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方格玻璃》 书名:方格玻璃 作者:帘十里 痞子x软妹 ☆、第一章 文/帘十里 2018.6.19 * 2007年底,寒冬来袭,比以往的冬天都要冷一些。 江珃从公车上下来时已经是瓢泼大雨,这一场雨来的突然,淋光了树枝上仅剩的几片枯叶,高耸的梧桐树屹立在小路两侧,脚下的路是几十年的老路了,坑坑洼洼,回到家时裤脚湿了个彻底。 江珃收了伞,甩了甩放进了门口的桶里,进门就闻到炖小排的味道。 江眉在厨房烧饭,听到动静往后望了一眼,问道:“淋湿了吗?冷不冷?” “鞋子有点湿。” “上楼洗个澡,洗完下来吃饭吧。” “好。” 江珃踩着湿漉漉的靴子上楼,脚底湿冷的难受,每走一步就能听见水从鞋垫里渗出来的声音,她把书包往椅子上一放,三下五除二脱了衣服就钻进浴室。 她的房间有间单独卫浴,面积很小,热水放一会浴室里就热气腾腾了。 这雨一下,气温又降了几个度,隔着水声也能听到外头雨点在玻璃窗上的声音,又急又猛,噼里啪啦的像放鞭炮。 泡到皮肤脱水发皱了江珃才关了淋浴,然后杵住了。 她皱皱眉,扯下挂钩上的浴巾裹住,一阵小跑跑到柜子前,哆嗦着拿出内衣和打底衣裤,往床上一扔,又拿了毛巾包头发。 明天就是学校的元旦晚会,每个班级都准备了歌舞。 学校以往都会把晚会放在校内的礼堂内,但这次不知怎么就放到了新城区的表演厅,新城区是那几年新发展起来的区域,城里的图书馆,医院都渐渐往那块挪。 这一换地就变得隆重起来了,听说还有相关领导来看表演,学校很重视。但可能她天生不是这块料,有两个地方总是出错,从晚上彩排结束到现在一直想着这事,要是还记不住跳错了怎么办,心不在焉的,衣服都忘拿了。 手忙脚乱中床上小小的诺基亚手机震动个不停。 江珃边穿衣服边接了电话,那头季芸仙的尖叫声快戳破她的耳膜。 “啊啊啊!小珃!我的天!我简直不敢相信!” 江珃把手机夹在脑袋和肩膀之间,开始穿保暖裤,见季芸仙兴奋的像个小孩,她笑了两声,问道:“什么事呀这么高兴?” 季芸仙:“kai,你知道吗?他说明天来看我表演,然后约我一起去唱歌!” kai是季芸仙很迷恋的一位赛车手,在季芸仙的普及下,江珃知道个大概,听说是近期因为有比赛来了墨城,而季芸仙一年前通过论坛和这位赛车手正式结识,还要到了企鹅号。 不过真约了见面...这个事情...... 江珃迟疑道:“他约你见面吗?会不会不太好?万一......” “不不不!是我主动的!我好想见他一次啊!我觉得这是我的人生巅峰了!” 江珃:“......” 季芸仙:“小珃,明天你陪我去吧,一个人有点害怕。” 江珃被气笑,“你还知道害怕?” “哎呀,可是要见偶像真的好开心!你不追星不懂的啦!你说我明天穿什么好?都不知道他喜欢什么风格的女生......” 季芸仙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江珃冷得直打颤,穿完保暖内衣躲进了被褥里。 季芸仙憧憬完道:“不说了不说了,明天再和你说,我要去泡个澡敷个面膜,睡个美容觉。” 江珃把手机放到书桌上,瞥见书桌上的剪子,那是她昨天新买的,用来刮腋毛的。 她们的服装是无袖的红色的古典套装,说白了就是村姑类服装,胸口还绣着大荷花,班里的女生拿到这一套衣服的时候都欲哭无泪,学校里的团体表演服装有限,仙气的衣服都被抢了,轮到她们的时候只剩这一套。 无袖的衣服露着胳肢窝,不刮都不行。 她的腋毛不多,也不知听谁说的,会越刮越多,所以以前从来没动过它。 店里的脱毛膏太贵她买不起,只能用这么原始的方法,班里女生似乎都是那么做的。 江珃不想等会再脱衣服做这事,干脆就刮了吧。她脱去保暖内衣,竖好小镜子,抬起胳肢窝对准镜面,小心翼翼的剪断那几根腋毛。 又冷又吃力。 右侧着光线不好,她坐在床上挪了个身。 也还算剪得完美,虽然近看总会看得出。 江珃脱了保暖内衣上半身只剩一件吊带衫,几分钟的功夫冻得鼻头都红了,她顾不得别的,快速套上毛衣和羽绒服。 “小珃,吃饭了!”江眉在楼下喊道。 “来了。” 江珃挪到床边,脚尖刚触到拖鞋,抬眸无意一瞥却猛然愣住,对面窗户边上有个男人。 她住的院子有点像北京的四合院,她家是靠南那一户,两层楼,院里还有两户人家,独居的孙婆婆和一对聋哑夫妻,地皮和房屋都是孙婆婆的。 挨着她家院子的是一座老宅,两层半楼,有个小天台,她的窗户正对着老宅二楼靠东房间的窗户,因为都是老建筑,所以间隔非常近,大约只有一米。 那所老宅尘封多年,近几日似乎有人来往,但江珃万万没想到,此刻老宅里有人,并且有个男人就站在窗户前。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方格玻璃窗上爬满了水珠,对面光线很暗,但这样的近距离,江珃大约能看清他的轮廓,是个年轻的男人,很高,穿着黑色的羽绒服。 对面的男人拿了支烟叼在嘴里,一手捏着烟一手点火,跳动的火苗点燃了香烟,火星闪动,微弱的光映出他的眉眼,男人吸了一口随后抬起眼皮,正好和她四目相对。 江珃脸轰的一下红了,心砰砰砰跳个不停,她迅速拉上窗帘。 她刚刚穿着吊带衫的样子他都看见了吗?还是看到了更多? 江珃站在窗前,背对着,脸越来越烫。 木讷的站了几分钟,江珃抿抿唇,小心翼翼的掀开了窗帘的一角,对面的房间灯已经暗了,男人也不见了,但老宅一楼还是亮着光,院子里停在两辆摩托车,不似普通的摩托车,更像是电视剧里那种飞车党的摩托车,狂野放肆。 这段时间忙于元旦晚会的事情和期末考试,江珃也没注意隔壁的动态,只是前些日子听院里的孙婆婆说,隔壁的老宅有人要租,不过还没定。 江珃坐在饭桌前,夹了几块小排,江眉在和她说什么厂里的事,她点点头应了两声,脑子里都是刚刚的场景,想着那个人是看到了全部还是只看到了一点点,不管是全部还是一点点,那么近的距离,若是阳光明媚,都可以看清人的毛孔了,他如果是个好人就不会站在那盯着她看。 那屋子十几年没人住,她根本没有拉窗帘的习惯。 “小珃,你在想什么?”江眉看着她。 “奥,没什么。”江珃摇摇头。 “今天厂里发通知了,说要开什么元旦晚会,厂里的人都得去,老板包了酒店吃饭,有点远,妈妈可能隔一天才回来,你一个人在家——” “没事,妈,我一个人可以的。” 江眉嗯了声。 江珃想了想,问道,“隔壁住了什么人啊?我看见好像有人。” 随口一问的事情江眉的神色却冷了下来,言语间也多了几分冷漠,只说:“都是些地痞流氓,你别和他们沾上关系,有什么装作不知道没看见就好了,他们也不会在这里住多长时间。” 江珃点点头,转了话锋,说:“明天学校有元旦表演,结束后可能要和芸仙逛会街再回来。” 她不敢和江眉说是去ktv唱歌,江眉总觉得那些地方乱糟糟的,上高中以来就叮嘱过多回,每个地方都有些混子,江眉就怕她和那些人扯上关系学坏了,再过几个月就高考了,江眉更是希望她能一心一意的读书考个好大学。 不过好在江眉是个明事理的母亲,和朋友出去逛街散心她从来都是不管的,前提是朋友得是女的。 因为那个站窗边的男人江珃晚上还做噩梦了,第二天早上被闹钟吵醒时大梦初醒,胸口闷堵,愣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她对这事有过阴影,所以比较敏感。 初一的冬天她骑车去上学,冬天六点多还是黑乎乎的,有一个四十多的大汉骑着摩托车和她搭话,她还以为是他遇到了困难,谁知没说几句呢,那大汉就开了黄腔,说了几句淫|秽话,她吓得赶紧加快速度转进了有住户的小道,谁知第二天那大汉还在那边蹲她。第三天因为太害怕换了路走。 初二的时候江眉想把天花板和阳台的顶重新弄一下,请了几个泥水匠来。因为夏天太热,江珃就睡在了江眉的房间,那里有空调。可迷迷糊糊一醒来她吓了好大一跳,有个男的站在阳台上在看她,他站的位置很特殊,挨着墙边,只露了半个脸,几乎要贴到窗户上,还朝她笑。 不过经过一夜,江珃把昨晚那一幕消化的差不多了,反倒是随口和季芸仙说起时季芸仙惊讶的差点把眉笔戳进眼睛里。 元旦晚会定在下午一点开始,中午十二点表演者陆陆续续由校车接到表演厅开始化妆更衣,偌大的后台人来人往,两个小姑娘的一惊一乍被淹没在吵杂的人声里。 季芸仙放下眉笔,紧追着问道:“你看清那个人的样子了吗?” “天很黑,光线太暗,也不敢仔细看,好像还挺年轻的。” “他看到多少?” 江珃又回想了一遍,最后摇摇头,“我不知道。” “要是站那看着你换衣服那真的太变态了,如果只是看见你在刮腋毛倒也还好。你得当心点,这年头变态太多了,上次李倩晚上去买水果就遇到了个露阴癖,把她都吓哭了。那人如果以后还这样你和我说,我找人揍他。” 犹豫几秒,江珃压低声说:“我刮腋毛的时候只穿了吊带衫,没穿内衣。” 季芸仙下意识的瞟她胸口,怔了几秒笑嘻嘻道:“你又没有胸,别人看不到的。” 江珃又气又笑。 两个姑娘嘻嘻闹闹,说着些女生间私密的话语。 只是江珃想不到,这一秒季芸仙与她姐妹情深,只隔了一场晚会,她就倒戈了。 还信誓旦旦的和她说,“不可能,yang不是那样的人,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怎么会故意偷看你,都是误会,放心,没事的。”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啦。 这章送两百个红包。 1.he 2.更新时间每晚20点,有事会在文案请假。 3.只是个普通恋爱文,可以瞎看看,解闷。 4.观文愉快 ☆、第二章 晚会到四点结束,参与表演的学生走得更晚一些。 轮到江珃她们上场表演的时候已经快要临近尾声,季芸仙紧张的手都抖了,紧张的倒不是表演这回事,而是那位kai告诉她他已经来了,在观众席里,季芸仙生怕自己的舞姿不够优美。 上台前陈昊特意过来为她们加油打气,陈昊是他们班的班草,热爱跳舞,经常往舞蹈室跑,也经常会有许多女生围在那看他跳街舞,人长得清秀,跳舞自带气场,喜欢他的女生不在少数,而她们表演的舞蹈就是由陈昊编排的。 季芸仙一看见身上的村姑服装就来气,冲陈昊抱怨道:“你见过穿采莲的衣服跳菊花台的吗?能跳出什么韵姿?” 2006年周杰伦的菊花台和那部满城尽带黄金甲红遍大街小巷,婉转凄美的曲调适合极了中国风舞蹈。 陈昊笑了几声,目光流转在江珃身上,说:“化了妆更好看了,口红颜色很适合你。” 江珃长得像江眉,鹅蛋脸,杏眼,皮肤又白,涂了口红就更显肤色和容貌了,表演的妆容难免有几分夸张,有些姑娘涂了像是打翻了染缸,可偏偏落在江珃似将她衬很精致,这套衣服也是。 陈昊的目光热烈,江珃只是笑着点点头,只是那笑容格外生疏。 陈昊想再和她说几句话,江珃却刻意避开了,说了声要去趟厕所就溜了,季芸仙眼珠子在这两人瞟来瞟去,寻摸出点异样,跟了上去。 江珃也不是真的去厕所,走到外头站着,季芸仙八卦道:“你和陈昊好了?” “没有。” “那你们怎么了?你怎么不理他?他都追你半年多了,虽然没说破,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啊。” 江珃靠在墙上,说:“一个星期前我撞见薛丹和他表白。” 那天轮到江珃做排自行车的值日,管理后山那一排,阴差阳错的听到了薛丹和他表白,陈昊没拒绝也没答应,一个男生的反应如此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薛丹是十班的女生,十班十一班是艺高生,去年两个校园合并,艺高的学生都搬了过来。早听闻艺高风气不好,事实证明确实是这样,薛丹家里有钱,算得上他们这一届的大姐大,性格爽朗但也高傲,总之对江珃来说是不想惹的人。 季芸仙听完算是明白了,“他想脚踩两只船?还是拿薛丹做备胎?等你拒绝了再......真是看不出来啊,还以为他多痴情呢,青春期的男生果然浮躁,靠不住,啧啧啧。” “我也不清楚。” “你别伤心,等上了大学什么样的男生没有。” 陈昊那样的男生说不动心是假的,不伤心也是假的,但很奇怪,这两种情感并不热烈,甚至发生了那件事后她都没有想和季芸仙提起的念头,分量远不如昨晚一个变态。她总想着,就这么过去吧,一张纸,起了点凹凸,只要没捅破,抹抹平就还是原来的样子。 江珃说:“也还好,就是觉得得保持点距离。” “对,保持距离,渣男一个。” “江珃,季芸仙!要上台了!”侧门口一女生喊道。 应了两声,季芸仙拉着江珃走进去,边走边嘀咕:“怎么办,小珃,我好紧张啊,他就在台下,等会就要见到了,你说他会认得出我吗?” 江珃安慰她,“认不出的,别紧张,一样的服装一样的妆容,舞台离观众席距离挺远,他应该不会坐第一排吧,况且他都没见过你。” 这安慰的如同泼冷水,季芸仙哎呀呀叫起来,“你说那么直白干什么,还不准人家有点小悸动吗?” ... 就这么充满悸动的完成了表演,观众席黑压压一片,季芸仙瞧了个遍也没找到人。 换衣服时季芸仙收到短信:你们的舞跳的很不错啊,结束后我们在门口等你们。 季芸仙迫不及待的给江珃看,江珃盯着那个‘我们’出神了。 江珃:“还有谁?” 季芸仙想了想,“出去唱歌肯定不止我们三个啊,我猜那几个也一定都来了。我的天,如果是的话,那我真得给佛祖上上香了。” “那几个?” “之前不是和你说过的吗,他们有一个车队,自己组的,一共有五个人。” 江珃对这些不感兴趣,所以记不住,不像季芸仙,喜欢什么赛车什么篮球,兴趣爱好像男孩。 谢幕完,季芸仙蹦蹦跳跳的换上了自己的衣服,洗了脸重新化了个淡妆,她长着一张娃娃脸,天生可爱,加上性格活泼,这份可爱就更可爱了。 她今天穿的浅蓝色尼大衣,里面是高领白色毛衣,袖口是灯笼袖,头发盘成丸子头,这是这两年很流行的打扮,韩剧入侵,居中女主的打扮被女孩们追捧模仿。 江珃一如往常,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和黑色牛仔裤,季芸仙给自己化完妆屁颠颠跑来给江珃化。 江珃摇摇头,“别了吧,家里没卸妆水。” “那就涂个口红,你涂了以后真的特别好看,整个人气质一下子就出来了。” 抵不过季芸仙再三的热情,那一层淡淡的蜜色果真让她像换了个人,今天化了两次妆江珃才感受到其中神奇,也怪不得班里的女生平时都喜欢研究什么口红睫毛膏。 冬天天黑的早,观众席的学生都从正门离开,表演厅大门口密密麻麻的都是学生,统一穿的黑色校服,人头攒动,季芸仙却一下子找到了他们。 梧桐大道左侧站着几个人,有男有女,格外突出,学生穿的校服,也只有那几人穿的私服,几个男的个子高,头发五颜六色的,就更突出了。 季芸仙朝他们招手,拉着江珃走过去,那边的张嘉凯也挥手示意。 两个小姑娘如花似玉,带着十七八岁女孩独有羞赧,走来时仿佛脚下生花,张嘉凯愣了一下,一时被迷了眼。 只听说张嘉凯勾搭了上个高中生,今天约来见面瞧瞧,谁也没想到这女孩长得那么可爱。 周树用手臂捅了一下张嘉凯,“你可真行啊!” 张嘉凯嘿嘿一笑,眼看着她们越走越近,破天荒的紧张了起来,那头的季芸仙也好不到哪去,手心出了一层汗。 江珃率先看见的是张嘉凯,他站在最前面,穿着朋克风的厚外套,耳朵上挂着两个圆圈耳钉,银色的头发里夹杂着几根绿毛,这打扮比校门口的小混混还夸张。随后是边上的几个人,两个男的发型极具个性,那女孩双手抱臂站在一侧,看似很冷漠,年纪都不大,左右不过都二十刚出头。 走到跟前,季芸仙别别扭扭的说了声嗨。 张嘉凯咳了两声,为了化解初次见面的尴尬,热络的向她们介绍朋友,“这是贺群,这是周树,栀夏。” 周树挥了挥手,“嗨,两个小美女。” 张嘉凯又朝左边一指,“那是沉哥,芸仙应该认识。” 江珃顺着张嘉凯指的方向一看,数十米外的梧桐树下站着个穿黑色羽绒服的年轻男人,羽绒服敞开着,里头是黑色的毛衣。 男人很高,面容俊朗,眉宇间携着一股英气,他正叼着烟在打电话,不知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他饶有兴趣的挑起半边眉,薄唇一勾,虽是笑着但神情很不屑。 可能是因为长相身高都太显眼,惹得路上的女生频频回头。 男人夹着烟往嘴里送,呼出的烟雾很快消散在冷空气里,像是感应到什么,他抬起眸子瞧了江珃他们几眼,这一瞧他抽烟的动作都缓了许多,眼睛半眯着,视线聚焦在一个地儿。 江珃目光措不及防和他撞了个正着,她心里咯噔一下。 那人的眼睛特别黑,像一滩深水,里头漩涡搅动着,深不可测又颇具侵略性。 他......是在看她吗? 江珃想着是不是自己想太多,可身边的人都围着季芸仙在说说笑笑,她又朝身后的方向望了望,没什么人。 他应该是在看她吧?他们认识吗?他那是什么眼神? 江珃稍稍侧过点目光望去,想再窥探几眼,男人却已经打完了电话,正跨着步子走来。他身高体长,走起来自带风,背着灰蒙蒙的晚光,有几分电影画面的感觉。 江珃还在思索着那个问题时身边忽然多了道阴影,他不偏不倚的就停在她身边,男人身形高大,气场压下来,瞬间有种被笼罩的错觉。 张嘉凯笑嘿嘿说:“沉哥,这就是季芸仙,这是她同学......诶,你同学叫什么来着?”张嘉凯脑袋转向季芸仙问道。 季芸仙挽住江珃的胳膊,“江珃!李小冉知道吗,就那个冉加个王字旁。” 江珃头顶上方传来男人低哑又稍带点戏谑的声音:“江珃......?” 她不知道这人重复她名字干什么,这么一念觉得毛骨悚然。 贺群嚼着口香糖,见杨继沉目光徘徊在江珃身上,打趣似的问道:“沉哥干嘛老盯着人看?怎么,这姑娘你认识?” 周树说:“沉哥万花丛中过,指不定是旧相识。” “倒还真有点眼熟。”杨继沉注视着她,声音带着点笑意。 她低着头,乌黑的头发看上去很柔软。 贺群和周树同时奥了声又贼兮兮的笑起来,两人心里都清楚,人小姑娘是这儿的学生,他们第一次来墨城,硬要说旧相识的话太勉强了,开个玩笑谁知道杨继沉接了这个茬,怕不是小绵羊被大灰狼盯上了。 “小江同学,你可得防着点,千万别栽沉哥手里,栽他手里的女人太惨了。”周树提醒道。 江珃不说话。 杨继沉瞥了眼身边的江珃,她把脑袋缩在围巾里,似乎越垂越低,细碎的绒毛将她衬得柔软可人,倒真像只受了惊的小鸟,模样怪好笑的,就跟昨晚一样。 贺群和周树一搭一档又打趣了几句,江珃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 杨继沉抽完最后一口烟,掐灭,看她没认出来也懒得逗她了,说:“行了,人来了就走吧,老五已经到了。” 张嘉凯怕两姑娘不自在,说道:“他们嘴上放炮总没个正经,但人不坏。” 他又对季芸仙说:“我们车停在外面,这里不让停。” 江珃走在季芸仙后面跟了上去,瞄了几眼那几个男人,那个被称作‘沉哥’的男人个子最高,穿的很干净,一头短发清爽利落,倒不像另外那几个,但那副痞子样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江珃暗暗摇头,那张嘉凯虽然造型夸张但还算个好人,其他的就算了。 果然,混社会的言行举止会轻浮一些。 等走到停车处江珃怔住了,眼前是四五辆花花绿绿的摩托车,这让她瞬间想起昨晚隔壁老宅里的摩托车,一个风格的。 这念头刚闪过脑海,江珃脑子里的一根弦啪的一下就断了。 中间那两辆不就是昨晚的那两辆吗!那那那....... 杨继沉走向那辆红白相间的摩托车,从裤兜里掏出钥匙,熟稔的插上,一阵冷风扑面而来,吹起他羽绒服的一角。 黑色的羽绒服。 江珃蓦地的看向他,愣在原地。 ☆、第三章 季芸仙接过张嘉凯的头盔,回头寻了下江珃,只见她傻乎乎的盯着杨继沉看,那眼神,错综复杂且波涛汹涌。 季芸仙又看向杨继沉,真不愧是赛车界的男神,只是站在那,露个侧脸或者背影就已经帅到窒息。 也难怪,难怪江珃看的都失神了。 接触这一行的小女生哪个不是被杨继沉迷得神魂颠倒,先不说他比赛的战绩,就那张脸,放在人堆里也格外惹眼。 不过季芸仙却比较喜欢张嘉凯,张嘉凯比较亲近人,眼睛很清亮,不像杨继沉,年纪轻轻却叫人看不透,那样的人季芸仙是害怕的。 不过仔细一想,这两人性格倒是很合适,江珃性子随和,可她从来都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其实是个很有主见和想法的人,只是她揣心里不会表露出来,说得难听点,这两人半斤八两,看似随意其实心里比明镜还明镜。 都说互补的人才合适,季芸仙反倒觉得有共同之处的人才更有共鸣更契合,要说吵架矛盾,哪对情侣没有。 看江珃痴迷的眼神季芸仙有点热泪盈眶,想着这丫头终于开窍了。 张嘉凯盯着她看了会,好笑的问道:“你怎么一副老母亲的表情?” 季芸仙朝他眨了个眼睛,蹬蹬蹬跑过去对杨继沉说:“沉哥,你载小珃过去吧,她胆子小,你技术又那么好,她肯定不会害怕。” 江珃闻言,嘴巴微张。 杨继沉似笑非笑的看了江珃几眼,什么也没说,只是随手把头盔扔给了江珃,江珃下意识的接住了,沉甸甸的头盔扑的她往后踉跄了一步。 灰蒙蒙的天空掺杂着几道暗沉的白光,一只鸟飞过。 江珃:“......” 贺群和周树看着笑笑不说话,徐栀夏视线在杨继沉和江珃之间徘徊,她握紧手里的钥匙,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神色。 季芸仙那话一出口,几个男人溜之大吉,傻子才看不出来季芸仙的意思。 徐栀夏杵在原地,周树吹个口哨,喊道:“栀夏,走了。” 徐栀夏默了几秒,跨上车扬长而去。 站在贺群和周树的角度,这小江同学的闺蜜有意撮合就表明小江同学可能对沉哥有意思,这沉哥一见到人就挪不开眼睛,估计是看上了。 站在张嘉凯的角度,季芸仙想撮合就撮合吧,反正他想赶紧让她坐上来。 四辆摩托车一齐驶去,地上扬起一阵尘土,扬扬洒洒。 江珃:“.............................” 杨继沉双手环抱在胸前,倚在摩托车上,侧头看着她,“不想走?” 江珃空白的大脑渐渐缓过来,他认出她了吧? 昨晚她屋里光线明亮,从他房间看过来,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所以刚刚才会那样看着她吧? 本来她已经不把这事当事了,只不过这么机缘巧合的碰上了,对方似乎认出了她,语言还那么轻浮,江珃有点愤怒。 他和学校里那些自称为大哥的痞子混混没两样,眉宇之间透着狂妄和不羁,而刚刚的一两句话话里话外都让她不适,这样的人大概戏弄女生惯了,压根不懂得什么叫绅士风度。 愤怒过后扑面而来的是尴尬,无尽的尴尬。 甚至有点无所适从,她站在一个有可能看了她裸体的陌生男人面前,基于中国传统女性的思想,她还感到难堪和羞耻。 杨继沉:“怎么,害怕了?” 害怕什么?听起来一语双关。 江珃张张嘴欲言又止,捧着头盔默默走到他身边。 杨继沉跨上机车,“上来。” “哦。” 江珃从来没有坐过摩托车,还是这样并不小众的车子,随便抓了个地方脚一踩一使力跨坐了上去。 也好在两人都穿的不少,隔了衣服倒不觉得贴着有什么尴尬的地方。 江珃捧着头盔刚调整好舒服的坐姿,只听他转动油门,车子发出咕咕咕的声音,轰的一下就冲了出去。 “啊!”江珃的尖叫声被闷在头盔里。 惯性加上害怕的心理她下意识的抱住了唯一能稳定自己的东西。 一瞬间周遭的事物就像被糊化了一样,摩托车转入街道,与那些轿车擦肩而过时那风似乎能将人劈成两半 江珃紧闭着眼,心里祈祷着他能开慢一点,再慢一点。 劲风将他的羽绒服吹起,衣角哗啦啦飘着,江珃死死抱着。 他里头大概只穿了毛衣和t恤,很薄,江珃抓着他的毛衣,双手贴着他的腰身,能清楚的感受到属于男人腹部肌肉的力量感和坚硬感。 杨继沉低头看了一眼环在他腰间的手,略感好笑。 坐他摩托车的,哪个不抱他,可还是头一回遇见快要把他勒死的 ... 辉皇ktv是这小城里最富丽堂皇最大的一家,一到晚上从门口开始就会变得金灿灿,绚烂的灯火似能蛊惑人心。 这个地方对江珃来说是遥不可及的,普通的ktv唱歌也许一百块就够了,但这儿至少得上千,加上酒水等等,不止。他们学生聚会什么的,一般都去学校附近那家便宜的,大家唱几首歌开心到就好。 也曾听说这家ktv有那种生意,并且比外面小房子里的要高级。 遥不可及的原因大概是因为它已经不仅仅是简单唱歌的地方了。 江珃下车,把头盔摘来还给他,杨继沉随手挂手柄上,他低头看着她,因为戴头盔的关系她头发变得有些凌乱,不过......凌乱有凌乱的美,朱唇可人,像什么呢?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虞美人。 江珃被那灼灼目光烫的抬不起头。 杨继沉双手抄在兜里,“江珃是吧?珃是玉的意思?” 江珃一怔,“你知道这个字?” 杨继沉嘴角勾着若有似无的笑,似喃喃自语,“还真是。” 说完他迈着他的大长腿走了,留下江珃一头雾水。 季芸仙见江珃到了,兴冲冲地跑过去,贴着江珃小声道:“我第一次坐摩托车诶,好刺激啊,我刚刚...还抱他了......”说到此处,季芸仙有些羞赧。 江珃还未从风驰电掣的速度中缓过来,站在地上脚有些轻飘飘的,刚才路上几个转弯,他身子伏的低,车身压的低,她差点以为自己会从车上滚下来,那种感觉比坐过山车还惊险。 季芸仙见她晕乎乎的,笑着说:“你别害怕,yang是赛车老手了,得过的奖一个房间都放下不,不会有事的。” 江珃扶了扶额头,眼神有点捉摸不透。 季芸仙瞧出点端倪,“怎么啦?是不是刚刚他们说话让你不舒服了?你别介意呀,他们就是这样,其实人都很好的,你如果开他们玩笑他们也不会往心里去的,脸皮都厚着呢,我猜大概是他们刚刚看yang一直盯着你看所以才开玩笑,要损的其实是yang不是你。” 江珃侧头望了眼,那几个人在柜台那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江珃视线落在站中间的杨继沉身上,说:“他......好像就是住我隔壁的那个。” “啊?”季芸仙张大嘴巴,“你是说yang 他住你隔壁?这么巧?哦......怪不得你刚刚看他都看呆了,我还以为你......诶,你是说昨晚那变态是他?不可能,不可能,yang不是那样的人,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怎么会故意偷看你,都是误会,放心,没事的。你飞机场的秘密还是只有我们两个知道。” 江珃哭笑不得,“泼出去的水,被拐走的闺蜜。” 季芸仙说的不是没道理,至少他应该不是大汉那种猥琐变态,也许真的是她想多了。 季芸仙:“我觉得应该只是他恰好站那吧。他们是来墨城比赛的,我听kai说过,前阵子他为了帮yang找房子跑了好多地,最后选了一个山清水秀清净雅致的好地方,听说好像租了半年,因为半年以后在这有一场赛事,yang很看重。没想到居然成了你的邻居,哎,说出去不知道得被多少女孩羡慕。虽然这圈子不似明星圈那样粉丝狂热,但yang大概是唯一一个拥有众多女粉的赛车手了,喜欢他的女人都从这儿排到北京天|安门了,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偷看女生呢?你说是不是?” 季芸仙顿了顿,“不过......刚刚yang看你的眼神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也难怪周树他们会开玩笑。难道他以前就认识你了?” 江珃:“怎么可能。” “也是,怎么可能呢,我看,八成是yang看上你了。” “啊?”这下轮到江珃张大嘴巴了,她无奈笑笑,“你偶像剧看多了吧?” “芸仙,江珃,走了。”柜台那边只剩张嘉凯一个人,他挥手招呼着。 季芸仙拍拍江珃肩膀,“不要想啦,难得出来开心,你平常就知道做作业,成绩已经够好了,该放松一下。走啦走啦,进去玩,下次我也可以和程越那帮崽子吹一吹,给他们讲讲辉皇里头到底是啥样。” 订的包厢在八楼,听说最大最豪华的就在八楼,一晚上可不止一千,ktv的装修风格很华丽,像欧洲皇宫,四面八方都是带花纹的镜子和水晶灯,走廊灯光昏暗,脚底下是五光十色的玻璃地面,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张嘉凯带着她们进去,一推开门一股烟草味扑鼻而来,偌大的包厢里男男女女,莺莺燕燕,顶上闪动的灯光似乎带着点别样的意义。 包厢有两面是大屏幕,右上角有个迷你小酒吧,酒架上摆放着各种洋酒,还有个调酒师在那边,包厢中间是个舞池,舞池边上有一架崭新的钢琴。 纯白色的钢琴,是这里最亮的一抹色彩,江珃有点挪不开眼。 她见过学校里的钢琴,见过元旦晚上的钢琴,可都远不如眼前这一架来得精致宏伟,像极了音乐会上朗朗弹的那种,因为就在眼前,画面比电视上的真实,震撼。 季芸仙戳戳她,拉着她去坐。 宽敞的猩红色沙发差不多坐满了,除了他们7个人,大概还有七八个。 坐在中间沙发上的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大金链子挂了一身,手里那根雪茄和他的小胡子真是绝配。男人左右两边坐了两个女人,大冬天的,只穿了抹胸连衣裙。 杨继沉坐在左边那排的沙发上,和那个男人正好是斜对着,身边也坐了那样两个女的。 他靠在沙发上,那件羽绒服被脱在一边,毛衣袖口挽着,两个女人像鲶鱼一样贴着,一个递烟一个点火。 “进去坐,进去坐。”张嘉凯伸手让两个小姑娘进去。 江珃很后悔走在最前面,不然她也不会坐在中间,她和杨继沉之间就隔着一个女人,以至于听到一些下流话。 那女人用娇滴滴的声音说:“yang,我喜欢你好久了,02年的时候我就开始关注你了。” 杨继沉在那女人腰上掐了一把,“哦?是吗?” “当然~我骗你干什么?讨厌!痒!” “哪痒?这儿吗?” “哎呀,你不正经!” 女人咯咯咯的笑着,像老母鸡下蛋,江珃被笑出一身鸡皮疙瘩,季芸仙掩嘴笑着,给她递来一杯粉红色的鸡尾酒,她说:“压压惊压压惊。” 盖过女人妖媚笑声的是洪亮又走音的歌声,大腹便便的男人举着话筒在深情演唱,心里似有千千结。 季芸仙噗嗤笑出来,凑近江珃说:“我的妈呀,他哪来的自信啊?” 江珃:“他是谁啊?”不是说唱歌吗,怎么还有其他人,而且好像来头不小。 “听kai说好像也是一个玩赛车的,找他们有事情,就主动订了房间等他们。” 大腹便便的男人边唱边看向她们,肆无忌惮的打量着这两个姑娘,见张嘉凯对季芸仙热情不已,便把注意力都放到了江珃身上。 一首歌尽,他润了润嗓子朝杨继沉问道:“这你的妞?” 中年男人的目光太过裸露,心里那点想法都写在了脸上。不知道怎么,江珃联想到了那个猥琐大汉,她低头喝了口鸡尾酒,又甜又刺激的味道让她微微蹙眉。 杨继沉两腿轻搭在一起,一手抽烟一手搁在沙发顶上,似搂着那个女人又不似,他看向老五,一双狭眸晦暗不明,“五哥你身边那么多美女了,哪个不是前凸后翘,怎么,现在要改口味了?” 这一声五哥叫的老五心里不痛快,谁不知道杨继沉是个什么人,心高气傲的,从没把谁放在过眼里,这声哥摆明着是在讽刺他。 不过美色当头,老五笑笑说:“哎,一样东西用久了总会腻,我都四十多了,一年比一年力不从心,总觉得身边缺点朝气,那些大学里的小姑娘吧目的性太强,反倒失了纯真,没意思。” “嘿。”老五冲江珃抬了一下下巴,故意软着声道:“你叫什么?” 江珃握紧手中的酒杯,她以为自己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可在外人眼里她已经如同惊弓之鸟,柔弱的颤抖着。 她不知道这个人到底多有权有势,但一看就知道不是善茬,扯上一丁点关系就会后患无穷,所以她并不想回到他的问题。 她第一次接触这样的人,迫于权势,她的心都快跳出喉咙口了。 季芸仙翻了个白眼,心里暗骂了几句,刚想开口就被截了话。 “老五。”杨继沉双腿往茶几上一搁,“你这就不够意思了,我可没说她不是我的女人。” 江珃手一抖,鸡尾酒在杯中晃动,差点洒出去。 她转头看向杨继沉,令人昏聩的灯光下他的眸子漆黑深邃,透着野性与狂傲,似乎根本没把斜对面的男人放眼里。 ☆、第四章 老五略微收敛了点神色,但不信,说:“别跟我开玩笑,这要真是你女人,怎么还允许你和别的女人搂搂抱抱呢?对吧,小姑娘?” 杨继沉笑笑,“这不是还没追到吗?” 老五更加不信了,“yang,还有你追不到的女孩?” “巧了,还真有。” 江珃不作声,她不傻,知道他在帮她解围。 杨继沉眯着眼,深深抽了口烟,微抬下巴示意左手边的女人让开,女人识趣的扭着屁股离开,江珃旁边一空,飘来烟草味,那味道很快将她包围,似乎在预示着什么。 杨继沉:“你过来。” 江珃抬起头,身子好像僵住了,他又重复了一遍,“你过来。” 江珃深吸一口气,僵硬的走到他跟前。 杨继沉低笑一声,“站着干什么,坐下来。” 江珃僵硬的坐下,他手臂还搁沙发顶上,坐下时后肩微微碰到他的手,像...像被他搂着一样。 突然,肩膀一紧,他的手从后落下,正好揽住她的肩膀。 这下是真的被搂了。 他扣着她的肩一使力,人就往她怀里倒,江珃双肩弓着,蜷缩着,脑袋挨在他脖颈间。 他的手臂很有力量,胸膛也是,硬邦邦的,看起来应该是平时有锻炼。 杨继沉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头看她,说道:“追你这么久了,今天要不要给我个回应?如果你不想跟我,老子也不浪费时间了。” 他温热的气息悉数洒在她脸上,江珃从脖子红到耳根,从小到大,第一次和一个异性靠那么近。 “嗯?说话。” 江珃轻声道了句好。 杨继沉眼神淡淡的,嘴角挂着笑,说道:“老五,托你的福,现在算是追到了。” 老五也不瞎,怎么看江珃都是勉强的,关键是长得水灵灵的,他心里是真的痒,不到黄河心不死。 老五流里流气道:“小妹妹,你别害怕啊,不喜欢就不喜欢,别委屈了自己。” 杨继沉手指揉捏着她的耳垂,“五哥说你不喜欢我,是这样吗?” 江珃耳朵那像着了火,烧得她头顶冒热气。 江珃发现此刻说话特别吃力,她干脆摇摇头,以示否定。 老五切了声,夹着雪茄,说道:“那你亲一个。” 江珃愕然,和杨继沉对视了一眼,他墨黑的瞳仁里流转着淡淡的光,一贯的漫不经心。 老五:“不敢亲?自己喜欢的男人也不敢亲?” 杨继沉目光落在她的唇上,鲜艳的口红很衬她,灯光底下显得有几分妩媚,可那双大眼睛里满是紧张。 他轻笑一声,看向老五,眸子略沉,说:“点到为止吧。” 季芸仙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吓得目瞪口呆,她戳戳张嘉凯的大腿,问道:“沉哥不会真看上小珃了吧?” 张嘉凯挠了挠一头银发,“我也不知道,沉哥以前可从不管这种破事,嘶......难不成真的看上你朋友了?啥时候换的口味啊?” 坐在一旁的徐栀夏听到张嘉凯和季芸仙的对话,什么也没说,起身出了包厢。 老五不是不识趣的人,见杨继沉脸色有点冷,想着罢了罢了,一个人女人而已,更何况他今天是来当说客的,怎么着都不能得罪他。 只是真的可惜了。 老五笑着说:“哎,开个玩笑。你也不早点说,早知道就不给你找女人了,让小妹妹心里添堵了。还坐那儿?还不过来!”他对杨继沉身边另外一个女人吼道。 江珃肩膀微塌,松了一口气。 老五亲自给杨继沉倒酒,像是老朋友畅谈一般,说道:“你玩赛车有六年了吧,玩的这么好,前途可广着呢,不过你们自己组的车队总归比不上专业的车队,资金,训练,场地,都是有限的,没考虑过加入一些专业车队吗?“ 杨继沉微微仰头,脸上的笑容甚是讥讽。 “哦?那你有什么推荐?” 老五心里一高兴,想着这人其实也没传说中那么难说话。 他乐呵道:“国内最好的车队就属云州的云锋车队,这几年,百分之六十的赛车冠军都出自云锋,堪称赛车界的黄埔军校。郑锋你应该听说过吧,云锋的创始人,他可是曾经差一点点就走进motogp的人,中国在motogp这一块还是个空白,郑锋一直希望能有个人能跨出这一步,可普通人又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进去,光有实力还不行,一个队员最起码要投资1500万,你要是愿意,我想这1500万郑锋找得到人投资。yang,除了陆萧,大概全中国没有人能和你pk了。” 杨继沉这支烟抽的很慢,“郑锋?我想想啊,哦…..就是四年前捅了我一刀的那个郑锋?” 老五一愣,“哎,这都多久的事了,不打不相识,是不是?再说了,你想进motogp大概这个行业只有郑锋最有本事能帮你了。” “是吗?” “那年的事也算个误会,人郑锋看中的是人才,你们俩要是合作,肯定能创造出一片天。今年的锦标赛墨城是最后一站了,这站你要是还拿了110cc单人组的冠军,那就是连续四年夺冠了,天才的名号真不是白当的,可天才怎么能安于现状呢?这世道,谁不想往上爬,而且爬的越高越好。” “郑锋不捧陆萧反要捧我,你说这要是传到陆萧耳里,是不是得学学四年前的那个张…张什么来着?” 老五:“张叙。” 杨继沉挑了挑眉,“对,张叙。” 他话只说一半,但老五心里清楚。 四年前,杨继沉初次参加全国摩托车越野锦标赛,破了张叙的记录,心高气傲的张叙第一次落败,外界媒体的报道更是言辞激烈,任何一个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都不会允许自己扣上惨败,退步,这样的字眼。张叙咽不下这口气,又喝了酒,一时上头,找了七八人堵了杨继沉,也不知道这过程究竟是怎么样,只是后来听说,张叙找杨继沉算账,但反被弄残了一只手,不得不退出赛车界。 这事一出,杨继沉的名声是彻底响了,都说这人有点儿本事,还心狠手辣。 张叙是郑锋的爱徒,一手培养出来的,张叙的残废对郑锋,对车队都是个打击,郑锋动了点黑道的关系,找人绑了杨继沉,也不敢真闹出人命,避开要害捅了几刀。 这两人,都是狠角色。 没多久,陆萧就进了云锋队,巧的是回回比赛都要被杨继沉压一头,郑锋越看越欣赏杨继沉,这两年陆陆续续找人当说客,可杨继沉难弄,怎么都不肯。 眼瞧着又一年要过去了,云锋队又要落个第二名了,郑锋还真有点急,就找了老五去聊聊。 老五说:“我也就这么说说,大家都是玩赛车的,我比你还年长了十几岁,其中滋味比你了解的多,我要是年轻时有你的运气和实力,铁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不然像到了这个年纪,肯定后悔。” 江珃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所有注意力也都在他那只手上,他依旧搂着她,手搭在她肩上,姿态慵懒,垂在那的手节骨分明,手背上有凸起的青筋,但这手仿佛是千斤顶,压得她快喘不过气。 身边的男人一笑,胸前微震,江珃抬眸看见他微微滚动的喉结。 一支烟终于抽完了,杨继沉收起搁在茶几上的双腿,将烟碾灭在烟灰缸里。 他身子往前倾的时候手从她的肩头滑到了腰上,隔着羽绒服不轻不重的揽着。 杨继沉没回老五的话,反倒是看向江珃,语气随意,“想唱歌吗?还是想吃点什么?” “不用…...”江珃声音小得像蚊子一样,她顿了顿,说:“我去趟洗手间。” 她蹭的一下站起来,像后面有狼追一般,紧着脚步逃走了。 “诶!小珃,等等我,我也去!”季芸仙喊道。 杨继沉扫了眼空荡荡的臂弯,拿起茶几上的酒喝了几口,对老五说:“不多唱几首?” 见他不愿谈那个话题,老五作罢,想着他回去总会考虑的。 老五一拍大腿,搂紧两个女人,“来,唱歌唱歌,给我点一首粉红色的回忆。” … 走廊四通八达,绕了一圈还没找到洗手间,江珃也不是真要去,只是不想再和他贴那么近,走了一圈心情平复不少。 季芸仙笑嘻嘻道:“你刚刚出来时脸好红,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被大帅哥抱的滋味怎么样?” 江珃:“……” 她低着头往前走,季芸仙拉住她,“哎呀,你害羞什么,yang刚刚那样帮你,指不定真对你有意思呢?” 江珃被她一拉,干脆不走了,靠在墙上,听她胡说八道。 季芸仙笑的坏坏的,“你说,会不会是昨晚他看到你的……然后情不自禁…..然后……” 江珃被逗笑,“你现在怎么那么坏,从哪来学的?” “小说里都那样写的,一见钟情嘛,男主角被女主角的美貌所吸引,也许yang第一眼看见你就想着,天啊,这是世上最美丽最纯真最坚强的女孩,我一定爱护她保护她,所以今天又看见你时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连kai都说了,yang平常可不管这种事,对他来说你只是个陌生女孩而已,他们生活在莺莺燕燕里,怎么会在意你一个。除了伟大的爱情我实在想不到别的理由了,一定是爱,让人擦亮了眼睛!” 江珃噗嗤一声笑出来,“芸仙,你真的不去考北电吗?话剧很适合你。” 季芸仙切了声,“你敢说你没心动?” “我为什么要心动?” “被那样一个人英雄救美,真的不心动?” “陈昊,你躲什么?我听说你在后台看她看的眼睛都直了?怎么,还是很喜欢她?” 突然,一道尖锐的女声闯进她们的耳朵里。 江珃和季芸仙站在一个拐角口,那声音从左边的走廊传来。 “我和你说过了,只是正常的交流,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回答的男生似乎有点恼怒,不过这个声音耳熟的不得了,江珃和季芸仙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季芸仙探出半个脑袋瞅了瞅,缩回脖子低声和江珃说:“是陈昊和薛丹诶,居然在这儿碰上了,她们好像吵架了。” “嘘。”江珃示意她不要出声,想拉季芸仙走,她却不肯。 “看会儿戏嘛,别急。” 陈昊的态度让薛丹更加火大了,她踩着高跟皮靴,双手抱臂,一步步走近陈昊。 薛丹冷笑了声,“我知道你和我在一起是为了钱,没有我,你外面欠的两千块拿什么还,靠你父母每个月给的500块吗?陈昊,我薛丹喜欢的男孩子就一定会追到手,但这种不情不愿的真让人心里不痛快。那个江珃有那么好吗,让你惦记那么久,人吊着你胃口总是不给你回应,你们男生还一个个都排着队往上赶,这种□□就那么讨你们男生喜欢吗?” 陈昊被戳到痛脚,双手慢慢握拳,咬着牙忍了。 薛丹咄咄逼人,继续道:“你以为她是什么好货?我可听说她家很穷,她妈还勾引厂里的主任,她自己在外面也找了个男人包养着,不然一个单亲家庭,母亲一个月两千多的工资,她怎么能过的顺风顺水?” 江珃拉着季芸仙的手僵住了,走廊黑漆漆一片,只有一两道光从转角飘来,顺带捎来薛丹尖酸刻薄的语气。 季芸仙双目一瞪,撸起袖子就上去干。 “薛丹,你算什么玩意儿就在这逼逼?你妈给你的嘴你不用来好好吃屎你偏要学讲话!” 她江珃来不及阻止她,追上去时和陈昊对视了一眼,他明显慌了。 江珃拉住季芸仙,看着薛丹说:“我家境是一般,但我妈没有,我也没有,请你嘴巴放干净点。” 薛丹的眼神像冰锥子一样直戳她们,盛气凌人道:“说的是事实!一天到晚装清高,装给谁看?还有你,叫季芸仙是吧,在二中轮不到你叫嚣,就你外面认识的那些人,站在我面前照样得跪下给我舔鞋。” 季芸仙这脾气一上来就像核爆炸,收不住。 “舔鞋?就你爽20块钱的地摊货吗?你别装高贵了,你爸生意亏了上千万,家底都快见空了吧,你还有心思在这儿潇洒。” “你瞎说什么!” 薛丹被戳破秘密,怒火攻心,扑上去就揪住了季芸仙的头发,两个人立刻扭曲在一块,你扯我我踢你,又狠又急。 陈昊有点懵,第一次看女生打架,愣在那边不知该怎么办。 江珃一慌,急忙上去劝,可怎么都掰不开这二人。 “别打了,别这样!你放开她!” “啊!”混乱间江珃被薛丹一把揪住头发,用力扯了几下,狠狠一推。 玻璃地面滑的像冰面一样,江珃踉跄的直往后倒。 忽然,双臂一稳,有什么从后面托住了她。 头顶上传来男人懒洋洋的调侃声,“哟,你们这是在跳甩头舞呢?” ☆、第五章 包厢里老五搂着女人一边唱歌一边摇摆,乐的忘乎所以。 杨继沉随手从烟盒里又拿了一根烟点上,目光略嘲讽的看着老五。 张嘉凯也算是明白了老五的心思,敢情又是一个来当说客的。 这根烟杨继沉抽的很快,烟盒已经空了,杨继沉将烟头碾在烟灰缸里,起身出了包厢。 杨继沉在ktv的超市里买了包中华,点支烟的功夫就听到前面不远处一女的争吵声,仔细一看,那女的前面还站着个男的,任由她数落,本想转身走的,可女的一句江珃让他驻留了。 还没看清那两人,拐角处忽然冲出来两个女的,随后就听到有点儿耳熟的声音,那声音很干净很清澈。 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谁也不认输。 杨继沉靠在墙上抽烟,看着这场闹剧。 “别打了,别这样!你放开她!” 那个纤瘦的身影试图在阻挡,可蚍蜉撼树,管不上什么用。 杨继沉盯了一会,莫名又想起那件事,他低笑一声,抽了口烟后随手将剩余的半支烟按在垃圾桶上的石子堆里,大步走了过去。 女人一推,正好将江珃推到他怀里,杨继沉从后面扶住她,小小脑袋撞在他胸膛上,不轻不重,像片羽毛划过。 她身上的羽绒服外套被扯的皱巴巴,原本的马尾也松散了,乌黑的头发被抓的毛糙凌乱,像个小疯婆子。 杨继沉低头看着她的脑袋,忍不住戏弄,“哟,你们这是在跳甩头舞呢?” 他明显感觉到她一僵。 杨继沉轻笑一声,松开了她。 薛丹和季芸仙还在撕打,嘴里吐的脏字一个比一个狠。他倒是没看出来,张嘉凯约的这个女孩这么猛。 杨继沉双手抄在裤袋里,看着那两人,声音冷了些,“差不多就行了,松手。” 季芸仙看到杨继沉,不甘不愿的收了手,薛丹见她不动了,没好气的推开她,整理自己的衣服。 张嘉凯在包厢等了好一会,见她们还没回来就追出来了,恰好看见这一幕。 “怎么了怎么了?芸仙,你脸怎么青了?” 季芸仙撅着嘴拧巴着不说话。 薛丹冷笑着,对陈昊说:“看见没,你喜欢的这个□□不知道在外面勾搭了多少人,这会还有野男人帮她出头呢!要什么没什么,一天到晚装清纯!” 陈昊站在阴影里,低低道了句够了。 薛丹说:“为了男人打架我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陈昊,那点钱我不问你要,以后也别再让我看见你!” 说完,薛丹想走,脚刚跨出一步只听见站在江珃身边的男人说:“道个歉再走。” 那声音散漫却很有力。 薛丹混惯了,对这些小混混一向不以为然,傲着脖子看向杨继沉,“你们想挑事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杨继沉被这小女孩的语气逗笑,说道:“你给她们道个歉就可以走。” “我道歉?”薛丹不可置信的笑了几声,“你们算什么东西,她们又算什么东西,好好照镜子看一看自己!垃圾货!” 薛丹瞪着杨继沉说:“想在这混就别惹我。” “这样啊……”杨继沉挑眉,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薛丹瞬间被他盯的发毛,她见过很多混混,却没一个像眼前的人那么令人不寒而栗的。 杨继沉嗤笑一声,眸光幽冷,声音低的可怕,可偏偏又好像故意在用幼稚的选择□□小朋友,他说:“你是想现在道歉还是…改天去班上给她们两个舔鞋?” “你!行啊!这是你自找的!”薛丹从包里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江珃生怕再惹出什么事端,这事是由她和芸仙引发的,薛丹那边的人确实不好惹,万一把他们几个人连累了…… 江珃拉了拉杨继沉的衣角,小声道:“算了吧。” 杨继沉垂眸,她捏着他的衣角,黑色的毛衣,葱白的手指。 张嘉凯火大道:“小珃,算什么算,你放心待着!” 薛丹对电话那头又跺脚又撒娇,然后得意的挂了电话。 没过一分钟,老五从走廊那头急匆匆的赶来。 薛丹一见人就扑过去,“二叔!” 老五捧着她的脸左看右看,“怎么肿了?谁打的?操!” “老五。”杨继沉站在那,慢悠悠的叫了声。 老五闻声朝前一望,眼珠子瞟几下大约就猜到了,连忙说:“误会,yang,都是误会!丹丹,怎么回事?啊?那两姑娘你打的?” 薛丹:“二叔!是她们——” “闭嘴!赶紧给她们道歉!” “我不!他们算什么!”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薛丹被人驳了脸面,一向心高气傲的脸上挂不住,推开老五就跑了。 “这丫头!”老五低眉顺眼道:“两个小姑娘对不住了,丹丹平常被我们宠坏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对不住对不住!我先去看一看,这祖宗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情!” 老五说完着急忙慌的追了出去。 杨继沉瞥了眼站那的陈昊,又看向眼前的江珃,她一直微微低着头,像做错了事的小孩。 杨继沉说:“小凯,你回去和周树他们说一声,走了,不玩了。” “那老五那边呢?这事会不会……” 杨继沉轻嗤一声,“他算什么东西。你告诉他,就说我女朋友不开心了,这事没意思。” 张嘉凯:“女…女朋友?” 杨继沉没回答张嘉凯的话,自顾自的走了,走了几步回过头来说道:“我去楼下透透气,等会把我外套带下来。” “奥,好。” 张嘉凯围着季芸仙心疼个不停,见江珃愣在那,问道:“小珃你也受伤了吗?” 江珃回过神,“没有,我没事。” “那就好。”张嘉凯朝江珃身后望了望,惊讶道:“栀夏,你站那干什么?” 徐栀夏径直走来,什么也没说,越过他们,走了。 张嘉凯杵了杵,说道:“我们也走吧。” 江珃路过陈昊身边微顿,想说什么却又好像没什么说的。 “小珃!”陈昊忽然叫住她。 江珃回头,“嗯?” “今晚的事请不要说出去。” 江珃轻声道了句好。 “谢谢。”陈昊垂着头。 江珃跟着他们回包厢,又跟着他们下楼,脑中混混沌沌,萦绕的都是那句,我女朋友不开心了,这事没意思。 他说的很随意,但又好像有那么点故意的成分在。 走出辉皇,一阵冷风吹醒了她,江珃缩了缩脖子,远远的就看见杨继沉靠在机车边上抽烟,身后的树灯明亮,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轮廓。他抽烟时似乎会习惯性的皱眉,眉头一皱倒更像个痞子,看起来不正经又散漫。 江珃看见他抽完了一根紧接着又点了一根。 这人的烟瘾不是一般的重。 张嘉凯把外套递给杨继沉,他把烟咬嘴里,套上外套。 周树说:“要不要去吃个饭?” 张嘉凯摇摇头,“我送她回去吧。” “行啊,你小子,现在还会怜香惜玉了。”周树说:“得,那我们去吃。诶,那小江同学呢?要不要一起去?” 江珃摆摆手,“不用了,我要回去了。” 季芸仙看了眼手表,“已经七点多了,你要怎么回去?” 墨城的交通并不是特别发达,也不似大城市里到了夜晚还可以狂欢,这儿的末班车是七点,江珃平日里上下学都是做的公交车,公交车站到她家大概步行十来分钟。 江珃:“没事,我打车就好了。” 季芸仙还是不放心,声音低低的,“小珃,对不起,今天是我拉你出来的……” 本来开开心心出来玩的,却让她听到薛丹那些话。 江珃笑笑,“没事啦 。” 季芸仙说:“沉哥不是就住你隔壁吗?要不等会让沉哥带你回去?” 其他几个人一愣,随即笑起来。 周树:“怪不得,原来沉哥你找的房子就在小江同学家隔壁啊?” 贺群:“还真是有缘了。” 杨继沉靠在车上,一手夹着烟一手把玩着打火机。 季芸仙拜托道:“沉哥,你送送小珃吧,麻烦了,前些天学校里就有个女的大晚上自己一个人走出事了,我有点不放心。” 杨继沉挑眉,看向江珃,“要我送吗?” 不知道是因为在冷风里待久了还是多抽了几支烟的关系,他的声音格外沙哑,却又那么吊儿郎当。 季芸仙:“要的要的!谢谢沉哥!” 江珃:“……”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猜沉哥和小珃以前认不认识? ☆、第六章 几个人哄笑着,扯了几句就散了。 辉皇是属于夜晚的,门口的轿车络绎不绝,各色各样的人进进出出。 江珃背着书包站在璀璨的树灯下显得格格不入,她轻轻呼吸着,因为太冷,热气呼出有了雾状,半响,她吸了吸鼻子,鼻头有点红。 杨继沉依旧倚在车上,他说:“等我抽完这根就走。” “奥。” 他不和他们去吃饭,也不知道是因为要送她回家干脆不去了还是本来就不想去。 江珃垂着脑袋,看着地上斑驳的光影,昨天那场雨下的太大,今天地面还是湿漉漉的,薄薄的水面上晃动着霓虹灯的光。 真是奇怪的一天。 江珃瞄了一眼他的方向,没敢抬头,只看见他交叠的双脚。 真是奇怪的男人。 杨继沉即使半倚着,也比她高很多,他目光下斜,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她声音轻轻的,却是干净清脆的,不似那些女人甜得让人发腻,也不像小女孩那样软糯。 杨继沉歪着头,“你在想,昨晚我有没有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江珃被说中心思,瞳仁微震。 杨继沉一手插袋里一手抽烟,他弯了点腰凑近她,低哑道:“你猜,我有没有?” 江珃蓦地抬起头,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眸子,几缕冷风吹过,他手指上的香烟烟灰飘散在风里。 有些人三言两句之间就能洞悉他的性格,杨继沉对她来说就是这样的人。 他很高傲也很轻狂,可他有资本狂妄,在他的领域里,他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这样的人手一挥一去就能呼风唤雨,什么事儿都不会放在眼里。就像季芸仙说的,他那样的人怎么会偷窥。 可如果他什么都没看到,仅仅是昨晚的一面之缘,他又为什么好像很早就认识她一样,言语里总带着几分戏弄,难道她有哪里招惹过他吗? 如果他看了,所以今天再见到她才会调侃她,那倒真成了江眉口中的地痞流氓了。 但江珃隐约觉得他不是那样的人。 江珃反问道:“你有吗?” 杨继沉倒是没想到她会把问题抛给他。 他直起腰,又靠回了车上,好整似暇的看着她,说:“看了个背影。” 昨晚是他第一天搬进那个宅子,张嘉凯什么都安排好了唯独卧室那盏破灯,开着和没开一样。 对面的光线明亮,直直的从窗户里透进来,他走到窗边就着那点光晕点烟,谁知道正好看见一些不该看的。 她只穿了一条内裤,肩膀夹着手机,正在手忙脚乱的给自己套衣服。 她很瘦,从肩膀到腿,没一点儿赘肉,暖黄的灯光下少女的背影纤细洁白,这让他想起了早年前看过的一幅油画。 扫了两眼他就收回了视线,刚转身,忽然想起什么,一怔,又转头看去,盯着她左肩膀看了一会,直到她把衣服都穿完钻进了被窝里。 那支烟夹在手里,也忘了点。 再抬眼的时候她上身只穿了件吊带衫,坐在坐上,背对着他,似乎在刮腋毛。 这回他看清楚了,她的左肩膀上确实有个雪花胎记,像是纹上去的一般,六角的雪花胎记。 当时唯一的感觉,就是邪门。 他觉得诧异的时候她正好下床。 杨继沉夹着烟递到嘴巴,点火,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然后看到她像只受了惊的小鹿,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惊慌快速的拉上窗帘。 江珃以为他会回答没看,出乎意料的他很坦白,背影….. 裸着的背影吗? 江珃脸上有点烫。 杨继沉就这么看她的脸一点点变红,像慢慢被夕阳染色的云朵。 这根烟还剩下一点,他深深吸了口,烟头火光一暗一亮,他呼出了一长串烟雾,随手将烟头碾在花坛边上。 看她头低的越来越低,杨继沉笑了笑,说:“害羞什么,你们女孩子夏天不都穿着吊带衫晃来晃去。” “奥……” 吊带衫啊…… 江珃想,我夏天只穿t恤。 … 从市里回家公车要开半个小时,摩托车差不多十几分钟就到了。 江珃让他停在小路的拐角处,她怕江眉看见,毕竟手机上已经有两个未接电话了。 小路没有路灯,放眼望去,只有几家零星的灯火,这里青山绿水,树木最多,小路两侧是梧桐树,斜着的山坡上是密密麻麻的水杉树,寒夜浓重,树枝上还滴着水。 江珃下车时踩到一个水坑,鞋湿了一半。 从这儿到家差不多有一两百米。 杨继沉说:“真不用送你?” “不用,你走吧。” “行,等会路上被大灰狼吃了我可不负责。” 江珃:“……” 他跨上车,江珃叫住他,“诶……” “怎么?” “今天…谢谢了。” “嗯。” 江珃:“那个……” “嗯?” “我们以前——啊!”江珃前一秒还在好好说话后一秒突然大惊失色。 杨继沉顺着她的视线朝后看去。 树林里窜出四五个戴着黑色口罩的男人,手里提着棒球棒,快步逼近,那一双双眼睛死盯着他,握紧了棒球棒,扬起就往上捶。 杨继沉眼疾手快的躲过,从车上翻身而下,一把钳制住上前的男人,拎起头盔狠狠朝他头上砸,抬腿对着他裆部一顶,顺手夺下他手里的棒球棒。 身后几个人扑过来,凶神恶煞。 杨继沉一打五,动作再快也少不了挨两下。 杨继沉脸绷着,动作敏捷,出手快准狠,丝毫不留情,一脚踹翻那人,举起手中的棒球棒砸了下去,那人撕心裂肺的啊了一声,有什么碎裂了。 “操|你妈!杨继沉!操|你妈!” 另外几个人见领头的倒在地上刹时不敢动了,像断了脚的蜈蚣,扭着,他捂着右手痛苦的叫着,手掌心里顿时沾上了一滩血。 “还愣着干什么!妈的,给我做了他!操!” 江珃心砰砰跳,四周黑黝黝的,那几道身影扑来扑去,似刀光剑影。 她头一回碰上这种,像是电影般的情节,吓得一动不敢动。 恍惚间她手腕忽然被一扯,撞进一个怀抱,那么的力道似乎要将她手腕折断。 杨继沉扯过她,伸手用手臂挡了后头的一棍,他咬咬牙,额角汗水落在她脸上。 “小心!”江珃紧抓着他的衣服,惊呼。 后头那人双手握着球棒,直直的朝他身上砸去。 杨继沉一脚踹开江珃后面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后背挨了一棍,猛地朝前踉跄了几步。 他眉头一皱,因为吃痛发出低低的隐忍声。 杨继沉稳住江珃,轻轻嗤笑一声,他抬起头,舔了舔后牙,转身看向那群人,动了动脖子,骨头咯咯的响,一步步逼近他们。 那几人也不知害怕什么,往后退了几步。 杨继沉冷笑,言语讽刺而嚣张,“怎么,是陆萧给的钱太少了,让你们这么不卖力?” 一听陆萧,那几人明显慌了神。 躺在地上断了胳膊的那个人忍着痛爬起来,咬牙切齿道:“你他妈嚣张什么!你以为你你这次还能赢过陆萧?杨继沉,狂了这么多年也该尝尝苦头了!” 杨继沉挑起眉峰,“哦~还真是陆萧。” “你!操!我他妈今天不弄死你!” 江珃屏气凝神,眼看着要一触即发。 杨继沉站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全部遮住,江珃盯着他的背脊想起刚刚那一棍。 那个人打下去的时候额头青筋都爆起了,可想而知使了多大的力气。 那些人有备而来,他一个人是肯定打不过他们的。 江珃深吸一口气,举起手机,说道:“我已经把你们刚刚的对话都录音了,这里,也有监控,如果不想进警察局,就立刻走。” 那人身子往旁边倾斜了一点,看着杨继沉身后的江珃笑出了声,“小妹妹,你他妈是来搞笑的吧?录音?监控?你以为我们怕这儿玩意?” 江珃抑制住颤抖的手,按下播放键。 手机里的男声在空旷的黑夜里显得格外暴躁——“操|你妈!杨继沉!操|你妈!”“还愣着干什么!妈的,给我做了他!操!” 播放了十几秒,江珃按了暂停,说:“如果不走,我现在就报警。” 那男的靠了一声,威胁道:“你要是敢,我出来就剁了你!” 江珃按下三个数字键,将屏幕对准他们,“我数一二三,我要报警了。” 那男人抬头看了眼黑呼呼的电线杆子,上面似有个方方的东西,天太黑他压根看不清,眼珠子瞟到江珃的手机上,咬咬牙。 “妈的!等着!走!” 那几人很快消失在黑夜里,像仓惶逃窜的黄鼠狼。 江珃咽了记口水,脑子里翻转昏旋,像有什么千万斤的东西压在她胸口,耳朵嗡嗡的,全身上下的每根骨头都在发抖。 她上下牙打着颤,看向杨继沉,“他们…他们会再回来吗?” 他半个身子影在黑暗里半个身子露在路灯底下,深邃的眸子还未褪去厉色,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她。 半响,他低笑一声,声音依旧懒洋洋的,“你胆子挺大啊。” 杨继沉瞥了眼顶上的小盒子,“那不是监控吧?” “嗯……” 身边的男人轻轻笑着。 江珃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越想越觉得后怕,双唇渐渐干涸,眼眶也有点湿。 杨继沉敛了笑意,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说:“他们不会回来的。” 他很有自信也很有把握,江珃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信了,她好像内心深处也这么觉的,那些人不会回来了。 江珃狂跳的心才平稳一点,那人俯身,凑近她,压低声说:“就算回来了,老子也能送他们去见阎王爷。” 他的声音低沉而狂妄,而那双眼睛比黑夜还黑,透着一股力量,也好像就是这股力量让他变得肆意张扬。 江珃木讷的望着他。 她脸色不是很好,薄唇微张着,眼眸泛着水光,模样傻傻的。 杨继沉大手掌着她脑袋揉了两下,有点用力,“行了,回去吧。” 江珃颤着腿慢慢往前走,寒风穿过山林的细缝发出呼呼的响声,脚下是湿润的路面。 江珃心有余悸,脑子里不断重复着刚才的画面,恍恍惚惚间听到后面有脚步声。 她心猛地一跳,像个木头人一样杵住了。 后面的脚步声也停了,紧接着传来男人干低沉慵懒的声音,“傻愣着干什么?” 奥…是他啊…… 江珃松了一口气,回头望了他一眼。 他推着机车,慢悠悠的走着,这人连走路都带着几分轻狂模样。 这个夜晚没有淡淡的月光,没有和煦的风,只有坑洼的雨路和浓重的云雾。 她的那颗心被高高悬起,又安然落地。 作者有话要说:  敌方表示败在辅助身上,骚操作 ☆、第七章 江珃回到家时才稍稍缓过劲来,江眉在院子门口等她,见到了人便放心了。 江眉说:“怎么电话不接?” “静音了,在车上,没看见。” “今天表演的怎么样?” “还行。”江珃换好鞋,说:“我上楼了,作业挺多的。” “吃饭了吗?要不要喝杯热牛奶?” 江珃这才想起,还没吃晚饭,不过已经被吓饱了。 “不用了,妈,你快去睡吧。” 江眉:“晚上写完早点睡,饿了的话家里有面条。” “好,我知道了。” 江珃走到自己房间,关上房门,后面是江眉上楼的脚步声,然后咯吱一声,江眉把自己的房门关上了。 江眉的作息很规律,早睡早起,晚上一般七八点就睡了。 江珃把书包一放,坐在床边,低着头,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脑袋里乱糟糟的,但又好像一片空白。 她没开灯,房里黑魆魆,似乎又起风了,寒风拼命挤进窗户的缝隙里,发出怪异的嘘嘘声,那扇老旧的玻璃窗被吹得咯吱咯吱响。 突然,一道光穿过窗户照射进来,淡淡的,明亮的,那片光落在她脚上。 江珃下意识的抬头望去。 今晚不似昨晚,没有下雨,他屋里的灯光是亮堂的白炽灯,小小的方格玻璃就像一个屏幕框,框里的画面清晰度很高,并且内容很香艳。 他侧面对着她,他很快的抽了两口烟,将烟头按在烟灰缸里,看了眼手机然后把它扔在桌上,拿起一个遥控器对着上方一按,屋外的空调机箱嗡嗡嗡的开始运作。 他脱了羽绒服外套随手挂在椅子上,然后举起双臂,一手拉住毛衣的领子,把毛衣从身上剥离,里头还有件白色的t恤,t恤被带动向上卷起一截,露出腰腹。 江珃起身去拉窗帘,他脱了t恤微微侧了身。 他的背脊正对着她,他很高,所以背脊很宽阔。中间的脊椎曲线微微凹陷,一路延伸到裤边,线条流畅,腰两侧没有赘肉,相反,很紧实。他在解皮带扣,双臂一动一动的,上臂肌肉微微隆起,不夸张也不逊色。 年轻的躯体充满力量感,那是一种属于男人独有的诱惑。 江珃脸上有点烫,又不自觉的皱了眉。 他背上有一块特别红,甚至有点泛青。 是他帮她挡的那一棍。 他好像忽然想起什么,停了手中的动作,在书桌上扫了一眼,拿起充电器和手机,转身找插头。 江珃:“……” 他一转身就看见了她,也没多惊讶,反倒是神情有点玩味。 他解了一半的皮带翘在那里,松垮的牛仔裤露出一截黑色的内裤边,内裤边紧紧贴着他腹部紧实硬朗的肌肉,中间有一排黑色的体毛,越往下越浓密。 江珃的手揪着窗帘,正准备拉的时候只见他不疾不徐的走到窗边,打开了自己的窗户,拿着晾衣架敲她窗户。 他微抬了下下巴,示意她开窗。 江珃生怕江眉听到动静,赶紧开了窗,一开,扑面的冷风吹得她打了个寒颤。 “有…有事吗?”她冷的都结巴了。 杨继沉嘴角勾着笑,故意逗她,“你在偷窥我?” “啊?”江珃连忙澄清,“我没有,我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看见你的伤……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用。” “可是好像很严重。”江珃心里过意不去,“啊!对了!我家有药酒,我给你去拿!” 说完,江珃蹭的一下跑了,在客厅里轻手轻脚的翻找着。 回来时,他已经套了件外套,还搬了张椅子在窗前,他就坐那等她。 江珃把药酒装袋子里递给他。 她说:“一天三次,要揉一会,这个还挺有用的。” 杨继沉握着那瓶子看了看,“要揉一会?” “对。” 他挑挑眉,“我怎么揉?” “呃……”江珃被他的灼热目光盯的脸又烫了。 “你…你自己想办法吧。”江珃丢下这句话砰的一下关上窗,也没再看他,直接拉上窗帘。 她垂眸,深呼吸了几口。 脑海里都是他刚刚裸着上半身的样子,还有那黑漆漆的毛。 她没听到他关窗户的声音,想着是不是他在看她的窗户,这样一想,两个画面结合,她整个背脊都也开始发烫了,像冒着热气的木炭。 天啊,真要命。 感觉她才是看了不该看的那个人。 …… 更要命的是江珃晚上又做梦了,但这次和昨晚的不同。 梦里他裸着上半身,和她挨得很近,身上的皮肤像热铁一般,两个人沉沉浮浮,他的汗水落在她的脸上。 江珃醒来时脸红心跳,一头的汗。 梦里的画面还游存在脑海里。 江珃抓着被子,整个人都埋了进去,小小的被窝隆起着,里面的人蹬了两下腿,猛地,她僵住了。 江珃以为是大姨妈来了,急忙从被窝里出来,奔到了卫生间,脱下裤子一看,上面没有血色。 不过……不过…… 学校里有安排心理健康课,老师讲过男女身体的差异与成长的表现,也分析过青春期少男少女的心理。 江珃知道那是什么。 她恍惚间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是个成年人了。 可为什么梦里的男人是他…… 江珃一早上脸都是红的,到了学校好不容易平静了些,可季芸仙见到她第一句话就是:“小珃!我告诉你个事儿,昨天嘉凯和我说,沉哥没有女朋友!” 江珃看着摊在桌上的文言文,一个字也背不进去,眼前又浮现出他的脸。 江珃低下头,试图遮住自己滚烫的脸。 季芸仙把书包一放,低声道:“你知道吗,嘉凯还和我说,从来没见过沉哥对一个女孩子那么感兴趣过。” “没有吧。”她轻轻道。 他对昨晚那两个穿抹胸裙子的女人好像挺感兴趣的啊,只是可能他那样的人已经习惯了调侃女生。 她后来还以为是不是他们以前见过,或者别的,可思来想去,从前真不认识他。 季芸仙又说:“诶诶,那昨晚他送你回去,你们有发生点什么吗?” 江珃点点头,“有。” “啊!发生了什么!他难道向你表白了吗?” 江珃总是被她跳脱的神经弄得哭笑不得,这都哪儿跟哪儿。 她说:“快到家的时候路上突然蹿出四五个人,好像是来找他麻烦的,他帮我挡了一棍,受伤了。” 季芸仙惊讶的捂住嘴巴,“我的天!好浪漫啊!” 江珃:“……” “那后来呢?” “后来就回去了。” “就这样啊?” “嗯。” 季芸仙切了声,笑眯眯道:“对了,后天就是跨年夜,嘉凯说让我们一起去玩,你妈不是正好也不在家吗?我们一起过啊。” “去哪?” “还没定,到时候再说,嘉凯说让他想想怎么过。诶,小珃,你很热吗?你脸好红啊。” “咳,好像是有一点热。”江珃双手捂着脸颊,转移话题道,“你什么时候叫的那么亲热了?嘉凯?” 她记得以前季芸仙都叫他kai。 季芸仙的脸也热了,她摆弄着水笔,羞羞的说:“我们昨晚……在一起了。” “啊?”江珃不可思议道:“你们真的在一起了?” “嗯……昨晚我们吃完饭以后他送我回去,聊了几句沉哥,我也就随口问问,他还以为我对沉哥有意思,我就说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他又问我喜欢什么类型,我就说像他那样的。然后……他就亲了我。”季芸仙声音越说越小。 江珃:“他还亲了你?” “嗯!那感觉酥酥麻麻的,好奇怪的感觉。” 上课铃响,打断了两个少女的窃窃私语。 季芸仙吐了吐舌头,“下课再和你说。” 冬日的清晨,萧条的,干枯的,光从雾蒙蒙的远处照进来,一点一点的开始明亮起来,教室里有笔划过纸页的声音,有喃喃的背书声,有老师激昂的讲题声。 有人打着哈气,有人精神昂扬,有人因为胳膊碰到了同桌而脸红,有人因为想起昨晚甜蜜的亲吻而脸红。 江珃低头做着笔记。 她却因为一个春梦脸红…… 哎……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都是腰间盘,江珃觉得她的格外突出。 ☆、第八章 跨年夜到来前几天江珃都不曾见过杨继沉,明明只有两墙之隔,却一面也没有碰到。 白天她在学校,晚上回来他房间总是黑着,有时候凌晨会听见机车的响声,早上一看,他院子里停着车,而人应该还在梦乡中。 生活时间表将他们完全岔开,高三学业繁忙,江珃埋头于试题之中,尽量不去想那惊心动魄的一天和那个人以及让她羞愧的梦。 不过墨菲定律就是那么神奇,有些人有些事越是回避就越是会碰上,并且可能造成不小的影响,而这些事情发生前其实冥冥中早有提示。 跨年夜前一天晚上,季芸仙给她打电话。 她兴奋的说着行程,“我明天上午要先和嘉凯去看电影,然后中午我们一起吃火锅,下午可以打打麻将,晚上逛街啊看跨年晚会啊都可以,只要大家一起就好了。” 江珃难得不用晚上奋笔疾书,摊在软绵绵的床上,随口问了一句,“去哪吃火锅打麻将啊?” “当然是去沉哥家啦!他家没人,比较方便,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江珃听到他的名字心猛地一跳,好不容易淡忘的梦境又清晰的浮现出来。 那双漆黑的眼睛,总是带着三分痞气七分看不透,他伏在上面盯着她,在用眼神侵略她,额前的碎发滴着汗水,一滴两滴,落在她脸上。 就像她那天在表演厅外见到他时的眼神一样,就像那天他护着她,汗水落在她脸上一样。 江珃翻了个身,趴在床上,下巴搁在自己手臂上,瞅着被套上的碎花纹样,苦恼的叹了口气。 早该想到的,芸仙说要一起跨年,有张嘉凯在,他们又怎么会不在呢。 只是一想到要见到那个人,总感觉怪怪的。 太羞耻了。 临睡前,江珃安慰自己,没事儿,明天那么多人一起,只要避开点大概就没那么怪了。 于是,墨菲定律又发作了。 早上季芸仙又给她打了一通电话,她稍有点歉意的说:“小珃,周树和贺群昨晚在酒吧玩,喝醉了,估计得中午才能去,我和嘉凯去的电影院在新城区那边,离市场很远,买完火锅料回来估计得一两点了,所以…嘿嘿,麻烦你和沉哥跑趟超市啦。” 江珃睡意朦胧的,听到他的名字瞬间清醒,盯着天花板有点欲哭无泪。 “小珃?你在听吗?嘉凯已经和沉哥说好啦,你等会直接去找他吧,辛苦啦,爱你哦。” 江珃:“……” 江眉今晚厂里有餐会,大老板包了一家山庄酒店,请了厂里所有员工去吃饭散心,江眉在那家厂共工作了十几年,这还是头一回。 早上江眉叮嘱几句就走了,江珃吃完早餐,换了身暖和的衣服准备去找杨继沉。 院子里一向冷清,那对聋哑夫妻不会说话,平日里没有半点扰声,孙婆婆年纪大了,偶尔脑子不清醒,多数时间坐在老藤椅里看电视。 江珃关上门,哈了口气搓搓手走出了院子。 他们这儿住户少,山丘高高低低,里头的小路像羊肠,春天的时候像极了动漫里的场景,不过此刻林寒涧肃,枯枝交错,远处飘着薄雾,寒气一阵阵的涌过来。 似乎比往年要冷不少。 三两步就走到他家门口了,这老宅江珃并不陌生,她从小就长在这儿,小时候调皮经常偷偷留进老宅的院子里玩。 院子用篱笆围着,没有大门,原本杂草丛生的院子现在干干净净,角落里堆着一些电器的纸箱子。 而那扇房屋的大门紧闭着,整栋房子都静悄悄的,停在屋檐下的机车颜色夺目,外壳干净,是被人细心养护的模样。 江珃深吸一口气,敲了三下门。 两分钟过去,没人开门。 又敲了三下,依旧没人开门。 江珃想喊他名字,可什么chen来着…… 哪个chen?陈,晨,辰,臣? 江珃很尴尬的站着,突然想起手机里的录音,那天那个人好像叫他名字了。 她找到音频播放。 “操|你妈!杨继沉!操|你妈!”手机里爆发出男人声嘶力竭的声音。 吱——一句操|你妈刚播完,大门开了。 江珃低着头,眼前出现一双脚,黑色的棉拖鞋。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丝的尴尬。 杨继沉斜靠在门边上,拿着牙刷在刷,眉梢略略一挑,“你这敲门的方式挺特别啊。” 江珃抬起眸子,刚想解释,但瞬间脑子就转不动了。 他只穿了条灰色的运动裤,上半身裸着,这回看的更真切了,甚至能感受他身上飘来的热量,还有一点点的薄荷味道。 梦里面似乎也是这种味道,清凉的薄荷和淡淡的烟草味。 江珃瞬间脸红耳赤。 杨继沉好笑的看着她,“你这是被冻红的还是穿太多热的?” 江珃呃了几声,呃不出个所以然,视线瞟到左边,瞟到右边,就是不敢再往中间看。 “进来吧,我上去换个衣服。”杨继沉笑笑,支起身子,迈着长腿上了楼。 他一转身后背就露了出来,那块儿淤青的更厉害了,看上去触目惊心。 江珃皱皱眉,随手关上了门,她站在门边没有动,安安静静的等他。 等了一会抬起头环顾了下四周。 房子格局不大,有些家具也都是之前留下的老家具,只是铺上了新毯子和垫子,他东西不多,所以看上去没多少人气儿 靠右前方的旋转楼梯是木制的,因为陈旧,踩上去有咯吱咯吱的声音。 没一会,就听见他下来的声音,伴随着咯吱声的还有他懒洋洋的声音。 他举着手机,对电话那头的人说:“没事找事儿是吧?买什么灯笼。” 随后毫不留情的挂断了电话。 杨继沉走到桌边,从烟盒里拿了支烟点上,看向站的规规矩矩的江珃,随意问道:“这里哪个超市最近?” “四方路那边那家。” “你知道要买什么吗?” 江珃眼睛看着别处,轻轻说:“蔬菜,火锅丸子,羊肉卷和牛肉卷。” 杨继沉拿上车钥匙,“行,你知道买什么就好,走吧。” … 元旦的街道比平常要热闹许多,超市也在做一些折扣活动,人挤人,像是都不要钱一样。 江珃在蔬菜区挑选蔬菜,想了想朝旁边那人问道:“你朋友有什么不吃的东西吗?” 杨继沉一手抄在裤袋里,一手推着购物车,随口答了句没有。 江珃背对着他,问道:“我们一共7个人对吗?” “嗯。” 江珃算好份量称蔬菜和丸子。 杨继沉盯着前面那个纤瘦认真的背影嘴角微扬,“哎。” 听到声音江珃手上的动作一顿,她稍稍侧过脑袋,问道:“怎么了?” “你害怕我?”杨继沉弯着腰,双臂靠在推车把手上,慢悠悠的走到她跟前。 那天她和他说话感觉都挺正常的,还好心的要拿药酒给他,今天却看也不看他,载她时后背空荡荡的,她只抓了他两侧的衣角,哪像那天,抱得快把他勒死,走在超市里还有意无意的和他保持距离,一直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是本来性格就害羞还是他哪儿得罪她了? 他突然靠近,气息温热,江珃和他对视了一秒快速别开视线。 写了十几年作文,江珃觉得有一句话是绝对的真理——眼睛是人心灵的窗户。 通过眼睛可以直观的察觉这个人的想法,也可以感觉他的情绪。 而他那双狭长的眼睛黑得像浓墨,带着点儿光,似能将她看个彻底,她却像个逃兵,压根不敢看他。 “嗯?”他又靠近了一点。 “没有。”江珃丢下这两个字跑去了冷冻区。 杨继沉挑眉啧了声,不疾不徐的跟了上去。 江珃在两个品牌的火锅丸子之间犹豫,后面突然伸出一只手,拿起了右边的一包。 “随便买点就行,不用这么仔细。” 他的声音就在耳边。 为什么要靠这么近? 江珃觉得自己要疯了,脑海里不断回忆起梦里的场景和声音,越回想就越深刻。 见她像根木桩一样杵着,杨继沉拿食指叩了叩她的脑袋,“你心不在焉的在想什么?” 江珃也不知道自己慌什么,着急的想离他远一点儿,一转身咚的一下撞他胸膛上,踉跄的往后退了一步,后面是冷冻柜,无路可退。 杨继沉愣了一秒,随后笑了起来。 “江珃。”他压低了点声音,“你怎么那么可爱。” 也不知道她今天怎么了,又呆又傻的,脸颊总是晕着两片蜜粉色,就像一只昏了头的小松鼠。 而他此话一出,这只小松鼠已经红得像抹了层果酱,毛绒绒的尾巴炸着毛。 作者有话要说:  晚更了,抱歉,刚带妈妈吃完饭。 ☆、第九章 超市里人来人往,他高大的身躯就在眼前,仿佛一抬眼就会撞上他的额头。 可爱…… 江珃这辈子还是头一回听到男生这样的夸奖。 “哟,yang,这就是你的小女朋友啊?” 在江珃还在想找个洞钻下去时边上传来一道无赖的声音,抬眼一瞧,果真,人也是一副无赖相。 那男人剃着阴阳头,右耳挂着一枚十字耳钉,小小的眼睛不断在打量他们。 那男人走近了点,靠在冰柜上,说:“大庭广众的,就这样打情骂俏?这就是老五说的小妹妹?杨继沉你行啊,现在口味这么清淡了?还是只能骗骗学生妹了?” 杨继沉看着来人,眼尾上挑,神情冷了些,口气一贯的散漫嚣张,“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前段时间差点摔断腿的陆公子啊。” 陆萧曾经家境富裕,可后来老爷子过世之后家底一年不如一年,陆萧此人烂赌,很快就输了个精光,那些狐朋狗友巴结着,尊称陆公子。可搁杨继沉他们那儿,这称呼真是白白送给他们来讽刺陆萧的。 两个月前江州站的锦标赛陆萧在拐弯的时候试图超过杨继沉,牟足了劲却不料连人带车飞出去十来米远,腿部肌肉有轻微的损伤,医生说再摔厉害点就要骨折了。 他这一摔连第二名都摔没了,一时之间成为业内笑话,一些花边新闻标题写道:万年老二陆萧不甘被压迫,却还是难超杨继沉,小标题是:摔相难看,当场破口大骂。 陆萧一听杨继沉的话恨得牙痒痒,想到什么后阴阴一笑,露出友好的笑容,说:“调侃几句你的小女朋友,你就这么戳我脊梁骨?这么宝贝儿?真是难得啊,这妞儿到底什么地方那么吸引你,听说老五问你要人你都不肯。” 陆萧往前挪了点,凑近江珃,邪邪道:“难不成……是活儿特别好?也对,我们玩的女人哪个不是□□松了的,也只有这种嫩巴巴的小姑娘干起来才得劲。” 陆萧看着江珃涨红的脸笑得更猖狂了,有几分报复的味道。 杨继沉一手搭着推车,一手搭在江珃肩膀上,似笑非笑的看着陆萧。 他说:“听说前些天蒋虎的女儿把你踹了,怎么,现在是没地发泄,跑来骚扰我的女人?” “操。”陆萧低骂了一声,一双小眼睛死命瞪着。 蒋虎是做摩托车零件的,就一个宝贝女儿,跟了陆萧没几天就把人踢了,还对外说陆萧那方面不行,弄得他前两天走出去老被人戏弄。 杨继沉又说:“合着你刚刚的意思是蒋虎的女儿没意思?这话让蒋老虎听见了不得扒了你的皮。” 杨继沉笑得很轻蔑,压根不把他放眼里,即使他刚刚说的那么难听,但好像没有伤到他一丝一毫,这人似乎很少会勃然大怒。 陆萧抖了抖眉,心头那股被人压一等的感觉又涌了上来,他不管说什么做什么好像永远会被杨继沉低一等,即使上一刻他还捏住了他的把柄沾沾自喜。 陆萧嗤了一声,依然傲着头。 杨继沉垂眸看了眼江珃,目光寒了几分,皮笑肉不笑的对陆萧:“老陆,你说说,你把我女朋友弄不开心了,我等会还得哄,你这不是给我在找事吗?” “我哪敢给你找事啊。” “是吗?” 杨继沉盯着他,说:“陆萧,你说,我们是不是该算算账了?” 他一字一句都说的很沉,沉到让人心里发毛,像是威胁又像是提示。 闻言,陆萧一怔。 陆萧:“你这是什么意思?” 杨继沉侧眸,低低道:“下次比赛,那条腿可得注意着点,不然,松的紧的可都轮不到你了。” 说完他又懒懒一笑,“还有东西没买完,先走一步了,陆公子。” 陆萧咽了咽口水,又呸了一声,看着两个越走越远的人骂道:“妈的,什么东西!” 过了半响陆萧才反应过来杨继沉说的是什么。 他低头看了眼裤|裆,嘀嘀咕咕又骂了一通。 “操!” … 杨继沉揽着她走到调料区,这儿人少,他扣着她的肩膀停下。 “头起来我看看。”他把推车往边上一放,好整似暇的靠在白墙上。 江珃怎么着都不肯。 “头一回听到那种话?” 江珃默认。 杨继沉一脸随意,慵懒道:“见过蛆吗?就长那样。” “奥……” 她看起来很消极。 他看着她,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半响,他突然叫她的名字,“江珃。” “嗯?” 杨继沉说:“二月初我在这儿有个比赛,你来看吧。” “啊?什么?” 她抬起头,剪水的双瞳里有一丝茫然,双颊依旧红彤彤的。 杨继沉嘴角挂笑,声音有些低,说:“来看场好戏。” 江珃依旧茫然。 杨继沉直起身,走过去拍拍她的后脑勺,“来了就知道了。” 说完,他推着车自顾自的走了。 江珃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满脑子都是他刚刚那句你把我女朋友弄不开心了,我等会还得哄。 比起刚刚那人的污言秽语,他的那几句话才更叫人在意。 哄?怎么哄? 江珃脑子一混,又想起梦中他在她耳边的喃喃低语,就像在哄着一个孩子,而他自己也像个孩子,百般难耐的渴求着什么。 哎……. 江珃恨铁不成钢的拍了几下自己的脑门,怎么老想起它。 … 两个人从超市回去的时候后面还跟了一辆大卡车,大卡车跟随着他们稳稳的停在老宅前。 送货师傅一个人就能扛起一台冰箱,游刃有余的将电器一一搬了进去。 买完食材快要结账的时候,他忽然说:“吃火锅是不是得有锅和电磁炉?” 她点点头,然后听到他说:“那行,那就去买一个。” 因为是摩托车,电磁炉和锅都不好携带,他和超市的导购商量着送货上门,超市里的规定是满1500送货上门。 于是他顺带挑了个冰箱,微波炉,液晶电视。 张嘉凯他们来的时候都吓了一跳。 周树摸着42寸的液晶电视哇了几声,欠揍似的说道:“沉哥,你这是收了谁的嫁妆啊?是不是还缺几床棉被啊?” 杨继沉坐在沙发上,踹了他一脚,“闲着没事干就去洗碗。” “得了得了,我这就去。” 季芸仙说:“没事儿,我和小珃来吧。” “哎,谢谢老妹儿!真贤惠!” 江珃一个人在厨房洗菜,季芸仙跑过去,一个洗碗一个洗菜。 季芸仙用胳膊碰了碰江珃,回头瞄了一眼张嘉凯笑嘻嘻对江珃说:“我觉得他好贴心呀,上午去看电影他什么都买好了,怕我坐摩托车冷,还特意多带了件外套,哦,对了,我们还一起去挑了情侣头盔,一个蓝色一个粉色。” 陷入恋爱的女生,连洗碗都看起来特别轻盈。 江珃还是有些顾虑,“你们会不会太快了?高考以后怎么办?” 季芸仙想到高考后的的来去,有点颓,不过很快又振作了起来,她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反正现在很开心,这也是我和他过的第一个跨年,感觉和以往不太一样,总觉得心里暖暖的。” 以往的元旦季芸仙都会来找她,一起在家吃个饭,一起窝在她的被窝里看跨年演唱会,顺便欣赏下外头别家人家放的烟花。 江珃笑笑,随她了,她开心就好。 季芸仙说了好一会的张嘉凯,言语里满是甜蜜,似是想起什么,说道:“对了,下个月月初嘉凯他们要比赛,入场券数量有限,我以女朋友的名义向他要了两张,到时候一起去看啊。” “比赛吗?奥……他和我说了。”江珃低头专心的洗着大白菜,一片一片都抹的干干净净。 季芸仙像是听到了什么大八卦,竖起耳朵,好奇的问道:“他是谁?沉哥?他让你去?” “嗯……” “我的天啊!” 她一声惊呼让江珃吓一跳。 江珃哭笑不得,“你怎么了?” 季芸仙挤眉弄眼,贴着江珃耳朵轻声道:“你不知道吧,早上嘉凯打电话给沉哥让他去超市买东西,沉哥连挂了他两个电话,最后嘉凯说,小珃陪你一起去,你猜怎么着,沉哥默了一会就答应了。他现在还邀请你去看比赛,我觉得一般好像男生只会邀请心爱的女孩去看比赛吧。” “是吗?”江珃疑惑道。 “不是吗?” 江珃想了想,否决道:“不是的,他好像是说,让我去看戏。” ☆、第十章 季芸仙听完笑得前翻后仰,“看什么戏啊,明明就是约你去看他比赛!” “真的不是。” 江珃回想起刚刚在超市他说这话的神情和语气,怎么着都不是像季芸仙说的那样,什么约心爱的女孩去看比赛,真的像是要给她看什么好戏。 当然,她是肯定不会去的。 “操!干他!” 客厅突然爆发出一声激昂的声音,江珃和季芸仙都被震了一下,两人同时转过头看去。 江珃一扭头正好对上杨继沉的视线,他若有所思的看着她,随后又微微勾了下嘴角。 江珃咬咬唇,快速别过头不再看他。 这人的眼睛总是能看得人心里一紧,特别是她还做了亏心事。 杨继沉手臂靠在沙发顶上,人斜倚着,黑眸盯着江珃的背影看,弯着的嘴角渐渐抿直。 她刚刚那模样就像老鼠见了猫。 她在躲他。 “沉哥,我求求您了,能不能要再盯着小江同学看了,您都快把人背脊盯出个洞了,兄弟们还在这儿为你奋勇作战呢!”周树抱着小方枕头笑嘻嘻道。 杨继沉转了几圈手里的打火机,睨了周树一眼,“滚。” 周树:“我不滚,我要吃火锅,还要吃小江同学洗的蔬菜。” 杨继沉挑眉,“欠揍?” 周树勾住贺群的手臂,“好怕怕哦,沉哥不让我吃小江同学洗的菜。” 贺群翻了个白眼,“滚。” 张嘉凯摇头笑着,“好了,言归正传,陆萧那边怎么搞?” “找个时间弄了他。”周树说。 “沉哥,你说呢。” 杨继沉想起上午在超市陆萧说的那些话,他扯了扯嘴角,神情淡淡的,手里打火机的盖帽和机身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啪嗒——啪嗒—— 他漫不经心的说:“他能成什么事儿,也只会用那几个手段,跟个傻逼一样。” “那…就这样算了?”张嘉凯试探性的问道。 杨继沉停了手里的动作,掀眸看向张嘉凯,“不,得好好玩一玩。” … 吃火锅的桌是老式的四方桌,可以坐八个人,江珃看着他走过去坐下以后才挑自己的位置。 季芸仙自然是和张嘉凯坐一条凳上,而杨继沉坐他们对面,江珃就挑了斜对着他的位置,那是最远的的位置。 屁股刚挨下,一旁的周树哎呀呀叫起来,赶她,“小江同学你坐这里干什么,不和沉哥一起坐?” 江珃刚想说没事,坐这里就好了,周树不给她开口的机会,直接半推着把她挪了过去,还说:“我和老贺要喝酒,别熏着你,坐沉哥那离的远一点好。” 江珃几乎将自己挪到凳子的最边上。 杨继沉轻挑着眉,揶揄道:“乌龟也没你缩那么边上,我会吃人?” 此话一出,饭桌上哈哈大笑。 周树说:“我看是小江同学被上次的事吓到了吧,你们那晚还不是遇上陆萧的人了吗,诶,小江同学,你是不是觉得沉哥特社会特流氓,想远离一点?” 想远离一点倒是真的,但江珃其实没觉得他哪里坏,虽然和常规意义的好人不一样,但他不坏。 江珃摇了摇头,“不是。” 她嘴上是否认的,但一脸的尴尬和回避让桌上的人都误以为周树说对了。 一桌人忙着涮肉倒酒,江珃刚抿上一口果汁,只听见旁边的那人压低着声,说:“哦~原来是这样啊。” 那语气,懒散的,又似乎有点阴测测。 江珃一哆嗦,只管埋头吃菜,不敢看他也不敢多说什么。 然后江珃发现这人挺记仇,或者说,太坏了。 吃完火锅,酒足饭饱,休息了一会,周树他们便按耐不住要打麻将,他们自己带了两副过来。 可七个人,凑两桌还缺一个,凑一桌,剩下的人显得太无聊。 沉默了一个中午的徐栀夏开口道:“我不玩,我上楼休息会。” 她一直无声无息,江珃这才注意到她,恍惚间想起来,那天见面她也在,神情总是冷冷的,似乎是个很难亲近的人。 周树拉住她,“别呀,干啥呀,大家一起玩多热闹,缺了你谁给哥输钱!” 杨继沉半倚在沙发后背上,捏着烟头点了一支,淡淡道:“周树,你别老欺负栀夏。” 周树猴皮劲儿上来,像搂哥们儿似的一把搂住徐栀夏,“就欺负怎么了?你打我啊?” 杨继沉懒得搭理他。 徐栀夏微微弯了下嘴角,“没事。可我们还缺一个人。” 贺群拍拍江珃的肩膀,“你这里认识谁会玩,叫个人过来。” “好像没有。” 这条小道上一共住着四户人家,都是独居的老人,那对聋哑夫妻似乎从来不玩牌,是非常小心翼翼过日子的人,再稍微远一点的,江珃其实也不怎么熟。 周树灵光一闪,“嘿!别急!我知道个人,铁定现在有空!” 周树叫的是个女人,看起来差不多二十七八岁,穿着貂裘毛领大衣,里头是黑色紧身的镂空花纹长裙,一头大波浪让她看起来妩媚又性感。 后来听周树介绍说,她是赛事解说员,他们已经认识好几年了,都是老朋友。 贺群看着门口的女人惊讶道:“靠!你怎么把冯姐叫来了!” 那个被称做冯姐的女人笑笑,环顾了一圈,说道:“你们这是吃完了才叫我啊?这都是火锅香,让我怎么专心赢你们个片甲不留。” 周树:“还有点渣,您吃不吃?” 冯娇点了下他的脑袋,“滚蛋。” “来来来,开局开局!2007年最后一搏!”周树说。 冯娇觉得有些热,就脱了外套,往沙发上一扔,然后注意到边上的两个小姑娘。 她看了看季芸仙,随后目光落在江珃身上,朝杨继沉问道:“那个穿蓝色衣服的就是你的小女朋友?” 杨继沉似觉得好笑,“小女朋友?” 冯娇:“你装什么蒜,圈里可都传遍了,听说这事儿还是老五促成的,你可别告诉我,你是英雄救美?” “你们女人就只会关注这种花边新闻。”杨继沉叼上烟,入座。 冯娇笑眯眯的朝江珃招手,“过来,我们一起玩啊,我叫冯娇,你叫什么名字?” “江珃。” “江珃……很好听的名字。” 冯娇似乎故意放软了声音,或许她觉得对待小朋友就该这样温柔。 周树被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冯姐,求求你,好好说话,实在不行我要和贺群换桌了。” 冯娇白他一眼,继续笑眯眯的和江珃说:“你和阿沉在一起了?” 江珃洗着牌,轻轻摇头。 冯娇啧了一声,桌底下踢了杨继沉一脚,“阿沉,你不行啊。” 杨继沉轻嗤一声。 冯娇打出了一个八筒,说:“江珃,你可别这么快被他追到手啊,得好好绕圈子让他吃点苦头。” 江珃:“……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冯娇勾唇一笑,“别害羞啊。你现在可是威名四海了,圈里都在说阿沉居然有女朋友了,有些个儿赛车女郎还悄咪咪向我打听呢。你是不是不知道,阿沉从我认识他开始就没有过女朋友,我的意思是很正式的那种,懂吗?” 江珃似懂非懂。 冯娇话音刚落就哎呀一声叫出来,江珃糊了,她拧起细长的眉毛,看向杨继沉,哼哼两声道:“你们这是打夫妻牌?” 杨继沉弹了弹烟灰,嘴角噙着痞笑,“我和江珃是对家,怎么打?冯姐,话太多就要分心。” “你这小子,那别怪我不客气了,到时候你媳妇哭了,你哄去吧。” 杨继沉笑笑,一脸的无所谓。 江珃一开始没觉得他给她放牌,但七八把下来,她都是赢家。 “靠!沉哥,我要掀桌了!不带你们这么欺负人的!”周树委屈道。 冯娇也很惆怅,她没想到江珃那么会玩,真是阴沟里翻了船。 江珃很忐忑,她不知道为什么杨继沉要故意给她放牌。 她低低道:“好好打吧,公平点。” “公平?”杨继沉玩味的看着她,“我这不是把你吓到了吗,补偿补偿你。” 江珃脑筋转了三个弯才想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周树抓耳挠腮,“日日日!受不了了!你们这哪儿是打牌分明是谈恋爱啊!” 贺群从隔壁桌转过半个身,“你以为我很好受?这里也玩夫妻牌!靠,2007年最后一天要这样被制裁?” 冯娇叹了一口气,“算了算了,阿沉难得追女孩,输点钱值得。诶,江珃,你可得记得,千万别让他太快追到手。” 江珃:“啊?” 她真是想哭哭不出,明明就不是那么回事儿。 冯娇以为她在询问,解释道:“因为阿沉啊,太心高气傲,总得有什么治治他才好。” 这场麻将以周树的惨烈结束,杨继沉后来也没再给她放牌,三个人有赢有输,只是周树大出血。 江珃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前几副牌都是杨继沉故意让她的,她以前打麻将也都是和季芸仙她们随便玩玩,不会真拿钱当赌注,赢了周树那么多也是始料未及。 她把钱往桌上轻轻一推,“周树哥,我不——” “你还给我干什么?”周树一瞧她这动作就明白了,“嘿,愿赌服输,这又没什么的,就当哥给你的过年红包了。” 杨继沉斜睨着周树,周树一激灵,改口道:“是沉哥给的红包,沉哥给的!他就是想让你开心,那晚上的事情别多想了,有沉哥在,没人动你的。” 杨继沉依旧睨着他,周树挠耳朵,想着自己没说错啊。 冯娇笑了笑,“小珃,你怎么那么单纯,这些老油条得刮刮干净才好。” 周树:“什么老油条,冯姐你这说的,我可是三好青年,英俊小白马。” 江珃被他逗笑。 这些人,初见只觉得轻浮,相处下来,其实就像芸仙说的,可能只是那样惯了,人都挺好的。 江珃自觉地收拾牌桌,最后还差一个牌,被杨继沉拿在手里转着,他指腹轻轻摩擦着牌面的纹路。 周树他们都去准备晚上要吃的烤肉了,一窝人扎在院子里生炭串肉,空旷的房间只有电视机的声音和顶上花白白的灯光。 江珃不知道这人还坐这里干什么,而且总觉得他在看她。 江珃瞄着那枚牌,“给我行吗?” 杨继沉捏着,没打算给,他说:“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江珃一怔,“大约知道。” “大约?”他哼笑一声,“周树的名字你倒是记得牢,你不怕他?” “啊?”江珃一头雾水。 杨继沉随手将那枚牌扔进了盒子里,双手抄着袋走了出去。 江珃把牌整整齐齐的排列放好,回头看了眼他的背影。 周树这个名字很难记吗? 作者有话要说:  亚洲醋王。 明天星期五和星期六不更。 手头上还有点存稿,但不多。 这个星期是1.5万字数的榜单,我可以两天不更,所以省一点啦。 顺便这两天事情多,微博上也说过了,就不多说了。 ☆、第十一章 烤肉架和炭火是贺群带来的,他们之前早早准备好的,因为多了一个冯娇,食物稍微有点紧缺,江珃翻出在超市里买的方便面,煮了一锅。 七八个人坐在院子里,围着炭火,手捧着热腾腾的泡面,远处有断断续续的鞭炮声。 江珃他们住的地方其实地段偏高,朝远处望,能看见市里那边繁华的灯火,星星点点,特别壮观美丽。 大概因为今天日子特殊,不自觉的就带了一层热闹的滤镜,眼前是美景,手里是暖汤,大伙围在一起说说笑笑,这样的感觉江珃还是第一次体验到,就好像有什么突然闯进了心里,用一种柔软而温暖的东西填满了心脏,那种温柔使她打心底里满足。 她住的这地没有什么和她同龄的人,小时候连个玩伴都没有,那时候就整天窝在家里玩玩洋娃娃,或者去附近采点野果野菜弄着玩,孙婆婆会教她做烧饼,做遮糕,童年很清淡也很纯真。 上了学以后就认识了季芸仙,幼儿园的时候就认识了,一直好到现在。 张嘉凯搂着季芸仙问道:“小珃,你和芸仙从小就认识了,快说几件糗事给我听听,让她再嘲笑我。” 周树捧着碗站在他们,挤进一个脑袋,“嘲笑你什么?” 季芸仙说:“他小时候掉进过粪坑。” 周树不以为然,“切,这有什么的,谁没掉过。” 贺群:“我没有。” 季芸仙:“我没有。” 冯娇:“我没有。” 徐栀夏:“我也没有。” “操!”周树挤到杨继沉身边,“沉哥,你呢,你掉过吗?” 杨继沉翘着二郎腿仰靠在椅子上,冷冷的看着他。 “哦,你也没有。那小珃呢?” 江珃:“我没有。” “靠,你们这是没童年!” 张嘉凯无奈笑笑,“小珃,你快说一件。” 季芸仙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小珃,你敢。” 江珃笑着叹口气,不参与这小两口的打情骂俏,起身把吃完的泡面碗拿进去洗。 冯娇见江珃进去了,挨着点杨继沉,说:“你的小女朋友好像很温柔贤惠啊,挺适合你的。” 杨继沉直视着前方,“哦?哪里合适了?” “啧啧,你问这话就说明很合适了。” “是吗?” 冯娇:“能让你上心的人就是合适的。阿沉,能和我说说么?” 冯娇递给他一支烟,杨继沉不点,捏着烟看了看。 “说什么?” 冯娇低笑,“你还和我打马虎眼?怎么就看上那姑娘了?想好了?” 杨继沉也笑了声,抬眸又看向前方,远处有一座信号塔,红色的灯光一闪一闪。 冯娇:“哟,看来是真的了。” 杨继沉将那根烟夹耳朵上,双手抄进羽绒服的口袋里,懒懒散散的靠在椅子上,“行了,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八卦了,怎么,我交个女朋友很稀罕?” “稀罕啊,怎么不稀罕,你也有认真的时候啊?” 冯娇弹了弹烟灰,一转眸正好看见徐栀夏在看着他们。 冯娇眯眯眼,“我说阿沉,你这桃花真有够旺的,你说我身边怎么就没有痴心人,一个个都跟演电视剧似的,睡完就跑。” 杨继沉懒懒道:“你活儿不好不允许别人跑?” “嘿,你!臭小子!” 江珃从屋里出来,正好听到这一句,也没多想,还以为是冯娇工作做的不好,可冯娇看见她后却对杨继沉说:“你可别太浪,小心吓跑你的小白兔。” 杨继沉目光移到江珃身上,她今天穿的蓝色的短款尼大衣,宝蓝色很衬她的肤色,后面还有一个蝴蝶结,看起来又清纯又可爱。 杨继沉把腿放下,挡在江珃面前,江珃眼睛瞟了一圈,绕开从另外一边进去了。 冯娇:“您这是已经把人吓到了?都绕着你走了啊……” 杨继沉扬了杨眉毛,一双黑眸注视着江珃。 …… 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这句话在这帮人身上真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江珃原以为他们那样闹腾的性格一定会喝上几罐啤酒,谁知周树说:“不喝不喝,中午可以喝,晚上不可以,等会回去翻车了怎么办?” 冯娇说:“不在这里过夜?” “沉哥不让,我要是留在这儿大概活不过明天。” 冯娇点点头,“也对,阿沉喜欢独睡。” 周树大笑,“切,我看他以后有了老婆还独不独。” 快临近午夜十二点,即将迎来2008年的第一天。 他们带来了烤肉架也带来了烟花,整整五箱,是前几天张嘉凯早早买好了的,是买给季芸仙看的,季芸仙喜欢这些东西。 江珃拉了拉季芸仙的袖口,“你等会要回去?” “对啊。” 江珃投给她一个怀疑的眼神,以往跨年夜她都是睡她家的。 季芸仙做了个嘘的手势,“你可别说出去啊,不然我妈得打断我的腿,我……我等会和嘉凯去玩,我们说好了要通宵的。” “你们要去哪儿?你不会要和他去……” 也是十七八岁的人了,有些事江珃还是懂的。 季芸仙脸一红,“你想哪去了,我和他去打游戏,决战到天亮。” 江珃这才放心,“你要保护好自己啊,虽然他对你挺好的,但是……” “我知道的啦。” “芸仙,这给你,来,我帮你点。”张嘉凯拿了一把的仙女棒过来。 “小珃要吗?” 江珃摆摆手,“你们玩吧。” 季芸仙说:“小珃小时候被这种小烟花炸到过,她后来就不敢玩了。” 周树站在小路边上,大喊道:“你们干什么呢,快零点了,我要放烟花了!”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下子点了五箱烟花。 厅里的电视机爆发出主持人的倒数计时,“十,九,八,七……” 深夜的寒气渐渐从山脚下往上窜,像迷雾一样包裹住这里,他们追来追去,嘴里哈着热气,江珃一动不动的站那,手脚都冰冰冷。 “三,二,一,新年快乐!2008年快乐!”主持人尖叫着。 砰砰砰砰——烟花轮流冲上天空绽放,五箱烟花礼炮一个挨着一个,静谧的夜空被燃烧各种璀璨的颜色。 江珃抬头看去,张嘉凯买的不是普通的烟花,一般的只有红黄绿三种颜色,他买的是带花样的,有金色有紫色,烟花在空中炸成一朵圆形的花朵,花瓣亮起又暗逝,掉下来时噼里啪啦会再闪一阵。 这种还挺难得看到,印象里只有稍微有点钱的,家里办喜酒或者满月酒才会放一放。 其实距离挨得太近,花火的光是刺眼的,江珃仰着头,脖子酸了,眼睛也被刺的盈出了泪水,但不舍得挪开眼。 贺群拿着新买的大屏手机这儿拍那拍,“来来来,嘉凯,芸仙,我给你们拍一个!” 季芸仙依偎在张嘉凯怀里比了一个v。 一阵冷风呼啸而过,枯枝微微晃动,江珃缩了缩脖子,仰着头,往后退了几步,她站在门口看的,想缩进屋里看。 咚——江珃撞上什么东西,硬邦邦的,又有点软软的。 她转过头,瞬间一激灵。 杨继沉就站在她身后,他双手插在裤袋里,俯视她,脸上的笑容又痞又坏。 他弯腰,整张脸凑近了她,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戏谑,“你似乎很喜欢往我怀里撞啊?” 他的气息都洒在她脸上,漆黑的眸子就像漩涡。 见她愣着,杨继沉慢悠悠道:“撞在流氓怀里,不赶紧躲远一点?” 江珃思索一番才明白他话的意思。 诶,真记仇。 江珃抿抿唇,转头就想走,被一把被人拎住。 她慌了神,“你…你干什么?” 杨继沉将人拎回去就松了手,“跑什么,外面不冷?” “还好……”江珃说完一溜烟儿闪了。 咔嚓——贺群对着他们拍了一张,他吹了个口哨说:“沉哥,追女孩子得温柔点。” 杨继沉斜靠在门边上,一个眼神过去,贺群讪讪,也溜了。 那边的江珃站在远离的桂花树边上,冷的在跺脚取暖,圆溜溜的大眼睛稍稍瞟了他两下,见他在看她,干脆背过身,却被边上拿着烟花棒的季芸仙吓一跳,像只小青蛙一样跳了起来,往后躲了几步。 杨继沉看着她蠢蠢的模样笑了声。 “阿沉。” 徐栀夏从屋里出来,站在他身边,轻轻叫他的名字。 杨继沉偏头看她,难得的温和,“怎么了?” 徐栀夏看了江珃几眼,垂眸,细长的眸子沉静而黯淡,她说:“那个女孩子,你是认真的?” 杨继沉:“你怎么和冯姐一样,也问这个。” 徐栀夏在他十八岁的时候就认识他了,他的所有过去她都无比清楚。 她见过他坐在女人堆里,吊儿郎当的模样,见过他事不关己,冷漠绝情的模样,也见过他买醉消沉,悲痛不已的模样。 她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对哪个女孩动心了。 可眼神会出卖一个人,他的目光那么炙热,视线几乎一直离不开她。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杨继沉,让她觉得无比陌生,也隐隐开始害怕。 徐栀夏回想起那个人的面容,低低问道:“是因为她吗?” 砰砰砰——烟花盛开又陨落,巨大的声音将徐栀夏的声音掩盖,那句话就像一片羽毛,被风吹起,不知飘落何处。 杨继沉望着远处,目光淡淡,他的视线一点点的穿过眼前的篱笆墙,路边的水杉树,山脚下的万家灯火,远方此起彼伏的山峦,追随到某个时间点。 徐栀夏等了很久也没等他的回答,可她是安心的,他的默认让她安心。 她站了会,准备去找周树他们放烟火。 “不是。”杨继沉忽然说。 徐栀夏脚步一顿。 杨继沉依旧斜靠着门边,看起来很随意淡然,“和她没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给大家发两百个红包~ 不用担心后面虐什么的,我想写一个相濡以沫,绝对信任和相伴的恋爱。 两个人都是普通人,所以会有缺点,我希望他们为互相改变,磨合,相互尊重,支持。 写07年是因为我觉得那个时间段,在我印象里,它是特别纯净的时间段,科技不似现在发达,有种很宁静的感觉。 不会有什么分开十年的桥段 爱你们 ☆、第十二章 凌晨一点不到,随着电视里跨年演唱会的结束,他们也到了尾声,一伙人收拾收拾扬长而去。 机车飞驰在路上的响声响彻林间,还有他们几声呜呼,欢呼着2008快乐,我要做king ! 江珃小跑回了家,院子里静悄悄的,聋哑夫妻的房子和孙婆婆的房子都黑着,应该是睡了,也不知道他们动静那么大有没有吵到他们。 江珃插钥匙拧开锁,看了眼天边,远处的烟依旧在绽放,这种热闹也许会持续到天明。 她换了鞋,揉了揉自个儿的脚趾头,冻得都麻木了。 她有时候想不通,那些女生穿那么少好像怎么都不会冷,比如今晚的冯姐,比如季芸仙。 江珃烧了个热水袋后就上了楼,打开自己房门时莫名有一丝不自在。 她不自觉的抬眼朝窗户那边看去,窗帘是白底碎花的,比较透光,他房间的灯光就如同他这个人,带着侵略性,穿透窗帘漫进来,没有办法阻挡和无视。 江珃把热水袋放进被窝暖着,不再想他,脱衣服准备洗完澡就睡觉。 刚脱去外套就听见有什么奇怪的声音,嗞嗞嗞,像是什么东西破了的溢出声。 那声音在静谧中逐渐被放大,江珃在房间里环顾了一圈,最后锁定了浴室。 浴室里的管道,长长一根贴着墙,年代久远,去年下雪的时候被冻爆过,后来修了修,但现在看来治标不治本。 江珃打开浴室门一看,果不其然,那水从缝补的白色胶布间滋出,淅淅沥沥的像在下雨。 也真是奇怪,这么早就开始有管道冻坏了,还是室内的,以往一般都得等到下雪的时候。 江珃用手按压着,思索着怎么办。 砰——忽然水管一抖,爆发出洪水般的响声,那小雨瞬间变成大雨,像喷泉一样,嘘嘘嘘的洒着,江珃被浇了一身,忍不住一哆嗦。 地上的积水越来越多,流到下水道口,形成一个漩涡。 江珃的棉拖鞋湿了一个头。 她抹去脸上的水,快速奔下来,拿来胶布,试图给它裹上。 似乎来修水管的那个人就是这样做的。 事实证明,非专业人员是搞不定的。 江珃抓了抓头发,眉毛拧得紧。 喷到天亮,得费多少水,本来下水道就有点堵,这样子万一漫出来了怎么办? 江珃给江眉打电话,打了好几个都无法接通。 也是,凌晨一点多,也许她已经睡了。 家里有什么事都是江眉处理的,江珃这才发现她似乎什么都不会。 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江珃沉默着在原地站了好一会。 冷水从脖颈滑落进衣领里,毛衣表面都湿了,江珃冻的手指骨发红,她抹了把脸准备把试衣服先换一下,而浴室里依旧在喷泉表演,那小小的漩涡很快被水面淹没。 江珃还来不及脱衣服,玻璃窗就被什么咚咚咚的敲响,她回头一望,隔着浅色的窗帘隐约能看见个人影。 犹豫再三,还是开了窗。 他似乎刚洗完澡,穿着白色的浴袍,胸口露出一片肌肤,上头还挂着水珠。 黄色的暖调灯光衬得他的肤色更诱人。 诶,他的灯光怎么可以变色,那天明明是冷色调的。 江珃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杨继沉拿着白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见她开了窗,随手把毛巾扔桌上,从边上拿出那副粉红色的毛绒耳罩。 “你忘拿了。”他说着就朝她抛过去,一个优美的弧度,耳罩稳稳的落在江珃手里。 “谢谢。”江珃轻轻说。 杨继沉打量了她几眼,她头发面容都是湿的,就连纯白色的毛衣也滋着水珠。 “怎么了,水管爆了?”他问。 江珃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你怎么知道?” 杨继沉懒洋洋道:“用脑子想的啊。” 是吗……………………….. 杨继沉:“修好了?” 江珃摇摇头。 “让开点。” “啊?” 杨继沉跨上窗台边,一步就越了过去,江珃下意识的往边上一闪,电光火石间,他就站在了眼前,携来一阵冷风,他身上的沐浴露的清香瞬间将江珃包围,清醒又昏聩。 江珃大惊失色,结巴道:“你…你…你……” 杨继沉嘴角勾着,模仿她,“你…你…你…你快把点去把电源和水管的阀门关上吧。我帮你去看看。” 江珃眉头一皱,看似有点生气,但也没多说什么,知道他是要帮忙,低低的奥了声转身就下来。 杨继沉叫住她,“家里有没有胶布什么的,或者修水管的黏剂?” 江珃指了指浴室,“胶布在那里,其他的好像没有。” “行。” 江珃关了电源和阀门,家里瞬间一片漆黑,她在楼下找了支蜡烛点上,护着光,回到房间。 浴室里已经没有水声了,借着夜色的光,她看见他蹲在那在弄,白色的浴袍像冬日里的雪。 江珃把蜡烛放在窗台上,蹲在他身边,问道:“能修好吗?” 杨继沉看了她一眼,“你觉得呢?” 江珃说:“我们三家用的是同一个水阀,我关了明天早上他们就没水用了,所以早上得开,如果修不好的话算了,明天早上我早点去镇上找人。” 杨继沉没回她,又绑了几圈,固定好,说:“去下面开一下水阀,看看还漏不漏。” “好。” 杨继沉站起身,借着烛光环顾了一圈浴室,小的勉强只能容下两个人,墙面瓷砖的是干净的白色,洗漱台上放着一个玻璃杯,里头放着一支白紫色的牙刷,没有什么多余的瓶瓶罐罐,只有一瓶大宝,上头挂着两条毛巾,粉色和绿色。 江珃跑的气喘吁吁,一进来就问道:“还漏吗?” 杨继沉回头看了一眼,水管滴答滴答,有轻微的渗漏,不过很缓慢。 他说:“明天早上去找专业的人修吧,维持一晚不是问题。如果漏的利害,怕别人要用水,就用毛巾捂着,然后拿个盆接着,我看你这边下水道不是很通畅。” “好……” 默了一会,见他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江珃开始紧张了。 这是头一回一个男生进入她的房间,还是跳窗进来的。 他为什么还不走,他为什么要帮她修,他为什么好像总喜欢逗她,明明才认识没几天。 江珃眼珠子乱瞟着,不敢看他,说:“今天谢谢你了,挺冷的,你要不先回去吧。” 杨继沉好整似暇的靠在洗漱台上,“水管工还得收几十块钱呢,怎么到来我这儿只有一句谢谢。” 话音刚落就听见楼下一声关门声,紧接着是哒哒哒的上楼声,江珃心一紧,她听得出是谁的脚步声。 江眉回来了。 江珃心怦怦怦的跳着,脑子里又快速飞过几个问题,江眉不是明天回来吗,怎么现在回来了,他还在这里,怎么办! 江珃顾不得别的,关上浴室的门,上锁,一把捂住他的嘴。 她比他矮太多,垫着脚还有点吃力。 “嘘。” 她的掌心温热,带着少女独有的柔软和香味,温柔的,小心翼翼的,贴着他。 杨继沉眉峰微挑,点了点头,江珃松开手,贴着门听声音。 “小珃?”江眉边叫她边打开了她的卧室门。 江珃紧张的手脚都在颤抖。 杨继沉往前走了一步,几乎将她压在门和墙的角落里,江珃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下意识的往后退,背部紧紧贴着墙壁。 杨继沉伸手,开了淋浴器,水流四溅,顿时浇湿了他们两个人。 杨继沉用眼神示意她。 “小珃,家里怎么停电了?你在洗澡?” 江眉的声音就在外头,一门之隔。 江珃看着他,深吸了几口气,回答道:“嗯,大概电闸跳了吧,我今天回来的晚,刚洗。” 幽幽的烛光照亮着这个狭小的空间,他背着光,低头看着她,水珠不断从他额前的发梢上滴落,一滴一滴的,落在江珃的脸上。 江珃看着他若有似无的笑,有点腿软。 混沌的脑子里浮现出一些限制级画面,那个梦就像噩梦一样,时时刻刻围绕着她,提醒着她。 水流散发的热气如同云雾一般逐渐弥漫满整个浴室,烛光变得模糊,他的轮廓也开始变得模糊,偶尔有水滴落在她的睫毛上,眨几下眼,能看见的只有他漆黑的眉眼,狭长的眸子那么深那么沉,又带着那么几分漫不经心。 温热的水淋过他的面孔,干净清爽,薄唇微红,水流一行行从他的脖颈流入浴袍里。 江珃不知道该把自己的视线往哪儿放才能克制住自己的想入非非,她同时为自己的想入非非诧异不已。 外头江眉敲了敲门,说:“很晚了,洗完早点睡,芸仙今天不住这里?” “奥,她回家了。” “好。” 江眉出去时带上了她的房门。 江珃松了一口气,却仍不敢放松警惕,如果江眉又突然折回来呢? 她看着他腰间的白色腰带,只打了一个,随意简单。 杨继沉饶有兴致的盯着她,微微俯了点身,她左躲右躲,就是不想和他面对面。 江珃穿的白毛衣,此刻都湿了个透,白衣沾了水被拉长,宽松的毛衣穿在她身上像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圆形的领口露出两截凹凸的锁骨,女孩子的皮肤在浴光灯和水汽的晕染下如玉一般通透光洁。 杨继沉眸子沉了些,目光落在她粉嫩通红的耳朵上。 他低头,凑在她耳边低声道:“你害羞什么?” ☆、第十三章 他的热气呵在耳尖上,江珃一痒,肩膀缩了缩。 杨继沉:“你很害怕我?” 江珃伸手推开了他,可只推动了一点点,他就像一堵墙立在那。 她说:“没有。” “那你躲我干什么?” 江珃:“我没有…..” 杨继沉轻笑一声,也懒的和她兜圈子,他低低的说:“江珃,有些东西躲不掉的。” 江珃心一颤,猛然抬起头,却不料砰的一下和他下巴撞一起。 她轻轻啊了一声,揉着额头。 “嘶……”杨继沉吃痛的倒吸一口气,又觉得好笑,“还真是躲不掉。” 江珃下意识的伸手想帮他缓减一下疼痛,但又觉得不合适,僵在半空中又垂了下来。 “对不起......很疼吗?” 杨继沉又靠回梳洗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像无赖一般说:“嗯,很疼。后背也很疼。” “药酒没擦吗?” “我怎么擦?” 江珃默了会,拒绝回答这个问题,说:“我去外面看看。” 浴室门一开,热气一溜烟儿的往外挤,浴室里顿时跑进一股冷空气,杨继沉抬手关了淋浴。 江珃朝外望了望,江眉已经在自己房间了,她关上门上锁,杨继沉拨弄着湿头发正好从浴室里出来。 两个人身上都湿哒哒的,瓷砖地面上都是水渍,江珃一直处于很紧张的状态,这下放松了才觉得冷,湿衣服穿在身上真冷。 她说:“你快回去吧,别感冒了。今天真的谢谢了。” 这人不动,一双黑眸盯着她。 江珃不自在的小声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刚我说的你当耳旁风?” “什么?” “我说……”他拉长尾音,嗓音慵懒,“水管工都有几十块劳务费,我怎么只有一句谢谢?” 江珃咽了咽口水,牙齿打颤,倒不是怕他,而是实在太冷了。 她哆哆嗦嗦问道:“你想要多少?” 杨继沉慢悠悠在她的房间里走,四下打量了一圈,最后停在她书桌那,桌上摊着一本数学笔记本,字迹娟秀简洁。 他说:“我看起来缺那几十块钱?” 江珃看着他的背影,有点不明白这个人了,心里不免有些生气,又不是她请他来的,再说了,就那样跳进来,实在不礼貌。 江珃抿抿唇,不语。 杨继沉靠在书桌上,“我后背疼的睡不好,你帮个忙,帮我擦几天。” 江珃想了一会,“要不你去医院看看吧。” 杨继沉嗤笑一声。 这一笑江珃心里咯噔一下。 随后想起那晚他毫不犹豫就帮她挡棍子的样子,一直有意无意的将她护在身后,在紧急情况能想着保护女生的人,应该不是什么坏人。 虽然ktv和那些人的事情都是因他而起,但他也帮她解了围,即使好像有哪里怪怪的。 杨继沉双手抱臂环在胸前,歪头看着她说:“你是怕我还是连帮个忙也不肯?我难道真的会吃了你?” “不是……” 天知道她见到他有多尴尬,难道要她告诉他,我梦到我们那什么吗,还一直想起。 “真的挺疼的。”他不疾不徐的补了一句。 江珃沉默了好一会,最后艰难的点了点头,说:“那……那如果还是疼就去看医生吧,药酒也不一定真的管用。” 杨继沉嘴角微勾,得到满意的答案,直起身,说:“行,等会我洗完澡过来,走了。” 江珃消化完这句话时他一个跨步就从窗户那跳回了自己的房间,没给她拒绝的权力。 丝丝的冷风飘进来,窗帘的边角被扬起。 江珃觉得到现在脑子还是懵的,今天反应能力好像降到了零,她对他总是来不及思考太多,总是后知后觉,仿佛是天生的克星。 江珃怀揣着乱糟糟的心情进了浴室,想着,这个人可能真的是克星。 怎么好像欠他的一样。 又好像…..被骗了一样。 * 洗完澡出来江珃心里更加乱糟糟了。 他说等会过来,深更半夜的,江眉就在隔壁,一股忧愁涌上心头。 江珃把自己裹得里三层外三层,焦躁难安在等了会,又偷偷趴在窗口瞄了一眼,那边不见动静。 江珃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凌晨一点四十分。 房间里没有灯光,乌漆墨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她摸索了一阵,找到两元店买的小手电筒下楼悄悄开了电源。 却不料上楼时迎面碰上江眉,江眉穿着枚红色的保暖睡衣,一张清素的脸似有些疲乏。 江珃被吓一跳,“妈……你站那干什么?” 江眉说:“我听到你的声音,你去开电闸了?” “嗯。”江珃把手电筒关了,问道:“不是说明天回来吗?” 江眉揉了揉太阳穴,往屋里走,“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就赶回来了。芸仙今天怎么回去了?” “奥……她好像…好像家里有点事吧,我也没多问。” 江眉点点头,“早点睡,还那么多功课。今年可能是近十年最冷的一年,晚上被子盖盖好,听到了吗?” “嗯,我知道的。” 关上房门,江珃贴着门呼了一口气。 “你又和你妈说谎了?” 床上传来一道男声,江珃的心又猛地悬起,开了房间的灯,朝那看去。 他躺在她床上,半靠着床头,随手翻弄着她放在床头柜上的历史书,两条长腿交叠着,看起来很惬意。 他把浴袍换了,穿了件t恤,外面套着那件黑色的羽绒服,底下是一条浅灰色的运动长裤,没穿袜子,男人的脚要比她的大很多,看起来干净有力,脚背上青筋凸起,透着劲瘦的美感。 他怎么可以这么自然地躺在一个不熟的女孩子的床上。 江珃抽掉他手里的书,说:“你起来。” 她的声音很低,又那么软,听不出来到底有没有生气,但那张脸板着。 