” 封楚楚冲他一笑,意味深长,“看得出,印象很深。” 她抹平裙角,起身,冲他优雅的一颔首,“您坐,我先忙。陈先生。” 才俊一愣,“我姓张。” 眼看封楚楚要走了,他情急之下往前走几步,拦住道:“实在是抱歉,我不会说话,如果有冒犯之处,请邵小姐谅解。” “………”算了,人家搭个讪也不容易,封楚楚友善道:“张先生,我姓封,跟我妈妈姓。” 张才俊彻底窘了,脸成了猪肝色。 他听见笑声,警觉的四下看看,围观群众立即拿红酒杯挡住憋笑的脸,和同伴随便扯了个什么话题遮掩过去。 其实今晚不光封楚楚自己在算多少人喊她邵小姐,还有一波损友在跟着她移动,下注赌数字,可谓是无聊到了极致了。 张才俊心想真是坏了菜了,这搭讪没成就算了,得罪人算怎么回事,于是快步追过去。 就在此时,邵家大门大敞,邵平威和封沁亲自外头接到贵客,双方边走边聊,熟稔中又含着客套。 两边客人或微微避让、或恭敬的问好,都悄悄打量着进来的一对老夫妇,以及跟着他们身旁的英俊年轻男人。 魏老退了之后,深居简出,极少应酬,更别说带上夫人一起,也就是邵家这样的才能请出来了。 令人疑惑的是,魏家几个儿子如今都有头有脸,不是生面孔,那他们带的这位气度不凡的男人又是谁? 这人可一点儿也不像普通子侄,看魏家两位的情态,对他上心的很,反而是他自己,客气中带着一丝疏离,不在谈话时,眼睛便不经意的打量四周,像在找谁似的。 下一秒,人们便瞪大了眼,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邵家那位不爱交际、很少露面的大小姐,快步走了过去,挽上了男人的手臂,脸上是惊喜的表情,笑盈盈的仰头和说了句什么。 而男人亲昵的摸了摸她脑袋,唇角微翘,神情温柔。 两人仿佛自成一个小世界,登对极了,真是一对璧人。 张才俊跟在她后头,脚下一刹车,心里嘶了一声,还好他跑的不快,稳住了没撞车,再上就真犯规了。 来客也都彼此望望,不约而同的想:邵魏两家要联姻了!? 联姻是不可能联姻的,邵平威的脸黑的都快成烧焦的平底锅了。 臭小子挽着他女儿!!当着他的面!!! 先前因为魏家居然认回了魏沉刀而产生的惊讶和忌惮之情一扫而光,他女儿跑过来,旁若无人,往臭小子身边送,这种局外人的失落和愤怒情绪侵袭了以冷静果敢著称的邵老板的大脑,他几乎整个人都在冒火。 “楚楚,”他沉声喝道,“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啧,凶。 封楚楚不情不愿撒手,她这不是看见魏沉刀过来了太惊喜了吗,就给忘了。 魏夫人笑呵呵的打圆场,而后警告的看了侄子一眼。 魏沉刀在来的路上就给他们老俩口做够了思想工作,她也终于明白魏沉刀沉迷于和熊孩子一起看少儿频道纪录片是为哪般了。 他们本来打算露个面就走,但现下领了新任务,要向邵老板说明侄子是个五讲四美好青年,对他家女儿一往情深,绝对不是坏人。 结果这对小鸳鸯一上来就刺激邵老板,活生生把任务难度拉高一个级别。 封楚楚被几个长辈齐刷刷盯住,脸一红,赶紧向他们礼貌问好。 魏沉刀只好收回揽在她后背的手,颇为遗憾。 他也向未来老丈人和岳母问好,神情恭敬有礼,秒变教养良好公子哥。 邵平威拉着个脸,只冲他略一颔首,嗯了一声,便没下文了。 魏沉刀每奉承他一句,他都软硬不吃的扔个软钉子,可以说是丝毫不给面子。 也许是嫌烦了,邵平威终于停了脚步,看向魏沉刀,道:“魏公子如今在哪里高就?” 这问题似曾相识,前不久旗正的悲剧开端也是这句话,但这老丈人就不一样了,魏沉刀回答:“在市公安局。” 邵平威是个笑面虎,此时戴着惯常的笑,笑里又渗着冷意,道:“人民警察辛苦了,工作时间长,经常出外勤,家里妻儿都提心吊胆的,我个人实在十分尊敬。” 魏沉刀他还能说什么呢?他自己都觉得老丈人说的对。 他大伯率先冷了脸,他身居高位,哪里看过这种脸色,道:“是该感谢人民警察,日夜保卫人民财产,维护社会运转,尤其邵老板这样做大生意的,更是该常常感怀在心。” 邵平威不接他招,还是笑着看魏沉刀,“小魏是最近回的帝都吗?说起来,我们楚楚从前和你是高中同学吧?她出国之后,和你没再联系,吃不下睡不着好一段时间呢,好在她在外头交了不少朋友,都是个顶个的优秀,心情才好了起来。说起来,这段时间,小魏你做什么去了?” 魏沉刀微愣,看向封楚楚,忽然不知要说什么。 封楚楚也拧起眉毛,拽了拽亲爹,“爸!” 她是拉不住开启暴怒模式的邵老板的。 而魏镇则立刻皮笑肉不笑的接了话。 两个人话里藏锋,交手了无数个来回,外人看来是亲切交谈,实际是刀光剑影。 身边老中青三个女人彼此看了看,交换了个抱歉的眼神。 男人任性起来和小孩也就差不多。 这两位过招,可谓是巅峰对决。 只是不多时,便被一声娃娃音打破了,是迟蕾被牵了过来,抱着邵平威的腿,奶声奶气道:“rossi要抱抱。” 在诸多的以柔克刚里头,软糯的小娃娃是最能融化人心的了。 小孙女儿绕膝,邵平威立马慈祥了,俯身把她一团抱起来,笑眯眯道:“肉嘟嘟今天乖不乖?” “超——级——乖,”宝贝拖长了音,挥着肉胳膊比划,“有这么的乖哦。” 众人都被迟蕾逗乐,大笑起来,所谓见机行事,一直插不上话的几人立马把话题就转到了宝宝身上,热火朝天的讨论起了育娃二三事。 这回轮到两个老小孩没法插话了。 邵平威被小孙女一拉,自动退赛了,魏镇也就不再发挥了,二人都是城府深沉的,立刻又言笑晏晏相互喊老哥老弟。 封楚楚捏了捏迟蕾的脸蛋,心想,这小宝贝来的真是时候。 邵亦站在迟蕾身后,微不可见的冲魏沉刀一勾唇,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封楚楚打量他们,心生疑惑:这俩是什么时候结成同盟的?先前秦晚提醒的似乎有些道理,她哥不是这么个人设吧。 说话间,便有其他宾客加入他们,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与魏邵这两家商政两届的大佬攀谈一番,就算得不到好处,说出去也有面子。 又过了一会儿,宴会厅内人头攒动,衣香鬓影,该聚起的小圈子都聚起来了,邵平威也在各色应酬里被绊住了脚,封楚楚趁机拉着魏沉刀脚底抹油的溜了。 邵家日常起居和宴会用的并不是一栋建筑,封楚楚拉着魏沉刀穿过长廊,经过庭院,又推开两扇大门,才来到地方。 客厅的窗打开,能看见庭院里头种着梅兰竹菊四样,壁画是大师所做,小桥流水,很是怡人。 佣工都往宴会厅去了,不在这边,此时客厅里静悄悄的。 封楚楚把高跟鞋脱了,陷进舒适的沙发里,拉了个枕头抱住,叹气道:“舒服多了。” 她又指了指四周,“这才是我家啦,前厅那边都很少去,楼上是房间,你随便参观吧。” 魏沉刀也在她身边坐下,手搭在靠背上,低头挑眉道:“我自己去?” “不想站起来了,废了,”封楚楚有气无力道,“要不你背我?” 魏沉刀的目光落在她被裙子修饰的窈窕有致的身形上,眸光闪动,道:“那你得把你的口头禅收一收。” 封楚楚:“我有什么口头禅?” 片刻后。 封楚楚把枕头往他脸上一扔,“臭流氓。” 魏沉刀摸了摸鼻子,早知道不说了。 最后魏沉刀还是背她上了楼。 倒不是非要她领着参观,而是她得去自己房间找俩创口贴,解决一下磨破的脚踝,处理好了还得继续去前厅招待客人呢。 她有很不像个白富美的一面,比如对晚宴交际很不耐烦、穿不惯高定、不喜欢在名媛圈玩儿以及热爱一切在太阳底下的户外运动,但也有很多寻常人家养不出的习惯,比如十指不沾阳春水,就算在国外,也都是米其林大厨上门来做饭,她的衣帽间里永远有大牌源源不断送来的最新款,有时候懒得收拾,地上便是一脚踩上好十几万,而且她也永远不知道一些不太用的日用品具体放在哪个位置,因为一招手佣工就拿过来了。 此刻,该日用品就体现为医药箱。 她只能去自己房间里翻一翻,看上回出门买来揣兜里那俩创口贴还在不在。 魏沉刀跟着她上楼,在她房间门口顿足,也不往里望,像个保镖似的。 封楚楚找好东西,回头一看,疑惑道:“站那儿干嘛?” “可以进来?” “……废话。” 魏沉刀便心满意足的进来,拉开椅子坐下了,桌上摆着整排多肉植物,落地窗前摆满了一束又一束包装精美的鲜花,几乎占了整个墙面,窗外视野开阔,从这儿往外看能将鎏金河畔的造景一收眼底,包括蜿蜒的河流,葱郁的树木,以及树丛下冒头的一栋栋别墅,而再远些的地方,便是大半个风雨沉浮的帝都的模样。 原来这就是她平时看到的风景。 平常人能在格子间里找到一席之地,已经要用尽全力,而她生而坐拥。 封楚楚终于翻到一盒创口贴,因为想处理的细致一点,后边还有好长时间要站着,所以她还从行李箱里翻出一瓶写满拉丁文的创伤喷雾。 她关上箱子,往上头一坐,手里摇着那瓶喷雾,开玩笑道:“上次用这东西还是碰上了蜜獾,这双高跟鞋何德何能。” 魏沉刀的视线便从窗外收回,落在封楚楚身上。 也许是被邵平威说的话触动,他忽然在想,我又何德何能? 他走过去,蹲在她身前,拿过创口贴和喷雾,道:“我帮你。” 封楚楚忙道:“不用不用,我开玩笑的,哪有这么夸张。” 魏沉刀没有说话,细心妥帖的替她贴好创可贴,换上拖鞋,在她前方的地毯上坐下,那是一个略低于她的姿态。 发现他良久不语,封楚楚轻声道:“怎么了?在想什么?” 他顿了一下,斟酌了一下如何遣词造句,说:“如果我有女儿,我也不会让她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 封楚楚就乐了,合着是真被她爸给打击到了。 “我以为什么呢,被我爸伤害啦?你放宽心,换谁来我爸今天都没好脸色的,他就是放不下我,你别往心里去就行。” 说着,她与魏沉刀目光相撞,望进那双眼里,倏地一愣。 他把衬衫穿的熨帖笔挺,半跪在她身前,抬头冲她笑了一下,尽管是笑,但眼睛里似乎含着些更加厚重深沉的东西,他确实不再是清冽桀骜的少年,而且一个成熟的男人。 封楚楚被他弄得莫名其妙的,“你别又来骗我安慰的亲亲。” “……” 魏沉刀笑着摇头,替她揉着脚踝,道:“你想过吗,假如没有我,你会选一个怎样的人?” 封楚楚弯了弯眼角,摸了摸他脑袋,道:“可怜的娃,我爸把你欺负惨了。” 魏沉刀笑了笑,没说什么,她爸爸说的句句在理。 他的目光投向窗前的一束束鲜花。 那里头说不定就有一位与她背景经历相似,爱好相投的男士,能陪她一块儿拍电影,或给予她从专业到生活的指引,反正绝不会让她动不动就担心对方的生命安全,只是因为有他的存在,她忽略了这些本可以非常顺利、美好的可能性。 封楚楚看他望向那些花,便埋怨道:“你送太多了。我从景园拉回来的,占满了我和秦晚的整个车后座,其实我一直住在家里,以后你送花就送这边,从上次闻谦的事之后,那边住址就被好多人知道了,所以我没事不会过去住的。” 魏沉刀的思绪被打断,他募地扭头,眼底浮现疑惑,她在说什么? “你说这些花……我送的?” 封楚楚一怔,而后紧张道:“不是你送的谁送的?是不是你枪战还受了颅脑伤瞒着我?” 什么就颅脑伤了,魏沉刀他确实没送过花,心有余力不足,他枪林弹雨的来来去去,着实没法抽空来这套。 封楚楚赤着脚走过来,拉开抽屉,拿出一个小铁盒,把里头收集的卡片都给他看。 “是你的字吧?” 有十二张卡片,做旧牛皮纸的质地,每一张上面都是一首小诗,到后头估计肚子里墨水不够了,便干脆写满了她的名字,字迹力透纸背,看得出书写者每一笔一划都投入了感情。 魏沉刀拿着卡片,手指摩挲在卡片粗糙的边缘,在字里行间望见了晦涩积尘的记忆底下那些珍贵的心情。 他伸手,从笔筒里拿了只钢笔,在卡片空余的地方,又写下了封楚楚三个字。 封楚楚探头一看,两边字迹有些差异。 她诧异道:“什么意思?别人模仿的笔迹吗?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自从和魏沉刀在一块儿,她就自动领了警匪剧本,脑洞都往那边发散。 “不是,没人模仿笔迹,”魏沉刀把她拉进怀里,失笑道,“都是我,左边是以前写的。这些卡片当年被我妈妈不小心收走了,我这次去出任务之前找过她,我们聊起了你,所以应该都是她送过来的。” 以前? 封楚楚抬手指点了点那张卡片,“以前,是在陈家的时候?” 男人的手裹住她的手,十指交扣,“是。” 那些兵荒马乱的日子并不值得细细回忆,所以一并搁在角落里,很少重提,差点忘了这沧海遗珠一般的真挚和想念。 封楚楚心里感动极了,且经这卡片这么一提醒,道:“你看,你不在的时候,我有选别人吗?” 魏沉刀笑起来,眸子很亮,仿佛经年累月的阴翳都消散。 想想而已,谁说要让她选别人了? 这是他多年来最想要的人,是他爱的人,他就能给她最好的,任何别人都不行。 魏沉刀低头亲了亲怀里人的鬓发,在她耳边低声道:“那你不能后悔了。” 封楚楚大笑,“恭喜你走出我爸的精神攻击。” . 两人一起把每张卡片都摆开,细细的看、细细的讲,说那时候的心情。 封楚楚听着听着,很是疑惑:“那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不找我?” 魏沉刀便一五一十的讲给她听。 这要从那件事情说起。 魏明乾是老爷子最宠的儿子,和平年代,生活条件好了,便有了含饴弄孙的闲情,几乎是亲自养大的,比之其他几个是天上地下的待遇。而魏沉刀揭发自己亲父,无疑在老爷子心口戳了一刀,老人家年纪上来了,不讲那么多大道理,亲生骨肉送进牢狱里头受罪,他失了风度,几乎要亲自毙了这个不肖孙子。 魏沉刀被赶出门去,所有试图帮助他的人都遭老爷子迁怒,而对于那些一遍一遍向他表达好意、向他援手的人,他又怎么可能连累人家被迁怒? 唯独一个陈丰阁、一个陈坦之,一个是同老爷子付过性命的,一个是脊梁骨比钢铁还硬的,只有这家人才敢收留魏沉刀。 魏家吵闹不休,最后做出的决定,是把魏沉刀扔去历练,扔去泥沼里、高山上、雨林中,用痛苦和磨难将他一寸一寸的打断,再一寸一寸的长起来,好了,接回来,废了,就全废了。 这是他,为了给那场矿难里十几条人命和彷徨绝望的家属讨个公道而付出的代价。 他觉得值。 第60章 封楚楚听到这里, 忽然说:“我还想过要是没出事, 你会是什么样子, 不过现在想想,还是这样好。” “嗯?” “就觉得,可以一块儿上学, 一块儿出去玩,不过我想错了,你这样很好,”她笑了笑, “我们资产阶级, 境界不够, 你谅解谅解。” “那样的话, 你估计烦我烦的不行了, ”魏沉刀把下巴搁她脑袋上蹭了蹭, “魏沉刀这个混账玩意, 一天天的都在干什么,游手好闲, 就会招猫逗狗给我找麻烦,真想甩了他。” “有道理哦,”封楚楚说。 魏沉刀把她搂紧,故作沉思了一会儿,啧啧起来,“于是呢,你甩了我一百回, 我呢,求复合一百零一回,到三十吧,俩人都觉得累了,才不折腾了。” 两人都乐了,觉得那还不如现在呢。 “哎,后悔吗?”封楚楚问。 “还好吧,”他笑道,“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问心无愧。而且你别以为什么住城中村、从军从警很辛苦,那只是咱们这些没吃过苦、起点太高的少爷小姐觉得辛苦,其实这路子寻常的很,多少人在帝都没地儿住,当兵的就更多了,这太平常了。” 封楚楚反过去抱他,手落在他背上,一寸寸临摹着脊梁骨的形状。 她这才恍然发觉自己一直忽略的一个事实,在魏沉刀那儿,所谓的家道中落,压根不是天意弄人,也没有被逼无奈,这完完全全他自己选来的。 照常人来看,他就应该装聋作哑,魏明乾继续如日中天,偌大家业,他败上几辈子也败不光,这一生便如她之前所想象的那样,洒脱恣意,一路高歌。 可他偏往岔道上走,他那时将将成年,许多人还精神未戒奶呢,他却勇狠的把自己往千沟万壑的道路上摔,宁折不弯,绝不糊弄,绝不苟且。 这人真是硬骨头啊。 魏沉刀调侃道:“宝贝儿,投怀送抱?” “是啊,我摸摸,你这‘问心无愧’长什么样。” 魏沉刀啧了一声,捏她下巴亲了一口,捧着她脸,反过来安慰她道:“真不用当回事,我前几天看了你那纪录片,我觉得你比较辛苦,看把这小脸给晒得。” “???” 封楚楚啪的一巴掌拍他脖子上,“说什么呢?你说谁黑?你找个白的去,前厅一堆,我给你介绍。” “别别别,”魏沉刀把她搂回来,大笑道,“别人不行,就要你。” “滚蛋。” . 两人回到前厅,宴会依然在进行中,只不过这回,没人来搭讪邵小姐了,她身边明晃晃的站着男伴呢。 邵亦低头看一眼腕表,走了二十分钟,于是面色稍霁,走了过去。 “哥,”封楚楚和他打招呼。 邵亦点点头,又看向魏沉刀,皱眉道:“周队过来了,跟着封于雁来的,怎么把她又放出来了?” “哦?”魏沉刀往四下望望,在进门处看见了封于雁。 封于雁年近五十,身材依然保持着不错,穿着玫瑰色礼服,气质雍容,撞上他目光,便虚情假意的冲他和邵亦举了举杯,而后继续向身边人颔首微笑,浑似无事发生,仍然大权在握的样子。 魏沉刀瞥着她侧影,道:“刚放出来,没俩小时呢,这年纪了也不养养生,阿姨战斗力还挺强。” 他继而又寻周臻白的身影,疑道:“周队在哪儿?” “哦,”邵亦道,“在安保室,让人去接了。” 安保室? 本着同事友爱的原则,魏沉刀提出自己过去接一趟。 他走远了,封楚楚拽了拽亲哥,吐出心中疑惑,“哥,你们怎么认识的?我看你俩关系还不错的样子。” 邵亦便意味深长的笑了,“认识有段日子了,他不错。” “哥,”封楚楚道,“您这表情让您亲生妹妹很是不安,咱们能直接点说说怎么回事吗,他讨到您欢心的程序是怎么进行的?” 邵亦露出些揶揄的神色,道:“还是警方刚开始查涉毒案子的时候,我主动提供了一些东西,认识了魏沉刀,他不知道你是我妹妹,以为我和你是别的关系,一见我就咬牙切齿,但又忍着不痛快,看起来特逗,我做假骗了他一段时间,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听那意思,是觉得邵家好了,对你也好,”说到这儿邵亦还挺遗憾的,“可惜他反应过来了,知道要自己动手查查,这就蒙不着了,不好玩了。” “…………” 她先是大怒道:“逗他好玩?邵亦我发现你越长大越混球,活该你老婆连生日宴都不来,就不该理你这种人!” 邵亦并不生气,感慨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封楚楚不想理他了。 她抱起手臂,冷着脸等着,还有个魏沉刀,等他回来收拾他。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持身很正,有些人之所以乱说她和身边男性亲友的关系,无非就是嫉恨的酸言酸语,自己心脏,看谁都脏。 没想到魏沉刀这混账玩意也乱猜。 邵亦看她那样子,笑着摇头。 他难得的温柔了几分,抬手替封楚楚把头发挽到耳后,道:“楚楚,你看今天,宾客如云,人人都来捧场,我们邵家现在可谓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但以后呢?” 封楚楚没好气道:“要破产啦?恭喜邵总登基第三年败家成功。” 邵亦道:“你听我说,兴衰胜败乃是常事,当年封家多么风光,比我们家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如今破破烂烂,风雨飘摇,人人都看笑话。谁知道我们邵家这一天什么时候来?天灾人祸是无穷无尽的,或许我哪天就没法守住这个家了,那时候你怎么办呢?” “如果说,真的有那么一天,你就需要一个这样的爱人,无论你在哪,你家财万贯也好,一无所有也好,甚至你不爱他,他都会默默站在那儿守着你,魏沉刀他做到了,我很放心。” 封楚楚怔住。 魏沉刀领着周队回来的时候,发现封楚楚看他的眼神变得非常的柔和怜爱,仿佛闪着柔光。 怎么了这是? “这两分钟没见,这么想我?” 封楚楚踮脚亲了他一下,但没说话,邵亦说,他们俩约好不把这事告诉她,她就默默埋在心里吧。 魏沉刀此刻的表情可以用受宠若惊来形容了,赶紧顺杆爬亲了个十下八下的。 邵亦轻轻咳了一声,阻止了他俩当众腻歪,旁边还有大活人呢。 封楚楚顺着他视线望过去,市局的周大队长站在他们身旁,穿着常服,面色泰然,然而周身散发着不好接近的气场。 上回见的时候,派出所里头一团乌烟瘴气,也就没仔细瞧,但这回顶上几个水晶灯照着,封楚楚朝这周大队长一打量,不禁感慨的想:他们警队是看脸选人的吗? 周臻白向几人颔首问好,而后第一句话便问:“邵总,贵府的保镖从前都是做什么的?” 邵亦:“有国际佣兵,退役特种兵,拳击选手,怎么了?” 周臻白面不改色道:“哦,没事。” 这样的话,他这个既平凡又普通的市局大队长被拦的也不冤。 邵亦同他寒暄一阵之后,便单刀直入,问为什么要把封于雁放出来? 周臻白刚要答,魏沉刀轻轻的嘘了一声。 说曹操曹操就到,只见封于雁从不远处走来,到他们这儿,无视几人冷冰冰的敌意,笑容满面的问好。 “周警官,实在辛苦了,”她从侍应生端着的盘子里拿过一个酒杯,递到周臻白面前。 周臻白眼皮也不带抬一下,十足冷漠。 封于雁笑着把酒杯放回去,“哦,忘了,警官不喝酒。” 听了这话,周大队长忽然露出个笑模样,又抬手取了红酒杯,抿了一口。 周围人见了,也都觉得他这一记着实很伤人面子。 封于雁露出一个受伤的表情,言语温和道:“周警官,我已经答应你们警方帮忙找到玛昂敏,并且把您说的什么毒网给一点一点揪出来,我这样配合,您还想怎样呢?做人还是要留一线,日后说不定还要相见呢。” “哦?”周臻白冷冰冰的看着她,“我们把你放出来,不是让你出来上晚宴交际的,你最好迅速联系到玛昂敏,别耍花腔。” “我也很希望尽早帮到你们,”封于雁无辜的抱歉道,“只不过,现在也只能等玛昂敏单方联系我,我也找不到她。等到你们抓住她问上一问,说不定就能证明我的清白了,我确实是一个正经生意人,只是朋友介绍到那儿去观光,您再仔细查查,肯定是有人用我的名字诬陷我呢。” 周臻白听她扯淡听的耳朵起茧。 狗屁的清白正经,三岁小孩都知道她不简单。 根据其他被抓捕的人的口供,封于雁让毒寡妇玛昂敏对她礼遇有加,甚至透露出将南方工厂赠与她的想法,她的手里绝对握着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 但警方反复逼问,她也始终言笑晏晏、面露无辜,一口咬定自己去“观光”。 现在不比当年了,法制改革后,办案区全面、全程连续不间断监控,审讯室里两张桌子,警察一头,犯人另一头,俩警察里还有一个对着电脑敲笔录,敲完就刷刷刷打印机里送纸张出来,要是犯人那张桌子上没手铐,那氛围也就和个普通办公室差不多了,而且审讯室里头还有温度湿度记录仪,他们是打不得骂不得,室内温度都得给人保持适宜。 问完还录个光盘递给法制科看看,咱们特文明,您瞧瞧。 这种办案程序下,口供能问成什么样就全看警匪双方的心里素质了,要是对方一进来就焦虑抖腿,那还好,可要是封于雁这种老狐狸,你能问出她姓甚名谁今年多大就算是到头了。 封于雁心里素质很高,在警局办案区里头都像到了自己家,而此时面对几个敌意极重的小年轻,就更没什么包袱了。 她看向邵亦,真诚举杯祝贺道,“还没恭喜你,小邵总,喜得爱女,不知是否婚期近了?” “不劳费心,”邵亦要笑不笑的同她一碰杯,“贺礼晚些我自己拿。” 商界谁都知道,邵亦的矛头正瞄准了封氏,他此番话里有话,直指封氏,封于雁却满不在乎,笑道:“封氏啊,小邵总还是不要下手太狠,起码留住主营业务,其实我早先就觉得,楚楚来做继承人就很不错,自家的东西,您还是悠着点儿折腾。” 封楚楚觉得怪怪的,她怎么这么‘友善’? 作者有话要说:  备胎的事就这么交代啦,有突兀求谅解,前段时间熬夜熬傻了,没控住感情戏,晚安~ 第61章 封于雁就仿佛真是来他们这儿问个好, 寒暄两句便走了。 魏沉刀略眯起眼, 手肘撞了撞周大队长, “哎,周哥,她这意思, 是想掏空封氏跑路?你盯紧点儿,跑了我们俩血亏啊,那一枪差点就让咱俩一块儿烈士了。” “知道,”周臻白亦神色凝重的盯着女人的背影。 直到她进了人群里头, 周臻白才反过头, 神色平淡道:“别叫我周哥, 我和你一天生的, 警队资料都写着。” 魏沉刀咦了一声, 道:“周队也是新年生的?您和我同年吗, 我以为得大我两三岁呢。” 倒不是长得老, 周臻白这人太严肃了,平时少言寡语独来独往的, 肩章挂的警衔又高,所以大家都喊他周哥,魏沉刀刚调来市局,虽然俩人平级,但也跟着喊了。 魏沉刀来了兴趣,摸摸下巴,问道:“ 周队, 您这口音是帝都本地的吧,您家住哪儿片,小时候在哪上的学?” 周臻白看他一眼,硬邦邦道:“福利院。” “………” 惜字如金的周大队长也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不合适的话,抛了句“我去盯封于雁”就转身也走进了人群里。 剩三人凝固在当场。 魏沉刀接收到身边兄妹俩谴责的眼神,自觉奇冤无比,他这不是响应晚宴友好气氛的感召,和周大队长搞搞同事关系嘛。 “失敬,”邵亦朝魏沉刀举杯,道,“贵局诸队长身世都很感人,需要资助随时和我说。” 魏沉刀晒然一笑,道:“多谢大舅哥。” 聊上两句,佣工过来找邵亦,说是邵平威让他去趟书房,他向二人点点头,跟着走了。 魏沉刀朝现场一打量,也不见了自己大伯和伯母,心想这两位估计就是在书房共商大计了。 他和封楚楚一块儿找了个地方坐下,自己特殷勤的去拿了吃的过来。 哪知道封楚楚就敷衍的把吃的往旁边一放,目光一直追着人家周大队长。 周大队长站在了封于雁三尺内的地方,板着张阎王脸,冷冰冰的盯住了那个女人,偶尔有位胆大包天的年轻女士上去同他搭讪,他完全不搭理,十分的爱岗敬业。 魏沉刀道:“看什么呢。” 封楚楚呼了口气,真心的感慨道:“你看,周队好帅。” “嗯?”魏沉刀危机感很强的一把揽过她,挡住她视线,额头抵着额头,眼睛对着眼睛,道:“宝贝儿,你再仔细看看,谁比较帅?” 封楚楚一脸‘你好烦’的别开他脸,“哎你别挡着,当然是周队帅。” 魏沉刀一磨牙,刚要教育她,突然看见她神色一变。 他扭头一看,封于雁正和他丈母娘狭路相逢,丈母娘神情高贵冷艳,正呵斥她什么,两人是一碰面就交上了手,旁边人有尴尬站立的,也有打哈哈来圆场的。 他心中微微一凛,和封楚楚一起快步朝那个方向走去。 他查过封家近些年的事情,知道封沁和封于雁的矛盾由来已久。 封老太是在封沁长到一定岁数的时候,发现女儿孺子不可教的,赶紧拉了几个别的孩子来培训接班,所以封家其他几个继承人都是在封沁十几岁时才来的,大家待她都客客气气。 唯独一个封于雁,她是从小就被送到封沁身边,既给她当玩伴,又给她当助手的培养——养来养去,就养出了谋权篡位的野心。 封沁小时候拿她当玩伴看的,被她套路了几次后,长了心眼,知道这女人表面温良恭俭让,实则是嫉妒心与野心齐头并进的写进了整个人的性情里,压根不是好人。 封沁向亲妈告状好几次,她都看在眼里,甚至纵容,觉得这是在给封沁创造竞争环境,甚至还拉了几个别的阿猫阿狗来做所谓的‘继承人’。 她寒了心,本来嘛,她也就只是不想让亲妈伤心,才规规矩矩留家里学这学那,既然您现在身边这么热闹了,那您就留着他们陪您吧。 封沁白眼一翻,担子一甩,啥都不管了,后来干脆离家嫁人,再也不陪他们玩儿了。 风水轮流转,现在她在明珠当邵太,威风八面的邵老板每天回来给她捏背,封氏争来争去成了一团乱七八糟,两相比较,谁胜谁负不明显吗? 封楚楚和魏沉刀走过去,还未到那边,就听见一位穿中山服的老人在劝,老气横秋的,“……沁小姐,就算你姓封,但也嫁出去多年了,于雁在封家辛苦经营了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可不能这样和她说话。” 