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红玫瑰与枪》 《红玫瑰与枪》 作者:甜醋鱼 文案: 风流不下流刑侦队队长】vs【外表混蛋内心创伤小妖精】 刑警vs演员 正式版: 这一片土地上疑窦重重。苍茫夜色中,那些权力堆积下无数埋藏地底的冤屈、无数在胸腔发闷的难言之隐,无数见不得光深潜地底的秘密,渐渐开始斑驳起来。 身后,牺牲火场;身前,活气全消。 轻松版: 夏南枝为了瞒下自己喜欢纪依北的事情,不得不答应异性好友的封口费——打消他妈想让他结婚的想法 于是她抿唇看着前方的贵妇人,悠然恣意。 贵妇人:500万!离开我儿子! 夏南枝微眯着眼睛,笑起来—— “阿姨,我和他是真爱,得加钱呀。” 与此同时,“砰”一声门被撞开。 纪依北站在门口。 “哥哥?”夏南枝略微一愣。 他飞快走到两人身旁,掏出证件往桌上一拍。 “夏南枝,涉嫌诈骗,我带走了。” 食用指南: 1.甜文!剧情会有揪心,但是感情线绝对甜! 2.男女主一个屋檐下一起长大,伪兄妹。 3.男女主都智商颜值同时在线! 内容标签:青梅竹马 娱乐圈 甜文 悬疑推理 主角:纪依北;夏南枝 ┃ 配角: ┃ 其它: ☆、回家 高架上堵了车,一辆白色的保姆车开得极为艰难。 夏南枝被不断的刹车震醒,刚睁开眼时仿佛蒙了一层雾气,很不清明。 迷雾一般,过了十几秒才恢复过来。 她有一双极好看的桃花眼,眼尾微翘,把头发往后面一捋转头对经纪人说:“到哪了?” “快到公司了。”申远看眼手表,“这儿也太堵了,赶上下班高峰期了,不知道又得堵多久。” 夏南枝重新靠到位置上,阖上眼睛,细白的手指在窗玻璃上漫不经心地打着节拍。 过了好一会儿,她手指顿了下,从包里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快要六点半了。 “阿远,你直接送我去绿城小区吧,不想回公司了。” “哦唷祖宗,你又闹什么!不是说好了去谈合同的事吗?”申远抱怨,烦躁地把手里的文件扔到夏南枝腿上。 夏南枝耸肩,极为随意地翻了翻合约,一目十行地看了遍。 “你帮我去谈就好了,你这能力处理这种合约不是洒洒水?” 申远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得了吧您,别给我戴高帽,不就自己不想去吗。” 夏南枝勾唇轻笑一声,故意软着声音:“你最好了。” 看申远做了个呕吐的动作,夏南枝便知道他是同意了,惬意地翘着二郎腿双手叠在脑后哼着歌。 睡了许久先前因为拍戏缺的觉终于补回来许多,夏南枝视线悠闲轻佻地扫过高架汽车驾驶座上的男人们。 最后停在一辆黑色的奥迪车上。 夏南枝吹了个口哨,奥迪就在保姆车旁边,她敲了下窗户,奥迪车司机仍没反应。 “阿远,我先走了啊。” “等会儿你,这在高架上你下去干什么!” 夏南枝一边戴上帽子围巾一边指了指旁边那辆车:“我哥。” 申远伸长脖子探身过去一看。 呵,还穿着警服,人民警察啊这是。 他一摆手:“行行,你去吧…诶!别被人认出来!裹严实点!” 夏南枝利落地拉开车门,听了申远的话忍不住调笑一声:“又没多红,裹什么裹啊?” 说罢她便轻盈跳下车。 夏南枝说不上红也说不上不红,但是在申远眼里可以说是前途无量,现在还是电影学院的大四学生,出演第一部戏就和如今最火的男星陆潜搭档,难得的拥有了很好的观众缘。 只不过相对于角色大红而言,夏南枝本人倒没有太大的热度。 跟当红男星一块儿演戏,观众的注意力集中在陆潜身上很正常,只要大家能认可夏南枝的演技这就是一副好牌。 没跟奥迪车主打声招呼夏南枝就直接拉开后座们坐了进去。 这才发现副驾驶座上还有一个同样穿警服的女生,正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哈喽。” 夏南枝自然地冲她一笑,打了个招呼。 “欸?你长得好像那个演员啊,和陆潜一起演的那个剧,叫什么来着。” 夏南枝挑眉,煞有介事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哦,是吗,你还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呢。” “她就是。” 驾驶座上的男人突然开口,英气的眉毛不耐地皱着。 副驾上的余晓瑶一下愣住,“蹭”得转头重新看向夏南枝,见她微笑点头才敢相信,这个突然坐到车里的人竟然真是个明星。 “呵,那你还装刚才没看到车上是我?” 这话是夏难枝对纪依北说的。 余晓瑶被车里突然剑拔弩张的奇怪气氛弄得晕头转向,以前也没听纪队提起过认识这么个明星啊。 这两人到底什么关系? 余晓瑶狐疑地盯着两人看,见夏南枝已经在后座闭上了眼睛。 “什么眼神啊你,当审犯人呢?” 纪依北腾出一只手一巴掌打在余晓瑶后脑勺上,把她的脑袋重新扳正。 余晓瑶忍不住心里腹诽,这纪队的眼睛是开到太阳穴了吧,什么都能看到。 这么想着,她突然灵感一现。 纪依北,夏南枝。 “我知道了!你们是兄妹吧!”余晓瑶为自己的机智沾沾自喜:“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对吧!” “哟。”夏南枝乐了,支起懒洋洋的身子说,“没想到你们警察还挺有文化啊,我以前还以为警察都是像纪依北那样的呢,失敬失敬。” 纪依北闻言翻了下眼皮,从后视镜淡瞥了她一眼:“姓都不一样哪来的兄妹。” “哦…也对啊。”余晓瑶看气氛不对,讪讪一笑立马知趣地闭嘴。 虽说他们这个纪队平常脾气不错骚话多,可真凶起来还是挺可怕的,余晓瑶也不敢惹他。 夏南枝听了他的话突然睁开眼睛,严肃认真地看了他一眼,目光冷冽,不带感情。 最后那目光却重新停在他后颈上—— 那有一条从背部延伸出来的疤痕。 于是夏南枝重新弯起眼睛,恢复了从前人畜无害的模样,她撩开自己额角的碎发,伸手摸了摸上面很小很淡的一个疤痕。 一路无言。 夏南枝又做了那个梦。 刚要惊醒时被纪依北踹了脚小腿,她一时双重惊吓开始控制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 副驾驶座上的女警已经不在了。 “到了。” 纪依北斜倚在车门边,烟已经扔了,嘴里吐出最后一口烟雾,眼皮懒散耷拉着看着眼前的女人。 她好像的确是长大了,身上那招人嫌的气质也长大了。 “纪队疲劳驾驶啊。”夏南枝笑,扬了扬眉从车里出来,“遇到难搞的案子了?” 纪依北扯开领子的那颗纽扣,敲了敲车门,待夏南枝一下车就“砰”一声关上了车门,头也不回往家里走。 今天是正月十五。 “爸妈!” 纪依北边开门边往屋里头喊了一嗓子。 “哟,你俩今儿怎么一块儿回来的?”陈溪边甩着手上的水出来。 “叔叔阿姨。”夏南枝乖巧道,“回来路上正巧碰到哥哥的车就一起来了。” 纪依北忍不住侧头往身后看了眼,扁了扁嘴,这么快又换了副脸。 “你们两个怎么都穿这么少啊,依北训练惯了身体好平常穿得少我也懒得说他,怎么你也穿这么点?”陈溪拉着夏南枝的手一通关心。 “我经纪人说了,在外面要穿好看点的。”夏南枝笑答。 “你看你那时候突然报什么电影学院,大冬天的怎么还不能穿暖和了。” — 当年高三的时候,夏南枝谁也没告诉一个人去北京参加了艺考,最后还是分数线出来后陈溪和纪哲才知道。 大概是十岁时候吧,夏南枝就在纪家生活了,关系再亲可毕竟不是亲生的,陈溪和纪哲虽然对她自作主张不大高兴可也没有批评。 对于那个夏天。 夏南枝已经不太有记忆了,她一向懒得记这种东西。 只不过依稀还记得一件事。 纪哲是警局局长,许是因为这个原因,纪依北读警校时染了一头极为非主流的黄毛都没有被开除。 她高三那年,纪依北大约是大四。 后来各个学校的分数线出来,夏南枝以艺术分第一文化分第二的成绩进了数一数二的电影学院。 当天夜里,纪依北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竟然把黄毛给染了回来,还剃了极短的板寸。 以前就因为这头发,遭过纪哲一顿打,纪依北都坚决不染回来,美名其曰“放飞自由”,这会儿突然染黑大家都反应不过来,陈溪甚至以为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挫折要带他去看心理医生。 夏南枝之所以到现在还能记得这事,是因为她突然发现纪依北还挺帅的。 — 像是不愿意承认这种认知,夏南枝回神时微恼地瞪了纪依北一眼。 他身上有股痞气,有点像tvb中那些阿sir,一头刺人的板寸,眉毛眼睛都极有英气,有时候夏南枝觉得若不是他眼中有股称得上正气的光,他可比犯人长得还像犯人。 还是那种天才犯人。 “南南快过来吃饭。”纪哲冲她招手。 入了饭桌,电视上正在放新闻。 ——今日,景城中现发现一名女子死于家中,目前警方正在全力调查此事,现督促大家独自一人在家时警惕陌生人敲门…… 纪依北低头扒饭,耳朵因为电视剧的声响动了下,眉头皱起来。 “嫌疑人有线索了吗?”纪哲问。 纪依北点头,夹起一个包子拿在手里咬了口:“还在查。” “人是怎么死的?”夏南枝双手捧着碗,轻声吹着碗中的热汤,语调平淡地像是在问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纪依北顿了顿,咀嚼的动作停了数秒,然后欠揍地一笑:“保密。” 夏南枝不以为意,喝了口汤:“怀疑会成为连环杀人案吗?” 纪依北没说话,目光深邃地瞥了她一眼。 的确。 一般过于血腥恐怖的命案会为了社会稳定不作公布,尽管普通的命案会上新闻,但不可能会说让大家警惕的话,这样更能引起社会的恐慌,除非,当警方怀疑这将会成为一起连环杀人案时。 纪哲叹了口气,摇摇头。 “你得尽早解决这案,别让第二个受害人再出现。” “我知道,明天专案小组的审批就会下来。 纪依北还是挺怕他老子,一点儿不开玩笑。 “行啦你,孩子都多大了这些事会不知道吗,还用你说。”陈溪不满地用筷子敲了下纪哲正夹着肉的筷子。 吃完饭后,同往常的元宵节一样,纪依北和夏南枝都在这儿住下。 大学前两人的房间就在隔壁。 夏南枝拿了两盘水果上楼,经过纪依北房门,门虚掩着。 “我进来了啊。”这话不是询问,而是通知,等这话一落,门已经被推开。 纪依北刚洗完澡,随手穿了件套头卫衣,夏南枝进来时他正穿了一半,露出后腰上紧致贲张的线条,她甚至觉得那块皮肤还冒着浴室氤氲的热气。 夏南枝舔了舔唇,调笑道:“身材不错啊。” “你来干嘛?” 纪依北轻轻一挑眉。 “阿姨让我给你送水果来。”夏南枝把果盘放到桌上。 “等会儿。”她刚要出去就被纪依北叫住,“你要在景城待多久?” “不知道。”夏南枝耸肩,漫不经心道,“可能一个月吧,最近没什么事。” “那你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小心点。” 夏南枝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黑潞潞的一双眼睛直直望着,最后都快把纪依北惹烦了,她才轻巧一笑:“谢谢哥哥的关心。” “……”纪依北黑脸,后悔自己突然冒出的好心,嘴唇微张,“滚。” . 回到自己房间,房内漆黑一片,手机亮着屏幕朝里扔在床上,露出边缘一圈白光。 悠扬的歌声传出来。 和夏南枝时常用手指打的节拍吻合。 她躺在床上,额头浮出一层薄汗,眼神在黑暗中失焦涣散,瞳孔中仿佛映出一团火光。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开啦希望大家喜欢! 这一篇是破案和娱乐圈都有的,但是破案会占多数。 男女主是伪兄妹 青梅竹马,设定是聪明的大流氓和小流氓 —————— 推荐一下基友的新文,脑洞文,敲好看! 《我做熊猫出国打工的那些年》 作者:叶芊珞 生命不息,游戏不止。 艾琦的目标是:抱最粗的大腿,啃最嫩的竹子! 后来她发现,她才是那根最粗的腿…… 因为车祸当了三年植物人的某漫画作者最近火了,凭着一本《我做熊猫出国打工的那些年》连载漫画火遍全国,都要开拍电视剧了。 专访节目里,主持人问她:“您是怎么想出这么有意思的故事呢? ” 艾琦:“这都是我的亲身经历 。” 主持人:“哈哈,您真幽默。” 艾琦微笑,她说的是真的。 ☆、眼眸 正月十六,景城又发生了一起命案,还是发生在家中,没有监控记录。 纪依北打着哈欠手里拿了一个黑色不透明的袋子,食指顶了顶太阳穴,急吼吼地大跨步走进警局大门。 昨天案发地的小区突然停电,凌晨五点邻居报案发现尸体,纪依北天还没亮就赶去案发地调查线索,才睡了不到五个小时。 “欸!纪队来啦!”舒克正下楼梯,迎面打招呼。 纪依北把手里的黑色袋子递过去:“贝塔,你去把这个跟昨天505的案子比对一下,看看是不是同个人做的。” 舒克:“……哦。” 有一个九零后的队长其他都挺好的,办案胆大心细不磨蹭,除了因为一个叫“舒克与贝塔”的动画片把他改名叫做了“贝塔”。 舒克长得也和动画片中的舒克长得很像,一对惹人注意的招风耳,脸很小,脸颊上的肉却很多,笑起来就有两条深深的法令纹。 纪依北脚步不停,直接走进专案组办公室,手指在玻璃门上敲了敲。 “都到了吧,开个会咱们。” 几分钟后会议室聚集负责这个案子的十几名警察,纪依北坐在中间,双手交叉着放在桌上,背后投影仪屏幕上放着两张颇为血腥的照片。 “这两个案子,受害人的致命伤都在胸口,并且怀疑凶器都是一把宽二点五厘米的小刀,两个受害人都是倒在门口,目前推测与凶手有较为信任的关系,至少在第一刀前受害人均没有明显的挣扎也没有防护型伤口。” 纪依北停顿了一下,看了眼底下神情严肃的大家,喝了口咖啡,手指在键盘上敲了一下。 出现下一张照片。 是两个受害人头部的近照。 右眼均鲜血淋漓,眼珠被人剜去。 余晓瑶不由皱起眉头,这么残暴又触目惊心的做法:“纪队,确定是连环杀人不是模仿行凶吗,两起案件隔了甚至不到24小时。” 纪依北略一沉凝,摇摇头。 “应该不会,两个受害人都是在活着的时候被剜去右眼的。” 底下一片抽气声。 剜去右眼的消息被没有公布,外界不应该知道。 即便知道,一般人这么做都会是在受害人死亡后才做这一类惩罚性的举动,可两例都是在未死亡时完成的,太过巧合。 “头儿,受害人的防护型伤口只出现在手掌吗?”舒克问。 “对,应该是受害人胸口被砍伤后倒地挣扎时留下的,最后在受害人还未死亡前被剜下眼珠,在她们受伤的眼部肌肉周围都检测出大量白细胞。” 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一下,纪依北把手机翻过来,微信收到一条信息。 夏南枝:下楼吃饭。 “……” 纪依北嘴角一抽,没有回,重新按掉屏幕,换了下一张幻灯片,继续说。 “凶手极有可能是报复社会型杀人犯,很有可能马上就会有下一个受害人出现,我们现在就要跟他争分夺秒地打拼。余晓瑶你带几人去调查两个受害人的关系网,确定是不是熟人作案;贝塔带两人重新去现场调查;其他人去查两名死者的基本信息、周边监控情况,散会!” 大家整理好信息立马分散调查。 纪依北仰头喝掉最后一口的咖啡,时间急热水还没热全,底下还有一些白糖没有泡散,甜得他忍不住抿了下唇。 他没急着离开会议室,独自一人坐着观察了会儿电脑上的照片。 第一张幻灯片是两个死者的生前照片。 虽然容貌并没有太吸引人,但那双眼睛却都很漂亮,像鹿眼一般澄澈,眼尾细长挑起,顿然让平淡无奇的容貌变得勾人起来。 纪依北闭上眼睛,脑海中浮起夏南枝的那双眼。 他叹了口气,心想:希望她别把自己昨晚警告她的话当耳边风。 接着很快转念一想,纪依北骂了一声,重重按了下鼠标关掉放映机。 妈的。 夏南枝这人根本不会怕的。 纪依北把纸杯扔到纸篓里,侧过身用手臂推开会议室门,一边拿出手机回消息,直接发语音给夏南枝——“我早上班去了,你在家?” 手机重新放进兜里,刚提脚法医科的孙检就叫住他。 “纪队,一号受害者的指甲缝里有纸屑,棕黄色的,另外两个受害者身上都有略微的酒味,但血液中的酒精含量只有0.003%,所以也许是凶手长期酗酒留下的气味。” “哦?” 纪依北略微一挑眉:“走,去检验室聊。” 检验室中一股血液的味道,好像如今是深冬,刺鼻的味道也在一定程度被冻住了一般,还不至于太冲鼻。 “目前还不知道指甲缝中的纸屑是案发时留下的还是一早就存在的。” 纪依北弯着腰仔细看,半晌突然指着受害人毛衣领子上的一抹淡蓝色,问:“这是什么?” “哦,指甲油。” 纪依北甩甩手腕,洗了把手,看着窗外说:“是案发时留下的。” “啊?”小孙一愣,“怎么说?” “受害人几乎是一遇害就被发现了,当时受害者卫生间镜子上的雾气还没散开,衣服的商标也没来得及拆,推测死亡时间是早晨7点,受害者是刚刚洗完澡涂完指甲油,指甲油还没干,她是去约会,这时候门铃响了,她去开门然后就发生了命案。” 会特地涂上指甲油的约会,不可能会不把指甲缝的纸屑去掉。 纪依北用纸巾擦干净手指,转头一笑,“我的猜测。” “没错没错,这样就解释地通了。”孙检一拍手,“那会不会凶手就是她约会的对象呢?” “纪队?” 纪依北沉默了一阵,直到小孙叫他第二声才回过神来。 支着脑袋,微微皱起眉来,不知道为什么两个受害人的眼睛又浮现在他眼前,他直觉不可能是他约会的对象。 眼睛。 到底与她们的死又什么关联? 只不过警察只能靠证据,而不是直觉。 “还不清楚,我已经叫晓瑶调查受害人关系网了。” “好,那我先去调查棕色纸屑!”孙检说罢便拿着取出来的样品往外跑。 纪依北难得地觉得有点心慌。 — 纪依北15岁时,有一天夏南枝突然被妈妈牵着来了他们家,并且告诉他,以后她都会住在这儿,要叫她妹妹。 夏南枝小时候就长得好看,尤其是那双眼睛,纪依北第一眼看到她时还挺喜欢她的。 直到两天后他的卧室被征用,纪依北被迫睡到了隔壁小许多的客房,而那个被他贴满了各种英雄海报的房间成了夏南枝的房间。 小孩子很容易因为这种事讨厌一个人。 更何况纪依北从小调皮捣蛋不知道挨了父亲多少打,可纪哲却从来不会大声对夏南枝说话,这样一来,他心中就更不平衡了。 最后他能称得上和夏南枝和平共处是因为从那以后他犯的错都可以推到她的头上,让纪依北度过了颇为开心的几年。 有一次暑假他把在客厅玩球不小心把电视剧给砸破了,眼看爸妈快下班回家了,就把夏南枝叫下楼坐在那摊废墟上,等爸爸一问他就说夏南枝拆的,自己是在帮她修。 夏南枝也从来不会辩解。 默默低着头,好久才憋出一句“对不起”。 于是纪哲和陈溪便笑着安慰她:“电视机昨天就破了,正好换新的,南南干了件好事呢。” 这样子几次后,纪依北反倒不想再让她替自己背锅了。 那时候的夏南枝可不是现在这副德行。 那时候,纪依北对她的印象就是心理阴暗,见不得光明与爱,所以他不喜欢和她玩,可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夏南枝渐渐变了。 可纪依北天生锐利灵敏的嗅觉却让他知道,夏南枝改变的不过是那副伪装出来的皮囊。 骨子里却还是老样子。 — 从思绪中抽身出来,纪依北心底的慌悸更加重了几分。 打开手机,有一条微信。 夏南枝:要回去了,哥哥今天怎么这么关心我呢。 纪依北知道她说的回去是回自己一人住的公寓,懒得和她撩闲:“被你说对了,连环杀人案,你一个人住小心。” 那边很快就有回复,这次夏南枝也发了条语音。 “知道啦。” 但听那声音纪依北就能想象得出她满不在乎的样子,顿时黑下脸把手机往旁边一扔,隔了好一会儿重新捡起来。 “两个受害者的眼睛长得很像你。” “是吗,还有人眼睛生这么好看?有照片吗?” “……” 纪依北终于被她彻底磨去了耐心,再也懒得理她,关了手机准备去案发现场一趟 . 夏南枝从绿城小区出来便回了家,她直接叫车开到了地下室准备坐电梯上去。 “叮”,电梯门打开。 夏南枝正把手机放在耳边听纪依北发来的语音——两个受害者的眼睛长得像你。 她抬眼,发现申远在电梯里。 “阿远,你来找我的吗?” 申远抬起头,一见是夏南枝又嚷嚷起来:“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啊,喏,合同签好了,你看看。” 夏南枝走进电梯,和申远一块上了楼。 关上公寓门时她抬头看了眼对面正对着门口的摄像头,心里“切”了一声,即便凶手真这么变态地要杀有好看眼睛的女生,也不会这么大剌剌地在监控下行动。 “这个剧跟谁搭戏?”夏南枝问。 申远一脸猥琐地冲她挤了挤眼睛,非常欠揍地说:“你自己看。” “靠,不会是陆潜吧?”夏南枝翻了个白眼,用手在脖子上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bingo!” “……” “干嘛啊,多少一线女明星都想和陆潜一块儿演戏呢,就你还不乐意了。”申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两个戏都是和陆潜,你也不怕我被他粉丝给我寄刀片?”夏南枝漫不经心把弄着手机,突然显示了一条信息。 操。 夏南枝要骂娘了。 陆潜:南南听说你也在景城,晚上去玩会儿呗? 这小爷绝对是要玩死她。 “其实他大多数粉丝挺喜欢你的,还有一些站了cp粉,我想想叫什么来着,挺难听的还…哦,值钱cp。” “……”夏南枝又翻了个白眼,摇了摇手机,“陆潜约我晚上去酒吧玩。” 申远突得抽了口气,一下子振奋起来。 “我说陆潜不会对你有意思吧?他出道这么久都没什么绯闻,就这次闹得沸沸扬扬的。” 夏南枝听他说的话丝毫不脸红,反而像是觉得说得极有道理一样点了点头。 还不忘煽了个风点了个火:“还真说不定,上次那个戏还是陆潜跟导演提的我呢,难不成还是一见钟情?” 夏南枝狭长的眼睛眯起,眼尾轻轻翘起,像个妖精。 当初那个戏男主早就定了是陆潜,而女主却在五个新人中迟迟没有定下来,后来也不知道陆潜是闲得还是什么,跟皇帝翻牌子似的往夏南枝身上一点就定了下来。 “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都不给我讲!”申远怒道。 他一把夺过夏南枝的手机,打下“ok”,发送。 夏南枝:…… ☆、送你回家 酒吧里灯光闪烁,音乐嘈杂,外面大雪纷飞,里面人声鼎沸大汗淋漓,显得格格不入,随着劲爆的音乐人群掀起一个个高潮,醉生梦死般。 夏南枝实在不喜欢这氛围,奈何被申远抓着送到酒吧门口被踹了下来,还美名其曰多多结交人脉。 呸。 夏南枝吐掉嘴里的口香糖,往车离开的方向心烦地踢了一脚石头。 申远这人,在古代要是个女的绝对是个顶尖的老鸨。 等反应过来这个比喻还把自己栽进去了,夏南枝骂了一句,把围巾拉得盖过鼻尖走进去。 “帅哥,陆潜在哪呢?”夏南枝随便揪了个吧台的小哥问。 这酒吧时常会有些有权有势的人或是明星来玩,一般都会安排在二楼,视线好又不容易被人发现。 “你是……夏南枝吗?” 夏南枝一愣,视线移到那小哥身上,没想到还能遇到粉丝,不正经地笑哼一声:“昂。” 吧台的小哥调完手里的酒倒了一半在三角杯中,从一旁绕出来往一旁一摊手:“夏小姐,请。” 他手指细长,有一双女子都少有的好看的手,虎口处却贴着一个创口贴,让夏南枝视线在上面流连了一阵。 她跟着吧台小哥上了二楼。 陆潜抬眼看见她一拍大腿,站起来:“卧槽你终于来了,耍大牌呢?” 陆潜身上的独特的明星气质让他与周围所有人都很好区分,一身宽大的黑白棒球服,戴着金丝细框眼镜,很有斯文败类的模样,衬衣领子从蓝色毛衣里翻出来,身上一股子骚气的香水味。 其实夏南枝和他玩得挺好的,都不是矫情的人,但是她总觉得陆潜这人吧—— 骚。 夏南枝翻了下眼皮,扫过沙发上其他人,都是常常在荧幕中看到的一些当红明星,除了陆潜她一个都没合作过。 “好意思吗你,个个比我大牌我哪敢呐?” 她嘴上虽是这么说,可动作却大剌剌地像自己才是天王老子。 陆潜嘴边浮起一抹笑,他就喜欢夏南枝身上的这种调调。 目中无人还丝毫不加掩饰,跟个流氓似的却又挑不出什么大毛病。 “欸,我朋友,夏南枝。”陆潜搭上她的肩膀,半靠在她身上给大家介绍。 “南枝,名字挺有特色的,艺名?”一人问。 夏南枝淡淡说:“没,本名。” 夏南枝看不出表情地一个个握手过来,罢了便挨着陆潜坐着。 娱乐圈还挺现实的,即便夏南枝是陆潜好朋友,大家对她也不过去客气点,话题全是绕着陆潜转的。 “陆哥,你今年好多新戏要上吧?” “没。”陆潜一摆手,“好像就两部吧,去年都忙着上综艺了。” “综艺好啊,现在综艺吸粉的速度可比拍戏快多了。” 陆潜笑了笑,不置可否。 夏南枝坐在一旁,跟个佛似的已经完全脱离他们的话题,而且完全没有像加入的意愿,抓了一把小碟子里的瓜子放在手心,小老头儿一样嗑着瓜子。 “欸,我也想吃。”陆潜手肘撞她。 夏南枝把手心的瓜子分了一半在另一只手上,递过去却不见陆潜伸手。 “?” “你磕好给我吃。” “疯了吧你。”夏南枝眼皮都不抬,重新把瓜子放回同一只手,懒得再搭理这个无聊的人。 吃吃喝喝推杯换盏,夏南枝瓜子磕得嘴巴都疼了,忽然听旁边一人说:“听说酒吧新来了一批不错的小妞儿,叫来一块儿玩玩。” 这个提议立马受到大家的热烈支持。 没过一会儿酒吧老板领着十几个穿着短裙短t露肚脐的女孩进来,看着年纪都像是高中生一般,后面竟还跟着几个清瘦的小鲜肉。 老板讪笑着招呼着一水的大户:“各位帅哥美女,随意挑随意选啊。” 其他人都各自挑好,就剩下夏南枝和陆潜没选。 “南枝怎么不挑一个?”一个近几年挺火的女星莉塔挽着个小男生一脸媚笑地问夏南枝。 莉塔这些年演得都是一水傻白甜形象,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这念头在夏南枝心头转了一圈,最后眼观鼻鼻观心当作什么也没看到,不正经地摆了摆手:“今天没什么兴趣。” 也没人继续坚持,转而问陆潜:“陆哥喜欢哪个?” “有你这种人的吗,没看我最近正追着南南吗,哪有当着未来女朋友的面喝花酒的?” 众人了然,长长“哦”一声,顿时看向夏南枝的目光都敬佩了几分。 夏南枝牙痛似的舌尖顶了顶后槽牙,一个白眼甩向陆潜。 妈的,被当盾牌使了。 她还想这陆潜什么时候对她这么殷勤了,原来是为了这个。 陆潜冲她抱歉一笑,凑到她耳边低语:“江湖救急啊兄弟,别卖我啊。” 夏南枝不爽,继而轻柔一笑,指着一个皮肤最白皙的姑娘:“喏,你过来,你陆哥想吃瓜子,你帮他剥吧。” 姑娘被点名,一看是陆潜,立马欣喜地跑过来,柔弱无骨地偎在他身旁。 “你刚不是想让我给你嗑瓜子吗?”夏南枝挑衅似的弯眼一笑,“走了啊。” 夏南枝撂下这句话就起身要走,却被陆潜抓住手腕。 “这么早回去干嘛,再玩会儿。” 夏南枝回头看他,余光却瞥见一楼吧台上坐着喝酒的纪依北。 哟,警察叔叔还会来酒吧。 流离的灯光扫过纪依北露出来的侧脸,棱角分明,隐隐可以看到白衬衫下贲张的肌肉,线条美好,透着诱人的禁欲气息,眉头舒展开来,极为惬意地用手支着脑袋。 啧,这人什么时候长这么帅了? 夏南枝新奇地看了会儿,这会儿已经不乐意走了,便乖乖顺着陆潜的手重新坐下。 陆潜心里知道这丫头的性子怎么会因为他一句话就留下,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哟,纪队也在?” 夏南枝一愣,偏过头去看他:“你也认识他?” “嗯,都老朋友了。” 这世界还真是小啊。 “走不?”陆潜站起来,食指往纪依北的方向随便一指。 “走。” 一个讨人厌的大老虎也比这儿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虎好。 陆潜戴上口罩,对着前面的玻璃抓了抓头发,又从兜里掏出一副口罩递给夏南枝。 没一会儿,纪依北的左右两个位置上坐上两个带着口罩身形挺拔的一男一女,男人手臂往他背上重重一拍,女人修长的双腿搁在高脚椅上,立马叫了杯酒。 “纪队的下班生活还挺丰富昂。”陆潜没正形地调笑。 纪依北见到两人倒也没多吃惊。 “加班呢这是。”他说,视线在不远处正在调酒的男人身上一扫。 夏南枝眼尖地捕捉到这一瞥,发现那人就是之前送她上二楼的吧台小哥。 “哦。”陆潜随口应了声,问道,“纪队什么时候有空再陪我一块儿玩儿游戏啊,我粉丝都想你了。” 这事儿夏南枝知道,听申远提过。 陆潜算是流量小生,经纪人让他每个月都要给粉丝直播,他不乐意露脸,就直播玩绝地求生,队友里有一个低音炮因为声音撩人还上了一次热搜第一。 这么看来,那个低音炮应该就是纪依北了。 “忙死了,没空,自个儿玩儿去。” “你不带我我没法吃鸡啊。” 纪依北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手腕懒懒耷拉着喝了口酒。 “我闲着没事干带着一人零杀吃鸡啊,跟你这人玩,太没劲,简直吃鸡史上穿衣最讲究的吃鸡人。” 听了他的话,陆潜忍不住笑开来,因为戴着口罩眼镜上蒙出一团雾气。 这事还是因为有一次两人一块玩游戏的时候。 纪依北发现了两个三级头盔,便好心问陆潜要不要,可以给他标点。 谁知道这小子顶着一个光秃秃的倒刺头,还大言不惭道:“不要,时尚男孩不戴这么丑的帽子。” 话一落他就被一枪爆头。 没错。 就是纪依北开得枪,因为嫌他烦一枪把队友爆了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夏南枝坐在一边喝掉了自己那杯酒便站起身往外走。 纪依北这边还跟陆潜聊着天,那边一把揪住夏南枝的领子往后一拽,把她重新拽到椅子上。 这才微微偏过头问:“干嘛去?” “回家啊。”夏南枝没好气。 “一个人?” “……不然呢?” 纪依北长腿一收,掏出钱包抽了张钞票出来放在吧台上,往夏南枝头上一拍:“我送你。” 夏南枝:? 片刻后,两人站在酒吧门口,纪依北掏出手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电了。 “手机借我下。” 夏南枝递过去自己的手机。 看着纪依北翻翻找找打开一个叫车软件。 “……”夏南枝无语,“纪队难道不知道‘送你回家’这句话不包括叫出租车送女生回家?” 纪依北叫好了车,懒洋洋靠在墙根边上,掀起眼睛看了夏南枝一眼。 “这会儿怎么不叫哥哥了?” “原来纪队喜欢这种调调。”夏南枝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绕有趣味地看着他。 一双黑眸在黑夜中闪闪发光。 纪依北笑着勾了勾薄唇:“没,我就是提醒你——你说的‘送你回家’那个意思,那女生不会是妹妹。没让你跟我一块儿骑自行车走就算不错了。” 夏南枝:…… 马路对面是低矮的修剪整齐的灌木丛,夏南枝看了会儿,突然一皱眉。 有狗仔。 正冲着她的方向举着相机。 夏南枝扬扬下巴,冲纪依北示意,道:“纪队,那有狗仔。” “哦。”纪依北淡淡瞥了眼,“早看见了,随他们拍吧,好好的人民警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 敢情您是以为狗仔是特地来拍你的,好歹她夏南枝再不火也算半个明星吧? 夏南枝跟这骚包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纪队真滴超帅的!大噶信我! ☆、审讯 第二天,当夏南枝懒洋洋从被窝里起来时,已经快十点了,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已经震了快两个小时。 “吵个屁。”她有点起床气,看也不看就把手机随便一扔。 接着便挨着床沿坐起来,睡眼惺忪地在地上扫了一圈,没找到拖鞋,直接光着脚走进浴室冲了个澡。 穿着白色浴袍出来时,脑袋终于清明起来,夏南枝重新捡起手机,看了眼。 全是申远发来的。 这个麻烦精。 夏南枝点开,一条一条看下来。 ——你这人真是一天比一天混蛋了,居然敢跟男人一块儿回家了? ——我他妈让你去见陆潜是为了让你跟别的男人扯不清的?我平常看你也挺懂娱乐圈这些事的啊,怎么到自己身上就不会利用呢! ——得,不理我是吧!信不信我现在冲到你家捉奸啊! …… 夏南枝看了前三条,后面十几条说得都是一件事,也不知道他哪来这么多话。 顿了顿,夏南枝迅速敲下几个字:狗仔发了照片? 刚一发送,申远的电话就打过来。 “喂?”夏南枝不着调地慵懒喊了声。 “喂个屁喂!你这祖宗刚睡醒是吧?我说你这人怎么就一点没有要红的拼劲呢,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要进娱乐圈,昨天本来我都给你安排好了,就等你和陆潜一块儿从酒吧出来就能好好炒作一番,热搜我都给你买好了,你呢!就这种好牌还能被你玩输了……” 夏南枝本只是开着扬声器,一边听他念一边套衣服,听到后头却发觉不对劲。 她一愣神,声色冷淡地打断喋喋不休的申远:“狗仔是你安排的?” “是啊!现在知道后悔了吧!”他沾沾自喜。 “打住。”夏南枝拉开窗帘,站在窗户前,顶着玻璃上的一处污渍出神,“你做这种事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她这话虽带着笑意,尾调勾起,却让听者心底忍不住颤动一下,生出些寒意来。 申远一听她说话那调子,就暗道不好,把这祖宗惹生气了。 “这,这不是怕你不同意吗?” “呵,你还知道我会不同意啊?”夏南枝冷笑,语气波澜不惊,转而便挂断了电话。 夏南枝光着脚,一双白皙纤瘦的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却像是完全感受不到凉意,宽大的浴袍下摆到膝盖部位,小腿纤细匀称,隐隐泛着青色的筋脉。 过了会儿,她打开微博,想看看昨天狗仔是怎么评论她和纪依北的。 可当点开热搜榜时,她手指顿了下,看到热搜第一的标题“还我社会公平”已经爆了。 夏南枝一乐,心里的气消了一半,申远之所以这么生气不只是因为她没按他想的那样和陆潜传出绯闻,还因为这突然爆出来的新闻吸引了大家的眼球,更少人在意她爆出来的绯闻。 她拇指在屏幕上往上滑,看到那条申远买的热搜“夏南枝深夜与男子幽会”,已经跌倒了榜单第48条。 夏南枝在心底自嘲一声。 估计狗仔都懒得跟着她回小区,照片还是酒吧门口的照片。 画面中只有纪依北的背影和夏南枝的侧脸。 纪依北把她送到家后一分钟都没多留就走了。 她点进热搜第一,饶是夏南枝也被那触目惊心吓了一跳。 那是用红色墨水写得一封“血书”照片,白纸红字,看着触目惊心,血书内容已经转化成了文本,夏南枝一字字看下去,等看到最后一张图片时心跳陡然加速。 — 这边警局早就忙得不可开交。 纪依北简直要被这个疯子气疯了。 今天早上七点,一个未实名认证的微博账号发出了一篇红色字迹的信,上面叙说了他的女友因车祸死亡,却在未经同意的情况下将眼角膜献给了另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正是同一场车祸中伤到眼睛的某高官女儿。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金字塔社会中,大众对于金字塔顶端的人总是畏惧又憎恶,恨不得将他们落下神坛。 于是这条新闻便迅速以一种异乎寻常的速度被转发起来。 而这条新闻引起纪依北注意的原因是最后那个账号还公布了那位高官女儿的照片。 她有一双很漂亮的桃花眼。 警局内,男人身形挺拔,步履生风,一手推开检验室的门,一只脚便迅速跨入。 纪依北手里拿着一个用密封袋包裹的玻璃酒杯,抛起,又稳稳接住。 “孙检,帮我看看这酒杯上的指纹,再到数据库取个样,看看有没有线索。” 小孙戴上手套,接过酒杯。 发现酒杯底下还写着“198”的字样,198是景城的一家酒吧。 “东西哪来的?” 纪依北侧头一笑:“偷来的,不过我怀疑上面会有嫌疑人指纹。” 昨天下午他去重新调查受害人房间时,发现两名受害人房间都放着那家酒吧的宣传册,不过按照血液中酒精含量看,受害人应该不是死亡前24小时内去的。 “头儿,第一个受害人张意春男朋友沈勇带来了。”舒克推开检验室的门,探头进来。 “行。” 纪依北和舒克一块儿到了审讯室。 沈勇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浅蓝色的牛仔棉服,眼下有深深的黑眼圈,但是也能看出之前生活并不邋遢,手指修剪整齐,眉毛也被修过,不过如今周围已经有了一圈较为杂乱的绒毛,脸颊上有青褐色的淡淡胡渣,大概是两三天没有剃胡子的关系。 一见纪依北进来,沈勇整个人震了一下,便毕恭毕敬地喊了声“警官好。” “不怎么好。”纪依北打量他一圈,随口答。 最后看到沈勇的手因为冷泛着红白色,便往观察室扫了一眼,指了指空调的方向,没一会儿审讯室里的温度便提高了几度。 “沈勇,有几个问题要问问你。” 纪依北从桌上顶了下圆珠笔顶端。 沈勇僵硬着点了点头,人颤得更加厉害,哆哆嗦嗦道:“警官,意春真的不是我害死的……我真的不知道。” 纪依北抬眼看了一眼,不带什么情绪,继续问:“事发当天早上张意春要见得是不是你?” “……是。” “约得几点?约在哪里?” “约的是八点半,我去她家接她。” 纪依北略一沉凝,翻了翻卷宗。 报案时间是九点钟。 纪依北不露声色,在纸上记录下几个字:“你们俩关系怎么样?” “挺,挺好的……” 纪依北看了眼他手指上因为常年抽烟泛黄的痕迹,从兜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两支,一支叼在嘴里,一只扔到沈勇面前。 沈勇哆哆嗦嗦接过,下唇轻颤,好不容易才把烟放进嘴里。 纪依北绕过桌子,走到他旁边,懒懒散散地坐在桌上,凑过去替沈勇点烟。 等沈勇深深吸了一口烟,稍镇静下来,纪依北提手在他肩上一拍:“沈勇,这是警局,是重大刑事案件,说实话。” 沈勇为他这一句话脸色一变,忽地没叼住烟,烟头掉在手上烫起一个红印,落在地上迅速被纪依北踩灭。 “说吧。” 纪依北呼了口气,转头看背后的监控,不为所动地拿背挡住摄像头,灭了刚点燃的烟,重新回到座位。 “我和意春……我们高中就认识了,后来她在景城读大学,我没考上,就在景城找了份工,我追了她好多年,她这人爱玩,朋友也多,跟我一块儿后对我也好,前几天我们去了一趟酒吧,我……” 沈勇突然有点犹豫,试探地看了纪依北一眼。 “继续。” “……我遇到一个女人,挺靓,就跟她多聊了几句,结果意春就嚷嚷起来了,我当时挺烦的就,就打了她,那天早上……是我们吵架后第一次见面。” 纪依北波澜不惊,抬头扫了他一眼:“说说正月十五早上的事。” “哦,那天早上,我七点就起床了,想跟她道个歉好好说一说,就去花店买了束花,只是我没想到那天车那么多,公交车堵了很久,我到的时候……意春的房间外面已经围满了警察。哦对,我看要迟到了还提前给她打了一通电话,但是她没接。” 正月十五,街上车多说得通。 “有买花的发票吗?” 沈勇摇摇头:“花店没给开。” “然后呢,你就没去看看你女朋友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远远看了一眼,全是血……我没敢进去,就,就跑了。” 纪依北往观察室看了眼,耳朵里的耳机立马传来余晓瑶的声音。 ——“头儿,张意春的手机的确在八点零五时有一通沈勇的电话。另外我已经叫人去查公交车站的监控记录了。” 纪依北干咳一声,闭了闭酸涩的眼睛,已经好久没有睡过好觉了。 “余晓瑶,有眼药水没?” 纪依北向后撑起椅子,只后面两条椅子腿着地,仰头冲着头顶的摄像头说道。 观察室内的余晓瑶突然被点名,抬头看到屏幕上纪依北痞痞的笑脸,惹不住翻了个白眼,弯腰凑近话筒。 “有,一会儿我拿给你。” 纪依北四仰八叉地在椅子上躺了会儿,招了招手。 立马从审讯室门外进来两个刑警,一前一后架住沈勇往外推。 沈勇立马惊慌起来,奋力挣开刑警的束缚扑到纪依北的身上:“纪警官,真的不是我啊!” 纪依北闭着眼睛,没说话,只伸出两只手指挥了挥,沈勇便重新被人带走。 等他走后,余晓瑶推开门进来,扔给他一瓶眼药水:“我觉得沈勇不像是说谎。” 纪依北两根手指撑开眼皮,滴了两滴眼药水进来,眼中立马清凉一阵,一时睁不开眼睛,他闭着眼回答:“不是沈勇。” 不可能是他。 从他进来审讯前他就知道了。 凶手是那个要求“还我社会公平”的人,如果“血书”中的话不假的话,那么凶手的女朋友是因为车祸死亡的,沈勇不符合条件。 纪依北闭眼转动了会儿眼球,闭目养神一会儿。 “黄雅禾保护起来了吗?” 黄雅禾便是那个疯子公布在网上的高官女儿。 “嗯,已经派了武警守在她楼下了,另外她那爹还给她弄来了好几个彪形大汉随身保护。” “医院呢?”纪依北揉着额头问。 “黄雅禾说车祸是在隔壁市发生的,我们正在向他们的警局寻求帮助。” “行,让他们速度点,犯人不会等我们。” “是!” 余晓瑶那一声慷慨激昂波澜壮阔的“是”还没喊完,突然被砰一声打开的门生生消了音。 门口舒克气喘吁吁:“纪队,快,快……”他提不上气。 “?”纪依北皱起眉,一股不好的预感。 “又有人报案,第三个受害人出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偷酒杯的纪队和审讯的纪队 ☆、哥哥 检测出来,第三个受害人大约是在早晨六点去世的。 纪依北站在案发地,尸体已经被处理走,地上还剩下一大摊血迹,他蹲下来仔细看了一阵,注意到有一处血迹中中间有一个圆型的空白。 “欸,这儿有被人破坏过吗?” 纪依北随手抓了一个处理现场的警察问。 那警察翻看一开始拍下的照片:“没有,我们进来时就是这样。” “这很奇怪,这一片血迹应该是受害人倒地后留下的血液,不应该平白无故空出一个圈。” 纪依北双眼危险地眯起来,脸侧的线条倏得绷紧了。 “舒克,早上那条微博是几点钟发的?” 纪依北问。 “七点零八。” 纪依北从警服里拿出一支锃亮的黑色钢笔,把后壳逆时针旋出,把原本其中的墨水挤出,接着把钢笔笔尖淹过地上的血液,慢慢松开笔管弹片。 地上出现了一个相似的圆形。 纪依北深吸一口气,猛地站起来大跨步到门外。 “操!疯子!” 他一脚踢在公寓楼道的楼梯上,原本就生了锈的栏杆立马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 “纪队!我有个问题想问你。”舒克从屋里出来,房间里浓重的血液味道让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什么?”纪依北声音中没了平常的吊儿郎当,多出一分冷意。 “第三个受害人除了胸口的致命伤之外,手腕上还有深深的一刀。这,跟前两个受害者都不一样啊。” 纪依北冷哼一声:“匿名发微博的那人基本可以确定是凶手,那封血书,不是红色墨水,是真的血,就是受害人的血。” “什么!?” “而且,他还是在案发地写了一个小时左右才走的。” 纪依北冷冷地说。 嚣张冷漠,有恃无恐,内心阴暗,甚至还为此沾沾自喜。 还有一个问题。 三个受害人几乎没有相联系的关系网,如今每晚新闻都会提醒市民不要随便给陌生人开门,而且受害人家中都安装了猫眼,真的这么巧都会给一个陌生人开门吗? 还是说。 她们之间有一种不同的关系。 — 于此同时,余晓瑶正坐在监控屏幕前,临市医院在去年7月8号的监控记录已经发送过来。 那是一家私立医院。 普通病房的监控记录过了半年早就已经删除了,只有高级病房门口的监控记录还保存着。 余晓瑶把播放速度提高十二倍,目光定在屏幕上认真看起来。 约莫看了半小时,突然病房门口出现了一个后脑勺,定定地在病房前站了许久。 余晓瑶又退回去,放慢了播放速度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 是一个瘦高的男人,但竟然全程完全没有露出脸来。 她迅速截图用手机拍了张照发给纪依北。 处理完这事,余晓瑶起身倒了杯水,伸了个懒腰往外头走,经过值班室时突然瞥见一个有点熟悉的身影。 最近这一桩案子把她弄得疑神疑鬼,立马扒在墙边偷偷张望。 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皮肤白皙,一件米白色的大衣扔在桌上,从余晓瑶的角度看过去正好可以看到她姣好的身材,耳边两条亮晶晶的耳环,在黑发中若隐若现闪着光。 那女人突然往后摞了一把头发,露出侧脸。 余晓瑶看到她那仿佛藏着光的眼睛,突然想起来。 可不就是那天纪队送她去见付局时碰到的那个明星嘛! 这明星的气质果真是跟平常人不一样的,在人群中都跟在发光似的,这么想着,余晓瑶推开门走进去。 “小陈,什么事啊?” “啊?余副队,你找我?”小陈回头一见余晓瑶,立马站起来。 余晓瑶摆摆手,给夏南枝打了个招呼:“你怎么来警局了?” 夏南枝其实没认出眼前这人,但面上一点都没表露出来,自顾自地往身旁一个小混混厌恶地一瞥。 说出来的话声势浩大、大义凛然:“被摸了。” 余晓瑶:…… “这姑娘是被骚扰了。”小陈给余晓瑶解释,又对夏南枝说,“这是刑警队的余副队,你要找纪队我是真不知道,余副队说不定知道。” “你找纪队啊,他出任务去了。”余晓瑶说。 “哦。”夏南枝满不在意地点头,“那你帮我把这个给他吧。” 夏南枝坐在椅子上,一双纤细的手伸出来,食指上勾着一个保温盒。 余晓瑶走过去接过来,十分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扭开保温盒,深深闻了一口:“好香啊,你做的啊?” “没,他妈送来的,我闲着没事就过来给他,没想到还遇到流氓了。” 夏南枝恶狠狠地瞪了眼缩在角落的男人,利落地抖了抖大衣穿上,双手揣兜。 一点看不出她是受欺负的那人。 “你们真是兄妹啊?”余晓瑶问。 夏南枝这才想起来这人就是那天副驾驶座上的女警,依然神色不变。 “可是算可以不算吧。”夏南枝惬意地呼了口气,眼睫垂落下来,在眼下形成一片阴影,“那我走了。” 出了警局,夏南枝立马浑身都冷淡下来,卸下了那些伪装,衬得她更加清瘦挺拔,与世隔绝,超凡脱俗。 寒冬腊月,屋顶、树干上都蒙了一层白雪,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极为冷肃的味道,没有生气。 突然,远处一声嘹亮的“纪队!” 夏南枝看过去。 雪地上,一身笔挺的黑色警服,男人嘴里呼出一团团白气,眉眼中氤氲出的怒气让她恍惚觉得周围有了一团烟火气。 原本冰凉的身体也莫名其妙热起来一点。 “都他妈给我动起来!再多一个受害人我看你们到时候怎么交差!” 纪依北严厉吼道。 后面余晓瑶冲出来,把保温盒往夏南枝怀里一塞。 丢下一句“老大生气了,你自己给吧”,便急匆匆地跑过去,一气呵成地到纪依北面前,立定。 “纪队,看到我给你发的照片了吗?”余晓瑶问。 纪依北拿出手机,翻出微信,点开那条未读的信息,盯了有数十秒。 直到,突然一清亮的声音—— “哥哥。” 众人一愣,因为纪依北发火不敢多说,但都迅速传递了一个暧昧的眼神。 俊男美女,还叫“哥哥”,手里抱着一个保温盒,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这绝对是八卦啊! 纪依北回头看到她一愣神,眼底的火气消下去一点。 这一点他和他爹完全一样,信奉男人不该把工作上的不满带到工作以外的事或人,可在众人眼里,却完全是另一种意味了。 纪依北清了清喉咙,问:“你怎么在这?” “阿姨让我来给你的。”夏南枝乖乖巧巧的模样,两手捧着保温盒往外一推。 顿时空气中噼里啪啦一阵目光交叠的火花声,果然有八卦!都见过妈了! 以前都没听纪队提起过有女朋友这事啊。 纪依北接过,夏南枝也没再留,当即转身就要离开。 “干嘛去?” 纪依北抓住她的衣领子往后一拽,像拎个小鸡仔。 “睡觉。”夏南枝不大高兴地甩开他的手, “我下班了送你回去,现在跟我进来。” 夏南枝翻了翻眼皮,低声骂了句脏话,不愿意再跟他扯了:“纪队这是当雷锋当上瘾了?” 纪依北轻轻皱眉,目光沉郁地盯着她。 这丫头又突然犯什么病。 纪依北也是被这棘手的案子闹得懒得再跟她吵,往她背上抄了一巴掌,骂道:“傻逼东西,怕你有危险。” 也不知道他这句话拿个字眼取悦了夏南枝。 她忽地一笑,刚才脸上的冷意刹那间烟消云散,双手插兜头也不回地往警局走。 大衣宽大,被风吹得鼓鼓得。 纪依北突然觉得她刚才的生气是真的,隐约的雀跃也是真的。 可他还来不及多琢磨一番,就又被案子盖了过去。 不理周围人的一脸吃惊,纪依北嚷一声:“都进来汇总一下信息!” 会议室内。 “余副,你来说一下监控记录的发现。” 纪依北正色,把中间的位置让给他。 “好勒!”余晓瑶迅速整理好文件,在桌上敲了敲。 “目前重点嫌疑人就是这个人。”余晓瑶把刚打印出来的照片贴在白板上,“在7月8号黄雅禾正式接受眼角/膜手术后,她的病房外这个男子徘徊了有十二分钟,而且全程没有露出正脸给摄像头,我怀疑这时候他已经生出报复的念头,所以特意避开了所以摄像,目测,男子身高在178左右,体重120-130” “我们联系了他已故女友的家属,都对女儿这个男友不太知情,只知道两人大概是去年冬天在一起的。” 等她全部说完,纪依北扬着下巴看板上写着的信息,突然想起来。 “……血书微博是在七点八分发的。” 黄雅禾是在7月8号接受的手术。 “那么基本可以判断血书微博就是凶手发的,只是ip地址被处理过,我们破不出来,不能推断凶手是在什么地方发的信息。” 纪依北闭了闭眼,再睁眼时说:“凶手是在案发地发的信息,血书是用第三个受害人的血写的。” 地下一阵倒抽气的声音。 纪依北敲了下桌子,房间重新安静下来,他环顾一圈。 “凶手,是一个极其冷血残忍的人,甚至,我怀疑他并不怕自己被抓,他可能是想要用自己的牺牲来引起大众的注意力,来,获得他所谓的‘公平’。” 舒克怒道:“什么狗屁公平!公平就是让他杀了三个人还逍遥法外!?” 纪依北冷静下来,拍了拍他肩头。 “据三号受害者家属所说,平日她是一个颇为警惕的人,昨晚晚饭时还提起新闻里的警示,可是为什么她还会给凶手开门并且毫无防备呢?” 纪依北顿了顿,突然想到什么:“三组全部去景城的水电维修工、外卖员、快递员以及案发小区的物业,查符合嫌疑人身份的人员,一个个筛查!” 什么样的人会让人毫无防备呢? 有时候一些职业会起到帮助。 “是熟人作案吗?”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随着会议室门推开而清晰地传到屋内。 众人站起身,敛去面上的愠怒,正经喊了声:“付局。” 一位头发半白但丝毫不见龙钟之态的中年男人踱入会议室,拉开椅子坐下来。 纪依北颔首,回答:“目前证据显示不太可能是熟人作案。” “依北啊,如今首要的是保证群众的安全啊,可不能再让这事再发酵了。” “我知道,付局。三个案子都是发生在没有监控摄像头的公寓内,目前我们已筛选出这一类小区楼加紧巡逻调查了。” 付局点头,摆手让其他人都先去忙手头事,留下纪依北。 “哎,这年头警察不好当啊。”他感叹。 纪依北看着他,站得笔直,没说话。 “刚才我过来时看墙边蹲了个姑娘,我过去问她,她说是等你的?” 纪依北略微顿了一下,眼里闪烁过一瞬莫名的情绪,回答:“是夏队的女儿。” “啊。”付局明显愣了愣,半晌才又重复了一句,“夏队啊,都这么多年了……” ☆、胆大包天 门外火光连天,把一切都印得红彤彤一片,外面警笛轰鸣,混着滋高压水枪的声音,屋里头乌烟瘴气,那空气一吸入便觉得喉咙干燥发痒,还有一股苦味。 那一年,夏南枝10岁,从梦中因这滚烫的热浪醒来时,看到听到的便是这一副景象。 那场火灾,爸妈都死了。 夏南枝挨着墙根蹲着,会议室门没关,里面议论的声音不断传到她耳边。 付局:哎,想不到当年那么丁点大的小姑娘如今都长这么大了,我听你爸说起过,火灾后她就住在你们家了? 纪依北:嗯,23岁了。 付局:小姑娘也是可怜,这么小没了爸妈。 ——叩叩。 夏南枝插着兜靠在门口,看不出表情,声音清淡:“纪依北,你走不走?” 这回不是阴阳怪气的“哥哥”,也不是什么故作正形的“纪队”。 纪依北看了眼手表:“你等等。” 夏南枝不理,冷漠地扫了付局一眼,百无聊赖地蹬了蹬脚,转身走了。 “小妮子脾气还挺大?” 付局望着夏南枝离开的方向,他当了几十年警察,不知道跟多少敌人斗智斗勇,夏南枝眼中的怨怼他不会看不出来。 纪依北哼笑:“是挺大,付局,我先送她回去。” “行,走吧。” 当他追到夏南枝时,她已经出了警局大门,纪依北快跑几步,在她旁边站定。 “哟,走这么快。” “不快,是腿长。” 纪依北扫了一眼,是挺长。 “走,送你。” 夏南枝不说话,头也不抬,跟着纪依北绕到地下车库,好整以暇地跨步坐进去。 “我刚才怎么听余晓瑶说你被人骚扰了?” “嗯。”夏南枝不以为意,耸耸肩说,“一没脑子的流氓,在警局对面对我动手动脚的,被我拽进去了。” 纪依北嗤笑一声,饶有趣味地勾了勾唇角。 车开出地下车库,正是落日时分,昏黄的阳光还带着余热烫得夏南枝眼皮一颤,提手把遮阳板拉下来。 “纪依北?”她突然出声,还是闭目养神。 纪依北往身边斜睨一眼:“嗯?” “为什么要当警察?” “……觉得穿警服挺帅的就当了。” 纪依北随口扯了个理由。 夏南枝在位置上略微蜷缩起身子,脸颊在肩侧的领子上蹭了蹭,淡淡道:“不觉得。” 纪依北一想到一会儿送好夏南枝还要回去加班,处理那个丧心病狂的凶手他就窝一肚子火,也就更珍惜了些这会儿称得上悠闲的时光。 纪依北一手把着方向盘,难得地好心起来,甚至想要出于哥哥的身份好好教育教育这难搞的妹妹。 可路开一半,话还在嘴边酝酿,一个电话来了。 “老大!黄雅禾不见了!”舒克在电话那头喊。 纪依北手机出了点毛病,没开免提旁人也能隐约听得清内容,更不用说舒克那大嗓门,夏南枝当即听得清清楚楚。 黄雅禾。 那个所谓的高官女儿,有一双和她相似的眼睛,三起案件的源头人物。 早上她看热搜时看到的。 “地址。”纪依北问。 那头舒克报了个地址。 纪依北在脑中一琢磨,跟夏南枝住的地方反方向,这会儿离把她送到家估计也还要二十几分钟。 夏南枝也在此时十分贴心地问:“你在想怎么说让我就此滚蛋?” 纪依北点点头,一本正经:“是有这个打算。” “我跟你一块儿去。”夏南枝淡淡说,然后补充道,“我现在算是重点保护对象吧?” 纪依北考虑一会儿,最后迅速一打方向盘,窜进向左转的车队里,叮嘱道:“那你到时候别给我捣乱。” —— 路上跟往常这个时间一样堵,下了雪,虽然马路上的积雪已经迅速被人清扫,但在车轮反复倾轧下,还是结了一层薄冰,所有人都开得小心翼翼,只有纪依北开出了赛车的风范。 一路喇叭“突突”不停,刹车不断,当夏南枝几乎快要吐出来时,到了目的地。 一个高档的别墅区,小区门口的圆台上站立着一个抖擞的敬着礼的男人,帽檐上都积起两厘米厚的雪,整张脸和手都冻得通红。 小区外头已经拉上了警戒线,纪依北把车停在外头,瞥了眼敬礼的男人,评价道:“什么毛病。” 车一停,夏南枝就立马下车呼吸了一阵新鲜空气,才把胃里的翻涌好不容易给压了下去。 舒克从老远看到纪依北的车,飞快地跑过来,最后险些因为地滑扑进纪依北怀里,好在纪依北敏捷的一侧身,他从撞进队长怀里的尴尬情景转变成了撞在队长冰凉的车上。 舒克吁了一口气,站定:“老大,黄雅禾回来了,刚被派来的分区特警找到,这丫头片子就是去散心了!” 纪依北:“……带我去见见那勇士。” 跟着舒克大步走到黄雅禾所住的别墅门外时,纪依北才想起刚刚在身边的夏南枝,他回头寻她的身影。 最后发现她手里捧着之前被纪依北拎上车,辗转多地的那个保温盒,倒了一盖子的热汤,递给门口站岗的那男人。 纪依北:…… 上了别墅二楼,黄雅禾盘腿坐在沙发上哭丧着脸,身后四个保镖表情严肃,门口的保镖握着手机正给她父母报平安。 纪依北这才发现黄雅禾穿着件高中校服,之前他只看了凶手发上网的那张照片,黄雅禾化了点妆,他还以为已经有二十几岁了。 纪依北大剌剌走过去,往黄雅禾身侧的单人沙发上一躺,仰头躺在沙发上侧头看她:“有看到什么嫌疑人吗?” 谁知道这黄雅禾非但不像一般孩子一样,一点不怕眼前这个警察,一见纪依北还迅速收拾好自己,拿桌上的湿巾纸擦了把脸。 嗲着声音说:“警察叔叔,你是负责我这个案子的吗?” “不是你,是三个受害人的案子。” 纪依北斜睨着她,心情不大爽。 黄雅禾完全不自知自己已经惹得这个脾气不大好的纪队不高兴了,还在那搭讪。 “我好怕的,哥哥,你把你微信号给我呗,这样我才会安心点呢。” 纪依北面无表情,继而暧昧地勾了勾唇,迅速从人民警察的身份转成街头混混。 “呵,你这不挺牛逼的吗。” 黄雅禾略微一愣,继续说:“反正这么多警察叔叔保护我,我想那个坏蛋一定伤害不了我的,我刚才偷溜到外面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像好莱坞大片的那种英雄呢!” 非但没认识错误,还引以为豪。 还不着痕迹地把纪依北心中那点对英雄主义的景仰给玷污了。 纪依北原本嘴边似是似非的笑意倏得消失了大半,讽刺道:“别英雄了,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会不会成了‘烈士’吧。” 正当这边纪依北终于让这个满嘴跑火车的傻冒安分下来,开始询问7月8号前后的细节之时,夏南枝和他的警队朋友也已经建立了难忘的战斗友谊。 今天他们一见夏南枝就感觉出她和队长之间奇怪的氛围。 而作为警队少有的女副队余晓瑶,则贯彻了同事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精神,下午开完会后就分享了她所知道的八卦。 只不过到了她嘴边那八卦就变了味。 “虽然夏南枝叫纪队哥哥,不过这个‘哥哥’到底是哪一种我就不清楚了,反正当时纪队听夏南枝承认两个人是兄妹关系时还挺不乐意的。” 大家一片了然的嘘声。 于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变成了哥哥妹妹的暧昧关系,而且很有可能是纪队主动地起了“林妹妹”的宝玉心思。 而余晓瑶美滋滋分享完情报后,满足地大手一拍,又催促大家快去干活。 有了八卦的滋养,大家重新精神百倍,连加班也不喊累了。 纪依北是警局中不少人佩服的对象,还不到30岁就做上队长的位置,破案也很有自己一套,办事效率高,跟底下人都开得了玩笑,不会端出队长的架子。 所以大家也挺好奇到底什么样的人才能入了纪依北的眼。 当夏南枝拎着保温盒,问他们一群为了查案饥寒交迫的小警察“要不要喝汤”时,大家便突然理解了。 贤惠!温柔!漂亮! 换了谁都喜欢啊! 夏南枝把热汤倒进一个个一次性杯子里分给大家。 最后自己坐在一边的小板凳上喝掉了最后一口汤时,才想起这是陈溪要她来拿给纪依北的。 在她的“贿赂”下,大家完全没把她当外人,没避开她便开始讨论起案情。 尽管夏南枝并没有什么兴趣知道那些血腥的细节,但还是多多少少听到了一些。 比如一旁小孙对余晓瑶说的,一号受害人指缝中的黄褐色纸屑,检验出来与纸箱、纸盒表面的成分最为接近。 夏南枝回忆起下午在纪依北手机上不小心瞥见的监控记录截图。 照片中,嫌疑人除了几乎没有辨认用处的背影之外,还有一只他扒在墙边的手。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那双手很熟悉,是一双少见的极为好看的手,在她记忆中的那双手她却记得好像贴着一个创口贴。 可那感觉很模糊,甚至她都不清楚是梦境还是现实。 夏南枝突然转过头,问小孙:“有可能是创口贴吗?” “啊?”小孙没反应过来。 “黄褐色纸屑。” “哦,这应该不可能,市面上常见的表面棕黄色的创口贴成分和这个是不一样的。” 余晓瑶看了一眼夏南枝,没有想到她会提这种问题:“你是有什么怀疑对象吗?” 夏南枝手里绕了一缕头发,手指轻轻捻着,慢吞吞摇头:“也不算,我只是觉得嫌疑人照片上的那只手有点眼熟。” “你有认识的人手相似的吗?”余晓瑶激灵一下,连忙追问。 “不知道,我就是觉得眼熟,我记不住人脸,记性不好。” 余晓瑶睫毛轻轻一颤,正襟危坐起来。 “你是说你可能已经跟凶手照过面了!?” 起初纪依北提出凶手是根据眼睛选择受害人时,大家还都有些不相信,觉得这也太疯了,可到如今,三个受害人,再加上黄雅禾,都是相似的眼睛,和那条瘆人的微博,大家不得不相信这个推论。 余晓瑶盯着夏南枝轻轻挑起的桃花眼,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 谁知道夏南枝轻轻挑起眉,双手合在嘴边呼了口气。 漫不经心道:“有可能吧。” 余晓瑶:…… 不愧是纪队看上的人。 胆大包天。 有魄力。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夏大胆,超可爱滴! ☆、演戏 路灯纷纷亮起,灯光昏黄,投射在雪地上,生出一点暖洋洋的意味。 纪依北拿着笔记本从别墅里走出来,一出来便瞥见在灯下小板凳上坐着的夏南枝。 居然还在,他本以为她早已经不耐烦地走了。 被说话没正形的黄雅禾磨磨蹭蹭一个半小时才把事情稍问清楚,纪依北突然觉得夏南枝都变得可亲起来。 余晓瑶小跑上前,把刚才夏南枝的话复述给纪依北,又说:“她刚才想走,我把她留下来了。” 纪依北点头,从兜里摸出一颗不知道哪来的口香糖递给夏南枝。 “一会儿请你吃饭,再待会。” 夏南枝接过口香糖,拆了外壳放进嘴里。 纪依北问道:“想得起你记忆中的那只手是在什么背景中看见的吗?” “没印象。”夏南枝抄起脚边的一瓶矿泉水,“帮我开一下。” 纪依北笑:“等你想起来了我再给你开。” 突然,舒克跑过来,急慌慌的模样:“纪队!指纹信息有了新线索!,三号受害人家中厕所的玻璃上留下了清晰的指纹!” “跟案件库里的指纹可以比对上吗?” “不能,之前没有记录。” 纪依北默然,手指在下巴上摩挲了一把,眼神慢慢变得锐利起来。 凶手不应该是个这么鲁莽将指纹留在案发地的人啊? “你把指纹信息发给孙检,我之前让他取样过一个指纹,你跟他说,他明白的。” “是!” 余晓瑶:“对了老大,下午你说的那些职业人员三组的兄弟进行了初步排查,没有符合目前掌握的各项要求的人。” 纪依北重新沉默下来。 “纪队。”夏南枝突然出声,“为什么凶手会在厕所玻璃上留下指纹?” 难不成他行凶完后还在屋里晃悠了一圈? 纪依北手里把玩着一支钢笔,在笔记本中刷刷记下一些东西,考虑片刻决定告诉夏南枝一些案情细节。 也好让她知道怕。 “看到早上那条微博了吧,凶手是在受害者家中写下的那些长篇大论,用的不是墨水而是受害者的血,所以现场的血泊中出现了一块空白,凶手应该是去厕所……” 他话还没说完,夏南枝突然站起身,伏在一颗树旁,吐了。 “欸……没事吧?” 纪依北一愣。 夏南枝匆忙抓起刚才那瓶没有打开的矿泉水,用力拧开,仰头喝了两大口。 纪依北走上前,顺了顺她的背,有点欣慰地说:“知识就是力量这话果然不错。” “?”夏南枝又气又恼地递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纪依北扬起下巴,示意她手里的那瓶水。 “……”夏南枝吐得面色苍白,唇上抹了口红显得更加红艳,“有病吧你?” 她支着身子半靠在树上,闭着眼睛深呼吸一会儿,终于稳定了气息。 纪依北已经从远处替她接了一杯热水过来,夏南枝喝完,视线落在掉在地上的那个口香糖外壳。 夏南枝整个身子仿佛都僵了一下。 “口香糖你是哪来的?” “哦,应该是上次酒吧拿的吧。” …… “我想起来了。” 夏南枝的声音好像是黑夜中虚无缥缈的一缕烟,一道白光倏忽闪过脑际,纪依北看着她的侧脸,仿佛一汪沉静的深潭。 “是198的酒保。” 纪依北一愣。 “他上次还问我是不是夏南枝。” 纪依北皱起眉来,迅速摸出对讲机:“二组人员换好便衣,三分钟内在小区门口集合,抓捕目标嫌疑人!” 他一边说,一边跑到一旁的面包车推开车门,迅速脱掉警服换上一件牛仔外套,又直接在外裤外套上一条宽松的裤子,动作神速,脚步不停,又发信息给余晓瑶交接工作。 他以前那晚去酒吧也是怀疑那个酒保,可一切也仅仅是凭借自己的猜测,交给孙检查的酒杯正是那人摸过的酒杯。 “都到了吗?” 纪依北扫了一眼,大手一挥:“两辆车,我领队,先去酒吧探探风,等我通知你们再进去进行抓捕!” “是!” 纪依北飞快绕过车跑到驾驶位坐进去。 与此同时副驾门被拉开,一股清淡的香味扑入比重。 “搞什么?”纪依北惊得眉毛都要竖起来,瞪着身旁的夏南枝。 夏南枝看着窗外:“我也要去。” “别闹,我已经叫余晓瑶结束后送你回去了。”纪依北飞快地说,“快下车!” “你觉得凶手对你更有兴趣还是对我?” “就是对你更有兴趣才不能让你跟着去。” “再怎么着我爸也是警察,我有分寸。” “……”纪依北默然,知道劝不了夏南枝,只愤愤瞪了她一眼,拿起对讲机,“一会儿注意保护夏南枝,凶手极有可能会对她下手!” 油门踩到底,“轰轰”一阵,车如离弦之箭奔上马路,纪依北目光深邃,唇线紧抿,神色冷峻。 夏南枝忍不住余光看他,牛仔外套里头白色汗衫,一个黑色鸭舌帽反扣在头顶。 暗暗在心中吐槽他的审美,比穿警服帅多了。 最后车尾一个漂移,夏南枝的头随着惯性重重打在窗玻璃上:“啊…” “还知道痛啊。” 纪依北瞥她一眼,对着后视镜把衣领子扯歪了些,“一会儿就待在我旁边,别自己想一出是一出。” “知道。” 夏南枝学着他的样子,也把自己倒腾了一番。 大衣脱了,里面的宽领毛衣则往身侧一拉,露出一边的薄肩,食指在嘴唇上轻轻抹了一圈点在两边脸颊上,脸颊迅速红润,像喝醉了酒。 乔装打扮好,夏南枝朝身侧的男人娇娇弱弱一笑,扑扇了两下眼睛:“走吧。” 纪依北耳机里传出孙检的声音:“纪队,两个指纹基本吻合!” 纪依北拔下耳机扔在一边,和夏南枝交换一个眼神,一起下车,纪依北在她头顶轻声说:“小心点。” 反倒是夏南枝宽慰似的伸长手臂,拍了拍他的肩:“放轻松,纪队。” 酒吧中灯光昏黄,闪动着暧昧的光线,扫过一个个醉生梦死般的脸庞,吧台上的光亮瓷砖反射出一道道清冷的光,带一缕寒意。 纪依北点了支烟,一口一口吸,也不急,在弥漫开来的烟雾中来回扫了一眼,低头迅速在手机上打字:“嫌疑人可能不在酒吧,你们注意外面。” “帅哥,你的酒。” 一个浓妆艳抹的性感美女从吧台另一头扭着细腰走过来,在桌上放下两杯酒。 “酒吧老板?”纪依北淡淡地往她胸口一扫,坏笑道,“美女身材不错啊。” “哟,帅哥眼力不错啊,我还以为你身边这位是你女朋友呢。” 夏南枝喝着酒,舌头有意无意地扫过杯沿:“我是他妹妹,不碍你们俩事儿。” 酒吧老板手指一下一下爬上纪依北搭在桌上的手,扣扣挖挖着探进他的袖口,话却是对夏南枝说的:“兄妹俩还一起来酒吧玩?” 纪依北暧昧地冲她挤挤眼睛,手一动不动地任她摸,“哪还会是亲妹妹。” “帅哥。” “嗯?” “看来你不喜欢我呢。” “怎么。” 酒吧老板两根手指按在他手腕:“脉搏一点都不快呀。” 脉搏平稳,毫无波澜。 纪依北笑起来,翻手抓住她的手握在手里,轻轻揉了揉:“那我去外面跑一圈再来找你,嗯?” 夏南枝面无表情,却被他那些骚话弄得眉心直跳。 “你呀,讨厌。”酒吧老板松开他的手,摸上纪依北的胸肌,最后爬上他的唇角,“帅哥是干什么工作的?” “哦,以前不爱学习,没考上大学,被送去当了几年兵。” 纪依北随口编瞎话,“这不去年才退下来吗。” “原来是兵哥哥啊,那是——是不是很厉害啊?” 这话中间的停顿很有技术含量,暧昧又勾人。 纪依北往后一躲,避开她的手,轻佻地重新抓住,扬眉:“你说呢。” 酒吧老板妩媚一笑坐上椅子,身子向前倾,露出胸前一片雪白:“你今天来这儿就是跟你妹妹喝酒来的?” 纪依北心头一动,终于把话题聊到这了。 “没,她之前在你们这看到个男的挺有意思,就拉我来找找。” “哟,谁啊,跟我说说,这常来的客人我都认识。” 夏南枝好歹是专业表演系出身,黑漉漉的眼睛一转,眉眼柔和下来,脸颊红扑扑的,几分媚几分羞。 “我这人就喜欢手好看的,我也不记得他什么样了,但手是真好看,我昨晚来找我朋友还是他领我上去的呢。” “搞半天,你说的是酒保啊?” 夏南枝装出恍然的样子,微愣片刻后点点头:“是啊。” “我这都有他们照片呢,我还真不知道谁手好看这种事。”酒吧老板从屁股后袋掏出手机,翻出一张合照,把手机推过去,“你看看。” 夏南枝咬着手指细细看,真就像个花痴找帅哥的模样。 最后目光锁在一个照片最左侧的男人身上,在一众酒保中,他身材不算高,他虽然笑着,夏南枝却仿佛能感觉出笑意下的森森白骨。 “美女,好像是这人,不过有点矮啊,我那时候也没注意,不过好像还挺帅。”夏南枝指着一人问。 “他啊,你也不用看帅不帅了,他昨儿晚班结束就辞职了。” 趁着老板娘低头说话的空档,夏南枝和纪依北迅速对视一眼。 来晚了。 “啊?怎么偏偏我喜欢就辞职了?”夏南枝佯怒地往纪依北身上一拍,骂道,“都怪你,我昨天跟你讲你还不理我!” 纪依北笑哼一声,在高脚椅上坐直了些,一只腿勾着,拖着脑袋斜斜地望着照片,“这哪帅了?你眼光有问题吧?” 两人配合默契,夏南枝紧接着说:“你懂个屁!欸,美女,有近儿点的照片没有?” 酒吧老板抹了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滑动几下:“喏,就这个。” 夏南枝凑近一看,骂了一句:“卧槽。”她仰头喝光酒杯里的酒,“砰”一声撂在桌上,兴冲冲说,“我就喜欢长这样的!叫啥名啊,知道去哪工作了吗?” “嘿,我说你这小姑娘还挺疯的。这人叫岑敬路,估计已经不在景城了吧,他辞职时还说他女朋友出了事他要帮忙去处理一趟呢。” 纪依北抽烟的动作一顿,余光瞥见夏南枝也是同样一愣,可马上就重新镇静下来。 “他有女朋友了啊…”夏南枝哭丧着脸,“你也不早说,他女朋友有我好看吗?” “我哪见过,一次都没来过这酒吧,不过两人还挺腻的,被我几次抓到工作时间跟你朋友打电话。” 老板娘又夹起一根细烟,粉色的滤嘴,叼在嘴里,没有点燃,打量了夏南枝一番,又说:“不过说不定你有希望挖到墙角也说不定啊。” “嗯?为什么?”夏南枝掏出手机,不露声色地拍下她屏幕中的照片,发给纪依北。 “我估计他们之前是分手了吧,好久没动静了,也不知怎么突然又和好了。” “是么。”夏南枝笑,像只慵懒的猫。 老板娘瞥见她手腕上的卡地亚手镯,轻笑一声。 “又有钱又漂亮的姑娘,谁不喜欢。” 纪依北食指轻轻敲,抖了抖烟灰,突然想到什么,呼吸骤然一紧。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纪队才是满嘴跑火车的流氓 ☆、快递 纪依北迅速收起脸上不怀好意的坏笑,拿起手机,线条紧绷。 “舒克!你马上加强对黄雅禾的保护,凶手极有可能在未来12小时内对她下手!尤其是明天早上七点左右。” “欸!你这…”老板娘怔忪,带着愠气瞪纪依北。 夏南枝按住她想要叫保安的手,压低声音凑到她耳边:“别嚷嚷,大案子,这不为民除害呢吗,把别人都引过来了你这酒吧以后还怎么开?” 话中带着警告的意味。 交代完这句,她便戴上纪依北放在吧台上的鸭舌帽,把帽檐压到最低,重新扯正衣领,一言不发地单独出去。 她浑身都仿佛罩着一层清冷的光,就好像刚才那个妖娆又含羞带怯的人一瞬间消失。 沉静、高傲,又捉摸不透。 纪依北:“另外马上去查凶手已故女友的各项资料,看看有没有凶手的痕迹,尤其是手机、工作、共同好友。” 交代过程中,二组几个穿便服的警察也已经进了酒吧,往纪依北身旁一站:“纪队,夏小姐说你让我们进来。” 纪依北愣了一瞬,立马拿出证件推过去,对酒吧老板说:“不好意思,有些事我们得请你去警局协助我们一下。” 酒吧老板已经从震惊中缓过来,什么话也没说,顺从地一起走了出去。 毕竟刚才那姑娘有句话没说错,要是这事扩大起来,她这酒吧还真是不用开了。 酒吧大半的收入都来自些显贵,最忌死人、风水这种东西。 现在再回想刚才两人问她的东西,她也能猜出一定是岑敬路犯了什么事,只不过她实在没想到那样一个看着瘦瘦弱弱甚至说怯懦的男人,能干出什么事来。 热闹喧嚣的酒吧,没有其他人发现自己曾经离这个引起全城注意的连环杀人犯这么近。 酒吧前面那条道上时常有纨绔子弟飙车,一辆辆炫酷鲜艳的改装车,“轰轰”作响,把街道弄得乌烟瘴气,夹杂着一股浓厚的资本主义气息。 纪依北从酒吧出来时,夏南枝靠在他开来的那辆奥迪车上,低着头,帽檐遮住一半的脸,但仍能看出她的不爽。 周围围着两个一看就不怎么正经的小青年。 梧桐树叶枯尽。 纪依北踩着树叶过去,脚底沙沙声作响。 “哥们,干嘛呢?”纪依北勾着其中一人的肩膀,痞笑道。 “关你屁事啊?!”两个小青年推搡了纪依北一把,没推动。 夏南枝抬头看他一眼,面无表情说:“开门,冷死我了。” 纪依北一把拎开纠缠的两人,打开车门,夏南枝立马钻进去,重新穿上大衣。 “嘿,妹子,这破奥迪有什么好坐的,去我那玛莎拉蒂上坐坐呗?”两人见他们认识也一点不犯怵。 莫名其妙被嘲笑,纪依北翻了个白眼,再一次拿出三分钟前才掏出来的证件,在那两个纨绔面前一放。 “刚才在这飙车的有那辆玛莎拉蒂吧,身份证驾照拿出来,这条路限速60不知道?超速百分之五十以上扣12分。” 车内一脸沉静的姑娘听了他这句话。 突然弯起嘴角,笑了。 纪依北把这事交给一个在这条路上值勤的交警,就坐回车上:“这会儿都在查信息,先带你去吃点东西。” 夏南枝懒洋洋应了一声,瘫倒在座椅上跟没骨头似的。 车在路上平稳开着。 她突然开口:“为什么你觉得凶手这次会对黄雅禾下手?” 纪依北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想了一会儿才回答:“记得刚才老板说凶手昨天就辞职了吗,我怀疑他已经准备好彻底做个了断了,所以,那个指纹不是他不小心留下的,而是特意的,凶手因为女友的事极度厌世,这可能是他对警察的挑衅、鄙夷。” “……哦,饿了,去哪吃饭?” “……” 晚上十点多,24小时便利店内灯火通明。 夏南枝记得以前读书时这块儿地方是一家很有格调的西餐厅,她每次去上学都会经过这。 以前读的学校是初高中部一体的,她在初中部,纪依北在高中部,每天下午五点这条道上都被来接孩子的车辆堵得水泄不通,西餐厅门口根本没有车位被人停车,生意一直不好。 也难怪现在成了便利店。 夏南枝坐在店面前面的秋千上,轻轻用脚荡着。 这秋千也是西餐厅的遗物。 冷风把她露出来的脚踝吹得冰凉发白,街上是另一番夜生活的盛况。 夏南枝抬眼,看向蹲在垃圾桶边、捧着一碗方便面呼噜呼噜吃的男人,然后忍无可忍地深吸一口气。 昨晚纪依北对她说送她回家,然后用她手机叫了辆出租车。 今晚纪依北对她说请她吃东西,然后带她来了便利店问她要三明治还是方便面。 脑残。 那边“脑残”已经吃完了方便面,扔进垃圾桶里,满足地站起来,伸出手对着夏南枝招了招。 “真不饿啊?” “…不饿。” 刚才的默契配合让纪依北对这个妹妹变了看法,甚至都生出几分惜才的情绪,乐呵呵问道:“哦,你们做演员的平常都不能多吃吧?辛苦辛苦。” “……” 夏南枝黑着脸,拖着沉重的脚步径自上了车。 砰。 门被重重关上。 纪依北拎着一大袋给加班兄弟们带的伙食,一块儿上了车。 “你刚演技不错啊。” 夏南枝斜睨他,带着嘲讽说:“不如纪队风流。” 谁知他欣然接受了这个评价,还心情不错地补充一句:“风流不下流,过奖。” 最后到了小区,这位恬不知耻自称“风流不下流”的纪队贴心地把女同胞送到了家门口,还苦口婆心叮嘱了好几遍千万别给陌生人开门。 —— 正月15到17三天,每天早上都出现一个受害者,第四天早晨,全城戒备,尤其对黄雅禾的保护。 为了防止形势不受控,别墅周围已经布下狙击手,别墅内也安排下几位持特警,就等着凶手自投罗网了。 此时的办公室内,纪依北仔细看前三例案子的细节。 显然凶手是想要一步步扩大这案件的影响力,采取了如此残暴的做法来引起警方的注意,再用连环杀人引起社会的恐慌,在杀害第三个被害人后发出一条引起社会关注的微博,控诉女友在未签署捐献器官的前提下将□□给了黄雅禾,并且当时医院与警方都对这事不予受理。 由于目前仍然没有直接、有力的证据证明这条微博就是凶手所发,所以警方不可能发表申明解释,而作案细节也暂时属于保密状态。 网民都认为这条新闻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可怜的普通人的控诉,根本不清楚这件事背后的血腥。 昨天纪依北回家后看了眼网友的评论。 简直是要把医院、警察给骂疯了。 “纪队,岑敬路女友的基本信息调查出来了。”舒克走过来,把手里的资料整了整,开始汇报。 “励希,于七月八日凌晨三点在东城人民医院死亡,当时24岁,高中学历,以她身份证办理的两张卡内共余额有3710元,于七月13日由其母亲从银行取出,另外我们联络到了一个她老家的高中同学,在她的表述中励希是一个活泼上进,跟大家相处都不错的姑娘。生前励希工作于景众快递公司,我们在今日早晨与我市景众快递公司经理取得联系,对她的评价也一致。” “等会儿。”纪依北打断他,“她在快递公司做什么工作?” “上门收派件。” “马上去查今天快递公司派给励希的快递信息。”纪依北面色罕见的严厉。 舒克被他的话吓得舌头都要捋不直:“谁…谁?” “励希!直接去调查部署她工作的负责人,看有没有一个男人顶了她的任务。” 舒克一下子想到受害人指缝中奇怪的黄褐色纸屑,和每一个受害人都在缺乏警惕的情况下给凶手开门。 难怪他们去查快递员身份时根本没有查到嫌疑人! 如果嫌疑人只是钻了空子顶替女友的职位,员工中没有他的记录就算挖到底也没用! 而黄褐色纸屑,极有可能就是快递盒上的纤维。 舒克跑回自己办公桌马上给快递公司打电话,辗转多次电话终于交到励希的工作负责人手里。 纪依北走到他身边,舒克朝他点了点头,手指指着听筒。 纪依北从他手中接过听筒,开门见山地说:“你好,我是景城刑警队队长纪依北,关于去年你下边的励希有些事要问问你。” 那头传来一个紧张结巴的声音:“欸…你说的这人谁啊…我不认识啊?” “那你不会不认识她男朋友吧,岑敬路,一个176左右的27岁男人。”纪依北皱眉,冷静地问。 “我,我也不认识啊!” 负责人的声音颤抖,仍坚决肯定的坚持自己不认识,纪依北也分不清他到底是心里有鬼吓得结巴,还是本就胆子小怕警察。 只好寻着内心的猜测直接问:“我告诉你如今这起刑事案件很有可能与岑敬路有关,你顶多是瞒着公司没签署劳动合同,可你要是现在不说实话,你犯的事可没有这么简单了!” 负责人停顿了有数十秒才开口,声音闷闷的。 “我,我就是看他可怜…” 几分钟后,纪依北终于搞清楚连环杀人案背后他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 去年7月8日励希去世后,本来她生前的工作岗位也应该被人取代,但这时候岑敬路找上负责人,声称自己想兼职做励希生前的工作,并且愿意只拿低廉的工资,只要自己能够以这种方式更接近已故女友。 负责人安全只是想从中谋利而答应了他,没有签署劳动合同,而是沿用过去励希在职工系统中的信息,而岑敬路则变成了他眼中痴情的廉价劳动力。反正经理也不认识他们,负责人借这种方式每月可以多拿1000元本该属于他的工资。 也因为岑敬路的信息没有正式登记,警方之前根本没考虑过这一方面。 纪依北报了一个邮箱号,又说:“你马上查一下岑敬路今天的快递信息,发到这个邮箱,对了,今天有送到青山别墅区的快递吗?” “好,好的…不过青山别墅区的住户不多不愿意透露确切地址,快递我们是送去附近的驿站处的,然后再由那边的人送过去。” 纪依北有些吃惊,沉吟片刻。 “那岑敬路有没有可能通过别的方法当面送货?” 他一边问一边打开邮箱里发来的快递信息。 “不可能!”负责人突然嚷嚷,语气不屑,又响起电话那头是个警察,声音又小下来,“那个别墅区也不是他们那种人想进就能进的啊。” 纪依北还没想明白其中原因,突然视线定在屏幕上的一栏信息上。 收件人:夏南枝。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风流不下流纪依北 ☆、冲突 “你好,请签收一下快递。” 夏南枝公寓门铃被按响。 夏南枝站起身往门口走,手按在门把上刚要转开,突然想起最近纪依北不停的告诫,难得凑近猫眼看了看。 门外男人穿着深蓝色工作服,手里抱着一个大箱子正好挡住脸。 可当她收回视线刚要开门时,却瞥到了那男人手上的创口贴。 夏南枝倏得绷紧身体,迅速掏出手机,发现一分钟前竟然已经有一通纪依北的未接电话。 回拨,电话那头很快就被接起,还没等她说话,纪依北就一阵炮轰:“听着,凶手很有可能会去找你,千万不要给快递员开门!” “凶手就在门口。”夏南枝压低声音。 纪依北抽了口气,握着手机的手立刻攥紧:“别怕,我们已经在过去的路上了。” 他一了解到情况就派出两个支队持枪追捕,纪依北看了眼路况,又让开车的刑警抄小路走。 夏南枝问:“我怎么帮你留住他,我怕我不应他一会儿该走了。” “不用。听着,凶手可能有反窥镜,立马拿东西挡住猫眼。” 夏南枝一愣,最后吐出嘴里的口香糖糊在猫眼上,又结结实实按了按:“好了。” “有人在吗,快递!” 门外人又喊,有些不耐烦地按了三下门铃。 “你把手机开免提,音量调到最大,把手机靠近门。” “好。”夏南枝按他说的做。 隔了没几秒就传出纪依北的声音。 “我没买东西啊,你是不是送错地方了?” 门外人身形一顿,眼睛放大,不敢相信地确认了好几遍快递信息:“没错啊!收件人是夏南枝。” 纪依北又嚷:“兄弟你可别乱说,这就我和我老婆,这个南什么真不住这,一会儿我老婆都该跟我闹了。” “这不是4号楼128吗?” “是啊,是不是那姑娘信息填错了啊,我看你还是早点回去当问题件处理吧。” 门外安静了一阵。 夏南枝重新改成听筒模式,走到阳台边看着楼道出口:“门口没声音了,他现在还没出来,你什么时候到?” “马上。”纪依北说,又问,“你在阳台?快进去,别被他发现。” 门外男子把快递盒扔在脚边,从背包里取出反窥镜,往猫眼一扣,稍稍旋转,向里望去。 灰蒙蒙一片,只有边缘的光圈。 显然是被人遮住了。 突然一阵杂乱的砸门声,夹杂着锐气划过门板的刺耳声音,刚才还称得上冷静的凶手突然发狂。 夏南枝猛然回头。 此时警车正开进小区,直奔4号楼而去,纪依北也已经听到那边的动静,对车里人说:“马上拉警笛!” 嘹亮的警笛划破小区原本安静的空气。 惊醒周六许多仍在睡懒觉的人们的美梦。 同样也攻破凶手最后一根理智的防线。 再怎么说,曾经他也只是一个酒吧里默默无闻的小酒保,干了这一系列让人瞠目结舌的事后,到最后面对自己的结局时不可能仍能保持沉着冷静。 岑敬路双目赤红,双手颤栗,脑海中充斥着尖锐刺耳的警笛声,手里握着的那把用来拆快递的小刀随之落地。 接着他便疯了似的,慌不择路,打开楼梯间的门,往楼顶跑去。 夏南枝听到外面的动静,取下黏在猫眼上的口香糖,看到余晓瑶从楼梯间出来,在她敲门前便打开门。 “没事吧!”余晓瑶两手握着枪,问道。 “没事,凶手往楼上跑了?” “嗯。”余晓瑶点头,把夏南枝推进屋,叮嘱道:“在我敲门前都别出来,一个支队都跟纪队一起上去追捕了,你别担心。” 门重新被大力关上。 纪依北贴着墙往上追,好在刚才的警笛大概起了威慑作用,大家都躲在屋里犹恐避之不及,楼梯间没有其他人。 “岑敬路!你杀了这么多人想过怎么和励希交代吗!” 楼道里回响着纪依北的声音。 头顶上跌跌撞撞磕磕碰碰的声音陡然消失,然后是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你们警察懂个屁!趋炎附势的东西!” 纪依北一步三格台阶往上跑。 岑敬路早已经知道自己这条道就是个死路,身后警察追击,估计小区周围布防严密,他是怎么也逃不掉了。 可他还是拼了全力地往上冲。 他还有一些话要做,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干。 最后他跑上顶楼,一把拉开沉重的铁门,寒风吹在铁皮上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岑敬路往外冲。 “岑敬路!”纪依北一步跨进天台,大声呵住那个在栏杆边摇摇欲坠的人,“励希的案子已经正式交给东城警局了,马上就会有进一步的调查结果出来!” “调查?半年前他们怎么不调查?法律到底在哪呢?”岑敬路情绪激动,半只脚已经跨出栏杆,跨坐在上面,瘦弱的身躯被风吹得更显空荡。 “你冷静点!”纪依北稳住他,转身让后头的警察别动,自己一人弓着腰慢慢往前走。 “我很冷静,我天天盼着这一天呢。”话虽这么说,他的手却还是难以控制地颤抖。 他遥遥举起手里的手机,高高地晃了晃,纪依北看不清画面,只看到他手指在右上角一按。 “岑敬路!” 谁都没有意料到刚才还蓄意做第四起案子的人,竟然会这么毫无顾忌、毫不留恋地纵身一跃。 最后关头,纪依北奋力向前一扑,身体狠狠撞在栏杆上,发出一声闷哼声,刚好抓住岑敬路的手。 纪依北随着惯性被往下一拽,顿时觉得自己的手臂似乎与肩膀分离了。 身后的刑警正要冲上前帮忙去拉,岑敬路飞快地拿出一把备用小刀,冷光闪过,纪依北不由眯了下眼,紧接着手臂上一阵尖锐的痛意。 岑敬路在他露出来的手臂上划了一刀。 在巨大的张力下,殷红的鲜血飞溅出几滴,落在岑敬路的脸上。 惨白中夹杂着黑红的血珠,面目狰狞。 纪依北手忽得没劲,一瞬间力气就被抽空,岑敬路抬头冲他一笑,松开了手。 砰! 巨响之后,一切消倪于无。 纪依北睁大双眼,眼看着岑敬路从22层高楼坠落,摔在早上他自己开来的那辆快递车的挡风玻璃上,立马裂得跟蜘蛛网似的。 “纪队,没事吧?” 舒克把他从半悬在栏杆的位置上拉回来,这才发现他整只手都被血浸湿了。 “没事。”纪依北没受伤的左手随意地摆了摆,重重吐了口气,在极快的心率下大脑也飞快转动起来。 为什么励希七月份就已经死亡,而第一个受害人在二月份才出现,还是一天一个的超乎寻常的作案速度。 为什么岑敬路不顾监控也一定要来杀害夏南枝。 为什么他会甘愿放过导致励希死亡的罪魁祸首,黄雅禾,甘愿就这么放弃自己最终“使命”而坠楼。 为什么最后他会露出这样解脱满足的笑容。 128号公寓内。夏南枝站在窗前,看着窗外躺在血泊中的男人,她定定地看着,看着,十几年前的一幕像电影画面一般在脑海中循环闪过。 良久,她突然想起以前看到过的一句话。 ——法律遥不可及,可拳头却在咫尺之间。 “法律遥不可及,可拳头却在咫尺之间。”她默念。 岑敬路在坠落前,以先前引起轩然大波的微博号,又发送了一条早已经编辑好的微博。 他清楚地知道如何利用公众的好奇心与愤怒,在第一条言辞激烈、据理力争之后,这一条则含情脉脉、含蓄温吞地讲述了他和励希的爱情故事,最后更是以一句“只有鲜血才能揭露其中的黑暗”结尾。 于是成就了一部新时代窦娥的故事。 黄雅禾的各项信息都被公布于网络之上,一时间口诛笔伐,把她家庭背景、学校时添油加醋的黑料都给挖出来了。 岑敬路在励希死后就已经想尽办法对付黄雅禾,可奈何却连接近的办法都没有。 辗转多月,岑敬路以快递员的身份第一次见到第一位受害人张意春时,恍恍惚惚过了一天。 她有一双和黄雅禾相似的双眼,但对一个人的恨意达到顶峰之时,那潮涌般的恨与罪恶便很容易波及他人。 此时距离励希死亡已经过了两个月,岑敬路没有着急,在那之后,他又发现了第二名和第三名受害者,一个罪恶恐怖的念头在他脑海中形成。 在他眼里,这些受害人鲜活的生命都成了发酵那一事件的推动器,在他意识到自己无法对抗黄雅禾背后的势力后,他只得想出了这样的办法。 在他这一个计划中,从来没有黄雅禾,最后一个就是具有演员身份的夏南枝,以她的死来形成巨大的社会影响力,而当警方正式向社会公开案件后,岑敬路势必会遭到巨大的骂声,可同时,黄雅禾也会因此被推向高潮点。 各家媒体迅速出动。 岑敬路坠楼不到一个小时,各种添油加醋的新闻都已经新鲜出炉。 在他们言辞激荡、义愤填膺的笔调下,却都一窝蜂的去抢占最热烈、最新鲜的资讯,鲜少有人去关注岑敬路背后更多的故事。 警方还没对这一骇人听闻的连环杀人案完成最终的定案,不了解实情的民众给予了岑敬路最深切的同情。 . 夏南枝冷漠地看着手机里发起的“为岑敬路发声”的签名活动,拨通了纪依北的电话。 “没事吧,我听余晓瑶说你受伤了?” “就一个小口子……嗯,把这个带回去,去验一下是不是受害人的血。” 夏南枝听到他后半句话,问道:“你没去医院啊?” “小伤,车上包扎过了…哦对,付局说这次破案你贡献不小,让我给你送枚锦旗去。” 夏南枝:“……挂了。” 纪依北翻了岑敬路快递车上的行车记录仪,这会儿正在搜查岑敬路的住处,忙得两手都没空,只用肩膀夹住手机,夏南枝挂了电话好久才得空取下手机。 “真是看不出来啊。”一旁余晓瑶从本子中取出一张岑敬路读书时的照片,“纪队,你看岑敬路这时候还挺阳光的。” 纪依北淡淡瞥了她一眼,很不寻常地没有接话,只平静地说:“快点搜证,一会儿回局里还要整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中的“法律遥不可及,可拳头却在咫尺之间”没记错的话是在 当你沉睡时 里的台词 ☆、回忆杀 学生时代,一个女孩过于好看有时不是件好事,尤其这个女孩性格还不太合群时,光彩熠熠的外表会放大她身上那一些些缺点,成为大家讨厌她、甚至孤立她的原因。 夏南枝读初二的时候,藏在性子里的锋芒已经显露出来,尽管不会主动去招惹别人,可要是别人惹了她,她也是一点不会忍气吞声。 初潮是在夏日里一个阴沉雷雨天时来的,天气闷热,她坐在位置上昏昏欲睡。 等到下课后起身去上厕所才发现内裤上一滩红,她自然知道这是什么,不慌不忙在上面缠了两圈纸巾,就跑去小卖部买卫生巾回来换上。 可当她一回到教室,底下便爆发出响亮的哄笑声。 夏南枝视线在一张张笑脸上扫过,最后寻着她们的视线看到讲台桌上放着一把椅子。 椅座上一片血迹,更有人剪短了红笔芯把墨水滴在上面,看着更加触目惊心。 黑板上画着稚嫩又冷漠的一张张呕吐的表情。 “谁干的?” 夏南枝非但没有像她们想象中一样哭,反而勾起嘴角,平静地问。 一时间原先嚣张的欺凌者没人敢承认,面面相觑。 “杨芸芸?”夏南枝唤了一个平时常常作弄她的女孩名字,“是你吗?” 被点名的女孩有点发怵,可在大家面前也不好认怂,于是壮着胆站起来,小拳头攥得紧紧的冲她喊:“是我!怎么样!” “哦,又是你。”夏南枝玩味一笑,一步一步走近她,表情冷静得可怕。 随后,夏南枝一把揪住杨芸芸的头发,连拖带拽地把她扯到门外,一声呵住教室里骚动起来的同学,便拎着她那把被放到讲台桌上面的椅子,拽着杨芸芸出了教学楼。 那个下午—— 夏南枝丢给她一块抹布,杨芸芸淋着暴雨,把那张椅子重新擦了干净。 当然事情不可能就这么结束,杨芸芸放学时就叫来了自己在高中部认识的几个男生,把夏南枝堵在学校旁的小道上。 一把碎花伞被折断扔在角落,面前站着七八个高中部的高个子,眼神狠厉地瞪着她。 雨天路灯亮得早,这块地方是废弃的旧工厂,灯光暗带,时不时从深巷中传出犬吠。 夏南枝攥紧手里折断、只剩下尖锐一头的圆规,一只脚向前迈出半步,微微弓起背,像一只浑身淋湿的小兽发出危险的光芒。 “夏南枝,你怎么还不回家?” 突然,一道男声打破沉寂。 纪依北撑着伞,单肩背着书包,站在对面,皱着眉。 雨下得更大了。 疾风扫过狭窄的小道,发出狰狞地呼啸声。 —— “可以重新描述一下当时的场景吗?”纪依北打断夏南枝的回忆,公事公办地问。 夏南枝坐在警局办公桌前,把事情的过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快递箱里是什么,是否有延迟或提前?” 夏南枝耸肩:“不知道,我还没打开过。” 纪依北抬眼看了她一眼:“手机里没记录?” “应该是之前我在欧洲买的东西,十几个包裹,我也不知道是哪个。” “…你买这么多东西,买墓地了吗?” 纪依北突然一句玩笑,夏南枝一愣,继而笑了笑,随口说:“哦,那我到时候跟你挤一挤吧,就不花那冤枉钱了。” 案子各种直接间接证据都已经找到,叫夏南枝过来也不过是走个程序,没多久就结束。 纪依北摊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手指弯曲顶在太阳穴揉了好几下,隔了好一会儿突然站起来,抽开抽屉拿烟。 “我去抽支烟。” 夏南枝目送他走出办公室,给申远发了条消息:“你晚点再来接我吧,我还有些事。” 申远听说夏南枝差点跟凶手照面就吓得不行,这会儿收到短信都一惊一乍起来。 申远:怎么了??没事吧? 夏南枝:没事,就是要去安慰安慰一个人。 发完信息,夏南枝直起身,问余晓瑶:“你们队长心情不好?” 余晓瑶愤愤挥了挥手:“别提了,纪队救那岑敬路还被他划伤手,那群什么也不懂的吃瓜群众把我们警察都给骂了一顿。” 这事夏南枝也在网上看到了,景城公安的官方微博平常只有十几条评论评论,最新一条公告却有十几万,每条都是难以入耳的骂声。 因为这个案件重大,在没有彻底结案之前,都不能向公众透露,只草草发了一条呼吁大家理智、相信警察的公告。 骂声一潮比一潮高。 “再说真要负责励希那案子也是东城警局负责,干我们队屁事。哎,我们纪队啊,你别看他平常没正经,其实对自己要求高着呢,我们队遇到的第一个案子,是一起团伙诱拐贩卖儿童,最后有两个孩子还是没留住,被撕票了,那事让纪队自责了好一阵。” 夏南枝略微挑眉,有些意外:“可是你们不也救了其他那么多孩子吗?” “是啊,后来付局跟纪队说,我们做警察的,永远不能袖手旁观,但也要记住我们是在救人,而不是害人。老大其实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其实人比谁都好,偏偏把自己整得跟流氓似的。” 夏南枝点头,这事她倒是认同。 —— 那天放学后,纪依北从巷子里救出夏南枝,又和那群人干了一架。 和寻常的英雄救美不一样,一打七,纪依北后背被棍子劈了一刀,至今都有一条疤,而夏南枝额角也撞破出了点血。 后来被学校保安发现,才救出两人。 两把伞在打斗过程中都被折断了,纪依北脱了校服外套撑在头顶,又把一旁垂头丧气的夏南枝扯进来一块儿避雨。 赶到家时,陈溪和纪哲早已经急坏了,又见两人灰头土脸,纪依北的后背整个被鲜血和雨水浸湿。 “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两个人都搞成这样?” 陈溪是法医,也算半个医生,立马拿来家里的医药箱给两人包扎伤口。 纪依北掀起眼皮,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瞥着夏南枝说:“这麻烦精不知道怎么招惹了高三的人,我可是英勇负伤。” 纪哲一巴掌盖在他头上,骂道:“就你还有理了!” 这事家里就这么简简单单过去,学校里却不一样。 杨芸芸把夏南枝欺负她的事添油加醋地告了老师,并且适当地隐瞒了那些对自己不利的东西。 早自习下课她就被班主任叫去了办公室。 “你昨天下午害杨芸芸淋了那么久的雨,衣服都湿光了,人爸妈昨晚都给我打电话!还以为遇到校园暴力了呢!” 夏南枝看着班主任,淡淡说:“她先惹得我。” “哦,她惹你你就能这么欺负她了啊?马上叫你爸妈来一趟学校!” 夏南枝一愣,很快眼圈就红了。 哪来的爸妈? 还没等她回答,纪依北推开门走进来,爽朗地冲班主任一笑,拍了拍夏南枝的脑袋。 “老师,我是高中部的,夏南枝哥哥,我爸妈都是警察,平时忙得很,电话都经常打不通,你要有什么要说的,就跟我说吧,我转述。” 校服被穿得松松垮垮,袖子卷到胳膊肘。 眼下一块泛紫的淤青,背上贴着纱布,罩着衣服也能闻到一股药酒味。 一看就是个不良学生。 班主任听他的话,自然以为两人是亲兄妹,而家长都是警察,叫来学校的确影响不好。 “算了算了,夏南枝你以后自己注意点,别总欺负同学。” 夏南枝悄悄翻了个白眼,什么话都没说。 倒是一边的纪依北乐呵呵的:“那肯定啊,怎么能欺负同学呢!” “行了,走吧走吧。” “好勒,谢谢老师。” 纪依北揽着她的肩往外走,最后在拉开办公室门时,突然转过头。 他抬着下巴,站在夏南枝半步前,自上而下看着她的班主任,继而颇为挑衅地一笑,气焰嚣张。 “我刚在外面听我妹妹讲这事还是她同学先招惹地她,您最好也问问那人都对夏南枝干了什么。” 夏南枝和班主任同时一愣,夏南枝仰头看他,顿时觉得自己腰杆子都直起来了。 纪依北继续说:“她那个同学爸妈给你打电话,你就什么都不调查怪我妹妹?我爸妈昨晚要是没加班,知道昨天她受的欺负,你今天又打算骂谁?” 所以说,纪依北做警察编瞎话的潜力在那个时候已经露出尖尖角。 昨晚纪哲和陈希没有加班,夏南枝也从来不会把自己的委屈给他们讲。 说完这句,纪依北拉着身后瘦瘦弱弱的小姑娘离开了办公室。 他人高腿长,脚步飞快,小姑娘在后面小跑跟紧他的脚步。 偷偷低下头笑了开来。 明眸皓齿。 那是夏南枝在那场火灾后,第一次这么轻松地笑。 可惜事情并没有按照纪依北预计的发展,当天晚上班主任就给纪哲打了电话,一方面则是对夏南枝在学校收到的欺负表示道歉,另一方面则“慰问”了一番那个所谓的夏南枝的哥哥。 那天纪依北被罚蹲在家门口不许吃饭。 —— 走廊尽头是一扇窗户,半开着。 纪依北站在窗前,手指夹着烟,也不知道看着窗外哪里,一口一口吸烟,吐出的烟雾很快被风吹散。 夏南枝走过去,把手里的咖啡递过去。 “心情不好?”夏南枝问。 纪依北收回视线,喝了一口咖啡:“还好,我只是在想你之前问我的那个问题。” “嗯?” “为什么要当警察。” 夏南枝歪头看他:“哦,不是因为警服好看?” 纪依北嗤笑一声:“就我这样的,已经超越人靠衣装的境界了懂不?” 呵,还能耍贫了,看来是没问题了。 夏南枝心想。 不过犹豫片刻,她还是没走,耐着性子问:“那是为什么?” 被风吹了许久,把他心头那些伸出枝杈来的浮躁、抱怨的心思吹散了。 “其实我决心报警校的时候完全就是因为叛逆,那时候我爸不同意,我就偏要报。” 夏南枝吃惊:“叔叔不同意?” “当警察危险啊。他就算自己再热爱这个职业,可若是我的话,宁愿我去干个寻常点的安全的工作,别犯事就行了,只是当时不懂,还以为他那是看不起我。” 夏南枝没说话,知道他还没讲完,安静等着。 “可等我去了警校后,才发现不是我想得那么威风,每天训练量大得我站着就能睡着,去各地派出所实习时常常凌晨出去解决一些纠纷——都是小事,挺没意思的。” “哦,我还染了一头黄毛,那时候就觉得老子天下第一,一直觉得自己要是生在乱世,那一定是个末世英雄。” 夏南枝想起那个时候他的样子,眼里噙了些笑意。 “后来怎么染回来了?” “因为有个人跟我说了一番话,才让我意识到警察原来背负着这么大的责任。” “谁?” 纪依北敛眸看她。 “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案件结束会有几章男女主的互动呀 这一篇会有好几个案子然后都是相互交织哒! ☆、暗恋 夏南枝后颈上的神经倏得绷紧,嘴边的笑意稍稍敛去,正经起来。 “我?” “嗯,你大学录取结果出来的那天。” 纪依北眼睛里倒映出她的脸:“你说——‘我不愿意当警察,因为害怕有些人会因为我的失误、或者我的粗心丧命,所以纪依北,我挺佩服你的。’” 那是夏南枝少有向别人吐露心声的时候。 夏南枝拢了拢衣领,淡淡:“我都快忘了那事了。” 纪依北脸上阴影深浅,棱廓分明,下巴收紧,沉着声音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可能就是为什么要当警察吧。” 夏南枝插在衣兜里的手指动了动,整颗心脏都活跃起了,并且逐渐呈现出递增的趋势,就连看向纪依北时都觉得他发着光。 她匆忙撇开视线,甚至显得有些狼狈,好在纪依北没有看到。 这样是不对的。 她在心中默念。 “我以前觉得你这人挺难弄懂的。” 纪依北突然又说。 夏南枝太阳穴突了突,不由放缓呼吸。 纪依北手圈着咖啡杯,视线垂下来,慢悠悠晃了晃:“其实你也就是个带着面具,自以为自己很牛的小姑娘。” “……” 靠。 完蛋。 最后暴击,耗掉夏南枝仅剩的残血。 “……有病吧你?”夏南枝别别扭扭骂。 纪依北翻了个白眼,高低眉勾唇看着她,伸手往她后脑勺一拍:“小白眼狼,滚蛋。” 于是夏南枝立马飞快地道别:“我滚了,哥哥。” 不管她承不承认——纪依北,就是哥哥。 等她恍神着从警局出来时,申远已经到了,夏南枝拉开车门坐进去:“阿远,我最近有没有什么工作?” “不是你说过年这几天要休息的吗,我就推了。” 夏南枝签约的经纪公司跟一般的不同,是最近几年才崛起的一个新势力,对艺人的约束没有其他公司那么多,而且公司老总是个富二代,那时候亲自去签的夏南枝,所以她在公司的地位有些特殊。 申远平常也就颇为纵容她。 “……”夏南枝面无表情地压下心底涓涓涌动的悸动,威胁道:“你要是不想过几天爆出什么‘夏南枝男友’之类的新闻,就快点给我安排个工作,不在景城的。” 申远目瞪口呆,不知道她又犯什么病了。 “男友?谁啊,还是有人在追你,陆潜?”一连串的问题炮轰。 夏南枝翻了翻眼皮,平静地说:“不是,是我想追的。” “……谁啊。”顿了顿,又补充,“合约上其实没有要求你不能恋爱,只是公开前要经过公司同意。” 夏南枝咬牙切齿:“一个抠门又脑残的男人,同意吗?” “……还是你品味独特。” 阳光明媚,光线从枝叶上投射下来,在地面上形成一个个斑驳的光圈。 夏南枝不动声色按着胸口,感受其中蓬勃的跳动,当年从办公室被他拉出来时就是这种感觉。 不过好像又不一样。 比之前还要更快一些,而且还慢不下来。 “给你联系了一个广告拍摄。”申远放下手机,“之前就发过信息,那时候你在拍戏就推了,这次正好时间能合上。” “什么时候?” “后天。” “好。” 还是得逃。 纪依北啊,太危险,还是离得远一些好。 夏南枝在心里一通感慨,忽地又想起刚才余晓瑶的话,重新点进“景城公安”的微博转了圈,简直不堪入目。 她一条一条看下来,直到看到一条评论,夏南枝的目光陡然锋利起来。 ——我是住岑敬路跳楼的那个小区的,我看着警察对他围追堵截,最后他被逼得无处可逃才选择了跳楼,大家随便想想就知道警察为什么要抓他,还不是触动了某些人的乌纱帽! 刚刚被纪依北那些话闹得心神不宁,夏南枝反常地出现了情绪。 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按动。 ——人家警察为了保护你们整天没日没夜地加班,胳膊还被砍伤,他们说什么了吗?你住那个小区,我他妈还差点被岑敬路害死呢,不懂就别bb,有你打脸的时候。 申远还在那头哼着小曲,感叹着他们家南枝终于长大了,几分钟后就发现她默不作声惹了这么大的事。 “夏南枝!你存心跟我作对吧!” “我怎么了?”她睁眼,茫然地问。 “你一个公众人物议论实时也就算了,还跟几千万网名唱反调?你还要不要命了!快给我删掉!” 夏南枝不屑:“不要,我又没骂错。” “你没骂错可案件这不还没公开吗,你就不能安心等警察公布了,让他们自己发现错了吗!”申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你看那人发的,还说是警察逼他跳楼的,有病吧,成天瞎意\淫什么呢?” 然而,这件事不断发酵,最后产生的影响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也不知谁爆出了夏南枝的住处,一群“正义使者”举着匆忙手绘出来的纸板,堵在小区门口。 中午时纪依北估计是看到了网上的信息,还给她打了一通电话,只不过夏南枝没接。 网上的骂声更是铺天盖地,夏南枝私信都爆炸了,连微博都登不上去。 不过她却完全没事人一样,一点不生气,快被气出病来的是申远。 夏南枝还添油加醋,笑嘻嘻道:“你看,我这都上热搜第一了。” —— “壮士!赐卮酒!”辛然把手里的酒往外一推,恭恭敬敬地献到夏南枝手中。 “你就别笑我了。”夏南枝摆手,抿了一口酒,垂眼看酒吧台上正唱歌的那人。 最近好像隔天就会来酒吧。 辛然是夏南枝关系最好的大学同学,她天性活泼闹腾,以前的表演课上两人就经常被老师夸,辛然是演得机灵生动、而夏南枝则是细腻婉转。 不过两人刚认识时辛然并不喜欢夏南枝,大一时辛然追了当时的学校男神被拒,后来男神给夏南枝递了情书,夏南枝看都没看就扔了,这事被辛然知道后乐了好几天,女生间莫名其妙的好感也由此开始。 辛然收起幸灾乐祸,认真问:“那些人还聚在你家门口?你今晚要不睡我家去吧?” 她去夏南枝个人微博下看过,骂声一片,说她蹭热度、没素质、趋炎附势的,各种都有,就连造谣声都蠢蠢欲动起来。 “不用,反正我明天就走了。” “去哪?” “英国,拍广告。” “哦,那你小心点。”辛然手指在膝盖上敲了敲,忽而八卦地眨眨眼睛,手托着腮:“不过你为什么莫名其妙在网上跟人吵啊,都不像你了。” 夏南枝目光一动,长长吐出一口气,若无其事说:“突然良心发现,决定为社会做出贡献。” “得了吧你。”辛然嗤一声,“骗鬼呢。” 夏南枝轻笑,突然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震动起来,合着玻璃发出隐隐约约的嘈杂声音。 来电显示是纪依北。 她顿了顿,盯着手机看了许久,最后伸出手指挂了电话。 辛然把她动作看在眼里,有些新奇地问:“这谁啊,怎么不接啊?” “我哥,那案子的队长。”她不动声色地跳过第二个问题。 “哇,那还挺厉害,你骂人也是因为他呀?” 夏南枝瞥了她一眼,淡淡地应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辛然扣上一面精致的蕾丝面具,扭着腰兴冲冲挤进舞池里一块儿去跳舞了。 夏南枝独自一人在角落,盘腿坐在沙发上,双手抱胸看着辛然跟妖精似的扭动身肢。 这时,酒吧门口走进来一个人。 原先外头明亮的光束打在夏南枝的侧脸上,这会儿却被那身形挡住了,夏南枝不由往门口看去。 纪依北环视一圈,立马发现缩在一边的夏南枝。 四目交触,她心弦瞬间绷紧。 纪依北提脚就朝她走过去,在她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好在夏南枝本身气场够强,也不显得弱。 “你怎么……” 纪依北打断她的话:“夏南枝,这酒吧我来十次怎么能碰见你九次?” 夏南枝不由撇了撇嘴,心道她不过是来了三次,两次碰到了他,还有一次是跟他一块儿来的罢了。 她眼中显出似有似无的笑意,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说:“哥哥,你怎么不说你还比我多来一次呢?” “……” 一个袋子被扔到夏南枝怀里,酒吧里灯光昏暗,看不清是什么,夏南枝抽出其中那卷东西,摊开,只看了一秒就迅速把它原封不动塞了回去。 “我不要。”夏南枝把袋子扔在桌上。 “给你就拿着。”纪依北笑了声,在她旁边坐下。 袋子里,是一面艳红金穗的锦旗,上面写着“勇敢协助破案”六个字。 奇丑无比。 夏南枝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纪依北一愣,朝她摊开手:“手机给我。” “……干嘛?”虽这么说,她还是把手机交到了他手中。 纪依北点开屏幕,扣扣按按一阵:“上次用你手机打车的时候顺便给你装了个跟踪系统,现在案子结了帮你取消了。” 说得理直气壮,毫无愧色。 夏南枝气结,翻了个白眼,一把夺过手机:“你还真他妈是个流氓。” 纪依北耸肩:“过奖了。” 两人之间没了话,夏南枝坐在他旁边心跳如雷,甚至庆幸酒吧里吵闹的音乐,不至于让自己的心跳声出卖自己,于是只好一杯一杯喝酒,强装出轻松适意的模样。 “对了,今天的事,对你影响挺大吧?” 她知道纪依北指的是什么,有些不自在地回答:“还好,反正等真相出来就没事了。” “我们队的人都挺感谢你的,不想你被这么骂,这不还自发加班整理案卷,估计现在正式公告已经发布了吧。”纪依北看了眼手表。 夏南枝一愣,眉眼柔和下来,红唇勾起,细嗅他身上抹在伤口上残留的药酒味,意外地觉得好闻,一股安心的味道。 听她没有动静,纪依北偏过头看她,意外地发现她嘴角噙着的笑,不由多看了一会儿。 “一般别的男人这么看着我,我会觉得他对我有意思。”夏南枝直直看着前方,对身侧人说。 纪依北移开视线,嗤笑一声。 “就一丫头片子。” 纪依北进了刑警队后,有案子时整日整夜地加班,没案子时清闲许多,却也懒得再来酒吧这种娱乐场所。 不过工作前他也混,这一点夏南枝知道。所以他在酒吧里丝毫不会像不常来的人那般拘束。 他在这坐了没多久,就有几个美女踩着细高跟来要号码,都被纪依北插科打诨地拒绝了。 夏南枝坐在旁边,光线被纪依北挡住,又披散着长发,垂着头,不至于被认出来。 她不动神色地余光扫着右前方那张桌上的姑娘,一共八个,七个都来要过电话但失败了,剩下最后一个正跃跃欲试,搔首弄姿。 “纪依北。”她站起身,挡在他面前,“送我回去。” “我喝酒了。” “我叫车。” “……” 什么毛病?! 夏南枝伸手对舞池里的辛然招了招手,刚才她酒喝得又急又多,酒量再好脸也已经泛起红晕,暧昧地印在脸颊。 两人站在门外,身形挺拔,格外惹眼。 夏南枝默不作声地戴上口罩。 出租车司机打开电话:“喂,我快到了,你穿什么衣服啊?” 不知道是真的喝醉酒了,还是被纪依北弄得心烦意乱,还是今天被网上漫无边际的谩骂的关系。 夏南枝脱口而出:“你管我穿什么衣服?” 纪依北轻轻踢了一脚她的小腿,伸手夺过手机:“喂?师傅,不好意思她喝醉了,我们就在酒吧门口,一件黑色棉衣一件米色大衣。” “纪依北!”夏南枝突然喊,歪着头微仰着看他,眼眸微微涣散,醉了七分。 纪依北斜睨着她:“干嘛?” 夜色朦胧,星光璀璨,夏南枝头发微乱,软塌塌垂在胸前。 看着他。 轻轻咬了下嘴唇,继而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纪依北:…… “我好看吗?”她问。 “……” 嘟嘟。 出租车司机在前边停下,按了下喇叭。 纪依北忍无可忍地拉开车门,把喝醉酒的夏南枝扔进车里。 “别发酒疯。”他低声略带警告地说,把她推进去一些,自己也坐进车里。 好在夏南枝并没有完全醉得不省人事,茫然地张望一阵,看到身旁男人的侧脸后就安心地眯上眼睛睡了过去,没再闹腾。 纪依北忽得想起明天就是二月八号。 他看向夏南枝的眼神柔和下来,甚至带上些微平常在他眼中看不到的心疼。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南南有没有超可爱!国民小妖精真追起人来很恐怖滴! ☆、游戏 第二天醒来。 夏南枝撸了把乱糟糟的头发,随意地扎起一个马尾,开始回想昨晚是怎么回来的,不过记忆模糊,也就作罢。 她拉开窗帘,光脚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外面又阴沉下着小雨。 这几年的二月八号都是这个天气。 迅速收拾好自己,坐车去景城最东边的一处陵园。 不是除夕也不是清明,偌大的陵园内十分清冷,只有寥寥几个伞顶,稀稀疏疏散开在园内,天幕灰败地悬在头顶,让人都禁不住沉抑下来。 “伯伯。”夏南枝收起伞,拐进保安亭中。 “欸,我就知道你今天要来,登记单都已经拿出来了。”看守陵园的老伯笑眯眯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银框眼镜,已经滑到眼下。 夏南枝年年这一天都会来,而且只有这一天才会来,来时还时常会给他带个小点心,老伯对她印象深刻。 “这个您无聊时可以吃。”夏南枝把手里的一份糕点放桌上,从笔筒里抽出一支笔,正要登记,“这人也来了?” 她指着登记表上“纪依北”的名字。 老伯探脑袋一看,点点头,扭头看身后的钟:“一个小时前就来了,刚走。” 夏南枝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俯身签了名走进去。 她一格一格台阶往上迈,鞋跟轻轻砸在水泥板上,浑重又干脆,她心里默数着数字,数到第28时向右拐,又走了两步停下。 眼前是两座墓碑。 夏英霖和张含。 墓碑上的照片还是两人年轻时候的,笑得格外灿烂。 “爸、妈,我来了。” 夏南枝把手里的花放下,注意到墓碑之间已经放好了一束花,是纪依北留下的。 也许是太早就失去了父母,她不擅长在墓碑前跟他们聊一聊最近的事,只安静地在那跪了十来分钟,便又安安静静走了。 除了那一束花,什么也没留下。 . 傍晚去机场见到申远,夏南枝才知道昨天景城公安新公告发布后,不仅是案件一次反转,连带着夏南枝也是一次反转。 公告中的最后一句是——此次破案要特别感谢夏南枝小姐的协助,还配上昨天给她的那面锦旗的照片。 而公众对她的评价则转变成态度鲜明的两派,一派仍认为夏南枝不过是蹭热度、作秀,而另一派全部拜倒在夏南枝的石榴裙下,叫上了“大哥”、“老公”。 “我就说你这性子能火!”申远乐呵呵的。 夏南枝懒得理他,也不知昨天把她骂得狗血淋头的是谁。 申远还在一旁喋喋不休:“你那些粉丝性子也像你,够野,也不会跟骂你的人吵,反而增了你的路人缘。” “我粉丝怎么了?” “你自己看你微博评论,昨天都把我看乐了。” 她的微博自昨天崩溃以后就没有再点开来,这会儿打开又卡了一阵,收到上千条的新私信和上万的评论。 夏南枝随便看了几条热门评论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夏南枝小弟管理协会】:居然还有人骂我们大哥,是我大哥拿不动刀了还是你飘了?? 【陆潜南枝今天结婚了吗】:大哥不要慌!小的以后就是你门下走狗,专给您递刀! 【etgvzhmt】:不就一个蹭热度的sb吗,居然还有一群没脑子的跪舔。 【我是理智粉】:前面那个骂人的!我们粉丝在此声明,偶像行为我们粉丝不买单你们要骂就骂夏南枝去,骂我们粉丝算什么本事! 夏南枝:…… —— 半个月过去。 其实广告拍摄三天就结束,夏南枝又在英国兜兜转转玩了好几天,直到年前签的《毒瘾》开拍在即才回国。 《毒瘾》讲的是缉毒警察的故事,剧情线、爱情线双线贯通,夏南枝和陆潜分别是女二和男一,都是缉毒警察。但又不仅仅只是讲缉毒,还牵涉到前世的故事。 “阿远,女一号是谁啊?”夏南枝坐在保姆车里,边背台词边问。 “我没跟你说过吗?钟琪啊,这次提前了一个月开拍还是为了配合她的档期呢。” 钟琪。 夏南枝不喜欢她。 她第一次见到钟琪还是在读书的时候,她和纪依北是同一年级,那次是高三毕业典礼,夏南枝被叫去高中部当主持人。 饶是夏南枝这样不关心八卦的人,也听说过不少关于钟琪的传言。 比如一周就会换一个男友,初中时就已经打过胎,性格乖张跋扈,可却生得极好看,被好多男生看作女神。 不过让她真正不喜欢钟琪的原因只有一个——那时纪依北和钟琪都是年级里很有存在感的人,毕业典礼时也不知是谁撺掇的,钟琪在撺掇下向纪依北表过一次白。 大家哄闹中一唱一和地喊着“亲一个”、“亲一个”。 保姆车直接开到影视城中,导演通知了先把前世的戏给拍完,夏南枝演一个民国小丫鬟,戏份不多。 她下车,一到就被拉去补妆,夏南枝毕竟还是新人,人还懒散,除了申远这个经纪人外,也没再找个助手和化妆师。 陆潜和钟琪都有自己的单独化妆间,夏南枝则和其他一些配角一块儿用一个化妆室。 房间内空调还没打暖,夏南枝搓了搓手,塞进口袋,闭着眼让化妆师倒腾。 “你皮肤真好,化起妆来都不用遮瑕。”化妆师夸道。 夏南枝淡淡一笑:“谢谢。” 等化完妆,就是换一会儿要穿的戏服。 服装师拿着一件侍女服装递给她,粉色上衣绿色粗布裙子,夏南枝心道“好丑”,便抱去换衣间换上。 出来后,服装师往后仰着身子,托着下巴看了许久,最后摇摇头:“换那件宽松点的上衣吧,这件把身材都勾勒出来了,凸显不出主角。” 夏南枝往镜子里扫了一眼,也没多说。 “这不挺好看的嘛,换什么?” 陆潜抱胸站在门口,弯着嘴角。 他已经换好衣服化完妆了,一身民国地痞的扮相,黑衣黑帽。 他一来,刚才还平静入水的化妆室登时热闹起来,好几人都围上去跟他打招呼。 夏南枝远远给他招了招手,示意自己先去换衣服,等她换完那件宽大的上衣,陆潜已经在门外等他了。 “找我?” 夏南枝走出去,面对他靠在走廊另一侧的墙上。 “也没什么事,就是闲着无聊找你聊聊天。”陆潜拍了拍手肘上蹭上的墙壁的白灰。 “哦。”她点头,也就没话了,很困似的打了个哈欠。 陆潜被气笑,捞起手臂轻打了她一拳:“找你聊天哦什么哦啊。” 夏南枝掀了掀眼皮:“你找我聊天还得我想话题呢?” “呵,第一幕就有你的戏份吧?” “嗯,估计今天也就这一场有我的部分,前世主要是你和钟琪的戏吧。” 陆潜挑眉,“哟”了一声,一把拽过她脖子说:“我今天戏也不多,一会儿结束了一块打游戏呗?” 夏南枝穿着丫鬟服,被他拉扯地被迫弯下腰,皱着眉瞪他,看起来有些好笑 终于挣开他的手,理了理头发:“什么游戏。” “绝地求生。” “就纪依北说你垃圾的那游戏?” 陆潜翻了白眼,但也没争辩,的确是事实,更何况纪依北警校也不是白读的,游戏里耍枪耍得贼6。 “待会儿我问问他来不来,一起组队呗?” 夏南枝一愣,她已经半个月没和纪依北联系过了。 “我不会,我看着你们玩。” “也行。” 两人往外头走,钟琪已经在拍摄地了,坐在一把白色塑料椅上看台词,穿着一身淡粉的旗袍,翘着二郎腿,正好露出一截白嫩嫩的大腿,风光无限。 “这么早就来了。”陆潜跟她合作过几次,打了声招呼。 钟琪回头,冲他一扬眉,瞥见他身边的夏南枝遍站起来,大方伸出手:“夏南枝吧,我是钟琪,多指教。” 夏南枝也伸出手,握住,语气清冷礼貌却又疏离:“前辈好。” —— 这一幕夏南枝只有两句台词,主要是讲述女主角的身世背景,两人合作默契一次就过。 夏南枝拍完,从申远手里拿过一件棉大衣披上,抱着保温壶扫了一眼角落里玩电脑的陆潜。 日暮四合,寒风阵阵。 她坐下时,正好听见传出一声低沉的声音:“有四倍镜没?” 声音很熟悉,就是纪依北的。 陆潜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操作着,连夏南枝过来也只是扫了一眼。 刚才楼里两人被纪依北干掉了,陆潜这会儿正美滋滋舔着包,边舔边不要脸地说:“嘻嘻我有,可我不给你。” 纪依北朝他屁股方向开了个空枪,丢下一句:“你要四倍镜看风景?” 夏南枝两腿盘着坐在椅子上,把冰凉的脚踝堪堪偎着大腿取暖。 陆潜瞥她一眼。 “……” 还穿着戏服的绿色粗布长裙,两腿都缩在裙子里头,却能看到裙底下勾勒出来的大剌剌敞着的双腿。 “你能不能含蓄点?”他勾勾嘴角,嘲讽。 “?”夏南枝不动,递给他一个“关你屁事”的眼神。 游戏是四排,除了纪依北之外,另两人也是陆潜好友,突然听他不着调的一句,便问:“旁边还有人呢?” 陆潜手指按了下键盘,跳上车:“嗯,夏南枝,一块儿拍戏呢。” 一局游戏很快结束,陆潜在队友的保护以及救扶下,堪堪撑到了最后,吃到了鸡。 “欸,今天运气不错啊,要不我开个直播呗?我经纪人催我好久了。” 纪依北低低嗤笑一声:“是运气不错我们仨正好都有空带你。” “……” 陆潜想了想,又问:“依北,一会儿直播你没事吧?” 另外两个人也算半个圈内人,直播时喊名字也无所谓,不过纪依北是警察,毕竟职业还是特殊,何况陆潜那些粉丝中起码有一半都迷他。 “嗯?没事啊,别叫名字就行。” “行行行。” 陆潜兴高采烈,倒腾了一会儿开了直播,立马有几排“啊啊啊啊”、“赶上了”之类的弹幕飘过来。 新一局比赛开始。 “到了后先找车。” 纪依北发号施令。 弹幕一下密集起来。 【啊啊啊啊!是那个声音好好听的小哥哥吗!】 【小哥哥欸!!!!】 【求小哥哥开直播!不想看这个辣鸡直播!!!】 【哈哈哈哈哈哈哈前面那个说我们潜潜辣鸡的给我站住!不爱看就滚啊,我先滚为敬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又开始恢复日更啦!每天的更新时间为17:30,每天3000 日更到完结。 这篇文不长预期六月底或七月初完结吧,大家喜欢收藏哦~ 之前隔了一个多月啦,前面忘记的可以回去看一下~ 另外新人作者草鸡需要鼓励的,希望大家多多评论嘤嘤嘤! 给大家鞠躬! ☆、护犊子 夏南枝挑眉,眼角弯了弯。 就听陆潜咆哮:“你们到底是谁粉丝啊!” 陆潜在楼里扣扣嗖嗖捡了一阵,骂道:“这踏马也太穷了吧,什么都没有。” 另一个队友已经基本搜完自己的那块区域:“我这有辆吉普,有跟我一块儿走的吗?” 陆潜:你先走吧,我还有一栋楼没搜。 纪依北:我这也有车,我一会儿跟上。 队友2:你马上好了,你开来接我一下呗。 等陆潜终于搜完东西,三个队友都已经离开那块区域,自己也进了毒圈:“纪队,来接我一下呗?” 纪依北:不,自己跑毒。 陆潜:…… 隔了好一会儿,弹幕一连串的“小哥哥冷漠哦”飘过。 陆潜:直播呢,给我点面子咯。 纪依北轻笑一声,心情不错地说:忘记在直播了,完蛋,暖男形象崩塌。 陆潜:…… 夏南枝:…… 过了一会儿。 纪依北:宝贝儿,我到了,带你去浪漫的土耳其。 陆潜:你别乱飙骚话啊,我粉丝好多未成年呢!…等我会儿啊,我刚漏了子弹,再去取一下。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纪依北:给我赶紧滚下来,再等你十秒。 【哈哈哈哈哈小哥哥喜怒无常,脾气暴躁啊。】 【陆大打游戏是真的垃圾啊】 【小哥哥名字是叫季对还是什么,咋写的啊!】 【小哥哥缺未成年童养媳不?分手割腕的那种!】 —— “你们吃东西吗?”场务拎着一袋点心放到他们面前的桌上。 陆潜全身心投入到游戏当中,时不时神神叨叨骂几句,完全没意识到有人在问他俩,于是夏南枝接过:“谢啦” 场务冲她一笑,挠了挠头发:“不用客气。” 【旁边还是个女的??】 【我仿佛头上一道绿光,我老公跟别的女的在一起呢!!!】 【女朋友???】 【应该不是吧,陆大不是要拍那个毒瘾吗,估计是一起拍戏的吧?】 夏南枝也不想他粉丝误会,便读了遍那个说在拍戏的粉丝id:“聪明,我们现在就在片场呢,刚开机。” 最后忽得想起些什么,又忍不住补充一句:“现在钟琪在拍呢,我俩闲着无聊就玩游戏。” 说完,她默了一会儿。 那边没什么动静。 她眉目柔和下来,不知怎么原先乱糟糟的心情也恢复了一瞬——她刚才提起“钟琪”,纪依北没有搭腔。 陆潜也终于灵魂出窍又回归,瞥一眼弹幕,手上动作不停。 “不是女朋友啊,就是夏南枝。” 【值钱cp的大旗摇起来!】 【陆大都说不是女朋友了,还站cp的有病吧??】 没过一会儿,弹幕里两个派别便吵起来。 怎么越解释越乱了,夏南枝心想。 “你们取得那个值钱cp也太难听了吧。”陆潜不怕死地继续说,“你们站cp我无所谓呀,也没什么好吵的,无非因为我们上一部戏演得不错有cp感你们才站队嘛,夏南枝演技不错,性子也直白,我也一样…哈哈一不小心自夸了,所以我们关系还不错,不过只是朋友。” 一旁插着叉子吃蛋糕的夏南枝愣一愣,反应过来后无声地对陆潜比划一个嘴形:谢了。 “啊啊啊啊!!” 陆潜一个没留意,被开门时门外闪过的人影吓了跳,立马一顿扫射。 系统提示——误伤队友。 纪依北:……恩将仇报? 陆潜讪讪一笑:失敬失敬,没看清啊,小的扶你起来。 弹幕上一众的“哈哈哈哈哈哈哈”中,夹杂着一条红字的一串字,很突出。 夏南枝看了眼。 【夏南枝还直白?就是一蹭热度的事儿逼,长得再好看也是个整容怪,恶心!】 夏南枝手指在膝盖上敲了几下,耐性磨尽,懒洋洋道。 “这位朋友,谢谢你夸我好看,不过还真没整容,从小就这么好看真是不好意思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果然是大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迷之欠揍!承认你长得好看行了吧!】 【本人夏南枝门下走狗】 当然也不乏一些骂她的话,被她一一忽略,看都懒得看一眼。 隔了一分钟。 纪依北突然说:“陆潜,下把换夏南枝来,给你证明一下你这操作到底有多烂。” 陆潜了然,尾调稍稍勾起一个弧度,“哦”了声。 【哇,小哥哥和夏南枝也认识吗?】 ???? 夏南枝懵逼,虽说看了几局下来她大概也知道了怎么玩,可莫名其妙被点了名还是心有戚戚,最后却还是鬼使神差跟陆潜换了位置。 初次玩,也不懂诀窍,夏南枝没过几秒就跳。 纪依北:……谁让你跳了? r键,没办法,纪依北也只好跟着跳下去。 夏南枝:谁让你让我玩了。 可惜运气太烂,快落地时瞅见底下还有一人:“纪队,我怕是要凉了,底下有人。 纪依北:有枪就跑,没枪就用拳头。 落地。 夏南枝和对面那人面面相觑。 估摸着对面那人也是个新手,跟她一样赤条条什么装备都没有。 夏南枝向前跑几步,跃起,一记重拳,那人很快也反应过来朝她打过来,却都被她灵活地躲避开,没过几秒就把那人秒杀。 抢到队上第一个人头。 “哟呵,挺牛啊。”陆潜吆喝一声。 夏南枝心情颇好地笑,半玩笑半认真地说:“小时候跟我爸学过军体拳,正好练练手。” 于是弹幕又被一水的“大哥”淹没。 一杀后,纪依北也找到一辆车来接她:“上车,这地又穷又不安全。” 上车后又听他说:“换个位置,你来开车,我有枪。” 夏南枝一上车琢磨了一阵,便离弦之箭般往前奔出去,几次纪依北都以为要翻车最后却勉强稳住了。 以后不能坐她的车,纪依北心想。 车穿过草地跨上大道时,突然几声枪声,打在车上。 夏南枝:谁在打我们?要打他们吗? 纪依北:你个枪都没有的打什么打?你只管开车,左右都有人呢,他这一开枪就暴露了位置,一会儿就该混战了。 夏南枝:……可以,深藏功与名。 果然后面响起成片的枪声,剩余人数往下掉了几人。 纪依北:绕到刚才左边那群人那边去,带你舔包去。 于是两人偷偷绕了大半的路,凭着夏南枝光溜溜一身和纪依北手里一把枪,不要命地绕去舔包。 夏南枝把车停在不远处的石头后。 纪依北:你躲着,注意后面。 说罢他便晃动着步伐上前,顺势朝最后仅剩的一个残血补了一枪。 不要脸,抢人头。 接着举起四倍镜往对面瞄了眼,还剩两人,纪依北扔了一个烟/雾/弹掩护,冲过去一阵扫射,动作快且准,又杀两人。 这边夏南枝挑挑眉,不得不说,还是很帅的。 “好了,过来舔。” 夏南枝慢悠悠:“纪队,舔包就舔包,说完整,不然有歧义啊。” 纪依北:…… 陆潜:你俩能不能克制一下自己的骚话啊?? 默了一阵,纪依北跑去对面舔包,把最近的两个包留给夏南枝。 陆潜不服:“你这是性别歧视!怎么我让你接一下还得抱怨半天?” 纪依北嗤笑一声,懒得搭理。 —— 玩了将近一小时的游戏,夏南枝玩得头晕,摆摆手起身,问过导演说今天不会再有她的戏,便准备回酒店。 雨下得淅淅沥沥,天幕阴沉。 夏南枝扯了件披巾盖在头上,头也不回地跳进雨幕。 快到酒店时,才发现门口一个老人正哭闹着跟门口的保安争辩着什么,头发花白,眼角耷拉着,浑浊的眼泪从浑浊的双眼中迸发而出,淌进眼角深深浅浅的皱纹之中,像是沟壑一般,心酸又无奈。 忽地保安对着老人推搡一把,老人撞在夏南枝身上。 夏南枝眼疾手快地扶住,皱眉冷眼看保安:“干什么你?” “哎呀,这人就是碰瓷的!”保安满不在乎地挥挥手。 “伐四伐四!”老人站稳了,对夏南枝一阵摆手,嘴里磕磕巴巴说了一串话,双目通红,甚至泛着仔,眼袋几乎快垂到脸颊上。 夏南枝仔细听了会儿。 可惜根本听不懂,老人家说的是方言,夏南枝只是来这拍戏哪里还懂方言。 犹豫了一阵。 夏南枝拨通报警电话。 她总觉得这老人家是真的有些话要说,又难以沟通,酒店保安又一副不愿搭理的模样。 她拉着老人在酒店里坐了一会儿,老人这会儿也知道夏南枝不是本地人听不懂,便学着用电视上听到的“普通话”说。 尝试了几次,还是说得变变扭扭。 夏南枝摇头,轻声说:“我听不懂,我已经叫了警察,他们会送你回家的。” 老人虽然不会说普通话,但也听得懂,一听她这话头摇得更加厉害。 夏南枝愣一愣,半猜测地问:“您是没有住的地方吗?” 还是摇头。 “那……”她想起刚才老人急赤白脸地争辩,和保安不愿意让他进酒店的样子,“是酒店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你吗?” 老人哭了,眼泪顺着脸上因年老自带的沟壑蜿蜒曲折地留下。 这次是点头。 夏南枝稍微舒了口气,柔声宽慰他:“那你一会儿跟警察说就好,他们应该有人能听懂这儿的话。” 老人僵着嗓子,对她道谢,虽然说出口时音调变成了“xiaxia”。 警车在风雨中呼啸而至,出来一个胖警察,夏南枝朝他招了招手,扶着老人过去。 “老人家好像有什么事,我听不懂方言。” 胖警察往老人身上看一眼,竟像是熟识一样拉住他的手:“您怎么又来啦,都已经定案了。这样吧,您先去车上等我,我再跟您说说。” 夏南枝看着老人远去的背影:“怎么了?” “嗨!上个月老伯的孙女在这家酒店没了,才读高中。”说着他摇了摇头,“最后查出来就是自杀,老人家一时间接受不了,非说孙女一定是遇到什么坏人了。” 夏南枝听罢,又朝老人颤悠的背影看去。 白发人送黑发人。 看着老人那神情,真是可怜又绝望。 这么想着,夏南枝默不作声苦笑一下,要是那场火灾只烧死了她一人又会是怎样呢? —— 那头陆潜终于打好了游戏,跟粉丝们说了句“拜拜”,便把直播关了。 游戏还没退出,另外两个队友已经退出,只剩下陆潜和纪依北两人。 “你还真挺护着你这个妹妹的。”陆潜懒洋洋边整理东西边说。 纪依北笑笑,没说话。 刚才突然让夏南枝玩游戏,一是为了移开弹幕上那些人的视线,免得她看着烦心;二则是估摸着着玩游戏能帮她吸粉。娱乐圈勾心斗角、明争暗斗地多了去了,有点粉丝不会是坏事。 “对了,我们拍这戏是以警局为背景的,我刚听导演说可能会回景城拍?” “嗯,我收到上头通知了,说是已经批准了,应该就是来我们局里。” “哟,那可巧了。” 谈话间,陆潜手机收到一条信息,他看了一眼,眼底笑意深了几分。 “关游戏了啊,我回去了。”陆潜说。 树影斜斜,黑漆漆,片场后头有一块格外僻静的地方,就连路灯都稀稀拉拉,还破了好几盏,到处透着一种神秘的诡异气氛。 陆潜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一路小跑过去。 到一辆几乎要和黑夜融为一体的黑色轿车边,他拉开门走进去,轻声骂一句:“破天气,冷死我了啊操。” 驾驶座上的男人阖上手机,摸了把陆潜的头发:“还是黑发好看。” 闻言,陆潜“欸”一声,拨弄了下自己的头发,这还是为了拍这出戏刚刚才染黑的。 “你怎么不早说?” 身侧男人轻笑,扭动车钥匙:“去哪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副cp出现!我真的敲喜欢陆潜的! ☆、钟琪 很快,《毒瘾》前世的戏份都拍完,剧组转战景城,正式入驻景城警局。 因为这部片子有教化社会、告诫大家不要吸毒的作用,付局特批了他们在这拍戏,不过和正常工作区分隔开,而是给他们安排了几个房间。 夏南枝换完警服出来。 果然穿上警服整个人都会不一样,夏南枝原先身上那股懒散、疏离的调调都被这身衣服掩盖了大半,反而正气许多。 她看着镜子中的脸,清瘦柔和,戴上帽子。 一时间有些感触,她记忆中的爸爸就是身着这样一身衣服啊,那时候年纪还太小,到了如今她其实也记不太清爸爸穿其他衣服时是什么样的。 手指抚上帽檐,摸了摸。 警察。 小时候她对父亲总是有埋怨的,每次学校里有亲子活动,别的小朋友都有父母陪着,可她却常常只有妈妈一起来。 当小学老师问他们未来想做什么职业时,有一个小胖子骄傲地举着手说他要做个警察。那时候夏南枝很不屑,警察有什么好的。 保护人民、打击敌人、连天累月的加班,穿着这身衣裳在外面时,你就象征着国家,可家人呢? 常常担惊受怕,因为一个电话打不通而整夜睡不着觉,每次看到警察殉职的新闻都心惊胆战。 再到后来父亲在追案时发现了犯罪分子的马脚,最后被罪犯索性一把火烧成焦炭,连同妈妈一块都没了。 所以夏南枝对这份职业有一种很复杂的感情,既崇拜向往,又排斥厌恶。 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 为往事开太平。 脑海中突然浮起纪依北说过的话。 那天他说这话时的神情还历历在目。 侧脸轮廓硬朗,下颌收紧,眼底深沉,看着远方,坚定又决绝。 远方隔山,前程有路,就连夜色下都涌动着带来希望的曙光。 纪依北对于她来说,就是这样一种存在。 因为自知自己沉郁阴暗,可却又不想这么沉沦下去,所以拼命地想要抓住一缕光或者一寸希望。 就像是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即便克制,可一旦靠近,却又身不由己。 就像是现在。 夏南枝瞥见镜子中出现的熟悉的脸,走出门,在他面前站定,笑道:“纪队,好巧。” 纪依北后退一步,端详了她一番,评价道:“不错,比你那些衣服好看多了。” 夏南枝翻白眼:“有没有审美?” “哟,纪依北?”钟琪同样换好衣服出来,她在戏中是受害人家属,只是一条朴素的白色棉裙,露出一对纤细的小腿,“这么巧,你在这上班?” 纪依北早听同事说了当红花旦钟琪是这部戏的主角,眼下突然遇见也不至于认不出来。 “钟琪。”他打招呼。 夏南枝视线落在两人握住的双手上,默了几秒,头也不回地走了。 “好多年没联系了吧,过得怎么样?”钟琪寒暄问。 纪依北目光从夏南枝走远的背影上重新落在她脸上,耸肩:“就那样啊,还行吧。” “不过说起来——”钟琪垂下头笑笑,“就是想联系也没可能,我当年就把你给拉黑了。” 纪依北一愣,这事他还真不知道。 他也没有再主动去找过钟琪,自然发现不了原来已经被人单方面拉黑了7年。 “是么。” 还没等钟琪再说什么,纪依北接起一个电话,应了几声,便匆匆道了别跑走了。 钟琪站了几秒,直到后面有人喊她名字时才迈开脚步,她低头笑。 多年不见,魅力依旧啊。 —— 接到一起绑架案。 原先是失踪案,本来一般的失踪案不归刑警队管,可这起案子却有些奇怪。 女孩已经失踪了超过四天,家长早已经急坏了,可今早上却突然收到一条来自女儿的短信,一堆乱七八糟的乱码,再打过去时却又关机了。 于是正式立为绑架案,由刑警队负责。 可是绑架案一般都以勒索钱财为目的,而这次案件中女孩不仅出生于一个并不显赫的家庭,而且除了那一条用她手机发来的乱码,就再没有收到过其他信息。 “别着急,至少可以暂时确定孩子还活着,也可能是进了传销组织之类的,她很聪明应该知道怎么保护自己。”纪依北安抚办公桌前的女人。 他翻开之前立为失踪案时所登记的信息。 女孩叫何窈,16岁,在景城一中上高二,看里面夹着的照片,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姑娘。 何母哭哭啼啼,两个眼睛红肿的像是灯笼,脸颊也哭得跟过敏似的泛红:“窈窈很乖的,怎么会进传销组织呢。” “也不一定,我先了解一下情况——何窈是在3月10号放学后失踪的,是吗?” “是……是。” 纪依北起身给她倒了杯热水:“她平常是按时回家吗?” “是啊…我们窈窈很乖的,从来不乱跑,就算要晚回家也应该给我发个信息的啊。” “最近她有异常吗?”纪依北问。 “没有啊,就正常上下学…成绩也很稳定,看不出什么不对劲的呀…” 余晓瑶站在一边,犹豫了一阵问道:“孩子和父母关系怎么样呢?” 何母一愣,全身都不由自主绷紧,警惕地看了余晓瑶一眼,支支吾吾回答道:“我,我和她爸爸早就离婚了…但是窈窈跟我们俩关系都挺好的呀…” 纪依北抬眼盯了她一会儿,然后在纸上写着的“与父母关系良好”上面打了个问号。 “那你们离婚后孩子是由你抚养的吗?具体情况跟我们讲一下。” “啊,是的,窈窈读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我们离婚的。”何母说,“她爸爸每个月会打生活费给我们,窈窈这孩子懂事,跟她爸爸也处得好,没受我们俩离婚的影响。” “这次孩子失踪的事她爸爸知道吗?” 何母垂下眼,手指绞在一起:“知,知道,我给他说了…但他在出差…回不来。” 纪依北和余晓瑶对视一眼。 这不合常理。 即便父母离了婚,自己女儿失踪四天如今还可能是绑架案,一个和女儿关系不错的父亲会没有回来吗? 纪依北沉声问:“可以说一下为什么和孩子父亲离婚吗?” 何母陡然抬头,双目猩红,半曲着腿站起来,声音突然尖利起来:“是我女儿失踪!你们抓着我和我前夫的事不放干什么!” 余晓瑶按住何母的肩膀,把她按回座位,安抚得拍拍她的肩膀,解释道:“据你所说的内容中,关于何窈自身的疑点几乎没有,所以我们必须要找别的线索。” 何母双手捂住脸,突然呜咽着哭起来,手指上还生了几个发紫的冻疮。 呜咽不清地回答:“那时候结婚以后,过了没多久他就打,打我了…我忍了好几年,最后还是离婚了。” 了解完情况,小王带着何母出去。 余晓瑶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出了一阵神,就听到身后的纪依北说:“问到孩子父亲的时候她神情怪怪的。” 余晓瑶回神:“你也觉得?像在撒谎。” “嗯。”纪依北摇摇头,“算了,先去查一下短信发送地点吧。” “刚才已经让人去查了。”余晓瑶说,“队长,我能不能猫去剧组看看,听说还有陆潜和钟琪啊!” 纪依北扫她一眼:“有什么好看的,电视里不都看得见吗。” 余晓瑶愤愤:“电视和真人能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了,真人更帅啊。”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陆潜慢吞吞踱步进办公室,朝余晓瑶眨了眨眼睛。 余晓瑶目瞪口呆,眼看着陆潜一屁股坐在纪依北桌上,把手里的一听咖啡放到他办公桌上。 两人分明是认识的,而且关系还不错。 “忙吗?一会儿一块去吃饭呗?”陆潜问。 纪依北偏头看钟:“再说吧,有个新案子,要看看敢不敢得及。” “你,你们俩认识啊?”余晓瑶还处于震惊状态,以至于整张脸都有些僵硬,指了指眼前两个高大的男人。 不得不说,这两人站在一起还是十分养眼的。 陆潜侧过头,点点头:“是啊,我和依北都是老朋友了。” “队长!”余晓瑶瞪着他:“你怎么都没说过啊!不知道我喜欢我们陆大吗!” 纪依北耸肩,十分无辜:“长得好点的你都喜欢,每个都说过来要到什么时候去?” “错!我不喜欢你。” “啧,这是夸我帅?”纪依北面不改色地自夸,边把资料整理整齐。 “……”余晓瑶懒得理他,迅速换了一副谄媚的嘴脸,拿出兜里的纸笔递给陆潜,“陆大,我超喜欢你的!给我签个名呗?” 陆潜大大方方接过,龙飞凤舞在上面签了个看不出是什么的字。 纪依北在他背上抄了一巴掌:“滚吧滚吧,别待在这给女同胞以权谋私的机会。” 陆潜双手插兜,对着余晓瑶竖着两根手指举在脑门往外一挥,余晓瑶当即捂住心脏一副随时就要昏过去的模样。 “纪队。”小王拿着电脑走进来,“短信是在这一区域发的,是市中心的商场,不太可能是犯人窝藏点。” 纪依北凑上前,看着屏幕里闪烁的红点位置。 没办法,这条线索也断了,只能从其他的疑点入手。 比如说何窈那个奇怪的父亲。 —— 三月的天,忽晴忽雨,空气中夹杂着清新又潮呼呼的味道,拍戏的办公室是警局无人用的空闲办公室,显得有些冷寂。 “卡!” 夏南枝和钟琪下场补妆,换陆潜上场。 “你演得不错啊。”钟琪对夏南枝说。 夏南枝礼貌性的冲她笑了一下:“谢谢。” “我刚才在走道里看见你和在纪依北讲话,你们也认识啊?”钟琪闭着眼补妆,语气听不出来情绪。 夏南枝也同样心平气和,淡淡地“嗯”一声,也不多回答。 钟琪睁开一只眼睛瞥她一眼,看到她嘴角似有似无的戏谑的笑,第六感让她迅速机敏的意识到一些什么。 接着她又懒洋洋眯起眼睛笑了下,没什么好担心的,像夏南枝这样的小毛孩还不足以让她担心什么,尽管长得的确好看,可钟琪自认为对付男人,单凭长相是不够的。 作者有话要说:  之后就开始真正的甜啦!各种明撩暗撩的甜! 钟琪真的真的只是个炮灰,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喜欢 此时,纪依北正开车到了何家小区外的水果摊。 小区不新不旧,倒也干净,正处于景城东边的城乡结合处,再往东,则是一片正在拆迁的土地。 纪依北张望了一圈。 这事的确有些奇怪之处。何母自结婚以后就没有工作,离婚以后母女俩的生活更是全靠何窈父亲何志刚,这套房子也是何志刚的婚前财产,离婚后才转到何母名下。 如果这样来看,何志刚对母女俩其实还是不错的,这样子的父亲真的会对失踪四天的女儿不闻不问吗? 手机震动,是舒克打来的。 “纪队,何志刚的车的确停在机场的地下停车场,我调取了行车记录仪的记录,是在何窈失踪一天从他家开到机场的,但是却没有登机信息,手机也打不通。” “没有登机?”纪依北皱起眉头,“你再去查一下他各项账户信息和交际关系网。” “收到。” 如果何志刚和何窈相隔一天都失踪的话,何志刚更像是有预备的逃逸,很有可能,两人的失踪之间有着极密切的关系。 只是何母为什么要撒谎呢? 挂了电话,纪依北推开车门走到水果摊前,拣起旁边专给人试吃的一瓣橘子放入嘴中。 “阿姨,这个橘子怎么卖的?” “七块钱一斤,帅哥要买点吗?” 纪依北一只手插兜,另一只手挑了两个橘子嗅了嗅:“你帮我称点吧,我也不知道怎么样的好。” 水果摊摊主扯下一个袋子,绕道他旁边,边挑边说:“嗳,我的橘子都很甜的。” “嗯,是挺甜。” 这时外面跑过几个小学生,笑闹声一片,背着书包在大街上撒开腿乱跑。 纪依北瞥了一眼,说:“现在孩子这么乱跑也不怕出事。” “是的呀。”摊主埋头挑橘子,又说,“前几天对面那个小区还有个小姑娘走丢了呢,她妈妈一个离了婚的,我上次看她哭得别提多可怜了。” 纪依北装出吃惊的模样:“唷,几岁啊?” “挺大了,听说是在一中读书的,成绩还挺好的就出了这种事,想想家长就心痛得呀。” 纪依北点了点头,又指一边的苹果:“你再帮我挑些苹果吧…怎么都读高中这么大了还会走丢啊?” 摊主摇摇头,叹了口气:“谁知道啊,要是不是走丢的话离家出走也说不定,现在的孩子不让人省心的多了。” “嗨,我小时候被我爸训完也想过离家出走,怎么?这孩子她妈妈脾气不好啊?” “没,是那孩子脾气不好,我都看见过好几回她跟她妈妈吵架,上次来我这买水果还挑三拣四,这不要吃那不要吃,说要去她爸爸那呢。” 纪依北挑眉:“小姑娘一般不是和妈妈关系比较好吗。” 摊主压低声音,说:“她爸爸有钱,我估摸着啊,小姑娘也挺势利的,知道爸妈离婚后要跟着有钱的那个。” 纪依北适时地停下,没在继续问,付了水果钱就开车回警局。 —— 纪依北刚开车回到警局,还没走进去,就在门口遇到了三个裹得严严实实出门的人。 夏南枝、陆潜和钟琪。 “巧了,走,吃中饭去。”陆潜挽上纪依北的肩膀。 夏南枝走在后头,因为角色的需要,扎了一个干净利落的马尾,全脸素淡,只抹了一层粉底和淡粉色的唇膏,下巴埋进高领领口中。 粗粗一看,她垂着眼时眉眼柔和,看着还有几分乖巧,可当她抬起眼或者显出情绪时,整个人又清冷疏离起来。 相较之下,扮演受害人的钟琪唇红齿白,眼下刷了一层腮红更显得有气色。 夏南枝看着钟琪从后面踱到纪依北身边:“你在出任务吗?” “没,去调查了一下情况。” “哦。”钟琪点头,仰着头看他,“你们刑警查案子应该挺辛苦的吧。” “还好。” 陆潜回头,看夏南枝慢吞吞在后面跟着,扬了扬手:“南南你快点啊。” 夏南枝跟上,掀起眼皮瞥了陆潜一眼,心情不佳地回:“别叫我南南,腻得慌。” “啧,你这人,难搞。”陆潜也不恼,懒洋洋说。 四人穿过马路,到了警局对面的一家小炒店的小间包厢内。 这家小炒虽然店面不大,但生意一直很好,尤其是年前还专门上了电视推荐过,生意便更加火爆。 “你们有什么忌口的吗?”陆潜拿着菜单翻了翻,问道。 钟琪脱了厚重的外套挂上衣架,里边是一件薄裙:“我减肥,给我点个沙拉和鲜榨果汁就行。” 夏南枝支着下巴:“我随便。” 也不知道是她的错觉还是什么,说完这句话,夏南枝恍惚听见身边人不屑的“切”了声,接着就听纪依北说。 “不要羊肉,其他你看着点吧,别每碗都是辣的,香菜葱花洋葱这些少点就行。” 夏南枝一愣。 “……”陆潜没有想到一个男人吃饭还有这么多不能吃的东西,忍不住吐槽,“一男的比女生还难弄。” 纪依北斜夏南枝一眼,手指一指,“就是她不要吃的,一闻到羊肉味就得吐。” 这话一出,夏南枝登时觉得来自对面钟琪的目光尖利地打在她身上。 她食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好整以暇地抬头,对上钟琪的视线。 接着便挑衅地扬了扬眉。 于是雨后放晴,夏南枝单方面和纪依北绝交后又和了好,轻佻的视线扫过他的侧脸,然后勾起嘴角笑了。 没过多久,菜便上齐了。 陆潜刚要往纪依北的杯子里倒酒,就被他摆手拒绝:“上班呢,喝什么酒。” “就一杯也不会醉。” 纪依北扬起右手臂,捋起半截袖子,上面又一条新疤,蜿蜒成一条可怖的曲线,是上次救岑敬路时被他划伤的。 “还没好全,不能喝酒。” 夏南枝:“都一个月了还没好?” “嗯。”纪依北满不在意地说,“上次暴雨天出任务淋湿了,回来就发炎。” 夏南枝夹了块菜放嘴里嚼了两口,抬眼时突然发现陆潜正一脸戏谑暧昧地看着她,她皱皱眉,递去一个“你有病?”的眼神 。 陆潜两根手指扒拉在唇边,倏而咧嘴一笑,移开了视线。 . 晚上等她回到公寓,夏南枝才知道他那个意味不明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小姑娘,喜欢纪队长呢吧? 夏南枝面色阴晴不定地看着这条短信,喝水时差点因为喝进气管里喘不过气来,盯着屏幕看了好几分钟才拿起来。 斟酌着回了个“?”。 那边很快回了信息。 陆潜:你今天看依北和陆琪的眼神可骗不了人,太明显了!怎么样,要不要你陆哥帮你一把。 夏南枝:…… 夏南枝愣了愣,不由看了眼电视剧屏幕上投影出来的倒影。 她考虑了一会儿,最后便也大方承认了,对于陆潜这样唯恐天下不乱的人,瞒着不知得生什么事来。 夏南枝:你闭嘴就行。 然而陆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不要脸,立马蹬鼻子上脸——你得帮我个忙,我就不告诉她。 夏南枝:……………… 夏南枝:你说。 . 第二天晚上,夏南枝拍完戏后,如约来到昨晚陆潜给她的地址。 一家装潢得奢华万分的咖啡厅,到处都是金碧辉煌,生怕闪不瞎别人的眼,夏南枝环顾一圈,不由在心里鄙夷设计师的品味。 “您好,请问有预定吗?” 夏南枝报了一个房间号,跟着服务生绕了好几个弯才到。 她摘掉围巾口罩,又脱掉大衣,里面是一件极符合这咖啡厅低俗品味的露肩紧身毛衣,勾勒得身形姣好,可在这寒冬中这样的打扮又未免显得媚俗。 她在门口立了一会儿,便轻敲两下门,踩着细高跟扭着屁股极其风\骚地走进去。 座上已经坐着一位中年女子,及肩的小卷短发,发梢往外扣着一个弧度,手腕上戴着一个翠绿光亮的手镯,气质高雅。 夏南枝走上前,在她面前站定,伸出右手:“您是陆潜妈妈吧,我是她女朋友夏南枝。” 女人明显惊了一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夏南枝,脸和身材倒是都不错,只不过这搭配……实在是显得不是个好姑娘。 “你好,我听他提起过你,快坐吧。”即便如此,陆潜母亲还是勉强维持住了起码的风度。 “谢谢阿姨。”夏南枝坐下,把大衣放在一边。 “你…和我们家陆潜是怎么认识的?” “哦,我上一部戏就是和陆潜一块儿拍的,拍完戏后就在一起了。” “你也是演员啊?”陆潜母亲又盯着夏南枝看了会儿,因为儿子是演员的关系,她也看过不少电视剧,可对眼前这张脸却不熟悉,“新人吗?” “嗯。”夏南枝笑着点头,毫不遮掩地谄媚,“那时候多亏和陆潜炒绯闻才有的流量呢。” 女人一愣,眉心多了些不耐,喝了口咖啡,放回碟子上时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接着清了清嗓子:“你觉得你和潜潜适合吗?” “挺适合的啊。”夏南枝托腮,一副不自知已经惹恼对面女人的模样。 包厢内暗流涌动,一点听不见外面兵荒马乱的声响。 纪依北快速穿过人群,一步步靠近显示屏上红点跳动的地方。 半小时前,那个被警方监控着的何窈手机号突然开了机,并且又发出一条求救信号,紧接着又迅速关机。 警方迅速查到信号地址,显示便是在这一家咖啡厅中,只是不能精确到具体房间号,只能一间一间搜过来。 “纪队,这是包厢预定记录和有客情况。”舒克把刚刚拷来的信息拿给纪依北看。 纪依北扫了一眼,迅速安排好大家分头搜查,便大跨步往走廊尽头转弯处的一间包厢走去。 叩叩。 “服务员,能进来吗?” 里面寂静一片,没有动静,纪依北又敲了几下门,仍然没有反应。 纪依北右手扣到背后摸上枪,侧身依在门侧,身形笔挺,拿出刚才要来的钥匙迅速打开门,里面一片狼籍,但却空无一人。 窗户大大敞开着,寒风吹进房内。 纪依北跑到窗口往外看,没有任何踪迹,早已经跑了。 他简单扫了眼沙发,最后拎起一个抱枕扔到一边,抓过卡在沙发缝里的一部关了机的手机,纪依北开机后拇指滑过屏幕,手机设了密码,打不开。 “都到118包厢集合!”纪依北掏出对讲机说。 没过一会儿,大家便在包厢内集合搜查,孙检戴着白色橡胶手套捻起碟子里的一些白色粉末观察了一番。 “纪队,有可能是毒品!” “都带回去检验。” 纪依北把手机递给身边的人,“另外请人把手机密码破解了。” 与此同时,另一间包厢内,陆潜母亲已经对眼前这个毫无眼力见的女人忍无可忍。 夏南枝搅动几下咖啡,喝了一小口,装作没看见面前人的不爽。 良久,陆潜母亲作为一个看过不少陆潜拍过的偶像剧的中年妇女,非常应景的拿起身侧的包,甩出一张支票拍在桌上,趾高气昂道:“你要多少钱才能离开我们潜潜!” 夏南枝扬扬眉,略微睁大眼睛,装出吃惊又假惺惺地模样:“阿姨,我和陆潜是认真的!” “500万够了吗!?” 夏南枝看着对面的女人,差点没忍住就要笑出来——果然陆潜能当演员在他妈身上就能看出来,偶像剧的套路用得一字不差。 “500万?” 夏南枝抿唇,手指卷进发梢里转了一圈,又反方向再转一圈,动作悠闲惬意。 接着,她看着陆潜母亲,微眯起眼睛,脸上漾起一个标准女配的恶毒脸。 ——“阿姨,我和陆潜是真爱,得加钱呀。”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之帅气南南! ☆、信我 与此同时,“砰”一声门被打开,弹在墙上又撞回来,夏南枝拧头看过去。 就看见纪依北站在门口,目光如电地冷冷盯着夏南枝看了半晌,然后挥手赶走身后跟着的刑警,径直朝她们走过来。 夏南枝不由咽了口口水,正襟危坐起来。 刚才脸上的漫不经心与戏谑倏得泯灭于无,缩了下脖子。 “你怎么……” 没等她说完,纪依北又冷冷扫了她一眼,带着警告意味。 夏南枝噤声。 纪依北抓起她的手腕扯了把:“跟我回去。” “欸!”对面的女人出声,疑惑地看着纪依北。 这会儿纪依北没有穿警服,从兜里摸出证件给她看了眼:“夏南枝,涉嫌诈骗,我带走了。” “……” “……” 说罢,纪依北手臂用力,圈着她的手腕往外大步走,夏南枝乖乖在后面小跑跟上。 直到走出咖啡厅纪依北才停下,一把甩开夏南枝的手,顺势又把她推到砖红色瓦墙边,斥责道:“给我站着!” 冬夜的景象,让人捉摸不透,大片大片的雪花,从昏暗的天空中纷纷扬扬地飘洒下来,淡淡的月光铺洒在雪地上,暖黄的路灯氤氲出一片暖洋洋的假象。 夏南枝背靠在墙上,抬眼偷瞄盛怒下的纪依北,真就乖乖巧巧的模样,也不争辩,也不生气,就这么安静看着他。 模样还有几分可怜兮兮的。 “看什么看!混蛋玩意儿!”纪依北怒骂,抬手就在她头顶打了一巴掌。 “痛的呀。”夏南枝慢吞吞说,却一点不避开那双手,结结实实挨了那一巴掌。 纪依北一愣,刚想着刚才那一下可能打重了,再低头看到她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又气不打一处来。 “纪队,要抓我去警局吗?”夏南枝两手并在一起,举到他面前,笑眯眯地抬着下巴。 纪依北打掉眼前故意挑衅晃悠的一双手,嘲讽地笑了声,说:“夏南枝你还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刚才在里面说什么呢?——是真爱,得加钱?” 夏南枝若无其事,笑着冲他点点头:“哇,你们警察听力都这么好的吗?” 纪依北忽然觉得自己仿佛感受到几年前,纪哲对他的那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情。 “给我说清楚,刚才是怎么回事!不然抓你回去给我睡审讯室去!” “哦,受人之托,来帮个小忙而已。”夏南枝耸肩,随口解释。 “受人之托?”纪依北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明显的不相信,“那跟谁是真爱啊?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男朋友呢?” 夏南枝轻笑,踮起脚尖凑到他面前,轻轻呼出一团气。 “怎么,妹夫还要先经过纪队把关吗?” “给我好好站着!”纪依北扯她一把,视线在她穿着的细高跟和露出的小腿上停顿几秒,“反省!” 纪依北还瞪着她,一个技术人员拿着手机走过来。 “纪队,手机打开了。” 纪依北转头拿过手机,又食指对着夏南枝点了点,目光警告地看她一眼,便踱步到车边划开手机屏幕。 屏保上是何窈穿校服的一张照片,纪依北打开短信,发现之前收到的两条求救短信。 纪依北:“贝塔,包厢内的指纹提取过了吗?” “正在检测,但是目前没有发现有留下的指纹痕迹,还有…老大。”舒克抬眼看他,“你知道我叫舒克不叫贝塔吗?” “嗯?哦,让你开飞机还不好。”纪依北随口答。 这会儿夏南枝已经没有再乖乖挨着墙根罚站,而是踱到纪依北身边:“舒克才是开飞机的那只老鼠,贝塔是开坦克的。” “……”纪依北扫她一眼,便见她那双无辜的桃花眼正看着他,纪依北叹了口气,轻斥道,“给我一边待着去,烦人!” 夏南枝笑了一声,挑着眼角看了会儿,便走开了。 没了她的骚扰,纪依北继续刚才被夏南枝打断的思路。 一群人来咖啡厅,甚至还发现了疑似毒品的粉末,难道真的会缜密到不留下指纹吗?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这其中的水恐怕比他想的还要深。 而何窈也不是一起普通的绑架案,以两次信号地点来看都是出现在高档区以及堕落腐化的环境来看,更像是某种高端性\交易活动。 只是这么多的性工作者,为什么要胁迫何窈这样子的一个小姑娘呢? “老大,检测组那的结果出来了,白色粉末是海\洛\因,没有留下指纹,手机里有何窈留下的信息吗?” “没有。”纪依北把弄了几下手机,沉声说,“应该是匆忙离开时落下的,何窈估计没有机会留线索。” 舒克皱皱眉头:“匆忙离开?他们怎么知道我们的行动?” 难道队伍里有叛徒? 纪依北看他的表情便猜到他在想什么,摇了摇头:“别想太多,如果是你想的那样何窈不应该有机会发第二条信息,我们从警局出来到这里要二十几分钟,足够他们跑了。” “……你是说他们在监视我们?” “有可能。”纪依北目光落在一边的夏南枝身上,摆了摆手,“都回去休息吧,明天继续查。” 大晚上忙活了半天,最后还是没拿到什么关键性证据,歹徒还提前跑得无影无踪。 纪依北踹了脚脚边的石子,往后招了招手:“走,送你回去。” 夏南枝跟上,刚坐上车时手机一震,铃声响起,她低头看了眼。 ——陆潜。 接起电话:“喂?” 那边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陆潜兴冲冲说:“我操南南你也太牛了吧,你怎么跟我妈说的啊,她怎么还跟我说诈骗什么的啊?” 夏南枝往纪依北身上瞥了一眼,开成免提:“纪队长刚好经过听到我的话把我给抓了。” 车稳稳开到红灯前停下,纪依北往她手机屏幕上扫了眼:“刚才那人是你妈啊?” 陆潜:“哟,你们在一块儿呢,对啊,就是我妈,天天催我找女朋友,我就找南南去吓吓她,刚才跟我说还是事业重要哈哈哈哈哈哈哈。” 解释的差不多,夏南枝恰到好处地掐断电话。 “两个神经病。” 纪依北中肯地评价。 夏南枝翻了个白眼。 还不是为了瞒住那个秘密才被逼这么做的。 车四平八稳地开在宽敞的马路上,朝着她公寓的方向开着,车里安静了一阵,纪依北叼着烟专心开着车,夏南枝眼前屏幕亮着,刺得她微微眯起眼睛。 良久。 操。 夏南枝看着手机里的内容,眉心一跳,咽了口口水说:“纪队,这手机是凶手的吗?这操作还挺骚的啊。” “乱翻什么!” 纪依北在她手背上拍了一巴掌,把不知什么时候被她拿去的何窈手机夺回来。 接着他视线也在上面一扫而过,瞳孔倏得收紧。 一阵急刹车,车辆在路边停下。 刚才被夏南枝打开了她的某宝软件的搜索记录,一水的成人用品。 之前他检查手机时只想找到何窈留下的线索,根本没注意这里面的东西。 “你看看她的购物记录。”夏南枝出声提醒。 订单信息和搜索记录相匹配,都是些尺度极大的成人用品与性感衣服。 即便纪依北面上面不改色,但夏南枝在旁边,难免还是产生出一种类似于小时候和父母一起看电视看到吻戏时的尴尬。 纪依北轻咳一声,点进订单详情,发现这些订单都是发送到一个地址的,却不是何窈的家庭住址。 纪依北打开自己手机里的一个文档信息,发现了和那地址一样的记录——是何志刚的住址。 “凶手是男的女的啊?” “不是凶手的手机。”各种想法在他心头绕了一圈,把手机重新放回兜里,“你一个小姑娘问这么多干什么。” 夏南枝舔了舔嘴角,眼尾上挑着,没再吭声。 车开到小区楼下。 夏南枝紧了紧外套,一双长腿悠闲的伸展着,并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顿了顿,她问:“之前岑敬路女友的事有结果了吗?” 纪依北一愣,然后蹙起眉头,这事他事后也了解过。 由于车祸和手术都是在东城发生的,具体关系到励希的调查则移交东城警局与法院来处理。 那本是一个关系到器官捐赠同意书的案件,据岑敬路那所了解的线索来看,励希从来没有签署过这样一份同意书。 也难怪,一个就二十几岁的姑娘即便是有这份心也不一定就这么早去了解并签署这样一份同意书。然而如今医院却拿出了两份同意书的复印件,一份是有励希签字的,而另一份则是她母亲的签字。 其中内由大家心知肚明,黄雅禾父亲用钱买通了她母亲,反正励希和岑敬露都已经说不出话了。 纪依北摇摇头,摇下车窗,把夹着烟的手伸到窗外抖了抖烟灰。 “有结果——有钱能使鬼推磨。” 夏南枝像是猜到会是这个结局,神色不变,只不过眼角却下垂了些,多出几分落寞的气质。 纪依北有预感她是想说些什么,只是暂时找不到如何措辞。 于是他也不催她下车,安静抽着烟等着。 良久。 夏南枝呼出一团气,带着她身上很具标志性的香水味,夹杂着奶油气息的檀香木与发苦的可可粉味道。 “如果岑敬路知道自己的死也不过是换回这么一个结果,那才是生不如死吧。法律到底是保护弱者还是维护强者?法律和拳头——哪个更有用?我该相信哪个?” 纪依北目光陡然锐利了几寸,发现夏南枝目光沉沉,侧脸的线条绷紧。 最后的那两个问句不是她随口一提,而是真的困扰她的问题。 纪依北突然从她的眼神中觉出寒意来。 对于当年纵火害死她父母的人,法律和拳头,她会选择哪个? “信我。”纪依北温热的宽厚手掌盖在她微凉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法律会迟到,拳头会受伤,我会帮你查出当年的凶手。” 法律会迟到,拳头会受伤。 夏南枝胸腔震荡,像是灵魂从神游中抽身回归肉体,僵硬地转过头来看纪依北。 接着又迅速收拾好自己一塌糊涂地情绪,不动神色抽出被压在他掌下的手,同往常一样轻佻一笑。 “哥哥,你这人格魅力,我都该爱上你了。” 纪依北笑骂:“呵,警队魅力担当是吹的吗?” 夏南枝翻了个白眼,推开车门:“走了。” 她走了几步,在原地顿住,突然又走回来,绕到纪依北车窗外,捻过他指间的烟扔了,从自己兜里摸出一瓶下午时专托人买来的药酒塞进他手里。 纪依北挑眉,疑惑地看着自己手里的瓶子。 “怕纪队的拳头也会受伤,提前付点医药费。” 夜色沉沉,路灯昏昏。 时不时从深巷中传来犬吠声。 夏南枝双手抄兜大步往楼里走,背影坦荡,毫无留恋,除了眼前的世界早已模糊一片。 等到电梯门阖上后,夏南枝才抬手盖在眼睛上重重擦了把。 药酒的冰凉玻璃躺在纪依北手掌间,这时,他的手机屏幕一亮。 是一条来自陆潜的微信。 陆潜:憋着实在是太难受了!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纪依北:什么? 陆潜:那你不能给南南说我给你说了啊,我答应她不说的! 纪依北:……你说。 接下来陆潜发了一条语音,纪依北把音量调大,拿起手机放在耳边。 ——南南喜欢你,还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纪依北手往下一坠,险些要摔了那瓶药酒,颇为狼狈得重新把它重新扶稳抓在手里。 刚才夏南枝那句若有若无,迅速被风吹散甚至没有在他心头多停留的“我都该爱上你了”,突然穿梭过时空,砸在纪依北脑际。 作者有话要说:  就问你们喜不喜欢陆潜! ☆、搞破坏 今早一上班,刑侦队里六七人便一同坐车去了纪依北昨晚发现的那个可疑的地址——何志刚的住处。 “老大,你黑眼圈咋这么重啊?”余晓瑶突然大呼小叫一声,引来周围人的注意。 纪依北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掐着鼻梁按了按,甩了甩脑袋:“没睡好昨天。” 被夏南枝和陆潜两个混蛋折腾得他昨晚毫无睡意,又因为陆潜那个所谓的“秘密”,害得他那双搭在夏南枝手背上的手莫名其妙酸痛了一个晚上。 连带着纪依北都开始思考一直以来他对夏南枝的感情到底属于哪一种,是不是也掺杂着什么难以言说的杂质。 这种东西没有往复杂了想倒没什么,一旦想起来就磨人。 最后未果。 想不明白,还白白失了眠。 两个混蛋玩意儿,纪依北在心中暗暗骂了句,转身投入到搜查中。 何志刚的住处显然要比何窈的家要大许多,也更靠近市中心,屋内整理得整整齐齐,客厅里摆着一副仿毕加索的向日葵油画,一副生机盎然的模样。 “奇怪。”旁边一个同事翻箱倒柜也没查到任何与购物信息一致的东西。 余晓瑶此时走进何志刚的书房,拿□□打开j锁着的抽屉,拿出里面的笔记本电脑,叫来专门破密人员开电脑。 纪依北在厨房打开冰箱门,里面有许许多多冰镇饮料、酸奶与蛋糕盒子,他脑中浮现起何志刚那刻板严肃的模样,实在不像会在冰箱里储存这么多甜品饮品的人。 再拉开下一层,是几十片各种牌子的面膜。 冰箱最能反应住户的信息,显然,何窈和何志刚关系相处不错。 可他们真的只是父女关系吗? 纪依北随意地拣起冰箱里一颗葡萄塞进嘴里,就听见里屋余晓瑶喊他。 “纪队!快进来,电脑打开了!” 电脑里有一份加密文件,破解后打开,里面是几十张春色照片,里面的女孩清纯又性感。 余晓瑶皱皱眉,心想“想不到何志刚这么闷骚,还加密这种黄\图”,但当她凑近些看那一张张照片,她的瞳孔陡然收紧了。 照片里的女孩不是别人,正是何窈。 何志刚的女儿。 纪依北一手撑在桌面上,俯身握住鼠标,放大图片。 何窈身上薄透的布料正好可以和购物记录对应上。 “照片背景就是卧室。”余晓瑶在他身后沉声说。 “电梯监控录像出来了!”舒克推开门探头进来喊,“有何窈和何志刚一起进出的画面。” 纪依北挥了挥手,一队人走出书房围在客厅。 监控保留了最近一个月的记录。几个技术人员共同操作,很快划分出出现何窈和何志刚进出的几个纪录片段。 画面中两人手挽着手一起走进电梯,在外人看来是一对感情颇好的父女,可如今看来却更是有着某种非正常的恋人关系。 纪依北:“何窈失踪前后的监控呢?” 技术人员鼠标飞快地点动,调出最近五天的记录:“这里。” 纪依北弯下腰凑近仔细看。 何窈失踪三天前下午五点半,应该是放学后,何志刚手里拎着她的书包,但隐约却能看出何窈眼眶泛红,别开脸后脑勺对着何志刚。 “嘿,这模样像是小情侣吵架。”余晓瑶没正形地一声调侃。 纪依北搓了把下巴,调节了播放速度继续看下去——时隔十三分钟,何窈背着书包气冲冲地踏入电梯。 余晓瑶嗤笑一声:“挺快啊。” 纪依北手肘往后一撞,侧头对一脸不怀好意的余晓瑶说:“年纪轻轻的思想怎么就这么不健康呢。” 余晓瑶迅速提手在嘴边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那一天之后是星期六,也就是何窈失踪的前两天,早上九点半何窈又再次进了电梯去找何志刚,这次她再次离开则是已经到了下午三点,估计是出去买了点东西,下午三点15拎着小区便利店的袋子再次进入电梯,直到晚上八点才离开。 这几次出入都只有何窈一人。 “再查一下星期天何志刚出入的情况。” 几个技术人员分时段分别搜查,却都没有结果,何志刚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纪队,何志刚有可能是从楼梯间走的,我刚才去调监控时听那的管理人说,楼梯间和外面的线路是分开的,上个礼拜楼梯间线路出问题停电了,昨天才修好。” 住房在15楼,却不坐电梯而且走停了电的楼梯。 何志刚到底想隐瞒什么? 纪依北:“何志刚的行踪有进展了吗?” “没有,很奇怪,何志刚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目前没有任何出国或是出省的线索,小区周围的监控录像也都查过没有他的踪影,通话记录里只有别人拨进的,但他都没有接过,也没有去银行卡取过钱,没有以他的身份证登记的酒店入住记录。” 如果一个聪明人真的犯事后想要避开监控,其实不难,更何况这一带的监控并不密集。 而通话记录则更加简单,只需要用假身份办个电话卡,警方就很难在短时间内追查到。 酒店入住也是这样,使用假身份或者去不需要身份证登记的小旅馆。 而银行,目前他也只是失踪了6天左右,如果身上有一部分现金的话也尚且能够对付。 只是一个人真的能够如此面面俱到的完美消失得无影无踪吗。 并且恰巧还是消失在何窈出事的前一天,记录中显示两人最后几次见面很有可能还闹得不怎么愉快。 “扩大寻访追查规模,何志刚能这样隐秘起来很有可能还有帮手,不排除和绑匪存在某种利益关系的可能性。” 说到这,纪依北顿了顿,“另外再把何窈母亲传来审讯。” . 片场。 “那个,陆大,你有看到钟琪去哪了吗?”钟琪的化妆师手里握着块粉饼问。 陆潜回头,指了指窗外的楼底下:“喏,不是在那嘛。” 楼底下的花坛边,钟琪一身宽宽松松的白色v领衬衫,露出里边性感的蕾丝花边吊带,一堆纤细匀称的小腿光溜溜露在寒风中,纪依北一身警服笔挺,站在对面。 夏南枝和陆潜并肩站在窗边看热闹似的注视着两人。 “娱乐圈当红女星与刑侦队队长疑似暧昧?”陆潜扬扬眉,故意拖着长音说给夏南枝。 夏南枝抱胸,嘴里含了根棒棒糖,腮帮鼓起,目光轻佻地扫在两人身上跟扒了衣服似的,冷哼一声。 “我说。”陆潜手肘撞了撞夏南枝,“怎么着啊,叫声哥哥我就下去帮你破坏一下。” 夏南枝淡瞥他一眼,又若无其事地看向楼下的两人:“不是说好了闭嘴的吗?” 陆潜前后张望了下,嘟囔道,“又没人,怕什么。” 闭口不提其实昨天晚上他就已经把那事都告诉纪依北了。 顿了顿,他继续说,“别担心啊南南,老纪他看着不正经其实定力可强了,也没那么容易就被钟琪勾走吧?” 夏南枝翻了个白眼:“那可说不定。” “你得相信你哥啊。”陆潜说,“不过说起来,这两人什么时候认识的啊,看着还挺熟的。” 花坛边,阳光铺在纪依北身上,手里拿着个透明袋子,里面估计装着刚刚搜查回来的物件,纵使前面站着粉丝千万级的“国民梦中情人”,也挂着非常公事公办的笑容,完完全全收起了平常那样不搭调的神色。 俨然是钢铁直男本男的模样。 夏南枝拔出棒棒糖,舌尖顶了顶后槽牙,轻声哼笑:“前女友,能不熟吗?” “……” 敢情他口中定力很强的纪依北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栽在钟琪手里过了? 陆潜轻咳一声,缓解尴尬:“你既然喜欢就去追啊,你们又不是亲兄妹,也没血缘关系,有什么好顾忌的?” “不是因为这个。” 怎么可能会是因为这种原因。 大概是天性冷淡,夏南枝格外清楚自己对纪依北的感情,那是一种不会出现在其他任何一个男人身上的悸动。 夏南枝之于纪依北,就像是飞蛾与火苗。 她像是那个身处于阴暗角落的蛾子,却又不屈于堕落于黑暗,于是拼命振翅飞翔,冒着粉身碎骨的危险也想要冲向光明。 但她毕竟有着比飞蛾不知发达多少倍的大脑,在跟随自己内心追求希望与温暖时,不得不考虑那一束火苗是不是愿意接纳这只飞蛾。 真的会有人希望自己原本光明向上的生活走进一个孤独冷漠的人吗? 本着对那束光的向往,夏南枝控制不了自己远离纪依北,只能尽力不让自己太过打乱他的生活。 陆潜:“那是因为什么?” 夏南枝手指在窗台上敲了几下,没再吭声,忽而转身朝着楼梯方向走去。 “去干嘛啊?”陆潜在身后喊。 夏南枝高高扬起手挥了挥:“搞破坏啊。” 就算不是她,也不能是钟琪。 钟琪还不如她呢。 在她姗姗下楼之际。 钟琪一阵寒暄之后终于引出她的最终目的——“依北,你今晚有空吗?” 纪依北一愣,看着阳光下钟琪轮廓分明的脸,然后伸手挠了挠头,有些不知该作何反应,于是实话实说:“最近有个案子,估计没时间。” “你们这么忙啊,也难怪,责任重大嘛,那下次你有空了我们再一起吃饭吧。”钟琪颇善解人意地说。 “纪队。” 夏南枝推开门走出来,走到纪依北面前。 “我们晚上去哪吃饭?” 纪依北:…… 钟琪:…… 纪依北皱起眉头,大脑有一瞬间死机,夏南枝问得太理所当然,导致他甚至都没怀疑她话的真假,而是认真回忆起自己什么时候和她约了吃晚饭。 “啊,前辈你也在呢。”夏南枝装出刚刚才发现钟琪的样子,正正经经打了个招呼。 两个心思敏感的姑娘了然对方的心思。 钟琪淡淡“嗯”了声,像是没听到她刚才那句话似的,又对纪依北说:“等你案子结束了我再找你。” 说罢她转身,还不忘瞪了夏南枝一眼。 夏南枝眯着眼,悠哉哉地收下那一瞪。 等她走后,纪依北才想明白自己的确没有和夏南枝约过什么晚饭。 “欸,你什么时候跟我说要一块儿吃饭了?” 夏南枝摆摆手,十分随意地说:“哦,我记错了吧,走了。” 纪依北嘴角一抽,看着她格外潇洒的背影。 又想起昨晚上陆潜对他说的“南南喜欢你,还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操。 纪依北烦躁地踢了脚花坛边的砖头,视线又瞟向楼梯上的夏南枝,提手就想砸手里的东西,可一看是刚才从何志刚家里拿出来的物件,及时刹了车。 混蛋玩意儿。 二楼窗口,陆潜摸了摸下巴,砸吧砸吧嘴,津津有味看戏。 唷。 这出戏像是郎有情妾有意啊。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我,扮猪,吃你!》更新了一章啦 等这一篇结束后开始日更 大三岁姐弟恋,高三弟弟vs大三姐姐 一个弟弟扮猪吃老虎吃掉姐姐的故事。 男女主皆非善茬,巨撩巨撩巨撩!强调三遍 ☆、残手 “纪队,何窈他妈已经到了。”余晓瑶正要去找纪依北,正好在拐角处撞上他,神色却有些异样。 余晓瑶大学时犯罪心理学一直都是满绩,这会儿虽然用到的不是犯罪心理学,但还是敏感地察觉到纪依北的不正常。 她压低声音:“头儿,你不舒服啊?” “嗯?哦,没事。”纪依北随意地摆摆手,压下心底被撩拨得痒痒,“刚才遇到一混蛋…她妈在哪儿呢?” “就在办公室。” 纪依北加快脚步,推开办公室门。 何母正坐在他办公桌前,后背对着他,微微佝偻着身体,如坐针毡地坐在那不大硬的座位上,头发软塌塌扎了个马尾,一些杂乱的头发散在脖子上,夹杂着几缕白发。 纪依北无声地叹了口气,一个母亲,为失踪的女儿操碎了心,现在又要告诉她女儿与她的前夫极有可能存在某种变态情感关系。 “纪警官!你来了,我们窈窈有线索了吗?” 何母听到身后的动静,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的溺水者。 “嗯,您别太激动,目前可以基本判断何窈没有危险,也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 “什么是没有严重的伤!你是说窈窈受伤了吗!伤在哪里了?”何母一听到“受伤”、“危险”的字样就全身绷紧,抠起字眼。 纪依北抚额,还是很耐心地解释道:“不是,目前不能确定有没有受伤,但据我们去咖啡厅的检测结果来看,至少何窈没有重伤,她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怎么保护自己。” 一个高中生,能够冷静到被绑架后第四天才发第一条求助短信,而后将尽24小时后才是第二条,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不过,这绑架不会是普通的绑架,从绑匪没有勒索敲诈你也能知道,他们有着某种不符合常规的不可告人的目的,两次短信信号都是在高消费区出现的。” 纪依北只是点到为止,并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怀疑。 比如说,那是一个专供食物链顶层的一群人消遣的性\交易组织。 而何窈被某种特殊的原因被迫进了那个组织,并且很有可能与何志刚有关系。 “另外我们在调查过程中发现一个疑点。”纪依北顿了一下,观察何母的表情,“您真的不知道何志刚在哪里吗?” 何母一瞬睁大眼睛,当场愣了好几秒,才僵硬地摇摇头。 “我们发现何志刚的车虽然停在机场车库,也购买了当日的机票,但却没有登机,很可能逃逸了,不得不怀疑他和何窈的案子有关联。” 何母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却也不否认这个猜测。 纪依北看在眼里,不动神色地翻了翻案卷,斟酌着开口:“您上次说何窈和何志刚父女关系不错,是吧,除此之外,你有没有发现过两人有什么不一般的关系?” “什么……”何母颤抖着手拿起水杯喝了一小口,几乎要把水都晃出来,“什么,什么关系。” 纪依北正色:“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何母不坑声。 “这对破案很重要,你知道什么都告诉我们才能尽快救出何窈。” 何母缓缓抬起眼睛,目光无措,顿了一会儿才开口。 声音像是从狭小漆黑的小巷中传出来的一般—— “我和他离婚不只是因为他打我,结婚这么多年打我我也就忍了…最后让我坚决想要离婚是因为我发现,发现他…想要对窈窈做那种事情,还好我发现的及时…还好我发现的及时……” 一番话下来,何母已经泣不成声,挖开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结痂的伤疤,又重新流出鲜血。 纪依北和余晓瑶对视一眼。 这和他们调查结果不一样! 余晓瑶站在一边:“既然这样,为什么您还会同意何窈经常去找她爸爸呢?” “何志刚读过书,有文化,窈窈喜欢跟他爸爸玩。而且他爸爸后来也没有,没有再做那种事情,我有问过窈窈的。” 说到这里,也就都明白了。父女俩瞒着前妻和母亲发生了违背伦理的关系。 纪依北朝余晓瑶招招手,拍了拍那份装着从何志刚电脑中拷来的照片的电脑:“你来讲。” 余晓瑶:…… 她拖着沉重的脚步,怨恨地瞪了纪依北一眼,然后便忿忿坐上刑侦队队长的“宝座”。 这一连串活跃的心理活动几秒完成,余晓瑶打开电脑,沉吟一阵,迅速压下心中的怒火。 “接下来这件事你可能很难接受。”余晓瑶最后选择用比较拗口的专业术语来告诉她这个难以接受的事实,“何窈和何志刚存在某种共生关系的恋人关系。” “什么……关系?” 何母倏得吊起眉毛,音量陡然提高,脸一下涨红,像是余晓瑶再复述一遍就要把她撕了。 余晓瑶点开文件夹,挑了一张较为“保守”的照片,转过电脑,屏幕对上何母的眼睛。 “这是我们在何志刚电脑中发现的。” 纪依北走出办公室关门时,从门缝中钻出一声何母尖利的声音:“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他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眼,轻轻关上了房门。 这种事情单独交给余晓瑶比较妥当。 纪依北贴着墙,摸出一包烟,食指推开捻起一支叼进嘴里,忽而又响起自己在禁烟区,松开握着打火机的手,只是轻咬着烟嘴咂巴味道。 “纪队,隔壁辖区缉毒队的周队来了。”周东鑫跟在一个刑警后大摇大摆走过来。 周东鑫一见纪依北就揽着他的脖子打了一拳:“哟,纪队,敢在禁烟区抽烟。” 两人是大学同学,还住同一宿舍,一直以来关系都不错,只不过后来分到了不同辖区才少了联络,但四年大学打打闹闹的情分一点没变。 周东鑫很壮,因为常常出外勤皮肤晒得黝黑,看着就一脸凶相,可一笑起来却又两个酒窝,显得不伦不类的。 纪依北也打回一拳,笑骂道:“四年格斗课赢过我吗你,上来就打…欸,你今天来我们辖区干嘛?” “来找你的,你们手头有个绑架案吧。”周东鑫正色,“那个绑架团伙很可能是之前我们追踪的贩卖毒品团伙,来跟你们跟进一下情况。” 纪依北一愣。 “先说说你们那的情况。” 周东鑫:“这不是一个一般的贩毒团伙,这里面水太深,我们几次派去卧底都暴露或牺牲了,目前得到的一些消息是,这个团伙的背景来头很大,手里头的违法交易也不止贩毒,还有军\火、卖\淫等等,去年5月11号我们根据线人的举报总算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抓到了一个小喽啰,这是目前获得的组织成员的信息。” 纪依北接过档案,仔细看着上面的证件照片与基本信息。 “这不是组织上层人员的照片吧?”他边看边问。 “当然,这组织里头的纪律很严,我们抓获的那人根本没见过上层,连信息都一点不知道,这几个是平常替他们办事经常出面的人,也就是那小喽啰的上一层罢了。” 纪依北点点头,继续往后翻。 突然,视线顿住,锁定在右下角一个男人身上。 照片里的人不苟言笑,带了一副刻板的黑框眼镜,脖子上一条深灰色的围巾。 “这人怎么没有具体信息?” 周东鑫探头一看,“哦”了一声:“只有照片被指认了,说是照过面,但这人好像不完全算是组织成员,没有透露真实姓名,当时只说听到别人叫他单字‘何’。” 何。 何志刚。 “老大!”余晓瑶推开门喊了一嗓子,皱着眉,眼眸微微放大。 -- 与此同时,仍在何志刚家中进行进一步搜查的刑侦队也有了新的进展。 一个刚从警校毕业没多久的实习生突然尿急,小区又没有公厕,想着应该没什么问题便溜进何志刚家的卫生间上了个厕所。 “啊!” 实习生是个姑娘,又没有很多经验,突然一声叫唤把隔壁房间的几个刑警都给招来了。 “小赵,怎么了?” 小赵捂着嘴,恐惧地往身后看一眼,指了指水槽底下的地漏。 正往外泛着血水。 沿着瓷砖的凹槽流淌到她脚边。 “孙检!快来!”一个有几年经验的刑警沉住气往外头喊。 孙检拨开人群走进来,蹲在地漏边取样、检查,几分钟后说:“很有可能是血液,我拿车上去检验。” “刚才搜查过卫生间啊,没有发现有这么明显的线索。” 负责队伍的组长问:“小赵,怎么回事?” 小赵这才从震惊中缓过劲来,回头看了看马桶,说:“我刚才想来上个厕所,然后,然后我一冲水,发现水下去的很慢……我一回头,就发现地漏那儿开始滋水……” 组长招招手,发布命令:“来两个人,把马桶拆了。” 过了会儿,检验结果出来,马桶也被拆开。 地漏中滋出来的的确是血液,只不过被稀释了罢了,并且含有疏通剂的成分。 而从堵塞的下水管道和马桶管道中也发现了堵塞物。 组长戴上手套拨开散发着恶臭的堵塞物,沉默了半晌,说:“公寓的马桶和地漏用的是同一组下水道,所以马桶堵了就会回溢到地漏。” 百密一疏。 纪依北手机及时响起来,他抬手朝手机指了一下,余晓瑶只好把卡在脖子里的话重新咽回肚子里。 “喂?” 纪依北听着电话里的汇报,脸色越来越沉。 等他一挂电话还没说话,余晓瑶就迫不及待地张口:“老大,何母刚才说何志刚不是失踪,是……” 纪依北捏紧手机,接过她说到一半的话:“是死了。” 余晓瑶一愣:“你怎么知道?” “搜查队找到证据了。”他扬扬手机,“从马桶下水道里的堵塞物中发现到一只切成两半的手。” ☆、狂飙 纪依北在赶去何志刚家的路上,已经听余晓瑶基本讲清楚了刚才审讯何母的结果。 她承认了是她杀得何志刚。 纪依北实在想不明白这样一个看起来都没几两肉的中年妇女,怎么能谨慎、耐心地把何志刚一步步分\尸,手段残忍,难以想象。 一般的分\尸案被发现很多是因为他们抛荒的尸体碎片被发现,而这次却是完完全全把一个大活人剃成了白骨,在几个小时内灰飞烟灭。 就好像从没在这世上存在过一般。 据她所供认的内容,那一天下午何窈突然告诉她何志刚差点诱\奸她,好不容易挣开了才能够安全回家。 当然,从现在看来,那只是何窈骗她的 被愤怒冲昏头脑的何母当天晚上就从停了电的楼梯间上了15层,用何窈给他的钥匙开了房门,由于何志刚并没有警惕她,她不怎么费力地趁机一刀杀了何志刚。 看着鲜血淋漓,凭着最后一口气在地上挣扎的何志刚,何母这才稍稍恢复了理智,开始思考怎么处理这具尸体。 她最后选择了分尸,并且利用了马桶把一些肉块与较小的器官都冲进了下水道里,而剩下的骨头和难以处理的头颅则被她摸黑带了出去。 躲着各种摄像头抄小路到了郊区一个屠宰场,把那些骨头往屠宰场的骨头堆里一抛,这时候一条野狗冲她一阵叫唤,她把布袋里的头颅扔给它,等咬得面目全非后才重新抛进骨头堆里。 做完这些,她才收拾收拾回去何志刚家里重新处理了案发现场。 等她办完这一切离开小区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纪依北听完,冷静地问:“何母的学历只有小学,而且看着就是一个普通妇女,你觉得她有可能筹划出这么完备的杀人手法吗?” “那时候我也有这个怀疑。”余晓瑶回答,“她支吾了半天,才说出其实是出事后她给何窈打电话问她该怎么办,这一些都是何窈告诉她的。” “什么!” 纪依北瞬间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余晓瑶拍拍他的肩,安抚似的说:“也勉强说得过去,她说何窈一直喜欢看悬疑片,这个也是其中看到的一些手法。” 纪依北沉下脸,转头看着车窗外,垂下眼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此时被一个电话撂在警局的赵东鑫,正自力更生地找到了这一绑架案负责人之一的舒克了解情况。 谁知也被一个夺命紧急电话吓得一蹦三尺高。 ——跟进到了贩毒团伙的最新窝藏地点! 赵东鑫连招呼都没打一声,一挂电话就冲出办公室,留下一脸懵逼的舒克。 舒克看着那来无影去无踪的缉毒队队长消失的门框,过了三秒,赵东鑫突然又风风火火地回来了,往里一探头。 “欸,那个谁,给你们队长打个电话要求增援!地址我再发给他!” 说罢,他又一溜烟没了踪影。 等到赵东鑫冲到警局门口,才恍惚想起来今天过来时是搭同事的顺风车来的! 他正犹豫着是沿街叫辆出租车还是折回去找人借警车钥匙,就看见马路对面一个穿着警服的姑娘走过来。 手里还拎着十几杯奶茶。 “嘿!”赵东鑫冲她喊,高高举着手挥了挥。 夏南枝一愣,穿过马路走过来,奇怪地看着这个皮肤黝黑的男人:“你叫我?” “你是纪依北队里的吧?” 夏南枝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点了点头。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做出解释,就被赵东鑫推着往停放警车的车库走:“快点快点,你送我去个地方,妈的,逮了两年总算露出马脚了!” 夏南枝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戏服”,瞬间明白过来他是把她当成纪依北手下的刑警了。 她扯了一把赵东鑫,手指往马路边上一指:“我车在那呢。” 想都没想,夏南枝就非常不敬业地翘了班。 “哟,可以啊。”赵东鑫往那边瞅一眼,看到一辆白色的私家车,赞叹道,“挺有奉献精神啊,成!走!” 到了车上,赵东鑫飞快地给纪依北发了个定位的地址,又简短地发了条短信——“毒贩”。 夏南枝车技很好,只不过平常没机会施展,这会儿大中午的路上车少,又是这样的紧急情况,她毫不保留地秀了一把自己的车技。 踩了脚油门,在城市道路上迅速飙到了一百一十码。 赵东鑫被惯性狠狠砸在了椅背上,心想“这姑娘看着瘦瘦弱弱的,没想到开起车来跟在大草原狂奔似的”。 这么想着,他不由偏头看了夏南枝一眼。 刚才心急慌忙的没留意,这女刑警竟然还是个十足的美女! 警服袖子被卷了一层,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小臂,几乎没有毛孔,从他的角度看去,脖颈纤长,眼睛清澈透亮,眼尾勾人得弯起一个弧度,一个干净利落的马尾,毛茸茸的碎发垂在额头,隐隐现出淡淡的疤痕。 很有柔和又粗粝的冲突,让人心头一震。 她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在一边虚虚搭着,往后视镜上瞥一眼就是一次利落迅速的超车,目光直视着前方,泛着微光。 “……” 赵东鑫吞了口口水,喉结上下一动,忽然有些移不开视线。 真他妈好看。 又漂亮又酷。 比读警校时他追了两年的那个警花还漂亮几百倍。 “对了,帮警察追犯人超速应该可以撤销的吧?”夏南枝抽出空挡往身边扫了眼,问。 赵东鑫还没反映过来,愣愣点了两下头:“……这个当然可以。” “ok——”夏南枝一脚油门踩到底,瞬间速度又飙升十几码。 “等等。”赵东鑫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帮警察追犯人?——“你不是警察?” 夏南枝好整以暇地点点头,朝他眨了下眼睛说:“算是……警察家属?” “啊,谁的家属?” “纪依北。” 赵东鑫一愣,突然愤愤掴了一掌在大腿上:“纪依北这小子什么时候结婚了!……哎,怎么这么好的姑娘被他这流氓勾搭走了。” 后面一句是小声嘀咕,夏南枝没有听清。 只不过前面这句也信息量够大,她一边开飞车一边想着实在有点脑细胞不够用,过了几秒才解释。 “不是那个家属,我是他妹妹。” “啊,是这样……”赵东鑫讪讪,盯着夏南枝的侧脸,舒了口气。 还有机会,还有机会。 等夏南枝飞车到达赵东鑫所说的地点后,会所周围都已经被警车围满。 赵东鑫拉开门,长腿迈出又缩回来:“那个…你在这呆一会儿,别乱跑啊!” 还没等夏南枝回应,赵东鑫就跨出车门,掀起围条弯腰进去。 “赵队!这周围我们已经都封锁了,群众也在包围前就秘密疏散了。” 赵东鑫打了个响指,摸出配在腰间的枪:“确定毒贩还在里面吗?” “确定,有我们的线人在里面,戴了窃听器进去,副队正在车里监听。” 赵东鑫往车里看了眼,朝身后一招手,猫着腰进入楼里,他迅速又轻声地上楼梯,侧身贴紧门缘,□□举在耳边,屏息凝神。 接着他朝身后的十人队伍打了个手势,一队人马配合默契地布好阵。 赵东鑫灵活地撬开门,翻身滚进房间又稳稳半跪在地上,双手笔直握着枪。 “都别动!” 夏南枝坐在车里,放倒了座椅,双手交叉搭在脑后,悠闲地半躺着。 突然余光瞥见刚才匆忙中被她放在后座的十几杯奶茶,这才堪堪想起来。 ——她是来帮大家买奶茶的。 夏南枝飞快拿出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静音了,剧组群里有陆潜和一个摄像大哥发的两条短信,都是催她怎么还不回来的。 “……” 她看着这已经离警局好几公里外的地。 这就有点尴尬了。 犹豫片刻后把刚才的遭遇渲染了一遍发了过去,只是做了些略微的改动,把自己积极飙车送警察过来改成了被迫协助办案。 也许是大家都听说过上回岑敬路的事,竟然就这么相信了。 导演甚至还嘱咐她好好协助警察,不用急着赶回来,先拍没有她的戏份就成。 “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啊。”夏南枝念叨一声,更加心安理得。 瞅着那边围着的几个警察她上次也见过,上次跟纪依北一块儿去黄雅禾家时,还给过他们一人一杯的热汤。 夏南枝拎起后座还温热的奶茶,摔上车门走过去,对刚刚才赶来的舒克说。 “喝奶茶吗?” 舒克跟身边人的话被打断,回头看到夏南枝也是结结实实吓了一跳:“啊,纪队还没来呢,你怎么在这?” 说着他接过她手中的奶茶,又道了声谢。 虽然一般来说办案警察不能接受人民群众这种东西,不过舒克把夏南枝看作是与纪队有非同一般关系的人,也就觉得没什么。 “大家,喝奶茶了!” 他一身吆喝大家都围拢过来。 这次抓捕其实算是缉毒队的活,只不过和他们负责的绑架案撞在了一起,现场又基本稳定下来,刑侦队在外头也没什么紧急的事。 夏南枝眯着眼往黑漆漆地楼洞里看了一眼。 她不知道的是,那些分到了奶茶的一个个粗犷老爷们这会儿正凑在一起议论她。 上次岑敬路一案,起初公众的骂声其实让他们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后来夏南枝突然出声,把所有骂声都转到了她自己身上。 而纪依北也敦促他们迅速整理案卷定档,几乎是提前了大半天把一个轰动一时的连环杀人案归了档,发了正式的最终公告,也把夏南枝从网络暴力中救出来。 不管怎么说,他们这些人其实心底都挺感谢夏南枝的。 也暗搓搓在心中认定了这个“队长媳妇”。 夏南枝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莫名其妙地“收买”了刑侦队大半成员的人心,只是审视地看着里面,尽管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她不由往里走了两步,忽然被身边一人大力一推。 “怎么样啊!检查好了没啊!生意都被你们破坏了!”会所老板娘大声冲夏南枝叫唤。 夏南枝被她推得向后踉跄一步,突然抵到一个厚实温热的触觉,同时腰间被一双手环住,用了些力。 “没事吧?” 纪依北眼疾手快地上前一大步扶住向后倒的夏南枝,待她站稳后,很快扶着她腰的手就放下。 夏南枝回头。 看到眼前的男人眉头微微皱起,薄唇紧抿,如今两人的距离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后背的位置上抵着一把枪的轮廓。 真他妈帅。 “没。”夏南枝摇头,往旁边跨了一步。 纪依北冷瞥刚才那人一眼,沉声问:“知道包庇毒贩是什么罪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不负责任的预告:大概再三四章,南南的撩汉技能就要火力全开了! 另外我这个纠结狂本狂又开始纠结文名了t.t又想改回原来的了 红玫瑰与枪 和 警队队长攻略手册 大家觉得哪个好呀! ☆、真相 “在这待着别动。” 纪依北没有问她怎么会在这,把她往余晓瑶身边一推,便只身持枪进了楼里。 余晓瑶看着夏南枝的眼神,十分了然的拍了拍她的肩,宽慰道:“你别担心,如今局面已经控制下来了,缉毒队一组都进去了,放心吧。” 夏南枝一愣,迅速掩下眼眸中的那些能出卖自己的担忧的情绪。 余晓瑶说得没错,没过一会儿赵东鑫就拎着一个男人出来,手上拷着手铐,后面跟着的几人手里也各自逮着一人。 “嘿,那什么,纪队的妹妹?纪队在里头呢。”赵东鑫冲她咧嘴一笑,抬手随意地抹了把汗。 夏南枝侧过身给他们让开道,看着他问:“我能进去吗?” “可以啊,没事儿,你进去吧,绑架案的那姑娘也在里面呢,纪队估计在处理她的事呢吧。” 站在一旁的余晓瑶一听就来了精神:“什么!何窈也在?!” 说罢她便飞奔冲了进去,夏南枝双手插着兜,懒洋洋朝赵东鑫略一颔首,不紧不慢地跟了进去。 这会儿赵东鑫才发现这姑娘不仅脸蛋漂亮,就连身材也棒,没穿宽大的正规制服裤子,而是一条灰色的铅笔裤,勾勒出匀称的腿形,臀部挺翘。 是极符合东方人审美的身材和长相。 “兄弟,问个事儿。”他随便揪了个刑侦队的小刑警,“那姑娘叫啥名啊?” 小刑警伸手脖子看了一眼,摆摆手:“叫夏南枝,还是个演员呢,如今在我们局里拍戏,人可好了还给我们带了奶茶喝,哦对,还是纪队‘妹妹’。” 赵东鑫自然没听出小刑警嘴里“妹妹”的奇怪之处。 只是默念了一遍名字——“夏南枝”。 楼里面估计是刚刚打斗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粉尘味,周围的桌椅也散架了好几张。 从走廊一层狭小的窗户投射进来几束光,照出在空中飞舞的细小灰尘。 夏南枝走得慢,还没走到房间就见余晓瑶拽着何窈出来,嘴里还塞着不知哪来的一块脏布,手上却也同那些毒贩一般拷着手铐,说不了话,双手禁锢。 脚步停顿一瞬,她目送何窈经过自己的身边,这才走到房间前,推开门走进去。 此时,纪依北正手忙脚乱抱着一个估摸着四岁左右的小男孩,他神色有些尴尬,一双平常习惯了打斗、开枪的双手突然抱起一个这样软乎乎的东西,实在有些怕自己用错了力道。 而小男孩完全理解不了纪队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地嚎啕大哭。 把纪队的处境搞得分外尴尬。 “这是谁啊?” 身后,夏南枝突然出声问。 纪依北回头一看见他,就好像是看到了救星,快步走到她旁边,一把把小孩塞进她怀里。 “……” 夏南枝莫名其妙,下意识圈住孩子的腿弯,让他坐在自己的手臂上。 纪依北松了一口气:“这崽子是其中一个毒贩的儿子,还没妈,也怪可怜的。” 夏南枝圈着那孩子轻轻晃悠几下,哭声戛然而止。 纪依北简直目瞪口呆:“唷,你还有这经验?” “学校表演课的时候学过怎么抱小孩。” 小家伙整个人都被衣服裹得圆滚滚,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扁着嘴打量着眼前这个陌生人,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张张嘴口齿不清地吐出两个字:“爸爸。” “你妈妈呢?”夏南枝问。 “妈妈……没有。” “走吧,先出去,那些人还要去审讯。”纪依北自然地搭着夏南枝的肩往外走,忽而又响起昨天陆潜的话,又堪堪放下。 夏南枝没觉察出他复杂的心理活动,只是抱着小家伙往外走,四岁的小娃娃对她来说其实不轻,走了会儿,她忽然问:“他爸进去以后,他会被送到哪里?” “福利院吧估计,或者找找有没有亲戚朋友愿意收养的。” “哦。” 当年夏南枝父母去世后,便是被纪哲收养。 夏南枝父亲夏英霖当时和纪哲都是队长,两人算是生死之交。夏英霖的死是由于他当时发现了犯罪团伙核心的线索,那一场火灾也是证据鲜明的人为纵火,只是纵火犯却十几年来都没有踪迹,纪哲心里头觉得对不起夏英霖,于是把他女儿带回家当成了自己女儿一样对待。 审讯室内。 何窈两手拷着耷拉在腿上,发丝凌乱,肉眼看来倒是没有受什么伤,只是精神气低靡,垂着脑袋看不出情绪。 只不过对于一个被绑架的高中生来说实在有些过于冷静了,纪依北靠在椅背上,点了支烟,眼眸微沉的看着何窈,同样不吭声。 审讯室内一片寂静。 一旁的观察室里,余晓瑶弯腰抓过话筒:“纪队?” 纪依北“嗯”了一声,便注意到对面的女孩微微一动——不是不害怕,只是强装镇定。 “何窈。”纪依北吐出一口烟,身体微前倾,硬朗的脸庞穿过白雾显现出来,目光锁在她脸上,“你爸爸,何志刚,已经死了。” 女孩神色并未怎么大变,只是眼眸中流露出些微的痛楚,眼角迅速逼红,过了好几秒后才颤抖着嘴唇微张,呼出一口气。 “我知道。” “知道是谁害死的吗?” 女孩这时候才第一次抬眼看纪依北,却又马上瞥开,没有吭声。 “你妈妈这些天为你的事操心不少,只不过刚刚跟我们的副队承认了是她杀得何志刚,你觉得有可能是你妈妈吗?” “……”何窈“噌”得抬头,这下眼里布满了恐惧,当真是一点都不知情的模样,隔了半晌才回答:“我妈妈…跟我爸爸的关系不太好。” 模棱两可,却又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嗯,我知道,据你妈妈所说,是因为何志刚存在猥\亵你的行为,是吗?” 何窈涨红了脸,就像是生了锈的链条一般卡顿地点头::“我爸爸他……警官,你能把你的烟灭一下吗,我闻不了烟味。” 纪依北从善如流地掐了烟,又佯装出十分抱歉的模样。 他凑近看进何窈眼中:“闻不了烟味?可是你不是也抽烟吗?” “什么……” 纪依北扔出一张便利店小票单子在桌上,其中一条便是一包女士烟:“这个是你买的吧?” 何窈突然一愣。 “小小年纪就瞎话连篇,说说吧,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说实话。” “我妈妈她真的承认了…何志刚是她杀,杀的吗?” 纪依北点头。 何窈整个人像是被扎了孔的气球迅速灰败下来,垂下头,把手指插进发丝里,黑白分明,她喃喃道。 “我妈妈是因为我…那天,我爸,何志刚想对我…我害怕极了回家后就把这事告诉了我妈,我那时才知道原来他们离婚也是因为这个事…后来晚上睡觉时我妈妈突然给我打电话,说她杀死了何志刚…我真的,真的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冲动,然后她问我该怎么办…我用我看到了一个电影里的方法教她怎么,怎么处理尸体。” 