杨继沉笑笑,从躺着的姿势换成了坐着。 江珃就站在他面前,他双腿敞开着,似乎一拉就能把人拉进怀里。 “不开心了?”他问。 江珃没回答,只说:“药酒呢?我给你擦。” “这儿。”杨继沉递给她。 他仰着头,目光灼灼,似能将她盯出个洞,江珃一直不敢看他的眼睛,即使才认识不多几天,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不敢看他,好像一个陷阱,又好像是一个深渊,很容易让人掉进去。 江珃垂下眼,接过药酒,拔出塞子,说:“你把上衣撩起来吧,转过去。” 杨继沉站起身,很干脆的脱了外套和t恤。 要死不死的,江珃视线正好对着他的腹部,两条人鱼线延伸进裤腰带的边缘里,腹部结实的肌肉随着轻微的呼吸而起伏。 江珃真的好想戳瞎自己的双眼,这样就不用浮想联翩了。 狭小的房间漾着温暖的灯光,外头是浓墨似的黑夜,两个人的一言一行都被无形放大。 杨继沉注视着她,嗓音被深夜裹得有些沙哑性感,却依旧带着一股痞痞的腔调。 “要再看一会吗?”他说。 江珃瞬间脸红得能滴血,也觉得百口莫辩,弱弱的道了句:“你转过去。” 杨继沉轻笑一声,懒洋洋的转过身。 江珃被他背上那一大块青红的淤青给吓住了,比那天看到的更严重,就像淤血一样。 她犹豫道:“要不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吧,万一伤到内脏怎么办?看起来有点严重。” 杨继沉动了动脖子,轻描淡写道:“没事。” 江珃边擦边想,这人说疼,看来不是唬她,要是换做她大概睡觉都得趴着。 药酒冰冰凉凉的,她用手搓了会背部就热了,手法很温柔却不失力道,身后的小姑娘也十分小心翼翼,杨继沉几乎可以想象她细致的模样。 他双手插进裤袋里,侧头,似闲聊道:“还学过擦药酒的手法?” “嗯,我妈受过一次伤,给她擦药就学了。” “挺行啊。你名字是谁取的?” 江珃全神贯注的擦着,生怕弄疼他,轻声答了句我妈。 杨继沉嗯了声。 江珃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只是从一开始见面到现在她总觉得他对她似乎有点不一样,并不是什么电视剧里的一见钟情啊那种感情,而是像早就认识她一样。 江珃也随口问道:“我们……以前认识?” 上次他送她回家她就想问的。 杨继沉:“你猜。” 江珃:“……” 听到后面的人没声了,杨继沉笑笑,一双狭眸注视着前方,若有所思。 过了两三分钟,江珃说好了,她盖瓶盖的功夫他就把衣服穿好了。 杨继沉打趣道:“看不出来啊,还是老师傅,我还真找对了人。” 他最后那一句话说的很慢很重,像在隐射些什么。 江珃没有心思多想,已经快凌晨两点,她有些困了,高三再累再忙,但她都不会超过一点。 杨继沉看她眼睛发红,连打着两个哈气,也不逗她了。 “睡吧,我走了。” 江珃低声道了句好,跟着他走过去,她还要关窗。 就这么一晃,他人就过去了,站稳没几秒,他忽然转过身来,像是突然想起什么。 他勾着嘴角,说:“我想,我们可能上辈子认识。 江珃懵懵懂懂,“嗯?” 杨继沉双手撑在窗台上,凝视着她,玩味道:“算命的说,我媳妇名字里带玉。” ☆、第十四章 他的眼神七分戏弄,剩余的三分还是戏弄,一双狭眸像盯着猎物般盯着她。 媳妇一词将她轰的耳鸣,每个毛孔发涨,像有什么东西要冲出身体,脸如火烧。 江珃猛然想起第一次见面那天,他问她珃是不是玉的意思。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个,也不知道这到底有什么关联。 她也不想知道。 江珃手忙脚乱的关了窗,看也不看他就拉上了窗帘,静了一秒又拨开窗帘给窗户上锁。 远方传来断断续续的烟花爆竹声,一下一下牵动着她的心。 江珃钻进被窝,整个人闷在里面,辗转反侧。 实在闷的喘不过气了江珃才探出脑袋,她看着漆黑的天花板发愣。 * 杨继沉看着紧闭的窗户低头笑了声,慢悠悠的也关上了自己的窗。 坐在床边刚点燃一支烟就接到了张嘉凯的电话。 他夹住烟,走到阳台玻璃门前。 “什么事?” 张嘉凯那头都是嘈杂的游戏声,过了会,没声了,他可能走到了没人的地方。 张嘉凯说:“刚接到消息,说是盘山公路这三天封路,提供赛事练习场地,还有,今年可能要下大雪,所以比赛得提前半个月。” 杨继沉吸了口烟,“行。” “那明天那边见。” “嗯。” 杨继沉挂了电话,把手机随时往床上一扔,自己倚在门边抽烟。 透过玻璃门能看见院子外面的小路,小路上还遗留着今晚放的烟花的烟花筒,有只狗走过来,嗅了嗅 ,打了个喷嚏,快步走开了。 不知怎么,他突然想到江珃被烟花棒吓到的模样,瞪着圆圆的大眼睛,满脸惊恐。 那模样好笑又好玩。 包括刚刚她慌张脸红的样子,也很有趣。 不知道有没有吓到她,本来她对他似乎就挺害怕的,但刚刚就是想逗逗她,看看她什么反应,不出意外,她很慌乱害羞。 还真像那个风水大师说的那样。 杨继沉十五岁的时候算过一次命。 说起来也是可笑,千算万算终是逃不过命运。那时候杨家还是千万富翁,杨继沉的父亲杨帆从一家十来人的小公司扩张到上百人的公司只用了十来年,越是富有就越是害怕失去。 每次买房搬迁或者出差谈大项目时杨帆都会请那位风水大师来帮忙算一算。 那次正直暑假,杨帆让杨继沉去趟公司,到办公室时风水大师在里头了,好像正好和杨帆谈完。 杨帆要去开个紧急会议,就让他在办公司等一等。 王丽韵满面笑容的拉过杨继沉,对风水大师说:“师傅,您给我儿子算算姻缘行吗?” 十五岁的杨继沉不可一世,张扬放肆,处于青春少年最狂妄的年龄阶段。 风水大师扶了扶眼镜,打量起他。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和深蓝色的牛仔裤,个子比王丽韵高出一个头,整个人提拔英气,又带着少年独有的精瘦和干净,就像一根蓬勃向上的树。 杨继沉往沙发上一坐,懒懒散散的靠着,似对这些没什么兴趣。 风水大师笑笑,说:“你儿子面相较硬,一身傲骨,以后会是个有出息的人,也正因如此,将来的有缘人必定与他性格相反,水容万物,以柔相辅,方得良木。” 王丽韵问道:“师傅的意思是那女孩子性格很温柔?” 风水大师点点头。 杨家家大业大,以后儿媳是个怎样的人选至关重要,王丽韵见多了政治联姻,也见多了各玩各玩的老板太太,他们是白手起家,比不上那些,想法自然也有些不同,虽然儿媳的身份很重要,但儿子快乐不快乐更重要。 一听是个温柔的女孩子王丽韵满意的点头。 她比谁都了解自己的儿子,也如风水大师所言,真的是一身傲骨,从小到大,都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这高高在上用在杨继沉身上不是贬义词,他虽然心高气傲,但从来知轻重。只是这样的脾气始终刺了点,就像一块石头,都是棱角,以后总要吃亏。 温柔的女人好,有包容性。 可转念一想,王丽韵开始担心了,又问道:“可如果太温柔没了骨气,也不太好,师傅方便多说一点吗?” 风水大师抚摸着手里的扇子,似在思忖,最后开口道:“阴阳能结合,总有它的道理,世上的夫妻都有他们各自的缘分。女水男木,水能生木养木,是个好姻缘。杨太太啊,你不用太担心,一物克一物,再硬气的男儿心头也会有柔情。” 王丽韵一听,乐了,看向杨继沉,揶揄道:“继沉啊,你可听见师傅说的话了?以后总有个人能治你。” 杨继沉低头玩着游戏机,抬眸,眉峰一跳,“是吗?” 王丽韵知道他不信这种东西,从前杨帆出车祸怎么都醒不过来,实在没办法了,她就去求了神婆,结果使了点法子第二天杨帆就醒了。 儿子大了,她也管不了了,只好嘲嘲这个臭小子。 “你等着,以后等你娶了媳妇有你好受的。” 杨继沉不以为然,还有点不耐烦,“你们女人一天到晚也就会弄这些了。” 风水大师哈哈大笑,拿扇子指向他说:“小伙子,你这脾气是得改改,不然可得把人吓跑了。” 王丽韵附和道:“听到没有,脾气改改。” 风水大师聊了几句要走了,王丽韵去送他,大师走到门口收了扇子,转过身对杨继沉说:“前世有缘,今世再续,以物寻人,以玉为名。走了走了,诶,今年冬天不知道会不会下雪啊……” 风水大师又摊开扇子,扇着,一摇一摆的走了。 这几句话说的玄乎,王丽韵再怎么问风水大师都不说了,说是再多说就是泄露天机,会不得好死。 杨继沉从来不信这些,可后来不得不信,也越发觉得这事儿有点意思。 也如风水大师后来所说,他十七岁那年大师对杨帆摇摇头,说怕是难逃一劫,来年,杨家顷刻破产,身家千万一下子沦为负债人。 杨帆突然心脏病去世,王丽韵带着他逃去了别的地方,不到半年,王丽韵身体支撑不住了,为了还债一天打三份工,锦衣玉食的她根本承受不了这样的生活。 那是一段最折磨最无力的时光,他明明可以做些什么,却根本做不了什么。 杨帆曾偷偷和杨继沉说过,风水大师说过,王丽韵命里有劫数,只能活到四十岁 那时候他跪在王丽韵坟头觉得毛骨悚然,心中又怒火中烧,回了家乡,找到那位风水大师,将人揍了一遍。 边打边问,“你有没有算到今天有血光之灾?” 风水大师没有责怪他半分,叹口气说,“这就是命。” 杨继沉嗤笑一声,他那时候依然不信命里,携着一身戾气离开了。 离开前风水大师送了他一句话——英雄不问出处,放手一搏吧。 等冷静下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已经开始隐隐约约受那个算命的影响了。 那晚见到江珃的胎记的时候他真的背后一凉,觉得世上有些事真的微妙又邪门。 在这次的锦标赛开始前,周树吵着要去烧香拜佛,说是要求佛祖保佑这次能大获全胜,一伙人将庙里的佛像都拜了个遍,他不全信,但敬畏。 寺庙一颗菩提树下有问姻缘的,周树一见就跳了起来,嚷嚷着要去算一算,于是五个人都算了算,起初杨继沉不想算的,他后来觉得有些事无需知晓,顺其自然的活着就好了。 可他们四个算完打算走的时候算命的师傅叫住他说,“小伙子,08年是个好年,虽有坎坷,但红鸾星动,天赐良缘。” 周树大笑,“这怎么跟电视里的台词一样?” 算命师傅笑笑,招杨继沉过去,杨继沉走过去,在桌前坐下,低笑着。 算命师傅说:“前世有缘,今世再续,以物寻人,以玉为名。” 杨继沉的笑意瞬间敛了,算命师傅的话和当初风水大师的一模一样。 ☆、第十五章 这句话,后来王丽韵寻过别的师傅解过,大多只是笼统的说一句,良缘。 时隔多年,他对杨家那点事早就释怀了,算命师傅这么一说,杨继沉来了点兴趣。 他手肘靠在桌子上,不疾不徐道:“怎么说?” 算命师傅微微笑着,说:“不用急,很快就会遇上。前世如果有太深刻的事情往往在转世时会留下些许印记。 算命师傅拍了拍自己的左肩膀,“遇见了你就会懂的。” “先生不能说的详细点?” 算命先生思虑片刻,叹笑道:“是命就躲不过,也无需刻意去寻找,一切冥冥其中都有安排。那姑娘……” “那姑娘怎么?” “小伙子,是你的福分啊。” 杨继沉笑了声,也没再多问,和周树他们打算离开。 这事和这说法都有些玄乎,生于科技发达的现在,几个人都半信半疑,更何况现在算命的骗子多,没几个都真本事。 算命的似乎都喜欢卖弄玄乎,那人又叫住杨继沉,指了指天空说:“遗憾生于寒冬,缘分续于寒冬,是很独特的一段缘分。” 杨继沉看着他大约懂了,轻笑着,往桌上扔了一千块,“先生,有话直说。” 算命的也是种职业,靠的就是这个本事吃饭,算命师傅收下钱,终于说明白了。 师傅示意其他人离开,他手指叩着桌面,三下后慢慢说道:“那姑娘左后肩有一枚雪花胎记,如果遇上了可千万别把人吓跑了。” 杨继沉挑眉,“先生不怕泄露天机得罪佛祖?” 算命师傅摇摇头,“茫茫人海,能遇上是缘分,能知晓也是缘分,好比你今日来此得知此事,也是缘分,更是天注定。” 这种事追根问底就没意思了,杨继沉不再问,师傅也止于口。 直到那晚恰巧看见江珃在窗前换衣服,可能真的只是缘分吧,只是那么匆匆一瞥,就遇上了。 从寺庙里回来他其实很快把这件事扔脑后了,几个城市辗转,赛事紧张,根本没空想这些情情爱爱的。 看见江珃左后肩的胎记的时候真的背后一凉,那种被命运牵着走的感觉相当慎人,也不免开始打量起这个女孩。 她很瘦,看上去年龄不大,说的难听点,似乎还没发育完全,完全就是个黄毛丫头。 当时他还觉得好笑,他的良缘是个未成年? 谁知道第二天会再遇见她,仔细打量一番,才发现她长得十分清丽秀气,五官很大气,虽然外表看上去有点稚嫩。 后来看她拿出录音的时候杨继沉很吃惊,温温顺顺的女孩子竟然有那么勇敢的一面,也够聪明。 倒有那么点意思儿。 * 江珃一夜难眠,脑海来翻来覆去都是他那句话,实在睡不着,烦躁的踢了下被子,干脆起来做作业,早上五点多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睡了不到三小时,江眉喊她起床吃早饭,睡梦中惊醒,江珃忽然想起坏了的水管,随便塞了几口就跑去镇上找人。 路过他家院子时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院子里的摩托车安静的停在那。 回来时摩托车不在了,应该是出门了。 下午实在是支撑不住,江珃缩在被褥里睡着了,一觉醒来已是日落西沉。 她吃完晚饭忐忑的等待着,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过来,又有点后悔一时心软答应了这个差事。 那人根本就是个流氓痞子,正常男生哪有刚认识就说什么媳妇的。她不傻,听得懂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分明是在调戏她。 江珃坐在书桌前,左手托着脸颊,拿笔戳了戳摆在上头的小玩偶,像撒气一般。 “流氓……” 戳了几下江珃拿出手机在网上搜索他的名字,只打了个杨字词条里就跳出相关词语,他的名字排第五个。 杨继沉。 江珃现在才知道他的名字原来是这几个字,以前季芸仙和她说的时候压根没注意过。 他有百度百科的专门介绍,能这样被介绍的不论大小都是个人物,江珃有些佩服,又觉得很恍惚,这样的人就在身边。 杨继沉,知名摩托车赛车手。生于北城旦明县,现役于自建车队。2002年第一次参加crrc获得年度冠军…… 江珃点开词条,往下浏览,看了他的出生日期,一算,他今年才24岁。 她不是很懂赛车行业的年龄,但24岁,江珃觉得能有这样的成就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往下看,都是一些他的赛事成绩,以冠军亚军为多。最后一栏是媒体点评,称他是全中国唯一一个有实力能进motogp的赛车手。 江珃把内容划到最上面,百度用的封面图片是一张他戴着头盔,骑着摩托车,在赛道急速转弯时抓拍的高清图片,他穿着红白相间的赛衣,摩托车的颜色和款式似乎不是院子里那辆,看起来院子里的那辆更高级一点。 这张图片没有脸,没有刻意的姿势表情,仅仅是一个侧面,有些人的气质仿佛与生俱来,他就是其中一个,身姿潇洒果决,散发着英气与自信。 江珃脑海里浮现出他痞里痞气的流氓模样和那双深邃的眼眸,她咬咬唇,退出了百度。 江珃把手机关了,拿过数学试卷埋头做题。 但心里总有个小人在说,快拉开窗帘看一看,快看一看,万一他要过来了呢? 写了半张卷子,江珃分心了,她头一次这样不专心,坐不住。 哎…… 被心里的小人控制,江珃放下笔,走到窗边,撩起一个角,像小偷一样暗戳戳的张望。 他整栋屋子都是黑的,没有半点人气。 看样子是不在家。 月光朦胧,几缕薄雾飘着,撒了一地的清冷,冷空气从老旧的窗户细缝里挤进来,江珃心里那股浮躁被慢慢抹平,她低着头回到书桌前,却比之前更心不在焉,好像心里有什么在一点点的坠落。 后来的两三天江珃都没等到他,也没见到过他。 她想,可能他是随口说说,也许是闲来无事,不来就不来吧,反正伤口长在他身上,她也不用每天晚上等着,紧张着。 有时候真的很奇怪,越是准备好不想去,打算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的时候,那件不想去的事情就会赶来,像个张牙舞爪的小怪兽晃在眼前,狡猾的说,看,我又来了,我就是要让你七上八下。 不久就要期末考试,几门功课平均下来,一天的时间根本不够用,成绩再好的人也会有做不出的题目,写错的阅读理解,忘记的公式。 高三,连上个厕所都是赶着去的,课间十分钟,能写一道是一道,午休的时候江珃几乎都是边啃肉夹馍边写题,班里的人大多都是如此。 高三学科中唯一轻松自由点就是体育课了,虽然时常会被主课老师拿去考试或者做测验,但偶尔还是能侥幸的上到一节。 星期三的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如果没有老师抢课,一般最后十分钟大家都会提前整理好书包去操场等放学,体育老师也不管他们上不上课,点个名就散。女生一般窝在教室写东西聊天,男生通常会去打篮球踢足球。 点完名江珃回了教室,打算把晚上的英语试卷做一半,季芸仙在边上发短信。 季芸仙边发边笑,江珃看了她一眼,她的脸蛋红扑扑的,笑起来眼睛里有星光。 恋爱是个神奇的东西,它可以使人容光焕发,江珃觉得季芸仙边漂亮了不少,只是季芸仙平时不喜欢读书,现在心思更不在学习上了。 季芸仙家底还可以,在这里也算个小富商,以后其实不用愁什么,但世上多变故,有句老话也说的很对,学习是穷人唯一的出路。 江珃侧着脑袋,“芸仙。” “嗯?怎么了?” “你可别光顾着谈恋爱啊,这次期末考试是一模成绩,为填志愿做准备的。” 季芸仙笑笑,露出可爱的两个梨涡,“我知道的啦。” 嗞——手机震动,季芸仙又赶忙低头去看短信,突然,她惊喜的叫了声。 江珃:“怎么了?你怎么笑成那样?” 季芸仙开心的蜷缩在一起,“嘉凯说他在学校,我已经好几天没见到他了,他最近忙着练习,都没空和我聊天见面。” 江珃想到杨继沉,原来是在练习,怪不得总是见不到人。 季芸仙干脆利落的收拾好书包,“小珃,走走走,我们去操场。” “啊?去操场干什么?” “他们在打篮球,快点啦,我要看嘉凯打篮球,为他加油!” 江珃书包还没拉上拉链就被季芸仙拖出去了,似一阵风一样。 江珃想,要是张嘉凯站在800米的尽头,季芸仙也不会年年不及格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入v通知:要在7月6日入v啦。 如果喜欢这个文,想看下去,希望小仙女们能支持下正版 我现在还没找工作,算是全职吧,收入只靠这个。>(0.0)< 我妈十七岁时去算过命,我外婆带她去的。 算命的说,她前半生过的比较苦,婆媳不和,妯娌不和。 真是这样,不管她怎么对婆婆好,婆婆总是不喜欢她,我大伯和他的妻子也和我家断绝了关系。 算命的还说,我妈80岁有个关卡,熬过了长命百岁。 算命的也说我外婆熬不过60岁,真的60岁就走了。 所以我以前一点儿也不担心,想着她能活很久很久。 最近因为她的病开始害怕,本来动个手术就好,可是高血压不能手术,这病又不能拖。 我在医院跑来跑去,越跑越心慌。 希望那人说的是真的。 ☆、第十六章 冬日的太阳落的早, 四五点的光景天已经灰了一半, 夕阳浮在云层里, 这几天天晴,傍晚霞光万丈, 一缕一缕的散射着。 篮球场和足球场是连接在一起的, 葱绿色的人工草坪上少年挥霍着汗水, 追着个球满场跑,和篮球场比起来, 足球场稍显冷清。 江珃也是头一回见到篮球场那边那么多人的。 这节体育有三个班上, 人比平常多一点, 篮球场边上围了个水泄不通, 熙熙嚷嚷,男生的欢呼声起此彼伏。 季芸仙拨开人群挤了进去, 江珃也跟着进去。 一抬头, 只见篮球被抛出一个优美的弧度,稳稳的落在篮筐里, 是个三分球。 围观的男生又是一阵欢呼。 篮球场上数十人,江珃却一眼看到了杨继沉,他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后背有些湿, 滴汗的头发在夕阳的照耀下散发着淡淡的棕色光芒, 节骨分明的手指扣着篮球,左右手来回运球,找准时机往上一投, 又是一个漂亮的三分球。 他看起来没有旁人那么紧张,专注,神情懒懒的,眼神倨傲又轻蔑。 季芸仙双手做喇叭状贴在嘴边,大喊道:“嘉凯!加油!” 听到声音,张嘉凯边跑边在人群中寻找她,朝季芸仙眨了个眼。 江珃目光一直流连在杨继沉身上,季芸仙一喊,杨继沉也看了过来,就这么措不及防的对上了视线。 江珃很自然的瞟向另外一边,却不料撞上陈昊的视线。 如果说杨继沉的眼神是侵略的,难以捉摸的,那陈昊的则是沉默的,不甘的。 自从ktv那天后江珃没和陈昊说过一句话,虽在一个班里,但忙着上课写作业,没空也没话说,他也不像以前中午吃完饭路过她桌子旁会说两句,就像一个皮球彻底泄了气。 江珃大约能猜到几分陈昊的心思。 他也许是喜欢她的,青春期的男女会喜欢一个人再正常不过,也许是真的喜欢,也许是青春的躁动,但这份喜欢比不上他喜欢他自己。 他没有办法做到什么事没发生,像和普通同学相处一样和她相处,大概是因为她知道了他的秘密。 一个在学校算得上是半个风云人物的男生,被女生喜欢,被男生追捧,自己也有一技之长,可他的自尊和傲气被金钱踩在脚底下,也做了最令人看不起的选择,让薛丹帮他还钱。 陈昊很快别开眼睛,投入在篮球比赛中。 他们去篮球场的时候有几个男的已经在那边打了,班里的男同学一下子认出其中一个男的,激动的大喊道:“你是杨继沉吗?” “卧槽!真的是啊!卧槽!” “我的妈呀!大…大神,你怎么会在这里?奥,我知道的,你们最近要在这里比赛,票我都买好了!” 陈昊一眼就认出了他,那天在ktv里的男人,连薛丹的伯伯都要给他赔笑脸。 听同学这么一嚷嚷,陈昊大约明白了这人是干什么的,搁这里,也算半个明星吧。 那同学热情邀请道:“要不咱们一起打吧,你们一队,我们一队,反正等会放学,打晚一点也没事。” 周树真愁没人对打,一把揽过那小男生,“兄弟,等会可别放水,好好打!我好久没出汗了!” 陈昊没出声,算是默认了这个比赛。 十七八岁的男生心中都怀揣着傲气,时常为了一句话而争得头破血流。 陈昊回想起那天的情景依旧会觉得愤怒,他觉得自己不像个男人,让两个女人为他打架,而他也是最窝囊的那个,因为害怕,所以请求江珃守口如瓶。 他喜欢江珃很久了,她不比班上那些招摇的女生,她很安静,有些人喜欢倾诉,而她则是喜欢聆听的那个,说安静也没那么安静,遇见好玩儿的她也会睁大眼睛,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也会追着同学询问,不是那种温柔到懦弱的脾气。 他记得有一次,数学老师说了这个周末会少布置两张试卷,作为期中考试好成绩的奖励,让大家放松一下,可真到了周末放学那天,数学老师按照惯例发了四张卷子,一时之间班里哀嚎遍野,却没有一个人敢提,谁都知道,数学老师是个死板的中年男人。 江珃是数学课代表,下课了,坐她前面的女生转过来和她抱怨。 江珃没说什么,也没人知道她中午吃好饭去找了趟数学老师。这事还是后来季芸仙说的。 说江珃在办公室大战三百回合,一开始数学老师是不同意的,觉得落了两张卷子就和别班的学习进程差了一截,可江珃搬出了诚信,为人师表,等相关字眼的说法,把数学老师说服了。 数学老师放学来收卷子的时候说,“也就你们课代表敢来说。” 这样的女生很招人喜欢,脾气好,成绩好,却又不懦弱。 他是利用了薛丹,可耻是可耻,但最让人郁结的是,喜欢的女生知道了这个秘密,她会看不起他。 而他追了那么久的女生,却轻而易举的成了别人的女朋友,即使还不是,但陈昊觉得快了。 杨继沉看他的眼神那么蔑视,那么嘲讽。 陈昊不想在江珃面前失了最后一点点尊严,一场友谊赛被放大,成了他尊严的划分赛。 “嘉凯,加油!嘉凯,加油!”季芸仙跳来跳去,就差手上拿个大旗挥舞了。 江珃刚垂下眼,想把书包拉拉好,砰——一个球砸中了她的脑袋。 旁边的人飞速的闪到一边,给她空出好大一块地方。 江珃吃痛的皱眉,有点恼火的抬起头。 那罪魁祸首懒散的站在篮球场上,接过旁人扔回去的球,拽拽道:“抱歉,手滑。” 江珃一看是杨继沉,不知怎么,火气消了一半,转化为另一种奇怪的情绪,紧张。 杨继沉半眯着眼盯着她,盯得江珃浑身不自在,像欠了他五百万一样。 季芸仙帮她揉额头,“痛不痛?沉哥砸的可真准啊……” 江珃抿抿嘴,心想他肯定是故意的。 篮球场上比赛如火如荼,几抹残阳照亮少年们的身影,篮球场靠着校门栅栏,外面是条公路,路边栽了一排的梧桐树,弯弯曲曲的枝干剪影落在场地上,添了些许萧瑟。 太阳一下山气温就降低,那种冷很湿很寒,江珃和季芸仙坐在篮球场边上,季芸仙一手勾着她的手臂一手挥舞着帮忙加油打气,江珃缩成一团。 他们和班里的男同学站一起,差别很大,少年和青年,从体格面容上就能区分,杨继沉他们更高更结实,清瘦却不失力量,面容也比班里的男同学更有棱有角一些,身上那股子的英气更是勃发。 “一班加油!一班加油!”班里的女同学为他们呐喊。 陈昊运着球,试图越过杨继沉找机会。 他猛地往左边一闪,从杨继沉身边绕了过去,上步,投篮,眼看着这个二分球就要进了,突然篮框边上伸出一只手,稳准狠的扣下了那只球。 边上男生的呼声音调转了三个弯,江珃也看的入戏三分。 就那么一瞬间的事情,可江珃看的很清楚,杨继沉似乎故意在等陈昊投篮,明明前面有更好的机会截他。 这人还真坏。 旁边的女生佯装晕倒在朋友怀里,故意用花痴的音调说道:“天啊,比林志颖还帅诶!” 《放羊的星星》大火,课间女生的话题几乎都逃不开这部剧,就连剧中的手链也几乎人手一条。 那些围观的女生听说杨继沉是玩赛车的,立马将剧中的男主角和他联想到一起,不过眼前这个可是真真切切能触碰得到的人。 “等会过去要个联系方式吧?” “我不去,你去吧。” “干嘛啦,你不也觉得很帅嘛。” “我不好意思呀。” “切。” 季芸仙贴着江珃耳朵说道:“完了,沉哥要被抢走了。” 抢这个字意义很独特。 江珃拿手捂着脸颊,想暖一暖,低声道:“你乱说什么。” 季芸仙嬉皮笑脸道:“我可都看到了。” “看到什么?” “你和沉哥抱在一起。” 江珃惊得下巴都要掉了,她什么时候和他抱在一起了?难…难不成季芸仙还能猜到她做那个梦了吗? 这样一想江珃不免有些心虚。 季芸仙用胳膊捅她,“跨年夜那天,你们在门口抱在一起,贺群把你们拍下来了,证据都有的,喏,我给你看。” 季芸仙从手机里翻出那张照片,她特意问贺群要的,本来想八卦一番的,后来给忘了。 照片里,杨继沉靠着门边,低头看她,她站在他身前,仰头看他,两个人贴的极近,是很像抱在一起。 季芸仙:“你老实交代,你们俩是不是暗度陈仓了?” 江珃:“……” 季芸仙追问个不停,江珃哭笑不得,喊了一声张嘉凯进球了才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一节课快结束,陈昊他们一个球都没进。 季芸仙站起来,拍拍屁股,“走,小珃,我们去小卖部买水。” 小卖部离球场不远,紧挨着校门口,逛了一圈,季芸仙拿了一瓶三块钱的矿泉水,江珃觉得有点冷就买了杯奶茶,小卖部里阿姨会提供热水泡。 刚泡完会有点烫手,江珃就捧在手心里。 篮球场那边已经接近尾声。 江珃跟着季芸仙走过去,一下子就看见站在那的薛丹,她确实是个耀眼的人,无论是外形还是气质。 江珃也听到过点小道消息,说是薛丹和陈昊分手以后立马换了个男朋友,是隔壁高中的,有钱有势,不过那人好像长得有点像陈昊。 江珃对她本来没什么感觉,觉得那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女孩子应该是潇洒的,大方的,但那天以后她才发现薛丹其实只是个趾高气扬的大小姐,一字一句都直戳人脊梁骨,说一些令人愤怒的谣言。 有人问:“薛丹,你不会还忘不了陈昊吧?” 薛丹双手抱臂,冷哼一声,“就他那样的有什么忘不了的 ,连个球都进不了,像个废物一样。” “我觉得这不能怪陈昊啊,是那几个人太强了,特别是穿白衣服那个,真的帅啊,诶,薛丹,你认识那人吗?” “他啊……”薛丹眯眯眼,“应该算认识吧。” “真的吗?可以介绍介绍吗?真的超帅的诶!” 薛丹瞥见一旁的江珃和季芸仙,翻了个白眼讥讽道:“想认识他?这你得问问一班的江珃让不让。” “啊?什么意思?江珃是谁?” 薛丹慢悠悠道:“江珃啊,喏,就那个扎马尾的,人家可是她的金主,你们想认识,别人还看不上呢。” 几个女生半信半疑。 篮球赛结束,周树和那小男生说:“打的不错,玩的挺开心的。” 男生嘻嘻道:“啥时候有空,咱儿再来一场。” “行啊!我估摸着以后还得来。”周树瞟着张嘉凯。 张嘉凯笑笑,径直向季芸仙走去。 江珃缩在围巾里吸奶茶,看着季芸仙和张嘉凯秀恩爱。 她拿纸巾给他擦汗,说辛苦啦,他捏她脸蛋,说不辛苦。 季芸仙拧开矿泉水递给他,“快喝吧。” 江珃刚想吸第三口,手中的奶茶蓦地被人抽走,她懵愣的抬起头。 杨继沉握着奶茶杯,边喝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喝了几口,他摇了摇,差不多空了,又塞回江珃手里,不满道:“有点腻。” 江珃看着这根被她咬的有点扁扁的吸管,脑子里像有千百只小蜜蜂在飞,嗡嗡嗡吵的头疼。 他为什么要喝她的奶茶,他怎么可以直接喝? 边上的女生虚掩着嘴交头接耳。 紧接着就看见那个男人俯身在江珃耳边说话,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江珃耳根瞬间红了。 * 杨继沉他们还要去练车,打完篮球没做停顿就走了,季芸仙在那依依不舍,而江珃赶紧找了个垃圾桶把奶茶扔了,活像个烫手山芋。 他对她说:“今晚我过来。” 他打完篮球身上的热气未散,连说话呼出的热气都是烫人的,这人天生一副低哑性感的好嗓子,一句挺正常的话偏偏被他讲出几分暧昧感觉。 还好他只和她说,不然旁人听到了会怎么想。 江珃坐在公交车上,有一段路在修,起起伏伏,她整个人被摇晃的厉害,摇的脑子更混乱了,心跳像撞钟声,咚咚咚的。 原本普通的夜晚因为他的到来开始充斥各种情绪。 他前几天没来,江珃以为他不会再来了,也安安心心的专注于学习,他一说要来,整个人就被搅得心绪难安。 吃过晚饭,江珃早早的上了楼,反锁了房门。 她发了好一会呆才开始写作业,竖着耳朵一直听着隔壁的动静,他要是回来的话车子会有声音。 八点多的时候外头传来机车声,没一会,隔壁灯光一亮。 江珃没心思再做阅读理解了,焦躁不安的等待着,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走来走去,走的累了干脆往床尾一坐,整个人往后仰躺着。 江珃觉得自己像古代等待皇帝宠幸的妃嫔。 刚这样一想,她就抬手拍自己的脑袋。这个比喻很不恰当,太不恰当了。 江珃没关窗户,虚掩着,生怕他敲窗户敲得太用力惊动江眉,就这么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的功夫,窗户被一支晾衣架推开,几秒后,一阵冷风灌进来,眼前多了道阴影。 江珃从床上惊坐起,杨继沉把一袋东西放她书桌上,毫不忌讳的往她的床上一坐,小小的床塌下去半边。 “给你的。”他说。 “什么?”江珃站得老远,弱弱的问。 “我不是喝了你的奶茶么,看你好像很不情愿啊,所以赔一杯给你。”杨继沉拨弄着湿发,抬臂往她书桌上一靠,支撑起半边身子,好整似暇的看着她,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他还好意思提。 “不用了,你……你以后别再这样就好了。” 杨继沉挂着痞笑,懒懒道:“那你还是拿着吧,我可不敢保证以后。” 什么叫做不敢保证以后,这话说的容易让人有遐想。 江珃被噎住,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你……” “我怎么?” 江珃咬咬唇,暗叹一口气,觉得说不过他,不想和他扯了,只想让他快点离开。 她转了话锋,轻声道:“我给你擦药吧,你要是觉得不疼了就别来了,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擦不好的。”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不知道是底气不足还是别的什么。 杨继沉挑眉,“你是想让我每天都来?” “啊?”江珃一时无法理解他的脑回路。 杨继沉笑笑,站起身来开始解腰带,江珃看着他的浴袍惊呼道:“等一下,等一下!” “嗯?” 他要是脱了岂不是全身只剩一条内裤。 江珃委婉道:“你这样会着凉的。” 杨继沉:“还好,我不怎么冷。” 他解开了腰带,江珃屏住呼吸,双手掩面,着急的转过身,留给他一个颤颤巍巍的背影。 杨继沉好笑的注视着她,把浴袍往她床上一扔。 “江珃。” “干什么……” “你转过去干什么?”他明知故问。 “你怎么可以把浴袍脱掉!”她声音有点颤,是急的,慌的。 “你叫这么大声不怕你妈听见?杨继沉慢腾腾的走到她跟前,拉下她的双手,“我里面又不是没穿。” 闻言,江珃睁开了一只眼,瞄了一下,然后睁开了另一只。 他里头穿了条五分的黑色运动短裤,可她正对着她的胸膛,身上好闻的沐浴露清香扑鼻而来,不像傍晚时他和她说话,身上有股汗味,虽然那汗味也不讨人厌。 他握着她的手臂,江珃觉得有点烫,挣扎几下,从他掌心中抽了出来,不知不觉她耳朵通红。 江珃眼神闪躲,扭头走开了,背对着他拿药,说:“我给你擦。” 杨继沉转过身,动了动筋骨。 他也许久没有打篮球锻炼了,今天一打晚上人像散架了一样,骨头里都是酸的。 杨继沉对着身后的人说:“江师傅今晚能送个按摩吗?” 江珃:“……” “答应了?” 江珃连忙否认,“我没有。” 他低笑一声,“行,江师傅不愿意就算了,就当我白辛苦好了。” “你辛苦什么了?是辛苦的打了我一球吗?”听他这话的意思,似乎他为了她做了什么,可江珃只记得他故意砸她,球技那么好,怎么会手滑,这人太坏了。 杨继沉对她揉药酒的手法相当满意,后背火辣辣的,却很舒服。 他听到她这话笑起来,“砸疼了吗?让我看看?” 杨继沉转过身,伸手去拨她的刘海,江珃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躲开。 江珃:“我没事,还没擦完,你转过去。” 杨继沉不分三七二十一拽住人就自己眼前拉,江珃惊慌失措,朝他胸口伸手一堆,他拽得紧,两个人直直往身后的床倒去,陷在一床厚棉花被里。 她床上不知道放了笔袋还是别的什么有棱角的东西,杨继沉正好趟那上面,搁到后背伤的那块,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江珃双手撑着他胸膛,硬邦邦的胸膛像热铁,烫得她整个人都烧起来了。 江珃手忙脚乱的想爬起来,膝盖一抬,两个人瞬间都定格住了。 杨继沉嘶一声,眉头紧锁,皱成一个深深的川字,显然比刚刚痛苦一百倍。 “操!”他低骂一声。 “你别动!”他双手狠狠禁锢住她。 江珃趴在他身上,颤抖着问道:“你…你…你没事吧?” 他沉沉的喘着气,似疼痛难忍。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江珃吞咽口水,害怕的闭起了眼睛。 半响,他低哼一声,哑着声道:“现在扯平了,你也打了我一球。” 作者有话要说:  杨继沉:以后再看那傻逼,我把你脑袋砸扁。 江珃躲在角落瑟瑟发抖。 ☆、第十七章 打了他一球……球…… 江珃蓦地睁开眼, 脸颊烫得能滚鸡蛋。 高二时的生物课她一直考第一第二, 自然能懂他说的球是什么。 只是他怎么能这么坦然的讲出来, 真像个无赖。 江珃撞上他狭长深邃的眸子,他的目光那么戏谑, 她心里一紧, 心扑通扑通跳着, 快跳出喉咙口。 那儿的疼痛散去一些,杨继沉眉目都轻松不少。 她整个人趴在他身上, 分量很轻, 穿的也很少, 一件羽绒服外套和一件保暖内衣, 杨继沉双手抓着她的手臂,几乎一把能握住。 她正惊恐的看着他, 缩着脖子, 羽绒服帽子边缘的绒毛将她的轮廓勾勒的柔软而温暖。 江珃小声道:“我…我能起来吗?” “你起啊。”他嘴角噙着浅笑,语气轻浮。 他嘴上是这样说, 可压根没有要让她起来的意思,双手依旧牢牢扣着她,江珃怎么都挣脱不了,而他呢, 一副看戏的样子。 江珃急了, 脱口而出他的名字,“杨继沉,你放开我。” 杨继沉稍感意外, “哟,现在知道我的名字了?” 看她脸憋的通红,杨继沉不逗她了,低沉道:“别乱动,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 “那你放手。” 杨继沉松开手,她像只兔子一样立马跳开,但跳不开他的手长范围,杨继沉伸手一捞就把人给捞了回来。 他坐在床上,双腿敞着,而江珃就站在他双腿之间,这次她没有推拉了,她可不想再和他倒一次床上。 “站着别动。”他命令道。 杨继沉仰头,伸手撩开她的刘海,她额角有点微肿,但好在不是很严重。 杨继沉嘴角勾着笑,“还好没把你砸傻,不然我怎么赔?” 江珃往后退了一步,和他保持距离,心想他果然是故意的。 江珃看向一边,脸颊上依旧红扑扑的,她说:“药擦完了,你可以回去了。我看你伤口比前些天好了很多,可以不用来了。” “擦完了?可你刚刚不是说没擦完吗?” 江珃:“我说擦完了就是擦完了。” 杨继沉站起身,不慌不忙的穿上浴袍,“行,江师傅说擦完了就是擦完了。那……” 他走到她眼前,弯了点腰,“那这两天不来了?” “嗯。” 他笑着,“那过了两天再来。” “你!”江珃再一次哑口无言。 杨继沉微微偏头,薄唇凑近她的脸颊,吊儿郎当道:“万一过两天我下面淤青了怎么办?你弄伤的你不负责吗?我这球可比那球金贵多了,你说是不是?” 江珃唇舌微干,像有一张密网结在喉咙口,这下脸不止能滚鸡蛋了,大概还能摊个饼,浇番茄酱的那种。 江珃觉得自己两边的耳朵在冒蒸汽,一把推开他,一双大眼睛瞪着他,敢怒不敢言。 杨继沉盯着她,目光含笑,也愈发觉得她可爱了。 起初是因为算命的话才注意到她,那天在ktv本不想管的,这种闲事他也懒得管,可看她战战兢兢的样子,一时心软,就插了个手。 这人未见面他就已经听说过两次,两个算命的都那样说,出于好奇,还挺想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真如算命的所说,是个性格温柔的女孩子,也如算命所说,他似乎把她吓到了。一见到他就像见到瘟神,躲着走,她那样子很好玩,稍稍一逗脸就会红。 次数多了,接触一点下来,杨继沉发现她真挺可爱的。 看她气的脸通红,他点到为止,回头真把人气着了,难弄。 越是脾气好的人生气了越是难弄。 杨继沉拍拍她脑袋,“找点冰块敷一下,实在不行,就去外面结冰的沟里,把脑袋扎进去冷却一下,走了。” 他掌心的余温和力道还遗留在脑门上,江珃心里七上八下的,又因为他的下流话脑子发涨,愣愣的看着他跳窗而走,而他就像动画片里的神秘主角一般,忽来忽去。 江珃赶紧把窗户锁上,窗帘拉的连一丝缝都不露,屁股刚挨到椅子她忽然想起什么,轻手轻脚的走到门边,拧开了锁,挪开一个缝隙朝房外望了一眼。 似乎江眉没有察觉什么。 江珃又轻轻关上门,回到书桌前。 桌上那杯奶茶装在一个木色的纸袋子里,看似包装比较高档,一般的奶茶店的包装不都一个塑料袋吗? 江珃踌躇片刻,打开了袋子。 里头不止一杯奶茶,还有一盒放水的创可贴,一瓶红药水,一罐医药棉签。 奶茶上贴着一张便利贴,上面的字迹刚劲有力,颇有风骨。 上面写着:如果脑袋还有哪里不适,打我电话,最近比较忙。150*****179,杨继沉。 江珃摘下那张便利贴,看了许久,心里把那串号码默念了好几遍。 奶茶是原味的,里头的珍珠晶莹圆润,似黑色的豆豆的。 江珃还是挺喜欢喝奶茶的,可能因为小时候没喝过,长大了喝多少都不觉得腻。 小时候看电视里的一部都市喜剧片,里头有一个角色就是卖珍珠奶茶的小气老板,一直叫卖着,来来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珍珠奶茶真好喝,要想身体好,先喝奶茶后吃药。 玻璃杯里奶白色的奶茶像牛奶像椰汁,但肯定不是那个味道,底下是黑色的珍珠,那时候江珃也不懂,为什么叫珍珠,它到底是什么。 小时候奶茶业还没那么发达,不像现在,还有连锁店,虽然街上也只有一两家,但味道比那时候私人开的要很好很多。 杨继沉给的奶茶还是温热的,贴在杯身上的标签被浸湿过,快要脱落。 他大概把奶茶放在热水里热过才拿过来的。 那股暖流从她手心传到心里,江珃没想到他是这么心细的一个人,心跳漏了一拍。 可一想到他说的那几句荤话,江珃忍不住嘟囔了声流氓。 * 江珃没想到因为一场篮球场滋生出许多流言。 起先说她被金主包养了,就是那天和陈昊他们打篮球的那个,有人亲眼看到那个人在操场亲了江珃,混赛车那圈子的人也证实杨继沉确实不久前有了个女人。 江珃听到了全然当没听到,学校就是个小社会,什么样的流言没有。 可季芸仙性格冲动,那天她和季芸仙在食堂吃饭,隔壁桌的女生见到江珃便开始议论起金主的事情,声音还不小,像是故意说给她们听的。 背地里的话就算了,这种当面的,季芸仙根本忍不了,她把筷子往桌上一拍,盯着她们恶狠狠道:“你们嘴巴很闲吗?吃饭不够用还要用来放屁?” 食堂里还有老师,江珃不想把事情闹大,拉她,“别说了,没什么的。” 季芸仙顾虑到江珃,咬咬牙瞪了她们一眼。 那几个女生见她们只是面上发威,心里那点胆怯顿时消失,笑道:“这么生气干什么,我们也是听说的啊。” 季芸仙冷笑,“奥,那请问你们是听那位吃饱了撑的说的?” 其中一个女生说道:“那天在篮球场,薛丹就说了,还说在辉煌碰见过你们呢,和那位金主,勾勾搭搭的,诶,你别瞪我,是薛丹说的。” 季芸仙明了,“薛丹啊……你是说那个喜欢陈昊,陈昊就是不喜欢她的薛丹啊,哟,这样一想,还确实在辉煌碰见了,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最后还不是夹着尾巴逃走了。” 那几个女生明显来了兴趣,追问道:“什么夹着尾巴逃走了?” 季芸仙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你们自己去问啊。” 她拉起江珃,端着食盘换了个地儿吃饭。 没过一天,学校里就在传薛丹被陈昊抛弃,因为陈昊其实一直喜欢的是江珃,薛丹使坏造谣。 紧接着,有了更详细的版本,有人说,薛丹在辉煌想打江珃,但被那位金主给拦了,其实不是金主,就是江珃她男朋友,搞赛车的。 身边有关系还可以的同学会来找江珃八卦一下,但江珃只能很尴尬的笑笑。 风平浪静没两天,江珃察觉出了几丝异样,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课桌里书会不见了,午休回来里头会被塞上各种垃圾,季芸仙又抱怨道不知道是谁把她新买的车子轮胎给放气了。 一次,两次,三次…… 季芸仙那么粗神经的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她愤愤道:“肯定是薛丹!没想到她那么坏!” 江珃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方法去解决,只能在班主任那里打了声招呼,说自己课桌里书总是丢,希望老师能帮忙留意一下。 因为丢试卷和作业本,学习节奏和进度一下子被打断,老师抓的又紧,再好的学生也忍不住说几句,得知有人故意这样做,叹叹气,摇头道:“现在的学生啊,心思都不在学习上。” 办公室里其他老师打趣道:“你年轻时就一门心思在读书上了?” 几位老师哄笑。 江珃默默退出了办公室,收拾书包回家。 今儿个天阴,寒风凛冽,江珃一踏出教学楼就忍不住哆嗦起来。 季芸仙给了她一个暖宝宝,“贴背上,很暖的。” 江珃捏了捏,“下次吧。” “我要去找嘉凯,今天他们在时光餐厅吃饭,要一起去吗?我已经叫了车了。” 两人一起往校门口的方向,江珃摇摇头,“我不去了,你路上小心,晚上让他送你回去。” 江珃和季芸仙在公交车站分开,她上了回家的那辆公交,前半段路车上总是挤爆,像装在沙丁鱼罐头里一样。 路过中心菜场后人就会少一半,还能坐个座位。 江珃习惯性的拿出一本小本子背单词,摇摇晃晃到了站点。 黝黑的天像要塌下来一般,仿佛伸手就可以摸到云层,北风呼啸,折断了一大枝梧桐树枝,砰的一下砸在路中央。 江珃吓一跳,紧了紧领口快步往家走。 没走几步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身后似乎有沙沙的脚步声,她一停那脚步声也停了。 江珃脑海里翻腾出电视剧里的片段,那些匪徒就是这么跟踪的,她汗毛立刻竖了起来,拔腿就跑,而身后的脚步声似乎没有了。 江珃跑着跑着回头望了一眼,转角的路口有几个身影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杨继沉:奶茶暖吗?老子泡澡的时候顺便泡的。 (开个玩笑,哈哈哈哈) ☆、第十八章 时光餐厅三楼包厢。 这是一家日式餐厅, 靠山环水, 木帘掀起, 外头是潺潺的小溪泉,因为气温太低, 泉水面上已经结冰。 包厢里萦绕着淡淡的乐声, 很是宁静。 郑锋抿了口铁观音, 也不废话,开口直截了当的问道:“你就打算这么一直散着?” 杨继沉对这顿饭还是有点诧异的, 原以为前些天郑锋叫了老五当说客没成功就不会再有什么举动, 哪知道那么沉不住气自己跑来了。 不过郑锋也是个爽快的人, 不像老五, 开头还得铺垫几句,一副阿谀样。 杨继沉右胳膊往后靠在矮椅上, 懒散一笑, “我又不求什么,何必在你手底下看人眼色。” “在车队能有更好的场地训练, 能有专业的指导,这叫看人眼色?” “被人管着还不叫看人眼色?” 郑锋笑了声,前头的恩怨他早就不放心上,他看到的只是一个有能力有实力的赛车手, 他也有意栽培他, 助他更上一层楼,可偏偏这个人生的一副傲慢性子。 对郑锋来说,杨继沉就像一匹野马, 很难驯服的野马,也几乎没有把柄可以捏控,潇洒自由,桀骜不驯,如果不是这样的性格,大概也混不到今天的成就。 郑锋看向周树他们,“那你们几个呢,年纪轻轻的,也打算散一辈子?” 周树哧了声,“年纪轻才散啊,老了不赶紧找个大树抱着。” “得,你们都穿一条裤子。”郑锋点了支烟道:“杨继沉,你别跟我扯什么不求什么,你要是真看得开,半年后的csbk参加什么呢。真不想做motogp中国第一人?” 杨继沉呼了口烟,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是你想做中国第一人吧?” 郑锋年过四十,却不似其他赛车教练沧桑油腻,反倒一身英气,穿上西装像个生意人,不难看出,他年轻时是个英俊的人。 郑锋对杨继沉头疼得紧,这两年好说歹说,明里暗里都暗示了许多回,这次他是坐不住了,想找他好好谈一谈,可怎么都说不通。 郑锋双手合十搁在大腿上,说:“是,我非常想。可年轻时失去了机会,现在腿脚不便,也不能再比赛。如果我是研究□□的,我就会想做□□第一人,如果我是研究水稻的,我就会想做水稻第一人,同理,中国在赛车这一块缺失的,我想以第一人的身份填补上去。这是永远不会被取代的荣耀。” 他顿了顿道:“杨继沉,只有你才能掠过我有实力做这第一人。” 杨继沉敛了几分笑意,似在考虑,半响,他说道:“想让我进你的车队?” 见他态度松动,郑锋一挑眉,“有兴趣了?” 杨继沉:“可以啊。” 此话一出,周树他们都瞪大了眼睛。 “沉哥!” 杨继沉不疾不徐的补充道:“你把陆萧踢了怎么样?” 郑锋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意思?” 郑锋了解陆萧的为人,说的难听点就是个败类,可不能否认,陆萧在赛车上还是有点实力的,至少在他的车队里是数一数二的。 这两人总是争第一第二,陆萧小肚鸡肠,输不起,郑锋大约知道点,背地里陆萧没少耍手段,但杨继沉又不是吃素的。 就这么僵持着的时候桌上不知谁的手机短信铃响了,是娘里娘气的太监声,喊道:启奏皇上,有短信一条。 季芸仙尴尬的拿过手机,将头埋的低低的,点开短信页面。 张嘉凯低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季芸仙身体忽的一紧。 张嘉凯察觉到异样,凑过去,“怎么了?” 季芸仙把短信给张嘉凯看,又气又急道:“一定是薛丹,一定是她找人跟踪小珃,想吓唬她,太讨厌了!” 短信是江珃发来的,写着:芸仙,好像有人跟踪我,你到了吗? 杨继沉懒得再和郑锋周旋,听到季芸仙说小珃,忽然想起已经好几天没看见过她了。 这段时间太忙,赛事突然提前,墨城这个小城能供练习的场地也就巴掌大小,想练车得排队得慢慢等。张嘉凯找了个空旷无人的路,不过离这儿远,早出晚归,他根本无暇顾及江珃。 杨继沉看向季芸仙,随口一问:“什么跟踪?” 季芸仙性子直,对熟悉的人知无不谈,更何况这事杨继沉多多少少是知道点缘由的。 “这几天小珃莫名其妙的会丢书,课桌里还被塞垃圾,就连我的车也被放了好几次气,小珃刚和我说似乎有人在跟踪她。” 杨继沉听着这幼稚的把戏笑了声,“得罪人了?” 季芸仙:“上次在辉皇的那个薛丹还记得吗,她在学校里乱说,后来越传越乱,她肯定是觉得没面子,把气都洒小珃头上。” 杨继沉倒是没想到几个小屁孩之间的恩怨能扯这么久。 季芸仙气呼呼道:“薛丹真像个女流氓,还找人跟踪,她不怕报警抓她吗!” 杨继沉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四四方方的金属外壳颇有质感,在他指尖转来转去。 季芸仙这么一说,杨继沉手上的动作忽然停了,他捏着打火机眸色深了几分。 郑锋忽略这个小插曲,给杨继沉递了一根烟,继续刚才的话题道:“你别和我开玩笑了,陆萧跟了我也有两三年了,要是天分够,准能超过你。我这人只看才能,不管他在外面做了什么。” 杨继沉瞥着这根烟没拿,转而看向前方,漫不经心道说:“肚子饿了吗?” 郑锋眉头一皱,不懂他是什么意思。 杨继沉:“饿了就吃,吃饱了就走。郑教练,这餐我请了。” 郑锋就知道他没好话,他扔了张名片给杨继沉,“想通了就来找我。” * 江珃忐忑难安的过了一晚,这事她其实也不确定,也许昨晚只是眼花呢,或者她太神经质。 早上到学校一看,不出所料,课桌里又是满满当当的垃圾。 江珃从书包里拿出个塑料袋,一点点把垃圾从课桌里扣出来,有奥利奥饼干,有口香糖,有辣条,有薯片,乱七八糟的混在一起,碎末黏在手上,怪恶心的。 不知不觉中身边多了道阴影,江珃抬头,是陈昊。 ktv以后到现在,他们还没说过话。 江珃想,他总不会是早上没睡醒梦游站在她桌边吧。 她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轻声问道:“有事吗?” 陈昊拉开她,三下五除二帮她把课桌里的垃圾清了,他背上的书包还没放掉,是刚来。 教室里只来了三四个人,空气中弥漫着寒冬的清冷气味,那两个正一边啃包子一边背书。 “谢谢。”江珃收好塑料袋往外走,他们教室没有垃圾桶,在楼道尽头才有。 陈昊跟了出去,“江珃。” “嗯?” 陈昊脚步有些沉,声音也是,“对不起。” 他在为薛丹的行为道歉。 江珃说:“你能让她别做这些了吗,没什么意思的。” “我和她没有联系了。” “那算了。” 江珃的声音很干净温和,不带任何戾气,就像要买一杯水,店主说没有了,那就算了这么简单。 陈昊:“晚上放学后能等一下我吗?” 江珃看着他,迟疑了。 陈昊说:“想和你说一些话,如果现在你——” 江珃把垃圾一扔,说道:“放学后再说吧。” 早上的这一段对话很快被江珃忘记,先是英语老师突然的小测验,再是数学老师的新发明学习方法,午休时才得以喘口气。 季芸仙烦躁的都吃不下饭。 江珃好笑的瞧着她,“让你不好好背书。” “啊啊啊啊!我要疯了,谁知道她会突然考试!完了,我感觉我这次连90分都没有了!” 江珃啃完肉夹馍掏出手机看时间,盘算盘算还能写多少题,手机页面有一天未读短信。 来自陌生号码:放学后我在校门口等你。 江珃心里一慌,以为是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来找茬,让她放学别走,可对着那串号码看了几遍,莫名觉得有点熟悉。 150…… 江珃猛然想起一个人,她把刚放进去的手机又掏出来,仔仔细细的对照了遍号码。 真的是他。 他……他来找她干什么? * 放学铃一响,大伙像逃命一般,收拾好东西一哄而散。 江珃和季芸仙在校门口分别后左瞧瞧右望望,杂七杂八的人群里没看见杨继沉。 “江珃。” 有人拍了下她的左肩。 陈昊气息有些不稳,问道:“你不是答应我放学后等我的吗?” 江珃这才想起来,“不好意思,我忘了。” 陈昊面色一僵,喉结滚动,像有什么扼住了他的喉咙。 他低下头,深深吸了几口气,又抬头看向江珃,“我和你去那边说话吧,人少。” 他指的那边是指学校附近的小吃街,名为小吃街,其实只有两三家开着,除了饭点其他时间都挺冷清的。 小吃街正对面是一家大型超市,超市和小吃街形成一条走廊,边上停着几辆歪歪扭扭的自行车。 还没等真正走到那儿,江珃就说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没事的。” 她以为陈昊是想薛丹的事道歉说明,或者安慰安慰她,可陈昊语出惊人。 他像是真的急了,解释道:“对不起,让你卷进来。上次在ktv也是我不好。薛丹那边的钱我已经在想办法慢慢还了,我也和她分手了。我没想到她会对你做这些事情,我一定会去和她说的。小珃……” 这一声小珃叫的江珃背脊僵住。 除了季芸仙没有一个同学会这样叫她,实在是显得太过亲密了。 “小珃……你没有和那个人在一起对吧?” 江珃没预料到陈昊会提到杨继沉,等不及她回答,陈昊急切道:“你别和他在一起行不行,你知道我的,我喜欢你很久了。” 那天篮球输了以后陈昊才发觉他再不争取就晚了,他能做的大概就是直视他做的事情,去挽回一点在江珃心中的形象。 面对突如其来的告白,江珃有些措手不及,她一时不知道怎么用委婉的话语去拒绝陈昊,于此同时还能让他心平一点,帮他维护住男生的那点自尊心。 “陈昊……我......” “看不出来啊,你还挺招人喜欢。” 突然一道磁性的男声从不远处传来。 江珃抬眸望去,那人双手插在裤袋里,背着光,整个人像被镀上了一层金边,显得更慵懒,更气势逼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自己是不是写的太细,导致进度有点慢? 前两天还和朋友吐槽,一个ktv ,一个跨年夜,我写了十几章! ☆、第十九章 江珃觉得这人神出鬼没的, 明明刚才还不在这儿。 陈昊闻声看去, 神色开始变得难看。 杨继沉微微眯眼, 叼着烟倚在梧桐树上,“等你们聊完?” 江珃没回他, 把陈昊拉到更边上一点, 松开手, 想了一会低声道:“陈昊,我没有恋爱, 但是也不代表我在给你机会。我觉得……都过去了吧。” 她之前确实对陈昊挺有好感的, 这人会跳舞会唱歌, 长相也出类拔萃, 关键是他对她挺好的,大家说说话很开心的那种。 可这种暧昧始终没被人挑破, 他对其他人似乎也是那种好。 季芸仙总说陈昊喜欢她, 可当事人没说的事情又怎么能当真,更何况季芸仙的生命理念是爱情至上, 逮到个男人都能把他和她说成一对,以至于后来季芸仙说她和杨继沉的时候江珃权当她电视剧看多了。 当他和薛丹在一起的时候江珃并没有多失落,只是他对她依旧那样好,依旧有种道不明的暧昧, 这让她反感, 能避则避,就像元旦晚会那天,他看她的眼神实在太暧昧了。 也是陈昊这件事让她大约摸清了自己的感情观, 她不求那个人会是多完美,但如果喜欢她,请一心一意的喜欢,她也希望她的另一半不会像陈昊一样,为了金钱或者其他生活里未知的因素选择放弃她。 虽然陈昊可能是太年轻,还不够成熟。 陈昊余光瞥着杨继沉,忽然觉得自己像个不知世事深浅的毛头小子,他自嘲一笑,回了句是吗? 江珃垂下眼,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似没什么好说的,有些话越说越乱,越说越伤人,倒不如点到为止。 陈昊没想到她会拒绝的这么干脆,他以为江珃其实心里是有点喜欢他的。 陈昊拉了拉书包袋子,像是要走,他说:“薛丹那边我会去说的,这些天真的对不起。” 江珃嗯了声,陈昊大步离开。 杨继沉见两人聊完了,迈着长腿走过去,手上的烟还剩半根。 江珃因为怕书再次被人恶意丢掉,所以有用的没用的几户都塞进了书包里,好几斤的分量压着她肩膀,她比较瘦,看上去像是被压矮了半截。 杨继沉一眼就瞧出了她书包的不对劲,勾手提了提,“你这是把全部家当都装里头了?” 他一提又一松,江珃被重力压得往后踉跄了一步。 江珃:“……” 杨继沉夹着烟往嘴里送,眉眼轻佻,“我还以为是哪个小男生和你告白,原来还是他啊。这么痴情,怎么不帮你保管一下书,等会把你勒得长不高了怎么办?” 他这话说的有几分嘲讽意味。 江珃没多想也没理睬,反问道:你找我什么事?” “知道是我给你发的短信?” “嗯。” 杨继沉:“那你还跟他乱跑。” “……” 杨继沉掐了烟,伸手拎过她的书包,“走了,送你回去。” 江珃眨巴着眼睛,“你……” 他找她就是为了送她回家?似乎有点突然。 难道是他下面淤青了,找她算账的吗………………………… 诶,她的书包! 这人自顾自的往车站走,不带停顿,江珃快步跟上。 走的凑巧,公车正好来,黑压压的车厢里两个人勉强能站稳脚,江珃扶着杆子,偷偷瞄了几眼身边的人。 杨继沉拢紧书包带子,把书包往左肩一挂,一手拉着扶手拉环一手抄裤袋里,那模样,一如既往的轻狂。 江珃小声道:“我自己背吧。” 杨继沉嗤笑一声。 江珃:“……” 公车拐弯,路上有个小坑,整个车厢晃悠了几下,由于惯性,人都往后倒。 江珃不偏不倚的撞他怀里,杨继沉下意识的伸手扶了她一把。 她今天穿的是校服,从头到脚都是黑的,宽宽松松的冬天校服显得人臃肿,没有美感,不过大家穿上都一个样。 只有她露出的脖颈是白皙的。 她的皮肤不像多数人是黄皮肤,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杨继沉就发现了,她很白,那种白,很光滑很通透,似乎就算是太阳暴晒也不会黑。 江珃肩膀被他捏得紧,她站稳脚,立刻往后面退,不料,车厢已经无处可退,站她身后的人还反着挤了她一下。 咚——江珃迎面又撞他怀里。 他外套敞开着,里头是柔软的毛衣,江珃整个脑袋扎他胸口,嘈杂的环境中能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很平稳,不似她,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头顶上的人轻轻笑了声,胸腔微震。 江珃窘迫的站直身子,绷紧,纹丝不动。 就这么僵持着到了站点,下车的时候车厢里只有少数几个人,天色也暗了一大半,周遭成片的树林黑乎乎的交叠在一起,像落在白纸上一团团的墨点。 江珃想起昨天的那一幕,趁着身边有人,没那么害怕,朝附近打量了一圈,和从前回家的情况差不多,没有人影。 她住的这儿地,这一站,除了她偶尔就几个老婆子下车,鲜少有年轻人,或者说三五成群的人。 杨继沉走了几步见后面没动静,往后一瞧,她正警惕的向四周巡逻。 公交车行走的柏油路还算宽阔,路的另一侧是成排的水杉树,她就站在路口中间,一个小小的黑色人影,远看像一幅水墨画。 杨继沉止住了脚步,从口袋里掏出香烟,点了一支。 他说:“怎么,害怕有人跟踪?” 江珃听到他这话不免吃惊,怎么感觉次次他都猜得准。 杨继沉笑笑,“站那不走了?” “奥……”江珃跟上了他。 “你把书包给我吧。”她说。 杨继沉叼住烟,把书包从肩上拿下来。 江珃:“谢谢。” 快走到家门口,江珃没多说什么,很顺其自然和他岔开往自己家走,可后衣领被人一把揪住。 杨继沉:“跑那么快干什么。” 杨继沉递给她一个白色的信封,“拿着。” 江珃接过,“这是什么?” “过几天比赛,入场券。” 入场券啊……江珃想起上次在超市他说她让去看比赛。 杨继沉微微俯身,“不想要?” 江珃往后缩了下,握紧信封,“没有……你今天找我是为了这个吗?” 杨继沉扬了扬了眉峰,“不然去看你的真情告白表演会吗?” 江珃语塞。 杨继沉笑了声道:“明天见了你的小情人,记得转告他一声,拉完屎记得擦屁股。” 说完,他转身进了自己院子里,留下江珃在寒风中不知所云。 * 杨继沉这句话江珃到了第二天才明白。 江珃到了教室,已经准备好迎接满桌的垃圾了,可里头却什么都没有,干干净净的。 薛丹终于不玩这种小把戏了。 更让人大吃一惊的是早晨的操会上,插了一个检讨声明。 薛丹站在升国旗的台子上,脸色难看,冬日的清晨肃穆萧瑟,她咬着牙一字字说道:“我向各位同学和老师道歉,特别是高三一班的江珃同学,由于自身的原因和一些误会,导致我用错误的方法去解决,给各位同学老师以及江珃同学造成不小的困扰……” 江珃在台下听到自己的名字浑身一紧。 薛丹这番检讨来的莫名其妙。 江珃看向男生那排里的陈昊,心里琢磨着是不是他和薛丹说了,可陈昊怎么可能一下子把薛丹说动。 做完早操,季芸仙蹦蹦跳跳的拉着她去小卖部买水。 季芸仙说:“真痛快,再让她使坏!现在全校都知道了!” “怎么会突然就这样,你去找过老师?”江珃和她并排走着,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音量问她。 季芸仙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口绿茶,不经意道:“我找老师能说什么,难不成说十班那个薛丹故意欺负我和你,希望老师管一下?又没有证据,又不能把谈恋爱什么的抖出去,我怎么会去说。” “那还挺奇怪的……”江珃咬着奶茶吸管,喃喃着。 季芸仙明朗一笑,“哪里奇怪了,是沉哥啊。” 江珃听到他的名字条件反射般集中了注意力,蓦地看向季芸仙,啊了声,是疑问的声调。 顺着人群两个人往教学楼里走,季芸仙说:“我忘记告诉你了,就前天我不是去时光餐厅和他们吃饭嘛,你正好发我短信说什么跟踪,沉哥问了一句,我就和他说了说。那天他们还约了一个什么教练,那教练走后沉哥就和我聊了几句,诶,聊的可都是关于你的哦。虽然他没明说什么,但这一看就是他去找过老五了,那老五不是薛丹她叔叔还是伯伯什么的,不然薛丹怎么可能这么乖乖就范。” 江珃觉得还真是这么回事,大概也只有他这么有威慑力了。 转念一想,她整个人有点热,所以昨天他来学校找她真的是为了送她回家啊。 怪不得跟踪的事会一猜就中,原来早就知道了。 几缕冷风穿过她的耳畔,耳边的发微微飘荡,江珃脸颊浮上两片淡淡的红晕。 季芸仙:“我和你说话呢,听见没有,你在想什么啊?” 江珃:“听到了。” 江珃眯了眯眼,看向她,“所以……我的手机号也是你给的?” 季芸仙讪讪一笑,“都是朋友,存个号码也没什么的。小珃,你没生气吧?” 江珃笑着,“有什么好生气的。” “我就知道你最好啦!”季芸仙没心没肺的黏住江珃,贼兮兮的问道:“沉哥找过你啦?” 江珃点点头。 “找你干什么呀?” “给我了一张票,比赛的票。” “!!!”季芸仙兴奋的马尾都要冲上天了,“我就说嘛,沉哥肯定对你有意思。” 又是这句话,江珃吸了几口奶茶,淡定的看着她。 江珃:“哪有那么多人对我有意思,你怎么碰见一个男的和我走近点就是有意思,芸仙,你快醒醒吧,世上爱情的奇迹没有那么多的。” 季芸仙否认道:“不,爱情是世上最神秘最主力的感情,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江珃好笑的看着她,季芸仙总是这么活力充沛,像一匹不知世界尽头的马,不撞南墙不回头。 季芸仙谈完自己的爱情理念,忽的问道:“那比赛你去看吗?” 江珃晃了晃手里的奶茶,垂下脑袋,刘海挡住了她的视线,她轻声道:“去的吧…..” “那好啊,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我要不要到时候去理发店绑个头发啊,就像电视里那种辫子头,多酷啊。” 季芸仙是个话唠,巴拉巴拉讲个不停。 江珃心不在焉的听着,奶茶的香甜在口中化开,心尖上似停了一只蜻蜓,漾开阵阵涟漪。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都看啦。 大家的意见很中肯,非常感谢。 就按自己的节奏走啦,不然太突兀了。 我也尽量少一点废话。 关于开头,有些读者说看不懂,觉得女生和陌生人去玩太危险啦。 确实女生得注意点安全问题。 但在我眼里这没什么的(个人想法) 比如我混电竞圈的话,认识了电竞大神,知道他的人品,去和他见面就觉得没什么吧。同理用在季芸仙和沉哥他们身上。 我说几句废话吧,由于个人原因,我所认识的高中一点都不忙,就大家都挺散漫的,埋头好好学习的真的屈指可数。大概这就是学渣吧(笑哭)包括我自己,高三的生活特别轻松。 所以我也只能写出这么闲的高中生活。 而且在我印象里,十七八岁的男生女生,都挺成熟的,说是孩子,可其实都是很聪明的,并没有那么单纯。 当然,班里也有文静的不说几句话的女生,很软很可爱,是真的单纯乖巧。 没感受过没见过不代表没有,每个人回想起高中时段感受都是不同的。 很遗憾,我也没体会过学霸的忙碌,我闺蜜在重点高中读书,那时候因为成绩压力回来一直哭,就比较不了解吧。 最后,不管你在什么样的高中读书,愿这个假期能得到好消息,去到自己想去的学校。 大学很美好,记得在四年里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如果还在读高中,我觉得还是不要像我这样清闲比较好,得搏一搏。 (溜了溜了) ☆、第二十章 比赛在下周末举行, 周末前夕江珃和江眉提了一句, 说她要和季芸仙去书店买书。 星期五的晚上比平日多了一层放松和宁静, 江珃低头吃饭,用很平常很随意的口吻讲了出来。 以往江眉一般不会多问, 通常只会说别太晚回来, 可这次江眉没有那么快开口, 反而用一种淡淡的,审视的眼光在看她。 江珃抑制住心里的那点小紧张, 轻声问道:“妈, 不能去吗?” 江眉张了张口, 默了几秒问道:“买什么书?” “数学和英语的模拟卷, 快放寒假了,打算在家里做。” “嗯, 别乱走, 买完就回来。”江眉语气很慢,似乎还想再说点什么。 “我知道的。” 江珃吃完晚饭回了自己房间, 倒在床上,细数一下她和江眉说过的慌,多多少少得有十几个吧。 其实本来出去看个比赛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那时候季芸仙拉着她去看小镇上的街头艺人表演, 去看庙会, 江眉从不多说什么。 但牵扯到赛车,性质就不一样了。 有些事她能察觉到一点,所以上回问江眉隔壁住了什么人的时候, 见她难得脸色差,就不再多问了。 江眉似乎很不喜欢和摩托车车搭上边的一切事物,江珃记得小时候,刘叔买了辆二手的老式摩托车,她瞧见了就跑过去东摸摸西摸摸,刘叔抱她上去坐,玩了没一会江眉从屋里出来正好看见,拔高了声音让她下来。 那时候的江眉也不过二十六七岁,脾气不似现在好,容易动怒容易情绪化,她似乎生活在一个巨大的痛苦里。 那会江珃纯粹以为是妈妈觉得自己贪玩,爬得高,担心她会摔下来,所以才发那么大的火。 江珃七岁上的幼儿园大班,老师教小朋友总喜欢从他们的亲人切入,比如,画一张全家福,描述下你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江珃这才发现他们少了许多人,或者说她只有一个妈妈。 江眉骑着自行车在校门口接她,一见到江眉她就欢快的跑过去,兴奋的问道:“妈妈,爸爸和爷爷奶奶在哪里啊?” 江眉脸上的一点笑意荡然无存,碍于在校门口,都是人,江眉什么也没说,载着江珃回去了。 可小孩子总喜欢揪着一个问题不放,江眉做饭的时候江珃拿着白天画的全家福跑过去,把那个问题又问了一遍。 江眉年轻气盛,砰的一下,她把刀往砧板上一放,盯着江珃,“你以后不许再问这个问题了!你没有爸爸,也没有爷爷奶奶!” 她声音扬得老高,回荡在这间空空的屋子里,江珃吓得哇的一声就哭起来了。 都说太年幼的事情容易被遗忘,可江珃把江眉的那番话记到现在。 见她哭了,江眉心也软了下来,说是妈妈不好,母女抱在一起,江眉声音开始颤抖,眼睛红了一圈。 江眉抚摸着她的脸蛋,泣不成声道:“妈妈一个人也能照顾好你,没有爸爸爷爷小珃也会过的很快乐,妈妈再也不想见到你爸爸了,小珃能明白吗,妈妈很难过,他做了一件让我永远无法原谅的事情。” 孩子再小,也分得清喜欢和讨厌这两个词语。 初中的时候江珃和其他普通的女孩子一样,会在地摊上买一些小玩意和海报,将自己的房间贴的花花绿绿的。 那是一张刘德华骑着摩托车的摆拍照,江眉进来给她扫地,看见那张海报,当场就撕了下来。 过了六七年,江眉脾气所有克制,她没有表露的情绪,扫完地就出去了。 江珃找了个时机和孙婆婆聊了会天,那会的孙婆婆还没有老年痴呆,人看起来很精神,铺垫了几句,江珃问道:“婆婆知道我爸爸是做什么的吗?” 孙婆婆似乎一听那个人就来气,虎着眼道:“我哪里知道他做什么的,不三不四的瞎混,丫头,你可别想着去寻他,不然非把你妈气死不可!” 江珃笑笑,“我怎么会去找他。他……真的很不好吗?” 江眉年轻时的往事虽然孙婆婆没参与,但在这么个生僻地,孙婆婆是江眉唯一的说话人。 孙婆婆更怒了,两条眉毛竖得笔直,气冲冲道:“他就是个混账东西!你妈那么好的人他都不珍惜,如果有一天弄瞎了眼睛那真是活该!忘恩负义的瘪三,我估计这会连饭都吃不上了!” 几句云里雾里的话让江珃心里有了个大概。 女孩心细,有些事江眉不和她说,她也能察觉到一点。 能让一个女人一见到某些东西就产生情绪的,不是喜欢到极致就是厌恶到极致,那样东西往往代表着一个人,东西和人之间密不可分。 而她的父亲可能和摩托车有关,也许是一个开摩托车商店的,不过听孙婆婆的意思,似乎不可能,也许是一个偷摩托车的,也许他曾经用摩托车载着江眉遨游四海,留下过很深刻的记忆。 他是江眉的禁忌,直到现在依旧是。 江珃今年十八岁,那么十八年有余,江眉还是没放下。 …… 隔天一早,等江眉上班去了江珃就悄悄溜出了家门,她和季芸仙约定好在赛车场的公交站见面。 墨城去年新建了金马国际赛车场,和其他地区的不同之处是,这里安排了观众席,虽然和赛场有一定的距离,只能看清个人影,但对赛车迷来说,这已经足够了,能亲眼在终点看见喜爱的选手夺冠足够了。 这是2007年全国公路摩托车锦标赛(crrc)的最后一站,墨城站。 观众席大约能容下500人左右,主要集中在起点站这一块(起点即终点),全方位电子 屏幕,实时转播赛况。 江珃和季芸仙在检票口排队,明晃晃的日光挂在空中,一扫前些天的阴霾,今天天气很好,似乎是个好兆头。 江珃之前未曾关注过这个行业,没想到今天来看比赛的人那么多,队伍排得像长龙,弯弯曲曲。 季芸仙全副武装,两边脸上贴了支持车队的名称,手里扛着两面旗帜,这是她专门去定做的。 江珃盯着她脸看了会,“j.y最棒……j.y是他们车队的名字?” 季芸仙:“对啊。这是前几天沉哥刚定的,之前他们车队都没名称,嘉凯说是沉哥觉得没什么意思,懒得弄,可这次主办方硬是要求他们出个团队名称。你都不知道他怎么取的,笑死我了,那天嘉凯穿的外套背后印了这两个字母,沉哥说,那就j.y吧。” 江珃噗的一下笑出来。这人还真随便啊。 江珃其实不太懂这种比赛机制,问道:“他们和谁比啊?一个个来,还是全部一起啊?” 季芸仙讲起自己热爱的东西那叫一个头头是道。 “每个赛车手只能参加一个组别的比赛,嘉凯他们参加的一直都是150cc排量的,cc就是摩托车排量单位,他们这次参加的是150cc公开组个人赛和队赛,个人赛和队赛同时进行,大概跑20公里左右吧。在摩协注册的车队或者个人都可以报名参加,其实参加的不多的,毕竟玩这个的人还是少,今年好像是四组吧。” 季芸仙忽的拉住江珃的手臂,“你看你看,他们在那边。” 赛场上二十多个骑着摩托车的选手在飞驰,车轮急速转动与地面的摩擦声震耳欲聋,随着人影纷纷的消失,声音也消失了,只留下一阵飞扬的尘土。 江珃:“……我好像没看见。”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就驶过去了。 “穿红黑相间衣服的就是嘉凯他们那一队的。” “奥……”江珃伸着脖子张望,等他们再转过来。 注意力正集中着,身旁传来一个女人妩媚的声音,“嘿,江珃同学,这是在找yang吗?” 季芸仙吃惊道:“冯姐?你怎么还没进去?” 江珃朝她点头示意。 冯娇苦恼的皱眉,笑笑,“起晚了,不多说了,我得赶紧进去了,不然要被老板炒鱿鱼了。” 排完队进场已经是八点多了,比赛是九点开始,赛场上的选手还在抓紧时间练习。 杨继沉给的票堪称vip坐,离起点最近,电子屏幕和座位之间的距离也正合适。 江珃屁股刚坐下,肩膀被人猛地一拍,她吓好大一跳,转过头看到一个高瘦的中年男人,带着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但头上绑着布条,印着云锋必胜。 男人说:“同学,我给你500块,换个位置成吗?我的座位也不差,就在那边。” 江珃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是不差,不过离她的座位多了十几张位置,视野也算好的了。 云锋啊……就是那个陆萧所在的车队吗? 江珃百度过杨继沉,自然也百度过他们口中的那个陆萧,那天在超市里的那位地痞无赖,看着就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说话满嘴淫|秽。 那晚找了人在路上堵杨继沉的似乎也是他。 男人问:“同学,要不给你700?” “对不起,不换。”江珃说。 作者有话要说:  车队名字有点污。 ☆、第二十一章 男人没说什么, 转头又开始询问其他人。 赛道起始点挂着巨大的横幅——2007“华宇电池杯”全国公路摩托车锦标赛(crrc)。 顶上的广播开始响起:“大家好, 我是解说员冯娇, 欢迎大家来到此次2007华宇电池杯全国公路摩托车锦标赛的现场,这是此次赛事的最后一场比赛, 很开心将和大家一起见证2007年度总积分冠军的诞生。在过去三届的全国公路摩托车锦标赛中, j.y车队的yang, 蝉联三届总积分冠军,150cc个人组冠军, 并且团队在去年获得了团体组冠军, 可谓是赛车界的一匹黑马。组团四年, yang带领的团队也终于有了名字, 这可给我们解说员和主办方带来了很多方便,相信yang的粉丝们也十分雀跃。好, 除了j.y以外, 此次云锋队可谓是猛将集齐,在前几站表现也非常突出的云锋这次似有破竹之势, 期待云锋能带来令人意想不到的翻转和精彩赛事,另外还有……” 冯娇的声音不似平常那样媚气慵懒,广播里的声音十分知性干净。 冯娇做完车队介绍后,赛场上飞驰的车子也逐渐放慢, 各自停在自己的跑道上, 起跑线远近按上次比赛成绩划分,花花绿绿的队服中,黑红相间的队服参差不齐的参在其中。 而为首的, 停在第一起跑线的穿的正是黑红相间的赛车服,背后印着一个大大的数字——08。 那应该是他吧。 场上涌上些许人,帮赛车手检查着车子,赛车女郎撑着红白相间的伞为赛车手遮阳。 八点五十五分,场上的教练等人员相继离场。 广播里说道:“好,现在看到赛场上人员已经开始撤离,比赛马上要开始了。” 观众席上的人突然纷纷站起,挥舞着手上的充气棒和旗帜,大喊着,为自己心仪的车队加油,声音响彻天际。 季芸仙像疯了一样,恨不得窜到天上去,声嘶力竭的喊道:“j.y最棒!嘉凯!张嘉凯!你最帅了!” 比季芸仙更夸张的是边上的十来个女孩子,她们的口号整齐划一,铿锵有力,穿的衣服也是,一模一样。 震耳欲聋的,江珃也没听清她们到底在喊些什么,只见她们吼完口号,还顺带跳了个舞。 江珃联想到看过的电影,那些女孩子有点像篮球赛上的啦啦队队员。 砰——一声枪响拉回了江珃的思绪,赛场上发出咕咕咕的响声,赛车手摧紧油门,似火箭一样冲了出去,速度惊人。 江珃眼皮没眨几下,他们已经拐了两个弯,二三十辆车慢慢有了差距,拖成一条线, 身影小的已经看不太清,只能抬头看向屏幕。 江珃朝季芸仙问道:“08号是——” “对,沉哥!11是嘉凯!你看见了吗,在最边上那个就是嘉凯,他们……他们在干什么!” 季芸仙突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屏幕。 在江珃看来,一切正常,因为速度和拐弯,总会产生一些偏离和位置的变换。 江珃弱弱的问了一声,“怎么了吗?” 季芸仙:“太坏了!他们是故意的吧!” “嗯?”江珃还是看不明白。 “你看呀,小珃,嘉凯他们三个在边上压着云锋的人,别的队超过去,他们都不管,就压云锋。” 白绿相间的队服是云锋的队服,杨继沉驶在第一,后面紧跟着云锋的一名队员,而张嘉凯他们在后面紧紧抑制住云锋其他的人,其他队伍偶有赶超过去的,可没几下,张嘉凯他们就又把他们超了过去。 就像一场游戏,你追我赶,偏偏我让你赶不上。 江珃指着第二名问道:“那人是陆萧?” 季芸仙说道:“对啊,那就是陆萧,一个傻逼,就数他最心术不正了。听说他以前在赛场上为了夺第一,把人踢了,就赛车的时候挨得近一脚踢开了人,那人连人带车翻车,后面赶来的车来不及反应,从那人的腿上碾了过去,卑鄙无耻的小人!上次找你们麻烦的也是他干的,为了比赛什么都做的出来。” 季芸仙掰掰手指头道:“沉哥他们组团也有四年了,这四年就像冯姐说的那样,是一匹黑马,连连把陆萧压手底下,就连云锋的气焰被灭了不少,但毕竟是支老队伍,又有郑锋那样的人物在,怎么都不会太差,国内能和云锋pk的也只有沉哥他们了。我不是和你说过嘛,就前段时间郑锋还来找过沉哥,想挖人,沉哥当时说了句可以,可把我们吓坏了,谁知道他又说,让郑锋把陆萧踢了他就进,笑死我了,你是没看到郑锋那脸色。” 江珃对陆萧实在反感,问道:“那样的人,队伍会留着他?” “郑锋什么人,只要名利不要人品的,谁让陆萧有两把刷子呢。” 江珃皱皱眉,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屏幕上。 那两辆车每过一个弯道近得都像是贴在一起。 第一第二的追逐永远是赛场上的焦点,无论是哪种性质的比赛,他们都是其中强手,强强对决最能引爆现场,观众席呼声连连。 车子飞霄的声音由远及近,机车冲过起点开始第二圈,一共三圈。 这个转弯口,江珃清楚的看他漂亮的压弯姿势,他整个人随着车身倾斜,从俯视的角度看的话,他就像躺在地面上行驶一般,左膝微微敞开,挨着地面,测量最好的压弯距离,回到直线,他收起膝盖,匍匐着身子,像一头狂奔在草原的猎豹,以绝对惊人的速度和技巧掠过一切。 他散发出来的气场就如他整个人,狂放嚣张,不把任何人事放在眼里,那么自信笃定,而这条赛道仿佛是为他量身定做的,这就像是他的个人专场表演,镜头和解说始终围绕着他。 江珃第一次懂了什么叫赛车,这和书上或者电视里呈现的不一样,它充满激情热血,同时并存着危险,它是世界上高危职业之一,而速度带来的快感几乎麻痹人的神经,就像一块吸铁石吸引着人去为它发狂。 “好,现在到了最后一圈,我们看到,08号选手杨继沉始终保持第一,而位居身后的33号选手陆萧一直在想办法超车,可惜似乎很难找到机会……” 广播里的冯娇突然激动起来,“我们现在看到陆萧从侧面切进,为了不发生碰撞失误,杨继沉只好往边上让开一点,就是这个机会,陆萧冲了过去!这也是四年来陆萧首次越过杨继沉,难道是陆萧找到了方法吗?云锋这次看来很有希望拿个人组的冠军。” 江珃的心猛地提了上来,她视线紧紧追随着镜头。 季芸仙抓耳挠腮骂了几句粗话,支持j.y的几乎都站了起来,牟足劲的加油。 他戴着头盔,全副武装,隔着赛场,江珃感受不到他的情绪。 他跟在陆萧后面进入了最后一圈,而身后的张嘉凯他们继续压制着云锋。 江珃咽了咽口水,忽然感到害怕,她问道:“他会输吗?” 季芸仙气的眼睛都红了,“不可能!沉哥怎么会输!输给谁也不能输给那个小人!” 他那样的人仿佛和输这个字挨不着边,他像一只永不低头的公鸡,他永远站在最顶端仰视他们。 寒冬腊月,江珃因为太紧张手心出了一层薄汗。 还剩两个弯道的时候,陆萧的胜利近在咫尺,场上沸腾了,欢呼的多数是支持云锋的,如果赢了,是被压了四年的翻身仗。 赛场上的陆萧得意忘形,转过头来朝杨继沉做了个拜拜的手势,这一幕被镜头放大,引起不小的轰动。 就在那一刹那,杨继沉压弯拐弯,平稳的,不着痕迹的从他身边超了过去,陆萧一慌,追了上去,两人并排着,中间距离只隔着十来厘米。 陆萧咬牙切齿,不经意间又稍稍被杨继沉压下半截。 他往右,杨继沉也往右,他往左,杨继沉也往左,就这么压着他半截,又似故意在逗弄他。 陆萧火了,在喧嚣中破口大骂,虽然骂声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终点就在眼前。 陆萧比赛心切,故技重施,刚想伸腿去踹杨继沉的车,没想到他似乎早有准备,车身猛地往他那边压,陆萧慌张的缩回腿。 杨继沉的车子碰到陆萧的车,带了一下,陆萧没稳住,重心没控制好,猛地从赛道上翻滚了出去。 现场哗然。 杨继沉回头看了他一眼,冲过了终点。 他的回头充满了嘲讽的意味。 “这次依旧要恭喜yang拿到150cc单人组冠军!蝉联四年的冠军!”冯娇的声音异常激动。 任何比赛中最精彩的部分莫过于反转,出乎意料最震撼人心。 季芸仙欢呼着,眼泪鼻涕流了一脸,挥舞手中的大旗,直呼j.y万岁,沉哥万岁。 江珃张大嘴巴,震惊的好半天讲不出话。 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回想起那天他在超市里和她说的话。 他让她去看他比赛,看一场戏,而他和陆萧说,是不是该算算账了,他还说,你把我女朋友弄不开心了,我等会还得哄,你不是在给我找事吗? 这场不是比赛,而是游戏,是他玩弄陆萧的游戏。 和他追逐,又故意让他超过去,在陆萧以为能翻身的时候再把他压下去,让陆萧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与终点失之交臂。 他是为自己算账,还是…… 杨继沉停了机车,长腿从上面跨下,摘了头盔后拨了几下头发,抬起头,扫视过观众席,最后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今天穿了件鹅黄色的羽绒服,很亮眼,也很衬她。 杨继沉朝她微抬下巴,示意她。 江珃蓦地一震,喉咙发紧。 淡淡的光晕照在他身上,勾勒出他高大挺拔的身影,他嘴角勾着笑,一如既往的轻狂傲慢模样。 怦怦怦,她那颗疯狂跳动的心怎么就是平静不下来。 后来再回想起这一天,江珃只记得,晴空万里的天际下,他以一种绝对的,侵略的,让人无法抗拒的方式闯了进来,她为此怦然心动。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的jy,原来你们都那么纯情啊,看来我是污妖王(抽烟烟脸) 本来还想叫他们jy夫妇,但是怕被沉哥打,想想还是继续做一个正经人好了。(眯眼抽烟烟脸) ☆、第二十二章 整个赛事结束时已经差不多快下午四点, 江珃在懵懵懂懂中观完了四场赛事, 无论后面的多么精彩她都仿若未闻, 所有的感触和记忆都停留在杨继沉夺冠的那一刻。 她才明白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之前初见时纯粹的以为他们是小混混,从发型服装到言语都一言难尽, 几番接触下来倒也还好, 虽然嘴皮子滑了点, 但就像季芸仙所言,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她不接触足球篮球各种体育赛事, 而赛车这一项项目在很多人心中都是不务正业的职业, 都是街头混混才玩的东西, 唯一能让人信服一点的大概就是四个轮子的赛车, 似乎更容易被人接受和崇拜。 有些东西不去了解就不会明白。 他在赛场的模样闪闪发光,他在属于他的领域里为首称王, 是那样一个夺目的人。 比赛结束, 季芸仙兴冲冲的拉着江珃去颁奖台和记者采访那。 天蓝色的巨大横幅下摆了一二三三个站台,杨继沉站在中间最高的台子上, 表情谈不上激动欣喜,仿佛这是家常便饭,他随意接过奖杯,象征性的朝上举了举, 底下摄影在疯狂拍照。 张嘉凯位居第三, 第二是云锋队的一位成员。 一个队伍里有两个拿了较好的名次,也实在是很了不起了。 季芸仙像个小迷妹一样,对着张嘉凯狂拍, 在人群中就属季芸仙的模样最狂热,张嘉凯一眼就能找出她,朝她举杯微笑。 江珃措不及防和杨继沉对上视线,她整个人嗡的一下热了起来,快速别开眼,心不在焉的左右瞎看。 拿完奖杯是记者采访,江珃被季芸仙拉去了采访那儿,站在记者身后,不知道为什么有杨继沉的地方女孩子总会多一点。 江珃认得,站她旁边的那群女孩就是刚刚在观众席又加油又跳舞的那群,她们一个个眼睛会发光,盯着杨继沉,似乎要将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刻在心里。 后来江珃才知道,这个人还有粉丝后援会,有专属于他的论坛贴吧,他的每一次比赛后援会都会来支持更新相关资讯,这阵仗不亚于一个小明星。 记者戴着细边眼镜,举着话题问道:“这已经是第四个年度总积分冠军了,有打算拿满十个吗?” 杨继沉微挑眉峰,“有吧。” 记者:“上午的比赛真是惊险又刺激,对于此次陆萧的失误你有什么看法?” 江珃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在等他的回答,哪知这个人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着吐出四个字:“咎由自取。” 他的语气很不友善,记者喜欢挖些边角新闻,抓住机会又问道:“有传闻郑锋有意挖你去云锋,但碍于陆萧所以拒绝了,这么多年你们都在追逐第一第二,是否私下结怨已深?” “你说呢?”语气依旧不善。 小记者尴尬了。 …… 散场时天色已晚,一伙人讨论着去哪儿吃饭庆祝,江珃算着时间,江眉快下班了,她要在江眉到家之前赶回去。 “芸仙,我先走了。”江珃拉过季芸仙,小声道。 季芸仙:“不一起去吃饭吗?今天是周末啊,阿姨应该不会说什么吧。” 江珃想到江眉那打量的目光便心神不宁,江眉其实是个很精明的女人,从小到大似乎都把她看的很透,如果被江眉知道她骗她去看摩托车比赛,她…..江珃都想象不出江眉会是怎样的反应。 江珃摆摆手,“不了,我先走了,晚上再联系。” 江珃瞄了一眼杨继沉,他正靠在车上和周树说着什么,唇角勾着浅笑。 季芸仙说:“你们等我一下,我送小珃去车站。” 杨继沉听到声音,终止了和周树的对话,扭头看向她们,他眯了眯眼,站起身,说道:“我送她去吧。” 所有人都意味深长的看着杨继沉。 江珃感到十分不自在。 “过来。”杨继沉掏出钥匙,朝江珃说道。 张嘉凯说:“那我们在路口等你,这边人太多了。” “嗯。” 一帮人跨上车呼啸而去,季芸仙坐在车上大喊道:“小珃,晚上我找你聊天!” 江珃;“……” 她慢腾腾的走过去。 赛场的公交车站离正门有十分钟的步行距离,刚散场,人群拥挤,几乎每辆车上都塞满了人。 其实她走过去一会会,季芸仙所谓的送她,就是怕她孤单,陪她一起走过去而已。 杨继沉跨上车,问道:“不一起去吃饭?” 江珃抓住车边,跨坐了上去,“不了,我得快点回去。” “怕你妈发现?” 江珃震惊,这人怎么什么都知道。 杨继沉笑笑,拧动油门,车子呼啸而去。 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车站,江珃低声道了句谢谢,边上有人认出杨继沉,直呼要签名,他难得有耐心,随手挥了几笔。 签完名,杨继沉看向她,逗她,“晚上找你?” 江珃心里咯噔一下,“找我?找我干什么?” 伤口都过了这么久了,就算是骨折进医院,这会都能出院了。 杨继沉轻笑,“那算了。” 拿着签名的人多嘴问道:“yang,这就是你女朋友啊?” 圈内都传遍了,听说老五的侄女还招惹了人,杨继沉没多久就找上门算账了。 杨继沉饶有兴致的问道:“看起来很像吗?” “难道不是?” 杨继沉笑而不语,凝着江珃,眼神玩味。 夕阳西下,余晖洒了一地,江珃鹅黄色的羽绒服被染成橘红色,她不自然的左顾右盼,脸颊上浮着淡淡的红晕。 以前被冯娇他们开玩笑倒不觉得什么,可现在心里有只小鹿在乱撞,都快撞死了。 终于,公交车缓缓驶来,救了她的小鹿一命。 杨继沉让离车道。 “走了。”他说。 “奥,好,再见。”江珃清了清声音道。 江珃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个点,消失不见。 她上了车,脑袋里一片空白,关于今天的比赛,有些想问的也没机会问出口,而她像丢了魂。 …… 周树择了一家露天烧烤摊,五六点的光景,天空刚黑不久,夜晚的市场刚刚开门,街上烧烤摊炊烟袅袅,路边的景观树被灯光照得璀璨绚丽。 一张圆桌,六个人围着,点了一堆羊肉串,老板都来不及烤。 周树说:“热乎乎的酒和烤串在冬天是最舒服的事情,诶诶诶,你们两个,注意点影响行不行,真是有伤风化!” 张嘉凯和季芸仙你喂我吃一个烤腰子,我喂你吃一颗花生,旁若无人。 聊起这感情问题,周树和贺群抱头痛哭,两个光棍一打就是二十多年。 周树哀呼道:“连沉哥也坠入了爱河。” 杨继沉哧的一下笑出来,“你有毛病?” “兄弟我可都看在眼里啊!打从你第一天见到小江同学开始整个人就不对劲了!你说说,你要是对她没意思,今天干嘛还特意送她去车站,人家是没长脚啊还是这车站在国外?” 杨继沉喝了口啤酒,没理他。 周树喝了半瓶烧酒,指手画脚道:“切,你以为我不知道,陆萧那傻逼要不是惹了小江嫂子,轮得到我们今天这样搞他?沉哥,你明摆着就是在帮小江嫂子出气!” 一转眼,小江同学已经成了小江嫂子。 杨继沉觉得好笑,靠在椅子上,好整似暇的看着周树,“你是皮痒还是欠揍?” 周树扎进贺群的怀里呜呜呜哭起来,“沉哥要打我……” 贺群醉得没他厉害,一把踹开他,“滚滚滚,恶心死了。” 张嘉凯思忖了一会问道:“沉哥,听说陆萧伤的还挺严重的,这事儿,郑锋那边会不会找麻烦?” 杨继沉嗤笑一声,“他能怎么样,最多叫人来捅我两刀,也就这点本事了。” “郑锋指望着陆萧参加csbk呢,现在也不知道能不能参加,估计把郑锋气的够呛。他这人也可能是越老越糊涂了,舍不得芝麻还想要西瓜。”张嘉凯说。 “陆萧那边你听谁说的?” “冯姐呗,刚发我的短信,说是陆萧还在手术室呢,下午摔了以后不是立刻送医院了吗?” “伤到哪了?” 张嘉凯干咳两声,看了一眼季芸仙,想着到底要不要说。 杨继沉:“嗯?” 张嘉凯压低声道:“说是海绵体骨折。” “哦…..”杨继沉看起来波澜不惊。 季芸仙吃惊道:“啊!那个人…他小|鸡|鸡断了吗?” 张嘉凯一把捂住她的嘴,“女孩子家家的,什么小……” 季芸仙被捂的脸色通红。 杨继沉笑笑,喝完最后一口酒,起身,说:“我去医院看看他,哪个医院来着?” “中心医院。” …… 江珃前脚刚进家门,后脚江眉就回来了,电瓶车碾过小路上的石子会发出哐哐哐的碰撞声。 她小时候不想写作业偷玩的时候就逐渐学会了听声音这项技能,能分辨江眉回家的声音,上楼的声音,一举一动都能她都能靠声音识别。 江珃深吸几口气,假装在倒水喝。 江眉在屋外停好电瓶车,拎着包进来。 “妈,你回来了啊。” “嗯。”江眉扫了她一眼,淡淡道:“你买的卷子呢?拿给我看看。” 江眉的学历是高中,在她那个年代也算是知识分子。 江珃差点被水呛到,她呃了几声,说道:“逛了一圈,没找到合适的,有一套老师推荐的卷子已经卖完了,我问过书店的人了,他们说月底才会有。” 江眉看着她,“小珃。” “嗯?” “小眉啊,这是我晒好的地瓜,呀,丫头在家啊。”孙婆婆手拎着一个篮子,里头装满了紫红色的地瓜。 孙婆婆今天看起来神思很明朗,还能分辨出她们。 江眉敛了神色,朝孙婆婆客气道:“不用,你自己留着吃吧。” “哎,这怎么行,我是给丫头吃的,她念书辛苦!” 老人家固执,怎么着都要塞给江眉。 江眉不好意思的收下,“孙阿姨,谢了啊。” 孙婆婆摆摆手,步履蹒跚的往外走,老人的背一年比一年驼,脚步也一年比一年不稳,但儿孙只有过年才会回来。 江眉拎着篮子进厨房,说:“等会煮完,你给孙婆婆拿点过去,老人家精神不清楚,种点东西不容易。” “好。”江珃点点头。 砰——屋外突然发出一记沉闷的声音。 “孙婆婆!”江珃尖叫出声,跑了过去。 走着走着,老人家突然晕了过去。 江眉也被吓到了,惊慌失措的找手机打120。 作者有话要说:  杨继沉:那只鹿敢撞你?(冷笑)这世界上,能撞你的,只有我。 很怕丈母娘会虐沉哥? 丈母娘表示,我自己的情感都来不及处理。 ☆、第二十三章 杨继沉到中心医院时陆萧刚被推出手术室, 医院床铺紧张, 郑锋安排了最好的病房, 但最好的也得两个人一起住,医院门口站了几个体育报道的小记者, 杨继沉是从侧门进去的。 陆萧打了麻药还没醒, 杨继沉买了点水果, 意思意思。 郑锋将杨继沉叫道走廊,看着他一副懒散的模样就来火。 郑锋压着音量, 厉声道:“故意的?” 杨继沉往走廊上一靠, 手肘搁在窗户边上, “赛场上发生意外的选手多不胜数, 曼岛tt死亡的选手更是层出不穷,怎么到了郑教练这里, 一点小伤就成了故意的?” 他的语气嚣张至极。 郑锋剑眉扬起, “我指的不是伤,杨继沉。” 杨继沉笑笑, “前有张叙,后有陆萧,如果郑教练爱惜人才,倒不如出点钱让他们去上上学, 多读点书。” 郑锋知道他, 当年捅了他两刀,他一直记着,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也许现在还没那么难弄。 可当时站在他的角度, 痛失爱徒,又年轻气盛,难免咽不下这口气。 郑锋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他说:“我依旧还是那句话,陆萧在外面干了什么我管不着,那些事我也不会再管,我只要这人有天分有实力去赛车就行,对你也是,杨继沉,硬拗这一口气没什么意思的,男子汉能屈能伸。现在比赛结束了,在csbk前把我的话想想清楚,你想来,就是一句话的事情,想进motogp我也有资金资助你,这是别人想求也求不到的,别错过机会,年轻时犯的错误和错失的机会到了我这个年纪,会越发觉得懊悔。” 杨继沉脸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我也依旧还是那句话,郑教练要是想让我进车队的话就把陆萧踢了。” 郑锋笑,“是吗?我踢了你就会进吗?” 杨继沉:“奥….也许不会。” 他怎么可能轻易就进他的车队,郑锋心里明白,杨继沉就是一头野马,琢磨不透,难以驯服。 陆萧这人人品是差,也一直和杨继沉有过节,前段时间找人打杨继沉的事情郑锋也略有耳闻,可这次是他第一次见到杨继沉动真格和陆萧算账。 杨继沉这人,虽心狠,但气度比一般人大。 郑锋虽不再管车手外头的那点事,但因为杨继沉的这份气度,对他更加另眼相看。每个行业有每个行业的难处和勾心斗角,人就像被压在玻璃罐里的水果,你叠我我压着你,许多争斗都来得莫名其妙,却让人恨得牙痒痒,而其中最合理的理由就是,嫉妒。 他忽的一下在这个行业里脱颖而出,又一惯的桀骜不驯,看不顺眼的人太多,想除之而后快的也太多。 玩赛车的有规规矩矩的好孩子,也有半路出家的混子,有清清白白的好人,也有浑浑噩噩的坏人,世界之大,跌进什么样的染缸里就成了什么样的人,有时候与职业无关。 郑锋说:“你们私下的事情私下解决,别带到赛场上。” 当年陆萧在赛场上阴别人,郑锋禁了他半年的比赛,他不管队员的私生活和品行,但带到赛场上绝对不行。 杨继沉轻佻的笑着,“私下解决?那多没意思。” “郑教练。”杨继沉懒懒散散的站直身子,双手插兜里,微微向郑锋靠近,低声道:“我确实是故意的。” 郑锋神色没有波动。 杨继沉敛了笑意,一字一句道:“你问问陆萧,要私下解决吗?” 说完,杨继沉迈着长腿,不疾不徐的离开了。 郑锋回头看了一眼病房里的陆萧,抬手扶了扶额头。 私下解决?陆萧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有贼胆没贼脑。 郑锋快步走向走廊那边的电梯,打算去医生那边再问问情况,杨继沉已经乘坐另外一部电梯下去了。 陆萧除了海绵体骨折外,小臂有轻微的骨裂。 虽然运动员在比赛时会有勃|起的情况,但整个海绵体骨折,记者报道出去郑锋都替他丢人。 郑锋摇了摇头,叹口气,一抬头他整个人被定格在原地,心脏骤然停止跳动,像有什么紧紧勒着他的喉咙。 下来的电梯门打开,里头站着三个人,两男一女,中间的女人乌黑的长发拢在后面,神情焦灼,两道细眉拧在一起,在盯着手上的单子看。 女人似乎察觉到什么,抬眸向前看了一眼,四目相对的瞬间她明显的慌了,往后退了一步,似乎很抗拒。 等电梯的人稀稀落落的走进去,人群遮挡住了她的样子,郑锋缓过神来,跑过去,电梯门合上了,正在往下降。 郑锋掉头就往楼梯间走。 ...... 江珃在一楼大厅忙着缴费,医院无论何时何地都人满为患,排个队都得十几分钟。 孙婆婆突发脑溢血,急需手术,江珃利用这排队的空档联系了孙婆婆的儿子,之前他们过年回来有给她们留电话,说是老人有什么事情麻烦打个电话通知一声。 江珃刚付完费,小小的诺基亚手机在口袋里震个不停 ,她手上夹着一堆单子,手忙脚乱的接了电话。 那头的江眉比她还慌还急,却在刻意冷静。 江眉说:“缴完费了?” “嗯,刚缴完。” “我现在下来找你,你到女侧门口等我。” “奥。” 江眉穿的是高跟的短款皮靴,她从电梯里出来,一路跑到厕所门口,拿过江珃手里的东西,叮嘱道:“这儿妈妈看着就行,你快点回家去吧。” 江珃:“可是孙婆婆还在——” “没事。这个点儿公交车已经没有了,你到医院门口打量车回去,记得必须是正规公司的出租车,上车后把车牌号和驾驶员的名字工号发短信给我,到家后给我打个电话。” 江眉的语气有点强硬,江珃道了声好。 江眉又急匆匆的走了。 江珃感到莫名其妙,她从大厅的侧门出去,一出去才发现里头和外面是两个世界,刺骨的冷风几乎将人冻得寸步难行。 今年真的是格外的冷。 出了医院大门,人影稀疏,又是不同的两个世界。医院是近几年新建的,在新城区,不似老街那边繁华人多,就连马路上的路灯都透着几分凄凉。 马路边上有自建的水果摊,馄饨店,炒饭店,一盏灯泡吊在杆子的最高处,炒饭的热气蹭蹭蹭往上跑,偶有几个人去买,买完犹如这雾气一般,蹭蹭蹭的快步跑回医院里头。 走了几步江珃觉得不对劲,有道影子一直在笼罩着她。 江珃被薛丹那事弄出了阴影,她侧头用余光打量后头,似乎是个男人。 江珃止了脚步,那人也不动了,高大的影子完全遮住她的。 对面就是公交站台,江珃想横穿马路走过去,脚还没沾上马路就被人从后拎了回来。 “老师没教你过马路走斑马线?”头顶上传来男人打趣的声音。 这声音耳熟至极,江珃条件反射般的心跳快了起来。 杨继沉松开她的羽绒服连衣帽,手重新插回裤兜里。 他在医院大门口看见她的,一身鹅黄色的羽绒服,扎着马尾,头发看起来很柔软,朦胧的灯光下,她整个人都看起来很柔软,像只蜗牛一样,慢腾腾的走着,偶尔抬头看一眼天空。 杨继沉:“怎么在医院,生病了还是来看人?” 江珃半垂着眸子,目光落在他敞开的羽绒服的拉链上,“院子里的孙婆婆突然晕倒了,送她来医院。” 杨继沉回想了番,“就那个有点糊涂的老婆子?” “嗯,是突发脑溢血。” “那你怎么出来了?” “我妈让我回去。” 杨继沉笑了声,“你还挺怕你妈啊。” 江珃轻轻道:“还好吧。” 她其实不是怕江眉,只是不想让江眉多操心,依着她点儿就好了,比起班里一些同学的母亲江珃觉得江眉已经很开放了,给的自由也算多了。 有些家长连孩子周末和同学出去都不让,做什么干什么都要一一接送,虽然她们这年龄是会有点小叛逆,但谁的青春没有谎言和秘密。 只要她成绩稳定,出去逛街玩什么的江眉都不会多说什么。 只有她知道江眉一个人把她拉扯大费了多少心,做父母的也无非就是希望子女能够考个学校找个好工作,什么阶段做什么事,这是江眉和她说的。 江珃觉得气氛有一丝丝的尴尬,开口问道:“你怎么在医院?” 照理来说,他这会应该在和芸仙他们吃饭。 杨继沉从口袋里摸出烟,“来看陆萧。” 江珃:“他会有事吗?” 貌似摔的挺惨烈的。 杨继沉叼着烟,打火机按了两下,点燃,吸了一口,不以为然道:“他缺胳膊断腿是好事。” 诶,这个人啊…… “他伤哪了?”江珃问道。 “他老二。” 江珃听不太明白,疑惑的问道;“他老二是……?” 杨继沉看着她清澈水灵的大眼睛低笑了几声,凑近她,说:“老二啊,就在你打球那地方附近。” 江珃脑海里瞬间蹦出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脸颊滚烫。 那个人竟然伤在那里。 “他……这个……能恢复好吗?” “关我屁事。”他懒洋洋道。 “可他要是再找你麻烦怎么办?”江珃有些担忧,陆萧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 杨继沉捏着烟头,嘴角勾着笑,“我会怕他?” 杨继沉看见她这么担心,扯了话题,问道:“这戏好看吗?” 大概是抽了烟的关系,在空旷的街道上,他的嗓音显得沙哑低沉,又性感的蛊惑人心。 江珃心里一紧,答道:“还…还行吧。” 江珃回答完,不知怎么,心里有几分忐忑,于是低下了头。 心里有个小人在说,你看你看,他就是为了你才这样做的。 江珃踌躇半天,试探性的问道:“是因为那次陆萧找人堵你,你才——” 杨继捏着烟的手弹了弹烟灰,他打断她,“江珃。” “嗯?” “我要是不弄他一下,今天晚上跟在你后面的人可就不是我了。” 江珃惊愕道:“你是说,那些人不是薛丹……” 江珃说到后面不自觉的没了声,耳根悄悄爬上一层绯色,他那句话的还有一个含义是不是,我是为了你才这样做的。 “你那同学还没这么大的胆子去找人跟踪女同学。” “也对......”她又低下了脑袋。 她低头的模样就想缩着脑袋的小黄|鸡,有种说不出的可爱。 杨继沉一笑,掐灭烟,道:“我送你回家。” 江珃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往前走了一大截,昏黄的灯光下,他挺拔的像棵树,双手随意插在羽绒服的口袋里,背影看起来散漫又嚣张。 江珃小跑过去,脚步轻盈,像有只小鸟拎着她在走路。 ☆、第二十四章 这种轻飘飘的感觉维持了很久, 从摩托车上下来时她仿佛还是飘着的。 月光淡淡, 几缕云雾飘过, 山林环绕的地段多了几抹萧瑟。 江珃把头盔还给他,道了声谢谢。 “行了, 进去吧。” 杨继沉推着机车, 慢悠悠的进了自己的院子。 江珃回到房间, 倒在床上,心里像在冒汽水泡儿, 唤醒她的是江眉的一通电话。 江眉似乎很疲惫, “你怎么连一个短信和电话都不给我, 到家了吗?” “到家了。”江珃扯开话题道:“孙婆婆那儿情况怎么样?” “晚点她的家人就会过来, 还在手术。” 江珃:“妈,那你呢, 晚上怎么回来?” 墨城只是个小城市, 交通并不发达,很多出租车都往返于老街那边, 深夜的车更是少得可怜,更别提医院这块儿了,医院晚上有门禁时间,除了因紧急事故出入的人, 其余也没多少人进出。 江眉淡淡道:“我天亮再回来吧, 你自己在家当心点。” 江珃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江眉欲言又止,“洗洗快睡吧,明天好好做功课, 考试也不远了,孙婆婆这边的事情你不用操心。” “好…...” 江眉挂断电话,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伸手捂住了脸颊,深深吸了口气,仿佛惊魂未定。 而那头的郑锋从跑到一楼的时候那班电梯里出来的人已经不知道分散在哪了,医院里人头攒动,每个人都一副急匆匆的模样,放眼望去,大厅里没有她。 他跑了几圈,还是没找到那个身影。 好像是他的错觉一样。 …… 寒冬渐深,江珃在蜜罐子里越陷越深,她越是不想去想他,却越是会想起他,她不是丢了魂,而是被勾了魂。 江珃想过自己是什么时候对他开始心动的,也许是那天在ktv他说,我女朋友不开心了,这事没意思,也许是在超市他维护她,又扯到她是他女朋友的事情,也许是做了不该做的梦,对他格外注意开始,也许是他闯进她的房间,戏弄她说什么媳妇名字里有玉字开始。 他从出现到现在,都在吸引着她的注意,而他,是一个很难让人忽略的存在。 那样的人仿佛天生应该被簇拥,被追捧,被崇拜,而她现在也彻底沦为他的裙下之臣。 教室里学生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要么讨论着上午试卷的题目,要么东一句西一句的瞎扯。 江珃一手托着腮,一手拿着笔在草稿纸上写写划划,不知不觉写了一个英文单词:yang。 季芸仙倒水回来,把水杯放江珃桌上,拍了下她肩膀,“你在想什么呢?最近老心不在焉的,今天可是期末考啊,你可别发挥失常,不然寒假我怎么找你玩。” 季芸仙靠的近,江珃快速把这个单词给涂黑了。 江珃:“奥…也没什么,就是我妈最近好像有点奇怪。” “江阿姨?她怎么了?” 江珃回想道:“好像从孙婆婆出事那天开始她就变得奇怪了,我也说不清。” 江眉整个人崩得很紧,睡眠质量也不如以前好,有时候半夜会醒过来,江珃睡得晚,能听见她下楼找水喝的声音,没过几天,江眉眼眶下就有了淡淡的青色。 季芸仙安慰道:“也许是为孙婆婆的事操心吧,毕竟你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妈应该把孙婆婆当亲人了吧。” “也许吧。” 季芸仙说:“等会下午最后一门考完后要不要一起去逛街呀?” 江珃不动声色的问道:“还有张嘉凯他们吗?” “对啊,我们四个一起。” 江珃心头一动,想着果然是这样。 季芸仙:“去不去啊?” “去吧……”江珃拿笔戳了戳被涂得墨黑的那块儿。 那场赛事以后江珃见过他两次,一次是在早上她上学赶公交的时候,他骑着摩托车从反方向驶来,似乎是玩了一整晚刚从外面回来,他一向神出鬼没,也不知道在外面忙些什么。 后来江珃从季芸仙那儿得到点小道消息,听说一些主办方和赞助商轮流请他们车队去赴宴,交际应酬,像个商人一样繁忙。 季芸仙还说,有个做摩托车车行的老板还想把女儿介绍给杨继沉。 江珃佯装平静,问道:“那后来呢?” 季芸仙说:“嘉凯说好像就饭桌上聊了会吧,也没什么后来,不过那女的似乎是沉哥喜欢的类型。” “类型?他喜欢什么类型?”江珃低头写习题,耳朵却竖着。 “我觉得应该是成熟妖艳类型吧,就那种凹凸有致,肤如凝脂,说话都带媚气的那种。” 江珃回去后照了照镜子,又清了清嗓子,想学一学娇滴滴的声音怎么说话,可一张口江珃觉得太羞耻,整个人干脆倒在被褥里,把头闷着。 第二次见他是前两天在学校,他陪着张嘉凯等季芸仙,于是,顺理成章的,她也被拉上了。 两个人在操场打篮球打了一个多小时,等他们打完天都黑了,张嘉凯饿了,于是去了学校外面的鸡排店。 四个人正好一桌,点了四杯可乐和鸡块,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多数是季芸仙和张嘉凯在浓情蜜意。 杨继沉的手指叩着桌面,他的手指修长又节骨分明,不是那种儒雅白皙的手,相反,很有力量感,但不夸张。 杨继沉说:“张嘉凯,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是那么腻歪的一个人。” 张嘉凯笑说:“那你赶紧找一个呗。” 边说边瞟了眼江珃。 其实杨继沉和江珃这事儿,张嘉凯一开始没放心上,那次在ktv即使杨继沉帮了一把,还说什么女朋友,但硬要说什么他对她有意思实在太突兀了,而季芸仙性格就那样,会问他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问一百遍他也觉得杨继沉和江珃没什么,他们出去玩,遇到些主动搭讪的女孩子,也会调侃几句,更何况,据他所知,杨继沉不喜欢清纯女学生这种类型。 后来就真有点不对劲了,就陆萧这事儿,就那天打篮球莫名其妙喝江珃奶茶这事儿,就那天比完赛主动送人回去这事儿,张嘉凯可从没见过他对一个女孩子这样。 以前和女孩子顶多就口头上戏弄两句,聊聊天,而他似乎对女生不会放太多心思,要不然怎么认识他四年了,还是光棍一个。 张嘉凯不知道杨继沉看上江珃什么,但他挺喜欢江珃的,觉得江珃和杨继沉凑一块儿似乎挺合适。 季芸仙附和着张嘉凯,笑嘻嘻说:“对啊,沉哥,你不找一个吗?” 杨继沉笑笑,“在找。” 张嘉凯没想到随意一提还套出话来了,他问道:“真的假的?有目标了?” 杨继沉懒洋洋的靠在椅子里,嗓音低哑,“嗯,算有吧。” 江珃低头喝可乐,吸管已经被咬扁,她用力吸了几口,里头只剩冰块,一吸,发出噗噗噗的声音。 三个人同时看向她。 杨继沉说:“你这是在做五谷轮回排气?” 江珃窘迫。 鸡排老板娘喊道:“你们鸡排要加什么料?” “四份都孜然的,谢谢。”张嘉凯说。 叮铃铃——鸡排店的门被推开,上头的铃铛响声清脆。 “yang,你怎么在这里?”进门的女人吃惊道,声音柔软而娇媚。 几个人顺着声纷纷抬头看去,那女人一头大波浪,穿着红色格子的尼大衣,高跟长靴裹到大腿那,小皮裙短到不修边幅,不过身上没有那种烟尘气息,反倒是很靓眼,而那双圆润可爱的大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杨继沉。 女人说:“你不记得我了啊?” 张嘉凯小声提醒道:“这是车行老板的女儿,祝菁。” 杨继沉啊了声,微微点了个头。 张嘉凯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祝菁:“我弟弟在这读高一,我今天接他放学,小少爷说要吃鸡排,我这不就过来给他买嘛。” 张嘉凯:“你对你弟弟真好啊。” 祝菁笑了笑,看向杨继沉,她说:“我爸那边新进了一批车子,听说配置都是一等一的,有空要不要去试试看?” 杨继沉似乎来了点兴趣,“你是指德国进过来的那批?” “嗯,对啊。” 杨继沉:“改天过去看看。” 祝菁递了张名片,“你们想来就打我电话。” “行。”杨继沉捏着名片看了几眼。 祝菁对老板娘说:“拿一份孜然的鸡排,打包,谢谢。” 张嘉凯说:“我们的刚做完,老板娘你拿一份给她。” 祝菁有些惊讶,但欢喜多过惊讶,拎上鸡排,走之前不忘说:“真的谢谢了,你们记得来找我。” 叮铃铃,门又被合上了。 杨继沉把名片往张嘉凯身上一扔,“收着。” 季芸仙恶狠狠道:“对,你收着!” 张嘉凯懵了,“你生什么气?” 季芸仙:“你装什么好人啊,给什么鸡排,还夸她,你是不是喜欢她啊?” 张嘉凯着急道:“我怎么会喜欢她,你看不出来啊,这女的眼珠子都快贴沉哥身上了,关我什么事儿,要有什么也是沉哥和她的事啊,我只是让她早拿早走。” 杨继沉踢了张嘉凯一脚,“乱扯什么。” 江珃只觉得耳边嗡嗡嗡的,什么也听不进去。 季芸仙一副我不听我不听的阵仗,任性的拿起包就走,张嘉凯好脾气的追上去。 杨继沉说:“这鸡排,要不给你打包?” 江珃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不用了,我先走了。” “我送你。”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总是送她回家,江珃心里有点酸酸的,低声道:“我自己坐公车回去。” 她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眼神没有灵气。 杨继沉看着她,蓦地笑了,“真不用我送?” “不用吧。” “行啊。” 江珃推开门,拢了拢围巾,半张脸埋在里头,双手插在校服口袋里,心不在焉的往车站方向走。 车站等车的学生稀少,江珃站在一棵树干旁,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车子正好驶过来,她收了手机,正准备上车,后衣领又被人拽住了。 杨继沉说:“你还真以为我会让你一个人回家,也不看看这天色什么样儿了。” 江珃心头一暖,可转眼就看见他身后有个女人跑来,是祝菁,她还没走。 祝菁走过来,说道:“yang,我让司机先送我弟弟回去了,想了想,要不我们现在去看车?毕竟最近来车行预约买这个车的人可不少哦,去晚了大概连尾气都闻不到。” 江珃就眼睁睁的看着公交车开走了。 杨继沉依旧拽着她的衣领,对祝菁说道:“下次吧,我有事。” 祝菁:“你是指这位小妹妹吗?可以一起去啊。” 杨继沉瞧着江珃的神色,轻笑一声,“不了,送她回家要紧。” 祝菁脸色有点难堪,“她是……” 杨继沉挑了挑眉,“这位啊,没听说过吗,前阵子捡的女朋友。” 祝菁瞳仁微震,这事儿确实听说过,但半真半假,没见杨继沉带出来过,以为是随便玩玩的那种。 杨继沉:“先走了,她赶着回家做作业。” 江珃被那句女朋友轰的不知所措,虽然这是他拿来拒绝祝菁的说辞。 他拒绝了祝菁…… 江珃眼睛一亮。 作者有话要说:  五谷轮回排气=放屁 ☆、第二十五章 学校考试, 放学放的早, 铃声一打, 教学楼涌出黑压压的人群,没一会, 附近的街道开始被学生的身影覆盖。 校外的那家鸡排店却格外冷清, 里头只有两个男人坐着。 老板娘苦笑道:“这两天就做了你们两笔生意, 真的开不下去了。” 张嘉凯挠挠头,“老板娘, 实不相瞒, 上次尝过这里的鸡块后我回去拉了两天。” 要不是为了等她们, 他和杨继沉也不会再进这家店, 外头实在太冷了。 老板娘哎哟几声,“真吃坏了?虽说我家的东西难吃, 但不至于吃坏肚子吧。” “嘿, 谁知道呢,也许是吃了相克的东西。” 鸡排店的玻璃门上贴着一张a4纸, 上面写着转让二字。 杨继沉觉得好笑,闲聊道:“老板娘,照理来说旁边就是学校,生意应该很好啊, 味道不好就找个专业的来做食物, 稳赚。” 老板娘说:“说出来你们不信,有时候风水挺重要的,就隔壁那小饭馆, 米粒硬的嚼都嚼不动,但就是生意好,中午学生都排着队去,我这儿就比较冷清,夏天生意稍微好一点,天热,学生会来买几杯可乐喝。” 杨继沉:“确实,您这儿只有可乐味道最好了。” 说说笑笑几句,张嘉凯手机震动,来了一条短信。 张嘉凯看了一眼,说道:“冯姐发的短信,说是陆萧出院了,郑锋把人接回去静养了。诶,对了,你听说没有,郑锋前阵子突然在这儿买了套别墅,看样子是有长期待在这里的打算啊。” “待在这里正常,半年后csbk要在这里办,他手里有钱,买栋别墅算什么。”杨继沉捏着可乐杯,笑道。 “我倒是挺意外的,那天你在医院碰见郑锋,还以为他会火冒三丈呢,没想到他还一个劲儿的劝你去他那儿。沉哥,其实…说句实话,郑锋有几把刷子,要是真想——” 杨继沉似笑非笑的看着张嘉凯,张嘉凯吸了几口可乐,不再往下讲了。 他能明白的,杨继沉又怎么会不懂呢。 他们玩赛车的,要么家里有钱能供人去搞比赛,搞职业队,要么从最底层跌跌撞撞爬起来的,好比他们这伙人,最开始的时候几个人合开一部车,一边打工一边苦中作乐开着玩,后来无意中认识了杨继沉,就跟了他,那会儿杨继沉手上也没多少钱,赢了比赛拿到点钱给他们人手买了辆车子,就这么几年下来,成了一个无名车队。 车队没有名字,这事儿说出去挺好笑的,那会儿杨继沉总说他没想法搞这个一辈子,有名无名都一样,不过是为了生活搞点钱罢了。 四年,跌打滚爬,像个职业车队一样还混出了头。 能坚持这么久的,总不会真是为了钱,就像那天老五说的,谁不想往高处爬,如果机会来了,张嘉凯倒是希望杨继沉能抓住机会。 不过人各有志,谁知道杨继沉到底怎么想的。 张嘉凯转了话锋,说道:“陆萧这伤势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但他一向眦睚必报,心眼小的很,后面要是找麻烦,我们倒无所谓,可江珃那边怎么办?上次不就找了人跟踪江珃,我看,他为了赢你不折手段。” 圈子都传,杨继沉有了个小女朋友,一向两袖清风的人忽然有了软肋,软肋,谁不想捏一把。 杨继沉靠在椅子里,眸色深了几分,他说:“不弄他他都来找麻烦了,这次也算给他个提醒。” 杨继沉转而嘲讽一笑,“他要是不搞点什么小动作,我杨字倒过来写。” 张嘉凯也笑了两声,“哥,你老实点和我说,你……喜欢江珃?” 杨继沉眉峰微扬,像是在思索。 张嘉凯:“你别告诉我你对江珃没什么意思啊,要是真没什么,老逗她干什么,还有陆萧那事儿,说到底还是因为他招惹了江珃,我可都听说了啊,就跨年夜那次,你们在超市碰上了陆萧,陆萧嘴贱,说了几句难听的话,再加上跟踪这茬,要不然之前陆萧张狂成这样也没见你动真格。” 杨继沉唇角一勾,“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陆萧干的事儿太多了,以前都懒得和他计较,而江珃对他来说大概就是一个契机。 