封楚楚瞥他一眼,是商会老会长,退休了不上公园打太极,天天的四处发表讲话上电视上杂志,因为已经不管事,利益上不被牵绊,所以动不动对别人的事评头论足,自诩‘遗世独立’,是商界里头不分黑白只想和稀泥的一根搅屎棍,大家都烦他烦的要死,但公众很追捧,差不多拿他当武林盟主的架势。 封于雁仍然一脸温和,虚情假意的笑道:“彭老,小沁这是和我开玩笑呢。” 封沁毫不客气,“不开玩笑,没请你,请帖上只写的老太太,她不来,也轮不到你代表。” 封于雁微微启唇,没说出话来,又被大小姐‘欺负’了。 老大爷更是偏向她,觉得封沁过分。 旁边还有一封家的老大爷,虚伪的出来打圆场:“沁小姐您还真是没变,一直这个脾气,老太爷在的时候就经常说您有他的风范,这样一看,真是得了真传。” 封沁这就很不高兴了,姓封的老东西居然拐弯抹角扯她父亲。 她看这几个人心烦,直接送客得了,“行,两位嫌我说话不好听?别听了,恕我招待不周,请走不送。” 说着便微微让开朝向大门的道路,做出送客的手势,满脸写着‘您赶紧麻溜的滚蛋’。 姓封的忙道:“沁小姐,莫开玩笑,使不得!” 彭老大爷则气的胡须直抖,“你……!你懂不懂礼数!” 封沁敷衍道:“不懂,您走好。” 彭老大爷勃然大怒,旁人来劝,他都不理,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封沁,痛陈道,“你言辞尖利,待客不周,是为无礼;明珠集团为富不仁,高抬房价,是为无义,你们邵家一门,仗着有两个臭钱,真是无法无天了!” 彭老大爷中气十足,一番话掷地有声,一时间宴会厅里的来宾都被他吓愣了,微微张嘴,大厅里头仿佛只剩下钢琴声在流转、酒杯里头的红酒还微微泛着涟漪。 这……他还真敢说。 封沁睁大了眼,还真有点不敢相信,这老头糊涂成这样,谁放出来的? 她很是心累的招呼佣工赶紧把人请出去。 四周人看她如此倨傲强硬,而老大爷气的直抖,一时间心里就有了偏向,邵家确实是有点过了。 封于雁的脸上飞快的闪过一丝笑。明明是她引起的争吵,她倒岸上观火了。 封楚楚看周围人反应,皱起了眉毛。 姓彭的天天在外头写文章接采访,他今天受了气,肯定得颠倒黑白到处瞎嚷嚷。 她走上前,发话道:“慢着,我们招待不周,我想先同彭会长道个歉。” 佣工一听大小姐发话,面面相觑,都顿住了动作。 真的假的,道歉?直接扔出去不就完了吗? 彭会长听了这话,别开扶着他的人,气鼓鼓的整理衣服,拿眼角斜她几眼,冷哼道:“晚了!” 封楚楚笑道:“我说说而已,您还当真。” 众人:“……?” 四周人给她让出条道,她走到封沁身边,“彭会长,您家员工要把公司搞的快破产了,您是辞退他呢,还是感谢他辛苦经营多年,把他客客气气奉为座上宾?而且这员工还是您从小给资助大的,您觉得她是‘忘恩负义’,还是情有可原?” 这话是向彭会长说的,但她眼珠子冰冷冷的定在封于雁身上,忘恩负义四个字骂的就是她。 封于雁的神色倏地冷了下来。 魏沉刀挑起唇角,悠悠道:“楚楚,你这境界不对,人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当然得客客气气顺着她了,对吧,彭会长?” “噢,是,”封楚楚微笑起来,“彭会长宅心仁厚,这种圣他人之母的情操值得学习。对了,彭会长的礼仪也学的好,我们家做东请您赴宴,劳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以身作则的教育我们,让我们知道自己无礼无义,真是让您费心了。” 彭老大爷的胡子都快吹的飞天上了,‘你你你’了半天,愣是没‘你’出个究竟来。 轮到另一个为老不尊的大爷了,“还有封……这位老人家,”封楚楚抱歉道,“不好意思,没记住您名字。我妈妈和外公其实不太像,我外公在世的时候没亏待过您吧?他老人家就这样,养一票闲人说闲话,平时都不管的。我妈妈就不一样了,我妈妈是非分明,碰着忘恩负义的人,从来都不含糊的。” 旁人俱都憋笑。 这小姑娘还挺伶牙俐齿。 人们小声讨论了起来:她说的其实都对,一个彭会长,人家做东请他赴宴,他闹场,还往人脑袋上扣一‘无礼无义’的帽子,这才是真的无礼;一个封老,旁支依附本家,吃人家喝人家的,还说先人的闲话,这是真无义。 第62章 吵架这种事, 讲道理的人不会吵, 要吵的就不会讲道理。 封楚楚说完这番话, 两个老大爷就脸红脖子粗的反驳,对一个小姑娘百般讽刺,风度尽失。 封楚楚按着魏沉刀不许他说话, 笑眯眯的听完了,时不时还配合的刺激上两句。 没过多久,邵家的保镖就到了,恭敬的喊着‘大小姐’。 一帮彪形大汉, 膘肥体壮的, 威慑力十足, 活像一堵人墙, 拿眼神逼着两个老东西以及封于雁出去。 二人倚老卖老, 本来数落的唾沫横飞, 看了这帮人, 顿时齐齐噤声,把后头的话咽回去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 老人家生活经验累积的很足,更不会吃这个亏。 他们只等今日回去,在外头散播散播谣言,一传十十传百的让公众知道邵家是怎样的丑恶嘴脸,众口铄金,也有邵家好受了。 灯光明亮,众目睽睽, 宴会厅里头却极其安静,眼睁睁看着几人在保镖的逼视下一前一后的走出去。 封于雁走在最前头,明明是被主人家赶走,却自觉胜利,脸上挂着淡淡的笑,还朝人颔首致意。 “——等等,”封楚楚突然喊停。 众人齐齐望去,只见她笑眯眯的走到几人身边,抬手替封于雁掸了掸肩头不存在的灰尘,道:“按辈分,你算我大堂姐,我妈妈是你姑姑。‘小沁’这种称呼,以后还是改一改吧。” 封于雁眸中闪过阴冷之色,只在二人之间流转,随即便换成无可挑剔的微笑,“当然。” “还有二位,”封楚楚诚恳的看那两位老人家,让佣工递了两样东西过去,道,“两位老人家上了年纪,糊涂些是难免的,但在外头乱说话就不好了,这是u盘,里头是今晚的音像资料,二位回去以后可以用来回忆回忆,今夜你们是如何在我家以身作则的教我们礼仪的。” 这就是说,要是你们在外头乱说,你们俩为老不尊大闹晚宴的样子就该给所有人瞧上一瞧了。 彭会长瞪着那个白色u盘,眼珠子都快掉下去了,他恨的是咬牙切齿,又开始‘你你你’的循环。 封楚楚感激道:“我真机灵,我知道,谢谢您。” 魏沉刀都听乐了,揉着她后脑勺,心想这孩子够皮的。 封楚楚对他破坏自己女王形象的行为很是不满,轻轻拧了他胳膊一下,他更乐了,旁若无人笑了起来。 那边老大爷因为封楚楚的补刀而暴怒,她这边却春暖花开了。 封于雁的目光在他们二人之间打转,看了一会儿,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就也翘起了唇,又成竹在胸起来。 啪啪啪—— 只听的她自顾自鼓起了掌,脸上笑盈盈的,看着二人。 那笑怪渗人的。 魏沉刀揽着封楚楚,目光冷肃的看向她,“要走赶紧走,别站这儿碍眼了。” 封于雁一点儿也不生气,饶有兴趣的继续打量他们,目光最后落定在魏沉刀脸上,含笑道:“明天,我会请辞在封氏的职位,算作提前给二位的新婚礼物了。 封楚楚拧起了眉毛,她说什么? 封于雁像想到了什么有趣的场景,笑意更甚,“魏警官,希望下次见面时,您能更友好些。” 说完,不等人说什么,便转身走了。 她走时姿态绰约,步履从容,一眼望去仿佛真是二八年华,然而再细看,那件裹身旗袍的纹路便让人觉出岁月的痕迹,透着一股陈年的腐朽气息。 远处树木葱郁,高矮树木在夜色中张牙舞爪,显得有些可怖。 封楚楚和魏沉刀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此时,周臻白自他们身旁擦肩而过,抛了一句“那我也走了”,而后便紧紧跟上了封于雁。 他形容坚毅,身形高大,在夜色里趟出一条光明正大的路。 . 宴会厅富丽堂皇,精心装扮过的人们相互交换名片,笑闹声和钢琴乐声不绝于耳。 一场闹剧很快平息,在场宾客最擅长的恐怕就是掩饰太平,除了那些跳出来的傻子,没人会在大庭广众下张扬自己的看法,无论卑鄙还是光明,每个人的脸上,都只是设计的恰到好处的精致笑容。 人们举杯共庆,一派热火朝天。 邵平威和魏镇从回旋楼梯上走下来,二人之间隐隐的隔膜消失殆尽,眼神间交换着默契,一看便是达成了合作。 封楚楚几人一起过去,告诉她爸爸刚才发生的事情。 邵平威沉下了脸,目光有一瞬阴鸷,威严极了。 接下来,那三人才是真的要面对邵家的怒火了。 这一夜并不长。 宴会厅的落地窗全都推开了,外头庭院也都亮起了灯,十分明亮,时间已经不早,有人还在交际,而有人已经要离场。 封楚楚作为东道主,送了几个要走的朋友,而后倚靠在柱子前,想到哥哥说的话:邵家如今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以后呢? 魏沉刀摸了摸她的手,有些凉,便道:“外边风大,进去吧。” 封楚楚回头看他,他的轮廓骨骼鲜明,五官清晰,剑眉浓密,眼睛里染着风霜和夜色,但也温柔无比。 “好。” 魏沉刀高她很多,几乎把她整个人都带在怀里,一起进了屋内。 封楚楚握紧他的手,忽然在想:今天的热闹过后,宾客全都退场,留下的也就是亲密的家人,以及身边这个人。 . 令封楚楚几人意想不到的是,封于雁的话,第二天真的就被落实到了行动层面上。 早晨,人们揉着惺忪睡眼醒来,坐在餐桌上咬着三明治,或拿一份报纸、或刷着手机今日晨报,他们在各大传媒的头条上同时看到了以下信息:封于雁辞去封氏集团董事职位,感谢诸位同事多年奉献。 正文简述了她在封氏的传奇经历以及在位期间所经手的种种项目,还附上了她的简短致辞,说自己在封氏奉献多年,如今年纪渐长,决定把重心转移到私人生活上,而对于封氏掌权人的位置,她会向董事会进行推荐,对方是一个非常年轻、优秀的女性。 拉出封氏继承人的简历,里头除了她,唯一一个女性就是封楚楚了。 一时间,几乎所有媒体都在传递着正面赞扬的信息,诸如《女性的商业力量》、《封家三代掌权人,为什么是她们?》、《 ‘她’是谁?》等等文章铺天盖地,乍一看差点以为新时代女权革命来了,还得往后翻几页瞅瞅女婴出生率醒醒脑。 封楚楚早上起来,来到餐桌前,便看见家人在议论着什么,神色都不太对。 见她来了,邵平威向她招了招手,“来。” 佣工替她拉开椅子,她坐下,疑惑极了,“爸,怎么了?” 佣工在邵平威的示意下递了份报纸给她,她一眼便看见了极其醒目的版面头条,上头是封于雁的辞呈。 她一愣。 邵亦道:“封氏拿着股权前来投诚,主动压下价格,要卖给我们。” “她这是什么意思?”封楚楚看向他,“会不会在封氏里放了什么债务风险的炸/弹,故意留给我们?” “有这个可能性,”邵亦答,“但我会让专业团队进行审计,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那怎么办?” 邵亦看向桌前的邵平威,请示他意见。 邵平威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扣了一会儿,他沉吟片刻,沉声道:“这件事情再考虑。今天我和你一起去公司,看看具体情况,你吩咐让人去洛杉矶把温铭的团队请过来,仔细审计和评估,另外和警方那边沟通沟通,看封于雁是不是能判刑,让他们盯紧点,别让她拿了钱跑路,临了是为了讹我们一笔。” 邵亦点头。 “还有,”邵平威又轻轻捏了捏妻子的手,“今晚我们就主动去一趟封宅,找老太太,一是让她看看迟蕾,二是听听她的意思。” 封沁没多说什么,应了声好。 封楚楚举手,“我呢?” 邵平威看了她半响,叹了口气,“你说说你能做什么?” 封楚楚真诚的说:“我能和警方沟通呀。” 邵平威哼了一声,“省省吧,你这顿时间就多呆在家,出门多带几个保镖,算是给我省心了。” 封楚楚不刺激他,乖乖点头。 但她用完早餐就出门了,而且出门的时候,也没领家里的保镖,魏沉刀来接她,在外头等着呢。 这位当贴身保镖,比谁都靠谱。 邵平威就眼睁睁看着,魏沉刀那混账小子开着车停在庭院门口,下来替他女儿开了车门,说了句什么话逗了她,被她笑着捶了一下,而后臭不要脸的凑上去讨要早安吻。 邵爹在里头气的吹胡子瞪眼的,昨夜和魏镇隐晦达成的妥协全抛到了脑后,邵亦给他讲的好话也都失效了,当时就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也就是邵亦和封沁两个人四只手拼命拉住他,他才没出去咬人。 封楚楚坐进副驾驶座里头,魏沉刀扭了钥匙,发动车,瞥一眼她握在手里的纸杯。 “捧的什么?” “枸杞红枣牛奶,”封楚楚掀开杯盖,变出一根吸管,自己先吸了一口,“唔,现在不烫了。” 然后便双手捧着给了他,“来,赏你一口。” 魏沉刀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紧接着才说正事,“看见新闻了吗?” “看见了,我爸会处理,放心吧,”封楚楚满不在乎,从包里拿出小本本看今天的规划。 魏沉刀道:“和你报告一下,我今早看见之后就让人去通知媒体删报道了,主要是把你的信息都删了,您看这么处理行吗?” “行行行,”封楚楚敷衍,拿着笔在小本子上勾勾画画,“……今天先去明珠看进度,然后去陈无闻家考察实地拍摄的可行性。你先送我去明珠,对了,你不上班的吗?“ “我要是每天都上班,那就出大乱子了,”魏沉刀抬起大手盖住她的小本本,而后握住她手,盯着前方小区大门,车速降下来,道,“您对我迅速及时的服务满意的话,有奖赏吗?” 封楚楚茫然道:“什么东西?” 只见魏沉刀坏笑着指了指自己脸颊。 封楚楚冷漠的把他头推了回去,“开车吧,保镖。” 第63章 出门赶上早高峰, 一路停停走走, 总之旁边有个人说话, 也不嫌堵。 魏沉刀索取早安吻失败,略一耸肩,只好暂时身兼司机保镖二职, 伺机以待上位。 封楚楚继续安排今日规划,给各种人发信息确认时间。 最后,她停在了‘今晚去看外婆’上,扭头道:“哎, 今晚你和我一起去看外婆吧。” 魏沉刀勾唇, “昨天见了爸妈, 今天见外婆, 这步子迈的, 我喜欢。” 贫嘴没完没了, 封楚楚瞪他一眼, 但也没忍住,笑了起来。 她拿手机按了个消息, 告诉爸妈今晚魏沉刀也去。 魏沉刀心念一动,问道:“事情闹成这样,你外婆有什么反应吗?” “没反应,”封楚楚继续一口一口喝奶,“我觉得外婆有些变化,前些年她老人家坐不住的,爱管事, 也经常和我家走动,但这两年就喝茶看戏,优哉游哉。” 魏沉刀琢磨了一会儿,笑了。 “笑什么?” “我笑你们还真信,”魏沉刀说,“封家产业遍布各个传统行业,魏明乾当年只是在矿产这块侵吞了封家利益,让封老太太不高兴了,她便在我揭发他之后,走了四面八方的关系,就为不让魏家捞他出来,那些被弄的更惨的企业也比不上她老人家反应大。” 封楚楚挑眉,“为什么?有宿仇吗?” “没有,”魏沉刀道,“只是你外婆一个人撑一个家族不容易,因此行事风格睚眦必报,务必让人不敢因为她是个女人而轻视封家,你想想,她这样已经几十年了,怎么会开始喝茶看戏?” 封楚楚下意识维护外婆,“她今年都八十二了,你八十二岁还会在外面凶吗?” “她来找过我大伯两次,一次是和封家几个继承人一起过来的,另一次是自己带着老管家来的,她和我大伯商量着什么呢。而且,”魏沉刀伸大拇指擦掉她唇边奶沫,自己舔了舔,道:“别误会,我不凶的。” 封楚楚看着他舔去大拇指上的奶沫,斜着眼角看自己,完全移不开眼睛。 男色这东西其实也是诱人的。 趁着红绿灯,封楚楚飞快探头过去,碰了他嘴唇一下,而后一脸‘我什么也没干过’的表情,正襟危坐,目视前方。 “………” 魏沉刀先是惊讶,而后他的神情一点一点危险起来。 红灯转绿,他迟迟没有踩下油门,伴随着后排车辆此起彼伏的鸣笛声,他按着姑娘后脑勺,接了一个长长的吻。 右边车辆看见了,降下车窗吹起了口哨,还给他们读秒。 封楚楚明白了什么叫自作自受,男人不能轻易撩拨。 抬手捶了他好几下,微微分离唇齿,“……别人看着呢……” “看就看,”魏沉刀凝视她,眸中含笑,目光落在她丰盈湿润的唇上,继续着在早高峰干扰交通的缺德行为。 到第二个绿灯。 车辆终于畅通,长排车辆缓缓流动起来。 封楚楚耳朵全红了,扯紧了领口,别开脸盯着车外,降下了车窗,试图以都市早晨的那一丝充斥着汽车尾气的凉风来给自己降温。 害羞了害羞了。 只是,其他车也是围观过他们俩的,人家也降下车窗,喊“美女”,“哟呵”,“激烈啊!”,于是魏沉刀冷冷往外瞥一眼,率先关上了窗,而后伸手打开了空调。 “太热了,”他抢先说。 而后,在封楚楚的逼视下,他又承认错误,“下次趁没人的时候。” 结局当然是理所应当的被家暴了。 . 明珠影视有好几位高层去了邵家的晚宴,把事情发在了公司内部论坛里头,论坛里的帖子话题不离这三件:一,邵总有小闺女了;二,楚楚小姐有男朋友了,是魏家公子;三,楚楚小姐昨天当面怼了公知彭来。 怼彭来这事儿最爽,彭来倚老卖老,总在公众面前瞎忽悠,骗了一波又一波新韭菜,和某位吹嘘白银的‘经济学家’是平分秋色,缺德程度都是一样一样的。 当然了,邵家添丁添婿这俩话题也挺热门的,不过他们早就见过好多回了,一点儿不稀奇。 尤其魏家公子,每天都来接封楚楚,给她提包,显眼极了,员工们天天看见,论坛还有套图的高楼呢。 这不,今天一大早又来了,比上班的还勤快。 封楚楚和魏沉刀一起上到四楼,走廊一侧某间会议室,这里便是常用讨论室。 二人推门进去,封楚楚笑着打招呼,“大家……早。” 她结巴了一下,因为看见了几位编剧的样子。 他们眼下一片淤青,黑眼圈比眼睛还大,两眼泛着疲惫但兴奋的光,面色萎靡却两颊发红,烟灰缸里掐了满满的烟头,咖啡和外卖盒七零八落的摆在桌上。 有人正抽烟,看见封楚楚进来,忙把烟掐了,道:“楚楚来了。” 封楚楚看一眼桌面,“没回去吗?” “没,”那人摆手,“还差个情节,不过很快。” 封楚楚看看大家的样子,真心觉得他们辛苦了,“什么情节?” 那人把小黑板推过来,指了指,“楚楚你来看看,这里,陈坦之在佤邦的时候有位红颜知己,差点离婚,因为妻子怀了孩子,所以还是回了帝都。” 原来是这个情节,没想到他们进度这么快,才一天功夫都推到这儿了。 编剧道:“我的意见是不要这个情节,这样一拍会引起很多讨论,可能有些话会太尊敬陈坦之,考虑到家属的心情,我建议删掉。” 封楚楚点头:“嗯,我也……” “凭什么不要,”有个扎着马尾的女编剧站了起来,激动道,“你要知道,陈坦之这个人物他本身就不是完人,他这个人本身就优柔寡断,人生选择变了又变,我们拍他,主题的深刻性和艺术性就在‘这批七零年代人在新时代里的迷茫和奋进’,我们进了组还要改本很多次,如果按你的立场一直考虑道德因素,干脆别拍电影了,拍个感动中国人物视频吧。” 封楚楚再点头:“嗯嗯,话是这么说,不过我已经……” 编剧又辩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们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这样一个人在,毕竟拍的是真实人物,我们不能为了戏剧性和艺术性去胡编乱造,曲解一个默默奉献的科学家,我们在这部影片之外,也要有拍摄底线!” 由这两人带动,编剧们又争了起来。 封楚楚:“…………”突然心累。 一万只鸭子的争吵声里,魏沉刀在封楚楚耳边低声道:“比起这里,我宁肯去枪战。” 他果然因为这话又被家暴了。 挨了几下没还手,魏沉刀赶紧转移话题,“这个你怎么打算的,怎么拍?” “我早先和陈默讨论过了,原型更多是一厢情愿,就按实情拍。” 封楚楚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主意,但这会儿他们吵的热火朝天,她直接去择一边并不合适,要等大家静一静、睡上个好觉,舒坦了才合适。 魏沉刀用同情的眼神看她,“你工作真辛苦。” “还好还好,”封楚楚看看他,又看看激动的编剧们。 眼见魏沉刀第一次陪她进会议室,就面对‘宁肯枪战’的场景,她颇为怜爱,于是有了别的主意。 她站了起来,使劲拍了拍掌,打断了编剧的话,朗声道:“大家停一下,我说两句。” 争得面红耳赤的几个人齐齐扭头看向她,以为她要定方案了。 封楚楚微微一笑,下一秒她就仙女附身了,浑身闪着圣光,说:“大家别弄了,先回去睡个觉,另外隔壁酒店的水疗中心不错,愿意的和我一起去,我请。” “!!!” 这还吵个屁,过年了! 想想往常顾总监带他们搞团建,带着大家去郊区扔沙包,烧烤,一个个强颜欢笑熏得像傻子似的,这种资本主义享乐主义的腐蚀才是真正符合人民需求的团建啊。 封楚楚还去办了张会员卡给他们,让他们以后累了都可以过来,众人更是欢呼,追着问她下一部拍什么,他们还来写本子。 这工作干的,又有陈无闻送吃的,又有封楚楚带来酒店,这趟工做完估计一个个得油光水滑的了。 中心里有美容美甲足疗水疗各种套房,泳池也刚换过水,此时客人零零星星,大家都很惬意。 封楚楚给自己定了个贵宾间,进去就舒舒服服的躺在那被人伺候着。 魏沉刀过来的时候,门口的侍应生拦了他一下。 他敲了敲门,“楚楚?” 封楚楚都快睡着了,迷迷糊糊的,听见他声音,含糊吩咐道:“我男朋友,让他进来。” 服务员们都知趣的一起出去了。 魏沉刀进去,推开门,又拉开帘子—— 入眼是光滑柔腻的大片肌肤,她趴在那儿,眼皮耷拉着,几乎睡着了,身上只披了条毛毯,松松垮垮的搭在背上,没能掩盖住近乎完美腰线以及流畅的脊背线条。 “楚楚,”他嗓子有些哑,没再走进去,“出了点事,得先走了。” 封楚楚微微抬头,掀起眼皮,“啊?现在吗?” 她一抬头,又露出了脖颈和圆润的肩头,线条美的不可思议。 魏沉刀拉着帘子,顿了片刻,“不一定是现在。” 他把帘子在自己身后拉上,走到她趴着的小床旁边,蹲了下来,平视她,喉结微微耸动,道:“现在是没人的地方了。” 第64章 封楚楚笑着点了他额头一下, “别贫, 有事赶紧去, 别耽误了。” “不耽误,”魏沉刀坐到床边,目光落在她背上, 手顿在半空中,迟迟未落下。 可惜这一下迟疑已经让他暂时错失机会了。 封楚楚坐起来,拉起毛毯,裹好——那其实是一浴袍。 她揉了揉眼睛, “呼, 都睡着了, 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大事, ”魏沉刀说。 她头发湿漉漉的垂在后脑勺, 水珠子顺着下巴尖滚下来, 魏沉刀的目光跟着那滴水珠, 一起沿着锁骨滚下去,浸湿了前襟, 探了进去。 “嗯?”她抬头看他一眼,发现他眸光沉沉,盯着不该盯的地方。 她不自然的紧了紧衣服,别扭道:“看哪呢,流氓。” 魏沉刀贴在她耳边道:“怎么又流氓了?嗯?家长都见过了,有什么好羞的。” “去你的,”封楚楚感觉自己被他的目光加热, 水珠都迅速加温蒸发了,连带脸也红了起来,她伸手去推他,“你出去,我换个衣服。” 魏沉刀握紧了她的手腕,出手那一刻才发现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在她手腕上攥出一道红色的手印,他下意识又松了松手。 封楚楚把手抽出来,不说话,瞪他。 魏沉刀只好退了一步,投降似的摊手,勾着唇,彬彬有礼道:“我又没做什么。” “你还想做什么?”封楚楚起身,把他踹出去,抬手去拉帘子,划了个安全区,“不准进来。” 魏沉刀其实已经忍的挺难受的,他倚靠在旁边柱子,低声笑起来,有着十足的捕猎耐心,轻声道:“我的姑奶奶,你行行好,这可是你让我进来的。” 封楚楚擦干了水,往四周一看,服务生把衣服放外头了,这里面就是水池子和疗养设备,她简直自己给自己挖坑跳。 她偷偷往外面瞧了一眼,衣服挂在外间呢。 她听了魏沉刀的话,没好气道:“那我现在让你出去。” 魏沉刀先是被她无情的梗了一下,而后便敏锐的从缝里看见她往外找东西,他扭头去瞥一眼衣架上挂着的裙子,乐了。 “要衣服?”魏沉刀抱着臂,欠揍道,“出来拿呀,敢吗?” 神经病。 这有什么不敢拿的,又不是没穿。 哗—— 激将法之下,封楚楚一下拉开帘子,把浴袍武装到脖子了,抬手去拿衣架。 刚够到目标,就被他一把抓住,从后方压在墙上。 “魏沉刀!” 她接触到他炙热的体温和坚硬的肌肉,胸膛下心脏强悍的跳动着,仿佛无视了皮肉与骨骼,一声又一声的传到她这儿,将她也联结了起来,仿佛野兽捕住了小鹿,在猎杀前反复舔舐着致命的脖颈,听这只鲜美可爱的小东西心跳如鼓的反抗。 “是你让我进来的,”魏沉刀压低了嗓子,从后方在她耳侧道,“也是你自己出来的,我都这样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看不见他神情,只能听见声音,封楚楚忽然感觉心弦一颤,只觉得那声音有些难以捉摸危险,她心底生出一种陌生的情感,莫名的令人难耐和害怕,她咬唇道:“你不是有手吗,松开我。” ‘手’这个词让魏沉刀沉默了片刻。 而后又是笑又是叹气,无力的把脑袋搁在她肩膀上,简直无奈了。 “我的天,姑奶奶,我都有你了,还得用手,”他笑的非常心酸,“你就不能行行好?救救孩子。” 莫名其妙,封楚楚觉得自己感受到了莫大的道德负担与谴责。 “嗯?”男人不住的在她鬓边蹭着脑袋,雄性气息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受男色所惑,她立场渐渐动摇…… 她脸红心跳,就要妥协,道:“那……” 此时魏沉刀的手机响起来,魏队自从调来市局,手机铃声就变成了人民公安向前进。 “你电话……” “不管,”魏沉刀不理电话,咬着她耳朵道:“就一次?怎么样?” 铃声:“惩恶扬善,剑出锋芒,平安中国,无悔担当……” 警歌太庄严肃穆了,封楚楚那一点动摇都被肃清了,瞬间就圣洁了起来,“我觉得不怎么样。” 铃声继续雄浑壮阔:“人民公安为人民,我们的名字在警徽中闪光……” 魏沉刀也动作一顿,骂了句操。 封楚楚有点笑场了,“这音乐恐怕你也不行吧。” 魏沉刀磨了磨牙,恶狠狠道:“行不行你试试。” “别别别,”封楚楚停不住笑,抵着他的胸膛,“反正我是不行……欠着,以后好吗。” 电话响个不停,魏沉刀怕出意外,只能罢手,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轻轻碾着,有百般不耐,而后咬着牙松开她,危险道:“你说的,欠着,你给我等着。” 魏沉刀去外面接了电话,又去了趟洗手间。 封楚楚换好衣服,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大概过了半个世纪那么长,魏沉刀才出来,在她旁边坐下,把她拉进怀里,使劲嗅她头发,道:“现在算不算以后?” 封楚楚推了推他,问:“出了什么事,电话打的那么急,你不去吗?” 魏沉刀心不在焉道,“没事,既没死人也没塌房,只是封于雁交了份坦白书,她跑不了。” “!!!”封楚楚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我说……” 封楚楚大怒打断:“你不早说!你丫换到古代能亡国!!” 魏沉刀满脸措手不及以及无辜,他怎么了? 封楚楚拽着他往外走,“你给我起来,去警局去!” 两人驱车来到公安。 天朗气清,警徽在阳光下微微泛光。 封楚楚劈头盖脸的骂了他一路亡国昏君,简直想剖开他脑袋看看里面除了色欲熏心还有什么正经玩意儿。 魏沉刀按了指纹、刷了脸,带着她进了大楼里,一路同事都好奇的打量着,时不时有人开他玩笑,他倒是想停下来炫耀一下女朋友,但皇后娘娘盛怒之下,他不敢停。 