观察室内余晓瑶看着显示屏的画面,冷哼一声:“这姑娘可不一般啊,逻辑思路比她妈妈清晰多了。” 下午时余晓瑶绕了好久才从何母嘴里弄清楚事情的缘由,还动不动就停顿好几分钟不说话。 纪依北:“哦,所以你和何志刚只是父女关系?” 何窈怔忪,突然在椅子上奋力挣扎起来,凄厉地尖叫一声,就隔着一米八宽的桌子想要扑到纪依北身上。 纪依北冷冷扫她一眼,一把把她重新按进位子里:“实——话——” 何窈跌在椅子上往后滑了几步,在地面上发出尖锐刺耳的响声,双目猩红,突然发疯,恶狠狠地瞪着纪依北。 纪依北耳边传来观察室中余晓瑶的声音:“老大,何窈父母俩的离婚可能对她心灵造成不可逆的伤害,而后又在相处中和何志刚出现这种特殊共生关系的恋人关系,一方面她是为了挽留父亲,另一方面则是满足内心对异性的渴望。从她的反应看来,她可能内心也希望斩断这种病态依恋,只不过又对这种从小缺失的异性关系存在一种难以言说的依赖。” 纪依北不动神色地听她说完,手指敲了敲桌面,何窈的睫毛随着他的敲击轻颤。 “你很聪明地把何志刚家中能反映你们俩特殊关系的东西都处理了,但是你却漏了一样。” 何窈脸上一闪而过的慌张。 “当然你可能只是不知道,何志刚的电脑里有一份加密文件,里面有你在卧室拍的照片,很显然,你不可能是像你跟你妈妈说的那样是被迫的。” 默了几分钟,何窈承认了,狞笑着问:“那你知道我为什么愿意帮我妈妈处理何志刚的尸体吗?” 纪依北不语,也没被她那刻意阴冷恐怖的神态,语调吓到,就像是个看着无理取闹的孩子一样看着她:“为什么?” “何志刚和那群人是一伙的!”何窈声音瞬间尖利起来。 纪依北掏掏耳朵,皱眉看着这个声音实在尖利得刺耳的女孩,沉声问:“‘那群人’?是谁?” 何窈阴森森地笑起来:“一群专喜欢抓十几岁的少女供他们玩乐的人,不过我不知道是谁,只知道何志刚有时跟他们有往来,打电话的时候听到过几次。” 纪依北坐直了些:“抓?都是绑架吗?” “怎么可能!那些婊\子都是自愿的,毕竟报酬丰厚,只不过有一个上次死在了宾馆里,她们都是有自己‘金主’的,突然死了这事就很麻烦,搞不好就会惹怒‘金主’。” “所以他们找到了你,让你替代那个女孩?” 说出多年来藏在心底的秘密,何窈反而放松下来,一双腿长长舒展着:“听何志刚说好像是那个金主从他那里看到了我的照片,他挺喜欢我的。” 说到这,何窈鬼使神差地笑了一下。 继续说:“那个组织都是靠那群‘金主’当后台,不敢不答应,何志刚也是,他……竟然想把我送过去,我,就骗我妈妈说他猥\亵我,我只是想让她保护我,但我没有想到她会做出那种事。” 纪依北在纸上做着审讯记录,笔端在纸上顿了两下。 “那个你所谓的‘金主’,你见过吗?” “没有,他们很谨慎,我跟那些自愿的不一样。”说这话时,何窈神情宛如一只高傲的黑天鹅,“他们怕我出岔子,只有时候带我陪着去一些高端场所,我发过短信求助。” 说到这里,纪依北清楚这背后的利益纽带恐怕如根系一般错综复杂。 而他们这次揪到的,只不过是何窈口中那个依仗‘金主’生存的组织,还仅仅是其中一小部分。 正如赵东鑫所说,这里面的水很深。 他稍停顿,忽然听何窈说:“警官,我说了实话你可不能把这些消息都泄漏了啊,不然我出去又要被他们抓了。” 纪依北扬眉,一笑。 “你搞错了吧,你还以为你能出去?” ☆、光棍 “……”何窈看着他。 纪依北只坐在位置的二分之一,半瘫在椅子上:“何志刚,是你杀的吧?” 所有线索编织成一张大网,不断勾勒出这件事的真实面貌,只不过远看虽然已经完整,但要是仔细扒着端详,就能发现其中有些残破的小洞是无法填满的。 何母这样一个看着那么不经事的女人真的能够做到完美的分\尸,而坚持着迢迢千里背着尸骨扔到城市郊区边上的屠宰场? 监控摄像头记录着何窈在一天下午红着眼离开后,第二天早上却又回来,逗留到快入夜才离开,这又是因为什么? 而一个涉足这种组织的何志刚,面对对他怀有愤恨前妻真就能放松警惕到被一个一米六的瘦弱女人刺死还一点没伤到她吗? 纪依北点了点那张小票单子,除了那一包女士烟,下面还有一样东西——管道疏通剂。 -- “什么!何窈才是凶手?!” 观察室内,今天留在公安局没有跟进这个案子的舒克当场震惊地睁大眼睛。 余晓瑶摆摆手,很头疼的样子:“别提了,现在的小孩儿怎么会这样,我和纪队刚才过去何志刚家里时,我都快吓疯了。” 两人在收到赵东鑫短信时他们正在何志刚家中搜查到了最关键的证据。 “这是什么?”何窈装傻。 “上星期六下午三点你从何志刚家里出来,过了十分钟你拎着一个便利店的袋子重新进了电梯。” 纪依北看着她渐渐褪去血色的脸,“哦,你自己那张小票当然被你扔了,这是我们从便利店找来的,看监控那个时间段你也的确去过。” “……这能证明什么?” 何窈语气着了慌,勉强镇定下来自己就要发抖的身躯。 纪依北看多了各种各样的犯人,有的一见到警察就已经吓破了胆,有的即便到了最后证据确凿之时也镇定自若,但更多的就是像何窈这样的,故作镇定。 纪依北嗤笑一声,扭了扭脖子,看进何窈的眼睛里。 “把一个成年人分/尸到那个程度,出血量应该很多吧?” 何窈惊惧地颤栗起来。 “而何志刚的屋里却没有浓重的血腥味,瓷砖缝隙中也没有特别明显的血液痕迹。很不巧,我们发现了第一作案现场。” 何志刚有变态的性\冲动,不仅爱慕年轻的躯体,而且常常将暴力、血腥溶于性中,在他屋内的书墙背后有一道隐秘的暗门。 那里,便是供他满足自己这种变态心理需求的地方。 而何窈正是在那里与何志刚发生关系时,趁他放松警惕之时,一刀致命。 何窈在去之前就已经知道自己今天要杀了何志刚! 起初他们以为何志刚是逃逸,那么搜查他房间的重点自然与被害不同,很容易忽略那件暗门。 那么这样一件恐怖的杀人案将永不见天日。 暗门里面,血腥味浓重,地板被血泡涨。 “哎呀,所以你这话前后矛盾了。” 纪依北悠哉游哉说,“要是是你妈妈杀得何志刚,她根本没机会进那间暗室,更何况,她要是真进了,还能相信什么‘被猥\亵’的鬼话?那暗室里有些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 何窈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最终无法。 “我在想啊,以你缜密的心思完全超出你妈,你为什么要把你杀了何志刚的事告诉她呢……还是,你告诉她就是为了让她替你认罪?” 最后一层谎话被揭开,何窈瞳孔急剧收缩,已经自暴自弃,也没了为自己辩解的心思。 而是咬牙切齿地喊:“我恨她!我恨她!” 纪依北正色:“是,因为与你存在某种恋人关系的何志刚曾今是她的丈夫,而你又不得不被她管束,很容易造成变态心理。可是然后呢,何志刚为了自己要把你送给所谓的‘金主’,你妈妈却甘愿为了你坐牢!” 审得差不多,纪依北站起身,掸了掸刚才落在裤子上的烟灰。 走出审讯室门时,他却突然又停下脚步,回头神色复杂地看了何窈一眼。 “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你妈妈没有你想得那么蠢,她后来还用何志刚手机给他助理发了条信息说要出差,并且开着他的车到了机场车库,伪装出何志刚逃逸的现象迷惑警方视线。” 那天去调查那辆车时,纪依北坐进去过,驾驶座位置很窄,根本不是跟他身高相近的何志刚习惯的位置。 “所以你真当她一点不知道你和何志刚的事吗?她不过是更愿意相信你,或者是即便猜到你在说谎也愿意为你顶罪。” 天气渐渐回暖,露出点初春的端倪,有一些掩藏在白雪下的尸骨渐渐浮出视线。 “纪队,何窈妈妈闹着要见她。”余晓瑶从隔壁的观察室出来。 纪依北回头看了眼被两个警察架着出来的何窈,摆了摆手:“带她去见吧,看着点,别让这崽子再生出什么事来。” 说完,他突然瞥见对面玻璃门的休息室里趴着一个人。 夏南枝双手交叠,脑袋侧着枕在上面睡觉,房间内没有开灯,侧面的百叶窗透过傍晚的夕阳,落在她侧脸上,明暗鲜明,眉头却微微蹙起。 这时,屋内的灯忽然开了。 纪依北回神。 赵东鑫从另一边的门走进房间,轻手轻脚拉开夏南枝身旁的椅子,托着脑袋手肘撑在桌上,静静看了她一会儿。 纪依北莫名其妙心中“咯噔”一下。 他快步走过去,推开门进去,对赵东鑫一扬头,及时制止了身子不断前倾,嘴唇快要盖在夏南枝脸上的赵东鑫。 接着纪依北又装出十分正经的模样,指了指审讯室的方向:“抓了这么多人这就审完了?” 赵东鑫是另一个辖区的,他们缉毒队追查一个贩毒团伙经常全国各地追,这次正巧在纪依北的辖区被发现,便借用了他们的审讯室来审问那几个毒贩。 两人没有离开休息室,绕到窗边谈论。 两个高个子往窗前一站,登时原先洒在夏南枝眼皮上的光线瞬间消失,她睫毛一颤,缓缓睁开眼睛。 看清窗边背对她的两人,又困倦地重新闭上眼。 “审了,一个个都轻轻松松认了罪,而对‘上边’都一概说自己没有接触。” 纪依北顿了一下,简单地把刚才提审何窈的内容告诉赵东鑫:“估计我们这抓到的不过是个不痛不痒的皮毛,要把这片污水抽光,难。” 赵东鑫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要有什么需要我们队帮忙的地方,尽管提。” “你们也是。” 默了几分钟,赵东鑫透过窗玻璃看身后夏南枝的倒影,真是越看越好看。 他不由觉得不公平,怎么他们局里就没有这样的明星来拍戏呢? “依北,那是你妹妹啊?” 纪依北淡淡应了一声,话锋一转:“我听人说今天是她送你去的?” 赵东鑫挠了挠短得扎手的头发,勾起嘴角笑出一边的酒窝:“她穿着警服,我还以为是你们队的人呢,后来开车开到半路上我才知道不是,还挺有个性的。” “哦,她演一个警察,那是跟队里借的戏服。” “依北……”赵东鑫话说一半,突然手握成一个拳头放在嘴边咳了一声:“你妹妹有男朋友没?——我还挺喜欢她的。” 纪依北挑起一边眉毛看他,嗤笑一声:“啧,想当我妹夫啊?” 身后,夏南枝逐渐下沉的意识恍恍惚惚间不知道听到了什么,重新占据了大脑。 赵东鑫乐呵呵笑两声,仰着头:“怎么,这便宜给你占要不要?” ——南南喜欢你。 纪依北在他背上掴了一掌:“你就别想了,人儿小姑娘有喜欢的人了。” 夏南枝倏得睁开眼睛,茫然地反应刚才听到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还没等她想明白,又听纪依北说:“咱俩这工作把脑袋别裤腰带上的,你们缉毒队天天在明处跟在暗处的毒贩斗,有今天没明天的,你要喜欢别家姑娘我没意见,别来招惹她啊,我可不想她到时候年纪轻轻守活寡。” 这些话他们当警察的都听惯了,也不会觉得不吉利。 不过这样的话从读书时就没正形的纪依北口中说出来,赵东鑫还是一愣,接着叹了口气,问:“怎么着,那你是打算打光棍了?” 纪依北耸肩,百无聊赖似的手指扒拉着百叶窗:“谁知道呢,没想过。” 他是的确没想过。 纪依北虽然看着跟个流氓似的,嘴上调戏人都不打草稿,却好像天生对这感情没什么发达的神经。 大学时谈过几个同样警校的女朋友,也没琢磨出所谓谈恋爱的美好。 上次经陆潜一点拨,他才隐隐约约觉察出他对夏南枝好像的确跟别人不同——纪依北很少讨厌一个人,却着实不怎么喜欢夏南枝。 只不过这种“不同”发生得太早,他都从来没往别处想过。 在这个元宵节——夏南枝刚回景城之前,两人关系实在称不上好,还时常要斗几嘴。 而为什么讨厌她呢?除了最表层的夏南枝得到了他父母格外的关心,现在想起来,还有一件事。 那次他牵着夏南枝从办公室出来后,当天放学他就看见夏南枝把她们班那个杨芸芸堵在那条漆黑小巷里,把她吓得缩在角落里嚎啕大哭。 从那以后,夏南枝在他眼里就莫名多了一个标签——阴暗。 只不过他扪心自问,他的学生时代干过的混蛋事儿可是远远超过夏南枝的,他的那些朋友中,有三好学生,也有些狐朋狗友。 唯独只有夏南枝干了那么点“坏事”,让他很不喜欢。 事情太久远,纪依北完全想不起自己当时的情绪感情,于是想了半天也不能想明白自己到底对夏南枝是什么感情。 但是不管是什么感情。 他心里清楚,若是真跟夏南枝有了什么发展,以他职业的特殊,说不定是害了她。 “哎。”赵东鑫揽过他的肩,开玩笑道,“实在不行,我俩将就过吧,要是谁牺牲了另一个还能抓着凶手报仇,还挺酷的。” 纪依北笑骂一句:“操,滚。” 两人没注意不知道从哪个时候开始,夏南枝眼里的浓雾尽数褪去,定定地看着纪依北的背影。 扑闪的睫毛在眼下形成一道弧形的阴影,看不出情绪。 过了几秒,她突然牵起嘴角笑了,眉头舒展,重新阖上眼。 作者有话要说:  南南出手,天下无敌。 接下来欢迎收看夏南枝撩汉教程。 ☆、醉酒 “老大!缉毒队的兄弟们说要去吃庆功宴!”余晓瑶还没走进来就嚎了一嗓子。 恰到好处地让夏南枝摆脱了装睡的境地,她从善如流地揉着眼睛坐起来,当真像是刚睡醒一样。 余晓瑶双手攀在门上,讪讪一笑,“啊,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夏南枝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纪队,赵队,快出来吧,去吃饭了!对了,南枝,你也一块儿去吧?” 夏南枝饶有趣味地扫了纪依北一眼,肚子里的坏心思被勾起来,有些埋在心底的东西蠢蠢欲动,如喷薄的岩浆般大有不受控的趋势。 她往椅背上一靠,翘起二郎腿,好整以暇道:“不去了,一会儿要回剧组看看。” “那行,那我们去了啊。”余晓瑶也没有再坚持。 纪依北和赵东鑫一块儿走出去。 到门口,纪依北忽然停下脚步说:“你要是一会儿还要睡的话记得把空调开了。” 这话被余晓瑶听去,不由低头“啧啧”两声。 刚才审何窈的时候纪依北简直凶神恶煞,把那姑娘都给问得差点癫狂了,这会儿却突然贴心起来。 英雄难过美人关啊,这话果然没错。 夏南枝寻上他的眼睛,直勾勾看着他,笑得一脸欠揍:“知道了。”她又一顿,唤了声,“哥哥。” 纪依北:“……” 不知道这又着了什么魔道,纪依北简直不想搭理这个脾气古怪的人,颇为欲盖弥彰地咳嗽一声:“走了走了。” 等休息室里又只剩下她一人,夏南枝没有回剧组,反正导演也已经说了今天先拍没有她的景,她也没必要这么敬业的去剧组待着。 手机震动声打断夏南枝漫无边际的思路。 辛然:我要疯了! 夏南枝:怎么了? 辛然:我们公司大boss好像想泡我…… 辛然:勾起了我想要不劳而获的坏心思。 夏南枝:…………帅吗? 辛然:帅! 辛然:[图片](疯狂点头表情包) 夏南枝失笑,辛然在大二时就拍过一个挺火的微电影,签约也比她早,两人不是一个经纪公司。 顿了顿,她回:主动上钩的你还犹豫什么,我还得去买点鱼饵。 也不知道她池子里的那条鱼喜欢吃什么。 跟辛然闲聊完,夏南枝点开陆潜的对话框。 ——一会儿你拍完戏有事吗,有点事儿问你。 -- 微微刺骨的凉风卷过裸露在空气中的脸庞,从犄角旮旯里浮出些清淡的花香,若隐若现,似有似无。 这是一家装修极有格调的饭店,入门就能看到一副色彩夸张的画,空气中流淌着流畅的钢琴声。 只是夏南枝十分不能理解陆潜要在大冬天的在露天阳台上吃晚饭的品味。 “您好久没来了吧?女朋友吗?”饭店老板把一瓶红酒轻放在桌上。 陆潜笑摆手:“不是,一个朋友而已。” 饭店老板也没再多说什么,离开时还贴心地替他们关了阳台的小门。 夏南枝环顾一圈,觉得这里装修得真是十分雅致又温馨,除了冷,也就没什么缺点了。 “那老板认识你啊?”她话出口,又觉得这么问不对,改口说,“你认识这的老板?” “嗯——应该这么说,这家店是我开的。” 夏南枝翻了个白眼。 不过这家店的确很有陆潜的风格,不管他怎么闹腾,从骨子里就有一种优雅,有时候夏南枝不得不承认,他就是天生应该在舞台上、在镜头前。 “你找我什么事还不能在手机上说?” 陆潜开了红酒,给夏南枝倒上,又给自己倒了一个杯底,捻开扯衫两颗纽扣。 夏南枝勾起唇,眼眸略微一闪,开门见山:“聊纪依北。” 陆潜乐了,双手抱拳向外一推:“哟,那小的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一旦他认定一人是朋友,便会把自己那些明星、偶像的架子收得一干二净,即便夏南枝是资历远浅于他的新人,他也跟普通朋友一样对待。 “嗯——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陆潜一愣,骂骂咧咧道:“上来就问这么尴尬的问题——他算是救过我一次吧。” 他第一次碰见纪依北还是在六年前。 那时候陆潜刚刚出道,立马靠脸吸了不少粉,只不过他蹿红速度太快,明里暗里不知道抢去了多少人的锋芒,自然被很多人记恨,当时他的经纪公司公关能力不强,红了一阵以后就被各种造谣黑得发紫。 有天晚上他和朋友约了去唱歌,他独自开车到了地方,跟着服务生绕到一个房间门口。 这时候陆潜已经隐隐觉察出不对劲,刚想停下门开了条缝伸出手把他拽了进去,里面乱糟糟,弥漫着一股难闻的酒味。 昏暗的灯光下歪歪扭扭躺倒几个“瘾君子”,有些人连衣服都没穿。 这把初出茅庐的陆潜吓坏了,回头一看刚才把他拽进来的那人早就不见了,陆潜立马意识到这是一个局,这时候,门已经从外面反锁了 果不其然,没过几分钟一队穿着制服的警察就破门而入,人赃俱获,把一屋子的人都拷着带出去。 陆潜猜想外面一定已经有被通知赶来的记者,就等着他出去抓个现行。 当红小生被抓吸毒,或者即便没吸,他也洗不干净了,很有可能这几年他都会一蹶不振并且在未来都带上这个污点。 这时候,纪依北叼着烟出现了。 嬉皮笑脸地拍了拍领头警察的肩膀,指了下外面的警车:“李叔,一会儿给我搭个便车呗。” 当时纪依北还在读警校,是去当地派出所实习,由于有个局长爹,到处插科打诨生活过得十分恣意。 接着他视线往后面一扫,顿了顿,手指懒洋洋往陆潜身上指了指:“这人没吸毒吧?” 被他称作“李叔”的警察一摆手:“都是一间包厢里搜出来的,都得回去检验。” “不是,我刚才上厕所去的时候看见他被里面的人莫名其妙拽进去了,我还以为要打架呢。”他说着一耸肩,“不过我那时候尿急,想着这么高一人应该能撑一会儿吧,谁知道我出来你们就来了。” 带头警察狐疑地往陆潜脸上一扫。 即便到了这种情况,他脸上虽然慌张,却也还是保持了起码的风度。 陆潜走上前,拉着纪依北说:“兄弟,帮个忙,我是个演员,被人坑了,外面肯定有记者等着我呢。” 纪依北盯着他看了半天,奈何自己看的电视都是些警匪片并不认识陆潜,不过还是点头答应了。 纪依北找ktv门口的服务员要来一个一次性垃圾袋,塞给陆潜。 陆潜:…… 是可忍……孰也能忍! 他二话不说把黑色塑料袋套在头上,被纪依北拎着出去了。 门口果然有记者,奈何那塑料袋完全看不出里面的脸,只能拍了几张照称“疑似新晋小生陆潜”。 当即被陆潜粉丝骂得狗血淋头。 夏南枝听他讲完,嘴角浮起笑意,难以想象陆潜还有要套着垃圾袋躲记者的日子。 “没想到你还有这么惨的时候。” 陆潜晃了晃酒杯中的红酒:“娱乐圈的新人都挺惨啊。” “是吗?”夏南枝想想自己,“我觉的还好啊。” 桌下,陆潜飞快地踹了脚夏南枝的小腿,她吃痛缩了一下,轻骂了声。 陆潜:“你到底有没有脑子的?” 这话说出口,他便一愣——他答应过纪依北这事不能告诉她。 随机转念一想,他还答应过夏南枝不把她喜欢纪依北的事告诉他。 算了,反正已经告诉了,没有区别了。 陆潜轻咳一声,注意到对面那人眼角飞起,正疑惑地看着他。 “其实吧,你第一部戏我选你当女主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纪依北跟我提过你,娱乐圈太乱,他托我多多照顾你。” 夏南枝一愣。 她一直知道自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又是这一副脾气还能在剧组跟大家相处得不错,多多少少有陆潜的关系。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陆潜跟她关系不错,大家自然不敢怠慢了她。 只是她从来没想过,这其中居然还跟纪依北有关系。 夏南枝心中震动,那一句“他托我多多照顾你”几乎压碎她的理智,她仰头喝尽酒杯里的红酒。 开玩笑道:“这样么,我还以为是你喜欢我呢。” 陆潜嗤笑一声,不屑地哼哼:“对了,这事你别跟依北说,他让我别告诉你。” “哦?”夏南枝挑眉,酒窝藏笑,眼眸中折射出异样的光。 陆潜被她毫不掩饰的样子逗乐:“其实吧,纪依北挺喜欢你的,今天上午我看他看你那眼神……啧啧,不一般。” 夏南枝哼笑,耸肩大大方方承认:“是吧,我也觉得。” “你白天不是还不敢追吗,怎么着,才坚持了几个小时就坚持不住了?” 夏南枝掀了掀眼皮,心想自己坚持了哪是几个小时,都已经好几年了。 如今终于被她找到一个能够说服自己的借口去靠近纪依北,当然不能这么白白放弃。 “不是不敢追,只是我才知道,要是我不追,他可能要成光棍了。”夏南枝朝他眨了眨眼,“年纪轻轻,太可怜了。” 陆潜睁大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啥?光棍?纪依北!?” . 两人把晚饭吃成了夜宵,木桌子底下躺着好几个酒瓶。 陆潜手支着脑袋,看着前面已经喝趴下的夏南枝摇了摇头,真是没看出来这个平时拽得跟个天王老子似的姑娘,酒量这么烂。 不过两人喝得也不算少,陆潜同样有些头晕。 想了会儿,他掏出手机输进一个熟悉的号码,放在耳边,“嘟”了两声就接起来。 “喂?”陆潜按着眉骨,轻声说,“我喝了点酒,你来接我一下吧……没有,就是跟一个朋友而已……好。” 没过多久,阳台门打开,逆着光进来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 几缕黑色碎发蓬松垂在额前,大衣里只是一件单薄的白色t恤,显然是已经洗头洗澡完被一个电话叫出来的。 陆潜刚才一人坐了会儿,酒劲渐渐席卷全身,仰头冲那男人一笑,踉跄着站起来勾住他的脖子。 男人眉头微微蹙起,抬手往陆潜屁股上打了一巴掌,对着夏南枝扬扬下巴:“她怎么办?” “嗯——”陆潜扭头,“差点忘了,咱们送她回去吧。” 说着陆潜强打起精神,用力推夏南枝几下:“住哪啊你,送你回去。” 夏南枝眼睛睁开一条缝,隐约看到陆潜靠在一个人身上。 最后好不容易送夏南枝到了公寓,陆潜和男人重新回到车上。 陆潜刚坐进车,就被人掐着下巴仰起头,唇齿间充满侵略味道,男人在他口中一阵搜刮,绕过残留在口腔中的酒精。 “大晚上的喝这么多酒找死吧?”男人语气危险。 陆潜被他吻得缺氧,更加犯晕,伸手把他推开:“在外面亲我才是找死,你也不怕有记者。” 男人嗤笑一声,俯身替他扣好安全带:“记者哪敢写我们俩。” -- 半梦半醒中,夏南枝重新恢复了一点残留的意识。 以前她只要一醉就会忘了之前的事,不过这次却难得的还记得跟陆潜聊的内容。 漆黑的卧室中,手机屏幕亮起。 夏南枝打算给辛然发条信息,宣布自己要正式追一个男人了。 编辑信息:老子给你立个fg,一个月,我就不信追不到他。 发送。 酒劲撩人,昏昏欲睡,夏南枝没注意到自己打开的并不是微信。 ——而是微博。 夏南枝v:老子给你立个fg,一个月,我就不信追不到他。 作者有话要说:  神秘男人再次出现and公开撩汉子上演 大家520快乐哦! ☆、早餐 夜里十一点,夏南枝正沉浸在一个还不错的梦里。无关死去的父母,无关那场火灾,无关逃逸十二年的凶手。 只不过那条由于她不清醒发错的那条微博,正在网络上逐渐掀起波澜。 【夏南枝深夜告白】 【夏南枝告白陆潜】 【值钱cp迎来春天】 …… 申远半夜被媒体电话吵醒,出离愤怒,叫醒公司的几个小助理,联合一起对夏南枝发起夺命连环call。 十一点零五分。 夏南枝终于被叫醒。 还没等她那句骂人的话说出口,夏南枝就被申远的话弄懵了。 “欸,等会儿。”夏南枝抓了抓头发,一边走进卫生间洗了把冷水脸,“你在说什么?我最近没干什么坏事啊?” 申远怒吼:“夏南枝!你他妈,能不能给我消停点啊?都不跟公司说一声就发那种微博,一点不让人省心!” “微博?” 夏南枝按了免提键,点开微博,又被轰炸了。 ——老娘给你立个fg,一个月,我就不信追不到他。 “我糙。” 夏南枝喃喃骂了声,一道白光在脑中闪过。 妈的,发错了。 另一边,缉毒队和刑侦队一块儿吃完饭聊完天,又找了个体育馆打球,一时间本来已经寂静下来的体育馆又人声鼎沸,到处弥漫着雄性荷尔蒙的味道,一个个都是行走的肌肉块。 纪依北弯腰从场外拿了两瓶矿泉水,走到赵东鑫旁边,丢给他一瓶,又拧开自己的仰头喝了大半。 水珠顺着下颌滑落,流过喉结,最后流进领口,被棉质衣服吸尽。 “干嘛呢?” 纪依北踢了一脚赵东鑫。 “你妹妹好像搞了个大新闻出来。” 十分钟前,赵东鑫刚刚注册了一个微博账号,微博名还是十分耿直的“赵东鑫”,然后关注了有演员认证的夏南枝,刚想点进微博看看,便看到她的最近一条微博。 转发、评论数量远远超过其他的。 他点开评论。 【全微博最酷:大哥架着刀问他愿不愿意,不愿意就剁了!!!】 【夏南枝的长刀:听说一会儿需要我出场?】 【陆潜的小可爱:啊啊啊啊是跟我们陆大吗!】 【fairy:现代人告白都这么告的吗???是在下输了】 当然除了这几个十分和谐搞笑的评论外,也不乏骂她又要博眼球的话。 “什么新闻?”纪依北在他旁边坐下,凑过去看手机。 纪依北:…… 瞎搞。 “我说你妹妹喜欢的是谁啊,评论里都说是陆潜,他不是也在你们局里拍戏吗?” 纪依北掸了掸被篮球蹭脏的裤腿,移开视线,没有吭声。 “欸?”赵东鑫一愣,重新刷新了一下界面,“她怎么删了?……哟,又发了条新的。” 纪依北回头。 夏南枝v:不好意思大家,刚才那条微博发错了,希望大家不要乱猜测给无关的人造成困扰。 刻板正式,解释误会。 纪依北喝尽矿泉水瓶中最后三分之一的水,捏扁了遥遥往远处的垃圾桶一抛。 砰。 没进。 赵东鑫十分给面子地抬头看了眼,接着就嘲笑出声:“这不像你水平啊依北,这距离都扔不进。” 纪依北吐出一口气,没由来的烦躁起来,正想找个由头先回去睡觉就听到身旁赵东鑫又是一句惊叹。 最新的一条微博里。 有一条评论:大哥这是被公司逼着删微博保持单身了吗,不能追喜欢的人也太惨了吧![哭][哭][哭] 夏南枝回复:不是,之前那条是本来要发给我朋友的,不小心发错了,他是圈外人怕大家乱猜才删的。 纪依北看完,站起身,抓过一旁另一瓶矿泉水。 砰。 稳稳进筐。 “走了。” “去哪啊?”赵东鑫对着他的背影喊。 “睡觉。”纪依北举起手晃了晃。 身后,赵东鑫揉了揉眼睛,看着纪依北一团暧昧粉红的耳垂,嘟囔道:“操,什么情况,看错了吧?” —— 早晨,夏南枝手里拎着装了早餐的牛皮纸袋,随着步伐随意晃动着,步履轻盈。 就好像终于拨开了一层云雾,阳光总算有了冲破阻隔照耀进来的趋势。 夏南枝心中有两层迷雾,一层是纪依北,一层是那场未解的火灾。 现在她终于下定决心朝纪依北走去,那个在漆黑小巷中保护她又牵着她走出办公室,那个告诉她“法律会迟到,拳头会受伤”、那个向他保证会帮她查出凶手的纪依北啊。 那个。 她终于找到借口可以放纵自己去追赶的纪依北。 夏南枝平常是绕后门直接进剧组,今天是从前门进,踱步到纪依北的办公室门口。 叩叩。 她敲门。 里面传来余晓瑶的声音,夏南枝推开门,这才发现纪依北居然还没来上班。 “你找纪队吗?”余晓瑶问。 夏南枝举起手里的早餐晃了晃,笑道:“嗯,我来给他这个。” “纪队还没来呢,你这是什么,重要吗?” “挺重要的。”夏南枝一本正经,走到他办公桌前,扫了一眼有些杂乱的办公桌,“是我给他带的早餐。” 余晓瑶一愣,忽而想起刚才钟琪好像也来过,再看向夏南枝时便看到她手指上勾着那一袋钟琪带来的东西。 袋子里是三明治、水果和罐装咖啡。 夏南枝食指勾着提到眼前,袋子上还贴着一张便签纸,她眼尾忽而勾起,弯起一个弧度。 在一旁旁观的余晓瑶见了那个笑,突然打了个冷颤,像是看到了一只千年狐狸精。 “你在干嘛?”身后传来纪依北微沉的声音,较平常相比略微沙哑了点。 夏南枝把自己带来的早餐放到他桌上,又当着他的面把另一袋早餐“啪”一声丢进垃圾桶中。 余晓瑶:“……” 娱乐圈好可怕。 夏南枝回头,眯眼一笑,像是什么坏事都没做一般:“帮你整理了一下办公桌。” 纪依北瞥了眼同样凌乱的桌子和垃圾桶里的东西,斜睨她:“扔了什么东西?” 夏南枝耸肩,非常坦荡:“钟琪给你的早餐。” “这个呢?”纪依北指着桌上的袋子。 夏南枝笑容狡黠,手指在牛皮纸袋上弹了一下,发出清脆一声:“我给你带的早餐。” 纪依北皱起眉头。 “她的早餐都是凉的,对胃不好,所以还是吃我的吧,纪队?” “……” 夏南枝自顾自地抽开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坐下,手指扒拉在袋子上,打开里面颇为精致的小餐盒。 是两笼包子、饭团和两杯冒着热气的豆浆。 她像是知道纪依北下一句要问什么似的,回答道:“我买了两份,在你这吃完就去剧组。” 纪依北因为眼前这人昨晚没睡好,今早上起晚了没吃早饭,如今她又古怪地带着早餐来找他。 最后他还是在她面前坐下,一口塞了个小笼包。 一咬里面的汤汁就满满得溢出来,充溢口腔,好在已经凉了一会儿,倒不烫嘴。 纪依北嚼了几口,立马尝出这味道很是熟悉,即便好几年都没吃过了却也能辨别出来——是他们读书时学校旁边的一家早餐店。 高中时,纪依北常常起晚,等他一头鸟窝头下楼时,夏南枝往往已经整整齐齐在餐桌上吃早饭了,而他没时间在家吃只能顺路买那一家的包子带去教室吃。 夏南枝又一次抢在他前面回答出他的疑惑。 “就是学校旁边那家早餐店,早上跟一群初高中生挤在一块排队买来的。” 这样莫名献殷勤的夏南枝对纪依北实在太陌生,总觉得她肚子里憋着什么坏招。 他抓住眼前那双白嫩的手腕,用了点力,沉声警告:“大白天的闹什么?” 谁知夏南枝大概上辈子真是只狐狸,如今终于修炼成人形,还不忘用手指轻轻柔柔在纪依北手心绕了一圈。 点了一下,再点一下。 纪依北倏得放开,提起她的袖子往旁边一丢。 “对了,何窈背后的组织有线索了吗?” 纪依北岔开话题。 余晓瑶看戏正看得精彩,突然被点名吓得手里的笔都落在地上,她弯腰捡起。 “没什么重要线索,那几个人一被抓住就好像被斩断了与外界的所有联系,我们只能从何窈提到的那一个由她顶替的女孩入手。” 越是隐蔽,就意味着越是黑暗。 纪依北喝了口豆浆,余光瞥见又跟没事人一样玩手机的夏南枝。 真烦。 “调查结果呢?” 余晓瑶翻开一旁的笔记本:“那女孩叫范静之,16岁,家里只有一个爷爷,因为爷爷生病读了初中就辍学了,也是为了给爷爷治病才进的那会所,上个月在c市的国润连锁酒店发现死亡,判定为自杀。” 夏南枝目光略动。 纪依北:“c市不是赵东鑫的辖区吗,有问过他吗?真的是自杀?” “我刚给赵队打了电话,他说他不清楚这回事,不过听他刑警队的朋友说那个自杀很明确,是服用过量安眠药死亡的,只是范静之的爷爷一直不相信孙女会自杀。” “国润连锁酒店。”夏南枝突然出声,“是靠近c市影视城的那一家吗?” 余晓瑶一愣,迅速翻出地图看了眼:“是,就是那一家。” “我大概20多天前在那拍戏时去过,当时遇到过一个老人说是孙女死在了那里,想要酒店给个解释,但是酒店保安没让他进去。”夏南枝说,“只不过他说话我听不懂,我就帮他叫了警察。” 此时她眼眸收起方才的轻浮,锐利起来。 纪依北偏头看她,正好对上她漆黑的眸子,不到一秒,那眼睛一转,又恢复了往常的光芒,朝他眨了眨。 “……” 夏南枝吃好早餐,倾身过去抽了张纸巾,发梢扫过纪依北手背。 她不动神色地轻轻擦了擦嘴:“不过那家酒店一晚好像要小几千吧,一个要给爷爷治病的姑娘为什么要选这个地方自杀?” 作者有话要说:  坦坦荡荡夏南枝,扔人早餐也半点不遮掩,我好喜欢啊啊 ☆、楚楚可怜 剧组中气氛剑拔弩张,好像空气中都闪着火星。 “啪!” 又是一声。 夏南枝头偏向一边,几次下来,右边脸都隐隐浮起红掌印,顿了一秒,她抬头,此时机位正对着钟琪的脸给特写,夏南枝不必做出表情。 她沉着脸,眼里几乎要射出冰碴子,却还是带着感情说出自己的台词。 钟琪看着她,张了张口,没说话,半晌突然抚额对着导演的方向鞠了个躬:“不好意思啊,导演,我状态不太好,又忘词了。” 两人的矛盾瞎子都看得出来,导演也分外尴尬,这个导演资历尚浅,一方面钟琪是如今当红女星,而这夏南枝虽然是新人,可人背后有陆潜撑腰,也是不能惹的角色。 导演堆着笑脸:“那你先下来吧,下一幕先拍两名警察的对手戏,陆潜上。” 钟琪甩甩手腕:“没关系,再拍一次吧。” 又重拍一次,还是老样子。 一直坐在一边玩手机的陆潜终于抬起头,往镜头前的两人扫了一眼,然后瞥见夏南枝脸颊的红印皱了皱眉。 他插兜站起来,踢了脚旁边的塑料凳,在地面发出尖锐的“呲啦”一声,陆潜走到钟琪面前俯视着她。 冷淡道:“差不多就行了啊。” 钟琪扬扬眉,反问:“我怎么了?” “来补个妆。”陆潜偏头朝一旁的化妆师扬了扬头,没有搭理钟琪,直接拉着夏南枝到一边坐下。 夏南枝捧着镜子,侧头看脸颊,扁了扁嘴:“真他妈重啊。” 陆潜长腿一勾,拖来一把椅子在她旁边坐下,嘴里嚼着糖:“重你就这么站着给她打?” “怎么,以前没想到我这么有敬业精神?”夏南枝挑眉。 陆潜嗤笑一声:“呸,昨天翘了一下午班的人居然敢说自己敬业?不过钟琪对你这样,你什么反应都没有都不像你啊。” 他还记得上一次两人一起拍上一部戏时,也有一回一个男演员故意刁难夏南枝,下戏后被她一脚踹进了附近的喷泉里。 那件事还是陆潜替她说好话才过去,不过因为那件事,大家便都猜测两人可能有着某种不言而喻的关系,没人再故意给夏南枝使绊儿。 夏南枝闭着眼让化妆师补妆,手指搭在膝盖上,懒洋洋说:“早上我把她给纪依北的早饭给扔了,估计从哪知道这回事了吧。” “嚯。”陆潜直起身,乐了,“可以啊夏南枝,本来还以为你才是受害者呢。” 夏南枝闷闷哼了声,没再吭声。 化妆师正拿着粉扑要往她泛红的右脸颊补妆,陆潜一手挡开:“等会儿。” 夏南枝睁开一只眼睛看他。 “我给你拍张被‘欺负’的特写给纪依北,看看他反应。”陆潜举着手机靠近她的脸颊,玩笑道。 夏南枝眯起眼睛,拢了拢垂在一边的头发,还真就配合起他来。 “拍好看点啊,要楚楚可怜的那种。” 陆潜:“……” 他心说,夏南枝全身上下简直没有哪个部位能跟楚楚可怜扯得上边。 陆潜拍了一张侧脸照,有些不满意地看着红印不太明显的照片,若不是仔细看根本看不出什么不对劲。 “你调个对比度。”夏南枝提醒。 陆潜笑起来,把手机丢给夏南枝:“你自己来。” —— c市离景城不远,开车也就是一小时的高速而已。c市旅游业发达但基础设施建设远不如景城,高楼都聚集在市中心。 下高速后,舒克开车穿过繁闹的市中心,进入靠山的一处郊区。 纪依北和舒克下车,后面另一辆警车也随之停下,赵东鑫身后跟着两名当地的刑警。 “就在那。”其中一名刑警指着不远处的一间破旧的瓦房。 “你们市这块地方还没拆迁吗?” 纪依北侧头问。 “没有,这里的住户都太分散了,而且大多都是些空巢的老头老太,拆迁的难度太大。” 纪依北点头,扫了眼称得上荒芜的田地,跨过泥泞道路上的台阶,台阶是直接通向那间瓦屋的。 “有人在吗?” 里面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 一个老人颤颤悠悠攀着桌子从椅子上站起来,拄着拐杖佝偻着身躯走到门口,拉开一条细缝。 老人布满皱纹的脸从门后探出来,连眉毛也已经花白,谨慎地看着眼前几个高大的穿着警服的男人。 “关于您孙女的死,我们有些问题要问你。”当地的刑警用方言说。 老人眼眶“唰”一下变红,一双把在门框上的手不停打颤,嘴唇也跟着颤抖:“进,进来吧。” “能跟我们说说您孙女范静之的情况吗?” “静静她今年16岁,上、上高一……他爸妈死得早,一直是我带大的,成绩也很好……”老人说起来没什么逻辑思路,完全是想到哪说到哪。 另一个刑警给纪依北他们翻译。 纪依北一怔,范静之上完初中就辍学了,根本没有去读高中。 一边的赵东鑫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眼眸一沉。 “那静静她是住校生还是每天回家的?” “她一礼拜才回来一趟,她说,她说高中都是住学校的,每天作业都做不完……她很孝顺的,还拿奖学金回来,自己都不用,就给我们看病……怎么会,怎么会就突然没了……” 老人长满冻疮、戳满针孔的手盖在眼睛上,温热的眼泪从指缝中流出来,就好像那涓涓不断的眼睛成了他全身上下最有生命力的地方。 “奖学金有多少呢?” “我,我也没算过,她是每个月拿回来的……挺多的……怪我这个老不死的还得了那种病,不然静静也能跟别的小姑娘一样买花裙子……” 纪依北皱眉,不忍得揉了揉眉心,朝问话的那人摇摇头,意思别告诉他范静之是进了高级卖\淫会所给他挣救命钱。 “老伯,你为什么……觉得你孙女不是自杀?” “静静不可能自杀的呀,这怎么可能……她爸妈没了她都跟我一起过下来了,每礼拜回家还给我讲故事……也喜欢笑……我们静静,静静,是最不可能自杀的啊。” 幼年失去父母,唯一的亲人爷爷还生了每个月要花巨额医药费的病,自己陷进黑暗的泥淖不能抽身。 自杀的可能性很高。 但选择在那家连锁酒店里死就很奇怪了。 纪依北手机震了两下。 他给屋内的人打了个招呼,便转身推开门到外面打开手机。 陆潜发来一张照片,还有一条信息——钟琪把你妹打了,故意找茬把她脸都打红了。 纪依北面无表情点开照片,放大看了看,的确是被打红了,他这才眯起眼睛,眉心染上一丝薄怒。 纪依北:不是跟你说过让你护着点她吗? 陆潜:我说了,可惜钟琪那丫头不听劝啊,刚才被我拉着休息了会儿,现在又拍上了。 纪依北:夏南枝不是演个警察吗,还能被打? 陆潜:剧情是救援耽误了,钟琪演的那角色的妈妈死了,恼羞成怒才打得警察。 纪依北:什么狗屁剧情?怎么不打你? 片场里的陆潜看到这句,简直恨不得飞到纪依北旁边把他揍一顿,而转念一想自己大概打不过他。 纪依北又发来一条。 纪依北:首先一个普通人想打缉毒警不是件简单的事,再者要是真打了,涉嫌妨碍公务罪和袭警罪就够她拘留几天的了,你们拍戏都不讲现实情况的? 陆潜勾唇笑,起身把手机丢给导演和制片人。 “我问了问他们刑警队队长这种情况,好像人家还挺不满的。” 导演一看那信息,终于是能找台阶下了,钟琪一直钻这个牛角尖让他们都很难办,立刻一拍大腿:“这一部分调一下,改成要打但是被抓住了手腕!” 于是重新调节灯光与摄像。 准备完毕。 夏南枝嘴角浮起一抹浅笑,盯着钟琪,等她一扬手便迅速扣住她的腕骨,又顺势另一只手“啪”一声重重甩在脸上。 片场一片寂静。 陆潜最先反应过来,掏出手机,拍下一场上像是定格了一般的照片发给纪依北。 那一巴掌用力极猛,夏南枝像是把之前吃的亏都凝聚在那一巴掌上,瞬间把钟琪扇得偏头踉跄几步,险些摔倒。 “不好意思啊,导演,我状态不太好,没控制住。” 夏南枝双眼含笑,学着之前钟琪的样子给导演鞠了个躬说抱歉。 “呀!”钟琪捂着脸直起身,恼羞成怒地朝夏南枝扑过去,被眼疾手快地场记迅速分开。 导演看着两人,又转头看身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陆潜,差点气晕过去,终于发挥出导演的魄力。 “都吵什么!夏南枝你怎么回事!你一个警察还敢打受害人家属?钟琪你也是!刚才闹了那么久还想怎么样!能不能好好拍了,不拍都给我滚!” 大家噤声。 除了陆潜那发出一声“扑哧”的笑声,大家的目光朝他看去,陆潜做了个抱歉的手势。 手机里有一条纪依北最新的信息——“这丫头片子牛逼,还警察打人了?” 五分钟后,这个拍了十来遍的片段终于过了。 夏南枝拿着一块冰毛巾敷脸走到陆潜旁边,膝盖撞了一下他的椅子:“谢了啊。” “不用谢,你哥想的招。”陆潜把聊天记录给她看。 夏南枝看完,眼底笑意更浓。 另一边,纪依北重新进屋,已经问完了基本情况,可是老人完全不知道范静之的实际情况,也问不出什么有用信息。 几个警察都出了旧屋。 纪依北回头看着正抱着孙女照片流泪的老人,从兜里摸出几张百元钞票,一言不发地放到门边的破旧木架子上。 “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南南:我不仅要装柔弱,还要p图调对比度夸大事实,最后我照样打你。 另外明天请个假啊啊啊 人在外面 发现草稿箱的存稿就这一章了。后天老时间更新哦! 其实我还挺怕断更你们会没以前那么积极来看~ 所以!我要来一波剧透!下一章,南南真的真的真的要出击啦! 么么哒~ 这次缺的我下次选一天双更吧! ☆、撩拨(一更) 傍晚,突然下起了小雨,雨丝霏霏,天幕中蒙了一层朦胧的烟雾,润润湿湿的泥土气息钻进鼻子,梧桐树沙沙作响。 钟琪撑着伞从楼梯上跑下来,直面朝刚刚停下的一辆警车走去。 纪依北从车里走出来,见到站在一旁看着他的钟琪顿了一下,挥手让舒克先回去。 “你找我?” 他走进雨幕中,帽檐并不能挡住斜斜落下的春雨,纪依北不由眯起眼睛。 钟琪上前一步,把伞举到两人头顶。 “嗯,找你,我问过你们队里的人,说是那案子已经结了,所以来问问你今晚有没有空跟我吃个饭。” 纪依北淡瞥她一眼,提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退后一小步拉开和她的距离,重新进了雨幕。 “不了,你一明星跟我一男的吃饭小心传出什么八卦来。” 不知道为什么,钟琪觉得他话中带着一丝怒气。 钟琪仰头细细看他的眉眼。 眼眸如墨一般漆黑,眉毛划出一个英气的幅度,薄唇微抿,轮廓像刀锋一样锐利有力。 其实他和钟琪高中时的印象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只不过经过警校和几年刑警工作的磨砺,他显然已经从当时的男孩完完全全长成了一个极具异性魅力的男人。 “你还在生当年我的气?”钟琪问。 纪依北一愣,有点被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弄懵了:“什么?” “当年我没打一声招呼就把你拉黑了。”钟琪低着头,看向脚尖,“高考结束就有一个星探发现了我,但是他们说一定要保持单身……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开口才……” “等会儿。”纪依北打断她,“我们——什么时候在一起过?” 何况他之前都不知道钟琪拉黑过他。 钟琪猛地仰起头,皱眉看进他眼睛里,像是要确认刚才那句是不是真话。 “我们……算了,没什么。” 有些事,说破就太没有意思了。 纪依北点头,也没有再问,转身就跑进警局里,拍了拍身上沾了雨水的衣服,没再回头。 夏南枝正手里提着两大袋东西,肩膀夹着手机下楼,嘴里说着:“我知道,我一会儿过去给他送点东西……嗯,好。” 电话那头挂断了,她一只手拎两个袋子,抬手取夹在耳边的手机,却一不小心洒了袋子。 袋子里的东西顺着楼梯滚下来。 这时候纪依北推开门跑进来避雨,正好一个玩偶滚到他脚边。 他弯腰捡起,这才发现楼梯上站着的夏南枝。 夏南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扫了一眼门外不远处撑着伞的钟琪,挑挑眉唤了声:“哥哥。” 纪依北注意到她右边脸好像真是有些肿,不过倒没有照片上红了。 “我听陆潜说你今天拍戏被人打了?” 夏南枝眉眼清淡,右边脸颊偏过一个角度:“奥,都肿了。” 纪依北心里清楚她的性格不会让自己白白吃亏,于是翻了个白眼,戏谑道:“活该。” 纪依北把手里捡起的玩偶递过去,才发现那两袋子里都是些玩具:“你哪来这么多这种东西?” “我粉丝寄到我公司给我的,下午我经纪人送来的。” 纪依北随便扫了几眼,发现里面除了各种女孩的玩偶之外,还有几把玩具刀枪剑。 “……你粉丝还给你寄这种?” “嗯,她们老说我扛大刀,不知道怎么想的。”夏南枝轻描淡写,“怎么样,纪队下班了吗,要给我一块儿去送礼物吗?” “什么礼物?” “之前不是有个毒贩的小孩儿吗,送去旁边的福利院了,我去看看他。” 纪依北听了这句,像是意料之外,抬眼看了她一眼,见她一脸正经:“走,我送你去。” 这些礼物夏南枝放着也没什么用,不如以粉丝的名义送给真正有需要的人。 那家福利院年数已经很久,离警局也不远,环境也不错,前面带了一个小院子,种满了花草,只不过如今冬末初春,还是潦倒一片。 纪依北送过许多亡命之徒进监狱,有一些孑然一身唯独有一个孩子,按规定都是送来这家福利院,他有时有空也会过来看看。 纪依北问来刚刚送来的那小孩的房间号,拎过夏南枝手里的两个袋子:“走吧。” 那孩子这时候并没有在卧室,这个时间,是大家一块儿在班上看动画片的时候。 夏南枝推开卧室门,找到写着他名字的床号,把带来的礼物放在他枕边。 “好了,回去吧。” “不去看看他?” 夏南枝抬眼看他,像是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 纪依北自作主张:“去他班上看看去。” 两人又拐拐绕绕走出休息区,到了一边的教室,福利院制度划分明确,根据年龄段分别上课,这会儿都在看电视,大点的孩子看益智片,小点的则是动画片。 纪依北跟老师在门口低声沟通,没过一会儿就牵出来一个小孩,穿着福利院统一的蓝色羽绒服。 “这个哥哥来看你,还记得他吗?”老师蹲下,轻声细语地问。 小孩怯生生看了眼纪依北,想起了那天不好的回忆,攀着老师的手大哭起来。 纪依北:“……” 夏南枝笑起来,走到他面前蹲下,从兜里摸出一颗糖放到他手心:“那你还记得我吗?” 男孩又怯怯地看她,犹豫了半晌才点了点头,声音软糯:“记得。” 老师:“那你们聊吧,我先回教室了。” 夏南枝牵着男孩的手到走廊的长凳上坐下,从左到右的位置是:纪依北、夏南枝和小男孩。 “姐姐给你带了点玩具过来,放在你床上了。” 细声细语,连大气都不敢出,男孩垂着头:“谢谢姐姐……” 夏南枝揉了揉他的头发,余光瞥到身侧委委屈屈坐着的纪依北就想笑,人家爸爸都是被他抓走的怎么会不怕他。 “姐姐…我爸爸是不要我了吗?”孩子眼里闪着泪光,眼角泛红。 “怎么会呢。”夏南枝想了想,“你爸爸呢,犯了点错误,所以要反省,你在这乖乖等你爸爸,等他反省完就回来找你了。” 她说话间,语气少有的温柔,甚至还学着孩子一般咬舌,声音稚嫩。 纪依北笔直坐在椅子上,目不斜视,耳朵里传来夏南枝的声音。 轻轻柔柔,撩拨人心。 他不由心想,这丫头比以前可爱多了。 男孩似懂非懂,还想再问,可又不敢问太多,怕惹人厌烦,只是小手紧紧攥着夏南枝的袖口。 “你在这过得好吗?”夏南枝问。 语气不像是问小孩,反倒是朋友一般,随意脱口而出。 男孩轻轻摇了摇头。 夏南枝也没有觉得意外,捏了捏他的手背,又问:“那交到新朋友了吗?” 男孩又摇了摇头。 垂眼看他:“没受欺负吧?” 还是摇头。 夏南枝从兜里掏出纸笔,撕下一个小纸条,写了一串电话号码上去:“喏,要是有人欺负你,给姐姐打电话,姐姐帮你欺负回来。” 男孩终于是笑了,重重点了两下头。 从福利院出来,雨已经停了,屋檐下还淌着水,福利院的野猫又重新溜出来,在他们面前昂首阔步。 夏南枝把伞甩干,一边走一边慢吞吞整理着雨伞的褶皱。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么好脾气的一面呢?”纪依北按开车钥匙,“嘟嘟”两声。 “看到他就想到当时的我,忍不住多聊了几句。”夏南枝随口说。 纪依北扬眉,偏过头看她:“跟你有什么关系?” 夏南枝终于把雨伞整理好,扣住纽,又用手扯了扯,头也不抬地回答:“当年我不是也差点要来福利院了嘛。” 纪依北愣了一下。 没等他再回答,夏南枝已经重新抬起头,翻下遮阳板照镜子,上了粉底红倒是不红,就是有点肿,夏南枝手指按了按,不由“嘶”了一声。 “很痛?” 夏南枝翻了个白眼:“你被打这么多下试试?” 纪依北转动车钥匙倒车出去:“她干嘛打你?” “因为你啊。”夏南枝没由来的笑了笑,看不出一点不快,“你前女友打我,纪队——这误会是不是有点大了?” 她故意这么说。 然而纪依北没听进后半句,皱眉侧头:“怎么你们都觉得钟琪是我前女友?” “你们?” “钟琪和你。” 夏南枝噗嗤一声笑开来,顺了顺发丝,一缕发梢懒洋洋绕在手指上玩,想象着钟琪知道后错愕的模样就觉得神清气爽。 “你和她不是在高中毕业典礼上在一起的吗?” 纪依北一愣,回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毕业典礼上夏南枝是初中部主持人,最后有一个环节大家起哄着让钟琪跟他告了白。 纪依北一直以为那只是个玩笑,类似于真心话大冒险中的大冒险。 也没觉得他和钟琪在一起过。 “她还亲了你。”夏南枝又说。 “是吗?”纪依北扯开领口的扣子,漫不经心:“我怎么不记得。” “她跟你告白你也没拒绝,全校都以为你们在一起了。” 告白这事纪依北知道,他的确没拒绝,但也没答应。 “这么多人,拒绝一个姑娘她得多尴尬。” “呵,纪队真有同情心。”夏南枝冷哼,饶有所思地眉心一动,问,“那她亲你你不拒绝也是因为怕她尴尬?” 纪依北没说话,只是淡淡地瞧了她一眼。 钟琪亲过他,纪依北还真不记得有这回事。 车倒出来后停在路边没有开动,纪依北摇下一半车窗,凉风顺着窗沿扫进来,又拥着车里的香水味出去。 夏南枝右手撑着头看他:“纪依北。” “嗯?”纪依北回头。 夏南枝看着他墨黑明亮的眼睛,慢慢下移到不怎么红润的嘴唇,又移到喉结,视线绕了一圈重新回到唇上。 夏南枝突然捞住他的腕骨往自己这边用力,没扯动,于是她倾身靠过去,迅速地靠近他,直到两人鼻尖都快触到时,她才抬眼。 睫毛卷翘,眼皮褶皱明显,眼角飞起,带着笑意,眸中有一汪水。 纪依北错愕地瞧着那双眼。 夏南枝重新闭上眼睛,靠过去。 鼻尖触碰。 她一寸一寸靠近。 “闹什么?”纪依北压抑着声音,像是从胸腔中发出来。 还没触碰到,夏南枝下颌骨被纪依北掐住,硬生生拉远了距离,眼前纪依北眉头皱起,眼带警告。 可惜,就差一点。 夏南枝心想。 夏南枝直勾勾瞧着他,不点都不躲闪:“不怕我尴尬吗,她可以我就不可以?” 纪依北闹不明白她这无名火是从哪来的,也不清楚她到底是想要干嘛。 “夏南枝,你有病吧?” “嗯,有点。” 夏南枝推开下巴上用力的那只手,一点都不费力,一推就走。 她恢复了平常懒散的模样,靠倒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也不解释自己刚才那个莫名其妙的动作,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纪依北被她惹得胸口闷,一言不发地开车出去。 一路无言,直接到了夏南枝小区楼下。 “下车。”纪依北推她一把,有点恼。 夏南枝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眨了眨眼睛,适应了光线,又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像是完全没听出身边男人语气的不爽。 她手扣在门把上,没有拉:“你是不是挺怕我的?” 纪依北笑哼:“怕你?” 夏南枝正经地点了点头:“怕喜欢上我。” “……” 纪依北移开视线,讽刺地勾起唇角,像是听到一个笑话。 作者有话要说:  那么问题来了,南南到底能不能得逞呢 后面还有一更哦 ☆、追你(二更) “给我滚下去。” 纪依北靠过去打开副驾的车门,往外一推,正要回身时突然被夏南枝圈住脖子一带。 夏南枝两只手绕在他的脖子上,飞快地在他嘴角亲了一下。 纪依北一愣。 夏南枝自若地下车摔门,弯腰两手搭在窗沿上,下巴搁在手背上,弯起眼角:“刚才说钟琪亲过你——” “是假的。” “……” “要是她亲过你,肯定不会这么多年后才出手。” “……” “现在我亲过了。”夏南枝舔唇,像只狐狸,没有说出下半句话。 ——现在我亲过了,我要出手了。 纪依北眉心突突地跳,斜着眼看靠在车边笑得狡猾的女人,心里腾起一种异样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烦躁。 “你到底想怎么样?”纪依北压抑着声音,淡淡地看着她,眼里干净地看不出一点情绪。 夏南枝还是笑着,说:“追你。” 纪依北轻笑一声,眯起眼睛,像是在看一个故意惹人生气的孩子:“你昨天还叫我哥哥。” 夏南枝耸耸肩,不在意地说:“这是情趣。” “……” 风摇起她的裙摆,像雾一般飘动,过了会儿又重新附在腿边。 纪依北呼出一口浊气,手指摩挲过方向盘,默了半晌,车边的夏南枝也不说话,也不走,垂下眼睛。 “夏南枝,什么事都要有分寸,懂吗?”纪依北抽出一支烟,“我们俩不合适,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你有越线的关系。” 夏南枝淡淡一笑:“你都说我们不合适了,还说没想过那种关系?” 纪依北没有看她:“别发神经。” 说罢,他便摇上副驾的车窗。 夏南枝只好撤回手,后退一小步。 车窗快阖上时,一句带着笑意的话从缝隙中传进来,绕到纪依北的耳边。 ——“你嘴角蹭了我的口红,别忘了擦。” 纪依北踩上油门开车出去,扫了眼后视镜,嘴角的皮肤上果然有一抹红。 混蛋东西。 他提手随意地蹭了蹭,余光瞥车镜子里的夏南枝已经转身进屋。 凉风灌进她的衣袖里,这样的天气她只穿了一件毛衣,底下是一条纱裙,脚踝光洁白皙,惹眼地露在外面,身形被风勾勒出来。 很瘦。 格格不入。 纪依北不由皱起眉头,这些年的破案经历让他有了细致的观察力,很明显,这样的夏南枝根本不是真正的她。 那样挑着眼尾勾人、嘴角翘起,话语戏谑无赖的,都不是真正的夏南枝。 纪依北又扫了眼后视镜,夏南枝已经推开门,只剩下一个背影,转眼便消失在门口。 . 第二天,纪依北赶在最后一分钟走进办公室,发现桌上又是跟昨天一样的牛皮纸袋,里边装着的还是学校附近的早餐。 “夏南枝又来过了?”他拧眉问余晓瑶。 余晓瑶正盯着电脑查什么东西:“嗯…纪队,有个新案子。” 纪依北一愣,快步走到她身旁。 电脑屏幕上是她搜索的十几年前的一个轰动一时的男孩失踪悬案,至今无人破解,当时各种技术都不完备,很多参考信息都没有太大价值,现在也就搁置在一边。 一个叫李维的男孩,当时只有12岁,根据监控显示,暑假从补习班下课后避开父母从后门离开,而最主要的疑点便是他离开时还特地去卫生间换了一条红色的裙子,一个男孩,实在匪夷所思。 最后警方根据线索只找到了路边掉落的李维的书包,上面沾满了泥土,而男孩却再也不见踪影。 这案子发生的时候他们这一队的年轻刑警都还没工作,纪依北只有在学校里听老师分析这一经典案例时才了解过。 “怎么?跟李维失踪案有关?”纪依北问。 余晓瑶迟疑了会儿,动了动嘴唇,说:“今早上凌晨接到报案,在东郊的水库附近发现了一具白\骨,法医队已经过去了。” “白\骨检验数据出来了吗?” “还没,初步推断是近十年前死亡,但是白\骨dna检验过程比较复杂,耗时也要比一般的长。” “你推测是李维?” 余晓瑶手掌盖在嘴边,眼睛定定注视着屏幕,当时的案件情况网上只有寥寥几笔,其他都是网友发布的一些推测。 唯一公布在网上的一张照片就是李维在学校的一张照片,是当时他妈妈随手拍的,看不出表情,平静地站在一边看着前方玩耍的同班同学们,手里攥着一本算术题集。 “我们犯罪心理老师跟我们提过这个案子,这个案子中最让人毛骨悚然的一点就是李维下了补习班后特地去公厕换上红色连衣裙才偷偷离开,他不是被绑架、也不是诱拐,而是自愿地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操控着,换上女孩的连衣裙、避开父母的视线离开补习班、甚至有预谋的避开街上散布的几枚监控,他是主动要去一个目的地。” 纪依北沉思了一会儿:“还有呢?” “当时我们老师曾经参与过这起案子,推测凶手和李维有着某种心灵连接纽带,两人不可能是陌生人,也不会只是普通的亲戚朋友,但是据家长说,李维性格胆小怯懦,在学校就没有朋友,平常亲戚跟他讲话他也不敢回答。” 顿了顿,余晓瑶说:“我看到现场传来的照片,水库旁边高地石头缝里挖出了一个蓝色书包,就是当时李维带去的。” 纪依北迅速给资料办打电话取李维失踪案的案卷,突然又想起什么:“等会,我记得当时在西郊荒山那找到了李维的书包,还因为这个搜了山,却什么蛛丝马迹都没搜出来。” 余晓瑶一愣:“……对,我记得,荒山捡到的书包里还有李维的作业本,笔迹鉴定过,就是他的。” . 水库周围停满了警车,纪依北顺着警戒线快步穿过丛生的杂草,手撑在石板上一步跳下高台。 纪依北远远看了眼已经拼成人形的白骨,周围站着两个法医,没走过去,随便拉了个人问:“最新检验结果是什么?” 来人唤了声“纪队”,打开手里的文件夹。 “初步判断,受害者身高在128厘米左右,根据牙齿判断死者应该是十岁上下,很有可能就是十年前失踪的李维。” 纪依北边走边问,指着水边的一个木箱:“这个是什么?” “被发现时……李维就装在那里。” 纪依北怔忪,快步走到木箱旁边,蹲下来仔细观察。木箱上密密麻麻的钉孔,已经腐朽不堪,被固定在墙面。 “里面有血迹残留吗?”纪依北戴着手套的手指在木箱内转了一圈。 “没有,这个木箱是当地人发现的,那个位置春夏季节会没入水中,秋冬才会浮现,而且位置在视觉盲区,这次是那家人东西掉下去了下去捡时才发现的,还以为是什么宝藏呢。” “这么多年这箱子还能保持这样子?” “这是特殊材质的,不是平常能买到的木材,表面还抹了一层防腐剂,具体的还在检验当中。” 纪依北站起来,摘了手套丢在一边:“李维书包里有什么?” “铅笔盒、奥数书和一本草稿本,书包没有受水侵蚀,除了字迹淡了之外基本完好,上面也有李维的指纹。” 铅笔盒、奥数书、草稿本。 纪依北刚刚看到案卷,记得李维当时是奥数补习班结束后失踪的。 突然,纪依北手颤了一下,攥紧手里的文件,快速翻了几下,停在十年前那个在荒山边找到的包的图片上。 那个包里的东西也是,铅笔盒、奥数书和草稿本。 一模一样。 “纪队,这…”旁边的刑警瞥见那张照片,登时睁大了眼睛。 “一个在西郊荒山,一个在东郊水库,一样的包。”纪依北顿了顿,“就算是为了误导警方,也只要把书包扔在荒山,没必要准备两个啊,万一先发现了水库这里的呢?” “可是犯人怎么会有两个包呢?而且那个字就是李维的,不会出错。” 纪依北想起余晓瑶的话。 李维果然跟犯人有着某种联系。 纪依北低声说:“那两个包都是李维准备的,或者说,是李维听了凶手的话准备的。” “什么!?” . 失踪十年的儿子终于有了线索,当年激烈的情绪都终于消弭于平静,如今听到这个噩耗也能堪堪维持住人最基本的尊严。 李维父母如今又有了一个儿子,九岁,在李维失踪后四年出生。 余晓瑶和舒克坐在李维父母对面,刚刚告诉了两人很有可能发现了李维的尸体,其实准确说应该是白骨,但余晓瑶想了想采用了这个不那么让人不忍的词。 李维母亲手里抱着余晓瑶从现场取来的文具盒,泣不成声,李维父亲僵直地挺着背,眼眶早就红了。 余晓瑶挠了挠额头,轻咳一声:“十年前的案子重新翻出来调查,有很多细节当年都没记全,所以我来问问你们两位还记得当时李维有什么奇怪的行为吗?” 舒克过来路上听局里的前辈提起,当年的细节不是没记全,而是当时李维父母伤心过度不愿意配合调查。 这话怎么听都说不通,父母越是伤心,伤心过后更应该配合警察的调查找出凶手。 客厅一角的一间房间,突然探出一个毛绒脑袋,一双眼睛好奇地盯着突然造访的两个陌生人。 “臭小子!滚进去!”李维父亲突然一声呵斥。 那个脑袋又倏得缩了进去,接着是轻轻一声搭上锁扣的声音。 李维母亲手肘撞了一下身边的男人,抹了把脸上的泪:“是我们的小儿子,这种事就别让他知道了。” 余晓瑶点点头表示理解。 李维母亲看了一眼李维父亲,见男人皱着眉点了点头,才颤悠悠起身,刚才哭得太用力导致她一时间有点站不稳。 余晓瑶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李维母亲摆摆手,冲她苦笑一下,说:“我去把,把小维的东西拿出来给你们看看。” 过了几分钟,李维母亲抱着一个纸箱走下楼,又到小儿子房前喊了句“你快去把作业写了”便反锁上门。 “这是那时候我整理出来的东西。” 余晓瑶和舒克站起来,箱子里乍一看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但细想又不太对劲,李维一个男孩,可箱子里有许多女孩喜欢的毛绒玩具与可以换衣裳的娃娃。 “李维平常玩的玩具都在这了吗?”余晓瑶挑出玩具放在茶几上问,一旁的舒克立马拍了张照。 “对。” 余晓瑶微微皱眉:“没有其他的了?” “有……他爸爸给他买过许多刀啊、车子还有叫‘变形’什么的机器人,他弟弟喜欢玩那些,就没收起来。” “那李维喜欢吗?” “啊?”李维母亲一愣,很快摇了摇头,“应该不喜欢,不太玩。” 余晓瑶目光忽地一敛,从纸箱角落处取出一个水晶球,里面是个微型海底世界的模样,她试着打开底下的开关,才发现已经没电了。 “他很喜欢海吗?” “啊,是……他失踪前还,还吵着要去水族馆,早知道……” 余晓瑶眼里隐隐闪过一道光。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新案子其实是我现实中看到过的一个未解悬案有的启发,还挺有名的,好像叫红衣男孩。 不过就设定相似,后面具体的都不一样,毕竟那个是悬案嘛! 以及本文将于5月25日入v,感谢大家的喜欢和支持!鞠躬! 感谢支持正版。 —————— 推荐一哈基友的连载现言文,超级超级好看! 《你还要爱我吗》聆寻/文 一个很牛逼的女主×比她还要牛逼的男主,禁欲系占有欲黑化,强取豪夺,双精神不正常。he!放心入坑!寻寻不写be! 年少无知的时候,闻欢告诉陈清河:“我要缠你一辈子。” 后来,她死心了:“我对你的喜欢到此为止。” 陈清河拧眉,锢住小姑娘的后脑,低头凶狠地吻下去,舌尖破出血腥味,他压低声音在她耳边缓缓说:“闻欢,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我。” 12年9月,云南大地震,闻欢,和陈清河一起困在废墟之下,她绝望地问他:“陈清河,我们会死吗?” 黑暗里,陈清河一双眼眸专注地看着她,两天没喝水的嗓音有一丝哑,音色温柔,那是他第一次说情话:“闻欢,哪怕付出生命,我也会护你周全。” ☆、受伤 “妈的。” 黑漆漆的停车场内, 夏南枝捂着手臂躲在一辆黑色丰田屁股边, 眼里透出猩红的血色, 她压抑着嘴里的粗气,手里拿着一把匕首,侧面染上一抹血色。 附近传来一个男人低沉的笑声。 “美人, 怎么还躲起来了?让哥哥来找你吗?”声音轻浮猥琐。 夏南枝闭了闭眼,逼自己沉下气,只是手臂气得都发起抖。 后面的声音渐渐远去, 夏南枝另一只没受伤的手从裤子里掏出手机,拨通陆潜的号码。 嘟。 嘟。 手机里传出的细微声音在空旷的停车场回荡,同时让夏南枝手里打了个突。 她听到那个男人的轻笑声,刚刚走远的男人慢吞吞回头, 悠闲地踱着步靠近不远处的那辆丰田, 脚步轻缓。 陆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干啥呢一收工就看不见你。” 夏南枝无声地握紧手里的匕首,飞快地说:“快来地下车库,c-19,有个疯子。” 陆潜一愣,知道夏南枝不会开这种玩笑, 又拿不准她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妈的车库被封了!你什么情况?” 身后的车突然猛地一震,车牌在夏南枝背上重重摩擦了一下。 夏南枝吃痛地背部一僵,紧紧攥住手机:“我大概还能撑3分钟, 超过3分钟你只能来收尸了。” “卧槽!你等着!”陆潜骂了一句,又不知道和身边人说了些什么。 后面的夏南枝没听,手机被她摔在一边。 身后的车又震了两震, 夏南枝回头。 那男人正站在车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接着勾起嘴角露出个阴森森的笑:“宝贝儿,在这儿呢。” 夏南枝冷瞥他一眼,忍着手臂的剧痛扶墙站起来,在墙上留下一个血手印。 她两腿开立,弓着背,眼睛冷冷盯着男人,右手举着匕首,像只随时准备扑上来的野兽,脸颊上蹭了点血,却一点看不出惧。 男人挑挑眉,轻呵一口气,“啧啧”两声,一下跳到车前盖上,慢慢靠近,除了衣服有点皱外并没有什么狼狈之处。 夏南枝处于劣势。 “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你野,没想到这么激烈。”男人舔了下牙齿。 夏南枝瞄准时机,右腿向后半步用力蹬地往前一踢,一下扫在男人的脚踝,下一刻便跌倒在车前盖上。 “咚”的一声。 看着他吃痛地皱起眉,夏南枝无声地冷笑。 下一秒她便毫无犹豫地提着匕首毫不留情地朝他胸口刺过去! 然而还是慢了一步,那男人倒是反应敏捷,身子在车上滚了一圈扭身便一把搂住夏南枝的肩往旁边一带。 夏南枝腰腹在栏杆上一卡,几乎要呕出来,五脏六腑都被撞的急剧收缩起来。 “日,贱\人!” 男人恼羞成怒,扭了扭脖子发出一阵骨骼摩擦的声音。 他提脚就要往夏南枝背上踹,夏南枝翻身避开,匕首闪过一道冷光,飞快地划过他的小腿。 “啊!” 男人闷哼,彻底被惹恼,劈手打在夏南枝手腕上,匕首落在地上。 “你他妈的!” 男人两手掐上她的脖子狠狠施力。 力量悬殊,夏南枝根本掰不动他的手指,一瞬间脑子都昏昏涨涨起来,眼前的视线也慢慢收缩,成了一条缝。 突然,就在她要阖上眼睛之时,突然一阵力,在她脖子上手松了劲,夏南枝全身跟抽光了力气似的坐倒在地上。 陆潜及时出现,一脚把那人踹飞在地。 “没事吧?”陆潜扶起夏南枝。 夏南枝急促吸了几口气,立马被呛得咳嗽起来,抬手随意地挥了挥:“死不了。” 陆潜顺势往她手臂一摸,马上察觉出她毛衣上湿哒哒一片,他掀手一看。 是血。 “你他妈谁啊!?” 陆潜没理他,帮夏南枝顺了顺气,便扶她起来。 那男人刚要去扯陆潜的领子,就被身后人猛地一拽,声音冷冽:“不认识他那认识我吗?” 男人回头一看,顿时噤声,额角的青筋突了几下将火气压下去,唤了声:“何总?” 何彭抬眼警告地瞥他一眼,又看向陆潜,目光悄无声息地柔和下来,朝夏南枝扬了扬下巴:“你朋友没事吧?” 夏南枝已经没再咳了,脸色也恢复了正常:“没事,谢了。” 陆潜皱着眉:“走吧,先送她去医院。” 夏南枝坐进车里,卷起毛衣袖子到手肘,上面有一道不浅的刀痕。 “丧心病狂吧他,你跟他怎么回事啊?”陆潜问。 夏南枝扯了张纸巾擦掉淌下来的的血:“之前在酒吧门口碰到过他,就一在大马路上飙车的傻逼,我拍完戏出来正好碰上他,他力气大把我扯到八层的酒店房间。” 今天剧组拍摄出外景,没在警局拍,而是一块儿来了这撞大楼。 之后夏南枝被他划伤了手臂扔到床上,好不容易夺来匕首才逃出房间,只是没想到他会追到停车场来。 陆潜心有余悸:“这人疯子吧,在停车场这种地方杀人?” 何彭看了眼后视镜,说:“这楼是他爹的,地下车库让他封了,估计监控也关了,凭他爹的实力,真死了也没法告。” 夏南枝听到这里,忽然抬头,因为失血和差点窒息嘴唇泛白,有些怪异地露出一抹笑。 她问:“监控关了?那我杀了他是不是也没法判我?” 还没等何彭说话,夏南枝已经捂着手下车,刚才那个疯子正背对着她靠在车上喘粗气。 “你他妈要干嘛??”陆潜在后面压低声音吼她。 夏南枝没理,她步履稳健,宽松的毛衣灌进风有些凉,腰身纤细,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那把匕首,眼眸中闪出一道寒光。 还没等那男人听到声响回头,夏南枝就照着他的裤\裆重重一踹。 男人立马捂着裆部疼得跪在地上,额头上立马浮出一层细汗。 夏南枝又是一脚,男人彻底倒在地上。 “姐,姐!我错了!我真是瞎了狗眼敢去惹你啊!!”男人被她眼里的狠色吓到,连忙服软。 夏南枝翘起唇,寻到刚才被她割伤的小腿部位,踏着高跟鞋狠狠踩上去,又用鞋跟碾了碾。 “啊!!” 车库里回荡起男人凄厉的叫声,瞬间痛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夏南枝眯了眯眼,手里把玩着那把匕首,目光冷得像是在寻思先割哪一块肉。 良久。 她轻轻舒了口气。 脑海中莫名其妙浮现出纪依北的模样,于是食指在刀背上一推,将匕首折叠进去,揣进兜里便走了。 . 医院里一股子难闻的消毒水味儿,陆潜和夏南枝两人遮得严严实实,何彭在车里等着,没跟来。 “没什么事,没伤到经脉,只是最近别提重物,记得吃消炎药,养一段时间就好了,不会落下病根的,放心。”医生给夏南枝包扎好伤口。 “好。”夏南枝淡淡,把手收回,拉下袖子,“谢谢医生。” 两人又一道去取药。 陆潜问:“这事你不跟你哥讲?” “不讲。”夏南枝耷拉着眼皮,看着精神状态并不很好,“他不喜欢的。” “嗯?不正好让他关心关心呗?” 夏南枝轻笑一声,抬脚给他看了眼自己沾了血的鞋跟:“那疯子的腿估计得落下病根吧,被我用鞋跟踩了一寸进去,怎么看我都不像吃亏的啊。” 陆潜一愣,那时候他在车里确实没看清,以为夏南枝只是踢了他几脚罢了。 “……那你跳过那一段不就行了。” 夏南枝把药一盒盒塞进袋子里,淡淡说:“他知道我没那么容易咽下这口气的。” 陆潜摸了摸鼻子,说:“我发现我以前好像没真正认识你。” 以前他以为夏南枝只是骄傲才显得跟人疏离,现在才发觉她不是骄傲,只是单纯的“傲”,和一般女人都不一样。 “觉得我挺坏?”夏南枝扬眉。 “没,更喜欢你了,挺酷。” “……”夏南枝翻了个白眼,问,“你跟那个男人什么关系?” 陆潜一顿,笑道:“就你以为的那种关系。” 夏南枝愣了愣,原本只是想讽刺他那没头没脑的一句“更喜欢你了”,并不想刺探什么隐私,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就承认。 夏南枝刚才一见那男人就觉得有些眼熟,上药时突然想起来,前几天和陆潜一块吃饭喝醉酒时,迷迷糊糊就捡到了那个男人,印象中,陆潜那时候靠在他身上。 等她再醒来,这个片段也只是一闪而过,被她当作自己做得一个梦没在意。 “小心点。”夏南枝低声说。 陆潜作为娱乐圈当红小鲜肉,尽管演技也被许多圈内的戏骨夸奖,但粉丝里不少老婆粉、女友粉。 若是这个秘密被曝出来,陆潜不知道会面对怎样的舆论。 陆潜笑笑,一脸坦荡:“放心。” . 屋内只亮了一盏灯,温度打到最高,夏南枝洗了澡出来,懒懒地倒在沙发上,一边听手机里申远没完没了的念叨,一边将伤口上裹得一层保鲜膜取下来。 叮咚。 门铃按响。 夏南枝边听电话边走去开门。 门外站着纪依北,一件黑色冲锋衣,上面沾了些雨水,夏南枝视线再往上,看到他脸上也有雨滴,双唇紧紧抿着,眼眸微沉。 夏南枝下意识后退一步。 匆匆跟电话里的申远说了声:“挂了。” 夏南枝心里打了个突,再看眼前纪依北的模样,心想难道她把那孙子打残的消息这么快就传到纪依北耳朵里了? “我……” 还没等她说完,纪依北忽然拽起她的手腕,把她的睡衣袖子拉上去,看到上面缠着的绷带,表面晕出一块血迹。 夏南枝嘴唇微张,只觉得那块被纪依北盯着的血肉都烧起来,莫名其妙缓解了痛楚。 “痛吗?” 夏南枝心尖一颤,一句“还好”在脑中回旋好几圈,最后她蹙起眉头,垂下眼角,一副柔顺的模样。 “痛死了。”她声音娇娇弱弱。 纪依北伸出手指在绷带上轻轻触了一下。 夏南枝全身顿时绷紧,触觉被放大上百倍,手臂上的摩擦像通了电流一般传达到全身。 纪依北声音低沉,透着不容易发觉得怒意:“谁干的?” “上次那个酒吧门口嘲笑你的奥迪车那个富二代。”夏南枝实话实说。 “……” 夏南枝侧过身让纪依北进屋,问:“你怎么过来了?” 纪依北把手机扔到桌上:“新闻看到你在医院,问了陆潜过来的。” 夏南枝疑惑地拿起手机,扫了一眼便忍不住大大翻了个白眼。 【恋情曝光?打胎?陆潜夏南枝两人深夜乔装去医院被粉丝撞见!】 “你等会儿,我去换件衣服。”夏南枝不甚在意的放下手机。 走进衣帽间挑了几件裙子放在一边,最后挑定一件黑色v领连衣裙,腰间一圈银色的亮片收腰,光彩熠熠,裙摆到膝盖,正好能露出光洁的小腿。 夏南枝脱了身上单调的睡衣,心里琢磨着以后要去买件性感的睡衣。 “找我有其他事吗?”夏南枝换好衣服走出来。 慵懒地抱胸倚在墙上,目光直勾勾看着眼前人,腿稍稍屈起,风光无限,一点都看不出刚才才刚刚死里逃生。 “……” 夏南枝悠闲地看着纪依北抬头时瞬间的怔忪,眯了眯眼。 “什么毛病。”纪依北迅速恢复平常,移开视线,“就来看看你伤的严不严重,我回去了,以后每天中午来我办公室一趟,我给你换纱布。” “好。”夏南枝浅笑,眼里一簇光。 -- 白骨dna检测出来,的确是李维的尸体。 一天之间,当年轰动一时的红裙失踪男孩突然变成了男孩意愿自杀与凶手诱杀的案件,媒体争相报道再次引起轩然大波,网友纷纷议论发表自己的猜测,什么巫蛊之术、茅山道术各种都有。 昨天下午余晓瑶询问了李维父母才知道这些年来被掩盖下来的真相。 那个装着李维生前用品的木盒最底下,还有两件正适合十岁女孩穿的连衣裙。 纪依北:“所以说,李维本身就有异装\癖,而且他爸妈本来就知道?” 余晓瑶点头:“确切的说,李维的性格取向与一般人不同,潜意识中,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女生,他父母应该也发现过他穿女装,但是十年前这显然会被大家看作变态,所以他父母那时候不敢告诉警察。” “另外李维母亲还说失踪前他还吵着要去海边,但是父母俩工作忙便拒绝了,景城离海边远,郊区的水库——”舒克补充道,“我怀疑是他自己选的自杀地点。” 纪依北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倒在椅背上皱了皱眉。 如果是这样的话,线索又断了。 十年前的案子再翻出来重新调查本来就不容易,更何况受害者还很有可能有意自杀,而凶手“仅仅”是帮助他死亡。 那么犯罪迹象便会大大减少。 “纪队,另外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会有两个书包,各种迹象都表明书包以及里面的东西的确都是李维的。” “我有一个想法。” 纪依北略一沉凝:“李维父母肯定不能接受他的性格取向,你也说了他还有一些他爸买的男孩玩的玩具,所以我猜测李维和他父母关系冲突很尖锐,这时凶手与他建立了某种情感关系,李维很依赖他也很信任他,那天下课后李维和凶手早就已经约好了见面。” 纪依北继续说:“那两个书包是李维特地留下的线索,也是给自己和他父母的最后一条活路,如果当时先发现水库的书包,也许就可以活下来。但是他没想到凶手会把水库的书包藏起来。” 两个书包,一个是在发现白骨后搜寻当地才发现的,藏在石头地下只露出一条肩带,另一个则大剌剌地扔在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但是不管猜测是否正确还原当时的情况,但显然都是围绕着李维的猜测,而对凶手却毫无头绪。 办公室内寂静了一阵,大家面面相觑,不免都觉得黔驴技穷。 “纪队。”夏南枝推开门,及时打破了办公室内的寂静,托着手肘晃了晃手臂,“换药。” “你先坐,我去拿纱布。”纪依北颇为镇定,完全将前几天面对夏南枝的慌乱隐藏进去,成了坦坦荡荡的邻家大哥形象。 夏南枝抽出椅子坐下,余光扫见纪依北桌上的几张现场照片。 水库泥泞的小道上,周围杂草丛生,一个用钉子钉得严严实实、整整齐齐的木箱,另一张照片上则是打开的木箱,里面是一具白骨。 夏南枝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脱了拍戏时穿的警服,里边是一件紧身宽领的羊毛衫,很显身材。 办公室的柜子里就放着医药箱,里面是常用的一些医疗用品。 刑警破案时常常没日没夜工作好几天,等到破案才休息,他们有时受了点小伤来不及去医院,便自己包扎一下也就罢了。 纪依北取了纱布、胶带和酒精棉花过来。 扫了眼夏南枝的衣服,想起她昨晚特地换了的那件裙子,无声地勾了勾唇角。 纪依北拽过她的手臂,想帮她卷起袖子,可这衣服贴身,拉起袖子时难免会扯到伤口。 夏南枝轻轻缩了一下手臂。 纪依北食指勾进袖摆,空出两指的大小小心翼翼地把袖子拉上去,没碰到伤口。 夏南枝忍不住抬眼看他,发现他目不斜视,一副真正的正人君子的模样,一时间她的坏心思想要溜出来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知道痛还穿这种衣服,早上穿衣服时也痛了吧?” 纪依北用指甲推开胶带,取下那块绷带丢进垃圾袋里。 桌子底下,夏南枝腿向前伸,慢悠悠在他脚踝上蹭了蹭,有气无力似的低声说:“当然是有目的的啊。” 纪依北拽着她的手臂凑近了看了看伤口。 面上不露痕迹,桌下纪依北抬起脚尖,神色不变地抵住那双作怪的脚,稳稳地推了回去。 “……” 纪依北用镊子夹了一团棉花轻柔地在她伤口上擦了几圈,一边说:“昨天弄伤你的人是陈冠明,一个富二代。” 夏南枝正因为酒精轻轻皱着眉,听了他的话,迟疑半刻:“你去查了?” “嗯。”纪依北把纱布贴上去又用胶带粘好,重新拉下袖子,“本来想抓他回局里。” “然后呢?” “然后还用我说?” 纪依北挑眉反问,瞪了她一眼。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夏南枝竟隐隐察觉出那一瞪中夹杂着一些别的复杂的感情,而不仅仅是怪她下手太狠。 纪依北昨天晚上从夏南枝家里出来就托当时值班的兄弟查了车库监控,却被告诉监控被上面通知关闭了。 知道这件事的纪依北简直想把陈冠明拎出来揍一顿,独自在停车场抽掉两支烟才重新平静下来,所幸在那发现了一辆朋友的车,装了行车记录仪。 纪依北立马联系那个朋友,三更半夜把人家从酒店温暖的被窝里叫下来调记录仪记录。 “啥事啊这么急?” 好在两人交情不错,朋友也没有不耐。 纪依北说:“我一朋友在这被人伤了,监控关了,想看看你这有没有记录。” “男的女的?” “女的。” “哟,女朋友吧?” “……” 纪依北没说话,手指在屏幕上迅速按了几下,调到那个时间段的记录。 居然还真拍到了,纪依北看着画面,神色越来越冷,画面里可以清楚地看到男人狠狠掐着夏南枝的脖子。 “明天你把这个拷一份给我。” 朋友也看呆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连连点头:“行行。” 后来的画面就和陆潜说的一致了,紧急关头陆潜冲过来一脚踢翻了那个男人,这才阻止夏南枝差点窒息。 “今天谢了啊。” 纪依北抽出一支烟递给朋友。 “哪啊,朋友妻不可欺嘛,你女朋友有事我还能不帮?” 纪依北拿烟在方向盘上敲了下,叼进嘴里:“别乱讲……” 他话没说完,刚才那个被陆潜扶着离开的夏南枝重新进入画面中。 脸上一抹殷红的鲜血,手臂上的血顺着淌下来,手背上两条血痕,明明是狼狈的样子却硬生生把这地下车库走出t台的风范。 下一秒,便传出了陈冠明凄厉的叫声,连着三声,一声比一声惨烈。 纪依北:…… 朋友嘴角一抽,拍了拍纪依北的肩:“你女朋友挺虎啊,霸气,省得你替她报仇了。” 纪依北掐了刚点上的烟,随意地摆了摆手,从车里出来:“走了。” “欸,记录还要发给你吗?” “……发个屁!” . 夏南枝讪讪一笑,觉得如今实在不是惹纪依北的好时机,默不作声地穿上衣服,又规规矩矩扣上最顶上的扣子,把刚才那点若隐若现的劲儿收了进去。 纪依北:…… 死丫头。 “哥哥,我先回去了。”夏南枝笑说。 纪依北斜睨着她,拽住她肩膀往下一按,把她重新按回座位上。 接着他抽开抽屉,取出一个长方形的东西,外面还套着一层绒布,扔在夏南枝面前:“这个拿着。” “这是什么?” “防狼棒。” “……”夏南枝把它从袋子里取出来,放在手中把玩了会儿,“这玩意儿还没刀好使呢。” 纪依北猛地抬手就在她头上抄了一巴掌。 夏南枝抱头瞪他。 “死丫头你找死呢!” 纪依北眯着眼睛,收回手又闲庭阔步似的活动了一下手腕,就好像刚才那一巴掌不是他打的一样。 装够了大尾巴狼,纪依北正色:“这玩意儿虽然不会让人受什么严重的伤,但能让人没力气,你也好逃跑。” 夏南枝撇撇嘴,玩笑似的说:“你就不怕我趁他没力气杀了他?” 纪依北头疼地拧了拧太阳穴:“你拿刀指着别人的时候很容易引起他们暴躁心理,反而对你有危险,昨天要不是陆潜及时到了你以为你现在还能站在这?” “……” “像陈冠明哪种人,你这么弄伤他,你觉得他就能乖乖咽下这口气?你要是电晕他算是正当防卫,现在陈冠明就应该在审讯室了!” 夏南枝淡淡回:“你抓不了他,没有监控记录。” “我抓得了,有行车记录仪拍到了。” 只不过如今画面后半部分拍到的内容,夏南枝已经完全超出了正当防卫的界限,如果纪依北真要查这件事,她也脱不了关系。 只好作罢。 夏南枝一愣,最后冷冷地撇过脸:“警察对付不了富二代。” 纪依北轻轻打了她一掌,骂道:“丫头片子年龄没几岁,怎么思想就这么腐化?” 连续被打了两掌,夏南枝舔了舔牙槽,微恼着安静下来。 “滚蛋。”纪依北只觉得精疲力竭、心力交瘁,这夏南枝比凶手还让人不省心。 夏南枝弯弯眼角,眼梢平顺眼尾翘起一个弧度,溢出一些水光,轻轻笑答:“好啊。” 站起来后,她又似笑非笑地看了纪依北一会儿,最后俯下腰,以只有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在他耳边说。 “纪队这么关心我呀,我都忍不住要想入非非了。” 纪依北眉心一跳,回神时夏南枝走已经走了,只剩下门边一缕发丝,倏得一下便也消失了。 这混蛋,每次走得都这么利落,偏偏走之前总不忘撩拨他一下。 纪依北气恼地咬咬牙,把桌子上散乱的照片整理一下,这是才发现照片都是朝夏南枝刚才坐着的方向摆放的,她都看过了。 过了十分钟,纪依北手机里跳出一条短信。 ——查查《犯罪奥秘》这本书,我记得里面写的有一个故事的死法和那些照片上的很相似。 是夏南枝发来的。 夏南枝一句话,把本来已经进了死胡同的案件重新连轴运转起来,警局里大家忙碌得根本听不到悠闲的脚步声。 纪依北从抽屉里取出那一本《犯罪奥秘》。 这本书没什么知名度,而且已经是9年前的旧书了,一般书店里都买不到,网上也没有完整的,他跑了好多地方才拿到一本。 书中记录了5个犯罪故事,并且对犯罪心理有极其细微缜密的剖析,其中最后一个故事便是讲一个心理变态狂以诱杀的方式将一个有抑郁症的小女孩骗进了木箱中,只是书中不称之位木箱,而是一个特制的棺材。 纪依北拿出照片对比,这会儿也突然觉得这木箱果真有几分像棺材,阴森森的。 木箱顶盖上规则整齐地几枚钉子,也和书里描写的基本一致,书中提及凶手有严重的强迫症,和余晓瑶的猜测一致。 他抽空把另四个故事也都翻了一遍,觉得这个作者真是有些变态,好多细节把他看得都有些起鸡皮疙瘩。 那么,夏南枝为什么会知道这本书,还是9年前不本并不知名的书。 “纪队,赵杰来了!” “好。” 纪依北应了声,收起心中的那团疑惑,拿着书出去。 “赵作家,你在这边坐会儿。”余晓瑶搬来一张椅子放在他旁边。 赵杰的《犯罪奥秘》虽然不火,但凭借这些年新创作的几本小说,混得也还算可以,长得非常不像个正儿八经的作家,倒像个不修边幅的艺术家。 纪依北走进去,冲他略一点头:“麻烦你过来一趟了,有几个问题需要问你。” 赵杰脸上堆着不自然的笑,典型见到警察心里发毛的样子:“配合调查,配合调查,应该的。” 纪依北淡淡扫他一眼。 他手里握着一杯热水,手指修剪得并不整齐,能看见指缝里的污垢,国字脸塌鼻子,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时不时要滑下来,头发刚洗过长长软软几乎要遮住眼睛。 “《犯罪奥秘》这本书你是什么时候写的?” “嗯……是09年才出版的,应该是04年写的,太久了我也记不太清了。” 纪依北斜着看了眼李维案卷的时间登记——2004年5月27日。 “是04年大概几月份写完的还记得吗?” 赵杰挠了挠头,皱着眉费劲地想了会儿:“应该是年后冬天,具体几月我实在记不清了。” “最近网上疯传的李维失踪案你有看到吧,也有一些照片流传出去虽然现在已经被删了,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 赵杰拘谨地挺直腰杆坐着,两手搭在膝盖上,僵着脖子点了点头:“看到过,我看到的时候网上的照片还没删…我知道,跟我书里的故事很像…但真的不是我干的!我,我不认识他,而且我那时候都没来过景城!” 纪依北食指把那杯热水往他面前推了几厘米,坐姿散漫了些:“你不用担心,今天叫你来就是问点问题,否则这会儿你该在审讯室而不是这里了。” 他们早就调查过赵杰的基本信息,他的确是5年前才到的景城。 纪依北耐心地等他喝掉杯子里最后一滴水,才重新提问:“这个故事是你写的还是从别人那得知后记录下来的呢?” “什么!?”赵杰突然睁大眼睛,暴躁地往后捋了把毛糙的头发,“你这是觉得我抄袭吗!我是作家,当然是我自己写的!” 纪依北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另一只手悠闲地转着笔,反倒让赵杰觉得自己的情绪好像的确太激动了。 “抱歉我只是作为一个警察问一些问题,所以说,故事完全是你自己写的,对吧?” 赵杰鼻子里哼出一口气:“当然!” “上午时我抽空拜读了您近几年畅销的几本小说,发现最近您的小说内容与文笔与九年前相差很大啊。” 最早先出版的三本小说,包括《犯罪奥秘》,都是以变态杀人狂的视角来叙述,文风阴冷恐怖,有许多让人毛骨悚然的细节描写。而最近的却是以案件侦破过程为主线进行创作,跟最近热门的警匪片、刑侦片千篇一律,没有了以往让人背后发凉的能力。 赵杰像看个文盲似的扫了纪依北一眼,但奈何心中还是惧怕警察所以那目光一秒钟便收起来。 “九年内容和文风改变很正常啊,不变才不正常!” “唔。”纪依北用食指搓了把下巴,两手抱胸随意地往后一倒,“可是你最新那本小说中的那个连环碎尸案跟邻省前些年接到的一个案子也太像了。” 他停顿了一会儿,视线锐利地盯着赵杰:“那案子至今未破,凶手逍遥法外,你书中已经存在两例故事和真实案子相似度高达百分之八十以上,如果你还是没什么解释的话,我们按例申请搜查令了。” 赵杰忽然一愣,情绪又瞬间激动起来:“不可能!那一篇是我自己写的!我根本没听到过有什么碎/尸案!” 纪依北十分头疼地模样看着他,轻咳一声,十分闲散地耸了耸肩:“是吗,那可能是我记错了。” 还没等赵杰再次蹬鼻子上脸,纪依北目光陡然锐利起来:“那么,碎/尸案是自己写的,水库沉尸案呢?” 赵杰这才反应过来着了纪依北的道,立马浸出一层薄汗,理不直气壮道:“都是我自己写的!” “赵作家,我们警局有专业的心理学者,你刚才的反应要让我相信这只是个巧合我实在是不相信,我们也只好对你实行刑事留置48小时。” 纪依北等了一会儿,看赵杰仍然没有要说什么的意思,便一提手让门外的两名同事进来:“先带下去吧,我去申请搜查令。” 赵杰两只手臂被束缚住,他用力挣了挣没拜托,快要带出门时才突然停下脚步。 “等,等会儿,我说,但是你们要保密。” 纪依北挑起一边眉毛,十分大方地一摊手:“当然,只要跟案件没有直接关系。” 赵杰重新被带回椅子上。 “很早以前我去过一趟国外,当时有几个刚刚吸了毒的外国人,神志不清把我当成了他们朋友,他们一块儿在看一个网站,边看边哄笑、尖叫,于是我,我也凑过去看了一眼。” 纪依北皱眉:“网站里是什么?” “是,是各种很血腥的图片,我吓了一跳,挤过去仔细看了看,上面全是英文我也不是完全能看懂,我估摸着是……一群杀人犯将自己的‘成果’发上来供大家娱乐的一个网站。” “水库沉尸案也是你从那看到的照片?” “对,下面还配上杀人过程和杀人心理……警官,这事你可不能说出去啊!否则大家都会觉得那些故事不是我原创的!” 纪依北翻了个白眼。 实在理解不了赵杰的脑回路,这种时候竟还关心着他那些是不是原创的问题。 “网站是什么还记得吗?” “记得,但你们知道也没用,压根儿进不去。” 赵杰十分客气地提笔在白纸上写下一传网址递给纪依北。 “为什么?” “进入那个网站要什么登陆账号和密码,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去的,我早就试过了。” 纪依北晃了晃鼠标,打开代理网站输进去那串网址——您访问的网页不存在。 “既然你登不进去那些故事你是怎么写的?” 纪依北不动声色。 “我那时候拍了张照,本来只是想拍网址的,没想到登不进去,就只好以我拍到的那几张照片写了故事,所以我还真是原创,没骗您!” “照片还在吗?” “那么多年前的照片怎么可能还在,手机都不知道换几回了。” 纪依北盯了他一会儿,确定他的确不像是在撒谎,把电脑屏幕转过去问:“你网址有没有记错?“ 赵杰吃惊地“欸”了一声,靠近看了眼网址:“没错啊。现在写的小说内容不一样,我也好久没登过了,可能被封了吧。” 送走了赵杰,纪依北又独自琢磨了一会儿网址,还是没发现什么端倪。 “舒克,你去查查这个国外网站,看看有没有什么残留的信息。” “收到。” 那网站很隐蔽,各道关卡都要破密才能探进一些,等舒克终于挖到底时已经是晚上八点。 舒克气愤地抱着电脑推开门:“纪队,这信息根本就没用处!” “你说。”纪依北打发刚刚席卷而来的瞌睡。 “网站五年前就被内部封锁了,以前网站里的内容被撤得一干二净,根本查不到一点踪迹,只能查到是14年前创建的,另外创建者是个外国人,我查了一下那人的信息,五年前死了,但只是个普通人。” 于是这条线索又断了。 余晓瑶在一旁烦躁地踹了脚桌子,挠了挠头发:“啊!明天的清明假又要加班了!再这样下去怕是以后的清明要你们来看我了。” “谁跟你们说清明加班了。” 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门板后传出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付局两手背在身后走进来。 “付局?你这么晚还没下班?”舒克忙站起来让了座。 付局随意地摆了摆手:“这案子难啊,没那么容易就能破,我刚听人说你们查到一个网址了?怎么,没什么有用信息吧?” 纪依北一愣,疑惑地看向付局。 付局:“那个网址以前我还在刑侦队时也查到过,13年前,当时国内计算机技术不高,没能破解,现在更是什么信息都没了,不好对付啊。” “13年。”纪依北默默在心里推算了一下,突然眉心一跳。 13年前,付局、纪哲和夏南枝父亲夏英霖是在一个队伍里的,而当时夏英霖则是刑侦队队长。 12年前,因为火灾夏英霖死亡。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订阅~ 剧情线到这里已经进入主线啦,感情线也会很快发展~ ☆、眼泪 付局长长地叹了口气, 视线移到窗外。 如今的城市和那时候真是不能比了, 大晚上的街上也是灯光如昼, 欢歌笑舞。 “既然你们已经查到这里了我就告诉你们,这个网址很危险,当年夏队的死很有可能跟这分不开关系, 你们自己多小心,别暴露了自己。”他声音沉着。 “夏队当年……” 纪依北抽了一口气,“当时不是说很可能是被一批军火贩子害得吗?” “起初我们也这么以为, 但火灾前他在自己偷偷追踪那个网址的信息,这事我知道……那天晚上他给我打电话说第二天要告诉我一些最新发现,结果,结果那天晚上就……” 付局没再说下去, 阖上了眼睛, 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所以夏队那时候很可能是已经发现了一些机密?”纪依北问。 付局用力抹了一把脸,岔开话题:“现在线索也断了,明儿清明节你们放假吧,回来再另外想想办法有没有什么其他突破口。” “行。” -- 纪依北从警局出来时天已经彻底黑了,道路两侧是枝叶不凋的苍松翠柏, 安静肃穆地站立着,风声阵阵。 警局对面有一个小公园,公园门口便是一瓦小池, 只有偶尔的重要节日才会有喷泉,平常时候就是一汪随处可见的池水。 路灯柔和的光线投射到水面上,波光粼粼, 金光闪闪,夜色凉如水。 纪依北习惯性地往哪个方向看了眼,便看到一个纤细的背影。 一双黑色袜子到膝盖,一截光溜溜的大腿露在外头,在月光下散发绸缎般的光,底下一双利落锃亮的马丁靴,挺拔安静地站在池子周围用石子圈起的围栏上,脚跟微微提起。 发丝随风飘荡,整个人看起来都飘悠悠的。 纪依北停下脚步,重新关上车门,朝马路对面走去。 “站在这儿干什么?”他抬手就抓着夏南枝的手臂把她从高台上拽下来。 夏南枝眼神很平静,一眨也不眨,突然被人拉下来也没有回头,还是直直地看着前方,难得地没有主动撩拨他。 这个样子的夏南枝浑身上下都清冷极了,仿佛和这个世界没有一点关联。 纪依北忽然觉得她今天很不对劲,伸手捏住她的手臂 这才发现她的手臂比手腕都粗不了多少,隔着宽大的毛衣他一只手几乎就可以圈住。 好瘦。 纪依北皱了皱眉,把她的身子掰过来面对着他,纪依北这次发现她目光平静得几乎空洞一般,黑幽幽看不到底,眸色暗沉。 “你——” 没等他说完,夏南枝像是突然晃过神来,问:“哥哥,你怎么在这?” “……”纪依北松开手,反问,“你一个人站在这干什么?” 夏南枝很坦然,抬了下下巴:“看风景啊。” 纪依北往她刚才看的方向看了一眼,这公园也没什么人来,灯破了都没人管,乌凄凄一片,实在没什么好看的。 正当他要收回目光,却看到了更远处的那团亮光,公园再往后有一幢公寓,零零散散地亮着灯。 他想起来了,十二年前夏南枝就住在那儿。 小区早已经重新修缮过,当年火灾的痕迹早就消失的一干二净,有些新来景城生活的人估计都不知道那里曾经因为火灾死过十几个人。 纪依北认真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她身上那些难搞、捉摸不定的特质都跟着黑夜一样倏得缩了进去,剩下几颗闪烁的星子散发着光芒。 纪依北轻轻咳嗽了一声,压下有点发干的嗓子,揉了揉她的头发。 夏南枝还是看着前方,只不过眼神略微一动,渐渐聚起光。 “我刚才去办公室找你,听到了付局说的话。”她声音很轻。 纪依北心中一沉,鬼使神差地硬生生掰过夏南枝的脑袋,不让她再看那个方向,接着他上前一步,一只手把她圈进怀里。 夏南枝一僵,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顿时消了一大半。 “这是好事,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真相吗?” 夏南枝埋在他胸膛上,感受到胸腔震动,温热的气息传到头顶上。 “哥哥。”夏南枝声音闷闷的,又轻飘飘,难得地服软,“我怀疑付局。” 纪依北一愣:“嗯?” “我爸爸……火灾去世前一天付局来过我家,他劝我爸爸不要再查下去,他说,说再深挖下去一定会遇到危险,结果第二天就……我觉得他一定知道写什么。” 纪依北心里打了个突,只是神色上没有表现出来,他手指穿过夏南枝的发丝从上而下顺了顺。 “没事,我会查下去,也会小心。”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子的夏南枝让他格外心疼,这么想着,手上的动作也就更加轻柔,这么一会儿,他突然发觉自己的肩头湿了一块。 “夏南枝?” 纪依北嗓子有点哑。 他伸手握住她两侧肩膀拉开她,发现夏南枝居然是真的哭了,眼角通红,睫毛上都蒙了一层水汽,鼻尖粉红。 这冲击力比那时候陆潜告诉他夏南枝喜欢他时还大。 他认识夏南枝这么多年,十几年来在同一屋檐下,都没见过她哭。 “没事吧?”纪依北慌乱地伸出手想去擦掉她脸上的泪。 随即夏南枝便自己低下头去,拿袖子在衣服上胡乱擦了下,移开视线,带着浓重鼻音道:“没事。” 纪依北扬在半空中有点尴尬的手最后在她额头轻轻拍了一下,一本正经问:“你刚才去办公室找我?有事?” “明天清明节,阿姨自己做了点青团要给养老院福利院送去,问我们明天有没有空去警局旁边那家福利院送一趟。” 纪依北拿出手机看了眼,果然两小时前他妈就给他发过一条信息。 “行,那我明天早上去接你。” “行。” 夏南枝点了点头,往后退了半步正要走,却又停住了:“纪队。” “怎么?” 纪依北垂下眼看她。 夏南枝仰着头,透亮的瞳孔中倒影出纪依北的影子,他突然想到一个形容词——如星辰一般。 晚风吹动树叶发出一阵沙沙声,大街上一边车辆川流不息,一边暗流涌动。 纪依北喉结上下一动,后颈上的一根神经突然绷紧。 夏南枝看着他忽然轻笑了一下,还没等纪依北反应过来,就被她扯着领子俯下背。 夏南枝仰头飞快地踮起脚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却没有就这么结束,相触的唇瓣一冷一热相贴了两秒。 空气寂静两秒钟。 纪依北没有推开她,或者说,没反应过来推开她。 夏南枝好整以暇地伸出舌尖在他嘴唇上画了一个圈,没再深入,便松开他的领子恢复了原状。 “我哭戏不错吧?”夏南枝笑问。 “……” 王八蛋。 “几滴眼泪换一个吻。”夏南枝笑盈盈的,“血赚。” 纪依北气冲冲丢下一句“明天自己过去”,便头也不回地走了,除了姿势有些僵硬,某个地方更是被撩拨得有了抬头的趋势。 夏南枝弯起的眼角重新恢复了平常的弧度,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呼了口气,用手腕揩掉刚才没有擦尽的泪水。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之前那次失误有点打乱节奏,这章字数有点少。 明天晚一点更,字数应该5000 补上~ ☆、兄友妹恭 然而第二天, 因为夏南枝故意撩拨而拒绝一块儿回家的纪依北一进家门就被陈溪数落了一通。 “你这哥哥怎么回事!还让南南自己开车过来!” “……” 纪依北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心想我这哥哥昨天都被这混蛋亲了。 纪依北在门口换好拖鞋, 伸长脖子往厨房里看了眼,见到夏南枝已经在里面往袋子装一盒盒的青团。 陈溪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 “就你睡得跟猪一样,南南都帮了我一小时忙了, 你还就这么看着!” “……” 进家门不到两分钟,纪依北再次被嫌弃了,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拖着步子踱到厨房。 “你来了。”