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烟灰炖梓叶》 《烟灰炖梓叶》 作者：砚丞书 文案： 倪梓是一个胸怀大志的……学渣。 有一天，她跟隔壁班那位盘靓条顺，做派高冷，拽出三界六道，抽烟喝酒织围巾的学霸检哥有了交集。 从此，她…… 检易：我给你一个弃暗投明的机会。 倪梓：我只想做一个自暴自弃的淑女。 第一卷：高中生 第二卷：医生【本文关于医学领域的描述纯属扯淡，请勿轻易借鉴操作，切勿模仿。】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甜文 主角：倪梓，检易 ┃ 配角：辣么多，看文吧 ┃ 其它：校园，甜文 第1章 英雄检哥 这天挺热的，阳光的热度直接接触皮肤，估摸着能烤个五分熟。 倪梓放眼望去，望着曝露在日光底下的这一片苍茫大地，深深感慨：“沙场秋点兵……” 体育老师面无表情说：“你跑不跑？” “马上……” 倪梓做了深呼吸，准备了个起跑姿势，蓄势待发之际，她忽然问：“老师，给您一个行善积德的机会，帽子可否借用一下？” 体育老师背着手，依然面无表情，说：“你再多一句废话，我让你多跑一圈你信不信？” 哼，真是冷酷无情，冷若冰霜啊…… 倪梓摇头叹息，在跑出去的前一秒，做了个深呼吸，迅速扔下一句：“我信。” 体育老师：“……” 忱书看着慢慢追上来的人，道了一声：“情何以堪呢？” 倪梓频频摇头，说：“难堪难堪！” …… 倪梓跑完一圈下来，身上大汗涔涔，转眼看见忱书额头滑下的两滴汗，羡慕不已。 她喘着气问：“你的汗腺……交通堵塞了吧？” 忱书也微喘着回道：“……大概是。” 老师扬声大喊：“六班全体都有，原地解散！！” 倪梓立马奔向旁边的花坛坐着乘凉，刚抽了一张湿纸巾出来，前面一颗球来势汹汹，不顾劝阻，与她插肩而过—— 吓的她拿在手里的湿纸巾在风中颤抖，抗议，咆哮，心有不甘，愤愤不平…… 她愤愤咬牙：“这个万恶的篮球场！！” 忱书扶着她，拿了她手里的湿纸巾，帮她把额头擦干净，好笑问：“您受惊了，凤体无恙吧？” 倪梓昏昏欲厥，目光虚浮：“恙倒是无恙，就是感觉有点儿晕……” 前面何牧阳捡了球之后跑过来，吹过来的风参和着一股汗味儿。 “倪梓，没事儿吧？真是对不起，一时打偏了。” 倪梓捂着额头，不想出声，摆摆手表示自己并无大碍。 何牧阳看她脸色似乎不太好，不像没事的样子。 体育课结束之后还有一节课，是数学课。 下一节课是六班的体育课。 教室里有些同学提前下楼了，走了大半的人，这会儿显得清静。 检易还在教室里坐着，带着耳机，正拿着手机……玩消消乐。 身后顾丘趴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检易，检易！” 检易没搭理他，专注着游戏，直到他感觉自己的手臂快被拍下一层皮，他摘了耳机，侧着脸斜眼看着侧后方。 眉眼清肃，目光冷淡。 顾丘笑嘻嘻问：“面无表情玩这么可爱的游戏，不觉得对不起它么？” 检易继续看着他，没搭腔。 顾丘笑嘻嘻又问：“下一节体育课，要来一场么？” 检易转回来，说：“没空。” 顾丘摇晃着椅子，感到无语：“又去医务室？医务室都快成你的常驻地了。” 检易带上耳机，没再搭理。 直到距离上课时间还有五分钟，他才不慌不忙地站起来，视线没离开过手机屏幕，慢慢走出了教室。 …… 刚打算进自己教室的何牧阳看见他，倒出来，走过去，瞄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笑着打趣：“唉，我的检哥，你痴迷这么可爱的游戏真的没关系么？” “操！”检易扯下耳机，看着他说：“能滚远一点儿么？一过来就死了。” 何牧阳“啧”一声：“你技艺不精赖我身上？” “滚蛋！” 检易这回没戴上耳机，重来一局。 六班跟七班是兄弟班，平时同学之间互相来往比较密集。 检易下楼的时候，看见了前面颇具戏感的一幕。 倪梓让忱书扶着上楼梯，忍不住抽泣：“我这弱不禁风的千金之躯……没关系，我虽体弱，但幸在志坚。” 忱书赞叹：“三尺微命，一身傲骨。” 这一声不紧不慢的配合，显得有几分敷衍。 戏感丰富，喝口白开水都能唱一出戏。 检易是这么认为的。 倪梓脸一抬，看见居高临下俯视着自己的检易时，浑身猛的一颤。 这一眼实属难忘，毕竟仅两道目光的杀伤力就能发挥冰魄银针的效果，也是蛮吓人的。 莫非这位来自隔壁班的小白脸帅哥被自己的幽默给吸引了？ 不能够吧？ 倪梓站着一动不敢动，紧张到差点儿连呼吸都忘了。 目前她撅着屁股的体态确实不太美观。 检易瞟了她一眼，继续下楼。 他走远了之后，倪梓恢复了自由呼吸，问：“忱书，你有没有觉得隔壁六班的检易很吓人？” 忱书不敢苟同：“岂止是吓人……” …… 晚上晚自习，倪梓跟忱书提早过来教室，在经过洗手间的时候，她忽感膀胱里翻江倒海，只好急急忙忙进了洗手间，连手机都没来得及带上。 她进来，刚推开里面单间的门，忽然灯光熄灭。 一瞬间她陷入了黑暗。 令人窒息的是，她还有夜盲症，处于黑暗中，她一向没什么安全感，感觉危机四伏，甚至可笑地怀疑气味都是带毒性的。 她赶紧摸黑出了洗手间，顺便让忱书开灯，双手在前面探着路。 黑暗中，她摸到了一堵……墙？ 这一刻她的思考能力毫无用武之地，一瞬间满脑子都是怪力乱神，狐妖？猴精？她心中骇然，浑身如置冰窖，从头到脚刷一下褪去了温度。 出于强烈的自我保护意识，她立刻从校服的裤兜里抽出一张黄符，非常中二的，羞耻指数直逼九重天，她大喊了一声：“邪灵退散！！” “……” 夜风呼啸，电光火石之间，一道神圣的光芒直劈而来，佛光乍现。 她终于看清楚了。 那道佛光就是姗姗来迟的，属于忱书的手机——照！明！灯！ 同时，她清晰地看见自己一掌拍在了检易的脑门上……还带着一张黄符…… 那一刻，她深刻意识到自己犯下了滔天大罪。 然后，她抛下挚交冉姑娘，径自逃命去了。 …… 检易是学霸，这一点毋庸置疑。 但是这个学霸，是一位并不具有传统学术形象的学霸。 据倪梓目所了解到的第一手具有误导性的资料，就是检易打架也很厉害，打架斗殴向来毫不手软，手底下的兄弟遍布学校每个角落。 放荡不羁，简直是挣脱了传统的禁锢。 六班的班主任多次表示：检易学习好，长得帅，就是品行方面还需要多多校正。 但是这样的人才招女孩子喜欢啊！ 各方面都是，成绩优秀，长相招摇，性情倨傲冷淡，放荡不羁。 单拎一点出来都招人喜欢。 据民间传言，仅仅是传言。 上个学期有个女孩子鼓起勇气跟检易表白了，但是女孩子挑错了时机，打扰了他玩消消乐的雅兴，惹他不快。 后来那个女孩被他底下的弟兄们围着……呃，据说是被这样这样那样那样对待了，真是闻者皆愤！ 具体如何操作，细节不便透露。 总之每每思及这一点，倪梓着实感到害怕啊……瑟瑟发抖。 整晚，她彻夜难眠，心中忐忑不安。 第二天，她视死如归，找他道歉了。 当她看见从教室后门出来的检易时—— 他迎风走来，何等的清朗与俊逸啊…… 很帅。 平时倪梓跟检易也不是完全没有交集，两个人的班级比邻而座，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但是倪梓对他有一种渗入五脏的恐惧。 这个恐惧来自于她曾经亲眼目睹过他打架的场景，那时他浑身上下充满可怖的戾气，尤其是他看过来的那一眼，他发现了她。 所以倪梓对他，向来是能避则避，在他面前，她一直是噤若寒蝉。 理论上来说，她跟检易是校友，是相邻班级的同学，就算关系不足以好到互助互爱的地步，也理应当是互相视而不见才对。 可惜，实际操作上出现了一丝纰漏。 就比如昨晚，跟他的第一次正式交集，居然往他脑门上大义凛然地拍了一掌，这一掌，把她与他“各行其道”的关系给拍碎了。 啧！ “找我有事？” 他一开口，终于及时挽救了倪梓即将搁浅的脑子，她回过神来了。 仓促间，她舌头打架，牙齿打颤，由衷地恭维了一声：“英雄！！” 差点儿就给他跪下了。 这声“英雄”，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 她这一声，倒是把他给喊得一愣。 她赶紧点头哈腰，急急忙忙道歉：“昨天晚上多有得罪，在下过来跟你赔个不是。” 检易：“……” 为表自己十足诚恳的歉意，她打算献上自己珍藏了两日的两颗葡萄口味的棒棒糖，“我这儿有两颗糖……” 检易：“不需要。” 居然被他无情地拒绝了。 然后，她冲他尴尬一笑，速速退场了。 其实是被他吓跑的…… 简直怂到天怒人怨！！ 根本对不起她的傲骨如霜，盛世美颜。 …… 逃回教室之后，她整个人虚弱无力，大口大口地呼吸，手还在颤抖。 忱书及时递了一瓶矿泉水过来，说：“压惊。” “你说，”倪梓抱着矿泉水，愣愣道：“以后我见到他要不要绕道走？” “……” 倪梓抽出了那张皱巴巴的黄符，双手合掌，请求各路神仙的保佑。 …… 后来，倪梓确实一见到他就恨不得原地，刨坑，自埋，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一个星期，又到了周四下午的体育课。 倪梓在体育课上跑了一圈之后，白皙的脸更显得……苍白。 数学课上，整个人显得虚弱无力，连呼吸都是费劲的。 忱书忍不住问：“真的没事么？” 倪梓哭唧唧，道出真相：“经期第一天，如临大敌……” 忱书听着考虑了一下，只好跟老师说明了情况。 倪梓的脸色苍白，还是比较有说服力的。 老师无奈，说：“那你把倪梓带去医务室……” “我去我去！！”坐在后面一桌孟白举手自荐：“老师，我送倪梓过去，我力气比较大，她要是在路上昏过去我能扛得住她。” “你路上才昏过去！”倪梓用尽所剩无几的一口气，非常有志气地骂了回去。 老师想了想，觉得也不无可能，点头同意了。 一路上，倪梓整个人赖在孟白身上。 孟白虽然跟她差不多高，但是也吃不消她整个人的重量，“你能不能动用一下你金贵的双脚？” 倪梓挂在她脖子上，虚弱道：“不是能扛得住么？” 孟白撑着她的腰，喘着气说：“我就是为了能逃过数学老师这节课的抽查……” 倪梓勉强自己撑着点儿地，“废话少说，还有百来米，赶紧的！” 医务室里的老师没在，不过里面开着空调，坐着纳凉也不错。 倪梓躺在病床上，两眼望着蓝色的隔帘。 孟白坐在床边问：“感觉怎么样？” “你说呢？痛经你没经历过？” “要不要吃点什么？” 倪梓忽然一坐而起，手抓着床单，双眉紧蹙。 孟白吓了一跳，紧张兮兮问：“怎么了？要出来了？” 倪梓咬咬牙，说：“简直是波！涛！汹！涌！来势汹汹！” 孟白噗嗤一声笑得放肆，忽然笑容一僵，问：“待会儿不会侧漏吧？” 倪梓也是猛的一愣，“我没带多的过来。” “要不等一下跟医务室的老师借？” “看看有没有吧……” 这时，倪梓听到门口有人开门的声音，接着是慢悠悠的高跟鞋踩在地面的声音。 两人惊喜对视一眼，还没说话，老师先出声了—— “检易？” “……” 倪梓跟孟白面面相觑，不敢吭声了。 大概安静了两三秒的时间，隔着帘子的隔壁病床一道懒洋洋的低沉嗓音响起—— “嗯……” 倪梓此时两眼一翻，差点儿要失去意识。 老师说：“偶尔也得参与体育课，别每次都躲这儿来。” 检易道：“天气热。” 老师又说：“冬天也没见你上体育课。” 检易又道：“天气冷。” 之后他们还说了什么，倪梓已经没有耳朵听了。 她把自己埋进被子里，意志消沉，久久无法振作…… …… *** 作者有话要说： 出场人物有点多，没关系，都是以后会经常出现的人。 过两天见。 第2章 英雄检哥 那天在医务室里发生的事，对倪梓造成了一定精神打击， 那一幕她万万不敢回顾。 按照忱书的话来形容，就是：有辱半世清誉。 她为了这事儿，消沉了两天，纠结了两天，经常对着课本，看着看着，忽然拿着课本就往自己脸上拍过去。 她说这样可以祛除负能量，让她忘记伤痛。 有没有效果不知道，但是她这举动倒是把老师给吓了一跳，以为她猴精上身了。 老师懵了数秒，慢慢挪步过去，“这是怎么了？” 倪梓也没想到自己能弄出这么大动静，干笑着道：“我困，拍一拍，提神醒脑。” 总之就是，那件事对她的影响极大，有如痛失清白之身…… 忧郁了两天，心情因为周末放假而终于稍微有点好转。 周六下午放学回家的时候，倪梓哼着来自深山老林的小曲儿，在人群的簇拥之下，慢慢走出校门口。 倪梓出来的时候，习惯性往校门口右边看过去，那里站着个小女孩，背着书包，穿着小学校服，双手抓着铁门，安安静静地看着学校里面。 从上高二以来，她几乎能在每次的周六放学的这个时间点，在这里见到这个小女孩。 所以对于这个小女孩，她有一种莫名的，熟悉中的陌生人即视感，因为见过太多次，然而却没有只字片语的交流。 或许是她这两天心情郁闷的原因，总想干点儿什么事情排解一下。 她站着看了须臾，摸了摸口袋，还有两颗棒棒糖，于是动了个念头，她过去了。 “你在等人？” 小女孩抬头望过去，一个漂亮的姐姐，于是默默一点头。 倪梓蹲下去，笑着问：“在等妈妈？你妈妈是这个学校的老师？” 小女孩犹豫了一会儿，可能因为倪梓长得面善，笑起来很漂亮的原因，而且她穿着跟哥哥一样的校服，让她一下子降低了心防。 她说：“等哥哥。” “哦，你哥哥是这里的学生？” “哥哥跟你穿一样的校服。” 倪梓笑了笑，把葡萄口味的棒棒糖拿出来递给她，“要么？我有两颗，送你一颗。”她拿着另外的一个在她眼前晃了晃，自己拆开包装，塞进嘴里。 小女孩没有立刻伸手接过，而是一阵犹豫。 小孩子自我防备意识很强烈嘛，好事。 她最后还是伸手接了过来，说：“谢谢姐姐。” “不客气，我跟你哥哥是校友，虽然不知道你哥哥是谁，但是四海之内皆兄弟，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 “以后有什么不认识的哥哥姐姐跟你说话，同样要倍加小心，知道么？”她把话交代完，笑呵呵地走了。 小女孩看着她的背影，觉得小姐姐不是坏人，她看了看手里的棒棒糖，很想拆开，但还是有些犹豫，直到—— “小词。” 小女孩抬头望过去，立马撒开小腿跑过去。 “哥哥！！” 检易伸手挡住她的脑袋，说：“在外面注意形象。” “哦！！” 哦完了还敬了个礼，手里拿着颗糖…… 检易看着她放在脑门上的手，问：“糖是哪儿来的？” 检词默默把手收回来，说：“你的校友给的，她说四海之内皆兄弟……” 四海之内皆兄弟…… 这番谈吐……为什么他会感觉到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检易说：“扔了。” 检词不太愿意。 他重复了一遍：“扔了。” 检词默默走向垃圾桶，把棒棒糖扔了进去，又默默走回来。 …… 路上，她一直很安静，情绪不似平时高涨。 双手揪着书包的肩带，垂着脑袋，默默走自己的路，失落的情绪渲染的非常到位。 检易说：“我给你买一颗。” “可是，那是姐姐送我的，我觉得姐姐是好人……” “两颗。” “……那好吧。” “……” 检易翻了个白眼，套路还挺深。 …… 倪梓回到家，一进屋就大肆嚷嚷：“父皇！母后！你们的公主殿下回来啦！” 回应她的，是她嚷嚷过后，一屋子的静默无声。 居然没人在家？ 倪梓把书包放在沙发上，跟着去冰箱里拿了西瓜出来，嘀嘀咕咕道：“都出去吧，西瓜我独吞……” 然后她自己一个人吃了差不多半个西瓜，吃完最后一口，控制不住大自然的规律，冲着电视机打了个嗝…… 跟着门就开了。 “公主殿下，你的父皇回来啦！” 倪爸爸提着大袋小袋进来，关了门，兴高采烈的来到客厅，被茶几上堆成山的西瓜皮给吓了一蹦。 “闺女儿，你……”倪爸爸纠结了须臾，往她肩上一拍，“巾帼啊巾帼！爸爸敬你是条不男不女的汉子！” 这一拍差点儿没把她肚子里的西瓜汁给拍出来。 倪爸爸笑呵呵说：“来，给你父皇让个座。” 倪梓撑着肚皮，连挪个位置都不方便，装模作样地挣扎了几下，最后放弃了，指着另一边说：“您那边儿请吧。” 倪爸爸“啧”一声：“没出息。” 倪梓看着倪爸爸手里的东西问：“爸，你买什么了？” 倪爸爸跟献宝似的，把大袋子里的一个方形的大盒子拿出来，打开盒子，取出一个神奇的……自动扫地机。 “你看看，有了这个，以后你妈就能省点儿功夫了。” “……”倪梓表示无话可说。 倪爸爸兴致勃勃，把扫地机的开关给打开，往地上一放。 “你看你看，它自己就动了嘿!” “……” 然后他跟在扫地机屁股后面慢慢走，觉得不过瘾，挪开一点儿位置，说：“这边走这边走，过来啊，诶？它怎么不过来啊？” 倪梓几次欲言又止，嘴角抽抽几下，最终还是没忍住，说：“爸，请恕孩儿不孝，您的智商……触礁了么？” “……” 检易回家之前先去买了菜，然后带着检词坐公交车回家，他一上车就拿着手机，打开了他的消消乐，又开始泥足深陷。 下车是检词提醒他的，路上他也没关了游戏，检词一路上拉着他书包的带子，为他指引方向，带着他过马路，拐弯，避开车辆…… 进了小区的大门，路上碰见了邻居的阿姨。 阿姨笑开了眼角的褶子，说：“小词啊，又去带你哥哥回家了？” 检词点点头，礼貌地打声招呼：“阿姨好。” 检词先去了诊所，她拉开诊所的玻璃门，冲着里面喊：“妈妈，我们回来了！” 检易这才从游戏里抬起头来，跟着喊了声：“妈。” 检妈妈正在看单子抓药，听到声音抬起脑袋，笑着说：“知道了，先回去吧，妈妈还有事儿，小心牵好哥哥，别让他走丢了。” 检词重重点头，责任感空前旺盛，把推拉门给关上，然后拉着检易往旁边的单元楼去了。 这小区有好几十年了，规模非常老式，但是环境清幽，绿化到位，里面种的那些树，有些看着就散发着一股厚重的年代感。 这里的每一栋单元楼不超过七层，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有安装电梯。 检易的家在三楼，回到家里，他把自己的书包递给检词，让她拿去放好，自己提着买回来的菜去了厨房。 还有一个小时他要开始做菜。 他拿了几个盘子出来，把菜和肉都分别归置好了之后，回了房间，开电脑，把之前看了一半的电影打开，继续看。 检词搬了一张小板凳过来，坐着一起看， 检易看得是一部欧美电影，里面偶尔会有些少儿不宜的场景，每次预感不可描述的情节要跳出来时，他都能及时捂住检词的眼睛。 “可是我听得到声音。” “那就自己把耳朵捂住。” “哦。” 然后检词非常听话地把耳朵给捂住了。 忽然门铃响了。 这栋楼唯一让检易觉得先进方便的地方，就是门口有门铃。 检词站起来蹬蹬蹬跑出去开门，然后检易就听到她欢快的声音—— “是牧阳哥哥！！” 何牧阳一进屋就把检词给抱起来，“小词，好久不见！！” 检词搂着他的脖子说：“我们昨天才见过面哦。” “来，哥哥亲一个。”何牧阳嘟着嘴就要凑过去。 检词一手挡住他的嘴巴，笑嘻嘻说：“哥哥说，男女授受不亲。” 何牧阳“啧”一声，“你哥规矩真多。”话刚说完，适时从屋子里飞出一个小布偶，正中他的侧脸——“我操！！这也能击中！！” 检易淡淡的声音从卧室里传出来，“男女授受不亲，别让自己成为遭人唾弃的变态。” “我靠！她才几岁啊？”何牧阳把检词放下来，“从小看着她长大，我又没那癖好。” 他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检易背对着门口，坐着看电影。 “这会儿过来有事么？” 检词跟着进来，趴在电脑桌边说：“何妈妈不在家，牧阳哥哥肯定又是来蹭饭的。” 何牧阳就住他们隔壁，偶尔会过来蹭饭。 他坐在检词的小凳子上，笑得无语：“小词真聪明。” 检易摁停了正在播放的电影，看过去说：“去写作业。” 检词嘟着嘴说：“我想看完了再写作业。” 检易的脸色有些严肃，“写完了再给你看。” 每当他出现这样的表情，检词都不敢再多说一句，默默回自己房间写作业。 何牧阳看着小检词落寞的背影，暗暗心疼了一下，“你有病啊！她要看就让她看呗。” 检易“啧”一声，“你他妈过来到底有事没事？” “哦对，有事儿，”何牧阳坐着，就这么拖着椅子靠近，“s中那帮以杨成为首的杂碎，在杨成被打伤入院之后一直挺安分的，但是昨天在路上碰见咱们学校的人，估计压抑太久，把咱们学校的人给揍了之后士气高涨，扬言说还要找你打一架。” “不怕死的尽管来，”检易拿了根烟叼在嘴边，又点了火，走到窗口把窗户打开，“最近正好缺几个练手的。” 何牧阳经常怀疑检易的学霸身份，抽烟，打架，学霸？ 检易对这个人称的学霸本来就没什么稀罕，学习好是他自己的事，抽烟打架也是他自己的事儿。 他吸了两口就把烟给掐灭了，剩下的扔进垃圾桶里。 晚上七点钟，检妈妈回来的时候，检易已经做好饭菜了。 检词坐在餐桌旁等着开饭。 检妈妈洗了手也过来坐下，看着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笑着说：“辛苦哥哥了，哥哥真棒。” 检词跟着说：“辛苦妈妈了，妈妈也棒。” 何牧阳端着碗筷出来，一边盛饭一边叹息：“辛苦我了，我最棒。” 检易洗了手出来，坐下去拿着筷子刚吃了一口饭。 检妈妈夹了一筷子肉过来给他，“奖励哥哥一只鸡腿。” 检词给自己夹了一筷子，“奖励自己一个鸡翅。” 何牧阳夹起一块肉，说：“奖励自己一块肉片。” 检易自己吃自己的，实在懒得搭理这种无聊的循环游戏。 吃饭的时候，检妈妈忽然说：“小词今晚还去看广场舞么？” 检词点头，扭头看着哥哥。 检易没去搭理她投过来的视线，只说：“今晚没空，下次。” 检词趴着桌沿，下巴垫在手背上，看着检易问：“下次是什么时候？” “我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就是下次。”检易打算将漠视进行到底。 何牧阳看着小检词失落的表情挺不忍的，虽然他也不想挤在一堆阿姨里面看他们跳“老娘蹦迪”，但还是没忍住劝一句：“你就带她去呗，反正你也闲着。” 检妈妈也帮腔：“是啊，你一个星期就回来一趟，她就等着你回来，晚上带她出去溜溜弯，妈诊所里忙，没时间带她出门。” 检易只好把碗搁下，说：“把碗筷收拾了，手脚快点儿。” 检词一下子情绪高涨，听从指示立马跳下凳子，手脚干脆利落，开始收拾餐桌。 有何牧阳的帮忙，碗筷收拾起来特别迅速，检易回房间换了身运动服出来，几分钟时间，桌上的东西都收拾干净了。 他往厨房看了一眼，检查了一下，挺干净的。 何牧阳打算悄咪咪走人的时候，被检易给逮住了。 “你也去。” “不是吧！！”真要去看老娘蹦迪啊！！ …… 晚上吃完饭，倪妈妈回房间准备了一身行头，出来之后对着赖在沙发上倪梓道：“来，跟妈出去一趟。” 这一身的装扮，一看就知道是去进行“聚众扰民”活动。 “我不去。” “跟妈出去运动运动，你看你一天到晚的吃了睡，睡了吃的！” 倪梓赶紧坐起来平反，“我周一到周五在学校上课的这段辉煌时光是让隔壁二狗子私吞了么？” 倪妈妈提着袋子好笑道：“赶紧的，有时间就该好好运动一下，在学校你有时间么？” “有，”倪梓特别认真，说：“我们每天有课间操。” “来，”倪妈妈挪了个地儿，“你来这儿给我跳一段你们的课间操，我就不信你能每天乖乖跳课间操。” “那我们还有体育课呢……” “体育课？一个星期跑一圈？就你现在这弱不禁风的体质，一圈下来能把你累死你信不信？” “……”居然一语中的了。 倪梓只能请求支援，冲一旁正在捣鼓某社交软件头像的倪爸爸发出求救信号——“父皇，救救您的公主殿下。” 倪爸爸慢吞吞地进入状态，几次欲开口求情，都让倪妈妈一个温柔似水的眼神给淹没了理智。 “闺女儿，听你妈妈的话，咱多运动运动。” “……” 最终，倪梓帮忙提着袋子，跟随倪妈妈出门去了。 广场舞就在商场大门口旁边的一块空地上，每次一到晚上八点，准时响起不知道打哪来的民间流行音乐。 倪梓跟倪妈妈过来的时候，随手接了一张传单，商场里面正在打折。 倪妈妈一看，两只眼睛大放光彩，赶紧拉着倪梓上楼抢购，什么广场舞？根本没有打折来的重要！！ …… 检易过来的时候，那边已经准备要开蹦了，检词拿着自己那把粉红色的团扇赶紧冲过去，准备就位。 旁边是她熟悉的杜大妈。 杜大妈一见到她，笑得跟见着亲孙女似的，“小词又来了？还是哥哥带你来的？” 检易慢慢走过去的时候，看见检词指了指自己，旁边的大妈也冲自己笑出两排白晃晃的牙齿，这笑容看得他立马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过去之后，对着杜大妈表示礼貌地僵硬一笑：“大妈，小词又要暂时麻烦您帮我看着，我跑会儿步。” 杜大妈很喜欢这位又帅又聪明又有礼貌的小伙子，马上答应：“放心吧，我看着，你跑步去吧。” “谢谢大妈。” “跟大妈客气啥？” 杜大妈的家跟检易在同一个小区，但是两家住的单元楼隔得比较远，平时没怎么来往，但也算是街坊邻居。 检易每次陪检词过来跳广场舞，等她跳尽兴的之前，会围着商场的周围跑圈。 他准备开跑的时候，何牧阳过来了，跟着一起跑。 刚才他没敢靠近，他看着一群乌泱泱的大妈大娘扭来扭去的就犯头疼。 何牧阳就奇了怪了，问：“你说小词这兴趣随的谁啊？小小年纪，兴趣这么……回归淳朴？” 检易沿着马路边上跑，慢速跑，一圈下来，他原地蹦了几下，然后追上去。 他说：“我妈。” 何牧阳四处瞟了瞟，“哪儿？阿姨来了？” “兴趣广泛。”检易继续说。 “操！”何牧阳“噗”一声笑了：“说话能一次性过么？” 检易又跑了一段，卯着蓄势待发的劲儿，说：“加速。” …… ***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 我砚太郎又回来啦哈哈哈哈哈哈 检易和倪梓基本不虐，中间是有一点纠结，但是无伤大雅，这是一篇以逗趣为主的校园萌宠文。 过来补一下：温柔野兽xl姑娘，谢谢投雷【老顾客老读者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3章 英雄检哥 倪梓推着购物车跟在倪妈妈后头，洗洁精，沐浴露，洗发水，还有家用的抽式纸巾，购物车塞了大半，她推着都觉得吃力。 “妈，够了吧？再拿扛不回去了……” 倪妈妈挑着炒菜用的食用油，说：“这不是还有你嘛。” 倪梓撑着腰，哀嚎两声：“哎哟，我这弱不禁风……” “少装模作样，这儿没风，”倪妈妈挑了一种据说是健康无添加的橄榄油放进去，“这些东西你要是能扛回去，我请你吃麦当劳。” “别跟我提麦当劳，”倪梓将购物车甩手推开，“自从我六岁的时候，你跟爸偷偷跑麦当劳约会那天起，我已经跟麦当劳势不两立了！” 倪妈妈把购物车拉回来，边走边说：“你这小孩怎么回事啊！一件小事记恨那么多年？不都说了当时路过，正好肚子饿了进去吃点儿东西，不是专门去的，也不是不带上你，最后回去不是给你打包了么？” “……” 就是因为那袋打包的汉堡鸡翅，才让6岁倪梓推测出爸妈上麦当劳约会不带自己这档子事儿的。 买完东西出来，两人各提了一大袋东西。 楼下广场舞还在继续。 广场舞的四周围了一圈的路人在围观，拿着手机不知道在拍什么。 倪梓特意过去看了看才知道，他们在拍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拿着把粉红色的团扇，扭腰摆臀特别灵活。 这不是今天在学校门口等哥哥的那个小女孩么…… 旁边的那位大妈是她奶奶？ 倪妈妈兴致勃勃看半天，说：“那小女孩比你小时候灵多了，你看那动作，多学学人家。” 倪梓把东西提上来抱在怀里，“我小时候学的是芭蕾，不同舞种。” 在上小学之前她学过几年芭蕾，导致她到现在依然坚持相信，自己是一个根正苗红的……窈窕淑女。 后来不学了是因为她不用心，倪妈妈干脆就放弃培养她当淑女的计划，该走学术路线，就目前的培养结果来看，渺茫啊…… 倪妈妈把东西交给倪梓，打算参与进去，大战个两百回合。 倪梓只好抱着那几袋东西去了旁边的麦当劳。 倪妈妈说：“不是跟麦当劳势不两立了？” 倪梓回道：“冤冤相报何时了。” 麦当劳里面挺热闹的，今天是周六，很多小朋友都喜欢趁着周末，上这里来吃东西。 倪梓手里提着两袋东西，得先找个位置放东西再去点餐，她走了一圈，前面正好走了几个人，空了张四人座。 她把东西放在里面的位置，然后到柜台排队点餐。 倪梓点了某个汉堡套餐，走到位置坐下，刚吸了一口可乐，忽然听到一声—— “检易，那边儿有位置！” 忽如其来的一声吓得她呼吸猛一打岔，呛到了…… 倪梓赶紧拿着放在餐盘上纸巾捂住口鼻，猛咳了几下，勉强止住了咳嗽，看着来人——来人一脸冷若冰霜，莫不是当自己是一朵空谷幽兰？ 其实检易不是一脸冷若冰霜，只是跑步跑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流了一身的汗，没心情把脸色放柔和，也就看上去没有表情了。 这怪他天生一副冷相。 何牧阳老远就从倪梓的背影里判断出来是她，“真巧，拼个座怎么样？” 同班同学，还能怎么样？ 倪梓笑得和颜悦色，假装很大方说：“随便坐。” 何牧阳冲检易指了指座位，“你先坐着吧，今晚在你家蹭了饭，现在这顿我请。” 检易也懒得客气，直接在倪梓对面落座。 倪梓捧着那杯大杯型号的可乐，垂着脸，全神贯注地吸自己的可乐，没敢抬起脑袋直视对面的人。 原本她对检易只有非常单一的害怕情绪，现在丰富了，多了几分难为情，因为医务室那件事…… 那是少女的秘密啊！！ 羞羞羞啊！ 当检易看过来的时候，那一刻她就想破窗而出，窜出马路，落荒而逃。 但毕竟这一连串的动作操作起来不太科学。 她战战兢兢地指着自己面前的东西，犹豫着虚晃了几下，最后指定其中一样，说：“请、请你吃……薯条？？” 汉堡她自己想吃…… 检易看着她颤颤巍巍的手指，瞟开了眼，说：“不用。” 一点都不大方，好怂。 她从来就不是个勇敢的人，怕黑，怕鬼，怕坏人…… 尤其，怕这位江湖传奇，检哥。 周围很热闹，大人的交谈，小孩子的嬉闹，于是显得他们这一桌……仿佛是一张jpg静态图片。 这张图片的主题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尴尬。 何牧阳捧着餐盘过来的时候，十米开外就已经能感受到这里的尴尬信号。 他过来之后，憋着笑说：“是我考虑不周。” 倪梓是个即便是跟不熟悉的人也能自由交谈的性格，难就难在对方是检易，他是丝毫不给他人脸面，内心骄傲的检哥。 何牧阳坐下之后，倪梓就放松多了，恢复了七八分的常态。 检易就只拿了一杯可乐，眼睛看着对面的玻璃窗口，无心参与交谈。 这样倒好，他的注意力移开了，倪梓会更加放松。 何牧阳拆了汉堡的包装纸，十分阳刚之气地咬了一口，问：“你过来买东西？”他指了指放东西的那张椅子，“一个人过来买那么多？” 倪梓看了一眼自己旁边的两个袋子，笑得有些力不从心，说：“陪我妈出席她们的教会活动，顺便买点东西。” 何牧阳认真思考了几秒，“教会活动？阿姨还信教？基督教？” 倪梓一下控制不住，开启了忽悠技能点，“此教的爪牙遍布国内各地，教主至今身份不明，这里是他们的分舵。” “你指的是……”何牧阳指着她身后的玻璃橱窗，外面群魔乱舞，说：“广场舞？” 倪梓咬着吸管，郑重其事——点头。 何牧阳无语：“你也是够能扯的，我还以为你说反清复明呢。” 倪梓笑着说：“见笑见笑。” 检易把可乐往桌上一放，吓得倪梓双肩一抖 这会儿想起来，他也在场。 他看了一眼时间，站起来说：“走了。” 倪梓：“……” 检易跟何牧阳出来之后，广场舞也掐点地结束了。 检词转身跟杜大妈说了再见，拿着粉红色团扇跑过来，检易的手刚伸出去想挡住她的脑袋，她灵活一闪，抱住他的笔直的大长腿。 她仰着脑袋说：“我也要吃汉堡！” 检易居高地睨着她，“跳完舞吃汉堡长不高，你愿意么？” …… 周日这天，倪梓一直在家修生养息，下午五点钟就要回学校，晚上还有晚自习，想想人的青春真是充满了被迫。 晚上晚自习她就完成了一套卷子，就这样的学习量，还是冉小书三番两次督促下的最优良的结果。 倪梓不是典型的学渣，她的成绩属于不上不下的中间地带，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她就是懒，没有干劲。 “对一件事情提不起劲是因为不做指望，不做指望是因为没有目标。”冉小书如是说。 “还真是啊……”倪梓趴在课桌上，拿着笔戳着卷面，“我还真不知道上学是为了什么？青春期的任务？” 冉忱书一直是一个目标明确的人，她的世界里没有那么浮躁，一派平和。 然而她还只是一个高中生而已。 这就是倪梓为什么喜欢跟她相处的原因。 倪梓琢磨了会儿，说：“人生的路那么长，我得好好思考一下。” 周一上课，倪梓早早来到教室，这是她对学业表现积极的方式之一。 至少她不迟到不早退，虽然上课偶尔走神，但是作业从来准时上交，语文作文800字一定不缺漏哪怕一个标点符号。 倪梓叹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啊。” 孟白从后面靠过来，问：“东风指的是什么？” “我的成绩，”倪梓拿着牛奶，把吸管插进去，“我的成绩上来了，那就真的十全十美了。” “哟，那就是男版的检易了。”孟白想起检易那张脸，忍不住痴笑了两下。 倪梓没忍住打了个冷颤，他的名字似乎自带制冷功能啊…… 下课的时候，倪梓感觉后背让人戳了一下，她往后靠过去，眼睛直看着手机，说：“表白请拿号排队。” 孟白伸手将她的脸转过来，“陪我去上洗手间吧？” 倪梓默了数秒，说：“怎么地？洗手间有千年老妖啊？你要不找个道士？”她指着自己隔壁组的何牧阳。 何牧阳看过来，考虑了一下，说：“女生洗手间么？什么都别说了，我愿意贡献一臂之力。” “……” 最后，倪梓还是陪着孟白去了洗手间。 但是由于刚刚磨蹭了一会儿，她们过去的时候，那里已经开始排上队了，人都要挤出门口来了。 无奈，只好转移阵地，去对面的洗手间探探情况。 去对面洗手间得经过6班，也就是检易的教室门口。 倪梓是害怕的。 但是她告诉自己要勇敢面对，不知不觉就唱了出来：“有勇气就会有——奇迹——” 在经过教室后门的时候，忽然，孟白拉着她躲了进去，然后趴在门框上，做偷鸡摸狗样，望着隔壁教室的走廊。 倪梓跟着偷偷摸摸地望过去，看见检易就在他们教室门口的走廊里，靠着大窗台。 孟白问：“你看到他旁边跟他说话的那个女孩了没有？” 倪梓眯着眼仔细一瞧，说：“看到了，有点眼熟。” “据说啊，是咱们学校的校花。”孟白的话里是满满的三姑六婆语调。 “咱们学校……”倪梓皱着眉一想，“还有校花？” “这个校花也是从他们一班那儿传开来的，”孟白转过来，眼神透露着属于三姑六婆的犀利，“高一第二学期开始就听说了这位一班的校花，然后一传十，十传百，据说她很久之前就看上了检易。” “营销团队很给力嘛，”倪梓分析着，“长得确实漂亮，先把名号确立并打响，久而久之，坐实校花之名是迟早的事。” 倪梓偏了偏脑袋，再次望过去，聊得还挺火热。 检易嘴角挑了一笑，忽然抬眼望过来，对上了她……八卦兮兮的目光…… 那眼神……有毒吧…… 倪梓急忙闪回教室，静默着，慢慢感觉到浑身僵硬，转身迈开脚步，两步之后，开始奔跑。 远离是非之地要紧啊！ …… 倪梓跟检易其实还是能经常碰到面的，奈何她实在是没出息，每次见到他都以为他要扛着大刀杀过来。 真是怂到无边无际了。 她也就是在那次“拍脑门”事件得罪了他，事后他也没记恨她找她麻烦，但是她自己心虚，总觉得他会一时兴起，手痒痒地想找她报仇雪恨。 大概是因为他面无表情的缘故，看上去就像个冷酷无情的人。 嘴唇还薄，据说这样的人，大部分都寡情。 检易每次看她对自己一脸惊恐保持沉默时，都比较无语，仿佛自己多看她两眼，她就会窒息。 这天他上洗手间的时候，在洗手间门口碰到她了。 进男生洗手间得经过女生洗手间门口，这个设计理念也是挺令人匪夷所思。 倪梓猛一下心脏大肆抽搐，二话不说立马往墙上靠过去，尽心尽力给他让道。 她靠着墙，保持沉默，屏气凝神，企图降低存在感。 检易原本垂着脸走路的，懒得抬头，干脆抬眼去瞟她，发现她的目光居然是没有焦距的。 他一脚踩上台阶，靠近她几分，刻意停顿了一下。 倪梓觉得眼前一阵昏暗——她说什么来着！ 果然他忽然想报脑门上的一掌之仇了么？！ 她太紧张了，争分夺秒地冒着生命危险为自己求情—— “英雄！兄台！大家都是文明社会里的高级灵长文明多细胞生物，是接受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洗礼的接班人，是大山的子孙哟……俗话说得好，时间能稀释一切一切的仇恨，都这么久的事了，希望您高抬贵手！！” 最后她捂着嘴，哭泣着总结：“毕竟我长得这么漂亮……” 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嘴皮子原来可以这么溜，还不忘夸奖自己…… 检易一声不语，脚步稍微偏了偏，经过她，往里面走。 倪梓在他走开之后，手撑着墙——她感觉自己只剩下一副没有灵魂的躯壳。 这样算揭过了么？ 她相信，大劫过后，必有后福啊。 …… 作者有话要说： 晚——大家都是大山的子孙哟——安 第4章 英雄检哥 周四上午，6班的历史课是班主任老杨的课，一般只要是班主任的课，班里的学习氛围高度感人，一个个积极向上的模样非常具有欺骗性。 检易的位置在后面的倒数第二排，因为身高原因。 其实整间教室，后面往上数的三四排座位，基本是散养户，平时上课弥漫着一股散漫的消沉之气，检易身陷其中，可以说是万渣丛中一枝独秀。 但是也因为有他在，多多少少起到了一点镇压作用。 平时后边儿怎么吵闹他不管，但是这吵闹声一旦影响到他的注意力时，他就得管。 课上，老杨拿着仅剩的那半截白色粉笔在黑板上做课堂笔记，他一转身，后面就开始搞小动作，纸团满天飞，全都避着检易飞。 后面的顾丘被砸中了好几下，冒着危险求救：“检易，你管管吧，我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他求了半天，又被砸了两下。 检易靠着椅背，都能听见纸团砸在顾丘脸上的碰撞声，他看了一眼讲台上还面向着黑板写字的老杨，吹了个响哨，听起来干净又利落。 老杨一下子转过身来，目光如鹰地盯着下面，说：“谁吹哨了！！刚刚谁吹的哨？检易是不是你？我听那声音就是你？上课吹什么哨？有什么事不能举手发言？为什么吹哨？” 几位知道内/幕的同学忍不住发出几声笑来。 检易也觉得有些滑稽，嘴角挑了个略显无语的笑，说：“好玩。” 后面几排个别散养户听了纷纷捂嘴偷着乐了。 老杨把仅有的半截粉笔往讲台一扔，拿着尺板往那儿一指，怒发冲冠：“笑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底下搞什么小动作？都给我站起来！” 几个同学慢慢站起来，还憋着笑。 检易……倒是还大言不惭地坐着。 老杨平息了一下怒气，沉声道：“检易！！” 检易“啊”了一声，抬起脸看着台上。 老杨说：“去隔壁班借两根粉笔过来。” 检易把手里的笔一扔，站起来，去借粉笔了。 …… 7班这节课是政治课，同样是班主任的课。 倪梓拿着笔打转，手指僵硬，但是态度认真，那支笔在她的指间徘徊了两下，啪嗒一声，掉落地面，滚到班主任老秦的脚下。 老秦弯腰捡了笔，给她拿了过来，说：“不会转就不要勉强，你说说从我上课到现在，我给你捡了多少次？要不要这节课我抽10分钟专门给你捡笔？” 倪梓笑弯了眼，如三月春风：“不敢不敢，这怎么好意思……” 老秦气的鼻子都要起皱纹，哼了一声，拿着课本继续讲课。 这政治课听得她想睡觉，她认为主要原因是老秦的人格魅力不行，讲课跟念经基本无异，她放大悲咒都不一定能走神，因为大悲咒还有旋律，老秦讲课基本一个调。 倪梓往旁边凑过去，偷偷摸摸道：“我跟你说……” 忱书看着课本，抽了两分注意力，道：“嗯，你说。” “我的人生二十四字箴言，待我腰缠万贯之时——虚度光阴，醉生梦死。美男在怀，左拥右抱。夜夜笙歌，驰骋沙场。” 倪梓说完这段自认恢弘大气的宣言，忱书正慢悠悠地品着这段挑战传统观念的言语—— 忽然，倪梓眼前毫无预警地冒出一副无框眼镜，她顿时吓了一蹦，浑身一抖，笔杆子溜出了掌心，摔在了地上，发出了催人泪下的落地声。 她紧捂着胸口，压着快爆炸的心脏，抬头一看：“老师……” “夜夜笙歌？驰骋沙场？”老秦推了推眼镜框，冷笑一声：“作为一名药渣学生，你的生涯里没有沙场，只有考场，上周五测试考总分多少分来着？” “……” 秉着尊师重道的精神，倪梓自觉地站起来，神态不苟言笑：“老秦，咱们a中就缺少像您这样的老师，兢兢业业，恪尽职守，忧国忧民，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您的职业生涯里能碰见我这样的学生，那是上天对您的考验。” 这边话音刚落，后面响起一阵表示深有同感的掌声，掌声顶着老秦发火的压力显得起起落落。 倪梓一时激动，差点儿要朝身后的同窗们抱拳致谢。 老秦像是被噎了一口气似的，几次欲开口都把话给咽下去，最后说：“别以为你说得对我就不跟你计较，坐下！！” 老秦说完，负手而立，举目长叹，走了。 倪梓点头，坐下了。 忱书打趣道：“语惊四座，才高八斗，十二分敬意。” 倪梓掩嘴而笑：“略显身手罢了。” 门口忽然响起两声敲门声——“老师。” 倪梓抬头望过去，脸色一变，赶紧埋头假装苦读。 老秦也看了过去，“检易啊，有事儿？” 检易在门口站了大半天，觉得7班的上课氛围跟他们班，似乎无异。 他说：“过来借粉笔。” 老秦点点头，说：“自己拿吧。” 检易走上讲台，忽略底下纷纷投过来的百转千回的目光，抽了两根粉笔。 老秦忽然转过来说：“拿一整盒去吧，回头我让你们班主任本金加利息地还回来。” 检易又把两根粉笔放回去，拿了一整盒走了。 他借着余光看见那颗缩进课本的脑袋，嗤了一笑。 …… 周五下午测试考，周六上午讲解试卷。 倪梓对自己的分数，一句话——“不必强求。” 隔壁组的何牧阳忍不住想吐槽：“你真是活出了自我活出了脱俗的境界。” 中午放学回家，倪梓靠在忱书肩上，故作娇柔说：“要一起么？” 忱书笑吟吟道：“好啊，陈年旧例，共赴图书馆怎么样？” 倪梓一下热情退却，坐直了说：“志不同不相谋，就此别过吧。” 忱书：“慢走。” 倪梓出了校门口，忍不住往右手边望过去，那边的小女孩趴在墙上，她身后有个小男孩……居然在掀她的裙子！！ 她两三步过去，伸手把小孩拉开，小男孩吓一跳之余愤愤大喊：“谁！快放开！” 检词抬头看过来，立马跑过去——“姐姐！” 倪梓把检词拉到自己身后，转身对着小男孩一眯眼，说：“吃女生豆腐？谁教你的？行为可耻性质恶劣！” 小男孩非常蛮横，指着她说：“关你什么事？你是谁啊！” 倪梓扬着嘴角冷笑：“我是她姐姐。” “骗人！”小男孩还指着她，说：“她长得那么可爱，怎么会有你这么凶巴巴的丑八怪姐姐！” “你……” 检词拉着倪梓的手赶紧安慰她两句：“姐姐，我觉得你很漂亮。” 倪梓克制着怒火，看着小男孩说：“抽死你！” 小男孩无所畏惧：“你敢抽我？你知不知道我爸爸是谁？” 倪梓说：“不想知道。” 小男孩打定主意要炫耀一下：“我爸爸是玉皇大帝转世！” 倪梓：“……” 检词：“……” 倪梓忍着笑，一本正经道：“知道我爸爸是谁么？” 小男孩霸气的手指依然指着她，“是谁？” 倪梓哼哼一笑：“如来佛祖转世。” 小男孩愣了一下，忽然有些底气不足：“你骗人，如来佛祖才不会跟女人生孩子！” 倪梓抬起一掌，故作深沉：“试一试我的如来掌，打在你脸上就知道我是不是骗人。” 小男孩见她要过来，吓得抱着脑袋转身跑了。 倪梓没追上去，装模作样地做了个收掌的动作。 检词拽了拽她，说：“姐姐，他说谎骗人，你为什么也要骗他？” 倪梓一时无言以对，干笑着说：“吓唬吓唬他。” “哥哥说，骗人是不好的。”为表现其重要性，检词还抬着右手摇了摇。 “你哥哥说的对，姐姐错了，”倪梓蹲下来跟她平视，“他欺负你，你告诉老师了么？” 检词点点脑袋，“告诉了，老师批评他了，可是他还是欺负。” 倪梓微微皱眉，“那你告诉你哥哥了么？” “老师说，要心胸宽广……” “这、这样啊……”倪梓想了想，说：“对于知错能改的人才能心胸宽广，你看他知道错了么？改了么？” 等她摇头了倪梓才继续说：“不仅不知悔改，还一错再错，这样的人不能宽恕，知道么？” 检词慎重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接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十块钱—— 倪梓愣了一下：“举手之劳，不用这么客气吧……” “姐姐，”检词捏着被折得平整的十块钱，说：“我想买东西，你能陪我去买么？” “……可以。” 检词指着前面的水果摊，“我想买那个。” 然后倪梓带着她，去买了两个……火龙果…… 这小孩的兴趣点还真是令人难以捉摸。 给钱之前，她还特地确认了一遍：“你真的要买火龙果？” 那什么葡萄啊葡萄啊还有葡萄啊，多么少女啊…… 检词点头表示自己心意已决。 倪梓走之前，把检词带进校门内，让她待在校门里面等比较安全。 检词赶紧问了她的名字。 她说：“我叫倪梓。” 检词点头：“我知道，妮子姐姐，我叫小词。” 倪梓省去膝盖思考的时间都能猜出来，小丫头说的是哪个妮子…… …… …… 检易今天出来的有点儿晚，放学的时候老杨拉着他，非得找他谈谈，说是做做思想工作。 他出来的时候，检词蹲在校门里面的角落里，提着个红色的塑料袋，一见到他就扑过来——“哥哥~” 她提着火龙果，不方便抱上去，中途还是让检易顶住了脑门。 “你手里拿着什么？”检易弯腰拿过袋子，打开一看，居然是火龙果。 “这是姐姐带我去买的，”检词拿回了自己的火龙果，“用你给我的那张十块钱。” “哪个姐姐？”检易有些头疼，她怎么老认识一些姐姐。 “给我棒棒糖的那个姐姐哦，她是好人。” 得找个时机会会那位棒棒糖姐姐。 检易牵着她，边走边说：“你再跟一些不认识的人说话，以后别过来了。” 检词一手拿着袋子，默默不语。 在车上，检易依然玩他的消消乐。 检词抱着两颗火龙果，两腿小腿在椅子上晃荡，她犹豫了半天，开口说：“姐姐是好人哦，她是好人。” 检易没出声，没搭理她。 她拿了一颗火龙果出来，递到他旁边，“哥哥你看，它漂亮么？” 检易漫不加意应了声：“嗯。” 她又换了一颗，递过去问：“这个漂亮么？” 检易依然应付式地“嗯”了声。 她把两颗火龙果抱在怀里，问：“两个放在一起漂亮，还是一个一个放漂亮？” 检易说：“都行。” 检词笑得一脸期待：“如果两个放在一起，明天会生出小宝宝么？” 检易过了一关，继续下一关，并回答：“看缘分。” 检词唱了一句：“有缘千里来相分……” 检易更正：“相会。” …… 作者有话要说： 有缘千里来相会~~今天的我可早了~~ 检小词是神助攻无异。 晚了个喵喵的安ww 第5章 英雄检哥 晚上，倪梓在客厅看电视剧，兴头正起，门铃响了。 她过去看了一下猫眼，把门打开，冲屋里喊：“爸，妈，不速之客驾到。” 唐诗跟在她后头，把门关了，进来之后就告状：“二姨，表姐又欺负我了。” 倪妈妈正擦着餐桌，头也不回就说：“别老欺负你表妹。” 倪梓坐回了沙发，顺便拿了个苹果，“平时让我帮她干这个勾当，干那个勾当，事成之后也不知道要跟我分分赃，欺负她两下我心里平衡。” 唐诗吃了口苹果，差点儿就噎着了，“我就让你帮我递了一封情书，事成之后你想怎么分赃？让他陪你约会？”她说完，自己忍不住笑了。 倪爸爸也“嘿嘿”声笑了几声，对着倪梓说：“你也就这点出息，自己不去找个男朋友，倒先帮着你表妹找了个男朋友。” 倪妈妈过来拿着干毛巾抽了他一下，“你想让她找什么男朋友？啊？她才几岁啊？高二！学习还没上去呢还想找男朋友？别到时候让自己的成绩把人家给吓跑了。” 这话刚说完，除了倪梓，所有人像是达成了高度的共识，全捂着嘴偷笑。 倪梓一口苹果咽不下去了，站起来说：“看看你们现在这副嘴脸，庸俗，判断一个人的高度不能只由成绩决定，受世俗观念绑架的俗人。” “不好意思，”倪妈妈把干毛巾仍在茶几上，坐下来说：“你是由两位德才兼备的俗人所生，所以你是……” 倪梓抢道：“double德才兼备。” 倪妈妈更正：“double俗人。” “安静，”倪爸爸忽然开口：“为了家庭和睦，本人作为一家之主，在此正式宣布，吐槽世锦赛到此结束，亲情第一，比赛第二，请双方握手言和。” 倪家母女握了下手，泯恩仇。 今晚倪妈妈本来想拉着倪梓去跳广场舞的，但是碰巧唐诗过来找她，倪妈妈也就放了她一马，把倪爸爸给拉出去了。 电视剧还在播，倪梓开了一包薯片，一边看电视。 “表姐，”唐诗过来，把那包薯片拿了过来，“表姐，你们高二年级的检易你认识么？” “不熟。”倪梓又把薯片给抢了回来。 “怎么能不熟呢？你们班跟他门班不是兄弟班么？” “学校也没要求兄弟班之间得互相成为熟人啊。” 唐诗拿着一块薯片在她眼前晃了晃，“那平时总能碰到面吧？” “是能偶尔碰到，”倪梓把她手里的薯片抢过来吃了，“但是像他这样的一学之霸，非我等草民能够望其项背的。” 托冉小书的福，最近她说起话来，偶尔会带上那么点文人的幽默。 唐诗过去挡住她看电视的视线，“表姐，你不把握机会么？” 倪梓推开她，调整了一下座位，说：“什么机会？被他拿着菜刀追杀的机会么？” “他追杀你干什么？你得罪他了？”唐诗忽然显得很兴奋。 “前尘往事，不提也罢。”倪梓叹了叹，塞了一口薯片压惊。 “表姐，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你到底想干嘛？”倪梓坐离了几分，“居心不良！” 唐诗讪笑着说：“我就是想找他合个影，我有预感他将来会名声大噪，所以提前备点儿货，说不定以后能用得着。” 倪梓懒懒道：“能有什么用？拍卖么？” 她觉得检易的照片唯一的用处，估计就是辟邪了。 那副眉眼冷淡的面相，比黄符还能发挥一二。 算他天赋异禀。 检易确实天赋异禀，比如他炒菜这件事，根据市场估值，炒出来的佳肴能与他的卷面成绩并驾齐驱。 何牧阳时不时来蹭一回饭，图的就是他的厨艺。 家里检易负责做饭炒菜，检词负责洗碗，跳跳舞活跃家庭气氛。 自从有了火龙果，检词也不去跳广场舞了。 检易在房间里看电影，依然是欧美电影。 两位主角正准备干柴烈火大干一场，忽然检词抱着火龙果跑过来，他只好摁了暂停，画面停在干柴烈火之前，男人□□焚身的表情占据了电脑屏幕。 这就是所谓的，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的蠢蠢欲动。 检词一门心思全放在自己怀里的两颗火龙果上面，说：“哥哥，帮我跟火龙果果照个相。” 检易看过去，发现她居然还特地换了身裙子…… 他只好拿着手机，打开了照相功能，“站远一点。” 检词往后退了退，站住之后，歪着脑袋，马尾垂在一边，“咔嚓”一声，照片完成了。 她跑过来欣赏了一下，非常满意，回客厅了。 何牧阳过来的时候，看见她坐在沙发上，抱着两颗火龙果在……交流感情？ 他进了检易的屋子，拉着检词的小凳子过去坐下，说：“今天小词没去跳广场舞？” 检易只好再次暂停电影，“没看见火龙果正蒙圣宠么？” 何牧阳觉得好笑：“我刚刚看见了，怎么又给她买这个？她又不让吃，到时候怎么解决？” 自从检词恋上火龙果之后，家里基本不买火龙果，因为不能挡着她的面吃。 “跟以前一样，得道成仙，变成火龙仙子飞升了。”检易说着伸手想去拿烟，忽然想到检词在客厅，只好把手放回来。 检词睡觉之前，对着火龙果表达了一下惜别之情：“火龙果果，我会想你们，明天见哦，晚安。”说完亲手把火龙果放进冰箱。 何牧阳一想到小检词今生无缘再见那俩火龙果，于是不忍心道：“你要不要亲亲它们？” 他把火龙果拿下来，一手一个，举到她眼前。 检词凑过去，一边亲了一下。 检易带着她回房间睡觉，等她爬上了床躺下去之后，关灯，关门。 何牧阳已经把火龙果拿出来了，并且手里举着水果刀，说：“我下不去手。” 检易接过水果刀，坐下去，拿了其中一个过来，一刀下去，切成了两半。 刀身沾满触目惊心的鲜红液体…… “居然是红肉的？”何牧阳忽然大惊：“难道这是上天对我们的警示？太残忍了！” “拿刀的是我，你怕什么？”检易再切一刀，拿了其中一块，咬了一口。 “太冷血了，你良心何安啊……”何牧阳摇头叹息，拿了一块也咬了一口，“还挺甜，这么会挑？这谁给她买的？” “棒棒糖姐姐。”检易把果皮扔了，又切了一块出来。 “我操？棒棒糖？姐姐？”何牧阳的笑容意有些味不明，明显思想歪成了山路十八弯。 检易看了他数秒，最后对他的笑容得出结论：“淫/荡。” 检妈妈回来的时候，看见桌上被切开的火龙果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怎么不多等两天？让小词跟它们多相处两天。” 检易擦了擦手指上的果汁，说：“过两天不新鲜了。” 检妈妈张嘴，无话可说…… 何牧阳还在摇头叹息：“没人性没人性啊……” 为了挽回自己的最后一丝人性，检易说：“感情深厚了就不容易断，到时候她会更伤心，现在正是时候。” 第二天，检词一早醒过来，立马去开冰箱，却没发现火龙果果的踪影。 检易刚好进厨房来倒水，看了一眼冰箱，不言不语地走向流理台倒水喝。 检词跑过去，两只小手扣着流理台的边沿，抬着脑袋望着他问：“哥哥，火龙果果呢？火龙果果。” 检易端着玻璃杯喝了两口，不紧不慢地忽悠：“变成火龙仙子，上天了。” “这么快啊……”检词有些失落。 “嗯。”检易把水都喝完了才说：“晚上带你去跳舞。” “哦……” 吃早饭的时候，检词问：“等中秋节的时候，我可以拜火龙仙子么？” 检妈妈给她倒了牛奶，说：“可以，但是要记得先拜嫦娥仙子，这是规矩。” 检词重重点头。 …… 晚上吃完饭，检词快速收拾碗筷，回房间拿了她那把粉红色团扇，跑到检易房门口敲门—— “哥哥我好了！！” 检易把运动上衣套上，然后去开门，出来穿鞋。 检词转身跑出门口，去隔壁敲何牧阳的家门，“牧阳哥哥在家么！” 何牧阳开了门，这门一开，他立马就开始后悔了…… 这一看就知道是要去干什么的！ …… 晚饭过后，倪梓还没想出推托之词，倪妈妈就过来喊她出门参加“教会活动”了。 她躺在床上挣扎了两下，起来换衣服。 “昨天放过了你，今天你必须跟我去，好不容易有个周末，还不抓紧时间锻炼？”倪妈妈念叨了一路，“妈妈平时单位多忙啊，也得趁着周末双休做运动，你现在是不知道，以后老了就明白了。” “……” 只要一想到此去何为，倪梓瞬间就蔫了。 倪妈妈来得早，到的时候这边还没开始，于是赶紧抓着倪梓，说是要给她传授两招。 “妈，让我当个闲杂人等围观群众可以么？” “不可以。” 倪妈妈交叉腿，捏着兰花指往右手边一摆，不忘催促：“赶紧的，跟着我做动作。” 倪梓跟着捏兰花指，一摆。 倪妈妈换了一边，口头传述：“来，手往下面走，再往左手边上去，哒哒哒。” 倪梓跟着说：“哒哒哒。” 倪妈妈转了个圈，说：“回眸一笑。” 倪梓跟着转了个圈，说：“回眸一笑……” 这一回眸，她就被五米开外，正看着自己的那道波澜不惊的目光给吓得瞬间石化……破碎……立地成佛。 检易眯了下眼，确定了前面那位对着自己回眸僵硬一笑的身份之后，颇惊奇地冲她挑了下眉。 …… *** 作者有话要说： 下次更得再早也不嘚瑟了，骄傲使人退步。 晚——怒摔火龙果果——安 那个“望其项背”，是“赶得上”的意思，似乎有些人误解了这个词的意思，跟望尘莫及搞混了。 望其项背通常用在否定句，用法看妮子说的那句话。 第6章 英雄检哥 人，既然是光鲜地来到这个世上，就应该亮丽地活着…… 为什么还要遭受磐石一般不可逆转的尴尬？ 这是倪梓这一刻的心理活动 到了这个地步，它还能如此丰富活跃，真的是…… “再转一个圈，再回眸一笑，哒哒哒。”这是倪妈妈的声音。 “姐姐？”这是…… 倪梓还保持着回眸僵硬一笑的动作，低头看过去，是小词那丫头。 她又是什么时候来的？ “这个动作我也会。”检词冲她笑出了两排整齐的牙齿，然后跟她摆了个一模一样的……不，比她标准的“回眸一笑”。 倪妈妈似乎非常满意，不吝赐赞：“哟，这动作，这神态，水灵得很啊！” 倪梓发现自己好像无法动弹，大概是因为大脑信息在通过第八对脑神经的时候，信号中断了吧……所以她眼睁睁地看着检易走过来，身心不为所动，坚持着…… “哥哥你看，我跳的好不好看？”检词连着转了好几个圈。 检易应了声：“嗯。” 倪梓也觉得，简直是翩若惊鸿…… 稍等一下，小丫头刚刚好像喊了他一声哥哥？ 哪尼？ 广场舞，检易，小词，哥哥…… 吉时已到，她是不是可以昏厥了？ 她的动作保持了有十秒钟左右，这十秒钟的时间里，她魂游了四海。 倪妈妈见她纹丝不动，于是提醒道：“愣着干嘛？换下一个动作，你看看人家小女孩多灵活。” 检词冲倪妈妈咧嘴笑了笑。 倪梓猛一下回过神来，迅速将动作一收，立定站好，在检易时不时投过来的目光之下，有一种“鲁莽起来就想撞墙”的冲动。 看什么看？ 不知道这个时候多看一眼都是不怜香惜玉的冒犯！冒犯！冒犯么！！ 检词去把检易拉近了一点，心情非常雀跃，指着倪梓说：“哥哥，这是妮子姐姐，给我棒棒糖的姐姐，昨天还帮我赶跑了欺负我的同学，你看你看你看……” “我看到了。”检易开口打断她，目光又瞟了倪梓一眼。 那一眼在她看来就跟飞刀似的，直劈她的百会穴。 出于礼貌，倪梓冲着他略失真诚地回了一笑，嘴角是抖的，眼睛直视着他，但是目光却飘忽不定。 倪妈妈自己转了几圈，然后舞动着浑身的舞蹈细胞过来，说：“原来还是认识的，那巧了，上个星期我看小丫头跳的不错，今晚带着妮子姐姐一起跳怎么样？” 检词挥了挥手里的团扇，“好啊，我跟姐姐一起跳。” 倪妈妈看向检易，发现这小哥似乎不是那么热情，“小伙儿长得真帅，跟妹妹有几分像，妹妹多活泼啊，跳舞跳得真棒。” 检词笑嘻嘻问：“阿姨是姐姐的妈妈么？” 倪妈妈笑呵呵道：“小丫头眼神真好，一般人见到都说我是她姐姐。” 倪梓：“……” 检词说：“医生说我的视力可好了。” 检易：“……” 倪妈妈跟检词闲扯了几句，特别能聊，越聊越热乎。 倪梓跟检易面对面站着，久久无话。 她对检易的害怕情绪，已经远没有此刻被尴尬所占据的阴影来的广阔，现在要是能来个原地爆炸什么的……感激不尽啊。 倪妈妈说的激动处，拉着检词走到一边，居然开始交流舞技…… “你看阿姨这个动作，昨晚才想出来的，来，跟着阿姨做一遍。” “好！！” 这俩……这么志同道合惺惺相惜？ 倪梓偷偷看了对面的检易一眼，刚好他也看过来—— “其实，”她合掌一拍，干笑着试着跟他交流：“我平时跳的是芭蕾舞。” 是芭蕾舞哦，很优雅很淑女的芭蕾舞啊…… 为证明自己所言不假，她考虑着要不要现场给他劈个叉啥的。 检易对着她强装淡定自如的笑容沉默了一会儿，说：“跟我有关系么？” 倪梓僵笑着，垂脸抚额，片刻后抬起脑袋，嘴角是标准的春风三月式笑容，说：“我就是解释一下，我这个人比较在意世俗的眼光什么的……” 检易若有所思地点头，“哦，好面子。” 倪梓觉得自己跟他沟通不下去了，她指了指周围，说：“这边好像快开始了，你……不走？” 检易双手揣在运动裤的兜里，刚转身，忽然站定又转回来，说：“麻烦你帮我看着小词。” 倪梓还陷在尴尬的境地无法自拔，没有听到他跟自己说的话。 检易伸手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帮她定了定神，重复了一遍：“麻烦你帮我看着小词。” 倪梓愣愣点头…… …… 检易走到十米开外的位置，旁边有提供休息的几张固定的长形石凳子，他往石凳子坐下去之后，何牧阳就过来了。 “怎么坐下了？不跑几圈？”何牧阳说着在他旁边坐下。 “坐会儿。”检易从裤兜里摸出了烟，抽了一根叼在嘴边，点了火。 何牧阳的双手往后撑着，望着明朗的夜幕，“你别让小词看见了。” 检易“嗯”了声，胳膊肘撑在膝盖上，侧着脸望着广场舞的方向。 那边已经开始了，视线透过人群，隐隐约约能看见检词的身影，依然欢快近似脱缰，在她旁边的是倪梓，旋转与跳跃，是放弃挣扎，抛却矜持的……洒脱。 何牧阳跟着望了过去，人群之中，发现了两个似脱缰野马的身影。 “那不是倪梓么？”何牧阳被惊得身心大震，“最近广场舞的势力已经蔓延到这么可怕的地步了？”刚刚他没敢靠近，站的远，所以不清楚那边什么情况。 检易收回了视线，把烟夹在两指之间，烟灰忽然往下坠，他捏着烟头往地上杵，把火焰给掐灭了，站起来到旁边的垃圾桶，把烟头扔进去。 何牧阳哧一声笑着问：“你这吸烟吸一半是什么习惯？” 检易扭了扭脖子，一边做着热身运动，一边说：“吸一半，欺骗自己这样可以控制烟瘾，中毒不深。” 倪梓的体力有些跟不上，毕竟不是跳着过来的，平时也懒得运动，跳了几分钟就开始感觉力不从心了。 最后她再坚持了两分钟，这两分钟算是她的骄傲…… 她站着缓了缓气，休息了一下，她开始感觉肚子饿了，肚子一饿就更加不想动换。 倪妈妈已经不知道蹦哪儿去了。 倪梓一蹦一蹦地往检词那边靠近，弯着腰说：“姐姐不太舒服，先撤退了。”一说完赶紧溜。 肚子饿也能算不舒服吧？ 她跑出来之后，在前面十来米开外的石凳子上坐着休息。 这会儿也没有风，她用掌心扇着凉，看到前面检易以及何牧阳从广场边缘的跑道上经过。 她坐了一会儿，慢慢感觉到一阵一阵的微风吹过来，坐个两分钟的就感觉额头上的汗水都被吹干了。 她坐了大概十五分钟，检易从前面经过了五六趟。 体力真好啊，跑了十几分钟居然都不带休息的。 倪梓慢慢数着，他跑过去之后，就等着他再次进入自己的视线，从前面经过，如此反复着。 时间的走动不再以秒针分针为准，而是以他经过的次数为主，等回过神来之后，似乎又过了十分钟。 前前后后差不多有半个小时。 她跳了五六分钟的舞，要不是数着检易跟何牧阳跑圈的圈数，估计早睡着了。 差不多又过了五六分钟时间，检易跟何牧阳跑完最后一圈停下来，微喘着，没怎么觉得累，往刚才坐过的石凳子的方向过去。 倪梓看见他们停下来，准备往这边走的时候，吓得浑身打了个激灵，急忙忙地站起来，顾不得其他，一股气往舞蹈大队的方向跑。 她跑进舞群，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又跟着跳。 这舞蹈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 检易给检词的要求是，只能跳半个小时，不管来得早还是来得晚。 所以倪梓刚回到舞蹈大队中，检词就跑着过来说：“姐姐，我跳完了。” 倪梓愣了一下，“这么快？” 检词拿着团扇扇着风，说：“不快，我跳了半个小时。” 倪梓只好把她拉出舞群，指着前面说：“你看，你哥哥在那儿呢。” 检词给她扇了扇风，问：“姐姐，你饿不饿？” 倪梓：“……” 居然，被发现了！！ 检词卖力地给她扇着风，“我让哥哥带我去吃东西，姐姐也去好么？” 倪梓额头上刚滑下来的一滴汗，在检词扇出来的那阵风的助攻之下，积极地往下坠…… 检词执着地追问：“好么姐姐？” 睨梓只能违心道：“我……不饿。” 检易看着她们，不知道那边的两人在进行着什么样的对话，犹豫着该不该过去。 何牧阳也看了会儿，问：“待会儿吃东西么？” 检易拿着矿泉水，把水给喝完了才应道：“嗯。” 他把空了的矿泉水瓶捏扁，瞄准了前面的垃圾桶，快速投过去，矿泉水瓶在半空呈抛物线飞行，很轻巧地落在了垃圾桶里。 被往后扫的额发让微风吹下来几丝，检易的脑袋往下稍微低着，细碎的额发自然跟着往下垂。 倪梓走近了仔细一看才发现，他的头发，后面的显得短，短的很有层次，前面的稍长，露着两只耳朵。 她就是把检词给送过来，至于一起吃东西……请吃龙肉她都不敢去。 可是检词一直拉着她的手不放。 倪梓抬头看了看那边两位哥哥，用生动的表情表示自己的无奈。 何牧阳看得直乐呵：“小词平时喜欢的东西乱七八糟的，这次难得能够喜欢一个人，你配合一下呗。” 倪梓无语沉默数秒，说：“可是我妈……” 何牧阳打断她的话：“咋地？你还怕阿姨迷路啊？” “不是……” “姐姐，”检词晃了晃睨梓的手臂，“昨天你帮了我，我让哥哥请姐姐吃东西，还有火龙果果，你知道么？它们变成火龙仙子飞走了哦。” 倪梓：“……” 请吃东西跟火龙果有关系？ 还有火龙果还能成仙？成精的话她倒是可以选择忽略智商地相信一下。 检易站了一会儿，双手往兜里揣，道：“到底去不去？” 倪梓：“……” …… 作者有话要说： 算进展吧啊哈哈~ 晚——因为晚更而羞愧的砚某某ww——安 第7章 英雄检哥 到底去还是不去？ 去的话，到底有过一饭之缘，有没有可能就此结下了情分，以后见到他就不用这么胆战心惊的了？ 倪梓花了三秒权衡了利弊之后，客气道：“那就麻烦你了。” 麻烦你了是什么意思…… 跟人家一起去吃个宵夜居然说……麻烦你了？？ 检易居然也挺配合，说：“不麻烦。” 何牧阳嗤地一笑，也是看不太明白这对话意义在哪。 检词很高兴，拉着倪梓的手一蹦一蹦，“我要吃汉堡！还要吃烧烤！然后吃水饺！” 何牧阳冲她比了个赞：“厉害，肚子饿了居然想吃这么押韵的东西，不过这三样东西分布在三个地方，还是算了。” 检词仰着脑袋看着倪梓，“姐姐，你想不想吃寿司？” 何牧阳有些无语地笑了一声，抬肘撞了撞旁边的检易，“居然不理我了。” “新欢旧爱，”检易瞥过去，“没听说过？” “没心没肺的丫头！”何牧阳觉得有些好笑。 倪梓看了前面的检易一眼，垂下脑袋看着检词，说：“姐姐比较随意，吃什么都无所谓。” 最重要的是早去早回啊。 检词的眼睛蹭一下熠熠生辉，“那我选自己喜欢吃的可以么？” 倪梓当然是毫无异议的点头。 检词举手发言：“那我想吃冰激凌！” “……” 刚刚不还是汉堡烧烤水饺的么，怎么又来了个冰激凌了？ 前面传来一贯波澜不惊的声音——“不可以。” 检词把手放下来，冲着倪梓说：“哥哥经常这么欺负我，我都写在周记里面，老师还夸哥哥懂事呢，哥哥做饭可好吃了，我最喜欢吃可乐鸡翅，可乐要很多很多，姐姐去我家的时候，我把哥哥欺负我的周记拿给姐姐看好么？” 这丫头说话一向是这样么？无论中间如何千回百转，最后结束的时候都会跟前文来个前后呼应？ 倪梓整理了一下刚才那些话的信息，然后带着一丝凌乱点头说：“好……啊……” 检词“嘻嘻”笑了两声：“我们拉勾勾，姐姐一定要去我家哦，哥哥说，君子一言，然后是……” 倪梓看她似乎想不太出来，只好帮忙接茬：“快马一鞭。” “姐姐说出来了，就表示会说到做到，对不对？” “……” 何牧阳听了半天，小声说：“小词这种套路别人的方式是跟你学的吧？你真是教导有方。” 检易摸摸鼻梁，慢慢道：“套路不在深，心诚则灵。” 倪梓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居然被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儿给套路了。 啧，掉以轻心了。 几个人在商场附近绕了一圈，选了一家烧烤店。 现在是晚上九点，店里的人不多，环境也还不错。 检词要跟倪梓坐在一边，所以只好检易跟何牧阳坐在了一边，两个一米八以上的男孩子挤在一块儿，这空间对于他们来说，动作起来确实有些不方便。 检易跟何牧阳的身高在初二那段期间蹿得特别猛，因为打篮球再加上喜欢跑步，上了初三就已经达到了一米八的高度。 两个人站在同龄人旁边，特别突出。 …… 检词想拉着倪梓去食材区拿点东西过来，刚想开口就让何牧阳给打断了。 他起身过来将检词抱起来，说：“你都烦了姐姐一晚上了，让她休息一下，哥哥陪你去拿行不行？” 倪梓想说没关系我不需要休息…… 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人已经走远了。 她真的，不擅长跟高冷型打架型的学霸相处啊。 检易拿了手机出来，玩消消乐。 周围挺安静的，现在的人吃个烤肉都这么文明了么？ 倪梓拿着茶杯喝了口茶，是那种大麦茶。 追根溯源，她对检易的各种不自在的情绪，都源于那场“拍脑门”事件。要不趁着今晚跟他正式道个歉算了，彻底解开心结，省得以后见到他，她都觉得自己罪大恶极，总害怕被忽然围剿…… 她拿着茶杯，将一杯茶两口豪气饮下，咽下去的时候，茶水流入肠胃，似乎起到了壮胆的作用。 倪梓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那个——”她抬头看过去，发现他全神贯注，一心扑在了他的游戏里面。 这样也不好打扰他啊，真是伤脑筋。 她想了想，只好拿着手机给妈妈发了信息，说自己跟同学出来吃宵夜了。 倪妈妈没有回复过来，估计还跳着呢。 倪梓盯着手机出神，默默打着腹稿，一个个华丽的辞藻哗啦哗啦蹦出脑海，她正在给这些词语排着序，汇成一句话，忽然那边传来一声—— “什么？” 她吓了一跳，看过去，发现检易也正看着自己。 他再次问：“你说什么？” 这反射弧……是走了一趟长城刚找着回来的路么？ 脑海中华丽的辞藻忽然隐身了，她紧张地清了清嗓子，说：“那天晚上，就是关于那张符，我拍你脑门的那一下，其实是个意外，对不起，多有得罪，你大人大量……” 一句话说到尾，越来越心虚。 检易默然无声，稍微回忆了一下，说：“我记得你已经道过歉了。” 倪梓笑呵呵地拼命点头，“对，对，我道过歉了。” “嗯。” 检易倒是想问问，为什么她身上会带着一张黄色的符。 倪梓一激动，开始语无伦次：“今天了结恩怨，明天形同陌路，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你我互不相干，互不相欠，心中为彼此留一份最美好的回忆，互为彼此最美好的陌路人。” 检易：“……” …… 何牧阳端着餐盘，跟在检词身后，“咱够了宝贝儿，再拿该吃不下了。” 检词趴在长形的冰柜边上，伸着手好不容易够着了……两朵蘑菇。 她拿着两朵蘑菇，递给何牧阳看，“牧阳哥哥你看，蘑菇漂亮么？” 何牧阳蹲下来，说：“嗯呢，漂亮。” 检词把蘑菇放上去，“等一下拿给姐姐吃哦。” “……” 何牧阳认为，如果此刻他的嘴里含了一口血浆，他能表演一场血溅三尺。 最后他手里的餐盘实在装不下了，检词才依依不舍地放弃存粮。 她每次过来吃这些都喜欢到处拿食材，跟不要钱似的。 检词拉着何牧阳的t恤一角跟着走。 两人走到卡座旁边的时候，就看见倪梓殷切地直望着对面的检易，然后万分期待地抖着音，说—— “你愿意么？” “……” 何牧阳端着餐盘愣住了，眨了眨眼，状况不明。 检词也安安静静地站着，不明就里地挠了挠嘴角，抬起脑袋看他。 检易半天没出声，似乎在思考着该怎么去回应。 愿意么？ 她询问的角度貌似有些刁钻啊…… 何牧阳有些等不及了，开口催促：“答应她，答应她，答应她……” 倪梓听见旁边传来唯恐不乱的乱入声，撑着额头默默无语——真会赶巧，简直误会得莫名其妙。 检易顺着何牧阳的话，说：“我答应你。” 这比回答“我愿意”要和谐多了。 倪梓一下精神了，惊喜地望着检易，正品味着这来之不易的愉悦之情…… 何牧阳把餐盘放下，伸着手过来，并说：“恭喜恭喜，话说，你们俩什么时候有了苟且？” “……” 她看过去，伸手跟他的手相互握着，心平气和道：“谢谢，但是你误会了，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么苟且，你听我解释……” 何牧阳伸出另一只手制止她继续说下去，“行了，不用多做解释，你的选择，我都明白，我能理解。” 倪梓：“……” 路过的服务员在旁边听了半天，默默凑过来提醒：“本店没有替客人解决三角情感纠纷这项服务。” “……” 检易忽然抬起头来说：“麻烦，添一下茶水。” 服务员：“好嘞，这就来！” 事情貌似解决了，但是更尴尬了，这种进展是怎么回事啊！！ 烤盘上放了大半边的肉，检词对烤东西兴致勃勃，拿了一朵蘑菇，“我给姐姐烤蘑菇。” “等会儿等会儿！”何牧阳把她手里的蘑菇拿过来，冲检易道：“把你那刀拿出来。” 倪梓一听，吓得手腕一抖，把筷子上的肉给抖回了碗里。 居然随身携带着刀，果然是危险分子…… 西瓜刀还是菜刀？莫非是水果刀？开/山/刀？ 检易在众目睽睽之下，拿出了他的那把……瑞士军刀…… 何牧阳把折叠在黑色木柄的主刀拉出来，在茶杯里清洗了一下，把那朵蘑菇切成两半，扔进烤盘里。 检词除了忙着自己吃肉，忙着给倪梓喂肉，还忙活着照顾那朵蘑菇，加孜然粉，加麻辣粉，加椒盐粉…… 何牧阳赶紧制止她，拿走她手里的调味料罐，“哎哟宝贝儿，行了啊，我都听到蘑菇哭了，可以起锅了。” 检词拿着筷子把蘑菇夹起来，动作不太利索，但还是夹得很稳，递到倪梓嘴边，说：“姐姐，给你蘑菇。” 倪梓看着那一……坨，面目全非的造型，饱受折磨的暗黑系色泽，实在没有张嘴的动力。 她“呵”一声笑得力不从心，说：“小词，谢谢你的好意，但是可不可以给姐姐一个独立自主的机会，我可以自己吃。” 她把碗端起来，拿着筷子把那半朵来自魔界的蘑菇夹过来，放进碗里。 好在检词没有说想看着她吃下去，而是说：“这儿还有一朵。” 她拿着蘑菇让何牧阳切成两半，然后继续烤…… 倪梓已经被喂饱了，跟碗里的蘑菇相顾无语。 检易没怎么动筷，盘子烤熟的肉他偶尔夹两块，大部分时间都在动手烤东西。 检词尽心尽力地折腾着那朵被分割成两半的蘑菇。 检易看她这架势，估计又得浪费了，“你别动，我来。”他把那两块还保持着原形的蘑菇夹到自己那边，自己帮忙烤一下。 检词叮嘱他，“哥哥，你要看好蘑菇哦，那是姐姐的。” 检易道：“闭嘴，吃东西。” 检词转身对倪梓说：“姐姐，没关系，哥哥烤的蘑菇也很好吃哦。” 倪梓被喂肉喂得腮帮都僵硬了，那边的亲哥哥也不劝一下，这会儿嘴角想往上翘一翘都觉得费力。 这对兄妹，真的是让人无话可说。 再也不想跟他们吃东西了…… …… 晚上倪梓回到家，一开门就闻到一股炸鸡块的味道。 倪爸爸正吃着倪妈妈买回来的麦当劳炸鸡块，看见她回来了，指着一边的汉堡说：“来，闺女，特意留给你的。” 倪梓都快吐了，忍着吐意摆摆手，一句话都不敢说，就怕当场吐出需要打马赛克的呕吐物，不声不响地急忙回房间了。 倪妈妈看着关上的房门，说：“这丫头该不会又闹脾气了吧？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因为没有带她上麦当劳生气呢？” 倪爸爸吃着炸鸡块，说：“不能够，她不是跟同学吃宵夜去了？估计是吃撑了。” 那晚倪梓撑得睡不着，半夜起来做了50个仰卧起坐，然后躺着思考人生，思着思着，就睡着了。 周一早上，倪梓六点钟起来，抓紧时间洗漱，出门吃早餐，赶了最早的一班公交车坐车回学校。 昨天本来应该就回学校的，晚上有晚自习，但是有时候她一犯懒，周日的晚自习直接请假，在家待到周一早上再回学校。 反正高二抓的不严，这种事到了高三，除非你当场昏厥，不然根本不可能让你这么轻易请假。 倪梓上了车，坐在车窗口的位置，回想着昨晚的事。既然把心结都说开了，那么今天开始，她的生活应该可以回归正轨了吧…… 她从书包里拿出那张黄色的平安符，这张符很皱，是浸过水晒干之后的那种皱巴巴。 这张平安符原本是折着三角形的，后来被她不小心弄湿了，她把三角形拆开，平铺着自然风干，然后直接放在校服裤的兜里，带着去晚自习，于是才有了后来“拍脑门”的那一幕。 …… *** 作者有话要说： 更得早，不嘚瑟，一心向道，埋头码字。 一切看似尘埃落定，其实风云又起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晚安。 第8章 一场恩怨 检易一直都是周一早上才回的学校，学霸请假，跟一路开绿灯一样的待遇。 周一早上他送检词到校门口，然后步行回自己学校。 检词上的小学跟a中离得不远，当初检妈妈特地给检词选了这所小学，原因就是因为检易的学校在附近。 昨天何牧阳也没有回学校，所以今天跟检易一起走的。 两人把检词送到校门口之后，时间也还早，于是他们往a中附近的商业街去了。 何牧阳指着前面说：“吃面吧，陪小词吃的豆浆油条我坐一趟车就给消化完了。” 检易一眼望过去，没看到面馆，估计在街尾那边。 右手边有一家饺子馆，冉忱蹊从里面出来，一看见他们，乐颠乐颠地跑过去，“检哥，你们怎么来了？” 旁边的何牧阳一把勾住冉忱蹊的脖子，“你小子吃什么了？” 冉成蹊指了指身后，说：“我刚从饺子馆出来的。” “哦……” “不过没吃成，没有饺子了。” 何牧阳勾着他的脖子边走边说：“那一起吧，我们正打算去前边儿吃面。” 去往街尾的路上，旁边会经过几个胡同口，胡同不宽，光线不明，这里经常是打架斗殴的最佳选址，尤其是到了下午学校放学的傍晚时分。 不过这会儿也能发生打架事件，确实不多见。 检易漫不加意地往胡同里边儿瞟了一眼，正想继续走的时候，被冉忱蹊给拉住了—— “检哥，那边儿不像是在打架。” 那边的几个人全穿着a中的校服，都是男生，几个人在欺负一个戴眼镜的男生，互相还处于推搡阶段，没真正动手。 检易看了一会儿，欺负人的那一边有他认识的人，他不太想插手，正打算走的时候，又被冉忱蹊给拉住了。 “检哥，咱要不要去……” “要么自己去，要么少废话。”检易打断他的话，校服让他给扯着，走不了。 冉忱蹊干干地呵了一声笑，“我姐说，这世间的公道，凭一己之力是完成不了的，必须团体作战才行，我姐还说了，自古以来啊……” 何牧阳好笑道：“你姐不是不让你打架么？你瞎参合什么？” 冉忱蹊迟疑了一下，说：“匡扶正义。” 检易依然无动于衷。 何牧阳在旁边也没打算帮腔。 冉忱蹊看着那边，小眼镜被推倒在地，一下心急如焚，咬咬牙说：“检哥，我这一去，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的，麻烦你告诉我姐，我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是打架！！” 话说完，冉成蹊带着一身正义凛然，急吼吼地英勇赶赴战场。 那边带头的人踢了小眼镜两脚，还骂骂咧咧的，刚想一脚往小眼镜脸上踹，忽然听到胡同口传来一声怒吼——“给我住手！！” 吴风看了对面的冉忱蹊一眼，一脚下去，踩在小眼镜脸上。 冉忱蹊气的双眼怒瞪，“我让你住手！” 吴风像是在看笑话似的，说：“我没动手，我动脚，再说了，你哪儿来的傻逼！” 冉忱蹊只好换了一句：“放开他！” 吴风双眼怒放着嚣狠，抬脚往小眼镜身上狠踹了两脚，“放开他？你替他挨揍啊？” 冉忱蹊气满脸通红，忽然冲上去把吴风给推开，“我去你的！！” 吴风毫无防备，被猛的推了一下，往后踉跄了几步，其他人也没想到这弱不禁风的小菜鸡会突然冲过来，而且力气那么大。 检易看那边情况似乎不妙，“操！真他妈傻逼！” 何牧阳听他这句不文明用语的言外之意，估计得来个良性干预了。 前面两个女同学经过这儿的时候，被那边的场面吓得低着脑袋走，何牧阳伸手摘了其中一个女生戴在头上的粉色鸭舌帽。 “借用一下。”何牧阳说完，直接戴在自己头上。 那女同学摸了摸脑袋，认出他是盘踞哪座山头的妖精之后，帽子也不要了，拉着同学赶紧跑路，远离战场。 吴风被冉忱蹊推了那么一下，气的头发都要呈放射状，双眼准备发射核武器似的盯着他，刚要动手反击，前面又传来一声调侃—— “哟，玩儿呢？要不带我一个？” 吴风抬头看过去，一米八的大个儿，戴着一顶粉红色的鸭舌帽，遮了半张脸，只露出嘴角略显戏谑的笑弧。 正在气头上的吴风瞪着那人，“你他妈谁啊！要找死尽早过来躺着，省得我一个个动手！” 何牧阳竖起中指，把帽檐往上一顶，露出整张脸，笑道：“吴风，好久不见。” “何牧阳？”吴风眯着眼，四处看了看，“检易也在吧？” 检易背着光，从胡同口慢慢走进来，进入众人的视线——“唷。” 吴风冷笑：“当我吴风好欺负？今儿一个个过来管我的闲事儿？” 检易靠着墙，从裤兜里拿了烟盒出来，“吴风，缺德事儿干多了有损阴德。” “别他妈给我来这一套！检易，你最近是太闲了？” “路过，好言相劝而已。”检易把烟咬在嘴边，顺便点了火。 被他们这一通搅和，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这眼看着就快上课了。 检易提醒了一声：“还有五分钟。” 吴风看来硬的不行，于是变更路线，“要我放他一马也行，不过你得欠我一个人情。” 检易呼了一嘴的烟出来，说：“不可能。” “检易，你别得寸进尺，”吴风手里拿着木棍，指着他说：“平时碰着面你我各让一分，谁也没高谁一等，今天不可能破例。” “要不这样，今天这事儿算我头上，咱们再按规矩来。”检易把烟拿下来往墙上一杵，火灭了，“周六下午两点，原地等候。” 江湖规矩： 一，今日事今日毕； 二，个人恩怨，不扯无辜，闲人勿管； 三，点到即止。 冉忱蹊扶着小眼镜起来，小眼镜一手撑着地，膝盖刚离了地，忽然屁股让吴风踹了一脚，又往地面扑过去。 冉忱蹊回头瞪着他。 吴风笑得跟个地痞似的，“小子，今天要不是有人保你，我能废你俩胳膊，让你多管闲事！”他抬着脚想往冉忱蹊身上补一脚，被何牧阳及时给挡开了。 何牧阳扶着小眼镜起来，说：“既然把事情都算检易头上了，别坏了规矩。” …… …… 回到学校的时候，检易一群人在上课铃声打响之前跑进了校门，校门外面的吴风气的差点儿踹铁门，但是碍于执勤的同学拿着本本在那儿记分，不好太放肆。 他们几个打架归打架，在学校就得按照学校的校法校规行事，遵纪守法，尊敬师长，出了校门才能横着走。 当然，在校外再怎么横着走也得守规矩。 这被称之为，江湖道义。 检易跟何牧阳跑着回教室，何牧阳瞬间溜进了教室，检易还没进教室门，就被班主任老杨给逮了个正着。 “迟到！”老杨拿着尺板敲着自己的掌心，在检易面前来回踱步，“为什么迟到？老实交代。” 检易靠着大窗台，如实说：“打架。” 老杨用力“嘘”了一声，“胡说！大胆！说什么胡话呢？不要命了？” “……” 倪梓上洗手间回来，定眼一看，看见了隔壁教室门口的检易，心里发憷，想溜。 她刚闪身进教室的门口，忽然就被老杨给叫住了——“倪梓，过来。” 倪梓又闪出来，冲那边干笑着：“老师，有事啊？” 老杨冲她挥手，“过来一下。” 她磨磨蹭蹭地踩着不情愿的小碎步过去，“什么事啊老师？” 检易靠着大窗口，不减半分的悠闲。 老杨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衅，于是把手里的尺板交给倪梓，说：“你拿着这个，我让你打，你就打。” 倪梓不是很确定地问：“打谁？” 老杨“哼”一声，“打谁？你说打谁？难道还打我么？还是打你自己？” 倪梓的手颤着抖着，尺板差点儿要拿不稳，“老师，我是隔壁班的，打你们班的同学，好像不太符合规矩……” 老杨沉声道：“什么规矩？让隔壁班的打才好，我们班的同学都向着他，反了他们了！” 倪梓想了想，改了说词：“可是体罚学生也不符合规矩。” 老杨缓和了一下脸色，尴尬道：“所以我这不是让你代劳嘛。” 倪梓：“……” 昨天才跟他了结恩怨，难道今天又要重新结怨？ 这分明是欺负人么…… 倪梓紧紧抓着尺板，怕一不小心掉地上，砸中检易的脚，那也是令她良心十分不安的事情…… 老杨问：“说，到底为什么迟到？” 检易说：“打架。” 老杨说：“胡说八道，打！” 倪梓“啊”了一声，懵了两秒，说：“请把手伸出来……” 检易依她所言，把掌心摊开，还贴心地为她选了个合适的位置，方面她挥舞手中的尺板。 倪梓控制着力道，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碰完还紧张地去看检易的反应。 检易被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勇气深深折服，对上她的视线，冲她挑了一下眉，略表无语。 老杨恨铁不成钢地抖着食指，指向她，“难道你也被他收买了？还是被他的美色所俘虏了？” 倪梓抱着尺板，虎着脸急吼吼地澄清：“哪有哪有哪有啊！！” 检易：“……” 老杨转头凑近检易，小声问：“你真的去打架了？” 检易一派坦然，承认：“嗯。” 老杨气的冒烟，“真是胡闹！为什么打架？” 检易说：“惩恶扶善。” 老杨那根食指抖向了检易，下达命令：“打！” 倪梓惊问：“惩恶扶善也打？” 老杨的鼻孔都快喷火了，“我不信他会做这么正义的事！” 倪梓犹豫着说：“他没有那么坏吧？” 老杨冷哼：“坏！打！” 于是倪梓拿捏着力道，又碰了一下。 后来倪梓的班主任老秦过来了，看见自己的学生居然被隔壁班的老杨拿去当枪使，赶紧把她给解救出来。 回来后倪梓还受了一通说教：“你说你你说你！平时也不见你这么听话？他说什么你就做什么？有没有一点自主意识？” “……” 下课之后，何牧阳经过冉忱书的课桌，忽然停下来，说：“这世间的公道，凭一己之力是完成不了的，必须团体作战，这话是你说的？” 忱书仔细一斟酌，问：“忱蹊跟人家打架了？” 何牧阳撑着课桌的一角，“不算打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她稍微一想，很快理清了大致的来龙去脉，直接说：“给你添麻烦了。” 忱蹊跟检易他们走的比较近，这事她是知道的。 何牧阳笑笑说：“不麻烦，互相帮助。” 倪梓过来的时候，看见他对着忱书眉开眼笑的，只好残忍地提了个醒：“别看了，咱们小书书是有家室的人了。” 何牧阳看过去，说：“我们是纯洁交流，你这思想真可怕。”说完摇着脑袋走了。 倪梓在自己的位置坐下来，问：“小弟又打架了？” 忱书摇头说：“据说是匡扶正义。” 倪梓一脸若有所思，透过窗口望着远处的天空，忽然说：“你看那边，风云暗涌啊。” 忱书跟着看过去，片刻后收回视线，抽了本书出来，笑称：“兵戈之象。” 倪梓捋着空气胡须，语重心长：“几日后，将会有一场大战啊。” 所谓的风云暗涌，所谓兵戈之象，其实是—— 那天下午，终于下了一场大雨，滋润了多日以来饱经日晒的万物们。 …… 第9章 一场恩怨 昨天之前的那两天断断续续下了好几场雨，昨天的天气尚且有几分凉意，今天就原形毕露了。 尤其是今天下午，上课才过了10分钟，忽然就停电了。 当倪梓头顶上的那把转动起来就跟唱戏跑调似的吊扇，忽然出现苟延残喘的“咿呀咿呀”声并且有咽气的趋势时，她心里就有了预感——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教室里的吊扇前后停止运行的时候，教室里顿时响起一阵哀嚎，真是无处话凄凉啊。 老师在几乎喘不过气来的教室里，非常敬业地坚持了十几分钟，手里的纸巾不断地擦着汗，最后他看着几乎湿透的纸巾，无奈地宣布——“咱们休息五分钟。” 然后自己跑出去教室外面纳凉了，留下教室里一群学生继续跟腌咸菜似的，热的躁动不安。 倪梓趴在课桌上，眼神涣散，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差点儿要痛哭流涕——“简直热到脑蛋白沸腾，月经暴/乱以及苏联解体……啊……” 她看向忱书，发现她居然还能心平气和地写卷子，忍不住伸手过去抹了一下她的额头，掌心十分干爽…… 真是个神奇的姑娘，令她好生羡慕。 倪梓往椅背靠过去，感觉到后颈有一阵微弱的凉风吹过来，于是拼命往后仰……仰……仰…… 后面的孟白推了她一下，说：“再靠过来我的桌子都让你挤扁了。” 孟白拿着自己的作业本扇着风，但是风力虚弱到令人心疼。 倪梓被她这么一推，柔弱地扑在了自己的课桌上，顺便咳了几声：“粗暴！狠心！可恶！”她起来又往后靠过去，说：“给我点儿风，我不计前嫌……” 何牧阳实在看不过去，把自己手里的电动小风扇递过去，“给你给你给你，看你那样儿，都快蒸发了。” 倪梓伸手拿过来，吹着风笑得颇动容：“老何，这多不合适啊！”她在裤兜里掏出了一颗棒棒糖，放在他桌上，说：“这样就合适了，不能白拿不是？” 何牧阳：“……” 6班那边是同样的情况，科任老师跑出来纳凉，忽然见到7班的老师，两人相视而笑，点点头，彼此心照不宣。 这一停电，热的后面座位的几个散户想闹腾都懒得，干脆嗑瓜子转移注意力。 身后的顾丘把小电风扇对着检易吹，“检易，你热不热？” 顾丘作为6班的贴心小棉袄，最擅长的就是说废话，所以检易通常懒得搭理。 “上个星期校花过来找你说什么？”顾丘的脖子探出了八卦的角度。 检易在做数学选择题，拿着笔在稿纸上寥寥数笔写下简练的计算过程，然后得出结果，跟着继续下一题。 顾丘的小风扇依然对着他一个劲儿的吹，“这是咱们班的女生让我问的，具体是谁我得秉持职业操守不能透露，你说说呗，校花找你干什么？我猜啊，校花约你出去了？” 检易不搭理他，他能自己念叨半天。 直到下课，电也没来。 下课铃声一打响，每个人几乎同时从座位上站起来，拼命往教室门口冲。 老师转身刚想进教室，一眼看见如此惊悚的场面，吓得课本都不拿，赶紧逃命去了。 倪梓被挤在人群中，带着往门口走。 她刚才一站起来，看见后面的人往前面冲的时候，原本已经想坐回去的，没想到动作慢了半拍，就被挤在了人群当中带着走。 她现在的位置不前不后，非常尴尬。 出来之后，走廊的窗口已经挤满了人，她的身后也挤满了人，还被强迫地往旁边的方向挤，这走势眼看着即将抵达6班的战场。 她一下心急如焚，心急之下，往6班的方向走的更快了…… 检易站在教室的后门，没出去，正看得饶有兴趣，忽然眼前一颗眼熟的脑袋，在众人的推挤之下，慢慢进入视线，再慢慢从眼前游过…… 他眯了下眼，确定她确实没办法自己停下来之后，他伸手穿过人群，摸到她的手臂握住，另一只手拨开人群，将她一拉，顺利将她救出了人群。 倪梓一阵发懵，调整着呼吸，仿佛经历了一场空前的浩劫，喘着气对着解救自己的人说：“多谢……救命之恩……”说完一手搭在对方的手臂上，抬头一看——继续喘着气，默默把手收回来…… 两人一时无话，在凝固的气氛中，她试图打破僵局：“其实你见到的只是我很罕见的一面，大部分情况下，我挺淑女的……” 检易简直懒得开口，转身回了自己的座位。 倪梓站在6班的后门，显得有些突兀。 走也走不了，进去坐下也不是。 忽然，门口开始有人涌进来了，因为走廊实在是挤不下，于是有人放弃挣扎，打算回教室。 倪梓看着逐渐靠近门口的人，群起而攻的画面太吓人，她不断往后退，一直退着，直到臀部抵上了像是手臂或者肩膀一样的……物体。 她往后一看，她的屁股，就贴着检易的手臂…… 检易瞟了她的臀部一眼，拉着自己的椅子调整了位置，给后面腾出了个位置，倪梓趁机挤进去，避免了再次被卷入人群的窘境。 真是个乐于助人的少年郎啊…… 检易让她进来之后，就扔下她不管了，他把椅子往后挪，把出口给堵住，然后玩他的消消乐。 等外面风平浪静之后，倪梓敲了敲他的桌子问：“那个，方不方便让我出去一下？” 检易没出声，甚至连头都没抬起来，沉迷游戏。 倪梓尝试了跟他开始各种对话，都被他以沉默打击地无反击之力。 “英雄，时间不早了，我觉得我可能要回去了……” “兄台，该要上课了，我觉得我是时候回去了……” “老检，能否麻烦高抬贵脚？高抬贵臀？高抬……” 倪梓等了半天，他无动于衷。 原本检易后面的那个位置是她唯一的出路，可是那位同学居然趴在桌上睡着了。 她四处看了看，想找别的出路，隔壁组与她这一桌倒是留着过道，但是后面的出口占了一张桌子，把出口给堵住了。 他们班的课桌布局一定要这么草率么？ 四面八方是不是递过来一些意味不明的目光，看得她以为自己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讲道理好伐？她也是被逼无奈，旁边这位沉迷游戏的网瘾少年不放人她也是没有办法的啦好伐？ 她观察了一下地形，很快终于找到另外的出路，才刚站起来，旁边这位沉迷游戏的网瘾少年忽然开口——“坐下。” 倪梓一听这声音，下意识就坐了回去，扭头看着他。 检易关了游戏，把手机扔在桌面上，“我有件事要麻烦你。” 倪梓挺了挺腰板，尽量表现自己的大方自然，“你有话直说。” “这个星期六我有点事，放学后麻烦你，帮我带小词回家。”他看了过去，对上她的目光。 “哦……”倪梓一对上的他的视线就胆怯。 刚刚停电的时候，因为太热了所以她把头发扎了个马尾，于是，她脖子上的汗……看得更加明显，到现在都没止住。 检易转身敲了敲顾丘的桌子。 顾丘迷迷糊糊醒过来，带着满额头的汗，从课桌的兜里拿出一包家用抽式纸巾，抽了两张擦汗。 检易随手也抽了两张，递给了倪梓。 倪梓道了声谢，把纸巾拿过来……扇风。 检易提醒：“擦汗。” 她愣了一下，跟着才反应过来，干笑两声，依言擦汗。 检易继续交代没说完的事，“还有，她要是饿了，就带她去吃点蛋糕，她身上有钱。” 倪梓边擦汗，边点头。 “不要带她去买火龙果。” “……” 顾丘清醒过来之后，看见检易旁边的座位上居然坐着个女孩？而且两人在进行着友好的对话，瞬间懵了，于是赶紧趴在课桌上，暗中观察…… “火龙果不好吃么？”倪梓想了想，尝试着提建议：“要不买点葡萄？” “带她吃什么你看着办吧，别买火龙果。”检易看着她手里被捏的皱巴巴的纸巾，又抽了两张递给她。 倪梓接过纸巾，乖乖点头说：“知道了。” 检易摊开掌心，说：“手机。” 倪梓这会儿的脑袋就跟灌了铅似的，有些沉重，运行的比较慢，没反应过来。 检易只好说详细一点，“你的手机。” 她后知后觉地一惊，“没……没带。” 他拿了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切换到拨号的画面，递给她，“手机号码。” 倪梓也没多想，现在的脑子基本白茫茫一片，于是把他的手机拿过来，输入了自己的手机号码。 检易拿回手机之后，拨了过去，随后又掐了通话。 他说：“有事打我的手机。” 倪梓点点头道：“好。” 检易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麻烦你了。” 倪梓看着地板，点头：“嗯。” 检易的目光依然落在她脸上：“再见。” 倪梓依然看着地板，点头：“哦。” 他站起来，离开座位，把椅子挪开，让她出来。 倪梓蹭一下站起来，目不斜视，直奔门口，左转弯，预备跑……背影消失在6班的后门。 6班里面的同学对刚刚的那一幕发出后知后觉的一声惊叹…… 倪梓跑出来之后，看见前面打算回教室的忱书。 忱书看见她之后，一下止了步，看着她往自己这边跑，刚想问她去哪儿了，她却没及时停下来，而是张开双臂，二话不说直接扑了过来，忱书让她撞得往后退了两步。 倪梓哭唧唧说：“我好紧张……” 忱书能感受得到，因为她的心跳似乎……强有力啊。 倪梓沉默了半天，放开她，对着蓝天做了个深呼吸——来电了。 教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 终于来电了…… …… *** 作者有话要说： 你看你看，这个人让我这么紧张！！我要去吃西瓜冷静一下哼唧！ 晚安。 第10章 一场恩怨 周六上午上完课，放学的铃声一打响，倪梓收拾完东西背起书包就走，怕迟了一秒，检词就会被坏人拐走。 何牧阳看着她出了教室的门口，才慢悠悠地站起来，去了隔壁班找检易。 检易还在玩他的萌萌哒游戏。 何牧阳蹭上他的课桌，抬起一条腿想架在对面那一桌的桌沿上，没想到这个过道比较宽，他的脚刚过去，瞬间扑了个空，倒是人差点儿摔了。 他“啧”一声，还不信这个邪了，非得勾着对面的桌子不可。 检易把游戏关了，摘了耳机往课桌的兜一扔，瞟了一眼何牧阳，站起来扔了一句：“怎么没摔死你呢？” 何牧阳赶紧双脚着地，跟上去，“怎么能摔死？摔死待会儿打架谁给你打气助威？” 走廊里，冉忱蹊在等着，一见到他们赶紧过去，“检哥。” 检易停下来看着他，“你回家，别跟过去。” “可是……” “别可是了，”何牧阳搂着他的肩膀，说：“你会打么？那边随便一个比你壮一点的就把你打趴下，别舔麻烦了。” “不是，”冉忱蹊笑着道：“我就是想问问，你们缺不缺一个递刀的？递棍子的？递水的？” 何牧阳笑着切的一声，“赶紧回去吧。” 冉忱蹊不放心地嘱咐两句：“你们俩小心点，有什么情况给我打电话，我马上叫外援，非常厉害的外援！” 检易忽然道：“砚寻？” 冉忱蹊冲他讪讪一笑。 检易迈开步伐，边走边说：“这种事别把其他人牵扯进来，我能解决。” 何牧阳拍拍冉忱蹊的肩，“赶紧回家，别去网吧了。” …… 倪梓出来之后，远远就看见检词趴着铁门，隔着铁栏杆望着里面。 她看见倪梓的时候，立马转身，跑进来——“妮子姐姐！” 倪梓拉住了她，问：“在等你哥哥？” 检词“嗯”了声。 “你哥哥好像有事，他让我带你回家。”倪梓说完，觉得这话怎么那么像人贩子骗小孩说的话？ “那哥哥有没有说他要去干什么？”检词好像有点失落，估计是很期待星期六的时候跟哥哥回家这件事。 “这个他没有告诉我。”倪梓挺无语的，因为当时她也忘了问，后面想起来干脆就不敢问了，“你饿不饿？我带你吃饭？” 检词挺乖的，点点头。 倪梓牵着她，刚问她想吃什么，忽然后面一只手搭上来，然后是一声：“你妹啊？” 她转头看过去，说：“别趁机骂人，有事请文明对话。” 孟白弯腰看向检词，“长得这么水灵，看着不像你妹妹。” 倪梓摸着检词的脑袋，说：“是我妹妹，不过不是亲的。” …… 倪梓带检词去了学校附近的商业街那里吃东西，这会儿人挺多的，想找个坐下来吃饭的地方不太容易。 她问：“小词想吃什么？” 检词说：“我想一想。” “所以你跟检易什么时候勾搭上的？”孟白猛一下看向她，“他居然这么放心将妹妹交代给你？” “我跟他没有勾搭上，还有，”倪梓特别提醒道：“我这一看就是正义主角脸，绝对靠谱，绝对值得拥有。” “姐姐，我想到了，”检词抬着脑袋，说：“我想吃馅饼。” 倪梓看了看四周，前面不远确实有一家，不过这个时间吃饭的人多，不知道有没有位置。 不出所料，馅饼屋里面确实人满为患。 倪梓牵着检词正准备走人的时候，里面的老板娘急急忙忙跑出来叫住她们。 “同学想吃点什么？楼上有座儿。”老板娘围着围巾，手里的抹布还没来得及放下。 孟白笑着说：“老板娘你这生意够红火的，楼上都有座。” 老板娘笑得红光满面，“说不上红火，平时多蒙同学们光顾，感恩感恩，楼上请吧，我带你们上去。” 楼上比楼下看起来干净，估计平时楼上的座用的不多，桌椅看着还挺新。 倪梓拿着餐牌，根据上次吃烤肉的情况来推测，检词的饭量还是不能小觑的。 检词说：“我要吃韭菜馅饼，羊肉馅饼。” 倪梓想了想，说：“那就韭菜和羊肉的各来两个，我要两个牛肉的。” 孟白显然被她这决定吓一跳，“你想撑死她？那么点儿身板吃四个馅饼？” 倪梓把餐牌递给她，“吃不完可以让她打包带回去。” 孟白干脆也不看了，说：“我也两个牛肉的。” 今天还挺热的，这里面幸好开了空调。 小检词看上去心情不错，一直忙着要给她们倒茶水。 馅饼上桌的时候，倪梓终于知道为什么这里客满为患了，因为真的很好吃啊，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肉，平时她嫌这里人多，不想挤，真是差一点就错过了全世界啊。 老板娘过来说：“真是对不起，汤没了，不过已经重新煮上了，要不你们再等等？” 倪梓倒是可以再等等，不过检词明显不能再等了，看她满头大汗，估计口渴得厉害。 她说：“要不先拿几瓶饮料过来？” 老板娘干笑着说：“饮料……也没了。” 最后倪梓只能出去外面买。 这时候接近一点半了，刚才找地方吃饭就花了半个小时，现在外面的人也散的差不多了。 她经过一家面馆的时候，跟里面走出来的某人碰了个正着。 你说巧不巧？ 检易站在面馆门口，转身就看见她，于是顶着日光眯了下眼，问：“小词呢？” 倪梓说：“她想吃馅饼，现在就在店里，我同学陪着，我出来给她买饮料。” 他不是有事么？怎么跑面馆来了？ 何牧阳结完账出来，脑袋上戴着那顶粉红色的鸭舌帽，看见倪梓也在，笑着说：“这是打算多添一名战友的意思？” 检易也没打算多说点什么，不声不响地转身就走。 何牧阳冲倪梓扬扬手，“回见。” 倪梓无语了数秒，默默跟在他们后面走…… 何牧阳扭头看过来，问：“这是要去哪儿啊？” 检易跟着也望过来，用眼神同问。 倪梓指着前面，说：“我去那边买饮料。” 检易回头看了前面一眼，转过来说：“你等着，我去买。” 倪梓：“……” 何牧阳看着检易的背影，笑了一声，两步就靠近了倪梓的位置，一脸意味不明地问——“馅饼好吃么？” 倪梓想着该怎么形容，好吃么？好吃已经不足以形容那种美味。 她说：“就是那种撑着肚皮了觉得还可以再塞两个的好吃。” 说话间，检易已经把饮料买回来了，三瓶。 倪梓伸手抱过来，大声说：“谢谢！” ……因为她觉得自己不能这么怂，要大方！要正义凛然！ 她抱着三瓶饮料打算立刻回馅饼屋，一转过来，发现后面站了三个……混混？不对，混混也不穿校服的吧？ 她往身后一看，那边也站了三个人。 前后夹击？ 吴风咧出了个自以为狂霸拽的笑容，“检易，打架还带着妹子？打算待会儿打不过的时候来一招美人计？” 检易绷着唇，依然是一副制冷的表情，“不急，你挨揍的时间还没到，带着你的人先去摆阵，等着我过来，破阵。” 吴风收了收笑容，冷笑：“今天一个也别想跑，她也得给我过去！” 何牧阳皮笑肉不笑道：“吴风，别忘了不牵扯无辜。” 吴风笑得一脸怪异，“我没说要对她动手，我就是让妹子过去开开眼界。” 倪梓发现自己的内心仿佛有两只草泥马在翻江倒海。 她咬咬牙，一本正经道：“我是一个书呆子，只知道读书，不适合开这种眼界……” “……” 吴风这下没了笑容，“少废话！让你去就去！” 检易挑了一笑，“行啊，让她跟着。” 这一去凶多吉少啊！！ 倪梓立马举手抗议：“当然不行了！我不想跟着！我跟你们又不熟！” 再说了，要真的有点什么事，她也方便暗中帮忙打个电话找警察叔叔什么的。 吴风手里的木棍指着她说：“不熟他能给你买饮料？还能一下子买三瓶？熟不熟都得跟着！” 然后，倪梓跟着过去了，那三瓶饮料——她，检易，何牧阳，一人一瓶喝了。 还是那个胡同，胡同里面光线依然不怎么清晰，两拨人马占据一方，气氛非常紧张，空气仿佛凝固了，每个人脸上都不带一丝笑意，直到—— “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 倪梓赶紧接电话——“喂……” 孟白——“我跟你说，你的饮料买回来了第二锅汤就给见底了！” 倪梓——“那就先喝着汤，我这儿有点事……” 孟白——“我能不知道么？当然选择先喝汤啊！你买瓶饮料搞得跟人口失踪似的，你上北美洲买的饮料的吧？” 倪梓——“你那汤记得给我留一碗啊……” 吴风觉得自己威严受损，怒喝一声：“聊什么汤！这儿正打架你聊什么汤？还给你留一碗？” 倪梓只好挂了电话，默默喝了一口饮料。 那汤，一定很好喝。 她喝完饮料，一抬头就看见检易露出一脸百感交集的表情，看着自己。 这表情比起平时，确实称得上丰富。 检易忽然伸手拉住她的手腕。 很奇怪，这人平时看着冷淡，掌心却透着一股温热。 后来她想了想，那天的天气挺热的。 倪梓像是被烫了一下，浑身一抖，手里的饮料直直往下坠，就像是她的心脏因失重往下一沉，抵上了胃部。 检易将她拉过来，经过自己身前，再将她往另一边推过去，对着何牧阳说：“看好她。” 何牧阳点头，让她站到自己身后。 检易稍微偏着脸，压低着嗓音说：“脑子放灵光一点，见机行事，能跑就跑。” 这话是对着倪梓说的。 经过他身前时，她鼻腔里闻到的那股似有似无的味道还逗留着。 那是什么味道？ …… *** 作者有话要说： 撒糖铺垫，该撒的总是会糖的。 晚安。 第11章 一场恩怨 倪梓在电视上见过这种打斗场面，在很久之前她也曾经目睹过检易跟人家打架的场景，但是亲自参与还是头一遭。 真是可喜可贺。 她一直觉得高中生打架这种事挺中二的，尤其是这种成帮结派的团伙作案。 当然，检易这边好像没有成哪些帮结哪些派，自主追随他的人挺多的，他也没真的去当做一回事，基本就是一群散养户，那里面估计也有不少人有着中二情结。 她记得唯一的一次他号召了一群人，是跟s中的砚寻有什么过节，然后打了一架，据说还受了伤。 规矩就是一架泯恩仇，打完也就了结恩怨，彼此心照不宣，谁也没把事情闹大。 平时也没见怎么打架，都是学生，学习为主嘛。 现在看来，估计平时打架都是他跟何牧阳出双入对…… 何牧阳拉着倪梓站到检易身后，先观战。 倪梓站到检易身后才发现，他右手的手腕上系了一块描着黑白图腾的方巾，仔细一看又不像图腾，无法看全，好像有浪花之类的图案。 “说吧，打算怎么解决？”检易双手揣在兜里，腰杆子挺拔。 最吸引人的是他那对清朗又冷淡的眉眼，不知道是不是男神效应，倪梓觉得这气场，简直完胜啊！ 吴风不知道从哪儿拿的牙签，就这么叼在嘴里，咬着牙狞笑：“我说让你站着让我揍几拳，你乐意？” 检易挑了一个嘲弄的笑弧，“要不这样，你们一起上，我输了，站着让你们揍，我赢了，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站在吴风后面那五个虾兵蟹将瞬间露出得逞的笑容。 倪梓小声问：“一个打六个？他身手这么好？” 何牧阳笑眯了眼睛：“那倒没有这么好。” 倪梓：“……” 何牧阳皱着眉峰想了想，说：“这么说吧，在完全不挨揍的情况下，他最多能撂倒四五个，六个的话，挨个两拳也能挡得住。” “你不能上去帮忙么？”倪梓觉得这事儿有点悬。 “他们已经把话说明白了，我不能不守规矩，”何牧阳摆弄着头顶上那顶粉红色的鸭舌帽，“除非这会儿从哪儿冒出两个偷袭的，我倒是能施展一臂之力。” 吴风一脸虚伪的笑容：“六对一，这显得我们在欺负你似的。” 检易稍微活动着筋骨，漫不加意道：“我多管闲事，活该。” “一对六本来就不公平，”倪梓开始有点担心了，“再说了，要是检易一对六都打赢了，吴风那伙人不会恼羞成怒吧？” “话也不能这么说，检易非要管这档子事儿，先不管吴风跟小眼镜是什么过节，别人原本不该插手，既然管了闲事，就得做好不占理的准备。”何牧阳默了须臾，继续说：“而且吴风不在乎输赢，他就是为了出口恶气。” 倪梓感觉他话中有话，“什么意思？” 何牧阳说：“无论打不打得过，吴风这两拳，检易必须得受着。” 倪梓哑口无言了半天，那边忽然就开打了。 五个人忽然一起上，吴风站在外圈，似乎是打算乘虚而入的意思。 检易的速度很快，一开始没有急着出手，闪避得多，有时候会挡几下。 倪梓让何牧阳拉着往旁边去了。 “我听说那吴风就是单纯的看人家不顺眼才欺负人的，见义勇为还理亏了？” 倪梓的话刚说完，前面检易已经开始回击了，随手将一个人一甩，虾兵a某忽然往他们这边扑过来…… 何牧阳眼疾手快将倪梓拉着往旁边一躲，边躲边说：“我操！你看着点儿！” 虾兵a某直接撞墙上了，眼冒金星，甩甩脑袋，继续战斗…… 何牧阳选了个比较远离战场的位置，然后说：“这不是武侠小说，有时候“理所应当”的事情不都会按照应该的方向发展，像吴风这种热衷于干点儿欺男霸女的混蛋事的人，你可以找一个比他厉害的人物来管，比如老师，比如警察，那么他无话可说，但是检易跟他都是学生，你见义勇为了，但他凭什么服你？” 倪梓有些无言以对，在有些人的眼里，没有所谓的文明道德，有的是看上去比他还具权威性的身份。 何牧阳继续说：“你不能插手管了闲事，还不让人消气，这样以后他会想尽各种办法找茬，所以检易那两拳并不是白送，就当是给吴风一个面子，打一场，以后大家照样相安无事。” 倪梓说：“你们打架还挺有讲究，不过也有一定的道理。” 这已经算是比较乐观的现象，因为这些人还能接受管教。 就说话的这段时间，检易已经撂倒了三个。 倪梓其实看不太清楚他什么时候出的拳，只知道对方像是在盲打，而检易的一招一式似乎都有自己的算计和考量，前面三个甚至都还没能碰到他一分。 蟹将a某趁他刚撂倒一个，忽然钻到空子揪住他的衣领，一拳打过来的时候，检易抬手挡了一下，迅速出手往对方的肋骨打了一拳，趁对方遭受痛击弯腰时，他抬起胳膊肘往对方的下巴用力一撞。 连着受到两次痛击的蟹将a某整张脸都扭曲了。 蟹将b某趁着他分神之际，扑过来刚碰上检易的脖子，检易抬起胳膊肘往蟹将b某的肘关节用力一个沉击，蟹将b某受力往前倾，检易一拳打中他的下巴，跟着抬肘又是一击。 检易出手非常迅速，身手非常地灵活自然，左右开弓，看上去像是经过专业训练的一样。 吴风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他跟前的，吴风经常打架，是有点底子的，挡住了检易几拳，检易有心让他，出手留了劲儿。 刚才那五个人拼死纠缠，到这会儿检易显然被消耗了大半的体力，速度没有之前那么快，腹腔那里受了一拳。 只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吴风身上居然带了把水果刀。 所以当吴风的水果刀劈过来的时候，他下意识抬手挡了，毫不意外的，刀锋从他的手腕一划而过，他抬起腿往吴风身上猛一踹，将两个人的距离拉开。 何牧阳脸色大变，跑着过去指着吴风破口大骂：“我操/你/娘的傻逼操蛋玩意儿！找死呢吧？” 他想冲过去的时候被检易一手拉住，制止了。 倪梓也吓了一大跳，跑过去看着检易的右手，血已经流向掌心，往下滴，幸好他手里绑了一块方巾，多多少少能起到点缓冲作用。 吴风受了检易一脚，那一脚用劲十足，没胃出血算他躲过了一劫，不过这会儿他的气总算消了，于是笑得一脸有恃无恐——“既然你流血了，我看你也不方便再继续，今天放你一马，这件事就算揭过，下不为例。” 他说完话，带着几个残兵败将，收队归山了。 何牧阳气不打一处来，转身往墙上踹了一脚。 倪梓以为他会大发雷霆的时候，没想到他却忽然背对着这边，站着不吭声了。 检易单手拆了手腕上的方巾，幸好当时他抬手挡的时候，出于防卫意识，下意识用了手的背面，要是用了手腕，那一刀几乎能伤到肌腱。 方巾已经染上了大半的血，摘下来之后，小臂上模糊一片全是血，看不清伤口到底有多深，但是从流血量来看，伤的不轻。 检易把方巾递给倪梓，说：“重新系上，系紧点儿。” 倪梓看着那摊血，触目惊心，呼吸都快打岔了，手摸上去感觉湿哒哒的，她摊开掌心一看，掌心也全染上了他的血。 她感觉呼吸之间全是血腥味，给他绑上方巾的时候，不太敢用力。 检易淡淡说：“绑紧一点儿，你这样我怎么止血？” 倪梓狠狠心，用了力将两头往外一拉，她听见头顶上他吸了一口气，声音很轻微……勉强减慢了流血的速度。 “牧阳，”检易冲着还背对着这边的人道：“你带小词回家，顺便买点菜，把菜洗了，把肉切了，放着晚上方便我动手。” 何牧阳转过来，脸色依然不是很和气，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一声不吭，转身走出了胡同。 倪梓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脾气，确实大开眼界了。 从检易受伤到现在，她还没完全回过神来，毕竟她的生活里，见过的最触目惊心的流血量，就是她妈妈切肉的时候不小心切到手指，那种的程度她已经觉得很吓人了。 检易瞟了她一眼，“要没事就回去吧。” 倪梓回过神来，说：“那你呢？你这样得去医院吧？” “嗯，这就去。”检易说完，头也不回就走了。 “……” 倪梓看着他慢慢往胡同口远走的背影，周围充斥着暴力过后，令人窒息的沉寂，还有久久不散的血腥味。 检易手腕上的那块方巾几乎被血渗透，他用力按压着伤口，减少流血的速度。 “检易——” 他听到身后的传来的声音，慢慢停下脚步，转身望过去，目光一如清澈的湖面，波澜不惊。 倪梓说：“我……陪你去医院。” 检易似笑非笑，开口道——“那走吧。” “主要是因为，”倪梓一边走，瞟了他的手腕一眼，“你这种多到提炼一下就能滋阴补阳的流血量，我怕你路上晕倒了耽误了疗伤的最佳时期。” “你是不是对滋阴补阳有什么误会？”检易看了自己的小臂一眼，血好像止住了，他按压着血管的位置，总算起到了作用。 气氛挺尴尬的，他沉默，而她紧张。 到底跟过来干什么？自虐？ “要是医生问你怎么受的伤，你怎么回答？”这个她还挺担心他会直言“打架”两个字的。 “你可以告诉医生，因为你因爱生恨。”检易的语气让人捉摸不透。 倪梓：“……” 到了医院，医生果然问起了检易受伤的原因，而她也确实如他所言，为“因爱生恨”捏造了一出戏。 ……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半篇废话，半篇剧情，外加二两的糖分。 明天再加个二两，四两。 晚安。 —— 对了，本文大概25万字，校园+工作。 还有，平时比较忙，尽量保持日更，有时候会临时有事【比如出去浪……】，所以有时候会临时通知停更一晚，微博和评论区一起通知，哈哈哈哈哈哈好任性哦心怀愧疚地说晚安。 第12章 一块方巾 医院里人不多，倪梓帮检易挂了号，坐在排椅上等，前面就只排了两个号。 检易手背上以及掌心里的血迹已经干了，左手一直摁着伤口，他的手心手背一片暗红色，看的倪梓内心焦灼，如坐针毡，深怕他下一秒要昏厥。 好不容易终于等到医生喊号了，她比他还要先站起来。 他倒显得不慌不忙，看着自己那道伤口，仿佛一个旁观客。 他一走进诊室，女医生看着他过来，还没来得及例常一问，猛一看他满手裹着那么一滩血，赶紧拉着他出来，带着他往走廊里面去了。 倪梓看医生的脸色似乎不对，也跟了过去。 女医生把他带到另外的诊疗室，让里面的医生给他清理伤口，还一边念叨：“你这伤口就得做紧急处理，还等什么等？伤口那么深，等着它血流成河？” 检易一声未吭，她又教育了几句，转身出去了。 女医生出来之后，看见倪梓在门外，皱着眉问：“你是他什么人？” 倪梓：“我是……” “女朋友？”女医生一副了然的表情，“他都血流成河了，你怎么不知道给他做个紧急处理，止个血啥的？现在的年轻人干脆连常识都不要了？” 倪梓半天无话可说，最后点头道歉：“对不起，我下次注意。” 女医生眼睛一瞪，“下次？你还盼着他下次再流一滩血，弥补你这一次的过错？” 倪梓干干笑道：“下不为例。” 女医生也不再唠叨，她后面还有病人等着她看诊，深叹了口气，走了。 倪梓也跟着深叹口气，走进诊疗室，里面的男医生正在给检易清理伤口。 上面的血迹刚清理下来，伤口又开始流血，男医生拿着一瓶药罐在伤口喷了几下，跟着又洒了一些止血用的药粉。 男医生一边止血上药，一边用严肃的口吻问：“怎么伤成这样？这是拿刀给划的吧？下手挺不留余力！跟人打架了？” 检易也确实懒得找借口，不言不语，呈默认态度。 倪梓站在检易身后，眼看着医生的神色越来越冷肃，在他张开嘴巴开口教育之前，她赶紧说：“我们吵架了！” 现在的医生一要这么大动肝火么？ 医生微微一愣，抬头看向她，瞬间明白过来，“情侣吵架？你当时怎么不干脆拿把斧头，直接把这手臂砍断算了？吵个架还动刀动枪的，年轻人不要那么大的火气！” 倪梓一直赔着笑，“是是是，您说的都对。” 男医生一边上药，一边不忘做思想工作：“年轻人要讲文明讲礼貌，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的文明沟通？就非得动粗？你们上学都学了些什么？” 这话倪梓听来，她不禁要感到委屈了，毕竟她向来是个讲道理更是个讲文明讲礼貌的良民，再怎么不高兴也不会持刀逞凶。 她拉了把一直过来坐下，三分气愤三分委屈，说的煞有其事：“是他非要气我，做错事了也不道歉，说话也不好听，甜言蜜语更不懂得说一句，也不哄哄人家，在外面招蜂引蝶，在家里整天摆着一张冰块脸，还是那种零下22度急速冰冻的千年老冰块，换做医生您，受到了么？” 检易：“……” 医生的脸色有所缓和，“那你也不能这么冲动啊，那是刀。” 倪梓讪笑着说：“当时手里正好拿着一把水果刀，我一下怒急攻心，他的手臂近在眼前，刚好方便行凶，失去理智的我随手那么一划拉……” “那是随手那么一划拉么？那明明就是蓄意那么一刀！”医生立马拆开刚缠了两圈的绷带，指着伤口说：“你看你看，你看这儿，这是你的杰作！”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倪梓不忍看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冲动，我反省。” 检易的胳膊肘搁在桌上，掌心撑着额头，提醒道：“医生，麻烦动作快点，别再跟她说废话了。” 医生：“……” 倪梓：“……” 检查之后，医生建议打个破伤风什么的，还好伤口没有超过5mm，不需要缝线也可以药用愈合。 检易拿着单子去药房拿药，倪梓跟在他身后。 医生忽然说：“等一下，你这个东西还要么？不要我就扔了？” 倪梓只好扭头看过去，医生指的是那一块染了血的方巾。 检易已经先一步出去了，她想了想，过去把方巾拿起来，攥在手里，说了声谢谢之后，也出去了。 …… 走出医院门诊大楼的时候，倪梓频频看向他已经包扎好的伤口，“伤口换药需要上医院么？” 检易抬着手臂尝试着握了下拳，扯着有点疼，“不用，我自己可以。” 倪梓点点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对了，你刚才绑在手腕上的那条方巾……” “那个，”检易望着医院外面的大门，边走边说：“不要了。” 倪梓又是点点头，忽然间又想起了某件事，站在原地走不动了…… 检易走了两步，回头看过去，见她一脸愣神，皱眉，又松开…… 他问：“怎么了？” 她叹了口气，说：“没事。” 她的书包啊……还在馅饼屋，不知道孟白有没有记得帮她把书包给带回去。 倪梓跟检易的家距离不是很远，所以回家是同一个方向，坐的车也是同一班。 她上了车之后，直接往后面的双人座走，检易跟在她后面，在她旁边坐下了。 倪梓心里惦记着书包的下落，坐下之后拿着手机给孟白发了信息过去，问明书包的去向。 孟白——你的书包在小词手里，她说跟你住的不远，可以帮你带回去。 不管在谁手里，只要书包没有丢就行，那里面还有作业没有完成。 她还没回复信息，孟白又发信息过来了。 孟白——你居然跟检易住在同一个地方？那你岂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倪梓看完信息，吓得赶紧挡住信息内容，偷偷去瞄检易，发现他单手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干什么。 她也懒得回复了，看了眼时间，下午三点多，然后将手机收起来。 怎么拿回自己的书包呢？ 晚上小词应该会过去商场门口跳舞，让她帮忙带过来…… 她觉得可行。 检易接了个电话，全程没张开过嘴巴，就应了一声：“嗯。”然后挂了通话。 不仅表情不丰富，倪梓觉得他连性格都像是厌倦世俗，看破红尘的修仙大队一号头领。 “今晚小词还会去跳舞吧？我的书包好像让她带回你家里了，能不能麻烦你今晚带过来？”倪梓说的很快，因为她也不想打扰他玩游戏的兴致。 检易依然看着手机，慢腾腾地——“嗯”了一声。 …… 在车上，两人没怎么交流。 他玩游戏，单手，她发呆，看着车窗。 她已经没什么心情去觉得尴尬，今天发生了太多事。 明明自己一直属于旁观者，但是却感到身心俱疲。 明明都只是高中生，只需要关注学习，只需要偶尔感受一下怦然心动的感觉，这样就很美好了，偏偏要参和打架一事。 还有那个吴风，老是喜欢干一些欺男霸女的混账事，以后要是在学校里碰见了可怎么办？ …… 下了车之后，她往前走，他过马路，分道扬镳。 倪梓回到家里，洗了个澡，把衣服扔进洗衣机，她才刚走出浴室，忽然想起什么又转回去，把洗衣机的衣服拿出来，摸了摸裤子的口袋，拿出那一条染血的方巾，铺展开之后，看见上面被割出的几道小口子。 这条方巾她花了十分钟时间清洗，也没能把上面的血迹完全洗干净。 出来之后，她拿着衣架子，把方巾夹上去，凉在自己房间窗口外面的栏杆上，方巾是展开的，这下能完全看清楚上面的图案。 上面勾描的不是图腾，也不是浪花，而是类似于云彩这样的东西。 这图案的风格非常古典，有点像她小时候看动画版《大闹天宫》时，里面出现过的图案。 她拿了张纸，照着上面的图案，把那两朵云给画下来，这图案不好画，那么多弯弯绕绕的线条，笔杆子撑在纸上，寸步难行，她盯着图案看了半天才敢动笔。 最后画完了拿起来对比了一下，大概还原了五成，她已经很满意了。 倪梓拿着手机把自己画出来的这个图案拍下来，发给了忱书，让她鉴定一下，这到底是不是她心中猜想的那样东西 …… …… 忱书还呆在图书馆里，手机响了一下—— 砚寻迅速拿过来一看，看到发信息者的名字，才放心把手机交给她。 忱书甚为无语，打开信息栏，看见倪梓发了一张图片过来——这刁钻的画技，磨人的笔工，一看就知道是她亲笔所绘…… 砚寻忍不住凑过来看了一眼——“这不是姓孙那泼猴的筋斗云么？” 忱书：“……” 她也觉得这图案略眼熟，但好像不是，而是一种纹饰图案。 …… 倪梓躺在床上等着信息，等了半天，手机不声不响的。 依她猜测，砚寻一定在忱书身边。 倪梓盯着天花板，感觉浑身虚软，她这才想起来，她中午根本就没吃多少。 她拿着手机又看了一眼，碰巧就来信息了。 忱书——这个图案应该是古典云纹的其中一种样式，云纹最早可追溯到远古时期，云纹在中国古代，代表着吉祥的符号，象征如意，这也体现出古代人对云有一种敬畏和崇拜之情。 云纹，吉祥，如意，敬畏，崇拜。 难道他对云这一类的东西有什么情结？ 可是他对这块方巾似乎不是那么重视，不然也不会说出“不要了”这样话……由此可见，情结这种高深的东西，他是没有的。 倪爸爸拿着一串葡萄过来，见她的房门没有关上，于是趴在门边上，往里偷瞄——“闺女？” 倪梓说：“进来吧。” “来，吃葡萄——”倪爸爸乐呵呵进来，在床边坐下，“不吐葡萄皮儿。” 倪梓撑着床坐起来，把果盘放在自己腿上。 倪爸爸摘了颗葡萄，开始剥葡萄皮。 倪梓说：“不是不吐葡萄皮儿么？” “没吐啊，剥葡萄皮，”倪爸爸说完又笑着问：“有心事啊？” 倪梓的葡萄还没入口，听到这话就吃不下去了，说：“爸，男孩子都喜欢打架么？就算是好学生，心里也会向往打架这种事？” 倪爸爸仔细琢磨了一下，说：“现在的小孩儿不清楚，但是你爸这一生，就打过一次架，而且心里并不喜欢打架。” 倪梓手里还举着那颗葡萄，问：“什么时候打的架？” 倪爸爸举目回首往事，“当年我跟你妈在一个单位工作，那时候你妈就是我们那儿的一朵花，追求者多如过江之鲫，其中就包括了我。” 倪爸爸说完，还特意停顿了一下，回味着当年暗恋的滋味儿。 “那时候有一个比较大胆的，公然追求，你妈妈比较害羞，每次见了他都躲着走，那个人以为你妈妈讨厌他，直到后来那个人终于恼羞成怒了，趁着没人的时候居然吃你妈的豆腐！！” 吃你妈的豆腐…… 倪梓提醒道：“爸，请文明用语。” 倪爸爸叹息着继续：“那天刚好让我碰见了，我一怒之下，冲上去就把人给揍了一顿。” 倪梓听着一愣，“然后呢？” 倪爸爸忽然就笑了，“后来你妈每次见到我都脸红，我一看就知道，她也喜欢我，于是我立马展开含蓄的追求。” 倪梓：“……” 倪爸爸：“不过有一次我特地在路上堵她，把她堵在了墙角，想给她送一支红玫瑰，她居然骂我变态……女人心，海底针啊。” 倪梓说：“如果有个男的把我堵在墙角，我一定……” 倪爸爸：“我一定剁了这变态！！” 倪梓：“……” 晚上吃完饭，倪梓帮忙着收拾碗筷，倪妈妈还催她手脚快点，广场舞快开始了，倪梓今晚要过去拿书包，想一想也就真的把速度放快了。 她刚把碗筷收拾进厨房，手机响了。 倪爸爸拿着她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一看——“闺女，这个-检大帅-是谁啊？” 倪梓猛一惊，赶紧擦了手跑出来，抢回自己的手机，摁了接听。 倪爸爸和倪妈妈同时看着她。 倪梓小心翼翼喂了一声，那边一声高频女音蹿进耳朵。 “妮子姐姐！！” “……” 倪梓反应过来了——“小词？” 检词——“是我，姐姐吃饭了么？” 倪梓笑了笑——“嗯，你呢？” 检词——“我也吃了，姐姐，你的书包在我家里。” 倪梓——“我知道，你今晚帮姐姐带出来好不好？” 检词掩着嘴小声说——“不行哦，哥哥受伤了，我要留在家里照顾哥哥，还要帮哥哥做家务。” 倪梓——“这样啊，那姐姐明天过去拿，你在家里么？” “明天……”检词想了很久，说：“姐姐现在过来可以么？” “也可以，那你把地址说一下。”倪梓赶紧回房间，翻开笔记本，拿着笔把地址写上。 …… …… 这个小区她倒是认识，这里面有一家诊所，她之前还在那里看过病，她还非常羡慕来着，住在这座小区里的人，一有个感冒什么的，直接过来，非常方便。 倪梓根据纸上记着的地址找，路上问了两个人。 这小区挺大的，到处散发着一股年代久远的气息，周围有许多大树看上去有一定的年龄了。 最后她在那家诊所旁边找到了检易住的单元楼，然后直接步上三楼。 刚拐上最后半层，倪梓看见有一户人家的门是开着的，往上走了两阶就直接能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撑着下巴，坐在自家门口，似乎是在等她。 检词一看见她，猛一下站起来，跑过来喊道：“妮子姐姐来了！！” 这栋楼挺安静的，她这么一喊，把二楼乃至一楼的声控灯给喊醒了…… 倪梓“嘘”了一声，“小声一点。” 检词拉着倪梓进屋里，然后把门给关了。 这屋子看得出来有一定……资历了，但是收拾得很干净很漂亮，到处散发着老旧感，却很有感觉，尤其是茶几旁边的那两把藤椅。 检词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自己跑到厨房给她倒了杯水出来，放在茶几上，倪梓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拿水，检词忽然又拉着她站起来。 “姐姐，我带你去看看我的房间。” ……仿佛给她倒那杯水，就是一项应付式的礼貌接待礼仪。 倪梓还以为过来之后会看见检易，路上她还紧张了一把，他大概是出门了。 她看着挂在墙上的相框，随口问道：“小词，你一个人在家么？” 检词停下脚步，转过来，视线由她身上转移至她身后，她笑着说：“哥哥在那儿！” 倪梓顺着她所指的方向转身看过去，这一看，她猛一下又转回来，心脏怦怦直跳。 ……居、居然没有穿上衣！！ 莫非她年纪轻轻，一双不谙世事的明眸就要被此等荤腥肉体所染指了么！！ 检易的脖子上挂着毛巾，浑身上下就穿了条运动裤。 他洗完澡出来，莫名其妙家里就多了个她？ …… *** 作者有话要说： …… …… 我要说什么来着？？ ……又忘了。 那就说：晚——【下次把要说的话记在小本本里】——安。 第13章 一块方巾 莫名其妙么这不是！！ 家里要来客人他洗什么澡？ 倪梓背对那边，旁边是一堵墙，她有一股想与墙融为一体的冲动。 检词捂着嘴傻笑，这种“女孩子看见了没穿衣服的男孩”的场景对一个六七岁的小孩来说，相当刺激，没有尖叫起哄算她还懂点矜持。 倪梓匆匆扔下“对不起”三个字，拉着检词拐进了离她最近的房间。 检词笑嘻嘻说：“这是哥哥的房间。” 倪梓颤抖着“啊？”了一声，赶紧又拉着她打算出来，不想又在房间门口碰见了准备进来穿衣服的检易…… 她转身将检词抱起来，挡住自己的脸，挡住他波澜不惊的视线，匆匆扔下一句“冒犯了”，然后冲他旁边经过…… 检易进了房间，拿了床上的t恤穿上。 “对不起，冒犯了”这样话，不应该是他说的么？ 检易看着放在电脑桌上的手机，拿过来翻开通话记录，果然在第一栏看见了她的名字。 检词那丫头趁着他洗澡的时候，拿着他的手机给她打电话了。 他把手机仍在床上，开了电脑。 倪梓坐在检词的床上，撑着额头无限懊恼。 检词拿着自己的周记过来，“姐姐你看看我写的周记。” 倪梓振作了一下，伸手接过来翻开看了看，一撇一捺的比划稍显稚嫩，但是字体还算工整，每一篇记录的都不长，而且每一篇几乎都能看见“哥哥”，“妈妈”这样的字眼。 比如—— 妈妈不允许我吃冰激凌。 哥哥不同意我养小鸭子。 哥哥不带我出去跳舞。 哥哥不让我买火龙果。 …… 这小孩对火龙果这么死缠烂打，究竟是为什么？有那么好吃么？ 倪梓对着天花板一阵无语。 每篇周记写的都不长，记的事也很简单，所以她看得很快。 倪梓合上小本子，问：“小词，姐姐的书包呢？” 检词原本趴在床边，听到她的话之后，爬起来转身拉开书桌的椅子，她的书包就放在那张椅子上。 倪梓过去帮忙拿起来，她的书包不重，甚至比检词的还要轻。 她抱着自己的书包，正准备说回去，检词先了一步，说：“我想和姐姐一起写作业。” “……” 这孩子简不简单，一时还真不好说。 检词房间的写字台容纳不下两个人，所以她们在客厅的餐桌上坐着写。 倪梓写试卷的时候挺投入的，但是检词比较不安分，一会儿要给她倒水，一会儿给她切水果，一会儿又说要扫地。 “你别忙了，乖乖坐着写作业。”倪梓过去把她手里的扫把拿在自己手里，“我帮你扫，你赶紧写作业。” “哦。”检词又坐回去，拿着铅笔默写九九乘法表。 倪梓扫得挺仔细的，总之比她在家里扫地的时候还要认真，周到至每个角落。 检词写完半则九九乘法表，搁下笔问：“姐姐，你会游泳么？” 倪梓把扫出来的灰尘集中起来，“会啊。” 检词说：“明天哥哥要带我去游泳，姐姐也一起去可以么？” 倪梓：“……” “哥哥的手受伤了，不能教我游泳，姐姐能教我么？” “……” 倪梓还没点头答应，检词已经提前举手欢呼。 人家男孩子追求女孩子都没有她来的积极，倪梓甚至开始怀疑，这孩子三番两次的，这是打算撮合她跟她哥么…… 多年后倪梓还特地跟她说了自己的怀疑，检词表示自己当时年纪小，并没有想的那么多…… 检易一直呆在自己的房间里，盯着电脑屏幕，稍微有点走神，回过神来之后，发现外面好像没有什么动机，于是站起来出去看了一下。 他一走出来，刚好倪梓对着他这边叹了口气…… 倪梓叹完才看见他，稍稍吓一跳，手里还拿着扫把。 检易稍微打量了她一眼，走向厨房打算倒杯水，经过的时候顺便问：“怎么了？” 倪梓也不知道他问的是谁，干脆也不出声，眼睛飘向他的右手，小臂上绑着绷带，看不出个究竟来，伤口不能碰水，他怎么洗澡的？ 然后她就听到检词说：“姐姐明天要跟我们去游泳咯！！” 倪梓：“……” 检易进厨房之前，看了倪梓一眼，发现她一脸茫然，然后惊讶，最后无奈。 他走进了厨房，说：“我没听见，没答应别凭空捏造。” 倪梓：“……” 检词赶紧看向倪梓，“姐姐，你快点跟哥哥说你已经答应了。” “……”根本没答应好么！！！ 刚好检易走出来，一只手端着玻璃杯，一只手拿着玻璃水壶，他看见搁在餐桌上的玻璃杯，水已经喝了大半，拿着水壶过去又添了一些，然后把水壶放在餐桌上，端着自己的杯子回房间。 检词忽然叫住他，“姐姐还没跟你说她答应了。” 然后他停下脚步，转过来等着她“答应”。 倪梓觉得这兄妹两个……真会气人。 她“嗯”了一声。 “明天十点，广场c出口集合。”检易说完又进屋了。 …… …… 检易再次出来倒水的时候，看见那边两个女孩，以一种高度一致高度扭曲的姿势趴在桌上写字。 大概的画面就是，试卷往左边倾斜摆放，身体也偏向左边，拿着笔写字。 而且这样偏左的姿势写出来的字，居然一笔一划都没有偏离原来的轨迹。 这一大一小还真是相辅相成，花开并蒂…… 检易将玻璃杯“咯哒”一下，放在桌上，倪梓这才意识到有人靠近，抬头看向他，发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的卷面上，让她好一阵羞涩…… 毕竟他是学霸，而她嘛……内心不由呵呵了两声，对自己略表嘲讽之意。 检易移开了视线，看向检词，发现她以一种“小鸡啄米”的动态姿势，脑袋一点一点，犯瞌睡。 他看了眼时间，九点半了。 检易弯腰想抱她回房间，刚将她的脑袋扶起来她就醒了，挣扎着说：“我不……我还可以再坚持……” “你坚持不了，认清现实，你该睡觉了。”检易半是强迫地将她抱起来。 检词趴在他肩上，朝倪梓挥挥手，“姐姐晚安。” 倪梓也朝她摆摆手，“晚安。” 检易抱着检词进了她的房间，把她放在床上，给她盖上被子，准备走的时候，她又坐起来。 “哥哥，你要送姐姐下楼……” “我知道了，躺下。” 倪梓把课本试卷收进书包，然后抱在怀里，准备回去了。 检易一出来，她已经自觉地站在了门口。 “今晚打扰了，我先回去了。” 她发现自从认识了检易，自己的文明素养简直达到了史上的最高峰啊，说话小心翼翼，客气得很，也实在虚伪得很…… “我送你。”检易回屋拿了钥匙出来。 倪梓说：“不用这么麻烦，我不怕黑……” “你不认得路。”检易打断她说。 “……” 检易锁了门，跟她一起走下楼，楼道里非常安静，应该说整座小区都非常安静，而且光线看上去不是那么充足，尽管有路灯，但是周围的树太多太高，遮挡了部分的灯光。 别说她认不认得路了，就这样的氛围走在路上，也非常挑战勇气。 而且她确实不太认得走出去的路线。 “你的右手受伤了——”倪梓看着黑漆漆地路面，问：“写得了作业么？” “……” 毕竟是她想了一个晚上的问题，怪她太过于情不自禁，想问出口…… 检易沉默了数秒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写不了。” 倪梓猛一下看向他，惊道：“那不写了？学霸不交作业也可以么？这么好？” 毕竟，按时交作业，是她对自己的学业所报以的最负责任的态度了，所以她才会这么紧张自己的书包。 检易直接道：“我有人代劳。” 倪梓一听，愣了须臾，忽然感到兴奋，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就是那种抓住了优秀人物的小缺点那种窃喜——“没关系，没有人是完美的，就像我，成绩半死不活，但是-每一次作业-都是靠着自己的脑力和体力相互配合完成的，从来不假借他人之手。”特别强调每一次作业，语腔里满满的自豪感。 检易敷衍道：“那你很厉害。” 倪梓笑得谦虚：“不敢不敢，你比较厉害。” 检易：“……” 前面就是小区的大门了，那里灯光很亮。 检易送她到大门，说：“路上小心，明天见。” 倪梓愣了一下，想起明天游泳的事，连忙点头：“再见。” 检易在门外站了一会儿，看着她走远了才折身走回去。 路上有蝉鸣声，这是他回忆起儿时，最深刻的记忆，十几年来一直没变过。 一路走回单元楼，附近的诊所还亮着灯，他原本想过去看看，但是垂眼看见自己绑着绷带的右手，只好作罢。 他进了楼，恰好在一楼拐弯处碰见了何牧阳。 “嘿！难怪我一直敲门没人应，”何牧阳一手搭上了他的肩往楼下走，“怎么打你手机也不接啊？” “没带。”检易跟着下楼，问：“大晚上的要干嘛？” 何牧阳“啧”一声：“又不强/奸你，大晚上的当然是吃宵夜了，我妈睡了，所以才找你出来，”他笑了笑，问：“你怎么从外面回来？” 检易“啊”了声，说：“送一个客人。” “你家里来客人了？” “嗯，你吃什么？” “随便吃点儿，就是饿了，要不是看你手受伤了，一定麻烦你下厨。” “你倒是不跟我客气。” 何牧阳嘿嘿两声：“你也别跟哥们客气。” 检易冷笑：“我这儿有什么用得着你的地方么？” 何牧阳语塞了半天，说：“我发现你说话越来越能膈应人了。” 检易继续冷笑：“过奖了。” …… 倪梓回去的路上，思绪有些缥缈。 检易给人的感觉太过于成熟稳重，对待妹妹的态度也有些严肃，她之前听说过，他好像是单亲家庭。 检词的性格能这么开朗天真，得多亏他家里的长辈吧？ 不然跟他一样早熟的话…… ……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游泳咯~ 这俩的感情属于水到渠成类型的，毕竟检易这样的人……啧啧啧，不好形容。 但是发展也不慢热，毕竟我不是一个能写长文的人，嗨呀好气哦。 晚——【而且还喜欢男女主调戏来调戏去这样的情节】——安 我要感谢vampin姑娘投雷，发出了痴汉般的笑声。 第14章 一块方巾 倪梓设了早上九点的闹钟，手机一响她立刻就爬起来，动作比她之前起床时的任何一次都要干净利索。 她一边洗脸一边感慨，自己真是长大了…… 倪爸爸对她难得的早起投了个目光略表惊讶，“你能赶上今天这顿早餐真是不容易啊。” 倪梓给你爸爸递了个骄傲的笑容。 倪妈妈在阳台晾了衣服进来，看见她起来了，说：“早起多好，整天不吃早餐，看你现在瘦的跟电线杆似的。” 倪梓转过来说：“我每天在学校吃的早餐让隔壁二狗子屏蔽了？” 她就吃了碗粥，吃完了把碗筷给洗了，回屋收拾东西。 倪梓有一套泳衣，比较少女，没有那么暴露，但是她也不敢拿来待会儿穿。 毕竟江湖儿女，重技不重色。 既然是去游泳，那就游泳好了，露那么多肉，要是盖过了她泳技的风头那怎么办？ 倪梓捋了捋空气胡须，选了一套自己最满意的“泳装”。 她是九点半出的门，从家里到附近广场的c门，步行十几分钟时间。 九点半，对于上班的人来说太晚，对于不用上班的人来说又太早，所以现在路上没那么热闹。 倪梓到那里的时候，九点四十五分刚刚好。 她老远就看见了检易，跨坐在自行车上，旁边是何牧阳，抱着检词。 ……这阵仗，真够热闹的。 检词一看见她就挣扎着要下来，“我要给姐姐看看我的泳衣。” 何牧阳抱紧了她，说：“小丫头能不能一碗水给端平了？别有了姐姐就忘了哥哥。” 倪梓刚走过来，检词隔空索要拥抱，倪梓只好过去抱了她一下，然后看见何牧阳一脸的无语。 何牧阳叹道：“以后啊，你就跟着你妮子姐姐闯荡江湖得了。” 检词抱完又转回来，说：“妮子姐姐跟牧阳哥哥是不一样的。” 何牧阳哧地笑：“不一样的地方对了去了。” 倪梓点头：“……那倒是。” 检易这时开口催道：“走了。” 何牧阳抱着检词，跨上另一辆山地自行车，“你是要站后边儿还是要坐前边儿？” 检词指着前面的上管，“我坐前面。” “好嘞！请上座。”何牧阳把她放上去，说：“屁股受不了记得跟哥哥说啊。” “好嘞！” 检易那一辆自行车，后面是带着座的，好像是给山地自行车安装了个后座。 倪梓看他们径自分配得这么自然，莫非是事先安排好了的？ 检易预备了半天，见她没什么动静，于是扭头看过去。 倪梓猛一下领会过来，走过去坐上了后座。 何牧阳看着哧地一笑，脚踏板一撑，往前滑出去了。 倪梓手抓着后座空出来的位置，她很久没坐自行车后座了，小的时候跨着坐，即便是不抓着前面的人也还安全，现在整个人吨位增大，又是侧坐，还更不安全…… 前面的检易侧着脸提醒她，“手抓稳。” 她点点头，“手抓稳了。” “手放上来，我不介意。”他说完，头扭回去，看着前面。 “……” 既然如此，那么她也就不扭扭捏捏的了，双手抓住他t恤的两侧，因为十根手指的动作幅度稍微大了些，一不小心还抓到了他腰侧的……肉…… 那也不算肉，因为挺结实的所以抓不到，就是手指甲在他的腰侧抠了一下，然后稳稳抓住了他的衣服。 她也是没想到，心里吃了一惊，冷汗都冒出来了。 车身滑出去的时候，倪梓坐在后面并没有因为惯性而往后仰，因为检易的脚蹬着脚踏板，慢慢一撑，自行车起步慢又稳。 检易偶尔会带检词到附近的游泳馆教她游泳，通常会选在早上九点到十点到达那里，因为这个时候里面游泳的人不多。 游泳馆不远，自行车半个小时。 他们到了之后，把自行车锁在自行车棚里，然后买票进去。 倪梓带着检词进了女更衣室，她背的是双肩包，东西都放在里面。 检易脱了上衣和运动长裤，底下穿着泳裤。 何牧阳把脱下来的衣服裤子塞进置物柜里，问：“你说，倪梓会穿什么样的泳衣？” 检易把自己的衣服也塞进去，“不知道。” “你可以想象一下。”何牧阳“嘿嘿”两声。 “我没你那么下流。”检易把柜子门咔嚓一声锁上。 何牧阳也关上柜子门，跟在他身后，说：“假正经。” 两人出来的时候，倪梓和检词还没换好衣服。 “女生化不化妆都麻烦。”何牧阳边走边叹息：“上次我约那谁出来，在她家楼下等了一个小时，就为了等她换一条比较好看的裙子。” “做任何事情都要有所觉悟，”检易找了张躺椅坐下来，“约会同理。” 何牧阳拉了拉筋骨，做热身，“待会儿倪梓出来记得喊我一声，跟她同班以来，看得全是她的校服，今天说不定能开开眼界。” 检易往躺椅躺下，把旁边的白毛巾拿过来盖在脸上。 何牧阳做完热身，站在游泳池边上，双腿一蹬，往游泳池一头扎进去，溅起水花，整个人埋进了水里，几秒钟后在另一边冒出水面。 倪梓帮检词换完衣服，牵着她走出来，拐进了游泳池那边。 现在过来游泳的人确实不多，除去他们四个，十根手指数过来也就差不多了。 所以她很快就看见了前面躺在躺椅上……睡觉的检易…… 何牧阳再次冒出水面，终于看见了穿着泳装的倪梓，不禁看呆了，咽了咽口水——“我靠！！你怎么不干脆披一张棉被过来？” 倪梓看了看自己身上这一套，挺好的啊…… 检易把脸上的白毛巾拿开，也看了过去——上面是白色短t，下摆在腰的右侧束了一角，下面是一条浅蓝色的运动超短裤，是那种两侧带两条白边，裤边开叉的那种。 检易看完了，又拿着毛巾把脸给盖上了…… 什么意思啊…… 倪梓再一次看了看自己身上这一套……休闲服。 检词扯了扯她的手，“姐姐我们下去。” 倪梓振作了一下，点点头，自己先下水。 下水之后，她走远了一些，说：“跳下来，我接住你。” 检词忽然间很兴奋，往后退了退，跳下去之前准备来个助跑。 倪梓看着她往前跑的时候，猛然一瞬间反应过来，赶紧喊一声：“唉不要！！” 晚了一步，检词已经往她这边跳过来了，她根本来不及避开，也来不及往后退，眼睁睁地看着检词的双脚往自己胸口踹了两脚，然后将自己扑倒了…… 检易被倪梓那一声“不要”给吓了一跳，扔开毛巾坐起来，目睹了不忍直视的全过程。 胸口替她感到一阵隐隐作痛。 倪梓憋着气，扑腾几下双脚占地之后，站起来冒出了水面。 检词基本能游着飘几下，她划拉着水面过来，扶着她，“姐姐……” 倪梓甩了甩脸上的水，“我没事……” 何牧阳在她旁边冒出头来，说：“你居然穿的比小词还多……” 检易暗暗翻了个白眼，感觉在看一群白痴互动。 检词还是能飘几下的，但是总是游不远，所以倪梓在旁边给她做指导，陪着她游，帮她锻炼锻炼。 何牧阳忽然又从她旁边冒出来，说：“下次有机会看见你穿泳衣么？” 倪梓深叹口气——“性骚扰请滚开。” 何牧阳真的用滚的泳姿，滚着游开了…… 检易因为右手小臂的伤口，所以不能下水，坐在躺椅上，拿着手机玩游戏，偶尔望过去一眼。 检词因为有何牧阳时不时过来招惹她一下，所以她根本没有心思练习，老是想跟他玩互相泼水。 倪梓好几次像是在赶熊孩子远离自家好孩子的态度把何牧阳给驱赶跑了之后，没几分钟他又过来了。 检易几次抬头看过去，几乎能看到同样的一副场景。 倪梓觉得自己实在是无能为力，只好任他们玩耍，自己往泳池边游过去了。 大概，班主任看待她的心情，跟她此刻看待检词的心情是一模一样的。 游泳池里的水位大概在她胸口的位置，而游泳池的高度几乎能跟她齐肩了，倪梓双手放在岸边，想撑……撑起……撑不起来…… 是早餐吃少了么？ 检易在椅子上坐着看她挣扎了半天，望了一眼五米开外的那一架提供上岸的梯子……然后站起来，向她伸出了援手。 倪梓看着眼前递过来的掌心，再往上一看，看见检易波澜不惊的眉眼神态，心头不由一震，有些紧张，抬起右手放上去。 检易用力拉着她起来，她一手撑住岸边，往上一跃，抬腿……抬……抬……不起来了…… 她在水里待的时间太久，现在一下子离开了水的浮力，还不太适应这种重力反差，所以一上岸就会感觉浑身发沉，腿也是。 她说：“我……撑不住了……” 检易急忙蹲下单膝跪在边上，一只手环住她的腰，一只手勾住了她的一只腿。 目前的姿势，还挺令人耳目一新的…… 倪梓觉得此刻就这么沉入水底也不错。 检易说：“抱住我。” 他把脖子凑过来靠近她，倪梓伸手环了上去，手臂搂上他裸·露的肩颈。 检易就这么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勾着她的腿，双臂用力抱住她站起来，转了个身，把她放下来，然后弯腰拿了放在椅子上的毛巾扔给她。 毛巾是大毛巾，倪梓拿着披在身上，往躺椅旁边的椅子坐下。 检易递了瓶水过来，“补充一下水分，你在水里待的太久了。” 他的话刚说完，检词已经趴在了岸边，说：“哥哥，我要喝水。” 估计是口渴了。 检易把矿泉水的瓶盖拧开，递给她，她喝完了拿给旁边的何牧阳，两人喝完了又跑了。 他拿了另外一瓶给倪梓，然后在她旁边坐下。 “你不让她上来休息一下么？”倪梓喝了水，感觉在水里浸泡太久的不适感有所缓解。 “累了她自己会上来。”检易拿着手机继续刚才的游戏，肩上被她双臂打湿的痕迹还在。 他对检词的管教挺张弛有度的，该严的严，该松的松。 倪梓望着还在玩水的一大一小，检词脑袋上的丸子头已经松松垮垮地垂向了后脑勺。 “小词——”倪梓望向旁边的人，刚开口就发现他已经投入游戏当中，只好住了嘴，继续看他们玩耍。 何牧阳抱着她一起游，游向隔壁的小孩那里跟人家聊天，或者比赛游泳。 倪梓撑着下巴看了好一会儿，笑了笑，忽然耳边传来—— “什么？” “……” 倪梓扭头看过去，检易侧着脸也看着她，问：“你说小词怎么了？” ……依然是令人由衷钦佩的反射弧，这回估计上了南天门走了一遭。 她干笑两声，说：“小词头上的那个丸子头，是你帮她扎的？” 检易“嗯”了一声，大方承认了。 倪梓拿了昨晚他的话来回敬他，“那你很厉害。” 检易也借用了她的话说：“不敢，你比较厉害。” “……” “……” “对了，你的胸——”检易忽然发觉措辞不当，于是停顿了一下，继续：“口，没事吧？” 倪梓默默捂着胸，揉了揉，大方地如实以告：“不疼，没事。” 检易回想起刚刚那一幕，忍不住嘴边挑了一笑，“小词下脚很重，你回去最好擦点儿药。” 倪梓故作淡定地做了个深呼吸，然后抠着指甲应道：“哦。” 检易的目光移向她露出来的两条白皙的长腿，只看了一眼就调开了视线，拿着手机继续游戏。 …… 回去之后，倪梓洗澡的时候对着镜子检查自己的胸口，没有多严重，也没有淤青之类的痕迹。 检词那一脚踹向了她锁骨下方的位置，当时还觉得挺疼的，后面缓过来就没事了，现在根本也没有任何不适，呼吸也很正常。 她洗完澡休息了一下，下午四点钟就收拾东西回学校了。 ……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算发糖吗？这都抱上了……那下次还不得……上嘴啊！！ 晚安啦ww 第15章 一块方巾 周日那天玩了一趟水，星期一早上起来，倪梓感觉浑身被车轮来回碾了三百遍似的，这一整天她都不想进行除了呼吸以外的其他任何日常活动。 下课的时候，倪梓撑着额头放空自己，企图脱离苦痛的纠缠，没想到后面一只手往她的后背拍了一下，终于把她给拍回了现实。 孟白趴在自己课桌上，喊道：“妮子，过来！” 倪梓一动不动，斜眼瞟过去，“不过去，本宫凤体抱恙，你有话直说。” 孟白想了想，从座位上站起来，过去她那边蹲下，“我问你啊，你的书包是怎么拿回来的？” 倪梓叹了口气，“怎么拿回来的？上人家的家里拿回来的。” 孟白凑近她，咬着牙压抑着兴奋说的非常小声：“这么说，你去过检易家里了？” 倪梓想表演一下孟白咬牙压抑着兴奋的模样，但是她目前的身体状况不容许她太放肆，所以只能虚弱地——“嗯……” 孟白张嘴还想跟她探讨点儿什么，还没出声就让倪梓给制止了。 倪梓一扬手，说：“本宫说这会儿话的时间已经乏了，退下吧，有事再传你。” “……” 何牧阳从外面进来，看见她瘫在课桌上，实在觉得好笑：“哟，你这身体不行啊，昨天就游了那么一小会儿你就这样了？” 倪梓抬起脸看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地咬咬牙，挣扎了片刻，咚一下又瘫回去了。 今天刚好轮到倪梓值日，第三节 下课轮到她上去擦黑板，她擦完黑板，拿着黑板擦到外面的窗口外，打算把沾在上面的粉笔末给拍干净。 她有些走神，从门口出来，想也不想拿着黑板擦往窗口外面的墙上用力一拍，这会儿“风头正盛”，风一吹就把粉笔末扬起来直接往她脸上裹，顺便还被迷了眼睛。 今日状态不佳啊…… 倪梓闭着眼扫着脸上的粉末，扫了几下，试图睁开眼睛，眼睛一睁就感觉到不舒服了。 检易从洗手间出来，在经过7班前门的时候，她忽然从自己跟前走过，然后就目睹她傻帽行为的全过程。 她半睁半闭着眼，伸着手想摸着回教室求救，摸着摸着位置就偏了，手指碰到一副胸膛，双手瞬间缩了回来，说：“对不起啊，我看不见。” 朦胧之中，她只觉得对方长得挺高。 检易稍微弯下腰，看见她满脸的粉笔末，没扫干净，睫毛上沾的更多。 他忽然开口：“需要我帮忙么？” 这把声音的辨识度太高，倪梓听到第一个字的时候就知道是谁了。 “我……看不太清楚。”倪梓拼命眨着眼睛，眼泪都出来了，忍着想拿手去揉的冲动，她的双手现在也沾满了粉笔末。 “跟我过来。”检易拉住她的手腕，带着她转了个方向走。 倪梓隐约分辨的出来，这是往洗手间的方向。 检易拉着她走到女厕所门口，犹豫了一秒，拉着她直接进去了。 男女洗手间的空间都挺宽敞，光线也足。 检易拉着她直接去了洗手池，帮她拧开水龙头，然后转身准备出去。 可惜啊，老天擅长捉弄人，就进来这么会儿功夫，一转身就碰到了进来上洗手间的女同学……而且还是同班的女同学。 女同学吓了一跳，惊得捂嘴，“检易？你在这儿干嘛？” 检易冲她微微挑起一边的嘴角，道：“hi。” ……嗨完就走。 倪梓接了水往脸上泼，重点清洗眼睛，然后就听见后面女同学的惊讶质问，以及检易的淡定回应。 她洗完了眼睛，转过来，眼睛里还含着水，隐隐约约看见一位女同学愣在门口，倪梓慢慢走过去，笑着问：“同学，有纸巾么？” 女同学半天才回过神来，说：“有，有……” 倪梓拿了纸巾擦眼睛，擦完看着女同学由衷地表示感谢：“大恩不言谢。” “……” “……” “刚才那个男生你认识吧？我们班的检易，”女同学还有一些震惊，“他进来干什么？” “走错了吧，”倪梓笑呵呵道：“我刚才在洗脸，进来的时候没看见他在，估计是一时走错了，刚想出去就碰到你了。” 女同学恍然大悟：“应该是，我就说嘛。” 倪梓冲她笑了笑，出去了。 进出女厕所简直毫无心理障碍，倪梓一边走回教室，一边感慨，果然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倪梓拿回放在窗台上的黑板擦，这会儿风小了，她用刚才的方法继续拍黑板擦，不过这一次她脸贴着墙，后脑勺对着窗口，于是就……落满了一头的粉笔末…… 检易就站在教室的后门，靠着门框，又目睹了一波令人无法苟同的操作。 她拍完转身回教室，转身发现了站在后门看着这边的检易，于是她非常自觉地扫了扫头发上的粉末，冲他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展示了五味杂陈的一笑。 倪梓回了教室，坐下来拿着湿纸巾擦手。 孟白凑过来观察了一下她的头发，“你每一次值日都要顶着一头的粉笔末么？” 倪梓拍拍头发上的粉笔末，脑袋一扬，“新发色，你有意见？有意见也憋着。” 所以每一次她值日的当天会洗头。 这周要月考，7班的班主任老秦在上课的时候，特别提醒了一下：“我知道，周测试大家都测试麻木了，但是月考不一样，那是一场中小型的月末总结，对于月考，大家还是要重视起来的，这周的晚自习不许请假。” 此话一出，底下接连发出哀叹。 晚上晚自习的时候，倪梓根本坐不住，上个星期天的游泳后遗症还没过，她坐久了浑身难受，只好撑着桌子慢慢站起来，往教室门口去了。 晚上的风凉丝丝的，倪梓趴着窗台，整个上半身垂挂在窗口外面，任由夜风从自己身上越过。 这窗台她下午值日的时候刚擦过了，很干净，不过趴久了有点不舒服，硌得慌，她挣扎着想起来的时候，猛一下牵动了筋骨，浑身又是一阵酸疼。 她深叹一句：“真要命啊，再也不去游泳了！” 倪梓的两只手肘撑着窗台，往隔壁那个窗口望过去，隐约看见一个背靠着窗口的背影，有点眼熟，她把上半身往外面再探出去一些，只能看到那人的耳朵…… “再出去该掉下去了。” “……” 倪梓一怔，上半身收回来，稍微往后仰着看过去，然后用尽毕生的功力，冲着他微微一笑，以示礼貌。 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刚她出来的时候，没看见隔壁窗口站着……他啊。 检易侧着脸看她，神色说不出的淡。 窗台的高度只到他的腰再往上面一点点的位置，检易稍微斜靠着，双肘往后撑着窗台，稍稍垂着脸，这是他的习惯性动作。 他的右手是对着倪梓的，所以她一眼就看见了他右手腕上绑着一块方巾，是为了给自己的伤口掩人耳目？ 怎么说呢？ 她跟检易还没有熟悉到能够一见面就自然打招呼的程度，安静待着的时候，还是会感觉到尴尬的。 再说了，以他这种人的脾气，也不会跟你谈笑风生。 但话又说回来了，自己跟他要说不熟，也不算，一起吃过饭，看过他裸着上半身的模样，而且还跟他共患难的了一回，虽说当时她只是个旁观者，再有，星期天那天游泳，还跟他抱了一回…… 倪梓暗暗叹着气，她江湖儿女的豪气在他面前，一下就打了折扣。 “话说——”倪梓又看了过去，认真沉默了两秒，说：“你的右手受伤了，到底是怎么写作业的？” 而且这周要月考，这么几天的时间，他的手能恢复一半都是乐观的。 检易支着小臂，握了握拳，依然扯着疼，“学霸有特权。” 倪梓：“……” 臭不要脸的！招人恨么这不是？ 学霸跟学渣就是两个阶层，门不当户不对！！勉强凑在一起当朋友只能互相伤害！！以后不跟他来往算了。 倪梓站的有些累，又不想回教室，只好选择去一趟洗手间。 她上完洗手间，出来洗手的时候，听到外面有人说话，听声音是一男一女。 “我听说你受伤了，买了药给你。” 检易看了眼陈子雯手里的袋子，“你听谁说我受伤了？” 陈子雯笑了笑，说：“你别管我听谁说的，这药你拿着，效果很好的。” “不用了，医院给了药。”检易抬眼往女厕所的方向扫了一眼。 “可是这药很好用啊，医院的药又贵效果还慢。”陈子雯执意要他拿着。 倪梓偷偷摸摸地趴在女厕所门口听着，瞬间就能脑补一场虐恋情深的戏码。 检易：“医院给的药好不好用我心里有数，以后别破费了。” 陈子雯有些急了，“检易，我是一片好心，你……” “不解风情。”倪梓掩着嘴暗暗接话。 她话刚说完，忽然瞥见前面楼梯那边有个人慢慢往上走，看身形有点像老秦，而那边的两个人因为视觉盲区，所以没能发现，还在那儿你侬我侬。 被抓到还得了！！ 她赶紧跑出来，陈子雯吓了一跳，正感觉一阵尴尬，检易倒没多大的反应，毕竟他是知道她在洗手间里面的，甚至能脑补她趴在门边偷听的画面。 倪梓跑出来看了他们俩一眼，接着往远处看过去，紧张道：“嗨，老秦，瘦了。” “……” 老禽兽……了？ 老秦上来之后，听到倪梓的话，往自己的肚子看了一眼，接着又抬头看过来，说：“晚自习不在教室里学习，一个个站在洗手间门口干什么呢？”他接着又看见一副陌生面孔，“那位女同学，你不是我们六七班的，你是哪个班的？跑这儿干嘛来了？” 陈子雯干笑了一声，低着头往楼梯的方向走，经过老秦，下楼了。 老秦一时有些茫然，但还是要装出一副威严的表情，“你们两个怎么回事？跑厕所还成双成对？还两女一男！” 倪梓听到两女一男，顿时觉得冤枉，毕竟她是堂堂正正地过来上洗手间的！ 检易双手揣在兜里，不言不语。 老秦说完发觉自己的措辞不妥当，于是尴尬地咳嗽了两声：“还杵着干嘛？还不赶紧回去！” 倪梓仿佛做贼心虚，垂着脑袋往教室跑了。 检易跟在她身后，步伐慢悠悠。 老秦来这儿巡视了一圈就走了，走之前还特别用眼神警告了倪梓一眼。 倪梓又觉得无辜了，她是光明正大地去上洗手间的啊…… …… 检易右手拿着笔，试着动了动笔杆，他连abcd四个字母都写的跟用脚趾头操作笔杆一样，最后他把笔一扔，拿手机发信息。 倪梓趴在英语试卷上，拿着笔把abde等带圈的字母全涂满，刚涂到第二行，手机响了一声。 她伸手往桌子的兜里拿出来一看——“带着你的作业过来。” 倪梓看着发信息过来的那人的名字备注，倒吸一口气——这霸道的语气，这高冷的调调，这狂霸拽的八个字…… 然后她又收到了信息——“有劳。” 有诈。 倪梓收起手机，感到一阵匪夷所思背脊发凉之后，带着自己的装备，一支笔和一张英语试卷，出发了。 倪梓来到6班后门，往里面望了一眼。 检易靠着椅背，椅背斜靠着后面的课桌，他看过来之后，偏了偏脸，示意她大方地走进来。 6班晚自习的人不多不少，来了一半的人，因为有些人为了逃避晚自习，想尽办法申请不住宿。 检易的位置在最后第二排，后面的那群散养户，就来了顾丘一个。 倪梓偷偷摸摸过去，检易让了位置示意她坐进来，她总觉得他忽如其来的举动，必定有诈，所以有些犹豫。 最后她还是进去了，坐下之后，已经做好了撒腿就跑的准备。 检易把英语试卷扔给她，说：“写。” 倪梓张大了嘴巴…… 果然有诈！！ 她不情不愿问：“为什么？” 检易抬起受伤的右手让她看。 “你不是有特权么？”倪梓忽然很想嘲笑他。 “民主社会，人人平等。”检易有点反过来教育她的口吻。 倪梓抬起手臂搁在桌上，撑着下巴，颇无奈道：“你让何牧阳给你写吧……” 检易静看了她两秒，说：“他写了，周末的作业就是他写的，你们一人一次，明天就轮到他了。” 居然还知道要轮着临幸…… 倪梓拿着他的试卷，上面选择题第一题，他写了个扭曲到直系亲属都认不出来的a，这是用脚趾头写的吧？ a？ 她看了眼自己的试卷，第一题她也选了a，这么说她选对了？ 倪梓小声说：“我的成绩……” “写。”检易拿着手机玩消消乐，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哦。”倪梓应了一声，拿着笔先把自己写完的那些题的答案帮他抄过去。 她只写完单选和多选，包括阅读理解在内的以下内容是空白的，帮他写的时候，她的心虚达到了中华上下五千年以来的最高峰。 阅读理解写到第二段的时候，她终于受不了心虚的折磨，决定不耻下问：“那个，我做完的这五道题目你检查一下对不对。” 检易瞟了一眼试卷，把手机放下，拿着试卷过来检查，他粗略地看了一遍，拿着笔打了三个勾，然后拿给她。 倪梓看着三个勾，说：“对了三个？” 检易静静地看着她，“错了三个。” ……那你打什么勾啊！！ 检易说：“答案是aca。” 倪梓赶紧拿笔改了答案，改完了之后，她掩着嘴小声说：“这位兄台，我有个小建议，要不咱们合作一下？你动脑，我动手，达成双赢，怎么样？”她两只手一先一后比了个v，然后弯了弯四根手指头。 检易依然是一贯的波澜不惊，宠辱不惊，什么都不惊…… 她眉眼弯弯，冲他展现了自己最真诚最迷人，和风煦暖的笑容。 检易对她的笑容不为所动，但是对她的小建议觉得可以纳入考虑范围。 他默了须臾，说：“成交。” 倪梓打了个无声的响指，把他的试卷递给他，“您请过目，过完了目把答案说一下，我写完自己的试卷再帮你抄。” 检易审题很快，基本是一遍过下来就能获取关键信息，然后再看一遍选择题，看完直接把五个选择题的答案一起说出来。 倪梓终于见识了何为真正的学霸，体验了一把笔杆子刷刷刷写出正确答案的感受……其实就跟她平时考完试，看着老师在黑板上给出的正确答案照抄下来差不多…… 倪梓写完答案，举手发言：“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检易抬眼看过去，“什么？” 倪梓把手放下，说：“要不我不懂的地方，你顺便再给我解释一下？” 检易扔开试卷，脚一撑，让椅背斜靠向后面那一桌，“老师平时讲解的试卷还不够多？” “……” “学习这种事得对症下药，”检易难得一脸认真，不似平时冷淡的那种认真，“缺什么补什么。” 倪梓冲他一笑，笑得苍白，笑得无力——“我这里，百废待兴啊……” 检易：“你对自己的认知很到位。” 倪梓：“见笑了。” …… ***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又来晚了，抱拳略表歉意。 那啥，看完做个美梦，晚——持续发糖——安。 第16章 一块方巾 这周要月考，倪梓就是那种临时抱佛脚的典型模范生，大难临头了才会悔恨交加，深深自责：“我对着天对着地，对着盘古对着女娲忏悔并承诺，这次月考之后一定发愤图强，所以请保佑我这一次月考，至少保持平时的水平……” 忱书拿着书仔细翻了几页，说：“据史册记载，你的每一次承诺犹如一句戏言，对神起誓，就是欺君罔上。” 倪梓铿锵有力举手发誓：“这一次我堵上我的尊严与节操以及信用额度！” 孟白拿着扇子扇着风，摇头晃脑说：“你今年的信用额度已经透支了。” 倪梓赶紧双手合十，“盘古大神，女娲大神，那我想预支明年的信用额。” 孟白愤然怒骂：“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倪梓抱完佛脚，终于能安心复习了。 她也只有在需要复习的时候，才会主动向忱书请求学习上的支援。忱书乐意至极，并且由衷希望倪梓的这种热情能够持续发电。然后每一次考完试，忱书都觉得自己被欺骗了感情…… 反反复复循环至今，忱书依然认为倪梓是一个可造之材。 倪梓心生愧疚，所以每一次考试她都竭尽所能，绞尽脑汁，处心积虑…… 今晚的晚自习，倪梓还得去帮检易写试卷。 帮他写试卷其实她也受益良多，他会把试卷里的所有题目都跟她详细地讲解一遍，当做是答谢她的代笔之恩，比老师讲的明白，这是她最需要的。 他给她讲一份试题，胜过她写十张试卷。 今晚写的是数学卷子，她跟数学向来是形同陌路，碰了面只会互相冲对方翻白眼表示不喜。 检易对她的辅导方式是这样的，做到哪道题，就让她翻开数学课本，让她自己看课本上的知识点，看完了先独立思考，试着解一下题目，不懂了他再出手。 倪梓翻开数学课本，上面画了各种火柴小人，并附上各种吐槽，在他的目光之下，她翻课本翻得有些心虚，这些都是她上课时的巅峰之作…… 有点紧张了。 她一紧张就咬东西，刚好她嘴里正在吃糖，所以牙齿一下一下，把嘴里葡萄味的糖咬的“嘎嘣”响，越紧张咬的越脆越响。 嘎嘣，嘎嘣，嘎嘣…… 倪梓翻数学课本，就跟翻山越岭似的，终于翻到了目的地，然后扭头看了检易一眼。 这一看，她猛的一怔，检易似乎看着这边看了有点儿时间了，她一下心脏狂跳，一股狂潮惊涛拍岸前仆后继地袭上心头。 然后她，手伸进裤兜，拿了一颗糖出来，放在他跟前。 “……” “……” 检易扫了一眼课桌上那颗裹着紫色糖衣的葡萄味糖果，目光又扫向她。 倪梓的心脏猛一抽，倒吸一口凉气，瞬间心痛到无法呼吸，她伸手从裤兜里又拿了一颗，不情不愿地放了上去…… 检易往椅背靠过去，继续看着她。 倪梓忽然就有些生气了，“我一共就四颗，现在就剩下最后一颗了……” 她吃糖主要是为了提神，上课也吃，反正放在嘴里谁也不知道，考试之前她也会吃，为了复习的时候不走神。 检易很少对谁感到无语，面对着她，他经常需要整理自己的思绪。 上一次他感到无言以对的时候，是对着检小词。 检易伸手拿了一颗，剥了糖纸塞进嘴里，把剩下那一颗扔回去给她，然后开口催促：“动作快一点，把上面的公式看一遍背起来。” 看一遍背下来，你以为随便一个都能天赋异禀么？ 倪梓拿着数学课本，脑海中的火柴人对检易进行了吐槽。 她把这几页的知识点全看了一遍，顺便把公式定理给背下来，然后再来看这道题，就好理解多了。 数学难就难在，有时候一道题目，里面运用到的公式会扎堆出现，加上运算，答题步骤，还要保持思路清晰，所以非常耗时间。 尤其是对于倪梓这种……脑回路不按顺或者逆时针运转的人来说，想着想着，路线经常就开叉了。 “你知道火柴人为什么从来不生气么？”倪梓神秘兮兮地问他。 检易的神色寡淡得三言两语难以形容，他靠着椅背直视着她，有时候倪梓很惊讶，他一个高中少年，是怎么把自己培养成如此单调的性格的…… 倪梓说出答案：“因为火柴一生气，就会冒火，火柴一冒火，你猜怎么样？” 检易：“……” 他没有反应，她却先控制不住笑了。 倪梓拿着试卷掩嘴，憋着笑声笑得无法自拔，笑得时候下意识想弯腰，于是她——“咚”的一下，额头直接磕到了桌沿。 额头的疼痛成功阻挡了她来势汹汹的笑意。 倪梓“唉”一声，捂着被磕到的位置，揉了几下，忽然发现旁边这位老检兄台似乎对自己的笑话不为所动。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自始至终保持着寡淡的表情…… 倪梓干笑两声，说：“后天就要考试了，放松一下，娱乐身心，别绷得那么紧，劳逸结合嘛……” 在检易冰冻三尺的目光之下，倪梓冒死补充了一句：“这一点你就得向我学习……” 她说完这句话，感觉自己的嘴巴都让自己厚着脸皮大言不惭给惭歪了，根本不敢看他。 倪梓拿着数学试卷趴在课桌上，拼命怒写公式，想给检兄台造成一种奋笔直书的假象，她脑海中的火柴人也非常能够审时度势，一溜烟给隐身了。 检易看了她半天，说：“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你可以选择继续浪费。” 倪梓慢慢直起腰，坐起来，笑容满是和风细雨：“我把公式和定理都背下来了，刚刚还默写了一遍，请过目。” “不想过目，”检易丝毫不给她面子，“做题。” 倪梓偷偷把火柴人揪出来，对他进行了吐槽，然后开始做题。 …… 倪梓三番两次跑过来跟检易坐在一起晚自习，这个举动必然引起多方注意，继而就会产生流言蜚语。 所以她每次晚自习结束，回自己教室之前都会刻意地，且显得做作地大声说：“谢谢检同学的热心指导，恩重如山，没齿难忘，以后检同学有什么事，我一定在所不辞。最后，祝你好梦。” 检易看都懒得看她一眼，“嗯”了一声当做心领了她的谢意。 白天，倪梓几乎不跟检易接触，即便是互相碰到面，她当下可以发挥百分之百的文明精神，非常正式且客气地冲他——微笑，点头，再见。 这下就让围观群众纷纷感到匪夷所思了，这两个人的关系还真是扑朔迷离啊。 “无论身处哪个年代，舆论都是很可怕的，”倪梓捏着拳头，愤愤往课桌捶了一下，“一段不被世俗所接受的感情，叫我如何问心无愧地继续……” 倪梓偶尔无处安放的戏瘾一旦发作，真的是旁若无人。 而忱书早已习以为常，眼下淡然待之，闲看云卷云舒……半句话都不想言语。 因为这周月考，所以星期四下午的体育课改成了自习，老秦宣布完，又是遍地哀嚎…… 倪梓已经无所谓体育课了，抽出一份数学试卷就开始发挥水平——确实比之前多写了两道题目…… 这就是有目共睹的进步啊！ 孟白看她最近开始发愤图强，站起来上半身越过自己的课桌，说：“我们的口号是——” 倪梓举着拳头说：“君问归期未有期，不如来盘炸子鸡！” “……” 倪梓笑了笑，说：“开个玩笑，我们的口号是：让试卷不留空白，让世界充满大爱！” 孟白激动不已，带头领众鼓掌。 何牧阳哧地一声笑，站起来敲了敲课桌，说：“这口号不错，咱们喊一遍。” 6班正在上数学课，听到隔壁7班这么大动静，都有些好奇。 检易坐在后门那边的位置，所以听得非常清楚，何牧阳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慷慨激昂。 数学老师扔下粉笔，打算过去看一眼，他一出来就听到7班众口齐声喊：“让试卷不留空白，让世界充满大爱！” 这句话确实挺振奋人心的，但是考虑到影响问题，所以赶紧过去制止了。 晚上晚自习的时候，何牧阳过去6班拿检易的试卷过来“代笔”。 明天就考试了，检易依然在玩他的消消乐，这一份满不在乎的态度确实挺招恨的。 何牧阳在他对面那一桌坐下，转过来问：“我能八卦一下么？” 检易抬眼扫了他一眼，没搭腔。 何牧阳明白他的默许，于是凑近小声道：“你跟妮子是什么情况？” 跟检易这人说话有的时候会比较费劲，他有时候比较任性，具体表现为“爱搭不理”，有时候比较有良心，要么随时搭腔，要么慢悠悠地搭腔。 检易这一次是慢悠悠，慢了好几秒才说：“没有情况。” 何牧阳将信将疑，继续问：“你对她有什么想法？” 检易说：“你说就八卦一下。” 何牧阳敲了敲桌面，“那我再八卦一下。” 检易非常配合：“十分单纯的想法。” 何牧阳继续八卦：“比如呢？怎么个单纯法？单纯两个字里面包含了什么样的中心思想？” 检易把语文试卷抽出来，扔在课桌上，“想要了解中心思想，多审题多思考，把试卷给写了。” 他不想透露的消息，绝对滴水不漏。 …… *** 作者有话要说：　　晚更的砚某某惭愧到无话可说并深情凝望着你们……同时说【晚安】 …… 感谢【离歌】给本文投雷。 感谢【辣椒炒鸡蛋】投了个深水口口【话说这个“口口”是什么？居然被和谐了？】 感谢【vampin】投雷，所以为什么你总喜欢跑到第一章投雷？ 第17章 一块方巾 这次月考，倪梓掐指算了算，觉得自己各科成绩合起来的总体水平，应该能比上一次的总成绩多个10分左右，这10分的功劳，恐怕得算在检易身上。 当然，这也得多亏自己坚持不懈的努力，以及孜孜不倦的态度。 星期六上午放学，倪梓收拾完东西，等周围的人走了一些，才抱着书包走出教室门口，因为她不愿意跟人挤。 她从前门出来的，一拐出来就看见检易靠在她们班的后门边上，像是在等人。 她最近跟检易走的比较近，周围偶尔会出现几句闲言碎语，真是毁她十七年以来的清誉啊，料想他这样的人，是一个不在意世俗眼光之人。 不愧是高人啊，但是吧，她在意。 倪梓靠着走廊的另一侧走，尽量离他远一点，脸朝着窗口的方向，在经过后门的时候，心脏怦怦直跳——直跳—— “唷。” “……” 唷你个666的螺旋桨啊唷…… 倪梓偷偷扭头看过去，发现他果然是在冲自己“唷”，于是她冲他略显仓促且苍白地回了他一声“嗨”，接着道：“你这是……” 检易说：“等你。” 倪梓：“……” 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他主动找上门来的时候，倪梓都觉得此中必定有诈，毕竟，她跟他似乎没什么共同语言，或者共同爱好。 她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显得不那么多疑，“你找我有事啊？” 检易的背撤离墙壁，站直了说：“小词说想跟你一起吃饭。” 倪梓微愣了一下，瞬间放松下来，“吃饭……那就……行啊，吃饭嘛。” 她断断续续地说完话之后，检易转身往楼梯方向走了。 倪梓看了他一会儿，抬脚跟着过去，说：“你发个信息过来就好了，不用这么麻烦亲自来通知……” 检易走下楼梯，放慢了脚步看她一眼，“能当着面说的事情发什么信息？” “……” 倪梓侧头看了他数秒——“所言，非常有理。” a中的规模，说小不小，学校包含初中部以及高中部，从高中部的教学楼往校门口走，还是有一定距离的。 倪梓不喜欢跟检易独处的最大原因是，没话说。 那天晚自习她费尽心思跟他讲了个火柴人的笑话都没能把他逗笑，可见此人性情有多淡薄，情感不丰富，性格不活跃。 她胸口憋住一口气，然后慢慢吐出来。 最近天热，尤其是今天，倪梓没什么心情找话题缓解这沉闷的气氛。 她看着前面一边走一边带篮球的男生，随口问他，“何牧阳怎么没跟你一起回去？” 检易说：“他打篮球。” 倪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眼珠子转了两圈，说：“我有件事想问问你，你经常不去上体育课，是用什么理由请的假？方不方便透露一下具体的操作流程？” 从她仰视的角度看过去，他抿直的唇，以及颈子往上到下颌的线条，每一毫都很好看。 她在他看过来的瞬间，转移了视线。 检易居高地睨着她，说：“特权。” 倪梓：“……” 特权你个六六大顺！ 两人出来的时候，远远看见检词顶着个大太阳，蹲在校门口边上望着里面，汗水流了满脑袋，她看见他们走出来了，慢吞吞地站起来，跑过去的时候差点儿摔了。 估计被晒得够呛。 “怎么不带一把伞？”倪梓从书包里拿了纸巾出来帮她擦汗，顺便把伞拿出来，撑开。 “哥哥说多晒太阳，促进钙的吸收，还会帮助产生维生素d。”检词晒得脸通红，拿着纸巾胡乱擦了一通。 倪梓看了检易一眼，第一次对他产生了言语不能的情绪，“也不能这么晒的。” “从教室走到校门口最多五分钟。”这是检易说的。 “可是你每次都会磨蹭十分钟再走出来，那就十五分钟了。”这是倪梓略严肃的回应。 检易看着她，“嗯”了一声，“那又怎么样？” 倪梓一时噎住了，“……没怎么样。” 怎么样？ 检词从她的学校走过来还得十几分钟呢…… “走，我们去吃饭，”倪梓牵着检词走，伞往她那边挡住阳光，“小词想吃什么？” “姐姐要跟我们一起吃饭么？”检词拉紧她的手腕，眼睛又润又亮。 倪梓的嘴角保持着微微上扬，皱着眉一想，问：“不是你让姐姐跟你们一起吃饭的么？”她说话的空当，余光瞥见检易走过来了。 检词估计是太高兴，又开始蹦了，“对啊，我们去游泳那天，我跟哥哥说了，然后再让哥哥跟你说的，我还以为哥哥会忘记呢。” 检易靠近了之后，说道：“是差点儿忘记了。” 倪梓抬眼望过去，说：“这么久的事，真难为你还记得。” 上个星期天的事，居然留着到这个星期六再说，究竟是有多不上心啊…… 检易冲她勾了勾嘴角，视线瞥向了检词：“想吃什么？” 检词拉着倪梓手还在原地跳跃，刚擦完的汗又冒出来了，倪梓只好拿了张湿纸巾出来递给她，让她拿在手里，随时流汗随时擦。 “你再跳一下试试？”检易的语气淡了几分，比起刚才，神色也有些严厉。 “……” 检词立刻停下来，抱着倪梓的腰，抬起脑袋对她笑着说：“姐姐，我想吃馅饼。” 馅饼啊…… 虽然确实挺好吃的，但是那个地方太热闹了，现在过去不知道还有没有位置。 “咱们过去看看？”她问检词的同时，也看向检易。 “走吧。”检易被挡在伞的外面，浑身落满强烈炙热的光线，依然撼动不了他冷淡的神色半分。 …… 不出所料，他们过去的时候，那家店依然是一派盛况。 老板娘拿着抹布擦着手走出来，“同学，要吃点什么？楼上还有座儿。” 都挤成这样了，楼上居然还留着座。 倪梓热的有些受不了，说：“那我们上去。” 老板娘咧开嘴角，“好嘞，同学跟我过来。” 楼上楼下似乎是公用一台冷气，所以楼上没有楼下来的凉快。 检词来过一次之后，这一次显得特别老道，看都不看菜单，直接说：“我要两个羊肉的，两个韭菜的。” 老板娘拿着本子记，“行，俩羊肉，俩韭菜，还有呢？” 倪梓跟上次一样，上次没有餍足，所以这次多要了两个。 老板娘边写边点头，“还有呢？” 检易说：“按照她们两个的量，再来一份。” “……” “……” 老板娘写完之后竖起拇指表示非常赞赏：“看你的个头，这八个馅饼的量很应该啊，不够再要啊。” 这家的馅饼，个头并不小，倪梓觉得自己最多能塞下三个而已…… 老板娘把本子塞进围裙的兜里，说：“你们稍等，这就给你们把汤给端过来，汤是羊肉汤。” 大夏天喝羊肉汤，今晚躺在床上，不会直接就冒火吧…… 光是想象，倪梓已经先被热出了一身的汗。 汤送上来的时候，倪梓已经不管今晚会不会冒火了，因为这汤闻着香，喝着更香。 果然，电视剧有一点没有骗人，民间到处深藏功与名啊！ 检词喝的有些快，直接端着碗喝，喝完还要应景地“啊”一声兴叹，表示自己喝的十分畅快，抡起胳膊就想往嘴边擦。 倪梓赶紧抓住她的手臂，拿着纸巾帮她擦嘴，一边耐心地教导：“女孩子，多少克制一下自己的本性，矜持是第一要义。” 检词舔了舔嘴唇问：“什么是矜持？” 检易说：“就是你喝汤的时候动作慢一点……” 他的话还没说完，检词再次捧着碗，慢慢地喝了一大口，嘴巴撑得鼓鼓的，咽第一口的时候，因为嘴巴里的汤挤得太满，所以不小心喷出来了……而且全部咽下去之后，她又慢慢地发出一声极其享受的叹息：“啊——” 倪梓：“……” 检易继续刚才未完的话：“一次能咽下多少就喝多少，喝完不许——啊。” 检词不知道听进去没有，晃着双腿说：“这个汤好好喝，回去之后哥哥也给我弄这个汤喝！” 检易拿着汤匙搅着碗里的汤，喝了一口，没搭腔。 检词也不介意，双腿越晃越起劲，“姐姐，哥哥做饭可好吃了，下次你来我家，哥哥说会给你炒一个蛋炒饭。” 检易抬头看了检词一眼，“我什么时候说了？” 检词没搭理他，自顾自地说：“姐姐吃完哥哥的饭，就是我们家的人啦！！” 倪梓拿在手里的汤匙刚准备凑近嘴边，汤还没送进去，忽然手腕震了一下，汤洒回了碗里。 她默默问道：“你哥哥炒的饭，下了蛊么？” 检易接茬：“没下蛊，下药了。”他说完，替她完成了把汤匙里的汤送入嘴里的动作。 “没有下药，”检词趴在桌上，一双腿晃得停不下来，“哥哥炒的饭就跟施了魔法一样好吃。” 跟施了魔法一样好吃，可不就是下蛊了么？ 倪梓默默喝了两口汤，镇魂得来又压惊。 一碗汤都见底了，饼还没上来。 检词一直在说话，但是倪梓坐着有些不自在，对面的检易却是万年悠哉。跟小孩子聊天，口无遮拦童言无忌，有时候无所禁忌会很开心，但有时候也很容易使得自己被套入那种无忌无讳的口舌当中。 倪梓逮着检词喝汤的空隙，说：“我下楼看看，催一催老板。” 她说完立马溜之大吉。 检词没觉得自己说了什么触雷的话语。 她也确实只是说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话，只有心里有鬼的人才会受那样的童言童语所干扰。 检易一脸若有所思，沉默半天，看向了检小词——“你很喜欢妮子姐姐？” “喜欢！”检词根本不用考虑，重重点头，反问他：“那哥哥喜欢姐姐么？” 她口中的那两个“喜欢”，估计是一个意思。 检易没及时搭腔，因为倪梓回来了。 倪梓坐下来之后，说：“老板说快了。” 检易往后面靠过去，短短的指甲敲了两下白色陶瓷碗的外壁，检词看过去的同时，他慎重应了一声：“嗯。” 检词“哦”了一声，说：“我就知道，哥哥跟我一样。” 倪梓懵了片刻，目光在这对兄妹之间来回穿梭，“什么跟你一样？” 检词手里还举着汤匙，说：“哥哥他——” 她刚开口，就被检易塞了满嘴的纸巾…… 倪梓嘴角一抽，恨不得把脑门上的黑线抠下来展示一下，对他算是开眼界了。 …… *** 作者有话要说：　　感情的萌发阶段，无法一蹴而就，所以剧情会发展的稍微比较慢，但是不拖沓。 这段时间比较忙，有时候会当天临时通知不更，但是不出意外的话第二天会多更，不便之处，还请见谅。 我挺想每一章都来个5千字大肥章，但是最近确实挺忙的，又不能让姑娘们久等，所以字数少，发展也就无法太快了，多多见谅，以后尽量快一些哈哈哈哈哈哈哈晚安啦~ 第18章 一块方巾 倪梓在回家之前，还陪着这对兄妹去了一趟商场，据说是要买菜。 检易走在前面，倪梓跟检词跟在他后面共推购物车。 购物车里面装的都是检易需要的食材，但是检词似乎不想这么快回去，于是他们就这样推着购物车，穿梭于每一排零食架之间。 检词想要吃的零食很多，有一次伸手想拿薯片的时候，被检易冷酷无情的眼神扫了一下，她把手缩回来，说：“我摸一摸……” 这太残酷了！ 倪梓非常能够感同身受，因为她也经历过同样的事情，将心比心，她摸了摸检词的脑袋以示安慰。 检词拿下她的手牵着，说：“姐姐，哥哥虽然很严厉，但是你要像喜欢小词一样喜欢哥哥哦，因为哥哥说他也喜欢你。” “……” 倪梓暗暗吃了一惊，懵了数秒之后，心思一转——这丫头没少干那种凭空捏造事实的诈骗行为，凭着“狼来了”定律，这一次不能轻易入套。 差点儿就要信以为真了…… 检词看她似乎没什么反应，晃了晃她的手，“姐姐，你答应我么？要喜欢哥哥。” 反正也没什么理由讨厌…… 倪梓说：“我答应你。” 检易就在她们前面，距离不远，不知道听到没有。 检词重复关键的一点：“要喜欢哥哥。” 倪梓看了前面的人一眼，再扭头看着检词，掩着嘴小声跟着说：“好，喜欢哥哥……” 她的话刚说完，购物车轻轻撞上了走在前面的检易。 因为他忽然收住了脚步，伸手拿了一包青瓜口味的薯片，转过来扔进购物车里，说：“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倪梓懵了一下，还没看明白他此举究竟为的是哪般。 旁边检词举高双手欢呼了一声：“好耶！！” 倪梓一下子心虚外加冒冷汗，怀疑他是不是听到什么了…… 不太可能啊，她说的很小声了。 再说了，即便是听到了，扔一包薯片过来算什么意思？ …… …… 回家的路上，检易依然沉迷消消乐，过马路的时候，检词老是要跟倪梓说话，他趁着过关的空隙，伸手摆正她的脸，“认真看路。” 检词只好暂停说话，拉着他衣服的下摆，带着继续沉迷游戏的哥哥过马路。 自己不认真看路，居然还理直气壮教育别人…… 倪梓跟这兄妹俩处了一个下午，基本对检易的行为已经看得比较淡了，比起他把纸巾塞进检词的嘴巴里，这算非常有良心了。 …… 倪梓回家之前在附近买了点葡萄，回到家门口，正准备拿钥匙开门，忽然闻到一股熬中药的味道，她站着犹豫了一下，转身去敲隔壁家的门。 她敲了几下，然后站着等，里面的人开门有些慢。 大概十几秒的时间，门开了，那股隐隐约约的中药味猛一下扑鼻而来，门缝里最先露出略显苍白的半张脸，接着是一双灵秀的双眼。 女孩看到是她，笑眯眯道：“妮子，有事么？” 倪梓冲她笑了笑，“你在熬药？” 女孩那张缺乏血色的嘴唇笑着，有些无奈道：“味道不好闻吧？没想到关着门还能钻出来。” “不是，我就是随便问问，”倪梓把手里的袋子提起来打开，“我买了葡萄，你拿点吧。” 女孩也不跟她客气，在茶几上拿了剪刀，剪下一串，“我下午还做了蛋糕，你等等，我拿一块给你。” 倪梓点点头，站在门口等她。 她站在门口，闻着从厨房里飘出来的中药味，有些走神。 回到家以后，倪梓把书包扔在沙发上，坐下去半躺着发呆，双手放在肚子上交握着。 倪爸爸从房间出来，看见她一副沉默深思的模样，深觉有异，“回来了怎么一声不吭？这么认真，在思考什么国家大事？” 倪梓动了动十根手指头，有些郁闷：“爸，我刚刚看到文望又在吃药了。” 倪爸爸点点头，“她长期吃西药，吃点儿中药调理身体而已。” 倪梓坐起来问：“她到底是什么病啊？吃了那么多年的药。” 倪爸爸深叹了口气，“一时也说不清楚，听说是跟心脏有关，人家父母没跟咱们明说，咱们也不好去问。” 倪爸爸见她一言不发，好笑道：“你最近怎么这么多愁善感？” 倪梓越发地感到郁闷，“我有个同学，学习成绩很好，他是单亲家庭，还有个读小学一年级的妹妹，他平时除了照顾妹妹，周末放假回家还要负责家里的三餐，因为他妈妈好像工作挺忙的。” 倪爸爸皱着双眉，深深一想，叹息道：“人家这样的情况都能保持成绩优良，你看看人家，再想想你自己。” 倪梓相当无语，抱着书包站起来说：“父皇，孩儿跟您有代沟，未免发生口角，先行告退了。” 倪爸爸拿了茶几上的报纸摊开，“一说到成绩就逃避，你这德性究竟像谁？” 倪梓转过身，说：“像您，我妈说的，她还说我身上唯一的优点就是遗传了她的美貌。” …… 倪妈妈买菜回来，一边拖鞋一边感慨：“你说这人一旦做了父母，还能图什么？不就是图个儿女平安么？” 倪爸爸正在重温早上的报纸，听到这话，转过来说：“今儿是怎么了？一个个的这么多愁善感？” “谁？”倪妈妈进了厨房，把东西放下。 “咱闺女啊，回来就一脸愁相。”倪爸爸站起来跟着进厨房，“你又是怎么了？” 倪妈妈想说话，叹气声没忍住先出来，“刚才文望吐了。” “谁吐了？”倪梓从房间里跑出来，“文望怎么了？” “吐了，”倪爸爸拿着报纸转回客厅，“每天吃那么多药，能不吐么？” 倪妈妈点点头，拿了小白菜出来洗。 倪梓“哦”了一声，回房间了。 晚上吃完饭，倪妈妈见她似乎没什么心情，看电视居然能保持这么平静的画面，估计情绪不怎么高涨，于是也不喊她和自己出门了，拉着倪爸爸走了。 倪梓眼睛盯着电视，稍微有些走神，其实什么也没想，就是发呆。 忽然门外有关门的声音，她立马跑出去开门——“文望。” 文望转过来，一看见她，习惯性地笑眯眯道：“倪梓。” 倪梓光着脚走过去，“你要出去？” 文望抖了抖手里的钥匙，“对，我出去一趟。” 倪梓想到下午她吐了的事，有些不放心了，“你去哪儿？我陪你。” 文望犹豫了一下，说：“好。” “那你等一下，我……”倪梓不好意思地看着自己光着的脚丫子，说：“我穿鞋。” “好。” 倪梓回屋穿了鞋，拿着钥匙出来，锁门。 “其实就是想出去走一走，”文望看着电梯门映出来的脸，说：“在家里闷得太久，所以想去热闹的地方走一走。” “热闹的地方？”倪梓脑海中第一时间蹦出来的，就是集体蹦迪活动——广场舞。 过马路的时候，倪梓有些紧张，四处张望，生怕忽然从哪儿冒出一辆违章车辆来。 文望说：“待会儿我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千万不要自责，不是你的过错。” 倪梓愣了一下，看着她，发现她在笑，于是叹道：“难为你还能自我调侃。” “是你太紧张了，我以前也一个人出来过。” “……” 广场那边的广场舞一早就开始了，倪梓拉着文望走近一些，指着里面说：“那儿有个特别可爱的小孩，你看到没有？” 文望一眼看过去就发现了，“很漂亮，而且跳的很投入。” 不知道为什么，检词被夸奖了，她居然有些自豪，“那小丫头很聪明，又乖巧，性格还很活泼，非常讨人喜欢。” “你认识那个小孩？”文望问。 “认识，接触过一段时间。”倪梓拉着她走开了，因为音乐太大声了。 文望拉着她，沿着广场外圈的小道散步。 倪梓前后看了看，这段路有人跑步的……她记得检易就喜欢沿着这段小道跑步。 文望看她有些心不在焉，掌心在她眼前晃了晃，“在想什么？” 倪梓扯了扯t恤的下摆，说：“没什么。” 然后她发现自己居然穿着上次去游泳时穿的那套“泳衣”就跑出来了…… 形象不佳，有何脸面见人？ “要不我们……”倪梓的话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了，因为她看见前面有两个人正往这边跑过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检易看到她的时候，也愣了一下，扫了一眼她身上的衣服，正打算从她身边跑过去的时候，何牧阳停下来了。 “是你啊？”何牧阳有些意外地看着倪梓……身边的女孩。 “嗨。”文望见到人，总是一脸笑眯眯的。 倪梓来回看了他们两人一眼，“你们两个认识？” “在医院见过一面，”文望笑着说：“没想到，你兑现承诺的时候到了。” “唉……”何牧阳笑得无奈。 “……” “……” 麦当劳里面依旧热闹，但是好在店里的规模大，位置还是有的。 何牧阳第三次发问：“你真的想吃这个？” 文望第三次认真点头，“对，我想吃这个。” 何牧阳只好说：“那行，你跟我去点东西，想吃什么随便开口。” 文望好像真的很开心，说：“那走吧。” 然后就留下倪梓跟检易两个人，面对面坐着。 第二次了。 上一次她跟他面对面坐在麦当劳里，心情非常复杂，这一次依然无法做到心无杂念，那是不一样的复杂。 倪梓撑着下巴，右手的五根手指抠着平滑的桌面，然后她把椅子往后一挪，站起来一抬起头——看见他刚好也站起来了。 她赶紧说：“我去洗手间。” 检易默视了她两秒，说：“我也是。” 这、这么巧么…… 倪梓默默跟在检易身后，然后两人分别进了男厕和女厕。 她进去之后，对着天花板长长舒了口气…… 为什么总是不能心平气和地面对他？ 究竟是什么仇什么怨？ 倪梓上完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检易已经出来了，在洗手。 这里的洗手池一高一低，中间隔着两个台阶，他在下面的那个洗手池里洗手。 倪梓瞄了里镜子的他一眼，迅速垂下了脸。 估计之前有人洗手的时候，水开得太猛，把水喷了出来，台阶上有一摊水渍，而且水面上还漂着泡沫…… 倪梓有些心不在焉，洗完手转身步下台阶，一脚刚踩下去，一个不留神脚一滑，身体往后仰的时候她撑了一下洗手池的边缘。 检易转过来看了她一眼。 没想到她刚稳住，因为太紧张了脚不自觉用力，脚尖往后面撑的时候，用力过猛居然又滑了，这一瞬间导致她整个人忽然往前面扑过去。 所幸检易还没走开，于是他迅速伸手，眼明手快地接住了她，同时她的头发甩在了他脸上。 倪梓双臂搂住了他的脖子，而且很明显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胸抵在他的胸口上……他的一只手也放在了她的屁股上面。 上天是真爱捉弄人…… 检易抱着她，似乎没打算主动放开。 倪梓反应过来之后，尽量保持镇定，还是比较淡定的，双手撑着他的肩膀不声不响地推开他，脸一阵红一阵白，当下脑子什么想法也没有，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检易扶着她的腰让她站稳了才放开双手，神色如常，显得比她还要冷静，然后双手揣进兜里，转身走开了。 倪梓望着他远走的背影，渐渐感到羞愤难当，转身跑回厕所里面，关上了门，额头抵着门板，心里的委屈全部集中在食指上，委屈得抠门板。 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屁股…… 她摸了摸自己的臀部，值得欣慰的是，还挺有弹性的。 …… *** 作者有话要说：　　检哥摸完屁股就跑并捂嘴偷笑【老实交代你是用哪只手捂嘴？臭不要脸的。】 第19章 一块方巾 倪梓在洗手间里面对自己进行了近十分钟的思想疏导。 什么无尴尬不生活，人生处处是意外…… 可是当时他一掌扶上她的臀部时，触感太清晰了，到现在她都能感觉到那一掌的力道…… 这才是最令人无地自容的地方。 太羞耻了！ 倪梓揉了揉自己的屁股，偏偏她今晚穿的是当初以“薄透清爽”的优点吸引她的那条运动裤。 她背靠着洗手间的门板，望着天花板，幽幽叹了口气，转身开门。 摸一下屁股而已，又不是被削下一块肉。 对尴尬能够一笑了之，才是一个女人最优雅表现。 毕竟是一个快成年的人了。 倪梓推开门，刚走出来就被眼前的人吓了一跳，“你……干嘛？” 检易站在距离她几步远的位置，说：“在里面待这么久，我拍你一时想不开。” 倪梓眼角一抽，一时嘴快，回道：“被摸了一下屁股有什么好想不开的！” 检易：“……” 倪梓说完之后，尴尬再次包围了她，她瞟开视线，一本正经地解释：“你是正人君子，没有不轨之心，所以我不介意……” 检易直视着她，说：“你怎么知道我对你没有不轨之心？” 倪梓愣愣地将视线再次对上他的眼睛，“你……有么？” 检易冲她轻微挑了下嘴角——“没有。” “就是嘛……”倪梓想了想，说：“身正不怕影子斜，我说你很正直，我非常看好你，就这么定了，不接受任何反驳。” “感谢你目光如炬。”检易说完径自转身走了。 倪在冲着他的背，小声说：“不客气。” 为免发生误会，倪梓没有跟在检易的后面回座，而是在洗手间门口待了两分钟才过去的。 桌上的气氛还行，活跃度挺高的，主要是何牧阳一张嘴能说会道，语言幽默，文望特别配合他，他说什么她都听着，听完了还能跟他对上两句。 检易坐在旁边，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他觉得何牧阳说的那些话一点儿也不幽默，而且还很傻帽，嘴角抬一下给个意思都懒得，活像个真正意义上冷情冷性的面瘫。 倪梓走出来，远远看见检易的背影时，下意识摸摸自己的屁股。 她过去之后，一言不发，挪开凳子坐下，调整位置，拿了杯可乐，咬住吸管就开始往嘴里吸…… 何牧阳不禁停下说话，愣了一下，把汉堡推过去给她，“这儿还有，多吃点，上个洗手间这么长时间，身体被掏空了吧？” 倪梓的手刚碰上汉堡，听到这话又收回来，“不会说话就要懂得保持沉默的重要性，这会让你显得更加的绅士。” “成，是我多嘴，您请见谅，”何牧阳抬下巴指指汉堡，“这是特意留给你的。” “没有食欲了。”倪梓拿着可乐往后面的椅背靠过去。 “不是，”何牧阳十分费解道：“你们两个对可乐就这么情有独钟么？” “……” 倪梓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检易，他也只喝可乐，并没有搭理何牧阳说什么，旁若无人地扑在游戏的世界里。 这个消消乐，就她看在眼里的这段时间，他都玩了有一个月了吧？这游戏能玩这么长时间？ 倪梓也拿了手机出来，下载了消消乐，开始第一关。 这个游戏的名称听着就是个能消遣时间的轻松娱乐游戏，没想到是，一旦沾上了这个游戏，居然真的让人欲罢不能…… 最后桌上就何牧阳跟文望在聊天，旁边两位各自沉迷游戏，在外人看来，以为这两位之间有什么矛盾似的。 外面广场舞结束的时候，检易一下从游戏里面轻易抽身而出，出去接检词过来。 刚才倪梓在外面并没有看见她爸妈的身影，二老没有过来跳舞，估计是上哪儿约会去了。 感情真好啊…… 检词跳得满头大汗，手里的团扇拿着，也不发挥它最实在的送风功能，她跑过来之后，直接就爬上了检易的位置，抱着检易的那杯可乐凑上去喝，喝完“啊——”了一声，然后冲着倪梓喊：“姐姐！” 倪梓拿了她的团扇过来给她慢慢扇风，“跳舞跳得开心么？” “开心！好玩！”检词抱着可乐准备跳下凳子。 检易靠近挡住她的去路，“坐好，别乱跑。” 检词坚持要下来，“我要去姐姐那里……” “你不去姐姐那里，姐姐也不会跑了，坐好。”检易拉了另外一张凳子过来，他刚准备坐下，被检词推了一下。 “我就要去！”检词推开他，滑下凳子，走之前还不忘抱走桌上的可乐。 检易伸手从她怀里抽走可乐，“人走可以，东西留下，可乐是我的。” 检词直愣愣地看着被拿走的可乐，不高兴地“哼”了一声，跑到倪梓身边，看见她的可乐，于是伸手放在上面，冲检易笑嘻嘻地一乐，有点得意。 检易被她逗的忍不住哼了一笑——“傻。” 倪梓也觉得……检易好幼稚。 何牧阳拿着刚才留下来的汉堡说：“小词过来，吃个汉堡长高高。” 检词如虎扑食，跑过去拿了汉堡，打开包装纸就啃。 检易皱着眉说：“晚上别给她吃这些，不好消化。” “没事儿，就一个汉堡，”何牧阳把她抱起来放在腿上，“再说了，就偶尔一次，你就省点儿心吧哥哥。” 检词嘴里塞着东西含糊不清地跟着说：“省点心吧哥哥。” 倪梓有点心疼检词，她哥哥不让她养小动物，不让她吃零食，还不让她吃汉堡…… 不过也能理解，小动物养在家里似乎没有人管，妈妈好像很忙的样子，他在学校只有周末才能回家，而检词也要上学。 不让吃零食和汉堡也情有可原，她小的时候，自家的母上大人管的更严。 检词这会儿才发现对面还坐着个人，“这个姐姐是谁呀？” 文望笑看着她，说：“你好，我叫文望，你呢？” “我叫检词，诗词的词。” 然后检词从自己的年龄开始自我介绍，说到喜好，说到兴趣，还特别周到地提及了哥哥——“哥哥没有女朋友，但是他有好多好多姐姐喜欢哦。” “……” 倪梓有时候也挺心疼检易的，莫名其妙就被透露了个人隐私。 虽然关于这两点信息，她一早就知道了。 何牧阳笑着故意问道：“那么多姐姐喜欢哥哥，那哥哥有没有喜欢的人？” 检词忙着喝可乐，含含糊糊说：“哥哥说他喜欢姐姐……” 倪梓怔了一下——想起今天下午她也搬弄了此类谣言，无奈叹了口气，没当一回事。 何牧阳偷偷看了检易一眼，发现他对检词说的话无动于衷，饶有兴味地看着手机，鉴于检词经常有扭曲事实的不成熟行为，何牧阳半信半疑：“是真的说过，还是你又在捏造虚构？” 检词听不懂“捏造，虚构”这样的词汇，咬了一口汉堡包，嘿嘿笑了两声， 虽然认为检词说的话不是真的，但是倪梓依然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她也是被“捏造”的当事人之一啊。 检词吃着汉堡，还想喝可乐。 检易确实担心她晚上睡觉的时候，肚子里的东西不容易消化，会觉得胀气睡不好觉，所以只让她喝了几口，汉堡也只吃了一半。 回去的时候，检词手里还拿着那半个汉堡。 检易牵着她，让她把汉堡放下。 检词说：“我想回去再扔……” 何牧阳实在看不过去，把检词抱起来，说：“别管你哥哥，吃吧，牧阳哥哥批准你吃，待会儿上阿姨的诊所拿点儿消食片不就完了么？多大点事儿！” 检词抠着汉堡外面的那层纸，跟着说：“多大点事儿……” 检易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脾气越惯越坏，不听话迟早把你卖了。” 检词笑嘻嘻说：“那我去姐姐家里。” 倪梓撑着下巴，还没站起来，“姐姐家里也不让吃汉堡哦。” 何牧阳抱着检词掂了掂，说：“那就卖给牧阳哥哥，哥哥带你去吃香喝辣的。” 检词莫名感到兴奋，拿着那半个汉堡，傻呵呵笑得当真是合不拢嘴。 …… …… 倪梓跟文望在前面红绿灯路口跟他们分开走了。 路上人少，路灯就这么静静撒在地上。 文望勾着倪梓的手臂，走了一会儿，说：“刚才小词说，哥哥喜欢姐姐，为什么你们不相信？” 倪梓踩住一片落叶，脚下发出微弱却清脆真实的声响，她笑着说：“因为这丫头经常干这样的事，而且你也看到了她有多猖狂，当着当事人的面也这么胡来。” 文望却不这么想，“小孩子的嘴巴是最容易透露真相的，这样却反而让一些大人觉得荒谬。” 倪梓默了须臾，认真看了她一眼，“你想表达什么？” 文望笑了下，耸耸肩。 …… 现在是晚上九点半，小区里家家户户亮着灯，楼下也开了路灯。平时一到晚上，小区里会有人下来坐着聊天，现在聊天的人都散了，各自了回家，所以周围挺安静的。 走出电梯的时候，倪梓望着前面一愣，转头看了文望一眼。 文望朝着站在自家门口的人默默露出一笑，放开倪梓的手臂，看着那人走过来。 门口的男人听到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就看过来了，立马往这边走过来，“不接电话？” 文望清清淡淡说：“忘记带了。” 男人看向了旁边的倪梓。 倪梓冲他笑了笑，说：“你们聊吧，我先回去了。” 这男人倪梓认识，自己跟他交流不多，之前就说过几回话，寥寥几次的接触，她能发现这人比较寡言，但却是个非常绅士文雅的人。 倪梓进屋之前，听到文望问：“你等多久了？” 男人非常诚实，回答：“一个小时。” “……” 倪梓睡觉之前又洗了个澡，洗完澡出来，也还不到十点钟。 家里的两位长辈居然还没回来，难道是回春了…… …… 检词一路上啃着汉堡，终于在进小区大门之前，把汉堡给啃完了，剩下的包装纸扔进垃圾桶里。 何牧阳牵着检词的手，问：“怎么样？要不要去拿点儿消食片给她？” 检易看了检词一眼，“嗯”了声。 检词如愿吃到了梦寐以求的汉堡，肚子饱了，内心满足，精神肉体双重愉悦，根本不关心消化问题。 检易走在前面，这一段路的路灯坏了，他开了手机照明灯，照着路面走，接近诊所那一段的路灯完好，他一眼望过去，忽然停下脚步，片刻时间又加快步伐，最后急急忙忙跑着过去。 何牧阳跟在后面还没明白情况，拉着检词赶紧走过去，看见诊所门口站着的人是谁时，也有些愣神。 检易两步跨上台阶，扯着男人后颈的衣领，丝毫不留余力就往下拽。 检母一时没反应过来了，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 男人让他这么拽了一下，差点儿整个人扑下台阶，不过也差不多了，踉跄了好几步才稳住脚跟。 检易指着男人问：“来干什么？” 男人感觉他那根手指隔着两米远也能戳瞎自己的双眼，瞬间觉得窝火：“你这是什么态度？！” 检易绷着脸，略讥讽地笑，“对待混蛋的态度。” 男人一下子怒火直逼心肺，“混账东西！忘了我是你爸！个不肖子！” 检易挺着腰板，浑身僵硬，“混蛋生出来的东西当然混账，我说错了？” 检海气的浑身发抖，检易的话成功阻止他说出“我怎么生出了你这么个混账东西”这样的话，一时气急，手指着他，也说不出话来。 “把钱放下，马上滚。”检易眯着眼，敛着双眼的锋芒，低沉的嗓音在幽暗的夜里尤其显得薄情寡义，“下次再让我撞见，我他妈废了你！” 检母想过来劝一下，但是检易此时整个人像裹了一层冰渣，不太好靠近。 检海对自己这个儿子其实有些怵得慌，一来自己确实理亏，二来检易对他向来没什么父子之情，他说“废了你”，就一定会废你个半死不活。 何牧阳拉着检词远远地站着没靠近，检词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是有点害怕，紧紧抱着何牧阳。 检海觉得自己挺能屈能伸的，虽然被儿子教训让他丢尽了脸面，但继续逗留只能继续让自己颜面尽失，于是他扯了扯衣角，气愤走人。 检易想过去把钱拿回来，刚有所动作，手臂被拉住了。 检母拉着他说：“小易，算了，他拿的不多……” 检易猛扭过头来看着她，绷着唇，无话可说，手一甩，走了。 何牧阳牵着检词过来时候，检母愣了半天才注意到他们，于是冲着何牧阳尴尬又苦涩地笑了笑。 检母过去把检词拉过来，捏捏她的脸蛋，说：“哥哥生气了，你回去之后，切一块西瓜拿给他，安慰一下哥哥好么？” 检词挠了挠脸颊，重重点头。 检母摸了摸检词的脑袋，站起来，“牧阳，麻烦你带小词先回去，诊所还有点事。” 何牧阳很久没碰见这样的场面了，上一次是今年过年的时候，所以也有些迟钝了，他“嗯嗯”应了两声，拉着检词回去了。 检词进了屋，想去冰箱拿西瓜，何牧阳赶紧过去帮她拿出来，然后还拿了西瓜刀帮她切了一块，诚意满满的个头，拿下来交给她。 何牧阳觉得自己先回去比较好，毕竟发生了这种事，依检易的性格，不会希望有人在他跟前叨叨逼刷存在感，“哥哥先回去了，有什么事打哥哥电话，或者是去敲门。” 检词捧着西瓜，点点头，说：“牧阳哥哥晚安。” 何牧阳笑着跟她说了晚安，把门关了。 检词手里那块西瓜挺大块的，她小心翼翼地捧着到检易的房门前，腾不出手来敲门，于是拿脑袋往门板上敲过去，她已经做好了被磕疼的心理准备，没想到门没有关紧，她撞了一下，门就开了。 她笑嘻嘻走进去，看见检易躺在床上，被子拉高盖过了脸。 她把西瓜放在电脑桌上，抽了纸巾擦手，然后扑到床边，说：“哥哥，我给你拿了西瓜。” 检易躺着没反应。 她爬上了床，跪坐在床上，去拉检易的被子，一扯就扯下来了。 检易睁开眼睛瞟向她，她指指电脑桌上的西瓜，他把目光移过去，看了一眼，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检词挪近了一点，说：“你不吃，那我吃可以么？” 检易再次睁开眼睛，“晚上吃那么多东西不怕尿床？” “才不会，我尿急了会去厕所的。” “睡着了怎么去厕所？” 检词想了想，没心没肺说：“那我在这里睡。” 检易嗤笑，弹了一下她的脑门。 检词说要安慰他，于是躺下来陪他说话，没两句自己就先睡着了。 检易坐起来，把她挪进里面的位置，自己下了床，出去了。 何牧阳洗了澡躺在床上，估计是今晚吃太多了，怎么也睡不着，直到手机响了，他坐起来拿着手机一看，检易打来的。 他刚接起来，就听到了对面的哭声，特别大声，哇哇地哭，吓得他赶紧跑到隔壁敲门。 检词抱着检易的手机过来开门，脸上全是泪花，看见何牧阳就扑了过去。 何牧阳抱着她哄了好一阵才把她给哄安静了，“怎么哭了？哥哥呢？” 检词揉着眼睛，鼻子红红的，“做噩梦，哥哥不知道去哪里了……” …… 十点之后，倪爸爸和倪妈妈还没回来。 倪梓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看着看着就睡着了，眼睛刚闭上没多久，忽然手机一响，把她给吓得猛一蹿，坐起来了。 电话何牧阳打过来的。 大半夜还被吓一跳，倪梓有些没好气，“干嘛？” 何牧阳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大晚上的扰人清梦了，“那什么，你现在有空么？” 倪梓说：“如果不睡觉，那还挺闲的。” 何牧阳干干笑了几声，说：“检易不见了。” 倪梓：“……什么？他穿越了？” 不然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何牧阳：“他家里今晚发生了点事，现在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手机也没带，小词都吓哭了，我这儿暂时走不开……” 倪梓：“嗯……” 何牧阳：“你能出去找找么？” 倪梓：“……可是你找我有什么用？” 何牧阳语重心长：“我觉得你很特别。” 倪梓一本正经：“再特别我也不会导航定位，我的意思是，我也不知道上哪儿去找他。” 何牧阳着急道：“把你知道的地方都找一遍，我这儿真走不开，小词她……” “我知道了，我找找看，”倪梓打断他的话，站起来往门口走，穿鞋，“有情况再打给你，先这样吧。” 这人大半夜出走算什么意思？ 大晚上的她一个小女子出门很危险的好不啦！ …… *** 作者有话要说：　　什么都不说了，检易不见了，我要去找他！！ 晚安！！ 第20章 一块方巾 晚上十点多，还不算太晚，不过外面的那些商场都差不多到点关门了，比较欣慰的是，路边还有24小时营业的小超市。 倪梓正愁去哪里找人。 就目前为止，她跟检易一起去过的地方一共就两个，一个是大广场那边，一个是游泳馆。 这大晚上的他总不能上游泳馆，游泳发泄情绪去了吧？ 倪梓选择去大广场，那边的人已经回了大半了，周围显得比较冷清，连夜风都要凉上几分，商场里边儿已经在清理客人准备着关门了。 她围着四周绕了一圈，没有发现检易，那段跑道她走了两圈，跳舞的广场也看了，连麦当劳她都进去看了一圈。 她对检易了解不多，大到他内心的想法，小到他平时的爱好兴趣，她通通不了解，对于一个自己不了解的人，她根本无从下手，她对于他会去的地方，一个选项都没有。 一个伤心的大男孩，能躲到哪里去？ 倪梓坐在广场旁边的石椅子上，有些苦恼，何牧阳再次打电话过来了。 何牧阳问：“你在哪儿？” 倪梓望着还亮着灯火的麦当劳，幽幽道：“广场这边，我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他。” 何牧阳边走边说：“我这里能走开了，你能不能再帮我去一个地方看看？不远，就在广场附近，要是他不在那儿，你就回家吧。” 这话说的她想回家都不好意思回了。 倪梓说：“什么地方，我去看看。” 何牧阳犹豫了一下，说：“广场附近有块地儿，那里有几栋废弃的旧楼房。” 倪梓想了想，“附近有这样的地方我怎么不知道？” 何牧阳干笑了两声，“有，打个车20分钟就到。” 倪梓愣了一下，相当无语：“打车20分钟那还叫附近？你对附近这个词的误会有那么深么？” 何牧阳嘴硬道：“20分钟还不算近？那你告诉我什么叫，近？” 倪梓也实在懒得跟他辩论何为“附近”的真正距离，“我去看看，到时候再跟你说吧，不过为什么你认为他会去那样的地方？” 何牧阳：“他这人就这样，情绪不好的时候就只愿意一个人待着，真正的一个人待着，而且就爱去那种又黑又暗又安静的地方，所以十有八/九他就在那儿。” 倪梓：“……这地方这么吓人，要不你去？” “我这儿还有两个比你那个更吓人跟遥远的地方，咱们分头行事，”何牧阳一边注意着路边的情况，一边说：“你过去的时候要是方便，就带一块西瓜过去。” “他喜欢吃西瓜？”口味这么清新？倪梓本来还想去麦当劳买一杯可乐给他。 “西瓜不是降火么。” “……你早点告诉我，我冲一杯菊花茶给他带过去。” “那倒不用这么麻烦。” “知道麻烦就好。” 倪梓走到路边拦车，前面有一辆车过来，她对着手机匆匆说了一句，掐了通话。 那块地方倪梓也不知道叫什么，于是形容了个大概，司机老哥一下子明白过来，开车掉头，直奔目的地。 “不过小妹啊，那个地方又黑又暗，你去干什么？”司机老哥似乎忧心忡忡。 “我去挽救一个情绪低落的失足少年。”倪梓语重心长地说道。 司机老哥愣了一下，“失足少年？你男朋友吧？” 倪梓既羞又愤：“不是的啦！！” “那你一定喜欢人家，要不这大晚上的你去挽救他干什么？” “相识一场，该出手时就出手……” 倪梓下车之后，司机老哥有些不放心，然后给了她自己的手机号，大晚上的，倪梓难免要加固一下危机意识，所以有些犹豫到底拿不拿。 司机老哥挺真诚说：“拿着吧，这个地方不好拦车，你待会儿要是拦不到车就打这个号，也算是给我增加业绩。” 倪梓心想，拿着也无妨，说不定真的有需要的时候，于是道了声谢。 周围确实挺……荒凉的。 马路对面有一间杂货铺，还没关门，还有几家不知道是干什么的门店，附近开着工厂，再远一点就是旧小区了，总之这里的每一处都散发着破旧与颓废。 倪梓身后十米远的地方就是何牧阳说的废弃旧楼房，好像荒置了很久，确实非常地老旧，根本不需要细看，迎面吹来的风都带着一丝丝颓然。 这样地方她靠近一步都需要勇气，更何况现在是黑夜。 倪梓开了手机照明灯，确实可以用举步维艰来形容她此刻的状态。 那几栋楼房的一楼空荡荡的，四周没有墙壁，周围分布着钢铁木板砂石这类东西，她大气不敢出一下，脚踩在上面，每一步走的小心翼翼。 用“又黑又暗又安静”来形容，恐怕是很客气很给面子了。 倪梓在外面挣扎了很久，依然战胜不了心魔…… 忽然，身后有一块石头滚向她的脚边，她瞬间吓得魂飞魄散——“啊！！啊！！啊！！”凄厉的尖叫声划破了夜空，彰显她胆小如鼠的本色…… 扔石头的人也是料想不到她居然这么不禁吓。 倪梓在喊第四声的时候，转身看见蹲在两米远处蓄着胡子的男人时，再次吓得差点儿停止呼吸，双腿瞬间失力，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喉咙…… 她摔下去的时候，有个人从她身后把她抱住了。 那一瞬间，倪梓以为自己即将告别这个世界，吓得够呛，却愣是无法昏厥。 扔石头的人慢慢站起来，手里提着一扎啤酒，“这女孩你认识？” 身后的人“嗯”了一声，朝男人伸手。 男人把啤酒递给他，说：“下一趟自己过来取。”说完转身回自己的杂货铺了。 “还能站得起来么？” “……” 检易垂眼看着倪梓的侧脸。 倪梓半天无法回神，迟缓了近20秒的时间才反应过来，这把声音低沉冷淡，非常耳熟，令她心安了不少，但是她依然没力气再动弹。 检易搂着她的腰，自己转到她跟前，稍微弯腰单手就把她给抱起来了，然后往里面走…… 倪梓的元神还在游荡，她还处于那种被吓破胆的感觉当中。 …… 这里面的空间很大，检易往里走了大概十米左右才停下，同时将她放下来。 “站稳了。”他提醒她之后试着松开手臂，等她能够完全站稳了才放开了她。 检易往地面坐下去，拆了一瓶啤酒出来，开了喝了一口。 倪梓手里一直紧紧抓着手机，手机也开着照明灯，周围一片漆黑，全仰仗她手里的这盏灯照明。 她站了很久，检易一瓶酒快喝完了她才缓过劲儿来，跟着慢慢坐下去。 检易靠着后面的方柱子，一声不响喝自己的酒，喝完一罐又拿了一罐，什么话也不说不问。 “你……”倪梓往他那里凑近一些，“你一个人待在这里，不怕么？” “……” 检易的动作顿了一下，目光瞟向她，“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找你。”被吓了那么一大跳，倪梓也没什么心情说笑。 “找我干什么？”检易放下啤酒，看着她。 倪梓感觉自己被吓一跳之后，魂魄还没全数回壳，心里总有个阴影，“何牧阳说你不见了，让我帮忙找一下，他说你十有八/九就在这里。” 检易拿了酒瓶又喝了一口，“那他自己怎么不过来？” “他说他去更远更危险的地方找……” 刚说到何牧阳，他就打电话过来询问情况了，“你找到没有？我这边没有。” 手机开的是免提，电话里何牧阳传出来的声音，在这片安静的废弃屋里面显得尤其突兀。 倪梓说：“找到了。” 何牧阳有些惊讶，“还真是在那儿啊？那他愿意回来么？” “不愿意。”这话是检易回的。 他说完这句话，直接掐断了通话，然后何牧阳就没有再打过来了。 倪梓坐在他旁边，默默地看着他喝完了一瓶又跟着一瓶，现在他已经喝到第四瓶了，真是海量啊……这肚子通向太平洋的么？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倪梓挪了个位置，靠向柱子的另一面。 这条柱子是方形结构，两人相邻靠着。 检易说：“明天早上。” 倪梓扭头看他一眼，又无奈地靠了回去。 “人你已经找到了，现在回去吧。”检易喝完第四瓶，靠着柱子歇了会儿。 “我不能回去……”她费了这么大工夫才找到他的，就这么回去，总感觉白费了这些力气。 “你打算陪我坐到明天早上？”检易说完，嗤笑了一声，“用情至深？” “……” 倪梓坐起来扭头看他，发现他嘴角带着调侃意味的笑意，一声不吭又坐了回去。 她望着对面那条柱子，说：“怎么说咱们也是同学，虽然感情不算深厚，但是到底相识一场，而且我是受人所托，就得尽力而为，还有小词，听说她哭了……你身上也不带着手机，全世界的人都找不到你，可是现在我找到你了……”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检易同样不明白她究竟想表达些什么。 