刑侦大队在三楼,两人走了楼梯上去。 按规定,封楚楚不能进办案区,魏沉刀摸摸她头,给她倒了杯水,“你坐这儿,我去里面看看。” 封楚楚捧着水杯点头。 魏沉刀走了过去,隔着玻璃便遥遥的看见了室内的场景。 周臻白和另一个同事坐在桌子一头,俱都目光森冷,前方坐着从容的封于雁,以及她的三个西装笔挺的律师。 “哟,”魏沉刀推门进去,打量几人,“律师都来了,这才几个小时?” 封于雁不说话,她的律师先站了起来,礼貌道:“魏队长,您好,我是天盛律师事务所的方安,这是我的名片,我们来的时间没有违反会见规定。” 魏沉刀瞥一眼,一笑,没接。 他坐下来,同事递了笔录给他。 他一目十行的扫了过去,目光倏地冷了下来。 只是当他抬头时,仍面不改色,甚至带些玩世不恭的揶揄道:“原来封总这么清白,我们警方真是冤枉你了呢,这么巧就在金三角碰见你观光,这个误会可真是巧。” 封于雁笑着,“是。” 她今天话很少,一律由律师代劳,以免出现破绽。 “多谢魏队长体谅,”方律师道,“这份笔录提到的证据我们都整理过带来了,”他拍拍桌上淡蓝色的文件袋,“其中包括通话记录、交易签名、现场音像资料等等,开元娱乐的艺人强迫吸毒一案,确实与我当事人无关,只是被盗用了名义,您仔细看看就明白了。” 魏沉刀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哦?那是谁冤枉我们封总了?” “家门不幸,”封于雁故作惆怅,“正是小女封佩。” 魏沉刀的目光一凉,仿佛针尖似的,闪过寒光。 他们目前对封于雁采取侦查行为的合法源头就是开元这个强迫吸毒案,专案组决定放她做饵,引逃窜中的玛昂敏玛上钩,所以暂时将她放出去。 但封于雁显然趁着这个机会,找到了脱罪证据。 所谓虎毒不食子,她却把脏水往自己女儿身上泼——这些证据并不是一时能收集起来的,显然,这个女人甚至从一开始猖獗的作案时,就做好了打算,预备事发之日以女儿顶罪。 周臻白在桌子底下撞了撞魏沉刀。 魏沉刀略一偏头,转过一个很小的角度,瞥见电脑屏幕上敲着:封佩认罪,在隔壁审讯室。 他凝起眉。 “……证据链条完整,足以证明封女士在此案中完全是一个无辜被牵连者,至于所谓的毒品网络,更是无稽之谈,我的当事人是一个正经的生意人,警方目前掌握的证据是不足以……魏、魏队!?” 律师本来在口若悬河的叭叭叭,被突然站了起来的魏沉刀吓了一大跳,下意思横旗手臂挡在面前,忙道:“您您……大家都是文明人您别动手!” “………” 魏沉刀唇角含笑,居高临下道:“我伸个懒腰,你吓成这样?” 律师:“……” “是……”他双臂撑在桌上,注视着对方,“心虚了?知道这个案子接的于心有愧?” 方律师微微张嘴,又给闭上了,目光在他和封于雁之间转了转,冲魏沉刀露出一丝苦笑,“魏队,您别这样,坐下说话,我是受法学教育出身的,这是我的本职工作,您查案是有罪推定出发,我呢,要维护当事人合法利益,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没有证据,封女士确实清清白白。我相信警方的能力,一定能查到充足证据,咱们各司其职,给清白人清白,给受害人交代,您说呢?” 他这番话说的既中肯,又话里有话,像是两边不得罪,又像两边都得罪了。 至少封于雁的眼神从他脸上刮过,露出几分阴冷之色。 他恐怕明天就该被换掉了。 双方良久沉默,封于雁面含笑意,看着桌前几个警官。 魏沉刀拿着文件翻了两下,唇边始终含着冷笑。 “贵小姐二八芳龄,家境富裕。做出这样的事情,实在让人摸不清动机。” “的确,”封于雁露出一丝假惺惺的恨铁不成钢,“小女不懂事,爱玩,嫉妒心也强,在国外念书的时候交了一些不好的朋友,她这样做,一方面是为了好玩,另一方面也是受封家如今环境影响,误以为凭这种手段能获得利益,这一切实在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没有教好。” “噢,”魏沉刀故作了解,“让艺人吸毒去陪金三角的‘老板’,能获得利益?” “是吗?”封于雁惊讶道,“金三角?” 她演出十足的茫然,“是不是她外面交的朋友给介绍的?这样一说,我倒是想起来,您当初刚查诚达工地的时候,就在搬运车里头搜出了毒品,这事还闹了好一阵,是不是也和小佩有关?” 魏沉刀听到胃里一阵翻涌,实在不想陪她演,直直吐出三字:“你放屁。” 封于雁唇边泛起冷意,“魏警官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你——”魏沉刀还要重复。 这时,周臻白站起来,冷冷道:“好了,是谁心里都清楚。” 封于雁看一眼自己律师。 律师起身,“您可不能凭心定罪啊,按规矩封女士是可以走了的……” “闭嘴,”周臻白看他一眼,“不用你教。” 律师闭嘴。 魏沉刀抬眼,和他眼神交流,看出他要说什么,皱眉道:“周哥,你想好。” 假如让封于雁脱了罪,周臻白盯她就名不正言不顺了。 周臻白与他对视片刻,而后平静道,“放人。” 封于雁的神情倏地放松下来,脸上笑意更甚,彬彬有礼的向周臻白伸出手,“多谢周警官。” 周臻白冷漠的起身离开,不留一句话。 封于雁心情极好,自认为姜还是老的辣,自己行走江湖多年,这几个毛头小子还是太年轻了。 她运筹帷幄,行事向来稳妥谨慎,如果不是为了打通玛昂敏和吴温这条渠道,最近也不会冒险用开元的艺人,即便如此,她也早就算好,把封佩这头替罪羊安排妥了。 接下来只待另一个时机了。 “封总,”魏沉刀看他们要离去,叫住了几人。 封于雁回头,笑容完美,正为卑鄙洋洋自得,道:“魏警官还有何赐教?” 魏沉刀靠在椅子上,架着腿,正在点烟,眼睛也不抬一下,眸子里印着火光。 “今天让你从这里走出去,是我们周队严守纪律,程序怎么说就怎么办,而不是因为你多聪明、安排多严谨周密。” 封于雁:“哦?是吗?” “我们这儿,有守规矩的,比如周队,也有不守规矩的,比如我。周队不盯您了,今后您反而……”他一抬头,目光冷的像淬了毒的箭,“得小心着点了。” 第65章 封楚楚撑着脸坐在那儿等了一会儿。 魏沉刀给她的杯子是自己用的, 一个书着‘执法为公’大红字的搪瓷杯, 她往旁边看看, 果真看见了一小桶茶以及菊花,当然都没开封。 她顿时就乐了,这都哪个塞给他的。 她找到笔和便利贴, 端端正正的写上“菊花,去火,记得喝:)”,贴到了菊花茶上。 完了自己看着一通笑, 然后又去看他桌上还放了什么。 两台电脑已经占了桌面的一半, 一台上内网的, 一台上外网的, 左手边一撂厚厚的公安执法类书籍, 仔细一看都积灰了, 可见这人对文字类的东西着实不感冒。 桌上还凌乱的堆着文具, 她左瞧右瞧,觉得少了点什么, 于是掏出手机给他定了两盆绿植。 正当她坐在椅子上左顾右盼的时候,门口有个高大健硕的男人飞快走过,像一阵旋风似的刮了过去——又刮了回来,贼兮兮的探了个脑袋往里看她。 办公室里头就封楚楚一个人,她便大大方方的打了个招呼,指了指外面,告诉他:“他去周队那儿了。” 那就是大山。 大山把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大, 左右打量她,最后露出一个恭敬且兴奋的表情,道:“嫂子,我是大山!” 封楚楚听过他的声音,在魏沉刀去云省执行任务的那通电话里头,这人非常精准的点出过她爸爸“白菜被猪拱”的心态,令人记忆深刻。 封楚楚起身笑眯眯的和他打招呼,二人商业寒暄一阵,她感觉大山应该是很少见女孩子,聊起天来颇为羞涩。 最后,大山挠着后脑勺道:“嫂子,那个,嫌疑人交代了,魏队已经去了的话,我也先过去和他们说一声,回头聊。” 封楚楚叫住他,“哎大山,能不能稍微透露一下,封于雁说什么了” 大山心说也不是外人,看看附近也没领导,便大大咧咧的说了:“那个老巫婆把自己女儿推出来顶罪了,我刚听说的,这不是过去瞧瞧吗。” 封楚楚微讶,“封佩?” 她早就觉得封于雁不是那么简单的人,她有后手也不奇怪,但把自己女儿推出来还真是…… “对,”大山道,“您认识?” “见过,便宜亲戚。” 大山这才恍然想起来,封楚楚还姓封呢,这就赶早不如赶巧了,他忙问:“嫂子,这个封佩是什么个情况,您了解多少?” 她回头一想,封沁在很久以前提过一次,封佩貌似是领养的,但她说的话其实谣传的成分很大,也做不得准。 她只是说:“我了解不多,回头去问问。” 这个时候,另一名警官也匆匆过来,往里头看了看,“咦?大山,魏队周队都哪去了?” 大山回头,答:“审讯室呢。” 那警官手里夹了个褐色纸质文件袋,打量了他们几眼,眼神戏谑,“哟,哪来的大美女?艳福不浅啊。” 大山:“!!!” 他飞起一脚踹上同事膝盖窝,同事连忙躲避,骂道:“操!你有病啊!” 大山道:“这是魏队女朋友!封家老太太的外孙女,我问问相关案情,你给我小心着点说话!自杀不要带老子!” 同事:“……好好好,我什么也没说,”说着很怂的给封楚楚道歉,“嫂子您当没见过我,我走了,我就是那天边一片云彩,品性纯白又无暇,从来不乱说话。” 封楚楚笑着看他们,觉得特逗。 同事和大山一拉一拽的,咯吱窝夹的文件袋掉了,里头漏出一张a4纸。 封楚楚帮着捡起来,却眼尖的瞥见了里面的内容,是关于封佩的身份。 她一目十行的扫了过去,猛地抬头:“封佩出生地是缅甸?” “是缅甸,”那警官道,“封于雁年轻时候还挺有爱心,封佩有四联症,封于雁把她领养回来,治了病,给了衣食无忧的生活,也难怪封佩愿意给她……”差点说了顶罪俩字,但大家都心照不宣了。 封楚楚却渐渐凝起了眉头,脑子飞快的转了起来。 陈坦之,陈无闻,闻谦,封于雁…… “你们等一下,”封楚楚道,“我去打一个电话,问问朋友,很可能对案件很有帮助。” 二人有些茫然,不过齐齐点头。 封楚楚急急忙忙拿了手机,按下陈默的电话。 陈默昨天辞行回西北了,现在在火车上,看着两边渐渐稀疏的树木,正有些迷茫和寂寥,看见封楚楚来了电话,马上就接了,问道:“楚楚,怎么了?剧情还有问题吗?” “有,”封楚楚冷静道,“你知道封于雁这个人吗?” 陈默微愣。 “你怎么知道?” 封楚楚了然,这话就是肯定的意思了。 陈默提到,陈坦之年轻时在佤邦做志愿者,救助过很多民众,那位所谓的‘红颜知己’就是其中一个,这个女人对陈坦之产生了感情,几番纠缠,但陈坦之有妻有子,还有个小不点陈无闻,严词拒绝,后来陈坦之回到帝都,便失去了联系。 这个女人一定就是封于雁。 所以她会对长相相似的闻谦有兴趣,而闻谦一直故意打压陈无闻,不让陈无闻露脸,应该也是不希望陈无闻引起她的注意。 “陈默,”封楚楚道,“我再问一个问题,魏沉刀的妈妈来到帝都的时候,有没有带一个小女孩?” “有,”陈默道,“你怎么知道?那也是我爸爸当时救助过的一个孩子,生了病,云省的医疗条件没法治疗,所以那孩子听说阿姨要过来帝都之后,主动的、几次三番找到她,请求带她来到这儿,后来我爸爸替她找了领养,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现在怎么样? 封楚楚朝外看,目光仿佛穿透墙壁看见了简陋的审讯室里头,被铁拷锁住的年轻女孩。 她生于贫困混乱的境地,用尽心机,倚靠陈坦之的同情以及封于雁难得的移情,来到帝都,进入封家,获得了荣华富贵,可到头来,还是掉入铁窗镣铐的禁锢里,落的一场空。 等到她挂了电话,大山忙问道:“嫂子,什么情况?怎么还扯上魏队的妈妈了?她老人家在昆明养老呢,好好的。” “不是,”封楚楚斟酌半响,“我好像知道封佩的情况了。” “嗯!?” 封楚楚简述道:“封佩生在佤邦,小时候机缘巧合认识了封于雁,后来她长到十几岁的时候,想办法通过一位志愿者来到了帝都,让封于雁收养了她。” 两人一听,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孩子怎么办到的?这可不简单。 封楚楚读懂了他们的目光,笑了笑,道:“所以,其实你们可以从封佩入手,封于雁觉得她只是一只无知羔羊,但她的心思比我们想象的更深,她或许知道封于雁乃至玛昂敏的秘密,这次封于雁机关算尽,却是自投罗网,主动送给了你们一个人证。” . 临近中午的时候,魏沉刀从审讯室里出来,回到办公室。 几人都跟在他身后,讨论着案情,刚到办公室门口,便见魏沉刀忽然放轻了脚步,回头朝他们比了了“嘘”的手势。 只见办公室里头,黑色真皮木椅子上,年轻漂亮的黑发女人抱着抱枕、歪着脑袋打着瞌睡。 他们从魏沉刀脸上读到一个冰雪消融的笑。 那些肃杀的戾气和冰冷负面的东西如同潮水一般褪去,他唇角翘起,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俯下身,观察女人的睡容。 单身狗们轻轻啧了几声,每个单音节里都带着‘去死团’的团魂,而后很识趣的勾肩搭背彼此取暖一起离去。 “啊,”封楚楚睁开眼睛,“你回来了。” “抱歉久等了,”魏沉刀在她额上落下一吻,动作轻柔的替她理了额发,“饿了吗?去吃饭?” 封楚楚摸摸肚子,嘟囔道:“你一说还真饿了。” “想吃什么?” “想……哎呀,”封楚楚一惊,“我给忘了,中午约了无闻弟弟,想说去他那儿考察能不能实地拍摄的,他肯定在家等着呢。” 魏沉刀低头看了看表,“那就去他那儿,也近,行吗?” “恩恩,”封楚楚连连点头,眼巴巴的说,“你做饭吗?想吃你做的。” “好,”魏沉刀拉她起来,笑着,“走,朕服侍皇后娘娘用膳。” 两人驱车来到陈无闻家里。 沿着窄狭昏暗的楼梯往上走,由于采光条件差,这儿即使是烈日当空的大中午都晒不到阳光。 而等推开家里大门,就能看见整个客厅都被阳光炙烤着,房屋朝向设计简直像在逗人。 令人惊讶的是,陈无闻不在家,封楚楚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 但家里买好了菜,厨房案板上的红萝卜切了一半,这情形下,最大可能就是陈无闻是出去打酱油或者买调料了。 魏沉刀自觉进了厨房,封楚楚搬着椅子反坐在厨房门口。 倒不是多黏糊想赖着他,而是也就这块儿晒不到太阳了,那破窗帘活像被一万只猫主子挠过了,完全就没什么实际功效,艺术幻影效果倒是杠杠的。 封楚楚唠叨道:“拆吧拆吧,让我们小无闻暴富一笔,再让我爸,不,我哥登基了,让我哥来开发一下,留套房子给我们住,你看这地段,京二环,离你上班的地方近,离明珠也近,骑个小黄车就能到了,我们再也不用挤浩浩荡荡的上班大军,多棒。” “那不行,”魏沉刀雕了个萝卜花,远远的抛给她,“等拆迁等到猴年马月,你不能这么对我,能换个时间长度不那么长远的计划吗?” 封楚楚咬了口萝卜花,鉴定出甭管注入爱心还是美丽外表,萝卜花就是萝卜味,于是一直呸呸呸。 魏沉刀放下菜刀,走过来,端着她下巴,“呸呸呸???” 封楚楚笑弯了眼,“就呸呸呸,怎么样?你咬我呀。” 于是魏沉刀真咬她了。 两人闹成一团,都滚到沙发上去了。 一阵笑声和悉悉索索衣物摩擦的声音之后,魏沉刀忽然嘶了一声,猛地把手抽出来,小臂上几道深深的血痕,道:“听话,你控制一下,别再挠了。” 封楚楚靠在柔软的沙发靠背上,上衣皱巴巴的堆上去,露出纤细的小腰,她眼角还泛着红,满脸茫然,“我没挠你呀。” “——喵!” 二人齐齐一扭头,一只炸毛的布偶猫弓着背站在椅背上,警惕且愤怒的看着他们。 这是秦晚抽奖得到的那只小布偶猫,几日不见,对待魏沉刀依然如同冬季般冷酷无情。 魏沉刀和它大眼对小眼,那猫仿佛在说“傻逼人类,速速离开朕的地盘”,而魏沉刀冷漠的心想,他刚才忍着被挠那么多下,所脑补的种种,其实原来都是这只猫。 一人一猫,紧张对峙,一触即发。 叛变人类和平大使封楚楚高兴的站起来,伸出手,软绵绵的:“喵~你怎么在这里呀。” 布偶猫在她颈窝蹭蹭,也软绵绵的:“喵~”好喜欢你呀。 魏沉刀的脸黑的能与他刚拿的那只平底锅媲美。 脚步声响起,二男一女的说话声零星传到他们耳里。 是陈无闻回来了,还带着影帝梁广祈以及秦晚。 他们看见客厅里多了两人,很是惊讶,“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没多久,”封楚楚道,“你们这是上哪儿去了?” 秦晚扬了扬菜篮子,“去买了条鱼。” 猫如同利箭一般飞扑过去,抱住她大腿:“喵!” . 几人聚成一桌开吃。 封楚楚发现,自己每次来陈家都在蹭吃蹭喝,实在很不厚道。 同样不厚道的,还有知名影帝梁广祈先生。 此人仍然是掐着饭点、闻着味儿来的,脸皮堪比城墙厚的拉开椅子坐下,磨了磨筷子,好像来到了自己家似的,他朝几人问好:“今天有客人呀,你们有口福了,这道参茸鸡汤无闻做的最拿手。” 封楚楚几人互相看看,感觉自己坚不可摧的小饭桌添了一个臭不要脸的老男人。 “咳,”封楚楚清了清嗓子,道,“梁先生经常来吗?” 梁广祈谦逊道:“是啊,多来故事发生的地方走一走,能更好的感受故事的气质,都是为了工作,封导您也是这种感受吧。” 封导礼貌而不失尴尬的点头,“是是是。” 陈无闻倒是很热情,一直用公筷给人夹菜,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问做的怎么样,完全在求大家表扬。 封楚楚叹气。 陈默前两天和她说,无闻最近开支比较大,在很多需要用钱的地方捉襟见肘,问能不能预支一点片酬,她很好奇问什么开支,陈默说是菜钱…… 陈无闻不接哥哥给的钱,于是陈默才另辟蹊径来她这儿求助。 这样一看,原来是被梁先生吃穷了。 陈无闻的热情破了这局的冰,几人开始聊了起来。 魏沉刀经常跟着封楚楚去明珠,所以梁先生认识他,这桌上就是秦晚比较陌生了。 好在秦晚活泼,二人也很快熟了。 梁先生还算有点良心,听说秦晚签了亨通马上要发歌,立马拿出了手机,道:“我关注你,帮你转发一下。” 秦晚美滋滋的开始和他互关。 但刚点进微博,两人都是一愣。 梁先生重新和她确认:“微博名是大兔子秦晚,是吗?” 秦晚的眼底漂着手机屏上一行又一行密密麻麻的白底黑字,那一刻她大脑接收信息略有些迟钝,她“啊”了一声,点了点头。 梁先生有些为难,“这……” 秦晚微博下方,全是‘证据确凿’的黑子洗脑包。 内容包括她如何从粉丝入手,对当红偶像闻谦纠缠不休,在对方提出分手后,又心狠手辣的联合开元的大小姐一起陷害闻谦。 附图有她和封佩在录音棚里对话的场景、某个二人同时出席的社交晚宴、同款手包,以及封佩被警方逮捕的事实,力证她和封佩是一丘之貉的好姐妹。 评论很触目惊心:高中抽烟太妹,滥交,买分上大学,铅笔乐队解散的红颜祸水…… 条条款款,仇恨的活像秦晚昨晚连夜刨了他们家祖坟似的。 秦晚茫然无措的划拉了评论一会儿,这些评论突如其来,仿佛在一瞬间爆发出来,她今早看还好好的,高高兴兴的出门录歌,中午来陈无闻这儿做饭,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这样了。 这些评论集中在她最新的一条微博下面,那是条新单曲发行前的宣传,有好几位亨通的艺人也都评论转发了。 她手滑点进其中一个艺人的微博,看见那些黑子们也跑来这位艺人的评论底下,警告似的让那人看清秦晚的人品,小心说话,不要被骗了。 活像什么娱乐圈执法队似的。 她戳开自己私信,飞快的滑过那些毫无意义的恶毒咒骂,来到一个粉色头像上,看见对方给她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那个表情让她不寒而栗。 第66章 “秦晚?”封楚楚疑惑的看着她和梁先生, “怎么了?” 梁先生把手机给她看, 封楚楚飞快的扫了一眼, 顿时火冒三丈,“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饶是她的好修养,面对这些胡拼乱凑的黑料也忍不住想骂几句脏话。 “是得罪了谁?”梁广祈道, “像这样突然爆发,应该是有组织的。” 秦晚抬头看了看他,但又没在看他,眼睛里暂时找不着焦点——得罪了谁? 那个粉色头像就是屡次三番来骚扰她的粉头, 闻谦的脑残真爱粉, 昵称“白色”。 可是至于吗?发动这么多人, 劳心劳力的收集这么多所谓的黑料, 究竟能给她带来怎样畸形的满足?难道闻谦能借此洗白重新上位吗——怎么可能, 他有了案底, 吸了毒, 被广电明令禁止的封杀,压根不可能东山再起。 还是说, 白色真的是这样相信着的,认为她确实做了这些事情,只要确信她做了,那在白色心里,她的偶像始终纯白无瑕,她的喜爱也都没有错付? 阳光依然肆无忌惮的横扫着室内,大家的心情并不如一开始的明媚。 似乎只有小奶猫能保持甜美, 喵喵喵的跳到秦晚膝盖上,往餐桌上伸爪子,在犯罪的边缘试探着。 猫轻巧的给糖醋鱼上来了一爪——夭寿了!居然没有一个铲屎官阻止她! 她难道不是甜美的小猫猫了吗? 秦晚按着猫脑袋,揉了又揉,神情变了又变。 此时大门被推开,李叔叔夹着电脑匆匆闯了进来,看了看室内,舒了口气,“小晚你在这儿。” 秦晚看看他。 “我看了网上说的话,你别着急,都是胡说的,我们解散才……” “李叔叔,”秦晚打断他,“带电脑了?” 李临空当然带着电脑,此等技术宅在发现问题时第一反应不是给秦晚打电话,而是按了排神秘代码定位了她的位置,从家里的饭桌匆匆下来,跑到这儿来了。 “带了带了,我现在帮你发微博,我把其他几个人都叫起来……” “别急,先帮我一个忙。” 李临空打开电脑的动作一顿,看向她。 秦晚:“替我找一个人,老娘今天非得弄死她。” . 几人驱车前往目的地。 白色住的很远,五环开外的一栋公寓里,这种公寓一般是出租给北漂的年轻人们,附近是科技园区,所以这栋公寓里头来往的多为互联网行业的年轻人。 白色的真名叫白茹,今年才二十二岁,大学毕业一年,北漂,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当客服,从她的社交账号来看,她现实生活并不充实,两点一线,最大爱好是追星,没什么朋友,见的最多的是粉丝群里发展面基的网友,也许正是这样,她才会把对闻谦的执著当成一种精神寄托,苦苦纠缠于这件事情,不肯放过秦晚。 秦晚就不是那种会默默流泪的包子型人格,她缓过神来,就坐在车后排,撸起袖子怼网友。 挨个怼了一遍,发现这样对骂很没效率,而且她的话反而被截图挂了,只起了反作用。 她看着那些说她“太妹”“红颜祸水”的黑子,冷哼了一声。 她发了三条置顶微博。 首先,翻了十几个高中同学的旧相册,找到了一张高中三模成绩排名,她赫然排在全市前百名之列,把照片往微博一贴,第一个微笑表情。 再翻大学同学旧相册,找到参加acm竞赛的队伍合照,她站在中间,揪着两个队友的耳朵,再把照片往微博一贴,第二个微笑表情。 最后是自己相册里,铅笔乐队当年的创作集合,有一半歌是她写的,这是第三个微笑表情。 就你他妈会微笑,老娘不会? 她依样画葫芦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给白色,或者说白茹,这是李临空轻而易举扒出来的真名。 白茹应该是就守在手机旁边,立刻回了两个字:贱人。 秦晚气的磨牙,又不想被她带跑,降低素养,于是绞尽脑汁想不带脏字的骂人方法。 此时,她又接到了白茹一条消息,一个小图。 她点开—— 车里爆发出一声尖叫,差点震破几人的耳膜,魏沉刀把着方向盘,被她吓了一大跳,车轮在马路上行进出一条蛇形的曲线,让后边的车辆都跟着心惊胆战,按了长长的鸣笛。 他揉了揉肩膀,往旁边一看,是秦晚的手机,刚才就是这玩意甩到了他肩膀上,威力很不容小觑。 后视镜里头,秦晚脸色煞白,女战士气场全失。 什么情况? 魏沉刀顺手拿了手机,翻过来,只粗粗瞥了一眼,眉头顿时就皱成了川字形。 封楚楚觉得奇怪,也过来看,被他捂住眼睛,按回副驾驶座上。 “怎么了,干嘛不让我看,”越这样她就越好奇,非常想去看。 一只白皙的手从后座伸出来,蒙住手机,拿了回去。 秦晚面无表情的说:“没什么。” 而后关掉屏幕,把手机一把塞回了包里,她面色还泛白,透露着惊恐和后怕之情,然而一腔怒意更甚了,她咬牙切齿的想着:这些女孩子是为了什么呢? 此时正好到了目的地,封楚楚按下疑惑,下了车,拉了拉魏沉刀,抬头问他:“怎么了?秦晚手机上有什么?” 魏沉刀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两句。 封楚楚立刻停住了脚步,消化了片刻,脸上的愠怒之色堆积到了极点,成了在爆发边缘的奇异冷静,“我要看看,白茹是个什么样的人。” 魏沉刀拍拍她,揽着她一起进了眼前这栋公寓。 这栋公寓是时下很流行的样式,楼上是各个租客的房间,而楼下是个活动停,设施尚算齐全,装修风格很符合年轻人喜好,进门是柜台和沙发,旁边的空地有几张小桌子,以及电视,正重播着世界杯,年轻人三三两两的聚着。 封楚楚一行人都相貌出众,穿着能抵一年房租的名牌,中午来往的人较多,都不住的回头看他们。 上楼前,他们被柜台小妹照例拦住,有气无力的让登记。 秦晚正要去登记,被魏沉刀拦住了。 只见他脸色微沉,走到柜台前,掏出黑色皮夹,给柜台小妹看了自己的工作证件,“查案,8030的房客,叫白茹。” 小妹看了他证件,吓了一跳,“警官,怎么了,8030租客就是个小姑娘,文文静静的,和谁说话都不过三句的,是不是搞错了。” 魏沉刀神色淡淡的,让人看不出情绪,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看起来文文静静,心里面藏了什么就不好说了。总之别惊动她,给我钥匙,我们上去就是了。” 文文静静? 这位“文文静静”小姐,在三分钟前把秦晚的脸p到女尸上发给了她。 刑侦大队到现在还有好几个年轻火力壮的小伙子不敢看尸检图片,“文文静静”在这方面凭借恶毒而赶超诸位警官了。 路人以及聚在一起聊天消遣的人都愣了,自觉降了分贝,往他们这儿看,眼睁睁看着他们几个进了电梯,电梯字数慢慢上升。 他们刚一走,楼下立刻炸开锅了。 8030的小姑娘犯事了? 听这警官语气,似乎还不是小事。 其中有个年轻大男孩是住8023的,正好是白茹对面,共用一个客厅。 他的朋友纷纷看向他,问道:“怎么回事,知道吗?我记得8030那个小姑娘挺斯文的,看见电梯里男生多了她都不进来的,这么点胆能干什么?” 男孩思索片刻,“我想想……” 他想了半天,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道:“我擦……我现在想想,她好像是有点恐怖啊,她经常一个人念念有词,大半夜在房间里又是哭又是笑的,我还以为她看电影,这几天还有好几个一样神神叨叨的女孩子来找她,一呆就是一宿,活像邪教集会似的,而且……卧槽!卧槽!” 一时间找不到什么文化词来表达自己的惊悚之情,他只能连着卧槽了三声,猛地站了起来,“我上礼拜看见她扔了套衣服,都染红了,她说是油漆,这他妈不会是杀了人吧!” 这下同伴们也都跟着他卧槽了起来,只觉得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们脑子里顿时涌出了千奇百怪的都市恐怖传说,什么冰柜藏尸,人肉晚餐……似乎故事主角都是其貌不扬的平凡人,做下了令人胆寒的恶事。 这些年轻人大多都在附近的科技园区工作,其中也有好几个人就和白茹的公司在上下楼。 他们赶紧行动起来,在公司群里发这件事,和朋友们惊奇的聊了起来。 互联网四通八达,不出十分钟就有人认领了白茹,说出了她的身份,而后传达到了她的同事和上级那儿去了。 