夏南枝把最后一盒青团放进袋子中, 十分镇定地扭头冲他笑了一下,便又低头整理另一袋。 就好像昨天在路边靠在他胸前哭,拽着他领子亲他的是另一个人一样。 “装什么老实。” 纪依北侧身挡住屋外的陈溪和纪哲,偷偷在夏南枝后脑勺打了一下, 骂道。 夏南枝无声地勾起唇角, 正要调侃几句便看见陈溪走进来,于是态度原地180度大转弯,和煦地扯了扯袋子:“哥哥你去外面坐着吧,我这马上就好了。” 纪依北蜜汁冷笑,默默递过去一个“小样儿”的眼神。 他清了清喉咙, 道:“我来弄,这事哪能让女同胞动手。” 正好走进来的陈溪听到两人的对话,当场愣在原地, 揉了揉脸,恍惚着想这两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厨房内,典型的兄友妹恭的景象。 纪依北身上把夏南枝拎到身后, 三下五除二得把剩下的盒子都装进去。 一共有四大袋袋子,都是要送去福利院的。 夏南枝走上前刚要拎起两袋,就被纪依北拍了手背:“你手拿不了重物拎什么拎!” “……” 陈溪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极具绅士风度的男人竟然是自己儿子。 半晌才琢磨出他话里的不对劲,问道:“南南手受伤了?” 夏南枝无声地扯了扯袖子,平淡道:“没什么,就是之前肌肉拉伤了而已。” 没等陈溪点头,身侧的纪依北嗤笑出声,十分不给情面的拆穿她的谎言。 “你别听这死丫头瞎说,她被一疯子划伤了,也是脾气暴,不叫警察不想别的办法,直接当场就把人给弄了,估计现在还躺医院里下不了床呢。” 陈溪:…… 夏南枝:………… 陈溪:“南南,这多危险啊,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就找你哥哥,他别的没什么,打架抓犯人还是可以的。” 夏南枝:“……知道了。” 纪依北避开陈溪,挑衅地勾唇冲她挑了挑眉,便一人拎着四个袋子走出家门。 “开你那辆车,省得你到时候再过来拿车。” 纪依北说。 夏南枝懒得理他,掏出车钥匙扔给他。 而陈溪则站在门口,“啧啧”两声,摇了摇头,看着两人开车离开后便关上门走到纪哲旁边:“老头,咱们儿子总算懂事啦。” 清明节对于福利院一众没了父母亲人的孩子来说并没有什么过节的真正意义,只不过怎么说也是法定节假日,福利院特地组织了大家一起看一个关于清明节的纪录片。 当纪依北和夏南枝开车到达时,纪录片正好将要结束。 纪依北直接轻车熟路地走到院长办公室:“院长,这是我妈做的一些青团,你给小朋友们发一下吧。” “纪队,你来啦。”院长显然和纪依北很熟,“替我谢谢你妈妈。” 说着她便接过袋子递给办公室内其他几位老师,嘱咐他们给孩子们发下去。 纪依北拿了十盒出来,打算去看看前不久送来的那个小男孩。 进教室时,刚好纪录片结束,孩子们正好哄闹一团,又被老师叫住坐会了位置上,便看见一个大哥哥和一个大姐姐走了进来。 大家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两人。 “小朋友们,看完电影以后知道今天是什么节日了吗?”老师站在讲台上声情并茂地问。 底下嘹亮稚嫩的声音:“清——明——节——” “没错!那大家知道清明节要干什么吗?” 这次声音没有刚才那次那么整齐,有的说“扫墓”、有的说“吃青团”、还有的和端午节搞混了说“吃粽子”。 “我听到有小朋友说对了哦,今天哥哥姐姐特地给大家带来了青团哦。” 孩子们欢呼着拍起手。 教室里热热闹闹,夏南枝站在一边,看着纪依北把青团一个个分发下去,她又找到上次那个男孩,发现男孩也正看着她。 夏南枝朝他笑了笑,无声地给他打了个招呼。 男孩也是同样冲他一笑。 笑完后他便扭头去跟身旁的小姑娘去说话,还伸出小手朝着夏南枝指了指,已经完全没有上一次见到他时的拘束害羞。 夏南枝垂下头柔和地笑了下。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侧脸,疏淡明暗,额角的碎发在阳光下透着棕色。 纪依北余光扫到她身上,忽地顿了一下,惹不住又瞧了一眼,便迅速收回视线皱了下眉。 最近他被夏南枝撩拨次数的频率越来越高。 -- 由于证据不足、年份久远,李维失踪案不得不推后调查。 有很多陈年旧案都会因为这种或那种原因搁置,各种线索证据在这么多年中早已经消失不见,到最后都破不了案的可能性很大,除非当年的凶手再一次作案或是发现当年其他未被发现的案件,才有可能拼凑起新的线索来。 所以付局当时讲这个案子搁置的决定说不上不合理,即便不这么做,纪依北也知道那个案子短时间内不会再出现什么关键线索。 只是—— 那个夜晚,那句“哥哥,我怀疑付局”时常萦绕在他耳边。 当年他们三人,夏英霖英年早逝,纪哲因为以前一线时的伤病前年也申请了提前退休,只有付局还留在警局。 纪依北从警校毕业进入刑侦队就是在付局手下,一路从一个实习刑警到了如今的刑警对重案组队长。 “王老,我来问问2004年我爸负责的案子里有没有什么未结案?”纪依北走到档案室。 “未结案啊,我还真不记得。”档案室的管理员王志乐呵呵冲纪依北打了个招呼,敲了敲桌上的登记册:“我去给你找找,你先登记。” “行。” 纪依北签的那一页是最新一页的顶端,他随手往前翻了一页。 一小时前,付局也来过,调取的是也是2004年的一件案子——2004\6\28化工厂纵火爆.炸案。 “纪队,除了已经发给你们的李维案,2006年纪局没有未结案啊。” 纪依北点了点登记册,随意道:“付局刚来过?” “对,在这看完就走了。” “你把他看的那个案子拿出来给我一下吧,谢了啊。” 王志把刚刚放回架子上的那份案卷重新拿下来,吹了口气拂去上面的灰尘:“怎么,这案子要翻案吗?” 纪依北摇摇头:“没,您知道最近李维的案子吧,我来找找有没有线索。” 他一边说一边翻案卷,发现这案子很简单,破得也很快,案卷最后的签名是当时的队长夏英霖的。 纪依北来回看了一遍,也没发现什么疑处,只好默默把数据照片记在脑子里。 “好了,王老麻烦了啊。” 纪依北还了案卷便走出档案室。 没有发现十五分钟之后,王志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付局,刚才纪队来找我要案卷了,就是您看的那份。” 电话那头像是轻笑了一声:“这小子反应果然快。” 王志眨了眨眼,双手握紧听筒,小声询问:“纪队没犯什么事吧,我看着他一步步过来的就是有时候脾气冲了点罢了。” 付局沉声安抚:“没什么事,你不用担心。” -- 颁奖大厅内,现场的大屏幕上一遍一遍播放着现场一众演员在过去一年的各种作品,既有新人、也有圈内老前辈。 座位周围架着各种机子,此时明星们还未入座直播已经开始。 一辆保姆车绕过前门聚集着的众多粉丝,绕过小路进了闲人莫进的后院,陆潜坐在车内,一身白色西装双腿修长,底下一双黑色皮鞋,衬出几分斯文败类的气质。 “何彭,我先进去了,你一会儿再进去吧。” “嗯,小心点。” 陆潜整理了一下衣服,飞快地亲了一下身侧的男人,便带上口罩移开门走出去。 今天的颁奖典礼,陆潜是作为提名演员出席,而何彭则是作为主要投资人之一出席。 陆潜到的时候已经有大半的嘉宾入座了,他寻着邀请函上的号码找到自己的座位入座。 这会儿夏南枝也已经紧跟着赶到,正好遇到从陆潜那辆保姆车上下来的何彭,她认得陆潜的车。 夏南枝和何彭遥遥冲对方点头示意,算是打过招呼。 “来,你把外套给我直接去会厅吧,直播已经开始了别让大家等太久。” 夏南枝把外面套的大衣起来脱下来给申远。 她穿着一袭黑色抹胸长裙,裙缀着银光,腰间一侧半透明的黑色蕾丝花边,在背部开了一道v形,正好能显出她后背凹下的脊柱线,右脚踝上束着一条红色丝绒绑带,走路间若隐若现。 一路畅通无阻,夏南枝入场时冲迎面而来的摄像师打了个招呼,便拎起长裙施施然走进去。 “这么巧,坐一块儿。”夏南枝拿着卡片找到座位,对旁边的陆潜说。 陆潜嘴成了o形,带几分轻佻地吹了个口哨,视线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可以啊,夏南枝。” 夏南枝翻了个白眼:“直播呢,注意点形象。” 陆潜耸耸肩,收回视线,坐直了些,一本正经地解释之前的问题:“位置是特意这么安排的,加点直播点击量罢了。” 颁奖典礼开始,半小时后—— 陆潜手里已经捧着一张“最具商业潜力男演员”的证书与奖状。 场上的聚光灯投射在舞台上,显得场上的人都熠熠生辉、万众瞩目。 夏南枝漫不经心地捂嘴轻轻打了个哈欠,这时候小提包里突然一阵震动,夏南枝取出手机,是一串不认识的号码。 号码是从景城打来的,夏南枝直觉这不是什么垃圾电话,便提起裙子猫腰准备出去接电话。 舞台上,一袭晚礼服的主持人喊:“接下来这个奖是年度最佳新人奖!会是谁呢?——让我们恭喜,夏南枝!” 夏南枝脚步一顿。 煞白的追光灯倏得打在她位置上。 没人,只照到她那双还没踏出去的左脚。 夏南枝:“……” 镜头往右边扫了半米,投射到陆潜身上,于是他迅速收起看好戏的表情,长臂一捞重新把夏南枝拉回座位。 周围哄堂大笑。 镜头重新拨回到夏南枝身上,便见她伸手整了整额间的碎发,就跟没事人一样姗姗起立,朝大家微微鞠了几个躬。 此时直播间内满满的被“哈哈哈哈哈”和“66666”刷了屏。 夏南枝走上舞台,接过奖杯与证书,对着镜头拍了张照。 主持人笑问:“南枝刚才在干嘛?” 夏南枝摇了摇已经被她摁灭的手机:“没想到会拿这个奖,刚才想去接个电话。” 主持人立马挂上一副八卦的表情,拖着长音“哦”了一声:“我们都知道前不久南枝发过一条微博引起过轩然大波,是——那个他打来的电话吗?” 夏南枝一愣,想起纪依北,低下头浅浅一笑,跟之前脸上挂着的公式化的笑容完全不同。 只笑了一瞬,她便重新抬起头来,靠近话筒,坦然地说:“不是他,还没追到呢。” 主持人又“哦”了一声,将话题切回正轨,后面的大屏幕开始播放去年她和陆潜一起拍的那部剧。 “南枝应该也知道,因为这部剧你和陆潜有了cp粉对吧,这次你公开有喜欢的圈外人,这些cp粉一定很失望。” 夏南枝听了这个问题,脸上仍然挂着浅笑,妆容精致,明眸皓齿。 “拿到这个奖我很高兴,但希望大家能把我看作是一个演员,而不是一个镁光灯下的明星,关注作品,远离生活。嗯——陆潜,其实今天能拿这个奖我也应该感谢他,大家也许不知道,陆潜拍戏时受过许多伤,他真的很努力很敬业。”夏南枝看向连接直播的镜头,“所以我想,大家喜欢一个演员更应该去关注他汗水背后铸造的作品,而不是他的私生活,就像他第一次进入你的目光当中时,不是因为他自身,而是他塑造的角色。” 话落,夏南枝再次举起奖杯在耳边晃了晃:“谢谢大家。” 说罢,她便从一侧的台阶缓缓走下去,走过侧门时忽然看见一排vip座上的何彭。 她扫了一眼,看到上面的牌子上写着“志华娱乐公司ceo 何彭”。 志华娱乐公司是国内最有实力的娱乐公司,旗下众多一线明星,包括陆潜,好多人挤破脑袋想要进志华当练习生。 何彭视线也朝她看过来,朝她淡淡一笑。 夏南枝低下头,知道他这是在向她道谢。 刚才那一番话,她其实就是说给陆潜粉丝们听的,虽然陆潜和何彭的事也不一定会被撞破,但一旦到了那个时候便一定会被舆论淹没。 她只是希望万一真到了那个时候,希望有人能因为她这番话,宽容一点。 首先是有情感的人,再然后才是偶像。 夏南枝推开侧门走出大厅,背靠在墙上,奖杯被搁到了脚边,她重新拿出手机,把电话拨出去。 嘟嘟。 那边挂断了。 夏南枝不以为意,刚想收起手机,电话又响了,正是刚才那个号码。 “喂?” “……” 那边悉悉索索一阵,隐约能听到风声,有小声的喘息声。 夏南枝皱了皱眉:“喂?” “……” 还是没声音。 正当她等得没了耐心就要挂断时,那边突然传出一声怯怯的声音——“姐姐。” 夏南枝一愣,不自觉地抓紧手机:“嗯,是……” 她这才想起来,她都还不知道福利院那男孩叫什么名字。 “是我,石子,姐姐你说我被人欺负了可以给你打电话——” 夏南枝估摸着“石子”是他的小名或者绰号:“我知道,怎么了?有人欺负你?” “没,不是我……是星星,她,她被人抓走了。”电话中溢出男孩压抑着的啜泣声。 “星星是谁?被谁抓走了?你别急别怕,告诉姐姐。” “她是我同桌……我不认识那些人,本来我们说好一起去玩的,可是她没来,我就去找她,结果,结果就看到……她被人抓走了。” 夏南枝想起前不久清明节时,男孩还凑到一个女孩旁边去逗她玩。 她沉了沉声,安抚道:“你别怕,乖乖去睡觉,姐姐打电话给警察叔叔。” 颁奖典礼不在景城,过去还要坐一小时的车,她又捉摸不清这样一个小男孩会不会搞错情况。 她默了一瞬,打电话给纪依北。 许多案件常常在晚上发生,纪依北睡觉时也不忘把铃声开到最响。 电话马上就被接起,还没等他说话,夏南枝就迅速把刚才石子说的话完完全全转述给他听。 纪依北迅速清醒,一边套衣服一边往外走,了解完情况:“你现在在哪?” “不在景城。”顿了顿,夏南枝又报了个地名。 “行,你别改签了,今天晚上景城有暴雨。” 夏南枝垂眼点了点头,声音轻柔:“你也小心。”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更新时间早上八点整啦! 大家起床就可以看~ 另外跟新入坑的宝宝说一声,因为有时候会蹭玄学,所以除了早八点的更新外都不用理。日更3000 。 已经正文全文存稿所以只会捉虫不会修文。 么么哒~ ☆、过夜 纪依北赶到时已经半夜, 天上乌云已经跌跌宕宕起来, 晕出一种寂寥的气氛。 福利院内漆黑一片, 大家都已经熄灯休息了。 纪依北拐进一旁的保安室,叫醒正在打瞌睡的老大爷:“大爷,我找个人, 能麻烦你替我找找吗?” 大爷掀了白眼,伸手用力搓了把脸,骂骂咧咧:“大半夜的找什么人啊!明天再来!” 纪依北只得拿出证件, 公事公办地说:“实在不好意思,接到电话说这福利院的一小姑娘出了点问题,所以来确认一下。” 大爷盯着证件瞅了半晌,不知在确认些什么, 最后他拿起保安室的座机道:“我给院长打个电话问问。” “成。” 十几分钟后, 院长推开防盗门,“哗啦啦”一下,在寂静的黑夜中划破一道裂痕,院长还穿着棉睡衣,火急火燎地跑出来。 “纪队, 你怎么这么晚过来?” 纪依北微抿唇:“院长,我接到有人说福利院的一个女孩被人被迫带走了,过来了解一下情况。” 院长愣了一瞬:“我们这的姑娘?这怎么会呢!” “叫星星, 能带我去看看吗?” 院长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勉强答应:“好吧。” 两人摸黑上了宿舍楼楼梯,到了寝室门外。 这儿的寝室外都有一扇大大的窗户, 能够轻而易举地看到里面的动静,一间房里睡着八个姑娘。 “星星是那个。”院长指着靠墙下铺的一个女孩。 她的床边正好有一盏小夜灯,疏淡的夜光投射在她脸上,能够看清长相,纪依北瞥了眼门板上贴着的照片,的确没错。 “我们这除非是领养,否则不可能没原因就把小姑娘带出去的呀,纪队来了这么多次应该知道我们这管理还是不错的。” 纪依北淡淡一点头,视线还看着床上的女孩。 忽然,女孩睫毛颤了颤,睁开了双眼,从床上小心翼翼坐起来,猛然看到窗外站着的两人吓得浑身一颤,眼神惊惧,双手紧紧捂着嘴,却没有喊出声来。 “院长,麻烦你把她带一下出来吧。” “这,纪队,这不好吧……” 纪依北:“麻烦了。” 院长只好走进去,轻手轻脚给女孩穿上衣服。 五分钟后,小女孩被院长牵着走出来,纪依北在她面前蹲下,便见她害怕似的倒退了几步,险些跌倒在地。 “你叫星星吗?” 女孩点了点头,一双眼睛着急慌忙地往别处瞥。 “今天一天都在这吗,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人?” 女孩捏紧院长的裤腿,仰头看了她一眼,最后怯生生摇了摇头:“没有。” 纪依北皱眉,最后还是重新站起来,朝院长颔首:“麻烦你了,可能是接到的消息有问题。” 院长低声抱怨了几句,便拉着女孩重新进了寝室。 纪依北独自走下寝室楼,脑海中飞快地转动着信息。 刚才那个女孩的动作分明是害怕异性,清明节时纪依北见到她,她还活泼地对他打招呼。 而福利院成百的孩子,院长刚才竟然可以不翻册子就轻车熟路地带他到了星星的寝室号,并且记得她的床号,纪依北记得之前他来看石子时院长还是翻了册子才告诉他班级的,难道真的只是巧合吗? 大晚上石子给夏南枝打电话,真的只会是一个小孩的恶作剧没? 只是大半夜的他也不好把孩子们都叫起来搜查。 他一边思索着,一边慢吞吞踱步下楼。 出了寝室楼才发现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开始下了暴雨,狂风暴雨,雨丝被巨风吹成一道道蒙白的帘幕,像极了电影里的特效。 纪依北懊悔着刚才把雨伞忘在车里了,正跺了跺脚准备冲进雨幕中。 就听到身侧一道清淡的声音:“哥哥。” 夏南枝靠在墙边,十分不拘束地席地而坐,正好坐在没被雨打湿的水泥地面上,两手搭在膝盖上。 食指上勾着一把折叠伞,正淌着水。 也不知道在这多久了。 纪依北清了清喉咙,寻回自己的声音,问:“你怎么在这?” 夏南枝仰头,抬手举起手指上挂着的那顶伞:“送伞。” “……”纪依北顿了顿,“你不是说不在景城吗?” 夏南枝随口道:“太想你了,就提前回来了。” 风把她的发丝吹得散乱,已经换掉了颁奖典礼时的那身礼服,卫衣牛仔裤,干净清爽,卫衣帽子盖过头顶。 纪依北低头看了她一会儿,最后移开视线:“走吧,回车上去。” 夏南枝笑眼一弯,伸手手臂,轻声说:“拉我,腿麻了。” “……” 纪依北过去朝她腿肚轻轻踢了脚,从口袋里伸出手一把把夏南枝拎起来:“麻烦。” 接着纪依北便从她手里接过伞,撑开后发现这伞特别小,这样的暴雨估计一个人带都会湿光。 纪依北暗自在心中骂了句“傻逼”,便和夏南枝一块进了雨幕中。 上车后,夏南枝只有裤腿被斜着落下的雨水浸湿,而纪依北几乎一半的身子都湿透了,脸上都挂着水珠。 夏南枝瞥他一眼,又奇怪地看了眼脚边的伞,最后低下头笑了。 她问:“怎么样了,没事吧?” 纪依北不知从哪抽出一块擦车的毛巾,十分不在意地随便抹了抹湿透的裤子。 “说不出来,那女孩的确在,但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夏南枝偏头问。 纪依北将自己的疑虑告诉了夏南枝。 夏南枝:“石子打给我的那个号码估计是福利院的座机,我不觉得他会用这种事骗我,那孩子挺腼腆的,这才敢跟我说几句话怎么会突然骗我?” “我知道。”纪依北开了车内空调,“明天还要拍戏吗?” “拍啊,怎么?” “我担心会出什么事,晚上就在这守着了,你先回去睡觉吧。” 夏南枝瞥了眼路边另一辆她的车,然后伸手把椅子放倒:“困了,明天早上你把我一块送去警局吧。” “……” 纪依北看着她闭眼的侧脸,忍住想把她踹出车门的冲动,朝周围环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便也放下椅子睡了。 -- 第二天第一缕阳光穿破云层时,纪依北就醒了。 他侧头看了眼还在睡的少女,不知梦到什么微微蹙着眉头,一双手滑倒了毯子外,上面有一条淡淡的痂,已经快好了。 纪依北没打算叫醒夏南枝,这会儿才不到七点。 于是他下车打算抽支烟。 初春的早晨露水重,不过好歹暴雨已经停了,他那辆跟着他到处奔波没时间去洗的奥迪车也借此机会重新焕然一新。 纪依北不嫌弃地靠在还湿着的车面上,嘴里叼了一支烟,俯首拨开打火机点上,两只手懒懒地夹着,缓缓吐出一口烟。 夏南枝被他下车时的关门声就已经吵醒。 掖了掖不知道什么时候盖在她身上的毯子,抬眼就看见他坐在车头上抽烟。 夏南枝慵懒地眯着眼,目光直白地盯着车前那人看。 一件宽宽大大的牛仔外套,头发稍微长了些,也只不过是额前有了些碎发,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里面贲张的肌肉。 看惯了娱乐圈的明星,夏南枝越来越觉得还是纪依北这样的比较对她胃口。 就跟觉得少了些背景音乐似的,夏南枝又开了音乐。 歌声飘荡出来。 点燃一场支离破碎的美梦 看光阴散落下的满眼绯红 遥不可及的相守 咫尺天涯的相拥 在繁华落空时它们相逢 来做一场灰飞烟灭的游戏 信马由缰飘零半生 纪依北听到歌声,回头看到夏南枝正弯着眼角瞧着他,他淡淡撇过头,慢吞吞抽完了那支烟,用脚踩灭。 又在原地跺了跺脚,双手抄着兜,纪依北余光又瞟了车里的姑娘一眼,心里发痒的感觉又升起来,他喉结上下一动。 不得不承认,这个小姑娘当真是和他记忆中完全不一样了,一些小动作、眼神都能勾人似的,脖颈纤细白皙,锁骨明显。 长腿迈出,纪依北拉开车门坐进去,又关上门,动作迅速。 外面的凉风钻进车里,又被重新挡在外面。 “我一会儿还有事,你自己开车去局里吧。” 纪依北生硬道。 夏南枝看着他,淡声问:“什么事?” 纪依北扬扬下巴,指着福利院方向:“一会儿去问问石子昨晚到底什么事。” “他那么怕你,会跟你说就怪了,一会儿我跟你一起进去。” 纪依北挑眉:“你不去拍戏了?” 夏南枝同样挑眉,身体微微朝他倾过去:“哥哥,你是不是很怕我啊?” 纪依北嗤笑一声,却没有反驳。 这反映极大的取悦了夏南枝,于是手也开始不老实起来,从毯子底下探出来扣扣搜搜地往纪依北身上摸。 纪依北眼眸微沉,垂着手仍她做小动作。 夏南枝指尖轻轻触着他的腹肌,手指顺着上面的轮廓划着圈,然后渐渐上移,滑过胸肌,就要触到喉结时。 她的手突然被纪依北抓紧,腕骨被箍紧,有些痛。 夏南枝抬眼看他。 纪依北轮廓清晰硬朗,目光深邃,手指间用了点力,眉目英气,带着警告盯了她良久,随后率先败下阵来。 叹了口气:“你到底想干嘛?” “我想干嘛你不是知道吗?”夏南枝面不改色,实则心跳快得就要跳出喉咙。 纪依北嗤笑,勾起半边嘴角,神情不屑:“车震?” 夏南枝一愣,然后像流氓似的似笑非笑道:“也可以啊。” 下一秒,额头就被纪依北拍了一下,又把她推远了些。 “夏南枝,你知道你这种程度的撩拨已经完全超出正常兄妹关系了吧?” “我们又不是亲兄妹。” “你,啧。” 纪依北不耐,余光扫她一眼,“那我可以理解成你是真心喜欢我?” “……”夏南枝说不出话来了。 “你自己回去想想吧,我是个警察,随时都有可能遇到难缠的歹徒受伤,甚至就这么丧命,不是你这样一时兴起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手的。” “……” 夏南枝没料到他会突然说出这一番话。 这几天她不停撩拨纪依北,跟故意找茬似的,但也始终保持着应该有的距离,把自己扮演成一个随时可以抽身离开看似薄情寡义的混蛋。 反倒纪依北这一番话,比她的任何一句都要认真、都要诚恳。 夏南枝张了张嘴,心里头那句“我只喜欢你”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车内一瞬间安静下来。 纪依北忽然又出声:“闲得你,别打扰人民警察破案。”说罢又在她手臂上拍了一下,也拍掉了刚才那几分尴尬。 夏南枝从善如流,推门下车,回头冲车里的男人弯眼一笑:“拜拜,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急,再等一会儿!纪队一开始撩了南南就怂啦! ☆、星星 然而夏南枝的车门还没关上, 就瞥到福利院门口那株大铁树后面躲躲藏藏的一个男孩。 她定睛一看, 果真是石子。 “石子!”夏南枝喊了声, 朝他走过去。 纪依北随之扭头,也迅速从车里出来。 石子左右张望了一圈,磕磕绊绊朝夏南枝跑去, 一把抱住她的腿:“姐姐。” 夏南枝弯下腰:“怎么了?” “星星昨天晚上又回来了,可能,可能是我看错了。” 夏南枝摸了摸他蓬松的头发, 轻声问:“你先告诉姐姐,你昨天看到了什么?” “一个叔叔,和院长妈妈说了几句话,然后院长妈妈就把星星从教室带走了……上了车。” 夏南枝和身后的纪依北对视一眼, 意识到这件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那星星愿意去吗, 你有问过她去哪里了吗?” “上一次她去的时候没有哭,后来回来就哭了,这一次走出教室就开始哭了,我,我问她, 但是她不告诉我……” 夏南枝面色沉下几分。 已经猜出大概是什么事,这些年来这样子的事并不少见。 “好孩子。”纪依北拍了拍石子的头,弯腰一把把他抱在怀里, 朝他扬了扬下巴逗他,发现这孩子一见他就要哭不哭地扁嘴。 “……” 纪依北讪讪,再次把他塞到夏南枝怀里。 “石子, 昨天你给我打电话时候,有谁看到吗?” “在院长妈妈办公室打的,后来她进来了。” 夏南枝:“……” 从石子刚才的话就可以知道院长和远处那“一伙人”是一块儿的,也许是在石子把话都告诉了夏南枝后院长才进来,这时候再去堵石子的嘴已经于事无补,只好连夜又把送出去的星星重新接回来。 院长应该知道这事传出去很有可能会引来警察,所以昨天不会轻举妄动。 但以后呢,她会对石子做什么? “纪队,我觉得——” 纪依北打断她,默契道:“我知道,我去找这的管理员办理手续,你先带他回车上。” 纪依北随口编了个理由,说是监狱里的石子爸爸想见他,要接他出去一趟,院长尽管心里不愿意,但奈何自己也没有别的理由可以继续把石子留下来,只好同意。 好在昨天他们已经紧急处理过,把一丝一毫的端倪都处理掉。 警察就算真怀疑,一个只有4、5岁的孩子的证词也没有什么威胁力。 纪依北办好手续,一边给队里发了条信息说明这次的情况,迅速派出一个组的警察暗中观察福利院的动静。 回到车上时,夏南枝和石子坐在后座。 纪依北往后座看了眼,发现夏南枝正安静耐心坐着等他,一副乖巧模样,这下原本只是被羽毛搔过的心痒痒一下子成了被猫抓挠了一把。 车开到警局,夏南枝照往常一样回了剧组,纪依北则任务重大地领着石子去了一边的休息室,又叫了一个实习生留意着。 陆潜也已经在今早坐飞机回来了,只在候机厅和飞机上睡了几个小时,一边打着哈欠伸着懒腰一边慢吞吞走上楼梯,也是一点偶像包袱也没了。 “嗨。” 他随口冲一路遇到的人打招呼,最后走到夏南枝身边,手指随便往旁边一指,“我刚怎么看到依北带了个男孩来上班啊。” 夏南枝化妆画一半,睁眼扫他一眼,随口道:“哦,我跟他的儿子。” 而另一边,纪依北屁股还没坐热,就接到赵东鑫的一条信息,说是之前他们辖区的范静之爷爷有新线索。” “那我过去找你。” 纪依北说罢便起身要拿外套。 被赵东鑫拒绝:“等会儿,我过去,见面说。” 纪依北一愣:“怎么了?” 赵东鑫声音低沉:“当面讲,挂了。” 纪依北隐隐猜到,范静之按理说属于赵东鑫辖区的案子,有了线索也应该是过去调查,不应该是现在这样。 除非是,他们辖区存在一些难以控制的眼线。 赵东鑫还没到,纪依北刚想去去休息室找石子重新了解了情况,余晓瑶便走进来。 “老大,我怀疑这会是一起猥\亵幼童案。” 她刚得知了石子口中的那个星星今年只有6岁,可爱俏皮,平常一下课就会有很多男生女生聚在她位子旁聊天玩耍,也是石子最好的朋友。 纪依北重新坐下:“见过那孩子了?” “对,我们要不要把福利院院长和那女孩接过来调查?” “先等等,这样容易打草惊蛇,我已经派支队过去观察福利院动静了,不会有什么差错,等有了证据再‘请’人也不迟。” 余晓瑶皱起眉头又迅速舒展开:“我们把石子接出来应该已经打草惊蛇了,再不行动只会让他们把仅有的线索都给抹去了。” 纪依北沉声说:“现在可能只惊动了福利院,上面的人我们还看不到,提供儿童是福利院谋财的一条路,他们很可能并不想惊动上面断了财路。” 余晓瑶略微睁大眼睛,面色沉下去几分。 纪依北:“我们要抓的是这条违法产业链的顶端,否则抓了院长也还有无数的福利院孤儿院,无数的孩子。” “依北。”赵东鑫推开门探头进来,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出来讲话。 “等会儿。”纪依北飞快地说:“余晓瑶,你立马安排几个人去查昨天晚上福利院附近的监控,还有院长的短信电话银行卡记录,另外再查一下那姑娘的信息。” “收到!” 纪依北快步走出办公室,朝赵东鑫的肩上一拍:“走,去会议室讲。” 两人走到走廊尽头的会议室,这间会议室长久未用,也没有打扫过,桌上都蒙了一层戏灰,门一打开便能看到光线下飞舞着的粉尘。 纪依北往走廊上看了眼,确定没人跟着才锁上门。 “什么事?” 赵东鑫打开带来的笔记本放在桌上打开,一边言简意赅地说:“警察队伍里已经不干净了。” 纪依北皱眉:“你怎么发现的?” 赵东鑫从口袋里掏出另一个手机:“我手机被监听了,被植入了软体,你存一下新号码,以后联系我别用那个。” “植入软体需要时间,知道是谁干的吗?” “不知道,我以前手机就放在办公桌上,谁都有可能拿到。” 电脑开启响起背景音,赵东鑫飞快输入一串密码,从兜里掏出一个u盘插入。 “我今天早上去看范静之爷爷,他从范静之一个存钱罐里发现了u盘,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以前也没发现,我向他要来的。” 说罢,他便点开u盘里的一个视频文件。 纪依北拉开一张椅子在旁边坐下。 视频一打开,便是一个玻璃破碎的声音,镜头摇晃了好几下,扫过周围装潢豪华的背景,最后定在三个孩子身上。 纪依北皱起眉,脸上的线条倏得绷紧了。 三个孩子约莫5、6岁的模样,一律梳着两脚辫,没什么精神气的垂在肩膀两侧,身上除了一条内裤不着片褛,双手被束缚在身后跪坐在地,从肩膀处伸出一截红线。 这时候视频里传出一个男声:“怎么样,玩惯了15、6岁的姑娘现在也该试试这种小屁孩了。” 到这里,画面戛然而止。 视频全程除了三个女孩没有露出其他人的正脸。 赵东鑫面无表情关了视频:“这是范静之偷拍的,只不过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死了。” “我们局里刚刚在调查一起猥\亵女童的案子,那视频里有一个女孩就是那一家福利院的。” 纪依北抬眼看他,沉声说,“女孩妈妈因为诈骗还是我亲手抓来的。” 赵东鑫一愣。 随即拔出u盘交给纪依北。 “这案子你追查下去吧,我们队里我不放心。” 纪依北接过,心中突地又想起了付局,可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拍了拍赵东鑫的肩:“你放心。” 赵东鑫没有久留,怕引起别人的怀疑,将u盘交给纪依北后便走了。 纪依北检查了自己的手机没有被监控后,将那条视频发到了刑侦队群中。 不管付局是否可信,但一个队伍里出生入死的兄弟纪依北不能不相信。 他迅速部署工作,除了先前交代的工作以外,又命人去查视频中出现的背景是哪里的别墅区。 “有线索了?”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女声。 夏南枝不知什么时候就站在那了,换了件黑色夹克,一件黑色t恤盖过腿根,底下一双干练的短靴。 “你怎么在这?” 纪依北一怔,放下手机。 今早上的尴尬被石子打破,这会儿见了仍然有些别扭,就连夏南枝也收起了平常的戏谑玩笑。 夏南枝晃晃手里捧着的一身警服:“去还衣服,找不到路。” “还衣服干什么?” “我杀青了,英勇‘牺牲’。” 纪依北嗤笑一声,从她手里接过衣服往桌上一扔:“我一会儿帮你去还。” 夏南枝挑眉轻笑,转眼又恢复了正经:“我刚才听见你说什么视频,是跟石子有关系的吗?” “是,很有可能是一起大型猥\亵儿童的案子。” 纪依北没瞒她。 夏南枝一愣,重新抱起被扔在桌上的衣服,说:“我自己去还衣服,你快去调查吧。” 纪依北扭头,看了她一眼:“你不是找不到地方吗?” “骗你的。”夏南枝耸肩。 故意走进他,鞋尖顶着纪依北的鞋尖,轻轻蹭了蹭。 “……” ☆、游艇 夏南枝还完衣服出来, 刚坐进车, 便收到了陆潜的信息。 ——早上你说的那事, 我突然想起来我昨天晚上玩何彭手机时,看到他朋友圈好友里有个人怪怪的,我那时候没注意, 你问问何彭吧,可能他知道。 接着又是接连发了两张图片,一张是那条朋友圈的截图, 另一张则是何彭的手机号。 夏南枝点开第一张。 备注是“泰力陈总儿子”,朋友圈的内容是张岱《自为墓志铭》中的一段话“少为纨绔子弟,极爱繁华,好精舍, 好美婢, 好娈童……” 夏南枝盯着“好娈童”三字看了半晌,那条朋友圈的配图是一个5、6岁的女孩背影。 最后,她拨通了何彭的手机号。 电话响了几声被接起,低沉的男声传出来:“喂?” “你好何总,我——” “我知道, 夏小姐。”没等夏南枝开口介绍,何彭便说,“刚才陆潜跟我提过你有些事要问我。” 夏南枝略一沉凝:“是, 那我就直说了,你好友中一个‘泰力陈总儿子’,我现在怀疑他跟目前的一起猥\亵案有关。” “泰力陈总儿子?”电话那头像是在思考, 停顿了一会儿,“哦,你应该也认识他,就是上次车库把你弄伤的男人,叫陈冠明。” 夏南枝一愣。 “另外,不用怀疑,他的确犯了法,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你所说的那个案子。” “什么意思?”夏南枝悄无声息地握紧手机,不由压低了声音。 “他们那群富二代有这种‘非法’聚会,实际上陈冠明还邀请过我,只不过我拒绝了,所以也不知道具体的内容。” 与此同时,纪依北开车赶到福利院。 有了u盘里的证据,进一步调查刻不容缓,星星不是第一个受害者,只不过是新一个受害者罢了。 “老大,监控调取出来昨天晚上是一辆号牌为景a4××的出租车带走的星星,我已经联系到那个出租车司机,但初步判断他并不是知情人。” 纪依北按着耳机,听余晓瑶说。 “福利院院长的通话记录也没有发现可疑踪迹,应该是用未登记的号码进行联络的。” 纪依北揉了揉眉心,想起赵东鑫以前提起过的那水深的组织,以及何窈口中的“金主”,都和如今的案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搓了搓手,十分牙疼地问:“有有用线索吗?” “有两条,院长的银行卡虽然没有大额收款转账记录,但我们查到她儿子名下有两套房,位于南潜广场旁边的高档别墅区。” 纪依北打断她问:“别墅区装修一致吗,跟视频背景符合吗?” “和视频完全不同。另一条线索是关于视频中那个半年前由我们局里送去的女孩,福利院中的登记名是柠檬,三个月前被人领养改名成黄梵。” “行,那你和舒克去她家跑一趟。” 挂了电话,纪依北拿起对讲机:“一组包围福利院,二组跟我一起进去。” 一群人浩浩荡荡走进福利院,便听到正在课间活动的一众孩子们围在一起嚷嚷着“好多警察叔叔”。 院长老远从二楼探头出来张望一眼,立马又缩回去。 纪依北朝身后人使了个颜色,一行人迅速两边包抄上了二楼。 而孩子们仍然跳着拍着手,只为看到这么多警察叔叔而激动。 跑上楼的刑警们在院长房间敲了一次门,没人开,于是立刻果断地破门进去。 不到一分钟,一名警察便从二楼冲一楼的纪依北喊:“纪队!已经不在了!” 话音刚落,原先守在福利院周围的一组便驾着院长从正门走进来。 “头儿!” 纪依北扫了一眼,挥手让他们带走,又扭头跟一个女警说:“去把星星也带来,先去医院做个检查。” 李维案因为证据不足被迫搁置,而这事又事关一群无依无靠的孩子,还是遭受了如此变态的对待,大家都卯足了劲。 -- 黄梵家门口。 开门的是一个约莫30岁的女人,一件面前穿着警服的两人,开门的动作立马一顿,只露出一个脑袋,防盗门还挡在前面。 女人狐疑地朝两人身上打量一番:“你们是?” 舒克拿出证件:“警察,来了解一下情况。” 女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把门打开,她往屋里瞅了一眼:“不好意思,我家里没人,就这么讲吧。” 余晓瑶表示理解的一点头,立马说:“没关系——你家里几口人住?” 说罢,她便取出一个记事本打开,用手背按开圆珠笔。 也许是她的动作终于让那女人放下些许的戒心,隔着防盗门把木门敞开了。 “就两个,我和我老公。” 余晓瑶笔尖一顿,面不改色:“哦,没和公公婆婆一起住,也没有孩子吗?” “是……”女人无声无息地又重新悄悄握上了门把,手指因为用力微微泛白,“没有。” 余晓瑶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三个月前,你去过福利院吧?” 女人轻轻“啊”了一声,嘴唇颤动的频率加快一些,目光无措起来。 舒克:“跟我们说说你去福利院干什么吧。” “……我和我老公结婚六年了,都没有孩子。”女子的目光在眼前两人身上扫了一眼,又飞快低下头,“想去福利院领养个孩子。” “跟我们讲讲黄梵吧。”舒克开门见山。 女人这才相信这两人真的是有备而来的警察。 她垂着脑袋,半晌在开口:“黄梵——” “她死了。” 余晓瑶悚然一惊。 抬头看女人,发现她并不像是撒谎,眼圈都生生得瞬间被逼红,一眨眼一滴泪便砸在地板上。 —— 三个月前,他们从福利院抱来了黄梵,本来约定好对她就要像是亲生女儿一般疼爱。 可好景不长,领养了黄梵一个礼拜他们就渐渐发现这孩子并不是怕生不跟人亲近,而是根本就不懂如何跟人亲近。 一靠近就尖叫,晚上做噩梦整个房子都回荡着尖利恐怖的叫声。 人们养宠物都期望它能有所回应,更不用说是一个期望成为女儿的姑娘,难以靠近、难以沟通,还经常被她的尖叫吵醒。 于是他们原本的希望彻底落了空。 而这时候黄梵突然高烧不退,夫妻俩送她去了医院,为了给她打针还几个医生护士按住她打了一针镇定剂才可以。 最后打针也没有救回黄梵的命。 尽管夫妻俩不愿意承认,但心底还是觉得黄梵的死让他们松了口气。 于是三个月前黄梵所遭受的非人的遭遇也随着她的去世一并入土,然而这罪恶并不会也随之入土,它降落在了星星的身上。 —— 夜幕降临,空气中浮着某种不知名的花香。 江边风大,将夏南枝身上的白色t恤吹得勾勒出精致的身材,她靠在江边的路灯下,一只脚曲着,懒洋洋靠着。 发丝吹得凌乱,她手里夹了支烟,烟嘴染上一层暗色的口红印,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不远处的观光邮轮上。 “南枝。” 身后有声音唤她,夏南枝转过身,眼神恢复人气。 是辛然。 她一身酒红色深v礼服,踩了一双红底黑色细高跟,手里银色手包。 夏南枝扬扬眉,呼出一口烟。 “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辛然皱着眉看她。 “就刚才。”夏南枝扔了烟,用靴子踩灭,双手插进兜里,“就试试,也不怎么好抽——你找我来干什么?” 说着,她又上下打量一番辛然,打扮得光彩亮丽,实在不像她电话里所说的。 “找你来见见我未婚夫啊。”辛然挽上她的手臂。 夏南枝一愣:“未婚夫?你们公司老板?” “是啊。”辛然扯了扯裙摆,一脸娇羞,“他跟我求婚了。” 夏南枝弯眼笑起来,想起那条短信,说她以后不再拍戏了,还以为是受了什么欺负。 “你们速度倒是快,才一个月时间吧?” 辛然:“谁像你呢,一个月追个男人,怎么,追到手了吗?” 夏南枝舔了一下嘴唇,眼眸轻轻眯起,重新将目光投向江边,无赖似的勾唇:“没呢,难搞。” “那换个目标吧,今天可来了不少高富帅,就你这条件还不是随你挑。”辛然拉着她。 夏南枝扫了一眼周围,没发现什么酒店或是酒吧,问:“去哪?” “喏,那里。”辛然伸出一根手指,朝不远处的一艘游轮一指。 江边停着一艘豪华私人邮轮,刚才夏南枝没留意,还以为就是这附近一般的观光游轮,这会儿细看起来,才发现它的豪华之处,从她的角度看过去,还能瞥见顶部的迷你高尔夫球场。 资本主义啊。 夏南枝跟着她往前走,中途把口袋里那包新买的烟扔进了垃圾桶里,和纪依北抽的烟一模一样。 夏南枝被辛然拉着一块走上游轮。 这才发现里边笙歌欢舞,正在举行一个小型派对。 夏南枝粗粗扫了眼里面的人,认出几个面熟的脸孔,是和辛然一个公司的几个前辈。 大家都穿着正式的礼服画着颇为浓重的妆,只有她一人夹克t恤短靴,露出白嫩纤细的两条腿。 “本来想吓你一跳的,也没提醒你换衣服,不然你去我房间一趟,我那有几件礼服。”辛然在她耳边小声说。 夏南枝摆手:“不用了,反正今天的主角是你。” 辛然笑:“那好吧,走,进去吃东西。” 游艇内样样俱全,光是糕点就有几十种,夏南枝把辛然赶去招待来宾,自己便独自一人坐在高脚椅上。 她托着腮,百无聊赖地看着舞池上舞蹈的人,觉得实在是无聊极了。 可又奈何今天的主角是辛然,不然她早找个借口走了。 白天何彭说的话还时常在脑海中盘旋。 “美女,喝一杯吗?” 身后一个声音打断夏南枝的思考。 她回过头,瞳孔略略放大。 身后一个年轻男人坐在轮椅上,脚上缠着绷带,绷带上十分流里流气地画着一副乱七八糟的画,脸上挂着戏谑的笑。 正拿着高脚杯笑盈盈仰头看着夏南枝。 陈冠明。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高甜预警啦 ☆、涉险 “腿还没好?”夏南枝淡淡抿了口酒, 斜着扫他的腿。 陈冠明狞笑, 推着轮椅靠近:“哟, 这不是拜你所赐吗?” 他一靠近,身上浓重的古龙水味便扑鼻而来,夏南枝不由皱了皱眉, 食指揉了揉鼻子,闻到指尖上方才留下的烟味,莫名觉得心安起来。 陈冠明似笑非笑, 一只手攀上夏南枝的肩:“怎么着,给小爷睡一觉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你一马。” 夏南枝嗤笑,轻佻地斜眼看他:“就你现在这样?” 像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女人, 陈冠明不怒反笑, 视线扫过舞池上妖娆的身姿,忽地觉得都比不上身边这人一身利落的打扮。 带刺。 有趣。 “美女,怎么着,去外面转转?” 夏南枝轻轻挑起一侧细眉,没有回答, 而是随意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陈冠明:“给男朋友发信息?” 她点开和纪依北的对话框,把目前的位置定位发过去,又言简意赅地打了“陈冠明”三个字。 末了, 她懒洋洋站起身,拍了拍夹克,把着陈冠明的轮椅把手往外走。 她不紧不慢道:“走吧, 我正好也有些话要问你。” 甲板上,江面上折射出一层层冷光,远处的高架上车辆川流不息,夜风中已经隐隐有了些暖意。 习惯了明星身份,夏南枝露在外头的双腿倒也不是太冷。 陈冠明坐在轮椅上,从侧面仰视着她,嘴唇抿成一条细线,几缕黑色发丝被风吹得缠绕过脖子,往后飘飘扬扬。 说不出的性感。 可偏偏脸上却是一股冷淡的禁欲气质。 陈冠明觉得自己遇上了妖精。 非拿下不可。 “陈冠明。” 夏南枝突然出声,打断他的浮想联翩,陈冠明饶有兴趣的“哟呵”一声:“你还知道我名字呢。” 夏南枝转过身,背靠在栏杆上,居高临下地看他,接着一字一顿轻轻说出福利院的名字:“认识吗?” “认识啊。”陈冠明一脸的不在意,耸耸肩承认了。 夏南枝眼皮不抬:“哦,里面有个姑娘,叫星星的,你也认识?” “嗯?”陈冠明连装都懒得装,面上一脸的轻松愉悦,“看不出来,夏小姐交际网这么广,不过我倒是有点好奇,你和何总是什么关系?” 夏南枝没再搭理他。 兀自重新转过身去,知道这人背后势力巨大,不到证据确凿那一步不可能把他拿下。 正当她攀着栏杆思考时,没有注意到身后那坐在轮椅上的人,手已经探进口袋掏出一瓶东西,无声无息地站了起来。 “夏小姐。” 夏南枝回头。 突然面上一凉,意识瞬间模糊。 -- 警局大厅内。 一个警察风风火火跑进监控室内,将最新出来的星星的体检报告递给纪依北。 “头儿,那女孩的检测报告出来了,遭到性\侵证据确凿。”一名警察附在他耳边说。 纪依北顿了一秒,接过检测报告,靠近监控画面。 此时休息室内只有余晓瑶和星星两人,因为这女孩排斥异性,只能这样子安排,一群人围在监控室内看里面的画面。 “余晓瑶,她的检测报告出来了。” 余晓瑶听着耳机里传出来的纪依北的声音,不用他再补充也知道检测结果是什么。 她心疼地摸了摸星星的头,却被她偏头躲开了。 这孩子的抵触心理明显,根本不愿意跟他们说话。 “姐姐听说你叫星星。”余晓瑶柔声问,“能告诉姐姐为什么你叫这个名字吗?” 女孩怯生生看她一眼,迅速移开视线,迟疑了一会儿,她摇了摇头。 “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如果是不知道的话就在姐姐手上点一下,如果是不想说就点两下。”余晓瑶伸出手,摊开手心。 女孩睫毛颤动着,缓缓在她手上点了一下、又一下。 两下。 余晓瑶暗自呼了口气,这孩子终于给出反应了。 “是因为有坏人,所以星星才不愿意说话的吗?” 手指上被点了一下。 “那星星知道现在在警局吗,这里都是警察叔叔,坏人进不来,星星不用害怕。” 余晓瑶话音刚落,手就被女孩紧紧抓住。 “姐姐——院长妈妈她——” 余晓瑶回握住她的手:“星星喜欢她吗?” 女孩停顿片刻,像是终于攒足了勇气,摇了摇头。 “院长也已经被抓起来了,不要怕,现在没人能把你怎么样。” 下午时他们刚刚提审了院长,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模样,不管提问什么都不回答,她还是寄希望于背后的势力,并没有觉得自己会这么耗在警局里。 见女孩不再搭话,余晓瑶又问:“星星还记得你第一次从福利院离开是什么时候吗?” “——4月7号,星期5……晚上。” 余晓瑶略微吃了一惊,没想到女孩记得这么清楚。 她略一停顿,又小心翼翼问:“星星知道被带去哪里了吗?” 女孩低垂着头,眼泪啪哒啪哒掉下来,在裤腿上氤氲出一片湿迹,隔了数十秒,女孩突然爆发,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余晓瑶眼疾手快地把桌上的玻璃杯挪远了点,又一把抱住女孩,怕她会伤到自己。 监控室内,纪依北一把扯下耳机,被小孩子那尖利地一嗓子嚷得脑壳疼,握着话筒对余晓瑶说:“算了,别逼太紧,明天再问吧。” 说完这句,他朝身后招招手。 “重新提审院长!来一个人跟我一块去审讯室,快点!” 案子到现在关键性线索都未浮出水面,能调查的也不过是星星和院长两人罢了,星星年纪小心理承受能力差,这种事只能循序渐进的来,而对院长只能乘胜追击,尽早突破她最后的心理防线。 尽管这人狡猾得很,也深谙言多必失的道理,一言不发。 纪依北刚迈出监控室大门,兜里的手机突然一震。 他脚步一顿。 回身对里面喊:“舒克你代我去一趟,我有点急事!” -- 夏南枝再次醒过来时,正趴在冰凉的瓷砖上,身上的外套已经不见了,只一件湿透的单衣。 她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泳池边上。 视线再往上抬,便能见到侧边悠闲躺着抽烟的陈冠明。 夏南枝支着身子坐起来,这才发现t恤下摆被拉到了腰际,腰侧两条惹眼的红色掐痕。 夏南枝目光转暗,不动声色地拉下衣服。 陈冠明也发现了她这有了动静,笑嘻嘻地赤脚朝她走过来,在她面前蹲下,一根食指轻佻地摩挲过她的下巴。 他的腿根本没有严重到要坐轮椅的地步,只不过有些跛罢了。 “放心,我还没对你怎样呢,我发现啊你这样的辣妞。”陈冠明一脸狞笑,“还是得清醒的时候玩比较有趣,是吧?” 夏南枝表情很淡,眼神很暗、冷淡,不像是在看一个活人。 过了几秒,她好整以暇两手往后一撑,呈现出悠闲放松的样子,像是一点没意识到自己如今所处的是怎样危险的环境。 夏南枝往侧边偏了偏头,面不改色地逃离那只在她脸上作祟的令人作呕的手。 她声音淡淡:“我晕了多久?” “不久,我控制量有分寸,不过二十几分钟罢了。” 二十几分钟。 算上刚才在甲板上的时间,她给纪依北发短信也有半小时了,如果他及时收到了的话这会儿应该快赶到了。 “宝贝儿。” 陈冠明靠近夏南枝,气息都喷在她身上,让她不由皱紧眉头。 夏南枝的衣服湿嗒嗒地黏在身上,很不舒服,也让里边的黑色文胸印出来,甚至勾勒出了蕾丝花边。 两人对视着。 陈冠明目光像是看猎物一般嗜血,夏南枝却空洞、深邃,默无表情。 她手探向牛仔短裤口袋,她带了之前纪依北给她的那个电击棒。 就要伸进去时却被陈冠明猛地抓住手肘往外一推,夏南枝吃痛松手。 陈冠明手指往旁边的桌上一指,哼笑道:“找那个?我有这么蠢吗,晕了二十分钟还找不到你身上的凶器?” 夏南枝不吭声。 陈冠明突然附身压住夏南枝深深埋在她颈间吸了口气,叹道:“好香哦,你用得什么香水?” 甜中带涩。 就像她的人一样。 姣好的皮囊里面毒蛇一般。 夏南枝猛地往他脸上甩了一巴掌,顺势一把把他推开,表情上是一点都不掩饰的厌恶,她狠狠用手背抹了把锁骨。 “滚。” “呵!”陈冠明气结,登时提脚在夏南枝肩上踹了一脚。 夏南枝闷哼一声,被他一脚踹落水中,冷水一下透过衣服钻进毛孔,她迅速冻了一个机灵。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陈冠明已经趴在泳池边,按着夏南枝的头往水里压。 力量悬殊,夏南枝被摁进冷水中动弹不得。 她甚至忘了憋气,只感觉水从鼻子、嘴巴里不断涌进来。 恍恍惚惚间,她突然想起十二年前的那个夜晚,火光漫天,高温灼烧皮肤,和现在的凉意完全对立。 “求你先把我女儿带下去!她爸爸不见了我要去找他!” 夏南枝悚然一惊。 与此同时按在她脖子上的力量突然消失,夏南枝在水下睁开眼,看到一个模糊不清的影子,揪住陈冠明的领子往他脸上揍。 是纪依北。 夏南枝双臂在水面上胡乱拨动几下,身体重新浮出水面。 一下子大量空气涌入肺部,她剧烈咳嗽起来,整张脸都涨红。 纪依北猛地一脚踹上去,陈冠明倒在地上一时站不起来。他回身:“没事吧!?” 夏南枝还在咳,有气无力地冲他一摆手。 纪依北迅速抓住她的手臂,毫不费力地将她从水池里拎上来,又脱了外套盖在她身上:“穿上。” “英雄救美啊?”陈冠明坐倒在地,十分戏谑地看着这一幕,嚣张万分。 “他有枪。”夏南枝抓着纪依北的裤管,好不容易才说出一句话,又不停咳嗽起来。 刚才陈冠明靠近她时她就感觉到了,他腰侧有一个硬物,正是枪的形状。 纪依北一愣,迅速从腰间抽出枪,“咔哒”一声开了保险,食指扣上扳机,枪孔直直对着陈冠明。 几乎是同时的,陈冠明也拿出手里的枪,对准纪依北。 接着他瞥了眼坐在地上的夏南枝,玩味一笑,伸直了手臂拿枪孔对准夏南枝。 纪依北眸色一沉。 ——砰!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担心!明天六一给大家发糖吃呀 ☆、好好追 ——砰。 泳池内一片寂静。 只有陈冠明手中那把枪落地的声音, 清脆一声, 落在地上便有零件脱落下来。 刚才纪依北一枪打在他的枪上, 扳机按下,陈冠明那一枪打偏落在水池中。 纪依北迅速拿出手铐套住陈冠明。 他揪着陈冠明的领子把他拽起来,又十分不解恨似的踹了一脚, 鄙夷道:“就你那拿枪的姿势,能唬得住谁啊?” 不过是个业余选手。 就跟绝地求生里陆潜那枪法差不都了。 他拖拖拽拽拉着陈冠明。 陈冠明从方才的震惊之中回神,奋力挣扎起来:“你他妈谁啊!给我松开!知道我是谁吗就敢抓我!?” 纪依北甩手朝他头上重重抄了一巴掌, 十分不耐地掏了掏耳朵:“我是你爹!嚷嚷个屁!” 夏南枝还坐在瓷砖上,气已经顺过来了,脸颊上的红还未退去。 她仰着头:“你就这么把他带回去了?” 纪依北看她一眼,不依不挠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顿时觉得心很累。 对视良久, 纪依北率先拜下阵来,朝陈冠明的腿窝踢了一脚让他跪坐在地上,又叮嘱道:“你有点分寸,别把事情闹大了,这房子隔音效果好, 估计连枪声都没注意,我去外面守着,三分钟结束。” 夏南枝笑起来, 舔了舔唇,原先紧绷的脸缓和下来:“谢谢哥哥。” “……” 陈冠明倏得扭头,简直不敢相信刚才那娇滴滴的声音是夏南枝发出来的。 夏南枝目送着纪依北走出玄关处, 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他。 她连鞋子都没穿,身上套着纪依北的外套,宽宽大大遮住半截大腿,她赤脚慢悠悠踱步过去,到角落里捡起自己那件夹克和夹克底下的电击棒。 扭头朝陈冠明扬了扬眉。 陈冠明被她那表情吓得往后缩了两下,十分识时务地求起饶来:“夏小姐,你就放我一马!你要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啊!” 夏南枝拿着电击棒一步步靠近。 在他面前蹲下来,语气十分柔和地说:“什么条件都答应啊。” “是是是。”陈冠明头点得像拨浪鼓。 “哦,那你跳下去吧。”夏南枝一本正经。 “啊?” 夏南枝无声地按开电击棒的开关,阴冷地盯着陈冠明看。 陈冠明又是一个哆嗦,双手被手铐束缚着,挣扎着滑进水池里。 三分钟后。 夏南枝推开门出来,没骨头似的贴在纪依北身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 纪依北朝里面扫了一眼,陈冠明倒在水池的扶梯上,回想起刚才从里面传来的尖叫声,十分头疼地问:“你对他干嘛了?” 夏南枝拍了拍手,十分懒散地回答:“刚才电击棒不小心掉水里了。” “……” 纪依北一阵无言,最后无奈地伸出手指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犯罪分子。” 就凭刚才那断断续续的惊叫声,绝对不是掉水里那么简单,恐怕是夏南枝拿着电击棒来来回回往水里放了好几次。 她也是聪明,知道用电击棒电他身上不过是被电的那处地方事后会疼,而在水中时那电流是蔓延过全身的,陈冠明恐怕得全身酸痛无力好几天了。 纪依北不由庆幸当时给她的只是正常防身用的电击棒,否则恐怕里面那人早就已经不行了。 “你一个人跟他到这儿来,找死吧你?” 夏南枝翻了个白眼:“他把我弄晕了才把我带过来的。” 纪依北一愣,目光陡然转冷,顿时后怕起来 如果他没有及时赶到,夏南枝还会遇到什么可怕的事。 纪依北咬了下下唇,呼出一口气,侧头看倒在水池里已经失去意识的陈冠明,实在是想进去把他揍一顿。 “哥哥?”夏南枝轻声,靠近几步。 纪依北回神,拍了拍她的头,表扬:“干得漂亮。” 这反应完全出乎夏南枝的意料,片刻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 夏南枝悄悄笑眯了眼。 “走吧。”纪依北说。 “那人怎么办?” “我已经打电话叫人来处理了。”说着他又看了眼夏南枝湿透的衣服,“我先送你回去换身衣服,小心着凉。” 纪依北向前走了几步,发现身后那人并没有跟上。 他疑惑地转身回头,发现夏南枝正翘着一只腿,左脚踩在右脚脚背上。 夏南枝眼底笑意更浓,她说:“哥哥,我鞋子不见了。” “……” “地上好冰。” “……” “背我。” “……” “好不好?”夏南枝偏头笑,眨了眨眼睛。 “……”纪依北无声地打了个颤,几步跨到她面前,皱眉看她,声音低沉,“找事儿?” 夏南枝从善如流,踮起脚尖搂上纪依北的脖子,附在他耳边:“抱也没事啊。” 漆黑的江边,只有两道车前大灯的光。 纪依北手里托着一人,手臂绕过她微凉的腿弯,另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的后背,脸黑得无以复加。 更让人火大的是,怀中的女人还紧紧攀着他的脖子,一双眼睛明亮地看着他。 “纪队!”远处停了几辆警车,跑下来一个警察。 纪依北没回头,径自拉开后车门,把夏南枝扔了进去,又“砰”一声甩上车门。 “游艇上有人携带枪支,我刚才没有惊动其他人,你们进去重新搜一遍,看看还有没有枪支毒品,另外把泳池里的那个男人给我抓回去,叫陈冠明。” “收到!” 警察嘹亮地一嗓子,又好奇地余光扫了眼车里。 刚才他们远远得可都看见了,队长是抱着一个身姿纤瘦的姑娘出来的。 纪依北十分心累地捕捉到下属一脸好奇的表情,骂道:“收到什么收到!收到了还瞎看什么!” 那人又喊了一声“收到”,便撒腿朝游艇方向跑去。 纪依北坐进车里,发现刚才后座的夏南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爬到副驾上来了。 因为刚才的落水,夏南枝眼底氤氲出红红的水光,湿发湿嗒嗒垂在胸前。 她衣服已经彻底浸湿了,因为水的重力t恤领子向下垂着,露出突出明显的锁骨,颈窝深陷,在如今昏暗的光线下,可以看到她瘦削紧致的肌肤。 再往下看—— 不能再往下看了。 夏南枝就像是云,顷刻间乌云滚动雷声大作,顷刻间又柔顺无骨清瘦文弱,看似阴晴不定,却又爱恨分明嫉恶如仇;看似无处不在,却又飘忽不定。 “蒸腾九霄,为云为雨,为虹为霞”—— 纪依北十分正人君子得收回逐渐深高些许温度的视线,转动车钥匙,右脚踩上油门。 夏南枝好笑地看着纪依北紧绷着的侧脸,忽然伸出手亲昵地搭上他放在大腿上的右手。 “王八蛋吧你!” 纪依北迅速抽出手,反应挺大,十分暴躁地骂出声。 夏南枝也没有半点因为这句前后不着调的骂声气恼,反而更加恣意起来。 还没等她再次开口作怪,纪依北便猛地回头瞪了她一眼,警告意味十足:“闭嘴。” 夏南枝乖巧地闭上嘴。 于是一路无言。 一路上,纪依北心中打着鼓,夏南枝心中哼着小曲。 车开到夏南枝公寓楼下,她朝着帮她打开车门的纪依北伸出双手:“抱我上去。” 她微微向前倾,腰肢柔软,声音轻缓,像是故意诱惑。 纪依北扫了眼她赤着的脚,无声对峙片刻,背过身蹲下来。 夏南枝爬上他的背。 她紧紧贴着他宽厚的背。 纪依北背着她起身,朝电梯走去,一步一步,步子踏得散散的。 上了电梯,夏南枝就着这个姿势,一只手环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去掏钥匙,扣扣搜搜一阵,终于拿出一把钥匙。 打开门。 纪依北踢了脚门边的拖鞋,弯腰把她放下来。 接着十分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没换鞋就踩了进去,径直从冰箱里拿了瓶水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瓶。 此时夏南枝已经踩着拖鞋到了沙发边,她重重呼出一口气,整个人栽进沙发里。 纪依北盖上冰箱门,随手拎了个抱枕砸夏南枝:“快去换衣服啊,湿衣服穿着很舒服还是怎样?” 连他都觉得自己念念叨叨地像陈溪女士一般。 然而夏南枝对这一套十分受用。 她以一个十分舒适悠闲的姿势窝在沙发里,纵使是仰视也显出几分睥睨众生的气场。 她盯着纪依北看了几秒,最后笑起来,她扬扬眉,问:“哦?先脱哪件?” “……” 纪依北不得不承认自己被一个小自己四岁,同个屋檐下生活12年,并且小时候被他不知欺负几次的女孩,调戏了。 然而纪依北的厚脸皮程度大概是从娘胎里就开始修炼的,夏南枝这种半路出家的厚脸皮真pk起来并打不赢他。 正当她幸灾乐祸看着纪依北错愕的表情之时。 纪依北突然踢了脚她的腿肚,同时弯腰按住夏南枝的肩膀压到沙发上,飞快地在她的额头上印了一个吻。 温热的触觉只停顿了一秒,甚至一秒不到。 风风火火地靠近,又风风火火地离开。 夏南枝当场愣住,瞳孔迅速放大,手指在沙发布料上重重摩擦过,真是什么反应都没有了。 “你用不着这样。” 纪依北说。 夏南枝呆呆地看向他,不知道这句意味不明的话是为了什么。 纪依北继续说:“故意把自己弄得跟流氓一样,怎么?怕万一被我拒绝了收不了场?你不是要追我吗,那就好好追啊。” “……” “妈的混蛋玩意儿。”纪依北大概是越想越气,又提手朝她后脑勺轻轻拍了一巴掌,“叫你招惹我!你爸也是个警察,你不会不知道跟我在一起要面对怎样的风险,自己想清楚,担不起这风险就别再招我,我已经够忍着你的了!” 说完这些,纪依北还伸手掐了把她的脸,粗粝的指腹摩擦,夏南枝浑身通过电流一般。 后来直到大门“砰”的一声,夏南枝才回过神来。 随之一口气没提上来,她差点因为刚才那一段让人瞠目结舌的发言吓得背过气去。 她僵着手指摸了摸额头,觉得刚才被纪依北嘴唇触碰到的那块地儿越发灼热起来。 他没有说错。 夏南枝一直以来看似追得风风火火十分直白,实则也是个流氓行径。 她只是怕纪依北拒绝她,若是真拒绝了,那么至少她还能拾起尊严站起来,继续没心没肺地当他的妹妹。 她想。 好好追。 怎么追? 只是夏南枝大概忽略了一点,纪依北后来说的那段话只说了让她考虑清楚风险,那意思的背后便是—— 如果确定自己能担的起风险,那就在一起吧。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小怂包夏南枝 六一快乐~ ☆、疑窦重重 夏南枝不知道在沙发上又呆坐了多久, 着实是被纪依北狠狠吓了一跳。 直到双脚被冻得发冰, 夏南枝才起身换了睡衣, 又随便套了双袜子穿上。 她刚把湿透的衣服丢进篓里,电话就响了。 是辛然。 夏南枝面色暗下去几分,弯腰拿起茶几上的手机。 “喂?” 电话那头的辛然声音像是有些紧张:“你没事吧?我刚才才知道你被陈冠明弄伤了。” 夏南枝甩了甩手腕, 声音很淡:“你认识陈冠明啊。” “嗯,他是卢皓的朋友,哦对, 卢皓我未婚夫,对了你现在在哪呢?“ “已经在家了,我没受伤。” “啊——你看你回家了也不给我说一声,担心死……” “对了。”夏南枝打断她未说完的话, “我有个耳环不见了, 应该是在游艇上掉了,你要是不忙的话帮我找找吧。” “耳环在我这呢。”辛然几乎是下意识地说,忽然又觉察出不对劲,硬生生补了一句,“刚才去找你时找到的, 落在走廊上了。” “行,那你帮我收着吧,我下次有空了找你去拿。”夏南枝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当她被陈冠明用喷雾迷晕之际, 起初她的意识并没有完全消失,她迷糊中知道自己被他抱着,当他推开房门时, 夏南枝悄悄把自己的耳环扔在了门口。 后来她和纪依北出去时,她还特别留意到那枚耳环已经被人捡走了。 那个人在门口偷窥,却没有任何行动。或者说,她看到了全过程,包括夏南枝被迷倒之时。 夏南枝记得她和陈冠明说话起,不远处的辛然视线就没有离开过他们两人。 顿了几秒,她轻轻打了个哈欠,对电话中人说了声“挂了”。 “等一下!”辛然突然喊了声,“刚才来了好几个警察,我们也知道事情闹大了,其实卢皓想让我打电话给你,看看能不能让你原谅陈冠明……” 我们? 夏南枝眯了眯眼,她口中的“我们”是指她和陈冠明一伙人,而不是她和夏南枝。 “然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夏南枝接过她的话茬。 “没没没,化小就行,我也知道你受了委屈,都怪我把你叫来让你遇上这种事,你要什么赔偿尽管提啊。“ “唔。”夏南枝咂咂嘴,饶有闲趣地听她讲着这一番显然被资本主义荼毒了的话。 考虑良久,她轻叹一口气,说:“好吧,我不追究他伤我的事。” 说完这句,夏南枝也懒得再听她说着“假”话,干脆地挂断电话往旁边一扔。 只是她没想到,短短几个月罢了,她竟然能和辛然生疏到这种地步。 不过刚才辛然的话反倒提醒了她,之前被纪依北刺激得完全忘了她起初把陈冠明叫到甲板上的原因。 ——陈冠明估计和福利院那案子有关系,可能是主犯。 编辑完短信,夏南枝发送给纪依北。 另一边纪依北刚回到警局就收到了夏南枝的短信。 于是他脚步一顿,迅速想起刚才跑进那艘游艇找夏南枝时看到的一间卧室的布局。 他瞳孔略微一缩,那布局巧妙地与他记忆中那个视频中的背景有几处相似。 “舒克!立马去查陈冠明名下的游艇,马上申请搜查令!”他脚步不停,猛地推开办公室门。 这时,背对着门的一把椅子转过来,付局正坐在上面,皱着眉扫了眼纪依北:“陈冠明还犯了什么事?” 纪依北正色:“福利院那个案子他有嫌疑。” “什么!?” 大家一众吃惊。 舒克低声骂了句,立马飞跑出去办事。 本来纨绔富二代寻欢作乐并不是什么罕见事,只不过这次甚至还持枪袭警,现在又和大型猥\亵女童案沾上了边。 付局沉声:“你怎么知道?” 纪依北下意识停下手里的动作,深深看了他一眼,回答:“有人举报。” “对了,纪队。”余晓瑶说,“陈冠明触电了,倒不是太严重,不过得晕一会儿。” 纪依北嘴角勾起一个难以发觉的弧度:“他那时候想对个姑娘图谋不轨,被那姑娘弄的,正当防卫,这种程度还是便宜了那人渣。” 付局整了整大衣,拿起桌上的保温杯,丢下一句“你们抓紧办案”便起身。 纪依北目送他走出办公室,关上了门。 便听到身后的余晓瑶敲了敲玻璃杯,一脸疑惑地问:“老大,你笑什么呢,怪阴森的。” 纪依北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嘘”了声,像足了小时候惹了祸想要瞒天过海的样子,然后想起付局已经走了,这儿就他一个老大。 于是他十分不在意地一耸肩,一五一十地招了:“哪能是正当防卫,那姑娘就是夏南枝,那死丫头不服气故意把人弄水里电他的。” 刑警a:深藏功与名……嫂子果然足智多谋。 刑警b:我突然觉得饱了,去把订的夜宵退了。 刑警c:纪队我们上次抓贩卖人口那窝嫌犯的时候,我气不过把人给打折了还被你罚了几千字的检讨! …… 一群人七嘴八舌,纪依北也没在意听他们讲的内容,忽略了某些暧昧字眼,随口回了一嘴。 “人儿小姑娘被人渣弄得担惊受怕,出个气还让人写检查啊?” 众人:…… 大家莫名觉得,今天晚上纪队有些莫名的雀跃。 长长一排车队穿过苍茫夜色,警笛声像是一道长鞭划过逐渐陷入寂静之中的城市。 江边的晚风吹得脸颊生疼。 纪依北朝掌心吹了口热气,快速搓了搓手捂住双耳,吩咐道:“速度进去分头搜!” 纪依北打头,一行人极有秩序地进入江边停靠着的一艘游艇之中,十五分钟之前舒克查到了陈冠明名下的这艘游艇。 “纪队!找到了!” 突然一名警察匆匆跑进一间房又跑出来,套着手套的手往身后一指。 那间屋内,所有装饰赫然与视频中一模一样! 而房间却干净整洁到仿佛从来没有人居住过,更是难以想象这里曾经发生过那么不堪的事情。 一切活气全消。 漫漫长夜,那些权力堆积下无数埋藏地底的冤屈、无数在胸腔发闷的难言之隐,无数见不得光深潜地底的秘密,渐渐开始斑驳起来。 江面在月光下波光粼粼。 江对面,树影重重,树影底下停着一辆车。 车内坐着两个人,一片漆黑,只有隐隐约约几点烟头的火光,才厚重的玻璃下,外面根本看不清里面还有人。 “你们放心吧,一有消息说要查陈冠明那小子,我就去让人处理过了。” “没留下关于我们的证据吧?” “没,就剩陈冠明那傻逼的了,让他一个人救我们这么多人,也算是值了。“ “不过这事到底是怎么被警察知道的?都查到游艇了!” “我哪知道!”一人没好气地说,“不过那小子整天拽得跟个二百五似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爹有点钱,他进去了也好,省得把我们也兜进去。” “那傻子不会把我们招出来?” 驾驶座上的男人不屑地轻笑出声:“你就别杞人忧天了,我都处理妥当了,再说了那群蠢警察查到的那小孩我们又没玩儿过。” 长夜漫漫。 疑窦重重。 . 第二天一早,自己戏份刚刚杀青的夏南枝破天荒得闹钟都还没响便自然醒了,而且醒来后便了无睡意。 这对夏南枝来说倒是件新鲜事,一直以来她睡眠就浅,睡眠质量不好于是睡觉时间便长,而拍戏消耗又大,她本以为这次会睡到下午才醒来。 百思不得其解,夏南枝只好把烟瘾归咎于昨天突然对她“动手动脚”的纪依北身上。 她在床上呆呆躺了十几分钟也没想明白昨天纪依北为什么突然抽风。 最后只好从被窝里伸出手,给申远打了个电话。 “阿远,之前你跟我提过一个心理医生,联系方式还在吗?” 大白天被人饶了清梦的申远听了这句哈立马被打掉所有瞌睡:“怎么了?你最近噩梦更严重了?” 申远知道夏南枝常常做一个关于火灾的噩梦,但不管怎么问她都不说缘由。 而公司特别重视她这个有潜质的新人,当初特地给她找过心理医生,只不过被她拒绝了。 夏南枝随意地把碎发用发带束起:“没有,我最近没怎么做噩梦了。” “真的?” “假的。”夏南枝顿了顿,又说,“我就是想看看有没有用,万一治好了呢。” 万一能让她从那场火灾中的阴影走出来呢? 万一她能真正抛下一切阴霾认认真真去追纪依北呢? 万一……她真能和纪依北在一起呢? 这种事不能深想,容易陷进去,夏南枝生硬地打断原先的思路,便听电话里头的申远兴高采烈。 “你坚持去当然有用啦!我把她微信推给你啊!” 挂了电话,夏南枝申请了心理医生的好友添加,没过几分钟便通过。 还没等她打字,一条新消息便发送过来。 【夏小姐,你经纪人以前跟我提过你的基本情况,反复同样的噩梦与大脑中的潜意识密切相关,是可以得到治疗的。】 夏南枝粗粗扫了一眼,便与她约下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想快点到真正的高潮部分!今天双更! ☆、铃声 晕了一个晚上的陈冠明终于醒过来, 这才发现自己被电晕的几个小时简直变了天。 他双手还被铐着别在病床上, 门外两名警察守着, 眼前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男人,十分懒散地翘着二郎腿。 纪依北一只手撑着头:“陈冠明,有人揭发你涉嫌猥\亵女童, 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到了这一局面,陈冠明也一点不怵,果真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爹身份似的嚷嚷开来:“知道我爹是谁吗你就敢抓我!?” 纪依北瞥了眼站在门外的两个警察兄弟, 视线重新落回陈冠明身上。 这人虽然有一米八几的高个子,一头棕发大概是刮了满满半瓶定发喷雾,又经过昨天的“摧残”,非常不体面地垂在额际。 全身上下每个部位像是都叫嚣着自己富二代的身份, 而除此以外, 这人就像是一个空皮囊一般。 纪依北眉挑着,瞬间浮出几分纨绔气,他戏谑问:“就你有爹啊,知道我爹是谁吗?” 这反应完全出乎了陈冠明的意料,一时间都拿不准眼前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于是他小心翼翼开口:“这位警官你贵姓啊?” 纪依北懒得再跟他扯皮。 “4月15号晚上,也就是前天,你在哪里?” “不是, 警官,你爹说不定跟我爹还认识呢。”陈冠明不放弃认亲,又问, “对了,我爸呢,我出了这么大事他都没来?” 纪依北简直被眼前这人的智商彻底折服了。 他冷眼看他一眼,用笔在白纸上敲了两下:“回答。” 陈冠明在他的眼神下终于规矩了一些,回答道:“前天晚上,应该在家吧。” “我们查过你行车记录仪,当天晚上去过江边,去那里干什么?” “嘿,我说警官,你这不是诈我呢吗,都查到了还问。”陈冠明仍然嬉皮笑脸。 纪依北冷瞥他:“这不是诈出你撒谎了吗?再说一遍,回——答——” “跟我一个床伴儿去那玩玩,至于玩什么还需要我详细说吗?” 这个昨天夜里他们的确查到了,4月15号九点半,江边大道口的监控的确拍到一个高挑女人超游艇方向走去,但不是和陈冠明同道。 监控没有拍到陈冠明的踪迹,但通过行车记录仪可以知道他抵达的时间是晚上八点。 所以目前一个合理的猜测便是原先那天星星会被带去那里,但是由于石子的那通电话,福利院又临时紧急带回了星星,而此时已经抵达了陈冠明只能叫来了以往的床伴儿。 “在游艇?” 陈冠明倏得一愣,显然是没有料到已经查到那了。 没等他新找什么借口,纪依北便说:“别说那游艇不是你的,已经采集到你的指纹了。” 陈冠明被子底下的拳头登时攥紧,后颈的神经绷紧。 “你们这些人平常难道不跟朋友们一块儿在游艇上聚个会吗?” 陈冠明面色像是刷了石灰一般,脑海中一片惨白,却不再开口说话了,全身都紧绷着。 良久,他才颤着声音生硬开口:“我要休息了。” 纪依北也不多留,从善如流地站起身,走到门口又说:“指纹只有你一个人的,就连你刚才口中的那个床伴儿也没留下指纹。” 说罢,他深深看了陈冠明一眼,便推开门走了。 房内的陈冠明早已经面如死灰,只不过手心还紧紧攥着一张纸条。 已经被他揉成小小一团,上面是一串打印字——“管住嘴,其余的交给我放心。” 这是方才护士进来时悄悄给他的。 中午时,由于警局突然间来了位大人物一下子闹得不可开交。 陈冠明的父母一大早得知消息,去医院看儿子却被堵在门外,只能来警局闹。 “你们一群人干什么吃的!把你们局长叫出来!”陈冠明父亲,也就是泰力集团董事长陈均,一身西装革履,毫不顾及便嚷嚷开来。 余晓瑶头疼地把两人拦在外面,试图说理,可几句下来根本跟他们讲不明白道理。 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搬救兵,便看见远处一辆熟悉的汽车停在警局门口。 “纪队!”余晓瑶老远大喊一声,奋力挥了挥手,又对眼前难缠的两人说,“那是我们队长!二位找他去吧!” 于是纪依北还没进大楼门,便又被堵在了外面。 “你是队长?我们儿子到底犯什么事连见一面都不行!” 还理直气壮! 纪依北觉得这父子俩的恬不知耻果然是一脉相承,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他十分冷静公正地回答:“陈冠明,私藏枪支、杀人未遂、猥\亵儿童,你儿子不是犯事,这是犯罪!” 瞬时间,陈钧张了张口,像是没有想到这人敢这么无礼,反倒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纪依北头往旁边一偏,有些不耐地说:“知道了就回家等消息吧,明天审讯结束前你们都不能探视。” “诶诶,等会儿,警官,警官。”陈钧叫住要进屋的纪依北,脸上瞬间堆起笑:“那个,能不能通融一下,这是我的名片。” 纪依北垂眼扫了一眼,没有伸手接。 他轻笑一下,直直看过去:“我知道,陈冠明已经冲我嚷了两次‘知道我爹是谁吗’,所以我早就查过您的资料了。” “……”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禁止刷了证件走进去,径直走到办公室。 “余晓瑶!”他喊一声。 “到!”余晓瑶标准站立,规规矩矩地敬了个礼。 “你他妈以后再拿我挡箭牌,给我写一万字检讨!” “是!” -- 下午三点,夏南枝敲开了那个所谓心理医生的房门。 为了防止被八卦群众发现,她特地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带着帽子和口罩,只露出一对乌黑滚圆的眼睛。 她想,以一贯的新闻标题风格,上次和陆潜一块儿去医院被说去堕胎,这次要是被发现她看心理医生那么标题大概就是“新晋女星夏南枝堕胎后疑似患上抑郁症”。 夏南枝实在不怎么喜欢这么被大众关注,然而自从上次岑敬路案、再到后来和陆潜直播游戏、再到微博告白、医院被拍、最后是上次颁奖典礼上出的洋相,夏南枝莫名其妙地火了起来,而且路人缘着实不错。 这火得实在有些奇怪,大概除了她本身颜值与演技的加分外,便要归功于她那群永远黑她并且把她奉为夏家帮帮主的粉丝。 “夏小姐,你来了。”心理医生颇为热情的迎出来。 夏南枝淡淡扫她一眼,并没有要客套或是寒暄的意思,只是应了一声。 不过这个心理医生长得倒是让她挺喜欢的,眉眼温和柔顺,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看上去年纪并不大。 夏南枝抽开椅子坐下,瞥见桌上名片夹上露出的一个字——周。 “周医生,你好。” 听到这么柔和又公式化的打招呼方式,周婉不禁有些头疼,所有病人当中,不怕坚硬拒不合作的,就怕看似什么都配合却始终不把自己内心暴露出来的病人。 一般这样子的病人都有着一种统一的问候方式:脸上淡淡笑着神情轻松,开口便是礼貌又疏离的一句“周医生,你好”。 “夏小姐,我听你经纪人说,你经常做噩梦,大概什么频率呢?” “不固定,有时连续几个礼拜,有时也能一段时间不做。” 周婉抬眼看了眼面前一脸平静的女人,看不出是被噩梦所困扰。 “噩梦的内容是什么?” 夏南枝仍然看不出什么神情:“火灾。” “可以稍微详细一点吗,比如火灾中你看到了什么?” “周医生——”夏南枝停顿了一下,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轻轻吐出一口气,“我父母是在火灾中丧生的,只有我活了下来,那时候我年纪小已经记不太清楚,不过画面就是我家,很真实。” 周婉眉心一跳,没有料到她就这么一带而过并且不怎么带有痛楚的说起当年的事。 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讲,一件事能潜伏进你的潜意识当中,并且多年来都一直折磨着你,那么这件事对你来说一定是一个重创。 “那你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吗?” “尖叫声、家具燃烧的声音、警笛声,还有——”夏南枝皱眉,“手机铃声。” 周婉敏锐地捕捉到她神色的变化:“手机铃声?” “奇怪。”夏南枝喃喃,以前她并不记得梦中还有一串手机铃声。 “怎么了?” “我记不清了,以前的梦里没有手机铃声,可能是最近才梦到的。” 夏南枝时常做这个梦,醒来也不会再去回忆,只是突然这一问才让她恍然察觉出不同。 “最近有什么对你有冲击力的事发生吗?”周婉声音温和,循循善诱。 夏南枝想起被陈冠明按进水池差点窒息,又想起纪依北的那个吻与那番话,最后她摇了摇头:“没有。” 周婉也没再坚持这一点,岔开话题问:“我想问问是什么让你突然愿意来看心理医生呢,其实你们公司半年前就联系过我。” “因为有了个喜欢的人。”夏南枝很诚实。 “啊。”周婉显然没有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不由轻笑一瞬,收起自己医生的架子,“你们公司不限制你们恋爱的吗?” “我粉丝大多都是女的,没什么好限制的。” “也是,不过我还以为你是被噩梦缠身实在受不了了才来的呢。” “其实我不怕那个噩梦,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只不过想让自己正常点罢了。” 周婉不禁心头一颤。 她能感受到夏南枝的“不正常”。 夏南枝太平静了,平静到除了茫茫一片雪白就什么都找不到了,连一处褶皱都没有。 既是荒原,又是废墟。 “对了。”夏南枝突然直起身,“周医生你可以催眠吗,我想重新回忆一下那个梦。” 昨天的梦。 那个有着一串陌生手机铃的梦。 她直觉这会是一个突破点,因为这和她记忆中完全不符。 “催眠时你的感官会比梦中更发达,我怕你会接受不了,毕竟这对你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创伤。” “没事。” ☆、直播 火光一片。 窗外是警车一红一蓝的灯光闪烁, 从窗边淡淡映入, 与火光相互照应、融为一体, 浑浊的烟雾,夹着滚烫的热潮,呛得人睁不开眼、满脸通红。 到处都是惊叫声、哭喊声。 夏南枝独自一人缩在自己的床边角落, 吓得根本发不出哭声,憋得小脸通红也只是像猫咪一样的一声呜咽。 像是一道长鞭划过苍茫的夜色、猩红的火光,也划破了夏南枝最后一层心理防线。 “南南!” 门外突然响起嘈杂的碰撞与敲门声, 张含白皙的脸庞被烟弄得乌黑一片,双眼也被熏得猩红。 只是机械性地搬动倒在门前的柜子,拼了命叫着女儿的名字。 女孩瑟缩的身子动了动,她挣扎着站起来, 费力地扯起床单, 学着学校里教过的消防知识浸湿水,披在身上。 门终于被拉开了。 夏南枝正披着湿床单小心翼翼地穿过半间房,张含顾不得火,火苗舔过她的脚踝、灼伤她的手背,她终于抱起了小小的夏南枝。 “南南, 我的南南。” 张含轻轻蹭了蹭小女孩的脸颊,也同时把自己脸上的灰沾到女孩尚且白净的脸上。 夏南枝紧紧圈住妈妈的脖子,脑袋埋在她的肩头, 乌黑大眼终于被泪水浸润。 然而她并没有在妈妈怀里待多久,就被塞到一个消防员怀里。 张含:“求你先把我女儿带下去!她爸爸不见了我要去找他!” 说罢,她不再理会身后劝阻的消防员, 也不再理会身后哭喊着的女儿,毅然决然地重新跑进了火场。 再也没出来过。 夏南枝惘然地望着妈妈的背影,听到的最后的声音是一串手机铃声。 那是她爸爸张英霖的手机铃声,张含正开着免提打他的电话。 爸爸为什么不见了? 这个问题悄悄潜入如今意识正模糊而躺在睡椅上的夏南枝的大脑,生生把她吓出一身冷汗。 夏南枝猛然惊醒。 身体不受控地颤抖起来,脑袋中像是遭到雷击一般,一片惨白,眼前仿佛还是有火光浮动。 身上不知是惊吓所产生的冷汗,还是身临其境下被热浪熏出的汗液。 “夏小姐,放轻松,放轻松,只是一个梦。”周婉一把抓住她的两双手,轻声细语地安抚。 夏南枝反手抓住周婉的手腕,等到她身上的温热传到冰凉的指尖之时,夏南枝终于重新冷静下来。 她气息还未平复下来,眉头深锁着,眼下有一层阴霾。 周婉安静等她恢复。 过了许久,夏南枝才闭了闭眼重新定下心神来。 那天晚上她被陈冠明按进水中差点窒息之时耳边响起的那句“求你先把我女儿带下去!她爸爸不见了我要去找他”,原来不是什么幻想,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也许是因为这样,她才会突然梦到那串手机铃声。 “周医生。”夏南枝说出口时才发觉声音干涩,她轻咳一声,“今天就到这吧,我过几天再来找您。” 周婉看她脸色不大好看:“行,回去好好休息,我们下次再聊。” -- “上车上车!” 陆潜盘腿坐在椅子上,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睛,身体前倾几乎要贴在电脑屏幕前,俨然是一副网瘾少年的模样。 又是一月一度的直播时间。 陆潜还是没有露脸,只是直播玩绝地求生。 双排,和纪依北两人。 纪依北:先回安全区。 福利院的案子基本已经结束了,那天晚上他们搜查游艇时已经发现了关键性证据,桌上有一条棉质围巾,上面粘着血液和精\液。 经过检验已经确定血液正是星星的,而精\液则是陈冠明的。 星星也直接指认了陈冠明就是曾经对她有不轨行为的男人,就只差明天陈冠明从医院接出来后做最后的审讯、定案。 一切线索就像是一条长不可及的丝带,顺畅而飘逸的串在一起。 只不过纪依北始终觉得,这些线索来得太容易、太明显、太干净,就好像是准备好了等他们发现似的。 很奇怪。 陆潜一边搜房一边瞥粉丝发的弹幕。 【今天陆潜娶我了吗:陆大为什么没有脸啊!!!!】 陆潜:我长这么帅,把脸露出来你们还看游戏吗? 【全天下胸最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要脸就服你,我们是来听小哥哥声音的!】 【红烧猪蹄: 1!!今天小哥哥怎么都不说话啊!】 陆潜挑起一边眉,十分不满地努了努嘴,刚想开口吐槽就听到身后的动静。 那是何彭从床上起来的声音。 陆潜没有张口,而是递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何彭踩上拖鞋,抓起床上的一件外套披上,又走到陆潜旁边揉了揉他的头发,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回答:“我秘书送文件过来,想吃什么我顺路去买。” 陆潜谄媚一笑,用唇语说:“意面。” 何彭大掌盖在他头顶轻轻一推,嗤笑一声:“白眼狼,玩你的游戏。” 房间门被轻轻合上,陆潜重新埋头钻进游戏里。 陆潜:纪队,我粉丝都问你咋不说话。 纪依北正在跑毒,喝下几罐能量饮料,隔了几秒,他一本正经地答道:“说话有钱吗?十字千元。” 于是屏幕上飞快地闪过一串串“哈哈哈哈哈哈哈”。 【甜妹:小哥哥我偷电动车养你啊!】 【陆潜的大老婆:呜呜呜大家集资请小哥哥多说几句话吧。】 …… 游戏中吉普车开到山顶,纪依北跳下车走上前。 陆潜:你小心别摔下来了。 纪依北语气不屑:小看谁呢你。 这时纪依北放在外套兜里的手机响起来,他边打着游戏边头也不低地把手机掏出来,随手搁在桌上开了免提。 “哥哥?” 众人皆是一愣。 纪依北最先反应过来,飞快扫了眼屏幕,竟然是夏南枝,他轻咳一声:“欸,等会儿你……” “你闭嘴,听我讲。”夏南枝不由分说地打断他。 纪依北还真就莫名其妙中了她的邪,当真是一句话也不说了,就连把免提关了都忘了。 “我就是想问问你上次跟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如果我担得起这个风险就怎么样,你就和我在一起吗?” 陆潜在电脑屏幕前,早已经听出了这声音是夏南枝的。 他脸上挂着蜜汁微笑,忍不住屏息凝神“偷听”两人这么劲爆的内容。 大概只有夏南枝不知道自己正在几百万大众面前直播告白。 陆潜扫了眼大家的反应—— 【声音好熟悉……是我们夏家帮帮主的声音吗……我好害怕】 【楼上 1】 【楼上 2】 【我们陆大也太可怜了吧,直播头顶绿光哎!!!】 【小哥哥怎么和夏南枝也认识啊???难道小哥哥也是圈内的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陆大头顶的绿光已经刺瞎我的眼睛,伤心2018就是你了。】 【让我来给大家科普一下,之前小哥哥还和南南女神一起打过绝地求生,我早看出来两人关系不一般了!】 陆潜正犹豫着要不要帮夏南枝瞒下来,他那句“这个不是夏南枝”还未说出口,便听见纪依北牙疼似的倒抽了口气。 纪依北:“夏南枝,你这人,嘶……有病吧? 陆潜:…… 然而纪依北不管语气多平静,陆潜仍然清楚感受到了他心底的狂澜,因为刚才那个鄙夷地说“小看谁呢你”的男人,放在键盘上的手一滑,从山顶上摔了下来。 落地成盒。 他憋了一会儿,发现实在憋不住,于是捧着肚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得彻底笑瘫在沙发上。 夏南枝瞬间愣住了,又想起刚才纪依北的反应,终于是彻底炸了:“你他妈的陆潜!不出声找死啊!” 纪依北听着她恼羞成怒的反应,眼前浮现起她的样子。 也忍不住勾起唇角笑了。 又怕她再出言不逊,纪依北挠了挠眉心,无可奈何地说:“那什么,夏南枝,陆潜直播打游戏呢……” 陆潜默契地又加上一次重击:“有两百多万人。” 夏南枝:“……” 实在是心累。 默了十秒。 夏南枝干巴巴说:“这两百万的粉丝,你们陆大真不是什么好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吧。” 陆潜再次被她逗笑,从来没有见过什么都无所谓的夏南枝这样吃瘪,他顿时觉得阳光普照、春风万里。 游戏都懒得打了,不管心里有多乐,他还是“假惺惺”地告诉粉丝:“你们别乱传啊。” 陆潜又唤了声夏南枝的名字:“怎么着,我以德报怨,百分百的好人。” 纪依北掀起眼皮:“她早挂电话了。” “哦…”陆潜十分欠揍地拖着长音,看了眼游戏屏幕,又问,“纪队,采访一下,刚才飞翔的感觉怎么样?” 纪依北嗤笑,修长的手指在下巴上揉了把,十分不着调地答:“初恋的感觉。” “欸,我不玩了,先下了啊。” 没等陆潜再说些什么,纪依北径自退出了游戏。 他把玩着手机,稍稍抬眉,最后打开通话记录第一条重新拨出去。 “干嘛?”夏南枝没好气。 纪依北懒洋洋坐在椅子上,一双长腿大剌剌伸直开来,他头微微仰着靠在椅背上,哼笑一声:“能得你,拽什么啊?” “……” “想好了?” 夏南枝悄悄攥紧被汗浸湿的手心,反问道:“想好什么?” “跟刑警在一块儿的后果。” 他这么坦诚,夏南枝倒是没想到。 顿了顿,她调侃:“不用怕坏人,还能出气,身材好力气大长得凑合,我挺满意的。” 纪依北嘴角轻轻一抽,觉得这丫头片子就是欠抽:“长得凑合?瞎了吗你。” 夏南枝被他逗笑,姑娘笑声清脆,穿过纪依北的耳膜,登时让他心头一颤。 “哥哥,问你个问题。” 一听她叫“哥哥”,纪依北就忍不住地头皮发麻,一般来说这个称呼是夏南枝开始作妖的前奏。 “说。” “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纪依北随口答:“反正不是你这样的。” 夏南枝倒也一点没在意,像是听出了他的漫不经心,电话那头的夏南枝狭长双眼略略眯起,挺认真地问:“钟琪那样的?” “不是。” 他回答地很干脆,夏南枝满意地勾唇。 “那就是不喜欢性感的。”夏南枝眨眨眼,“那是喜欢可爱清纯的了?” 纪依北被她问得太阳穴直跳,只觉得她像是挖了个坑等着他跳进去:“干什么你,问这个干嘛?” “不是你说让我好好追的吗。”夏南枝一本正经。 “……”纪依北脑海中浮现起夏南枝的模样,觉得实在是和“可爱清纯”这四个字沾不上一点边。 要是她问的是“无赖流氓”,那夏南枝就是他心中当之无愧的第一。 于是他淡淡应了声:“那就可爱清纯的吧。” -- 挂了电话,夏南枝从床上爬起来洗了个澡。 又从柜子里取出很早以前买的香薰机,滴进去几滴助眠的精油。 不知道为什么,她从心理医生那回来以后就更加心慌的可怕,脑海中更是不停地循环起手机铃声那首歌。 像是着了魔。 而这一切的解决方法,她想了半天,最后忍不住给纪依北打了电话。 想要抓紧他。 就像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作者有话要说: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还没在一起,还没在一起,还没在一起 更重要的事情说六遍:快了,快了,快了,快了,快了,快了 ☆、过去 这天一早, 在医院休养了一天的陈冠明终于是出了院被带回了审讯室。 只不过他这休养了一天, 反倒比进医院之前的脸色还要差了, 面色灰白,胡子拉碴,还穿着惨白的一身病号服。 显得整个人都病恹恹的。 一个小时的审讯下来, 陈冠明很少说话,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被铐住的双手。 只有偶尔问到一些关键性证据之时他的眼睛才会略微一动,恢复了一点活气, 但又很快变得暮气沉沉。 一路下来,畅快无阻。 陈冠明轻而易举地认了罪。 包括那只偷渡枪的来源,以及范静之的死亡、对黄梵的侵害。 舒克问:“范静之是怎么死的?” “迷药加过量安眠药,警察来时迷药早就在体内分解掉了, 查不出来。” “为什么要弄死她?” 陈冠明露出一个难以察觉的笑:“知道得太多又不听话只有死路一条。” 要不是知道陈冠明没有什么双胞胎弟弟或哥哥, 纪依北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人就是那个昨天还对他大声嚷嚷“知道我爹是谁吗”的傻逼。 虽然他再怎么否认如今也是证据确凿,可这样的做法实在不符合陈冠明的风格。 “老大,全招了。”舒克把案卷递给纪依北。 “人渣啊人渣,真是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还全部心安理得地承认了。”余晓瑶跟在后头从审讯室出来, 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抓了这么个危害社会的人渣,余晓瑶内心畅快。 纪依北问:“陈冠明父母还在吗?” “怎么?”余晓瑶一愣,“应该还在, 两人已经没精力闹了,正窝在休息室养精蓄锐呢。” “准备一间有监控监听设备的房间,安排他们和陈冠明见面。” 余晓瑶刚刚放松的神经重新绷紧:“你是怀疑……” 纪依北没有直接回答, 而是说:“另外你再去看看星星的状况,想办法问出当时除了陈冠明还有没有别人。” 余晓瑶的猜测被证实。 的确,范静之的u盘除了提供了作案场所的信息之外,还有一个信息。 当时视频中有一个男声——“怎么样,玩惯了15、6岁的姑娘现在也该试试这种小屁孩了。” 这声音是陈冠明的。 他在和谁说话? 范静之背后是赵东鑫所说的那个强大的组织,而福利院背后的纽带很有可能仅仅是其中一环。 可是如果是这样,为什么陈冠明不说,为什么一个人承担下了所有的罪责。 纪依北不认为他会愿意这么“伟大”地舍己为人,毫不出卖他那些狐朋狗友。 或者说,“那些人”答应了陈冠明什么条件? 然而这一切猜测立马落了空。 陈冠明父母见了他之后抱头痛哭,陈均十分财大气粗地保证:“你放心,爸会去打点清楚,让你少受点罪。” 半点没有提及有没有同伙的事,就连一个陌生名字都没有提起。 到底是真的不存在,还是已经提前有人提醒了陈钧夫妻。 两人爱子心切,秉持“见不到儿子就不回去”的理念,昨天一晚上是赖在警局度过的,他们的手机早已经上了监听手段,一个晚上既没有电话也没有短信。 这种情况下,如果还是有人提前提醒了得话,纪依北不由打了个寒颤。 而星星那边,女孩也确认了只有陈冠明一人。 就像是一切都被处理得干干净净、无迹可寻。 星星那里尚且还能解释,女孩可能是害怕不敢说,也可能真只有陈冠明一人,毕竟那个u盘里的视频内容是另外几个孩子。 但陈均那里就可疑了 -- 为了查明这个案子,警队中连续加了好几天的班,余晓瑶便自得其乐地给自己放了个半小时的短假。 这假不放不要紧,一放便发现了一个大八卦。 余晓瑶美滋滋打开微博,昨天晚上陆潜直播游戏的视频已经在网上传遍了,不辱使命地登上了热搜榜第一名。 点击量远超第二名。 作为一个不那么称职的间歇性花痴,余晓瑶点进视频。 已经被众多营销号截取过了,只剩下一个三分钟左右的短视频。 一点开就是陆潜的声音,叫了一声“纪队”。 余晓瑶一愣,心中闪过几百个问号,心想:不是吧?????? 然后便是纪依北的声音。 余晓瑶终于不得不承认,这个上了热搜榜第一的谜一般的“小哥哥”,竟然就是那个成天坐在她办公桌旁边,时而骚话连篇时而严肃办案的纪依北。 余晓瑶是个缺少发现身边之美的大姑娘,平常和纪依北共事几年都没有发现他声音好听,这会儿才突然觉得他这低音炮真是不错。 立马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竟然暴殄天物。 正当她心头奔腾着上万只草泥马之时,纪依北推开门走进来。 与此同时视频播放到了夏南枝的声音。 余晓瑶没带耳机,外放声音还开到最响。 余晓瑶:“……” 纪依北:“……你看什么东西呢?” 余晓瑶讪讪:“老大,你成名人了。” 于是这位在虚拟的互联网之中有着百万粉丝的小哥哥十分欠揍地一笑,迅速从办案模式转化为骚话模式。 纪依北把手里的文件夹老远扔到余晓瑶桌上,悄声说:“喏,给你个讨好‘网红’的机会,去把报告写了。” 余晓瑶:“……” 他们刑警队办案一般分四个部分,走访、刑侦、定案和写报告。 而写报告就是里面最无聊的一项,一般没人愿意做。 不要脸。 虚拟网络果然容易迷惑人啊。 余晓瑶愤愤,长得帅有什么用!声音好听有什么用! 简直是人面兽心! 她独自气愤了一会儿,又耐不住心头涌动的八卦热情。 于是她关掉写了几行的报告文档,拖着椅子一路滑到纪依北的办公桌旁:“头儿,你脱单了啊?” “……”纪依北斜睨她。 队伍里的其他同事都走进来,老远便听到余晓瑶那句话,一下都来了兴致。 “谁啊,是我南南姐吗?” 纪依北心累,有气无力地斥责:“怎么就成你姐了,那丫头比你小好几岁呢。” 余晓瑶凭借自己多年来看犯人的犀利眼力判断出纪依北并不会跟她说实话,便痛快地抛下他不再纠缠那个问题。 她大声嚷一声:“来来来,给大家看,咱们警队里出网红了!” 然后她又把那个视频重新播放了一遍。 欢呼声叫好声一浪高过一浪,大家似乎都对身边出了位“名人”有些雀跃。 “名人”好整以暇地托着腮,已经摆出了大牌身份,十分不屑地看着办公室里吵吵嚷嚷的一窝人。 “唷,这么热闹,聊啥呢。”付局双手背在身后,踱进办公室。 大家闹得正嗨,见了付局也没怎么收敛,余晓瑶高高举着手机:“付局,我们正研究咱队长终身大事的蛛丝马迹呢!” “终身大事?怎么,依北有女朋友了?” “可不是!大美女,明星!叫夏南枝。”余晓瑶乐呵呵。 付局一愣,对上前方抚额头疼的纪依北的双眼:“夏队那女儿啊?” “对……”纪依北站起来,无奈道:“你别听那群疯子瞎说,对案子也没见他们有这热情。” “欸,也毕业好些年了,该琢磨琢磨这事儿了,不过那姑娘跟你倒挺不错的,和你爸妈还不用重新认识啊,哈哈。” “……” 在等着那群八卦社的同事反应出付局那话中的信息量之前,纪依北十分不客套地揽着他的肩往外走。 走廊上,纪依北插兜靠在墙边,夹了支烟。 “付叔,你就别拿我开涮了。” 付局和纪哲是好兄弟,他也是看着纪依北长大的,所以人后纪依北都会叫他一声“叔”。 付局呵笑一声:“我看那小姑娘可喜欢你,叔这么大年纪了还看不出来?” 纪依北垂着头不着痕迹地翘起嘴角,抽了口烟。 “您又不是不知道,前些年我们队里的小张,结婚早,结果有一次出任务就牺牲了,那时候他老婆刚刚怀孕,现在一个人拉扯着女儿长大,连爸爸都没见过一面。” 纪依北轻轻一抬眼,继续说。 “我祸害谁也不能祸害那丫头啊,否则我爸妈都能撕了我。” 这是纪依北昨晚上思前想后得出的结果,之前他的确是冲动了,想着只要夏南枝真确定的话那就在一块儿吧。 可他又想起夏南枝一个人待着时的眼神,冷漠、空洞。 纪依北总觉得这是当年她父母突然去世留下的后遗症。 要是跟她真在一块儿后,他遇到什么不测的话,纪依北怕那小姑娘得疯。 “你小子还挺深谋远虑。”付局调侃一句,又想起什么,视线往门板后扫了眼,压低了声音,“夏队出事时候你才十几岁吧,不了解那时候情况。” 纪依北皱了皱鼻子,悄悄掐了烟。 “那把火,后来我们分析是想对夏家女儿下手的,最起初的火源最靠近她房间,当然不排除凶手搞错了,不过以我们这么多年来都没有查明身份,凶手心思很缜密,应该可以排除这个可能。” 纪依北的目光渐渐由起初的懒散聚起了光,在不甚亮堂的走廊上灼灼起来,像是一匹狼一般。 “为什么要对她下手,那时候她才10岁?” “不清楚,但是当时那孩子无处去,再老一辈病的病死的死,亲戚朋友也怕惹来什么灾祸都不敢要,按理是要送去福利院的,当时我们监听了福利院的电话,的确有一个匿名电话问了些试探性的问题。” 纪依北皱起眉:“这时候夏南枝已经在我家了——我记得当时领养手续办得晚了些,但是办好后只要查肯定能查到。” “没错,但是不知是因为什么,凶手却没再动过手。” 也许是忌惮纪家两夫妻警察的身份。 也许是明确了夏南枝的确不足以为惧。 但是对方凶残冷酷到可以一把火烧死当时无辜十几人,一条区区十岁小孩的命又算得了什么? 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才让凶手放弃的? 