最后她给自己的这段话做出了简洁有力的总结：“于情于理，我都不能对你置之不理，更别说是一走了之。” 检易：“……” 倪梓自顾自地说：“不过你这个心情不好就喜欢往这种地方跑的兴趣要改一改，要不然我下次根本不敢再来这种地方找你，因为这一次已经造成心理阴影了。” 检易：“……” 倪梓：“我说这么多话，你会不会觉得很烦？” 检易：“……” 他不声不响的半天没搭腔，倪梓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扭头去看他，被近在眼前的脸庞吓了一跳，急忙往后退了退。 检易侧着脑袋，一直看着她，直到她转过来，跟着避开，他也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只有目光随着她稍微移动着。 倪梓顶着他两道深沉的目光，心中千回百转，每一个拐弯之后都是一堵墙。 他忽然抬起手臂，掌心朝她的脸靠近，指尖触摸到细嫩的肌肤…… 倪梓抬手往他的手臂一拍——“干嘛呢！！” 检易“嘶”一声倒抽一口气，收回自己的手，左手捂着右手的手腕，倪梓这才发现自己似乎拍到他之前的刀伤了…… …… ***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在这一章把找检易的事情给交代完的，可是时间不允许。 还有， 妮子这个不解风情的女人…… 晚安。 第21章 一块方巾 检易握着伤口缓了缓气，直愣愣地望着前方一片黑暗，一下子有些失神。 倪梓见他坐着半天不动，慢慢靠过去，蹭到他旁边探着脑袋去看他，检易收回视线瞥了过来，她只好爬到他跟前蹲着，“我刚刚打到你的伤口了？” “嗯。”检易依然握着手腕，她也看不出来伤口裂开了没有。 “谁让你把手伸过来的……”倪梓这么一说，又觉地内疚少了几分。 检易抿着嘴沉默着，目光落在灯光所延伸的边缘，半天之后忽然说：“你脸上有东西。” 倪梓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脸，整张脸摸了个遍，最后在下巴右边摸到了一粒凸起——“那是痘痘，好像……” 检易又开了一瓶啤酒，这一扎啤酒一共就六支，这是第五瓶了。 何牧阳说他家里今晚发生了点事。 倪梓看他一声不响地一口接着一口，好像真的是心事重重，借酒消愁的样子，人家的家事她也不好多嘴过问，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开了第六瓶。 她看了眼时间，已经过12点了。 老爸老妈应该已经睡下了，居然没有发现她不在家，估计是万万没有想到她会彻夜不归。 因为平时十点钟一到她就回屋了，房间的门是关着的，一般没什么事，倪爸倪妈是不会特地过去敲她房门的。 倪梓也懒得再去劝他，坐回自己刚才靠着的地方，静静坐着。 检易身上出现再多不符形象的举动，她似乎都不觉得惊讶，喝酒，打架，骂脏话，大半夜跑到这么荒凉的地方待着，说不定他还会吸烟…… 她想着想着，忽然问出口：“你会吸烟么？” 检易的两只胳膊放在膝盖上，提着啤酒瓶，如实说：“会。” 你看，这个小白脸，抽烟，喝酒，打架，说脏话，他同时还是一名好学生，是一名学霸。 好的坏的，他都占全了，而且还能在好坏之间保持平衡。 倪梓特别郑重地问：“你爱学习么？” 检易一松手，啤酒瓶“咚”一声掉落地面，“不爱学习。” 倪梓转过去，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他扭头回视，说：“但是我必须学习。” “我以为你是天生脑袋异于常人……”倪梓的表情很认真，“我感觉你也没有表现得多用功。” “我努力学习的时候大多数人没有看见而已。”检易把眼前的一堆空啤酒瓶扫开，把双腿伸展开来。 倪梓瞬间恍然大悟：“你个心机大爷啊，都说明人不做暗事，你躲在背后暗戳戳地努力算什么男子汉？” 检易默视她两秒，说：“你在卖蠢么？那你成功了。” 胡说，她明明就是在卖萌…… 倪梓傻愣愣地看着他，确实没想到他会说她蠢。 她一脸犯傻的模样让检易有些忍俊不禁，绷着嘴角绷了半天，最后实在没忍住，他扭头冲着另一边无声发笑。 倪梓叹了口气，使出浑身解数想让他开心点，没想到还得了一句“卖蠢”。 检易收了收脸上的笑容，转过来时发现她看着自己。 他冲她挑了挑眉，说：“你三更半夜待着不愿意走，让人非常怀疑你的动机。” “我一介女流能对你……”倪梓忽然反应过来他说的“动机”指的是什么，确实有很多女生对他动机不纯，她转口说：“放心吧，我的男神不是你。” 检易看她的眼神似乎不是那么相信。 倪梓只好说出实情：“我的男神是圣诞老人，从小到大只专注他。” 检易拿起一块石头往前面用力一抛，说：“像那种，在半夜非法私闯民宅却端出一副慈眉善目并自以为在造福人类的老人家，你喜欢？” 倪梓听完之后，好一会儿才捋清楚他说的话，然后一本正经道：“请你尊重圣诞老人，即便你没有亲眼见证过他存在的痕迹。” “我不是称呼他老人家了么？”检易又拿了一块石头，往旁边的柱子用力一扔，石头擦撞柱子的声音非常干脆利落。 “但是你说他私闯民宅。”倪梓依然一脸正经。 “我说错了？”检易转过来看着她，“难道他不是选择在半夜，未经允许，私闯民宅么？因为是圣诞老人，所以他的行为自带滤镜，显得合理了？” “他是在半夜，经默许，光明正大的登门送礼，”倪梓笑笑说：“你看你没有允许过，他去过你家里么？” “所以——”检易觉得有点好笑地问：“他去过你家，给你送礼了？” “嗯。”她点头。 检易脸色不改，一如既往地淡道：“恕我多嘴，那大概是令亲偷偷塞给你的礼物。” 倪梓默了默，说：“我知道啊，我的意思是，圣诞老人在我心里代表的是一种美好的形象，同样的还有粽子精，嫦娥仙子，春花姑娘等等。” 检易对她丰富的情感表示——“看得出来，你的童年过的很精彩。” 倪梓也笑着表示：“看的出来，你的童年很单……” ——调。 她忽然停下来，因为她想起来他的家庭状况似乎…… 沉默的瞬间，手机的灯光毫无预警地灭了，周围一下子回归黑暗。 倪梓按了按手机，发现没电了。 检易问：“怎么不说下去？” 倪梓只好继续说：“你的童年很单纯。” 检易望着空荡荡的暗处，半天无话。 喝了6瓶啤酒都没怎么醉，看来他的童年是与酒为伴才对。 倪梓往后靠着柱子，思绪有些缥缈，飘着飘着，睡意就上来了。 检易忽然发现她沉默下来，就算回头看也看不见她，他静待了半天，隐隐约约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声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柱子的表面是水泥，比较粗糙，所以能撑住她的脑袋，让她不至于下滑。 他没什么睡意，隔着黑暗凭着刚才记忆中的位置，视线落在她身上。 …… …… 倪梓醒过来的时候，周围依然是一片黑暗。 在这种地方她根本无法真正入睡，半夜有点冷，而且她穿的是短袖短裤。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反正现在一睁眼，周围还是伸手不见五指。 倪梓心底慌慌的，往旁边检易的位置摸过去，摸了半天发现是空的，于是喊了他一声：“检易？” 她喊完，没有听到任何回应，心底猛然间一阵毛骨悚然，她蹲在原来的位置上不敢乱动，只能一遍一遍问：“检易你在不在？你在么？” 依然无人回应。 这种陷入黑暗并且无人应答的恐惧会把她逼疯的，她的脑子里什么想法也没有，只有一阵一阵的惊悚感袭来。 倪梓双手撑着地，浑身冰凉，心脏狂跳不止，背后刷起一股寒意让她濒临崩溃——“你到底在不在啊！” 因为恐惧太深，有点像是在做噩梦。 这会儿她连声音都不敢再出，全身的力气一瞬间被抽走，却浑身僵硬无法动弹，意识半醒半混，直到远处有一道光照过来，她猛一下反应过来，抬头望过去。 有个人过来了。 检易原本走的慢，手里拿着手电筒，往里面照射过去的时候，他看见倪梓蹲在地上一动不动，心里一惊，快步跑过去。 他跑到她跟前蹲下，发现她眼眶红了，眼角挂着泪花，伸手帮她擦了擦，“醒了？” 倪梓怔愣地看他半天，“你……” “我去拿手电筒了。” “你怎么可以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撑过那一段恐惧之后，她两只手臂开始发抖，抖的太厉害，撑不住往前面摔过去。 检易伸手扶住她，“对不起。” 倪梓浑身的力气已经吓没了，就这么让他搂着，她现在感觉浑身冰凉，很冷，额头浮着一层冷汗，意识有些恍惚。 迷迷糊糊之中，她喃喃道：“你不是……喜欢这种又黑又暗的环境么……” 拿什么手电筒…… 检易仔细听着，没有及时回答她，经过了很长的一段沉默，他说：“你不是怕黑么。” 倪梓就这么以跪坐的姿势，趴在他怀里，她受到了很大的惊吓之后，整个人非常疲惫，没有力气支撑着她保持清醒，所以很快又睡过去了。 检易帮她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坐着，靠在自己胸口上。 他尽量保持动作小心翼翼，但是她的姿势不好调整，抱她起来的时候动作不小心大了些，她也只是皱了下眉，并没有醒过来。 这一睡，她睡得比较沉。 日后倪梓回想起这一晚，实在是荒唐无稽得可以。 …… 倪梓这一次醒过来，外面已经天亮了，她看到现在是白天的时候，安全感瞬间包裹着她，就是脑袋有点昏沉。 检易问：“醒了？” 倪梓抬头望过去，发现他的脸近在眼前，她的脸，就靠在他的胸口上。 她猛一下坐起来，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按照剧情的一般发展规律，她是不是得检查一下自己的衣着情况？ 倪梓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情况良好，还是昨天那一套，而且并没有任何破损，身上也没有哪个地方感觉到不适。 检易活动了一下筋骨，扭了扭脖子胳膊，然后站起来，活动双腿。 看他这反应，昨天晚上他应该是被她禁锢了一整晚？ 倪梓怔怔地坐着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撑着柱子站起来，除了屁股有点疼，其他倒感觉还好。 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跟他共处了一夜…… 检易弯腰捡起地上的手机交给她。 倪梓伸手接过来，看了他两眼，别说是以后了，现在她回想起昨晚，她都觉得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孤男寡女，共处一夜，虽然清清白白日月可鉴，但总感觉怪怪的。 “走吧。”检易看着她，站着没动。 倪梓垂着脑袋经过他先走，检易跟在她后头。 …… *** 作者有话要说：　　算感情过度期把，就一个晚上的事，多花了点笔墨描写。 共处一夜，对方什么心思你俩各自的心里没点abcd数么？ 晚安~哟吼吼。 第22章 一块方巾 这里白天也不见得有多容易打得到车，两人在路边站着等了十来分钟，出租车没有等到，倒是把公交车给等来了。 倪梓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那几栋破旧弃楼，居然把公交站点安排在这几栋楼的边上…… 倪梓身上没带散钱，还没上车她就开始翻来覆去地找，只有十块二十块的。 检易有，昨晚买啤酒的时候找的，他把她的那一份一块儿投进去，然后往后面走，走到后面的双人座边上，钻进里面的位置坐下。 倪梓跟在他后面，在他旁边坐下来。 她醒来之后，脑袋一直昏昏沉沉的，刚才是硬撑着，现在坐下来之后感觉更累，手机没电了，也不知道现在几点。 不过从太阳所处的大致方位来判断，现在应该是早上6点到7点之间…… 为了不让自己昏睡过去，倪梓随便找个话题，她指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说：“那个方位是正东方？” 检易一直望着车窗外面，“不是。” 不是么？ 太阳升起的地方不就是东方么？ 检易转过来看了她一眼，她皱着两条眉毛，不知道是不舒服，还是在纠结。 “东偏北，太阳升起的位置会根据经纬度，以及季节的变化而变化。”检易一本正经地给她做简单的科普：“假设你目前身处于北回归线以北的地区，那么在夏季的时候，你会看到太阳升起的地方，是东偏北，日落则是西偏北。” “那……”倪梓问出了其实并不是那么想知道的问题：“什么时候，太阳升起的位置是正东方？” 检易看的出来她问的心不在焉，似乎没什么精神。 这个问题解释起来稍微有点儿复杂，他说了个最简明扼要的答案：“太阳直射赤道的时候。” 倪梓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然回想起来这个好像是初中的地理知识…… 然后她就没有颜面再问下去了，打算回去自己找课本回顾一下。 检易侧着脸看她，“怎么不问了？” 再问自取其辱么…… 倪梓假装随意道：“你没有当老师的潜质。” 检易似笑非笑：“也就是说，你没有听懂。” “我听懂了，”倪梓想了想，说：“你的意思是，位于赤道的地区，太阳升起的方向就是正东方。” “算是这样，”检易端详了她片刻，又问：“那你知道自己所处的方位么？” 倪梓一句话含糊概括：“北回归线以北。” 我国大部分领土位于北回归线以北，这句话她还是记得的。 如果要详细到经纬度，那就涉及到她的知识盲区了，还好他没有再问下去， 检易坐的位置，窗口是对着太阳方向的，所以车行驶在路上的大部分时间，他整个人都被笼罩在淡淡的光束里。 倪梓每次看过去，都觉得他浑身跟打了光似的，非常晃眼。 检易的皮肤不算黑，估计平时不怎么晒太阳，脸就更白了，活脱脱的小白脸。 她想起之前自己在医务室里撞见他的事情，那一节隔壁班是体育课，从医务室的老师说的话里可以判断得出来，他不喜欢上体育课。 …… 直到下车的前一刻，倪梓才反应过来，她刚才满脑子想的都是关于旁边这位小白脸的事情。 这大事不妙啊！！ 检易提醒了她一下，“车门要关了。” 倪梓猛一下蹿起来，急急忙忙跑下了车。 检易本着绅士的风度，本来想问问她肚子饿不饿，去吃个早餐什么的，但是他看她一副火急火燎恨不得坐火箭回家的模样，也就没说什么了，默默跟着，坚持最后的礼貌，送她回家。 倪梓让他送到单元楼的楼下，匆匆道了谢，一副做贼心虚状，跑进楼了。 检易还特地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对她有哪些冒犯之处，想来想去，他觉得自己的态度和行为十分坦荡十分君子。 …… 倪梓开了门进去，刚把门给关上，一转身就看见刚起床的母上大人走出来了。 倪妈妈观察了两秒，问：“你这是打算出门呢？还是刚从外面回来？” 倪梓想起《新白娘子传奇》里面有个片段，小青在外跟张公子风流一夜，天色破晓时分回来，在门口被许仙给撞见了，许仙就是这么问她的…… 于是她笑呵呵地，借用了小青的话，反问：“打算出门又如何？刚从外面回来又如何？” 倪妈妈一边倒水一边说：“打算出门的话，那就早了点儿，刚从外面回来，那就太晚了，并且我会打断你的腿。” 倪梓干笑两声，说：“我刚从外面回来。” 倪妈妈拿开水杯眼睛一瞪！！ 倪梓补充道：“早上6点出的门，跑步。” 倪妈妈听完，眼睛瞪得更大更惊讶，“你能6点起床跑步？” 倪梓见自己似乎忽悠过去了，于是放松下来，走过去说：“我洗心革面了，为了健康！为了部落！嗯呐！” “等等！”倪妈妈凑过去闻了闻：“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汗味，小心别熏着了，”倪梓退后几步，“跑步不得出汗啊？我去洗澡。” 倪妈妈也没多想，谅她不敢这么放肆，放下杯子去厨房准备早餐了。 倪梓回房间拿了干净的衣服去浴室洗澡，顺便还把头发也给洗了，洗了头之后，脑袋更加地昏沉，四肢也感觉没什么力气，她把头发吹了个半干，然后往床上一躺，很快又睡过去了。 倪妈妈过来喊她吃早餐，怎么喊就是不醒，她翻了个身继续睡，倪妈妈也只当她是一大早起来跑完步太累了。 到了接近中午12点的时候，她还是没醒，倪妈妈又过去叫她，怎么叫也还是不醒，于是伸手去拉她，手一摸上去，感受到满手心的滚烫。 倪妈妈一惊，伸着手去摸她的额头，发烧了。 她急急忙忙跑到客厅把药箱拿出来，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退烧药。 倪爸爸翘着二郎腿，手里的一份报纸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听见动静之后，拿开报纸说：“你着急忙慌的忙什么？” 倪妈妈把药箱盖上去，说：“闺女发烧了，家里怎么没有退烧药啊？” “多少年没发烧了，有退烧药也得过期，带她去附近诊所看看。”倪爸爸放下报纸站起来，往倪梓的房间去了。 “你别喊她了，她起不来，额头烫着呢！”倪妈妈也起来跟过去。 倪爸爸一摸，点头说：“还挺烫手，这丫头挺厉害啊……”他一转身，对上倪妈妈凉飕飕的目光，改口说：“烧的挺厉害……” 最后倪梓被叫醒，勉强吃了半碗粥，被倪爸爸带着去附近的诊所了。 倪爸爸交代说：“打一针就好了，你长大了，可别怕疼。” 倪梓感觉头重脚轻，走两步就能一头栽下去，所以也只求快速退烧就好。 到了诊所，她一走进去，被里面的冷气一吹，打了个哆嗦。 倪爸爸将她扶着过去坐下，“大夫，我女儿发烧了，您给看一看。” 医生伸手摸了摸倪梓的额头，然后拿了腋下体温计给她夹着测量体温，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说：“先去那边坐一下。” 倪梓到旁边的长凳子坐下，眉头紧皱，脑袋嗡嗡响。 倪爸爸坐了会儿，站起来说：“难受么？爸给你买瓶水过来。” 她还没点头，倪爸爸转身就出去了。 一分钟左右，诊所的门被人打开了，倪梓看过去时，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发烧产生了幻觉…… 检易手里提着保温盒，进来看见她时，稍微愣了一下下，然后走进来喊道：“妈。” 检妈妈正给人看病，偏着脑袋看过去，笑着说：“东西放着吧，来的正好，小云去吃午饭了，你帮杜大妈抓点药。” 检易把保温盒放起来，过去接过检妈妈递给他的药单，转身进了药台里面，按照药单抓药。 杜大妈望着时不时转身拿药的检易，说：“检易才读高中吧？都能帮你抓药了，真有出息。” 检妈妈笑着说：“从小练到大的，不算什么本事。” “我听说检易成绩很优秀的，”杜大妈笑眯了双眼，“我孙女儿才上初中，成绩一塌糊涂，真应该让她像检易学习学习。” “您过奖了，我们家检易比较独立而已。”检妈妈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倪梓坐着的位置，背后就靠着高高的药台，她总感觉头顶有什么动静。 检易刚好就站在她背后的位置，看一眼药单，转身拿几样药，中西都有，所以花了点时间。 “来，”检妈妈朝倪梓伸手，“体温计给我看一下。” 检易站在倪梓后面，看着她把手伸进衣服里面，把体温计拿出来递过去，然后他把配好的药，包起来。 “唷，都快烧到39度了，”检妈妈眉头一皱，说：“给你开点儿退烧药吧。” 倪梓反应有些慢，“我爸刚刚建议我打针……” 检妈妈想了想，说：“其实如果不是特别严重的话，一般不建议打针，打针不是个健康的选择，像感冒发烧这类本身就属于自愈性疾病，如果实在受不了，可以选择吃药，能避免打针最好。” 倪梓点点头，“我听医生的。” 检妈妈拿着笔说：“真乖。” 检易：“……” 杜大妈问:“唉，我的药好了么？” 检易提着袋子递过去，说：“您的药。” 杜大妈接过了药，又拿了钱，临走之前还说：“什么时候你要是得了空，给我孙女补补课怎么样？” 检易不着痕迹地瞄了倪梓一眼，说：“我可能没有当老师的潜质，怕说不好。” 倪梓略无语地抽了抽嘴角。 杜大妈说：“没关系，你给她随便讲一讲都比她疯玩儿强，就这么说定了。” 检妈妈看着走出去的杜大妈，说：“您慢点儿走。” 杜大妈笑着摆摆手，回去了。 检易往后靠，腰部靠着后面的药柜，看着前面。 检妈妈忽然想起来眼前这个发烧的小姑娘还没开药呢，于是拿着笔问：“叫什么名字？” 倪梓说：“倪梓。” 检妈妈想了想，写了个倪，然后问：“哪个梓？” 倪梓估计是真的给烧得有些迟钝，僵着脑袋想了好几秒，愣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最后检易替她说：“梓叶的梓。” 检妈妈抬头看过去，递了个疑惑的眼神。 检易依然靠着药柜，面不改色道：“我同学。” 倪梓：“……” 检妈妈的目光在倪梓和检易之间相互切换。 检易提醒道：“妈，开药吧，她都快烧傻了。” 倪梓也觉得自己差不多要烧傻了…… …… ***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周末确实是想多更一点的，但是我一有空就肆无忌惮地休息，然后就把更文的事给忘了…… 明天吧，多更。 第23章 一块方巾 检易配好了药，递给倪梓的时候顺便交代了几句：“一天三次，饭后服用，退烧药一天两次，一次一片，多喝点水。” 倪梓抓着袋子，轻轻地“哦”了一声。 “要是今晚能退烧就别再吃了。”检易又随意地补充了一句。 “哦，好。”倪梓拿着药点点头。 倪爸爸把买回来的矿泉水递给她，“多喝水，这小伙儿说的不错，现在多喝点儿，走吧回去吧。” 倪梓现在干什么都觉得没力气，抱着矿泉水默默跟着出去了。 检妈妈把检易带过来保温盒拿出来，打开了准备吃饭。 检易背对着她，默不作声地在整理药柜。 “你跟你同学闹矛盾了？”检妈妈夹了口饭塞嘴里，一边想着刚才的情形，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哪个同学？”检易拉开放置生地黄的药柜，扫了一眼，然后在下面的大柜子里拿一些出来，又添了一些进去。 检妈妈抬头看着他的背影，说：“就是刚才那位……梓叶。” 检易弯腰把生地黄放回去，又去拿了一些麦冬出来，“没有。” “没有？”检妈妈搁下筷子喝汤，“那你刚才进来的时候，怎么没有跟她打招呼？” 检易拍了拍手，把掌心沾上的一些中药的粉末清理干净，有些心不在焉地问：“为什么要打招呼？” 检妈妈：“……” …… 倪梓回到家，吃了药又回房间休息，睡了一个下午，醒过来之后就感觉好多了，她摸了摸额头，没有那么烫，应该已经退烧了。 估计是昨晚，幕天席地睡了一夜，昨天晚上她就觉得冷，她穿的又是短衣短裤，还被受到了两次大惊吓，精神紧绷，同时一夜受寒，再加上她的免疫力本来就差…… 没有大病一场算自己走运。 倪梓到客厅倒了杯水，拿着水杯到沙发坐下。 妈妈在出门前交代过她，为了防止今晚复烧，让她今天别回学校了。 倪梓打电话给老秦请了晚自习的假，老秦关心了两句让她好好休息，重复了好几次多喝水，倪梓一边点头一边答应着，她刚挂电话，忽然听到外面好像有争吵声。 倪梓跑过去，把门开了一道缝，争吵声是隔壁传过来的。 隔壁的门开着，门口站着个女人，看那身非富即贵的行头会让人误以为她是个修养极高的优雅女性，没想到说出口话却句句带刀。 “你黏着他的这些年我提过一句意见没有？你们谈归谈，谈几年我都不妨碍你们，但你要是打着嫁入我们傅家的歪注意，门都没有！” 文望靠着门口，脸色原本就苍白，这会儿更是白的吓人，“阿姨，是我黏着他，还是他黏着我，您心里有数，别跑到我们家里来恶人先告状。” “我是恶人？”傅母气的脸色铁青，“昨晚青辰跟我们说他想娶你过门，不是你撺掇他，他会说这样不成体统的话？” “傅青辰是个成年人，他说什么话做什么决定，还需要别人撺掇？”文望扶着门口，站了这么久，开始觉得有点累了。 傅母挺着腰杆子，非常的盛气凌人，嘴角带着嘲弄的笑：“从古至今，那些专爱耽误男人事儿的就是你们这种紧巴着人不放的狐狸精，我说你拖着这么个病恹恹的身体该有点自知之明了，耽误自己家人就算了，祸害我们家青辰干什么？” 文望半天没说话，倪梓有些担心，于是开了门走出去，一走出去就看见她双手撑着门框喘气——“阿姨，您说话最好积点口德，我这个病秧子要是在您跟前有个什么闪失，傅青辰他惦记我一辈子，他也会记恨您一辈子。” “你……”傅母抬着手臂，食指这么指着她，恨不得戳进她的眼睛里，“你看看你说的是什么混账话！你个狐狸精！心肠歹毒的！我们家青辰一定是受你蒙蔽了，老天爷迟早收了你！！” 倪梓赶紧过去把那个女人的手臂推开，去扶着文望，倪梓的手刚碰上去才发现她浑身颤抖着，双手紧紧抠着门框，闭着嘴巴不说话。 傅母满脸的愤恨，说：“你要是再敢缠着青辰，即便是老天不收你，我也不会放过你！” 倪梓拍拍文望的背，气不打一处来，“您歇会儿行么？都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说话怎么还这么刻薄没个轻重？这么几十年的水稻都白吃了是么？真是胡闹！” 忽然有个人跑过来插嘴，而且还一副训小孩的口吻，傅母一时没反应过来，瞪着快喷火的眼睛。 倪梓把文望扶进屋，伸手用力带上门，门“砰”一下犹如发出怒吼。 文望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倪梓给她倒了杯水过来，她伸手接了一下，“谢谢。” 倪梓在旁边的位置坐下，犹豫着开口：“刚刚那个女人……” “是傅青辰的母亲，”文望打断她的话，拿着杯子喝了一口，笑的无语，说：“吓到你了。” “那倒没有，我什么人没见过啊？”倪梓笑了笑，她还真没见过这样咄咄逼人的人。 文望默着发呆了一会儿，忽然说：“你怎么没回学校？” “我发烧了，”倪梓下意识又去摸额头，“睡了一下午。” “被吵醒的？”文望笑看着她。 “那倒不是，我早醒了，听到声音出来看一看。”倪梓看她手里的杯子空了，想再给她倒水。 文望摇摇头，把杯子放回茶几上，“你得多喝水，这样好得快。” 倪梓叹道：“全世界的人都让我多喝水。” …… 倪梓在那里待到天色暗了才回去的。 文望大学毕业至今两年时间，因为身体状况，毕业后一直待在家里，无法外出工作，这两年时间，有个男人经常过来陪她。 倪梓曾经见过他们两个吵架，吵得不凶，傅青辰永远迁就着她，一是怕她气急攻心，影响病情，二……也许他的脾气就这样吧。 小的时候，她喊文望一声姐，某天文望忽然跟她说，让她别叫姐了，直接喊她的名字，因为她没有朋友，她想听听朋友喊她的名字。 傅青辰算是她见过的，最深情的男人，比电视剧塑造的深情人设要真实，从大学到现在，傅青辰一直陪在文望身边，怎么赶也赶不走。 倪梓当初还夸过他成熟稳重，是一位文雅绅士。 文望笑着说：“那是你没见过他幼稚任性的样子。” 倪梓说：“可是我觉得你比较幼稚任性。” 文望笑着耸耸肩。 …… 晚饭过后，倪妈妈拿着体温计给她，“量一下，看看退烧没有。” 倪梓自己感觉已经退烧了，但还是拿着体温计测一下。 体温计显示她的体温正常，倪妈妈说：“今晚别开空调了，不然明天又烧，来，喝点儿水，喝完了去睡觉。” 倪梓现在看到水都觉得害怕，“妈，让我歇会儿，我跑厕所腿都跑酸了。” 今天倪梓几乎睡了一整天时间，晚上躺在床上愣是睡不着，特别精神，她闭着眼睛给自己安排了一出年度虐心剧场，虐完了之后才慢慢感觉到睡意，脑子慢慢转不动了，渐渐地就睡着了。 …… 第二天闹钟一响，她睁开眼睛直接就坐起来，感觉精神饱满。 这就是睡眠时间补充到位的感觉。 倪梓收拾了一下东西，随便吃了一块面包和一杯牛奶，提着书包就出门。 时间太早，整座城市难得显得清静，就跟昨天她跟检易从废弃楼房那里坐车回来的感觉一样。 倪梓在公交站的长椅子上坐着等车，路上的行车也不多，坐了几分钟，车就来了。 她抱着书包跑过去上车，刷了公交卡，往后面走的时候，发现衣角被人扯了一下，她扭头看过去，一张灿烂的笑脸进入视线。 “我就知道是姐姐！”检词笑嘻嘻的站着，忘了走，“姐姐你吃饭了没有。” “吃了，”倪梓帮她扫了扫披散的头发，抬起脑袋看了一眼她身后的检易。 “坐好了再聊，”检易轻推了一下她的脑袋，“车要开了。” 倪梓拉着检词到后面坐下，检词要跟她坐，检易只好走到她们两个后面的位置坐下。 “我好远好远就看见姐姐了，哥哥还说我看错了。”检词坐下来之后，又开始唠嗑了，“我就知道没有看错。” “那你的眼神是真的好。”倪梓从书包里拿了梳子出来，“我帮你把头发扎起来。” “好！”检词主动背过身，双手扶着窗口的横杆。 倪梓帮她把头发梳理顺了，再收起来，打算给她扎个丸子头。 检易坐在她正后方的位置，把检词扎头发的皮筋递给她，问：“你好点儿没有。” 倪梓接过皮筋，点了下脑袋。 检词的发质非常柔顺，发量不多不少，非常好打理，刚刚她披头散发的模样还真吓了倪梓一跳。 倪梓拍拍扎好的那颗丸子，拿了镜子递给她，“你自己看看。” 检词拿着镜子臭美，说：“早上哥哥起晚了，没有帮我扎头发，其实哥哥扎头发可厉害了，姐姐也厉害。” 检易说：“到底是谁吃早餐磨磨唧唧的浪费时间，别颠倒黑白。” 检词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因为碰见了妮子姐姐，所以心情特别好，一高兴就喜欢晃着双腿，哼着小曲。 倪梓扭头往后面看过去，检易双手交叉抱着胸，闭着眼睛，双眼底下浮现了淡淡的青色，是黑眼圈。 前天晚上他好像没怎么睡觉，昨天也没有休息好么？ 话又说回来了，那间诊所的医生居然是他妈妈，怪不得他妈妈平时好像很忙的样子，要照顾一间诊所，确实很难再顾及到家里的方方面面，所以家里的一些事情都落在了他的肩上。 倪梓看着他的脸，有些走神，检易忽然把眼睛睁开，她一下子躲避不及，内心暗吃了一惊，目光跟他接触，身体好像定住了。 她干脆也就不躲避了，大大方方地看，然后一本正经说：“我看你精神欠佳，年轻人要注意休息。”她说完赶紧转回来，坐着一动不敢动。 检易看着她，目光转移到她的耳朵上，发现她的耳朵居然泛红。 他默笑了片刻，弯腰俯身靠过去，几乎凑在她耳边，说：“气血上涌了。” 倪梓猛的浑身一颤，移开一些位置扭头去看他时，他侧着脸看着旁边的检词，检词也转过来，冲他乐呵。 其实他停靠的位置就是倪梓跟检词两个座位的中间。 他弹了一下检词的丸子头，说：“扎的不错。” 检词摸摸自己的发型，“姐姐扎头发可好看了，我以后也要姐姐帮我扎。” “那你问问人家愿不愿意，”检易挺着腰坐了回去，“有些事你不能擅自做主，要人家亲口答应了才好。” 倪梓：“……” 直到把检词送到她学校门口，她还在确认：“姐姐，你有空了要来我家帮我扎头发哦。” 倪梓就差当场举手发誓，郑重其事地点头，说：“我答应你。” 获得她的再三首肯之后，检词才觉得心满意足，蹦着进去了。 检易站在她身后，保持着一臂的距离。 倪梓揪紧了书包的带子，猛一转身从他身边经过，边走边说：“走吧要迟到了。” 检易慢悠悠跟上去，腿长，两步就追上了她，“那么着急干什么？还有半个小时。” 倪梓这才放慢了脚步，无语沉默了须臾，看着他说：“怎么？还有半个小时，你打算在路上先享受一下人生？” 检易双手揣在兜里，一贯地随意，且漫不加意道：“享受不享受，那就要看路上同行的是谁。” 倪梓冲他虚情假意地笑了两声，“不好意思，你目前的同行者是我，一个胸怀天下有鸿鹄大志的……” “学渣。”检易替她补充道。 其实像“学霸”，“学渣”这种跟“贵贱之分”似乎别无二致，指代性特别强的词语，检易从来不屑于放在心上或嘴上，学习无论好或坏，不涉及霸或渣，个人追求不一样罢了。 然而旁边这位，检易看不懂她的追求。 “看不起人呢还？”倪梓嘀咕了一句。 “没有看不起，”检易似真似假，半是玩笑半是认真说：“我觉得你是个可造之材，勤加修炼，必成大器。” “算命的先生说看我的面相，是个当精英的命，”倪梓笑呵呵道：“看来他说的没错。” 检易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眼神不好吧。” 倪梓愣了一下，点头道：“对，他是带着一副墨镜。” 检易……无话可说。 …… *** 作者有话要说：　　尽力了…… 比昨天还更得晚，不过明天开始不太忙，应该可以早一点更了，相信我吧哈哈哈我是认真的。 第24章 一块方巾 检易沉默的时候，可以一路上一声不吭，倪梓跟他走在一起，确实感觉挺闷的，不自在，而且来学校的路上，他也拿着手机玩游戏。 倪梓走两步就去看他一眼，看得她都没办法好好走路了。 检易抬起脸来，递了个莫名其妙的眼神给她，“你会好好走路么？” 倪梓无辜以及无奈各占一半，“我当然会啊。” “那你看我干什么？”检易停下脚步，侧脸睨着她。 “我怕你摔了，”倪梓指指路面，“你看地上什么石头树枝都有，我倒要问你了，你能好好走路么？走路玩什么游戏啊？这要是让我妈看见了，她……” 检易默着等她说下去，她忽然又不说了，“她能怎么样？” “她管你是谁呢，一定教育你。”倪梓往前走了两步，猛一下又转过来说：“要是路上没有小词牵着你，你就不怕有什么危险？” “听天由命。”检易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来是真是假。 校门口正在执勤的是高二年级的同学，一男一女。 因为送检词去学校耽误了点时间，现在这个时间点是上学高峰期。 没有住宿的大多是高一年级的同学，高二占了一半，高三几乎都会选择住宿，反正关于住宿，a中没有强制性要求，自由选择。 进了校门口之后，梓跟检易保持着非常……客气又疏离的距离。 检易将手机收起来了，扭头一看，没看到人，又往后面看过去，倪梓就跟在他后面走。 倪梓目不斜视，从他眼皮底子下，默默经过他，走了。 检易看了半会儿，慢慢跟上去，一路上保持着一前一后的行走模式。 上楼梯的时候也是这样，倪梓上来之后，碰见了孟白。 她刚从洗手间出来，看见一前一后的两个人，于是停下来，眉头一皱，发觉事情不似表象这么简单，赶紧跑过去把倪梓拉着进了洗手间。 孟白的表情非常的三姑六婆，“你跟检易一起过来的？” 倪梓十分淡定，“我跟他在路上碰到的。” 她说完想走，被孟白一把扯了回来，“我的话还没问完！” 倪梓只好捂着鼻子说：“你有话一定要在厕所里面问？” 厕所里的味道对于刚吃完早餐的人来说，容易造成催人泪下的效果。 孟白想了一下，说：“外面到处是耳朵，厕所里聊才安全。” 倪梓指着其中一件关着门的厕所间，孟白瞬间就没声了。 那间厕所间的门慢慢打开了，从里面探出一张八卦的笑脸来，“你真的跟检易一起来的？” 倪梓重复说：“路上，碰，到，的，我在前面，他在后面，距离很遥远，关系很清白。” …… …… 天是蓝的，云是白的，同学们之间是和睦相处的，上课的铃声是令人排斥的。 倪梓听到铃声响的那一刻，暗叫不好，赶紧跑出洗手间，往教室门口冲刺，在跑进教室门口的前一刻，被一支尺板给挡住了去路。 老秦拿着尺板指着她，慢慢把她逼出走廊，“迟到了！这都快期末了还迟到！” 倪梓慢慢往后退，退回走廊，“我早就过来了，刚刚是在洗手间。” “洗手间？”老秦眯着眼，双眼放射智慧的光芒，“不能把书包放下之后再去？” “我……”倪梓咬咬牙，说：“急。” “能有多急？啊？放个书包的时间都等不了？”老秦拿着尺板敲敲自己的掌心，一时激动给敲疼了，甩了好几下。 倪梓沉默三秒表示无语，然后说：“十万火急。” 老秦拿着尺板抖了好几下，“迟到就是迟到！！别找借口！” “没找借口，”倪梓觉得自己在老秦面前都要受委屈，“我昨天不是发烧了么？我水喝多了。” 老秦愣了一下，冷哼：“昨天喝的水今天才想起来要急？那你够能忍的啊。” 倪梓嘴角一抽，说：“……不是，是我今天早上喝多了。” 老秦背着双手，叹了口气，说：“行了行了，下不为例，还有，期末考要到了，好好上课，争取有个突破。” 倪梓捏捏书包的带子，点头应道：“……我会的。。” 老秦指了一下门口，“进去吧。” 倪梓刚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孟白才慢吞吞地回到教室。 她一坐下来就问：“被老秦逮到没有？” 倪梓转过去，点头，又扭回来，拿着英语课本开始跟着念单词。 一二节是英语课，倪梓还是挺认真的，语法她听得云里雾里，似懂非懂，所以她专攻单词，词汇量上去了，基本也能应付一下考试。 被叫上去默写单词的时候，她基本上能够做到——轻松上阵，奋笔直书，完成任务，华丽转身，然后凯旋而归。 她坐下来的时候，说：“怎么样？尽情地赐教。” 忱书看着黑板上的狂书乱舞，含蓄地指点：“嗯……走势随性，姿态妖娆。” 倪梓摸着下巴仔细想了想，说：“这是在夸我么？毕竟，字如其人。” 孟白凑过来说：“夸你字写的潦草么？” 倪梓头也不回，推开了她——“扫兴的刁民。” 英语课临近下课之际，倪梓已经把该记下来的单词都记下来了，然后就开始犯困，撑着眼皮都快把白眼给撑出来。 下课铃声忽然打响，她猛一下精神大震，清醒了，睡意全消。 下课铃声就是福音。 倪梓刚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来，忽然一个身影闪过来把她吓了一跳。 “……” 孟白把她拉过来，小声说：“你跟检易的关系真的如你所说的清清白白么？此时还有待考究。”她扶了一下并不存在的眼镜框，眼睛绽放着八卦之光。 倪梓扶着额头想了想，说：“你那么在意我跟检易的关系干什么？” 孟白哼哼邪笑了两声，掰着手指数：“一你跟检易的妹妹感情似乎很亲厚，二你跟检易住的很近，三上个星期月考之前你跟检易忽然走得很近，四，今天早上你跟检易一起来学校了。” 她说完又扶了一下并不存在的眼镜框，眼放精光。 倪梓一脸若有所思，忽然转过身，拿着手机贴近耳朵，说：“喂，眼科的赵医生么？我这里有个精神病患者，我想跟您预定个床位，她姓孟。” 孟白：“……” …… 今天一整天，孟白老盯着她看，她连上个洗手间都战战兢兢。 晚上晚自习的时候，倪梓拿着课本往桌上一摔，说：“孟白，你再这样盯着我看，我要告你性骚扰！！” 她这么一喊，把隔壁组正在睡觉的何牧阳给吵醒了。 孟白抖了抖眉，沉沉一叹：“恼羞成怒了！” 倪梓……只好抱着英语课本，头发一甩，往教室门口去了。 不能硬着来，那她选择退一步，海阔天空。 她刚一走出来就碰见了检易，差点儿因为走得太快没看清楚而跟他撞上，幸好她及时刹住了脚步，脑子一时空白，张嘴就说——“你找我有事？” 检易直视着她，抿着嘴一时沉默了。 倪梓猛然间反应过来，一下子捂住自己的嘴，那五个字简直是荡气回肠，余音绕梁三日，令她久久不能言语，她感受到了非一般的尴尬…… 两人相顾无言。 门口何牧阳也走出来了，一看见检易，下意识也问：“你找我？有事儿？” 倪梓：“……” 这是组团来自作多情的么？ 检易依然是一脸波澜不惊，说：“路过。” 他就是路过，目的是去上个洗手间。 何牧阳也是去洗手间的，于是跟过去，嘿嘿地笑着搭上检易的肩。 洗手间里，何牧阳紧跟在检易身后追问：“那天晚上，你跟倪梓孤男寡女待了一夜，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检易停下脚步，侧首看过去，“滚远一点，我要方便。” 何牧阳“啧”一声，说：“稀罕！你有我没有啊？” 检易冲他挑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这种事还真说不定。” “哟呵，”何牧阳双手把着裤子边缘，欲脱未脱，说：“来来来，脱下裤子掏出来看看，给小弟开开眼界。” “不掏，”检易不紧不慢地，说：“要脸。” …… 倪梓出来是为了躲避孟白人神共愤的视奸，所以她刚才是打算抱着英语课本出来背单词，顺便呼吸点儿新鲜空气。 教室里一天到晚挤着一堆的人，呼吸之间全是来自彼此的二氧化碳。 倪梓站在走廊里，背靠着窗口，望着洗手间的方向，发着呆。 真要说她跟检易有什么关系…… 其他人和她一比，其实就只差了一个检词而已。 那边检易往这里走过来的时候，她的眼睛一下子转移到他右手的手腕上。 检易从她跟前慢慢经过，余光里发现她好像有话要说。 倪梓确实有话想说，但是刚一张嘴她就有点后悔，又想闭嘴，可是他却非常默契，或者话说非常及时地停下来，侧身看着她。 她不过是稍微张了张嘴而已，这么小的细节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么，那…… 何牧阳站在门口等了半天，想看看这俩人到底搞什么鬼，检易看过去，抬抬下巴示意他赶紧滚蛋。 八卦不得，只好另寻时机了。 检易回过头等着她继续，发现她居然走神了…… 他提醒道：“想说什么？” 倪梓发呆期间，风把眼睛给吹的有些干涩，她眨巴眨巴眼睛，问：“你的伤好了么？” 检易的右手从兜里抽出来，抬到她眼前，“差不多了。” 她指了指他绑在腕上的方巾，“你好像很喜欢这个图案。” “小词觉得漂亮，”他把手放回兜里，说：“她说像孙悟空的筋斗云，觉得很喜欢。” “我一开始也这么觉得，”倪梓的双眼清亮，笑起来泛着淡淡的薄光，“我还问了一下，据说这个是云纹，寓意吉祥。” 检易：“觉得什么？” 倪梓：“什么？” “觉得像筋斗云，还是——”他沉吟着，抬起目光落在她脸上，“觉得喜欢？” “……” 只要他不表现得那么冷淡，还有不要总是话里有话，以她的性格，轻易就能跟他谈笑风生。 ……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入v，然后会有三更。 入v这事儿吧，本来是上个星期就该入的，但是我给忘了，没有跟编辑说，编辑好像也忘了提醒我的样子……【气到叉腰喷火呼呼呼！！】 第25章 一块方巾 “觉得像筋斗云，”倪梓一想，又说：“不过确实也挺喜欢的，小时候我就觉得那朵云非常的漂亮。” 检易就这么侧着身，目光落在她的眼睛里，觉得她眼底那两瞥浅浅的光芒特别有神采，甚至要溢出来，让人挪不开眼。 不知道他是忘了说话，还是不想说话，反正他一时兴起就喜欢一声不吭，不搭理旁人，倪梓知道他这一点，也习惯了他这一点。 他经常端出一副淡得来又漫不加意的神色，有时候仅仅是注视着你，你根本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眼神无关风月…… 因为他的眼睛里，看不出什么深情款款的意味来。 但是倪梓还是紧张的，习惯了他的沉默，却没习惯他的目光，让她想躲避。 这么淡定又坦荡地注视着一个女孩子，他是怎么做到的？ 倪梓顶着些许压力打破僵局，“我还以为是你，对云状的物体感兴趣呢，原来是小词啊，”她瞄他一眼，问：“那你有没有诸如此类特别钟情的东西？” 检易：“……” 倪梓：“你倒是说话啊，我的脸就这么让你感兴趣？” 这种魔怔了一样的注视，要是放其他人身上，她一定会怀疑这人对自己是不是有什么企图，可要是放检易身上…… 她只会怀疑这是不是他的特殊癖好。 在倪梓眼里他就是空谷幽兰，冰山雪莲，他性情冷淡，心里没有风花雪月，有些什么她也不知道，总之就是——此人，不解风情。 检易说：“没有。” 倪梓慢慢拍着窗台，一脸若有所思，“那你有没有什么兴趣爱好，或者特别擅长的方面？除了学习和打架。” 检易回答说：“没有。” “你有，”倪梓一一给他数出来，“你会帮小词扎头发，会游泳，做菜特别厉害，你妈妈是医生，你从小耳濡目染，应该懂一点医学常识，还会抓药。” “这些也算？”检易想了想，说：“那么，我还会织围巾。” “哈？”倪梓惊了一下，“织围巾也会？生活小能手？” 检易今晚似乎特别有耐心，能正在这儿跟她唠嗑，他也有点佩服自己，“那你会什么？” 倪梓“呃——”了一声，“这个，我会跳芭蕾舞。” 检易的表情……没有表情，他无动于衷的反应，甚至让倪梓觉得他对此似乎不以为意，于是她立马抬脚——给他劈了个高抬腿。 倪梓一手撑腿，一手撑着窗台的边框，问：“……你觉得怎么样？” 看得出来她撑着有些费劲。 检易点头，“那你很厉害。” 说完也没等她的腿放下来，他回教室了。 倪梓冷哼：“厉害？我更厉害的地方多了去了，找个机会带你长长见识。” “干什么呢！！这是干什么呢！！” 忽如其来的怒喝把倪梓吓了一跳，腿自动就下来了，她看着从楼梯走上来，站在前面的老秦，胆子瞬间漏气——“老……老师……” 她原本想叫老秦，但是他的眼睛瞪得跟导弹似的，有点吓人。 老秦虎着脸过来，“晚自习不好好呆在教室里跑出来干什么？啊？高抬腿？教室里还不够你抬？不对！！教室里你也不能抬！！” “我坐累了，出来活动活动筋骨……”倪梓把英语课本拿过来，放到老秦跟前，“老师您看，我带着课本出来的，打算一边活动一边练习口语，英语老师说我的发音不标准，我正练着呢。” 老秦嚅动着嘴唇，迟疑着说：“那你……你早读的时候练！” 倪梓笑呵呵说：“早读大家一起读，容易被带跑。” 老秦一时语塞，眉头皱了半天，说：“那你……别练太久了，练两句就回教室写试卷去。” 倪梓赶紧点头，“好，我知道了。” 老秦看了她两眼，“别太大声，影响其他同学。” “我明白，”倪梓笑眯眯说：“老师您慢点走。” “走什么走？”老秦指指教室，“我过来巡逻，没那么快走。” “那您巡着，慢慢巡，不着急。” “我也不能慢慢巡，事儿多着呢，整天忙进忙出的，还得看着你们这帮乳臭未干的少男少女……” 倪梓：“……” 爱咋咋地吧。 老秦巡完7班就去6班巡了一圈，出来的时候倪梓已经回教室了。 …… …… 晚自习结束的时候，倪梓收拾了东西打算跟忱书一起走，何牧阳跑过来，塞了一根葡萄口味的棒棒糖给她。 倪梓拿着棒棒糖，犹豫了两秒，问也不问，拆了糖纸塞进嘴里。 何牧阳见她如此快人快语，也就不扭捏了，说：“我有话要跟你说” 倪梓愣了一下，把嘴里的糖拿出来，“表白？先取号排队去吧。” 何牧阳双手一边撑着她的课桌，一边撑着她后面那一桌，说：“你有那么多追求者么？是不是还得限号啊？” 倪梓看他一眼，打了两个响指，“孟白，告诉他，排在他前面的以及明天要跟我表白的都有哪些人物。” “收到！”孟白拿着数学课本翻开，假模假式地念：“明天拿号表白的人物分别是：住在东村口的狗蛋先生，进城打工已经有两年明天就回来的王铁牛，村委刘麻，村长赵大纲，还有广寒宫门口的吴刚……砍的那颗月桂树……的那把斧头先生。” 何牧阳说：“真厉害，身价最高的就是吴刚那把斧头了吧？” 倪梓敲敲桌子，“孟白，下次换一批人，来一批高产阶级人员。” 孟白凑过来说：“您是要霸道总裁，还是要邪魅市长，或者是冷酷王子？高冷学霸？身家过亿的石油大亨？冷血残忍又腹黑温柔的黑道……” “行了别念了。”倪梓抬手打断了她令人晕眩窒息羞耻度爆表的发言。 何牧阳听得脑仁隐隐作痛，欲骂又止，“这他妈……我他妈……” 一直保持安静的忱书替他稍微文明地表达：“有匪君子，却不敢苟同啊。” 何牧阳重重一点头，“对！就是这种，再牛逼也无法苟同的感觉！” …… 何牧阳找倪梓是真的有事。 倪梓也不跟他开玩笑，收拾了一下东西，抱着课本站起来说：“你有话直说吧。” 何牧阳忽然有些羞于开口，“要不咱们找个地方谈话？” “……” 倪梓被他扯着往前走，她回头看了一眼检易。 这是什么组合方式？谈个话还要搞个三人组？ 其实检易是打算回宿舍的，因为方向一样，所以看起来感觉是跟着他们走的。 经过操场的时候，何牧阳拍拍检易，说：“你在这儿等着，我跟她说点事儿。” 检易……本来是想走的，既然这样，那么他也就顺势留下来了，站在距离他们十来米远的地方等着。 倪梓一路上都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何牧阳，大晚上的把她带到操场来，不得不让人怀疑他的用意。 何牧阳在竖国旗杆的台阶上停下来，说：“那个，我有话……” “直说吧。”倪梓退开了两步，把戒备的表情非常明显地摆在脸上。 “检易就在那儿，”何牧阳指着她的身后，“你怕什么？” 倪梓回头看了一眼，转过来说：“说不定你俩合谋……” “谋谁都不谋你，行了吧？”何牧阳往台阶坐下，看她站着，拍拍旁边的位置，“坐下吧。” “不坐，有事赶紧奏。”倪梓还等着回去洗澡，所以耐心不足，要不是顾及到她在外伪装已久的淑女形象，她不耐烦抖腿的功夫是炉火纯青的。 何牧阳清了清嗓子，又挠了挠头发，跟着又蹬了蹬双腿…… 倪梓：“……” 他说：“我就想问问文望的事儿。” 倪梓被消磨殆尽的耐性一听到文望的名字，一下又重燃起来，“文望怎么了？” “她是你邻居？”何牧阳问。 “有十年了吧。”倪梓捏着手指算了算，她也不知道从何算起，随便捏了两下就放弃了。 何牧阳继续问：“你跟她很熟？” 倪梓默默看了他两秒，“熟，请说重点，谢谢。” “行吧！”何牧阳站起来，郑重其事道：“这个周末帮我约她出来，我请你们吃饭。” “……”倪梓眯着眼认真一考虑，问：“你还有糖么？” 何牧阳摸摸口袋，“没了，我就买两颗，给你一颗，检易一颗。” 倪梓颇嫌弃他，“请人办事的态度欠佳。” “事成之后我给你一箱作为报酬。”为表诚意，何牧阳举手发誓。 “我告诉你吧，”倪梓其实有点不忍心说，“文望是有主的人了。” 何牧阳没反应过来，“……什么？你说什么？” 倪梓抱着课本，默默叹口气，“名花有主，而且人家比你大了……”她掰着手指胡乱数了一通，说：“三四五六七岁。” “到底几岁？” “她都大学毕业两年了，你自己数。” 何牧阳张嘴欲语，张了又合上，合上了又张开：“不是，这不是重点。” 倪梓点头，说：“人家都有男朋友了。” 检易看着那边，那两人不知道聊了些什么然后他就看见何牧阳大受打击，扭头就跑，夜幕中奔跑的背影，伤心欲绝。 倪梓站在原地默默目送。 检易走过来，看着消失在拐弯处的背影，问：“他怎么了？” 倪梓摇摇头，实在于心不忍，扭头看到检易手里拿着一颗棒棒糖，她重重地叹了口气，伸手把糖拿过来，厚着脸皮把糖纸拨开了…… 检易：“……” 倪梓把糖塞进嘴里，含糊道：“回去好好安慰他。” 检易看着她被糖挤得凸出来的右脸皮，简直滑稽又好笑。 倪梓发现了他的目光，于是把糖拿出来，“一根棒棒糖才五毛钱，你至于么？你又不吃，就这么放着你考虑过棒棒糖君的心情么？” 无稽之谈一套一套的，检易不想听下去，转身，把自己的背影留给了她。 …… 第26章 一块方巾 第二天，倪梓一大早过来教室，打算背背单词，虚度光阴这种事情还是需要节制的，偶尔上进一下，也好稀释自己的内疚感。 没想到的是，何牧阳居然随后也到了。 挺赶早。 他整个人的状态看上去，似乎对生活仅剩一根蜡烛那么多的热情，心如死灰啊，走路慢吞吞的，经过倪梓的位置时，他随手把提在手里的早餐扔在她课桌上，说：“帮我拿给检易。” 倪梓怕他半路上昏过去，所以一路关注着他走回座位，直到他安全坐下去。 何牧阳坐下去之后，拿着耳机塞进耳朵里，杜绝外界的干扰。 倪梓收回目光看着桌上的牛奶以及面包，站起来给检易送早餐去了。 检易来的非常早，早到食堂都没开门的那种早，所以才叫何牧阳来教室的时候帮忙带份早餐过来。 6班也没有多少人，高二阶段，大家都还没有产生面对即将高考时的那种紧张的危机感。 倪梓从后门进，因为检易的位置靠后，她进来之后看见他塞着耳机，也许是在听歌，也许是在听英语，她也不打算打扰他，把东西往他桌上一放，转身就走。 检易的反应非常迅速，眼睛盯着那只手，伸手就抓住了，把人给拉了回来。 倪梓猝不及防之下，一下子没站稳，频频往后退，眼看着要往他身上撞过去。 检易看准了她倒退的路线，手势顺便带了一下，让她顺利入座，跌坐在他的腿上。 “……” 倪梓坐在检易的腿上，望着后门怔怔愣了数秒，手忙脚乱地扒着桌子站起来，之后转身，有些仓惶地往后退了几步，直到屁股撞上后门的桌子。 “你……”她双手撑着身后课桌的边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骂他来着，但是说出口的只有略显苍白且无力的：“你……干嘛？” 检易摘下耳机，揉了揉自己被她坐过的位置，“不好意思，太用力了。”他抬了抬下巴指向课桌上的东西，“这是什么？” 他不慌不忙的反应让倪梓以为，刚刚他似乎不是故意的。 倪梓看了课桌一眼，心里慢慢觉得有气，但也不好发作，“早餐，何牧阳让我帮忙送过来。” 检易拿着牛奶，把吸管插进去，“早说清楚不好么？” “我看你塞着耳机也不好意思打扰你。”倪梓学他拍了拍自己的屁股，火气一下子就起来了，“不是不喜欢被人打扰么？用脑子想一下就能知道的事情不需要说清楚，我会无缘无故给你带早餐吗！” 检易指着自己的腿，说：“刚才你坐的那一下，有点儿疼。” 倪梓猛一下噎住了，想组织词汇却发现词汇集体出逃了，半天之后才愤愤道：“活该！刚才怎么没把你的腿给坐断呢？” 检易不闲不淡地回道：“下次，你可以试试。” 倪梓怒喷：“我试你个托马斯回旋！！” 莫名其妙！！ 倪梓怒转身，跨着愤怒的步伐，怒回教室。 …… 这两天上课，老秦时不时对同学们耳提面命——“期末考就要到了，下学期就是高三了，大家要努力起来，高三不比高二，课程非常的紧凑，哪个老师都没办法像高一高二那样给你们慢慢讲课，慢慢分析，慢慢等你们消化，所以你们要积极主动起来……” 倪梓扭头看向那个还陷于失恋阴影走不出来的大男孩，开始反思自己，那天晚上是不是说的太直接了？可是他迟早得知道真相啊…… 有点内疚啊，怎么办？ 何牧阳保持灵魂出窍的状态已经有两天时间了。 周四上体育课的时候，何牧阳依然无精打采，抱着篮球对着篮球框泫然欲泣，忽然他举着篮球，愤愤地往篮球框的方向砸过去——篮球在半空中划了个抛物线，直落篮球框！！ 何牧阳愣了一下，他就是随便那么一扔。 “好球好球！！”倪梓兴奋拍掌，跑过去把篮球抱回来递给他，“我跟你说，这是好兆头，无心插柳柳成荫，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好事将近了。” “什么好事？”何牧阳被吊起了胃口。 倪梓绞尽脑汁想了想，说：“总之是个好现象，你振作一点，等着迎接好消息吧。” 何牧阳：“……” 下一节是6班的体育课，检易依然打算去医务室暂避风头，下楼梯的时候碰到了何牧阳，他保持着这两天的垂头丧气，低着脑袋走楼梯，没有发现检易。 倪梓跟在何牧阳后面上的楼，也没有发现检易，她的眼睛一直看着何牧阳的脚，怕他一个行差踏错，摔下来。 检易看着她从自己身边经过，伸手拉住她。 倪梓看得太专注了，吓一跳之余抬起头看过去，愣愣问：“……怎么了？” 检易的眼睛瞟向即将拐弯的何牧阳，跟着转回来问：“他怎么了？” 倪梓一直看着何牧阳，直到他上了楼才收回视线，“他这两天一直这样，你怎么不安慰一下？” 检易瞬间了然，说：“这种事只能靠他自己想开。” 倪梓同意地点点头，想走的时候又被他拉住了。 “到底要干嘛？” “这个，”检易从口袋里拿了东西出来，摊开掌心，上面有几颗糖，紫色的糖纸，他说：“给你。” 倪梓有些犹豫，想伸手拿，又不好下手，只好问：“你有事求我么？” 检易看着她，慢慢开口：“你可以把这个当做是关心牧阳的酬劳。” 倪梓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把糖拿了过来，“放心吧，这两天我一直特别关注着他，不会让他想不开的。” 她说完又想走，又一次被他给拉住了。 检易显得颇随意地问：“你是怎么关注他的？” “多观察他，看他的状态，”倪梓边说边剥了一颗糖，叹道：“这两天，确实分散了不少我学习的精力啊，有点顾不上学习了都。” “我帮你。”检易靠着楼梯的扶手。 虽然她说“顾不上学习”，多半是无稽之谈，因为她根本没把多少心思放在学习上面。 倪梓捏着糖放进嘴里，“怎么帮？” 检易仔细想了想，静静地直视她，说：“这个你别管，这个期末考我帮你每一科提高十分。” “才十分啊……”倪梓觉得十分的话，自己努力一下就可以了。 “是每一科十分，加起来六十分，”检易站直了，说：“你认为自己做得到？在三个星期之内。” 三个星期之内，六十分的话，确实非常挑战她的脑细胞们。 “你要是愿意，今晚拿着你的作业过来找我。”检易说着继续下楼梯。 “等一下，”倪梓叫住他，“你帮我，有什么条件？” 检易稍微抬着脑袋，依然显得不紧不慢，“这个暑假，你有空多陪陪小词。” 倪梓权衡了一下利弊，问：“就这样？” 检易“嗯”了一声。 倪梓跑倒他跟前，笑得有些不好意思，“那会不会影响到你的学习时间？” “那你就争气一点。”检易说。 “我之前说了，我这儿啊，是百废待兴。”这话说起来，倪梓也是很惭愧的。 “是废是兴，我说了算。”检易说完，转身走了。 …… 之前忱书也说过，要是有心学习，可以向她请教，但是倪梓觉得自己就是一块朽木，要是真把自己交代给她，把忱书的成绩拉下水是分分钟的事。 忱书不是天才，她的好成绩都是靠着不松懈一分一秒的努力换来的，而且她一向不善于拒绝别人，虽然看起来饱读诗书的样子，其实偶尔也是呆的可以。 倪梓倒是有心想取得好成绩，但奈何总是坚持不长。 说来说去，还是她自己不够有志气。 说不定这一次检易可以帮着自己扭转乾坤呢？ 这个期末考的成绩能否有突破，让自己扬眉吐气一番，就看这一次了！！ …… 晚上晚自习，倪梓再次带上自己的装备，前往6班。 她也不扭捏，过去直接往检易前面那一桌坐下，转过来说：“这三个星期就拜托你了，事成之后，我请你吃……面。” 检易对着她沉默了片刻，说：“坐过来。” 倪梓说：“好。” “咱们从哪一科开始？”倪梓把试卷拿出来，第一张是地理，她把地理试卷单拿出来，垫在课本底下，“政治吧，今天咱们不是发了政治试卷么？” 检易伸手，说：“地理。” 倪梓定定看着他，回道：“我不喜欢地理。” 检易继续伸着手，“你不喜欢的科目，高考就不考了？” 倪梓只好把垫在课本底下的地理试卷拿出来，交给他。 按照检易的复习方法，一张试卷能花费一整个晚自习的时间，一道选择题里涉及到的知识点不多，但是检易会帮她拓展，一经拓展，就显得很多了，需要记下来的也很多。 晚自习结束的时候，倪梓才想起来自己的政治试卷还没做。 检易把自己的政治试卷扔给她，说：“照着抄。” 倪梓不自觉张大嘴巴…… 检易说：“答案无所谓，抄了答案照样可以把知识点记下来。” 倪梓由衷佩服，点了点头，“那我先走了。” “在这里抄，抄完再走。” “……” 倪梓不是很情愿，“晚自习已经结束了，我拿回去抄。” 检易转头看过去，神情有些严肃，“你要是真想提高成绩，就要主动把时间和精力花在学习上面。” 倪梓把抱在怀里的课本默默放了回去，“检兄所言极是啊。” …… *** 第27章 一块方巾 检易辅佐倪梓学习这项大工程，初见成效，是在星期六上午数学试题的讲解课堂上，数学老师在黑板上自己出了一道题目抽人上去解题。 倪梓看着黑板上那道题目，浑身颤抖，笔都差点儿要拿不住，因为太兴奋了。 她对着前后左右的同学一一告知：“这道题我会！！这道题我会！！” 同类型的题目，检易跟她说过，包括所涉及到的公式和定理她都背下来了，具体怎么运用，检易也给她出过几道题，她做出来了，很高兴。 但是这一次，她是振奋，并且颇有成就感。 连这几天精神萎靡的何牧阳都感受到她的喜悦，抬起脑袋看了她一眼，又趴回去了。 放学的时候，倪梓心情大好，扶着何牧阳走出教室…… 何牧阳莫名其妙，“你扶着我干嘛？” 倪梓笑眯双眼，“作为检易帮我补课的酬劳，我暑假的时候得多陪陪小词，当然了，也要多多照顾你。” “你照顾归照顾，扶我干嘛？”何牧阳把手抽出来，“男女授受不亲知道么？” “当我愿意扶你似的，要不是答应了检易，我这双手，”倪梓举起自己的双手，“是要用来惩恶扶善的好么？” 检易从6班的后门出来，看见那边两个人不知道在磨叽什么，走过去就听见了倪梓的豪言壮志，他经过的时候留下一句：“你先扶正自己的成绩再谈其他。” “我不正扶着么？”倪梓嘀咕了一句，她边走边说：“迟早吓你们一大跳。” “我等着你吓我一跳。”检易一步步下了楼梯，拐弯，继续。 “我也等着你，”何牧阳打了个嗝停顿了一下，说：“吓我一跳。” 检词又蹲在校门口等着检易，这回她一下子看见三个人，比以往还要兴奋，兴冲冲地跑过去，还没靠近就开始原地蹦哒，“我们要去哪里呀！！” 检易一手搭在她脑门上，说：“没去哪里，回家。” 检词拉下脑袋上的手，自己牵上去，“哥哥，暑假带我去露营！还有带上姐姐！” “嘿？”何牧阳敲了一下她的额头，“还有我呢？” “还有牧阳哥哥！”检词做了个补充。 检易稍微想了一下，说：“到时候再说吧。” …… 倪梓原本是打算直接回家的，这个星期她每天晚上睡得比较晚，因为晚自习下课之后，她还多留了一个小时，用脑思考也比平时多了好几倍。 大概是还不太习惯这种学习模式，坚持了一个星期下来难免觉得有点累，所以现在她只想回家睡觉。 但是检词一直拉着她，不让她走，“我已经一个星期没有见到妮子姐姐了，姐姐陪我吃饭，哥哥请客。” 检易不太明白的是，检小词每次说到姐姐的时候，都要带上他的名义。 他瞟了一眼倪梓，发现她眼底下浮起了淡淡的黑眼圈。 倪梓也看了他一眼，检词一直仰着脑袋看她，然后又转头去看检易。 检易说：“这样，咱们买菜回家自己做，”他抬眼看着倪梓问：“妮子姐姐你去么？” 妮子姐姐愣了一下，表示——“哥哥好主意，要不我先回家，你们做好了再叫我过去？” 她可能需要补个眠什么的。 牧阳哥哥也表示——“妮子姐姐，你的脸皮还可以再厚个五毫米。” 妮子姐姐回道：“已经是极限了谢谢。” …… 倪梓最后是跟着去购买食材了，虽然有点犯困，但是还没到原地休眠的程度。 买什么食材不需要倪梓操心，都是检易在置办，何牧阳跟着挑菜，因为他挑食，有些菜不喜欢吃。 购物车还是空的，检词就坐在里面，趴着购物车的扶手说：“姐姐，冬天的时候，哥哥织了两条围巾给我，等一下我送你一条。” 倪梓挺惊讶地问：“你哥哥还真的会织围巾啊？” 她还以为他跟自己开玩笑的。 “会哦，”检词竖起食指说：“妈妈的围巾也是哥哥织的，有这——么长。” “……佩服。” 检词越说越兴奋，越兴奋就透露更多，“哥哥还会包饺子，还会做饼干，还会做面条，还会给我补衣服……” 补衣服？？ 倪梓默默听完，只能笑呵呵地表示：“你哥哥的贤惠，令我自愧不如。” 检词问：“什么是贤惠？” 倪梓想了想，觉得不好解释，于是随便解释了一下：“就是指在某方面很厉害的意思。” 检词听完之后异常兴奋，转过去喊道：“哥哥，姐姐说你在某方面很厉害哦！！” “我操？”何牧阳猛一下转过来，“妮子姐姐，你跟一个小学一年级的小学生聊这么深刻的话题真的没关系么？” 倪梓：“……” 真是猝不及防的……尴尬。 检易也转过来，还是一副淡淡的表情，道：“多谢夸奖。” 倪梓：“……” “我操操？？”何牧阳实力表演大吃了一惊，“你俩有情况？说，是不是那晚在废弃楼房里发生的？” 买完东西坐公交回去的时候，何牧阳跟检词坐在了一块儿，并且哼起了一首风靡全球的名曲—— “那一夜，你没有拒绝我，那一夜，我伤害了你。” 检词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的，居然跟着唱：“那一夜~那一夜~哦~~” 何牧阳喊停，说：“不是这样的宝贝儿，跟着哥哥唱，来，预备~起，那一夜，我伤害了你。” 检词：“我伤害了你……” 倪梓从刚刚到现在，一直处于哑口无言的状态，扶着额头，彻底感觉颜面扫地。 检易坐在她旁边的位置，拿了一罐酸奶递给她，“喝点冷静一下。” “你不解释一下么？”倪梓拿了酸奶，戳了吸管连着吸了几口，嘴巴涨的鼓鼓的，可是依然觉得惆怅极了，从纠结的两道眉毛就可以看得出来。 “你无法叫醒一个装疯卖傻的人。”检易如此说。 何牧阳凑过来问：“说谁装疯卖傻呢？血盆大口喷人！” 检词帮腔说：“喷人！！” 何牧阳搂着检词，兴致勃勃道：“来，咱们继续唱。” 检词说：“我想换一首歌。” 何牧阳思考，回忆，搜索了一阵，说：“那这首怎么样？废楼里犯的错，说好~~破晓前忘掉。” 倪梓扭头看过去，“你就不能教她唱一些正经点儿的歌？” 何牧阳入戏太深，五官扭曲，举着手范儿特别足，被她这么一说才停下来，“王力宏的歌还不正经？” 检词已经学会了一句，并且自己填了词：“破晓前忘掉，要忘掉什么呢？我不要忘掉啦！” 何牧阳非常欣赏她，给她比了个赞。 检易一直是寡言少语的人，但是今天沉默起来，十分令人怀疑。 倪梓观察了他一下，说：“你好像觉得很有趣。” 检易原本望着对面的窗口，转过来说：“无伤大雅的玩笑。” “这还无伤大雅？事关两人的清白，”倪梓直视着他，反问：“无伤大雅么？” 检易抬眼回视她，默了片刻后，说：“对不起，我考虑欠妥。” 倪梓默默一惊，也……不需要道歉，她没有这个意思，就是想交流一下各自的……想法之类的。 她往后面看过去，后面的何牧阳已经捂住了检词的嘴巴，自己的嘴巴也闭上了。 倪梓干干笑道：“继续唱吧，像什么让我们荡起双桨……什么的。” 检词忽然兴奋，踢着双脚说：“我不要这个，我要唱巫山一片云雨一片月光！！” 倪梓……看了检易一眼，问：“这是什么歌？” 还巫山云雨？ 她猛一下回头瞪了何牧阳一眼，“你教的？” 何牧阳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随便哼的，没想到让她学会了。” 倪梓转过来对着检易说：“你不打算管管？” 检易随意道：“你管吧。” “我不管！”倪梓气呼呼的，“亲哥哥都不管，妮子姐姐没权利管。” 检易忽然问：“你不管么？” 倪梓气的够呛，下意识就回：“我不管！” 他扭过另一边无声发笑的时候，何牧阳“啧啧”声，极为不齿：“检易，我怎么发现原来你那么变态呢？” 检易摸摸鼻梁，没搭腔。 倪梓没有觉得自己那句“我不管”有什么不对劲，沉浸在自己的气愤当中。 下车之后，东西是检易跟何牧阳两个人提着的，倪梓牵着检词走。 检词很容易兴奋，一兴奋就蹦蹦跳跳，牵好她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检易远远的就看见小区大门口那里有个身影，不断地徘徊着，脚步迟疑，就只在门口逗留，半天没敢进去。 何牧阳一眼就认出来那边的人是谁了，脸色一下子微变，看向检易。 检易的脸色阴沉，眼睛直盯着前面，一句话也不说，慢慢地走着。 倪梓没发现他的异样，牵着检词跟在后头，跟她开着玩笑。 …… ***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三章，极限啊哈哈哈哈哈哈 晚安啦，我要去修生养息。 第28章 君子意何如 检词从下车开始就一路蹦着回来的。 今天特别热，而且是那种闷着来的那种热，太阳从下午两点开始就一直闷在云层里，天色灰白，感觉随时要落下雨来，却也一直吊着人的胃口，放着晴。 倪梓看检词已经出了满头大汗，还蹦得乐此不疲，果然是跳广场舞过来的人，光是体力好这一点，就足以令她佩服得身心具颤了。 “别跳了，你看你一身的汗。”倪梓手里捏着湿纸巾，随时准备给她擦汗。 “妈妈说……”检词抱着倪梓的手臂跳了好几下，喘了一会儿，才停下来说：“妈妈说，夏天要流汗才健康。” 倪梓帮她扫开黏在额头的发丝，“你已经很健康了，比我还健康，而且很厉害。” “真的么？”检词指着前面的检易问：“那有没有比哥哥厉害？” “比哥哥厉害，拿着，流汗了自己擦。”倪梓把手里的湿纸巾给她，抬头看了一眼前面。 何牧阳拉着检易的手臂，不知道跟他说了什么，两个人都停下来不走了。 因为他们是背对着她的，所以倪梓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她牵着检词走过去才发现，检易的脸色有些沉郁，唇角绷直，眼睛直直盯着前面。 原本就显得冷淡的眉眼这一刻阴寒得有些骇人。 检词“咦”了一声，指着前面说：“是爸爸！！” 倪梓也见到前面在小区门口徘徊不定的男人，他没有往这边看过来，不知道在门外犹豫些什么。 检词喊了一声爸爸之后，检易猛一下看向她，“你叫他什么？” 那个眼神倪梓形容不出来，阴鸷冷郁里透着几分惊骇，把检词给吓到了，一下抱紧了倪梓，把脸埋进她的腰间。 那样的神情让倪梓以为他会冲过来动粗，她下意识地拉着检词往后退了几步。 检易扔下手里的东西，一把抓过检词的手臂把她拽到自己跟前，脸色比平时要严肃几分，眼神犀利，厉声质问：“我问你刚刚喊他什么？！” 检词吓得抽抽两声，哇一下就哭了。 倪梓赶紧过去掰开检易的手，把检词往后拉到自己跟前抱着。 何牧阳也过来帮忙，把检易给拉开了，“检易你冷静点儿！” 检易的脸色阴沉得很，盯着哭花了脸的检词看了片刻，又偏头去看那边的人，迈着阔步逼近，何牧阳只得火急火燎地赶上去。 检词抱着倪梓的腰，把小脸埋在她的腹部上，哭的撕心裂肺，倪梓怎么安抚都不起作用，心底慌慌的，有些茫然。 她没见过这种状态的检易，浑身上下只有骇人的愤怒，他打架的时候都要比现在冷静得多。 检易逐步逼近男人，检海感觉有人靠近，侧头看了一眼，直接就被检易揪住了衣领往后推过去，背部砸中了铁门，铁门发出“哐啷哐啷”的声响，惊动了警卫亭里的警卫。 警卫拉开窗，探出了上半身出来看个究竟，“唉你们怎么回事啊！！” 何牧阳跑过来冲他招招手，“没事儿没事儿，闹着玩儿呢。” 检易紧紧勒着检海的衣襟口，一双眼睛布满阴霾，咬牙切齿：“我警告过你，别打小词的主意，别靠近她半步，看都不准看她一眼，在她面前你最好当自己死了！” 检海掰着胸口的双手，横着脸说：“臭小子！混账东西！你对你爹什么态度？你这是大不敬！就不怕天打雷劈？我见我女儿怎么了？” 何牧阳过来把检易往后拉，“检易你冷静点儿！放开！” 检海趁着检易分神了些，手臂抡起来往他脸上砸了一拳，迅速掰开了胸口的双手。 检易被打了一圈，人往旁边踉跄了几步，一股颧骨要被震碎的极致疼痛感瞬间袭来，半边脸都麻了，他甩了甩脑袋，抬手擦了擦，没流血。 检海甩了甩手，指着他说：“今天我就让大家看看，老子是怎么教训不肖子的！”挺着腰板的模样恢复了昔日做为一名军人的几分挺拔。 检易摁着被打中的位置，抬起脸看过去，阴狠的眼神让他看上去好像随时要冲上去与对方撕咬，他捏了捏拳头，刚准备迈开一步，何牧阳忽然从他后面扣住了他的双肩，他愣了一下，扭头看过去。 何牧阳喊道：“检叔，您赶紧走吧！” 检海顿时感觉颜面无存，“我走？我走什么？你还真当我怕了这个臭小子？” “您在这儿只会让他越来越愤怒，有什么事以后再说，”何牧阳勉强控制着挣扎的检易，终于领会到了什么叫脱缰的野马，“难不成您真打算在这儿跟他打一架？” “他要真有本事就把老子打死在这儿，不然我让他尝尝什么是他娘的真正的拳头！”检海气的指着他破口大骂：“这死孩子！当初还是我教他的散打，居然敢用来对付他老子！反了他了！” 何牧阳这边快拦不住这匹野马了，“检叔我求您了，赶紧先走行不行？真想把事情闹大？小词还在后边儿看着呢！” 检海这才反应过来，往前面看了一眼，果然看见了检词，紧紧抱着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女孩，他犹豫了一下，想过去。 “你他妈敢靠近她一步试试？”检易终于挣脱了何牧阳的束缚，迅速跑过去挡在检海面前。 何牧阳被推了一下往铁门撞过去，铁门又发出了“哐啷哐啷”的抗议，跟着他一刻也不敢停歇跑过去挡在父子俩的中间，“都冷静！冷静！” 检易用一种猛兽般阴沉的眼神盯着检海，眼睛不眨一下，瞪得眼眶泛红。 仔细观察一下，父子俩的脸部轮廓还有几分相似。 检易这会儿倒是冷静下来了，双手紧捏着拳揣在兜里，控制着自己的怒气。 检海站着也不轻易动一下，考虑了一下眼下的情况，侧脸看向检词，接着又抬手指了指检易，一言不发，转身走了。 何牧阳终于大松了一口气，父子俩的脾气谁都招架不住。 检易眼看着检海走的，直到他走远，看不见为止，他扭头就走，经过拉开一半的铁门的时候，抬脚狠踹了一下，“操！” 何牧阳：“……” 检易率先进去了，倪梓提着刚才被他仍在地上的东西，牵着检词慢慢走过来，刚才的画面她过目之后，直到现在她还是懵的。 好、好凶残好暴力的画面…… 检词的眼睛周围以及鼻头都红红的，水灵的眼睛里噙着泪，好像随时会掉下来似的。 何牧阳蹲下来将她拉近身前，帮她擦了擦眼角，“待会儿牧阳哥哥帮你教训哥哥。” 检词揉了揉眼眶，趴在何牧阳肩上，何牧阳顺势将她抱在怀里，站起来。 倪梓帮忙提着东西跟着走，“刚才那是……” 她想问，却又觉得不好直接问。 “检易的爸爸。”何牧阳轻拍着检词的背，安抚着。 “哦……”倪梓暗暗惊了一下。 她还以为检易没有爸爸…… 这是倪梓第二次过来检易的家，里面的布置依然很温馨，餐桌旁边的壁柜上，每一排都以一种随性的方式搁置着几本书，还放着几个布偶做装饰。 检词进了屋之后，第一时间跑到检易的房门口看他，看见他在房间里，又跑进厨房，倪梓跟了过去，看见她拿着杯子，伸着另一只手想够水壶。 倪梓赶紧过去帮她把水壶拿下来，“想喝水？我帮你。” 检词两只手捧着杯子递出去，“我给哥哥倒水。” 倪梓愣了一下，看了她一眼，继续帮她倒水，倒了半杯，“这样够么？” 检词点点头，拿着杯子走出去。 倪梓跟在她后面过去，站在房门口往里看。 检易坐在床边，弯着腰双肘搁在膝盖上，垂着脸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左边脸颊有一块很严重的淤青。 检词端着杯子慢慢走过去，“哥哥，你看我给你倒了水。” 检易一下抬起头看过去，伸手接过杯子，放在旁边的写字台上，同时把她拉近身前搂着，沉声道：“对不起，我吓到你了。” 检词顺势靠在他腿上，“没有，妮子姐姐说……”她忽然捂住自己的嘴巴，明显是不小心说露嘴了的反应。 “妮子姐姐说什么？”检易皱着眉看她。 在检易的逼视下，检词的坚持溃不成军，“妮子姐姐说，哥哥只是被蛇精上身，暂时走火入魔了……” “蛇精？”检易愣了一下，往门口望过去，看到趴在门口偷看的人在接触到自己的目光时，迅速躲开了。 倪梓吓一跳，速速闪身，背靠着墙，有点后悔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话来安慰检词。 她转身往客厅走，忽然迎面碰见一个人影，又吓了她一大跳，幸好在喊出声之前看清楚来的人是谁，及时收回了惊叫。 何牧阳莫名其妙，往她身后看了看，“一惊一乍地干什么？” 倪梓捂着嘴巴，摇摇头，推着他往外面走。 出来之后，何牧阳说：“厨房那一堆食材怎么办？” 倪梓一时半会还有些愣神，她想了想，看了一下时间，接近两点了，“先弄着吧，该洗的洗，该切的切。” 她原本是打算把东西帮忙拿过来之后就先回家的，毕竟发生了那样的事，谁还有心情做菜？ …… 倪梓在择菜，回想着刚才的事情，有些走神，回想刚才检易那架势，是真的有点像走火入魔，好像刚才站在他眼前那人是他的仇人似的。 她择好了菜，扔给何牧阳洗，“如果你刚才没拦着检易，那检易的爸爸会怎么样？” 何牧阳往盆里放水，说：“应该不会怎么样，毕竟检叔也是练过的，他以前是军人，检易小时候练过散打，就是他亲手教的。” 倪梓看着盆子里逐渐上升的水位，“那如果你没拦住，检易真的会跟他爸动手么？” 何牧阳关了水，看着浸泡在水里的菜，纠结了须臾，说：“这个不好说，检易的性格不好形容，他骨子里其实跟检叔有点儿像，就是比较……”他举起手掌慢慢收拢，握拳。 倪梓说：“暴力？” 何牧阳干干笑了两声：“也不是，军人嘛，总得有点血性。” “血性？”倪梓非常怀疑地表示：“我只觉得他冷性。” “不是，”何牧阳把手从水里抽出来，“我的意思是，能动手就不跟你废话，刚才我能把他拦住，也是因为他没想真动手。” 倪梓眨巴眨巴眼，说：“那不就是暴力么？” 何牧阳皱着眉头，想了一下，“他虽然不是一个非常有耐心的人，但也不是会随便动粗的人，他会讲道理。” “你刚刚还说他能动手就不废话的……” “讲废话跟讲道理能一样么？” “……” 何牧阳准备亲自做一道菜，“可乐鸡翅，小词最喜欢吃的一道菜。” 倪梓走到厨房门口往客厅看了看，又走回来，“兄妹俩在房间里互诉衷肠么？” “刚才检易把小词吓得够呛，可不得好好安抚一下？”何牧阳在冰箱里拿了可乐出来，然后是麻油，葱姜蒜，酱油，他找了一下，“酱油剩这么点儿，不够吧？” “嗯？”倪梓看过去，只剩小半瓶了，“我去买一瓶回来，你先弄着你的可乐鸡翅。” 倪梓洗了手，走出来的时候，刚好检易牵着检词从房间里出来，检词蹦蹦跳跳的，俨然忘了刚才的不愉快。 真是个心大的孩子…… 倪梓想。 检易看着准备出门的倪梓，问：“去哪儿？” 倪梓扶着鞋柜穿鞋，“酱油没了，我下去买一瓶回来。” “我去吧，小区里有小超市，”检易放开了检词，边走边说：“你不知道在哪儿。” “哦。”倪梓只好把刚穿上的鞋给脱了。 检词坐在沙发上，开了电视在看，头也不抬一下就喊：“哥哥，要买冰激凌回来哦！” 检易头也不回，声儿也不应，开门走人。 检词像是象征性地喊喊而已，继续看电视。 倪梓：“……” 何牧阳从厨房里探出脑袋来，“唉？我说，检易带手机了么？”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Ｃo Ｍ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倪梓一愣，问：“怎么了？” 检词举着手机说：“没有带！哥哥的手机在这儿！” “没带手机会怎么样？”倪梓有点紧张。 “他要是一时兴起又跑哪儿静静待着去，你说会怎么样？”何牧阳从厨房里出来。 倪梓忽然很无语，“不至于吧……” 何牧阳呵呵笑道：“换做是别人那是不至于，检易就难说了。” 然后……二十分钟过去了，检易没有回来。 “要不我去找找？”倪梓已经喝了两杯水了，也坐不下去了。 “我的可乐鸡翅做了一半，真是急死人了！”何牧阳从厨房跑出来，“你说这人是怎么回事啊？从小到大还是这么任性！” 之前还觉得他挺成熟挺稳重，贤惠，还持家有道来着…… 倪梓默默驳回了之前的“觉得”。 “可能是下雨了，哥哥回不来了。”检词指着窗口说。 倪梓看了一眼窗口，窗户是拉着窗帘的，她过去把窗帘拉开——“真的下雨了。” 何牧阳也过来看了一眼，“真有可能是在躲雨。” 外面的雨势浩浩荡荡，迅猛得有点吓人，忽然一个闪电，吓得倪梓急忙把窗帘给拉上了。 什么时候下的雨？ 倪梓说：“要不我去找找？” 何牧阳想了想，说：“那你去吧。” 倪梓：“……” 何牧阳嘿嘿笑了，“我的可乐鸡翅还没好呢，再说了，小词怕打雷，有我在她比较不害怕。” 小妞儿别不知足，哥这是给你制造机会呢！ 倪梓只好拿了自己的雨伞，出门了。 刚刚何牧阳给她指明了路线，小区的规模挺大的，布局也比较感人，不容易找，他说下楼之后右转，然后……逢人问路就行了。 倪梓：“这么大的雨谁会在路上乱晃？” 然后何牧阳就给她画了张精简版的地图，每一段路还给她标明了应该走几米远。 倪梓拿着皱巴巴的地图，跟着上面的路线走，七拐八拐地，这布局确实精致感人，前面拐个弯再走个十米远会碰见一个石亭子。 她拐了个弯……并没有看见十米之外有什么石亭子。 走错了么？ 倪梓倒回去，左右看了看，在前面看见一个可以拐弯的地方，于是她拐过去看看，果然前面有个石亭子。 居然少画了一个弯。 浩大凶猛的雨帘里，倪梓看见石亭子里坐着个人，从那人的坐姿来看，就是检易没错了， 倪梓往前走，雨水喷了她一脚，地面上的积水漫过鞋底，鞋子里面好像湿了。 她跑上石阶，进了凉亭，转身把伞给合上，抖了抖伞面的水珠，放在地上让伞柄斜斜靠着石柱子。 她转过去的时候，检易抬着脸看她看了有一会儿了。 一开始有些惊讶，一瞬间的事，闪过双眼。 检易看了她一会儿，又垂下了脸。 倪梓没有过去，而是靠着石柱子，说：“我来接你……” 检易抬手，冲她摇了摇手里的啤酒，然后放回地上。 又喝酒…… 倪梓站着，外面的雨水摔落地面，溅起的水花喷在她的手背上。 检易保持着弯腰垂脑袋的姿势有点久。 倪梓整个手背都被雨水喷湿了，她抬手抹了抹手背上的水珠，双脚也因为久站没有活动，所以有点发酸。 她撑着石柱子站直，活动了一下双腿，看着还坐着一动不动的检易，抬脚靠近。 ……该不会是睡着了吧？ 这姿势，比坐禅还要挑战人类的极限。 倪梓走过去，蹲在他跟前，伸手在他脸下面晃了晃。 她慢慢晃了几下，忽然被他握住了手腕，跟着他抬起脸来，看见她被自己吓了一跳，双肩猛的一缩，眼睛瞪大了。 他挑起一边嘴角笑了一下。 倪梓想抽回自己的手，身体不自觉往后仰，没好气道：“你到底走不走？” 检易抓紧了她不放，说：“会摔，别动了。” “……” 倪梓僵住不敢再乱动，地面是湿的，这么一摔，整个人不躺平不算完…… 两人面对面，脸与脸之间的距离不到十厘米。 倪梓感觉自己的安危就掌握在他手里。 检易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眉目之间，靠她靠的近，所以鼻腔里能闻到一股淡淡的味道，不知道是什么，但是闻着很舒服，很想…… 倪梓吸进肺里的气体有一半是他呼出来的气息，“你……能拉我一把么？” 检易抬着另一只手，朝她伸过去，完成了那天晚上在废弃楼里被她打断的动作，掌心托住了她的下巴。 倪梓眼看着他的脸，慢慢凑过来。 …… 倪梓有一种进退为难的感觉，脑子猛然间断了信号，整个人定住不动了，他温热的呼吸直接喷在她脸上，就跟蒙汗药似的，她干脆把眼睛一闭，什么都不想，等着他…… 大概……逛了一圈凌霄宝殿那么长的时间，并没有预想中的，唇碰唇的感觉。 倪梓赶紧把眼睛睁开，近在眼前的依然是他的脸，以及他千年波澜不惊的双眼。 检易的拇指蹭了蹭她的嘴角放开了，另一只手一直拉着她没放，小心翼翼地挺腰坐直了，说：“你离得太远，我够不着。” ……他脖子都快扭断了。 倪梓嘴角倏地一抽，大抽，猛抽，眼睛盯着湿透了的地面，只想一头栽进去。 …… *** 作者有话要说：　　检哥好凶！哭唧唧逃命去！顶着锅盖逃命途中的砚某某如是说。 第29章 君子意何如 雨势稍微小了点，雨滴落在伞面上噼里啪啦响，一下一下像是敲在了心底，这就是所谓的“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式的心乱如麻…… 从石亭子下来，是由一块一块的砖头铺成的青石板路，这条路似乎有一定年头了，每一块石砖都看得出经历过年月洗礼的老旧痕迹，石砖与石砖之间的缝隙却冒着青嫩的绿芽。 倪梓盯着脚底下的石砖，走到不知道第几块的时候，忽然之间反应过来，转过身去，看着淹没在雨帘中的……检易。 她撑着伞赶紧跑过去，抬高了手臂帮检易挡住了雨，倪梓看着他被雨淋湿了大半的头发，发自内心地道歉：“对不起……” 检易并不是很在意，发尾的水珠滴在他脸上，沁着凉。 倪梓跟他面对面站着，他左边脸颊的那块淤青特别醒目提神，看着就觉得疼，为顾及到他的面子，倪梓扫了一眼就之后就转移了视线，并且还非常贴心地站到他的右侧。 检易看她手臂抬高，举伞举得辛苦，伸手把伞接过来帮她撑着。 这把伞的容纳量不大，适合两个女孩的体积，所以他几乎露了整个左肩在外面。 …… 何牧阳看着时间，眼看着又一个二十分钟即将过去。 检词在看《蜡笔小新》，何牧阳过去沙发那里坐下，陪着检词看，他刚坐下，往电视那边看过去，刚好目睹了小新脱裤子遛鸟的情节…… 然后是小新背过身，屏幕上两个大大的屁股蛋摇得花枝招展。 何牧阳吓一跳，坐起来看向检词。 检词抱着抱枕靠着沙发，看得面不改色，没什么反应。 要说检词跟她哥哪里像，就这一点像，遇事还是比较淡定的。 直到小新的俩屁股蛋印上来自他妈妈的两只掌印之后，检词终于咯咯声发笑了，并且看向何牧阳，让他跟自己一起笑。 何牧阳刚想陪着笑一会儿，门开了。 首先进来的是倪梓，后面跟着的是……浑身湿淋淋的检易。 何牧阳看着门口浑身湿透的人，皱起眉峰，一时没想明白，“不是，倪梓不是去接你的么？怎么还湿了？” 检易什么也没解释，把酱油放在桌上，然后进了房间，拿着干净的衣服进浴室洗澡去了。 何牧阳转而看向倪梓，递过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倪梓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难道要说：他原本想亲我的，后来没亲到，吓到我了，我拿着伞自己先走了，走了一半才想起来后面还有个他…… 刚才的可乐鸡翅做了一半停下来了，现在拿到酱油，何牧阳把剩下的工程给完成，倒上可乐慢慢收汁，中间淋上自己调的酱，继续收汁。 可乐鸡翅起锅的时候，刚好检易洗完澡出来，头发也洗过吹干了。 检词闻到香味，立马扔下抱枕跑进厨房，“我可以尝一尝么？” 何牧阳端着盘子走出来，说：“过来这边，我给你夹一块。” 检词一路尾随何牧阳出去了。 忙了这么半天就完成了一道可乐鸡翅，厨房里还剩下各种洗好的菜，以及切好的肉。 倪梓茫然四顾，无从下手。 检易走进来，大致扫了一眼厨房，说：“我来吧，你去休息。” 他上身是黑色t恤，下身是三叶草的长款运动裤，浑身说不出的清爽，运动裤比较宽松，但是依然看得出来运动裤底下的那双腿，一定是修长有力的。 有时候她会忘了他也是一名高中生这件事，就像刚才他走进来的那一刻，看着厨房，眼睛落在各种食材上的那种眼神，非常老练，想来他对厨房的一切事务非常熟悉。 倪梓转身在走出去之前又转回来，“需要我帮忙么？” 检易正翻看被切成片的肉，说：“不用。” 倪梓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检词徒手拿着一块鸡翅在啃，倪梓过去坐下后，她指着盘子里的鸡翅说：“姐姐也吃一个。” 何牧阳把盘子推过去，“折腾了这么久该饿傻了吧，你吃一个。” 倪梓撑着下巴，没什么食欲，“饿倒是不饿了，就是想睡觉。” 检词忽然扔下骨头，拿着抹布擦完了手，跳下凳子拉着倪梓站起来，“姐姐去我的房间休息，我的床很软很舒服，一下子就睡着了。” 倪梓被她拉着，不自觉弯下腰跟着她进房间。 检词指着自己的那张单人床，然后把倪梓推着过去坐下，“姐姐你试一下看看舒不舒服。” 倪梓坐下去，拍拍床铺，说：“很舒服。” “姐姐你在这里睡觉，等哥哥做好了菜我再过来叫你。”检词把床上的被子铺开，“姐姐你快躺上去。” 倪梓犹豫了一下，弯腰把裤脚往上折了几下，然后才躺下去，拉着被子盖上。 检词趴在床边说：“姐姐，你要不要喝水？” 倪梓叹口气，“不用了谢谢，姐姐想睡觉，你出去的时候把门关上。” 检词点了下脑袋，出去的时候把门关了。 …… 检易做菜的速度很快，不慌不忙，二十分钟的时间都不需要就完成了三道菜，端出来摆上桌，米饭是一早就煮上的，保温很长时间了。 检词自己盛了饭，捧着碗过来，刚坐上去，拿着筷子忽然说：“姐姐还在睡觉呢。” 何牧阳扒着饭，说：“差点儿就饿傻了，再迟一个小时，这一顿该算晚饭。” “我去。”检易放下杯子，问都不问，直接往检词的房间去了。 “难得殷勤。”何牧阳小声调侃了一句。 …… 房门是关着的，检易转了门把手，轻轻推开门。 床上并没有人躺着，他环视了一圈也没有见到她，只好走进去，往床的另一侧过去看一眼，果然在那里发现她了。 倪梓坐在地上，抱着双腿，背靠着床身，歪着脑袋睡的。 检易放轻了脚步，过去蹲在她跟前，目光在她的侧脸绕了一圈，然后在她耳边打了个响指——她醒了。估计睡得浅，而且这样的姿势，睡着也不舒服。 倪梓一下睁开眼睛，睡得迷迷糊糊的，有点不知道今夕是何年的感觉，她下意识转了一下脑袋，猛一下感觉到脖子一阵酸疼。 刚才她歪着脖子睡的，脖子歪得太久，一时转不过来。 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摸上了她的脖子，拇指摁住她耳根的部位揉了几下。毫无预警来这么一下，把她吓得不轻，她一下子扭过脑袋，瞬间感觉一股酸疼袭来。 检易的手还放在她脖子上，帮她按压着穴位，没搭理她又惊又愣的目光。 被他按着脖子的这十几秒时间里，倪梓慢慢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感觉有点痒，想躲又躲不了，只能咬紧牙关憋着。 检易帮她按了一会儿才放开，“你要是饿了就出去吃饭，要是不饿就继续睡。” 倪梓还在等那一阵鸡皮疙瘩的劲头过去，于是愣愣地点点头，“哦。” 检易单膝跪地蹲着，问：“哦，是指饿了，还是睡觉？” 倪梓指指门口，“吃饭。” 检易跪着看了她一会儿，慢慢站起来，转身走了几步，忽然停下，又转回来，差点儿把跟在他身后的倪梓给撞了，好在她及时刹住了脚步。 倪梓深深叹了口气，今天她老是被这个吓一跳，被那个吓一跳，实在是身心俱疲，感觉这半天时间里，自己已是饱经沧桑，没脾气了。 检易看她一脸看破红尘的脸，问：“为什么不睡床上？” 倪梓指着自己的裤脚，“这里刚才出去的时候弄脏了，而且衣服刚才也淋湿了。” “怎么不早说？”检易微微皱起眉峰，抬手探向她的额头，然后拉着她的手臂转了一圈。 “其实……”倪梓被他强行转一圈之后停下，说：“已经干了。” 检易收回自己的手，揣在运动裤的兜里，询问：“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倪梓认真感觉了一下，摇头。 检易左边脸颊上的那块淤青，本该显得滑稽的，但现实情况却没有，他那张冷淡中带着拽出三界之外的帅脸，让那块淤青也显得颇德高望重，让她肃然起敬。 倪梓是这么觉得的。 但是…… 倪梓的脸，承受着他沉沉的目光，大概有……六七八/九和十秒了吧？ 她眨眨眼，厚着一贯坚不可摧的脸皮，冲他笑得不甚真诚地打趣：“我好看吧？” 检易点了下脑袋，说：“是挺好笑的。” 倪梓：“……” 他抬起右手，指尖轻轻敲了敲他自己的右脸颊，然后出去了。 倪梓摸向自己的右脸颊，手指摸到了类似于被什么东西压出来的凹凸纹路……她刚才右脸压着被子睡觉来着…… 她用手指蹭了蹭，放弃脸面，走出去了。 其实她饿过头之后，现在没什么胃口，检易的厨艺很好，尤其是这个油焖茄子，绝对是对她的胃口，这一道油焖茄子她还是多夹了几口的。 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了，倪梓准备回去的时候，又被检词给打岔了。 检词拉着她进屋，说是要给她看看哥哥织的围巾。 这围巾的一针一线看着还挺有讲究。倪梓不会织围巾，看不懂个中门道，但是织得很漂亮很用心，这点审美她还是具备的。 这位检哥哥，简直绝了。 “这个红色的给姐姐，”检小词送礼的态度很是热情并且坚决，“冬天的时候姐姐要围上，我也围上。” “好……” 可是这围巾的长度不够啊，这明显就是给小孩子围的款式。 检易过来的时候，门没有关上，他站在门口敲了敲门板，提醒着里面讨论围巾的两位女孩。 检词拿着红色的围巾跑过去，“哥哥，我把围巾送给姐姐可以么？” “可以。”检易手里端着杯子，走向倪梓把杯子递给她，“把这个喝了。” “这是什么？”倪梓踮起脚尖看了一眼，刚好他把杯子放到她跟前，“红糖姜茶？” “我也要喝！”检词爬上床，伸手想要。 “你不需要喝。”检易顺势牵住她的双手，把她抱下来。 倪梓闻了一下，姜味很重啊，她下不了口。 检词仰着脑袋，好像跃跃欲试的样子，那么就…… 倪梓把杯子递到她嘴边，“给你试试。” 检词想也不想，张嘴凑过来，捧着杯子喝了一口，然后非常享受地“啊——”了一声：“好好喝。”并且意犹未尽地舔舔嘴角。 有那么好喝么？ 倪梓有点怀疑，自己也喝了一口，咽下去之后，一阵说不出来的辣味从喉咙往上漫出来，“姜是不是下的太多了？” 检易说：“不多，刚好，喝下去。” 倪梓勉强喝了几口就把杯子放在桌上，不打算喝了，拉着检词跟她说话，不经意抬头看了检易一眼，发现他一直看着自己，没什么表情，并且抬抬下巴指向那杯姜茶，示意她继续喝。 “……” 她伸手拿过杯子，干笑着说：“那我就再喝两口，谢谢你的关心。”然后她果然只喝了两口，喝完了说：“暖暖的，你的好意我的心肝脾肺肾都领了。” 检易依然是那副淡出五湖四海的神情，说：“全部喝下去。” 倪梓这就不乐意了，“这个太辣了……”语气弱了些。 检易：“不辣不配叫做姜茶。” 倪梓表示非常不高兴地……乖乖喝下去了…… …… *** 作者有话要说：　　拽给谁看呢这是？这是撩妮应该有的态度吗？ 第30章 君子意何如 倪梓拿着这条红色的围巾，往脖子上绕了一圈，剩下的尾巴长度还没有她的头发长，就这么贴在胸口上，她干脆把剩下的塞进去，围成两圈。 大红色的围巾她没试过，于是在镜子跟前多摆弄了几分钟。 倪妈妈进来望了一眼，“你都臭美多久了？赶紧出来帮我择菜。” 倪梓把围巾拿下来扔在床上，准备出去帮忙。 倪妈妈反倒走进来，取过床上的围巾，“大夏天的你买什么围巾？不长不短的还？唉这颜色真好看，特别适合我，是不是？”她拿着围巾在自己胸口比了一下。 倪梓靠着写字台说：“是，特别好看，回头我给您买一件大红袄子，上面挂满红包，穿着过年，特别喜庆。” 倪妈妈把围巾扔回了床上，“大红袄子？你还别说，妈特别喜欢那种东北大棉袄，红绿红绿的，我准备叫你东北的大姨给我带一件。” 倪梓张嘴张了半天，发现自己出现了语言组织障碍，想了想才说：“妈，您还没到审美回归大地的年纪，我才读高二，您是徐娘半老，应该风韵犹存。” 倪妈妈哼笑着往客厅走，“你妈底子厚，素面朝天照样惊艳四方，不然怎么生出你这么漂亮的模样？” 倪爸爸把报纸拿下来，“这儿有我一半的功劳，你看她那嘴巴……” “对，就这一张嘴巴像你，”倪妈妈憋着嘴几分嫌弃：“整天就知道胡说八道，没一句正经话。” 倪梓跟倪爸爸同时对视一眼，感觉特别委屈。 …… 因为接近期末考，倪妈妈也不再拉着倪梓陪自己出去，晚上倪妈妈出门之前，特别交代她要好好复习。 即使她知道自己这句交代也许会成为一句废话…… 出乎意料的是，倪梓确实在好好复习。 真想提高成绩，就得主动把时间和精力放在学习上面。 这句话不管是谁说的，在什么时候说的，它都不一定能起到撼动内心的效果，但是从检易的口里说出来，再配合上他那副不苟言笑的神情，倪梓忽然觉得，此话在理啊…… 大概是因为他威信十足的形象？ 倪梓试着自己做一套数学试卷，一如既往的是大多数题目她做不出来，不同以往的是大多数题目她看懂了，并且有些还能够解出来一半，有一些甚至能够立即联系到某些公式，然后凭着记忆翻课本。 这种感觉让人挺有成就感的。 学霸之所以沉迷于当学霸，追根溯源，有可能是因为沉迷于这种成就感。 倪梓拿着笔，望着窗口外的夜幕，得出了这个结论。 星期天下午倪梓把自己的试卷拿给检易检查的时候，说出了自己昨晚苦思冥想得出的结论，并且问：“你有这种感觉么？” “没有。”检易拿着她的英语试卷检查了一遍，然后伸手去拿她的数学试卷。 “等一下，”倪梓赶紧压住数学试卷，说：“这大约是个半成品。” 检易表示没听明白，看着她。 她说：“就是有些题目没完成，有些题目只完成了一半。” 检易抽出她手底下的数学试卷，摊开检查，发现她确实……言过其实了…… “这顶多是个半废品。”他翻过了另一面，继续检查。 “……” 检词抱着可乐过来，放在写字台上，又跑出去拿了几个纸杯进来，接着又跑出去搬了张凳子过来，爬上凳子跪着，说：“妮子姐姐，咱们来喝酒。” 倪梓转过来，看着那瓶可乐频频点头，“好啊好啊。” 可乐是大瓶的，检词拿不住，倪梓接过来，帮忙倒了三杯，拿着其中一杯跟检词碰了一下，喝之前扭头去看检易，他拿着笔在试卷上不知道在写什么。 倪梓把手里的这杯递过去，“喝口可乐，劳逸结合。” 检易头也不抬一下，看着试卷说：“妮子姐姐有心了。” 倪梓特别不好意思地摆摆手，笑道：“哥哥真客气。” 她笑着，忽然接触到他冷淡的目光，笑容一僵，倏地一收，非常自觉地把他跟前地那杯可乐拿开了，眼观鼻鼻观心，正襟危坐。 检易将笔搁下，把试卷放到她前面，说：“公式我都给你写上了，不懂的自己翻书查找，还不懂再问，做完了跟我分析一遍，有什么错漏的地方我再给你补充，这就是你今天下午的学习任务。” 倪梓端着杯子喝了两口，拿起笔，趴在写字台上，开始奋战。 期间，检易就坐在她旁边，看书。 倪梓犹豫了一下，转过去问：“你不需要复习么？” 检易扔开手里的书，换了另一本，说：“帮你补课就是我的复习计划。” 倪梓：“……” 数学的题型千变万化，是最难复习的一科，但对于脑子灵活的人来说，数学的题目再怎么伪装，都是万变不离其宗。 倪梓平日里各种欢脱，满脑子骚操作，一旦安静下来专注于眼前事的时候，又是另一幅面孔，接近于她常说的“淑女”形象，有七八分。 这一点她自己不一定能发觉得到。 检易坐的位置离她大概一米的距离，面对着她的侧面而坐，只要他稍微一抬起眼睛，视线就可以直接落在她的侧脸上。 这时，检词灌了一杯可乐，控制不住发出一声“啊——”，检易看过去，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检词立即捂住嘴巴，表示听话地点点脑袋，然后跳下凳子跑到他旁边站着。 检易睨着她，冲她挑了挑眉，表示疑问。 检词两只手放在嘴边，对着口型：“哥哥，你偷看姐姐。” 检易颇闲散放松地靠着椅背，静静看了她片刻，对着她扬起一笑。 检词掩着嘴大笑，兴奋起来开始蹬腿。 动静有点大了，引起了倪梓的注意，她看过去，发现兄妹俩的状态十分可疑，莫名其妙地笑什么？ 检易瞟过去，问：“做完了？” 倪梓一惊，赶紧又趴了回去，埋头苦习。 …… 下午三点钟，何牧阳过来了，开了电视在看。 检易在厨房打算烤点饼干，拿材料的时候，发现柜子里还剩下一些抹茶粉，干脆拿出来用了。 他把抹茶粉，小苏打粉以及低筋粉倒进容器里混合，余光瞥见厨房门口时不时探进来的脑袋，问：“干什么？” 检词磨磨蹭蹭地走进来，搅着手指扭捏道：“哥哥，我可以告诉姐姐么？” 他拿了一块黄油放在平底锅里，开了火加热，“告诉姐姐什么？” 检词蹦着过来，“告诉姐姐你偷看她了呀。” 心底永远藏不住秘密…… 黄油块慢慢融化，检易拿着铲子压着黄油在锅面上抹匀，慢慢开口道：“可以。” 检词两只手捏着拳头，跳起来“耶”了一声，跑出了厨房。 何牧阳在看电视，听见检词光着脚在地板上跑出欢快的节奏感，不禁看过去一眼，看着她从厨房里出来，又跑进了房间。 干嘛呢这是？ 检词蹦到倪梓旁边，说：“姐姐我有话……” 倪梓及时抬手制止她，看着即将完成的某道数学题，她拿着笔把最后的结果运算出来，长舒了一口气——“说吧。” “刚才哥哥……他他他偷看你了。”检词说的很快，抬着胳膊手指直戳门口，舌头差点儿打结。 倪梓扭头看向她，定定直视了她数秒，转回去继续下一道题，并且应道：“哦。” ……偷看算什么？昨天他还想偷亲呢！ 小巫见大巫了。 检词又跑出去，直奔厨房。 何牧阳又被她激动的步伐给吸引了注意力，看了她一眼。 检词跑进厨房，刚好检易正在搅拌面粉团。 “哥哥，姐姐说哎呀——”检词被绊了一下，扑在检易身上，双手扯着他的衣摆站好了，说：“哦。” 检易把面粉团搁在一边，拍了拍手，转身去冰箱拿鸡蛋，同时应道：“嗯。” 检词立马转身蹬蹬蹬又跑出来。 何牧阳扭头看过去，“你等会儿！过来！” 检词刹住脚步，不情不愿说：“我还有事……” 何牧阳“啧”一声：“你听不听话？” 检词不高兴地蹭着脚底板过去。 何牧阳一把将她拉近身前，“你来来回回地跑什么？” 检词说：“我帮哥哥和妮子姐姐传话。” “他们两个有话不能面对面说清楚？要你来回跑着传话？”何牧阳一想，觉得不对劲，问：“传什么话了？” “我跟姐姐说，哥哥刚才偷看她了。”检词揪着自己的发尾玩。 何牧阳愣了一下，略激动：“真的？那姐姐是什么反应？” 检词拿着自己的发尾戳他的脸颊，“姐姐说，哦。” 何牧阳皱着眉头大为不解，想了半天，说：“那哥哥怎么说？” 检词拿自己的发尾戳他的鼻孔，“哥哥说，嗯。” 何牧阳继续不解，想了想，把检词的头发扫开，说：“算了不管他们了。” 检词转身想跑开，被他拉住，“别跑来跑去的了，陪牧阳哥哥说会儿话，这两天哥哥的心情不好。” 检词说：“可是我不想听……” 何牧阳：“你个小没良心的！” 倪梓埋头苦写了半天，弯腰坐得太久肩膀开始有点酸了，她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拉拉筋骨，高抬腿，劈叉各来了几下，然后站着休息了一会儿，转身出去，打算到厨房倒水喝。 来过这里几次之后，她也没有之前那么拘谨。 倪梓走进厨房，忽然看见检易在里面，猛一下刹住了脚步，瞬间心头万般滋味……然后打算偷偷摸摸地潜回去，不喝水了。 检易：“站住。” 倪梓赶紧再次打住，扭头问：“有事么？” 检易把捏成形的饼干摆在烤盘上，“进来干什么的？” 倪梓呵呵笑道：“倒水喝。” 检易洗了手，拿着杯子给她倒了水，人站在原地，伸手递了过去，倪梓往前跨了一大步接过杯子，马不停蹄地跑出去了。 偷看人的又不是她，他阴着一张脸好像是她侵犯了他似的，老这么喜欢暗戳戳的，这人要是生活在武侠世界里，一定是个令人发指的魔教教主！ …… *** 作者有话要说：　　啧啧啧……有本事你表白啊哥。 提个醒，这文会有一点小小小小的波澜，不过无伤大雅哈哈。 第31章 君子意如何 在倪梓这接近二十年的生涯里，由衷钦佩的人一共就两个。 一个是忱书，另一个是刚刚才加进来的检易。 一个贤惠起来连她都自叹不如的男人，外可打架撩妹考试门门居榜首，对内洗手作羹汤，还能烤饼干，生活技能全get啊全get！ “这是我第一次对一个女孩子用情至深……”何牧阳端着杯可乐，喝一口，叹一口气，吃一口饼干。 “你们一共就见过两次面，有这么惊天动地么？”倪梓写完试卷之后，精力所剩无几。 何牧阳说：“一眼万年，懂么？” 检词咬着饼干摇头，含含糊糊说：“我不懂，不懂不懂～” “你不需要懂，”何牧阳搓着她两个脸蛋，“年少不识愁滋味，挺好。” “是少年不识愁滋味。”倪梓回头看了一眼，有些坐立不安，因为检易在房间里帮她检查试卷。 何牧阳拉着检词面对面交流，“哥哥这两天……不，是整个星期，心情都不好。” 检词两只手捧着纸杯，咬着，“为什么？” “因为哥哥喜欢的女孩有男朋友了。” 何牧阳把她的纸杯拿下来，“认真倾听，这是对诉苦者最基本的尊重，好么？” “好……”检词伸手又拿了一块饼干，“牧阳哥哥喜欢的女孩是哪一个？” 何牧阳仰天长叹，不住地摇头，摇头，摇头…… “你悠着点，别把脖子扭了，赶紧收收心吧，期末考试还有两个星期到达战场，”倪梓说完站起来，语重心长：“面对学习大业，儿女私情又何足挂齿？” 她打算过去看看试卷检查的情况，一转身就看见检易站在自己身后。 仓促间，倪梓冲他干笑：“试卷你还……满意么？” 检易说：“儿女私情，确实不足挂齿，”然后把试卷递给她，“情况还不错。” 倪梓抬起双手，默默接过来，笑呵呵道：“辛苦你了。” 检易没搭腔，伸手拍了一下检词的手，“不准再吃了，上火。” 检词摸摸被他拍到的位置，“我想再吃一个……” “到时候喉咙痛上课不能读课文，自己看着办。”检易说完回房间了，料定检词会听话似的。 而检词也确实听话了，没有再拿，“姐姐，哥哥烤的饼干可好吃了，你多吃一点……”一脸可怜兮兮。 检词要是她的妹妹，估计会被自己宠上天……检易这人，就不能用常人的思维去看待他，毕竟他也不是多正常的人。 好在检词也乖，大概是从小就被检易……给吓大的。 倪梓是这么觉得的。 …… 倪梓晚些时候还得回学校，晚上有晚自习，尤其是期末考临近，学校抓的比较严。 检易每个星期都是星期一早上才回的学校。 他家里的情况比较特殊，他能在家里多待会儿就多一会儿。 倪梓跟何牧阳一起坐车回学校。 她对何牧阳这个人没什么意见，就一点，废话多，有时候也好八卦。 “听说检易刚刚偷看你了？”何牧阳笑着偷偷问：“你们俩现在是什么情况？互相表明心迹了没有？” 倪梓在书包翻找东西，找了半天没找到。 何牧阳问：“你找什么？” 倪梓只好放弃了，说：“耳机，你太呱噪了。” “我关心一下朋友的情感问题，咱们这是情感交流……”何牧阳郑重其事：“古话说得好……” “你失恋的后期症状就是关心他人的情感问题，用以自虐？”倪梓惊奇地望着他。 “瞧你说的，”何牧阳乐呵呵道：“……你算是说对了。” 倪梓愣了一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了。” 去学校的路上还有半个小时，倪梓一路就听何牧阳胡说八道，天南地北，上天入地……的说。 倪梓没听进去多少，在想事情，有些走神。 她忽然问：“检妈妈平时这么忙，检易又没办法每天都回家，那小词在哪儿吃的饭？” 何牧阳往椅背靠着，双手搭在后脑勺上面，“大多时候在我家吃的饭，我妈的单位朝九晚五按时上下班。” 倪梓问：“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检易上高中开始，他小学的时候就开始学做饭了，”何牧阳眯着眼睛，阳光照进来，有点刺眼，他慢悠悠的说：“他会的，懂的，经历过的，都不是旁人能够想象得到的。” 倪梓想到昨天让检易恨不得杀人灭口的男人…… “他爸爸……”她想了想，换了个说法，“他好像对他爸爸不是那么……” 换个说法，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问，甚至觉得是冒犯了他。 “我说了，他所经历过的那些，不是旁人能够想象得到的。”何牧阳的表情忽然有些深沉。 倪梓点了点头，没再继续问下去。 何牧阳看过去，笑了下，说：“这种事你可以亲自问他，他要是愿意说，就证明……” 倪梓也看过去，问：“证明什么？” 何牧阳乐了，笑着说：“把你当自己人了啊。” 倪梓似真似假，半是玩笑的说：“学业为重，不谈风月。” “哟，还风月？”何牧阳笑的贱兮兮地，“你什么时候这么文绉绉的了？不是你的风格。” 倪梓学检易，用一种嗤之以鼻的眼神，瞟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 晚自习的时候，倪梓依然有些走神。 