恐怕白茹这份工作是保不住了。 假如白茹真没做什么还好说,回公司解释解释就行,但她能说什么?——聚集‘好友’们一起网络围攻了一个‘叛徒’,被叛徒报警,警察找上了门,她是无辜的、正义的,只是惩恶扬善,维护真爱,所有人都在污蔑她? 别人不瞎。 从上初中起,思想品德课本就告诉我们,互联网是把双刃剑。 把它当做武器刺伤他人,就要防备着有一天自食其果。 第67章 网络上讨论的热火朝天, 这通黑料放的是有组织有计划, 非常有条理, 可以看出诸位闻谦真爱粉们在新媒体传播方面造诣不浅。 秦晚毕竟签了亨通,亨通为了维护艺人,不等封楚楚开口, 水军便迅速到位了,双方各施本领,把水搅的越来越浑。 封楚楚一行四人站在电梯里,都没说话, 镜面照出他们的样子, 两位女士双目喷火, 同仇敌忾的要给白茹好看。 电梯叮咚一声到达。 与此同时, 秦晚的手机信号恢复满格, 开始在她口袋里狂蹦乱跳, 又是震动又是铃声, 让几人停住了脚步。 秦晚拿了出来,看了一眼, 手指停在接通键上方,顿了片刻。 “谁?”封楚楚瞥一眼。 “闻谦。” “接,”封楚楚果断道,“看他说什么。” 秦晚接了,封楚楚把脑袋贴过去听,洗耳恭听,想知道优质偶像闻谦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头一句就让人差点没隔着网线过去揍他, 他说:“我刚看到网上消息了,小晚你还好吧?你别急,网上都是乱说的,等她们说够了、过了这阵就忘了,不用理她们。” 神他妈‘等她们说够了’ 秦晚白眼一翻,立刻想挂,被封楚楚按住了手。 封楚楚对她做口型:“我要骂他。” 秦晚:“…………” 封楚楚直接伸手把电话拿了过来,“你既然说网上都是乱说的,不如亲自澄清一下?” 闻谦猜出那边是谁,他有些为难,来来回回说的全是没用的托词。 中心意思离不开“自己也有难处”、“让她们撒撒气就好”、“她们的出发点还是好的,只是太偏激了”等等话语。 封楚楚冷笑。 闻谦不澄清无非就两个原因,第一是为了稳固真爱粉,以备日后东山再起,第二是不得罪他金主阿姨,这事一看就少不了老女人的助力。这个女人控制欲极强,对自己的小狼狗越轨的事情记得牢牢的,害了明泉不够,还要惹秦晚。 封楚楚才没什么顾忌,想骂他很久了,直言嘲讽道:“是让谁撒气就好?让你的真爱粉,还是让你的金主封阿姨?封佩进去的事还没这么多人知道吧,你的真爱粉还挺神通广大。” 这话从电话里传来,那一刻闻谦彻底愣住,“你、你们怎么知道……” 这一刻他从脚趾头到头发丝都僵住了,心底难堪极了。 她们居然都知道,那秦晚为什么一直没戳破过? 是不愿意分手后出恶言,保全他这点自尊,还是只是懒得理他了? “在想为什么我们知道?”封楚楚冷冷道,“我们知道的多了去了。我们知道你是十几岁就被封于雁从云省带过来的,知道你以前都是骗秦晚的,知道你利用她摆脱金主。但秦晚从来没说过,没报复过,她给你留情面。可你,你利用完她,还要踩她一脚,你良心呢?她上辈子刨你家祖坟了怎么的,你这么对她?” “对不起,我怕小晚听了不高兴才没说的,我没有想骗小晚。而且这件事情我真的没办法,我有我的难处,”闻谦咬着牙,声音低了很多,“如果不听她的,她会……我不知道她会做什么,她什么都做的出,我只是想要一条生路。” 封楚楚:“哦,我听懂了,柿子挑软的捏。” “不是那样的,”闻谦道,“我没想到会这样,我没有想要利用她,我真的喜欢小晚——” 这句喜欢被封楚楚打断了,她怒斥:“你他妈放屁!” 闻谦被怼了句脏话,默默受了,没有说什么,只是嗫嚅了两句对不起过来。 封楚楚就是被他那句‘喜欢’激怒了,“你喜欢什么,你喜欢她带来的好处,喜欢她有用且无害,你觉得封于雁是坏人,她不高兴她能宰了你,你觉得不能惹,而秦晚是一只无害的小绵羊,没有什么威慑力,你可以随便利用,善良无害的好人就是活该被踩。” “我不是那个意思,秦晚很好……” “好个屁,秦晚就是个又怂又瞎的软柿子,但你知道为什么她能一直这样吗?因为她身边有的是人给她撑腰,你不知道封于雁会做什么,所以你来欺负秦晚,她不会做什么,那你猜我封楚楚,你猜我会做什么。” 闻谦微怔,心脏漏了一拍。 他清清楚楚的听见那边愠怒微沉的年轻女声:“我告诉你,我很快送你金主去蹲大牢,从今以后,你再也别想拿到一个通告、一笔片酬,找到任何工作,你从哪来回哪去,以后给我回家种地去吧。” 闻谦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他不知道封楚楚是放狠话还是说真的,只是这样被骂一顿,他反而觉得心里舒坦一些,可能从一开始就呆在老家,不踏上明面光鲜实则肮脏的名利场,才是最对的? 挂了这个电话,封楚楚舒了口气,总算把一肚子火去了一半,另一半储存着待会儿得对着白茹喷。 她看一眼秦晚。 秦晚羞愧的抬手挡脸,“我瞎还怂,一定改。” “没事,不用,”封楚楚说。 羔羊生来软弱善良,这是弱点,但不是罪状,有罪的是豺狼。 . 几人继续前进,找2030的房间号。李临空站在最边上,眼珠子一个劲的往旁边瞥,打量着两位女士的神情,在看见2030的牌子时,忽然抬手拦住了她们。 两双眼睛齐齐的看着他。 李临空清了清嗓子,问:“我先问一下,行动计划是什么?” 计划?计划就是把白茹按在地板上摩擦,出了这口恶气。 李临空无奈的推了推眼镜,关键时刻还是得他当军师,他提醒道:“来都来了,是不是该做点有建设性的事情,好比说让白茹说实话,帮秦晚澄清?” 封楚楚被点醒,灵光一闪,“哦,对对。” 秦晚:“?” 封楚楚把包往魏沉刀手上一塞,拉开拉链,在里头翻出一个随身dv,专业素质使然,她上哪都会带着这东西。紧接着,她又把自己的腕表项链这些露富的东西通通塞进包里,连妆都拿出湿巾给卸了一半。 李临空一见她的动作,就知道她会意了,冲她赞赏的点头。 秦晚和魏沉刀暂时在一边等着,封楚楚以及一看就像个白面馒头的李叔叔一起敲了门。 敲了片刻,里头一直没有回声。 “你好,是白色吗?”李叔叔隔着门语气温和的问。 白茹很警惕,她刚才通过电话知道了有警察上门来找她,正竖起了全身的刺,在门后道:“找错人了。” 李叔叔继续道:“你好,我不是坏人,我们是浪潮传媒部的人,听说了闻谦被恶意陷害的事情,特意赶来想向您做个采访,不知道您方便吗?” 白茹踮起脚通过猫眼看着门外二人。 一个年轻漂亮、手持dv的女人,一个圆脸、笑容可掬的男人,这和人家告诉她的不一样,也许是凑巧了?而且如果是采访中警察闯入,说不定反而对她有利。 她迟疑着。 封楚楚一脸“大姐姐”的加码,“小姑娘你不用怕,我们是‘祝山’介绍来的,他是闻谦的助理,负责联络后援会和个站,你应该知道他的。这件事情在网上引起了很大的关注,性质实在是太恶劣了,我们就和你说几句话,多个发声渠道不好吗?” 白茹没听过这个名字,但既然对方能这样说,应该也错不了。 封楚楚很自然的从包里拿了明珠的门卡出来,在猫眼前晃了晃,“这是我的工作证件,你可以看一下。” 白茹放心了,这才打开了门,“你们快进来吧。” 于是他们终于见到了白茹本人。 白茹没有长着三头六臂,并不是什么奇人,看不出一丁点网上的痕迹。 这个年轻女孩戴了一副黑框眼镜,额头有青春痘,刘海有些油了,相貌清秀,是那种平凡普通的清秀,并不打眼,属于路人中上水平。 房间稍显凌乱,满墙都贴着海报,放眼望去,到处都是闻谦的明星周边,茶杯日历抱枕,大小物件都印着这个黑发年轻人的笑脸。 白茹坐到椅子上,拿了一个抱枕抱住,睁大眼睛看着他们两个,既没有倒水也没有招呼他们,只是说:“你们一定要把我说的都发出去。” 也不指望她多懂礼貌,封楚楚和李叔叔自己找到位置坐下,封楚楚打开dv,放在一旁的桌面上。 白茹有些不自在,往后拖了拖椅子,不过并没有成功避开dv镜头。 “别怕,”封楚楚善意道,“都会打马赛克、做变声处理的,我们录完回去处理一下,会发给你看。” 白茹嗯了一声,“好,你们问吧,我都告诉你们。” 李叔叔清了清嗓子,“多谢你,白色,能请你先自我介绍一下、并简述事情的经过吗?” 白茹理了理思路,涩涩开口:“我、我是白色,是闻君雅音的管理,闻君雅音是闻谦的应援个站,这次事情里的秦晚就是原来的站长,但她关闭了站子。” “为什么呢?” “因为她追求闻谦,闻谦不愿意,她一次又一次的陷害闻谦,想逼闻谦求饶,但闻谦一直不妥协,秦晚家庭背景很厉害,她买通了警察,现在把闻谦害到警察局去了。” 封楚楚差点没给她一个白眼。 李叔叔借着推眼镜的动作挡了挡眼镜里的冷光,他抬头仍然是微笑和肯定,问:“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呢?你怎么知道秦晚家庭背景厉害、怎么发现她陷害闻谦的?” “有个朋友告诉我的,说秦晚家是当大官的,这次也是那个朋友帮忙,才能把事情还原出来的。其实秦晚和我们聚会的时候就很瞧不起人,说没两句话,就会炫耀名牌,说买了什么东西,还说她爸爸在外面训人训惯了,回家也很严肃之类的,其实根本没人问她,她自说自话,我们都很受不了,但也没指出来过,毕竟大家确实是生来就不同。” 封楚楚多看了她几眼,状似不经意的随口说:“女孩子之间不就是说这些吗?买了什么、今天家里发生了什么、男朋友好难搞之类的话。” 白茹被她堵了一下,拧着眉毛挥着手说:“她特别刻意,真的,秀优越的那种。” 封楚楚皮笑肉不笑,哦了一声,安抚的说:“知道知道,懂你的意思。”恐怕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的‘刻意’ “说起来,”封楚楚叹气说,“我看过秦晚照片,长得还挺漂亮的,家里又有背景,还是铅笔乐队的主唱吧,条件这么好,她干嘛一直来闻谦的粉丝群里头找优越感,现在还揪着闻谦不放,真是魔怔了,真不明白这姑娘脑子里怎么想的。” “还能怎么想,越得不到的就越想要呗,”白茹嗤道,“像这种大小姐,从小要什么有什么,一旦有不顺她意的就要抓狂。” 封楚楚满脸赞同,“说句实在的,要不是出生阶级高,接受过各种培养,就凭这种人品,她绝对比不上绝大多数人。” “唉,”白茹放下抱枕,“忘了给你倒水了,我给你倒杯水——阶级这东西注定了,没办法,不过说是这么说,但每次看见这些不劳而获的大小姐,我都觉得牙疼。哎,你家是做什么的?” “我爸在工地包工程起家的,你呢?”封楚楚很春秋笔法的说。 “哦,辛苦了,我爸妈开了个小饭馆,生意还行吧,”白茹把水递给她,“对了,我们说到哪了?” 封楚楚喝了口水,笑了,“我也不记得了,要不我们直接看一下那些照片证据吧,就你发网上那些,我们一件件来拍。” 这正合白茹的心意。 白茹俯身去挪了挪鼠标,电脑桌面亮了起来。 那上头赫然是她给秦晚p的女尸图。 封楚楚挪动dv角度,拍了下来。 白茹若无其事的点开文件夹里的一个相册,让开位置,道:“来吧,能拍的清吗?” “可以的,”封楚楚拿着dv走过去,“对了,可以让我同事拷一份吗?我们到时候选取一些照片一起发上去。” “拷吧。” 李临空上阵,打开自己电脑,放在白茹电脑旁边,泰然自若的打开了一个软件,他是如此的坦然,当着白茹的面直接就把她整个电脑数据都拷了下来,还给她安上了个监控后台窗口。 她瞅一眼,说:“你这怎么传的?” 李临空道:“哦,现在没在传文件。要等会儿,我电脑有点卡,我在清理垃圾。” 白茹给他也倒了杯水,他微笑的双手接过,说了谢谢。 白茹给她看照片,讲解,“你看这里,是在录音棚,这个粉色裙子的是封佩,这个蹲在地上的是秦晚,封佩已经被警局抓了,因为她强迫艺人吸毒,闻谦是受害者,这张照片充分说明封佩和秦晚联合对付闻谦。” “太坏了,”封楚楚说。 李临空抬头,“哎对了,我看网上有条热评说自己是开元的录音师,那天是秦晚陪一个歌手去录音,封佩来抢录音棚,下面还有好多人也现身说法,还有秀自己的工作证件的、截当时内部论坛讨论的。” 白茹刚皱了眉,觉得这人立场不太对,想要说话,就听见封楚楚说:“这你也信,都是瞎编洗地的,一张图能有很多解读,难道他说什么是什么?一看你就不懂粉圈的是是非非。” 白茹顿时大为感动,像找到了知己。 封楚楚拉着她手坐下,真诚的说:“白色,我觉得这世界上的人是有好有坏的,虽然有像秦晚这样的人,但也有像你以及你那个朋友这样有判断力、有正义感的人,你这个朋友真的交对了。” 白茹也感叹,“是啊,其实也不止是我,还有我们站的其他几个好姐妹,大家都为了这件事情费了很多功夫。因为闻谦他是真的很好,在机场护着粉丝,下雨的时候把伞让给我们,谦逊又温柔,他家境不好,靠自己一步一步努力走到了现在,他的未来才刚起步,却被秦晚害了,我们真的太难受了。” 说着眼眶都红了,拉着封楚楚的手,絮絮叨叨的讲闻谦这一路的辛酸经历,讲到他如今被公安拘留的时候,险些垂泪。 封楚楚一看,白茹她还真相信闻谦,不是装的。 即使闻谦只是被拘留几天,存折上还有无数个零,衣柜里有一排名表,而她自己住出租屋天天被电话那头的客户叼,她仍然觉得闻谦更苦、更值得心疼。 她活在晨间剧里,做梦要拯救偶像,浑身闪耀着英雄主义的自我奉献光辉,但实际只是一个蒙着眼睛的胆小鬼、糊涂蛋。 李临空那边搞定了,起了身,“好了,拷好了。”递给封楚楚一个撤退的信息。 封楚楚点头,但没起身,很认真的看着白茹的眼睛,问:“如果一句话概括的话,你觉得喜欢闻谦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白茹默了片刻,抬手指抹了抹眼泪,目光落在床头的书上,引用道:“是疲惫生活的英雄梦想。” 隔着人山人海喜爱一个完美的人,那的确是一场很美的梦。 所以大醉,不愿意梦醒。 第68章 在#闻谦被陷害#这个话题下面, 舆论双方慷慨陈词、激烈对垒的时候, 一段话题发起者接受采访的视频被悄悄上传到网上。 这个采访视频是封楚楚请了文盈来帮忙剪辑的。 她有多年经验, 擅长做剪辑加工,在这个视频里适当的加入了注解,剪出了白茹‘采访’中的精彩表现。 甚至不用友方水军说一句话, 吃瓜群众已经看懂了其中玄机。这本人的表现简直是最好的证词,但凡长眼的、没被真爱蒙蔽的人都能看出她说的话站不住脚,纯属一派胡言。 当然,这事也确实不用友方水军说话, 因为自来水实在太惊人了。 回到事情的源头, 一开始, 影帝梁广祈要和秦晚互关, 看到对方被黑, 提醒之下, 秦晚才发现这件事情。 梁先生没有跟着他们去找白茹, 而是隔岸观火明哲保身,他十分羞愧, 自认为对不起一个月以来的每一顿蹭吃蹭喝,于是头一个转发了这个视频,并在和几个中生代实力演员吃饭喝酒的时候强调了一遍又一遍,按着几个人的脑袋让他们转发,几人只好从了他。 这是第一次这帮老戏骨一起围观吃瓜,并为同一个人发声。 网络都沸腾了。 大大小小的论坛都在讨论这事,说秦晚还真的是有背景。 还有比老戏骨们更清奇的友军。 知名网络安全公司的总裁私人号转发了此条视频, 评论说:老李上镜比本人宽三倍。 连带着各大互联网公司的大佬们都跟着哈哈大笑,花样百出的转发取笑他,堪称行业新年最盛大趣事。 这视频居然还登上了某红客聚集的论坛,红客们因为那句“电脑有点卡,在清理垃圾”而笑的前仰后合,此句成为行业当年的金桔。 这是个互联网时代,这拨人掌握了技术,也真正掌握了话语权,压根不用亨通去打通关节买通稿,这些互联网传媒的编辑们看着顶头大佬的眼色,自动就加班赶起了稿。 一篇篇新闻稿像雪花似的往外发,曝光力度简直达到了近年来的极致。 在网络传播里,负/面/消息给人的刺激远远大于正面消息,所以传谣千万,辟谣一百,一旦有了黑料,即使证词再怎么周全合理,也抵不过无聊人士故作知情的几句冷嘲热讽,这些标签将会一直打在当事人身上。 但李临空想出来这招显然奇效,他制造了一个比黑料更大的话题,以白茹的采访视频的形式,引起了更多的讨论,秦晚的公众标签成了无辜受害者,而不是一个有绯闻黑料的艺人。 “疲惫生活的英雄梦想”同样成了近期的流行语。 人们用这句话相互调侃,追星的女孩们也从这里头摸到了一些感同身受、但绝不能去触摸的界限。 这个话题后来扩大到对追星行为和粉丝市场的思索,沸沸扬扬的讨论持续了整整一周,连官媒都发布了相关文章,引起了更多人的关注和反思。 . 在一片讨论声里,白茹在公司里仿佛一只夹着尾巴的过街老鼠一般,收拾着自己的东西要走人,脑子里回想着上司那句讽刺的“庙小留不下大神”,身边同事低声的嗡嗡议论着什么,虽然眼睛没有看她,但她知道一定是在说自己。 白茹咬着牙,什么也没有说,手指摩挲着一只搪瓷杯,那上头印着闻谦的笑脸,她看了一阵,仍然珍之重之的要妥帖放置进包里——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过来,把杯子拿走了。 是秦晚过来了,旁边跟着魏沉刀。 秦晚笑眯眯的哟了一声,“还藏着你的梦想先生呢?” 白茹看着她,脸色煞白,咬着下唇,“你还不满意?现在一切都如你所愿了,你还想怎样。” “我的个乖乖,”秦晚匪夷所思,“你是真的还信他啊。” 白茹看着她。 秦晚穿了半截短上衣和a字短裙,腿长而直,是白茹在杂志封面看见过的新款,秦晚本人的五官已经都很到位的长在了漂亮的标准以上,再加上一双妙手和上万块化妆品的堆砌,更显得夺目,和她——白茹,这个一月拿六千块,食宿去掉五千八,相貌平凡的小城女孩完全成了两个物种。 同时,秦晚也打量着这个女孩。 她们组织过多次线下聚会,她和白茹算是认识,白茹在见面的时候虽然总躲在角落,但上了线总爱戳她聊上两句,措辞很小心,聊了没两句却聊不下去,显得很拘谨。 那时候她万万想不到,这个女孩能偏激成这样。 秦晚拉开椅子坐下,态度很和气,“白茹你坐,别怕,姐姐不揍你,我就来和你说两句话。” 她已经不生气了,她最近待遇特好,八方人士发来慰问,新旧好友表达支持,迟彦星小弟弟真的开了七台兰博基尼过来,吓的她请佛似的把他们几个又请走了,又好气又好笑。 对她来说,事情已经过去了,她现在就是挺感慨,也挺好奇白茹的心态。 秦晚啧了一声,“说起来,我因为这事差点被我爸揍——哎我平时真的有反复说我爸当官、我有很多名牌之类的话?很刻意?” 白茹恶狠狠的盯着她,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去咬她似的,半个字也没有答。 “嫉妒呗,”旁边女同事撇了撇嘴,“某些人啊,有钱人生活的平淡一角,对她来说就是炫耀。” 秦晚哦了一声,咂摸了一会儿“嫉妒”这俩字。 嫉妒—— 白茹仿佛被戳到了肺管子,“谁会嫉妒这种恶毒、人品低劣的人,你别以为现在大家都向着你你就了不起了,你还是一样卑劣。” “哟,”秦晚微睁大了眼睛,“你卑劣还是我卑劣?是给你我泼油漆、在网上放黑料、诅咒我全家卑劣,还是我讲文明懂礼貌的坐在这儿说话比较卑劣?” 白茹歇斯底里道:“对你这种人,就该这样!你是什么人就配得到什么对待!我是没有你有钱有势,连警察都可以买通,我就只能用自己的方法,让你尝尝这种滋味!不好受吧!闻谦他每天都是这样过来的,你感受到了吗!” 好一通痛陈,秦晚拍着小胸脯心说小姐姐真凶。 旁边女同事觉得耳朵乃至精神都受到了污染,瞟了眼杯子里余下的水,也喝不下了,很经济节省的就泼到白茹身上了。 白茹:“!!!” 她成了个小葱拌面,头发丝和眼镜框边上都挂着绿油油的茶叶。 女同事站起来,扯了两张纸巾给秦晚,“溅到了?” “没事没事,”秦晚道谢。 女同事讲川/普:“你不要和她说了,这种人是这样噻,工作工作做不好,对象对象也没得,整个精神就寄托在一个不认得的男娃娃身上,她嘛就相当于是聋咯,听不懂人话的。” “是这个理,没什么好说的,”魏沉刀插兜站在旁边,“走吧,我让同事过来,外面等着呢。” 川/普京腔一对阵,特逗,秦晚乐了,“也是,说不通,那走吧。” 两人一起往外走去。 秦晚却顿住脚步,又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哎呀,我怎么被你们俩带跑了。”差点忘记自己过来干什么的了。 魏沉刀“?” 秦晚走回去,到白茹面前,在白茹仇恨的眼神里,掏出手机,道:“我主要是过来让你看样东西。” 她打开微信界面,点开闻谦发来的消息。 闻谦发了很长一段自白,讲自己的心路历程,反反复复的说自己错了,尽管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做法,但该说的也都说了。 秦晚亲自捧着手机,把这占了满屏的信息拉给白茹看,服务十分到位。 白茹瞳孔震颤,脸色煞白,满脸不可置信,激动道:“你骗我!你瞎编的,改个备注名谁不会!” 秦晚站了起来,用怜悯的眼神看她,“你觉得瞎编就瞎编吧。” 随即,目光落在了那个印着闻谦头像的杯子上。 这个杯子被随身携带,保管的很好,想必白茹每天工作之余看看这个杯子都会觉得高兴。 “我再好心帮你一个忙,”秦晚看着白茹的眼睛,道:“你反正就是特别相信闻谦是个不得了的大宝贝,是言情剧里金光闪闪的男主角,所以我特别在意,得不到就要迫害他,对吧?” 说着她摇了摇头,抬手举起了那个杯子,年轻偶像的笑脸停在空中。 白茹的眼珠子仿佛定在了那杯子上头。 嚓的一声—— 随着秦晚的手落下,杯子碎了一地。 秦晚耸肩:“我和你说,姐姐我压根不拿他当回事。” 白茹不顾手指割伤,蹲在地上拼命的去收集、重拼这个年轻人的笑脸,重拼自己的梦境。 可是拼着拼着,泪水浸湿了眼眶,她拼不下去了。 抬手捂住脸,抽泣起来,她的肩膀完全塌下来,她实在是很瘦,几乎只有一个骨架,这几天的舆论把她折磨的翻来覆去,每一份煎熬都在细纹和憔悴的面色中如实呈现了。 秦晚觉得她可怜、可悲、可恨,但不知道为什么,也从心底感到了一份同病相怜。 “我其实和你一样,”秦晚蹲了下来,“我一直带着梦幻滤镜去谈恋爱,我是个没有任何判断力的糊涂蛋,不管对方做什么,我都觉得他是对的、有苦衷的,因为只有这样,我的男朋友才始终是完美无缺的男神,我的恋爱也是完美快乐的。因为长大成人以后,想要快乐真的太难了,你不用嫉妒我,我这遮瑕膏下面都是黑眼圈和痘痘,烦恼对穷人富人都是同等对待的,能抓住这一点快乐,我真的不想放手。可你知道吗,那种快乐它是假的,假的东西没有意义。真的东西,可能丑陋、让人不快乐,可是那是真的,真的就很宝贵。你以后别再做什么疲惫生活的英雄梦想了,那都是骗人的,你以后换本书看看,认清生活、热爱生活才是英雄主义。” 白茹呆呆的看着她,嘴唇开合几下,没有说出话来。 做完自己要做的事,秦晚起身,“好了,这下可以走了。” 魏沉刀正眼看了看她,“怎么觉得你长大了。” 秦晚:“?” 魏沉刀:“爸爸妈妈很欣慰。” 秦晚:“………” 二人一起离开,出了大门,和几名穿淡蓝色衬衫的警察会面,魏沉刀冲他们点点头,“说完了,抓人吧。” 警察进入公司,到了蹲在地上抽泣的女孩面前,展示证件,铁面无情的将她带离了。 白茹利用信息网络辱骂恐吓他人,情节恶劣,破坏社会秩序,达到寻衅滋事的入罪标准,等待她的,不再是简单的行政拘留,而是漫长的公诉过程。 嫉妒、自我蒙蔽都是人之常情,人都有弱点,自己舔舐反省才能长大,但越矩去撕扯别人,就必须面对惩罚了。 第69章 封楚楚迷迷糊糊从窝里爬起来, 看一眼时间, 又睡到了下午, 只觉得这时差倒的生不如死。 她昨天刚从洛杉矶回来。 新锐奖的开幕如期而至, 在国际上引起了很大关注,好几位知名大导演都前去做嘉宾, 而封楚楚作为上届的桂冠得主, 自然也是特意飞了一趟,把奖杯递给了这位新锐导演。 她揉着眼睛拉开窗帘, 夕阳在天边勾勒出金边,她眯了眯眼睛,回身,从地毯的边边角角里找到把自己闹醒的罪魁祸首——手机。 一看上头信息, 是魏沉刀领着秦晚去逮白茹了,特意和她报备一声。 他是这么遣词造句的:“你知道‘小孩在学校被欺负了家长去替她算账’是什么感觉吗?你真应该来体验一下。” 封楚楚捂着嘴笑了好一阵。 她回拨过去,打算也去凑热闹,却没打通。 再一看,还有条信息呢,“我回趟警队,醒了打给我,想你了。” 封楚楚给他回复:“有些人嘴上说想我, 但打电话却不接, 可见只是耍耍嘴皮子。我去景园找闺女听听事件回播,上那儿找我就行。” 收拾的清清爽爽,她一脸笑意的走下了楼。 邵亦也在家, 就在客厅里头。 他正襟危坐、神情矜傲冷淡,对着笔记本电脑,并时不时按下暂停键,皱着眉毛打字。 封楚楚把脚步放轻,来到他身边,小声说:“哥,我出门了,去秦晚那儿,晚点回来,和爸妈说一声。” 邵亦摘下耳机,微微启唇,想说什么,但还是没阻止,只是略一颔首,继续专心看电脑、打字。 封楚楚好奇探头过去,想是什么工作让他如此专注—— 她看见了自己,穿着修身长裙,袅袅娜娜的走在红毯上,镜头由远及近,落在她脸上,给了一个微笑的特写。 封楚楚走到台前,把奖杯颁给华人大叔,因为连续两届华人获此殊荣,国人对新锐奖格外关注,有许多人在直播时守在移动端前观看。 与此同时,一片密密麻麻的弹幕来袭: 有吹捧她的,比如:“天啊我要不能呼吸了,我的富婆小姐姐……” “实不相瞒,我英语不好,这破转播连个字幕都没得,我一句话都没听懂,但我硬是看了四十分钟,就为了等我老婆出场。” “我和楚楚上辈子定了娃娃亲,你自重。” 也有觉得很迷、很反感的:“这谁?是因为我们村网通的比较晚吗?” “有毒吧,谁家水军,这女的谁?有什么作品?” “一看就是导演家属,大叔艳福不浅。” 封楚楚额角微微抽搐,原来邵亦是回放直播。 而他认真打字则是在发弹幕。 一旦看见有人质疑她是哪位,邵亦就忍不住,神情严肃的像给投资部下指令似的,抬手指按暂停,认认真真、一字一句把主持讲的那句介绍她的英文敲上去,翻译出来,并嘲讽:“听不懂就闭上嘴。” 封楚楚:“……” 邵亦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正襟危坐看着自己电脑上的视频,并道:“怎么还站着不走?” 封楚楚张了张嘴,还是闭上了,没告诉他这是重播,怼了也看不到。 她心里又感动又好笑,给了邵总一个长达三十秒的亲情抱抱,这才要出门。 看她要走,邵亦叮嘱道:“回来让魏沉刀送你,送到门口。” “知道了,”封楚楚点头,“不让他送他还和我急呢。我走了。” 邵亦这才放松了神情。 封楚楚拎着包走出去,大门被阖上。 此时起了风,把木质大门顶上悬着的平安符吹的摇晃起来。 邵亦瞥了一眼,挪动鼠标,把这个视频窗口最小化,眉头紧锁的看着下属的报告,眸色一点一点深邃起来。 . 封楚楚开车去景园,正值夕阳西下,路上堵车,其实她每次开车出来就没有不堵的。 她抬手按了个按钮,开了车载影院功能,调到新锐开幕短片看着。 值得一提的是,新锐奖不光火了她,还给开幕短片里的主人公带来了热度。 那个时候,他们几个人还在苦苦奋斗着,秦晚在酒馆舞台上唱歌,明泉退出娱乐圈搞自主创作,陈无闻靠着斑驳的墙面弹着吉他。 而现在,秦晚刚经历一场风雨,初见成长,新歌趁着热度发行了,占了各大榜单首位。 明泉默默写歌,据说每天都去人民公园喂鱼,他倒是还在公众眼前出现着,不过那是在少儿频道某个节目里头当嘉宾,和古灵精怪的小朋友做游戏。 陈无闻就厉害了,他最近风头正盛,新电影马上开机,在全剧组演员和幕后工作人员的努力安利下,他圈了一堆亲妈粉,亨通前台每天都收到一堆礼物,亲妈们给他寄新衣服、好吃的、电子产品、植物等等,仿佛遥控养了个崽一样。 封楚楚美滋滋的看着自己作品,也就看了个八/九遍吧,终于来到了景园。 秦晚很快出来开门,握着电话,比了个嘘的手势,做口型道:“我爸。” 封楚楚点点头,自己进了屋,她来秦晚这儿都来习惯了,不用她招呼,自己就不拿自己当外人。 