要说喜欢,应该是喜欢吧。 有时候杨继沉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感情,因为算命的几句话对这个女孩子开始注意,觉得逗逗她还挺好玩的,于是多放了几份心思在她身上,也想试着去了解她,逐渐的,她就成了一个不得不让他靠近,关注的人。 江珃身上有种让人觉得很舒适的气质,干干净净的,又似乎散发着清幽的花香,很是让人放松。 这人说柔软吧,其实也没那么柔软,黑珠子般的瞳仁里漾着一股倔劲,有点小聪明,或者说有点古灵精怪,挺有意思的一个小女孩。 如果命里玄学真那么准确,那她早晚都是他的人,又何必让她受委屈,ktv那时候是,陆萧找麻烦的时候也是。 张嘉凯就当他是承认了,有些激动,发自内心的激动。 他说:“哥,你终于打算恋爱了啊,之前就没遇到过心仪的?” 店里不准抽烟,杨继沉觉得嘴里干涩,舌尖舔了舔上牙,毫不犹豫道:“没有。” 张嘉凯摇摇头,一副我不信的表情。 他们车队小有名气之后,爱慕杨继沉的女孩越来越多,女生嘛,都喜欢长得帅个子高的男生,偏偏这人还玩的一手好赛车,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更是吸引了很多小女生。 要说美女,他们身边真的不缺美女,江珃和季芸仙搁里头也不算出挑,顶多是看上去比较稚气单纯。 张嘉凯自己都曾暗恋过一个小模特,他怎么会信杨继沉没有过心仪的女孩,就连周树他们读书的时候都有过喜欢的女孩子。 叮铃铃——玻璃门被推开,季芸仙迈着欢快的小步伐蹦到张嘉凯身边,亲昵的搂住他脖子。 身后跟着魂不守舍的江珃。 杨继沉用脚拉开椅子,给她腾出能坐进去的空隙。 那两人在腻腻歪歪,杨继沉吸着可乐,问道:“考砸了?” 江珃看向他,目光有些怨念,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个头。 季芸仙说:“这次英语有点难呢,特别是阅读理解和听力。” 杨继沉笑笑,对江珃说:“你成绩不是挺好的吗?也觉得难?” 江珃烦恼道:“有点儿吧。” 难度确实比之前做的模拟试卷要高一点,但主要问题还是在自身,她分心了,在做听力的时候岔了神,再回首,已经不知道播放到哪儿了。 她也不知道当时在想了些什么,一些零碎的片段,关于他的片段,还有自己脑补的画面。 边上那人眯眯眼,似乎一眼就能将她看破,他压低声问道:“你考试的时候在想什么?嗯?” 江珃绷直身子,一脸刚正的摇头。 “是吗?”他懒洋洋的笑着。 …… 季芸仙想要买衣服,逛了一圈也没找到喜欢的,江珃慢腾腾的跟在身后,还在为那几道题目纠结不已。 走着走着,前面的人忽然停了,江珃急刹车,但还是撞他背上了,男人的背脊坚硬如山石,撞的江珃眼冒金星,往后踉跄了几步。 手腕猛地被人拽紧,她像一阵风一样被人拉了过去。 眼前是一家新开的商场,规模不大,但里头的商店类型应有尽有,二楼是电玩城。 季芸仙前阵子就和她说过了,说是很想来这儿玩。 那两人勾肩搭背,欢天喜地的上去了,季芸仙朝江珃招手,“你们快点呀。” 杨继沉双手插在裤袋里,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再心不在焉的走路,我就把你扔那水池里。” 他眼睛往边上的喷泉瞟了瞟。 “奥……”江珃低低道。 杨继沉伸出一只手,掌着她脑袋拍了两下,带了点力,将人往前挪。 “行了,考都考完了,想那么多有什么用,下回专心点,好好考。” 他迈着长腿往电梯那方向走,江珃快步跟了上去,嘀咕道:“说起来轻松。” 杨继沉:“你的意思是下回也很难考好?江珃,那这不是试卷难了,是你笨。” 笨这个字仿佛一直是暧昧的代表词之一,一个男生说一个女生笨的时候,往往都令人遐想。 江珃压下心头的悸动,小声的回击:“你才笨……” …… 他们坐电梯上去的时候季芸仙和张嘉凯已经拿着游戏币在抓娃娃了,季芸仙一会儿瞪大眼睛一会儿烦躁的扭两下。 江珃看着张嘉凯几番失手情绪也不知觉的跟着他们起伏,失落的摇头叹气。 季芸仙快把张嘉凯捶死了。 “你不是说你抓娃娃很厉害的吗?” 张嘉凯:“……” 江珃看的蠢蠢欲动,换了十个游戏币,也投入了这场战役中。 抓起,松落,抓起,滑掉。 很快,十个钢板儿被机器吞完了。 江珃双手趴在玻璃罩上,只能与它们遥遥相望矣。 杨继沉倚在边上抽烟,目光一直流连在江珃身上,见这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抽完一支烟他走过去。 江珃觉得这是徒劳无功,想收手,身后却突然多了个人。 杨继沉弯腰,塞了两个游戏币进入,双臂环绕住她,一手轻捏着方向遥控杆,一手搭在大红按钮上。 他呼吸均匀平稳,稍来淡淡的烟草味儿。 江珃很反感男人抽烟,也不喜吸二手烟,可很奇怪,他身上的味道像有魔力般让她心驰神往。 杨继沉低笑着,“小笨蛋,看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妈妈,这就是我要嫁的男人(手指头朝上) 毕业了才能在一起啊,大家不要急。 对,一毕业就会在一起的。 ☆、第二十六章 他的的语气里带着点倨傲, 嗓音混着烟草碾过的沙哑。 江珃被他圈在怀里, 一动都不敢动, 玻璃罩上倒映出她红红的两腮,像熟透了的秋柿子。 话音刚落, 他一按红色的钮, 夹子往下一张一合, 稳稳的抓了一只小兔子玩偶。 江珃惊叹,怎么会一抓就中! 季芸仙摇着张嘉凯的手臂, “为什么沉哥就能抓到, 我也要嘛。” “好好好, 你等着。”张嘉凯一向有耐心, 继续再接再厉。 杨继沉俯身,从出口拿出那只小兔子往江珃怀里一塞, 问道:“还想要吗?” 江珃:“你还能抓到吗?哪有这么好抓……” 她从小到大从来没有抓到过一个, 这机器就是吞钱的玩意儿。 杨继沉往里面投了两个币,轻而易举的又抓了一个。 这回江珃是真信了。 她仰着头问道:“你是有什么技巧吗?” 小姑娘的眼睛亮晶晶的, 里头是崇拜是惊讶是向往,这让杨继沉心情很愉悦。 他懒懒一笑,说:“对啊,有技巧。” “什么技巧啊?” 杨继沉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靠脑子的, 教不了你。” 江珃:“……” 二十来分钟过去,他几乎把里头的娃娃一夹而空,而江珃快被娃娃淹没, 一个个叠在她怀里,遮住了她的视线。 电玩城的老板都被炸出来了,哭丧着脸道:“这位小兄弟,我这儿其他的游戏机今天任你玩,但这抓娃娃机能不能算了?” 杨继沉挑起半边眉,嘴边挂着淡笑,语气轻飘飘的,“这你得问她。” 老板哎哟两声,对江珃洗脑道:“小姑娘,你男朋友对你是真的没话说,抓了这么多也差不多了,你要是还想要我送你个大的,然后放过叔叔的店行不行?” 江珃晃了两下,从夹缝中看着老板,软软道:“没事的,我们不抓了。” 老板感动的潸然泪下,朝边上的店员招了招手,没一会,店员拿了个大章鱼过来。 杨继沉捏在手里,“谢了。” 老板:“是我谢谢你啊。” 杨继沉笑笑,大手裹着江珃的后脑勺往游戏厅的墙边走,那边有几张椅子,他往那儿一坐,好笑的看着江珃,看她累的慌就从她怀里拿下了几个娃娃。 江珃终于可以自由呼吸,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其实你不用抓这么多。” “我又没说都送给你。” 江珃眼睛睁大,转念一想,也对,他这么熟练的技巧,应该是从哪个女孩儿身上历练得到的,不然一个大男人怎么会这么能抓娃娃,他周围三宫六院,莺莺燕燕的,女孩儿这么多,怀里这些分分也许还不够。 江珃气鼓鼓的,刚要开口,只听见他不紧不慢的说道:“不送给你,还能送给谁。” “傻不傻,还瞪我。”他说。 墙边光线暗淡,边上无人操作的机器屏幕里画面变化,忽白忽黑的光线流转在他身上,而他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一双黑眸盯着她,整个人看起来慵懒而温柔。 江珃喉咙一紧,一种酥麻的感觉传遍四肢百骸,眨了眨眼睛,恢复成正常的表情。 “没事儿啊,你还可以送冯姐,送栀夏姐,还有你别的认识的朋友。”她低低的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平静。 杨继沉嗤笑一声,“我有毛病抓娃娃送她们?” “那你……”就有毛病送给我吗? 后半句江珃没敢说。 杨继沉:“不想要?不想要就——” “没有!”江珃打断他,“想要的……” 杨继沉笑了声,把大章鱼往凳子上一放,起身,“在这儿等我一会,我问老板去要个袋子。” “好……” 江珃看着怀里这些花花绿绿的小娃娃有种无言形容的满足感。 偶尔玩的时候手气不好,没有抓到过一次,从小到大江眉给买的也不多,她拥有过最大的一个大概就是十岁生日时江眉送给她的,一只放了电池会唱歌的大白兔娃娃,后来越来越大,这些东西仿佛自然而然的淡了。 可其实,似乎还是很喜欢这些。 季芸仙失魂落魄的晃了过来,从她怀中揪了一只小青蛙揉捏,“嘉凯太菜了,一只都抓不到,有沉哥这种大神在,居然不讨教讨教。” 江珃:“……” 讨教不到什么吧,他应该会很不以为然的和张嘉凯说,靠脑子就可以抓到。 见季芸仙爱不释手,江珃说:“你拿几个走吧,太多了。” 季芸仙豁然一笑,“我拿你的干什么,这是沉哥抓来哄你的。” 哄她的? 季芸仙用手捏住鼻子,另一只手臂晃在前头,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江珃:“……” 季芸仙:“大象啊,你看,我还是识相的。” “……” …… 六点多的时候江珃打算散场,她一个人散场。 她没和江眉会晚回去,江眉最近厂里加班,一般晚上七八点回去,她要在江眉回去之前赶回去。 季芸仙失望道:“不一起吃饭吗?这里新开了家火锅店。” 江珃:“这次考的不好,现在这么自由的话寒假就不能找你玩了,你们去吃吧,我先走了。” “那你路上……奥,那你们路上小心。” 你们? 不知何时,杨继沉已经站在了她身边,他拿过她手里的袋子说:“我送你回去。” 也不知何时,送她回去这句话好像成了他的口头禅一般。 江珃说:“你和他们一起吃饭吧,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杨继沉:“我闲着没事做在这里做电灯泡?” 说完,他掌着她的脑袋把人往电梯里塞。 季芸仙笑眯眯道:“再见。” …… 华灯初上,夜幕像一层黑纱笼罩下来,街道两侧的店铺都已有些年头,里头亮堂的灯光照亮了整条路,红白相间的格子路面平滑整齐,边上来来往往,逛街的人络绎不绝,遇上旁边有停自行车和电瓶车的,人只能往靠边站点,排成单排的线。 江珃跟在他身后,一步踩在白格子上,一步踩在红格子上。 他实在比她高太多,像一座山一样,遮住了她眼前所有的光。 穿过十字路口就是公共汽车总车站,江珃停顿了一下,多走了两步和他并肩。 “你也坐车回去?” “嗯,今天没开车出来。” 江珃抱着大章鱼,吸了吸鼻子。 杨继沉边走边瞟了她一眼,小半张脸埋在红色的围巾里,耳尖和鼻头都被冻的通红,纤长的睫毛一闪一闪似蝴蝶振翅,而抱着章鱼的双手半缩在校服袖口里。 “很冷?”他问。 江珃点点头,“你不觉得这天越来越冷了吗?而且晚上气温更低。” “还行吧。” 江珃抬头看了他一眼,依旧是那副拽拽的样子,黑色的羽绒服永远都是敞开着的,里头只有一件薄薄的白色毛衣,下身是一条牛仔裤。 江珃看着他颀长的双腿,觉得这人肯定不穿秋裤,保暖内衣之类的。 “啊——”江珃被脚下凸起的方格子绊了一脚。 杨继沉伸手一捞,嘲笑道:“我看你一个人回家的话估计得被天上的鸟叼走。” 江珃抱紧大章鱼,尴尬的站直身体。 杨继沉把她拽到右手边,靠里的路比较好走。 他说:“你一天到晚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江珃眼珠子瞟向一侧。 杨继沉哧了声,伸回手,重新插回裤袋里,不疾不徐的走着。 江珃看见粉色的章鱼腿随着她的脚步一抛一抛,偶尔会蹭到他的衣角。 杨继沉:“你傻笑什么?” “……” 江珃的笑僵住,默默敛了嘴角,可没过三秒,又不自觉得拉开了一个弧度。 她笑起来眼睛会弯成月牙,唇红齿白的,杨继沉觉得她可以参加什么最美微笑天使之类的活动,这种笑容很清澈柔和,很养眼。 “笨蛋。”他说。 公交车总站附近林立着许多冒热气的小摊,茶叶蛋,玉米棒,关东煮,香味一阵一阵的飘来。 两个人进了站台,坐上520号线,车厢里没人,江珃跟着他坐在了倒数第二排,她坐靠窗的位置。 他人高马大,将这双排座位显得格外逼仄,一双大长腿无处安放。 过了一两分钟,售票员和司机还是没来。 江珃从窗口探出脑袋张望了下,问道:“我们会不会坐错了车?” “你问我?你不是经常坐的吗?” “可是我一般不来总站坐车。” 她半扭着身子,像小狗一样趴在窗口,小脑袋转来转去,红色的围巾被冷风吹的扬起,打在他脸上。 “等着就行了,不冷?” 杨继沉抓住她的围巾,连带把人给拽了回来。 劲道大了点,江珃没稳住,咚的一下仰面倒在他怀里,脑袋撞在他胸膛上,双腿翘起。 杨继沉低头看着她,嘴角微勾着,似在笑她这幅模样。 江珃却看呆了。 一个仰头一个低头,四目相对又错开,他的视线落在她的嘴唇上,她的视线定格在他的下巴上。 夜色蔓延进来,空荡荡的车厢紧靠着一抹淡薄的自然光以显存在。 黑夜将一切都放大,他温热的气息洒在她脸上,江珃听到他的心跳声,有力如鼓鸣,怦怦怦。 杨继沉又低了一点头,薄唇近在咫尺。 江珃右臂撑在他大腿上,左手紧紧抵着车身壁,随着他的靠近,她的手指不由自主的蜷缩。 江珃屏住了呼吸。 杨继沉喉结滚动,眸色渐深 一阵冷风从车窗里惯入,吹起她的几缕秀发,像一片羽毛轻轻刮过他的脸颊。 “江珃。”他低哑道。 “嗯…….”她颤抖道。 “你压到我老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江珃:对不起,打扰了,不知道您这么长。 ☆、第二十七章 江珃像碰到个烫手山芋一般, 惊惶失措的跳起来, 挨着他大腿的手臂仿佛被炭火烫过一样。 江珃回想了一下, 似乎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 杨继沉笑得肩膀都在抖,他拍拍她脑袋, 站起身, 低着脑袋似要下车。 “你要去哪儿?” 杨继沉:“一会就来。” “奥……” 一转眼的功夫, 司机和售票员都上来了,三三两两的乘客也上了车。 售票员买完前排的票, 走到江珃边上, “到哪儿?” “二斜口, 两张。” “两张?现金还是刷卡?” “嗯, 现金。请问还多久发车?” “五分钟。” “好,谢谢。” 江珃递了张十块钱, 换来两张橙色的公交车票根。 售票员坐回专属座位上, 和司机聊天,司机拿着茶杯吹气, 热气糊住了他的眼镜片。 江珃将票根放在了皮夹子的夹层里,放完去关车窗,旁边忽然多了道阴影,携来些许热气。 杨继沉甩给她一杯奶茶, 江珃刚握到手就急忙放下它, 揉搓着指腹,烫得拿不稳。 “你去买奶茶了?” “不然路上捡的?” 杨继沉把吸管插进去,靠在椅子上, 大口吸着,一脸的随意。 车身微微颠簸,司机档一挂,车子渐渐驶出总车站,道路侧边是一排的韩式烧烤店,屋檐下挂了长达五六十米的星星吊灯,被寒风吹得摇摇晃晃,路上的人裹紧衣服,三两个簇拥着走了进去。 江珃等奶茶温了点才喝。 是原味的珍珠奶茶,味道甜而不腻。 杨继沉右腿往过道里一伸,身子斜靠着,看着江珃。 她喝饮料似乎一直是这种样子,喜欢用双手捧着,那天喝冰可乐还用纸巾把可乐杯裹住。 吸上几口珍珠,她嚼着,腮帮子微鼓。 杨继沉右手握着奶茶,左手伸向了她的脸,扯了扯,她虽然瘦,但脸有点婴儿肥,捏起来软软的。 江珃差点呛到,瞪着大眼睛看他。 杨继沉:“你吃东西怎么那么像松鼠,松鼠就是喜欢捧着啃的。” 江珃:“……” “还冷吗?” “啊?哦……不冷了,车里有暖气。” “喜欢喝奶茶?” 江珃:“嗯,还可以吧。” 杨继沉:“我听季芸仙说,你以前和她专门跑了好几条街去买奶茶喝,真有这么喜欢?” “也不是,只是那时候觉得比较好玩吧,就大家都在说那家店好喝,但太远了,周末没事儿做就一起去了。” 杨继沉嗯了声。 那是高一时候的事情,短短两年,茶饮行业进步了许多,墨城的两条主街道上已经开始有连锁的茶饮店,那会卖这些饮料都是私人开的,包括披萨,汉堡之类的食物,都是私人店。 江珃记得墨城的第一家肯德基是1999年开的,那时候她刚好十岁,肯德基开在墨城现在的旧市中心的街拐处。 听说当时上头的人还犹豫要不要在墨城开,觉得墨城太小经济又差,很怕亏本盈利,可开了之后生意异常的火爆。 江珃在十一岁的时候终于得到了肯德基广告里的机器猫。 越是难以得到的就越是会向往。 公车路过学校的站台,一窝蜂上来六七个学生,有人眼尖,一下子瞟见坐后头的江珃。 那胖胖的女生朝她招手,“江珃!” 江珃听到声音,往前一看,也挥手示意了下。 胖女生和另外一个女生坐在了江珃前面的位置,转过头来讲道:“你怎么也那么晚回去,去逛街了吗?” “嗯,对啊,你们呢?” “我们刚刚去逛超市了,就街角那边新开了家小超市,卖的进口货零食,看起来味道一般般,就只买了两根大棒棒糖。” 江珃笑笑。 胖女生打量了几眼杨继沉,再瞧瞧江珃,小声问道:“这你男朋友?” 他低头在玩手机,车厢里光线暗淡,他的面容依稀有些看不清,但感觉很俊朗。 学校里早有传闻,说江珃有个玩赛车的男朋友,但江珃从来没提过,问起她也只是摇摇头。 江珃轻声道;“不是…..” 胖女生挤眉弄眼道:“咦……我懂的。” 江珃笑,“你懂什么?” “就还在播种阶段,没开花没结果,我们都懂得。”胖女生用手挡在嘴巴低低道:“他很帅啊。” “嗯……”江珃吸了口奶茶,含糊不清的回答。 江珃瞄了一眼杨继沉,他不知道在看什么看的很专心,丝毫没有被她们影响。 胖女生说:“对了,数学的最后一题,第二问你算到多少?” 江珃:“我好像算到2。” “2?我听她们说是-1,完了完了,我也-1,肯定错了。那英语你做的怎么样?” “一般般吧,可能不太好。” “啊?怎么可能,你英语不是一直挺好的吗?那填志愿的事情考虑过了吗?我妈借了本填志愿选学校的书,帮我看了看,我可能得跑外地去了,本地的分数够不上。” “我还没考虑过,看下个学期二模成绩吧。” “你本地的肯定考得上的啊。” 江珃:“不好说。” 没聊几句,胖女生到站了。 车厢里除了他们两个就只剩几个老头老太,又恢复了刚才的平静。 杨继沉按了几个键,编辑短信发送,随口问道:“大学要上这边的?” 江珃:“能离家近点就近点吧,我妈只有我一个人。” 杨继沉抬起眼皮,“家里没其他人了?” “没有了。” “你文科还是理科,以后打算读什么专业?” “文科,学校主攻政治。”江珃想了想,“专业的话我可能报不了想去的那个,还挺想学音乐的。” 杨继沉眉峰一挑,似很意外。 “音乐?不能考音乐学院吗?” “这个得先参加艺考,我是纯文化生,如果参加艺考再高考的话,学费很贵,我妈负担太大了,况且大学念什么不都一样吗,只是要张文凭罢了。” 杨继沉笑了声,“这么没志气?” “那你呢,你大学念的什么?难道你小时候就立志要做一个赛车手了吗?” 杨继沉双腿轻搭着,漫不经心道:“我没念大学,高中毕业就出去混了。” 他资料上显示是24岁,她以为他近两年刚大学毕业。 杨继沉唇角勾着浅笑,看起来并不在意这些。 他说:“哪有钱上大学,半夜睡觉都怕被人一刀砍了。” 江珃觉得不好多问,于是用沉默回应他,杨继沉也不往下说了,只说:“想学什么就学什么呗,到了大学也有别的方法学,外面其他的更好的学校能考上就去,难不成你要为了你妈在这里守一辈子?” 他的话不是没有道理,江珃也曾考虑过,但真要一个人跑到外面,莫名就开始胆怯了,那是一种很迷茫的感觉,也许是不曾有过类似经历,所以才让人不安担忧,又或者是缺了一份勇气。 江珃低着头,好一会才问道:“你在这里比完赛后要回哪儿去?” 杨继沉侧目看她,少女乌黑的头发被一根黑色的皮筋绑着,耳朵软白如玉,声音干净清爽,带着这个年纪独有的清新和柔软。 杨继沉眼眸微沉,浅笑道:“大概去一个我也不是很确定的地方。” …… 林间小路,像一条随意飘落在山峦上的丝带,巍峨粗壮的梧桐树枝干茂盛,结实的树根牢牢抓住泥土,露出的树根盘根错节,而那枝头肆意的生长,两侧的梧桐树几乎快遮住天空。 山坡上是成排的水杉树,而山坡底下千万家灯火闪烁,星星点点,在这寒风凛冽的夜里散发着温暖。 江珃和杨继沉并排走着。 她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和他一起走过这条路了,回想起来,记忆最深刻的就是第一次的时候,突然从树林里窜出几个大汉,戴着口罩,手里挥着棒球棒,像猛兽一般扑上来,气势汹汹。 江珃不明白陆萧为什么后面还要找人跟踪她,总之,从第一次遇见杨继沉开始,有她隐约觉得有什么将他们绑在了一起。 陆萧对杨继沉可以说是恨之入骨,光凭这几次的作为就能知道这个人有多难缠记仇。 他们安静的走着,脚踩在碎石子路上的摩擦声格外清脆。 江珃问道:“那个陆萧他怎么样了?” 杨继沉拿着烟盒抖了两下,从里头拿了根衔嘴上,“今天冯姐发嘉凯消息,说出院了。” “那你们半年后的比赛他能参加吗?” “看恢复情况吧。” “他不会就这样罢手对吧,我听芸仙说,那个人好赌,欠了很多钱,靠比赛赚钱,所以才这么针对你。” 杨继沉点火,吸了一口,“他都能把上千万的家底败光,你说好不好赌?正规比赛也拿不了多少钱,还不够他塞牙缝的,玩车本来也挺费钱。” 其实在陆萧正式进入云锋队之前杨继沉就知道他了,那时候他也还没认识张嘉凯他们,没有车队,一直一个人单混着。 十八岁接触的这个行业,靠玩一些地下赛车和高危赛车赚钱,奖金越高越危险刺激,这世上总有人吃饱了没事干,出一笔悬赏金额,然后看他们拿命去搏。 刺激,自由,狂放,是那群人的最终追求。 杨继沉一手捏着烟一手提着袋子,淡然道:“你怕什么,我在这里,他能拿你怎么样。” 江珃垂眸笑着,“我知道的。” 这条路似乎很短,三两步就到了家门口,而这两个小时更是短的如一瞬间,她还没准备好就已经过去了。 停驻在他的院子门口,江珃刚想说再见,鼻尖突然一凉,刺骨的冷风一吹,冻得人抖三抖。 江珃抬手摸了摸鼻子,凉凉的,还有点湿。 她抬头,借着她家院子里的弱光能看见幕布一般的黑夜里飘落下来密密麻麻的白色小点,轻缓的,无声的,温柔的落下。 下雪了。 怪不得最近越来越冷。 杨继沉把袋子递给她,“小笨蛋,拿好你的战利品。” 一片雪花落在她睫毛上,她眨了眨眼,说道:“放你那儿吧,不然我不知道怎么和我妈说。” “要寄存在我这儿啊”杨继沉弹弹烟灰,痞气道:“我收费的。” 江珃知道他开玩笑,问道:“那请问多少钱一天?” “怎么着也得520块一天。” 江珃微微怔住,耳尖泛红。 杨继沉指指她手里的章鱼,“这个也放我这儿?” 江珃捏着章鱼腿,“这个我带回去吧。” 小路尽头,就刚刚他们走来的方向,传来电瓶车的声音。 江珃仔细听了一下,像只刺猬竖起刺,果决道:“我先回去了,再见。” “你慌什么,又不是在偷情。” 江珃脱口而出:“捉奸还捉双呢。”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跑了。 杨继沉望着她慌张的背影无声的笑了几下,拎着一袋娃娃往屋里走。 ☆、第二十八章 江珃奔回家, 藏好大章鱼下楼时江眉正好推门而入。 江眉拎着菜走到厨房, 一刻也不停地忙洗菜烧饭。 不过江眉的脸色不佳, 看上去总有些恍惚。 江珃走到她身边,帮着切菜淘米, 水花溅到脸上, 冰冰凉, 像被扎了针似的,手指头从冷水里兜一圈, 节骨便泛红。 江眉回了神, 拿过江珃手里的米篮子, “我来, 你去看书。” “没事的。”江珃又拿了回去。 江眉侧目注视着她,细长的眸子里有什么情绪在波动, 屋里只剩下流水声, 淘米声,深冬的夜静的出奇, 静到让人不由自主的蜷缩在一起。 江眉撑在洗手台上的双手渐渐握紧,沉默了好一会,深吸一口气,以寻常的语气问道:“今天考试考的怎么样?” “感觉……有点儿不好。” 江眉切菜, “哪门功课觉得不好?” 江珃:“英语。” “上次期中考试考了多少?” “137。” “奥对, 137,这次自己能估计到多少?” 江珃手上的动作放慢,思忖道:“大概125左右吧。” 江眉嗯了声, 昏黄的灯光看不清她的神色,只她淡淡的说:“看年纪排名就可以了,卷子难的话别人也会觉得难。上次说要买的试卷买了吗?同学之间有要说去补课的吗?” “打算拿成绩报告单的时候再买,补课的话没听谁提起过。” 江眉说:“学校想考本地的还是外地的?” 江珃略微惊愕,短短两三个小时之内被三个人问到这个问题,但压根没想到江眉会问她本地外地的问题,从江眉以前的意思看,貌似是希望她留在本地的,墨大也是全国排名较好的学校,虽然不能和清华北大相比。 江珃回答道:“如果考的上更好的学校,去外面的话,我觉得也可以。” “嗯,回头我帮你看看,我听我同事说,浙州的华西大学不错。” 江珃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华西大学?” 江眉吸了吸鼻子,眼睛被洋葱熏的通红,似乎连声音也被熏到了。 她哽咽的嗯了声。 “妈…..你最近怎么了?”江珃抬头看她。 自从孙婆婆突然进医院以后江眉整个人似灵魂出窍一般,经常出神,睡眠质量也开始下降,孙婆婆那边有自己的子女照料看护,也不是病危,江眉这么分心实在不合常理。 “没什么。”江眉继续切洋葱,眼眶里泪水打转。 这顿饭吃的食不知味,吊灯凄凉的垂着,电灯泡散发的光只照亮了客厅的中间部分,那些边边角角被虚化被忽略 江珃不知道江眉到底怎么了,但这种感觉似曾相似。 她敢猜却不敢问。 江珃吃过饭,踌躇了会上了楼,江眉默不作声的在下面洗碗整理。 江珃把考试的试卷摊在书桌上,打算把一些题重新做一遍,叮——手机界面亮起,有一条未读短信。 江珃点开,发件人显示是杨继沉。 ‘那些小玩意儿都给你收好了,要来看看吗?’ 江珃朝窗户那边瞥了一眼,窗帘遮的严严实实,只传来些许隔壁的灯光。 江珃手指微动,回了两个字:不了。 他秒回:那真是遗憾,我都给它们取好名字了。 江珃噗嗤一下笑出声,回道:取了什么名字? 杨继沉:你开窗。 江珃盯着这行字愣了会,不待大脑做出考虑身体就自觉地走过去,打开窗。 杨继沉站在窗前,伸出手,“过来。” 江珃惊讶的用手指头指指自己,“你要我跳过去?” “不然呢?你有翅膀?” 江珃双手抵在窗台边上,小声道:“我妈要是发现了就糟了。” 杨继沉缩回手,斜靠着墙壁,闲散道:“那今晚小黄小绿小白小什么的,我就随便玩了。” 江珃好笑的看着他,这人就是故意的。 她说:“免费借给你玩一晚上。” “哦?”杨继沉尾音上扬,颇有兴趣道:“那小江借不借?” 江珃一时没反应过来,“小将是——” 后知后觉的她微咽口水,那颗心脏怦怦怦的乱跳。 杨继沉看着她,继续用低沉性感的嗓音问她,“借不借?” 江珃良久憋出一句:“你乱说什么……” 没有半点怒气的语调,带着南方女孩子的软糯,像在和亲近的人打情骂俏。 杨继沉嘴角噙着笑,说道:“有个老板送了我几张电影票,想看吗?” 江珃的心都快跳出喉咙了,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词语就是约会。 他是要和她约会吗? 杨继沉:“想不想看?过段时间即将上映的一部小电影,电影院有试映。” “小电影?”江珃试探着问道。 班里的男孩子总会私下悄悄分享一些限制级东西,他们经常说:“嘿,我这里有部新的小电影,看不看啊?” 一开始她们也以为是真的小电影,直到那几个喜欢恶作剧的男生笑嘻嘻的把光碟扔她们桌上。 就一秒的时间,女生都捂住了眼睛,尖叫着,四处逃散。 杨继沉挑挑眉,毫不在意道:“对啊,小电影,怎么了?” 江珃收起心里的那点小九九,心想能在电影院放的小电影绝不会是那种小电影。 江珃:“什么时候啊?” “年前吧。” “行啊,就我们两个吗?”江珃低声道。 杨继沉想了想,“还有张嘉凯他们吧。” 啊……果然。 江珃心里一轻松,但莫名又失落了起来。 杨继沉直起身,捂着脖子动了动,“那你早点睡,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我去找小绿一起洗澡。” 江珃笑道:“那你可别把小绿洗褪色了。” 杨继沉笑笑,关了窗,开始脱衣服打算去洗澡,江珃怔了一会,连忙关窗拉窗帘。 他那边没有窗帘也不知道往里走一点嘛,就这样脱了。 江珃陡然又想起上回他露着上半身的那次,和那晚的梦。 诶! 江珃敲了敲自己的脑壳子,自言自语道:“你看你,正事不想就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春天还没来呢。” 江珃坐回桌前,拿出皮夹子里那两张公交车的票根,长方形的票跟上字体颜色是橙色的,中间用中文的繁体字印着五元二字,车票的纸很劣质,一不小心就会撕破褶皱。 不知怎么,票根上似乎飘着一股香甜的奶茶味。 江珃拿过书架上的字典,将票根夹在了y字母开头的页面里。 抹平,放整齐,这是她从未有过的小心翼翼。 …… 这场雪下了个把星期都没停过,每家每户的院子里都积了厚厚一层白雪,江珃每天多了一项任务,铲雪。 门口的要铲,阳台上的要铲,窗台上的更是要抖掉一点。 江珃在阳台铲雪的时候碰见过几次杨继沉,他出来收衣服,毛衣和牛仔裤都被冻成抹布,形状被低气温固定,甚至有的滴着的水珠结成了冰锥子。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他有时候宿醉刚醒,眼睛都是血红的,扯下干冷硬的衣服,会不满的皱眉。 问她:“你们这边冬天都这么冷的?” 江珃:“很少这样。” 墨城虽然年年会下雪,但是下的时间很短又很薄,基本上第二天太阳一出来就融化不见了,所以小时候看见雪,都会格外兴奋。 记忆中下的最大的一场大概就是2002的那场雪了,而刀郎的一首《2002年的第一场雪》火遍大江南北,那年的雪快要漫到膝盖,江珃也是在那年第一次感受到堆雪人是什么体验。 他后来再出来收衣服的时候见怪不怪了,揪着四四方方的内裤低骂了声操,老子怎么穿?然后没什么表情的进屋。 江珃拿到成绩报告单之后一直待在家里,成绩没有达到她理想的样子,但也没有差到过分。 发成绩的时候季芸仙不满道:“你们这些好学生,每次考试都说考的不好,但结果呢,每次都好的要死,我好不容易以为自己这次能考的好一点,结果比上次还差,怎么这么邪门!” 江珃不紧不慢的说:“那是因为你恋爱了,分心了。” 季芸仙笑起来,“你这语气怎么和沉哥的那么像?你们这是夫唱妇随?” 江珃一紧张,“没有吧……哪里像了?” “你心虚什么?” “我没有。” “你还说你没有,你脸都红了!” 江珃收拾好东西逃了,季芸仙在后面大喊:“下次被我逮到,你等着被我盘问!” 然后屁颠屁颠去找张嘉凯约会了。 成绩不算差,这让江珃松了一口气,高考仿佛是唐僧取经的另一种演绎模式,要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方能成佛,这只是其中一难。 第二天一早江珃吃完早餐开始铲雪,一时心血来潮在阳台上堆了个雪人。 隔壁的阳台上还飘着昨天的衣服,照理来说他等会就会来收衣服了。 可江珃没等到他,等到的是季芸仙的一通电话。 季芸仙着急道:“小珃!出事了!沉哥进警察局了,好像听说和什么毒|品有关……” 江珃木讷的站在阳台上,手往阳台栏杆上一撑,哗啦啦,成片的雪往下砸落。 她好像察觉不到什么冷热的知觉,有什么从脚底窜上来,一把揪住她的心。 江珃拿上钱包证件,飞快的跑了出去,一步一个脚印,小路上很快留下一排。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新完啦,抱歉,发一百个红包。 这个解决完就要开奶茶店啦。 ☆、第二十九章 江珃在去警察的路上播了季芸仙的电话, 仔仔细细问了个遍。 季芸仙也是听张嘉凯说的, 事发突然, 除了杨继沉,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人是凌晨四点多进去的, 听说是在路上发生了车祸, 和另一个开摩托车的人撞在了一起, 警方来处理的时候怀疑他们吸食了毒|品,就把两个人都带回了警察局, 另外那个人疯疯癫癫, 症状极其符合吸|毒的反应, 杨继沉受了点轻伤, 其余的都没什么,但还需要等待血检和尿检。 江珃脑子嗡嗡的, 抓着手机问道:“轻伤?伤哪儿了?张嘉凯他们有见过他吗?” 季芸仙叹口气, “我也是早上醒来刚看到的短信,不知道他们处理的怎么样了, 检查应该没那么快出来吧。” 公交车颠簸的行驶着,到警察局的时候江珃一下车干呕不止,心悸心慌,骨子里都是软的。 江珃在警察局门口碰见的张嘉凯, 张嘉凯在打电话, 边打边来回走,气急败坏的对着电话一通乱吼。 张嘉凯一向温和,江珃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着急没耐心。 张嘉凯挂了电话, 双手叉腰,深吸了几口气,一抬眸正好看见江珃。 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头发被风吹的凌乱不堪,欲言又止的望着他。 张嘉凯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芸仙和你说的?” “嗯。他怎么样了?” “还在等。”张嘉凯挠挠头发,烦躁的很,“都他妈那陆萧搞的鬼。” 江珃:“陆萧?你是说和杨继沉撞一起的人是陆萧的人?” “嗯,那人我见过一次,跟个癞皮狗一样,给点钱什么脏事都做。” “那怎么会和毒|品扯上关系?他们不会用什么手段让杨继沉沾上吧?” 张嘉凯:“现在就烦这个,就怕误食,又被检查出来,到时候跳进黄河也洗不清。那个癞皮狗有吸|毒史,这点我们多多少少知道点,我估摸着陆萧是想找他来撞沉哥,没想到这人吸了毒不靠谱,翻车了。” 江珃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那个陆萧,还会有下次的对吧?” 那样的人,三番五次找麻烦,像条疯狗一样,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敢做。 张嘉凯:“只要沉哥在这条船上,他就会想办法把人踢下去,哪个行业不是这样,一山不容二虎,也总有人会动歪心思,要是人人都真善美,那就不是人了,只是复制品。” 张嘉凯见江珃忧心忡忡,安慰道:“要不你先回去?等结果出来我打你电话,在这里等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人在里面,见不到,我想……应该没什么事的。” 江珃摇摇头,“我就在这里等吧,大厅能等人吧?在那里坐着就好了。” 张嘉凯:“行,那就进去坐着吧,外面冷。” 江珃和张嘉凯聊了会天,问了昨晚事故的始末。 张嘉凯说:“昨晚朋友的朋友新酒吧开业,就去玩了一晚上,凌晨三四点散的,我和沉哥不同路,后来接到电话通知了。” 江珃看向他,“他电话通知的对象是你?” 张嘉凯笑笑,低下头说道:“沉哥他……没什么亲人的,一直都是一个人,我也是,可能家庭情况比较相似,就两个人走得更近一点,有什么相互帮衬一把。” 江珃才发觉自己对他一无所知,关于他的过去,关于他的家人,过去他的喜好,她通通都不知道,只看到了他傲气的一面,是那样的吸引人。 江珃声音也不自觉的放轻了,一张口,微微呵出雾气。 她说:“你们认识多久了?我听他说,他十八岁就开始接触赛车了,那时候似乎挺辛苦的。” 换做别人张嘉凯是铁定不愿意多提的,杨继沉真反感这些,也是个人隐私,没必要拿出去当做八卦一样说,但眼前的是江珃,是杨继沉喜欢的女孩子。 张嘉凯觉得挺稀奇的,杨继沉居然会喜欢江珃,这才认识多长时间,那样一个不把感情放眼里的人居然也想开始一段感情了。 张嘉凯说:“我们三个和沉哥认识有四个年头了,栀夏比我们早一点,好像沉哥18岁的时候就认识他了,栀夏跟着他从老家跑到全国各地,女生玩赛车的很少,栀夏算里面很优秀的了,也有一股韧劲,这么多年一直揪着赛车不放手。之前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但从我认识沉哥开始,他这人就挺潇洒的,但凡是从底层摸索着起来的,谁没点说不出口的过去。我们不像那些自小有条件去接触这个行业的人,就好比,你们都是从幼儿园开始上学,一步步,通过正规途径,我们就像是没上过小学的插班生,一边念初中一边补小学,而且还是自己硬塞钱进来的那种。” 张嘉凯顿了顿继续道:“你别看沉哥现在拽的要死,把谁都不放眼里,刚开始的时候真的辛苦,是谁都可以踩在脚底下的人,不过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有些人骨子里就是骄傲的,即使被人轻贱,他也不会自轻自贱,那副神色仿佛他才是胜利的那方。” 江珃点点头,“我明白。” 杨继沉就是这样的人。 江珃几乎可以想象他十几岁时那种轻狂,不可一世的模样,即使在泥潭里跌滚,他依旧有些铮铮铁骨,像一只永不低头的豹子。 江珃的眼里有光,张嘉凯迟疑了几秒,忽的低头一笑。 “江珃。” “嗯?” “其实……其实沉哥很好的。” 江珃察觉到这话里的深层含义,不自在的别开目光,轻轻道:“我知道的。” 张嘉凯说:“我告诉你个小道消息。” “什么?”江珃朝他靠近了点。 “我从认识他开始,他就没谈过恋爱,好像没有过喜欢的女孩子。” 江珃想起第一天见面时周树他们说的话,听起来似乎杨继沉是个花心浪荡的人,而且在ktv里他很自然的调戏那两个女生,说的话也十分下流。 张嘉凯说:“你别怀疑,我没骗你,真的。” 江珃依旧不信,他那样的人会四年没有恋爱过,没接触过女生吗? 张嘉凯摊手,“完了完了,看来沉哥在你心中形象不怎么好啊。” 江珃浅笑着,“这要怎么信?” 张嘉凯哭笑不得,“那以后你自己问他。” 江珃心头微动,张嘉凯这话她算半信半疑吧。 她喜欢杨继沉,可那个人会喜欢她吗,有时候江珃觉得这种暧昧也许对他来说根本不算暧昧,他应该对女孩子都是这幅样子,不会刻意避开,不会冷漠推开,吊儿郎当的的开几句玩笑,调侃调侃。 而杨继沉似乎从一开始就在逗她。 江珃深陷在其中,自己也看不清,一边为此惴惴不安一边渴望更多的接触。 或许这就是爱情,如书中所言,爱情让人迷失方向,爱情遮住了人的双眼,爱情让人患得患失。 就好比此刻,她心甘情愿的等在这里。 ….. 江珃和张嘉凯从天亮等到天黑,有个警察路过随口告知道,结果得24小时后才出来。 张嘉凯一天一夜没睡,眼圈微青。 杨继沉的检验结果得早上四五点才出来,还得十二个小时。 张嘉凯说:“江珃,你回去吧,已经五点多了,你父母那边不然不好说。” “那你呢?” “我回去一趟,这事儿还得找别人帮帮忙,如果真有什么的话。” 江珃没说话,两个人一起走出了警局,张嘉凯问她要不要吃点什么,江珃说不用了,然后岔开走了。 走了两步,江珃摸出手机给江眉打了个电话。 江珃调整好语气,说:“我今晚在芸仙那边住一晚,她家里出了点事情,我陪她一晚。” 江眉没有怀疑。 季芸仙家庭情况复杂,以前也会把她叫过去过夜,江眉见怪不怪。 江珃打完电话给季芸仙发了个短信,沟通好。 季芸仙:好啊,你现在都学会拿我做挡箭牌了,你今晚要干什么去? 江珃飞快打下一行字:我得在这里等他。 季芸仙:那嘉凯人呢? 江珃:他回去了。 季芸仙:你大晚上的一个人在外面?我来陪你。 江珃:不用了,警局整夜有人看守的,我等着就好了,我不去别的地方。 江珃折回去的时候又遇上那位警察,警察喝着热水,惊讶道:“小姑娘你还不回去吗?” 江珃笑着摇了摇头,“我等他。” 警察也一笑,“那人是你男朋友?” 江珃只是笑笑。 警察说:“那边可以喝热水,有杯子。” “好,谢谢。” 江珃一度昏昏欲睡,蜷缩着,在雪地靴里的脚趾头已经被冻的麻木没有感知。 寒冬的拘束和苛刻将这个夜晚拉的格外漫长和难熬。 杨继沉从里头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她缩在凳子上,小口小口的在喝热水,大概因为太冷,时不时一抖。 他的脚步被止住,走廊灯光冷清,外面白雪皑皑,泛着白光,她就像落在白雪上一团棉花,柔软,容易被忽略,缩的那样小。 杨继沉双手抄在裤袋里,站在原地,看了她好一会。 江珃喝完一杯水,起身,习惯性的朝那边望一眼。 那个高大的身影再熟悉不过。 江珃立刻笑起来,朝他挥手。 “杨继沉。”她轻轻叫他的名字,害怕吵到其他人,但这轻柔的声音回荡在走廊里,缠得他浑身都热了起来。 杨继沉喉结滚动,瞳仁渐深,一动不动的望着她。 良久,他低笑了一声。 他可能真的得开始相信命理一说了。 ☆、第三十章 江珃见他不动, 快步走了过去, 两道细眉拧在一起, 焦急的问道:“结果怎么样?能走了吗?” 她仰着头,眼睛里有血丝。 杨继沉答非所问, “你怎么来了?” 这个问题着实把江珃难住了, 她张张嘴, 说不出口。 杨继沉眼尾上挑,又问道:“待了一晚上还是刚来?” 江珃愣了一下, “待了一晚上……” 杨继沉笑笑, 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半响后说道:“走吧。” 走了两步, 他问道:“你夜不归宿你妈知道吗?” 江珃:“知道。” 杨继沉好玩的低头看她,“你又和你妈撒谎了?” “还不是为了——” 一个你字江珃没说出口, 这话显得太过暧昧。 杨继沉故意问道:“为了什么?” 江珃闪躲着不回答, 然后回归正题,“警察怎么说?我们这样可以走了吗?” 两人已走到警察局门口, 杨继沉笑了声,“不能走他们会放我出来?” 四五点的冬天漆黑冰冷,伸手不见五指,警局微弱的光照在成片的雪上, 白茫茫的, 还能依稀看清点周围的建筑和道路。 江珃搓了搓手,冷的身上的血管都快被冻住。 杨继沉在路边招了辆出租车,躲进车里, 江珃挨着暖气才觉得手指骨可以伸展开一些。 杨继沉说:“师傅,附近找个早餐店。” 江珃:“我们不回去吗?” “回去吃雪吗?” 江珃:“……” 出租车师傅没绕路,干脆利落的把两个人带走了警察局隔壁街道上一家早餐馆,主打卖小笼汤包的。 江珃点了碗雪菜肉丝面,喝上一口热汤江珃才觉得整个人活了过来。 在警局喝多少热水都暖不起来,也真真体会了把什么叫饥寒交迫。 杨继沉夹起一个小笼子,有条不紊的沾上醋和辣椒酱,一个一口。 江珃:“不烫吗?” “不烫。” 江珃想起第一次和季芸仙一起吃小笼的样子,十分尴尬,两个人不知道里面有汤汁,一口吃下去,嘴巴里都烫掉了半层皮,汁水溅了一桌。 而眼前的这个人,吃什么都一副淡然随性的模样,不紧不慢的。 江珃觉得自己魔怔了,亦或者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不然怎么会觉得对方吃饭的样子都很赏心悦目? 江珃回过神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心猛地一跳,她低下头扒面吃。 杨继沉:“你什么时候去的警局?” 江珃:“好像是昨天早上吧。” “晚饭没吃?” “中午和张嘉凯在外面吃了个盒饭,晚饭没有。” 杨继沉从自己的面碗里夹了块红烧肉给她,调侃道:“怪不得这么狼吞虎咽,多吃点吧,小笨蛋。” 胃里有了食物,身体也跟着暖了起来,热气蒸得她双颊微红,而那句尾音撩人的小笨蛋彻底将江珃扔进了蜜色的染缸里。 江珃咬了口红烧肉,说:“你要不要给张嘉凯发个信息?他昨天也很着急。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那个和你撞一起的人怎么样了?” “也?”杨继沉抬眸,“还有谁很着急?” 江珃:“…..” 杨继沉:“让我想想啊,是不是那个在警局冻了一夜的人?” 江珃把红烧肉塞嘴里,羞愤的看着他。 杨继沉长指夹着筷子,笑道:“等会我会和张嘉凯联系的,这事儿你不用操心,小事而已。” “怎么会是小事,现在是没什么,如果你被人设计沾上毒|品呢?那现在还关在里面。”江珃声音很轻,但有点急。 “那就从警察局里出来就行了啊。”他轻描淡写道。 “警察局是你想出就能出的地方吗?” 杨继沉:“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可万一——” 他打断她,“我觉得这事儿我不吃亏。” 江珃:“什么?” 杨继沉放下筷子,懒洋洋的往后一靠,清晨男人的嗓音会格外低哑一些。 他说:“这不是有个笨蛋在警察局为我待了一夜吗?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差不多就这道理。” 江珃浑身一颤,一口红烧肉卡在喉咙口。 “咳咳咳!”她猛地咳起来。 杨继沉坐儿笑得颤抖,站起身,走过去,一下一下帮她拍背顺气儿。 …… 吃完早餐,回到二斜口时天色微亮,晨曦的光芒从层层的云间散射出,北风呼啸,冰雪压在树枝上,银装素裹,万树银花。 公路上有专人扫雪,二斜口拐进来的小路则是乡间小路,无人问津,一夜过去,路上又积了厚厚一层雪,掩埋了她之前匆匆奔跑而去的脚印。 江珃没走几步就隐隐察觉到了湿意,雪水渗进了雪地靴里。 六点多,江眉估计刚起床。 走到杨继沉院子门口,江珃瞥了几眼自己家,说:“我能不能在你家待一会再走?不然我妈那边我不好说。” 杨继沉:“你要是愿意,晚上也可以待在这里。” 说完,他笑着走过去打开了门,江珃心跳依旧快的很,脑海里还回荡着在早餐店他说的话。 他觉得这事儿值得,因为她来了。 是这意思吧? 杨继沉随手打开了客厅里的空调,脱了外套往楼上走。 江珃怔在原地,偌大的客厅里装了四台立式空调,四面八方的热风吹来,身上的寒意一扫而光。 杨继沉在楼梯拐角处停下来,看向她,“要不要洗漱一下?” 江珃低头看了一眼湿沉的雪地靴,说:“我想洗下脚,你有多余的拖鞋可以穿吗?” “上来,我帮你找找。” 二楼有三间房,旋转楼梯上来,中间是一个客厅,直通阳台,东门两边是两间房间,杨继沉打开了东边的房间的门,那是他主的那间。 房间里的东西一览无余,一张黑色铁架双人床,靠墙的灰色衣柜,再有就是一张书桌和椅子。 黑灰色的床被上扔着一堆五颜六色的娃娃,看起来十分突兀,与这个屋子的风格格格不入。 杨继沉翻箱倒柜,也没找出一双多余的拖鞋,他随手把自己穿的那双扔给江珃。 “我一直一个人住,没有多余的,你就穿这个吧。” 江珃低低的奥了声,拿上柔软的拖鞋,环视了一圈,在椅子上坐下,开始脱雪地靴。 杨继沉从衣柜里拿换洗的衣服,问道:“你脚怎么了?” “鞋子湿了,很冷。” 杨继沉把衣服挂在铁架床的栏杆上,走过去,蹲下,捏着她的脚踝看。 江珃被这动作吓到,下意识的缩脚。 “别动。”他皱了眉。 他掌心的温度骇人,那股暖流从脚踝窜到胸口,江珃脸如火烧。 杨继沉说:“以前脚上长过冻疮?” “嗯……” “浴室里有盆,泡个脚吧,今年这么冷,好好保护一下,不然我看还得生冻疮。” “啊?” 江珃弯腰,凑近去看自己的脚。 果然,小脚趾一侧通红,甚至有点泛紫,而脚底板因为寒冷几乎没有血色。 杨继沉起身,往浴室走,顺带转动肩胛骨,活动了下筋骨,不一会端来一盆热水放在她跟前。 “多泡会儿,我去冲个澡。” 浴室在二楼客厅的右边,隔了点距离,江珃还是能清楚的听到里头传来的流水声。 江珃泡完脚,擦干,踩进了他的拖鞋,灰色的棉质拖鞋,干净宽松温暖。 她走到窗前,向自己的房间张望。 四四方方的田字格老窗户玻璃后是碎花纹样的窗帘,好像是玻璃上开出了花一样,而房屋的墙壁因为老旧,有几道蜿蜒的裂痕,屋顶上还有几颗枯萎的野草。 原来从他房间里看是这样的感觉。 杨继沉简单冲了个热水澡,拨弄着湿发出来,一出来就看见她站在窗前,她把头发盘了起来,脖子里围着红色的围巾,而宽大的黑色羽绒服下是两条纤瘦笔直的腿,裤脚挽起,穿着他的拖鞋。 女生的脚看起来光滑细腻,脚后跟露在拖鞋外面,白净而诱人。 杨继沉倚在门边,把白毛巾挂在脖子上,“要不要下次试试从这儿跳过去?” 江珃听到声音转身,一转身眼睛都眨不动了。 他只穿了条深灰色的运动长裤,胸膛还流淌着水珠,额前的碎发湿着。 这个房间一下子变得逼仄,空气里飘着他身上沐浴露的味道,顶上的空调传送着徐徐的暖风,似三月春风佛面,一切都变温暖而躁动起来。 江珃结巴道:“你…你…不冷吗?” 杨继沉又学她,“我…我…我不冷。” 江珃:“……” 杨继沉笑笑,直起腰,慢悠悠的走到床头柜那儿,拿起桌上的烟和打火机,熟稔的点上。 江珃侧过身,瞄了他一眼,一瞄正好瞄到他身上的伤痕。 他的整个右臂都有隐隐约约的血痕,右肩头有明显的血斑和伤口。 江珃走过去,仔细看了下,杨继沉捏着烟,转过身差点撞到她。 “你看什么?”他声音里带着点笑意。 江珃指指他的肩膀,“不疼吗?除了这里还有哪里伤到吗?” 杨继沉毫不在意道:“过几天就好了。” “那也不能就这样洗澡啊。” 杨继沉往床上一坐,好整似暇的看着她,盯了几秒,忽然说:“现在突然觉得有点痛了,江师傅家里还有什么药膏擦一擦吗?” 作者有话要说:  杨继沉:多泡会儿,小姑娘家家的,脚气还挺重。 有点慢热是不是? 其实当初想这个文案的时候觉得还挺萌的,但真写起来发现要铺垫的太多了。 如果一个男生因为喜欢一个女生就一直跑她房间,我觉得实在太过分了,像性|骚扰一样。 所以我希望是在两个人互相有好感的情况下,女主也很乐意他这样做的情况发生文案的那一幕。 反正能看到现在的各位都挺有耐心的,哈哈哈。 ☆、第三十一章 江珃知道他是随口说说, 但她鬼使神差的说了句有吧, 我回去找找。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波光流转,似有些心照不宣的东西在中间流淌。 江珃脸颊发烫, 避开他的视线, 去倒洗脚水。 杨继沉推开窗户, 只开了一道缝隙,他倚在窗边抽烟, 目光在江珃的背影停留了两秒, 勾唇一笑。 江眉一般会在七点准时出门, 江珃等待着七点, 规规矩矩的坐在他的椅子上,玩捏着那天抓到的一个娃娃。 杨继沉抽完烟随便找了件t恤套上, 往床上一躺, 玩着游戏机,花花k绿绿的小娃娃就堆在他脚边。 房间里暖风徐徐, 他似乎也没她那么怕冷,大大咧咧在躺在那,一双干净宽厚的□□叠着搁在床尾,头还半干半湿, 修长的手指按着键, 面无表情的看着游戏机屏幕,慵懒自若。 杨继沉玩了一局俄罗斯方块,觉得无聊, 扔了游戏机,双手枕在脑后,看向江珃。 “困不困?” 江珃点头,“有点。” “以前熬过夜吗?” “没有,最多做作业做的晚一些。” 她的眼睛红的像兔子,巴掌大小的脸泛着憔悴,像一朵蔫了的花。 杨继沉:“要不睡一会再回去?” 江珃突然一激灵,“不用了。” 杨继沉哧的一笑,用脚夹起一个娃娃,搭着二郎腿,那个娃娃就被他的吊在半空中。 他说:“喏,这就是小绿。” 这是只绿色的小青蛙。 杨继沉又用脚戳了戳床上其余的娃娃,“这个是小白,那个是小黄,你手里的是小黑。” 江珃被他逗笑,“你好无聊。” “哪里无聊了,我可是每天都要从这里头挑一个侍寝的。” 说说笑笑间,江珃听到江眉电瓶车碾过小路的声音,一眨眼已是七点。 江珃想套上湿的鞋歪再走,杨继沉皱眉道:“穿进去不难受?” “没事的,就几步路。” “你穿我拖鞋回去,等会窗口递给我就可以了。” 也不是不可以。 江珃拿起雪地靴和袜子,起身要走。 江珃:“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杨继沉从床上坐起,右手臂搁在曲起的右膝盖上,懒洋洋道:“晚上找你看病啊。” 江珃小声道了句好,飞快下楼。 杨继沉倒回床上,捏了捏眉心,不出半分钟就睡了过去。 江珃回到家,洗漱一番,敲他窗户没反应,干脆就把拖鞋放在窗台边上。 她回了条季芸仙的消息后就钻进微暖的被窝里,精神和身体慢慢放松下来,睡意涌来,歪着脑袋进入了梦乡。 其余的人在清晨醒来,而他们在清晨睡去。 江珃连睡觉嘴角都是弯的。 ….. 从江珃答应帮他抹药开始,这人真的天天晚上来溜达一圈。 就好像吃饱了饭来散步一样。 手臂上的擦伤三五天就好了,只有肩头那里还结着厚厚的血痂。 江珃不说什么,杨继沉也不说,一来一往,他成了她房间的常客。 原本枯燥的寒假变得惊心动魄,江眉睡眠质量很差,江珃很怕江眉听到什么动静,或者发现这看上十分荒唐的事情,但又止不住期待着每天晚上见到他。 自从那赛事结束后他变得有点松散,美名其曰给自己放个短假,除了出去玩乐其余时间都无所事事,闲散惬意。 江珃和他截然相反。这是她的假期,却又不是假期。 她还在渡劫。 班里有同学在外面没日没夜的补习,一个寒假下来差不多1500块,抵江眉大半个月的工资,江眉提出过补习,但被江珃拒绝了,一是太贵,二是她不想去。 在家长的认知里,多花了钱让孩子去在假期学习,就是不放松不落后,让她紧跟步伐,巩固知识。 可江珃时常觉得那不过是换个地方做卷子,有点儿用,但作用没那么大。 江珃买了几套试卷,每天做两张,背一页单词,晚上吃完晚饭会听一会七点黄金档的广播,那是一对她很喜欢的dj,一男一女搭档着,幽默风趣又散发着年轻的活力,每晚会抛出一个话题,听众可以发短信过去回复诉说,播放的歌曲也紧跟潮流。 江珃那个诺基亚小手机里的歌曲是很早之前托季芸仙下载的,反复听早就听腻了,听电台音乐成了她的一大爱好。 杨继沉有时候过来的时候就会看见她埋头做试题,书桌上那个方方正正的小收音机时不时嗞嗞一下,但并不会打扰到她。 江珃怕他敲窗户会被江眉听到,时间久了干脆不锁窗户了,他拿杆子一推就可以推开,江珃也会提前锁上房门。 今晚电台里的话题是,我在女朋友家,她爸妈突然回来,我藏在了柜子里,感觉像偷情一样,怎么办? 主持人调侃着观众的各种经历时杨继沉就躺在她床上看书。 江珃做着语文阅读理解,回头瞥了他一眼。 这段时间对她来说,和偷情没两样。 他总是能在她这里找到点打发时间的东西,比如她的一些课外书,比如她往年的作业本,比如她拼了几片就扔角落里的拼图。 然后听到外面有丁点儿动静江珃条件反射的给他找地方藏,每每于此,杨继沉都会看着她笑,也不动,气的江珃拖他,拽他,捶他,却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杨继沉躺那儿,高大颀长的身躯几乎占满她这张小小的床,他每次都是洗完澡过来,似乎永远都不怕冷,不是浴袍就是毛衣加休闲长裤,而江珃洗完澡也得裹个里三层外三层。 他俨然已经把这里当成了他的地盘,很不客气。 江珃右手撑着脸颊,侧着脑袋看他,只见他翻了页书,拿过她床头柜上的椰奶,拧开,悠然自得喝了口,然后继续看书。 他这两天很迷这本大清正史。 他看书的时候表情显得有点冷漠,男人的脸庞轮廓棱角分明,下颚绷着,薄唇微抿,黑色的瞳仁左右移动。 江珃起初因为他这样的自然失眠过,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心里的小人在不断提出问题,他喜欢她吗? 如果不喜欢为什么那天在餐馆说那样的话,如果不喜欢又为什么没事找事一直过来,而那点小伤口压根没到天天要涂药的地步。 江珃不敢问,也许问了他就走了。 后来再回想起来,这也许是她一生中最刺激最心动的一段时间,没人知道每天晚上有个男人跳窗进来,偶尔会给她一些零食,偶尔会松她一点小玩意,他在她的房间里一待就是两三个小时,而所有的心动和无法言说都藏在他的一举一动和每一个眼神里。 江珃盯着他看着看着心跳就漏了一拍,耳根微烫。 他不知道,他一直躺那儿,久而久之,枕头和被套上留下了他的味道,是很干净很淡的一种气味,是他的味道。 每天晚上江珃就闻着他的味道,被褥紧紧包着她,恍惚间有种被他拥抱的错觉,江珃觉得羞耻,躲在被子里试图让黑暗掩盖这份小心思,又忍不住多闻几下这个味道,然后傻愣着笑。 江珃没跟任何人提起,因为她觉得像个痴|汉。 杨继沉感受到斜方的灼灼视线,眼皮抬也不抬,嘴角微微扬起,不正经道:“看什么?是不是我太帅打扰到你学习了?” 江珃:“……” 她转过头来继续做题。 杨继沉看了一眼她的背影,笑笑,也继续看他的书。 雪花洋洋洒洒飘着,在一个又一个夜里落满大地。 这场大雪一下便停不下来了,仿佛要将这个世界彻底吞噬,它已经不是浪漫和美好的象征了,它成了一场灾难。 2008年的大雪带走了许多人的生命,听着收音机里的新闻,江珃觉得这真是有史以来最冷的冬天。 相比起其他城市,墨城的雪灾情况算是轻的,最多是出行和交通不便,目前还没听说有谁因为大雪去世。 这一天晚上,电台主持人报道着外面城市的状况,有在途中意外丧生的人,有为了救援而牺牲的人。 江珃坐在书桌前吃烤红薯,吃着吃着就吃不下了。 收音机里传来现场报道的声音,隐隐约约有家人撕心裂肺的哭泣声。 老旧的方格玻璃忽然被外力推开,刮进来一阵冷风,红薯散发的热气一股脑的往左边飘,江珃搓着手看向窗户的方向。 杨继沉跳了进来,手里拎着一样东西。 江珃其实已经三天没见到他了,就在她绞尽脑汁的思考他到底喜不喜欢她的时候他忽然不来了。 但江珃还是习惯性的在晚上把窗户挪一条缝出来。 他看起来睡眠不足,神色疲倦,把东西往她桌上一放,懒懒的坐在了床上。 “这什么?”江珃问。 “你尝尝。” 江珃打开黑色的纸质包装袋,有一个圆形的标志贴纸黏住了封口,似乎是什么商标,里面是一杯热乎乎的奶茶,纸杯的包装,盖子是黑色的,风格别具一格。 在他送过棒棒糖,进口薯片,钥匙圈,笔记本之后,江珃对这杯奶茶没太多的惊讶,只是觉得他怎么又送东西过来了。 棒棒糖是别人送给他的,薯片是他吃剩下的,钥匙圈是他买东西赠送的,每次他都说,你要就给你好了,然后往她桌上一扔。 江珃:“这是你不要喝的吗?” 杨继沉用食指敲了下她的脑袋,“喝一口看看。” 江珃对奶茶一类的饮料一向没什么抵抗力,插好吸管认真品尝了一下。 这是茶香很浓郁的奶茶,味道更纯粹更香醇,不似外面那些用各种添加剂调出来的。 江珃惊喜的睁大眼睛,“这是哪家店?味道很好。” 杨继沉笑,也不回答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电影票给她。 “上次说的试映会,这票子。” 江珃嘴里都是那股奶香浓郁的甜味儿,伸手接过那张长方形的电影票,心突突突的跳了起来。 杨继沉难得不在她这儿久坐,起身捂着脖子动了动,说:“走了,还有点事,好好念书。” 说着,他拍了拍她脑袋。 江珃拿起奶茶,吧唧,吸了好几口,整个人沉浸在这甜味儿里。 作者有话要说:  发一个百个红包 ☆、第三十二章 临近春节, 江眉厂里开始放假, 她一般不怎么出门, 白天看看电视做点家务,晚上早早睡去。 雪势依旧不小, 江珃要出门成了个难题。 次日清晨, 江珃八点多起来洗漱打扮, 她穿了初冬时新买的灰色尼大衣,韩版双排扣, 里头是高领宽松的毛衣, 再搭配一条黑色的长裤和运动鞋, 看起来以平日里成熟一点, 也比较有活力。 江珃对着镜子照,敞开尼大衣, 盯着自己的腿看了会。 穿了秋裤, 莫名有种臃肿的感觉,那种松弛和肿胀让人的线条变粗边笨。 江珃一咬牙, 狠心把秋裤脱了,薄薄的黑色长裤贴着肌肤,就和没穿裤子一样,江珃两条腿不由自主的打颤。 忍。 江珃告诉自己。 江眉煮了红薯粥和花生米, 摆碗筷时看见江珃下楼。 江眉看了她两眼, 淡淡道:“你要出门?” 江珃嗯了声,打量着江眉的神色,说:“芸仙说一起去看电影。” “外面雪很大, 看什么电影。” 江眉说的看什么电影指的是为什么要去看电影,语气明摆着不怎么赞成她出门。 江眉把粥放到江珃面前,“以前你和芸仙出去玩儿,妈妈不管你,可现在还剩半年,是最关键的时候,得收收心明白吗? “我知道的。” “妈妈不认识什么贵人,以后能帮你的几乎没有什么,如今的社会要么靠自己要么靠关系,不说清华北大,但自己得拼搏一把,下个学期就别出去玩了,高考完你们想去旅行想去哪儿我都不会管。”江眉的语气很平静,很柔和。 江珃明白这个道理,点头。 江眉想到什么,目光一沉,又提起上次的话题,“华西大学我帮你问过了,以你的成绩百分之八十能去,你觉得那个学校怎么样?” 江珃:“会不会太远?” 从墨城坐火车去得两天,除了学校分数和专业以外,江珃不得不考虑远近的问题,如果可以,她还是想离墨城近一点,毕竟江眉在墨城谁也不认识,她走了的话江眉真的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相依为伴十几年,江珃能察觉到江眉对她的依赖,高一军训的时候离家十天,有高二学农活动离家一个星期,回来后孙婆婆说你妈都想你想疯了,总是念叨你。 江眉很不习惯没有她在家的日子,江眉也曾和她说过,那种感觉好像忽然自己不知道该做什么了,回到家冷冷清清的。 江珃不知道江眉怎么想的,华西大学,和江眉之前的想法也是背道而驰,来的很突然也很突兀。 江眉说:“也不是很远,如果你觉得可以,下次填志愿就报先报这个吧。” “到时候我看一下。” …… 电影下午一点开始,江珃十二点半到达电影院,她本来想要不要叫杨继沉一起过去,毕竟顺路,毕竟是他让她去的。 可早上吃完饭江珃敲他的窗户,左右没人回应。 他那辆机车因为车祸报废了,江珃有时候也吃不准他到底在不在家。 他最近忙碌的很,江珃也就昨晚见了他一面。 大伙儿都放了假,电影院门口熙熙嚷嚷,就属情侣最多,电影院隔壁是麦当劳,对面是商场,这一块儿成了市里人流量较多的地段,阶梯和道路上只有雪水,哪像乡下,雪厚的都可以埋人。 江珃依靠在外面的不锈钢栏杆上张望,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了季芸仙,然后是她身边的张嘉凯,还有嘻嘻闹闹的周树他们。 季芸仙穿了件橘红色的羽绒服,挽着张嘉凯的胳膊说说笑笑。 寒风阵阵,江珃打了个寒颤,冻的牙齿打架,见到他们在走过来,她想进到电影院的大厅里等。 一转身咚的一下撞到一个人。 江珃身后是栏杆,而这个人几乎是堵着她的,可想而知,刚刚他站在她身后贴的有多近。 杨继沉上下打量着她,“就穿这么点?” 江珃颤颤巍巍道:“还…还好…….” “还…还好。”杨继沉学她说话,他弯了下嘴角,“都冻成什么样子了。” 一张小脸没半点血色,嘴唇惨白的像抹了层面粉,咬着牙哆哆嗦嗦的。 杨继沉把手里的奶茶塞给她,大手掌着她的脑后勺把人往厅里带。 江珃捧着奶茶暖手,黑色的纸质包装,是昨晚他给她的那个牌子。 江珃:“这家店在哪里?怎么我以前没见过,j…jy是这个奶茶的名字吗?诶,怎么和你车队的名字一样,好巧啊。” 杨继沉靠在墙上,笑着,“是啊,挺巧的,所以就买了。” “味道真的挺好的,你只买了一杯吗?”江珃看着他空空的双手问。 杨继沉:“我的路上喝了。” “那张嘉凯他们的呢?” “他们关我什么事。” 他垂眸看着她,深邃的眸子似能穿透人心,江珃压下心头的小雀跃,吸着奶茶目光看向别处。 厅里人来人往,他们站在一个避开风流的角落。 杨继沉人高,长相俊朗,他双手插在袋里,看起来痞气张扬,他很显眼很吸引人眼球,身边不少小姑娘悄咪咪的打量着。 江珃看了一圈,想和他说话,一抬头发现他还在盯着她看。 “那个男的好帅啊。” “再帅也是别人的啦,人家只看女朋友,看到没。” 江珃:“……” “沉哥!”身后传来周树欢呼的声音。 他们几个一走进来,小小的等候厅里瞬间显得拥挤狭小。 周树指指杨继沉,“啧啧啧,你们两个果然一起来的,还躲小角落里。” 说完,周树递给杨继沉一根烟,“最近在忙什么啊,都找不到你人。” 杨继沉捏着烟,对江珃说:“我们出去抽根烟。” 三个男人走出来大厅,就站在江珃之前站的栏杆边上,抽着烟聊着天,留下三个女生在那儿尴尬。 徐栀夏也来了,但江珃和季芸仙和她都不熟。 季芸仙率先打破这个局面,笑着问道:“栀夏姐,你想喝什么吗,我去买。” 徐栀夏礼貌性的笑了一下,说:“我去买吧,你们要喝什么?” 季芸仙:“可乐吧,他们应该也喝可乐吧,不知道要不要爆米花。” 徐栀夏看向江珃,“你呢?” 江珃看了眼手里的奶茶,“我的不用买了,我喝这个。” 徐栀夏点点头,踩着一双高跟鞋走向食物台。 江珃目光落在徐栀夏的背影上,她只见过徐栀夏两次,一次是ktv,一次是跨年夜,徐栀夏很安静,几乎不怎么讲话,一直默默待在一旁,她看起来很年轻,杨继沉也不过24岁,她应该比她们年长不了多少。 徐栀夏很瘦,干瘦的那种,像一颗纤细的树,仿佛一吹就能倒。 她其实长得很有韵味,特别是刚刚笑的时候,细长的眸子弯起,属于冷艳美人系。 这样一个年轻,纤瘦的女孩子在杨继沉18岁的时候就认识他了,并且一直跟到现在。 江珃忽然很羡慕徐栀夏,张嘉凯他们不了解的,她一定都了解,换而言之,她是杨继沉身边最了解,最懂他的人。 季芸仙伸手在江珃眼前晃悠,“你看什么呢?” “奥,没什么。” “你怎么都不帮我买一杯啊,这是哪家店的,我怎么好像没看见过?”季芸仙撅着嘴。 江珃递给她,“你尝尝,很好喝。” “嘿嘿。”季芸仙吸了一口,完了,惊喜道:“感觉好…好……” 她一时找不到形容词。 江珃帮她补充,“好醇厚香浓对不对?” 季芸仙猛点头,“就感觉真的是用茶叶和牛奶煮出来的,而不是用香精啊,那种粉啊调出来的。你哪儿买的啊?” “不是我买的。”江珃侧目看了一眼杨继沉,轻声道:“他买的。” 季芸仙:“我的天!” 每次季芸仙这样说,江珃都知道后面那句肯定不是好话。 果然,季芸仙说:“你们在暗通款曲?” 江珃:“……” 徐栀夏买了六杯可乐和四桶爆米花,外面的男人抽完烟也走了进来,只是不见杨继沉。 江珃脱口而出问道:“杨继沉呢?” 周树哈哈大笑,“小江嫂子,家教这么严的吗?沉哥说去买点东西。” 江珃因为嫂子二字满脸通红,一点儿也不觉得冷了。 …… 因为是试映会,在场的都是被邀请来的,人不多,总共十几个,放映之前还有还有记者采访和拍摄。 杨继沉比他们晚进来,然后扔给她一个东西,圆形的,软的,热的。 是充电型的暖手宝。 江珃惊愕,“你……” 杨继沉懒懒道:“好好捂着,你看你冻成什么样子了,要风度不要温度,老了有的苦吃。” “好,谢谢……” 江珃抱着暖宝宝,不一会胸口就暖洋洋的。 两个人一转身就对上他们笑嘻嘻的眼睛,除了徐栀夏,她很平静的看着他们。 周树和贺群:“咦……” 张嘉凯搂着季芸仙笑笑。 江珃低下头,浑身冒着热气。 杨继沉一惯的无所谓,挑眉道:“脸抽筋就去医院。” 江珃和杨继沉坐在最后一排,周树他们吵着不要和他们坐一起,把张嘉凯和季芸仙也赶到一边,直呼最烦你们这种小情侣。 杨继沉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屁股往最后一排最边上的座位一坐,双腿轻搭着。 江珃站在原地踌躇着,杨继沉说:“不坐?” 奥…那就坐吧。 灯光很快暗下来,黑漆漆的电影院里伸手不见五指,屏幕折射的光一闪一闪映在他们脸上。 电影是一部小成本电影,讲诉的是一个青春故事,从大学的相爱再到不得已分开,最后重逢,故事是倒叙的,开场并不青春和清新。 一开场就是一对男女相拥亲吻着,急切的推开酒店的房门,她揪着他的领带,他托着她的臀,倒在床上,他们看彼此的眼神炽热而冷漠,是两种情绪的碰撞。 这个镜头很短,很快就是两个人躺在床上的对话。 紧接着是回忆校园时光。 江珃看的入戏,一手摸着暖手宝一手从他那里拿爆米花吃。 杨继沉看她腿上又是放包又是放暖手宝,就干脆把爆米花放自己腿上,让她拿来吃,起初江珃有点拘谨,觉得这样不好,直到杨继沉伸手喂她,相比之下,还是她自己拿比较好。 电影放一半,讲到身在大学校园里的男女主角因为淋湿了,不得已开了一间宾馆,他们目光撞在一起,不知不觉亲吻在了一起,男主角很急躁,又不懂,女主角害羞的缩在一侧。 他们的眼神和开场不一样,是那么真挚和单纯。 江珃以为这段床戏也会一闪而过,谁知道拍的那么细,还有些露骨的对白。 比如,男主角说,疼吗?我进不去。 女主角说,我是不是很小?你会一直爱我吗? 坐他们前一排的张嘉凯和季芸仙不知道什么时候贴在了一起,忘情缠绵的亲吻着。 江珃尴尬,拿爆米花的频率都快了,谁知道往下一抓,抓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一点。 她听到身边的男人浅浅吸了一口气。 江珃猛地松开手。 杨继沉看向她,深邃的眸子在幽暗的灯光更难看透。 江珃不知道自己想的对不对,不管三七二十一抛出了句对不起。 谁知道他会把爆米花桶挪走。 隔了片刻,杨继沉起身,说:“我去趟洗手间。” “好……”江珃紧张道。 江珃无心再看电影,回想着手指上的触感,她捂住了脸。 天啊,她做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有错别字的话我回来再改。最近一直陪着妈妈跑医院,实在有点忙。 昨天的红包等我晚点回来给大家发。 好不容易才有网,嘤嘤嘤。 ☆、第三十三章 江珃如坐针毡, 忐忑的等他回来。 是五分钟还是十分钟, 江珃记不清, 他回来时电影里的主角快要分手。 杨继沉的神情看起来没什么变化,清隽的脸庞轮廓分明, 下颚微敛, 薄唇抿着, 高挺的鼻梁在屏幕光晕的照耀下显得更挺更立体,眉宇间依旧透着一股匪气。 江珃抿抿唇, 视线飘回荧屏上。 杨继沉往后微微靠着, 双腿轻搭, 余光看着江珃, 低低笑了声。 她看起来很不安。 杨继沉回想起刚刚的触觉喉结不自觉的滚动,心头还是有些燥热。 他也记不清有多久没碰过女人了, 这些年没把心思真正放在女人身上过, 那件事对他而言很无趣,也懒得去碰那些女人, 对他来说太麻烦,倒不如一个人清清静静,虽然出去玩乐也会调侃几句。 偶尔会来点兴致,自己动动手就好了。 上次自己动手是什么时候? 他刚出去抽烟的时候想了很久, 这才发现自己很久没解决生理问题了, 也怪不得电影里几个□□镜头就让他有些心乱。 而江珃简直是火上浇油。 杨继沉在洗手间整整抽了四根烟,抽的急切而猛烈,硬生生把那股冲动压了下去。 杨继沉视线下移, 落在她搁在暖手宝的手上,女生的手手指骨比男生的细,皮肤也更细腻光滑,圆圆小小的指甲盖透着健康光亮的色泽。 杨继沉微微偏头,靠近她,眼睛看着屏幕,故意逗她道:“爆米花还要吗?” 江珃身子绷直,低声道:“不用了。” “你想要也没有了,刚刚你吃完了,所以我把桶拿走了。” “……” 江珃努力忽略手上的触感和不断涌出的那份羞耻,故意往边上挪了挪屁股,专心看电影。 在一个雨夜,男女主角分手了,他们声嘶力竭的争吵着,因为年轻气盛,谁也不退步不解释,各自揣着傲气背道而驰,两个身影消失在黑夜里。 电影院里环绕着一首悲伤情歌,气氛渲染的刚刚好。 女生比男生感性,就这么几秒的功夫,江珃鼻头已经酸了,她尽量保持平稳的呼吸,不让人察觉出她的情绪波动。 校园部分结束,电影又回到现实,主角回忆完,神色都很沉重,女主角忽然豁然一笑,穿好衣服离开了酒店,留下沉默着的男主角。 在生活里,男女主角不断因为各种事情接触,他们面不改色的交谈着,直到男主角告诉她他要结婚了,女主角说恭喜,然后一个人喝到烂醉。 江珃眼泪啪嗒啪嗒的直往下掉。 杨继沉对这类故事没什么想法,只听见身边的小姑娘抽抽搭搭的,抬眼一瞧,她脸上都是泪痕。 杨继沉拿过买爆米花送的纸巾,递给她,“傻不傻?有什么好哭的。” 江珃也觉得很傻,只不过是故事而已,但控制不住,她擦完眼泪,悄悄的吹了个鼻涕。 杨继沉说:“转过头来我看看。” 江珃不愿意。 他轻声笑着。 故事的尾声出乎江珃的预料,这一场长达十年的纠缠,以女主的无法承受结束,令压抑异的色调画面中,女主角没有犹豫的跳了河,在一个无人的寂静夜晚,她像一颗星星,悄无声息的陨落,水面激起一圈水花,很快又平静,而男主角正站在神父前宣誓自己的誓词。 屏幕完全变黑了,电影院的音响里忽然想起桑桑的女性声音,凉薄而空旷。 她说: 嘿,梁,如果你看到这里,你来找我吧。 ....... 不,还是别了。 不可能的不是吗? ...... 我喜欢你,一如既往的喜欢你,这么多年都是你。 我想,你也曾真心实意的喜欢过我,是不是 我想一定是的。 ...... 我不想再喜欢别人,也无法再喜欢别人,如果故事可以随着生命的终止而终止,那么走到这里已经足够了。 这些年心里一直有点遗憾。 幻想着可以回到十年前。 即使依旧会分开,即使再次经历一遍这些痛不欲生的日子。 我也想再认识你一次。 我的少年,梁嘉泓。 …… 那么…再见了。 屏幕忽然又亮起,没有多余的画面,只有不断滚动的演员表和相关赞助。 江珃忽然哽咽着哭了出来,她肩膀微微颤抖着。 杨继沉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束手无策,他伸手揽住江珃的肩膀,把人掰过来,正面对着他,抚着她的脸颊,大拇指滑过她的脸庞,帮她擦眼泪。 “只是个故事而已,都是假的。”他说。 江珃点点头,“我..我知道,只是控制不住。” 她眼泪一颗颗落在他手背上,圆圆的杏眼红的像抹了辣椒水,纤长的睫毛被沾湿,鼻头都哭红了。 杨继沉凝视着她,目光深深浅浅。 江珃被他看的后背热了起来,自己胡乱抹着脸颊,想转过去却被他扣的死死的。 “你…你别看我。” 江珃知道自己这副样子肯定难看极了,又是眼泪又是鼻涕。 杨继沉盯着她笑,“躲什么,该看的已经看到了。” 江珃觉得很丢脸,想捂脸,可他不让。 杨继沉说:“遮什么,还是很漂亮。” 江珃心跳漏了一拍。 杨继沉看着她的瞳仁,说:“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很漂亮?” “没有…..” “那今天有人说了。” 江珃嘴角弯了下。 “嗝——”她突然打了个嗝。 嘴角的弧度僵住。 “嗝——嗝——”接二连三,十分有规律。 杨继沉挑着眉,笑道:“电影院里哭到打嗝的你应该是第一个吧。” “……” “哇!太难受了!不行了!”伴随电影院灯光亮起的还有一道惨绝人寰的哭声。 季芸仙趴在张嘉凯怀里哭成了傻缺。 杨继沉把手里湿哒哒的纸巾捏成球,打趣道:“你们真不愧是好朋友啊。” 电影已经播放完毕,几个人站起身打算离开,江珃跟在杨继沉身后,跨出门口时江珃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道:“梁总,我现在联系不上叶絮!你别急,我再找找!” 江珃回头,她看到一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大步从另一个通道走。 似乎电影开场时他也在场,记者还采访他了。 江珃问杨继沉:“一开始站台面拍照采访的人你认识吗?” “可能是负责这部电影的相关人员吧,不熟。” …… 这场电影之后在这个假期里江珃再没有见过杨继沉。 那天看完电影回去的路上他告诉她他要离开一段时间,回趟老家。江珃觉得不好问太多,只说了声好。 杨继沉反倒问她:“你不想问问我去多久,去干什么?” 江珃心里甜甜的,垂眸说:“你去干什么我应该知道吗?” 男女之间似乎总喜欢这种方式互相试探。 杨继沉则是另类,他说:“你不知道那谁应该知道?” 江珃眼睛弯成月牙,轻声问道:“那你去多久?” “我也不知道。”他一脸无赖道。 江珃:“……” 杨继沉嘴角勾着笑,点了支烟,低哑道:“我妈忌日,我回去一趟,不过今年下大雪,可能来回不是很方便。” 忌日二字实在太敏感。 江珃说:“那你路上小心。” 杨继沉嗯了声,一手抄在羽绒口袋里一手捏着烟抽。 路口两侧的梧桐树枝上压着白雪,微风一吹,哗啦啦,雪花从高处落下,银霜遍地,在这种透彻的白色中她整个人显得更为纯粹与干净,望着他的那双眼睛波光流转,清澈见底。 杨继沉眸光微敛,忽的一笑,弯了点腰,贴在她耳边说:“你可别太想我。” 哗啦啦——边上的梧桐树枝干颤抖,成片的雪落了下来。 江珃差点喘不上气儿,她低着头,“谁会想你。” 抛下一句声音比蚊子声还小的话就飞一般的跑了,江珃越跑越急,心里却乐开了花,仿佛在向胜利的前方奔去。 杨继沉在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了,江珃只收到他的一条短信,简洁干净的两个字:走了。 江珃缩在被窝里笑的跟个二傻子一样,就连这皑皑白雪也重新变得浪漫起来。 但这种喜悦很快被消耗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各种胡思乱想。 这个假期江珃过的魂不守舍。 初春临近开学,江珃惊觉她买的试卷才做了一半,她总是在等他的短信,他回的很慢,白天经常隔一两个小时回一次,晚上会回的勤快点,偶尔会打个电话给她。 江珃把晚上的时间都挪给了他,而白天则是在发短信的过程中挪点时间给试卷。 江珃在书桌前坐了一下午,心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个说,只要自己好好把握时间,可以边谈恋爱边学习啊,你不是很想念他吗,你舍得放手吗? 一个说,你看,谈恋爱会分心吧,快要高考了,要不高考完了再说? 打断江珃的纠结的是季芸仙的电话。 她兴奋道:“小珃!我今天路过学校忽然发现那家很好喝的奶茶店就在学校边上诶!” 作者有话要说:  忘了说,防盗比例是百分之70,如果买了全部还是看不到,可以试着清一下后台的缓存,实在不行就打客服电话:4008705552 咱们不能白花钱对不对? 很快就亲亲啦! 然后下半个学期的事情就不会写的那么细致了~ 关于梁嘉泓,是我打算写的一个be文,坑挖好了,有时间会写完嗒。 以前写过关于它的短篇,现在换了男女主角的名字和文名,想把它完整的写出来。 ☆、第三十四章 开学报名那天, 季芸仙兴冲冲的拉着她去那家奶茶店。 这家奶茶店的前身就是鸡排店。 店面装修色调灰暗, 以黑白为主, 20多平方的店面除去柜台和做奶茶的机器,还剩下很大一块地, 一进门率先看见的是贴在墙边的黑色布艺沙发, 墙面上挂着三幅艺术插画, 靠右边是三张双人桌椅,两黑一白。 初春的阳光温暖清新, 洋洋洒洒的流淌进奶茶店里, 里头只有一个小伙子在忙里忙外, 他在大扫除。 季芸仙推门而入, 挂在门口的铃铛响起,小伙子抬头看了一眼, 露出两颗小虎牙笑道:“抱歉, 我们暂时不营业哦。” 季芸仙:“不营业吗?为什么啊?” “我们的食品许可证还没批下来,暂时没办法出售奶茶。” “怎么可能!我朋友之前都喝到过了!”季芸仙指指江珃 小伙子看向江珃, “不可能的。” 江珃:“我确实喝过。” 小伙子迟疑了几秒,斩钉截铁道:“这是绝对不可能的,许可证没下来,我们不会卖的。” 两个姑娘一头雾水的离开了奶茶店。 季芸仙看了一眼奶茶店的招牌, “小珃, 这不会是沉哥朋友开的吧?这名字怎么那么巧,会不会沉哥是合伙商,所以偷偷拿奶茶给你喝?” 江珃笑笑, “不清楚,我没听他提起过。” “也对,如果沉哥加盟什么店,嘉凯肯定知道啊,嘉凯都没和我说过。” …… 正式开学一个星期,杨继沉依旧没回来,江珃和他发的短信是真正意义上的三言两语,白天上课,晚上做作业,江珃在极力克制自己不去分心,好似他也察觉到了,每一次对话的结尾都是叮嘱她好好学习,早点睡觉。 寒假的短信和电话花了不少花费,江珃的小金库几乎被掏空,手机在开学后很快停机。 花费是江眉帮着充的,两个月30块,江珃不想让她察觉到异常,停机了也没充花费。 就这么和杨继沉断了联系。 江珃只能旁敲侧击的向季芸仙打听,一来二去,季芸仙听出了猫腻。 学校食堂人声鼎沸,季芸仙咬了口大鸡腿眯眼道:“你是不是喜欢沉哥?” “咳咳咳咳咳!”江珃被米粒呛到,咳的脸通红。 “诶诶诶,就这么问一问而已,你反应怎么那么大?以前我说这些的时候你可不这样。” “哪有,我只是呛到了。” 季芸仙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说道:“我都懂的,谁让咱们是好姐妹呢。不过最近没嘉凯说沉哥要回来,我会帮你问的,别急哈。” 江珃快把脸埋饭碗里,含糊道:“不用了,我真的随口问问。” “那个……学姐?” 说话间,头顶上传来男声。 她们饭桌边上站了个清瘦的高个男孩,顶了个西瓜头,头发乌黑有光泽,正傻笑着看着江珃。 男孩挠了挠头,又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兄弟们,那几个男孩笑得贼兮兮的,在怂恿他,一副你快点啊的表情。 江珃和季芸仙对视一眼,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男孩抿抿唇,豁出去般道:“学姐可以给个联系方式吗?” 江珃愣住,季芸仙戳了戳她,江珃回过神来说:“不好意思,我不能——” “那学姐有男朋友吗?”男孩打断她。 江珃脑海里浮现出那个拽拽的身影,“那个…….有吧。” “是那个玩赛车的吗?可有人说那不是你的男朋友。” 江珃震惊,连高一的小学弟也知道了吗? 季芸仙噗嗤笑了出来,说:“现在可能还不是,但以后说不准啊,哪个少女不怀春。” “芸仙!”江珃红了脸。 男孩鼓足勇气道:“我喜欢学姐,以后也会成为你怀春的对象,就算你有男朋友,但我一定能比过他。” 江珃哭笑不得,留下一句不好意思就拉着季芸仙离开。 季芸仙:“等等!我的鸡腿!” 男孩的兄弟们哄笑道:“你把学姐吓跑了!我们有个追女孩攻略,你要不要试试看?” 江珃没把这件事放心上,直到第二天中午,她的课桌上多了杯奶茶,虽然不是学校边上那家奶茶店的,但她下意识的想到杨继沉。 江珃拍了拍前面同学的肩膀,“小莉子,这奶茶你有看到是谁送来的吗?” “不知道诶,我进来的时候好像就有了。” “好。” 江珃的位置靠窗,都不用进教室,把窗户一拉,就能把奶茶放她桌上。 季芸仙拿上书本屁颠屁颠跑来,在江珃同桌的位置上坐下。 “你发什么呆呢?你什么时候买的奶茶?” “不是我买的。”江珃转头看向她,“那个…….他回来了吗?” 季芸仙捂住嘴,“天啊!沉哥来教室了吗?” 江珃:“……” 算了,她还是写作业吧。 晚上放学的时候江珃和往常一样,坐公车回去,但那种被人跟踪的感觉又涌上来了。 江珃一回头,只见昨天和她告白的男孩背着书包站在她身后。 男孩说:“学姐,我送你回去。” 江珃惊讶的说不出话。 五分钟过去,江珃:“下一站你下吧,我不用你送。” 十分钟过去,江珃:“那这站你下吧,你晚回去你父母会担心的。” 十五分钟过去,江珃:“天都黑了,真的不用这样。” 半个小时候江珃下车,男孩也跟着下车。 冬天的雪融化的差不多了,地面上潮湿泥泞,寒冷的晚风一吹,显得四下更静悄悄。 江珃说:“谢谢你的好意,但…...” 男孩沉默了一下,重新扬起笑容,“没关系,我知道学姐还没习惯。我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让学姐了解我,你放心,我不会做一些让你感到尴尬的事情的,只是我想追你。” 江珃试探的问道:“中午的奶茶是你送的?” “嗯!听说学姐喜欢喝奶茶,所以就买了。” 江珃心里一阵失落,但语气依旧很亲人,说:“你快回去吧,明天别送我了,我不喜欢这样。” 她的口气,神态,完全像是在和弟弟说话一样。 男孩笑了笑,“那我走了,学姐再见。” “好,再见。” 令江珃无奈的是往后几天那个男孩都坚持送她回去,她又没办法把人从车上扔下去,即使狠下心说了几句可能伤男孩自尊的话,但他都雷打不动,说,这就是追女孩。 季芸仙说:“你今年桃花很旺啊。” 江珃摇摇头,她不这样觉得。 其实除了自己喜欢的人,其余的男生都不是桃花。 ☆、第三十五章 杨继沉回到墨城那天是近期天气最暖和的一天, 他坐了七八小时的火车, 到站时正好是中午。 十八岁背井离乡开始他只有过年才会回去, 王丽韵死在冬天,年后的四五天左右。当时办完简单的葬礼后他把 骨灰带回来老家, 在那边的墓园里买了个位置, 她的墓和杨超的就隔了五排。不知是凑巧还是天意如此, 杨超也死在冬天,和王丽韵的忌日很相近。 凑巧的还不止杨超一个, 林之夏出车祸的时候也是一个冬天, 林之夏出国的时候是冬天, 骨灰运回国的时候也是冬天。 那时候杨继沉觉得邪门的离谱, 一年四季中冬天成了他最讨厌的季节。 杨继沉出站后在附近的杂货店买了包玉溪,和煦的阳光下整个人都开始舒展开来, 火车上挤了一上午, 他坐在那狭小拥挤的座位里,人都快要散架。 杨继沉叼上烟, 从羽绒服口袋里拿出手机,翻了翻和江珃的短信记录,眉眼微挑,长指快速打下一行字:我回来了。 每天晚上他都会问一句她在干什么, 可已经有两三天没收到她的短信了。江珃又明确禁止他和她通话, 说是晚上要做作业,杨继沉就再也没打过她电话。 杨继沉吸了口烟,盯着屏幕看了会, 笑了声,低语道:“小丫头还挺忙。” 他收了手机,一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一手夹着烟,慢慢悠悠的往路边走,随手拦了辆出租车。 到二斜口时杨继沉接到了张嘉凯的电话。 张嘉凯:“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周树和贺凯今晚要回老家,大概六月再回来。” 杨继沉给了出租车师傅三十块钱,拎着背包下车,走进院子里边开门边说道:“我已经回来了。” 那头的张嘉凯懵了,“你几点到的?怎么没听你说起?” “昨天临时决定回来的。” “我们正打算去吃个散伙饭,然后去酒吧玩一玩,我把地址给你。” “行。” 也不过离开半个月,屋里没了人就会生出一股霉味,杨继沉开了窗通风,打开房间那扇时却停顿了。 对面江珃的窗户窗帘没拉,阳光照进她的屋里,叠的整整齐齐的碎花被褥,摆在枕头边的大章鱼,深木色的旧书桌,书桌上一排书微微倾斜摆放着,墙面上贴着花花绿绿的便利贴,女孩子的房间看起来格外温馨舒适,恰如其人。 在老家待了十几天,杨继沉躺在床上做梦想的都是她。 纤瘦的身影,扎着丸子头,会用大红色的围巾裹住漂亮白皙的脖颈,小脑袋半缩着,每次逗她她都会睁着大眼睛眨啊眨,面色泛红似三月桃花。 他说不出江珃有什么特别的,初见也不过觉得她就是一个十几岁的黄毛丫头,毛都没长齐。 杨继沉接触过形形色色的女人,温柔体贴也好,性感妖娆也罢,皮囊也只是皮囊,性格再好,有些合不来就是合不来。 同在一个圈子,那些女人对他来说,太压抑了。 哪像她,逗起来那么好玩,不扭捏不做作,给他的都是最真实最纯粹的反应。 想着想着他都能笑出来。 那半个月杨继沉住在王丽韵父母的家里,也就是外公外婆家,二老健在,身体硬朗,虽然为了当年的事大病过一场,但如今已释怀许多,日子照常过着。 他们也是杨继沉在老家唯一的亲人,那些叔叔伯伯除外,当年杨家破产,资产都被查封变卖,谁也没站出来帮一把,都跟躲瘟神似的。王丽韵虽然性子软,但也有她的高傲,从父母那里拿了点救助的钱就带着杨继沉逃去了别的地方,自己拼死咬牙的干活还钱,生怕那些追债的人找上父母,王丽韵还帮二老搬了地方,一个偏僻的小县城,两个老人年纪大,不能随她一起折腾,也不愿意离开家乡,说是搬家,其实就像老鼠躲着猫,那几年每个人都活的小心翼翼。 两个老人年纪大了,嘴里总只念叨两样东西,一是小沉啊,你找好工作了吗,别玩那个车子了,没前途的。二是小沉啊,你也二十四五了,该谈恋爱找对象了,外公外婆想在走之前抱一抱曾孙,这样下了黄泉碰见你妈好有个交代。 外婆心细,瞧着他整天拨弄个手机,山村里信号特别差,他时不时跑到村口,只为发个短信,大晚上的,下着雪,就站在村口打电话。 于是旁敲侧击的问杨继沉:“小沉,你是不是有对象了?” 杨继沉也没含糊,直截了当道:“在追。” 外婆笑的跟朵花似的,问道:“那姑娘是哪里的?多大啊?做什么的?你们怎么认识的?家里是什么情况?长得怎么样啊?你们到哪一步了?” 听到杨继沉说18岁,在读高三后,外婆抄起手边的扫帚,骂道:“你个兔崽子,我今天不打的你屁股开花!一天到晚不做正经事,还追读书的娃!” 杨继沉小时候没少挨外婆的打,男孩子总是好奇心比较重,一会弄坏了这个一会惹了那个,被外婆追的满院子跑,直到差不多十来岁吧,外婆就再也没打过他,孩子仿佛是一瞬间成熟起来的,而且越来越懂事。 外婆出去,逢人就夸她外孙,长得高又聪明,还懂事。 本来无忧,直到杨家出了那档子事,听到他在外面打架不务正业,直到现在还搞那些车子,危险又没有前途,外婆气急了,却再也管不了他。 这就算了吧,现在还把心思放在了读书的女孩身上,真的是学坏了! 杨继沉那天身上挨了好几下,也不躲,还笑着看她抄家伙。 打完了,老人家消了点气,只听杨继沉说:“真喜欢,以后带回来给您看。” 外婆哼哼两声,训道:“你可耽误了人家前途,高三重要着呢!这是一辈子的事情!” “我知道,我和她也是一辈子的事情。” 外婆想起些什么,叹口气道:“世上好女孩多的是,比如你现在喜欢的这个,人活着得想开点。” “我知道。” 外头寒风呼啸,雪高半尺,山村的夜晚寂静祥和。 杨继沉和外婆聊完就揣上一根烟,走去了村口,拨了江珃电话。 那头传来一声软软的喂。 他忽然觉得冬天也没那么糟糕。 …… 杨继沉冲完澡,换了身衣服去了张嘉凯所说的那个地方,是家音乐主题餐厅,门口用粉色的球花搭成一个通道,里头的吊灯,墙壁,围栏,都用各种花卉做点缀,全封闭式,只靠灯光照亮,在餐厅最中央有个小舞台,会有驻唱歌手。 张嘉凯他们在二楼中间的六人桌,视野最好,位置也够宽阔。 杨继沉去的时候他们已经点好了菜,长方形的餐桌满满一桌都是,这里随便一个菜都要上百来块,这一桌大概得一两千,不算那两瓶酒的话。 杨继沉拉开椅子坐下,调侃道:“你们不会是叫我来买单的吧?” 周树调皮劲上来,说:“你不买单谁买单,谁让你最有钱呢。” 杨继沉:“我现在银行卡上还剩五万块,应该是你们中间最穷的一个。” “卧槽!你是去澳门豪赌了吗?” 张嘉凯觉得杨继沉不像是在说笑,问道:“你前阵子在忙什么?投资房产去了?” 杨继沉:“差不多吧,搞了点东西,另外存了一笔钱,打算以后在别的地买套房。” 所有人震惊的看着他,“……” 杨继沉一直是个无欲无求无计划的人,就像一个浪子一样,漂泊着,居无定所,随心所欲,这样的人忽然开始要买房要干什么,实在让人无法理解。 张嘉凯眉头一挑,想到些什么,觉得那是唯一可以解释的通的。 他给杨继沉倒红酒,说:“吃饭啊,你们都愣着干什么,吃完饭你们早点去火车站,我还要去接芸仙放学呢。” 贺群觉得奇怪,“你最近怎么接的那么勤快?” 张嘉凯:“还能为什么,还不是怕女朋友被别人盯上。像小珃,最近就被高一的一个小男生追着跑,我也是昨天听芸仙说的,那男孩整天给小珃送奶茶,晚上还送她回家。” 张嘉凯边说边笑,还是看着杨继沉说的。 杨继沉捏着玻璃杯,微微眯眼,“小男生?” 张嘉凯故意刺激他,“听说长得挺帅的,追的很勤快。” 杨继沉一饮而尽,懒洋洋的靠在沙发椅上,不屑的嗤笑了一声。 怪不得那臭丫头都不回他短信了。 张嘉凯:“这离的近就是不一样,白天一直在一个空间里,能接触的机会太多了,哥,我看你这房子可能得再想想了,不然买了没人住。” 杨继沉冷哼一声,嘴角勾着笑,“是吗?这就叫离得近?” 张嘉凯觉得他笑得很有把握,似乎筹谋了什么。 他原以为杨继沉对她江珃就是普通的喜欢,没想到一个假期过去,连房子都考虑好了,真的是不动则已一动一鸣惊人。 吃完这顿饭,大家都有些醉意朦胧,坐那儿歇了会,杨继沉起身要走,走了几步回头看向张嘉凯,“一起走?” 张嘉凯笑笑,“芸仙今天晚上要去吃一个酒宴,我不去接她。” 刚才那话都是为了引出江珃的事瞎扯的,杨继沉看了他一眼,慢腾腾的走了。 徐栀夏拿上包,追了上去。 冬天的傍晚肃穆枯燥,云层里的光都是暗淡的,寒风凛冽的大街上行人神色匆匆,路灯已经亮起,落在柏油路上的光晕圆的像个圈。 “阿沉!”徐栀夏叫住他。 杨继沉正捂着手点烟,闻声抬眸看去,徐栀夏长发飘着,脸上有些明显的醉意。 “怎么了?”他问。 徐栀夏双手揪紧着包,问道:“她…..她的妈妈还好吗?” 杨继沉合了打火机,拿下嘴上的烟,“还行。” “下次你回去我和你一起吧,我也想去看望下她。” 杨继沉浅笑着,“栀夏,你不用去操心这些事情,本来和你也没关系。” “我……” 杨继沉:“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你要去找江珃吗?” “嗯。” “你说的买房真的是为了她?” “不然还能为了谁。” 他的语气莫名带着一丝宠溺,徐栀夏怔住,冷风也吹不走她的醉意,脑子里嗡嗡嗡的,她感到一阵心慌。 徐栀夏脱口而出:“你喜欢她什么?” 杨继沉没回答她,只说:“你有点醉了,叫他们送你回去,我先走了。” 他没给她再说话的机会,夹着烟上了出租车。 而学校那头的江珃像做贼似的,一放学就飞快的逃离了教室,季芸仙一下课就会习惯性的看一眼手机,上面有一封来自张嘉凯的短信,说,沉哥回来了。 季芸仙还没来得及开口,江珃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江珃想赶早一班的公车回去,这样也许能躲过那个男孩,可还是在校门口被拦截了。 男孩笑得灿烂,依旧是那句话,“学姐,我送你回家。” 江珃脸快扭成苦瓜,两个人在公交车站僵持了会,车来了她不得不上去。 身边有个大叔着急的想先上车,宽厚的身子撞开江珃,率先上去,男孩伸手扶了下江珃。 “学姐小心。” “奥,谢谢。” 江珃立刻躲开,和他保持了点距离,周围学生来来往往,七嘴八舌,声音嘈杂,在这片嘈杂中江珃总觉得有什么在注视着她,她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 公车行驶着笨重的身子开往下一站。 杨继沉拎着刚从店里新拿的奶茶,坐在出租车里抽烟,车窗半开着。 好,很好,还搂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吻吧.................(别打我) ☆、第三十六章 男孩跟着她从二斜口下车, 没有多余的话, 只是笑着说学姐再见。 江珃觉得头疼, 如果被江眉或者这里附近的人撞见,不知道的以为她在早恋。 “那个……”江珃叫他, 他介绍过自己叫什么, 但总是记不住。 “嗯?” 江珃说:“明天不要再送我了, 可以吗?” 她细眉微拧,语气颇为认真, 男孩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散了, 低下头说道:“我除了这些想不到别的追女孩的办法, 不都说脸皮得厚一点嘛。” 除了每天给她买奶茶和送她回家意外, 这个男孩儿没对她做过任何过分的事情,只是一个人不管做的有多好, 永远也闯不进心里有其他人的人的世界里。 江珃无奈的笑着, “可也得懂进退,比如你追我, 如果我对你有感觉,那我想我今天就不会告诉你不要再来送我了,我会默认你的行为,如果女生对你没有感觉, 这样的行为会让人很困扰。我真的对你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而且我很快要高考了。” “以后我们也可以考一个学校啊。” 江珃愣了一下,她觉得可能和这个男孩说不通。 男孩说:“我真喜欢你,注意你很久了, 我以为你和陈昊是一对儿,但后来发现不是,大家又都说你和那个玩赛车是一对儿,发现似乎也不是。可能…可能你现在还没发现我的好呢?” 江珃:“……” 僵持了几秒,江珃语气硬了点,也不再对他笑,说:“我有喜欢的人,但我不会像你一样去和自己喜欢的人这样相处,他如果不愿意我出现他身边,只要有一点苗头我就会站的远远的,他朝我抛出橄榄枝我才会去接近他。” 所以有时候她觉得杨继沉是喜欢她的,也许并不是很深或者很执着认真的感情,但他对她是有兴趣的。 从一开始认识他就对她有种莫名的兴趣,起初江珃以为他就是个对什么女孩儿都会在意三分那种人,但现在似乎有什么不一样,那些暧昧的小细节似乎只在他和她接触的时候会发生,她觉得自己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 因为杨继沉在主动和她靠近,所以她也愿意去靠近他,或者在原地等他。 假如他是个冷漠话少的人,不会帮她抓娃娃,不会帮她买奶茶,不会有事没事儿来她房间,江珃觉得自己是没有勇气和他接触的。 男孩神情凝重,一副想笑也笑不出来的模样,他说:“我在班里也有很多女生喜欢,你是我第一个追的女孩,真的花了很多心思,我哪里不好吗?你喜欢的那个人如果真喜欢你,为什么不像我一样告诉你呢?玩暧昧的男人一点儿都不男人。” 江珃说:“感情不是非黑即白,每一对都有相互了解接触认识的过程,如果因为一时的心动和好感就去表白,那就太冲动了。而且,在同一个时间和许多女生玩暧昧的男人才不是男人。” 杨继沉他不是那样的人,如果他是,当初为什么要拒绝祝菁。 江珃觉得自己下意识的忍受不了别人这样批判他,就连回答的口气都急了几分。 江珃浅浅吸了口气,说:“如果明天你想继续送我回去的话,我只能让我父母接送了。” 男孩瞳仁瞪大,不可思议的看着江珃,“你很讨厌我吗?” “我不讨厌你,因为我不认识你,只是我不喜欢你这样的行为。我先回去了,你早点回家吧。” 男孩一直望着江珃的背影,直到看不见才垂头丧气的上了公车。 在第五站转乘了别的公交,到站浑浑噩噩的下车,天色已晚,地上的影子都快看不清。 突然,身后亮起两盏灯光,车灯照亮整个小巷,将他的影子无限拉长。 “喂。”灯光的尽头有个男人懒洋洋的唤了声。 …… 江珃真是怕了这个人,无论放学她跑的多快,躲的多隐蔽,总能被他看见,说了好几次也说不通,以至于让她觉得午休和放学是件非常痛苦的事情,特别是每当中午饭桌上多了杯奶茶,一来二去,班里的同学会调侃几句。 刚走进院子里,里头站了五六个人,有住附近的大婶,有孙婆婆的家属,还有江眉。 她差点儿都忘了,今天是孙婆婆出院。 孙婆婆的子女在和一个中年妇女叮嘱着什么,江眉站在边上,心不在焉,像个没有生命的木偶。 江珃心头一跳,走到江眉身边问道:“孙婆婆没事吧?” 江眉木讷的抬眸看向江珃,看到江珃的瞬间瞳仁深深浅浅,里头似有骇浪翻滚。 “没什么事。”江眉轻轻的说,她别开了视线。 “妈……你……” “小眉啊,最近可能要麻烦你一下了,我们手上真的腾不开空呀,老人家有时候认人,真的麻烦你稍微费点心了。”孙婆婆的儿子办完事乐呵呵的走来说道。 江眉淡淡的笑了下,神色有些僵硬,说:“没关系,应该的。” “今天真是谢谢你了,还专门请假来医院帮忙,老太太年纪大了,有时候都不认得我们做子女的,却一见到你就能叫出名字,也是稀奇。” 江眉脸色极差,但还是聊了几句,院子里的人散了,江眉和江珃回了自己屋里。 孙婆婆的儿女开着车离开了二斜口,只留下那个中年妇女,她是他们请来的护工,负责24小时照顾孙婆婆,又托江眉平日里多照看一下,生怕护工怠慢老人。 江眉这段时间的情绪明显的不好,过年的时候稍微稳定了点,今天又很不对劲。 江珃说:“要不要去看看医生?” 排除一些荒诞的想法,江珃觉得江眉可能是更年期,所以才会睡不好吃不香,精神不佳。 简答的一句话却让江眉有点发火,她生硬道:“我不会再去医院了。” 江珃默了声。 江眉越想越乱,也终于沉不住气,停下手中的活问道:“等你去了华西,我们搬家去那个城市生活怎么样?” 江珃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江眉复述了一遍,她似乎早就定下这个主意了。 “为什么要搬家?这里不好吗?” 江珃对自己的出生地没什么印象,从小就是在这个院子里在墨城长大的,对她来说,这就是她们的家,拔了根要去别的地扎根,实在很难割舍。 江眉说:“浙州也是个不错的城市,我托了人去打听过了,房价还能接受,至于工作,也挺好找,你以后毕业留在那里发展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江珃仰起头,默了片刻,问道:“妈,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人了?” 江眉忽然慌了一下,“没有。” 江珃几乎确定,江眉的反常就是因为那个荒诞的理由,她自己都觉得不可置信。 江珃快淡忘了那个人的存在,她已经习惯只有她和江眉两个人生活的关系了,那个人突然出现,带来的是一种很陌生的感觉,因为江眉的关系,她甚至很排斥。 江眉从来没和她说过关于那个人的坏话,她只是说,他做了一件让她无法原谅的事情,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江眉很痛苦,所以江珃总觉得那个人不是个好人,至少他让一个女人含辛茹苦的自己拉扯大孩子。 这些年江眉受的委屈只有江珃最清楚。 这个话题对江眉来说依然是禁忌,江珃想让她说明白说清楚,可江眉铁了心说没有,她似乎没有办法很平静的提起那个人。 江眉意识到今天说这件事情带来的后果,叹了口气道:“你先别分心,好好准备考试,以后会和你说的。” 江眉最后的那一句无疑是默认。 江珃没再多问,这是一个巨大的创伤,就算要摘下纱布,也需要时间做点心理准备。 只是她的父亲在墨城。 这个认知让江珃一下子乱了,他可能真的不是个好人,但究竟有多不好,他长什么样子,他在什么,他知道她吗? 他又为什么会在墨城? …… 江珃在淋浴下站了很久,直到热水泡的皮肤起皱,脑袋开始晕眩。 初春的冷是刺骨的,江珃从浴室里出来冷风吹在身上,皮肤毛孔都开始缩小,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风…… 江珃定眼一瞧,她床上躺着个男人。 她嘴巴张成o状,脑袋晕乎乎的,还反应不过来。 杨继沉双手枕在脑后,双目闭合着,呼吸均匀,颀长的身躯占满她的小床。 江珃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后,上了锁,咔嚓一下,一转身,趟床上的男人已经睁开了眼睛,眼眸微醺,脸上的几分醉意显得他有点疲惫。 江珃揪紧外套衣领,她里头只穿了件蕾丝花边的吊带衫。 杨继沉捏了捏眉心,眸子瞟到她身上,小姑娘刚洗完澡,身上还冒着热气,脸颊和耳朵微红,丸子头扎的又高又凌乱,宽松的羽绒服外套下是两条光溜溜的腿。 杨继沉撑起身子,拨了拨头发,视线还徘徊在她的腿上,目光微沉。 江珃从衣柜里随手拿了条宽松的裤子挡在腿前,踌躇几下说道:“我去穿个裤子。” 她转身进了浴室。 杨继沉捏了捏眉心,下床,关了那扇窗户,屋里一下子暖和许多。 他往她书桌那儿一桌,敲着二郎腿,等她。 江珃忐忑的从浴室里出来,许久没见,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之前相处下来的那点熟悉劲,如今好像都消失了,她又变得有点害怕看他眼睛。 而且,她隐隐觉得他今天有点不对劲,黑眸盯着她,一副要找她算账的脸色。 杨继沉勾了勾唇,“杵那儿干什么?” 江珃慢腾腾的挪了过去,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 “奥……” 一阵寂静。 她像个犯错的孩子站那儿,头低着,露出的脖颈肌肤细腻白皙,曲线优美。 杨继沉挪开视线,微微蹙了眉。 大概是喝了点酒,又想着快点回来见到她,心里总隐隐躁动着。 他说:“给你带了奶茶要喝吗?” 江珃抬眸,书桌上放着两边jy奶茶店的奶茶。 杨继沉又说:“热过了。” 江珃吃饭前喝了一瓶雪碧,现在肚子撑的很,她摇摇头道:“等会喝吧,我喝不下。” “行,那我自己喝。” 杨继沉拿过一杯,插上吸管,闲散的靠着椅子,吸了两口。 江珃:“你坐过去一点,我要做作业。” 他不动,一口一口的吸奶茶,好整似暇的看着她。 江珃:“你往边上挪一点。” 他还是不动,一看就是故意的。 江珃伸手推他,蜉蝣撼大树,他屁股像粘上面似了的。 她微微弓着背,羽绒服的领口晃荡着,里头是的吊带衫也晃着,灯光昏黄,曲线若有若无。 杨继沉心头忽然一乱,嘴唇微干。 “杨继沉。”她小声叫他名字。 “嗯?” “你让开点,我真的要做作业。” 她又推他,领口垂的更低了,沐浴露幽幽的花香闻的人心猿意马。 杨继沉喉结微微滚动,呼吸陡然重了几分,不可控制的想起初见她时的画面,又想起上回在电影那一瞬间的触感,今晚喝的红酒后劲大,现在还是有些神思不清楚,那些光影画面叠在脑海里,整个人都热了起来。 她那点力道像在给他抓痒,有一下没一下的推他,推得他忽然烦躁了起来。 江珃也不知道这人忽然抽什么风,她对他又发不起火来,懊恼道:“你别逗我了,今天真的——啊!” 杨继沉把奶茶往桌上一放,长臂一伸,拉住她的胳膊,将人带进怀里,他双腿敞开着,江珃眼睛一眨就坐在了他大腿上。 杨继沉揽着她的腰,微微抬眸看她。 江珃咽了咽口水,她的脑袋此刻只是个空壳子,无法运转,而心跳也快爆表。 他低哑道:“做作业?作业做得连条短信都不回我了吗?” 他温热的气息洒在她下巴处,深邃的眸子里有她浅浅的倒影,江珃能感受到他大腿结实紧绷的肌肉,他正支撑着她。 他只穿了件灰色的毛衣,男人炙热的体温从纤维里散出,他身上的味道和热量一点点的侵蚀她。 江珃结巴道:“我…我手机停机了。” 杨继沉勾了勾唇,清隽的脸庞在昏聩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迷人,江珃能看清他有几根睫毛。 “停机了啊,我还以为是你太忙,把我忘了呢。” 江珃觉得自己快喘不上气,脸涨的通红,全身的骨头都酥了,压根思考不动他说的话的意思。 “我…我确实有点忙。”她最近一直在把寒假落下的功课给补上,作业等于是同学的双倍。 “忙着和那种毛都没长齐的男生打交道吗?” 江珃颤抖道:“啊……啊?” 杨继沉嗤笑了声,目光下移,落在她娇艳的唇瓣上。 江珃垂眸看着他,急促的呼吸着,他的眼眸看起来有些迷离,像是被酒精冲昏了头脑,可又像带着些许怒意。 杨继沉手掌扣住她脑袋,微微往下压,想也不想的吻上了她的唇。 江珃像触电般浑身一炸,动也不敢动,嘴唇上热热的,湿湿的,还没缓过来,他就撬开了她的唇齿,伸了进来。 江珃猛地的闭上眼睛,紧张的不敢看不敢想,任由他放肆。 作者有话要说:  就断这儿吧,这样明天还能继续吻。 不能轻易结束这个吻。! 最近可能更新时间会不规律,但是晚上12点之前肯定会更。 白天实在太忙了 ☆、第三十七章 杨继沉的手渐渐下移, 从她的后脑勺到肩膀到背脊, 再到她的腰, 轻薄的羽绒服轻轻一捏就能勒出她的线条,他另外一只手拿起她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 腰上的手一使力, 两个人的胸膛贴在一起。 江珃坐他腿上, 比他高出半个头左右,她低着头, 几乎遮住了头顶上的光芒。 杨继沉见她不推开他, 心里有一团火直往脑门窜, 烧的他浑身的血液开始沸腾。 她的嘴唇比他看到的甜, 比他想象的软。 江珃简直要窒息,一口气始终换不过来, 这人搅着, 吸着,牙齿轻轻咬着, 似狂风骤雨般的袭来。 她搁在他肩上的微微揪住他的衣服,紧张的颤抖着。 他刚喝了奶茶,似乎是可可,浓郁的甜味从他侵略进来开始就溢满她整个口腔。 这是她的初吻, 和喜欢的人的初吻, 带着甜味的初吻。 江珃觉得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这个吻。 在一个普通的初春夜晚,一个需要温暖却微微躁动的时节,万物褪去寒冬的萧瑟, 小草儿刚开始冒出嫩尖头,她藏在心底的悸动彻底被他搅的荡漾起来。 她不敢主动,也不知道怎么回应,他却有意无意的勾引她过去,一伸一缩,似在打游击战,杨继沉眉头一皱,干脆含住了她的舌头,江珃被猛地的一吸,吃痛的唔了声。 江珃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只是他松开时她嘴唇已经发麻,大喘着呼吸。 两人额头对着额头,瞳仁里只有彼此,急乱的呼吸交织在一块。 杨继沉一手从后揽着她,一手搁在她腰侧偏上,他微垂眸,轻轻吸了下她的唇,似意犹未尽。 江珃眼神迷茫,愣愣的看着他,那模样和神情跟个二傻子似的。 他看起来很从容淡定,深邃的眸子始终望着她。 江珃坐的屁股发烫,心脏怦怦怦的乱跳,像有什么灼热的东西要从身体里流出来一样,整个人处于很亢奋的精神状态,但就是不知道怎么下一秒应该做什么。 她咽了咽口水,口腔里一股可可的甜味儿。 杨继沉嘴角微勾着,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低语道:“好喝吗?” 江珃:“嗯?啊?” 她的声音又软又小,似在娇嗔,里头还有一种媚气,像极了女人的呻|吟声。 杨继沉望着她的眼神莫名深了些,他戏谑道:“别用这种声音和我说话,我今天喝了酒,你要知道,男人喝了酒很容易失控。” “我……”江珃被他的三言两语弄的快窒息而亡。 “你什么?” 江珃低下头,不语,面色潮红。 杨继沉握着她的腰,捏了把,也没放开人,低笑了声,盯着她的脸,问道:“我给的奶茶好喝还是他给的好喝?” 他? 江珃抬眸,有点惊讶的看着杨继沉。 “你怎么会知道?” 这句单纯的疑问句惹的杨继沉剑眉微挑,这句话搁他耳朵里更像是被捉奸了然后慌乱的反问他。 杨继沉眯眯眼,“我有什么不知道的。” “我没有。”江珃轻声道。 “没有什么?” “我没喝他给的,也不认识他。” “哦?不认识他还搂搂抱抱?” 江珃再次惊讶,“搂搂抱抱?” 她也不知道自己急什么,解释道:“我没有和他搂搂抱抱啊,我和他没有在恋爱,怎么会有什么。” 杨继沉听完笑了起来,笑得那么痞气。 他压低了点声音道:“那我们现在搂搂抱抱了,算什么?” 江珃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和酒精味,他们靠的是如此的近,她甚至能听到他的心跳声,一下一下,那么有力。 他们算什么?她也很想问。 江珃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说出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话,她一个女生,先告白吗? 如果他只是喝醉了酒一时冲动吻她呢?如果他的喜欢并不是那么深呢? 她忽然发现自己对他还是不够相信,她需要他明确的告诉她,他非常喜欢她,并且是很认真的那种。 也许是看够了江眉的痛苦,从中体会了太多,深陷于一个人,时间都无法治愈,那个人却好像轻而易举的脱身了,一定是有什么东西从一开始就错了,或者两个人的起点不一样。 如果这段感情只是一场暗恋,它带来的痛苦会相对小一点,如果他们要正式开始一段感情,要考虑的实在太多了。 江珃不知道自己是古板还是放不开,她做不到像季芸仙那样,热烈的喜欢一个男生,分手了,能继续热烈的喜欢下一个,她能很快从一段感情中脱离。 江珃低下了脑袋,内心百感交集,但又在期待着他说些什么。 杨继沉见她不语,脸上的笑容微敛。 两个人沉默着。 良久,杨继沉恢复了以往那种懒散的神色,拍拍她背,“八点多了,要做作业吗?” “啊?”江珃失神。 “还是你想在我腿上多坐一会?”他调侃道。 江珃从他怀里跳开。 杨继沉给她让了个位置,不知怎么,有种心满意足的感觉,即使小姑娘不松口,但她没拒绝他吻她。 杨继沉拿过奶茶,靠在书桌边上,悠哉的喝着。 他不知道,在那低头做作业的小姑娘已经在心里暗骂了一百遍混蛋,连卷子都被戳破了个洞。 …… 这个晚上江珃失眠了,杨继沉走后她写完作业钻进被子里,关了灯黑乎乎一片,她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他的眉眼,挺拔的鼻梁,狭长的眼睛,吐在她脸上的温热气息。 她摸摸自己的嘴唇,依旧麻着。 她真的接吻了!和自己喜欢的人接吻了!但是!他们不是男女朋友! 江珃蹬了两下腿,翻个身,抱住被子,隔了几秒,又翻身。 他大概真的喝醉了,她做作业的时候他躺她床上看那本大清正史,她做完半张卷子回头时他已经睡着了。 叫醒他后,这个人清醒了会就走了,临走前还摸了摸她的头,说:“明天再找你,今天有点累。” 她望着天花板,甚至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的感受,就像泡在蜜罐里,但被呛了一下。 第二天季芸仙指着她的红唇毫不客气的说道:“你别告诉我是被蚊子咬的?” 江珃慌了,“很红吗?” “啊!果然!你老实交代!” 江珃再次为杨继沉的事儿向她撒谎,“我试了个口红,很难擦,用了点力,就这样了,看起来很明显吗?” 季芸仙半信半疑。 往后的几天杨继沉如往常一样,晚上来她房间,给她带杯奶茶,然后她做作业,他看大清正史,不过不一样的是他看着看着会睡着。 他闲来无事时,也会逗她两句,比如,“今天中午奶茶喝饱了吗?”“晚上没人送是不是很不习惯?” 可那个吻仿佛没发生过一样。 但说起那个男孩,江珃后来再也没见过他了。 江珃恍惚了几天,彻底失眠了,眼眶底下越来越青。 除了杨继沉那儿事,令她分心的还有江眉,她闷头不说,经常半夜出来走动,眼睛一直红红的。 周五早上季芸仙见了她吓一跳,哎呀呀叫起来,“你这是要去做国宝吗?” 江珃幽怨的看向她。 季芸仙放下书包后立马跑到她身边说道:“你别告诉我你每天晚上做作业做到凌晨,就算要考清华北大也不是你这样搞的啊,你都瘦了一圈了。” 听到别人夸瘦还是高兴的,江珃捧着自己的脸蛋,“真的吗?看起来还有婴儿肥吗?” 季芸仙:“你神经病啊!我嘲讽你呢!说正经儿的,你晚上早点睡啊,别弄的跟肾亏似的,诶,就那宋世宇,眼圈青的不得了,就是肾亏导致的。” 江珃:“……” 季芸仙拍拍她肩膀,“晚上一起去溜达一会呗,我想去那家奶茶店买奶茶喝。” 说起那家奶茶店,那天江珃都忘了问杨继沉,他以前是怎么买到的。 在上次她和季芸仙碰壁后不久,那家奶茶店就营业了,刚开张的店生意总是火爆的,中午那点休息时间都不够用来排队,晚上要赶公车,江眉管的紧,她压根没时间去。 季芸仙放学后跑了两趟,人也总是多,等不了排队。 这种新型奶茶即使价格贵一点,但顾客络绎不绝,生活水平和消费水平总在不断提高,先如今社会的人可能比起便宜的价格会更追求品质的东西,多花点钱买更好的享受,很多人其实都愿意的。 江珃一直觉得那家奶茶店的开发者挺有头脑的,她曾经还不切实际的想过,如果将来茶饮业始终无人创新开发,也许她可以试一试,但太遥远了,店面,租金,配方,创新点,包装,投资风险,她哪里承担的起。 季芸仙摇晃她肩膀,“你又发什么呆啊,去不去嘛,今天周五。” “奥,好啊。”江珃咬了咬笔杆,“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去了也见不到啊。” 不知是谁传出来的,说那家新开的奶茶店的老板帅的不得了,简直不是人,但问问身边的人,都说没见过。 女生平日里就那点儿主要爱好,化妆品,韩剧,帅哥。 帅哥近在咫尺,谁都想看一眼,特别是季芸仙,她像是铁了心要看。 ☆、第三十八章 张嘉凯跟杨继沉打完麻将已经下午四点, 周树贺群回了老家后娱乐活动都少了很多, crrc一完事, 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他们也不似那些职业队, 将比赛看的比命还重要, 日复一日没完没了的训练。 刚接触赛车的时候一腔热血, 谁不想搏出头,可真走到了这个地步, 张嘉凯有时候觉得看不透, 他看不透杨继沉在想什么, 职业队有职业队的优势, 但他很不屑,周树他们也不屑。 这是一项用生命做冒险的职业, 一辈子玩这个吗?张嘉凯觉得自己似乎也没有那么伟大, 当一个人在某项领域取得成就时好像就没办法摆脱这个领域,一边享受这种荣誉感和满足感, 一边感到疲倦却无法脱离,因为在其他领域,他一无所知。 失去赛车,他就是个废物。 杨继沉以前也总说他没想搞这个一辈子, 张嘉凯摸不准他。 张嘉凯最近开始愁这事儿是因为季芸仙, 那丫头疯疯癫癫,爱极了他身上那股子自由奔放劲道,小女生也容易向往一些刺激的东西, 更何况她本来就爱赛车。 可他不像杨继沉,别人请着供着,他和周树他们实在资质普通,也就能勉强混口饭吃,加再上是自己喜欢的东西,所以比别人多了几份拼劲。 那天一听杨继沉都打算买房了,回去后张嘉凯翻翻自己的存折,又和季芸仙打电话时提及了一把,问她对以后的另一半有什么硬性要求,她没心没肺的说四肢健全,长的帅就好了。 张嘉凯苦恼极了,存折上只有十万块,能给她什么? 把这个想法和她沟通后以后,季芸仙火大了,问他难不成还想放弃赛车去做别的,那样的你还是你吗,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好了啊! 张嘉凯觉得她小孩子心性,压根不懂现实的残酷,两个人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吵了一架。 麻将散场,杨继沉接了个电话似要去哪儿,张嘉凯叹口气问道:“要不要一块儿吃个饭?” 杨继沉捏着诺基亚,在手里转了两圈,笑道:“今天星期五,不去找她?” “找她?去她找挨骂吗?” “前段时间不是挨骂也挺乐意的吗?” 