她发现自己今天的状态不对劲，不对，应该是回到了以前对学习心不在焉的状态了。 真是一秒原形毕露了。 倪梓摊开试卷，上面有检易给她标注的一些指示灯，为了更好的复习，她还专门去买了好几本新的本子做笔记。 孟白拿着笔戳她的被，“妮子，过来。” 倪梓往后靠过去，“有事长话短奏，无事勿扰，说。” 孟白拿笔支着自己的下巴，“你说高中谈恋爱会有结果么？” 倪梓怔了一瞬，转过去说：“要我说吧，这种事不好说。” “是的吧？我也这么觉得，”孟白叹了口气，“那我还是好好学习算了。” “怎么了？”倪梓把试卷扔回桌上，转过来问：“你有喜欢的人了？” 孟白摇头继续叹气，“天意不可违啊。” 倪梓静静看了她两秒，转身打算坐回来，孟白赶紧把她拉住了，“我说，我长话短说。” “我喜欢的人跟我表白了，但是……”孟白抬起目光，望着黑板，“学习为重！！” 倪梓听完，得出的结论是：“……你确实长话短说了，你的想法很正确。” …… 从这个星期开始，每一科都进入了复习阶段，倪梓算是提前进入复习，并且态度比以往要来的严谨。 老秦很是欣慰，每每投向她的目光总要慈爱上几分，而且还特别喜欢拿她来说事，“倪梓是浪子回头的榜样啊，坐在后面的几位同学要多多向她看齐。” 倪梓总不禁要汗颜，“见笑了见笑了。” 最近她觉得自己的进步挺明显的，写试卷没有之前那么吃力，虽然没有达到奋笔直书的程度，但是看一道题目，她总算有了个思考的方向，有时候翻了课本就做出来了。 当然，这个很占用时间。 她的这种进步，检易昨晚指导老师，它比旁人看的清楚，深深了然。 晚自习的时候，检易扔了几颗糖给她，头也不抬一下，看自己试卷。 倪梓数了一下，一共有三颗，“为什么是三颗？” 检易拿着笔在选择题上面写了个a，说：“嫌多了？” 倪梓把糖收进手里，想了想，问：“因为今天是星期三？” 检易“嗯”了一声，在下一题又选了a。 倪梓把糖撒回了卷面上，拿着笔拨弄了几下，“那明天是不是有四颗糖？” “哪一天我觉得你有进步了再说。”检易看过去，伸手拿了一颗，剥了糖纸，自己吃了。 “统共就三颗……”倪梓撑着下巴，颇悠闲，“要不这样，咱们按日期来定，要是30号那天你觉得我有进步了，你就给我30颗糖，你觉得怎么样？” 检易说：“就这方面而已，你挺有想法。” 倪梓弯着嘴角，哼哼笑道：“过奖了。” 检易稍微侧脸看向她，目光落在了她上扬的嘴角，跟着慢慢往上，看进她眼里。 倪梓赶紧拉直嘴角，心里默念咒语：学业为重，不谈风月…… 她自我洗脑的模样有点好笑。 “你知道吧，我是一个胸怀鸿鹄大志的人。”倪梓特别强调了“鸿鹄大志”四个字。 检易往椅背慢慢靠过去，“嗯，所以？” 倪梓一时紧张，开始啃手指，“所以你是不是……” “有话直说。”检易皱着眉，拍了一下她的手，“小词也喜欢这样啃手指，但是不干净。” “哦……”倪梓把手放下来，在自己的裤子上蹭了蹭。 检易：“……你想说什么？” 倪梓：“……所以你是不是真的可以帮我提高成绩？” 检易冲她，挑了下眉峰——“你说呢？” 倪梓笑着说：“我觉得可以。” 检易轻点了下脑袋，“作为帮你提高成绩的回报是什么？” 倪梓说：“暑假的时候多陪陪小词。” 检易抿着嘴角，沉默了片刻，问：“高三呢？” 倪梓惊了，“高三你也打算帮我补习么？” 检易简明扼要，道：“善始善终。” 倪梓觉得自己颇受眷顾啊！ 一个激动，她说：“你要什么回报都行！” 总不能跟她要钱是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检易默视了她须臾，“快人快语，说到做到。” 倪梓一通乐，说：“放心吧，我以人格担保。” 后来检易跟她要回报的时候，倪梓说：“我双重人格，当年做担保的人格离家出走了，你找她去啊！” …… ***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以为国庆可以多更一点的…… 第32章 君子意何如2 最近这段时间里，倪梓的学习状态完全颠覆了以往，整个人散发着天天向上，欣欣向荣的气质…… 贯彻不耻下问的真理，绝不遗漏一分一秒。 临下课前，倪梓好毫无思想准备之下，又被老秦点名了。 “你站起来说说，你最近努力上进的原因，好好鼓励一下咱们班里的其他同学。”老秦搓搓掌心，很是期待。 倪梓……呆坐着，根本无话可说。 最近努力上进的原因？ 一开始她就是单纯的觉得，努力一下也挺好的，后来看到进步了，就有点乐此不疲了而已。 倪梓抬肘撞了撞冉忱书，站起来的时候，用眼神传递求助信息。 忱书赶紧拿笔在本子上不知道写了什么。 倪梓站起来之后，先是非常客气的冲老秦表示礼貌地一笑，拖延时间，然后——“这个原因吧，它是这样的……嗯……我觉得呢……” 忱书已经写好了，把本子推过去。 倪梓低头快速看了一眼，抬起头来，说：“《礼记》有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何以修身？咱们的先贤，欧阳先生说得好，立身以立学为先，立学以读书为本。” 话音刚落，教室里貌似有一些些沉默…… 倪梓伸手冲后面的孟白摆摆手，孟白立即领悟过来，开始鼓掌——“说得好说得好，欧阳先生说得真好！” 倪梓：“……” 老秦最先反应过来，开始带头鼓掌，“不错不错，值得大家学习，这个周六日就是期末考了，希望你跟同学们一起努力。” 刚才莫名其妙被点名发表了一通违心之谈，倪梓心里虚虚的，起来去了一趟洗手间。 回来的时候在教室门口碰到了冉小弟。 “妮子姐。”冉小弟笑容可掬，叫了她一声。 “干嘛笑成这样？来干什么的？找忱书？”倪梓觉得自己最近学习任务太重，有点多疑了。 冉小弟笑嘻嘻说：“是，我找我姐有点事儿，对了有件事我提前跟你说一声。” 倪梓总觉得他笑里藏刀…… 冉小弟“啧”一声，“我又不害你，你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了脑子不好使了？” 倪梓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愣一下，说：“你最近是不是长高了？我以前拍过去能碰到头顶的。” “对，快一米八了，”冉小弟不好意思地扫了扫头发，“诶？跟你说正事呢，说什么身高？” “……说吧，赶紧的，我还要回去做题呢，最近你妮子姐洗心革面了，可努力了。”倪梓往后两步，靠着窗口。 “是这么回事儿，”冉小弟笑着说：“暑假你想去露营么？” “露营？”倪梓右手的手臂搭在窗台上，时不时拍两下，若有所思问：“怎么忽然想要去露营了？” “你过去，给我匀点儿，”冉小弟在她旁边蹭了点位置，“考完试出去放松一下不挺好的么？” 倪梓觉得挺有道理，尤其是最近她太拼命了，“那去的都有哪些人物？” 冉小弟掰着手指数：“砚寻，我姐，他表哥……” 倪梓问：“谁？谁表哥？” 冉小弟反应过来，说：“砚寻的表哥。” 倪梓想了想，说：“这表哥我不认识啊……帅么？” “帅啊，”冉小弟站直了，特别推荐道：“非常帅，非常厉害，什么都懂。” “是么？”倪梓拍拍他的肩膀，经过他，回教室。 冉小弟在后面喊：“妮子姐你去不去啊？” 倪梓冲他比了个极为潇洒的ok。 …… 倪梓一坐下，耳边传来一声——“我听到了。” 何牧阳忽然凑过来，把她吓得不轻， “干嘛呢？吓人！！”倪梓抄起课本，差点儿要脱手而出，冲他飞过去。 何牧阳啧啧声摇头，指着她说：“有件事说来也巧了，考完试我们也打算去露营。” 倪梓翻课本的手一下顿住，“你们？谁们？” “我，检易，小词，还有其他几个。”何牧阳在她前面的位置坐下来，说：“小词提醒检易好几次了，说要带上妮子姐姐一起去，检易没跟你说？” “没……”倪梓抱着课本，一时怔然，“他没跟我提这件事。” 何牧阳若有所思，点点头，站起来说：“我去跟他说一声。” 倪梓急吼吼喊道：“等一下，你过去跟他说什么！！” “过去跟他说，我今晚想吃盖浇饭。”何牧阳转过头，冲她抛了个媚眼。 “再等一下，”倪梓伸出手臂，“帮我带一份……盖浇饭？” 何牧阳：“……” 放学的时候，何牧阳去找检易出去吃盖浇饭，检易从教室后门拐出来，就听到何牧阳哼着自创的“花式晚饭之盖浇饭”。 检易边走边说：“没空，食堂。” 何牧阳一下顿住，路都不会走了。 “对了，有件事我得跟你说一下，”何牧阳追上去，胳膊肘搭在他肩上，“你不是打算考完试带小词去露营么？” “嗯。”检易应道。 “小词不是要你带上倪梓么？” “嗯。” “倪梓没时间去，她跟其他人有约了。” “嗯。” “……” 何牧阳将他扯住了，“你就不能给点儿明显的反应？” 检易抽回自己的胳膊，“给点儿明显的反应能改变事实么？” “人之常情你懂不懂？”何牧阳有点费劲地解释：“做人得有情绪，情绪啊！” “我有情绪，”检易走之前，说：“不轻易拿出来而已。” “……” 食堂里的盛况就是，人外还有一二三四五六圈的人，根本挤不进去…… 何牧阳笑呵呵说：“说了吃盖浇饭，挤什么食堂啊？” 检易转过去，抬手说：“石头剪刀布。” 何牧阳仓促之下，出了剪刀。 检易出石头，赢了。 “加油，菜色你随意挑，我不挑食。”检易说完，转身去找位置了。 何牧阳还陷在自己居然出了剪刀的震惊里，死活不愿意出来面对痛心疾首的事实…… 跟一群恶鬼挤食堂是非人的！违人道的！ 食堂里基本没有空位，放眼望去，全是脑袋。 检易颇闲散地慢慢逛了一圈，目光漫不经意地在周围扫视着，忽然看见前面有一双手臂举起来，左边晃晃右边晃晃，他看向手臂的主人。 手臂的主人也发现了他，倏地将胳膊收回来，坐得比较端正，然后看着他慢慢走过来了。 倪梓仰着脑袋看着站在桌子旁边的检易，赶紧拍拍旁边的孟白，让她坐进去，然后自己再往里挪一个位置。 一幅大王驾到的架势是要干嘛…… 检易很自然地在她刚才的位置坐下，也很自然地忽视着对面女孩好奇略显八卦的目光。 倪梓问：“你怎么过来了？” 不是要去吃盖浇饭么？ 检易说：“不是你叫我过来的么？” 胳膊摇晃的幅度看上去那么热情，他不过来会暴露他冷情的一面。 倪梓呵呵干笑：“是、是么……” 她刚刚就是伸个懒腰而已，最近是挺累的。 检易往椅背靠过去，侧过脸看着她问：“怎么？” “没怎么？”倪梓拿着筷子戳了两下米饭，又扭头去看他。 检易拿着手机玩消消乐，看都没看她就问：“有话要说？” 倪梓不吭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坐好，继续戳米饭…… 检易瞟了她一眼，刚好她又看过来。 “……” “你有话好好说。”检易干脆把手机放在桌上，准备认真聆听她犹豫了半天的心声。 倪梓纠结了片刻时间才豁出脸皮问他：“你是不是有事要跟我说？” 检易有些许惊讶，眉峰非常小幅度地蹙了一下，说：“没有。” 倪梓“哦”了一声，埋头继续吃饭。 餐盘上的炒鸡蛋，蒜蓉菜心，清蒸排骨她用目光宠爱了一遍，最后她吃了口鸡蛋，嚼了几下，忽然嘴里尝到脆脆的口感？ 很明显这是…… “鸡蛋壳。”检易说。 倪梓：“……” 检易：“我看到了。” 倪梓抬手示意他把脑脑袋转到另一边，然后把嘴里的东西吐了，顺便喝了口汤。 孟白凑过来戳她，“我说你们是……” 倪梓夹了块排骨给她，“多吃点饭，少点八卦。” 何牧阳端着两个餐盘到处找人，最后找到检易的时候，刚好位置也空出来了。 “哎我操，你也太难找了点儿，”何牧阳坐下来歇了会儿，“我两只手忙着没空给你打电话，你就不知道要给我打个电话发个信息啥的？” “你两只手忙着没空，我给你打电话你用什么接？”检易拿了筷子对齐，看了一眼菜色，跟隔壁座倪梓是一样的。 何牧阳啧一声，“算你说的有理。”说完转眼看见倪梓也在，不禁一愣，冲检易咧嘴笑：“这都能碰到？够能找的啊你！” 检易：“……” 倪梓对着他虚伪地笑了笑，站起来，端着餐盘准备走了，“慢慢吃，两位英雄。” 离考试越来越近，倪梓开始感到紧张，以前她根本没有这种感觉。 主要是因为，努力之后，就特别想看到成果，还有进步的程度。 这天考完最后一科，倪梓整个人异常地兴奋，到头来有些得意忘形。 从监考老师拿着试卷走出教室开始，她就有一种想要尖叫出声的冲动。 教室里人群渐渐散了些，只剩下三四个。 倪梓抱着课本急吼吼跑出教室，站在走廊里对着那扇大窗口仰天长笑：“苍天啊！！虚度光阴好吃懒做的时刻终于来临了！！” 那副架势，忱书以为她是要准备一统江湖了……呢。 多日以来压抑，猛一下释放，倪梓的情绪高涨如脱缰野马，胳膊潇洒往上一扬，将课本往旁边那么一抛—— 忱书眼看着那本书在半空中划出了个放荡不羁的弧线，形成一个桀骜不驯的抛物线，然后……正中检易的脑袋…… 倪梓正值兴头，忽然心有灵犀似的，往旁边看过去，一瞬间吓得魂飞魄散…… 检易弯腰把课本捡起来，翻开课本第一页，念道：“倪梓。” 倪梓：“……” 忱书：“……” 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倪梓觉得他念她名字的音量比平时提高了几个度。 检易合上课本，瞟过来的目光让倪梓有一种如坠崖般的恍惚，心底惶恐至极啊至极…… 她踩着小碎步蹬蹬蹬跑过去，赶紧赔笑：“多有得罪多有得罪……这纯属无心之失，希望您不记小人过……” 摧眉折腰，埋没尊严，不忍直视…… 检易皱了下眉，神色不明地看她一眼。 倪梓心里直抽抽，“呃，脑袋没事吧？” 然后，检易看着她从裤兜里掏出了两颗…… 倪梓：“我这里有两颗棒棒糖……” 检易：“不需要。” “那么，”倪梓从他手里抽回自己的课本，笑呵呵道：“就此别过！！” 检易：“……” …… 检词蹲在学校门口，见到检易的时候，立刻跑起来冲过去！ 检易伸手往她的脑门一撑。 检词把他的手拿下来，“怎么没有妮子姐姐？姐姐不一起出来么？” 检易顺势拉着她往外走，“姐姐没空。” “那姐姐要来家里么？” “她没空。” “那姐姐要一起去露营么？” “她没空。” “姐姐为什么总是没空？” “不知道。” …… *** 作者有话要说：　　明晚的露营……你猜有没有进展？ 检哥谈风月的日子不远了。 接下来的进度会加快的，尤其是高三……晚安。 第33章 君子意何如3 这两天，倪梓为了露营的事忙前忙后的，上网查询露营注意事项，蹲在衣柜里考虑带什么衣服，晚上拉着表妹上商场采购。 唐诗看她打包了一袋零食，说：“不就露营么？准备那么多吃的，还以你零食大赛呢。” 倪梓拍拍这一袋佳肴，叹道：“这但凡第一次啊，总免不了要多些考量，有备无患嘛。” 唐诗傻乐呵呵说：“表姐，你说的话真会引人遐思……” 倪梓站起来，哼了一笑，“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说的就是你这样的。” 下午唐诗回去的时候，倪梓送她到门口，等着她进了电梯才走回来。 这一层有个露天阳台，平时少有人过去，阳台里养了几颗水果盆栽，一开始风吹日晒的，后来有人在那里用竹竿搭了一个简单的棚子，做工比较粗糙，但是给盆栽们遮风霜挡雨雪是足够的。 倪梓偶尔会过去一趟，才发现哪些盆栽和棚子，都是文望每天在打理的。 走回来的时候，倪梓想了想，又拐到阳台那边去看一看，果然在那里碰到了文望。 她蹲在棚子里，拿着小铲子给盆栽换土。 倪梓敲了敲门框，文望看过来的时候，她才笑着走过去。 文望把放在脚边的木篮子拿起来，在里面拿了一颗番茄，“我刚刚摘下来的，你尝一尝。” 倪梓心觉神奇，那颗番茄盆栽看着还没有一米高，居然结出了拳头大小的番茄。 “这一颗番茄树的生命力挺旺盛的，”文望把换土完成的盆栽挪进去，把番茄盆栽挪出来松土，“平时就只浇水，没想到会长得这么漂亮。” 倪梓拿着番茄感叹：“励志程度秒杀一切故事会啊。” 文望一边动手忙活一边问：“你放暑假了吧？” “嗯，”倪梓搭了把手，帮忙把番茄树挪出来，“昨天考完试就回来了。” “真好啊。”文望叹了一句。 倪梓捏着番茄，忽悠觉得口齿清淡。 …… 第二天下午两点钟倪梓就出发了。 车就在楼下候着，她一上车，背后的行囊就把砚寻给吓了一跳，“你负重前行是打算迁徙呢吧？” 倪梓拍拍自己的包，说：“女孩子嘛，不背一座山都不好意思告诉别人自己要出门。” 她往驾驶座望过去，隐隐约约看到一点背影。 “对了，”砚寻说：“那位开车的是我表哥，从背影就看的出来，他……” “很帅。”倪梓及时补充自己的观后感。 “车技一流。”砚寻想说的是这个。 黎谡说：“说清楚哪方面的车技，别给我招黑。” 砚寻嗤了一笑，“哪方面都是恭维你了，别当真。” 倪梓调侃道：“最近中文见长了啊，还会说恭维。” “都是我们家冉小书指导有方。”砚寻的嘴角抬起一抹厚颜无耻的弧度。 倪梓挺唾弃地冷哼：“你浓郁的爱意另旁人窒息。” …… 车直抵忱书家门口停下，砚寻下车去接忱书了，倪梓留在车上。 时间有点长。 期间蒋思南先一步过来了，一看车上就两个人，“哟，我来早了？” 倪梓撑着下巴懒懒道：“怎么的？要不你再回家趟一会儿？” “那哪成啊，开个玩笑。”蒋思南坐下来把背包扔在座位上，“阿砚去接他的心头肉了？” “难怪你跟他能凑到一块去，说话都这么腻得慌。”倪梓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精力，这都还没启程呢…… 大概十五分钟左右他们就出来了，砚寻带着忱书专程绕到驾驶座窗口去见了一眼表哥。 冉小弟先上的车，一上来就跟表哥聊的热乎。 忱书原本是打算跟倪梓坐在一起的，奈何砚寻无法欣然接受，觉得自己受到了轻忽，用眼神明目张胆地传递心声——我特别需要你。 倪梓严重怀疑他是不是返童了…… 车程大约两个小时，中间倪梓睡了一觉，醒过来之后差不多也快抵达目的地了。 这块露营区与倪梓的丰富的想象力严重不符，在她的想象中，她即将面对的是荒山野岭，而事实却是，这里简直就是……繁华之地啊。 过来露营的队伍挺多的，帐篷一顶一顶地撑开在草地上，红蓝黄绿皆有。 每个露营队伍都支了烧烤架，并且设备齐全，看上去非常专业。 当她扭头看到黎谡从旅游车上搬下来的小冰箱时，顿时觉得这边的设备简直高大上了。 蒋思南架好了营地灯之后就着手准备开火了。 倪梓在旁边帮忙……挡风…… 冉小弟忽然跑过来跟她说：“倪梓姐，检哥也在这边你知道么？” 倪梓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开口，蒋思南的反应比她还震惊。 “我靠！自古冤家成双成对，这话说的不假！”蒋思南哼哼道：“我跟你说，要不是检易拽的跟地藏王似的，我对他还真没什么意见。” “你跟谁有意见呢？”砚寻走过来，在旁边的小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站起来说：“我跟检易阳关道独木桥互不相冒犯，你少添乱。” “放心吧，要添乱也不是现在，”蒋思南把最后一块碳扔进火堆里，“再说了，我是个讲道理人。” 冉小弟叹道：“我作为a中学生，检易门下兄弟，居然跟你们s中的人混在一起，我愧对检哥……” 倪梓也……默默认同。 忱书也……颇有同感。 砚寻曲起指关节顶了一下她的下巴，冲她轻轻一挑眉——“怎么？身在曹营心在汉？” 忱书笑着道：“岂敢……” 倪梓跟冉小弟蹲在一边，深深叹口气。 倪梓问：“你检哥那边有这么虐狗的场景么？” 冉小弟说：“放心吧，那边全是等着吃狗粮的，连我检哥都是。” 倪梓叹道：“那就好……” 冉小弟：“什么？” 倪梓惊了一下，赶紧解释：“我的意思是，跟我一样，真好。” 冉小弟再次：“什么？” 倪梓拍了一下额头，干笑着说：“跟我们大家一样，真好……” 冉小弟“哦”一声，点点头，“说的对。” ……唉，这小子真好忽悠。 烧烤炉旁边搭了一张桌子，旁边摆了几张板凳，桌上有几盘肉串和鸡翅，倪梓就坐在那里，旁边是黎谡。 倪梓对这位表哥由衷的喜欢，纯粹的出于对年长者的一种喜欢。 “表哥，听说你很厉害啊！” 黎谡笑得斯文，道：“过奖了，你指的是哪方面？” ……要不是他一脸正气，倪梓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言外之意了。 倪梓说：“听说你对露营这类野外活动非常熟悉，溯溪，攀岩，爬山什么的都非常厉害。” 黎谡为人还是比较谦虚的，“只是一些兴趣，日常娱乐活动。” 倪梓：“这还日常啊……” “哟，这是那户人家走失的小孩儿啊！”蒋思南惊奇喊了一声。 倪梓扭头看过去，又惊又喜，“小词？” 检词放开冉小弟的手，朝她扑过来，“妮子姐姐！” 倪梓蹲下来把她抱住，“你怎么来了？” 检词指指身后的冉小弟，“小哥哥说你在这里。” 倪梓好笑道：“哟，小哥哥呢还？” 检词在这里呆了一会儿就吃了三串肉串，还跟黎谡聊的挺开心。 倪梓问：“你哥哥不让你吃那么多吧？” 检词拿着木串慢慢放下，笑嘻嘻的，几分心虚。 倪梓站起来说：“我带你回去吧，” 走之前，检词冲着黎谡道：“叔叔哥，你跟我哥哥一样帅。” 黎谡：“叔叔哥？？” 检词：“既像叔叔，又像哥哥哦。” 倪梓笑着说：“你真有才。” …… …… 检易这边的情况跟那边差不多，一个烧烤炉，但是没有搭桌椅，全部席地而坐。l 倪梓拉着检词过来的时候，那边何牧阳跟另一位同学站在烧烤炉边上给大家烤烤东西。 坐着聊天的人群中没有检易，倪梓往其他地方看了看，也没有看见他。 检词指着前面说：“哥哥在那里！” 倪梓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那边灯光昏暗，但有个高大的身影隐约可见。 检词拉着她跑着过去，小短腿蹬得无比欢快。 检易嘴边叼着跟烟，单膝跪地，蹲在旅行车旁边修一把小凳子，一看就是检词的专座。 检词过去之后，指着他惊道：“哥哥你你你你……” 你了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检易头也不抬一下，把嘴里的烟取下来，掐灭，扔在旁边的垃圾桶里。 “你……你抽烟！”检词终于把话说完整了，“妈妈说不可以抽烟……” “嗯。”检易摁了摁椅座，检查是否稳当，然后才抬头看过去，发现检词身后还站着个人，视线往上，对上了倪梓的目光。 他看着她说：“过来坐一下，看看稳不稳。” 倪梓：“……？？” 检词举手应道：“哦，我来了！” 倪梓：“……” 检易把椅子挪过去，取过放在脚边啤酒喝了一口。 检词一屁股坐下，扭了扭屁股，笑嘻嘻说：“哥哥真厉害，姐姐你看，椅子修好了！姐姐，哥哥是不是很厉害？” 倪梓干笑了一声，看向还单膝跪在地上的人，他右边胳膊搁在膝盖上，手里捏着啤酒罐，抬起脸，别有深意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 倪梓持续着苍白无力的笑容，打算蒙混过去。 检词沉浸在自己的小凳子上不亦乐乎，但还是分出两分注意力出来，再次发问：“姐姐，哥哥是不是很厉害呀？” “……” 倪梓说：“厉害，非常厉害。” 她说完之后，检易才挪开视线，不慌不忙地站起来，把手里空了的啤酒罐捏扁，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检词说：“哥哥，我晚上要在小凳子上面睡觉可以么？” 倪梓看着那张小凳子的尺寸，有点怀疑实操性…… 检易应说：“可以。” 倪梓惊看着他，这是何等令人不敢置信的操作？ “小词！”何牧阳在那边喊：“宝贝儿！你的烤玉米好了，赶紧过来！” “来啦！”检词站起来，拍拍自己的屁股。 倪梓：“我也……” 检词：“姐姐，你帮我看着小凳子，不要让它又偷偷变坏了。” “你……”倪梓刚张嘴，检词已经跑了。 你可以让你哥哥帮你看着……的…… 没有检词丫头在，没有一堆试卷作为媒介，她好像没有多少次是跟他纯粹单独相处过的…… 最刻骨铭心的，当属废弃楼那一夜了。 检易转身上了车，留下倪梓一个人站在黑夜中兀自凌乱…… 倪梓看了一眼车门，里面亮着灯。 她正打算走的时候，他又下车来了，很自然地伸手递了个……水蜜桃？？ 然后还非常贴心地又递了一把水果刀过来…… 真是个千载难逢的神奇时刻。 倪梓一手水蜜桃，一手水果刀，有点茫然地站着，她……目前不想吃这么挑战形象的水果。 检易在车位那里搬了两张椅子过来，自己先坐下了，然后万年不变的拿出来手机开始玩他的消消乐。 她发现自己跟他的相处模式，永远都这么……嗯，神奇。 倪梓只好坐了过去，伸着腿把垃圾桶勾到前面来，然后开始拿着水果刀给水蜜桃去皮。 她还没尝试过用这种水果刀给水果去皮，所以动作非常的不利索，过程进行的很慢。 水蜜桃的皮去了三分之二左右，她也不再讲究，直接就这么咬了一口。 在她打算咬第二口的时候，检易说：“我让你吃了？” 倪梓猛一下看向他，“……啊？” 检易看了一眼被她咬出一块缺口的水蜜桃，说：“我让你帮忙去皮而已。” 倪梓又惊又愣，“不是……给我的么？” 检易一如既往神情寡淡得厉害，“我说给你了？” 倪梓几次张嘴欲言，却发现自己无法阻止词汇。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她用水果刀把自己咬过的位置切了，然后递给他。 检易对着她极其不讲究的操作，挑眉，表示惊讶。 “那怎么办？”倪梓忽觉无奈：“谁让你一开始不说清楚的。” 她该想到，检易也没有多少正常思维的时候！ “你车上还有吧？我再给你削一个？” “不用，咱们简单一点。” 检易抽走她手里的水果刀，直接扔在地上，然后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拿着。” 倪梓一头雾水，也不多想，把他的手机拿在手里，一手举着水蜜桃，一手举着手机。 检易看了她片刻，目光微沉，很像暗夜里的清晖，淡且美。 这是倪梓发愣瞬间的想法。 他右手掌心往她那张椅子一撑，上半身凑过去，倪梓只觉得一阵温热轻缓的呼吸喷过来，然后她看见检易微微启唇，吻上来…… 一开始有点凉，触感柔软，接着很快，一阵热浪从他唇间传递过来。 检易的舌尖舔过她的双唇，一下就放开。 全程，倪梓一直睁着眼睛，看他倾斜着脸，挺直的鼻梁碰上自己的脸，眼睛半阖，薄唇微启…… 检易伸手拿走她手里的水蜜桃，弯腰捡起水果刀，上车了。 倪梓愣了半天，看向手里的手机。 他的手机还在自己手里……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检查，有错字的话，那就……顶着锅盖逃跑！ 说起这个番茄盆栽啊，我小学六年级的时候种过，非常随意地把番茄种子埋在方形的陶瓷盆里，栽种的过程非常敷衍，偶尔想起来就浇水哈哈哈哈哈哈 但是它居然长的很好，一身傲骨番茄树啊简直！直到有一天我发现它结果子了，两颗，非常有成就感！于是开始着重专注，多浇水，直到两颗番茄又大又红，我毫不留恋摘下来吃了哈哈哈哈哈 然后把种番茄的事写进了作文里，加以润色，说我与它共成长共悲欢哈哈哈哈哈哈 语文老师很喜欢，说贴近生活且正能量，然后在课堂上把作文念出来了【捂脸】 欺骗了老师和同学们，真是抱歉……【晚安】 第34章 君子意何如4 接近城郊的地方，夜幕降临的时候抬头看去，满目星辰，浩瀚的群星的簇拥，下一轮盈盈皓月。 这是早已埋没于尘嚣之中，难得的的光景。 晚上有风，非常清爽，不同于空调下制冷风的清爽，倪梓脑海中闪现的一幕幕，都是检易靠过来时，那两道堪似夜空深沉的目光。 刚才是…… 被亲了？？ 那一瞬间的唇部接触，如清风过阵，有些失真。 而且还…… 倪梓回头看一眼车门的方向，车内亮着灯，透过车门投了一地的花白。 而且他亲完还跑了？ 他的手机还在她手上，机身还隐隐发着烫，手心的热度一阵一阵直往心里烧。 手机不拿走是不打算要了么？ 倪梓从椅子上站起来，控制不住来回踱步，手机一下一下拍着掌心，每走一步比写800字作文还要小心翼翼。 一个来回十步，到头了脚风一拐，转身继续下一回合，往回走。 倪梓往前走的时候，一抬头就看见检易出现在车门口边上，背靠着门框，嘴里还嚼着东西。 她猛一下停下来，刹不住，往前蹭了两小步。 检易饶有兴致地稍微大量了她一眼，跟着步下车来，就这么走了……走了…… 一派清闲，步伐不紧不慢。 “唉……等一下！”倪梓慢了半拍，醒悟过来之后拔腿追上去，把手机递给他，“你的手机。” 检易还没伸手拿回来，那边的检词兴冲冲喊了一句—— “姐姐！过来陪我吃玉米！” 倪梓下意识把手缩回来，手机藏在身后…… 还个手机而已，到底紧张什么？ 检易侧着脸看了她一眼，不言不语，走了。 倪梓：“……” 检词跑过来，拉起她的手往前跑，“姐姐我给你烤了肉，快来吃……” 烧烤堆那边坐了一圈的人，出了何牧阳，倪梓一个也不认识。 检词拉着倪梓在检易旁边坐下，然后开始忙前忙后地尽地主之谊，给她倒水，拿这个拿那个。 “姐姐，你吃这个玉米，还有这个肉，还有这个鸡翅……” 忙完之后回到检易跟前坐下。 坐下之后她也没消停，趴在检易的膝盖上找倪梓说话，一趴上去恨不得往倪梓身上扑，连带着检易也被她带过去，身体往倪梓那边倾过去，撞了她一下。 检词趴在她哥的腿上，说：“姐姐，这个肉是我给怒烤的，加了孜然粉哦，你看。” 倪梓从坐下来之后就一直笑眯眯的，嘴角微酸，右手一杯水，左手举着肉串，这肉串上面的孜然粉糊成了一块一块的，下嘴的角度不好选啊…… 检易把检词抱下来，“坐好。” 检词刚坐下去，安静不了多久又开始趴上去，“姐姐你觉得好吃吗？” 检易再次把她抱下来，安置在自己胸前，“我说最后一次，坐好。” “可是我想和姐姐聊天……”检词面对着他跪坐着，小小的一只，根本看不出来这是一个读小学一年级的小孩。 “姐姐在吃东西，你一直跟她说话她怎么吃？”检易认真说道。 “可以的，”检词习惯性竖起食指，笑嘻嘻说：“我就可以这样！” 检易淡淡应道：“所以你长不高。” 倪梓：“……” 检词渐渐收回笑容，手指也慢慢弯下来，忽然间笑意重回脸上，跪起来说：“我会长高的！我要和姐姐一样高！” ……真是个思想阳光正能量的小孩。 检易说：“她也不高。” 倪梓气愤愤，“我这高度已经可以了！又不是竹竿，用来撬地球么！！” 检易侧脸看过去，“高度是可以，但是用在某些活动上面，不好配合。” 某些活动？ 倪梓没能及时反应过来，“……啊？” 坐对面的顾丘忍不住扬声调侃：“这话我得话一晚上深究才能明白！” 旁边几位跟着一通乐。 “唉，不是我少见多怪，我真没见过检哥愿意费心思搭理过哪个女孩子。” “这都开始某些活动了，你们别怪我多想。” 检易不言不语，脸色看不出好坏，颇有默认的意思。 倪梓干笑一声，幽幽叹了口气…… 这都什么情况啊？ 对面一个男生啃着鸡翅跑过来，“这位就是令检哥魂牵梦萦的小姐姐？你好，我姓徐，名城北。” 倪梓愣了一下，“城北徐公？” 徐城北一本正经应道：“是，我就是。” “所以……”倪梓干笑着问：“你与邹忌究竟孰美？” “这是千古迷题啊，”城北徐公扭过脑袋说：“检哥，这位小姐姐……” “倪梓。”检易拿走了她右手的杯子，自己喝了一口，然后捏在自己手里。 倪梓惊了一下，差一点儿就要伸手把杯子要回来了……呢…… “是妮子姐姐！”检词冲上来补充。 城北徐公有一种被强行开眼界的感觉，麻利地爬起来跑到何牧阳跟前，声情并茂地描述刚刚目睹的一切——“绝对深情款款，眼神充满了传说中的浓情蜜意，不信你看你看你看呀！！” 何牧阳立马扔下肉串，放眼望去…… 倪梓由始至终处于云里雾里的状态，眼前的画面的gif，脑子是jpg，思绪慢了整整八拍，一时跟不上进度条。 趁着大家分散了些许注意力，倪梓把一直压在褪下的手机拿出来递过去，“你的手机。” 检易余光瞥了一眼，“拿着吧。” 倪梓说：“……不想拿着。” 不拿，不拿不拿banana！ “帮我拿着。”检易直接看向她，目光落在她因为微垂而显得柔和的眼部线条。 倪梓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与他对视片刻，跟着非常没有出息地又垂下实现，“这个你……” “姐姐！”检词在周围跑了一圈，忽然跑回来说：“姐姐，我再给你烤一个玉米。” 再一次把还手机的事给岔开了。 检词跑出去之后又跑回来，“哥哥，你快把我的小凳子拿过来，我烤完玉米很累的，要做小凳子。” 检易随意应了声，她就跑开了。 倪梓看着跑远的小身影说：“她那么热衷于烤东西，是因为可以偷偷吃点儿？” 检易捏了捏手里的纸杯，点头说：“你挺了解她。” “因为我以前也这样。”倪梓一句话脱口而出之后，笑的有些尴尬。 “看的出来。”检易偏过头看她。 她盘着腿坐的，手一直撑在脚踝上，看的出来她是因为坐久了感觉到累了又不敢乱动。 检易搁了杯子，手臂往地上一撑，站起来之后说：“走不走？” 倪梓挺着腰板正觉得浑身不舒服，听到他的话，抬头看过去，确定他是在跟自己说话，急忙……爬起来的…… 站直了之后，终于觉得舒服了。 检易也不急着走，等她适应了双腿直立，冲她撇了撇下巴，“走？” 倪梓指向另一边，“那小词……” 检易说：“她一时半会儿不会轻易走开那个烧烤炉。” “那……”倪梓背着手说：“我回去了。” “嗯。”检易说：“慢走。” 很干脆啊…… 检易右边走，倪梓转身往后边走，几乎是同时进行。 倪梓经过一个露营团体，也正吃的火热。 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她拿着手机摁了一下，发现屏幕的锁定界面……根本就不是熟悉中的“一串葡萄”，而是非常清澈的蓝天白云手绘图。 因为这是检易的手机。 倪梓立马转身跑回去了…… 检易弯腰刚拿起检词心心念念的小凳子，站起来就看见前面跑着过来的倪梓，他又把小凳子放了回去。 倪梓一路跑过来，距离不远，却喘得厉害，话都说不上来，直接把手机递过去。 检易抬脚把小凳子一勾，带过去，“坐会儿。” “……不坐了，手机。” 倪梓一直抬着胳膊，检易瞥了一眼，不说话也没伸手接手机。 整个晚上倪梓都处于极其被动的位置，由始至终胸口隐隐约约揣着一股憋屈感。 “你这人怎么回事啊！！到底想干嘛？”倪梓气哄哄的，发泄似的吼了出来。 检易依然不言不语，不阴不阳，不…… “不说算了。”倪梓扭头就走，急吼吼气呼呼，还没走出两步就让检易给拽住手臂扯了回去。 检易带着目的性地用了点力，将她拉了一下，让她直接撞过来，他顺势松手，搂上她的腰。 “你想让我说什么？”检易垂着眼看她。 倪梓抬起双臂挡在胸前，防止自己的胸紧贴上去。 检易微微收紧手臂将她搂紧了，却在两人之间保留了些许空隙。 “嗯？”他再次问：“想让我说什么？” “就是，就是你……”倪梓发现自己的脑子有点乱，“就是你究竟是什么居心。” 检易说：“我对你是什么居心你不知道么？” 倪梓一懵，一瞪眼，一张嘴：“……啊？” …… *** 作者有话要说：　　依然没有检查，有错漏的地方，之后检查会改过来的。 第35章 君子意何如 倪梓这辈子做过的最勇敢的一件事，就是刚才对检易大吼大叫，现在想想，她觉得刚才那一刻当属自己这辈子最放纵骄傲的时刻了。 她想过自己有可能会来一句江湖儿女式的豪言：“英雄，要不咱们苟合吧！！” 而现实却是她委屈巴巴地质问：“你到底是何居心！” 检易说：“我对你是什么居心你不知道么？” 这一刻她好想打无数个嗝冷静一下…… “居心？你的居心就是——”倪梓停顿下来，慎重地掂字拨语，试着反问：“贪图我的美色？” 检易一脸的饶有兴味，目光从她脸上往下慢慢移动。 倪梓也跟着低头看过去，v领t恤，料子很舒服，颜色粉的很好看，她十分喜欢，并且，遮得很严实， 不对，都v领了还严实，这说明什么？ …… …… 说明领子v得很高。 检易放开她，说：“美则美矣，但还不至于让我又贪又图。” 倪梓扶着额头克制了一下不悦的情绪，说：“那就是被我脱离低级趣味的高尚情操给吸引了，外表和内在，总有一个是你喜欢的吧……” 这话说的，把自己给吓愣了。 呸！大言不惭！不要脸！ 她决定豁出脸皮，于是把头发一甩，说：“二选一，选对有奖。” 检易放在裤兜了的双手同时捏紧了，嘴角噙着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笑意，两只眼睛里浮起两抹微茫，他直接道：“外表。” 倪梓：“……” 真是令人懵逼的不走心回答。 要真说起来，她并没有了解检易多少，他的一言一行似乎隐含着太多的不可说，倪梓以为这是她这小半辈子以来，活得最糊涂最猜不透的阶段。 检易转身上了车，似乎是上去拿东西了。 车旁边并排放着两张椅子，就是刚才万恶的他在上面轻薄她的那两张万恶的椅子！ 检易出来的时候，看见她盯着那两张椅子走神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走过去坐下，把手里那瓶可乐的环扣用食指抠起来，放到旁边的那张椅子上，说：“过来坐会儿。” 倪梓过去将可乐拿在手里，然后坐下去，手臂几乎要碰到他。 这是打算要跟她聊风花聊雪月的意思啊…… 检易手里是啤酒，他打开了之后，默不吭声连喝了两口，侧过脸看向她，好像有话要说。 倪梓捏着可乐，十根手指头紧得发白，微风吹过来，拉扯着几缕发丝往她的脸颊边横飘过去，起伏不定。 检易帮她把嘴边的头发拨开，勾在她的耳朵后面，收手的时候揉了一下她的耳垂，对着她挑起极淡的一笑。 “如你所见，”他忽然说：“我并没有多好，但也还行，情操并不高尚，品行不算恶劣，遵纪守法，热爱祖国，跟随党的脚步，努力，上进。” 在他的自我认识中，他没有上述那般好，他其实早已劣迹斑斑，如果没有妈妈和小词，他会控制不住对生活充满厌弃感。 他说：“我希望自己以后可以和你一起热爱生活。” 倪梓觉得，他的声音比掠过耳畔的微风还要动人，他说的话，比她写过的任何一篇800字作文还要深及肺腑。 检易拿着啤酒往嘴边凑的时候，发现她看着自己出了神，于是回视着她，对她慢慢扬起嘴角，笑意颇深。 她手里的可乐一直遭受冷落，倪梓猛一下回过神来，抬手拿着可乐直接往嘴边……撞过去了…… 她吃痛地叫了一声，捂着嘴，可乐差点儿拿不稳，眉头紧皱的程度让人怀疑她会哭出来。 检易急忙拉开她的手，顺便拿走了她手里的可乐放在脚边，回过头来检查她的嘴巴。 下嘴唇磕到牙齿了，没有流血，但是被磕出了一点儿淤血。 检易抬着她的下巴，拇指在上面轻轻摁了几下，发现不是很严重，“你急什么？有人跟你抢了？” “……” 他靠的太近了，倪梓屏气凝神，挺着背紧紧贴在椅背上，双手安安分分地放在腿上，看得出来她似乎有些紧张。 刚刚磕到的那一下，让她整张嘴唇暂时涌出几分血色，红润润的。 检易想起刚才太过于克制的偷吻，唇齿之间尝到的是属于她的青涩气息，柔嫩细腻，非常容易诱发冲动，就连她此刻喷出来的呼吸都可以成为导火线。 晚上的风凉丝丝的，却根本冷却不了一丝火热。 年少时期的热情与冲动是往后无论如何回顾如何追赶都无法企及的，但凡年少，总是很轻易就撼了天动了地。 如火燎原，这是倪梓脑子里唯一的想法。 她以为他身上除了血因为无法违逆大自然规律所以带着温度，其他地方都应该是冰凉的，其实他的唇也是热的，舌头也是热度，甚至带着一股电流。 尤其是当他舔过她下嘴唇那块小小的淤血时，她的心脏都是颤抖的，她从来没敢想象，她的舌头，原来还可以与他的纠缠在一起。 延伸年少青涩情感的途径就是最纯粹的唇齿接触，尽管了解的地方不多，但凭本能，已经十分足够。 检易稍微放开她，将她的下巴往上轻轻抬起，再次吻上去…… “姐姐！！可以吃玉米啦！！” 倪梓吓得心脏猛的一缩，迅速推开检易，手抬起来直接往他的下巴推，然后听到检易“呃”了一声，下巴被她一直拿在手上的手机给砸了一下，她顾不上去看他。 检词在不远的地方停下来，眨眨眼睛，食指挠了挠脸颊，呵呵呵发笑，笑容有点不好意思，很明显已经把刚才的那一幕尽收眼底。 倪梓扶着额头，忍着悲戚，无颜面对。 直到听到检易叹了口气，她扭头看过去，发现他揉着自己的下巴，表情有点百感交集的意思。 “没事吧？”倪梓坐着一动不动，表示了一下关心。 “没事。”检易捂着下巴，手一直没放下来。 看起来并不像没事…… 检词看他们好像没有要继续的意思，于是壮着胆子跑过来了，笑嘻嘻说：“姐姐，你的嘴巴红红的。” 倪梓下意识挡住嘴巴，有一种想要立地成佛的冲动。 检词说：“姐姐，你的嘴巴疼不疼啊？” 倪梓怀疑这丫头的羞耻心是不是比她的年龄还要稚嫩…… 检词继续说：“我在哥哥的电脑上看过。” 倪梓一惊，脑子空白了片刻，问：“说的是日语么？” 检词说：“他们说的话我听不懂。” 倪梓点头，深深了然…… 检易提醒说：“这年头抗日神剧都有吻戏了。” 倪梓：“……” 最后倪梓把检词烤的那半截玉米给吃了再回去，回去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周围的烧烤项目基本上都停歇了，只剩下低声交谈。 夜越来越深，吹过来的风就越凉。 倪梓搓了搓双臂，跑回己方阵营，外面几个男生还在谈笑风生，不知道在扯些什么，笑得暗戳戳的，她直接往帐篷的位置跑，拉开拉链钻进去。 她刚钻进来，看见忱书拿着本书，居然在发呆。 她问：“在思考什么人生哲学？” 忱书说：“才刚要起步，你就回来了。” 倪梓进来后把帐篷重新拉上，转过来，仔细一看才发现了忱书的异样——“你的嘴巴……” “行为哲学。”忱书躺下去，把自己淹没在被堆里。 “受教了。”倪梓掀开被子，钻进去。 帐篷里面的等还没关，倪梓望着摇晃的灯影，回想着今天晚上检易说过的那些话，抬手偷偷摸上自己的嘴唇。 倪梓轻声喊道：“忱书，我有话。” 忱书拉下被子转过去，“嗯，你说。” 倪梓尽量放松，显得随意地问：“你觉得检易是个什么样的人？” 检易……在忱书对他有限的了解里，他又爱学习又爱打架。 忱书非常客气地表示——“文武双全。” 倪梓笑着说：“你这话说的真有礼貌，还有呢？” 忱书：“在……颜值方面建树颇丰。” 倪梓掀开被子坐起来，“真是能言善道啊，看来以后我也得多看两本书，行走江湖，全靠一张嘴和一技傍身了。” 忱书默了片刻，说“你跟那位检词小妹妹感情挺深厚的，怎么认识的？” “我经常在咱们学校门口看到她，她是来等她哥哥放学的，”倪梓拉着被子重新躺了回去，“有一次我找她聊天，还给了她一颗糖，后面不知道怎么的就特别喜欢跟我亲近了。” “这小丫头这么好骗？”忱书问：“就用了一颗糖？” 倪梓幽幽叹道：“估计是后面慢慢跟我接触多了，被我的人格魅力深深折服了吧。” 忱书一阵了然，说：“这么抬举自己，良心何安？” 倪梓：“稍等，我拨个电话给良心，问它到底安不安。” 那晚倪梓总是梦到检易那双眼睛，像深夜里游泛湖面的月光。 …… *** 作者有话要说：　　妮子：你什么居心？ 检哥：泡妮。 难道早一点更对我来说真的是一件需要努力的事情吗！！！ 我不信！！ 晚安！！ 第36章 君子意何如 那天露营回来之后有两天时间了，倪梓一直呆在家里，哪里都没去，偶尔到文望那边窜门，文望的房间里有很多书可以看，她平时也无法出门，整天就是看看电影，看看书。 倪梓不是个爱看书的人，因为她沉不下心来一页一页翻阅书籍，除非实在是太无聊的时候，她才会想到要拿着书来打发时间。 她读过的最自豪的一本书就是《三国演义》了，这还是因为之前的寒暑假太无聊，跟文望借来看的。 一个人太闲的时候，总想找点事做，不然会感觉不到自己活着的价值，即使是睡一觉，那也能安抚内心。 倪梓就在“人生价值”的高尚情操的支配之下，读完了那本《三国演义》。 下午的时候她闲着没事，又跑去隔壁找文望了。 文妈妈和文爸爸都不在家，文望正蹲在电视旁边的立柜下整理一堆旧书，忽然听到敲门声，手上的书都没来得及方向就去开门。 她见到门口站着的是倪梓时，还怔了一下，慢了半拍冲她笑了笑。 倪梓说：“怎么了？以为是傅大哥？” 文望让开位置方便她进来，“他昨天出差，明天才回来。” “在做什么？”倪梓进了屋，看到电视旁边散乱地堆着一些书，“咦？那不是我去年跟你借的《三国演义》么？” “这些书的排序有点乱，我整理一下。”文望过去把地上基本叠在一起的几本书塞进书柜里，然后把《三国演义》单独拿出来递过去，“要再看一遍么？” 倪梓拿了书，坐在沙发上翻开正文，熟悉的字眼跳入眼底。 第一回，宴桃园豪杰三结义，斩黄巾英雄立首功 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倪梓看到第五回 就不看了，因为集中不了精神，看着看着就走神，太浮躁了，她把书往茶几上一放才发现自己前面放了一杯水。 文望还蹲在地上给书整理分类，她整个人看上去非常消瘦，不是那种因为骨架小巧的那种清瘦，就是非常纯粹的显病态的消瘦，留着半长不短的发，发尾搭在肩颈的部位。 倪梓拿着杯子过去，也蹲下去，把杯子递给她，“休息一下，别弄了。” “这是我给你倒的，”文望冲她笑了笑，“我看你好像有心事，看书都看不进去。” “我没那个觉悟，没心事的时候拿着书也很少看得进去，”倪梓只好端着自己喝了一口，小声说：“大概今天的天热吧……” 今天确实挺热的，烈日当空，走出去晒个十秒钟身上都能起火。 屋里吹着风扇，文望这样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吹空调，好在屋子里阴凉，吹风扇已经足够了。 倪梓坐在沙发上，拿着那本《三国演义》，吹着风扇，有点昏昏欲睡。 忽然—— “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 倪梓一下睁开眼睛，手摸向茶几把手机拿过来一看，瞬间就来精神了。 话说，露营回来也有两天了…… 这还是第一次接到他的电话。 倪梓迟迟没接电话，文望扭头看过来，提醒了她一声她才回过神来，赶紧摁了接听，贴近耳朵。 “喂……” 检易等的有点久，直到手机响的太久，自动挂断，传来忙音。 他拿开手机看了一眼，想了想，重新打了过去，这一次接的很快，那边“喂”了一声，他有点没反应过来。 那边“喂”了第二声，他才淡淡回应：“是我。” 倪梓说：“我知道，我听得出来。” 检易揉了揉眉心，垂着脸无声一笑。 电话里半天没声音，倪梓拿开手机看了一眼，电话还接通着，重新放到耳边。 “这两天比较忙，”检易挺着上半身坐直了，靠着椅背，走廊里很安静，手机那边也很安静，他说：“小词住院了。” “她怎么了？”倪梓一下从沙发上一跃而起。 “她发烧了，露营回来的第二天，”检易冲着从病房出来的护士点头致谢，“有点反复，所以昨天把她送来医院，今天已经稳定了。” “你在医院？”倪梓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我过去看看她？” 倪梓挂了通话，急急忙忙站起来往门口边走边说：“文望，我有点事先走了。”说完也不等她应一声就开门回去了，回到家里她换了双鞋就出门。 从这里坐车到医院也得花个十几二十分钟，路上她还特地买了水果。 到医院的之后她直接去了住院部，问了前台的护士，然后走楼梯直上二楼，去了检词入住的病房。 住院部的整栋大楼都比较安静，倪梓也不敢大跑，只能加快步伐急急走着过去，到了病房门口看准病房号，刚要进去，里面刚好检易从里面走出来。 两人的目光一对上，愣了一下。 检易走出来，看她手里提着东西，抬了下巴问：“买了什么？” 倪梓把手里的袋子递过去，“火龙果，小词不是喜欢么？” 检易一时无语，小词确实喜欢，可是…… 倪梓看他没什么反应，只好把手放下来，“……我进去看看她。” “不用，”检易拉住她的手臂，“她睡着了，牧阳在里面陪着。” “我来都来了，总得进去看一看啊。”倪梓觉得好笑。 检易说：“待会儿看也一样。” 倪梓发现他眼底浮起了淡淡的黑眼圈，“为什么要待会儿？” “陪我去吃饭，”检易顺势拉着她的手臂走，“今天我一口饭都没吃。” “早餐也没吃么？”倪梓拿着手机看时间，下午三点了，“你昨晚没睡么？” 怕检词半夜复烧，昨晚他一夜没阖眼，检妈妈要顾着诊所，昨晚回去了，今天早上一早又过来看了一眼，呆了一会儿才诊所，中午又来了一趟，直到医生说情况稳定了才放了心。 检易把检词送来医院之后就没回去过，检妈妈给他带的饭也才寥寥数口应付了一下，这会儿反应过来终于感觉到饿。 医院附近有一条街，开着各种饭馆面馆。 检易看中一家门店比较干净面馆进去，坐下后问：“想吃什么？” 倪梓摸了摸肚子，确实有点饿，“阳春面吧。” 检易说：“两碗阳春面。” “二号桌两碗阳春面！”老板娘喊完又问：“要不要喝点什么饮料？” 检易看向倪梓，倪梓摇头，检易说：“不用饮料，面麻烦快点儿。” 老板娘笑着说：“我看你们是高中生模样啊，在一起了没有？放心吧阿姨的思想没那么传统，我就是想说啊，姑娘你挺有福的，这小子不光人长得帅，性格也不错，吃东西还知道要先考虑女朋友……” 倪梓：“……” 老板娘似乎开了个头就不愿意走了，“你们俩平时在一块儿，都是女方比较有话语权吧？” 倪梓怀里还抱着火龙果，有点无辜，有点尴尬，有点想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检易难得愿意搭理一个毫无相干的人，“您说对了。” 倪梓看他一眼，哪里……就对了…… 老板娘恨不得拉一张凳子坐下来跟他们交流人生经验，“这就对了！男孩子就该疼着女孩子，这体现一个男孩子的气量，你看看我们家那位，我说一他不敢说二。” 倪梓说：“这是怕了您吧？” 老板娘笑呵呵说：“他喜欢才愿意怕呢不是？” ……老板娘说话确实没那么传统。 倪梓只能赞同地点点头，说：“面来了。” 这会儿刚好有其他客人进来吃面，老板娘就走开了。 所谓阳春面…… 当真是非常应题了，一碗面，泡在清汤里，上面的几颗葱花飘得放荡不羁…… 检易吃东西从来不挑嘴，这碗清汤面他吃着好像也不觉得太淡，倪梓就觉得太淡了，加上她本来就没那么饿，所以吃了两口就开始心不在焉的，看他吃。 倪梓对男孩子吃饭的印象不是特别好，因为倪爸爸吃饭的时候就非常地……霸气，不讲究。 检易吃东西虽然不是什么慢条斯理，优雅贵气，但是也并不粗鲁，吃了这么久的面，愣是一声杂音都没出。 对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检易抬头看过去，刚好捕捉到她闪躲的目光。 最后她那碗面让检易给吃了。 倪梓以为吃碗面之后就该回医院看检词了，但是检易不着急回去，带着她到附近的公园坐。 检易往她那边倾斜，闭着眼睛，放松了身体靠在她身上。 “你要不要先回家睡一觉？”倪梓看他面带疲色，随时可以睡过去。 “不用，我坐一会儿。”检易说话的声音又轻又淡，带着浓浓的睡意。 “……” 检易越是放松，倪梓就越是感觉难以负荷，手臂支撑着椅子，长长舒了口气。 好重！！ 这么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他似乎把全部的重量都放在了她身上，慢慢的上半身有往下滑的趋势，倪梓赶紧伸手将他撑住，把他给惊醒了。 检易睁开眼睛，脸靠她靠的也很近，几乎面对面，他愣了一下，伸手环上她的腰将她搂过来，把脸埋进她颈窝里，脸在她颈窝里又钻又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才停下。 倪梓：“……” 不过他大概是真的累了，抱着她没花多少时间就睡着了。 倪梓感觉拂在颈子上的呼吸均匀轻缓，有点痒，还有她的腰，好酸…… 为了配合他的高度，她极力地挺着腰。 手也不知道该放在哪，只能随意搭在他肩上，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偶尔有人路过，总要往这边多看两眼，他倒是把自己的脸面给遮住了，可是……她不需要面子啊！！ 还有她腰酸，脖子酸，背也酸，屁股还挺疼…… 倪梓这会儿也没办法拿手机看时间，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了，她唯一的感觉就是，腰快断了。 大概十五分钟时间检易就醒了，脸抬起来就看见她大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检易松手放开她，明知故问：“很累？” 倪梓腰都挺僵直了，根本不敢轻举妄动，“不累……” 检易的视线在她身上从上到慢悠悠地扫了一遍，克制着想笑的冲动。 “你别乱看。”倪梓有点受不了他的目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捂这么严实还不让看？”检易哼了一笑，极轻。 又不是什么正经的目光…… 倪梓是这么觉得的。 检易扫了一眼她的腰，问：“我帮你揉揉？” 倪梓猛一下腰杆子一挺，差点儿闪到腰，“不用，不揉，我很好。” 检易：“……” …… ***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晚更的砚某某无话可说，只能争取每天早点更！ 第37章 君子意何如 回医院的那条路上会经过一个巷子口，巷子口旁边摆了一摊水果摊，倪梓看摆在上面的葡萄粒粒饱满，有点蠢蠢欲动了。 “要不我买点儿葡萄给小词？”她的人已经站到了水果摊前，“看起来应该很好吃，颜值很有说服力。” “那可不！”老板提了一串葡萄起来展示，“你看看，这颜色多纯正，红的发紫，紫的发黑了都。”老板摘了两颗下来递过去，“来，尝两颗，不甜不收你钱。” “这个没洗……”倪梓看着两颗葡萄外面裹了一层厚厚的果霜，没食欲了。 “小姑娘真爱干净，”老板表示理解，转而递给旁边的人，“那小伙儿来试试。” 检易说：“我也爱干净。” 老板只好塞自己嘴里，啧一声，说：“真甜！这都是我老家自己种的，绝对安全，拿点儿吧，葡萄吃了美容又健康，特别适合你们小姑娘。” 倪梓挑了一串让老板装进袋子里，然后称斤。 “二十，”老板把袋子拿下来，然后各看了两人一眼，最后把视线放在检易身上，问：“你们谁付钱？” “我给！我买的，我给就行了！”倪梓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二十块出来，也不跟人讲价了直接把钱递出去。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老板拿着钱，笑着说：“小伙子这么不主动，居然让女朋友掏钱。” “本来就是我买的，当然是我给……”倪梓提着葡萄转过去看他，他看着摆在摊上的水果，慢慢露出一笑，没说话。 离开水果摊之后，倪梓看着袋子里的一小串葡萄，怀疑自己是不是买贵了……想了想，她继而开始怀疑老板是不是故意问他们谁付钱的，老板是不是有一双慧眼，识破她刚正不阿，爱憎分明，光明磊落，一是一二是二的高端人品，所以…… 嗯…… 她自我肯定了一番，忽然眼前递过来一叠红色的毛爷爷，对折，看不出有几张。 “干嘛？”倪梓扭头看过去。 检易说：“这是今天我带在身上全部的钱，等一下你再想买点儿什么可以拿来用。” 倪梓急忙说：“不用了，我不买了。” 检易“哦”了一声，把钱收回去了。 倪梓也不知道他是来真的还是在开玩笑，不过看他抿着嘴似笑非笑的神情，逗她玩儿的成分居多…… 检易回视她带着探究的眼神，说：“虽然不多，但是应付你足够了，要么？” 倪梓：“不用了……” 虽然不多，但是应付你足够了，是什么意思？ …… 因为检易说火龙果不能拿给检词，所以倪梓才会想买点其他的过去，后面因为看到葡萄，干脆就买了，反正买什么都是吃。 在半路上检易还买了一份粥，也是给检小词买的。 两人到医院的时候，检词已经醒过来有一会儿了，何牧阳看她精神不错，在陪她说话逗她玩儿。 “牧阳哥哥，我肚子饿了，我想吃芒果……”检词抱着被子，看了一眼隔壁病床的小男孩，他在吃芒果。 “唉，你哥哥快回来了，他带了粥过来，再等等。”何牧阳拿着纸巾给她擦汗，刚才闹得太厉害，出汗了。 检词：“可是我想吃芒果……” 何牧阳：“发烧的人吃了芒果会影响智商。” 小男孩跟检词差不多年纪，听得懂话，于是猛转过来瞪他。 何牧阳有些无语，说：“看什么看？你是发烧么？” 小男孩不高兴地“哼”了一声，扭头不看他了。 检词忽然冲着何牧阳乐呵呵地发笑，何牧阳嗤地一声也笑了，摸摸她的脑袋。 真是个傻丫头。 说话间，检易和倪梓就到了，先后走进病房。 检词看到倪梓，掀开被子想爬起来迎接她，何牧阳赶紧把她拉住，“唉唉唉，躺好别动了，姐姐会自己走过来的。” 检易跟在后面进来的，就没这待遇。 倪梓绕到另一边坐下。 检易也跟过来，伸手探向检词的额头，问：“医生来过没有？” “来过了，”何牧阳说：“说今晚要是没有复烧的迹象，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嗯，”检易把小桌子摆上病床，再把粥放上去，“坐起来吃点东西。” 检词是真的饿了，自己拿着一次性汤匙吃粥，恨不得把脑袋埋进碗里头舔着吃。 何牧阳笑道：“刚还说想吃芒果来着。” 倪梓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带了东西的，说：“对了，我买了葡萄过来。” 检词倏地转过头去，“我等一下还要吃葡萄……” “那我拿去洗一洗，你先把粥吃了。”倪梓手里提着葡萄刚想出去，被检易伸手接过去了。 他什么话都还没来得及表示，何牧阳先急着开口：“别争了，我去，坐一下午了都，正好活动活动。” 检易非常痛快地把东西递过去，“正合我意。” 何牧阳：“……” 检词交代说：“牧阳哥哥洗葡萄的时候注意一下，小词要一尘不染哦。” 何牧阳哼笑：“你还知道一尘不染？把你给厉害的。” 那碗粥检词吃的很快，吃完又开始生龙活虎的，在床上滚来滚去，丝毫不觉得累，一会儿要唱歌，一会儿又要跳舞。 检易给烦的不行，直皱眉，“你再动一下？回去就把你卖给杜大妈。” 检词一下就安静了。 倪梓觉得好笑，问：“杜大妈是谁？” “一位热衷于跳广场舞的大妈。”检易说完，又补充道：“你发烧来诊所那天她也在。” “是么？”倪梓回忆了一下，没什么印象，当时她都烧糊涂了，“这样说来，小词跟杜大妈岂不是志趣相投？怎么好像不太愿意把自己卖给她？” 检易转头看着她，对她刚才的言论表示——惊讶挑眉。 倪梓干干一笑，“我的意思是，小词对杜大妈……有什么意见么？” 检易说：“杜大妈比较唠叨。” “杜大妈总是问我，哥哥今天交女朋友了吗？”检词不高兴地噘嘴。 “那你怎么回答的。”检易问。 “我说哥哥有姐姐啦！！哈哈！！”检词又开始乐了。 “……” 倪梓看了检易一眼，发现他抿嘴淡笑。 这兄妹俩，最擅长的就是一唱一和，都不用私底下商量剧本。 何牧阳洗完葡萄进来的时候说：“我为什么不愿意吃葡萄？就是因为葡萄不容易洗干净，我在那儿站着洗了半天，后面的人都等出意见了，差点儿没打起来。” 检易站着靠在床尾的位置，淡道：“要真打起来，明天小词出院换你接着躺，都省去换一床被子的麻烦。” “从小到大我就不爱听你说话，”何牧阳一屁股坐在刚才自己坐过的椅子上，“我就奇了怪了，我怎么没跟你打起来过？” “那也得打得过啊。”检易瞟过去一眼。 何牧阳摘下一颗葡萄扔过去，检易一早有准备，伸手接住了，慢慢塞进嘴里。 诚信买卖，确实挺甜。 “特么毒死你！”何牧阳转头对倪梓说：“妮子你管不管？” “……” 倪梓忽然被@了一下，抬起脸看着检易，管了一下：“你……别欺人太甚……” 检易：“……” 倪梓在医院待到下午五点半就回去了。 检易送她出去坐车，顺便给检词买晚饭，医院的饭她不吃，胃口从小就被检易的厨艺给征服了，对其他饭菜挑的很。 附近有公交站，直达。 车来的很快，比之前她等的任何一次都要快。 上车之前，检易忽然伸手将她拉回来—— 他说：“小词明天早上9点出院，你10点到小区门口等我。” 倪梓被他拉的这么一下，心跳不觉加快了，点点头。 他继续说：“带上你的复习资料。” 倪梓：“……” 下学期高三了，暑假时间得好好利用起来才行。 倪梓觉得自己能在高中阶段遇上检易，是一件受到上天眷顾的事，她认为非常幸运，幸运的方面有很多，多到能让她对他念念不忘许多年。 回到家里，碰巧倪妈妈已经做好了饭菜，准备开饭了。 “最近活动挺多的，人也勤了，以前天气热你根本就不愿意动，”倪妈妈又欣慰又好奇：“今天下午去干什么了？” “同学的妹妹发烧了，我去看看她。”倪梓这话说的一点也不心虚。 称他“同学”也不为过，因为确实也有同学这一层身份在。 “这大夏天的怎么也应该是中暑啊，”倪爸爸觉得神奇又好笑，“哦对，前段时间你也发烧了。” “夏天也会受凉，前两天她也去了露营，估计在那里让风给吹的。”倪梓说。 晚上十点，倪梓还没进屋，在客厅陪倪爸倪妈看电视，刚才她没吃多少饭，这会儿已经感觉到饿了。 她叹了口气，起来去厨房开冰箱。 冰箱里有她今天给小词买的火龙果，就它了！ 忽然，门外响起一阵惊慌的哭喊声——“快啊你快啊！！” 倪梓吓了一跳，把冰箱关了，打算去开门看看。 倪妈妈跑过来说：“我去看看。” 倪爸爸也随后跟过去。 倪妈妈开了门之后，看见隔壁的门是开着的，文母就坐在自家门口，正擦着眼角打算爬起来。 “怎么了？”倪妈妈过去把她扶起来，“怎么哭了？” 这一问，把文母刚控制住的眼泪又给刺激出来。 “文望她……她晕倒了……”文母吸了吸鼻子，把脸上的泪水抹干，叹了口气，“我得给她收拾几件衣服送到医院去，没事的，以前也这样过，住几天院就好了。” 这话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谁。 倪妈妈看着挺心酸的，文家二老就这么一个女儿。 倪梓站在屋里听得一清二楚，愣愣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今天下午人还好好的，晚上怎么就晕倒入院了？ 倪妈妈陪着文母去了医院，倪梓本来想跟着，倪妈妈不准她去。 “医院又不是什么好地方，再说了你去了也没用，人多手杂倒舔麻烦，你看你爸都没去。” 倪梓也就听话没去了。 晚上她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闭着眼睛脑子很清醒，就这么躺着到半夜，起来去客厅喝水，一开门发现客厅的灯是亮着的，走过去看见倪爸爸坐在沙发上。 “爸，您睡不着？” 倪爸爸抹了把脸，抬起脑袋说：“我等你妈回来。” 倪梓也过去坐下，“我陪您一起等。” 很奇怪的是，倪梓躺在床上一点睡意没有，坐在沙发上却睡着了。 倪爸爸进屋拿了被单出来给她盖上。 倪梓感觉自己睡了很长时间，一觉无梦，但是睡得并不安稳，昏昏沉沉的，中间醒过两次，接着又睡过去了。直到门口有人开门，她忽然就醒了，看了一下时间，早上六点，她才睡三个小时。 倪妈妈回来了，满脸疲态。 倪爸爸给她倒了杯水，问：“怎么样了？” 倪妈妈累了一个晚上，拿着水说：“昨晚做了手术，已经没事了。” 倪爸爸点点头，转头对倪梓说：“人已经没事了，去睡吧。” “怎么了？晚上都没睡觉？”倪妈妈觉得好笑又无奈。 “妈，我想去看看她。”倪梓扔开被单站起来。 “别去了，医生说还需要观察一天，不让探病，你去了也看不着，”倪妈妈把水给喝了，又倒了一杯，“真要去，那就今天晚上再去看看。” “是啊，先去睡一觉，”倪爸爸说：“你看你黑眼圈，都可以拿来当墨水了。” “……” 倪梓重新躺在床上，不出意外依然睡不着。 她干脆起来吃早餐，之后就一直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其实也没看进去多少，发呆的时间居多，看着看着又睡过去了。 中间迷迷糊糊醒过来，看了一眼时间，接近上午10点了…… 她猛一下想起来昨天跟检易约好了在他那边的小区门口等他的事，于是急急忙忙回房间收拾了一下复习资料，抱着一叠资料出门了。 …… ***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会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 分是高中阶段，第二部分是工作阶段，大学跳过。 把一些事情交代完，高三部分会加快速度的。 明天开始尽量把每一章多写点，要加速了。 晚安啦哈哈哈~ 第38章 君子意何如 倪梓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检易还没过来。 昨天晚上她才睡了三个小时，现在觉得眼睛有点干涩，脑袋一片混沌，身体的疲乏感是清晰的，脑子确实懵的，天气热，门口周围没有可以坐着休息的地方。 刚刚出门的时候也没带伞。 倪梓抱着一叠复习资料，站在太阳底下，望着路面发呆。 警卫亭的小哥看不下去了，拉开窗户喊道：“唉，小姑娘，没事儿吧？” 倪梓扭头看过去，终于意识到自己站在大门中间晒日光浴，赶紧让道，打算走到大门底下阴影处等，经过警卫亭的窗口，忽然感受到一阵凉意，她慢慢倒退回来，站在窗口下。 警卫小哥莫名其妙，“你有事儿啊？” 倪梓说：“等人。” 警卫小哥点点头，准备拉上窗户，倪梓抬手挡住。 “干嘛你？”小哥戒备地打量着她。 “……凉。”倪梓长舒了口气，“就五分钟，行行好。” 小哥不想搭理她，用力拉着窗，倪梓整只肩膀挡住，两人的争锋对决最终以小哥出了一身汗告终，只好随她去了，小哥愤愤坐回去，继续玩手机。 别怪她脸皮厚，再热下去她怕自己中暑。 倪梓靠在窗口下，感受着从里面吹出来一阵一阵的凉意，脑子清醒了不少，但是想睡了…… 检易回来的时候，老远就看见她靠在警卫亭的窗口下……纳凉？ 何牧阳抱着检词，也看见了，“我去，这也行？咱们警卫小哥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倪梓昏昏欲睡，但时刻注意着时间，五分钟快到了。 她拍了拍窗，说：“大哥，谢谢，有机会请你吃麦当劳的可乐。” 小哥不高兴地哼一声，“麦当劳的可乐跟普通乐了有什么不一样？” 倪梓笑着说：“身份不一样。” 检易哼笑了一声，她转过来之后冲她挑挑眉，问：“等很久了？” 倪梓帮忙把窗户关上，热浪瞬间又包裹上来，“没有很久。” 检易看得出来她似乎精神不佳，神态有些疲惫，于是朝她伸出手。 倪梓看着他朝自己伸过来的手臂，心里有点不好意思，忍着心花怒放，刚想伸手把自己的手搭上去—— 他说：“资料给我。” 倪梓：“……” 幸好…… 手臂及时悬崖勒马了。 应该看不出来吧…… 倪梓蠢蠢欲动的手及时转了个方向，把抱在怀里的资料拿下来，重重往他掌心一放，甩手走人。 检易好笑问：“……怎么了？” 倪梓一看见何牧阳，忽然就想起了文望，一时之间愁绪又上心头，幽幽暗叹可口气，感觉眼睛更加干涩了。 检易走过来，刚好看到她叹气，“要不我抬着你走？” 她抬头看着他，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愣了片刻，接着就明白了，假装不明就里，微笑着问：“什么？” 检易有点想笑，“没事。” 检词趴在何牧阳肩上睡着了，脸颊枕着他的肩，嘴巴是张开的。 何牧阳进了屋，轻手轻脚地把她放在床上，发现她嘴角挂着一丝……口水！！ “我操！”他扯着衣服一看，果然被口水弄湿了，他跑出客厅，扯着肩膀上的衣服给检易看，“这丫头居然流口水了！” 检易站在餐桌旁正在倒水，看了他一眼，说：“这点儿面积还不至于要告状。” “我就是想告诉你，小词是不是气虚脾虚啥的，”何牧阳拿走他手上的杯子，“听说睡觉流口水跟身体状况有关。”他说完自己喝了一口。 “她的身体很好，你这纯属睡姿造成的。”检易抬手往杯子用力弹了一下，转身走开了。 何牧阳正在喝水，杯子被检易这么一弹，他吓一跳，手抖了一下，水涌出来泼了一脸，顺带着往下流，胸口也湿了…… “嘿我这暴脾气！”何牧阳把杯子往桌上愤愤一放，“妮子！妮子你管不管！妮子！哪去了？” 检易往沙发看了一眼，没看见她。 何牧阳去厨房看了一眼，也没在，“人呢？洗手间？” 检易想起来，刚才见她脸色似乎不太好，赶紧去了一趟洗手间，还是没看见她，他想了想，转身去了小词的房间看一眼。 这回找到了，人就躺在床上睡觉。 小词的床是单人床，两人挨得挺近。 检易过去看了一眼，发现她已经睡着了，睡得挺沉，他将被单拉过来一些帮她盖上，又目测了一下安全性，觉得她不至于会掉下来之后就出去了。 何牧阳正在切西瓜，看见他出来后，问：“找着了？” 检易看着餐桌上切成一排的西瓜，“在睡觉。” “哦，我刚就看她一脸没睡饱的样子，”何牧阳数了一下自己切出来的西瓜，“对了，那杜大妈的孙女什么时候过来？” “下午两点。”检易看了一下时间，十点半了。 “午饭我在你这儿解决了啊，我妈上班去了。”何牧阳给自己拨了五块西瓜，准备开吃。 “炒饭吧。”检易回想了一下冰箱所剩的食材，炒个饭估计足够了。 …… 倪梓睡个觉，在梦中都能清晰地感觉到脑袋昏昏沉沉的，可能是睡在自己不熟悉的地方一时不太习惯，所以睡眠比较浅，稍微一有即将醒过来的迹象就会强迫自己睁开眼睛。 所以这一觉她睡得也不好，但是补了个觉，精神确实好多了。 如果不是被谁扰了清梦的话…… 倪梓感觉头发不知道被谁揪了几下，有点疼，疼了好几次，就给疼醒了。 她皱了皱眉，睁开眼睛，望见了天花板，余光发现自己旁边坐着个人，在玩她的头发。 小词发现她动了，惊喜道：“姐姐你醒啦！” 倪梓侧脸看过去，“原来是你啊……” 检词说：“哥哥说，火龙仙子把姐姐变到我床上来了。” 倪梓看她一脸深信不疑的天真小脸，不禁有些莞然不止，她刚笑了一下，忽然意识到某件事，笑容僵了，急急忙忙坐起来，“哥哥说？你哥哥进来过？还跟聊天了？” “对呀，哥哥他……”检词忽然指向门口，“哥哥进来了。” 倪梓撑着床，垂着脸，颇感无语地叹了口气，扫了扫头发，始终没有勇气抬头去看他…… 检易在对面床边坐下，“睡得怎么样？” 检词站起来扑过去，“睡得可好了！” “吃饭了。”检易抱着检词站起来，“吃完了可以继续睡。” “我不睡。”检词说。 “不是跟你说。”检易道。 倪梓赶紧转身下床，站起来跑出去了。 检词笑嘻嘻道：“我觉得姐姐害羞了。” 检易颇赞同，“我也觉得。” 检词曾经说过，检易的炒饭的很好吃。 今天，倪梓证实了这个说法。 真的好吃……爆了！！ 装在碗里的米饭粒粒分明，泛着光泽，每一粒米饭的颜色棕得很健康…… 倪梓实在想不出什么令人食指大动的形容词，反正看着很有食欲，闻着很有食欲，吃起来简直要上天。 看检词埋头拿着汤匙不停扒饭就非常具有说服力了。 洗碗的事，倪梓本来挺积极的，但是被何牧阳给抢走了。 “让我表现一下吧，要不下次过来我连一口水都喝不着。”何牧阳说完，几乎是抱着碗进厨房的。 “……” 检易在保温盒里装了饭，拿下来给检词，让她拿着去诊所给妈妈。 倪梓说：“要不我去？” 检易看过去，一脸的意味深长，“这么着急见家长？” 倪梓嘴角一抽，“以前又不是没见过。” “身份不一样了，见面的意义也就不一样了。”检易把检词的鞋子从鞋柜里拿出来扔在地上让她自己穿上。 “那就……不去了。”倪梓往沙发一坐，拿着放在茶几上的复习资料过来看。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原来他还会调侃人。 检词穿了好鞋子，提着保温盒站着傻笑，她是听不懂以上对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就是纯粹觉得，姐姐害羞了，她就想乐。 …… 倪梓翻着资料看得心不在焉的，直到检易坐过来，把她的注意力完全吸引过去，她还特地假装随意地往旁边挪了挪屁股，离他远一点。 “是现在开始，还是休息一会儿？”检易看了一下餐桌的方向，都收拾干净了。 “现在吧，”倪梓拿着资料站起来，“在哪边复习？” “那儿。”检易指着餐桌的方向，站起来先走过去了。 何牧阳还在洗碗，似乎特别用心，所以洗的时间挺久的。 “这一次放暑假，时间比较长，咱们规划一下，有针对性地复习。”检易检查了一下她带过来的复习资料，地理，数学，英语，还有一本英语语法大全。 看得出来这三科应该是她的弱项，所以才会带这三个科目过来。 倪梓问：“怎么规划？” 倪梓之所以成绩不好，不是因为脑子不行，是因为她不听课，导致她知识掌握不全面，所以复习的话，得从课本开始。 检易翻开高一数学课本的目录页，推过去给她，“把你不懂的知识点圈出来。” 倪梓拿着笔，迟迟不敢动手，圈出来的话，她怕是要颜面尽失…… 数学啊，她的绝对弱项。 倪梓拿笔圈知识点的时候，眼角垂泪，差点儿要哭出来。 检易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查看她圈出来的范围之后，沉默了数秒，当下就决定得调整一下复习计划，减少某科目的复习时间。 比如地理，给她讲个重点难点就行了。 倪梓根本不敢看他的表情，毕竟，她认为自己还是要尊严的…… 何牧阳洗完了碗筷走出来，也在餐桌旁边坐下，“顺便我也听听课，当做是给高三做准备。” 检易在给倪梓讲课本内容的时候，还给她配备了一套练习册。 这个暑假的复习，是为了减轻她高三进入复习阶段时候的负担，毕竟那么多科目，到时候怕是会兼顾不过来。 倪梓全神贯注投入复习，感觉时间过得特别快，一晃眼的功夫就下午两点了，并且她居然一点睡意也没有。 检易看了眼时间，说：“休息一下。” 倪梓想了想，“还是不要了吧。” “哟，你还上瘾了？”何牧阳伸了个懒腰，他挺都听累了。 “不是，”倪梓拿着课本不愿意放下，“我正处于积极状态，休息一下之后，惰性又会上来的，我了解自己。” “那就继续做题。”检易在练习册上面勾了两道大题给她。 检词送完饭在诊所呆了半个小时之后就回来了，回来了之后就一直乖乖地趴在茶几上搭积木玩。 忽然听到门铃响的声音，她蹿起来跑去开门。 何牧阳笑着说：“小词这丫头身手挺灵活。” 检词开了门之后，看着站在门外的女孩，穿着米色的连体短裤，书包单肩挂在肩上，她愣愣喊：“杜甯姐姐。” 杜甯笑着摸摸她的脑袋，“我来找你哥复习的，你哥哥在么？” 检词点点头，赶紧开门让她进来。 杜甯背着书包走进来，一看这么热闹，喊道：“检哥，牧阳哥。” 何牧阳冲她招了招手示意。 杜甯直接往餐桌那边过去，挑了检易旁边的位置坐下，说：“哥，你随便帮我补一下就行了。” 检易挺头疼的，但毕竟受人所托，还是要尽个两三分力气的，“你喝水么？” “想喝可乐，”杜甯把课本从书包里拿出来，“还要加冰。” “哥哥说，女孩子不要喝那么多可乐，不健康。”检词趴在检易腿上说。 “……” 倪梓垂着脸做题，处于好奇，她抽空打量了一下对面的女孩，给人感觉挺恬静的，不过被这么一打岔，她又有点儿分神了。 检易看着杜甯拿出来的课本，伸手拿过来确认，问：“你不是在读初中么？” 杜甯有点无奈，“我奶奶跟你说我读初中？我高一了，我奶奶就没有一次说对的。” 刚好倪梓也在复习高一的内容，这回他省事了。 复习计划正常进行，何牧阳听到一半的时候，实在熬不住，跑下去陪检词搭积木了，搭了半个小时，实在无聊，拉着检词出门逛街去了。 检易同时给两个人讲课，讲完了问：“明白没有？” 杜甯：“没明白。” 倪梓：“……” 检易看向倪梓，她说：“明白了，我做题，你继续。” 一开始两人的进度还能勉强保持一致，后面慢慢地就开始拉开距离了，毕竟倪梓读高二了，对高一的知识多少有些印象，理解起来比较容易。 杜甯听得似懂非懂，所以觉得枯燥无味，中间提议说：“哥，要不……你去烤点饼干？我要上次那个抹茶味的。” 检易说：“没有抹茶粉，而且时间不多，下次。” 杜甯安静了一下，指着倪梓说：“其实那位姐姐也想吃，是吧？” 检易转头看过去。 倪梓撑着下巴，冲两人慢悠悠地笑了一笑，没说话。 她不太想吃，但是也不好驳了人家的面子。 中间检易去厨房到果汁的时候，倪梓总感觉对面的杜甯在看自己，而只要她稍微抬起脑袋，杜甯就闪开目光。 倪梓暗暗叹了口气，直到检易回来，她那种感觉才消失。 杜甯在这里待的挺久的。 倪梓做题做疯了，她感觉自己随时准备走火入魔，连杜甯走的时候都没有发觉。 下午五点，杜甯准备走的时候，看了倪梓好几眼，站着欲言又止。 检易替她开门，站在门口等她，杜甯不敢表现得太明显，抱着书包匆匆跑了。 倪梓的状态说奋笔直书也不为过，检易走过去站在她旁边，抽走了她手里的笔，倪梓手里一空，抬头望着他，“我刚完成一半……” 检易把笔扔在桌上，说：“休息一下。” 从仰视这个角度看过去，倪梓发现了他的下巴有一块淤青，很淡，是那种淤青快要消散的颜色，青中泛着浅浅的黄。 她站起来，发现自己身高不够，于是跪在椅子上，斜着脑袋看，“你这里怎么了？” 检易垂着眼看她，她变换着角度，左看一眼右看一眼，“露营那晚被你砸的。” “那次啊……”倪梓愣了一下，终于想起来了，“淤青了那么久？很严重么？” “严不严重不知道，挺疼的。”检易靠向她跪着的那张椅子，离她近了一点。 倪梓双手扶着椅背，他慢慢靠过来，她急忙往后退了一下，退完她就……惊了，完全是下意识啊下意识！ 检易停顿了一下，不再靠近，正打算也退回来之际，她忽然倾身亲了他一下。 她亲完之后，故作镇定，一动不动，双手紧紧抠着椅背，感觉嘴巴要着火…… 检易伸手将她搂过来，说：“下次偷亲的时候，注意时长。” 倪梓：“……” 检易搂紧了她，慢慢凑过去，忽然听到外面有人拿钥匙开门的声音…… 他当机立断，打横抱起她，往卧室去了。 倪梓一脸愕然，就这么被他抱着进了卧室，他抬脚把门一勾，关上了。 “……” 检易把她放在电脑桌上，双手撑在她两侧，垂着脸问：“还继续么？” 倪梓……简直想爆炸。 “那就……”她说完停下，“继续”两个字实在说不出口。 “继续。”检易替她补充完整，直接吻上去。 屋内有点热，不对，是非常热，至少倪梓是这么觉得的，尤其是他的呼吸，还有他的唇…… 倪梓感觉自己的背后是空的，所以手臂紧紧搂着他的肩颈，她的脑海中有一团火，是他传递过来的。 检易抬着她的下巴，所有的欲望都在唇齿纠缠之间轰然炸开，在他尚存的一丝神智里，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牙齿应该已经把她的双唇咬的通红。 年少时莽撞，不知餍足，即便他生性冷淡，即使他明白要克制。 但是她口齿之间有一股淡淡的香气，应该是她刚才喝的果汁留下来的。 倪梓确实感觉嘴唇有点疼，舌头发烫，像是被他生拽进他嘴里。 这种感觉让她感到惊慌，急急推着他。 检易察觉到她的慌张，稍微放缓下来，安抚性地吻了吻她的唇。 然后，房门口有人敲门。 …… *** 作者有话要说：　　检哥好吓人！快放我出去！！晚更的砚某某替哭成泪人的妮子说出了心声。 谢谢【离歌】投雷~哦哦耶~ 第39章 君子意何如 门外密集的敲门频率有点让人受不了，再加上清亮的嗓子——“哥哥！我们买菜回来啦！！快出来呀！！妮子姐姐也出来呀！！” 倪梓：“……” 检易替她擦擦嘴角，说：“走吧，妮子姐姐。” 倪梓感觉自己的嘴巴火辣辣的，估计又红又肿的程度跟加了特效差不多，她半遮半掩的，垂着脑袋收拾着自己的复习资料。 何牧阳坐在沙发上憋着笑。 两人一块儿从房间里面出来的，那么在这之前，在不为人知的时间和空间里，此二人之间能发生什么事，不言而喻。 倪梓收拾完复习资料，抱在怀里说：“我回去了，明天见。” 检词还跪在茶几下搭积木，还没反应过来，倪梓已经夺门而出…… 何牧阳彻底忍不住，垂着脑袋“噗嗤”一声笑了半天，他两只手搓着检词的两个脸蛋，然后看着检易，将内心的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 检词被困在他两只手掌之间挣扎半天无法逃离魔爪，开始发出不满的尖叫：“啊——” 何牧阳一惊之下放开她，掏了掏耳朵，“啧”一声说：“这嗓门，复仇呢你？” 检词指着他说：“你偷笑把姐姐吓跑了。” 何牧阳被指控得哑口无言。 检易说：“进来一个人，帮忙洗菜。” 何牧阳看着充耳不闻继续搭积木的检小词，叹口气，站起来，自己进厨房帮忙了。 …… 倪梓走出了电梯，看到文望家的大门紧闭着，心情顿时又是一股沉重。 今晚不知道能不能探病了。 倪梓进屋，锁了门，把复习资料放在茶几上，开了电视，然后去厨房开冰箱，拿了火龙果出来切了吃。 电视上正在放脑黄金的广告，倪梓打了个呵欠，往沙发一躺，闭眼睛打算睡，一觉，眼睛刚闭上，灯泡刚数到第十下，手机“叮”一声，来信息了。 倪梓伸手往茶几上一摸，摸到手机拿过来一看，屏幕显示发信息的人是检易，她一下坐起来，打开信息栏，点开信息内容—— 是一张照片。 一张检小词的照片。 照片的人像并不清晰，看起来像是不小心摁到的。 大有可能是检词拿着她哥的手机拍的，然后给自己发过来了。 跟着底下接连跳出照片，都是检小词的，依然是不清晰，摆各种姿势，歪着脑袋的，露齿笑的。 倪梓把照片保存起来，跟着底下又弹出一张。 这回是一个比较高的身影，画面也比较清晰，黑色t恤，白色运动裤，一手拿着碗，一手拿着酱油。 这不是检小词她哥么…… 真贤惠啊，忙了一下午，这会儿又开始洗手作羹汤了。 倪梓笑了笑，往沙发背靠过去。 检易是侧对着镜头的，露着侧脸，侧脸的线条比较模糊，但依然阻挡不了满屏的帅气扑面而来…… 底下继续弹出一张。 咦，这勾魂摄魄的容貌，这颠倒众生的五官，这姿态妖娆的睡颜，这人神共愤的照片……到底是谁给她拍的…… 倪梓瞪着愕然的双眼，一头栽向沙发。 这是她中午在检词房间里睡觉的时候拍的吧？ 难道是检词那丫头？ 毕竟她醒的时候，检词已经醒过来很久了。 倪梓赶紧发信息过去——小词，把照片删了，偷拍是一件不文明不礼貌的可耻行为，不要学坏。 她想了想，觉得语言表达不到位，于是补充——就算再喜欢，也要经过允许才能拍照，这是一种尊重，另外， 她打完这两个字，不小心摁了发送键，于是继续编辑文字——另外，姐姐的盛世睡颜不能让你哥哥看到。 【发送】 …… 摁了发送之后，倪梓细细品味着自己发出去的两段话，忽然间一愣…… 等等！！ 她干了什么？ 倪梓倒吸了一口凉气，开始尝试各种撤回操作，未果。 她急到双手发抖，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沙发上！！ 姐姐的盛世睡颜不能让你哥哥看到？？ 这是他的手机，不仅盛世睡颜他能看到，她发过去的信息他也能看到…… 倪梓抬手往脑门一拍，扑倒在沙发上，然后看着自己刚才编辑文字的右手，恨铁不成钢地抽了几下，让你手贱让你手贱！！ …… 晚上吃饭，倪梓问了文望的情况，“医生怎么说？今天晚上可以探病了么？” 倪妈妈停了筷，说：“可以是可以，不过你去了也别待太久，别打扰她休息。” “你跟爸不去么？”倪梓戳着米饭问。 “别老戳饭，”倪妈妈说完叹了口气，“人去的多也不好，人家正病着，文爸爸文妈妈忙着照顾女儿，还得抽空出来招呼咱们，你好意思啊？” “哦……”倪梓应了声。 “今天下午我刚去看过她，状态不错，就是脸色不太好，刚做完手术是这样的。”倪爸爸搁下筷子，说：“当时傅青辰在那儿陪着，他的状态看起来比文望还不好。” “傅家师太没去闹场子吧？”倪梓看过去，“爸。” “傅家师太谁啊？”倪爸爸莫名其妙的。 “傅大哥他妈，”倪梓想起傅家师太那副仗势欺人的嘴脸就不舒服，“我之前见过她，说话就跟掺了鹤顶红似的，句句令人窒息。” “哟，这么见血封喉？”倪爸爸指指坐在对面的倪妈妈，笑着说：“当时你就应该召唤你妈妈出场，指不定谁窒息！” “说什么呢！”倪妈妈抄起放在手边的抹布，站起来就往他身上抽，“我现在就让你窒息你信不信？” “唉我信我信！”倪爸爸抬手挡了一下，躲开了，“就你这脾气，往那儿一站，一个眼神就能化身鹤顶红。” “你……”倪妈妈绕过餐桌走出去，倪爸爸身手灵活跑开了，“你给我过来！” “哎呀！”倪爸爸指着倪梓，说：“别当着小孩儿的面，不好看！” “不好看？！”倪妈妈冷笑，“别说不好看了，我让你不好过！给我过来！” “……” 倪梓撑着下巴，筷子把碗里剩下的几口米饭翻来翻去地搅和。 今晚买点儿什么去探病？ 事不关己的态度真是过分！是不是亲生的！ 倪爸爸挨了两鞭，狠狠地想。 “哎哟喂！下手重了！！” …… 倪梓吃了饭立即出门，路上她还想着要不要跟何牧阳说一声，毕竟他对文望有一份无法言说的感情…… 算了，多个人知道，徒增烦恼罢了。 文望入住的医院，跟检词发烧住的是同一间，距离这儿不远，坐公交半个小时就到。 倪梓上车之前特地绕到书店买了本书，打算带过去给她，然后买了点水果带过去。 文望住的病房是独立间，这样有助于静养。 倪梓找到病房，确认了一下病房号，然后敲门。 过来开门的是傅青辰，倪梓见到他的时候有些惊讶，他整个人看上去，确实如她爸所说，状态不好。 满脸疲惫，两只眼睛带着血丝，嘴巴周围胡茬都冒出来了，领带歪歪斜斜地挂在脖子上，西装也皱巴巴的。 跟他平时呈现出来文质彬彬的形象，差的是十万八千里的n次方。 傅青辰见到她，冲她勉强笑了下，让她进来。 倪梓进来之后，只看见了半躺在床上的文望，她的脸色不仅仅是不好，简直让人怀疑她随时要再次晕过去。 “妮子，”文望冲她笑了笑，“你怎么来了？” 倪梓过去把水果放在台上，然后坐下，把书递给她，“我给你带了本书。” 文望拿着书翻开了，说：“谢谢，我正愁无聊呢。” “有我陪着也无聊？”傅青辰走过来，又无奈又好笑。 “那不一样。”文望笑笑说。 “是，你的每本书都是你的知音，”傅青辰在另外一边坐下，拉着她的手，说：“我是陪你一生一世的人。” 文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倪梓，脸上的笑容不仅怀着几羞意，还有几分苦涩。 倪梓也冲她笑了笑，她倒不会觉得尴尬，反而她很喜欢傅青辰的这种直白。 傅青辰站起来，说：“你们聊吧，我出去走走。” 门关上的时候，文望慢慢收回笑容，抱着倪梓带过来的书，轻声说：“其实我也不想拖累他的，可是他说不听啊，这能怎么办？” 倪梓对感情方面了解甚少，想安慰也无从下嘴，她只知道傅青辰对文望一往情深，他像是被月老的红绳绑定在文望身上，根本离不开了。 她说：“傅大哥不愿意离开，你就别逼他了，就算是拖累，他也觉得比离开你要幸福。” 文望说：“或许吧，我只要他高兴就好。” 倪梓坐了会儿就回去了，主要是不敢打扰她休息，她出来的时候，左右看了看，在右手边走廊尽头看到了傅青辰。 他没敢走远，就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口下等着，看见倪梓出来之后，赶紧走回去，“要回去了？” 倪梓点点头，回头看了眼虚掩的门，想开口问点什么，但是又怕触及他的伤心处，所以站在病房门口，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会没事的。”傅青辰说这话的时候，定定地看着倪梓，双手放在西装裤的裤兜里，紧紧捏成了拳头。 “嗯。”倪梓点了好几下脑袋。 …… 倪梓坐在车上，望着一闪而过的夜灯，走了神。 为什么偏偏是自己身边认识的人？ 发愣的空当，手机响了，还是那首“让我们荡起双桨~” 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倪梓想哭的冲动瞬间无限发酵，她拼命克制着，缓了缓情绪，然后接电话——“喂？” “在哪儿？”检易的声音低低沉沉的，有一股专属于他的寒铁似的腔调。 “在外面。”倪梓听到这把声音，心情倒是好了很多。 “这么巧，”检易轻笑了一声，“我也在外面。” “……”倪梓无声笑了下。 “过来。”他问。 “好。”她说。 检易就在广场那边，依然是带着检词过来跳舞的。 倪梓到的时候，他就在那张长形的石凳子上坐着，她跑着过去，直接在他旁边的位置落座，他扭过头来的时候，她冲他弯着嘴角笑了笑。 “大晚上的，笑成这样不好。”检易嘴角噙着淡笑，目光泛着柔光。 “为什么？”倪梓真诚地发问。 检易意味深长地沉默片刻，说：“提高犯罪几率。” 倪梓：“……” “这话要是换了别人说，扫黄组就该出动了。”倪梓说完，又笑了。 “从哪儿过来的？”检易问完，发现她脸上的笑容忽然收了大半。 “医院。”倪梓尽量放松着表情，眼睛往哪儿看都不是。 检易没搭腔，而是看着她，等着她说下去。 倪梓只好继续说：“文望生病住院了。” 文望？ 检易稍微回想了一下，很快回忆起来是谁，“很严重？” 她的表情无法让人觉得不严重。 “好像是……”倪梓咬紧了下嘴唇，松开之后说：“不过傅大哥说，她会好起来的。” “傅大哥？” “文望的男朋友。” “文望的男朋友姓傅？”何牧阳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往这边过来，在检易旁边坐下，说：“有我姓何好听么？” “姓什么就别比了，”倪梓俯身看过去，“傅大哥这个人完全就是男神人设，风度翩翩，成熟稳重，情深似海，一表人才。” “我也一表人才！”何牧阳也俯身回视她，“我还阳光帅气！” “……” 那边广场舞结束了，检词蹦着过来，边蹦边唱：“让我们荡起双脚~~” “双桨。”何牧阳赶紧纠正她。 “双脚。”检词继续唱错。 “桨，几一昂~桨。” “几一昂~脚。” “……” 回去的时候，何牧阳拉着检词走在前面，检易和倪梓走在后面。 检易说：“风度翩翩，成熟稳重，情深似海，一表人才。” 倪梓看过去，“什么？” 检易很随意地发问：“你喜欢这样？” 倪梓双手背在身后，说：“我一直以来都以“这样的”为标准。” 检易的目光别有深意，“什么标准？” 倪梓：“……” 她愣了一下，颇惊讶地看着他，慢慢抬起两只手捂住嘴巴，然后捏拳，伸出两根食指指向他，笑出了矫揉造作感，说：“吃醋了？” 检易抿着嘴，就这么看着她，目光淡到只剩下一层薄光，毫无情绪。 “……” 倪梓慢慢收回自己的食指，拿来挠了挠脖子，然后两根食指愤怒互怼，扭头看向别处，从食指愤戳怒怼的姿势以及频率看得出来，她不禁气，还尴尬…… 检易挑起嘴角，笑得无声无息。 …… *** 作者有话要说：　　看看明天能不能结束暑假。 本文的篇幅也是不长的，比狼少年要稍微长一些。 晚安~┗|｀o′|┛ 嗷~~ 第40章 君子意何如 最近这段时间，倪梓几乎天天拿着复习资料出门补课，而且一坚持就是一个月，每天早出晚归，回来吃了晚饭之后继续，一直到晚上10点才回。 对于倪梓这种以肉眼能得看见的速度在进步的状态，倪爸爸表示很是费解:“你说咱闺女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 倪妈妈递了个苹果给他，“她上进了还不好啊？” “我是怕她遇着什么事儿了，不然不能有这么大的转变啊？”倪爸爸摸着苹果，忧心忡忡。 “能遇着什么事儿？你看她整天嘻嘻哈哈的，有什么事儿她能不跟咱们说么？苹果你吃还是不吃啊？不吃摸什么摸？”倪妈妈把苹果拿过来，拿着茶壶里的水冲了冲，自己吃了。 倪爸爸：“……” 倪梓明显感到自己进步的一点就是，练习题做起来没有之前那么无从下手。 她把高一数学课本里面两个学期的知识点都记得差不多，有一些偶尔会忘，但是多做点练习题就能记住。 还有英语语法，她之前自己看的时候，看了下面的忘了上面的，所以还是得有个人在耳边唠叨唠叨才能记住。 倪梓过来检易家里补课的这段时间，见过检妈妈几次，都是晚上她准备回去的时候，仓促地打了个照面。 今晚检妈妈回来的比较早，一回来也没敢去打扰他们学习，拉着检词去房间陪她搭积木了。 对于目前的情况，检妈妈心里有些想法。 “哥哥喜欢这位姐姐么？”检妈妈直接问。 “喜欢。”检词回答也直接。 检妈妈看着检词拿着一块圆柱形木头小心翼翼地放上去，想了想，说：“你怎么知道哥哥喜欢？” 检词把手放下里，看着妈妈说：“哥哥说的。” “哥哥跟你说，他喜欢这个姐姐？”检妈妈确认道。 “对，哥哥说喜欢姐姐。”检词重重点头，然后龇着牙笑了。 “牙齿露这么多，小心让老鼠给偷了。”检妈妈用食指敲了敲她的门牙。 “那我这样。”检词两只手捂住嘴巴，在掌心底下龇着牙齿笑。 检妈妈站起来，走到门边往客厅的方向望，从墙与墙之间的夹缝中可以看见餐桌那边的情况。 检词跟着趴在门框边上偷看…… 倪梓做题做的有点累，毕竟时间也不早了，今天最后的脑细胞分量也差不多要用完了，旁边的检易一点声响也没有，她扭头看过去，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 而且看他那状态，似乎是盯着她看了很久的样子。 倪梓一开始愣着跟他对视了片刻，然后冲着他一笑：“我认真学习的样子很迷人吧？” 检易说：“我赞同。” 倪梓：“……” 她还以为他会像平时那样，默不作声懒得搭理，最多给她个面子，露出毫无诚意地笑容…… “噗！”检妈妈捂着嘴，捂住喷出的笑声，垂头看检词，检词也捂着嘴冲她乐呵呵的。 晚上10点，倪梓准备收拾东西回去，最近的进度不错，甚至比一开始的时候要顺利很多，对知识点的理解比之前也要容易得多。 “今晚不用送了，我自己回去。”倪梓把资料叠在一起抱在怀里。 “不怕黑？”检易坐着，手放在玻璃杯上，里面的果汁已经喝完了。 “人总要学会成长，”倪梓拿着手机对着他晃了晃，“我有灯，路也认得。” “那你很厉害。”检易说。 “……”倪梓冲他撇嘴。 “我送你吧，”检易站起来，伸手拿走她怀里的课本资料，“怕你路上被妖怪抓走，我还得费心思去救你。” “……楼下修炼成精的老树么？”倪梓发现自己对他也有无语的时候。 “不好说，”检易穿了鞋，开了门让她先走出去，“按照小词的说法，我们家的冰箱也能修炼成精。” “那还得多亏你指导有方，把小词培养出了各种天马行空。”倪梓看他要锁门，赶紧把课本接过手来。 晚上10点，路上还有车辆，还有行人，人行道上的路灯通亮。 这个时间夜跑的人也不少，有些是一对对并排跑的，步伐保持着一致，男方放慢着速度，女方极力地跟上。 倪梓也是，在竭尽所能地跟上他的步伐，但是她不愿意检易放慢步伐等自己跟上，她希望他可以越来越优秀。 所以她从来不敢松懈半分，她甚至在半夜的时候，唯恐落后，会忽然感觉心慌，然后起来继续复习，做练习题，随便背几个单词都可以。 这一个多月以来她都是这么过来的，她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渴望进步。 检易送倪梓到楼下，单元楼的门口有一盏花白的灯光，灯看起来才巴掌大，但是照射面积却和广。 白色的灯光把他的脸衬托得更加具有冷感，尤其是配合上他淡淡的神情。 检易从裤兜里不知道拿了什么东西出来，在她面前摊开，掌心里躺着几颗紫色糖纸包装的糖，糖纸的颜色粉嫩，颗粒不大，看着很精致，绝对能激发少女心。 “我是喜欢葡萄，不是喜欢吃糖。”倪梓把他掌心里的糖抓在自己手里，“吃糖方便而已。” “那下次送你一串葡萄。”检易从她手里拿走了一颗。 他经常这样，喜欢从送她的几颗糖里面拿走一颗，剥了糖纸就吃。 不过这一次他没吃，包括上次也是，而是塞进裤兜里。 “怎么不吃了？”倪梓笑笑问。 “多收集几颗再送你，”他一脸认真道：“可以省去几毛钱。” “……这位英雄真幽默。”倪梓说。 检易垂着脸着她，忽然往她那边靠近了半步。 倪梓赶紧往后退了一步，小声提醒他：“旁边有监控，打什么主意呢？” “打你的主意。”检易说完侧头找了一下，果然在不远处右上角的位置看见了一个黑色的监控器，他对着镜头眯了下眼。 “说不定监控器后面有人在看着。”倪梓也跟着往监视器的位置看了一眼，他手伸过来将她拉住，转身带着她往旁边去了。 意图这么明显，她反抗也不是，不反抗也不是。 检易扶着她的双肩将她往墙上轻轻推着靠过去，托起她的下巴就要吻上去。 倪梓把脸一偏，“等一下……” 于是他真的“等了一下”，把她的脸转过来又凑上去。 “哎呀不是，我有话要说。”倪梓单手推着他的胸口，另一只手抱着资料。 “那你说。”检易默默叹了口气，站直了听她说。 倪梓两只手臂抱着复习资料，靠着墙站着，说：“你之前太用力了我嘴巴疼！”这话说的没好气，还有佯装镇定的尴尬。 检易觉得好笑，忍了半天才忍住想笑的冲动，保持着淡定，眼睛看着她，一时无话可说。 “电视上都不是你这样的……”倪梓觉得自己说完之后，比他还要不好意思， “电视上怎么样？”检易挺有耐心地调侃着她，“要不你来示范？” “比较……”她恨不得化尴尬为干戈，跟身后那堵墙拼个你死我活，她说：“文明礼貌。” “本来就挺流氓的事儿，怎么文明礼貌？”检易垂着脸，双手往兜里一揣，歪着脑袋去看她。 两人脚尖碰着脚尖，她忽然没声了，检易抬脚碰了碰她的脚，“怎么文明？” 倪梓双脚往后靠了靠，脚后跟碰上了墙，人也站直了，说：“你自己慢慢领悟。” 检易：“……” 她说完，动身往旁边挪了挪，想走，被他一把握住了臂弯，又给拉了回来。 “事儿还没完，打算半路逃逸？”检易干脆将她搂近身前。 她抱在怀里的资料就挡在两人之间，他把资料拿过来，往旁边一块比较干净的空地轻轻一扔，资料整整齐齐地落在地上。 检易重新楼上她的腰，把她的腰身轻轻往上一带，稍微俯身，轻轻落下一吻表示文明和礼貌。 倪梓：“……” 她一直踮着脚尖才不至于跟他的身高产生太大的落差，但是双脚踮久了就…… “我脚酸。”倪梓说。 “嗯？”检易没反应过来。 倪梓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把他拉下来一些，自己凑上去吻他。 检易搂紧了她，微微张着唇，舌头一碰到她双唇的温度开始就有些失控了，凭着本能不断上前，往里探索，再情不自禁缠住她。 所谓情，哪里能受制于文明礼貌？就该势如猛虎，拉都拉不回来。 …… 夜凉如水，血气方刚。 有些东西一旦沾上就会上瘾，比如她的唇，碰过之后恨不得把吻长在她唇上。 不入园林，怎知□□如许？ 入了园林又发现，三分□□就能要了他的命，而只要尚存一息，就无法停下。 检易对这方面的了解，仅限于电影里面男女主角之间的热情纠缠，看着那样的画面，他起过反应，但并不造成困扰，发个呆的功夫就能恢复正常。 但是抱着她却不一样，嘴里尝到的是实实在在的温软湿滑，稍微用点力咬纪下就泛红的嘴唇，手臂一再收紧，要不然总会控制不住想要去触碰她更多。 大概是缺氧的缘故，倪梓总感觉自己眼前的景色颠来倒去的，头昏脑涨，嘴唇和舌尖一阵阵地发麻，浑身软绵绵的。 他不断地压过来，她不觉往后退了两步，他跟着过来，直到她的背部靠上了后面的那堵墙，后脑勺猛一下磕在他的掌心上。 检易一只手撑在墙上，一只手及时护住了她的后脑勺，对上她直愣愣的眼神。 他慢慢压下来，非常正式地吻住她，做个结尾。 放开她之后，沁凉的空气再次穿梭于两人之间。 检易帮她擦嘴角时，冲她慢慢扬起一笑，倪梓伸手把他拉过来，抱着他的脖子靠了上去，下巴搁在他肩上，他顺势弯腰搂住她，右手掌心还撑在她的脑袋后面。 …… 晚上，倪梓失眠了。 医生说了，晚上睡觉之前不已热聊，不宜做激烈运动，不宜使自己热血沸腾…… 倪梓觉得这个暑假，时间过的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来的快。 这大概是“学习使我快乐，而快乐的时光如梭”的原因吧…… 自从倪梓沉迷学习无法自拔以来，每天早出晚归，专注于学习之后，她整个人都沉稳了许多。 倪妈妈表示很是欣慰，“昨晚睡得还好么？” 倪梓差点儿把碗给摔了，“妈，您最近挺客气的……” “说的什么话？妈只是关心你的睡眠质量。”倪妈妈笑了笑，把牛奶给她推过去。 “您以前只会介意我的睡眠时长。”倪梓把牛奶推了回去。 “都是一样的，这都是妈对你表示的关爱。”倪妈妈再次把牛奶推给她。 “谢谢妈，”倪梓又一次把牛奶推了回去，“这牛奶……” 倪爸爸过来把牛奶拿走了，“这牛奶都被你们嫌弃哭了你们听到了没有？你们不喝那我喝。” 吃完早餐倪梓还得去一趟医院看文望。 自从那天住院之后，她就没回来过，一直住在医院里，说是对她的病情好。 倪梓偶尔会抽空过去看他，何牧阳知道她生病住院之后，也时不时会跟倪梓一起过来看她，陪她聊天说话。 傅青辰工作忙，不能早到晚陪着她，但是每天晚上他都会过去睡觉，几乎是住在那里了。 文望的气色比起之前要好一些，倪梓总觉得她会如傅青辰所说的那样，会好起来的。 倪梓过去的时候，刚好医生查房完毕，转身出去了，看医生的表情，文望目前的情况似乎还可以。 “最近在看什么书？”倪梓看她床头放了一堆书，都是她这个月以来打发时间看的。 “地理杂志。”文望把杂志的封面拿给她看，“青辰拿过来的，他有时候会看看这些，我还让他给我带个地球仪过来。” “我连地理课本里面的内容都没记全。”倪梓幽幽一叹，她之前连本初子午线都忘了是什么。 倪梓在这里待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在走的，她刚走出医院门口，检易的电话就来了。 “到哪儿了？” “医院门口，过马路。”倪梓注意着两边的车辆。 检易忽然没了声，倪梓正觉得奇怪，过了马路之后，她“喂”了一声。 他问：“到哪儿了？” “已经过完马路了……”倪梓感觉他似乎在那边无声笑了一下，因为能听到很细小的气音。 检易默了默，说：“我给你做了饼干。” 倪梓往前面公交站边走边问：“确定是给我做的饼干么？” “嗯，”检易万年波澜不惊的声音传来，“昧着良心做的。” “……”倪梓默默撇嘴表示：“虚情假意的东西吃了大伤元气。” “来晚了你连虚情假意都没有。”检易淡道。 隔着手机，隔着万重山，倪梓对他说的话，反馈给他的表情特别丰富，撇嘴，翻白眼，无声冷笑，表情的戏份特别多。 倪梓说：“我到公交站了。” 他回道：“描述一下周围的环境。” 倪梓：“……” 检易：“锻炼你的作文能力。” 倪梓看了看周围，然后描述：“前方二十米远有一辆车正在匀速朝我驶来，我定睛一看，这不正是我在等待的666号公交车么？它缓缓地停在了我跟前，我现在要上车了。” 检易：“那上去吧。” 倪梓上车滴卡，往后面的位置走，坐下去后又开始报备：“我坐下来了。” 检易说：“描述一下公交车内的情况。” 倪梓没好气道：“车里就我一个人。” 检易沉默片刻，说：“哦？那是什么鬼在给你开车？” 倪梓：“……” …… 半个小时后，倪梓下车了，过马路往检易家的方向走。 路过小超市的时候，倪梓拐进去，给检词买酸奶，她哥不让她吃冰激凌，所以倪梓每次过去都会给她带一瓶酸奶解解馋。 倪梓在冰柜里拿了两瓶，检易不让她多买，因为他说买多少检词就会吃多少。 ……这丫头有时候挺难教育的。 买单的时候，前面排了几个人。 倪梓一开始没注意排在自己前面的人是谁，到了那个人买单的时候她才多看了两眼。 男人在裤兜里掏了半天，掏出10块钱之后，反反复复地继续搜着，都没掏出一个钢镚儿来，顿时左右为难又感到尴尬。 倪梓看了一眼收银机对外显示的显示屏，然后拿了5块钱补上去。 服务员跟男人同时看过来一眼，服务员看她没说什么，也看男人似乎没有反对或者是其他反应，只好一并收了那15块钱。 男人拿着面转过来看着倪梓，神情有点严肃。 倪梓觉得这样的神情有几分熟悉，因为她经常在检易脸上看到类似的神情。 男人低声说了句“谢谢”，然后端着面，转身走到橱窗口下的长形桌下，坐着吃面。 倪梓拿着两瓶酸奶，走之前一直朝男人那边看过去，她在门口站着，犹豫了一阵，打算走的时候，门口刚好有人要进来。 何牧阳见到她挺惊讶的，“你不是去复习了么？” 倪梓见到他并不惊讶，因为这里离检易住的小区不远，“我去医院看文望了，才过来。” “哦，”何牧阳点点头，“那你去吧，检易给你烤了点饼干。” 倪梓还想着在里面着的人，愣了愣神，才走出来。 她走出来之后，忽然听到里面的人说：“小阳啊，怎么才来啊？” 倪梓一下停住脚步，转身看过去，发现何牧阳也看了过来，神情颇无奈，她想了一下，转身走回去了。 检海看见那边两个人站在一起，带着些许惊喜对何牧阳说：“唉？这是你女朋友？刚还给我凑钱买面呢，好姑娘！” 何牧阳：“……” 倪梓：“……” 于是，倪梓坐下来，跟着他们俩一块儿吃面。 何牧阳给她也要了一份，然后坐在中间的位置。 “你小子至于这么小气么？不知道给检叔也买一份儿？小时候我给你买的冰激凌还少么？”检海一掌拍在他背上，何牧阳让他这么一拍，整个人扑在桌上。 “……” 倪梓把自己的那一碗推了过去，“您吃吧，我不饿。” 检海笑呵呵说：“真是好姑娘，你小子上哪儿找的这么善良可爱的女孩儿？挺能的么！我们家检易都不一定能找到这样的女孩儿。” 何牧阳拍了拍胸口，安抚自己背后受的那一掌，说：“检叔，她不是我女朋友。” 检海愣了一下，跟着又嘿嘿笑了声：“害羞啊？这有什么？都改革开放多少年了？你这思想一点儿也跟不上党的步伐！” 何牧阳无奈叹了口气。 倪梓觉得挺好笑的，她想起之前检易跟自己说过的话：热爱祖国，跟随党的脚步，努力，上进。 “她真不是我女朋友？我跟她是同班同学，”何牧阳直接说：“她是检易的女朋友。” 检海本来想说，同班同学再往前一步就不就是女朋友了么？忽然听到后面一句，猛一惊，看了过去，神情有点复杂，到后面就开始感觉到尴尬了。 毕竟他现在这副颓废的模样，居然被儿子的女朋友给看到了，会不会影响他们俩的恋情啊？ 倪梓对着他笑了笑，“叔叔你好。” 检还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笑呵呵的，有些紧张，说：“你好你好，第一次见，你看我也没什么准备。” 第一次见？ 很显然他忘了之前在小区门口他们碰过面，虽然距离有点远，但是倪梓看得很清楚，也记得他，因为他跟检易有几分相像。 倪梓不知道检易跟他爸爸之间发生过什么事，但是看得出来，检易似乎恨着他，何牧阳跟他倒是相处的不错。 而且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俩应该是经常会碰面。 何牧阳过来只是跟检海简单说一下检易家里的一些情况，也没其他的事。 倪梓在检易家里复习的近两个月以来，没有见过检爸爸，检易也没有提过一句，她以为检易跟他爸爸之间的关系应该很紧张才是，但是现在看到何牧阳的态度，又感觉其中有什么误会似的。 