她往餐桌上一看,发现秦晚让五星酒店送了餐过来,雅俗共赏的点了学校门口的小龙虾外卖,还开了瓶樱桃口味的起泡酒,收拾的特别干净等着她。 封楚楚特欣慰,想夸夸她,扭头一看,顿住了。 秦晚坐沙发上和爸妈对话,几次都欲言又止,但没争辩,最后也只是敷衍的嗯嗯嗯,乖的像个小学生。 以封楚楚对她的了解,这是在挨骂呢。 多日以前,秦晚某次和白茹通话,曾放过一句气话:“你再这样,我也让我爸把你抓进去,为民除害!” 这句话在此次黑料中几乎起了顶梁柱的作用,亨通水军屡次碰上这话都无法反驳,相互吐槽说这姑娘也真够傻的,自己给人家送话柄。 这话当然也传到了秦晚爸爸的耳朵里,他在外面被人用意味不明的眼神和话语给刺了,大为光火,给了秦晚好一通责骂。 秦部长此人严苛的好似西伯利亚的冷风,常年脸上没有笑容,对任何人事都采取挑剔态度,在社会关系里头由于各种牵绊,有时候他还会拉个笑容满面的面具来伪装一下,但到了家里头,对着女儿,其内里性情就发挥的淋漓尽致了。 秦晚内心城墙有八米厚,听她爸的话听到耳朵起茧,把手机按了免提扔到茶几上,自己往餐桌边坐下,冲封楚楚招手,小声道:“吃。” 秦部长的声音极具穿透力,现在正讲她该如何谨言慎行给弟弟妹妹做榜样。 秦晚比了个二的手势。 封楚楚赞同,压着嗓子说:“你爸是挺二的。” 秦晚摇头,小小声道:“不是,我妈怀了两个,一对,做试管的,牛不牛。” 封楚楚震惊了,一把年纪试管做俩,这简直是为了人类繁衍而抛弃自己生命利益的行为啊。 那边亲爹发现秦晚半天不回话,嚷嚷起来。 秦晚赶紧扯着嗓子说:“对对对,您说的有道理。” 亲爹长冷哼一声,继续给她开批/斗会,直到他要去给下属开正式会议了,才转移了目标,肯挂掉这个电话。 秦晚面色如常,招呼封楚楚晚餐,“来来来,其中有一道是我做的,你猜猜。” 封楚楚咬了两口肉,愣是吃不下,放了筷子道:“你爸是个什么思想情况,这事他就光顾着骂你,一点儿没帮过,现在还来骂?” “他说要让我长长记性,”秦晚说,“别问了,是亲爹没错。好歹没让我去和亲,我知足了。” “和亲是不可能和亲的,”封楚楚笑起来,“你爸可是还想让你读博,听见他说的没,替你联系了导师,真周全。” 秦晚就吐了俩字:“做梦。” 她放下酒杯,一拍桌子,宣誓道:“我去他的读博教书,老娘要唱歌。” 封楚楚充当迷妹给她鼓掌,吹她是未来歌后。 两人吃了晚饭,家政来收拾,她们俩嬉笑打闹一阵,重新坐下来,肩并肩的看新锐开幕影片。 嗯,封楚楚这是第十遍了。 秦晚看到自己在酒馆里头唱歌,忽然按了暂停键,歪着脑袋看封楚楚,“你和李叔叔是有意把我引到这儿来的,是吗?” 封楚楚心里很高兴,笑着看着她点头,果然体会到了女儿长大了的感觉。 秦晚亲爹对她的人生规划是让她念博士,当一个智慧清高的知识女性。 而她背道而驰的天天在网上教人怎么画睫毛膏眼线液和高光,后来还离开了家,开启了迟来的叛逆期。 但秦晚自己并不仅仅满足于此,秦晚不止一次和她说,觉得似乎大家都有自己的理想和路径,而她还惶惶然的停在原地,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在校的时候她一直是遥遥领先的。 她不明白,封楚楚倒是清楚,这孩子的人生似乎就一直在顺着亲爹的意思、忤逆亲爹的意思这两个方向上跑,形成了现在的轨道。 她还清楚,这些年来,秦晚也就是对唱歌这件事是毫无缘由的喜爱。 所以,李临空在酒馆里装醉推她上舞台,而封楚楚疏通各种关节让她出道发歌,用心的把她从茫然惶惑里引出来。 如今她试探的往外面走了一步,从原生家庭的舒适区走出来,今后或许磨难重重,但有人陪伴,总归会海阔天空。 第70章 天边滚起闷雷, 台风按时按季的来, 在溽暑间消融了些燥热, 添了潮意。 保安替访客推开门,恭敬的送她出去。 封楚楚向景园的保安大叔点了点头,朝外走去, 天气潮湿闷热的仿佛捂住了人的口鼻,让人发闷。 她的车就停在外边,掏出车钥匙,只听见嘟的一声微弱长音, 车门被遥控打开。 某人一直没给她回电话, 她也没好意思打扰这位肩负保卫公共安全职责的大忙人, 所以决定还是早点回家洗洗睡好了。 封楚楚刚要走过去, 忽然有辆银色跑车风驰电掣的飙了过来, 即使进了小区道路仍未减速。 群雷在天际翻滚, 隐隐作响, 不知怎么的,她心脏突然漏了一拍。 眼见跑车直直的冲过来, 她生怕自己小命完结在醉驾的纨绔手上,连忙两步退回大楼里,把门哐当一声关上了。 那车提速快、刹车也快,几乎没有缓冲,唰的一声停在她车旁的停车位上,后视镜几乎要亲密接触。 封楚楚下意识锁了车—— 银色跑车车门升起,从上面下来一个青春洋溢的年轻大男孩, 急急忙忙的往大楼里跑。 封楚楚嘴角一抽。 她刚才太过敏了。 迟彦星推开门跑进来,一只属于年轻女士的手从伸出,拉住了他胳膊。 “你慌什么?” 迟彦星回头一看,愣了,“楚楚!你,你也来找秦晚吗?她怎么不接电话。” “我刚从她那下来,”封楚楚道,“没接就没接嘛,没听见呀,你急什么?” 迟彦星舒了口气,就有点不好意思,摇着头笑了笑,“我想太多了。” 封楚楚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迟彦星放松下来,也觉得自己太鲁莽,抬头看看灯火通明的大厅,道:“没事了,不好意思,你别和她说我来过……你现在要走吗?我送你。” 封楚楚的目光从他身上挪开,看向外面的车,“的确需要你挪一下车。” 迟彦星这才明白自己停在她车旁边了,连忙抱歉。 夜色已深,橙色预警来到,人们早早的归巢,路上车辆很少,尤其是回鎏金河畔这条路,几乎只有住在那儿的居民才会往这儿走。 封楚楚降下车窗,从后视镜看后边跟着的银色跑车。 迟彦星不想让秦晚觉得自己一惊一乍,所以又和封楚楚一起走了。 其实迟彦星年纪也不算小,二十一了,带队沉稳果决,家教良好,人格健全,据说偷偷瞄秦晚很久了。 封楚楚在心里批准了二人的婚事,脑补了半天,觉得自己和邵亦确实就是亲兄妹,对身边亲近的人保持着莫名的家长心态,这要是以后自己真有小孩了,她可能也要化身老妈了。 她想起就发笑,单手握着方向盘,给魏沉刀打了电话。 这回打通了。 魏沉刀从密集的指令声和询问声中走出来,向他们比了个嘘的手势,反手阖上门。 他听见那头封楚楚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向他炫耀道:“女婿比你孝顺多了,正跟着我后边跟着回家呢。” 魏沉刀不解,“嗯?” 封楚楚就把刚才的事和他说了一遍,并感慨道:“我肯定是和邵亦学的,有点老妈子心态,他后边还接着一个肉嘟嘟,我看他挺操心的,我以后还是不要养女儿的好。” “我管,我喜欢女孩儿,”魏沉刀靠着墙,低头笑着说,“不过还是晚几年,一个电灯泡已经很多了,后边的晚点儿吧。” “你想的美,”封楚楚道,“你喜欢关我什么事。” 魏沉刀忍不住笑起来。 他嘴角微翘,从兜里掏了打火机和烟出来,点燃了,又想到什么,仅仅夹在了指缝,看烟雾袅袅上升。 深深的长廊尽头,细碎火光若隐若现的闪烁着。 两人聊了没一会儿,同事出来叫他,他便只好挂了这通电话,回办公室了。 车里,封楚楚讲完电话,放下,看前边大路空旷,于是分神偏头去找自己的蓝牙耳机。 因此她没注意到车外两侧飞快从而往前靠近的黑影。 一阵短促急切的鸣笛声响起来,几乎刺破人的耳膜,促使她猛地抬起头来,往窗外一看—— 一辆黑色轿车正不要命的往她这靠,她下意识把方向盘往右边猛打,却发现右边是同样的情况,也有一辆车开了过来。 封楚楚一惊:这什么情况! 来不及思考,两车同时向内挤压,似乎要把她变成个夹心饼干。 她拼命回盘,轮胎在地面摩擦出刺耳的滋啦声,紧接着踩下油门,车嗖的一声往前驶去,像条鱼似的挣开了夹击。 两辆车的驾车人或许恼火的骂了一句,然而并不影响他们迅速的分离、前进,朝封楚楚这辆神二奔来。 他们是谁?要做什么? 封楚楚无从得知,她牢牢把着方向盘,飞快按下安保求助键。 而后思考自己该往哪开——如果引向繁华街道,很可能造成连环事故,但她车的体积也堵死了往小巷子钻的可能。 眼见后边车提速很快,向她冲来,甚至长长鸣笛,仿佛在傲慢的说“你个小姑娘跑不了的。” 封楚楚眸中泛过冷光,从后视镜瞥了眼两辆车,用烂透了的数学估算了车吨位和冲击力,而后手牢牢握住变速杆,心想:你们惹我的。 与此同时,迟彦星神情紧张的看着前方的追逐竞驶,暗暗咬了咬牙。 他猛踩油门,如同银色利箭般飙了出去,在宽阔的大路上开出了二环十三郎的气势。 他买车集邮的时候也没有想到过,有一天还能开着这车去玩碰碰车。 跑车轰的一声穿风而过,风驰电掣的超过黑色轿车,迅速调转方向往车头怼去。 轿车司机贯来刀尖舔血,目露凶光,竟然也不减速,一脚踩到了底—— 轿车直袭超跑门面的前一秒,迟彦星心里闪过哥们被撞车时骂的一句话:操他妈的,八百万的车,五菱宏光我都怼不过。 此时变化陡生,前方的神二突然飞速倒退,这车比其他几辆车的体积还要大些,哐当的一声,车尾抢先撞到黑色轿车。 那本该是一团纠结的碰撞,然而神二仿佛外挂加持,防御值满点,哐哐哐撞了一辆车之后,并不减速,直接将对方怼上了路边的大树上,整个车身凹进去一块,车盖下的引擎应当是就此光荣了。 轿车司机被安全气囊挤成个大饼脸,满脸不可置信。 而神二安然无恙,引擎嗡嗡作响,调转车头,仿佛一头养精蓄锐的猛兽,朝向另一辆车张开了血盆大口。 迟彦星瞠目结舌,旁观一场转危为安、情势陡转的车战,仿佛物理课都白上了。 这时候他脑子里莫名其妙继续回想那哥们,想起他讲过的一个传说:月前,有个战斗机级别的傻帽买了辆停产的垃圾车,并按军用级装甲进行改装了,估计也是被怼车怼疯了。 尽管当时对方只是以此为例,试图说明他继续集棒棒糖似的买跑车是经济理智的选择,而二者其实都挺缺根筋的。 封楚楚胸口剧烈起伏,背上渗出冷汗,车载智能系统滴了一声,亮起了绿灯。 她瞥一眼,而后从车上跳下来,哐的一声关上车门,大步走到被撞翻在树干前的轿车前。 砰——砰——砰—— 她恶狠狠的往车门上踹了几脚,撒了气。 轿车司机被撞得晕乎乎,两眼冒星星看着眼前的‘孤身一人的小姑娘’,明白自己有多失策。 而另一辆车上的同伙显然冷静很多,他那双豺狼似的狭长眼睛里泛着寒光,打量着眼前情形,桀桀怪笑起来:小姑娘下了车。 他按了按太阳穴,摸了摸腰间凸起的冰冷金属,感到了一丝成竹在胸,而后伸手去拉车门。 迟彦星飞快跳下车,拉住她,“不安全,先走。“ 封楚楚又往车上踹了两脚,怕来个爆炸让她乐极生悲,于是依言跟着往外走,道:“没事,我家保镖训练速度最差是一分二十秒,这次用了一分……” 话未落,那车门忽然在从里向外推开,一个相貌阴鸷的黑衣男人露出了侧脸,面色阴冷,抬起了右臂—— 迟彦星听见动静,发挥了零点几秒的反应速度,拽着封楚楚扑向地面。 枪声响了两声,但没有一发来自身后。 男人扑通一声头朝下摔了出来,手腕和膝盖各中一枪,脸上是尚未反应过来的迟钝以及不可置信。 隐藏在两侧楼宇和树木后的保镖露出头来,彼此比了个ok的手势,而身着浅蓝色制服的警官长舒了口气,靠回了车椅背上。 现场。 迟彦星再一次懵逼了。 封楚楚站起来,伸手拉他,瞥一眼自己被沥青地面擦伤的胳膊,把上一句话说完了:“这次用了一分钟整,没有超时。” . 市局一阵鸡飞狗跳,嫌疑人还未被压进大门,特警大队的人率先涌了出来,他们英明神武说一不二的大队长阴沉着脸,在最前面。 只见他大步走向一辆防弹迈巴赫,拉开车门进去,即使那车封闭性极佳,人们仍然遥遥的听见里头漏出来的声嘶力竭的呼痛声。 不知内情的实习警茫然问道:“这是干什么,魏队是不是揍人了?” 身边警官瞪他一眼,“瞎说什么!” 另一名警官道:“今晚是要下雨了吧,你们家里收衣服了吗?” 实习警:“???”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未闻弦乱小姐姐的深水,啊啊啊我居然错过了!!!! 第71章 车里, 魏沉刀双目露出凶光, 几乎喷火, 把男人掼在车窗玻璃上,掐住对方脖子,几乎要把他就地了断了。 周臻白象征性的阻止了一小下暴怒的魏沉刀, “好了,人家要说我们暴力执法了。” 魏沉刀怒意不减,背肌暴起。 封楚楚坐在一边,眼睛转了转, 小声的啊了一句。 魏沉刀像被触发了按钮一样, 扭头凑过来关心女朋友, “怎么了怎么了, 疼吗?” 他捧着她擦破皮的胳膊肘, 仿佛那胳膊是镶钻四十八k的——当然, 女朋友的胳膊比钻石贵重多了。 周臻白上去检查了一遍劫匪, 没伤筋动骨,没打脸, 魏沉刀其实很克制了。 封楚楚在一场疑似绑架的事件中,唯一的负伤是胳膊的擦伤,那还是友军判断失误给她蹭的。 反倒是劫匪中了两枪。 一枪来自保镖,而另一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来自周队。 周队居然一直跟着默默保护她,他的追踪和隐匿都能打满分,只可惜他开一二手国产车, 硬件上实在是没跟上,因此只在最后关头赶上了,开枪精准的打中了劫匪的手腕。 这劫匪也是挺逗的,两个人就想在她回家路上对她动手——也不想想,在这种关键时期,邵家得那条路上得布置了多少安保位。 封楚楚被带进市局,妥善安置在座位上,魏沉刀鞍前马后的伺候着,而周队去帮忙处理打报告善后了。 她看着周臻白离去的背影,疑惑道:“你怎么让周队来保护我,人家可是缉毒大队的队长,大家都加着班,他却耗着大半个晚上来保护我,这算什么。” “周队他不忙,主动提出保护你,改天我们请他吃个饭,”魏沉刀替她涂药水,小心翼翼的呼气,“我这么加班加点的,是因为在负责抓捕玛昂敏。” 封楚楚一听这个大毒枭的名字,立刻皱起眉,心里很不情愿,“怎么又是你?你们市局怎么回事,逮着你一只羊薅毛,这又不是你的职责。” “别皱眉,很快要了结了,”魏沉刀抬手抚平她眉心,又顺势摸摸她脸颊,像抚摸最名贵的珠宝瓷器。 刚要说话,同事敲门,道:“魏队,您要来看看这两个嫌疑人吗?” “好,”说的是试图伤害封楚楚的两个人,魏沉刀当然立即起身。 他又顿住,低头看正不高兴的女朋友,道,“我去一趟,有问题周队会和你解释,要找我的话也让他们带你过来就行。” 封楚楚只能点头。 大家似乎都很忙,行色匆匆,神情里有份平时见不到的冷峻严肃。 封楚楚左右看看,就自己一个闲人。 噢,还有位实习警,警校分配来实习的,没啥权限,于是被打发在这儿陪她解闷。 封楚楚心里还对魏沉刀又得负责这种危险案子而耿耿于怀,状似随口一说的朝实习警试探道:“魏沉刀不会是抢了你们周队的活吧?太不友爱了。” 实习警忙道:“不是不是,专案组指定了魏队负责,这就不归缉毒大队管了……” 这话说着他自己都觉得不对,怎么就不归缉毒大队管了,队里人都被支使着呢,为什么周队被单拎了出来? 乍一看,还真像是魏队排挤了周队。 封楚楚看他神情,心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奇怪感觉。 刚好周臻白过来了,拿了材料纸,道:“他替你写好了,你按个指印,签个字。” 封楚楚接了过来,翻了翻,是份询问笔录,包括她的个人信息以及案情,魏沉刀不知道什么时候替她弄完了,就差她签字。 她刷刷签上自己大名,道:“周队,这次谢谢你了。” “不用。” 她抬头看一眼,周臻白肩章整齐,制服一丝不苟,拉开椅子坐下,目视前方,坐姿依然笔挺,而门外是深夜仍在来来往往的警察。 “周队,您不用陪我,我自己就行,您去忙吧。” “不忙,”周臻白道,“我已经下班了。” 他也看了看门外时不时经过的几个同事,“专案组办案绝对保密,我没有权限参与。” 封楚楚不知道该说什么,尬了一句:“那您这是自愿加班了,有加班费吗?” 周臻白却像知道她的疑惑似的,神情淡淡的继续解释:“案子牵扯过多利益,内部队伍亦需要肃清,魏沉刀在刀尖浪口上,按理应当为他近亲属申请保护,但他并没有关系密切、需要保护的近亲属,但我还是想到,”他一顿,“或者说我所能想到的,就只有你了。所以我才跟着你。” 封楚楚一怔,为这句话而心口微微发烫。 她第一次意识到:除了她,他没有别人了。 他父亲身陷囹圄,母亲居远且关系冷淡,魏家人已经将他当过一次弃子,全无情分可言。 他和其他人的缘分却如此薄淡,以至于如今能毫无芥蒂的亲近的只有她一个了。 看封楚楚突然沉默下来,周臻白也不打扰,拿过询问笔录翻了翻。 ——好像必须要打扰一下。 “少写了句话,”他把笔录放封楚楚面前,“写‘以上笔录我看过,和我说的一样’。” 封楚楚恍然回神,接过笔,重新写了上去。 搁笔,她的目光又落在周臻白身上。 魏沉刀往常对周队赞不绝口,关系很不错。 他说,周臻白家住老破小,开着辆二手国产车,生活简朴,家和市局两点一线,看似冷淡,其实热心肠,碰上能帮的都会帮,像个上世纪走出来的老古板,带着过时的义气和古道热肠。 这话不假,比如现在,尽管莫名其妙在自己的地盘被新来的魏沉刀压了一头,但周队仍尽心尽力替他保护女友。 封楚楚灵光一现,忽然问:“周队,您有买房的打算吗?” 周臻白看了一眼这位房产商家大小姐,心情复杂,一言以蔽之:“买不起。” “买的起!”封楚楚仿佛被售楼小姐附身一般,“您也到结婚生子的年纪了,房子该考虑起来了。明珠新盘,内部选购名额,成本价,零首付,送大露台,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您的工资公积金拢一拢肯定买的起的。” 周臻白:………她怎么不直接说送给我? 封楚楚再三保证,并翻出手机,去找户型图,边找边说:“周队您放心,这个是我们员工内部名额,他们还有人出售名额呢,是正常市场行为。” 周臻白哭笑不得,“谢谢,不用了,真的……” 正当她翻找图片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屏幕上出现一个本地陌生号码。 封楚楚心想不会是让我贷款买商铺的吧。 她接起来,听那边急匆匆的说了句话。 她面色大变,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 不知道为什么,尽管每天忙碌不休,进进出出,又是外勤又是训练,但市局侦查岗位上的年轻骨干们中仍有不少人膘肥体壮、赘肉波澜壮阔。 有时候,训练有素的嫌疑人看着还比他们精干些。 但嫌疑人进了办案区之后,先被脱个精光搜身、后被拷在审讯室的桌子后边,难免焦虑、情绪失控、躁动不安,因此进了办案区以后,谁正谁邪还是很分明的。 魏沉刀推开审讯室的大门,发现这位嫌疑人属于躁动不安型。 黑衣男人不停的抖腿、用手铐捶打桌面,发出砰砰砰的响声。 里边有两位刑警,其中一人脸上很不不耐烦,用手掌拍了两下打印机,这东西一个劲的咯吱咯吱,光进不出,就是不把打印纸送出来,叛逆起来比嫌疑人还难搞。 魏沉刀走进去,“打印机又卡了?” 刑警脸上满是生无可恋,“卡了。” “办公室还没给我们买新的?昨天让你去催你去了吗?” “她们说要买常服、补调研文章、编宣传册、统计公车……还有什么一大串我忘了,然后就不搭理我了。” “那她们什么……” “哦对了,”他又补充,“她们还说用笔写又不会累死你。” 魏沉刀:“…………” “那就笔写吧,”他屈服说。 办公室的小姐姐大姐姐对他们这帮人来说意义非凡。 市局有侦查队伍、法制科、管理科、办公室等部门,大家一般对侦查队伍有所优待,毕竟他们累死累活,而这种优待主要体现在几个侦查大队的队长在食堂插队的特权上,只是当办公室的姐姐们来的时候,她们总是更优先一点——因为她们帮各个侦查队伍把上头分下来的文章和报告全写了。 只要她们在帮忙敲字,她们就永远能吃到食堂最新鲜的那口。 打印机欠虐,被拍了几下之后滋滋滋吐纸了,魏沉刀抽出这份笔录看了看,翻了两页,唔了一声,兴致缺缺的样子。 这人很不配合,打死不说真话,全是“不知道”、“没有”、“恰好碰到”,但鉴于监控录像以及证人都很整齐,刑警其实还巴不得他一直是这幅消极抵抗态度,这样量刑还重些。 魏沉刀听他们说了情况,略一点头,起身,亲自把笔录放到嫌疑人桌上。 “喏,看看,确认无误签字。” 男人一见他,眼睛里就冒凶光,龇牙咧嘴。 魏沉刀扣了扣桌面,手撑在桌上,俯身道:“看不看?不识字我念给你听。” 男人咯咯磨牙,突然脑袋一栽,张着嘴作势要咬他。 “操,”魏沉刀迅速抽出手,按住他后颈,砰的一声巨响把他狠狠扣在桌上,心底刚压住的火又冒起来了,“你再猖一个试试!” 男人剧烈挣扎,脸贴着桌面,五官挤的变形,始终不能从他手下挣脱开。 魏沉刀抓着这人后脑勺的头发,神情危险带着杀气,压低了嗓子,“老子没弄死你算你好运。” “魏队,”刑警同事忙来拽他,动作很细微的指了指摄像头,道,“好了好了,您消消气。” 他眯着眼睛盯了嫌疑人片刻。 想到女朋友被这个傻逼堵在路上发生冲突,他心头就燃起一阵熄不下的怒火甚至杀意。 两个同事不住的劝他,监控录像头也正常运作着。 魏沉刀深呼吸一口气,烦躁扯了扯领口,道:“算了,我出去,你和小廖继续。” 他迈着大步要离开,这时,嫌疑人嘶哑的如同拉风箱似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魏沉刀,你就这么走了?” 他精准的叫出了魏沉刀的名字,而这一点儿也不令魏沉刀惊讶。 魏沉刀手放在门把上,微微一顿,道,“我不陪女朋友陪你吗?” 嫌疑人阴森森道:“说不定我知道什么和您重要的事情。” 魏沉刀侧头,挑起左半边眉毛,“哦?” 嫌疑人见他停住脚步,脸上露出怪笑,像是胸有成竹,“魏队不想知道,在缅甸,是谁救了你吗?” 意识到这个嫌疑人掌握着什么关键信息,两名刑警紧张的看向魏沉刀,“魏队?” 魏沉刀松开门把手,正面转向他,做出请的姿态,“你知道什么?” 嫌疑人微微后倾,很有把握的样子,“那就得看你们能给什么了。我现在要喝水。” 魏沉刀挑起眉,饶有兴趣。 他没有丝毫迟疑,大步走到桌前,端起一个装了水的纸杯。 嫌疑人傲慢道:“热水。” 紧接着,刑警们看见魏队走到嫌疑人身旁,将一杯水从其头顶倾倒了下来。 冰冷的水浸湿了那人一头一脸,仿佛透过脑皮层狠狠的扎进了神经突触,他猝不及防,猛地抬头—— 看见了魏沉刀冷漠、浸着寒光的双眸。 他意识到:魏沉刀不耐烦陪他玩这种游戏,他对此人、此案完全没有任何兴致,除了狠狠揍他一顿以外。 魏沉刀哼笑了一声,捏瘪了纸杯,往垃圾桶一掷,“你们审吧,小廖做完笔录替我写份检讨。” 仿佛被幸运铅球砸中脑门的小廖:“…………” 魏沉刀往门口方向走去。 嫌疑人急了,吼道:“是我们救了你,是我们救的!” 魏沉刀连脚步都不顿。 “她和玛昂敏有交易,她调你回帝都的!” 这话一出,两名各干各的刑警同时抬起头,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魏沉刀的眸子微微闪动,终于别过头看了他一眼。 嫌疑人喘着粗气,道:“这下怎么样。” 魏沉刀打量他片刻,慢吞吞道:“你的确够蠢,是我也不愿意带你跑。” 嫌疑人瞳孔猛地收缩,霎时间失去了语言能力,“你、你……” 他什么都知道!? 魏沉刀低头兀自笑了笑,再抬头时却说了一个十万八千里的话题:“你钓过鱼吗?” 他淡淡道:“鱼咬饵以后,不能马上收线,而是要让鱼咬着饵游一会儿。” 几人俱是一怔。 他抬脚要走,走了两步,却想到什么似的再次停下。 “魏……” “小廖小方,回头打份报告给我,今天的这间审讯室里你们听到的话都一级保密,录像光盘出来之后别给法制科,直接交专案组。” 两名刑警同时点头。 魏沉刀在心里给这个劫匪打上了一个小虾米的标签,并百无聊赖的想,一开始就不该来审讯室,应该在外面陪女朋友的。 他走出去,反手关上门,正碰上对面审讯室的同事出来,对方问:“魏队,问的怎么样,要到我这边看看吗,正好顶我。” “别,”魏沉刀道,“还没那么无聊,你嫂子还外边等我呢,我不管这事了,走了。” “嫂……”对方刚要说话,忽然偏了偏头,指了指魏沉刀身后的走廊,笑道,“那儿呢,过来找您了。” 哟,来找他了。 魏沉刀嘴角翘起来,转过身去,看见她转过一个弯从那头过来,“楚……” 没说完,眼力极佳的他捕捉到封楚楚脸上急切匆忙的神情,笑容倏地凝住了,而后大步朝她走去。 封楚楚跑的太急了,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魏沉刀双手按住她肩膀,“慢慢说,怎么了?” “她带走了无闻!” 第72章 头痛欲裂, 后颈骨头仿佛被打断。 梁广祈醒来时, 首先摸了摸自己后脑勺, 确认自己还有命享受荣华富贵。 他注意到坚硬冰冷的地板、灼眼的白炽灯、华丽复古的壁画……他朦朦胧胧的判断出:自己没有被扔到深山老林或者废弃工厂仓库,而是躺在一个装饰奢华的房间的橡木地板上。 这里温度湿度合宜,中央空调和加湿器持续运作, 空气里溢着温吞的木质香氛,实在不像‘绑架戏’会搭建的场景。 几个小时前他经历的事情让他以为自己醒来会在一个仓库之类的破烂地方。 他大摇大摆走进陈无闻家,想要蹭顿午饭,却发现几个彪形大汉正要带走莫名昏睡过去的陈无闻, 他们对屋内财产全无兴趣, 是冲着人来的, 梁广祈呼救、打斗, 但被资产阶级的美酒佳肴腐蚀的胳膊腿显然不敌这几位, 因此最后被打晕一并拖走了。 ——对了, 陈无闻呢!? 他用手肘撑在地上, 眼睛适应了刺眼的灯光,眯着眼朝半米外的长沙发看去, 陈无闻躺在那儿,衣着整齐,睡姿端正,神情平和,甚至他身上还盖着一袭羊毛毯,像是怕他睡觉着凉一般。 ……这情景对比,那一刻梁广祈荒谬的觉得陈无闻是在朋友家小憩, 而被扔在地板上的自己则是个不受欢迎的不速之客。 细碎的脚步声响起,门锁被拧动,梁广祈神经紧绷,立刻躺了回去,紧闭双眼,装作从未醒来。 来人脚步很轻,走到沙发前。 梁广祈悄悄抬头,睁开一缝眼,那是个年轻男人的背影,对方看了看陈无闻,像在细细端详,俯身替他拢了拢被子,驻足了一会儿,轻轻的叹了口气。 他转身,梁广祈立即躺平闭眼。 真影帝演技,演个昏迷不醒真是委屈他了。 年轻男人本要出去,但临出门,又走回来,在梁广祈身边停下脚步。 然后极其友善好心的拿来一袭毛毯替他盖上,并调整了空调风口,让正对着风口的他也不至于着凉。 一系列动作轻柔的简直像‘好人’。 这时,一道惊慌的男声从身后响起,他把声音压得很细很低,“……我,我们在哪!?” 是陈无闻醒来了,神情紧张,如同一只惊慌失措的兔子,害怕被做成红烧兔头。 “闻谦哥哥,你也在这儿,”陈无闻撑着坐起来,“你没事吧?” 闻谦一怔。 梁广祈在心里啧了一声,从陈无闻身上体会到了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精神。 闻谦冷冷道:“我不是被绑来的,我和他们是一伙的。” 陈无闻茫然的看着他。 闻谦下意识别开脸,躲开他的眼神,“你放心,很快有人来找你们,你不会在这里过夜。” 梁广祈心里飞快的整理着前因后果:为什么把人绑来,绑来之后悉心照料,又说马上就会没事? 按这个套路,是用他们俩做诱饵引谁过来,来人的待遇恐怕未必有他们俩这样好。 这时有个汉子走了进来,和闻谦说了两句话,递给他一个手机。 闻谦装出语气急切的样子,告诉那边,陈无闻在这里,并准确的指出了位置,让对方速来。 挂了电话,汉子拿了手机,看了看他,嘲笑似的哼了一句,道:“老女人没带你走,玩腻了吧,不知道你什么味道,有空爷也试试。” 梁广祈还装作昏睡,看不到他们发生了什么,凭耳力判断,两人应当是推搡了一阵,最后以闻谦被一脚踹到地上,而男人发怒摔门而去告终。 