张嘉凯说:“我还没想通,想通了再找她好好聊聊。要一起吃饭吗?” 杨继沉掏出车钥匙,走向新买的车子,“店里有点事,不吃了。” “行……等会,店里?”张嘉凯不可思议道。 杨继沉早在一两个月就租下了那家鸡排店,雇了人去搞设计装修,自己也会操点心,但基本都托了别人搞,而这事儿他谁也没告诉,就怕提前被江珃知道,到时候把她吓跑了就坏了。 就好像那晚,他真的是昏了头,一时克制不住吻了她,见她不反抗,越吻越深,后来清醒了点后倒觉得很庆幸,江珃貌似没被他吓到,整的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一想到她杨继沉就忍不住弯了下嘴角。 以前她躲着他,怕他,和他讲个话都紧张兮兮的,但现在似乎和他处的还不错。 那个吻,想想还是发展的挺好的,至少让他心里有了点数,江珃对他是有感觉的。 但这事急不来,他就怕他一冲动,把人吓跑了,她就跟兔子似的,受不得惊吓。 奶茶店的营业执照和食品许可证也是前一段时间批下来的,在此之前,他从店里拿了一些招牌奶茶给江珃尝尝味道,看她的描述和神情,这奶茶还挺对她胃口的。 那个吻以后他琢磨着得让她缓缓,不过这两天看她该吃吃该喝喝,和他也没有生分,杨继沉正打算找个时机告诉江珃。 也自然没打算再瞒张嘉凯他们了。 杨继沉说:“要去看看吗?” “看,当然看啊!” …… 当车子驶向一条越来越熟悉的道路时,张嘉凯心中有了个大概,等到了目的地,下车一瞧,果不其然。 以前那家鸡排店不复存在,店面上挂着黑白简约风的招牌——jy奶茶店。 张嘉凯突然眼睛睁大,指着招牌恍然大悟道:“等等!你这个jy不会指的是你和……那当初取队名你也是这个意思?” 杨继沉双手抄裤袋里,懒懒一笑,“你衣服上印的字母就这两个,当时随手捏了个名字而已,要怪就怪你。” 张嘉凯:“这锅我不背啊。” 张嘉凯跟着他进店,里头一个小伙子站在收银台前在弄着什么,见人来了,说道:“老板,他们今天送来的珍珠看着不对劲,我扔后面了,没敢用。” 杨继沉:“嗯,我等会看看,联系供货的,明天再拿一袋过来。” 张嘉凯里里外外走了一圈,感慨道:“里面怎么还搭了个休息室,连床都有啊?哥,你怎么不声不响就开了个店?你不会是为了小珃吧?” 奶茶店里空调送着暖风,杨继沉脱了外套往沙发上一座,点了支烟,顺手给张嘉凯递了一根。 他说:“闲着无聊,搞点东西玩而已。” 张嘉凯:“你别骗我了,真要开店干嘛选这地段,步行街那边生意更好。小珃还不知道吧?” 杨继沉笑,“你都不知道,她怎么会知道。” “我听芸仙说,上回追求小珃的男孩子后来再也没出现过了,你去找过他了?” “不然还指望傻逼自己开窍?”杨继沉嗤笑了声。 张嘉凯笑得差点被烟呛到,“那你现在是打算追她了?” “顺其自然吧。” 张嘉凯不敢相信杨继沉会说出这么淡然的话,转念一想,他觉得杨继沉应该和江珃有了点什么,所以他才不慌不急,要不然上回一听有男孩追她干嘛急匆匆的追去学校。 张嘉凯也向季芸仙打听过,问过江珃对杨继沉到底什么看法,季芸仙也不乱放炮,就按照江珃平日里的说法,总结一下就是她对他没什么意思,张嘉凯怕季芸仙管不住自己的嘴,到时候添乱,杨继沉的心思他也就没和季芸仙说,想着,沉哥总有自己的办法去追女孩。 烟抽一半,张嘉凯突然肚子痛了起来,弓着腰逃命似的奔向了卫生间。 学校放学,已经开始有学生三三两两的结伴来店里买奶茶喝,狭小的店里挤满了穿黑色校服的学生,女生居多。 杨继沉懒懒散散的靠在沙发上,双脚搁在小茶几上,低头玩着手机,时不时把烟送到嘴边吸一口。 “小姐,请问你要点什么?” “小姐?” “奥…我要一杯珍珠奶茶。” 几个女生半捂着脸偷偷瞄杨继沉,暗戳戳的讲着什么。 点单的小伙子笑道:“我知道我们老板很帅,但是他脸上没有菜单。” “那就是你们老板啊?真的和传言的一样诶!” 小伙子无奈笑笑。 杨继沉平日里几乎不来店里,一是忙着在外面挑选奶茶配料和了解市场行情,二是他也不会做这个东西,呆在店里没意思,刚开业那几天店里生意火爆,他坐了几分钟就走了,实在受不了那种拥挤的感觉。 这两天稍微冷清了一些,大概是学生的新鲜劲过了,但生意依旧很红火。 杨继沉也没注意边上那些女生,看着和江珃来往的短信页面,想着要不要让她过来。 “嘿,老板。” 他的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 一个高挑的女生站在他身侧,长得水灵标志,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含情脉脉的看着杨继沉。 杨继沉手肘往边上一靠,若有似无的笑着,“怎么?” 女生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他,“留个手机号呗。” 一旁围观的女生哦哦哦的起哄,就连收银的小伙子都停那看戏了。 杨继沉瞥了眼那手机,不动,故意使坏似的问:“留手机号干什么?” “讨厌!你留不留嘛?” 边上一女生看戏不嫌热闹大,喊道:“这是咱们班花,想做你老板娘呢!” 杨继沉笑着抽烟。 正闹着呢,玻璃门被推开,上头的门铃叮叮当当的响起,杨继沉抬眸看去,季芸仙惊喜的叫了出来。 “沉哥!” 杨继沉朝她笑了笑,随后目光落在季芸仙一旁的江珃身上。 杨继沉捏着烟头,抖了抖烟灰,嘴角勾着笑,说道:“哟,老板娘来了啊,要喝点什么,热可可怎么样?” 他的双眸始终看着江珃,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了江珃。 江珃像被无数双眼睛钉在了十字架上,动弹不得。 店里寂静了一秒,随后叽叽喳喳起来。 “我想起来了!那个男的是不是上次在篮球场亲江珃的那个?” “啊?江珃是谁?他又是谁?” “他刚刚说老板娘啊!我的天,那是女朋友啊?” “不是吧,为了女朋友在学校附近开奶茶店?好浪漫啊!” 收银的小伙子问道:“老板,要做热可可吗?” 季芸仙从惊喜变成了惊吓,“老…老板?沉哥,这店你的?” 江珃瞠目结舌,她脑子又转不过弯了。 所以他是在她学校附近开了家奶茶店吗?怪不得他能买到这里的奶茶,怪不得他一直送,怪不得奶茶店名字叫jy…… 江珃看着杨继沉,震惊到无言。 杨继沉颇有深意的看着江珃,对那小伙子说:“做一杯热可可,甜度正常。” 热可可…… 江珃耳根瞬间通红,蓦地想起那个吻。 他刚刚那句老板娘又是什么意思? 江珃的心快跳出嗓子眼。 ☆、第三十九章 要手机号的女生收回手, 瞥了几眼江珃, 哧了声, 傲着脖子走出了奶茶店,而在一旁的女生无一不在打量江珃, 短短一分钟, 已经集齐了相关信息。 江珃这辈子还是头一回这么瞩目。 店里叽叽喳喳的吵的人头疼, 杨继沉放下双脚,碾灭烟, 说:“今天不卖了, 各位同学请回去吧。” 有个女生咦了声, 打趣道:“老婆来了就关门, 怎么做好生意?” 有人说:“你懂什么,这店又不是为你开的。” 那女生走过江珃身边笑道:“同学, 你男朋友超帅的!” 江珃恨不得找个洞钻下去。 这场热闹以杨老板的暂停营业结束, 人陆陆续续的离开,店员特乐的轻松, 收拾一下就走了。 张嘉凯从卫生间出来,见到季芸仙和江珃怔了片刻。 店里没人了,四个人坐在沙发上,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 江珃看着眼前这杯热可可脑子嗡嗡嗡的响, 悄悄瞄了眼杨继沉,他注视着她,挑了下眉峰。 张嘉凯和季芸仙正在闹矛盾, 他冲她笑,她给他脸色看。 气氛一度很奇怪。 还是杨继沉率先打破了这个僵硬的局面,他微微抬下巴,问江珃,“不喝?” “奥…喝的。” 杨继沉朝两个女生问道:“在这儿吃完饭再回去?” 季芸仙瞪着张嘉凯,气鼓鼓道:“我不吃,我先走了。” 说完,她拿上书包,装作要走,张嘉凯着急的去拉她,季芸仙扭了两下,跑了出去。 张嘉凯叹口气,说:“你们吃吧,我去追她。” 杨继沉看着他们的背影笑笑,转而问江珃:“想去哪儿吃?” 江珃紧张道:“都…都可以。” ….. 两个人在学校附近的小餐馆吃的,一份烤鱼两份白米饭,吃完出来天已经黑透,江珃被这微辣辣得浑身冒热气,脸蛋红成西红柿,喝了一大杯水还在嘶嘶嘶的散辣。 餐馆人多又嘈杂,两个人没说上几句话,江珃被辣的也张不了嘴。 华灯初上,街道上车水马龙,周围小区里的人吃完晚饭出来散步,牵着狗,三三两两,浓稠漆黑的夜空繁星闪烁,空气里飘着初春的芳香味道。 江珃边走边喝水。 杨继沉她眼泪汪汪的,低笑着,“不能吃辣?” “嗯……家里的饭菜都很清淡,我妈也不能吃辣,我像她,听她说我们那边都不喜吃辣。” “你们那边?你是说墨城这里的风俗?” 江珃实在是喝不下了,她拧上盖子,双手握着水瓶,说道:“我不是墨城人。” 两个人漫步在街道上,路灯投下的光将他们的影子拉的老长,微风微冷,不过正好散吃烤鱼冒上来的火。 杨继沉双手抄在裤袋里,微微挑眉,他倒是挺意外,她居然不是墨城人。 “你老家是哪里的?” “身份证上的是西州的。” “那怎么到了这里?” “我不是很清楚,反正我从小在这里长大,对西州没什么印象。” 江珃小时候是真不知道,只是后来听孙婆婆提起那个人,再看江眉的态度,大约心里有了点数,关于西州,那实在太陌生了,江眉一次都没带她回去过。 照理来说,她这样的单亲妈妈应该经常带着孩子去娘家走动,再不济那也是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家,可江眉仿佛孑然一身,至始至终就只有她一个人。 什么爷爷奶奶,江珃从来没有体会过有长辈是什么样的感受。 后来模棱两可的问过,只知道在江眉很年轻的时候她的父母就走了,关于过去,江眉从来都是不愿意多说的。 江珃常常觉得,越是无法轻易提及的就越是放不下。 “西州……”杨继沉闲散道:“我去过那里,是个二线城市,发展的还不错,比墨城好,我认识的一个人也是西州的。” “我班里有个同学也是西州的。” 闲聊几句就走到了奶茶店的门口,杨继沉说:“等我一下,我锁个门。” “好。” 江珃站在一棵树边上等他,他进店拿了点东西,站在玻璃门前捣鼓了会,拉下卷帘门。 江珃其实一直很忐忑,心中有什么东西不断冒出头,像水面上拱起的水泡,一个接一个。 杨继沉扔了个头盔给她,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问道:“你想说什么?” 江珃踌躇了会,“你怎么会想在这里开奶茶店?”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问的时候也没敢看杨继沉。 月光淡淡,他往前走了一步,高大的身影笼罩住她,江珃眼前一暗。 杨继沉拿过她手里的头盔,解带子,然后给她戴上,边戴边说:“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江珃脑袋晃了晃,头盔稳稳的套住。 她低语道:“我不知道。” 杨继沉勾唇一笑,食指在她头盔上叩了一下,“星期一中午过来吃中饭,我就告诉你。” “吃中饭?” 杨继沉也给自己戴头盔,说:“也可以把季芸仙一起叫过来。” …… 江珃又失眠了,辗转反侧,精神总是很亢奋,脑海里不断重现着白天的一幕幕,她甚至还不能接受杨继沉在她学校附近开了个奶茶店的事实,这一切未免太突然了。 还有那一句在大庭广众下的老板娘,他说的吊儿郎当,理所当然。 她怎么会是老板娘呢?她凭什么是?她什么时候答应了? 江珃把头闷在被子里,黑溜溜的大眼睛打转,脑海里是十万个为什么。 江珃心里的那个若隐若现的想法在星期一得到了亲友的支持。 星期天晚上杨继沉来她房间溜达,还不忘提醒她星期一中午去他奶茶店吃午饭。 星期一那天,江珃在课余时间和季芸仙上厕所的时候向她转达了中午一起去吃饭的想法。 季芸仙:“啥?吃饭?去沉哥的店?我脑子被枪打了才和你一起去!” 江珃:“……你小声点。” “小声个屁,全校都知道沉哥为你开了个奶茶店啦!” “为我?怎么会是为我?”江珃低着头洗手。 季芸仙用胳膊顶她,“你脸红什么?你别跟我装傻啊,我知道你喜欢沉哥,要是不喜欢沉哥那次进警察局你跑去干什么?问你好几次,你都跟我否认。我可是昨晚听嘉凯说了才知道,沉哥这店一两个月前就开始弄了,瞒了所有人,什么jy,什么奶茶,还不都是因为你,你们的名字,你爱喝的饮料,不是为了你还能为了谁?你老实和我交代,你喜不喜欢沉哥?” 厕所里人来人往,偶尔还有老师,江珃把季芸仙拉到走廊的角落。 季芸仙瞧着她紧张兮兮的样子,得意的笑道:“你这模样就是喜欢了,对不对?” 江珃做了个嘘的手势,“你说轻点儿嘛。” 季芸仙:“大家都知道你是老板娘了,轻什么轻。” 江珃:“……”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沉哥的啊?” “就…就那次他比赛,具体我也不好说。” “我就知道,那时候就觉得你们不对劲。” 江珃微微皱眉,“你说,他喜欢我吗?” “当然喜欢啊,不喜欢会为你开店?” “他那样的人,为什么会喜欢我?” 江珃总想不通,他那样高高在上的人,身边什么女孩没有,为什么会对她有兴趣,这种兴趣能维持多长时间,他的真心又有几分。 到了中午,季芸仙打死也不愿意和她一起去,说是不想做电灯泡。 江珃一个人步履艰难的走去了奶茶店,有些学生第四节课是体育课,离校门近,跑的快,奶茶店里已经有学生在排队,青春期的男孩儿个高活泼,打完篮球身上一股汗味,毫不在意的挤在里头,手里挥着十块钱,喊道;“老板,我要冰的奶茶!” 江珃推门进去,不见杨继沉,店员小伙子一眼就认了出来热情道:“老板娘,老板在里头呢,你进去吧。” 在几个男生的口哨声下,江珃进了那间小屋。 外头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你们这老板追女孩的方式可真豪气啊。” 里头的小隔间面积不算大,靠墙的一张单人床,一张长方形书桌,在门口左侧做了个小型的卫生间。 房间里特别暖和,空调一直在送暖风。 杨继沉正好从卫生间里出来,脖子上挂着毛巾,头发还在滴水,他刚洗完头。 “坐。”他指了指床。 这屋子小,摆不下一张凳子,唯一能让屁股休息的就是床。 “奥......” 杨继沉倚在一边,边擦头发边说:“桌上的是午餐,吃了。” 书桌上有两袋子打包盒,江珃一一拿出来摆好,一数,有四个菜一个汤。 江珃愣住,看向他问道:“你不吃吗?” “我吃过了,这是给你的。” “我一个人吃?” “不然呢?” 江珃不语,低头吃饭,时不时看他一眼,他一直靠在那儿,盯着她,似笑非笑着。 半响,杨继沉问:“饭菜合胃口吗?” “味道很好,比食堂的好。” 杨继沉点点头,似很满意这个回答。 江珃试探的问道:“你…这些菜不会是你做的吧?” “你觉得可能吗?”杨继沉说:“外面饭店买的。” 江珃安心了。 江珃胃口小,吃一点就饱了,吃完她酝酿了会,说:“你上次说……” “嗯,我知道。”他打断她。 杨继沉笑了笑,几步走到她身边,在边上坐下,床立刻微微塌陷了点,江珃问道他身上清爽的洗发水味道。 他收拾桌上的餐盒,说:“你明天来吧,明天我告诉你。” ☆、第四十章 江珃起初没察觉到什么不对劲, 可当这个人每天都说明天来, 说了一个星期后, 江珃恍然大悟,明日复明日, 明日何其多, 他在吊着她走。 以至于季芸仙问她杨继沉到底怎么说的时候她压根不知道怎么回答。 四月春来, 树枝已经生出嫩芽,在阳光下的话冷风里会夹着一丝暖意, 冬天穿的厚重的羽绒服也渐渐被叠起藏着。 江珃洗完澡出来, 拿吹风机吹头发, 吹了一半觉得心里燥燥的, 干脆让头发披在那自然晾干,她坐在书桌前发呆。 他今天中午怎么说来着? 他说明天中午过来, 给你带红烧排骨, 做菜的师傅是西州人,可以尝尝家乡的口味。 每次中午吃饭, 他也不干什么,不说什么,就看着她吃,偶尔没吃午饭会和她一起吃, 吃完再送她到校门口, 江珃平白无故省了个把星期的饭钱,还每天得到一杯免费的奶茶。 但现在杨继沉不给她喝了,而是直接塞给她一瓶养乐多, 说是适可而止,毕竟是饮料,不健康。 他为什么要在学校附近开奶茶店,江珃好像逐渐有了点想法,这个想法让她不断失眠,心慌意乱。 少女的忧愁总是这么折磨人。 江珃叹口气,拿笔戳了戳试卷,实在提不起劲道做。 她转身趴在床上,拨了季芸仙的电话过去。 这几天没一起吃午饭,课间时间又特别少,两个人都说不上几句话,季芸仙和张嘉凯也和好了,变得更如胶似漆,张嘉凯一放学就把她接走了,而她,则天天被杨继沉接送。 在杨继沉眼里,似乎这一切顺其自然,可对江珃来说每一秒钟都是心花怒放,忐忑难安,她在这蜜罐子游啊游,可游不到边。 再这么下去,江珃都觉得她要神经衰弱了,可又很享受这个过程。 江珃拿过大章鱼垫在胸口,时不时捏一下章鱼腿。 那头的季芸仙永远都充满活力,“咦,你怎么今天打我电话啦?” 江珃朝房门那看了看,确定没什么动静后,压低声音道:“我觉得心里很烦躁。” “烦躁什么?你最近不是笑的很甜吗?” 江珃摸摸自己的脸,“有吗?” “有啊,你每次中午从沉哥那儿回来整个人乐的像朵花,我看你坐那儿时不时的笑,像个傻子一样,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 江珃脸微红,“你才怀春呢。” “嘿,你还不承认。沉哥最近有你说过什么吗?我帮你问过嘉凯了可他死活都不说,我觉得其中一定有什么,比如沉哥是喜欢你的。” 江珃小声道:“我也觉得他应该对我是有感觉的,我甚至觉得他最近在故意去找我吃饭。” 季芸仙在那头哈哈大笑,“当然是故意的啊,你不会现在才看出来吧?” “……” “不过当局者迷嘛,沉哥确实不太好琢磨。” 江珃戳了戳章鱼眼睛,“你说,他要是喜欢我,那喜欢我什么?我觉得自己一点儿都不好,别人还会个才艺表演,我什么都不会。” 江珃从小除了成绩好点,别的真的没一样能拿得出手,画画吧,能把猪画成化蝶,唱歌吧,能把国歌唱成儿歌,就连那跳舞,身段硬得跳不好,上次元旦的舞蹈差点要了她的命,也是她人生第一次登上舞台表演。 她长相平平,不似那些女生会打扮,家庭普通还是单亲家庭,不像那些人家里人都很有本事儿,性格吧,普普通通,也就那样。 而这点学习成绩等入了社会又能怎么样,她要是能考上清华北大,倒也算有一技之长了。 相比较,杨继沉,长相俊朗,身高体长,外表绝对的没话说,而他在他的领域里称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人物,被人追捧崇拜,至于家庭家境,虽然很早失去了父母,可他靠自己一步步爬上来,真真实实是个奋斗青年。 喜欢一个人会让自己陷入自卑里,那个人在心中太过美好和十全十美,以至于总会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因为喜欢,所以他是世界上最好的。 季芸仙笑着,想起自己和张嘉凯在网上暧昧的那段时间,那个时间她也是这样焦虑,江珃每天都要把她夸一通,以此来打消她的自卑心理。 季芸仙安慰道:“你哪里不好了?长得美性格好,成绩也好,年级里不知道多少男生喜欢你呢,把你当不可玷污的女神捧的高高的。喜欢一个人哪需要那么多理由,也许是一个眼神,也许是相处的一个小细节,也许一见钟情,正因为感情发生的莫名其妙,所以它才显得格外心动。你换个角度想,沉哥喜欢你,他认识那么多女孩,为什么偏偏喜欢你?一定是你有什么地方特别吸引他,说明你和其他女生是不同的。嘉凯也和我说了,沉哥虽然风流但不下流啊,认识的女孩虽多,但从没正儿八经和一个女生恋爱,甚至走得很亲近。小珃,你得相信自己,争取在高考前把沉哥拿下,等你们成了,我们四个可以一起去毕业旅行,诶,你说我们去青海还是澳门……” 季芸仙后面越扯越远,江珃翻个身,四脚朝天的躺着,觉得季芸仙的话还有点道理。 她对他来说是特别的。 …… 春天来了,女生总会偷偷扔掉妈妈塞的羊毛衫和保暖裤之类的衣物,穿上自己喜欢的,薄得风一吹就能倒,可为了美总能咬牙坚持下来。 江珃以前不在意这些,只求保暖,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每天要多花十分钟去挑选衣服,即使早上再冷也能抗下来,然后中午沐浴着暖洋洋的太阳,一路欢快的走去奶茶店。 一个星期后江珃病了,星期三的早上醒来她喉咙疼痛难忍,喝水吞咽都疼。 江珃从家里拿了感冒药,吃完早饭,吞了两粒。 江眉得知,发火道:“你体质本来就差,怎么还穿这么少?你最近怎么了?” 江珃被她最后一句最近怎么了吓得不轻,杨继沉晚上经常去她房间,这么长时间了,她很难确定江眉没听到点什么动静。 江眉年轻时容易发火生气,但现在很少会生气,江珃也很想问问她,她最近怎么了?因为那个人在墨城,所以这样寝食难安吗? 江眉到现在还未和她提起一言半语,家里的气氛一直很沉重,江珃不知道怎么帮她分担,曾试图想和她好好聊一聊,但江眉不想影响她学习,说等高考后再说。 这天早上江珃被江眉裹得里三层外三层,摇晃着笨重的身子就去学校了,中午去吃饭的时候江珃脱了一件毛衣去才的,让穿着校服的自己看起来没那么臃肿。 奶茶店的生意一如往常的火爆,店员已经习惯她来了,中午看到总会随口说一句:“杨老板在里面。” 经常来光顾奶茶的一些学生也已经认识江珃,对于这位老板娘,学校里流传了好几个版本,总之,女生听了流泪,男生见了沉默。 江珃一进门就连打了三个喷嚏。 杨继沉双手枕在脑后躺在床上,在休息,听到声音他睁开眼,哑声道:“来了?” 江珃点点头。 他眼睛有红血丝,看起来很疲惫。 江珃轻声问道:“你昨晚没睡吗?” “嗯。” “很忙吗?” 杨继沉嘴角微勾,闭上眼道:“忙什么,昨晚通宵打麻将了。” 江珃:“……” 杨继沉:“赢了一千块钱。” 江珃坐在床尾,打开书桌上的饭菜,嗯了声。 杨继沉低沉道:“桌上有个盒子,给你的。” “啊?”江珃转过身看他,又瞥向那个长方形的小盒子。 杨继沉不紧不慢道:“你的手机不是经常电用的快吗,与其换手机电板不如换个新的,这个是最新款的,翻盖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江珃拿筷子的手都抖了,“你给我买手机?” “用那一千块买的,与其说是我,不如说是我朋友合资买的。” 江珃转过身,默默吃饭,说:“不用了,我的还能用,毕业了我妈会给我买的。” 她用的那部诺基亚是二手货,拿到手的时候就问题颇多了,但能发短信打电话就成,江眉只是怕找她找不到,所以给她买了个二手的手机,上大学了就会买新的。 身后的人没回话,紧接着后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衣服和床单摩擦声。 江珃背后一热,左右两侧多出了两条长腿,他坐在她身后,双腿从后绕住,坐着人也比她高出大半个头。 杨继沉曲起右腿,右手搁在膝盖上,左手绕过她,拿过盒子,右手又环绕过来,江珃被他圈在怀里,而他环绕着她,双手在她眼前拆盒子。 他大概在这里洗过澡,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沐浴露香味。 江珃骨头都僵住了,不能动弹,好像一动就会碰到他的手臂或者大腿,再或者是后背会贴上他的胸膛。 杨继沉从盒子拿出手机,微微侧头靠在她耳边道:“粉色的,喜欢吗?” “嗯……很好看。” “那就拿着吧,不然不能退货,我也不能用。” 他如果给她一支笔,一根糖,她会收下,可这是一部手机,江珃觉得太贵重了。 杨继沉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等她拒绝率先开口说道:“你要是觉得我送给别的女人也没关系,那我随便找个模特送了,不知道的大概还以为我要泡她呢。” 江珃一想,心里竟然闷堵了起来。 杨继沉轻笑着,把手机晃了晃,“要不要?这是我第一次正式送女生礼物。” 第一次。 女生似乎对第一次总是特别敏感和在意。 江珃低下头,说:“下次别送这么贵重的了,行吗?” 杨继沉似有哄骗之意,随口说了句好。 江珃吸了吸鼻子,接过手机,拿在手机凉冰冰的,非常有质感。 江珃转过头看向他,他靠得太近,她下意识往后缩了点,她认真的说:“谢谢。” 杨继沉模样懒洋洋的,一双狭眸盯着她。 江珃被看的又心如擂鼓,脸上悄悄爬上两团红晕,不知不觉,鼻涕从鼻子里流了下来。 杨继哧的笑了声,好笑的看着她,伸手抽了两张纸巾,非常自然的捂上她的鼻子。 “吹。” 江珃因为紧张猛地的一吸,呆若木鸡的看着他。 ☆、第四十一章 杨继沉歪头, 有点憋笑着说道:“鼻涕好吃吗?还不舍得弄掉它?” 柔软的纸巾轻轻挨着鼻翼两侧, 他指腹上的温度穿透纸巾, 这样的举动太过亲密,江珃只见过长辈给婴儿这样擤鼻涕, 常常以一副宠溺的模样看着婴儿。 而眼前的杨继沉漆黑的瞳仁带着深深的温柔, 嘴角的笑容懒散, 江珃一向最怕看他的眼睛,总是看不透也总是被他盯得浑身发热。 这样一个轻狂的男人温柔起来叫人无法招架。 江珃控制不住鼻涕的流淌, 它又悄悄流了下来, 江珃按住纸巾, 垂下眼, 侧过头,尽量小声的吹它。 江珃绝望的闭眼, 内心波涛汹涌, 简直想找快豆腐撞死算了,真丢人。 杨继沉松开手, 手肘靠在膝盖上,看着她的后脑勺。 她今天扎了个马尾,黑色的皮筋上有个红色波点的蝴蝶结,她的发质很好, 乌黑的发亮, 长度总是维持在中等,马尾垂在脖颈后,显得脖颈更纤细白皙。 杨继沉看着她的脖颈才发现她穿的比以前少多了, 校服外套是秋装类型的外套,没有她冬天穿的厚实,里头似乎只有一件白衬衫,白色的镂空花纹娃娃领稍微露了一点出来,是种很柔软的感觉。 她吹鼻涕的时候微微弓肩,身子骨看起来格外纤瘦骨感。 杨继沉伸手,一把扯开她校服外套的领子,扒着往里看。 江珃吓一跳,蓦地的站起来,瞪着圆圆的大眼睛不知所措的问道:“你...你干什么?” 她下意识的捂住胸口。 杨继沉愣了一秒,随后笑得肩膀都在抖,抬着头看向江珃,挑眉使坏道:“我还能干什么?孤男寡女一个房间,你说,干什么?” 他故意压低了最后一句话的音量,在这狭小的房间里他的声音如同催|情剂。 江珃想起上次的吻,那次实在突然,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她心突突的跳着,脑海里飘过一个疑问:这么快就要肢体接触了吗? 江珃也不是没见过男女生之间那些情不自禁,有次运动会,她去实验楼三楼上厕所,出来时正巧看见对面的房间里一男一女在忘情的亲吻,男生的手都伸进了女生衣服里,那会她才高一,惊慌失措的跑了,生怕学长学姐找她麻烦。 刚进高一的江珃对这些一窍不知,学校里有心理健康课和生理知识讲座,从而了解到一些,但绝对没有同学告诉她的那么刺激和脸红心跳,那时候一个颇有经验的女生说,你们不要觉得这很恶心,面对自己喜欢的人,一切都是自愿的,面对喜欢的人你会不想去亲吻他,不想去拥抱他? 江珃也曾胡思乱想过很多,比如陈昊要亲她,她会愿意吗?一想到陈昊低下头她就不想往下来了,可那次杨继沉吻她,那感觉实在太美妙,就如那个梦里一样,是让人沉沦的,是她无法抗拒的。 江珃忽然发现,就算此刻杨继沉要摸她,也许挣扎几下她也就从了。 她摇了摇脑袋,觉得这样太不矜持不自重,会被人看轻,于是下定决心要抗争到底,手把衣领揪得更紧了。 杨继沉看着她脸上变化多端的表情,感到好奇又好笑。 他懒洋洋的问道:“你是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 江珃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杨继沉轻佻的扬了下眉毛,“哦~那就是我帮你脱……” 江珃咽了口口水,轻轻的说:“你别闹了。” “过来。” 江珃摇摇头。 杨继沉重复了一遍,“过来。” 身后是书桌,无路可走,江珃往边上跨了一步,似螃蟹走路。 杨继沉笑了两声,不再和她开玩笑,说:“过来,让我看看穿了多少。” 江珃陡然松一口气,有些怨念的看着他说:“我穿了两件。” 杨继沉慢悠悠道:“怪不得感冒了,穿这么少是想显摆你的小平板身材还是为了上台表演啊?” 江珃抿抿唇,不满的看着他。 这人有时候嘴巴可毒了。 杨继沉拍拍床,“坐过来吃饭,捂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江珃刚坐下,他腿伸过去又将她围住。 杨继沉下巴微微靠在她肩膀上,说:“给我夹一口红烧土豆块。” 江珃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但拆一次性筷子的动作特别轻盈欢快。 她问:“你没吃吗?” “嗯,回来就睡觉了,然后出去给你拿了一次饭。” 江珃给他夹了一块最大的土豆,一手夹着一手托着喂他吃。 杨继沉将手轻轻搭她腰上,嚼着土豆满意的点点头。 “这师傅手艺不错啊,土豆都能烧的那么好吃。” “嗯,是挺好吃的。” 江珃哪知道嘴里什么味道,所有注意力都放到了腰上的手上,她觉得自己要被热的融化了,像一颗躺在太阳下的棉花糖,越来越软。 十二点一刻要上午自习,江珃在奶茶店呆了一刻钟就走了,走在路上,路边摊饼贩子正在收摊,篮球场上有几个热血男孩在奔跑挥洒汗水。 一进教室,季芸仙就屁颠屁颠的给江珃送来了一个笔记本,粉色的皮质包装,特梦幻。 江珃哭笑不得,随口说道:“今天收到的东西都是粉色的呢。” 季芸仙手里转着小本本,“怎么,沉哥给你送东西了?” 江珃掏出新手机,把练习册挡了一下,给季芸仙看。 “他买了个手机给我。” “哇!这款最近很流行的!超酷的诶!沉哥对你真好,开心吧?” 江珃抚摸着光滑的手机外壳,点点头,“开心,但就是太贵了。” “没事的,一个男孩对你真心就会愿意付出,只要你是真的珍惜这份感情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季芸仙靠近了点,问道:“那沉哥向你表白了?” 江珃单手托着下巴,望向窗外,“没有。” “这么好的时机居然没有……我去找张嘉凯说说。” “别!”江珃说:“慢慢来吧,如果他喜欢我,会告诉我的,现在也很好啊,很开心。” 那个吻确实让她觉得他应该说些什么,但有些无法言语的感觉只有他们两个人懂,并且享受其中,她能感觉到杨继沉的节奏,他一点儿也不急。 过于急躁可能反倒显得不真诚,他们还是需要时间去相互了解。 窗外的玉兰花长出了嫩绿的阔叶,亭亭玉立,温暖的空气中都带着野花和青草香。 江珃想,这大概就是春天,她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春天。 …… 杨继沉在江珃走后一觉睡到下午三点,起来时头发乱成鸡窝,但店员小伙子乐呵呵的笑道:“老板,你这造型够帅的啊!” 杨继沉不以为然的抓了几下头发,懒散的往沙发上一趟,习惯性的点烟,这会店里没人,也没关系。 一支烟刚叼嘴上,门被推开,铃铛响了三下。 杨继沉被这道阴影罩住,他捂着烟点火,点完吸一口拿下烟,眼皮都没抬就说:“郑教练怎么来了?” 郑锋穿着一套黑色的西装,里头是淡粉色的西装,看起来非常有精神和魄力,说出去别人还以为是商人,哪像个教练。 郑锋在另一侧的沙发上坐下,明了道:“来找你。” 杨继沉把打火机往茶几上一扔,塑料壳和玻璃面碰撞发出响声。 杨继沉慢慢抬起头,“要喝点什么?” “随意。” 杨继沉说:“小孙,两杯焦糖拿铁。” “好嘞。” 郑锋打量了一眼这个店,说:“圈里人都说你要退出赛车行业了,打算从商,是这样吗?” 杨继沉挠了挠眉毛,闲散道:“别人说放屁是香的你就觉得是香的?” 郑锋:“那就是另一种说法了,是为了那位小女友?” 杨继沉不遮不掩,“是又怎么样?” “没怎样,就是好奇,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女人能让你费这么多心思,真是难得,听冯娇说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杨继沉抽了几口烟,狭眸微眯,“对啊,才十几岁,还嫩着呢,所以谁动她我就扒了谁的皮。对了,陆萧的伤怎么样了?” 郑锋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也不回避,说:“修养修养就好,我今天来就是为了他的事来的。” 咖啡端上,两个人都没动。 郑锋继续道:“年前那档子事,我听说了,前阵子太忙,最近才得空,来和你说一声抱歉,陆萧那边我已经说过他了。” “你有什么好抱歉的,是你说私下解决,队员听教练的话,私下解决罢了,只是方式很蠢而已。” “杨继沉,我实话实说,前几年我一直追求名利,一个好的赛车手对我来说实在太难得太可贵,所以他在外面的胡作非为都可以当做没看见,但现在想法不同了,这样下去这个圈子风气成了什么了,还是职业选手。陆萧那边我只给他一次机会,以后再犯,我就不要他了。当年的事你要还介意,我郑某人可以向你道歉,只希望你能真的好好想想,那份荣誉何等殊荣。” 杨继沉指指奶茶店的招牌说,“这家店我打算做连锁,以后有可能想上市,这是我的目标,我不会一辈子玩赛车,一个人一生能一项成就是很了不起,但生活可以有更多选择。” “那圈里传的就是真的了?” “赛车我会玩,但郑教练的车队就算了吧。”杨继沉笑着。 郑锋蹲起咖啡喝了一口,味道很香醇浓厚,和正规咖啡店的差不多,他看了眼价牌,问道:“你这杯只卖8块钱?” “大众饮料价格而已。” 郑锋放下咖啡杯,笑了下,“那祝你生意兴隆,下次再来找你,陆萧那边,请高抬贵手。” 等郑锋走到门口,杨继沉说:“抬手就算了吧,我抬了手脚就要往下压,这分量大概更重。” 郑锋还想再多说几句,但口袋里手机响。 匆匆几句,郑锋脸色已经变了,夺门而出。 店员八卦道:“老板,你还是玩赛车的呢?是很有名的那种吗?” 杨继沉掐灭烟,抓了抓杂乱的头发,起身,漫不经心道:“还行,也就经常正规比赛拿第一而已。” 店员嘴巴张成鹅蛋,半响反应过来,手舞足蹈道:“我要签名!老板!” ☆、第四十二章 郑锋看着手机短信上接收到的地址, 火急火燎的往那儿赶。 成好制衣厂。 从杨继沉的奶茶店过去明明只要一个小时, 但郑锋对这儿不熟, 硬是多花了一个小时,在这个没有手机导航的年代, 找路实在有点儿困难。 成好制衣厂在杏花路的尾处, 再往前几乎没什么人家了, 它躲在一条小桥后面,郑锋车开不进去, 只好掉头返回从另一个大桥过去, 直奔制衣厂。 小路崎岖, 边上还有人家造房子堆的黄沙, 郑锋将车停在厂门的边上,银色的铁门轻轻合着, 中间刻着制衣厂的名字, 厂的面积不算小,车间长长的, 很远才能望见尾巴,中间空旷的水泥地上挺着一辆汽车,应该是老板的车。 路过的职工见有人张望,又见那人开着一辆崭新的好车, 以为是老板的朋友或者客户, 热情招呼道:“先生你找哪位啊?是不是我们老板啊,他在那栋房子的二楼。” 郑锋正了正西装,客气道:“请问, 江眉女士是在这儿工作吗?” 职工面上虽是笑着,但眼神开始打量起来,最后指指右边的车间:“江眉在那边第三间。” “哦,好,谢谢,我可以进去吗?” “我帮你去喊一声吧。” “谢谢。” 四月午后的阳光有些强烈,太阳晕在云层间,郑锋望了眼天,因为刺眼而皱了眉,他从口袋里哆哆嗦嗦的拿出了烟盒,打火机打了好几下还是点不着烟,他看着指尖的香烟发愣,隔了会望向那个车间。 这是第几年,郑锋已经有些记不清,好像也快有二十年了。 郑锋把烟头塞嘴上,控制住颤抖的手,一稳,终于点着了。 他终于想起来,这是第十八年。 他和江眉已有十八年未见面,仿佛是一晃眼的事情,那些画面他还记得很清楚,江眉的神情和声音他回想起来依旧很清晰,可到底十八年了,无论是他还是江眉,都变了。 那次在医院的电梯间是他隔了这么久第一次遇见江眉,实在要措手不及,就这么一瞬间的事情,后来回去后他一直觉得是自己眼花,在一个陌生的小城市这般巧合的相遇,多荒唐多不可思议,但他分明记得电梯里那个女人的模样和神情,那就是江眉。 到现在也有两个多月了,他派人找了两个多月,江眉这个名字很大众,在这个城市一抓一大把,那家医院里更是没有任何关于江眉的记录。 郑锋实在没办法,一边等消息一边派人在医院守着,虽然是大海捞针,但后头终于捞着了一次。 那天郑锋正在陪一个老板在打高尔夫球,接到电话说在医院看见了江眉,她刚从外面进来,郑锋打了个招呼就赶过去,也不远20分钟,可这20分钟他心急的恨不得把方向盘砸了,到了后连口气都来不及喘就奔向住院区。 守在住院区门口的张辉拦住了郑锋,支支吾吾着。 郑锋急火攻心,吼道:“你要说什么就说!” 边上的保安指指他,“这位先生,等你安静点。” 张辉叹口气道,“嫂子刚出去了,扶着一老太太,身边是一个中年男人,有说有笑,我看像是一家人。” 郑锋本来热的一头汗,但那一瞬间后背都是冷汗。 张辉说:“不过也不一定,人还没走远呢,大概去医院门口拦车了,现在去还得及。” 郑锋晕晕乎乎的跑了过去,赶上个尾巴,他看着江眉坐上了一辆黄色的出租车,那个男的贴心的帮她关车门,随后坐在了前坐,车子扬长而去,很快消失不见。 那幅画面任谁看了都会以为是一家人。 回去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郑锋都睡不好,好像忽然有什么从他生命里抽离了,他和张辉去喝了一次酒,张辉头一回见他醉到胡言乱语,平日里的郑教练翩翩有风度,退进有度,不贪杯,也不嗜酒,虽然有时候人固执了点,但这些年张辉觉得他变了很多,少了年轻时那种张扬和狠厉,人到中年越发圆润和好说话,对一些事情的看法和做法都开始渐渐不同。 郑锋喝酒容易上脸,在那个烧烤摊上,他拍着桌子问张辉,说:“我今年四十一,二十三岁和江眉领的证,二十四岁离的婚,现在多少年了?多少年了?我是没办法要求她不结婚,但是张辉,我找了她这么多年,我们以前真的,你不知道,我们以前真的经历了很多,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这是以后谁也比不上的!那时候…是我混,但她怎么能说走就走,怎么都不能等一等我……” 张辉看见他抹了把脸,眼眶泛红。 后来缓过神来,郑锋觉得自己应该再找一找她,能说上几句话也是好的。 于是郑锋重新找了人继续去打听江眉,有准确的消息是在今天,就是刚刚那通电话。 找个人不容易,打听点消息也不容易,只知道了这家制衣厂。 这是家私人开的制衣厂,郑锋环视了一圈,想着工资最多一个月也就两千块左右,但那天看见的男人看起来神清气爽,有点钱的样子,这些年她应该过的不差。 郑锋垂着眼皮,深深吸了口烟,再抬眼时那个车间的门口站着一个穿蓝色工作服的女人呢,她束着黑发,眉目清秀,虽然不似十八年前那样年轻貌美,但风韵犹在,她一直是个美人胚子,当初追她的人挤破头,可她偏偏挑了他,最后的时候她对他说:“选了你,我江眉是自己眼瞎,都是我自己一意孤行,但现在看清也不晚,郑锋,我真的很后悔。” 那些话现在回想起来总是觉得心酸。 江眉站在门口望着他,脸色难看到极点,她一点儿都不想朝他走过去,但身后看戏的人一堆,她厌烦那些流言蜚语。 郑锋刚跨了一步,她就直直朝往她走去,也不停顿,路过他身边,冷言道:“你跟我来。” 江眉接孙婆婆回去的那天看见了郑锋,出租车的后视镜里,是他木讷的身影。 她就知道他会找来,这些日子寝食难安,殚心竭虑的事情终于发生。 江眉走在他前面,她听到他皮鞋踩在水泥地上的声音,身后男人高大的影子倾斜在她边上,江眉冒了一身虚汗,浑身止不住的颤抖,那是一种因为怒火而引发的颤栗。 江眉带他走到了厂门外,一个转角的角落里,边上是农户的麦田。 江眉双手抱臂,不曾看他一眼,她淡淡瞟着麦田,抿着唇,不语。 郑锋扔了烟,用脚踩灭,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江眉,他们确实都变了,都变老了,眼睛里的东西都不一样了。 郑锋浅浅吸了口气,说:“你后来一直在这里?” 不开口还好,一开口江眉心中的怒意一股脑的冲上天灵盖,没回答他的话,冷着脸,低声怒道:“你来干什么?见我活的太开心故意来折磨我吗?郑锋,已经十八年了,没一个前夫会搞这些东西,没什么意思的。” 不知怎么,郑锋忽然觉得欣慰,江眉的反应总比平平淡淡真的释怀要好很多,就算是恨,那她也能一直记得他。 郑锋:“我来找你,就想说几句话,你说十八年,对啊,十八年了,我才找到你,小眉,那时候…..” “我不想听关于那时候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江眉咬着牙,说:“我说过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算我求你,以后别出现在我眼前。” “你脾气还是这样,我只想把一些东西和你说说清楚,这样我才能跨过这道坎,已经活了半辈子了,不想带着遗憾入土。” “你也还是这样,一如既往的自私!你怎么样是你的事情,我没必要听你说那些有的没的,我只想下半辈子再也见不到你。” “真那么恨我?” 江眉强忍着涌上鼻头的酸涩,不语。 郑锋声音软了点,道:“我知道那会是我不对,是我混,但小眉,我到现在还没结婚,你明白吗?” 江眉双手握成拳,指甲扣着掌心内的肉,她看着别处,一声不吭。 郑锋见她情绪稍微缓和了些,继续说道;“如果你方便的话明天晚上我来接你去吃饭,我们慢慢说,这是我电话。” “我不方便。”江眉想也没想就拒绝,“郑锋,别来找我了。” 说完,江眉转身走了,郑锋没挽留,他深深叹了口气,望着她走进了车间,短短几句话实在来之不易。 郑锋把名片托了职工传给江眉,在车里坐了一刻钟才离开。 她的脸,她的声音重新出现时带回了所有从前的画面,都还历历在目。 那会的江眉也是好人家的女儿,长得标志,身段又好,江眉父母读过点儿书,把江眉培养成了个的女儿,但她不是娴静的性格,总是翘着两个麻花辫咧着笑,一双浅棕色的眸子里总是灵气闪动,颇有生气。 谁惹了她她就呲牙咧嘴,一定要反咬回去,有点任性有点固执,还有点天马行空。 那会她在一家老高中读书,放学后总是会和同学一起骑车路过一个堤坝,女生之间喜爱浪漫,夏天会坐在看日落,然后讨论着书中爱情的样子,渴望遇见一个白马王子。 那个年代,一见钟情仿佛是件常见的事情。 郑锋和江眉的相遇实在是惊心动魄,他搞了个二手的摩托车,快报废的那种,正美滋滋的享受着风的速度呢,前面的女生骑着自行车突然停下来,砰,俩个人沿着草坪滚下坡。 摩托车翻了几翻,摔的四分五裂,江眉的自行车横躺在路上,车轱辘转个不停。 郑锋抱紧她,停下来时两人都面红耳赤,江眉当即给了他一个巴掌,说:“流氓!” 郑锋从后抱着她的,这手两边一个,正好抓住了那儿,那会的女孩子保守,这不是流氓还能是什么。 这一巴掌打的他惦记了整整一个星期,但他知道她叫江眉,在那边的高中读书,她衣服上的牌子都写着呢, 江眉,多好听的名字。 郑锋躺在小床上,被蚊子咬了一身的包,痒的很,但心更痒,心动不如行动,第二天就去校门口等了。 一来一去,他就天天来接她放学,夏天在堤坝看日落,冬天在街边吃烤番薯。 江眉很爱他,这是她周围的朋友都知道的事情,她说起他时总是红光满面,眼里有光,郑锋确实长得俊朗,身上有股风流的气质,是女生容易倾心的类型,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这句话真是真理。 郑锋读到初中就没读了,家里贫困,他早早出来打工,跟着一群朋友瞎混,那是江眉没接触过的世界,她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自由,特别是他载着她穿过大街小巷时。 江眉的谈吐和举止都十分大方得体,她的世界也是郑锋不曾接触的,这个女人对他来说像是名门淑女一般的存在,是不可亵玩的,是要捧在手心里拿命疼的。 在江眉的渲染下,郑锋还识了不少字和故事。 他做过最刺激的事情就是江眉父母还在家,他翻窗去她的房间,听她弹钢琴,她有一双纤细好看的双手,什么曲子都会疼。 江眉说她以后想做一名伟大的钢琴家,可惜不能出国深造,家里供不起。 郑锋躺在她床上拍着胸脯道:“这有什么的,以后我供你去。” 江眉惊喜道:“真的吗?” “真的!” 江眉欢天喜地的跑过去,俯身在他额头落了个吻,胆子虽大,但脸已经涨得通红,郑锋结巴的说不出话,他们平常只会拉手,但拉手也是少数,更别说亲嘴了。 男人更容易蠢蠢欲动,他一把拉过江眉,翻身把她压在床上,急躁慌乱的吻她的唇,一个吻摸索的两个人一身大汗,再睁眼时两人已经衣衫凌乱。 ☆、第四十三章 那次的情不自禁后江眉怀孕了, 他们当时年轻不懂避孕之类的事情, 发现怀孕之后江眉哭了一整晚, 郑锋也愁的睡不好。 做人流,差钱, 做药流, 万一发生什么怎么办? 瞒了一个月, 江眉的孕吐越发厉害,人也精神恍惚, 无论是上课还是其他时间, 她都没办法集中精神, 江眉有时候摸着肚子会想着豁出去算了, 干脆生下孩子,可是之后呢? 那天江眉在和父母吃晚饭, 一时没忍住, 当场干呕起来,这也不是她最近第一次这样了, 二老有经验,当场拍案而起,一通审问,江眉都承认了。 江父听完, 气的直发抖, 一个巴掌狠狠扇过去,打的江眉倒在地上,江母哭个不停, 嘴里喊着老头子你消消气,消消气。 等二老冷静下来后,果断的带江眉去了医院打胎,学校那边办了一年的休学。 郑锋去学校等她,同学说她不来了,去她家找她,没人,郑锋一下子慌了,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镇上乱转。 一个星期后他在江眉的家门口等到了江母,江母没见过他,但直觉很准,她抄起路边的棍子往郑锋身上砸,边哭边问道:“你为什么要害我家孩子,我们江家哪里得罪你了?小眉怎么会认识你这种人!” 郑锋不躲,跪在门口任由江母鞭打。 江母打了会便没有力气了,撑着棍子气喘吁吁,老泪纵横。 郑锋说:“阿姨,我和小眉是真心相爱,我想娶她的。” “娶她?你拿什么娶?看你的样子就知道是什么人,我们小眉从小锦衣玉食,嫁给你你能给她怎么样的生活?她原本上了大学可以交个和她一样有文化,有教养的男孩子,以后开开心心的生活!你给我滚!滚!” 一向温和的江母声嘶力竭的喊着。 郑锋跪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江母从医院里回来时他还在,她心软,给了他一碗水喝,郑锋咕噜咕噜一口气灌下喉咙,抹了抹嘴巴恳求道:“让我见见小眉,好吗?” 江母看着他,神色难明。 这些天在医院,江父和江眉吵了好几次,都是因为郑锋,江父派人打听清楚了郑锋的底细,郑家一穷二白,嫁过去就是受苦,江父怎么都不肯,不允许江眉再和他来往,江眉铁了心要跟他,在医院里闹了回自杀,差点大出血死亡,这一闹江父哭到眼睛发炎,收敛了点固执的脾气,不再和江眉争执,而江眉躺在床上越发虚弱,嘴里嘀咕着要见他,不然就不吃饭。 江母叹了口气,眼角又湿了,说:“罢了罢了,你起来吧,我带你去医院见小眉,等会见到了记得劝劝她吃点饭,她爸那边你别多说,别倔强,有什么就受着吧。” 郑锋站起来时往后摔了一跤,着急的爬起来问道:“哎,好,阿姨,小眉怎么样了?不吃饭吗?她怎么能不吃饭?” 江母只是叹气,不再和他多说。 往后的一个星期都是郑锋在床边伺候江眉,两个人有说有笑,江眉的身体很快好起来。江母已经想通了,觉得孩子好就好,和江父也表达过这个意思,可这个老顽固怎么都不肯,看郑锋就是看不顺眼,像看仇人一般。 就这么僵持了一年,江父一边说不肯一边任由他们出去玩。 这一年郑锋加入了一个地下车队,和那些满身都是纹身的人一起参加一些地下赛车,赢点小钱,江眉起初为他高兴,觉得他终于实现了一点属于自己的梦想,但后面郑锋屡屡受伤,江眉心疼极了,希望他别再参加那么多比赛,拿命去赚钱,说一切都不急的,慢慢来,她会等他的。 可郑锋握着她的手说:“没事的,我想早点娶你呢,造一个新房子,买一辆小汽车给你,婚礼也风风光光的,我也想在这条路上走的远一点,小眉,如果我以后成了职业赛车手,那你说出去多风光,别人也不会看不起你。” 江眉抱紧他,说他傻。 浓情蜜意,傻也傻的乐意。 郑锋被老天爷眷顾,往后的半年里在地下赛车党里杀出一条血路,被职业队的教练招入的那一晚他带江眉去吃饭,一家餐厅,一份烛光晚餐,一枚戒指,一束玫瑰,一个亲吻。 这是一场搁现在看起来无比普通的求婚,但在当时无比轰动和浪漫。 江眉没再去读书,因为她要嫁给郑锋,她要早点去工作养家,他们的家。 江父听完她想结婚的想法,硬是从她手上扒下戒指,从窗口扔了出去,吼道:“那种混小子你也嫁?也不看看他什么腔调!我告诉你,爸爸一辈子看人看多了,那种人以后只会让你吃苦头,有点成就就会忘乎所以,我不允许!” 江眉怒红着眼道:“你根本不懂!他对我有多好你根本不懂!我不用你管!” 江眉跑出去找戒指,找了整整两天。 临近年底的时候江眉趁着父母出去走亲戚,把户口本偷出来,和郑锋跑去登记了。 江父是在半个月后得知的,气到咳血,江母只好安慰他,“你就随了女儿吧,她性格像你,认定了的事情就不会改变,证已经领了,我们又能怎么办?” 这场小小的婚礼没有江父,他在厂里待了四天,婚礼办完才回去,撕掉了所有喜字。 郑锋拿赚的一点钱盖了个一层楼的小房子,房间装修成江眉喜欢的颜色,还给她买了一束六十块的塑料花搁花瓶里,江眉每天早上给他煮早饭,白天出去找工作,晚上给他准备晚餐,这样的生活他们在谈恋爱时向往过无数次,如今得偿所愿,无比享受。 但新鲜的感觉总是维持不了很长时间,郑锋越来越忙,江眉知道他三个月以后有一个比赛,这是郑锋入队后第一个正规的比赛,他比任何人都投入都努力。 江眉开始早上见不到他,晚上等不到他,她自己找了份口琴厂的工作,给口琴上蜡。 直到赛事结束郑锋才得以喘气,比赛那天江眉去看了,她像个孩子一样越过人群朝他奔跑而去,但被保安拦住了,郑锋拿着奖杯朝她走去,一把拥抱住了她。 他说:“小眉,我终于实现了我的梦想。” 她说:“我真为你高兴,老公,你最棒了!” 这个庆功的晚上,一伙人喝酒瞎扯,每个人都笑嘻嘻的,喝到不省人事,郑锋喝醉了搂着江眉一直嘀咕着比赛时的想法和心里的喜悦。 江眉将他抗回了家,给他擦身煮醒酒汤。 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会吵架了,为了一些生活上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江眉买米,扛不动,他不在,比如家里灯坏了,她一个人很害怕,他不在,比如他十天半个月不回来。 江眉越想越多,越发觉得委屈,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她质问他,“你到底在忙什么?我不需要你赚那么多钱,能用就够了啊。” 郑锋安慰她,“你别乱想,我一直在忙练习的事情,上次那个只是个小比赛,后面陆陆续续有很多比赛,这个圈子远比我想象的复杂许多,要处理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再多了,钱是赚不够的,以后我们有了孩子,又是一笔大开销,别人家都是两层楼房,我们也得再起一层。小眉,我真的穷怕了,从小到大穷怕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出人头地,让那些看不起我的亲戚好好看看,你乖一点,嗯?” 江眉动容了,郑家那点糟心的事情她都知道,郑锋也确实一直都不容易。 她只好低声道句好,郑锋在她额头落了一个吻,这短暂的安慰了江眉,在后来无数个漆黑的夜里江眉总告诉自己要学着体谅他,男人就是要出去拼搏的,他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她,为了以后。 可有一天江眉给他洗衣服,衣领上有半个口红印,上头还有酒味和香水味,江眉眼前一黑,瘫坐在地上。 郑锋听到动静急匆匆的从厨房间里赶过去,想扶她却被江眉一把甩开,她把衣服扔他脚边。 “你在外面有女人了?”她眼眶当即就红了,声音倔强。 “你瞎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有别人。” “那这口红印怎么解释,香水味怎么解释?” 郑锋叹口气,实话实说道:“昨晚和教练他们一起去玩,他们叫了小姐,有一女的直扑我身上乱亲,我后来就把她挪开了,没碰她。小眉,这是不可避免的。” 江眉冷笑,郑锋对天发誓,说了许多许多,江眉忽然发现才短短大半年,她已经完全不了解他了,他的生活她完全不了解。 这事儿过了没多久,江眉晚上正在家里打扫卫生,座机想了,接到个陌生电话。 那头说:“嫂子啊,锋哥喝多了,您来接一下呗。” 问了个地址,江眉赶过去,推开包厢门,里头只有两个人,一个喝的烂醉的郑锋,一个被他搂怀里的女人,女人正试图解他衣服,江眉捞起酒瓶子摔过去,女人吓一跳逃出了包厢。 郑锋上一股风尘味,江眉冷着脸把他扶了回去。 她的情绪他不是没察觉到,但他忽然很厌烦总是去解释这些没有的事情,江眉以前从来不会这样乱想,现在一回家就是冷眼相待,她不和他说一句话,他想哄她,但总是吃闭门羹,次数多了,郑锋开始不想回家,更多的时候睡在车队的房间里。 但他想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于是第二天他跑回了家,做了一桌菜等江眉,不管她怎么发脾气,他都死命抱着她,说了一堆甜言蜜语,江眉气消了也就好了。 这一晚折腾到凌晨,他们很久没有那个了,郑锋摸着她的手说:“老婆,你的腰真软。” 江眉脸红,不理他,翻身睡觉,他凑上来,说:“咱们不避孕了吧,要个孩子吧?” 江眉没拒绝,这一次没有避孕。 次日清晨江眉起来给他煮饭洗衣服,他睡的沉,桌上手机响都没听见,江眉顺手看了一眼,有个名叫coco的人发来短信:锋哥,什么时候再来找我玩啊? 江眉不傻,看过不少香港电视剧,这一看就是女性的名字,她盯着那个再字出神。 这个清晨,他们又大吵一架,郑锋吼道:“我懒得再和你解释了!一次又一次!你这么不相信我我还回来干什么?吃饱了撑得!” 他摔门而去。 江眉坐在他们的床上,掩面哭了起来。 年底的时候,江眉给他发了短信让他回来吃饭,顺便去趟父母那边,即使他们在吵架,但父母那样总要去的,可郑锋三天没给过她一个回音。 江眉没辙,去了他车队的所在地,一问,他们说郑锋他们去夜总会玩了,江眉心里一紧,空着脑袋去了夜总会。 好不容易摸到包厢,里面没有郑锋,一男的喝醉了,摸着身边的女人说道:“锋哥啊,他去和小红开房间去了,就在对面酒店,妈的,那妞胸最大,可真是爽了他了。” 江眉抑制住全身的颤抖,走去了那家酒店,一番哄闹,酒店人员没办法就把房间号告诉了江眉。 江眉暗响门铃,是一个裹着浴巾的女人开的,身上吻痕遍布,房间里弥漫这一股情|欲气息,郑锋就躺在那张床上,睡得又熟又沉。 江眉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这个年,江眉回了娘家,只说了一句话:“我打算和他离婚了。” 得知原因,江父气出心脏病,骂道:“我就知道那小子不可靠,混蛋!” 这一气,江父走了,江母一瞬间老了,江眉在灵堂前跪了三天三夜,她说:“是我不孝,是我不听爸爸的话,是我害死了爸爸。” 郑锋在大年初六回了家,家里落了灰,像是许久没人来过,向边上的人一打听才得知道江眉的父亲去世了,等他赶去,江眉不咸不淡的说:“等我处理完爸爸的事情再和你去办离婚。” 郑锋不可思议道:“小眉……别……” “你说我怀疑你,可是你在外面干了什么,和别的女人在酒店爽吗?开心吗?你终于过上了你梦想的生活,什么都不缺,美女投怀送抱,你现在成功了。” “你…你知道了?小眉,那事不是我想到,真的喝醉了一时糊涂一时冲动!我真的只有那一次!” 江眉说:“选了你,我江眉是自己眼瞎,都是我自己一意孤行,但现在看清也不晚,郑锋,我真的很后悔。” 她关上门,再不给他一丝机会。 这事已成定居,无论他怎么挽回,当时正有一个事关年度积分的比赛,郑锋两头忙,怎么都劝不回江眉,一气之下说了句随便你。 江眉很快收拾好东西搬出了那个家,三月初春,他们去民政局办理了离婚证,他没空耽搁,当即赶去了赛场。 江母因为丈夫去世,女儿离婚,很快身体也变得不好,江眉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江母去世了。 这一个孩子来的太突然,江眉犹豫了很久才把它留下。 这座城市对她来说实在没有任何留恋,半个月后江眉只身一人去了外地,从此一别两宽。 郑锋站上领奖台的时候再无人向他拥抱,他忽然觉得很落寞,什么都失去了意义。 小眉,他的小眉,已经不是他的了。 郑锋重新去了趟江家,邻居说江眉走了,不回来了。 她永远都不回来了。 郑锋在她家门口坐了很久很久,烟头堆了一地,他抬头望向二楼的窗户,那时候多美好,怎么会变成这样,他怎么就把她放走了,他怎么就做出那种混蛋事! 郑锋飞驰在公路上,与一辆卡车相撞,伤到了腿部经络,从此很难再开好摩托车。 一个用了一年就成为传奇的男人,从此止步于此。 但他天生有野性,即使不参加比赛,但依旧在这个行业混的如鱼得水,五年后是业内大名鼎鼎的神手教练,创建的云锋车队一下凸起,成为国内数一数二的优质车队。 作者有话要说:  父母的就到这儿。 这也是推动后文的剧情,所以不想写成番外。 ☆、第四十四章 江眉从梦中惊醒, 凌晨两点, 她摸了摸额头的汗, 喘着虚气。她习惯在房间里留一盏小灯,淡弱的光芒照亮床头一角, 她翻个身, 掩好被角, 视线瞥见床头柜上那张名片。 金光闪闪的名片,印着云锋队郑锋几个字, 而那个电话号码, 江眉熟的不能再熟, 他十八年没换过号码。 江眉鼻尖微酸, 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来,没一会, 侧躺着的那块枕头已经湿了。 江眉闭上眼, 哭的有些哽咽,她陷在一个痛苦的漩涡里, 每时每刻都在饱受折磨,时间并没有治愈任何东西。 她的感受和经历是别人永远不能体会和理解的,所有苦楚只有她知晓。 郑锋一出现,那些回忆如潮水一般涌来, 从最初的相识到最后的分道扬镳, 她都记得清清楚楚,一开始越是惊心动魄最后就越是痛不欲生。 十八年了,江珃十八岁了, 江眉还是没办法原谅他,那种恨她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刻在骨子里,深埋于心里,所有能联想到他的东西,事件,她都会厌恶。 那张名片第二天被江眉扔在了垃圾桶里,郑锋托职工带的话,江眉也权当没听见。 他想约她今晚在市里的时光餐厅吃饭,江眉正常的上下班,并没有去。 厂里有些女的天生一张喇叭嘴,碎了一上午,终于忍不住向江眉打听,江眉比他们想象的从容淡定,只说是朋友,可她们哪会信,都说江眉傍上了大老板。 郑锋在时光餐厅从下午四点等到晚上九点,他知道她不会来,但还是想等她。 他想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他想自己确实是做错了事情,但一切不是当初看到的那样的,他不想一切这么遗憾。 他这辈子就只爱过江眉一个,现在的感情也一如当年初识那般炽烈,他从未变过,只是那时候真的太年轻,他太想要荣誉和出人头地,太想让别人刮目相看,人一旦生活环境开始变化心境也会便。 郑锋走出时光餐厅,站在路边抽了一支烟,他还想再等一会。 路上车水马龙,这是江眉生活了十八年的城市啊,他忽然觉得连空气都那么好闻。 烟抽一半时裤袋里手机响,郑锋接了上去。 那头的张辉语无伦次的讲了一通,郑锋皱眉道:“你好好说话。” 张辉:“哥!嫂子她有个女儿!十八岁了!你知道吗?这是你和嫂子的女儿啊!一定是的!” 郑锋整个人忽然像被钉住,手停在半空中,指尖的香烟被风一吹,折下半截烟灰。 郑锋喉结微动,“真…真的?你打听清楚了?” “这还有假?嫂子的地址都弄到了,那女孩叫江珃,89年生的,就在星光高中读高三,照片也有,长得可好看了,眼睛像你,脸型大概像嫂子!我发彩信给你看!” “好好好!你快发我,把其他详细的资料都用短信发给我!” 郑锋掐灭烟,急匆匆的上车,开向张辉的住所。 这一晚郑锋又喝醉了,看着江珃的照片痛哭流涕,张辉知道他的不容易,一直安慰着。 郑锋说:“她得过的多苦啊,自己养一个孩子,那时候她什么都没有,一个人跑出去,阿辉啊,我真是混啊!” “哥,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你,你也有苦衷,谁知道那老刘这么下贱,搞那些花样!你当初是剁了他三根手指,要是我我就一刀捅了他,去他妈的老逼崽子!” 郑锋指着照片,醉意朦胧的说:“我女儿,长得真像我,这么好看,以后一定会像小眉一样,被男孩子排着队追求,成绩也好,真聪明!” 张辉:“嘿,那是,锋哥的女儿当然聪明漂亮,哥,好好追一追嫂子吧,把事情说清楚,然后复婚吧,好好补偿下母子俩,你找了十八年,现在是上天给你的机会啊!你也可以放心了,嫂子都没再婚过,我看啊,她也还是没放下你。” 那个年代不似现在,感情如流水,坏了就扔,那时候从一而终,相伴到老的多的数不清,很多都是初恋一生,对一个人的真心和执念对他们那辈人说是很难被动摇的。 ….. 郑锋一觉睡到大天亮,十点多起来,洗脸吃饭,打扮的精精神神的就去了星光中学,到的时候正好碰上学校午休打铃。 郑锋不知道该不该去教室找她,想着太突兀,怕吓到孩子,于是在校门口对面的道上等,校门一开,学生如沙丁鱼般涌出,都穿的校服,女孩扎辫,男孩平头,远看都长一模一样。 但江珃从里头走出来时,郑锋一眼就认出来了,他的目光死死跟随着她。 江珃沿路往奶茶店走,他就在对面的道路走,看着她转弯了,郑锋穿马路跟过去。 江珃进了奶茶店,郑锋在门外等,等了好一会不见人出来,他忍不住推门进去了。 店员小伙子记得他,热情道:“郑教练是吧?来找杨老板吗?他今天不在,明天再来,或者下午吧。” 郑锋环视一圈不见江珃,觉得奇怪极了,难不成这店还会吃人? 他问道:“刚进来一个女孩子呢?瘦瘦的小小的,眼睛很大,长得特别好看的那个。” 店员想了想恍然大悟道:“你是说江珃吗?嘿,她在里面吃饭呢,郑教练找她?你们认识?” “吃饭?她怎么会……” “老板娘不来吃饭谁来吃饭。” 郑锋瞪大眼睛,怀疑自己耳朵出毛病了,厉声问道:“老板娘?” “对啊,咱们杨老板可喜欢她了,当宝贝一样宠着呢,这不是怕小老板娘为了高考读书太辛苦,特意请了五星级酒店的厨师专门每天为老板娘做午饭,这奶茶店还是为她开的呢。” 郑锋耳边嗡嗡嗡的,想起杨继沉那张桀骜轻狂的面孔,又想到江珃软软甜甜的模样,他觉得头疼,疼到整个人都喘不上气! 这叫什么事情,剪不断理还乱! 店员说:“你要找江珃吗?我帮你去叫她?” 郑锋摆摆手,“小伙子,别告诉她我来过。” 郑锋用拳头敲了敲心口的位置,拧着眉走出了奶茶店 郑锋站在梧桐树下抽了整整半包烟,一阵咳嗽差点把肺都咳出来,他脑子里这根筋就是转不过弯来,怎么都想不通两个人压根不会有交集的人怎么会搞到一起。 转念一想,郑锋又忍不住开始担心起来,他女儿一看就是单纯可爱,万一被骗了怎么办?杨继沉是什么人,身边什么女人没有,他要是只是图一时新鲜怎么办,女儿能压住他吗?女人压不住男人就会受欺负,她可不能被欺负啊! 郑锋重重的叹了口气,这他妈他女儿才十八岁,刚成年,还在读高三,也算半个未成年,杨继沉怎么下的去手! 他忽然想起来,前一阵子圈里传的什么小女朋友大概就是说江珃吧,这样一想,那就是很早之前就开始了。 郑锋摸不准杨继沉,觉得他有点认真,但实在看不透。 想着想着,郑锋觉得要是杨继沉真动心了,日后还不得叫他一声老丈人。 他狠狠抽完最后一口烟,心想可得好好整整这小子。 …… 江珃和往常一样来他这里吃中饭,这是她一天中最快乐最轻松的时间段。 最近江眉睡眠不好,晚上她也不敢放他进房间,再者实在太分心,做卷子他在的话她只能做一半,根本不能集中精神。 中午这段时间忙里偷闲,苦中作乐。 江珃也说不清他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但这种感觉也许比恋爱更让人心动和铭记,以后回想起来大概会是一段非常甜蜜的日子。 今天杨继沉不在,车行老板约他去看车,新进的,就两辆,卖的很快,他实在割舍不下,和她发了个短信说了声就去了。 但饭菜他都给她放房间了。 江珃推开门微微一怔,白色的床上躺着一个女人,女人听到动静侧过身,睡眼惺忪的看向江珃。 江珃略微有点惊讶,“栀夏姐?” 徐栀夏扶了扶额头,脸色惨白,她虚弱的嗯了声。 “你生病了?” “发高烧,刚在医院打完点滴,听说阿沉开了家奶茶店,我就过来瞧瞧,他让我在这里睡一会,我实在头疼就眯了会,你快坐下吃饭吧。” “你吃了吗?我们一起。”江珃开始拆饭盒,杨继沉一般都会准备双人份的,因为他有时候嘴馋,会和她一起吃两口。 徐栀夏起身,坐在床边,淡淡一笑,“不用,你吃吧,他为你准备的。” 江珃把筷子分给她,“没事的,你生病了得多吃点,不然身体怎么好的快,有萝卜排骨汤,喝吗?挺清淡的。” 徐栀夏没出声,一直盯着她的背影。 江珃没听到回答,转过身来看她,两个人视线撞一块,徐栀夏波澜不惊,没有回避。 “吃吗?”江珃问。 徐栀夏答非所问:“你和阿沉到什么地步了?” 江珃脸一红,小声道:“我们没什么。” “身边的人都知道他在追你,你应该也知道的。你喜欢他吗?” 江珃咬着唇,看似不愿和她多谈论这个问题。 徐栀夏轻轻道:“我们都看得出来,阿沉挺喜欢你的,从他第一眼见到你开始,就对你特别不一样,江珃,你相信一见钟情吗?反正我不信。” 江珃坐在床边开始吃饭,说:“我不知道。” “阿沉…..你了解他吗?你觉得他喜欢你只是因为你是你吗?江珃,趁着没陷太深出来吧。” 江珃手一顿,心里微微发慌,“你什么意思?” 徐栀夏说:“你知道他过年回老家干什么去了吗?” “他…他去给母亲上坟了啊。” “是啊,上坟,他还去看望了前女友的母亲,那个女人住在疗养院里一直都是阿沉出钱赡养的,几年了啊,啊…大概有四年了。他只正式谈过一个女孩,在他十八岁的时候,叫林之夏,和我的名字很像对吧?那时候就因为名字像,他才让我跟着她,照顾着我。江珃,你其实长得有点像她,特别是你的眼睛。”徐栀夏轻缓的说着,声音微微有点虚。 江珃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眼眶瞬间湿了,她咬咬牙,憋了回去。 徐栀夏说:“很难过是吗?那时候我也是这么难过。那个女孩是谁也比不过的,因为她已经死了,活人是争不过死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完这个梗就能在一起啦~ ☆、第四十五章 江珃忘记自己是怎么走出奶茶店的, 身后的店员喊了几声老板娘, 心想今天怎么吃的那么快。 江珃从里头出来的时候脚都是软的, 明晃晃的阳光打在身上她出了一身虚汗,掌心微湿, 心悸心慌, 像有什么要从胸口破裂而出, 春日中午的空气略显闷热,她走在回学校的路上, 一度觉得喘不上气。 这是一种她从未有过的感受, 要用天崩地裂来形容毫不夸张。 路面上光影斑驳, 身边车流驶过, 学生三三两两的走着,有说有笑, 春天的一切都那么有生气, 但江珃觉得这比这个冬天还要冷。 她走了几步实在脚抖的厉害,忽然停了下来, 一动不动的站着,身子因为情绪的波动微微颤栗,路过的人会好奇的打量她几眼。 徐栀夏的话反复在她脑海里重复,她一开始反应不过来, 大脑把信息收集后只给她传递了一个结论:他不喜欢你, 他对你特别只是因为那个逝去的女孩子,他唯一爱过的女孩。 这个结论犹如从天而降的巨石,一下子把她压垮。 江珃一下子回想起这段时间的点点滴滴, 从一开始相识到现在的暧昧甜蜜,一切都那么顺其自然,他在某一天突然闯进她的世界里,又在某一天掠夺了她的心,他总是占着主导的地位,退进有度,游刃有余。身边的人都说他对她不一样,说是真心,她也一度觉得她是不一样的,事实证她确实不一样,她很像她吗? 眼睛像她吗? 奥,怪不得他看着她的时候目光总是那么炙热,怪不得他曾说过她的眼睛很漂亮,怪不得从一开始他就对她有兴趣,这些通通都得到了解释。 徐栀夏十八岁认识的杨继沉,那会杨继沉已经和林之夏在一起了,但起初徐栀夏不知道。 徐栀夏是孤儿院里出来的,无父无母,被一家人领养后养父母不幸车祸去世,留下一点点钱,她十几岁就开始打工漂泊了,爱好也算另类,她和杨继沉是在一个地下赛车比赛相遇的,她当时正被一个老大的女人群殴,女人之间矛盾也无法那点,杨继沉说她原本不多管闲事,但那个女人一生徐栀夏让他停住了,他一开始听岔了以为叫的是林之夏,就走了过去,顺手救了一把。 徐栀夏伤的很严重,是杨继沉送她去的医院,那会他也自身难保,每天过的浑浑噩噩,身边的一点儿钱都用在他身上了,身边的朋友还打趣他这是英雄救美啊,就不怕嫂子吃醋? 杨继沉觉得这也没什么,在外面混日子的滋味他最清楚,他都觉得难熬,更何况一个女孩子,瘦的像纸片一样,玩赛车的女孩少见,名字还和林之夏有几分想象,也许是缘分。 徐栀夏住院的那段时间其实就见过他三次,他一般不来,举手之劳而已,也没想过以后再和她有什么干系,可林之夏说那女孩多可怜,要不让她跟我们一起呗。 两人帮徐栀夏在附近租了房子,安顿好所有,也是这时候徐栀夏才知道林之夏的存在,这是一个大方爱笑的女孩,身材高挑,青春靓丽,喜欢挽着杨继沉说说笑笑,心地善良,对她又十分好,所以这是一个她比不过的女孩。 徐栀夏不太爱说话,总是闷闷的,就如她对杨继沉的这份感情。 就这么过了一年,林之夏打算出国留学,她已经做了决定,表现的异常固执,徐栀夏以为杨继沉会挽留,但是他没有,应了声好后照样生活,林之夏不久后就走了。 徐栀夏发现他的不对劲是在三个月之后,他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时常喝的烂醉,也开始流连于女人之间,同时他渐渐出人头地,在圈内小有名气。 他是个很会隐藏自己想法和情绪的人,可心爱的女孩离开,心里总是会不痛快吧。 但没过多久一切又恢复正常。 过了一年,一切看似都被抹平的时候国外传来消息,林之夏出车祸意外身亡了,葬礼是放在国外办的,杨继沉去操办的,他把她的骨灰带回了家乡埋葬,林之夏的母亲一夜白头,气到全身瘫痪,杨继沉处理好了一切事物,好几天没合眼。 那晚杨继沉喝醉了,徐栀夏第一次听他讲心里话。 他说:“我十八岁家破人亡,被外面的人追着要债,吃过路边垃圾桶里的剩菜剩饭,睡过马路天桥,被人打断过肋骨,也照顾不好母亲,她累的病逝,栀夏,在我最无力无能的时候她跑了过来,要不是有她我也撑不到现在,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孩罢了,能有多大本事,可我身边忽然多了个人,那感觉真的太不一样了。” 那也是徐栀夏第一次小心翼翼的崭露自己的心意,她说:“我以后也会一直陪着你的。” 可杨继沉毫不在意的笑笑,继续喝他的酒。 至此以后徐栀夏没见过他交过一个女朋友,谈过一次正儿八经的恋爱,就连那些对他死缠烂打的模特小姐他都不放眼里,看似风流实则禁欲。 所以那天杨继沉第一次见江珃就对她产生了兴趣,徐栀夏一眼就看出来了,直到后面越来越亲密的发展,到现在还为她在学校附近开了店,她一度以为他们已经在一起了。 她不懂杨继沉,可她不信林之夏在他心里就这么过去了。 她陪了杨继沉那么多年,被人捷足先登,总归是很难咽下这口气的,女人一旦嫉妒起来就无法控制自己,她想,也不算是挑拨,她只是陈述一个事实罢了。 徐栀夏只对江珃讲了杨继沉和林之夏的种种,从未提及一句自己的感情。 江珃身上有股倔劲儿,硬是忍着没掉眼泪,什么都没说,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瞧了她几眼就走出去了。 可都是女孩,徐栀夏怎么会不明白她。 徐栀夏说不上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好像有点欣慰又觉得很难过,她何必这样做呢?但又忍不住告诉她。 江珃失魂落魄的回到了教室,学生都去吃饭了,教室里只有一两个人,教学楼十分清静,她坐在桌位上,脸朝下,趴在课桌上,只留给其他人一个后脑勺。 她呼出的气洒在课桌上,双臂环着,不一会,课桌上气了小水珠,江珃咽了咽喉咙,一股酸涩冲上脑门,衣袖很快被浸湿。 她开始厌恶这个春天,看似暖和的春天其实春寒冻人。 …… 杨继沉回到奶茶店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下午五点,和店员打了个招呼就进了小房间,桌上的饭菜盖子都还没拆开,都是原封不动的样子,只有一双一次性筷子被拆开搁在一侧。 他走了出去,问道:“小珃中午没来吃饭?” 店员:“来了啊,没吃吗?我看她进去一会就出来了。” “栀夏什么时候走的?” “老板娘走了一会她就走了。” 杨继沉手里转着钥匙圈,垂眸思虑了会,勾唇一笑,回到房间,坐在床边给江珃发短信。 ‘她只是发高烧了,我让她睡一会而已,别生气,等会放学了过来,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再送你回去。’ 杨继沉等到六点半都没等到人,再慢六点半一般都能出来了,短信她也没回。 杨继沉拿上外套去了校门口,左等右等,电话打过去,是关机。 他骑上摩托车直接回了家,正好赶上江珃进家门,她头也不回的进了院子里,明明都听到他的机车声了。 杨继沉倒是没看出来她脾气还挺大,怪不得张嘉凯总说女人吃醋真可怕。 江珃进了屋,木讷的站了会,身后的机车声音多熟悉,他就在那里,可是她忽然觉得厌烦极了。 他根本不喜欢她,还欺骗她,玩弄她,所以他才迟迟不告白是吗,因为他也摇摆不定,那个吻也许他只是情不自禁的想到了林之夏,所以一时没控制好才吻了他,男人不都这样吗,下半身的动物。 江珃握紧拳头,上了楼。 题目没做几道,窗户被敲个不停。 那头的人说:“开窗,我知道你在里面。” 江珃继续写题,字越写越用力,手都在颤抖越是想充耳不闻越是难做到。 杨继沉说:“别和我置气,栀夏只是病了睡一会。” 江珃写着写着眼眶又红了,听到他的声音心里乱如麻,又恨又气,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打在试卷上,把写的答案都晕开了。 江珃拿纸巾狠狠一抹,完了撕两半塞耳朵里。 杨继沉吃了个彻彻底底的闭门羹。 晚上他躺在床上在手机上搜索怎么哄女朋友,有个回答是:往死里干,操|哭她,她就听话了。 什么玩意儿。 杨继沉把手机一扔,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天花板叹气,又忍不住笑起来,没想到这丫头醋劲还挺大。 ☆、第四十六章 江珃隔天一早就去了学校, 连门卫大叔都眯着眼, 还没睡醒, 她头一个扎进了教学楼,整个校园安静的如同没有她这个人。 高三的试卷永远都做不完, 江珃提前做起了这个周末应该做的试卷, 像往常一样, 草稿纸写了整整三张,渐渐的, 教室里有了人气, 有人惊叹道:“课代表你也太拼命了吧?” 江珃笑笑, 低头继续做题。 后来这套试卷改下来, 大错误小错误一堆,是她以前都不会犯的错误。 江珃一整夜没睡, 却格外的精神抖擞, 眼睛又红又肿,每个点她名字回答问题的老师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老师也忍不住多说了两句,因为她总是上课出神,明显的心不在焉。 一上午下来,办公室里的老师纷纷向班主任反应, 这是他们要捧向重点大学到的好苗子, 最近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上课走神,作业总出错, 心思哪里还在学习上。 几个老师悄悄讨论着,互相问道:“这孩子不会是恋爱了吧?” 班主任说:“不可能,小珃多好的孩子,怎么会早恋,我去找她聊聊。” 下午眼保健操的时间班主任把她叫到了走廊尽头,她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把班主任吓一跳。 “你昨晚没睡?” 江珃嗯了声。 班主任:“熬夜学习不是好主意啊,要学会劳逸结合,我听几个老师说你最近状态有点不太对,是不是觉得压力太大了?” 班主任的语气很温和,江珃眼眶泛红,她摇了摇头说没有。 “那是家里有事?小珃啊,老师现在说的话可能听起来轻松,但是你必须得这么做,你得放空一切,把注意力都放在学习上,还剩两个月,没多少时间了,马上就是二模考了,填志愿就看这两次考试的分数,你们考的好做老师会自豪,你们考的不好老师会心痛,因为我们都是过来人,明白这个社会是什么样的,人自强才是真的强,任何依附于其他人获得的东西不会让自己有满足感和骄傲感,成为一个优秀的人,才会认识别的更优秀的人,才会成为更好的自己,成功会带来自尊,自尊会让你快乐。” 江珃瞳仁一动,轻声道:“老师,我知道了。” 班主任拍拍她的肩膀,“好好花点时间调整一下。” 这节课下课后季芸仙跑去买了杯优乐美给她,江珃闻到香味抬头,看了几眼奶茶微微皱眉,没喝。 季芸仙轻轻戳她手臂,小声道:“小珃,你是不是不开心?我听她们说你中午都没去吃饭,沉哥那边怎么不去?饿不饿啊?眼睛也红红的,你…你怎么了啊?” 江珃扯出一个笑容,“我就是没睡好,没什么胃口就不想吃了,没胃口的也不会觉得饿。” 季芸仙没再多问,她知道江珃还不想和她说,每次她有什么都会这样,现是什么都憋心里,然后自己想通了后会以一种特别轻松释怀的姿态讲给她听。 这样的人有时候会让人觉得有距离感,有时又让人心疼的不得了。 季芸仙装作懂了的样子,开朗一笑,说:“那你做作业吧,记得喝奶茶哦,我先回座位了。” “好。” 那杯奶茶江珃没动过一口,这种香甜的气味让她觉得胃里不适,但因为是芸仙给的,所以她不能扔。 放学,江珃习惯性的想摸手机看时间,摸到空荡荡的书包隔层时才想到她昨晚把手机关机了。 那个粉色的翻盖手机被她装进了手机盒里,电话卡江珃用纸巾包好塞进了小抽屉里。 她不想看见他的短信和电话,不想和他说话,不想看见一切和他有关的东西。 包括那只大章鱼,她把它绑成一个球,扔在了柜子的最里面。 她想过去质问他,可她用身份质问,万一他轻描淡写的说,对啊,就是因为像所以才逗你,那她可真连最后一点自尊都没有了。 江珃走出教学楼拍了拍自己的脸,喃喃自语道:“专心学习吧。” 杨继沉早上特意起了个早,在路口等她,等到太阳出来,七点整,都没等到她,反倒是等到了江眉骑电动车去上班。 这是他第一次正面见江眉,江珃的眉眼确实和江眉挺像,母女俩都是美人胚子。 杨继沉上午去了奶茶店,给她发了五十多条短信都没得到她的回应,哪像前两天,一下课就会回他,但碍于她在上课,他不敢给她打电话。 中午江珃没来吃饭的时候他差不多懂了,这丫头故意在躲他。 杨继沉坐在奶茶店里抽烟,一根接一根,没一会小半包就没了。 店员见杨继沉眉头皱成川字,神色冷淡,小心翼翼的劝道:“老板,少抽点吧,一下子抽这么多真的不好。” 杨继沉说:“你觉得她喜欢我吗?” “谁?” “江珃。” “喜欢啊,你们不是在一起了吗?”店员摸不着头脑,明明一天天跟蜜里调油似的。 杨继沉:“女人吃醋了怎么哄?” “老板你问我?我都没谈过恋爱哪里会知道。” 杨继沉掐灭手里的烟,白他一眼,拿上夹克外套出门。 店员在后头大喊一声:“实在不行就强吻嘛,电视剧就都这样演的!” 杨继沉在校门口等江珃,斜靠在树干上,模样散漫,深色的瞳仁越过那些学生落在边走路边打自己巴掌的江珃身上。 他勾了勾嘴角。 江珃自然在老远就看见他了,双手僵住,低下头似火箭一样,装作没看见,混在人群里快步往校门口走。 杨继沉见她要逃,一把从后拎住她,刚想开口就看见小姑娘通红的眼睛,像是哭过了一样。 他目光微动,一时迟疑了。 江珃甩开他的手,看向别处,先发制人道:“我后天要考试,你别找我了。” 杨继沉眸色微深,“别找你?确定?” “对。” “还生气呢?” “我没有。” 杨继沉:“我和栀夏没什么,以前不也好好的,她昨天发高烧,刚从医院里出来,懂吗?” “我知道你们没什么。”江珃咬咬牙,想问的还是没问出口,她看了他两眼,扭头就走。 杨继沉追了上去,“我送你回去。” “不用。” “你倔什么?” “我没有。” 杨继沉拿她没办法,跟着她上了公交车,从头到尾她都没和他说一句话,到了二斜口她自顾自的往家走,像极了一个赌气的孩子。 杨继沉叹口气,拨了张嘉凯的电话约他和徐栀夏出来吃饭。 两瓶二锅头一瓶啤酒,一盘烤串,春天的夜市热闹而醉人。 杨就沉觉得头疼,他知道江珃性格有点固执倔强,但没想到这么扭,明明都解释了怎么还生气。 张嘉凯听完哈哈大笑,“你追她就跟她告白呗。” 杨继沉不是没想过这件事,但他和江珃还差点儿火候,一直都是他在主动,生怕吓跑了她,总想着依着点她的性子,慢慢来,尽可能给她多一点的好的回忆和过程,同时他也得确定她的心意,她实在有点让人摸不透,看起来软软的很好说话很单纯,但其实是个很会藏心事的人,追这样的人怎么可以急躁。 也因为是她,所以一切才可以慢慢来,他也愿意这样做。 不过她一定会是他的人,也必须是他的。 张嘉凯说:“女孩喜欢你才会吃醋,不然以前怎么不见她吃栀夏的醋,栀夏你说对不对?” 徐栀夏喝了口啤酒,嗯了声。 见杨继沉在思虑,徐栀夏说:“我觉得告白什么的再说吧,小珃快高考了,不要分她的心比较好。” 张嘉凯说:“对,高考后再说,我听芸仙说,小珃最近成绩退步了很多,确实分心。” 过了几天二模成绩出来的时候,杨继沉才觉得确实应该在高考后再说,这段时间江珃也确实太分心了。 江珃倒退了十来名,整个年级组的老师都震惊了,把她的卷子反复看,还以为批错了。 杨继沉也是听季芸仙说的,说那她那天在教室哭了一下午。 晚上她放学他去找了一趟她,小姑娘依旧倔着,拧巴着脸,眼睛肿的像两鱼泡。 杨继沉掐灭手中的烟,摸了摸她的头,说:“最近专心点读书,觉得食堂里的不好吃了就和我说一声,晚上有事敲我窗,嗯?” 江珃有几秒的恍惚,他的语气实在太温柔,他一旦温柔起来真的让人无法招架。 可望见他的眼睛,江珃忽然惊醒,委屈就像一个巨浪把她吞噬,她躲开他的触摸,一声不吭的上了公交车。 杨继沉没有跟上去,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江珃站在车子的窗边,擦肩而过时两人的视线也随之擦过。 江珃扶着公交车的栏杆,眼泪一颗接一颗往下掉。 她让自己变得好糟糕。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后天能在一起。 死去的前女友挺好的,人美心善。 不是所以前女友都是坏人。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江珃在路口站到了天黑才走回去, 一切都静悄悄的, 矮山坡间的人家已经亮起灯火。 江眉最近下班回的早, 此刻已经在忙着洗菜做饭。 照顾孙婆婆的佣人每天喂完老人都会坐在院子里休息, 磕着瓜子发呆, 见江珃回来会热情的打招呼, 邻里间就那么几个人,很快就熟了,女人的嘴碎,唠嗑来唠嗑去, 把家家的家底事都摸了个一清二楚。 佣人说:“小丫头回来啦!你妈又给你烧了好吃的咧!你妈多好啊, 辞职了专门照顾你的饮食!“江珃起初没在意,走了几步走到门口才后知后觉, 她转过头看向那个佣人,红肿的眼睛微微睁大。 辞职?江眉辞职了吗?她怎么不知道? 江眉在里头洗洗弄弄, 根本没听到外面的声音, 这近边的人家也就江眉鲜少和佣人聊天,她偶尔去看望孙婆婆, 只会客气的说笑两句, 接触过她的人知道她就是这样的性格, 不知道就说她摆着个臭脸,自以为是。 江珃浅浅的吸了口气, 进屋。 江眉回头看了她一眼, 关了水龙头, 手往饭兜上蹭了蹭, 问道:“二模成绩出了吗?卷子拿给我看看。” 江珃站着不动。 江眉走近点,开了客厅的大灯,这才看清她的神色和眼睛,她眉头微蹙,问道:“哭过了?考的不好?” 江珃轻声道:“不好。” “把卷子拿给我看看。” 江珃拿下书包,从里头把三加一,四门科目的卷子递给她。 江眉翻了翻,先看了通分数,再仔仔细细的看了遍题目,有很多知识点其实她都不懂,有些忘记了,但好歹是读过高中的,她也知道哪些是简单哪些是难的。 江眉放下卷子,细长的眸子盯着江珃,神色平淡,不紧不慢的说:“最近是不是分心了?” 江珃低下头,心猛地一跳,开始紧张起来。 江眉说:“是不是妈妈上次和你提起那事让你觉得有压力了?小珃,大人的事情你不用掺和,妈妈自己能处理好,你只需要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然后开开心心的就好了,妈妈不想说太多,我知道你都懂,你从小大都很懂事,说多了你也会难过。但妈妈有句话不得不说,还剩两个月,任何事情都比不上高考重要,高考一结束,你可以做你任何想做的事情,妈妈都会支持你,妈妈希望你前途光明,以后生活省力点,所以从小才一直抓你成绩,这是个没有本事没有学历就很难熬出头的社会,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白手起家,世界上更多的是像我们一样普通的人。” 江眉顿了顿说,“你还小,有些事情以后都会拥有和经历的,别用年轻去孤掷一注,去冲动行事,小珃,因为太年轻所以容易做后悔事,自己心里要有个度,懂吗?” 江眉话里有话,江珃不敢看她,心跳的厉害,缓了好一会才低低的说:“我自己会调整好的。” 江眉看着她,不再多言,只说:“把书包放了,下来吃饭。” 江珃没有动,犹豫再三后问道:“她们说你辞职了,真的吗?” “昨天辞职的。” “因为那个人?” 江眉默认。 “他来找你了吗?他有为难你吗?”江珃担忧起来。 江眉说:“没有,只是见了一面,妈妈说过自己可以处理好,你不用为这些担心。” 江珃怎么可能不担心,怪不得这几天江眉眼睛总是红的。 江眉想进厨房,江珃却叫住了她,问了一个她以前从来不敢问的问题。 “妈……他来找你你是开心还是恨?” 江眉浑身一震,一时回答不出。 江珃:“他不是坏人对不对?” 虽然江珃一直觉得他对不起江眉,或者他真的是个坏人,但她也会幻想,自己的父亲其实是个正直威风的人,可以什么都没有,但必须得一身正气,她也多希望当年父母之间的事情只是个误会,她曾很想很想,但后来长大后这种念头就淡了很多。 但这次那个人重新出现,实在是太惊心动魄,江珃一边担忧他是来欺负江眉的,一边期望他是来悔过的,这么多年他欠江眉的实在太多了。 江眉良久才回答她,“你对坏人的定义是什么?如果说杀人抢劫放火,他没做过,如果说绝对正直,他不是,小珃,别想太多。” 江眉目光闪动,眼里的情绪实在太复杂了。 江珃知道,江眉害怕她会离开她,害怕她太向往父亲,又内疚于让她生活在一个单身家庭,从小多多少少受过一些异样的目光,很奇怪,没有嘲笑没有愚弄,只有无限的同情和可怜,老师是,同学也是,其实她压根不需要这样的情感。 她和所有小朋友一样活得挺开心的。 江珃不忍让江眉过多忧虑,扯了个笑容说:“我没想太多,只是总会有点好奇,我也不会再想了,妈,你说的对,高考要紧。” …… 自从那天后杨继沉房间的灯总会一夜亮到天亮,他没再敲过她的窗户,也没再去过她学校,江珃一开始几天依旧没办法集中精神,徐栀夏的话像魔咒一样围绕着她,晚上关了灯,静悄悄时江珃会控制不住的流眼泪,黑夜总是会把人的情绪放大,特别是他其实离她很近。 这是一个她没有办法忘记的人。 江珃也想不再去喜欢他,但来不及了,他就像在她心里扎根了一样,一扯就疼。 那时候是谁说的,初恋总是渣的,初恋总是痛的。 江珃辗转反侧,终于想起来,那是他们班副班长的qq签名。 那些躺在床上抱着被子翻滚的日子里江珃甚至已经幻想到他们已经孩子叫什么了,因为太年轻所以有异于常人的决心和憧憬,她想她喜欢他,以后一辈子就喜欢他一个了。 以后他们会有一间装修温馨的屋子,会下班后一起去逛大超市买菜,会一起去旅行拍照,他会登上顶峰,她也会努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争取做一个和他相配的人。 江珃有时候觉得自己是真的蠢,被这样玩弄于鼓掌之中,但都是她自作自受。 而那个女孩,林之夏,江珃想了无数遍这个名字,想着名字真美啊,听徐栀夏的描述,长得也很漂亮,性格还特别好,她陪杨继沉度过了最难熬的一个阶段,这样一个人任何男人都忘不了吧? 如果她没有车祸去世,是不是如今他们久别重逢会重新在一起,如果她没有去世,是不是他也不会曾买醉浪荡,如果她没有去世,是不是后来他们会互相厌倦,他会正常的忘记她? 江珃宁愿她活着。 徐栀夏说的对,活人是争不过死人的,她永远停在最美最好的样子,而不像他们,以后也许会了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会时间长了失去新鲜感,会遭遇人生中种种意外。 最心酸不是他可能不是喜欢她,而是她永远也成为不了他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江珃哭了个把星期,胸口像被绳子勒着,被石块堵着,泛酸的时候胸口会疼。 季芸仙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她以为江珃还在难过成绩的事情。 杨继沉没有完全消失在她的生活之中,江珃能察觉到,比如他会让季芸仙假装自己带饭,然后给她吃,比如她每天上公车的时候他总是站的远远的望着她,比如体育课他有时会无意的从栏杆外路过,有学生点奶茶他也会亲自送过来。 她不想再喜欢他,可总是忍不住寻找他的身影。 …… 郑锋隔了几天又去了趟江眉的厂子,但被告知江眉已经辞职。 他就知道她会走。 郑锋花了几天想清楚了,不管怎么样他都得把当年的事情说清楚,为了自己,为了江眉,为了女儿,他还有半辈子的时间,有的是耐心慢慢磨。 郑锋根据张辉给的地址摸索着去了二斜口,小路汽车开不进,他只好走进去。 这里的风景还可以,但到底是乡下,房屋老旧,设施陈旧,路都是坑坑洼洼的,人家也没几户,冷清而偏僻。 一想到江眉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郑锋就浑身难受。 这十几年他过的又是怎样的生活,锦衣玉食,挥金如土,江眉呢? 兜了一圈郑锋才找到同静村1124号,是家有三套房的院子,两栋小楼一个小屋,院子有扇大铁门,虚掩着,小屋的烟囱正在冒气。 郑锋推开铁门,环视了一圈,走到小屋门口敲了敲木门,里头没人回应。 “请问有人吗?” 佣人听到声音探出脑袋张望,见到一个穿西装的男人,好奇的问道:“你找谁?” “请问江眉是住这儿?” 佣人来了兴趣,“你找江眉啊?喏,她就住对门。” 郑锋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转身望去,江眉正好开门推着电瓶车出来。 佣人喊道:“小眉啊,他找你呢!” 江眉手一抖,电瓶车哐当一声摔在地上,后视镜摔歪了一个。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有旁人在场江眉不好朝他大吼大叫, 也不想让别人看笑话, 这些年她给江珃带来的流言蜚语已经够多了。 他会找到这里也是早有预料的事情。 江眉从在医院里第一眼见到他开始就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这些年关于郑锋的消息她多多少少听过, 他成了圈里首屈一指的人物, 他组建了车队, 车队在国内也是名列前茅,他家财万贯,身边美女如云,他成了当初想成为的那样的人。 江眉唯一不理解的是他这份执着, 他拼命想要找她。 她以为他很早很早就把他忘了。 郑锋帮她扶起电瓶车, 朝屋里望了眼,说:“我们进去说, 成吗?” 佣人磕着瓜子倚在门边看着他们,哟喝道:“小眉啊, 这谁啊?你亲戚?” 江眉咬咬牙, 让他进了屋,砰的一下关上门, 吓得佣人手一抖, 瓜子掉了一地。 江眉克制不住的对他冷嘲热讽道:“郑锋, 我欠你的是还没还完吗?” 郑锋进来的第一眼就已经将这里打量完毕,虽然简陋, 但处处充满了温馨, 江眉一向是个会打理的女人, 她有自己的生活理念和理想, 桌上放着花瓶和干花,桌布是漂亮的粉红色,沙发上放着小抱枕,一些电器都用白色镂空的花纹布罩着。 郑锋沉默了会,看向江眉,缓缓道:“小眉,我来,不是为了气你的,那天你没来,我知道你不会来,可小眉,既然遇上了就是老天爷给我的第二次机会,即使你不原谅我,但有些事情我真的想和你说清楚,给我点时间可以吗?” 江眉冷笑,“听你在这边信口雌黄吗?你到底想要什么?我江眉是前世做了什么坏事才遇上你!” “你恨我,你因为当年的事情恨我,我承认是我不好,是我那时候变了,小眉,从一个什么都不是的穷小子变得被人追捧敬仰,当时也是年轻,所以抵不住名利带来的变化,自己觉得自己不一样了,走出去背脊都能挺的直直的,看谁都俯视他,那种硬气和骄傲是会让人改变,可我真没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情!” 江眉听到最后一句话眼睛瞪大,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不可置信的说道:“郑锋,你还要脸吗?你和别的女人躺在床上不是谣言,是我江眉亲眼看见的!你和那个女人在相宜酒店510号房间,那天你穿的夹克衫和t恤,衣服掉了一地,那个女人只裹了浴巾,胸口脖子都是吻痕,怎么到了现在变成你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我的事情了?” 江眉不等他开口,指着门口说道:“我这辈子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你了!我不想听你胡说八道,也不想再和你有什么瓜葛!没有你,我江眉一样活得很好。” 见他不动,江眉去推他,郑锋就是不肯出去,一来二去,他干脆双手钳制住她,一下子就把人抱进怀里。 江眉厌恶极了,尖叫起来,“郑锋!你放开我!你有病吗!” 郑锋力道大,死都不放。 他着急道:“小眉,你听我说,我真的没有!我承认那时候我是对你不好,让你伤心难过,作为一个丈夫我是失职了,但我真的没有,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和别的女人睡过!我发誓,我这辈子就和你一个好过!那时候经常和他们出去玩,是会叫女人陪,但那是他们,我没有碰过她们,他们还嘲笑我妻管严。你看到的那次,我也是隔了好几个月才知道的!小眉,我被设计了!” 江眉猛地僵住。 郑锋说:“你父母过世之后,我去找过你,可是你已经走了,我随后就被车撞了,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月,出院一个星期后才得知那件事情的原委。有些人你也不认识,那个女人是乱七八糟的女人,她是轮胎大王的小女儿,想方设法的往我身边靠,你会来找我,也是他们透露给你的,可我怎么可能会和她发生什么呢?一个醉的都醒不过来的人怎么去发生关系?醒来后我也一度以为发生了什么,躲了好几天,都不知道怎么见你。我真的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会我住院她三番五次的来看望我,有人说漏了嘴就知道了。小眉,你相信我,即使那时候我是混,是伤了你的心,可是我从来没有对你变过心。” 人活到这个年纪,一个爱字郑锋是真的说不出口,只好用别的话来代替。 江眉听的糊里糊涂,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怒气冲冲,不断挣扎着。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我亲眼看见的!郑锋,你混蛋!你他妈给我滚!” 郑锋抱的更紧了,仿佛无赖上身,就如同当初追她的时候一样。 “是,我是混蛋!我当时脑子他妈的就是有病!” “过去这么久了你到底想要干什么!算我求你,你放过我不行吗!” “小眉,不行……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不行。你以为我十八年不结婚,不找女人是为了什么?我是为了以后见到你的时候好能有脸说那些话,也是为了我自己,别人都比不上你的,小眉,比不上你的,我们经历了那么多,是谁也不能比的。” “什么十八年不找女人,你以为我还是十七八岁那时候那么好骗吗?你给我滚!” “那你要我怎么证明?我带你去见我身边的朋友,你出去打听打听我郑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或者我慢慢证明给你看。” 江眉觉得他疯了,狠狠扇了他一个巴掌。 郑锋脸上立刻出现了红印子,可见江眉力道之大。 这是她堆积了十八年的怨气。 郑锋说:“你再打两下。” 江眉气的发抖。 郑锋想再抱她,江眉警觉的往后退,她警告他,“你再碰我我就死给你看!” 她一向固执和偏激,郑锋不敢动了,小心翼翼的说:“你缓一缓,好好想想我说的话。” 江眉双目怒红着,硬撑着不让眼泪落下来。 郑锋说:“我和你认识开始就没骗过你一句话,从来没期满过你什么,今天也是,如果我郑锋有一句谎话,今天出门就被车撞死!” 江眉讥笑,“你死不死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想你现在立刻滚出去!” “小眉,那件事你再好好想想。我今天来,一是为了和你说清楚,二是为了女儿。” 江眉额头突突的跳,心忽然绞了一下,他能打听到这里,就该打听到小珃的事情。 江眉抄起边上的扫帚去赶他,什么流言蜚语都不顾了。 “你给我滚!滚啊!什么女儿,没有女儿!” 郑锋一把夺过她的扫帚,“你冷静点!我不是来和你抢女儿的,她是你的命根子,我怎么会去那种事情!只是小眉,我能给她更好的物质上的生活,如果你想通了,觉得可以不妨让我和她见一次面,以后她的学费生活费,将来的嫁妆等等都由我来,我能让她下辈子衣食无忧,我要那些钱又有什么用,她是我的女儿,本来就应该都给她。至于我们,小眉,我想重新追求你!” 郑锋豁出去了老脸,一咬牙就说了出来。 江眉听到这些字眼都愣住了,一时慌了神,手忙脚乱起来。 “你脑子有病!”她说。 郑锋见她气消不少,笑了笑说:“你反正不上班了,明天我来接你去逛街。” 他笑起来一如当初那般英俊,养尊处优的男人果然是不显老,江眉有短暂的出神。 郑锋帮她把扫帚放好,离开了。 江眉跌坐在沙发上,盯着一个茶壶发呆,就这么坐了一上午。 …… 江珃用了十来天才调整好自己,每天两点一线,吃的多,睡的晚,辅助资料又买了五本。 可她不笑了,也不太说话了,再忙学生也会忙里偷闲让自己开心一下,课间说几句话江珃都不会去参与回话,她教室里的书桌已经被书堆满,脚边也都是卷子,她把自己隔绝在这个小小的世界里。 回到家吃晚饭她就开始做作业,不再听那档广播节目,耳朵里塞的是英语听力。 那扇方格玻璃窗被她用书架子堵住了,上面一排排塞满了书,遮的密不透风。 一个多月下来,她瘦了五六斤,季芸仙心疼极了,明明江珃每顿要吃两大碗饭,可还是瘦了。 季芸仙劝她别太累,可江珃像变了个人,她说:“这时候不累以后就会后悔,我靠不了任何人,我只能靠自己,这是我目前唯一也并且应该做好的事情。” 至于爱情,爱情给她带了什么?学习的退步,痛苦的感觉,就连甜蜜也是提心吊胆的。 季芸仙都觉得自己快不认识她了,江珃已经疯魔了。 她跑去奶茶店找杨继沉,叽里咕噜把情况说了一通,杨继沉倒是很平静,靠在沙发上说:“这样的才是她。” 他的江珃应该是做什么都很努力,并且能做的好的女人。 他的江珃一向很聪明,也应该成为一个顶尖的人。 季芸仙拍了拍桌子道:“我觉得她受刺激了!沉哥!高考后你可别再惹她了,也不要再和别的女孩子好了,友谊也不行!不是我在背后说栀夏姐啊,栀夏姐那么漂亮,又一直是单身,一直跟着你,换做任何女孩都会遐想的,小珃没谈过恋爱,也是前阵子在我的逼问下她才承认喜欢你,她心思细又敏感,你得让她有安全感才行啊!” 江珃喜欢他这个事情杨继沉也是半个月前季芸仙告诉他的,那会江珃依旧很恍惚,季芸仙跟着张嘉凯来吃饭,兴冲冲的要找他算账,就这么把江珃的秘密捅了出去。 杨继沉乐的一夜没睡,又不好再去扰乱江珃,只能等。 杨继沉仿佛很有把握,不紧不慢的说:“你先操心操心你的学习吧。” 季芸仙:“……” 江珃后来再没管过江眉的事情,但在点点滴滴中总能察觉到一些变化,江眉整个人像活了过来一样,洗碗的时候会哼两句歌,也开始研究菜谱了,开始画眉涂口红了,气色和之前简直是两个人,红光满面的样子让她开起来年轻了十岁。 江珃从没见她这么开心过。 五月填志愿的时候,江珃拿着报选学校的册子和江眉商量,江珃说:“第一志愿就填华西吧。” 江眉认真的思虑后说:“你上次二模没考好,以防万一高考有失误,华西可能会挨不上,保险点填墨大吧。” 江珃看着她,颇有些吃惊。 还真是应了那句话,女人心海底针。 江眉说:“你想去哪所学校?” 江珃翻了几页册子,低低的说:“我想离这里远一点。” 江眉眸光微动,似察觉到了什么,问道:“那华西你觉得考的上吗?” “能吧,我最近做了几套前几年的高考试卷,分数都很稳定,应该能考上。” “那好,你自己斟酌。” 江珃第一志愿填了华西,去一个离墨城远远的地方,远离他。 江珃的情绪其实从来没瞒着江眉,江眉虽然不是全部了解,但大概还是知道的,郑锋提起才知道整个事情。 上次郑锋找过她之后,每天都来,一开始江眉把他关门外,不理不睬,但郑锋就在家门口站着,能一站站一上午,别人问起他会说:“追女人不花点功夫怎么行,这算得了什么。” 比起他们的经历,这点算什么。 江眉装作不在意但其实在偷偷听着动静。 那天郑锋走后,她冷静下来把他的话细细想了一遍,那时候是有个女孩喜欢他喜欢的发疯,她还为此遭到恶作剧,有人三天两头来整她,都是些弱智的把戏,后来郑锋把这事给解决了,江眉也不放心上,郑锋一向容易招蜂引蝶,爱慕他的女孩子多了去了,江眉已经司空见惯。 可她不能接受的是他开始去接受那些女孩,去享受灯红酒绿的感觉。 那段时间他们莫名其妙开始吵架不和,两个人的生活方向不再一致,所以出现了矛盾,或许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一个拼命想知道他有多爱她,一个渐渐失去耐心去说这些话,无理取闹是真的,误会重重是真的,太年轻了,不能互相体谅也是真的。 如果他真的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何必现在还要找她解释,何必到现在还没结婚,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什么偏偏盯着她。 就像郑锋说的,她可以去打听,打听他到底是不是没结过婚,在外面是个怎么样的情况。 但江眉还气他轻而易举的答应离婚,气的她父母相继去世。 这十几年来的苦他又知道多少,是说多少做多少都弥补不来的。 可她知道自己开始动容了,少了那层误会,看到他重新站在面前的时候江眉是又恨又爱。 她这辈子也就爱过他一个人。 江眉冷落了他好几天,但他站在门外总是乐呵呵的,精神好的很,几天下来,邻里都知道江眉有个追求者了。 又过了几天,郑锋一时嘴快,是自己是江珃的父亲。 这话传到卧病在床的孙婆婆耳朵里,气得老人家从床上跳起来,拽下自己的布鞋狠狠追着郑锋打,边打边骂道:“你个龟孙子!王八羔子!” 吓得江眉赶紧开门去劝阻,就这样郑锋和江眉有了点来往。 即使江眉不给他笑颜,不和他多说话,但郑锋自得其乐,帮着一起拖地做饭买菜,顺带还参观了江珃的房间。 郑锋瞧着那个书架很是好奇,“干嘛把窗户挡住?明明挪开了光线会好一点。” 江眉说:“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郑锋逛了一圈,在小床上坐下,问道:“什么时候让我正式的见见小珃?” 江眉淡淡道:“她快高考了,不能再分心了,之前我已经把她吓到了。” “能分多少?她那么聪明。学校要报哪个?” “她想去华西,我也不知道她能不能考上,前阵子成绩退步了很多。” 见江眉犹犹豫豫,郑锋说:“你想说什么就说,我能帮一把的一定帮。” “不是。”江眉拉过椅子坐下,说:“我觉得她谈恋爱了。” 郑锋真的是虎躯一震。 江眉一下子就察觉到了些什么,“你知道?” 郑锋挠挠眉峰,说:“知道点吧,也是那天碰巧知道的。那小子就住你隔壁,你知道吗?” 江眉惊愕,“你是说隔壁那个租客?” 郑锋点点头,“那小子我认识,也是玩赛车的,技术是一等一的好,脾气也是一等一的傲,为了追小珃学校旁边开了奶茶店,我看也算有几分真心。” 江眉一下子坐起来,差点没站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郑锋说:“不过我看最近的情况,应该是吵架了,没事,先让小珃好好学习吧。” 江眉揉了揉太阳穴,“我知道。” …… 高考那两天烈日炎炎,六月多雨,第二天考试的下午突然下了一场大雨,瞬间清凉了起来。 考场外家长一等就是两小时,谁也不肯离开。 江眉在一棵树下等的时候在人群里看见了杨继沉,他和几个朋友站在一家文具店前在抽烟,说说笑笑。 这是江眉第一次好好打量他,就算是邻居,也不曾见过面,更别提他是玩赛车的了,那会江眉真的是烦透了这些人,压根想不到女儿会和他们扯上关系。 要说外貌,他长得高脸俊,没话说,可性格呢?听郑锋说是个很难弄的人,再想想江珃之前通红的眼睛,那样的人江珃哪得住吗? 江眉一想就觉得头疼,为什么小珃会走她的老路,还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场雨下了三个小时就停了,学生们踩着水花从考场里出来,彻底摆脱高中,寒窗苦读的结果都写在了几张卷子上。 季芸仙拉着江珃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江珃走在路上轻飘飘的,好像整个人一下子空了一样。 雨过天晴,阳光刺眼,有的学生在哭有的在笑,江珃是木讷的。 一出学校的大门,季芸仙就朝张嘉凯他们招手,江珃和杨继沉对视了一眼,他的目光深深沉沉,里头带着笑意,像是在说,恭喜你毕业。 江珃和季芸仙打了个招呼头也不回的朝江眉走去,杨继沉当然没跟过来。 …… 江珃在家睡了三天三夜,她突然变得很疲惫,窗外的夏光和繁花都与她无关,她这场仗打的太累了。 在第四天江珃接到季芸仙的电话,她说要去海边野营。 掰掰脚趾头都能知道同行的会有哪些人,江珃懒懒的拒绝了,她埋在被子里,忽然哭了起来。 不管她怎么不愿意,第二天季芸仙强行闯她家门,帮她梳妆打扮,硬是要把她拉过去,江珃对她一向没什么脾气,恹恹的,什么都不说。 季芸仙边弄边说:“你看看你,在家邋遢成什么样子啦,这还是我认识的可爱小仙女吗?咱们都考完了,可以自由自在的去玩了,你老闷在家里干什么?不要找这副模样啦,我保准你去了不后悔!” 江珃以为会和杨继沉他们一起去,没想到会和季芸仙坐公交车去。 她觉得失落,又厌烦这种失落。 达到海边时已经是傍晚,夕阳挂在海面上,余晖洒满整个海面,随着浮动的海浪而闪耀,江珃站在沙滩上望着夕阳纹丝不动,微风吹起她的裙摆,露出纤细白皙的两条腿。 她几乎不怎么穿裙子,可季芸仙说买的时候多买了一条,是条白色的蕾丝边的吊带中长裙,尺寸正好。 江珃心境微微开阔了点,胸口的那种闷郁感也没有了。 季芸仙招呼她,“来啊,在这边,小珃!” 江珃慢悠悠的走过去,在另外一边的沙滩附近,杨继沉他们已经在那儿了。 他们起了个火堆,还围着在烤鸡翅,江珃挑了个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杨继沉都看在眼里,笑笑,喝了口啤酒。 张嘉凯说:“今晚我们就住这儿,帐篷都搭好了,小珃,你喜欢哪个?” 张嘉凯指向东边,有蘑菇帐篷,有长颈鹿帐篷,有乌龟帐篷,等等。 江珃说:“随意吧。” 周树和贺群从老家赶来,一回来就赶上这么热闹的活动,兴奋的不得了,周树喊着要那个长颈鹿帐篷。 说笑几句间夕阳已经落下海平面,夜空中的繁星显现了出来,他们眼前的篝火燃烧的旺盛,映得每个人脸上都红彤彤的,海风吹来,丝毫不热,反而有种别样的风情。 江珃喝了几口饮料被季芸仙换了,换成了啤酒,她说:“我们毕业了,得喝酒庆祝!来,小珃,为我们以后的生活干杯!” 江珃叹口气,喝了,一喝就是一罐。 这群人中间不见徐栀夏,江珃觉得稀奇,酒精上头,多嘴了朝季芸仙问了句,季芸仙说:“她不想来啊,不来就不来呗,我还不想看见她呢。” 吃了几个烤鸡翅,周树振振有词的发表了一通毕业感言和贺词。 他说:“在这个秋风送爽,果实丰收的季节,我们迎来了一个崭新的生活,我们挥别过去,迎接未来,青春不止,永远十八,祝两位大美女永远美丽可爱,祝四位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哐哐哐,啤酒罐都砸在了周树身上。 江珃双手微微握紧,瞥了眼杨继沉很快挪开。 杨继沉懒洋洋的靠着一个树桩,手里夹着香烟,燃着的烟头似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他几乎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江珃身上。 已经有两个月没有好好看看她了,晚上不去她房间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和张嘉凯说起来,杨继沉觉得自己这回是真的栽了,那算命先生回头得去送几份大礼。 热闹完周树又来了主意,说:“这夜空这么美丽,刚刚拉开帷幕,我们何不来点前|戏助助兴!” “你想玩什么?” “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毕业必备游戏,情侣促成精品!” 几个人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江珃,起哄要玩,拿了个酒瓶转转到谁,谁就要接受惩罚。 第一个是周树,第二个还是周树,第三个还是周树,几趟大冒险下来,他脱得快只剩裤衩了。 第四个,在大家齐齐的祈祷下稳稳的指向江珃。 江珃还在拨弄着身边的青草玩,心不在焉的,一回头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贺群说:“来,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江珃犹豫了会,说:“真心话吧。” 她可不想脱衣服。 贺群笑,“那请问,我们这里几个男生你比较喜欢谁?” 一双双眼睛都盯着她,都意味深长,这个问题更是别有深意,江珃对上杨继沉的眼眸,一股怒火冲上脑门,委屈,不甘,痛苦,这些日子一直努力压抑的情绪猛地涌上心头。 她说:“没有比较喜欢,都差不多,对不起,我先去一下洗手间。” 江珃起身走开了,越走越快,最后小跑着走了,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 周树说:“沉哥,你这是和小珃掰了啊?她不会不喜欢你了吧?” 张嘉凯也摸不着头脑,“照理来说,考都考完了,休息也休息够了,怎么还是不开心,哥,你不会要没机会了吧?” 杨继沉也跟着起身,掐灭了烟,大步追了上去。 晚上海滩有几个游人,但不多,这片海域并不有名,也算冷僻地。 江珃一路小跑跑到附近的一个林子里,她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更气更急了,想拔腿跑的更快时手臂一把被人拉住。 “你站住。”他说。 江珃甩开他,扭着头不说话。 杨继沉放低点声音,说:“还在和我别扭?到底在别扭什么?嗯?” 他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见她不回话,他一步步逼近,江珃无处可退,身后是一颗粗壮的大树。 杨继沉拿她这副倔强的模样没办法,只能多点耐心哄她。 杨继沉一手撑在树上,圈住她,弯腰俯身靠近她,低沉道:“我等了两个多月了,你再和我闹脾气我也不会放掉你的。” 江珃气极了,蓦地的看向他,“我招你惹你了吗?不喜欢我就别对我好,杨继沉,我不是谁的替代品!我也不稀罕你的喜欢!” 小姑娘的一通话把他弄的莫名其妙。 “我不喜欢你?我不喜欢你为你开奶茶店,天天去你房间找你,生怕你吃不好喝不好,我看起来很有空?专门找你这种小女生搞暧昧玩?” 江珃推他,可他的胸膛硬的像块石头一样,温度烫了她一手。 江珃:“对,你就是找我搞暧昧的,你明明不喜欢我,你就是逗我玩!” 她吼出来的时候声音都颤了,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下来,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杨继沉叹口气,伸手给她抹眼泪,“谁告诉你的?” 江珃哭的话都说不完整,边打嗝边问:“你不喜欢我对不对?只是因为我和那个女孩长得像对不对?你能不能别再玩我了?” 杨继沉眼睛微眯,“栀夏和你说的?” 江珃以为他是默认了,心痛的快要站不稳,胡乱的抹了把脸要走。 但脚还没挪开,唇上一热,他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唇齿间都是啤酒味和烟草味,还有他身上的专属气味,熟悉的味道。 杨继沉把她推在树上,捏住她的下巴低头就是一个吻。 比上次更猛烈更急切,一贴上唇他就伸了进来,搅动着,吸允着。 他另外一只手握着江珃的腰,手掌游离在她的腰侧。 江珃双手揪着他的t恤,她无法拒绝他,更推不开他,边哭边吻。 没一会,两个人都出了一身汗,江珃泪眼婆娑的睁开,嘴唇红肿不堪。 杨继沉咬了下她的嘴唇,低低的说:“老子就只喜欢你一个。”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他的声音那般沙哑低糜, 笃定的, 狠厉的, 又充满柔情, 而那一字一句炸的江珃耳边嗡嗡响。 江珃懵了一会, 突然放开抓着他的衣服, 徐栀夏的话再次浮现脑海里。 “你不要骗我了好不好,我不是你,玩不起。”她垂着头,看起来狼狈又灰心, 就连声音也不如刚刚那样激动亢奋。 杨继沉轻笑了声, 问道:“徐栀夏怎么和你说的?” 江珃不说话,她也不知道如何去阐述。 杨继沉不疾不徐的说:“我不管她怎么和你说的, 现在你只需要听我说的,相信我说的就可以了, 江珃, 只有我自己最了解我,他们都不是我, 不会知道我在想什么。” 江珃心突突突的跳了起来。 杨继沉说:“那个女孩对我来说确实是个很重要的人, 在你最困难的时候出现的人永远都是重要的, 感恩的,任何一个有良心的人都不会去忘记。” 他们那时候说是谈恋爱也可以, 说是最要好的朋友也可以, 那一段时期杨继沉连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 更别说去弄这些儿女情长了, 那时候他把命悬在裤腰带上,想方设法的弄钱,自己生活,还债,到处躲到处藏。 这是一段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时光,他活得根本不像个人,从富家公子落到这副田地,一向心高气傲的他扔揣着自尊高高在上,但脖子越是傲的高越是被人碾的低。 林之夏这人怎么说呢,她不是传统的乖乖女,她和江珃简直是两个类型,她出身在一个很贫困的家庭,当一个女孩想要的太多,家庭无法负担,偏偏她还长了一副好皮囊的时候就会走错路,她那会还在上高中,到处七混八混,认识了不小道上的小流氓,因为长得漂亮更是呼风唤雨。 明明像个女流氓,但心地比谁都善良,还爱管闲事。 杨继沉就是她管的闲事之一,两个人匆匆一面,后来无意一直碰到,几次下来会说几句话,时间长了林之夏什么事儿都会和他吐槽,谁谁谁长得丑还想泡她,谁谁谁纹了个癞蛤|蟆,谁谁谁又打她了…… 她总是笑着说那些事情,把杨继沉当兄弟一样,不开心了还要找他喝两杯。 杨继沉在一个陌生的城市,根本没有一个知心好友,也就林之夏对他坦诚相待。 他们没有接过吻,没有做过爱,为了避免麻烦,别人说是女朋友,杨继沉通常不否认,他当时只想要钱,其余的都是虚事。 所以当林之夏出国时他根本没多大反应,她终于去了想去的地方,他为她高兴。 