准备走的时候，检易又打电话过来催她了。 何牧阳哧地一笑：“估计是怕你被妖怪抓走了。” 倪梓对着电话说：“我快到小区门口了。” 检易：“没有被妖怪抓走？” 倪梓：“……” ……… ***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以为可以在下午6点之前发出来，然后发个微博通知下，毕竟我的发博量这么少，能多一条是一条…… 高三要开始了，高考会来的特别快。 第41章 春畴渐暖年华 对于开学这件事，倪梓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抗拒的。 毕竟从幼儿园到高二，寒来暑往，她抗拒了十余年，已经形成一种惯性抗拒，一时之间心态还扭转不过来也是情有可原。 首先抗拒开学，然后抗拒上课。 而唯一让她觉得比较有惊喜可言的，是高三的数学老师居然是黎谡…… 即是砚寻的亲表哥。 自露营那日一别，两个月了，一个暑假不见…… 倪梓感叹：“我觉得表哥帅出了新纪元，帅出人生价值观。” 忱书也跟着叹道：“帅的颇得人心，帅的幸不辱命。” 倪梓：“多看几眼可以延年益寿，说不定还能提高成绩。” 忱书：“……” 黎谡上了讲台之后，文质彬彬的气质，眉眼含笑极具亲和力，再加上颇幽默的自我介绍，很轻易赢得了底下众学子们的好感。 开始正式上课之前，黎谡捏着粉笔，将粉笔头抵在讲台的台面上，说：“有一位我个人很欣赏的朋友曾经说过，人活一世，唯人格与情操不可与世俗同流合污，而审美必须得跟国际潮流接轨。” 他说着停下来，目光慢慢扫了一圈，继续道：“而数学，是一门国际化学问，这其中的因果关系，能明白么？” 底下有位同学主动发言：“学懂了数学，审美也就国际化了。” 跟着有位同学问：“老师，这个你很欣赏的朋友是你女朋友么？” 黎谡笑得意味深长，说：“等下课我再告诉你们。” 同学们：“切！！” 何牧阳隔着过道跟倪梓说：“不得不说，这数学老师忽悠人的本事可以与你并驾齐驱了。” 倪梓小声说：“我的处世态度很认真很端正好么？” 下课铃声一打响，黎谡就宣布下课了。 他拿着课本打算走的时候，底下忽然有人问：“老师，你还没说那位你很欣赏的朋友到底是不是你女朋友？” 黎谡说：“那句话是我自己说的，而且是无稽之谈，诸位慎听。” 诸位：“……” …… 倪梓是把黎谡当成人生导师的，因为他不仅会玩，居然还能当老师…… 6班和7班的科任老师基本上是一致的，所以晚自习的时候，倪梓想给检易强势安利一下。 她问：“你对咱们数学老师有什么想法没有？” 检易正在看数学课本，有些漫不经意道：“对数学老师我应该有什么想法？” 倪梓边想边说：“数学老师他一表人才，文雅成熟，风趣幽默……” 检易看过去，若有所思道：“你好像对这一类的男性没什么抵抗力？” 上一次是那位傅大哥。 倪梓笑出几分心虚，“有些人生来比较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哪像你，一言不合就动手动脚打打杀杀…… 检易：“所以？” 倪梓：“放心吧，我向天发誓，你非我不娶。” 检易：“……”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检易特地多剥离出两分注意力放在了黎谡身上。 据他观察，黎谡就是一个长得比较帅的数学老师而已…… 升上高三之后，每个人的座位基本不变。 他撑了一下椅子往后靠过去，低声问：“你觉得数学老师怎么样？” 顾丘正埋头算题，听到这话猛一愣，检易这是在八卦么？ 检易撑着椅子等了几秒钟，这几秒钟时间足够让他的脑子清醒过来，并且让他意识到，自己此举何等的……愚蠢。 他刚想放弃这个问题，身后顾丘赶紧扒着他的肩膀，说：“我觉得咱们数学老师讲课全程无尿点！！” “……” 检易点了下脑袋，没再多问一句。 上课期间，检易想起刚才的那一问，越想就越觉得自己好笑，有些无语地扬了扬嘴角。 顾丘从他的斜后方看过去，啧啧声说：“我靠！真是令人嫉妒的嘴角上扬！” 隔壁组有个女生撑着下巴，双眼迷离：“这个笑容我熟悉，我在梦里见过多次。” 顾丘说：“都一年了，别再做梦了行么？” …… 升高三之后，总体来说，倪梓是觉得没什么不适应的地方，同学还是原来的同学，就是换了一批老师而已。 高二那一年，她除了跟老秦产生了或多或少的师生情之外，其他的老师她甚至都没有感觉到多熟悉，谁让她成绩不突出呢？ 不仅老师没记住她，她也没心没肺地没去注意老师。 那一年，她还没有体会到学习的乐趣……这伟大的转变，这一切的一切，多亏了…… “我的觉悟。”倪梓说完，赏了自己一口汤。 “难道不是多亏了检易的提点么？”何牧阳觉得可以给自己的脑门加上黑线的特效表示无语。 “论功行赏嘛，先感谢自己的觉悟，再感谢他的提点。”倪梓拿着汤匙指指自己，又指指检易。 “不用，我不喜功。”检易说。 旁边有人端着餐盘经过时，说：“哟，检哥，在跟嫂子吃饭呢？” 倪梓：“嫂……子？” 另一个同学经过时，说：“哟，牧阳，又在当电灯泡啊？” 何牧阳：“电灯泡你个大妹夫！两百瓦闪不瞎你！” 另一个同学：“……” 检易跟倪梓的事没多少人知道，知道实情的那些人，都是暑假一起去露营的几位同学，都心照不宣着呢，偶尔见了面调侃两句。 倪梓每次去找检易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因为学习的事情。 就算老师经过看到了，也不能看出什么苗头来，因为这两人坐在一块儿，确确实实地是在学习，非常规矩，老师无缘无故上前质问，倒显得老师的思想不端正了似的。 总之反复观察下来，一切如常，挑不出毛病。 …… 倪梓对于高三的生活挺能适应的，把注意力放在学习上面之后，总觉得时间是一晃眼一晃眼地过。 周六那天最后一节课，检易发信息给她——下课后到学校门口等。 倪梓有一种发展地下情的感觉，偷偷摸摸，相当的……刺激啊。 下课之后，倪梓收拾了东西，抓起书包打算走的时候，班主任过来把她拦下了，然后把她叫到办公室去。 倪梓忽然心如明镜，老师过来叫她，她心里多少能猜到因为什么。 老刘坐在椅子上，面对着她，一本正经说：“你跟隔壁班的检易，关系好像不错。” 倪梓非常敞亮，直接点头，“对。” 老刘干咳两声，抓着那只似乎从八十年代流传下来的，印着齐白石的《墨虾》的陶瓷杯，掀开杯盖假模假式地划拉两下，说：“那你们好到什么程度？” 倪梓一副清者自清的态度，说：“可以坐在一起互相学习互相帮助的程度。” 老刘呵呵笑了笑，说：“很好很好，但是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问班里的其他同学，不一定非得要……是吧？” 倪梓了然地点点头，“老师，暑假的时候，检易给我补课，我在学习上面有什么问题他比较了解，能够对症下药，我进步更快。” “你们暑假的时候……”老刘想了想，问：“你们住的很近？” “对啊，”倪梓笑了笑，说：“我爸妈特别喜欢他。” “你爸妈？”老刘刚想喝口水，听到这话又赶紧放下，然后皱着眉头深思。 ……难道真是自己多想了？ 看眼前这丫头的表情，坦坦荡荡，老刘一下子心生愧疚，“是这样的，老师最近听到一些风言风语，以为有点儿什么情况，怕影响不好，所以才找你过来问问情况，不过既然是误会，那就没事了。” 倪梓“哦”了一声，说：“老师，那我可以走了？” 老刘端着杯子又想喝水，听到这话又放下了，“可以可以，回去吧，回去也记得要好好学习。” 倪梓转身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暗暗大松了口气…… 这会儿，心跳开始扑通扑通加速了。 下楼梯的时候，她扶着扶手一阶一阶走的快，她怕老刘冲过来把她叫回去再问个话，估计她会心跳加速到晕过去。 她走出教学楼之后，手机响了一下，是检易发过来的，她以为他发信息来催她的，没想到他发过来的是——身后，转过来。 倪梓转身看过去，他就在她身后三四米远的位置站着。 她说：“你直接过来……” “怕吓到你。”检易打断她的话，慢慢走到她跟前，“我刚刚跟着你去办公室的，回答的不错，你爸妈很喜欢我？这是真的？” “战术……”倪梓大喘了一口气，刚才她一直憋着。 检易睨着她，一脸似笑非笑：“紧张么？刺激么？” 倪梓回答说：“我沉着，我冷静。” “我看你挺紧张的，双脚打颤。”他说着脚尖往她的小腿碰了碰。 “能功成身退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倪梓拍拍自己的裤脚，转身走了。 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倪梓发现检词没有在原来的位置上等着她哥哥…… “小词怎么没来接你回家？”她转过去，问慢慢跟在自己身后的人。 “我让她别过来了。”检易经过她的时候，顺便撞了她一下。 倪梓非常无语地跟上去，“为什么不让她来了？” 检易说：“她才读小学，星期六也放假。” “可是我看她每次过来都背着书包……”倪梓努力回想了一下，确实是这样没错。 “她说是为了让我心里好受点儿，”检易无语到想发笑，“因为我星期六也要上课。” “……” 倪梓捋了一下，检词背着书包过来，是为了安慰她哥哥星期六也要上课的事情，让他忘了别人星期六不用上课？ 这脑回路，也是厉害得让她想膜拜。 “那现在怎么不让她来了？” “你带路也一样。” 那你倒是玩游戏啊！ …… 高三跟高二的区别就在于，比起高二，高三每位科任老师发试卷的频率就跟不要钱似的，写完试卷还有一本本的练习册，然后还有一场场周考，月考，各种测试考。 倪梓经常写试卷写着写着，就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生下来就是为了应付这些试卷这一道道题目的。 这种疑惑多出现了几次之后她就懒得在去费神思考了，浪费时间，浪费她写试卷做题目的时间。 倪梓这种没日没夜的加速状态，她自己挺感动的，回想起高二第一学期时的自己，她的内心一阵感慨，转眼看见检易……居然在陪检词搭积木？ 她把试卷拿起来再往桌上愤愤一扔——让你看看什么叫后来者居上！！ 然后在检氏兄妹俩的目光之下，她重拾笔杆，奋笔直书，大有火力全开的意思…… …… ***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不会太虐的，毕竟本文旨在——糖分再多，也没有蛀牙。 第42章 春畴渐暖年华 第一次月考之后跟着是国庆节，高三有三天的假期。 这对于每周只有星期天一天放假时间的高三某一部分学生来说，假期三天，已经是一种低调的奢华，而对一另一部分的学生来说，仅意味着可以比平时多睡一会儿。 对于倪梓来说就是这样，早上多睡一个小时，起来吃完早饭，然后继续做卷子，一直到吃中午饭。 “劳逸结合知道么？”倪爸爸挺担心她这种学习模式的，“不停地学习，脑子塞得太满会非常的伤神，你以为安排课间十分钟是来干什么的？” “难道不是用来复习上一节课老师刚讲完的新知识点？”倪梓反问。 “……你要这么说，”倪爸爸想了想，给她夹了块肉，然后说：“也有道理。” 倪妈妈从厨房探出脑袋来，“来个人端菜！！” 倪梓打了个呵欠，慢吞吞站起来，进厨房端菜去了。 吃完饭她直接往床上一躺，午睡就像是她向老天爷借来的一样珍贵，睡多久晚上就得还回去多少时间。 她刚把眼睛闭上，电话响了。 倪梓又得爬起来，连床都懒得下，直接横趴过道撑在学习桌上拿手机。 是检易打来的，电话刚接通他就问：“到哪儿了？” 倪梓说：“我爸说，学习要懂得劳逸结合，我刚逸下。” “那你逸着吧。”检易说完等她挂电话。 “不逸了，”倪梓慢慢下了床，“我现在就过去。” “嗯。”检易觉得，她来这边儿“逸”也是一样的。 检易刚亲自操作完一壶柠檬苏打水，打算放进冰箱里冰镇之前，他给检词到了一杯，扔了两颗冰块下去。 倪梓过来的时候是检易给她开的门，她一进来就看见检词坐在小凳子上，高高翘着腿，抱着一把尤克里里，胡乱弹唱两下，然后喝了一口放在边上的柠檬苏打水。 弹两下，喝一口，弹两下，喝一口，特别陶醉。 “她这是……”倪梓看着他，想笑。 “明天小区有个小学生表演大赛，牧阳给她报名了。”检易一边说一边往厨房走。 “表演大赛？表演什么？”倪梓跟在他身后，“弹唱，喝？” “……”检词从冰箱里拿出那壶柠檬苏打水，无言以对。 何牧阳过来的时候，她终于知道检词准备表演的节目是什么了。 检词抱着尤克里里唱了一首《让我们荡起双桨》，倪梓赶紧捧场地用力鼓掌。 何牧阳拿着玩具话筒蹲在她旁边，说：“大家好，我是何记者，现在由我对这位人美歌甜的小姐姐做个简单的采访。” 检词冲着倪梓和检易招招手，说：“大家好，我叫妮子，大家可以叫我妮子姐姐。” 真正的妮子姐姐则表示：“……” 何记者：“你好妮子姐姐，听说你跟a中男神检易是很好的朋友，那么请问你们在一起做过的最浪漫的事是什么？” 检姓妮子姐姐：“一起做试卷。” 倪梓默默喝了一口柠檬苏打水…… 何记者：“那么他为你做过的最浪漫的事是什么？” 检姓妮子姐姐：“他给我讲试卷。” 倪梓默默地又喝了一口柠檬苏打水…… 何记者：“那么你为他做过的最浪漫的事是什么？” 检姓妮子姐姐：“我认真听他讲试卷。” 何记者叹着总结：“你们真是一对神奇的侠侣。” 检易靠着餐桌，默不作声，有点想笑。 倪梓默默地……扭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说：“这个节目毫无意义。” 何牧阳拿着粉红色的玩具话筒说：“这个节目影射以及揭露了某个令人心痛的事实。” 第二天，检词跟何牧阳上台共同表演了这个节目，得了个最佳创意奖，奖品是一瓶700ml的柠檬味沐浴露…… 检易上了高三之后，检词就不嚷嚷着要他带自己去跳广场舞了，然后她开始迷上了弹唱，每天晚上都抱着艾克里里，乱弹乱唱。 …… 升上高三对于检易来说，基本上没什么变化，他的成绩本来就好，基础扎实，知识拓展面也广，平时用在学习上面的精力不比他人少。 毕竟，高考是一个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的过程。 但是倪梓不一样，她是半路提速，自觉得比其他人多用功才行。 月考的试卷发下来的时候，倪梓对于自己的成绩还是抱有希望的，尤其是数学成绩，数学这一科在暑假的时候，是她的重点培养对象，而这学期上课她也全都听进去了。 所以她看到自己的数学分数时，还算满意，然后转眼看到何牧阳的数学成绩，顿觉痛心了。 “我数学成绩本来就不错，一个暑假就想超过我？”何牧阳冷笑：“简直是异想天开。” 面对何牧阳无情的嘲笑，倪梓的内心毫无波澜，默默瞪了他一眼。 …… 之前的天气总是热的不符季节，不符规律，而国庆过后，天气就有了见冷的趋势，比起之前要凉爽许多，秋天的感觉也终于慢慢地体现出来。 没多长时间，冷空气的脚步入侵得悄无声息。 周末的时候，倪梓偶尔会跟着忱书去黎谡那里补习数学。 毕竟检易也是需要学习的，她怕自己总是过去，会占用他太多的学习时间。 她觉得，检易对此应该是没什么意见的…… 吧？？ “谁？”检易皱着眉问：“你说谁？” “黎老师啊，”倪梓笑眯眯说：“黎老师采用的补习方式是抛问式，我接的还不错。” “那位你觉得一表人才，文雅成熟，风趣幽默的黎老师？”检易慢慢说道。 “你的记性真好……”倪梓笑了笑，“没错，是他，咱们的数学老师。” 检易看着她默了半晌，半是玩笑道：“在我这里，见异思迁是死罪。” 倪梓看着他深沉了半晌，一本正经说：“本公主殿下记住了。” 检易无语发笑，“吃饼干么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问：“有葡萄口味的么？” “有，”检易站起来，拿了写字台上的玻璃罐递过来，“葡萄口味的糖。” “凑合吧。”倪梓拿开玻璃糖罐的盖子，抓了一把。 居然储备了一罐葡萄……糖。 检易把糖罐放回去，又坐回她旁边的位置，伸手拿走她手里的一颗糖，放在桌面上，跟着又拿走一颗，剥了糖纸吃了。 倪梓……一时之间参悟不透他究竟是何出此举。 检易发现她一直盯着自己，问：“看什么？” 倪梓说：“你留一颗，是预防着闹饥荒的时候吃？” 检易“嗯”了一声，“可以这么理解。” 倪梓大方地表示：“回头我给你送过来一箱。” 检易嘴里含着糖，说话时喷出来的气息带着葡萄甜甜的香气，他说：“驷马难追。” 连前面一句“一言既出”都省了，至于这么懒么？ 倪梓轻轻“嘁”了一声，笑得非常无语。 两人坐在床边，靠得极近，他一伸手就能搂住她的腰。 检易把她搂过来一些，自己俯身靠过去，在她唇上吻了一下，问：“葡萄味儿，香么？” 倪梓被他吓了一跳，“挺……甜的……” 他没忍住笑了一下，扬起嘴角，然后倾身吻住她。 倪梓闻到的是从他嘴里传递过来的，属于葡萄糖果的甜与香，一阵一阵的充斥着鼻腔和口腔，直抵肺腑。 这样动作起来不太方便，检易忽然放开她站起来，改成单膝跪在床沿上，抬着她的脸，俯身刚凑过去…… 门就响了…… 检词在外面拍着门板嚷嚷：“开门开门！！哥哥开门！姐姐开门！” 倪梓赶紧拉下他的手，站起来想去开门，被他拉了回来搂住。 “不用。”他说完凑近她，打算继续…… “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快点儿开开，我要进来！！”检词站在门外，抱着尤克里里边弹边唱，依然陶醉。 “不用么？”倪梓好笑地反问。 里面没有任何动静，检词只好继续唱：“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快点儿开开，我要进来！！” 倪梓再次问他，“不去开门么？” 检易想了想，说：“那你回应一下。” 倪梓惊了，“怎么回应？” 检易说：“我记得这首歌是狼和兔的对唱。” 倪梓：“……” 门外的检词又开唱了，“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快点儿开开，我要进来！！” 倪梓叹口气，略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回应：“不开不开我不开，妈妈没回来，谁来也不开……” 检易：“……” 检词不高兴地“哼”了一声，生气道：“不开就不开！兔子真狡猾！” 然后久久没有再听到敲门的声音。 检易忍着笑，问：“继续。” 倪梓正经道：“做题。” ……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换个说法，不怎么虐。 哈哈哈哈哈接下来的发展会很快。 明天多更点吧，看看能不能有个大肥章什么的。每天都要被催更的砚某某惭愧地说道。 晚安~ 第43章 春畴渐暖年华 这两天忽然冷空气来袭，而且还下了雨，天气又阴又冷，偶尔伴有寒风呼啸的现象。 原本以为这种天气呼啸个两天就完了，没想到一呼就呼了一个星期，并且气温持续走低，常伴有降雨，雨势不大，就是下得断断续续，显得温吞，看着都让人觉得难受。 倪梓一早醒来就听见雨滴敲打窗户的声音，起来拉开窗帘一看，果然又在下雨，大地干涸得太久急需滋润，她叹了口气，表示理解。 写字台上还放着昨晚没写完的试卷，她稍微整理了一下，进洗手间刷牙了。 刷完牙出来的时候，倪爸爸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不知道在摆弄什么，然后倪梓就看见他对着手机比了个剪刀手，跟着手机“咔嚓”一声…… 倪爸爸拿着手机对着刚拍下来的照片一阵端详，然后抬头问：“这个手机桌面是怎么设置来着？” 阳台的门是开着的，忽然一阵风伴着吹进来，倪梓打了个冷颤，一瞬间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倪梓帮倪爸爸设置好了桌面才上桌吃早餐，豆浆冷了，油条硬邦邦，她把油条撕成一块一块的扔进豆浆里，泡软了吃。 吃了半天，倪梓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左右看了看，“爸，妈呢？” 倪爸爸还在自拍，心不在焉的，“楼下打麻将去了。” “这么早？”倪梓吃完油条，看着面上飘着一层油的豆浆，什么食欲都没了。 “快十点了，哪儿早了？”倪爸爸一张一张欣赏过去，觉得拍的都还行，“来，过来给你父皇换一张桌面，我觉得这张比较好看。” 倪梓只好过去接过手机一看，“这张没有桌面这张好看，桌面这张看起来比较有青春气息，您这张拍的眼睛里没有感情。” “是么？”倪爸爸拿过来自己对比，对比了半天，说：“好像还真是。” “不是好像，它就是这样。”倪梓把碗拿进厨房洗了。 她出来之后，倪爸爸又拿着另一张给她看，“这张你觉得怎么样？” 倪梓脑袋一甩看过去，说：“依然是桌面那张好。” 倪爸爸半信半疑，“你是不是懒得给我换所以乱说的？你看仔细了没有？” 倪梓转过去，认真道：“父皇，您多虑了。” 倪爸爸：“……” 倪梓回了房间，拿着手机想看时间，摁了一下倒先看到一条信息。 检易：我到了，楼下。 信息显示10分钟前…… 她赶紧扔下手机，打开衣柜找衣服。 外面挺冷的，她找了件薄外套给自己套上，然后拿了把伞就出门了。 她出门的时候，倪爸爸还在自拍。 倪梓搭电梯下楼，一出来就看见检易背靠着墙站着，侧着脑袋望着外面的绵绵的雨帘发呆，他外面套了一件三叶草系列的黑色运动外套。 外面的天挺亮的，而里面比较暗，他站在外面背着光，倪梓从里面望出去，有一种他看上去有些落寞的错觉。 倪梓走了过去，一靠近他就隐隐约约闻到一阵烟草味，她凑近闻了闻，味道更明显了，检易回头刚看过来，她问：“你抽烟了？” 他愣了一下，笑了，没说话。 倪梓低下脑袋看了一下，地面干干净净，没有烟灰的痕迹，然后把伞打开，她撑着伞刚走出来，他紧随其后，钻进伞内。 “你不是带伞了么？”她只好抬高手臂，手臂抬高的姿势，她觉得就跟举着一支国旗差不多要令人肃然起敬。 “你想拿这一把？”他把伞递过去。 “……” 伞是检易撑着的，他的伞倪梓拿着，两人共撑一把伞本来没什么，而且在想象中还是一件特别浪漫的事，但关键是，他太高了…… 尽管他非常风度翩翩，尽量将伞往她这边靠，但只要风一吹，带起的雨滴直接就往她脸上招呼过去，瞬间一阵透心凉。 检易没忍住哼了一笑，用袖口帮她把脸上的雨水给擦干。 “你要是有良心，”倪梓拿开他的手，“就放我自己走。” “……” 检易撑着粉嫩的小碎花伞慢慢跟在她身后，倪梓手里撑着的是他的那把……黑色的老头伞。 今天倪梓是打算去医院看文望的，他说要一起过去，她还挺惊讶的，因为他才见过文望一次，谈不上有什么交情。 大概是下雨的缘故，今天外出的人不多，公交车里也比较清静。 倪梓选的位置是后面第三排的双人座，车窗让雨给打湿了，有一种即将渗透进来的感觉，她抬手用手背蹭了蹭玻璃面，是干的，有点凉。 她把脑袋枕在他肩上，望着车窗外面发呆，目光经过路边的一座花坛的时候，她看见那座花坛底下蹲着一只猫，橘色的，就这么一闪而过。 倪梓愣了一下，坐起来想再去看，车已经走远，看不到了。 她扭过头去看他，说：“小的时候我养过一只猫。” 检易看她看得太久，视线有点移不开，就这么定定地把目光落在她脸上，问：“后来呢？” “后来，不知道是它离家出走了，还是我把它弄丢了，”她笑了笑，“它不见了。” “应该是你把它弄丢了。”检易淡淡道，伸手捏住她的双颊，帮她把笑脸收起来。 倪梓拿开他的手，问：“为什么？” 检易反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过来一些，“我觉得它不舍得离开你。” “哦……”她恍然大悟：“你说的对。” 刚刚雨停了一阵，现在又开始了下了，一声一声砸在窗上。 倪梓枕在他肩上，睡得迷迷糊糊，雨滴砸窗的动静隐隐约约，像是从远处飘过来，声声入耳，直到她感觉嘴唇被吻了一下，倏地睁开眼睛—— 检易冲她挑挑眉，“到了。” 她一下子坐起来，旁边刚好有人经过要下车，她看到那人在偷笑。 倪梓推了他一下，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检易笑了笑，手搭在前面的椅背上站起来，再转回身去牵她。 雨又停了。 “刚刚你像睡美人，”检易拉着她的手过马路，说完又补充了一句：“睡美人比你漂亮。” “不用加后面那一句我也知道！”倪梓默默说完，默默瞟了他一眼。 ——居然发现他在笑。 …… 文望看到检易的时候，愣了一下，觉得眼熟，但是一时想不太起来，对方帅得这么深入人心，不应该忘记才对…… 傅青辰正在给她削苹果，看她盯着人帅哥看了这么半天也不说话，觉得好笑，“难得来个帅哥，你要把他吓跑么？” 文望被他这么一说，忽然就想起来了，“我们见过。” “好久不见，”检易说完，在旁边的椅子落座，“有半年了。” “对，”文望笑了笑，说：“时间过得好快啊。” 她没想到，她跟这个人不过萍水相逢，居然也…… 文望看向倪梓，她冲着自己一笑，这一笑，她就了然于胸了。 “何牧阳倒是会经常过来。”文望笑盈盈道。 “我知道，”傅青辰应道：“是另一位帅哥。” 文望略无语，“只要是男的都是帅哥是么？” 傅青辰笑笑地把切好的苹果递给她，说：“表示尊重，而且他确实挺帅。” 倪梓知道何牧阳会偶尔过来，但是不知道他居然是经常过来…… 她看了检易一眼，他回视她，眼神表示——我也不知道这件事。 倪梓觉得，文望一直住在医院里，情况应该是不容乐观的，但是每次看她笑得特别开朗，气色也不错，那她的情况应该是挺好…… 她也没敢多问，她连文望是什么病都没敢去问。 文望看她发呆了，于是笑着问：“上了高三感觉怎么样？我听阿姨说，你最近很努力，成绩提高了不少。” 倪梓看了检易一眼，说：“这得多亏……检老师的指导。” 检易：“……” 文望没多想，倒是傅青辰，忽然问：“对了，还没介绍这位帅哥的名字。” 检易说：“检易，检查的检，容易的易。” 傅青辰：“哦，姓检啊……” 文望这才反应过来，指着检易说：“检老师？” 倪梓点头，也指着他说：“检老师。” “那你不会是——”傅青辰笑着说：“为了提高成绩才跟他在一起的吧？” “……” “这一点也不好笑，”文望扭头看着他道：“傅先生。” “抱歉，文女士。”傅先生表示汗颜地点点头。 回去的时候，外面又又又下雨了，像断断续续的雨珠子。 检易手里拿着两把伞，他撑开其中一把，径自走了，留下倪梓一个人站在住院部大楼门口，愣了又愣。 他走了几步才慢慢停下，转身走回来在她跟前站定，说：“所以，是为了什么？” 倪梓：“……” …… 倪梓对考试并不抗拒，甚至有点期待，毕竟这种看着自己的成绩一次次提高的感觉，确实非常不错。 似乎人活在这世上的意义就是为了看着自己一步步地变优秀。 所以对于期末考，倪梓倒没什么紧张感，唯一觉得不安的，是距离高考的日子缩短了许多。 对于没有高智商这种外挂相助的人来说，努力才是最实在最可靠的办法，不期望天降鸿福，只期望皇天不负有心人。 这是倪梓经过多次月考的实践经验所得的人生感悟，而一次次的月考成绩表明，她的感悟是正确的。 期末考那几天，倪梓算是正常发挥水平了，题型做的多掌握的就多，考试的时候还能撞上一两道，撞上的时候就跟捡了大运似的。 以前她考试的时候，都是临考前拿着课本背重点，数学基本上就背定理背公式，还不一定能记住。 考完试那天，倪梓原本是想找忱书出去吃个饭的，没想到让砚寻抢占了先机，把人给接走了。 自从各自有了主之后，她跟忱书聚在一起的时间少到令她记不清了…… 尤其是她近来上进了，大把大把的时间花在了和检易一起……写试卷上。 然后寒假第一天，不出意外地，她在复习。 寒假第二天，依然不出意外地，她在复习。 寒假第三天，果然不出意外地，她在复习。 寒假…… 倪梓干脆把复习资料放在检易家里，省得她整天抱着复习资料来来回回。 前阵子冷的厉害，这两天忽然有点回温了。 “我快到了，现在经过你们小区附近的小超市……”倪梓说着忽然停下来，看见小超市门口，有个男生用力拽着一个女生往外面走，两人拉拉扯扯的。 男生特别粗鲁，不对，是特别凶恶，手臂猛一拉扯就把女生给拽倒了。 女生扑倒在地，男生干脆扯着她的衣领拖着走。 倪梓看了一会儿才发现那个女生是谁，赶紧跟了上去，同时对着电话说：“检易，我看见杜甯了。” 检易在厨房里烤蛋挞，问：“谁？” “杜甯，我看见她……”倪梓看着男生把她拖进了小巷里面，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哦，她怎么了？”检易手里头正在忙活其他，有点分神。 “我看见她被一个男的拖进小巷子里了。”倪梓非常着急，又无法眼睁睁看着，脑子里一遍一遍都是劫财劫色的社会新闻，心里火急火燎的，拔腿跟上去了。 “你站着别动，我现在……”检易这会儿才意识到不对劲，“倪梓？倪梓？” 没听到回应，他看了一眼手机，手机还保持着通话，检易把手里的东西一扔，赶紧跑出来，边穿鞋边对检词说：“哥哥出去一趟。” 检词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已经开门出去了，走之前特地去敲了两下何牧阳家里的门。 何牧阳过来开门的时候，外面没人，往隔壁望一眼，检词抱着尤克里里，安安静静地站在家门口。 他问：“你敲的门？” 检词摇头，“哥哥敲的。” 何牧阳又问：“他人呢？” 检词说：“跑了。” “神经病！”何牧阳骂完了说：“赶紧回屋，等我把试卷写完再过去陪你玩。” “哦……” 何牧阳刚把门关上，猛一下意识到不对劲。 检易从来不玩这种敲了门就跑的无聊把戏…… 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他赶紧开了门去敲隔壁的门，检词开了门之后，他问：“哥哥去干什么了？” 检词怀里还抱着把尤克里里，摇头，“他说有事出去一趟。” “他出去的时候，着急么？” “着急。” “那他出去之前在干什么？” “在烤蛋挞。” “嗯，我闻到了，”何牧阳叹口气，说：“挺香。” 检词估计是被吓到了，话也不多，问什么就说什么。 ……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一直没有检查就把章节放上来，不知道有没有错漏。 高三部分很快，日常不多，把事情说完基本就高考了。 第44章 春畴渐暖年华 倪梓从不认为自己是勇敢的，所以当她没有一丝考虑拔腿就跟上去的时候，她忍不住要为自己的勇气与鲁莽大声鼓掌并……跪下。 小巷子目测大概不到两米宽，倪梓跑过去的时候，已经落下太多，人已经往巷子深处去了，跟着拐进了另一条巷子。 这一片的建筑比较老旧，尤其是这条巷子，感觉像是废弃了一样，路面是由青石板砖铺成的，两边墙角下还长了一路的青苔。 唯一让人觉得比较舒心的一点就是，上头的阳光还能投射进来。 倪梓跑过去的时候，有些弄不清他们进的是哪个巷子口。 杜甯靠着墙根站着，身上的衣服松松垮垮，男生的手伸过去的时候，她挣扎了一下，被另一个男生往脸上扇了一掌，指着她骂：“让你别动！你他妈再动一下我看看！！” 负责扒衣服的男生嗤笑两声，手伸过去，企图徒手撒开她身上那件打底的t恤，撕半天愣是没撕开一个口子，他推了一下杜甯的脑袋，“□□穿的什么操蛋衣服？带剪刀没有？” “带什么剪刀，我来。”打人的男生两只手紧紧揪住杜甯的衣领用力一撕扯，衣领“嘶啦”一声就被撕开了。 倪梓的心脏急蹿乱跳的，感觉随时要炸开，她紧张到四肢冰凉又发麻。 她不但害怕杜甯遇到危险，还因为未知的状况而感到茫然惊慌。 倪梓看了一眼手机，还在通话中，她把手机贴在耳边，“检易？” “我在，”检易边跑边问：“你在哪儿？” “巷子里。”倪梓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发抖。 忽然一声尖叫划空劈来，劈开了周遭令人愈发惊恐的寂静，倪梓正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忽然间听到这么一声尖叫，她猛地一惊浑身打了一颤，双腿发软。 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人强行制止了。 尖叫声是从前面传过来的。 倪梓看了一眼巷子尽头，拔腿又跑。 检易也听到声音了，感觉就在附近，赶紧嘱咐她，“站着别动，我现在过去，你站着哪儿也别去，听到没有……啊？倪梓？倪梓？操！！” 事后，倪梓跟忱书提起了这件事，被忱书说太鲁莽了，然后她说起自己的光荣事迹——“当初我救砚寻的时候，拿着手机假装拨通110吓唬他们，效果拔群。” 倪梓没有想得那么多，她听到声音的那一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觉得那声尖叫太绝望，太令人心惊肉跳。 她跑过去的时候，看到到杜甯躺在地上，身上的衣服被扒开了，一名男生压制着她的双手，另一名男生就跪在她腿间…… 当时她脑子里什么信息也没来的传递，人已经跑过去推开那名男生，看见杜甯下半身的裤子还没完全脱下来，顿时松了口气，赶紧脱下身上的外套盖在她身上。 被推开的男生猛蹿起来二话不说踹了她一脚，倪梓往旁边摔过去，额头撞上旁边的墙，撞上去的那一刻，她感觉整个头骨要裂开似的，那股碎裂般的疼痛瞬间窜入后脑勺，让她一时有些神志不清。 男生似乎没有再对她动粗，她捂着额头被撞到的位置缓了缓，跟着一睁开眼睛就看见检易了。 检易双手攥着男生的衣领，生拖硬拽地把男生往墙壁直接抡过去，男生就这么砸在墙上，跟着摔下来，就跟一只提线木偶似的。 倪梓看着这一幕，完全反应不过来，只觉得熟悉，她以前好像见过，不是见过这一幕，而是见过这样暴怒的检易。 某一次不经意撞见他打架的时候，他就是这种状态，面无表情却让人感觉到他很狂躁而且濒临失控，浑身上下那股阴沉的戾气把她给吓坏了。 男生摔下来之后，检易往他胸腔的位置狠踹了一脚，男生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像是痛到极致，跟着又是一脚，男生抱着胸口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这两脚倒把倪梓给惊醒了。 在检易踹完第三脚的时候，她急急忙忙爬起来，跑过去抱住他，“检易，别这样！！你别这样！！” 男生躺在地上，弓着身体涨的满脸通红，没力气再动弹一根指头。 检易被倪梓抱住腰推着往后面走的时候，不小心打了个踉跄往后面摔下去，连带着倪梓也跟着摔在地上，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手还护在她身上。 倪梓从他身上爬起来，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男生，忽然心底一阵惊慌，她急忙爬过去，轻轻推了一下男生的肩膀，他猛抽了一口气发出细弱的□□，倪梓这才松了口气。 还活着…… 她抬头望了望周围，没其他人了，另一个男生估计早就跑了，而杜甯也不见了…… 检易过来抱住她的腰，将她半抱着扶起来，倪梓扭头看了他一眼，看他神色已经恢复正常，他瞟了地上的人一眼，拉着倪梓走。 “等一下，”倪梓赶紧扯住他，“不管他了？要不打120吧……” “死不了，”检易看着她说：“躺一会儿就起来了。” 她主要是担心，这个男生要是出了什么事，会连累到他。 检易带着她回去的时候，倪梓一直在走神，连什么时候被他安置在房间的椅子上都没发现，恍恍惚惚地走着神，脑海中老是闪现刚才的画面。 倪梓总觉得，要是自己没有跑过去阻止他，他会一直踢下去，直到……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瞬间一股寒意从心底往四肢发散蔓延，抬头看到出现在门口的黑色身影时，她吓了一跳，一下子站起来往后退了半步，腰抵上后面的写字台。 检易看着她，一时停在了房门口，沉默了半晌，侧着脑袋对着门外的检词说：“别跟进来。” 何牧阳赶紧过来把检词拉走，“来，咱们继续唱歌。” 检易进来的时候，抬脚把门一勾就给关上了，然后提着药箱过来，放在她身后的写字台上，再把手里的那杯水递给她。 倪梓愣愣站着，接过来喝了两口，然后一直紧紧攥在手里。 检易看她似乎也不想喝，拿走她手里的杯子放在桌上，直接将她拦腰抱起来，放在桌面上让她坐着，他双手撑在她两侧，就这么看着她不说话。 她双手撑着桌面，肩膀一直微微缩着，看着他的胸口，什么也没有想，发着愣。 检易的目光移向她额头被撞伤的那一处，有一块很小的擦伤，淤青比较严重。 他抽了张纸巾，在杯子里沾了湿了，然后给她清理伤口上面的灰尘，“刚才我在给你烤东西吃。” 清理完之后，检易把药箱挪过来，打开箱盖，从里面去了双氧水出来，又拿了两根棉签，沾了点双氧水，给她的伤口消毒。 倪梓原本还愣着，忽然额头有一丝刺痛才将她的意识给拉回来。 “刚才我吓到你了？”他拿着棉签，把伤口周围一并消毒。 “……” 倪梓稍微抬起目光看了他一眼，他微微抿着嘴，很专注地再给她清理伤口。 检易给她清理了上面的血丝，然后再给她涂了抗菌药膏，他忽然笑了一下，说：“我失态了，把你吓到了。” 那样的情况，岂止是失态了那么简单…… 最后他给她贴上创可贴，贴的仔仔细细，把淤青都给盖住了。 倪梓摸了摸创可贴，问：“这个淤青要怎么办？不理它了？上面有伤口，而且贴着创可贴，好像也不能……” 不能擦药把淤青揉散…… 她一直觉得检易活得不像一个高中生应该有的模样，他说话的方式，待人的态度，一点也不活跃，大多时候比较冷淡，甚至是沉默。 他沉默的时候在想些什么，她一点儿也不知道。 倪梓发愣的当空，感觉到他吻住了自己的眉心，跟着是鼻尖，然后是嘴唇，她浑身颤了一下，躲开了，伸手去搂他的脖子。 她把双臂收得紧紧的，下巴搁在他肩膀上，说：“以后别这样，不能这样。” 检易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一时无话，沉默了良久才回答：“好，不这样。” …… 倪梓一直抱着他，良久不动一下，检易站久了倒不觉得脚酸，就是这么抱着没个话聊也不是浪漫的姿势。 他轻拍了两下倪梓的背，发现她没反应，只好搂着她的腰，一只手扶着她的肩膀把她推开来，这么一看就觉得有些好笑了。 居然睡着了…… 倪梓被他扶起来之后就开始醒了，皱了下眉扯到额头上的伤口，她“嘶”了一声吸了口气，手下意识摸了一下，摸到两张创可贴。 检易说：“到床上睡。” 倪梓茫茫然地看着他，“……啊？” 他笑了一下，拦腰把她抱起来，手……拖着她的臀部，动身往床那边走。 倪梓一时着急，人差点儿往后仰，及时勾住他的脖子，急急问：“这要干嘛？” 他人已经到床边了，然后上床来…… “等一下！”倪梓双手抱紧了他，双腿也紧紧圈住他的腰，大声喊：“我不要！我不要！” “咱们睡一觉。”检易弯下腰，慢慢把她放下去。 倪梓一听，心脏猛抽抽，“我还没高中毕业！！我不要！！” 检易发觉自己口误了，更正过来，“盖上被子，不聊天，就只睡觉。” “我要去小词的房间睡！！”倪梓急吼吼。 “姐姐！！我听到你在叫我了姐姐！！”检词又来敲门了。 检易说：“小点儿声，我房间隔音效果不好。” 倪梓：“……” …… 晚上，何牧阳过来找检易出去吃宵夜，顺便问问他今天的事。 两人随便找了家馆子进去了，进去之后才发现是一家面馆，然后各叫了一碗阳春面。 “那你跑出去的时候敲我们家门干什么？”何牧阳看着碗里飘着的几颗葱粒，瞬间胃口不告而别。 “不知道，当时心神不宁，觉得敲两下舒服点儿。”检易搅了搅那碗面，也觉得没什么胃口，尤其是想到今天的事儿。 “神经病吧？”何牧阳震惊地看着他。 “嗯，对。”检易抬起脸来，神情出乎意料的，很认真。 何牧阳愣了一下，张着嘴忽然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不是……你这……别想太多，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 检易彻底没胃口了，搁下筷子，说：“是不是那么回事儿，我清楚。” 他基因里自带的，就是这么回事儿。 …… *** 作者有话要说：　　亲一下，亲一下就不虐了吼！ 晚安~ 第45章 春畴渐暖年华 以后别这样，不能这样。 不能这样…… …… 他觉得很害怕，很惊慌，刚才还完整摆在餐桌上的水晶花瓶转眼就碎了一地，碎片就散落在他脚边，瓶子里的水不断往他这边流过来，他的裤子湿了，仅仅是裤子湿了，但是他感觉手脚像浸过水一样冰冷，麻木…… 耳边充斥着一声声暴戾的怒喝，以及歇斯底里的尖叫，层层叠叠的愤怒以及尖锐刺耳的惊惧交叠而来，几乎要刺破他的心脏。 眼前有影子…… 两个人。 男人在怒吼，面目狰狞，食指绷得僵硬指着前面不知道在说什么，跟着拿起花瓶往地上砸，女人被吓得尖叫，哭喊，崩溃…… 男人一巴掌甩过去了，把女人甩得直往墙上砸。 人往墙上砸过去了…… 以后别这样，不能这样。 不能这样…… 这时耳边传来音乐声。 cause when the evening es 当夜幕降临 we’re like fire in the rain 我们如同雨中烈焰 our desire heals the pain 欲念掩盖伤痛 and the dreams we share 我们共享希望 …… 检易猛睁开眼睛，目光所及，是刷得花白的天花板，白到看花了人眼，让他脑子里出现了一片短暂的虚无，空茫。 音乐不断重复，手机屏幕一直亮着。 他抬起手臂，压在眼睛上方，长长舒了口气，心脏依然狂躁不安。 一直到手机来电自动挂断，房间再次陷入空气凝固般的沉寂。 检易很久没重复过这个梦境了，在他接受过心理治疗，状态稳定下来之后，过了很长一段正常人的生活，可是这个梦最近又开始纠缠上他。 他一直在企图掩盖并封闭某些东西，封闭之后的假象，那段生活让他有些沉浸其间，直到那天，不可抗力似的，他不小心把这些东西赤/裸/裸地展示在她面前。 他渴望靠近她，却又不敢触碰她，更不敢向她敞开心扉。 手机铃声再一次钻入耳内，等音乐慢悠悠地重复了三遍，检易才慢慢坐起来，伸手拿了桌上的手机，来电显示——小姨。 他闭着眼摁了摁眉心，把手机贴近耳边，“小姨？” “小易啊，怎么才听电话？” “刚醒……”检易掀开被子下床，开了房门，看见检词跪在茶几底下搭积木。 “刚醒？这都几点了？” 检易望了一眼墙上的钟，说：“十点。” 小姨说：“都十点了，放假也不能可劲儿睡，这样不健康。” “嗯，”检易在餐桌旁倒了杯水，“小姨您有事儿？” “什么叫有事儿？不想接小姨电话？” “没。”他喝了点水，脑子里还在重播梦里糟心的画面。 “你妈不是让你今天过来接机么？” “……” 检易愣了一下，把水杯放下，这才想起来昨天妈妈交代的事，今天早上九点半到机场接机，小姨和小姨夫今天回国。 “我九点半就开始给你打电话了，原是想告诉你不用过来接机，我跟你小姨夫直接过去就行，没想到打了半个小时你愣是一个电话不接。” “对不起小姨。”检易靠着餐桌的边沿，“我没醒，没听见。” “睡这么沉，是不是平时学习太累了？放假了就好好休息，不要给自己压力，要劳逸结合……”小姨开启了话闸子，开始唠叨个没完，“我跟你说，当年你小姨夫就是像你这么没日没夜地学习，后来你猜怎么着？” 检易走到茶几旁边，把手机塞给检词，然后转身进洗手间洗漱去了。 检词接过手机，立马贴在耳边…… 小姨：“料你也猜不出来，后来我把他打了一顿，往后只要他晚上学习超过12点，我就拿着藤条抽他……” 小词：“哦哦……” 小姨：“抽他一顿他就老实了，保准乖乖睡觉。” 小词：“嗯嗯……” 小姨：“第二天早早起来继续学习，精神不知道多好，效率也高。” 小词：“哼哼……” 小姨：“你哼哼什么哼哼？听到没有？” 小词：“听到啦哈哈哈哈哈……” 小姨愣了一下，说：“小词？怎么是你啊？你哥哥又把手机偷偷塞给你了？这小子，真会气人！！到家了看我不收拾他！！” 小词估计是太兴奋了，不小心碰了一下搭好的城堡，城堡哗啦啦塌了，她赶紧放下手机，“哇哇”声着急忙慌地直跳脚，然后开始重新搭城堡…… “小词，一年没见，想小姨没有？去年跟哥哥学会烤饼干没有？待会儿小姨到家能吃上你亲手烤的饼干么？” “……” “能么？” “……” “能不能啊？” “……” 小姨抱着手机，愤愤吼道：“这俩小孩怎么回事啊！！跟长辈说话怎么说一半都跑了！！能不能好好聊天了！！真是大逆不道！” 坐在旁边的小姨夫很无奈地看她一眼，幽幽叹了口气。 检易出来的时候，通话已经结束了，小词还在没心没肺地搭积木。 …… 一个小时之后，小姨和小姨夫到了。 小姨夫是个地地道道的美国人，说的一口地地道道的中国话…… 小姨说，她就是被小姨夫那口地地道道的中国话给吸引住的，一个标准“abcdefg”说着标准的“a o e i u ü”，这多神奇啊！ 坚决不承认她是见色起了色心。 检易帮忙把小姨的行李搬进屋子，小姨一进屋就把行李给拆了，拿出大件小件分别派给检易和检词，然后又拿着两件不知道是什么的物件去敲隔壁的门。 何牧阳过来开门，惊喜道：“嘿，小姨，回来了？” 小姨捂着嘴惊讶道：“哟，你都这么高了？去年你还……” “我去年也这么高。”何牧阳笑呵呵说。 “开玩笑的，来，”小姨把东西给他，“我给你还有你妈带的礼物，拿着。” “谢谢小姨。”何牧阳双手接过，然后转身进屋给小姨拿了几颗金币造型的巧克力，说：“小小金币，不成敬意，过年好。” “……”小姨掂了掂那几颗能闪瞎眼的金币，半天无话可说。 “何牧阳！！赶紧滚进来把厕所给洗了！！聊什么天儿！！”何妈妈拿着抹布在厨房喊。 “进屋吧，明天我再过来拜访。”小姨挥挥手，帮他把门关上。 小姨办事风风火火雷厉风行，送完礼回来，拉着检易说要去商场置办年货。 检易给小姨夫泡了壶茶，坐下说：“小姨，您刚下飞机，先休息吧。” 小姨叉着腰，“休息什么休息？这都什么时辰了？赶紧的。” eric端着冒热气的茶杯，叹了口气。 这是他下飞机以来，第二次叹气了。 “叹什么气啊过年过节的！”小姨拉着检易的手，说：“走，小词也一起，eric看家，顺便收拾一下，你看这屋子乱的。” “这是你弄乱的，”eric说：“我亲眼看着你弄乱的。” “欠抽是不是？我藤条呢？赶紧把藤条请出来！” “……” 对于出去买东西，检易是没有多大意见的，因为刚刚倪梓发信息过来，说她正在商场陪妈妈置办年货。 前两天，倪梓一直忙着在家里清洗家具，中途还逃逸了一回，被倪妈妈的电话给轰炸回来了。 今天又被拉着出去置办年货。 就一个商场，倪妈妈带着倪梓，来来回回逛了大半个小时。 外面很冷，但是里面很热，倪梓出来的时候穿了一件羽绒服在身上，进来商场没多久就脱了扔在购物车里面了。 商场里人多，全都赶这时候出来买东西，真是齐心协力要搬空商场里面的东西，就跟同学们齐心协力要搬空食堂那么感人肺腑。 倪梓守着购物车，守着我方粮食，其他的交代给倪妈妈去勇夺。 她拿着手机反反复复地看，忽然手机响应了她的号召，来信息了。 检易：我到了。 倪梓回复：我早到了。 然后检易回了一串省略号：…… 倪梓抬着目光往周围望了望，回复：身在人山中，云深不知处。 检易：人海茫茫，今日你我能否见上一面，就看……你的努力了。 倪梓同样回他一串省略号。 检易长得高，站在人山人海中，真有如鹤立鸡群…… 检词坐在购物车里，无忧无虑，没心没肺地笑得像个欠抽的孩子。 至少小姨是这么想的。 倪梓跟着倪妈妈，一会儿这边跑一跑，一会儿那边逛一逛，购物车里堆满了各种瓜果零食，估计是打算把压抑了一年的童心一下子释放出来吧。 经过干果区域的时候，倪妈妈拉好架势又准备海捞了，倪梓推着购物车闪开了一些。 小姨领着路横冲直撞，碰巧经过干果区域。 检易一早就看见倪梓，她扶着购物车被挤在人群里，一脸“我委屈但是宝宝就是不说”的倔强坚毅脸，并且额头上还贴着创可贴。 检词也见到倪梓了，机灵道：“小姨，我要买芒果干！” 小姨转过来笑着说：“咱们待会儿再买，这儿人多，你看，都快挤不过去了。” 检易：“……” 经过倪梓身边的时候，她还在跟拥挤的人群做抗争，非常的坚守岗位，不抛弃不放弃，检易抬手，掌心托了一下她的下巴，她看过来时，他挑起嘴角对着她笑了一下。 “姐姐。”检词趴在购物车里，抬起小手要跟倪梓击掌，击完了掌她自告奋勇跑去引开小姨的注意力了。 前面有人要过来，于是路又堵住了，小姨气的差点儿要炸翻这群没有纪律性的人。 倪梓看了一眼前面气到要炸成一朵天空最亮的星星的漂亮女人，指了指那边，然后给检易递了个疑问的眼神。 检易只说：“我小姨，刚回国。” 趁着这个机会，两人抓紧时机聊了几句废话。 检易问：“前两天在忙什么？” 倪梓说：“跟你说过了，在洗东西。” 检易想起来，点点头，“那明天忙什么？” 倪梓略显无奈，说：“反正有的忙。” “既然你贵人事忙，那明天不打扰了。”检易从裤兜里摸出一把糖给她。 “这么多？”她把放在购物车里面的包包拿起来，拉开拉链让他放进去。 “前两天，包括今天，还有明天的份。”检易帮她把拉链拉上的时候顺便拿走了四五颗。 “你以前不是想到才给的么？” “最近包括明天都想给。” “……” 前面的路通了，小姨赶紧转过来喊：“快，赶紧走。”太着急了一时也没太去注意检易那边的情况，拉着购物车就走。 检易看了倪梓一眼，推着车慢慢走了。 倪梓回头望了好几次，一直到检易的身影没入人群。 倪妈妈称完几袋干果过来，正好看见她扭着脑袋望东望西的，“看什么呢？那边儿有什么可看的？小心东西被让人拿走了，行了走吧，东西都买齐了。” 倪梓惊道：“这就买齐了？” “怎么了？”倪妈妈奇怪，“刚还不愿意来，这会儿又不愿意走了？” “没有，就是感觉有点惊喜……”倪梓笑了笑。 …… 晚上检妈妈回来得早，检易跟小姨还在厨房忙活晚饭，她进了厨房，把检易推出去，说：“别忙了，让妈来，你去休息。” 检易只好点头，洗了手就出去了。 小姨转过来问：“怎么了？你都忙一天了回来休息一下不好么？” 检妈妈洗了手，接手了切肉的活儿，笑着说：“我忙一点没事，他比我累。” 小姨看她一眼，把手从水里抽出来，“你之前说有事要跟我说，是关于小易的事么？” 检妈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也知道，以前那些事对他影响太大，我一直在考虑，是不是该送他出国。” 小姨说：“他最近状态挺好的，咱们再看看怎么样？再说也不一定要出国。” 检妈妈摇头，“我想让他换个环境，换一个全新的环境重新开始，最好可以彻底摆脱这里，他留在这里一天，那些阴影会一直跟着他，就像他认为人格障碍是他爸爸遗传给他的一样，融在血液里无法摆脱。” 小姨：“这种事情不是换个环境就能改变的，只要他好好接受治疗，他会好的，你看他现在不就挺好的？” 检妈妈：“我是他妈妈，我知道他，他平时看起来没什么异样，什么也不跟人说，其实内心不知道偷偷承受了多少，他一直藏着掖着，这么固执封闭自己，他这样压抑久了，迟早有一天会再度爆发的，到时候怎么办？他待在让他曾经有阴影的环境里，诱因太多，怎么治疗？” 小姨有些无处开口。 检妈妈只好继续说：“再说，eric是心理医生，小易去了国外，有他为小易做心理疏导我也比较放心，毕竟这是个长期的治疗过程。” 小姨叹口气，说：“姐，你冷静一下，这件事不急，咱们稍后再商量。” 检妈妈张了张嘴，点点头，拿着刀继续切肉。 …… 春节那几天，说忙不忙，说不忙，有时候事儿一来就完全是腾不出空，这种要忙不忙的情况一直到年初四才稳定下来，今天确实闲下来了。 这几天忙着走访亲戚，倪梓是彻底放开了，没花一秒钟去复习，猛一下反应过来，就跟骨质疏松了一样令人心慌慌。 她正感觉愧对天地，愧对高堂，愧对万物，手机就响了。 “……” 倪梓到了检易住的那座小区附近的小超市，进去就看见何牧阳在那儿坐着，她直接过去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 何牧阳把加热过后的牛奶推过去给她，然后把一件外套递给她。 这件外套，是那天她脱下来披在杜甯身上的那件，那天杜甯跑了之后，倪梓就一直没见过她，后来才知道杜甯找过何牧阳，让他把外套还给她。 倪梓拿着外套片刻愣神，问：“她没事吧？” 何牧阳把弄着空的牛奶盒，说：“看样子没事。”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那两个男生要欺负她？” “不清楚，”何牧阳推了一下桌子把椅子转过去面对着她，“不过她已经退学了，听说是回乡下读了。” 何牧阳看她有些走神，扫了一眼她额头上的创可贴，问：“那天，检易发生什么事了？” 倪梓回过神来，又去回想那天的画面，“当时我以为，那个男生会被他给……” 她话说了一半，实在说不下去，那天的画面她不太愿意去回想。 何牧阳内心了然，又问：“那你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么？” 倪梓心里莫名惊了一下，看着他摇头。 何牧阳说：“有些事他不愿意让你知道，但是你可以主动问他。” 更确切地说，是不敢让她知道，何牧阳认为自己的表达算是比较含蓄的了。 联想起那几次检易忽然的失控行为，倪梓心底凉凉的，有些无措。 她有很多话想问他的，但是又无从下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更怕说错话刺激到他，她直觉，检易是不能受刺激的。 这件事一直拖到了开学，她也没问出口。 …… 晚自习的时候，倪梓老感觉状态不对，频频走神，检易看她心不在焉的，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受到影响，无法沉下心来，只好停了笔，看着她。 倪梓发了会儿呆，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他一直看着自己，冲了龇牙一笑，“你还有糖么？” 检易从校服的衣兜里摸出几颗，给她。 居然还真有啊…… “每天都带在身上？”倪梓拿了一颗，这次是瑞士糖，不是之前他给的那种水果硬糖，“为什么换了？” “买的时候没有了。”检易盯着她看了片刻，问：“你喜欢之前那种？” “随便问问。”倪梓发现糖纸和糖黏在一起了，她一边专注剥糖纸，一边说：“被你融化了。” “对，被我融化了。”检易说完，略无语地笑了一下。 倪梓莫名其妙看他一眼，忽然有些发怔，看着他嘴边的淡笑，若有所思问：“你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检易收了笑容，点头说：“有，我身上有许多优点，以后你慢慢体会。” 倪梓：“我说的不是这个。” 检易：“缺点也有。” 倪梓：“……” 除了那两次他忽然爆发出强烈的愤怒，正常情况下，检易的情绪很稳定，甚至还能谈笑，他那几次的行为爆发，应该有诱因才对。 倪梓伸手去拉住他的袖口，往他身上靠过去，脑袋枕在他肩上。 …… *** 作者有话要说：　　检哥啥毛病，估计都猜得出来，这毛病难治…… 诱因很多，最主要的是小时候的某些经历，他自己的性格也导致了这个病由显性行为转为长期的隐性潜伏，形成后期的大隐患【不是那个隐性基因显性基因的意思，反正领会精神就行了】 明天应该是高中最后一章了，内容不会少，不咋虐昂~ 还有，文中那首歌叫fire in the rain。 歌词里的dreams，中文翻译为梦想，但是我觉得翻译成“希望”比较好一些，没有去了解过这首歌的背景，偶然间听到的，觉得挺好听的，然后就把它设置成检哥的手机铃声了。 今天早了点点点，吼上一句：晚安吼！！ 第46章 春畴渐暖年华 如果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是个正常人，那将成为最大的隐患。 越是害怕，越是惶惶不安，就越是会下意识地压抑，久而久之，长期郁积，久积成疾。 …… 倪梓最近的状态很好，成绩逐步提高，提高的幅度很合她的心意，跟同学之间的关系向来和谐，一切都很顺利。 顺利到……让她有些惶恐。 或许有些人天生自带忧患意识，越是一路顺遂，就越会惴惴然不自安。 倪梓以为她会带着这种忧患意识一直到高考结束，想不到的是现实结结实实，积极地回应了她的忧虑。 那天下午自习课，学校毫无预警地停电了，最近气温有一丝丝回暖，但还不至于没了风扇就不能活下去。 倪梓作为“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大队的vip会员，当然是不受一丝一毫的影响，面对大片哗然她无动于衷甚至有点想鄙视。 最近她成绩上来了有点骄傲自满了，但凡年少，总是轻易狂妄，忱书看着她眉宇间那淡淡的不屑一顾，默了两秒表示理解她。 嗯…… 老刘跑进来赶紧安抚大家，“停个电吵什么吵？这么一惊一乍两个月后怎么面对高考？多大的人了那么多年的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呃，好像也不是安抚。 老刘的脾气比较暴躁，凡事靠嗓门。 倪梓回想起高二老秦的脾气，好像也喜欢这样吼，是不是班主任们都喜欢这样？或许是多年的班主任生涯，年复一年地像个管家一样管理一个班几十名学生，久了就容易烦躁，一烦躁就喜欢吼。 什么冷静什么淡定都无用武之地。 就像她妈，脾气其实挺好的，但是有时候被烦的不行，张嘴就吼。 有一次倪梓和倪爸爸被她赶出家门，大冬天，大晚上，父女俩穿着睡衣跑到阳台去欣赏文望种的那些盆栽，一边大骂最毒妇人心一边等倪妈妈气消。 人可以因为很多事情忽然发脾气，但是倪梓从没想过，一个人大发雷霆，会是因为患有爆发型人格障碍的缘故。 “隔壁班有人打架了！！”某同学从后门进来，兴冲冲地通知大家。 也许是因为最近学务繁重，压力太大，稍有点什么风吹草动，有些同学的兴奋与激动会呈倍数膨胀起来。 果不其然，班里的大多数同学齐刷刷回头望过去，表示又惊又喜。 倪梓从不相信自己的第六感，但是这一刻，她能强烈意识到，打架或许跟检易有关，虽然不一定是他先动的手。 她下意识去看何牧阳，他也有点拿不准的样子。 走廊里忽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同学们趴在窗口往外看，倪梓被挡住了视线看不到外面的情况，现在还在上课，她又出不去。 倪梓的心脏砰砰直跳，被吵得想发脾气。 一直到下课铃声打响，倪梓赶紧从座位起来往外跑，跑到6班后门，碰巧有人从后面拐出来，险些撞上。 “怎么了？”检易笑了声，“这么着急上哪儿去？” “你们班有人打架了？”倪梓忽然看见他，惊了一把，又愣了一把。 “嗯，已经被叫去教导处了，”检易看了她片刻，说：“有人打架你这么感兴趣？” “不是……”倪梓松了口气，手心还发凉。 她有点怀疑，最近自己动不动就感到不安，是不是担心他会跟人打架造成的。 倪梓说想出去外面的商业街吃饺子，检易只好陪她去。 放学的时候，老师拖堂了，拖了五分钟时间。 老师宣布下课之后，倪梓急急忙忙收拾东西，把课本往桌兜里一塞，起身就走，她刚拐出教室门口，忽然有个人着急忙慌地跑过来说：“检易跟人打架了！” 倪梓脑袋哄一下，耳朵听到有人问：“在哪儿呢？” 那同学说：“就在楼道口。” 倪梓拔腿就跑，往楼梯那边冲过去，跑下去之后看见一群人在围观，她急急忙忙拨开人群，看见检易坐在顾丘身上，揪着他的领子，拳头往他脸上揍。 周围居然没一个人敢上去劝架。 她没功夫去注意顾丘的状况，想跑过去把检易拉开，何牧阳的手脚比她快，从她后面跑过去，把检易拉起来用胳膊肘将他抵在墙上。 顾丘躺在底下直抽气，爬都爬不起来。 场面混乱，忽然6班的班主任老卢从楼下办公室冲上来，看到现场的状况，眉头紧锁，赶紧把围观的同学驱散，然后把检易和顾丘带去教导处，负荆请罪去了。 教导主任坐在办公室后面，面色黑又沉，厉声道：“这是今天第二起了！你们6班今天怎么回事？今天上午就放过你们了一回了，觉得不过瘾是吗？” 老卢小声提醒：“上午跟下午不是同一批……” 教导主任眼睛一瞪，“不是同一批就不是打架了！！不是同一批不还是你们6班的人！！不记你们处分是不是当我好说话！！” 老卢陪着笑，说：“不不不，没这回事，主任您的威严震摄四方……” “够了！”教导主任支着食指抖向老卢，抖了好几下忽然认出了检易，方向一转又把食指抖向他，“这还是模范生呢？品行不过关成绩再好顶什么用？” “主任，念他们是初犯……”老卢开始苦口婆心地唠叨。 倪梓在教导处门外等了很久，何牧阳也陪着等。 今天上午还好好的，能说能笑，怎么就打架了？ 教导处的门打开了，老卢走在最前头，没有好脸色，他背着手一出来，看见门外两名同学，也没去深究其他，埋着头怒气冲冲地走了。 跟着是检易，他一走出来倪梓就跑过去了，这会儿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顾丘也出来了，伤的不算严重，就是感觉下巴要脱臼了一样一直捂着，他拐出来闷声不吭就走了。 何牧阳靠着墙角，问：“怎么处理？” 检易说：“写检讨。” 声音又低又哑，听起来沉沉的。 何牧阳看他没什么事儿，于是点点头，跟着看了倪梓一眼，冲检易撇了撇下巴，转身就走了。 检易对着她牵起嘴角一笑，“还吃饺子么？” 倪梓急完了之后只剩下气恼，“不吃了。” 检易就跟个闷葫芦似的抿着嘴，站着什么也不说，倪梓内心有气，但气的不是他，究竟气些什么她也说不上来，还伴着隐隐的不安。 她不想陪他傻站着，扭头就走。 检易有些发怔，看着她走开了，然后再看着她折身回来，拉着他一起走。 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倪梓问过他为什么会打起来，检易什么也没说。 因为打起来的原因，根本不足以构成打架的因素。 顾丘就是不小心说错了话，不是有意的，但是话中的内容涉及到他爸。 “爸爸”这个词一直以来仅仅是他不愿意提起的话题，但是就在那一刻，忽然之间就成了他的禁忌，成了引爆点，闲人勿扯，扯一句就是死路一条。 他只知道，打架的时候他的意识是清醒的，拳头落下的时候甚至还有一种被解放的痛快感。 可是那种一时的痛快感就跟毒瘾一样，好像甩不掉似的。 一面惊恐，一面贪恋。 所以他才讨厌这个世界，到处充满人性的矛盾与虚伪，连他自己也无法免俗。 即便是有个人忽然搭上了他的肩，甚至是不小心撞了他一下，拍了他一下，他都心生厌恶，拳头抡起来的原因仅仅是想驱赶打散这种厌恶感，可是仍然不断有人过来打扰他…… …… 倪梓只要一下课就会跑到隔壁班看一眼，确认检易有没有冲动行为，她觉得自己再这么惶惶不可终日，迟早得神经病。 当检易接二连三地发生打架事件的时候，倪梓觉得比起一发而不可收拾的局面，天塌下来也不过是一瞬的事情。 教导主任气得血压直升，嗓门能掀翻屋顶，嚷嚷道：“败坏校风！！无组织无纪律！！打电话叫家长！！处分！！处分！！处分——” 检妈妈接到电话，撇下诊所赶到学校来，直奔教导处。 倪梓连课都听不下去，心里一直想着教导主任会怎么处理，下了课跑到隔壁班打听才知道，检易被检妈妈带回家了。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检易变得很敏感，动不动就跟要杀人似的，”某同学叹了口气，说：“我觉得，他应该是这里有问题。”同学用食指敲了敲自己的脑壳。 倪梓一脸严肃地看了他一眼，那同学才慢慢收回八卦的神情。 他之前不管哪方面都表现得挺正常的，为什么这段时间会忽然发作？ 万事开头总得有个契机或者诱因。 可惜检易不肯开口说出任何想法。 …… 这几天检易没来学校，学校没有停他的课，据说是请假了，请了长假。 周六放学倪梓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跟何牧阳一块走，去了检易那儿。 来开门的是检词，她闷闷的，就差要哭出来，“哥哥每天都不说话……” 倪梓抱着她拍拍她的背，然后去敲检易的房门，门是虚掩着的，她敲了两下就自动开了。 门一开，倪梓就闻到一股浓重呛鼻的烟味，她进去之后在门边发现了他，检易靠坐在墙角下，面色阴沉，目光灰暗，地面全是烟头。 倪梓的手搭在门柄上忘了放下来，定定地看着他，想象不到他这几天是怎么度过的。 检易感觉门口的人没有任何举动，抬头望过去，发现来的人是她时，忽然就慌了，急忙撑着地板站起来，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地站着。 倪梓感觉喉咙倏地发紧，紧到有点疼，紧到呼吸困难。 她张着嘴呼吸了两下，才慢慢把他推到床边让他坐下，手抬起他的脸看了一下，笑着说：“黑眼圈这么深，晚上不睡觉？” 检易嚅动着双唇，什么都没说，看着她干涩地扯了一笑。 倪梓感觉他的下巴有点扎手，掌心往那边蹭了几下，说：“我就是过来看看你，看你家里要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按时睡觉，还有不要吸烟。” 何牧阳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抱着检词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安抚着。 倪梓不知道自己在里面待了多久，意识到天已经暗下来了才去看时间，发现已经快7点了。 “我明天再过来。” 她说完刚站起来，检易忽然攥紧了她的手，他垂着脑袋幽幽沉沉地叹了口气。 倪梓只好抬起他的脸，弯下腰对着他的唇亲了一下，说：“满嘴烟味，明天别吸烟了。” 检易伸手揽上她的腰，再去勾她的腿，半强迫式地让她跨坐上来，然后不管不顾地凑上去就吻她。 像是要抛开身外的一切，再往她身上索取更多，最好连根拔起，让她归自己所有。 这个想法刚成型，检易猛一下回过神来，怔愣着慢慢松开她，换成把脸埋在她颈窝里，不断地呼吸。 …… 晚上8点钟检妈妈就关了诊所的门回家了，回到家里开始做饭，8点半的时候门铃响了，她关了火急忙跑出去开门，门口是检易的小姨还有eric。 见到他们来了，检妈妈才松了一口气，赶紧把人请进门。 检妈妈把情况大致说了一下，有点后悔没有早点实施之前的想法，“他回来一个星期，一直没开口说过话，有时候连饭都不吃。” eric听完沉默良久，站起来去敲检易呃房门，门依然是虚掩着的，他直接推开，屋里没有开灯，通过屋外投射进来的灯光，eric看见他坐在床边，盯着对面发呆，感受到光源的时候才扭头看过来。 检妈妈在检易房门口徘徊许久，小姨好几次拉她过来坐下，可是她的一颗心悬着，坐下没多久又站起来，来来回回地徘徊。 eric在检易屋里待了接近两个小时才出来，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本本子，坐下之后，他把本子摊开，推向检妈妈。 可能是个人习惯，eric在本子上把自己所得的信息，用中文简单地列出来： 1、自认不正常； 2、长时间压抑； 3、一再逃避，避而不谈，并且自我封闭； 4、一旦被人【尤其是被自己在乎的人】察觉出端倪会惶惶不安，然后再度压抑这种不安，可是越是想掩盖，就越是不安，如此形成一种循环，导致病情加重。 …… 检妈妈看到这里就看不下去了，捂着嘴拼命克制着不让情绪崩溃。 她知道检易一直在压抑自己，但是也一直心存侥幸，希望是自己的错觉，因为这几年来他比以前更懂事，几乎承担了家里的一切。 检词坐在自己房门口，非常听话，没有跨出去一步。 …… …… 倪梓一到星期六就会过去看检易，陪他聊聊天，给他煮个粥什么的，检易的表现很正常，就跟以前一样，逗她两句，再给她几颗糖。 她有一种错觉，觉得他或许没病。 又或者，他以前就这么隐瞒着她的，甚至隐瞒了所有人。 倪梓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会学校继续上课，问了他，他也什么都不说。 直到她要回去的时候，他忽然说：“我出国。” 她猛一下转过来，愣了好久才理明白他的意思，然后笑着说：“如果出国比较好的话，那就出国。” 检易定定看着她，沉默的期间感觉喉咙干涩发紧，非常难受，“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倪梓觉得自己的嘴角扯得发酸，慢慢收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是什么意思？” 检易伸手把她拉过来抱住，手臂将她紧紧圈在怀里，他咬着腮帮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心脏疼起来恨不得立刻让它停止跳动。 这种茫然无助的感觉，检易在小的时候经历过，那样的经历导致他几乎每一晚都能梦到那样的场景，那样的场景让他感觉自己的生命正在被迫剥离自己。 那种惊惶就跟这一次的感受一模一样。 不用等我，不值得。 不用等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不要再靠近我这种随时会伤及无辜的人，说不定那天会失手伤害到你。 …… …… 倪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高考前这一个月的，检易没有再来学校。 而她比起之前，似乎是想做最后的冲刺，没日没夜地复习，有时候可以整宿整宿不睡觉，最后的结果就是黑眼圈加重了，并在课堂上睡着了。 忱书看得出来她的异样，问了两次，她什么也不说，最后只好改劝说，她依然不听劝。 倪梓强行让自己陷入一种麻木的状态里面，她以前的生活中也没有检易这个人的存在，现在不过就是回归了原本的生活。 而她也确实不负众望，该学习的时候学习，该说笑的时候说笑，甚至还能比以往还要活泼。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高考。 那天检易来学校考试了，检妈妈陪着，倪梓远远就能看见他，他看过来的时候，倪梓拉着忱书挡在自己跟前，找她随口聊了几句转移注意力。 考试的时候，倪梓觉得自己超常发挥了。 果然，化悲愤为力量是科学的是可行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脑子越是麻木的时候，就越感觉到冷静，做题目顺利到连自己都认为，这是上天有好生之德…… 每考完一场出来，她的毛孔都要张开一次。 那天考完最后一场，倪梓最后一次感觉到毛孔展开。 那晚跟忱书一起出去外面吃了一顿，砚寻款待，说有酒，她就去了。 那晚她确实喝了点酒，没有大醉，不过心里难受，于是就有点借酒装疯的意思，酒下了肚却没醉，反而更难受。 看她这样，忱书只好让砚寻早点回去。 倪梓感觉自己是被两个人夹在肩上出来的，其中一个是冉小弟。 出来之后，忽然就停了。 倪梓迷迷糊糊地听到检易的声音，一开始她以为自己没出息地又想起那个臭不要脸的负心汉！！ 后面检易的声音不断传进耳朵里，她张开眼睛看了一下，他实打实的就站在自己跟前，而且……在跟旁边一路扶着自己出来的这位蒋兄弟在抢人。 她推开蒋兄弟，没站稳，扑进了……忱书怀里。 检易：“……” 忱书跟这位检哥不大熟，不熟悉他的为人，所以不太放心把倪梓交代给他。 后面检易急了，毛病一上来居然硬抢，不小心把忱书给扯了一下险些给摔了。 砚寻瞬间就炸毛了，揪着检易的衣领准备干一架，幸好在场的就忱书比较斯文讲理，赶紧给砚寻顺毛，同时把他推开一些。 倪梓趁乱的时候，给忱书递了个眼神，她心领神会，即刻放人。 …… 倪梓不知道检易要把自己带到哪去。 上了车之后，她被他抱在怀里，倪梓闭着眼睛等着，没想到这一路还挺长久，久到她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了。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她感觉自己被人抱着，小心翼翼地往床上放。 她一睁眼就看见检易的脸靠自己靠得很近，推开他一下子坐起来，手撑着床铺往后退了退。 检易看她脸色不大好看，一时坐在床边不敢轻举妄动，沉默良久才开口问：“你要不要再睡一觉？” 倪梓气的想把自己的肺拿出来摔他脸上，愤愤道：“不睡！”她掀开被子从另一边下了床，准备要走。 检易赶紧过去挡在她跟前，“凌晨两点了，你要去哪？” 倪梓愣了一下，下意识去摸口袋里的手机，摸半天没找到，检易从自己的衣兜里拿出来，还给她。 她没好气地抽过来，摁了屏幕看一眼，凌晨两点半…… 她抬起头看着他说：“那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检易感觉嘴唇干得厉害，尴尬地舔了舔，手往兜里一踹，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 倪梓拿着手机想往门板上摔过去，手抬起来，举着手机在半空中停顿了半天，终究没下得了手。 要是他在门外面没走，会不会吓到他？ 检易出去后就没再进来过，倪梓躺在床上，睁着眼睛，一直到天刚亮才睡过去，睡到下午一点才醒。 …… 检易出国的时间是何牧阳告诉她的，正好就是她回学校取录取通知书那天。 那天，她抱着忱书，终于哭了。 倪梓向来以为，人活一世，不是凡事都得讲究个明白，她甚至觉得自己一直是活得糊涂的，糊涂到无论多少年，她都对检易念念不忘。 …… *** 作者有话要说：　　脑子越是麻木的时候，就越感觉到冷静。 类似的这种感觉我经历过，所以绝对不是开挂或者乱说……哦。 。。。。。。 第一部 分终于结束啦撒花~~ 。。。。。。 可能有人会觉得，让检易留在国内，让妮子陪着他，总有一天检哥会好起来的，可惜他们遇到了高考这个大关，别说高考了，检哥连课都上不了，以检哥目前的状态，高考想正常发挥似乎不太容易。 。。。。。。 还有就是，从始至终他都不愿意让妮子知道他有心理疾病这件事，而同时他又认为自己永远会是个不正常的人，这样的情况下，他跟妮子待在一起，反而会更加压抑，说来说去，都是检哥自己的性格造成的，而他的性格是小时候的经历造成的。 。。。。。。 人格障碍患者，心里是非常拧巴的，需要心理医生长期又正确地疏导。 说了那么多，只想告诉大家，检太郎很快就回来了。 。。。。。。 【这章有错字吗？有吗有吗？我不知道啊！！晚安，明天见。】 第47章 青年才俊 小的时候我养过一只猫。 后来呢？ 后来…… 它离家出走了。 …… “啊？是不是倪医生对它不好啊？” “我对他很好。”倪梓查看了一下病人术后的愈合情况，然后把病例放回病历车。 “那就是感情不太好，”李大姐半躺在病床上，说：“我看网上有很多人都说自己家里的猫啊狗啊对自己忠心耿耿，主人一有危险立马往上冲。” “大概吧，”倪梓笑了笑，“李大姐要好好休息，别说太多话，也别熬夜。” 倪梓一早过来，听了科室交班之后就开始查房了，一间一间地查，身后跟着两名实习生，倪梓查房查得仔细，所以花了点时间。 她查完房看了眼时间，手术时间还没到，先回了一趟办公室。 童医生进来之后说：“妮子，主任喊你过去一趟。” 倪梓“嗯”了一声，又看了眼时间，合上病历本，起来出去了。 站在主任办公室门前，倪梓特地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然后敲门，听到“进来”两个字，她才开门进去。 李主任的办公室不大，但是看起来干练整洁，小小的空间却大气磅礴，尤其是书架上方挂了一匾额，金框黑底，题字：悬壶济世。 非常符合李主任对外的个人形象。 倪梓觉得这个办公室里面唯一看起来不太匹配的，就是位于书架旁，那颗大半个人高的，存在感仅次于“悬壶济世”的……发财树。 同样非常符合李主任对外的第二层形象。 李主任曾经说：救人，求财，不冲突，我是大大方方地将求财心理公布于众，君子爱财，取之以道，比那些暗戳戳谋财的人坦荡。 倪梓表示：反正您受咱们院长器重，您是咱们这儿的外科泰斗，您说什么都对。 倪梓进来之后，在门边上，挺着腰杆子站的端端正正，道：“主任。” 李主任从电脑屏幕里抬起头来，忽然脸色一板，说：“怎么没正没经的？” 倪梓愣了一下，赶紧低头检查自己的着装，白大褂的扣子扣得整整齐齐，一颗不漏，明明就很优雅很大气啊…… 她连里面衬衣的领子都扣上了，就差披条领带打个禁欲系的领结了。 “主任，您的审美跟我们年轻人不一样。”她主动走到沙发坐下，伸手摸了一下茶壶，感觉是热的，然后给自己倒了杯茶。 “你看你看你看，”李主任摇头叹息：“什么叫尊师重道？这跟审美没关系，是态度问题。” “行了老师，我待会儿还有手术，”倪梓喝了口茶，放下后，挺着腰板坐的端端正正，说：“您传学生过来，有何要紧事要交代啊？” “你来看看这个……”李主任说着要把笔记本的屏幕转过去。 倪梓直接说：“不看，不愿意，我就喜欢单着。” 李主任“啧”一声，“你不愿意？我还没脸把你介绍给人家，我今天跟你说的不是这个事儿。” 倪梓正襟危坐，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李主任说：“去年有一次我跟院长到美国开会，碰见一个年轻人，青年才俊啊，咱们医院向来是求贤若渴，院长的意思是不惜重金也要把这个人给挖过来。” 倪梓表示非常怀疑：“人家在国外发展得好好的，愿意来咱们这小医院？” 李主任笑呵呵地龇出两排牙齿，说：“他下个星期二就过来咱们医院报道，而且是外科，咱们科室，拜在你的老师，我的门下。” 倪梓惊了：“那院长得不惜多少重金才把人给聘请过来？” 李主任还在笑：“花多少院长没说，反正不花我的钱。” 倪梓：“……” 李主任是个非常惜才的人，如今既可以收纳人才，又不需要花自己一分钱，可谓晚上睡觉，光是笑都能把月亮给……吓醒。 李主任虽惜才，但不是什么“才”都愿意吸纳。李主任行医近二十年，收的弟子一共只两个，之前那位不知道什么原因出国了，第二个就是倪梓，至于什么样的“才”能够进入李主任的法眼，倪梓不太清楚。 所以她一直觉得自己能够得李主任的赏识，是一件非常神奇的事情。 …… 倪梓今天有一整天的手术，从早上八点开始一直到晚上七点半，手术有大有小，小的她自己主刀，大的需要主任亲临现场操刀，她完成最后一台手术准备下班的时候还临时被借到隔壁科室无偿当助手。 这一通忙活下来，已经十点了。 她回到家里洗了个澡，饭都不吃倒头就睡。 第二天她是被饿醒的，醒过来拿着手机一看，六点半了，起来刷牙洗脸，买了面包和牛奶在车上吃，到了医院依然是交班，查房，顶着黑眼圈手术，一直到中午十二点午饭时间才有得休息。 医院的食堂是倪梓觉得最美好的地方，到食堂里来不仅意味着可以吃饭喝咖啡，还意味着作为一名医护人员可以拥有一段求之若渴的悠闲优雅优美时光。 倪梓端着餐盘刚坐下手机就响了。 是检词打来的。 她笑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拿着手机贴近耳边，严肃道：“有话直说，本女神医的时间就是金钱。” 检词笑嘻嘻说：“应该是女神·医。” 倪梓：“……” 检词接着道：“姐。” 倪梓拿着汤匙喝了两口汤，检词“姐”完了之后就没话了，她无语道：“……你倒是说呀。” 检词继续说：“我哥要回来了。” “……” 检易要回来的事，她大半年前就听忱书提起过。 检词把手机紧紧贴近耳边，打算隔空揣摩倪梓听到消息之后心情，她眯着眼睛揣摩了半天，只感觉手机有点烫…… “姐？” “我知道了，”倪梓应道：“那你就代我向你哥表示一下问候，我公务繁忙，一时抽不开身，不能亲临机场表示对他的热烈欢迎，深感愧疚，过节了一定给他送两个大花篮表示歉意。” “姐……”检词又好笑又无奈，“我知道我哥离开这么多年实在有点过分，那他不是有病么……” 倪梓手抖了一下，汤匙摔回碗里，她捂着嘴说不了话。 汤有点烫，她刚才忘记吹两口了直接就往嘴里塞，于是就被烫到了…… 检词这话说的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话虽然直接不带修饰，但毕竟也是事实……的说。 倪梓只好匆匆转移话题，“下学期开学就高三了，好好学习，别因为放暑假了就荒废学业，有空在家里多帮你妈妈的忙。” 检词“唉”了一声，说：“我还想着过去你那边玩的。” “这儿没什么可玩的，我也没空陪你。”倪梓拿着筷子戳饭，饭都凉了。 “那我去找牧阳哥。”检词说。 “你牧阳哥忙着工作之余还得忙着照顾女朋友，也没空搭理你。” 倪梓刚吃了口饭就听到手机那边传来无可奈何的呐喊以及怪叫，她可以现象得到，检词应该是躺在床上气得踢腿撒泼打滚，嗷嗷声叫，然后—— “哎哟喂！！”检词气喘吁吁：“姐，我摔床底了……请求急诊……” ……越长大就越不正经。 好不容易挂了电话，倪梓塞了口饭，果然又冷又硬。 “妮子，”旁边的童医生靠过来，撞撞她的肩，说：“你也说说呗。” “说什么？”倪梓往米饭里面倒了点汤搅拌了几下。 “说说你前男友啊。”童医生蹭蹭她的肩显得很八卦，“他们都说了，你也说说。” “……”倪梓好不容易才能吃上一口饭，被童医生给蹭没了，“前男友……很帅。” “哦？”对面的护士长也移了过来，“然后呢？” “学霸，男神，”倪梓如实以告：“会做饭，会织围巾，会烤饼干，文韬武略。” “这是真男神了，”护士长表示很羡慕，然后说：“后来怎么分手了？” “刚刚说了，文韬武略，”倪梓深叹了口气，说：“学习方面挺好的，就是爱打架，一不高兴就冲上去喊打喊杀，被叫进教导处好几次了都，这种事放在你身上你受得了？” “那倒也是，”童医生啧啧声惋惜，然后问：“是你提的分手？” “当然了，”倪梓叹口气，煞有其事道：“死皮赖脸的扒着我的腿不让我走，泪眼汪汪的，也就是看他长得帅，顾念旧情，要不我就报警了。” 护士长说：“倪医生，你也太狠心了点儿。” 倪梓语重心长：“是啊，年少不懂事，现在想想，简直是——”她一气之下往桌上拍了一张，说：“坏透了！！” “哎哟哎哟，”童医生赶紧拿开她的手，拍拍她的肩安抚道：“都过去了，现在知错了就好，人总需要一个成长的过程。” “是，我成长了。”倪梓笑眯了眼，皮笑肉不笑。 护士长又问：“那后来呢？现在你们还有联系么？” 倪梓收了收笑容，“据说是出国了，估计是伤心欲绝，疗伤去了。”她说完，又哼哼笑了两下，端着餐盘站起来，说：“这饭冷得，都吃不下了，我先走了，还有手术要准备。” “……” 下午又收了几个病人，然后是两场手术。 第二场倪梓被借到心胸外科做了一助，得亏她挺喜欢到处跑帮各科室的忙，多一些经验，不拘泥与一处。 但是碰巧下午有个急诊，李主任亲自上阵，忽然找不到自己的弟子，一听说跑胸外去了，气的差点儿上人手术室去要人，一点儿也没有身为一位外科主任该有的稳重和气量…… 护士长跟在后面偷笑了好久。 李主任今年四十有五，外表看起来就跟三十几的青年人一样，加之外形颇出色，西装裹身，挺拔高大，风采绝佳，天生就是个欺名盗世的好料子。 也因此，他经常自诩正直一朵娇花的年纪。 所以不正经的师父，自然会收个不正经的弟子。 …… 倪梓完成手术出来，小护士赶紧过来打小报告，说李主任如何如何大发雷霆，可能会如何如何惩治她。 她回了办公室坐下没多久，主任就过来了。 李主任一进来，指着她就谆谆教诲：“我堂堂一个外科主任的弟子居然随便被人借来借去，你顶着外科主任嫡传弟子的身份被人招之则来挥之则去，你让为师颜面何存？你让为师以后如何在医院里面立足？你……不自重！！” 主任一通话发泄出来，摔门走人。 倪梓：“……” 第二天，倪梓带着随便在路边的门店买的一包八十块钱的茶叶，伪装成八百八十八块钱的精品，送去李主任办公室，李主任看在精品的面子上，气消了一半。 真是虚伪的师徒情谊啊…… 倪梓暗叹。 下午没什么事，倪梓难得可以准时下班。 外面天还没黑，她边走边想着上哪儿吃饭的事，手机就响了。 是何牧阳打过来的。 何牧阳问：“女神医，方便接电话么？” 倪梓注意着两边车辆，准备要过马路，一边走一边漫不加意说：“不方便还接你电话干什么？你有事儿？” 何牧阳说：“检易要回来了你知道么？” 倪梓抬头望了一下逐渐暗下来的天空，天边浮着一片十分厚重的云层，她长叹一口气，道：“我知道。” 全世界的人都在通知她，检易要回来了。 可是检易要回来了，关她什么事？届时她需要莅临现场，激动落泪表示热烈欢迎么？还是要激动到当场休克表示对他的思之如狂，念之不忘？ ……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检太郎就要回来了…… 第48章 青年才俊 这两天热的倪梓想喷三味真火。 “开玩笑，你以为我的三味真火说喷就能喷的么？现在煤气罐一天天的涨价，天然气又不能随身携带……”倪梓拿着路边两块钱一支的扇子一边扇风一边过马路，对着手机说：“下个星期二我们课室据说会来一个美国回来的医学博士，到时候估计可以分担不少，我也不用这么忙。” “美国回来的医学博士啊，”检词溜了一圈眼珠子，说：“那一定很厉害，姐，遇到美国回来的医学博士就嫁了吧。” “……” 这句话怎么那么耳熟？ 好像是新某方的广告台词…… 倪梓说：“我到医院了，不跟你说了。” 检词挂了电话，转过去，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人说：“哥，你要不要亲自给妮子姐打个电话？” 检易腿上摊着本书，书本非常厚重，纸张却很纤薄，每翻下一页都得小心翼翼地对待，他说：“打给她干什么？” “显得你有诚意。”检词笑着说。 “什么诚意？”检易抬起脸来看着她，“惹她生气的诚意？” 检词站起来坐过去，“至少缓冲一下，让她有时间去平息怒火，你要是直接出现在她面前，我觉得她会打你。” 检易忽然有些走神，她要是真能打一顿就消气，岂不省事？ 就怕她连气都懒得气。 “就算真打你也看不到，不用多虑。”检易合上书本仍扔在茶几上，打算回房间。 “你不让我去么？”检词赶紧扒住他的腿，“没打算带我一起过去么？” “……” “我想去，我要去！！”检词一屁股坐在地上，胳膊还抱着他的腿，开始撒泼：“我等这一刻等了九年，我想亲眼目睹，我还要拿手机拍下来！这是我的夙愿！” “……” “我每个月都跟你报告妮子姐的情况，是每个月！！我呕心沥血劳苦功高，但是我不贪图富贵，不需要哥哥涌泉相报，我只有这么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要求，只要你多买一张飞机票而已……” “……” 见检易无动于衷，检词终于恼羞成怒了，张嘴就吼：“你这个卑鄙小人！以德报怨！我要把你虚伪的面容拍下来发给妮子姐，让她看清你的真面目！！” 检易立刻没收了她的手机…… 检词震惊到瞪眼捂嘴——“太可怕了！这太可怕了！！” 检易拿开她的手，转身回房间了。 检妈妈回来的时候，进了屋就看见检词趴在检易的房门口，精神恍惚，嘴里念念叨叨。 “我让你知道她在哪上学，有没有交男朋友，宿舍有几个人，每一年的体重是多少……包括现在她在哪里工作……我要给她写信，告诉她，你去她们医院工作是有预谋的，你这个臭火龙果，臭葡萄，臭香蕉，臭博士……” “……” 倪梓鼻子一痒，“阿嘁”一声打了个喷嚏。 这两天她都轮夜班，晚上没什么事，她待在值班室里整理病例，大概是空调开得有点低，风吹过来感觉阴风阵阵的。 李主任下班之前，把一个文件袋扔给她，里面是一叠履历表。 “一直忘了拿给你了，多了解了解这位才俊，人家明天就过来了，别对人家什么都不了解，到时候容易闹笑话，还有，明天跟我一起过去接机，毕竟以后是咱们的人了。” “……” 倪梓掂了掂文件袋，捧在手里莫名有一股厚重感。 当然了，也确实挺重的…… 她绕开文件袋的密封线，把里面的资料取出来，看见封面上的署名之后，心底猛颤了一下，像是电击似的一震，跟着掌心一下子就凉了。 以她……多年的混日子的经验来判断，老天爷捉弄人的手段，往往是既狗血，又出其不意，打得你措手不及。 里面写了什么内容倪梓倒没怎么看进去，光是看右上角的一寸彩照就够她看半天的了。 目光往下，又对着doctor of medicine这几个单词愣了半天。 今晚一夜无事。 第二天早上八点换班，倪梓在更衣室换下一身白大褂，拿着东西准备走人。 童医生进来一看见她，拉着她到旁边问：“那位检医生今天过来吧？” 倪梓只点了点脑袋。 刚换完衣服的小护士跑过来也问：“这位检医生很厉害么？我看李主任这几天心情很好。” 童医生笑了笑，说：“美国医学博士，你说厉不厉害？” 小护士似乎不以为然，“美国来的博士就厉害么？咱们国内的博士也不差。” “是不差啊，”童医生靠着衣柜，抱着胸，说：“这么跟你说吧，国内医学专业跟美国那边的学制不一样，国内修个博士，本硕博至少也得8年，美国那边拿到本科的学位才有资格接触医学专业，硕博4年，而且这检医生还是个华人，他首先得通过gpa，mcat这些考试，想当医生还得通过usmle……” 一夜无事，一夜无眠。 倪梓幽幽一叹，拿着东西开门出去了。 小护士：“那个叫什么？gps？gdp？” 童医生：“是gpa，资料显示，这位检医生已经拿到了那边的执业资格和规培资格……能在四年内完成这些的人屈指可数，半途而废的人不在少数，所以这检医生就厉害在这里，年纪轻轻，前途一片阳光灿烂。” …… 他都取得美国的医师执照了，还回来干什么？ 回来还得重考吧？ 倪梓在临睡之前，脑海中就盘旋着这个问题。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窗外的天还亮着，迷迷糊糊的听见桌上的手机在响，好像响了很久，却很执着。 倪梓蹭了过去，是李主任。 她刚把手机贴上耳朵，李主任就道：“倪梓啊，你到哪儿了？” ……到哪儿了？ 倪梓怔了一下，忽然想起来昨晚主任让她跟着一块儿去接机的事。 她说：“……快了，路上有点塞车。” 李主任说：“塞车？下午四点也塞车？那你赶紧的。” 倪梓“哦哦”声一边回应一边站起来打开衣柜拿衣服，“很快很快，争取一个小时以内。” 机场离这里挺远的，倪梓出门之后直接打车过去，一路上脑子里什么也来不及多想，双手交握着，十根手指头被车内的冷气吹得发凉。 这九年以来她活得有些漫无目的，带着些认命，周围的任何事物不再鲜活，仔细算下来，也只有一段蒙尘的旧事可以时不时拿来回味。 倪梓下了车之后，按照李主任的指示在机场里转了半天才找对位置。 李主任冲她招了招手，说：“人都快下飞机了。” 倪梓过去靠着栏杆，“不是还没下飞机么？” “打起精神来，”李主任拍拍她的背，“你现在代表的是咱们医院，精神面貌不要这么萎靡。” “没睡饱……”倪梓靠着栏杆懒懒道。 “你看你这点出息，”李主任感觉非常闹心，问：“人家的名字你记住了么？” “记住了。”倪梓只好站直了，挺着腰杆子。 李主任这才稍微有点满意，说：“人过来了记得要热情，院长非常重视这位年轻人，特地嘱咐我亲自过来接机以表重视，咱们医院向来是……” “求贤若渴。”倪梓抢了话。 “知道就好。”李主任笑了笑。 旁边两侧都有接机的人，举着牌子翘首以盼。 到了倪梓这里就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好在李主任没去注意，一直看着通道出口不断走出来的人，就怕错过。 “嘿！来了，”李主任提醒她，“快招手。” 招手…… 不要。 倪梓双手交握垂在腹下，甚至连抬眼看过去的意志都很薄弱。 “你好你好，检医生，”李主任隔着栏杆跟过来的人握了握手，笑呵呵道：“欢迎你。”然后暗暗抬肘撞了一下旁边没一点儿反应的倪梓。 “有劳您跑一趟了。”检易轻微扬了扬唇，随意扫了一眼旁边的人。 “客气客气，我仅代表我院以及顾院长，对你表示热烈的欢迎。”李主任握着他的手久久不放，看得出来他挺激动，跟着他转眼看向倪梓…… 她那副莫名悲愤的神情看得李主任恨不得一脚踹过去，这个不争气的丫头！ 检易将视线移过去，她敛着眼皮，嘴角笑着，淡淡地勾出一丝讽刺的意味，眼角眉梢多了几分明媚与风情，同时也显出几分冷淡。 倪梓感受到他的目光，连笑都显得勉强，抬眼看向李主任，他瞪着眼，两只眼睛恨不得喷出核辐射扫荡整个机场。 她暗吃了一惊，赶紧抬起手鼓掌，“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鼓掌鼓的非常不走心，每一掌都与节奏插肩而过，甚至最后还抢了一拍。 “……” 检易刚把手伸向她，她抬手假装看了一眼时间，避开了，说：“不早了……” 李主任忽然反应过来，“对，不早了，咱们先去吃饭，” 检易稍一点头，转身绕过栏杆走了出来。 倪梓终于有空抬起目光看了他一眼，他一身深色西装，高挑挺拔，步履沉稳，迈着长腿靠近，右手提着一个简便的行李袋。 李主任笑着说：“检医生，你刚过来，对这里还不熟悉，以后有什么事可以请教倪医生。” 趁着这个机会，检易再次朝她伸出手，“今后多多指教，倪医生。” 倪梓这一回实在避不过，抬手只想随意敷衍一下，没想到他忽然用了力将她一拉，倪梓话都没来得及说，猝不及防直接往他怀里撞过去。 检易一只手扶了一下她的腰就放开了，像是忽然意识到不妥，将她扶稳了之后说：“抱歉，冒犯了，有些习惯还没改回来。” 倪梓：“……” 李主任一开始也是一脸懵逼，跟着听到他这么一说才笑道：“是是是，美国那边见了面确实还喜欢抱那么一下，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倪梓也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纯属无心，脸上的惊惶还没退去，赶紧远离了他几步。 李主任是开车过来的，出来之后他自己去提车了，让他们两个先等着。 倪梓知道自己刚才的表现反常得有些明显，怕李主任会追究，所以他去提车的时候她也不好说要跟过去，只好硬着头皮戳在机场门口，站着一动不动。 “小词托我给你带点东西。” 检易侧着身面对她，不自觉动了动腿，靠近她半步。 片刻之后她才不紧不慢地转过来看向他。 从18岁到27岁，记忆中稍带冷淡以及青涩的五官，和眼前俊逸清朗的眉目似乎难以重叠。 她的回忆里没有这张面容，这一刻，她心里硬生生地生出一股疏冷的距离感，可是她的回忆里有一道与他一样深沉如海的目光。 检易从行李袋里拿了一盒巧克力递给她，方形盒，深棕色，烫金字，盒盖上绑着蝴蝶结。 检词托他给自己带一盒……godiva巧克力？ 倪梓不太相信，抬眼去看他，“我不吃巧克力。” 检易说：“我记得你喜欢这些。” “九年了，变数太大，”倪梓直视着他，“足够刷新一个人年少轻率时所有的认知，包括喜好。” 检易抿着嘴角一脸沉吟，接着目光往旁边瞟过去，定定看着，轻微笑了一下。 倪梓跟着也看过去，一辆造型还算低调的宾利在跟前缓缓停下，然后是驾驶座的车窗口降下来。 李主任探出头来，打趣道：“检医生还给咱们倪医生带了礼物？有心了。” 检易慢慢加深笑意，“应该的，倪医生肯赏脸么？” 倪梓笑着一把抢了他手里的巧克力，“检医生……真爱说笑……” 李主任老觉得他的爱徒今天的状态完全不对劲，但这会儿也没功夫去深究，催促道：“上车吧。” 检易先一步打开了后车座的门，退开，让倪梓先进去，直接切断了她想坐副驾驶座的念头。 倪梓捏着那盒巧克力，脸色不太好看，闷声不吭先上了车。 检易跟着钻进去，她把巧克力往自己旁边一放，挡住了他的靠近。 让倪梓绝对想不到的，是他居然伸手把巧克力拿走了，然后靠了过来，她瞪得眼睛都要突出来，同时还要心虚地去顾及李主任。 他看过来，目光落在她脸上，不慌不忙道：“听说，倪医生是李主任唯一的学生，那必然有过人之处，检某初来乍到，日后还请倪医生多多关照。” 李主任笑呵呵的，其他不说，对自己爱徒的能力还是很自豪的。 碍于李主任在场，倪梓对他扯了一下嘴角，说：“你言重了，今后都是同事，互相帮助是应该。” 检易慢慢俯下身，两只手臂搁在膝盖上，扭头看着她，张嘴用唇语说道：“说到做到。” 倪梓把脸一甩看向车窗口，没搭理他。 …… *** 作者有话要说：　　检太郎回来了，那有什么巧合？一看就知道是蓄谋已久你个臭火龙果！ 晚安~ 第49章 青年才俊 这世上有很多事情，倪梓是不愿意去多想的，徒增烦恼。 有些事情离自己太远，即便有心，却力不足，想要把自己的生活过好已经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所以她努力，让自己成为一名能力还算不错的医生。 当内心感觉空出来一块的时候，会下意识去包装外在，甚至没来得及考虑这个外在对自己的意义是什么，然后稀里糊涂的，就过了这么多年。 可是蓦然回首，她依然会感到惊慌。 倪梓一晚上都没怎么开口说话，一张嘴全拿来招呼一桌的佳肴。 李主任跟检易倒是聊得挺起兴，聊检易读书时的事情，聊他在美国的经历，聊国内外医学领域的区别，聊医患关系，甚至开疆扩土，话题扯上了“梦想”这块圣地。 检易说话依然言语不多，但是又没让人感觉到他的冷淡，有些话随便应付两句，却又显得周到大方。 看来真是成长了…… 倪梓想，这要是放在以前，有人这么絮絮叨叨地对他问东问西，他估计会拿出手机玩消消乐，然后爱搭不理，五行突拽。 之前顾院长通知院办给检易安排了住处，但是检易给推了，但是那地方顾院长一直让人预留着，说以备不时之需。 为显得医院方面的诚意，李主任还特地又提了一嘴。 检易还是那句话：“不劳烦您了，我有住的地方。” 倪梓一晚上态度不冷不热的，该吃的吃，该喝的喝，时不时走一下神，全程几乎拿着后脑勺对着检易。 回去的时候，李主任还在客气，“要不我送送检医生？” 检易依然是“心领了，不劳烦”的那套推托之词。 既然如此，李主任也不再说什么，毕竟他陪了一晚上，确实累得慌，只偷偷交代倪梓，让她跟检医生要友好互动，不要再一副半身不遂的模样，把人给吓跑了，院长为你是问！！ 然后关车门，扬长而去。 “……” 检易从下飞机到现在，倪梓唯一一次拿正眼看他，就是在机场门口的时候。 比起觉得气愤，她更多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 九年了。 她的生活风平浪静了九年，没有力气去枯木逢春犹再发了。 倪梓走到路边拦了辆车，开了车门准备上车，把旁边的人甩出了大气层以外。 检易拉了她一下，“我送你。” 倪梓扭过头看了他一眼，说：“不用麻烦。”然后上车关门。 检易看着车开走，然后走远，淹没在车流里，他望着车开走的方向站了一会儿，拿着手机给何牧阳打了个电话。 何牧阳一接起来就说：“唉，我给你找那屋子还没弄好，要不你来我这儿住两天？” 检易摁了摁眉心，问：“我怎么过去？” “我过去接你吧，你在哪儿？给我发个定位，”何牧阳说完了忽然又问：“对了，今晚怎么样啊？久别重逢有没有催人泪下？” “催你大爷！”受了一晚上冷处理的检易终于爆发出不满的情绪。 “唉？骂人呢还？”何牧阳嘿嘿直笑，“妮子给你脸色看了？” “……” “你说你一走就这么多年，我看你跟妮子这事儿——”何牧阳拖着长音深叹口气，说：“悬。” “悬不悬的也没你什么事儿。”检易淡道。 “成成成，不调侃你了，我现在出门，记得发定位啊。”何牧阳说完就掐断了通话。 检易一把扯下领带，走到旁边的花坛坐下，把领带随便扔在行李袋上，然后拿了烟出来咬在嘴边点上，抽了一口之后拿下来夹在两只之间，任由烟头冒烟。 半个小时后，何牧阳过来了，一走进看见满地的烟头，说：“真怕有一天你把自己给抽死了，人就活这一世，省的点儿挥霍。” 检易蹲下去，把地上的烟头一颗颗捡起来，然后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过来把行李袋提起来，“走了。” 何牧阳跟上去问：“要不喝两杯？” 检易说：“不了。” …… 第二天倪梓气得特别早，于是动作就显得慢悠悠的，喝着酸奶到医院的时候才七点，一坐下没多久，童医生也到了。 童医生倒了杯温开水，过来说：“听说昨天倪跟着李主任去接机了？这位检医生怎么样？” 倪梓把杯子递给她，说：“是个帅哥，帮我也倒一杯，多谢。” “我知道是个帅哥，照片都看过了，”童医生拿着倪梓的杯子给她倒了杯水，过来又说：“我指的是你见到他对他的印象怎么样？感觉是个怎么样的人？” “风度翩翩，一表人才。” “太官方了……” “他等一下就过来了，”倪梓端着杯子往椅背靠过去，说：“自己感受。” 交班的时候，李主任领着检易过来了，一路上和颜悦色，经过护士站的时候，护士长感觉自己裙底吹起了一阵喜庆的风。 李主任坐着听完交班，然后站起来，开始给大家隆重介绍：“这位是检易，检医生，鼓掌。” 然后大家纷纷配合鼓掌。 检易：“……” “对于检医生，相信大家都有了个大概的了解，在这里我就不再赘述了，检医生刚从美国那边回来，对这里的一切还不熟悉，往后大家多多帮助检医生，让他尽快熟悉并适应咱们医院的……”李主任停顿了一下，稍微一考虑，说：“节奏。” 众人互相之间展开了心照不宣地笑容…… 一通客套的介绍寒暄之后，李主任就带着检易去了院办把一些手续给办理了一下，然后又去了一趟院长办公室。 倪梓查房结束回到办公室，检易也还没回来。 她正好把病例给整理出来，放在病例车里，挤得满满一车，然后推到检易的办公桌旁边，拍了拍手，一转身就看见他刚好开门进来。 倪梓指了指那一车的病例，说：“检医生慢慢看，有什么不清楚的……”她转而指向另一边正在手术的童医生的座位，“可以请教童医生。” 检易过来的时候，跟她插肩而过，他看了她一眼，伸手拿了一份病例翻开，然后状似随意问道：“不能请教倪医生么？” 倪梓转过去，看他正垂着脸在看病例，没有再发问，似乎只是随口问了一句，她也就没搭腔。 检易初来乍到，得先了解外科所有病人的情况，那一车的病例，医嘱，报告，手术记录，够他看好几天的了。 倪梓坐着开始翻病程，调整医嘱，时间差不多她就出去准备上手术了，这一场是配合主治完成一个疝修补术。 完成手术出来已经十二点半了，她回到办公室，检易还在看病例，出去吃饭的人都还没回来，看样子他应该是一刻也没走出过办公室。 下午又是手术，期间倪梓回了一趟办公室，看见他依然坐着看病例，桌上堆了高高的一叠病例，那架势像是从早上一直坐到下午没动过一样。 一直到晚上八点，倪梓在办公室门口把童医生拦下来，问：“检医生……从早上一直坐在里边儿没动过？” 童医生想了想，点头说：“好像是这样，反正我一回来就能看见他坐在那儿。” “那他吃饭了么？” “吃没吃饭不清楚，我在食堂的时候没看见他过去。”童医生叹气，“看样子是一整天都没吃，这检医生的工作习惯难道跟咱们不一样？” “……” 倪梓收拾了一下东西就回去了。 第二天她起来的早，刚走进医院，检易忽然出现在她身后，快步跟了上来。 “倪医生吃了么？” 倪梓没去注意，所以吓了一跳，看了他一眼才应道：“嗯。”应完之后不自觉就加快了脚步。 检易不慌不忙地跟着，“你那盒巧克力还放在我这里。” “我看检医生挺忙的，应该没时间吃饭，拿来填肚子正好。”她拐了个弯，经过护士站。 小护士看见他们，打了声招呼：“倪医生，检医生。” 倪梓放慢了脚步，冲小护士笑了笑，“早。” 检易刚对着小护士稍微一颔首，身边的人一眨眼的功夫就跑前面去了，他无奈笑了笑，迈开长腿跟上去。 到了更衣室，倪梓一只手搭在门把上收住脚步，扭头看向还跟在自己身后的人，“检医生想进去？” 检易说：“我看着你进去。” “……” 他这样不阴不阳的态度，倪梓还真不好发火，她没再去搭理他，开了门进去，头也不回就关了门。 检易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感觉有人过来了才走。 …… 检易花了两三天时间，把该看的看完，该了解的都了解得差不多。 李主任考虑了良久，终于决定带着他上手术。 跟着李主任上手术绝对是受益良多。李主任行医二十年，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手术，称得上阅病无数，手术台上的病人一身疑难杂症到了他手里，基本不需要请求会诊就能独立完成。 被请去会诊倒是经常发生。 今天这台是个胃癌手术，开腹之后发现肝脏上长了个小东西。 手术期间，检易的表现让李主任很满意，配合起来行云流水，一点儿也不像是一个刚出师行医的新手，手术很成功，李主任表示很惊喜。 “妮子，怕是你要失宠了吧？”童医生双手揣在白大褂的兜里，靠在倪梓的办公台上，“这检医生刚一上任，很得李主任的赏识啊。” “多一个人替我分担我倒乐得轻松。”倪梓正在电脑前录入病例，电脑屏幕的白光映在她白净的脸上，显得白花花的。 检易对于新环境似乎不需要适应期，他刚来没多久，似乎已经建立起了友好的人际关系链，走哪儿都是—— 嘿，检医生？ 诶，检医生？ 哟，检医生？ …… 今天倪梓值夜班。 查房结束之后，签了药单，又跟主管护士交代了一下哪些病人需要特别注意，事情交代完了之后就回值班室了。 通常值夜班的时候，倪梓没有睡觉的习惯，就怕忽然有情况或者急诊通知，一觉醒来的精神状态还不如一直不眠不休的状态来的可观。 闲着无聊就看医学杂志，要还是无聊，她还有一套英语六级测试题静静躺在抽屉里等着她随时临幸。 夜深人静，值班室门口忽然有人敲门，两下，她还没来得及出声门就开了，看到出现在门口的人时，她一声不响地垂下脸来继续看杂志。 检易进来之后关了门，把手里的一碗粥放在台面上，“吃点东西。” 倪梓头也不抬，说：“我不饿。” “吃一点，时间还早。”