陈无闻全看见了,吓傻了,连忙跑过去扶他,“你流血了!” 闻谦双目通红,咬牙切齿,胳膊上被尖锐物品划开一道口子,血流不止。 陈无闻想拉他起来,但他把手猛地抽了出来,咬牙道:“不用管我。” 而后强撑着站起来,要往外走去。 身后,梁广祈睁开眼睛,目光准确无误的落在墙角的高尔夫球棒上。 ——闻谦刚握上门把手,随着后颈一阵剧痛,他闷哼一声,原地晃了两下,倒了下去。 梁广祈迅敏的托住他咯吱窝,避免他倒地发出分贝过高的声响,从而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慢慢的把他放下,梁广祈揉了揉自己肩膀,嘀咕道:“老陈再让我锻炼我绝不偷懒。” 然后,他看见白皙的属于少年的手从旁伸过来,拿了一圈麻绳。 梁广祈赞赏的看了他一眼,接了绳子,把闻谦的手脚捆了起来。 那是从房间摆设的某个艺术品上抽出来的,必须给那位不着调的艺术品设计师记一大功。 当然,突然学聪明的陈无闻也值得表扬。 梁广祈摸摸他脑袋,而后打量起这间房间。 这应当是个陈列室,里面陈设着各色各样的东西,包括艺术品花瓶、古籍、珠宝衣裙等等,每个小格子都贴着小标签,写着时间,像是某人为了纪念什么所设计的。 他先走到时间最久远的那头,在第一个格子看见了一个碎成两半的拨浪鼓,那距今都快要五十年了。 他浏览一遍,没从纪念物品里看出特定意义。 这时却听见陈无闻喊他,“快来看!这是沉刀哥哥!” 那是倒数第二个格子,放着一叠照片。 照片的拍摄地点从市局门口到工地,从城中村到高级饭店,有魏沉刀本人单独的照片,也有一帮同事陪同的,还有和女朋友一起的。 他一张一张的看完照片,眉头越皱越紧,来到了最后一张:男人从车上下来,摘了墨镜夹在胸前口袋上,他肩宽腿长,穿着合身的常服,更衬得眉眼深邃,英俊潇洒,他正大跨步往市局大门去,微眯着眼,视线应当是放在巍峨大楼顶上的警徽上。 照片时间显示是五月十八日,假如魏沉刀看见,会辨认出,那是他回到帝都的第一天。 陈无闻的小脑袋压根没有这么多容量,他只是直觉上不太好,内心很慌。 梁广祈心中疑窦丛生,觉得自己无意间闯进一个大秘密中,阴谋阳谋搅成一团,让人捋不清头绪。 这间房间太过诡异,他心里觉得毛毛的,下意识要走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闻谦也就晕了那么十来分钟,眼前冒金星,被搬动、捆绑,然后恰当的从眼前一片黑的状态里醒过来。 他看见梁广祈将手放在门把上,当即出声阻止:“别出去。” 梁广祈差点给他吓出心脏病来。 他回头,对上了闻谦的静谧无声的眼睛,以及苦涩的神情。 这人什么时候醒的? 闻谦道:“还有一批人没被撤走,他们拿了支票被打发在这儿等着,但都知道自己是‘弃子’,现在他们心思很多,说不定会有乱来的人,所以你们别轻举妄动,在这里等就好了,他们没有密码,进不了这里,你们很安全。” 梁广祈和他对视片刻,心里犯嘀咕,这小伙子演的哪出……但仍选择了相信他。 “到底怎么回事?” 听见他们不出去了,闻谦放松下来。 他忽然在想,反正从今天起,一切都结束了,不管锒铛入狱、还是幸免于难,他都自由了。 他觉得很轻松。 这样想着,他脸上泛起淡淡微笑。 他看了看眼前这位中生代影帝,心想,我原本想成为他这样的人的。 希望能体面、自尊,有资格去面对挫折和事业上的挑战,并证明自己当得起这些。 “我看过您第一部戏《烽火》,”闻谦说,“那也是我第一次看电影。在村口的露天放映上,全村人都很兴奋,搬着板凳携家带口的去。我们去的时候已经没有位置了,大姐让我骑在她的肩膀上,看完了整场电影,还说我长大了也和您一样俊,也能拍电影。” 梁广祈很想给他按个快进键,跳过吹捧寒暄环节,但也知道反派一般都会在这种时候吐露心声,帮他厘清这一团乱麻。 于是梁广祈走到他身旁,就地坐了下来,平视着他的眼睛,“然后呢?” “又过了几年,大姐和同村人一起去缅甸务工,回来之后,她就开始吸食毒品,我们那里把毒品当成高消费品,觉得是有钱人身份地位的象征,我试过所有办法,都没办法阻止她,我们家因此欠下很大一笔债,终于有一天,那些人找上了门。我们那里是一个很偏远的村寨,也许是民族原因,我们那里的人通常长相不错,再加上地处西南,所以成了他们重点观察的地方。” “他们是谁?” “他们是一个犯罪团伙。这伙人的手法是让人染上毒瘾,从而将人当做商品进行交易,卖去从事性服务,有力气的做苦工等等,有一条你们想象不到的黑暗产业链。他们盯上了我的两个姐姐,当然应该也盯上了我——然后,我就碰见了那个女人。”他说到这儿顿住了。 梁广祈追问,“谁?” 闻谦抿了抿唇,“她是这伙人的头领,你应该见过她,封于雁。” 梁广祈面色变了。 “她把我们一家人都留下了,给我的两个姐姐提供取之不尽的毒品,把我带来帝都,送我上学,条件是我做她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 “那你姐姐……?” 闻谦脸上呈现出灰暗之色,“前两年我姐姐死了,艾滋。” 梁广祈和陈无闻对视一眼,不知该说什么。 闻谦漠然道:“不是每个人生来都锦衣玉食,挨饿受冻时时刻刻担心生命安全的大有人在,我能活到现在,只是托了这张脸的福,多亏了长得像——” “那现在呢,”梁广祈匆匆打断他,没让他说下去。 闻谦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陈无闻,看见他无措的、稚嫩的脸,把自己后边的话吞了下去,没有说出来。 也是,他没有必要知道这些。 “现在?你们不用担心,”闻谦道,“封于雁已经出发去津港,把你们绑来,只是想引来警察,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以便她成功逃去大洋彼岸。” 梁广祈心里说了句果然,而后没有一丝犹豫的站了起来,大步往门口走去。 闻谦急道:“你去哪儿!?外面危险!” 梁广祈压根不管这么多,既然这些人要用他们做诱饵,暂时就不会拿他们怎么样。 他难道坐以待毙,等着朋友来跳陷阱吗? “操!” 他用力拧了几下门把手,没有拧开。 门从外面被人反锁了! “怎么回事,”梁广祈回头道,“你同伴……” 这时候,他看见闻谦忽然煞白的脸色。 “这是收藏室,”闻谦喃喃道。 “收藏室怎么了,收……” “最后一个格子,里面没有放东西,但写着今天的日期。” 几人同时看向那个格子,瞳孔颤动着,那个空荡荡的小格子,以及宋体字打印的标签。 玻璃镜面微弱的反射出几人的脸,和眸中的震颤。 这样,就是最后一件藏品了。 第73章 夜色黑黢黢的, 无星无月, 大片乌云沉沉的压在天边, 闷着紫光的雷电越发近了。闪着红蓝光的警车带着警笛声从街道上呼啸而过,两边店面楼宇内的居民都好奇的探头看热闹。 车内,听完魏沉刀一番叙说, 封楚楚道:“你是说,封于雁已经跑了,今天开车追逐我的那两个人是被她抛下的,抓我是想用我当人质, 也来场跑路?或者用我威胁你?” “对。” 魏沉刀面色沉着, 握紧了她的手, “绑你也好、绑陈无闻也好, 要不就是‘弃子’的狗急跳墙, 要不就是封于雁安排的调虎离山, 都不会伤及性命, 所以你放心,无闻暂时不会有事的。” 他们接近闻谦所说的地址, 靠近一片高档住宅区,前有湖景,出门有步行街和地铁,白天人流量很大,怎么也不像能担起绑架职责的地点。 “头,”当司机的同事陈忠弱弱的发声,找了一下存在感, “地点确定吗?谁在这种地方绑架啊。” “这话你问犯罪分子去,”魏沉刀拿起手机,滑开地图,他皱起眉,按住耳麦,冲对讲机里说:“分区巡逻警到位了吗?现场情况怎么样?” 巡逻警悄悄靠近目标房屋,潜伏在灌木丛里,眯眼看向开着灯的房屋,见到两名男子出来抽烟,聊了一阵,很快碾灭烟头又进去了。 他低声道:“我位于目标房屋东侧,目前不知道里面有多少人,但他们有枪,魏队,请求增援。” “好,”魏沉刀道。 他又问:“你们带枪了吗?” “带了。” “必要时开枪,但注意不要误伤人质。” “知道。” 魏沉刀又调了个频道,“一组到了哪?” 背后警车忽然长按鸣笛,紧接着大山大大咧咧的嗓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在你后边,告诉陈忠开车快点,怎么开个车娘们似的,扭扭捏捏的!踩油门啊!都被你堵着!” “……”陈忠心说我日了,你来吃上个八百公斤狗粮,看你快不快的起来。 魏沉刀按住眉心,指挥道:“你们向前。” 随他一声令下,大山开着车呼啦一下飙了过去,超车时还降下车窗冲他们怪叫了一句。 其他特警也都跟上,像商量好似的,连成一串把他们甩在了后边。 封楚楚:“……你们警队文化很活泼嘛。” 很丢人还差不多。 魏沉刀把她揽过来,道:“结婚的时候要请几个软绵绵说不出话的小姑娘来当伴娘,一看别人凶就掉金豆豆那种,一定不能给他们发挥空间,否则能把咱们房顶给掀了。” 封楚楚心里担心着陈无闻,心不在焉的回答道:“你计划的还挺远。” “不远不远,”魏沉刀道,“前几天我打那天桥底下过,算命的非拉着我,说我今年有桃花,喜事近,我看他说的准。” “那算命的有没有说你们家祖坟上冒青烟了?” 魏沉刀拍大腿道:“你怎么知道,算命的他还真说了。” 封楚楚被他逗的笑了起来,心中的紧张和担忧稍稍缓和。 魏沉刀又胡诌说那天桥下有一排算命的,就属这个白胡子老头最仙气飘飘,他说的肯定准…… “这都什么和什么,”听他这么扯淡,前头开车的陈忠是真忍不了了,“前段时间搞市容整顿都清干净了,天桥下哪来的算命的,魏队你不能污蔑我们!” “………”魏沉刀送了他一把眼刀子。 陈忠忽然猛地踩了刹车。 封楚楚差点磕到头,还是魏沉刀眼疾手快用手掌抵住了她额头,扭头冲陈忠吼:“不就是个算命的,你至于吗!” “不是,”陈忠皱眉盯着前方路面道,“前边一组特警停车了。” 前方,几辆成排的特警防爆车突然都停了下来,在黑夜的街道上形成一条长龙。 魏沉刀一皱眉。 与此同时,对讲机和魏沉刀的手机同时响了起来。 魏沉刀低头一看,手机上的号码是公安部下来的指挥郑处。 他点了接通。 郑处的声音传来,“沉刀,技侦那儿恢复信号了,津港方面有消息,停止现在的行动,他们在声东击西,我已经让三队的人过来,他们会接手救援人质。你们原猎鹰小队的人准备上直升机,去津港,该收网了。” . 不知是因为突然的恐惧,还是确实如此,几人都感觉到,房间内空气渐渐稀薄。 梁广祈大步走到窗帘旁边,唰的一下拉开——窗帘后,仍然是墙面,上帝没有给他们开逃生之口。 这间原本舒适奢华的房间气氛突然诡异起来,从艺术品的每个弧度到空气里透着的香气,都让人不寒而栗。 闻谦连滚带爬到门口,拼命拍门,冲着外面喊,“开门!我还在里面!!” 他连喊了十几声,外面人终于嫌他吵了,狠狠的砸了两下门,吼道:“给老子闭上嘴!” “为什么!为什么连我也关起来!她说过我自由了!” 外边人桀桀怪笑,“自由?是自由,下地狱可不就自由了吗。” 闻谦惊恐的跌坐在地上,翻来覆去的喃喃道:不可能…… 梁广祈受不了他这样,拿起茶几上的水哗的一下泼到他脸上,“冷静了吗?” 闻谦呆呆的抬起眼看他。 “给我想,”梁广祈道,“通风系统是怎么控制的?有没有出口?给我动脑子想清楚。” 闻谦从地上爬起来,开始翻箱倒柜的找什么东西。 “找什么?” “没有别的出口,这是间地下收藏室,唯一出口就是门外的楼梯。而这里对空气温度湿度有要求,通风系统独立,应该有遥控的……” 梁广祈和陈无闻一听,也加入他翻找了起来。 只是怎么找,也没找到像是遥控的东西。 最后几人只是面对翻了一地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额头滴下了冷汗。 耳边仿佛响起滴答滴答的响声,隐形的死神拿着镰刀站在墙角,沉默的进行倒数。 惊慌失措之下,闻谦再次去拍打大门,喊道:“我有钱!她给你多少,我给你钱!” 门外人果然还在,有个汉子走了过来,粗声道:“你有多少?” 闻谦还没说话,那人就哈哈笑起来,“你有个屁的钱,你的钱都是老女人给的,老女人养条猫花的都比在你身上花的多。” 闻谦顿时哽住,羞愤不已。 梁广祈心中一动,方才闻谦是说过,封于雁已经跑了,这些都是弃子,那……用钱说不定能撬动。 他也跟上去加码,沉声道:“我是梁广祈,你们一定听过我。我猜你们是一不小心把我绑来的,算我运气差,你们要多少钱,我都能给,只要放我出去。” 门外应该是有两个人,听了他的话议论了起来。 “梁广祈?谁把他绑来的?” “真的是梁广祈?真的话咱们还确实能捞一笔啊。” “……” 梁广祈把耳朵附在门上听了一阵,眼睛渐渐亮起来,这是有戏! 这二人稍微走远了一些,低声说了一阵话。 而后,随着一阵细碎脚步声,他们渐渐走近——梁广祈便看见门把手被拧动了! 新鲜空气涌入,两人进来,个个膘肥体壮,腰上缠棍,一看吃的就是这碗饭。 进来之后,两人反手将门虚掩住,上下打量着梁广祈,手里拿着手机,比对着图片,确定是本人。 梁广祈的目光越过男人的肩头,看到外边的情形:一条长长的走道,走道尽头是旋转铁艺楼梯,灯光从上头倾斜而下,听不见那头的人声,暂时没法判断有多少人。 但就算外边没人,仅仅眼前两个彪形大汉他们也打不过。 梁广祈默默在自己出去之后的健身课程上加了八十节拳击增肌课。 “是他,”为首的汉子下定论。 梁广祈忙道:“当然是我,你们现在指定一个账户,我让我的助理给你们一笔钱,你们趁着警察还没有来赶紧走,这样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汉子却没说话,而是不住的上下看他,面上露出一个怪异的笑。 良久,梁广祈都被看的发毛了,这人才开口:“钱是要的,不过要等我们安全之后,再请梁先生打过来……” 梁广祈心中觉出不对,他们要干什么? “现在嘛,”汉子把手机调成摄像模式,在他们面前晃了晃,猥琐道,“脱吧。” 梁广祈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勉强维持风度,道:“大哥,我是男演员,拍过的裸戏多了去了,拍几张照也没什么大用处,公众不会太在意的,你直接拿钱走人不干脆吗?” 汉子的脸上勾出一个龌龊极了的笑,“那你们不是有三个人吗。” 梁广祈面色微僵。 这馊主意出的,还不如在里面房间等警察来呢。 汉子见他们僵持不动,而时间也所剩不多,粗声粗气道:“等什么,等爷爷给你们脱吗!” 说着还真打算动手, 梁广祈退了一步,举起双手,道:“自己来,给钱你们就不会发出去对吧?” 汉子道:“只要梁先生听话,日后时常接济我们兄弟,我们高兴了,当然不会发出去。” 梁广祈微眯起眼…… 他抿着唇角,风度翩翩的将自己的领带取了下来。 汉子见状,心中生出龌龊的满足感,只觉得这些往日高高在上的人其实也就这怂样—— 下一秒,一只奇形怪状的瓷瓶陡然冲他门面砸来,砸的他鼻梁一痛,顿时眼冒金星。 同一时间,梁广祈吼道:“跑!” 第74章 随着一个‘跑’字落地, 余下二人反应迅速的一下蹿了出去, 把两个大汉撞倒在了地上。 他们骂了句脏话, 爬起来追,吼道:“你们跑不了!” 梁广祈等人才管不了那么多,一路跑一路把看见的东西都往后扔, 一直人为添加路障。 他反手拉了一下陈无闻,跨上楼梯,健步如飞的往上面冲,推开了楼梯尽头的门—— 水晶灯灯光倾斜而下, 梁广祈的表情挂在脸上, 全僵了。 他看见了装饰考究的大厅, 以及沙发上拿着遥控扭头看他们的大汉、门口抽着烟吹着小风的大汉、正从二楼往下看的大汉……总之到处都是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 一个汉子甩着膀子走过来, “谁把他们放出来的。” 梁广祈:“打……打扰了。” 他往后退了一步, 扭头, 迎面而来两个人, 神情凶恶道:“你继续跑啊。” 梁广祈现在觉得给他们拍两张照片其实也不算馊主意。 但汉子已经被激怒,带着一脸鼻青脸肿走上前, 一把揪住他领口,使了全身力气往门上一掼! 梁广祈闷哼一声,胸中震荡,喉头腥甜,知道自己背上的陈年旧伤被他摔了回来。 陈无闻顿时急了,像发炮弹似的扑到男人背上,手肘勒住他脖子往后仰。 男人猝不及防, 被带的摔倒在地,而后一个翻滚,骂骂咧咧用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狠狠抓着他脑袋往地上砸。 口哨声和起哄声响起来,汉子的同伴们有看戏的,也有警惕担忧的: “快点关回去,别出乱子了。” “老赖,你萎了吧,这都搞不定!” “……” 各色声音混成一团,确实如闻谦所说,留下的人心思各异,几乎一盘散沙。 陈无闻被掐的喘不过气来,胸口的咳嗽都被堵在气管里,几乎要爆炸,他眼冒金星,目光越过男人的肩头、越过满堂或残酷或冷漠的面孔,似乎看见父亲兄长忧心忡忡的脸,温柔的抚摸他的额头,他的目光虚了起来,游过虚掩的大门前时,忽然顿住,凝焦—— 那里一晃而过几条黑色身影,闪过了熟悉的面孔。 汉子看见他眼神,面色一紧,抬起头,眼神在窗户和大门处逡巡一圈,随之站起来,肃声道:“外面是不是有条子!?” 陈无闻得以喘息,剧烈咳嗽起来,身形弯成虾米。 众人立即紧张起来。 沙发上端着电脑的男人挪了挪鼠标,“监视器里没有情况,电话才打了十五分钟,手机里有反追踪程序,他们绕弯、定位也得一阵,没有那么快。” 几人对视一眼,说是这么说,还是小心为上。 他们分头朝出口和窗户去查看情况。 就在那一瞬间,转变陡生! 窗户呈蛛网状啪的一声破碎开,被消声的子弹沉默的穿空而来,打进血肉之躯时只有噗通的闷响。 男人大吼:“有条子!!” 随后他闷哼一声,大腿中枪,跪倒在地上。 靠近窗户的人都应声倒下,没有鸣笛和红蓝光,也没有大喇叭警告,特警们如同天降神兵一般,极其果断干脆的实施了突入行动,悄无声息的靠近,而后爆发,举着枪从门口和窗户翻入,点射几个近在咫尺的嫌疑人。 “警察!别动!” 闻谦大约发挥了此生最迅捷的反应速度和最大善心,他在听到枪响那一刻,一手拽一个的把梁广祈和陈无闻拖到楼梯口的大门后边,同时紧紧锁住了大门。 三人躲在门板下,听见外边枪响和肉搏,不禁心惊肉跳。 时间漫长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一整年,他们仿佛被热锅煎熬的蚂蚁,焦虑难堪。 突然。 身后的门把手被人拧动几下,开门不成,又恶狠狠的踹了几脚,骂了一句脏话。 三人紧张极了,飞快的跑了下去,躲在了楼梯底下。 只听得砰咚一声巨响—— 大门被踹开了,而与此同时,劫匪中的一个男人像倒栽葱似的从上面一头栽下来,头破血流。 又或者,那是从他身上的枪眼里淌出的血液。 这人滚到楼梯底下,正好停在他们三人面前,大瞪着眼睛,嘴唇张了张,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声音,而后脖子一歪,失去了生命。 陈无闻眨了一下眼,啊了一声,却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发出声音,再一摸脸上,已经全是眼泪。 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在大门口,逆着光,吹了声口哨,“哭什么。” 陈无闻哇的一声真哭出来了,几步扑上去抱住魏沉刀的腿,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不停的喊:“哥,哥,哥……” 魏沉刀俯下身,拍拍他背,难得温柔道:“别怕,哥在这儿。” . 几人在医院被安顿好了、检查了伤势,确认问题不大,而后便和警察做笔录。 他们这才知道,地下室另一头其实有个秘密出口通道,那伙人原本打算警察一来就从地下跑,哪知道他们那么会躲,几乎就是上帝指示似的毫不迟疑躲进地下室,反手就把门锁死,也把犯罪分子们的后路锁死了。 可见多行不义必自毙。 深夜十二点。 封楚楚理着被风吹乱的头发,从天台下来,回到陈无闻的病房。 她心不在焉的拉开椅子坐下,陈无闻喊了她好几声,她才反应过来,“嗯?怎么了?” 陈无闻递个苹果给她。 她咬了一口,夸甜。 于是陈无闻躺在病床上,给她又削第二个苹果。 护士推着床经过,上头躺着个头发凌乱,面色苍白的男人,正是在哪儿都风度翩翩的梁影帝。 他瞥见病房里的情形,让护士停下,伸手笑道:“我也要一个。” 封楚楚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头吓了一大跳,苹果掉在地上,摔的满地汁水。 “怎么了?”梁广祈看着她,虚弱的笑笑,“我怎么觉得你比我们更像刚经历过绑票的?” “我也是,而且他们还开车想撞我,”封楚楚蹲下去擦鞋,平静道,“不过我撞回去了。” 神他妈差不多……完全相反好吗。 背伤重新发作此刻几乎如同废人的梁广祈很是郁卒。 他早年拍马戏摔下来过,德国医生飞来做的手术,背上有俩钢钉,每次过安检都叮叮乱响。 刚才拍片医生说钢钉错位了,迅速联系了原来的医生,等待做手术。 封楚楚走过去,握了握他的手,“我让私人飞机去接你的医生了,你不会有事的,这次多亏了你照顾无闻。” “应该的,”梁广祈看了看走廊里小声说话的警察,问道:“魏队呢?还没谢谢他救了我们。” “走了,”封楚楚用‘哪壶不开提哪壶’的眼神望着他。 “他去津港捉拿绑票你的主谋,早就该去了,但他怕接手案子的人不靠谱,所以先来救了你们。” 她叙述很平淡,但只有自己知道手脚已经冰冷。 这时,听见走廊两头忽然传来细碎脚步声和喧闹声。 梁广祈道:“怎么了——” 话都没完,一个‘媒体人’率先闯了过来,从警察的阻拦中探出头,朝病床看,见到他们便飞快拍照。 其他病房的病人家属探头出来,极其不满的看向他们。 护士原本要推梁广祈去检查,此时就被堵住了,她高喊着让一让,但细小的女声被喧杂的声音给盖住了。 “梁先生,请问今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梁先生是否旧伤发作,我们替粉丝带来他们的关心和问候,不知道梁先生能不能和大家讲几句?” “…………” 有个叽叽喳喳的年轻人灵活的钻了过来,到了床边。 年轻人抖机灵道:“这位警官,可以让我进去病房采访梁先生吗,免得打扰了别人。” 然后他伸手要去握梁广祈的手,给他‘加油打气’。 警察都觉得牙疼。 封楚楚抬手拦住,压着脾气道:“请不要打扰梁先生,他现在要去做检查。” 年轻人看了看她,眼睛亮了,拿着相机一顿狂拍,“这位小姐是梁先生的女朋友吗,深夜在这里照顾,他现在伤势如何?” 封楚楚的面色倏地冷了下来,“再说一遍,他要做检查,出去。” 年轻人仿佛什么都没听到继续狂按快门,“您可以比个加油的手势吗……” 封楚楚伸手夺过他的微型相机,重重砸在地上,抬起她八万块的高跟鞋碾了上去。 年轻人愣了半秒,把喉咙里的话都吞了回去,飞快抢救相机,“我操,你有病啊!” 封楚楚抬了抬下巴,示意警察把人弄出去。 警察刚要动作,年轻人气急了,站起来,向前走两步,在离的很近的位置冲着封楚楚吼道:“我就是拍个照,大半夜我还上班容易吗我,当明星不就是要曝光,我客客气气采访,你们这是什么态——” 啪—— 只听得啪的一声,封楚楚揪住他领口,反手一巴掌扇在了他脸上。 而后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看清楚了,我就是这个态度。” 所有人都齐齐看了过来。 警察们内心疯狂卧槽,真不愧是特警大队长的女朋友。 这他妈简直自带发光特效。 年轻人惊呆了,捂着半边脸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你怎么能打人……你给我等着……” 好汉不吃眼前亏,回去笔杆子都是自己的,这新闻比什么都爆炸,年轻人捡起相机的尸体连滚带爬就要往外跑。 但封楚楚并不给他这个机会。 “拦住,”女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警察听她的话拉住了年轻人。 封楚楚面不改色,走到他面前。 年轻人的脸都红肿了起来,嘴角破了皮,可以想见封楚楚力能扛树的力气不是骗人的。 警察炯炯有神的看着她,简直想问她家有没有姐妹。 走廊两侧围观媒体赶紧拍照,这种打人的事传播程度肯定比梁广祈受伤更高。 封楚楚淡淡道:“等什么?想怎么写我?知道我是谁吗?” 年轻人不答,眼睛充血了,看她的眼神满是耻辱和深仇大恨。 “记住,我叫封楚楚,”她冷冷道,“回去你随便写,让你发出一个字算我输。” 说着,封楚楚夺过年轻人手里的相机,继续用高跟鞋尖头碾,镜头寸寸破裂。 “笔杆子不是那么好握的,没有良心和判断力,你就配不上这个镜头和话筒。还有你们——” 走廊上还有其他几家,被她一看,都懵圈了,赶紧护宝贝似的抱住相机,拿无辜的眼神看她。 他们没干什么啊,他们只是围观而已…… 封楚楚看他们半响。 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揉了揉眉心,疲倦的一摆手,“算了,都走吧,陪老婆孩子去,别乱写。” 第75章 盆泼大雨来得快去的也快, 顷刻前横扫大地, 紧接着又迅速隐了痕迹, 只剩昏暗的天色,仿佛酝酿下一场爆发。 医院门口汇集了一小波人,包括闻讯而来看热闹的媒体粉丝以及警方车辆。 被封楚楚凶过的一干人等灰溜溜的离开医院, 出了大门。 与此同时,警车呼啸而过,轮胎溅起水花,车门打开, 肩宽腿长的警官走出来, 抬头瞥一眼医院大门, 疾步从他们中间穿了过去。 医院病房里, 空调嗖嗖的放着凉风, 护士换完吊瓶, 看了看封楚楚, 问道:“你是他姐姐吗?怎么就你一个人照顾他,家里其他人呢?” 封楚楚一顿, 答:“是他嫂子,家里人都工作忙。” 护士和她随口说了两句病床前都是女性家人在照顾之类的闲话,便往外走了。 封楚楚替陈无闻拢了拢被角,心想这孩子无亲无故,但叫魏沉刀一声哥哥,她还能跑? 护士走的时候没关紧门,门外略有些闹, 封楚楚起身要去锁门。 她刚一阖上房门,才转身,便听见门又被轻轻敲响了,她只好又打开,“怎么了,药还有——周队?” 周臻白向她点了点头,走了进来。 他拿着一个证物袋,朝她举了举,“在封于雁的收藏室发现了这个,你看看能不能想到什么。” 封楚楚一歪脑袋,目光定在那个透明证物袋上。 周臻白拆开,把里头东西拿了出来,递给她。 那是一叠照片。 封楚楚起先还困意满满,但看到这些照片时,眉毛越飞越高,简直瞬间醒了。 “都是魏沉刀的照片?”她摸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我情敌!?” 周臻白:“……应该不会,你想想还有其他情况吗。” “怎么不会?”封楚楚摊开照片指给他看,“你以为魏沉刀什么时候都这么帅吗?这些都是精准的找了拍摄角度的,看这一张张构图,完全是怎么好看怎么来的,只是跟踪查他行迹完全用不着这样,不过我听魏沉刀说你们一窝都是单身,不懂可以理解。” 周臻白:…… 他不知道自己膝盖上中了几箭。 原来还可以这样排除跟踪的观点。 那他们大半个队伍在那凌晨的绑架现场、对着个诡异的让人背后发毛的收藏室,针锋相对的吵那么久,其实完全是不懂拍照的单身直男在浪费时间? “但审美差的有点远啊……”封楚楚看一眼揉着眼睛转醒的陈无闻,想到陈坦之,内心否决了自己的猜测。 