她走了之后杨继沉遇了很多糟心事,也有过一阵自暴自弃,不知道自己活着干什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活成这副样子。 没多久,那边传来林之夏去世的消息,他亲自去国外把她接回来,这件事实在对他影响太大,他忽然发现生命是真的脆弱,明明前一阵子还打电话和他分享快乐的人忽然没了。 安葬好林之夏,杨继沉一个人待了许久,想了很多,一些飘渺的,不切实际的,却又万分真实的。 林之夏对他而言就是这样一个存在。 这件事也就徐栀夏知道,就连张嘉凯他们他都没提过,并不是因为多痛多难以开口,而是已经过去,不必再提,逝者不再来,何必。 他这辈子没爱过谁,目前为止也就江珃一个。 他一向对爱情没什么多大兴趣,只有这次是动了真心。 说到最后,杨继沉弹了记她的脑门,“现在听清楚了?不和我闹别扭了?” 江珃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眼泪还在里头打转,他一弹,泪珠就滚了出来。 “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徐栀夏说她和她长得像。 江珃静下心好好想了一番,这句话没说出口。思来想去,江珃好像明白了什么。 徐栀夏和她说那些事情的目的,她胡诌的谎言,所以今天她不愿意来。 江珃望着杨继沉,破涕为笑,又觉得很尴尬,脸涨的通红。 她刚刚朝他发火的样子一定像极了电视剧里无理取闹的女人。 杨继沉叹笑,“还有什么问题今天说清楚。” 江珃抿抿唇,瞳仁里闪着光,她轻轻问道:“你真的喜欢我吗?” 杨继沉无赖道:“你猜。” 江珃立刻瞪他,腮帮子鼓成气球,皱着眉要走,可杨继沉往前靠了一步,双臂撑在树干上,环着她,弯着腰,和她平视,让她无处可逃。 江珃脑袋扭来扭去,避开他的视线,推他,“你走开。” 她声音娇嗔的不得了,杨继沉眉眼间都是笑意。 他轻佻道:“好啊,那我走了。” 他真松手慢腾腾的走了,江珃气的直跺脚,追了上去,指尖刚触到他的手臂,他就转过身来一把抱住她,江珃整个人被腾空抱起,她吓得尖叫起来。 这是江珃这辈子第一次被公主抱。 杨继沉笑说:“忘带你一起走了。” 江珃手臂搂着他脖子,海风阵阵吹来,凉爽的风也吹不走他身上炙热,也不知怎么,江珃忽然也变得很热,像是被传染了一样。 杨继沉抱着她走到海边,作势要把她扔海里,江珃脸上的笑意刚扬起又立刻被他吓走了,往前假装扔了几下,江珃捶了他一顿。 “杨继沉,你讨厌死了!” 这个人真是讨厌死了,让她哭又让她笑。 可话音未落,他就这样抱着她,落下了吻。 面前是浩瀚的大海,一轮明月挂在海面上,波光粼粼。 …… 两个人回去的时候,那几个人正探着脑袋,一双双眼睛跟狼眼睛似的,牢牢盯着他们,大气也不敢出。 杨继沉牵着她的手从远处走来,江珃步伐拘谨,一直低着头,扭扭捏捏的,一副小媳妇见家长的模样。 其实江珃特想一头扎大海里,她觉得没脸回去见大家。 看清两个人紧握的手后周树大呼一声:“成了成了!” 杨继沉拉着江珃坐下,大伙识相的让座。 杨继沉跟个没事人一样,很自然的问江珃,“要吃点什么吗?我看你刚都没吃什么。” 江珃摇摇头,“不用了。” 杨继沉逗她,“怎么不用,每天中午要吃两碗饭外加一盆菜和一个白面馒头,晚上要喝一大碗鱼汤,苹果香蕉能塞则塞,半夜还要吃宵夜,我也不能饿着你是不是?” 江珃脸发烫,幽怨的看着杨继沉。 杨继沉给她弄了个烤香肠,“刚刚都吃的差不多了,没什么了,随便吃点。” 周树拿着树枝画圈圈,小眼睛盯着他们转,嬉笑说:“哥,还给小珃吃香肠呢,人嘴巴都肿成香肠了。” 江珃手一抖,香肠差点掉地上。 季芸仙狐疑的看了江珃几秒,猛地一拍脑袋,指着江珃质问道:“你老实说,你上次是不是骗我了?” 江珃一头雾水,啊了声。 季芸仙:“你上次嘴巴也肿成这样了!” 大伙:“哦~” “哥,你下手真快啊!” “啧啧啧!” 江珃眼睛一转,心虚的不敢回答,她看到一个小螃蟹在沙滩上刨了个坑钻了进去。 杨继沉往后一靠,懒洋洋的笑着,右手搁在江珃腰后,虚搭着。 江珃默默吃完了这根香肠,周树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打趣着,油嘴滑舌的说了好一通,映着篝火,显得格外热闹和欢乐。 又似故意在找话题聊,直到八点整,天空中突然炸出一朵朵烟花。 闪烁的星火在夜空中拼出一行字:毕业快乐。 停留了三秒似流星一般划落。 江珃仰着脑袋,望着璀璨的夜空一时愣住了,季芸仙早在那兴奋的大喊大叫。 “找人订做的,觉得还行吗?” 耳边突然一热,江珃下意识的转过脑袋,鼻尖撞杨继沉脸上,他顺势亲了她一下,嘴角勾着笑。 江珃耳朵红成胭脂色,轻声问道:“你早就准备好了?” “不然是海的女儿给我送来的?” 江珃气恼的拍了下他,这人说话总是不正经。 突然,周遭亮了起来,缠在树上的小灯串闪烁起来,照亮这一片,小灯串通通指向一个方向,江珃顺势望去,只见右边那片沙滩上灯火辉煌,地上似乎铺了什么。 季芸仙说:“小珃,快去看啊!” 江珃脑子一片空白,虚着步伐走了过去,每走一步心跳就快一下。 沙滩上铺了玫瑰花瓣,被风吹得已经有些零散,但依旧很美。 花瓣尽头是灯盏,灯盏环绕着一样东西,白色,精致的,庞大的,是一架白色钢琴。 江珃忽然停下来,回头寻找杨继沉,他站在不远处,做了个手势,意思是让江珃上去试试看。 季芸仙说:“沉哥挑了很久的,小珃,去试试!” 江珃张了张嘴,发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走到钢琴前,轻轻抚摸着,食指按下一个白键,叮,发出清脆的乐声。 江珃看向他们,边笑边哭说:“我不会弹。” 她很喜欢,但是她从没真正接触过钢琴,也没有正式的学过,对钢琴的唯一印象就是小学二年级,老师让要组织一个音乐团,让她试了试弹琴,学了一首小星星。 杨继沉笑着走过去,压着她肩膀坐下,说:“你会的,最简单的谱子总会一点吧?” 江珃颤抖着手,勉强弹了几个音,前前后后连起来也算一首曲子,虽然不连贯。 杨继沉说:“这不是很好吗?以后好好学一学就不一样了。” 江珃摇摇头,觉得这是在做梦。 杨继沉揉了揉她的脑袋,“小笨蛋,毕业快乐。” 江珃忽然转身抱住他的腰,嚎啕大哭,哽咽不已。 令她控制不住自己的不是这架钢琴,而是他居然知道她想要什么。 她从前只是和他提过她想学音乐,但从未提过钢琴,和季芸仙也是,这是她一个人的秘密,看起来遥远而无法触及的秘密。 江珃断断续续的问道:“你…你…怎么知道?” 杨继沉:“第一次见你那天,看见你盯着ktv里的钢琴盯了很久。” 江珃埋在他腰间,哭的肩膀一抽一抽的。 后来江珃回想起这一幕,真的觉得万分羞耻,明明是很历史性的时刻,但实在太尴尬了。 就在她抱着杨继沉痛哭的时候突然窜出一群人,举着香槟和烟花,说:“小嫂子!毕业快乐!” 她一抬头,妆也花了,头发也乱了,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们。 杨继沉说:“这是我女朋友,江珃。” 他正式的把她介绍给他的朋友们。 …… 这个夜晚狂欢到凌晨,结束后,江珃和季芸仙睡进了蘑菇帐篷里,帐篷顶上有一小块透明的,可以看外面的景色,江珃望着星空觉得晕头转向的。 季芸仙早就呼呼大睡,只有江珃翻来覆去睡不着。 几番下来,江珃出了帐篷打算去吹吹风。 那堆篝火只剩下零星的火光,虚弱的光下坐着一个男人。 杨继沉正坐那抽烟,看起来姿态惬意,神情轻松。 江珃快速跑了过去,轻盈的像只蝴蝶,杨继沉一把拉过她,人就这样跌坐在了他的怀里。 杨继沉把烟头按在地上碾了碾,偏头吐了口烟,转头看她,问道:“睡不着?” “嗯。” “想我想的?”他挑着眉峰,笑的有些坏。 “才没有……” 江珃声音柔柔的,杨继沉望着她的目光深了些。 杨继沉捏住她下巴,咬了下她的唇,两人对视一眼,很快亲吻在了一起。 他双臂环着她,手掌贴着她的背部,渐渐的,手往下滑,落在她大腿根处,裙摆被风吹的一飘一飘,女孩光滑的肌肤是夜晚最具魅惑的东西。 杨继沉手伸了进去,掐了下她的臀。 江珃一个激灵,心莫名一慌,却搂他搂的更紧了。 两个人厮磨着,安静的夜晚只剩下两个人急促的呼吸和炙热的体温。 唇齿交缠间,江珃听见他问:“要不要去我那儿?” ☆、第50章 第五十章 “去…去哪儿?”江珃小心翼翼的问。 杨继沉抬了抬下巴指向那个帐篷, 说:“晚上和我一起睡?” 杨继沉有个习惯, 就是独睡, 无论在哪儿, 他都喜欢一个人, 所以他单独睡一个帐篷。 “不太好吧。” “怕我吃了你?” 他和她贴的极近, 低哑的嗓音环绕着她,几分戏弄几分调侃,半真半假。 这句话江珃听过好几次了,她不以为然, 可心里的想法刚冒出来, 他忽的靠近她耳边,一字一句的说:“怎么办, 现在还真挺想吃了你的。” 他的手掌贴着她的大腿肌肤,男人手心的皮肤略显粗粝, 一点点的磨过她的腿侧。 江珃整个身子就这么软了, 连呼吸都是软绵绵的。 杨继沉吻她的耳朵,慢慢的, 脑袋埋在她脖颈间, 炽烈的吻落在她一寸寸的肌肤上, 那感觉似有蚂蚁在爬,从脚底痒到心尖, 江珃出了一层薄汗, 微微喘着, 双颊潮红。 亲着亲着他忽然停了下来, 深深吸了口气,似乎在笑。 江珃眼神迷离,已经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杨继沉低声道:“要不要和我一起睡?” 江珃踌躇了。 想啊,她怎么不想,她超级想抱着他一起睡的,就像从前她抱着被子当成是他,然后打滚一样。 可要是被他们发现就真的太尴尬了。 江珃小声道:“别了吧。” 杨继沉眯眯眼,一眼看穿她,“可我看你的表情似乎很想啊。” “没有……”江珃扭过头,矜持道。 “行啊,没有就没有。我有点困了,那我去睡了。”杨继沉拍拍她屁股示意她起来。 江珃懵了,坐在他身上不动,好半响才反应过来,他又在逗她。 江珃作势要站起来,“那你去睡吧。” 杨继沉怎么会放开她,他稍稍使点力就能扣住她,江珃在他怀里又扭又钻,耍着小脾气,又被他哄的笑个不停。 杨继沉说:“你现在脾气大了啊,之前的温顺劲呢?江珃,你不会是故意给我下套吧?” 江珃反驳道:“明明下套的是你,从头到尾你都是故意的,你从一开始就是——” 话说一半江珃觉得哪里不对劲,她想了想看向杨继沉,问道:“你喜欢我什么?” 问这个问题时她睁着大眼睛,圆不溜秋的,瞳仁里漾着淡淡的月光,既期盼着答案又止不住紧张。 她实在太普通,他到底喜欢她什么?女生似乎都会执着这个问题。 杨继沉瞥了她的胸口,这条裙子是圆领的,其实不露,但她坐他腿上,身子靠着他,双肩微微弓着,就折出了些空隙,令人遐想的空隙。 他这一瞥,瞥不到什么,但他故意做给她看,江珃扯了扯衣服,轻声催他,“你……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杨继沉不正经道:“你都脱光了站我面前了,不喜欢你对不起你这么…这么……” “这么什么……?” “这么小学生的身材。” “杨继沉!”江珃又对他使了一通江氏小拳头。 杨继沉握住她乱飘的拳头,说:“说真的,那天看到的时候我真的瞥了一眼就挪开了,因为实在没什么好看的。” 江珃气的脸发红,反击道:“我也是啊,那天看到你在窗前换衣服的时候吓得我想赶紧溜开,头一回见到连八块腹肌都没有的人。” “哟,现在胆子这么大了?从小绵羊变成大灰狼了?还敢说这些话了。”杨继沉好笑的看着她。 江珃抿着唇不理他。 杨继沉伸手抚摸她的脖颈,女孩子的脖颈纤细美丽,他笑着反问道:“那你喜欢我什么?” “我才不喜欢你。” 嘴上是这么说的,可眼珠子却始终贴在他身上。 杨继沉捏了捏她的脸,瘦了,没之前那种婴儿肥的感觉了。 他说:“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就对你有了兴趣,信吗?” 江珃放慢呼吸,注视着他。 杨继沉说:“说起来还挺扯蛋的,早些年算过命,那算命的说了一通有的没的,算姻缘的话也就那几句话,当时没听明白,后来因为张嘉凯他们又无意算了一次,还是那几句,觉得很巧合,于是多问了句,那大师透露给我一个致命信息。” “什么?” 杨继沉勾着嘴角,“算命的说那女孩身上有一个雪花胎记,说是前世的缘分,延续至今,让我遇到了不要错过。” 江珃吃惊的拍他肩膀,“我有!我肩膀这里有!” “我知道你有,这不是第一次见你那天就看到了吗。” 江珃恍然大悟,“怪不得……” 杨继沉:“谁会因为一个算命的就真的去信这些东西,小珃,我说不出喜欢你什么,但就是喜欢你,和你在一起很开心。” 江珃嘴角上扬,“我也是,和你在一起很开心。” 江珃咬咬唇,主动亲了他一下,跟小鸡啄米似的。 还没乐过一分钟,江珃就垮了下来。 杨继沉看不透她,“怎么了?唱戏呢?一会白脸一会黑脸。” 江珃皱着眉,说道:“怎么办,我第一志愿填了浙州的大学。” 杨继沉会待在这里是因为比赛,七月的比赛结束后他会离开,而九月她也会离开这里,当初她问过季芸仙,毕业了她和张嘉凯要怎么办?当时觉得半年还远,如今近在眼前。 他们总有他们要去的地方。 杨继沉却不以为然道:“那就去浙州。” “你什么意思?” “你去那边上学,我去那边睡觉。” 江珃:“……” 杨继沉说:“你在担心什么?” “你的奶茶店怎么办?你的比赛你的车队怎么办?你去了浙州难道只是为了我吗?这样不好。” “奶茶店就搁这儿,比赛又不是每天有。”杨继沉抱紧她,“你操什么心,我都算好了。” “啊?” 杨继沉笑道:“到时候在你大学附近再开一家怎么样,老板娘?” 江珃:“你是在开玩笑吧?” “那到时候看啊,看我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杨继沉眉峰微挑,把握十足。 海风阵阵,穿过远处的林子,几片青绿的树叶被卷来,篝火已经完全熄灭,黑暗中他们的身影被糊化。 江珃心尖被这阵风吹的痒痒的,他的目光他的神情似一片羽毛落在她心头。 她都不知道他原来已经想的那么久远了,他已经把她规划进他的生命里。 江珃低低道:“那以后你……” “会一直在你身边。”他接话道。 江珃笑出来,“你怎么知道我要说这个。” 杨继沉朝她耳朵吹了口气,“我还知道你刚刚湿了。” 江珃蓦地夹紧大腿,心怦怦怦的跳个不停,羞耻的紧闭着眼,恨不得拿根针把他的嘴巴缝起来。 杨继沉凑近她,“嗯?我错过了?” 江珃捂住他的嘴巴,“你无赖!” 杨继沉亲她掌心,江珃怕痒,缩了回来。 闹了会,杨继沉说:“已经快凌晨两点了,要睡吗?” “奥…好啊……” “那我们回奶茶店睡?” 江珃睁开眼,“要要要去那里?” 杨继沉目光沉沉,随意道:“这里热,睡的不舒服,明天早上又要很早收帐篷,这活儿扔给他们就好了。” 江珃咽了口口水,隐约觉得要发生什么,但就这么控制不住的跟他走了。 …… 凌晨两点的街道寂静无人,学校因为放暑假了,更是清静一片,周围的楼房都黑漆漆的,哪像平常,还有挑灯夜战的。 奶茶店就在学校附近可江珃足足有两三个月没有来过了,一踏进去扑面而来一股香味。 杨继沉锁上大门,扔了钥匙,一转眼就把上衣脱了,那件t恤被他扔在沙发上。 他边走向浴室边解皮带。 皮带扣打在一起发出的金属声充斥整个房间,江珃捂住眼睛。 杨继沉忽然止步,转身,走到茶几边上拿了个打火机,他瞥了江珃,笑道:“你捂眼睛干什么?” 江珃悄悄挪了缝隙看他,他光着上半身,皮带扣翘在那儿,裤子微微往下掉了些,露出一圈内裤边。 杨继沉叼了支烟在嘴里,按了两下打火机点燃烟。 江珃说:“你要洗澡去里面脱……” 杨继沉本来没当回事,可见她这副样子觉得好玩极了,抽了几口烟,一步步逼近她,把人逼到撞墙上。 他弯腰,逗她道:“我在里面脱怎么让你看八块腹肌,难道你要和我一起洗澡?” 他把烟夹嘴里,伸手拉她的手往自己腹部上放。 “来,你数数,是不是八块?” 江珃刚触到他的皮肤就缩回了手,她拔腿进了小房间里,杨继沉笑了声,慢悠悠的跟了进去。 砰——杨继沉把小房间的门一关。 江珃一抖。 杨继沉说:“我这里有换洗的衣服,在顶上的小柜子里,你挑件,等会洗完澡再睡。” 说完,他进了浴室,没一会,磨砂玻璃门上起了水汽,里头的人影模糊。 江珃紧张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杨继沉洗完澡出来就看见她微微发抖的模样,不知道是激动兴奋还是害怕忐忑。 杨继沉随手拨了拨半湿的发,开了空调,他身上的热气和香味一点点的侵占满这个房间,江珃坐立难安,拿起衣服说:“我去洗澡了。” 路过他身边时,江珃被拍了下屁股,还有他那句轻佻性感的去吧。 江珃把自己里里外外洗的干干净净,他那件体恤正好可以遮盖到她大腿那儿,可稍微一动就露。 在浴室徘徊好一会后外面的人终于沉不住气了。 杨继沉敲敲玻璃门,调侃道:“是便秘还是在刮腋毛?” 江珃:“……” 江珃打开门,扭捏着,杨继沉嘴角微扬,掌着她脑袋揉了揉,懒洋洋道:“都三点多了,不睡了?” 他揽着她肩膀往床那边走。 床头有一杯奶茶。 杨继沉说:“刚做的,渴的话喝一点再睡。” “好……”江珃站在床边喝奶茶。 杨继沉解了浴巾,掀开被子,打算躺进去。 江珃差点喷出来,眼珠子到处乱瞟。 他里头只穿了一条四角内裤,中间为什么那么鼓……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杨继沉开空调, 扔了遥控器顺带看了她一眼, 小姑娘正仰头欣赏这间屋子的装潢, 咕噜咕噜, 没一会半杯奶茶就没了, 看起来格外口干舌燥。 杨继沉轻笑了下, 悠然自得的躺了下去,拍拍空床说:“爱妃,来吧。” 江珃被呛了下,低头就看见他吊儿郎当的模样, 一双黑眸盯着她, 让人不禁心里发毛。 杨继沉:“怎么,还要我抱你上床?” 江珃瞄了眼他下面, 快速挪开眼,转过身, 磨磨蹭蹭的上了床, 咻的一下拉上被子,盖住她自己也盖住他。 白色的纯棉被套上绣着银色的小花纹, 整个房间的墙壁都是白色的, 挂在顶上的复古吊灯散发着温暖而暧昧的灯光。 江珃抓着被褥, 糯糯的道:“把灯关了吧,不然睡不着。” 杨继沉侧着身, 单手撑着额头, 好整似暇的看着她, 江珃躺的笔直, 目不斜视的看着天花板。 杨继沉:“你紧张?” 江珃:“没有。” “那你抖什么?” 话落,杨继沉手伸了过去,一把握住她的手,握在手里揉捏,女孩子的皮肤和触感总是那么细滑柔软,他忍不住多捏了几下。 “不要……”江珃怕痒,受不了他这么捏她的掌心和手指。 杨继沉松了手,但却攀上她的腰,“那摸这里。” 江珃起了鸡皮疙瘩,心快跳出嗓子眼,紧张,却在期待着什么。 杨继沉顺着她的腰侧抚摸了一番,蓦地往上一伸,没碰到,但把江珃吓了一跳,整个人瞬间被烫的通红。 她往下缩了点,埋在被子里,只露了双眼睛,左右转着。 那件体恤一躺下就往上滑,滑到肚脐眼,他都不用费什么力气,能轻而易举的做他想做的事情。 杨继沉握住她的腰,猛地朝自己这边一捞,江珃被迫和他对视,这人正乐的笑个不停,似戏弄似宠溺。 江珃结巴道:“不不不睡了吗?” 杨继沉说:“我看你不想睡啊,精神好的很。” “我没有!” 江珃把被子一蒙,这下连眼睛也不露了。 杨继沉撩开被子,也钻了进去,一个翻身就压住了她。 白色的被褥隆起一坨,几缕幽光从掀开的缝隙里溜进去,昏昏暗暗的光线中,江珃看见他如墨一般深的眼睛,正灼灼的看着她,呼吸也比刚刚急促了些。 他没有把全部力量都压她身上,双手撑在两侧,膝盖顶着床,但这种紧密的贴合让江珃动弹不得,并且快要热熟了。 杨继沉压低了点身子,鼻尖贴着她的鼻尖,他声音里带笑,低哑道:“让我仔细看看,到底有没有。” 他亲了下她的唇,说:“很热。” 他亲了下她的脸颊,说:“很烫。” 他说:“事实证明,你处于一个很兴奋的状态中,就和刚刚在那边时一样。” 江珃觉得羞耻,一把捂住他的嘴,“你胡说,我要睡了,你走开。” 杨继沉抓住她的双手扣在上头,挑眉道:“你睡啊。” 江珃被气笑,只好蹬腿以示反抗,可杨继沉挪挪小腿,就把她控制住了。 她两条腿弯曲着,挂在他腰两侧,而他双腿半跪在床上,双腿岔开着,钳制着她。 被子从头顶滑下,落在脚边,他背着光,硬朗的轮廓被镀了层金边。 杨继沉的视线扫过她的脖颈,胸口,腹部,再到下面的粉色蕾丝边。 他喉结滚了滚,目光染上了些许欲|望,脸上的笑意也转变成了压抑的控制。 江珃双腿抖着,一软,垂挂在了他的腿上,男人的腿毛比较旺盛,粗粝的感觉刺激着她的神经,同样,她的一颦一笑也刺激着他。 杨继沉凝视着她,浅浅吸了口气,眉峰微挑,沙哑道:“你说,我能忍住吗?” 江珃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 杨继沉笑笑,眼睛半眯起,“用这种表情故意勾引我?” 江珃还没反应过来,他就俯身吻了下来,他咬着她的唇,撬开她的唇齿。 蓦地,江珃眼睛睁大,大腿那边被搁的生疼,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杨继沉吻着吻着,把她的手搭在了他肩膀上,江珃跟随身体的反应,搂住了他,他埋在她脖颈间,亲吻着她的耳朵,一寸一点都不舍得放过。 江珃左半边似麻了一般。 杨继沉扯了她的衣服,抬头却对上她水汪汪的眼睛,他停了动作。 江珃吸了吸鼻子,“不…不要了吗?” 杨继沉看着她脖颈深深浅浅的痕迹,往边上一躺,平复呼吸。 江珃揪着被子,一脸委屈,像是被抛弃了的嫔妃。 两个人都不说话,杨继沉缓过来以后,将她搂进了怀里。 杨继沉笑了声,“没看出来啊,你还挺想要。” 江珃:“……” 杨继沉把衣服给她整好,拍拍她肩膀说:“不弄你,睡吧。” 他关了灯。 黑暗中,两个人静静的呼吸着,其实都睡不着,外面的天已经露出了一丝亮光。 听到她窸窸窣窣的声音,杨继沉侧头看她,勉强能看清个轮廓。 他问:“心里很失望?” 江珃闷闷道:“没有。” 杨继沉失笑,“我今天没打算睡你,就想和你多待会,所以带你来这里。” 刚刚也是逗她玩,没想到差点把自己砸进去,好在他这里点念力还是有的。 江珃埋在他胸膛前不说话,细细软软的呼吸洒在他肌肤上,杨继沉滚了滚喉结。 他说:“你还小,这么早发生关系对你身体不好。” 杨继沉吻了下她额头,“来日方长。” 江珃心里漾着一滩柔水,手环住了他的腰,贴的更紧了,她说:“好。” 这浓情蜜意还没超过半分钟,她就听见边上的人不正经道:“不过也难说,止不住我等会就控制不住了。” 江珃:“……” …… 两个人折腾到凌晨五点多才睡着,一觉醒来已经日上三竿。 江珃比他先醒,习惯性的坐起身,她揉了揉眼睛,昏昏沉沉的,还没想明白她在哪儿,就率先看见了被子顶起的一坨。 江珃猛地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愣了一会,昨天的记忆涌来。 她抿抿唇,小心翼翼的探过脑袋看他,杨继沉睡着的时候神情是比较严肃的,清隽的五官绷紧着,哪有平日里痞子样。 江珃捏住他的鼻子,又悄悄捂住了他的嘴巴。 他还是不醒。 江珃倚过半个身子去看他,谁知这人突然伸手把她捞了过来,江珃从一面翻到另一面,差点滚下床。 杨继沉睁开眼,故意松了松手吓她,江珃紧紧抓着他的臂膀,两腿蹬啊蹬,想爬床里面点,但他夹住她的腿,就是要让她身处悬崖边。 杨继沉低笑着,“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不敢了!”她屁股快着地了。 杨继沉手一使劲,把人捞了回来。 江珃一翻身坐在了他身上,她身子一紧。 杨继沉眉头一皱,喉咙里发出一声呻|吟。 江珃骨头酥了一半,还是头一回听到男人这样的声音。 杨继沉叹了口气,拽着她坐起身,握着她的腰把人往前一送,江珃扑在他怀里。 杨继沉抱着她,额头抵着她肩膀,闻着她身上的香气,身心格外愉悦。 他说:“别乱动了,让我缓一缓。” 身边突然多了个人,他睡觉还是有些不习惯。 温存了会,杨继问道:“几点了?” 江珃扒过床头柜上的手机,被上面的未接电话吓到,一共有52通未接电话。 “一点多了。”江珃翻了翻记录,说:“芸仙他们打了我好多电话。” 杨继沉懒懒道:“不用管他们。” 江珃推开他,下床,去给季芸仙回复电话,杨继沉拨了拨头发,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走进了浴室。 那帮人早上见两个人不见了,现是着急了一阵,然后转念一想,肯定是私奔了,也就没放心上,但整理东西的时候那架钢琴让他们不知所措。 这是杨继沉送给江珃的,搬江珃家里吧,怎么让江珃和母亲解释,帮他们家里吧,这也太奇怪了,搬奶茶店吧,放不下,搬杨继沉家里吧,钥匙呢? 几个人辛辛苦苦整理了一上午,扯了灯串,捡了花瓣,扔了垃圾,就只剩这个钢琴没处理。 打两个人手机没一个接电话的,于是他们打了个赌。 季芸仙接到电话开头第一句话就是:“小珃,你们在哪儿呢?” 江珃诚实道:“奶茶店。” 电话那头传来,一百块啊!来来来一百块! 季芸仙又问:“那你和沉哥……他没欺负你吧?” 欺负这个词太暧昧,江珃咳了两声,反问道:“你打我这么多电话什么事啊?” 那头又传来五百块五百块的声音。 季芸仙说:“奥,没什么啊,就那个钢琴,你问问沉哥搬哪儿?诶,小珃,你累不累啊,腿酸不酸啊,腰痛不痛啊,还站的稳吗?” 江珃在原地跳了两下,拍了拍腰,说:“挺好的。” 那头周树叫了出来,“沉哥这节奏不对啊!操!我的五百块啊!呜呜呜!”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那架钢琴杨继沉想也没想就说:“搬我卧室, 在院子大门口的一块砖头下有个备用钥匙, 搬放在卧室靠右, 就空着的那块儿地。” 江珃在边上听着有点不对劲, 怎么想都觉得这人早就盘算好了, 还把房间给整理了出来。 张嘉凯应了声好, 找了专业搬钢琴的,运去了二斜口,而周树他们则兴冲冲的开着摩托车冲去了奶茶店,杀到现场的时候奶茶店的门开了一半, 那卷帘门半开半合。 探进脑袋一看, 一伙人哟哟哟的叫了起来。 那两人站在做奶茶的后厨那儿,江珃半坐在水池边上, 搂着杨继沉的脖子,杨继沉微弯着腰, 正亲的火热。 一听到动静江珃蓦地睁开眼, 下意识的推开杨继沉,垂下脑袋, 将自己藏在他怀里。 杨继沉舔了舔唇, 扭头看向那帮人, 不是很客气的说道:“门口挂的牌子看不见?” 周树笑嘻嘻道:“英文咱看不懂啊,咱是乡巴佬。” 杨继沉拍了拍江珃的后脑勺, 转身走向小厅, 给周树贺群递了两根烟。 “钢琴张嘉凯搬去了?” “对对对, 出事你找他别找我们。” 杨继沉哧了一声, 指尖的香烟刚燃起,他一顿,说:“出去抽。” 三个男人站在玻璃门外有说有笑,江珃多看了他几眼,刚刚和他闹腾,把他头发抓乱了,在阳光他的发色泛着淡淡的棕色,虽然凌乱但看起来别有韵味,人懒懒散散的站那儿,捏着烟时不时吸上一口,俊朗的眉眼间漾着一股浑然天成的自信和气势。 他似乎比较偏爱白色的t恤和牛仔裤,看起来简单随意,但江珃看了一晚上的肌肉,即使他穿着衣服脑海里也能勾勒出他赤身的模样。 杨继沉抖了抖烟灰,抬眸瞥了眼江珃,两个人相视一笑。 季芸仙双手搁在收银台上,托着下巴,眨巴着大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江珃。 江珃笑盈盈的扭过头,被她吓一跳。 季芸仙伸出食指戳她,“就一个晚上啊,你活生生像蜕了层皮。” 江珃不掩饰道:“因为我开心啊。” “看出来了,开心的都开起了草莓园了。” 江珃捂着领子,脸色微红。 季芸仙:“诶,种到哪块儿地了啊?” “没有……”江珃转过身继续做她的奶茶。 起床后他去买了午餐过来,本来吃完她都要走了,但他说多待会,一时无聊他教她做奶茶,水还没放进去呢,这人就把她推到了洗手台上。 季芸仙跑到她身边,悄咪咪的问道:“你们昨晚没发生什么?” 江珃:“真没有。” 江珃把调剂好的奶茶双手递给季芸仙,“喏,我第一次做的给你了。” 季芸仙伸手拿的时候左肩膀垮了点,衣领朝那边下滑,江珃吃惊的张大嘴巴,指着她肩膀问道:“你还说我,你自己都……” 季芸仙捂住她嘴巴,“嘘,周树他们不知道,我等会和你说嘛。” 三个男人抽完一支烟走了进来,携进来一股烟草味,两女生正坐在沙发上说悄悄话,看见他们立刻止了话题。 杨继沉从皮夹子里抽出两百块给江珃,说:“我们要去练车,约好了场地,你和季芸仙打车回去,到了给我发个短信。” 江珃没接,“我有——” 杨继沉塞她手里,食指弹了下她额头,“等会走的时候记得把我里面换下来的衣服带回去,晚上找你。” 周树说:“嫂子对不住啊,今天下午借沉哥一用,晚上还给你哟!” 江珃噗的笑出来,起身去里头收拾昨晚的脏衣服。 杨继沉踹了他一脚,“有毛病?” 周树贱贱道:“晚上找你哟!” 贺群笑得都快岔气了。 …… 为了防止江眉生疑,季芸仙屁颠屁颠的跟着江珃一起回去了,可到家时家里没人,那佣人又在门口嗑瓜子,看见了江珃欲言又止,喃喃自语道:“算了,我不多事,关我屁事儿啊。” 江珃没放心上,拉着季芸仙上了楼,进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他洗衣服。 季芸仙也嗑起了瓜子,嗑了十几分钟呸呸两下收了嘴,江珃把杨继沉的衣服洗的干干净净。 季芸仙说:“还没嫁人呢,就开始帮他洗衣服啦,你这样以后会被他欺负的。” 江珃拎着衣服轻飘飘的跑到阳台上晾好,但又觉得不妥,重新拿回浴室,挂在了里头的一根绳子上。 完事了以后两个小姑娘齐齐躺在床上,浴室里时不时飘来一阵洗衣粉的清香。 江珃说:“热吗?” “还行。” “要电风扇吗?” “好。” 江珃起身去开电扇,她盘坐在床上,开始正经话题,她问道:“你和张嘉凯……?” 季芸仙双手枕在脑后,说:“没呢,愁死我了。” “这需要愁?” 季芸仙哎呀几声,似在思量,最后她嘟嘟嘴,小声道:“昨晚发现你不见了以后我有点儿害怕,就去找他了,后来他陪我睡的,两人睡一块就有点睡不着了,就…就…你懂的。小珃,说实话,我都准备好了,可他……” 江珃想起杨继沉的反应,心里头暖暖的,说:“可张嘉凯觉得你还小,得再等等?” “什么呀!才不是!他紧张的都不行!不行你懂吗?” 江珃咽了咽口水,似懂非懂。 季芸仙说:“太尴尬了,我看得出他挺害羞的,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让他心里舒服一点,你说他以后都这样紧张怎么办啊?” “应该不会吧……” 江珃眼珠子往上瞟,仔仔细细想了遍杨继沉的反应,她心猛地一跳,那感受她还记忆犹新,似乎都能把她大腿磨破。 季芸仙侧个身,“诶,小珃,你摸过那里吗?” “啊?” 季芸仙笑得贼兮兮的,“你们躺一张床上难不成真的盖棉被纯聊天?” 江珃掩着嘴道:“稍微有一丢丢。” 两个女生交头接耳。 季芸仙:“烫吗?我觉得有点扎手,又软绵绵的,好恶心哦。” “啊?是吗?看起来不软啊……” “你没摸吗?” “我我我我怎么会去摸……” …… 十八岁的女孩对一切都是有好奇心的。 和季芸仙的这场开创革命般的谈话让江珃脸红心跳了好几天,江珃晚上抱着被子脑子里想的都是那天杨继沉抱着她的感觉,还有那最神秘的地儿,而当时身上酥酥软软的滋味实在撩人,面对喜欢的人是心驰神往,无法克制,她也不知道那时候着了什么魔。 江珃悄悄拿手机百度了一番,2g的网络要用很久才能搜索出一个答案,那些学术词语光是看着就引人无限遐想。 江珃屏住呼吸,闷在被子里,眼睛一目十行,又回过头去重新看一遍。 床上隆起的一小团时不时动一下,薄毯子里散发着亮光。 杨继沉跳窗进来,她都没发现。 杨继沉隔着被子一把抱起她,江珃一抖,手机咚的一下掉在了床上,而她整个人似蝉蛹一般,被裹在毯子里。 杨继沉亲她额头,“还不睡?看什么看的这么起劲?” 江珃扑腾几下,杨继沉把她放在了床上,她着急的去抓手机,想快点退出页面,身后的人长臂一捞,熟稔的找到网页历史浏览记录,点了那个网址进去。 江珃跳起来要去抢,可他伸的高高的,江珃够不着。 “你还给我!”江珃不敢大声说话,只好揪着他的衣服,威胁他。 可杨继沉已经看到了,照着上头的念道:“男人的那里是什么样的,烫吗,黑吗?回答,跟冻了的火腿肠一样,看个人体质。” 江珃羞的脸冒热气,一股脑的把头埋在了枕头底下。 她撅着屁股,趴在床上,一副我不听我不听的样子。 杨继沉低低笑了几声,调侃道:“长大了啊,开始探索人类文明的起源了。” 说完,他暧昧的朝她屁股上打了一记。 江珃翻个身,拿枕头捂住脸,像条死鱼一样躺着,偶尔动一动小脚丫。 杨继沉扯她枕头,她垂死挣扎,杨继沉说:“给你带了奶茶,不想喝了?” 江珃稍稍松开了点,露出一只眼睛转啊转,她闷闷道:“在哪儿?” 杨继沉:“你起来,在书桌上。” 江珃慢腾腾的挪开枕头,人还平躺着呢,他抓住她的双腕,跨上床,半跪在床上,吻了下来。 渐渐的,他栖身压了下来,他穿的是那件白色的浴袍,胸口裸露着,滚烫的肌肤着她。 江珃气息乱了。 杨继沉颇有耐心的,一点点的亲吻她,灼热的唇磨蹭着,津液缠绕着。 江珃听到他轻轻的笑声,他吸允着她的耳垂,低哑道:“刚洗好澡,安全无异味,经过江师傅的精心打磨烘焙,已经成型,江师傅要不要尝一尝?”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他恶意的向前顶撞了下, 江珃身子一僵。 杨继沉又蛊惑似的问道:“要不要?” 江珃捂住脸, 解释道:“我不是那样的人, 我…我只是好奇。” “所以现在给你看现成的也不要吗?”杨继沉笑着。 江珃:“你又骗我, 不理你了。” 她知道, 她如果说我要看他也不会给的, 这人只会嘴巴上坏她,戏弄她。 杨继沉抓着她的手往下拉,“不骗你,满足你, 行吧?” 江珃缩回手, 咻的一下钻出他的怀抱,滚到床的一角。 杨继沉笑了几声, 翻个身躺在她刚刚躺的地方,拿过边上的大章鱼垫在脑后, 他伸开臂膀, 说:“过来。” 江珃瞥了一眼那地儿,忐忑的挪了过去, 杨继沉一把揽住她, 江珃枕在他胳膊上, 和他一起望天花板。 也就一会功夫,杨继沉就缓了过去, 他也不是真起兴, 只是对她容易产生冲动, 男人都这样, 也难怪都说男人是下半身的动物。 杨继沉抬手捏了下她的脸,问道:“一毕业就开始学坏了啊,在网上搜那些。” 江珃揪着毯子,说:“我没有,只是好奇,我也成年了,这都是合法的阅读。” “哟,还合法阅读,那有没有人告诉你,你还可以合法发生性|关系?” “……” 杨继沉看她,小脸憋的通红,黑不溜秋的眼睛水灵有神,时不时羞怯的瞄他一眼。 杨继沉:“是不是季芸仙和你说什么了?” “你怎么知道?” 杨继沉笑道:“她怎么和你说的?” “也没说什么,就简单的聊了聊。” “她说了张嘉凯?” “你……” 杨继沉搂紧她,懒洋洋道:“张嘉凯和我聊过了。” 江珃轻轻嗯了声,双手合十搭在胸前,手指头跳舞似的动着,她打探道:“张嘉凯是觉得很丢人吗?他没什么问题吧?” 这几天季芸仙总打她电话,说是尴尬的不知道怎么和张嘉凯相处,害怕伤害了男人的自尊心,又怕张嘉凯从此以后一蹶不振,男人不是常常把尊严放在第一位的吗,季芸仙不知道怎么去维护他的尊严。 杨继沉:“能有什么问题,不就是太紧张了嘛,自己动手的时候不都好好的。” “奥……”江珃说道:“那以后就会好了……” 杨继沉见她欲言又止,揉捏着她的肩膀问道:“小脑瓜里在想什么呢?眼睛转成这样。” 江珃:“没什么啊。” 杨继沉:“还在好奇?” 江珃被一语道破,她犹豫了会,翻个身,依在他身边,小声问道:“芸仙说如果一直那样,不去那样的话,对身体不好,你……” 杨继沉嘴角勾着笑,故意问道:“那样是哪样啊?” 江珃认真比划道:“就是那样,这样,身体。” “那你帮我那样啊……”他轻佻的说。 江珃闭上了嘴巴,又翻了回去,背对着他。 杨继沉从后搂住她,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笑意,说:“你担心我不行?” 江珃:“没有。” 杨继沉手往上游走了点,将人捞进自己的怀里,两个人侧身躺着,似镶嵌在一起的两只虾。 他说:“你老是这么撩拨我,我看我是等不到你从a变成b了。“江珃:“……” 杨继沉感受了会,说:“怎么缩水了?最近没好好吃饭?” 江珃被他搅的心怦怦怦直跳,脚趾头都蜷缩了起来,她软声道:“最近在减肥,高考那段时间吃太多了,虽然看起来没胖,但其实还是长肉的,去年的裤子有点紧了。” 杨继沉上次感受它还是在奶茶店的那个晚上,江珃人瘦也不爱锻炼,身材纤瘦但不属于前凸后翘类型,一只手掌还嫌有余。 就像摊个饼,上面冒了个小泡一样,差不多就那样弧度和起伏。 杨继沉说:“是该减减肥,这样我们就是真兄弟了。” 江珃气到语塞,拍掉他的手。 杨继沉笑笑,重新搂住了她,说:“什么时候来练琴?” “看情况吧。”江珃思忖了会道:“练了也没用,我不是什么有天分的人,我都觉得自己做不好这些,将来也不会靠这个吃饭,想想就觉得遥远。” “还挺没志气的,不是喜欢吗?喜欢就去做。” 江珃眉头舒展不开,轻轻道:“难道真的因为喜欢就能轻而易举的做好吗?你知道为什么在电视或者电影里总喜欢把主角努力的过程,比如背书比如学功夫,把这些用快镜头展现吗?因为这通常是个独孤,痛苦,艰难的过程,人往往只看结果,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了解中间的不容易。我觉得,弹钢琴对我来说,只能算是个兴趣,不管做的多好,以后它也只能是个兴趣。” 杨继沉下巴抵着她脑袋,温和道:“你就是太没信心了,做事情畏手畏脚的。谁知道以后会是怎样的,活好当下就可以了,努力的去做一件事总没错的,就像你高考读书。” 江珃苦恼道:“我也就读书好一点了,还是死读书。”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优等生,是聪明的小孩,她只是比别人更努力更辛苦一点,就像那阵子,因为杨继沉有了情绪的波动,她成绩直线下滑,一不留神,她就落后了。 她不像他,好像能轻轻松松的就做好一件事,那些在她看来是疑难杂症的问题,他从不放在心上,活的自由自在,肆意洒脱,既来之则安之形容的大概就是他。 江珃特别喜欢他身上的这种劲道,虽然浪荡无所谓,但事无巨细,在他身边,既觉得舒坦又觉得轻松。 …… 隔了几天,江珃帮着江眉剥毛豆的时候,江眉忽然说她重新找了份工作,在镇上的超市里做收银员。 前一段时间白天江眉几乎不出门,在家里打扫打扫卫生,织织毛衣,看起来正常的不得了。 为此,江珃也不好出门玩,季芸仙忙着和张嘉凯化解尴尬,杨继沉忙着练车,如果白天她去练琴,江眉铁定能听到声音,这样就露馅了。 和杨继沉的事儿江珃也时常犯愁,她不知道怎么和江眉,总不能瞒一辈子,可偏偏江眉就是讨厌玩赛车的,事情总是这么凑巧。 江珃一直在偷偷打量江眉,观察着她的变化。 她不知道江眉和那个人发生了什么,但显而易见,江眉情绪稳定了很多,也比以前多了很多笑容。 江眉第一天去超市上班的那个早晨,她忘带了手机,江珃喝了几口粥才看见,赶紧追了出去,追到前面的小路口,她看见路口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看起来价值不菲。 江眉骑着电瓶车,停在边上,似和里面的人在说话,说了几句江眉骑着车自己走了,那人发动车子跟了过去,一直跟在江眉后面。 江珃恍恍惚惚的走回家,快到家门口时被杨继沉截胡了。 杨继沉一把拎住她的衣领,把人扯了回来。 “大清早的眼睛就看不见了?” 江珃啊了声,心不在焉道:“怎么了吗?” “什么怎么了,进来。”杨继沉弹她脑门,说完,手插裤袋里,回屋里。 江珃左顾右盼,像做贼一样,溜进了他的屋里。 杨继沉从冰箱里拿出一个泡沫盒,打开,里头是一个黑色的长方形盒子。 杨继沉把东西推到她跟前,说:“看看要不要。” 江珃揭开一看,是一块厚实的小熊巧克力,大概有十几厘米长,厚度也是吓人,纯黑的巧克力香气浓郁,刚从冰箱里拿出来,冷气和热气相撞,没一会,小熊巧克力上冒出一层水汽。 江珃吃过最贵的巧克力就是费列罗,还是别人办喜酒发的。 这么大这么厚的她连见都没见过。 “你哪里来的?” 杨继沉拿起盒子里的小榔头递给她,“昨晚去练车,一朋友给的,说是家里开了巧克力厂,在搞神马七夕特别款,拿给我们尝尝。他说,拿这个榔头敲着吃,还可以泡来喝。” 江珃哪舍得敲碎它,重新包装好,塞回了冰箱里。 刚合上冰箱门,杨继沉就身后抱住了她,问道:“你妈去上班了?” “嗯。” “那去我房间?” 江珃心跳漏了一拍,“去你房间干什么啊?” 杨继沉声音低沉,朝她耳朵呵着气,说:“你说去干什么?妈妈不在家,不是应该做点刺激的事情吗?” 江珃推脱道:“我还没洗衣服。” 杨继沉笑着,一把抱起她,直接抗上楼。 那架钢琴上头堆了数十本书,杨继沉把她放在凳子上,塞了本书在她手里,说:“看书,学谱子,弹。” 江珃直接懵了。 杨继沉往边上的老板椅里一坐,拿过透明的保温杯喝了口茶,上面飘着几粒枸杞。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谱子江珃大约能看懂,小学和初中的音乐课也不是白上的, 只是真要实践起来, 她只能用食指一个个去戳, 连了几遍, 勉强能把十个手指都用上。 但她弹出的东西死板,虚弱, 没有感情。 试了几天, 江珃灰心的趴在钢琴上, 咚的一下压到几个键,发出杂乱的声音,是自暴自弃的声音。 这就是理想和现实的差距。 啪——江珃屁股挨了一记打, 她哀呼出声, 瞪着杨继沉, 像只小老虎直接扑上去, 被杨继沉一把拎住。 也不知道杨继沉哪弄来的皮尺, 她一偷懒就给她一下, 力道不大, 但还是有点痛。 江珃生气道:“你这是旧社会, □□说封建迷信要不得。” 杨继沉把人拎回座位上, 嘴角勾着笑, 说:“我这是情趣。” 江珃噎住。 杨继沉从后抓住她的手放在钢琴键上,“稍微弯一点弧度, 自然下垂放松, 手呈握球形状, 手指关节凸起,肩膀,手肘放松,寻找一下自己认为比较舒适的手势感觉。” 江珃惊奇道:“你知道这些?” 杨继沉说:“前几天是让你熟悉熟悉这架钢琴,闹着玩,现在差不多了,好好学,实在不行学点基础的东西也行,省得以后找了老师一问三不知。” “找老师?” “大学不似高中,总有空余时间去学。” 江珃肩膀塌了下来,有种任重而道远的感觉。 杨继沉知道她喜欢归喜欢,但她没动力,对她来说,没用的东西学了也是白学,有时候江珃活的太现实,或者说江眉给的环境不足以让她放肆的去生活,很多人都是这样,世界上才华被埋没的人数不胜数。 杨继沉在她身边坐下,江珃自觉地挪过了点屁股。 他说:“你对这个也不是一窍不通,学好了以后指不定考个教师资格证能当音乐老师。” “我行吗?” “我杨继沉的女人不能说不行。”他的语气淡淡的,有种不容置喙的感觉。 这是第一次觉得他对她是有要求的,或者说他对他的伴侣是有要求的,江珃对这一句话再三分析,得出几个结论,他希望她的伴侣性格是坚韧的,有毅力的,他希望他的伴侣不是平凡普通的,他也许还希望她能与他相抗衡,势均力敌。 江珃杵在那儿,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若有所思。 杨继沉给了她脑瓜一掌,说:“看好了。” 他双手放在键上,修长的手指骨看起来十分有力量感,手背上青筋凸起,江珃眨了眨眼睛,他的十指在键上飞舞起来,按下去的瞬间看起来有力又轻盈,音准而流畅。 他弹钢琴的样子并不严肃,是一贯的闲散模样,从而看起来弹钢琴是个特别轻松的活儿。 一首致爱丽丝,杨继沉弹了一半,他忽然停下时江珃一愣。 杨继沉说:“好听吗?” “好听。” “行,那你就学这个。” 江珃:“……” 杨继沉起身,去喝他的枸杞茶,江珃实在累极了,跑过去讨口水喝。 江珃想拿他的水杯,但杨继沉不给,手臂往上一举,她就摸不到了。江珃跳起来抓,杨继沉有意逗她,就是不让她碰到。 江珃把他推到窗户边上,压着他,“我要喝水。” “要喝水啊,求我啊。”杨继沉一手举着茶杯一手揽着她的腰。 江珃垂了他一下,气到笑了,说:“我求求杨老板,赏我一口水喝。” 杨继沉喝了一口水,低头就吻住了她,唇齿撬开,徐徐的清水送入她的口中。 他依靠着的窗户后面是她的房间,那面斑驳的墙上早就被墨绿色的爬墙虎爬满,中间夹杂着几根牵牛花,粉色紫色的花骨朵儿镶嵌在其中,微风一吹,叶子唰唰唰的飘动,携来夏天清爽干净的气息。 几缕明媚的阳光照到两个人身上,江珃被晕红了脸。 江珃有时候想,这哪是学钢琴啊,分明是她自动走入狼窝,每天给他吃豆腐。 吻够了,杨继沉问道:“还喝吗?” 江珃脑袋顶着他胸膛,“不喝了。你会弹钢琴,怎么之前没和我说,你学过?” “小时候学过。” 江珃仰头,目光略有些崇拜,“可小时候学的,现在也弹的很好。” 杨继沉挑眉,“靠脑子。” 江珃只从张嘉凯和徐栀夏那听过关于他从前的只言片语,可究竟是什么的从前,她一无所知。 微风和煦,江珃问道:“你小时候是什么样的?” 杨继沉眯起眼睛,回想了一番,言简意赅道:“我小时候啊,锦衣玉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他的童年至青春时期真的是这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钢琴,小提琴,跆拳道,游泳,王丽韵几乎把他所有的空余时间都安排的满满的,她有心塑造一个十项全能儿子,另王丽韵满意和喜出望外的是,杨继沉一学就会。 只是他懒得去认真学,通常都是敷衍了事,只选择了自己喜欢的事情去做,比如打篮球比如赛车,他小时候的梦想还真不是玩两个轮子的,而是四个轮子的,原本家底殷实,也足够支撑他这个狂妄的梦想。 江珃笑道:“难不成你是富二代?” 杨继沉打趣她,“要是没破产,你这会儿就是富二代的太太。” 江珃以为他是开玩笑,于是也开玩笑道:“那我岂不是可以穿着黑色的礼服在大舞台上弹钢琴。” 杨继沉弯了点腰,说:“你会穿着黑色的礼服被我按在钢琴上干。” 江珃发现这个人越来越下流,从前只是逗逗她,再过分也不会有太露骨的字眼,看上去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可现在动不动就对她动手动脚,言语挑逗,真要发生点什么,他又很合事宜的收手,美名其曰君子色而不淫。 杨继沉伸手,掐了下她的臀,江珃嘶了声。 “很疼?”他问。 “当然会疼,不许再打我。” “可我看你挺享受的啊。” “你!”江珃抓着脑袋,“我才没有!” 她推开他,走回钢琴边上,身后的男人放了水杯,握住她的腰一揽,直接把人推到了床上。 “让我看看,有没有打红。” 他作势扒她裤子,江珃死命拽着。 杨继沉笑的不可抑制,往边上一躺,揽过人,说,“睡午觉了,下午再练。” 江珃靠在他怀里没动,这几天他白天陪着她练琴,晚上出去练车,睡觉的时候大概一天只有四五个小时。 杨继沉扯过边上的空调被,搂着江珃,下巴搁她额头那,江珃亲昵的蹭了蹭他。 杨继沉压低点声音,凑近她耳边问道:“其实挺爽的是不是?” 江珃穿的是t恤和西短,裤子口大,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侵占了。 他的抚摸一向温柔缠绵,但却带着绝对的侵略性,几根手指动动就能让她酥了骨头。 江珃觉得自己也不是不矜持,只是太情不自禁了,面对喜欢的人,她也很渴望去和他有亲密的接触,这就是为什么常说,爱情使人冲动疯狂,因为打心底里的无法拒绝。 杨继沉吸住她的耳垂,他闭着眼,声音听上去十分懒散和性感。 他说:“再等你两年,完了,我和你好好玩玩。” 说罢,他狠狠捏了把。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七月中旬江珃收到华西的录取通知书,在杨继沉的魔鬼训练下琴技略有进步, 当然吻技也进步了。 不管她考去哪儿, 江眉其实都是高兴的, 江珃趁着她近期心情不错, 试探着,说要出去和季芸仙等等同学出去玩一个晚上。 江珃说这话时江眉正在扫地, 江眉手里的动作一停, 看了江珃几眼, 目光略有深意。 江眉张了张口,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她想叮嘱的太多, 但又不好挑明说, 她想给江珃留一点退路。 十七八岁的女孩会萌生爱情这种东西最正常不过, 但不是爱上了就是对的, 也不是真的勇往直前就是对的, 江眉希望她能为自己多考虑考虑, 即使是二十一世纪, 有些东西也最好不要逾越。 江珃从小一直是个乖宝宝, 虽然偶尔耍点小聪明, 但因为懂事所以做事很有分寸, 脾气有点像郑锋,认定了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改变。 那个杨继沉江眉向郑锋仔仔细细问了个遍, 说白了不过是个有点小成就的混子, 就和当年的郑锋一样, 还无父无母,居无定所,脾气也是一等一的傲气,太过自负的男人一旦遇到什么困难解决不了,整个人都会变,这样一个人江珃怎么可能压制的住。 江眉在这事上吃了亏,她直到现在还是不希望江珃步她的后尘,选择这样一个人去共度一生,风险太大。赛车,说的好听点是个风光刺激的职业,收入也颇高,但同理,它投资的钱财也多,更是拿性命做赌注。有些赛车手不断地在追求刺激和新目标,世界上有名气的赛车比赛个个参加,但有些赛事真的是玩命。 江眉自从认识郑锋之后没少了解这方面的事情,那时候她常听郑锋说谁谁谁死了,谁谁谁残了,那场面怎么样怎么样,听的她胆战心惊,但因为是郑锋喜欢的,她只能一忍再忍,那颗心每天都悬着,特别是他去比赛的时候。 可话到嘴边,江眉只有一句:“注意安全,早点回来,别让妈妈担心。” 江珃喜笑颜开,欢快的跑上楼,可上楼的脚步渐渐缓下,江珃想起那个在小路口等江眉的男人。 那天送手机以后,江珃隔天悄悄的跟了过去,那个男人和那辆车依旧在,日复一日,坚持不懈。 江珃躲的老远,只看过一次男人的侧影,是个高大挺拔的人,江珃甚至能够想象他年轻时的英姿。 江眉到现在还没和她提过那个人。 江珃望了眼江眉,佯装忘却了这件事,走进了房间。 …… 隔天傍晚,江珃穿着牛仔裤和t恤早早地出了门,那一段小路她都是蹦跶着走的,江眉站在院子门口望着她,扶了扶额头觉得头疼。 更头疼的是郑锋后脚就来了,那佣人已经和他混熟,打着招呼说:“小珃她爸你又来了啊。” 邻里都知道江珃有个爸,唯独江珃不知道,江眉头一回费那么多唇舌和功夫去一个个解释封口。 郑锋指着路口的方向问道:“大晚上的你让小珃和那小子出去玩?” 江眉说:“她成年了,有选择的权力。” “不是,我只是不放心。” “她好好的活了十八年,现在不放心有点晚了。” 这段时间江眉虽对他不是冷言冷语,但字里行间难免有些讽刺,这是她心里的酸与涩,郑锋都受着,不反驳也不辩解,江眉肚子里这窝火估计得消一阵,毕竟憋了那么久。 郑锋说:“什么时候让我和小珃吃个饭?” 江眉在厨房洗菜洗锅,哗啦啦的水流声淹没郑锋的声音,他走到她身后又问了一遍。 江眉瞥了他一眼,说:“再说吧,找个合适的机会。” 郑锋喜出望外,连着哎哎了两声。 这父女俩笑起来都一个样儿。 郑锋说:“我来洗。” 江眉不愿意,就这样,两个人的手搭在一起,江眉快速抽出手,郑锋笑笑。 江眉在围兜上抹了抹手,问道:“你知道他们晚上去哪儿吗?” “我估摸着小珃是跟着去看比赛玩了,最近那帮小子忙着训练呢,没空在外面瞎搞。” …… 江珃在二斜口爬上杨继沉的摩托车时郑锋正从远处驶来,郑锋瞧见了他们的背影,江珃却什么都没看见,杨继沉也是。 连着搞了个大半个月的钢琴,杨继沉看她疲惫不堪,白天练琴,晚上琢磨谱子和书籍,前几天还遇上生理期,江珃高考的时候都没累哭过,这会矫情的哭了。 回头想起来,江珃都觉得丢脸,天知道那会儿她为什么要哭。 不过这一哭杨继沉心软了,这段时间他也忙,腾不出空带江珃出去玩,又想着让她放松放松,乐一下,于是就问她,要不要晚上跟着他一起去练车?小姑娘头点的似小鸡啄米。 巧的是第二天来了录取通知书,她有了光明正大的夜不归宿的理由。 训练场就是上回的比赛场地,为了让各队不发生争执,场地方分配好了时间,如教练有要求也可以安排模拟性的总队比赛。 赛事在八月初举行,墨城是第一站。07年的csbk非常成功,所以08年的规模被扩大,除了郑锋他们几支老队伍外,听说这次有许多知名摩托车企业组建了车队参与进来,都是些新人,却不免会有天才。 两个人到赛场的时候天还没完全黑,几丝霞光划在天际,形成一道蜿蜒的弧线,成片的灰云从东方飘来,薄似轻纱,一点点的笼罩住最后的光芒,赛道和观众席上隐隐约约都是人,漆黑的影子被拉的老长。 杨继沉拉着江珃的手走过去,季芸仙隔得老远就朝他们招手,向江珃狂奔而去。 她们已经好些天没见面了。 杨继沉从来都是人群中的焦点,就走了几步而已,江珃就感受到四面八方灼灼的视线。 江珃一抬头就和徐栀夏的视线撞了个正着,她一向冷静,不卑不亢,此刻也是用这种眼神望着她,仅靠一个眼神,两个人霎时都心知肚明。 这是江珃自从那天后第一次见徐栀夏,江珃对她谈不上生气或者憎恨,因为她只是阐述了她认为的事实,虽然有点添油加醋。 但她已经和杨继沉在一起了,徐栀夏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徐栀夏似有话和杨继沉说,但杨继沉避开了,转头和周树说笑,这个细节江珃都看在眼里,徐栀夏也不再自讨没趣,倔着背影走去了另外一边,为练习做准备。 这次的csbk徐栀夏也参与。 大伙瞧见了杨继沉,没一会,都围了上来,热情的喊着嫂子,好像谁不喊谁就要被发配边疆一般。 杨继沉掌着她脑袋,“这些你都见过,还记得吗?” 江珃当然记得,那天她哭的像个二傻子。 哎,她怎么总做这么丢脸的事情。 想着想着她低下了头。 一帮爷们打趣着,突然从中冒出一句话:“哥,你这是老牛吃嫩草啊!真禽兽!” 周树拍拍张嘉凯的肩膀,说:“还有这位,也是禽兽。” 哄笑几句,大伙散了,杨继沉给两小姑娘安排好了位置,自个儿换了衣服,戴上头盔进了赛场,车轮一打,赛场上起了一层轻薄的尘埃,唰——赛场上的大灯忽然开启,在明亮的光线下尘埃粒粒浮沉。 江珃拿手机拍了几张照片,那会儿的翻盖手机像素也就那样,拍出来的人只有个轮廓,但江珃依旧很满足,因为她知道哪个是他。 季芸仙朝张嘉凯做着飞吻,吻完她哎哟几声,拔腿就奔向厕所。 江珃打量着四周,晚上的赛场其实挺冷清的,有的只不过是车队在这里训练罢了,训练的赛场总是弥漫着一股残酷和艰辛,漆黑的天空也望不见星星,江珃琢磨着是不是最近要下雨了。 忽然,有人拍了下她的肩膀。 江珃条件反射的扭头向后看,然后脖子一缩,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警惕往后退了一步,险些摔下台。 陆萧拨了拨飘逸的阴阳头,嘴里嚼着口香糖也掩盖不住那股腥臭味。 他一脚踩在橙色的凳边上,人弓着腰,一双小眼睛盯着江珃,说:“我倒是挺意外,杨继沉那小子还真和你搞上了。” 他从上而下的打量了一遍,“小妹妹,你喜欢他什么啊?他有的我都有,指不定还比他大呢,要不要来哥哥怀里暖和暖和?” 说完还朝江珃吹了口气,江珃差点没呕出来。 江珃懒得和这样的流氓争辩,陆萧这人她也算是见识到了,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下三滥,先是找人埋伏杨继沉,再是找人跟踪她,然后又是制造车祸,谁知道他以前还整出过什么荒唐事。 江珃想走却一把被陆萧拉住了,她顿时觉得恶心,想也不想的甩开他的手。 陆萧看了眼手掌,乐呵道:“皮肤还挺滑啊,就你这身段,操起来一定很水吧?怪不得杨继沉迷你迷的要死,好玩。” “陆萧!” 突然,左边传来一声呵斥,低沉有力,陆萧明显神色一僵,笑嘻嘻的讨好道:“教练你今天怎么来了?” 江眉说不放心,把他赶了过来,谁知道一过来就瞧见陆萧在侮辱江珃。 从前陆萧说什么做什么,郑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心想着珍惜人才,可如今他做的事情越来越混,总有一天这雪球越滚越大,终会砸到他自己,郑锋对他心里其实还是有一丝期待的,但这份期待现今快被磨光。 他竟敢欺负到江珃头上!欺负到他恨不得捧在手心哄着护着的宝贝女儿头上! 郑锋沉着脸,盯着陆萧,一字一句道:“陆萧,我上次给过你警告,你再犯一次事,我就踢你出云锋,我郑锋一向说到做到!” 这口气,陆萧跟了他这么久头一回听到,他心里慌了一下,面上强装着嘻嘻哈哈的模样,说:“知道了,郑教练,可不过是个妞而已,逗两句罢了。” 郑锋:“你再多说一句,今年的csbk别参加了!出了云锋,以后想吃这行饭,还得问问我郑锋同不同意!” 陆萧眼珠子在两人身上瞟了几下,不屑的说了句知道了,手一挥,边上的几个喽啰跟着他走了。 走了几步,陆萧回过头望了眼,眉头忽然皱起,招呼过边上的一人问道:“听说郑锋最近在找人,找的什么人?” “我听说是以前的情人。” “情人?”陆萧嗤笑一声,“我看是上辈子的情人吧!” 他眼皮一垂,眸光暗暗沉沉,嘴角的笑容甚是讥讽,余光瞥着郑锋,嘴里呸了一下。 “妈的,老子辛辛苦苦干这么多年,拿了这么多奖,到头来还比不过一个杨继沉,什么老东西!”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郑锋,郑教练。 江珃对这个人略有耳闻, 听说一直在竭力挖杨继沉过去, 只是行事作风似乎不怎么样, 看今天的他看起来正义感爆棚, 眉目棱角都散发着正义的光辉,以一种坦荡关怀的眼神看着她。 江珃微微往后侧一步, 和他保持些距离, 想说谢谢, 但又觉得不熟,没必要,她扬了个淡淡的笑容以示感谢, 刚转过身这位郑教练就叫住了她。 郑锋咳了两声, 正了正音色道:“小姑娘, 那人我回去好好训他的, 别放心上, 我跟你道个歉。” “哦……”江珃尴尬的回应着。 郑锋殷勤道:“你别怕, 他以后不会再骚扰你了。” 江珃点点头。 郑锋还想再说些什么, 但紧张的脑子都冻住了, 千言万语口难开, 江珃也不知情, 他说再多也只会吓到她,不过初次见面, 他想搏个好印象。 她从小没父亲, 肯定遭过一些议论, 江眉那么恨他,总不会和她说你父亲是个好父亲吧,一个对她十八年不闻不问的父亲怎么都不会是个好父亲。 郑锋叹口气,想拍拍江珃的肩膀,手却僵在半空中又缩了回去,他露出笑容,尽量表现的和蔼可亲,说道:“我叫郑锋,是刚刚那个人的教练,如果他以后再欺负你,你找我,这是我的名片。” 他就这么递着,江珃出于礼貌接了过来,不动声色的走开了,然后越走越快,直到跑到厕所那边。 几颗粗壮的香樟树堵在一边,风从树叶间贯穿而过,吹下几片叶子,落在江珃跟前。 江珃靠在不锈钢的栏杆上盯着这张名片看,实在觉得莫名其妙。 她朝赛场那边望了一眼,郑锋的身影很好认,他和其他教练不一样,看起来更英气更时尚,别人都穿着运动装,秃着头,可他看起来保养得当,品味上佳。 那个侧影,江珃觉得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但怎么也想不起来,转念一想,或许曾见过,毕竟是陆萧的教练,三番五次的找过杨继沉。 徐栀夏从厕所出来,眼眶微红,见到江珃一愣,气氛略有些僵硬。 徐栀夏冷眼看着她,“来看我笑话?” 微风吹起江珃耳边的几缕发,江珃收了名片,默了会,轻声问道:“你喜欢他对吧?” 徐栀夏毫不避讳的承认,“是,我喜欢杨继沉。” “说什么眼睛很像,是骗我的吧?” “你去问杨继沉啊。” 江珃声音很柔软,不带一点儿敌意,她说:“我问了的话,他对你会更冷淡吧。” 她和杨继沉这么多年情谊,能一直忍到现在,想想真是不容易,江珃也不觉得自己是真善美,只不过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因为她赢得了杨继沉,所以她会去同情徐栀夏。 江珃也没和杨继沉多说关于徐栀夏那天说的话,只是说她告诉了她这么一段故事而已。 可杨继沉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一个女人喜欢他,这么多年,他怎么可能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但他们的友谊是真实存在的,杨继沉面上没挑破,可一言一行都看得出来,他在冷落徐栀夏,在警告她。 徐栀夏早就料到他们会在一起,只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所以那天的海边派对她没有去,只是她没想到杨继沉会直到现在也不和她说一句话,那种冷淡是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他没给她任何难堪,却让她清清楚楚的明白了他对自己的分量。 这么多年情谊抵不过一个认识了半年多的高中生。 徐栀夏冷笑着,飘渺的灯光下她的脸又瘦又白,眼神却是犀利的。 她说:“他三言两语就哄好你了吗?那个女的,真的没在你心里留下疙瘩吗?他喜欢你什么?你又能带给他什么?” 江珃垂下眼,神情淡然。 徐栀夏把手里的纸巾捏成碎片,她说:“不过是一时新鲜而已。” 徐栀夏把碎片握紧,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不看江珃一眼就走了。 江珃低着头,脚尖抵着地面,时不时蹭一下,她想,只有她知道他到底喜不喜欢她,因为他的感情只用在她身上,只有他们两个人最能体会彼此心意。 就算是一时新鲜,能在一起过大概就足够了。 江珃被自己的想法吓一跳,原来她这么喜欢杨继沉吗?竟然喜欢到这种程度了。 江珃挠挠头。 季芸仙拉的一头一脑的汗,从厕所出来直呼热死了,见到江珃,拉过她往赛场走。 “你干嘛在厕所门口等我,不臭啊,我都要被自己熏死了,哎,早知道不吃那个冰淇淋了,都怪张嘉凯,都不拦着我!” “小珃,你干嘛笑成这样啊?” …… 郑锋忙着江眉那边的事情,训练这么久了他这是第三次来,张辉见到他打趣道:“和嫂子浓情蜜意的连正经事也忘了?诶,我刚你看和小妹子讲话呢,认了吗?” 郑锋点了支烟,“认了她还会跑?” “那嫂子怎么说,什么时候给你们安排安排?我看小妹子不是那种暴脾气,软软的,可爱的不得了,指不定知道了就扑你身上了,大喊一声爹!” 这话把郑锋逗乐了,“倒真这样就好了,只怕有些困难啊,小丫头从小跟着母亲一起生活,哪里知道有父亲是什么滋味,江眉吃了那么多苦,大的恨我,只怕小的也恨我,恨的深啊。” “嘿,不都是误会嘛,嫂子那边哄好了,小妹子也就好哄了。对了,小妹子够厉害的啊,竟然把杨继沉收服了,前些日子听他们说杨继沉谈了个女朋友,倒是没想到竟然是她,我说哥,您这女婿怕是难弄啊,小心被女婿翘了墙角,枕边风一吹,女儿就不认你了。” 郑锋眯眼看向赛道上飞驰的选手,为首的是杨继沉,他说:“那小子虽然桀骜不驯,但人不坏,你以为他是陆萧,就会搞那些下三滥的东西?” “刚刚陆萧和小妹子说什么呢?他们也知道了?” “知道个屁,这事就你知道,那混球出口都是脏字,被我训了几声,我估计是看她和杨继沉有关系,憋不住对江珃发脾气。” 张辉说:“我听说陆萧曾经找人跟踪过小妹子,哥,提防着点,毕竟陆萧恨透了杨继沉,别把火烧到江珃身上。““知道了。”郑锋狠狠吸了口,笑道:“我看杨继沉比我还紧张。” “那可不是,我听说杨继沉把她当宝似的宠着,毕业的时候还送了一架钢琴呢,搁海滩,贼浪漫,这架钢琴少说六万块。” 郑锋挑眉,“钢琴?也是,这孩子可能像她妈。” …… 三圈下来,杨继沉越过终点,摘下头盔,甩了甩头发,俯下身子慢悠悠的将车子开到边上,下车,挂头盔,大步走到观众席里,大大咧咧的往江珃边上一坐,喝起了她的水。 江珃笑得灿烂,明眸皓齿,楚楚动人,她特开心的说:“你真的好厉害啊!别人都超不过,压弯的时候最好看了!” 男人的虚荣心总是在女人那里容易膨胀。 杨继沉笑了几声,往椅子上一靠,目光流连在江珃身上,看着她手舞足蹈的比划着刚刚的精彩瞬间。 前几天还焉了的人,今天像蜕了层皮,眼里都是闪着光的。 大夏天的,闷在头盔里,就这么一会功夫他的发梢就湿了,江珃见他额头滴汗,给他递纸巾。 杨继懒洋洋道:“不帮我擦?” 江珃斜过身子,凑近他,纸巾还没贴到他脸上,她一个一百八十度旋转就坐在了他身上,杨继沉这一拽,拽得江珃蜷缩成虾子,几乎窝陷在他怀里。 他的队衣表面光滑,材质有些冰凉,但贴一会就热了。 赛道上的大灯光芒延伸到观众席,但只是渺渺几缕,头顶是弯曲延伸的遮阳遮雨顶板,阻隔了月色与光线,他们坐在最角落里,堪比电影院里的最佳情侣座位,黑夜下,远处看去只有一对模糊的人影。 季芸仙识趣的走开了。 杨继沉低头亲了她一下,江珃半推半就,羞红了脸。 底下的人握着水瓶起哄,呜呜呼呼的声音贯穿整个赛场,江珃扭着要起来,杨继沉扣着她就是不让她走。 底下的人说:“有媳妇的人就是不一样啊,打个盹的功夫也能开心一下。” 杨继沉笑着,低低道:“逃什么?” 他说话时的热气洒在她脸上,是干净清爽的薄荷味。 江珃:“他们都看着呢。” “看着就看着,关我屁事。” 江珃:“……” “刚刚郑锋和你说了什么?”他鼻尖轻轻嗅着她的脖子。 “也没什么,就和我道歉,还给了个名片。诶,痒,别。” 杨继沉嗤笑,“道歉?他吃屎了?” 江珃解释道:“那个陆萧说了些难听的话,他就和我道歉了。” 杨继沉视线一转,转到不远处的陆萧身上,挑起半边眉峰,“他又找你麻烦了?” “就说了几句。也没什么,你别……” 陆萧的话太恶心,江珃都不好意思复述出口,但又担心杨继沉像上回一样整陆萧,她特怕他出事。 杨继沉轻轻笑着,深邃的眼眸里流转着几分轻狂。 他说:“胆子这么小干什么,下回你问问他,还想骨折哪儿?是不是还不够轻飘飘,要不要我男人把你两蛋也摘了?” 江珃噗嗤笑出来,微微低下头,嘁了声,说:“你才不是我男人呢。” “我怎么不是?”杨继沉收紧她的腰,嘴角勾着笑,又亲了她一下。 而站在底下的郑锋惆怅的抽了口烟,差点没把自己呛死。 张辉说:“哥,你还是别看了,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活法。”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江珃看他练车看上瘾了, 每天晚上偷偷翻窗跟着他出去, 凌晨再悄悄的爬窗进来, 进来前还要和杨继沉磨一会, 月朗星稀,皎洁的月光下知了鸣叫,卷着淡淡的花香,两个人时常一吻就收不住。 江珃总是被他推到各种各样的支撑物上, 门后,窗台前, 椅子上,柜子前,楼梯扶手上,他喜欢去主导他们的亲吻, 也许男人天生就喜欢女人臣服的模样。 弄到江珃情不自禁的时候他又及时的收手,瞳仁深邃而温柔, 就这么笑着看着她, 眸光里明明燃着火焰, 却表现的一副沉的住的模样, 像只准备猎食的豹子逗弄小白兔。 一次两次, 江珃气的恨不得挖了他的眼珠子,有次江珃回来直接逃回了房间,根本不给他机会吃豆腐, 朝他做鬼脸, 然后关上窗。 杨继沉对这事其实并不是多感兴趣, 有些男的重欲,手上的功夫一个星期要搞好几次,他再无聊也不会去想这事,只是有时候看了点不该看的东西才会有念头,好比上回在电影院,看了点□□镜头,再加上江珃一不小心抓了一下,整个人燥的难受。 可男人有了女朋友,这种变化实在太明显,也不知道是新鲜还是打心底里的想这样做,他喜欢抱着江珃的那种柔软感觉,小姑娘身上总是漾着淡淡的香气,洗衣液的清香或者洗发水的味道,女人的皮肤和触感和男人的太不一样,那么光滑那么柔软,一捏就上瘾。 可江珃实在太小,不管是年龄还是长相,杨继沉有时候看着她的脸真的下不去手,最多顺着本能摸几下。 次数多了他也憋得难受,一个月下来手上的茧子都要被磨没了。 江珃在窗户那头做鬼脸的时候,杨继沉双手叉腰,低笑着,指了指她用口型说:“你明天等着。” 江珃唰的一下拉上窗帘。 夜晚越是放肆,白天的时候就越是心虚,江珃见到江眉几乎是躲着走的,母亲的目光总是犀利的,仿佛总是能一眼看穿她。 事实上,江眉真的看穿她了。 郑锋白天总会去超市里溜达一圈,小超市人少,闲闲散散的,和旁人聊几句话店长从不说,都是乡里邻间的。 郑锋的反应比江眉激动多了,他一想到杨继沉对江珃动手动脚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最后安慰自己道:“还好那小子没有做什么逾越的事情,不然我就把他手砍了,十八岁的姑娘也下的去手,混小子一个!” 江眉对那位赛车天才好感一般,的确觉得杨继沉不是值得托付一生的人,但她不能强硬的去拆散他们,一切都是未知数,只能暗示江珃要爱惜自己,她相信,她的女儿不会让她失望。 郑锋对杨继沉越是愤愤不平,江眉就越是嘲讽他。 虽说当年的事情郑锋完完整整的都告诉了她,也很后悔当时自己的功利化,江眉知道也不全然是他的错,两个人少了交流难免会出现分岔,他不理解她,她也不理解他,但江眉只是释怀罢了,要谈原谅,谈何容易。 她的苦和辛,不是他几乎话就能掩盖过的。 但郑锋对她和小珃都没有恶意,他想认女儿,江眉为了江珃就同意了,她这一辈子没什么好给江珃的,将来也许在一些事上还得靠郑锋帮忙,她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只希望江珃活的多姿多彩,别像她一样走错了路。 郑锋夜夜都去赛场监督,张辉笑他愁的头发都白了。 杨继沉是有本事,把江珃哄的魂都给他了。 郑锋想想还是气不过,对江眉说:“这上了大学怎么办?” 江眉把收银台擦了擦,淡淡道:“我十八岁的时候你也下的去手啊,半斤八两罢了。” 郑锋一噎,无从反驳,瞧着江眉的模样忽然喉咙一紧。 他眼睛一眨江眉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所以说世上男人没几个好东西,江眉给了他个白眼,背过身。 …… 第二天晚上江珃打算翻窗过去的时候,门正好被推开,江眉切了点西瓜进来。 晚上九点,切西瓜,江珃隐隐觉得大事不妙。 江眉瞥了眼窗户,没多说,只说:“把窗纱关好,小心有蚊子。” “奥,好。” 江眉说:“这西瓜是超市里的王阿姨给的,挺甜的,吃一点。” 江珃装模作样的啃西瓜,时不时偷偷瞄眼江眉。 江眉坐在她床边,环视了一圈她的房间,自从知道江珃的那点事后她就很少进来了,生怕发现点什么自己承受不住,让江珃也跟着尴尬,还不如不知,江珃也不是三岁小孩了,有点秘密都是正常的事情。 江眉虽然这样想,但那代人的思想不可能太开放,她依旧很担心。 江眉说:“快八月了,学校那边是25号就可以去报道住宿舍了吧?” “嗯。” “月初的时候正好是你爸爸生日,那时候一起吃个饭怎么样?” 江珃手里的瓜掉了,一粒西瓜子粘在她唇上。 江眉说:“你上次问过我,是不是他来了,小珃,不管妈妈怎么恨他,但都是我们大人的事情,以前不提他是因为他也不知道你的存在,我们离婚了十几年了,想着他也许有自己的家庭,也许性格大变,我也不愿意让你去认他,省得自讨没趣,但他来了,很想见你,这一个月我也想了很多,他是好人还是坏人,他是个好父亲还是坏父亲,应该由你自己去判断。” 江珃不由的紧张起来,她对那个人一无所知,开口叫一声爸爸她大概也做不到。 江眉抹去了她嘴巴的西瓜籽,“你啊,还像个小孩子,都18岁了,有些事自己要好好琢磨琢磨,一个人在外面什么都要学着点。” …… 八月初,08年的第一场由冰红茶冠名的csbk正式拉开序幕,赛前的热身和相关事宜的准备活动忙碌了两天,江珃不好再跟着他去赛场,杨继沉没法顾及她。 江珃一个人在他家练琴,摸着琴键却始终弹不下去,右眼皮跳个不停。 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江珃一心想着要去见父亲这个事情,她隐约觉得这是个不祥之兆。 果不其然,她和亲生父亲的第一次见面实在是惊心动魄。 比赛前夕,江珃正在房间里看书,手机震动,杨继沉发来一条短信,说是让她去二斜口等他,他一会就来。 时间是晚上十一点零三分。 江珃已经习惯了和他在晚上见面,也没多想,换了衣服偷偷摸摸溜出了门。 盛夏的墨城青山绿水环绕,小路错落在林间,风一拂,捎来远处茶庄的香气,山脚底下柴火盒般大小的房屋鳞次栉比,随着夜的浓深,灯火越熄越少。 一只猫头鹰停在树干上,抖抖翅膀,眼睛转两下,静静的审视着这个黑夜。 江珃踢了块小石子,晚风吹在人身上忽然凉飕飕的,她撸了撸臂膀,加紧脚步往路口走。 前面那片杉树林里忽然飞出一群鸟,叽叽喳喳的冲上天。 江珃瞥了眼,再回神时,后面突然伸出一只手捂住了她的鼻息。 她瞪大眼睛,脚蹬着地,那人勾着她的脖子往后拖,江珃挣扎几下晕了过去,细碎的石子路上留下一道拖痕。 郊区的废屋里,青草盘生,角落里的霉味充斥整个空间,江珃迷迷糊糊醒来时被绑在一根柱子上,从头到脚,把她绑的严严实实。 江珃低头看着身上的绳子,脑子突然一片空白,然后抑制不住的颤栗起来。 边上的两男人在斗地主,矮个子哀呼两声,“狗日的,今天输惨了!” 江珃不敢出声,眼一闭,死死咬着唇。 高个子说:“那姑娘怎么搞?我们只要待到天亮就可以拿三万块钱?” “你紧张个屁,又不是杀人放火勒索,只是看会人,警察没证据的。” “陆老板什么时候来?” “再等等,快了,再打一把,来来来。” 陆老板。 江珃咽了咽喉咙,脑海里冒出陆萧的模样。 天蒙蒙亮的时候屋门口出现一道人影,那人拨了拨头发,甩了一叠钱给那两个人,说:“做的挺好啊,干净利落,滚吧。” “诶,好,陆老板,以后还有这样的事情记得再找我啊!” “滚吧你。” “好好好。” 陆萧走到江珃面前,踢了她一脚,“装什么呢?老子知道你醒了,我告诉你,就算你睡着,我也能爽翻天,就喜欢玩这种刺激的。” 江珃霍地睁开眼,狠狠瞪着他,“你这是犯罪!” “老子犯的罪多了去了,这点儿算什么。”陆萧挑起她下巴,“要怪就怪你跟了杨继沉,上次那仇,你说我得怎么还给他,对了,我要是用这根玩意捅了他最心爱的女人的那里,他是不是得疯啊?”说着他朝前挺胯。 “你!”江珃脚发软,生怕他做出什么发疯的事情。 陆萧哈哈大笑。 …… 比赛在八点开始,杨继沉起了个早,刷牙的时候朝江珃的窗户望了几眼,敲了敲,没人应,昨晚发的短信她也没回。 杨继沉又敲了敲窗。 窗户突然被打开,是江眉。 杨继沉一愣。 江眉恶狠狠道:“小珃在哪?”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江眉本想让江珃早点起来, 然后带她去市中心去买件衣服, 毕竟晚上约了郑锋吃饭。 早上五点多敲她门, 怎么都没人应声, 推开一看,空荡荡的房间哪有人影。 江眉顿时觉得有点冒火,跟着出去玩就罢了,还学会夜不归宿, 她想是不是这些天太放纵她了? 正碰上窗户咚咚作响,江眉对隔壁那个男人更是火冒三丈, 要不是他小珃也不会学坏。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江眉恨不得捞起身边的拖把砸过去。 “小珃在哪!”她朝杨继沉的房间张望,模样怒气冲冲。 杨继沉脸色一沉,反问道:“她不在家?” “她没跟你在一起?” “昨晚没有。” 江眉敛了些怒气, 播江珃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 杨继沉翻看手机, 他昨晚最后给江珃的短信是十二点多一点, 那会他刚从场地回来, 给她发了条就睡了, 她没回, 他以为是她睡了。 临近比赛,事情多的很,杨继沉这两天几乎没和江珃见过面。 江眉心跳慌的很, 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江珃从小没乱跑过, 就连坐电瓶车挪挪屁股都会提前和她打声招呼,怎么会大晚上说不见就不见了。 江眉看向杨继沉,一字一句问道:“你们的事我一句话也没多问过,你是不是把她惹生气了,她就走了?还是你骗我?” 杨继沉双颊绷紧,目光透着冷光。 他说:“我问个人,阿姨你等会。” 杨继沉拿过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嘴角,眯了眯眼,拨了郑锋的电话。 那头很快接通,杨继沉开门见山道:“陆萧在哪儿?” 郑锋一脸茫然,“怎么,陆萧又招惹你了?” 杨继沉压着怒火,冷声道:“郑锋,我问你,陆萧在哪!” 听到郑锋的名字,江眉眼睛睁大,死死的盯着杨继沉。 不知说了什么,杨继沉对电话那头说:“你告诉他,要是江珃掉了一根头发,我就捅到连他妈都认不出!” 他的声音极低极沉,带着一股狠厉和冷漠,犹豫风霜略过冰河,让人不寒而栗。 江眉微微一颤。 …… 杨继沉说完就把电话挂了,郑锋抹了把脸,回味了一下刚才他的话,吓得立刻从床上跳起来,一个电话打给陆萧。 那边的陆萧正压着江珃猴急的乱啃,江珃被绑的结实,动弹不得,头扭来扭去,他伏在她脖颈间亲来亲去,湿漉漉的,江珃抵着石柱,无力感油然而生,死咬着唇,眼泪流了一脸。 “你会坐牢的,杨继沉也不会放过你,你到底想要什么!” “求求你,放了我吧,我不会和其他人说的。” “求求你,别这样对我……” 她越是求饶陆萧笑的就越是猖狂,他就喜欢看她这委屈的小模样。 陆萧说:“我想要什么?我想要杨继沉去死啊,那狗东西就只会挡我财路,嚣张个屁!从前抓不到他把柄,现在有啦,我陆萧天不怕地不怕,就喜欢搞别人玩过的,特别是杨继沉玩过的,上回他不是阴我吗,那就让他尝尝自己女人被被人操的滋味!瞧瞧你这皮肤多滑啊,他肯定舔遍你全身了吧,哥哥也给你舔一舔?” 他扯江珃衣服,可被绳子挡着扯不开,陆萧左瞧右瞧,开始解绳子。 绳子解一半,郑锋来了电话,陆萧嗤笑一声,捏着江珃的脖子说:“你看看,你看看,你的救命电话来了!” 显示屏上郑锋两个大字印入江珃的眼帘。 陆萧开了扩音,大喇喇的回了声喂。 郑锋怒不可遏道:“江珃在你那边?” 陆萧掐紧江珃的脖子,说:“来叫几声给你亲爹听听。” 江珃喘不过气,脸被活活涨红,供氧不上,耳边也是嗡嗡嗡作响,压根听不清陆萧在说什么。 她艰难的发出几声支吾声。 陆萧又松开了她的脖子,江珃猛地咳起来,恐惧的望着他。 郑锋听见那声音心顿时揪了起来,勃然变色,怒吼道:“你把人给我放了!” “把人放了?郑教练,您又拿我寻开心呢?这样吧,咱俩好歹认识这么多年了,你给我把外头四百五的债还了,我就不动你宝贝女儿分毫,等今天比赛比完就完璧归赵,不然,啧啧啧,刚刚差点就来个野|战了呢。” 郑锋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江珃瞳仁一震,愣愣的看着陆萧的手机,试图想听清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什么宝贝女儿。 陆萧说:“瞧你爽快的,早知如此我又何必活的那么累。” “但我要你现在就把人放了!” “这不行,我弄她又不是为了钱,杨继沉那边实在让我心里堵的难受,他和我玩了一回,那我也和他玩一回,只不过是看在郑教练您的面子上才不动她而已。” 陆萧按断了电话,关机,然后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江珃。 “我说,你可真值钱啊。” 江珃早就汗如雨下,额角的碎发粘着,鼻尖上豆大的汗珠一颗接一颗的冒出来,她吸了吸鼻子,背靠着石柱,没有退路。 陆萧吹了个口哨说:“这次也不亏,钱到手了,名利也到手了,啊,对了,还睡了个大美女,比起你,一定是她的滋味更好一点,看着身材就比你好太多。” 陆萧靠近江珃,笑的贼贼的,说:“关键是啊,她也是杨继沉心头的宝啊。” “你…你什么意思?”江珃脑海里陡然冒出一个人,心止不住的往下沉。 陆萧说:“你以为我是怎么搞到你的?女人啊,真可怕。小妹妹,你乖乖待在这儿,等哥哥赢了比赛就放了你。” 说完,陆萧摇头晃脑的哼着小歌离开了废屋。 日光渐渐从裸露的窗户和门外爬进来,边边角角屹立着的野花和野草被风一吹,露珠从尖端滚下,蒸发在日头里。 他一走,江珃整个人忽的一软,靠着柱子往下滑了点。 他解开了她脚上的绳子和腰间的绳子,双手还被绑在后头。 …… 杨继沉立即报了警,江眉不知所措的跟着他到了警察局,看着他进进出出的打点,似乎和警局里的人认识,还发烟。 上次负责杨继沉案件的张警官是他的粉丝,执行完公务后还约了一起吃饭聊天,杨继沉也不是个不要人际网的人,花一顿饭的时间就多交了朋友。 说几句话的功夫,一小警察跑出来说有结果了。 年后的时候乡村改造,在一些路口都装了摄像头,二斜口的那个小路口就有一个,平常也无人来往,监控一调,快进几下就锁定了一辆银色的面包车,随着车号一查,很快确定了车辆停留的大约位置。 警察出警,杨继沉跟着去,而江眉留在了警察局等等候。 杨继沉说:“阿姨,别担心,人一会就给你送回来。” 江眉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点了点头,人离开没一会,郑锋来了电话。 他怎么都打不通杨继沉电话,只好打给了江眉,听闻警察已经出动,郑锋大松一口气,安慰江眉道:“没事的,我答应给他400万,他不会对小珃怎么样的,他这人就是爱钱!” 郑锋追到了警察局,江眉见了他一言不发,觉得这事是因他而起,还有那杨继沉,都是因为他们才这样的。 要是小珃真有什么,她一定亲手剁了这两个人。 杨继沉赶到那座废弃小屋时江珃靠着柱子快要站不稳,泪眼模糊的望去,看不清人影,以为是谁又来了,害怕的抖了起来。 杨继沉站在门口愣了一下,握紧拳头,快步走过去。 “小珃。”他叫她的名字。 听到熟悉的声音江珃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警察三两下就割开了绳子,江珃扑到他怀里,死死揪着他的衣服,双腿打颤。 杨继沉将人搂在怀里 ,一下一下轻轻的抚摸着,说:“没事了,我来找你了。” 江珃泣不成声,想说什么就是说不出话来。 杨继沉一把抱起她上了车。 江珃抖索了一路,杨继沉按着她的脑袋让她睡一会,她不肯。 小姑娘细皮嫩肉,绳子勒几个小时身上就出现了一道道红痕,露着的就触目惊心,更别提衣服里面的了。 杨继沉握着她的胳膊给她吹,“疼吗?” 江珃晕晕乎乎的,觉得像在做梦,双脚还没着地一般,她断断续续,夹着哭声说:“他…他……他想□□我……好恶心……” 这话一出,车里其他警察眼神交流了一番,心里大约有点了数目。 杨继沉哄着她,尽管声音哑到能快把人撕碎,他说:“他不敢的。” 张警官说:“yang,你放心,会给你们个交代的,绑架江珃那两人已经抓到了,做完口供,收集完证据,我们就去抓人。” 到了警局,杨继沉横抱着她进去,江眉一见到江珃,心口的石头终于落地,可看见她一身伤痕,一下子红了眼眶,恨恨的从杨继沉怀里接过江珃,踉跄几步,紧紧搂着江珃,郑锋在后面扶了把。 相关事宜还得江珃协助调查,一时半会没那么容易离开。 警察让他们在走廊里坐一会,郑锋倒了杯热水给江珃,颤颤巍巍道:“丫头,有哪里不舒服吗?” 江珃接过水杯,情绪比刚才已经好很多,她打量了几眼郑锋,摇摇头说没事。 杨继沉在另一侧忙着打电话,江珃看了他好一会,等他打完走过来的时候江珃说:“已经快七点了,你八点有比赛,你快去吧。还有…还有郑教练,你们一起去吧。” 郑锋说:“没事的。” 杨继沉走过去,蹲下,摸了摸江珃的脸,说:“那你等我回来,拿了奖杯给你玩。” 江珃笑笑,“那一定要第一名,第二名的奖杯我不要。” “行。”杨继沉揉了揉她的脑袋,起身离开。 江珃说:“郑教练,你也去吧。” 郑锋看向江眉,江眉说:“你去吧。” 郑锋想了想,“那我一会就过来。” 两人一走,走廊空了,江珃问道:“那人是我爸爸吗?”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夏日早上七点左右的阳光已经非常热烈, 万丈光芒从空中笔直的倾泻而下,空气的尘埃肉眼可见,昨夜地面上的一点儿湿气瞬间蒸发消失。 哒哒哒, 高跟鞋踩在水泥路上。 徐栀夏一把扯过在那儿谈笑的陆萧,把人推在一个没有人的角落里,她瞋目切齿的说道:“杨继沉已经找到人了, 你打算怎么办?” 陆萧毫不意外,笑嘻嘻道:“找到了就找到了呗,我也已经得到了想要的。” 那四百万,郑锋已经找人汇给他了, 吃喝不愁,一个女人算什么,至于杨继沉, 他有的是时间慢慢和他玩, 一次不行就两次。 徐栀夏:“江珃呢?你把她怎么了?” “哟, 听你的口气似乎挺想我把她怎么样啊, 徐栀夏, 我不蠢, 你那点小心思留起来过年吧!装什么清心寡欲的好人, 和我陆萧睡了一觉狐狸尾巴不都露出来了,面上一句话都不说,其实早就算准我对那小妹妹干些什么吧?”陆萧靠近徐栀夏, 轻佻的摸了把, 说:“我觉得你比她滋味好多了, 屁股是屁股,腰是腰的。” “滚开!”徐栀夏扇了他一巴掌。 陆萧摸摸脸,舌尖抵着腮帮子,转而猛地把徐栀夏按在墙上,脸上没有丝毫的笑意。 他说:“你别不识相,老子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你有本事就把杨继沉抢回来,少在这耍心计!” 徐栀夏咬牙切齿道:“你以为你可以脱身?陆萧,你对我是强|奸!是强|奸!” “那你去告我啊!”陆萧吼的很大声,“去告诉法官大人你他妈被我操的床上叫个不停,告诉别人你骚起来床单湿的都可以灭火了!你去说啊!” “你!”徐栀夏双眸通红,想再打他一巴掌却被陆萧一把握住手腕。 “想打我?一个不够还想来第二个?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陆萧狠狠甩下她的手,大步离去,徐栀夏双手握拳,指甲都抠进了手心肉里。 风叶唰唰作响,阳光越是明媚她就越是感到寒冷。 在杨继沉带江珃来赛场的那个晚上,她亲眼看着他们恩恩爱爱,这也是她第一次看见杨继沉那么温柔的对待一个女孩子,就连那时候对林之夏都是没有的,人群,灯光,尘土,他的眼里只有江珃,而他整个人都是发光的,看着江珃的时候他是发光的,由心的笑着。 她真不知道杨继沉喜欢江珃什么,除了长的可爱一点外,能有什么用,只不过是个傻乎乎的高中生罢了,这样的女孩子怎么和他相配。 而她不一样,她不求什么,只想安安静静的陪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如此,总以为默默等待,他总会看到她,她一直这样坚信不疑,甘愿做一个隐藏在黑夜里的长灯,在他需要的时候出现。 她想,没人比她更了解他,更懂他,懂他的心酸和抱负,就连周树他们都不如她,而杨继沉对她一向比对别人多了几份温柔,他不逗她,不和她开玩笑,也和她说粗话,徐栀夏能察觉到,他对她有一种很认真的情绪在里头。 因为一个江珃,杨继沉这个夏天几乎没和她说过一句话,像对待那些女人一样对待她,那么冷漠那么不在意。 偏偏江珃总是一幅不争不抢的样子,那种淡然的模样让她心里不舒服极了,倒还不如江珃极尽去嘲讽她,这样争辩几句还能泄愤,可江珃似乎没怎么把她放在心上,这比憎恨更侮辱人。 那个晚上她一气之下就跑出了赛场,去了附近的一个小酒吧喝酒,没人发现她走了,没人发现!她真的觉得自己像个透明人活在他们中间,他们此刻的注意力和目光都集中在江珃身上,口口声声叫着嫂子,而那同一帮人,曾也这样打趣她和杨继沉。 杨继沉只是笑笑,让他别说这些有的没的,风轻云淡的模样看起来真的对她没意思,大家便住了口,转而聊起了别的。 那会徐栀夏不知他的想法,只是红着脸躲避。 那种不断冒上心尖的甜蜜她难以形容,虽是打趣,但好像莫名被大家认可了一样,好像她真是杨继沉的谁。 而江珃正享受着这种甜蜜,光明正大的,名正言顺的。 昏昏沉沉中徐栀夏察觉有人扶着她的腰,轻松细哄着,说带她走。 她笑得眼泪直流,说:“好啊,你带我走,杨继沉你带我走……” 那人不知叽里咕噜说了什么,徐栀夏听不清了,身体轻飘飘的像是要上天,随后陷进一片柔软里,头顶的光芒被一道黑影覆盖,身上这儿疼那儿疼,极其不舒服的磨蹭,就像有人把蛇皮袋搓成一个球不断的蹭她。 醒来后,她毫不犹豫的捞起烟灰缸朝陆萧砸过去,嘶吼着让他滚。 陆萧就是个二流子,边套裤子边说:“脾气真挺大的啊,哪像昨晚,温柔的像只小猫,哥哥我先走了,想爽了再找我。” 她洗了一遍又一遍,哭到眼睛睁不开,最后她告诉自己,没事的,不就被人睡了一次吗? 她照常去赛场训练,强忍着心中的崩裂,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每天看着杨继沉和江珃谈笑,看着他们兄弟朋友一家亲的模样,而她像个外人。 陆萧贪恋她的滋味,在赛场时不时来骚扰一下,徐栀夏厌恶极了,却没有人帮她一把。 到后来陆萧说:“怎么,很讨厌那小妹妹?我看你气的眼睛都红了,这样吧,你把她约出来,让我也玩玩呗。” 徐栀夏一时心动,一时犯糊涂,答应了。 在杨继沉训练的时候拿了他的手机发了个短信给江珃,然后删除记录。 她一边害怕事情会发展的不可控制,一边却在期待会发生什么事情,她料定陆萧会对江珃做些什么,陆萧那人恨透了杨继沉,也曾对江珃下过手。 她不想做个好人了,她的痛苦需要有人分担。 凭什么她可以那么开心? 可她现在忽然害怕起来,害怕一切。 …… 陆萧换衣服的时候有点心不在焉,时不时看一眼手表,心里想着杨继沉能不能赶到,他就不信自己女人受了那么大的惊吓还能过来比赛,就算来了精神状态又怎么会是最佳。 但准备上赛道前一刻杨继沉来了,他快速换完衣服上了赛场,骑上了第一赛道,陆萧则是第二,万年不变的位置。 陆萧低骂了一声操,绿豆大小的眼睛死盯着杨继沉的背影,而杨继沉看也没看他一眼。 枪声响起,广播里再次响起冯娇的声音,赛事如火如荼的举行。 半圈,杨继沉就甩下他们一截,冯娇解说着,说着说着就有点目瞪口呆了。 杨继沉是要刷新纪录吗? 他就像一头雄狮,冲在最前方,带着嗜人的怒气和意气。 郑锋抹了把汗,在太阳底下站了会他的衬衫就湿透了。 毫无意外的,杨继沉第一个冲过终点,其余人陆续到达。 边上的人拍拍郑锋肩膀说:“老郑啊,这小子你再不收就真的浪费掉了!” 郑锋笑了起来,“早晚会过来的。” “哟,这么笃定啊?我看悬啊。我看今年你这队的排名又得往后站了。除了杨继沉,你瞧瞧,那两支队伍里的53号和7号,都是不容小觑的。” 郑锋:“这行本就年年出新人,玩的好不在少数,我的队伍是该好好调整下了。” 话音刚落,赛道那边传来喧闹的响声,广播嗞的一下发出刺耳的声音,现场的观众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媒体的镜头更是齐齐对准。 杨继沉从车下来,边走边摘头盔,扔在一边,拉过陆萧的已领,一把把人从车上拖到地上,陆萧后背着地,背脊骨头被摔得阵痛难忍。 杨继沉绷着脸,目光如利剑,挥起拳头就砸陆萧的脸上,一拳下去陆萧酸水都喷了出来,嘴角顿时紫红一块,几道血丝渐渐渗出来。 “沉哥!” “哥!别这样!” 张嘉凯他们赶紧跑过来劝人。 几个人都拉不动他,杨继沉揪着陆萧的已领,手背上青筋暴起,他又给了他几拳,陆萧躺在地上一抽一抽,眼瞧着眼珠子都快翻上去。 陆萧本就瘦小,又不锻炼,被人打几下脑袋就晕了。 “哥!这样会出事的!”张嘉凯着急道。 周遭议论纷纷,媒体是觉得又刺激又惊讶,这实在是体育界大花边新闻,天才赛车手怒揍第二名,一度致人昏迷,却仍不肯停手。 杨继沉狠狠把他往地上一甩,一脚踩在陆萧的手腕上,陆萧顿时痛的清醒过来,脸都扭曲了。 骂道:“杨继沉!你他妈脑子有病!” 杨继沉加重脚下的力道,陆萧牙龈都爆了出来。 杨继沉弯腰,一字一句道:“陆萧,如果我没有报警,今天我会剁了你的手脚。” 他对着他说的,声音压的低,陆萧咽了咽口水,觉得狮子的狼牙快要戳破他的大动脉。 说完,杨继沉直起腰,抬起脚,狠狠朝他腹部踹了一脚。 媒体找到空隙,七嘴八舌的提问。 杨继沉摘了手套,大步离开现场,就连颁奖也没参加,郑锋倒吸一口冷气,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去追杨继沉。 两人刚出赛场大门,外面警笛鸣响,警察冲进赛场。 ☆、第60章 第六十章 比起杨继沉单场殴打陆萧的新闻, 警察当场抓捕陆萧的新闻更博人眼球, 有媒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挖出了其中内幕, 说是为了一个女人。 一时之间这场轰动占满了体育新闻的头条。 杨继沉步子跨的大, 似乎浑身冒着火,烈日一烧,他额角的青筋暴起,似要爆炸, 他呼吸着,胸口起伏, 身上那股凛冽气息似劈开闷热空气的利刃。 郑锋追了好一会才跟上他,他喘着气,头一回觉得自己是真的老了,竟然走几步都喘成这样。 两人出了赛场大门, 一拐叫进了隔壁的更衣室。 杨继沉扯开队服,利落的脱下, 结实的身躯彰显着男人的力量感。 “你冲动了。”郑锋说。 杨继沉换上自己的衣服, 狭眸剐了眼郑锋, 无声的嘲讽。 郑锋:“刚刚那样子媒体会怎么写, 你的形象要往哪儿摆?” “形象?”杨继沉狠狠关上柜子的门, “郑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陆萧这些干了什么事,你心里比我清楚, 我不和傻逼一般计较, 但我的女人他也敢动, 我刚才手上要是有把刀,不砍断他的手我就不姓杨!你也是。” 杨继沉一步步靠近他,气势逼人,他说:“为名为利,自诩君子,其实你郑锋不过是个泥潭里出来的市井小人而已,你和陆萧的区别在哪里?” 郑锋眯眼,“我不是绝对的正人君子,但绝不做这种龌龊事!人活在这世界上,没有谁是绝对干净的。” “不做这种龌龊事?”杨继沉冷笑,“郑教练,你捅我的那两刀,现在伤疤还在呢,睚眦必报,不就是你和陆萧的特性吗?你们能凑这么久真是臭味相投。” 郑锋眸色微沉,年轻的时候血气方刚,心狠手辣,也容易冲动行事,讲究的是一口气,谁惹了他谁就是找死,但他不是陆萧,不义之事他绝不做。 和杨继沉的恩怨,说到底难分对错,站在谁的立场都有其道理。 郑锋现在年纪上长,想的和过去不一样了,也看开许多,学会了低头。 风风雨雨打拼这么多年,杨继沉大概是唯一能让他低头的小子了。 一是为了那份荣誉,二是为了江珃,他得妥协。 郑锋不和他争辩,沉稳道:“我知道你小子记仇,那事儿站在你的角度是我的错,但已经过去了,我得朝前看,你也是。” 杨继沉嘲讽道:“不过两刀而已,我杨继沉受的住,可你郑锋手底下竟出一些下三滥的人,活了半辈子不如想想自己到底错在哪儿。” 郑锋一震,点烟的手僵在半空中。 杨继沉扬长而去。 …… 做完相关记录,江眉带着江珃回去了,江珃在警局撑了很久,在路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江眉看着女儿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心痛的不得了,仿佛挖去了心头的一块肉。 江珃是早产儿,她生江珃的时候费了很大的劲道,她生出来的小的和只猫一样,因为江眉母乳少,所以江珃奶粉喝的多,从小体质比别人差一些,也瘦弱一些。 那时候的江眉正处于万念俱灰的状态,肚子里小小的孩子是她唯一挣扎着活下去的动力,她原以为她会很不喜欢这个孩子,甚至在七八个月大的时候还在考虑要不要她,毕竟是郑锋的孩子,她恨死郑锋了,再也不想见到他了,但一想到过去甜蜜的瞬间,她的心顿时软了下去。 他们也曾有过一段绝对赤诚快乐的日子。 临近生产的时候江眉还在坚持做点零工,给娃娃粘眼睛,就这样一直劳累,她能坚持住孩子坚持不住,那一天她做完零工起身,羊水就破了。 江珃提前一个月出来了。 是孙婆婆骑着三轮车载她去医院的,那段路跌跌撞撞,摇晃的江眉差点丢了半条命,当时她想,她就是死也要生下她,她才刚刚来到这世上,都没睁眼瞧一瞧。 所以常说母亲最伟大,女人一旦做了母亲,就以前能忍能干,天砸下来她都能给顶着。 对江眉来说,江珃是她的命,是她在这个世界仅剩的一点儿希望,她存在的意义现在只剩江珃了,她呵护爱护了十几年的孩子如今却遭遇这样的事情。 幸亏没发生什么事,不然江眉觉得自己会精神崩溃。 …… 所以当杨继沉踏进院子,敲江珃家门的时候,遭到了闭门羹。 他和江珃的事情,原本两个人没打算那么快告知江眉的,江珃也曾把她的忧虑告诉他,说是江眉特讨厌玩赛车的。 就算没这个原因,杨继沉也没打算把他们的恋情坦白,江珃还小,才刚刚毕业,他怕丈母娘以为他是不正经的人,诱拐她女儿,那么这事就难了,倒不如等一些时间,等江珃读两年书,等他在副业上搞出点名堂,风风光光,堂堂正正的上门提亲。 如今看来,他既成了丈母娘讨厌的赛车手,又成了不务正业的人,还是个招来祸事的二流子。 杨继沉心里想着江珃,眉头皱成川字,站在门口烦躁的点了支烟。 他没来得及好好问问她,不知道她身上有没有其他的伤,不知道江眉有没有带她去医院看过,也不知道江珃的心理状况怎么样。 这事搁电视剧里实在看的太多,可搁现实里实在让人心惊。 他反复想着江珃的感受,那种恐惧应该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她那时的孤立无援,惶恐不安,绝望无助,就像在悬崖边抓住了根野草,摇摇欲坠。 也许就像十八岁的他。 在桥底下盖个麻袋就能睡,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惊醒,惶惶度日,却没有人能帮他一把。 杨继沉抽第三支烟的时候郑锋猴急也赶了过来。 杨继沉正火大却无处发泄,他拿下嘴上的烟,眉头深锁着,讥刺道:“你来干什么?有病?” 郑锋瞧了眼紧闭的大门,不紧不慢的问道:“被关门外了?” 杨继沉之前把注意力都放在江珃身上了,这才想起,在警局的时候郑锋也在,他去哪里干什么,又跟来了这里,杨继沉抖了抖烟灰,打量他。 郑锋看的出他在想什么,觉得也没什么好瞒的,也点了支烟,说:“小珃是我女儿。” 杨继沉眉峰一挑,漆黑的眸子波澜不惊。 郑锋:“你不惊讶?” “是又怎么样?”他的语气一向轻狂。 “杨继沉,你如果真想要小珃,以后还得喊我一声岳父,懂了吗?” “岳父?”杨继沉嗤笑一声,慢悠悠的抽了口,低沉道:“想做我杨继沉的岳父,还是多练练吧。” “你!”郑锋被气的不轻,“你等着!” 郑锋上前,敲了敲门,柔声道:“小眉,是我,我来看看小珃,她怎么样了?” 里头没反应,但是客厅电视机的声音他们能听见,说明江眉就在客厅。 杨继沉的目光更加讽刺了。 郑锋咳了一声,继续敲门,“小眉,你开一下门,把后来的事情和我说说。” 啪——电视机被关了,哒哒哒,是上楼的声音,然后寂静无声。 郑锋尴尬的收回手,杨继沉哧了声,靠在墙上,手抄裤袋里,眯着眼抽烟。 郑锋说:“还有烟吗,给一支。” 杨继沉把烟丢给他,没了在赛场时的剑拔弩张,他随意问道:“你对江珃怎么搞法?” …… 江珃听到小路上的机车声就知道是他回来了,可没一会江眉气冲冲的上了楼,来到她房间。 江珃侧躺着,抱着大章鱼,数它的脚。 江眉在警局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后来江珃没多问什么,不知怎么,母女间多了很多沉默,似乎都有很多话要说要解释,但都不知从何说起。 于是谁也不提,江眉只是温柔的问她,“要不要躺妈妈腿上睡一会?” 可杨继沉来了,她和杨继沉的事情就不得不放在台面上说,江珃想,她这会这样子,江眉应该会格外开恩。 江珃见她进来,坐起身,糯糯的问道:“妈,他在楼下?” 江眉嗯了声。 “爸爸也来了?” 江珃叫的很自然,江眉有短暂的怔愣。 江珃问:“为什么不让他们进来?” 她觉得他们几个人之间需要好好谈一谈。 这世界真是个圆圈,兜兜转转都聚到了一起,关于郑锋,江珃略有耳闻,知道他和杨继沉不和,这让江珃在警局脑壳疼了好一会。 因为她的爸爸看起来并不是穷凶极恶的匪徒,他在警局时对她是那么的温柔,江珃都看见他眼里晃动的水花,这样一个英气的人竟然险些落泪。 江眉说:“这事说到底是因为他们引起的,那个姓杨的招惹了人引到你身上,而那个人是你爸爸的队员,我现在不想看见他们。你坐在那儿等我,什么都不知道,可警察都和我说了。那两个绑架你的帮手都交代了,那个人绑架的原因很简单,一是看不惯姓杨的,二是因为你爸爸有意让他退队,在恭维姓杨的,那人知道了你是郑锋的女儿,故意这样做的,只不过人比较贪财,你爸爸给了他四百万,他才没对你做什么。门口那两个,都是祸水。”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江眉因为这次的事情气的不轻。 江珃做和事老, 劝道:“这事儿也不能怪他们, 爸爸手下那么多队友, 为什么偏偏就那个人心生不轨,世上有好人就有坏人,坏人错了坏事怎么能怪好人太仁慈。再说了, 妈妈,我现在没事啊,他们不也来找我了吗,你也说了,爸爸还给了那个人四百万,他又不是生意人,四百万也许是他一辈子的积蓄呢, 说给就给, 不是所有父亲都能做到这样的, 至于杨继沉, 妈,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江眉说:“妈妈以前没和你捅破是想给你留点余地,既然都摊出来了, 妈妈和你明说,你想选择什么人做伴侣,妈妈只会给你参考的意见,我再不同意你也会跟着他走, 所以我不给你添堵, 但小珃, 你真的太小,接触的世界也太小,以后去了大学,工作了,会接触各种各样的人,世界上好的男生有很多,不止他一个。妈妈比你更了解赛车这一行,其中的危险和风险远比想象的大,它虽然是个职业,但在我们心里总不是个安稳的活儿。你爸爸当初一心想博出个名堂,我由他去,但其实我一点儿也不希望他做这行,太提心吊胆了。” 江珃摇摇头说:“他不是那种冲动的人,他对什么都有规划,他自己要做什么,既然他选择了赛车,我想他早就想好了所有,他喜欢,我就支持他,就好像他也经常和我说让我去喜欢的事情一样。这也是为什么我会喜欢他的理由,妈妈,和他在一起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和快乐,他是我见过最潇洒的人。” 杨继沉的稳重超乎江珃的想象,这个看起来风流不羁的男人其实活的游刃有余,心里如明镜一般。 江珃和他在一起,犹如飞鸟似的直冲云霄,展开翅膀随风坠落的时候,他会用风托住她让她安稳落地,这是每个女人都渴望的安全感。 江珃有过一段没发芽的朦胧感情,曾以为那就是喜欢,可原来真正的喜欢是不可控制的,不是说断就能断的,就算高考那段时间她伤心欲绝,可还是忍不住想他,念他。 她喜欢他的模样,喜欢他的性格,喜欢他的风姿,喜欢他的一言一行,喜欢蒙蔽了人的眼睛,她愿意做一个永远只看得到他的瞎子。 江眉苦笑,现在的江珃就是当初的她,一意孤行,以为眼前的爱情就是真爱。 自由潇洒,世上谁不想活成那样。 江珃说:“妈,没试过就放弃,才会真的后悔。” 江珃想,如果那时候江眉没和郑锋在一起,如今她也会后悔,这是一道选择题,无论怎么选都会有不如人意的地方。 与其小心翼翼,不如放手一搏。 江眉似乎消了点气,叹了声气,下楼去开门。 江珃洗了把脸也跟着下楼。 而那头的两个老爷们抽了一地的烟,杨继沉看起来不在意,但有意无意的把郑锋的话都套了出来,从前的恩怨,对江珃的想法和打算。 杨继沉觉得这人还算有点良心,但赛场上的种种他依旧看不惯郑锋,算起来他和郑锋也认识四五年了,郑锋的为人处世实在不怎么样。 说到最后,杨继沉耻笑道:“江珃的教育就不劳您费心了。” 郑锋皱眉,“我是她爸爸,自然要教她道理,要为她打算和操心。杨继沉,别和我倔,女儿是我的,你想娶,还得问问我。” 这根烟抽到了头,杨继沉掐灭,似笑非笑道:“江珃是我的女人,你想认,先问问我吧。” “你!你!”郑锋总是被噎的不知怎么反驳。 简直狂妄胆大,心高气傲,不知天高地厚。 吱——门开了,一股浓浓的烟味扑面而来,江眉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情绪又上来了,看着一地的烟头目光剐像郑锋。 杨继沉双手插在裤袋里,而郑锋手里夹着烟正指着杨继沉,手指微点,气到说不出话。 江眉说:“隔壁阿婆年纪大,在养病,小珃今天受了惊吓,你抽这么多烟是想呛谁?” 郑锋无辜,“又不全是我一个人抽的。” 隔壁的佣人一年到头都在嗑瓜子,瞧着这出好戏,看热闹不嫌事大,说:“小眉,你女婿长得很俊啊,我看着有点眼熟,好像在哪儿看过,哎哟哟,你男人烟瘾是大啊,同志,是该少抽点,小伙子你得劝劝你岳父!” 郑锋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江眉不想让人看笑话,把两人都拉了进去。 江珃泡茶,两杯热茶上飘着枸杞。 四个人两两坐着,面对面。 郑锋说:“小珃啊,有没有冰水?我有点热。” 而杨继沉悠哉的喝了口。 江眉没好气道:“你自己去超市买。” 江珃眨了几下眼,去冰箱里给郑锋拿了罐可乐。 郑锋笑笑,殷勤的问道:“小珃,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江珃摇头。 “后来警察怎么说的?刚比完赛的时候来抓人了。” 江眉:“能怎么说,还不都是因为你们!” 杨继沉放下茶杯,目光沉了点,开口道:“阿姨,是我的疏忽。” 江眉这会干脆把什么话都说明白了,她说:“你晚上带着小珃去玩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的事真以为瞒天过海了?我不是放任支持你们,我只是在尊重小珃,杨…杨……”江眉忽然忘记了他叫什么。 杨继沉补充道:“我叫杨继沉,继承的继,沉默的沉。” 江眉:“杨继沉,你也不是十七八岁的孩子了,有些道理应该都懂,小珃才十八,你怎么能……怎么能下得去手!” “阿姨,小珃高考后才在一起的,十八岁,已经成年了。我知道她还小,所以分寸会把把握好。” 他尊敬江眉,但不低眉顺眼,一字一句铿锵有力,不卑不亢,似不容谁怀疑反驳。 江眉的气焰被压了下去,想起早上他打电话时的那股狠厉,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 那会她真能感觉到这个小伙子怒了,是那种让旁人都害怕的怒气。 杨继沉做事还算靠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江眉慌的连北都摸不着了,可他冷静的分析,去报警,打交道,去找小珃。 这种胆量和气度确实不一般。 小伙子也确实长得英俊清秀,个子也是拔尖。 江眉倒是看他看顺眼了点,声音也软了些,说:“你能有这样的觉悟作为长辈当然觉得很开心,你们都还年轻,我不求你们真的能成,但你是男人,得多点担当,别害了小珃。” 杨继沉笑了笑,“我知道。” 郑锋心里可真是去他妈的,怎么这小子三言两语就让江眉变了态度,花头真是多。 江珃乖乖的坐在一旁,朝杨继沉悄悄露了个笑容,两人视线撞一起,爱意和柔情都缠绕在一块。 …… 这惊心动魄的一天终于结束,郑锋待到老晚才回去,讨好着江眉,做这儿做那儿。 杨继沉下午走的,队里还有事情要处理。 江珃不觉得疲倦,坐在沙发里看电视,看着父母吵吵闹闹,这清冷的屋子忽然有了人气,江眉虽然板着脸,但眼睛是不会骗人的,她其实挺开心的。 就这么坐了一下午,日落西沉,江珃早早上了楼洗漱睡觉。 躺进柔软的床里时还有种恍惚的感觉,像做梦一样,像从鬼门关兜了一圈回来。 窗外最后一道夕阳消失时江珃陷入了梦乡,她睡的不是很好,神经没办法冷静下来,迷迷糊糊间总是回想起昨夜被人在小路绑走的情景,陆萧对她恶言相向的模样,他在她身上留下的恶心的痕迹。 方格玻璃窗开着,清凉的晚风一缕一缕的送来,白色的碎花窗帘轻轻摇摆,月光洒了一地,夹杂在爬山虎里的牵牛花收了花瓣,扭扭捏捏的缩成一朵。 忽的,爬山虎叶子被什么刮到,唰唰唰的抖动,月光下落地的脚声都是温柔的。 江珃觉得自己好像溺水了,喘不过气来,又湿湿润润的。 迷迷糊糊睁开眼,眼前的男人在轻柔的吻他,她率先看见的是他的眼睛,他睁着眼,睫毛微颤,深邃的瞳仁里泛着一点星光,各种柔软的情绪交织在里头,几乎要将她吞噬。 可江珃下意识的一颤,然后才深陷了进去,任由他亲吻。 杨继沉牙齿轻轻磕着她的唇,舌尖扫过她的贝齿,吸允住她的唇瓣。 他坐在床边,俯着身体,双手撑在她脑袋两侧,手掌抚着她的脸颊,见人醒了才摸了几下,男人的手指骨粗粝却特别有安全感。 杨继沉亲了亲她的鼻尖,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刚害怕了?” 江珃没否认,却也不想让他多担心,索性不说话。 那一瞬间她以为是陆萧在□□她,可看清是谁后,心里竟然有一丝丝委屈。 杨继沉掀开毯子,把人抱到自己腿上,江珃穿的是吊带连衣裙,白色纯棉的,上头印着一块块红色的西瓜,很清爽可爱,可她身上也都是一块块红色的伤痕。 他的目光扫过她裸露着的肌肤,杨继沉抱着她都不敢使力,手掌搭在她小腿上,那上面的勒痕太明显了。 他说:“有抹什么药膏吗?碰到是不是很疼?” “都是硬伤,不用抹什么,过几天就会好,碰到是会有点疼。” 江珃往他怀里缩了缩,搂着他的脖子,他身上很热,散发着男人的炙热,炎炎夏日,江珃却贪恋极了这种热感,很舒适很安心 。 杨继沉把她的发丝勾到耳后,“中午你妈在,也不好和你多说什么。晚上去找了趟张警官,把事情了解了一下,他也都和我说了。” 江珃在警局把所有都说了,完完整整的说了。 江珃头靠在他肩膀上,看见的是他的脖颈,和一动一动的喉结。 她说:“是徐栀夏吗?”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杨继沉默认了, 眉头皱得紧,目光深深沉沉的。 江珃:“她对你…你都知道的是不是?” 小姑娘的声音清脆而柔软, 杨继沉第一次听见她声音的时候就稍微留意了下,江珃长得白净可爱,可声音不娇气不粘人, 软糯中带着股倔劲,没有任何戾气不满,认识到现在, 她无论怎么样, 说话总是很和气的, 哪怕那次在海边和他吵,哪怕惹恼了她, 哪怕受了委屈, 在她的声音和言语里蕴藏着一个温和的世界。 当下问这话的时候也听不出她有任何的怨恨,反倒像是在感叹和可惜一般。 他喜欢这样柔软的她, 发自内心的善良和柔顺, 她这个人生来就是这样的温暖, 像极了冬日午后的阳光,暖而不烈,亮而不刺。 杨继沉低头吻她的额头, 低声道:“我还没去找过她, 这事儿应该没那么简单, 小珃, 你应该也能察觉到, 她不是那种大恶的人,我想,应该是哪里出了问题了。” 她趁着他训练的空档时间去用他的手机给江珃发短信,还删除了记录,她和陆萧通气了,可以前徐栀夏从不和那边的人打交道,甚至说句话都觉得反感。 江珃想起陆萧说的话,她说:“你这两天有空去找她聊聊吧,我想她应该知道我们都知道了,她也许遭遇了些事情,她虽然比我大几岁,可是才几岁啊,放社会上也不过是刚出校园的大学生,说成熟也没多成熟,她没有亲人,一直在依附你,你是她的精神支柱,支柱倒塌了,人也就承受不了。” 杨继沉见她这般大度,低笑了声,“不讨厌她不恨她?还让我去找她聊聊?” 江珃手指沿着他t恤的领子来回抚摸,她说:“讨厌啊,恨啊,她差点把我推入地狱,如果陆萧真的发疯似的硬要对我做些什么,我反抗不了,你们救不了。我让你去找她聊聊,是想让你安抚一下她,走错了一次就别错第二次了,上帝给了我一次机会,那我也给她一次机会。可杨继沉,我再也不想看见她了。” 除了江珃自己,没人能懂她当时醒来的感受,当陆萧对她动手动脚的时候她恨不得和他同归于尽,可她什么都做不了。 江珃不明白,喜欢一个人怎么会喜欢到剑走偏锋。 她回来后也曾站在徐栀夏的角度想过,也许她真的和陆萧发生了关系,她痛苦,所以把情绪都发泄在她身上,可回过头来真的不会后悔吗?一不小心自己就会被判刑,而那个自己深爱的人从此对自己没有任何好感,以后再想起你也只会记得你的劣行。 后来江珃转念一想,她不是徐栀夏,徐栀夏也不是她,正因为每个人都是不同的,所以想法不同,所以才成了世界,有了善恶之分。 而她不想再看见徐栀夏,这个人对她来说太恐怖了。 江珃摸着摸着,手指勾住他的衣领,指甲轻轻刮着他的肌肤,她说:“你为什么不喜欢她啊?” 杨继沉反问:“我为什么要喜欢她?” “她长得漂亮,陪了你这么多年,为什么不喜欢呢?” “满足这两点的我就得喜欢?” 如果没发生前后这两件事,江珃一直觉得徐栀夏是个不错的人,安静内敛,虽说没有太多接触,但她不排斥她。 江珃:“她认识你最久了,很了解你,又很喜欢你,你都没有心动过吗?” 杨继沉手掌裹住她的小手,低头亲了口,眉眼间带着淡淡的笑意,深深的暮色下他的眼睛漆黑而深邃,眼底的桀骜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这个人温柔起来都带着一股自信和不羁。 他不疾不徐道:“男人对女人很容易动情,但很难动心,其实反过来也一样,感觉不对,就什么都不对了。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吧,这几年其实也没考虑过这档子事,以前也没有,总觉得自己太年轻,自己还在磕磕绊绊的走,爱情这东西没办法维持很长时间,耗时间耗心力,倒不如不碰。” 江珃轻哼了声,“那是你因为身边都是小姑娘,不缺的人才不稀罕,我要是从小每天喝五杯奶茶,这会我也不稀罕。” 杨继沉笑了起来,揶揄道:“满脑子都是奶茶,到了大学里小心长成肥猪,少喝点吧。” “是谁那时候每天给我送奶茶,现在还让我少喝。” “那不是对症下药吗,这叫手段。” “啊,你看,你就是套路我。”江珃从他怀里弹起,装模作样的要打她,杨继沉双手环着,只要她不摔下去,怎么打都成。 打着打着,江珃边成了双腿叉开,跪坐在他身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而他的手搂着她的腰。 杨继沉的目光落在她滑下去的裙子肩带上,“这是新买的睡衣?” “嗯,前几天妈妈买的,说是十块钱一件,就给我抢了一件回来,好看吗?” “好看。可我记得你似乎不怎么喜欢穿裙子。” 江珃不像别的小姑娘,喜欢化妆品花裙子,她永远都是简简单单的t恤和牛仔裤,冬天更是喜欢把自己裹成粽子,但又好像有哪里不对。 江珃抿抿唇,眼珠子左瞟右瞟,“我是女生啊,要穿裙子的。” 前段时间季芸仙把她的衣柜来了次大清理,那些陈年旧衣都给扔了,幼稚的,花样不流行的,通通扔了,她带了一堆杂志过来,说什么要提高她的审美,于是两个人一起琢磨搭配妆容。 江珃折腾了几天就歇菜了,太复杂了。 但江珃想起那天在海边杨继沉看她的眼神,他似乎很喜欢那天她的打扮,白色的裙子,大概是所有男人的幻想,纯洁而动人。 于是江珃重振旗鼓,开始学着打扮自己,做一个精致的女孩。 她希望自己变得更好,也希望他能永远这么喜欢自己,喜欢一个越来越好的人。 杨继沉伸手给她扶正肩带,手指捏着细细的布料,他停在那儿,视线往下一瞥,他说:“里面没穿?” 江珃啊的一声捂住胸口。 “我又不是没看过。”他轻轻笑着。 江珃气鼓鼓的。 杨继沉手指顺着那根带子来回磨蹭了几下,一手掐住她的腰,忽的俯身,凑过去亲了上来。 江珃侧着脖子,他的吻密密麻麻的落在她的脖颈上,锁骨上。 江珃推脱几下就从了,渐渐放松自己,两手搭在他肩上,杨继沉扯下那根松长的带子,她露出半个肩膀。 杨继沉吻的很轻,流连着,徘徊着,十分小心翼翼,江珃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里酸的很,不知不觉眼角湿了。 即使刚才在说笑,但他们都明白这事儿才刚刚落幕,他们都还没从其中走出来,因为不忍和喜欢,所以彼此愿意把最快乐最美好的一面展现给对方,而不是无尽的苦楚而哀痛,但他们又懂对方的心意。 许久,杨继沉拥着她,头埋在她脖颈间,低沉道:“都过去了,有我呢。“江珃笑了笑,贴着他耳朵轻轻的说道:“杨继沉,我超喜欢你的。” 没人能懂她当时的恐惧,也没人能懂她对他的喜欢。 …… 这事儿的前因后果不到一天就传遍了这个圈子,张嘉凯他们第二天来探望了下江珃,站在杨继沉的房间里,和江珃隔空对话慰问,场面有点搞笑。 江珃还穿着昨夜的那条西瓜裙子,风一吹,阳光一照,衬的她楚楚动人,像夏日清晨里刚苏醒的青草,上头还挂着露水。 她精神比昨晚好很多,身上的灵气又回来了。 三个男人挤在窗口,你一句我一句。 “小嫂子,你放心,有我们在,没人敢欺负你的。““以后自己要一定多注意点。“ “这事儿说到底还是我们不好。” “小珃——啊!”周树话音刚落屁股就被踹了一脚。 杨继沉站在他们身后点烟,抬脚就是一踢,“小珃?嗯?” 周树狗腿道:“我错了我错了,是嫂子!” 杨继沉:“行了,哪有这么多话。” 三个男人乖乖的挪开,杨继沉走到窗前说:“今天你在家好好休息,那边的事儿还没处理完,我晚上找你。” 江珃乖巧的应了声好。 两边关了窗,清静了,但气氛没刚刚那么活泼了,周树贺群张嘉凯都一言不发坐着,人手一根烟,没一会,屋里就烟雾弥漫了。 周树挠挠头,“哥,栀夏真这么做了?” “嗯。” 贺群:“昨天江珃出事后到现在我还没见到栀夏,她今天比赛,要去吗?” 