检易把粥推过去一点。 “检医生这么闲？”倪梓瞟了一眼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凌晨两点。 凌晨两点买了粥跑到医院来？ 看来是真的闲。 检易“嗯”了一声，拉了张椅子过来坐下。 倪梓：“……” 手机铃声忽然在静谧的空间里凌空劈开，是急诊通知。 急诊阑尾。 倪梓扔下杂志立马赶了过去。 手术结束回到值班室，发现检易还没离开，就坐在椅子上，拿着笔做英语六级测试题…… 检易看她完成手术回来了，搁了笔，站起来给她倒了杯水递过去。 倪梓直接绕开了，到原来的位置坐下，桌上那碗粥还放着，估计已经冷了。 检易把杯子搁在桌上推给她，跟着手揣进兜里，说：“我给你重新买一份。” “别买了，我不饿。”倪梓拿着手机看了一下时间，拿着杂志继续翻看。 两个人都沉默，她坐，他站，彼此僵持着。 从他回来之后，她的心里其实没有任何火气。 “检易，你这样不合适，”倪梓直盯着杂志，目光似乎要钻进某个字眼里，她回过神来，抬头看着他说：“我不需要你给我送宵夜。” “是这样么？”检易最怕的就是她心平气和地跟自己说每一句话。 他再次坐下，拿了桌上的杯子递给她，见她坐着没动，端着自己喝了一口，低声慢慢道：“男未婚，女未嫁，有什么不合适？” 倪梓捏着杂志封面的一角，紧抿着唇。 检易含了一口凉开水慢慢咽下，目光落在她的耳朵上，她扎着马尾，久了之后就有点松了，耳边散落着几缕细又柔的发丝，他搁了杯子站起来，抬手帮她把零散的发丝勾到耳朵后面。 倪梓脑袋一偏想躲开，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弯腰靠近她说：“九年，变数很大，那咱们就随机应变。” …… *** 作者有话要说：　　检哥要追回妮子不太容易，但是不会很虐，撒糖的成分居多。 第二部 分的内容没有第一部分多，见好就收~ 晚安~ 第50章 青年才俊 值夜班的第二天，倪梓顶着个黑眼圈继续做事，交接班，查房，开医嘱，换药…… 查房的时候被李大姐拉着聊了会儿，耽搁了点时间。 李大姐这人说话直接，张嘴就问：“倪医生今年几岁了。” 倪梓拿着病历，内心深叹，嘴上笑着说：“二十七了。” “你们当医生的每天这么忙，有时间找对象么？”李大姐像是随口提了这么一嘴，但是目露精光，眼睛直盯着倪梓。 “……” 倪梓心里说，李大姐，麻烦让您家里的大侄子大外甥以及远房表亲们都歇着吧，我还想再拼命两年升主治呢，没时间谈恋爱…… 还没等她说话，李大姐又说了，“倪医生，我挺喜欢你的，又温柔又幽默，人长得还漂亮，我跟你说，我有大侄子，是做建筑的，每天就跟你一样起早贪黑忙进忙出的，根本见不着人影……” 两个忙到见不着人影的人怎么谈恋爱？ 隔空传情么？ 还是隔着屏幕对谈风月？ 倪梓仔细听着，含笑点点头，以及默默想。 “你说他每天这么忙，长得再帅有什么用啊？哪有时间谈对象啊？我就操心他呀，”李大姐忧心忡忡也一番，忽然说：“倪医生，我觉得你人不错……” “要不我帮您介绍一个？”倪梓说：“也很不错。” 李大姐刚蹦到喉咙的话语忽然噎了一下，不上不下的跟喉咙卡到鱼刺似的，张着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继续…… 倪梓身后的实习生噗嗤一声，捂着嘴偷笑。 李大姐冲实习生道：“去！！”然后干脆直接说：“我觉得你就挺好，不用找别人了，刚好啊，我大侄子也爱养猫，保证不离家出走。” 倪梓笑得有点无语，“李大姐，谢谢您的好意，但是我没时间养猫。” 李大姐一时没听明白，表情疑惑地看着她。 实习生插嘴道：“李大姐，您大侄子这么忙，我们倪医生也忙，两个人都忙您说怎么谈恋爱啊。” “打电话呀，”李大姐特别积极地出主意：“现在的年轻人不是都爱拿着个手机么？视频啊什么的，大家都忙那偶尔出来吃个饭看电影，忙中偷闲多浪漫啊。” “我们倪医生上手术的时候可没时间打电话聊视频。”实习生嘀嘀咕咕道。 “唉我说你这小孩儿怎么回事啊？说句话是想把李大姐气晕过去不成？”李大姐拍拍自己的胸口说：“李大姐是病人，跟病人说话要小心谨慎……” “我很小心谨慎……” 一不小心就开始斗嘴了…… 倪梓扶着额头，刚想开口劝一劝，忽然抬杠的两人同时停嘴，扭着头看着旁边，她也跟着转头看过去，看见检易站在那儿。 实习生喊道：“检医生。” 检易脖子上挂着听诊器，嘴角噙着淡笑，冲着实习生点了下脑袋，又冲李大姐笑了笑，视线迅速略过空中，落到倪梓身上。 倪梓别开了脸，避开了他的目光。 检易片刻不停留，不紧不慢地从她身后经过，他后面的实习生推着病历车跟着过去。 这一连串的互动，发生在瞬间，却又让人感觉到莫名的有意思，而且暧昧。 “哟，长得真俊，”李大姐看向倪梓，八卦兮兮道：“唉，倪医生，这检医生以前怎么没见过？新来的？我这儿刚好有个外甥女……” “您亲戚真多……”实习生表示极度无语。 “去！说什么呢！”李大姐怪嗔了一句，转眼看见倪梓的神情不太对劲，心里自个儿嘀咕了会儿，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我说呢，难道你跟那检医生正谈着？” 倪梓惊了一下，没想到李大姐会说出这样的……无稽之谈…… “不是，没有……”她没敢去看检易的表情，把李大姐的病历本往车上一放，一脸的窘然，说：“您好好歇着。”说完转身走了，脚步匆忙。 “哟哟哟，这是害羞了？”李大姐看着拐出门外的身影，看向实习生。 实习生也有些茫然，扭头去看检医生…… 检易嘴角噙了一笑，正弯着腰给病人解开病服上面几颗扣子，然后带上听诊器准备听诊。 …… 倪梓回到办公室，扶着桌子稳了稳心神，拿了桌上的杯子去接了点温开水喝，然后看着窗外发怔，直到小护士过来提醒她手术时间到了，她才回过神来。 手术室里麻醉师还在上麻醉，倪梓先到休息室等着。 刚好这次主刀的主治也在，看到她魂不守舍的，说：“你再这么个状态，让你师父看到了又该骂你了。” 倪梓干笑了声，拍拍脸打起精神来。 小护士来通知可以手术了。 主治到了手术室，叹气道：“一个腰麻上了二十分钟，最近的麻醉科的“小麻醉”们不太行啊，得多锻炼，让你师父知道了又要骂人。” 小麻醉们…… 是指新手吧…… 倪梓掩在口罩后面的嘴巴笑得特别无力。 今天比较忙，倪梓昨晚值夜班一晚没睡，今天继续又是手术又是接待病人家属，中午忙起来连饭都顾不上吃，天还没黑就有点吃不消了。 下午4点，检易上完手术回来，看见她还没回去，正弯着腰冲咖啡。 他走过去，拿走她手里的咖啡搁在桌上，“回去休息，其他的我来。” 倪梓忙了一天一夜，这会儿反应有点迟钝，没有被他忽然的出现吓到，愣愣看了他片刻，伸手想去拿咖啡，手伸到一半就被他给逮回来了。 她推开他的手，又去拿咖啡。 检易只好扶着她的腰把她往后面推开几步，“你听话……” “我口渴！”倪梓皱着眉，有些没好气，今天累一天积攒的脾气全往他身上撒，“你管我回不回去！” 倪梓瞪了他一眼，拿了咖啡，转身就回了自己的办公桌。 检易笑着摸了摸鼻梁，被骂了却莫名有些高兴是怎么回事？ 他正犹豫着该不该继续再烦她两句，办公室的门就开了。 童医生“哎哎”声叹着气进来，“哎哟喂可累死我了，有时候跟病人家属沟通比手术还费劲，人家吼你，你还得笑脸相迎……”她说完看见了倪梓，说：“妮子，还没回去呢？” 倪梓干干笑了下，说：“我开几份医嘱就回了。” …… 检易的态度，倒也不是死缠烂打，跟倪梓接触拿捏着分寸，亲疏得当，该客气的时候客气，该亲近的时候亲近。 九年，岂止是变数大这么简单。 当年他把那病看得太重，自己都保不准该怎么活下去，又怎么能再拖着她？她风华正茂，有太长太远的路要走，说不定半路上就碰见了良配，她值得花团锦簇的人生。 反观他满身灰暗，不能玷污了她。 很矛盾的是，苟活着的这几年，他积极配合治疗，也是因为心里还念着她。 何牧阳看他打算再开一瓶啤酒，赶紧把啤酒都拿开，“检医生，麻烦你时刻记住你现在的身份，别再喝了，半夜有人通知急诊怎么办？” 检易就喝了两瓶，没醉，但也听话收手，问：“房子弄得怎么样了？” “快了，就这两天，”何牧阳拍拍他的胳膊，说：“事成之后，我强烈要求要一个女朋友！！” “我记得你之前有一个……”检易靠在沙发背上，掌心盖住眼睛。 “别提了，一天到晚怀疑这个怀疑那个，”何牧阳一阵烦躁，开了一瓶啤酒，“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但也不带这么质疑我的人格！我多正直的人啊，读书那会儿每一次考试我都是独立完成试卷，遵纪守法……” “……” “对了，下星期小词说要过来，这事儿你知道么？” “……” 何牧阳絮絮叨叨的，把检易给絮叨睡了。 …… 倪梓住的那间公寓的对门，原本住着一位男租户，两个月前那位租户搬走了，然后那屋子就一直闲置着，空了两个月。 对面那一间屋子，相对倪梓这一间要大许多，两室两厅。 晚上倪梓回来，刚到楼下就看见有人在搬家具，也没在意，估计是有人要入住本楼了…… 搭电梯的时候，她跟着搬家公司的员工一起上楼，然后，一起出电梯。 倪梓多看了两眼，先一步走在那座“茶几”的前头，然后看见了房东站在自己屋子的门口，对面屋子的门开着。 她过去后问：“有人要住进来？” 房东太太说：“是啊，唉，你说怪不怪？两个月前这屋子的赵先生刚走，立马就被人租下来了，那人租下来之后也没立刻搬进来，租金照给，空了俩月，这不，今天搬进来了。” “有可能是那人当时在其他地方，不能及时住进来，所以预备着？”倪梓倒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那也不急着提早两个月啊，现在到处都是房子，也不是非我这一间不可……”房东太太说着说着，忽然感觉不对劲，“倪小姐，我看这人行为怪异啊，他住你对门，你要小心了，有事儿给我电话，或者打110……” “……” 房东太太一通话，把倪梓给说的心里直发毛。 毕竟现在变态确实不少…… 晚上倪梓洗了澡，坐在沙发上看文献，外面没了动静，安静得有些诡异，平时安静下来她不觉得有任何问题，现在这诡异感是被房东太太的话给吓出来的。 倪梓拿着书下地，走到门口仔细听着，没听出什么来。 忽然—— 门响了。 倪梓吓得浑身一抖，书掉了，她感觉手脚的温度在一瞬间全数退去。 跟着，门又响了两声。 最要命的是，这门没有装猫眼。 倪梓赶紧把手机拿在手上，又把书拿起来，开口问：“谁？” 这时，门外面没声了…… 倪梓紧张到咬手指，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直盯着门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门口有声音低低说：“是我。” “……” 倪梓觉得这把声音实在是…… 十分欠揍！！ 她刷一下开门，看着门外的人差点儿想把手上的书扔过去，“大晚上的发什么病啊？” 唐楚笑嘻嘻地把手里的饼干递给她，“至于吓成这样么？我刚烤的饼干，给你拿过来，趁热吧。” “不吃！上火！”倪梓说着想关门。 “等会儿！！”唐楚伸出脚挡住了门，“对待邻居你这态度很扣分！” 倪梓推着门要关上，说：“扣吧，不要有顾虑随便扣，我明天一早还要上班，赶紧退下吧。” 唐楚只好把饼干递过去，“饼干拿着。” 倪梓拿了饼干，直接把门给关了。 唐楚险险保住了自己的大长腿，一转身忽然看见身后不远处站着个男人，吓得差点儿没昏厥，那人穿着蓝色衬衣西装裤，手臂上挂着西装外套。 他拍拍胸口，然后看着男人开了对面的门，进屋，开灯，关门。 倪梓第二天上班，出门的时候特意去看了一眼对面的那扇门，有了房东太太那番话的润色，她怎么看怎么觉得毛骨悚然的。 忽然，门开了。 倪梓紧紧盯着那扇门，想看看里面能出来哪一路的神仙。 “妮子？”唐楚忽然喊道：“你干嘛呢？” 原来是……隔壁的门开了…… 唐楚走过来，跟她站到了一起，“你在看什么？” 倪梓指指对面，“昨天住进来的那人……” “哦，我看到到了，”唐楚阴森森说：“有点吓人，黑着个脸。” “黑脸？” 然后，门又开了。 这次真的是对面的门开了。 倪梓被吓了大一跳，连同唐楚也被吓了一跳，两人抱着瑟瑟发抖，看着对面的男人慢慢出现在门口…… “……” 然后倪梓就愣了，直愣愣地看着他走出来，看扫了他们一眼，然后锁门，转身，走了，全程一声不吭。 “我没说错吧，黑着个脸，”唐楚小声说：“穿着西装，看起来挺正人君子。” “嗯……”倪梓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随后也走了。 到了电梯那边，电梯的门还开着。 唐楚喊道：“等会儿等会儿！”然后催倪梓快点。 倪梓被唐楚推了进去，差点儿要撞上里面的人，她急急撑了一把，看了他一眼，他也垂着脸看过来，目光闪着柔光，对着她挑起嘴角一笑。 唐楚转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站到旁边去了，低着头不说话。 “唉？你是昨天刚住进来的？”唐楚看对方这会儿脸色挺好，主动打招呼：“我叫唐楚，她叫倪梓，你叫什么？” 那人答道：“检易。” …… *** 作者有话要说：　　我问过了，检哥的套路是从八百年前的霸道总裁身上学来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晚安~ 第51章 青年才俊 今早李主任过来查房，结束之后把检易给喊道办公室里去了。 李主任泡了一壶龙井，给检易倒了一杯，“你美国那边的医师执照和规培证，院长亲自跑了几趟卫生局，已经给你办妥了，这东西拿回来还能继续用。” 检易端着瓷白的茶杯，说：“劳您替我多谢顾院长，过两天空下来，检某一定登门拜访。” 李主任笑着摆摆手，“你啊，就在这儿好好干，院长很看重你，咱们院长惜才啊，还有关于你申报主治医师任职资格这事儿，你回国晚，今年的申报时间是错过了，等明年吧，多磨练一年也有好处，年轻人路还长，有的是机会。” 检易抿了口茶，道：“这件事不急。” 李主任很是意外，笑着问：“这事儿不急，那什么事才算是急？” 检易捏着杯壁，抿着嘴稍微一沉默，笑了笑，也没说话。 今早倪梓查完病房，坐在办公室里看病程录，看的过程中老是打呵欠，喝咖啡也没用，严重程度已经到了看见“呵欠”两个字就会产生打呵欠的冲动。 检易一进来，看见她眼眶泛红，眼角噙着泪花，不断眨眼，眼底还浮着黑眼圈，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 他往杯子里扔了半把龙井，先倒一点凉开水，然后兑上□□分的热开水。 泡龙井还有些讲究，不能直接冲沸腾的开水，得用85°的温开水冲泡，还得欣赏茶叶慢慢沉淀的美景……所以这龙井交到他手里，算是毁了。 而据说龙井是不需要洗茶的，检易对这个没研究，不过为了卫生问题，他还是洗了一遍的。 检易把泡好的茶放到倪梓桌上，顺手拿走她手边的咖啡。 倪梓看病程录看得浑然忘我，连他什么时候进来的都没去注意，茶杯上还急急冒着烟她就伸手拿去，检易怕她烫着，把杯子移开了一些，她够不着所以看过去，转眼就看见他了。 而且还看见他手里拿着她的咖啡…… 倪梓感觉莫名其妙，最近都没给他什么好脸色，所以眼下她也有些没好气地看着他。 检易无语到想发笑，把那杯茶推过去，“喝茶比咖啡健康。” 倪梓瞟了一眼，不领情。 最近检易总是受她冷眼，他已经自我调节到了适当的承受能力，脸皮也跟着厚起来，他靠在她办公桌旁没走，拿着她的咖啡未经同意就喝了一口。 那样一副执迷不悟要发展办公室恋情的可耻姿态，看得倪梓差点儿要内分泌紊乱…… 他忽然说：“小词今天过来。” 倪梓稍微分了神，眼前的字都不认识了，她不知道该回些什么，只说：“她没跟我说。” “今晚一起吃饭，”检易把那杯茶慢慢推向她，“小词的意思。” “我改天再……” “把茶给喝了，”他忽然开口打断她，“李主任给的茶叶。” “我改天再跟她吃一顿。”她坚持把话说完，然后才把茶拿过来喝了一口，刚咽下就皱起了眉头，茶叶下太多，泡得久，进嘴一阵苦涩。 确实提神醒脑。 检易看着她皱起的两道眉，偷着笑了下，说：“你自己打电话跟她说。” “……” 不知道是不是他禁欲多年的缘故，看见她被茶水侵润过的双唇，那一层水光让他有一种想要吻干净的冲动。 检易的长指在桌子边沿狠狠擦过…… 忽然，办公室的门开了。 童医生走进来看见检易站在倪梓办公桌前，气氛还有些怪异，不禁愣了一下。 检易不慌不忙地看过去，正经笑了一下，说：“童医生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童医生捂着小心脏笑着说：“你别这么对我笑，怪让人心慌的，我都是有老公的人了……检医生你该早两年过来的……” 检易：“……” “对了，今天急诊那边跟赶集似的。”童医生忙了一上午，过去接了杯水。 “怎么了？”倪梓问。 “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送急诊的病人跟赶旺季似的，”童医生说完惊觉这话说的不妥，拍了拍嘴巴，继续说：“总之就是比平时要忙上几倍，今天有个出了车祸的病人，拍片确诊是胫腓骨骨折，但是那当口送急诊的病人太多，手术室都满了，所以就先给他把内固定做了，安排时间手术，但那病人家属不乐意，吵着闹着要马上手术，赵医生给家属解释了好几遍不碍事，家属愣是不听，说要把咱医院告到省里去，当时那盛况，你是没见着。” “后来怎么样了？”倪梓抱着那杯茶不小心又喝了一口，又被涩了一嘴，立马皱眉，涩到想把舌头给吐出来。 “差点儿连急诊科主任都要跑过去，后来那病人女儿过来了，比较说得通，帮着劝了两句才完事。”童医生说完口干舌燥的，坐回办公桌去歇口气。 下午倪梓也在急诊那边忙了一通，一直到了天黑下来，形势终于有所见缓。 …… 何牧阳今天请了休假，前段时间他也忙的晕头转向的，接洽客户，改稿子，连着一个月没休息，所以今天他开口说休息，老板手一挥，大方放人。 下午六点多，检词从通道口出来，看见何牧阳挺拔的身躯歪歪斜斜靠在栏杆上，一副懒散的模样，她卯足了劲往他那边跑过去，手伸到他眼前打了个响指。 何牧阳回过神来，看见一张白皙隽秀的脸，眉眼弯弯的冲着自己笑，他立马就心花怒放了：“哎哟！来，牧阳哥抱抱。” 检词后退了两步，有点嫌弃，不想抱。 何牧阳保持双臂大开的动作数秒，说：“怎么着不想抱啊？以前你趴我肩上睡着流口水的事儿你还记得么？那时候哥都没嫌弃你，现在长大了反倒嫌弃起我来了，翅膀硬了啊？把你给厉害的！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检词受不了他的絮絮叨叨，不情不愿地蹭过去，抱了一下。 何牧阳笑嘿嘿地摸摸她的脑袋，“走，带你吃饭去。” 检词觍着脸笑着说：“我吃烤肉可以么？” “别说烤肉了，”何牧阳拍拍她的脑袋，“烤星星烤月亮我都给你烤下来。” “嘁——”检词噘嘴，“我哥说的对，你就爱溜嘴皮子，年纪大了就是个老不正经的！” “说什么呢？”何牧阳板起脸，“什么年纪大了？我明明是风华正茂！还有，你哥看着就是假正经，居然在背后嚼舌根！” 检词“哼”一声，扭头就走。 何牧阳嗤地一笑，“小丫头片子，脾气挺大，都是惯的！”他喊道：“你作业做完了么？” 检词大步流星继续往前走…… 上了车，何牧阳给检易打电话，起初没接他就不打了，估计正在上手术，手术结束他会回电话过来的。 何牧阳没开车过来，怕待会儿要喝酒，不能开车。 他先带着检词去商场逛了逛，带她去买点生活必需品，半个小时后，检易就回电话了。 何牧阳：“我在香荔阁定了桌，你们下班了直接过去，过去了说我名字就行了。” 检易：“嗯，现在过去。” 检词凑过去问：“妮子姐去么？” 何牧阳只好问电话那头的人，“妮子去么？” 检易看了一眼正在收拾东西的倪梓，笃定道：“她去。” 倪梓能听见他电话里的声音，而听检易这么说，她也没反驳，默默收拾完东西就去更衣室换衣服了。 到更衣室换了衣服出来，她直接往医院门口走，然后就在门口的石檐下看见他了，他背对着里面，浅蓝色的衬衣，西装裤，背影她熟悉，所以远远的一眼，也能认出来。 倪梓走过去，脚步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直直从他身边经过。 幸好检易眼神不错，余光瞥见她，立马跟上去。 她横冲直撞的往前，其实根本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于是到了路边就停下了，等着身后的人为她指条明路…… 检易实在是，想笑…… 他拦了辆车，打开车门让她上车，倪梓也不扭捏，不过上了车之后也是默不吭声，难为他这么尽心尽力，她依然没有好脸色。 其实，如果他不这么殷勤，她说不定还能对他客气点。 因为越殷勤，就越显得他居心不良。 到了香荔阁，检易直接说了何牧阳的名字，服务生立刻明白过来，领着他们上了二楼的包厢。 何牧阳跟检词居然还没到。 碗筷都是清洗好了的，没两分钟茶壶端上来，服务生给两人倒了茶就出去了，事情何牧阳都安排得妥当，什么时候上菜都吩咐好了。 包厢里就剩下两个人独处。 倪梓一路上都没吭过一声，现下也只是拿着茶杯，有一口没一口地喝，忽然之间的独处，让人感觉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付。 检易坐在她旁边的位置，看她一杯茶见底了，拿了茶壶给她添茶水。 倪梓瞥过去，看见他挽着衬衣的袖口，露出小臂，右手拿着茶壶给她倒水，她想起高二的时候，他右手的小臂被划了一刀的事，一时有些恍惚。 她在面对检易的时候，心思不活泛，死气沉沉的，连她自己都觉得挺烦的，完全不是平时的状态。 他有心招惹，她无意作陪。 偏偏她出声抗议的时候，他能及时收手，进退有度。 检易就站在她旁边，腹部几乎要贴上她的肩，不敢逾越，也不想退让，常常把自己置于进退两难的境地。 两个人相对无言，各怀心思，心思一致，却胜千言。 忽然门让人从外面打开，探入一颗脑袋，检词看着里面的人笑了一下，推开门跑进来，“哥，妮子姐。” 何牧阳单肩背着检词的粉蓝色包裹，手里还提着一袋刚刚购置的日用品，跟在她身后进来，“哎妈，这个累呀！” 他一路上为她忙前忙后的，就跟个保姆似的。 检词拉了张椅子坐到倪梓身边，“姐，我今晚去你那儿睡可以么？” 倪梓给她倒了水，认真道：“可以啊，介意睡沙发么？或者睡地板？” 检词：“……” 倪梓：“开玩笑的，我的床是双人床。” 何牧阳坐下来之后，喘了两口气，张嘴就说：“倒水倒水……” 倪梓只好绕过去给他倒了杯水，“这也没怎么操劳就累成这样？” “这还没怎么操劳？”何牧阳指着检词，“你问问她，都对我干什么了！” “不就是背个包提点东西么……”检词咬着杯沿。 “你就……”何牧阳喝了两口水，说：“隐瞒部分事实，满场跑，一会儿要看这个，一会儿要看那个，刚还跑呢，一口气跑上来，考虑一下你哥的年纪好么？” “不是风华正茂么？”检词笑嘻嘻说：“给你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 检易看倪梓似乎闲不住，包括她总共就四个人，她拿着茶壶给这个倒水，给那个倒水，给她自己倒水，偶尔还抛开私怨施舍他一杯水…… 上了菜也坐不住。 这水轮到他这边的时候，他接手了茶壶，然后把她拉下来坐下，“吃东西吧，出了医院不用这么忙，该歇着就歇着。” 他还一副领导的口吻…… 虽然他进医院来，本应该可以高她一级。 倪梓清了清嗓子，没去理会，坐下之后干脆就不起来了。 检易拿着茶壶走到检词旁边，问：“我给你倒茶？” 检词啃凤爪啃得起劲，不明就里地“啊”了一声，赶紧扔下凤爪，擦了擦手，然后两只手捧着杯子跟接圣旨似的接水，还说：“六分满就够了。” 检易：“……” 何牧阳看着只想笑，检易过来的时候，他笑笑说：“我自己来，给人倒点水可委屈死你大爷了！” 检易把茶壶放下，淡淡道：“你大爷。” 倪梓：“……” 检词啃着凤爪，说：“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你大爷我大爷都是爷爷，哈哈哈哈哈哈……” 倪梓：“……” …… ***## 作者有话要说：　　检哥和妮子这两人……这样算撒糖吗？ 第52章 青年才俊 晚上没喝酒，检易不能喝，何牧阳一个人喝着也没意思，干脆就清淡些。 回去的时候，何牧阳一个人一辆车往那个方向走，检易一行人往另一个方向走，车上倪梓跟检易都没开口，有些话当着检词的面额不好说。 上车的时候，检词非常机灵地选择前面的副驾驶座，后边留给他们两个。 倪梓在车上靠着车窗口昏昏欲睡，本来就困，这会儿还吃饱了，睡意更浓了，意识慢慢地就有些模糊，车身轻轻摇晃。 夜半，车里，旁边有让人安心的人。 简直就是天时地利人和…… 倪梓也不管那么多，坚持不住，眼睛一闭就睡过去了。 检易靠她靠得近，握着她的手臂将她轻轻一拉就把她给拉过来，她靠在他怀里的时候，还特别自觉地调整了个舒服的位置，检易配合她跟着调整自己的姿势。 估计是真的困了，之前夜班熬的夜都没时间不回来，一有机会就能睡着，所以一路上倪梓都没醒过来，甚至还睡得挺放肆。 到地方的时候，检易拍了拍她的脸，倪梓一睁眼就看见了车窗口，外面黑压压地一片，跟着才感觉到不对劲，她是半躺着的，眼珠子一转就看见他一脸的似笑非笑。 倪梓急急忙忙的，随便找了一块地儿撑着起来，坐起来之后才发现自己掌心接触的位置，是他的腿根…… 她触雷一般把手抽回来，用一种看恶势力的眼神瞪了他一眼。 检易以一种清者自清的清高姿态回视着她。 “……” 直到司机大哥催道：“两位别磨叽了，下了车再深情对望，我还有客。” 检词抱着自己的包裹，也挺无奈的。 ……吵架方式真幼稚。 上了楼之后，检词跟着倪梓进屋，检易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先洗澡吧，”倪梓把扎了一天的头发放下来，随便摁了摁头皮，“今晚洗头发么？我给你拿吹风机。” “姐，你先洗吧，明天不是要上班么？”检词拿了睡衣出来，放在一边，“我晚点儿没事。” 倪梓笑了笑，把电水壶插上电，交代了她一句，拿了衣服就去洗澡了，然后不到十分钟时间她就出来了，急着睡觉的人，没什么心情享受洗澡的乐趣。 检词抱着睡衣去了浴室，倪梓冲了一杯牛奶，是留给检词的，准备去睡觉的时候，浴室那边喊了一句：“姐啊——” 叫喊声颇悲切…… 倪梓以为发生什么要紧事了，急急忙忙赶过去，“怎么了？” 检词已经脱了衣服，身子掩在门后面，露出一颗脑袋，“我刚才买的那一袋东西在我哥那儿，忘拿回来了……” “里面有什么东西？”倪梓记得那袋东西，她以为是零食。 检词：“有薯片饼干辣条……” 倪梓：“……” 检词说：“还有毛巾牙刷之类的，毛巾我洗澡要用。” 倪梓“哦”了一声，“我这儿有新的毛巾，我给你拿吧。” “不不不，”检词扒着门板，有点不好意思又硬着脸皮，笑得有些腼腆，说：“……那条毛巾有火龙果的图案。” “……” 倪梓只好穿上鞋，去敲对面检易的门。 门很快就开了，检易刚洗完澡，头发也还是湿的，他擦着头发就过来开门，心里猜到大概是她。 他一头湿发垂拉下来，半掩着双眼，倪梓没敢去多看，垂下眼睛就看见他手里还提着检词说的那袋东西，她一声不吭弯腰就去拿，他手一偏，躲开了。 倪梓直起腰，说：“把东西给我。” 检易斜斜靠向门口，也离她近了一点，“不能多说一会儿话？” 她一过来，拿了东西就想走，还不如别过来让他看见她。 “东西，快点儿，”倪梓只好说：“小词在等，我还要睡觉。” 这话说的，好像是他无理取闹一样…… 检易把东西给她，她接过东西转身就去开门。 “妮子？没睡啊？” 唐楚从前面走廊尽头走过来，样子看起来是刚回来，看见她之后加快了脚步过来，又看见对面检易站在自己家门口，冲他笑：“检先生，这么晚也没睡？” 检易稍微一颔首，默不作声，并且站着没动。 唐楚正觉得奇怪，发现倪梓准备进屋了，赶紧把她拦下，“你等会儿，我给你买了宵夜。”他把手里的宵夜递给她。 “我准备睡了。”倪梓还觉得奇怪，怎么突然就给她买宵夜了？事先也没跟她说一声。 “准备睡了也能吃，吃完再睡呗。”唐楚发现对面的那位检先生居然还没进屋，好像对这个宵夜很感兴趣的样子，他对倪梓说：“你先别进去，我有话要跟你说。” 倪梓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那你说。” 唐楚回头看了检易一眼，对着他笑了笑，扭过头来说：“咱们进屋说。” 检易：“……” “不行，”倪梓赶紧关门，“里面有女孩子在洗澡。” “她总不能在客厅洗澡吧？”唐楚觉得好笑，“那咱们去那边说。” 这一层有个公共的露天阳台，唐楚把倪梓拉过去，然后探出脑袋看了一眼走廊，闪回去说：“那检先生还站在门口没进去！！” 倪梓有点无语：“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一刻她脑海中闪过检词光着身子蹲在浴室里瑟瑟发抖的场面…… “我跟你说，我觉得这个检先生非常奇怪，一般人看见别人有话要谈，不是会自觉回避么？他居然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唐楚压抑着激动，小声说：“脸皮太厚了！！” “这跟脸皮有什么关系？”倪梓想也不想就反驳，“他那样的人，才懒得搭理这种无聊的事。” 唐楚没去注意她的话，自顾自地说：“我觉得很奇怪，尤其是他看你的眼神，不对劲儿！你要小心他，有危险要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倪梓冷静下来后，也不再反驳什么，只说：“你想说的就是这个？” “不是，我有其他的事，”唐楚忽然对她笑了笑，“下下个星期六我生日，你有空么？” “……你生日，我会给你送礼物的。”倪梓觉得自己回绝得还是比较委婉的。 “哦……”唐楚有点失落，“没事儿，我就是怕你忘了提醒你一声，你记得要给我送礼物。” “好。”倪梓认真地点点头。 唐楚转身走出阳台，连宵夜都忘了要给她，提着东西开门进屋了。 倪梓怔忪了须臾，提着东西也回了，门没有锁，她刚一扭开，身后的门又开了，灯光投射出来，跟着被一道高大的身影给挡去了一部分。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身后的人拽了一下，直接给拽进屋里头。 这一刻，她的脑海里再次闪过检词光着身子蹲在浴室里瑟瑟发抖的场景…… 检易关了门，将她抵在门板上，双手抓着她的双臂，听到她手里的东西掉下去的声音。 倪梓吓得不轻，僵僵地靠着门，目光惊愕地看着他。 “他跟你说什么了？”检易垂着脸，一脸的深沉。 倪梓感觉他的双手太用力，她的手臂被他抓的有点疼，于是挣扎了一下，惹得他抓的更用力。 “你一时半会儿气愤难平我可以等，多少年我都等，再一个九年，十年或者二十年，但是你不能给其他人机会。”话说到最后，他几乎咬牙切齿。 倪梓一时没办法理解他话里头的意思，等理解过来，对他的这番言词感到满心满眼的不可思议，这话显得他既执迷不悟，也强人所难。 “检易，你好像误会了，”她尽量保持平静，“我不一定要给你机会的，另外，我给不给其他人机会，这你没权利干涉。” 检易的脸色有些阴沉，尤其是前额的碎发垂拉下来，遮住了他的眉眼，薄唇紧抿着，幽幽的目光透过碎发之间的缝隙落在她脸上。 “我的病好了，但指不定哪天受了刺激就复发了，你还想看我像个疯子一样到处惹是生非？你愿意看我这样么？你舍得么？”检易的情绪有些激动，一步步地逼问她。 他以前因为这个真他妈该死的毛病离开她，现在却拿这个毛病来绑架她，有点讽刺了。 倪梓感觉喉咙被紧束着，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眼睛有点酸疼，鼻子也是，心里是扎扎实实的疼，她委屈了九年，到头来还是得受他压制？ 趁着她分神，检易将她的下巴抬起来就吻上去，鼻腔里闻到她颈窝里飘过来的沐浴露香气，手臂楼着她往自己怀里带。 我的病好了，不会再离开你了。 他原本是想这样说。 检易的吻落在她唇间，轻又柔，仿佛带着厚积的歉意。 还是跟以前一样，舌尖一碰上她的唇就停不下来了，像火苗在身体里四处乱窜，连带着对方一起燃烧，从慢慢厮磨到失控纠缠，要的是把心窝里的灼热传递给她。 他的舌头在她嘴里，像闪烁的烛火，是明是灭都令人难以捉摸，而燃烧久了，就有些烫人了，连带着她的舌头也感到火燎一样的滚烫。 倪梓感觉呼吸困难，唇部又麻又疼，脑袋往旁边偏了偏想躲开他，他不依不饶地跟过来，往另一边躲，他依然能及时跟过来，抓着她的下巴摆正位置继续。 他一味沉浸在自己对她的渴求里，不知餍足，贪得无厌。 倪梓用尽力气去推他都不能撼动他一分，心里气到能晕过去。 似乎是感受到她虚弱的怒意，检易后知后觉地停下来，慢慢松开她的嘴唇，垂着目光看她红到充血的双唇，红到快沁出血丝来。 他嘴淡了这么些年，难免失了分寸。 检易帮她擦着嘴角，心里自觉自己过分了，说：“睡觉之前抹点润唇膏。” 倪梓感觉嘴巴火辣辣的疼，有些恼羞成怒，拍开他的手，弯腰捡了地上东西头也不回就开门出去了。 检易看着她进屋，然后关门，他抬手擦了擦嘴角，那阵酥麻感还留在嘴里。 检词身上裹着宽大的浴巾坐在马桶盖上，望着墙壁怔怔发愣。 十五分钟了…… 她忽然感到委屈，瘪着嘴想哭，眼泪没酝酿出来，鼻涕已经快突破矜持的底线要冲出来了。 …… *** 作者有话要说：　　检哥，你变了，你再也不是我心中那朵波澜不惊遗世独立的空谷幽兰…… 砚某某仰天长叹道。 这一章不长，下一章长点儿~转圈圈说晚安~ 第53章 青年才俊 凌晨四点的时候来急诊电话了。 倪梓匆匆忙忙的起来，连刷牙洗脸都没来得及就开门出来了，刚好检易也出来，他也接到了电话。 两人同时开门走出来，对视了一眼，转身关门一起下楼，坐车到医院。 当初倪梓选住的地方，尽量选择离医院近些，方便有急诊通知的时候，确保自己能在15分钟之内赶到医院。 急诊科那边依然……热闹。 病人是车祸复合伤，酒驾，车里一共有两人，开车的人伤势较轻，处于昏迷当中，皮肤有局部面积的损伤，坐副驾驶的人送到医院来就已经没有自主呼吸了，抢救室里正在做抢救处理。 病人情况有所缓之后赶紧送ct室做头颅ct，病人颅内出血，做剖腹探查时还发现有心脏破裂。一时间把神经外科，心胸外科的人都请了过来。 连李主任也被及时请过来会诊。 倪梓上完手术出来，检易那边还没有完事，他那台的情况紧急，几个科室齐聚一堂轮流上，可谓声势浩大了。 急诊科里忙的晕头转向，没多久，天亮了。 早上7点，倪梓回到办公室刷牙洗脸，然后倒了杯水放在办公桌上，拿着手机给检词发信息，跟她说卧室梳妆台的柜子里放了钱还要钥匙，让她饿了就拿着钱出去吃点东西。 她发完信息，直接趴在办公桌上，打算眯一会儿。 检易上完手术，跟童医生一道回办公室，打开办公室的门进来就看见倪梓趴在办公桌上睡了。 她右手边还放着一杯水，检易下意识伸手探了一下温度，还带着点温。 “估计是真累坏了，”童医生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在自己的位置坐下，叹了口气，“妮子比我晚进来一年，拼命的程度我自叹不如啊……对了检医生，你来医院这么些日子还习惯么？在美国那边也这么忙么？” “没什么习不习惯的，美国那边情况差不多，更忙的时候也有。”检易没在意旁边的目光，自顾自地在倪梓的办公桌前站了一会儿才慢慢走开。 中午吃饭的时候，倪梓在食堂碰见她师父了。 李主任是跟检易一起过来的，他端着餐盘先到倪梓坐的位置旁边，拍拍她的肩让她往里坐。 倪梓一边往里面挪一边说：“我妈说，吃饭吃到一半挪位置，脑子会变笨的。” “本来也没聪明过。”李主任笑呵呵坐下去。 “那您还收我？”倪梓好笑道。 李主任煞有介事道：“总有看错眼的时候，难得糊涂。” 倪梓煞有介事地配合：“学生自认为自己的能力配得上您的难得糊涂。” 李主任没再说什么，抬头看着检易的背影沉默须臾，问：“你觉得检易这人怎么样？” 倪梓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他端着餐盘准备过来，路上被胸外的陈医生给拉住了，她收回目光，显得兴致淡淡，道：“挺好的。” “为师也觉得非常不错，无论是在专业领域方面的涉猎，还是在待人接物方面，”李主任看了一会儿，又问：“那你满意么？” “噗！！”一声，倪梓把含在嘴里的一口汤个喷了出来，那口汤非常自觉自律地回到了碗里头，然后她就像是要跟人拼老命似的开始咳咳咳—— 李主任颇为嫌弃，拿了两张纸巾，一张自己用，一张递给她。 检易过来时她还没止住咳嗽，肺都能咳出来，李主任在，他不好做的太过，在对面坐下后只问：“怎么咳成这样？” “刚才我跟她提起了你——”李主任拍拍倪梓的背，笑笑说：“她就喷了。” 检易：“……” 午饭后倪梓先走了，检易被李主任拉着唠了两句。 倪梓经过护士站，护士长也在，她冲两人笑了笑，准备走。 小护士赶紧问：“倪医生，你的人生导语是什么？” 倪梓脚步一顿，倒回去两步，“人生导语？” “对。”小护士拿着纸张，随时准备动笔。 “……” 护士长说：“今天上午，院办那边发了通知下来，让医院里的每个医生护士，把自己的座右铭或者人生导语给写下来交上去，” 倪梓：“……” 她记得自己最后一次干这种事，是小学六年级临近中考的那段时间，老师布置的作业。 倪梓问：“你们写了什么？” 小护士照着上面写的念了两句：“让我的爱传递温暖，用我的双手呵护健康，用我的微笑散播温情……” 如果是以“让我的”做开头的话…… 倪梓灵机一动，即兴发挥：“让我用爱作为杠杆，支撑起地球的生命。” 简直是大气磅礴！！ 倪梓很满意，打了个响指，潇洒走人。 护士长：“……” 检易跟在她后面过来，远远地就看见了她。 小护士刚好写完，见到他过来又急忙问：“检医生，你的人生导语是什么？” 检易脚步一收，认真道：“想当地球。”说完就走。 护士长：“……” 小护士拿着圆珠笔，望着他的背影呐呐道：“问的是人生导语，没问你的梦想……” 晚上八点，倪梓看没什么事就准备回去了，刚好检易也忙完了手头上的工作，跟在她的后面一道走。 倪梓住的地方离医院不远，打车15分钟之内抵达，但是步行至少也得半个小时左右，不累的话，倪梓一般直接步行回去。 不过她今天挺累的，所以坐公交车回去。 检易就跟在她后头，跟着她上车，她习惯性往后面走，找了个双人座，而且还喜欢坐里面，于是就给了他有机可乘。 倪梓扭头看他一眼，没搭理他，脑袋靠着窗口闭上眼睛打算眯一会儿。 不过这个姿势不太现实，因为车一开，车身摇摇晃晃，而且还会颠簸，脑袋靠在玻璃窗上，只能是跟着摇晃颠簸的结果。 “你可以靠我肩上。”检易说。 “……”倪梓没去理会旁边的人，干脆望着车窗口沉默。 两人到家门口的时候已经接近八点半了，倪梓拿钥匙开门，要是刚插上钥匙孔，门忽然让人从里面打开—— 检词冒了出来，然后跑出去扒着检易不让他进屋，“哥，我的辣条呢？我袋子里面的三包辣条呢！！” 倪梓：“……” 检易掰开她的手臂，说：“扔了。” 检词再次扒住他，“扔哪儿了？在你屋子里面？我要去……” 检易伸手揪住她的后衣领将她扯了回来，“垃圾桶里。” “放开我！！”检词挣扎了一下，“让我去看一眼！我要看看它！” 检易……当然不能放开她，因为那三包辣条他是一整包未开封直接扔进垃圾桶里的，让检词进去看见了，会直接捡起来继续吃，丝毫不犹豫的那种。 今天早上因为急诊电话，他仓促出门，没有来得及把垃圾拿出来扔了。 检易说：“禁止入内。” 检词扭头愤愤瞪他，“卑鄙小人，还我辣条！！” 检易问：“你吃饭没有？” 检词怒吼：“没有！！” “你不会是……”倪梓忍不住说：“为了等你哥回来质问他，所以一直在屋里待着没出去？” “没错！”检词转头回答完了又扭过来瞪着她哥。 倪梓叹道：“你拿着钱下楼再买不就行了？” 检词冷哼：“这是两码事。” 检易默了须臾，放开了她，转身经过倪梓进了她的屋，倪梓还有些莫名其妙，跟同样不明就里的检词对视了一眼…… 然后检词幡然醒悟，赶紧跟着冲进屋里，看到了令她绝望的一幕—— 她冲过去抱住检易，“不要！不要带走它们！！” 吼得撕心裂肺。 倪梓站在门口，看着检易把茶几上的辣条全部收起来准备扔进垃圾桶里，检词抱着他企图让他远离茶几旁的垃圾桶…… 检易的力气毕竟还是大些的，轻易地就挣脱了检词的阻拦，把东西全部扔进垃圾桶，转过来用眼神制止了还在负隅顽抗的检词——“再让我看见你吃这些东西，那你最好把给皮给我绷紧一点。” 在检词小的时候，检易就不让她吃这些垃圾食品，她长大了也一样。 其实辣条这种东西，偶尔还是可以拿来消遣的，有时候倪梓会觉得，检易在某些方面固执得有些可怕。 检易提着那袋东西经过门口的时候停了一下，说：“我给你们炒个饭。” 检词一屁股坐在地上，瘪着嘴看着辣条消失在门口，那种眼睁睁看着心爱之物离开却无能为力的心情，倪梓自认为还是能理解的，毕竟九年前她就体验过。 她过去蹲在检词跟前，安慰道：“明天我给你买火龙果？” 检词甩着“倔强不哭”脸，爬起来跑回房间生闷气去了。 倪梓在安慰检词，和洗澡之间权衡了一下轻重，然后选择去洗澡。 洗澡加洗头，然后把头发吹干，她一共就只花了15分钟，15分钟的时间，气该消了吧？ 倪梓去敲了敲房门，没有回应，她试着拧了一下门把手，门开了。 首先是——笑声。 笑得跌宕起伏连绵不绝，“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倪梓推开门看过去，检词躺在床上看拿着手机看电视剧…… 这脾气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她就这么半掩着门，然后转身回客厅看文献资料了。 大概二十分钟的时间，门外面有人敲了两下，她扔开资料去开门，看见检易端着一大碗炒饭站在门口，她让开位置让他进来。 “不早了，吃完赶紧休息。”检易把炒饭放在茶几上，准备去厨房给她那碗筷。 “我不饿，不吃。”倪梓关了门，想去房间把检词给叫出来吃饭。 检易把她拉进身前，说：“吃我炒的饭不妨碍你生我的气。” 倪梓就着近距离看着他，“对于你，我气不起来了。” 检易几乎是把她抱在怀里，于是又把她搂进了一些，“你要怎么样我都接受，不喜欢上别人就行。” 检词扔开手机下床拉开门，一走出来就看见他们这种看似亲密又不是真正亲密的姿势，把嘴一噘，打算回房间等他们亲密完了再出来。 检易忽然开口：“出来，吃饭。” 检词再次把嘴一噘，转身走出来，往沙发一坐，看见没有碗筷，又起身去厨房拿了三副碗筷出来。 倪梓推开他的双手，过去把散在沙发上的资料收拾了一下，放在茶几上。 吃完饭之后，倪梓回了房间，检易回了自己的屋，留下检词对着一桌残羹剩饭杯盘狼藉，失去辣条的委屈之情再次腾上心头，她气的直挺挺地往沙发一躺，开始了一个人的无理取闹，踢腿，踢腿，踢腿…… 第二天，检词留了纸条，背着行囊，不告而别，愤然投奔牧阳哥哥去了。 检词根据何牧阳之前给她的地址，坐车到他公司楼下，坐在大厦门口的花坛边上，给牧阳哥哥发信息。 何牧阳正在开会，忽然感觉西装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在台上结束自己的方案讲述，回到座位上，拿着手机出来一看——牧阳哥，我决定跟我哥割袍断义，你陪我去买一件长袍。 “我操？” “……” 何牧阳惊觉自己的“我操”出现得不合时宜，抬起头来看向台上的人。 台上的人问：“何总监对我的方案有意见？” 何牧阳笑得和颜悦色，装模作样：“简直令人叹为观止，你的理念我十分赞同，刚才一时激动失态了，你请继续。” 众人：“……” 检词离家出走的时候，医院那边发生了点事。 倪梓助组里的陈主治负责的一个病人，前段时间做完手术之后，还需要后续的一系列治疗，病人的手术费用结了，后续治疗的费用交得断断续续，到了后面干脆就一直拖欠着。 陈主治找病人家属沟通过好几次，病人家属支支吾吾的，言辞闪烁，能躲则躲，三番两次之后，陈主治脾气就上来了。 下午，倪梓跟童医生在陈主治办公室里交代一些病人的情况，刚好病人家属过来询问自己父亲的病情，趁着这个机会，陈主治又提了一次。 陈主治说：“您的费用如果不及时跟上，后续治疗也没法跟上。” 病人家属回道：“怎么没法儿跟上？你们医院的药啊医疗设备这些不都在么？” 陈主任忍着脾气说：“您已经拖欠两个月了，这些费用您如果不交上来，是从我的工资里面扣的，希望您跟您的家人能理解我的难处。” 病人家属有些不耐烦：“又不是不还给你，不都跟你说了再等等，我们家也有难处，你作为医生怎么不为病人多考虑考虑？” “是，我已经替您考虑两个月了，”陈主任压着怒火，说：“医院有医院的要求，再考虑，我可能会考虑是不是给您父亲中断治疗。” “中断治疗？”病人家属忽然拔高音量，“你凭什么中断治疗？病人就在那儿躺着，你作为医生说这话良心安吗？你有医德吗？你是怎么当上医生的！！” 童医生在旁边听着，帮着说了两句：“我们医生给人治病，但也要吃饭的呀。” 病人家属有些恼羞成怒：“我说了不是不给钱！！是让你们再等等！！” 倪梓说：“您冷静一点，按照我们医院的规定，病人什么时候停止交费，我们就什么时候中断治疗，陈医生已经帮你们……” “我不管你们医院什么规定！”病人家属嚷嚷道：“病人送到你们医院来你们就得负责！就因为没有交费你们就停止治疗，你们有没有良心！！医生的责任不是救死扶伤吗！！见钱眼开不配当医生！！抗日的时候人白求恩来中国冒着生命危险救人的精神你们怎么不学学？” “……” 陈主治的态度很坚决，必须把费用交上来才能继续治疗。 这事儿闹得挺大的，惊动了许多人。 检易在病房给病人换药，换的差不多的时候，护士长过来了，跟他说了一下情况，她一时找不到李主任，让他帮忙联系一下。 “倪梓是不是在陈医生的办公室？”检易忽然问。 “好像是……”护士长不明白他怎么问了这个。 检易把剩下简单的收尾交代给旁边的实习生，让护士长帮忙盯一下，然后急急忙忙赶了过去。 走廊里回荡着病人家属的叫骂声。 检易过去之后，拨开人群挤进陈医生的办公室，站在门口就看见倪梓在里面。 病人家属是个高壮的男人，情绪有些失控，指着门口的医生护士破口大骂：“黑心医院！见钱眼开！这个社会迟早被你们这些人给搞没了！” 检易趁着他不注意，慢慢走进去，往倪梓那边靠近。 病人家属忽然一转身，看见倪梓比较瘦，挑弱的下手，过去把倪梓扯过来往旁边一推，他手劲儿大，倪梓猛撞上前面的书柜，跟着往后弹几步，病人家属就近抄起一把椅子顺手就往倪梓身上砸过去。 检易来不及阻止，只能跑过去帮倪梓挡了一下，椅子直接摔在检易腰上，钢制的椅脚就这么戳中他的腰侧，他咬着牙，依然没忍住闷哼一声。 倪梓听见他的声音，睁眼看他，发现他紧皱着眉峰，一手抱着她，一只手撑着旁边的书柜，手指扣得发白。 陈主治赶紧过去拉住病人家属，将他制服在办公桌上。 “检易，”倪梓看他脸色不对劲，急得双手发抖，“我看看，砸到哪儿了？给我看看……”她说着去摸他的腰和背。 “没事。”检易手臂抱紧了她，脸埋在她颈窝里，忍着那股钻心刺骨的痛劲过去，暂时没工夫说话。 李主任来了，众人纷纷让道。 “怎么回事？！” 李主任厉声质问，问完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瞪着眼睛不说话。 后来李主任亲自跟那病人家属沟通，病人家属也不像是真缺钱的样子，李主任能言善道，这种事经历得多，几句话就说开了，不像陈主治，脾气大，直来直往。 李主任笑呵呵说：“有问题咱们好好沟通，都是文明人，不能闹，这一闹啊，问题就大……” 有些事，跟人晓之以理不一定有用，因为有些人缺德，却要求别人道德高尚。 倪梓让检易去照个腰椎ct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砸出问题来。 检易说：“我还有病人在等着，晚些吧。” 倪梓心里急，但是再急，也不能让他把病人扔在一边，只好点点头。 回办公室的时候，有个实习生过来问了一下情况，童医生把大致的情况跟他说了。 实习生问：“那这事到底是谁对谁错？说不定人家真的是一时凑不来钱……” 童医生说：“凑不来钱，也没理由让陈医生一时垫付着，陈医生也要养家糊口。” “那能不能让医院方面……” “医院经营也需要钱，不能把烂摊子扔给医院啊，而且刚刚那位家属手里还拿着宝马的车钥匙。”童医生说完，想了想，又说：“其实陈医生以前经常替病人先垫着费用，一开始的时候还没什么，后来有好几次，病人治完病直接就跑了，陈医生经常花冤枉钱，这事儿对他刺激挺大的。” 一直到天黑检易才回办公室。 倪梓看见他进来，赶紧过去问：“你去照ct没有？” 检易对她抬了一下嘴角，说：“不着急，被砸了一下而已。” 当时那脸色，怎么可能是“被砸了一下而已”那么轻松？ 那一下砸过去，想想都觉得触目惊心。 童医生也过来问了一下，“检医生没事吧？” 检易似乎心情不错，和颜悦色说：“没事。” “今天让你见笑了，”童医生笑得有些无奈，“所以我一直很疑惑，检医生为什么要回国发展？国内医患关系这么紧张。” “这么跟你说吧，那边的情况是，病人看病不给钱，基本在那边就混不下去了，而国内有人看病不给钱，社会对他们会宽容许多，他们照样能正常生活。”检易沉默须臾，说：“很多问题，尤其是涉及到大方面，都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解释的清的。” 童医生似乎明白，点点头，说：“所以，你还是没说为什么要回国发展。” 倪梓：“……” 晚些时候，检易去照了ct，没有伤及腰椎，无关节损伤，只是腰部肌肉软组织损伤，伤的比较严重，姿势不对或者拿重物会有影响。 检易在那边开了药，内服外敷一起用。 晚上回去，他进屋前倪梓不放心交代他：“你小心一点，别撞到了，记得吃药敷药。” 检易句句谨记，在门口站了会儿，笑着回屋了。 他回屋还没一分钟，门就响了。 倪梓拿着检词留下的纸条，匆匆过来敲门，门一开，她说：“小词离家出走了。” 检易：“……” …… …… ***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他俩亲了一回之后，我看到踊跃评论的姑娘似乎多了那么几个，心想大概都盼着他俩亲一亲吧【会心一笑】然后点开评论……居然有一半在刷小词妹妹？？ 第54章 浅蓝色衬衫 “就因为你哥不让你吃垃圾食品所以你就跑出来了？”何牧阳戳戳她的脑门，“把你给能耐的，小的时候他也不让你吃，怎么不见你跑呢？” “小的时候没那么大能耐。”检词扫他的手，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怎么的呢？吃我的用我的，睡我的地方，我还不能说你两句了？谁把你惯的那么大脾气？是不是我？在你哥那儿你敢那么放肆么？你有机会放肆么？”何牧阳又开始唠叨起来没完，“就知道跑我这儿来撒野，我保的了你一时，保的了你一世么？你哥我将来是要去媳妇儿的！” “没关系，你娶媳妇儿那年我已经学会自保了，”检词坐过去一把抓住他的双手，正经道：“哥，多年来，让你多费神了，妹铭感五衷，大恩不言谢，施恩莫忘报，届时我就不给你包红包了吧……” “……” 然后何牧阳的手机响了。 检易问：“小词在你那儿？” 何牧阳看她一眼，说：“在吃面条，放心吧没事儿。” 检易默了默，只说：“那有事给我电话，嗯。” 倪梓看他结束了通话，问：“小词怎么去牧阳那了？” “估计是觉得这里太无聊。”检易撑了一下门框，他站的太久，腰有点疼了。 “我想也是。” 医院那边就没有空闲的时候，她每天早出晚归，小词一个人待在家里，人生地不熟，又不能随随便便出门。 倪梓看他撑着门框好像站得有点费劲，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的腰有伤的事，赶紧说：“你进去吧，早点休息。” 检易还没开口说点什么，她已经转身回屋了。 她关门之前，犹豫了一下，说：“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毕竟，如果不是因为她，他也不会伤着。 检易看着她把门关上，彻底隔断了屋里的光源，他站着怔忪了好一会儿才进屋关门。 倪梓洗完澡出来已经快9点了，她直接往沙发躺下去，望着天花板怔怔发呆，眼皮一张一阖，精神慢慢地涣散，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忽然震动，嗡嗡声乍响，一下子又把她给吵醒。 她坐起来，以为是急诊电话，拿了手机一看，是检易打过来的。 检易：“方不方便帮我上药？我自己不太够得着。” 倪梓没考虑太多，直接说：“好。” 检易：“我过去，还是你过来？” 倪梓想了想，说：“我过去。” 这对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今晚去我那里，还是去你那里？ 去我那里吧。 呃呵呵…… 倪梓开门的时候，对面的门已经打开了，检易就站在门口，看样子已经洗过澡了，他今天穿的是浅蓝色的牛津纺衬衫，现在身上换了一件……浅蓝色衬衫…… 检易站在门口等她锁了门过来，手心紧紧握着门把手。 倪梓没看过他屋子里是什么光景，进来之后有些惊讶，简洁又大方，家具都是新的，最关键的是面积比她那间要大，这客厅估计还可以再容纳一张床，连窗户都比她那边的大，真不愧是两室两厅。 检易等她羡慕以及感慨完了以后，把手里的水给她。 倪梓拿着杯子带着羡慕之情再欣赏了一下，一转身就被前面那副景象给吓了一跳—— 不就是上个药…… 一定要这么兴师动众地……袒胸露乳……吗？ 检易坦坦荡荡说：“我怕你行动起来不方便？” 什么行动要这么调兵遣将地脱衣服啊！ 倪梓黑着个脸，走过去把沙发上的衬衫拿起来扔他脸上，“把衣服穿上。” 检易几乎没有被这么粗鲁地对待过…… 以前她也不会这么对待自己。 他这人待人接物都比较张弛有度，保留余地，才能可进可退，无形之中就让人产生了不能轻易冒犯的印象。 倪梓没有去看他优美的背脊弧度，精瘦的锁骨，紧实的腹肌…… 没有偷看。 这种“袒胸露乳”的风光她在医院见的多了，阅历丰富，经验丰富。 他穿上衣服后，倪梓才瞟了他一眼，提醒道：“扣子。” 他依言把扣子扣上几颗。 倪梓把药都拿出来摆在茶几上，药不多，都是一些活血消肿散瘀的药膏。 腰有伤不利于久站，他平时上手术，一站就是两个小时，有的时候要连续站上一天，不仔细一点治理还会落下病根。 下午手术的时候其实已经有些吃不消了，但是受不了也得咬着牙挺着。 倪梓跪在他脚边，掀开他的衣角看了一下，腰侧有一块泛出紫红色的淤青，她问：“冷敷过了么？” 检易低低应了声：“嗯。” 倪梓帮他把药抹上去，然后轻轻推开，再慢慢用力按压推揉，两只拇指交替着用力，一只掌心贴着他的腹部，另外一只掌心贴着他的腰。 她专注着眼前的事，他倒是有些想入非非…… 倪梓发现自己全情投入努力了半天，他愣是一声不吭。 不疼么？她手法不到位？ 她正奇怪，“你怎么没反应？” 检易问：“你需要什么反应？” 倪梓：“……” 他忽然发出一阵低沉又短促的——“呃。” 倪梓看他一眼，发现他微微挑着嘴角在笑，有些恼羞成怒：“你有毛病啊！” 检易揉了揉鼻腔，依然觉得好笑，转过脸去看她，她压着眼皮，脸上还留着一丝气恼的神情，耳根有点红了。 倪梓不再去搭理他，手上的力道跟免费似的大方地挥霍，越来越重，他依然纹丝不动，连呼吸都很平稳，她忽然重重按下去—— 他伸手擒住她的手腕提着，“够了。” “……” 倪梓猛一下反应过来，有些过意不去，干干笑着：“太重了？不好意思。” 检易若有所思地沉默片刻，说：“不是。” 倪梓奇怪道：“不是？” 外面传来敲门声——“妮子？” 倪梓听声音，敲的是她屋子的门，“唐楚？” 她刚站起来就被检易给压了下去，“别去。” 唐楚：“妮子？你睡了？” 倪梓说：“说不定他找我有事。” 检易目光沉沉地看着门口，“大半夜能有什么事？再说，你现在从一个男人的屋子里出去，你让人家怎么想？” 也对，情况有点复杂。 倪梓嘴上却说：“解释一下不就行了……” 检易垂着脸问：“解释什么？” 倪梓：“解释为什么我会在你屋里。” 检易：“那你为什么会在我的屋里？” 倪梓说：“帮你上药。” 检易握紧了她的双臂问：“为什么要解释？” 倪梓：“……” 检易跟着她一起沉默，片刻之后开口问：“我们是什么关系？” 倪梓不愿意去考虑这个问题，挣了一下挣脱不开，直到她皱了下眉，检易才反应过来自己太用力，抓疼她了，于是松了松手。 他刚一松手，茶几上的手机嗡嗡响了，倪梓转过去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手机就被他拿走了，扔向另一张沙发。 倪梓有些动气，推开他想去拿手机，被他拦腰抱起来往沙发一放，跟着他站起来一条腿跨上沙发跪着，轻轻坐下，俯身过来把她压住了。 倪梓被他压在沙发上，很难有什么做为，连动弹一下都不容易，只能靠一双眼睛瞪他，一本正经目露凶光地瞪着他。 这眼神落在检易眼里，更能燃起他的念头，那念头就盘踞在他双眼里，愈来愈浓烈，慢慢靠近她时，她脸往旁边一扭，避开他。 他往那边追过去，她又往另一边扭。 这样你追我赶反复了数次，他捏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摆正，长指摩挲着，说： “别动，我亲一下。” “……” 这是什么话？他说亲一下就要让亲？ 他没给她开口说话的时间，调整了一下姿势就俯身吻住她。 一场暌违已久的你情我愿，连彼此嘴唇的温度都那么契合。 检易有些激动，唇齿皆颤地缠住她，没轻没重地动用了牙齿，舌尖遵循本能和渴望地探索，包括她身上沐浴露的香气，让他有点失魂。 他的呼吸灼热得吓人，还有那股蛮劲让倪梓心里犯怵，手推了他一下，才让他放慢了些许节奏，依然颠来倒去地没舍得放开。 直到门忽然响了。 倪梓回过神来去推他才让他停下。 检易抵着她的额头轻喘了两下，仔细听着门外的动静，门又响了几声。 “检先生？” “……” 检易把脸埋进她颈窝里，叹了口气。 倪梓放在他肩上的手再一次推他，“你……起来。” 他往她的眉心亲了一下才慢慢站起来，倪梓赶紧跟着坐起来，看见他衬衫领口的扣子都给弄开了，一时脸红耳热。 检易慢慢扣上衣扣，问：“你要不要躲一下？” 毕竟大晚上的，不是什么公开的好时机。 局面有点失控，现在不好收拾，这不是她的本意，她自觉有些不要脸。 倪梓站起来急急忙忙躲进了厨房。 那就，不要脸地当自己在偷/情好了…… 检易不慌不忙地去看门，时间隔这么就，他以为外面的人早走了，没想到开了门，他还在。 唐楚看见他开门，笑了笑说：“检先生还没睡？” 检易淡着个脸，“本来快睡了。” “不好意思，”唐楚笑得尴尬，目光若有似无地往屋里飘着，一边问：“妮子还没回来？你们医院这么忙？” “不清楚，”检易当做没看到，说：“或许睡了，或许没回来。” 检易的反应淡淡的，淡到没情绪。 唐楚也不好多做叨扰，看问不出什么情况来就回去了，可是他总觉得这个检先生有些奇怪，自从检先生来了之后他心里总不踏实，刚刚那一刻他几乎要怀疑，妮子就在那间屋子里。 检易关了门，往厨房去了。 倪梓靠在流理台上发呆，见他进来了，问：“唐楚找你有什么事么？” 检易过去抬起她的下巴，说：“没什么事。” 他说完要凑过去，倪梓避开了，“我回去了。” 她有些内疚，虽然她跟唐楚没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大概是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她刚接触，经验不足，总感觉良心不安。 毕竟，她为人素来光明磊落…… 检易一手撑着流理台，弯下腰看着她问：“为什么？” 倪梓坦坦荡荡地回视他，“时间不早了。” 检易：“……” 都抱到一起亲了两回了，她还一脸问心无愧的表情，她好意思么？ …… *** 作者有话要说：　　亲了亲了，醉了醉了…… 总有那么一两次专属他俩的章节。 第55章 浅蓝色衬衫 倪梓对检易的态度很能贯彻始终，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为所动…… 她总毫无自觉，轻易就受到检易的撩拨，控制不住去靠近他，但是最后关键时刻又总能悬崖勒马，不愿意捅破那层纸，跨过那道坎，突围那道防线…… 倪梓曾经想过自己面对检易时应该是怎么样的态度。 比如： 仰着高傲的脑袋大声质问。 抬着狂肆的下巴不屑一顾。 摆出冷艳的神情，心如止水，淡看花开花落…… 绝对没想到会是现在这种，若即若离，若隐若现，不清不楚，不阴不阳，欲拒还迎…… 倪梓撑着额头不住摇晃脑袋。 太坏了，太可恶了，太卑鄙了，太不自持了…… 这不是一个精英应该有的态度。 检易这两天精神不济，因为老做噩梦。 梦见—— 他刚扒了倪梓的衣服，摩拳擦掌之时，门响了。 他刚扒了倪梓的衣服，跃跃欲试之时，手机响了。 他刚扒了倪梓的衣服，蠢蠢欲动之时，检大词来了…… 他好不容易把门外的人打发走了，把手机关机了，把检大词给轰出去了，然后，梦醒了…… 他精神状态不佳，于是脾气就不太好。 检易翻着医嘱，眉头直接就皱起来了，“17号床病人血常规血色素这么低，不输血等着他自己升上来？” 实习生看他今天一整天摆着张清肃的脸色，原本就寡言少笑，今天干脆阴沉着个脸，于是他战战兢兢的不敢松懈。 检易接着翻，继续皱眉，“20号床病人□□没开？手术结束多久了还记得么？” 实习生咽了咽口水，说：“刚刚忙起来忘了，马上就去。” 检易扔下医嘱，摁了摁隐隐作痛的眉心，说：“你去忙吧。” 实习生如蒙大赦，拿着医嘱赶紧跑路。 倪梓过来的时候，实习生从她身边龙卷风似的呼啸而过，她确定那不是特效。 她回头看了一眼，一时摸不在头脑，开了办公室的门进去，刚好里面的人要出来，两人差点儿就要撞上。 检易看见进来的人是他，一双眼睛黏在她身上，倪梓打了个冷颤，躲病毒一样避开他了…… 中午倪梓忙到12点半才过去食堂吃饭，那里还有人排着队，她刚站上队伍的最后一位，后面又来了个人。 童医生拍了拍她的背，说：“检医生这两天是怎么了？” 倪梓转过来，奇怪道：“他怎么了？” “听两个实习生说，检医生这两天的心情好像不怎么好，抓住一点小错误小毛病就教训。”童医生想了想，说：“虽然确实该教训，不过他之前没这么吓人，反正就是不对劲。” “骂人了？”倪梓想起高中的时候，检易骂人甚至骂粗口的画面。 “那倒没有，就是太严肃了。”童医生不住摇头，“就像是……” 倪梓说：“行走的冷空气，走哪儿都制冷。” 童医生又不住点头赞同：“对对对，咱们课室的小护士以前见到他，会自行冒泡，而且还是粉红色的，恨不得跟他多搭两句话，这两天见到他，都不敢多蹦一个字。” “有那么夸张么？他又不会吃人。”倪梓笑得无语。 她忘了自己高中的时候被吓得更厉害，恨不得原地爆炸自行了断的那种。 倪梓跟童医生刚坐下，护士长就过来了。 护士长刚坐下就问：“检医生这两天是怎么了？” 倪梓：“……” 检易过来的时候，八卦的护士长赶紧冲他招手：“检医生，这儿有位！” 倪梓就在那里坐着，检易当然是盛情难却了。 只是他刚坐下没多久，就被护士长的八卦给包围了，倪梓表示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自己吃自己的。 护士长笑呵呵问：“检医生跟女朋友闹矛盾了？” 检易停下筷子，抬起眼睛看向护士长，然后目光一转，经过另外一双来自童医生的八卦眼睛，继续走，落在倪梓的……脑门上。 他说：“没有。” 童医生眼放精光，赶紧追问：“是没有闹矛盾，还是没有女朋友？” 检易别有深意地抬着目光在倪梓的脑门上晃了一眼，说：“都没有。” “哦……”童医生也若有所思地看了倪梓一眼，顺势问：“检医生这么帅，以前交过女朋友吧？” “嗯，”这个检易倒直认不讳，“交过。” 护士长一听，八卦精神又被吊起来了，“是什么样的女孩子啊？居然能入咱们检医生的法眼，很漂亮吧？” 倪梓一直垂着脑袋吃饭，注意力全放在对话上面。 “很漂亮。”检易说着，轻笑了一下。 童医生马上跟护士长对视了一眼，问：“性格怎么样啊？” “开朗，阳光，很温柔，很可爱，很——”检易稍微想了一下，说：“乖。” 倪梓：“……” “既然这么好，那为什么最后分手了？”护士长问出了自己最想八卦的问题。 “是啊，听你这么形容，好像……”童医生说：“好像你还余情未了。” 倪梓紧紧咬着筷子，除了检易，好像没人发现她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沉默。 “是我的原因，我不好。”检易稍微一想，继续说：“我有毛病，怕带坏她。” “哟，你辜负人家了？”护士长说话，比较直接…… 童医生尴尬笑着，刚想安慰两句什么的…… 检易点头承认了，“是。” “跟咱们倪医生一样。”护士长说话，有时候真的想到什么说什么…… 倪梓大惊，“关我什么事？” 检易看她一眼，也很想知道，关她什么事。 童医生想起来了，说：“你之前不知是说了吗？说你跟你之前的男朋友分手，是因为你年少无知，辜负了人家，嫌弃人家粗鲁爱打架，动不动喊打喊杀……” 倪梓被饭噎了一下，捶了捶自己的胸口，咳嗽了几声…… 童医生视若无睹，继续说：“你跟人家提的分手，人家还死皮赖脸地扒着你的腿不让你走啥的……” 检易：“……” 倪梓还在咳嗽，咳得面红耳赤，检易给她递了张纸巾。 童医生根本停不下来，还在说：“你还是说你面对他的苦苦哀求你无动于衷，要不是看他长得帅就报警了啥啥的……” 完了。 倪梓咳完了。 检易别有深意道：“倪医生杀伐决断，果敢英勇，检某佩服。” 倪梓端着自己的餐盘站起来，说：“各位慢吃，我先走了……”她转身之后，又转回来对童医生说：“在转述别人的话语时，可是稍微加以润色，显得有含蓄美。” 童医生愣愣的，不太听得懂她的意思。 倪梓说完，转身泪奔而逃。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篡改历史，大放厥词，散播谣言，臭不要脸的！ 倪梓一个下午都不太敢回办公室，事情一码归一码，她可以继续为这九年感到无尽委屈，但也必须得为了散播谣言一事，感到羞愧。 回个办公室她都要到处打听：“检医生在忙什么？他在办公室么？” 她手上还有今天的病历要打。 实习生说：“不清楚，我刚刚看到他下了手术台，然后好像去李主任办公室了。” 倪梓再三确认：“are you sure？” 实习生点头，“sure！” “怎么？我不能待在办公室里？” “……” 倪梓感觉后颈有一阵阴风徐徐吹过，下意识拔腿就跑，高跟鞋踩得嘟嘟回响，她跑进办公室立马关上门。 她现在连扬起高傲的脑袋冷眼看他都觉得没底气…… 检易随即跟上去，在她上锁的前一刻，及时握住了门把手，跟着一推就把门给推开了。 倪梓赶紧退开，心惊肉跳的，面上却若无其事地转身走回自己的办公桌，然后就听见“咔嚓”一声，门被上锁了…… 她惊得腰猛的一挺，刚转过去就被他推向办公桌边上，然后被他拦腰抱起放上去，稍微一俯身直接吻住她，动作一气呵成。 检易的动作不太温柔，双手撑在她身后的桌上，身体往前倾，为防止往后仰，倪梓双手攥紧他白大褂的领子，手心里全是厚实的布料。 屋外炎炎烈日曝晒着大地，却比不及他们之间的呼吸来的火热。 检易越吻越激烈，也将她越压越低…… 倪梓背后悬空，手臂的力气渐渐流失，于是力道稍微一松，就跟他分开了。 检易撑着桌面，胸前的领口被她拉扯着，不至于让她直接摔在桌面上，于是伸手楼了她的腰让她坐起来。 倪梓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暗骂：太不像话了！医院是神圣的地方！ 检易抬起她的下巴，道：“造谣生事。” 倪梓还以为他会色令智昏，然后暂时忘了这件事。 “我说的那些话，现在不是成事实了么？”倪梓看着他，显得心平气和。 “我苦苦哀求，你无动于衷，”检易也看着她，深沉的目光像是好戳进她的心底，“自始至终，是这样么？” 倪梓说：“对。” 他张嘴就问：“刚才我吻你的时候你也是这样？” 倪梓目光一闪，道：“是这样。” 检易眯了眯双眼，薄唇绷直了。 “是你说的，再等九年，十年，甚至是二十年你也无所谓。”倪梓说这话，反倒像是在追问他。 “好，我再陪你耗一个九年。”检易认真得像是在发誓。 这几天发生的这些事，最终，似是而非。 倪梓推开他跳下办公桌去开门，门一开就被靠在门板上的脑袋给吓了一跳。 童医生保持着侧耳偷听的姿势，然后慢慢站起来，尴尬至极，好笑至极，她干干笑着说：“怎么把门给锁了……” 倪梓理了理头发，把散乱在胸前的发丝勾到耳朵后面，说：“我去病房那边看看。” 检易背对着门口，长指撑在桌面上，定定地站了一会儿，拿着医嘱也转身走出去了。 ……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糖，有□□……慎吃。 检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车”又远了一步，心疼的很呐，嗨呀好气哦！ 第56章 浅蓝色衬衫 倪梓今天上午就一台手术，跟着给几位病人办理了出院，其中包括李大姐。 李大姐走的时候还在跟倪梓念叨她那个做建筑的大侄子，“倪医生，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我大侄子？长得很帅的，你要是愿意，我安排你们俩吃个饭，互相认识认识怎么样？” 倪梓脖子上挂着听诊器，双手揣在白大褂的兜里，笑着说：“李大姐谢谢您，但是不用了，我怕辜负您一番好意。” “怎么会辜负？”李大姐看着在隔壁病床一边给病人按压腹腔做检查，一边给实习生做指导示范的人，小声说：“我大侄子不输那位检医生。” “……” 倪梓还没想好该怎么回话就听到那边实习生的声音—— “检医生，没事儿吧？” 检易撑着病床的床沿，歇了一下才缓缓站直说：“我没事，你来试一下。” 刚好李大姐的女儿办完出院手续过来了。 倪梓陪着下楼。 到了医院住院部大楼门口，李大姐还在说：“我看那位检医生也不错，要不是这丫头有男朋友了……” “妈……”李大姐的女儿这一声喊的非常无奈。 “行了行了，又没让你分手，我就是惋惜一下，人检医生多能干啊。”李大妈叹了口气，又谢过了倪医生，然后才走的。 倪梓背着手，看着人走远了，刚想折身回去，忽然前面有个男人抱着一名孕妇火急火燎地赶过来。 男人一看见她，直奔而来，“大夫，大夫……我媳妇儿……这这怎么办呐？” 倪梓也来不及查看情况，赶紧把人带到急诊部，一边说：“您这情况就应该打120，自己送过来会耽误治疗时机的，路上堵车怎么办？” 男人一边“哎哎”声应着一边跑。 倪梓把人交给了那边的医生护士，跟着还有一两辆病床从门口送进来，一路赶着往里边去了。 回到科室办公室的时候，检易也在里面，倪梓看他稍微弯着腰，手扶着办公桌的边缘，在听到开门的声音时，忙直起腰来。 倪梓慢慢走过去，看到他脸色不太好的时候赶紧扶住他，“怎么了？腰疼？” 检易摆出一副善解人意vs默默承受的倔强脸，说道：“我没事……” 倪梓：“……行了，坐着休息。” 检易：“……” 倪梓给他倒了杯水，问：“这两天擦药了没有？” 检易没正面回答，而是拐着弯说：“我看你好像不太愿意搭理我的样子。” “我不搭理你跟你擦药有什么关系？”倪梓问。 “我总不能叫唐楚帮我擦药。”检易看着她说。 “所以，你这两天都没有擦药？”倪梓不自觉就皱起了眉。 “嗯。”他居然还点头承认。 倪梓只觉得这人越来越不像话了！ 倪梓：“我可以骂你么？” 检易：“欢迎。” 后来倪梓把他赶到骨科那边，让他去那边看一下顺便上点药什么的。 下个星期是李主任生日，顾院长的意思，是请李主任吃顿饭，顺便邀请他科室里的几位小年轻一起聚一聚，因为医院的工作时间向来无法固定，于是就定在今天晚上，比较不忙的情况下。 晚上下了班之后，除去几位值夜班的同事，全都去了。 这样的场合倪梓是不太想参与的，但奈何今晚的主角是自己的师父，身为他老人家门下唯一的弟子，连个生日晚宴都不出现，视为不孝。 顾院长在酒楼定了大包厢，中午去了一趟市政厅，晚上直接过去。 李主任把车开到医院门口，接倪梓和检易上车。 倪梓之前靠了驾驶证，不过由于疏于练习，车技生疏了许多，检易刚从美国回来，回来之后就一直处于忙碌状态，证还没来得及考，所以这车，只能由李主任亲自驾驶。 到了地方之后，倪梓赶紧把礼物递过去，说：“老师，生日快乐。” 李主任接过礼物就问：“送的什么东西？” 倪梓说：“眼镜。” “眼镜？”李主任把东西拿出来，包装还挺做作，上面系着粉红色的蝴蝶结。 他拆了包装，拿在手上的是一个外观比较大气的方盒，然后打开盒盖，里面果然躺着一副眼睛，拿出来一看，是一副圆框眼镜，“为师正值壮年，年富力强，这是什么老气横秋的造型！！” “这叫复古，”倪梓颇无语，“什么老气横秋，你看它多端庄优雅？这样能掩饰一下您身上的戾气，让您显得稳重，而且这还是国内大品牌，显得您有身份。” 李主任：“那我的年纪也还没有大到需要带老花镜！” 倪梓：“您看清楚，这是近视眼镜……” 李主任看着摆弄了几下，把东西收起来了，然后看向副驾驶座的检易。 检易把东西递给他，“祝您生日快乐。” 李主任对检易各方面都极为满意，连带着对他挑选礼物的能力也跟着极为看重，忍不住多了几分期待，笑意满满地看着手里的纸袋，问：“送的什么呀？” 检易说：“领带。” 还没见到东西，李主任已经率先露出满意的笑容表示嘉许，跟着打开方盒看了一眼，大为惊喜，说：“符合我优雅的气质。” 出于好奇，倪梓凑过去想看一眼，东西已经被收起来了…… 顾院长定的包厢，更何况是为医院的功臣李长老定的，不用说，自是豪华气派，是否实用暂且不论，排场和心意先摆出来才是最重要的。 李主任带着自己的弟子以及重点培养对象抵达现场时，里面人差不多到齐了，除了顾院长还没来。 倪梓跟检易分别坐在李主任的左右边，看上去真像是左膀右臂一样的存在，李主任很满意，很高兴。 等了五分钟左右，顾院长来了。 每个人站起来隆重迎接，顾院长很是受用，笑呵呵地走进来，说：“都坐都坐，抱歉各位，我来迟了。” 顾院长看上去非常年轻，西装革履，身形挺拔，保养得非常好，他身后也跟着一男一女，男的俊帅，女的柔美，仔细看不难发现，这三个人的神态有些像。 李主任偷偷说：“那家伙看上去也就是比我大了几岁而已。” 倪梓：“……” 顾院长直接走向李主任，伸手接过顾云澜递过来的东西，说：“李长老，咱们医院的一等功臣，生辰快乐。” 李主任就爱听这种话，忍不住嘴角上扬，“不敢当不敢当，院长您要这么说，其他科室的主任可就不高兴了。” 深谙自家师父尿性的倪梓心里不齿—— 不敢当？您心里早乐开花了吧？ 顾院长只当他是谦虚，然后说：“云澜，还记得李主任么？” “不敢忘记，李主任是云澜的恩师，”顾云澜笑着走近一些，朝李主任伸手，“老师，好久不见。” “云澜有出息了，”李主任伸手跟他握了一下，“听说在国外发展得不错，怎么回来了？” 倪梓听到“恩师”两个字的时候，下意识就认为他是李主任的……前任弟子？严格算起来，自己得称他一句师兄。 顾院长还介绍了他身后的女孩子，“这是小女，自小在国外，也是刚回来。”然后指着李主任身后的年轻人，说：“这位就是我之前跟你们提过的，检易，检医生，也是前段时间刚回国。” 检易背着手，在李主任旁边站着，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只冲几位稍微欠了欠身，道：“幸会。” 顾云澜目光含蓄地在他身上打量了一下，伸出了手，“久仰。” 检易也只好伸手回应：“言重了，不敢当。” 顾院长赶紧把女儿推过来，“云微，来，跟检医生认识认识。” 顾云微倒是很大方地过去，显得挺有兴趣的样子，“之前老听我爸提起检医生，我还挺好奇的，今天见了，果然名不虚传。” 倪梓站在李主任身后，忍不住去看检易的表情，刚看过去，忽然就被自己师父给推了出去…… 李主任不甘自己的弟子受到忽略，同时也怒其不争，腮帮咬的嘎嘎响，居然躲在自己背后气儿都不喘一下，这个没出息的丫头！ 所以说，倪梓真的非常不喜欢这种场合，她就是一个为了晋升主治每天熬夜默默努力的小医生而已，场面话她不会，容易闹笑话。 倪梓穿的比较休闲，也没有化妆，上了一天班，印堂泛着油光，她都觉得自己这一刻根本拿不出手，于是显得有些局促，笑笑说：“各位，晚上好……” 李主任：“……” 她就说，会闹笑话的…… 顾云微率先“噗嗤”一声笑出声，被顾云澜一声咳嗽提醒了一下才收住笑声。 检易护食的心立马就蹦出来了，说：“倪医生今天上了一天手术，该累坏了。” 李主任也说：“我这个小弟子从来就不太适应这样的场合，整天就知道病人，手术，一门心思全放在了专业领域上面。” “李主任的学生？”顾云澜有些意外，“希望日后，顾某能有幸见识一下倪医生的过人之处。” “哪里，不敢当。”倪梓非常没有出息地感到战战兢兢。 …… ***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没有乱七八糟的男女关系，没有所谓明争暗斗，更没有糟心的女二男二争抢男一女一这类剧情，我的一贯风格，放心看。 本文行至大半，已经在慢慢收尾了，不过没那么快，至少得半个月以上哈哈哈哈。 然而下一本的题材还没想出来，最近在重温聊斋志异，想写现代灵异，想想而已。 第57章 浅蓝色衬衫 那晚吃得挺晚的，因为难得有了空闲，大家聚在一起坐下来吃顿饭，又经院长批准，所以喝了点酒，大概是平时太过于克制，一旦开喝了就有些没完没了。 很意外的是，检易喝的不多。 在倪梓的记忆中，检易就跟一个老酒坛一样，虽然不见他经常喝酒，但是只要一沾上，一准不会克制。 当然，特别神奇的是，他喝多了也没见他醉。 因为顾院长的到来，而且他还带了两个人，所以位置有所调整。 李主任坐顾院长右手边，往下是其他科室的主任，另外一边也是差不多的情况，最后倪梓跟检易坐到了一起，旁边还加上了顾氏兄妹。 人家过来给检易敬酒的时候，他也只是意思意思地用嘴唇碰一下杯子，显得极其自律，好在人家也没有拿“感情深，一口闷”这句显得忒虚情假意的话来绑架他。 咱们医院的同仁们都是文明人啊…… 倪梓默默叹道。 最不文明的，应该就属她师父李长老了吧？ “倪医生在李主任手底下做事，有没有哪些比较深刻的体会？”顾云澜侧着脸看过来，拿着正眼直视着她。 他忽然找自己搭话，倪梓也吓了一跳，她虽然常常自诩“精英”，但也只是自卖自夸，人家是纯粹的精英，跟检易比较有话聊才对…… “李主任他老人家德高望重，业内泰斗……”倪梓也不知道这位顾精英忽然跟自己聊李主任有什么用意，反正场面话张嘴就来准没错。 顾云澜似乎不怎么苟同，“我也曾是李主任的学生，对他多少有些了解，他应该不会太高兴你用老人家，德高望重这些词汇来形容他。” 倪梓还是颇有同感的，但依然不敢说的太放肆，只说：“老师他率性不羁，比较不受大自然生长规律的约束……” 不服老嘛，可不就是不受大自然生长规律的约束吗？ 顾云澜忍不住笑了下，举着酒杯冲她一比，自己先喝了。 倪梓在想自己是不是也得喝一杯以表诚意……的时候，适时旁边递过来一杯茶，拿着茶杯的这只手，五根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指头的指甲修整漂亮，白又润。 检易在跟顾云微聊着，几乎留了个后脑勺给倪梓，手却将茶杯递到她跟前。 他后脑勺长眼睛了还是长耳朵了？ 倪梓顺势接过，然后冲顾云澜尴尬笑了笑，把茶水给喝了，这茶还有点热度，像是刚倒进去的。 顾云澜别有深意地露出一笑，目光轻飘飘地扫过检易那边的位置。 大部分都喝了酒，好在开车过来的不多，没喝酒的把喝了酒的送回去，顾院长坐自己家的专车回去。 走之前，顾云澜还特地过来跟倪梓说了两句话，“很高兴今晚能认识倪医生，日后咱们有可能会成为同事，我很期待。” 同事？不会吧…… 倪梓笑笑地客气说：“我也……很期待。” 跟着他看向在一旁只把自己当个闲杂人等的检易，冲他点头，检易双手插在兜里，那样的架势确实把自己当个闲人，然后也冲顾云澜点了点头。 反正人就在他眼皮底下，搞不出事情来。 顾云微在前面等着顾云澜，他过去之后，她说：“我对那位检医生的印象不错，感觉他是个可靠的人，哥，你觉得他怎么样？” 顾云澜说：“确实不错，不过他可靠不可靠，好像都没你什么事。” 顾云微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顾云澜笑着说：“喜欢一个人，不能只知道他可靠。” 一路上，倪梓有些沉默。 顾精英三番两次找自己搭话，态度还挺热情，走之前还过来打招呼，莫非……被自己清新脱俗的气质给镇住了？ 不能够吧？ 虽然凭她的气质和美貌，确实能够在医学领域的容貌分队里独占鳌头。 倪梓走着走着，发现脚步停下来了，抬头看过去，就看见了检易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她道：“看我干嘛？” 说完发现自己的手居然让他牵了一路，赶紧把手抽回来，“不要脸。”倪梓看了看周围，现在他们正站在桥中间。 检易靠着桥边的石栏杆，说：“大事情不拘小节，小事情斤斤计较？” “什么大事情小事情？”倪梓看着他，灯从桥脚下照过来，让他的脸一半曝露在灯光下，一半掩在阴影里，显得明快有型。 “亲我的时候如狼似虎，牵个手跟触犯天条一样。”检易面不改色道。 “谁亲你了！谁如狼似虎了！”倪梓急吼吼地咆哮。 她心里愤愤，越来越不要脸了！遣词用语突破了人类社会的矜持底线！ 检易：“……” 回去的时候，倪梓走在他前面，似乎是不想跟他并排走，从双走踏步的频率看得出来，她心里头有一股莫名火。 两人上了楼，一前一后走出电梯，到了门口倪梓直接拿钥匙开门，拧开门进屋时，手臂让他拉住，倪梓扭头目光凶狠瞪他。 检易视若无睹，说：“擦药。” 她一下子凶不起来，只说：“洗完澡再说。”说完撇开他的手进屋了。 装腔作势的纸老虎，检易心里觉得好笑。 …… 检易洗完澡，准备好了药，坐在沙发上等着她过来敲门。 倪梓的动作挺快，洗完澡直接过去敲门，门开了的时候还绷着个脸对着他，看上去严肃又正经。 她进来之后，熟门熟路的一点儿也不拘谨，拿了药拧开瓶盖，然后去掀他的一角，把药抹上去，慢慢推开。 淤青淡了一些，看上去没有那么触目惊心，但是伤还是在的，看他平时上完手术下来，总要扶一下墙缓一缓。 倪梓忽然说：“院长很看中你。” 检易以为她说的是“看重”，一时没想明白她想说什么，于是沉默着等她继续。 她说：“要是能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你，也不枉费他花重金聘请你入院为他效力，一举两得。” 检易听到这里，差不多能明白她话里头的意思，“你以为我愿意受聘，是因为什么？” 倪梓停下动作，抬头看他。 他垂着眼，说：“我知道你在这里，所以才来的。” 他知道？ 估计是检词透露给他的消息。 倪梓想了想，问：“既然是院长重金聘请，你接受那份重金了没有？” 检易嘴角慢慢挑起一丝笑意，说：“我原先没想要什么重金，不过既然院长开口了，我不便推脱，也只好哂纳了。” 倪梓：“……” 真真是臭不要脸了。 倪梓帮他擦完药之后，时间确实不早了，她也不多待，把茶几收拾一下就准备回去了，还叮嘱他，“早点睡，要是疼得受不了，就打我的手机。” 他说：“我现在就疼得受不了。” “……” 倪梓没当真，弯着腰把药都收进了药箱，忽然腰被他一搂，她整个人往后跌，坐了下去，陷在他怀里。 检易手臂搂着她，慢慢收紧，下巴搁在她肩上，怀里的人抱起来感觉比那时候要瘦，仿佛他一用力就能挤碎她的骨头。 他靠着她的肩，嘴唇几乎要碰上她的耳朵，“我在那边的这九年，没碰过半根烟一滴酒。”他的呼吸喷过来，带着一腔温热，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知道，”倪梓放松了靠在他怀里，“小词跟我说过。” “你不知道，我的生活很健康，因为想健健康康地回国来见你，”检易一再收紧双臂，“在那边，我没跟人打过架，一次都没有……” 她想要转过来，刚一动他就立即锁紧双臂，“这几年我很听小姨夫的话，生活规律，尽量把心态放平和，积极参加户外活动，攀岩，爬山，我都做的很好。” “我知道，我都知道。”倪梓的掌心握住他横在自己腰上的手腕。 大学的时候，小词跟她打电话时说：“姐，我哥正在努力让自己过正常人的生活。” 倪梓仔细想过才知道，他一直觉得自己的生活不正常，因为对待生活的态度就很不友好，对周围的人和事都太冷漠。 难得他居然会在那样的情况下喜欢上自己。 那晚倪梓没回去，当然，也没有发生什么羞于启齿的大事……毕竟他的腰伤在那儿，想搞点什么事，估计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不过晚上睡着，她觉得有点热，即便房间里开了空调，也抵不住他的体温渗人。 所以，倪梓是被热醒的。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屋内很暗，因为拉着窗帘，窗帘看上去很厚重，就算外面是炎炎烈日，只要拉着窗帘，根本看不出来外面是什么情况。 倪梓动动身想去拿手机看看现在几点，她稍微一挪动，检易也跟着动，然后重新把她收入怀里…… 她正愣着走神，手机的闹铃就响了。 检易的速度很快，翻身拿了床头柜上的手机马上关了，刚转过来就看见她起来了，“再睡会儿，我去准备早餐。” “不睡了。”倪梓摸摸额头，有点汗湿。 检易下床去拉开窗帘，外面天已经亮了，是早晨六点钟的光色。 倪梓撑着床沿下床，双脚刚沾地，他忽然走过来把她拉近身前，好像有话要说的样子，倪梓抬着脸等着他说话。 检易迟疑了一下，说：“今晚还过来睡么？” 倪梓：“……” 她嘴角抽抽了两下，看见他慢慢扬起嘴角，顿时想扔一个白眼给他，最后只是转身走出房间，边走边说：“不来。” 他跟在她身后，“那我给你一张邀请帖正式邀请你，亲笔，正楷字，加粗。” 倪梓调侃他说：“花重金聘请都不愿意来。” 检易一直跟她到门口，她开了门之后，他把她拉住，说：“记得过来吃早餐，给你加两颗鸡蛋。” “……” 倪梓勉为其难的……点头了。 平时她都是面包牛奶，既然有现成的早餐，乐意至极。 最后出门的时候耽误了点时间，她过马路的时候看着绿灯，踩着高跟鞋横冲直撞，幸好有检易在旁边拉着她，不至于让她摔了。 …… 第58章 浅蓝色衬衫 医院里，一天的工作几乎是重复的。 倪梓以前拼命，但是这拼命里头显得有些盲目。 为什么要当医生？为什么要救人？ 人在远观很多事情的时候往往寻不到答案，而只有身临其境之后，有了体会，多多少少都行，于是才有了答案。 她见过一些生离死别，也见过一些皆大欢喜，对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也算深有感触。 纵观她的前半生，她一直很努力，即便没有“我生来就是为了救人，造福人类社会”这样高尚的思想觉悟，但至少有“病痛侵袭人类生命，我在为了自己生存的这个环境安全而挑战它”这样的想法在里面。 总而言之，干这一行的出发得总得是因为对这一领域感兴趣才愿意拼命的。 倪梓如此草率地下了结论。 至少那天她送李大姐出院，看着她健健康康地走出医院的时候，心情很好，就像如期而至的花开。 倪梓难得写了一篇日记，写完之后细细品味了一番，她打算给忱书发一份过去，让她也品味一下自己难能可贵的精神。 她在结语中写道：现在是凌晨两点钟，希望你明天一早看到这篇一字一句都透漏着清新脱俗，大方雅趣的日记时，能将它视为你今天一整天的精神粮食。 检易坐在电脑旁，对那篇日记一揽而下，道：“你也知道现在是凌晨两点钟？” 倪梓皱着眉看他一眼，颇为不满，“你居然偷看我的日记？” 这所谓的日记就这么显示在屏幕上，在他眼前摊开，他能不看么？ 今晚是倪梓值夜班，检易算是……闲着没事干，孤枕难眠夜不能寝，于是陪着也值夜班的闲杂人等。 “我给你买宵夜，想吃什么？”检易说着站起来，看她杯子里的乌龙茶见底了，于是给她添了一杯热水进去。 “粥吧。”倪梓专注着手头上的日记，一边开口吩咐：“再来一杯奶茶，没有奶茶就酸奶，要冻的，看看有没有葡萄口味。” 检易：“遵旨。” 倪梓：“……” 检易前脚刚走，倪梓就接到急诊电话了，急急忙忙撇下日记上手术去了。 后半夜居然神奇地没有任何突发情况，倪梓喝完粥，趴在桌上打算闭一下眼睛，养养精神，没想到眼睛一闭，眼皮就跟灌了铁似的，沉重得睁不开。 睡过去之前，她怀疑检易是不是在粥里面放了蒙汗药啥的…… 醒过来的时候，居然天亮了。而且她躺在值班室的那张床上。 倪梓发怔了。 好吓人，什么时候被抱到床上来的都不知道，这要是他对自己…… “放心吧，想对你行不轨也要考虑时间地点，”检易给她倒了杯温开水递过来，“事关重大，多少得有点儿讲究。” “怎么讲究？”倪梓拿着杯子，没皮没脸地一笑，“需要斋戒沐浴么？” 没想到他点头了，说：“嗯，最好再开坛做法。 “挺有仪式感。”倪梓笑笑，内心稀薄的羞涩感因为他的话，彻底烟消云散。 “仪式感很重要，毕竟这关乎你的——”他做了个显得意味深长的停顿，再说：“清白之身。” 清白之身…… 大清早的一定要讨论这么风骚的话题么？ 倪梓一本正经说：“医院是个神圣的地方，变态。” 检易：“……” 中午，倪梓到妇产科那边搭了把手，回来的时候在护士站要了杯水喝。 小护士趴在台上，神秘兮兮道：“听说心胸外科那边来了帅哥。” 倪梓喝着水，听完笑着说：“帅哥也会生病，你以为帅哥靠的是一口仙气活着？” “不是，我的意思是，那边来了一位帅哥医生。”小护士一边说一边激动，“性格很好，不像检医生那么制冷。” 倪梓内心偷笑，无论过去多少年，检易身上的制冷特效对他如影随形不离不弃。 小护士继续说：“据说是个留洋博士。” 留洋博士？ 这个词运用得这么具有返璞归真的旧社会气息？ 倪梓问：“那他留的是哪个洋啊？” 毕竟有太平洋，大西洋，印度洋，北冰洋这四大洋。 “管他什么洋，总之是个海归。”小护士倒也不讲究。 这年头，海归精英都喜欢往小医院跑了？这是国外的风俗？ 倪梓无语，笑笑走了。 检易刚从监护室过来，看她步履轻快，猜想她应该有什么喜事要分享。 倪梓看见他，心情很好，没什么重要事可说，于是随便挑了一件她刚刚才得知的闲事，说：“听说心胸外科来了位帅哥医生。” 检易手里拿着几份病理报告，看过去问：“这件事这么值得你开心？” “能让我开心的事情很多，比如今天的太阳开的特别灿烂。”倪梓指着窗外。 “走吧。”检易经过她的时候，肩膀特地撞她一下，说：“吃饭。” 倪梓被他的肩膀轻轻带了一下，身体往旁边偏了偏。 她记得以前他也做过这种无聊的事…… 到了食堂，倪梓才知道那位所谓的“留洋博士”，指的是顾云澜。 他正在跟同科室的某女医生聊地热火朝天，仿佛碰到了知音，话题不断的样子。 这个画面怎么那么熟悉呢？ 对了对了，李主任生日聚会那晚，他好像也是这么个表情跟自己聊天的。 笑容淡淡，不疏不亲，让人觉得他礼貌热情。 检易意味不明地冲她扬唇笑了笑，给她夹了几块肉片。 顾云澜那一桌离检易这张不远，仔细听还能听到这样一句话：“顾某很高兴能与杨医生成为同事，对于日后的共事，我很期待。” 倪梓觉得……这句话无论语气无论句式，听着怎么也觉得这么耳熟呢？ “很高兴今晚能认识倪医生，日后咱们有可能会成为同事，我很期待。” 那晚顾云澜说这句话时，检易也在旁边听着。 倪梓抬头看了检易一眼，于是他又夹了几块肉过去给她。 检易腰上那块淤青几乎看不见了，他的腰疼也好像没再发作，倪梓也就默认为，他的腰伤好了。 晚上下班比较早，当然也是天黑之后的事情了。 检词打了电话过来说要一起吃饭，距离那天检词离家出走之后已经有两个星期了，因为医院里忙，她也没时间出来见她。 路上，倪梓在跟检词打电话。 “你跟你哥说了没有？”倪梓拿着手机，看了旁边的检易一眼，他刚好拿了根烟出来，还没点火就被倪梓抽走了。 “没有，我没跟他说，你顺便通知他吧。”检词想了想，赌气似的说：“今晚让他请客。” 倪梓把烟扔进垃圾桶里，又走回来，“知道了，还是上次那个地方？” 检词说话心不在焉的，慢了半拍才应道：“……对，还是那个香荔阁。” 倪梓挂了通话之后，不假思索地伸手去摸检易西装裤的裤兜，想找剩下的烟。 检易把她的两只手擒住，说：“别这么——”话没说完，先叹了口气，跟着才继续说：“放荡不羁。” 倪梓意识过来，刚才的举动确实……放荡了一些，想想又觉得好笑，“我是不拿你当外人。” 检易拉着她就不放开了，边走边说：“对，我是你内人。” “别扯开话题了，不是不抽烟了么？”倪梓还想去搜他的裤兜。 “回来之后被你气到的时候会抽两口，”检易慢慢走着，又慢慢说：“不是有句话，叫气到七窍生烟？” 倪梓：“喝了几年的洋墨水，说话果然骚里骚气的……” 检易：“……” 过两天检词就回去了，下学期高三，她要提前回去准备开学。 今晚检词要了瓶葡萄酒，她喝了三分之二，然后就有点醉醺醺的了，酒入愁肠，悲从中来，她抱着何牧阳哭喊：“我不要离开你们！！不要不要！！” 倪梓也挺愧疚的，小词来了这么些天，她都没办法抽时间陪陪她。 何牧阳拍怕检词的背，心下不忍，忍不住也要老泪纵横，眼眶湿润地看向旁边的那位亲哥，他那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把何牧阳的愁绪硬生生给吓退了。 检易只好把检词拉过来，也抱抱她，“行了，不是还有两天才回去么？” 检词留着两行泪水，哭到呼吸打岔，说话直抽抽，“我提前……悲伤，回去那天可以减轻……嗝~负担……” 真是喝醉了，平时没见她这样。 “哭的时候别说话。”检易抽了张自己给她擦了眼泪，“妈昨天打电话过来了，过两天你回去记得告诉她下飞机的时间。” “知道……了……”检词简直悲伤到不能自已。 检词喝醉了就哭，哭累了就睡。 回去的时候，考虑到明天他们还得忙一整天，没办法照顾检词，更不知道什么时间下班回家，于是检易又把她托付给了何牧阳。 检词回去那天，检易抽出时间来，去机场送她，科室里没办法一下子走两个人，倪梓是最后一刻才险险赶到的。 赶到的时候，也是她差不多要过安检的时候了。 检词挨个儿抱过去，抱着倪梓的时候，又是一脸哭唧唧，说：“我跟我妈，盼着你们回来……” 倪梓觉得好笑，拍拍她的脑袋安抚着。 最后检词拖着拉线杆，一步一留恋，两步一回头，不知道冲着谁喊了声：“哥。” 检易正准备上前再安抚她两句，毕竟是亲妹妹，没想到何牧阳先冲了过去，然后他看着不远处的两个人抱作一团，抱头痛哭…… 当然也没那么夸张，但是当时检易脑海中直接就蹦出了“抱头痛哭”这个词。 倪梓被感动的一塌糊涂，她估计自己年纪大了，情绪容易受到感染吧。 …… 晚上下班回到家，已经接近10点了。 倪梓洗完澡出来，想着要不要过去看看他的腰伤，刚犹豫着去还是不去，他就过来敲门了。 他一只手抵在门框上，等她开门了，朝她露出一笑。 “这么晚了你过来干嘛？”倪梓觉得他最近阴阳怪气的，开了门先让他进来。 “陪·睡。”他说。 倪梓一只手放在门柄上，考虑着要不要把他给轰出去以保清白。 …… *** 作者有话要说：　　检哥……骚滴很…… 既然有人问了关于开车的问题，那就简单说一下：指日可待。 第59章 浅蓝色衬衫 电水壶不断冒着热气，一缕缕热气蹿得越来越急，也越来越浓厚，水开了，烧开的水在壶里翻滚了几下，“咯哒”一声响就自动断了电。 倪梓还在疑心他忽然跑过来的目的，他就过来了。 鉴于女人敏感且敏锐的直觉，她觉得这一刻自己待着不要妄动比较好。 他过来之后话也不说一句，把她拉近身前，表情看似正经，又不完全正经，倪梓比较紧张，他今晚有些异常，毕竟他不再是那个因有腰伤所以“行动不便”的检医生…… “明天……”倪梓总觉得自己得说点什么击溃这种让她莫名躁动不安的气氛，“明天还要早起。” “我知道。”检易应了句。 知道，那就最好不过了…… 检易一脸的若有所思，心底自有一番考量，“我本来不想那么着急。” 这话没头没尾的，倪梓自作主张把它给补充完整，一经补充，瞬间吓得腿软，脸默默红了。 “我也不想勉强你。”检易像是没有看见她沸腾的心思，也有可能是有意引导，有些话越说越暧昧。 倪梓刚因为他这句话稍微冷静了一点。 “但是——” “……” 她又开始提心吊胆了。 他继续说：“有些事不能拖延，省得夜长梦多。” 倪梓都快吓哭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检易没忍住笑了，“找个时间，咱们去一趟民政局。” 倪梓：“……” 这比她刚才没正没经的“补充”还要……震惊海内外…… 倪梓的第一反应当然是抗拒，并且想了个理由：“不是得先见家长的么？” 检易顺着她的话，说：“你说的对，那咱们找个时间，请假回家一趟。” 这样她就比较好接受了，于是点点头——不对，她怎么有一种入套的感觉？ 以退为进？ “嗯？”检易看她一阵犹豫，只好问：“你同意么？” 倪梓无话可说，只能点头了。 反正她也…… 检易故作一本正经，“不早了，睡吧。” “那——”倪梓还钻在自己的心思里，反应迟钝了些，说：“晚安。” “说早了，这话到床上再说。” “……” 倪梓糊里糊涂的，仔细回味着“床上”两个字，猛一下打了个冷颤——“床上？” 检易没给她问清楚的机会，转身就往卧室的方向走。 理所应当的，她拔腿跟了上去。 “你到我床上干什么？你回去。” “你在我床上睡了好几天，咱们是不是得轮着来？是不是得礼尚往来？” 倪梓扒住门不让他进，他弯腰将她拦腰一抱，单手拎起来，开门进屋。 “这样不合适，我还没准备好。”倪梓搂着他的脖子，光靠自以为是的想象，耳根就已经烧得通红。 “你要准备什么？”检易把她放在床上，双手撑着床沿看着她问。 他的眼睛非常好看，双眸幽邃且清曜，尤其是在晚上的时候，像古潭面上被清风徐徐推开的涟漪，不易琢磨，却极具美感。 倪梓一时答不上来，撑着床往后退了退，要不然她总以为他会随时扑上来，而他也确实不负众望地，逼近几步把她压倒在床上。 她差点失声尖叫，最后只是倒吸了一口气，双眼盯着他表示自己受惊了。 检易是想对她做点什么，但是不敢太突然，不能得寸进尺。 最后，检易确实只是来“□□”而已。 …… 那几个晚上，检易都表现得挺正常的，但是倪梓作为一名医务人员，对这方面多少有理论上的一些了解。 所以每天晚上她都以为，检易是把持不住的，但是很神奇的是，他出乎意料地把持住冲动了。 白天又看他没什么异常，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也……没有上火。 倪梓手里拿着几份病理报告，正往病房去找几位病患做一做沟通，路上碰见了顾云澜，他春风满面，正隔着柜台跟小护士聊得风生水起。 顾云澜看见她来了，冲她笑道：“倪医生，好久不见。” 倪梓只得停下脚步跟他客套两句，“顾医生。” 顾云澜看见她手里的病理报告，问：“打算去病房？” 倪梓点了下头，“对。” “一起吧，我也正打算过去。”顾云澜跟小护士笑着打招呼走人。 “……” 倪梓发现跟顾云澜这人说话挺有意思的，他什么都能聊，聊本领域医学，包括对中西医的一些见解，聊量子力学，量子通信，量子悬浮，聊世界各地罕见的传统，聊历史，甚是对考古学还能有一些见解，还说到了反战。 还说他以前到处旅行，高中的时候，他的梦想是做战地记者。 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难怪跟谁都能聊得这么火热。 关于他博学多闻这一点，倪梓还是挺佩服的。 回来的时候经过护士站，小护士把她给叫住了，吐了不少苦水。 “这顾医生是没有检医生那么冷淡，但是也太热情了，对每个女孩子都一样……”小护士说完还叹了口气。 “顾医生是风流人物，”倪梓竖起拇指，“好好上班，别想些有的没的。” 还是检哥好啊，专注撩她一个。 顾云澜说的一些话，有可能是逢场作戏，但是顾云微说话做事，除非动了真情实意，不然不会去浪费时间。 倪梓最近听到一些流言蜚语，说：“检医生有女朋友了。”她一听，心里暗暗吃惊，还以为他们两个的奸`情终于暴露了，后面又一听，“据说是咱们院长的女儿，我之前在医院楼下的活动区看见他们俩站在一起聊天。” 什么玩意儿？ 站在一起聊天就能成为男女朋友？ 检易各方面条件都非常优秀，确实挺招女孩子喜欢，但是她之前也没产生过这么强烈的危机感，因为他总是拒人千里之外，可是这回都聊到楼下活动区让人看见了。 倪梓气的一下子智商被打回了娘胎里。 一直到下班她都没见到检易的身影，估计忙得够呛，办公室人都走光了，她趴在桌上睡觉。 检易完成手术下来，等病人麻醉过了醒过来，再把病人送回病房，往回走的时候，碰到了正在轮转的实习医生。 实习医生是个女孩，看见他之后有些紧张，磕磕巴巴道：“检……检医生，下班了？” 检易刚忙完手术下来，脸上带着惯性冷淡，只是冲她稍微点了下脑袋。 女孩心脏砰砰直跳，不知道是怕他，还是另有原因，然后低着脑袋匆匆走了。 检易回头看了一眼女孩的背影，自觉刚才自己好像吓到人了，适时一道声音传来—— “看把人小姑娘给吓的。”陈主治也是刚从手术室出来。 检易象征性挑着嘴角笑了一下，“一时没注意。” 陈主治觉得他这话挺好笑，“不过你这性格，做你女朋友应该很放心吧？长得再招蜂引蝶她都能安心放你出去。” “她……”检易倒是挺希望她能吃吃醋，为两人的感情生活填一些情趣。 “那流言不会是真的吧？”陈主治惊了一下，瞪着眼睛，目露精光。 检易不明所以：“什么流言？” 陈主治呵呵笑了。 倪梓睡眠比较浅，之前她跟检易躺在一张床上，晚上检易都没怎么敢翻身，怕把她吵醒了。 检易觉得她睡眠浅还是有好处的，叫她起床不费事儿，倪梓迷迷糊糊感觉脑袋被人扶起来，果然一下就醒。 倪梓的脑袋懵懵的，眼睛干涩得厉害。 检易让她的脑袋靠在自己腰上，掌心托住她的下巴，低声说：“回家了。” 倪梓靠了一会儿才真正清醒过来，睡之前脑袋里想的什么事，醒来之后也没忘，她蹭一下站起来，“我有话……” 检易搂着她亲了一下，“回家再说。” …… 倪梓说想吃他炒的饭，所以回去之后，他洗完澡就开始准备。 检易在国外的时候，吃的也是自己动手做的饭菜，吃来吃去，还是国内的食物最合乎他的心意。 倪梓洗完澡出来，等了十分钟，肚子饿的感觉胃里头直泛酸水，于是等不及去敲门了，检易过来开门，看见她穿着睡衣，手里正提着一窜葡萄。 门一开，屋里立马飘出香味，她把葡萄扔给他，然后直接溜进厨房，饭已经炒好了，她拿着筷子就着锅吃了一口，果然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他跟着进来，靠着厨房的门意有所指道：“不知道把你喂饱之后，你是不是也能让我得偿所愿。” 检易故意拿话吓唬她，可是她的注意力好像全在那锅炒饭里…… 倪梓肚子饿，没工夫去搭理他什么得偿所愿，拿了碗筷直接开吃，不声不响就解决了一碗，然后又去盛了一碗。 她都忘了在医院的时候要找他问清楚的事。 估计真饿坏了。 检易给她泡了一壶龙井，还是李主任之前送他的那一罐茶叶，“喝点茶，养养精神。” 倪梓把碗搁下，说：“大半夜养什么精神？”话虽这么说，不过她还是喝了几口。 洗碗的事情，倪梓本来自告奋勇的，但是检易没让她动手，让她坐着休息。她难得觉得不好意思，吃人嘴短嘛，于是蹭到厨房里去，陪他说话替他解解闷儿…… 检易洗碗挺有模有样的，她靠着台子的边缘，手里还拿着那杯茶，一边喝一边回味……炒饭的味道。 她说：“没想到我的贤良淑德在你这里，竟然无用武之地。” 检易嘴角的笑意不明显，“你有其他用处。” “什么用处？”倪梓一晚上就惦记着胃，没把脑子也兼顾过来，没皮没脸地调侃他，“陪你睡的用处么？” 检易没搭腔，洗了手擦干，然后拿了她手里的茶，自己也喝了两口，然后把杯子放下，动作特别到位，不紧不慢，感觉是做什么事之前的……准备？ 他看过来，目光幽沉，倪梓的心跳抢了一拍，立马说：“我还没准备好！！” “在这种非常时期，你做任何事情都要有所考量，”检易把她拉过来搂着，“尤其是在调戏我的时候。” 倪梓回忆了一下，她调戏他了？ …… ***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明晚。 开车不好描述，很费神，所以一直拖着，但是终究得面对。 检哥和妮子跨入人生另一个阶段的时刻，等着，就来~ 早点睡，玩~ 第60章 春酒花开 倪梓说，她6岁的时候，因为爸爸妈妈出门，回来的时候带着麦当劳的东西回来，她就断定爸爸妈妈一定是偷偷上麦当劳约会却不带上她。 她气了好一阵，原谅了爸爸妈妈，但是却发誓不再去麦当劳了，她不是因此恨上了它，而是看着不舒服，后来慢慢地不去那边吃东西却成了习惯，即便是路过，也没把它列入美食的行列，并不是刻意。 直到多年后她忽然反应过来，她几乎把它忘了，即使它到处都是。 人脑真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 可是检易不一样，她忘不了，即使他离开了九年。 浅喜似苍狗，深爱如长风。 这话说的直白，直白到人心底。 她的爱就似这长风，越过白云与苍狗，贯穿山海与华年，最终还是洛在了他手心里。 倪梓对情情爱爱的东西不太了解，当年她跟检易在不过一年时间，在体验过他的好之后，这九年以来就再没有过同样的体验。 