周臻白看了看带着护颈的陈无闻,指了指外面。 于是二人离开病房,来到长廊,护士医生来来去去,有相熟的警员遥遥的冲周臻白打招呼。 封楚楚问道:“周队,还有没有别的线索?今晚捉住的那几个人怎么说?” 周臻白:“在审,还没开口。” 这个案子牵涉很广,包括对封氏集团的调查、涉案财产和证据的清查扣押,市局的人手有调去津港的、在各个现场勘验的、医院维序的,以及整个集中封闭的专案组,市局领导都高度重视津港行动,无暇分心,便把帝都这一地鸡毛蒜皮的线头一律扫给了周臻白来整理。 自打案子归了专案组,周臻白就没接触过案情,这时候也是一头雾水,能在半夜一点把事情办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周臻白凝眸道:“还有一件事情,不知道魏沉刀和你提过没有。试图绑架你的两个嫌疑人在口供中提到,他们曾经在缅甸搭救过我和魏沉刀。” 封楚楚一怔,眸中闪过讶异。 魏沉刀从云省回来那次的确提过这事,他当时还玩笑说是侠客路见不平拔枪相助——这位路见不平居然是那两个劫匪? 这样看来,封于雁的态度实在是太蹊跷了。 “什么情况啊周队,”封楚楚茫然极了,“魏沉刀搞什么名堂,他瞒着事儿对不对?” 周臻白扶额。 这原本是他特意来一趟想要问封楚楚的问题,但原来大家都是两眼一抹黑。 时间紧任务重,周臻白没再多问封楚楚,简单道了个别离开了。 他往走廊另一方向去,两名正做笔录的警察一看,赶紧高呼道:“周哥你等等,带我们一程,一块儿回去。” 他驻足,回过头去看他们。 恰好是这一转身,被匆匆而来的男人迎头撞上了—— 未来得及装订的a4纸像雪花似的撒了一地,李临空踉跄几下,差点也摔了。 周臻白抬手扶住他,先说了声抱歉。 李临空不由得感慨人民警察素质高,这肌肉练得和铜墙铁壁似的,社会主义可真有安全感。 他揉了揉被撞疼的肩膀,蹲下去捡文件。 周臻白和两个赶来的警官也都蹲下来要帮他一起捡东西。 李临空却看了看他肩章,道:“你是周队长吧?他们说我在这儿能找到你。” 周臻白点头:“是,找我吗?你……” 他刚要问,目光不经意的落在了黑纸白字的打印纸上。 他顿时僵住,眸子闪了闪,陷入无名的震颤中。 两名同事也看见了,死盯着那张纸,俱都瞠目结舌,仿佛能在平平无奇的宋体打印字迹上盯出花来似的。 封楚楚遥遥的看见了这边的情况,浑然不知内情,还笑着走过来,说:“周队,这是李临空,我的一个朋友——李叔叔,你怎么过来了,你来看无闻的吗?” 李临空扫了两眼几个穿制服的警官,神态自若的去拢地上的文件,“楚楚,有些东西要给你看。” “嗯?” “那天我通过白茹的电脑设置的一个窗口,从中摸到和她联系的‘朋友’,进了对方的系统,查到很多记录,我想你和周队长都应该看看——” 说着,他把文件叠了整齐,认真的递了上来。 封楚楚心里奇怪,去接了文件,随意的翻了翻,而后整个人都冻住了似的。 . 津港方面。 帝都专案组落地与津港警方汇合的第三个小时四十八分钟。 由于暴风雨预警,港口集装箱迟迟未上舷,货船停留在避风港里一直不发。 警方已经将整个区域包围起来,如同等待捕猎的猫科动物一般,匍匐着、耐心等待着时机的出现。 伪装车辆内,魏沉刀灭了根烟,大山递了个自制易拉罐烟灰缸给他。 “头,”大山适当的提出疑惑,“我怎么觉得不太对,这种天气不可能出海的,她们打算怎么逃?技侦监听是怎么说的?” 魏沉刀的眉头紧皱不松。 经过两次示弱和放纵,封于雁轻视警方,联络上了玛昂敏,约定在津港共同出逃。 警方从帝都赶来,技侦追踪了一路,但信号来到距离码头不远的仓库时如同泥牛入海一般消失了。 魏沉刀将烟头在烟灰缸里碾了碾,“技侦一直追踪着封于雁,确认她和玛昂敏定在码头接头,这地点是玛昂敏定的,玛昂敏狡诈多疑,心思诡辩,信不信封于雁的话还两说,说句不好听的,指不定是螳螂捕蝉,在用封于雁勾我们呢。” 大山听他这句‘不好听’可真是听的一身凉飕飕的。 “只是往最坏方向思考,”魏沉刀看他一眼,“毕竟我们碰到的事情,总是在往最坏方向发展。” 这补刀更让人牙疼了,大山道:“那按您这不好的推测,这港口就是个陷阱?” 魏沉刀乐了,摸摸下巴,“咱们不也是在设陷阱吗?看谁套的中谁。” 大山捏着易拉罐,被他说得心里直打鼓,一时没控制住力道,把易拉罐给捏瘪了。 ——嘭! “我操!”大山心脏猛地一缩,睁大了眼睛,盯着前方一个低矮仓库冒出的黑烟,喃喃道:“吓死老子了,还以为这罐雪碧炸了……” “傻叉一个,”后座的人哄笑起来。 魏沉刀按住耳机,比了个嘘声的手势:“安静。” 对讲机和各种仪器叮叮咚咚的响了起来,警方迅速交换起信息。 电子地图上无数绿色小点汇成一片天罗地网,其中一个红色光电闪烁的格外引人注目。 与此同时,魏沉刀开动了伪装车辆,悄然绕过几个集装箱,沿着道路往前。 “魏队?咱们这是去哪?” 魏沉刀指了指对讲机。 公安部下来的郑处稳坐在大车副驾驶座上,以陈年烟嗓指挥道:“各方注意,三号仓库发生小型爆炸,一组人员能看清情况吗?一组迅速回复!” “郑处,哥几个也没长透视眼,怎么看清情况?”魏沉刀调侃道。 “混小子,严肃点,”郑处发话道:“沉刀,你们猎鹰几个人去看看仓库里发生了什么,注意保持伪装。其他人员也下车,包围目标,注意不要打草惊蛇。” “好。” 郑处把他临时拎来的仓管人员放到对讲机旁边,这人解说起仓库的相关信息:“储存的是一批高抗冲聚苯乙烯材质的包装袋,今晚仓库当班员叫彭山,没有来,仓库东南侧角落有个值班室,里面能看监控。” 仓库室内图片传了过来,魏沉刀扫了几眼,烙在了心里。 郑处道:“看完仓库内情况就出来,务必小心。” 魏沉刀点头,“了解。” 此时是凌晨,夜色浓郁的几乎化不开,是最黑暗的时刻。 他们嘴里叼的烟、不远处伫立的大灯几乎就是全部的光线来源。 一行人四人走在灯光的照耀下,往大门去,而大山悄无声息的往仓库东南角去,匍匐在夜色里,几乎隐形。 四人穿着工装、戴着帽子,脸上也做了伪装,神色如常的朝仓库走去,嘴里嚷嚷着地道的津港话。 他们都是跟着魏沉刀新调到帝都市局的,之前属于中央调动的特警部队,常年外巡,是国内犯罪分子威风丧胆的国家利刃,如今撤裁一并归到市局特警支队,仍然听从魏沉刀的命令,对彼此来说,是一起出生入死以命相托的兄弟。 这里头,还包括年少时和魏沉刀有过龃龉、经年累月才化解开来的方铭。 方铭今天话不多,偶尔会出神。 魏沉刀多看了他几眼,忽然问:“方铭,如果再来一次,你还会那么做吗?” 方铭先是一怔,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还是多年前的事情。 方铭勉强笑笑,低头道:“你都收拾了我多少回了,全身上下那根骨头没被你打断过,还过不去呢?” 魏沉刀听他这么说,顿住了脚步。 几人都快靠近仓库了,很是疑惑的看着他。 魏沉刀手插口袋,漫不经心的笑道:“别那么紧张嘛,聊聊天怎么了,又不是第一回出任务,哪回让你们出事了,带这一脸送葬的表情给谁看呢。” 几人乐了,还真是,他们这不分场合玩严肃活泼的队风都是魏沉刀带起来的。 魏沉刀继续笑着随口道:“哎方铭,我最近在想,要是她不出国,我可能早憋不住找她去了,后来的这些事,包括现在我们在走的这条路,我们都不会踏上来。老子说不定都三年抱俩了。” 几人哄笑。 方铭却笑不出来,他不由得看向魏沉刀,望进了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 那双眼睛如同黑夜寒星一般清醒而明亮,正如他这个人,有担当、有大局观,遇事沉着,对兄弟好的没话说,他大概生就如此,无论在学校还是在行伍里,一直以来都以自己的人格魅力而被人簇拥,成为大家的主心骨,无论一开始是敌是友,最后总不得不服。 方铭眼神复杂极了,微微启唇,内心有千言万语,可最后万念成灰,只是说了一句:“我们快进去吧。” . 大铁门唰的一声被推开。 呼啸的夜风和丝丝凉意扑面而来,屋檐的雨滴还在往下淌,拍打到来人的脸上。 封楚楚额发被浸湿,五官显得格外清晰,眼睛定定望向夜空。 她今夜好脾气已经用光了,完全没有耐心,在翻阅了李临空查到的东西之后,更是一分钟都等不了。 紧赶慢赶跟上来的警察们听见封楚楚拿着电话冲对面吼:“……下冰雹也得给我飞,叫那几个开过战斗机的来开!……废话他们是来当保镖不是当保姆,当然要带家伙!……十分钟!超过一秒的都别干了!” 几人:“…………” 封楚楚放了电话,分出神看他们一眼,冷漠道:“怎么,要抓我们非法持枪吗?” 几人齐齐摇头,没听见没听见。 紧接着又见封楚楚继续打了几通电话,一个又一个轰醒了那头的人。 不到十分钟,直升机的叶片旋转着嗡嗡作响,一架接着一架来到,其中不少都是军用直升机,在空中盘旋等待着,楼里的人都推开窗户看热闹,闪光灯此起彼伏。 封楚楚大步往平台走去,周臻白一把抓住她,“太危险了,你别去,让我们去!” “凭什么!”封楚楚吼,“你家飞机吗!你们调一架自己去啊!” 周臻白沉默下来,牢牢跟在封楚楚的后边,和她一起上了直升机。 封楚楚冷漠的上了飞机,眼睛望着外面,心里有个计时表不停的滴答滴答…… 一起来的警察想说什么,然而怕封楚楚又冷不丁来一句“要抓我们运输武器弹药吗”,便识趣的没有说话。 他看看旁边的周队,想看周队什么反应,但周队也让他有种被孤立的感觉——周臻白手里紧攥着那份文件,失神发愣,无暇顾及其他。 李临空的技术能力堪称绝佳,他顺藤摸瓜查到了封于雁的得力下属电脑里的全部信息,连带又摸到与之相关的一些人身份,全都原原本本的拿给他们了。 周臻白心底的重重疑惑终于揭开了。 为什么封于雁态度蹊跷,她又凭什么被玛昂敏奉为座上宾,为什么他周臻白堂堂缉毒支队长却被排除在这个大案之外。 他全明白了。 . 进仓库之前前,队员抬手拦了一下,道:“队长,确定要这么进去?万一里头有人,发生交火,我们……” “不会,”魏沉刀戏谑道,“虎毒不食子嘛。” 队员顿住,放下了手,还真听了他的。 仓库内天花板上规整的排列着白炽灯,光线耀眼,让几人眯了眯眼,紧接着,便看到了里头摆置着的一眼望不到头的货架和白色箱子,靠窗户的几排货架坍倒,白色箱子被烧的焦黑,地板和天花板都熏黑了,窗户也全都破碎了,可见发生过一起小范围爆炸。 魏沉刀刚进去就嚷嚷道:“仓管员呢,货怎么烧了,说了多少次,不让抽烟不让抽烟,你看看这都成什么样了!” 说着,几人一同朝那地方走去。 魏沉刀不经意的理了理领口,让微型耳麦藏的更加隐秘,同时,他帽子后沿安装了一个微型镜头,能三百六十度的给外面的同事传递影像。 影像传达到指挥车辆,几人牢牢盯紧画面,不错过每一个细节。 魏沉刀微小、低沉的声音从耳麦中传来:“有一发子弹,b52穿甲□□,无人员伤亡。” ——穿甲□□!? 众人也是神情一凛,心中打鼓。 其一是知道对方带有杀伤性武器,一旦开火势必造成巨大影响,其二是怀疑这一动机,按照他们先前的了解,此时应当是封于雁来接应玛昂敏,一同逃往墨西哥,在这种情形下,她们为什么要带这样的武器? 与此同时,影像中,货架间隙闪过几道人影,郑处在对讲机那头怒吼:“仓库里还有人!迅速撤离!” 魏沉刀耳膜都快被他震破了,心道郑处真是越活越过去了。 他叼着烟起身,五官被帽檐的阴影所掩盖,身形姿态却极其放松,还顺手拍了拍屁股上的灰。 “老陈,有槟榔吗?提提神,这个仓谁当班?……哎,你——”他忽然变了语调,提高了嗓门,“那边是不是有人,躲什么躲!” “怎么了?”队员探了探脑袋,往不远处望。 只见另一侧的墙壁那头,灯光从斜上方打下,在地面上拉出了一条长长的影子。 在他们的呼喊下,那里始终静默,没有一点声响。 “我看看,”魏沉刀翻动手里一个本子,手指划了划,同时也将拇指按在了枪头的位置,蓄势待发,口中仍道:“当班员彭山是吧,出来出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大摇大摆的往影子的地方走,始终手插口袋,懒懒散散的样子。 后边几人依次走着,看似放松,其实工装下的肌肉紧紧的绷起。 郑处先前还喊着让他们撤离,没喊动,于是开始在对讲机里狂吼:“所有人包围仓库,支援一组!” 随着他一声令下,借着夜色的掩映,无数穿黑衣的警察从车上下来,如同飞檐走壁般悄悄的潜了过来,各自找到掩体,盖住了自己的身影。 仓库内,几人都屏住了呼吸,用耳朵捕捉每一寸动静,随着每一个步伐的踏出,他们的大脑的神经都会绷紧一分。 终于,随着脑中一根弦绷到不能再绷的地步,几人来到了货架前面。 他们极快的交换了一个眼神,各自隐蔽的找好位置、按过去无数次培养的默契成为队友的倚靠,而后,一个转弯—— 眼前豁然开朗。 货架后是个小空地,空荡荡的,什么人都没有,只有一个斜放的架子,孤零零的定在那儿。 之前他们见到的影子就是这个架子。 几人把心脏放回原地,在心里骂了一句郑处个老花眼。 他们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回身往外走。 仓库内已经查探完毕,他们任务完成。 魏沉刀用食指轻轻扣了耳麦三下,支会从外侧墙体靠近东南角值班室的大山。 紧接着,耳麦里响起了同样规律的三声回响,表示大山那边也顺利。 接受到暗号的大山其实是刚好来到了值班室的窗户下,他小心翼翼的将别在帽檐的摄像头取下,以极其细微的动作把镜头往上推,塞进了窗台间隙里。 然后,他也如同一只蜘蛛似的要沿着墙退开。 不过,耳麦里头传来的话让他又回去了:“位置不对,镜头被挡住了,一片黑,什么也看不见。” 大山一顿,从指套上抽出一根极其细小的透明丝线,用这东西戳着镜头稍微挪了挪位置,耳朵里是“左边点、右边点、你是不是放反了……” 他内心几乎翻了一百个白眼,老子新交的女朋友都没你严格,要是里面真有犯罪分子,他被弄死了算谁的? 呸呸呸,乌鸦嘴。 在大山密密麻麻的内心弹幕中,耳麦中几声惊呼和一句到位,他明白自己的摄影大业取得了历史性的进展。 值班室内的场景传递到了指挥车内。 值班室狭小破旧,墙壁发黄,正中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中年女人,她乌发披肩,身材瘦小,肌肤呈麦芽色,身边站着八个身材各异的男人,而正前方,是被压着肩膀跪在地上的封于雁。 郑处几乎惊的把脑袋磕上了车顶了:这就是他们搜寻已久的毒寡妇玛昂敏! 那一刻,他既兴奋到颤抖,又觉得有丝莫名的不安在升起,他脑中飞快的闪过接下来的行动:是全体包围仓库,先行警告,还是直接通过武力压制…… 然而不等他开口下令,镜头里,坐在正中的女人抬起头,眼睛正视镜头,彬彬有礼的露出了一个笑。 大山听了耳麦那边的话,简直头皮发麻,立即就要走—— 头顶响起怪腔怪调的普通话:“看我发现了什么。” 他仿佛五雷轰顶,抬手拔枪当即就要扣下扳机,只是对方的速度比起他来不遑多让,一把枪已然顶在了他的脑门上。 对方没开枪,冰冷的金属带着死神的气息萦绕在他头顶。 这时候,他又听见一个女人以温柔慈爱的语调说:“拿枪要小心些,别碰伤了这孩子。” 所有人都通过耳麦听见了这声音。 只用了十分之一秒的时候,魏沉刀几人扯掉帽子拔出□□,向值班室冲去。 值班室的门,咯吱一声轻飘飘的打开了,一直以来藏头露尾的玛昂敏,终于正式露出了真面目。 两方人马,也来到了正面对峙的这一刻。 第76章 大山被人用枪顶着太阳穴, 反扣着手臂压在地上, 身上的枪械已经被人收走。 玛昂敏一行只有八个人, 其中还包括一个眼神仇恨的被绑在墙角的封于雁。 两方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已久,乍一见面,魏沉刀这头的队员心中竟然生出几分失望的感觉——玛昂敏是那样普通的一个女人, 没有三头六臂,也不张牙舞爪,把她扔进人堆里恐怕一时间也很难找出来。 甚至她看起来还更虚弱些,皮包着骨头, 面色蜡黄, 整个人散发着浓重的病气, 在这夏天的雨夜, 居然裹了件厚厚的外套。 在这有限的空间里, 没有一个人先动作。 魏沉刀和玛昂敏对视着, 他们在暗处过招无数, 两人却都是头一次亲眼见到对方。 良久,这个女人轻轻叹了口气, 扣动了手上捧的佛珠,摇头道:“真的不是你。” 空气似乎凝固,她这句话落地也没有引起任何回响,警方已经亮相,荷枪实弹的靠近和包围了起来,从破碎的窗户、从大门口涌了进来,似乎形成一个严密的天罗地网, 将她牢牢的封锁在其中。 而同时,国内最精英的防爆专家也都出动,在附近搜索排除掩埋□□的可能性。 在他们排除□□之前,魏沉刀等人必须先拖住玛昂敏。 魏沉刀收到耳机了里的指示,缓缓开口:“当然不是,我可不缺母爱。” 这番对话云里雾里,但他们彼此间都知道在说什么。 玛昂敏早年育有一子,被毒枭吴温报复性的送走,并恶意的引导成为缉毒警,吴温死后,玛昂敏便一直在找那个孩子,封于雁从封玫那儿偷听到消息,误以为魏沉刀就是那个孩子,魏沉刀便将计就计,做出了这个局。 不等玛昂敏开口,封于雁率先像疯了似的尖声道:“为什么不是!明明就是他!我没有弄错!dna报告写的清清楚楚啊!” 她费尽心机图谋着,冒着风险把魏沉刀从外地引回帝都、把封氏拱手让人、对魏沉刀和封楚楚百般容忍、甚至在金三角派人搭救他性命,所做的种种,都是因为魏沉刀是玛昂敏苦寻二十几年的唯一骨肉,现在,这两人却都告诉她,这只是她自己的一番妄想而已!? 玛昂敏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手下立即上前,抓住她下巴,狠狠的甩了两巴掌,捏紧了她的脸,不让她再说一个字,只能发出痛苦的呜呜声。 魏沉刀勾唇道:“封总上次在晚宴上还说期待下次见面,没想过见面是这种情形吧——当然,我还是早就预料到了的。” 玛昂敏看向他,在这件事情上,他们是合格的敌人,魏沉刀没有再愚蠢的继续伪装,不会像封于雁这样惹人发笑。 玛昂敏饶有兴味道:“既然你知道我不相信,那你带着这几个人就敢进来仓库,不怕我直接开枪打死你吗?” 魏沉刀目光落在她手上那串佛珠上,微耸肩,“说不定是因为你信佛,不杀生。” 玛昂敏一怔,大笑起来。 几个队员以及来到的警察都迷茫的看向魏沉刀,不知道他讲的什么鬼话。 玛昂敏笑够了,用手掩着唇,目光很是赞许。 “魏队长果然心细如发,你看别人都不相信呢,”玛昂敏笑着站起来,“先夫在的时候就将你列为棘手人物,我很早就注意到了你,让人去查过你的出生地和出生日期,这么巧就和我儿子一模一样,所以在你身上也投入了一定的感情,当年你刚转行时,立的好几件大功可都有我的助力。” 魏沉刀掀了掀唇,毫无感情道:“哦?那我谢谢你?” “那倒不必,”玛昂敏坐回去,手托着下巴,“要谢我的话,只需要魏队长替我解答一个疑惑就好了。” 魏沉刀不置可否,希望她多问两个,给排除□□的同事争取些时间。 “早先,封于雁拿着你的出生证明来找我时,我没理睬她,我早年拿到过你的毛发,已经做过对比了,知道只是浪费感情而已。但后来,封于雁在拍卖会所获得的你的血样,却显示有99.99%的相似度?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 魏沉刀唔了一会儿,绽开笑,道:“基因突变?” 众人:“…………” 玛昂敏却很冷静,她摇了摇脑袋,说:“有两种可能,第一是我的手下里有卧底,”她看向几个手下,但不等几人开口,她已经否决了,“但这不可能,你们都是我一手栽培的好孩子。” “第二种可能,那份血样真的是我儿子的,”玛昂敏眸光微微闪烁,在众多穿制服的警察中慢慢的扫过,“先夫曾告诉我,他故意将我的孩子往缉毒工作方面引导,如今这孩子是个很出色的缉毒警察,只是可惜先夫去世太过仓促,来不及将他的事情通通告诉我,所以我只能猜测……魏队长,我猜他在你们的队伍中对吗?当时的拍卖会,他也在其中,封于雁误取了他的血样给我。” 魏沉刀避而不答,露出戏谑的神色,讽刺道:“你和吴温多大仇啊,他要把你儿子送去当缉毒警……啧,每次我方人员有伤亡,遥在毒窝的你都担心坏了吧。” 玛昂敏数着佛珠,唇边漾出笑意:“每个人都身在樊笼里,身不由己,不过我现在已经解脱了。” 魏沉刀冷笑。 警察们相互看看,有些人从一开始就跟着这个案子,了解其中曲折离奇的内情,并不惊讶,只是冷冷的看着玛昂敏。 而另一些一知半解的,在这儿听了个全套,陷入了无名的震惊当中…… 玛昂敏居然育有一子,被丈夫报复性的送到警务系统里了,这一听就绿的,难怪玛昂敏要杀吴温。 这对毒枭夫妇背后恩怨情仇都能写一本狗血小说了。 玛昂敏笑道:“魏队长,我将封于雁带到了这里,又把封氏送给了你的女朋友,这样一份大礼呈给了你,你是否应该知恩图报,告诉我我的孩子是谁?” “不好吧,”魏沉刀不留情面道,“封于雁纯粹是被那位聪明绝顶的老太太给耍的,这礼是她老人家送的外孙女的,功劳还落不到你头上,更何况,让他知道自己有这么个母亲,以后他怎么混?你不是一片母爱拳拳吗,不如束手就擒,让我们回去邀功,我以后一定多提携你儿子,你觉得如何?” 玛昂敏是很不容易动怒的性格,她常年与暴虐多变的吴温共同生活,在她看来,魏沉刀的一点点挑衅并不值得动气,且还能从他意气风发的年轻面庞上想象自己孩子可能会有的样子。 她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身旁萦绕着久供佛堂的檀香,温和道:“魏队长,我不能如你所愿,杀母是五逆恶罪,犯此罪者要下无间地狱的。” 魏沉刀要是手边能有本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的话,就该甩她脸上了。 魏沉刀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不去,问道:“你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是生了什么病,所以才要找……” 先前他出言不逊那么多句,玛昂敏忠诚的下属们都没有动作,但‘要死不活’四个字一出,他们却陡然暴怒,几乎满额青筋。 可怜被扣着的大山,左胳膊几乎要被那人折断了。 魏沉刀立刻住嘴,不往下说了。 反而是玛昂敏瞪了手下一眼,那手下才不情不愿的稍微放下了力道,往后退了一步。 玛昂敏坦率道:“不瞒着魏队长,我确实生病了,需要移植,这次请诸位过来,也是希望能行个方便,帮我这个小忙。” 得,猜中了。 专案组一直在讨论这个问题:玛昂敏多年也培育不少势力,真想找儿子早不找?偏偏等这个时候。 她又是杀丈夫又是卖工厂的,现在还来妈妈找小蝌蚪,一通行为逻辑让追查她多年的老警官都很是疑惑。 但有了‘得绝症’这个情况,就说得通了。 可玛昂敏面对这么多荷枪实弹的火力,又是凭借着什么说出‘请各位帮个小忙’这种话的呢。 魏沉刀耳尖动了动,耳机里的指令声和汇报声井井有条,玛昂敏在这片区域没有埋伏人手,也没埋□□,至于眼前这个小屋子,玛昂敏既然想活,就绝不可能在这里安炸/弹。 他目光在室内扫了一圈,入目都是警察,堪称武力绝对碾压。 在昏黄的灯光下,警徽仍然崭新闪烁,但并非每个人的光荣都会写在警徽里。 伴随心中的一声叹气,某个他绝不会轻易生出的想法侵袭大脑。 顷刻间,他的后脑勺被冰冷的枪管顶住了! 熟悉的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抱歉,“对不起,沉刀。” 空气似乎凝成了固体。 那一刻,谁也没有动作,谁也没有说话,穿着一身笔挺制服的年轻小伙们投来不可置信的目光,那目光里有荒谬、震惊……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在固若金汤、彼此托付后背的人里,会有同伴拔抢相向。 魏沉刀抿紧了唇,依然镇静的如同一座高山一般,他略微偏过头,用余光打量方铭这个人。 他甚至能很清楚的数出他身上有多少条疤痕、是哪次行动带来的功勋,他们结过仇干过架,也救过彼此的性命,从意气风发的年轻时代走过来,在国旗和警徽下信誓旦旦的宣誓。 “为了什么?”魏沉刀问。 方铭脸色全然煞白,脸上带着浓郁的无奈和愧疚,嘴唇嗫嚅道:“……你就告诉她吧,到底是谁……只是移植而已,不会怎么样的。” “她抓了你的父母?亲人?”魏沉刀紧盯着他的神色,不放过每一个细节,“还是女人?” 随着最后这个猜测出口,方铭的眼角微不可见的痉挛起来。 那就是这个了。 魏沉刀失笑,“方铭啊方铭,再来一次,你还是这样选。” 笑声几乎如同利刃一般刺穿了方铭的脏器,让他几乎支撑不住,膝盖和手肘都微微颤抖着,口中喃喃说着只有他自己能听清的歉意。 “我爱她,我爱她,你应该知道,”他近乎绝望道,“如果今天被她抓住的是封楚楚,你也会这样做的,我……” “我不会,”魏沉刀截然打断,漠然道:“我永远不会,她也不会让我这么做,这就是我们不同。我和她只有分离,没有背叛。我教过你那么多,你全都还给我了?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方铭直直的盯着他开核的嘴唇,像每一次犯错听队长教训他一样,内心极度的惶恐不安,整个人陷入天人交战之中。 “手别抖,”魏沉刀还有心情调侃他两句,“一不小心扣动了扳机,玛昂敏就没人质了,不过牺牲我一个,活捉大毒枭,说起来还挺值得。” “队长……” 就在方铭内心激烈交战,快要拿不稳枪的时候,离他们最近的一名队员陡然发难,闪身扑了上来,亮出了腕下的刀锋,直直的往方铭的手腕切去! 血肉拆分的声音格外可怖,兴许是切中了动脉,鲜红的血液噗的喷射出来,刺进了队员的眼眶。 他眼前被血雾盖住,迟疑了半秒。 也正是那半秒,玛昂敏的一个手下猝然甩出鞭腿,将他大力的横扫到地上,紧接着脚尖一抬,将那把枪踢到了空中—— 枪支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两只粗壮的手臂同时伸出要去夺枪! 玛昂敏的手下占了上风,率先一把抓住枪,横手一挥,枪口又定在了魏沉刀的脑门上,而魏沉刀则神速的从腰间抽出了自己的枪,在同一时间也指向了他。 这一切就发生在半秒之间,双方的反应速度堪称超人,只有最专业最严酷的训练才能训练出这样的行动效率。 所有人都只觉得眼前一花,倒吸了一口凉气。 二人用枪支交互的指着,目光凶狠的对视,像两头雄兽做着交锋。 魏沉刀目光悍利,握枪的手臂青筋暴起,道:“你们逃不了的,毒寡妇已经被上帝判了死刑,我们就是来执行的。” 手下果不其然被这句话激怒,通红的眼睛要掉出眼眶,狂吼道:“闭嘴!!!” “你觉得她可怜是吗,一直被吴温控制,一生都没有过一天开心的日子,”魏沉刀继续咄咄逼人,“我告诉你,那些被毒贩毁掉的家庭、杀掉的缉毒警比你摇尾效忠的女主人可怜一万倍,她作恶多端,和无数人结下深仇大恨,这些人都睁着眼睛张着手在地狱等着要把她撕成碎片呢。” “我叫你闭嘴!!!” 魏沉刀的每个字都如同干柴加进了烈火里,要把他整个人都烧起来,愤怒侵袭了大脑的每一根神经,他暴怒之下,扣着枪支的手指不停颤抖,只需要一根稻草就能让那发子弹出膛。 “魏队!” “队长!” “快别说了!” 魏沉刀的同事都急眼了,不知道他搞什么名堂,脑袋在别人手里,还偏偏去激怒对方。 魏沉刀飞快的看了他们一眼,眸光清醒,神情冷静,脑子里压着极其缜密的思路和谋划。 他还看见了玛昂敏若有所思的神情。 玛昂敏在手下的搀扶中站了起来,在众人针尖似的眼光里走了几步,来到距离魏沉刀两步远的地方,抬手轻轻拍了拍持枪手下的肩膀,声音缓慢,仿佛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孩子,镇静些,别伤了魏队长。” 