杨继沉:“你去一趟,就说晚上一起吃个饭吧,就烧烤摊吧。” 从前他们比完赛去不起什么饭店,烧烤摊成了唯一能放肆撒野的地方,几瓶酒,几块肉,能搞一晚上,她也是他们的一份子。 张嘉凯抬起头,问道:“那栀夏的事到底怎么办?说到底她也受了委屈。” 徐栀夏和陆萧的事也都传遍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他们几个人想帮她瞒一瞒都瞒不住,媒体写起花边新闻来更是不择手段,徐栀夏不是无名小卒,在女赛车手中算得上是佼佼者,拿过的奖不在少数。 陆萧要为这事儿负责,有凭有据,但徐栀夏不一样,江珃收到匿名短信,没有任何直接的证据指向徐栀夏,仅凭陆萧的一面之词还不够,警察抓陆萧也还是调了相关监控,证据充足才抓的人。 警察局徐栀夏不是没去过,问了几次,她都不承认。 杨继沉知道她在害怕。 可她做错了事,得学会去承担,这是杨继沉理解的第二次机会。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他们几个来墨城说短不短, 说长不长,转眼已经有半年多了。来墨城的第一天晚上他们就是在这家烧烤摊吃的, 和往常一样,啤酒和烤肉,吹逼和欢笑, 一整晚都是闹哄哄的,特别是周树这人,嘴皮子溜, 气氛都是他带动的, 贺群话少, 会开玩笑会附和,但不皮, 张嘉凯稳重些, 温和些,不打不闹, 是个好人, 而徐栀夏安静内敛, 很少参与他们男人之间的话题,默默在待在一侧也不嫌无聊。 就是这样一个奇怪的组合,磕磕绊绊也走了四五年了, 他们一起从底层爬起, 一起经历过许多, 心酸的, 骄傲的, 无奈的,欣喜的,彼此都比较交心,很少有团队像他们几个一样要好。 杨继沉的人生大起大落,知心好友没几个,遇见他们后才觉得自己的生活有了点人气,没想过这车队能走多远,他能玩赛车玩多久,但绝不是现在这个模样。 他也一直以为徐栀夏是个明事理,熟轻重的人,做这么荒唐的事情一点都不像她。 因为江珃没出事所以他对徐栀夏多了份宽容,如果江珃真有什么,什么情谊,杨继沉觉得自己顾不了。 谁能接受得了自己的好友设计自己的爱人。 贺群把徐栀夏接了过来,大伙干笑了几声缓解尴尬,张嘉凯给徐栀夏腾座位,倒酒,似乎都有话说却又都说不出口。 他们都想不到她会这样做,觉得惊愕又恐惧,一个好好的人怎么突然生出这样恶毒的想法。 徐栀夏喜欢杨继沉这事,他们几个也是近期才知道的,从前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察觉,包括心细的张嘉凯,压根没看出来,徐栀夏隐瞒的好,杨继沉随意的很,旁人都觉得要是这两人真有什么就早在一起了,所以那会打趣杨继沉和江珃的时候没一个人考虑徐栀夏什么想法,兄弟有女朋友是值得高兴的事,谁知道会这样。 杨继沉坐在徐栀夏对面,他神色淡淡,眼底没有恨没有喜,就这么波澜不惊的看着她,看到徐栀夏绷不住脸垂下了眼眸。 她说:“约我过来总不会像以前一样喝酒聊天吧?想说什么就说吧,听完了我就走了。” 张嘉凯说:“栀夏,我们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所以才聚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我们一起什么事没经历过,把我们当家人,和我们好好说说,就当发泄了。” 她是做错了事,可站在他们的角度,也很心疼徐栀夏,毕竟陆萧那儿,实在太龌龊了! 徐栀夏喝了口酒,苦笑:“说什么?你们怎么想已经不重要了,反正一直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张嘉凯:“我们不是怪你什么,只是觉得你没必要,栀夏,现在弄成这副样子算什么?你才几岁?” “我也觉得我没必要,可是嘉凯,我忍不住,你不是我,不会知道我当时的心情。” 周树叹口气,“栀夏,你糊涂啊。” 徐栀夏看向杨继沉,“你呢?你想说什么?” 杨继沉靠在白色的椅子里,正叼着烟,捂手点火,他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把打火机往桌上一扔,不轻不重道:“打算这么一直逃下去吗?” “那我去坐牢你就开心了吗?觉得替她报仇了吗?” “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徐栀夏笑了声,“我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你有在意过我吗?你们几个什么时候在意过我了?” 周树似觉得惊讶,“栀夏,我们怎么会不在意你。” 他们把她当妹妹似的宠着,捧着,以前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都留给她。 吱——椅子和地面摩擦,徐栀夏从座位里站起来,冷笑道:“我不过是你们的透明人而已,以后不管我怎么样都和你们无关,这车队,你们不散我散。” 话落,她大步离去。 杨继沉抖了抖烟灰,隔了几秒也起身,他跟在她身后。 徐栀夏咬着牙,却早就泪流满面,也知道杨继沉在身后。 走了一段路,路过蛋糕店,服装店,五金店,前头是个小巷子,她停下脚步,忽的转过身,泣不成声的质问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杨继沉正好抽完这支烟,他呼出最后一口气,把烟碾灭,直视着她说:“罪行不会很重,请律师,我们这边也会配合,但你得去面对。” “配合?你真相信一个爱你的女人会那么大度吗?如果是我我早就恨不得亲手杀了她了。” 杨继沉将手插裤袋里,低沉道:“所以你不是她。” 徐栀夏:“装什么装,她不过是博取你的同情心罢了,你不喜欢我,我认了,可她有什么好,她比我好在哪里,你们才认识多久你就那么喜欢她,甚至从一开始就对她有意思了,她好在哪里啊!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女生,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会。” “栀夏。”杨继沉缓缓道:“你总是活在过去的痛苦里,不肯和别人说却希望有人懂你,这就是你和她的不同,江珃是年纪小,但她活的很明白,她自己要什么,得成为什么样的人,她性子软但也不怕事,好说话但也有脾气,可真正能让她生气的事又有几件。能拉自己出深渊的其实只有自己,别人只是一个契机,说的自私点,这世上只有自己才最懂自己。” 有句话,想要获救就得自救。 江珃生来也不是一帆风顺,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也有她的委屈和苦楚,可她看的明白,想的明白,所以成了这样一个温柔大度的人。 江珃曾问他喜欢她什么,这个问题他其实哪里说的清楚,喜欢这种感情实在太难以捉摸了。 后来他翻来覆去的想,她身上肯定有他没有的东西,所以才会吸引他。 在他漂浮动荡的世界里,她温柔的守候着,单纯的喜欢着,她不喜欢以悲伤示人,对他,对季芸仙,对其他人,总是笑着的,也不会埋怨别人不理解,她会自己去消化自己去衡量,能做到这样的,仅仅是因为她把一切想的很通透。 和她在一起,他实在太轻松太自由了。 这些年他也总在想活着是为了什么,为了钱?为了不舍得死?为了这花花世界? 活着是为了受苦还是享乐? 杨继沉,他活着大概就是为了遇见江珃,遇见一个能让觉得活着有意思的人,和有意思的人相伴才能过一生,这一生才显得值得。 …… 传来徐栀夏去自首的消息时江珃正在家里喝茶,饭桌前郑锋边拍桌边唾沫横飞,讲的津津乐道。 郑锋把自己的一生添油加醋的说给江珃听,自然获得了小姑娘崇拜欣赏的目光,这让他很膨胀。 江眉总是一言不发的在边上择菜,时不时给郑锋一个白眼。 当郑锋说到和江眉那段情史时,他的目光忽然黯淡了,千言万语化成一句我对不起你妈妈。 杨继沉这几天忙着处理些琐事,白天也不敢登门拜访,没意思,和江珃两个人只能坐在沙发上干瞪眼,要抱不能抱,要亲不能亲,他只能晚上像做贼似的爬窗。 但现在风水轮流转,以前是江珃怕江眉听见动静,这会是杨继沉怕了。 江珃总是故意逗他,说:“你再欺负我我就大叫了。” 杨继沉只好狠狠捏她屁股,不再招惹她,可一转眼她自己又咯咯咯的笑着主动去招惹他,给了点甜头就及时收住,弄得他肝火旺的能烤猪蹄,却又无可奈何。 杨继沉说:“你这是在报复我?” 江珃无辜道:“是你和我妈说会把握分寸的。” 杨继沉几乎每晚都会咬牙切齿的说:“行啊,你等着,等我有空了就弄你。” 江珃不怕他了,也敢直视他眼睛了,也比以前放的开了,学会了主动勾引人,虽然初次会比较羞涩,但她想这样做。 于是昨晚她跨坐在他身上,主动去亲吻他,模仿他的技巧,从嘴唇到耳朵,再到喉结,小舌尖一点点的沿着喉结打转,再轻轻一吸,当场被杨继沉翻身压住。 江珃能感受到他的压抑和急切,男人利用姿势一点点的磨蹭着,却又不敢做太大的动作,怕吓到她,但实在憋的难受。 杨继沉说:“你从哪学的?是不是又偷偷背着我看那些东西了?” 江珃总是被他猜中心思,支支吾吾的否认了。 两人吻在一起,在这间老旧却充满香气的小屋里,缠绵着,呼吸着,衣衫凌乱着。 到最后杨继沉都是硬生生忍住的,他不能在这里要了她,也不能在她这个年纪要了她。 可江珃心疼他,脑子一抽,手覆了上去。 她说:“要不,我帮帮你吧?” 他见过她的身体,可她没有见过他的,碰也没碰过,他知道她不敢,也觉得还早,慢慢来其实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杨继沉低低笑了,“真要帮?” 江珃红着脸去解皮带,杨继沉一把握住她的手,挑眉道:“你会吗?” “不会……” 杨继沉往床上一躺,拉过她的手贴上去,江珃紧闭着眼睛不敢看,手心热热的,有种干涩的触感,一上一下,越来越烫。 她的手心是烫的,手背也是烫的。 正绷紧之时,杨继沉一把揽过她的腰,上下其手。 到后头江珃只感觉自己的手快废了,他越握越紧,越动越快。 然后……她的脸就湿了。 两个人亲密温存了会,杨继沉哄她入睡,其实她哪里睡得着,盯着自己的手掌看了大半夜,心里反复回想着那儿的触感,脸上的味道仿佛也还在。 太羞耻了! 所以当第二天杨继沉大大方方迈进江家大门时,江珃再无心听郑锋讲故事,杨继沉一来她就脸红了,悄悄回避视线,眼珠子却又悄悄转了回去。 郑锋脸上的笑立刻顿住了,看似很不欢迎杨继沉。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杨继沉拉了椅子坐江珃边上, 打量了江珃几眼, 嘴角微扬,也没逗她, 反倒是正儿八经的和江眉说起了徐栀夏的事情,他的那点乖张戾气也只有在江眉面前略有收敛。 江眉对他印象再好也要因为这些个莺莺燕燕打折, 继上次的叮嘱后江眉又说:“小珃现在要去大学了,已经是个大人了,她要和谁在一起我做不了主, 你既然现在选择了她,我们做长辈的也都知晓了,我希望你一心一意的对她,你们这一行别以为我不知道,外面的诱惑多的是, 一会这个模特一会那个粉丝, 最难猜的是人心, 谁知道你们男人以后怎么想,如果真的喜欢小珃, 别伤了她的心。” 这话一语双关,话是对杨继沉说的, 却让郑锋低下了头。 杨继沉听的明白, 笑了笑,说:“阿姨, 您放心, 一行归一行, 最重要的不是人自己吗,能控制自己的只有自己。” 江眉说:“你能明白就好,如果你们以后真能成,你能对小珃好,说到底总是一件好事。” 这人,相貌有了,事业也算有了,人品至少是刚正的,就不知道他能不能做到一心一意。 两个人情投意合,如果能彼此忠贞,江眉觉得,这一生还能再求什么,这样已经足够了。 这样一对比,江眉已经懒的去看郑锋了,起身去楼上晾衣服。 郑锋手指叩了叩桌面,“你小子,故意在揶揄我是吧?” 见缝插针的。 杨继沉对郑锋从不会收敛,也从不把他眼里,他眼尾上挑,散漫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别对号入座。” 江珃也是服了他们,每次见面都要顶上几句,一个气的头顶冒烟,一个悠闲自得。 江珃劝道:“爸爸,你少说一句吧。” 说又说不过他。 郑锋:“现在就胳膊肘往外拐了?他一进门眼珠子都要贴他身上了,爸爸难道不帅吗?” 杨继沉拿过江珃的茶杯喝了口,说:“听说郑教练年轻的时候是车队的门面,也难怪,那些模特粉丝要往你身上爬。” 江珃眨眨眼,眼睛瞟向窗外的梧桐树,不知是哪儿的知了叫个不停,扰的人心绪不宁,哑口无言。 郑锋摆摆手,懒得和他争辩,跑上楼去找江眉了。 等楼上传来屋子的关门声,杨继沉搭在桌底下的手很自然的拉住了江珃的。 他大拇指轻轻磨蹭着她的手背,说:“晚上来找你?” “好啊……”江珃小声回答。 杨继沉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大腿上,江珃一抖,他笑了。 “你手缩什么?” “没有啊。” “不是一直很想碰吗?” “没有啊。” “不是还在网上查了怎么去弄吗?” “你怎么——没有啊……”最后无力的辩解。 江珃挣扎几下,可就是抽不出手,他握的紧,她那点力道怎么和他比。 杨继沉微微侧身,目光却是看着面前,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把弄着精致的小茶杯,他低低道:“昨天教了你了,今天自己试试?” 说着她的手就被拉到了不得了的地方。 江珃紧张的朝楼梯的方向望去,生怕江眉他们出来,她压低声道:“你不怕被人看见吗?放开啦。” 杨继沉笑,“怕什么?是你自己要对我动手动脚的,我才是吃亏的那个。” 江珃小声嘀咕道:“……明明是你把我手放过去的,再说了舒服的还不是你。” 江珃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昨晚是他拉着她不肯放手,她说手酸,累,他说再忍忍,乖。还时不时发出那种黯哑低沉的轻哼声,甚至最后还说些下流话。 她总有种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感觉。 杨继沉把人拉到自己怀里,江珃半推半就,杨继沉被她这两句话逗的不行,调戏她,目光故意放的放肆轻浮,说:“那我回头也让你舒服一下?嗯?你想上面舒服还是下面舒服?” 说完他朝她耳边呵了一口气,江珃推他,着急了就说他不正经,讨厌,不要理他了。 小姑娘红着脸,言语娇嗔,柔情蜜意的。 杨继沉紧抱着她,吻了上去,堵住了这娇艳的嘴。 江珃被他吓得不轻,前两天还嫌白天来她家拘谨的人,这会敢直接亲他了,真是男人心海底针。 但这个吻时间不长,他也有分寸。 完了杨继沉说:“我明天得走了。” 江珃点点头,她是知道的,这赛事分六个城市,六站路程,前前后后得到十一月才能正式结束,十二月就是年底,会出年度积分排名等等。 江珃:“那你会回来吗?” “我回来干什么?到时候你都不在这儿了。” “那你租的那个房子呢?” “就租着呗,也不差那点钱。” 江珃隔壁那套老房子,地方偏僻,房子不新,杨继沉租他半年也不过3000块钱。 杨继沉:“所以啊,今晚好好让你爽一爽?要不要?” 他狭长的眸子微微弯起,阳光下这张清隽的脸看起来真是无比正经。 江珃不回他话,眼睛一瞪,不过看起来没什么威慑力。 眼前的人更加猖狂了,说:“你说,今晚要滋润你哪里?” …… 这个晚上他到底还是没有碰她,江珃知道他舍不得的,每次看到她身上未消散的伤痕他都会不自觉的皱眉,有时也会习惯性的去摸烟抽,说也不会多说,生怕说多了让她觉得有负担。 江珃也不和他多说,也怕他有负担,毕竟事情是因他而起,徐栀夏说到底和他是多年好友,他们是一个团队的人,如今缺了个人总不是好事。 江珃记得睡前和他迷迷糊糊说了许多,从小时候拉屎拉身上被其他小朋友嘲笑到十一岁还尿床,再到后面的其实我觉得自己一点儿都不好。 她说:“你真的喜欢我吗?你喜欢我什么呀,我真的没什么好的。” 杨继沉搂着她,哄她睡觉,回答道:“现在抱着你觉得很舒心,这就够了,这就是喜欢。” 江珃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问这个问题,在他面前她似乎没有多大的信心,在她心里他实在太好了,是以前她压根不敢触碰和幻想的人。 她总是想从他嘴里多听到一些他对她的看法和爱意,让她确信这个人是真的爱自己,让她有点勇气去继续走下去。 她闭着眼睛,依偎着他,又说:“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烦,总是问这些?” 杨继沉笑了,他没什么经验,不过听说女人就是这样。 他说:“你问吧,反正多回答一句我也不少块肉。” 江珃掐他,“少块肉就不回答了吗?” “缺胳膊断腿都回答。” 江珃满足了,乐呵呵道:“你真好。” 杨继沉也乐了,“我也觉得我挺好的,长得帅又有钱。” “所以那些姑娘才追着你跑,你十几岁的时候,在读书的时候有女生追吗?” 杨继沉说:“有啊,小学的时候就收到情书了,初中更多,一日三餐她们恨不得都给我包了,跑个一千米广播里都在喊,杨继沉你要是跑第一名我就嫁给你。” “那你没有早恋啊?” “有什么好恋的。” “那你那时候在干什么?” “学习啊。” 江珃蓦地睁开眼,越来越睡不着了,说:“你以前学习很好吗?” “年纪前三,和隔壁班两个班长轮流换位置。” “那真是可惜了,后来没去读高中。” 杨继沉:“读了,读一半没去了。” “你说,你要是好好读完了,会考什么大学,会学什么专业,这会毕业了你又要做什么?” 杨继沉望着天花板,想了想,淡淡一笑,敲了记她的小脑瓜,“还睡不睡了?” 江珃换个更舒服的姿势靠着他,说:“睡了睡了。” 后半夜,等她睡着了杨继沉才回去,他没一次在这儿过夜的,说还不是时候,江眉给他们面子不捅破,也不能得寸进尺,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 第二天一早,江珃醒来就跑到窗口张望,一切静悄悄的,只有树枝上的鸟儿在叫,他已经走了。 江珃坐在床尾坐了很久,心里有种说不上的空荡荡,就像被谁挖了一块。 当阳光照进来的时候江珃被烫的缩回了床上,拿过手机和杨继沉发短信,一来二去她觉得自己的心又被填满了。 杨继沉走了,郑锋也走了,家里一下真的空了,江眉不声不响,江珃却看得出她的不自在。 江珃说:“你打算和爸爸和好吗?” 江眉一边看电视一边剥蒜,语气淡淡的,说:“没有这个打算。” “那以后就一直这样吗?” “我让他进门,是为了让你们父女相处,不是为了我和他,小珃,即使过去是个误会,但已经十几年了,再原谅也没有任何意义,那时候他真的一点错都没有吗?我所经历的不是他三言两语就能弥补的,算了吧。” 江珃和她一剥蒜,闲聊似的说道:“我很高兴爸爸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我想如果不是爸爸正好出现了,我和他,妈妈你也不会赞成的对不对?可他真的很好,他还给我买了一架钢琴。” 江眉给她自由,江珃也愿意把一切都和她分享。 江眉早就听郑锋说过了,说:“你喜欢你就去弹,妈妈不会拦你。你现在觉得他好是因为刚刚开始,我和你爸爸一开始也是这样,我拼命和你外公外婆说他是个多么好的人,你外公他们就是不肯。” “那你肯吗?” “小珃,日久见人心,先处段时间吧,你还小,等大学毕业就知道这人对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了,如果成不了,分开,你还正值青春年华,一切还来得及。” 江珃抿唇一笑,“好。” …… 八月八迎来奥运,江珃和季芸仙一起看的开幕式,在杨继沉的家里,那电视机比较大,又没人自在的很。 季芸仙说:“行啊,你现在都是女主人了,钥匙都给你了。” 江珃:“爆米花还堵不住你的嘴。” 季芸仙看起来心思不在电视上,时不时看一眼手机,江珃说:“你和张嘉凯又怎么了?” “还能怎么,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 “他们几个护着徐栀夏,我护着你,就和他翻脸了,什么人啊,明明是那个女人做错了事情,还要维护她,和我争和我解释,解释个屁啊,我才不要听他瞎扯。” 江珃安抚道:“算了算了,都过去了,她也进去了,别为了这事和张嘉凯吵了。” “你倒是宽心,换做是我,我肯定没那么大方,你都不吃醋不恨的吗?” “还好吧……就是有点讨厌她。” “完了完了,你前辈子是唐僧转世吗?这么大慈大悲。那以后沉哥身边冒出张三李四你都不会吃醋吗?” 江珃笑笑,“吃啊,我喜欢他当然会吃醋,可我知道他不喜欢徐栀夏啊,他也一直护着我,我为什么还要和他吵,发脾气也适可而止吧,人的耐心都是有限的,他如果真的珍惜我会懂的。” 季芸仙:“没救了你,以后跌进了醋缸里我可不拉你。” 江珃塞了一把爆米花给她。 季芸仙唔唔几声,好一会才咽下去,嬉闹了会,她问:“情人节呢,你们怎么过?” “他很忙啊,不要他赶回来了,我也不喜欢过这种节日。” “诶,那我们真是对苦命的鸳鸯,还得独守空房。” 八月中下旬,情人节,江珃本来没当回事,可电视里,街上,空间里都是关于情人节的,什么玫瑰花,巧克力,然后她猛然想起杨继沉冰箱里还有一块小熊巧克力,那会她都不舍得打开吃。 两个小姑娘逛完街美滋滋的回去吃巧克力,确定没过期后,两个人不一会就消灭光了。 没过三小时,江眉急匆匆的叫了车就送两人去医院了,上吐下泻的,马桶都不够用。 杨继沉抽了点空赶回来,回到家一看,两栋楼都乌漆墨黑的,进去一瞧,底楼的厕所味道甚浓,茶几上还有吃剩下的零食包装。 一个电话打过去,江珃奄奄一息道:“我在医院。”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江珃和季芸仙住的四人间病房, 小地方小医院, 住院的人不多,大多都是些硬伤, 生大毛病的早就去了大医院,病房里其余两床住的是两个七八岁大的孩子, 双胞胎,发高烧来挂水的。 两小男孩转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江珃和季芸仙看。 季芸仙向江珃伸出手,虚弱道:“战友啊, 您可还挺的住?” 江珃虚的都不想动弹,但还是被逗笑了。 季芸仙连生起病来都是闹腾的,八卦道:“刚沉哥的电话?” “嗯。” “他回来了?” “嗯。” 季芸仙:“日……” 双胞胎的母亲感觉让自己的孩子别乱看,觉得这姑娘年纪小小的满口脏话,教坏小孩子。 江眉在外头不知道忙什么, 江珃正迷迷糊糊要闭上眼睛, 只听见季芸仙气冲冲道:“张嘉凯, 你在哪里!” 她没力气着呢,凶巴巴的问起话里嗓子也是哑的, 像被烟熏过一样。 不知道张嘉凯说了什么,季芸仙说:“沉哥能回来你就不能回来了吗?你现在都不把我放在心上了, 哪像刚开始的时候, 呜呜呜。” 那头的张嘉凯只差拜祖宗了,好生哄着。 江珃叹口气, 想眯一会, 还没进入睡眠, 隐约感觉到病房里来了人,似有一道黑影覆盖住了她。 但她睁不开眼睛,想睁却睁不开。 江珃是被一泡尿憋醒的,定定的看了会天花板,转眼就瞧见坐在病床边上的杨继沉,他坐在椅子上正在玩手机。 窗外的灯火亮的稀少,似乎已是深夜。 江珃手指动了动,杨继沉察觉到什么,抬头,撞上小姑娘惺忪的双眸,这张小脸苍白无力。 病房里其他人都睡了,江珃不敢大声说话,示意杨继沉她要起来,杨继沉掀开被子,一把横抱起她,江珃小声的哎哎哎,双脚还是腾空了。 杨继沉把她抱到了厕所,病房里有单独的卫浴厕所。 门一关,只剩上头排风扇的嗡嗡嗡声。 江珃扭捏着,“你出去。” 杨继沉把马桶坐垫用纸巾擦了一圈,洗了个手想去脱她裤子。 江珃躲的远远的,“我只是有点虚,这还是可以的啦,你出去。” 杨继沉好笑的看着她,“你妈让我好好照顾你,我不能不从啊。” “她走了?” “来的时候在走廊遇上了,我说今晚我陪,明天让她接你回去。” 江珃:“那也不行,你出去。” 小姑娘使出吃奶的劲去推他,杨继沉就这么被推出了门外,江珃蹲在马桶上,连嘘嘘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他在门外听见什么声音。 江珃从厕所出来,左右都不见他人,脑袋探出病房,才发现他站在走廊的窗边。 江珃悄悄走到他身后,伸手从后抱住了他,她脑袋贴着他的背脊,医院里的空调风特冷,他身上却是暖和的,江珃觉得自己精神也好了点。 晚上的走廊顶灯都是关的,但会底下的夜灯,光线说暗不暗说亮不亮,杨继沉早就从窗户的反光里看见了她蹑手蹑脚的模样。 江珃:“在想什么?” 他原本是想抽根烟,但在医院不能抽,于是在这里站一会灭灭烟瘾,可忍不住打趣她,说:“想你这个小笨蛋拉的屎怎么那么臭。” “……” 江珃气的立刻松开手。 杨继沉转过身,把人拉到了怀里。 他说:“我回去一进门就闻到了,你可不得了啊,巧克力都拿回来多久了还吃。” “我看过了啊,没过期。” “那包装我看了,已经过期了。” “不可能,真的没有。” “你不会看茬了吧?” 江珃还真回想不起来。 杨继沉敲了敲她的脑袋,“那时候不舍得吃,现在吃了找罪受,不就一块巧克力,有那么稀罕吗?” 江珃:“可今天是情人节啊,所以才想起来吃,它长得那么可爱,那时候当然舍不得吃。” 杨继沉捏她的脸,又抬起她的下巴,仔细瞅了瞅,说:“拉的都脱水了,脸都瘦了一圈,要不再吃点巧克力补回来?” 江珃直摇头,“不吃了。” 宽大的病服套在她身上衬的她格外瘦弱纤细,头发披着,一双大眼睛清澈柔和,可脸上的神情有点引人发笑。 杨继沉笑着,大拇指抚着她的下巴,来回蹭了几下,目光落在她的唇上,他低声道:“那用什么给你补?这样补成不成?” 话落,他的吻落了下来。 杨继沉两手揽着她的腰,江珃仰着脑袋,上身微微往后仰,他双手一收,她几乎和他贴在一起,脚尖也微微垫了起来。 他实在太高,每次站着亲吻,总有一个人要委屈着点。 走廊里偶尔有一两个护士查房路过,瞥几眼,窃窃私语几句,江珃觉得不自在,但这个男人坦然自得,越吻越深,他不急切,反而是温柔的有耐心的,却深深和她纠缠在一起。 窗外是星火零星的城市背景,两人纠缠在一起的身影是窗前的剪影,在这千千万万的方格玻璃中渺小普通。 吻到最后江珃把头埋在了他胸膛里,杨继沉下巴搁在她脑袋上,笑说:“这就不行了?” 江珃手握成小拳头,轻轻捶他肩膀,是撒娇是带着甜味儿的责怪。 抱了会,杨继沉说:“回去睡觉吧。” 江珃抬头,说:“那床其实可以睡两个人的,你和我一起睡吧。” 杨继沉轻轻笑着,“你确定?” 江珃知道他只会嘴上逗她,她正儿八经的说:“我说真的,没和你开玩笑,坐一夜哪里吃的消。” 杨继沉抱着她,弯了点腰,俯在她耳边说:“我也说认真的,坐一夜我能眯一会,睡一起大概要睁眼到天亮了,你知道我回来干什么的吗?” 江珃:“来见我,和我一起过情人节啊。” 杨继沉引诱道:“那你知道情人节应该做些什么吗?” 江珃脸红了。 杨继沉低哑道:“医院太刺激了,还是别了吧。” “你一直胡说八道,不理你了。” 杨继沉笑起来,跟着她进病房,说:“给你带了礼物,在床头柜那边,看看吧。” 江珃像打了鸡血,欢快的跑过去,拆那个玫红色包装的长方形盒子,扯开蝴蝶结丝带都是轻手轻脚的,那种舍不得的情怀又冒了上来。 里头是一双高跟凉鞋,还有一支口红。 江珃怕吵着别人就没和他说话,不过那笑容比天上的月亮还亮。 杨继沉拿过高跟鞋,跪下给她试穿,江珃就坐在床边,晃着小脚。 杨继沉握着她的脚,盈盈一握,纤细白嫩,连指甲盖都是干干净净的,像牛奶一样。 他低头亲了一口,江珃一滞,轻轻推了下他肩膀,小声道:“你干什么,很脏的。” 杨继沉无所谓的笑着,给她穿上鞋,只是那搭扣他研究了好半天,江珃想自己来,他却和它杠上了,就是要亲手给她扣上。 黑色的凉鞋面上有一层亮闪闪的鳞片,上面是个蝴蝶结,脚踝处系带,很适合年轻的女孩子,看起来青春可爱,又带着点女人的性感。 江珃:“好看吗?” “好看。” “会不会有点奇怪啊?” “回头给你买条裙子,搭着就不奇怪了。” “不用,我自己去买。”江珃心满意足的看着高跟鞋,又拿起口红看,是正红色偏暗一点的颜色,看起来很有气场。 江珃握在手里,问道:“你怎么想起买这些啊?” 杨继沉:“你要上大学了,算是个成人礼吧,女孩子的第一双高跟鞋是要别人送的。” 江珃笑着笑着苦恼的低下了头,“我都没有为你准备什么。” 杨继沉双手撑在她两侧的床沿上,俯身,亲了她一下,说:“我疼你就够了,你只需要享受,不用想着为我做什么,我什么都不缺,有了你真的什么都不缺了。” 江珃咬咬唇,知道他对自己好,可恋爱本就是相互付出的事情,怎么只能让他疼她呢。 江珃主动啄了一下他的脸,想说什么但不知道该说什么。 杨继沉像往常一样哄她睡觉,说:“明天我很早就得走,下回有空了再来找你,估计那会你都去浙州了。” 江珃握着他的手,细声道:“那路上小心点啊,坐火车记得眯一会。” …… 季芸仙考上了一所本地的大学,说是二本其实是三本,季芸仙常说那不过是个野鸡学校,瞎混混而已,她的家庭是让她有资本混的。 八月底江珃在开学前提前几天去学校报道,季芸仙在火车站和她挥泪告别,就如依萍送书桓一样,就差点音乐了。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江珃说:“等我寒假回来再聚。” 季芸仙:“革命战友,一辈子不散!” 江眉对季芸仙说:“一个人在大学,记得照顾好自己。” 季芸仙眼圈红了。 在火车上,江眉和江珃说:“芸仙那孩子离了你啊就像离了亲娘,这么好的孩子可惜家里人不上心,何必呢。芸仙和那个男孩子怎么样了?” 江珃手撑在小桌板上,“挺好的,那个男生是个很好的人。” 江眉喃喃道:“也不知道他们比赛比的怎么样了?” 江珃:“妈,你是希望爸爸赢还是杨继沉赢?” “当然是继沉赢啊,另外那人能有什么本事。” 江珃耳朵竖起来,回想了一遍,没错,江眉叫的是继沉,多亲密啊。 上回在医院里待了一夜后,江眉对他好像也没那么疏远和客套了,江眉说至少他当下是有心的,来回一趟花不少时间和精力,送的礼物也很贴心,江珃脚的尺寸问都不问却早就记在了心里,一个男人能为你花心思去挑选,已经不错了。 江珃觉得杨继沉就是个奸诈的小人,可会讨好人了,这头把她哄的团团转,那头把江眉弄的服服帖帖,兴许是江眉在医院和他提了一句腰疼还是脚疼,她出院的第二天家里就有人来送东西,一张按摩椅,一个洗脚桶,一些保健品。 后来江眉好几天没接郑锋电话,郑锋就把电话打给了江珃,气急败坏道:“那小子抢我的事情做,小珃,我不同意你们在一起!”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浙州比墨城热许多, 说不上的一股闷热,一下火车江珃就汗流浃背了,母女两个出站就看见了举着学校牌子的学长学姐,说是有去学校的大巴,路程不长,半个小时不到。 华西大学的门面比江珃在图片上看到的更加辉煌和阔气,一进去就是一个广场,湖水环绕,荷花盛开, 四面延展开来的路上都是来往的行人, 分不清是学生还是教师,亦或者是其他人。 办完相关手续, 两人拎着行李正式入住一栋宿舍楼,江珃的在五楼, 爬上去要了半条命。 四人间的宿舍里已经有个姑娘坐在那儿玩手机了, 戴着副黑框眼镜, 脸崩得紧,看起来很严肃。 江珃默默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 紧接着后头的姑娘都来了, 都相互打量着, 不似那位戴黑框眼镜的姑娘,其余两个都十分开朗, 那胖胖的女孩叫张佳佳, 高挑美丽的女孩叫徐单。 都收拾得差不多了, 江珃把从墨城带来的特产分给她们, 黑框眼镜姑娘轻声道了声谢谢。 江珃说:“我叫江珃,你呢?” “林芸。” 张佳佳哄上来,吵着要加企鹅号,就这样,四个姑娘有了互相的联系方式。 江眉住在学校的招待所,一晚上五十块,江珃和江眉很累,也没意思逛校园,两个人都早早回去休息了。 江眉忍不住叮嘱道:“以后要和她们生活在一起,记得学会忍让体谅,这不是你一个人的房间,如果实在处不好就不必处,朋友是要有,可真心的朋友有那么几个就好了。” “妈,我都知道的。” 江珃拖着疲惫的身子,咬咬牙一口气爬上了五楼。 她们的寝室在走廊最里面,也靠近校园的边界,隔壁是一所寺庙,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暮色侵袭而来,整栋楼亮了起来,起初四个女孩都有点拘谨,可聊着聊着就熟络了。 江珃惊讶的发现徐单也是来自墨城,徐单微微张着嘴涂睫毛膏,说:“既然是老乡,以后我罩你,小可爱。” 徐单因为生病的关系,复读过一年,年龄比她们大一岁,人长得高又非常漂亮,像画报里走出来的一样,在她眼里她们都是小妹妹。 徐单见江珃第一眼就在心里给她拟了外号,手机存的备注名也是小可爱。 这让江珃莫名其妙红了脸,张佳佳说:“她是小可爱那我是说什么?” 徐单名口红,“你啊,你是小猪猪。” 张佳佳追问:“为什么我是小猪猪啊?听起来好暧昧哦。” 林芸一向寡言少女,不过似乎有点一针见血,她补刀道:“因为你爱吃。” 她说这话没有恶意,人虽然淡泊,但眼底带着一股淡淡的笑意。 张佳佳也不放心上,说:“民以食为天,我吃我快乐,如果不吃,嘴巴又有什么意义啊?” 徐单说出了让全宿舍震惊的回答,她眨眨眼睛道:“嘴巴还可以用来接吻啊,也还可以吃点别的东西,比如男人的……” 答案不言而喻。 张佳佳:“天啊,你好色|情!” 徐单拎上包包,“拜拜,我要去约会了,明天见。” 张佳佳:“你不回来了?” 徐单已经没影了。 江珃拿上脸盆和换洗的衣服去洗澡,外头张佳佳在吃东西看剧,而林芸总是一言不发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江珃抹了一身的泡沫,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她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开端,她的室友多好啊。 临近熄灯前江珃接到了杨继沉的电话,江珃怕吵到她们,走到阳台,关上玻璃门才接。 十一点的夜晚清凉宁静,浙州的星空没有墨城的亮,但有股别样的新鲜感。 江珃手肘靠在栏杆上,眼看着校园里的路灯一盏盏的熄灭,虽然不远处仍有学生的欢声笑语,新生开学,夜夜都是不眠夜。 江珃甜甜的说了声喂,那头的杨继沉笑了。 “很开心?新室友怎么样?” 江珃回想今天的所见所闻,实在有太多话和他说了,可电话费贵啊,哪有功夫让她唠叨这么久。 她说:“室友都很好,学校也很漂亮,明天要去教学楼那边报道集中,不知道辅导员是个什么样的人,再过几天就要军训了,感觉会晒的很黑。” “能有多黑,会比那巧克力还黑?” “你再那个事情说我我就不见你了,反正我现在在外面,你想找也找不到我。” 杨继沉不以为然的哟了声,“现在翅膀真的硬了,还学会飞了?” 江珃控制不住的微笑,脚尖轻轻踢着栏杆,说:“你在干什么?今天累不累啊?” “刚训练完,过两天就比赛了,然后去珠城。” “那等全部比完以后你打算去哪儿啊?” 杨继沉慢悠悠道:“反正找不到你,我就回墨城待着吧。” “你……”江珃轻哼了声。 “想我吗?” 他没由来的问道,声音很低很沉,十分勾人。 江珃回头瞥了眼宿舍里的两人,捂着手机说:“想。” “这时候我是不是应该说看看楼下?” 江珃笑出来,“我在看着啊,没有你。” 电话传来一丁点女声和窸窸窣窣的声音,杨继沉隔了会才回她,“你妈呢,什么时候走?” “后天。你在哪儿啊?宾馆吗?” “嗯,刚刚充电器忘了,别人给我送来。” “姑娘给你送的啊?” “吃醋了?” 江珃切了声,“才不呢,反倒是你,小心我跟别人跑了。” 杨继沉:“谁敢要你,一张嘴那么爱吃,谁能供得起。” “今天还有学长帮我拿行李递饮料呢。” 杨继沉哧了声,“你找事儿呢是不是?皮痒欠收拾?”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下回我也让男生给我送充电器。” “今天怎么醋劲这么大,不是很大度的吗?” 江珃手托着下巴,琢磨了会道:“大概……是太久没见你了吧。” “奥,这样啊,怪不得高考的时候能忍着两月不见我。” “……” “过一段时间我来找你,怎么样?” “真的?” 杨继沉:“嗯。” 两人都轻笑着,江珃说:“那来了我带你参观校园。” “不参观参观你?” “杨继沉!”江珃小声叫他的名字。 “对,就是带杨继沉参观你。” “你流氓。” “你要带流氓的杨继沉参观你?那也成。” 江珃又气又笑。 夜深,杨继沉也不忍心分她的睡眠时间,简单聊了几句就哄她去睡觉。 室友睡了,江珃蹑手蹑脚爬上床,第一晚有些不适应,翻来覆去睡不着,眼巴巴的盯着天花板发愣。 …… 第二天八点教学楼门口集中,发军训服装,辅导员讲规矩,教室只有四个电扇,两个还是坏的,大伙都热出一身汗,督导员是个刚读完研毕业的小伙子,言语间都带着刺和狂,是这个年纪的男人有的性格。 不过江珃不怎么喜欢他,那种刺和狂太刻意太装,让人亲近不起来,哪像某个人,虽然轻狂却不刻意。 杨继沉这个人,不惹他,还是很好说话的,他对朋友都很大方,他的轻狂和放肆来自他的自信和笃定,而不是为了给自己增添气势或者排面。 辅导员说:“班长和一些班委职位等正式开学之后大家再做商量,现在先找个人暂时的管理一下,女生找一个,男生找一个,我看看,宋逸晟是哪个?” “老师,是我!”后排有个男生热情的举手,声音也是明亮清爽的。 大伙转过脑袋望去,女生们窃窃私语,男生们一脸淡然,还有人从后摸了把宋逸晟的屁股。 张佳佳揪着餐巾纸,“呜呜呜,好帅哦,好白好阳光啊!是我的理想型!” 林芸:“看着就不阳刚,男人不能这样。” 江珃笑道:“那男人应该哪样?” 林芸:“外貌不说,反正肯定得帅,骨子里要有骨气,人要硬朗有气魄,养的白白嫩嫩的算什么?” 江珃脑海里陡然浮现出杨继沉的样子。 “江珃,江珃是哪个?” 张佳佳捅江珃手臂,“辅导员叫你,你傻笑什么?” “奥……”江珃回过神,“我是江珃。” 这回轮到男生们窃窃私语了,女生们冷眼看着。 辅导员说:“两个人成绩都是班里的第一,先负责下班里的琐事,男的管男的,女的管女的,都有手机吧?我们开个企鹅群,没有企鹅号的申请一个,这两天把班里人聚齐,有事尽量群里通知。” 散场时,有几个男生你推我搡,一个不小心跑到了江珃面前,男生特豪爽的说:“给个手机号呗。” 不知怎么,这场面江珃觉得似曾熟悉。 另外几个男生说:“你们寝室的都和我们互换一下联系方式呗。” 徐单嗤笑一声,“啦□□想吃天鹅肉,走开。” 说完,搂着江珃走了。 后头的男生哈哈大笑,“有意思,那女的叫什么,长得真漂亮,另外那个很清纯,两个班花无疑了。” 张佳佳苦恼道:“我手机号都没来得及给呢!” 徐单:“……” 林芸:“……” 江珃:“……哈哈……”干笑。 张佳佳想想不能放过人生的第一枝桃花,打算折回去把手机号塞给他们,被徐单拎了回来,“这么着急赶着上,男人才不会珍惜你。” “那咋办?” “等呗。” …… 张佳佳到军训开始都没等到,用食物弥补了自己的失落,每天饱到睡不着。 江珃有男朋友这档子事是在军训的第一个晚上被大伙发现的,林芸一向事不关己,张佳佳没心眼,也不会去询问她和谁打电话,每天整那么晚。 军训第一个晚上徐单终于不出去嗨了,洗完澡出来见江珃在打电话,随口问道:“小珃在和男朋友打电话?” 张佳佳的妙脆角都掉了,“啥!小珃有男人?” 江珃在阳台上和杨继沉浓情蜜意完,回到宿舍,撞上两双颇有含义的眼睛。 徐单说:“小可爱,没看出来啊,你已经有男人了。” 江珃也没想瞒,点点头,“是有。” 女孩总是对这些特感兴趣,问东问西的。 江珃说:“他没在读书,他是玩赛车的,是个赛车手。” 此话一出,躺在床上的林芸惊坐起,摘掉耳机,直勾勾的望着江珃。 徐单说:“你怎么跟鬼似的?” 林芸小心翼翼问道:“他叫什么?” “杨继沉。” 这三个字仿佛击中了林芸的中枢神经,她一颤,紧接着不动了,眼睛放空。 徐单:“你怎么回事?难不成小珃她男人和你有一腿?” 江珃都不免提心吊胆起来,眨着大眼睛看着林芸,林芸摆摆手,说:“我真是好命。” 然后直接僵尸躺。 后来江珃他们才知道,林芸这人内向,但追求很狂野,很迷恋赛车,也很崇拜杨继沉,她是杨继沉贴吧的吧主,一直沉浸在属于她自己的世界里,为杨继沉摇旗呐喊。 徐单朝江珃挤眉弄眼,“你男人好像很了不起啊,你们到几厽了?” “我们……” “奥,你们还没有那个过吧,在一起多久了?” “两个月吧。” “那你能忍得住?”徐单皱眉道:“换我早就把他吃干抹净了。” 江珃:“……?” 这话怎么不对啊。 徐单:“女生也是有欲望的,你对他就没有过?那种感觉很空,心里很痒,就想贴到他身上去,就想一点点扒光他,你没有吗?” 江珃憋了几秒,拿脸盆挡住脸,闪进了浴室。 徐单:“真是个小可爱。” 张佳佳:“你真是太色|情了!” 徐单摊手,正经道:“要一起看片吗?” 妙脆角掉了,脸盆掉了,林芸的脸慢慢红了。 秉持着成年人的风采和对这个世界真理的探索,四个人准备了茶水和电心,关了门窗和电灯,一本正经的坐在了徐单的电脑面前。 徐单说:“这是日本这两年爆红的□□,要看公交车的还是野外的?” 江珃想逃,却被徐单揪了回来。 月朗星稀,这个寝室不简单。 …… 看了一次后大伙都纷纷表示拒绝,江珃更是留下了阴影,实在太恐怖了,哪有小说里说的那样美好,好几次和杨继沉打电话她都特想问一问,但实在是面子薄,开不了口。 为期十天的军训结束时,江珃黑了好几度,班上唯独徐单没晒黑,天生的白皙皮肤。 教官站的笔直,嘴里说着最后的告别词,最后祝同学们开学典礼拿出该有风姿,军训所训练的东西要在典礼上展出。 一声解散,大伙立刻软了下来,像自由的小鸟朝操场大门那边奔去。 “江珃!”宋逸晟喊道,快步跑了过去,把张表格交给她,“这是每个人的联系方式和家庭住址,男生已经填完了,轮到你们女生了。” “奥,好,知道了。” 江珃低头看着这张表格,胳肢窝里夹着军冒,晚风吹起宽松的迷彩服裤管,勾勒出她娇小的身影。 快走到门口时,江珃被一道人影拦住,白色的球鞋,牛仔裤,白体恤。 江珃惊喜的抬起头。 杨继沉双手抄在裤袋里,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伸手捏了把她的脸,“晒成小黑皮了啊,这要搁晚上我准找不到你。”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江珃好半天说不出话, 也没和他计较,只是愣愣的望着他,傻笑。 杨继沉一把搂过她,“走,去尝尝你们学校的食堂。” 她站了一下午,身上都是汗,他手臂搭在她肩膀上,热的不得了,可江珃不想推开他。 大概是新生这样勾肩搭背的太稀奇, 路过的新生都会打量他们几眼, 有几个穿着便服的路过笑说:“这就勾搭上了?” 杨继沉毫不在意。 江珃把表格折叠好塞口袋里,手里揪着军冒, 说:“往那儿走是杏花路,那边是中韵湖, 那边是学校的超市, 白天有集市晚上有乐团表演, 食堂有好几个,你想去哪个吃?” “哪个好吃?” “我觉得我宿舍楼底下的不错。” “那就去那儿。” 正值军训解散和饭点, 食堂黑压压的都是人, 连个空座都没有,更是闷热潮湿。 江珃把杨继沉拉到了宿舍楼后的秋千那儿, 说再等个一刻钟人就少了。 两秋千, 一人一个, 边上一小屁孩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江珃觉得不好意思就把自己让给了小孩。 杨继沉拍拍自己的大腿,“坐上来。” 边上有小孩和阿姨,江珃觉得这样不妥,一个不字还没说出口,人就被杨继沉拉过去了,他双脚撑着地,她坐他腿上秋千丝毫没有晃动。 日薄西山,光焰柔和,余晖从茂密的枝叶中斑斑点点的渗过来,越晚越清凉。 杨继沉捏着她手上的一个红绳玩,还挂了个珠子在上头,“新买的?” “和室友一起逛街买的,一块钱一个。” “怎么不买质量好一点的,这分量轻,看着就没什么意思。” 江珃不让他碰了,宝贝着手链,说:“你不懂。” 杨继沉抱着小姑娘,眉眼里漾着笑意,闲散道:“才多久没见,我就不懂你了?接触了新世界就要把我淘汰了?” 江珃哼哼两声,“已经一个月了,都从夏天变成秋天了。” “那想不想我?”杨继沉下巴靠在她脖颈处,温热的气息吐露在她肌肤上,江珃身心一颤,像有片羽毛轻轻刮过她的脚底。 “想……”她的声音也是那样低,仿佛这是只属于两个人的小秘密。 “那晚上和我住外面?” 杨继沉看着她,目光坦荡,却又十分诱惑,似笑非笑着。 江珃扭过头,不回答。 杨继沉手穿过她的迷彩服外套,手伸进里头,里面是学校统一发的白体恤,他手掌轻轻抚摸着她的腰背。 “出了很多汗?” “嗯。” “那等会回宿舍洗完澡再走?” “嗯……” 霞景瑰丽,万紫千红,衬得江珃的小脸蛋红扑扑的。 …… 食堂吃完饭,杨继沉在宿舍楼底下等她,江珃说可能得要一会。 杨继沉站在花坛一侧抽烟,天已经黑了一小半了,女生宿舍前漂亮的姑娘进进出出,神采飞扬,都是今年的新生,杨继沉看了两眼便挪开了眼。 他没上过大学,都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站在这里恍惚中有种完成了什么的感觉。 有一对情侣在宿舍门口放肆的接吻,是九月在深秋面前最后挣扎留下的火热。 林荫道上学生来来往往,空气里带着香气,有个清瘦的身影站在道路对面看着杨继沉,杨继沉隐约察觉到什么,寻望时却没看见什么。 江珃蹬蹬蹬一鼓作气上五楼,忙不迭地的找衣服,准备洗澡。 徐单哎哎哎的叫住她,“你赶着投胎呢?翻箱倒柜找什么?你那牛逼哄哄的男朋友呢?” 林芸目不转睛的盯着江珃的嘴巴,想听她讲个一字半语。 江珃翻来翻去,最后选了一条收腰的黑色连衣裙。 “他在楼下等我。” 徐单:“哟,你今晚不回来了?” 江珃结巴了,“应…应该吧。” 林芸双手递给江珃一张白纸,四面镶金,说:“麻烦你帮我要个签名,如果不介意,也可以留个唇印。” 江珃:“好,我会问他要的。” 江珃一头扎进浴室里开始洗漱。 徐单说:“都说男人猴急,小珃,我看你比男人还猴急,记得洗干净点啊,洗不干净也没事,反正他总会愿意帮你洗的。” 浴室里热气腾腾,江珃深吸了一口气。 洗完,她换上了黑裙子和杨继沉送的那双高跟鞋,这是她第一次穿这双鞋,徐单说她这是打算去服侍皇帝,梳妆沐浴的。 江珃怕明天的典礼时间赶,干脆把换洗的干净的迷彩服叠好塞双肩包里,徐单顺势往她书包里丢了瓶小东西,橙色包装的。 江珃说:“我不喝饮料,你喝吧。” 她拿出想换给徐单,可东西好像黏在手心里了一般,她忽然甩不掉。 润滑剂…… 徐单拍拍她肩膀说:“第一次总会艰难些,有了这东西方便些。” 江珃:“……啊。” 徐单重新给她塞好,推她出门,“行了,祝你有个美好刺激的夜晚,晚上点名会帮你和阿姨说的。” 江珃背着这个烫手山芋下了楼,每一阶楼梯都走的轻飘飘的。 她想,都是成年人了,这也无可厚非,一起住外面本就是句很暧昧的话,脚趾头掰掰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了。 可她又觉得杨继沉不会动她,他一向自制力很强。 发生了就发生了,没发生就没发生,慢慢走下去,该经历的总会经历的,就像他说的,来日方长。 杨继沉正想点第二支烟,抬头就看见了推门而出的江珃,微风吹起她的裙摆,底下晃着两条纤细修长的腿,她虽然人不高,但比例很好,即使没有先前那么白嫩,但还是清丽可人。 他也没见过几次她穿裙子的模样,以前多数是校服,宽宽松松的都一个样,上次海边那条白裙子大概是她为数不多的比较正式的一条了,后来暑假,她在家一般都穿睡裙,衣柜里的衣服裙子也都是偏素雅,哪像眼前这一条,把她勾勒的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 视线往下,他就看见了那双高跟凉鞋。 妩媚性感,可偏偏她生的清纯,一身的黑色在夜幕下别具诱惑。 杨继沉拿下烟,没点,看着她一步步朝他走来。 他忽然想起寒冬的那个夜晚,她在警局待了一夜,看见他出来时也是这么笑着,笑着朝他走去,眼中的柔软让他一下深陷。 当时说不清那到底是什么滋味感受,莫名的触动了他的神经,那一刻只想着,我要这个女孩。 江珃主动牵他手,说:“走吧。” 杨继沉笑了笑。握紧。 两个人走入了人流,在花花绿绿的人群中背影并不显眼,是所有普通情侣中的一对。 …… 杨继沉在学校边上定了酒店,江珃没想到他会定最高档的酒店和最贵的套房,那装修那服务,她差点以为自己是总裁夫人。 她知道他不缺钱,见过的世面多,曾经家室显赫,可不知怎么,这种落差感还是倾泻而下。 他虽然没上过大学,没有现在社会需要的越高越好的学历文凭,但他似乎什么都懂,历史天文地理,音乐艺术体育,无论说什么他都能接上话,时间长了,江珃爱他越来越深,他有太多面了,似乎永远都看不透,深深吸引着她。 她崇拜这样的他,可也自卑于自己的普通和渺小。 经济是其次,见识才是他们之间的鸿沟。 也许是女生心思敏感,她很怕以后处着处着他对她会越来越失望,然后有一天像电视剧里那样吼着她说:“你和她怎么比?你什么都不懂!她才是我需要的女人!” 这么一想,江珃一路都没说话,垂下了脑袋,深陷于自己构造的苦情剧里。 可进房的一瞬间,江珃像重新活了过来,满客厅的香槟玫瑰,在水晶灯下闪闪发光,是一种朦胧梦幻的美丽。 沙发上摆了许多小熊玩偶,茶几上是甜点,旋转的摩天轮餐盘道具上放着一块块精致的小蛋糕,满屋子的甜味儿。 江珃像小孩子一样跑过去,摸摸这儿摸摸那儿,看向杨继沉的时候眼眶都红了。 杨继沉笑着,在单人沙发上坐下,“果然,女人还是最喜欢花了。” 江珃高兴过后,笑容慢慢敛了,走到他身边。 杨继沉啧了声,拉过她,将人搂入怀里,“果然,女人还很难猜。这是不高兴还是怎么了?” 江珃:“你以后会厌烦我吗?” 没由来的一个问题让杨继沉摸不着头脑,但是很耐心的回答了她。 “我为什么要厌烦你?” “因为我太普通了,我一点儿也不好,你为我做了那么多,可我什么都不能为你做。” “你这不自信的毛病什么时候养成的?” 江珃撅嘴,“认识你以后。” 杨继沉低低笑了,“一个月不见,怕我被别的女人抢了?” “外面比我好的多的是,我算什么……”江珃声音很轻。 “你也说了,外面比你好的多的是,可我为什么偏偏喜欢你?” 他这么简答的一个问句忽然把江珃给治愈了,她说:“谁知道你。” 杨继沉手掌贴着她的大腿,这才发现小姑娘还穿了肉色透明的丝袜,掌心磨蹭着,很快,那块肌肤热了起来。 杨继沉亲她耳朵,薄唇含住了她的耳垂,舔抵了一番,他低哑道:“为什么偏偏喜欢你,可能这就是命吧。” “那以后会一直喜欢我吗?” “会。” 江珃的额头和他的额头抵着,她说:“万一你变得越来越好,而我停滞不前呢?” 杨继沉的手游走到她的腰上,“我变得越来越好肯定是为了你,如果你愿意永远在原地等我,那已经是我的幸运了,小珃,我不是神,我也只是个普通人。” 言语间,嘴唇碰到了一起,杨继沉没顾得上温柔,长驱直入,舌头和她的搅在一块,又含住她的舌头狠狠一吸。 江珃抓着他的肩膀,酥酥麻麻的感觉传遍四肢百骸,有什么从心底最深处喷出来,不安着,躁动着。 徐单的话忽然一闪而过,关于女人对男人的欲|望。 她突然发现,她对他一开始就是有欲|望的,从那个梦开始,随着喜欢的加深,她越来越渴望他,不单单是身体,而是希望自己和他走的近一点,再近一点。 再睁开眼时,两个人的衣衫已经乱了。 江珃轻声道:“其实…不用等那么久的,我愿意的……” 杨继沉喉结滚动,眼眸含笑,黯哑道:“我对谁都可以不守承诺,但对你不行,你还小,再等等。” 江珃揪住他的t恤,用上了这辈子所有的羞耻心,说:“那这样总行吧?” 她从他身上下来,蹲在他面前,解他的皮带。 杨继沉像是知道她要做什么,按住她的手,说:“不用,我来找你不是为了这种事情,傻不傻?” 他怎么舍得让她做这事情。 江珃抬头,眼睛蕴着雾气,她说:“我爱你,所以我愿意,阿沉……”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着,那一句阿沉喊的杨继沉倒吸一口气。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江珃像是铁了心要这样做, 杨继沉也不知道她怎么了, 可当她的手主动覆上来时, 他所有的思绪都被钉死了。 就像上回,他想忍也忍不住,他终究是个男人, 会被欲望控制的失去理智。 那次江珃要用手帮他, 他当时也没想到她会摸上来,虽然两个人在一起时间不长,但他对她是有感觉的, 于是放纵了自己一回, 再后来强行克制住了。 这次来学校找她, 无非是想抱一抱他的小姑娘,温存一晚,这一个月他实在太想她了。 男人总是把情情爱爱挂嘴边显得小家子气, 杨继沉也一向不喜欢和别人说太多自己的私事,一起训练的也会问起江珃,问他想不想啊,和她处的怎么样了,杨继沉敷衍几句算了事。 生活里习惯了一个人, 自己也把她纳入生活的时候,忽然她不在身边了,做什么都缺一股劲, 可又想着挨过这阵就能见到她了, 忽然又涌来一股劲。 也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只要美人不要江山。 在珠城训练时他时常想起江珃的模样, 哭着笑着吵着闹着,和他撒娇耍泼,和他温柔缠绵,那段时间她晚上总偷偷溜出去陪他训练,习惯了以后现在就觉得身边太空,连个逗弄的人都没有,和张嘉凯他们说话又实在没意思,老爷们之间能说什么,无非是几个黄段子,一些圈内消息罢了。 可他心心念念的小姑娘正跪在他面前。 静谧的空气中只有金属皮带扣的碰撞声。 …… 她的毫无章法更让人欲罢不能,没什么技巧,只有认真的研磨,生疏而羞涩。 杨继沉靠在沙发里,眉头紧皱,双颊绷紧,上下牙抵着,那感觉直冲天灵盖。 江珃一软,瘫坐在了地上,咳了起来,嘴里一股无法形容的味道。 听到咳嗽声,杨继沉才逐渐缓过神来,深深沉沉的眼眸里弥漫着压抑,隐忍,欲|望,他喉咙咽了咽,伸手将江珃扶了起来沉,抽纸巾给她擦嘴。 两个人贴面站着,他的牛仔裤还没系上,皮带扣翘在一边,松松垮垮的t恤下摆半遮半掩。 江珃哆嗦着双腿,怯生生的不敢看他,回避视线,接过纸巾,转过脑袋,自己擦,还吐了些出来,薄薄的纸巾承受不住液体,穿透纸巾弄了她一手。 杨继沉哑声道:“去洗个手?” 江珃点点头,向左转,走了几步又回头,眼神略迷茫,她糯声问道:“洗手间在哪儿?” 杨继沉浅笑着,大步走过去,拍拍她脑袋,把人带进了洗手间。 江珃脸上的红晕久久不消,不声不响的刷牙漱口洗手,杨继沉站在一侧,什么也不说就把t恤一提脱了,抽出皮带扔在马桶盖上,没一会,牛仔裤也扔了过来,然后是内裤。 江珃侧对着他,瞄了几眼,人已经在淋浴冲洗了,卫浴是全透明玻璃的,连个遮挡的帘子也没有。 他站在莲蓬头下,抓了几下头发,淋湿的头发被他往后撸,露出额头,杨继沉抹了把脸,挤了洗发露,放在手心摸两下涂了上去。 他比冬天的时候稍微黑了一点,身材倒是一直没怎么变,结实硬朗又不夸张,二十四岁,是男生迈向男人的年龄段,身上的少年气息未散,可那种诱人的男人味已经有了,他比同龄人经历的多,自然也成熟一点,左右是没有青涩稚气的,特别是他的眼睛,江珃以前最害怕看他眼睛了,像冬天的寒夜一般黑,一望无际。 可江珃现在很喜欢看他的眼睛,时而温柔时而轻浮,他的眼里有她。 江珃收回视线,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用冷水洗了把脸,可心还是快要跳出喉咙口。 江珃轻手轻脚的走出了洗手间,自己做都做了,这会也不知道在害羞什么。 她拍拍自己的脸,声音响亮的似打了两个巴掌。 怔了一秒,心中依旧忐忑。 江珃在客厅踱步,像个小老头一样转来转去。 一个转身不看路,咚的一下撞杨继沉怀里,他只用浴巾裹了下半身,结实的胸膛还挂着水珠,扑鼻而来一股清香。 杨继沉一手拿毛巾擦头发一手弹她额头,“你这往我怀里撞的毛病改都改不了啊。” 男人的欲望来的快也去的快,洗个澡的功夫杨继沉的眼睛已经恢复了清明,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只是看江珃的眼神多了几分情|欲和暧昧。 江珃咬唇,不语。 杨继沉目光流连在她的耳根和脖颈上,他把她的发勾到耳后,笑说:“还害羞呢?” 江珃抬头,眨巴了几下眼睛,很不好意思的看向一边的落地窗,空调风打到窗帘,边角一动一动。 她越是羞涩杨继沉就越是觉得好玩,他一直笑着,习惯性的点烟抽,抽了几口在沙发上坐下,还是刚刚那张单人沙发。 他说:“过来坐一会?还是跪一会?” 江珃不理他,自个儿在对面的沙发坐下,眼睛瞟着一室的香槟玫瑰。 杨继沉没办法,慢悠悠的走了过去,挨着她坐下,从手搂住她,有意无意的捏她的腰肉。 “怎么现在翻脸不认人了?” 江珃小声道:“没有啊……” “那给我脸色看?” “明明是你……” “我怎么?” 江珃气的转过身,瞪着眼睛看他,明明是他又在逗她,这人讨厌死了。 杨继沉掐灭烟,笑笑,一伸手,就把小姑娘抱到了自己腿上,他喜欢她坐他腿上,能靠的更近一些。 他亲了亲她,“刚刚那大胆的劲儿呢?现在连说个话都底气不足,合着是纸老虎啊。” 江珃说不上的一股气恼,却是甜蜜的气恼,红着脸,眼眸里泛着水光。 杨继沉捏住她下巴,薄唇覆了上去,轻柔的,缠绵的,似在安慰她羞怯的心情,也在告诉她,刚才的体验很棒。 这回来找她,他想都没想过这些,只想和她一起度过一晚,给她点小惊喜,聊聊天,他也没想到江珃胆子变肥了,暑假在家的时候调皮勾引他就算了,他知道她是开玩笑,可这回真是认真的不得了。 吻完,杨继沉问:“怎么今天突然这么主动?嗯?” 江珃垂眸,低低道:“我很想你。” 杨继沉嘴角微扬,“我也想你。”随后引诱道:“刚刚做之前叫我什么来着?” 江珃眼睛弯成月牙,脆生道:“阿沉。” “我觉得这称呼不怎么好听。” “……啊?” 杨继沉凑过去,闻她身上的味道,哑声道:“下回叫老公。” 江珃起了鸡皮疙瘩,心如擂鼓。 杨继沉笑的懒洋洋的,朝她耳朵吹了口气,问道:“花样还挺多,做过功课了?你不会早就准备好了吧?没看出来啊,还挺色。” “我没有!我才没想这个事情,只是……” “只是什么?” 江珃凑到他耳边把宿舍里的小电影说了一通,问道:“为什么里面还有那么多工具?真的会像水龙头那样吗?” 杨继沉低头笑个不停,漫不经心道:“以后给你试试?” 江珃脸红了,推搡他,“我在很认真的问你。” 杨继沉想着还是别吓她了,万一以后真刀实枪的时候她退缩了怎么办。 他解释道:“东西是拍给别人看的,能用上的都会用上,这东西是拍给男人看的,女人都不怎么喜欢,至于那水,多数都是假的。” “你看过很多?”江珃抓住了重点。 杨继沉大方承认,“挺多的。” “奥……” “下回带你一起看?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不要。”江珃的耳朵被他弄的又烫又痒,想起身离开他的怀抱,可杨继沉抱的紧,怎么都不放她走。 杨继沉打趣她,“女人说不要就是要,不过我们小笨蛋还小,要不看点动画片?” 江珃震惊,“还有动画的?” 杨继沉:“还有人和动物的。” 江珃继续震惊。 杨继沉抬她下巴,“合不拢了?” “你怎么什么都看。”江珃想象不出那画面。 “看着刺激。” “……” “咕噜噜——”江珃肚子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杨继沉:“还没喂饱你啊?” 江珃又气恼了,这人的嘴巴真该拿针缝上。 杨继沉不逗她玩了,挪挪下巴,指向茶几上一个深棕色的纸盒,“里面有好吃的,吃点儿?” 江珃拆盒子前拿了一块小蛋糕塞嘴里,拆开一看,是上次害她拉肚子的小熊巧克力。 江珃:“……” 杨继沉说:“新鲜的,没过期,还是最新款,据说甜而不腻,入口即化。” 江珃对它没了当初的那种不舍得情怀,反倒是兴致乏乏,看在杨继沉精心准备的份上,打算今日一雪前耻。 江珃握着小熊巧克力,递到杨继沉面前,“你先尝一下。” 像小朋友分享食物一般,第一口得给最喜欢的人。 杨继沉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你吃吧。” 他开了客厅的电视,正在放一则口红广告。 江珃说:“快八点了,电视剧正好开始,看湖南卫视吧。” 她坐回他身边,捧着巧克力一口咬了下去,本以为会是巨大的满足,但牙齿咬下去的瞬间触到什么柔软的流质东西,滴滴答答,里面的爆浆真的爆了出来,溅了她一裙子。 广告中的女人的唇轻轻蹭过男人的胸膛,红与黑的世界看起来格外神秘,广告词说:今夜为爱而生,吻我吧。 巧克力浆顺着她的锁骨往下流,流入那道沟壑,肉色的丝袜也沾染了巧克力的香甜气味。 江珃吸了吸手指,一脸无辜的看向杨继沉。 杨继沉目光一沉,也许那余味还回荡在身体里,心中的火苗轻而易举的就被她挑了起来。 江珃:“我去洗个澡,这怎么办啊?” 杨继沉拿过纸巾盒,抽了几张把巧克力接手扔回了盒子里,“下回再买给你吃。” “不用了,我已经吃到了,确实不错,你尝尝?”江珃也逗他,把沾了巧克力的手指伸到他嘴前。 杨继沉微挑眉,就这么看着她。 四目相对,不言而喻的暧昧。 江珃收回手,“我去洗澡。” “明天有穿的衣服吗?” “我正好带了明天开学典礼穿的t恤和迷彩服,明天直接穿那个吧,这裙子上的污渍能洗掉吗?” 江珃打开书包拉链,杨继沉走了过去,说:“我来帮你拿,手上那么脏。” “奥……啊!不!等——” 话音刚落。杨继沉就从包里拿出了那瓶橙色包装的东西,他轻轻笑了,看向江珃。 江珃:“室友塞给我的……” “嗯。” “真的。” “嗯。” 江珃用胳肢窝夹过干净的衣服逃进了浴室里。 杨继沉看着小瓶子上的一行字,舔了舔牙,又放了回去,走到茶几边上,从烟盒里拿烟,叼上嘴,打火机打了两下没点着,他又拿了下来,塞回烟盒里。 杨继沉拨了拨头发,哧了声,迈着长腿,径直走向浴室。 江珃正在洗手,门就被开了,头顶暖黄的灯光倾斜而下,将他的轮廓勾勒的清晰分明,他一点儿不压制自己眼中的想法,漆黑的眸子看着她,有点孟浪轻浮,有点挑逗笑意。 杨继沉一把拉过她,将人反抵在洗手台上,俯身,低语道:“想想还是忍不了,刚刚故意勾引我的是不是?”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他没给江珃回答的机会, 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江珃后背挨着洗手台, 台上有水珠,渐渐沁湿了她的背脊,微微凉。 江珃双手搭在他肩膀上, 腰背有点往后仰, 他栖身而下,不给一点喘气的机会,唇瓣厮磨着, 舌头在里面勾着, 搅着。 “唔唔……”江珃被他吸的痛, 下意识的反抗。 杨继沉松开了些,两个人都呼吸不稳。 他视线游走过她的脖颈,胸口, 眸子沾染上些道不明的情绪,他低笑着说:“现在尝尝巧克力也不晚吧?” 江珃轻轻一颤,屁股被他的双手一托,她坐到了洗手台上。 杨继沉双手贴着她的背脊,扶着她, 江珃手无处放,只能抓着他的胳膊。 杨继沉微微弯腰,低头亲了上去, 江珃仰头, 他的唇蹭着, 舌尖扫过的时候江珃脚趾头都绷紧了。 巧克力浆被卷进口中,确实够甜够香。 杨继沉吸允着,将她的脖子吻了个遍,时而轻时而重,江珃抱住他的脖子,身体染上一层淡淡的粉红色。 杨继沉低喘着,胸膛随着呼吸起伏,灯光下他裸着的肌肤散发着一种诱人的光泽,还有属于他自己独特的荷尔蒙味道,在这封闭的暧昧的空间里似春|药一般魅惑着人。 江珃从来都是无法拒绝他的,也很喜欢和他亲密接触,他此刻想做什么她都不会反抗。 江眉的叮嘱,老师的道理,在深爱的人面前实在太微不足道,怪不得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她们往往都心甘情愿付出一切。 “阿沉……”她颤颤巍巍道。 “嗯?”一个单字,音色已经黯哑难耐。 江珃摇摇头,什么也不说了。 杨继沉埋在她脖颈间,闻着她的发香,攀附而上,吸住了她的耳垂,舌尖沿着耳朵轮廓舔,吸,最后舌头往她耳朵里伸,舌尖一点点往里顶着,勾着,一进一出。 “嗯……别……”江珃整个人都快蜷缩起来,喉咙发痒,无法克制的发出细碎的□□声。 淹没她的是他携来的狂风骤雨。 …… 耳边尽是他的放荡佻薄的言语,那几句宝贝儿叫的她魂不守舍,果然兴奋了什么词语都飙的出来。 身后的男人从后抱住她,高大的身躯能裹住她的,结实有力的臂膀将她桎梏,汗水让两个人贴的更紧密。 江珃咽咽喉咙,小腿打颤,像泄了元气一样,空气中巧克力香和男人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一室的旖旎。 杨继沉平复着呼吸,抱了她好一会才从欲|望中抽身。 “要不要洗个澡?”他声音黯哑。 江珃点点头,不敢看向镜子。 杨继沉抱起她放进了浴缸里,被撕烂的丝袜是他脱的,他坐在浴缸边上握着她的脚慢慢剥下,顺带亲了一口她的脚。 江珃捂着身体,脚往后缩,“脏,别亲。” 杨继沉笑了笑。 十来分钟水一放,浴缸半满,杨继沉也踏了进来,颀长的身躯几乎霸满这个浴缸,一人一头。 杨继沉抓住她的脚腕,“过来。” 江珃挪了过去,杨继沉将人搂入怀中,他双腿敞开着,江珃靠在他怀里,水花正好淹没到胸口,江珃怕露,过去时还把自己打的泡泡也撸了过去。 江珃的头发被她随意扎成一个球,有漏了的几缕发丝沾水黏在背脊上,杨继沉帮着理了理。 “累不累?”他问。 “有点儿。” 杨继沉侧头看着她,眼尾上挑,“你做了什么就累了?” 江珃拿水溅他,明知故问,每次都这样。 杨继沉任由她胡闹,躲也不躲,继续问道:“你室友怎么给你那东西?” “临走的时候她塞我包里的,不知道她……” “你们这个寝室不简单啊,都把你带坏了。”他的语调很悠哉。 江珃轻声道:“我也是成年人了啊。” “哦?成年人了所以撅着屁股要我——” 江珃捂住他的嘴巴,“你不许再说了,烦人,讨厌。” 杨继沉搂着她的腰,手往上一掐,江珃啊的一声松手,捂住胸口,水花四溅。 杨继沉禁锢住她,“要捏这里……还是这里?嗯?” 他手伸了过去。 江珃想起刚刚那触电般的感觉,那种酥麻从脚底窜上来,一下子勾走人的灵魂,她夹紧腿防范他。 “杨继沉!”小姑娘警告他。 杨继沉哪会怕她这个纸老虎,戏谑道:“不喜欢啊?那下次不捏了。” 江珃气势弱了下来,谁知道这人慢悠悠补了一句:“下次……我给你舔一舔,要不要?” 江珃的脸蹭的一下红了,又堵不住他的嘴,是真真的恼羞成怒。 “流氓。” 江珃以为他进来是要了她,哪知道玩起了这种花样,还荤话百出,那个骚字说的她心神荡漾,羞耻感爆棚,分不清是贬义还是褒义。 杨继沉最喜欢看她羞愤的样子,可爱极了。 “我流氓?是谁先扑上来的,是谁求着要的?丝袜是故意穿给我看的吧。” “为了显白才穿的,才不是为了你。” “那还不是白给我看的。” “强词夺理。” 杨继沉笑着,蛊惑道:“下次穿个黑色的,嗯?” 江珃没想到他还好这一口,大眼睛瞟着他,杨继沉一向坦荡,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说:“嗯,看着还挺带劲的,想看你穿黑色的。” “不穿。”江珃和他唱反调。 杨继沉懒洋洋道:“不穿我更喜欢。” “……” 你一句我一句,呛来呛去,江珃就是说不过他,只能耍赖,扑腾着,左右只会一句杨继沉你讨厌死了。 闹够了,杨继沉把人捞出来,用淋浴的水给她重新冲了一遍,裹上浴巾扔床上。 他从柜子里拿出浴袍,给了江珃一件,在她面前就这么穿上了,不遮不掩,刚刚激情过,这会江珃连看也不敢看。 杨继沉嗤了声,捏捏她脸蛋,“纸老虎。” 江珃爬进被窝里,被子一拱一拱,就这么换好了浴袍,两人看着像在穿情侣装。 跑完澡的身体格外疲倦,陷在柔软的床上,江珃觉得脚底发疼,不知道是穿了一会会高跟鞋的缘故还是军训了一天的缘故,躺着都无办法起来。 杨继沉关了客厅的电视大步走来,掀开被子特躺了进来,床面微微塌陷,男人身上的热量传了过来。 他半靠着床头,“我抽根烟?” “抽吧。” 杨继沉点烟,吸烟时会习惯性的皱眉,然后轻轻呼出,他右手揽着江珃,吐烟会偏头朝左。 房间在二十五楼,杨继沉没拉上全部的窗帘,窗外灯红酒绿,大厦林立,城市的灯光将夜晚点亮。 江珃抱着他的腰腹,脑袋搁在他胸口,怔怔的看着夜景发呆。 谁也不说话,但很安心。 杨继沉抽完一支烟,把烟头往烟灰缸里一碾,瞥了一眼江珃,她已经睡着了,睡的很沉,纹丝不动,哪怕他托着她的脑袋给放到枕头上,把她的手脚放好,她都没察觉。 平日训练的晚,这个点杨继沉还睡不着,但此刻无事可做,他翻短信玩,从一开始和江珃发的短信他都没删,这回回过头来看还觉得挺好笑的,那会小姑娘多么矜持,一言一句都小心翼翼的。 嗞——手机进来一条新短信,巧的很。 祝菁:早点回来,别耽误了训练,我能不能发大财都靠你了啊,杨老板。 杨继沉看了几眼,没回她,觉得没劲,把手机扔了,侧身搂住江珃,想想还是睡吧。 “晚安,宝贝儿。”他吻她额头。 …… 清晨第一缕阳光洒进来的时候,江珃被弄醒,是真的弄醒。 身后搂着她的男人在吻她的耳朵,闭着眼,轻呵着气,手也不老实,哪儿都不老实。 “七点了,该起了。” “啊!”江珃一下子弹起,着急的换衣服,下床一站,浴袍早就松了开来,腰间的带子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她捂住衣服跑去了客厅。 杨继沉抓了抓头发,也跟着起床。 江珃想回浴室拿内裤的时候,他站在身后,手上正挂着那条蕾丝小内内,杨继沉嗅了嗅,说:“这么香的内裤是谁的?” 江珃一把抢过来,一分钟,整整齐齐穿戴完。 “八点要集合,来不及了,你都不早点叫醒我。”江珃说。 杨继沉打了个哈哈气,挑眉道:“完了,我都能预感到以后我是什么地位。” 江珃推他进浴室,“快点刷牙洗脸啦,等会就出门。” 江珃不喜涂抹,两个人用的一瓶大宝,坐电梯的时候杨继沉笑她,“早上起床弄的跟两兄弟一样,什么时候搁我怀里撒会娇?” 边说边揽上了她的肩膀,边上一对情侣竖着耳朵听,女的眼神打量了几遍杨继沉。 江珃只好庆幸他还好没说什么更过火的话。 可一出电梯,微风拂面,他把她脑袋往她怀里按,低声道:“早上那股火现在还冒着呢,等会搞完了再帮我含一含?” 江珃被闷在他胸口,闷闷道:“杨继沉!” 边走边逗她,“昨晚可不是这么叫的,叫我什么?” 江珃耳根红了,推他。 杨继沉吻了下她脑袋,“叫声老公听听,宝贝儿。” 江珃害羞不愿意,大清早的更是被这一句宝贝儿挑逗的脚发软。 ☆、第70章 第七十章 八点集合, 八点半开始开心典礼入场仪式, 整个2008届新生都集中在学校的大操场上,等待的这段时间杨继沉抽了三四支烟,就坐那观众席里,烈日炎炎,坐上头的也没几个人。 满场都是人头,他也瞧不见江珃在哪儿,后来江珃的班级走过场, 她站在最前头举牌子, 杨继沉倒是看见了, 小模小样的,神情严肃,步伐规整。 校长演讲, 辅导员讲事儿, 结束时已经快十点, 那日头毒的都能把人晒掉一层皮, 在满场黑黝黝的男生中杨继沉最显眼, 个头高, 皮肤比他们那些男生亮一点,穿的简单却不乏气场, 倚在操场必经的门口等江珃。 一解散,江珃就奔了过去。 昨儿奔一回, 今天再奔一回, 班里那些眼尖早就开始议论了, 男生吹着口哨说:“得,一开学就被撸走了一个,没戏!” 寝室另外三个人慢悠悠在后面走,拿着军冒当扇子摇。 张佳佳说:“恋爱真好,小珃眼里都是有光的。” 徐单:“我看,昨晚被滋润的挺好的。” 林芸:“这是我第二次见杨继沉……” 徐单拍了拍林芸的脑袋,“你丫福气真好,偶像的女朋友就在一个宿舍,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咋就爱上了赛车?” 林芸摇头,“我不爱赛车,我只是喜欢杨继沉的颜,因为他才喜欢的赛车。” “你……” 林芸:“喜欢归喜欢,崇拜归崇拜,不是男女之间的感情,我也喜欢小珃。” 徐单松口气,“擦,我差点以为以后还要来个姐妹争宠,为男人翻脸耍心计呢。” 林芸:“……” 宋逸晟跑过去拍了下徐单的肩膀,笑得特灿烂,说:“同学,麻烦给江珃同学带个话,让她统计下还有多少女同学没企鹅号,没加群,另外每个人要收班费30块,让她去通知下女生。” “行。” 宋逸晟这人不怕生,热络道:“那是江珃的男朋友吗?” 徐单:“关你什么事儿。” “嘿,我帮广大男同志问问啊,那男的瞧着挺眼熟啊,不会是啥名人吧?还是隔壁学校的校草?” 林芸目视着那两人的身影,崇拜道:“那是杨继沉,迄今为止,唯一一个蝉联四年crrc冠军的人。” 宋逸晟露出一排白牙齿,笑嘻嘻道:“怪不得觉得眼熟。” 林芸多瞧了他一眼,“你也喜欢赛车?” “还凑合吧。”宋逸晟摸摸脑袋,“走了。” 而那头的杨继沉搂过江珃大摇大摆走了,穿插在人群中,绿荫蔓延,一高一低的两个人走出了校门。 …… 杨继沉订了下午五点的机票,后天就是比赛,他待不了很长时间。 江珃跟着他回了酒店,收拾东西,准备退房。 可那些玫瑰花都还娇艳的很,江珃蹲在那儿闻了好一会,可怜兮兮的问道:“这些花怎么办啊?” 杨继沉:“扔了。” “好浪费哦。” “你怎么什么都那么不舍得,怎么不见你多闻我一会,多不舍得我一下?”杨继沉弯腰,双手穿过她的小腿,从后抱起了整个人。 走几步,杨继沉把人扔在了床上,栖身而下,双手撑在她脑袋两侧,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男人的t恤衣领微微下垂,里头的腹肌线条若隐若现。 江珃是真不舍得他,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轻声说:“下回别来了吧,等你都比完了再来吧。” 她想他,不舍得他,但也心疼他来回跑一趟,容易分心容易散体力,反正以后多的是时间在一起。 杨继沉:“吃饱喝足了就不需要我了?嗯?” 他挠她痒,江珃和他在一起后是越来越怕痒,他的手指轻轻一动她汗毛就会竖起来。 两个人翻滚成一团,江珃咯咯咯笑个不停,最后变成了她坐骑在他身上。 江珃:“我是说真的,最多还两个月,很快的,你……好好比赛。” 杨继沉琢磨了会,说:“行,到时候你别想我想的哭鼻子。” “那比完以后来了浙州,你以后就待在这了?” “在试探我?” 江珃揪着他的t恤,眨眨眼,“没有。” 杨继沉双手枕在脑后,说:“这儿挺好的,有青山有绿色,城市交通也都挺发达,你毕业后想去哪儿?” “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杨继沉笑了,逗她,“我可没说要娶你,没见你这么赶着上的。” 江珃小嘴一哼,“爱娶不娶。” 杨继沉把人拉到怀里,翻身压住她,钳制住她的手腕往上禁锢,他眼尾上挑,笑道:“都叫老公了,我能不娶吗?再叫声听听。” 一说起这个江珃就脸红,到底是女孩初次接触,再大胆也会害羞拘谨,江珃从前一直觉得老公老婆什么的这种称呼只能搁电视剧里,现实生活中很少看见有人互相这样称呼,这对她来说实在是个难以启齿的称呼,太过亲密,放短信上也许还好,但开口就怎么都叫不出来。 昨晚要不是被逼急了,要不是一时混了她也不会这样喊他。 江珃摇晃着头,就是不肯松口。 杨继沉反倒是更来劲了,她不愿意他偏要她叫,大概是男人的征服欲。 杨继沉解她迷彩服的扣子和拉链,“不叫是吧?我总有办法让你叫。” 江珃按住他的手,“快十二点了,要退房了。” “那就续费。” 半推半就的,衣裳都被扔到了地上,系迷彩裤用的皮带被杨继沉抽了出来,他拿在手里拍了拍江珃的屁股。 江珃蜷缩在被褥里,微微一颤。 杨继沉轻轻笑着,贴在她耳边说:“听到我说续费心里乐开了花吧?其实很想要对吧?” 江珃拿脚踢他。 杨继沉压了上来,深深吻住了她,云里雾里间,江珃手腕上一紧,他用皮带捆住了她的双手。 杨继沉扶着她的腰,说:“侧过去。” 烈日当空,明媚的阳光从落地窗外一股脑的涌进来,白纱将光线模糊,一切都是白的,白色的纱,白纱的墙壁,白色的被子,还有贴着她背脊的白色体恤。 他的呼吸渐渐变重。 江珃觉得眼前晕乎乎的时候突然穿来门铃声,门外阿姨说:“客房打扫。” 江珃一个激灵,杨继沉搂紧她,嘶哑道:“别管。” 阿姨在门外又重复了几遍,听到点零散的人声,便向前台询问到底这客人什么时候退房,没一会,床头电话响了。 就在江珃手边,她强忍着,接了上去。 一声微微颤颤的喂让客服迟疑了几秒,但很敬业的问道:“请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退房,已经十二点一刻了,这边如果十二点半之前还没退的话要额外计费了。” 江珃脸色绯红的看向身后的杨继沉,问道:“还…还一刻钟……行吗?” 杨继沉吸她耳朵,“你舔都没舔,你说呢?” 江珃一把捂住电话的收音,小声的对他说:“你乱说什么呢!啊——” 男人坏笑着,可性感的要命,随后拿过她手里的电话,低哑道:“多算一天费用就可以了。” 啪——他把电话挂了。 客服:“……” …… 下午一点半退房的时候,客服狐疑的看着他们,问道:“现在就退?” “嗯。”杨继沉把发票和房卡给她,另外一只手搂着江珃。 江珃轻飘飘的走不动道,杨继沉说:“我抱你过去?” 江珃不理他。 杨继沉点了支烟,手掌着她的脑袋揉了揉,笑道:“辛苦了。” 江珃的脸又红了。 她想着回来整理东西再送他去火车站,哪知道他满脑子都是那事儿,明明以前那么正经,现在有点儿都收不住,尝到了甜头就上瘾了。 可到底他还是没要她,那地儿也就仅限于手摸了把。 其实他们俩这样和正式的没什么区别,可他就是不肯,说是有区别,不是因为一张膜,而是身体健康那方面。 嘴上是这么说,但杨继沉想想,又笑着自我否定道:“真忍不住,也难说,我是男人,不是圣人。” 如果江珃不那么主动,他到可以忍个一两年,可偏偏她大胆的很,一点儿都不抗拒他的亲密,面对心爱的女人多少男人能真的做个君子。 江珃两点要开班会,只能送他到校门口,杨继沉在校门口打车回去。 大中午的,门口没什么人,地面被烤的嗞嗞冒气。 大庭广众,江珃也不好意思和他亲热,只说:“你到了机场,到了珠城记得给我发短信,回去好好休息,后天也好好比赛,注意安全。” 杨继沉看着她,小姑娘脸蛋红扑扑的,眼睛里像是有星光,认真贴心的叮嘱他,热风热浪下仿佛有一瞬间的错觉,他们似乎不是热恋期,而是在一起很久很久了,彼此相熟到紧密不可分,一个眼神就能懂对方在想什么。 杨继沉笑笑,说:“知道了。” 他转身要上车,江珃拉住了他的衣角,软糯道:“这…就走了啊?” 杨继沉:“嗯,走了,走了要两个多月后才回来,反正有些人也不想我。” “谁不想你了。”江珃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红绳解了下来,握在手里,递给他,“给你。” 杨继沉:“这么宝贝的东西真要给我?” 问是这么问的,但眼里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 江珃拉过他的手,给他系上,系最宽松那个扣,正好,男人刚劲有力的手腕配红绳,竟有种禁欲之感,江珃觉得好看极了。 杨继沉拉过傻笑的江珃,低头吻她,就几秒,他说:“再等我一段时间,很快。” “嗯。” 杨继沉俯身,凑在她耳边说:“等我回来了再骚给我看看?” 江珃背脊一僵,一个小拳头砸了过去,杨继沉握住她的手,亲了口,“走了,快点去教室吧,这里太热了。” “好,你到了别忘记发我短信。” 车子呼啸而起,只留下呛人的尾气,江珃走在路上也不觉得热,整个人像被空了一样,上回他离开墨城也是这种感受,整个人仿佛一下子没了精神和动力。 …… 江珃到的时候教室早已坐满了,张佳佳招呼她,全教室只有江珃一个人还穿着军训的服装,其余都回寝室换上了自己的衣服,男的俊女的美。 徐单手撑着下巴,上下瞄着江珃,说:“你这去的可真够久的,诶,你男人猛不猛啊?” 江珃已经习惯了她的口出狂言,这点和季芸仙挺像的。 江珃:“我们没有……” 徐单吃惊了,“真的假的?你男人这么能忍?” 林芸摇摇头,一脸的赞叹,“我偶像就是不一般。” 徐单特喜欢讨论人类的起源问题,她说:“会不会是他不行啊?” 他不行?江珃都快哭出来了,不行的话玩个腿还能玩一个小时? 正聊着呢,中间的后头突然窜出个脑袋,宋逸晟插嘴道:“什么行不行啊?” 徐单朝着他额头一点,“滚开。” 宋逸晟像不倒翁一样弹了回来,“江珃,你和你男朋友怎么认识的啊?” 徐单:“你怎么和女的一样八卦?你不会喜欢小珃吧?” 宋逸晟脸不知怎么红了,“你瞎说什么,我就问问,这不是她男朋友很了不起吗,好奇心,再说了,我也对赛车这方面也算有点研究。” 江珃对谁都和气,简单的和宋逸晟聊了几句,只是都离不开杨继沉,宋逸晟听的那叫一个津津乐道。 辅导员进来,终止了他们的聊天。 宋逸晟最后补了一句:“你男人可真帅啊!”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开完班会回去, 江珃已经热成红薯, 一到寝室就宽衣解带冲进了浴室, 寝室上方的老空调冷风吹着, 三个人摊在椅子上。 徐单说:“这浙州怎么九月也那么热。” 江珃在里头洗洗弄弄好一会,虽然在酒店处理过, 但太匆忙, 总感觉没洗干净,那东西太烦人了, 遇水会黏在毛上,要仔细扒才能清理干净。 江珃被热气熏的脸红, 脑海里闪过零碎的片段,那会一切都是热的,他的拥抱他的体温他的呼吸,就像这裹着身体的热水,像这飘着的水汽。 江珃拍拍脸, 又摇摇头,示意自己别想了。 可初次接触这些的少女怎么能控制的住自己,越是脸红心跳的,越是觉得甜蜜。 张佳佳憋着尿,扭着屁股在浴室门口问道:“小珃, 你好了吗?我要爆炸了。” “奥,好了好了。” 江珃穿着吊带连衣裙出来, 湿漉漉的头发用毛巾裹着。 徐单咬着苹果, 看到江珃后嘴巴呈o字型, 指着她胸口问道:“你这是被家暴了还是玩情趣呢?” 锁骨那一片红红紫紫的,像摔碎了的眼影盘。 今儿个江珃穿的迷彩服,扣的严严实实,没人看见,可吊带裙露的多,实在瞩目。 江珃轻轻啊了声,赶紧给自己套上件白衬衫,她都忘了这茬了。 徐单:“啧啧啧!刚才咱们的话题还没完呢,你男人…真没把你怎么着?” 徐单挤眉弄眼,笑得跟黄鼠狼似的。 江珃咳了声,“没有。” “没有还把你弄成这样,你就从了他呗。” “说来话长。”江珃开始整理书桌。 “给你那东西用了吗?” 徐单不问还好,一问江珃就会想起他那句话,那么湿还用什么rhj,江珃从包里翻找出那瓶东西还给徐单。 “你别给我这种东西了。”江珃哭笑不得的表情。 徐单接过,往上头抛了抛,“这不是怕你疼嘛,这用起来滑一点,第一次少受点罪。” 江珃叹口气,好似每个人身边总有一个朋友会担当色情角色,徐单比季芸仙夸张一百倍,开学一个月不到,三人都学到了不少东西。 徐单说起那些经验,很坦荡自然,“我和我男朋友在高中的时候就做了,在他家,都什么经验,可痛死了,你知道吗,有些女生水多有些女生水少,我就是属于少的那一种……” 巴拉巴拉,唠叨个不停。 林芸默默戴上耳机看比赛回放,江珃笑笑,把林芸要的签名给她,林芸目光含泪,双手虔诚的接过,就差一鞠躬了。 江珃:“……” 这是她第一次体会到杨继沉的个人魅力和分量,这世上除了她爱他外,还有人不追求回报的,真诚的信奉着他。 这签名是中午他爽完了以后签的,大笔一挥,潇洒自如,江珃让他签认真点,这人吊儿郎当的说:“那得看你怎么表现了。” 江珃有时候倔劲上来,也爱分个输赢,老是被他压制着欺负,她当时也不知怎么想的,翻到他身上,对着他的脖子就是狠狠一口,杨继沉轻轻嘶了声,但也没阻止她,用一贯的调笑语气说:“纸老虎长牙了啊?让我看看牙尖不尖?” 他吻她,舌尖舔过她的牙齿。 吻了那么多次,江珃也摸出点他的喜好,他喜欢绝对的占有她,嘴唇,牙齿,舌头,口腔,他都喜欢搅一遍,他也喜欢吻她的耳朵,特别是耳垂,似乎特别迷恋耳垂。 亲昵的感觉还留在肌肤上,江珃想着想着傻乎乎的笑了起来。 江珃抹完大宝爬上了床,躺上没过五分钟就睡了过去,后来杨继沉给她发消息也没听到。 …… 杨继沉到珠城的酒店时已经快晚上十一点,周树他们听到动静兴冲冲的追过来,砰砰砰把门敲得震耳欲聋。 杨继沉还没喝上口水,开了门,第一句话就是:“有毛病?” 周树被骂惯了,嬉皮笑脸道:“一起去吃点串儿怎么样?楼下那羊肉串可香死我了。” 杨继沉拨了拨头发,懒洋洋的往屋里走,拿过桌上的水一喝就是半瓶,他头仰着,喉结滚动。 周树叽叽喳喳描绘着那羊肉串,眼睛一转,“靠!” 一声吼叫差点叫杨继沉把水喷了出来,他目光斜过去,“有病就去吃药。” 周树拉过张嘉凯,像好奇宝宝一样凑到杨继沉身边,说:“嘉凯,这是个吻痕吧?你有经验,你瞧瞧。” 张嘉凯:“……” 贺群:“……” 杨继沉没理他,从茶几上拿了根烟点。 周树戳张嘉凯:“你瞧瞧人家,你再瞧瞧你,怪不得芸仙要跟你闹呢。” 张嘉凯无奈道:“我要是不联系也能跑个好名次,那我也无所谓啊,去就去喽。” 一伙人闹哄哄的出了酒店,周树这人疯,一喝酒更疯,哭天喊地的要找个女朋友,大排档的其他吃客不知翻了多少白眼。 周树说:“沉哥你不知道,贺群也有女人了,就我打光棍了!” 杨继沉喝了口白酒,眉头微皱,随后笑了,对贺群说:“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贺群笑笑说:“没成的事,什么女朋友,不过就是认识了发发短信而已。” 周树哭道:“沉哥全垒打了,嘉凯也上三垒了吧,贺群快摸到小姑娘的手了,但我连个屁都没闻到!” 杨继沉踢了他一脚,“瞎扯什么玩意儿。” 张嘉凯难得八卦道:“你和小珃到哪一步了?我瞧着没那么快吧。” 周树:“怎么没那么快,小珃多害羞的一女孩,都给□□的种草莓了,咱哥是什么手段。” 杨继沉不承认也不否认,绕来绕去就是不提这茬,叼上支烟,对周树说:“你上次回去不是说家里人要给你相亲吗,没中意的?” 周树这人好骗,这话题把他成功带跑,说起那相亲的女的他一口气可以写个八百字作文。 …… 四个人喝了个半醉,杨继沉回到房间,眼睛醉的有点红,翻了翻手机,江珃没回他消息,他估摸着她睡的熟。 凌晨两点,杨继沉冲了个澡睡了。 这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和江珃在一块,他没怎么睡着,左右还是不太习惯两个人睡觉,在飞机上也没休息好。 手机一看,有江珃的两个未接电话,杨继沉抓了把头发,裸着上半身坐在床边,习惯性的摸了根烟抽。 那边的电话很快接通,江珃的声音很清脆愉悦,甜甜的一声喂让杨继沉笑了。 “在干什么?” “刚领完书,往回走呢。” “书重不重?” “还好,就那么几本,比高中里少多了。你刚睡醒?” 杨继沉吐了口烟圈,嗯了声。 江珃:“明天就要比赛了,不去练习一下?” “等会就去。” “昨晚几点睡的啊?” “回来后和他们去吃了个饭,两三点睡的。” 江珃说:“我昨天睡的早,就没回你短信。” 杨继沉:“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 “我弄的你,我不知道谁知道。” 青天白日的,大庭广众的,江珃不好和他撒娇,也不好回击他,只能小声的嘁了声。 聊了几句,两人挂电话,内容什么营养,但情侣之间往往能因为一点儿小事扯半天。 …… 杨继沉去见女友这事在那儿训练的人都知道,都是头一回看他谈恋爱,有些关系都处的不错,时不时拿这事说笑,男人间的话题虽然直截了当,但也会适可而止,只是用词用句粗暴点。 有一哥们打算年底结婚,发了邀请函,说了几句,就有人把话题扯到杨继沉身上,问道:“yang,你什么时候结婚啊?” 杨继沉拧着机车的油门试了试,说:“还早。” “早什么啊,差不多了,结婚,生孩子,人生大事就完成的差不多了。” 杨继沉笑了笑,没回答。 训练的休息空档就属杨继沉那一块儿人最多最热闹,几张嘴离不开结婚二字,喊来喊去一旁的郑锋听见了。 夕阳西下,赛道上的人影都被拉的老长,郑锋眯眼瞧着那边,思虑了片刻走了过去。 再过几个月就又是新的一年,得,2008年他还没搞定这小子,原以为借着江珃的光能让他收敛几分,没想到反而更加不把他放眼里。 郑锋虽和江珃开玩笑说这小子那儿不好这儿不好,但其实打心底里欣赏着杨继沉,所以江珃每次听到这些话的时候都忍不住笑。 见郑锋走来,大伙自觉散场,周树拍拍杨继沉肩膀说:“你老丈人不好弄啊,加油。” 杨继沉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继续低头把玩他的新车子。 郑锋现在也不和他客套了,开门见山道:“小珃在那边怎么样?” “还行。” “刚刚听你们说结婚,什么结婚?” 杨继沉懒散道:“和郑教练有关系?” 郑锋捡到一个女儿,从前没能好好待她,这会是真的宝贝到不行,对着杨继沉语重心长道:“你别和我扯东扯西,你要是真喜欢小珃,就该往长远的想,小珃还小,你要学会——这什么东西!?” 杨继沉直起腰的时候,郑锋眼珠子瞪大,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的脖子。 都是过来人,哪会不懂。 郑锋气的胡子都要翘起来,“你敢动小珃我就废了你!” 杨继沉轻佻的笑着,半眯起眼睛,说:“你是不是羡慕我啊,你连我丈母娘一根手指都没碰着吧?郑教练。” 又是一记戳心窝的话。 郑锋扶着额头,头疼的走向一边,拨了个电话给江珃,一通教育。 江珃乖巧的嗯嗯嗯,郑锋说:“男人的话都是狗屁,不可以全信,知道了吗?” 江珃笑道:“奥……所以妈妈现在不理你,就是因为这个道理啊。” 郑锋:“你现在跟着他都学坏了。” 江珃:“他在干什么啊?” “练车。” “奥……那你让他注意安全。” 郑锋:“……” …… 杨继沉一个人在那儿多跑了半小时,回到酒店差不多晚上十一点多。 他房间门口站着个女人,身材高挑性感,穿着条黑色的露脐高腰裙,手上拎了些东西,靠着墙壁,似乎等的有些无聊,嘴巴嘟起。 杨继沉没什么表情,径直走了过去,刷卡。 祝菁见到人立刻喜笑颜开,“我给你带了个东西,预祝你明天比赛顺利。”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祝菁摊开手, 是一枚平安符, 她说:“我前两天去了庙里, 向大师求的, 保平安保顺利。” 杨继沉:“不用,谢了。” 他前脚刚跨进去, 祝菁就跟了进来。 祝菁:“平安符不要, 这点水果和酒总得收下吧,这红酒是我朋友珍藏的, 送我了,我就借花献佛, 祝杨老板明天勇得第一。” 她自说自话的进了房间,找了开瓶器和酒杯,杨继沉站在门口看她,眉峰微挑,神情不冷峻也不愉悦, 一脸的淡然随意,他走了过去,把车钥匙和皮夹往茶几上一扔。 祝菁把酒杯递给他,“干杯。” 杨继沉接过,祝菁喝的干脆, 模样坦荡荡,杨继沉一饮而下, 随后放了杯子转头去卧室。 祝菁没跟过去, 大声道:“这平安符我给你放桌上吧, 就当震震邪气了,你看上一站比赛多险啊,你差点失误,这次可一定要顺利,我可是在你身上赌了两百万啊,这可是我全部小金库了。” 杨继沉从卧室出来时手上多了只打火机,他转了几圈,点上了叼在嘴里的烟。 “你的小金库只有两百万?”他嘴角带了点笑意。 祝菁说:“我存点钱可难了。” 杨继沉闲散的往沙发一坐,祝菁侧坐在对面的沙发扶手上,笑着问道:“我听说今天郑锋又找你了,你真不打算去他的队伍?现在陆萧进牢里了,他正缺人,也一直都很看好你,再说了,他是你女朋友的爸爸,近水楼台先得月啊,不试试?就甘愿一直这么玩下去?” 杨继沉答非所问:“大晚上的你很闲?” “白天睡多了,晚上就很精神,聊两句你也不少块肉吧,我好歹给你带了这么多礼物。” “祝小姐,您不睡我得睡了。” 祝菁笑笑,她走到杨继沉跟前,拿了支他的烟,点上火后说:“这两天很累啊?是不是你的小女朋友太黏人了?” 她的裙摆蹭着他的手臂,一下一下似晚风拂过。 杨继沉挪开了手。 他们比赛到现在,快一个半月多点,祝菁从一开始就跟着他们了,这个他们并非指杨继沉这伙人,而是整个比赛的队伍,这次比赛专用的车辆是祝家提供的,祝菁是大老板的女儿,想看几场比赛无可厚非,主办方也欢迎的很。 祝菁这人大方开朗,和谁都能处的很好,对谁都客气热情,有什么问题找她,她一向义不容辞,生的性感但身子有股正气,是大家闺秀的样子。 杨继沉对朋友都一个样儿,说笑几句,调侃几句,对女性朋友也是,比如冯娇,处的都不错,没必要得罪人。 但祝菁的心思实在太明显。 杨继沉弹烟灰,说:“知道我女朋友黏人,就给我留点私人空间,晚上还得打个电话报备。” 这么一说,杨继沉还真想飞过去,抱一抱她,去见了一次面,回来碰不到她,总感觉身边空荡荡的,怎么着都不舒服。 祝菁依旧保持着微笑,看不出什么负面情绪,她拿上包包,说:“谢谢你的烟了,那明天见,别熬太晚。” 临走时她拍了拍杨继沉的肩膀,女人的手纤细轻柔,指腹微微刮过他的耳朵。 “祝菁。”杨继沉低笑一声,忽然叫住了她。 走到门口的祝菁一愣,转过身看向他。 杨继沉坐在沙发,两腿轻搭着,声音低沉有力,“下回别来找我了,我女朋友爱吃醋,难哄,这样没意思。” “没意思?我倒是想问你你是什么意思呢?怎么连找你说几句话都不行了?” 杨继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目光却是偏冷的,不带感情的,祝菁被看的不自然,点了点头,道:“行,那我走了,祝你明天好运。” 人走了,他也清静了,祝菁这人做朋友不错,但再往下走就真没意思了。 他给她点面子,不捅破不说破,自个儿能拎得清那就最好了,省得给自己难堪。 从前杨继沉也以为自己会喜欢那种细腰大长腿,前凸后翘的女人,看片的时候也这么觉得,身材好的女人多让人有欲望,可真搁实际,他身边这类型的女人多不胜数,光有一张表皮有什么用,处着不舒服自在,人与人之间都隔着一层东西。 他喜欢江珃身上的那种干净气息,不算计人,不耍心思,喜欢一个人能付出十二万分真心。 蓦地,他想起江珃在他怀里娇嗔喘息的模样,面色绯红的样子也是纯净的,人柔软的像棉花,他抱着她,揉着她,手感令人上瘾。 去找她没想着对她怎样,谁知道她会那么大胆,男人的本性,一碰就收不了手,越爱她那种念头越强烈,简单的亲昵触碰也能点燃身体的欲|望。 那种感觉忽然从下腹涌上来,杨继沉深吸了一口气,急躁的多抽了几口烟,可脑海里都是江珃的声音和样子。 真有点精|虫上脑的意思。 杨继沉打算自己动手解决时手机铃声响起,说曹操曹操就到,屏幕上来电显示的备注是宝贝儿。 那头江珃的声音软软脆脆的,她略有点苦恼道:“今天寝室里没人。” 杨继沉掐灭烟,压下情|欲,问道:“害怕了?她们去哪儿了?” “晚上吃了食堂的饭菜,都上吐下泻的,我看着像食物中毒,就让她们去校医那边看看,结果校医那里都爆满,我陪着她们去了趟医院,才回来没一会,她们几个都住医院了。” “奥……你们食堂也不会也卖过期巧克力吧?” “你……不理你了。” 杨继沉轻笑,“那你呢?还好吧?” “我下午在辅导员那里,没和她们一起吃,回来的路上买了个煎饼,逃过了一劫,好像今晚食堂的菜有问题,大伙吃了都中毒了。” “那就好,躺床上了吗?” “刚躺上,已经熄灯了,觉得有点睡不着就给你打电话了,没吵到你吧?明天就比赛了。” “没,我也刚回来。” “那你洗漱一下早点睡?” “有点睡不着。”他声音哑了。 江珃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哪儿不舒服吗?” “有一地儿不舒服。” “哪里啊?” “你含过的地方。” 江珃把脑袋往被褥一缩,闷闷道:“你又耍流氓。” 杨继沉:“穿了什么颜色的?” 江珃:“……你干嘛呢。” 问这种害臊的问题。 杨继沉单手解了皮带,“宝贝儿,叫两声给我听听。” …… 完事儿,江珃摊在床上一动不动,电话里只剩下两个人浓重的呼吸声,江珃闷在被子里出了一身的汗,却害羞的不敢冒出头,即使寝室里没人。 杨继沉抽了两张纸巾擦,扣上皮带,也没系,搭拢在那儿。 杨继沉低笑道:“不出声了?还没爽完?” 江珃:“……” 杨继沉摸烟盒,倒了倒,里头的烟没了,舔了舔上牙,走到卧室里拿了盒新的。 听到打火机的声音,江珃说:“你又抽烟。” “事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听过没?” “杨继沉……你变色|情了。” 亏他能想出这种东西,隔着电话也不放过她,他低沉黯哑的沉吟声现在还臊得江珃脸红。 杨继沉拿上换洗的衣服去浴室,低沉道:“谁挑起的?嗯?” 他抽了烟嗓子会有些哑想,性格的哑,像被酒熏过一样,还有股慵懒的味道、江珃觉得自己醉的思绪不能自理。 她动了动身子,被窝里热烘烘的,江珃说:“你要洗澡吗?” “嗯,出了一身汗。” “那等会就睡了?” “不然还能干什么,还是你想视频?”他调侃道。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杨继沉脱了上衣,“下回视频玩玩?” 他要是现在在她身边,江珃肯定一脚踩他脸上了,越来越过分了。 杨继沉笑笑,“明天星期一,你们开始上课了吧?” “嗯,第一天上课。啊,对了,我成了副班长。” “你们辅导员还挺有眼光,班长是谁?” 杨继沉站在马桶前,江珃听到一阵水声,知道他在上厕所,可这声音实在太让人遐想。 江珃不是没见过他上厕所,但只是个背影,她一般也不会多看,他从来不回避,从他们第一天在一起开始他对她从来不回遮掩什么,身体上是,感情也是。 声音没了,江珃才回答说:“是班里的第一名,是个男生,人还不错。” “才开学多多久,人还不错,这就认识了?” 江珃故意气他,“是啊,学校里好看的男生那么多,有才华的也那么多,前几天晚上和室友去广场那边看他们唱歌,一男生边唱边朝我眨眼呢。” 杨继沉声音里含着笑意,“那男的你还找的到吗?” “嗯?” “找到了告诉他,这是面部神经麻痹,找医生看看。” 江珃:“……” 杨继沉:“快十二点了,你得睡了,明天比完再找你,嗯?” “那你也早点睡,养好精神,明天要注意安全,名次其次,一定要注意安全啊,平常训练也是。” 杨继沉拨了拨额前的头发,嘴角微勾,“知道了。” 有时候他觉得这就是江珃和她们的差别。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江珃以为上了大学就会轻松点, 其实不然, 和高中没多大差别, 只是没有那么紧凑罢了, 大一课程多,一个星期除了周末就只有三节课左右的休息时间, 还有早晚自习, 标准的早六点起晚十点到宿舍,挨个洗漱完, 爬到床上都已经累成狗,还要捧着书念abcd。 江珃以前没做过ppt, 查完课题的相关资料,做个ppt就花了一个周末。 白天上课晚上晚自习学习,不像以前能和杨继沉唠嗑很久,他们之间定的一个三元情侣电话套餐似乎也没什么用了。 本来江珃还可以上课偷偷和他发几个短信,可学校没多久出了新政策, 搞了个手机袋,按照学号上交手机,没交的算旷课,家境富裕的学生可能有两部手机,可普通学生都只有一部, 甚至有些贫困生连个手机都没有。 江珃忙着适应新生活,对杨继沉既想念但又顾不上, 有一回晚上两人打电话, 她就这么睡着了, 还打鼾。 杨继沉第二天笑她像头猪。 杨继沉两场拿单人冠军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江珃和林芸也看了比赛直播,虽然网络经常卡顿,别人留言在欢呼胜利的时候她俩还在等加载。 江珃和林芸之间的话题三句离不开杨继沉,江珃喜欢他所以总爱提,林芸崇拜他所以以他为目标,一个夸他千好万好,一个夸他能力各种强。 林芸还向江珃展示了自己在贴吧写的文章,每一场关于杨继沉的比赛解说,对他的爱慕和崇拜之情。 林芸兴致勃勃,往下一翻,江珃瞪大眼睛,林芸赶紧收起来。 两小姑娘你抢我藏的,闹成一团,林芸最后妥协,说:“写的一点儿小文章,关于你和yang的。” 江珃往下翻看,看着看着忍不住笑了,林芸的文字风格很清新,以第三视角描写的他们,一些她和杨继沉打电话的日常,还有上回他来找她。 反响很激烈,一边喊着想知道多点,一边闹着不承认这个女朋友。 林芸说:“你知道的,粉丝也分正与负的,喜欢一个人到了偏执的地步就分不清现实和幻想了,人对喜欢的东西都想占为己有的,不用在意那些评论,yang承认的女朋友,真爱粉都会喜欢祝福的,这个圈子也没娱乐圈那么复杂。” 江珃笑了会忽然僵住,点开一个帖子,名字是:杨继沉的那些绯闻女友,有图为证。 第一个是个女模特,娃娃脸,大胸,在酒吧和杨继沉贴身坐着,两人看上去有说有笑。 第二个是个什么千金,锥子脸,大胸,在一场party的天台,两人喝着红酒调笑。 第三个是又是个模特,御姐风,大胸,在夜总会搭着杨继沉的肩膀扭腰。 江珃:“……” 她忽然想起第一次见杨继沉的时候,在ktv ,他搂着边上的女人嘴里说些不正经的话,看起来特吊儿郎当,当时她真觉得他不是个好人,后来虽喜欢他但在这方面也存过疑虑。 虽然知道他现在对她一心一意,好得不得了,但不知道怎么,看到这些还是有点吃味,心里那团小火苗闷闷的烧着,气不打一处来。 谁允许他以前这么勾三搭四的。 徐栀夏那样对她她当时都没怎么生气,可偏偏是这些乱七八糟的女人,让她忽然吃醋了起来。 杨继沉对徐栀夏从不会流露暧昧之色,客客气气,所有人都能看的出他是真把她朋友,当妹妹相处,不开玩笑不逗弄,正儿八经的和她相处,所以江珃打心底里相信他对徐栀夏没感情,都是徐栀夏的一厢情愿,所以她会觉得她是个可怜人。 但瞧瞧这些图片,他笑得多开心,眼里都冒光了。 那会季芸仙问她,如果杨继沉身边冒出张三李四她会不会吃醋,当时觉得会吃醋,但没想到原来吃的那么重。 拎芸仙小心翼翼的拿过手机,解释道:“这都是花边新闻,你知道的,yang从没来公开承认过谁,你是绝对的正牌。” 江珃抿抿唇,看了林芸几眼,忽的笑了出来,她不知道自己瞎生什么闷气,看了几张照片就恨不得冲到他身边问个清楚。 江珃无奈的说:“果然女生是小心眼的动物。” 她说的她自己。 林芸一笑,“小珃,你生气也这么温柔。” 江珃说:“不是温柔,只是想明白了,没什么可置气的,不过……我回头得盘问盘问他,让他从前左拥右抱的,混蛋。” 这一句混蛋不像骂人,反倒像情侣间的调情。 杨继沉那边忙着训练和辗转下个城市,江珃忙着读书,两个人电话一次比一次少,发两句短信,不是你有事就是我有事,个把星期下来,江珃把这花边新闻的事忘了。 整个寝室就属江珃最认真了,事也特多,三天两头的往辅导员办公室跑,一会要收这个费用一会要发那个东西,好在宋逸晟是个热情的人,很多小事儿他一人都揽了,秋老虎热的厉害,他常常弄的一头一脑的汗。 辅导员都打趣过他:“你是不是喜欢副班长?大学恋爱可以,但别耽误了学习,我读大学的时候心无旁骛,那会儿啊……” 周二的基础会计课,老师有事,请了别的老师代课,说白了就是自习。 宋逸晟从办公室里回来,捧了一叠粉色的手册,往江珃身后的位置一坐,凑到她们中间说:“嘿,你们又在说什么八卦呢,说给我也听听呗!” 坐宋逸晟边上的男生拍了拍宋逸晟的屁股,说:“班长,你屁股都翘天上了,再往前就扎江珃她们书桌里了。” 宋逸晟清秀的眉毛一拧,“你他妈老瞎摸什么。” “就喜欢摸你娇嫩的小屁屁,奥,宝贝儿,快来!” “滚。” 男生之间的恶趣味,总喜欢摸这儿摸那儿。 宋逸晟说:“刚刚去辅导员那回来,又拉着我扯了半天丰功伟绩。” 徐单侧过脑袋,“他和你吹了啥?” “说他读大学和读研时怎么怎么努力,有女生喜欢他但看也不看一眼,教导我以学业为重,巴拉巴拉,那表情特逗。” 徐单:“切,所以到现在还不是光棍一个。” 宋逸晟用手指卷着江珃的头发玩,说:“诶,江珃,你别那么认真,这题不做也没事的,表现的再好,期末过不过还不就老师的一句话。” 江珃转过身,摸了摸头发,“你别玩我头发了,本来就掉的厉害。” 宋逸晟:“我给你买霸王洗发水怎么样?” 江珃:“……” 边上的男生拍桌:“你们能不能别整天这么眉来眼去的,烦不烦人!还有你说说你,人小珃有男人,你老坐她后面干什么!” 宋逸晟拿书砸他,“关你屁事。” 老师:“安静!安静!” …… 宋逸晟喜欢江珃这个流言,传的隔壁班都知道了,因为江珃是徐单的室友,徐单是年级里美儿的一朵花,宋逸晟人虽然搞笑,但长相是实实在在的干净俊朗,少年个子高精瘦,是年级里最帅的一根草,这草不追花,追起来了花边上的小蜜蜂,几个寝室当八卦一说,就都知道了。 连徐单也和江珃说:“你看你看,他又在看你呢!” 江珃在食堂吃饭呢,闻言,扭头看去,宋逸晟不躲不闪,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嘿了一声,说:“真巧。” 徐单:“他就是喜欢你,我觉得你要是没那个厉害的男朋友和他谈谈倒是不错,诶,你有没有发现他的眼睛和你男朋友有点像啊。” 江珃摸着下巴盯了会宋逸晟,“是有点儿,都是那种内双,很好看很深邃的那种。” “还深邃,我看你他就是喜欢你。” 江珃扒了口饭,“不是吧,我不觉得。” 转眼一个周末,徐单又买了机票去隔壁城市见她的初恋男友,他俩在一年三年了,高一就在一起了,徐单这人虽大大咧咧,但感情绝对的专一,江珃看过她男朋友的照片,很英俊的一人,剑眉星目的,和徐单很般配。 到了国庆,学校一瞬间空了,该回家的都回家了,寝室里三人也都回了老家,只有江珃没回去,季芸仙约了她玩,说是来这边找她。 可她买票买的晚,傻乎乎的买了六号的票,怎么着都要过来找她。 江珃在寝室闲着无聊,时不时给杨继沉发个短信,可他一般隔一个小时回一次,三言两语,聊不出什么,江珃眼巴巴的等着他的短信,忽然有种和他生分了的感觉。 果然人不能闲着。 一个太忙太闲,感情就会不对等。 江珃在这几天恶补了一系列迪斯尼动画,从前家里没电脑没网,看点电影都是在电视机前苦苦等待,高中三年更是戒电视,她上回看电影还是和他们去电影院那次。 六号那天季芸仙风风火火来了,在学校边上的酒店订了房,有钱就是不一样,做派和杨继沉一样,得最好的套房。 季芸仙给江珃带了一行李箱的特产,说这个饼难吃那个糕干腻,但毕竟是特产,凑合着吃吃,都是情意。 江珃带她溜了一圈,扫荡前街后街,逛了两天,两个人腿像断了一样,呈大字型躺在床上。 江珃问她:“怎么不趁着这个假期去找张嘉凯,自从他八月份走了以后你们没有见过了吧。” 季芸仙望着水晶吊灯,“找他干什么,我才不去找他,王八蛋。” “又吵架了?” “不知道他那个木鱼脑袋怎么长的,口口声声说要赚钱给我花,我缺钱吗,我却的是他来陪我的时间,但想想也怪不得他,他喜欢这个东西才去做,谁不想落个好名次,也算有志气,不枉费我当初第一眼就粉了他。” 江珃:“这两次比赛他名次不错。” “算有进步吧。”季芸仙语气有点心不在焉,像有心事儿。 江珃一眼就察觉到了,说:“你来找我不是单纯来玩的吧,到底怎么了?” “没,我就是想你了。” “老实交代。” 季芸仙烦躁的蹬腿,叹气道:“我爸妈说明年把我送去澳大利亚做交换生,我又不想去,吵了一次又一次,非要我去,我还没和张嘉凯说。” “啊?那得去多久?”江珃坐了起来。 “到大四毕业吧,我才不要去呢。” “可……” 季芸仙的父母都是生意人,不太管她,但从小有什么决定都不会顾她的想法和意见,既然说了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季芸仙鼓着腮帮子,“我不管了,等一满年龄我就和嘉凯去领证私奔!” “你爸妈知道你和张嘉凯的事情吗?” “不知道,知道了还不打断我的腿。” 江珃说:“以后找个机会试着好好沟通一下,虽然知道成功的几率不大但还是得好好说一次,我那时候以为我妈怎么着都不会同意,可真当事情摆在了她的眼前,她比我想象的淡定许多,也没有很强硬的拆散,即使她还是怨我爸爸。” “你妈那是爱你,为你考虑,我爸妈压根就不把我当人。” 季芸仙吸了吸鼻子。 静默了几秒,季芸仙眼睛红了,眼泪一颗接一颗的滚了下来。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季芸仙这人情绪来的快, 去的也快, 是个实打实的乐天派, 前一秒还哭唧唧, 后一秒就能笑嘻嘻。 江珃喜欢她的这种性格,神经大条却自由自在, 一点小事也能乐半天。 国庆假期结束时季芸仙滞留在浙州, 说是这儿的食物太好吃,不惜旷课, 假期后开学的第一天还跟着江珃去蹭了节公共课。 这教室比她学校的大的多,季芸仙像个小孩一样在里头跑了一圈, 其余人像看神经病一样看她。 “小珃,我们坐哪儿?” 江珃指向靠墙的几排,“我们班的坐那里。” “副班长!这里!”宋逸晟早早占了座位,手舞足蹈的朝她们招手。 徐单去找了男友还没回来,一排四座, 季芸仙正好顶徐单的位置。 张佳佳吸着哇哈哈,说:“这就你的好朋友?” 介绍一番,季芸仙很快和那两个姑娘打成一团,林芸也跟着说了几句,因为她是张嘉凯的女朋友, 林芸觉得稀奇。 宋逸晟玩着江珃的头发,“哎, 你好朋友哪个学校的啊?性格和你真是截然相反。” 江珃叹口气, “班长, 我真的快秃了,你别弄我头发。” 宋逸晟从后伸手过去,“糖吃不吃?” 季芸仙正好瞥见,视线在两人之间晃,往椅子上一靠,把糖拿了起来,侧着脑袋看向宋逸晟,“你在追小珃?” 江珃:“……” 宋逸晟挠了挠头,“你瞎说什么,把糖还我!” “小气鬼,不就一颗糖,我就吃你的!” 季芸仙穿着雏菊花纹的连衣裙,浅棕色的长发泛着光,脸精致的像洋娃娃,俏皮起来有几分可爱。 宋逸晟头一回见这样机灵古怪的女孩,话多,开朗,还有点无赖。 他嘁了声,“随便你吃不吃。” 他低头翻书。 上课铃一打,教室安静了,季芸仙给江珃穿小纸条,问她后面这个男生是怎么回事,江珃觉得头脑,这一个个的,眼珠子都是玻璃珠做的吗,这世道难道男女关系好点就是暗恋什么的了吗。 她回了个没有。 一来一回后,季芸仙传来纸条:你小心沉哥回来打屁屁。 江珃干咳了声,揉了纸条没再回她,脑海里闪过和他一些有的没的片段。 他平时看上去真的是个正经人,虽然眉眼有时轻佻,说话的口气总是懒洋洋的,不把谁放眼里,但一看就不是个好唬弄的人,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但江珃是绝没想到他放纵自己的时候那模样简直了,比流氓还流氓,什么动作都做的出,什么话都说的出口。 而她也似克制不住般,在他面前做一些羞耻的事情和令人脸红心跳的话。 但大概情侣之间都这样吧,都这样控制不住,都这样极尽所有的缠绵,娇软发狂,妩媚癫狂的模样都只有他们彼此见过。 这样一想,江珃特想现在就看到他。 距离上次见面才过去不久,但处于热恋中的人,一天二十小四都觉得不够。 不是有那样一句话吗,有时一分钟很短,有时一分钟很长。 大课中间有段休息时间,宋逸晟拿笔戳她背脊,说:“等会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 这一戳,不知怎么一甩,钢笔的墨水甩到了季芸仙的裙子上,一道墨蓝色的弧线,溅在皮肤有点透心凉。 季芸仙身影一僵,阴沉沉的转过了头,宋逸晟立刻认怂,“姑奶奶,我不是故意的!” 季芸仙拍案而起,“你个…你…你叫什么名字!” 她抓过他的作业本,看,宋逸晟。 “名字倒是很好听!可姑奶奶我今天要拿你祭天!” 宋逸晟拔腿就跑,季芸仙直接踩桌上,跨了出去,两个人在教室里兜圈子。 “救命!小珃!救命!你朋友怎么那么泼辣!”宋逸晟绕了一圈过来,急匆匆的喊道。 江珃还来不及回话,人已经跑到了另外的半边。 季芸仙指着他道:“你说谁泼辣,你才泼辣!” 宋逸晟迈着长腿跑,回个身说:“呐呐呐,你脾气这么爆以后嫁不出去的,问问在场男同志,谁会喜欢你这类型!” “我又不嫁你,关你屁事!你给我站住!” “小姑娘家家的,别说粗话!” 跑的累了,宋逸晟摆摆手,示意停战,季芸仙措不及防的撞他身上,宋逸晟拉住她,少年的掌心灼热,季芸仙猛地的一下抽回手,凶巴巴的看着他。 宋逸晟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嘿,他第一次碰女孩的手就给了这小辣椒? 他叹口气,举手投降,“你要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季芸仙玩着他的钢笔,给他画了个大老虎脸。 公共课上老师点名回答问题,宋逸晟站起来,一抬头,全场爆笑,宋逸晟脸皮厚惯了,但还是哼唧几声,对季芸仙说:“臭丫头,下回你等着!” “没下回了,拜拜了您!” 第二天季芸仙收拾行李,拍拍屁股走了。 宋逸晟屁颠屁颠跟着江珃一起去吃中饭,问了才知道,这回轮到江珃八卦了,她说:“你不会喜欢上我朋友了吧?” 宋逸晟还是那副表情,“搞笑吧朋友,喜欢她?我堂堂财经学院第一名学霸喜欢她?我就瞎问问,画的老虎可难洗。” 江珃说:“她性格就这样,跟谁都能熟,把你当朋友才这样开玩笑的,她……最近心情不太好,比较容易上火,见谅。” “咱俩谁跟谁,你朋友就是我朋友。你男朋友怎么不来找你了,你们以后就这样异地?” “他可能比完赛会过来吧,以后大概也会一直待在这里,具体的还没商量,等他比完再说,还早,也不急。” “你喜欢他什么啊?咋就两人勾搭上了?” 张佳佳瞥他一眼,“你怎么比女人还多事。” 宋逸晟:“朋友之间聊聊情感问题怎么了,我高中可是妇女之友,为广大女性提供了追男策略。” 江珃噗的一下笑出来,几粒米喷他身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宋逸晟抹了把脸,“这算什么,我还被吐过痰呢,那人扭头随口一吐,就吐我脸上了。” 三个女生:“……” …… 徐单在第四天回来了,没化妆没穿高跟鞋,提着行李箱失魂落魄的回来了,寝室还是那个寝室,只是大伙都不敢出气。 张佳佳小心翼翼的问道:“要不要吃点葡萄?” 啪——徐单把手机让桌上一砸,直直的站那儿,不动了,像个木头人。 江珃走过去,轻轻拍她肩膀,“怎么了?脸色怎么那么差?” 徐单忽然抱住她,痛哭。 大骂道:“他个贱人!王八蛋!狗杂种!他怎么不去死!不去死!” 三个人面面相觑,大约知道发生了点什么。 四个姑娘溜出寝室,来了个夜不归宿,前街的大排档烟气呛人,却别有一番香味,两瓶二锅头,四瓶啤酒,一点烤串,吃到了后半夜。 徐单醉的人事不省,江珃开了个宾馆把人扛到了里头,她没喝过这么高浓度的酒,就一小杯就晕晕乎乎的,自个儿脚跟都站不稳,摇晃几下,倒在了徐单边上。 徐单国庆去找她男友,一开始浓情蜜意的,玩的很开心,徐单想见见他在新学校的朋友,可男方不太肯,说是朋友都回老家了,没见着就没见着也不是什么事儿,可徐单要他在空间里发张他们的合照,男方推辞不肯,说这样秀恩爱太幼稚。 徐单脾气上来,哭闹着说他不爱她了,变了,女人多容易哄啊,亲一亲抱一抱,发个照片,就哄好了。 可男的偷偷摸摸又删了。 第二天两人又为这事吵架,徐单发疯似的问他:“你是不是对我腻了?啊?是不是认识了新的女孩,就觉得和我在一起没意思了?” 她咄咄逼人,无理取闹,男的已经哄的不想再哄了,觉得厌烦,吼道:“老子就是烦了,你能不能不这么闹,大家都很忙,有意思吗?” 他一吼,徐单心灰意冷了,想着他连哄也懒得哄了,干脆挑明道:“你小号里的女孩是谁,你约她一起放孔明灯,你们班里的?” “你翻我手机?” “怎么,翻不得,不翻还不知道呢。” “随便你,我和她没成,但是徐单,我对你是真的腻了,我们算了吧。” 徐单赏了他个大耳光,一个人在宾馆躺了几天这才回来。 徐单哭着说:“男人都这样三心二意,初恋总是渣男,受伤了才会遇到珍惜的人,可受伤了还怎么去爱人,小珃,我做错了什么,要他保持始终如一很难吗,为什么他越来越没耐心了,就他忙我不忙吗?开学后都是我找的他,我不找他他就不会找我,他身边一直有很多女孩,我就知道他会变心,我就知道!杂种!呜呜呜……” 也不知道是酒精作用,还是她心里压根就没谱,听完徐单讲的,心里竟有点彷徨。 他会不会有一天也会对她腻?她实在太普通了,他万一对她失望了怎么办?可如果她一味的迎合他讨好她,那样她成了什么? 男人如果变心了是怎么都挽回不来的吧。 杨继沉是对她好,现在千依百顺的,可如果以后变得无所谓了,冷淡了,江珃觉得自己会受不了吧。 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江珃想念极了他,特别想听他说,我不会那样对你,我会永远爱你。 想着想着,江珃侧躺着,拨了电话给杨继沉,凌晨一点多,他应该睡了,可她就是想听听他声音,就任性这一回。 嘟了几声,电话接通了。 江珃率先开了口,“阿沉……” 那头默着声,隔了好几秒,“我不是yang。” 江珃一个激灵,“你……” “他喝醉了,在洗澡,有什么事明天再找他吧,我看他今晚应该回不了你电话。” 啪——电话突然断了。 江珃呼吸逐渐变急促,愣愣的看着手机上的这通通话记录,头晕脑胀的,眼圈就这么红了。