良久,纪依北才重新稳定下心神:“付叔,你的意思是?” “如果重查又或者是牵涉到那起纵火案,我怕那孩子还是会遇到什么危险——我认为当时她一定是知道些什么才引来了麻烦。” 话说到这里,付局拍了拍纪依北的肩膀。 当年他垂手就能摸摸他的头顶,如今肩膀都要提起手来了。 付局不由想,以后的重担当真是要交到这批孩子肩头了。 “依北,所以你那担忧就没了必要,谁让那孩子是夏队女儿呢,指不定你跟她一块儿她反而更安全。” 纪依北忽地想起那天晚上的夏南枝,目光冰冷,问他法律和拳头到底该信哪个。 如果她选择了拳头,她会怎么做? 他记得当时自己向夏南枝做了保证,一定会帮她查出当年的凶手。 而当真会随着真相水落石出让夏南枝逐渐陷入困境吗? 作者有话要说:  高能预警! ☆、流氓 夏南枝独自坐在大厅的长椅上, 低着头, 下巴都快钻进衣领里, 看着有几分昏昏欲睡。 但只要凑近了去瞧,就会发现她额头上浮着一层细细的汗。就连眼神都不那么清明,显出几分影影绰绰。 夏南枝安安静静休息了好几分钟, 手心的手机突然震动,差点掉在地上。 是一条纪依北发来的信息。 ——你在哪,晚上一块儿吃个饭吧。 夏南枝盯了半晌。 她刚刚从周医生办公室出来, 刚刚从催眠中恢复意识,只觉得自己就像是堕入了一个漆黑的深渊,不受控制地吓出了一身冷汗。 只要她一闭眼,那些苍白的皮肤、殷红的鲜血、黑洞似的枪口, 以及刺耳的哀号就浮现她的脑海、充斥她的耳膜。 直到手机屏幕上那一行字渐渐清晰起来, 夏南枝才猛地攥紧拳头,把心头与身上的颤栗堪堪压下去。 然后她指尖在屏幕上敲动。 但不知是手指太凉还是什么原因,她按了好一会儿才发出自己所在的地址。 很快纪依北便回了——好,我现在警局过来。 夏南枝没有再回,刚才那次催眠让她实在有些身心俱疲, 连打字都不想打。 那种完全脱离自己掌控的感觉让她浑身乏力,从前她对那场火灾中的手机铃声从来没有记忆、也不记得十几分钟之前看到的那血腥一幕。 可那鲜血、手\枪就那么真实的出现在她的脑海。 良久,她才轻轻跺了跺发麻发冷的脚, 两手撑着扶手站起来,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这时候的纪依北正从警局正门出去,迎面走来的正好是剧组一行人。 今天剧组拍外景, 到这会儿才结束回来。 《毒瘾》是个只有二十集出头的电视剧,再加上本来就是偏向写实方向的,演员水平不错,拍摄难度不大,再过段时间也就全戏杀青了。 陆潜一见到纪依北就想起昨晚的事儿,笑得跟狗一样。 “哟,纪队,打哪去啊?” 纪依北懒得搭理他,觉得他简直和夏南枝一样烦,这么想着他又回想起自己刚刚才约了她一块儿吃饭,觉得自己实在有点受虐狂的倾向。 纪依北满不在意地一挥手,就要往前走,却被身后的钟琪叫住。 纪依北回过头看她。 一旁陆潜完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走过他身旁时悄声说:“我得跟南南打报告去。” 等到周围人都走光后,钟琪才悄悄扯住纪依北的袖摆。 “纪依北,网上那视频——夏南枝和你不是兄妹吗?”前不久,钟琪刚托人去查过两人是怎么认识的。 然后便查到了夏南枝竟然是他妹妹,一起生活了十几年。 “不是亲妹妹。” 纪依北下意识说。 钟琪亲昵地扯了扯他的袖子,又走进半步:“依北,我喜欢你。” 猝不及防的告白让纪依北愣了愣,随即他不自在地退了一步,不动神色地收回手:“那什么,不合适,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他便头也不回地坐进车中,朝着夏南枝发来的那个地址开去。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在纪依北心头停顿多久。 反倒是先前付局的话反复在他心头回荡——夏南枝身上,到底有着什么秘密。 当他赶到的时候,夏南枝已经在大楼外站着了,戴了副口罩和帽子,不至于被人认出来。 纪依北把车开过去,摇下车窗朝她招了下手:“过来。” 夏南枝已经恢复了神色自若,狭着一身寒意拉开车门坐进去。 她把帽子摘了。 纪依北这才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换了发型,原本的长发被剪到肩膀边,原先的卷发也被拉直了,软软蹋蹋地垂在脸侧。 看着年纪小了好几岁,乖乖巧巧的模样,竟像个高中生。 “怎么剪头发了?” “为了你啊。”夏南枝目光带着微微的波澜,调笑一声,“昨天不是你说喜欢清纯的吗,怎么样?” “……”纪依北稍稍低头看了眼眼前的大楼,“你来这儿干什么。” 周婉并不是大医院里工作的心理医生,两年前脱离出来独自开了一家小心理诊所,就在这幢大楼里。 夏南枝一耸肩,倒也没有隐瞒:“看病。” “你生病了?” 纪依北把车停在路边,偏头问。 夏南枝饶有趣味地瞥他,继而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嗯,发烧。” 说着她还把额头往前送了一些。 纪依北完全没意识到她的诡计,顺手就把手背贴在她额头,可惜夏南枝刚刚洗过冷水脸,又在外头站了好几分钟,额头凉得发冰。 接着他捕捉到了夏南枝狡黠的目光。 “死丫头又骗人!” “真生病了。”夏南枝懒洋洋说,率先离开她额头上那只温热的手,“我经纪公司给我找的心理医生。” 纪依北蓦地一愣:“心理医生?” “好多明星都有心理医生的,毕竟随便上个网都能看到别人骂你。”夏南枝没事人一样,又问,“去哪吃饭?” 纪依北不是没在网上看到过她的消息,除了当时岑敬路那事把她卷进舆论中心,这些天来她观众缘只增不减,尽管总有看不惯她的人,但也只是埋没在一群热闹粉丝里不显眼的一粟罢了。 更何况,夏南枝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在意陌生人看法的人。 纪依北深深看她一眼,没问出来心中的疑惑:“去你家吃。” 夏南枝有些疑惑地轻轻“啊”一声:“我家没菜啊。” “你会烧菜吗?” 夏南枝撇嘴:“不会。” 纪依北笑两声:“嘿嘿,我也不会。” “……”夏南枝递去一个“你有病”的眼神。 最后还是开车到了夏南枝家里。 因为两人身份的特殊,不好在外面吃饭,要是被人发现了,以现在夏南枝的热度一定会上头条,对纪依北一个刑警来说也不太好。 “你这是猫食吗?” 纪依北拎着一袋外卖,关上屋门。 夏南枝漫不经心地说:“过几天有个试镜,减肥呢。” “你身上还有肉?” 纪依北想起上次抱她的触觉,只觉得那骨头都硌得慌。 夏南枝似笑非笑看他一眼,双手环胸:“怎么,这不是肉啊?” “……” 纪依北已经深谙夏南枝的套路,动不动就喜欢过过嘴瘾,好像就那几句话能让她神清气爽似的,然而你要是真更进一步逼她,她又迅速落于下风。 他只是平静地瞥她,就像是一个智力超常的天才看一个傻逼。 纪依北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对夏南枝简直没了办法。 就像汽水,带气,不能晃,得捧着。 当夏南枝吃完自己那些在纪依北看来还不足够塞牙缝的猫食,纪依北正捧着自己那大碗的牛肉面“呼噜呼噜”得吃得不亦乐乎。 夏南枝放下筷子,有些不太满足地摸了摸肚子。 除了一些宴会、聚会,她其实很少跟别人一块儿吃饭,更是基本没有跟像纪依北这样吃饭能吃得这么不文雅的人一块儿吃过。 夏南枝看着眼前“咻咻”吸面的男人,百无聊赖地想自己以后要是开家面馆,绝对要高薪聘请他当托儿。 绝对能让人食欲高涨,连带着那碗平平无奇的面都上了三个档次。 于是她鬼使神差地重新拿起方才放下的筷子。 纪依北埋头吃到一半,便看到对面伸过来一双一次性筷子,他动作一顿。 那筷子灵活地夹起一片牛肉,又灵活地走了。 纪依北:“……” 夏南枝嚼了两口咽下,又舔了舔竹筷,一本正经地评价道:“果然还是别人碗里的好吃。” 纪依北看了眼她面前的沙拉,抽了抽嘴角:“别,我可不觉得你的好吃。” 说罢他看了眼夏南枝,不知是发型变了的原因还是真的减肥了,她仿佛比前几天见到时更瘦了。 纪依北站起身走进厨房拿了一个小碗,放到水槽里冲了一下,接着把自己的面夹了几筷子到碗里,随意地扔在夏南枝面前。 “……” 夏南枝莫名觉得这动作像极了喂饿肚子的小猫小狗。 她眉心一跳,目光鄙夷地看着那个碗没接过去:“纪队,喂狗也没见你这样的。” 纪依北哼笑起来,把剩下的牛肉夹到她碗里:“行了你,肉都给你了还bb,难搞。” 夏南枝看着碗,最后双手捧过去,傻笑起来。 从周医生那出来后的各种心悸心慌瞬间荡然无存。 那笑容纪依北只看了一瞬,便浑身一怔,他好像从来没看到过夏南枝脸上露出过这样的笑,反正他记事起就没有这个印象。 这种放松的、单纯的、完全不锋利、不虚伪的笑。 其实他今天叫她一块儿吃饭并不是想一出是一出,而是想问问她到底知道些什么,关于十二年前的事。 只不过话到嘴边,他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无论如何那都是一件痛苦的事。 犹豫间,夏南枝已经把那小半碗面吃完了。 她抬眼看了眼前人一眼,开门见山地问:“你今天找我什么事?” “哦,啊,就是有个事我挺奇怪的。” 纪依北决定从小处入手,“你之前跟我提过的《犯罪奥秘》这本书,你怎么知道的。” “以前看过。” 夏南枝起身倒了两杯水。 纪依北皱眉:“你干嘛看这种书,怪阴森的。” “不是,纪依北。”夏南枝支着头,朝他眨了眨眼睛,“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看心理医生,到底是因为什么?” 夏南枝愣了一下,然后大概也觉得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也就坦白了。 “也没什么大事,我这些年一直做同一个梦,关于那场火灾,正好最近也没什么工作我就想去看看,毕竟这事挺影响睡眠质量的。” 她说的稀松平常,纪依北却忍不住在心里咯噔一下。 “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说梦啊,不记得了,挺小的时候。” “怎么都没听你说过。” 纪依北语气带着些责备。 夏南枝笑:“哥哥,你以前可不待见我,你忘了?” “……” 纪依北无声地搓了搓手指,继而狠狠咬了下舌尖,立刻感受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他终于暗自下定决心。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对夏南枝有了这样的情感,可能是这些天来的相处,可能是因为那天她展现在他面前的脆弱和柔软。 或者可能更早,纪依北就对她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感情是真的,喜欢是真的,迫不及待地靠近也是真的。 从前因为顾及自己的职业克制的情感,在下午付局那番话下溃不成军。 他缓缓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夏南枝身旁,长手一捞把她刚剪好吹好的头发揉乱。 夏南枝坐着随他揉,只不过心跳悄悄加快了些。 摸头杀。 纪依北半坐半靠在桌上,长腿懒懒支在地上,他垂眼看眼前这姑娘,她皮肤透白,眼尾狭长,这会儿正渐渐翘起弧度就要“发功”,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下巴更加瘦削。 “上次亲了你,什么感觉。” “……” 纪依北伸出手抚上她的额头。 因为他这个动作,夏南枝就要发功的桃花眼半途中漏了气,功力尽失。 她带着几分捉摸不透地抬眼,似笑非笑:“感觉不错,再来一个呗?” 话音刚落。 纪依北就捧着她的脸,一个轻悄悄的吻又落在她额头。 夏南枝的脸悄悄升了几摄氏度。 “还要吗?”纪依北嘴角噙着笑,十分无赖地问。 “……流氓你。”遇上比她还流氓的,夏南枝没辙了。 “嘿!夏南枝同学,你还知道‘流氓’这两个字的意思啊,当初偷亲了我就跑,毫无责任心可言!”纪依北乐了。 夏南枝无奈提醒:“哥,我没跑,是你让我滚的。” 纪依北头疼地看她,偏偏这时候叫他一声“哥”,还不是以前作妖时的“哥哥”,让他总觉得自己是在干什么拐骗纯情少女的勾当。 可是夏南枝就是个修炼成精,并且装成纯情少女的妖精。 纪依北用“火眼金睛”看了她一会儿,确定她就是装纯! 于是他食指挑起夏南枝的下巴,带着几分轻佻几分认真地问:“那我现在要你对那个吻负责,你愿意滚回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  emmm……纪队很骚的! 后面就是撒糖撒糖撒糖加破案破案破案,夫妻档拯救世界action 另外这一篇文应该会在七月初完结,打算七月参加1-5号的日万活动,所以会日万结束! 后面的番外一章一万蹬蹬蹬!(还没码过番外以及进入期末周的作者瑟瑟发抖) 番外应该会有主cp的未来和副cp的过去(我真的太喜欢陆潜了!) ☆、吃醋 后来夏南枝想起那天晚上都觉得尴尬万分。 当纪依北问出那句话时, 她知道自己的双眼一定闪着光。夏南枝想, 如果她要是只狗的话, 一定会欢快地摇起尾巴。 可惜她那招摇的大尾巴还没收进去,她就突然流了鼻血。 一时间兵荒马乱。 纪依北一巴掌按住她额头迫使她仰起头,嘴上嘟囔着:“知道我帅, 你也不用这么激动啊?” 这句话倒好,直接默认了夏南枝已经同意了他那不着调的告白。 于是两人也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在一起了。 纪依北原本打算问的话仍然没有问出口,他想着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 . 第二天夏南枝有一个视频采访。 经纪公司如今更加看重她, 不打算让她走普通明星走红的老路,而是趁着这劲头偶尔增加一些曝光率,把多余的综艺、拍摄都给推了,等真正有了作品以后再一举让她变得大红大紫。 夏南枝对大红大紫本来就没什么执念, 只当一切顺其自然, 有时申远都想不明白这样性子的姑娘怎么就给她红起来了。 “接下来是100秒快问快答时间,准备好了吗?”坐在镜头外的主持人说。 “好。” q1:现在正在拍摄的《毒瘾》中南枝是扮演一名正义女警,你觉得自己和那个角色相似度高吗? “和我相似度不高,但是是我欣赏的类型。” q2:圈内关系最好的好友是谁? 夏南枝下意识想到辛然这个大学时就在一块儿的好友,最后笑着看向镜头:“应该是陆潜吧。” q3:平常休息时经常做什么? “睡觉。” q4:南枝的择偶标准是什么? “标准——”夏南枝笑起来, “我没有标准,只有一个人。” q5:wow,是网上大家所说的那个“小哥哥”吗?已经在一起了吗?大家都很关心呢。 “是, 已经在一起了,希望大家给我们私人空间。” …… 采访终于结束,太阳已经快要下山, 黄昏薄暮。 夏南枝给现场的工作人员简短地道了别,便钻进保姆车里。 申远已经在里面等她了,一见她就把手机扔给她:“你男朋友给你发信息了。” 夏南枝一愣,其实她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接受自己和纪依北关系的转变,总觉得太突然,太像梦境了。 信息很简单,连个称呼都没有的一句——忙完了吗? 申远松散地坐在车座上,余光瞥见斜前方夏南枝勾起的嘴角,她眉目柔和,指尖在屏幕上按了几下,回了信息她又把头转向窗外。 云后一轮橘黄的太阳。 她以前眉宇间那股顽泼的傲气也被金灿灿的阳光抚平,显出这个年纪的姑娘该有的满足神情。 “阿远,前面那个路口我就下车了。” “不回家?” 夏南枝指了指路口不远处的警局:“去那。” 申远翻白眼,又叮嘱道:“小心别被别人发现了。” 小姑娘应了声,飞快地跳下车,动作利索地戴好帽子紧了紧外套,步伐轻快地朝警局方向走去。 刚到门口便受到编剧的一条信息,说是剧本临时增添了一场,需要她来补拍一个镜头,问她什么时候有空。 夏南枝回“现在”。 接着又给纪依北发了条信息,她从后门拐进剧组。 一进去迎面便撞到钟琪,夏南枝眼神都没往她身上瞟便径直往里面去了。 “导演。” 夏南枝走过去坐下,安安静静听他讲戏。 剧中夏南枝扮演的角色已经牺牲了,新加的一幕不过是让她演幻想中的一个人,没有台词,只需要拍脸部特写,夏南枝一点就通。 陆潜拍摄结束,他摘了头顶的警帽扇风,走到夏南枝身旁:“你这会儿怎么正好在这?” 夏南枝正在化妆,因为昨天剪了头发还要带顶假发:“本来是去找我哥的。” “呵,你行不行啊夏南枝,都追多久了。”陆潜笑。 夏南枝淡淡哼笑一声,不知道该怎么讲其实两人已经在一块儿了,反正等明天那采访视频一出来就都知道了。 陆潜方才说话时声音挺响,当即身后的钟琪便也听见了。 她不屑地掀了掀眼皮,对于纪依北她本来也没有那么大的兴趣,不过是因为夏南枝的关系,她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在和一个新人暗自较劲,而且这新人还根本不把她当回事儿。 于是这暗自埋下的疙瘩终于在拍戏结束后爆发。 钟琪猛地从背后撞了一下夏南枝的肩,夏南枝没留意登时手里拿着的化妆盒便摔在地上。 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 东西全散落在地上。 夏南枝肩膀被撞得生疼,她冷着脸转过头,手指搭在肩膀上,面色沉郁:“捡起来。” 钟琪冷哼一声:“我不捡你能怎么样。” 夏南枝早已经忍她许久,先前拍戏时就时不时给她偷偷使绊儿,夏南枝懒得和她吵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的过去了。 她原本念及纪依北也在这儿,试图把心头的火气压下去,可憋了一会儿还是没憋住。 夏南枝鞋尖踢了脚地上的化妆品,斜睨着:“钟琪,你有意思吗?” 钟琪白她一眼,转身就要走。 夏南枝一把拽住她的衣领子往后拽,钟琪险些没站稳就要四仰八叉地倒下去。 “你们干嘛呢!” 陆潜一声呵,发现角落边上就要打起来的两人,他跑过去一把拉开夏南枝挡在中间。 夏南枝越过陆潜的肩膀看到纪依北。 后者闲闲得靠在门边,十分有趣似的看着她们那个方向,嘴边叼着一支未点燃的烟,不知什么时候就站那了。 夏南枝心头那股无名火更盛了些。 “我不过就是撞了她一下,她就先动的手!”钟琪瞪着她。 夏南枝移开就快定在纪依北身上的视线,粗略地扫了钟琪一眼,没打算说话。 纪依北慢吞吞走过来。 夏南枝故意岔开眼神不看他。 “欸——”纪依北一只手搭在她手腕上。 夏南枝不耐地甩开,从怒气冲冲的小狮子突然变成了一个别别扭扭的小姑娘:“别碰我,烦。” “哟呵!”纪依北乐了,一把揽住她的脖子往自己怀里带,“能得你。生什么气啊,走,哥带你吃东西去。” 夏南枝皱着的眉头松开,朝他靠了靠,还是不做声。 纪依北垂眼看小姑娘的表情只觉得有趣,他淡定地扫了眼面前目光别有意味的两人,丢下一句“走了”。 纪依北圈着夏南枝到了走廊,窗边的百叶窗在他侧脸投下一道道阴影。 “纪依北你干什么,我不跟你吃饭!”夏南枝还是生他刚才在那旁观的气,嘴上抗议着,腿却不由自主跟着他向前迈。 然而这个钢铁直男并不能理会她那点小心思。 纪依北就近拿起一缕她肩膀边的头发往下拽了拽:“别口是心非了,你心里早乐开了。” 夏南枝颇有骨气地扫开在她头发上作怪的手。 纪依北从善如流地牵起她的手,动作一气呵成,发觉夏南枝手指挺冰。 于是他顺口说了句:“哟,你们女生好像手都挺冰的哦。” “……” 你们女生。 夏南枝眯了眯眼。 不乐意地抽出手,却被纪依北打了下手背,斥责道:“给你捂捂,动什么动!” “……” 不仅没意识到刚才那话的错处,还有理了。 夏南枝只得干巴巴地冷笑一声,道:“你们男生的手倒是都挺温暖的。” 纪依北一愣。 “你这小东西诚心气我呢?” 纪依北揪起她脸颊的两侧肉拎了拎。 夏南枝莞尔。 两人牵着手一路到车库。 “对了,去哪吃啊?” “回我爸妈那,这不是最近挺空的吗,也没新案子,我妈让我带你一块儿回去。” 夏南枝倏忽抽出手:“你怎么没提前说一声?” “怎么?”纪依北自然知道她的想法,把她的手箍得更紧,“丑媳妇也要见公婆的啊。” “……”夏南枝贫不出来了,在一起是一回事,告诉叔叔阿姨是另一回事。 更何况还是一直以来把她当亲女儿一样养大的叔叔阿姨,突然告诉他们自己把他们的亲生儿子拐走了,夏南枝简直想不出来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那个,哥,打个商量呗。” “嗯?”纪依北抬起眼皮,一听她的“哥”就猜得出来想说什么。 “我们先瞒着叔叔阿姨吧,等过一阵子再说。” 纪依北笑:“不要。” “……那我不跟你回去。”夏南枝死死攀住车库一旁的柱子。 纪依北拽了几下发现还真拽不动她,小姑娘斗争意识还挺强,他想着先带回去再说,于是道:“行吧,瞒着。” 夏南枝抬眼瞧他的眼睛像是确认是真话还是假话,奈何纪依北这人脸皮太厚,说假话也是面不改色,根本分辨不出来。 “反正你要是真说了的话我也不会承认的。”夏南枝纤细嫩白的手指在他胸口点了点,“我就跟阿姨说是你死命在追我。” 纪依北嗤笑一声:“你忘了你是个明星了?网上都记着呢,那微博删了也找得到截图。” “……” 夏南枝惊恐万分地睁大眼睛,纪依北果然是条大尾巴狼! “那叔叔阿姨都已经知道了?” “没吧,他们不看那些八卦新闻,家里报纸只有人民日报,电视机常年中央台,周边的熟人也都已经四五十岁,应该不知道。” 纪依北被夏南枝那表情逗得忍俊不禁,伸手又在她脸上掐了把。 保证道:“行了,我不说,上车吧。” ☆、回家 车开进小区, 家边便是一条小河, 水面明净, 河边的柳树开始黄落,云雾蒙蒙的天合着岸边柳树倒影入水中,像是天与地都紧扎扎地重合了。 夏南枝一路提心吊胆。 她长大以后就很少被什么弄得担惊受怕, 这次便是少有的一次。 纪依北车门一合上,陈溪便听到响声打开屋门。 “来,南南, 快进来,就等你俩了。”陈溪热热闹闹地招呼。 夏南枝小跑几步进屋,乖巧说:“我拍完戏晚了,哥哥还等了我一会儿。” “我怎么先前听你哥哥说你已经拍完了?” “嗯, 今天临时加了一场。” “拍戏很累吧, 我看你又瘦了一圈,别老想着减肥,再这么下去都该不好看了,阿姨还是觉得稍微胖点好。” 纪依北关了车门,看着一前一后、你一言我一语走进家门的两人, 一律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他咂了咂嘴,觉得夏南枝能演戏果然是天生的,这一下子两人就成了单纯的兄妹。 纪依北在玄关处换了拖鞋, 刚要往里走就被突然蹿出来的一坨灰色毛绒物吓了一跳。 “卧槽!” 纪依北猛地向后退了一步。 “哥哥,小心点。” 夏南枝不看他,面不改色, 手轻轻在他腰间环了几秒便放开,没事人一样钻进厨房帮陈溪一块儿搬菜。 “……” 纪依北眉心突突跳,低头一看那团灰毛巾竟是只垂耳兔,肚子滚圆就快拖地,这会儿正两只前脚掌交叠着站立起来盯着他看。 “爸,你们什么时候还养兔子了?” 纪依北拎起兔耳朵坐到纪哲对面。 纪哲大剌剌翘着腿正在看报纸,瞥了眼跳到茶几上的兔子:“你侄子去参加个什么奥数集训班,寄养在我们家的。” 那侄子是纪依北表姐的儿子,今年才10岁,胖得和这兔子有几分相像。 纪依北手指伸到兔子下巴挠了挠,轻笑一声:“还挺可爱。” 这兔子不怕人,反而爱往人身上钻,像那小胖子一样人来疯。 纪哲摆摆手:“那你带回去养吧,等你侄子回来我叫他去你家接走。” “……”纪依北顺顺兔毛,“您就是自己懒得养吧。” 饭桌上。 纪哲习惯性地问了点最近案子的情况,他虽然已经退了休但还是忍不住操心一番。 “对了。”陈溪转了话题,看向夏南枝,“我今儿早上买菜去,有个摊主还问我夏南枝是不是我女儿。” 夏南枝淡淡笑:“然后呢?” “我就想着原来我们南南现在这么红了,你猜她怎么说,说你喜欢一个小伙子现在网上说得可热闹啦!” 夏南枝:“……” 纪依北幸灾乐祸地笑出声:“这丫头没皮没脸的死追着人家小伙子。” 陈溪来了精神:“这么说这事是真的?我还以为是什么绯闻呢,那南南追到了吗?” 夏南枝扫纪依北一眼,后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脸闲适地叼着肉吃。 夏南枝咬牙切齿:“没有。” “啊,那这小伙子估计眼睛有毛病,我们家南南长这么漂亮还挑,阿姨觉得这男孩子可能不靠谱,说不定心里早就美死了,表面上还这样,虚伪!” 纪依北:…… 夏南枝笑出声来,眼梢弯弯:“是,我也这么觉得。” 陈溪话锋又一转,筷子在纪依北的碗沿上敲了敲:“那你呢,就没交个女朋友?你妹妹都有目标了。” “谁说我没有了。”纪依北嗤笑一声。 话音刚落,桌下纪依北小腿便挨了一脚,他面不改色,动作迅速地夹住那条腿,束缚在自己腿间。 夏南枝悄悄拿手指去戳他。 “你有女朋友了?!”陈溪瞪大眼睛,正中间原本埋头吃饭的纪哲也抬起头。 纪依北对夏南枝的反应仍然无动于衷,懒洋洋应了声:“你儿子这长相你还怀疑找不到女朋友?” “好看吗?” 纪依北仰着下巴,视线慢悠悠在夏南枝脸上晃荡两圈:“还行吧。” “有照片没给妈看看啊,是哪儿人啊,你们局里的还是其他工作的,改天把人儿带回家来吃顿饭啊?” “妈你这查户口啊。” 纪依北头疼地挠挠额角,“过阵子,啊,过阵子我带回来给您瞧瞧。” 夏南枝:“……” 她觉得自己的脸要烧起来了,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 “嗨,这又啥好害羞的!依北,你可得对人家好点知道吗?” “这能不好吗。” 纪依北斜瞥身边人,然而那人根本不看他,低头安安分分吃着饭。 - 一顿饭尚且是有惊无险的吃完了。 夏南枝发现纪依北这人,先前不管她怎么招惹都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真在一块儿以后就贱得慌。 陈溪把碗筷一溜烟都扔进了洗碗机。 客厅里只剩下夏南枝和纪依北两人。 夏南枝抢了他刚刚剥好的橘子,一瓣一瓣塞进嘴,又忍不住侧头打量着纪依北:“哥哥,你不会早就喜欢上我了吧?” 纪依北嗤笑:“我就喜欢你这自信起来没脑子的样。” “……” 纪依北站起来,正好借着视觉死角俯身在夏南枝嘴角蹭了蹭。 夏南枝还没来得及轻呼出声,纪依北已经离开了,他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我去找我爸一趟。” 一吃完饭纪哲就进了书房。 纪依北进屋时他面前正摆着厚厚一本书,手里捧着一杯茶。 “爸。” “怎么,有事?” “是有个事。” 纪依北拉开椅子坐下,“我警校时候有个朋友叫赵东鑫您还记的吗,他们辖区的警队像是不干净了。” 纪哲愣了愣,把面前的书合上:“查出内鬼了吗?” 纪依北摇头,继续说:“另外最近我手下的几个案子都挺奇怪。” 比如说李维水库案中那个奇怪的网站。 比如搜查游艇时整齐划一、太过干净的证据。 比如陈冠明与他父母态度的转变,为什么闭口不提他那本应该存在的同伙。 纪依北把疑点一一列举出来描述给纪哲,又走过去探头看了眼还在楼下客厅的夏南枝,把书房门关了。 “另外付局跟我说了夏叔去世后,凶手还打听过夏南枝的下落?” 等他说完这些,纪哲的面色已经沉下来了。 “你是觉得有人给陈钧通风报信,发布了类似于‘只有闭嘴才能活命’的信号?” “是,而且前后陈钧都没有离开警局,手机也没有收到任何可惜信息或电话,爸,我怀疑我们队伍里也已经不干净了。” “……那陈冠明呢?他一开始就承认只有他一人涉案?” “我在医院告诉他只采集到他的指纹时他挺震惊的,但是医院人多眼杂,就算门口有人把守,如果真要通风报信还是有可能的。” “依北。”纪哲两手交叉搭着下巴,思索了一阵,“这事很奇怪,如果说你们警局不干净了的话,那么那个犯罪团伙也已经不完全肮脏了。” 纪依北一愣,迅速反应过来纪哲的意思。 的确,他也疑惑这一点。 如果警局中真有一个内奸在向对方通风报信,那么这事就不应该暴露出如此多的疑点,更何况对方不出意外是一个大型犯罪团伙,按理说不该这么不谨慎。 可是游艇中的证据、陈冠明和陈钧的反应就像是摆明了要告诉警察这里存在问题。 纪哲:“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你别太急躁,慢慢来,如果他们当中真出了叛徒说不定就给了你们铲除的机会,那样的犯罪团伙不从里面自杀自灭起来,很难一败涂地!” 纪依北从书房出来时正好夏南枝捧着两盘水果上楼。 “你怎么了?”夏南枝见他表情就是一愣。 “没什么,就是案子有点难搞。” “不是说最近挺空的吗?” “破是破案了,但是还有疑点。” 纪依北一面说,一面接过她手中的果盘进屋。 直到身后响起门扣的声音,夏南枝才反应过来自己跟着纪依北进了他的房间。 两人的房间只隔了一面墙。 只不过以前纪依北不待见她,夏南枝也刻意拉开与他的距离,除了偶尔说句话或是拿个东西,两人鲜少待在一个房间。 更不用说如今这样,还锁着门。 屋内温度迅速攀升。 “纪队以前就这么骗小姑娘的?”夏南枝眼梢挑起。 “没。”纪依北把果盘往桌上随便一放,把夏南枝拥进怀中。 夏南枝呼吸一窒,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 “就给我亲会儿。”他一边伸手把夏南枝的头发捋到耳后,一边俯下身。 温热的气息打在她脸颊上,粗粝的手掌捧着她的脸,夏南枝激灵一下,微微仰起头。 楼下电视机的声音透过门板传进来,还能听到陈溪喊纪哲的声音。 纪依北将她压在窗边,窗户开了一条小缝,夜风拂到身上凉飕飕的,窗外灯光昏黄。 “哥……” 夏南枝腰磕在窗沿上生疼,不由轻呼出声,一双白嫩纤瘦的手臂抵在他胸前,却未使力。 原本纪依北只是轻轻舔舐她的嘴唇,突然听到她那绵绵软软的一个单音节,顿时喘息加重。 手指扣住她的下巴微微使劲,夏南枝不得不仰起头张开唇,牙齿被舌尖扫过。 嘴唇被啃噬,被他掌心触碰过的地方发烫灼烧,唇舌湿润。 夏南枝觉得自己快疯了。 左胸腔从记事以来便没有这么激烈的跳动过,扑通、扑通。 火灾后,她第一次真正感受到生命的力量。 原来是这样的。 夏南枝被他亲得腿软,于是只好圈住纪依北的脖子,两人亲昵亲密。 窗帘被风吹得起起伏伏。 纪依北终于松开她的唇,指腹还停在她脸颊摩挲。 夏南枝眼底温热泛红,小小地喘着气,等稍平复才抬眼瞪他:“纪队,我觉得你真的爱慕我很久了。” 小姑娘眼底透亮,仰着头看他,环在他脖子上的双手还十分不老实地在他后背乱摸。 纪依北亲昵地蹭了蹭她的头发,嗤笑:“可不是,忍你很久了。” 夏南枝轻笑,倾身靠过去:“谁让你忍着了。” “在这?”纪依北挑眉,一脸戏谑。 身后是陈溪河纪哲说话的背景音。 “……”夏南枝讪讪,松开抱着他的手,讨好似的:“哥哥。” 纪依北神经又是一抽,夏南枝这温软亲热的一声“哥哥”简直有春\药的功效。 夏南枝适时地远离他,转移了话题:“问你个问题,纪队,为什么你突然跟我告白了?” “嗯——听着,这事我本来不想告诉你,但是你得知道危险。”纪依北突然正经起来,又拉起她的手圈进怀里。 “我本来是怕你和我在一起你会委屈,毕竟一有案子就忙得不可开交,还可能有危险,但是后来了解了情况——” 纪依北把当时付局告诉他的内容转述给夏南枝。 夏南枝突然挣出被牵着的手:“你跟我告白就因为这个?” 她皱着眉。 只是因为怕她有危险? 所以在一起方便保护她? “……” 纪依北无奈地发现夏南枝的重点完全不在“会有危险”上面:“瞎想什么呢,在你眼里我有这么无私,为了保护一个人还能付出肉体?” 夏南枝笑出声。 那天夜里,夏南枝知晓了原来自己可能才是凶手真正的目标,心悸之余,她却睡了一个从催眠以来第一个真正的好觉。 ☆、梦 第二天一早保姆车便直接开到绿城小区把夏南枝接走了。 今天有个电影试镜, 是女一号, 大导演大制作巨额投资, 机会难得,公司把这部戏期于成为夏南枝代表作看待,也就格外重视。 一早就带了化妆师与专业表演老师给她讲戏。 训练完已经到了下午一点。 因为有不少武打动作, 夏南枝从房间出来时满头大汗,整个后背都被汗浸湿,头发盘成丸子, 几缕碎发粘着脖子。 “阿远。”她有气无力,喝了口水,“订饭了吗,饿死我了。” “你还想吃饭?”申远适时抓住机会训斥, “一会儿就试镜了还吃!” 好像吃了这一顿就能立竿见影地胖上十斤。 夏南枝懒得搭理他, 翻了个白眼,捡起扔在椅背上的外套掏出手机。 昨天采访的视频已经迅速剪辑好放到了网上,立马引起一场轩然大波,陆潜微博迅速沦陷,粉丝们纷纷嘲笑他带绿帽。 申远:“采访反响不错, 如果这次试镜通过了得话公司会立马公布,趁胜追击。” 夏南枝淡淡应了声,一打开微信就有几十条信息跳出来。 她入圈不长, 接触过的明星也不多,但凡是合作过的不管是荧幕前还是荧幕后,多数人都与她关系不差。 见了那采访纷纷来祝贺。 夏南枝一一回复完, 页面往下滑,有一条十一点钟时纪依北发来的信息。 “吃饭了吗?” 夏南枝抬眼看正在啃小鸡腿的申远,拍了照张发过去,又回复:经纪人不给我吃饭,饿死了。 “对了南枝。”申远从小鸡腿中抬头,“有个综艺想请你和你男朋友一起去参加节目,有兴趣吗?” 夏南枝想也不想就拒绝。 “也行,曝光率太高反而招骂。” “还有,我估计因为这事儿,最近会有很多狗仔跟我吧,你给媒体打个招呼呗,就算要爆料也得把我哥的照片打上马赛克。” 申远一挥手:“我早说过了,人民警察嘛,应该的。” 夏南枝笑笑,纪依北很快就回了。 ——在哪呢,要我给你送来吗? ——不用,一会儿我偷偷溜出去吃。 回完信息,夏南枝去洗了把脸便准备化妆。 申远瞧着她这会儿素颜的样子,眼下的青色似乎比以往淡了些:“心理医生怎么样,最近还有做噩梦吗?” 夏南枝随口编:“挺好的,频率少多了。 然而真相是除了昨天没有噩梦之外,近几天越来越严重,偶尔打盹都会被吓醒。 噩梦内容不止是火灾,还有那朦朦胧胧中的血液、嚎叫与手\枪。 而夏南枝对此完全没有印象。 - 下午时下了场雨,樱花花瓣被打落在水面上、泥土上、地面上,散发出一阵淡淡的花香,那香味只有入夜了才能闻得分明,白天人太多、车辆穿梭都使这花香寡淡。 昏黄的路灯下,只有拖着行李箱的声音。 在沾了泥土的地面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脚印与行李箱轮子的辙迹。 夏南枝乘上电梯,站在一栋公寓前,撩拨了一会儿头发,又从包中取出镜子涂上口红。 按门铃。 “来了。” 纪依北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门被拉开,纪依北看着眼前人愣了几秒:“你怎么来了?” 小姑娘唇红齿白,弯着眼,穿了件银色的吊带裙,到膝盖,小腿纤细笔直,右手搭在行李箱上。 “求包养。” 小姑娘眼底的笑意更浓。 “……”纪依北莫名嗓子发干,扫了眼她的行李箱,眉心一跳,“死丫头,进来。” 话还没落,纪依北就探出身把行李箱一把拎进家门。 家里除了纪依北之外还有一个活物——那只肥头大耳的兔子。 夏南枝指着问:“它怎么在你这儿啊?” “我爸不想养丢给我了,等小波回来了再拿走。” 小波是纪依北的侄子,夏南枝也认识。 “你等会儿,地板凉别光脚,我去给你拿双拖鞋。” 纪依北平常家里就他一人,也不会再有其他人来,一群警察平常一忙起来一天二十小时都呆一块儿,实在没那个闲情雅致放了假还在家里聚会。 夏南枝一来,纪依北就忙起来。 他一边从一旁的杂物间里取了双新拖鞋,一边唠叨:“你大晚上的一个人来我这干什么,也不叫我来接你?” “给你个惊喜啊。”夏南枝摆了个拍杂志时的pose,又踩上拖鞋,“我那地址之前不是因为那个连环杀人案被爆出来了过吗,我刚才回去的时候都看到狗仔了,来你这蹭几天呗。” 纪依北皱起眉:“有狗仔?” 夏南枝满不在乎地一耸肩:“不是公布恋情了吗,估计是想来拍你的。” “装。”纪依北拉着她进屋,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怕人拍还直接住一块儿来了?” 纪依北拉开侧卧门,推了把行李箱:“那你睡这间吧,我去给你抱床被子过来。” “等会儿。” 这回轮到夏南枝愣住了。 侧卧干干净净,连床单都没有铺,显然原本只是装饰用,根本没有人睡过这间房。 “纪依北,你让我睡这儿?” 纪依北手指在她额头弹了一下,戏谑道:“不然呢,还想跟我睡啊?” 夏南枝点头,又点头。 巴巴望着。 纪依北被她这表情逗得忍俊不禁,顺势在她嘴角偷了个香,义正言辞:“别想,你哥这肉体是这么容易就能得到的吗?” 夏南枝翻白眼。 语气不满:“你昨天说愿意付出肉体的。” 纪依北回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昨天好像顺口说过这么一嘴。 不过不是这么表达的啊。 他揉了把夏南枝的头发:“你这崽子懂不懂事儿,哪有小姑娘主动送上门的,也不怕吃亏,亏我定力强不然你这会儿都已经哭着求饶了信不信?” 夏南枝不屑:“纪依北,你是不是不行?” 纪依北斜睨她,不怒反笑:“你一丫头片子想激我还嫩了点。” 那天晚上,不管夏南枝怎么说,纪依北就是不同意一块儿睡。 夏南枝独自睡在床上,心里琢磨着难不成这纪依北还真是个正儿八经的绅士?都那样了还不松口。 其实纪依北想得很简单。 他思想倒是挺保守,无非就是觉得夏南枝这么轻的年纪,现在是喜欢他,要是等过几天他忙起来发现他不好了也不至于太亏,这事要等相处一段时间后再说。 不睡在一起时纪依北尚且还能忍耐,可要真睡到一起——他一想起夏南枝那样,骨头都酥,肯定忍不了。 夜色渐沉。 夏南枝睡衣模糊,鼻尖浸出一层细汗,眉头紧皱,手指把被子都攥皱。 睡梦中一片烟雾迷蒙,只能看轻百步内的风景,空气郁塞,一股血腥味,透不过气。 夏南枝张望了一圈,发现自己是在一个深巷中,没有人烟,杂草丛生、野草滋蔓,抬头只能看到小小一方天空,云雾蒙蒙。 彻底的寂静。 等她观察完周围,再往前看时,突然见到一个穿着破旧衣裳的男人坐倒在肮脏的地面上,双手向后撑着地,面目惊惧,却不敢发出声音。 他大口喘着气。 目光仰着。 他面前还站着一个男人,一件灰色的呢子大衣,背对着夏南枝,她看不清脸,只能隐隐约约看到背影。 这个场景太熟悉了。 是从周医生那离开后,她最近常做的噩梦。 夏南枝已经知晓了自己是在做梦,却醒不过来。 站立着的男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发出声音,突然他从腰后拿出一把枪。 手臂举起来,枪口指着倒地的男人。 “住手!” 这一声是夏南枝喊得,然而喊声落在小巷里,就好像被这漆黑寂静吞吃了似的,没有留下一点依稀的声音。 因为这是在梦中。 “砰”一声巨响! 夏南枝瞳孔收缩,黑衣男人忽然不见了,只剩下倒地的那人。 夏南枝瞥见一个小女孩从身后的门板后跑出来。 那是她小时候的样子。 那人的胸前中了一枪,黑红的血液不断往外涌,他苍白的肌肉迅速被血液染红,挣扎着抬起的头终于没了力气,重重磕在地上。 他的眼睛还是惊惧地。 但是已经没有了呼吸。 小女孩手指颤抖,颤巍巍地伸出脚踢了踢那男人,软的。 她蹲下身,想去捂住不断涌出血来的伤口,白嫩的手掌迅速被染红,血液顺着指尖滑下,滴落在地上。 女孩从男人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枪,对准了男人—— 夏南枝眨了眨眼,再往前看起,是一层深似一层的黑暗。 这个梦戛然而止。 漆黑中,夏南枝睁开双眼,没有焦点地望着天花板。 被子底下,她身子轻轻发着抖。 凌晨12点半,夏南枝推开纪依北的房门。 他门没锁,只是虚掩着。 “哥哥。” 她声音很轻,好在纪依北以前警校里经常半夜拉警报紧急集合,那点声音他便醒了过来。 见到门口抱着枕头,一身睡衣的夏南枝也是实实在在地吓了跳。 纪依北坐起来:“怎么了?” “做噩梦了。” 纪依北挠了把头发,漫不经心:“又想骗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缠人呢?” 他说着抬眼看过去,印着背后走廊上的灯,夏南枝锁骨处湿湿一片,是冷汗,再细看,面色也不大好。 “真做噩梦了?” 纪依北迅速掀开被子把夏南枝拽进来。 他想起夏南枝说起过因为噩梦看心理医生的事,瞬间心疼了,纪依北把被子严严实实裹住她,一只手环在她的腰上。 “又是那个梦吗?” 他声音低沉,鼻息温热,夏南枝渐渐镇定下来,脑袋埋在他胸前,蹭了蹭。 夏南枝没有吭声,只是手指搭上纪依北的腹部,他睡衣下摆卷起,露出一截硬邦邦的肌肉。 夏南枝顺着肌肉线条磨磨蹭蹭着,绕过一圈又环住他的背,把自己的胸贴过去。 几乎瞬间,夏南枝便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蹿高,头顶的鼻息加重,声音喑哑:“夏南枝,你——” 他咬咬牙,没有推开作怪的那只手,问:“你别乱弄。” 夏南枝仰头看进他的眼睛里,漆黑中她仍然瞳孔明亮,却又仿佛好像蒙了层雾气。 昏暗中,像是一头小兽。 作者有话要说:  嗯……明天的小车(真的很小)我虽然已经改过了 不过最近查挺严的。 还是八点整更新,可以早点来~ 万一锁了就要改啦 另外明天正式进入高潮部分啦 南南没干什么不能挽回的事放心~ ☆、枪伤 夏南枝是用身体告诉他确定的。 她双手按住纪依北的肩膀一个翻身, 便跨坐在纪依北的身上。 纪依北最后的理智也随着这个动作销毁。 他看向夏南枝, 夏南枝也看着他, 接着伸出舌尖舔了舔唇。 “……” “呀。” 夏南枝轻呼一声,一瞬间两人换了位置,纪依北欺身把她束缚在身下。 他低头啃咬夏南枝的嘴唇。 她只穿了一件睡衣。 纪依北眸色一沉, 几近难以忍耐地吸吮她的唇。 夏南枝仰着头,咬住嘴唇,呼吸急促, 一条腿勾住纪依北的腰,抬起臀更加靠近。 纪依北被她招得倒抽了口气,黑暗中又去寻她的唇。 他伸手想去捧她的脸,却突然触碰到湿嗒嗒一片。 纪依北立马停下动作。 咔哒。 台灯被打开。 夏南枝脸上挂着两行泪, 眼角湿润—— “你……”纪依北想问原由, 这时手机铃声震耳欲聋地响起来,他垂眼看了眼被自己压在身下的小姑娘。 想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哭了。 纪依北抽了两张纸巾给她:“先擦擦。” 他给夏南枝盖好被子,下床从书桌上拿起电话,是警局打来的。 纪依北皱了下眉,接起来, 他声音还是沉:“喂?……在哪发现的?……行,我现在过来。” 西郊的下水道底下发现一具白骨。 2000年的时候景城因为一次台风引起的水灾,排水系统重新改良过, 西郊的下水道便成了形同虚设的存在,这天夜里一个小偷本是打算偷井盖的,结果手电筒往下一照便是一具阴森森的白骨。 当即把那人吓得栽了进去, 郊区平常就没人更不用说半夜里,他只得打电话报警求助。 那具这么久以来未见光明的白骨终于也暴露出来。 挂了电话,纪依北也没急着赶去,毕竟是成了白骨的陈年旧案,就算飞速赶去也救不活了。 他到床边,单膝跪在床沿:“刚才怎么哭了?” 夏南枝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模样,除了眼角还泛着红,她靠过去侧脸贴在纪依北胸前:“又有案子了?” 纪依北皱眉,把她的脑袋从身上扒拉开:“先回答我问题,为什么哭。” “嗯——”夏南枝不正经的表情又溜出来,“不是有“操\哭”这个说法吗,我先酝酿酝酿感情。” 纪依北没笑,眉头更深:“没跟你开玩笑。” 夏南枝又闹着去亲他:“终于要睡到男神了,喜极而泣可以吧?” “……” 纪依北觉得她的问题很严重。 然而也不能再拖下去,懒得再理这个满口跑火车的傻叉,纪依北快速地换完衣服,揉了揉夏南枝的头。 声音缓和了些:“我先走了,一个人会怕吗?” 夏南枝摇摇头,开始装乖。 果不其然得到一个额头上轻柔的吻:“我走了。” 等纪依北出门,夏南枝才像突然脱了力一般靠在墙上。 她手指插进黑发中,曲起膝盖抱住腿,将头埋进臂弯中,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叩叩。 夏南枝抬起头。 便看见折返回来的纪依北,脸上一副“就知道你这傻逼有事瞒着”的表情。 夏南枝:“……” “王八蛋换衣服!跟我一块儿去!” 刚才纪依北走到门口突然觉得夏南枝这样实在不正常,果然一进门就看到她一副要哭了的神情。 . 案发地一顺溜青草,中间一行被菜塌下去,形成一条天然的路,草还是嫩绿的,显然是被那小偷和后来来来往往的警察踩出来的。 纪依北推开车门,一只脚跨出去,又对车中人说:“一会儿再找你,你最好能想个我能相信的理由。” 荒郊野外连个路灯都没有。 余晓瑶打着手电筒站在井盖旁,白骨已经都被取出来了,铺在一块黑布上,基本拼出了人形。 “老大,你总算来了!” 纪依北戴上手套,蹲下身问一旁的孙检:“怎么样?” “尸骨少了一块左小臂的骨头,其他都很完整,所以应该是在两千年排水系统更新后才放进这‘枯井’中的,根据初步排查应该已经有十年左右了,目测受害人身高180左右,根据牙齿判断死亡时年龄在40岁左右。” “十年……”纪依北喃喃,“这么久了。” 他拿了枚手电筒朝下水道打光,经过多年来的堆积,下水道并不深,看下去可以看到隐约泥泞的淤泥。 今天下午才下雨。 “有爬梯吗?” “没。”余晓瑶从车后备箱里托了一根麻绳出来,“只有这个。” “那就这个。”纪依北挥挥手。 他将麻绳一端系到一旁的消防栓上,另一端在腰间缠了几圈打上一个死结,做成一个简易绳索,他用力扯了扯绳。 “我下去一趟,来几个人帮我拉着。” 立马上来三人拽紧绳子。 纪依北往后退两步,走到下水道旁,两手紧紧攥住绳索,跳进井洞中。 绳子迅速往下掉,吞进黑暗中,三个小伙子找好长度往后使力,绳子重新绷紧。 地下闷闷的“咚”一声。 “没事吧?”余晓瑶往里面喊。 “昂。”纪依北平静,他嘴里咬着手电,含糊不清地应一声,大腿和上身正好弯成九十度,抵住粗糙的壁面,他寻着绳子一步一步往下。 没一会儿便到了底。 他打起手电筒往壁上照,井盖不透气,底下又淤塞了,里面还有一股腐臭味,岩壁上泥土湿润。 和地面上的泥土显然不是一种,那尸骨底下的泥土散发着恶臭,是积年累月被腐肉、蛆虫等渗透而形成的独特气味。 而壁上的估计是雨水顺着井盖边缘流下沾上的泥点。 纪依北抓起一掊土,用手指捻了捻,顺势反向摘掉手套把泥土兜在里面。 尽管经过这么久,即便曾经有过什么证据也早已经腐败、分解、消失,不过兴许能查出些别的信息。 纪依北随意地把装着泥土的手套打了个结,放进兜里。 他刚要站起来,套着鞋套的脚便在地面上滑了下,发出细微的声音。 纪依北低下头。 泥土里有一角白边。 他迅速刨开上面的泥屑——是一张被浸泡的白色纸片,表面有特质材质处理,因此能够保留到现在,只不过上面的字迹已经全部褪去了。 纪依北将纸片小心翼翼地放进密封袋中。 接着扯了扯绳索,示意上面人往上拉。 重新回到水平面上,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纪依北身形一晃,差点没站稳。 “没事吧?”夏南枝已经从车里出来,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往远离井盖的方向拽了把。 纪依北手掌撑在额头上,轻轻摇了摇头,随意地摆手:“没事,就是底下二氧化碳浓度有点低。” “哦对。”纪依北拿出刚才取上来的泥土和纸片,递给孙检:“取样泥土按流程化验,那纸片重点复原,看看能不能恢复上边的字迹。” “纸片是受害人身上的?!”余晓瑶吃惊地睁大眼睛。 按理说,尸体倒在满是泥土的下水沟中时,土壤中含有分解衣服纤维的分解者,而湿润的环境又能加速蛆虫对尸体的分解,所以一般情况下,这具尸体的白骨化速度应该与衣服腐化速度相当。 纸片很有可能是受害人唯一留下的东西,当时也许是放在衣服口袋里,随着衣服分解又掉落进泥土。 “有这个可能。” 余晓瑶:“可是这么多年了它都没有被分解掉吗?” 纪依北正凝神思考着什么,突然察觉到身边人浑身一顿,后退了小半步。 鞋面在杂草丛生的泥泞地面上发出“撕拉”一声。 纪依北不动神色地一只手环住夏南枝的腰,注意到她正死死盯着地上那具白骨。 “纪队?”余晓瑶的疑惑没得到解答,伸出手在他面前招了招。 纪依北回神:“嗯?什么?” “……我是问如果真是受害人的,那个纸片为什么没被分解。” 纪依北又瞥了夏南枝一眼,发现她还注视着白骨,又想起她才做了噩梦,许是被吓到了。 于是他抬手环住夏南枝的脖子伸到面前遮住她的眼睛,一边解释:“我刚才看过材质,表面挺光滑,有防腐成分,我猜想有可能是什么门票。” 众人:“……” 舒克:“……老大,死者为大。” 纪依北面不改色,一脸“我干什么了吗”的表情,接着他挥了挥手:“先把白骨带回局里等进一步结果出来吧,十年前的就算要从失踪报案里也很难找了。” 这时夏南枝已经扒开了挡在眼前的那只手,又握紧。 她手还是如往常一样冰。 纪依北握紧她的手放进衣服口袋里,几名法医助理一块儿整理东西之际,纪依北把她拉到一旁空旷的道路上。 “没事吧?” 夏南枝回神,淡笑了下,只不过面色有些苍白:“没事,就是第一次看到那种,怪怪的。” “早跟你说了在车上待着。” 语气严厉,手上却是轻轻揉了揉她的手,“我先送你回去。” “你要加班?” 纪依北看了眼白骨的方向,点了点头。 “那我跟你一起去吧。” “你去干嘛,不睡觉了?” 夏南枝放在他口袋中的手晃了晃,撒娇一般:“你再送我回去该耽误事了。” “耽误不了什么,在dna、泥土和纸片信息出来前,只有那小偷能提供点线索,那也不可能是当时的抛尸者,让他们去弄就行。” “我想跟你一起去。” 夏南枝看着他,一副不依不挠的样子,在纪依北眉头就要皱起来之前,又补充一句:“我不敢一个人待着。” 纪依北简直是被她气笑了,拍了下她的后脑勺:“跟上。” “纪队!”孙检突然喊了声,“股骨上有裂痕,看这个痕迹,死者生前极有可能中过枪!” 纪依北“操”一声,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旁边,孙检正举着一块白骨放在灯下细看。 “其他地方有中枪痕迹吗?” “刚才粗略看时没发现,不过——”孙检手里的骨头转了一圈,“股骨上临近位置好像连着中了两枪,应该是同时,所以痕迹特别明显。” 身上有枪伤。 那么这个人就不可能是个普通老百姓。 有可能是军火贩子,或是曾与警察有过正面交锋却被救走的犯人,或是偷渡者,有很多种可能。 纪依北点了点头,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有枪伤就不能给当作普通案子处理,很有可能要连续加班一段时间,不过身份也许会比普通人更容易查明一些,也更有迹可循。 “股骨?是哪里?”夏南枝突然出声。 “啊?”孙检愣了下,看向纪依北身后的姑娘,一脸严肃,他顿了顿回答道,“就是大腿处的骨头。” 夏南枝“唰”一下头脑一片空白,只有风声呼呼得在耳边放大的声响。 “夏南枝!你怎么了!?” 好一会儿她才重新恢复了意识。 她张口便被灌了一口冷风,瞬间被浇了个透心凉。 她看着纪依北说:“纪队,我爸他——大腿中过两枪……连续的。” ☆、旧案重提(一更) 在场所有人都因为夏南枝的话给懵住了。 等上了车, 余晓瑶才凑过去问:“孙检, 夏南枝别是夏英霖队长的女儿吧?” “嘿, 原来你们不知道啊?” 这些人当中,孙检年纪最大,资历最老, 是唯一一个和夏队一起共事过的警察。 而夏英霖,在这小一辈的孩子们耳中却是个如雷贯耳的大名,他们在警校读书时经常能听老师提起夏英霖。 当初有许多难案悬案都是在夏英霖当队长时侦破的, 学习过程中,经常作为范例来给他们讲解,那时许多人都将夏队当作自己的楷模。 只不过最令人感到惋惜的却是夏队英年早逝,在破案过程中遭到凶手的报复葬身火海, 只留下一个女儿。 这在景城年轻一辈警察之中几乎都是无人不晓无人不知的。 大家都知道夏英霖是在火场中丧生的, 怎么又会在这里发现一个有着受同样枪伤的——白骨? 还缺了一截左臂。 “孙检,那具——白骨,真有可能是夏队的吗?” 孙检坐在副驾位置上,往后一摆手,也十分不愿意相信这个推测, 只不过他的确记得,那时他还是夏队手下的实习警察。 在一次捉拿军火贩时夏队的确受过伤,大腿处被歹徒连着打了两发子弹, 和那根股骨裂痕位置相当。 只是真是这样的话,火灾里的那具尸体又是谁呢? 孙检停顿一会儿:“那场火灾,我们的确在后来发现了夏队的遗体, 穿着一身烧烂的警服,那时候警察还必须要在脖子挂工作证,夏队身上——那具尸体身上也挂着,外面的套子被烤成黑色,里面正是夏队的照片。” 余晓瑶皱眉:“那具遗体没有验过尸吗?” “验了,但是当时根本就没有怀疑身份,没验dna,只是验伤,判断出的确是死于火灾。何况那时候夏队女儿那么小,一双眼睛都哭肿了,一个家剩下这么一个小孩,大家就帮着尽快把丧事给办了。” 余晓瑶回头看了眼后面跟着纪队的那辆车。 纪依北原本还怕夏南枝情绪失控,可是她却冷静得反常。 除了面色不大好以及手掌冰凉外,她甚至连眼眶都没有红一下,眼圈像是僵硬一般,无神、麻木、一动不动。 “夏南枝?” 纪依北不放心,出声叫她。 夏南枝没回,只是视线略略偏了个角度,看了眼纪依北算是回应。 “也不一定是叔叔。” 夏南枝阖上双眼,胸腔不断起伏:“我的噩梦变了——” “梦中我爸他不在家里,我,我本来以为只是我妈妈没找到他,现在想起来根本不是这样,他不在家、也不在小区。” 纪依北当即一滞:“你记得那时候的事?” 夏南枝艰难地摇了摇头:“只是梦,在心理医生那做了催眠才想起来的……过了太久了,我记不清了。” 不记得爸爸那天晚上是去哪里。 也不记得他出门前为什么不提前说一声。 就连妈妈都误以为他在家,还重新回火场去找他。 事已至此,纪依北甚至想不出该怎么安慰她,只是拍了拍她的手背。 . 这天是个阴天,厚重的云层覆盖着天空,整座城市倒映下的暗沉苍穹,一片污浊。 当天蒙蒙亮时,纸片的信息内容终于被还原出来。 是2006年2月9号的三张影城电影票联票,还是当时极为热门的一部好莱坞影片。 尸体白骨化以后作dna检测速度会大大减慢,孙检一人待在化验室忙活。 夏南枝一直勉强维持住的冷静在看到电影票时终于崩溃。 她颤抖着摊开手,眼睛直直注视着电影票:“能,给我看看吗?” 法医助理飞快了瞥了眼纪依北,待确认他默许以后才把电影票放到她手心上。 夏南枝缓慢而坚定地抽回手,把那张纸条紧紧攥在手里,一滴热泪就这么直接砸在手腕上,面色沉如死灰。 “是我爸——是……” 只一句,夏南枝便像是耗尽了浑身的力气,突然张着嘴再也说不出什么了。 时隔多年,父女俩再次相见竟然是这样的场面。 她攥紧的手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生生得露出一条紫红色的印。 “夏南枝。” 纪依北去掰她的手指,“松开。” 夏南枝像是没听到一样,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快要渗出血丝。 她甚至想,还不如真就死在那火场,可为什么又要让她发现原来他是一个人在那肮脏腐臭的下水道底下慢慢腐化、慢慢被分解,最后成了空荡荡的白骨。 还缺了一截小臂。 是被人砍断了吗? 他当时该有多绝望? “松开。”耳边重新响起纪依北低沉的声音。 夏南枝手上的力气倏然消失,轻轻一颤,纸片落在地上。 “我记得,那时候我缠着我——我爸,要去看这个电影,他说他忙让妈妈陪我去,原来他已经买好票了……” 纪依北扣住她的手腕拽了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旁化验室的小窗就拉开,孙检从里面探出脑袋。 “纪队,检验结果出来了。” 夏南枝浑身力气都散尽,双眼一片死灰,心脏扑通扑通跳着,可以听到血液涓涓流淌的声音。 头顶多年没有修缮的白炽灯嗤嗤作响。 纪依北和孙检交换了一个眼神。 “你先去休息室等我,这里有我。” 纪依北没等她点头或摇头,就朝余晓瑶招了招手,“你先带她出去。” 夏南枝心底的恐惧顿时如碳酸饮料中的气泡般接连不断地涨满心头。 她抬头看一眼纪依北,最后顺从地和余晓瑶走了。 纪依北走进化验室:“怎么样,确定身份了?” “是夏队没错。” 纪依北眉头一皱,手指搓了下下巴,迅速冷静下来:“还有其他线索吗?” “缺失的小臂骨头我细看了一下,切面锋利,几乎是一蹴而就的切割。”孙检一面说一面拿着肱骨示意。 舒克问:“分/尸?” 纪依北冷冷道:“不是,你看这个横截面,虽然完整平滑但是有一个明显的凹凸面,所以凶手在砍断夏队小臂之际,夏队是剧烈反抗过才会留下这样的切割面。” 孙检点头,赞同了这一说法。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能观测到的伤处吗?” 孙检回答:“没有,除了股骨上的枪伤痕迹外没有其他的,一般来说如果凶器是枪的话应该会在骨头上留下痕迹,再加上肱骨的线索,凶器应该没有枪,可能是——刀?” 纪依北脸色沉下来。 夏英霖当年能当上刑警队队长,身体素质一定称得上强悍,能打能扛,怎么会生生被人截断小臂? 一般的刀当然做不到,一般的人也做不到。 要不那人就是经过特殊训练的杀手,要不就是与夏英霖有着密切关系的人,才能在他放松警惕的情况下杀害夏队。 但不管怎么样,纪依北相信那凶手都不可能全身而退。 舒克:“但是凶手为什么要把那截骨头带走呢,如果一起扔在下水道中我们也许就发现不了这一点。” 难道真是什么受人指使的杀手,要求带回一只手复命? 还是说凶手对夏英霖有着一种特殊的情感,才让他重新捡起那只断手? 种种可能在纪依北脑中转了一圈,他突然悚然一惊:“不对——” “什么?” “两千年地下排水系统就改善过,所以十二年前那儿就应该已经不是一个太深的下水道了,而且当时城市规划迅速,每年都有新建项目出来,即便那是个郊区但也不可能确保也许几个月后就会有大批施工人员进入。” 舒克一愣:“所以说凶手可能根本不在乎别人发现这具尸体?” “或者说他可以确保别人发现不了那具尸体。” 纪依北的话掷地有声,“就是这样!凶手之所以会在火场中伪造一个夏队的假身份,是为了让大家相信夏队的确是死于火灾,而不会继续查询他的下落,绝不可能是不在乎!” “可是这说不通啊,老大,又是火灾又是杀手,有点多此一举啊?” “付局跟我提过那场火灾,他说火灾的目标是夏南枝。” 瞬间众人的目光都投下纪依北,他眉头紧锁,整个人都被平静和暴躁交织,可以很明显地发现他是在拼命压抑自己的脾气。 他当时还奇怪,为什么夏南枝一个十岁的孩子为成为首要目标,而不是当时的刑警队队长,这个身份明显要来得重许多。 “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如果当时夏队已经死了呢?” 所以火灾重点只是为了对付夏南枝,并且顺便制造夏英霖也是死于火灾的假象。 亲手解决夏英霖,是为了确保他一定得死,并且凶手足够自信,自己杀死夏英霖的可能性要高于他死于火场。 夏英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关键性线索才招来杀身之祸,而夏南枝很有可能知道些什么,甚至是她妈妈张含都不曾知道的。 可是既然已经做到了这番地步,为什么后来却撤手了? “取样的泥土呢,有发现吗?” “没有,这么多年了有线索也已经被冲淡到检测不出了。” 纪依北点头,一摆手:“我去看看夏南枝,另外把二零八案调出来,重新彻查!” 旧案重提,本是最难搞的事情,好歹夏英霖是大家心中的英雄,为英雄翻案,大家热血沸腾。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双更呀~ ☆、残臂(二更) 从纪依北朝休息室走去的步态来看, 他大约是很心急, 白炽灯下的身影步伐稳健飞快, 能看出心底的担忧。 “怎么样?”他一推开门,夏南枝便问。 她倒是已经重新恢复了镇定下来,除了有些僵硬的脊椎甚至看不出她有什么不对劲。 “有点线索。”纪依北抽开椅子在她身边坐下, “记得我以前跟你提过吧,那场火灾的真正目标可能是你,现在的发现正是证明了这一点。” 难以释怀的心情在夏南枝心头蔓延:“怎么说?” “不能推测出当年夏队是因为发现了什么才……才惹来了杀身之祸, 所以我认为你很有可能也知道什么,或者说也应该知道些什么。” 夏南枝惊愕地瞪大双眼:“我?” “是,你有没有什么印象?” 纪依北语气平稳又温和,散发出一抹让人放心的严肃感。 夏南枝垂下眼帘, 默了一阵, 重新抬起眼:“我的心理医生跟我说过我因为小时候目睹过的,这些事情……具有创伤后应激障碍。” 纪依北突然眉头一皱,下意识抓紧夏南枝的手。 夏南枝慢条斯理地抬头——过大的刺激反而让她刻意或不自觉地伪装出“闲庭阔步”的模样。 她回握住那双宽厚的大手,轻描淡写:“我没事。” 接着她继续说—— “我从小长期并且持续性的极力回避那件事,所以对我来说很难回忆起当时的有关细节。”夏南枝分条缕析, 简直不像是在说自己的创伤。 “不过我去医生那几趟,作了催眠来回忆那晚的事,的确想起一些从前没有印象的事, 我妈妈原来大约是可以活下来的,她以为我爸爸还在里面又回去找她才——死了。但是你说的我暂时还没有想起来……” 纪依北适时地打断她:“慢慢来。” 眼前的姑娘在初生太阳投射的光芒下容色晶莹如玉,冷冰冰的目光中流露出倦怠与冷傲。 那是她以往孤身一人时最常有的样子。 纪依北和她一块儿长大自然经常看到这样的夏南枝, 以前他只当这丫头深沉,如今却是难以抑制的心疼。 算是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了,不管是幼稚、青涩、莽撞、桀骜还是成熟,都是两人一起全部都经历的,到了现在,纪依北终于真真正正地明白了自己的感情。 纪依北揉了揉她的脸:“天亮了,你先回去?” “好。” 夏南枝这么容易就愿意回去倒是出乎纪依北的意料。 夏南枝留意到他一闪而过的错愕,为了让他放宽心地笑笑,尽管仍有些勉强。 “你别担心,我本来就有事要走了,昨天我去试了一部新剧,刚刚收到短信说选上了,要跟经纪人一起过去谈谈合同。” 纪依北顿了顿,揽过夏南枝的肩:“那走,我送你。” “不用,这儿肯定一堆事等你处理,我自己叫车就好。” 走到门口,天色已经亮了,街景逐渐换上大早上的风貌。 夏南枝在门外伫足转身,双手环住纪依北的腰迈进他怀里,短暂地显露出自己的脆弱。 “别怕。”纪依北把她紧紧搂住,低声安抚。 夏南枝闷着声音:“纪队,保护好自己,这是最重要的。” 纪依北勾唇淡笑,嘴唇在夏南枝额头上蹭了蹭:“我知道。” 夏南枝后退一步:“那我走了。” 城市底下堆积如山的沙坟已经坍了一个顶尖,可以看见里面一层层泥沙,但再往里便看不到了,又要谨防着陷入漩涡之中。 但它终成荒原。 纪依北看着独自走远的夏南枝,突然出声重新叫住她:“等会儿!” “嗯?”夏南枝回过头。 “那个——”纪依北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叫住她,绞尽脑汁半天,憋出一个问号,“晚上你还回来吗?” 夏南枝飞快地笑了一下,眼中闪过一瞬的光芒,她歪了下头:“不然呢?” 从警局出来时才早晨七点,夏南枝没有直接去经纪公司,而是先回了纪依北的住处。 凌晨时分就去到现场,夏南枝连妆都没有化,衣服也是随便套的,不适合去谈合同。 她打开公寓密码锁,在警局通宵了一晚上她面色更苍白,夏南枝快速收拾完自己,化了妆换了一套利落的西服。 突然见到夏英霖的白骨夏南枝并没有自己想象中来得震惊,也许是因为先前的梦里有了预示,所以她才会在孙检指出枪痕时接上那么一句话。 那么说来,梦到的就都是真的了。 那——昨天出现的那个梦,虽然以前也隐隐约约做到过类似的梦,但是从未这么鲜明过。 夏南枝视线在房里绕了一周。 如果说泳池中的那场意外是噩梦发生转变的诱因,那么这次的转变又该是什么诱因。 一定是在纪依北家里看到了些什么才促使了这一变化。 然而不管夏南枝怎么找、怎么回忆,还是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 “依北!昨天晚上发现的白骨是谁的!?”付局急吼吼冲进法医室。 付局这些年已经不在案情第一线,只有遇到一些社会危害性大的案子才会要他出面,这次的事估计是听其他警察提起的。 “dna检测结果显示是夏队,夏英霖。” 付局倒抽一口凉气:“怎么可能!?” 当年夏英霖的葬礼是他和纪哲一起操办的。 “付局,当年那个案子恐怕要重新查起,当年负责那起军火案以及你之前提起过的那串网址,我们都要重新介入。” “行,另外白骨上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孙检:“除了缺失一截小臂和旧伤痕迹之外,没有发现其他在骨头上留下痕迹的伤痕,这很不寻常,要不就是凶手技术专业,要不就是采用了白骨化后不会被发现的杀人方法,比如绞杀、溺死。” 纪依北问:“有可能是药物吗?” “不排除这个可能,虽然骨骼中没有检测出药物残留,这么长时间即便有也应该已经分解流失了。” 付局脸颊紧绷:“缺失小臂,怎么回事?” 孙检将被截断的股骨拿过来示意:“目前还没判断出作案凶器是什么。” “你怀疑是什么?”付局抬头问纪依北。 “看这个截面像是某种锋利的砍刀,虽然有挣扎痕迹,但总体是一刀砍下的,我总觉得不管凶手受过再专业的训练,对付夏队这样的人这种伤痕未免太干净了——” “倒像是飞刀,速度快,一旦舔上人肉就会贯穿到底,也能解释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横截面。” 付局一愣,迅速弯下腰细看:“等会儿——你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这有点像sap!” “sap?是什么?” “是以前枪支还没普及之前警察执行任务时常用的武器,是一种扁平的皮革冲击武器,只要施加少量力量就能产生巨大的破坏力和冲击力,可以打断骨头,但是由于被一些执法部门滥用而停用了,所以你们现在的都不知道这种武器。” “哪里还有sap?我们试验一下,如果确定下来搜寻速度可以提高不少。” 付局略一沉凝:“证物科应该有。” 十几分钟后,舒克从证物科拿来了十几年前的sap,孙检准备好一根人造骨。 纪依北注视手里的sap,非常小,在一端坠了铅或铁的重物,同时用半弹性的弹簧钢连接固定。 人造骨已经固定在面前,上面套了一件衣服。 纪依北对着空气试验几下后迅速掌握使用诀窍,飞速朝人造骨挥去—— 咔。 骨头轻而易举被截断。 舒克从地上捡起断掉的一截骨头:“截面不一样啊纪队,这个有残渣,没有那个那么平整!” 纪依北皱眉,凑过去看,果真是这样。 “那就不是这个。”孙检叹了口气。 “等一下,我们还没有把条件控制得跟案发时相同,舒克,你替我举着骨头,在我挥过来时向后一步,模拟出挣扎的场景。” “啊?哦哦。” 舒克心有戚戚,生怕挥到自己身上砍断自己的手骨,站得老远手臂伸长了举着。 又一次试验。 “一样!”舒克一边捏着自己差点闪了的肩膀,一边兴冲冲喊。 孙检对两块骨头做了进一步更加细致的检测:“92%的相似度,基本可以暂定凶器就是这个!” 然而付局的眉头却是更深:“sap的流通渠道很窄,是警察部队和某些保镖才有的,但是当时我记得应该是已经开始整改了,除了少数警察以外其他都回收了。” “有流通和回收记录吗?” “有。” 纪依北朝舒克一招手:“去查!” 如果流通和回收都能匹配上,那么嫌疑人范围将会大大缩小,而如果真是这样,便也印证了赵东鑫的话。 警察队伍已经不干净了。 而且不干净的范围远比他想象的要大,时间也要比他想象的久。 “付局,当年咱们局里有这种武器的有谁?” 他这话半点没遮掩自己心中怀疑的目标,而付局心中也有着同样的怀疑,没露出一点不悦,平静地回答道:“那时候我们队都在搜查军火案,因为对方也有枪所以我们全队执行任务时特批允许携带sap,其他应该都被撤了。” 一个队伍的…… 纪依北想着自己队里的那群兄弟,怎么也不会觉得会有谁想要害他。 ☆、调查 “老大, 前面那个疗养院应该就是丁仁严住的地方了。” 纪依北和舒克走在湖边的小道上, 湖水静止不流, 不见一丝波纹,水面明净,投映着蔚蓝天空。 sap的排查记录出来, 景城公安局内的确只有当时夏队领导的警队下的五名了解行动内容的警察有sap。 除了夏英霖、纪哲还有付局之外,另两个人一个已经在前几年牺牲,另一个则在一次爆破中受伤, 仍在这家疗养院修养。 纪依北走进疗养院,问门口的接待:“请问一下丁仁严住在哪间房?” “稍等,我查一下。”接待在电脑中输进丁仁严的名字,“在504号房, 看望病人请先登记。” 纪依北在名册上龙飞凤舞地签下名。 正午时分, 疗养院中格外安静,除了走廊上走动的几名护士以外,连家属都很少。 空气中浮动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504房是间单人病房,除了正躺在床上的丁仁严外,还有一个女人, 背对着门,年纪大概与丁仁严相仿,穿了件高中冬装外套, 带着黄色的两个袖套。 应该就是丁仁严的妻子,那衣服估计是他们孩子的。 纪依北在外面观察一阵,推开门进去。 “请问是丁警官吗?” 丁仁严在那次爆破中伤到了内脏, 就连基本的生活都很难自己料理,突然听到“警官”的称呼,立马费力地仰起背。 “你们是?” 纪依北走上前点名了今天前来的目的,又简单地自我介绍:“我是目前刑警队的队长,叫纪依北,他叫舒克。” 女人到床尾把床板摇起来,从果篮里拿出一些水果出去了。 丁仁严:“你姓纪?那——” 纪依北了然:“是,纪哲就是我父亲。” 丁仁严原本不大的无神双眼睁大了一些:“哦,哦,快坐,我和你爸以前是队友,是他叫你来找我的?” 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充满着希冀与渴望。 舒克记得自己刚进警队时每天就是这么期盼着能有什么任务下来,并且借此一战成名。 “不是,是最近有个旧案需要重查,所以找您来了解一下情况。” 丁仁严一愣:“什么旧案?” “是关于害死夏英霖队长的那个纵火案,目前有了些新线索。” 纪依北没有说出事情真相,装作不经意的样子仔细观察丁仁严的表情。 听到夏英霖的名字,丁仁严脸上的血色登时褪去,苍白得能掩于病服中一般,眼里是灼热的痛和苦。 “什么线索!?有嫌疑人了吗?”他情绪激动,半晌才意识到案情线索哪里是能随便透露的,“哦,我忘了这要保密,你问吧,有什么问题?” 纪依北平静地移开视线。 如果说丁仁严就是凶手的话,他刚才那番反应未免太拙劣。 一般厉害的凶手都会避免问出“有嫌疑人了吗”这种问题,反而会把警察的注意力往自己身上引。 纪依北停顿一会儿,问:“纵火案前一段时间,夏队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吗?” “异常?我没什么印象,应该没有……当时我们在查军火贩卖案,就在纵火一天前,夏队抓到了一个制枪作坊里的管理人,所以我们认为是军火团子怕我们查出底来,才害死的夏队。” 纪依北一愣:“你也认为是被军火团子报复的?” 丁仁严神色不变:“这个可能性最大,当然也不排除是其他犯罪团伙报复,那时候——哎,夏队风头太盛。” 纪依北记得付局曾今警告过他,夏英霖很有可能是因为那串外国网址才丧命的,并且基本肯定纵火与军火团子无关。 为什么丁仁严没有提起呢,还是付局没有告诉过别人那网址的事? “所以军火贩卖案是在夏队去世后才破的?可是我查档案发现定案的负责人是夏队的名字。” “是,纵火案以后过了两天,我们靠当初夏队抓来的那个管理人破获了这一案子,所以负责人还是夏队。” “管理人还在监狱吗?” “应该已经出来了,我记得那时候他只判了八年。” 纪依北悚然一惊。 他之前怎么没想到。 纵火的绝不可能是军火贩卖案的涉及人员。 如果真就这么不屑一击,仅凭一个漏网之鱼就能将他们掘地而起,又何必冒这么大的风险制造这样一起堪称完美的犯罪。 那一团伙只是顺势营造出一种气数散尽的假象,他们背后藏着一个更大的秘密! 而贩卖军火也许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粟,用来停下警队往下深挖的脚步。 “他死了吗?” “谁?” “被抓的管理人。” “不清楚。”丁仁严一愣,“怎么这么问?” 纪依北与舒克迅速交换眼神。 舒克从椅子里蹭得站起:“我马上去查!” . 经纪公司。 夏南枝坐在沙发旁,旁边是申远,对面坐着的则是投资方来谈合同的代表。 她基本上就坐在那不说话,商榷合同细节都是交给申远的。 “对了,开拍时间现在定下来了吗?“夏南枝突然开口。 “暂定是八月份。” 申远偏过头,递去一个“怎么了”的眼神。 夏南枝摇头。 合同便这么签订下来。 申远送走代表重新回会议室,夏南枝正头疼似的用指关节按太阳穴。 “你没事吧,看你脸色不太好。” 夏南枝晃了晃脑袋,背着包站起身:“就是昨晚上没睡好,我先回去了。” 走出公司,阳光正盛。 夏南枝刚跨出大门,身后一个声音:“夏小姐,稍等。” 她回过头,身后站着的是刚才那名代表。 “我们老板的妹妹是您的粉丝,刚才特地摆脱我一定要把你留住,她想见你一面。” 夏南枝略微蹙起眉头,投资方的妹妹? “不好意思啊我还有点事……” 她话音未落,门口突然叽叽喳喳嘈杂的一阵声音,一个少女突然张开双臂老远喊着“夏帮主”扑进她怀里。 夏南枝:…… 夏帮主是她的粉丝给她取得名字。 那女孩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和夏南枝的相似,眼梢轻轻翘起。 她迅速认出来这人就是当时岑敬路发在网上照片的主人公——黄雅禾。 “我超级超级喜欢你的!”女孩眼睛发光,兴冲冲地仰头看她,又撩起衣服袖子露出手腕,“给我签个名吧!” 夏南枝嘴角抽了下,觉得眼前这姑娘简直是个讨厌的“人名币粉丝”,接过水笔在她手腕上签了字。 女孩兴高采烈地嚷:“我要拿着这个去纹身!” 夏南枝:…… “对了夏帮主,你能不能偷偷告诉我你男朋友到底是谁啊!” 夏南枝淡淡:“不能。” “啊!我超想知道的!”黄雅禾倒是一点都没因为拒绝而沮丧,反而更加激动,“网上都传疯了,大家都说你男朋友好帅!” 夏南枝愣了一下。 按理说,她跟巨星一点儿沾不上边,就算恋情曝光顶多一天也该散掉热度了。 她问:“帅?” “有照片啊!虽然只有背影!但是很明显就是个帅哥!” 黄雅禾拿出保存在手机相册的照片给夏南枝看。 是在198酒吧门口的照片,角度是在马路对面的灌木丛中拍的,可以看到夏南枝的侧脸和纪依北的背影。 夏南枝认出来这是两个多月前申远为了传她和陆潜的绯闻通知的记者。 当时的新闻标题还是“新晋演员夏南枝疑似恋情曝光!深夜与男子同归!”,而现在的则是“夏南枝恋情早有端倪!” 这热度恐怕至少有一半是纪依北本身带来的,以他和陆潜打游戏的那个热度随便曝张正面照都该引起轩然大波。 “有正面照吗!”黄雅禾问。 夏南枝瞥了她一眼:“有,但是不给。我还有事先走了。” 没等黄雅禾回答她便径直走了,只听到后面又是一串叽叽喳喳恼人的声音。 . 而警局此时也掌获了进一步线索。 当年被抓进监狱判了八年刑的犯人名叫王范,45岁,出狱后又因为盗窃进过两次看守所,而盗窃原因则是因为为了还赌债。 一个因为盗窃“二入宫”的人,实在不应该有知晓大型犯罪组织机要秘密的能力。 赌场内灯光昏暗,空气中都蒙了层烟雾,里头浓重的烟味若不是抽惯了烟的人进去估计都受不了。 纪依北手机里有一张王范最近一次进看守所时拍下的照片,大概是早衰,已经是一头灰白头发,带着极具浪漫艺术气息的齐肩波浪小卷。 很有辨识度。 本来纪依北来赌场找他还真只是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堵着了。 王范坐在一盏灯下,一条腿搁在椅子上,手里夹了只烟,老远就能听到他大声嚷嚷的声音。 “欸!等儿啊,我去尿个尿!”王范站起身。 纪依北紧随其后。 赌场的卫生间很简陋,没分男女厕。 纪依北在洗手池前站定,洗了把手,透过镜子看正在拉裤子拉链的王范。 纪依北语气轻佻:“兄弟,今天手气怎么样?” 王范回头看他一眼,咧嘴笑起来,露出一口黄牙:“今儿手气还真不错,赢了小几千呢!” “是么,那今天就赌到这儿吧,我有些事得找你聊聊。” 纪依北半坐在洗手台上,勾脚把厕所门关了。 王范一个激灵,略有顾及地问:“敢问兄弟尊姓大名?” 纪依北抽出一支烟点上,掸了掸裤腿:“免贵姓警明察。” 哪晓得这王范听了这话的反应比听是债主还要激烈,登时三步并作两步跳上窗台就要破窗而出。 被纪依北一把往后拽回,重重摔在地上。 “哎哟……”王范含糊吞吐地发出咕哝声。 纪依北甩着手腕,居高临下地问:“不是我说你跑什么跑啊,都‘三进宫’了还这么怕警察?又犯什么事了?” 王范脸上立马堆起讨人嫌的笑容,讨好地望着纪依北:“可不得怕你们吗?您这是来查黄赌毒的?我真没赌!” 纪依北抓抓鼻翼。 现在更加确定原先的猜想,就王范这猪脑子还真不可能知道什么军火的机密。 他要是知道估计那军火贩的头子也是个脑残。 十分钟后,王范乖乖坐进纪依北的车中,局促地东张西望。 “紧张什么,我就问你几个问题。” 王范仍然拘谨,伸手捋了把头发,将灰白的半长发绑到脑后。 纪依北随口问:“你记录上的45岁是真实年龄?头发白得倒早。” 听钢铁直男这么一个问题,王范费了好大的劲才忍住那股鄙视的目光,接着他咧嘴一笑,大声:“警官,我这头发是染的,奶奶灰!嘿嘿!” 纪依北“……” 还挺洋气。 作者有话要说:  黄雅禾大家还记得嘛!就是前十章第一个案子里,用别人眼.角.膜做了手术的那个高中女孩。 之前说过这些案子都不是独立的,所以现在要开始贯通起来啦! ☆、招风耳 纪依北忍下心中的吐槽, 问道:“你第一次进监狱不是因为贩卖枪支吗, 那是暴利啊, 怎么现在还被债主追?” “哎,警官,您这是哪的话, 这不是犯罪吗,我在里边劳改八年哪能再犯呢!” 满嘴跑火车。 纪依北冷冷瞥他:“别给我嬉皮笑脸的,不好好回答一会儿再让你进次监狱, 你难不成忘了赌博也是非法的?” 王范生性胆小,顿时冷汗就下来了。 “别别,我说还不成吗,那不是那种活儿难找吗, 当年我是运气好, 不过也不好,赚了没几个月就给抓了。” “那你当时是怎么找到的?” “我,我那时候给个道儿上的老大当小弟,听人说那里可以私下□□支,我就想买来孝敬他, 谁知道正巧赶上岗位缺人,那里看我机灵就招了我。” 纪依北斜眼看那自以为“机灵”的傻冒,深感大愚是福。 “那当时抓你的警察, 还记得吗?” “那不是挺牛气的一个警察吗,不过我出来后就听人说他死了。”王范的嘴角刚要翘起,余光扫到纪依北严肃的侧脸, 硬是重新放下了。 “描述一下他当时抓你时的场景。” “这我咋还记得请?”王范不大满意地轻声嘟囔,“应该是中午,我刚从厂里出来,当时估摸着应该都回家去吃饭了,那警察就举着把枪进来了,我一看那黑黝黝的枪洞就吓得不行,当场就被他带走了啊!” 纪依北慢条斯理地嘲讽了一嘴:“你一卖枪的还怕枪啊?” “那不你们威武神勇嘛。”王范讪讪,“哪敢跟你们动手呐!” “你就没反抗一下,兴许真逃走了呢?” 王范嘿嘿笑了两声,挠了挠他的“奶奶灰”,“反抗了啊,没用啊,那警察力气太大了!” “那你有打伤他吗?” “没没没!”王范剧烈地摆起手,“我顶多就揪了一下他的耳朵,这真不能怪我啊!他不招风耳吗,我想拽他一顺手就拽到了!” 纪依北瞬间愣住。 招风耳!? 他迅速从手机里翻出夏英霖的照片:“当时抓你的是他吗?” 王范凑近瞅了眼,笑嘻嘻的:“嘿他要没整容的话就不是这人,怎么?难道当时的功劳归错人啦?” 纪依北的侧脸顿时凌厉。 夏英霖并不是招风耳,当时他们支队中也没有一个是招风耳。 纪依北抓起对讲机:“舒克,把人带回局里重新审!” 没过一会儿从小巷转角处驶出一辆警车,舒克带一人下车跑到纪依北车边,一把将王范从车里揪出来。 “欸!欸!这怎么回事啊!?警察同志我没犯什么事啊!” 纪依北烦躁地懒得同他解释,只是随手一挥,很快“砰”一声车门被关上,所有嘈杂也都隔绝在门外。 这事比他想象得还要复杂。 口袋里手机震动。 夏南枝:我已经回家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纪依北原本心中因为千丝万缕的线索与疑点产生的小疙瘩十分奇妙地被这一条简简单单的短信抚平了。 他又给余晓瑶发了条语音—— “重新调查军火贩卖案,当年抓住王范的人不是夏队!一会儿舒克带王范回来你仔细审他!另外调查进度除了咱们队之外别透露出去,付局那也不行。” 真相没出来之前,付局也有嫌疑。 余晓瑶很快回:“头儿你不审吗?” “晚上我去调查个别的事,不回局里。” 回完信息又交待完任务,纪依北稳稳开动汽车。 回家。 . 纪依北一边侧身顶开门一边小心翼翼地提着一盒蛋糕,一进家门便闻到一股菜香,他换上拖鞋,旁边躺着双夏南枝的鞋。 “我回来了!” 这话说出口,纪依北便不自觉勾起唇角。 “这么早。” 夏南枝从厨房探出头,手里捧着两碗肉,“等会儿,我马上就好。” “你会做饭?”纪依北一脸惊诧地走进厨房。 夏南枝无声地翻了个白眼:“我从旁边酒店叫的外卖,放微波炉里转一下而已。” 微波炉“叮”一声。 夏南枝刚要伸手去搬,就被纪依北一把拽到身后:“烫,我来。” 五碗菜上桌。 夏南枝这才发现桌上还有一盒蛋糕,包装她很熟悉,是她从前很喜欢的一家蛋糕店。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 “以前我妈有一次买过两盒这个蛋糕给我们俩记得吗?” 夏南枝停顿一秒,轻轻抿唇:“记得啊——你还偷偷抢了我那盒。” “就知道你这鸡肠子忘不了那事,今天赔你一盒。” “哥哥,这么多年算上利息一盒哪够。” 纪依北嗤笑:“那分期付款可以吗?” “行啊。” 原先纪依北买蛋糕只不过是为了哄夏南枝开心,可这会儿看来她倒像是完全不在意事情的真相。 就像是这广大群体中的异类,夏南枝几乎可以掩藏下自己心底的波澜。 就像一棵树不管面临如何的狂风暴雨、电闪雷鸣,也没有一片叶子飘零,那么,这棵貌似郁郁葱葱的大树实际上已经成了没有生命力的枯树。 就像夏南枝小时候把过去的阴影全部憋在心中,于是患上了创伤性应激障碍。 纪依北直觉不能再让她这么逞强下去。 良久。 他问:“你怎么不问问我调查得怎么样了?” 夏南枝轻轻眨了眨眼,扒了口饭,语气平淡看不出情绪:“我知道你在查就好,我相信你。” “一会儿我找我爸了解些情况,如果能有什么新线索的话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能查出来。” 其实对于刑警来说,相对于残忍缜密的作案手法,他们更怕的是临时起意、甚至并没有太多关联的激情杀人。 作案手法越复杂,暴露的蛛丝马迹也就越密。 夏南枝点头,神色严肃了些:“你查这些——会有危险吗?” “没有啊。”他这话一出口,便见夏南枝满脸的不相信,又改口,“目前还没有。” 王范摆明只是只替罪羊,根本没有入那群人的眼,只是他们大概没想到他会记得招风耳这么个特征,还被警察知道了。 要说真正的危险,至少应该查到“招风耳”的信息后才算开始。 “你一定要小心……” “我知道!”纪依北打断她说到一半的话,玩笑道,“这不为了你都得注意安全吗,不然你到时候哭鼻子可真就憋不住了。” 夏南枝瞪他一眼:“说认真的你耍什么贫!” “行啦!我保证注意安全,活着破案!” 夏南枝凝视着纪依北,没被他逗笑。 一字一顿地说:“哥,你去哪,我就去哪。” 你去哪,我就去哪。 往后纪依北每每遇到千钧一发的危难之际,每次回想起夏南枝说的这句话,内心的柔软便再也不可阻挡。 她说这话时,目光异常坚定,鼻尖泛红,那神情,足以掀起巨浪。 纪依北敛去不正经,伸手掐了掐她的脸:“我知道,放心。” 纪依北对余晓瑶说的那句要查别的事不是匡她的,只不过因为夏南枝那条短信临时换了种方式。 吃完饭后,纪依北架起手机,发视频给纪哲。 “爸,最近夏叔叔的案子重新调查你知道了吧。” 纪哲面色沉重的一点头:“知道,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找我了解情况,问吧。” 纪依北把今天刚了解到的疑点转告纪哲,又问:“我就想了解一下当时捉到王范的前后都发生了什么。” “这就怪了——那时候的确是英霖接到关于军火案的线索,他给我们发了信息请求支援就自己一人去了,本来以为有一伙人但是后来只抓到王范一人,我们还没赶到就已经结束了,王范已经扭送回局里了。” “是夏队亲手带回来的?” “没错,但是很快又走了,王范被关在审讯室内,被铐上了手铐。” “手铐——是景城公安的吗?” “是,那种手铐真伪很容易辨明,不可能从警局以外的地方得到,而当年警局里我不记得有什么具有招风耳特征的警察。” 纪依北垂头抓了抓鼻翼:“那么如果王范没有撒谎的话,夏队是认识‘招风耳’,并且也知道招风耳以他的名义捉拿的王范……所以可以确认一点,两人交情不错,很有可能招风耳就是杀害夏队的真正凶手!” 为什么呢?—— 纪依北基本可以确定王范随口说出的“招风耳”这个特征不是故意给出的假消息。 夏南枝坐在对面,腿上一只毛绒兔子,正拿着小勺子一口一口舀蛋糕吃,听到这里时抬眼看了下纪依北。 “等会儿。”纪哲突然出声打断,“但是凶手为什么要帮我们抓王范呢?” “我们目前怀疑王范只是替罪羔羊,而凶手才是真正和军火贩同一阵营的人,他抓王范也只是为了阻止警方进一步调查下去。” 纪哲一顿,手指交叉放在嘴边呼了口气:“有没有可能凶手就是提供王范信息给英霖的呢?” “您知道是谁提供信息的?” 纪哲:“不清楚具体是谁,但的确是有人提供的信息才去的。” “这是个线索,等今晚上王范审讯下来也许会有更进一步的人物形象塑化——” 纪依北话说一半,突然瞥见刚才大盒的蛋糕已经被夏南枝吃掉了大半。 “……你少吃点,一会儿该胀了。” 原本皱眉沉思的纪哲突然听见这么一句随即抬头:“你屋里还有别人?” 夏南枝:…… 纪依北:…… 夏南枝见对面男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撇了撇嘴:“叔叔,是我。” 这次案件事关夏英霖,大晚上的夏南枝在纪依北家里,纪哲倒也没觉得奇怪,安慰道:“南南你也别太难过,说不定这次的发现能还你爸一个真相。” “嗯,我知道。”夏南枝点头。 . 入了深夜。 夏南枝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便见纪依北正懒懒靠在门边,手环着胸:“怎么,今天乖乖睡客房了?” 夏南枝低头笑,用毛巾随意地擦了擦头发,跨进被窝:“这不刚刚跟叔叔通气过,哪还好意思爬上你的床。” “哦。”纪依北煞有介事地点头。 接着上前撩开被子一角,径自躺进去,“不怕做噩梦了。” “你……”夏南枝微愣。 “嘘。”纪依北将手指往唇边一放,压低声音,“别叫他知道。” 说罢他长臂一捞环住夏南枝的颈压到床上,两人仍保持着安全的距离,只有纪依北的一只手臂搭在她身上。 “睡吧。” 夏南枝轻嗯了声,环住他的腰挤进他怀中。 ☆、烟蒂 “老大, 这是根据王范描述让专家画出的犯罪嫌疑人侧写。” 纪依北从余晓瑶手里接过图纸, 上面画着的是一个身材敦实的圆脸男人, 招风耳,眼睛细得像条缝,在人群中倒是特征显著。 纪依北手指在纸上弹一下:“重新调查当时夏队的关系网, 不排除犯罪嫌疑人与他关系密切的可能。” “马上去!”余晓瑶风风火火地跑走了。 纪依北掏出手机,对着图纸拍下肖像图发给夏南枝:“你见过这样的人吗?” 信息刚发出去,就听到身后“叮咚”一声短信提示音。 夏南枝站在门口, 一袭风衣,一只手拿着手机扫了眼,直接说:“没什么印象。” “你怎么过来了?”纪依北吃惊。 “新戏开拍前我有几个月的假期,在家里待着也没事干不如来这, 就当配合调查了。” 早上纪依北起床上班时夏南枝还在睡觉, 他便轻悄悄地没惊动她。 纪依北走上前揉了把她的头发:“那你去我位置上坐会儿,抽屉里有几颗糖,我忙完了来找你。” 说实话,以夏南枝现在的精神状态让她一个人待在家里,纪依北反倒不放心。 感受感受这儿的人气儿也好。 “欸, 依北!”付局推开门进来,余光瞥见正坐在刑警队队长宝座上的夏南枝,“南枝也在啊。” 纪依北下意识看了眼夏南枝, 发现她目光陡然锐利起来,先前浑身上下弥漫着的倦怠也一并消失。 “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纪依北略微一顿:“刚审了王范,线索断了, 要重新换调查思路。” 等付局又交待几句走后,纪依北轻轻舒了口气,到饮水机旁接了杯热水给夏南枝,她仍然望着付局离开的方向出神。 “喝口水。”纪依北伸出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夏南枝回过神,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你怎么没跟他讲实话?” “这案子牵涉太多,除了我们这几个一线办案人员其他人能瞒就瞒。”纪依北轻描淡写。 夏南枝牵起嘴角,又倏然一顿:“纪队,我爸的手机当时在火灾现场有发现吗?” 手机不容易被分解,但当时手机的确不在那个下水道中。 纪依北飞快地给物证科打电话,询问当年火场中有没有发现夏英霖的手机。 十分钟后。 答案是有。 也就说明了当时抓王范时的那条信息应该就是夏英霖自己发的,而真正抓住王范的“招风耳”的确是和夏英霖结伴前去,两人应该关系匪浅。 而真正杀死夏英霖的凶手根据目前的线索表明,也应该是和夏英霖熟识。 拥有警队才有的sap武器、实时了解目前案件进程、具备一定搏斗技巧、捉拿王范后冒名夏英霖。 ——线人! 与此同时,夏南枝:“线人!” 绝大多数的线人为了更好的偷偷潜入案件内部而不被发现,经常在现实生活中是十分不显眼的身份,或者为了维护自己平静的生活即便亲手捉住嫌犯也冒用警察的身份。 这都是无可厚非的。 也解释了为什么他会有sap,或许是在潜入军火工厂时夏英霖给他的防身工具,而他又在当天晚上用这一武器杀害了夏英霖。 纪依北迅速转过电脑屏幕,登入办公网页,搜寻先前夏英霖名下登记的线人身份。 也是同样为了掩护线人,通常来说线人只跟同一名警察联系,由于办公网页是近几年才更新的,也就是说过去其他警察不会知晓同伴的线人到底是谁。 纪依北将资料卡一张一张看下去。 最后鼠标停在一个男人身上。 圆脸、小眼、招风耳。 代号“招风”,1970年出生,景城本地人。 纪依北迅速拍下照片发过去:“舒克!马上去查这个代号叫‘招风’的男人!” 这个工作内容庞大冗杂,1770年出身的景城本地人数不胜数,而线人本身又不可能有犯罪经历,只能从城市人口入手比对照片判定。 两天后,终于获得了“招风”的真实身份——名叫赵峰。 纪依北看着资料库上“死亡证明”四个字,头疼地拧了拧眉。 他鼠标向下滑,视线在赫然出现的死亡时间与死亡原因上定住了。 死亡事件:2006年2月10号。 死亡原因:车祸。 正是夏英霖死后两天,死亡原因又是如此可疑的原因。 实在很难让人不往深处怀疑。 婚姻状况一栏写着“无配偶”。 “纪队,这个赵峰就孤家寡人一个,当时车祸后遗体都没人管,最后还是医院料理的。”舒克抱着最新调查结果进来。 “车祸呢?是蓄意的吗?” “这个才是奇怪的地方,的确有蓄意的痕迹,但是你猜怎么着——是赵峰突然踩下油门朝着另一辆车开去,所以是赵峰有蓄意嫌疑,结果他死了那一辆车的司机倒没死。” 纪依北手指在纸上轻轻点了两下,问道:“赵峰的车有被动过手脚吗?” “记录中显示是没有的,体内酒精含量也没有超标。” “这就怪了,没有谋杀的迹象,反而像是冲着死去的。” 纪依北停顿一两秒,又问,“他的墓在哪?” 这个墓园里,格外凄清冷落,弥漫着一股孤独、荒凉和脆弱的气氛。 傍晚的风将坡上杂草塑成波荡,一涌接着一涌。 纪依北踩着台阶向上,站在一尊墓碑前,上面贴着一张照片,显然是身份证上的——没有亲戚好友,医院只能提供这么一张照片。 照片即便模糊,也容易辨认出的确是“招风”没错。 “纪队,现在怎么办?”站在一旁的舒克问。 纪依北抬手做了个打断的动作,接着他蹲下来从石碑夹缝里取出一个烟头,缝隙中还有烟灰,显然是被风从石板上吹进夹缝里的。 烟灰有许多,都落在夹缝中。 显然是有人来过这,并且站在这座墓碑前抽完了一支烟! 这个赵峰并不是完全没有朋友! 纪依北环视一圈,这墓园并不是管理严格的,周围也没有监控布控,他将烟头放进证物袋里:“带回去验dna。” . 从墓园里出来,纪依北裹狭着晚风走出去,马路对面停着一辆眼熟的车,驾驶座上夏南枝正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纪依北十分轻快地朝着那个方向吹了个口哨,把警车钥匙与物证袋扔给舒克:“我就不回去了。” 舒克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立刻了然,趁他不注意翻了个白眼,明知故问:“那你干什么去?” 然而舒克还是低估了他们队长的不要脸程度。 只见他大大方方往汽车方向一指,一本正经地说:“安慰受害人家属。” 这时夏南枝也发现他们俩出来了,摇下车窗探头冲他们淡淡一笑。 舒克:“……” “走了!烟蒂的检测消息出来跟我说一声。”纪依北重重拍了两下舒克的肩膀,大跨步坐进车里。 车上是一股淡淡的檀香木混合着温暖的麝香味道,让人不由心安下来。 纪依北深吸口气,撩了把裤腿,瞥见夏南枝手机上的单机小游戏界面。 “等很久了?” 夏南枝看了眼手表:“还好,就20分钟左右,查到什么了吗?” “查到一个烟蒂……”纪依北把刚才的发现简要的告诉她。 这些天来,夏南枝几乎成了纪依北的司机,整天以受害人家属提供线索的名义在警局里游手好闲,然而她确实是完全不记得过去了。 “你刚才干嘛去了?”纪依北问。 刚才准备来墓园时纪依北才发现夏南枝不在办公室等他,这才和舒克一块儿开着警车过来。 “去找了一下我的心理医生。” 纪依北一顿,偏头问:“怎么样,有想起什么来吗?” “没有。”夏南枝慢条斯理地转动车钥匙,慢吞吞松开离合器,“所以害死我爸爸的凶手已经死了?” “不一定——还不能完全确定赵峰就是那个凶手。”纪依北突然抽了一口凉气,被一个猜测莫名觉得有些冷。 夏南枝的问题提醒了他,赵峰还真不一定已经死了。 一份死亡证明在蓄意伪造面前并不能说明什么。 培养一个与警队有密切关系的杀手是难得的,就算暴露了也未必就到了非死不可的地步。 如果这么一想,那场车祸中赵峰的举动也就有了解释。 他一心求死只是为了“死”后塑造一个全新的身份。 “怎么?” “如果没死,等烟蒂唾液检测出来就会知道。” 夏南枝不禁闭了闭眼,说实话,她不愿意就这么接受那个砍下爸爸手臂的凶手已经这样去世的现实——太便宜他了。 刚才得知这一消息时她甚至差点控制不住自己,和纪依北说去看心理医生也不过是随口的瞎话,她只是一个人去静了一会儿。 这么多年,那个盘踞在心中折磨了她十几年的黑暗想法几乎冲破胸腔,却又硬生生被掐断了源头,化作一团雾气逼得她红了眼。 . 这个夜晚尚且是平平静静地过了。 夏南枝发现纪依北这人的睡品实在说不上好,客房的床本就不太大,纪依北睡觉时整个人都严严实实地圈在夏南枝身上。 也因为这个姿势,本来就浅眠的夏南枝天还未大亮就感觉到自己的腰侧坚硬滚烫。 她睡衣被撩起一角,白皙微凉的腰间只隔着件纪依北的薄睡裤。 有点烫。 拉着窗帘的昏暗房间内,夏南枝不动声色地咽了口唾液,那鲜明的触觉倒让她睡不着了。 她侧头便能看见纪依北正紧闭着的双眼,鼻梁高挺,薄唇抿着,随着呼吸胸口起伏。 夏南枝悄悄提起一条他的手臂,想把他翻个身,却不料纪依北在梦中都能敏捷地避开那只推他的手,反而变本加厉地重重圈紧她的腰按进自己怀里。 夏南枝一个措不及防,下一秒耳朵就被温热的唇瓣蹭了蹭。 “乖,再睡会。” 夏南枝:“……” 刚刚半醒的纪依北声音低沉粗糙,像是张粗粝的砂纸,磨得人起鸡皮疙瘩。 夏南枝恍然觉得自己像是强装出一幅“美人在怀,坐怀不乱”的假正经形象。 她又侧眼看了眼纪依北,最后默默在心底缴械投降了。 “哥哥…”夏南枝唇瓣微张,声线柔软无骨,手指顺着他的脊柱线往上爬。 刚要重新陷入梦中的纪依北当即被这一声弄得头皮发麻,瞬间清醒了。 两人在无声中四目相对,夏南枝率先弯起眼角,就着现在的位置轻咬住了纪依北的下巴,又伸出舌尖在上面转了一圈。 腹部的坚硬与热度以夏南枝可以感知的程度攀升。 ☆、枪 与此同时, 手机铃声响了。 纪依北:“……” 夏南枝:“……先接电话吧。” 自从上次也是这样被打断以后纪依北体内就憋着一股火, 奈何出了这样的事他若还想着干那档子事未免太禽兽了。 夏南枝这几天也格外的安分, 叫睡觉就睡觉,从来不乱撩拨,今天突然发起攻势纪依北登时缴械投降, 不存一丝理智。 “不管。”纪依北一手按住夏南枝的手腕压在头顶,另一只手掐着她的腰摩挲着上面的嫩肉,激励地吻了上去。 电话断了一个又紧接着打来。 夏南枝浑身轻轻颤栗, 不自觉地从嘴边溢出细碎的声响:“……等会儿,好像是警局打来的……” 纪依北重新唤回一丝理智,余光扫了眼床头的手机,是余晓瑶打来的。 “说话!”纪依北气急败坏, 冲着手机喊。 加班到现在还被吼了一通的余晓瑶一脸的莫名其妙, 翻了翻刚从法医科传过来的传真:“啊?唾液检测出来了,居然是rh阴性血,而且还有吸毒反应。” “rh阴性?”纪依北惊诧,“你看看赵峰的血型是什么。” “赵峰?”余晓瑶一边奇怪一边翻开他的死亡证明中的医院报告,在血型一栏赫然写着“rh阴性”! “老大你不会怀疑他没死吧?” “血型一样?” “是……”余晓瑶仍然有些惊魂未定, 后背发凉。 “去医院彻查那起车祸,再去缉毒队通通气看有没有关于他的信息。” 挂了电话,纪依北垂眼看身下的夏南枝, 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把刚才散落的肩带重新拎回了正轨,只不过睡衣仍然和方才一样松松垮垮,露出白皙纤细骨骼分明的锁骨与肩膀。 