她记得他说过的，要和她一起热爱生活。 倪梓把脸靠在他胸口上，眼睛盯着眼前的白色t恤，她能感觉得到，他应该也还没睡着，说不定也盯着暗处想事情。 她靠近了一些，伸手环住他的腰，脸往他胸口挤着。 检易低头看了她一眼，通过对她呼吸的情况判断，她还醒着。 黑暗中，他低声说：“如果你不愿意，那就别乱动。” 倪梓僵了一下，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忽然张嘴朝着他的xiong口yao了一下……咬下去的那一刻，她带着一腔热血，视死如归，勇往直前…… 她感觉到检易的身体轻微抖了一下，接着是凝固了似的纹丝不动，倪梓听到他轻轻叹了口气，正打算笑，下巴让他抬着，浓重灼热的呼吸喷过来，嘴巴就让他wen住了。 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热烈，几乎能烫伤她。 他欺身过来压住她，用膝盖把她的双tui隔开，让自己置身她双tui之间。 检易在对待感情方面向来不会含蓄，想要就直说，达成共识了就……开干。 密密麻麻的吻落在下来，倪梓避了一下，他的顺势往下走，她咬咬牙，嗫嗫嚅嚅说：“明天还要早起……” “……” 检易忽然停下来，薄唇刚落到她颈子上，现在恨不得一口咬上去。 他抬起头来，说：“明天你休息。” 她一连忙了好几个月，没有休息，请一天假也不为过。 “你明天的工作我顶上。”检易说完，等着她应允。 倪梓久久不作声，检易耐心等着，直到她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嗯……” 检易笑了一下，爬起来，下床了。 倪梓不知道他去干什么，也跟着坐起来，然后就听见“呼啦”一声，他把窗帘拉开了一些，大概十几厘米的宽度，让月光透进来。 不然他什么都看不见，不好作为。 他走过来的时候，倪梓下意识缩了缩肩膀，然后坐着不敢动一下，两只白皙纤瘦的长腿就这么放在床上，就这么横呈他眼前，也能让他蠢蠢欲动。 检易上了床，半跪着蹲在她身侧，微弱的光束能将她脸上的白皙沁出光润的色彩，拇指压住她的下唇，指尖感受到柔又嫩的触感。 这是他心心念念了近十年的女孩，就像投进窗口的那一束月光，只有在夜深时才能显得柔和，清澈，风韵十足。 就像她只有在他这里，才最具风情。 检易跃上心口的yu念不断膨胀，充斥到每一根血管，几乎要压过理智。 倪梓僵着身体，放轻了呼吸，感觉耳根烧得厉害，他凑过来碰上她的唇时，她差点儿以为真的有一团火，连同他一起燃烧。 一紧张就摔在了床上。 …… 检易 xiao fu 那团xie huo就跟倾轧而出的猛兽，他忍得太难受，又不想吓到她，按着适合她的节奏耐着性子做足了功夫。 最后他抬着她的yao，俯身靠在她耳边，提醒她说：“放松。” 她有心理准备的，但是这阵痛楚超过了她心里的预设。 检易狠不下心来，中间停下了，擦了擦她额头上的汗，吻着她安抚着她，自己却不敢松懈一分，不然他觉得自己随时会炸开。 她咬着牙忍了半天，认命说：“要不我们下次再来……好不好……” 检易抱紧了她，也觉得好笑，“现在不要？你想要了我的命？” 当年检易读《西厢记》，看到里面那句：颠鸾倒凤，同谐鱼水之欢，共效于飞之愿。 那时候，字还只是字，字面上的巫山云雨。 现在，是此心安处是吾乡，她身上有他甘愿长久栖息的位置，那是他的归宿。 检易估摸着她差不多适应自己了，附在她耳边征求意见：“可以动了？” 倪梓还有点恍惚，忽然听到他这么说，想让他等等，但是没能来得及，于是一开口，一个“别——”字变了凋，惊慌柔绵，直戳他的心窝。 检易抿着薄唇，yao kua一下一下发了狠，不依不饶，纠缠不休。 恍惚间，倪梓仿佛看见了沉入岁月的，属于他年少时最归真的嚣张气焰。 倪梓形容不出这种感受，情绪很复杂，复杂到让她鼻头酸涩，莫名一阵委屈。 初历情爱，难免有些失了分寸。 九年了，她在自己身下失控的这一幕，他在远处日思夜想。 终是一壶春酒，一径花开。 此后—— 清夜无尘，是他。 月色如银，是她。 夜和月向来共存，向来不分，往后也不分。 …… …… 检易几乎一夜无眠，把她搂在怀里，薄唇抵着她额头，手按抚着她luo`露的背，掌心慢慢细嫩的触感。 这段时间他经常想要去抱她，每一次抱着她都有一种阔别重逢的满足感。 手机铃声乍然劈响，检易赶紧放开她去拿手机，把闹铃关了，回头看她，她睡得不动如山，估计是累坏了。 起床之前，检易半躺着靠在床头上看了她好久，手指在她脸上逗留良久，摸了个遍才下床洗漱。 她依然睡得不动如山，估计是真的累坏了…… 倪梓的假是检易帮她请的，这请假条他还亲自拿到了主任办公室，李主任鹰一般锐利的目光停留在他脸上好一阵探究，最后什么也没说，签字批准了。 倪梓一觉睡到接近12点才醒过来，刚一动，忽如其来一阵不适感，昨晚的声色场景历历在目，她脸一红，直接往枕头里一头栽进去。 她摸了摸身体各处，没有黏腻的感觉。 不会吧…… 他连清洗这样的事都帮她完成了？ 手机响的时候她还在无限的懊恼，后知后觉地爬起来去拿手机，昨晚跟她演对手戏的男主角打过来的…… 倪梓“喂”了一声，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把她自己都给吓了一跳，她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有点像掩耳盗铃。 检易没搭腔，她立刻就能想象出他在电话那头无声发笑的画面。 他问：“什么时候醒的？” 倪梓清了清嗓子，说：“刚醒。” 依然有些沙哑…… 现在一时半会儿无法恢复她平时清脆甜美的天籁嗓音，她气的捶胸口。 检易倒是没有调侃她，带着明显的笑意说：“我给你煮了粥，你热一下就可以吃了。” 倪梓不想多说话，只是“嗯”了一声。 检易看着时间，趁着有空，跟她交代了几句闲话，“晚上我回来晚了，你记得吃点东西垫着肚子。” 倪梓一边应着一边下床，双脚一沾地刚站起来，双腿发软，差点儿站不稳摔了，她赶紧扶了一把床头柜。 检易听到她“唉”了一声，问：“怎么了？” 她站稳了之后，扶着额，久久不能言语。 检易又随便说了两句，就想听听她睡醒之后软糯的声音，也能让他想入非非，根本就是自找苦头，他说话时，嘴角那抹笑显得有些无语。 倪梓跟检易结束了电话之后，依言去厨房把他事先煮好的粥热上，然后去洗手间刷牙洗脸，做完这些，粥也差不多热好了。 难得清闲，她原本想去忱书那里的，可是有心无力，她感觉身上哪儿都犯懒，尤其是双腿，还有腰也酸，根本不想动换。 她吃完粥，把碗给洗了，然后就躺在了沙发上看电视。 如果一天时间拿来睡觉的话，那是很容易过的，所以她躺在沙发上，电视看了一半就又睡过去了。 晚上检易回来，屋内昏暗，他以为她没在屋里，站在门口犹豫了一阵，跟着一开灯，居然在沙发上看见了她。 他关了门，松了松领带，然后一把扯下，仍在了茶几上。 倪梓让灯光一照，皱了下眉，醒了。 她眼睛一睁开就看见他蹲在沙发旁边看着自己，忽然难得感到一阵羞涩，冲他笑了一下，转了个身背对着他。 检易起来蹭了一点位置，手撑在沙发的里侧，扫了扫她的头发问：“吃了没有？” 她摇头。 检易想了想，说：“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随便，煮个面也行。”倪梓说完，心里谢天谢地她终于恢复了平时的声音。 “那就煮个面。”检易解开衬衫的袖扣，把袖子往上折了几下，起身到厨房煮面去了。 倪梓几乎睡了一整天，现在精神饱满。 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她依然感觉精神充足，不太容易睡得着，躺在检易怀里翻来覆去的，把他给弄得心猿意马。 检易把她摁住，问：“怎么了？” 他心想是不是昨晚做得太过火，弄伤了她，于是手在她身上摸了一遍。 倪梓钻进他怀里，开始闭目养神。 检易看她忽然又安分了，抱着她，觉得她越来越会折磨人了。 …… *** 第61章 春酒花开 第二天倪梓跟检易来到医院，时间还早。 两人刚走进医院大楼，忽然就听到一个他声喊道：“检医生，麻烦你等一下！” 倪梓先回头看过去，见到是一位身穿病号服的病人。 他大步流星地过来，笑笑说：“检医生。” 检易认得这位病人，前两天过敏性肠炎送医院来，今天挂完盐水估计就可以出院了，他记得他姓胡。 “胡大爷有事？” 胡大爷笑着说：“昨天你女朋友让医院的护士小姐送了一束花过来，我怪不好意思的，你替我谢谢她。” 女朋友？ 检易看向倪梓，递了个询问的眼神给她。 倪梓也一头雾水，冲他眨两下眼睛，表示——托你的福，我昨天请假在家睡着呢，没来医院你不是知道么？ 胡大爷也看不懂他们两个的灵魂交流，顺着刚才的话忍不住要夸赞：“检医生，你女朋友真是人美心善，而你又帅又能干，难得一见的郎才女貌啊！” 检易笑得含蓄，问：“您指的女朋友，是那天送您来医院的顾小姐？” 胡大爷点头，“对啊，难不成检医生还有其他姓氏的女朋友？”说着还皱起眉头，给了个“大爷”式的不赞同。 “您误会了，她不是我女朋友。”检易还特地瞄了旁边真正的女朋友一眼，她眼睛乱瞟，就是不看他。 “原来不是啊？”胡大爷显得有些失落，“多好的女孩儿啊，你怎么不知道珍惜啊你……” 老一辈的自作多情，总是让人啼笑皆非。 检易漫不加意地一笑，说：“是检某无福消受。” 胡大爷“唉”了声叹道：“你们年轻的感情就是复杂，我一看就知道那姑娘对你有意思，我还以为你们俩……唉……” 胡大爷这态度，感觉这对他自认的“情侣”好像是被自己给棒打了鸳鸯之后懊悔了一样。可不是嘛，本来在他心里人家就是一对儿，他跑过来问，这一问之下就成了不是了，真可气！ 检易说：“大爷，您回去躺着休息，待会儿我过去给您量个血压。” 胡大爷只好点头应道：“唉，好，那你先去忙着吧。” 检易算是推测出来了，这两天医院里关于他女朋友的流言蜚语，估计就是从胡大爷那里流传开来的。 目送胡大爷离开一段距离之后，他听到旁边的人说：“我对检医生的那位姓顾的女朋友略有耳闻，人缘挺好，我很是佩服。” “……” 检易张嘴刚想说点什么，她扭头就走了，他迈步跟上去，紧随着进了电梯。 倪梓背着手靠着电梯最里侧的那面镜子，电梯门一关闭，她在镜子里面对上了他的视线，颇傲气地冲他翻了个白眼。 检易心底酿出默笑，面上依然一本正经说：“理智一点，不要轻易听信谗言。” 电梯门开了，倪梓走出去之前，说：“信不信，我自有判断，你少解释！” 检易摸摸鼻梁，跟在她后面出电梯。 倪梓跟检易前后脚进办公室。 童医生看见她来上班了，特地关心了一下，“妮子，你昨天请假听说是身体不舒服，怎么了？” 倪梓还真准备了托词，就怕有人好心问起，“我昨天头疼，估计是最近老是值夜班，身体有些吃不消。” “唷？头疼？”童医生过来看看她，说：“那你好的倒是挺快。” “……” “开玩笑啦，不舒服就多休息两天。”童医生笑笑。 “我没事了。”倪梓暗暗羞涩了一把，有点想跳过这个话题，尤其是在造成她不舒服的肇事者跟前，她难以启齿。 倪梓看了他一眼，他站在办公桌旁边翻东西，应该是病历之类的，对这边的谈话似乎充耳不闻。 这男人真给面子啊…… 童医生似乎真的很关心她，说：“我跟你说，这种事可大可小，你是医生你自己清楚，尤其是这种长期生活作息不规律造成的突然性疾病，很严重的，就像一个人长期不做运动，忽然一下子来个激烈运动，就容易引发……” 倪梓开口想打断她，没想到太紧张一开口就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了一下，于是撑着桌面拼命咳嗽…… 童医生吓了一跳，赶紧帮她拍背顺气。 检易扔下手中的病历，拿了杯子给她倒了杯温开水，一过去跟自然就代替了童医生的位置，童医生非常自觉地把位置让给他。 倪梓咳完了，他把水递给她，倪梓咳得口干，接过杯子就喝。 童医生默默看清楚了，那是检医生的杯子。 “你紧张什么？”检易几根手指搭着桌沿，跟她说话的口吻旁若无人地自然流露出亲昵感。 “哪有啊……”倪梓咳得满脸通红，握着杯子抬头看一眼，童医生站着没走，丝毫不掩饰自己浓厚的兴趣。 童医生一向是看破不说破，但是今天一整天，倪梓发现她老是给自己投过来一个充满复杂意味的笑容，这笑容里面包含的信息非常丰富—— 恋爱真好啊。 我也是过来人。 我懂，我都懂。 …… 倪梓体验出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其实感情这种事也没必要刻意隐瞒着，但是能不说就尽量不说，行事低调一点总是没错的。 今天检易跟着李主任上急诊手术，倪梓属于手头上正空闲，跟着去大开眼界那一挂的，于是也跟着上了手术台。 病人有脾脏破裂，气胸等情况，比较危急，另外双侧瞳孔散大等现象，情况紧急没时间去照ct，拟诊为颅内血肿，于是请了脑外科的邱医生过来会诊。 邱医生提着电钻风风火火赶过来钻脑袋，把旁边的实习生给惊得伸直了脖子看，邱医生的虚荣心一下子爆棚，钻脑袋钻得乐呵呵说：“咱们医院厉害的医生可不止检医生一个，论钻脑袋，我是专业的！！” 倪梓看他要不是这时候手里拿着个电钻，他估计能飘起来。 检易站在旁边也看得颇有兴趣，道：“邱医生所言极是。” 李主任适时发出一声“咳嗽”，提醒邱医生别失了身份。 被围观的邱医生心里万马奔腾，高兴坏了，他钻完脑袋，走的时候还给大家留了个潇洒不羁的背影。 李主任真是觉得丢脸，一帮不成气候的家伙！医院里没见过一个稳重的！ 在进行脾脏摘除时，李主任说：“咱们医院的风气特殊，你以后会慢慢习惯的。” 检易做脾动静脉的结扎处理，应道：“邱医生是性情中人。” 李主任哼笑一声点点头，别有深意地看了倪梓一眼，没再说什么。 倪梓被看得莫名其妙，不知道为什么，鸡皮疙瘩忽然纷纷冒头。 …… 完成手术下来，两人往办公室走。 胡大爷出院的时候特地等检易做完手术回来，打算跟他告个别，不过说来说去，嘴里还是在念叨着顾小姐，“顾小姐是个好姑娘，没得挑，我儿子要是年龄够了，根本轮不到你唷。” 倪梓：“……” 检易只能道出事实，“是，我承认顾小姐是个好姑娘，但是我有女朋友了。” 胡大爷下意识就张嘴，还想再劝一劝，忽然猛反应过来，又有些不好意思，“原来是这样啊？女朋友也是医院里的？” 检易指指旁边一声不吭的人，说：“就是这位。” 这下胡大爷更不好意思了，“检医生你这就不厚道了，女朋友在旁边也不吱一声儿，害我这老脸丢的！” 胡大爷冲倪梓尴尬地笑一笑，然后丢着老脸赶紧下楼，怕楼下等自己的儿子等太久。 倪梓问：“是不是老一辈的人都有牵红线的倾向？” 检易似笑非笑地默了须臾，然后说：“我还以为你会追问顾小姐跟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早上她憋着不问，到了这会儿依然没问，不知道打什么主意。 倪梓看着他，笑得和颜悦色，目光柔和，问：“你想告诉我么？那你说，你顾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以…… 是他想告诉她，而不是她想知道？ 检易冲她挑了下眉，走了。 倪梓：“……” 其实事情很简单，就是前几天顾云微开着车在路上逛，忽然看见路边有个老大爷扶着花坛正在呕吐，看情况还挺严重的，感觉他要吐休克了。 毕竟有个做院长的爸爸和做医生的哥哥，耳濡目染之下对于救人意识挺强烈的，于是赶紧停车，下去把老大爷扶上车里面送医院来。 恰巧正逢检易在急诊科做完手术下来，于是他把胡大爷推进手术室了。 胡大爷醒过来之后，对顾云微感激万分，对检医生同样心存谢意，看两位郎才女貌，又看顾小姐对检医生情意流露，心里自作主张地就把两位看成了一对儿。 他在医院里待着无聊，逢人就谈“检医生”和“顾小姐”，还不自知地添油加醋，医院就那么点儿大，于是流言四起。 这些倪梓都知道，毕竟他们科室里有个奋斗在好奇心的前线，敢比肩八卦之母的护士长在，医院里有什么谣言瞬间手到擒来。 那天检易和顾小姐在楼下活动区聊天的场景，就发生在胡大爷被送进医院的那一天。 检易原本来觉得奇怪，这小妮子心理素质越来越拿得出手了，这么沉得住气？心想回家以后要对她进行实质性的表演。 后来他经过护士站，看见了护士长对着其他医生高谈阔论，他心里大概明白了。 之后，检易对这件事只字不提，把倪梓给急的。 他为什么不解释？ 他不在乎我的感受么？ 他……变了？ 回去的时候，检易想伸手接过她的包包，倪梓瞪了他一眼，扬着高傲的脑袋扭头就走，把检易晾在后面。 检易莫名其妙，白天还和和气气的，怎么天黑就变了？ 回到家里，倪梓拿着钥匙想进自己的屋。 这是他们“滚到一张床上”以来的第一次啊，把检易给吓得，急忙把她拉住了问：“不吃饭了？” 倪梓把手抽回来，装模作样道：“不吃你做的饭。” 检易非但不哄，还笑着质疑：“你确定？” 把倪梓气的恨恨咬牙，“确定！” 她咬着牙拿钥匙开门，进屋之后想关门，被检易一只脚给挡住。 他推开门进来，话多了一些，“那今晚在这儿睡，我记得我的睡衣还放在这里，对了，我的领带是不是让你——” 倪梓气的把包包扔他胸口上，“检易你个臭鸡蛋！” 检易被砸地发出闷哼——“臭鸡蛋？” 他柔柔胸口，心底再次暗叹，她是真的深谙折磨之道。 …… ***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像番外，好吧就当它是撒糖番外。 说正事之前总得来一章撒糖日常做个铺垫。 多谢—— 第62章 春酒与花开 检易小的时候一直以父亲为荣，那等于是他的信念。 后来，信念坍塌了。 那时他才十岁。 他身上留着父亲的血，所以血液是污秽的，因为信念已经成了耻辱。 他第一次深刻感受到这种耻辱，是小学六年级的时候，被同学挑衅激怒，然后失了理智把人揍进了医院，当时他就跟个旁观者一样，心冷麻木。 事后反应过来才感到懊悔，还有惊恐。 他把这一切归咎于检海。 觉得自己就像是提线木偶，所作所为都被控制，他的暴力情绪都是来自父亲。 这种想法一直伴随他成长，他从一开始的惊慌，到后面接受了事实，把这一事实埋葬在内心最深处，这种暴力的燃点潜伏他跟旁人的交流当中，于是他宁愿冷漠待人。 直到他喜欢上倪梓，明知道有一天他的丑恶有可能会伤及她，他依然贪恋一时，想靠近她，并且成功了。 因为成功了，于是更想隐藏，稍微有所泄露会加倍压抑，活得越来越灰暗。 …… 今天下雨了，雨势迅猛，雨滴噼里啪啦敲在窗户的玻璃面上。 倪梓拉开窗帘就看见那扇窗的玻璃面已经落满水珠，并且还不断有雨水奔腾而来，顺着势往下滑，形成好几道滚滚水流。 前两天闷热得不行，她猜想快下雨的，果然今天就下了，而且还是瓢泼大雨。 因为下雨的缘故，外面昏暗，所以屋内也昏暗，而且床上的人还没醒。 这雨都快把窗户砸碎了都没能敲醒他，看来这段时间是真的累坏了。 后天就是国庆了，医院给了三天假，当然不是所有医务人员都有假，一般领导级别的，考虑到人家劳苦功高，会给假。 但是倪梓很惊讶，居然自己也能享有这待遇，而且是国庆提前两天就批了假期，据说是怕他们两个回家的时候跟人家挤。 她好奇检易是怎么跟李主任说的，她在她师父那里可从没享受过这种殊荣。 她要是敢请假，只会得一个“不上进”的教训，外加一个翻上天灵盖的白眼。 倪梓去床头柜那边拿手机想看看时间，蹑手蹑脚地过去，手刚碰上手机，手背忽然覆盖上另一只手，凉凉的，握住她的手腕。 “你醒了？”她看过去，他还闭着眼睛，半张脸掩在被子里。 他就这么握着她的手腕，静静待了半天，倪梓感觉他掌心的力道松了，好像是又睡过去了，她刚一动，他下意识再次握紧，撑着床抬起脑袋茫茫然地看着她。 倪梓看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有点好笑，“你到底醒没醒啊？” 检易就这么趴着，看着她说：“我刚刚做了个梦。” “梦见什么了？”倪梓坐过去问。 “梦见你跟我吵架了。”他眉头不由自主纠起来，梦里的场景想想就觉得糟心透了。 倪梓观察了他一阵，笑笑问：“那因为什么吵架？” 检易还拧着眉，而且越拧越紧，然后摇头，“不知道，就看见你生气了，然后负气出走，我在后面追，但是怎么跑都跑不快。” 倪梓颇感同身受，说：“我以前也梦见过这样的情况，后面有人追杀我，我在逃命，但是怎么跑也跑不快。” 当然了，后面的人似乎永远也追不上来就是了，但是那种即将被抓捕的恐惧真的是可恨至极！ 她也梦见过自己跑的很快，双腿一跨直冲云霄。 检易有些无话可说，坐起来之后叹口气，把她抱了过来，脸埋在她颈窝里，安静了半天，他忽然抬起脑袋说：“追杀你的人有可能是我。” 倪梓：“……” “这辈子紧追着你不放的人也只有我了，所以——”他停顿了一下，玩笑似的说：“下次梦见这样的情况就认命待着。” “我看见一匹天马，他行了个大空。”她说完自己先笑了，推开他想要站起来，被他搂着腰往床上拖，“唉，你——” 一大早醒过来，检易也没打算要怎么样她，就抱着她躺在床上磨蹭了半天才放她起来。 …… 检易订的飞机票，航班时间是下午五点多，现在才早上九点，不急着走，倪梓下楼去买点东西，顺便买早餐。 外面的雨一阵一阵的下不停，不过一场大雨倒是把藏污纳垢的世界洗刷了个干净，把连日受到暴晒的树叶都滋润了一遍。 倪梓撑着伞出来，经过前面两栋楼之间的巷子，正打算拐弯的时候忽然就停住了，眼睛看着前面掩在烟雨中，撑着把深棕色雨伞的人影，觉得有点熟悉。 她走近了几步才把人给认出来，“检叔？” 检海看过去，见到倪梓时忽然笑开了，“唉，好久不见。” “……” 倪梓把人带到附近的咖啡店避雨，点了两杯咖啡。 下雨天出行的人不多，咖啡厅里边儿显得极清静闲适。 倪梓倒了小半杯的奶，搅拌均匀，咖啡加奶香的味道立即飘出来。 检海也跟着倒奶，全部倒下去，搅拌了一下喝一口，眉头直接皱起来，又把糖给扔下去了。 倪梓笑了笑问：“检叔，您怎么来了？” 检海“嘿嘿”笑了两下，说：“听说检易住在这儿，我就过来转转。” 倪梓惊讶道：“您特地从家那边过来？什么时候到的？” 检海说的轻松，“昨天到的，我想着好几年没见过他了就坐趟飞机过来，这不是快国庆了吗？我想你们医院也不放假。” “可是……” 可是我们今天就要回去了。 这话倪梓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特地飞过来的，而且还不知道检易愿不愿意见他。 “其实我也没想跟他见面，就是过来看看他住的地方。”检海尝了一口咖啡，依然苦的舌头发麻，“对了，我现在暂时住在牧阳那小子那里。” “我想也是，检易住在这里也是他跟您说的吧？”倪梓有一种背着检易在跟人暗度陈仓的罪恶感，尽管这人不是罪大恶极之徒。 这几年她回家的时候，跟检海接触过几次，有时候会跟何牧阳一起去看看他，聊多了就熟悉起来了。 检叔是退伍军人，人很好，性情刚直，就是有时候脾气大了点，不过已经很克制了，以前喝酒抽烟，现在也戒了。 倪梓跟检海大概说了一下检易目前的情况，顺便把他们今天要回去的事也给说了出来。 检海一双手在底下搓着，手痒痒想抽烟的时候他就会搓掌心转移注意力，“回家好，正式地见见双方家长，早点儿把事情定下来。” 倪梓看着有些不好受，又坐了一会儿，把人送上车之后就回去了。 检易那间屋子是两房的，他把其中一间当成书房用，他计划着等自己跟倪梓正式稳定下来再转移阵地。 倪梓回来之后没在客厅里见到他，于是去了书房，他站在书架旁边翻看文献。 检易扭头，看她两手空空的，问：“去那么久，买什么东西了？” 倪梓一愣，她下去一趟，居然什么都没买直接就上来了…… 算了，快十点了，再有两个小时就该吃午饭了。 她在书房门口犹豫了一阵，慢慢走过去，背靠着书架看着他。 检易看她似乎有话要说，于是把文献合上，“想说什么？” 倪梓看了他一会儿，问：“你还恨叔叔么？” 检易一时没听明白，“叔叔？” 她说：“你爸。” 检易下意识微微拧眉，若有所思地看了她片刻，然后把手里的文献塞进书架，“怎么忽然说起他？” 关于检易父亲的事情，倪梓从来没从检易口中听到过只字片语，他总是回避。 倪梓说：“你什么都不跟我说，关于你很多事，我都是从旁人那里听来的。” 检易心里有些些慌了，“这些事不好，你别知道。” “我为什么不能知道？” “那种事情不好，不值得你知道。” 倪梓默了半会儿，说：“你还是这样，照你这么说，你整个人都不好，那你别跟我在一起了。” “……” 检易放在书架上的手指猛然用着力，手指头扣着木板扣得直泛白，僵着身体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倪梓说完立即就后悔了，意识到自己一时口不择言。 他把嘴唇绷成直线，沉着脸半天不出声。 倪梓以为自己的胡话把他气到了，紧张得把手放在他腰上，“对不起，我不是真的这么想，我乱说的，气乱了……” 检易的模样不像是气着了，倒有点像是受到了打击。 倪梓靠过去抱着他的腰身，极力安抚他，“我乱说的，真的从来没有这个想法。” 他这才想起来回搂住她，放在书架上的手收回来摸上她的后颈。 一阵冰凉覆上后颈，她打了个冷颤，双手下意识抱紧他。 忽然倪梓被推向书架，她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双手被他反剪在腰后面，下巴就让他抬起来吻住，舌尖探入她嘴里，游走在她唇齿之间，紧紧纠缠着不放。 倪梓下意识挣扎，越挣扎锁住她双手的力道就越重，另一只手摸上她的腰，探入衣摆慢慢往上…… 检易像受到了惊吓，需要发泄，一下嘴就没轻没重的，不小心把她嘴角给弄破了，尝到一丝丝的血腥味他才发现自己的鲁莽。 他碰了碰她的嘴角，说：“对不起。” 倪梓心里带了气，“放开。” 检易松开她的双手，反揽住她的腰将她抱起来，手臂扶着她的腿勾住自己的腰，低声说：“抱着我，上来。” 倪梓不情不愿地搂上他的脖子，另一条腿也跨上去，双腿挂在他腰上被他抱着回房间。 她半路提醒他，“下午两点就出发了。” 他说：“还早。” 他只是觉得自己身上有些东西太过于不堪，不值得她去了解，他已经和过去的灰暗背道而驰，让她知道只会把她也牵扯进灰暗里，她适合阳光。 他知道自己有些偏执，甚至有些可恶，因为他明知道这只是逃避，却依然一意孤行。 检易侧身躺着看她，掌心在她裸`露的肩背上来来回回轻抚，满手心的细腻触感，他把她搂进怀里，把她给吵醒了。 “几点了？”倪梓睡得睁不开眼。 “还不到12点。”检易说。 “记得两点出发……”她迷迷糊糊的，有再次睡过去的迹象。 他让开一些位置，看着她说：“这次回去，见了我妈就等于你答应嫁给我了。” 倪梓没听清说了什么，只觉得耳边的声音低柔好听，熟悉到她心窝里，暖遍全身，于是下意识点头答应：“嗯……” …… *** 作者有话要说：　　确实快完结了，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阻止他俩扯证。 第63章 春酒与花开 下飞机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要不要吃个饭再回去？”检易手里提着两个行李袋，一个自己的，一个是她的。 “不了，我爸说给我准备了满汉全席，”倪梓说着就想笑，“他好像很高兴。” 检易点点头，跟她一起坐车回去。 下车的时候，检易的意思是想送她到她家楼下，于是提着她的行李袋往她家的方向走，走的头也不回执迷不悟。 倪梓赶紧把他拦下，“不用了，就这么一段路，你赶紧回去休息。” 刚才在飞机上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每次她醒过来看过去，他都睁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倪梓把自己的行李拿过来，看他没说什么，她站了一会儿才转身走的。 检易忽然又把她拉了回来，“等一下。” 她被拉回来，一开始不明所以，看着他的表情忽然一瞬间心领神会，笑笑地凑过去往他嘴角吻了一下，“明天见。” 检易握着她的手臂一愣，忍住了想笑的冲动，说：“我不是跟你要这个。” ……不、不是么？ 倪梓镇定地深沉不语，片刻后问：“……那你要干嘛？” 检易直视着她故作淡定的脸，抿着唇克制着笑意，“到家了给我电话。” 经过岁月的熏陶，她已经不是那个皮糙肉厚的妮子了…… 倪梓拼命点脑袋，扛着行李急吼吼地跑了。 倪爸爸每隔两三分钟就出来看一眼，跑进跑出都不知道几回了。 倪妈妈看他进屋了，说：“要不你干脆出去了就别回来了，跑来跑去你累不累啊？刚来电话都说了刚下飞机，你多跑几回那丫头能直接搭飞机过来？” “我就乐意跑，跑多少回我都不累，”倪爸爸说着笑呵呵的，跟着收了收笑脸，“不过那男的会不会也跟着一块儿来？” “哪个男的？”倪妈妈把大闸蟹给端出来，桌上鸡鸭鹅全齐了。 “就是那男的呗，”倪爸爸勉为其难地提醒，“咱闺女的男朋友。” “怎么可能，他也是咱们这儿的人，人家不得先回去见见父母？”倪妈妈觉得特别好笑，“你别一副人家骗了你女儿的态度，说不定是咱倪梓把人给骗了。” 倪爸爸横着脸说：“我就这个态度！怎么着？他有本事别娶啊！” 倪妈妈懒得搭理，简直不可理喻。 倪梓没多久就到家了，拿着钥匙刚插进钥匙孔门就开了。 “我听着声音就知道是你回来了！”倪爸爸开了门之后立即张开双臂，“这么久没回来，先来个隆重的仪式，来，给父皇抱一下。” 倪梓装模作样地酝酿了一下情绪，各种表情隆重登场，“爸，我回来了。”然后扔下行李袋，一个跨步就过去抱了一下，然后撇下他进屋跟倪妈妈也抱了一下。 倪爸爸：“……” 吃饭的时候，倪妈妈问：“那个检易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一提起来就要跟人家父母见面，你们认识多久了？” 电话里倪梓没跟倪妈妈详细说。 这两年倪妈妈催她催得紧，当时听到检易这么个人的时候，先是高兴了一阵，怕倪梓工作忙就没多问，只是简单了解一下对方的工作，其他的想等她回来了再仔细问问。 倪梓避重就轻说：“认识很久了，以前我跟他是同学。” 倪妈妈一听就更放心了，“同学好，总算知根知底。” “以前是同学，现在还是同事？”倪爸爸表示怀疑：“他是不是一早对你心怀不轨了？” “什么心怀不轨？”倪妈妈说：“那叫暗恋，你以前不也这么暗恋着我的么？” 倪爸爸几次张嘴欲反驳，最后什么话也没说。 晚上快睡觉的时候，倪妈妈过来找倪梓说跟对方父母见面的事。 倪梓说：“他说时间和地点都安排好了，让您放心。” 倪妈妈点点头，有些感慨：“你说，之前老是催着你赶紧找，真到了这个时候，又有点难受，不对既然你跟他认识了很久，那现在才来谈结婚的事，也不算早了。” 两人聊着聊着，倪妈妈直接就在倪梓房里睡下了。 …… 第二天检易醒得早，在厨房做了早餐。 检妈妈晚了半个小时起来，出来就看检易端着粥出来，“怎么起得那么早？你在那边工作那么忙，有时间睡觉么？” 检易给妈妈递了碗筷，坐下说：“医生是很忙，但是还不至于没时间睡觉。” 检妈妈笑了笑，说：“对了，小词今天下午回家，我没跟他说你回来的事，怕她太高兴影响上课。” “嗯，”检易问：“她成绩怎么样？” “还不错，我盯着呢。”倪妈妈说完，叹了口气。 “您也别盯得太紧，顺其自然就好。”检易搁下筷子，起身去给妈妈倒杯水过来。 “我倒是想少操点心，但是依她的秉性，顺其自然她顺着顺着就直接往深谷顺去了，”她接过检易递过来的水，继续说：“那成绩还能看？” 检易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检妈妈今天不去诊所，他只好陪着，也一整天待在家里面哪儿没去，正好倪梓也在家好好陪陪父母，做做思想工作，明天双方父母见了面才能聊得开。 下午检词回家，一开门就看见了坐在客厅看书的检易，惊得站在家门口一动不动，眨好几下眼睛确认对方是否真实存在，“哥？你怎么回来了？” 检易抬头看她一眼，继续看书，说：“放假了就回来了。” 检词赶紧进屋，扔下书包坐过去，“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么说妮子姐也回来了？那牧阳哥也回来了？” 她来不及等她哥回答，急急忙忙往往外跑。 检易及时开口：“他没回来。” 检词的手还放在门把手上，猛一下转过来，“为什么？你们是不是撇下他自己偷偷跑回来了！！你们怎么这样！！” 检易被吵得直皱眉，“他明天回来。” 检妈妈在厨房准备晚餐，喊道：“小词，别大吼大叫的。” 检词呐呐道：“那你们也可以等他明天一起回来嘛，怎么先跑回来了。” 检易听到这种滑稽之谈的时候，再次抬起脸看她，眼神带着探究。 检词被他看得一阵心虚，只好先发制人喊道：“妈！哥用奇怪的眼神看我！” 检妈妈：“小易，不能用奇怪的眼神看妹妹。” 检易：“……” 双方约见面的地方是检妈妈提前定下来的，在附近的一间酒家，中式餐厅，对中国人来说总不会出错的。 第二天检词试了好几套衣服，都不太满意，“都怪你们，不早说。” 检妈妈拉着她出来，“行了，谈的又不是你的终身大事。” 检易一早就在客厅等，他是平时的着装，浅蓝色衬衫，深色西装裤，外形出色怎么穿都能显得大方得体。 倪爸爸也差不多，把平时压箱底，过年了才拿出来穿的几套西装给找出来，轮流试了一下，“不能被对方比下去。” 倪妈妈在旁边吐槽：“人家是单亲家庭，来得是妈妈，你跟人妈妈比选美么？” “我说的是那个检易！” “那你也比不过，第一他年轻，第二他气质好长得帅，我见过照片。” 直到坐在客厅等了半天的倪梓催了，倪爸爸才愤愤带上领带，差点儿把自己给勒着了。 检易比倪梓早半个小时到的，到了之后先把一切都安排好，茶水上桌，菜色也根据倪梓提供的情报点。 倪爸爸下了车，挺着腰板，表情严肃。 倪妈妈说：“不知道还以为你去见仇人。” 倪爸爸冷笑：“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倪梓也不好说什么，她怕自己说出来的话会偏袒了检易，再惹爸爸不高兴。 还没进去，倪梓就看见了站在酒家门口的检易了。 居然跑外面来接。 倪爸爸没见过检易，之前嘴硬不愿意看照片，后来心痒痒想看又放不下脸来，于是就没有见到，忽然他看见前边站着的人，说：“那小子要是有前边那人长得那么得体，我倒还能接受。” 倪梓：“……” 倪妈妈简直想笑，“是吗？这可是你说的。” 倪爸爸颇欣赏那年轻人，看过去好几次，心底琢磨着见到了个这么好的，待会儿要见的人，不知道怎么样？然后越看越不对劲，他怎么过来了？ 检易看到了倪梓，赶紧走出去迎接，“叔叔阿姨……” “你就是检易？”倪爸爸忽然开口，“就是那个检易？” 检易继续说：“是，我是检易，叔叔您好。” 倪爸爸忽然有些尴尬了，看了倪妈妈一眼，咕哝着道：“你好你好，原来就是你啊……” 倪妈妈乐了，矜持地笑了笑，说：“别站着了，进去吧。” 倪梓今天穿了裙子和高跟鞋，检易牵了她一下，倪梓怕爸爸看见，把手抽回来推着他的腰让他走前面，检易只好在前面领路。 他们一到包厢门口，检妈妈赶紧拉着检词站起来迎接，两张脸都洋溢着笑容，把倪爸爸给弄得有点惭愧，这一家真热情。 三位家长互相寒暄了一阵就入座了，倪爸爸也不好意思再把不高兴放在脸上，聊天也积极了些，还愿意主动找检易说话。 本来双方过来，就是互相了解一下，没想到都觉得挺满意，脾气也合式，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就把话题给聊深入了。 聊到了婚期。 这样正合检易的心思，把婚期定下来更好。 倪梓总觉得有什么欠缺，但是一时也想不起来。 旁边检词凑过来问：“姐，我哥跟你怎么求婚的？” 倪梓猛一下终于想起来了，他根本还没求婚！！ 她扭头看过去，检易端着茶杯正准备喝茶，忽然心有灵犀感受到她深切的目光，他看过去，那一眼仿佛有千言万语…… 他把茶递过去，“想喝？” 倪梓：“……” 倪妈妈和检妈妈擅做主张，决定择个良辰吉日，把婚期给定下来，倪爸爸好像也没什么意见，连婚贴上面用什么字体都细心地照顾到了。 倪梓知道爸爸妈妈对检易会很满意，但没想到能满意到这么亟不可待的地步，就差今晚直接送他们入洞房了…… 这一顿饭吃得挺久，因为聊的事情多。 回去之后倪妈妈还在夸：“检易这孩子是真的好，你看他说话，笑容淡淡的，心平气和，没有过分热情，也没有过分冷淡，”她说了半天没得到回应，于是拍拍旁边人的肩膀，“你说是不是？” 倪爸爸虽然不太愿意承认，但是也点头了 。 刚才在饭桌上他就跟被灌了迷魂汤似的跟着瞎起哄，回来之后冷静下来，觉得冲动了，他说：“怎么聊着聊着还扯上婚期了？” 倪妈妈说：“早定下来不好么？他们工作都这么忙，以后会越来越忙。” 检易跟倪梓三号就走，所以今天也没出来见面，在家陪陪父母，两个人打了几次电话。 倪梓闲着没事，拿了那本《三国演义》来看，这本《三国演义》是文望送给她的，她一直放在家里没带走，怕弄坏了或者弄丢了。 她读大学的时候，傅青辰就带着文望出国了，后来还把文爸爸文妈妈也接了过去，这几年她偶尔会跟文望打个电话，文望也会写信过来，或者寄一张明信片。 文望的身体状况她不太清楚，不过应该还不错。 第二天是一早的飞机，倪爸爸倪妈妈送她到机场，检易也是，家里一大一小包括何牧阳过来送机，何牧阳国庆七天假，不急着走。 两位女性家长抱在一起泪流满面，场面尤其……催人泪下，留下倪爸爸跟何牧阳特别尴尬地站着，想安慰都没处插嘴，检词这一次倒没流眼泪，就是摆了个哭唧唧的脸，感情很到位。 五个人，居然调了三种送机模式。 在飞机上，倪梓问他，“你准备什么时候求婚啊？” 检易把她的手拉过来握着，说：“方式可能偏写实，你嫁么？” “我这人你是知道的，不在乎形式，都是文明人，态度最重要。”这话她说的很是痛快。 “那好，”检易把戒指拿出来，直接戴进去了，然后握紧了她的手不放。 “……” 倪梓想把手抽出来，但是他紧紧握着，跟上了锁似的，“你放开。” 检易说：“不能放。” “我求求你了，放开吧，”倪梓揪着两道秀眉，看着他说：“我想看一下是几克拉……” 检易：“……” …… *** 作者有话要说：　　目前的进度就是：两章之后完结（可能）+妮子番外+小词番外。 第64章 春酒与花开 国庆三天假期回到医院就开始忙得马不停蹄，两个人在一个医院里同一个科室，一整天愣是一面都没碰见过，中午吃饭也是一先一后，一直到天黑了才见到。 倪梓今天没见到检易，但是钻脑袋的邱医生她倒见了两次，一次是在手术室里，一次是在食堂吃饭的时候。 邱医生端着餐盘过来一坐下就开始发牢骚：“胸外那新来的姓顾的是怎么回事？” 胸外那新来的姓顾的？ 不就是顾云澜么？ 倪梓问：“顾医生怎么了？” 邱医生颇愤愤不平，“他凭什么跟那么多护士姑娘聊天？一天到晚不干正事儿就知道拈花惹草！咱们医院的风气迟早被他带歪！” 童医生看过去说：“第一他长得帅，第二他虽然喜欢跟姑娘们聊天但是没耽误过正经事，第三，咱们医院的风气已经被你带歪了，多他一个，说不定能负负得正呢。” 童医生说完，笑呵呵地跟倪梓击掌。 医院里并不是没有人知道顾云澜的身份，但是也没有张扬到人尽皆知的地步，那晚李主任的生日聚会邱医生没有去，所以不知道顾云澜这号人物。 邱医生正经道：“我怎么把医院的风气带歪了？我兢兢业业，坚守岗位！” “平时说话就没个谱，一点也体现不出作为一名医生应有的稳重淡定，”童医生若有所思，“关于这一点，检医生就特别符合，病患一见到他，就跟吃了定心丸一样。” “也没有那么优秀……”倪梓笑得特别不好意思。 “唷，”童医生撞了她一下，“我夸检医生，你谦虚什么？” “……”倪梓咬着筷子，闭口不语。 邱医生脑袋缺根筋似的，看不懂这俩扭扭捏捏的到底在干啥，“我这叫幽默，再说了，我也长得帅，但是我不拈花惹草！” 童医生简直见台拆台，“你是长得不难看，但也没帅到顾医生那个份儿上。” 邱医生嗤之以鼻，“我是踏实，不搞那些花花边边的东西。” 童医生点头说：“对，你就专心钻你的脑袋得了，他是胸外的，你一个神内的就别操心他了，这是他家的医院，医院的风气他比你在乎。” 邱医生愣了愣，“等会儿！什么意思啊？什么叫这是他家的医院？” 倪梓只好提醒说：“顾医生是太子啊，这是储君，有可能将来会是咱们医院主持大局的人。” 邱医生总算听明白了，“院长的儿子？怎么的？咱们医院还搞世袭制？” “搞不搞世袭制不知道，但是李主任说顾医生的能力不在咱们院长之下，”倪梓说完还补充了一句：“我说的是院长年轻的时候。” “我怎么没瞧出来？”邱医生愣愣道。 “你一门心思钻脑袋呢，能看出来什么？”倪梓笑着打趣。 忽然旁边过来一个人，“倪医生？” 倪梓扭头看过去，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对方，于是站起来笑着道：“顾小姐。” 顾云微脸上的笑容就跟她的名字一样，云微天淡，但是说话直切主题，“我过来找检医生，但是我看他好像不在这儿，他不吃饭么？” 倪梓大概能猜得到她的来意，“检医生应该在上手术，这两天比较忙。” “哦，”顾云微问：“那他在哪个手术室？” “这个我不太清楚，或者问问护士长，她知道。”倪梓说着看了眼时间。 “那你能帮我问问么？”可能是自小养成的习惯，顾云微的说话方式非常直接，连让人帮忙也说的不委婉。 “不好意思，我现在得赶过去上手术了，”倪梓又看了一眼时间，“只有五分钟时间了。” 顾云微比较执着，“要不你打电话问问？打个电话很快的。” 邱医生忽然说：“这位小姐，你脑袋有毛病啊？要不先挂个号去照个ct？” 倪梓：“……” 邱医生这话纯属无心之言，检易是神经外科的，神外主治的是脑部，脊髓等神经系统的疾病，所以他这话，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但是顾云微没往那方面去想，听了这话心里气急，脸刷一下就黑了，“你是人，没学过怎么说话？你是医生，没学过怎么问诊？” 邱医生的脾气也大，嗓门嗷嗷声：“我就这么跟病患沟通的！当年我在门诊部，我那些病人对我的问诊方式没有意见！” 顾云微冷笑，“那现在医院没再让你去门诊部了吧？” 邱医生一张嘴，发现被人给说中了，于是特别傲气的“哼”了一声，“不可理喻。” 童医生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收了东西也准备走，站起来说：“别吵了，要不让邱医生带顾小姐去找我们护士长吧。” 邱医生赌气说：“我不去！！” 倪梓也没时间再看他们斗嘴，跑到邱医生旁边小声说：“这位是公主，好生伺候着。”说完赶紧拉着童医生跑了。 邱医生瞪着双眼一脸不敢置信，“什么？” …… 倪梓一个下午差不多都在手术室里度过，没有时间喘口气儿，一天里也就只有午饭的时候坐一会儿，其他时间都是站着。 以前刚开始的时候，她站半天就受不了，这样坚持了差不多一个星期就习惯了，现在连着站四五个小时双腿也没什么感觉。 从手术室出来已经接近晚上九点了。 陈主治下了医嘱之后又给她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说着说着，倪梓看见检易从前面走过来，看样子是直接往自己这边来的。 检易果然在她跟前站定了，他身上还穿着手术服。 陈主治抬头看他，“唷，检医生也刚忙完？” 检易笑了笑，问：“吃饭么？” 倪梓：“……” 陈主治没多想，说：“不了，家里做了饭菜等着我回家呢。” 检易没说什么，只点了点脑袋。 陈主治回家心切，把事情交代完就走了。 倪梓说：“我还有一些事要忙，忙完再吃吧。” 检易帮她把口罩取下来，“想吃什么？” 倪梓边走边想，然后说：“炒饭。” 检易皱眉，“又吃炒饭？” “有青春的味道。”倪梓说完发笑，“你还记不记得我第一次吃你的炒饭是什么时候？” “高二暑假，那天你来复习，还在小词床上睡了一觉，”检易说着忽然想起某件事，“我记得那天还拍了你睡觉的照片。” “……”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口齿清晰，慢慢道：“高清，无`码，在我电脑的硬盘里。” 倪梓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运足了真气，说：“变！态！” ……声音贯穿了医院的每条走廊。 护士长敏锐的八卦触觉及时捕捉到了回音，抓着小护士的手臂说：“咱们医院有变态！！” 小护士：“……” …… 回到家里已经10点了。 倪梓先去洗了澡，检易在给她做炒饭，她顺便洗了头发，然后吹干，去厨房看了一眼，他还在忙，于是偷偷潜到书房去开他的电脑。 电脑开机之后，她目标明确，直奔硬盘，鼠标穿梭于每一个文件夹，在里面都逛了一遍，她看到的都是一些医学方面的文献资料，难得碰上几张照片，都是很正常的日常生活照，有她的，检妈妈还有小词的，他自己的很少，一两张而已。 没有他说的，高清，无`码，她倾国倾城的睡颜啊…… 倪梓找不到她要的东西，于是随便在逛了逛，里面有个文件夹，放的都是一些医疗纪录片，她按着名称逐个逐个浏览下去，鼠标慢慢往下拉，忽然在最底下看到一个以一窜省略号命名的视频文件。 她忽然有些想入非非…… 男生不都是会看那种视频的么？ 从他在某些方面的表现来看，检医生并非不食人间烟火，操作还挺……老道，而且他之前也说过，他在美国的时候是戒色的。 倪梓想点开来看看，心里有点紧张，做贼心虚的感觉非常明显，她摩拳擦掌，手放在鼠标上面，移动，双击。 电脑屏幕弹出一个对话框：请输入密码。 居然加密了！！！ 这就更坐实了她的某些想法了。 倪梓两根手指头放在嘴边上假装抽烟——检小易，这人荤得很！ 检易过来喊她吃饭，看见她一脸深沉地盯着自己的电脑，瞬间了然，好笑道：“窥探隐私？” 倪梓扶着桌子站起来，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淡淡说：“我哪有本事窥探你的隐私？不是加密码了么？” 检易把她拉过来将她抵在墙上，“想要那张照片？求我，我给你。” 倪梓狐疑了一阵，沉默良久，说：“我求你。”非常爽快。 他垂下脸笑了片刻，摸摸她的脸说：“吃饭。” 倪梓急忙扒住他的手臂，“不是给我么？” 他想了想，理所应当道：“我没说现在求。” 倪梓气血上涌，气得脸红。 …… 晚上睡觉之前，检易靠着床头还在看文献。 倪梓问他，“今天顾小姐找你什么事啊？” 检易看得太专注，慢了半拍才抬起脸来，回想了一下她的话，然后说：“今天忙，我没时间见她。” 倪梓“哇”了一声，说：“这么大的面子。” “凡事得讲个轻重缓急，”检易笑了下，套用她常挂在嘴边的话，“都是文明人，要知晓分寸。” “哦。”倪梓应道。 其实检易就跟顾云微一共就见过两次面，都还没熟悉起来，更谈不上什么交情，不管人家对他是什么意思，他态度明确就行。 倪梓了解他的脾气，所以也没多问。 …… *** 作者有话要说：　　检易不用看那些那些，操作也很666的。 ——晚安。 第65章 春酒与花开 倪梓想破解检易电脑里的那个视频密码的积极性已经超过了找自己的照片，每天下班回到家趁他不注意就溜到书房开电脑。 所有能想到的密码她都试了一遍。 生日，名字的拼音，首字母，大小写，他和她的都试过，两个人的生日名字花式拼接，把小词的生日名字都打上去试了。 每次显示密码错误，气到她想砸电脑的时候他总能掐准时间过来喊她吃饭。 可以说，最近她每天都过着无聊的，缺乏技术含量的，斗智斗勇的生活。 最近天气逐渐凉了，天色也暗得快，打个针的功夫一个没注意天就能黑下来。 晚上刚从医院出来，检易接了个电话。 前两天倪妈妈来电话，说两人的婚期已经敲定了，明年的二月份。 明年二月份？ 那就还有…… 倪梓掐着手指数了一下，差不多还有四个月的时间。 检易简短地说了两句就结束了通话，侧首看她的时候，发现她右手比了四根手指头，盯着手指发呆。 他问：“在想什么？” 她慎重考虑着，把四根手指头放到他跟前，说：“会不会太快了？” 检易沉默了，片刻领悟过来，“每天晚上躺在我床上毁我的清白，怎么？到头来还不肯负责？” 倪梓用那四根手指捂住自己的嘴巴，颇惊讶颇嫌弃：“说什么清白，变态……” 这是她第三次说他变态，每一次的语境都能做到别具一格，至少这一点优秀的表现力，能让他稍微感到一丝欣慰。 所以，变态就变态吧。 倪梓不是真觉得太快了，而是这一切让她感觉有点不太真实，大概是现实生活中没有太多的轰轰烈烈以及痛彻心扉，她领悟得不够多，没有大彻大悟的尘埃落定，她一直处于沉浮不定的迷茫当中。 可是无论走过多少个年月，茫茫人海中她也只懂得只抓住他一个，把所有的情感投注到他一个人身上，所以她的情感经历不丰富，不成熟，还纯粹。 由始至终，她也只是怪他太狠心了而已。 他承受的东西太多，把自己局限在黑暗里，灰头土脸的离开了九年，再回来，不过是因为他同样无法割舍，对她太执拗，对自己也执拗。 两个人走到一起，像是大局已定。 其实什么都没变，除了年岁的叠加。 “刚刚谁给你打电话？”倪梓踩着路灯投下的光束，去拉他的手，看自己跟他的脚步，错落着，他的步伐大，她的步伐小，却神奇地保持着同样的速度。 “牧阳，说想吃个饭。”检易感觉她的手指头有些凉，于是把她的手压在自己的两只掌心中间，“冷么？” “怎么突然想吃饭？”她还想早点回去破解密码。 “上个月他生日那天我没空，今天他想起来，说补一顿。”检易搓着她的手又问了一句：“冷么？” 倪梓忽然想到，也许何牧阳的生日就是密码…… 她笑着道：“不冷。” 检易看她笑得颇得蒙娜丽莎嘴角上扬的精髓——神秘。 他道：“这么高兴？” 倪梓应道：“高兴，人逢喜事嘛。” 人逢喜事，检易自然而然就往婚礼那方面联系，看她似乎真的很开心，心里总算涌上一发势如喷泉的甜蜜蜜，涌到半空轰然炸开，喜悦洒满人间，普天同庆，可喜可贺。 两人到了跟何牧阳约定的地方，何牧阳人已经坐在那儿了，冲他们招手提醒他们位置。 他们人还没走过去，何牧阳已经起来给他们把茶水给倒上去。 倪梓坐下就问：“就你一个？女朋友呢？” 何牧阳胸口中了一箭，“别提了，八百年前就分道扬镳了。” 倪梓摸着杯壁取暖，“这是第几个了？” 何牧阳胸口又中了一箭，“我出门倒个垃圾耽误了一分钟回来，她都要打听我路上是不是碰见女孩子跟人搭讪了，”他说完转向检易问：“换你你受得了？” 检易一本正经说：“我耽误一个小时她也不闻不问，我确实受不了。” 何牧阳：“……” 倪梓问：“那你为什么耽误了一分钟？” 何牧阳叹气，“我就在门口抽了根烟。” 菜前前后后一道道摆上桌，整台桌子除了放碗筷的一点位置，几乎全占满了。 倪梓笑笑说：“这么破费？” 何牧阳站起来刚夹了块鸡翅，愣一下说：“哦，没事儿，反正检易买单。” 倪梓：“……” 买单的检易看着这一桌大鱼大肉，站起来去洗手间冷静去了。 趁着他上洗手间走开了，倪梓问：“国庆前两天我看见检叔了，他现在回去了么？” 何牧阳点点头，“他过去你那里了是么？你看见他了？” “那天，我跟检易说起他，检易的反应……”倪梓回想了一下，说：“还有有些抗拒，但是反应没有以前那么厉害，我想他是不是自己慢慢地在接受。” “你跟他说了？”何牧阳忽然紧张，“他不知道检叔在我那儿吧？” 倪梓好笑：“我没跟他说，就是提了一下。” 何牧阳这才松了口气，“时间过去那么久，与其说他对检叔是怨恨，倒不如说他是不愿意面对，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光是爆发型人格障碍这一点毛病就能纠缠他一辈子，而且患有人格障碍的人，思想会比较偏执，拧巴，一不小心就会把自己扔进牛角尖儿里。 检叔这人是真不坏，性格刚直，以前在部队的时候，有时候会因为刚直颇受赏识，有时候会得罪人。 在部队里他有一个出生入死的生死之交，尤其是那些共患难的日子，会在人心里迅速滋生革命情谊。 检叔退役之后回到家里，那年检易九岁，检叔闲着没事就会教检易散打，擒拿，何牧阳有空也跟着学，那时检易还想过以后自己会进部队。 一年之后，检叔的战友也退役了，从那时候开始两人经常聚在一起喝点小酒，回忆部队的生活。 那时候检易对这位叔叔印象不太好，也许是因为他的眼神不太和善，让人感觉不太舒服，看着也没什么精神。 半年后，检易忽然发现爸爸变得不太对劲，那位叔叔不再来了，爸爸喝酒抽烟的次数比以前多了，脾气暴躁了，醉酒之后对妈妈动辄打骂。 检易去阻止的时候，经常被波及，磕破脑袋，撞到腰背，身上总能见到淤青。 一开始他只是恐惧。 后来上学的时候，他把同学打了之后他才知道，他自己也会因为愤怒而动手打人，这个时候他对爸爸没有恐惧，而是愤恨。 有一天检叔走了，离开家之后就没再回来过。 后来检妈妈告诉检易，爸爸性情大变，是因为他那位战友染上了毒瘾，一开始战友跟他借钱他还不知道，因着长久的情分在，所以有多少借多少。 忽然有一天，那位叔叔打起了检叔的主意，想把他也骗进坑里，被检叔给机警察觉了，两人当时发生过争执，后来检叔逃出来。 那天开始，就都变了。 明明是曾经共患难的战友，为什么今非昔比了？ 何牧阳说：“这就是刺激源，你想想，这要换成是你，昔日的生死之交忽然变得心术不正，而且居心叵测还想害你，你受得了么？更何况检叔本身就有那点毛病。” 这些事，几年前何牧阳告诉过倪梓。 每一次她回想起来都觉得阵阵心寒，如今再次谈起，依然让她感到一阵唏嘘。 话没说多少检易就回来了。 座上的两人都沉默着，他察觉气氛有异，“怎么了？” 何牧阳笑呵呵道：“上个洗手间这么久，不会是偷偷躲在洗手间里数钱带的够不够吧？没事儿，我跟老板熟，这儿可以赊账。” 检易坐下说：“那就麻烦你跟老板美言几句，通容一下。” 何牧阳笑道：“好说好说。” 晚上回去，倪梓一直在走神。 何牧阳说的那些话，画面感太强，再次提起来，她再次控制不住去想象检易十岁时面临的种种。 检易察觉到她不对劲，于是有所怀疑。 晚上他靠着床头看书，状似随意发问：“牧阳跟你说什么了？” 倪梓猛一下回过神来，看着他的脸怔愣，她身子一歪，斜斜靠过去，脑袋枕在他肩上说：“我有件事想跟你坦白。” 检易合上书往床头柜一扔，伸手把她搂过来，“你说。” 倪梓沉默了一会儿，组织了一下语言，说：“我小的时候，偷偷拿了我妈的钱去买冰激凌吃，不止一次，你说这算不算我人生中的污点？” 检易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倪梓赶紧坐起来，看着他，“检易，对于过去的一些事……”她顶着他两道深沉的目光犹豫了一下，说：“你不能一直耿耿于怀，检叔不是你的污点，他是你父亲，如果你无法释怀，至少你要分清楚，他是他，你是你，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对你产生不好的想法。” 检易摸摸她的脸，“我知道你不会。” 他只是不愿意她跟自己一样受到那些事的困扰。 检易说：“我们顺其自然好不好？” 他也相信，暗夜总有拂晓的一天，只要有她在。 倪梓笑了，笑得好像自己立了大功。 检易坐起来刚靠过去她就识破了他的意图，赶紧拉着被子盖住自己，背对着他躺下去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她明天还要早起。 他跟着躺下，刚把她拉过来，她立即又往旁边挪过去，再想把她拉过来就不太容易了，检易只好动身往她那边靠过去，胸口贴着她的背，手伸到她胸口摸上她睡衣的扣子，想解开。 倪梓抓住他的手拿开，他手势一转，摸上她的腰，探入衣内直接往上。 从他这个角度，他看见她耳根通红，听见她声声轻喘。 屋外夜凉如水，偶尔能听到几句低声交谈，感慨岁月如梭，转眼间十年过去了，眼看着为高考备战，眼看着大学，眼看着步入职场，不过一晃眼的功夫。 厚重的窗帘遮住大部分窗口，也遮住大部分月色。 昏暗里，倪梓含含糊糊地从喉咙里流泻出几声难耐的低吟，声音像是隔着布料传出来的，闷声闷气，因为极力克制，所以显得断断续续，又撩得人心里痒痒。 她身上的睡衣才解开一半，露着洁白的双肩，像是迫不及待勉强顾及一下才拉开的，胸口沁出一层薄汗，湿润嫩白，因为伏在身上的人而起伏不定。 四肢百骸阵阵酥麻，一浪一浪地涌过来，她一惊慌，伸手去抱他，摸到了一片灼热的肌肤和紧绷的肩背。 屋外交谈声停歇了，回归清净。 倪梓的腿从他腰上瞬间滑下，浑身像是浸过了凉水，裹着一层湿润，还有几处隐约泛红的痕迹。 检易喘了一会儿，吻住她的眉心，把她抱在怀里。 她累的没办法思考，喃喃说：“明天……” 检易接过她的话，“明天我叫你起来。” 倪梓不知道自己应了没有，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了。 …… 第二天倪梓几乎一整天都在犯困，好在今天不忙。 中午她在值班室休息，靠着检易的肩膀睡着了，检易在翻一本医用解剖书籍，屋内只有她均匀轻缓的呼吸。 忽然，门开了，检易抬头望过去，看见了童医生，他立即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童医生领悟过来，笑笑地推出去，关上门。 检易看了熟睡的人一眼，没有醒过来的迹象才放心继续看书。 倪梓做了个梦，她梦见昨晚，床头的一袭风和月。 …… ***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明天番外，要么是小词的，要么是妮子的。 【文中关于医院的方方面面，纯属扯淡，请勿模仿。】 第66章 番外：婚礼 婚礼那天发生的事情有点多，那天的天气有些冷，前两天连着下雨，到了那天居然放晴了。 倪梓原本是想让忱书来当伴娘的，但是砚寻极力反对，说忱书这辈子只能跟他穿情侣装，其他人休想。 砚寻这人比较随性，行事风格比较随性子，好说话的时候让人对他感恩戴德，苛刻的时候令人发指。他任何事基本上听忱书的，但有些事他又特别能发挥主观能动性，忱书也拿他没办法。 既然如此，倪梓商量着是不是能让检词来当伴娘。 本来根据风俗，检词作为小姑子是不能当这个伴娘的，但是检妈妈考虑了一下，一下就想通了，不讲究那么多了，高兴就好。 那天近黄昏时迎亲，倪梓被接到检易家里，算是过门了，当天晚上她不能睡，于是熬了一宿，检易怕她太累，陪她坐了一宿。 其实熬夜这回事，当医生这几年，她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已经熬出境界来了，分分钟连续撑两个晚上让你开开眼界。 第二天下午的婚宴还没开席，忱书提前过来看她，倪梓坐在床边，身上已经换上了婚纱，妆容一早也化好了。 砚寻陪着忱书一起过来，到了婚房就止步了，跟走出来的检易碰了个面，互相微微一颔首，并没有什么话可说…… 检易说：“坐吧。” 砚寻反应慢半拍，“啊，坐呗。” 然后两人就坐在沙发上，一人拿着一只茶杯，各喝各的茶。 作为伴娘的检词和作为伴郎的何牧阳坐在餐桌那边，两人非常默契地一边嗑瓜子一边看他们两个沉默喝茶。 砚寻跟检易在高中时期就认识，有过一些恩怨，所以那少数的几次交流与互动显得不那么斯文。 最后一次跟检易打架是在大晚上，郊外的一处废弃工厂。 那天晚上，两批人马气势浩荡，阵仗还挺壮观，也就是在那天，他认识了忱书，这种造化千载难逢，算是上天恩典。 跟着还有一次，就是砚寻帮着检易打了一架，那次是看在忱书的弟弟冉小弟的面子上他才不惜得罪“同门师兄弟”。 很奇怪的是，他跟检易打了这几次架，并没有和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不打不相识，英雄相惜，把酒言欢，反而后面都挺欣赏对方，就不再去招惹对方了。 对了，还有高考那天的一次，差点儿打起来。 经年后再次碰见，砚寻有一种难以形诸笔墨的感慨。 砚寻忽然想起来，人家结婚似乎要说点儿什么表示祝福，于是拿着杯茶说：“祝你新婚快乐，良缘永结，我敬你一杯。” “多谢。”检易也敬了他一杯，没什么好回敬的话，他想了想，说：“希望你抓紧把冉忱书给娶进门。” “……” 这话给了砚寻会心一击。 砚寻捏着茶杯，好想当场抽他一顿…… 这种性冷淡一样的交流方式，看得何牧阳打了个冷颤。 忱书拉了张凳子到床边坐下，把礼物递给她。 倪梓笑笑接过，一边拆开一边说：“给个红包就行，还送什么礼物。”她翻开盒盖，里面是一窜白金手链，中间以梅花状的水晶做装饰。 她一声惊叹：“精致奢华！符合我的气质！帮我戴上！” 忱书感受着熟悉中的浮夸腔调，一时有些感慨：“时间真快。” 倪梓欣赏了一番，说：“我以为你会比我先出嫁，心疼砚寻，他不催你么？” “催，催得很紧，”忱书笑着说 ：“他知道你要结婚，这几天晚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心事一重一重的。” “那还不赶紧办婚礼，他都跟你求婚两年了，”倪梓想着砚寻平日里的大爷脾性，能忍耐至今时今日实属不易，忽然就替他愤愤不平，“他这辈子的委屈全在你这儿受了。” 忱书沉吟片刻，说：“可是这样一来，家里就剩下舅舅和忱蹊两个人了，而砚寻不一样，我会一直在他身边，以后也是。” 倪梓理解这种心情，她出嫁了，家里就剩爸爸妈妈两个了。 房门没关，刚好砚寻过来，在门口听到了她说的话，他撑着门框，似笑非笑说：“行，我不逼你，咱们就这么名不正言不顺的过下去呗。” 忱书：“……” 倪梓“啧啧”声帮腔：“可把我们砚大爷给委屈的，你看他口是心非，委曲求全，你于心何忍？” 检易进来了，走过去弯下腰作势要扶她站起来，“时间到了，走吧。” 倪梓提着裙摆站起来，再次由衷发问：“于心何忍？” 忱书跟在她后面，走到房门口的时候，砚寻在她的目光下，特别巧妙的把嘴唇抿出一个委屈得恰如其分的弧度，然后牵着她的手不言不语地走了。 她确实，于心不忍了。 …… 婚宴开席之前新人有个进场的仪式。 倪爸爸一早候在门口，等着跟倪梓一起进去，倪爸爸身上的西装是检易送的，纯手工定制的西装，诚意满满，倪爸爸穿着在镜子前臭美了好久。 检易身上那套是一起定制的。 进场前，倪梓忽然想起一件事，于是开始四处找检词的身影。 检易看她慌慌张张的，问：“忘了什么东西？” 倪梓在人群中终于发现了检词，看见她手里提着自己正在找的那个纸袋，这才放心下来，说：“没什么。” 检易的妈妈和小姨过来找倪梓说了会儿话，婚礼就准备开始了。 进场的时候，检易先进去了，倪梓挽着倪爸爸的手臂走进去。 检易觉得，在西式婚礼当中，这个仪式尤其重要，即便知道她已经非自己莫属，但是看着她一步步向自己靠近，由她最亲的家人把她交给自己的时候，心潮比任何时刻都要汹涌，所以他借用了这个仪式。 倪爸爸昨晚准备了一大段演讲稿，打算在这一刻激情澎湃地发表，他要说的话太多，一时记不住，所以把稿子带来了，倪爸爸一摸裤兜，摸了个空，反反复复地两边裤兜一起找，依然没有。 台下的各位都看向这边，不知道这位丈人到底在干什么。 检易看明白了，说：“爸，别找了，你的稿子在我这里，我都看了。” 倪爸爸一时没习惯这声“爸”，又找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检易喊的是他，抬起脑袋看着他一愣，“我的稿子在你那儿？” 检易点头说：“昨天妈给我的，她说怕你耽误了吉时，所以拿过来让我自己看。”昨晚他怕倪梓无聊，还把内容念给她听。 倪爸爸气的没话，猛一下扭头愤愤看向主席位的倪妈妈，倪妈妈正在吃水果，赶紧避开他的视线看向别处。 好不容易把倪爸爸哄好了，仪式继续进行。 倪梓今天穿的婚鞋有十公分的高度，对她来说鞋跟太高了，她穿着不太习惯，她就等着赶紧交换完戒指，然后入座开吃。 检易知道她站得辛苦，手臂一直扶着她的腰，让她整个人靠在自己身上。 交换完了戒指，主婚人说了几句祝福语，还挺会来事儿地让两位新人亲一下，倪爸爸坐在下面，气的没眼看，抬手捂住眼睛，倪妈妈受不了地朝他翻了个白眼。 仪式结束，终于可以坐下休息了。 倪梓刚迈开一步，忽然一只脚站不稳，脚崴了一下，整个人往检易那边扑过去，检易眼明手快地接住她，把她抱进怀里。 底下瞬间一片哗然，好多人都站起来看。 “脚扭到没有？”检易说着弯腰想去检查一下。 “没有，”她急忙把他拉起来，“我没事。” 主婚人也吓了一跳，看见她没事，于是开玩笑说：“新娘子这是高兴坏了？” 检易扶住她，小声调侃：“洞房还早，你扑得有点急了。” 倪梓红着脸瞪他一眼，其实她的脚确实扭了一下，不过不严重，有一点点疼。 婚宴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还有轮番敬酒的仪式，敬酒之前倪梓还得换身婚服，所以检词陪着她进休息间换衣服。 路上倪梓一直把目光放在周围，找着什么人。 然后在门口看见一个准备离开的背影，于是也不顾脚下的高跟鞋和脚疼，提着裙摆就跑过去，“检叔！” 检海转身看过来，冲她笑了笑。 倪梓猛反应过来刚才喊错了，赶紧改口：“爸。” 检词也跟过去，跟着喊了声：“爸。” 检海说：“要敬酒了吧，我得走了，免得检易看见。” “他知道您今天过来了，”倪梓跟检词拿了袋子递过去，“这是他给您买的西装，您把它换上，然后上主席位。” 西装检易一共订做了三套，两位父亲各一套，他自己一套。 这西装倪梓原本打算婚礼前拿给检叔的，但是那几天所有人都找不到他，她想检叔今天也许会过来，果不其然。 检词赶紧帮腔：“是啊爸，您换上吧，哥不会生气的，这就是他特地给您买的，这就表示他默许了。” 检海犹豫着，接过袋子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有一套西装，看着她们两个的目光里，有期待，也有不安，迟疑了一阵才点头同意。 倪梓让他先进去换上西装，自己跟检词在外面等， 检词没恨过她爸爸，那时候她还在妈妈的肚子里，出生之后妈妈对爸爸并不是只字不提，偶尔谈起来，说他的好比坏的多。 检海穿着西装出来，身上依然有着军人的挺拔和高大，他扯了扯西装的下摆，下意识地差一点就朝她们倆敬礼，手举起来一半才回过神来，于是冲她们俩一乐。 倪梓进屋换婚服，花的时间比较久，那长裙不好穿。 他们回宴席的时候，检易估计等得太久，所以走出来等，一眼看过去，看见了倪梓旁边的检海时，只稍微愣一下，脸色很快恢复如常。 检海看见他，忽然紧张又拘谨，有些无措地去看倪梓。 倪梓扶了一下他的手臂，说：“走吧。” 检易伸手去扶倪梓的时候，低声说：“您上座吧。” 检海有些受宠若惊，跟检词对视了一眼，检词特别心疼她爸，也扶着她爸进去了。 检易把那套西装拿回来的时候，倪梓还奇怪怎么多了一套，问他的时候他也不刻意隐瞒，直接坦白说是给他爸买的。 后来那个袋子一直放在他房间的角落里没送出去，由始至终他不慌不忙，她倒是替他着急，婚礼当天都惦记着这件事。 敬酒的时候，饶是检易有心挡酒，倪梓也被劝着多喝了几杯，喝得脸红扑扑的，那层红透过脸上的粉底透出来，看得检易心惊肉跳，怕她忽然就醉了。 检词也想喝，被何牧阳一扯给扯身后去，眼神警告，检词特别不高兴，背着他偷偷喝了两口，心里窃喜，打响了胜利第一炮！ 倪梓确实醉了，走路摇摇晃晃，双眼泛出一层湿润的光泽，敬酒敬到忱书那一桌的时候，她喝完一杯酒豪气十足抬手往嘴上一抹，把嘴唇上仅剩的一点口红给抹匀了，那道淡淡的红色横跨半个脸颊。 这丫头岂有此理，成何体统啊？ 忱书急忙拿了纸巾出来交给检易，让他帮自己的新娘子擦一擦。 检易拿着纸巾就这么擦还擦不掉，于是沾了点白开水，这么一擦就把她脸上的妆给擦糊了。 倪梓一气之下抬手拍了他一掌，“变态！想干什么！” “……” “……” 砚寻说：“哟，你们俩这情趣真是令人向往。”他说完看了忱书一眼。 忱书没理会他。 检易实在头疼，“让各位见笑了，我带她去休息一下。” 倪梓赖着不肯走，说没喝够，还想再玩一会儿…… 检易干脆将她拦腰抱起来，一路走出去，酒敬了一半，暂停了。 到了休息间，检易把她放在椅子上，然后去关门，关了门一转身，发现她不在椅子上，跑到角落里拿了一瓶矿泉水出来。 倪梓拧开瓶盖，转过来对他说：“我敬你一瓶！”说完仰着脑袋就喝。 真是醉的不轻…… 检易过去要拿走矿泉水，“别喝了，这不是酒。” 倪梓不让他拿，这么来回一抢，她的手忽然用力捏住瓶身，把瓶子里几乎还满着的水给挤了出来泼了自己一身，冰凉的矿泉水顺着她的胸口往下，没入抹胸。 天气冷，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说：“胸口湿了。” 检易赶紧拿走矿泉水放在一边，绕到她身后想帮她把衣服脱了，她扭来扭曲的不让他碰，检易撑着墙深深叹了口气，然后二话不说抱着她就近将她放在台面上，把她安置在自己胸前，伸手去帮她解开她身后的链子， 这裙子的结构他还不清楚，摸索了半天，终于在接近腰的位置找打了链子。 倪梓用额头抵住他的胸口，晃来晃去地钻，把他钻的心猿意马，心迷意乱。 检易没来得及解拉链，赶紧擒住她的双肩把她推开来，神色阴沉，“别乱动。” 倪梓吓得缩了缩肩膀，掌心捧住他的脸，说：“别着急，我给你渡口仙气……” 检易：“……” 检易不想跟她互动，专心帮她拉下拉链，然后还有扣子，他解开之后，感觉下巴被碰了一下，他垂眼看过去，看见她噘着嘴拼命想凑过来，但是怎么努力都只能碰到他的下巴。 ……这个索吻的姿势有点好笑。 她噘着嘴说：“给你渡口仙气……” 检易目光瞬沉，俯身吻住她噘起的嘴，舌尖滑过她的唇缝，尝到一丝淡淡的酒气，她背后的链子开了，他一模就摸到了满手心的光滑细腻，手指头四处游走，有些贪恋。 终究是没忍住。 幸好检易一智尚存，感觉差不多了就把她给放开，目光不由往下，瞥一眼她胸前两抹起伏，跟裹了牛奶一样白皙细嫩。 倪梓醉了之后就有些没皮没脸，笑着说：“忱书说我这是胸中藏丘壑。” 检易笑了一声，“说这是丘壑是抬举你。” 最多就是比馒头大点。 检易不敢耽搁太多时间，接下来还有正经事要办，所以赶紧给她又换了一套红色的婚服，好在他多要了一套备着。 要走的时候，倪梓坐在椅子上不肯动，“再坐一会儿，我脚疼。” 检易想起来今天的婚鞋她穿着不舒服，蹲下去把她的脚丫子拿起来看了一下，脚趾头那里红了一片。 他四处找了找，终于在一个袋子里找到了一双白球鞋，看款式有点像小词的，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拿着给她穿上。 检易抱着她过去的，一路上还给她交代了几句：“到了门口就要下来了。” 倪梓靠着他的胸口点头。 “你乖乖的，不能喝酒，” “嗯……” “待会儿还要拍照，不要乱跑，我走到哪儿你就跟到哪儿。” “知道……” 倪梓的脑袋懵懵的，有点想睡觉。 检易想着等一下要把她的酒换成水，不然得闹翻天不可。 结果就是，倪梓趁他不注意，又多喝了两杯。 晚上回到家，她爬上床，提着裙摆蹦床。 身手还挺灵活，检易怎么抓都抓不到，她跑到床的另一头蹦，猛一下踩空，整个人往床脚摔下去，检易吓得差点儿魂飞魄散，急忙跑过去把她抱起来。 检词刚好经过他哥房门口，听到“咕咚咕噜”的声音，赶紧跑出来，“妈！吗！我听到哥房间里的床塌了！！” 检妈妈猛的一愣，“别瞎说！哪有那么激烈，那床是新买的。” 检词：“……” 倪梓撞到了脑袋，她把那块撞到到位置顶住检易的胸口又是不停地钻，“脑袋疼，揉一揉……” 检易被她折腾的束手无策，抱着她去浴室洗澡。 经过客厅的时候，检家母女俩坐在沙发上假装没看见，望着黑漆漆的电视屏幕看得聚精会神。 检易只能旁若无人，淡定经过。 洗完澡换了身衣服出来，客厅里的母女俩居然还在…… 折腾到半夜，倪梓终于安分了，在他怀里睡得雷打不动，检易看着她的脸，指尖沿着她的脸部轮廓一直滑向下巴，抬起来吻了一下。 然后，关灯睡觉。 …… *** 作者有话要说：　　这场婚礼闹得够久，今天更得也够早~晚安。 第67章 番外：新婚 检易和倪梓婚礼那天，李主任有要事在身，不能到场。 婚贴是一早已经送过去了的，但是那几天李主任刚好要去外地会诊，时间上有冲突，于是，救人要紧。 他们两个办完婚礼回去，特地单独请李主任吃了顿饭。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按照传统，还得来个正式的奉茶什么的，总之无论有心无心，仪式感先给它摆出来。 李主任接过茶碗，拿着杯盖有模有样地先捋一捋茶叶，再欣慰地笑一笑，跟着喝一口，最后亲口承诺：“届时孩子的百日宴，我一定到场，如果人不能到场，红包也会及时送过去的。” 承诺完了之后，分别给两人发了个红包。 倪梓接过红包，感觉沉甸甸的，手感饱满，瞬间心花怒放，“多谢老师厚爱。” 检易拿着红包说：“李主任客气了。” 李主任阔手一挥，“拿着那钱给家里添个砖加个瓦。” 因为检易已经找好了房子，准备搬了，李主任的意思就是那钱给他买房的那笔款子里凑个零头。 本来那房子是在婚礼之前就应该搬进去的，但是因为婚礼要请假，所以请假前的那段时间，医院的工作能补则补，所以那时候检易忙的昏天黑地，一时把房子的事给搁置了。 现在趁着还有假，赶紧搬家。 倪梓觉得婚了之后，除了无名指上多了一枚白金戒，好像也没什么变化。 对了，检易求婚用的是钻戒，结婚用的是白金戒指，毕竟婚戒是要经常戴在手上的，倪梓说不想成为行走的浮夸，说是素一点，显得雅。 要说其他的变化，那就是她从一个优雅的少女，变成一个优雅的少妇了。 搬家那天，检易叫了搬家公司，其实搬的东西不多，沙发和床这些是不准备搬走的，因为那边置办了新的，主要是书房的书架和那一堆书，还有一些电器。 倪梓在屋里收拾自己的行李，检易过来时候看见她行李箱里躺着个玻璃瓶，里面装着满满的一叠被压得平平整整的糖纸，大多是紫色糖纸。 他认得，那些是以前他送她的那些糖的糖纸，那一整年他送她送了接近300颗糖，每一次送她，他都拿回来一颗放着，不过后来因为放太久快融了，他就都吃了，也是留着糖纸，一共52张。 检易正在想，要不要继续送，凑个520？再继续，凑个1314？ 加把劲，凑个1314520。 再加把劲，凑个5201314。 …… 倪梓看他在发呆，过来看了他一眼，“你在沉思什么？” 检易把自己的想法跟她说了，并且认为：“这才是最长情的告白。” 不想倪梓忽然打了个冷颤，“你知道那段时间，我因为经常吃糖，经常把嘴巴给弄破了，动不动就上火，这是最长情的自作多情！” 检易：“……” 倪梓说：“我给你小建议，以后送葡萄干吧。” 检易冲她挑眉表示不敢苟同，他觉得糖，和葡萄干之间，有一段难以跨越的鸿沟。 倪梓笑了笑，说：“你每天送，我每天吃，解馋又养生，并且一送就是一堆，很快就可以凑齐什么1314520，或者5201314了。” 检易去倒了杯水，淡淡道：“送糖你留着糖纸，送葡萄干你留什么？留葡萄干屁股后面那根蒂么？” 倪梓一时无话可说。 检易没搭理她，继续收拾东西去了。 倪梓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嘀咕着：“葡萄干多好啊，每年过年我能吃一斤，还不挑时节，什么时候想吃就有的吃。” 行李箱旁边还放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物，那个其实是那时候她准备送给唐楚的生日礼物，但是后来一放起来就给忘了。 忙是一回事，那时候她满心满眼都是检易的事，根本没心思再去想其他。 不过既然已经耽误了时机，再送出去也没什么意思，可是目前也不好处理。 东西收拾好了之后，两人各推了一只行李箱，轻松上路。 那个东西倪梓一直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就跟压住她的心脏一样，到了楼下，一走出电梯，估计是上天想为她做一个了断，她看见唐楚了。 唐楚看见两人，愣了一下，勉强笑了笑，“这就走了？” 倪梓当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直接就把手里的东西递出去，“没什么好留念的，这个……” 话说一半她就想砸脑袋了，留念？ 最后唐楚没有要，并且咬牙切齿说：“祝你们俩幸福！” 倪梓：“……” 坐在车上，倪梓依然感到心情沉重。 检易只好安慰她，“他既然没有要你的东西，就表示他想跟你一刀两断。” 这话安慰得倪梓心里像是猛地受了一个沉重的打击。 倪梓有一种辜负了人家的愧疚感。 这些年倪梓身边不乏追求者，但是唐楚是坚持得最久的一个，可是她心里只能有检易，根深蒂固，她也无可奈何。 她连自己跟检易的感情都处理不好，更别提其他了，她只有心力应付检易。 到了地方，车直接开进小区，一直开到单元楼的楼下有一块空地。 倪梓下了车，放眼望去，全是楼…… 不过脚下这条道倒是挺宽，往前延伸还是道路，旁边还有绿草坪。 从那边到这边，要搬的东西不多，上面的家具全部置办完成了，就是搬过来的一堆书没有整理。 倪梓进了门之后，从里到外看了个遍，到了卧室一看，顿时松了口气，说：“还好床单没有铺好，要不然我会以为自己就是过来借个宿。” 因为这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不是自己动手整理的。 检易笑着推她进去，“卧室里的东西毕竟比较私密，还是自己动手比较好。” 说是不需要整理，但其实还是要自己动手清洗的，今天一整天倪梓都闲不住，拿着抹布到处擦，从沙发到餐桌，然后是窗口的玻璃，里里外外的几扇门，还有厨具。 检易想尽办法让她闲下来她都没利用到位，他自己还得跟着忙起来。 今天忙了一天，晚上吃完饭洗了澡，她倒头就睡。 检易把她拉过来，说：“咱们要个孩子吧。” 倪梓吓得从梦中惊坐而起，“什么？孩子？不要！” 检易问：“为什么？” “我现在是事业上升期，没时间怀孕。”倪梓说着还远离了他几步。 “确定现在不要孩子？”检易定定看着她。 “嗯。”她点头。 “那好。”检易把她拉过来躺下。 他也不想那么急，刚办完婚礼，他还想再温存两年。 当天晚上倪梓就梦见自己怀孕了，第二天起来因为入梦太深，还气的踹了他一脚，检易这一脚受得莫名其妙。 …… 到医院，经过护士站，耳闻一片祝福声：“检医生倪医生新婚快乐！” 倪梓尴尬地笑了一路，拉着气定神闲的检易赶紧往办公室跑。 两人一进办公室，童医生立马迎上来，“唷，两位新人到了。” 倪梓刚放下的心又悬起来，“饶了我吧。” 童医生过来，抽出红包，“两人婚礼不能到场，但是该送的还是不能少。” 倪梓笑笑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童医生晃着手里的红包，“千万别跟我客气！” “多谢。”倪梓抽走红包，捏了捏，感受了一下轻飘飘的重量，觉得还是得打开来看一眼才能知道里面的巨款究竟够她吃几顿麻辣烫。 “不能跟李主任的红包比，但那也是我的心血，抽一张红大钞，我心里滴一碗血。”童医生一脸的沉痛。 倪梓表示理解：“改天送两颗吐蕃进贡的大葡萄给你补补。” 今天医院里热闹，一片喜庆，一声声恭喜。 倪梓在病房见到顾云澜，他也赶潮道了声恭喜，并抽出早有准备的红包。 这是倪梓第一次在医院里收红包，并且收得问心无愧，众目睽睽，明目张胆，她捏着顾云澜给的那叠厚重得令她心满意足的红包，对顾云澜的好感度跟红包的厚度呈正比例上升。 中午吃饭的时候，邱医生端着餐盘过来八卦，“你们俩这悄无声息的就办了婚礼，什么时候看对眼的？检易这才来了多久？” 刚好顾云澜也在，说：“缘分的事不好说，跟时间没关系。” 邱医生对他不以为然，连带着对他说的话也要嗤之以鼻，“对，顾医生就爱干露水姻缘这种事儿，跟时间没关系，看对眼了就能聊起来。” 顾云澜笑得和颜悦色，道：“邱医生有意见？” 邱医生……从鼻孔里发出一声正义的化身——“哼！！” 检易在旁边不声不响的，不打算参与进去，专心盯着倪梓吃饭，把肉夹给她，顾云澜却非要拉他入坑。 顾云澜转过来问：“检医生认为我为人如何？” 检易收回筷子，一副官方的冷淡口吻，说：“顾医生率性不羁。” 倪梓心里想，率性不羁，你跟他半斤八两吧…… 他以前就是这样的人，老师问他话，他从来直言不讳，去打架了就说打架了，不是诚实，是懒得找借口，有点任性。 他这样的人最好是别犯罪，要不然能省去警察叔叔们多少事。 现在他也差不多，愿意说的事对你直言不讳，不愿意说的事只会说：“那些事不好，你别问，你别知道。” 他骨子里就是这样的人。 …… *** 作者有话要说：　　首先： 番外会按照时间顺序来，小包子的出现得是“几年”后，所以到了中间会变成小词的番外。 第68章 番外：视频 今年的天气热得特别不孚众望，春天还没走的时候一股闷热就一波又一波地袭来，到了夏天热起来简直是天要降火球的感觉。 再有一个月时间就是高考，检易忙里抽空，偶尔会打个电话给检词了解一下她的学习情况，顺便开解两句。 他说的话不外乎老生常谈，像什么“不要紧张，一个考试而已，平常心对待”这类老师在课堂上念叨了千百来遍的话语。 下午，检易刚完成手术出来，现在正在下医嘱。 一个小医生跑过来，说：“检医生，主任找你，问你现在有没有空过去一趟。” 检易问：“主任说什么事没有？” “没有，他说你过去就知道了。”小医生的眼神鬼祟地四处瞟了瞟，凑过去小声说：“今天中午我看见李主任手里拿着一叠女孩子的照片进了办公室。” “……” 检易停笔，看了过去，“女孩子的照片？有什么用处？” 小医生也是满脸疑惑，语出惊人，“难道李主任有收集年轻女孩子照片的怪癖？” 检易合上手里的病历，扔在一旁，“我知道了，你去忙吧，辛苦你跑一趟了。” 小医生还在想李主任的怪癖，满脸呆愣地点点头，慢慢走了。 倪梓下午给一位病人办理了出院，又去取了活检报告，正打算去病房跟病患做做沟通，路上碰见了童医生，也正打算去病房。 童医生神神秘秘，拉着她到一旁，说：“最近我又看见那位顾小姐来医院了。” 倪梓倒不是很在意，只是好奇，“来医院又怎么了？” “她这两次过来不是来找检医生的，”童医生笑得八卦，“你猜她来找谁的？” “……李主任？顾医生？邱医生？”倪梓猜。 童医生慢慢露出惊讶的目光，“你怎么知道？难道你了解内/幕？” 倪梓笑得无语，她当然不知道，她只知道，顾小姐在医院里除了顾院长和顾医生以外，就只认识李主任和邱医生，不是来找检易的，那只能找这几位了。 “所以，”倪梓嘴边继续保持着无语的笑，“到底是来找谁的？” “邱医生啊！”童医生极力压抑着激动的声音。 “找邱医生干什么？”倪梓随口问道。 “所以才觉得奇怪，她跟邱医生不是见面就吵么？”童医生看起来是真的很想了解内/幕的样子。 倪梓很给面子地给出了一个讳莫如深的表情，然后说：“算了，走吧。” 童医生赶紧追上去，一路上都在分析顾小姐和邱医生，直到办完事走出了病房，话题已经扯上了家长里短，“这个月我们老姜跟我预支了两次零花钱，两次！你说一个男人拿那么多钱去干什么？” 倪梓耳朵里的茧子已经能堆起一套海景套房了，“姜先生用钱为什么是跟你预支？他自己的工资不够用？” “他的工资全在我这儿啊，”童医生理所应当，然后看倪梓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惊了一下，“难道你们家不是这样？” 倪梓摇头。 童医生问：“那你们家的财政是怎么分配的？” 倪梓只好如实以告，“他用他的，我用我的。” 童医生难以置信，“你没让他把钱都上缴给你？” 倪梓继续摇头。 童医生简直是开了眼界了，“这年头还有你这么心大的女孩子？” “这是怎么说？”倪梓确实听说过，女人有了家庭之后，必须手握财政大权，但是她平时那么忙，实在没有时间去管理一个家庭的财政大事…… “你们这个样子容易产生经济纠纷的，”童医生只好举个例子：“比如，家里想买个冰箱，你们谁拿钱？” “他。”倪梓直接道。 不仅是冰箱，家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是他在费心……以及费财。 童医生一时无话可说，只好跳过这个，“那平时他出去干什么，把钱花到哪儿去了，这些你都知道么？” 倪梓说：“他平时几乎不出去，出去也是带着我，一般是出去见朋友。” 童医生再次无话可说，又跳过了这个，“女人要独掌财政大权才能保证自己的地位。” 倪梓道：“他说我是唯一。” 童医生眯眯眼，目露精光，“男人说的话可信么？” 倪梓只是笑笑：“他说的话我信啊。” 童医生被噎了一下，赶紧撑住墙，说：“麻烦，给我递个脸盆。” 倪梓问：“要干什么？” 童医生：“吐血……” 倪梓：“……” 检易敲门，进了李主任办公室，一走进去就被书架上方的“悬壶济世”四个字给震慑了一下，他怎么觉得那金晃晃的四个大字，又炫目了几分？ 想来是李主任给那几个字重新镀了一层金。 李主任看见他，笑呵呵道：“坐吧。” 检易走到旁边的沙发刚坐下，李主任就过来了，在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拿起茶壶给检易倒了杯茶递过去。 刚好门又响了，门外的人敲完直接推门而入，进来的是顾云澜。 “来，坐下。”李主任又添了个茶杯。 “找我有事？”顾云澜坐下时问。 李主任心情很好，卖着关子，只说：“先别急，两位刚下手术，应该累坏了，先喝口茶歇一歇。” 检易不慌不忙地喝自己的茶，正好他也想休息，不急着走。 顾云澜心里狐疑，匆匆喝完茶，搁下茶杯，李主任又给他添上，他脸上笑容可掬的模样让顾云澜心里一阵冒寒意。 李主任神秘够了，起身去了办公桌拉开拖柜，拿了一叠照片过来，放在茶几上。 检易看了一眼，心里大概明白怎么回事，然后事不关己的继续保持沉默。 顾云澜也瞄了一眼，然后拿起茶杯，靠着沙发背翘着个二郎腿，优哉游哉道：“莫非李主任春心泛滥，找这么多女孩子，挑花了眼不好做决定，特地找我们两个过来帮忙做个参谋？” 李主任脸一板，叱骂：“胡闹！这是给你找的！” 顾云澜捏着茶杯不以为意道：“我没兴趣。” 李主任指着那一堆照片，“你还没看呢！” 顾云澜嗤笑，“看的兴趣都没有。” 李主任气的想骂人，但是身为长辈，不能在小辈面前丢了魄力，他指指检易，说：“你看看人家检易，刚进医院就把咱们的镇院之花给收了，再看看你，整天就知道跟这个厮混跟那个厮混，什么时候才能成气候！” 检易总算明白自己被叫过来的用处了，他是被叫过来当榜样的，既然是榜样，那么就做好榜样的分内之事，只需要安静地被夸就行。 顾云澜意味深长地看了检易一眼。 检易视若无睹，喝着茶，像是极沉迷这杯茶的香气。 李主任说：“我是受了院长之托，要不然你以为我有时间管你这点小事。” 顾云澜依然气定神闲，“既然是小事，那急什么？让检医生给我多当几年的榜样，李长老您放宽心，我一定好好向他学习。” 李长老气的一时没了话，安静了片刻才说：“你不小了，比检易还要大一岁，你看人家就比你通透，让你爸少操点心，让我也有个忙里偷闲的时间。” 这话听得检易实在不敢当，他没觉得自己有多通透，只是幸在对自己的诉求向来了然于胸，幸在自己所求有所回应。 这不是个完全和平的年代，但幸运的是他生活在一个和平的国家，他小的时候活得不太平，所以长大了就只求安稳罢了。 检易在李主任办公室里当了一个小时的榜样，话没出口多少，唠叨灌了满耳朵，茶水装了一肚子，足够打个饱嗝。 顾云澜跟着出来，立刻掏了掏耳朵，“你们家那个小妮子至今还能忍受住李主任的诵经日常，实在令顾某佩服，改日向她请教一下。” 天黑了。 倪梓远远看见两个身穿白大褂的高挑身影并肩走过来。 顾云澜衣着整齐，胸口的领带每天不重样，嘴角的笑意每天扬起不同弧度，今天还扯了一副眼镜戴上了。 倪梓正感慨顾云澜实在是一个当衣冠禽兽的好料子，两人就过来了。 顾云澜过来之后，说：“改日一定向两位请教，走了。” 倪梓看着他的背影一皱眉，转过来问：“请教什么？” 检易大多时候喜欢松着衬衫的扣子，刚来的前两个月他还能装一装风度翩翩的俊医生，现在基本即兴发挥，扣子松一颗还是两颗，全凭当日的心情。 他说：“没什么。” 这个时间走廊基本没什么人，有时间的吃饭去了，没时间的正在忙，没有空穿梭于走廊闲晃。 倪梓把他白大褂的扣子解开，帮他整理里面的衬衫。 他握着她的手腕，一只手搂着她，低声说：“越来越贤惠了。” 倪梓笑了笑，把他衬衫的扣子一扣到底。 检易在李主任办公室坐了一个小时，歇是歇够了，但是睡意也跟着涌上来，这会儿眼睛闭着，背靠着墙，随她动手。 她忽然说：“童医生的老公姓姜……” 检易把眼睛微微露出一丝缝，“姜太公后人？” ……不然为什么还要特地提一下？ “不是，”倪梓实在没办法消受他的幽默，“我想说的是，童医生说，姜先生把自己每个月的工资全部交给了她。” 他“嗯”了一声，眼睛睁开看着她。 她说：“据说这是夫妻之间最普遍的相处之道。” 检易觉得搂着她特别舒服，把她搂近一些，“你想要？好，我给你。” 倪梓赶紧说：“没有没有，我没有想要这个。” 他这话说的，她听着觉得自己像个强盗一样，她刚才就是想说说，没有其他意思。 检易大方阔气道：“还想要什么？” 毕竟还是公共场所，倪梓推开他一些，“你的工资就算了，不过我确实有一样东西想要。” 检易做个样子猜了一下，问：“什么东西？” 倪梓也不卖关子，“那个视频的密码，”说完了赶紧补充一句：“我求你。” 我求你这三个字，在不经意的时候特别能取悦他，把他哄得身心舒服。 检易想笑，憋住了，说：“好，回去就给你。” …… 视频里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孩，扎着马尾，趴伏在桌上写卷子，写着写着，忽然扭过头来面对着视频，眼睛看了一眼摄像头，然后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像是没发现自己被拍了，而这时候她的眼睛，应该是在看拍摄视频的人。 倪梓从来没有发现，自己当时看检易的眼神有这么……深情款款啊…… 她压下屏幕，转过去怒视身后的人，“你什么时候偷拍的！我怎么不知道！” 从视频里她的着装以及周围的环境看得出来，那应该是高二暑假她在检易家里复习的时候拍的。 拍视频的时候，检易戴着耳机，举着手机光明正大地拍，她之所以没发现，是因为她以为他在玩游戏，为免打扰，他玩游戏的时候有戴耳机的习惯。 他偷拍她的时候她没发现，她偷看他的时候，她的一举一动尽收他眼底。 这么一想，倪梓难为情啊难为情！！ 她恼羞成怒，“删了！！” 检易靠着桌沿面对着她，“这个视频我观摩了九年，现在删了有什么意义？” 幸好那九年，他给自己留了个念想。 晚上，倪梓在他怀里翻来覆去，辗转难眠，“那至少把我睡觉的照片给删了。” 检易被她搅和得也不能睡，只好吓唬她：“删了我还可以再拍。” 倪梓气得拍他胸口，“你这人怎么这样！尽是偷拍！” 主要是那照片肯定不好看，放在他手里，他要是时不时拿来欣赏一下，她光是想想，那画面都让她难以入眠。 之前忘了这事倒还好，现在又想起来，简直要命。 她背过身躺着，心里想，自己好看的不好看的他一一全过了目，一张照片而已…… 这一想，倪梓放下心来，慢慢地睡意上脑，意识开始迷糊，在意识一沉到底之前，她感觉被人搂着翻了个身，又清醒了几分。 这会儿换他睡不着了，真会折腾人，折腾完自己先睡了。 检易凑近她耳边，温热的呼吸喷在她颈子上，低声说：“我可能需要你给我渡口仙气。” 倪梓堪堪睁开眼皮，瞬间又沉下去，手放在他胸口上，失力往下滑。 检易过去碰了一下她的唇，有些沉迷，接二连三的动作搅和了她的清梦，她不满地发出哼唧声，他才收住冲动。 冲动来得快，去得慢，尤其怀里还有个她。 ……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可能是检小词的番外。 第69章 番外：休止符 检词九月一号准时开学，三号那天开始了为期半个月的军训。 那半个月里，日头每天俯瞰众生，勤勤恳恳，没有罢休过一天，气温节节攀升，每天晒晕过去的女同学加起来能组成一个连。 连长看了这个数据，摇头叹息：“这一届的女同学不行啊，得加紧锻炼。” 这一届的女同学们：“……” 检词倒是很争气地日日报道，每天擦的防晒霜基本只发挥了百分之零的作用，因为太阳晒，一晒就流汗，一流汗就擦，一擦就没了。 她看着自己的战友们一个个倒下，而自己依然屹立不倒，顿时就觉得自己真是与众不同，天选之子，是被上天垂怜的人，于是站得更直挺，动作标准，连敬个礼都要带上几分力度，颇受教练赏识。 教练让她领个队齐步走，没想到她一兴奋，走个步大刀阔斧大开大合，别人跟不上，队伍渐渐斜了，她依然自顾自的乐呵，走的意气风发。 教练在旁边看着，怀疑自己是不是赏识错人了…… 半个月后，检词解放了。 …… 今天医院难得给了一天假。 这天一早，倪梓多睡了一个多小时，这一个多小时里她梦到了高中时期，内容丰富，画面场景一下一下刷过去。 倪梓睡得迷迷糊糊，一醒过来看见屋里大亮，脑子还落在梦里的场景，眼睛盯着墙壁发了会儿呆才回过神来。 刚才的梦，她现在只记得自己跟检易去了游泳馆，他脱下上衣的时候，她在他锁骨下方看见一个休止符，只是匆匆一瞥的瞬间，但是那个图案她记住了。 以前检易身上确实有这个符号的纹身，她只瞥了一眼，毕竟他赤身裸体的，她一个姑娘家家不能观察得太仔细，那个纹身现在她没再见过了，可能洗掉了。 可能是梦到了高中时期，让她有些感慨，那股怅然还没过，她坐在床上努力回忆梦里发生的事，但是无论怎么回想都只能记住那个休止符。 检易进来看她醒了没有，一进来看见她坐在床上一副有心事的模样。 “一大早在想什么？”他在床边坐下，看见她眼底淡淡的黑眼圈，伸手帮她摁了摁，“我记得女孩子都会用一些眼霜。” 倪梓觉得好笑，“你还知道眼霜？我还以为男生都只知道眼药水。” 检易的手指头带着温度，帮她摁了半天，目的在于帮她活血化瘀。 “你以为这是淤青么？”倪梓推开他的手，拉着被子躺下去想再睡一会儿。 “起来吧，”他拉着她的手腕，“待会儿还要去接小词出来吃饭。” “不是还早么。”她刚才看时间才八点。 “带你去买眼霜。”他说。 “……” 倪梓慢慢坐起来，忽然伸手去解他衬衫的扣子。 检易低头看一眼，颇有些调戏意味，说：“不想早起开个口就行，不需要这么大动干戈。” 倪梓懒得理他，解开扣子拉开襟口，他锁骨下面一片光滑，“我记得你这里曾经有一个纹身。”她摸着那寸光滑的皮肤。 检易身上立即被激起一层一层的浮浪，摁住她的手说：“一个纹身而已，起不起床？”他说话的声音低了几分。 她说：“起床。” 检易：“……” 检易给她烤了面包片，给她抹上一层葡萄酱，按照她的吩咐，又给她扔了几颗葡萄干夹着，估计能甜到牙疼，所以又给她倒了一杯纯牛奶。 出门的时候，外面的太阳狠了心暴晒。 检易拿了把伞。 倪梓出门没有带伞的记性，因为她不常出门，大多时候去医院上班，那个时间太阳照在皮肤上不痛不痒。 下来之后两人没有立即走，而是在楼下花园走了一圈。 他们住过来之后还没有什么时间下来看一看熟悉环境，每天早出晚归，跟赶集似的。 检易给她撑着伞，带着她随便走走，路上碰见住在隔壁的李太太，李太太为人比较热情，难得看见这对年轻人，停下来聊了两句。 “检先生陪老婆散步？”李太太看了一眼这猛烈的光线，“难得，不过这个时候热了点，要是提前两个小时，就比较惬意了。” “随便走走。”检易在外比较寡言，即便是面对邻居，依然是禀性难移。 倪梓听到“老婆”这样的字眼，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于是闭着嘴默默害羞。 “看样子你们是刚结的婚吧？”李太太这种资深的家庭主妇，目光毒辣，一看倪梓的反应就知道。 “今年二月份。”检易依然是言简意赅。 李太太笑了笑，说：“我经常在晚上的时候闻到一股很香饭菜味儿，想必检太太的厨艺非常好，是不是？” 倪梓还在难为情，不声不响不应不答…… 检易只好提醒她，“检太太，问你话呢。” 倪梓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声“检太太”指的是自己，“啊”了一声说：“叫我么？”毕竟很少有人这么正式地称呼她为“检太太”。 检易：“……” 李太太好笑，“对，叫的就是你，夸你厨艺了得。” 倪梓看了检易一眼，厚着脸皮替他邀了这份功，谦虚地表示：“……还行吧。” 检易不好拂了自己老婆的面子，只好默许了她的冒名顶替。 李太太走后，倪梓怕再碰上什么张太太，王太太，又要聊上一会儿，于是拉着检易走了。 检易把车停在检词学校门口的泊车位上等着，还有半个小时检词才下课。 倪梓拿着手机玩游戏，说：“其实我心里还觉得自己是个女孩。” 检易看了过去，“在我心里，你确实是。” 倪梓顾不上游戏了，扭头对上他的目光，问：“真的？” 他伸手过去捏了一下她的下巴，“永远是。” 检易很少说甜言蜜语，但对她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 倪梓狐疑，“你不会是看那个视频看出后遗症了吧？”那个视频里她读高二，才十七岁。 检易配合她说：“那叫观后感，看完觉得你就应该永远十七。” 十年前和十年后，岁月在她脸上仅添了几笔风情，笑起来眼角眉梢是又柔又媚。 半个小时之后，下课铃声打响，没多久学校门口有人往外走了，倪梓注意着走出来的人，她怕检词出来找不到他们，打算她出来的时候，下车去接她过来。 问题是…… 她仔细看了半天也没发现检词。 直到有人过来敲了敲副驾驶的车窗，倪梓往外望了一眼，被车窗外的人吓得一愣，认了几秒才认出来，那是检词。 检词上了车，把书包扔下，呼呼声喘气。 倪梓看她整个人黑了一圈，而且还瘦，忍不住说：“这半个月，你是去非洲大草原陪狮子聊天晒日光浴了吧？” 检易看着，也觉得像是这么回事…… 检词看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大腿，“不就黑了点么？我们教官说了，英雄不怕风吹日晒，要把暴晒当做是亲吻，那是太阳对我们的爱！！” 倪梓说：“吻得有点疯狂，爱得有点浓烈。” 检易：“……” 检词笑嘻嘻地推了她一下，“嫂子真讨厌，没个正经！” 倪梓也去推她，笑着打趣：“你们教官说话还真是铁汉柔情。” 检易发出一声咳嗽，提醒：“超纲了，换一题。” 说的话居然比他一个男的还要藏荤纳腥…… …… 吃饭的地方，检易绕远了一些，去了一间酒家，里面环境不错，这是何牧阳推荐的，说吃了保准成为回头客。 检词跟倪梓坐在一边，女孩子聊天通常是超脱物外，心无旁骛，这一点检易还是知道的，所以她们聊她们的，他来料理一切，包括添茶倒水。 倪梓比较八卦的是，“在学校有没有看见帅哥？” 检词摇头，“对环境还不熟悉，更别提人了。” 倪梓以过来人忠告：“大学里的人形形色`色，是人是鬼你分不清，容易被表象迷惑，所以跟人接触要小心谨慎。” 检易适时插进来一句：“你被谁迷惑过？” 倪梓回道：“我这么聪明，哪能啊。” 检词说：“怎么不能啊？你不是被我哥迷惑得心甘情愿等了他九年最后还选择了原谅么？” 检易：“……” 被打脸的倪梓悲愤道：“感觉自己做了亏本买卖！！” 检词拍拍她的肩安慰道：“没事，他现在有房有车，还把毛病给治好了，变成文明人啦！” 被安慰的倪梓抽了张纸巾拭泪，“这么说我还是赚大发了？” 检词乐呵呵说：“当然了，你还赚了个小词妹妹。” 倪梓感激垂泪，“哦豁，上天垂怜……” 检易看了半天戏，说：“要不给你们两个搭个戏台？” 这两姑嫂真有天分，随随便便就能演一出戏，剧本都省了。 下午检词还有课，所以吃完饭检易就把检词给送回了学校。 本着身为兄长的责任，检易特地嘱咐了两句：“晚上别熬夜，上课好好听，少碰手机。” 本着身为嫂子的责任，倪梓也交代了两句：“看见喜欢的人告诉我，我给你出谋划策。” 检词冲她比了个ok的手势。 检易打着方向盘转了个弯，道：“你把心思多放点在我身上再来谈出谋划策的事，或者把你的计谋在我身上试一试” 倪梓简直觉得好笑，“又不是后宫争宠，在你身上用什么计谋？” 检易觉得：“没有危机感，才让你有恃无恐。” 倪梓嚣张说：“那你给我制造危机感啊。” 检易一时沉默，半天后说：“岂敢。” 倪梓以为要回去了，没想到他带着她到商场一楼的专柜看护肤品。 她惊讶问：“你看这个？” 检易的视线掠过那一堆瓶瓶罐罐，不觉皱眉，“给你买眼霜。” 倪梓推着他走，“我不用，买了也不用。” 检易靠在她身上让她推着，挺享受地边走边问：“为什么？” 她说：“我懒。” 她平时下班回到家，睡觉都来不及，哪有时间涂眼霜？每天睡觉之前她能勤奋点儿擦一些精华乳液就不错了。 晚上检易洗手作羹汤，倪梓在旁边贤惠地袖手旁观。 倪梓问他，“为什么要洗掉那个休止符的纹身？” 检易把锅盖给盖上，说：“该开始的已经开始，今后的路我不想再停下。” 那个休止符，代表中途暂停，重新启程。 高中的时候，检易希望把自己的过去淹没在某个时间刻度里，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在回到国内的那一刻他认为自己的新生活已经开始了。 今后的路，他与她携手同行。 …… ***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应要求，这一章也是倪梓的，下一章开始小词的~ 第70章 番外：检词 农历12月。 这天下雨，细雨中裹着雪花。 今天正式放寒假，学校里的人基本上走光了，学校门口偶尔出来一两个人，推着拉杆箱要么在路边拦辆车走人，要么有车来接送。 检词坐在拉杆箱上面，撑着伞，望着偶尔经过的车辆发呆，脑子都冻僵了。 时间不早了，原本阴天就显得天色昏暗，这下才刚到五点，路灯就亮起来了。 检词伸长了脖子来来回回地看路的两头，看完“啧”一声，叹口气。 早知道就不等了，要是她刚才自己坐车过去，估计现在她已经洗了个澡，正在吃饭了，何至于落到这般田地？ 让他过来接一程，真是多此一举。 忽然手机响了。 检词冷的四肢僵硬，连把手机从羽绒服的袋子里拿出来都稍嫌费劲，只能拼命裹紧羽绒服，缩着脖子，撑着伞，一动不动只想睡觉。 手机来电停下，又响了两次就不响了。 半个小时后，一辆银灰色的吉普车缓缓开过来，在路边停下了。 银灰本来看着挺低调的，没想到在路灯的照耀下，别有一番滋味。 这颜色真是骚气得可以…… 检词对这别有的一番滋味是这么想的。 开车的人开门下车，看见了在雨雪交加里瑟瑟发抖的检词，一时心疼不已。 检词也看见他了，絮雨飘摇中出现了男人高挑挺拔的身影，迎着风缓步而来，她激动之下站了起来，伞拿不住掉了。 何牧阳看了简直心似刀割，立马展开双臂，“来，哥抱抱。” 检词差点儿痛哭流涕，鼻头酸涩，眼眶泛泪，似嗔似笑，拔腿往前跑，从何牧阳身边呼啸而过，直奔路边那辆骚气满满的吉普车，开门，上车，关门。 张着双臂的何牧阳：“……？？” 上了车之后，检词大大地松了口气，放松下来，果然还是车里暖和。 何牧阳只好走过去，捡了伞，扛着检词的行李放到后备箱里，再绕回驾驶座。 “你怎么不接电话？”何牧阳关了车门，把暖气开大一些，又从后面的车座拿了条毯子给她盖着。 “我等了一个小时，忙着后悔没时间接电话。”检词有点困，陷在椅子里昏昏欲睡。 “后悔什么？”何牧阳把车开出去，问时扭头看了她一眼。 “早知道不用你来接了，我自己坐车过去早就到了。”检词眨眨眼，周围的昏暗让她睡意渐浓，有点集中不了注意力。 “临时被叫去开会。”何牧阳接到开会的通知时，心里就有一股不祥的预感，他们老总的惯用技能就是唠叨，但他还是带着侥幸心理，没想到这会一开就是一个小时。 他说：“带你去吃饭，想吃什么？” 何牧阳待会儿跟人有个约会，他原本的计划是先把检词接回家，然后让她睡一觉，自己去赴约，回来的时候顺便给她带个饭。 没想到一个破会议就把他的计划搅和了。 检词没应答，何牧阳看过去一眼，发现她睡着了。 接近半个小时检词就醒了，车还在路上。 她坐起来，迷迷糊糊问：“我们去哪儿？” “带你去吃饭，到了。”何牧阳把车速降下来，找地方停车。 “吃饭……”检词看外面完全黑下来的天。 雨停了，路很宽，两边的都种着树。 何牧阳找到了泊车位放车，检词下车之后跟着何牧阳走。 这里的环境看起来像是属于高档场合。 前面有一家麦当劳，高档地段就是不一样，连麦当劳都装修得金碧辉煌，透露着一股非同凡响的浮夸。 隔壁是一家西餐厅，同样灯火璀璨。 检词摸摸肚皮，饿扁了。 何牧阳往前走，检词的目标是西餐厅，她兴致勃勃地跟着走，然后看见何牧阳提前变换脚风，打算进……麦当劳？ 检词赶紧把他拉住，“我不吃麦当劳。” 何牧阳笑了笑，说：“哥还有事要办，你听话，先进去吃点汉堡炸鸡块，吃多少都没问题，记得要喝点饮料别噎着，我办完事再接你去吃点你喜欢的。” “那我去西餐厅那边等。” “哥的事就在西餐厅那边，你在这边等，我尽快回来。”何牧阳说完，转身刚走了几步，又折回来，说：“没什么事的话好好待在里面，别随便乱跑。” 何牧阳给检词塞了几张红色大钞，把她推进去，自己赴约去了。 检词就要了一个奥尔良汉堡，两个炸鸡腿，一杯可乐，坐在靠近玻璃橱窗口的位置吃。 汉堡吃完了，可乐喝了大半，炸鸡腿吃了一块，还有一块正在啃。 她吃东西慢，一共花了半个小时。 刚才在学校门口等了一个小时，现在又等了半个小时，她现在浑身发冷，感觉里面的衣服湿湿黏黏的，非常不舒服。 在西餐厅办事？ 约会？ 或者是在跟客户谈事情？ 检词决定去一探究竟，于是手里拿着一根鸡腿，带着英勇赴义的表情，去了隔壁西餐厅探探虚实。 西餐厅临路边的这一面是一整片玻璃，靠近玻璃的都是卡座，里面确实很漂亮，天花板吊着水晶灯，灯光罩下来，跟里面的玻璃器具珠璧交辉。 检词沿着玻璃橱窗慢慢走，眼珠子被里面的灯光映出两撇晶莹。 