手下如同公牛般粗重的喘息慢慢平复下来。 魏沉刀露出一个遗憾的神情。 玛昂敏微微抬头,细细打量着魏沉刀,“你想激怒他,牺牲自己来破这个局吗?你可以活的,告诉我一个名字,我就会放了你,让你回家和爱人团聚。” 魏沉刀一眯眼。 “你了解我,我真的不想伤害你们,”玛昂敏轻声细语的劝道,“我带他回去,三天后就交还给你们。你们这次行动不成,还可以展开无数次行动追加,只要有命在,一切都有可能,这样的处理方法对我们双方都好。” 魏沉刀神情松动,但缓缓摇头,“他不在这里。” “真的吗?”玛昂敏看了看在场年轻的警官们,“我还以为会有一个孩子是呢……那这样的话,魏队长就只能委屈几天,先和我们一起走了。” 众人都警惕起来,她还布置了什么?外围分明已经搜查完毕,不可能有其他人手。 玛昂敏有些体力不支,咳嗽了一阵,脸色灰败的靠在手下臂膀里。 手下是个精悍的中年汉子,带着显著的东南亚相貌特征,普通话的咬字则接近南方口音,他看了眼墙上的钟表,“夫人,船到了,我们先带您去休息一会儿。” 众人听了这话,齐齐往窗外看去,浓厚的夜色里,本该呆在避风港的诺大船只展现了身形。 魏沉刀眸中精光一闪,怪不得,原来她是这么布置的。 玛昂敏极有礼貌的冲他一颔首,指了指门外,“魏队长请你的诸位同事让让路吧。” 警察们交换眼神,谁也没有动。 玛昂敏微怔了一瞬,很快幽幽叹气,“魏队,何必呢,我不想动武,不希望有人就流血牺牲。” 魏沉刀自问也见过不少犯罪分子,玛昂敏仍然是能脱颖而出的,身为大反派,自我角色定位却很微妙,自顾自的散发着母性光环以及和平主义者的光辉。 他反唇相讥道:“既然如此,不如让你的手下都乖乖跟我们走,国家监狱待遇很好的哟,早睡早起定期劳动,亚健康都会变的有活力。” 玛昂敏失笑,不语。 “都给她让路,”中年男声从大门处响起。 众人齐齐看去。 郑处从指挥车辆上下来,大步走了进来。 他在公安岗位上呆了快三十年,积威已久,目光锐利的如同淬毒寒锋一般,道:“玛昂敏,好久不见。” 玛昂敏见了他,略有些怔忡,慢慢笑了,“郑警官,有二十几年不见了吧,你老了。” 郑处盯着这个女人,当年他初次参与重大围剿行动,针对毒枭吴温,从毒枭老窝的地牢里救出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大肚子少女,将之送进医院生产、安顿好后,对方却在警方眼皮子底下跑了,同时不翼而飞的还有他的枪支。 这个少女就是玛昂敏。 隔着几十年的时光,二人再次相见,的确都老了,容光不再。 被吴温圈养的受害少女摇身一变,顶着楚楚可怜的面孔,成为新的施害者。 “郑警官,”玛昂敏温柔笑道,“你可以帮我找找我的孩子吗?他也是在你的期待下出生的,你一定知道他在哪吧?” 所有人都一愣。 郑处深深的望她一眼,道:“我知道。他会来换人,但你得答应我,不能伤害他们。” 玛昂敏点头,眸中含笑,“我答应你。” “郑处!” “不能放!” 警员们都急眼了。 郑处负手而立,依然下着撤退的命令。 玛昂敏脸上的笑一点一点绽开。 她在手下的搀扶中,缓步走着,众人避让。 魏沉刀也垂下了右手,枪口对着地面,似乎是个示弱的姿态。 而对方冰冷的枪口依然指着他的太阳穴。 这原本是他队友的枪支,如今成了他头上悬着的死神镰刀。 玛昂敏来到了大门口,船只开动的响声从码头传来,远远的,能看见一批人走上甲板,人数不少。 郑处隐秘的和魏沉刀交换了一个眼神:对方终于图穷匕现了。 随着大船现身,玛昂敏眼神悠远的看着海面,轻轻的说:“我从来都不想伤害任何人,也不喜欢看到任何人受伤,这些年来,我身不由己,如今好不容易自由了些,我不希望结束,我想活着,郑警官,你当年和我说过,未来很长,我应该往前走,我一直记得。” 郑处启唇,但未语,心想:判个无期徒刑一样很长。 “好了,”玛昂敏自言自语完了,回头,向魏沉刀笑笑,“魏队长……” 就是这个时候了! 在她回头的那一瞬间,魏沉刀猝然暴起,扑了过来,一手直勒住她的脖颈,用力一掰,几乎折断了她的颈骨!并同时右手举枪向后盲开了一枪! 手下暴怒,在同一时间悍然扣动了扳机—— 方铭瞳孔放大,飞身扑了过去,试图挡下这枪。 他听见子弹从耳边擦过,带着尖锐破空的风声,滋的一声洞穿了肉体! 他没有挡住子弹,因为那发子弹压根就不是这个方向来的。 他呆呆的扭头。 只见那个东南亚汉子瞳孔失焦,眼睛里布满血雾,额头上一个洞,淌下暗红色的血液。 而他手中那把原本属于公安的佩枪,沉默着,并未向主人发出一颗子弹。 魏沉刀在地上滚了一圈,避开一排火光乍现的子弹,同时,郑处吼道:“上!” 警察们轰然开火,朝着犯罪分子按下了扳机! 魏沉刀躲到了掩体后,还有空冲倒在地上的人吹了声口哨,揶揄道:“这种就叫,傻死了。” 但没人配合他的玩笑。 此时现场情势急转,枪声此起彼伏,混乱中不知道是否有人受伤,而玛昂敏奄奄一息的往后倒去,被她的手下一手搂住,顺势躲回仓库墙后! 不远处,玛昂敏安置在船上的武力发现了这边情况,正从船上涌下来,带着枪支弹药加入,远远便已经开了枪。 先前被犯罪分子扣押住的大山身形暴起,反肘重重撞在背后人的□□,反身飞起一脚将他踢倒,并急速闪身撞进仓库内,一把拎住了玛昂敏的小鸡胳膊,一个猛力拉扯,将她压在手臂内,枪直指她脑门。 “放下武器!!”大山高吼着,“否则我开枪了!” 在战局内的几个手下俱都面如死灰,同时停手。 这几个人是玛昂敏真正的心腹,为了她的性命,不敢再有一举一动。 但从船上下来的一众犯罪集团成员却很能见风使舵,眼看首领被抓,压根不用任何人给他们指令,当即脚底抹油往回跑。 “他们要跑!” “上车,追!” 郑处按住耳麦,镇定道:“寻求当地武警部队增援……” 恰在此时。 一声清脆微小的碰撞声在警方每个人的耳麦中响了起来。 那是按回车键的声音。 一道男声响起,打断了他们的信号,“好了,连接了。” 另一个严肃、冷淡的声音在每个人耳畔响起来:“我是帝都市公安局缉毒支队队长周臻白,缉毒支队和武警部队支援就位,随时听候上级指令。” “哟,周队长你装逼怎么不带我一个,老魏啊,看看我带的这些火力,你老婆简直把我从温柔乡里挖出来的,你俩回去请我吃饭啊。” 女人清朗干脆道:“你闭嘴,那边要跑了,你们快开火。” 所有人为之一震! 随着她一声令下,浓郁的化不开的夜色被轰然炸起的火光划开了一道口子。 一架军用直升机从天边飞了过来,刚一来到,便率先朝大船扔下催泪瓦斯,并朝着下甲板的前路砰砰砰开火,□□穿进货物里,产生了小范围的爆炸和燃烧。 这一增援简直来的太是时候! 这批犯罪分子个个神色震颤,不得不止住脚步,仰头看向天空—— 只见天边,一架又一架直升机陆续来到,嗡响声撞进每个人的耳膜里。 响亮的警告声从天空中响起:“放下武器,放弃抵抗,否则我方将继续使用武力。” 盘旋的直升机上,荷枪实弹的狙击手严阵以待,其中有来自警队和部队的支援,还有一部分看不出来历,但凶悍锐利的气场不容任何人小觑。 此时大势已定,犯罪分子就算再不甘,也必须掂量掂量血肉之躯的分量,他们是断然越不过这一道火力线的! 封楚楚从直升机的梯子上一跃而下,喊道:“接住我!” 魏沉刀跨步向前,张开手臂接住她,一对视,两人不分场合的在漫天火光里接了个吻。 一同落地的武警官兵以及为首的萧达则翻了一个结结实实的白眼。 作者有话要说:  倒计时还有一章完结正文,明天。 第77章 大批增援带来了武力上的绝对压制, 犯罪分子们大势已去, 被包围缴械, 拷上手铐,押解进警车。 周臻白沉默站立,朝不远处的救护车投去目光。 玛昂敏正躺在急救床上, 魏沉刀那一击出手实在非常重,她差点去掉半条命,幸好赶来的急救员给她插管,不然她就交代在这儿了。 大概是有所感应, 玛昂敏的视线穿越重重人群, 也落到了周臻白脸上。 那一刻, 她的眼睛里忽然闪起了光, 嘴唇颤抖着, 发出微弱的声音。 警员要去关救护车的门, 此时却见她不知道从哪爆发出的力气, 从床上滚了下来,撞倒几个医护人员, 发疯似的往外跑。 旁边的警员立即扑了过去 ,轻而易举的就将她重新制服,她蜷成虾米倒在地上,狼狈到了极致。 周臻白垂下眼帘,冷漠的走开。 魏沉刀皱起眉,扭头指了指几个人,吩咐道:“还等什么, 赶紧把她带走。” 于是救护车的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周臻白环看一圈,遥遥的看见了郑处在下着指挥,见到他,郑处犯怂的避开了眼神,装作很忙的样子埋头走到另一边了。 警员们在现场忙碌,续后工作也是一大摊,这桩案子动用大量警力,异地协作,想必会成为日后表彰工作的重点。 大家都瞒着他,专案组将他隔离在外,魏沉刀顶替他飞来津港,将一切处置好。 假如不是李临空横插一脚,侵入了封于雁属下的电脑,把信息整理给他,他会一直被蒙在鼓里,继续自己平稳的生活——毕竟,缉毒支队队长,宁可是孤儿,也不能是毒枭的孩子。 魏沉刀看见这幕,把手上的东西塞给同事,大步朝周臻白走来,喊道:“周……” 恰在此时,原本起步要离开的救护车忽然踩下刹车,猛地停了车,警员匆匆拉开车门,冲外边吼:“她说仓库里还有一批微型炸/弹!快去搜!” 魏沉刀和周臻白瞳孔紧缩,飞快的看向身后的仓库。 警察们都大吃一惊,手脚很快的撤离现场人员,同时防爆专家涌进仓库里,人工和仪器检测同时进行,果然查出一批微型炸、弹。 好在他们反应及时,并没有酿成大祸。 津港再炸一回,配上个捉拿毒枭的头条,他们的表彰会就该变成向公众下跪会了。 救护车顶的蓝光和警车的红蓝光混在一起,闪成一片。 女人睁着眼,朝外望去,眼前的世界被光线切割的光怪陆离,她想起走过的无数道路,各式各样的脸庞在眼前闪过,俱都化成尘埃,再也不能重选,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周臻白终于正视了她一眼。 玛昂敏却缓缓闭上了眼睛,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身体抽离了出去,眼前只剩一片无边的灰暗。 耳边是年轻警官的声音:“振作起来,未来还长呢。” . 多名犯罪分子被押解进当地的看守所,看守所一时爆满。 吴温和玛昂敏在东南亚都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大毒枭,他们的势力范围极广,是亚洲地区毒品很重要的一个源头,多年来一直是警方的心腹之患。 在经过多场抢救之后,玛昂敏活了下来。 在这一点上,大家的立场很一致,地狱归地狱,人间尚需交代,她绝对不能就这么简单的猝然死去,她必须要面对无数场拷问和审判,被法律和公义所制裁,而不是死于疾病或意外,这样才能无数缉毒警、给人民群众一丝微小的慰藉和交代。 清早,公安大楼的警徽熠熠生光。 封楚楚盘腿坐在吉普车车盖上,低头玩手机。 魏沉刀站在旁边负责替她挡阳光,好奇心上来,也伸头,把脑袋搁她肩膀上,一看她玩的是枪战射击游戏,就开始了指指点点:“操这孙子,开枪开枪!”“缩圈了快上车!”“你跑什么!开枪啊!”“我靠让我来,你……” 封楚楚终于忍不了他了,pia几就是一巴掌甩他脑袋上,“走!开!” 眼看她就那么大大咧咧的停在路中央,魏沉刀马上试图抢她手机,嘴里哄:“宝贝你相信我,我一定让你吃鸡……” 路过的警员:“………” 尽管掺和他们小俩口并不是明智之举,但警员身负重任,只能跑过来,清了清嗓子,咳嗽了几声。 二人齐齐看他。 “那个……”警员道,“我们要提封于雁去看现场,周队让我过来问问,你们去不去。” 趁着封楚楚分神,魏沉刀见缝插针把她手机拿了过来,一通操作……把他早不爽的两个队友给杀了。 封楚楚浑然不知,还问警员:“我们去能干什么?” 警员:“可能……” “路上忘了开执法记录仪,你在车上可以问问你想知道的事,不爽了踢她两脚,骂她几句,”魏沉刀接话,一抬头,看见警员如临大敌的脸。 封楚楚掐了他一下。 “哦,我开玩笑呢,”他马上微笑着改口,问道,“你想去吗?” 封楚楚摇头。 并不怎么想见封于雁,事情已经在漫长的讯问调查里水落石出了,她和封于雁没什么好说的。 封于雁脑回路就不是正常人,好好的生意不去做,非要在违法犯罪里面找成就感——真的是找成就感,她不缺钱财,就是缺点道德感。 这人丧心病狂到什么程度呢? 她那个收藏室里,有个拨浪鼓,是她十多岁第一次见到封沁时,从封沁那里偷走的。 她一直认为培养她长大封家实际是她的牢笼,她想脱出封家,拥有自己的势力,自己做当家人。 所以在她得知玛昂敏命不久矣之后,便起了心思,希望吞下玛昂敏的势力,取而代之。 玛昂敏利用封于雁引来警察,而封于雁则在那个仓库里布置了炸/弹,像扫雷游戏似的要挟她。 一个局套着另一个局。 但玛昂敏还是旗胜一招,让手下先一步进行了搜查,抽查了几个箱子,幸运扫中了一个地雷,先下手为强的将封于雁给绑了,没给她发挥空间。 这就是魏沉刀等人一开始看到的小型爆炸的来源。 后来警方与之斗智斗勇,将一众犯罪分子都绳之以法,却差点忽略了仓库里的炸/弹。 她看到周臻白,才在最后一刻将之告诉警方,让事情有了一个好的收场。 警员悄无声息的溜了,当电灯泡是不道德的。 他走进警局大门,碰上了封家一行人。 魏沉刀也像感觉到什么似的扭过了头,拍了拍封楚楚的手臂,“你外婆他们出来了。” 封楚楚马上从车上跳下来,二人一起走了过去。 为首的是封老太太,邵平威和封沁一左一右的搀着她。 封楚楚规规矩矩的喊了句外婆,然后就不说话了。 封老太太停住脚步,阳光下,她老态毕现,每一道沟壑都格外沧桑。 她看了外孙女儿一会儿,未曾多说一字,便又继续往前走了。 她从上世纪的炮火连天里走过来,从窈窕丰满到身形枯瘦,被封家这个担子压得微微有些佝偻了。 过去一段时间发生的种种,其实全都在封老太太的棋盘当中。 是她出马,通过封佩透消息给封于雁,诱使她去找玛昂敏。 她通过封于雁的手,把魏沉刀引回来,而魏沉刀以及他所牵扯的一切势力,包括警方、魏家、邵家,都必定会帮他对付封于雁。 结局呢,封于雁和玛昂敏双双落网,大案告破;封家通过收购来到了邵家的手里,切去陈年病痈,焕发生机,且最终还是姓封,交由她唯一的女儿来掌管。她的外孙女还得以与恋人重逢,重新开始他们的故事。 这位近百岁的老人家算无遗策,不费吹灰之力,轻飘飘的站在了整个大局之上。 魏沉刀定定的看了她背影半响,突然迈开步子,去送了老太太一程,亲自替她开了车门,护住车顶,请了她进去。 老太太坐进车里,抬头看他,点了点头,向邵家夫妻说:“他不错。” 邵平威正眼打量了魏沉刀一会儿,心里转过很多想法,也不得不承认老太太说的对,终于大发慈悲道:“有空来家里吃饭。” 魏沉刀那真是欢天喜地锣鼓喧天,努力控制面部表情,露出一个镇静沉着中透着微微喜悦的神情,很克制的点头说好,再替老丈人也关上了车门,目送他们离开。 他满脸喜色的一回头,正和封楚楚冷若冰霜的脸形成鲜明对比。 魏沉刀心说糟糕,持续半月的安全意识培训会又要开始了。 他自觉地挪回去,等待批评。 但封楚楚只是靠进了他怀里,脸贴在他胸口,抱了一会儿。 魏沉刀受宠若惊,闻着她身上的清香,摸摸她头发,心里柔软的不可思议。 过了片刻,封楚楚轻声道:“我知道我回来之后一直在小题大做,但我难道不应该生气吗?游戏能重来,命却只有一条,假如你没有发现方铭不对劲,假如玛昂敏某个下属失去控制,有太多假如了,子弹不长眼,稍有差错你真的就回不来了。如果那样的话,我倒是希望你从来没回来过。” 魏沉刀微微一怔,胸中涌起万千柔情,“你看,我已经回来了,好好的在这儿呢,就在你身边。” “以后还会有无数次,”封楚楚说,“如果……” “不会。” 他抬手覆在她后脑勺上,“你听。” “嗯?”封楚楚抬脸。 “我的心在跳,”他的心脏有力的搏动着,一声又一声,“它在为你跳动。只要你在一天,它就绝不会停。” 他们从稚嫩冲动的少年长成了独立有肩膀的成年人,大步穿过时光的洪流,与对方紧紧相拥,依然相爱如初。 从十五岁,到二十五岁。 青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就这么十年。 这段年华的开头,他百无聊赖的摊开开学考试卷,给女孩讲了一道题,看她苦恼蹙起的眉心,心跳漏了一拍。 而结尾,他们在清晨的阳光里相拥,他的心仍为这个女孩而跳动着。 一如年少,从未停歇。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故事就停在这里,还有番外,下周一见。 还是入v的时候的感觉,有很多很多很多的不足,谢谢喜欢和陪伴。(尤其特别鸣谢未闻弦乱小姐姐!抱住你亲!) 第78章 烈日当空, 城中村非常热闹, 剧组在这儿取景, 形形色色的人来来去去,这地方本来容量就小,纳了个剧组、又纳了探班粉丝之后, 完全就挤成一锅乱沸的粥了。 快到中午,后勤领了盒饭发给大家。 新进组的小明星自个儿搬了张小凳子坐在楼梯里纳凉,助理替他买了隔壁那条街高档餐厅的外食,还有个冰淇淋, 一路捂着跑了回来。 这刚一回来, 东西还没拆包, 又听见屋子里喊着让大家过去。 是演青年陈坦之的陈无闻杀青了, 大家要切蛋糕合照送他。 小明星恋恋不舍的停住拆外卖盒的动作, 不情不愿的往屋里去, 站在了人群角落里。 他百无聊赖的一抬眼, 正好看见导演推着蛋糕走出来。 顿时间,他流了满地哈喇子。 那是个三层的巧克力蛋糕, 像金字塔一样堆上去,颜色由深到浅,顶尖上淋了奶白色牛乳,像山尖堆着雪似的。 这还没完,紧接着,又有个相貌英俊身材高大的男人推着另一个蛋糕出来,站在了封导身边, 很自然的伸手搂住了她腰,封导不甘落后的握上他手,十指紧扣,两人很亲昵的耳语了两句。 小明星吞了口口水,妈呀夭寿了,女导演潜规则无名男演员了!!! 被潜规则的男演员推的是个同样尺寸的蛋糕,不同的是这个做成了雪白色裙摆的形状,底座缀满了红色樱桃,奶油点缀的红色玫瑰花螺旋状沿着裙摆缀上去,到顶端是个平面——小明星觉得自己在哪见过这种蛋糕,如果要补完的话,那上头应该站一个穿婚纱的小人。 按照最新社交准则,长得好看的食物首先应该先用来摆拍,在拍照以前,但凡嘴馋下手破坏其外观的都该被谴责。 小明星眼巴巴的看着那俩蛋糕,魂不守舍的和大家一起合照、向陈无闻道贺等等,最后终于在千盼万盼中隆重迎来了切蛋糕时刻。 陈无闻切蛋糕,封楚楚拿着相机,和魏沉刀头挨头的讨论照片。 “我这个好看,”魏沉刀说,“婚纱造型,再捏个你上去,多好。” “我这个才好看,”封楚楚说,“知道我这个叫什么吗,苍山负雪,多有意境,你那个太俗了。” 魏沉刀认真的说:“虽然我们家一切时候都是你说的对,但这个观点上我不能妥协,明明是你最好看。” 封楚楚:“……” 第一回合,魏沉刀胜。 封楚楚沉默片刻,想到了新的必胜技。 她指了指正分蛋糕的大家,“你看——” 大家显然是更喜欢吃那个巧克力蛋糕,不多时,巧克力蛋糕就被瓜分殆尽,每个人嘴边都带着可疑的巧克力色痕迹。 新进组的小明星贼机灵,让助理替他拿好两块巧克力蛋糕,自己用超市抢折扣的经验跑到那个门前鞍马稀的裙摆蛋糕前大快朵颐。 魏沉刀立马反驳:“场合不同,婚礼上……” “不是,”封楚楚无辜的看着他,“你看,他在吃我。” 魏沉刀一愣,立即很有杀气的盯着那个小明星,要是有獠牙的话他一定亮出来了。 封楚楚补刀:“这个只是样本,到时候婚礼这个蛋糕会更大、更还原,有百来号人分哦。” 小明星愉快的吃吃喝喝,却突然觉得脊背发凉,扭头一看,‘被潜规则的无名男演员’正危险的看着自己。 他神经大条的伸出友情之手,“给你一块。” 空气,更凉了。 当天,在魏沉刀的倒戈之下,婚纱蛋糕和巧克力蛋糕的票数由2:2的僵持变为了1:3。 邵老板孤守着唯一的一票,打心底里感觉被背叛了,彻夜不眠,气愤难平,第二天早上就提出要魏家给好几个小目标的彩礼,气的魏镇扛着一整箱的“清正廉洁”的锦旗就来了,两人又是一场大战。 他们吵归他们吵,同一时刻,城中村临时收拾出的休息室内,两位主角正懒懒散散的堆在沙发上,表面风平浪静,实则迎来了第二回合。 封楚楚躺在男人坚实的大腿上,举着个厚厚的婚纱册子翻,左看右看,怎么都选不出款。 据说里面每一款都是知名设计师按她的身材气质独家设计的,她一看,总算明白了什么叫“知人知面不知心”。 “哪件好?”她问。 “哪件都好,”他敷衍的答,继续看汽车杂志。 封楚楚非常生气,把册子放下,指责道:“你又当撒手掌柜,我告诉你,今天你一定要选一件出来。” 魏沉刀见她来气了,见风使舵的放下杂志,拿起册子,装模作样的翻了翻,指着其中一款,“这个。” 封楚楚撑着他大腿探头去看,是款修身拖地长裙,非常简洁大方,没有余缀,“你觉得这个好?我也觉得不错,挺大方的,穿脱比较方便,但是也有弊处,这么裹着有点迈不开腿。” 魏沉刀的目光落在她雪白的后颈上,心想总算把她叼回窝了,一时心胸荡漾,一手托在她下巴轻轻挠了挠,另一手覆在她背上,一下一下的抚弄着肩胛骨,指缝里夹着金属拉链慢慢下滑。 封楚楚听见门外剧组成员来往的声音,老脸一红,道:“门锁紧没有?外面还有人呢。” “都识相的很,”拉链拉到底部,魏沉刀把占位置的婚纱侧扔到一边,低声道,“管什么婚纱,穿脱方便就够了。” 封楚楚:“…………” 她勃然大怒,一巴掌拍开游走的大手,满脸愠色:“你就是这么选婚纱的!” 魏沉刀心说糟糕,色迷心窍,悔之晚矣。 封楚楚气的满屋子绕圈,最后一拍桌子:“我告诉你,选不出就不结了!” 魏沉刀表面着急上火,内心不慌不忙稳的一批,毕竟已经第一百零八次听她这么说了,他脑子里飞快想着新的对策,力图和前一百零八次不要重样。 灵光一闪,他重新拿起册子,故作认真的左右翻看,最后指着一款浅蓝色裙摆的婚纱道:“这个。” 封楚楚:“理由?” 魏沉刀用深情的目光凝视她,轻声道:“浅蓝色,是校服的颜色。” 他想了一肚子校服到婚纱青春有你伴的台词,却没想到迎接他的是封楚楚的冷冷质问—— “三中校服颜色是屎绿色,你记的是哪个学校的小姑娘?” 魏沉刀,卒。 婚礼各种细节都非常纠结,一直磕磕绊绊,封楚楚几度甩手不干,老娘不嫁了,然而最后还是会被花样哄回来。 譬如当夜,尽管为婚纱的事还恼火着,她还是确定了那件好穿脱的婚纱。 封楚楚越想越郁结,只觉得自己又一次被他的花言巧语、奇技淫巧下屈服了,当即很是不忿的发了一条朋友圈,两张图,一张是魏沉刀的直男自拍,另一张是一只猪蹄,寓意: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这条朋友圈不知道为什么就出圈了,在微博和几大论坛广为流传。 她私生活非常低调,越低调人们就越好奇,所以这组图刚被爆出去就引起了大批讨论。 不知情人的猜测纷纷扬扬,有说秀恩爱的,也有恶意猜被甩了的。 评论数多到某个程度的时候,某位知情人士的小道消息成了个引爆点,引发了更大范围的议论。 剧组瓜民:“无名男星,俩人恩爱着呢,嘘……” 好嘛,女导演潜规则无名男星,在组男演员的粉丝们人人都觉得岌岌可危,极其担心偶像的人身纯洁性,毕竟封导年轻貌美赛过娱乐圈一半女星,想要怎样的男人没有,还不都是招招手的事。 同时,大家也默默的为封导传说中的特警男友默默的掬了把同情泪,这帽子戴的…… 封楚楚为婚礼筹备以及剧组接连的杀青而忙的不可开交,压根不知道有这一茬。 她看经验老道的梁广祈又犯了个白痴错误,终于黑着脸站起来,“梁广祈,你怎么回事。” 梁先生连连道歉,重新发挥,再回巅峰。 但这回,摄影师又犯错了,没跟上。 封楚楚环看一圈各位工作人员,只见一大半都在分心玩手机,微博微信响的此起彼伏,堪称协奏曲。 她的面色凝固,满脸风雨欲来。 在她发怒之前,梁先生斗胆上前,道:“楚楚,今天沉刀怎么没有来?” “因为城市不够安全有序而我阻止了他交辞呈,这和你们今天魂不守舍想被扣工资扣片酬的表现有什么关系吗,广祈,我们私交再好工作也是工作……” “不是,”梁先生道,“楚楚,你看。” 封楚楚挪动眼珠子,目光落在梁广祈举着的手机屏幕上,瞟见了一条假惺惺的微博:“真同情那个神秘特警男友,也好,留给我们,我就喜欢穿制服的小哥哥。”配图是张清新婉约的自拍,底下非常多捧臭脚、带自己穿制服图的男士。 封楚楚挑眉。 梁广祈看一眼手机,忙点着其中一条道:“看这条。” 那是个小号,头像都没有,名字是串电话号码,封楚楚一眼就是认出是每天不厌其烦和她煲电话粥那位,他很是精妙的留了一个照镜子的表情。 封楚楚噗嗤笑了,拿过手机,点进去魏沉刀注册的微博里头。 她都不知道魏沉刀有在玩微博。 里面记了他最近筹备婚礼的种种趣事,各种沙雕转发,而最近一条是一个端着脚盆的小图,他还把自己的脸缩小p了上去,配字是:“老婆洗脚。” 封楚楚笑逐颜开,拉开椅子坐下来,看这个傻蛋的心情随笔。 “老婆又生气了,挑不出婚纱,她穿哪条都好看,哪条都是我幻想的样子,这让我怎么挑。” “不能再纠结蛋糕的事了,每天换着花样的吃蛋糕,她没发现自己腰上肉多了一圈,不知道怎么和她说,还是算了,我要背叛岳父大人了。” “老婆让我拟宾客名单,问我怎么不叫以前战友来,我倒是想叫他们来,但怕婚宴后一交流,我老婆会哭到半夜,于是我脑子一抽,脱口而出说他们都牺牲了,她哭了一整个晚上,操!” 视奸未婚夫的微博,让封导获得了极大的愉悦,气也不生了人也不骂了,坐上她的御用小椅子,美滋滋的刷手机 魏沉刀把自己的脸p到了沙雕表情包上,这让火眼金睛的网友把他给认了出来。 都知道他就是那个“可怜的特警男友”了,网友火速留评,表达同情,犹如一个大型线上慈善晚会现场。 封楚楚看了微博,又看评论,心情大起大幅的再次掉了下去。 “休息,今天不拍了,“她抛下这句话,拿起车钥匙匆匆离开。 . 东城区,拉起了警戒线,警车和警察来来去去,魏沉刀叼着烟站在事发地点,刚指挥了几个人,就听见有人在身后叫他。 他手忙脚乱的把烟掐了仍地上踩了两脚,“我没抽,我就是拿着……” 封楚楚刚从片场过来,才不是为了管他抽不抽烟呢。 她站在打开的车门边,大长腿一迈,道:“上车。” 魏沉刀:“啊?” 虽然迷茫,但他很听话的走了过来,到她车边,“还要一会儿,你能等……” “不能,”封楚楚说,“去民政局打证,你去不去?我数三下……“ 魏沉刀愣了足足有三秒,反应过来之后二话不说,一跃翻进她车里,“开车。” 封楚楚也很干脆利落拉了手刹踩下油门,车像箭一样冲了出去。 现场的警察忙碌一阵,才发现少了个人——魏队人呢? 前不久缉毒支队的周臻白向组织递交了辞呈,组织没有批,按下,给他放了个长假,现在谁也找不见周队上哪去了,再加上魏沉刀先前在缉毒工作上做了多年,目前就由他代行职责,缉毒支队的人也都服他。 他们环视一圈找人,明明车都还在,人却不见了。 “哎,谁看见魏……” 这时,一声慷慨激昂的卧槽从人群中爆发出来。 大家都吓了一跳,以为有了什么了不起的发现,个个如临大敌,严阵以待。 只见这人举着手机犹如举着jy包,颤颤巍巍道:“领证了!” 众人一怔,而后哗然。 没头像、新注册的小号已经有了新头像了,那是二人的大头合照,同时,第一条置顶微博为两个红本本。 民警盯着手机上,喃喃道:“人生赢家就是这么写的……” 作者有话要说:  打完结了 抱拳 感谢相伴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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