夏南枝目光冷静:“还活着?” “十有八九是。” 夏南枝挣开被束缚着的双手环住纪依北的肩膀, 屈起膝盖在纪依北两腿之间蹭了蹭。 “结束以后再去上班吧……” “……” . 于是这个醒得过早的早晨,夏南枝被纪依北一番折腾以后终于是累得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了,重新睡起了餍足的回笼觉。 纪依北在一旁穿好衣服洗漱完,出来便见夏南枝还保持着方才的姿势趴在床上,不自禁地轻笑出声。 他单腿跪在床上,倾身靠过去在夏南枝侧脸盖了一吻。 “宝贝儿?” 夏南枝耳根微动,意识模模糊糊中觉得这个称呼很有趣,很符合男人在床上吃饱喝足后甜言蜜语的特点,于是她强撑着精神动了动眼皮算是回应。 “嗯。” “还痛吗?” 夏南枝脸颊在纪依北的手心蹭了蹭,眼睛都没有睁开,只是柔柔一笑,轻轻喟叹一声:“不疼,舒服。” 纪依北:“……” 这个妖精! 纪依北额头青筋直跳,体内的冲动很有要再迸发一次的迹象,但也知道已经磨磨蹭蹭一个多小时,再不去可真是要被他们批.斗了。 于是他只好摸着鼻子悻悻直起身,将被角仔细掖进去:“你多睡会儿,今天就别来局里了,我尽量早点回来。” 夏南枝已经没力气回答了。 一个小时后,夏南枝重新睁开眼睛,即便拉着窗帘也能感受到外头天气不错阳光明媚。 然而夏南枝着实没有享受的闲情逸致,她浑身上下跟散了架似的,刚结束时尚且只是累,这会儿一动不动地躺了一小时骨头都硬了。 良久,夏南枝终于伸长手臂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 从通讯录里找到何彭。 又将昨天在纪依北办公桌上拍来的一张赵峰的资料发过去。 夏南枝:何总,有空的话可否帮我查一下这个人的住址。 半小时后便收到回复—— 何彭:稍等,我叫人去查。 夏南枝多多少少了解到了何彭的身份,除了是娱乐公司ceo以外他涉足的投资范围广大,其中不乏游走于法律边缘的灰色产业。 她想,指不定何彭真有途径能查到。 此时的警局已经确认了赵峰的确没有死,确认方法很简单,赵峰的骨灰盒中明显那并不是人的骨灰。 纪依北将手中的资料递给赵东鑫:“把你们辖区的吸毒案底名单给我一份,进行面部扫描看看有没有这个人。” 赵东鑫接过,随口插了一嘴:“处理夏队的案子呢你今天怎么还迟到。” 纪依北面不改色,原封不动的一句:“安慰受害人家属。” 赵东鑫没反应过来这话中的含金量——这可是安慰了一晚上的节奏啊,他只是略微点了点头,又问:“我听说夏南枝就是夏队女儿啊,她怎么样了?” 纪依北抬眼瞧他,想起这赵东鑫先前打过夏南枝的主意,当时不觉得什么,现在倒有了自己的宝贝被人觊觎的危机感。 于是他大尾巴狼似的一本正经:“那丫头最近缠人缠得紧,早上还不愿意我来上班。” “欸?你俩住一块啊?”那话暧昧异常,赵东鑫随即一愣。 “嗯,她搬我那去了。” 赵东鑫立马吃惊地瞪大眼睛:“为什么!?” 纪依北慢条斯理地一耸肩:“还能因为什么。” “你们……在一起了?”赵东鑫见纪依北轻轻一点头,当即怒火中烧,“兄弟,朋友妻不可欺知道不!?哪有你这样挖人墙角的!?” “呸,谁朋友妻了?你那时候动那心思都算挖我墙角了!”纪依北得了便宜还卖乖,甚至倒打一耙。 “等会儿,什么意思……你那时候说的小姑娘有喜欢的人不会就是你吧?”赵东鑫这个山顶洞人并没有听到网上疯传的八卦言论。 纪依北脸上浮现出蜜汁微笑,点头。 赵东鑫:“……” 纪依北笑得更为猖獗。 “那个,阿明,你要去付局那吧,帮我把这个报告帮我带给他吧。”纪依北将桌上上次案件的总结报告递给队里的兄弟。 阿明接过,风风火火朝局长办公室跑去。 “付局。”阿明推开办公室门,“这是纪队给您的报告,这是我的。” “行……对了,夏队的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已经查到赵峰了,只要能找到他案件就能进一大步。” 付局一愣:“不是说线索在查到王范后就断了吗?” “没啊,王范提供了关键性线索。”阿明浑然不觉地继续说。 付局面色沉下来,抬手挥了挥:“行,我知道了。” 等到阿明出了办公室,付局脸色才真正黯下来,目光冷冽,无声地转动手里的钢笔,好一会儿才拿起手机,拨通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 “喂?是我……那小子已经起疑心了,都追查到赵峰了……是,在他们查出来之前解决掉赵峰,做干净点,那小子不好糊弄。” 天空又下起了蒙蒙细雨。 “赵峰”这个人的案底被处理的非常干净,就连医院也没有留下什么痕迹,没有吸毒案底,就像是凭空消失一般,成功变身成另一个身份。 而这个身份让警察有几分捉襟见肘。 一行人正在会议室里重新开会,纪依北刚交代完重新调查的任务,突然手机震动了一下。 四天前夏英霖白骨刚发现时,纪依北怕夏南枝会想不开而做出什么反常的举动,便偷偷在她手机上装了追踪系统。 本来这几天看她倒也平淡,纪依北便没有经常看定位。 只不过系统中设置了偏离市区过远时的自动提醒功能。 纪依北一边做了个散会的手势,一边掏出手机。 而当他视线一扫到手机屏幕时,纪依北顿时愣住了——位置显示,夏南枝正在她父母的那个陵园中。 她每年只有在忌日那一天才会去那。 纪依北立马打电话给夏南枝,但却迅速人挂断。 这不寻常! 纪依北飞速跑出警局,连伞都没有打,他同时给夏南枝打电话,然而却都被挂断,几近焦灼的情绪在他胸中扩散。 纪依北坐进车里时朝警局对面的小公园里看了眼。 那个方向看过去可以看到当年曾今发生过火灾的那幢公寓。 被雨水打落的树叶在池水上翻滚,砖石间透出湿冷的阴气,水边的树虬根曲绕,根须蔓延千里,从这个城市的各处角落汲取养分。 . 而此时的夏南枝神色平静,同样没有打伞,迎面的风掀起她的外套,斜着洒下来的雨水沾湿脸庞。 她将双手插进兜里,步履稳健,一格一格踏上台阶,庄重、冷静。 就好像这个场景已经在她心中排练了无数遍。 夏南枝心中有一个声音不停告诉她自己“往者不可留,逝者不可追”,可她仍然一意孤行,并且从容。 她要留、她要追。 这么多年来,始终盘踞在她心中的梦魇终于就要真相大白,她必须得用自己的方法解决掉他,纵使也许往后的日子她会被此纠缠。 对于夏南枝来说,这一步,是一种无以言表的深层皈依,她会孤身冲入那黑暗,并为眼前这两座墓碑底下的冤屈与潦倒还一个清白、一片光明。 夏南枝平静且坚定地跪在墓碑前,腰杆笔直,目光中是无限难以言说的情感。 口袋中的手机不停震动,夏南枝看着屏幕上的来电提示——哥哥。 从前在她还在读书时,夏南枝就把他看作是自己向上的信仰,这些天的同居生活更是她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快乐。 人呐,总是贪得无厌。 这是不对的。 一直以来她都克制自己的情感,把自己变得好像是不会受任何心灵煎熬的异类,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情感比谁都要敏感、比谁都要脆弱。 “再见了——哥哥、纪队、纪依北。” 夏南枝眼圈通红,泛着血丝,发出呓语般的呢喃。 她脊背直得有些僵硬,几近虔诚地打开墓碑前的石砖。 那底下是夏英霖与张含的骨灰盒。 夏南枝把骨灰盒往旁边轻轻推了几寸,在那下面—— 赫然一支黑色手/枪! 作者有话要说:  emmmm又是一个卡点……不要骂我 怕你们误会,先说明不是自杀 ☆、生气 月光清冷, 照射在池水上, 波光闪烁。 夏南枝大大方方走进陌生的小区, 径直朝着电梯方向走去。 后面突然一声:“——等一下!请问您是这边的住户吗?” 夏南枝回头,装作无意地取下面上的口罩,当即看到眼前的女孩露出欣喜吃惊的表情, 于是夏南枝食指悄悄在唇间一放:“嘘。” 她眨了眨眼,手指指了指楼上。 夏南枝抿了抿发干的嘴唇,趁着那人发愣的间隙直接拐进电梯, 刚才脸上的温和瞬间消失,甚至挂上了冰碴子。 她放在兜里的手紧紧握着一把冰凉的手\枪。 电梯抵达22楼,夏南枝找到赵峰的公寓号,在门外悄悄闭上眼睛, 再睁开时, 她毫不犹豫地按下了门铃。 “谁啊?”门板后响起粗厚的男人声音。 “我是住你下面的,你家漏水快把我那淹了。”夏南枝平静,看不出异常。 赵峰透过门眼往外看,一见夏南枝清瘦又漂亮,当即把心中的怀疑与警惕放下了, 乐呵呵开了门。 “不会啊,我家没漏水啊。” “你家没漏我那的水是哪来的?”夏南枝抱怨反问。 她只看了赵峰一眼就移开视线,招风耳、小眼睛, 的确就是资料卡上的那个男人,胸腔中腾起的怨怼与愤怒挥之不去。 夏南枝觉得她再多看他一眼就会忍不住立刻拿枪在他脑门上开个洞。 赵峰侧身:“那你进来瞧瞧啊,真不是我这的问题。” 夏南枝直接跨进他的家门, 刚才在外面时她早已经观察过这公寓的构造布局,轻车熟路地推开卫生间门。 她随意地观察一番,地上是湿的,偏头问:“你刚才洗澡了吗?” 赵峰摸了摸自己的招风耳:“是啊。” 夏南枝皱起眉,佯装出另一种模样:“我也不懂这个,是下水道出问题了吗?欸,你给我看看呗,我那卫生间都进不去。” 说罢,她便跨一步站到赵峰身后,赵峰在地漏口蹲下。 一不触及夏南枝的目光,她便迅速冷下来,夏南枝望着赵峰的背影,似有似无嘲讽地勾起唇角。 悄无声息中,夏南枝的手探进口袋中。 . 当纪依北根据定位赶到时,正好从对面蹿出一辆锃亮的黑色轿车,险些与他撞上,从那辆车上下来两个黑衣男人。 肌肉发达,目露凶光。 纪依北只看了一眼就意识到如今这场面恐怕不对劲。 那两个男人身上的气质很像是专业杀手,并且很有可能配枪! 此刻夏南枝的手机已经关了机,根据定位的最后消息的确是在这里,别无他法,纪依北只好悄悄紧跟着两个男人。 看着他们俩上了电梯,一路直上,数字停在“22”上。 夏南枝拖着被电得已经使不上力的赵峰,随手扯了根电线将他的双手束缚在身后绑了个死结。 “你,你……到底是谁?”赵峰一不小心轻敌,没想到自己竟会落到这般下场。 夏南枝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恶意,她居高临下地望着赵峰,似笑非笑:“我?还记得夏英霖吗,那是我爸。” 赵峰瞳孔急剧收缩,当即抽了口凉气。 夏南枝手里举着枪,稳稳当当对准赵峰的太阳穴。 如今她已俨然成了审判者的形象。 她声音很淡,泛起一层浅浅涟漪:“我问你,夏英霖,是你杀死的吗?” 这时候,突然凝滞的空气中划过一道尖利的警笛声,摔碎了原本看似平静的假象。 夏南枝飞快地朝窗外扫了一眼,底下并没有警车。 事有蹊跷! 夏南枝将枪口抵住赵峰的后脑勺,声音冷冰冰的:“跟我过来!” 赵峰双腿发软,被夏南枝半拖半拽,身后还是一支黑洞一般的□□,他几乎是爬着出门的,狼狈至极。 电梯上的数字不断上升。 夏南枝当机立断,一脚踹开楼梯间的门又关上,她眼里有火。 透过门隙,夏南枝往外看,从电梯里出来的两个男人显然不是警察,那凶神恶煞急匆慌忙的模样显然来这的目的是和她一样的。 她当机立断,立马拽着赵峰往上爬了两层楼——那群人若是在屋子里搜不到人一定以为他跑了,而不会怀疑他会往楼上跑。 雨水从楼道窗户中飘进来,丝丝凉意。 “回答我的问题!”夏南枝用枪在他头顶砸两下。 赵峰被迫跪在地上,双手被束缚于身后,耳朵被砸出血痕,头发散乱开,双目猩红,狞笑起来:“是又怎么样?!” 他也知道自己如今不是死在夏南枝的枪下,就是死在那一伙人的手里。 终究逃不过一死。 周围静寂了几秒,夏南枝如遭冰冻的面孔刹时有了崩溃的迹象,她目光紧紧定在赵峰身上,几乎不受控制地攥紧了手里的枪。 ——食指扣在扳机上。 子弹一触即发。 突然身后一句抑制的低沉声音。 “——夏南枝,你他妈给我住手!”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夏南枝当即如遭电击,她终究也没有扭过头去,咬牙切齿道:“是他杀了我爸!” 纪依北一步步小心翼翼地靠近,心跳如雷,仍强镇定下来强迫自己像与绑匪谈判一般:“听着,夏南枝,你杀了他是给你爸报仇了可你妈妈呢!赵峰背后牵扯着一张巨网,他只不过是其中一环,而真正的背后主使还在网中央呢!” 他谈判经历无数,从未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胆战心惊过。 生怕夏南枝一个冲动当真扣动了扳机,那才是真正的没了回旋的余地。 夏南枝脸色惨白没了一丝血色,一双眼睛紧盯着赵峰。 “夏南枝,杀了他只会便宜了背后的人,你知道我对你下不去重手,即便你对我开枪我都不可能把枪口对准你,可是你想过你杀了他以后我们该怎么办吗?” 纪依北语气沉稳,散发出不容抗拒的威严,可说话的内容却又这样柔软。 夏南枝泪眼模糊,但仍倔强地没有回头。 “——你要和我分手吗,南南。” 与此同时,楼下的大门突然一声巨响——是那两个男人追出来了! 纪依北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她身旁,一把夺过她的枪把她圈到身后,又飞快地拿枪抵住刚有所动静的赵峰的脖颈。 那两个男人大概以为赵峰是从楼梯逃走了,飞速下楼去追。 黑暗中,夏南枝已经浑身脱了力,虚弱地靠在墙壁上,难以抑制地喘着粗气。 纪依北没有再看她一眼,确认安全后迅速给舒克打了电话请求支援,以防自己就这么带赵峰下去会对那两人堵到。 若是平常他一打二尚且还绰绰有余,只不过夏南枝在他不敢去冒险。 刚才的警笛也是他故意放的,就怕夏南枝会和那两个男人撞上。 一想到夏南枝…… 纪依北就觉得头疼。 就这么寂静了十几分钟,谁也没有跟谁说话,直到舒克带来的支援到达,纪依北才回过神来。 他不动神色地将那把枪放进口袋,没有伸张。 “头儿!没受伤吧?”舒克“砰”一声撞开门冲进来。 “没事。”纪依北不以为意地一摆手,揪着赵峰的领子往前一拽,转交给另一名刑警,“刚才已经认了夏队就是他杀的,先带回去,明天我来审他!” 一群人一块儿下楼。 夏南枝安安静静走在纪依北身旁,看不出什么神色的异样,倒也让大家忽视了为什么她会在这的问题。 舒克和几名刑警带着赵峰坐警车离开。 夏南枝则被纪依北不大爽地拽进他方才开来的车中。 光听车门砰一声巨响就能猜测出这会儿纪依北胸中的怒气值大概是爆表的。 夏南枝转了转手腕,仍然绷着一根神经,她悄悄侧眼去看纪依北,他垂着眼,不做声一言不发地把油门踩到底。 汽车在夜晚的马路上如离弦之箭。 车速直接飙上一百码,纪依北眉头紧皱,余光瞥见夏南枝仍然神色平平,半点没有被吓到。 突然一个急刹车。 下一秒纪依北就狠狠将夏南枝按在椅背上,咬上她的唇瓣,动作激烈,唇齿相交 等再松开时,纪依北才发觉夏南枝终于有了表情——她皱着眉,倒抽了口气。 他气得冷哼:“呵,还知道痛?” 夏南枝勉强从他手中挣出自己的手腕,撩起衣袖,上面果然青青紫紫一大块,她低着头淡声解释:“不是你弄痛我的,是……那个人弄得。” 夏南枝纵使是偷袭,也还是在用电击棒对付他时被他扭伤了手。 纪依北看着她的手腕默了一阵,最后松开了她的手。 直到进了家门两人都没有再讲一句话。 纪依北一进门便直接从储藏室里翻出一瓶药酒,走进夏南枝的房间一把拉起她的手。 那淤血不快点推开恐怕整个手腕都得紫了。 他倒了一些药酒在手心,又用手掌捂热后一把盖在夏南枝手腕处,从他手心里传来的温热随着药酒渗透进皮肤。 夏南枝就像是先前两人还没在一起时,只要纪依北一做出什么逾矩的举动,她就慌不择路、不知道该怎么办。 比如现在。 她手腕发烫,但却恍惚觉得只有一小部分原因是药效,而主要是因为那只覆盖在上面的宽厚大手。 明明刚才纪依北还那样生气,现在却细心地替她上药。 尽管还是黑着脸。 夏南枝简直有些摸不着头脑。 许久,纪依北突然出声,夏南枝心头一颤。 “你怎么会去那里?” 夏南枝诚实回答:“我找一个朋友替我查赵峰的线索,他替我找到的。” “枪是哪来的?” 夏南枝抬眼看他,这回却不回答了。 “说话!”纪依北愤怒。 “……” 气愤重新陷入诡谲,仿佛随时准备开始一场大战,纪依北气急败坏,夏南枝拒绝配合。 夏南枝看着面孔紧绷着的纪依北,忽然觉得很难过,他们原本就不是一类人,是她非要去撩拨他才会有今天这种局面。 如果没有她—— 如果没有她,纪依北这时候已经去审讯赵峰,不会难过、不会气急败坏,只会为抓住凶手而高兴。 要分手吗? 也许分手才是对他好。 夏南枝不自觉地这么想着。 可她却恍然发现,失而复得是人生一大幸事,得而复失却是多大的磨难,她舍不得,说不出口。 她不由自主抓紧纪依北的袖子。 纪依北将她脸上几不可察的表情尽收眼底,突然轻轻叹了口气,抹药酒的动作也随之轻下来。 “夏南枝,你前几天为什么突然哭我没再逼问你,枪是从哪来的我也可以等你想说了再告诉我,可你不能仗着我对你的心软就随便辜负我!” 夏南枝恍然抬头,下意识开口:“我没有。” 纪依北紧抿唇,眸色漆黑,望不见底,就快把她陷进去。 好一会儿,纪依北突然拨开那只扯着他袖子的纤瘦小手,退后一步转过身:“你自己想清楚再跟我说话。” 他语气决绝。 屋内点点灯光闪耀夏南枝黑暗的心间,这是她贪婪留恋着的温暖与光明。 “纪依北!” 夏南枝几乎在他往前刚跨出一步时便不由自主地喊出声,手指重新攥住他的衣服,用力到指甲都泛白,轻轻颤抖着。 纪依北停了脚步。 “纪依北……”夏南枝语带乞求,眼前因为盈眶泪水模糊一片,连带着他的身影都变得影影绰绰。 模糊中,他转过身。 接着夏南枝感觉到自己脸庞被一双大手轻轻捧起,指腹摩擦她的脸颊。 “哭什么。”男人声音沉着,却带着平常没有的称得上温柔的声线。 夏南枝红着眼望进他眼中。 她听到自己几近虔诚的声音。 “我喜欢你。” “我只喜欢你,比你以为的还要早,我就喜欢你了。” “纪依北……” “你能不能……不要和我分手。” 作者有话要说:  感情戏不会虐的呀~ ☆、救赎 她对纪依北的感情比她原本以为的还要深得多, 原来夏南枝想, 只要在一起过即便往后分了手也足够她细细回味一辈子, 可现在的她,连分手都不愿意去想。 原来的夏南枝,把自己全副武装, 人前她可以笑,人后她却总是冷漠,她把自己变得没心没肺, 与人始终疏离。 全网唾弃不会使她困扰,甚至好友背叛都不会让她难过,她习惯了一个人。 唯独纪依北是一个例外。 在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到的很久以前,纪依北就是她心中唯一的例外。 如今她便是这样恳求心中的例外不要离开她。 “别跟我分手。”夏南枝在心中默想。 她面上虔诚, 眼里泛着泪光和另一股不知名的光芒, 忽明忽暗,化作一团温柔缠绵的水汽包裹住纪依北。 下一秒,夏南枝突然被拦腰抱起,一双大手环过她的大腿束缚在她的尾椎骨,嘴唇被激烈啃噬。 她被抵在墙上, 后背立刻起了一层薄汗,全身过了电,从脚趾到灵魂都蜷曲起来, 叫嚣着更用力的对待。 纪依北托着她,感受腰间被她双腿紧紧夹住,胡乱地凑上去亲她的唇瓣。 含糊的咕哝声从夏南枝嘴角溢出。 纪依北最受不了她这样。 一手抱着她, 放在她臀部的另一只手动作不停,冲冲撞撞地大步走进卧室,用脚带上门。 他凑在她耳边,声音充满情.欲:“混蛋,把你哥的真心当狗肺!” 夏南枝意识浑浊中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身体比心灵的反应来得更快更真诚,她还没回味过那话中含义,当即伸手掐住纪依北的腰带。 “咔哒”一声,金属的声音像一条弦拨通了夏南枝心中的混沌。 她略微睁大眼睛,张开唇喘气。 房间里起初还是破碎的呻.吟,到了后面便成了带着哭腔的求饶声。 以及男人隐忍的声音—— “夏南枝,你给我保证,以后都不许再做这种事了。” 男人动作狠厉,却又亲昵地去触碰夏南枝被咬红的唇瓣,撩开小姑娘脸上湿腻腻的发丝。 她细腻的皮肤上蒙了一层汗,溜滑白皙,在昏暗的夜灯下说不出的性感。 不知过了多久,夏南枝浑身被汗打湿,床单上湿腻一片,在她突然激灵之时,纪依北总算退了出去。 同时他俯在她耳边,沉声说:“你乖一点,就不跟你分手。” 夏南枝眼圈更红,脱了力一般躺着。 纪依北用湿纸巾简单处理了她腿间的泥泞,又亲了下她的额头,把她从床上拽起来。 “走,去洗个澡。” 夏南枝坐在床尾,脚尖点着地,磨蹭一会儿后抬眼,软着声音:“我腿没力气了。” 纪依北宠溺地揉了把她的头发,弯腰一把将她抱进浴室。 浴缸里已经放满了温水,纪依北小心翼翼地将夏南枝抱进去,把毛巾沾湿了替她擦身体,又耐心打上一层泡泡,拿淋浴头重新冲干净。 “先站起来一下,我给你擦干。” 夏南枝勉强站立起来,手指攀住纪依北的肩膀借力,双腿打颤,胸前红红紫紫一片。 纪依北皱着眉拿浴巾擦干她身上的水珠,后悔自己刚才没克制住力道,擦她大腿上的水时突然听到夏南枝轻轻“嘶”一声。 “痛?” 夏南枝脸颊被浴室的雾气染上红晕,她看着纪依北,轻轻点了点头。 早晨时她才算是初尝性.事,根本接受不了那样凶狠的对待。 纪依北探身一看,都肿了,当即眉头皱得更深:“刚才怎么不跟我说弄疼你了?” “……” 夏南枝被这一问问得突觉委屈万分,抬眼看纪依北仍沉着脸,便更委屈了,连带着声音都发抖。 “我跟你说了呀,你都不听我讲。” 纪依北轻轻柔柔地亲了她一下,裹上浴巾:“对不起,我……我刚才是真没理智了。” 夏南枝摇头,主动靠过去让他抱,纪依北重新把她抱回床上。 没过一会儿,纪依北也冲完澡出来。 便见夏南枝坐在床头,曲着腿,双手环住腿弯,她抬眼看到纪依北就是一声轻唤:“哥。” 纪依北心下软了几分,更觉得自己刚才混蛋,他躺进被子揽过夏南枝,在她背上轻拍两下,安抚似的:“睡吧。” 夏南枝从他怀里挣出脑袋,小姑娘睫毛上还挂着泪,不知是刚才客厅哭时留下的还是床上求饶时留下的。 “你不问我了吗?” 纪依北闭着眼,手指在她肩头搓揉,反问:“你想说吗?” 夏南枝沉默了。 头顶上一声轻叹:“不想说就算了,那把枪我没收了。” 良久,纪依北的胸前被姑娘柔软的发丝蹭了蹭。 “嗯?” 小姑娘手指微凉,去拨弄他的耳朵。 “那把枪和我上次哭有关系。”夏南枝斟酌着开口,她敏锐地察觉到纪依北的呼吸声顿时轻下来。 “我小时候应该是目睹过一场枪击案——但是我没印象,这是我在梦里看到的——我从那个死掉的男人身上拿到了那把枪,我把它藏在了我爸妈的墓碑底下。” 纪依北原本的瞌睡迅速被打跑,悄无声息地睁开眼,声音沉缓:“枪击案,什么时候的事?” “……应该是我到你家后的第一年吧。”夏南枝略微迟疑。 她记得那个梦中见到的小女孩身上的小红裙是陈溪给她买的第一件衣服。 纪依北正色,他在得知夏南枝曾经是那群人的目标后,查过那往后三年的案子想找找蛛丝马迹。 并没有什么枪击案。 随着那伙军火贩的落网,景城好几年都没有相关的案子出现。 如今看来,倒像是特意销声匿迹给警察看的。 “那哭呢,为什么哭?” “那天我做了个梦,哥哥,如果我说——”夏南枝忽而嗓子一窒,好半天重新寻回声音,“如果我说,我差点杀了人,不是今天,是更小的时候。” “梦中,我用枪对准了那个男人的太阳穴按下扳机,只是我那时不会用枪,没有开保险,所以才是‘差点’,你不会觉得我可怕吗,我……我在那么小的时候就想杀人,而且我也没有变,你看,我今天还……” “别讲了。” 纪依北突然凑到她耳边嘘一声,安抚道:“赵峰害死你爸,梦里那男人也一定做过什么坏事,而且你今天也没有扣下扳机。” 话语间,纪依北去亲她的额头:“乖女孩,有进步,现在那把枪我没收了,你以后也不可能会有这种机会了,不用怕。” 夏南枝呆愣地看着纪依北,她当真是有点懵。 在她的预计里,如果纪依北知道了这些事一定会觉得她是个怪物,是从那场火灾中遗存下来的背负仇恨的怪物。 然而他没有。 一点都没有,连预计的问题都没有。 比如“你为什么没有救那个男人”、“为什么要对一个陌生男人开枪”,甚至连一句指责她为什么现在才讲都没有。 只有两个问题。 一个是枪击案是什么时候。 一个是为什么哭。 夏南枝环在他腰间的手一寸寸收紧。 “知道吗,对我来说要活得光明向上都不是件易事,我好多次想放弃,就这么沉沦下去,我不喜欢警察,不喜欢所以不安定,可我每次看到你,看到你的那些兄弟们,我又觉得不该这样。” 她声音又轻又软,像把刺人的刷子挠过纪依北的心坎。 “这样活着还挺累的,倦啊,倦得眼皮都撑不住了——还是要撑着。” 一个吻落在她的眼睛上。 纪依北:“别撑着了。” 夏南枝睁开眼看向纪依北,眼里的光忽明忽暗,有一簇火苗,就好像纪依北的下一句话会影响最后是复燃还是熄灭。 然后她听到纪依北说。 “想睡就睡吧,睡饱了,我会叫你起来。” 那个夜晚睡的并不踏实,不过好在没有了噩梦纠缠,随着真相浮出水面,夏南枝从前的心结却在渐渐疏解。 凌晨时分,她辗转醒来,从昏沉的睡眠中脱离出来,天色已经泛白,大脑像上了年久失修的发条。 一个晚上发生了太多事,让她一时甚至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下意识伸手去触碰身侧的温热却扑了空,夏南枝瞬间清醒从床上坐起,空荡的袖口包裹她瘦弱的身躯,漆黑眼底压着执拗与恐惧。 然后在抬起视线的瞬间又重新稳定下心神,心脏回归原位,一寸寸下沉,找到归属感。 纪依北站在卧室外的阳台上,背对她,双臂支在栏杆上,微仰着头看着远处,拉出一条利落的下颌线,他指尖擒了支烟,烟雾迅速被风吹散,融入夜色。 夏南枝看了会儿,下床踩上拖鞋推开门,腿间还有些疼。 “哥哥?”她裹紧衣服,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局促地抓紧门沿,在离他隔两三米的距离就站定。 “怎么醒了?”纪依北迅速灭了烟,一只手把她拉过来,随即用自己的睡衣外套裹紧她,“冷吗?” 背部传来熟悉的温热触感,伴随着再亲密不过的味道,烟草味混着青草香的沐浴露味,轻柔又缱绻地包裹她。 夏南枝忽然觉得眼眶又有些热。 同时过去十几年来努力塑起的坚硬铠甲也在一层层被剥落,原先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痛苦的过去,不确定的未来都在这一刻紧密相拥的现在撤出脑海。 夏南枝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习惯没有纪依北的生活了。 “不冷。”她轻声说,声音带着哽咽。 如今的姿势是纪依北从背后环住她的腰,看不到她到底有没有哭。 听到她的声音,纪依北叹了口气,伸手在她脸上抹了把,好在没有哭,他低头在她头顶蹭了蹭,落下一个宠溺而温柔的轻吻。 “夏南枝,我很喜欢你。”他在身后轻声说,带着叹息,和终于屈服的投降。 夏南枝,我很喜欢你。 尽管我从前顾及自己是个警察刻意和你拉开距离,但我也控制不住自己的靠近。 尽管你做了那样的事辜负我一片真心,我也还是那么喜欢你。 夏南枝在听到那句话后一怔,真是什么反应都没有了。 说起来,她和纪依北的关系确立的也粗略,连个正儿八经的告白和接受都没有,但是夏南枝从来不在意,在她心里,纪依北是这么多年来心中难以企及的光,能够在一起都是不可思议的。 突然听到这样一句告白对夏南枝而言,比当初在一起甚至更有触动。 纪依北抓着她的手指,指腹摩挲,脸颊朝她的颈侧靠了靠。 “我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我刚才站在这想,是不是我做的不够才让你觉得你对我来说是可有可无的,才会去干这样一件无法挽回的事。” 他顿了顿,感到怀中人的轻颤,又裹紧了一点衣服。 “我知道你放不下叔叔阿姨的死,但是这样的事情,交给我来做好吗?” 一滴滚烫的泪突然砸在纪依北的手背,夏南枝突然微拱起背,把脸埋进手掌,再也没有克制的哭声从手心传出。 纪依北除了心疼之余,也终于松了口气。 先前夏南枝不哭不闹甚至整体笑着的模样更让他担心,就连偶尔的哭都是克制着声音。 如今这样,却像是一种救赎。 救赎自己犯的错,救赎别人对她犯的错,救赎一切的偏执和扭曲。 纪依北捏着她的肩膀把她转过身,按住她的后脑贴近胸膛,迅速感觉到胸前一片濡湿。 “哭吧。” 哭出来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一直觉得前面的告白不够正式,所以今天补上啦。 南南的心结也会随着受伤和愈合慢慢结开。 ☆、照片 一夜无梦。 纪依北醒来时夏南枝睡得还沉, 便也没叫醒她, 起来去隔间洗漱完便听到门铃声。 他随意地甩了甩手上的水滴, 在睡衣上随便一抹,走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他那胖侄子小波和小波妈妈。 “叔叔!”小波一见他就兴高采烈一个拥抱扒住他的腿,没等他说话就冲进屋找兔子。 纪依北随口客套一嘴:“怎么这么早来, 打个电话我送去就行啊。” “昨天大晚上才接回来的,这不小波闹了一晚上大清早就过来了,你快上班去了吧?” “嗯。” 小波蹲地上把兔子抱到膝盖上, 扭头问:“叔叔我怎么觉得他胖啦?” 纪依北呵呵笑两声:“我倒觉得你比过年时也胖了不少。” 这话一落,里屋突然砰砰两声,紧接着房门被拉开。 夏南枝睡眼惺忪地揉着眼,身上松松垮垮, 是床边纪依北脱下的短袖, 里面竟一点都没穿,衣服刚好盖过臀部,露出白嫩嫩的长腿。 “哥,我行李箱是不是不在你房间啊?” 纪依北余光瞥见小波妈妈一脸震惊的表情,她比纪依北大10岁, 算是表姐,也算是看着夏南枝长大的。 但他仍秉持“敌不动我不动”的优良传统,大义凛然地说:“应该在隔壁, 我一会儿给你拿。” 夏南枝揉罢眼睛,朝客厅方向一扫,立即浑身一震, 打了个冷颤。 此时她大脑飞速运转,夏南枝觉得自己高考时大概也不及现在的十分之一。 说自己只是借宿在纪依北家? 不行,夏南枝不用看就知道自己脖子和大腿间的痕迹有多暧昧。 难不成装作自己不是夏南枝? 也不行,看她表情早就是一眼认出了她。 并且,与此同时,小波十分不分场面地喊出声:“南枝姐姐好!” 夏南枝:“……” 纪依北看着她脸上强压抑住的抽搐,好不容易才忍住自己的笑意,并没有要出手相救的打算。 夏南枝视线迅速扫遍小波的全身,干笑两声:“小波又长胖了呢。” 然后“砰”一声重新关紧房门。 小波妈妈紧紧盯着卧室门,像是想看出个洞来,一脸的难以置信——现在的年轻人这是什么骚操作?纪哲和陈溪知道这回事吗? “刚才那姑娘……”小波妈妈指着紧闭的房门,“是南枝吗?” 纪依北坦然:“嗯。” “哦……这姑娘又变漂亮了。” “……” “那我们先走了,小波,拎上笼子,走了走了!”小波妈妈也许以为自己是打断了什么,一把拉上小波就要往外走。 “对了。”纪依北叫住她,唤了声姐,“这事先别给我爸妈讲,那丫头害羞不好意思,过段时间我们再说。” 小波妈妈仓促地一点头,逃也似的走了。 心里不停打着鼓,想着,以前就觉得纪依北这小子不怎么正经,没想到竟然是这种人!就这么被人撞破还脸不红心不跳!流氓! 等她离开后,纪依北才重新回了卧室,夏南枝正生无可恋地坐在床边。 “走了?” “嗯,像是吓到了。” “……” 纪依北把隔壁房间的行李箱拉进来打开,蹲在地上仰头问一旁的夏南枝:“穿哪件?” “那件。” 夏南枝指着一件鹅黄色的连衣裙。 纪依北替她取出来,摸了把衣服的料子,皱了下眉:“这么薄,不冷吗?” “可是我只带了这一件裙子。”夏南枝伸出腿随意地拨弄箱子里的衣服。 纪依北没明白,理所当然:“那就不穿裙子呗。” “疼啊。”夏南枝垂着眼,声音轻缓,甚至没有情绪,只是垂在床边的两条腿轻轻晃荡了下。 纪依北见她那样心便软得一塌糊涂,凑过去亲了会儿:“这些天不碰你。” 夏南枝悄悄抬起一侧眉毛。 “好好养养。” 她轻笑一声,圈住纪依北的脖子靠过去,喃喃:“才不养,你得碰。” 夏南枝当真是个妖精,一颦一笑都能牵动人心,就连冷着脸时也独有一番韵味,叫人捉摸不透,与人疏离却又忍不住靠近。 她读高中时就追求者无数,纪依北记得有一年圣诞节是周六,一个男生不知怎么知道了他们家地址,当天晚上就跑来家门口,弹着吉他在楼底下给她唱情歌。 可她却全然不理,戴着耳机心安理得地待着自己房里,直到后来要睡觉时被那吉他声吵得不行,才咚咚咚跑下楼。 具体说了什么纪依北也不清楚,他只知道那音乐声戛然而止,并且那个男孩再也没出现过。 纪依北揉着她已经消了淤血的手腕,随口问:“之前圣诞夜来家门口给你唱情歌那人,你给他说了什么让他走的?” “圣诞夜——?”夏南枝偏头回忆,“弹吉他那个?” “嗯。” “那个啊。”她意味深长地笑了下,“我跟他说,‘我男朋友被你吵得睡不着,快走吧’,他就走了。” “吹吧你就。” 纪依北拎了拎她的鼻尖,“傻子才信你这鬼话。” “那个人就信了啊。” “呵,那人相信你高中和男朋友住在爸妈家里啊。” 纪依北不屑。 “因为。”夏南枝停顿一会儿,看向纪依北,眉眼一弯,“我跟他说,我是你家的童养媳啊。” “……” 时针跨过八点整,纪依北嘱咐夏南枝乖乖待在家里便上班去了。 夏南枝随便吃了点纪依北早晨时煮好的小米粥,趿着拖鞋溜达到书房,瞥见那把□□正放在书桌上。 弹夹已经被取出来了。 夏南枝食指绕过扳机孔,提起来把玩一阵,又百无聊赖地扔进书桌抽屉里锁上了锁。 往者不可留,逝者不可追。 审讯室内。 赵峰大剌剌坐在椅子上,倒也称得上自在,他头发很短,发量又少像鸭子的绒毛一样竖立在脑袋上,指尖习惯性地绕着前额一撮旋毛。 纪依北注意到他的小拇指上的骨头有着明显的弯曲,指尖朝外。 当时他在模拟使用sap时就因为惯性砸到小拇指,痛了好几天,他本以为是自己使用不熟练的关系,现在看来也许是这武器的一种弊病。 “夏英霖,是你害死的吗?” “没错,我干的。”赵峰大方承认。 “他的小臂也是你砍断的?” “是,用sap,说起来那东西还是他给的我,他挺信任我,王范就是我告诉他的地址,我俩一起去抓他时他给我防身用的,后来晚上我受人之托把他约出来杀掉了他。” 他说着,像是满足自己的杰作一般,揉了揉鼻子露出一个轻佻微笑。 纪依北来回凝视着赵峰,又问:“为什么要把尸体扔在那?” “不知道。”他漫不经心地耸肩,“只是听命行事。” “听谁的命?” 赵峰咧嘴笑开,露出一嘴黄牙:“我不知道,我们只是一个办事一个打钱,再说了,我就是真知道,恐怕我一说出口就会死在警局里头吧?” 他很聪明,清楚知道自己如今是被两帮人同时追捕,一正一邪。 于是他顺从地认了罪,也许还能免了死罪,至少在监狱里他是安全的,而一旦他真知道那人的真实身份并且说出来,一定会被恼羞成怒的幕后主使弄死。 “那么火场里夏英霖的尸体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那不是我负责的。”他懒散地耸肩,“不过这很简单,随便找个符合特征的人顶替就行了,花钱买命嘛。” 与此同时,纪依北听见此刻在监控室的同事们的声音:“付局。” 付局走进监控室,目光阴霾地注视着屏幕中的纪依北。 而纪依北也缓缓从赵峰身上移开视线,下巴微微仰着,望进监控摄像头里。 两人无声地对视着,付局心里咯噔一下,纪依北已经恰到时机地岔开视线。 他已经听阿明说了昨天付局问他案情的事,他说完才想起纪依北说过要保密,于是坦白了昨天的事。 有一个疑点—— 当初告诉付局的是找到王范后,那人一问三不知于是断了线索,可当阿明无意中向他提到赵峰时,他甚至连问一句赵峰是谁都没有问。 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他早就知道赵峰是谁! 从审讯室出来,还是没能从赵峰口中探出背后主使的身份,纪依北懒散地坐在桌子上,闷头灌了半瓶水,细细回顾刚才赵峰说话时的神态。 他认为赵峰没有说谎,他的确是不知道。 . 志华娱乐公司ceo办公室。 陆潜正坐在何彭对面,手机上是一条匿名彩信,上面是几张他和何彭的合照。 牵着手一起回家、车内接吻、一起进出高档饭店,以及一张从窗外偷拍的两人上半身□□的合.照。 文字内容是——明天见。 何彭握住他的手:“我已经叫人去查了,就算查不到明天也会有公关团队出面,娱乐杂志和营销号我也会打点好,遏制住消息扩散。” 陆潜紧绷着脸,平日脸上的吊儿郎当都收进去。 他知道这次的事不简单。 这人不可能是哪个八卦记者——八卦记者都会顾虑何彭的身份,不敢乱拍。 但也不可能是一般人,他们俩算是颇为小心谨慎,一般人拍不到这么多照片,而且那人显然不是为了勒索,只是要打压陆潜。 那么,是圈内人吗? 陆潜头痛地挠了挠眉,接着随意摆手:“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才知道在言情里加bl副cp不太好……嘤嘤嘤因为我自己是言情耽美都看的,不知道大家会不会反感。 不过副cp的戏份不多,而且何彭也算是案件推动之一,剧情需要吧~ ☆、神坛 下午到下班时间, 纪依北便收到一条夏南枝发来的短信, 给他发了个定位叫他来接。 车从大马路拐进一条岔路, 老远就看见一身显眼的鹅黄色连衣裙,姑娘活活把春天过成了盛夏。 纪依北按了两声喇叭,摇下车窗, 夏南枝抬头,小跑着坐进车。 还没等纪依北发问,小姑娘就抢先问:“你猜我来这干什么的?” 纪依北笑:“干什么?” 夏南枝兴冲冲把衣领拉开一些。 上面红通通一块, 有个纹身——是一把枪与玫瑰缠绕的图案,玫瑰妖冶血红,□□铿锵光辉,玫瑰的枝蔓缠绕枪身, 花朵在枪口绽放。 她兴高采烈, 手指指着纹身解释:“看!这个玫瑰花代表我,枪代表你,好看吗?” 小姑娘皮肤嫩薄,刚纹完那块皮肉都微微肿着,线条凸起, 格外显眼。 纪依北轻轻朝纹身吹了口气,凑近去看:“不疼吗?” 夏南枝不依不挠:“问你呢,好不好看!” “好看。” 夏南枝环住纪依北的腰靠过去, 她发现纪依北的腰背肌肉精瘦,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显壮,摸着手感极佳。 她胡乱摸了一通, 头埋在他怀里,瓮声瓮气:“哥哥,以后你就是我的枪,我再也不给你惹事了。” 纪依北心头一颤,知道她这是在道歉,也知道她倔得很,很少愿意承认错误。 纪依北拍了拍她的头,调侃一句:“哟,小丫头终于是长大了,不过我可不指望你能再也不惹事,能稍微照顾着点你哥的心脏我就心满意足了。” 夏南枝笑起来,反驳道:“才不会,说不惹就不惹了。” “对了。”纪依北突然探身从车后座拿起一个手提袋,“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夏南枝边说边拆盒子。 里面是一条手链,款式很简约,夏南枝记得这是一个牌子出的新款,她先前在杂志上看到时就想买。 “你什么时候买的?”夏南枝惊喜,伸出手腕,“帮我带上。” “昨天买的,可你昨天干了混蛋事儿我就没给你,今天这是你勇于认错的奖励。”纪依北食指按住她的手腕,替她带上了手链。 夏南枝举着手晃了晃,眼里都是得到心爱东西的光,她随口答:“那以后我多犯错多认错,每次都有奖励吗?” “能得你。”纪依北笑哼,提手拍了一掌她的后脑勺,“一条手链而已你就这么开心?” “你送的当然开心啊。”夏南枝头也不抬,仍然注视着手链,看它在阳光下投射的光芒。 不知道为什么,纪依北明显感觉到自从昨天晚上两人聊完后夏南枝就越发肆无忌惮地黏他。 以前夏南枝从来没主动叫他去接过,也很少露出这么纯粹单纯的笑容,更不用说如此直白的表达道歉和喜爱。 很多人都是经历一些事后成长成熟,而夏南枝反倒像是变得幼稚了。 这倒不错,纪依北想。 . 第二天到了中午,关于陆潜的新闻终于没能压住在全网形成一起狂澜。 【当红男星被潜规则!陆潜与神秘男子曝出合照,据悉此男子是其娱乐公司高层】 网上谩骂声不断,难以入耳。 “牛逼了当红明星当男\宠,有钱就是好啊” “好恶心自己是这种人还跟别的女明星传绯闻,女明星们都不膈应吗?” “陆gay片源好一直是因为有这个后台吧,粉丝都快把他捧上天了,现在打脸了吧!” “我室友已经哭了三个小时了,为他付出这么多感情结果这么个结果,粉转黑没商量。” “弄得来自己多清高,结果还是送上门给人睡,不过有靠山的人果真是不一样。” 与此同时,过去几年陆潜上过的综艺、访谈都被挖出来,大家纷纷拿着显微镜细细琢磨他说的每一句话,只要有一句话说得不得体就落得全网嘲的效果。 而仍然鼓励着支持着陆潜的粉丝则被大家骂成脑残粉,又掀起一番高潮。 夏南枝看着手机上的新闻,给陆潜发了一条信息“你在哪?” 其实她知道陆潜这些年绝称不上一帆风顺,刚出道的陆潜也是被人非议无数,后来靠着实力大作品一部接着一部,部部深入人心,这才在娱乐圈真正立了足。 而遇到何彭是在那以后的事了。 也因为何彭的身份,各种原本虚无力的嘲讽、诽谤都纷纷化作实质的刀片,人们终于揪住了顶端人物的小辫子齐心协力地要将他拉下神坛。 陆潜这些年已经显然是娱乐圈成功的典型,在今天之前,任何一个人想要单独扳倒他都是很难的,于是便七嘴八舌地组成了一股势不可当的舆论。 信息很快就回复,轻描淡写的一句“避难”。 隔着屏幕夏南枝都能感受到他那勉强维持着的傲气,她以前就觉得陆潜是天生就应该在镁光灯下发光的,而镁光灯也会不由自主追寻他的脚步。 他与舞台的配合明明就是天生的。 夏南枝发消息“需要我发点避难物资给你吗?” 陆潜发了一个酒吧地址过来“晚上来喝酒,叫上纪队。” 夏南枝笑笑,刚打算跟给纪依北说一声,收到一条辛然的短信。 她们俩好久没有再聊过天了,大概是上次采访时夏南枝说自己最好的圈内朋友是陆潜时,辛然就该猜到她对那晚游艇上的事早已一清二楚。 那个夏南枝故意掉下的耳环也无疾而终,也许还在辛然那,也许早被她扔了。 短信内容是“南枝,我和卢皓分手了,晚上陪陪我吧?” 夏南枝回:“抱歉,今晚我有点事。” 另一头便再也没了回复。 夏南枝不甚在意,收起手机。 . 街灯一盏盏亮起,天色暗下来,下班回家与出门寻夜生活的车辆交错,川流不息。 夏南枝和纪依北一块儿到了与陆潜约定的地点,推开包厢门,只有他一个人,何彭不在。 陆潜支着头懒洋洋冲他们打了个招呼,他没醉,也不颓,仍然是他该有的样子,乍一看是完全没被新闻影响。 “陆潜。” “坐啊。” “何彭没来?”夏南枝问。 陆潜淡淡道:“来了这酒吧可就热闹了。” “也对。”夏南枝拿起面前的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底又给纪依北倒了半杯,“要不我去接个访谈替你谈谈这事吧?” 陆潜摆手:“不用,你别卷进去,现在传得正热闹听不进你说什么的。” 这倒是事实。 夏南枝抿一口酒,轻轻靠着纪依北肩头,又说:“你的公关团队有什么想法吗?” “今天早上删贴封号禁言,忙活半天也没拦住,反倒骂得更凶,我让他们撤了。”陆潜轻叹,玩笑道,“怕是要落地成盒了。” 他说着,拿起酒杯跟眼前两人碰了下。 纪依北喝了一大口,一本正经:“网上造谣转发量过一定数量是承担法律后果的。” 陆潜随口:“照这数量,那看守所都得装满了。” 夏南枝这才忽然想起来,自己从来没和纪依北说起过陆潜和他男友的事,他看了新闻倒是一点都不吃惊。 她手肘撞了下他的腰,问:“你也早知道他俩的事啊?” “谁俩?” “他和何彭啊。”夏南枝指着陆潜。 “不知道啊,看新闻才知道。” “那你怎么一点不吃惊,我刚知道时还吃惊了挺久的。” 一时间,不知道是夏南枝的错觉还是什么,纪依北这个千年城墙皮居然露出一瞬的尴尬神情。 接着便听陆潜在桌上敲了敲玻璃杯。 “南南,打个商量呗。”陆潜笑眯眯,“你的纪队借我几天,我就说那照片里的人是他。没了何彭那层身份指定能少不少骂声。” 他那表情一看就是在说玩笑,夏南枝一眼便知。 要是他真想这么做早就可以在谣言四起前处理妥当,指不定还能营造出一副两个美男子在经纪公司压力下被迫地下苦情恋多年的戏份。 指不定还能因祸得福,再吸一波粉了。 可是陆潜没有,他不屑于这么做。 “闭嘴。”纪依北不爽地翻了个白眼。 夏南枝义正言辞:“不借。” 陆潜脸上还挂着一副玩世不恭的笑。 忽然,夏南枝想到些什么—— 陆潜显然是属于同性相吸那一类的,而他第一次遇到纪依北还是在他刚刚进娱乐圈不久时,说起来纪依北还救了他一次,那时他应该还不认识何彭。 夏南枝狐疑地朝两人身上来回扫了两眼。 陆潜属于很容易受大众喜爱的典型小鲜肉长相,而纪依北则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硬气、痞气。 这么说来——何彭身上的气质倒和纪依北相像。 “看个屁。”纪依北伸手蒙住她的眼。 我糙。 电光石火之际,夏南枝了然。 她一把拉下眼前的手,冲陆潜说:“你他妈别是以前追过我哥吧?” 陆潜坦然地一耸肩承认了,顿时纪依北这个钢铁直男脸上的表情便有些丰富。 陆潜十分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补充:“我给你鉴定过了你哥妥妥的直男,以后只要防着你这样的小妖精就够了。” 夏南枝:“……” 要不是这会儿出了这档子事,夏南枝简直想掐死眼前这个不要脸的gay。 纪依北则是一脸的“关我屁事”。 她忽然觉得心累,在访谈中承认的圈内最佳好友竟然曾经觊觎着她的男朋友…… 开过玩笑,原本严肃紧张的气氛消失。 夏南枝本以为今晚是陪陆潜借酒消愁、不醉不归,结果只是嘻嘻哈哈一阵,就像是平常一般。 离开酒吧时都还是清醒着的。 三人在酒吧后门分别,陆潜挥手道别,坐进不远处何彭的车中。 在大规模的讽刺中含笑屹立、不为所动。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陆潜没真喜欢过纪依北大家放心,后续副cp的番外会写他和何彭其实很早就认识了,算是破镜重圆吧。 ☆、突破 网上的嘲笑声辱骂声愈演愈烈, 丝毫没有因为当事人的沉默而消退, 渐渐的, 原先一部分粉丝都开始相信陆潜和何彭之间的确是肮脏的利益关系。 从粉丝变喷子往往更加恐怖,她们在网络上发出一则则满含血泪的文章,便被许多人转发、点赞, 再次掀起一股热潮。 夏南枝在那天见完陆潜回去的路上就没忍住替他发了声。 她从网上找到了之前颁奖典礼时的她讲的那番话的视频,当时只是突然想说几句,也算以防万一陆潜和何彭的事被爆料出来, 结果真就成了真。 她转发了那条视频,并且配上一部日剧中的台词: 真正的恶魔,正是无限膨胀的民意,是坚信自己是善人、对落人阴沟的肮脏野狗进行群殴的善良的市民。 而她视频中说的话则是—— “陆潜, 其实今天能拿这个奖我也应该感谢他, 大家也许不知道,陆潜拍戏时受过许多伤,他真的很努力很敬业,所以我想,大家喜欢一个演员更应该去关注他汗水背后铸造的作品, 而不是他的私生活,就像他第一次进入你的目光当中时,不是因为他自身, 而是他塑造的角色。” 然而,没用。 网友们只是将怒火转到了夏南枝身上。 有粉丝劝她别淌这趟浑水,也有不少人骂她蹭热度狗, 而骂她的远远超过劝她的粉丝,那些谩骂的评论被大众顶到了最上面。 夏南枝坐在被窝里,愤愤看完评论,把手机扔到一边,气恼地骂了句:“都他妈有病吧?” 纪依北腿上枕着一台电脑,戴了副只有50度的金属框眼镜,袖子卷到手肘,正噼里啪啦按着键盘。 他瞥了眼身旁的姑娘,拽着她的胳膊往身边拖:“陆潜在娱乐圈这么多年还不了解吗,都跟你说了没用了。” 圈内,除了夏南枝没有一人发声,那些常常和陆潜勾肩搭背的“好友”好像一夜间消弭于无。 纪依北也许理解不了,但夏南枝却能理解这种孤独无助的感觉。 “都没义气。”夏南枝嘟囔。 “没不没义气我不知道。” 纪依北伸长手捞回落在床尾的手机扔给她,“不过我知道再过会儿就有骂你的电话要来了。” 他话音刚落,手机铃声就响起来。 是申远的。 “……” 夏南枝接通电话,却没放到耳边——老远就能听到申远的怒吼。 “你他妈又疯了吗!!瞎凑什么热闹赶着去送死!之前让你跟陆潜炒作你避得比谁都远,现在吃了这档子事你还上赶着凑热闹!缺心眼吧!?给你放假还能给我惹这么多事!!夏南枝,你真够可以的!” 他一番话铿锵有力还不带踹气,气势十足。 夏南枝安安静静听他骂完,余光瞥见纪依北视线已经从电脑屏幕上移开了,嘴角翘起一个弧度,挺新奇地望着手机。 夏南枝把手机靠近耳朵,平静道:“发都发了,总不能再删吧。” 电话那端显然被气得长长吁了口气:“行了你!这事的主角是陆潜,你发那么一条还不会被咬着不放,之后别再发了,听到没!?” “哦,不发” 挂了电话,又是一条来自陆潜的短信。 ——我恨你你居然把我比作“落人阴沟的肮脏野狗”。 夏南枝:…… ?????????? 这是重点吗??? 于是她决心不再插手这傻逼的破事,把手机一扔,靠过去摘纪依北的眼镜。 “你在看什么?”夏南枝凑过去。 纪依北随便她摘了眼镜,反正他也只是晚上看电脑舒服点才去配了眼镜,近视50度带不带都不妨碍。 他把电脑屏幕侧过去一些。 是关于发现夏英霖白骨那块荒地的使用调查。 夏南枝收了玩闹的心思,坐直了些,却发现屏幕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她看不怎么懂。 纪依北解释给她听。 “原本我就怀疑为什么会把你爸爸的尸体堂而皇之地扔在那里,这些年改造项目一个接着一个,那块荒地随时都有可能批个下什么工程开始施工,到时就会暴露出当年的事。所以我才想着查一下那块地的线索。” “查出什么了?”夏南枝轻轻问。 “那块地在06年的时候有个政府招标项目,当时是被陈冠明他爹拿下的,但是他仅仅是在那块地的一角建了一个高档疗养院,用地面积只有五分之二,而且我查了陈均公司06年的资金规模状况,尽管也已经有了一定规模,但当时对于那样一个公司拿出四亿的工程费基本是不可能的。” 夏南枝一愣。 纪依北顿了顿,切换到另外一个网页界面,“所以我查了一下那时候和他们公司有过大额金钱往来的信息,发现了这一家卢氏集团,当时在招标前和陈均签过一个大合同,并且提前付了全款。” 夏南枝默默听着,只是指甲都掐进肉里。 这么看来,所有一切都冥冥中串联了起来。 纪依北眼尖地发现她用力的手指,在她手背上拍了下,夏南枝松开手。 “所以你觉得陈均和陈冠明也不是这张大网的中心人物,而是那家另外的大公司?” “不一定。”纪依北沉思,“也许一环套着一环,但是卢氏企业一定是陈均的上面一环。” 陈家这样显赫的家族都只能算作其中一环,纪依北终于彻底体会了这张网背后的利益线到底有多宽多深。 “卢氏……”夏南枝突然想起什么,“那家公司董事长的儿子是叫卢皓吗?” 景城姓卢的人本就不多,更不用说还是个难得的富二代。 纪依北按着鼠标的手一顿,岔开视线看她:“你怎么知道?” “我有个大学同学叫辛然,她之前和卢皓在一起过,上次游艇就是她叫我去的,卢皓和陈冠明认识。” 纪依北一惊:“这样就连起来了。” 夜渐渐沉了,窗外除了风吹树叶声外便没了其他动静。 纪依北拎了拎被子:“先睡吧,我明天再仔细去查查这里面的关联。” 听到“睡”这个字眼,夏南枝做坏的心思就溜出来,她手指勾开纪依北的裤子又松开,“嘣”一声松紧带的声音,来回几次后夏南枝手指往里钻。 刚要撩开他的内裤边缘时,纪依北抓住了她的手扯开。 她抬眼,一下子就望进他的漆黑双眼,蒙了层欲色。 纪依北声音喑哑:“闹什么闹。” 夏南枝已经触到硬邦邦一块,不依不挠地继续撩拨,结果又被纪依北拎着手扔到一边,严词拒绝了。 “你再这样我就把你赶回你房间睡觉了。” 夏南枝觉得很委屈。 但还是乖乖撤了手,纪依北当真跟她保证的那样几天没碰她,直到把那天晚上的伤完全养好。 . 这些天网上的谩骂化作更实质的攻击,沿着被曝出来的那张照片,陆潜和何彭原先住的地方被人挖出来,不过好在何彭早就预料到这一点换了地方,才没被人撞上。 陆潜原先的合约都为此做了废,档期也就空下来,整天窝在家里无所事事。 他也渐渐撑不下去了,原先伪装出的一副不在乎的模样再也装不下去,不敢出门,不敢拉开窗帘,渐渐的连网都很少上。 比当初刚进娱乐圈不久后遇上的低谷期还要惨,至少那时没引起如此轰动的骂。 而纪依北则偷偷摸摸着手查起那些企业中的勾勾连连。 由于付局的关系,他这一系列行动都是暗中进行的。 卢氏企业董事长名叫卢黎,同时也是郊区那块荒地疗养院的重要股东之一,卢家的产业涉及范围极广,如此庞大的产业不可能没有一点黑料,但也沿着法律边缘没有触犯,或者说没有在眼皮子底下触犯。 而他查到的一点匪夷所思的是,卢氏旗下有一家私立医院,正是临市当初黄雅禾车祸后入住的那家医院。 查岑敬路案时,他就奇怪过为什么会送去那家医院。 根据车祸案发地来看,那家医院并不是距离最近的,有两家公立医院都比它近,为什么要去更远更贵的地方? 夏南枝事后告诉他,当初帮她查到赵峰地址的人是何彭,而之所以能查到是因为赵峰在黄氏企业里工作时和他打过照面。 赵峰长得很有辨识度,而何彭基本可以过目不忘,所以当时一看到她发来的照片就知道了查询方向。 余晓瑶悄悄溜进办公室,张望了一圈走廊上没人才关上门。 她是目前警队里唯一一个知道纪依北行动的人。 “纪队,那场车祸的案件记录我让传真过来了。”余晓瑶递过去一叠纸,“车祸是黄雅禾一方付全责,所以当时是黄雅禾父亲黄诚负责的励希的医药费,而那时候的说辞是因为黄雅禾父亲和那家私人医院董事认识,并且医疗设备先进,所以才去的那里。” “有一个疑点还是解释不了。” 纪依北拿出临市的城区地图,已经标出两个红圈,“如果你女儿出了车祸,首先难道不应该就近就医吗?” “是这样。”余晓瑶解释,“当时车祸时黄雅禾坐在车后座,人是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只是眼睛被破碎的挡风玻璃割了一刀。” 纪依北收了地图:“所以说他们在去的路上就已经猜到也许黄雅禾的眼睛会出问题,而自己地盘比较好下手找一副健康的眼睛?” 而私人医院里大多都有些钱,所以无权无势又正好被撞成重伤的励希就成了目标。 余晓瑶道:“目前这个解释是最合理的。只要查查黄家和卢家有没有什么过于密切的联系应该就能证明了。” 纪依北平淡一笑:“已经查到了。” “看这个,虽然没有黄诚和卢黎密切联系的证据,但是有卢黎和黄诚老婆董莉莉的联系,董莉莉是税务局局长,当时卢黎总公司有偷漏税丑闻还是董莉莉出面帮的忙。” 太阳落山时西边的云彩变得昏黄,警局走廊上的百叶窗影子在窗台与地面上投射下来。 纪依北走下楼梯看见前边的付局,打了声招呼:“付局,回家啊,我顺路送你?” “没事我自己回去就成。”他摆了摆手,“最近挺空的吧?” 警察分好几种,一般来说地方民警琐事多,但也很少需要加班,而像刑警、缉毒警则一忙起案子来每天只能睡没几个小时,有时遇上绑架案、连环凶手案更是几天几天不睡觉的熬,而一没处理的案子也就空闲下来。 “这不开始写赵峰案的报告了吗,陈年旧案写起来也麻烦。” 纪依北面不改色地与他闲聊起来。 付局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不过那年的悬案也算是破了,你这队长当得不错,破案率也高,等明年我把你名字提上去。” 纪依北腰杆笔直,看着远方淡笑:“付叔,我听阿明说你那时问过他案件调查进度。” 付局一愣。 显然是没有聊到他要把话摆到桌面上来谈,略有顾忌地偏头看他一眼。 “是,顺口问了一嘴。” “我也不是故意要瞒您,只不过当时夏队队伍中的人也有嫌疑,我问我爸那些事的时候也没有全告诉他,付叔你不会介意吧?” 付局爽快摆手:“应该的,这是规矩,我懂。” “关于赵峰,我有个问题问您——” 纪依北说罢深深看了眼付局,“您以前认识这个人吗?” 付局平常总是温和的脸上流露出难得一见的冷峻表情,虽然只有一瞬,但仍让纪依北不由皱起眉。 “不认识。”他说。 “对了,我刚才查了几家大公司的信息,发现他们之间果然有牵扯,说不定和杀死夏队的背后主使有关。”他随口提了一嘴。 “是么。”付局淡淡,“那继续查下去。” 纪依北也没再纠缠这个问题,就好像刚才那个问题只是随口一句闲话,他摆摆手道了个别便走了。 黑暗中,付局拨通了一个号码。 作者有话要说:  给大家梳理一下出现的几个公司。 陈氏:陈冠明(猥亵案的变态男) 陈均(陈冠明他爹) 卢氏:卢皓(辛然男朋友) 卢黎(卢皓他爹) 黄氏:黄雅禾(第一案□□高中女生) 黄诚(黄雅禾她爹) ☆、再见 这个周末纪依北难得不用加班, 而夏南枝却有了通告。 于是还是睡不了懒觉, 纪依北一早便起床准备送夏南枝去机场。 今天晚上有个访谈拍摄活动, 之前便邀请了她和陆潜双嘉宾,也是在这个关头唯一没有取消合同的节目。 也是到了今天,纪依北才真是见识到了夏南枝为了风度可以完全不要温度。 夏南枝原本穿了衬衫短裤, 结果被纪依北臭骂一顿,无奈下换成了长衣长裤,再加上墨镜与帽子。 夏南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实在觉得自己像哪来的难民。 然而纪依北很喜欢,甚至完全不吝啬这十几年来少有的对她的夸奖:“漂亮!” 夏南枝无声地朝他翻白眼,张开手臂原地转一圈,勾起唇角:“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么穿最漂亮?” 纪依北点头、再点头。 夏南枝白眼、再白眼。 “你还别不信。”纪依北去勾她的脖子, “你刚那打扮也就十几岁小屁孩喜欢, 我这样的成熟男人喜欢现在这种。” 夏南枝笑,拿胳膊肘去撞他:“去!成熟流氓吧你。” 纪依北抬手拍了一掌她的后脑勺,拎起她的小行李箱:“走,送你过去。” 车开入机场停车场,刚才经过机场大门时她随便看了眼, 便见到几个拿着应援牌的粉丝,但没看清牌上的名字。 这就有点麻烦了,这次两人的行程并没有公开, 也不知道她们是来送谁的机,一会儿万一看到陆潜也不知道场面会怎样。 “怎么了?”纪依北注意到她的目光,问道。 夏南枝摇头:“没事, 就是看到好像有别人的粉丝来送机,哥哥你就别过来了小心一会儿被拍到了。” 纪依北下车帮她把行李箱从后备箱拿出来,又问:“你一个人没关系吧?” “没事。”夏南枝摇摇手机,“陆潜已经在电梯口等我了,你放心吧。” 她拿过行李箱,戴上墨镜,又踮脚搂住纪依北的脖子,在他唇上盖了个吻。 “我明天晚上就回来哦,拜拜。” 说罢,夏南枝拖着行李箱,头也不回,高高扬起手挥了挥,一如往常,走得帅气。 纪依北靠在车边,看着她的背影,忽而轻笑出声。 陆潜果真已经在电梯间等她了,靠着墙根,帽檐拉下来,看不见脸,可即便如此他身上那气质还是引得周围人频频注目。 夏南枝在五六米外看了他一会儿。 突然觉得有些心烦,陆潜当真是瘦了,他原本就不是个低调的人,出入机场都能频频上热搜,哪次不是打扮得光鲜亮丽气宇非凡。 他不应该是现在这样。 夏南枝走上前轻轻踢了他一脚:“走了。” 陆潜安静跟上。 夏南枝偏头看他,提醒道:“我刚才看到机场有粉丝,当心点。” “没事。”陆潜淡淡,“指不定借着这事我就退出娱乐圈了。” 她停了脚步,一脸的不可思议,陆潜不像她,他是真正热爱镜头热爱舞台的。 “为什么,事情已经到这地步了?” 陆潜自嘲地勾勾嘴角:“谁知道呢,不过经过这事吧我突然觉得挺没意思的,就因为这么个事被骂得狗血淋头,何必呢。” 夏南枝无言,想不出话来安慰,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进了机场,两人寄好行李朝登机口走去。 突然人群一阵骚动,也不知谁突然喊了声“陆潜”,机场里大半的人都朝他们看过来。 夏南枝这才看到那群粉丝手里应援牌上的名字,也是一个当红男星,陆潜心直口快曾经和他闹得不愉快过,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了。 随着那一声喊,机场里原本是为那个男星而来的八卦记者纷纷闻风启动,扛着摄像机朝他们跑来。 夏南枝不由自主地皱起眉。 事发太突然,夏南枝没怎么经历过这般场面,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正当她打算揪着陆潜插队先过安检口时,却被陆潜默默挣开手,他向前跨一步,直面着从四周朝他跑来的人们。 他目光平静,下巴微仰,不卑不亢。 直到一群人将他团团围住,疯了一般地将摄像头对准他,吵吵闹闹地问着刻薄问题,陆潜都没有露出一点退却。 一只手从侧面将夏南枝挡在身后。 这般地步仍然是绅士风度。 “陆潜请问你对现在引起的娱乐风暴有什么要说的吗!?” “你和志华娱乐的何彭真的是所说的关系吗?!” “请问你对一直以来被你欺骗的粉丝有什么话要说??” 这是八卦记者的问题。 而那些粉丝就更加疯狂地企图把当年由于陆潜给自己偶像造成的影响从他身上重新还回去,她们口中说出的话就更加恶毒、不堪。 夏南枝耳朵中充斥着那些恶言糙语眉心突突得跳,目光渐冷。 她拨开陆潜的手,上前推搡了把为首的那个记者,口中的恶意一点没掩饰:“都他妈的有病?跟你们说了你们会信!?” 公众人物在镜头前口不择言,大骂记者和粉丝,这倒是新奇。 大家安静了一瞬,重新积蓄起火力值,其中一个粉丝重重推了把夏南枝。 夏南枝穿着高跟鞋,一时没站稳扭了脚跌倒在地。 陆潜还没来得及拉起她就自身难保,他被团团围住,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就在这时。 夏南枝还坐在地上,穿过那一条条腿缝,她看到纪依北和何彭从门口跑进来,她一时忘了站起来。 两个男人高大挺拔,面色冷峻,眉间酝酿着难以抑制的怒气,连带着整个机场的气氛都降下几度。 “都他妈给我让开!” 这是纪依北的声音。 他动作没有收一点力,在看到倒在地上的夏南枝时眸底加深几分,一个使力便把周围几个女生和记者拽倒在地。 摄像机重重摔在地上,被纪依北一脚踢开,周围响起惊叫声。 这气势比夏南枝刚才那一骂厉害得多,其他人不由自主替他让开一条道,纪依北穿过人群,低头看着夏南枝。 她仰头看出眼前男人眼底的心疼。 于是笑了。 夏南枝弯着眼角朝他伸出手让他拉,纪依北没理,径自在她身旁蹲下检查她的脚踝,肿了。 “谁干的?”他声音低沉,是压抑的怒火。 夏南枝抿起嘴角,靠着他的肩侧头看向周围站着的女生们,她指尖在唇上摩挲,妖精一般,戏谑道:“我找找啊。” 接着她目光随意又散漫地扫过一张张面孔,最后锁定了一人,冲她淡淡一笑。 食指伸出来指着那人:“她推的。” 纪依北环过夏南枝的双臂把她扶起来,回头看向身后的女孩。 那女孩已经慌了神,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 纪依北一步步坚定朝她走去:“你刚才的行为构成轻微伤害罪,只是违法不是犯罪,但是我们不打算和解,把身份证给我。” 他一番话说得尚且平静,但看着那女生的眼神跟要吃人似的。 当即快把那女孩吓出眼泪。 磕磕绊绊反驳:“我,我凭什么把身份证给你!” 纪依北不屑地哼笑出声:“不好意思,我是警察,你要不想给也没事,我直接打电话让人过来处理。” 身后的夏南枝津津有味看着,丝毫没有上前劝解的意思。 纪依北说罢,也不再理女孩的反应,直接打电话给附近的派出所让人立马派民警过来。 而另一边的何彭牵着陆潜的手,低声询问了几遍确认他的确没事,接着视线扫过眼前狗仔肩上扛的摄像机上的logo。 东方杂志、娱乐时事、每日新料…… 都是一些不要命的小杂志。 何彭默默记在心里,轻挑地朝其中一人勾了勾食指:“不是要当狗仔吗,我倒看看你往后还能不能找到工作。” 那些八卦记者也只敢在如今落魄的陆潜面前嚣张,在何彭面前一个屁都不敢放。 何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目光如电,盯了半晌,直到陆潜突然在身后扯了扯他的手。 何彭回头,递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陆潜拉着他的手上前,扔了帽子、眼镜和口罩,他面色苍白,凑近看甚至能看清皮下的血管,眼下青色,却仍然是搁哪都耀眼的外表。 他绕到一个记者身旁替他按亮了摄像机。 “大家好,我是陆潜。”他对着镜头说。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一些赶行程的人都驻足看过来。 陆潜早就习惯了受瞩目,丝毫不惧,大义凛然地冲镜头如往常一般笑起来。 然而下一句话却让大家哗然,哑了声—— “今天事发突然,但也让我下定决心,我,陆潜,从今天起退出娱乐圈。” 我,陆潜,从今天起退出娱乐圈。 陆潜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是以这种方式告别荧幕的,可即便已经困窘如此他也细声慢气,优雅如此。 谣言四起、棍子横飞,都没能把他打趴下,他只是悠然退出。 说到此,陆潜顿了顿,又是洒脱一笑,朝镜头微微鞠了个躬。 “当流言刚刚起来时我本是不愿意说的,因为我知道我想说的你们并不会信,不过既然我已经决定要离开,我想最后对这件事发一次言。” 陆潜看向何彭,冲镜头举起两人十指相扣的手。 笑着说:“我和何彭,不是你们想的那种搬不上台面的关系,离开娱乐圈后可以大方跟任何人介绍——何彭,他是我男朋友。” 夏南枝站在一边,嗓子发酸,悄悄红了眼。 那样如山的毁谤与嘲讽,陆潜直面时却抱着原谅的平静,但这种平静又是睥睨众生的居高临下。 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能做到这种地步。 陆潜知道自己还没到达这一境界,不过还好,他是个演员。 尚且能演出处之泰然的优雅。 “最后是跟我粉丝说的,谢谢你们曾经支持陆潜,非常感谢你们的喜欢,下次如果再见我们不再是偶像和粉丝,只是朋友。”陆潜伸出手朝镜头挥了挥,道别:“大家有缘再见。” 一声干脆的“再见”。 陆潜和他的热忱也道了别。 镜头的最后,是何彭捧着陆潜的脸吻上他的唇。 陆潜闭上眼,睫毛轻颤,抖落早在眼眶里藏了许久的泪。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bgm:stay with me 之前一直说我超超超级喜欢陆潜,其实是因为这一章的原因吧,真的太帅了! ☆、涉险 陆潜把想说的话说完, 拍了拍摄像机, 冲那记者笑笑:“拜托你啦。” 接着他跟夏南枝和纪依北挥了挥手, 便和何彭义无反顾、昂首挺胸地牵着手走出机场。 当真是放下一切了。 夏南枝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底发酸,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深想, 便被纪依北打横一把抱起。 “呀——” 她轻呼一声,立马圈住纪依北的脖子。 他抱着扭了脚的夏南枝穿过人群,到一旁的座椅上把她放下来。 “还疼吗?” 夏南枝笑:“你抱着就不疼了。” “你在这坐会儿, 我去买根冰棍。” 纪依北走后,夏南枝拨通申远的电话积极主动承认了错误,访谈视频时间往后推,而嘉宾则变成了只有她一人。 她又交代了刚才遇到的事。 “阿远, 应该好多人拍到了我哥哥的照片, 如果被发上网了你处理一下啊。” 申远骂骂咧咧地同意。 挂了电话,纪依北也已经买来了冰棍。 他替夏南枝脱掉高跟鞋,虎口环住她纤瘦的脚踝稍稍用力,便听到她轻轻“嘶”一声,脚轻颤一下。 纪依北抬眼看她一眼, 把冰棍按在红肿的地方,轻轻吹着气。 夏南枝乖乖坐在椅子上,两手撑在大腿边, 那时特意剪短的头发已经过了肩,她歪着头,漆黑眼眸含笑看着蹲在眼前的男人。 男人眼里是心疼, 生怕冰棍碰疼她还把袋子里的冰棍提前捏碎了。 夏南枝觉得自己从前空荡荡的心被填满了。 “对了。”她出声,“刚才那个女孩呢?” 纪依北把冰袋翻了个遍,头也不抬:“刚才已经被带走了,反正不和解,就拘留几天吧。” 夏南枝去拨弄他的短发,有些刺手,她声音很轻,询问:“你刚才是不是因为她把我推倒了很生气呀?” 纪依北挑眉:“废话。” 夏南枝舔舔嘴唇,笑得张扬。 “纪依北,我爱你。”小姑娘弯着眼睛,盛满了笑意,声音清丽,直勾勾看着他表达爱意,倒是一点不羞。 纪依北在她脚上折腾的手瞬间停下来,凑上前亲了亲小姑娘的嘴唇和鼻尖,从进机场到现在总算是笑了。 夏南枝心底砰砰跳不停。 那句“我爱你”她从来没有说过,纵使她故意表现的轻描淡写,还是在心间酝酿起一场难以平息的风暴。 就好像她的身、心都随着这一句“我爱你”真正忠诚于纪依北,这样一句如今变得越来越轻飘飘的甜言蜜语,对于夏南枝来说却更像是难以诉说的真心。 冰敷完。 夏南枝:“我去上个厕所我们就回去吧。” 纪依北笑:“行,我先去把车开过来,你一会儿出来坐着等我会儿。” 他扶着夏南枝起来,她一手搭着纪依北的手臂,蹦蹦跳跳地进了卫生间。 纪依北跑去车库把车开到机场外的马路边上,重新走进机场。 然而却到处不见夏南枝的踪影,他叫住一个清洁工拜托她去厕所找找也没有结果,偌大拥挤的机场找不到夏南枝的身影。 纪依北慌了一瞬,立马拨通夏南枝的电话。 那头嘟嘟两声后,提示已关机。 怎么回事? 他抬头巡视一圈,这时一个半人高的男孩突然跑过来,递给他一个信封:“这是一个叔叔让我给你的。” 纪依北接过,心率飙升,男孩转交好以后便跑回他妈妈身边,纪依北轰轰耳鸣中听到他妈妈询问的声音。 显然只是被利用并不知道实情。 纪依北整颗心都颤抖着,手臂上的青筋因为用力变得骇人,他撕开信封,里面有一张白纸。 白纸上是印刷字体—— 想救她的话,别惊动别人,我会再联系你。 纪依北像是读不懂一样紧紧盯着上面的字,双目变得猩红,纸被揉成团,脑子嗡嗡响着。 . 眼前什么都看不清,黑暗中心隐隐约约前方的一团光亮。 夏南枝下意识去揉眼睛,却发现自己双手被束缚在椅子背后,眼前应该是被罩了块黑布。 “哟,醒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夏南枝敛去脸上瞬间的惊慌,平静地问:“你想干什么?” 男人冷哼一声,没有回答。 夏南枝努力静下心感受,发觉只有对着一个角度时眼前才有一团亮光,而四周都是黑暗的。 那里应该有一扇门。 那团亮光中出现一抹阴影,有人进来了。 下一刻,夏南枝脸上的黑布被人用力扯下。 是在一个仓库里。 眼前的这个男人面部有整块可怖的烧伤疤痕,瘦削但挺得笔直,一双眼睛一只因为烧伤睁不太开,另一只黯淡得不反射光线。 另一个男人对他颔首,地位显而易见。 疤痕男用食指和拇指钳制住她的下巴,用力到指甲都变了色,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你就是夏南枝,夏英霖的女儿!” 他脸色灰败如土,眼里是浓浓的恨意。 夏南枝不由屏住呼吸:“是,你找我来是为了什么?” 疤痕男发出难以抑制的笑声,他一笑脸上的疤痕就更加狰狞,他颧骨很高看起来一脸凶相。 “你倒是跟你爹一样,见了棺材都不掉泪。”疤痕男又是一笑,声音轻柔,冰凉入骨,“没关系,我有得是办法看你哭。” 说罢他手一挥。 侧墙上的屏幕亮起,是机场里的画面,画面中央是纪依北,失神地坐在一边的椅子上,背弯着十指插进头发中,身体微微颤栗着。 刹那间,夏南枝瞳孔收缩,呼吸急促起来。 她从来没见过纪依北这样子。 “刚才我告诉他,如果想救你的话就什么都别干,你说——要是他孤身一人来这救你会怎么样,外面可是重重把关,随便一颗子弹都能让他死在这。” 夏南枝气得眼底通红,拼了命想要挣脱束缚着的双手,除了磨伤了手腕之外丝毫不起作用。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夏南枝顿时怒形于色,眼眸没了平常的弧度,只剩下冰碴。 “我只是想让你们都死在这而已。”疤痕男笑道,“不过死之前可以让你们通个电话。” 他身上一股烟味熏人,指甲黑到底下的肉里。 夏南枝瞪着他,看着他拨通一个电话。 电视屏幕中,纪依北目光冷峻地注视着那串手机来电,最后拇指在屏幕上滑动,把手机放在耳边。 “喂。” 声音从手机中传来。 夏南枝突然觉得全身毛孔蓦地张开,一股寒意由外而内直达骨髓,激得她轻颤。 疤痕男开了免提,随意地将手机丢在一旁:“夏南枝在我手里,接下来按我说的做。” “等会儿。”纪依北声音些许波动,强压着镇定下来,“你先让我跟她说句话。” “呵,可以啊。” 疤痕男慢吞吞踱到夏南枝身旁,拍了拍她的脸,狞笑:“跟你男朋友打声招呼吧。” 夏南枝咬着唇,不说话。 “说话!”疤痕男呵斥一声。 下一秒,他突然疯了一般地拿出枪,对准夏南枝的腿一秒都没有犹豫扣下扳机。 没有枪声——装了□□。 “啊!!”夏南枝难以忍受地喊出来,额头的冷汗立马下来了,血液迅速沾湿了她的裤腿。 另一边的纪依北只觉得刹那间手脚冰凉,连手机都快要握不住,耳边夏南枝那声惨叫在他耳边盘旋,纪依北眼中是浓浓的杀意。 “你对她干嘛了!?” “没干嘛,只是在她腿上开了一枪。”疤痕男说得轻松,脸上浮起更可怕的笑容,“听清楚声音了吗,没听清我朝她心脏开一枪。” “你敢再对她开枪我保证把你打成窟窿!”纪依北声嘶力竭,重重一拳打在椅子上。 “嘘——” 疤痕男将食指放在唇边,“喊什么,要是把人喊来了她可就真只有死路一条了。接下来,把你口袋里的东西都扔到你前面的那个垃圾桶里,手机卡取出来,我在卫生间嘴里侧的马桶背后给你准备了一张新卡,然后走出机场,有一辆车会来接你。” 夏南枝张着嘴大口呼吸,腿上开了个洞灌进冷风,让她不由轻颤。 好不容易才发出声音—— “纪依北,冷静点……我等你来救我。” 刚开始她不开口的确是不想要纪依北涉险,可到了现在这地步,夏南枝也知道再说“别过来”这种废话已经没用了。 她冷静的声音像特效药一般荡过纪依北的心,霎时间稳定心神,恢复了理智。 纪依北站起来,对着前方的摄像头,将口袋里的钱包、香烟、打火机一一扔进垃圾桶,最后取出手机卡丢进去。 等他按那人所说的做完,换了新卡的手机立刻收到一个位置定位。 ——别带武器,一个人来。 仓库中的视频在纪依北走出机场后就关了。 夏南枝的鞋子被血泡涨,不过现在出血量倒渐渐小了,夏南枝用没受伤的左脚撑着身体重新在椅子上坐正。 她看着那人的疤痕,声音嘶哑:“你和我爸是不是认识?” 男人嘴角溢出一声不屑的嗤笑:“老相熟了。” 因为失血,夏南枝面色苍白,只有鼻尖透着潮乎乎的粉红:“我听说我爸死后有一批人曾经想要取我的命,可是却停止了,这两件事也都是你下的命令吗?” “是。”疤痕男轻巧一耸肩,承认了。 他甚至还拉了把椅子过来坐在夏南枝旁边,做出要促膝长谈的模样。 “为什么不杀了我?听说我知道些足以把你们一锅端的秘密。” 男人目光一敛,半晌又笑起来:“你不是忘了吗?一切都在我控制中,换今天这么一出好戏倒也不亏。” 夏南枝勾勾唇角,挑眉不屑道:“不会说话的死人对你来说应该更加保险吧,不怕我突然又想起来?“ 疤痕男穿着一双锃亮的皮鞋,不紧不慢地点地,发出声响。 哒、哒、哒…… “所以今天就是你的死期,让你男朋友给你陪葬。” 夏南枝默默忍耐着腿上的剧痛,却也让她渐渐冷静下来:“有水吗,渴了。” 大概是她的语气太过平静,疤痕男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挥了下手,没一会儿就有人捧着一杯水进来。 很好,是玻璃杯。 夏南枝露出一个短暂的微笑。 就着那人的手喝了一口水,突然左腿朝他膝盖狠狠踹了一脚,男人一个没站稳膝盖钻心的疼,跪倒在地。 玻璃杯破碎在地面。 含在嘴里那口水也没咽下去,吐在地上。 “抱歉,突然想到些什么。”夏南枝没看倒在地上的男人,仰头笔直望进站着的疤痕男的眼里。 “一个因为我不说话就对我开枪的人,为什么会让我活了二十多年?”夏南枝漫不经心,眼里是嘲讽,“是你对我爸有什么特殊的情感所以才决定放过我吗?” 她饶有趣味地注视着男人变得锐利的目光。 自言自语般继续说,“不会,要真有特殊的情感那也是恨,杀了我应该是你多年的愿望吧,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再等纪依北来了后干脆利落地杀了他呢,反正不管我是活是死,他都不会放我在这一个人待着。” 说到这,夏南枝眼中的色彩柔和起来。 “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呢?” 她仰着头,挑衅地翘起眼梢,莫名勾起人一肚子火, “难道——我死了会对你不利吗?” 刀疤男突然癫狂地大笑起来,猛地扬起手狠狠朝夏南枝脸颊上刮了一掌。 ——啪! 夏南枝侧脸上的肉立马红肿起来,火辣辣地疼,脑袋被扇向一边,嗡嗡作响,又晕又恶心,她使劲摇了摇头想让它停下来变转了。 耳朵被他的指甲狠狠滑了一道口子,鲜血顺着耳垂淌下来。 猜对了呢。 疤痕男果然是不敢让她死。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南南超酷t^t 憋了一口大招哭唧唧 ☆、射杀 疤痕男揪着夏南枝的头发向后拽, 恶狠狠地:“你有胆子就再说一遍。” 夏南枝被迫仰着头, 头皮被拉扯得生疼。 “老大, 那小子来了!”门口冲进一个男人,急吼吼道。 疤痕男拽着她的头发用力往旁边一摔,椅子因为那力气被推到, 夏南枝倒在地上,地上的一块玻璃碎片扎进她的胳膊。 她闷哼一声,一滴冷汗顺着脸颊滑下, 夏南枝不动声色地攥住一块碎片握紧在手心。 紧接着她就被刚才被她踹了一脚的男人拎起来,解开环在她腰间的麻绳。 冰凉的枪孔紧紧按在她的后脑勺。 “起来。” 夏南枝顺从地颤巍巍站起来,到这时候她已经狼狈至极。 一条腿被鲜血染红,胳膊被玻璃扎破, 脸颊高高肿起, 耳朵上也有伤口,而那片被她偷偷攥进手里的玻璃碎片也已经划伤了她的手心。 听到纪依北已经到了的一瞬,她脑海中竟然闪过一个念头: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走!” 后脑勺的枪口压迫,推着她向前走。 夏南枝踉跄着忍痛往前走,指缝中露出一截碎片悄悄在手腕的麻绳上滑动。 走出那个黑漆漆没有光线照射的仓库, 夏南枝有一瞬间睁不开眼,她眯起眼睛,看到不远处站着的纪依北。 一路上过来纪依北心悸地快要晕倒, 而在看到几乎遍体鳞伤的夏南枝时,理智的最后一个弦终于断了。 “你他妈的打了她!?” 纪依北进来时随手从路口捡了一个棍子,大步朝疤痕男走去, 眼里都快喷出火。 然而他没走几步,就被周围的人团团围住,这时站在夏南枝身后的男人向旁边跨一步,无声地扬了扬手里的枪。 纪依北瞬间停了脚步。 目光冰凉:“你想干什么?” 夏南枝嘴唇泛白,一条右腿已经快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不停颤抖着,肿起的两颊被外头的热风一吹,更加疼。 “纪依北,别动。” 两人对视一眼,纪依北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拖延时间。 然而他却从来没有感到这么无助过。 他盯着夏南枝受伤的小腿,舌尖狠狠顶过后槽牙,把手里的棍子向外一扔,双手举过头顶:“你们的目标是我,现在我跟她交换,你们把她放了。” 夏南枝咬住唇。 疤痕男冷哼:“当我傻吗?有了这女人你也跑不了,要是绑了你你把我这些人给杀了怎么办?” “那你说,你要怎么才肯放了她?”纪依北握紧了拳头。 疤痕男哼笑起来,似笑非笑地打量着眼前两人。 纪依北立在风中,簌簌地风声穿过他的身体,他就那么笔直站着,面部紧绷得好像一碰就会碎。 一轮血红的太阳印在脑后。 风停了,太阳完全藏进云背后。 天色一下子暗了几分。 “很简单。”疤痕男开口,“这儿有我二十几个弟兄,你要是能把他们都打趴下我就放了她杀了你,如果你被打趴下我就在她身上开一枪,放心,我不会伤她要害,只不过失血过多这条命也就危险了。” 纪依北眸底漆黑,甩了甩手腕,脱了外套扔在地上。 夏南枝手上动作不停,然而那麻绳却像是蛇一般紧紧缠着她,听到疤痕男那句话时手一抖,又在手心划了一道新的口子。 被那粗糙的麻绳扎着,十指连心,刺痛。 “哥!你别上他的当!!” 然而纪依北只是视线平淡地扫过她的脸,堪称柔和地冲她淡淡一笑。 目光一顿即过,他看向别处,眼中是嘲弄,压低声音:“来吧。” 刹那间,周围二十几个健壮男人一拥而上,有人手里拿着棍子,纪依北赤手空拳。 棍子直直朝纪依北挥去。 夏南枝心提到嗓子眼,难以抑制地喊出来,从被绑开始好像堵塞的泪腺一瞬间开启闸门,她又哭又喊,泪水淌满脸颊。 “不要!纪依北!……” 纪依北动作又凶又猛,一手反扣出那人的肩用力一扭,脱了臼,他迅速拿过他手里的棍子翻身将那人过肩摔,在半空中替他挡住了那些本要落在他身上的棍子,那男人全身上下挨了那十几下,当即倒地吐血。 纪依北终于从包围圈里出来,手上一根沾了血的铁棍。 他扭了下脖子,发出骨骼摩擦的声音,接着朝他们一勾手指:“上啊。” 纪依北身上就是有那么一种气质,落入如此一番困窘地步照样拽成天王老子。 又一人扑过来,纪依北敏捷侧身一躲,提脚就往那人肚子上踹了脚。 然而一个人对付这么多人,纪依北撂倒几人后终于渐渐开始力不从心,他已经挨了好几棍子,额头上被打出血,一条手臂都被打得发麻。 夏南枝惊惧地瞪大双眼,已经没有力气再喊了,要不是身旁一人架着她,她此时已经倒在地上。 纪依北朝她看了眼,随意抹掉汗和血,气场冷静阴森。 这次他没等那群人扑上来,便直直冲过去。 夏南枝闭紧双眼,不敢看了,只听到时不时传来的嘶吼、闷哼、抽气,有些是纪依北发出的,有些不是。 不知过去多久,疤痕男拍着手笑起来。 “不愧是刑警队队长,这身手和当年的夏英霖有得一拼。” 夏南枝睁开眼。 看到地上都是血痕,纪依北脸上、手上都沾了血,额角的血已经流到眼角,双目通红,黑色裤子上许多鞋印。 那二十几人已经倒在地上,捂着身子哼唧。 “叮咚”—— 纪依北手里的那根铁棍掉落在地,不知道伤到了哪里,只看见殷红鲜血顺着手臂流淌到指尖,又顺着指尖滴落在地面。 身体没了支撑物,纪依北腿一软,单膝跪在地上,手掌撑着地印上一个血手印。 夏南枝几乎发狂,眼前因为泪水一片模糊,声音发着抖:“不要,纪依北……你看着我!” 他抬头,却没看夏南枝,而是盯着疤痕男,目光凌厉可怕:“放了她。” “我当然会放,不过我们说好的,你赢了,我先杀了你,再放她。”疤痕男看着眼前的一片鲜血,兴奋起来。 “好。”他声音坚定。 手下递过去一把枪,疤痕男食指环在指扣上转了两圈握住,枪口对准纪依北的眉心。 纪依北闭上眼,心里默数:三、二…… 他被人撞倒,子弹没落在他身上。 “唔……” 夏南枝倒在他怀里,沉重地一声闷哼,像是要呕出心肝。 随即吐出一口鲜血。 千钧一发之际,夏南枝终于割断麻绳,拼了命朝纪依北跑去,站在他面前挡下了那颗子弹。 纪依北手足无措地抱住夏南枝,她背后重了子弹血液源源不断,原本就苍白的面色彻底没了一丝血色,只有嘴唇被鲜血染得通红妖艳。 与此同时,耳朵里终于响起余晓瑶的声音:“老大,狙击手就位!” 支援终于到达。 纪依北不带一丝感情:“射杀,一个不留!” . 三天前。 纪依北和余晓瑶着手开始查案件背后的巨网,同时也知道自己一旦涉足必定会招来杀身之祸。 两人提前约定一旦发现一方的手机关机或者挂断电话,就说明已经遇到了危险,请求支援。 两天前。 纪依北为了查明付局是不是真的已经脏了,特地在下班时对他说了那一番话。 现在看来,付局已经逃不掉了。 纪依北故意以身犯险,想要借此抓住背后主使,却没想到,夏南枝会成为诱饵。 一小时前。 余晓瑶终于发现纪依北恐怕已经陷入危险,立即向武警队请求了支援,并且开始追踪提前放在他车上的追踪器,却发现他的车停在机场。 纪依北是被那里的人直接带走的。 她的对讲机连接纪依北耳朵里的隐形耳机,以咳嗽声作为暗号确认了基本情况。 余晓瑶赶到机场,调取监控从垃圾桶里捡出手机卡。 此时的仓库中,夏南枝正被人带着往外走,她的手机便放在那人兜里,她侧身用被束缚住的手悄悄伸进他的口袋里,开机。 ——上次在赵峰住的小区遇到纪依北,她就知道自己手机被他设置了定位。 她也猜到纪依北一定会想办法把消息散出去。 配合默契,余晓瑶就这么得到了地址,立马带着一群人赶过去。 那一块是个废弃工厂,周围都被疤痕男的手下重重围住,两个人质在手,直接闯进去是不可能的,于是只好又安排狙击手到附近的高楼进行射杀。 . 疾速地子弹穿过风,穿膛而过,突然出现的情况让那群人一下子慌了神。 余晓瑶已经提前叫好了救护车,就等在外面。 纪依北把夏南枝圈进怀里,声音中都带上哭腔:“你冲过来干什么……我怎么会丢下你就这么让他杀了……” 在原本他的计划中,他知道狙击手马上就能就位,只需要让那颗子弹避开他的致命部位就可以。 然而突然出现替他挡了一枪的夏南枝却成了他计划中的一个漏洞。 夏南枝,永远是他的一个漏洞。 意识逐渐模糊的姑娘听了他那句带哭腔的抱怨,竟还睁开眼虚弱地冲他笑了下,声音很轻—— “你他妈……不早说,好痛……” 说完,她终于晕了过去,也不知是疼晕的,还是因为失血过多。 “纪队,救护车在外面,快送她去医院啊!” 余晓瑶带着众人终于赶到废弃工厂,她一挥手,大家纷纷拿着枪散开搜寻。 刚才的狙击并没能成功击杀疤痕男,他的一个手下替他挡了,正中眉心,然而人多远处狙击一旦失掉第一次机会就很难再成功击杀目标人员。 地上躺了几个被用来挡子弹的男人,其他人已经四处逃散开。 余晓瑶那一声吼,纪依北才重新回过神来。 他自己也受了重伤,不知道挨了多少的棍子、刀子,浑身是血,强撑着身体抱着夏南枝往外走。 一步、一步。 夏南枝很瘦,他一直知道,只是现在抱着才真正感觉到心疼。 为什么不多吃点呢? 她呼吸声极其微弱,只有她脉搏的跳动还能支撑着纪依北不倒下去。 他穿过一个个往里冲的警察,脚步沉重,睫毛已经湿透。 从工厂到马路的救护车只有几米的路,他却在这几秒钟忽然回忆起他和夏南枝十几年来的种种。 他14岁时,10岁的夏南枝来了他家,背着一只粉色的书包。 第一眼见到夏南枝时,他是喜欢的,洋娃娃一般,皮肤白皙,眼眸有神。渐渐的他开始捉弄起这个妹妹,这个不太爱说话的妹妹成了调皮捣蛋的纪依北的背锅侠。 再后来,他上了高中,夏南枝上了初中,两人在同一个中学,初中部和高中部隔了一条河,那时候的夏南枝出落得更加漂亮,即便在高中部都很出名。 也有好友问他夏南枝的联系方式,当时他不知出于什么心态都给一一拒绝了,还威胁夏南枝要是敢早恋就把她赶出家门。 不知什么时候起,夏南枝变了,她不再像以往那样天天不说话,她开始交朋友、开始和纪哲陈溪开玩笑、开始有了笑声——尽管并不是那么多。 可是她独自一人时,目光永远冷淡、疏离。 “纪队难道不知道‘送你回家’这句话不包括叫出租车送女生回家?” “你说的‘送你回家’那个意思,那女生不会是妹妹,没让你跟我一块儿骑自行车走就算不错了。” “阿姨,我和陆潜是真爱,得加钱呀!” “夏南枝,涉嫌诈骗,我把她带走了。” 老娘给你立个fg,一个月,我就不信追不到他。 “哥,你去哪,我就去哪。” “求包养” “纪依北,我只喜欢你,比你以为的还要早,我就喜欢你了,你能不能……不要和我分手。” “这样活着还挺累的,倦啊,倦得眼皮都撑不住了——还是要撑着。” “哥哥,以后你就是我的枪,我再也不给你惹事了。” “纪依北,我爱你。” 夏南枝这个人,爱上她之前,到处撩拨你到心烦意乱,爱上她之后,到处惹你生气又惹你心疼。 过去的种种画面、声音飞快闪过纪依北的脑海与耳朵,几乎抽空了他所有力气。 担架已经在警戒线外候着了,纪依北腿一软,他怀里的夏南枝被护士医生抱到担架上。 他这才突然深吸了口气,头脑清晰起来,夏南枝身上的伤口与鲜血刺得他眼睛生疼。 作者有话要说:  我我我对不起大家!鞠躬道歉t^t 不过肯定he,各种意义上的完完全全的he! 昨天把何彭陆潜的番外写了,太太太太甜了,萌的我想开文写他俩 另外南北这对主cp的番外还没写,大家要是有想看的内容可以说一说啊,我看看能不能写~ 为了证明我真的是甜甜的,放一个副cp的小剧场~ 高三的陆潜趴在床上,噼里啪啦地按手机。 ——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快饿死了啊啊啊啊! ——咱家的猫也饿死了 ——想吃楼底下的关东煮,你回来记得带点啊! 他都不记得自己发了几条信息,但最后等他迷迷糊糊睡着了何彭也没有回复。 又过了不知多久,鼻间突然嗅到一股关东煮的香味。 睡眼惺忪中,他看到昏暗的灯光拢住一个高瘦的男人,经过一天的奔碌西装不再笔挺。 “吃床吃饭了。” 男人温柔地扶起他。 然后他低头看到手机上的一条未读信息。 ——消停点吧,乖点,啊。 ☆、失控 月亮出来了, 初夏的夜晚宁静又温和, 只是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打破了这种氛围。 纪依北从夏南枝推进抢救室就安静地坐在外面的椅子上, 也没有去处理自己的伤口,他看着太阳落下山,西边的天空被染成粉红色, 看着人来人往的医院走廊,看着抢救室上一直亮着的“抢救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他身上的血迹早已经干涸,原先因为剧烈的心慌与强烈的冲击力而忽略的疼痛重新嚣张起来。 锥心剜骨的痛。 “依北!” 陈溪拉着纪哲急吼吼赶过来, 好在两人过去都是警察,这才没被他身上的血当场吓晕过去。 纪依北被这一声呼唤从崩溃的边缘堪堪拉回来,陈溪口中的“依北”与他脑海中不断盘旋着的夏南枝的呼唤重合。 他握紧了拳,偏过头:“妈、爸。” “你在这傻坐着干什么, 快去包扎啊!”陈溪想把他拽去包扎, 却不知从哪下手,一眼看过去像是每一处地方都有血。 “等会儿。”纪依北哽了一下,“等南南出来我就去。” “南南……” 陈溪张了张唇,忽然僵立住了。 她接到电话时只通知了纪依北的情况,却没人跟他说起夏南枝也出了事, 还进了抢救室。 “她……”纪依北声音沙哑,咳嗽一声才继续,“她是人质, 中了一枪,替我又……挡了一枪。” 说完,他把头深深埋进臂弯里, 深深吸了口气,随着那句话说出口,眼角瞬间湿润,眼泪砸在地上。 “这孩子……” 陈溪也立马红了眼眶,被纪哲揽进怀里,安抚地拍着她的后背。 最后还是纪哲叫来了医生在急救室外临时给纪依北做了简单的包扎。 他的背上、腹部全是乌青发紫的伤痕,那是铁棍打的;左肩一道深深的口子几乎可以看见里面的骨头,那是刀砍的。 而这只是上身的伤,他的腿上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伤痕。 新伤旧伤交叠,背上还有一处棍伤,还是高中时候救夏南枝出小巷时留下的。 新伤和旧伤交叠,贯通了他和夏南枝的过去与未来。 他脱了上衣,整只手臂都被血浸染,血迹干涸在上面蔓延成可怖的图案。 医生替他处理刀伤,伤口又多又密,几乎是把酒精直接浇上去的,刺骨的酸痛钻进肉里又渗透入骨头。 陈溪用手掌抹着眼泪,别开眼不敢看。 而纪依北双手撑着膝盖,腰杆挺得笔直,那样的痛都没让他哼一声,只是一次消毒下来,他便满头的冷汗,顺着线条淌下来。 消毒完,缠上纱布与绷带,最后就是他肩上最严重的伤。 医生皱着眉帮他处理完周围的血迹,说:“这处伤得缝。” 纪依北一动不动:“缝吧。” “我去拿麻醉剂。” “不用。”纪依北叫住她,“直接缝吧。” 他声音很淡,医生不可思议地看他一眼,他状况实在不太好,直接缝就怕他撑不下去会晕过去,医生看了眼纪哲。 谁知这父亲摆了摆手,同意了。 医生拿出针线,低声嘱咐:“很疼,忍着点。” 男人浑身上下都是硬气,不露一点惧色,冷静地一点头,眼睛直直望着抢救室方向一动不动。 那女医生不由有点心跳加速,看向抢救室,不自觉有点羡慕里头的姑娘。 她听说这男人是警察,这些伤都是在和歹徒搏斗时留下的吗?她心间升起敬佩,尽量放轻动作,不拉扯到他的肌肉,开始缝针。 这男人当真是彻彻底底地硬气,缝了数十针也一声不吭,皱着眉强忍着痛。 医生又给他缠上绷带,嘱咐:“这几天伤口别碰水,别用力,好好休养一段时间,过几天来医院拆线。” 纪依北点头,一言不发地重新套上衣服。 这时,他扔在一旁椅子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一下,是余晓瑶打来的。 纪依北接起来,有些艰难地把手机放到耳边。 “头儿,你那没事吧?” “有什么事?”纪依北没回答那个问题。 “我们抓回局里三个活的,那个疤痕男被他跑了,我们还在查车牌号,另外那三个人其中一个应该知道挺多的是当时拿枪指着夏南枝的,可能是心腹,一会儿我和舒克着重去审他。跟你报备一声,你安心养病吧,还有南枝她没事吧?” 咔哒一声,抢救室门开了。 纪依北几乎是一点一点地抬起头看过去,呼吸一窒,血压飙升,绷带上渗出一丝血迹。 手术医师的防护服和手套沾满了血,只看一眼就能知道里面的景象该有多狼藉。 “病人失血过多,再加上体质就不是很好,目前情况很危急,家属们做好心理准备。” 说完,他重新走进手术室。 留下手术室外难以接受这一现实的三人,陈溪捂着嘴突然发出一声抽噎,泪水再也忍不住。 纪依北苦苦建设的心理防御瞬间崩塌,随着那一句“做好心理准备”破碎成渣渣,良久,手机里传来余晓瑶担忧的询问声。 纪依北突然站起来,却又因为腿伤差点跪下去,好不容易才站立住,他对着手机说,声音冰冷阴森:“我过去。” 接着,他完全不理会身后陈溪喊他的声音,头也不回地走出医院。 . 审讯室内又是大晚上仍亮着灯。 对面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男人,同样狼狈,拷着手铐,头发湿湿黏黏地塌下,手背上全是皴皮,这是当时反抗时留下的。 余晓瑶:“那个脸上有疤痕的男人就是你老大吧?” 那男人不说话,挑衅地笑着。 突然门砰一声被踹开,纪依北冲进来,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之际,他飞快地抽出余晓瑶腰间别着的□□,不管不顾地冲上前,一把揪住那人的领子。 一串动作飞速,没人来得及反应。 “说,那个人现在在哪?!” 他拿枪抵住那人的头,已经完全丧失理智,红着眼,食指紧紧扣在扳机上,喘着粗气。 余晓瑶当即抽了一口凉气:“纪队,你别冲动!” 而犯人气焰嚣张地瞎喊:“警察打人啦!警察打人啦!” 余晓瑶被他气得牙疼,恨不得冲上去揍他一顿,再看纪依北,面色可怕得吓人,她劈手从背后夺掉他手里的枪。 毕竟纪依北受了那么重的伤,被余晓瑶按着肩膀往后一带就痛得抽了口凉气,手不自觉松了劲。 余晓瑶按住耳机,对监控室里的队友说:“把监控关了。” 随即,头顶的两盏监控上的红灯熄灭了。 余晓瑶把枪收好,沉声说:“别打死了。” 纪依北略微一偏头,声音喑哑:“谢了。” 余晓瑶和舒克心有戚戚地走出审讯室,替他关上门,隔绝一切声音。 两人靠在外头的墙边,背对着里屋,眼不见心不烦。 余晓瑶叉腰,弯着背,按了按酸痛的脖子:“得了,这一闹我们几个都得写几千字的报告,纪队估计还要停职。” 舒克心有余悸地从门上的玻璃窗望进去。 正好看到纪依北把那人按在地上挥着拳头一拳一拳朝他脸上抡,他从来没见过纪队这副样子。 舒克刚来这队里半年,却也了解纪依北的处事风格,平常顽劣嚣张,办案沉着冷静,两种性格随意切换,从没见过他这样失控。 “老大停职了我们还能查下来吗?” 纪依北是队里的主心骨。 余晓瑶抿唇:“他那样你不让他出了那口气,刚才真能开枪,到时候就不是停职这么简单了。不过他那样……不会是南枝没救回来吧?” “不会吧……” 纪依北走出来。 肩膀上刚缝好的伤口又裂开,鲜血重新滋出来。 舒克又朝里张望一眼,那男人饱胸倒在地上打滚,龇牙咧嘴。 “头儿……你没事吧?” 纪依北僵硬着站立,突然蹲下身手掌盖住脸,发出若有若无的抽噎声,到最后再也忍不下去,咧着嘴哭起来。 他像一尊风干的雕塑,蹲在审讯室外。 脑海中都是当时夏南枝全身是血的模样,脸上没有一丝生气。 “南枝她……怎么样了?”余晓瑶小心翼翼询问。 纪依北把脸深深埋进手掌中,只觉得心脏像是被捅了一下,装满了灼热的痛和苦,掌心都湿透,他从记事起就几乎再没有哭过。 手机铃声响起。 是陈溪打来的。 纪依北看着屏幕,好一会儿才突然哆哆嗦嗦地划开接听键。 ——“南南救回来了!” 他猛地站起来,眼前一片黑险些摔倒,被舒克扶住连问了好几声“没事吧”,纪依北摆摆手。 “我走了。” 说完,他摇摇晃晃地又出了警局。 这么一天,他来来回回到处跑,早就耗尽了精力,再加上衣服上干涸的血迹,出租车司机都不愿意载他,惟恐他死在了车上。 他求了好一会儿才同意,一路高速飙到医院。 最后跨上台阶的几步路,纪依北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上去的,他脚步沉重的很,心里有多担心就有多不敢看到夏南枝躺着病床上的样子。 陆潜和申远不知道从哪知道了消息也已经赶到了。 “你没事吧?”陆潜上前一步扶住踉跄的纪依北,指了指病房,“放心吧,没有伤到内脏,有自主心跳呼吸,早醒的几率很大,醒了就能转普通病房。” 纪依北僵着脖子点头,一步一步走到重症监护室外。 夏南枝正安安静静躺在病床上,整张脸都柔和下来,清瘦得很,纤细的手臂露在被子外扎了针,手臂上挂着他送的手链,小姑娘那天欣喜的模样还在眼前。 耳朵上的伤也已经处理好。 如果忽略掉那病服里面恐怖的枪伤,她平静地像是睡着了。 纪依北呆呆地站在玻璃窗外,站了很久,很久。 作者有话要说:  哪里有虐哪里就有甜甜的小剧场! 还是陆潜高三背景! 关于何彭和陆潜,这是一个“我把你当弟弟养着你你却想上我”的故事。 高三没有在一起,成年后才在一起。有年龄差。 具体在番外里~ 陆潜是个真正的艺术生,文化课落下了好多课,直到高三才艰难地补起来。 而何彭相反,当年高三时就是永远的年段第一。 他加班完回到家,陆潜正坐在地上,腿高的茶几上摆着一张数学卷子,电视剧还开着闹哄哄的。 “做题目还开电视。”何彭走上去,拿起遥控关电视,坐在沙发上。 “不会做啊,太难了。”陆潜叼着笔,头一歪枕在何彭膝盖上。 “哪题不会?”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把试卷翻了个面,反面几乎全是空白。 何彭叹了口气,接过笔,一笔一顿地教陆潜做数学题。 等那张空白的试卷被填得满满当当,陆潜洗完澡出来,何彭已经躺床上睡着了。 整日加班让他眼下泛了一层淡青,紧闭的眼尾都透着浓浓的倦怠。 陆潜小心翼翼地掀起被角钻进去,拎起何彭的手腕靠近他,手指还勾在男人的睡衣上,拢着月光的男人五官柔和,却在他心间狠狠划下一刀。 “就这一次。”陆潜在心里默念。 然后他闭上眼,轻轻覆上何彭的唇,犬齿克制又晦涩地轻咬在他的唇瓣。 突然,何彭动了一下,陆潜慌忙失措地停下动作,一脸无辜的看向他。 他并没有发现刚才的小动作,只是咋吧了下嘴,迷糊地揉了把陆潜的头发,圈住他:“快睡吧,一早还要送你去学校。” ☆、劫后逢生 夏南枝受伤住院的消息被封锁得很好, 她昏迷了三天, 网上却把她和纪依北的浪漫爱情故事疯传了三天。 