走着走着，她果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对面还坐着个女人，不得不承认，这女人非常漂亮，波浪长发，笑意盈盈。 好家伙！！ 果然跑这儿约会来了！！ 他自己吃牛排，居然让她吃汉堡！ 检词气得愤恨一口咬下鸡腿上肥厚的肉，瞪大双眼对着坐在里面笑得十足惬意，谈笑自如的何牧阳怒目而视。 何牧阳感觉浑身不对劲，端着红酒喝了一口，忽然余光里似乎窜入一个不速之客，他瞥了一眼，这一瞥就把他给吓得差点儿喷了，猛呛了一下，想咳嗽。 为了面子，他拼命忍住，直到把红酒咽下去之后才敢张嘴咳嗽。 对面的女人吓了一跳，赶紧拿了纸巾递过去，顺便看了玻璃外面的人一眼。 检词嘴角还挂着一块鸡肉，眼睛咻咻咻发射核武器，瞪得贼大。 何牧阳咳得满脸通红，咳完扭头看过去，居然还在…… 检词扬起高傲的下巴，嗤之以鼻孔，头一甩，迈着阔步走了。 何牧阳仿佛能听见她略带气愤的一声：“哼~” 女人看这两人旁若无人的交流有点不对劲，问：“你认识那个女孩？” 何牧阳尴尬地清咳一声，镇定说：“……不认识。”说完露出心虚的一笑。 女人被他帅气俊朗的笑容这么一吓唬，羞羞回以一笑，不再过问了。 被这么一搅和，何牧阳也没心思再谈笑了，说了两句借口有事，匆匆结束了这趟约会，帮她叫了辆车目送她离开。 原本他接下来还有计划的，带着她去歌剧院看一场歌剧表演，票都托人买好了，看完歌剧去吃宵夜，或者到江边散步，聊一聊刚才的歌剧，探讨一下彼此…… 今晚一切的安排都被打乱了。 检词拿着鸡腿回到麦当劳，脚步用力踩着地板，愤然坐下，气的一双脚在桌子底下乱踢——居然撇下她，自己跑过去吃牛排跟人约会！！ 罪！大！恶！极！ 何牧阳过来时看见她还乖乖坐在位置上没跑，顿时松了口气，他手臂上挂着西装外套，上面只穿一件深色的衬衫，正经起来还算有点人模狗样。 检词看他一眼，心里就跟塞了一个气球一样，而且还是正在充气的那种。 何牧阳走过去，和声和气地赔笑，“小词，还饿不饿？哥带你去吃点儿别的？” 检词看过去，手指戳他的胸口指控：“我哥把我交代给你，第一天你就亏待我了！” 何牧阳被她戳得心里直发虚，赶紧认错：“对不起对不起，是哥的错。” 检词也不是任性的人，看他态度还算诚恳，也就没给他脸色看，毕竟他是哥哥，她是小辈，只是她闷闷的，不太说话。 何牧阳问她什么，她要么说不，要么就不答应一声。 问她还想不想吃什么，她也摇头。 前面红绿灯，何牧阳把车停下，说：“你这小孩怎么回事儿！你从小到大哥哥我待你不如何你扪心自问！委屈你一次怎么了？怎么的？翅膀硬了？你就不能为你哥想想？那约会你能在场么？” 检词猛一下愤然坐起来，迟疑了半天才问：“你那么喜欢那个姐姐么？” 何牧阳不意她会问这个，干干笑道：“也不是特别喜欢，就是比较合眼缘，感情么，相处久了自然而然就深厚了。” 检词嘀咕道：“那我跟你相处得够久了，岂不是情比金坚……” 何牧阳被她的话吓得差点儿打乱方向盘，好在他身手灵敏，及时稳住了，在这天寒地冻的时刻顿时就吓出了一身冷汗，“瞎说什么呢？这能一样？” 检词开口想反驳一两句，但是最后忍住，而是问：“她是你女朋友么？” 何牧阳“啧”一声，怪可惜道：“本来就快是了，女孩子的脾气不好琢磨，今晚这么一出，不知道会不会生气。” 检词默着不搭腔。 到了家里，何牧阳开门让她进来，屋子挺大的，一间主卧，两间客房。 何牧阳自己就是个设计师，所以对于自己住的地方尤其讲究，这屋子的装潢设计是工业风格，整体简洁概括，就是黑白灰加上原木色。 检词置身其间，觉得怪冷硬的，跟何牧阳本身的性格一点儿也不像，之前她来过几次，起初还不太习惯，现在已经接受了这种格格不入的冷硬派。 何牧阳把她的行李搬到她之前睡的那个屋子，房间的床都为她铺好了，料理得十分到位。 “赶紧去洗个澡，早点儿休息。” “哦。” 检词的计划是这样的，先在这里住几天，然后再去她哥那里住几天，玩够了再回家。 晚上何牧阳怕检词只吃汉堡半夜会肚子饿，去厨房给她煮了碗面。 何牧阳一边煮面一边叹气，真是招了个祖宗回来伺候。 检词在沙发上玩游戏，不经意一抬眼，看见何牧阳从厨房出来了，手里拿着手机正在打电话，往卧室去了。 她的身手比脑子的反应还快，赶紧起来尾随而去，跟着何牧阳到卧室门口，何牧阳转身想关门，猛然看见一颗脑袋想塞进门缝里来，伸手推一下。 他拿开手机，对嘴型：“干嘛呢？” 检词也对唇语：“偷听。” 何牧阳攘攘手：“出去。” 检词：“……” 检词对着紧闭的门闷声闷气地哼了一声，转身走，忽然身后的门开了，她惊喜转身—— 何牧阳探出脑袋来，说：“厨房在煮面，自己去看一下。” 检词：“……” …… *** 作者有话要说：　　小词的番外篇幅不长，结束小词部分然后是妮子宝宝，应该两章，跟着再交代一下顾云澜的事，然后就可以完结了。 第71章 番外：检词 检词在何牧阳这里住了两天，一直待在家里，大多时候看看电影，玩玩游戏，她学校里关系好一点的同学全回家了，出门一个人也没劲。 昨晚倪梓打电话过来，跟她聊了半个小时。 检词直叹无聊。 倪梓若有所思道：“小词，你要不要过来住几天？” 检词立马说：“不去，你们那里更无聊。” 在他们那里，他们两个每天早出晚归，她几乎是一天到晚对着个空房子，就等他们两个晚上回来睡一觉，明天一早她还没醒，他们已经出门了。 倪梓总觉得，检词在何牧阳那儿住着不太合适，毕竟小词已经成年了，而且何牧阳说不定还有女朋友了，总归是要避讳着点的。 检词没去考虑那么多，“有什么不合适的？我妨碍不到他。” 倪梓想了想，开始谆谆教导：“有些规矩还是要讲究的，你是一个女孩子，住在一个成年男性的家里，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可是牧阳哥也是我哥，我跟他以前也这样，从小到大都这样，光明正大问心无愧。”检词不以为意，执拗的性格跟她哥哥一模一样。 “男人和女人住到一起，除非有个什么正经的名目，不然就是不合适。”倪梓耐着性子。 检词说：“那如果我成为牧阳哥的女朋友，是不是就合适了？” 倪梓猛一惊，“什么？” 真是语惊四座，雷震八方…… 检词忽然没了声，闭着嘴巴不声不响。 倪梓拿下手机瞪向旁边的检易。 检易原本在用笔记本上网，忽然听到她诧异的声音，抬起目光看向她，恰好对上她汹涌得能与6级海啸比肩的眼神。 他问：“怎么了？” 倪梓没回答他，拿着手机赶紧跑进卧室，确认道：“你刚刚说什么？” 检词没应答。 倪梓撑着墙，小心翼翼问：“你喜欢他？” 检词依然不声不响。 倪梓急急说：“赶紧给我回来，今天就回来！” 检词终于开口：“不回去。” 倪梓急了，“不回来我就跟你哥说。” 检词笑笑：“那样最好，你跟我哥说，我哥再跟牧阳哥说，这样省的我亲口跟他告白。” 倪梓气的咬牙：“你真是天真得可以！” 检词自小生活的环境比较单纯，接触过的最复杂的东西就是宫斗剧，从小到大都不会将事情复杂化，心思单纯，性情天真，但也难得活得简单。 倪梓赶紧跑出去，跟检易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但是检易似乎也觉得问题不大的样子…… 倪梓说：“可是男女有别啊，你怎么没考虑到这个？” 这句话点醒了检易，从小到大，小词跟何牧阳走得亲近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常态，常态到让他忽略了许多东西，关于这一点他确实考虑欠妥。 …… 晚上何牧阳下班回来，看见检词躺在沙发上睡了。 检词看了一下午的电影，看着看着就睡过去了，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身上盖了一张厚厚的毯子，客厅的灯亮着，笔记本电脑已经合上了。 厨房传来瓷盘碰撞的声音，检词一惊喜，立马跑进厨房，果然看见他了，“哥！” 何牧阳嘴上叼了根烟，挽着衬衫的袖子正在炒菜，抽空看了她一眼，咬着烟头说：“醒了？下次困了回房间去睡，不回房间也要拿被子盖着，天气那么冷……” 检词想起跟嫂子打电话时，说要把她的心事跟她哥说，她想了想，决定探探口风：“哥，我哥给你打电话了么？” 何牧阳把烟拿下来，抖了抖烟灰，道：“嗯，下午打过来了。” 检词感觉自己的心脏瞬间砰砰直跳，激动得来又有些害羞，问：“他跟你说了什么？” 何牧阳说：“说了你的事。” 检词一听，耳根发热，红着脸问：“那你同意么？” 何牧阳皱起眉想了一下，“我觉得你哥说的有道理。” 检词心底“咯噔”一下，急急问：“他怎么说？他不同意么？” 何牧阳笑了笑，“你哥也是为你好。” 检词一颗心沉下来，“那你也不同意么？” 何牧阳关了火，把烟掐灭扔进垃圾桶，说：“你知道的，你从小到大任何事我都依着你，所以只要你高兴就好，哥不逼你。” 这么一听来，她又心花怒放了，情绪好坏之间的转换在于瞬息，迅猛到连她自己都要叹服。 检词白皙的脸颊透出丝丝红润，双眼闪着细细的光彩，扬起嘴角问，“那你答应我了？” 何牧阳摸摸她的脸，“答应你了。” 检词一高兴，赶紧投怀送抱，搂上他的腰。 何牧阳拍拍她的背，“赶紧吃饭吧，我待会儿有事要出去一趟。” “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儿？”检词扬起脑袋问。 “约会，”何牧阳放开她，心情大好，“就是前几天在西餐厅的那位姐姐。” 检词不觉扭起两道眉，气的推了他的腰一下，“你不是答应我了么！！怎么还出去约会啊！” 何牧阳有些不明就里，“答应归答应，跟我出去约会有什么关系？” 检词气急了跺脚，破口大骂：“负心汉！！”骂完转身就走。 何牧阳冲她的背喊：“唉，吃饭了，上哪去？” 检词走出厨房，扭过头来说：“离家出走！”说完回房间了。 何牧阳嗤地一笑，“离家出走还说出来。” 他也不当回事，把菜盛进盘子里，还帮检词盛了一碗饭出来，刚摆上餐桌，忽然听见“轱辘轱辘”声，一抬头就看见她推着自己的拉杆箱出来了。 何牧阳这才意识到事态严重不容忽视，急忙过去挡住她，“你要去哪儿？” 检词闷声闷气，“我要去我哥那儿。” “不是不回去么？想通了？”何牧阳笑了笑。 “对！！”检词吼了他一声，然后继续推自己的箱子。 “先别急着走，”何牧阳挡住不让她走，说：“吃了饭再回去。” “……”检词气的五脏具颤，急吼吼道：“不用不用！不吃你的东西！” 何牧阳被她雷霆万钧的脾气给震得莫名其妙，只当她是被自己惯坏了，这也怪不了谁，要怪只能怪他自己管教不当。 检词推箱子，他依然挡着。 “你先等等，”何牧阳走向茶几，说：“我送你过去。” “……” 检词……无言以对了…… 何牧阳拿了车钥匙，套上了黑色外套，一切打点妥当。 检词咬牙切齿，嘴硬说：“不用！我自己可以过去！” 何牧阳顿感欣慰：“果然是长大了，没事儿，我还要出去，顺路送送你。” 检词想，如果她是一颗炸`弹，她能表演一场万里雪崩…… 雪没崩，泪先崩了。 她拉着行李箱，手臂压住眼睛，转身往房间跑。 俗称：泪奔。 何牧阳见苗头不对，追着问：“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检词忍住不哭，边走边说：“我留个纸条再走！！” 何牧阳：“不用不用，有什么话当面说。” 检词奋力将门一关，门板发出“嘭”的一声巨大的怒吼，门外的人被震得忽发耳鸣，差点儿把自己的鼻梁给磕断…… 何牧阳这才醒悟过来，检词这丫头似乎气的不轻。 他坐在沙发上，点了根烟吸了一口，然后夹在双指之间，望着升腾的袅袅薄烟，一沉默就是大半天，直到烟烧到了头，烫到他的手指他才回过神来。 大事临头，覆水难收啊…… 这烟烧没了，自然就烫手指了。 他“啧”一声皱眉，把烟头扔进烟灰缸，起身去了检词的房间。 何牧阳站在检词房间门口，抬手轻轻敲了两下，“小词？” 里面安静了一会儿才没好气应了一声：“干嘛！” 他拧开门把手推开门，脸探进去，看见她蹲在地上，行李箱摊开着，白皙秀净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他嘴角噙着温笑，问：“字条写好没有？” 检词抬头看他，双眼饱含怒意，一气之下从行李箱里抱起一堆衣服用力扔过去，“没有没有没有！出去！” 何牧阳劈头盖脸地迎接了一堆衣服，不敢再去招惹她，赶紧把门关了，脸上还挂着两件衣服，他拿下来看一下…… 咦？ ……文胸？ 检词盘着腿坐在床上，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自己刚才没把话问清楚，误会了？ 刚才她正在气头上，头脑发热，没想到这一层。 晚上八点，何牧阳的约会算是被搅和了，打了电话过去，约了改期。 他打完电话，去检词房间，门也不敲直接进去，然后提小鸡一样把她给提出来，放在餐桌边的椅子上，把碗筷在她跟前放好，“吃饭！” 检词一声不吭，拿了筷子埋头扒饭，也只吃饭。 何牧阳忽然反应过来饭菜都凉了，赶紧把她的碗挪开，拿走她的筷子，“别吃了，我热一热。” 检词撒了筷子，异常乖巧地坐在椅子上，嘴角还黏着两颗饭粒。 何牧阳帮她把饭粒拿下来，说：“算了，我带你出去吃。” 坐电梯下去的时候，检词偷瞄了他好几眼，都被他给捕捉到了。 何牧阳淡着脸道：“怎么了？有什么话直说。” 检词腆笑着说：“我想吃牛排。” 何牧阳从鼻子里轻哼一声，算作是应答。 检词自知理亏，知错就改：“对不起……” 何牧阳问：“为什么道歉？” 检词垂着脑袋，“乱发脾气了。” 电梯门开了，何牧阳走出去之前，留下一句：“知道就好。” 检词低低垂着脑袋跟着出去，没看路，忽然一脑袋撞上他的背，她摸着脑袋颇无辜地看着他，声都不敢吭一下。 何牧阳觉得特别好笑，她脾气大，但好在不蛮横，还挺讲道理。 只是这一趟出去，谁知又是一番折腾。 …… ***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72章 番外：检词 今晚外面又下了点小雨，透着一股阴厉厉的潮冷，这光景到了检词这里，就变了样了，毕竟她是少女怀春，能耐得住这阵寒冷。 何牧阳下了车才发现她居然穿着裙子出来，两条细腿外面套着一层丝袜，隐约可见寒风中的瑟瑟发抖，看得他心肝脾肺肾皆颤。 他也不挑三拣四的了，拉着她就近挑了一家西餐厅，先给她要了一杯热牛奶。 何牧阳说：“牛奶加急。” 服务生听得一懵，“加急？” 何牧阳指着对面的人，“能快就快，没看见她冷的跟抖筛似的？” 服务生明白了，点点头，写了加急两个字。 牛奶果然加了急，没两分钟就上来了。 检词握着杯子取暖，说：“你今晚不是要出来约会的么？那个姐姐生你气了？”说着有点心虚，她刚刚闹了那么一出，估计耽误他时间了。 何牧阳搅拌着咖啡，不语。 检词自知理亏，也只好闭口不言。 何牧阳自认对待生活没有一份精致的向往，他活得糙，像西餐厅这种讲究的地方他不经常来，喝咖啡只需要速溶的，喝水只需要白开水，而且还是冷的就够了。 他能够精心对待的东西不多，除了他现在住的那屋子，还有眼前这个女孩，哦对，还有他母亲大人。 检词吃牛排吃得味同嚼蜡，毫无心得，几次三番主动找她牧阳哥哥示好，收效甚微，牧阳哥哥还是一脸不悦。 “那我明天找她道歉不行么……”她戳着那块吃了一半的牛排，胃口已经隐形。 “道什么歉？”何牧阳皱眉，“你不把你那脾气改改，以后谁敢要你？” 检词不当回事，充耳不闻，自顾自地戳她的牛排，尽兴了就咬一口，心里有自己的一番心思，但是不敢出声不敢回嘴。 何牧阳“啧”一声看着她，表情是身为长者的不赞同。 检词只好搁下刀叉，信誓旦旦说：“我改我一定改。” 何牧阳在她面前假模假式地把威信立足了，脸色才稍有所缓，把自己面前这份切好的牛排端过去给她，“吃这个。”省得她动手。 检词心里又虚下来，问：“那我明天还道歉么？” 何牧阳板着脸说：“你别动不动就使性子就是最好的道歉。” 检词“哦——”了一声。 何牧阳对自己这一招恩威并施的手段感到十分满意，决定回去之后把它载入《对付检小词招数大全》里面。 吃完东西准备走的时候，检词去了一趟洗手间，何牧阳买了单在外面等着。 这会儿又开始蹿雨丝了。 旁边有人撑着伞过来，他漫不加意地看了一眼，转回来的时一愣，又迅速转头定眼一看，来的人里，女的他认识，男的不认识。 女人过来看见他也感觉惊讶，“牧阳？” 检词吃饱餍足，上完洗手间蹦着两只脚出来，没发现异样，哼着歌儿，“我问燕子你为啥来，燕子说，这里滴山路十八弯！！”刚好蹦到何牧阳身边，说：“可以走啦。” “……” 何牧阳百感交集地看她一眼，没搭腔。 她一怔，扭头去看旁边的一男一女，瞬间就认出来了，这不是上次跟牧阳哥哥约会的姐姐么？ 江夏干笑一声，“不是说没空出来么？” 何牧阳点了下头，说：“有原因……”说完去看女人旁边的……男孩，男孩看起来跟检词差不多年纪。 江夏赶紧说：“这个是我弟，江秋。” 江秋一对眼珠子在何牧阳身上溜了一圈，笑着点点头，“你好。” 何牧阳叹口气，指着检词，目光坦荡道：“说来也巧，这是我妹，检词。” 检词挥挥手，说：“两位好。” 原本是打算回去的，这么一来，何牧阳跟检词又坐了回去。 既然是弟弟和妹妹，那就没什么好介意的，何牧阳跟江夏面对面坐着，聊得风生水起，根本不拿旁边的俩电灯泡当一回事。 检词坐着实在无聊，拿着手机想玩游戏，耳边一直传来笑声，笑得她直瘪嘴，脸上大写加粗狂草体的不高兴。 忽然对面的江秋轻轻踢了她一脚，检词异常敏感，立马抬头一脸备受轻薄的怒视之。 江秋无语，歪了一下脑袋示意她跟过来，然后自己站起来走了。 检词看旁边两位聊得旁若无人，“哼”一声站起来，跟着出去了。 她走出去，看见江秋背靠着外面的墙，望着雨丝，她问：“你找我有事啊？” 江秋看过来，目光由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番，笑得不以为然：“里面那个不是你哥吧。” 检词反问：“为什么不是我哥？” “长得不像。”江秋说完想了想，又补充：“感觉不像。” “你跟你姐也不像。”检词反唇道，“人不可貌相没说过啊？” 江秋说：“我是因为在外面补课，今天补课时间长，我姐刚好在外面，所以特地过去接我出来吃饭，你是因为什么？” 检词真假参半道：“今天晚上我跟我哥吵架了，我生气不吃饭，他为了哄我开心，带我出来吃饭。” 江秋狐疑地看了她一会儿，说：“跟你说实话吧，不管他是不是你哥，我对他都不太满意，我不太想他成为我姐的男朋友。” 检词一听，不乐意了，“你对我哥不满意？我也不见得对你姐姐有多满意。” 江秋说：“我看不出他对我姐有多喜欢，我是男的我知道。” 检词也说：“我也看不出你姐对我哥有多喜欢，我是女的，我也知道。” 江秋服了：“你就不能不学我说话？” 检词倔强着脸又没底气道：“……哼。” 江秋觉得好笑，“你那哥哥看着那么聪明，怎么会有你这么傻的妹妹？”他说完，绕过检词准备走的，走了两步发现身后的人不声不响，好奇转过来，看见她靠着墙垂着脑袋不说话，好像被自己给说中了，“你怎么了？” “我哥确实很聪明，什么都懂，什么都会，会烤饼干，会织围巾，这些我都不会，我也怀疑我到底是不是他妹妹，不过我成绩挺好的，高中的时候还考过年级第一，”检词絮絮叨叨的，有些没完没了，“但是我哥的成绩也很好，他出国没几年就考了个医学博士回来……” 江秋听着觉得不大对劲，“等会儿！你哥是读医的？他不是建筑设计师么？”他指着餐厅里面的何牧阳。 检词幡然醒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赶紧心虚虚地补救，“我说的是另外的哥哥，我还有一个哥哥……” 江秋没那么好糊弄，走了过去，看了她半天，问：“现在几点了？” 检词拿着手机一看，“快十点了。” 江秋说：“要准确时间。” 检词只好再看一眼，“九点四十七分。” 江秋又问：“你看我的鞋是什么颜色的什么鞋？？” 检词听话看了一眼，回答说：“黑色的运动鞋。” 江秋：“这家西餐厅叫什么名字？” 检词：“牛顿？” 江秋：“……” 检词：“西顿。” 江秋：“我帅么？” 检词：“……帅吧。” 江秋：“什么叫帅吧？” 检词：“帅……” 江秋：“我叫什么名字？” 检词：“江……江秋！” 江秋笑着夸了她：“真聪明！你姓什么？” 检词高兴说：“我姓检！” “……” “……” 江秋揉揉鼻子，功成身退。 检词赶紧拉住他道歉：“对不起我错了，求你不要……” 江秋愤愤说：“两个骗子！！” 检词被喷一脸口水，抬手抹了抹，叹了口气，说：“事到如今，我也只能说出真相了，原本他不让我说的，其实我跟他是同母异父的兄妹，没错，我们的妈妈……” “骗子！！”江秋打断她的话，“放手。” “我对天发誓，”检词举起三根手指头，一本正经义正辞严，“我如有半句谎言，牧阳哥就不能跟你姐姐在一起。” “废话！”江秋好笑地着她，“如果你说的这些都是假话，何牧阳当然不能跟我姐在一起，因为你们骗了我们！” “那我重新发誓……”检词急忙说。 “别发誓了！不相信你了！”江秋拉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进去了。 检词赶紧跟在他身后进去，盯紧了他不让他乱说话，她今晚打搅了何牧阳的约会，其实有点内疚，毕竟是她无理取闹，虽然她不太愿意他出来跟江夏约会…… 何牧阳一早发现她离座了，又不知道她上哪儿去了，所以有些担心，随口问道：“江秋跟小词去哪儿了？” 江夏笑笑说：“估计两个人坐着无聊，到外面聊天了吧，我们江秋是个很健谈的人，没事的，让他们两个聊聊也好。” 何牧阳倒不这么认为，检小词傻乎乎的，三言两语就会被骗走，从小让他操着心长大的，一时半会儿他还真无法放心，接下来的聊天他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不过好在他驰骋沙场数百年，即便是丢了魂也能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在从容谈笑。 直到检词跟江秋回来了，他不赞同地看了检词一眼，跟着继续说笑。 接下来她严防死守，只要江秋一开口说话，她就时时刻刻准备着打断他说一些不该说的话，而且总是望过去，谨慎程度连考试时的她都要望尘莫及。 何牧阳看她古古怪怪的，老盯着人家江秋看，直到回去了，她还在驻足回望。 他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人都走了看什么呢？”他对江夏都没她那么上心，就一个晚上，聊了几句，人都走远了还在看。 检词不敢说，怕又气到他，闭嘴不语。 何牧阳皱起眉，当她的沉默是害羞了，“我说你……” 检词一惊，心虚起来把脑袋埋得更低。 何牧阳心叹，莫非真的是女大不中留？ …… 晚上，检词在洗澡的时候，依然无法放心下来，她洗完澡去敲何牧阳的房门，然后推门进去，看见他坐在床上，拿着笔记本电脑，估计是在修改平面图。 何牧阳抬头看她一眼，说：“这么晚还不睡？小心黑眼圈。” 检词坐在床边，问：“哥，江夏姐姐给你打电话没有？” 这话到了何牧阳耳朵里，成了另外一个意思：江秋有没有跟他姐姐说起我，姐姐给你打电话有没有说起江秋？ 何牧阳说：“没有。” 检词惊了，难道那个江秋真的跟他姐姐说了什么，让她误会了？ 何牧阳看她一脸纠结，今晚不知道第几次皱眉，“你跟那个江秋是不是……” “没有没有，我跟他什么都没有！”检词否认完迅速溜之大吉。 何牧阳终于坐实了心中的想法，什么都没有？他问什么了就说什么都没有？ 不打自招！ 晚上检词躺在床上，心里一阵阵愧疚，虽然她不想牧阳哥哥跟江夏在一起，但是也不是用这种让人误解的方式，这样一来她不就成为罪魁了么？ 想她半生光明磊落，坦坦荡荡，如今居然因为儿女私情坏了气节。 检词抱着被子翻了个身，不住摇头叹息：可恨可恨！ …… 第二天早上起来，检词难得起了个大早，早上九点半，对她来说已经是创下新高了，她一走出来，居然看见何牧阳在家。 “哥，你怎么没去上班？”莫非是因为昨晚江夏没给他电话，他伤心欲绝，从此无心事业了吧……检词愧疚拧眉，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今天星期六。”何牧阳说。 “哦……”检词过去坐下。 何牧阳给她烤了面包，放了鸡蛋和番茄片，放在盘子里给她，又给她倒了杯牛奶推过去。 检词喝着牛奶，眼睛飘过玻璃杯的杯沿往上看他一眼，“哥，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我一定在所不辞。” “帮什么忙？”何牧阳弄完她的早餐，继续给自己也加了鸡蛋夹在面包片里，神情漫不加意。 “就是江夏姐姐……”她不想提起江夏，但她也不愿意看她牧阳哥哥不高兴。 何牧阳把杯子往桌面重重一放，阻止了她的话，“你那么关心江夏干什么？还是你关心的另有其人？我告诉你检词，读书的人就好好把心思放在学业上面，别给我搞出其他事情来。” 他极少对检词这么义正辞严地说话，把检词吓一跳的同时，她的脾气也上来了，她一片好心嘛！干嘛把火气撒在她身上。 检词气吼吼地推开牛奶，双脚落地转身走人。 “检小词你给我回来！”何牧阳喊了她一句，把她给喊住了，他指着那杯牛奶说：“过来把牛奶喝了。” 检小词尽管不情不愿，但还是非常讲道理地回到餐桌坐下，拿着杯子把牛奶“咕噜咕噜”一口闷下去，喝完往桌上重重一放，站起来又要走。 何牧阳眼疾手快，隔着餐桌伸手拉住她的后衣领，“还有你的面包片。” 检词挣扎几下，说：“姓何的，有本事放开我单挑！” 何牧阳勾着她的后衣领，好笑道：“昨晚跟我保证过什么还记得么？不乱发脾气。” 检词想起昨天自己信誓旦旦说过的话，瞬间没了底气，坐下来拿着面包片啃着吃。 何牧阳端着杯牛奶在她身后来来回回转悠，“翅膀真是硬了，我管不了你了是不是？都敢骑到我头上来了，刚才你叫我什么？姓何的？没大没小！还想跟我单挑？就你这小身板？” 检词：“……” …… *** 作者有话要说：　　快了快了，真的快了，晚安。 第73章 番外：检词 一开始检词还以为何牧阳跟江夏之间会出现什么问题，后来这一个星期，她好几次见过何牧阳跟江夏打电话的情形，看起来不像有什么问题的样子。 何牧阳——“那星期六晚上去看歌剧吧，上一次没去成……什么？小词？” 检词听到自己的名字，赶紧跳下沙发凑过去听。 “她……”何牧阳推开她的脑袋，眼神严肃警告。 检词被他这么一推，立刻扑倒在沙发上，抬头扭过去气势稍显不足地瞪他。 何牧阳翻了个白眼，拿着手机去阳台，说：“她正在放假，每天都有空……” 检词坚持不懈爬起来跟在他屁股后面眼巴巴地看着。 何牧阳最后说：“嗯，那星期六晚上见。” “我听到我的名字了，说我什么了？”检词看着他的后脑勺，急切道：“你们是不是要出去约会？那我可以跟着去么？我也想听歌剧。” “你听得懂么？”何牧阳转过来绕过她，把手机扔在沙发上，拿了遥控器开电视。 “我可以先去了解一下，你们听的是哪一出？”检词很是殷勤。 “你对歌剧又不感兴趣，跟着去干什么？”何牧阳微微蹙着眉，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我在家里无聊嘛，每天都是一个人待在家里，出门又没有人陪，我想出去……”检词说的可怜，表情显得郁郁寡欢。 戏有点过了…… 估计是跟她嫂子学的。 尽管如此，何牧阳看着依然感到不忍，“那就一起去，刚才江夏也是这么说的，她怕你无聊，所以让你跟着去。” 能跟着一起去，检词自然开心，但是居然是江夏主动提出来的？ 谁约会的时候会愿意带着个千百瓦的电灯泡？ 不可思议，啧啧啧。 检词眯着眼睛，目露微茫，故作深沉，“哥，我觉得其中有诈。” 何牧阳拿着遥控器换着台，“那我建议你待在家里，诈不到你，安全。” “……” 检词转身背对着他，手指扣着沙发，暗戳戳地愤懑，暗自伤神——薄情郎，有了新欢忘了旧爱，我还是不是你最亲爱的小词妹妹！ 何牧阳看她背对着自己，嘴里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于是抬脚轻轻踢了她一下，“干什么呢叽叽咕咕的？” 检词摸摸被他踢中的地方，幽幽叹了口气，连背影都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 何牧阳：“……” 星期六晚上，检词的情绪特别高涨，吃完饭收拾餐桌洗了碗，要不是何牧阳及时阻止了她，差点儿连厨房都要蒙受恩泽沐浴重生。 她回房间换了一身衣服，套上一件呢大衣出来，坐在沙发上傻呵呵地偷着乐。 她大概是以为这是她自己跟牧阳哥哥的约会吧…… 何牧阳觉得她最近神神叨叨的，特别吓人，他走出来之后，目光在她身上仔细打量了一圈，说：“又是裙子，回房间换成裤子。” 检词愣愣站起来，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局促地扯了扯裙子，垂着脑袋一边检查一边问：“不好看么？” 何牧阳似笑非笑，“你不冷？” 检词放心了，笑着说：“不冷。” “我看着觉得冷，影响我心情，”何牧阳催道：“赶紧去换。” “能不能不换……”检词站着不肯动。 何牧阳抬手看了一眼腕表…… 检词立即说：“我换我换，很快，马上就出来，你千万别先走了。” 何牧阳坐在沙发上等她，不到一分钟时间，她就换了一条牛仔裤出来了。 检词的心情空前明朗，一路上哼出来的歌似乎来路不明，但至少入得了耳，可惜她那把尤克里里没带在身上，要不然能高歌好几曲。 何牧阳打趣道：“你不会以为咱们是去跳广场舞吧？” 检词忽然指着挡风玻璃说：“你看，今天外面没下雨！！” 何牧阳闲闲道：“外面出太阳了也改变不了你小时候喜欢跳广场舞的事实。” 检词：“……” 何牧阳跟江夏约在歌剧院门口碰面，他原本想过去接她的，但是她说有点事，不想他绕远路，所以选择直接在歌剧院门口等。 今天一整天都出太阳，到了晚上空气也特别干爽舒服。 检词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几乎都是成双成对，忽然联想到她跟何牧阳，又乐了，偷笑着瞄他一眼，他正望着前面的来人。 何牧阳看着前面正走过来的人，眉头日行一皱。 怎么江秋也来了？ 他一怔，扭头看检词，发现她望着江秋看得入神，眼睛不舍得不眨一下，生怕错过他的每个表情和动态。 他说：“有那么好看么？” 检词原本在想江秋到底有没有把事情告诉江夏，正想的入神，忽然听到他说话，茫然呆愣地扭头望着他，看着他的脸痴痴一笑，“好看的……” 何牧阳：“……” 检词说完才发现自己情感外露得太厉害，赶紧垂下脑袋自顾自表示害羞了一下。 何牧阳嘴角一抽，这丫头当真是喜欢上江秋那小子了？ 江夏把江秋带过来，何牧阳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他也带了个小孩在身边，但是他觉得江秋就是一颗病毒，只要检词有凑过去的趋势，他立马把她拉回来。 检词其实是有点事想过去问问他，但是何牧阳盯得紧，苦无机会。 进场的时候，检词终于找到了机会跟江秋并排走。 她偷偷摸摸问：“你没有把我跟我哥的事情告诉你姐么？” 江秋点了下脑袋，当做回答。 检词问：“为什么？” 江秋卖着关子，“待会儿再告诉你。” 何牧阳原本是买了两张票，检词的票是后面补上的，所以位置不跟他们一起，江秋的票也是后面补上的，位置更是山高水远。 按理来说，当然是何牧阳跟江夏坐在一起。 检词拿着自己的票，这才意识到她将会是一个人坐，瞬间就蔫了，她再不愿意也不可能让江夏跟自己换位置…… 江秋说：“没事儿，我待会儿跟你旁边的人换座位。” 检词一听，双眼亮晶晶地表示万分感动。 何牧阳看在眼里，那是相当膈应，他尽心尽力疼了十几年的小丫头居然就这么被人给骗走了？不费吹灰之力？ 江秋凑近她说：“别忘了咱们还有事要谈。” 检词重重点头，扭头对何牧阳说：“哥，你们去吧，我跟江秋坐。” 何牧阳看着远走高飞的两个人，拳头已经按捺不住举起来了，旁边的江夏拉下他的手，没擦觉异样，往座位去了。 剧场还没开始，台上拉着重重帷幕，周围的人都在讨论今晚的这一出《弄臣》，检词之前确实做过功课，但是现在似乎也派不上用场。 检词坐下之后就开始有些心不在焉，眼睛一直看着何牧阳那边，两人还在聊天，聊得非常投入。 旁边的江秋说：“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没有把你们的事告诉我姐么？” 检词成功被吸引了注意力，“对啊，为什么？” “事情没清楚之前我当然不会贸然胡说，我做事有分寸。”江秋笑了笑。 “哦，原来是这样……”检词目光赞赏地冲他呵呵一乐。 “你们不是亲兄妹，但这也并不代表你们有什么……”江秋想了想，神情有些意味不明：“不可告人的关系。” “……”检词心虚得厉害，闷着不敢吭声，不可告人的关系确实没有，但是不可告人的秘密是实打实存在的。 “我听你叫他哥，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江秋双手放在脑袋后面，颇悠闲。 “牧阳哥跟我们家是邻居，他跟我哥，我亲哥，他们两个是好朋友，从小一起长大的那种。”检词挑了最简单明了的方式如实以告。 江秋又问了一些问题，比如为什么她会住在何牧阳家里。 检词也如实说了。 江秋不觉把手放下来，“你哥居然肯让你住在一个男人家里？” 检词疑惑，“为什么不肯？” 这个男人不又是别人，是何牧阳啊。 江秋惊问：“你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么？” 检词被带着跟着一起惊慌，急急反问：“有什么问题么？” 何牧阳聊天的空当，扭头看向检词，发现那边的两人居然聊得还挺火热？ 这时大幕拉开，最开始，台上是一派狂欢，像是一场盛大的宴会。 这阵狂欢终于打断了检词跟江秋的交谈，何牧阳收回视线，集中注意力看着台上出场的各色人物以及华丽的情景。 检词事先做过一些功课，一场看下来，她偶尔走个神并不影响她对剧情的理解，因为从始至终她都处于云里雾里的状态。 直到台上的演出结束，大幕落下，周围又恢复了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检词坐的浑身都麻了，站起来动了动双腿，然后在人群的簇拥之下，跟着往外面走，一直走出大厅人群才作鸟兽散。 没多久何牧阳跟江夏也出来了。 何牧阳意味不明地看了江秋一眼，再抬手看时间，“时间还早，要不要吃个宵夜再回去？” 江夏说：“宵夜就我来请吧，前几次都让你破费，我偶尔也该破点财。” 何牧阳笑笑道：“花的都是小钱，你别那么客气。” 江夏也笑，“应该的。” 两人说话的语气都显得客气，就跟一般朋友似的，没有所谓的亲昵感。 检词忽然打了个呵欠，何牧阳赶紧伸手把她嘴巴给捂住了。 江夏看到了，问：“小词困了么？” 何牧阳暗暗给检词一个眼神。 检词确实困了，表情又懵又愣，看到他的眼神暗示，慢慢才领会过来，说：“不困不困，其实我饿了……呵……” 说不困，但是检词坐在车上一直昏昏欲睡，脑袋靠在车窗上，每次江夏找她说话，她都需要时间去反应，然后才有多余的脑子回答问题。 江夏只好问：“小词，你真的不困么？” 检词怒瞪着双眼，口是心非：“不，不困，我不困！”她把眼睛瞪得跟月球似的，派上了最后一丝神智让自己看上去精神饱满。 江秋在旁边嗤地一笑。 何牧阳有些分神，忽然发现前面是红绿灯，猛的一刹车。 检词毫无防备一头栽向前面主驾驶座的后背——“哎哟我去！！” 旁边的江秋“噗”一声，笑出声。 江夏转过来，看了弟弟一眼，问：“小词，你没事吧？” 检词摸着半边脸，实在委屈，她明明想睡觉的，“我没事……” 何牧阳把车停下了才转过来问她，“怎么样？撞到哪儿了？” 检词捂着脸蛋，答非所问，“我不痛……” …… 到了地方，何牧阳泊好车。 江秋说：“她睡着了。” 何牧阳转过去看她，果然睡着了，“你们先过去吧，我叫醒她，她有起床气。” 江夏姐弟走了之后，何牧阳下车去开后车座的门，门一开，检词整个人往外面倒下来，何牧阳急忙弯腰接住她，让她倒在自己怀里。 检词吓了一大跳，醒了，急急说：“我不困！我真的不困！看我的眼睛！” 何牧阳说：“……我看到了。” 眼珠都快夺眶而出了。 他顺势抱她下车，抬脚关上车门了才放她下来，摸着她的脸，“刚才撞到脸了？是这边？” 检词刚醒，没睡够，眼睛干涩，眨巴眨巴几下应道：“嗯。” 何牧阳帮她揉了几下，“进去吃点东西，吃完咱们早点回去睡觉。” 检词茫然迟钝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这顿宵夜没吃多久，检词吃了点东西睡意散了不少。 趁着两个男性离了座位去上洗手间了，江夏问：“小词，你哥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跟我说说么？” 检词仔细想了想，说：“我哥平时喜欢念叨，但是对我很好，你看他有时候挺粗鲁的，可是他又很细心，很温柔，虽然有时候我会对他发脾气，但是他一直在包容，几乎没有对我说过重话……” 这都是她的由衷之言，她不想让别人对何牧阳产生一丝一毫不好的印象。 而且，检词觉得他好像挺喜欢这个江夏的，说不定他们两个真的情投意合……想到这个，她心里不免低落。 检词说：“你以后跟他相处久了就知道了……” 江夏笑了笑，“跟你哥相处的这段时间，我也觉得他很好，又帅又能干，脾气也不错，就像你说的一样……” 检词默默跟着点头，心里几分惆怅油然而生。 江夏继续说：“可是……” 检词抬头，“可是什么？” 江夏忽然就不说了，只是冲她笑了一下。 回去的路上，检词一直在想江夏想表达的意思，可惜她没这方面的经验，并不真正懂女人心，所以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想着想着，睡意上脑，车身摇晃，催眠作用加了数倍，她的眼睛开开阖阖，最后撑不住就睡过去了。 最后是何牧阳抱她上去的，折腾了好久，尤其是在门口开门的时候，抱着她不方便，得把她放下来，期间她醒了，没完全醒过来，迷迷糊糊等他开门，他开了门她脑袋一歪，又睡过去。 她小的时候，跟着他出门，回来晚了也经常这样，是他抱着回来的。 何牧阳把她抱进她房间，放在床上，替她脱了鞋，脱了外面的呢大衣，拿了被子给她盖上，他想起刚刚她撞上车座后背的事，那一下他刹车刹得急，该撞得不轻。 他用手背蹭了蹭她的脸颊。 她的脸细又滑，带着一丝丝温热，嘴唇微张，像浸过水一样润红。 何牧阳的手指自她的唇缝慢慢地，轻轻滑过…… 可能是有点痒，检词皱眉扫开嘴上的手，翻了个身继续睡。 何牧阳猛一下清醒过来，愣了好久。 我操？ 何牧阳，你变态吧？ 何牧阳赶紧跑到阳台上，被凛冽的寒风呼啸了半个小时，寒风每一次呼啸，都是对他行为的不齿！唾弃！ 不要脸！！ 他自己想。 …… *** 第74章 番外：检词 对于昨晚忽如其来的冲动，何牧阳心中有愧，同时做贼心虚，每次看到检词，都恨不得赶紧遭一回天谴，洗刷心灵上的污秽。 难道真的是干涸太久，导致欲求不满，于是饥不择食？ 何牧阳，你他妈也太不讲究了吧？ 何牧阳一阵烦躁，猛抽了一口烟，再慢慢地呼出来，伴随着一声叹气，显得忧郁极了。 检词看他这今天一整天都奇怪得很，他好像不太想跟她说话，每次找他说话他都是爱搭不理的样子，眼睛东瞟西瞟，就是不看她。 何牧阳感觉浑身干燥不舒服，伸手拿了玻璃杯想喝口水，发现水没了。 检词眼明手快，站起来往厨房边跑边说：“我去拿水壶过来！” 她拿着玻璃水壶给他倒了半杯水，然后站着看他喝。 何牧阳喝了两口，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拿着杯子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无论做什么都感觉哪儿都不对劲。 他说：“你坐下，别站着。” 检词“哦”了一声，依言在他旁边坐下，手臂碰到他了。 何牧阳跟触电似的一僵，尴尬地往旁边挪了点位置。 检词觉得他越来越奇怪，抱着水壶蹭过去靠他近一点。 何牧阳又往旁边挪了一些位置，检词再往他那边靠近。 几次三番之后，终于没多余的位置让他挪的时候，他把杯子往茶几上重重一放，没好气道：“你老蹭过来干什么？” 检词抱着水壶，愣愣说：“坐近一点，方便给你倒水。” 何牧阳一瞬间哑口无言，安静了一会儿才说：“行了，把东西放下，我不喝水。” 检词把水壶搁在茶几上，目光带着探究地看了他须臾，“哥，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没。”何牧阳心不在焉的，把剩下的烟掐灭在烟灰缸里，然后拿着烟灰缸到厨房清晰干净了，出来抽了两张纸巾把水擦干，放回茶几上。 他从来不在检词面前抽烟，今天一没留神就给忘了， “要不你就跟江夏姐姐出去约会，不用陪我了。”检词认定他因为自己耽误他约会所以心情不好。 “什么？”何牧阳刚才正好走神，只听了个大概，稍微想了一下，说：“不去了，今天跟她没有约。” “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她？那我以后不打扰你们约会就是了。”检词纠结地绞着手指，说完站起来打算回房间默默难过。 “等会儿，”何牧阳拉住她，忽然又放开，手臂搁在腿上，两只手掌互相蹭了蹭，想蹭掉手指刚刚沾上的温度，他说：“你坐下。” 检词只好又坐回去，等着他说话。 何牧阳轻轻摩挲着指尖，扭过头来直视着她，“你误会了，我没有生你气，我也——”他停顿了一下，像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又感觉什么都没考虑，“我也没有喜欢她。” 何牧阳估摸着自己的脑子是抽了风才会跟检词说这种话，因为完全没必要告诉她，他的情感走向…… 检词专注懵逼十八年，听了他的话之后还处于惯性的呆愣当中，看着何牧阳的表情是何其茫然，脑子盘桓着他说的话，沉默许久终于慢慢反应过来。 明明是该沸腾的时刻，她却矜持了。 她静坐着，最激烈的反应是眼底的惊涛拍岸，代替了心灵的震撼。 何牧阳望着她的眼睛，诧异她的眼神很有戏…… 成年人的感情世界，要说复杂其实也并没有，处的来就走到一起，处不来就分道扬镳，很简单的事儿。 他跟江夏没有那方面的感情，这段时间的相处，其实他跟她彼此心照不宣。 不过这期间出现了一个意外，就是江秋。 何牧阳想了想，觉得身为兄长应该对此发表一下意见，“小词，你已经长大了，我不反对你谈恋爱，但你是一名学生，要以学业为重，明白么？” 检词原本以为自己对他应该悬崖勒马，没想到他的话让她的情感死灰复燃了，而他刚才接下来说的那句话，兜头又是一盆冷水。 让她以学业为重，如果他知道了她心里的想法，会不会生气…… 何牧阳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才说出这番话，反正这话听在他自己的耳朵里，显得有些冠冕堂皇。 晚上，检词看了一下台历，算算时间，春节快到了，她得提前回家才行，回到家里还得有一阵忙活…… 那天她哥给何牧阳打电话说让她搬过去住，不知道何牧阳是怎么跟检易说的，反正之后他就没再打电话过来催她了。 检词拿了衣服准备去洗澡，想着今天晚上得给她哥打个电话，或者是不是应该在回去之前搬过去那边住一天？ 她一边走，一边想事情。 这几天她的心历路程大起大落，跟陈年老醋一样透着一股历久旎新的惆怅。 检词站直洗手间门口，叹了一口超越妙龄少女的沧桑之气，手搭在门把手上推门而入，看到里面的一派旖旎风光，当即腿软，差一点儿倒地不起…… 幸好她抓稳了门板，勉强挽回了属于女孩子的最后一丝矜持。 里面的男人……好像正打算脱裤子…… 因为他裤子前面的扣子已经松开了，手还放在上面，原本微垂的脸，在察觉到门被打开的那一刻，侧头看了过来。 检词的目光稍移，看向他因为垂下脑袋而绷紧的背脊，真是令人心旷神怡的景致……与美色…… “对不起……”检词挪不开眼，挪不动腿，耳根火热，呐呐说：“我不是故意的……” “还不出去？”何牧阳难得一副严肃的口吻。 检词幡然醒悟，不敢逗留，速速退出去了…… 门关上的那一刻，何牧阳绷不住双腿一软，急忙扶住眼前的洗衣机，感觉心脏被当成意大利炮，不是怦怦直跳，而是轰隆轰隆直炸，久久不能平息底下这一团炮火…… 冷静好么傻逼！！也不想想你驰骋情场数十年，身经百战，历尽千帆，岂能容得一个小丫头片子如此放肆？ 检词站在洗手间门口，怔怔地望着对面刷白的墙，脸颊的热浪一重又一重地翻上来，本能的害羞不敌心潮的澎湃。 脑子一遍一遍做着回放，身材真好…… 检词感觉鼻子里有什么东西要流出来，下意识吸了一下鼻子，又留下来了。 不会是…… 她抬手摸了一下。 没错，是鼻水…… 这一出，检词荣获一场视觉盛宴，何牧阳遭受一场心灵冲击…… 何牧阳在里面待了很久，穿了衣服开门出来，猛一下看见还站在门口的检词，吓得往后退了几步，差一点儿又要失态，好在勉强能住脚跟。 幸好他下盘稳得住，这说明他以前打架的根基还在。 检词一时沉迷回味美色，忘了要走开，一沉迷就是十五分钟，门开了之后她转过来，看见他穿着睡衣，居然也能想入非非…… 何牧阳的心脏猛一阵抽搐，他觉得她的目光就跟扫描仪似的，连他身上几根骨头都能扫得一清二楚，根根分明。 检词傻呵呵地冲他腼腆一笑，抱着自己的衣服走进洗手间。 何牧阳害怕地继续后退了两步，气都不敢多喘一下，道：“干什么？” 检词一愣，“……洗澡。” 何牧阳：“……” 他尴尬的干咳两声，扯了扯睡衣的下摆，迈着四方步气定神闲地走出去了。 检词是少女情怀总是诗。 何牧阳却经不起这一连接着一连的惊吓，连喝了两杯凉开水压惊，两杯水喝完之后，剩下一抔心事如酒，又浓又烈。 …… 检词回去那天，检易医院里忙，哪个时候都走不开，好在有个何牧阳。 何牧阳特地请了一上午的假，开车送她去机场。 检词原本是打算自己坐车过去的，但那时何牧阳对她哪儿哪儿都不放心，她下楼买个泡面他都怕她走丢。 其实也不是真的担心她会走丢，就是个心理作用，多年来形成的习惯。 昨晚下了雨，今天一大早就放晴了，但是依然寒气逼人。 检词开门下车，外面的冷空气立刻追赶过来，她冷的浑身一缩，拉紧了外套和围巾，何牧阳把她的行李箱拿下来，拉着她赶紧进去。 何牧阳看时间还早，陪着她一起等。 接近年关，这时候机场里人多，人气旺盛，正是要过年的光景。 检词四处张望，根本没去注意自己身边的人和事。 何牧阳对她又起了一层忧虑，他要是没跟着一起过来，就她这样毫无防备的状态，东西什么时候被人拿了都不知道。 他也不想想，就是因为有他在，所以她才这么放心，不去注意其他。 检词随处望着，忽然在前面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也看见她了，冲她笑了笑，走过来了。 何牧阳没去注意，等到人走过来了，一愣之下，一颗心脏不住地往下沉，眉头从来毫不克制地皱着。 江秋犹豫着道：“何……哥。” 何牧阳点点头，不大热情。 反观检词，她倒是很高兴，问他去哪儿，一问之下，居然是去同一个地方。 江秋说：“我爷爷奶奶在那儿，我们家在那边过年。” 检词直叹有缘，“我家也在那边，过年了去你家拜年啊。” 江秋笑笑说：“好，说定了。” 检词刚点了下脑袋，何牧阳扯着她往旁边去了。 何牧阳看她心情瞬间明朗了许多，眉头都快皱成左黄河，右长江了。 检词看他好像不太高兴，于是默默收敛了笑容。 他说：“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么？” 检词的心思百转千回，肠子转成了中国结，依然没想出来他跟自己说过的那句话，她笑着说：“记得，我记得。” 何牧阳将信将疑，“哪一句？” 检词笑容一僵，瞬间垮下来，“你说过那么多话……” 他说过的话她都能记得，但是具体到哪一句，她不知道。 何牧阳揉了揉眉心，说：“学业为重。” 检词眼睛一亮，“是这个？我记得！” 何牧阳放心了，对她露出一笑，检词也笑着，眉眼弯弯，笑起来一对眼睛就跟月牙一样明润漂亮。 笑了半天，他已经恢复正常了，她还在笑，站着不动。 直到厅内响起登机提醒。 何牧阳道：“傻站着干嘛？” 检词：“……” 他稍微张开双臂，说：“过来。” 检词即刻领悟，过去抱住他的腰。 何牧阳摸摸她的脑袋，“下飞机了给我打个电话。” 检词点点头，“好。” 何牧阳看着她过安检，直到看不见她才转身走出候机厅。 上了车，他坐着沉默了一阵，拿了根烟点上，咬在齿间，开车，回家。 …… *** 作者有话要说：　　…… 谢谢【大大大大萝卜】姑娘昨天和今天的雷。 第75章 番外：检词 年三十这天，检词一整天揣着个手机，并且把手机的音量调至最大声，生怕错过要紧电话，而她也确实没有错过一个电话，因为今天一整天她就只接到一个电话，是10086打来的…… 晚饭之后她还打了几个电话过去，那边处于关机状态，她打给她哥和她嫂子的倒是接了，唯独何牧阳没接她的电话。 不是说今天会打电话过来的么？ 一直到晚上十二点过了，她的手机简直静若处子，安安分分一声不吭。 晚上十二点一过，检词毫无睡意。 小姨还在坚持看春晚，小姨夫已经去睡了，检妈妈也是习惯早睡的人，客厅里就剩下检词和她小姨固守阵地。 一直到春晚结束，小姨终于有了睡意，睡觉之前把检词赶回房间去了。 检词有心事，回了房间也是睡不着，闭着眼睛在床上翻来覆去，期间还跑到客厅嗑了一把瓜子，又跑回房间，前前后后折腾了两个小时，终于等到睡意亲临。 第二天她就被外面的鞭炮声给吵醒了，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拿手机来看，屏幕上有几条贺年的信息，没有一个是姓何的。 她一一回复了信息，下床换衣服，出去了。 小姨夫一早就醒了，看外甥女出来了，兴冲冲地跟她good了个morning，然后按捺不住兴奋递了个红包给她。 如此亟不可待，因为这是他最喜欢的环节。 每年过年，检词收到的第一个红包永远是小姨夫的，小姨夫常年稳坐沙发，蝉联冠军宝座，至今无人超越。 检词笑笑地拿着红包扇了扇风，感受到一阵阵厚实饱满的春风，“谢谢小姨夫，祝您新春大吉，红包一年更厚一年。” 检妈妈笑骂，“没正没经的。” 小姨夫说道：“it’s ok，我喜欢这个过程，新年第一天我就完成了第一笔慈善，这种行善积德的感觉很好。” 检词笑容一僵，干干笑着，“谢谢小姨夫的……接济。” 检妈妈笑了笑，摇摇头说：“行了，赶紧去刷牙，趁着你何伯母家里还不忙，待会儿跟我一起过去拜个年。” 检词赶紧问：“妈，牧阳哥回来了没有？” 检妈妈收拾着茶几上客人没喝完的茶水，说：“我哪知道，今天早上我忙到现在。” 检词从洗手间出来，还吃了早餐才跟着检妈妈去了隔壁。 何妈妈过来开门，满脸春风，“请进请进，来得正巧，我刚把屋里收拾干净。” 检词打了声招呼之后，跟着妈妈进屋，眼睛东看西瞧的，想去何牧阳的房间看看，又不好意思太贸然。 何妈妈倒了茶，说：“牧阳昨晚很晚才到家……” 检词一听，赶紧道：“牧阳哥回来了？” “回来了回来了，昨晚回来之后，又弄到凌晨两三点才睡下。”何妈妈笑起来，圆圆的脸蛋红扑扑的，特别喜庆。 “那他还没起来？”检词说着，伸长了脖子往何牧阳房间的方向望过去，视线被隔断墙诶给挡住了。 何妈妈看着她，觉得好笑，“你牧阳哥今早跟着你何伯伯出门了，不过也快回来了，你多坐一会儿估计能等到他。” 检词笑得腼腆，没说话。 “哟，小丫头还知道害羞了？”何妈妈揶揄了她一句，却没去多想，转头就跟检妈妈聊上了。 检词坐着听大人聊天，偶尔插一两句话，大概有二十分钟的时间，检妈妈就准备回去了，检词却不大想就这么回去。 检妈妈说：“怎么着？要不你再坐会儿，等牧阳哥回来？” 检词：“……” 何妈妈乐了，“行了，你要想等，那就再坐一会儿，你要是不想等，那就等牧阳回来的时候，我让他亲自登门，让你瞧瞧他，你说他也真是的，回来了也不跟你说一声，害你好等！” 何妈妈这话调侃的成分居多，还当检词未成年似的。 检词拿过妈妈手里的东西，说：“回去了，不等。” 检妈妈跟何妈妈对视了一眼，笑容里的意味不明。 检词跟着妈妈刚到门口，临走前检妈妈跟何妈妈还互相寒暄着，何牧阳就回来了，手里提着大盒小盒的东西，跟他爸并肩走。 何妈妈探出脑袋来，“可把你给盼回来了！” 何爸爸笑呵呵道：“盼我？真难得！怎么了？” 何妈妈拉着他进屋，“没盼你，别瞎参合。” 何牧阳道：“检姨。” 检妈妈点点头，“终于回来了。”说着瞟了自家女儿一眼。 检词光明正大地回视着她妈妈的眼睛，表明自己的无辜与清白，跟着才看了何牧阳一眼。 何牧阳觉得这几个人阴阳怪气的，笑问：“怎么了？” 检妈妈脸上的表情颇有深意，说：“没事儿，”转头问检词，“还回去么？” 检词说：“回去。”说完自己先转身回屋了。 检妈妈笑着摇摇头，对眼前沉稳了许多的年轻人道：“进屋吧，我回去了。”说完一转身就看见检词趴在门板上往这边偷看。 何牧阳对上检词偷偷摸摸的目光，哧地一笑，进屋了。 检妈妈进了屋，把鞋给换下来，“真舍得回来？” 检词关了门，一本正经：“家是我永远的归宿……” 检妈妈听完忍不住取笑她，“还归宿？我看你是身在魂不在，早飘去隔壁了，魂所在，才是归宿所在。” 检词跟在妈妈身后，赶紧一表衷肠：“妈，人有三魂七魄呢，我的忠义之魂对您永远不离不弃，我发誓。”这话说的有些讨巧，不否认，也不直接承认。 检妈妈懒得跟她争来争去，转过来，目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去厨房准备午餐了。 检词：“……” 检词在家待着心不在焉的，小姨夫兴致勃勃找她说话，她有一搭没一搭应着，时不时走个神，飘个魂什么的。 小姨在旁边看出她的异样，忙问：“小词，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检词刚想说点什么…… 检妈妈拿着菜刀从厨房探出脑袋来，“我说什么来着？身在魂不在。” 检词：“……” 直到下午何牧阳过来，她这症状才稍有好转。 小姨看着他，似有感慨：“岁月如梭啊，眼看着你才十八岁，现在你都快三十了，交女朋友没有？” 何牧阳两只手臂搁在膝盖上，若有所思地搓着掌心，笑着道：“快了。” 检词一听，提着心吊着胆，有一种无处栖魂的感觉。 小姨喜道：“往年问你，你都说没有，今年终于长进了。” 小姨夫皱眉，“交女朋友跟长进有什么关系？” 小姨有些敷衍，“这是中国妇女古往今来的共识，你无法理解。” 检词自从何牧阳过来，一反常态地表现得非常矜持，乖乖坐在一边不言不语，也有可能是因为小姨话太多，她无处插嘴。 何牧阳坐了一会儿就打算回去了，检妈妈留他多坐一会儿，他说：“不了，之前跟同学约了一起吃饭。” 检词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他走。 何牧阳到了门口，忽然站定，转了过来——“小词。” 检词从沙发一跃而起，几乎是弹起来的，把旁边的小姨夫给吓了好大一跳，小姨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又去看门口的人。 何牧阳说：“要没什么事，你陪我出去一趟。” 小姨笑着说：“是啊，小词回来以后整天待在家里，本来脑袋就呆得厉害，这几年更是不见她有一寸的长进。” 小姨夫又皱眉，“我觉得小词这样很好，单纯可爱。” 小姨无语，“别皱眉了，人家皱眉顶多眉头隆起，你皱眉，只能让你的抬头纹更加肆无忌惮，横行霸道，影响市容。” 小姨夫：“……” 何牧阳又说：“去不去？” 检词急忙点头，“去！我去！” 检妈妈这会儿在厨房准备晚饭，听到外面的动静，只从厨房探出脑袋来，“瞧你急的那样儿，晚上回来别进错门。” 检词已经顾不上其他，跑到玄关口穿好鞋。 何牧阳给她开了门，让她先走出去。 …… 检词出来之后，没有妈妈别有深意的目光，她活跃了许多，把脚下一双短靴踩得“咯咯”响，这声响颇助兴，听得何牧阳心里也是一阵愉悦。 她问：“哥，我们去哪儿？” 何牧阳想着要不要开车过去，又怕待会儿要喝酒，他想了想才回答她，“带你去吃饭。” “跟你同学吃饭？高中同学？人多不多？”检词这会儿心思活泛起来，话也多。 “嗯，不多，不超过二十个人。”何牧阳把她拉近一些，避开旁边的人。 何牧阳今天跟高中同学聚会，约在了市里最大的一家饭店，位置有点远，主办这次聚会的不是他，所以他只负责到点赴约。 坐车到那边的时候接近下午6点，还不到夜幕四合的时间，天空的暗沉略显单薄，跟掺了水似的，不够厚重森严。 何牧阳带着她乘电梯上三楼，这里的布局并不复杂，基本一目了然。 到了包厢门口，何牧阳推开门，里面已经坐了有一半的人了，门打开的时候，里面的人同时停下交谈，齐刷刷望过来。 有人率先认出了他，“牧阳？” 何牧阳看着她，对她一笑，“孟白。” 检词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再看向孟白本人，更觉得熟悉了。 孟白过来了才看见检词，也觉得熟悉…… 何牧阳介绍说：“检词，我记得她小的时候你见过她。” 孟白想起来了，“检易的妹妹？小时候我跟她一起吃过馅饼，当时还有妮子在，你还记得么小词？”她看向检词。 这一提醒，检词也想起来了，一下子有些惊喜，“孟白姐姐？” 孟白笑着过去抱了她一下，“小丫头长这么大了？亭亭玉立真漂亮，读大学了吧？” “今年读大一。”检词说。 “小词读大一了，我孩子两岁了，”孟白忽然道：“对了，你妮子姐姐……哦不对，你嫂子，她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应该就在这两年了……”检词自己也不清楚，她问过她嫂子，倪梓只说听天由命。 “行了，进去说吧，”何牧阳推着检词，让她坐在孟白旁边，自己坐在她另外一侧。 这里的人检词大多不认识，何牧阳引导着她一一打过一声招呼之后她就没怎么开口了，坐着只看他跟同学叙旧聊天。 何牧阳聊天的当口，特意留着神，怕她吃得少，分了心给她夹了好几次菜，一举一动担得起无微不至这个词。 今天原本是高中同学的聚会，当然可以带家属，但是何牧阳却带了个小朋友过来，这就非常引人猜疑了。 莫非这小朋友就是家属？ 几位同学互看一眼，心照不宣，笑呵呵地跟他敬酒，连声说：“牧阳，好福气，好福气！” 检词云里雾里，拜何牧阳所赐，她吃多了，肚皮撑着，回去的时候差点儿站不起来，默默跟在他身后走着。 何牧阳喝了点酒，不至于醉，出来寒风一吹就更清醒了。 孟白走之前，把他拉到一旁，说：“兔子都不吃窝边草，没想到你却老牛吃嫩草！从小看着她长大，你下得去手么？” 何牧阳只说：“不劳你费神，赶紧回家吧。” 这会儿风有点儿大，检词冷得双腿直抖，何牧阳急忙拉着她上车。 检词昨晚睡得晚，今天又起得早，上了车之后她有点儿困，车开了不到十分钟她就撑不住了，何牧阳看她摇摇欲坠，把她拉过来，她顺势靠在他身上。 半个小时左右的车程，何牧阳把她叫醒，她迷迷糊糊地跟着下车，眼睛没完全睁开，路都看不清，被他拉着走的。 检词困得厉害，感觉这路走不完了，“怎么还没到啊……” 何牧阳只好停下来，帮她拉紧身上的外套，弯了腰将她打横抱起来，也没多少路了，不过她这样的状态，上楼梯估计会摔。 楼道里阴暗漆黑，这楼梯的灯是声控的，平时这灯特别机灵，人还没上台阶，赶紧地就亮了，但是今天他都走了半层，准备拐弯上另外的半层，灯还没亮。 何牧阳只好摸黑上楼，但是他上到二楼的楼道口的时候就没办法再继续了，因为周围完全漆黑，是真正意义上的伸手不见五指。 现在是晚上十点钟，挨家挨户都关着门。 每一户人家的门，似乎完全不考虑春节的面子，到点了准时关上。 检词被这么一通折腾，终于被吵醒了，眼睛一睁开，发现眼前的画面根本就跟她闭着眼睛是一样的，她下意识搂紧了何牧阳的脖子，“哥？怎么了？” 她说完脸一转，瞬间就感觉到自己的嘴巴触碰到了一片柔软，带着温热的触感，她赶紧退开，呆着不敢乱动，也不再说话。 何牧阳忽然说：“没事，灯坏了。” 检词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何牧阳慢慢把她放下来，然后伸手拿了手机，开了照明灯，楼道瞬间就亮了，余光里他瞥见检词垂着脑袋。 ……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应该是小词最后一章番外，晚安。 第76章 番外：检词 手机照明灯的能耐有限，它所能收纳的面积就只有楼道口这么点地方，而所有的光都聚在检词脚下，何牧阳把她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她垂着脸，笑得像一只多吃了一口苜蓿叶的经典款小白兔。 有些事明白归明白，但还远没有到那个程度上，但凡有个逾越，那就是罪大恶极的事。 何牧阳在女人面前还没这么手足无措过，他捏了捏垂在裤管边上的手，深吸一口气，说：“上去吧……” 检词听话，垂着脑袋从他跟前经过，一步步上着台阶。 何牧阳跟在她身后上楼。 家门口的白炽灯亮着，何牧阳等检词摁了门口的门铃，正准备拿钥匙也开门，她忽然转过来了，有话要说的样子。 何牧阳放下已经捏在手里的钥匙，手揣在兜里不动。 检词纠结了一小会儿才说：“今天下午，小姨问你交女朋友的事，你说快了，这是什么意思？你有喜欢的人了？是谁啊……”她心里隐约有个答案，只要他有一点提示，她立马就能对号入座。 何牧阳一时没办法回答她，一路上他的心火烧成一团，却不敢放肆，就这么一瞬间，也可能包括了前面那十几天，到现在他酿了一肚子话想说，“小词——” 检词惊喜一抬头，“是我么？”擅自就坐实了心中的猜想。 何牧阳噎了一下，被她打断了话，接下里的语言卡在喉咙里出不来。 这能算歪打正着么…… 检词倒没有觉得自己自作多情了，心花怒放以及奔放之际，抬脚向他跑过去，展开两只手臂。 何牧阳看她即将扑过来，已经做好准备，余光处，他发现对面的门忽然打开了，他急忙伸手，及时挡住了她的额头，挽回了差一点儿失控的局面。 检妈妈看着这两人不同寻常的姿势，只奇怪了一下，说：“这是怎么了？外面这么冷，还不进来？” 检词的额头贴着他的掌心，只觉得冰凉冰凉的，这也能让她感觉心情愉悦，说了句“晚安”，转身回屋了。 为了避开检妈妈狐疑的目光，何牧阳拿着钥匙转身开门，急急进了屋子。 在这件事上，小词比他要勇敢许多。 检词洗完澡躺在床上，激动无法入眠，翻滚到半夜才睡过去，第二天起来继续激动，吃早餐的时候想着想着就能偷笑。 她吃完早餐又跑到隔壁去了。 “牧阳出去了，”何妈妈笑着擦着茶几，把糖果盒推过去，“来，吃糖。” “他什么时候回来？”检词抓了一小把瓜子。 “不清楚，你找他有事啊？”何妈妈忙完之后坐下来。 “没有……”检词有些郁闷。 她把手里的瓜子嗑完就回去了，让家里的门开着，时不时走到门口来看一眼。 检妈妈说：“小心别把自己看成了望夫石。” 这话调侃归调侃，她心里还是隐隐担忧着，女儿满腔热情，也不知道要给自己留个转圜的余地，太一意孤行，这样总是不太合适，也不知何家那小子的心思如何。 何牧阳今天一整天都没回来。 外面的天已经暗下来了，检词的心情跟着天色一起郁郁寡欢，站在门口不愿意走开，一直看着对面紧闭的门。 楼梯间忽然传来隐隐约约的交谈声，声音由远及近，这把嗓音她熟悉，等人走上来进入她的视线时，她眼睛一亮。 回来了！！ ……他身后还跟着个女孩子。 检词的眼睛里只有他，急忙跑过去，“哥！” 何牧阳正跟同学说话，看到她兴冲冲的跑过来，只好停下交谈，问：“怎么了？” 她扭捏了一下，笑着说：“没事。” 何牧阳看了同学一眼，又转过来跟她说：“你先回屋，家里有客人。” 检词也看了那女同学一眼，笑了笑，“那我等一下再过来。”说完乐呵呵回去了。 家里的门依然开着，但是外面不时有风灌进来，检妈妈就把门给关了。 检词无法在第一时间知道对面的情况，在家里待不住，心浮气躁沉不下心来，把旁边看葫芦兄弟的小姨夫给弄得看不下去。 小姨夫十分热心，“小词你怎么了？跟我说说，或许我能帮到你。” 检词说：“我要透视眼……” 小姨夫表示无能为力。 检词看着时间，大概十分钟时间她就跑去隔壁敲门了。 来开门的是何妈妈，“小词？有事吗？” 检词冲她笑了笑，然后探头进去看了一眼，女同学还在，她笑着说：“伯母，今天是年初二，祝您生活幸福美满，再见。” 何妈妈：“……” 检词回到家里，刚好葫芦兄弟里的六娃问世了…… 又过了十分钟，检词又跑去隔壁敲门。 这回来开门的是何爸爸，“小词？你有什么事吗？” 检词冲他一笑，又探头进屋，女同学依然没走…… 她笑得勉强，说：“伯伯，祝您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再见。” 何爸爸愣了愣，扭头去看何牧阳，他正一脸若有所思，望着门口没说话。 检词回到家里，七娃已经被盗走了…… 小姨夫看得义愤填膺，“这只蛇精坏透了，居然偷小孩？七娃最后怎么样了？有人去救他吗？算了别告诉我，我想自己看。” 检词：“……” 又一个十分钟，检词扔下抱枕，坚持不懈跑到隔壁，站在门口犹豫了一阵，敲门，门才开了一道缝她的脑袋就迫不及待往里钻，被一只手给挡住了。 “找我究竟有什么要紧的事？” 检词抬头，发现正是自己要找的人，冲他乐呵呵地笑。 何牧阳把门打开，“进来。” 何爸爸何妈妈刚才出门了，过年过节的，要随时准备出门走个亲戚访个友什么的。 何牧阳给她倒了茶，“这么着急到底什么事？” 检词一个正值情窦初开，春心泛滥的少女，简直无所畏惧，“没什么事。” 何牧阳想也知道她找自己没什么事的，一时沉默着，正打算把心里想说的话重新调动出来，“小词——”刚开口，他的手机响了，在他屋里，他说：“你先坐会儿。” 检词看着他起来进屋拿手机了，只好坐着等他。 这通电话打得有点久，检词等得心焦急，起来去了他的房间。 何牧阳坐在床边接电话，看她进来了，指了指前面的椅子示意她坐，电话是客户打过来的，过年期间，无非就是互相问个好道个喜。 检词坐在写字台下的椅子上，桌上都是一些建筑学的书籍，她随便拿了一本，百般无聊地撑着下巴翻看，等他打完电话。 何牧阳打完电话，把手机扔在床上，坐着看着她的背影，片刻之后起身走过去，站在她背后，由上一览而下，看见她裸`露出来的后颈，以及淹没在领子里白皙的肌肤。 单看她的后颈，嫩得像细腻秀丽的海棠花。 检词感觉身后安静了，扭过头来就看见了近在眼前穿着衬衫的一截腰身，视线往上看，瞬间就对上了他幽沉的目光。 她站起来，腰靠着桌沿问：“你刚刚想说什么？” 检词生的娇小，站起来的个头连他肩膀的位置都不到，她看着他笑，目光盈盈一汪秋水，两腮粉扑扑的，嘴角微微上扬。 何牧阳一只手撑住桌角，已经忘了自己想跟她说些什么，不过一瞬间的恍惚，冲动成功偷袭了理智，他慢慢俯身靠过去。 检词一时紧张，盯着他的淡又薄的唇，接着眼睛一闭，抬起脸准备迎接他…… 在碰上的前一刻，何牧阳忽然醒悟过来，被自己的举动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僵着身体不动，一时之间进退不得，他闭眼，颇无奈地叹了口气，忽然一阵烦躁油然而生，猛捶了一下桌子。 检词被身后的动静吓了一跳，睁开眼睛就看见他转身走开，面朝着床，背对着她。 她刚才提到嗓子眼的心瞬间直直往下沉，垂下脸，绞着手指说：“没关系，如果你接受不了的话……” 何牧阳叉着腰，不是他接受不了她，而是他刚接受了自己对她有想法的事实，没想到紧随而来的居然还有这样的冲动…… 他沉默了一会儿，想说点什么，转过去的时候，她人已经不在那里了，他心里猛然一发慌，立马跑出去，只来得及看见她的衣角，以及关上的门，他喊道：“小词——”追出去的时候，她已经跑进家里了，门也已经关上了。 检词回到家里，小姨夫喊她一起看葫芦兄弟，她闷闷地回了句“我已经看过十遍了”，然后回房间，留下在客厅里五体投地的小姨夫。 小姨对他翻了个白眼，摇摇头，简直没眼看。 何牧阳站在检词的家门口，一只手撑着门口，犹豫了一下，敲门了。 门开了，他特地期待了一下，发现是检妈妈，“检姨……” 检妈妈笑着问：“怎么了？找小词啊？” 何牧阳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脑袋，“她……” “我去叫她，进来吧。”检妈妈开了门给他，自己进去叫人了。 何牧阳没进去，站在门口等。 没一会儿检妈妈过来了，神色带着疑惑，她说：“小词说，她不出来……” 何牧阳笑得无奈，“那算了，让她休息吧。” …… *** 作者有话要说：　　估算错误，应该是明天结束小词的番外，反正就这两天了。 第77章 番外：检词 检词这两天的心情就是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既视感，小姨夫在她旁边坐着看电视的时候，出于对心情不好的人的尊重，不敢放声大笑，不敢找她分享剧情，总之挺有压力的。 但是总有忍不住的时候…… 小姨夫：“小词，我跟你说，刚刚有一场车祸的戏码，女主走出马路，旁边有一辆车开过来，我感觉那辆车应该还有百来米远的距离，女主就站在马路中间不动，瞪着眼睛看着那辆车开过来，我在想她为什么不走开？明明有时间躲开的，那辆车为什么不停下来？明明有足够的距离和时间停车，接着镜头一转，我明白了，因为马路对面站着男主，然后男主就英雄救美了，要么这个导演是傻瓜，要么他当我是傻瓜……” 小词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小姨冷笑：“能看这种电视剧并且看得津津有味的人，难道不是傻瓜么？” 小姨夫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老婆，“你在说你的丈夫是傻瓜？那你是什么？傻婆？” 小姨：“……” 检词无精打采地各看了他们两个一眼，又去看电视，女主已经扑倒在男主怀里，楚楚可怜，泫然欲泣……她咂咂嘴，显得索然无味。 门铃响的时候，谁也没有动身去开门，最后当然是身为小辈的检词先行妥协，走到玄关趴在门板上透过猫眼看外面的情况。 站在门口的人，浅色衬衫，深色休闲裤，一只手撑在门框上，视线漫不加意地掠过猫眼，跟检词有一瞬的对视，顷刻间就让她心脏发麻…… 检词不开门了，往回跑，经过客厅，跑回了房间，关门的那一瞬，门铃又响了两声。 小姨奇怪道：“怎么不开门啊这丫头！” 何牧阳在外面站了几分钟，正想着是不是都出去了，这时门就开了，是小姨夫。 小姨夫见到是他，很是惊喜，“牧阳？your just in time【来的及时】，我正好需要一个跟我一起讨论剧情的人。” 何牧阳莫名其妙被拉进去听小姨夫讲狗血剧情，听了半天，脸上是跟检词同款的心不在焉。 小姨目光如炬，暗自观察着他，看他时不时望向检词房间的方向，一看就知道他过来准是有事，再加上刚才小词可疑的形迹，她不免要多想了…… 这两个小屁孩搞什么鬼？ 只有她老公那个傻白甜毫无察觉，真是个不添色素不加防腐的进口纯正傻白甜…… 何牧阳耐着性子听着进口傻白甜小姨夫侃侃而谈，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时不时点个头做个回应，掩饰一下。 等小姨夫口渴喝水的时候，他终于有机会表明来意了，“小词呢？” 小姨夫正想积极回答他的时候，被小姨给抢先了，“小词在房间里，我去叫她。”最后小姨夫只来得及做个点头的动作。 何牧阳笑了笑，等着。 小姨敲了敲检词的房门，“小词，你牧阳哥来找你了。” 里面没有回音。 检词坐在床上，抱着她的尤克里里胡乱弹了几下，浑然忘我地“哦哦~”了两声收尾，说：“我身体抱恙，今日不见客！” 小姨被她狂妄的语气给逗笑了，出来之后也跟着说：“她说她身体抱恙不见客。” 何牧阳一时无话，脸上是若有所思的神情。 小姨坐下，问：“小词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你一来她就抱恙了，你惹她生气了？居然连她牧阳哥哥都不见？” 何牧阳勉强笑了下，没有回答，而是说：“既然这样，那我先回去了。” 检词之所以避而不见，是因为她尴尬……那天晚上的事在她心里留下了橡皮擦也不可磨灭的巨——幅——阴影。 她恨…… 不能坐以待毙。 检词收拾了一下，趁着何牧阳走了，自己也赶紧出门。 她约了江秋出来，说请他吃大餐，然后她就带着江秋去了……必胜客吃披萨。 江秋心里后悔，说：“张无忌他娘说的真不错，女人说的话就不能信，越是漂亮就越不能相信。” 检词喝着柠檬水，无精打采道：“谢谢，担不起漂亮两个字，还算看得过去吧，但是我从小就不打诳语，这个披萨挺大的了，如果你觉得一个不够吃，”说着忽然叹了口气，继续：“等一下我出车费送你回家……” 江秋：“……” 她心情不好，说出口的话，语气充满魔幻色彩的悲伤…… “你怎么了？”江秋捏着一块披萨，咬不下去了，“心情不好？” “没事……”检词又是一声长叹。 江秋说：“没事你叹什么气啊？有话直说不就完了？” 检词也懒得再故作忧郁，说：“我家里有个不想见的人，所以我出来避一避。” 江秋愣了一下，“所以你拿我当炮灰使？” 检词心里特别不好意思，“就算是炮灰，你也是特邀的，”她忽然笑嘻嘻说：“笑傲群炮，一马当先哦~” “一马当先哦~”江秋学她说话，说完撇撇嘴，“少给我卖萌，拿我当炮灰就给一块披萨，当我是廉价劳动力啊？” “那……”检词偷偷把钱包拿出来，拉开链子数了数，放心了，阔气道：“那就多送你一份——”她拿着菜单仔细阅了半天，忽然扬起眉梢笑了，字正腔圆倾情推荐：“浓情鸡翅？” 江秋：“……” 天快暗下来的时候，检词终于回家了，毕竟她还是要回家吃晚饭的。 因为江秋多吃了一份浓情鸡翅，所以检词并没有帮他给车费，她出来得急，身上带的现金不多，最后也就刚好够支付她自己的车费。 检词坐在车上，车里正在放歌，忽然一句歌词勾起了她的伤心事——“最爱你的人是我，你怎么舍得我难过……” 司机大哥看她捂住了嘴巴，并且垂下了脑袋，惊觉放错了歌，赶紧换了一首，选了王力宏和章子怡唱的《爱一点》。 一开始的歌词倒不觉得有什么，直到进入副歌部分—— 我想说我会爱你多一点点//一直就在你的耳边// 相信你也爱我有一点点//只是你一直没发现…… 瞬间又勾起了检词的伤心事…… 司机大哥无奈，干脆不放歌了。 …… 楼道里的灯还没修好，正逢春节，一年到头也就这个时间可以休息，有钱也不一定要赚，打给物业，那边也只是敷衍了事，一拖再拖。 检词拿着手机照明，一步步上楼，每走一步悲伤就多了一重。 除却巫山不是云，今后她上哪儿找一个像她牧阳哥哥这样的人？ 这么一想来，她垂头丧气的，上了楼，门口的白炽灯亮了，她把手机照明给关了，边走边抬头，乍一眼，被站在前面的人吓了一跳。 何牧阳靠在自家的门板上，手里夹着根烟，周身烟雾缭绕，他的目光透过烟雾，定定看着她。 检词一口凉气倒吸到后脑勺，感觉两只耳朵通着凉风，大有扭头逃走的冲动，她也确实身随意动，不往家门口走，往楼梯跑了。 何牧阳把烟给掐灭了，随手扔进垃圾桶里，追过去，两三步就把她给逮着了，一只脚架在扶手上，挡住她的去路。 检词转身往上面跑，被他扯住了外套。 他把腿放下来，擦了擦被自己踩过的位置，“今天一整天去哪儿了？” 检词紧紧抓着扶手，不声不响不应答。 他慢慢踱到她跟前，“不是身体抱恙么？” 检词灵机一动，“对，我去看医生了。” 何牧阳笑了，说：“你妈妈就是医生。” 检词：“……” “跟我过来，我有话跟你说。”他拉着她，发现拉不动。 “你不用说，我明白了……”检词紧紧抱着扶手，不愿意挪开一步。 何牧阳好笑，“你明白什么了？” 检词闭着嘴不愿意说。 外面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楼道里也没有一丝可见光，她的身影完全隐匿在黑暗里，连隐约的轮廓都看不见。 何牧阳伸手在她身上摸了摸，“手机。” 检词把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递给他，他开了手机照明，可惜照明坚持不到三秒，忽然灭了。 他道：“没电了。” 检词只好说：“今天用了一整天……” 何牧阳把手机放进自己的裤兜里，伸着手在黑暗中摸索了一下，摸到了她的脸，她缩了一下，别开脸，他的手跟上去，很快就逮住了，捏着她的两腮转过来。 他问：“今天去哪儿了？” 检词看不到他的脸，反而没有那么难为情了，“没有去哪。” 她说话的时候，动着嘴巴，下巴抵着他掌心，温腻的触感充斥，他忍不住移动手指，揉几下她的脸颊，她挣了好几下都没有挣脱他的爪子。 何牧阳往下走了两个台阶，在她下面那一阶站定，黑暗中她不敢乱跑乱动，被他拉着面向他，感觉他靠自己很近。 检词感觉气氛不对劲，紧张道：“我想上去，这里看不见……” 他没吭声，伸手搂住她的腰，检词暗暗吃了一惊，往他身上倒过去，双手撑在了他的肩膀上，脸颊感受到他喷过来的呼吸。 温热，从轻缓到浓重 她微微垂着脸，他靠过来的时候，她又垂下几分，他跟着往下，鼻尖顶了一下她的鼻尖，嘴唇就碰到了。 何牧阳的吻停在她的唇皮之上，感受到她因为紧张而急促的呼吸，他张张唇，舌身滑过她的唇缝，感觉舌尖尝到一丝清淡的果香，是她唇膏的味道，他抬起她的下巴，在她嘴里找到她滑腻的舌。 暗处里，轻微的烟草味和清淡的果香激烈的纠缠与交织。 她青涩稚嫩，未曾领略过人间烟火，单凭这一点已经足够掀动他体内的浪潮，足够令他一发不可收拾。 楼外各处吹动的是春风，楼内一角燃起来的是烈酒。 …… 何牧阳妥协得彻底，非常甘愿向她妥协，向对她日益见长的妄想妥协。 后果他一力承当。 检词接下来的日子，非常应景，过得是春风得意。 她开学的时间是正月十七，所以本来打算十六那天再走的，而何牧阳上班的时间是正月十五，元宵节，他正月十四走。 检妈妈让她正月十四那天坐何牧阳的车一起走，既然能比坐飞机省事多了，也不在乎那一两天的时间。 检词只好收拾行囊，跟着何牧阳一块儿走了。 何牧阳把她的行李箱和自己的东西搬上车，上车来看见她正在玩游戏，就是类似于她哥以前玩的那种消除游戏，玩得很是沉迷。 他问：“还有两天才开学，这两天打算住在哪边？” 检词玩得入神，结束一关之后才扭过头去，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何牧阳无语笑了下，“你不说清楚，我可能不知道。” 检词点击继续下一关，说：“随便你，把我放到哪里我就住哪里。” 何牧阳了然地点点头，启动引擎，车身慢慢开出去。 车程接近三个小时，检词玩游戏玩累了就睡，时间很快过去，她一觉醒来就到了，睡得迷迷糊糊，浑身无力，隔了好久才回过神来。 何牧阳下车帮她开车门，冰凉掌心摸上她的脸，让她清醒过来。 检词打了个冷颤，想拉开他的手，他忽然凑过来亲了她一下，青天白日的，害她难得害羞了一回。 何牧阳忍着笑，说：“不亲的话，有人又会连着好几天对人不理不睬，还假装身体抱恙不肯出来见客，然后跑出去见其他男人。” 检词：“……” 乘电梯上楼的时候，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你之前好像一直有话要跟我说，你想说什么？” 何牧阳看着电梯的楼层数，他想说的话很简单，就是想对她表明一下态度，“小词，你还小，有些事咱们可以慢慢来，我不急于一时，我也会等你。” 话刚说完，电梯门就开了。 检词走出电梯，说：“可是你不小了……” 何牧阳嘴角一抽，“我就比你大十岁而已。” 检词：“哦。” …… *** 作者有话要说：　　……老何还真下得去手。 第78章 番外：倪梓 20xx年08月。 这天下午，检易刚从医院上完手术回来，一进家门就看见了何牧阳跟检词。 何牧阳靠着墙站着，小词跟倪梓坐在沙发上。 检易看了一眼这怪异的画面，这三个人沉默到有些可疑，他心思一向敏锐，也不急着开口询问，到茶几边上倒了杯水喝，继续观察着这几个人。 何牧阳站在墙边，难得表现出一副深沉的模样，检词垂着脑袋，她心虚的时候都会这样，倪梓…… 倪梓目光沉沉地看了他一眼。 检易冲她挑了下眉，无声询问——怎么回事？ 倪梓勉强地扯起嘴角，干干一笑，说：“那个……恭喜你，你有妹夫了。” “……” 机智如检易，他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就是看向那边，自觉靠着墙角罚站的，他多年的好兄弟，何牧阳。 何牧阳抬起目光回视他，忽的一笑，“大舅子。” “……” 检易默着，内心里由衷升起了一股久违的，想“骂娘”的冲动，他弯腰把杯子放下，用了点力，杯底跟茶几碰撞出一声重重的声响。 检词浑身一抖，赶紧站起来跑向了何牧阳，挡在他跟前，“都是我的错，你别怪他……” 何牧阳一声尴尬的咳嗽，把她拉开，“到我身后来。” 检易面沉如水，让人看不出情绪，抬脚往那边走。 倪梓见了心里大惊，眼前已经划过了一幅幅腥风血雨的画面，她急忙过去把他拉住了，说：“检易，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怀孕了。” 检易猛一下停下脚步，扭头看她，脑子有须臾的怔然，“什么？怀孕？” 倪梓笑了笑，“是啊，你……惊喜么？” 检易对她淡淡一笑，摸摸她的脸，低声说：“惊喜，你先坐着休息一下，等我把眼下的事情解决了，咱们再来计划接下来的事。” 倪梓拉紧他的手臂不放，“孕妇不能受到惊吓，尤其是不能看血腥的场面。” 何牧阳不是个任人宰割的性格，凡事讲个主动出击，他说：“咱们到外面谈。” “你站着别动！”检易的声音跟附上了沉沉的寒铁一样，“对付你，还用不到那么大的场地，书房就够。” “……”何牧阳简直想笑，只能点点头，谁让他理亏在先？ 倪梓见状，赶紧美言几句，“牧阳没想瞒着你，这也是一种有担当的表现，你不是挺了解他的么？而且文明社会，恋爱自由，这是两情相悦。” 检易说：“你别操心……” 倪梓无法不操心，“为咱们的孩子积点德，千万别动手……” 检易：“我心里有数。” 倪梓跟检词紧紧拉着手，看着两人进了书房，关上门，心里隐隐担忧。 检词一刻都坐不住，“嫂子，我等一下要怎么做，才能让我哥消气？” 倪梓拉着她的手，说：“态度要坚决，立场要坚定，你哥一时半会儿不能消气，但是他在我的影响之下，已经变得通情达理了，这两天我会时不时给他做做思想工作的。” 检词感动万分，抹了抹并没有湿润的眼角。 …… 检易站在写字台后面，一只手撑在桌面，看着站在门口的人，“你以前说过什么话自己还记得么？” 何牧阳挺着个腰杆子，“那种东西现在拿来说没有意义，我以前还立过誓30岁之前要成为世界首富呢。” 检易拉了椅子，坐下去，“是，玩笑话转眼就可以成为过眼云烟，那现在呢？过个几年现在这件事是不是也可以用一句没有意义轻易带过？” 何牧阳慢慢走过去，坐在写字台上看着他，一脸认真，“没错，我有时候是会犯浑，但是我从来没拿小词开过玩笑，她的事我哪一次不比你紧张？” …… 检词已经到书房门口看过几回了，想听点什么，可惜这屋子的隔音效果实在令人五体投地，一丝声响都没有。 倪梓心里也挺焦急的，这两个人在屋里待了那么久，总不能是在开年终总结吧？ 十分钟之后，书房的门打开了。 检词立马冲过去，两只手在何牧阳身上摸来摸去，“伤到哪里了？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何牧阳拉开她的手，说：“我没事。” 检易冷眼一瞥，走了。 简直没眼看。 倪梓走过来，也想看看何牧阳受伤没有，被检易拉着走开了。 她道：“你……” 检词打断她，“放心，很文明，没动手。” 何牧阳带着检词回去了，暂时先避避风头，检易这边的思想工作由倪梓来负责疏通，多多言善。 晚上吃饭的时候，检易一直沉着脸，情绪淡的可以，把倪梓给惹毛了。 “这件事你觉得你能怪谁？我当初提醒过你的，让小词过来这边住，是你自己不上心的，”倪梓搁下碗筷，饭都吃不下，“我就不信一开始你没有察觉到什么，这是你自己纵容默许的结果，现在假装生什么气？” 她说完，站起来回房间了。 检易只好跟过去，看见她在衣柜里拿衣服出来，对他视若无睹，想走出去，他伸手把她拉近身前，“我没有生气，但是总得有个适应的过程。” 倪梓推开他的手，转身依然想走。 “唉……” “我洗澡。”倪梓扭头跟他说。 检易看她走出去，不觉笑了笑，自己在卧室里站了一会儿，也出去了。 倪梓洗完澡出来，把头发松开，拨了拨，带着一身的沐浴露清香在他旁边坐下，揉着湿润的发尾，慢慢揉开。 检易看了她半天，伸手想把她拉过来一点，但是倪梓懒得动，撇开他的手，继续揉自己的发尾，他只好自己坐过去，把她的脸扭过来，嘴角带上淡淡的笑意，问：“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怀孕的？” 她跟着笑了笑，“今天。” 他问：“去医院检查过了？” 倪梓摇摇头，“用验孕棒测了一下。” 检易似有所思，片刻后说：“明天我陪你去做个检查，如果确定了，顺便请假。” 倪梓怀孕的消息在外科里传的很快，那天她去妇科做检查，很多人都看见了，纷纷有猜测，后来一问，确定是了，于是一传十，十传百。 只要是人类扎堆的地方就没有所谓的秘密可言。 检易把消息跟几位家长一说，都主张让倪梓回家里来，但是这样一来，那边就只有检易一个人在家，好像也不太好。 于是，检妈妈二话不说，暂时关闭诊所，收拾行囊过来了。 这样也好，检妈妈忙了几十年，一直舍不得关了自己的诊所，检易的想法是，正好趁这个机会，让他妈妈歇一歇，不必每日起早贪黑地忙活。 检妈妈过来之后，检词也不敢做的太明显，赶紧收拾东西也搬了过来，这回真的是实实在在的一家人住了在一起。 倪梓是医生，检妈妈也是医生，平时还算有话聊，有时候还能产生共鸣，基本没什么矛盾。 就比如检词想给自己的小侄子或者侄女买一辆学步车，她妈妈和她嫂子就不同意，因为婴儿还没到可以走路的时候，骨骼还没发育完整就让他双脚直立行走，这样对孩子的骨骼发育不好。 家里多了两名成员，对检易来说唯一不太方便的就是不能随时随地对倪梓随心所欲地说话动手动脚，整个人正经了许多，回到屋里一秒打回原形。 主卧里有浴室，晚上倪梓洗完澡出来，坐在床上拿着笔记本电脑上网。 检易洗完澡出来，她扭头看了一眼，吓得差点儿整个人摔向床脚，她抱着笔记本转了个身，说：“注意胎教，你的孩子正透过他妈妈的眼睛看见了你的赤身裸体。” 检易无语，在衣柜里找了运动裤套上，他刚才拿衣服的时候，没拿稳，衣服掉在地上弄湿了，所以才以这么放荡不羁的姿态走出来。 倪梓感觉他应该已经穿上衣服了，才放心转过来。 检易坐在床沿，拿着毛巾擦头发，沉默了大半天，忽然说：“什么大风大浪你都领略过了，还避讳这个？” 倪梓没听懂，看向他依然裸着的背，问：“什么大风大浪？” 他没回答她，忍不住从鼻腔里哼了一笑。 倪梓莫名其妙，“到底在说什么？” 检易转过身来，一只手撑在床上，脸上的笑意还没完全收敛，“有些事情，跟刚才的惊鸿一瞥相比，不就显得大风大浪了么？” 倪梓一开始还没明白，想着想着，忽然就领悟了，拿着枕头摔过去，“没皮没脸的说什么呢！还有，刚才那是惊吓，没有惊鸿！” 平时在外故作清高的人开黄腔，再隐晦也觉得可恶！ 检易把枕头扔回床上，弯腰把她打横抱过来，下了床。 倪梓一时搞不懂他想干什么，把话先放出来，“我现在母凭子贵，你别乱来。” 检易把她放在梳妆台上，别有深意地看着她，说：“请你帮我吹头发，我能怎么乱来？”他笑了下，把吹风筒拿出来，交给她，自己把椅子拉过来坐下。 他刚才用毛巾擦过，没两分钟头发就吹干了，清清爽爽，她摸着，越摸越上瘾。 检易忽然站起来，把她搂过来亲了一下，“女孩子的手就是温柔，做的不错，”他抱着她回到床上，“以后这个项目交由你全权负责。” 这人究竟什么秉性，倪梓心里一清二楚，实在懒得跟他计较太多唇舌，而且她近来嗜睡，脑袋一沾枕头就能睡过去，尤其是躺在他怀里的时候，秒睡。 …… ***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打算明天完结，后来想想，多更一章，凑够80章，心里舒服。 第79章 番外：孩子 倪梓生产的时候，检易刚好有一台手术。 那天下午，检易坐在休息室里等着上手术，周围是一如既往地显得风平浪静，休息室里只有空调发出来的细微声响显得有些突兀。 一名护士急急忙忙跑过来，说：“检医生，倪医生进产房了。” 检易看了她一眼，片刻的安静之后，问：“麻醉还有多长时间上完？” 护士说：“还有十分钟。” 她以为检易是要趁着这十分钟，过去产房看看，但是他接下来依然默不作声，坐着没动。 十分钟后，检易进手术室了。 穿刺提拉，动作干净漂亮，没耽误一丝一毫的功夫，旁边的一助二组等全神贯注，屏气凝神，配合得还不错，直至手术顺利完成。 检易完成手术，下了医嘱，脱下手术服就往产房那边跑，到了之后，他看见产房门口，他妈在等着，来来回回地走，时不时翘首期盼。 他走过去，“妈。” 检妈妈看过来，神情终于有所放松，“忙完了？” “嗯，”检易拉着检妈妈坐下，说：“我进去看看。” “等一下，你别进去，”检妈妈急忙站起来把他拉住，“倪梓进去之前特别交代，说不让你进去，她说你进去看着，她反而生不出来。” 检易沉默着想了想，只好陪妈妈在外面坐着等。 有儿子陪着，检妈妈安心了不少，看他没有露出丝毫焦虑的神情，心里也跟着安定下来，不再走来走去，就是等的时间有点久。 两个小时之后，产房的门终于打开了。 一切顺利。 …… 星期五晚上，检词放了学直接坐车回家，心里焦急，偏偏路上还堵了十几分钟的车，到了家门口，她觉得自己已经把这辈子焦急的份全用上了。 进屋之后，客厅里没人，她扔下书包，直接去了主卧，果然人都在里头。 “我小侄子长得怎么样啊我看看！”她凑到检妈妈跟前，看见她怀里抱着个皱巴巴的小不点，说：“是不是要给他补补水啊？” “胡说些什么呢？”检妈妈抱着孙子转了个身，“孩子刚出生没几天就是这样的，你刚出生那会儿，干瘪得比他还厉害。” 生产完有四五天了，倪梓的身体还没恢复，靠坐在床头不太敢动，也懒得动，检易端了盆温水，坐在床边帮她擦擦手和脚。 检词对新生儿颇好奇，盯着看了很久，忽然问：“他有名字了么？” 一语惊醒梦中人。 倪梓这才想起来还没给孩子取名字，她看了检易一眼，他不声不响地，拿着毛巾给她擦手臂。 检妈妈特别怜爱自己的孙子，目光无限柔和，说：“我已经想好了，叫天赐，上天的恩赐，你们觉得怎么样？”说完充满期待地看着几个人。 众人皆以沉默表示不敢苟同…… 检词灵机一动，“叫检查算了。” 依然无一人敢应答…… 检词继续说：“要不然叫检票口？检讨书？检察官？ 检妈妈听得头疼，“你读这几年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什么检票口？还不如我上天的恩赐呢，还算有个寓意，行了别出馊主意了，让你哥和你嫂子来。” 倪梓一直不出声，是觉得检易应该有想法了，等着他来说。 简直是万众瞩目的时刻，三个人全部向他投以注目礼。 他说：“晏同，检晏同，小名叫归故。” “……” 同样的情况再次发生，众人面面相觑，脉脉不得要领…… 检易没搭理她们，继续说：“要是有第二个孩子，就叫检应予，小名叫归里。” 检词问：“什么意思？” 检易继续帮倪梓擦脚，说：“自己去查。” 检妈妈没意见，反正听着觉得不错，抱着孙子自个儿乐呵。 倪梓在诗词方面没什么心得，这个时候她能求助的就只有忱书了。 晚上她给忱书发信息，问其故。 忱书发信息过来为其点拨一二：“晏同和应予，出处是王维的一首诗，岁晏同携手，只应君与予。意思是我与你携手到老。归顾和归里，我记得梓字有“故里”的意思，检归故和检归里，意思就是检归梓，检易归你。” 倪梓把这段话反反复复颠来倒去地详阅着，越看脸蛋就越红，因为热血沸腾。 检易洗完澡出来，看她坐在床头怔怔发愣，目光含春带水，看得他心头难免一阵骚乱，他一动不动，站在床边安安静静地看了她良久。 倪梓回过神来，发现了他之后，笑盈盈地看着他。 他一声无奈的叹息，掀开被子上床，说：“你身体不适，大晚上就别造孽了。” 倪梓傻不愣登地没反应过来，想了一下，笑得有些腼腆，说：“我有一个想法。” 检易以为她接的是刚才自己那一句“别造孽”，又以为她顿悟了自己的言外之意，于是对她的“想法”惊异了一下，低声沉沉地问：“你确定？” 倪梓点头，“我确定。” 既然她这么敢作敢为，那么他也不便扭捏，马上宽衣解带…… 倪梓说：“如果忱书生的是个女孩，那我想把咱们晏同指配给她的孩子。” 检易宽衣的动作稍微一顿，略一沉思，道：“现在，还兴指腹为婚这一套？” “这只是我个人的意愿，孩子们长大之后，如果彼此情投意合，那我当然乐见其成了。”她笑得非常愉悦，“你想，忱书生的女孩十有八`九跟她一样，饱读诗书，秉性温良。” “你高兴就好。”检易一颗一颗扣上衣扣，似乎对她的想法并不是那么苟同。 倪梓看他刚才解扣子，现在又扣上去，有些奇怪，“你的衣服怎么了？” 检易撇嘴，“没什么。” 倪梓：“……” 一个月后，轮到忱书上阵孵蛋了。 倪梓下了班赶过去看她，见她睡着就没去打扰她，砚寻在里面陪着，她赶忙问了医生，生的是男是女。 医生说：“是个男孩子。” 倪梓瞬间感觉五雷轰顶，连日的渴望一下被轰成了渣渣，站着，久久不能言语。 晚上她回到家里，食难下咽。 检易只好安慰她说：“说不定他们还会再生一个，下一个也许就是女孩了。” 倪梓听了，终于重新燃起了希望。 第二天她跑到忱书那里，撺掇砚寻赶紧为下一胎做准备，这个正合砚寻的意思，但是她的话真的太多了。 “坚持二胎政策一百年不动摇！！女孩是爸爸的贴心棉袄，一切都是为了女儿！！有女儿才有未来！！” 砚寻怕她影响忱书休息，把她给轰出去了。 这下倪梓终于放心了，希望的火炬再次熊熊燃烧，她精神抖擞，一个下午做几台手术，丝毫不带歇的。 晚上倪梓回到家就去看检晏同了，她每天看，每天都有心得，觉得越看越漂亮，而且这孩子长得颇得检易美貌的真传。 将来就外形方面，总算拿得出手，只要再加以栽培，假以时日定能成器。 检易看她沉迷孩子的美色无法自拔，他瞄了一眼孩子，看在检晏同长得跟自己颇有几分相像的份上，就当她是在看他了。 在倪梓心里，检晏同已经跟砚家的小姑娘携手与共了。 检易看她有些没完没了，把她扛出来，指着餐桌，说：“吃饭！” 倪梓被他凶巴巴的语气吓了一跳，脸上有几分委屈。 检妈妈见了，忍不住要替她不平，“你那么凶干什么？倪梓在外面上了一天的班，一天没见到孩子了，回来多看一会儿怎么了？” 检易感觉脑仁隐隐作痛，“妈，您不知道。” 检妈妈哼气，“我怎么不知道了？母亲渴望见到孩子的心情我非常知道！” 检易无话可说，看向那个罪魁祸首，她现在倒是不委屈了，事不关己一声不响地吃自己的饭。 睡觉的时候，倪梓兴奋得睡不着，未来的宏图霸业时时刻刻展现在她的脑海中，她翻来覆去，把检易也给搅得无法入眠。 她小声说：“对不起啊，我太兴奋了。” 检易把床头灯打开，坐起来问：“就因为检晏同以后可能有机会迎娶砚家那位还没问世的姑娘？” 倪梓想了想，也跟着坐起来，“不全是，这阵子发生的所有事。” 这一个多月发生的所有所有事，都让她感到满足，她是一个知足常乐的人。 检易目光沉沉地看着她，非常能够感同身受，因为他也是，余生有她，足够常乐。 倪梓靠过去抱住他的脖子，说：“检易，谢谢你。” “谢我什么？”他一只手放在她背上，跟着把她一搂，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玩笑般道：“大恩不言谢。” 她能够在涉世未深的年纪里遇到他，已经是万幸。 往后的日子里，她不多求，平安喜乐就好。 …… *** 作者有话要说：　　刚才有点事给耽误了一个多小时，所以很抱歉，更晚了。 明天最后一更，会早的。 第80章 番外：青梅竹马 检晏同三岁那年的九月份，检应予出生了。 检应予三岁生日那天，家里为他举行了一场隆重的生日宴会，庆祝他正式进入“好骗的三岁小孩”的行列。 这是他妈妈的意思。 今天这场生日会，受邀的特别来宾是砚家的小姑娘，这是检家当家主母倪梓钦点的邀约对象，还特别送上了请帖，对她的到来表示期待与重视。 前几天，砚家小姑娘刚参加完她舅姥爷，也就是她妈妈的舅舅的生日，还没过足瘾，收到邀请的时候，她拿着邀请帖跑到书房给爸爸看，并表示强烈的应邀意愿。 今天就只有她和她爸爸在家。 砚家的小少爷前几天参加完舅姥爷的生日之后，就跟着他回家住了几天还没回来，忱书研究所里有事，一时走不开，所以砚寻带着女儿去赴宴了。 倪梓在给检应予穿衣服，穿完衣服，发现半天没见到检晏同，她找了一圈，在书房里找到他了。 “晏同？”倪梓走过去，发现他在看一本解剖学的书籍，“看得懂么？” “看不懂，”检晏同翻开另外一页，说：“但是很有意思。” 倪梓看他似乎挺感兴趣，问：“长大以后想当医生？” 检晏同摇头，“我想当科学家。” 走科研路线也不错，也能成就大事业。 她笑了笑，说：“你的小青梅，小砚姑娘要来了，你还不去换衣服？” 他看了妈妈一眼，表情有细微的变化，不自在道：“来就来呗。” 倪梓哼笑：“跟你爸一个德性，别扭。” 小砚姑娘牵着爸爸的手到了检家，过来开门的是检易。 她喊道：“检伯伯好。” 检易正值一朵花的年纪，无论听多少次，都对小砚姑娘这句“伯伯”难以消受，他无语一笑，说：“小砚姑娘你好。” 说完跟砚寻彼此互相随意地颔首致意。 检易跟砚寻同龄，但是检易比他“虚长”了一个月，所以砚家小姑娘这声“伯伯”，他姑且受着。 小砚姑娘进了屋子，在爸爸的授意下，把提在手里的礼物递给了检应予，“应予，生日快乐。” 检应予性格比较活泼，拿了礼物说了谢谢就拆开了，然后抱着外观一看就“非富即贵”的玩具车在屋里面打转，到处炫耀，顺便鄙视了一下他姑姑送的玩具车摆件，把检词给气的，发誓再也不陪他搭积木了。 检易看小砚姑娘一直牵着她爸爸的手，于是说：“晏同哥哥在书房里，你要不要去看看他？找他说说话？” 小砚姑娘看了爸爸一眼，见爸爸没有反对，然后点头，应道：“好。” 话音刚落，检晏同就被倪梓推着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一盒巧克力，他被倪梓推到小砚姑娘跟前，在她眼神的怂恿之下，检晏同只好把巧克力递过去，“这个，送给你。” 小砚姑娘笑得眉眼愉悦，双手接过，“谢谢哥哥，我很喜欢你送的巧克力。” 检晏同默默说了句“不客气”，扭头就跑了，跑回了书房。 小砚姑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紧张得扭头看爸爸，砚寻摸摸她的脑袋，笑着说：“没事，哥哥是不好意思了。” 倪梓极度无语，“让各位看笑话了。”说完对着旁边的检易小声道：“你儿子害羞的反应跟你简直一模一样。” 检易不是很认同，“我什么时候对你表示过害羞？” 倪梓哼哼一笑，说：“高中你跟我表白的那天晚上，亲完是不是跑回车里了？你跑回车里是不是因为害羞了？” 检易：“……” 倪梓扭头看见小砚姑娘呆萌的神情，简直就是翻版冉小书，真是越看越喜欢，过去抱了半天，爱不释手。 她笑意满满地问：“告诉伯母，你最爱的人是谁？” 小砚姑娘比着手指头，说：“爸爸妈妈，哥哥，爷爷奶奶，太爷爷，舅姥爷，舅舅，表伯伯……” 倪梓的笑容僵了两分，“确定说完整了么？” 小砚姑娘一想，说：“还有舅姥爷家里的喵喵。” 倪梓干干一笑，她儿子在小姑娘心里的位置，连舅姥爷家里的喵喵都无法战胜么？检晏同再这么扭扭捏捏，以后连害羞的份都轮不上他！ 看来是时候给这两个小孩培养“青梅竹马”的意识了。 …… 检晏同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小砚姑娘上一年级。 她初来乍到，分外生疏，她哥哥又贪玩，有时候挺不靠谱，经常把她带着带着就弄丢了，丢了也没能及时发现，幸好检晏同比较细心，第一时间发现她不见了，到处找她。 检晏同是在学校花园的池塘边上发现她的，她趴在石栏杆上，望着池塘，他过去拍拍她，她才发现有人靠近。 小砚姑娘看见是他，惊喜一笑，指着池塘说：“哥哥你看，水里面有鲤鱼。” 池塘里养着一群鲤鱼他知道，但是检晏同还是很给面子地看了一眼，然后提醒她说：“你走丢了。” 小砚姑娘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境况，一时愣着，片刻后就笑了，说：“哥哥，鲤鱼可以抓回去让妈妈做给我吃么？” 检晏同无语，说：“不可以。” 小砚姑娘不甚其解，“为什么？” “因为鲤鱼是拿来观赏的，不可以吃。”检晏同看她依然愣着，一脸似懂非懂的笑容，只好耐心道：“鲤鱼这么漂亮，你舍得吃么？” “不舍得。”他这么一说，小砚姑娘就明白了。 不久，砚小爷凭着惊为天人的记忆力也找来了，他看到妹妹的那一刻，终于松了口气，跑过去一本正经道：“下次不可以乱跑，知道么？一定要跟紧哥哥。” 小砚姑娘点了两下脑袋，“知道。” 检晏同提醒道：“是你乱跑，不是她乱跑。” 砚小爷笑笑，也不生气，送妹妹回教室了。 …… 晚上，忱书让妹妹分享一下上学第一天的感想与心得。 小砚姑娘正在练习写字，她搁下笔，说：“今天我走丢了，哥哥很快就找到我了哦。” 忱书看向正在看书的儿子，笑问：“小砚哥哥，是这样么？” 砚小爷抬头看妈妈一眼，不置一词，回以淡笑。 小砚姑娘只好帮哥哥点头。 砚寻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说：“不会是哥哥把你弄丢的吧？”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儿子一眼，见他不作声，指关节敲了敲桌角，“请详述。” 砚小爷：“……” …… 晚上，倪梓在看检晏同做作业，并且一再声明：“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要问，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妈妈当年是学霸，风靡全校。” 检晏同默不作声，写自己的作业。 检易在给检应予讲故事，哄他睡觉。 检应予忽然打断故事的进程，说：“爸爸，我明天不去幼儿园可以吗？” 检易看着他问：“为什么？” 检应予说：“幼儿园不好玩。” 检易把故事书合上，“不去幼儿园，那你打算干什么？” 检应予以为请求有希望通过审核，眉开眼笑：“我想呆在家里。” 检易点了下脑袋，若有所思道：“明天爸爸和妈妈要去医院上班，哥哥要去学校上课，而你却只想呆在家里？我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你也有，你不想完成自己的事情么？” 检应予抓着自己的两只脚丫子，问：“那我的事情什么时候可以做完？” 检易重新翻开故事书，“认真做，总有做完的时候，还听不听故事？” 检应予点点头，重新靠在他怀里听故事，九点一到就睡着了。 检易安置好检应予，关上房门，去书房看看情况。 倪梓：“这道题目有点难度，需不需要妈妈给你提示？” 检晏同只当没有听到，把她说的“有点难度”的题目，一下就给做出来了。 倪梓：“真聪明，你这脑子跟妈妈一样，令人钦佩。” 检晏同实在不能忍，“妈妈，你早点休息吧，不要打扰我做作业了。” “我是怕你做错了，我在这里，正好可以帮你及时纠正错误。”倪梓笑了笑，伸着脖子想给他检查作业情况。 “这些题目很简单，我不会做错的。”检晏同把课本合上，不让妈妈看。 倪梓把目光移向他，“小小年纪居然如此狂妄，当初你爸爸就是因为太过于自以为是，才惹的妈妈生气不理他，整整九年不跟他说一句话。” 检易：“……” 检晏同信以为真，睁着眼睛颇惊讶，“九年？” 倪梓点头，“对，等于整个你。” 因为检晏同九岁…… 检易站在房门口，靠着门口道：“你造谣生事的本领见长了。” 倪梓一惊，忙看向门口的人，跟着干干一笑：“过奖……” 睡觉的时候，倪梓在翻看相册，整整一本都是几个小孩的照片。 检晏同跟他爸长得有六七分像，尤其是眉眼轮廓，单单看眼神她就感觉非常熟悉，而且这性格一看就知道是他亲生的。 “我有几次看晏同，看着看着就感觉像是在看你一样，连应予都觉得你们两个像。”她翻着相册，这些照片大多数是她给兄弟俩拍的。 “你想说什么？”检易觉得好笑。 “就是感觉基因挺神奇的……”她每次想到这个，都会感慨一下。 “那是我跟你生的，总得像一个，”检易把相册拿开，仍在床头柜上，“睡觉，明天我还得给你做早餐。” 倪梓：“说的好像我没给你做过一样。” 检易：“对，我记得你做过两次。” 倪梓：“两次你该满意了。” 检易：“满意，多少次都满意。” 你什么样我都心满意足。 …… ***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了，惯例唠叨两句。 首先，感谢一路追过来的姑娘们，方便的话请留个言，我会一一过目的，找个有空的时间回复~ 然后，这一本长达80章，出乎我的意料，很感谢这段时间踊跃留言的姑娘们，没留言的姑娘也感谢，追过来不容易。 再有，关于【新文】，将会在2018年的1月份开，近期会在微博放文案，故事依然又暖又甜，如果感兴趣，可以注意一下微博动态，不更文的这段时间，应该会在微博放一些番外，或者写个小故事之类的。 总之，我要闭关修养啦，咱们江湖再见，后会有期。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