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祝菁看着没电自动关机的手机耸耸肩, 对酒店服务员说:“杨先生的东西我都放这儿了, 他要是问起麻烦你们说一声, 奥, 对了,再麻烦你们找个男服务员过来照看一下, 他也许今晚不能自理, 费用算他的,他酒醒了会结算的。” 服务员点点头, 退出了房间。 祝菁走到浴室门外,敲门, 倚在边上说:“yang你还好吧?” 里头的男人没有回答。 祝菁说:“我已经仁至义尽了啊,走了。” 祝菁走到门口,觉得不放心,又折了回去,犹豫几秒, 拧开了浴室门的把手,里头热气腾腾,杨继沉泡在浴缸里,闭着眼,脸颊和脖子有些泛红, 是酒精上脸的表现,他一动不动的, 似睡着了一般。 “杨继沉?”祝菁轻轻叫他名字。 杨继沉眉头微皱, 低声道:“出去。” “行, 你没事就好,我走了。”祝菁笑笑,踩着高跟鞋出了房间。 祝菁认识他时间不算长,但闻其名很久了,连他父亲都说杨继沉这人做事稳妥,有血性有骨气,懂得运筹帷幄,有时候不像个赛车手反倒像个商人,处处精明,却又喜欢置身事外。 祝菁笑了出来,这还是头一回见到杨继沉醉酒,还上脸了。 祝菁走出酒店大门的时候接到了表哥的电话,祝菁裹了裹风衣,沿海城市就是冷。 “这是来验收今晚的成果?”祝菁说。 那头的男人沉沉笑着,“得到想要的了吗?” “你们这是利用我挖杨继沉呢还是利用我除杨继沉?盛覃,你们的事儿我不管,我跟着你们走城市只是为了帮爸爸看看这批车子到底性能怎么样,做个数据统计,别拿我做文章。 “你不是很想要杨继沉吗?今晚这个局送你也不要吗?” 滴滴两声,祝菁解车锁,上了红色跑车,行驶在宽阔的大道上。 她说:“我喜欢的男人我自己会追,赶着上的女人你会珍惜?再说了,这世界上男人那么多,不止他一个。” 盛覃嗯了声,挂了电话。 祝菁自个儿是喜欢杨继沉,很欣赏他,可也不是所有男人都喜欢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杨继沉没那么好追,但相处起来是个不错的人,祝菁打心底里明白,如果她不识趣怕是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她从小混迹在商人圈里,见多了表面功夫和人际关系,她和杨继沉一样,都不喜欢无端得罪人。 这次她确实有私心,想再探探他的心意,可那晚杨继沉把话说的挺明白了,她没必要死皮赖脸的贴上去。 即使不是谦谦君子,但也绝不做卑劣小人。 前两月徐栀夏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祝菁也知道事情的大概始末,是有多愚昧无知才去做这种自毁前程的事情,为了个男人,祝菁不理解也想不通,明明这世上还有更多值得费精力的事情去体验。 …… 杨继沉后来是被服务员扶到床上的,泡的皮肤都皱了,人也没缓过劲来。 一觉睡醒,身体像被敲碎了一样,但好歹神志是清醒的。 收拾东西回了队伍住的酒店,刚跨进自己房间,贺群就闯了进来,“哥,周树和海凌队的人打起来了,要送医院了。” 杨继沉捏着眉心,“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我和嘉凯在花坛边抽烟呢,就听到另外那边吵起来了,再一看就打成一团了,说着有人受伤了,就叫了救护车,这会救护车正要赶来,我听见前台说你回来了,就赶紧来找你了。” 杨继沉把东西一放,跟着贺群下了楼。 几个人就在酒店门口附近打的架,一人坐一边,一个捂着额头,一个在抹嘴角的血。 围观的人堵了个水泄不通,杨继沉挤进去,只见周树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额角渗血,捂着手臂咬牙切齿的。 周树见了杨继沉喊了声哥。 还没等说上话,救护车就来了,周树一瘸一拐的上了车,而另外那边被抬了上去,看着病弱,眼神却是凶狠凌厉的,仿佛在得意些什么。 杨继沉三人跟着上了救护车。 初步检查下来,没什么大碍,但手臂肌肉损伤,得修养一阵子,这话一听周树急了,“怎么能修养,我过几天还有比赛呢!” 医生推了推眼镜,“那也得修养,不可以做用力气的活儿,年轻人,这会不珍惜身体,老了有的罪受。” 杨继沉说:“好,知道了,多谢。” 杨继沉把人带到了走廊,是个清静地儿,三个人围着周树,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觉得这事太突然,很是无奈。 杨继沉眼睛还有些熏红,是昨晚宿醉的后遗症,他声音都是沙哑的,双手抄在裤袋里,淡淡的看着周树。 “说吧,怎么回事。” 周树被气的眼睛也红了,但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依旧咽不下这口气,不爽的说:“海凌不过去年新建的队伍,论资历,这儿的每一支队伍都比它老,实力还没拿出来给人看,就轻狂成那样。” 周树看向一侧。 杨继沉:“继续说。” “十几岁的小孩,毛都没长齐,气焰倒是不小,跟个长舌妇一样,说咱们车队已经散了,已经四分五裂了,不用一年时间就可以把我们搞垮,还说我们不过是些三流赛车手,要什么没什么,留我们和他们这些职业的比就是侮辱他们。哥,我们是吗我们辛辛苦苦爬起来,没有正规的教练和场地又怎么了,一不偷二不抢,靠的是自己,我们因为喜欢才去做这个事情,以前你觉得车队名不重要,对什么都不在意,我们也无所谓,都是些虚名而已,可说到底我们是一支队伍啊,现在国内能和我们和你相比的,有多少队伍多少人,就连郑锋也要对你低声下气,他们算什么?栀夏是走了,我们是缺了一角,可怎么会散呢?我们以后会散吗?”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其实他们心里都明白,总有一天会散的,只是时间或长或短罢了,而杨继沉也不曾一次说过他不打算玩这个玩一辈子。 江珃的出现让杨继沉变了很多,他们都能感觉到,杨继沉是变的爱笑了,更有人情味了,人也比以前放松了许多,可他们也感到危机,害怕杨继沉寻到了人生的另一个意义就放弃了赛车,如果没有杨继沉,他们这支队伍算什么。 周树看着嘻嘻哈哈,可躺床上的时候也想了很多,有些想法谁都没提,怕伤了几个人之间的感情。 海凌那几个人的一番话激恼了周树,一时没控制住就上去争辩,那边的人也是火气大的主儿,就打了起来。 杨继沉神色不惊,反问道:“你们想一直往上走吗?” 一直往上走,荣誉一生。 周树:“想,你不想吗?” 杨继沉沉默了,半响,他哑着嗓音说:“我是喜欢赛车,是小时候的一个爱好,是当初被逼到走投无路才去玩了地下赛车,我不像你们,一开始就是一腔热血,那时候我只是为了钱,为了活下去,用生命换钱,用钱换取生命,要说情怀,我比不上你们。打从一开始我就说了,我不会做这个做一辈子。” 周树双手渐渐握拳,盯着杨继沉看。 杨继沉自嘲似的笑了声,说:“如果你们想走的更远,不如别跟着我,试试职业队,资金资助方面比较好弄。” 周树喘着气,“哥,你明明也想的,为什么就是不愿意?以前不屑郑锋,看不起他,是因为他做事风格不像个人,可现在不一样了,不说小珃这层关系,我觉得郑锋变了很多,就像那时候老五说的,如果想爬的更高,我们需要这样一个桥梁。” 杨继沉下颚微微绷紧,想点烟,发现这里是医院,忍了下来。 良久,他说:“我想想吧。” 见他松口,三个人都瞪大了眼睛,周树也是始料未及。 杨继沉说:“我不是不愿意,只是有时候想不明白。” 他经历过大难大苦,人生的起起落落,普通人只会思考活着的追求和未来,可他总在想他现在活着是为了什么,荣誉吗,钱吗,到底为了什么?这人啊,看似风光,但像飘在云朵上,找不到什么意义,拼命活了下来,从别人脚底下爬了出来,却忽然失去了方向。 他一向没什么追求,随意松散,所以对郑锋那档子事没什么兴趣,对什么赛事也一般般。 可现在似乎有了什么不同,他至少不是一个人了,两个人的感觉真好,不是吗? …… 海凌队虽是去年新建的,但犹如破竹之势,来势汹汹,都是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有闯劲有激情,带领这队的教练明叫盛覃,杨继沉曾经听说过,前两年刚从国外回来,加拿大华裔,家庭背景不小,实力更是不可小瞧,不过二十七八的年纪,却做了教练。 盛覃和祝菁的这层关系杨继沉早在半年前就知道了,所以不太愿意得罪祝菁,也不是怕,但没必要生事,他懒得去处理这些事情。 昨晚的饭局也是盛覃办的,有电视台的记者来做个人采访,采访完了一起去吃了个饭,和盛覃,祝菁,电视台记者,郑锋,还有另外一支队伍的主力。 他平常酒量还算可以,但没什么酒瘾,他们玩车的,酒精一向都是少碰为好,可那几瓶酒确实烈,不好推脱,一顿饭下来,五六个人都喝了个酩酊大醉,可却没一个人松口,盛覃给他们开了房间。 他进去了就泡澡缓酒精,后来发生了点什么记不清,隐隐约约记得有人把他扶上了床。 这盛覃是什么用意,都心知肚明。 杨继沉带着周树回酒店,遇上刚睡醒的郑锋,他就在他们房间门口等着。 郑锋说:“我有话和你谈。” 杨继沉挑眉一笑,让人进了房间,习惯性的找手机看时间,可摸索了一圈,也没找到。 郑锋坐在沙发上,说:“那盛覃对你……你找什么?” “手机。” “不会忘在昨天的酒店了吧?” “没有,早上有带回来。” 没一会,张嘉凯跑来说:“我和周树手机被偷了!哥,借个电话,我打芸仙的电话。” 杨继沉停了手上的动作,笑道:“这小偷挺利索啊。”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张嘉凯和郑锋瞬间明了其中意思, 张嘉凯没多说什么, 退了出去。 杨继沉自己点了根烟, 把烟盒扔给郑锋, “试试?这儿的烟,味道挺浓。” 郑锋弓着背, 夹着烟, 点火,他吸了口说:“你看到了, 盛覃是什么行事风格的人。” “这不和你当年挺像的嘛。” 他时不时嘲讽他,郑锋已经习以为常, 现在也不当回事了。 郑锋说:“谁年轻时没个嚣张的时候,你现在比盛覃也好不了多少,我那会虽然急功近利,但不做这种卑鄙的事情,你要明白, 越是活得上流城府越是深,盛家百年家业,背后什么关系,盛覃是赛车教练,但他更是个商人, 商人,以盈利为重。他手底下的那伙人, 我在墨城的时候就查过资料了, 都有各自的绝活, 在国外也是佼佼者,少年气盛,却活得像个傀儡。这种团队,我看的多了,一开始总是窜的快,后面跌的也快,可盛覃这人野心大,难说。他对你什么态度,昨晚饭局上看出来了吧?” 杨继沉懒懒的靠在沙发里,“我倒是挺吃香啊。” “你们队伍散着,盯着的人多的很,成不了友人就会是敌人,杨继沉,要不是有小珃,这会儿你也是我的敌人。” 杨继沉抽着烟,没回话。 郑锋说:“别这么散着了,好好想想以后,到底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到底想爬到什么高度,你要说你无欲无求,我是不信的。我可是听说中国摩协的人打听过你了,别错过了进国家队的机会,这次的crrc还有最后一站,拼点力。” 杨继沉扬眉,像是有点了兴趣,“中国摩协?” “如果你真进了国家队,我想motogp有了更大的希望,去体验下不同的比赛,不同的机制和训练,杨继沉,你还算不上个真正的摩托车手,别太自负,路还长。” 郑锋拍拍他肩膀,走了。 这是郑锋心平气和的和他讲完话,像个老父亲般,对他充满期许。 九零年代初中国的摩托车运动刚刚正式起步,郑锋那个年代的荣誉范围圈子太小,不像现在,这数十年的发展,已经开始被国家重视,被人追捧,也有了更多重量级的赛事运动。 国家队。 杨继沉微拧着眉,捏着烟,低眸看了烟。 …… 江珃昨夜没睡好,喝了点晕晕乎乎的眯了过去,可中午一醒来就猛地想起昨晚的电话。 女人的声音性感妩媚,却不艳俗,还十分熟悉。 江珃盯着那通通话记录,蜷缩着身子,想了很久。 徐单醒来,推她肩膀,江珃眼睛陡然睁大,忽然想起了那是谁。 徐单:“你怎么了?” 江珃没回应,鞋也不穿好,躲进了卫生间里,重新拨了电话过去,心跳一下比一下快。 今天没昨天那么情绪化,也没那么多百感交集,可她怎么能不胡思乱想,祝菁说他在洗澡,他今天回不了她电话,听起来太让人多想了。 可那头的电话显示关机,江珃打了十多个都是关机。 现在是上午十点十八分,他关机,或者没有醒来。 江珃脑海里冒出一副画面,他赤身裸体的,怀里拥着同样□□的祝菁,就像那晚他在酒店搂着她一样。 江珃愣了好一会,拨了郑锋的电话,无法接通,张嘉凯的也是,这伙人像是一起消失了般。 回去后,江珃心事重重,一直抱着这个手机。 比起自己的胡乱想象,江珃更担心他们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都联系不上,可也没有出什么大新闻,那个城市风和日丽,一切祥和。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手机来了条短信,江珃心一松,随后又提了起来,是季芸仙的短信,她问她,能不能联系到杨继沉,张嘉凯不知道滚哪去了,她说她快到他们所在的城市了。 江珃不顾老师在上头警告,噼里啪啦打下一行字:如果你见到了他们,让杨继沉给我回个电话,我也联系不上。 老师:“副班长是吧?手机没上交?想算旷课?” “对不起,老师,我有要紧事,今天不能交。” 那老师刚毕业,火气大着,想着自己还管不住学生了,几步走来,强制性的收了江珃的手机,见徐单也在玩手机,一并收了,说:“尊重老师,老师才会尊重你们,就算是班干部也不能松懈,身为班干部更得以身作则,你们来上大学是来玩还是来读书的?想玩的都给我出去,别浪费你们父母的钱,浪费我的口水。” 徐单不爽的踢了脚桌脚。 江珃趴在桌上,眼睛无神的看着书本。 …… 郑锋走了之后,杨继沉连抽了四五支烟,走廊里忽然传来一声怒吼:“张嘉凯,你给我出来!” 这声音熟的不能再熟。 杨继沉觉得稀奇,想着季芸仙怎么过来了,这样一想,他觉得江珃是不是也来了,碾了烟,去开门。 张嘉凯闻声冲了出来,一把抱住季芸仙,哄道:“你怎么自己摸过来了,我还算去找你呢!” “找个屁!你手机呢?”季芸仙掐他,打他,似撒娇又似撒气,张嘉凯脾气好,任由她打骂。 张嘉凯无奈,“都被偷了,真的,不信你问沉哥。” 杨继沉倚在门口看戏,问道:“就你自己来了?” 季芸仙打够了骂够了,抱着张嘉凯的胳膊笑嘻嘻道:“对啊,难不成……你觉得小珃也来了?我告诉你啊,其实……” 她故意拉长尾音,杨继沉眼尾上挑,似信了点什么。 季芸仙:“其实……真的就我一个人来了。” 杨继沉眯眯眼,懒得和她计较,他往回走,季芸仙叫住他,“小珃找不到你,让你给她回个电话,她好像还挺急的。” “把你手机给我。”杨继沉说。 季芸仙翻出自己贴满水钻的手机递给杨继沉,“等会打完了给我送来。” 她拉着张嘉凯进了房间。 杨继沉回了自己房间,走到窗前,夕阳下沉,余晖万里,秋天的瑟味席卷了整个城市。 打了三个,没人接听。 …… 来者是客,杨继沉请季芸仙去吃饭,几个人就在酒店的饭店里吃,杨继沉一向大方,点了两千的菜。 季芸仙:“今天是有什么喜事吗,这么豪气。” 周树觉得自己虽然受伤了,但确实今天是个好日子,因为杨继沉松口了。 闲聊几句,季芸仙说起江珃,对杨继沉说:“我前几天去找小珃了,待了几天,她学校可真大啊,她还是他们班的副班长呢,你们猜……班长是男的女的?” 张嘉凯:“你这么问那就是男的了,怎么,又八卦到了什么?” 季芸仙看着杨继沉,笑眯眯道:“沉哥,你可得当心点啊,他们班里啊,狼多肉少,小珃如花似玉的,都快被他们盯出个洞了,特别是那男班长,听说无论上什么课,都喜欢坐小珃后头,还玩她头发,给她糖吃,有时候会一起吃中饭,男生玩女生头发可不就是喜欢吗?所以,为了帮你教训他,我吃了他的糖,还在他脸上画画了!我牛逼吧?对得起你这一桌菜吧?” 杨继沉要笑不笑的,漆黑的瞳仁没什么情绪波动。 大学校园,追来追去,常事,江珃没人追那才是真的有问题,可他倒是没听她说起这号人。 季芸仙说:“你回去了可得好好对小珃啊,男人不用心啊,女人就会跑。” 杨继沉:“跑?打断她的腿就行了。” 季芸仙:“……小珃真可怜。” 杨继沉:“把你手机再借我一下。” 杨继沉拿了手机走到走廊,四下没什么人,地上铺着红底黄色的古典花纹地毯,电话在第三下被接通。 杨继沉:“是我。” 听到他的声音,江珃忽然来了精神,声音拔高了几分,“你在干什么?怎么你们电话都打不通?” 杨继沉嗓音哑却含着柔情,“手机都被偷了,今天发生了点事,还没来得及去买新的,明天要比赛,后天再去弄。” 江珃呼吸一滞,“发生什么事了?” “周树和别的队闹了点矛盾,受伤了,去了趟医院。” “奥……那没有别的事了?” 杨继沉反问:“那应该还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小姑娘没了声,只有清浅的呼吸声。 大概有一分钟吧,江珃说:“昨天呢?” 她故意把声音放软,让口气听上去不显得那么像质问。 “昨天晚上去吃饭了,喝了点酒,回来就睡了。” 他很平常的讲述着,没有半点心虚。 江珃的醋意更深了,直截了当的问道:“祝菁也在?” 杨继沉:“嗯。” 他不否认,也不多解释,坦坦荡荡的,江珃心里还是相信他的,但就是在意。 杨继沉见她不说话,问道:“你怎么知道?” “上次是她给你送的充电器吧,昨天是她陪着你的?” 女人敏锐起来,真是堪比侦探。 杨继沉笑着,“吃醋了?” 江珃:“有点儿。” “我和她没什么,想着你呢,身体也想着你。” 他一哄,江珃就舒心了,“你流氓。” 杨继沉:“我流氓?再流氓也比不过玩你那头发的小子,那小屁孩叫什么,等我回来了会会他。” 江珃眼珠子一转就知道是季芸仙说的了,她那个大嘴巴。 江珃说:“宋逸晟和谁关系都很好,我和他没有什么。” 杨继沉脸色的笑意逐渐僵住,喉结滚了滚,“你再说一遍,他叫什么?” “宋逸晟啊。” “哪个cheng?” “一个日字头一个成功的成。”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晟字, 光明兴盛的意思,逸字,安闲,也有失散的意思。 这个名字并不大众,杨继沉也记忆深刻, 以至于江珃一说出口他就想了起来, 仔细算一算年龄,那个人是应该和江珃同年。 杨家破产那年, 欠了外面一屁股债,当时杨继沉虽年少, 但已经开始接触公司相关事宜, 多多少少明白里头的一些玄机。 王丽韵性格温软,是位好母亲,杨继沉现在回忆起来,也依旧想不起半点关于类似父母当着孩子面吵架的这种事情,她从不会这样做,小心翼翼的保护着孩子的心理。 可夫妻间的矛盾如果存在,就不可能很好的被完全隐藏。 杨家面临破产危机,杨超气的发病住院,王丽韵站在他的病床前边哭边问:“你倒是说啊,你的另外一笔钱到底在谁手里?你想让我和继沉下半辈子活的人不人鬼不鬼吗?” 杨继沉站在病房外,静静听着。 杨超始终不给王丽韵回应, 他像是要誓死维护着什么。 王丽韵崩溃的大哭, “杨超!你不是人!我跟了你二十几年, 你就这么对我吗?你真以为我不知道吗?我只是不愿意和你计较,不愿意让继沉为难,所以我都自己一个人承受着。钱在那个女人手里对不对?比起我的儿子你更喜欢她的儿子是不是?” 杨超呼吸变快,“你……” 王丽韵没有声嘶力竭,倒像是绝望,她说:“那孩子今年差不多要十二岁了吧,在浙州读书吧?杨超,我不是傻子。宋逸晟,是这个名字吧,你取这名字是什么意思你比我清楚多了,晟,是我当初给我们流掉的孩子的字!因为我不能生了所以你才去找别人吗?逸晟,继沉,你这一生是不是圆满了?” 杨超虚弱道:“阿韵,是我对不起你……” 到王丽韵临死,她都没有和杨继沉提起这件事,她以为只有她和杨超知道而已,她没有办法告诉儿子,你父亲对婚姻不忠,还在外头有了个孩子。 后来杨继沉去查过这个孩子,一点小道消息,不全面,但大约概况能知道,再后来就再也没有关注了。 他随他母亲姓宋,而这位宋小姐,曾是杨超的秘书,公司的相关事宜都经由她的手。 只是杨继沉也没想过这世界这样小,会有一天遇见。 江珃听他久久不说话,轻声问道:“怎么了吗?” 杨继沉在电话那头不自觉的皱了眉,说:“离他远点儿。” “可我们真的——” “我知道。” “好……你也吃醋啊?”江珃试探着问。 杨继沉不确定到底是不是那个人,他家里的事情也不曾仔细和江珃说过,眼下倒也觉得没必要和她说,省得她担心,胡思乱想。 他敛了敛神色,说:“那小子都敢玩你头发了,你说我回来是剁了他的手指还是给你剃个光头?” 江珃下意识的摸了摸脑袋,“你!” 杨继沉笑了,“再乖乖等我一段时间,别胡思乱想。” “可昨晚祝菁说你在洗澡,你们……” “我想想啊……昨晚喝醉了,大概是帮我她接的电话。不信我?” “没……我只是问问嘛,要是你打我电话是个男生接的呢?换位思考。” 杨继沉颇有耐心道:“这边的事情你不是很了解,我一时也说不清楚,别乱想就行了,我只有你一个。” 江珃雨过天晴,笑道:“那你这两天忙完了记得用新号给我打个电话。” …… 虽然杨继沉解释了,江珃也信了,但多多少少在江珃心里留下了疙瘩,在一块儿的时候就做好了他会被女孩簇拥的准备,但真发生时还是吃了一缸醋。 这头的徐单夜夜买醉,夜夜诉衷肠,她和那个男人之间最主要的矛盾就是因为时间太长,女的太缠人,男的解释到不再想解释。 大概就是传说的小作怡情,大作伤身。 江珃也不想一直提这件事,真为一些虚无的事情吵架太伤感情,也显得她太咄咄逼人。 她不想成为这样一个人,也想在这段感情里给杨继沉足够的信任。 她深深的了解,他们在一起不是一时冲动,不是什么玩玩而已,不是为了名与利,他们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他的耐心可以在往后的一生中慢慢挪给她。 十一月中旬狂风大至,浙州一下从夏末转入深秋,一个晚上的时间,学校里的树都变得光秃秃,地面上的落叶厚厚一层,混着湿漉漉的雨水,连着几个晚上雷电交加。 徐单在外面花天酒地,男友换了一个又一个,她们劝不了,只能在她醉酒的时候赶去接她。 张佳佳一如既往的追剧吃薯片,林芸也依旧把自己关在自己的世界里,追逐着她内心的浪潮。 江珃则织了一个星期的围巾,拆了织,织了拆,学了最简单的平针,嫌丑,又学了稍微复杂一点的面包针。 织围巾的线团是在后街买的,一到秋冬那些小饰品店门口都摆上了线团,好像知道女生会做这些。 江珃心血来潮,载着满腔的爱意也学了起来。 也不知道那时候江眉怎么弄的,看起来很简单的东西她得折腾半天,她一向好耐心,可有几回烦躁的抓着被子咬,像条牙发痒的狗。 他十一月底就会回来,江珃日夜赶工,终于有了起色。 周五下午没课,江珃和林芸窝在寝室里看直播,正好是杨继沉秉州站的比赛,也是最后一站。 江珃眼睛和手同时运作,兰花指翘着,一勾一挑,手法娴熟,时不时拉一拉线。 林芸推了推眼镜,说:“我贴吧连载的文又有素材写了,到时候yang什么反应你记得和我说。” 江珃笑了笑。 林芸盯着电脑屏幕说:“这站如果yang还拿了第一名,年度总积分冠军跑不了,成绩好的话,可能会是新的数据突破。” 江珃从前被季芸仙科普,这会儿被林芸科普,名字相似,连爱好也相似。 江珃对他们这一行还有许多的不懂,但看个输赢还是能懂的。 秉州也是狂风骤雨,天气恶劣,考验着参与者的应变能力和技术与战术水平。 江珃说:“天气那么差,安全最重要了。” 镜头扫过杨继沉,他带着黑色的头盔,半伏着身子,漆黑的瞳仁直直的盯着前方。 车衣背部的08号在镜头里放大,冯娇的解说也开始,现场的热闹声依稀可闻,赛车运动充满了速度与激情,是大雨也无法浇灭的热血。 比赛在雨中拉开序幕,杨继沉很快把其他人甩在了后面,不断在直道和弯道变换着姿势,稳而快。 江珃手上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 冯娇的解说越来越激动,她大概是真心的在为杨继沉欢呼,现场大热,镜头扫过杨继沉的粉丝席,依旧是上回那群跳舞的小姑娘,脸上都是雨水,但口号仍然整齐划一,身姿青春活泼。 林芸咽了咽口水,“最后一圈了!快!快把海凌的人给甩下去!” 穿蓝色车服的十一号选手追杨继沉追的紧,疯咬着不放,车轮摩擦着地面,燥耳的预示着比赛的激烈。 江珃问道:“前三场也是这个十一号吧?” 总有一个人盯着杨继沉,拼命想追,实力和后面那些人不一样,也曾险些超过杨继沉。 林芸:“对啊!海凌今年势头很足,这短短比赛也能看得出他们每天都有在进步,你看那个十一号,其实很厉害了。” 话音刚落,冯娇的解说来了个急转弯,只见两人有轻微的贴身碰撞,杨继沉肩膀被撞,差点没稳住车子摔出去,而他的车速明显慢了下来,十一号扬长而去。 以八秒的差距,杨继沉拿了秉州站的第二名。 林芸和江珃一时都说不出口,太意外了。 其他组的比赛相继完事,最后是颁奖,杨继沉站在第二名的墩子上,比第一名矮一头,第一名是个十五岁的少年,趾高气扬的举起奖杯,笑得那么自信,而杨继沉一脸的风轻云淡,看似很无所谓。 记者去采访,蜂拥而上,都是一个问题:“这次拿了第二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杨继沉说:“长江后浪推前浪。” “可依旧是08年年度总积分冠军,也实在很了不起,这次赛事结束后有什么打算,压力会不会很大?” 杨继沉看向镜头,轻轻一笑,“打算啊……我打算去找我的小姑娘,缓解缓解压力。” 记者更来劲了,“具小道消息称……” 江珃松了一口气,本来还担心着他要不要紧,可这人还会开玩笑,调侃,轻松的不得了。 江珃摸了摸手里织了一半的围巾,手心暖洋洋的。 …… 海凌队因为这个第一名名声大噪,一时之间,风头大的很。 调整和处理好相关事宜,所有队伍要离开酒店,杨继沉和盛覃打了个照面,笑里藏刀是商人的特色。 盛覃客气的握了握手,一边说着恭喜一边说希望你能好好调节自己。 杨继沉似笑非笑着,聊了几句,摆摆手,和盛覃分道扬镳。 郑锋在停车场叫住了他,“你现在要去小珃那儿?” “不然呢?” “不要失了联络,中国摩协那边应该快了,你如果去了那边,张嘉凯他们我来带。” 郑锋说这话是试探的。 没想到杨继沉没和他抬杠,嗯了声。 郑锋眼睛一亮,“答应了?” 杨继沉:“差不多吧。” “什么差不多!答应了就是答应了,那几个孩子也都有天赋,好好训练,以后前途大的很,你也是,杨继沉,我…我是真为你高兴。” 对郑锋来说,他这匹野马虽然难驯服,但已经是他圈里的了。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说是十一月底回来, 可转眼入了十二月人还没见到,学校里已经开始为圣诞活动做准备,财经学院底层的玻璃窗上贴满了六角雪花,闲置的咖啡读书厅里也搬了颗圣诞树进去。 华西注重节日氛围,无论是中国的传统节日还是国外的节日。 那条围巾江珃也织完了, 装在了一个黑色的礼盒里。 江珃询问了好几次, 那可人总说手头上还有点事要做,在做什么也不和她说, 任由她浮想联翩,有次江珃被逼急了, 气冲冲的挂了电话, 一天没理他,可他似乎依旧不紧不慢的。 江珃也算发现了,杨继沉的脾气其实挺臭的,他不会像一般男生围着女生左哄右哄,他矮你宠你,但绝不低头,他好像对什么都胸有成竹。 江珃有时会想起江眉那句话,那样子的一个人,如果有一天他跌到谷底,你会承受不了他的。 他习惯将自己放在让人仰望的位置,习惯了成功, 有时候他确实太轻狂。 可她就是爱他的这份轻狂, 如果可以, 她希望他是永远不可一世的主。 快将近十二月底的时候,江珃的qq空间自动弹出生日提醒,以前的朋友纷纷送上祝福蛋糕。 这是她第一个在外头的生日,江眉给她多打了五百块钱,说让她和同学出去吃顿好的,这是礼仪。 郑锋更是兴冲冲的说要过来陪她一起过,被江眉训斥了回去。 两人一吵一闹,颇是热闹,江珃也听出了点别的意味,问道:“爸爸住你那儿吗?” 江眉犹豫了会,承认了。 “那……妈妈,你觉得开心吗?” 那头的江眉看向在厨房里忙东忙西的郑锋,恍惚之中仿佛看到了当年新婚的模样。 江眉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谈不上什么开不开心。” 郑锋冲着电话喊道:“你别听你妈瞎说,她其实心里可乐了!唉!别打!疼!” 江珃想,从前听闻里的郑锋多狠厉多硬气,可遇见了江眉,真真是改变了很多,像个普通男人,普通父亲一样,照顾着江眉照顾着她。 可怎么杨继沉脾气还这么硬? …… 圣诞节,十二月二十五日,又即将月底,江珃在前街的小饭馆订了位置,四个姑娘风风火火的出去过节吃饭。 江珃没等到杨继沉的生日快乐,反倒等到了一侧花边新闻。 等饭菜的时候林芸神色紧张,捧着手机一个劲的弄,那会的手机还未步入彻底的智能时代,很多用的都是翻盖或者直板的,网络也是2g的,刷个网页得等很久。 张佳佳说:“你别玩了,难得大伙一起出来吃饭,诶诶诶,徐单,你也别抽烟了,呛死了,您爱惜着点您的生命吧,年纪轻轻的,抽什么烟。” 徐单掐灭了烟,不爽道:“这菜怎么还不上,难不成是从美国空运过来的?还是他们在后厨拍苍蝇呢?” 江珃给林芸倒水,无意瞥见她的手机屏幕,霸占满屏幕的照片,色调鲜艳,一男一女站在酒店房间门口,脸上挂着笑,看起来俊男美女,天造地设。 茶杯里的水溢了出来,林芸啊了一声,裤子湿了点,她慌张的收了手机。 江珃:“你给我看看。” 林芸:“这都是不靠谱的事情,我正在删帖子呢,以前那些花边新闻你又不是没看见过。” “那你为什么要删帖?” 江珃自己上了杨继沉的贴吧,第一页都是关于他和祝菁的,贴吧似要爆了一样,全部都在说这个事情。 传言杨继沉与祝菁在酒店幽会,几进几出,有图为证,又有传言比赛完了,两人一块离开的秉州,祝菁有权有势还长得漂亮,可怜了那个什么教练的私生女。 传着传着倒像是一场豪门恩怨。 如果是其他花边新闻也就算了,可偏偏是祝菁,那个跟着他走了三个多月的女人,爱慕着他的女人,他那次到底也没有好好解释,为什么祝菁接了他的电话,而她也选择相信他,不再过多的质问。 那这一个多月的不见踪影,又到底在忙什么? 徐单说:“瞧瞧,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有点姿色的男人果然靠不住。男人啊,自以为自己有本事长得帅,女人会蜂拥而至,所以很少几个有真心,你看看那些什么富二代,校草,风云人物,哪个是一路痴心的?我说小可爱啊,你也别太用心了,他玩你你也可以玩他。” 徐单已经疯魔了,最近的理论一套比一套消极,她们拉不回她,反倒差点被她绕进去。 江珃被遗留的烟味呛的胸闷,沉默了会,走出了饭馆。 十二月的天,浓稠的似化不开的黑墨,夜空几颗星孤单的挂着,甚是凄凉。 在杨继沉和郑锋的名字之间,江珃先选择了郑锋,左试右探,都没听出什么问题来。 江珃也不好把话说太明白,郑锋和杨继沉之间好不容易能和平共处,惹毛了郑锋,两个人又要斗翻天。 不过郑锋敏锐,反问道:“是不是那小子欺负你了?” “没,他走的时候真和你说要来我这儿?” “怎么,他没来?” “没事,我知道了,先挂了,要和同学一起吃饭。” 一片落叶缓缓飘到江珃脚边,可她的心却像石头似的沉了下去,刚跨出一步,手机响了,是杨继沉。 江珃一肚子的火没处发,果断的按断了他的电话,可却一直捧着手机看,在等待他第二个电话。 江珃想,如果他不打来,就真的再也不理他了。 但手机再次响了起来,江珃松了一口气,瞧了会接了上去。 电话那头有风吹过的呼呼声,他说:“在干什么呢?” “吃饭。”冷邦邦的两个字,像半熟不熟的米。 “哦~吃饭啊……吃出气来了?” 江珃这会真是烦了他这种不疾不徐的语气,气呼呼道:“没事的话我挂电话了。” “好啊,挂吧。” 江珃心猛地的一揪,像有根绳子在拉扯她的心脏,多轻描淡写的语气啊。 江珃冒出的第一想法是,他变了,他们之间是不是要完了?随后无数分别的场景涌入她的脑海,催得她鼻尖发酸,心里堵着,郁结着。 那头的杨继沉顿了顿说,“挂了以后转过身来。“江珃大脑被抽空,那一瞬间似乎心也不跳了,脑袋嗡嗡嗡的,她慢慢转过身。 饭馆向南,南边是正在建设的小区和一片田地,这儿还在开发和建设,大多的收入靠附近的几个大学,像是在城里,又像是在乡下。 无垠的田地漆黑的望不见尽头,周遭一些店面的霓虹灯牌一闪一闪,为这寒夜添了些暖气,在那颗梧桐树下站着个高大的身影。 他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抄在裤袋里,黑色的羽绒服敞开着,里头的毛衣也是黑色的,身姿挺拔,颀长的双腿让他看起来格外盛气凌人,深邃的眸子至始至终的看着她。 仿佛去年冬天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 那时候他也站在梧桐树下,也是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那时候江珃就觉得他和他们不一样,他有一双让人害怕又会沦陷的眼睛。 江珃吸了吸鼻子,眼眶泛酸,心底有股说不上的委屈和怨气,既想见到这个人又不想见到。 杨继沉收了手机,薄唇勾着,“过来。” 江珃咬咬牙,掉头就走,她才不要再对他惟命是从,太过分了。 杨继沉不慌,反倒笑了起来,慢悠悠的追了上去,小姑娘走得再快,奈何腿比他短啊。 杨继沉从后揽住她的腰,两人走着,姿势自然而亲昵。 江珃出来打电话忘了披外套,身子只有件白色的毛衣。气的哆嗦,冷的也哆嗦,他这一揽,整个人暖了很多。 杨继沉说:“饭吃了吗?” 江珃赌气,不和他说话。 走到包厢门口,江珃推他,说:“你别跟进来。” “我见不得光?” “我们吃饭,和你没关系,你爱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吧。” 小姑娘眼睛红了,杨继沉敛了笑,微微俯身,将人抵在墙上圈着,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声音也放软了。 他说:“气我现在才来?” 江珃发脾气时不喜欢大吼大叫,声音比平常还要低,她说:“你早一个月晚一个月有什么差别,可我都不知道这一个月你在干什么,就像那天后来打不通你电话后我很着急,我怕你们有事,两个人在一起,沟通不是最重要的吗?谈恋爱不就是把生活里的细枝末节分享吗,不了解对方了,感情就会变。” 江珃抬起眼,眼眶里泪珠在打转,她忍住不掉下来,说:“其实我觉得我一点都不了解你,你的过去你的想法,你总是……总是让我觉得不真实。” 杨继沉眸色暗了点,“那如果以后我们会变得联系很少,就像这段时间我比赛的时候,并且会持续很长时间,你也会这样想吗?” “你一开始去比赛的时候,我有这样想过吗?我不需要知道你每时每刻在干什么,但我想知道你每天做了些什么,而不是一无所知。” 杨继沉拉过她的手,让她环住自己的腰,将人搂入怀里,手贴着她的后脑勺,轻轻安抚着。 他一抱,江珃就忍不住了,眼泪滚滚而下。 杨继沉低声道:“我带你去看看我这一个月在忙什么?嗯?”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他说这话的时候江珃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 但嘴上还是倔强着说不去,使劲推开他,抹着眼泪转身就往包厢里走。 他也没有拉她。 里头的三个人面面相觑, 张佳佳虚道:“小珃……你怎么哭了?” 徐单:“那臭男人真翘了?” 林芸不说话。 江珃大口往嘴里夹菜, 塞的满满的, 面无表情的嚼咽,时不时瞟向门口。 他忙了些什么?为什么不拉她?走了吗? 他要是真走了, 他们就完了,彻底完了! 越想越气,一口菜噎住,江珃差点把肺都咳出来。 吱——门被打开了, 杨继沉站在门口,走进来, 把一张发票放饭桌上,很自然的拿起江珃的外套和背包。 他说:“饭钱已经结了,随便吃,这位寿星我先带走了。” 杨继沉牵过江珃的手,把人拉了起来。 林芸这么贴近的见到真人,一度快要窒息过去,徐单掐了把她的屁股, “瞧你那点出息。” 徐单把玻璃杯往桌上一放,咚的一声, 让杨继沉停住了脚步。 徐单说:“你怎么搞的?还以为你多行, 小珃平时都不哭的, 你是不是男人啊?在外面勾三搭四,现在还有脸来要人?” 徐抢过林芸的手机扔在杨继沉面前,“在外面吃了胸大屁股大的,现在回来再吃清汤白菜,换换口味?” 江珃听着这话不对劲,仔细一瞧徐单,她眼神迷迷茫茫的,脸颊泛红,那玻璃杯里装的不是雪碧,是白酒。 果然喝醉了。 杨继沉垂眸瞥了眼,没有任何慌张神色,反倒嗤笑了声,不解释也不回应,拉着江珃往外走。 江珃不想让他在她朋友面前难堪,朝徐单他们做了个手势,跟着杨继沉走了出去。 他手握得紧,江珃怎么都挣脱不开,一手牵着她一手拎着她的包和外套。 江珃气道:“杨继沉!” “嗯?”他倒是一副好耐心的样子。 江珃倔起来像头牛,死死钉在原地不肯走了,气鼓鼓的看着他,眼眶还红着。 身边路过的餐馆人员都瞧他们,不过这种戏码见多了,大学里的小年轻吵架的多的很,喝了酒发疯的更是多不胜数。 杨继沉把大衣给她披上,把单肩包往自己肩上一背,手掌着她的脑袋摸了摸。 “乖,出去说。” “我不去。” “不去也得去。” 杨继沉腰一弯,一把横抱起她,大步往外走,一出餐馆,冷风呼啸而来,江珃轻轻呵着气,裹紧了衣服。 他人高,手臂又有劲道,被他抱着的感觉很有安全感,江珃那时候很喜欢被他哄着抱着入睡的感觉。 路上的人都看着,江珃不好意思了,扭动着,“你放我下来。” 杨继沉使力一锢,江珃动不了了。 他拐进一个转角,那里靠墙停着一排车,他走到一辆黑色的奔驰前,放下了她,江珃踉跄几步,身子撞到车子,车发出几声滴滴声,江珃以为是车的警报声之类的,可杨继沉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车钥匙。 咔——车门解锁。 杨继沉:“我把车开出来,你在边上等我。” 江珃退到一边。 他坐进驾驶座,搭着方向盘,熟稔的打转,三两下就把车从小路里开了出来。 杨继沉摇下车窗,“坐副驾驶。” 江珃犟着不动。 杨继沉眉头皱起,“不打算给我个解释的机会了?这就把我判死刑了?” 路上其实驶过的车子按喇叭,江珃没办法,上了他的车。 车子很新,应该是近期才买的,里头没什么杂物,干净到连根头发丝都找不到。 杨继沉看得她出在想什么,说:“一个月前提的车,开过几次。” “和我没关系。”江珃平静道。 “有驾照吗?” “没有。” 杨继沉想了想,“趁着读书有空,学了吧。” 江珃看向窗外,整个人都背对着他,不语。 杨继沉说:“看了那几张照片生气还是因为我没好好告诉你我在干什么生气?” 江珃一副我不想听的表情。 她的嘴巴快撅到天上了,脸上的神情都从车窗上反射出来,杨继沉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去牵她的手。 江珃是个好脾气的人,确实是第一次生这么大的气。 他也忽然发现自己不怎么会哄女孩子,好像还从来没有过这种经验。 杨继沉缓缓道:“那照片大概是一个月前被拍的吧,没发生什么,我又不喜欢她,她也是个聪明人,说几句就懂了。” 江珃因为生气胸口起伏着,她说:“那那天她接了你电话,说你在洗澡呢,我问你,你却三言两句就打发了,不能和我好好说一说吗?如果你说了,现在看见照片我也不会这样难过,乱想。” “那天?什么时候?” “就打不通你电话那天。” “奥……那时候啊,那时候她有帮我接电话?” “你!”江珃甩开他的手,恨不得从车上跳下去。 杨继沉:“我倒是不知道还有这事,她怎么说的?” “说你在洗澡,说你今晚接不了我电话。” “那天喝醉了,回到房间就洗澡了,也没顾上别的,好像听服务员说是位女士帮我把手机外套送回来的,应该是祝菁吧。” “她喜欢你。” “嗯,可我喜欢你。” 江珃一噎。 杨继沉重新握住她的手,搁在自己大腿上,目视着前方说:“那天后就没什么联系了,所以说她是个聪明人。” “是啊,她聪明。”江珃腮帮子鼓着。 杨继沉摇头笑着,“这也要吃醋?什么时候这么爱吃醋了?花边新闻而已,不用在意。” 江珃:“……” 几句话的功夫,穿过了大桥就差不多到了目的地,绿城新天地,是近几年浙州新发开的一个地段,将来会是浙州新的市中心,又临地铁,马上也要造七号线和八号线,也紧挨着,这儿的房价蹭蹭蹭往上涨。 杨继沉把车子拐进了一高档小区,楼房似乎也是近几年新建的,小区设施都很完善,设有五个大门,还有花园池塘。 杨继沉靠着九号楼停下,这和江珃想的有差别,她原以为他是租了店面要开店,因为那时候他有说过,可这小区……江珃摸不着头脑了。 杨继沉给她车门,手搁在上头护着,说:“杨太太,咱们上去看看房?” 江珃木讷的看着他。 杨继沉握住她的手,进了九号楼,电梯停在第十二层。 一层楼大约有三到四户人家,他们的就在电梯边上,杨继沉按下密码,门自动开了。 江珃盯着智能锁看,她以前没见过。 一开门,里头扑面而来一股木头的香气,倒没什么刺鼻的气味,好像被人通风了很久,墙壁上有花纹,是粉色的小花,像极了她在墨城房间里的窗帘,很干净清新的碎花纹样。 木地板崭新光洁,头顶的吊灯颇有设计感,明亮的颜色交织,简约而时尚。 里头什么家具都没有,空旷而干净,江珃站在客厅中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该问什么。 她觉得这很荒唐,荒唐到她成了个哑巴。 杨继沉说:“看着喜欢吗?三室两厅,最大面积的了,装修是九月份来找你的时候请的,一个月前回来查看时,还在通风,卧室地板出了问题,厨卫还没装,就跟着一起忙了一阵。” “你……这房子……” 杨继沉笑着,“以后就住这儿怎么样?家具你来挑。” 江珃眼睛又红了,“你怎么可以都不和我说,什么都不跟我说,我才不需要这种惊喜,杨继沉,你讨厌死了。” 他一个月都不和她说清楚到底在干什么,神神秘秘,也不会和她打很长时间的电话,她心心念念想着他,可他原来一直都在这个城市,都这样了还不去见她。 杨继沉敛了笑,搂住她,江珃一下一下捶着他的胸口。 杨继沉说:“是我只想着自己了。” 他倒不知江珃会想这么多,他只是习惯做事如此,既然想给她一个惊喜,就会做到最好最完美,甚至可以一个月忍着不去见她。 他有时候这样自我习惯了。 江珃吸着鼻子,眼泪鼻涕流了他一毛衣,她抽泣道:“你都不知道我这一个月想了多少,你怎么可以这样!我真的一点都不了解你!” 杨继沉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拥抱她,可小姑娘脾气上来,叽里咕噜抱怨了一通,又撒气似的狠狠推他。 杨继沉往后一靠,后肩撞到墙壁,他眉头一皱,嘶了声。 江珃一怔,上前查看,“怎么了?撞疼了?” 杨继沉顺势把人拥进怀里,手指抚过她的眼角,调整好呼吸,哄道:“不哭了,嗯?眼睛都肿了,像个猪脑袋。” 江珃咽了咽喉咙,“都怪你。” “嗯,都怪我,是我不好。” 嘴上怪他,可江珃这会早就不生气了,心里只剩满满的不可思议和感动。 距离让人疏远,可这个人就站在她的面前,从他的眼睛里就能看出来他的真心实意。 少年一如既往的轻狂,可也学会了低头蜜语。 江珃心软了,她双手揪着他的外套低低的说:“我不是真怪你,我只是觉得你不能什么都不告诉我,惊喜不应该是这样的,你永远不知道给一个人很多时间去胡思乱想是多么令人难过的事情,我真的很害怕,害怕你像别的男人一样因为时间和距离移情别恋了,害怕别的女人比我好,你终于发现了我的普通,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害怕。我也不是想要你每时每刻都黏着我,我知道两个人在一起需要空间和自由。我也想做一个信任你的人,不会和你无理取闹,不会和你吵架盘问,我也希望自己不会带给你猜忌和伤心,我希望我们相互都能坦诚,人和人之间除了沟通就只剩沟通了。” 江珃的睫毛扑闪着,如同蝴蝶振翅,上面沾着晶莹的泪珠。 一言一语都十分真挚赤诚。 她颤声道:“阿沉……我真的很爱你,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所以我希望我不会让你觉得疲惫和不舒服,可我也是人,也有自尊,我可以为了爱的人放弃自尊,但如果到了这种地步,我想我已经失去了我的价值,我也会对这样的我失望。” 杨继沉目光微动,他抚摸着她的脸庞,手指轻轻捏着她的耳垂,喉结滚了滚。 “是我想的不周到。” 江珃:“我没有什么恋爱经验,但我不想走我爸妈的老路,有什么我们都得说明白,我想和你这辈子都在一起。” 她主动抱住了他,脑袋贴着他的胸口。 杨继沉弯腰,头埋在她颈窝里,哑声道:“小珃,我也很爱你,这辈子就爱你一个。” “阿沉……谢谢你,我很喜欢这里。” 杨继沉笑了,轻松低哑轻柔,“别再害怕了,小笨蛋,你比她们好多了。” 江珃也笑了,脑袋顶着他胸膛,闷闷道:“我哪里好啊?” “哪里都好。” 他难得没有逗弄她,正儿八经的夸了她一句。 江珃抬头,垫脚亲了他一口。 “阿沉……谢谢你,我很喜欢这里。” 杨继沉笑了,轻松低哑轻柔,“别再害怕了,小笨蛋,你比她们好多了。” 江珃也笑了,脑袋顶着他胸膛,闷闷道:“我哪里好啊?” “哪里都好。” 他难得没有逗弄她,正儿八经的夸了她一句。 江珃抬头,垫脚亲了他一口。 (替换的内容:) 杨继沉手掌贴着她的腰,往后将人一提,低头咬了下她的唇,“现在不和我闹了?” 江珃喜笑颜开,大方的拍拍他肩膀,“本宫原谅你了。” “哟,还本宫,我还是头一回见小猪当娘娘的。”杨继沉给她抹眼泪,也不嫌弃她,直接用手擦她的鼻涕。 抹完 ,他把手伸到她面前,“尝尝?” 江珃躲开了,像只欢快的小鸟在这房子里转来转去,杨继沉笑笑,走去厨房洗手。 洗着手呢,腰间突然一紧,小姑娘从后抱住了他,乐呵呵道:“这儿好漂亮啊,阳台那边可以看见大桥的灯光,还有江水,米色的厨房也很好看诶。” “这里到你学校坐地铁十分钟,就几站路。等大二大三课少了可以住这边。” “那以后我们就待在浙州了吗?” “这儿这几年发展的不错,比墨城发达,环境也好,房价在我还能接受的范围内,在这里定居不会有一线城市的压力,也不会觉得很落后,以后如果你毕业了,学校有介绍好的工作,那就正好了。” 江珃浅浅笑着,“这事情你和我妈他们说了吗?” “还没,你还小,对他们来说可能太快了,以后再说吧,也不迟。” “我过完今天虚岁就20了。” 杨继沉嘴角勾起,转过身看她,双手抱臂倚着琉璃台,“你这是在暗示我什么?” 江珃双手背在腰后搭着,她说:“今天我有其他的生日礼物吗?” “那杨太太还想要什么?” 江珃往前走一步,雪地靴碰到他的鞋头,她只能到他胸口,也只能仰望他,江珃伸出手,食指隔着毛衣从他的胸口滑到腰间,挑起毛衣的边角,一勾,勾住皮带,朝左滑,搭在他的皮带扣上。 江珃眼珠子往侧瞟,双颊慢慢泛上点粉色。 杨继沉就靠着琉璃台,不动,狭眸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江珃勾在里头的手指动了动,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她抬起头直视他,明亮的顶灯清晰的照亮她的脸和眼睛,有几道泪痕,有些红肿,亮晶晶的瞳仁里闪着盈盈的光,笑的时候眼睛会弯成月牙。 “会解吗?”杨继沉轻佻的问。 江珃仰头去吻他,啪嗒——双手一下就解开了,杨继沉睁着眼看她,她吻的很轻,也很短,蜻蜓点水般。 江珃双手渐渐攀附上他的腰,她说:“你知道我们寝室的格言是什么吗?” “什么?”他嗓子已经哑了。 江珃轻轻地的说:“男人不睡白不睡。” 杨继沉低头,笑了几声,“所以……你又想睡我了?” “什么叫又?” “年纪轻轻就健忘了?”杨继沉抱住人一提,反身,将江珃抱到琉璃台上,和她平视。 江珃搂住他脖子,“徐单和我说,女人对男人也是有欲望的,我觉得这话一点都没错。” 面对喜欢的人,女人可以奉献一切,他抓住她的心的时候就已经抓住了她的身体,不然情不自禁为什么要叫,情,不自禁。 她喜欢他的狂妄,喜欢看他在赛场上运筹帷幄的样子,喜欢他带来的一切自由与颠覆。 江珃目光落在他性感的喉结上,她说:“我睡了你,会对你负责的。” 这语气有点俏皮。 杨继沉点点头,舔了舔唇道:“现在越来越会勾引人了啊?行啊,睡我,你拿什么睡我?嗯?” “我……” 没等她说完,杨继沉捏住她下巴,吻了上去,不似以前那么激烈和迫切,男人的气息将她吞噬,江珃发现此刻她想不起一切,就像失了记忆,只知道他在温柔的亲吻她。 吻到最后,他喉结微微滚动,说:“我睡你还差不多。不忍了。” 她还未看清眼前的人,就被抱起转了一百八十度,头顶的光晕成一个圈,然后离那道光线越来越远。 打开朝南房间的一扇门,江珃被抵在钢琴上,琴键被轮压了个遍,响起熟悉的音色。 冬夜月光淡淡,从窗户里流淌进来,将窗户方格的模样倒映在地上,也顺带拂亮了钢琴的一角,雪白的钢琴闪着钻石的光,绝对的静谧,绝对的刺耳。 江珃坐在琴键上,艰难的撑着,杨继沉站在她面前,脱了外套和毛衣,里头是一件t恤,他双手撑在琴键上,俯身吻她。 江珃微微喘息着,“钢琴…钢琴怎么在这儿?” 他吸允她的耳垂,“离了秉州后先回了趟墨城,把钢琴运过来了。” 原来……他还回了墨城。 杨继沉掐了把她的腰,“现在帮你练练琴?弹什么好呢?” “别……” “刚刚不是很有能耐吗?现在要退缩?” “杨继沉!” “嗯?” 江珃朝窗外望,紧张道:“会不会有人看见?” “这窗户外面看不见的。” “那……那……” “皮夹里有一个套。”杨继沉眯眼,“还睡我呢?没做点准备?” 江珃似乎懂了什么,“你该不会……” 杨继沉勾了勾嘴角,整个上半身几乎压在她身上,耳边时不时响起琴键声。 他背着月光,额前细碎的头发遮挡住他的眼,他一遍一遍吻着她。 “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他问。 江珃闭着眼,胸膛起伏,“那时候在墨城比赛的时候。” “喜欢看我比赛?” “嗯。” 他额角的汗一滴滴落在她脸上,江珃的背一下一下被撞在钢琴上,低下的琴键发出的声音时而轻微时而激烈。 “小珃……”他沉沉的叫她的名字,情到深处,忍不住喊了句宝贝儿。 江珃有句话说的很对,他们两个不能走老路,不能犯了郑锋和江眉的错,他也不能犯了杨超的错,他不能够让和他相伴一生的人伤心流泪。 功成名就的滋味确实美好,确实容易让人迷失方向感。 当他开始闯出点名堂的时候,会自傲自负,心性也改变了不少,那会也太年轻,身上的那股气焰根本压不住,如果那时候遇上江珃,也许他会是第二个郑锋。 谁的一生不是在追名逐利。 可为了什么,为谁,不能忘。 …… 衣服扔了一地,江珃从钢琴上下来时,身子微微颤抖着,杨继沉捡起自己的羽绒服抖了抖,裹住了她。 他套上裤子,也不系好,就敞在那儿,露着上半身,赤脚走在地板上。 “冷不冷?”他问。 “还好。” 杨继沉摸了摸她的脸蛋,“出了这么多汗啊,等会洗个澡再穿衣服,去浴室等我,把浴霸开了,暖和。” 江珃像个企鹅,笨笨呆呆的走了出去,走到门口时回过头看了他一眼,他在捡衣服,男人弯腰时,性感的脊椎骨和身躯曲线暴露在月光下。 江珃突然眉头一皱,他右肩膀那里淤青一片,又红又青的。 她刚抬腿想折回去,结果骨头一酥,差点软到跌下。 杨继沉眼疾手快的揽住她,叹口气,横抱起她走去浴室。 “这么不经干啊,还以为母老虎终于发威了。” 江珃拧他胸膛的肉,硬邦邦的拧不动,“你肩膀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被老虎抓了几道。” “我说你的那块淤青,这么大的面积别告诉我是刚刚撞出来的。” 杨继沉把她放到马桶盖上坐着,开浴霸,他随意道:“前段时间摔了一跤。” “前段时间是什么时候?” 杨继沉试水温,“没事了。” “你又不和我说,你又瞒着我,我们刚刚还说好不这样的。” 杨继沉垂着眼眸,盯着手中流下的水,说:“回了墨城骑车,右手忽然抽了抽,没注意就摔了出去。” 江珃站了起来,“那还伤到哪里了吗?” “你觉得我像是还伤到哪里的样子吗?” “可你怎么会……”江珃敏锐,忽然想起在秉州最后一站比赛时的情景,她问道:“是不是那时候被十一号弄伤了?” “扯到了点筋络而已,休息一阵就好了,担心什么,周树手骨折还上了战场。” “你们这是胡闹!” 小姑娘中气十足,像个八九十岁的老爷子。 杨继沉把莲蓬头挂好,水哗啦啦的从高处倾泻而下,没一会浴室里就飘满了热气。 他懒洋洋的笑着,脱她的羽绒服,把人拉到了莲蓬头底下。 “没沐浴露肥皂,随便冲冲。” 江珃抓住他的手臂,“你比我懂赛车,也比我懂这多么危险,受伤了怎么还可以比赛,你也是,周树也是,难不成玩这个的真的不惜命?你都不知道那时候在屏幕里看到你被挤压被撞的时候我有多担心。” “怎么会不惜命,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你又这样,总是想把最好的给我,我和你在一起不只是为了享乐,更是要一起承担痛苦的。” 杨继沉轻轻笑了,“上了大学成熟了很多,不再是黄毛丫头了。” 去年这个时候的江珃穿着打扮俨然一副好学生的样子,有点唯唯诺诺,也可能是只对他唯唯诺诺,身上的稚气实在太明显,哪像现在,短短半年不到,眉眼长开了,一颦一笑有了妩媚的气息,穿衣打扮都成熟了起来,有股说不出的女人味。 可到底还小,是享受青春年华的时候,承担什么痛苦。 杨继沉:“还没过十二点,虚岁还没满二十呢,就想着什么痛苦了?” “你别和我扯东扯西的,要是下次被我发现还瞒我这些,我就……我就……” “你就怎么?” “我就不理你了!” “哦?那你不理我啊……”他从后抱住她,手往下滑,逗弄着。 江珃:“疼!疼……” 啪——她狠狠朝他臂膀上拍了一记。 “不是又疼又爽吗?刚刚不知道是谁这样喊的?还没正式住进来,邻居大概就已经对我们印象不好了。” “你……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 计划好了要吃了她。 杨继沉:“诶,我是计划好了,可计划赶不上变化,有人搔首弄姿,挑战权威,我能怎么办?” “……” 江珃总是走进他的圈套,或则,这个人本身就是一个圈套。 …… 他在几个房间都装了小空调,只是客厅的立式空调还没选购,屋子里没家具,只有一架钢琴和座椅。 洗完澡,杨继沉抱着她坐在椅子上,江珃累坏了,动也不动,像条死鱼。 圣诞夜全城都很热闹,情侣活动,商场打折,国外居住者的跨年夜。 十二点准时响起的时候,落地窗外的江水上头砰砰砰绽放出一排烟花,粼粼的江水在姹紫嫣红的光芒下忽暗忽明。 江珃想起那时候跨年夜的时候,他们几个人一起放烟花,那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会喜欢上这个可能是偷窥狂的男人,那时候她很怕他,躲着还来不及。 江珃轻轻道:“那接下来你要干什么啊?” “休假。” “然后呢?” “释放男人天性。” “……” 杨继沉:“前阵段时间也搞了个连锁,你们学校前街的奶茶店要开始装修了,不过可能以后没什么时候打理,你要是有空就帮着弄吧,老板娘。” “你真开了?” “说到做到。” 江珃:“那怎么会没时间打理。” 杨继沉拍拍她屁股,“我去抽根烟,起来。” 江珃站起来,倚着钢琴,杨继沉捡起被甩到角落的打火机,按了两次点燃火苗,叼住烟,对准火苗,然后吸了一口。 他抬眼看向江珃,说:“你想我就这样陪着你还是……” “你是说中国摩协的事情吗?” “你知道了?” “爸爸和我说了,他怕你拿不定主意,让我劝劝你,你想去吗?” “你想我去吗?” 江珃凝视着他,“前几天看了部电影,里头的一句话很适合你,做正确的事,你永远不会错。” ☆、第80章 第八十章 江珃说完这句话, 他没有再说话,剑眉微拧,一口接一口抽着烟。 江珃想他其实早就做好了决定, 不然刚刚在饭馆那边也不会说这样的话。 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以前不去争取不去往上走, 甚至以前很排斥郑锋和其他, 固执的走单行道,看起来对什么都无所谓, 哪怕他靠自己争取到了荣光,成功中国一等一的赛车手。 但他是个有野心和冲劲的人,她希望他永远做个光芒万丈的人。 一支烟抽完,杨继沉低头笑了声, 看向江珃时有种慵懒自若的感觉。 江珃说:“我知道你其实很喜欢赛车,喜欢就去做, 这是你告诉我的。” 他如若不喜欢,在他还完债的时候就可以放弃这个危险的职业了,他那么聪明,她想,他做任何行业都可以做的很好。 赛车吸引着他,就像他吸引着她,她喜欢他的自由洒脱, 他喜欢赛车的刺激放纵。 也是后来,江珃问起他喜欢的理由, 他说, 冲出去的那一刻不知道自己会死会活, 会让他觉得无畏,让他想明白很多事情,放下很多事情,也会害怕生命的结束,所以他珍惜自己的命,就像人只有从楼上跳下去的那几秒里才会后悔结束生命。 杨继沉掐灭烟,走向她,懒懒道:“喜欢就去做,对,我说的。” 江珃:“……不是,你扒我衣服干什么?” “我喜欢你啊。”无赖的语气。 江珃:“……” …… 后半夜两人开了个房间,第二天是周五,江珃拖着废掉的身子去上课,顶着两黑眼圈,杨继沉开车送她到门口,精神倍棒儿,朝她摆摆手说:“好好上课,回来我检查功课。” 江珃朝他做了个鬼脸,跑掉了。 徐单:“啧啧啧,您是奉献家吗?” 林芸:“yang都解释清楚了吗?” 张佳佳:“我不懂,我什么都不懂。” 江珃把三脑袋聚一块,小声道:“他在这儿买了房子,以后我和他就定居在这了。” “哇!” 四个姑娘都被吓一跳,回头一看,宋逸晟双手捂着嘴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宋逸晟坐江珃身后,戳她肩膀,“你男朋友回来了?求婚了?你们要结婚了?还是未婚先孕?你们以后就住这儿了?” 江珃:“……这个……嗯……” 宋逸晟:“你是不是特喜欢他啊?” 徐单拿书拍他,“你问的什么废话,八卦的跟村子里的长舌妇一样。” 宋逸晟看着江珃,眼神里有股说不出的认真,江珃点头,说:“我很喜欢他。” 宋逸晟缓缓笑了,“这样真好,你们以后就有家了诶,真好。” 上课铃响,江珃转过身,宋逸晟垂下脑袋,课桌上有以前学生留下的涂鸦字样,用刀刻的,还被人用黑色水笔描了一遍,写着: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 十二月底跨年夜一过,迎来2009,元旦假期也接踵而至。 江珃头一次甩下书本,欢天喜地的过起了假期,她和杨继沉约好去家具城。 清晨八点,几缕晨光艰难的从云雾中崭露,霜水结成露珠,干枯的枝头一抖,露珠落了下来,假期的校园清晨总是人烟稀少,该睡觉的在睡觉,该回家的都回家了。 杨继沉等在宿舍门口的柏油路边上,指尖的香烟烟雾缭绕,像早晨的雾。 不远处传来行李箱车轱辘滚在地面上的声音,由远及近,杨继沉把玩着打火机,没在意,直到这声音在他身边停下。 男生比他矮一点点,清瘦而干净,拖着黑色的行李箱,和他一样,穿着黑色的羽绒服。 杨继沉手中动作微顿,然后继续将烟往嘴里送。 一阵冷风卷过,两个人站在晨光里,没有半点交流。 江珃从宿舍出来就看到两个人一高一低的并列站着,她从台阶上跨下,一步比一步走的慢,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收了起来,眼珠子在二人身上转,她看上去有点困惑。 宋逸晟朝她挥手,热情道:“小珃!我有事找你!” 江珃顿了顿,快步走了过去,她看了眼杨继沉,随后问宋逸晟什么事。 宋逸晟拿出一个暗红色的木头盒子,递给她,“喏,新年礼物。” “不用……” 宋逸晟塞她怀里,“你应该拿的。” 他又笑着对她说:“我要赶巴士,先走了,外公外婆在家等我吃饭。” “哎!宋逸晟!” 人越走越远,江珃像捧着个烫手山芋,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真怕杨继沉下回直接把人给拖巷子里打一顿。 “这个…我……” 杨继沉:“送你你就拿着。” 他看起来很从容,神色没有一点变化,拍拍她后脑勺,说:“走吧,车停在外面。” 江珃为了表示忠心,说:“我只喜欢你一个,我也为你准备了元旦礼物。” “哦?什么?” 江珃从书包里掏出一个黑色的方盒子,“诚意十足的礼物。” 杨继沉把烟叼嘴里,拆盒子,里头也是黑乎乎的一团,拎出来一看,是一条手工围巾。 他觉得稀奇,“猪爪子还能织围巾呢。” “不要就还我。” 杨继沉手一举,江珃就拿不到了,她一跳一跳,杨继沉突然搂住她的腰,“走路就别跳了,小心咱们的孩子。” “你胡说什么,哪有孩子!” “没有吗?那你怎么肚子大了那么多?” “杨继沉!” 杨继沉笑得停不下来,江珃抢了一路也没抢到。 他说:“郑锋基因不行啊,生出你个小矮子。“他说:“注意点形象,你已经是妇女了,别跳的跟二十岁小姑娘似的。” 他说:“你再瞪眼,美瞳要掉出来了。” 一进车,江珃就扑了上去,跨坐在他身上,又咬又打。 “杨继沉,你怎么那么…那么讨厌!” 杨继沉脑袋靠在座椅背上,笑着看她,双手托着她的臀,懒洋洋道:“我怎么讨厌了?在床上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真是的女人的脸,六月的天。嗯?是不是?” 他掐住她的臀瓣,往前一挪。 江珃脸红了,“大早上的你你你干什么?” 这人还真释放天性了。 杨继沉:“大早上的你干什么呢?在你们神圣的学校门口,公然坐在一个男人神圣,还上下动来动去,车子都在震动,你说说你,这是作为莘莘学子该有的样子吗?” 说的还有模有样。 江珃:“……你,别,别,会有人看到。” “我已经完美隐形我的手了,你自己看。” 他的手在她的毛衣里一动一动。 江珃真是哭笑不得,杨继沉对着她耳朵吹了口气,“现在比以前还敏感了,这几晚和我住外面?” 江珃:“好啊。” 到了晚上,正要干柴烈火时,江珃咯咯咯的笑,一脚踩他脸上,杨继沉握住她的脚腕,江珃翻身躲进被子里。 杨继沉被弄的不上不下,“故意玩我呢?” 江珃无辜道:“这是生理周期,我又没办法控制。” 杨继沉抓她,江珃逃,被挠的笑的快喘不上气,两个人陷在柔软的床里。 江珃头发乱成鸟窝,哈哈哈哈哈笑个不停,蜷缩在他怀里,“别弄了,痒。” 杨继沉抱着她,往后一靠,大口呼吸着。 “别人都是痛的死去活来,你怎么跟窜天猴一样?” 江珃:“我体质好呗。” 江珃伸手拿床头柜的可乐,杨继沉手臂一用力,把人翻到了床的另一侧。 “大冬天的还喝可乐?我给你倒点热水,年纪轻就多爱惜点身体。” 江珃穿上拖鞋跟着他走到客厅,“你还在喝枸杞茶啊?” “我不能喝?” “您可真养生,我们一公共课的教授就总喝那个,可是还是秃了一片。” 杨继沉把热水递给她,“枸杞补虚益精。” “啊?” 杨继沉嘴角微扬,“我得多喝点才能满足你啊。” 江珃被呛到。 …… 宋逸晟送的东西被江珃放在书包里忘记了,直到元旦假期最后一天,她和杨继沉从家具城挑选完最后需要采购的东西,她在书包里翻找宿舍钥匙,那盒子被倒了出来。 杨继沉在开车,盒子滚落到江珃的脚边,她捡起来,瞧了会。 杨继沉一手靠在车窗上,一手扶着方向盘,“不拆开看看?” “不了吧,明天上课我还给他。” “他好像对你很热情。” 江珃真怕他打断宋逸晟的腿,连忙否决道:“他对谁都很热情的,性格就那样。” “那你觉得他是个好人吗?”他风轻云淡的问着。 “难道会是坏人吗?” 这个问题未免奇怪了些。 …… 第二天上课,宋逸晟缺席了,江珃趴在桌子上盯着盒子看,左等右等就是没等到他。 徐单她们好奇,怂恿怂恿着,江珃就打开了那个盒子。 徐单见识多,只瞧一眼就下判定说:“这个东西价值不菲啊,看这成色看这光彩,我觉得应该有一些年头了吧。” 杨继沉在前街忙着奶茶店的装修,风格和在墨城的一样,黑白为主,还在门口铺了地砖,设立室外休息位置,有遮阳伞和玻璃小圆桌,有点外国风情,还没装修完就吸引了很多学生。 在杨继沉给工人发烟的时候,门被推开,工人朝门口挪挪眼,示意杨继沉。 宋逸晟看着他,朝他笑,露出一排好看的牙齿。 “我……能和你聊会天吗?”他问。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在华西隔壁有个前年新建的购物广场, 从美食到购物一应俱全, 五楼有家茶馆,生意冷清,却开到现在, 里头的服务员穿着古典,即使没什么人也一如既往的精神饱满,笑容满面。 宋逸晟跟在杨继沉后头, 他摊开掌心看了眼,已经出了层细汗, 他在裤子上抹了几下, 目光落在他的背影上。 杨继沉要了个包厢, 和宋逸晟面对面坐着。 茶师坐在一侧, 烧水泡茶, 有条不紊, 头顶的八角宫灯亮着微光,在古色古香的木桌上投下一道光影。 杨继沉盯着他看了会, 笑了,“你不是要聊天吗?” “我……” 他要说的实在太多, 机会在眼前却不知从何说起。 杨继沉开门见山道:“你有什么目的, 想要什么, 直接说。” “没有!我没有想要什么!” “那靠近江珃做什么?” 宋逸晟低下头, “我……我只是想认识你……” 杨继沉靠在褐色的沙发上, 双腿轻搭, 他看起来很松散, 或者是根本没有把他放眼里。 他说:“你早就认识我了不是吗?” 宋逸晟沉默了。 在杨继沉第一次去找江珃的时候他就已经认出来了,杨继沉的长相,他比任何一个人都记得牢,九月的天,炙热火辣,他从江珃宿舍走回去的时候不断的出汗,最后腿抖到在原地蹲了下来。 对他而言,杨继沉太遥不可及了。 他想过有一天要去找他,也想过杨继沉和他翻脸的样子,或者杨继沉和他激动相拥的样子。 他和他母亲是欠他们的,他母亲欠杨继沉母亲一条命,而他欠杨继沉一个交代。 宋逸晟从小过的丰衣足食,在杨继沉被人追被人打的时候他还在玩游戏机吃大餐,在王丽韵去世杨继沉痛苦不堪的时候他的母亲带着他远离那里,他还以为是一场刺激的旅行。 宋逸晟十五岁的时候送走了母亲,宋苑得了肝癌,都没过四十岁,她躺在床上边流泪边说:“这都是报应,报应啊,都是要还回去的。” 宋苑塞给他一张银行卡,里头还剩下一百二十万,宋苑说:“妈妈再也不能照顾你了,这是你爸爸给你的,人生接下来的路要靠你自己走了。” 那时候他对杨家还没有很准确的概念,只是模模糊糊知道事情的大概,他是个私生子,他的母亲一直被人戳脊梁骨,连外公外婆见到他们第一眼的时候都打骂了一通,宋逸晟对于杨超的记忆停留在十二岁之前,很多都已经记不得。 关于杨家的种种还是从外公外婆嘴里听来的,他们明明不离家门,却对一百多公里外的事情了如指掌,听到杨继沉的时候宋逸晟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世界上多了个自己。 他也觉得自己像个小偷,偷走了别人的人生。 再后来,他在网络上,在电视里,在报纸上,一直搜索着杨继沉,他的每一场比赛,他的每一次采访,他的每一点风吹草动,越了解越发现他是个多么令人钦佩的人。 不知道是血缘的原因还是他这个人本来就这种性格,宋逸晟对杨继沉有种说不出的崇拜和向往。 就连外公外婆都说:“那孩子可惜了,如果杨超没搞到这种地步,如果公司还在,那孩子得多有出息,也是吃了很多苦啊,是苑苑想不开啊,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逸晟啊,你别怨你妈妈,也别怨他们,这都是命。” 宋逸晟笑着,“不怨。” 他也开始试着接触赛车,摔了几次狗吃屎以后,二老就不让他玩了,可心里就是莫名的憧憬。 茶师给两个人端茶,青花瓷纹的小茶杯里茶水清澈幽香。 宋逸晟深吸了一口气,说:“你都知道了是不是?” 杨继沉嗯了声。 “那…那你讨厌我吗?”他很紧张,一颗豆大的汗珠从他太阳穴滑下。 杨继沉:“没什么感觉。” 眼前这个人是生是死都和他没有关系。 宋逸晟却松了一口气,他重新扬起一个笑容,说:“我有东西还给你。” 他把那张银行卡放在茶几上推给杨继沉,解释说:“这是爸爸当年给的钱,我妈用了些,可是她给我以后我就没动过了,原本该是你的,一共一百二十万,奥,可能会多一点点钱,因为有利息。” 杨继沉眼眸微垂,视线落在那张卡上。 一百二十万,对当年来说是一笔巨款,现在好像没有那么稀奇了,他也不需要了。 杨继沉说:“不用,你自己留着吧。” “可你不是买房了吗,你还要和小珃结婚,应该缺钱吧,这就当我的贺礼行吗?” 杨继沉看向他,“把钱给我,然后呢?你想得到什么?” “我不想要什么。” 杨继沉点点头,“行,那你喜欢小珃吗?” 宋逸晟:“喜欢啊。” 杨继沉眉峰微挑,“嗯?” “喜欢啊!她是我嫂子!是我的家人!”宋逸晟傻嘿嘿的笑着,眼睛里有光。 杨继沉眸色暗了下来,看着他,没有说话。 宋逸晟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杨继沉站起身,把三百块钱搁桌上,走了。 宋逸晟愣住,也站起身,跟出去,杨继沉双手抄在袋里,迈着长腿走出了茶馆。 …… 江珃星期一去上课的时候见到的宋逸晟,他正翘着二郎腿和室友谈天说地,江珃把盒子往课桌上一放。 宋逸晟知道她要说是什么,抢先道:“这真的是礼物,没有别的意思。” “这条项链得好几十万吧。”江珃说。 几个室友大吃一惊,拍着宋逸晟肩膀说:“兄弟,你这么有钱?富二代,富三代?” 宋逸晟把江珃拉到教室外面,说:“确实有那么点小值钱,但重在心意不是个这个价格问题。” 江珃觉得自己看不懂这个人了,她直接问道:“你不会真喜欢我吧?你知道我有男朋友的,你送我这个他会怎么想?” “他会懂的。” “嗯?” 宋逸晟:“他不会说什么的,和我打赌吗?” 江珃听不懂,把盒子塞他手里,“别随随便便送女生这个了,好好收着,不要被偷了。” 江珃走了,宋逸晟挠挠头。 银|行卡和项链,一个都没送出去,有点愁人。 …… 杨继沉以为这事就算翻篇了,他也没有把这个人放心上,一边忙着奶茶店的事情一边处理新房那边的问题,江珃忙于考试复习,也一直住在寝室。 只是有时候想起来,觉得很可笑,那个人说的话,只能用可笑形容。 隔了几天,杨继沉去奶茶店查看进度的时候,中间有个粉刷匠,穿着蓝色的毛衣,戴着报纸的帽子,卖力的上下滚刷着。 宋逸晟见到他,笑嘻嘻道:“我来帮忙。” 工人师傅说:“这小伙子臂劲不错啊,干的活也好,正好缺人手,他一天工钱三十块,划算的。” 杨继沉点了支烟,指向他,“你给我出来。” 宋逸晟拍拍手,掸掸灰,走了出去。 杨继沉吸了口烟,“你有毛病?” “我没有毛病。” “……” 宋逸晟:“我也没有什么目的。” “这叫没什么目的?” “嘿,反正我没毛病也没目的,你爱信不信。” 杨继沉语气沉了些,“你妈让你这么做的?你们到底还想要什么?” “我妈已经死了。”宋逸晟说:“我想……我想跟着你,行吗?” 日光懒洋洋的,照的两个人格外俊朗清秀,宋逸晟说这话的时候双手微微握拳,眼里就差泪光了。 江珃就站在两米开外,正好听到后半句话,手里的蛋糕盒子掉在了地上。 …… 三个人坐在咖啡馆里,面面相觑。 江珃干咳了两声,“所以……宋逸晟,你是阿沉的粉丝还是你本本本来就喜欢男人?” 此话一出,两个男人都皱眉看向她。 江珃抑制着颤抖的手,抿了口咖啡,慢慢放下杯子。 宋逸晟摊手,“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杨继沉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江珃:“那你刚刚说的那话什么意思?你们两个……” 宋逸晟看向杨继沉,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静了许久,杨继沉说:“你过你的生活,我过我的,我没义务对你负责,也没有时间和你耗。” “我没有想和你耗什么!我就是……就是想和你们在一起。” 杨继沉:“有意思吗?” 宋逸晟声音低了,“你说你不讨厌我的。” 杨继沉喝咖啡,觉得和他说不通。 宋逸晟说:“哥……” 这一声哥,让杨继沉和江珃都一顿。 “哥……你是我哥……你觉得我不要脸也好,觉得我神经病也好,我想要兄弟朋友,想要家人,如果你恨我,你就拿我出气吧,我绝不反抗!” 江珃抬起眼,看向杨继沉,又把视线移向宋逸晟,仔细一看,眉眼之间确实有点像。 可是…可是她记得杨继沉的母亲很早就过世了啊,也从未听他说起过有个和她同岁的弟弟。 杨继沉放下杯子,不悦道:“你去看看精神科医生吧。” 他甩下这句话离开,江珃追了出去,她走之前拍拍宋逸晟肩膀,因为他居然哭了。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江珃原本和杨继沉约好了下午去看电影的, 可被一耽搁, 电影已经开场了。 两个人坐在车里,杨继沉手肘靠在车窗上抽烟,冷风吹进来, 伴着午后的日光, 倒也不觉得冷。 杨继沉;“等会重新去买票?” “不用了, 下次再看吧。”江珃倾身,拿走他手里的烟, 掐灭,她说:“都抽了好几根了,宋逸晟那边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有一段时间了。” “那你怎么没和我说。” 江珃不是责怪的语气,反倒淡淡柔柔的,像是在心疼他。 杨继沉捏了捏眉心, “我说不清。““他是你爸爸的私生子?你以前就知道了, 对吗?” “嗯。” 江珃靠在座椅上, 通过车窗望着蓝天,她说:“你恨他吗?” “你觉得我应该恨吗?” “说实话,如果是我,我会恨吧,他的存在对我来说太多余了,也是不该有的存在, 可是理智一点, 这事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一切不是他能决定的。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杨继沉握住她的手, 揉捏着她的手指骨,哑着嗓子嗯了声。 江珃轻轻一笑,侧目看向他,“你上次问我觉得他是好人吗?我觉得他是个好人。” 虽然才短短半年同学,但能看得出一个人到底是不是心善的人,班里有的人做一套说一套,有的人阳奉阴违,有的人坏在表面,有的人善良的傻乎乎,宋逸晟很聪明,总是嘻嘻哈哈的,为人大度,能和每个同学都相处的很好,虽然他年轻,看起来并不那么成熟,但他的性格和杨继沉有几分相像之处。 江珃想,这是不是杨家人专属的气量? 杨继沉嗤之以鼻,“好人?我看他脑子缺根筋吧。” “他好像很喜欢你,这有点出乎意料,我以为他会很讨厌你,这会不是应该有什么兄弟之争吗,诶,或者你们两个抢我一个,高中时候看的电视剧就是这么演的。” 杨继沉低笑一声,把人拉了过来,江珃跨坐在他身上,后背抵着方向盘。 “你不吃惊?还给我演起了电视,嗯?” 江珃搂住他脖子,“有点吃惊,刚刚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他喜欢男人呢,所以才对我百般殷勤,试图离间拆散我们。““你想象力挺丰富啊,男人怎么会喜欢男人。” “咦,你这么古板啊?杨老板,你这样会被时代淘汰的,作为新时代的男女,要接受新事物的发展和人性的解放,男人喜欢男人是合理的,我们班就有一对哦,感情很要好的。” 杨继沉解开她粉色尼大衣的扣子,江珃里面穿了黑色的打底裤和百褶裙,他目光下移,伸手摸了把。 “冬天也开始穿裙子了?” “好看吗?” 江珃前几天染了个棕色的头发,此刻头发被盘成丸子头,阳光下泛着熠熠的光,这发色比黑色更显肤色,二十岁左右的少女胶原蛋白最丰盛的时期,她抹了淡淡的一层粉,脸上的几颗小雀斑不见了,眉毛也描过。 杨继沉:“好看。” 江珃亲了他一口,“后天考试,考完所有的科目就可以回家了,在回墨城之前,我想请我的室友去我们的新居做客,嘉凯他们不是也要来看看吗,正好一起。” “你想怎么弄就怎么弄。” “你说……我下半个学期就搬过去,行吗?” 杨继沉笑了,“这么急啊,是不是在寝室憋的难受啊?” 江珃捶了他一拳,“我住哪儿不都一样吗,你都不会在这里了。” “现在不舍得我进国家队了?” 江珃抱住他,“谁会愿意分离,可我们还年轻,如果现在不去拼,那什么时候去拼,你其实是想参加motogp的,是不是?” 杨继沉双手伸进她的大衣里,隔着毛衣抱她,“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因为……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啊。” “有长得这么漂亮的蛔虫?” “我是不是比以前漂亮了很多,你看,这是我和徐单一起去种的睫毛。”江珃凑到他面前,用长长的睫毛扫他脸。 “哦~这就是你说的一直在寝室好好学习?” “……” 杨继沉捏住她下巴,亲了上去。 唇齿缠绕间,杨继沉低声问道:“你说,男的和男的怎么搞?是弄这里?” 他手指一戳,江珃一缩,腰一挺,脑袋撞到车顶。 “杨继沉!” …… 考试前夕,江珃买了烤红薯去男生宿舍楼找宋逸晟,宋逸晟接到电话,套个外套就飞奔了下来。 江珃把红薯递给他,两个人走了一段路,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 隔壁是篮球场,男生们吼着,奔跑着,球砸在地上又弹起,三三两两的女生站在铁网外观望。 宋逸晟吃东西大口,被烫的舌头一伸一伸,“你…你怎么来找我了?你不会知道我便秘专门给我买红薯吃吧?” 江珃被呛的不轻。 宋逸晟哈哈大笑,笑完他问:“你是为了他来的吧?” “你……” “想说什么就说吧,我都无所谓。” “为什么要这样做,你知道,一般人都接受不了的,倒不如装作不知道,两个人自己归自己过日子,像以前一样。” 宋逸晟:“他不是一般人啊。” 江珃笑了,“你怎么好像比我还崇拜他,上一辈的事情留下很多恩怨,你对他难道只有崇拜和喜欢吗?” “你不知道我这人,我很乐观的,我外婆说人想开了才能过的开心,我妈就钻牛角尖,所以她一辈子都活的郁郁寡欢,到去世也是这样,她也是想不穿才有了我。我能对杨继沉有什么想法,只是你不是我,不能体会那种感觉,很奇妙,对他,一开始只是好奇,后来就渐渐觉得自豪了,觉得他是我哥真好,虽然可能他不知道的我存在,也不会喜欢我。他真的太厉害了,我也想成为那样了不起的人。” “我也觉得他很了不起,他是我见过最意气风发的人。”江珃呼着红薯说。 宋逸晟:“你每次说起他的时候眼睛都冒光,我真的挺开心的,他有你陪着,你那么喜欢他。” 江珃:“你真的很不一样。” 他嘿嘿一笑,小心翼翼问道:“我哥他……他有和你说什么吗?” “有。” “什么?” “这个……嗯……他说你脑子和别人不太一样,可能是夸你独特吧……”江珃支支吾吾。 宋逸晟挠挠头,“你不用安慰我,他肯定不是这个意思。” “为什么一定要跟着他,也许……” 宋逸晟打断她,“因为我得做些什么才行,小珃,我妈说这都是报应,她欠他们的,我来还,我也愿意去偿还。我也想重新拥有家人朋友,那样多幸福。” …… 最后一场考试一结束,校园的寝室空了一半,校门口的出租车纷纷在拉人,“火车站走不走?二十块钱!机场一百块!高铁站九十块!走不走?走不走?再上一个就发车!” 江珃收拾好行李,奔向校门口,红色的围巾飘着,高跟短靴走在路上哒哒哒的响。 杨继沉倚在车门上等,小姑娘把行李往前一推,扑过来抱住了他,像猴子一样挂他身上。 “中彩票了,这么高兴?” “刚刚我妈打我电话,说过完年打算和我爸去复婚。”江珃扬着笑容。 “哟,郑锋速度倒是挺快啊。” “你别这么说,我妈苦了那么多年,两个人把心结打开,下半辈子能相守相依,多好,我说要给我妈办个小型的婚礼,她居然还不好意思了,阿沉,我真高兴,她以后再也不用一个人了。” “你拿什么给你妈办婚礼?背着我偷偷出去卖艺了?” 江珃朝他伸手,一副乞讨模样,“你能借我五千块吗?我四月份就还你。” “怎么还?肉偿?” “我四月份有奖学金。” 杨继沉弹她额头,“你那点钱留着买衣服吧,你愁什么,你爸有的是钱,那时候四百万说给就给,他欠你妈太多,应该出点血。” “可我想带我去妈去拍次婚纱照,或者我们一家人一起拍。” 杨继沉搂过她,往车里塞,“你好好想想,到底要给你妈什么,别高兴得连东南西北都摸不着了。” 车子行驶在大道上,江珃难得会唠叨这么久,指手画脚的想一出是一出。 江珃忽然拍脑袋,说:“我们得去趟超市买菜,明天徐单他们过来,嘉凯他们今天晚上到是吧?你把我订的宾馆地址给他们了吗?” “给了。”杨继沉说:“挺像个女主人啊。” 江珃笑得像个孩子,“谢谢男主人夸奖。阿沉,你说,如果以后一直像现在这样多好,大家都在一起,热热闹闹的,昨晚我们寝室还在探讨呢,以后我们会在做什么工作,会嫁给什么样的人,会什么时候死,会有机会再相遇吗?” “有些人是生死之交,隔多远都不会生疏,有些人是暂时的知心好友,散了也就断了,有些人是一秒的朋友,不会被记住,珍惜眼下就可以了。我瞧着你们寝室那个徐单很嚣张啊,你告诉她,想进我家门得好好练酒量。” 江珃:“谁让你上回让我伤心的。” “那你好好和她说说,我后来是怎么让你爽的。”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次日江珃起了个大早, 忙着洗洗刷刷, 地板被拖得能照人,杂物收拾的不留痕迹,阳台上飘着昨晚他们换洗下来的衣物。 杨继沉伸手习惯一摸, 摸到个娃娃, 再一摸, 拎起来一看,是他的内裤。 他抓了抓头发, 打着哈气套上运动长裤,□□着上半身走到卧室门口,倚着,不疾不徐的点了一支烟。 江珃坐在长桌那儿在剥蒜,右肩膀夹着手机, 在打电话。 她穿着蓝色的毛衣, 下面搭了条银色的长裙, 长发拢在后头,颜色鲜明而和谐,也有种说不出的动人。 江珃把蒜放好,起身,一转身就看见在那儿悠然自得抽烟的杨继沉。 她挂断电话,伸手去拿他烟, “你早上抽烟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快去刷牙洗脸啦, 再过半小时他们就到了, 洗完帮我去楼下小卖部里买罐辣椒酱和香油。” 杨继沉轻佻的笑着, “辣椒酱?香油?晚上要玩这个?” 江珃掐他胳膊,被气笑。 昨晚逛超市的时候这人看到一巧克力味炼乳,说是前几天看片看到里头这么玩了,也兴致勃勃的拿了一罐。 “杨继沉,你怎么越来越色|情了。” 江珃被拖进了卫生间。 杨继沉:“还半小时,来得及吧。” 江珃:“……这是我新买的,别撕!你轻点!” “这也是你新买的裙子?怎么这么好看。试试我新买的套?” “你哪儿变出来的啊?” “你猜。” “不行……不行……等会被他们看见了怎么办,你还在哪儿放了?” “别乱动,就一会,转过去。” …… 门铃响起的时候江珃还在套打底裤,杨继沉在刷牙,啪——江珃狠狠在他背脊上打了一下,整好裙子跑出去开门。 “小——!” 季芸仙嘴巴张那儿不动了。 江珃摸摸自己的脸,心虚道:“怎么了呀?” 季芸仙:“沉哥是不是欺负你啊,你怎么像个操劳的家庭主妇一样,乱糟糟的!” 季芸仙冲进家门,双手叉腰,“沉哥!你给我出来!” 张嘉凯他们陆续进来,江珃把拖鞋一一递上,张嘉凯把两盒东西给江珃,“阳澄湖大闸蟹,不多,尝个味道。还是活的,放水里爬一爬。” “怎么还买东西了,我去洗一洗,等会大家一起吃。” 杨继沉打开卫生间的门,白毛巾挂在脖子里,他偏头,用毛巾的角抹了抹嘴。 “你一来就叽叽喳喳的,文静点吧。”杨继沉懒洋洋的走到客厅,给张嘉凯他们发烟。 季芸仙呀呀呀叫起来,“你是不是虐待小珃啊!人跟着你可不是帮你刷碗洗衣服的!你要发自内心的去疼她,你对她不好我会把她带走。” 杨继沉叼上烟,朝厨房看了眼,眼尾上挑,说:“你去问问她我有没有好好疼她。” 周树笑得贼兮兮,“呐,芸仙啊,你真是没有眼力见,都是过来人了,怎么一点都不懂。” 季芸仙:“懂个屁!” 张嘉凯哄她,“祖宗,去找小珃说说话?” 季芸仙:“嘁。小珃——” 周树环视一圈,大大咧咧在沙发上坐下,“这地儿真舒服,这房子也够大的,多少钱啊?” 杨继沉:“一百二十万。” “我日!” 三个男的都咽了咽口水。 张嘉凯问道:“哥,你没那么多钱吧。” 杨继沉挑眉,“贷款买的,后面慢慢还就可以了,这是地铁房,又是新建小区,边上就是以后浙州的新市中心,这个房价不算贵。” “你房产证不会写的小珃名字吧?” “不然写你?” “那你们就这么定了?” “差不多吧。” “光速啊光速啊。”周树看向张嘉凯,“你和芸仙呢,什么时候定啊,我得攒点红包钱。” 张嘉凯苦笑,“你就别揶揄我了。” 几个男人说说笑笑间,门铃响了,周树首当其冲,“我去开门。” 一开门,三大美女站那儿,周树惊喜的叫了出来,“诶,小珃,这三美女是谁啊?赶紧介绍介绍啊!” 张佳佳的薯片掉在了地上,痴痴的望着周树,她抓住徐单的胳膊猛摇,“单儿,你听到了吗,他说我是美女!天啊,他一定是我的真命天子!” 徐单:“……” 林芸推了推眼镜,“她可能是薯片吃太多了,引发了脑回路堵塞,简称,智障。” 江珃擦手,笑道:“这三个是我大学室友,徐单,林芸,张佳佳。那边几个是阿沉的朋友。” 周树伸手,“幸会幸会。” 徐单抽出手,没让他碰到,高冷与他擦肩而过,林芸客气的笑笑,也走了过去,张佳佳激动的一把握住他。 “幸会幸会,我叫张佳佳,张就是张开的张,佳就是佳人的佳。” 杨继沉往沙发上一坐,双腿搭着,张嘉凯坐他边上,嘴里磕着瓜子,问道:“中国摩协那边来消息了吗?我听郑锋说,大概十有八九有你,不过你知道吗,海凌队那边的十一号,听说也要去。” “十一号……”杨继沉把玩着打火机,“那人有点本事,听说才十八岁。” “我觉得对那边得提防点,盛覃是个阴晴不定的人,他们太剑走偏锋了,我从来不信有哪支队伍可以一下子越出来,我们当初也是辛辛苦苦爬了很久,越是这样的对手越是得小心。” 杨继沉捏着烟头,弹了弹,“这次crrc你名次不错,比以前进步了很多。” 张嘉凯笑笑,“你都那么拼,我能不拼吗,芸仙和小珃情况不同,她家是做生意的,我什么都没有,我要是不努力,以后可怎么办。” “急什么。”杨继沉拍拍他肩膀,“有我在。” 张嘉凯目光一怔,傻笑起来,点点头,“好。” “杨继沉。”江珃从厨房里走出来,在电视柜那边翻找东西,顺带不悦的喊了他一声。 杨继沉立刻掐灭烟,“不抽了。” 江珃找一包新筷子,又匆匆跑进了厨房。 贺群扔给杨继沉一包西瓜子,“妻管严啊。” 杨继沉舔了舔上牙齿,扬眉一笑。 那边厨房间里四个女生嘻嘻闹闹,洗个菜也能乐的跟中了彩票似的。 而另一个,正在挽着周树的手臂热情的聊天,张佳佳:“我家有三亩田,爷爷奶奶养了两头牛,以后给你喝牛奶怎么样?” 周树:“不用了不用了。” 江珃把洗好的菜一一装盘,顺带炒了火锅底料,一共九个人,两个火锅,正好。锅和电磁炉都是昨晚新买的。 电视机里放着喜羊羊与灰太狼,灰太狼大喊道:“我一定会会回来的。”话音刚落,门铃又响了。 江珃端完菜顺手去开门,她一下子愣在原地。 宋逸晟把蛋糕凑到她面前,“洒砰略嘶!” 人已经到家门,没有拒绝的道理,江珃笑着让他进来。 宋逸晟说:“上次让你吓得蛋糕都掉了,这次还你一个大的,诶,这哥的朋友?” 江珃:“是啊,你坐吧。” 江珃偷偷瞄了眼杨继沉,那张脸已经黑透了。 张嘉凯打量了几眼宋逸晟,小声问道:“小珃还有关系很好的男同学?看着人倒是挺好的。” 杨继沉哧了声,“一傻逼而已。” “阿沉,帮我去买辣椒酱和香油啊,你怎么忘了。”江珃喊道。 杨继沉起身,去卧室换衣服,宋逸晟跟了进去。 贺群挪挪下巴,朝张嘉凯问道:“什么情况啊?情敌?合作伙伴?” 张嘉凯耸耸肩。 杨继沉把毛衣和t恤扔床上,转过身看向宋逸晟,“谁让你来的?” “不请自来。” “你这脸皮是你们宋家的遗传吧?” 宋逸晟目光一沉,浅笑道:“随你怎么骂,我都能承受。” 杨继沉:“给你一分钟,从这里出去。” 宋逸晟把银|行卡和盒子放江珃的梳妆台上,“上次忘了说密码是六个五。” “宋逸晟。”杨继沉系好皮带扣,抬眸看他,“你不欠我什么,这钱你自己留着吧,就当是杨超欠你的。” “那他欠你的呢?谁来给?如果不是因为他把这笔钱给了我妈,你们那时候也不会……对不起……”宋逸晟低下了头,像个自责的小孩。 他还欠他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他的母亲成了插足别人婚姻的第三者,成了间接害死王丽韵的刽子手。 杨继沉忽然笑了声,“你这是非观倒是挺明朗的,你妈教你的?” “我妈……我妈其实不是……” “一个碗不会响,两个碗叮当响。这道理你明白吧?” “明白。” “明白就拿上你的东西走。” 宋逸晟:“所以你不会恨我,是不是?” 杨继沉看他一眼,拿上皮夹子,没回他,直接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宋逸晟抓了抓头发,在床上坐下,狠狠的拍了几下脑袋,又突然豁然一笑。 江珃望了眼半合的房门,脱下围裙,说:“徐单,帮我弄一下,我出去看一下。” “诶诶诶,你们买个辣椒酱也要一起?你们是夫妻还是连体婴儿啊!” 砰——江珃已经追了出去。 那头的宋逸晟把银|行卡和盒子规规矩矩的摆好,把密码写纸上,压在盒子底下,然后就看见了放在梳妆台上的巧克力炼乳。 “小——小珃呢?”宋逸晟拿着炼乳在客厅里寻了一遍。 季芸仙白他一眼,“她出去了。你乱拿人家东西干什么?谁让你来的?” “我饿啊,我还没吃早饭呢,我想抹这个面包片吃,就吃一片。”宋逸晟挤了一圈,把两片面包合一块,咬嘴里。 他含糊不清道:“帮我和小珃说一声,我走了啊。” 季芸仙拉住他,“来了怎么又走了?” “我……我觉得我应该走的。” 季芸仙把香菜扔给他,“走个屁,快去阳台上把这个切了,我闻着难受。” “奥……”宋逸晟走了几步回头说:“小姑娘家家的,没事别老说粗话。” “关、你、屁、事!” 张嘉凯磕着瓜子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看了几眼宋逸晟的背影,目光又重新落在了季芸仙伸手,季芸仙在切水果,时不时偷吃一块,正切着橙子呢,尝了尝,觉得特甜,屁颠屁颠的跑到张嘉凯身边,塞给他一块。 “好吃吗?”她问。 “好吃。” 周树:“我们的呢?” “你吃个屁!” 张嘉凯无奈的笑着,“你这小嘴什么时候能收一收?” 季芸仙撅嘴,“好嘛,我克制一下。”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电梯门快合上的时候, 江珃硬生生把它扒开了, 杨继沉伸手帮她挡。 “你这手不想要了?以为自己在拍电影?”杨继沉拉过她,按一楼键。 “跟出来干什么?”他问。 江珃拍了拍毛衣衣袖,上头有面粉, 她说:“你不高兴了?” “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他和你说了什么?” 杨继沉直视前方, 电梯在八楼停了停, 没人,合上继续往下走。 想起宋逸晟的那句对不起, 杨继沉微微皱眉。 只会做一些多余又没用的事情。 到一楼,杨继沉搂过江珃走了出去,“外套也不拿,出来吹冷风?” 江珃依偎在他怀里,嘴里哈着热气, “你知道的, 他其实不是什么揣着坏心思的人。我真觉得他挺不一样的, 他不恨你们也不怨你们,反倒是对你崇拜的很,即使不喜欢他也别做的太过火了,嗯?” “我做了什么过火的事情了?” “我就是这么说嘛,他来都来了,就让他吃个饭再走吧, 反正是吃火锅, 多一双筷子也没什么。” 杨继沉:“随便。” 江珃戳他胸膛, “他到底和你说什么了, 我看你心事重重的。” “上回他送你的东西你没收?” “我还给他了,徐单说那项链很值钱,我觉得不太好就还了,他……他不会还是把那个东西给我吧?” “项链……”杨继沉想了想,“什么项链?” “有个翡翠吊坠的,还挺漂亮的。” 杨继沉握住她的手,她冷的瑟瑟发抖,他搂着她,手在肩膀和臂膀那上下搓着。 “原来是那个啊。” 江珃:“什么那个?” 两人走出小区,拐进了边上的小超市,杨继沉说:“那项链是我奶奶的,后来我爸妈结婚的时候给了我妈,就有点像那种传家宝,懂不懂?一代传一代的。后来有一天我妈说找不到了,伤心了好一阵,之后也就淡忘了。我说呢,好好的东西搁那儿怎么会不见。男人对小三总是那么大方。” “那宋逸晟为什么要给我?” 杨继沉淡淡一笑,“他可能脑子真的缺根筋吧。” 江珃抱紧他,“阿沉,你觉得现在这样好吗?” “挺好的。” “和以前比起来呢?” “好很多。” 江珃:“遇见你之后一切好像都开始变好了,有时候想想,都是你给的。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她仰起头,眨巴着眼睛。 杨继沉拿上辣椒酱和香油,“我大概也脑子缺根筋。” “那你们俩倒是挺默契的,都缺根筋啊?” 杨继沉看向她,小姑娘眼眸含笑,里头寓意深远,他眯眯眼,“你到底想说什么?”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无条件奉献,一定是存在某种感情基础,对吧?不管是什么,但至少是善意的。” 江珃帮他拿香油,温柔的说:“我知道你其实不讨厌他,但也说不上喜欢,毕竟关系摆在那,我也不是要做你们的和事老。我只希望你能用好的心态去看待这个人和这件事,如果自己能想的开,自己也会比较开心,是不是?就像那时候爸爸突然出现时,我不爱他,但也不恨他,他来了,我欢迎,他不来,那也无所谓。我也逐渐发现他其实不是冷血无情的人,他其实爱我和妈妈,我没办法替妈妈做决定,但我不能不理爸爸,因为我知道他不是故意不抚养我,不是故意丢弃我的,他只是从来都不知道我的存在而已,恩怨,是他和妈妈之间的恩怨,不是我的。” 杨继沉目光深深,嗯了声,嘴角勾着笑,揉了揉她脑袋。 结完账,两个人往小区里走,江珃又戳他胸膛,“你会不会觉得我烦啊?” “烦什么?” “和你说大道理。” “没办法,谁让你是村中恶霸,村民只能默默忍受。” 江珃打他,“你才是恶霸!” “你看你,动不动就拳打脚踢,不是恶霸是什么。” “你讨厌死了!你才是恶霸!” 杨继沉手臂一收,勾住她脖子,江珃被钳制住,他拖着她进了电梯。 …… 一开门,长桌上已经热气腾腾,扑鼻而来的火锅香味,姑娘们洗洗弄弄,把菜端上桌,橙汁一杯杯摆好,客厅里四个男人正在玩飞行棋。 周树一脚踩在沙发上,一脚踩地,把骰子放塑料杯里摇,“天灵灵地灵灵,六六大顺!六六大顺!” 结果摇到个一,周树说:“嘿!一也行,一能开后门,让开,我飞机要出动了!” 宋逸晟啊了声,像收获了新知识般,惊讶道:“还有开后门这个玩法?” 周树:“小弟弟,多学着点。” 张嘉凯把周树的棋子放回原地,“你别听他瞎说,我们这局,入乡随俗,不开后门。” 宋逸晟:“可周哥的子儿一个都没出呢,我这一个都快走到终点了。” “嘉凯!你让我开个后门呗!还是不是兄弟了!” 听到开门声,宋逸晟抬头朝那么望去,顺便咬了口面包。 江珃和杨继沉打闹几下,拎着两瓶东西进了厨房,杨继沉脱外套,随手挂在了架子上,往里走几步就看见长桌上的炼乳瓶,开着。 杨继沉扫了那群人一眼,面不改色道:“谁拿的?” 宋逸晟举手,“我。我沾面包吃的,实在太饿了,对不起。” 杨继沉:“……” 江珃端着螃蟹出来,“准备吃饭啦。” 她戳戳杨继沉的腰,“怎么了?傻站着干什么?” 杨继沉把炼乳盖好,递给江珃,“扔了。” “这……这怎么会在这儿?”她的脸一点点憋红了。 杨继沉:“你去问问那傻逼在吃什么。” 江珃的目光慢慢移到宋逸晟身上,她嘴巴微张,欲言又止,半天才挤出几个字,“那…这……这瓶不是很干净。” 宋傻白甜:“嗯?很好吃啊。” 江珃掐杨继沉,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一转身就扔在了厨房。 也不是说多脏,只是毕竟买来玩的,他摸完这里摸那里,徒手伸进罐子里挖的。 杨继沉拉开椅子坐,喝了口果汁,似笑非笑着,低哼了声傻逼。 十来个人都是热闹的性格,说说笑笑,男生女生打成一片,饭桌上话题分为两个派,一个是直男热血派,一个是美女性感派,男人有他心中的激情和梦想,女人有她的小烦恼和向往。 张嘉凯给季芸仙剥了个完整的蟹,边聊边剥,耐心十足。 宋逸晟打趣道:“凯哥,你们俩真配,也就你的好脾气能包容了。” 张嘉凯笑笑,把蟹肉搁她盘里。 季芸仙吸了个蟹黄,转过身拉着江珃帮自己看鼻头,“你看你看,黑头又有了,烦死了。” “都有的,你已经很漂亮了。”江珃边说边掐了杨继沉的烟,“少抽点,就你烟瘾最重。” 杨继沉偏头吐出最后一口烟,涮了几片羊肉夹江珃碗里。 周树说:“我还记得去年过年的时候我们几个一起放烟花吃火锅,诶,对,吃的也是火锅,那时候小珃和沉哥还没在一起呢,不过我火眼金睛,早就看出了点猫腻!厉害吧!哈哈哈!” 贺群:“那你咋不看看明天彩票开几啊。” “你别老拆我台,这么多美女呢!” 江珃笑说:“佳佳,你们几个,要是有空,不如和我们一起去墨城?今年也可以一起过年。” 张佳佳:“听着好动人哦,可惜现实太残酷,诶,单儿也不是墨城的,她去方便。” 徐单:“得了吧,我爸妈过年不让我出门。” 周树拍桌,“管他娘的能不能去,年总归是要过的,咱们聚在这儿是有缘分,今儿个就当过年了,来,干杯!” 女生喝果汁,男生喝啤酒,宋逸晟一喝就上脸,两杯一罐,已经飘飘欲仙,摸不着方向了。 他坐杨继沉边上,歪在他身上,捏捏他胳膊,又拍他肩膀,笑呵呵道:“哥,我尿急!” 杨继沉:“……” “哥,我要飞了!飞了!” “哥,小鸟要飞了!” 张佳佳哈哈大笑,“小珃,快给他录下来,咱们班长原来这么有趣。” 杨继沉一把拎起他,把人往卫生间拽,门一开,往里一甩。 宋逸晟大喊道:“飚了!飙了!下雨了!” 宋逸晟尿完,打开门,握住杨继沉的手,抖了抖,忽然哭了起来。 “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啊!啊啊啊啊,当山峰没有棱角的时候,当……” 江珃叹口气,说:“你帮他洗把脸,我把侧卧整理一下,让他先躺会吧。” 杨继沉:“我给他洗脸?” 江珃一副不然呢的表情。 杨继沉把人重新拎进卫生间,“我他妈才是欠你的吧。” 那头的周树举杯道:“再干!2009我要脱单!我要成为king!” 季芸仙捧场道:“成为king!” …… 一群酒鬼,喝到最后都醉了,七七八八的横在客厅里,江珃和林芸张佳佳扫地洗碗,江珃留她们吃晚饭,但她们要赶明天的火车,于是架着徐单走了。 江珃和她们告别,从房间里拿了几条毯子,给睡在客厅的几个醉鬼盖上。 季芸仙窝在张嘉凯怀里,做梦还要打他,江珃给她用温水抹了把脸。 江珃回到卧室躺床上的时候已经快下午一点,卧室里也一股酒气,杨继沉双手枕在脑后,在眯眼休息。 江珃睡到他身边,抱住他。 杨继沉抽出手搂住她,慵懒道:“洗完了?累不累?” “不累,我很开心。” “嗯。”杨继沉翻个身抱住她。 江珃捧着他的脸,轻轻在他嘴唇上碰了一下。 杨继沉哑声道:“你这是趁我喝醉了,占我便宜。” “村中恶霸就是这样的。” 他笑了,睁开眼,“他们在外头?” “都睡了。” “你也睡一会?忙了一天。” 江珃眨着眼,“我睡不着。” “怎么就睡不着了?我家小猪一到下午就要打瞌睡的。” “想起了去年的时候,时间过好快,那时候没想到现在会拥有这么多。” 杨继沉嗯了声。 江珃:“阿沉,你觉得现在这样好吗?” “怎么又问这个。” “那你觉得好吗?” “好。” “你好敷衍。” “我哪里敷衍了。” “你就是敷衍。” “我看你是欠操。” 江珃按住他蠢蠢欲动的手,用睫毛扫他脸,“昨天我妈打我电话的时候,很委婉的问我,我们有没有发生关系。” “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没有。” “你妈就信了?” “我们后天就回去了,你得忍一段时间了,大学的假期有点长诶。” 杨继沉笑笑,翻身压住她,“懂了,你在暗示我。” ☆、第八十五章 后天一早两人就去了机场, 这是江珃第一次坐飞机, 兴奋快窜天上, 又很紧张不安,过完安检趴在大片的玻璃窗那儿看外面的飞机。 杨继沉拍她脑袋, 直接把人带走。 江珃:“小学的语文课本里说飞机起飞时会耳鸣, 真的吗?” “有点儿吧, 还行。” 杨继沉把靠窗的座位让给了她,小姑娘好奇的张望着, 冲入蓝天白云里, 她看个不停, 杨继沉帮她要了杯果汁。 江珃说:“真好看。” “你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 “我只是觉得新奇嘛。”江珃挽住他的胳膊, 脑袋枕他肩膀上,“我妈说晚上让你一起吃饭。” “行啊。” “你很累吗?要睡?” 杨继沉已经合上了眼。 他说:“恶霸, 我昨晚一夜没睡。” “我也没睡啊。” “我在上面, 你在下面,我是体力劳动者。” 江珃笑着, 贴到他耳边,小声的问道:“你虚了啊?” 杨继沉微微侧过脸,“别以为你回家了我就治不了你了。” 家里的模样没怎么变,江眉从下午就开始准备洗菜烧饭, 郑锋在边上帮衬, 半年没见,江眉很想念江珃,但说不惯那些肉麻的话, 只是问了几句。 不过倒是差点没认出江珃来,哪里还像个孩子,穿着高跟短靴,裙子,格子外套,头发也染了色,像是电视剧里的姑娘。 江珃兴奋过头,一回家就蔫了,在沙发上看电视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倒在杨继沉怀里。 杨继沉横抱起她往楼上走,郑锋瞧见了,正想说什么来着就被江眉掐了一把。 郑锋不解,“干什么啊?你掐我干什么?” “小珃睡着了你还想吵醒她?” “哪有像他那样直接往人楼上房间走的,要抱也是我抱上去啊,这样多不合规矩。” 江眉嘲笑他,“你自己还好意思说。” “我们的情况能和他俩比吗?小珃才多大。” “哦,合着那会我已经是半老徐娘了?” “我不是这意思,哎呀,只是……” 江眉把芹菜甩他怀里,“要发生什么早就发生了,隔得那么远还真能管得着?” 郑锋:“那小子不敢的。” “随他敢不敢,别辜负了小珃就行。我看那孩子人是不错,只是总归是眼高的人,在性格上小珃是要吃点亏的,他们还没经过大风大浪,才刚开始谈恋爱所以那么要好。” “要什么大风大浪,平平安安就好,这小子以后会有出息的,也算金龟婿吧。” 江眉白他一眼,“我看是你自己喜欢的要紧吧,找了个和你趣味相投的女婿。” 杨继沉刚把江珃放下,还没来得及给她盖被子,她就醒了,眼睛睁开一条缝,习惯性的去抱他,她睡觉喜欢抱着点什么,她说不喜欢胸口空空的。 杨继沉:“你为什么要把我的手往你胸上挤?” 江珃睡眼惺忪,但还是被气笑,懒懒道:“你陪我一会行吗?” “你爸妈都在楼下呢,第一天回来,怎么也得装个样子,不然他们得觉得自己女儿多如狼似虎,可怜我这小身板。” “你讨厌……” “还想打我呢?打上瘾了?”杨继沉翻过她,赏了她屁股几个巴掌。 江珃蹬他,“疼,我要睡觉。” 杨继沉给她盖好被子,给她揉屁股,“我在楼下,等会吃饭叫你。” 杨继沉下楼时面色自然,郑锋动不动瞥他。 杨继沉:“您眼睛抽风了?” 郑锋:“……” …… 年前,江眉和郑锋办理了复婚,而江眉的婚宴放在墨城小镇上的一家酒店办的,没穿婚纱,没请司仪,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桌饭,请了她和郑锋的几个朋友,几个人正好一大圆桌。 郑锋的朋友个个嘴皮子厉害,硬生生的把江眉讲脸红了,左一句恭喜右一句恭喜,出了五六个小游戏逗新人。 宴席散后,杨继沉开着车带他们回去。 郑锋多喝了几杯白酒,已经开始胡话连篇,江眉始终保持着清醒,有条不紊的把人扶进房间里,面上很嫌弃,说:“都四五十岁了还这样。” 郑锋暂住她们那儿,这久别的婚房也是用的江眉的卧室,家里一切如旧,只是窗户上被江珃贴上了喜字。 江珃站在门口和杨继沉道别,拉着他的衣角磨磨蹭蹭的,月光洒下一道青灰,拉长两个人的影子。 杨继沉笑着,“怎么,要和我吻别啊?” “对啊,吻别。”江珃踮脚,亲了他一下,“今天也很开心,感觉有你在,显得很完整。” 她蜜桃味的唇釉印在他唇上,香气甜美。而她今天穿了旗袍,淡粉色的绣花旗袍,开叉到大腿根,外套套了件黑色的尼大衣。 江眉不想穿婚纱,显得太过隆重,于是选了旗袍,那天买的时候特意也给江珃买了,说是女儿是小伴娘也得美美的。 杨继沉仔细一算,已经大半个月没有和她好好亲热了。 杨继沉伸手一拽,把人拽到房屋另一侧,将人抵在老墙上,两个人的呼吸纠缠在一起。 江珃搂住他脖子,又亲了他一下,四目相对,不用言语也能知晓对方的想法,杨继沉轻哼一声,捏住她下巴,低头吻了下去。 他手伸进她外套里,旗袍衣料摩擦着手掌心,触感是那样光滑细腻。 江珃低低吟了几声,面色泛红。 杨继沉吻她脖子,哑声道:“要不,我也让你完整完整?” “什么……” 他往前一抵,江珃腰间一硌。 江珃推搡他,声音带着笑意,“干什么,这么突然,你耍流氓。” “今晚要不要来找你?”杨继沉拉过她的手,放在那儿,他浅浅的吸了口气,“我还没撕过旗袍呢,你说梁朝伟撕的时候什么感觉?” “你自己说的,要装个样子,说话不算话的是小狗。”江珃轻轻推开他,“我要上楼了,你回去吧。” 小姑娘的身影苗条而青春,杨继沉低笑了声,裤袋里手机正好响起。 他接了上去,那边不知说了什么,他道了声好,明天见面说。 …… 江珃回到房间时隔壁的老宅子已经亮起了灯光,她给自己灌了两个热水袋放被窝,然后卸妆洗澡,洗一半,那水管嗞嗞嗞的喷水,又裂开了,标准的一年一裂。 江珃裹上浴巾,哆哆嗦嗦的出来,正打算换衣服去楼下找工具就瞧见床上躺着一人。 这画面似乎很熟悉。 男人洗澡不比女人,要磨蹭半天,短短的功夫他已经冲洗完,换上了白色浴袍。 杨继沉掀开被子,拍拍床,“小狗先生邀请你上床一起繁衍后代。” 江珃又被气笑,“你怎么越来越幼稚了。” “没办法,为了你的身心幸福,男人总得主动点,牺牲点,来吧,狗太太。” 江珃冷的直发抖,说:“狗先生,那水管又坏了,我得去找东西补一补。” “怎么又坏了,你先被窝里暖一会,我看看。”杨继沉笑着起身,随后拿了件外套给她披上。 江珃跟着他走到浴室,“看到了吗,就那儿。” “小口子,和去年比起来,算好的了,你们家胶带什么的放哪儿?” “我去楼下拿吧。” 杨继沉转身把她抱到床上,“怕冷就好好待着,我下去找。” “你动静小点,别吵到我爸妈。” “嗯。” 小裂缝,杨继沉三两下就补好了,江珃缩在被窝里玩手机,杨继沉脑袋凑过去时她吓一跳。 “和谁发消息呢?” 杨继沉顺势在床上坐下,被子一拉就挤了进去。 他带进来一股冷气,两人的手脚碰到一起,他身上是凉的,江珃把热水袋挪到他那边,自己也去抱他。 “修好了?我刚刚和宋逸晟发短信,他问我辅导员说的双学位要不要参加,辅导员在群里发了消息但是这两天不是忙吗,就没看。” “什么双学位?” “他看我们家里有钢琴,他问我是不是喜欢,问我要不要学音乐,学完以后就可以有两个学位证书,一个是我自己本专业的,一个是音乐专业的。有很多人学双学位是为了以后工作好找,但对我来说都差不多,只是这是一个学钢琴的不错的机会。” “行啊,多给自己找点事做,多学点东西,大学也别浪费了时间。” 江珃给他掩被子,掩的结结实实,她说:“和徐单她们也聊过,大家都不知道以后要做什么,我想了想,我要是学的好的话,做个音乐老师怎么样?除了学校外,也可以去一些培训机构里当钢琴老师。实在不行,当会计也行。” 杨继沉握着她的手,小姑娘的手十指纤纤,修长而干净,他说:“还是弹钢琴吧。” “你是觉得我的手适合弹钢琴吗?”江珃俏皮道。 杨继沉勾着嘴角,笑得有点坏,“对啊,弹钢琴可考验臂力和指力了,好好练,有助于夫妻生活。每次动一会就酸了,怎么那么弱?嗯?我发动一阳指的时候没喊过累吧?” 江珃踢他,想把他踢出被窝,“修完水管了,你可以回去了,大色狗。” 杨继沉抓住她的手,拉过人,江珃变成了跨坐在他身上,他浴袍的领子敞着,看起来很性感。 杨继沉:“那我真走了?不哄你睡觉了?” 江珃嘁了声,“今天怎么那么好心,不装样子了?” “本来不打算做狗先生的,但有个好消息想当面和你分享。” “什么……” 杨继沉捏着她的耳垂,“协会的人来找我了,这事儿基本就算定了。” 江珃惊喜的抱住他,“天啊,真的找你了?你要进国家队了!” 杨继沉也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肩上,压低声道:“所以…..我打算做一回狗先生。“ “啊——“ 他抱着她直接翻个身,双手撑在她脑袋两侧,吻了下来。 “一会别出声。” ☆、第八十六章 啪嗒——他伸手关了灯, 小房间陷入一片漆黑, 只有铁架床吱吱嘎嘎的声音。 两个人的喘息声一声比一声重。 江珃死死咬着唇, 却还是会漫出一些细碎的呻|吟。 不知过了多久,江珃:“好…好了吗?我好累。” “你累什么?” 杨继沉低头吻她。 江珃心跳的快, 生怕被江眉他们听见什么。 而这人正欣赏着她的有苦说不出, 一脸的肆意。 杨继沉勾着嘴角笑, 低声道:“咬被子吧,嘴唇都要咬破了。” 江珃掐他, 打他。 夜越来越深, 二斜口陷入一片寂静, 白洁的月隐藏在云雾中, 今年冬天的雪来的悄无声息。 小床停止了摇晃,江珃大口的喘着气, 满头的汗, 歇了不到三分钟,身上的那股热气散了, 扑面而来的冷意,她拉过被子缩了进去。 杨继沉喝光了她床头的水,额角的汗还在往下滴。 江珃露出半个脑袋,黑溜溜的眼睛盯着他, 伸出脚踢他屁股, “你把东西收一收,别留在这儿。” 地上躺着两个用过的套。 杨继沉拿纸巾包住,随手扔在了床头柜上, 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江珃:“你不走?” 杨继沉揽过她,“女人都是这么翻脸无情的吗?吃干抹净就不要了?” 江珃心虚的很,“我总觉得…觉得不太好,你还是快走吧,万一我妈等会敲门怎么办?” “这你不是很有经验吗,把我塞卫生间,然后撒个小慌。” 他像是粘在了这张床上,江珃赶不走推不动,累的又出了一身汗,这人懒洋洋的躺在床上看着她笑。 江珃气恼,卷过被子睡在一侧,“随你走不走,反正我爸妈知道了也都怪你头上。” 杨继沉耸肩,“我无所谓。” “前一段时间还说什么要装装样子,这会原形毕露了吧,大色狗。” “那这狗棍子用的怎么样?”他的眼尾轻轻上挑,透着几分戏弄。 他说脏话和下流话的时候江珃从来都不觉得难听,他说的坦然和自然,从而生出一种性感的味道。 江珃哭笑不得,转过身,“不和你扯了,我要睡了。” 杨继沉从后抱住她,“这就睡了?不和我说说夫妻夜话?” “你想说什么?” “过完年跟我回趟外婆家?我一般一年回去一次,老人家孤独,还有林之夏的母亲,我也得去探望一下。” 江珃闭上的眼睛又睁开了,她扭头看向杨继沉,“你要把我带回去?” “去年已经和她报备过了,今年带给她看看也差不多。” “去年?”江珃眨眨眼,回想了一番,去年这个时候他们才认识没多久,更没有在一起。 江珃:“去年你和她说过了?” 小姑娘这语气,似在期待除这个回答外更多的东西。 杨继沉掐了把她的腰,搂紧了些,嗯了声,慵懒道:“说了以后她把我揍了一顿。” “为什么啊?” “她说我乱搞小女孩。” 江珃笑得肩膀都在颤抖,她轻轻推他,“你…..你那个时候就喜欢我了啊?” “还行吧,当时是挺想泡你的。” “你用词准确点行不行,什么叫泡。” 杨继沉侧过脸凑过去,吻她脸颊,笑道:“那当时挺想被你泡的。” 江珃:“……” 两人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江珃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睡前不忘赶他走。 杨继沉起床上了个厕所,靠在卫生间的窗边抽了支烟,窗台上的雪已经薄薄一层,玻璃窗的边角开始霜化,纷纷扬扬的小雪在月光的轻抚下显得温柔缠绵。 他很快抽完这支烟,回到房间,关灯,轻轻搂住江珃。 习惯真的是个神奇的事情,以前他只习惯一个人睡,在浙州和江珃睡了个把月,早上醒来找不到她人会不习惯,总觉得差了点什么,回到墨城,前些日子也是,晚上没人在怀里抱着,揉着,空荡荡的感觉。 ….. 冬天人会习惯性的赖床,江珃和杨继沉都是习惯了晚醒的,睡得晚醒得晚,这一代年轻人的标配,可有些中老年人就不同了。 郑锋虽然昨晚醉得不省人事,但早上醒来,喝了点水,再排泄一通,整个人神清气爽,正式复婚的第一天,一切都是名正言顺的。 江眉倒是和往常一样,没什么太大反应,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郑锋干咳两声,用自以为磁性的声音说道:“老婆,我有什么能为你效劳的吗?” 江眉把盛好的南瓜粥递给他,“端上桌,再帮我洗三个玻璃杯。” “好咧!” 郑锋瞄了几眼江眉,笑了笑,咋看之下,她其实没有变太多,他倒是很感激上苍,这么多年它对江眉还算仁慈,对他也还算仁慈。 郑锋说:“小眉,等以后小珃的事情定下来以后我带你回西州怎么样?我们的那套房子我一直都留着,你也很多年没回家了,我们回去看看。” 江眉一怔,眸色淡淡的,她摇摇头,“不想再回去了,在这里挺好。” “我知道你觉得那儿是伤心的地方,可毕竟是我们的家,不是吗,小珃也从来没去过,她也应该看一看的。” “你要留着就留着吧,我不回去。” “可我们都复婚了,总不可能一直住在这儿,这毕竟是借的房子,我又不是没有能力给你一个新的家。小眉,我现在能给你一切了,这是我以前拼命想做到的,我想为你和小珃做一些东西。” 江眉:“现在这样不挺好的,我知道你的好意。” 郑锋没辙了,“你开心就好,你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吧。我去叫小珃起床。” 郑锋心里还在盘算着以后在哪儿定居,脑海里闪过一些山清水秀的地方,敲了敲江珃的房门,拧开了门把。 叮——郑锋的脑子忽然呈直线运动,像心跳停止了般,一片空白。 那张小床上躺的分明是两个人! 他揉了揉眼睛,颤抖着手,一步步走过去。 杨继沉一手搂着江珃,一手枕在脑后,听到动静缓缓睁开眼,一睁眼就看到吹胡子瞪眼的郑锋。 …… 桌上三碗南瓜粥变成了四碗,郑锋气的调羹都拿不稳,试了几次,干脆把调羹往桌上一扔。 江珃和杨继沉就没动过,江珃恨不得把自己脑瓜拍碎,都不敢看江眉。 她以前是怎么和她叮嘱的,前一段时间还叮嘱过,询问过。 江眉率先打破这僵局,朝杨继沉问道:“你还记得上珃去大学之前你和我承诺了什么吗?” “记得。”杨继沉顿了顿,说:“所以不打算隐瞒你们了,男人敢作敢当,年后想带小珃回趟我老家,带给我外婆外公看一下,可以的话就先订婚,然后等小珃毕业了再结婚。” 三个人同时一愣。 订婚,结婚。 这事儿他从来没和她提过,江珃都觉得突然。 可看他的样子,似乎早就想好了。 江珃去碰他手,被他握住,江珃轻声道:“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江眉干咳一声,“小杨啊,小珃还小,你们会不会太快了?” 杨继沉:“房子和车子我已经买了,都归小珃名下,我们以后打算定居在浙州。” 江珃好像渐渐明白了什么,他从一开始决定买房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和她过一生,所以现在一切落实了,他也可以正大光明的说出自己的想法了。 江珃这才发现,他其实比她更渴望相守一辈子,有一个固定的居所,有一个正常的人生。 郑锋抖的上下牙打架,这小子居然动作比他还快。 江眉吃惊过后,渐渐缓和自己,然后接受了他刚才所说的内容,她说:“小珃,那你怎么想?” “我……”江珃点了点头。 江眉没再说什么,让两个孩子吃早餐。 吃完,江珃在江眉的眼色下帮她一起洗碗,两个男人在客厅看电视抽烟。 江眉说:“你和他已经在那边住了是不是?” “嗯。” “小珃啊,你自己真的想好了吗?他马上要去国家队了,你的大学生涯才刚开始,你有把握你们走的到毕业吗?” “妈,他去国家队是好事,我也希望他能够越走越好,如果他真的把我放在心上,我们就能走很远。我觉得和他在一起很开心,他为我付出了很多,妈,我就想嫁他一个。” 江眉叹口气,笑了,“他能有胆量说结婚,妈妈是佩服的,他也不过二十五岁,说实话,这个年纪的男孩依旧不是很成熟,在同龄人中他确实很出类拔萃,你们如果都想好了就去做吧,妈妈不反对,但女孩子,还是得自爱,要保护好自己,懂吗?” 江珃脸渐渐红了,小声道了句知道了。 那头的郑锋板着脸,“你跳窗进来的?” 杨继沉一脸淡然,“不然穿墙?” “你以前也跳?” “嗯,经常。” “你以前也睡那儿?” “嗯。” 郑锋哆嗦着抽烟,试图让自己冷静一下,他又问道:“你真买好房子车子了?合着你前一段时间就是在忙那些?” “嗯。” “不是,你那么急干什么小珃才几岁你就想着结婚。” 杨继沉垂眸,捏着烟头往烟灰缸里弹了弹,他漫不经心道;“她爱胡思乱想,反正总归是我的人,早点晚点没什么区别。” ☆、第八十七章 新年假期一过, 都陆陆续续开始上班, 杨继沉买了高铁票带她回去, 路程有点远,要七个小时。 上路之前江珃拉着他去了大超市, 两个人兜兜转转, 买了一书包的零食, 绝大多数是江珃想吃的,杨继沉只要了条薄荷糖, 这是他用来掩盖烟味的, 江珃开始管他抽烟这个问题了, 像个小老太婆。 