申远废了好大的劲才没有让纪依北的正脸照公开在网络上, 但是纵使打了马赛克,单看那身材就知道是个帅哥。 而陆潜那一番话更是引起了一场大轰动,不少曾经对他发表不好言论的网友纷纷发起#向陆潜道歉#、#陆潜回来#的话题。 可他当真是履行了当时的诺言, 再也没答应任何采访要求,也没有公开回应过。 他在满是诟毁的时候超然离开,从此成了一个神话。 夏南枝入院第三天时已经从重症监护室转到了普通病房。 因为没有伤到内脏, 只是由于失血过多造成的昏迷,所以一旦醒来恢复的速度倒也快。 这天她一睁眼就看到坐在病床旁的陈溪,身后站着纪哲,她环视一圈, 在窗边看到靠窗站立着的纪依北。 “南南!你醒了?”陈溪激动地站起来。 夏南枝这会儿其实听不见什么声音, 刚刚醒来思绪都是飘忽的,也说不出话,她只是冲陈溪淡淡笑了下。 陈溪手忙脚乱起来:“依北,你快去把医生叫来!” 一动不动地躺了三天,夏南枝的脖子都是僵硬的, 只动眼珠,她瞥见纪依北身上的绷带,那些回忆如潮般袭来。 两人只对视了两秒, 纪依北就移开视线,一言不发地走出病房去叫医生了。 夏南枝轻轻皱了一下眉。 这是怎么了? 她脸上还是极度苍白憔悴,不仅如此, 还瘦了一圈,先前的探视时间纪依北站在病床旁看她,还费解她脸上根本没什么肉怎么还能再瘦这么多。 医生进来,纪依北跟在他后头,夏南枝盯着他,可惜由于失血过多导致她的眼神都没了力气,倒像是看着那个方向发呆。 一番检查下来,各项指标都还算稳定,只是仍然需要补血。 陈溪拍了下大腿:“家里的红枣乌鸡汤正炖着呢,依北,你去拿一趟过来吧。” 纪依北动了下眼皮:“爸妈你们去一趟吧,我和南南说会儿话。” 陈溪一愣,倒也没再问,拍拍纪哲的背,催道:“走了走了。” 纪哲不明所以,到走廊上才问:“那小子怎么回事,拿个鸡汤还推三阻四的。” “你懂什么!”陈溪轻斥,“你没见咱儿子这几天那样吗,啧啧,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他喜欢南南呢,奇怪。” “他不是有女朋友吗?”纪哲摆手,摆明不信她那套说辞。 “匡你的吧。”陈溪笑起来,“上回两个回家里我就觉得怪了,咱们依北可护着南南,我还以为只是俩兄妹关系改善了,现在看来没那么简单咯!” 病房内,纪依北拉开椅子在床边坐下。 住进icu的病人很多十几二十天都醒不过来,有的连探视都不可以,家属连病人死前最后一面都看不到。 纪依北就是在这样的担忧中熬了三天,几乎没有睡,即便睡了也是意识半清醒半模糊的,尽管医生说了夏南枝早醒的几率很大,他还是忍不住心慌、忍不住绝望。 这几天他不停地想,如果真的醒不过来该怎么办。 如今当真醒了过来,他反倒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夏南枝了——他快被自责和内疚淹没了。 夏南枝睁着眼,想去牵他的手,却没力气提起来,于是只好一点一点移过去。 她这些小动作轻而易举被纪依北发现,抓起她未挂针的手握在手心中,纪依北把那只手贴着脸颊。 直到手上的温热传到他微凉的脸颊上,纪依北才终于缓过劲来。 ——真的是醒了。 “疼吗?” 纪依北眼里满是心疼。 夏南枝说不出话,用唇形告诉他:“亲一下就不疼了。” 说着她还真就撅起嘴闭上了眼。 纪依北短暂地笑了一下,靠过去亲她,舌头在她干燥的嘴唇上转了一圈。 唇瓣离开时,夏南枝笑了,只不过发不出声音,嘴角也只能勾起不显眼的弧度,只是眼里盛满了笑意。 “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纪依北替她按摩手指,看着她说。 夏南枝摇了摇头,很不在意。 “瘦了。”纪依北说。 夏南枝用唇形纠正:“是漂亮了。” “瞎说。”纪依北揉了揉她的头发,“胖点好看。” “垃圾审美。” 纪依北又是一笑,只是这个笑更加短暂,还未浮现出笑意就转而成了一个苦笑,几天没睡他眼里浮起血丝,眼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悄悄转红。 突然他头一低,一只手与夏南枝十指相扣,另一只盖在她的手背上,搭着自己的眉心,灼热的呼吸打在她的手腕上。 夏南枝吓了一跳。 接着就听到闷闷的哽咽声,一滴热泪落在她的指尖,又是一滴落在她的手背,淌进她的袖口。 她呼吸一窒。 夏南枝虚弱地动了动手指,挠了挠他的手心。 纪依北湿着眼眶抬头,又重重抹了一把眼睛,说:“你昏迷了三天,我还以为,还以为……” 他说不下去了。 夏南枝想去拍拍他的背,却奈何如今身体受限,于是只好就近拍了拍他的手心:“我这不是醒了吗。” “以后别再做这么危险的事儿了。” 夏南枝点头,再次用唇形:“那你再亲我一下。” 她神色平静,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余悸,在一定程度上已经满血复活满地打滚撒娇求抱抱了,还带着几分恃宠而骄的得意。 而这在失而复得还处在悬崖边缘的纪依北看来,她这副样子实在不像吸取了教训,于是加重了音量:“听到没!” 夏南枝又是毫不犹豫地一点头,撅起嘴,意味明显。 纪依北凑上前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就见她十分不满地瞪他:“嘴。” 纪依北简直是被她气笑了,搓了搓她的脸,轻轻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等你出院了才能亲嘴。” 夏南枝勾勾唇角,眼皮耷拉下来,翻了个白眼。 突然走廊上一阵闹闹哄哄的声音,这一层本就是vip单人病房,和其他病房是隔开的,平常除了家属闲聊的声音,很少有噪音。 纪依北又揉了把眼睛,走过去开门,探身往外看。 就看见陆潜手里捧了一大束十分高调的玫瑰花,全身武装也被人认出来了,身边围了两个大概是来探病的小姑娘。 “陆大!我是你的粉丝啊啊啊!能给我签个名吗!?” 陆潜镇定从容,优雅地“嘘”了声,拿过递来的签字笔龙飞凤舞地签上名:“谢谢,谢谢,不过别发上网哦。” 接着他十分风骚地竖起两根手指放在额角潇洒地一挥,留下身后尖叫的两个女生朝夏南枝病房走去。 “南南!”陆潜一跃跳进病房,张开双臂,热情昂扬地喊了一声。 当即被纪依北打了一拳:“嚷什么,一会儿把你粉丝给叫来了。” 说着他又接过陆潜手中的红玫瑰,一脸鄙夷:“牛逼,第一次看到探病带玫瑰花的。” 陆潜大度地摆摆手,决定不跟这个小肚鸡肠的男人计较,他看上去已经从前几天的网络暴力中恢复过来了,精气神高涨。 “哟,瘦了,这倒挺好,躺了三天顺带减了趟肥。”陆潜乐呵呵,大剌剌在旁边一坐。 “说什么呢你。” 纪依北不满,“她就跟你混久了脑子都不正常,一天天就觉得越瘦越好看。” 陆潜觉得很委屈。 他们演员为了荧幕效果好,像一般人的身材是完全不可以的,经过大屏幕横向一拉就成了胖子,所以体重一直都是要严格控制。 纪依北把原本病房中配备的百合花丢尽垃圾桶,抽了几支玫瑰花插进花瓶里。 陆潜指着花瓶问:“好看不,我就想你肯定喜欢这种。” 夏南枝点头。 纪依北想起她的那处纹身,问她:“你喜欢玫瑰花?” 夏南枝又点头。 陆潜:“你还没看网上的话吧,纪依北已经快成第一网红了,那几张p了马赛克的脸把一群姑娘迷得七荤八素的。” 夏南枝眨眨眼,朝纪依北看去,又用口型说:“给我看看。” “什么?”陆潜没看懂。 身后纪依北懒洋洋解释:“她说给她看看。” 陆潜掏出手机,给她看当时机场传出去的照片和视频,有一个视频底下评论最多,视频记录了夏南枝被推倒以及纪依北推开人群英雄救美的全过程。 评论里都是“这踏马是在演偶像剧吗!”、“呜呜呜我也想被推!!” …… “那你呢?” 纪依北问陆潜。 陆潜淡淡:“我?挺好的啊,那件事也算揭过去了。” 夏南枝眨眨眼:“你真要退出娱乐圈?” 陆潜还是没听懂,直接扭头看向纪依北,听他复述了一遍。 神了! 这都能看懂! “真的啊,要不是你突然出了这事儿吧,我估计这会儿已经和何彭一块儿出国了。” 夏南枝疑惑地眯了一下眼,这回不用她说什么陆潜也明白她的意思。 解释说:“那事情一出我们本来就有这个打算,前段时间何彭也已经把公司的事处理妥当了,国内我干什么都不方便,有可能出国去念书吧,谁知道呢,也有可能就是吃喝玩乐享受人生,反正何彭和我挣得钱怎么也花不完。” 两人靠着纪依北这个翻译器闲聊了几句,陈溪已经从家里带来了鸡汤。 纪依北把手机放进兜,把夏南枝的手重新放进被子里,朝陆潜扬了扬下巴,说:“少聊点,她才刚醒。” 陆潜笑:“你一走我们根本驴唇不对马嘴。” 夏南枝问:“你去干嘛?” 纪依北又给她掖了掖被子:“我妈送鸡汤过来了,我下楼去拿。” 等他走后,陆潜随意地拿起桌上的一个苹果感叹一句:“不当演员也有好处,以后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夏南枝张唇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陆潜学她张着嘴咕哝半天也没明白过来到底在说什么。 两人同时笑起来。 阳光穿过窗户投射到病床上,她苍白的脸上渐渐开始有了颜色与温度。 他们两人,都是劫后逢生。一个从天王巨星隐退成了普通人,另一个从普通人逐渐成了国民女神,完全不同的两人却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欸。”陆潜嚼着苹果,突然朝她挑眉问,“想知道我那时候怎么追的纪依北吗?” 夏南枝脸一黑,点头。 “哈哈我那时候明里暗里勾搭他好久,我想着应该已经差不多了,结果我有一次腆着脸叫他‘老公’。” 说到这,陆潜饶有兴趣地看了眼夏南枝,果真面色比先前健康许多,红彤彤的。 他继续说,“结果他超重地踹了我一脚,说‘你他妈别gay我’,我这才知道我费了半天劲儿结果人家一点反应都没有。” 夏南枝笑起来,眼角闪过一道光。 “其实吧我刚开始怂恿你去追他,就是想看看他到底是钢铁直男还是天生这方面缺根筋。”陆潜耸肩,“结果没想到,啧啧,倒还发掘了个情种。” “……” “你不知道!那时你情况多严重,就差下病危通知书了,把纪依北气得冲回局里把抓来的那人揍断了好几根肋骨,这不,现在还被停职了。” 夏南枝一愣,当即觉得手上刚才滴了纪依北眼泪的那处地方烧了起来。 天边隐隐一道烟迹浮浮沉沉,阳光照耀过去,弯了一个角度,散发出光芒。 纪依北拖着不十分灵便的腿下了楼。 陈溪坐在车里,看他走过来便摇下车窗,将保温瓶递出去。 “南南挺好的吧?” “挺好的,你不上去了?” 纪依北把保温瓶抱在怀里。 “我就不上去了。”陈溪十分善解人意地说,“你快上去吧,她这会儿身边可不能离人,等南南睡了你也睡会儿,都变丑了。” “……没事,陆潜也在呢。” “陆潜?那个明星啊?” “嗯。” “哟,那个小伙的电视我看过,还挺帅的,你就放心他和南南一块儿待着?”从不看娱乐新闻的陈溪女士并不了解最近几天陆潜引起的轩然大波。 纪依北眉心一跳,察觉出不对劲:“妈,你想说什么?” “嗨!你是我生的我还能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喜欢南南就端端正正去追啊,人家漂亮性格又好真在一块儿了你可真就赚大发了!之前不是还说她有个喜欢的人嘛,既然没在一起对你就是个机会,知道吧?” “……………………” 纪依北嘴角抽搐,整理了半天语言也不知道该怎么打断陈溪女士早已经飞到太空的不着边的幻想,最后直截了当—— “妈,你抽个空把她的收养关系给解除了吧。” “?” 风中,纪依北挺了挺腰:“我和那丫头已经在一起一段时间了,反正以后结婚迟早要解除领养的。”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昨天还在写甜甜的小剧场,今天陆潜就骚断腿追纪队了 我觉得我也要精分了 另,副cp的新文已上线铛铛铛铛! 不出意外还是以陆潜高中为时间线开端。 写耽美最爽的就是可以同床共枕的暗恋!养成向小甜饼! 名字和陆潜一样骚《别上班了,上我吧》 西装x校服 ☆、谜 这几天, 夏南枝把什么叫恃宠而骄诠释得淋漓尽致。 “哥哥, 我想吃苹果。” “你帮我把它削好。” “再切成小块吧。” “喂我。” 纪依北颇为耐心地照着她的要求凭自己不那么灵活的伤臂切完苹果, 放进碗里,插了牙签喂给她。 她休息了一段时间,今天早上便已经能正常讲话了。 “你要停职多久?” 纪依北又插了一块递过去, 淡淡回答:“一个月吧。” “那正好,能把伤养好了。” 纪依北笑笑,把水果放在一边, 拿起保温杯倒了一盖子的桂圆茶:“把这个喝了。” 夏南枝乖乖接过全喝了,纪依北几乎把补血的东西堆满了病房,每天一壶的乌鸡汤或者猪肝汤,平常能吃的小零食就是红枣、苹果、荔枝。 她觉得等出院恐怕得比以前更胖了。 “该换药了吧?”纪依北看了眼手表, “医生怎么还没来, 我去叫一声。” 补血是件需要日积月累的大工程,而夏南枝目前最首要的则是养好腿上以及背上的枪伤,每天定时换药,以防感染发炎。 夏南枝支起身子去勾纪依北的手指:“你给我换呗。” “别闹,医生弄得比较好。”他一本正经, 严词拒绝。 “不嘛。”夏南枝撒娇。 她看着医生给自己换了好几次药,无非是拆了纱布,抹上消炎药, 再换上新纱布就完了。纪依北身上的那些伤就是他自己换的药,娴熟得很。 “就想让你给我换。” 纪依北无奈,只好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纱布和药:“转过来。” 夏南枝笑起来, 目光含水地娇嗔着看他一眼,开始解自己的病服扣子,她手指纤细,一颗一颗扭开,故意勾人似的放慢了动作。 “……”纪依北平静瞧着她的动作,看着她开始解第三颗扣子时才抓住她的手,视线在那若隐若现的雪白中黏了一会儿。 他坏笑:“一会儿我爸妈要来,你继续啊。” 夏南枝倏得停了动作,重新扣上扣子,老老实实转过身,只是从后面撩起衣服。 纪依北小心翼翼地撕开纱布,她皮肤特别白皙细嫩,更显得那枪伤触目惊心,那一处得皮肉都破碎着。 纪依北轻轻朝伤痕上吹了口气:“疼吗?” “痒。”夏南枝缩了一下。 纪依北熟练地给她背上的伤换好药,替她重新扯了扯衣服,又去处理腿上的伤。 撩开被子,伤在她的左腿小腿外侧,这一处伤到了骨头所以好起来也比较慢。 “当时中这一枪的时候怕吗?” “怕啊,怕你什么都不准备就孤身来救我。” 纪依北心头震动,抓住她的脚转了一个角度方便换药,一边低头问:“当时真准备自己来了,还好半路上余晓瑶发现了不对劲。” “哥哥。”夏南枝另一条腿屈起,她下巴抵着膝盖,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你是不是超爱我?” “嗯。”他沉声。 夏南枝笑了,眼睛亮亮的,像个得到糖果的小女孩,又问:“那你是不是觉得我超漂亮?” 纪依北抬眼,又垂下,漫不经心地又“嗯”一声。 小姑娘吊着针的手托着长长的输液线伸过去揉了揉纪依北的头发,表扬:“有眼光。” 陈溪和纪哲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中闯进病房的:男人抓着女孩的脚踝,女孩眼里都是笑去摸男人的头。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这场景,也是蜜汁尴尬了。 夏南枝几乎是下意识拿右脚去踹纪依北想让他放开,谁知他丝毫不为所动,还板着脸拍了下她的脚背,斥责道:“乱动什么,小心伤口裂开!” “……阿姨。” 陈溪笑意盈盈,语出惊人:“怎么还叫阿姨呢!” “……啊?”夏南枝愣住了。 纪依北佯怒:“妈!” 陈溪笑着挨着床边坐下:“依北都跟我讲了,你这孩子,这有什么好害羞的!我跟你爸可是高兴都来不及,有了个这么漂亮的女儿,还是个明星。” “……” 夏南枝根本反应不过来,怎么自己这只是昏迷了几天就多了爸妈。 这发展……也太神速了吧。 她蹬了蹬腿,低声问纪依北:“什么情况?” 纪依北好笑地看她一眼,回答得十分坦然:“我们俩的事我告诉他们了。” “……” 陈溪印象中的夏南枝一直是她扮演的乖乖女形象,其实她想表现成什么样的人就可以表现成那样,除了在纪依北面前,她无数次的失误,到现在索性放纵着做自己。 陈溪喜滋滋拉着夏南枝的手:“之前依北还跟我说把领养关系解除了,等你病好了我们一块儿去一趟。” “为什么要解除?” “结婚需要那些手续。”纪依北头也不抬地回答。 夏南枝一下哑了声音,难得地红了红脸,半晌才奇怪地问:“你要跟我结婚?” 纪依北扬眉,用“这不是废话吗”的眼神看她:“你不愿意?” 对于夏南枝来说,她已经喜欢纪依北很久很久了,潜意识中还是认为他是个遥不可及的人,如今即便真在一起了,也从来没想过结婚。 她微怔看着眼前的男人,一眨也不眨,下意识狠狠摇了摇头,又点头。 手足无措。 陈溪斥责纪依北:“哪有你这么求婚的,鲜花戒指单膝跪地一个都没有。” 纪依北瞧着夏南枝呆愣的模样,觉得好笑,伸出食指掂了掂她的下巴,轻声询问:“愿意吗,跟我结婚。” 点头、再点头。 后来夏南枝回忆起这天的情景都觉得无地自容。 紧接着纪依北轻笑出声:“这丫头盼这好久了。” 夏南枝:“……” 也是,她拒绝别人时还说过自己是纪家的童养媳。 纪依北换完腿上的纱布,重新替她把被子盖上。 下午时陈溪和纪哲就走了。 夏南枝动了动胳膊,说:“哥哥,我想去外面逛逛。” “行。”纪依北一口答应,从一旁的杂物间里推出一把轮椅,又哄她戴上了口罩和帽子,这才打横抱起她轻手轻脚地放到轮椅上。 外头阳光耀眼,夏天当真是到了,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花香。 夏南枝不是个在家待不住的人,从前相较于在外出活动,她更喜欢一直呆在家里,什么事也不干也没事,就安安静静待着。 只是在医院里好几天,躺在床上不能乱动,她才忽然觉得在外面的日子有多好。 和纪依北在一起以后,潜移默化中夏南枝也变了许多。 她开始向往阳光向往光明,开始知道怎么去关心一个人,开始喜欢上自己演员的职业,开始渐渐放下过去的仇恨与心结。 这么一想,她已经好久没有再做噩梦了。 暖阳下,纪依北推着夏南枝在树荫下小道走着。 “那个疤痕男抓到了吗?”这是她醒来后第一次聊当时的事。 “没有,他们去查了车牌和道路监控,但是消失得无影无踪,抓来的人一个个也橇不开口。” 纪依北虽然已经被停职,但是身为一个让大家信服的队长,每天都会有人向他报告工作。 这些天虽然表面上他每天陪在医院、睡在医院,但实际上对于案件没有一步脱离他的掌控,目前队伍里的调查方向也都是他下的指令。 而原本他的推测方向却与目前的情况完全岔开了。 原本他以为这一起起案子都是由景城那几家大公司联合造成的,为了他们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与利益。 但是就现在的调查现实来看,夏南枝的绑架案跟那些公司没有任何关系,疤痕男也查不出任何相关的信息。 就像是凭空产生的一个人,但是没有在这个社会上留下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 越隐蔽越危险。 纪依北记得那时候他拿枪的姿势,显然是专业练习过的,而且他手上还有一个明显的长期拿枪的枪茧,那种茧一般只有军人和某些警察才会有。 这么一来,那人的身份就更加扑朔迷离了。 “还有一件事挺奇怪的。”夏南枝说,“我一直奇怪如果我真知道他们的机密为什么不干脆把我杀了,所以我问他是不是我死了会对他们不利。” “你还跟他聊天?” 纪依北嘴角一抽,觉得这丫头果然不知道什么是害怕。 夏南枝笑了一下:“他那时候的表情估计真被我说对了——他们不敢让我死,你看我中了两枪留了那么多血都没事儿。” 轮椅突然停下。 夏南枝疑惑地扭头看身后的男人,就见他板着脸脸色阴沉,于是她迅速敛去无所谓的笑容。 纪依北严肃地纠正:“差点就出事了。” 但是她这话也没有说错,如果真伤到内脏或者打到了大血管,拖了这么长时间不用说到医院抢救,半路就应该断气了。 “你说,我会不会是什么失忆了的大boss?所以他们才不敢杀我”夏南枝开玩笑。 纪依北揉了把她的头:“那敢情好啊,我们一块儿把他们一锅端了,把他们的钱平分了。” 轮椅重新被推动,到一旁一棵参天古树边停下,纪依北转开水瓶递过去:“多喝水。” 夏南枝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 纪依北在一旁坐下,用手随意地扇了会儿风:“不敢杀你说明你对他们有利,或者说你的死会威胁到他们。” 他垂眼看一旁的小姑娘,倒是已经从那时奄奄一息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了,实在不知道她身上到底背负了什么,竟能威胁到那样黑暗的一个组织。 “你爸爸生前有没有交给过你什么,或者嘱咐你什么让你觉得奇怪的?” “应该没有,虽然我对那时候的记忆已经不清晰了,但我去查过,也有意识地做过相关的催眠,都没有结果。” 成了一个谜。 这个有着千丝万缕枝节的案件,疑团无数。 半个月后,夏南枝出院,在陈溪八卦的眼神以及纪哲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重新住进了纪依北家里。 而纪依北停职期结束,正式与案子背后黑暗中站立着的歹徒搏斗。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就开始和大boss的对手戏了 ☆、付叔叔 自从纪依北归队, 刑警队斗志勃发, 既然疤痕男身份似迷, 他们便用尽办法查询这些年来景城三大产业巨头的底。 而陈均、卢黎、黄诚为首的三大集团果真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干净,单从他们串通投标、逃避商检等等犯罪迹象看来就能知道。 “把这些资料交给经侦队,好好查查他们的底。”纪依北把一叠资料摔在桌上, 忙了一个上午,闲暇之余给夏南枝发了条短信提醒她吃药。 “头儿,付局那里……怎么办?” “我不在的一个月有动静吗?” “没有。”余晓瑶把资料整理好在桌上敲了敲。 “行, 那我直接去问他。” 纪依北从桌上成叠的文件中抽出一张通话记录单,穿过走廊走进付局办公室。 . “付局。”纪依北镇定自若,眼神有点冷。 “哟,伤都好了吧。” 纪依北转了转肩膀, 随意:“差不多了, 我来是有个事想问你。” “什么事?”付局神色微敛,略带疑惑地接住他递过来的那张纸,他低头扫了一眼就变了脸色,染上一层愠怒。 那张纸上是打印下来的他的通话记录。 由于他警察局局长身份的特殊,设置了反监听系统, 所以纪依北只能查出他的通话对象以及时间。 然而这也已经足够可疑。 通话时间正是上次两人讲完话纪依北表现出对他的怀疑后,而他拨通的那个电话后来通过调查,发现并没有身份证登记, 而且应该已经被销毁了。 对方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纪依北又想起疤痕男手上的那处枪茧。 “你调查我?!” “是,确切的说, 我怀疑你和他们也有勾联。”纪依北手指敲了敲桌面,“通话时间两分钟,应该不是偶然拨错了吧,你们聊了什么?” “纪依北!你现在是在审我吗!”付局勃然大怒。 “我只是在想办法帮您除去嫌弃,不介意的话我看看你手机。”话未说完,他便抢在付局前拿起桌上的手机,“密码是什么?” 付局瞪了他好一会儿,最后不情愿地报出密码。 手机打开了。 纪依北熟练地打开通话记录,没有找到那一串号码,已经删除了,他又点开通讯录,同样没有。 “付局,这就有点解释不清了。”他淡淡一笑,把手机推回去,“不知道我把这理解成夏南枝被绑架的一系列事情都是因为这通电话会不会唐突。” “……”付局沉默,眼里酝酿着敌意。 “另外,据我了解,夏南枝的命对他们来说还是有点用处的,所以这次的事她只是个诱饵,而我的命才是他们想要的,难不成是我已经拿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赵峰?” “可是我仔仔细细查过赵峰的底,他的身份应该只换过一次,就是杀了夏队后换的,同期还有一笔钱打进了他的新账户,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了,算是金盆洗手或者只是单纯的没有用到这个专业杀手,十几年普通生活技术生疏才让我能轻松把他带回来,如果只是因为夏队,赵峰已经认了罪并且交代不知道背后主使只谁。他一个老光棍算是上无老下无小,钱不缺也没个做伴儿的人,另外我们查到了他的体检信息,去年已经检测出胃癌,却没有再做治疗。” “这样一个人,你说他能有什么好怕的,也没有什么可以威胁的吧?” 付局干咳一声,艰难地闭上眼:“一个人的弱点哪有这么容易就被你们查出来,就凭这个你就相信他真不知道实情,也太不专业了吧?” 纪依北注视着他的眼睛,不怒反笑:“那您有没有什么弱点呢,地位、家庭,您的弱点不查也能发现许多,应该比赵峰好控制得多。” “混帐东西!!”付局怒目圆瞪,抄起桌上的茶杯就砸过去,碎在了地上。 “付叔。” 纪依北突然走了温情路线,声音也降下来,付局一肚子气打在棉花上,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那天我去救夏南枝的时候,转角地方看到了武警的车,我那时以为是余晓瑶叫来的救援,后来发现不是,所以那些武警是你叫来的吧,只不过后来余晓瑶及时到达你就撤退了,对吧?” “……我倒是搞不明白你到底想说什么了。”桌子底下,付局的拳头攥紧了。 “付叔,我查过你的行车记录仪,捉拿陈冠明那晚你也去过江边吧,如果你不愿意说是去干什么的,那我猜,你是去陈冠明的那艘游艇里伪造现场去了。” 付局无言半刻,办公室内静得只有呼吸声。 纪依北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半杯,又说:“事实上,我很早就察觉出隐隐约约有一股力量在指引我下一步该怎么做,付叔——你到底在布什么棋?” “你这小子——” 付局摆摆手,难得地有点含糊其辞,“记得我告诉你的,那个,那个网址,现在是时候开始查了。” 纪依北悚然一惊。 “所以说付局还是干净的!?” 余晓瑶手捧着一大包薯片分享装,双腿盘起坐在椅子上,俨然一副打探八卦的模样。 “不是。” 纪依北斜睨她,自从跟夏南枝待久了,他自觉女生的饭量应该都是那样小,所以有时看到余晓瑶让他有种出戏的奇怪感觉。 注视了一会儿她手中的薯片,纪依北继续说:“哪能这么容易就出淤泥而不染,也许他们是抓住了付局的弱点控制了他,所以他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引导我们去解决那群人。” 只不过,解决的同时他从前干过的所以坏事也会重见天日,再怎么样都不可能独善其身了。 “行。”余晓瑶迅速明白过来,吃掉最后一片薯片,“我马上叫人去查付局的信息,看看能不能挖出他的弱点到底在哪!” 纪依北点点头:“如果真挖出来了,那么他的话基本就是可信的,接下来就只要攻破那个网址的秘密,这大案大概就算过去了。” 不知不觉中,这些粘粘连连的线索渐渐清晰起来。 他从打印机里抽出一张白纸,开始整理思路。 目前还未理通的疑问有: 李维案背后的那串网址; 三大集团在其中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陈冠明性\侵案的同伙还有谁; 夏英霖当时到底发现了什么才惹来杀身之祸; 赵峰杀死夏英霖时的背后主使到底是谁; 以及——夏南枝到底对那个组织有什么有利之处。 …… 他在白纸上一一记下,笔尖在纸上停顿,他直觉想要一举铲除背后的黑暗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这么想着,纪依北又想起家里那个小姑娘,嘴角轻轻勾起一个弧度。 从前他因为自己的职业不接受夏南枝的告白,再后来得知夏南枝背后的故事为了保护她选择在一起,再到现在,却得知了那群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不敢取她的性命。 说来也有趣,两人到了现在,倒是再也分不开了。 坐在对面的余晓瑶一抬头就看见纪依北那个莫名其妙的笑容顿时打了个冷颤。 卧槽,他们头儿不会破案已经破得魔怔了吧? . 纪依北住的小区里头有一个花园,里面一汪水池,如今已经开满了荷花,池边的石凳顶上绿树成荫。 所以这小区吸引了很多老头老太,奈何纪依北整天加班,偶尔不加班也睡得昏天暗地,从来没留意小区还有这么个好去处。 倒是让夏南枝先发现了。 中午时申远来看她,顺便聊了聊下半年的工作安排,临走时她便叫申远推她去那花园里。 其实好吃好喝地被精心照顾着修养了整整一个月,夏南枝已经可以勉强下地了,只不过她天生就习惯了懒,便借着“养伤”的由头继续使用轮椅。 夕阳西下,公园里一番奇异的盛况。 水池旁,夏南枝坐在角落,旁边一群老头老太,正讲着茶余饭后的无聊小事。 申远推她下来后就有事先走了,夏南枝靠在轮椅上闭目养神,也不打算插话。 老人们看电视也不太看偶像剧,自然是认不出夏南枝的,只是偶尔指着她悄声议论着:“这个小姑娘长得俊呐。” 她眯了一会儿,闲得无聊摸出手机,看见陆潜半小时前发给她的短信。 “我去澳洲了,有空记得来看我。” 夏南枝看屏幕一会儿,也不打算寒暄,这不适合她的性格。 于是她随意地拍了张自己面前荷花的照片,照片底下露出一截轮椅和她的拖鞋。 一副悠闲的景象。 她回:身体抱恙还是你回国来看我吧。 陆潜回得倒快:滚蛋,另外给你提个醒,当初曝料人的信息查出来了,叫辛然,你和她应该认识吧,防着点。 夏南枝一愣,正准备回,又收到一条信息。 陆潜:登机啦,别回了,自己圈里留个心眼别被人坑了。 收起手机,她仰头看天。 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陆潜时的场景。 夏南枝和其他四个女生一块儿竞争女一的角色,结果陆潜走上前,随便一指:“就这个吧。” 后来也知道了原来那时纪依北就已经默默守护着她了。 天色按下了,周围的人也少了,大概是已经回家吃饭去了。 夏南枝看了眼手表,纪依北应该已经快回家了,她慢吞吞推着轮椅回去。 路上要经过一条鹅软石铺就的小路。 轮子摩擦过凹凸不平的表面,发出闷闷的声响,那声音钻进她耳朵中叫她打了个冷颤。 几乎是下意识的。 于是她闭上眼睛去感受,心中的震动变得更加明显。 耳边同时传来另一种声音,那是她第一次住进纪依北家里时,推着行李箱穿过黑暗湿润的小道时行李箱轮子发出的声音。 两种声音渐渐重叠成一种,穿过遥远的时空形成画面出现在她脑海中。 她记起来了。 上次做到那个枪杀案的梦时正是在这的第一个晚上,事后她还特地在纪依北家里找过是什么激起了这段回忆,却没有结果。 原来是这个声音—— 纪依北车开进小区时,偶然往路旁扫了一眼,便见到这么一番景象,差点被吓出心脏病。 夏南枝面色微白,手指紧紧抓着扶手,目光涣散却又好像紧紧盯着某一处。 “夏南枝!”他急匆匆跑下车冲过去,一把抓住她的手,“怎么了,哪不舒服?!” 夏南枝跟放慢镜头一样一点一点抬起头,眼睛也随之一点一点回了神。 “我,我记起来了,是付叔叔。” “付叔叔?” “……就是付局。”夏南枝说得有些艰难。 她小时候,付局还是夏英霖的队友,两人关系密切下了班也时常聚在一起,夏南枝经常能在家里看到付局,叫他“付叔叔”。 纪依北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也不急着发问。 夏南枝飞快地组织了一下语言,说:“我梦中的那个枪杀案,那人是付局杀的……被杀的那人应该是跟踪过我一段时间。” “跟踪?”纪依北皱眉。 “对,我刚才听到轮椅的声音才想起了,我小时候被跟踪过一段时间,那次在黑巷中那个人故意发出那样的声音引我注意,我想逃却被他抓住了。” 那时她只有10岁。 “后来——”她皱着眉回忆,“后来付局出现救了我,不对,他应该没有看到我。” 梦中的场景,那场枪击案是她躲在墙边偷看到的。 “应该是我逃脱后付局才出现的,然后说了些什么,那男人就吓得跪下了,最后付局开枪杀了他,再之后的事就是我跟你说过的了。” 她声线平淡,就像是诉说别人的故事。 但纪依北还是眼尖地发现她弯曲的指尖——这是夏南枝紧张时才有的动作,手指微微弯曲、用力,捏成一个空拳。 “别怕。”他拍拍夏南枝的头,俯身亲了她一下。 “可是为什么付局要帮我,还是付出那样的代价?” 这也就印证了纪依北原先的猜想。 付局绝对不是完全干净的,也绝不是完全黑暗的。 救起夏南枝、杀了跟踪者就是例证。 “你现在就好好养伤别想这么多,我会去查。” 自从上次受伤后,纪依北再也没跟她聊过案子,很多时候夏南枝主动提起他也只是点到为止,不肯再深入一分一毫。 夏南枝知道他是不愿意自己再次卷入其中,于是也没有再多问。 她点点头,应下来。 “走,先回家,我买了你喜欢吃的那家饭店的菜。” 纪依北一把抱起她放进车里,又把轮椅折叠起来放进后备箱。 夕阳无限好。 ☆、车祸 第二天, 对于陈冠明的最终判决终于下来——死刑。 纪依北当即通知看守所把陈冠明押送来局里重新了解情况。 死刑的判处与他预计的相反, 当初陈冠明突然全部认罪时他猜到一定是暗地里保证了他的安全, 如今看来倒是被倒打一耙。 所以原先他耐心等待着这一局面,只要沿着这一线索继续调查就能知道是谁,不过这样也好, 至少可以轻而易举地撬开陈冠明那傻蛋的嘴,少了一番琐碎的调查。 “纪队!陈冠明的押送车出车祸了!” “哪里!?” 舒克报了一串地址。 纪依北抓过桌上的车钥匙就往外冲,直接朝案发地开去。 案发地人员密集, 由于事关重大聚集起一群警察,原本就经常堵车的主车道迅速堵得水泄不通,增派了交警指挥疏浚道路。 纪依北穿过警笛轰鸣的车道,朝旁边的一个警察招手询问情况。 眼前是一场重大交通事故, 一辆大型货车和押送车相撞, 货车车身倾斜压倒在押送车上,押送车一边已经出现了变形,升起一道白烟。 接二连三的鲜血淋漓的人从里面被架出来。 “犯人呢?” 纪依北面无表情询问,冷眼看着担架上的人。 “纪队,这里。”一名警察从后面探出头招呼一声, 又重新钻进车里。 纪依北同样跨进车里,陈冠明一只手铐在车顶,由于车祸发生时的惯性作用他头部狠狠撞在金属板上, 太阳穴处一滩血迹,染红了衣领。 纪依北拨开他的衣领探手案在他的脖子一侧,眼眸沉淀下来:“死了。” 他随意地抓起一旁人递来的毛巾擦掉沾在手上的血迹。眼睛却仍钉在陈冠明身上。 “押送人员怎么样了?” “一死两伤。” “受伤的两人当时是坐在哪里的?” “一个在副驾驶位上, 还有一个是押送箱内看押犯人的。” 纪依北下车,站在一旁重新观察起车祸现场:“这事故货车司机是全责吧。” 一旁交警回答:“是,不排除蓄意杀人的情况,但是货车司机也已经死亡。” 纪依北点点头,当然是蓄意杀人,但这蓄意的未免也太不专业了,陈冠明所坐的位置很难保证百分之百就可以一招致命。 万一没有死而向警方透露了什么消息呢,那可不就真正得不偿失了。 另一边余晓瑶也已经赶到,迅速了解完情况朝纪依北走去:“头儿,这事有疑点!” 纪依北扬起手干脆利落地打断,沉声说:“立马通知家属和法医,要求尸检!” “家属已经通知过了,他们拒绝尸检。”站在一旁的法医助理回答。 纪依北远远瞥了眼远处慌忙赶来的陈冠明父母,不屑地勾了勾唇角:“他们拒绝有屁用,这事儿涉及刑事案件还存在疑点,立马送回法医科尸检!” 他声音透着让人信服、不容反驳的威严,法医助理听愣了,回神过来立马去通知法医主任。 余晓瑶:“你是怀疑他是车祸以前就死了?” “是,车祸只是伪装手段也是保险手段,凶手这么谨慎很有可能会来现场确认陈冠明的死亡。” 余晓瑶狐疑地朝周围扫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低声:“我马上去调取道路监控。” “行。”纪依北交代完转身绕到货车旁,拿出对讲机,“六组成员去查查货车司机的底,我估计他家庭应该有困难。” . 到下午时调查结果一个接着一个出来。 车祸的确是买.凶杀.人,货车司机家里有个白血病的女儿,治疗、手术急需用钱,然而在车祸前两天,成功缴清了治疗费和手术费。 和纪依北预料的一样,找不到背后人的任何线索,好在他先前就没有把调查重点放在货车司机身上。 一般车祸身亡的死者并不会进行全面的尸检,如果这样的话,案件只会当作交通事故处理,这么一来,反正也是死无对证,却偏离了真正死亡原因。 余晓瑶翻看手里的尸检报告。 “虽然的确是车祸时才死,但是车祸前就已经有了中毒迹象,真正死因也是这个。” 纪依北抱臂大咧咧地坐在一边:“我去问过看守所的情况,陈冠明死前抽过一包烟,我刚才偷偷溜进孙检那检测过,和他体内的毒是同一钟成分。” 余晓瑶略微瞪大双眼,吃惊:“你还会检测这种东西?” 纪依北淡淡:“对啊,这不是大学里学过嘛。” 大学里的确有这门课程,但一般这种并不是他们刑警专业课的课程,大家都是保过就好,余晓瑶早就忘得八竿子打不着了。 “……烟是从哪来的?” “陈均因为儿子暗地里给看守所塞了不少钱,托他们把烟带进去过,那一包应该是判决出来后送去的最后一包。” 余晓瑶沉默,好一会儿才说:“……怎么感觉又是个障眼法。” 纪依北笑了一下:“当然是障眼法,走吧,一块儿去审审陈均。” “啊?你已经把他叫来了?” “没。”纪依北随意耸了耸肩,“这不不同意尸检吗,估计还在法医科闹着呢。” 一般情况下家属有拒绝尸检的权利,但当案子存在明显疑点时警方也可以不征求家属的同意。 事实证明,纪依北的判断没错。 他闲庭阔步地走到法医科门口,拨开闹哄哄的人群径直走到陈均面前:“尸检结果出来了,你儿子在车祸前就因为你给他的烟中了毒,车祸只是个辅助,就算不发生车祸他也活不了。” 周围瞬间就安静了。 纪依北在陈均失神片刻,点了点他的肩膀:“跟我进来。” 于是方才还闹闹腾腾,宛如大型熊孩子的陈均环顾一圈,最后红着眼跟在纪依北屁股后头走进了审讯室。 审讯室内一片漆黑,纪依北打开灯,屋内瞬间亮堂起来,他冲陈均一扬下巴,随意道:“坐吧。” 迅速切入正题:“陈冠明和卢氏企业董事长儿子卢皓好像关系不错?” 陈均一愣,像是没反应过来他会问这个问题:“……好像还行,我也不太了解。” 说着,他把头埋进手掌中,狠狠搓了两把,他比一个多月前看到时更老了,这些天来想必也为这个独子担惊受怕许久,原本微股的啤酒肚也不见了。 “纪警官,你说我儿子是因为烟中毒的吗……?” “你给他的最后一包烟是从哪里买的?” “就是家里拿的啊……那一条烟都没拆封过呢,怎么可能有下毒的机会?” 这么看来,投毒就有可能是看守所的人干的了—— 纪依北把证物袋里的那盒烟递过去:“你给他的是这包烟吗?” 陈均颤抖着双手拾起桌上的香烟前后摆弄了一震,突然声泪俱下:“是,就是这包……” 那包烟上有一个标记,纪依北一早就发现了——是一个提示里面有东西的标志。 “你原本想用香烟传递什么消息。” 纪依北直截了当。 “……我,我塞了一张纸条。”失去独子的陈均看来已经破罐子破摔了,“我让他别担心,执行死刑的那天在路上会有人去救他。” 纪依北心跳骤然加速——他感觉到他离真相近在咫尺了! 他勉强不露声色:“救?怎么救?押送死刑犯的车炸.弹都轰不开。” “……纪警官,现在的重点不是到底是谁害死我儿子吗!!” 纪依北沉默地看着他,眼底酝酿起一场风暴,三家公司间的勾结、卢皓和陈冠明的关系、并且由此引发的绑架夏南枝以及疤痕男。 好一会儿,他才又张口:“当初陈冠明甘愿认罪,而你又同时沉默,是因为谁?他跟你们说了什么?你别说你不知道害死你儿子的人是谁,既然他当初同意保陈冠明,为什么会判死刑你也应该明白是谁‘偷懒’了——那个人,也是那些性\侵案的涉案人之一吧?” 陈均顿时面色煞白,血色尽数褪去。 “是谁?” “……” “为什么你明明知道却拼命让警察去查出凶手?难不成——我们警局真有眼线?” 陈均猛然抬头,打了个冷战。 “你放心吧,这间审讯室监控已经关了,也不存在窃听器,没人会知道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一旁观察室内的余晓瑶翻了个白眼,纪依北自从上次有了第一次关监控的经历后,就愈发不把警队的规矩放在眼里了。 光天化日下就串通连带威胁的让余晓瑶潜入监控室把监控器给关了。 终于。 这样不符合规矩的保证还是见效了。 陈均最后相信了纪依北,咬牙切齿地说出了那个名字:“卢皓。” “很好,不难猜。”纪依北吊儿郎当地点了点头,“谢谢你证实了我的猜想。” 这个猜想也源于之前对陈均与卢黎的调查,尽管这两家企业目前基本可以平分秋色,但在一定程度上,由于某些不可告人的原因,在许多项目上,陈氏都会主动让利给卢氏。 在暗处,他们仿佛有着一种奇怪的等级关系。 而商政结合的黄氏则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位置,尽管那顶端似乎也有着什么东西压制着它。 观察室的余晓瑶迅速安排人抓捕卢皓。 “接下来,继续说说关于你救儿子的计划吧,也好让我们改进一下押送车。” 纪依北双手交叉,下巴搁在上面,全身呈现出放松的姿态。 “……只要在押送路线上制造一起混乱,再趁乱把他救出来就可以。” 纪依北嗤笑:“你当这么多武警都是装饰用的?告诉你,你连车厢门都打不开!” “……” 纪依北从抽屉里撕开一张便签纸,用嘴咬开笔盖飞快地写下那串牢牢印在他脑海中的网址,敲了敲桌子,把便签纸滑到他面前。 “认识吗?” 陈均疲惫地抬起眼皮,瞬间如遭冻结,以一种难以置信地眼神盯着纪依北。 看他的表情,纪依北就知道,猜对了——所有所有的线索果然和这串网址关联着,付局的暗示没有错。 “没错,我们已经查到这一层了。”纪依北好整以暇,微笑着看他。 过了许久,陈均才从他干涩沙哑的嗓子中再次发出声音,这个年过半百的男人大概是当真怕极了什么,一看到这个网址就好像看到催命鬼一般。 他像被人扼住了喉咙,声音如同地狱中飘来,绝望、嘶哑:“你们查不到的。” 纪依北敛去笑容:“你到底知道什么?” 陈均短暂地自嘲苦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在这上面耗了十几年都什么都没查到。”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这个拖延症终于把番外全部写完啦! 主cp两章,副cp两章 各一万 我真的很珍惜陆潜这个人物,所以决定再三还是给了一个很好的结局,把自己写哭了呜呜呜呜,写文以来第一次,超感动t^t,仿佛变成了他的妈妈粉。 会在七月1-5号 五天万字,6号再一章完结。 ☆、叙旧 “所以说卢皓也是性/侵案涉案人之一、你们有证据吗?” 夏南枝坐在纪依北对面, 勺子一小块一小块塞饭到嘴里, 今天纪依北要加班, 她闲着无聊便拄着拐杖到警局带饭给纪依北。 晚饭时间,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案件。 “没证据,只有陈均的口头证明, 而且目前为了陈均的安全还不能透露给卢皓。”他一边吃饭一边回。 “那怎么审?” “走一步看一步咯。”纪依北随意地摆手。 抬眼发现夏南枝已经放下了筷子,她饭盒里的饭大概只有纪依北的五分之一,现在还剩了大半, 就不吃了。 纪依北伸手在她桌侧敲了敲,拿起勺子在饭上隔了一条线:“把这一半吃了。” “吃饱了。”夏南枝摇头。 “吃了这么点怎么可能吃饱。” “真的,我胃小。”这话夏南枝倒没说谎,她本身饭量就小, 再加上对食物也没有太深的执念, 一般吃到七分饱就停筷子不再吃了。 纪依北揪着她的脸颊往外扯,夸张地说:“你看看你,都皮包骨头了,还吃这么少!怪不得好这么慢!” “……” 她看着早就好利索的纪依北,再看多走几步路就要喘不过气的自己, 自觉理亏,只好默默把他划出来的饭都给吃进了,七分饱吃成了十分饱。 纪依北笑眼看着她把饭吃光, 揉了揉她的头,像哄小孩似的奖励了一个吻:“你在这待会儿,我去审卢皓了。” “嗯。”她乖巧点头。 目送着纪依北走出办公室, 夏南枝犹豫一会儿,最后翻出辛然的对话框给她发了一条信息——“见一面吧。” 辛然和卢皓订婚后原本打算退出娱乐圈正式当富家太太,却没想到中途横生变故,又和卢皓分了手,她只得再次进入娱乐圈拍戏。 可是她一个本就没名气没资历的新演员,又背上了卢皓前女友的身份,戏源就更加难找。 前段时间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女三的新剧,却在这时被何彭查出了她就是爆料的人,暗地里明面上给她使了不知多少绊儿,那部剧的戏份自然没了,甚至她连试镜其他戏的资格都被全数剥夺,处境一下子掉入冰霜中。 一想到陆潜被她害的那样,夏南枝就心生出厌恶。 晚上八点,警局附近的西餐厅包厢中。 “吃了吗?”夏南枝看着走进包厢的辛然问,目光疏离,声色冷淡,显然是已经完全不计往日情分了。 除了对纪依北,她本就不是个太过重情的人,但也称得上十足的重义气,心底里把陆潜当作好朋友,就更加生辛然的气。 “还没。” 辛然取下墨镜,她双眼红肿,显然是哭出来的,看来何彭的施压用处显著,眼里泛着血丝,看着气色不好、精神也不好。 这样对比下,和夏南枝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尽管腿伤着,却举手投足间都给人惊艳的感觉,气质冷峻、模样却是勾人的,两种冲突间让夏南枝有一种独特的风格,很容易被观众记住。 娱乐圈不仅出美女,更是造美女。 她原本的青涩尽数褪去,整个人身上的气场收放自如,出落地更加漂亮。 用粉丝的评价来说,娱乐圈中不乏清纯系的女神,她们许多如仙子,但却很少有娇艳的,不似仙子而似妖精,勾人魂魄,却绝不讨人厌。 辛然冷眼看着她,心里发疯一样嫉妒。 嫉妒她这么轻轻松松跻身二、三线演员,而粉丝数又是一线水平;嫉妒她有陆潜撑腰;嫉妒她不停地因为陆潜和莫名其妙的神秘男友上热搜、活在群众的注视下。 所以她想毁了夏南枝,于是安排了她和陈冠明见面。 又想毁了陆潜,于是偷偷雇了私家侦探去调查结果发现和何彭的大料。 她毕竟涉世未深,根本没想到这样的爆料会如此彻底地毁了自己。 夏南枝把菜单推到她面前,平静道:“那你先点吧。”她抿了口刚刚自己点的咖啡。 “你不吃?” “我吃过了。” 辛然抬眼:“那就算了。” 她同样点了一杯咖啡。 “找我什么事?”辛然单刀直入,两人的关系已经僵到了极点,不打算再假惺惺地寒暄。 “叙旧阿,你之前不是跟我说你和卢皓分手了想跟我谈谈吗?”夏南枝轻轻吊起眼梢看她,几分嘲讽。 辛然的目光也同样嘲讽:“怎么,想来笑话我?” “怎么会,和他分开倒是个明智的选择,他实在不是个好人,我是来恭喜你的。” 辛然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哟,这么听来你还和他挺熟啊?” 夏南枝从中听出怨怼之情,觉得奇怪,便没直接回答,打起了马虎眼:“我再和他熟也没你熟啊。” “你现在男朋友是谁?” 突然被这么问,夏南枝摸不清她的意图,只说:“是个警察,怎么?” “我还以为你会和卢皓在一起呢,警察会有他有钱吗,还能给你片源,过不了多久你就能彻底火了。” 这倒是个意外收获。 夏南枝垂着眼,慢条斯理地搅拌着她手里的咖啡,从辛然的意思可以发现,她大概是以为卢皓跟她分手的原因是因为夏南枝。 但是她自己最清楚,除了那次在潜艇,卢皓重来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过,那么辛然会这么以为,是卢皓在向她问什么关于她的消息吗? “怎么,卢皓喜欢我啊,我还真不知道。” 辛然瞪着她,眼里都是毫不掩饰对怒火,突然站起来挎上包就要往外走。 “等会儿。”夏南枝叫住她,仰着头,“卢皓干过什么事你都知道吗?” “什么事?”辛然平静问。 夏南枝瞧了她一会儿,发觉她大概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没什么,说说他提过什么关于我的事吧,说实话我最近卷进了一些重案,很不巧跟你前男友有那么一点关系,所以我今天才会来找你。” 夏南枝坦白,她了解辛然,容易憎恨,也容易相信天上掉馅饼的蠢事,也容易一时脑热做蠢事。 卢皓这么抛弃她她心里一定恨透了他。 听她这么说辛然终于露出吃惊的表情:“什么事?” 夏南枝淡淡:“犯法的事儿,我们毕竟曾经也是朋友所以忠告你一句卢皓犯的事够他坐好几年牢了,别跟他纠缠不清了。” “……我没和他纠缠了,南枝,我们以前是那么好的朋友……你现在站住脚了,你能不能帮帮我,你和陆潜说一声,让他不要再压制我了。” 夏南枝扶额,嗤笑一声:“他还真懒得理你那些小伎俩,做这些的都是何彭,我和他不熟,帮不了你。” 辛然沉默,半晌才重新坐回座位,狠狠搓了一把脸:“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我都会告诉你,只要你帮我去求个情。 “我可以帮你说,但是原不原谅我不保证,并且希望不大。” “……好。” “老问题,关于我,卢皓说过什么?” “之前他在我手机上看到过你的照片,问过我你是谁,后来我才知道是因为陈冠明车库被你打伤那次卢皓去医院看他得知了你的消息。” “……然后呢?” “后天游艇那天晚上他让我把你约出来……南枝,我真的不知道那天陈冠明会对你做那种事。” 夏南枝抬手打断她的道歉,淡淡:“继续。” “后来陈冠明不就被查出了那些事被抓了吗,卢皓他爸把他骂了一顿让他别掺和这事儿,后来我发现卢皓偷偷在查你的消息,我和他闹了一通也就分手了。” “……你就这么觉得他喜欢我?” “……” “傻逼。”夏南枝评价。 . 辛然的话中除了卢皓曾暗中调查过自己之外就没有其他有用信息,卢皓虽也是纨绔子弟但却比陈冠明有头脑的多,有一些事不可能让辛然知道。 夏南枝从咖啡厅出来后一边朝警局方向走,一边给陆潜发短信。 夏南枝:刚才跟辛然见了一面,为了从她嘴里套话答应她跟你求个情,我就给你说一声。 陆潜:????? 陆潜:夏南枝你是人吗,居然胳膊肘往外拐! 夏南枝:哈哈哈哈我早跟人说了你不会原谅,你就当我放了个屁。 陆潜:太臭了,滚远点。 收起手机,她大跨步走进警局大门。 她瞥见楼上刑警队队长办公室的灯熄灭,便没有再走进去,双手插兜站在台阶上,脚尖点着地,过了两分钟,纪依北就出来。 他手里提着刚才带来的饭盒:“去哪了,还以为你先回家去了。” 夏南枝挽着他的手臂:“见了见卢皓的前女友。” 纪依北一顿,扬眉:“你认识?” 夏南枝没跟他提过辛然,他自然是不知道的:“上次去游艇上就是她叫我去的,听她说,卢皓调查过我的信息。” 纪依北注意力放在前一句,不满地皱了下眉:“你交得都哪门子朋友,尽把你往沟里带。” “早不是朋友了。” “卢皓为什么要调查你?” “不知道。” 纪依北回想刚才审讯卢皓的过程,他沉着冷静,一一回答清楚问他的各种问题,丝毫不露怯,也没露出什么把柄或不对劲的疑处。 好在纪依北并不是毫无把握地叫来卢皓审讯,只不过他等待着的端倪还没显露,卢皓也就暂且押在警局来打乱那群人的脚步。 “不管这些。”纪依北拍了下她的后脑勺,“能走路吗?” “不能。”夏南枝笑,伸出手臂去勾他的脖子,“抱我。” 夏南枝在外人面前有多疏离,就有多粘纪依北,当真跟个孩子一样。 纪依北笑骂:“懒得你,自己走,老是让我抱腿都好不了了。” 夏南枝嘟囔:“切,那你还问我。”她眸如星辰,卯足了劲儿撒娇,“那要你亲亲才能自己走。” 纪依北掐着她的下巴重重亲一口,朝她屁股拍了一掌:“小丫头。” “哥,我明天想去澳洲一趟。” “干嘛去?” “去看看陆潜。” “明天?我明天没空陪你去,卢皓还在局里关着呢。” 夏南枝笑:“没事,我自己去就可以,趁着最近没工作。” “你腿吃得消吗?” “吃得消啊。” 回到家,纪依北才又一次领教了夏南枝的演技——这丫头的腿早好得差不多了,这么多天要亲要抱都是装的! “欸!悠着点你!” 一进家门,夏南枝就抓着纪依北的手往墙上推,迫不及待似的踮着脚凑上前去亲他的嘴。 温度骤然攀升。 这些天纪依北念及她先前受的伤,硬是一个月没要她,轻而易举地被撩起欲.望。 一句话,纪依北彻底投了降,最后残存的温柔也仅限于双手拖住她的臀抱起她免得伤到腿。 夏南枝感觉到那贲张的火热隔着布料紧紧贴着她的腿根,烧起来,她火急火燎地去脱纪依北的衣服,迅速剥掉了他身上的短袖。 结实的肌肉,难以忍受的灼热气息。 夏南枝穿着连衣裙,他直接从底下探进手,抚摸过她的大腿、小腹、胸部,接着手绕到背后,解开绑带式的文胸丢在地上。 甚至都等不及回房间,客厅中灯光明亮,衣物散落在地上。 “呲啦”一声,纪依北拉开裤子拉链,夏南枝忍不住颤栗,白皙的皮肤泛着红晕,咬着他的肩膀细碎呻吟。 “嗯……” 她猫咪似的声音逗得纪依北轻笑,整个人虚若无骨,挂在纪依北身上承受着大力的进出。 神志不清间,她去找纪依北的手腕,两根手指搭在上面。 跳动地厉害。 这件事夏南枝想做许久了,从先前两人一块在酒吧演戏酒吧老板摸着纪依北的脉搏说一点都不快时,她就想试试了。 “怎么?”纪依北拉开她的领口去亲她的那处纹身,黑红交错,性感又神秘。 “脉搏……好快啊。”夏南枝松开他的手牢牢攀住他的脖子,快要被冲撞的掉下去。 “嗯。” - 终于结束。 夏南枝脸上湿嗒嗒的,发丝缠绕,分不清是泪还是汗,他们两人,先去撩拨的是她,先败下阵来哭喊着求饶也是她。 浑身都没了力气,由着纪依北抱着她去浴室冲了澡又抱回床,脚都没沾过地。 “混蛋……”她喃喃,迅速进了深一层睡眠,只习惯性地环住纪依北的腰把头埋进他怀中。 纪依北一只手被她枕着,在她肩头搓揉,关掉身侧的夜灯。 作者有话要说:  重新修了一下番外!我好满意嗷嗷嗷嗷! 就有一种“我们所遭受的所有苦难最终都将成为幸福的回礼”的感觉! 迫不及待地想要大家看到番外章,又对这本书很不舍,因为我写这一本是一时兴起,而破案文又有很多伏笔,所以一般写一会儿就要回去修修改改,全部写完后又重新把伏笔都列了一遍,再全部解释清楚,真的花了挺多心血。 在剧情还挺扑朔迷离的时候,我要放一段番外的文字: 所有的阴谋和黑暗都被风雪所蚀,终于至此枯瘦萧条。 所有的遗憾也终于在此画上句号。 那些山川中的玄奥,岁月里的秘密,都会长久的被天地铭记。 所幸,我们经历那些,最终苦尽甘来,所有的磨砺都将成为祭献。 ☆、弱点 下飞机, 这个季节的澳洲天气正好, 空气中浮动着一股若隐若现的香味, 日夜的风把天空净化地瓦蓝瓦蓝的。 陆潜用食指拉下墨镜露出眼,遥遥朝夏南枝的方向挥了挥手。 “南南,这儿。” 虽然澳洲也有认识他的外国人或者华人, 但好歹比国内的环境要自由得多,陆潜骚包的本质更加彰显出来。 一件白衬衫,捻开顶上三颗扣子, 插兜斜靠在一辆喷成明黄色的跑车上,引来众人的驻足回首。 夏南枝笑着走过去。 她来这除了来看看陆潜外,还是因为有些事需要问问何彭,并不打算久留, 连行李箱都没拉, 只身上了飞机。 “哟,帅了不少。”她随口夸一句。 “这还用你说?”陆潜嚣张地斜睨她。 “不过没纪依北帅。” “……”陆潜翻白眼,故意说着让她不痛快的话,“可不是,毕竟是我看上过的。” “呸!”夏南枝笑骂, 作势要打他,“反正现在是我的。” 两人笑闹着,又是相视一笑。 倒不是很久没见, 却有一种恍然的感觉,时过境迁了。 驾驶座上的何彭摇下车窗,礼貌性地冲夏南枝点了点头:“上车吧, 已经预定了饭店了。” 夏南枝坐在后座,陆潜坐上副驾驶,一关上门就被何彭打了一拳:“刚才在外面瞎说什么呢。” 陆潜噤声,悄悄抿了抿嘴,不说话了。 夏南枝笑嘻嘻,幸灾乐祸:“何总,你可得管管他,觊觎我男朋友好久了。” “夏南枝!”陆潜气愤,抓过一旁的纸巾盒往后扔,瞥见一旁心情不爽板着脸的何彭,信手拈来,“love you,only you。” “……” “……” 车开到一家饭店门口,里面金碧辉煌,灯光辉映,午饭时间却空无一人。 夏南枝觉得奇怪:“怎么没人啊?” 陆潜指了指何彭:“他把这包下来了。” 何彭平静:“听陆潜说你这次过来是有一些事想问我,饭店比家里要安全。” 夏南枝略微震惊地抬眼,听这一句话她就知道这一次不会白来,何彭一定是知道什么重要的机密。 三人入座,迅速饭菜上桌,大概是担心她吃不惯,所以直接订了中餐厅。 边吃边聊。 “何总,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我这次来是想跟你了解一下关于陈均、卢黎、黄诚他们三家公司的情况,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情况。” 何彭抿一口红酒,早就料到夏南枝的问题,拿出准备好的文件夹递过去。 “这是陈氏和卢氏他们两家企业我知道的从事的非法经营以及受贿施贿证据,黄诚前些年已经把这都处理干净,现在企业也没触犯法律的地方所以我不太清楚。” 夏南枝看着那份资料,没有立马伸手接,而是犹豫着问:“你把这些给我会不会对你的公司不利啊?” “没事,国内除了不动产以外我的投资都在逐步撤出来,我也没有直接触碰非法范围,这些证据不会对我产生什么影响,反正我和陆潜打算往后就在澳洲生活了。” 话说到这份上,夏南枝对他是佩服的。 这样毅然决然地斩断国内的所有联系,抛弃了原本已经金字塔尖的生活来澳洲重新发展。 这份勇气倒和陆潜当时洒脱地离开娱乐圈时相配。 夏南枝接过资料夹,绕开上面的细线打开,上面整理的一目了然却又触目惊心。 制毒、军火、卖\淫,都有涉及。 “上面的记录可能有不完备的地方,因为我过去也有许多涉及灰色地带的产业,他们两家公司给我抛出过橄榄枝,当时只是为了抓住他们的把柄才托人暗中调查,现在倒没什么用了,你拿回去吧。” 这种事情,相对于同样实力且同样不那么“清白”的商人,的确比圈子外头的警察要查得容易,也查得更深。 夏南枝一页一页翻过来,皱起眉头,早已经忘了吃饭。 在贩卖军火的几页中表明了各年的调查情况,最早是从2005年开始的,2006年后却空白了几年。 2006这个数字,对夏南枝来说是个伤疤。 不过好在如今终于是慢慢结了痂,除了摸上去会有触感之外已经没有同感了。 “这里,为什么好几年没有记录?” 何彭看了眼,解释道:“这个太早以前了,我也不是很清楚,应该是事情败露了所以消停了一段时间吧,不过肯定是找了替罪羊,他们两家公司没有任何痕迹。” 十二年前,陈均和卢黎都只是公司在城市中刚站立住脚,而何彭才刚从大学毕业,事后调查起来想要特别详尽是不可能的。 夏南枝平静地看着上面的数据,基本可以确定,这里的军火大概和当年她父亲追查的是同一起。 只是如今的案卷记录中,全然找不到丝毫牵涉到公司的线索,把责任全部归结于那家工厂。 她又往后翻,过去深埋谷底的秘密一层层被揭开。 关于范静之、关于何窈、关于星星和黄梵,全部都在这份证据中有了解释。 . 一天后,夏南枝带着这一份证据回国,经侦队也将最新资料发送给纪依北,陈氏与卢氏轰然倒塌,在整个金融圈中产生巨大的影响。 “纪队,之前你让我偷偷去查的付局的信息也有新进展了。” 众人忙得不可开交,余晓瑶忙里偷闲趁着办公室只有纪依北和夏南枝两人进去打了个报告。 破了这么件大案,大家忙得都激情昂扬。 纪依北正埋头写报告,夏南枝在一旁无所事事地玩手机。 自从上次绑架案后,两人就愈发形影不离,夏南枝经常来局里时不时给他们带点点心、咖啡之类,所以大家吃狗粮倒也吃得十分愉快。 “怎么样?” “付局有个病重的女儿,在美国治疗……” “等、等会儿,付局女儿不是说是在美国读书吗?”纪依北疑惑地抬头。 余晓瑶一脸“听我慢慢跟你道来”的八卦脸:“这事儿藏得可深了,原本我查了好久都没查到有什么端倪,后来发现付局老婆飞去美国的次数实在太频繁,不像是是去看留学女儿,正好她前天又订了过去的机票,我就给我美国的朋友发了张照片,让她替我跟踪一下。” 说到这,纪依北朝夏南枝看了眼,见她只是托腮安静听着没有异样,这才安下心来。 毕竟夏南枝有过“前科”,纪依北总怕她又做出什么不要命的事。 “然后呢?” “然后她给我发来了这张照片。”余晓瑶拿出手机推到他面前。 上面是一张在icu外偷拍的照片,屋内病床上躺着一个姑娘。 纪依北一看到这张照片就反射性地打了个冷颤,下意识想到当初在icu外看着毫无生色的夏南枝的场景。 他抬眼便见夏南枝没事人一样探身过来想看那张照片,顿时起了一团无名火。 “看什么看,好好坐着!” 纪依北抬手把她重新按回椅子。 “……” 夏南枝莫名其妙。 纪依北又不解气地瞪她,见她一脸的无辜样顿时气消,揉了揉她的脸,低头重新看照片。 他把照片放大看,病床上姑娘的脸清晰起来,正是付局桌上摆着的照片中的女儿。 “她生了什么病?” “好像是心脏方面的,器官衰竭吧,只有偶尔才能醒过来,听说很小的时候就有这毛病了,只是这家医院的icu一天就要两万,住这么多年……” 纪依北知道余晓瑶的意思。 这就是付局的弱点所在。 否则怎么会把女儿重病的消息隐瞒起来,大家都以为他女儿是从小在美国读书、长大。 也许是那个背后主使安排了这一切,提供医药费,以远在美国的女儿的命来远程控制付局。 “有查到其他可疑线索吗?” “我本来想沿着收转账记录去查,但是发现医药费都是付局老婆亲自付的,每次都是现金,查不出什么。” 纪依北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又问:“卢黎和陈均审得怎么样了?” “他们两人是经侦队的在审,陈均认罪了,卢黎还没有,不过我们掌握的证据已经足够定罪了。” “有提到网址的消息吗?” “都没有。” 纪依北扬眉:“陈均也没有,他之前不是承认自己知道吗?” “现在坚持自己不知道了,不管怎么问都不承认,就装傻。” 纪依北呼了口气,舌尖顶了顶脸颊:“看来招供了这个会对量刑产生很大影响。” 话音一落,电话铃声响起。 赵东鑫。 “喂?”纪依北接起电话。 “嘿兄弟这回得好好晋升一把了吧!”他兴奋地吼了一嗓子,“我来恭喜恭喜你!” 纪依北哼笑起来:“那你不也是。” 卢、陈两家的崩盘牵扯出许多的非法链条,包括赵东鑫队伍追查许久的制毒贩毒集团。 那个几个月前他们俩因为何窈绑架案交流过的犯罪团伙就这么破了,赵东鑫到现在都有点反应不过来。 “哈哈哈那可不托你的福,不过说起来这么大一张网你们就这样一步铲除了,牛逼。” 纪依北舔唇笑,看了眼对面的夏南枝:“贵人相助。” 这次破案算是歪打正着,他先前叫经侦队去查时只是为了进一步了解夏英霖死亡背后的秘密,没想到拉出这么多枝杈。 再加上夏南枝带来的证据,直接让他们连搜证调查都免了。 “不过依北,我总觉得这事没那么容易结束,还有什么我们没发现的地方。” 纪依北沉声:“我知道。” 挂了电话,纪依北站起身,冲刚从门口经过的舒克一招手:“舒克,一块儿去审卢皓。” 舒克探进脑袋:“等会儿老大,我先把这些资料交上去。” 大案告破后大家反倒更加忙碌,紧接着的是无穷无尽地资料整理和报告提交。 纪依北摆手:“走吧走吧,我找别人。” 眼前夏南枝抬起头:“我跟你一块儿去吧?” “你去干嘛?” “卢皓不是调查过我吗,说不定见了我能说出些什么呢。” 纪依北知道这的确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私心不愿意让夏南枝直面这些肮脏,然而不等他做出什么反应,夏南枝已经轻车熟路地朝审讯室走去。 “等会等会!”审讯室门口,纪依北拉住她,“别乱来,知道吧?” 夏南枝笑起来:“知道啦。” 原本今天卢皓就关满48小时该放出去了,不过随着卢黎的落网卢皓的那家娱乐公司也同样难以幸免。 于是他不得不继续待在这。 已经丧失了先前的风度,但也维持着理智。 他比陈冠明厉害许多、镇定许多,尽管在看到走进来的夏南枝时也实实在在地愣了一下。 “看来你认识我。”夏南枝挨着纪依北坐下。 卢皓迅速恢复镇定:“你这么个明星,我当然认识。” 纪依北:“知道你爸的事了吗?“ “什么事?” 纪依北平静地叙述给他听外面的轩然大波,又补充:“卢黎名下这些暗箱操作的卖\淫活动,都是仅供达官显贵消遣的,他的事已经败露了你当你还能躲多久呢?” 卢皓变了脸色,用意味难明的神色盯着纪依北,一字一顿:“我、说、了、我、没、有。” 夏南枝玩味笑:“我见过你前女友,她还以为你喜欢我,这误会可就大了吧?” 她托腮歪着脑袋,缓缓地抬起眼,眼神平静但奈何她眼睛本就生得有弧度,这么一个角度看过去像是故意勾人一般。 纪依北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审讯的,在桌下拧了把她的大腿肉,十分不满。 夏南枝不露声色,只是暗自在桌下握住了那双手。 轻而易举地浇灭了他心底跃跃欲试的火。 卢皓轻笑一声:“这误会不大啊,陈冠明不也喜欢你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到最后还是没套出卢皓的话来。 他知道警察没有掌握真正线索,打定主意不松口。 夏南枝和纪依北站在窗边。 已经进了盛夏,也进入了雨季,前边警局对面的公园门口的枯树被雨水侵蚀得耷拉下枝干。 “哥,我突然想起一个人。” “嗯?” 夏南枝抬头:“也许她会知道什么。” ☆、网站 经纪公司会客厅内。 夏南枝颇为头疼地看着眼前叽叽喳喳的女孩。 黄雅禾还穿着一身校服, 应该是刚刚放学就从学校赶来了, 胸前挂着一块校牌, 是景城有名的艺术类高中。 半个小时前,夏南枝给申远打了一通电话。 她知道这个“人民币追星族”一直都在要求见一面自己,先前都被她拒绝了, 申远听她主动联系还觉得奇怪。 夏南枝便随口编了个他喜欢的理由——“拓展人脉”,于是申远感动地立马着手去办这件事。 “刚放学啊?”夏南枝随口寒暄。 “对啊对啊,夏帮主你最近在拍什么戏啊!”少女兴高采烈, 眼里都能迸出光来。 夏帮主是她粉丝取得绰号,在网上见惯了,亲耳听到还是有一瞬的别扭,夏南枝不是那么自来熟的人。 “没拍戏啊, 再过一个月倒是有一部戏要开拍。” “咿?那你经纪人还跟我说你最近档期很满没空见我。” “……”夏南枝顿了顿, 回,“前不久受了伤,只不过这消息没透露出去所以他才那么说的。” 少女瞪大眼睛,迅速叫嚷起来:“那你没事吧!伤得严重吗!” 夏南枝淡淡:“已经好了,不过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嗯——很早以前就喜欢了!那时候你不是还因为一个连环杀人犯被骂惨了吗, 其实我跟那个案子也有牵扯,所以我就留意你啦,就觉得你超帅的!” 夏南枝笑笑:“我知道你也是那个案子, 说起来,你那时候挺怕的吧。” “不怕啊。”黄雅禾摇摇头,咬着吸管喝碳酸饮料, “我爸爸给我叫了保镖,还有好多警察来我家。” 夏南枝忍不住问:“你知道那个案子的实情吗?” 少女点头,兴冲冲的,大概以为夏南枝只是八卦,激动地给她科普。 “那个人叫岑什么路来着?” “岑敬路。“ “对,岑敬路!她女朋友之前和我一块儿出过车祸,后来那女的没救活,我眼睛受了伤,就把她的□□给我动了手术,可这人非得说他女朋友不是自愿的,可是明明就签署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协议。” 她说着,还动了动眼睛,那里面装着来自另一个可怜姑娘的角膜。 黄雅禾神色自若,夏南枝看着这个才读高中的姑娘,没忍心把真相告诉她。 看来她被她父母瞒得很好。 “你爸爸把你保护得很好。” “我爸那时候怕我吓到,还跟我保证他一定会把岑敬路抓起来,不会伤到我。” 她说起这些时脸上是满满的骄傲。 一旁的夏南枝却敛去笑容,她记得当时那案子黄诚一点没和警方沟通过,只是安排了保镖给黄雅禾,那时候夏南枝心里还觉得这女孩可怜。 “你爸怎么跟你保证的?” “就是会抓住凶手啊、不会让他有机会靠近我啊之类的,早记不清了。” 这就怪了—— “你爸打算怎么做,我想想就觉得恐怖,那杀人犯可杀了三个人呢,我还差点跟他照面了。”夏南枝演起戏来,不动声色地打探情况。 “我也不知道。”少女耸肩,开始舔泡芙里头的奶油,“不过后来他不是自己就跳楼了吗。” 夏南枝心头突突跳,直觉和网址有关。 “我以前拿到过一本剧本,是关于变态杀人魔的,我看了一遍就吓到不行,后来也没接这出戏。” 这是她随口瞎编的,只为了引起黄雅禾的反应。 果不其然,少女狭促地笑了下,乐呵呵嘲笑她:“夏帮主,我本来以为你胆子超大呢!原来也就跟我差不多,那个变态杀人魔干了什么?” 夏南枝双手环胸在手臂上搓了搓,像是要打掉浮起的鸡皮疙瘩。 “他用很多残忍的方式杀了好多的人,还把杀人过程和照片都公布在网上。” 这是先前李维案审讯《犯罪奥秘》作者时得知的,今天早上纪依北才跟她提了这事。 她观察着黄雅禾的表情,看着女孩轻轻打了个颤,险些把手里的泡芙掉到地上。 夏南枝补充:“不过更恐怖的是,我听编剧说着故事好像还是根据真实案例改编,我后来回想起来,觉得应该是假的吧,否则也太恐怖了。” 黄雅禾轻轻开口:“夏帮主,这好像是真的……” “嗯?” “我小时候还真看到过这样的网页。”黄雅禾瞪大眼,“不过是很小的时候了,在我爸的电脑上看到的,直接把我吓哭了,我爸可生气了还想让人去查查这么变态的网址是谁弄出来的,哄了我好久。” 黄雅禾说着,还啧啧两声,颇为感慨:“童年阴影啊。” 夏南枝在旁凝望着女孩干净单纯的瞳孔,没有说什么。 据赵杰说,那个网址需要输入账号密码才能进入,一般人都是进不去的,所以那不可能是突然跳出在黄诚电脑上的垃圾网页。 黄诚应该是里面的会员。 只是…… 为什么呢? 这种网站能给他提供什么? 夏南枝突然浑身一怔,刚才黄雅禾说的话贯穿成一条细线连接起来,形成一个可怕的念头。 网站里的血腥杀人图片,以及黄诚向她保证的不会让凶手靠近她。 怎么样才能真正保证凶手不靠近自己的女儿,变数这么多,自然只有死人才能保证。 她还在思考间,会客厅的门被打开,专门接送黄雅禾上下学的司机走进来:“小姐,你该回去了。” 黄雅禾不满,双脚悬空着晃悠:“再待一会儿吧!” 夏南枝回神:“回去吧,我一会儿还有些别的事。” 下了逐客令,黄雅禾不情不愿地站起来,嘟嘟囔囔:“好吧。” 她拎起包斜挎着,跳下高脚椅朝夏南枝挥了挥手:“那我走啦。” 夏南枝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心生同情,也许不久以后黄氏也就要倒了,往后这孩子要是知道今天这些话成为往后父亲犯罪的线索之一,一定会记恨她。 “黄雅禾。”她出声叫住她,却不知该说什么,“……好好学习。” 女孩笑得张扬,挥挥手满不在乎地:“知道啦!” 知道门重新被关上,夏南枝才对着她离开的方向,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 回到警局,夏南枝再一次充当起“特别顾问”的身份进了卢皓的审讯室,只是这次她不是闲着无聊陪纪依北一块儿,而是真正有什么话要问。 就连纪依北也被她赶去了观察室。 审讯室里只有夏南枝和卢皓两人。 “你在那个杀人网站里输入过我的名字吧。”夏南枝开门见山。 这话一出,不只是卢皓满脸震惊,就连观察室中的众人都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杀人网站!? 夏南枝在大学期间有过许多表演任务,为了完成那些作业,她常常会去观察人的神态动作,也就渐渐地养成了读懂人行为的能力。 卢皓瞳孔中的目光分裂开来,显得没有以前那么凌厉,被手铐铐着的双手颤动发出一声刺耳的声音。 她知道这人已经没有早上那么刀枪不入了。 于是趁胜追击:“你想杀我,是因为在一定程度上是我把陈冠明弄进监狱里的,你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费了不少心,所以你厌恶我想要杀了我。” “呵,你怎么不去当编……” “你先听我说。“ 夏南枝的语气堪称轻柔,甚至有些有气无力的,但还是成功地打断了卢皓的话。 他已经慌了。 “可当你输入我的信息时看到了什么?”夏南枝忽然笑了,饶有趣味地盯着他,手指悠闲地绕过发梢转圈。 观察室众人面面相觑。 余晓瑶小心翼翼地去看纪依北的反应,发现他紧紧盯着前方,过了一会儿竟也露出一个匪夷所思的笑容。 “纪队,你没事吧……” 纪依北抬起下巴朝夏南枝的方向:“她在诈供呢,你看她动作,这丫头一骗人就会玩她的头发。” 众人:…… 夏南枝好整以暇地看着腾起恐惧之色的卢皓,十分悠闲地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 “我猜应该警告你不能杀我吧,否则你也会付出沉重的代价。” “……”卢皓眼神阴鸷。 “所以你怀疑我就是杀人网址背后的主谋之一,并且暗中调查关于我的资料,还让辛然误以为你喜欢我。” 卢皓咬牙切齿:“你到底是谁!?” 夏南枝自嘲地摇摇头,颇为无奈:“我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确切的说,我也是刚知道自己被‘那群人’保护着,说起来我小时候就被人跟踪差点丧命,不过还是勉强活到了现在,说不定还真是托那人的福。” 一番话,她巧妙地将“不敢杀”变成了“保护她”。 顿时把卢皓吓得一怔一怔的。 “你说,我要是以你的名义雇几个杀手来杀我,你会不会死?反正我小时候遇到的那人当着我的面被枪击了。” 观察室内其他人只当这些话都是用来框他的,只有纪依北皱起眉。 这个事他至今没有想明白,当时跟踪夏南枝的人只能是那人派来的,如果真是付局杀的,付局为什么现在还能被“他”所信任。 他叹一口气,拧了拧眉心,觉得夏南枝身上的秘密简直是扑朔迷离。 “不过能确定一点,网站背后的人一定和疤痕男有关,或者就是疤痕男!” 卢皓额头上的刘海耷拉下来,几天没有洗头显得十分邋遢,原本还勉强用自身气场强撑着显得不那么落魄,现在却不一样了。 “所以我想和你做个交易,你要不要把那些秘密告诉我来换你这条命,表现得好说不定还能减刑啊。” 卢皓面色阴沉,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才开口:“你想知道什么?” “网站是什么?” 他惊诧:“你连这都不知道?” 夏南枝坦然承认:“我只知道十几年前的一个网址,但现在已经取消了,我想应该是换了吧。” 卢皓意味深长地看她,像是要确认刚才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 最后他敲敲桌子,摊开手,夏南枝了然地把纸笔递过去,看着他写下一串网址,也没心急火燎地去看,而是平静地继续问。 “我应该登不上这网址吧,需要账户密码?” “还挺聪明呵,怪不得能把陈冠明那蠢蛋抓进来。”卢皓重新镇静下来。 “这个杀人网站的操作流程是什么?” 他轻描淡写,眼里一簇不屑的光:“把需要解决的人的名字照片之类的信息提交上去,付费杀人。” 付费杀人。 明码标价。 他这么坦白,出乎夏南枝的意料,直到耳机里响起纪依北的声音:“出来吧。” 她走出审讯室,纪依北已经在外面等她了,其他人大概是提前被赶走了。 夏南枝走上前,径直圈住他的腰扑进他怀里,跟刚才审讯室内气焰嚣张的威胁那人判若两,老虎变成了猫咪。 “干得好。”纪依北揉着她的肩膀沉声。 “这个给你。” 她把手心里记了网址的字条给纪依北。 “你怎么猜到那个是杀人网站?” 夏南枝下巴抵着他胸前肌肉,仰头看他,手指紧紧扒拉在他衣服上。 悄无声息地勾引人。 她把刚才从黄雅禾那得到的消息全数告诉了纪依北,又说出自己的猜测:“我记得黄诚是个看着全是肥肉的中年男人,不像能自己解决,就猜那网址会不会和提供杀人服务有关,没想到还真被我猜对了。” 纪依北搓揉着她的肩头:“这种勾当——需要很多专业杀手、也需要一些低调能办事的人。” 他想起在废弃工厂的那天,疤痕男周围围绕着的杀手们。 培育杀手需要时间。 一般这种情况更倾向于家族长时间的培养,但调查下来,找不到丝毫与疤痕男相关的信息,更倾向于没有家人朋友的情况。 那么,如果这些杀手不需要培育呢? 纪依北悚然一惊。 “如果——十三年前夏队发现的那个网址只是一个吸引杀人犯的聚集地呢?” 夏南枝眉心一跳:“什么?” 她迅速明白过来,所以网站上才会有那么多炫耀自己“成果”的血腥图片,变态杀人魔会有这种炫耀心理。 而幕后主使只是利用这种心理来找到他们,并且利用一些手段将他们化为己用。 而现在卢皓写给她的网址,大概只是真正成熟后的交易网站。 这么一来,所以似乎难以解释的现象都引刃而解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三更啦! ☆、牺牲 “舒克, 把这个网址交给技侦队破解了!”纪依北交代完, 又风风火火地带着夏南枝到了休息室, 嘱咐:“你在这待会儿,一会儿忙完一起回去。” 如今形势愈加紧迫。 随着不断向真相的逼近,也将遇到更加难应对的危险 黑暗的走廊尽头, 月朗星稀,一条条如蜿蜒星光的街道继续着白天的热闹和繁忙。 这么多年了,这个城市中的一正一邪、一明一暗, 各自酝酿着自己的力量,在进退交错间,总有一盏灯要灭。 黑夜笼罩住付局的脸孔,几乎埋进黑暗中。 他接起电话, 将手机放在耳边:“什么事?” “查到哪一步了?”这个声音粗哑低暗, 有些沙哑。 付局听着整栋楼中忙碌的脚步声、喊话声、打字声,最后回答:“还在审讯,没人供出来。” “行,挂了。” “等一下!”辽远空旷的空气中,付局呼出一大口气, “收手吧,梁清。” “收手?哼,我看你是怕了!” “纪哲那儿子机灵的很, 你现在收手还有可能全身而退,否则你干过的所有事都会败露!” 一阵让人心惊的癫狂大笑后,那个声音带着难以遏制的怒火:“那小子活不了几天了!你可别这时候做缩头乌龟, 想想你女儿吧!” 嘟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付局如同浸入冰水,刺骨的寒。 . 大型会议室里头亮如白昼,简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两家企业的犯罪报告还没写完,又有了新的侦察任务。 “四五组继续彻查黄、卢、陈三家企业底下的犯罪迹象,着重注意企业相关的命案!二组继续原先的工作,留意把三家企业非法经营中的可疑之处!三组再去一趟废弃工厂找找线索,技侦队在全城范围内查找脸上有大面积烧伤疤痕的身高178体重65公斤左右的五十岁上下中年男子!” 纪依北不带喘气地迅速交代,又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技术人员身边:“怎么样了?网站破解了吗?” “没有,设置了高级反侦破密码,我们几个都试过了找不到突破口!” 纪依北没好气地打了一拳桌子,招呼一旁技侦组组长:“别的辖区有没有这方面的专家,请求支援啊!” “头儿啊,我们队里的已经是顶尖了,再给我们点时间吧!” 纪依北气结,噎了噎,总算想起来喝了口水。 就听一旁不知道谁嘟囔了一嘴:“要是梁清前辈还在就好了。” 不明所以的实习警察插一嘴:“谁啊?” “原先咱们队的老刑警,什么密码都难不倒他还是咱组长的师傅,后来转去了外勤组牺牲了。” 大家唏嘘不已差点就要临时办起了追悼会,被纪依北一声严厉的咳嗽打断:“都速度点!” “欸。” 晚上十点钟,大家疲惫的叹气响成一片。 纪依北敲敲桌子:“升职加薪!” “好勒!!” 这才勉强重新运转起来。 这一转直接转到了破晓,大家分工合作,你睡觉我办案,我办案你睡觉,到天亮时每人都只睡了三四个小时。 发现了两起命案,一起事关拆迁械斗、另一起关于竞标对手“意外”死亡;以及在军火贩卖的账单上,发现了上千部枪.支弹.药凭空消失,流入了不明渠道。 然而这些案件中仍然难以辨明那幕后黑影的任何线索。 全程范围内找到的符合那些标准的只有几人,都被见过疤痕男一面的纪依北一眼否认,只能扩大范围继续筛查。 到后半夜时专门破解网址密码的技术人员缴械投降,只能将调查目标转向直接从国内顶尖密码专家中筛查嫌疑人。 毕竟能设置出如此无懈可击的密码的人自身也一定有顶尖的实力。 然而未果。 纪依北熬得眼中都浮出血丝,仰头靠在椅背上闭着眼按自己的眉心,将思绪从成堆的案件中脱离出来,这才恍然记起夏南枝。 糟了! 他记得过来之前还特意嘱咐了一块儿回去。 纪依北急冲冲跑回办公室,发现夏南枝并不在他的办公桌边,心头一跳,刚要退出来去找时,瞥见房间最里侧的一张沙发上熟睡的姑娘。 身上盖着他的警服外套,双腿微微曲起安安静静躺着。 她双唇紧抿,双眉习惯性地微微蹙起,浓密的睫毛盖在眼下,黑发散开,扑在肩侧,盖住半边脸。 这副画面,像和煦春风一般荡过他的心坎,原先心头的烦躁烦闷骤然消逝。 只留下一点心痒与悸动。 纪依北悄悄放轻了呼吸声,看着窗外渐渐升起来的太阳,走过去拉窗帘,却不料这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内着实突兀。 “你好了?”夏南枝醒过来,揉着眼睛坐起来。 “……” 这三个字让纪依北难得地产生了一种难以名状地惭愧之情,因为他的问题白白让夏南枝在这睡了一晚上,醒过来没有半句埋怨,就好像真是平静地等了他几分钟罢了。 “这睡着不舒服吧。”纪依北在她身旁坐下,拍拍她的脑袋,“再回家补个觉。” 夏南枝打着哈欠摇头,看了眼被纪依北拉到一半的窗帘外,太阳已经升起来了。 “你也回去吗?” “我送你回去再过来。” 夏南枝抬眼瞧他的红血丝,问:“你没睡啊?” “在桌上趴了一会儿。” 下一秒她温热的手掌贴上纪依北的眼睛,渗透毛孔融化了原本的倦意。 “那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纪依北笑起来:“不骂我忙工作不理你?” 夏南枝眯起眼:“哥哥我发现你从前对我的误会很严重啊,我什么时候是这种人了。” 可惜夏南枝以前还真是这种人。 她还记得小时候就经常埋怨父亲只忙工作,只是现如今渐渐开始理解了,也就不会再发这种脾气。 纪依北拎了拎她的鼻子,颇为宠溺:“那你回家去吗?” “不回,就在这待着。”夏南枝捧起他的脸啾咪一口,“给你随时补充能量,你去忙吧。” 纪依北简直是被她哄得一愣一愣的。 真是……要死在她手里了。 其实现在纪依北当真是一步都走不开,帮夏南枝拧开一瓶矿泉水放在沙发边就又急匆匆地走了。 . 正午时分,付局接到了一个来自公用电话亭的电话。 “付烨明!”电话那头的声音咬牙切齿,喊付局的名字,“你是不是以为这局里面我只有你一个眼线!” 付局心头一顿,心道:完了。 “居然连你也背叛我!我一句话你女儿就会丧命,你还敢骗我!你信不信我一枪崩了她的脑袋!?” “别!不要,你别伤害她……求你。” 那头冷哼一声:“你背叛我的时候就该想到这下场!想要留你女儿的命,只有一个方法——” “什么……”付局的声音颤颤巍巍,完全没了平时的威严。 电话那头是魔鬼。 “杀了纪依北!”他声音沉着冷静,甚至透露出一丝的兴奋,“就在警局里,拿你的枪杀了他!” 付局的瞳孔急剧收缩,面色灰败沉郁,愤怒的情绪在胸口回荡。 “……你真的是疯了!” “别废话!你女儿的命和那小子的命你自己选吧!” 长久的沉默后—— “我答应你……” 挂断电话,付局又被逼迫着将隐形耳机塞进耳朵孔,打了电话让纪依北过来。 五分钟以后,纪依北搓着额头大步进来,他忙得焦头烂额,又被付局临时叫了过来:“什么事啊,付局。” “查得怎么样了?” 纪依北一言带过:“大概已经搞清前因后果了,只是还没查到藏身地。” 在他眼里,在目前的境地中,付局大概算得上不能透露过多的朋友,所以他手中的关于付局的线索也就迟迟没交上去,只打算等真正抓住了凶手再说。 “当初夏队查这件案子时我跟他说过,别再查下去了,再查下去一定会遇到危险,现在我也这么跟你说,依北,我看着你长大,这案子真的不能再查了。” 纪依北:“总得有人去查,也总有人能查出来。” 他声色坚定,眉宇中的正气让付局恍惚间觉得十分陌生,回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入职第一天他去拍工作证,那上面的照片就有这种正气。 这么多年,第一张工作证他也没有丢仍然放在抽屉里,照片还是他二十几年前的模样,却唯独忘了这股正气。 如今在他身上早已找不到半点踪影了。 他突然想起那时候夏英霖也是这么跟他说的——“再难再苦这事总得有人做啊!” 耳机里传来梁清尖锐的声音:“跟他废话什么!开枪啊!” 付局被纪依北的那句话震得荡气回肠,好一会儿才回过劲来,走马灯似的回忆起自己刚进队里时的日子。 当时他是队伍里唯一一个从乡下考上来的刑警,普通话还说不标准,是夏英霖教他怎么破案、还教他普通话。 那时候的他满腔热血,一遇到案子就激动,破案后看到家属的笑容便觉得什么都值了。 有一次他因为他的失误差点耽误了援救,人质差点因此丧命,那段时间他消沉了许久,甚至想,也许自己不当警察才叫“为人民服务”,省得拖累了大家。 后来是夏英霖带着一盆受害人家属为了感谢他送来警局的盆栽,跟他说了好多好多话才让他重新振作起来。 再然后呢—— 女儿就被诊断出先天性心脏衰竭,他谁也没说,正巧这时候有个案子有个暴发户托他抬抬手帮个小忙,给了他20万现金。 那时候的付局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又加上那时候女儿的情况,他几乎控制不住地收了贿。 然而东窗事发,夏英霖很快发现了那案子的错处,重新翻了案也知道了他受贿的事,虽然并没有把他报上去,但那20万却被人要回去了。 在女儿急需治疗费用的关头,是原以为已经牺牲了的梁清找到的他。 于是从此踏上了一条错路。 梁清的声音还在回荡,付局回神,不动声色地拔掉耳机,起身走到纪依北对面。 “其实他的信息我很早就在档案室透露给你了。” 纪依北一愣。 “就是……” 砰! 一颗子弹穿过局长办公室的玻璃,贯穿付局的心脏,鲜血难以抑制地飙溅出来。 付局张着嘴,窗外的风呼呼灌进他嘴里。 他哑了声音,那个没有说出口的名字被吹散在风中。 作者有话要说:  就是辣么巧! ☆、措手不及 砰砰砰! 三颗子弹, 玻璃瞬间碎成了渣渣, 纪依北飞快地在地上打了个滚灵敏地把自己藏在射击死角里。 “付局!付局!”他手掌死死地按压住付局身上不断往外迸血的枪孔。 他随手拽过一把椅子腿拉到自己身后做掩护, 好不容易才从房间里退出去到了走廊。 对方是从远处的大楼里狙击的,警局里面只能听到玻璃破碎的声音,便没当回事地只是朝着玻璃方向看了眼。 直到看到纪依北拖着中弹的付局出来时才结结实实地震惊了, 纪依北身上都是他的血,手掌整个被血浸湿了。 “快叫救护车啊!还愣着干嘛!把止血药和绷带拿过来!”纪依北朝眼前的人喊,他满头大汗, 两只手交叠地按在伤口上。 然而那一枪直接打在了大动脉,血源源不断地一股一股喷出来,根本按不住。 付局张大嘴从喉咙底发出嘶哑声音,狰狞万分, 却丝毫发不出声音。 “别讲话了付局, 别讲话,救护车马上就到了。” 他一用力青筋突起,血流失的速度就更快。 纪依北跪坐在地上,全身上下的力气都聚集在一双手上,他抬手抹了把汗, 脸上都沾上血。 夏南枝听到外头的动静走出去看过去,老远就见人群中央的纪依北,身上全是血, 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尖叫一声飞奔过去。 “纪依北!!” 她横冲直撞地挤开人群,因为刚才一瞬间的无措与绝望导致腿发软到有些站不住,她扶墙喘气。 看着眼前一片狼藉, 居然是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止血药!”一名刑警总算拿来了药。 纪依北直接用嘴咬开胡乱地洒在伤口上,可是此时血已经在地面淌成一个圈,这失血量已经来不及了…… 付局的眼里渐渐聚不起光,原本晒得黝黑的皮肤竟也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苍白,可他仍然张着嘴唔呀唔呀地想说着什么。 夏南枝在他身侧蹲下,以一种平缓的语气说:“你女儿很安全,已经转到其他医院了。” 付局突然回光返照一般,神情动容地淌下泪来,哭得像孩子一般,龇牙咧嘴,从喉咙底发出嚎啕。 死前他在哭声中忏悔,悔过这一生耻辱荒唐的一切,夏南枝的话让他再也忍不住。 如果他当时就能直接告诉夏英霖实情,也许就没有往后的这么多事,夏英霖也不会死。 夏南枝看着他渐渐失去活气的瞳孔,突然觉得他很可怜。 “我不理解你,但我原谅你。” 付局四仰八叉地,十分狼狈地倒在血泊了,死亡的那一瞬大约是明白了夏南枝那句话,还沾满浑浊泪水的脸孔浮现了一个称得上诡异的笑容。 那里面藏着最多的是自嘲,再然后大概就是释然。 . 最后救护车还没来付局就先咽了气,这事儿迅速惊动了高层,勒令他们迅速破案,破不了就全摘警衔! 纪依北身上的血迹都没来得及擦,忙着去找狙击手的痕迹,后来根据现场的玻璃复原情况锁定了进行狙击的高楼,然而狙击手早就逃之夭夭什么线索都没留下。 巨大的冲击再加上体力消耗,让纪依北觉得精疲力尽。 他在卫生间洗了把脸,又将手上已经干涸的血迹冲洗干净,其实衣服上也有,不过黑衣服看不出来,他也就懒得理。 夏南枝靠在门口看他,出声:“纪队,你没事吧。” 纪依北手撑在洗手台上,抬眼看镜子里头的自己,略显狼狈,被杀得措手不及。 “没事,刚才吓到你了吧。”纪依北甩甩手推开烟盒叼了根烟,揽住她的肩膀。 “嗯,我以为流血的是你。” 纪依北拍拍她的头,沉默了一会儿。 “付局女儿你什么时候救出来的?” “我找陆潜帮的忙,她住的那家医院有何彭的股份,昨天晚上我从卢皓嘴里套出话来后我就让他们行动了。” 她把握的时间正好,既不至于太早惊动这边,也不至于暴露陆潜和何彭。 纪依北:“那她现在在哪?” “在澳洲的医院里了,没那么容易找到。” 夏南枝陪他靠着走廊的墙壁,纪依北夹着的烟头一明一暗,他深吸一口呼出一团烟,深深浅浅的烟雾在眼前缠绕,显得不那么真切。 “哥。” “嗯?” “你在担心什么?” “……” 纪依北回想刚才,如果他动作再慢一步恐怕现在被抬走的就不止付局一人了,那人枪法很好。 他倒不是担心自己,而是夏南枝。尽管她似乎有着某种保命符,但纪依北怕到时真杀红了眼对方也会同样对夏南枝下手,付局就是一个例证。 抽完一支烟,夏南枝手机响,一条短信。 纪依北瞥了一眼,是通知她回学校参加毕业典礼的,说起来,她还只是个大四学生。 夏南枝刚打算请假,就听一旁男人说:“你去吧。” “为什么?”她抬起眼,见他神情严肃,嘴抿成一条细线。 “这里太危险,我接下来会很忙,我怕顾不上你又出了上次那样的事。” 他还在自责。 夏南枝看着他,明白他的意思也明白他的担心,然后说:“好,我去。那我现在回家去收拾东西。” 她在他面前,以前总是故意跟他反着来惹他生气,后来在一起后就格外听话,基本事事都答应,只不过今天这事答应地夏南枝有点揪心。 夏南枝向前走几步,付局的死让整个警局陷入一种死气沉沉的氛围,其中也包括纪依北,好歹是看着他长大的叔叔又是一手扶着他前进的领导。 尽管有错,但人这种动物就是那么奇怪,你可以讨厌一个人的同时又有那么一点喜欢,这都是不冲突的。 纪依北又抽出一支烟,却突然被小姑娘撞进怀里,一个没拿稳烟就掉落在地上,烟嘴直直朝下砸在地,摔出来几条烟丝。 小姑娘瓮声瓮气,带着不易察觉地抱怨:“还是那句话,纪依北,你去哪我去哪。” 这是警告,纪依北听得出来。 你要是敢死,那么,你去哪我去哪。 纪依北好笑地俯身凑到她面前,朝她吹了口气,嚣张道:“死不了,放心。“ “也不许受伤。” 纪依北挠眉:“这有点困难啊。” 夏南枝乌黑大眼直勾勾看着他,不依不挠。 “好吧,我尽量。”纪依北投降,双手举过头顶。 夏南枝深深看他一眼,脑袋蹭了蹭他的肩头,深吸一口气:“我走了。” 他看着夏南枝离开的背影,捡起方才掉在地上的那支烟丢进了垃圾桶,转身朝档案室走去。 他还记得付局死前说的最后几句话,在那个最后都没有说出的名字之前,他说过一句——其实他的信息我很早就在档案室透露给你了。 “王叔,给我看一下登记册。” 纪依北一页页翻找过来,付局的查看记录不多,都是些最近处理的案子,也找不出什么线索。 看管档案室的王志略有顾忌地问:“纪队,杀害付局的凶手抓到了吗?” 纪依北摇头,边找边回:“还在找。” 只不过这凶手他知道就是那个团伙,可就是找不到关于他们行踪的蛛丝马迹。 “头儿总算找到你了!”余晓瑶推开门走进来,“这是在付局办公室找到的,他设置了录音。” “付烨明!你是不是以为这局里面我只有你一个眼线!” “居然连你也背叛我!我一句话你女儿就会丧命,你还敢骗我!你信不信我一枪崩了她的脑袋!?” “别!不要,你别伤害她……求你。” “你背叛我的时候就该想到这下场!想要留你女儿的命,只有一个方法——” “什么……” “杀了纪依北!就在警局里,拿你的枪杀了他!” “……你真的是疯了!” “别废话,你女儿的命和那小子的命你自己选吧!” “……我答应你。” 纪依北沉着脸听完,捏着手机的指关节都泛白。 局里除了付局,还有他的人。 “这个声音——跟之前的疤痕男很像。” 纪依北说,“这事只能透露给可以相信的兄弟们,其他人那别都先瞒着!” 这时王志插嘴说道:“对了,之前有个事我一直挺奇怪的,大概两个月前付局让我向他报告你什么时候来过档案室。” 纪依北一愣:“具体什么时候?” “这我还真不记得了,好像是李维案的时候吧。” 纪依北迅速回忆起来:“王老,你把2004年6月份的化工厂纵火案帮我找一下!” “啊,好好。” 当时纪依北还奇怪过付局为什么会去翻这么久以前的案子,所以那时候他特地仔细看过各项报告,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现在看来,原来付局说的给他留下的证据就是这个了,在两个月前。 “队长,给。” 纪依北接过,一目十行地过了一遍,仍然没觉出异样。 “王老,我先走了,你帮我登记一下!” 说完他就跑出警局,直接开车到父母家。 纪哲已经退出一线许多年,从局长位置退下来以后就经常在家写写书法、看看报纸,倒也悠闲,而陈溪作为从前法医科的一把手前些年还常常被请去到各地开讲座,只是后来随着技术不断突破她那一套也不那么卓越,这几年也就一直待在家里。 “你怎么这个时候回家?” 陈溪开门看到纪依北也吓了跳。 纪依北径直脱了鞋换上拖鞋就进屋:“我爸呢?” “在书房呢。” 他手里拿着那份案卷,蹬蹬蹬跑上楼:“爸,我有事要问你。” 纪哲抬头看他一样,不慌不忙地收起毛笔,喝了口茶:“怎么了,这么急。” “爸,付局死了,在警局里被□□毙。” 纪哲难以置信地好久没说话,他离开太久有时都忘了过去那命悬一线的感觉,费尽力气,才问:“是因为那个网站吗?” “是。” 纪依北不知道该怎么跟他提其实付局是因为背叛了那个组织才惹来的杀身之祸,于是索性就不说了。 “您还记得这个案子吗。” 纪依北把案卷递过去。 纪哲看见案卷标题,去接的手顿了一下:“这个纵火案把我一个队友的老婆孩子都害没了,他冲进去找结果正好发生爆炸,也没了……” 纪依北回想之前调查杀害夏英霖的凶手时曾经把队伍里几名老警察都做过调查。 有一人的确已经死亡。 名字叫—— 梁清! 昨晚大家破解密码无果时说的话突然充斥他的大脑——要是梁清前辈还在就好了、什么密码都难不倒他。 “爸,这个牺牲的警察叫……梁清吗?” “……你怎么知道?”纪哲后颈的皮肤收紧,心中莫名腾起一种可怕的预感。 “他真的死了吗?” “大型爆炸,死无全尸……没有找到尸体,你在怀疑什么?” 纪依北拿出口袋里付局的那部手机,播放那段录音—— “梁清的声音是这样吗?” 纪哲皱眉屏息听了好一会儿,听到里面狰狞阴森的“杀了纪依北”时攥紧了拳头,实在接受不了这人就是梁清。 “听不出来,这声音太嘶哑了——不过我这里有他的照片。” 纪哲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当时他们队伍里的五人的合照。梁清瘦瘦高高,是里面皮肤最白的一个,五人揽着肩膀在太阳底下笑得恣意。 “他有多高。” “比我矮一点,178吧。” 纪依北沉默,想着疤痕男脸上严重的烧伤烫伤的伤疤,完全看不出他原本的长相。 想起几乎和夏南枝遭遇的火灾相似的两起纵火案,一起没了梁清的妻女,另一起没了夏英霖的妻子差点也没了女儿。 “依北,你自己小心。” 纪依北点点头,还在沉思。 纪哲又问:“南南呢?” 正巧这时夏南枝发来一条短信:“我提前回学校了,临时让我作为毕业优秀学生上台发言。” 定位是在机场。 “她回学校了。” “行,都注意安全。” ☆、血 “专案组!跟我进来开会!” 第二天早晨, 纪依北三步并作两步敲了敲办公室门板, 招呼大家开会。 由于局里还存在眼线的缘故, 这次直接涉及行动的人只有六人,都是彼此信任的搭档。 纪依北站在门边看着大家走进会议室,又探头朝走廊上张望一眼, 关上了门。 “目前锁定嫌疑人为在零四年628案中失踪的梁清,明天就是六月二十八号,我已经让舒克查过梁清妻女所在的墓园, 梁清每年这一天都会去,我们就在这一天准备行动!” 他去问了墓园的看守人,由于那人面部全是烧伤非常恐怖,所以记得非常清楚。 每年的这一天这个满脸疤痕的男人都会去。 “明天就我们这几个人去吗, 头儿?” “对, 所以肯定是难打的一仗,大家今天好好休息养足精神,能不能抓到他就看明天了!” “收到!” . 六月二十八日,毕业典礼开始。 夏南枝穿着一身干净利落的短袖和牛仔短裤,面孔素净没有化妆, 扎了一个马尾,走在人群中倒也不难认。 她皮肤白的发光,飘荡的风把她宽大的短袖勾勒出腰身轮廓, 纤细又挺拔,露出的两条腿笔直白皙。 天生的美人。 “你怎么没化妆就来了,一会儿结束还有采访呢!”申远身后跟着一个摄像。 昨天晚上她几乎没有睡觉, 尽管不化妆脸上也没有瑕疵,但眼下的乌青却是遮不住。 夏南枝淡淡:“没心情,到采访的时候再化吧。” 申远留意她的有气无力,摆手让摄像先暂停,在她旁边坐下:“怎么了这是,遇到什么事了?” 夏南枝搓搓发冷的耳垂稳定下心神,叹了口气:“总感觉纪依北要出事,脑子挺乱的。” 申远愣了一下:“那你今天怎么还过来?” “被他赶过来的,我想着我待在那可能还会拖后腿倒不如来这儿。” 