杨继沉起初担心她买这么多会吃不完, 但事实证明,女人这嘴啊, 馋的很, 七个小时,到站时书包已经空了。 外婆的住所偏僻, 问了好几个出租车师傅才有一个肯走。 快到村口时就见一个白发老人站在那儿盼望,白色的长发盘起,梳的一缕不落,看起来干净整齐, 也有几分庄重的感觉。 江珃跟在杨继沉身后, 两个人都提着大包小包,外婆迎上来。 “这就是小珃吧,姑娘长得真标志, 快跟外婆进来,外面多冷。坐了那么久的车是不是累坏了?饿不饿?困不困?你们外公在里面烧柴火呢。” 老人家热情的很,普通话讲的出奇的好,不难看出这对夫妻年轻时读过点书。 是一间两层楼的老楼房,和江珃在墨城住的差不多,都是老式的建筑,也没有新装修过,里头虽然开着灯,但依旧黑漆漆的,天一暗,借着头顶的吊灯反倒能看清里面的样子。 老人家准备了一桌的美味佳肴,但是江珃饱的食物都要溢出喉咙口,却不能推脱,笑着使劲吃,边吃边夸好吃。 杨继沉瞧了几眼,眼眸含笑,用筷子压住她的饭碗,“少吃点吧,不是说坐车坐的反胃吗?这样等会胃会受不了,要是晚上饿了我再给你热饭吃。” 外婆一听,急了,“小珃啊,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啊?来一趟真是受罪了,外婆已经把楼上床铺好了,都是干净的,新的被褥,快上去歇歇,傻孩子。” 江珃感谢他的救命之恩,但也没上楼,安安静静坐在饭桌上陪着两个老人吃饭聊天,她偶尔会动一动筷子,以示尊重。 外公是男人,话少,只会和杨继沉碰杯喝几口,外婆热情好客,简单的问了问江珃家里的情况,江珃不遮掩,一五一十的都说了。 外婆大概是想起早逝的女儿了,眼睛有些湿润,感慨道:“都不容易啊,你和小沉也都不容易。” 在外婆眼里,杨继沉是顶好的外孙,但毕竟没什么家底了,也整天游手好闲,玩那个不要命的东西。 她和江珃说:“杨家不比以前,我们两个老人也给不了你们什么荣华富贵,小沉的所有都是靠他自己的,外婆也不知道他以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你年纪小,但也得想明白,要不要跟这个人。不是外婆说自己外孙不好,只是希望你们都能想清楚,别学那些半路夫妻,离了结,结了离,辜负了一段好姻缘。两个人如果决定了要过一生,要学会彼此尊重彼此宽容,风风雨雨也不能松了手。” 周围所有的长辈都在担心江珃的年龄问题,也许年纪轻确实是个问题,但江珃总不能为此而退缩,况且这还没发生什么呢。 江珃乖巧的点点头,柔着嗓音道:“外婆,这些我和阿沉懂。” “他懂什么,都二十五岁人了,尽骗你这种黄花大闺女,我看是在外面浪荡惯了。”外婆笑骂着,说:“小沉啊,好好待小珃,别再没个正形了。” 杨继沉笑着,应了声。 小村子的夜晚不热闹,街坊邻里都早早灭了灯休息,这边的雪下的比墨城厚,白色的山峦绵延千里,一轮汪月悬在山峰中间,娴静安逸,但夹杂着几丝森森气息。 老人家睡在底楼的房间,腿脚不便,所以早些年就搬到了楼下住,楼上有两间房,中间是个小客厅。 老房子里没有卫浴,洗漱靠自个烧水,大冬天的,江珃冷的受不住,抹了把脸,随后泡了个脚,麻溜地钻进了被窝。 两人是分房睡的,但江珃知道他会过来,杨继沉擦完身子上楼时江珃正捧着手机打嗝,样子很搞笑,一本正经的打嗝。 杨继沉倚在门边上,胳膊碰到门,木门轻轻外里敞,发出吱的声音。 “你这是饿嗝啊还是饱嗝?” 江珃把手机一扔,撒起娇来,“胃里好涨啊,很不舒服。” 杨继沉慢悠悠的走过去,坐在床边,伸手去摸她肚子,有点微微隆起,他打趣着说:“这是怀胎三月了吧,我再摸摸啊,哟,这可能是个男孩。” 江珃拍掉他的手,“你喜欢男孩啊?” “我不喜欢孩子。” 江珃觉得意外,“那以后我们不生?” 杨继沉:“都行。” 江珃靠在他怀里,“我也不喜欢,但我总觉得可能是我还没成熟,也许以后就不会这么想了。” 杨继沉毛手毛脚,嘴里也飘着不正经的话,“是挺不成熟的,孩子生下来连口奶都喝不到。” “你注意点,这是在你外婆家。” “怕什么,在你家也不做了。” 要不是江珃深知他这个人做事靠谱,心里有数,不然她会真以为他是个时时刻刻都能提到上阵的人,不分时间地点。 不过被他抱着真暖和。 江珃想想这一路走来,很不可思议,眼看着他就这样把事情敲定了,双方见了家长,他也突然的宣布了订婚与结婚一说。 江珃裹了裹被子,将自己和他包在一起,她说:“就像外婆说的,你真的想好了吗,你真的要娶我吗?娶了我可就甩不掉了。” “你怎么总给我出些致命题,我要是这会说没想好,是不是会被抛尸荒野?”杨继沉挪下巴,指指窗户外面的山林,“喏,就那儿,挖个坑,埋了都不会有人知道。” 江珃不想打和他打马虎眼,狠狠瞪他,“你好好回答。” 杨继沉笑了出来,“你不想嫁就算了。” “你这人……你好好说嘛。”江珃又和他撒娇,其实她就是想听点甜言蜜语。 杨继沉放慢语调道:“你在担心什么?” 江珃抬眸,伸手去摸他脸,映着光,棱角分明的,英气十足,她柔柔道:“我……我只是觉得太突然了,像个梦一样。” “我就是怕你这样才想尽快定下来的。” 他和江珃水到渠成,发了关系,他和她光明正大的恋爱,也都是成年人了,没必要偷偷摸摸,瞒着江眉他们又算什么男人。 那天和江眉他们表明心意后,第二天他去见了协会的人,一个是教练,一个助手,千里迢迢从北城赶来,确实很尊重人,诚意十足。 在餐厅了聊了一两个钟头,教练简单的和他说了说2009年接下来的流程,日本雅马哈公司发来邀请,让他到日本接受tz250试车训练,并且那公司抛出橄榄枝,要赞助杨继沉参加motogp。 这意味着他差不多有好几个月的时间都在异国他乡,回国,大大小小的赛事将会接踵而至。 他的忙会与她的闲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那次说觉得不了解他,他让她觉得不真实。 江珃说的那几句话他一直放在心上,思来想去,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才能让她安心,不过眼下看来早点给个名分是个正确的选择。 他希望他的小姑娘安心的当她的杨太太,他也会试着去改一改他的臭毛病。 他和江珃在有个方面很相似,他们都不喜欢吵架,有什么问题大家其实心里都明白,也会给个台阶下,他不会和她真的动气,她也不会抓着一个点喋喋不休。 这个东西他和江珃倒是无意中说起过一次,江珃想的一向透彻,她说:“吵架太伤感情了,如果不是重大问题,有些东西互相宽容一下就过去了,这世界上哪有谁和谁是绝对完美契合的,人其实都是独立的个体,当两个人想要融为一体时就会有摩擦。” 杨继沉发现自己多了个爱她的理由。 他和她说的通,她能很通透的看待一些事物,不会钻牛角尖。 夜渐渐深,白雪皑皑,泛着一层朦胧的灰白色的光,贴着墙壁顶上的白炽灯管静静亮着。 杨继沉低哑道:“我和那边的人见过面了,你也知道,我要去日本一段时间,大概六月会回来,到时候我去浙州找你,就那时候吧,天气也好,办个小型的订婚宴,把外公外婆接过去看看新房,大伙一起吃个饭。” 江珃笑着说:“我怎么有种我年纪轻轻却忽然老了的感觉。” 杨继沉拍了拍她屁股,“因为你已经是少妇了,少|妇|白|洁看过吗?” “电视剧?没听说过。” “小说。无聊的时候看看,想我的时候也可以看看。” 江珃不知道他扯的什么玩意,应付的嗯了几声。 杨继沉继续扯着,“少|年|阿|宾看过吗?” “知道鲁宾逊漂流记。” 杨继沉笑的时候胸腔微微震动,他说:“多看点课外读物,回来了我检查。” “肯定不是什么正经小说。” 江珃还不知道他,时间长了,狼尾巴都露出来了,男人都一个样,都是好色之徒,私底下那些东西加起来硬盘得有好几十个g。 杨继沉也看,他几乎什么都看过,但他不沉迷,就像在看一部普通的电影一样。 他对其他事情也都是这个态度,不咸不淡。 这就是她爱的男人,有血性有激情,却沉稳自若,他不会深陷于任何,他总是在俯视这世界。 ☆、第八十八章 从外婆家回去后, 杨继沉在墨城待了几天就去了北城, 他去的那天雪花都融的差不多了, 路面湿漉又光亮,泥土里透出早春的气息, 但依旧冷的人手指骨发红。 江珃把他送到了机场, 同行的还有季芸仙和张嘉凯。 意外的喜事, 张嘉凯也被入选了国家队。说实话,张嘉凯的实力不差, 可能和杨继沉比起来逊色一点, 但和其他人比, 已经是绰绰有余, 他喜欢赛车,努力上进, 也算圆了自己一个梦。 为此, 张嘉凯把银色的头发染回了黑色,还剃短了, 干干净净的模样像是要去当兵。 江珃和杨继沉不似他俩,在机场里搂搂抱抱,亲吻相拥,就差给拉个遮羞布了。 季芸仙是直性子, 有什么说什么, 有什么做什么,搂着张嘉凯的脖子亲个不停,说什么要每天一个电话, 两天一张照片,不许看别的女人,不许不想她。 张嘉凯一直宠她,说什么都是好。 不过他们之间的气氛还是有点微妙的,可能都心知肚明,季芸仙大二一开学就得去澳大利亚,她父母已经做主了,她再倔也反抗不了。 这样阴差阳错的,虽然张嘉凯不用去日本,但两个人都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只能强颜欢笑的在道别。 江珃目光从他们身上流转回来,抬头看向杨继沉,说:“你也得多和我联系啊,虽然要去日本,可能话费什么的比较贵,但你不能不舍得,你要知道,追我的人其实挺多的。” “那你报几个名字给我听听。” “……” 追江珃的大有人在,但她对这方面不关心不在意,连那些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更别说名字了。她陷入一段感情的时候有点封闭自己,她只看得到他,不会想和其他男生多言语,这也让她这个副班长当的有点不称职。 徐单她们还嘲笑她,说她是围绕着地球转的月亮,还好她还会自转,不然哪天地球爆炸了她也得跟着爆炸。 江珃也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把他看的这样重了,好像他是她的全部一样。 她和朋友说起他的时候眼神都是不一样的,这是徐单她们告诉她的。 徐单说:“因为你崇拜他,你在追逐他,他永远是你向往的英雄,这样的爱情关系很好。” 徐单说的对,她崇拜他,从而滋生出爱情,一种盘根错节,根深蒂固的爱情。 江珃拉过他的手,他还把那红绳戴手上,洗澡睡觉都不摘,一转眼已经半年多了,江珃摸了摸红绳上的小挂物。 她说:“你一个人去日本,别让民族情怀冲昏了头脑,别再那么晚睡了,好好训练。” 江珃踮脚,贴在他耳边说:“回来了,要交粮的,一定保持身体健康。” 杨继沉牵住她的手,有意无意的捏她的手指骨,他狭眸微挑,笑着说:“二十岁的小姑娘就这么饥渴了?嗯?还是……我活儿太好了?” 江珃虽然还会害羞,但她会假装不害羞了。 她眼珠子转着,厚脸皮道:“勉强用用吧,总不可能比阿宾的还厉害吧。” 杨继沉没忍住,笑了出来,笑得还有点肚子疼,他揉她脑袋,“行了,总这么傻乎乎的,我说什么你就是什么,还真看。” “我也就翻了几页而已,我才不是你呢。”江珃看了眼手表,说:“快进去吧,快检票了。” 杨继沉行李都托运了,身上也没包,孑然一身,他揉江珃脑袋的手渐渐移到她脸颊上。 杨继沉还真有点不舍得,他和江珃似乎也没有处很长时间。 他说:“待三月就回来了,到时候会先去浙州的,会提前和你联系好。自己一个人在那边也多当心着点,总归是异地一人,没人在身边,缺什么和我说。” 江珃点头,“我已经和辅导员说好了,这学期住外面,我在家里等你回来啊。” 杨继沉有几秒的怔愣,但转瞬即逝,他由衷的笑着。 虽然依然那样轻佻说:“行啊,等我回来,好好伺候你,二十岁的小饿狼。” 他要转身走了,江珃又拉住他,甜蜜蜜的望着他,小声的说:“老公,再见。” 杨继沉看了她几眼,舌尖抵着腮帮子,随后弯腰低头吻了她。 那边的季芸仙关键时刻很果断,一脚把张嘉凯踹进去,“走吧走吧,婆婆妈妈的。” 两个男人随着人流入了安检。 …… 三月初,江珃独自一人回了浙州,郑锋带着江眉去了别的地,他还得给队员训练,周树他们都一块跟了过去。 郑锋让江眉辞了工作,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终于说服了,把她带回了训练的基地。 墨城的房子虽然空了,但空的应该空的值得。 一个假期不见,寝室的姑娘都很想念对方,开心小聚了一次,七嘴八舌的乱聊了一通,无非还是那几句话,又要上课了,我又分手了,我想谈恋爱,我好想他。 江珃在开学的第一节课上见到了宋逸晟,他永远是那么热情阳光。 见面就是:“嗨,嫂子。” 叫的特别顺口,可让周围的人都傻住了。 这个事情江珃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和寝室里的人说清,说完后,那三个姑娘一时都不知道该回什么,好像信又好像不信。 徐单说:“他真的不求什么?那他突然冒出来干什么?” 江珃选择相信,相信宋逸晟那晚说的话,她说:“他求的,大概就是像现在这样吧。” 宋逸晟听说杨继沉去了日本,伤心了半天,他叹气道:“好不容易认了,这会人又没影了,怎么培养感情啊。” 江珃:“你们不需要培养感情吧?” 这话听着实在别扭。 宋逸晟说:“上回,他好不容易没赶我走,还帮我擦身子了,哇,我还睡在你们侧卧了,真的是历史性的时刻,小珃,嫂子,恩人,您真是伟大。” 江珃笑了,“你就真那么想和他处好关系?” 宋逸晟拨弄着笔,说:“外婆他们年纪大了,能陪我多久,我不想老了以后孤零零的葬在一个地方,或者都没人给我下葬。” “你会有你自己的家庭的。” “可我的小孩没有大伯啊,他得有大伯。” “你这是什么逻辑啊。” 宋逸晟扔了笔,抬手撑住下巴,惆怅道:“你不懂的。” 江珃拍他肩膀,“我说少年,下午体育课要测试了,你不会又要逃吧?” 宋逸晟这人什么都好,辅导员也满意的很,但他不爱动弹,军训的时候也是,总能扯出一堆理由躲在树下乘凉,所以他们都晒黑了,他还是白亮亮的。 宋逸晟垮了,说:“逃什么,我不逃,我光明正大的拒绝,这是一个大学生该有的叛逆。” 他真的是光明正大的逃的,辅导员从不会说他什么。 他真的不求什么吗? 江珃在跑八百米的时候忽然迟疑了。 …… 江珃报了音乐的双学位,宋逸晟也跟着报了,说是天资聪颖不能浪费了,就当帮杨继沉看着她了,省得别的男的搞事情。 江珃和杨继沉打电话的时候还说了这个事情,杨继沉懒洋洋的说:“傻逼总是做一些傻逼的事情。” 他对宋逸晟的态度从一开始就没改变过,无所谓,随意,淡淡的讥讽。 杨继沉在日本的训练并不轻松,就像那时候郑锋说的,他还经历的太少,也需要去尝试更多,不同的模式不同的方式,有那么几天也压的他喘不过气。 那小日本也是个狠角色,说话根根带刺,撇去民族之情,杨继沉不喜欢输,也不喜欢认输,他对输赢是有执着的,一个从小大没有输过的人,是不允许自己倒下的,也就是这股倔强怂恿着,很快就适应了那里。 一如既往的轻狂。 江珃这边也不好受,大概是真的有缘,她和杨继沉遭遇着差不多的事情。 学音乐真不是个轻松的活儿,满口梦想,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做什么都得有基本功,也好在去年杨继沉教过她一点,导致在老师面前没那么难堪。 这女老师脾气暴,手段也暴。 江珃对这位老师倒是没什么看法,只是有时候会怀疑,自己喜欢的到底是不是正确的,因为它做起来是那么的困难。 好在坚持下拉,渐入佳境。 学期快结束的时候,这女老师难得嘴里蹦出了一句好话,她夸江珃:“你还是有点天分的,好好努力,十指是用来创造奇迹的。” 当然她说的有天分,是指在双学位里的天分,而不是和那群专业就是音乐的学生比,这老师也说过,你要和他们比,你这天分是不够用的。 …… 季芸仙的奇迹是爱情。 她说过,爱情是世上最神秘最主力的感情,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六月底的时候杨继沉回来了,不过他们没有办订婚宴。 这是灰色的2009年夏天,季芸仙的爱情没有了奇迹。 得知消息的那天,江珃刚考完期末考试的最后一门,打算去帮杨继沉的外公外婆预订票子和酒店,还有订婚宴的菜肴,她都得去一一核对。 郑锋先给了她电话,郑锋在那边沉默了很久,他说:“小珃啊,我打不通杨继沉电话,有个事情你得通知他一声。” 江珃走在林荫大道上,学生从考场涌出,熙熙嚷嚷的,一抬头,是个好大的艳阳天。 但那种忐忑莫名的席卷了她的身体,江珃忽然走不动道了,颤抖着问道:“怎么了吗?” 她脑子里闪过很多东西,比如他们不同意他们的婚事了,比如外公外婆出事了,比如赛车上的一些严重问题。 却没想到,郑锋说:“张嘉凯走了。” 江珃没反应过来,“他走了?他要去哪儿?他怎么会走呢?” 郑锋默了默,重复道:“他走了。” 江珃喉咙一干,好半天说不出话。 张嘉凯走了。 这五个字一下子在她脑海里炸开。 荒诞,没有说服力,突然。 ☆、第八十九章 张嘉凯死在曼岛的赛道上。 曼岛tt是世界级的公路赛, 环岛赛事, 全长60公里, 有200个以上的弯道,比赛用时很长, 所以相当考验耐力, 集中力, 这是一项没有奖金却引无数勇士前去冒险的赛事。 亚洲的赛车手要参加这项赛事很难,倒不是说技术等问题, 赛事规定的摩托公路赛证书偏向于英国的acu和sacu, 其他地区的人想拿, 比较困难。 但今年赛事为了扩大在亚洲的影响力, 给了一些选手绿卡。 赛事本身没有奖金,但传递绿卡的赞助商有, 一些企业抛出橄榄枝, 拟定了高金额的奖金。 中国去参加的一共有三个人,除了张嘉凯外还有两位老赛车手。 曼岛的赛事每年都有人牺牲, 前前后后几百个人的性命已经搭在了上面,但追求刺激和荣誉的赛车手把自己看做亡命之徒,前赴后继的赶来。 江珃联系上杨继沉的时候他刚下飞机,江珃和郑锋一样, 一开始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又怎么去说。 一字未语,江珃就哭了起来。 身边人来人往, 江珃蹲在地上,抬手捂着眉眼,啜泣声隐没在人潮里。 …… 张嘉凯的遗体被运送回国内时已经是夜晚,他和杨继沉一样,没有固定居所,家乡变得不再是家乡,他是个没有地方去的人。 杨继沉替他做了主,运回了浙州,杨继沉说:“我在哪儿他就在哪儿。” 郑锋他们都在赶来的路上,只有江珃和杨继沉两个人在等他。 夏日的晚光残留不去,浮浮沉沉间,机场亮起了灯,一眼望去,那些建筑都成了影子,风从四面八方涌来。 飞机缓缓停下,在一群人中间他们只看到了白色的长布,微微隆起,轮子在地上滚动,光在亮,飞机在起飞降落,旅人在呼吸,只有他静寂无声的。 杨继沉往前走了一步,垂在两边的手渐渐握拳,他咽了咽喉咙,没有再往前走。 杨继沉和工作人员交接,他们要把遗体送去殡仪馆,丧事要尽快办。 江珃站在原地,看着架子上被白布裹着的遗体脑海里浮现不出任何想法,她还是没有接受。 杨继沉谈完,转过头来看向她,轻轻说:“走吧。” 江珃垂下眼眸,跟在他后面。 直到把张嘉凯送进殡仪馆,江珃随着他去交钱,两个人走在阴暗空荡的走廊里,江珃忽然觉得有点累。 “阿沉……”她叫他。 她嗓音已经哭哑了。 “嗯?” “昨天这时候不是这样的。” “我知道。” “昨天这时候你和我说你要回来了,我和爸爸他们也都联系好了,我和芸仙说你看,我要比你先迈入婚姻的坟墓了,我说,你和嘉凯得好好的,即使要去国外读书,其实也没关系的,嘉凯不是那种三心二意的人,你那么喜欢他,他也那么喜欢你,要是我们以后一起举行婚礼多好。” 江珃越说越急,上去拉住了杨继沉的手,他的手掌有些凉。 江珃问他:“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阿沉,我不要这个样子,我不要……” 杨继沉薄唇抿着,眸子和身后的黑暗融为一体,空旷的走廊里回想着江珃桑桑的声音。 杨继沉眉头微微皱起,他伸手抱住了江珃,他张了张口,又沉默很久才开口说:“小珃,你不能再哭了,芸仙那边需要你。” 江珃揪着他的衣服却越哭越大声,她哽咽的说不出话。 她不明白,明明一切都那么幸福,张嘉凯走了,芸仙要怎么办,杨继沉又要怎么办,他们这些人又该怎么办。 他消失了,永远的消失了,可他又不会消失,往后每一年的跨年都不会那么幸福。 当初季芸仙拉着她去见他们的时候,江珃很害怕,生怕他们是一群不入流的小混混,可季芸仙从很早以前就迷恋他们了,他们是她的偶像,张嘉凯是她第一眼就喜欢的赛车手,她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和张嘉凯认识,熟悉。 那天,季芸仙打扮的比任何一天都要美,她们从艺术厅里出来,他们就站在不远处,她看见一向大大咧咧的季芸仙脸红了,就像西边下垂的夕阳,有种淡淡的美好和悸动。 季芸仙喜欢过很多人,幼儿园的时候喜欢班里的西装小王子,小学里喜欢班主任的儿子,初中的时候喜欢外面卖烤里脊的小伙子,她像风一样自由,肆意的去喜欢,从不隐瞒自己的内心。 那时候季芸仙怎么说的,哦,季芸仙迷恋上赛车的头几天,她拿着一张自己画的画像,和江珃说:“你看,这是我现在的喜欢的人,酷毙了,银色的头发简直酷毙了,可是他其实是个很容易害羞的人,太可爱了,要是能和这样的人生活,得多有意思。” 江珃眼睛肿了,她看不清杨继沉的神色,她抽抽搭搭的说:“芸仙要怎么办,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她,我不知道……” 她和季芸仙十几年感情,她了解她,季芸仙承受不住的。 她看似什么都不在乎,天马行空,可到底是女孩子。 她和张嘉凯在一起后变了很多,有些臭毛病都改了,吵吵闹闹,却满口嘉凯嘉凯的,在她空空的人生里,张嘉凯像根救命稻草。 …… 他们是先瞒着季芸仙的,一边祈求着她不会知道新闻,一边用订婚宴把她骗了过来。 季芸仙是下了飞机,在机场看到的新闻。 凌晨一点多,江珃和杨继沉在停车场接她,季芸仙提着行李箱跑来,她抓住江珃的双臂,是笑着说的,“小珃,我刚好像看错了点东西,你们不知道吧,那新闻说今年曼岛tt又有人死了,死者叫张嘉凯,小珃,这怎么会呢?是不是那傻逼电视台有毛病?啊?是不是啊?我改天就砸了它!我要砸了它!” 季芸仙嘀咕着要砸了它,迷茫的看了看四周,她说:“我们现在就去电视台!” 江珃浅浅的呼吸着,反手拉住季芸仙,“芸仙。” 这一声凉凉的芸仙仿佛敲定了什么事情。 季芸仙看着前方,步子僵住,慢慢转过身,她嗤笑了声,“真他妈的傻逼电视台。” 江珃看见她的眼睛红了,边笑边哭,最后双手掩面,失声痛哭。 “我操他|妈的电视台!操他|妈!操他|妈!” …… 江珃陪着她一起住酒店,杨继沉住她们隔壁的房间。 江珃哭的眼睛疼,头也疼,可是她睡不着,也没有办法控制眼泪,有滴没一滴的,江珃洗了无数次的冷水脸。 季芸仙蜷缩在床上,像个木头人。 到清晨,江珃已经流不出泪了,她坐在床上背靠着墙,晨光一缕一缕的照亮这个房间。 季芸仙忽然动了动,她抬眼看向窗户,失控的笑了起来。 她有气无力道:“小珃。” “嗯。” “你知道上次我们打电话,他和我说什么了吗?” “说了什么?” “他说,沉哥和小珃这么快就决定订婚了,我们也得快点,等他这次回来就去见我父母,哪怕他们再怎么不同意,他也要试一试。你知道我怎么回答的吗?” “嗯?” “我说,我才不要嫁给你,你老是惹我生气,我一点都不喜欢你。可他说,没关系啊,我喜欢你就好了,抢也要抢过来做老婆。” 季芸仙说的时候声音是幸福的,说起幸福的事情人会不自觉回到那个情景中。 江珃也笑了,“你记得去年的跨年夜吗,你喜欢烟花,他真的买了好多烟花,那时候其实我好羡慕你们,想在一起就在一起了,他也总是以你为中心。我当时想,如果你们以后能走到最后,那真好,我最好的朋友终于可以开开心心了。” 开开心心的活着,有人疼有人爱,有一个正常的家。 季芸仙似在回想那时候,她说:“你知道的,他其实是个很傻的人,我说什么他都听。” 季芸仙抹了把脸,吸了吸鼻子,忽然不说话了,房间又陷入一片寂静。 在寂静中,她们感受了从黑暗到光明的变化。 太阳依旧升起,昨天,前天,明天,后天,都是如此,都会如此。 “小珃。”她忽然又叫她名字。 “嗯。” “小珃…..” 江珃看着她蜷缩着的单薄的身影,再次轻轻嗯了声。 季芸仙慢慢撑起身体,坐起身,和她面对面,她看着江珃,瞳仁里蕴着昨晚无边的夜色,迷茫,沉默,和坠落。 “小珃……” “我在。” 季芸仙有些哽咽,但她不让自己哽咽,她说:“是我害死他的,我觉得是我害死他的。” “你没有。” 江珃下床,走到她面前,想伸手去安抚她,可季芸仙拍着胸膛说:“是我,他不应该认识我的,他不认识我,今天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芸仙……他不会后悔认识你的。” “他参加比赛前,他和我说,和我说……”季芸仙再难抑制的哭了,“他和我说他要给我买戒指,他会很努力的,他马上要有钱了……” 季芸仙抓着自己的头发,撕心裂肺道:“他是傻逼,他才是傻逼,我他妈也是傻逼!” ☆、第九十章 张嘉凯的葬礼在浙州最大的殡仪馆举行, 前来吊念的人不多, 只是一些车队里的朋友而已。 郑锋和周树他们是在早上赶到的, 他们都一夜未眠。 周树帮着杨继沉处理丧事相关事宜。 周树说:“哥,咱们是不是走到头了?” 杨继沉:“没有。” “嘉凯突然走了, 栀夏在牢里, 还剩下我们三个, 就是走到头了。” 一切都变了,意义也变了, 变得没什么意思了。 杨继沉抬手捏了捏眉心, 声音低沉而疲惫, 他说:“别说了。” 周树吸了吸鼻子, 说:“嘉凯进国家队,我和贺群真的很开心, 比你进还开心, 他真的很拼,实力也够。那天, 他打电话过来,说拿到了曼岛tt的绿卡,我和贺群他妈的当时都能给他隔空放礼炮庆祝,你知道, 这是很多华人做梦也进不去的比赛。可我现在宁愿当时把他揍到不能去比赛, 我们几个认识几年了,几年了……我都快数不清了。你说,他活得好好的, 活的好好的,怎么会死了?” 他不是走了,而是死了。 杨继沉和周树站在殡仪馆外,夏日清晨的阳光透彻而明亮,却照的他们都出了一身虚汗。 杨继沉点了支烟,没有回答周树。 周树不依不饶,“为什么要死,缺胳膊断腿,我们做兄弟能养他一辈子的,阎王爷可真会挑人。” 周树烦躁的宣泄了几声,一脚踢在树上,树干抖动,落下几片树叶。 杨继沉垂着眼眸,一口接一口的抽,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的手有点颤栗。 周树抹了把面孔,声音哽咽,他说:“他这样,怎么对得起我们,怎么对得起芸仙,留下一摊事,就这么走了,这不是他的作风。” 应答他的只有徐徐的微风,而这世界看起来阳光明媚。 明媚的他们不知道用什么词语去形容。 …… 整个葬礼季芸仙没有说过一句话,跟着流程走,行尸走肉般,她甚至没有多看张嘉凯几眼,或者说,她在刻意的不看他。 张嘉凯从极速中摔出去,撞到旁边的山体,摩托车和人都飞出去几十米,脸和身体都被撞的有点坏,不过请了专门的化妆师,他躺在棺材里,看起来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淡淡的神色漾着一种温柔。 他曾这么温柔的亲吻季芸仙,也曾这么温柔的对待他们每一个人。 他们手捧着白玫瑰,围着棺材,在音乐下慢慢的走了一圈,葬礼的主持人在念掉词。 哀悼完毕,出来几个穿白衣服的人,他们把棺材从簇拥的鲜花从推出来,像是要移到什么地方去。 季芸仙愣了,跑过去,死死抓着棺材,她嘶吼道:“你们要干什么!” 他们见多了这样的家属,无奈,又心酸,工作人员去劝她,说:“姑娘,人死不能复生,得火化了。” 季芸仙觉得可笑,“为什么要火化?他挺好的,你看他,这样子不是挺好的吗?” 整个厅瞬间安静了,只有季芸仙尖锐的声音。 “他好的很!他还在笑!你们都是瞎子吗?” 季芸仙咽了咽喉咙,拉过江珃,“小珃,你说,你说是不是这样?” 江珃轻轻拉住她的手腕,对工作人员说:“再等会吧,谢谢你们了。” 季芸仙睁着通红的眼睛看向张嘉凯,她终于有勇气看向他。 “小珃,我是不是马上…马上就看不到这个人了,再也看不到了?他的头发,他的皮肤,他的手,我从此以后再也碰不到了,是吗?” 江珃轻声道:“是这样。” 季芸仙趴在棺材上,死命盯着张嘉凯,“可怎么会看不到碰不到呢,他明明就在这里啊。” “芸仙……” 季芸仙哑声道:“我想摸一下他可以吗?可以把棺材打开吗?” 这个要求,从来没有一位家属提过。 工作人员刚想开口,江珃就说:“麻烦给开一下。” 僵持了很久,江珃声音冷了点,“我说请开一下棺材,你们不损失什么的。” 工作人员默了声,几个人合力抬起透明的棺盖,里面的冷气窜出来,淡白色的气体消散后露出张嘉凯的面容。 季芸仙从头到脚的把他看了一遍,伸出手,哆哆嗦嗦的去触碰他的手。 硬邦邦的,寒冷的,像冰块像石头。 她握住他的手,细细抚摸着他掌心的纹路,最后和他十指紧扣在一起。 她握的很用力,可他没有回应她。 他以前不会这样对她,他总是会给她最热情的回应,她说一他不敢说二。 季芸仙皱了眉,“你又要惹我生气吗?我主动拉你手,你都不要了吗?” 回答她的是他的温柔神色。 季芸仙气的甩开他的手,他的手臂被带起,又重重坠落,季芸仙扶了扶额头,深吸了一口气。 她重新去拉他的手,说:“我就原谅你这一次,下次你还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他不语,但是好像在说好啊。 季芸仙愣了很久,她的手指好像也逐渐变得冰冷麻木起来。 她忽然失声痛哭起来,像泼妇骂街般,“张嘉凯,你混蛋,你真的不要我了!你混蛋!” 江珃捂住嘴巴,哽咽着,侧过身,杨继沉伸手揽住了她。 “你混蛋……” 季芸仙喃喃自语着:“你让我怎么办?你太过分了……我也不要再理你了,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你这是活该!” 季芸仙对工作人员说:“把他推进去烧了,他都是自找的,他活该这样!” 工作人员眼神询问杨继沉和江珃,杨继沉点了个头,他们盖上棺盖,推进了火化房。 季芸仙背对着他,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宋逸晟站在角落里,眼眶也红了,目光始终跟随着季芸仙。 …… 张嘉凯的葬礼前前后后花了四五天的时间,等一切尘埃落定,他们开始接受这件事情。 江珃把季芸仙带回了家,七月,她们都放假了,江珃没有事情做,每天给她做做饭,陪她看看电视,也会拉着她去散步逛商场。 杨继沉把银|行卡给了江珃,说让她们两个好好玩,可江珃觉得她就算把整个世界买下来,季芸仙也不会动容。 杨继沉处理完张嘉凯的事情在浙州又待了个把星期。 这些天江珃一直忙着照顾季芸仙的感受,把他排在了其次。 杨继沉话比从前少,一天能抽一包烟,江珃没再管他。 在他要回北城的前一晚,两个人躺在床上,崭新的房间,精致的挑灯,温暖的壁纸颜色,寂静清新的夏日夜晚,江珃靠在他怀里,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知道他也不好受,只是他没有说出来。 江珃动了动,被褥摩擦的窸窸窣窣声被无限放大。 杨继沉低低道:“要睡吗?” 江珃摇摇头,“睡不着。” “那我给你讲故事?” “讲什么?” 杨继沉望着天花板,也不知道该讲什么。 江珃侧过身,抬头看向他,淡淡的月色下,他的侧脸棱角分明。 江珃说;“如果给你绿卡,你会去吗?” “嗯。”他几乎没有犹豫的回答。 “你们玩赛车的,真的不惜命吗?” 杨继沉说:“不是不惜命,是想要的太多。” 杨继沉以前是为了活着才去玩赛车,郑锋多次抛出橄榄枝他都未理睬,不是说他真的没有目标没有野心,而只是有点想不明白和短暂的自我满足,放在国内,他已经是顶尖的赛车手,换而言之,因为他算得上成功,所以不屑,所以自傲。 能抓得住的荣誉谁会舍得让它溜走。 他也不过二十五岁,拒绝郑锋一百次,也必然会在一百零一次答应。 一个没有野心和征服欲的人是走不到现在的位置的。 可杨继沉比那些人想稍微透彻一点,他有目标有想法,但也给自己准备好了呢第二条路,他不想赛车成为他一生里仅有的东西,他还可以体验一些别的。 杨继沉说:“我不会玩这个东西很久的,以后年纪到了也不适合,我还有你,以后还有我们的子女,有舍有得,才是人生,别担心,嗯?” 但在目前,他想再试一试。 江珃说:“我不是在反对你,我只是害怕,杨继沉,如果出事的是你呢,你看到芸仙的样子了吗,如果你出事了我也会变成她那样,甚至我觉得我会疯。能不能把名利放一放,把安全放第一?失败了可以再来,失去了怎么再拥有?” 她情绪有点激动,其实这几天她也一直处于崩溃的边缘中,她还太年轻,没经历过身边亲近的人骤然离世的痛苦。 杨继沉能压得住心中的波澜,他搂紧江珃,沉着声安抚她。 他说:“我会记住的。” 江珃却哭了,她一下一下捶着他胸口,“你不要安慰我,不要……” 他明明也那么伤心。 这是他第二次迎接来自异国他乡的尸体,接连两个好朋友去世,也都是车祸。 断了左膀右臂,人得花很多时间去适应。 江珃埋在他胸口,哭着说:“这里没有别人,你想说什么做什么,都没关系。” 杨继沉敛了眼眸,下巴抵着她脑袋,他疲倦道:“那让我抱一会。” …… 第二天杨继沉收拾了行李去北城,江珃只送他到小区门口,她不放心季芸仙一个人待着,杨继沉轻轻吻了她一下。 杨继沉到了机场没有过安检上飞机,反而打了祝菁的电话。 祝菁犹豫了很久,还是接了。 两个人都还没开口,就知道了对方的想法和想说的。 祝菁先发制人说:“这事…..算了吧,没办法的,我和你道歉,对不起。” 杨继沉:“和你没关系。盛覃在哪个城市?” 祝菁说:“他说他知道你要找他,他在墨城等你。杨继沉,你回北城吧,算了吧。” 杨继沉按断了电话,买了张回墨城的机票。 ☆、第九十一章 这件事, 只有郑锋和杨继沉知道, 没有告诉周树他们, 没有告诉季芸仙江珃,也没有大肆宣扬。 就像祝菁说的, 算了吧, 没办法的。 这是一件算了吧, 没办法的事情。 张嘉凯比赛的视频杨继沉郑锋看了一遍,一位紧跟其后的欧洲选手在长直路上与张嘉凯发生碰撞, 曼岛tt的特点就是速度快, 地段险, 耗耐力和精力。 那是他们跑的第五圈, 不难看出当时张嘉凯已经有些松懈,那个选手从后撞了上来, 似故意又不是故意, 想再避开已经晚了,张嘉凯连人带车飞出去。撞上边上的山体又反弹回赛道上, 在赛道上拉扯出很长一段距离,最后滚躺在边上的碎石里。 那位欧洲选手也摔在一边,不过只是翻个车而已,受了点皮肉伤。 郑锋看完后, 把画面定格, 指着画面里的人说;“这个人你可能不知道,你们不混曼岛tt的圈子所以不熟,但我知道他, 这个人在曼岛tt里是出了名的垃圾,给钱就能办事。外行人看不来,你总看得来吧?” 看这段录像的时候是处理完张嘉凯后事的第一天,杨继沉已经有五六天没睡好了,或者压根就没睡着过,眯一会会醒来,一点动静也会醒来,睡眠很浅,他眼底有些发青,眼神涣散,想要看清画面还要集中视线,仔细端倪一会。 杨继沉觉得嘴里干涩,摸了摸烟盒,里头已经空了,他抬手按着太阳穴,哑声道:“他们图什么?” 郑锋:“嘉凯这孩子这两年势头不错,除了你,他以前也是我看好的选手。这次你们都进了国家队,你被日本邀请过去训练,留下他和海凌那边的人。我很早以前就和你说过,参加motogp,做中国第一人,是什么样的荣誉。” “就为了这个?”杨继沉低低嗤笑了声。 他笑得嘲讽。 在嘲讽他们,也在嘲讽自己。 这些杨继沉早就想到了,只是还是忍不住问,他想确定是不是真的是这样,还是只是他的妄断。 郑锋没听出来,说:“我也和你说过,盛覃是什么样的人。这事儿别往外说了,省得那几个孩子心里难受。你也知道,抓不到什么把柄的,这只能是意外。” 曼岛tt死的人太多了,其他比赛也是,死亡,受伤,只能用意外概括,这本来就是用生命做赌注的职业。 杨继沉嗯了声,起身要走。 郑锋说:“如果没什么意外,明年春天你就得去参加motogp了,今年下半年有什么赛事,自己多留个心眼,奥运会都有作弊误判,更何况这些。” “嗯。” 郑锋叹口气,又叫住他,走到他身边,拍拍他肩膀,说:“这几天你辛苦了,我也能理解你的感受,可继沉啊,你不能倒下,也不能冲动做事。对外你是选手,我是别的队伍的教练,八竿子打不着,过去还有点恩怨,可对内,我们是一家人了,比起教练的位置,我更愿意坐在父亲的位置上,小珃和芸仙那俩丫头经历的少,难免有处理不到位有想不通的情况,你多费点心,包容一些。” “我知道。” “哎,你们两个都好好缓缓,调整一下,订婚的事情不急。” “嗯。” 杨继沉走了出去,在外面的小超市里买了包烟,燠热的风扑面而来,他出了一身汗,就在灼灼的日光下抽了三支烟。 …… 在三支烟后,杨继沉决定了要去找一趟盛覃,所以他后来没有先回北城,瞒着江珃和其他人。 盛覃在墨城的酒店订了个包厢,美味佳肴,珍藏红酒,香气袅袅,就这么颇有耐心的等杨继沉。 祝菁放心不下,赶了过去。 而她到时杨继沉也正好到,两人在电梯口遇见。 祝菁原本不想管这事,她也只不过略有耳闻,直到盛覃主动打她电话说让她告知杨继沉时间地点的时候,她才确定,这事和盛覃有一定的关系。 都是一起长大的,什么心性,什么品行,祝菁清楚得很。 赛车不是盛覃的全部,他不是个合格的赛车教练,他只不过是个闲着无事打发时间的商人,是个不择手段的商人而已。 荣誉,激情,是有钱人的玩物。 仅此而已。 大家都心知肚明,张嘉凯的事情不会有什么结果,它只能是一场意外。 祝菁也不信盛覃会狂妄到杀人的地步,有脑子的人都不会去这么做。 所以只能是一场意外。 电梯停在十六楼,祝菁深吸一口气,拉住杨继沉,说:“你别冲动,我知道你都明白的,其实无论你做什么说什么都于事无补。” 杨继沉甩开她的手,不语,直接走向包厢。 盛覃西装革履的坐那儿在喝茶,见到人,微微一笑,敞开手示意请坐。 杨继沉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反倒是笑了声,看着一桌的菜说:“不会又给我摆了一场鸿门宴吧?” 祝菁在他边上坐下,脸色有些尴尬。 上回的饭局是盛覃自作主张,目的性确实很明显。 盛覃也笑了,“上回是我的不是,误会了你和小菁,还以为你们郎情妾意,只是差个机会,后来小菁也说了我。” 他给杨继沉递了杯茶,“亲手泡的,以表歉意。” 杨继沉接过,晃了晃茶水,缓缓放下,没喝。 他往后一靠,抬眼看向盛覃,手指一下一下叩着桌面,“上回的事情一杯茶了了,那这次呢?” “节哀顺变,无能为力。” 杨继沉眉眼微敛,轻嘲了下,“节哀顺变……那个人你找的?” 盛覃不疾不徐说道:“我在这等你,是因我知道你会怀疑我,我也愿意和你多交谈几句,免得针锋相对,闹的不愉快。可杨继沉,我没有杀他。” “那真是天意啊。”杨继沉说。 盛覃:“很可惜,走了一个人才。” 杨继沉拿了支烟,找半天没找到打火机,他说:“盛总,借个火。” 盛覃把手边的打火机推过去。 杨继沉按了两下,火苗微微晃动着,他吸了一口,仰头吐出烟雾。 杨继沉说:“黄教练和我说,那个和我一起进队的蒋龙很有拼劲,是个不错的人才,可惜没进曼岛兜一圈。我也觉得可惜,能在crrc上越过我的人,怎么没有拿到绿卡。” “蒋龙那孩子,年纪轻,还需要磨练。” “他是你队里出来的,也是一手栽培的,作为教练应该很自豪吧?” 盛覃:“那是自然。” 杨继沉又抽了几口,淡笑着,“倒是很期待能和他再比一场,不过好像没有什么机会了,明年的motogp他能进吗?” 盛覃手指沿着茶杯的边缘来回打转,“如果有机会,我想他会愿意一试的。” 杨继沉点点头,懒洋洋道:“那就祝这位人才马到成功。” 盛覃看向杨继沉,端起茶杯抿了口,眉头微皱。 这和他预料的差很多。 盛覃笑,“yang,日本走了一趟,变了不少啊。” 杨继沉抬起眼皮,目光深深沉沉的,轻蔑而狠厉,可却慢悠悠的说:“因为无能为力啊。” “你还在误会我?这可真是冤枉,我没必要……” “那如果是我去了曼岛呢?”杨继沉盯着他,似笑非笑着。 盛覃被打断,被他一问,忽然答不上来,只能一笑置之。 杨继沉捏住烟头,直接碾灭在桌上,些许烟灰飘到盛覃的手边。 杨继沉站起身,笑着说:“行了,你说没有那就没有,不打扰你们兄妹相聚了。” 祝菁:“杨……” 杨继沉没理睬,迈着长腿往外走,脚步在门口停顿,他忽地转过身,说:“盛总,忘了说,motogp,中国第一人的名额,我杨继沉要了,到时候记得来恭喜我。对了,还有,天意难捉摸,小心行事。” 语气那么嚣张和不羁。 盛覃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冷眼看向祝菁,“你喜欢的男人倒是真的不太一样。” 祝菁扶了扶额头,“张嘉凯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你别告诉我你已经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了!” 盛覃冷哼一声,“三分人为,七分天注定,一个小角色而已,不值得费那么多心思。” …… 整个暑假季芸仙都住在江珃那里,江珃也没回墨城,江眉跟在郑锋身边,来看过她们几次。 季芸仙的情绪一直很低落,季家的人一个电话都没有。 倒是宋逸晟常常过来,陪她们说说话,吃吃饭。 季芸仙经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很少言语,江珃想了很多办法,但她自己也知道,这是没有用的。 她们都不是季芸仙,她们都没有办法去体会她的感受。 这世上只有她自己可以帮自己走出来,可要怎么走,需要时间,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 快临近九月开学,宋逸晟买了一些手工巧克力过来,没敢敲季芸仙的房门,只是放在了客厅,江珃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乐谱。 宋逸晟也坐了过去,他说:“那巧克力可贵了,你们两个一起吃,吃甜的心情会好点。” 江珃嗯了声。 宋逸晟说:“你怎么学什么都那么认真。” “我也不能白活啊,机会已经摆在我面前,不认真怎么行?” “你真喜欢钢琴?” “嗯。” 宋逸晟说:“你知不知道每年四月,学校都会和澳大利亚那边的一个什么乐团的音乐会合作,推送一到两个资历好的学生去历练,是真的跟着去演出,很刺激的。” 江珃抬起头,“听起来好像不错,可我哪里行。” “试试呗,不试不知道!” 江珃点点头,她看着宋逸晟,渐渐脸上的笑容没了,“你……” “怎么了?” “你怎么流鼻血了?” “啊?” 宋逸晟手忙脚乱抽纸巾擦,越擦越多。 江珃:“你躺下,把手举高,头往后仰。” 江珃给他止血,轻轻问道:“你生病了?” 宋逸晟眨着眼睛,“没有。” “好端端的怎么流鼻血了,你别告诉我,是看见我太漂亮了受不住。” “噗——小珃,你说这话,我哥听到会把我打死的,到时候就不止流鼻血了,我大概浑身都是洞洞,嗞嗞嗞的喷血。”宋逸晟捏住纸巾,把鼻孔里扭,“也没什么,就是这几天有点补,你知道的,那些老人家就喜欢搞那种东西。” ☆、第九十二章 九月头上, 季家来了人, 季芸仙去了澳大利亚, 和原计划一样。 季芸仙离开浙州的那天艳阳高照,她走到楼下, 神情茫然, 额头出了一层薄汗, 江珃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她说了一句让江珃无论回想多少次都后怕的话。 季芸仙看着江珃,平静的说:“我又是一个人了, 也许以后也都是一个人, 小珃, 我不知道我现在站在这里有什么意义。” 她不知道此刻她的呼吸, 她的心跳,她的一举一动有什么意义。 还没等江珃说什么, 季芸仙又笑了, 她说:“我走了,到了那边再和你联系。” 她拥抱了江珃, 抱的很用力,然后深吸一口气上了车。 江珃望着那辆车驶出小区,消失在街道上,刺眼的阳光照得人浑身不适, 江珃也很惘然, 她在那站了好一会,她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他们顺着时间继续往前走,而张嘉凯永远留在了那个机场, 他所有的呼吸和笑容,都留在了那里。 江珃环视了一圈这个小区,双手插在薄外套的口袋里,慢慢走了回去。 秋意渐浓,江珃开始了大二生活,课程比大一少一半,也没了晚自习。 杨继沉在十月去了趟西班牙,江珃和他视频通话过几次,江珃和他开玩笑说让他带头牛回来。 杨继沉说:“给你带个牛鞭怎么样?” 他一点都没变,说话的口气永远那么懒洋洋的,偶尔也会毒舌,就喜欢拿她开玩笑。 玩笑过后,江珃总会很惆怅的表达思念之情,恨不得把他从屏幕里揪出来。 杨继沉不放过任何一个捉弄她的点,每当此时他总会笑着问她:“现在后悔了?” 后悔无条件的支持他,放他走,然后一个人在这儿苦苦守着,思念着。 可江珃也总会很坦然很温柔的说:“有什么好后悔的,只是你得注意安全。” 他在国外有一些比赛,有什么比赛杨继沉也都会提前告诉她,江珃守着电脑看直播,只不过每一次看都是提心吊胆的。 天外有天,他到了外面也不是所向披靡,偶尔成绩也不理想,但江珃觉得没什么,难得是杨继沉心态好,端得平,他也觉得没什么。 他和江珃说;“只不过是一些小比赛,拿来练手的,只有多练练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水平,以后能拿什么名次。” 他说的以后指的是motogp。 …… 江珃用这半个学期考了驾照,也考了钢琴六级,很幸运的通过了,那位爆老师用一个字表达了对她的认可,那就是‘嗯’。 元旦的小假期出了点小意外。 徐单她们想搞个自驾游,来次浙州周边游,她们几个里头就江珃有驾照,去就去吧,新手上路,江珃把前面的车撞了。 那会江珃还不知道杨继沉想给她个惊喜,从北城赶了回来,而他一回来就接到了小姑娘的电话。 她弱弱的说:“阿沉,我撞车了。” 杨继沉刚到家门口,被她说的一急,“受伤了吗?撞哪儿了?严重吗?” 江珃看了一眼在和警察叔叔说说笑笑的徐单她们,说:“人挺好的,就是车坏了,别人的车也坏了。” 杨继沉抬手扶了扶额头,竟有些哭笑不得,他说:“你这女司机不行啊,在哪儿呢,我去接你们。” “警局……接?你回来了?” 杨继沉放了行李,掉头就走,“本来想回来享享福,哪知道先把屁股擦干净才能享福,我说,上回是食物中毒,这回是撞车,下回要给我整个什么惊喜?” 江珃兴奋得像冒着泡的汽水,一下子站起来,不怕冷的走到警局门口张望,好似他下一秒就会出现一样。 她说:“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你又没和我说,回来了还走吗?” “想你了就回来了。回来了就不回去了,和教练闹翻了。” “啊?你……” 他笑了,“教练说我没志气,只顾儿女私情。” 江珃松了口气,他又和她瞎扯。 杨继沉在寒风中点了支烟,随手拦了辆出租车。 …… 江珃像望夫石一般立在门口,终于,黑漆漆的夜里,映着远处的几缕微光,有个男人从正前方走来,微光渐渐勾勒出他的轮廓。 江珃和他已经有半年没有见面了。 一眨眼就是半年,即使他们经常电话视频,但那种摸不到的感觉还是会带来陌生感,他一步步走来,江珃倒有些生惬了。 视频里看不出什么,但搁眼前,他的变化还是挺明显的。 江珃初见他时他身上还是有些少年气的,当时介于男生和男人之间,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感觉被他发挥的淋漓尽致,哪像现在,面孔轮廓更加棱角分明,有些冷硬,透着男人的刚毅和性感,眉眼也比从前锋利些,那是一双被宽广世界反复染过的眸子,漆黑,沉稳,看到她时又会浮上点不正经。 江珃愣愣的站那儿,眼看着他的面容越来越清晰。 杨继沉穿的比较单薄,一件黑毛衣和一件黑色风衣,他没有停留,直接走到门口,伸手揽住人往里走。 他身上的寒气传给江珃,江珃一哆嗦,但浑身的血液都沸腾着,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 杨继沉揽着她的腰,手往下滑,捏了把她的屁股,“走,给你擦屁股去。” 江珃脸红了,就像刚认识他那会,她总是会不自觉的脸红,心跳加速,像个小女生一样扭扭捏捏,羞怯不好意思,后来和他熟了,两个人也发生了肢体接触和关系,她就渐渐放开了。 直到杨继沉有条不紊的处理好一切,江珃脸上的红晕还没消,屁股上他捏掐的感觉还在,有点疼有点痒。 徐单她们溜的很快,徐单说:“谢谢杨老板的救命之恩,祝你们一夜春宵好时光,拜拜。” 两人站在警局门口看着那三个姑娘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江珃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像见网友一样,明明很熟悉,却又有点拘谨。 杨继沉揽上她的肩膀,说:“愣着干什么,不和我一夜春宵去?” 他眼里带着笑意,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江珃。 江珃:“……” “你脸红什么?” 他的笑意更深了。 江珃推他,想把脑袋埋在围巾里,可还没来得及动手,他就低头吻了下来。 薄唇贴着她,轻轻吸允了一下,牙齿刮过她的唇瓣,就这么一下,他又直起了腰。 江珃心猛地一跳。 杨继沉拉住人的手往风衣口袋里伸,像没事人一样,边走边说:“你这室友开朗了很多啊,从失恋的阴影里走出来了?” 九十点钟的夜晚正是大排档热闹的好时候,大街小巷冒着烟气,黄灯树影下,人三三两两结伴走着,两个人从警局拐出去就是这样一派安逸的景象。 江珃跟着他,慢慢悠悠的走着,狂跳不止的心逐渐平静下来,也逐渐了习惯这个人,刚刚的陌生劲也没了。 这个吻真是神奇。 江珃紧了紧围巾说:“再不好也得往前看啊,徐单说,恨是不可避免的,难过也是逃不掉的,但她还想活着,活着就得往前看。” 她说的时候嘴里哈着气,声音很轻,似话里有话。 杨继沉和她过斑马线,是红灯。 他左右张望了一下,像是随口问道:“季芸仙和你联系过没?” “十天半个月聊一次吧,她有时候都不回我消息,也不常上线。” “她怎么样了?” “不太好。” 绿灯了,他牵着她的手走过去。 杨继沉:“哪里不太好?” “依旧那样,可总归是不太好,需要花多少时间,谁也不知道。阿沉……” “嗯?” “你呢?” 江珃抬头看他,杨继沉侧目,两人的目光交汇,他淡淡笑了笑,说:“少了个人说话,总是有点空。” 杨继沉习惯性的去摸烟,松开了她的手,一手点烟一手护着,直到抽上一口他的眉头才舒展开来。 江珃这次也没阻止他,自己搓了搓手,刚搓两下他就又腾出手牵她的手。 两个人站在路边等车。 江珃叹口气,望了眼黑黝黝的夜空,她说:“希望上帝能公平一点儿。” 她说的很虔诚。 杨继沉说:“会的,上帝是公平的。” 他说的很笃定。 两个人相视一笑。 江珃实在是很久没见到他了,也想和他说些开心的事情,她深吸一口气,扯了个笑容。 “阿沉。” “嗯?” “我养了只狗。” …… 女孩子总是对猫啊狗啊情有独钟,季芸仙走了以后江珃一个人住那儿,会有点害怕,都是跟林芸看恐怖片看的,总会幻想楼道里有僵尸,窗外有鬼脸,柜子里有幽灵。 这事情自己会越想越害怕,躲在被子里不敢出声,直到闷的喘不过气,上个厕所都跟007似的,小心谨慎。 有阵子江珃都觉得自己要精神分裂,前些天和徐单她们逛街,也是偶然,就在街上看到了那家宠物店,被那只浅棕色卷毛的泰迪给可爱到了,它趴在窗前一直对着江珃摇尾巴。 江珃第一次动用了杨继沉的卡,那只狗买了回去。 养了还不到一个星期,不过是只听话乖巧的狗。 江珃让出租车师傅掉了个头,赶到宠物店的时候店主正好要关门,江珃把小狗领了回去。 原本打算寄养几天的,可没想到她是个马路杀手,半道折了回来。 江珃抱着它,爱不释手,“你看你看,杨杨,这是你爸爸,闻闻味道,是不是啊?” 坐在出租车上,那狗老是想往杨继沉身上爬,杨继沉觉得头疼。 江珃说:“杨杨认识你,我给它闻过你的毛衣,所以不认生,不然它会叫的。” “叫什么?杨…杨?” “对啊,杨家的狗,就叫杨杨,好听又好记,它也听得懂。” 杨继沉笑了,“你这人还没过户,狗就先姓上了?” 不提还好,提起这个事情江珃想开口,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们的订婚因为张嘉凯耽搁了,直到现在杨继沉也没再说过,江眉那边是不急,总说她还小,时间长着呢。 江珃也觉得自己还年轻,急什么,可是她就是着急了,如果可以,她真想立刻和他领证。 徐单说她这是没救了,爱的太深沉。 他忙着比赛和训练,张嘉凯的事情虽说过去了半年,但真是一眨眼的事情,江珃不想给他增加负担,她希望他们的订婚或者结婚,是在他比较放松愉悦的时间段,而不是怀揣着那么沉重的心思的时候。 想到这儿,江珃又释怀了,抱着狗往他怀里靠。 …… 家里的一切模样如旧,杨继沉回来放行李时来去的匆忙,也没仔细看,这会舒舒服服躺在沙发上,全身的筋骨都放松了。 小狗在家里乱窜,闻闻这个闻闻那个,一直在江珃脚边转。 江珃忙着在厨房榨果汁和烧热水泡茶。 “杨杨!不许闹!乖!”江珃边榨汁边训狗。 杨继沉躺着,双手枕在脑后,视线徘徊人和狗身上,嘴角扬起了弧度。 没一会,江珃端着苹果汁和热茶过来,客厅的液晶电视上正放着一部家庭伦理剧,江珃把茶递给他,在他身边坐下。 杨继沉坐起身,左膝支起,手臂搁在膝盖上,吹了口气,喝了一口热茶,他不渴,喝了几口就放下了,直视着前方,电视里的台词有一句没一句的,很无聊,他也没听进去。 江珃倒是很渴,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完了果汁,握着空玻璃杯问道:“那车怎么办啊?” “送去修。” “新车,被我弄成这样。” 杨继沉顺手搂过她,“车是其次,人才是最关键的,你说你,这脑子本来就不太好使,万一真撞出点什么,我下半辈子就照顾个弱智吗,弱智什么样你知道吗?” 又损她。 江珃没好气道:“我知道啊,就你那样。” “弱智要是长我这样,那估计全世界的男人都想当弱智。” “你自恋!” 说说笑笑的,两个人的脸已经贴在了一起,杨继沉目光下移,落在她的唇上,他勾了勾嘴角,把她手里的玻璃杯抽了,搁一旁。 江珃呼吸变慢,小心翼翼的克制的。 她还是紧张,但这种紧张一点即燃。 杨继沉搂紧她,低头吻她的时候,她忽然全身就放松了,很自然的勾住他的脖子,也主动去回应他。 天雷勾火的,江珃不知何时被压在了身下,两个人十指紧扣,热吻缠绵着。 他扯衣服的方式有点暴力,江珃像条咸鱼一样躺着,被三下五除二剥皮,安静的夜晚金属的皮带扣发出的声响是全部。 江珃觉得冷,随手拿过边上的抱枕,其实是想遮挡着什么。 她心底有股说不上来的青涩感。 杨继沉总是能一眼看穿她,他扔掉抱枕,俯身看她,笑说:“害羞了?” 江珃偏过头,耳根通红。 杨继沉握住她的双手手腕,举过头顶按在沙发上,他一寸寸亲吻她的脖颈。 “想不想我?”他哑着声问。 江珃睁眼只看得见白花花的天花板和一些恍惚的光晕,她微微蜷缩着,被他亲过的地方如同火烧。 她嗯了声。 这半年过的很快,但也很辛苦。 她一个人上课下课,和辅导员说明了情况才免了晚自习,但有班会或者其他事宜她依旧要去,回到家里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没有觉得多落寞,只是还有点不习惯,只是更希望他能在身边,这样做什么都是有动力的。 张嘉凯离世,季芸仙的状态不好,她担心害怕着,杨继沉又一个人在国外奔走比赛,她也担心害怕着,再加上学校里的一些繁琐事,说心情好吧,也不算,一直都是起起伏伏。 晚上江珃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杂七杂八的想着,总有一种很空很浮的感觉。 “嘶……” 这下不空不浮了……. 江珃痛的皱了眉,就和第一次时一样。 果然,连身体都陌生他了。 但很快就不陌生了,反倒是像许久未见面,极其热烈欢迎着。 小狗坐在一边看着他们摇尾巴,江珃一偏头就对上这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她脸红透,小声的赶它走。 杨继沉不满的加大力度,“专心点。” “汪汪!”小狗叫唤。 杨继沉舔了舔上牙,瞥了一眼那只狗,一把抱起江珃往卧室走,砰的一声关上门。 里头传来对话声。 “养的什么破狗,没眼力见。” “它还小……” “小个屁,有你这儿小?嗯?” “杨继沉!” …… 元旦也就三天假,杨继沉在第三天假期的中午走的,估摸着大概晚上七八点到北城的宿舍。 这两三天的光阴嘘的一下飞走了,还真是如同那句话形容的,像梦一样,不真切,短暂。 两人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甚至都没出去逛街,除了在楼下买菜买水果。 第一天看电视做饭做|爱,第二天看电视做饭做|爱,第三天做|爱。 第一天江珃感觉还不错,第二天还行,第三天她就直不起腰了。 江珃上课时怎么坐怎么累,捂着腰扭啊拍啊,徐单说:“这半年的量一下子灌入你体内,你负荷不了啊,叫你男人节制点,关爱女性健康从你我做起,珍爱生命,远离欲|望。” 她讲黄话的本事是一年比一年厉害了。 期末考试考完,几个姑娘吃了顿2009年度散伙饭,总结发言,深刻检讨。 要找男朋友的还是没找到,要摆脱失恋痛苦的还是没摆脱,要订婚的还是没订婚,要见偶像的….见到了…… 只有林芸完成了心愿。 2010,再接再厉,梦想会成真,只要做的够用力。 在江珃打算回墨城的前一天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是医院的。 江珃听完,急匆匆赶了过去,她什么都没想,但又好像想了很多,很多事情被连起来。 江珃懒得排队等待,一口气爬上住院部十楼,走进病房时眼眶微红。 可宋逸晟正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啃苹果。 他说:“嘿,小珃,你来了。都怪他们乱打电话,其实没事的。” 江珃把包一放,双手叉腰,扶了扶额头,开始了审问般的对话。 “你有心脏病?” “嗯。” “有时会发作?” “好像是这样……” “你……你……那你想……” “小珃,我什么都不想要。” “那现在算什么?” 宋逸晟把苹果放下,正视江珃,“我说我什么都不想,你信吗?” 江珃望着他,半响,点了点头。 宋逸晟笑了,“这事你别告诉我哥,不然我就把你看小黄书的事情告诉他。” 江珃抿抿唇,“这病…严重吗?” “不严重。”宋逸晟说:“要真很严重,我就应该是忧郁小王子的模样,而不是现在这样了。只是……小珃,这病它说不准,说不准有天我就突然嗝——升天了,可也说不准我就长命百岁了。” “那你今天怎么……” 宋逸晟挠挠头,“前段时间通宵复习累到了就晕了过去,嘿,阎王爷面前溜达了一圈,这是我和他第三次见面了,他还说约我下回一起喝茶呢。” “宋逸晟……” “我真没事,你别和其他人说。” 江珃叹口气,忽然觉得一切又被蒙上了一层灰色。 医院待了三天,江珃接他出院,这事儿只有他们两个知道。 在学校宿舍楼底下,江珃买了两个烤红薯,一人一个,去年今日,却有物是人非之感。 宋逸晟啃了两口说:“这玩意吃多了放屁,你还是少吃点。” 江珃说:“你胡扯的本事倒是和杨继沉一样。” 两个人都喜欢一本正经的搞笑。 宋逸晟:“我要是像他就好了,我要是他就好了。” “羡慕他干什么?就因为这病吗?”江珃轻轻笑了,“每个人都不容易,不用羡慕别人,你也很好,你都不知道班上多少男同学羡慕你。” “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要说不知道班上多少男同学喜欢你。” “……” “不过你说的也对,不用羡慕别人。” 江珃望着晴朗的天,忽然想起宋逸晟搁他们家梳妆台上的银行卡,她说:“那钱……应该是你爸爸留给你看病的吧?” “看什么病啊,又不是天天要住院又不是不能自理,给了也是白给,我要把这个钱干什么?” “真的不告诉杨继沉吗?他其实不讨厌你,只是有些事情总是有心结的。” “别告诉了,省得让他心烦。” 江珃笑了,“我真不明白你,人怎么会真的无欲无求?” 宋逸晟吃着热烘烘的红薯,开朗道:“你知道的,我很崇拜他,我也羡慕他,我也想哪天一脚归天了能投个好胎,小珃,我不喜欢欠别人,我总觉得我身上背负着命债,所以现在的都是报应吧,我得还债。”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也想重新拥有家人……一个人真的太孤单了。” 江珃:“你是天使投胎的吧?” “你怎么知道?” 江珃低头笑了笑,“宋逸晟,谢谢你。” 谢谢你能够这样坦坦荡荡的来到杨继沉身边,让他不是孤单的一个人。 宋傻白甜:“咱俩谁跟谁!不就两个红薯钱,谢啥!诶,你那书也借我看看呗!” “我不看那些的。” “少来,你上课和张佳佳看的,我都看到了,什么大腿什么伸进去的。” “那是言情小说啦。” “看着还挺带感的!” …… 宋逸晟跟着江珃回了墨城,美名其曰护送她回家,其实就是想凑热闹,和大伙一起过年。 颇有默契的,大家都聚在了墨城,江珃舍弃不下那座老房子,还有孙婆婆他们,毕竟是她从小待到大的地方。 周树他们没地住,又不想住宾馆,求了好半天杨继沉才同意让他们住他那儿。 除夕那天的鞭炮声没断过,江眉做了一桌子菜,大伙入座,江珃却在院子门口张望。 杨继沉边走边点烟,夹着烟抽了口,走到她身边说:“还没来?” “嗯,也不知道是不是….来了来了,芸仙!”江珃跑了出去。 杨继沉倚在石柱上,笑了笑,一口接一口的抽着,不远处的两个小姑娘相拥在一起,寒风凛冽,情谊却真切。 为了这顿饭,郑锋特意买了张大圆桌,大伙围在一起吃饭,热热闹闹。 周树一向话最多,喝醉了话更多,他说:“教练,感谢您,特感谢您,这杯敬你!” “诶好!” 贺群也敬了杯。 周树说:“教练他女婿,这杯敬你,也特感谢您。” 杨继沉懒散的靠着椅子,笑说:“有毛病?” 周树:“我说教练他女婿,你啥时候正式成为教练他女婿啊!” 江珃正和季芸仙说话呢,听到这个话题不自觉得竖起了耳朵,佯装一脸淡定的看着杨继沉。 杨继沉拉过她的手放在自个大腿上,他说:“急什么,要催也轮不到你催。” “诶!我怎么能不催!大过年的不催啥时候催!这时候就应该问工催婚!这是过年必备!” 大伙笑了起来。 郑锋说:“行了,再过两月杨继沉就要开始motogp的比赛了,先别分心。我也催催你们,你们俩也自己抓紧点,找个女朋友,事业往上走着,家就不要了?” 周树:“你们都一对对的,就欺负我和贺群,呜呜呜呜,群群,小群群……” 宋逸晟想喝酒,却被江珃的眼神吓住了,她在告诉他:你还想喝酒?你不能喝酒。 宋逸晟只好作罢,端起果汁喝,刚喝上一口就听见边上的姑娘说:“你眼瞎?这是我的杯子。” 宋逸晟赶紧放下,“姑奶奶,拿错了拿错了,我给您重新拿个杯子去。” 季芸仙:“不用了,我不喝。” 宋逸晟一笑,“是我的错是我的错,要不您再给我画个大老虎?” “谁稀罕啊。”季芸仙哼的一声别过头。 饭桌上吵吵闹闹,男人喝多了个个都话多,郑锋更是煽情泪下,江眉连翻了好几个白眼。 江珃一直控制着杨继沉的酒杯,杨继沉也不是爱喝酒的人,倒也无所谓,只是陪着他们几个聊聊天,说说赛事。 外面烟花砰砰作响,吃的也差不多了,江珃帮着整理了一些,留下些下酒菜给他们唠嗑。 江珃拿了包新的纸巾放桌上,转身要走却被杨继沉拉住了手。 他另外只手捏着烟,搭在一侧,他揉捏着她的手指骨,说:“你去哪儿?” 轻轻的,淡淡的,最是平常的一声询问,却让江珃莫名心动。 江珃说:“不是给芸仙买了烟花吗,我去拿给她玩。” 杨继沉点点头,拍拍她屁股,“去吧。” 江珃:“少抽点,我给你们泡点茶过来,醒醒酒。” “嗯。” 江珃走了几步回头,杨继沉坐在斜前方,闲散的靠在那儿,一手夹着烟,一手转着打火机,毛衣袖口挽起一截,露出的手边筋络微微凸起,彰显着男人的清俊和力量感,不知道郑锋说了什么,他勾着嘴角笑了起来,身上已经没了那种少年气,反倒透着风光霁月般的稳重感,只是他的桀骜不羁是天生,那种痞气怕是这辈子都改不了。 …… 季芸仙一个人靠在老墙上,纤细的手指间夹着一根烟,她刚递上嘴,就被抓了个正着。 宋逸晟把一罐果汁递给她,“喏,赔你的。” “我不喝。” “去了国外就是不一样啊,还学会了抽烟啊,国外的女生都抽烟的?” “关你屁事。” 宋逸晟伸手夺走了她的烟,“行了,女孩子家家抽什么烟,牙黄口臭,还要得肺癌。” 季芸仙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关你什么事儿?你谁啊?你有病吧?” “脾气见长啊。”宋逸晟踩灭了她的烟,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脾气再大也不是事,但不能学坏,这些东西对你来说没什么用,还不如吃几颗糖,什么尼古丁解人忧愁,这只是一种让人上瘾的玩意而已。” “有病!”季芸仙推开他。 宋逸晟往后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 “你这手劲怎么那么大,我有心脏病的,你可别吓我。” “我看你确实有病,吓死活该!” “你这嘴还真是不饶人啊……算了算了,谁让我脾气好呢。”宋逸晟摸了摸她脑袋,“喝果汁吧,咱们不吵架,行吗?” 季芸仙怔了怔,冷着脸接了过来。 宋逸晟也往老墙一靠,抬眼看着月亮,他说:“我真有心脏病,那时候被你在教室追,差点升天,还好我及时控制住,不然你会追得到我?以前一位天师说过,我可是天生的运动健将,要是我没这病,这会都轮不到姚明陈翔,我能为国争一百个光。” 季芸仙切了声,“你就瞎扯。” “笑了啊?笑了就成。开心点呗,过年总是好的是不是?” “好个屁……” …… 大伙守岁到天亮,后半夜打起了麻将,也没太讲究输赢,可周树还是输了个精光。 他哇哇大叫,“小珃,你太不够意思了,咱们第一次打麻将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那会多客气啊,还要把钱还我,现在下手可真狠啊。” 江珃笑着,“周树哥,今时不同往日。” “什么不同往日,你们就是打夫妻牌!” 杨继沉:“你哪只眼睛看到打夫妻牌了?” 周树贺群江珃宋逸晟四人打的牌,季芸仙在边上嗑瓜子,二老上楼去了,似在看电视,估摸着郑锋早睡着了。 周树拍案而起,“你们他妈的这不叫夫妻牌?” 杨继沉坐在椅子上,江珃坐在他身上,他抱着她,她打牌,偶尔轻声细语的交谈。 杨继沉扬起眉峰,问其他人,“这是吗?” 宋逸晟:“嘿,当然不是!怎么会是呢。” 贺群:“不是。” 季芸仙:“不是。” 周树:“好啊,你们这群人,不行,老子要翻身!要革命要崛起!” 周树把大衣一甩,撸起袖子,洗牌,“来来来,再来!” 杨继沉单手揽着她,从桌上拿烟,刚碰到就被江珃打了下手。 江珃:“今晚都第几根了,身上都是烟味儿。” 杨继沉笑了,嗅了嗅,“味道很重?我怎么闻不到?” “老烟鬼。” 杨继沉抱紧她,下巴搁颈窝那儿,他轻轻闻她身上的味道,沙哑道:“你身上很香啊。” 江珃一痒,扭了扭,笑了出来,“别……” 杨继沉眼尾微微上挑,和她拉开距离,笑着看她的后脑勺,她染的头发颜色越来越浅,更是依旧很好看,黄棕色的头发被她随意扎成一个球,白皙的脖颈间有几根发丝垂荡着,衬得少女气息十足。 “胡了胡了!”江珃把牌一摊,转过头看杨继沉,笑得眼睛弯成月牙,“我又赢啦!” 杨继沉:“可以啊,江师傅这手气,看来2010年运气会很好啊。” 江珃没想太多,全心全意的打着,她不迷恋牌局,也只会在过年过节打着玩,偶尔玩那么几次还真挺有意思的。 杨继沉耐心十足,抱着她坐了一晚上。 天亮收场去放鞭炮,放完,都散了,宋逸晟住在江珃家,周树他们睡杨继沉那儿,季芸仙说什么也不肯多留,回去了。 江珃把赢的钱分了几个放在红包里,进浴室洗漱,出来时,果不其然,她床上已经躺了个人。 这次回墨城,杨继沉倒没有一次跳窗过,都是光明正大进来的,也不曾留宿过,有过几次缠绵,都是他勾引她去的他那边。 江珃边擦脸边走出来,问道:“怎么过来了?” “腿麻,来找江师傅松松筋骨。” 江珃坐在书桌前涂抹护肤品,“江师傅今天手很酸。” “赢钱赢的手酸?” 江珃愉悦一笑。 杨继沉坐起身,曲起右腿,直接把人拉了过来。 “等会……我还没涂完呢。” 杨继沉按住她脑袋,吻了上去。 匆匆忙忙完事,他兴致高涨,也没用很多时间,就这么几下完了。 江珃穿保暖裤,爬进了被窝,靠在他怀里,她戳他胸口,“禽兽,坏蛋,色狼。” 杨继沉随她骂随她戳,想抽根烟,又想着她肯定不让,于是干脆喝了口水。 他说:“我在你这儿睡,周树打呼噜,吵得不行。” “我这儿是什么?是宾馆啊?还是按摩院啊?” 杨继沉嘴角弯起,“按摩院吧,这个听着形容的贴切些,或者,洗脚房也行。” “你还去过洗脚房啊?”江珃顺着他的话杆子往上爬。 “我还真去过。” 江珃推他,往边上挪了点,又被杨继沉拉了回去。 他懒洋洋道:“那会刚和周树他们认识,喝多了没事干,走在路上瞎扯,看到一洗脚房,里头的姑娘排排坐,说谁进去就喊谁爸爸,我想着还挺赚,就走进去了。” “然后呢?” “然后那些女的都围上来,问我要哪个女的帮着洗脚,我就指定了一个。” “然后呢?” “然后……就洗脚了啊,按摩手法真的不错。” 江珃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他又在逗她。 杨继沉敲敲她脑门,笑得不行,“你怎么那么好骗?” “你讨厌!走开!” 杨继沉掐她屁股,“当然,还是江师傅的手法最舒服了。” 江珃背过身不理他,杨继沉靠着床背坐了会,然后顺势躺下从后抱住她。 冬日清晨的光清新而淡薄,穿透浅色的窗帘,空气中的细小尘埃漂浮着。 不知怎么,杨继沉突然低低的说:“再等一等我,很快了。” …… 这个春节只下了一点点的雪,想捏个雪球还得收集好一会,雪下了融融了下,路面和屋檐一直是湿漉漉的,雪融的时候最冷了,那种湿冷能渗骨。 最近流行十字绣,江珃绣了一个寒假,终于在雪融的时候得了冻疮。 右手食指那儿红烂了一小块,又痒又疼,江眉给她抹药膏,郑锋没收十字绣,杨继沉给她买了副超级厚的棉手套,一天二十四小时戴着不准摘。 于是江珃就成了独臂大侠,右手总是被裹在手套里,只能分清大拇指,剪刀石头布也只能出布和拳头,像哆啦a梦的手。 江珃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无奈,一个冻疮让全家人围着团团转,那要是缺胳膊断腿还不知道要怎样。 杨继沉和季芸仙先后离开墨城,江珃走进机场,这手特瞩目。 连季芸仙也笑了,说:“小珃,你这样子怪滑稽的。” 穿的跟个韩剧女主角一样,手上却戴着一个蓝色的卡通棉手套。 这个假期江珃几乎没见她笑过,她的心情好好坏坏,是怎么也笑不出来的,任何美好的事物摆在她眼前,她都浑然不知,心思不在这儿。 难得,季芸仙笑了。 江珃倒觉得这冻疮生的值得。 季芸仙没有在季家多逗留,反而一门心思远赴澳大利亚。 她说:“我走了。” 江珃现在是真害怕听到这三个字了,她没忍住,叫住了季芸仙。 季芸仙知道她要说什么,她说:“我不好,一点儿都不好,到了那边不会开心,不会睡好觉,小珃,一切都不会好的。” “那……你去看过嘉凯了吗?” 季芸仙直到春节前夕才回墨城,她不知道她有没有去浙州看过张嘉凯。 季芸仙抬头,看了眼江珃,又低下头,“看了。” 她去过了。 江珃柔声道:“芸仙,我们都要往前走的,你也得往前走,只是这段路又远又长,也只有你自己一个人能走过去,相信我,会有一天一切像重新来过一样的。” “那需要多久?我不知道需要多久,所以觉得难受,一点儿都看不到头。” “那我们打个赌,我赌两年,芸仙,我们就赌两年,等我们毕业的时候再来看这件事怎么样?” “两年……好啊……” 江珃塞了一条薄荷糖给她,“新生活应该是糖和鲜花,不应该是烟和酒。” 季芸仙垂下眼,嗯了声。 “快进去吧,到了那边给我发短信。” “好。” …… 浙州的四月多雨,阴雨绵绵了好几日才得以见晴。 江珃的日子一复一日的过着,作为一个大学生她真的很普通了,两点一线,上课吃饭睡觉遛狗。 可四月初杨继沉开始了motogp的赛事,第一站是卡塔尔。 他很忙,忙的几户都无暇顾及她,江珃也没多想,只是担心,也许是张嘉凯的事情留下的影响太大,她每次一见到他要上赛道都会这样担心。 很多东西都是一瞬间的,发生了就来不及了。 这场赛事从四月举办到了十一月,整整七个月,十八个站。 江珃经历了一个人从冬天到春天到夏天再到秋天的滋味,暑假在家两个月,郑锋本想带她去国外观战,可想来想去都觉得麻烦,她不想让杨继沉分心。 他前面十几站的水平比较稳定,虽然名次一般,但听郑锋说,这已经足够了,如果能稳到最后一站,总积分不会太差,应该能排得上名次,总之,这‘第一人’非他莫属。 九月开学升大三,江珃的课程更少了,简直称得上是无所事事。 双学位那儿练了两月钢琴,十月底月的时候江珃得到了个好消息。 那位爆老师来电话时江珃正躺在床上剪指甲,小狗叼着球到处跑,江珃边让它乖点边剪,手机响了。 爆老师说:“江珃是吗?我这边有个名额,要试试吗?” 就这么,江珃的十一月被安排去了澳大利亚,一场演奏会正在等着她。 江珃就差抱着徐单哭了。 这两年弹的手指都快断了,也算熬出点头了。 江珃是个特别容易满足的人,她觉得这可能是她人生最辉煌的时刻,但也不碍事,这已经足够了。 当晚江珃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杨继沉。 杨继沉刚结束葡萄牙站的赛事,正在机场候机室等着飞往澳大利亚的飞机,小姑娘在电话那头兴奋了半天,声音很有生气,反复说做梦也没想到。 杨继沉说:“是啊,真是做梦都没想到。” 江珃诉说完自己的喜悦,问道:“你最后一站是几号?” “十一月七号。” “老师说,要先去彩排练习个把星期,演奏会在十一月中旬。还好寒假的时候爸爸带我办了护照,原本他是想带我去看你比赛的,现在倒成了演奏会的踩踏板。” 江珃呈一个‘大‘字躺在床上,小狗跳上来舔她手,江珃笑呵呵的翻了个身,“杨杨,痒,乖,下去。” 杨继沉双腿搭着,手里捏着口香糖的包装纸,他笑着说:“七号的比赛要来看吗?” “我不太确定能不能出去,如果可以的话我就去,阿沉,我们好久没见面了。” “急什么,最多还半个月,实在不行等我比完了我去找你,和你一起回国。” “好啊……”江珃摸着小狗,说:“那回来了以后呢?你要继续去训练吗?” 杨继沉把包装纸叠成一个小方块,慵懒道:“不去了,我在家相妇教狗。” “你又胡说。” “怎么就胡说了,那狗是得好好教教,不该看就别乱看,做狗得识趣。” 话落,候机室里进来两三个人,杨继沉抬眼,不紧不慢的补充道:“做人也得识趣。” “和女朋友打电话呢?”一人问。 杨继沉微微挑眉示意。 江珃听到动静,问道:“你在哪儿啊?” “机场。” “今天就过去吗?” “对啊。” 江珃:“累不累?在飞机上睡一会吧,到了那边和我说一声。” “好,早点睡,别搞那些什么十字绣了,听话。” 江珃嗯了声,眼珠子瞟着墙上裱好框的花开富贵十字绣。 …… 挂了电话,杨继沉和边上的人闲聊了几句。 边上的人说:“yang,等最后一站完了回去得好好休息一下,到时候要不要搞个庆功会?” 闻言,坐在另外一侧的蒋龙抬起眼皮瞥了一眼他们,颇为讥讽的笑了声。 这一笑,候机室里的气氛就奇怪了起来。 “yang,我说这比赛好歹能和f1齐名,怎么如今什么人都能进。” 杨继沉把口香糖的包装袋拆了开来,重新折叠,笑道:“有钱能使鬼推磨。” 蒋龙一听炸毛了,把手里的东西一摔,怒瞪着眼,“你他妈说谁呢?” 杨继沉淡淡的看着他,似笑非笑着。 蒋龙冷笑一声,站起身,少年趾高气扬的模样看起来特有冲劲,但过了头就显得愚蠢。 杨继沉看着他这幅模样仔细回想了翻自己的过去,自己是不是也曾这么狂傲,有吧,但没这么显摆和无事生非。 蒋龙:“你真他妈以为自己吊的不行了?搁这里还不是被人甩下一大截。” 杨继沉抬手,把捏成方块的包装纸扔进了垃圾桶,漂亮的弧度,精准无误的扔了进去。 “能甩你一截就行了。”杨继沉说。 国外高手如云,杨继沉也有幸和motogp之王罗西同赛道跑圈,他们都是代表雅马哈车队出赛的,也算得上是同门,只是国籍不同,个人荣誉不同,名次先后,只要能得,那都是雅马哈收益。 只可惜,今年的罗西在穆杰罗赛道受伤,两个分站冠军,得了第三名。过去九年蝉联九届motogp世界冠军,如果这次没有受伤,十连冠听起来倒是更激动人心。 那些motogp的老将,比杨继沉都有经验,实力也都更胜一筹,中国在赛车这方面确实不如国外的,但近几年发展的也算快,以后未必没有立足之地。 原本能去参加的名额只有杨继沉一个,他是被雅马哈赞助去的,而蒋龙能去倒是让盛覃费了很大一番功夫。 张嘉凯离世的那个夏天,蒋龙也被邀请去日本训练,盛覃最不差钱,以公司的名义赞助了两千万给蒋龙进motogp。 这中国第一人的位置就像皇帝座椅一样,有点想法的,都会被吸引。 蒋龙觉得可笑,“甩了我又怎么样,不到最后一刻谁知道结果究竟怎么样?” “是啊,不到最后一刻真不知道结果怎么样。”杨继沉笑笑说,“毕竟上帝的心意很难揣测。” ☆、第九十三章 十一月的澳大利亚正是春光乍泄的时候, 澳大利亚的春天温度很宜人, 简单的衬衫裤子就够了。 江珃去的是悉尼, 而杨继沉比赛的地方是墨尔本的菲利普岛,他们之间隔了八百多公里, 开车大约要八|九个小时。 江珃的资格还不足以上台真正表演什么, 得那位爆老师看重, 江珃能站在钢琴家边上帮着翻乐谱。 当那位爆老师用流利的英语和那些音乐家交谈的时候江珃才发现这位老师似乎有点深藏不露。 当江珃把翻谱子这事告诉杨继沉后,他笑了很久。 杨继沉和她打电话的时候刚跑完几圈, 热的一身汗, 他摘了头盔在边上乘凉, 小姑娘在电话那头哭笑不得的说着。 杨继沉吊儿郎当的说:“这活轻松, 我们宝贝儿手指那么灵活有力,翻几页谱子算什么。” “你又乱说。” 电话那头的江珃笑得甜蜜, 声音也娇嗔了几分。 他会喊她小珃, 小傻瓜,小猪, 也会喊她宝贝儿,老婆,当然后者的甜言蜜语得看他心情,他的声音低哑性感, 每次这么叫她的时候江珃都觉得自己轻飘飘的。 杨继沉手肘靠着边台, 身子往后靠,春光明媚,空气都是清新微香的, 赛道上一辆辆车子飞速驶过,他眯了眯眼,视线落在蒋龙身上,他是第24号。 少年心性,狂妄自大,像是被宠坏了的孩子一样,稍有不慎就汪汪乱叫,实力有,但还不足以站在这里。 蒋龙在倒数第三个赛道出发,起起伏伏,最终也没能挤进前面,是什么样的起点就是什么样的终点。 杨继沉喝了口水,朝江珃问道:“后天比赛能来吗?” 江珃:“你猜。” 杨继沉低头笑了声,“现在也跟我玩这个了?” 那时候江珃问他什么,他都喜欢说你猜,弄得她不上不下,包括她高三毕业的那个暑假,她问他真的喜欢她吗,小姑娘眼神渴求的很,可他还是心念一动,说了句你猜,气的她吹胡子瞪眼,就差没给他两巴掌了。 江珃重复道:“你猜啊。” 杨继沉懒懒道:“那算了,门票我送别人吧,你好好翻谱子。” 江珃急了,“我来的!和老师说好了!” “这样啊……那行吧,票给你。” …… 2010年11月7日,周日,气温宜人,菲利普岛赛道靠海,碧海蓝天,一条条蜿蜒曲长的赛道镶嵌在修葺整齐的绿草间。菲利普岛赛道一共有七个左弯五个右弯,最长的直线赛道有九百米,在1956年建造完成,这个岛屿是澳洲赛车运动的发源地。 天气好,观众席的气氛也高涨起来。 季芸仙在墨尔本读书,江珃提前跟她约好了来看比赛,季芸仙到了这边就不太爱出门,但还是去了,久违的阳光和大海,走进赛道观众席里时她仍觉得恍恍惚惚。 江珃买了两杯果汁饮料。 季芸仙喝了几口觉得嘴里还是没味道就不喝了,环视了一圈,她忽然想起那年冬天和江珃一起去看比赛。 季芸仙摘下棒球帽,顺了顺头发,说:“小珃,你还记得那次我带你去看沉哥他们比赛吗?” 江珃点头,“记得。” 她想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杨继沉在赛道上冲刺奔驰的模样,笃定,游刃有余,漂亮的压弯姿势,绝对的赛道碾压,超与反超的刺激,在那个寒冷的冬天,他点燃了冬日里的第一把火。 也点燃了江珃的心。 回想起来,她喜欢一个人的理由可以说是很明确了,她喜欢他在赛道上飞驰的模样,喜欢他摘下头盔,目光扫过所有人却停留在她身上的感觉。 女生喜欢一个男生,总有很多奇奇怪怪的点,比如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衬衫,比如他的一个投篮动作,比如他抬头的一个微笑,就因为这么一个点从而喜欢他的全部。 江珃喜欢他的眼神,他看她的眼神。 阳光刺眼,季芸仙眯眯眼,说:“我记得当时嘉凯在赛道上的样子,他总是那么认真,从我看他的第一场比赛开始,他一直都这么认真,认真的对待比赛,认真的对待生活。当然,你肯定没在意他,我猜,你当时只看见了沉哥吧?” 大半年没见,季芸仙的状态比先前好点,至少会说会笑了,咋看之下,似乎没什么异常,可难免说话的语气总是带着淡淡的无力感。 江珃笑着,“人的目光总是会跟随着自己感兴趣的事物,他那时候对我来说确实是个耀眼的人。” “那时候我没脑子的把你往沉哥身边推,你似乎也没多反感,不会真的很早以前就喜欢了吧?” 江珃回想了一番,她现在也不好说,当时她确实不太想靠近他们一伙人,但她对他们并没有太反感,特别是杨继沉,有些人天生就吸引着人去靠近,他的外貌他的气质他的职业,他身上的种种,全都叠加起来,汇成一种独特的魅力。 比起温润的男生,江珃觉得自己确实更喜欢张扬一些的男生,她喜欢这样的男生身上的自由放肆感。 人啊,总是会对一些自己无法做到或者拥有的东西充满向往。 江珃说:“如果可以,还真想早一点喜欢他。” 季芸仙说:“是啊,如果可以,我也想早点认识嘉凯。”她顿了顿,轻轻道:“小珃,我最近一直在想,到底是重来好还是压根不认识的好,后来我发现我只愿意重来,如果不认识他,真的好遗憾。我从前喜欢过那么多人,就连路边摆摊的小哥也不放过,可那些其实都不是喜欢,我从前总觉得如果分手了,我可以很快从中抽身,就很没心没肺,可真的喜欢了后,也发现这真的太难了。小珃……如果现在的赛道上有嘉凯该有多好,如果能回到那场比赛的时候多好。” 季芸仙也许是幻想了那一幕,也许是回想了那一幕,她的嘴角是上扬的。 江珃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拍了拍。 季芸仙垂下眼眸,落在江珃的手上,她说:“可是真的太突然了,其实我……我后来有听到一些流言,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她的笑容又淡了下去。 江珃目光一深,欲言又止。 季芸仙捧着果汁杯,轻轻拂去杯上的水珠,她说:“小珃,我好像什么都不能为他做,那些流言半真半假,我却什么都不能做。” 江珃盯了她良久,最后抿了抿唇,叹口气,缓缓道:“那天,阿沉和我说了些话。” “什么?”她抬头。 “他让我等一等他,他说很快了,我不懂是什么意思,他和我说,他要做motogp的第一人,即使这次蒋龙也参加了,但他要做第一人,为了他自己也为了嘉凯。” 季芸仙有些听不懂,但注意力都放在了江珃身上。 江珃组织了下措辞,“玩赛车丧命不是什么稀奇事,可阿沉总觉得嘉凯走的不值得,也有些猫腻,但这确确实实是一场意外,他说每个行业都有龌龊事,他改变不了,所以他只能去争取,争取荣耀,让那些做龌龊事的人什么也得不到。”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真的嘉凯是被人害的?”季芸仙瞪着眼睛,额头上很快渗出一层薄汗,她的呼吸越来越急,她猛地的抓住江珃的胳膊,“小珃,你说清楚!” 江珃犹豫过要不要和她提起,可是她最爱嘉凯的人,到了现在这一步,她有权知道一切,即使这事是个意外。 江珃安抚道:“不是被谁害,只是一些巧合加意外,芸仙,我希望你今天来,能看到一些美好的东西,我想这样嘉凯也能安心。” 季芸仙渐渐松了手,像被剥了层皮一样,她深吸了口气,喃喃自语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事没有那么简单,这圈子里什么人没有,他这两年这么突出,总会招惹上一些是非。是谁?是那个蒋龙?”她抬头,在赛场上寻找蒋龙的身影。 蒋龙这号人季芸仙知道,传的流言里也有他。 这时,赛道上车手上拆场,各自停在各自的赛道上,一共七排,二十六个车手,最后检查后,赛道上的人员开始散场,赛道上只留下了全副武装的赛车手。 杨继沉位置在居中,而蒋龙则在倒数第三个。 赛道全长4448米,他们一共得跑二十七圈。 红旗扯出,红灯亮起,灯灭起跑,车手一齐发车冲出去,由于赛道起跑位置的不同,一辆辆紧追不舍的车子拉成一长条。 季芸仙:“二十四号是蒋龙?他为什么那么做?不……我问的这是什么问题,为什么这么做,还能为什么?沉哥是哪号?” 她自我疑问,又自我否定。 有些答案不言而喻。 江珃指着那儿说:“偏中间,穿红白色衣服的,第十二号,就是他。” 季芸仙淡淡笑着,难掩苦涩,“沉哥一定能做到的,我知道的,他能的。” 江珃说:“我想,嘉凯也很想看到这一幕吧。他们这个队伍,这么多年,包括周树他们,都是想往上走的,也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但这不是杨继沉一个人的荣耀,也不是他们队伍的荣耀,这是属于中国的荣誉。 这就是她爱的男人,威风凛凛,和所有为国争光的勇士一样,让人崇拜让人钦佩。 镜头一直跟着,不断切换各个角度,屏幕里的赛车手已经进入了第四个弯道,杨继沉位于第十位,紧咬在后方,试图进行超车,在十号弯杨继沉超了两位。 屏幕上不断变换着名次排名,蒋龙不断上升,在第二圈一号弯速度太快,差点冲到缓冲区,冲线之后进行第三圈,紧紧保持着十八左右的排名。 今年的motogp无疑是这两位亚洲赛车手比较瞩目,屏幕中给的镜头也比较多,但几名曾经夺过冠军的赛车手在前头赶超,是赛事的一大看点。 赛车驶过观众席,车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刺耳而喧闹,是速度的象征。 车轮胎,地面,天气都会干预比赛的结果,天气越发炎热,赛道也越来越干燥。 第六圈再次进入十二号弯,十二号弯过去就是直线,九百多米的直线赛道上,飞驰的赛车紧追不舍,十二号的杨继沉加速,直接超过了葡萄牙的一位赛车手,名列第八,全场惊呼,喧哗不已。 现场的解说员用英语激动的讲着,江珃只听懂一句:wow! 江珃紧紧盯着屏幕,心悬在喉咙口。 两个姑娘都专注的看着,烈日照得她们嘴唇微微发干。 镜头里,杨继沉匍匐在车上,一往直前,在第十个弯道压弯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二十四号的蒋龙后轮抖了一下,勉强控制住速度,名次往后掉了两位。 这次雅马哈失去了罗西,有点后继无力,但好在有杨继沉拉着。 比赛还剩十五圈,名次不断变化。 蒋龙握着车龙头,咬紧牙,在第四号回到十八左右的排名,而在前头的杨继沉他连根手指头都碰不到。 “操!妈的!最后一站了!搞什么啊!”蒋龙驶过观众席,扭了扭头。 江珃捕捉到这个小动作,看观众席边上的后台,教练和相关维修人员都站在那里,而在那群人中间,有一个人江珃有些熟悉,那就是盛覃。 她本来对这些一无所知,也是那晚杨继沉颇有耐心的和她都说了一遍,她才知道这些人,出于好奇心她去查过盛覃。 视线回到赛道上,一直跟在杨继沉后面的第十四号赛车手忽然从内线猛地超车,现场又是一阵惊呼,他的超车很激进,八号弯不适合超车,他的轮胎也不太能负荷这样的超车。 杨继沉没估算到,两部车顶碰到一起,进入了第九弯道,杨继沉立刻把车立起来,保持车身平衡,十四号紧跟着他,似乎有意朝他发起‘攻击’。 比赛还有七圈。 杨继沉掉到了第十五,水平急剧下降,而蒋龙加速,切车,迅速和杨继沉齐平。 蒋龙看了几眼杨继沉,在速度和激情中一时反应不过来这是怎么了,心里有种说不上的奇怪。 江珃也看不明白杨继沉想做什么,他们明明说好只比赛,不做其他的的,那样实在太危险了! 十四号因为刚刚的顶碰,名次也往后掉。 杨继沉在每一次拐弯的时候都压蒋龙,险些发生几次碰撞,几次下来,大伙也都看懂了,这是故意的,解说员额头上三个问号,但也觉得不可思议。 倒数第二圈,杨继沉压弯起身,朝蒋龙竖了根中指,加速,一跃而起,猛地挤入前面,在他擅长的十二号弯道上压内线超车,出弯加速,排到第十名。 而就在他加速甩掉蒋龙时,十四号车手突然朝他冲去,杨继沉躲了过去,被压着的蒋龙驶过去,十四号和蒋龙碰撞到一起,两个人贴着行驶了一段距离,没控制好平衡,十四号车直线摔出去,蒋龙车身抖个不停,他没办法,只好停下,却不料没稳住,摔在地上翻了几圈,其余赛车手咻咻驶过,一转眼就看不见了。 工作人员迅速上场处理。 再看过去,那边的盛覃已经不见人影了。 赛道上,杨继沉随着车流一起压弯,直行,找准任何一个机会超车。 最后一圈最后一个弯道,他排第五,第二名压制第一名,却被第三渔翁得利,一跃成了第一。 在解说员的惊呼和恭喜声中,赛事落下帷幕。 杨继沉的总积分在2010年的motogp中排第十一,当之无愧的中国第一人。 第一名下车,飞奔向自己的团队,他们有自己的庆祝方式,扭腰拍手,欢呼。 而杨继沉停了车后,摘下头盔,捋了捋被压扁的头发,他边往回走边朝观众席那边张望,隔得老远,他也能看见那个穿橘色t恤,扎着丸子头的中国女孩,她正在拼命挥手。 杨继沉笑了笑,目光停顿片刻,朝观众席做了个手势,转身走向自己的团队。 墨尔本的阳光灿烂而耀眼,照耀在这个海水围绕的小岛上,空气中漂浮着咸湿的海风,味道,因为这场赛事,小岛变得热闹而欢腾,碧海蓝天,举杯同庆。 周遭欢声笑语一片,江珃收了手,瞳仁里倒影着杨继沉的背影。 他总是爱穿红白相间的车服,无论什么衣服,都是拿来衬他这个人的,挺拔英气,走路也带着三分痞气和不羁。 季芸仙双手贴着嘴,呈喇叭状,她竭尽全力的欢呼,就像当初一样,她毫无保留的为杨继沉,为他们这个团队,为张嘉凯欢呼。 她笑到最后哭了起来。 季芸仙捂住脸,抽泣道:“如果……如果……嘉凯还在,他一定比我更开心。” “是啊,如果他在,他一定希望我们都好好的,他肯定最希望你是过的最好的那个。”江珃笑着说。 “小珃……爱过这样的一个人,这辈子大概也值了。” …… 杨继沉回到车手休息区,队里的人都来恭贺,教练更是喜上眉梢,拉着他说了很多很多,无非是以后的前途,未来的发展性。 杨继沉摘了手套,光听不回答,嘴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 “杨继沉!” 身后传来一声叱喝。 杨继沉不紧不慢的转过身,没多大惊讶,还是那副表情,要笑不笑的说:“盛教练,真是对不住,节哀顺变……” 他故意把节哀顺变这四个字说的很慢很重。 盛覃三十岁左右,长得英俊,却散发着一种凌厉之感,眼神仿佛刀子,能剐人。 他就这么看着杨继沉,一字一句道:“这么多站,你就在等这最后一站?你可真能忍啊,杨继沉。” 杨继沉笑了,“这只是一场意外,盛教练不信就算了。” 盛覃冷笑,“都是中国人,何必。” “是啊,都是中国人,何必。” “yang!要采访了!这边!”工作人员喊道。 杨继沉拿上手机,挑眉道:“盛教练,抱歉,没空安慰你了,我也…无能力为啊。” 话落,杨继沉敛了笑容,眸色暗了下来,迈着长腿出了休息室。 …… 前三名正在上头领奖发表感言,他们这些挨后头的没有奖杯,但安排了其余采访。 作为中国人,有一个专访,只可惜蒋龙受了点轻伤,送去医院了。 宽大的浅蓝色的广告幕布上印着2010年菲利普岛motogp,底下是一系列赞助商的名字,杨继沉站在这块幕布前被记者簇拥着。 “yang,你作为中国第一个参加motogp的人有什么感想?” “前几站的名次一直偏中后,为什么这次突然进步了很多?自己什么想法?” “刚刚在赛道上有一阵状态很不好,是怎么回事?” 杨继沉看了眼手机,开机,这是他新买的手机,全屏智能,手机壁纸是江珃和他的照片。 那是2008年跨年,贺群拍的,他们俩站在屋门口,一高一低,一俯视一仰视,烟花绚烂,屋内灯光明亮,他们被定格这画面里。 话筒被递到他面前,杨继沉接过,嘴角挂着笑,说:“很荣幸,也觉得很荣耀,我想,中国在赛车这块以后越来越好。” 记者孜孜不倦的提问题,杨继沉答了一些。 快临近结束的时候,他笑着说:“能不能打断一下?我要打个电话。” 底下的记者点头。 …… 季芸仙哭了一阵,她使劲抹去脸上的泪水,吸吸鼻子说,“我不哭了!我不想哭了!今天这么好的日子!” 江珃给她擦眼泪。 季芸仙轻轻的说:“我想回趟浙州,我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嘉凯。” “好啊,那我们一起回去?” “嗯……” “走吧,我们去那边等——”江珃话还没说完,包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杨继沉。 江珃像往常一样接了,但还未等她开口,那头便传来杨继沉磁性的嗓音,低沉的,又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他说:“小珃。” 这二字一出,他那边似乎有什么起哄声。 江珃莫名心跳快了起来,她咽了咽喉咙,小声道:“怎么了?” 他声音有笑意,“再过一个月左右你就真的20岁了。” “我知道……” “我说等你到20岁,这也算等了吧?” “什么?”江珃一愣,想着他说的那些不正经的话。 杨继沉开了免提,自己拿着话筒问的。 他问:“嫁给我,怎么样?” 观众席的显示屏切换到杨继沉采访的视频,季芸仙一指,江珃抬头正好看见,他额前的碎发微湿,一双深邃的眸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拿着话筒,又问了一遍:“嫁给我,行么?” 江珃浑身一热,脸红成秋柿子,喉咙渐渐发酸,她缓了缓,紧张道:“好……” 杨继沉痞笑着,“那么杨太太,请来采访处领取老公一个,婚戒一枚。” 屏幕里的他从车服口袋里掏出一枚钻石戒指,闪着夺目的光彩。 …… 2011年的春节,杨继沉在浙州办了订婚宴,郑锋夫妻,他外公外婆,一家人在酒店吃了顿饭,还请了周树季芸仙他们,出乎意料的是宋逸晟也来了。 这是外公外婆第一次见他,难免也有几分怨恨,毕竟是插足自己女儿婚姻的人的儿子,好在宋逸晟乖巧,不多言语,这顿订婚宴没生出什么事。 杨继沉已经习惯了宋逸晟的存在,对他不冷不热,只当普通朋友那样相处,但宋逸晟性格开朗,总是能把杨继沉弄得无言以对。 江珃觉得好笑,说宋逸晟是来压制杨继沉的,要知道,平时江珃都说不过杨继沉的。 宋逸晟的秘密,江珃守口如瓶,真的没和杨继沉说过,可纸包不住火,订婚宴的第二天宋逸晟又被送进了医院,原因有些哭笑不得,他熬夜打游戏,没把握好分寸,就这么晕了过去,把网吧老板吓坏了。 这回医院来电话,江珃在洗澡,是杨继沉接的。 两个人赶过去,宋逸晟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模样,乐呵呵道:“我没事,刚刚吃了碗黑椒牛柳饭呢。” 江珃给两个人留了谈话的空间,江珃一出去宋逸晟就笑不出来了。 他头一回感到害怕,他说:“哥,我厚着脸皮叫你一声哥,你别烦我,我真的没什么想法,我就想以后我要是死了,能有亲人葬我。” 杨继沉嗤笑,“连葬礼都想好了?那你吃什么黑椒牛柳饭,来,起床,继续去网吧熬夜,我给你葬浙州最好的墓园。” 宋逸晟:“可是……可是我现在还不想死。” “不想死就好好活着。” 宋逸晟张张嘴,到底没说什么。 这病说大挺大,说小也算小,是个需要当心注意的病。 江珃发现,杨继沉对宋逸晟的态度就是从这场病开始转变的,偶尔也会向询问几句宋逸晟的状况,宋逸晟还的钱杨继沉也没动。 也是很久很久以后,他们两鬓都白了,杨继沉才告诉她,宋逸晟是个很温暖的人,即使过往牵扯不清,但这辈子有这样一个兄弟陪着,也算两清了。 2012年江珃顺利从华西大学毕业,入职了一所艺术高中,成为了一名钢琴老师。 2013年两个人开始筹备婚礼,杨继沉退出了国家队。 2014年奶茶店步上正规,成了连锁品牌。 2015年江珃怀了第一胎。 2018年春节,大家相约在墨城,今年的墨城又下了好大一场雪。 那座老房子没有任何改变,孙婆婆正在门口晒太阳,她没了牙齿,笑起来迷迷糊糊的,老年痴呆,已经不认识人了,护工还是那个护工,喜欢嗑瓜子,见到江眉他们,一个劲的说,这些年大大小小的事足够她说个三天三夜。 江眉忙着做饺子馅,一转眼发现自己又忙了买酱油,喊道:“郑锋!郑锋!” “哎!怎么了?”郑锋坐在沙发上,戴着副眼镜,正在看电视里的赛车比赛。 “帮我去路口新开的小店买瓶酱油。” “好好好!等会!” “有什么好看的!别看了!听到没?” 军令不敢违,郑锋拿上钱包和大衣,赶紧出了门,一出门正好碰上从浙州回来的杨继沉的江珃。 他们的车子停在老宅边上,这条小路终于不再是小路,被做成了水泥路,还拓宽了。 江珃牵着孩子的手,杨继沉从后座拎了几盒保健品,揽上江珃的肩膀,“走吧。” 刚跨进院子就和出门的郑锋碰上。 “爸。”江珃叫道。 “欸,你们回来了,快进去,外面冷。哟,我们衡衡又长高了,来,外公抱一抱!” 郑锋抱起杨衡,掂了掂,笑道:“好小子,再过几岁外公就抱不动了。” 杨继沉笑了声,“年纪大了骨质疏松,当然抱不动,这不,您女儿贴心的,给您买了钙片。” 郑锋对着杨衡说道:“你看看你爸爸,不尊老爱幼,以后可别学他。” 杨衡咯咯咯笑着,朝杨继沉张开双手,“爸爸……爸爸抱……” 奶声奶气的,任谁听了心都得化。 杨继沉单手抱他,小家伙搂着他脖子,笑个不停。 郑锋说:“你们进去吧,我去买酱油。” 屋里比屋外暖和许多,一进门江珃就走向厨房,“妈,我来帮你。” 江眉抬头,就看见了在屋子里转悠的小家伙,喊着外婆抱一抱,也抱了抱才觉得舒心。 杨继沉站在沙发边上盯着电视看,里头正在回放2017年的motogp赛事,他看的入神,江珃看了他几眼,也没说什么。 他当时选择退出,震惊了赛车界,体育新闻报复一段时间都是他,一个人在事业上升期选择了放弃。 江珃和他谈过,她从来都不反对他,也希望他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可他那时候把她压在身下,说:“我正在做我喜欢做的事情。” 随后是铺天盖地的吻。 他和其他人不一样,在他的观念里,他一生还可以做许多事情,不仅仅是赛车,退出国家队也不是意味着他不再碰赛车,比起永无止境的赛车,他更想安定下来,好好经营生活和家庭。 因为曾经失去,所以现在无比珍惜。 但他现在偶尔得空也还是会和周树他们联系,赛个车比一比,也会带江珃去兜兜风。 杨衡握着玩具小汽车走到杨继沉身边,指着电视里的人说:“爸爸……爸爸也有这个衣服,爸爸也开过车车,呼呼呼!” 杨继沉掌着他的小脑袋揉了揉,“那爸爸帅不帅?” “帅!” “知道爸爸为什么这么帅吗?” 杨衡睁着圆圆的眼睛,单纯的摇头。 杨继沉懒洋洋道:“因为爸爸不常笑,一个很帅的男人不能经常笑,你也少笑笑,不然没气质,男孩子,得酷一点。” “杨继沉!”被江珃抓个正着,江珃端着一盘水果走去,掐了把他的胳膊,“你就整天给衡衡说这些。” 杨继沉眼尾上挑,捏了捏江珃的脸,江珃塞给他块苹果,警告道:“不许再教衡衡这些了。” 说完,她走回去继续帮江眉包饺子。 杨衡仰着头,揪他裤管,“爸爸,可你总是对妈妈笑,一点都不酷……” 杨继沉啧了声,“你懂什么,男人就该自己的女人笑。来,衡哥,咱们该吃水果了。” “啊~”小家伙乖巧的张大嘴。 郑锋买酱油回来,又正好撞见季芸仙,她开着辆红色的跑车,从路口转进来,是她摇下车窗先打的招呼,亲切的叫了声叔叔,随后副驾驶那边探出个脑袋,也叫了声叔叔,是宋逸晟。 郑锋问道:“你们俩怎么一起来了?” 宋逸晟挠挠头,“我的车坏了,正好碰上,就让她带过来了。” “奥,小珃他们已经到了,你们先进去吧。” “诶,好。” 季芸仙摇上车窗,驶了过去,车子稳稳停在院子西侧。 江珃已经很多年没见到季芸仙了,她毕业后就再也没回国,除了13年她结婚的时候回来过一趟。 她在国外做导游,是个辛苦的活,但适合她,朋友圈里都是一些旅游照,还有一些生活上的抱怨,她很累,但她需要很累。 而宋逸晟也是,她和杨继沉也很久没见到了,自从宋逸晟的外婆过世后,他也就不常回来了,特别是近几年,他这个解说员大火,变得很吃香,又是要去解说比赛,又是要参加访谈和综艺节目,也算个知名人物了。 两人都带了礼物,江珃接过,打趣道:“能在今年同时见到两位,真是荣幸啊。” 宋逸晟一摆手,“嘿,咱们都谁跟谁,想见我,一个电话的事情。不过嫂子,你想见我,这四个字说出去就不对劲,这不行的。” 江珃哭笑不得。 季芸仙嘲讽道:“你脸皮还是一如既往的厚啊。” “伯伯!”杨衡迈着小短腿,扑进宋逸晟怀里。 宋逸晟把他举高,“咱们衡衡长得像爸爸,脸蛋可俊了。” 江珃:“长得像我的话就不俊了?” 宋逸晟:“也俊也俊!你们一家人都俊!诶,你们啥时候生二胎啊?” 杨继沉坐在沙发上,双腿轻搭着,“你还是先操心操心你自己的婚事吧。” 宋逸晟瞥了眼季芸仙,大大咧咧道:“还早,男人越老越值钱!” 两姑娘去帮江眉一起做饭。 宋逸晟抱着杨衡也在沙发上坐下,杨继沉开门见山道:“现在见到了,不主动点?” 宋逸晟瞪大眼睛,“卧槽!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杨继沉哼笑了声,“订婚宴那晚,你陪着她玩了一晚上吧?” “卧槽!” 杨继沉睨他一眼。 宋逸晟:“你没告诉小珃吧?” “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宋逸晟回头看了眼季芸仙,“现在还太早,反正我等得起。” 杨继沉:“随便你。” 周树和贺群是傍晚来的,两个人也是忙里偷闲,带了点礼物过来,是两箱尿不湿,咋一看,小家伙已经长大了,用不着尿不湿了,周树甩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子,直呼:“周叔叔老了,糊涂了,衡衡恕罪!” 像以前一样,一桌人围着,吃了一顿火锅,吃完也和以前一样,打打牌聊聊天,这回不赌钱,输的最多的人要穿尿不湿。 周树可是牟足了劲,可最后倒霉的总是他。 大伙笑个不停。 深夜时分,外面又开始下雪了,牡丹花样的窗帘布被束在两侧,老旧的方格玻璃上沾染上些许雪花,袅袅的香气从烟囱里飘出,明亮温暖的灯光从玻璃窗里溢出。 周树不愿意穿尿不湿,喊道:“玩啥牌!走走走,放烟火玩去!” 一伙人说说笑笑的走出去,夜空中早已绚烂一片。 江珃不敢放烟火,只能站在一侧看,杨继沉点了支烟,江珃皱眉,轻声说了几句,他笑笑,低语哄着,说:“就抽这一支。” 江珃推他,“老说就这一支,这——唔——” 杨继沉一手揽着她,一手夹着烟,偏头吻了她一下。 小家伙在雪地里欢快的跑着,叫道:“爸爸,妈妈,下雪了!下雪了!” 江珃被他搂在怀里,她抬眸看他,男人清隽的脸庞有棱有角,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浮现着些许笑意,他察觉到她的目光,低眸与她对视,嘴角勾起痞笑。 “你这什么眼神,这么痴迷。” 江珃笑了笑,抱紧他,脑袋贴在他胸口。 她说:“大概就是痴迷吧。” “傻瓜。” 爱了这样一个人,这辈子值了。 ——完—— 第94章 番外 ... 1 2013年5月6日crrc第四站辛州站圆满收官, 杨继沉打破辛州国际赛场150ml排量车型最快圈速记录, 获得个人年度总关冠军, 蝉联8年的crrc总积分冠军。 就在粉丝期待他的十连冠的时候, 在收官之后的记者会上, 杨继沉抛出了个炸|弹性的决定, 他举着奖杯, 站在台上, 向观众席鞠了一躬,随后笑着,轻描淡写的说道:“虽然我才三十岁不到, 但是时候退役了。” 全场有短暂的寂静,然后轰动了起来,就连记者,解说员一时都不知道怎么接话,在这之前没有一点风头。 他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江珃正坐在办公室里看他的比赛直播。 她的办公室里不大,一共有三个桌位,除了她之外还有两位老师, 都是教舞蹈的, 办公室隔壁就是舞蹈室, 里头正传来激情昂扬的音乐,音乐还能听到舞者颇有节奏的脚步声。 江珃看着屏幕中他微微笑了笑,随手把桌上的钢琴书和谱子整理了一下,办公桌桌面的玻璃下压着几张照片,那年他求婚后和她的合照, 她毕业时和他的合照,一个月前婚纱店寄来的婚纱照。 直播终止,屏幕陷入了黑暗,上午最后一节课的铃声也响起,江珃关了电脑,打算去吃午饭。 舞蹈室那边传来学生七七八八的讲话声,教舞蹈的小林老师抹了把汗,走进来,说道:“小珃,一起去吃啊,等一等我。” “好啊。” “看完你老公的比赛了?” “嗯。” “比的怎么样?” 江珃倚在桌边,笑道:“还不错。” 小林老师洗了把脸,也笑了,“你别谦虚啦,你老公一定又拿了冠军吧,可真了不起。诶,你们证领了,婚礼什么时候办啊?” 江珃拿上饭卡,和小林老师走出办公司,她说:“快了,到时候给你发请帖。” 他们的结婚证是在春节后领的,新年过后的第一个工作日,民政局人也特别多,有很多年夫妇都图一个新年新气象,图个好寓意,但他们不是,他们这证领的有点匆忙。 杨继沉的假期很短暂,春假一过,就得匆匆赶回北城,开始新一年的赛事和训练,这领证的时间还是从中挤出来的,领完他就赶飞机去了北城。 两个人排队排了许久,天寒地冻的,江珃为了漂亮所以穿的单薄,手脚都冰冰凉,缩在民政局门口的角落瑟瑟发抖。 杨继沉打完电话转身就看见她这副模样,好笑又可怜。 他不疾不徐的打趣道:“少穿条秋裤的滋味怎么样?干脆别做老师了,演话剧好了,就演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告诉导演,你有实打实的经验。” 江珃搓手哈气,才不理他。 嘴巴总是那么毒。 杨继沉笑着,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搓,他说:“你们女人真是狠啊,为了漂亮什么都做的出来,为了拍婚纱照你都多久没有吃过晚饭了?” 江珃软声道:“你不懂。” 杨继沉微微俯身,凑近她,笑的有点儿坏,说:“我是不懂,这不吃那不吃的,只有那两团东西瘦了,其他地方都没瘦,真是可怜了我。” “你瞎说什么呢。”江珃哭笑不得。 “我这手可比皮尺更精准,我给你比划比划,从前,这样握,后来,这样握,现在又回到了从前。”他的手指弯曲,比划出小,大,小。 江珃气的要捶他。 杨继沉低低笑着,将人搂入怀里,“我都要走了,还想打我呢?昨晚打的还不够?” 江珃埋在他胸口,“你欠打。” “哦~所以昨晚你就换上那样的衣服,骑在我身上打我?” 江珃一下子不冷了,脸如火烧,还好她被他包裹着,他声音也够低,不然实在太羞耻了。 江珃:“你别说了……” 就这么主动了一下,他完事后说,早上醒来说,吃饭的时候说,现在又说。 杨继沉想起昨晚的风情,他滚了滚喉结,低声道:“真挺好看的,以后多穿给我看看?” “不给。” “我拿给你买,给你换。” “不要。” “女人说不要就是要。” “你讨厌!” 杨继沉收紧手臂,任由她在怀里打闹,他注视着她,说:“今年的crrc完了后我就回来吧。” 江珃没听懂其中含义,还以为他说的回来就是回来休息一段时间,她点头说好。 杨继沉:“回来了就不走了。” 这下江珃愣住了。 她从未想过他有一天会放弃赛车,或者是正在上升期退出,她虽然总是担心着他,但她总以为他会永远走下去。 “为什么?”这三个字江珃问的又轻又颤。 杨继沉微微扬眉,“还能为什么,就是想想天天被你骑啊。” 这人说话没几句正经的,江珃心中的忐忑和震惊被全然消除,只留下些许无奈和好笑。 “59号!59号!”里头的工作人员喊道。 轮到他们了。 江珃看着他,目光下移落在他有些歪斜的衬衫衣领上,她伸手,给他整理。 白色的衬衫,黑色的西装,眼前的男人经过岁月的洗礼变得越发成熟和俊朗,一转眼,他们已经认识五年了。 江珃问道:“你想好了吗?” 杨继沉搂着她的腰往里头走,“尝过那滋味就行了,太执着也不是什么好事,我还想做点别的事情。” 比如和她现在成为夫妻,比如早出晚归都能见到她,比如生儿育女,过平淡而有趣的生活。 他曾拥有过显赫的家世,享受过最尊贵的一切,也曾从高楼摔下,失去这一切,繁华落尽,又是新的开始。 2 他们的婚礼放在了六月中下旬,五年前的这个时候他们刚在一起。 江珃换上婚纱梳妆打扮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时候的种种还历历在目,她甚至想起了六年级时数学老师说的一句话,那位老师说,别总以为时间还长,其实都是一眨眼的事情,不信你等着看,一眨眼你们就初中毕业了,一眨呀就上大学了,一眨眼就结婚生子了。 那时还都是小孩子,老师说这话他们似懂非懂,说到结婚生子班里同学都掩嘴笑起来。 现在想想,可不真就是这么一回事。 婚礼放在了浙州的一家度假酒店办,考虑到一些老人,不好来回折腾,所以就放在了国内,不然杨继沉还打算带她去国外办婚礼。 倒不是崇洋媚外,只是江珃很喜欢国外的风景,风情小镇,乡间小路,麦田山坡,而每个女孩心中都有一个世纪婚礼。 他总想着尽可能给她最好的。 当时江珃听完之后笑了很久,就这么一说她也觉得幸福至极,但现实里有很多不便的因素,不是人人都有护照,也不是人人都有这么长的时间,而他们也忙着还房贷,江珃始终觉得别太铺张比较好。 杨继沉包了度假酒店三天,带草坪,带游泳池,带薰衣草花园,虽然比不上那些自然靓丽的风情,但还好鲜花和绿草都有了。 举行仪式的场地选了酒店的后花园,六月的天,明媚而光亮,空气中飘着蔷薇花的香气。 像所有普通的婚礼一样,新郎站在红毯尽头等待着他的新娘。 这是江珃第二次看他穿西装,一次领结婚证,一次办婚礼。 后来杨继沉告诉她,他也就穿过那么两次西装,都给了她。 江珃挽着郑锋的手慢慢走向他,这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杨继沉没有怼郑锋,而是真心实意的喊了声爸。 说誓词,交换戒指,亲吻。 一切庄重而美好。 捧花被季芸仙接到了,时隔两三年,她也比从前看开许多,只是那臭脾气没改过。 一位杨继沉奶茶店那边的朋友,青年才俊,可能是瞧着季芸仙漂亮,忍不住说笑了几句,夸季芸仙人美,又说接到了捧花也会很快迎接喜事,转而又问她,季小姐有男朋友吗? 季芸仙笑了笑,说:“有。” 青年才俊开玩笑道:“这样啊,那……季小姐看,我方便撬墙角吗?” 宋逸晟憋了好一会,实在忍不住了,佯装笑意满满,实则在赶人,他说:“我哥嫂子结婚,你想撬她闺蜜墙角,这不吉利啊,兄弟,做人还得低调些。” 青年才俊识相的住了嘴。 婚礼仪式散场,大伙回宴客厅吃酒席,江珃和杨继沉走在前头,而在后头的季芸仙和宋逸晟又吵了起来,一个说你挡我桃花,撬就撬,关你屁事,一个说我那是为那个兄弟挡灾,你这脾气谁娶谁倒霉! 江珃颇有深意的看向杨继沉,“我是不是多想了?” 杨继沉搂着她,“没有,那傻逼什么事都写脸上,一看就看出来了。” 江珃笑了,也未多说。 感情的事从来不是旁人能左右的,宋逸晟不明示也是对的。 夜晚九点多,宾客散尽,两个人回到房间。 酒店的房间布置的很有情调,红帐喜被,还有一地的玫瑰花瓣。 杨继沉喝的有点醉,一双狭眸透着深邃的光,因为醉酒反而衬出了几分性感的味道,他倚在墙边,解了两粒衬衫纽扣。 也许是今天日子特殊,江珃有种无所适从的紧张感。 她佯装镇定的拿睡衣和换洗的内衣,打算去洗澡,就像往常一样,把衣服扔给他,说:“这你的,快去洗吧,身上一股酒味。” 杨继沉眼尾上挑,挑了挑眉,走过去,从后抱住她。 她穿的是白色的鱼尾裙,修身紧致,曲线全然被勾出,典雅而妩媚。 杨继沉朝她耳朵吹了口气,“杨太太,今晚要骑马吗?” 3 整个2014年杨继沉都在忙奶茶店的事情,一切也不是都那么顺利,出过一些问题,两个人都有过焦虑的时段,好在迎来冬天的时候开始好转。 杨继沉说,冬天还真是好运。 2014年,杨继沉迎来了三十岁,而江珃周围的同学朋友都开始结婚生小孩,朋友圈都是晒娃的。 关于孩子,他们俩都很喜欢,但目前都不准备生养,即使江眉理解不了,反复催着。 2015年过春节,江眉又在催。 忙了一整年,江眉这一催,还真让两个人开始考虑了,也许是成长了,也许是开始觉得家里冷清了,总之江珃变得母性泛滥,杨继沉倒也无所谓,又不是养不起。 2015年的春天开始了造人计划,杨继沉只享受了一起自由的亲密接触,然后就中奖了。 这对两个人都是一种新奇的体验,在江珃的肚子里有一个新的生命,是属于他和她的,仿佛有什么将他们绑的更紧密更亲密。 江珃的孕吐很厉害,所以怀了四五个月就请了产假,一直在家休养。 女人一闲就得出事,她开始为自己变肥胖的身体担忧,开始敏感多疑,脾气变得阴晴不定,并且爱上了网上购物。 江珃从前那些并不喜欢,她买衣服买东西一直比较喜欢去商场和实体店,逛街对她来说是饭后散步,是散心,是和丈夫相处的另一个机会。 杨继沉几乎每天下班回来都要在给她捎几个快递回来,而每天出门都要拖一大袋购物袋的垃圾下去。 江珃买的都是一些杂七杂八的玩意儿,家里被堆的满满当当。 杨继沉请朋友来做客还被询问,说:“嫂子买这么多,有啥用,该买些有用的东西。” 杨继沉觉得无所谓,淡然道:“她喜欢就买,也不差这点钱。” “行行行,杨老板就是阔绰。” 就这么一句朋友无心的话,江珃晚上躺在床上,眼泪就出来了,挺着大肚子,泪汪汪,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杨继沉洗完澡出来,好耐心的哄着,“我们宝贝儿又怎么了?” 江珃啜泣道:“我是不是很败家,钱都是你辛苦赚回来的。” “你花你丈夫的钱有问题吗?” 江珃想了想,“没问题……” 杨继沉捏她脸,“怀了宝宝后反而自己像个宝宝了,来,江宝宝,爸爸抱。” 江珃踢他。 总是在口头上占她便宜。 杨继沉擦完头发给她按摩水肿的腿,两个人在讨论孩子的名字,这个问题他们已经讨论了好几个月了,可总是乐此不疲。 最后选定了两个名字,男孩的话就叫杨衡,寓意期盼他以后平衡平静,有与世无争的清雅品质,女孩就叫杨玥,寓意是她是他们的掌上明珠。 关于生男生女,意外的,两个人都偏爱女儿。 可十月怀胎,呱呱落地时偏是个男孩,小脸皱巴巴的,一时看不出像谁。 长了十天半个月,眉眼稍稍张开了些,来看望的人都说长得像杨继沉,特别是眉眼。 小家伙特爱笑,见了谁都笑,一逗就笑,江眉说这是个开朗的孩子。 小家伙也特让人省心,晚上不哭不闹,睡得比谁都香,因此江珃他们也能睡个安生觉。 开始入秋,春乏秋困,江珃会有些贪睡,杨继沉任由她睡,早上尿布也都是他换的,只有小家伙哭了饿了,没办法才叫醒她。 那小嘴叭叭叭的吸着,杨继沉有几回看的眼睛都红了,简称眼红,无奈之下只好去阳台抽几根烟冷静一下。 江珃趁着他不能为所欲为,故意笑他,杨继沉总是懒洋洋笑着,或者拍拍她屁股,告诉她再过几个月她就完了。 秋意渐浓,天气越来越凉,就连日出也会带着一种淡淡的瑟感。 这是极其平常的一天,江珃早晨迷迷糊糊的翻个身,睡眼惺忪的,微微睁眼就看见小家伙一抓一抓的小白手,圆不溜秋的眼睛咕噜噜转着,咯咯咯的笑。 而杨继沉侧躺着,一手撑着脸,一手挠宝宝的小肚子,在逗他。 他穿着深蓝色浴袍式睡衣,胸膛微露,晨光清澈,为他镀上一层金边,整个人的轮廓硬朗而温柔,小家伙笑,他也跟着笑。 江珃伸手去摸他的脸,四目相对,微微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就这一章吧。 因为可能出实体书,所以保留一些。 这文就真的完结了。 专栏里有两个坑,春枝秋雨和川下之囚。 我先写《春枝秋雨》 这个文虽然是be,但我始终觉得是美好的。 以前写过一些有的没的短篇,都是春枝的原型,这次我想完整的写出来。 让我觉得这文完结的感觉是,我关掉了页面里一个个关于赛车的资料。 因为害怕找不到,或者找起来不方便,整个连载,我那些网页都没有关,电脑也是一打开会自动跳出那些网页的。 关于赛车,没有人物原型,但有借鉴一些赛车手的经历,毕竟只是个故事,现实肯定不是那样的,一些比赛的地点和时间因为文也做了调整。 因为要写赛车,所以自己也是第一次去了解这个行业,我觉得那种飞驰在赛道上的精彩和惊险是不能用文字描述的,真的很震撼。 那么下次有缘再见。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