她从下飞机到现在都没跟纪依北发过信息,一是怕他分心,再来是自己也的确不敢问。 “那缠着他让他陪你来呗,不陪就不走。”申远不了解如今情况的紧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夏南枝瞥他一眼,滚烫的脸颊被风一吹,烦躁的情绪安静一瞬。 她想自己真这么缠着纪依北让他陪的话,说不定会被他抓着塞进飞机送走,而他还是会去冲锋陷阵。 一直以来他就是这样的啊。 正气、坚定又嚣张。 全是她喜欢的样子。 想起纪依北,她脸上浮起淡淡的笑容:“他是警察啊,要是真就这么逃避了,我还就不喜欢他了。” 申远啧啧摇头:“这半年过去你倒是长大了。” 夏南枝斜他一眼:“我早就长大了。” “呸!你都不知道你以前都难搞!” 一说起以前的夏南枝他就来气,本来公司分给他一个刚毕业的新人时他还挺乐意的,毕竟新人听话、可塑性也高。 然而夏南枝却颠覆了他的想象。 这祖宗到哪都能给他找事,还极其的不敬业,骨子里大概不知道什么叫“忍”。 第一部戏就把一个动手动脚的男演员给打了,打死不愿意和安排的投资方吃饭,第一次申远还以为自己能威慑住她硬是替她约了晚饭,结果跑得无影无踪,那天晚上他跟投资方两大男人干瞪眼,别提多尴尬。 要不是演技不错长得又有标志性,再加上和陆潜的热度,这样一个丫头大概早就被雪藏了。 申远一个三十岁的男人那时候都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敢真把夏南枝惹生气了,她那双眼睛当真是会说话,一生气就冰冷得可怕。 好在现在她已经以惊人的速度在娱乐圈立住了脚,不再需要那些出卖色相的饭局,等暑期开始《毒瘾》上线好好再包装一番也就有了地位。 申远又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会儿,发觉不知什么时候起,这双眼睛里少了凌厉与冷漠,倒也柔和下来了,反倒更加勾人。 “知道吗,我以前觉得你虽然一只脚已经踏进了这个圈子,但是从来没真正想要当个演员,不过现在倒是有点演员的样子了。” 夏南枝哼笑,懒洋洋地靠着椅背:“以前是不想,现在打算好好做个演员了。” 她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转变,只是当时看到陆潜在众人面前宣布退出时,她内心震动。 扪心自问自己是否真的热爱这个职业,竟也有一瞬的不舍。 从小到大除了纪依北她就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对于职业也没有什么高远的理想抱负,不过是高考时不想动脑做题背书才走了这条路。 申远问:“一会儿的发言稿准备好了吗?” 夏南枝张了下嘴,显然是早就忘了这回事了,继而又平静:“那我到时候现编吧。” 申远翻了个白眼:“知道今天有多少摄像头吗,你们这一届你是现在最出名的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呢!” 然后他心累地从兜里扯出一张提前准备好的演讲稿。 “一会儿照着这个读吧。” 夏南枝笑:“行。” 她看着广场中央一盏一盏亮起的灯光,毕业典礼正式开始了,她的思绪却飘到了远在百公里以外的纪依北身上。 . 今天的天气很好,天空从这一头到另一边的尽头都是碧蓝的,墓园是在一个山区里头,疏于打扫有许多杂草,穿过时杂草轻轻扫过脚踝,渲染出一丝阴森的氛围。 整座山上只有一处的墓碑前放了一束花。 墓碑前站立着一个男人,这样的夏天仍然穿着件薄外套,双手背在身后,可以看到从袖口蜿蜒出来的伤疤。 他轻声说:“就这一次,以后不会再吵你睡觉了。” 身后是轮胎在泥泞泥土上刹车的呲啦声响,他没有回头,只是暗中按下了一个键。 纪依北回头对队友说:“千万别走散,走散了就会有危险了!” 说完他跨步下车,一瞬间砰砰砰一通扫射,打在车上噼里啪啦一阵心惊肉跳的响声。 “我操!”他低声骂了句迅速缩回车里。 这样的荒山上有些地方的杂草半人高,人如果趴在后面根本发现不了,纪依北按照刚才听到的枪声大概判断了埋伏的位置。 紧接着他目光环视一圈,当机立断:“直接从这条路开车进山!” 油门轰轰作响,轮胎在泥泞中翻转刨出一抔土,直接开上山坡上! “就是梁清,架枪!” 大家配合默契,车辆左右各三人,除了驾驶座以外,另外五人枪口伸出窗边缝隙,屏息凝神,朝着草丛里一顿扫射。 瞬间另一辆车从后方隐蔽处直接冲出,一个飘逸用车屁股挡住了纪依北射向梁清的子弹。 一双手从车门伸出来,一把把梁清拽进车里。 纪依北重新上了弹夹,对准车轮连打了六枪,他枪法好,枪枪打中,奈何那辆车也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可以防弹。 看来今天的行动泄露了。 其他四人神色严峻,旷渺的山间响起几声枪声,远处掩没在草丛后的埋伏被全部解决,黑红的鲜血晕染上草堆,甚是扎眼。 “一号位射击完毕!” “二号位射击完毕!” “三号位射击完毕!” “四号位射击完毕!” 纪依北沉声,冷静的:“追!” 一声令下,车辆加速,冲撞开拦腰的荆棘爬下山坡。 纪依北上半身伸出窗户,一推一拉上膛,“砰”一声打碎了那辆车的后视镜。 那大概是那辆改装车唯一一个怕子弹的地方,舒克几乎也是同时一枪打碎另一边的后视镜。 那辆车迅速钻出两个不怕死的脑袋,直接分别对准纪依北和舒克。 “往右!” 车身猛然向右急转。 纪依北命令,同时扣下扳机,一枪正中红心,而那人临死前发出的最后一根子弹擦过纪依北的臂膀,在他的衣服上留下一道烧焦的灰黑。 舒克也在同时干掉一人,那颗原本对准他的子弹打在特别处理的挡风玻璃上。 两辆车横冲直撞开出墓园到了一条未经修缮的小路上,坑坑洼洼,车身剧烈摇晃,想要再精准开枪是不可能的了。 “等会儿!老大!那个方向是628纵火案的废弃化工厂!”余晓瑶边喊边扑过去猛打方向盘。 纪依北一怔:“掉头!快!” 与此同时,突然从转角处冲出几辆卡车,兵分两路准备夹击他们的车! “加速!打车胎!” 几人拉下车窗,情况紧急根本来不及瞄准只是凭着感觉一通扫射,车辆不断加速超前,身后的几辆卡车轮胎中弹熄火发出在地面摩擦的急促响声。 然而一辆接着一辆,他们这是要打车轮战! 很快卡车就靠近他们的车,准备左右夹击。 “头儿,左右岔道全部被秘密封锁,应该有梁清的人把守!” 纪依北淌下汗。 “啊……”余晓瑶手臂中弹。 “都回来!关上窗,阿明直接开到前面的断头路!” 余晓瑶咬牙,直接从衣服上撕了一条布带紧紧缠住自己的胳膊打了个死结。 前面的断头路上只有一处栏杆围住,冲破过去就会掉进海里。 连续不断的枪声震天响,仪表盘指针指向180,发动机震动滚烫几乎就要爆裂,眼前的断头路一分一秒靠近。 “轰隆”一声,围栏被拦腰截断,车飞出地面,因为高速悬空在半空中一瞬,底下轮胎还在飞快转动。 纪依北大声吼:“把车门打开!” 又是轰一声,水花四溅,车掉进海里激起一个个小漩涡,原先海面上漂浮的树叶顺着漩涡卷进海底。 同时,海面上扎出六个脑袋。 纪依北还没来得及喘气,突然肩膀震动,人被那冲击力撞得往前重新扑进水里。 他中弹了! 这里也有埋伏。 - 夏南枝照着申远给她的发言稿读了一遍。 话毕,广场上掌声雷动。 夏南枝微微朝台下欠身,从另一边的台阶下去时突然心头一阵悸动,眼前瞬间一片漆黑,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底下有惊呼声,也有拍照的快门声。 她腿软得厉害,心脏怦怦跳,用力眨眼想看清眼前的画面却是一片通红。 像是血。 “仰头!夏南枝!别动!”申远急匆匆跑上台,按着她的脑门迫使她抬起头,“快给我纸巾!” 原来是鼻血。 她缠着手摸索到递过来的纸巾胡乱地盖在鼻子上,手抹过脸颊居然还有眼泪。 申远打发了围上来的记者,把夏南枝从地上扶起来:“没事吧?!” 她站了好一会儿没有动才缓过劲来,夏南枝抬起头,第一句话就是:“我要回去。” ☆、王八蛋 “你先跟我去医院做检查!” 下了飞机, 申远不由分说地把夏南枝扯进车里, 简直是被她气疯了。 突然眼前一黑摔在地上开始流鼻血, 怎么想怎么恐怖,还坚持一定要坐飞机回来,简直就是不要命了, 回来的一路上申远生怕她在高空影响她的病。 夏南枝哆哆嗦嗦地狼狈地反复拨打着那个电话,始终没有人接。 她浑浑噩噩的,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送来医院的。 申远跑前跑后, 拉着这魂不守舍的疯子,还得时刻注意防止被人偷拍,好不容易才忙完。 “没什么事,就是突然情绪波动太大了引发的。”医生看着椅子上戴着口罩的姑娘, “记得调节心情, 长期心情抑郁会得抑郁症的。” 申远长长舒了一口气,刚才那样的突发状况他差点以为夏南枝是得了什么绝症。 “你啊就先回去睡一觉吧。” 夏南枝缓缓抬起头:“送我去警局吧,阿远。” 她坚持,面上没有表情没有情绪,甚至看不出刚才那个脸上又是血又是泪的就是她。 申远拗不过她, 只好烦躁地一摆手:“行行行,送你去!” 天黑了,月亮上去了, 淡淡的一层光圈,疏离冷落,照得人心底发凉。 “让开让开!立马准备血袋进行输血!!” 一辆救护车呼啸而至, 担架哼哼哧哧地从车上移下来,下来的人身上血肉模糊,气息微弱,浑身湿透像是刚刚从海里拎上来。 分不清是水还是血。 夏南枝停下脚步,视线跟着担架移动。 躺着的是舒克。 紧接着余晓瑶同样全身湿透着瘸着腿从车上下来了,手臂上缠着绷带,大概是在车上重新包扎过了,只有那一处是干的。 夏南枝觉得自己走不动了,下午时的感觉又攀上她的肩膀。 “余晓瑶。”她声音沙哑,还没问出什么眼圈先红了,“你们队长呢?” 余晓瑶费了好大的劲才抑制出哭腔,几乎生硬地说:“他,他还没救上来……我们的车掉进海里了。” 一瞬间。 夏南枝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像是中了当头一棒,脑海中一片惨白,几乎不会言动了。 余晓瑶自顾不暇没来得及安慰她,拖着摔伤的腿以一种奇怪别扭的姿势朝急救室跑去。 掉进海里。 还没救上来。 枪伤。 鲜血。 灯灭了。 ——还是那句话,纪依北,你去哪我去哪。 ——死不了,放心。 ——也不许受伤。 ——这有点困难啊 夏南枝突然蹲下抱住膝盖,只觉得血液倒流激荡,灌进的冷风在心脏剖开一道凌厉的口子,扎出血沫。 今晚的月亮格外清冷,今晚的夜风格外蚀骨,吹得脸颊生疼,地上有一条刚才救护车留下的车辙,是血印子。 夏南枝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摸上面的血,早就已经在水泥地上风干了。 申远站在一边,看着苍茫夜色中的夏南枝,像一匹在黑夜中嗥叫的受伤小狼。 他突然觉得,要是纪依北真的出了什么事,夏南枝大概也活不下去了。 她支撑不下去。 她的灯灭了,世界重新陷入了一片黑暗。 申远一把拉住从救护车上下来的司机:“刚才下来的那些警察是从哪里救上来的?” “就是前面修高架的断头路底下的海里啊。” 夏南枝抬起头,脑袋晕乎乎的,被申远一把揪进车里:“走,我带你过去找!” 海边风大,夹着细沙,周围亮堂一片,海面上好几艘的搜救船,大声呼喊着纪依北的名字。 回音在空气与薄雾中回荡,却再也没有回音,海浪拂过脚背,浸湿夏南枝脚下的鞋,寒意从脚底顺着脊椎往上爬。 夏南枝有轻微的迎风泪,被海风一吹瞬间沾湿脸庞。 她没有发出哭声,一步一步往海里走去,直到没过大腿才停下,她看着黑洞似的海面。 一潮接着一潮的浪水打到她身上。 “找到了!!”远处搜救船大喇叭里传出声音。 打捞上来一具冰凉的尸体,指关节已经僵硬了,死死圈住了一把手枪。 夏南枝心颤一下,从手机屏幕中抬头,手机的亮光照亮她脸上亮晶晶的泪水。 申远远远看了一眼就暗道“不好”,飞快地抓住夏南枝的手臂怕他会失控。 然而她没有失控,反倒镇定地很,眼睛死死钉在那具尸体上。 “王八蛋。” “你、你没事吧?”申远被她吓得不行,她那神情就好像准备好了下一秒就跟着殉情。 夏南枝偏过头,固执地不再看那个方向。 她声音很轻:“走了。” . 晚上十一点。 警局里人来人往,却没有任何喧嚣,安静的很,寂静到恐怖,远处的天空浑浊一片,晦暗不清。 夏南枝扶着匆匆赶来的纪哲和陈溪走进警局。纪哲这样看起来一辈子刚正不屈的男人也瞬间被这样的噩耗压弯腰,更不用说是陈溪,哭得就快要背过气去。 世界上最痛苦之一便有白发人送黑发人。 纪哲垂头弓背跨进警局,周遭人无一不颔首敬佩地:“纪局。” 他能感觉到,以前别人叫他纪局时的恭敬是因为他的身份,而这一次除了身份以外,还是因为他的儿子。 从前纪依北染着一头黄毛仗着自己老子是局长到处嚣张坏事,如今他倒是因为这个儿子被大家所敬佩了。 纪哲冲大家略一颔首,大跨步进去。 桌上干干净净的摆着纪依北的帽子和警服,纪哲无言地看着照片里的少年。 一直以来,他对纪依北的要求都很高,可这崽子从小就喜欢惹事,不是今天打球砸哭了邻居家的小女孩,就是明天骑着自行车在街上撞坏了什么。 他总是有操不完的心。 后来有一阵子他居然不犯错了,纪哲心里觉得奇怪便悄悄留意起来,结果发现这混蛋居然把自己犯的错全栽赃给了夏南枝! 纪哲便暗地里观察着,准备抓他一个现行再臭骂他一顿,结果自那以后不知道是为什么他却没再栽赃过,这事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纪哲现在回忆起来估计那小子还以为自己小时候高明得很没被发现过。 后来高中,他因为救夏南枝受了伤,纪哲虽然嘴上是骂的,心里却是满意的。 自豪着:不愧是我儿子! 高三时这小子跟他说想当警察,纪哲几乎是下意识地否决了,他在一线出生入死多年当然知道这份职业的危险,尽管骄傲,但不愿意他去冒险。可这小子早就习惯了打破他的规矩,义无反顾地报考了警校。 那时候,相比光荣自豪具有使命感地当一名警察,他更愿意纪依北去当一个随便哪里的小职员,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平平安安。 可是现在,当他看着眼前的照片,他的儿子,带着警帽穿着警服,翘起一边嘴角,还是如孩子时那般嚣张,他忽然觉得,倒也挺好的。 人这一辈子,能真正干自己想干的事的人很少,真正热爱警察这一份职业的也不多。 不过很巧,纪依北干了自己想干的事,并且热爱着。 纪哲看着照片,标准地敬了一个礼。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他做到了。 桌子侧面白布蒙着尸体。 纪哲走上前,撩开一角白布,身体都在水里泡胀,狰狞万分。 纪哲皱眉看了一会儿,回头看了眼陈溪和夏南枝,走上前跟市局来的局长说:“依北——我们带回去了。” 局长拍了拍他的肩,两人也算老相识了:“行,节哀顺变。” 纪哲用力抹一把脸,过来两个警察一前一后提起担架往外走。 “走吧。”他过去牵起陈溪的手往外走,又问夏南枝:“南南,你回去了吗?” 夏南枝红着眼眶抬头,只觉得心口被戳出一个个泛着酸的血泡:“你们先回去吧,叔叔,我想在这待一会儿。” “好。” 过了许久,这儿的人渐渐都走了,大家在照片前留下一朵白花驻足一会儿便离开,没有留下任何噪音。 夏南枝独自一人,坐在冰凉的地板上,背靠墙抱着腿。 她看着照片中纪依北的眼睛,看了很久、很久。 从海边回来后她便没怎么说过话,只有时翻动一下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眼睛直直看着前方。 她手边放着一支白花,攥在手心,没有放过去。 那里的花太多了,已经放不开,堆积在他的那件警服上,只露出肩膀处的警衔,那是每一滴血每一处伤堆积起来的。 她发着呆看了一会儿,手机震动起来。 夏南枝捡起来看,是一个陌生号码——丫头,你怎么还不回家? 再上一条是在海边时发的,当时正是搜救队高喊“找到了”之时——丫头,别哭了,我说了我死不了。 夏南枝大概能猜到纪依北想干什么,但还是生气,又担心自己马上回家去会被人看出端倪,于是在这独自待到了这么晚。 她起身,拍拍衣服,准备回家去。 进家门时灯是全暗的,大概是怕被人发现。 夏南枝把钥匙扔到一边,换了拖鞋关上门,才把灯打开。 黑暗被驱逐出去,灯亮了,夏南枝看过去,纪依北正好从卧室里出来,上身赤.裸,肩上缠绕着绷带,脸上有划伤的血印。 他身前亮堂,身后卧室漆黑一片,笼罩下显得他整个人都有几分沧桑,却也硬气。 纪依北笑起来,牵动到脸上受伤的肌肉又痛得缩了下,低声骂了句。 “回来啦。” 夏南枝,满脸泪水地站在门口。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三更呀 后面还有两章 ☆、复活 “宝贝儿, 别生气了。” 纪依北去拉她的手, 又被夏南枝甩开, 小姑娘脸红红的看来是真惹生气了。 纪依北哪里会哄女孩,以前大学里谈恋爱倒还真没什么责任心,有时女孩生气好几天他也不给什么反应, 也就分手了,他是重来没哄过人。 然而夏南枝不一样。 纪依北坐在沙发上,伸手去扒拉她的手, 都被小姑娘愤愤地扯开,他索性一把抱住她往怀里带。 “你放开!” 她挣扎,纪依北被牵扯到肩上的伤轻轻“嘶”了一声,小姑娘的动作立马停了, 瞪着眼看他身上的伤。 最后伸出小手轻轻摸了一下:“疼吗?” 纪依北学着她的样儿说:“你亲一下就不疼了。” “才不亲。”她扁扁嘴, 从他怀里出来凑到他背上去看上面的枪伤,“你的要是再下面一点我们俩就有情侣枪伤了。” 纪依北被她逗笑,捧着她的脸亲一口:“你背上的都快看不出来了。” “是吗。” 她没注意过。 夏南枝皮肤好,不会留疤,背上的枪伤已经看不出什么痕迹, 只有侧面看过去能隐约看到疤痕的光面。 “之后你想干什么?” 他拉开茶几底下的抽屉,从那掏出一个隐形摄像头:“抓内鬼。” 他把这个摄像头偷偷放在会议室外的走廊上,对准角落的监控死角, 而这次的行动果然提前被梁清知道了,所以不出意外,这个摄像头一定拍下了那个内鬼。 他本来就做好打算, 这次行动只要抓住内鬼并且全员归队就可以。 只是梁清比他想象的还要狠还要大胆,要不是他给自己留了另一条后路,向赵东鑫请求了支援恐怕现在身上就是一个个枪孔了。 刚才医院里的余晓瑶也打来电话,舒克手术成功。 算是有惊无险。 夏南枝直起身:“那你现在不查吗?” “不急。”纪依北捏她的脸,“得先把你哄高兴了。” “知道我会不高兴你还瞒我。” “我还以为你要明天回来呢怕告诉你会担心,哪知道你直接碰到了去医院的余晓瑶,这不她一告诉我我就给你发信息了吗。” 夏南枝想起当时在海边,她下身浸没在海水里,那时候她当真有一种就这么走进海里的念头。 这时候就看到那一条短信,尽管是个陌生号码,但一看就是纪依北发来的。 “丫头,别哭了,我说了我死不了。” 纪依北突然察觉出几分不对劲:“你怎么会在医院里,不舒服?” 夏南枝不想在这时候让他担心,便随口说:“没有,送一个朋友去而已。” 接着又在他肩头蹭了蹭,几分不满:“你还活着这事儿现在几个人知道了?” “除了跟我一块执行任务的五个人、还有搜救船上的弟兄们,就你知道了。” 夏南枝等着他,更加不满:“这么多人都知道你还瞒我!” “瞒你是怕你担心,告诉他们是为了配合。” 那具尸体还是孙检废了好半天劲儿才做出来的高度仿真的人体模型,反正救起来也是被泡得面部变形了,所以长得几分不像倒也无所谓。 而搜救船上的弟兄则是孙检这么多年来信得过的老朋友了。 费了这么大的劲,只为找出内鬼,并且给梁清最后一击。 只有纪依北死了,梁清才有可能放松警惕,而他又多疑,所以做戏得做全套了。 “那具尸体一点都不像你,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太丑了。”夏南枝窝在他怀里说。 纪依北笑:“海水里泡那么长时间,就算真是我也该这么丑了。” 夏南枝淡淡看他一眼,说:“那你别这么死,太丑了,我会不喜欢的。” “等会儿宝贝儿,起来一下。”纪依北坐起来推一把夏南枝,“我给孙检打个电话让他把那具模型收起来。” 时间久了也怕被人发现了。 “不用了,你爸妈已经带回去了。” 纪依北一愣。 她又说:“估计叔叔阿姨也知道那个不是你了。” “……那我给他们打个电话。” 纪依北掏出兜里那只未登记的电话,原本的那只手机早就丢海里。 肉疼。 这事儿他也没和他爹妈提前报告一声,现在打电话过去莫名有些心慌,他瞥一眼夏南枝,把拿出来的手机又放了回去。 “宝贝儿,你帮我打电话过去报个平安呗?” “干嘛?” “我爸妈不舍得骂你啊,我自己打铁定被骂得狗血淋狗。” 夏南枝笑,给陈溪打电话,嘟了一声就被接起,看来也是在等这个电话。 “阿姨,是我,哥哥他没事,让我给你报个平安。” 陈溪冷哼一声,刚才在警局里哭得肝肠寸断的劲儿收得一干二净,只想隔着手机把这做事不靠谱的臭小子揍一顿。 “他在你旁边呢吧,你把手机给他我给他说!” 夏南枝看了眼纪依北,后者冲她疯狂摆手挤眉弄眼,死都不接手机的样子。 夏南枝移开视线,点开免提:“嗯——哥哥他伤得挺重的,现在接不了电话,这次是为了案子才会这么做的。” 沙发上,纪依北朝她竖起大拇指。 紧接着,就听到陈溪女士“嘿”一声:“南南你跟这臭小子在一块儿待久了尽跟他学坏的了,他要是伤得重你现在还能心平气和给我打这通电话?” 夏南枝:“……” 纪依北:“……妈。” 夏南枝把手机递给他,纪依北取消免提,踱到里屋里去接电话了。 “欸,妈,我……我知道我知道,这事儿是我考虑不周,这不为了案子吗……是是是,您说得对,我就是不懂事,下次不这样了……没,南南也才刚知道,刚哄完呢……欸我的妈我现在不就在哄您吗……” 夏南枝听着他断断续续的声音,嘴角噙着笑。 又过了一会儿,纪依北吊儿郎当的劲儿都收起来,站得也直了许多,夏南枝不用听内容就知道电话那头换人了,现在是纪哲在和他聊。 纪哲:“人没事吧?” “没事儿,肩上中了一枪我自己处理完了,不深就是点皮肉伤。” “之后打算这么办?” 纪依北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他,又有些惭愧地问:“今天吓到你和妈了吧?” 纪哲摸摸鼻子,沉默了半分钟:“没事,你要是提前跟我们说了指不定还会被人看出端倪来。”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纪依北刚才不敢打电话给家里就是怕他爸骂,他从小没什么怕的人,他老子算一个,没想到居然这么通情达理。 “那什么,爸,这事儿顺利的话估摸着三天就能结了,你和我妈都别担心。” “行。” 纪哲难得有些吞吞吐吐含糊其辞:“依北,这些年爸对你挺严的吧?” 对父子俩来说,这么句话大概是纪依北从来没感受过的普通人的父爱,一时间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措辞。 “……还、还行吧,反正我也没怎么听您的话。” “今天我去局里看你,看着你照片的时候就想。”说到这,纪哲几分欲盖弥彰地轻咳一声,“……爸挺为你骄傲的。” 纪依北愣了一下,唇角上翘,低头看着脚尖,飘飘然起来:“可不是,我这么好的儿子可少有了。” 纪哲哼一声,迅速回了原先的严父身份,骂道。 “臭小子赶紧把家里那破玩意儿给我来处理了!!”纪哲看着屋里那九分像的尸体模型,实在闹心。 要不是怕放在那不安全他也不会要求带回家。 纪依北大笑起来,原地点了点头:“行,这里的事一结束我就原地复活给你看。” . 夜色深到了底就开始泛白,远处天色鱼肚一般。 夏南枝白天担惊受怕其实早就累了,一挨上床就睡着了,一旁的纪依北坐在床头,亮一盏昏暗的灯。 他带着耳机,屏幕上出现那天的偷拍画面。 果不其然,当专案组六人进入会议室不久,就有一名警察畏手畏脚地从远处过来,躲在了门边的角落。 纪依北按下暂停键,放大画面。 认出上面的警察是队里来了不久的实习警察。 纪依北拿手机拍下来发给余晓瑶,接下来的事直到最后一步他都不能再出面了。 处理完这事,纪依北关了夜灯,轻手轻脚地躺进被子里,刚睡好夏南枝就跟八爪鱼似的抱住他。 纪依北亲了口她的额头。 睡觉。 这天晚上夏南枝睡得出奇的好,大概也是因为前一天担心得几乎没睡着的关系,当她一觉醒来,身旁已经没人了,他睡得那一侧连个热度都没有。 她几乎是下意识一惊,猛地从床上坐起,看到时针竟已经指向10点才松下一口气。 夏南枝挠挠头发,用手指理顺头发,踩上拖鞋去找纪依北。 纪依北正戴着耳机盯着屏幕远程指挥,时不时提示几句。 这时的警局。 余晓瑶对面坐着那个实习刑警,叫李臻臻,年初才考进来,看档案看不出什么异常,属于到哪都不会被注意到的类型。 “李臻臻,你和梁清是什么关系?” “啊,梁清前辈,他是我偶像啊。” “那我换一个问法。”余晓瑶翘着二郎腿,神色冷峻,“那你认识这个人吗。” 她把侧写专家根据口述绘画出来的梁清肖像照推到她面前,满脸疤痕。 李臻臻看了一眼就打了个冷颤:“……认识啊,这不就是局里现在在抓的通缉犯吗。” 耳边传来纪依北的声音:“跟她讲讲梁清的实际情况吧,把她吓松口了就可以。” 当初付局说“一个人的弱点哪有这么容易被你们查出来”的确没错,每个人都有弱点,包括梁清。 只是他的弱点不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弱点在于他的性格。 他是个极有控制欲的人,不会满足于建立普通的合作关系,相较于此,他更倾向于建立完全我尊你卑的关系。 而这必然会引起对方的逆反心理,即便一时控制住了,当有可能摆脱时梁清就很可能遭到义无反顾的背叛。 这就是他的弱点。 余晓瑶:“对于这个案子你一个实习生掌握的情报也许不多,我跟你讲讲这个通缉犯吧,十四年前他创办了一个网站专供杀人犯们炫耀自己的杀人作品,而他则在其中寻觅出一帮专业的、不用培育的天生的杀手,但是这个网站很快被当时的夏英霖队长发现了。” “于是他派了杀手把夏英霖杀了,尸骨在前不久才发现,他又放火准备杀了夏英霖队长的妻女。再后来,他的杀手队伍逐渐成熟,他关闭了那个网站开始经营一个杀人网站,既谋财又害命。” 说到这,她抬眼观察李臻臻的反应,在椅子上如坐针毡,到底是年轻也没什么社会经验。 “他总是先给人一些好处再借此抓住把柄,操控你,让你替他卖命、替他犯罪。他给付局付了他女儿的医药费后就把她女儿送去了美国的医院控制着,而付局一有背叛他的念头就被一枪击毙。” “他给过你什么好处?” 女孩颤抖着双唇,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震动。 满脑子是“付局一有背叛他的念头就被一枪击毙。” 她也会被击毙吗? “……没有……余副,我真的不认识他你相信我!” 余晓瑶打住她的话茬,倾身靠近。 “这个人——计算机技术极高、设置的密码没人警局里没人破解得了、还有专业的狙击技术、反侦察能力。” 余晓瑶沉声,有些戏谑:“你说,这人像不像你刚才说的偶像,梁清?” ☆、手铐 女孩难以置信地瞪大眼, 从唇角溢出一声啜泣。 起初她会和那个男人产生联系也不过是他说能帮她考进警局, 李臻臻相信了他, 后来那天的面试官就是付局,她想着这里的老大都得听他的话,自己更是一点都不敢怠慢。 她是后来看到通缉犯的照片时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这么可怕的一个人。 再后来, 付局死了,局里上下都说是那个人干的,李臻臻又接到他的指令要她了解接下去警局的动静, 她怕极了根本不敢拒绝。 就怕下一颗子弹就是打在她身上。 李臻臻手指打着圈手足无措:“梁清前辈……不是已经去世了吗……” 余晓瑶手指点着桌子勾唇一笑,这动作还是跟纪依北学的,对付这样胆小的女孩最有用。 指尖触碰到桌面敲击出咔哒咔哒声,清脆又沉重。 “上次偷听纪队安排任务时没听完全吧, 知道我们这次为什么会选那个地方吗, 那里埋着梁清的老婆和孩子,他一直没死倒是把整个景城都搞得乌烟瘴气。” 这个证据来得太过证据,李臻臻好不容易才消化下来,这才反应出一句:“什么……偷听?” 余晓瑶等这个问题等了许久,痛快地拿出那一叠她在会议室旁鬼鬼祟祟的照片摔在她面前。 “不是……我没有。”她还想狡辩。 余晓瑶不耐烦地打断她:“给你两条路选择。” “一条是拒不认罪我们不会关你, 就放你出去找梁清,你倒可以感受一下他会这种一步步控制你,然后我们把你跟他一起抓回来当同伙枪毙!” “另一条, 跟我们合作,戴罪立功。” 李臻臻指甲都要嵌进血肉里,用力到泛着白, 她犹豫不决。 却内心更倾向于第二种,梁清……太恐怖了。 余晓瑶冷静地看着她,心里已经基本可以确定这才谈判算是成功了,只是需要一个冲击力迫使她做出这个决定。 这时—— “余副队,李臻臻手机有个电话。” 她瞥了眼来电显示,一串未备注的号码,她给后面人使了个眼色,立马有人着手去定位号码的ip地址。 余晓瑶把手机扔过去:“是梁清吧,接吧,直接做出你的选择,当然你也可以告诉他我们已经发现你了,只不过——” 余晓瑶拿出枪伸直手臂笔直对准她的眉心,轻呼出一口气:“就要看看是你嘴快还是子弹快了。” 李臻臻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拿着枪当玩具使的是平时对她颇为照顾的余副队。 余晓瑶读懂她神色中的吃惊,磨了磨牙:“就因为一个梁清,付局没了,跟我出生入死多年的纪队也没了,舒克阿明现在都还在医院里躺着!我现在可什么都干得出来!” 这本应该是个自带bgm的极具“纪队”风范的壮志发言,余晓瑶差点被自己说得起一层鸡皮疙瘩,只是这时耳边不合时宜响起的戏谑声打破了她对自我的完美幻想。 纪依北嗤笑一声:“余晓瑶,装逼装过了,差不多得了,啊,拿着枪逼讯可是坏规矩的。” 余晓瑶:“……” 当初是谁在这拿枪指着人,好不容易被她夺回来还空手打断了犯人三根肋骨又打断了腿才勉强出了气的! 坏规矩也是这堂堂刑警队队长先坏的! 而她只能勉强算一个上梁不正下梁歪的罪! 然而她这一番在纪依北眼里装逼成分过重的发言还是唬住了李臻臻。 李臻臻颤悠悠拿起手机:“我选第二条……” “聪明。”余晓瑶干脆利落地收了枪,瞥了眼监控,转念又想如今付局死了而纪依北也勉强算是死了,这儿她才是老大,有什么好怕的! “只要你好好配合,到时候对你的调查上我会替你写点好话,但是跟着梁清,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典型的给个巴掌再给颗甜枣。 “……我该怎么说?” 这时电话已经断了一个,又打来了第二个。 “就当作平时的说就行,记得开免提录音,别太紧张。” “……行。” “喂?” “怎么这么慢才接!怎么,有人怀疑你吗!” 李臻臻看一眼余晓瑶,她摇摇头。 “……没有,局里出大事了,大家哪有空管我一个实习生啊……” “什么大事?” “你不知道吗,就、就是纪队,他、他死了,昨天搜救船才把他从海里打捞上来。” “什么!?那小子死了?确定吗!” 当时的确有手下给他汇报纪依北中了一枪,后来因为支援抵达所以才没能真正把他们逼上死路。 没想到运气这么好! “确确定,尸体我昨天也看到了,昨天夜里好多人都过来了,医院里也躺了两个人。” 突然癫狂的笑声把女孩吓得怔了一下,余晓瑶给她使眼色,两手在胸前一上一下示意她深呼吸冷静。 “那好!果真是天助我也,你继续留意着这边的动静,一有异常就跟我汇报!” “知道……” 挂了电话,余晓瑶有些不满地刮了她一眼,问:“你这颤颤巍巍的还口吃,他能信吗?” “没、没事,我跟他讲话一直这样……” “……”余晓瑶拿起她的手机,捣鼓了十几分钟,“给你这装了窃听系统,以后就照常这么给他讲就行,等有需要你帮助的时候我会再找你。” “……好。” 余晓瑶站起来舒坦地伸了个懒腰,又朝目标进了一步。 走出审讯室大门,外头的老刑警上前慰问:“手没事吧?” 余晓瑶不在意地拍了拍绑了绷带的手臂:“没事儿!” “你们队长……哎,还这么年轻,也是可怜,你也别太难过了,抓到凶手才算是能让他瞑目吧。” 余晓瑶倏忽闭上差点咧开来的嘴角,击破李臻臻太过得意忘形,差点忘记自己现在还处于演戏阶段。 她刚要随便掰扯几句,伤怀一通。 就听耳机里纪依北:“喔唷起床啦,早饭还在微波炉里你自己拿出来吃点吧。” “……” 她忽然觉得,没了这个队长也挺好的,那时候这山中大王就是她了。 余晓瑶嘴角有点抽搐:“队长他……,嗯——我去医院看看舒克!” 老刑警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叹息着摇头:“好好的孩子被这成堆的打击脸都垮了!” 夏南枝吃着早饭喝着果汁,悠闲地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为了防止有人在附近偷窥会发现纪依北,家里窗帘紧闭,大白天开着灯。 昨天在毕业典礼上跌倒的照片视频全登上了新闻,纪依北一从书房出来就瞥见她手机里的内容,顿时一惊。 “什么情况?你昨天怎么了?” 夏南枝往后仰头看了眼站在身后的男人:“突然头晕了一下,就流鼻血了,拍得也太丑了。” 纪依北皱眉:“怎么会突然这样,去过医院了吗?” 夏南枝轻描淡写:“还不是被你气的,医生说就是情绪引起的,没什么大问题。” 纪依北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脑袋,安抚道:“很快就结束了。” . 休息了两天,纪依北以超越常人的速度基本恢复了枪伤。 不过幸亏当时他在海里开枪人在岸上,受到海水阻力所以枪口不深,没伤到骨头,就跟被刀刺了一个小口子一样。 这两天来,纪依北在家暗中布化全局,夏南枝也就一直待在家里,申远还以为她是失去男朋友伤心的也没来打扰她。 期间梁清又给李臻臻打过一次电话询问情况。 只是警方定位不到他的位置,好歹也是当时的一线刑警,也知道给手机装防追踪系统,只能利用李臻臻叫他自己出现。 她按照余晓瑶交代的透露给他:“现在局里没了局长和队长大家群龙无首,也全都怕了,只有余副队一人偷偷在追查消息。” 到今天,时机便算是成熟了。 余晓瑶让她主动给梁清打一个电话—— “喂,有个新、新情况。” “怎么?” “我刚才和余副队撞到了,我问她这么急去干什么,她说纪队女朋友找她,我、我看她挺急的就给你说一声。” 电话那头听到这果然沉默了。 毕竟夏南枝在他眼里因为某种关系身份特殊。 “……知道那女的为什么找她吗?” “不、不知道,没来得及问,就、就听她接了个电话说什么注意安全马上过去之类。” 这消息故意给得模糊,便是引导他怀疑夏南枝是不是已经记起来什么关于小时候的事情,比如说当时夏英霖告诉她的什么事。 然而此时的夏南枝正盘腿坐在椅子上,手边一盘水果,津津有味欣赏着纪依北指挥布控的模样。 她不知道得是,这个方法中关于以她为诱饵让纪依北和余晓瑶争辩了许久,可除此之外的确连个可以替代的诱饵都没有。 而为了以防万一,纪依北暗中托赵东鑫安排了武警和狙击手专门保护她。 此时他们这幢大楼周围围了不少的便衣警察,周围可以瞄准这间屋子的狙击点都有人把控。 梁清瞳孔晦暗污浊:“今天晚上你找个理由把她约出来,就在四临路上的那家酒吧里头!” “我、我试试……” “试什么试!”梁清突然嘶吼起来,“约不出来你就等死吧!把那个夏南枝也叫出来!” 余晓瑶冲她摇头,示意夏南枝不能过去。 被两边威胁,女孩终于是忍无可忍地哭起来,倒也应景不会被怀疑:“我不认识她啊……!” 电话戛然而止。 余晓瑶摆手让人把哭哭啼啼的李臻臻带走,按住耳机:“头儿,现在怎么办?” 纪依北眼眸深沉乌黑,想都不想:“夏南枝不可能过去!” 就算不掺杂任何感情也该是这么个决定,警方不可能利用一个无辜的人去充当人质引诱罪犯。 “行,我一会儿想个理由去和李臻臻沟通好,纪队,你今晚出场吗?” 纪依北“嗯哼”一声,颇为张扬:“缠了这么久总算要结束了,我能不复活吗。” “好勒!” 纪依北掐断连线的耳机,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夏南枝已经走到他桌前来了。 “纪队,梁清是不是想让我也过去?” 纪依北瞪她一眼,不愿意跟她说这事:“你就在家里待着就好,别想一出是一出。” “可是我想跟你一块儿去。” “听话,这次行动的危险性会降到最低。” “可是梁清那么多疑的人,我不去他就会有防范,会影响你们的行动,而且余晓瑶一个人在那就更危险了。” “你去了就是两个人危险,余晓瑶还会自救,我们会有战术。” 夏南枝扁嘴,仍然坚持:“那你把我放到布控车和你待一块儿就好了,反正我要跟你一起。” 纪依北没告诉她今天晚上他不会只是在布控车里头指挥,他也会进到酒吧里。 见他还在迟疑,夏南枝索性转身走出书房。 “干嘛去你!” “化妆!” “谁同意你去了!?” 纪依北急匆匆追上去,一把捏住夏南枝的肩膀压到沙发上,从抽屉里摸出一副手铐迅速把她的手扣在一旁的栏杆上。 夏南枝:“???” “好好跟你讲不听!”说着他就朝夏南枝屁股上打了一巴掌,又捏了捏肩膀:“嘶,伤口都要被你折腾得裂开了。” 夏南枝瞪他。 纪依北:“瞪我也没用!等我回来再给你解开!” 夏南枝泪眼。 纪依北:“再给我装!” “……” ☆、信 晚上九点。 黄诚名下的四临路酒吧逐渐热闹起来, 灯光闪烁刺眼奢靡, 舞池上人群涌动、醉生梦死一般扭动身肢。 根本想不到在这一片虚妄景象的某处角落正在进行着惊心动魄的对决。 余晓瑶如约抵达, 朝约定的方向走去。 酒吧的其中一处角落坐着一个容貌可怖的男人,手里捏着玻璃杯,轻轻转动里面的淡橙色液体, 液体舔过杯口他轻轻抿一口。 如果不看他掩没在黑暗中满是疤痕的脸,这个动作还是非常容易让人浮想联翩的。 余晓瑶一步一步靠近,坐在吧台上背对她坐着的李臻臻身边, 假装放松地抬手叫一杯酒,唇语对李臻臻说:“轻松点。” “你的酒。” 熟悉的声音。 李臻臻猛然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戴着统一酒保服制黑帽子和黑口罩的男人,他低着头只露出轮廓分明的下巴。 然而那声音却极有辨识度。 纪队没死! 纪依北的位置正好是梁清所在地方的死角区, 他用身子挡住李臻臻吃惊的表情, 短暂地拉起帽檐和她对视一眼:“嘘。” 接着他到余晓瑶身边:“美女,这杯酒60元,现金还是扫码?” “现金。” 余晓瑶掏出钱包抽出两张纸币放到吧台上。 梁清在她顺时针60度角位置上。 李臻臻耳朵里的隐形耳机响起梁清的声音:“夏南枝人呢?” 随即外面布控车中的装置同时接听到这一句——夏南枝人呢? 由于怕突发什么状况,除了接收装置,余晓瑶身上什么都没带, 纪依北只带了一把手.枪。 赵东鑫拿起对讲机,调到两人的共同频道:“注意,60度方向除了梁清还有六个手下, 酒吧里也有同伙,随时保持警惕,完毕。” 李臻臻问:“纪队女朋友怎么没来?” 按照之前李臻臻透露给梁清的消息是, 的确把夏南枝约来了。 但不是她主动提的,而是她借工作的由头约余晓瑶时,余晓瑶以要去照顾夏南枝为由头拒绝了。最后在她的坚持下,余晓瑶同意和夏南枝一起过来。 余晓瑶拎着酒杯,几分颓废,懒洋洋一摆手:“被纪队的爸妈给叫过去了,明天就要火化了,哎……” 而李臻臻毕竟才刚刚得知纪依北死而复活的消息,显然就没有余晓瑶那么从容了,等到耳朵里的声音骂骂咧咧第二遍才猛一个激灵回神。 余晓瑶奇怪地瞥她一眼:“没事吧你,最近压力挺大啊。” 李臻臻磕磕绊绊问:“余、余副队,你下午去找夏南枝也、也是为了去照顾她啊?” 赵东鑫在车里被这实习刑警吓得眉心直颤:纪依北从哪找来的人,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他刚把频道调到李臻臻,就听见梁清同时:冷静点你,慌什么! 赵东鑫:…… 余晓瑶余光留意纪依北托着酒托从吧台绕到外面去了,明白他是去熟悉地形准备布局了。 她抿唇,言有尽而意无穷:“我们聊了点别的事。”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讲着话,纪依北已经回来了。 他转身面对酒柜,装作擦酒杯的模样跟赵东鑫说:“1、3、4狙击位时刻待命,如果能把他引出来可以采取狙击方案。” 梁清:“把她引到酒吧后门那里去。” 酒吧里目光太多,想要暗中解决余晓瑶不可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毕竟现在这个节骨眼他也不愿意再次暴露自己。 李臻臻:“余副队,你陪我去趟厕所吧。” “……” 这蹩脚的理由!这孩子是以为自己还是初中生吗! 余晓瑶简直同意也不是拒绝也不是,最后还是决定保险起见:“多大人了都,上厕所自己去啊。” “……哦,好吧。” 等她滑下高脚椅穿过人群朝厕所方向走去,纪依北和余晓瑶暗中飞快对视一眼,又错开。 赵东鑫:“180度方向狙击手就位,目测目标对象4人。” 过了几分钟,李臻臻上厕所回来,几乎是扑着过来的,总算是演技提升了不少:“余副队!后门那里有打架斗殴!” 余晓瑶把酒杯撂桌上,跟着她飞奔出去。 随着她一跨出后门,原本酒吧里的四个彪形大汉静悄悄尾随而出。 “哪儿有人啊?”余晓瑶莫名其妙地说,目光注视着地上投射下来不断拉长的影子。 同时,耳机里:“趴下!” 余晓瑶一把拽住李臻臻敏捷地往前一扑,扑进路边的草堆里。 随即砰砰砰三声,不是枪声,而是三个大汉倒地的闷响声,胸口都中了一枪。 还剩一人在刚才慌乱中竟躲掉了那颗子弹,立马反应过来这里有埋伏,侧身躲在一根柱子后面拔腿就要朝里面跑。 余晓瑶飞快地爬起来,助跑五步,在空中蹭的跃起,一脚飞踹在彪形大汉的后背,两手箍住他的脖子往侧边一个用力。 断气了。 她扣住耳机,喘气低语:“后门解决。” 梁清:“解决了吗?” 李臻臻恍然回神:“解、解决了。” 听到她的声音,梁清迅速冷下脸。 他下达的命令是杀了余晓瑶和李臻臻两人,只要李臻臻还能开口说话就说明任务失败了。 李臻臻叛变了! 梁清悚然一惊,她是什么时候叛变了,那么今天这一切都是个陷阱吗? “我操!逃!” 梁清猛地站起来,却突然被冰凉的枪.口对准了后脑勺,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动。” 刚才给他们桌送酒的酒保不知何时化身为便衣警察。 咔嚓! 周围一众手下同时拔枪对准纪依北。 梁清震惊地扭过头,看到在黑暗中隐约显露出来的纪依北侧脸时,如遭电击。 “你不是……” 纪依北哼笑,摘了帽子扯下口罩扔到地上,抵在他后脑勺的手.枪用力:“哪这么容易死。” 他直接从梁清腰间别下一把枪朝天砰砰砰开了六枪,把弹夹里的子弹全部发完。 枪声震天响,盖过嘈杂的音乐声,顿时酒吧里的人们都停下了动作朝着声源方向看去,像是不敢置信平白无故酒吧里会出现枪声,一时竟没有人逃,只是都顿住了。 后门。 余晓瑶接到命令:“余晓瑶、李臻臻,撤退!” “不是,纪队他……”余晓瑶望着传出枪声的酒吧,不愿意走。 赵东鑫严肃:“撤退!迅速!” “是!” 纪依北大声:“警察!全部撤退出酒吧!你们敢对群众开枪我就先杀了他!” 大家尖叫着四散开去。 在保证广大群众的安全之前,赵东鑫不敢派大批警察进入,担心引起难以控制的胡乱击杀场面。 随着人群不断散去,纪依北抵着梁清的肩,推着他向前:“都向前走!” 他们一步步倒退,除了起初就在沙发边的六人外,混在人群中的几人也加入对峙,竟是一对二十几的场面。 梁清毕竟从前是刑警专业学过狙击,一看纪依北的方向就知道他是想把自己推到中央方便狙击的地方。 梁清跟着他的脚步往前走,快到中心点时突然攀住纪依北的肩,原地腾空跃起猛地扯过他向后一跃。 纪依北尽管早就做好准备,可奈何肩膀刚刚中过枪,再怎么恢复迅速被他这样用力一拽立马伤口撕裂溢出鲜血,沾湿了肩膀处一大块的衣裳。 他手一软手.枪落地,梁清一瞬间离开他的束缚。 周围枪声顿时响成一片,纪依北在地上滚动抄起掉落的手.枪,拽着其中一名手下当人肉盾牌,迅速掩身于吧台后。 他按住耳机刚想给赵东鑫发话,却突然发现刚才打斗时不知什么时候掉在了远处的地上。 怎么支援还不来! 正当纪依北握紧抢在脑海中暗自布化路线寻思直接枪击梁清的可能性时,酒吧门呲啦一声打开了。 “住手。” 这声音…… 纪依北脖颈上的青筋直跳,这声音……是夏南枝? 三分钟前。 赵东鑫目光紧锁在一群群跑出来的群众,随时准备等人一撤散结束就冲进去支援。 就在这时,一个姑娘逆着人群跑过来,扎了个利落的马尾,双目深邃幽暗、坚定沉着,手里拿着一份不知道是什么的文件,走路带风。 在其他向外逃命的群众的衬托下,更显出几分波澜壮阔的气势。 “赵队,纪依北呢?” “……”赵东鑫没出息的咽了口口水。 夏南枝皱起眉:“在里面?” 这时人群终于分散完毕,随即枪声四起。 那时候夏南枝脸上的血色褪尽,直接抢在最前面一把踹开门—— “住手。” 小姑娘清丽的声音划破紧张的、充满男性荷尔蒙的气氛。 纪依北扭头看去,就见她逆着光,直挺挺地站在门口,黑发束起几缕碎发掉在额间,像一棵挺拔杨柳。 再往她身后看,乌泱泱一片架枪警察,若不是穿着警服这么乍一看,还以为是哪个黑社会头目。 夏南枝在一群警察里面矮下去半个头,偏偏气场强大,眉宇间有一股英气。 英雄救美的篇目怎么反了一下。 纪依北生气她擅自涉险的同时,咬了下下唇,突然勾起嘴角笑了。 这姑娘在别人面前脾气总是又硬又直,而在他面前却软成一滩泥,让他一想到心脏都跟被攥了一把酥酥的。 纪依北沿着吧台弯腰一个翻身跃到夏南枝身前,拿着枪对准梁清。 夏南枝举起手里的牛皮纸文件袋:“梁清,这里面有杨莉最后给你写的一封信。” 杨莉是梁清的妻子。 梁清惊愕,随即颓然垂首,提手稳住身后的手下。 众人都被这突发的转折惊呆了,一时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 夏南枝被纪依北挡在身后,她也没有动,就这么站在他的影子下,只有她的声音飘出来。 “梁清,我以前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不敢杀我,现在知道了,你知道我手里有你妻子最后留下的遗物,所以你怕杀了我就再也看不到。你不杀我不是因为我忘记了小时候的事,而是想等我想起来这封信的存在后再杀了我,是吗?“ “现在我带来了!你杀了这么多人你还敢看杨莉给你写的信吗!” 当滚烫的泪水划过梁清的脸庞时,他才浑然大震,他嘶吼咆哮:“你把信给我!!我今天就放你和纪依北一条生路!否则!我逃不出去杀两个人还是完全不在话下!” 纪依北抿唇,沉着脸,食指紧紧按在扳机上。 夏南枝轻轻笑起来,十分不屑:“信当然会给你。只不过我想提前告诉你,杨莉从来没有背叛过你。” “从头至尾,都没人背叛你!一直以来都是你在背叛别人,你背叛了我爸、我妈、付局还有所有当初跟你同一个队伍的兄弟们。” 纪依北轻轻皱起眉。 “闭嘴!你给我闭嘴!你他妈算个屁,知道个屁!!” 他原本灰黑的脖子都涨红,和脸上的伤疤一个颜色,看过去更加让人胆战心惊。 他开始失控了。 夏南枝扯了把纪依北的袖子,站到他旁边,回头和赵东鑫对了个眼色。 接着她抖开信纸:“我知道,信里都写了,我给你念念吧。” ☆、渊溯 时光退回到2004年6月28日。 杨莉带着女儿, 拎着行李, 手里拿了一封要交给梁清的信, 此时他们夫妻俩已经分居一个月。 她来这里是为了见正在这化工厂调查一起大型抢劫案的夏英霖,她把信交给夏英霖,拜托他在她走后转交给梁清。 夏英霖作为队长一直以来都挺关照他们家, 所以杨莉也信任他。 夏英霖劝了她几句却无果,杨莉仍然坚持要离开,却闭口不谈原因, 夏英霖没了办法他并不擅长处理这样的家庭矛盾,又赶着去调查新情况。 于是编了一个理由让杨莉在化工厂里头等他一下,便打电话给梁清让他赶快赶过来。 可当他离开不久,突然背后轰隆一声, 化工厂发生了剧烈爆炸, 火焰四溅一潮接着一潮,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响,随时酝酿着下一场爆炸。 夏英霖疯了一样冲过去一头扎进火海里。 在第一轮爆炸后里面已经狼藉一片,门口的几人被烧伤了火辣辣一片,再往里已经有碳焦的尸体。 夏英霖喊着杨莉的名字, 差点被从转角里冲出来的女人撞倒,那女人抓住了救命稻草,她丈夫被钢板压住了腿, 拉着夏英霖去帮忙。 等夏英霖把受伤的夫妻俩送到门口时,梁清赶到了,不管不顾地冲进火场, 就当夏英霖把两人救到外头的空旷地准备再次进去救人时。 二次大爆炸发生了。 他被扑出来的气流冲出来,后脑勺砸在石板上,三天后才醒过来。 再醒来时得知梁清一家都在爆炸中丧生,这让他自责内疚不已,好一段时间没有恢复过来。 此时,那封信还在他怀里,却没有了转交的对象,连写信人都不见了。 于是夏英霖拆了信,想在梁清的墓碑前念给他听。 然而那信里除了一些体己话以外,还透露了一件事。 信中是这样写的: 梁清,我带着女儿走了。 我们在一起没有什么浪漫的情节,我们是相亲认识的,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的钱包被扒手偷了,你二话不说就冲上去追,没多久就抓住了小偷送进派出所把钱包还给我,我们的第一次相亲就这么结束了。 我那时候想,好有安全感啊,有一个当警察的男朋友真好。 我喜欢这个男人。 后来我们见面频繁起来,我才知道你是个刑警,平时面对的不是小偷小摸,而是真正恐怖的坏人,我爸妈说不要找个当警察的,工作太不稳定,可是我说,我就喜欢这样的,正义、勇敢、大义凛然。我觉得很威风、很自豪。 我们确定了关系,我一天比一天的崇拜你,那时候每次有案子需要破密码时就会叫你去,你每次都能做得很好,我每次去局里找你大家看我的眼神都很佩服,你们队长还跟我说早点结婚吧,以后梁清可是前途无量要把握住机会啊!我笑了,后来我们果真结婚了。 你不知道,那一天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一天,能嫁给你,让我觉得自己是这世界上最幸运的姑娘。 就到现在我也常常想,要是我们能像当初那样该有多好呢,我不求大富大贵,真的,我甚至不奢望平平安安活到八十岁,只希望我们一家人能够快快乐乐,每一天,只要在一起的日子就都是笑着的。 直到有一天我从你的电脑上发现了那个网站…… 我的美梦破灭了。 那时候我还怀着孕,被那上面血淋林的照片吓得差点流产,我质问你这是什么,你说这只是个垃圾网站让我忘了,我信了,直到我生出妞妞以后再次在你的电脑上看到。 它更加庞大了。 就跟你的野心一样。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怕极了,每天晚上你睡在我旁边时我一闭上眼脑海里就浮现出那些照片。你终于跟我说了实话,你说这是能让我今后成为富太太的产业源头,你说你不会让自己的手沾上鲜血,不用怕,会有人替你杀人,我觉得你简直是疯了!你说,警察就是个吃力不讨好的职业,你说好多坏人制毒、贩毒那些人坏到底却钞票堆成了山。 可是我当初喜欢你,就因为你是个正气的警察啊。 …… 纪依北和夏南枝的猜测基本没有错。 只有一点,梁清并不是妻女死后还心生怨恨创办了杀人网站,他在那之前就开始着手创办了。 爆炸后,死里逃生的梁清就这么顶着一张已死亡的身份证明正式着手他的网站,并且以自己的专业,开始贩毒、贩军火。 他恨透了夏英霖,恨他为什么会把自己的老婆孩子带到那种危险的化工厂里去,恨他为什么不先去救她们,甚至怀疑突然要和自己分开的杨莉是不是和夏英霖有了什么说不清的关系,而背叛了自己。 他的非法生意越做越大,勾结上了景城最有声望的三家公司,它们利用他来拓展自己的非法产业链,也同时被梁清操控着。 再后来,付烨明女儿生病,当时梁清已经积累了一些钱,那是梁清“死”后第一次出现在熟人面前,付烨明向他妥协了,偶然间告诉他夏英霖最近一直在追查一串网址。 在不清楚妻子留下一封信的梁清听来,这是妻子和夏英霖有染的最有力证据。 贩卖军火是他故意留下的迹象,就为了等夏英霖上钩,接下来的一步一步,直到赵峰杀了他以后,都在梁清的计划中。 然而这并不能让他满足,他放火想烧了夏英霖的妻女,让他跟自己一样,所以他把火源放在夏英霖最宠爱的女儿的房间旁,只是没有想到,这个十岁的小女孩竟然成功被救了出来。 这让他恨毒了眼,派了杀手去杀夏南枝。 结果被付烨明中途拦下,付烨明告诉他,夏英霖有一封杨莉给他的信,那是她留在这世上最后说给他听的话,但是夏英霖在得知自己可能被人盯上后将信交给了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他相信梁清对杨莉的爱,以此保全自己女儿今后人生的安全。 付烨明转述:“一旦夏南枝死亡,那封信就会被那个人毁掉,你也就再也看不到杨莉写给你最后的话。”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梁清妥协了。 . 夏南枝信念了大半,把梁清的可怕皮囊暴露在众人面前,而他像是已经感觉不到任何,整个人像木偶一般僵硬着,脖子前倾,巴巴地看着那封信,手枪却仍然对准纪依北。 那封迟到了十几年的信。 “可是我当初喜欢你,就因为你是个正气的警察啊。” 夏南枝念到这一句时,赵东鑫沉身发布命令:“射击。” 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狙击手就位,把暴露在涉及范围内的梁清手下一阵扫射,众人到底,只剩他身边的两人。 梁清如梦初醒,恢复了那张符合他疤痕的阴森面孔。 他胸口大幅度起伏,情绪激动,只是握枪的手都颤抖,他重新退回黑暗之中,让那两名仅存的手下挡在自己前面。 到了现在这一步,其实梁清是怎么也不可能逃脱,里里外外都已经被警察包围。 然而就是这样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他们的损失已经很大了,这次行动要一个都不少平平安安的回去! 夏南枝意志力实在超乎常人,和纪依北并排站在最前面一点不惧,如果他们开枪最危险的就是他们两人。 她轻轻嗓子,抖动信纸:“梁清,你逃不掉了,束手就擒吧,我会把这剩下的都给你看,你忍了十几年不就是为了它吗?” “臭丫头以前是因为这个不敢杀你,现在信都在这了你还敢跟我谈条件?!” 梁清枪口移动,从纪依北身上到了夏南枝身上。 纪依北登时一惊,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 赵东鑫大手一挥:“射击!!” 一时间,无数子弹脱离枪口,梁清一把扯住身前的两人当人肉盾牌,瞬间被射成了筛子,纪依北猛的抱住夏南枝倒地一扑,子弹滑过他的背部打在墙壁上。 纪依北一把抓住夏南枝手里的文件袋往外一抛。 那封夹在文件袋中的信封飘扬在半空,轻飘飘的,却承载了十几年来的秘密。 梁清看着那封信,下意识地挤开两人奋力往前扑过去,他想抓住那封信,想看看那最后的话。 纪依北面色阴沉,一手护住倒在地上的夏南枝,手掌盖住她的眼睛,另一只手握枪对准梁清的心脏。 一枪击落。 梁清正抬起手去抓空中的信纸,一只脚离地,看向信纸的目光虔诚。 他就是以这种姿势被击倒的。 纪依北眼底有恨,脑海中都是那天夏南枝鲜血淋漓的样子,他又拿起枪,朝梁清的腿上开了枪、接着是他的背。 都是上一回他打在夏南枝身上的部位。 “没事吧?” 纪依北看着怀里的夏南枝,轻声问。 夏南枝摇摇头,站起来。 梁清倒在地上,口中不断涌出血沫来,他伸长手去够信纸,手指抓着地想要爬过去,奈何磨红了手断了气,最终仍然没有够到,没能看到那信中最后的内容。 众人一阵欢呼,赵东鑫拿着对讲机对所以里里外外包括周围大楼里随时待命的警察们说:“任务完成,击毙,收队!” 很快,梁清的尸体就被人拉走。 夏南枝静静看着这一幕幕,她那些关于火灾、关于手枪、关于鲜血淋漓的噩梦也随之消散。 她走上前,跨过一地的鲜血捡起地上的信纸。 那最后一句是—— 我走了,如果有来生,我不会再去认识你。 如果今生,你能够改过自新,彻底和那些东西划清界限,一年后我会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家便利店门口等你。 夏南枝挽着纪依北的手:“走吧。” 纪依北问:“这封信你在哪里找到的?” “是付局的妻子,她给我带来的,应该是在谢我把她女儿救出来了吧。” 夏南枝把今天傍晚的事告诉他。 当时夏英霖危难之际托付的人是付局,只是那时他交代的是“一定要找到梁清把这封信交给他。” 然而后来的种种都证明了梁清早已经杀红眼走火入魔了,付局暗中了解跟踪夏南枝的那个杀手,并且杀了他。 这让他转变了念头,与其把希望寄托给一个杀人魔,还不如用这封信保住夏英霖女儿的命。 于是他编了那一番话,并且一直把信秘密保管着。 夏南枝想。 如果当初爸爸信任付局信任错了人,也许现在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如果梁清那时候真看到了这封信,又会不会真的悔过而没有了这之后的所有命案。 不过幸好。 不管怎么样,似乎命运永远有一条线贯穿着。 从她第一次来到纪家,见到那个被纪哲教训的纪依北;从她被纪依北从昏暗小巷中救出来;从她被纪依北从班主任办公室带出来;从这一次次的直面死亡的案子当中。 那个嚣张得不可一世的黄毛纪依北,在到如今成熟正气的寸板纪依北,都存在在她的记忆、贯穿她的未来。 夏南枝被他牵着往外走,脑海中不断浮现着过去的种种。 突然纪依北停下脚步,转过身。 夏南枝仰头去看他。 “死丫头我不是给你铐了手铐不准你过来的吗,怎么打开的?” 夏南枝笑开来,从裤袋里掏出一把钥匙勾在食指上举起来放到他眼前:“我从你身上偷的。” “好你个混蛋,敢在警察叔叔身上偷东西!” 纪依北说着就要去挠痒,被夏南枝笑闹着躲开了。 远处赵东鑫看着这一幕,直觉得辣眼睛。 他啧啧出声:“多好的姑娘啊,怎么就看上这流氓了。” ☆、新生 随着梁清的击毙, 网站的反侦察系统如同虚设, 网站密码被破解, 其中不见天日十几年的秘密终于被挖出来,在整个景城中都荡起狂澜。 景城内的各辖区迎来一场全面的大换血,揪出不少和梁清产生勾连的警察, 有的身居高位,有的无名小卒,散落在各个辖区内布满眼线。 而原先被定为光荣牺牲的付局身后的秘密也浮出水面, 取消了追授烈士的仪式而从警队中除了名。 黄、卢、陈三家企业的罪责在网站记录中全面突破,罪上加罪,三家企业背后背负着不少牵扯利益的命案,都是起源于那个杀人网址, 先前被作为意外死亡的案子重新被调查挂上蓄意杀人的头衔, 一时忙得整个刑警队都喘不过气。 除此之外还发现了公司与梁清的沟通方式,和原先的推测大致符合。 公司通过网站沟通想要杀掉的对象,在通过特殊付款的方式完成订单,自始至终都没有探取到梁清的身份,而梁清却因此掌获他们的秘密, 并且以此要挟,当初夏英霖的投尸地便是由梁清命令公司一手布化的。 . 李维案也随之终于有了结局。 杀害李维的是一个神神叨叨自诩为为孩子们脱离苦海的“得道高人”,当他被警察敲开家门带回警局时, 已经是一个年迈的老人了。 他家中整理得干干净净,各种喝尽的酒瓶子都整齐的罗列着,不知道是某种奇怪的收藏癖还是强迫症。 纪依北想起当时装着李维白骨的木箱, 那上面就有着整整齐齐的钉子,当时他便判断凶手也许有某种强迫症。 据凶手坦白,两人是在网上联系上的,他了解到李维父母不理解他、对他喜欢玩洋娃娃、毛绒玩具十分不满,在发现他私藏的女装时甚至想把他送进精神病院。 后来便是在凶手一步步引诱下李维换上了女装,在城东、西的郊区分别扔了两只一样的书包,他和凶手玩了一个“游戏”,如果父母能够发现他,就跟他们回家去,如果发现不了,就死于他最喜欢的水中。 李维没想到的是,凶手把水库附近的书包藏起来了,直到不断雨水的冲刷才被后来的人发现。 . “头儿,道路监控视频找到了。” “行,你去审卢皓吧,我得把这些报告都提上去。”纪依北头也不抬。 当初一早就去调取了陈冠明车祸道路附件的交通监控,奈何当时全队都因为梁清忙得不可开交,只能把这事暂时搁置了。 果然在视频中找到了卢皓的踪迹。 而在杀人网站中也查到了卢皓要求杀掉陈冠明的订单,看守所投毒的警察也已经找到,证据确凿。 余晓瑶匆匆走出办公室差点撞到一人,抬头一看立马敬了个礼:“纪局。” 办公室里的纪依北抬头,站起身:“爸,你怎么来了。” 纪哲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坐着:“梁清那事儿,叫我过来配合一下调查。” 其实当时的事他真是一点都不知情,夏英霖大概也是念及旧情,一直暗中追查并没有正式立案调查。 一想到梁清…… 纪哲叹了口气,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他会变成这副面孔。 他转了话题:“这回你的职务和警衔都得升吧?” 这次完成了这样的大案,纪依北属于破格晋升。 纪依北点头:“嗯,过段时间有授职仪式。” 纪哲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颇为自豪地拍他的肩膀:“这一仗打得漂亮。” . 直到过了大半个月,这事才渐渐落下帷幕。 夏南枝先前接的一部戏也终于将迎来开拍仪式,先前才警局拍的《毒瘾》正式入驻暑期档,开始在几大卫视的黄金档播出。 网上关于夏南枝与钟琪的演技进行了一番争论,以目前的评论与民心所看,夏南枝似乎略胜一筹。 然而这只是茶余饭后的小话题,更大的波澜是陆潜息影后第一次出现在屏幕中,大家疯狂转发点赞,在他微博底下天天呼唤他的回归,然而这个有近六千万粉丝的微博仍然安静祥和,一点动静都没有。 夏南枝坐在保姆车里,在手机里跟纪依北说了自己过几天要去外地拍戏最近可能不常回来,抬头往窗外看时就看到黄雅禾。 她站在一所高中门口,收起了平常夏南枝总嫌吵的笑闹,目光中有不符合这年纪的忧郁。 “阿远,停一下车。” “怎么了?” 夏南枝指着外头的黄雅禾:“我跟她聊两句。” 申远往外探头看,看到黄雅禾时也不免感慨人生无常。 前不久她父亲因为经济犯罪以及买命杀人入狱,而母亲因为以权谋私也同样削职调查。 说起来他们正要去拍的那部戏本来还是黄诚投资,出事后才临时转了投资人。 “行,我给你叫上来。” 没过一会儿,黄雅禾跟着申远一块儿上了保姆车。 女孩看到夏南枝时不像以往大喊着“夏帮主”一把搂住她,而是轻轻地冲她笑了一下唤了声“夏帮主”。 夏南枝问:“你上次说你是艺术生,打算考什么吗?” 黄雅禾牵了牵嘴角:“表演。” 夏南枝一愣:“好啊,如果有什么不会的可以来问我。” 说着她从申远那儿抽了张名片递过去,当初她去艺考时是以艺术分第一文化分第二的成绩进去的,说起来倒也知道一些经验。 黄雅禾的目光亮了一瞬,接过名片道了谢便下车了。 当初从她嘴里撬开关于黄诚的秘密总让夏南枝有一种对不起她的感觉,于是便想着借这种方式说不定还能帮助她。 . 到了新戏拍摄场地,夏南枝还是懒得去请个人化妆室,跟配角们一起共用一个化妆室,安静闭眼化着妆。 这次戏的男主是圈里的老戏骨了,叫唐季,三十几岁,难免有些看不起夏南枝这样演戏不久的新人。 于是第一天就给了她一个下马威。 八月份的太阳已经很毒了,夏南枝穿着一身古装戏服全身包得严严实实,撑着伞站在太阳底下等男主角演对手戏。 申远在一旁给她扇着风,热汗还是不断顺着脸颊滑下来,于是化妆师又去给她补妆,一层一层的粉扑上去,更加透不过气。 申远在一旁轻声抱怨:“怎么这么慢啊?” 夏南枝不说话,安静在一边等。 她脾气算不上好,但也不喜欢闹得不好看,更何况夏南枝生性淡漠,并不在意别人是不是喜欢她,无非就是晒会儿太阳的事。 等了又是一会儿,终于来了。 唐季一身侠客装扮,倒也挺帅的,走到哪都有人巴结着。 然而夏南枝没有,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只是收了太阳伞走过去对导演说“开始吧”。 唐季愣了愣。 第一幕戏开始。 一开拍,夏南枝瞬间进入状态,眼神中也不像先前那么冷淡,嬉笑怒骂演得有神灵动,台词功底也强拈手即来,一点儿不逊色。 唐季本以为她是个花瓶故意不待见她,这么一试对手戏立马知道了她的实力。 下了戏,他拿着冰镇饮料过去给夏南枝:“拍的不错。” 夏南枝抬眼,接过饮料放在一边,淡淡:“谢谢。” 一离开镜头,夏南枝就重新被清冷笼罩起来,倒也不显得冷漠,反倒是仙气十足,跟外界的喧闹格格不入。 她皮肤雪白,脖颈纤细,纤腰不盈一握,从她长裙底下露出一截脚踝,泛着丝绸般的光芒,勾得人不由自主朝她身上看。 唐季看了她一会,动了心思,道歉:“刚才让你久等了吧,给你道个歉。” 夏南枝摇头:“你是前辈,应该的。” 还是那样,礼貌又疏离,亲近不了。 可就是那劲儿勾得人莫名其妙产生了一股子征服欲,唐季又盯她一会儿,发现她一口都没喝给她的冰镇饮料。 “不喝吗?” 夏南枝敷衍地抿一口:“谢谢。” 这是下逐客令了。 唐季哼笑,走了,到经纪人旁边,视线还钉在夏南枝身上,他问:“那个女演员有男朋友没?” 经纪人朝那方向看一眼:“有啊,夏南枝男朋友在网上热度也很高。” 唐季一愣:“也是演员?” “不是,听说是个警察,不过没有正面照,怎么,你对她有兴趣啊,人可有男朋友了。” 唐季轻笑,不咸不淡地哼了声:“能这么年纪轻轻爬到这位置上的都是聪明人,当然该知道我能带给他的比那警察多多了。” 他不屑地哼哼,突然听到身侧惊喜的声音“哥哥”。 一道粉红衣袖飞快地扑过去。 唐季随着声音望去,瞬间愣住了,摸摸鼻子走了。 夏南枝像个八爪鱼似的抱住纪依北,双脚环在他腰上,眼里的淡漠一丝不存,满满地惊喜,凑上去亲他一口:“你怎么来了!” 纪依北托着她的大腿抱住她,身上还是一身的警服,正气十足。 “今天是晋升仪式,结束了没事干就来看看你。” 小姑娘眼里都是光:“那你升官啦!” 纪依北点头:“对啊。” “那我不管,你得送我个礼物庆祝。” 纪依北轻笑:“我升职还得我送你礼物呀。” 小姑娘认真地点头。 纪依北拍拍她屁股让她从自己身上下来,提起手里的礼品盒放到她眼前,是一条项链。 纪依北也不知道该送女生什么礼物,只是看夏南枝梳妆台上有许许多多的手镯项链耳环一类,便猜她是喜欢这个。 其实小姑娘只要是他送的都喜欢。 夏南枝打开礼盒,刚要取出来时瞥了眼自己的戏服又放进去了:“等我今天拍摄完再戴,哥哥你一会儿还有别的事吗?” “没,最近没有案子。” 身后导演喊开拍。 唐季磨着唇看着远处笑得开怀的夏南枝,心里不是滋味。 夏南枝搂着纪依北抱了一下松开:“那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拍戏啦!” 她蹦蹦跳跳跑回场地,刚才的疏离瞬间消失。 . 澳洲。 何彭在乡村置办了一间别墅,从窗户望出去就能看到漫无边际的绿色,空气清新,世外桃源一般。 陆潜倒是已经习惯了这里闲适的普通人生活,有课时就开车去学校上课,没课就和何彭窝在家或者一块儿去田野漫步。 随着最近《毒瘾》的开播,陆潜天天会准时收看。 他宣布退出娱乐圈后其实并没有正式把自己的名字从公司去除,何彭也没有让人去办这事。 所以最近他的经纪人经常给他发来不少的节目邀约,询问他要不要参加。 现在是复出的好时机。 陆潜都一一拒绝了,只不过常常看着屏幕里的自己出神。 何彭洗完澡走出来时便见他这副模样。 走上前拍了拍他的头:“回去吧。” 陆潜抬头。 何彭:“我给你安排。”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就完结啦! 谢谢大家这几个月来的支持,啾咪!求个作收么么哒! 明天还是万更番外呀,一共两章。 一章是一年后的全文大结局。 另一章是副cp番外(不喜误戳呀) ☆、一年后 一年后, 夏南枝由于新上映的电影获奖无数, 想找她的剧本越来越多, 而夏南枝只是拍自己感兴趣的剧本,倒也没有忙得见不到人。 只是最近参加宣传、参加颁奖典礼,忙得不可开交, 已经快一个月没有回景城了。 这天她结束得早,总算有了一整天的喘息空间,便着急慌忙地往家里敢。 到家时已经是夜里十点了。 她一推开门便见纪依北坐在沙发上看着她冷笑。 “还知道回来啊。” 夏南枝笑, 蹬掉鞋连拖鞋都没穿就蹬蹬蹬跑过去,跳上沙发钻进他怀里。 “我回来啦。” 纪依北拧她的脸,哼笑一声:“哟,你当这儿是酒店吧,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其实这倒不是纪依北不爽的地方, 反正他工作忙起来有时候也直接就睡在警局里,真正不爽的是夏南枝在剧里还有跟别人的吻戏。 尽管知道这丫头大概只有见了自己才会主动,但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别扭。 不过别扭归别扭,他还是挺支持夏南枝的工作的。 两人因为各自工作的原因,有时候十几天都见不了一面, 只能偶尔纪依北没事就去片场找她,夏南枝休假就去警局里找他。 倒也配合得默契。 两人在客厅里闹了一会儿,夏南枝就站起来磨磨蹭蹭去卸妆。 “最近天天晒着太阳好像都晒黑了。”夏南枝嘟囔。 她一件吊带睡裙, 从背后看过去,肩膀圆润白皙,肩胛骨优美明晰, 白得扎眼。 “没黑啊,老样子。” 纪依北走上前,坏心思地去撩她裙摆,一只手探进去,嘴唇在她耳后摩挲。 夏南枝敏感,立马哆嗦了一下,却也不躲,迅速冲掉脸上的泡泡拿洗脸巾扑干,转过身面对面看着他。 纪依北去亲她的脖子。 一边问:“下次什么时候走?” 夏南枝不由自主踮起脚尖迎合他,满足地轻轻喟叹一声,回答:“明天。” “这么快?” “嗯,要回趟学校,别……轻点儿,后天晚上就回来。” 纪依北一把抱去她,吮着她的嘴唇,含糊不清:“那你今天晚上得赔我。” 夏南枝轻笑起来,跟他打趣:“一次一万。” “嗯,那先来十万块的。” 夏南枝被扔上床,下一秒纪依北就倾身压上来,卧室门缓缓关上,只留下咕哝声在黑夜中留下暧昧痕迹。 . 夏天的白昼悠长而宁静,操场上踢着足球的几个男生赤着上身,身上挂着亮晶晶的汗水,被太阳晒成了古铜色。 蝉声从头顶的大树上传来,催眠曲一般,让人一听就有身在暑日的困倦。 夏南枝从瞌睡中被叫醒,抬眼发现已经到了学校。 她短袖短裙,除了那张如今被大家都熟知的面孔,这么粗粗一看就是个青春朝气的漂亮学生。 一下车,就听到远处响亮欢快的一声“夏帮主”。 夏南枝回头,看到黄雅禾在马路对面激动地冲她招手。 两人其实半年前就见过了,那时候黄雅禾忙着准备艺考,请夏南枝辅导,叫她老师,帮了不少忙。 夏南枝想起后来黄雅禾还给她发过信息说考上了,以后就是她的学妹了,现在九月份应该是刚开学。 黄雅禾兴高采烈地跑过马路,问她:“老师,你怎么来学校了?” “学校叫我来给表演系的同学开讲座的。” “真的吗!”黄雅禾激动,“我就是接到通知去听讲座的!” 于是两人一块儿朝阶梯教室走。 这次来听讲座的都是新生,夏南枝一出场就受到底下人的热烈鼓掌和欢呼,其中黄雅禾最为起劲儿,就差站到桌子上了。 她倒没什么特别的经验好讲,不过是说了说自己的经历,以及自己认为重要的表演诀窍。 演讲结束,紧接着的便是采访。 摄像对着她。 记者问:“南枝出演的电视剧和电影都是同时段的收视第一、票房第一,被大家称为收视女王票房女神,有什么诀窍吗? 夏南枝:“这也不是我一人的功劳,和我搭档的前辈教了我很多。 记者:“比如说哪一个前辈呢?” 这就是在挖坑了,指不定还能传出什么绯闻来。 夏南枝想了想,对着镜头一笑:“最感谢的肯定是陆潜了,最前面的两部戏都是和他合作,教了我很多东西。” 陆潜这个名字—— 对如今的娱乐圈来说既是熟悉的又是陌生的。 一年来,他没有复出,没有再出演任何作品,但却从来没被人忘记过。 也许是以前深入人心的作品太多,电视上经常复播他出演的电视剧,就好像他一直都在一样 记者愣了一下,问:“南枝最近还有和陆潜联系吗,能够透露给大家他最近在忙些什么吗?粉丝们都很想他。” “我只知道陆潜现在过得很悠闲,不过我们好久没见了,我上次休假的时候还去找过他。”夏南枝笑。 “他真的不复出了吗?” “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大家倒可以期待一下。” “我们都知道电影中唐季和南枝是荧幕情侣,在拍戏时有没有擦出爱的火花呢?” 夏南枝淡淡扬了一下眉,看上去有几分吃惊这个问题,随即回答:“当然没有,我有男朋友呀,关注我的粉丝应该都知道。” 唐季对她那些明里暗里的撩拨,其实夏南枝多多少少能感觉到。 只不过从来没搭理过,更不用说给什么回应,后来杀青后两人也就没有再联系过。 记者“wow”一声。 这一年,关于夏南枝那个神秘男友的新闻从来没有减少过。 网上随便一搜“夏南枝男友”就能搜到上百张脸部打着马赛克的男模身材的帅照。 底下的评论一律的“小哥哥好帅”、“求小哥哥正脸照”,以及“小哥哥什么时候再和陆大开直播啊”。 记者:“南枝以后有没有什么想要尝试的角色呢?” “嗯——可能会尝试一些更有难度的戏,偏向剧情多一点而不是纯感情戏。” “为什么呢?” “一个是自己对这样的剧本比较感兴趣,另一个就是因为我男朋友不喜欢我拍吻戏。” 说到这里,夏南枝勾起唇角。 接受完采访,夏南枝刚要走出阶梯教室,就被一个学生拉住说:“夏学姐,我的表演老师让我叫你去一趟。” 夏南枝愣了一下,回想自己过去的老师。 “啊,哪个老师?” “你去了就知道了。”学生说出一个教室号就跑了。 夏南枝疑惑地看了眼申远,把手中的袋子递给他:“阿远,我去一趟,你回车上等我吧。” “你一个人去没事吗?” “没事,不用管我。” 夏南枝轻车熟路地朝他说的教室方向走,敲了两下门:“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很熟悉。 夏南枝一愣,瞬间眉眼露出惊喜之色,径直推开门,直接唤了他的名字:“陆潜!” 眼前的男人一如当年荧幕上一样,自信张扬,只不过眉宇间倒是看着沉稳不少,他一身休闲衣服,反扣了一顶白色棒球帽,岔开腿懒洋洋地坐着。 “你怎么在这?”夏南枝吃惊。 陆潜张开手臂和她抱了一下:“我来上班啊。” “你要当表演老师啊!” 陆潜眼里噙着笑点点头。 当时再次在电视上看到自己时,陆潜才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放下这份事业,他喜欢表演、喜欢灯光、喜欢掌声与拥抱。 何彭让他回归,说这一次会帮他铺平一切道路,陆潜犹豫了,他的确是想回来,但是当时的伤害还在眼前。 他是个多骄傲的人啊。 所以回国后他考虑再三还是拒绝了。 最后还是这学校的校长去联系他,想要让他来当表演系的特别教师。 夏南枝拍了两人的合照po到微博上,一时间转发点赞几十万。 两人坐在校园广场上的巨石边,手里一人一罐的冰镇饮料。 夏南枝看着前方一片美好热闹的景象,问:“真的不回来了吗?” “不回来了,在这做老师可能会更有成就感,谁知道呢,走一步看一步呗。” 他眼里都是洒脱,已经放下了,心境也平和。 夏南枝顿了顿,喝了口饮料,说:“挺舍不得你的。” “夏南枝。”陆潜侧头去看她,“我现在回忆过去娱乐圈的几年,觉得最幸运的就是当初认识了你。” 远处,几棵橡树遮蔽了阳光,只有斑斑驳驳的光斑投射在地,一群群燕子飞过头顶,花香缠绕。 其实生活已经很温柔了。 . 纪依北拿着案卷从审讯室出来,丢给正在讲着什么悄悄话的舒克和余晓瑶:“已经招了,可以开始写结案报告了。” 接着他出去又进来,从抽屉里抽出一叠的电影票在桌上敲了敲。 “晚上都有空吧,去看电影吧。” “wow!收到!” “老大万岁!” “是咱们嫂子的戏吗?” 大家一阵欢呼,除了此刻舒克的表情有点像便秘了一个礼拜——他刚刚从鼓起勇气约余晓瑶今天晚上去看电影。 然而纪依北非但没发现他的不对劲,还乐呵呵地给他发电影票。 舒克刚伸准备接,旁边余晓瑶抬头,轻咳一声:“你别给舒克了,他今天晚上要帮我一起写上回案子的报告。” 纪依北奇怪:“那个不是写完了吗?” “要修改。”余晓瑶一板一眼。 纪依北也没怀疑,也就没把票给这两人,分完电影票他又过去:“舒克,你喜欢写报告啊?” “啊,啊?对……” 纪依北浮起狡黠的笑容:“那正巧我这有一份,你今天晚上顺便帮我写了吧。” “……” 夜里,一群警察看完电影,浩浩荡荡从电影院里出来,有的拼车一块儿走了,有的家就在附近。 只留下一个刚来的见习女警,家住得还挺远。 纪依北看了眼外头的天色,说:“快下雨了,我送你回去吧,你家住哪?” 女警报了一串地址,几分拘谨地道了谢坐进这位大名鼎鼎的队长车里。 车稳稳当当在大道上开,两人一路上倒也不讲话,纪依北是因为没什么好讲的,而女警则是有点拘束。 车开一会儿,突然身后一阵急促的喇叭声。 纪依北往后视镜看一眼,瞬间就轻笑出声,对坐在后座的女警说了一句“等一下”,便把车停在了路边。 随即后头那辆保姆车也停下。 一个纤瘦姑娘从车上跳下来,直接跑到前面的轿车旁边。 “哥哥!” 夏南枝一上车就勾着纪依北的脖子靠过去。 这才注意到后头还有个姑娘,顿时一愣,挡在身侧的手在纪依北背上重重拧了一把。 纪依北笑着给后头的女警介绍:“我女朋友,这是我们队里新来的警察。” 夏南枝坦然地朝她笑笑。 纪队的女朋友是如今的当红明星是大家公开的秘密了,女警当然也知道,怕她误会连忙说:“我们刚看完电影,队长这是送我回去。” 这反而越解释不清了。 夏南枝坐在副驾驶上,抬起一侧眉毛瞥纪依北,无声的威胁。 “这不是你电影上映吗,难得有一部没吻戏的我不得请大家看看吗,否则他们那群人群里聊天发的表情包总是你的接吻照,气得吐血。” 夏南枝笑出声。 等送那女警到了家,下车后。 夏南枝从“啪”一巴掌打在纪依北的背上:“好啊你,居然敢跟小姑娘看电影还送人回家。” “我的小姑娘不就你一个吗。” 这话把夏南枝逗开心了,靠过去亲了他一口:“快解释!” “我看这天要下雨了,她落了单那里不好打车就干脆送她回来了,你不是说明天才回来吗?” 小姑娘气哼哼,故意说:“我来抓\奸的!” 纪依北知道她没生气,就是故意闹几句。 揉了揉她的脑袋,戏谑:“你啊,消停点吧,别拿你哥开涮。”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结束啦。 下一章副cp番外~ ☆、番外1 陆潜这一次刚接了一部大制作的戏, 在一个小岛上拍戏, 只有坐船可以进出。 小岛上已经连着下了半个月的雨, 时大时小,扰人心烦,陆潜有点闷得喘不过来气, 只不过资历尚轻,由不得他因为自己的问题拖延进度。 这一天,他刚从梦中醒过来时, 整个人还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空气中的水分都悄悄潜入大脑,连带着大脑都生了锈。 “呼…”陆潜轻轻呼出一口气。 方才梦中那个男人的气息仿佛还吹拂在他的额头,闹得他眉心直跳。 “陆潜!起床!”场务重重敲了几下门催他起床, 陆潜懒洋洋应了声, 他便又去敲别的演员的房门。 他慢吞吞坐起来,撩开一侧窗帘,外头还是阴沉沉的,陆潜烦躁的搓了把头发,踩上拖鞋走进卫生间。 洗完脸以后陆潜才发觉自己鼻子堵住了, 有些感冒,倒没有发烧,他也就懒得管直接去了片场。 今天一幕戏是需要潜水的, 甚至还要拍水下打斗的场景。 鼻子塞住倒是省得憋气了,陆潜没正经地想,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便换好衣服准备拍第一幕。 “action!” 陆潜深呼一口气下潜入水, 这一幕对手戏是个一个外国小哥一起拍,人高马大的一个白人,体型大概有陆潜的两倍大。 进了水里陆潜才恍然觉得自己浑身软绵绵的,加上水中阻力,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拍出来的效果也完全体现不出力道。 “咳咳咳!”陆潜猛的扎出水面,水珠顺着两颊划落,整张脸瞬间被呛得通红。 “没事吧?”外国小哥也从水里起来,操着一口不纯正的中国话,游到陆潜身边拍了拍他的背。 陆潜伸出手掌挥了挥,嗓子被呛的感觉被不好受,鼻子都有一种被倒灌水的难受,衬衣完全贴在身上,勾勒出略微清瘦的身形,被江边的风一吹就迅速冻了个激灵。 他呛得眼角都逼红,挤了些泪水出来,显得睫毛湿漉漉的。 以至于陆潜一抬头看到不远处的那个男人的瞬间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满眶的液体让男人的身形影影绰绰,但那轮廓却是陆潜最熟悉不过的。 等眼前的雾气尽数退去,男人的样子真真切切地刻进他的瞳孔里,陆潜才倒抽了口气,再一次咳嗽起来。 这次的动静甚至比上一次还要大,简直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体外,让人听着胆战心惊。 对面的男人英气的眉毛皱起来,黑沉眼底深处涌动不知名的情愫。 陆潜嘴角刚要挑起又因为咳嗽迅速抿直。 导演从机子后探出头,皱着眉问:“陆潜,你没事吧,要不要休息一会?” “没事,导演,不好意思啊,咳咳…等我三分钟调整一下。”陆潜边咳边勉强说出一句话。 他知道导演只不过是给他面子罢了,虽然资历轻,但是陆潜人气完全不输二三线明星,不过那样的客套话听过也就算了,真蹬鼻子上脸指不定哪天会被使绊儿。 这场景布置不容易,如果他真就说休息一会,让导演先去拍别的部分的话,肯定会戴上不敬业的帽子。 陆潜朝身后的外国小哥点头示意了一下,捂着嘴在水里走到岸边。 双手撑在石台上,他低着头深呼吸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才稳定了心神,抬头却发现男人已经不见了。 像是一个虚幻的梦境,陆潜皱了下眉,对导演说:“继续吧。” 他心里憋了一口气。 刚才那个男人叫何彭,应该算,他的初恋,也是唯一一场恋爱。 何彭和陆潜自幼就是邻居,何彭比他大上五岁,陆潜的父母是商人,经常不在家,于是陆潜经常跑去找何彭一块玩。 那样的年纪三岁就是一代沟, 五岁的年龄差简直就是横亘在两人面前的一道鸿沟。 当何彭高一的时候,陆潜还是个自诩为高年级的五年级小学生,当何彭去了别的城市读大学,陆潜也才读初中罢了,还是个连男女之间感情都懵懂的年纪。 更不用说这种比男女感情更加难懂的同性之间的隐晦情愫。 陆潜是在高二的时候才明确自己的性取向的。 当时何彭已经大学毕业开始自己创业了。 不过好在何彭回了原来的城市创业,他靠大学炒股赚到的钱在市中心买了两间屋作创业基地,所有以后的辉煌都是从那一百平方米开始。 除此之外,何彭还在公司附近买了一套两居室,就在陆潜的高中附近。 所以高二高三那段时间,陆潜基本上一放学就往何彭那扎,有时候他加班还没回来陆潜就自己把作业做了,等他回来再一块点外卖吃。 有时候何彭心情好还会亲自下厨做几道菜,他似乎做什么都很有天赋,学习也是,工作也是,做菜也是。 陆潜的父母不太管束他,在一定程度上说,他甚至可以说是何彭带大的。 高三最后一个月的夜晚,何彭总是会提前把工作结束,再把陆潜不会做的数学题教他做一遍,一笔一顿,讲得透彻又慢条斯理。 何彭那时候还笑他怎么每次做数学题都会出这么多汗,只有陆潜心底知道,让他出汗的哪里是数学题。 告白是在高中某个晚上发生的。 陆潜就是憋着这样一股气拍完了那一幕,从水里出来时整个人都更加轻飘飘,脚都踩不到实地的感觉。 “是不是发烧了?”导演问。 陆潜披上经纪人准备的浴袍,牙齿打架,就算真发烧这会儿也感觉不出来,整个身子都是冰凉的。 “没事,我一会儿吃点药就行。”陆潜说。 “行了这后面还有不少你的戏呢,反正最重要的一幕也拍完了你先回去休息吧,到时要是病加重了可就更麻烦了。” 陆潜也没再推辞,跟片场的人道了声别便回了旅店。 小岛上连个像模像样的酒店也没有,只有专门供观光游客住的民宿旅馆,整个都是木质结构,倒是有一番韵味。 陆潜冲了澡出来,四仰八叉地整个栽进被子里,累得一动都不想动了。 “陆潜,我把药给你买来了,你先起来把药吃了。”经纪人拎着药盒进屋。 “你放着吧。”陆潜的声音闷在被子里,瓮声瓮气。 “你快先吃了!”经纪人不依不挠。 “你让我先睡一觉吧大哥,我快晕过去了。”陆潜说完这一句,便真就迅速睡过去了,眉头还蹙着,眼下有一块青色。 他在梦境中浮浮沉沉,男人的温柔和冷漠似乎都在眼前。 - 高考结束,何彭和一群家长一块站在校门口,陆潜背着书包出来一开到他便笑了,飞快的冲过去,把包往地上一丢,飞檐走壁似的跳到了何彭身上。 何彭双手架在他的大腿上,手指在内侧软肉上掐着,让陆潜有点忍不住憋了这么久的情愫。 何彭笑着问:“考的好吗?” “还不错。”陆潜也笑着。 “那成,哥带你去吃大餐。”何彭拍拍他的屁股,示意他从身上下来。 陆潜利索地跳下,看着何彭捡起被他丢地上的书包,心中一动,跑上去挽住他的手臂:“这书包扔了吧,你拿着多重,反正都考完了。” “没事,收着吧。”何彭声线有些慵懒,渗出细微的温柔,“你以后要是怀念高三这段日子还能看看。” 陆潜像每一个刚刚从高三噩梦解放出来的孩子一样对这种论调十分不屑:“这有什么好怀念的!” 何彭笑着,换了只手拎包,另一只手揽在陆潜肩膀:“我倒挺怀念的,每天做题做到凌晨,那时候也觉得噩梦一样。” 陆潜新奇地听着,何彭高考时他才初中,调侃道:“你这样的大学霸居然还有觉得噩梦的时候,我还以为考试对你来说就是装逼的利器呢。” 何彭笑了笑,眼角轻轻弯成一道弧度,也没再说什么。 过了会儿,陆潜无声无息地轻轻攥紧何彭的袖子,低声说:“我要是以后怀念的话,肯定也只怀念高三晚上你教我做数学题而已。” 何彭顿了下,而后笑起来,垂眼看了眼陆潜,他长得已经跟他差不多高了,浑身都是阳光的少年气。 “那我很荣幸,不过你们学校不少女生怀念的说不定还有你呢,校草?” 陆潜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侧过头佯装出轻松的样子说:“那你呢,你高中有交过女朋友吗?” “没啊。”何彭舔了下唇,“脑子里只有学习。” 刚结束高考后如潮扑来的轻松和愉悦让陆潜一时大脑都停止了转动,所以隐匿的情愫都叫嚣着见到光明,少年难以抑制地想剖开胸膛给这个真正的成年人看看自己那颗诚挚的心。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谈个恋爱?”陆潜记得他当时是这么问的,随即心脏剧烈跳动,在胸腔里割出紧张又期待的血沫。 “嗯?再说吧,公司才刚起步呢,有了女朋友还要花心思经营感情,以后再说吧。” “我不是说女朋友。”陆潜停下脚步,直直的看着他,伸出食指点了点自己。 “我是说我,不需要你经营感情,你要不要……” 他还未说完,何彭就打断他:“陆潜。”他声音凌厉,以往的倦怠慵懒与温柔完全收了进去。 “别开玩笑。”他看着眼前少年的眼眸,像是缀满星辰的银河。 “我……”陆潜张口,那句“我没开玩笑”在喉咙滚了几圈,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 陆潜不是第一次跟何彭告白了,甚至双向的暧昧都好久了,可是何彭仍然不愿意跟他一起,固执地把那些暧昧当作哥哥对弟弟的好罢了。 然而他知道刚才那句话是真情实意的,何彭也知道。 因为他开始刻意拉开两个人的距离了,那个陆潜最为空闲的暑假,何彭去了别的城市处理公司的事物,而后又出了国。 - 陆潜冷汗一层层的炸起,整个身体像是从冷水里浸泡,内里却有燥得难受,又闷又晕。 “起来,把药喝了。” 熟悉的声线炸得他太阳穴边的青筋一跳,茫然的睁开眼,晕眩的感觉这才后知后觉蔓延了全身。 外头的天已经黑了,月光洒进窗户,勾勒出床边男人的肩侧,眼里落了光。 何彭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手里捏着杯子,手指关节分明,杯子里是深褐色的药水。 陆潜张了张嘴,却发现发不出声音,心底的酸意一阵阵泛上来,让他鼻子发酸,喉咙发紧。 “起来。”何彭皱着眉,又说了一遍。 “……起不来了。”陆潜望着再熟悉不过却也再陌生不过的男人,心尖上的委屈快将他淹没,声线都带上哽咽,“头晕,没力气。” 何彭看了他一会儿,既而叹了口气,把杯子放在一旁的柜子上,手伸进被子环过陆潜的手臂让他坐起来,而后坐在床边,把杯子再次递过去吧:“快喝了。” 陆潜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只一口就让他皱起眉,他向来不喜欢苦味的东西,他别过头:“太苦了,不想喝。” 从小到大,陆潜都算得上是娇生惯养的,家庭条件优越,又从小被何彭照顾得很好,如今事业上也可以算一帆风顺。 这样的人生,让他怎么习惯苦味。 活了这二十几年,陆潜尝过最苦的就是一件东西就是何彭了,在少年的心口剜下一道口子。 何彭也没生气,以前陆潜生病不爱吃药也是常有的,只是那时候毕竟不用拍戏,一些小感冒小低烧,不吃药隔几天也能痊愈,有时候何彭就随他去了。 只是现在不行,拍戏不少动作戏,只怕越拖越严重。 何彭掏了掏口袋,从外套内侧夹层翻出一颗奶糖,不知道放了多久撕开时甚至有些融化。 何彭把糖递到陆潜嘴边,手指一挤把糖送入他口中。 指尖扫过陆潜的嘴唇,他觉得有些烫,头却奇迹般的不晕了。 “一颗糖一杯药。”何彭说。 陆潜嚼了几下奶糖,然后痛快地仰头一口气把药喝尽了,苦得他想掉眼泪。 他仰头看着眼前的男人,像考了一百分等夸奖的孩子。 何彭收起玻璃杯,绕到卫生间冲了一下放回桌子,又走到床边替陆潜掖了掖被子,神色柔和下来许多。 “早点睡吧,别踢被子,发发汗好的快些。” 陆潜突然有些恨,一直以来何彭都是这样,细声关心,无微不至,他给你最好的照顾和关怀,让你产生一种被爱的错觉,但当你主动索取,他又拒你于千里之外。 “还有糖吗?”陆潜直视他问,声音带着病气的喑哑。 “没了。”何彭翻出口袋给他看。 “可是我好苦。” 周围是漫无边际的黑暗,屋内连灯都没开一盏,只有外面的月光洒进来,照亮隐约的轮廓,却在这样的寂静氛围莫名透着旖旎色彩。 “……我去给你倒水。” 陆潜看着何彭转身,内心悸跳起来,几乎是下意识的从床上起来,一把抓住何彭的手腕。 “哥。” 两人皆是一顿,陆潜已经太久没有这么叫他了。 自从他发觉何彭有意避开他,陆潜试着主动联系过他几次,而后一次比一次心灰意冷,当时他毕竟是个骄纵惯了自尊心很强的孩子,也赌气不再理何彭。 久而久之,两人竟已经四年没再联系了。 陆潜烧得迷糊,心中想着,就着一次,反正我发烧了,什么都不管了。 他直跪在床沿,伸手环住何彭的脖子,手指在他颈后的碎发上摩挲,埋头在他胸前:“我好苦啊,哥。” 何彭整个人都僵直,无处安放的手半悬在空,顿了有半分钟才兀自叹了口气,妥协似的拍了拍陆潜的背。 “我没糖了啊。”他声音像是叹息。 “那你陪着我。”陆潜闷闷地说,“你陪着我我就不苦了。” 何彭是心软的,至少对他是心软的,这一点纵使分开了四年陆潜也很确定。 安静了一会儿,何彭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脑勺:“我就在这坐着,你快休息吧。” 陆潜吸了吸鼻子,松开绕在他颈间的手终于安分下来,何彭就坐在床边,手垂在床沿,陆潜悄悄从被子里伸出手抓住他的手心。 温热熟悉的触觉对他内心的震动来得十分猛烈,翻涌着浪沫倾覆他,心尖儿发酸,却生出一种叫做归属感的东西。 这些年来娱乐圈的奔波都在这一刻消弭。 何彭在前些年创办了一个娱乐公司,因为他各方面产业都有涉及,于是多方力量支撑娱乐公司,资源丰富,在业内发展神速。 陆潜不知道何彭创建娱乐公司跟他有没有关系,但何彭从前的确向来不关注这些,所以当他听说志华娱乐公司背后的ceo是何彭时非常吃惊。 “我睡不着…”陆潜闭了会儿眼睛,又静不下来地张嘴说话。 何彭本已支着脑袋在他床边快要睡着了,闻眼眉心一动,揉着太阳穴睁开眼,声音喑哑:“睡不着也闭会儿眼睛,明天不是还拍戏吗。” 陆潜是个静不下来的性子。 乖乖躺了没一会,又动动手指搔了搔何彭的手心,侧头看他,他比印象中更成熟了。 陆潜莫名有些难过,在他18岁何彭23岁的时候,陆潜以为只是因为自己太小了,毕竟18和23岁的两个男人所经历的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还以为,等他到了22岁,何彭27岁,或许这种差距就能缩小。 然而何彭的眉眼都已经被镀上一层成年人特有的气质,那种处变不惊又冷漠疏离,这是22岁的陆潜身上没有的。 “……你这些年过的好吗?”陆潜出声。 “还好吧。”何彭的声音里满是倦怠,毫无保留的拆穿了这句话的谎言。 这是有多累啊…… 陆潜眼里染上一抹心疼。 “何彭,你要不要躺着睡会儿?” “嗯?”他抬眼,眼尾在月光下拉出一道利刃,割在陆潜心里。 陆潜舔唇,无意识地咽了口唾液,往里面挪了几公分,拍了拍身侧的床:“你要不要睡一会?” 何彭习惯性地蹙眉,陆潜才恍然反映过来自己刚才那句话意味着什么,一时间手足无措。 “不是,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躺着舒服点,你黑眼圈都快挂下巴上了。” 何彭突然笑起来,低沉的声音,他伸手摸了把陆潜的头发,说:“把我留在这陪你的是你,担心我睡不好的也是你。” 陆潜看着他。 何彭是很少笑的。 他从刚入大学起就是个真正的成年人了,人生的每一步路怎么走往哪走都计算清楚,他有野心,也有冒风险的勇气,长期以来的压力和努力也让他的生活少了很多乐趣。 陆潜离开后这种乐趣也就更少了。 “没事,我打会儿瞌睡就可以。”何彭说。 “哦。”陆潜点点头。 何彭给他所有的关心和偏爱,以他的高情商,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早已经超出了普通哥哥对弟弟的感情,但他就是不说,也不允许陆潜说。 少年的爱和一腔孤勇像是一场暴雨,打乱他的节奏,刺破他的皮肤挑起他的血肉。 成年人深知社会的灰色地带,也深知这娱乐圈中的禁忌,不遗余力地用自己的冷漠推开少年。 自己深受折磨,被少年埋怨还无从辩解。 ☆、番外2 “陆潜!起床了!”天刚亮, 经纪人便敲着门在外喊。 陆潜睫毛颤动, 从浮沉的梦境中醒来, 侧头看见一旁的何彭再次噤声,忘了回门外的经纪人。 两人如今挨得极近,何彭趴在他床边, 额前的碎发松软垂下,睡眼略微眯起一条线,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按在陆潜的手腕上。 露出的下颌线和喉结简直杀人不见血地勾人视线。 陆潜看着他没说话。 门外的经纪人又敲了几下门都没得到回应, 便推门进来,一进屋便愣住,直到背对着他的男人转过头,他才震惊地一颔首:“何…何总?” 经纪人自然是认识这个如今崛起迅速的志华娱乐ceo的, 只是怎么也没猜到这第一次见面竟然会是自己带的艺人床边。 何彭朝他点了点头, 又回头看陆潜,自然地伸手朝他额头摸了一把:“烧应该退了,一会儿起床再喝一次药,我先走了。” “苦。”陆潜皱眉,抓着他的腕骨不放。 “我一会儿让助理给你送点糖过来。” 陆潜点点头, 刚醒来的模样透着傻气,反应也慢一拍,顿顿地松开何彭的手。 连着半月的阴雨停了, 光线破开踊跃的云层,铺在陆潜的侧脸,他慢吞吞从床上坐起来, 按着眉心难耐地嘶了一声。 “欸,你跟何总认识啊?” 经济人撕开药袋,把粉末倒进杯子,又拿了副外卖竹筷放在里面搅动,一边偏头问。 “啊,认识。”陆潜坐在床边,望着被子里翻腾的冲剂发呆,手腕上的触觉烧起来,硬生生灼出说不清道不明的欲望。 “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你还认识这么一位大款呢。”搅拌完,他把杯子递过去,“快喝了。” “哦。” 陆潜视线落在深棕的药水上,撇了撇嘴,也没推辞就顺从地接过仰头一口气喝了。. 反正何彭不在。 “你跟他什么关系啊?” 陆潜把杯子往桌上一丢,跑进卫生间漱了好几次口,才抹着嘴出来:“炮友。” “真的?!”经纪人吃惊。 陆潜翻了个白眼:“真是炮友我还呆在这小破公司?” 陆潜所在的公司不是个厉害的娱乐公司,所以他在蹿红的同时伪造的黑料也是全网满天飞。 何彭这次来这座小岛上是来洽谈关于开发旅游项目的事宜,原本一早就要出发去开会,然而昨天晚上在陆潜那趴着睡了几个小时而已,这会儿头疼得厉害。 他一边按着太阳穴,一边听助理报告今天的行程安排。 “行,我知道了。”何彭点头,顿了顿,又说,“你找人去买些糖来,送去给剧组的陆潜。” “啊?”助理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忙不迭应下来,拿出手机找人安排下这件事。 也没问他怎么会认识那明星,更不敢问为什么要送糖给一个男人。 何彭坐在后座,助理通过汽车后视镜悄悄打量他,正阖着眼闭目养神,难得地露出了状态并不非常好的时候。 这些年来,何彭活得太自持了。 助理跟了他有三年了,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她跟着何彭,跟许多被大众看作精英人士的男人们打过交道,往往私生活都挺丰富的,只有何彭是个例外。 他以一种旁观者的冷静和自持,不动声色地把别有用心的外界隔绝开来。人前可以圆滑世故,人后又像负重前行的圣人。 按理说,一般原生家庭比较贫苦,或在年幼时候受过磨难的人,才会在成功之后仍不敢放纵自我。 但是她知道何彭并不是啊。 虽然如今何彭得到的一切都是他亲手一步步打下来的,但是何彭的家庭也别无疑问是一等一的。 所以她心底一直十分敬佩这个老板,甚至动过隐晦的心思。 奈何这个老板似乎真是不吃肉的仙人身躯,也就早早放弃了。 突然,何彭手机震了震。 何彭有两部手机,一部是工作的,一部是生活中的,这是在他后来生意愈做愈大后才分离开的,工作手机就经常放在助理那里。 而和陆潜分开的这么多年,他也不好再用后开通的生活号添加陆潜,陆潜就一直被放在工作手机里,一直没有过动静。 助理看到屏幕跳出来的备注时,彻底愣住了。 那是一种非常宠溺的称呼——小朋友。 大概是女人的直觉让她迅速反应过来那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一个孩子,而是何彭心里的“小朋友”,仅仅对于他来说的小孩儿。 “何总,你的信息。” 何彭在后座倦怠地睁开眼,却在目光触及屏幕时亮了一瞬。 陆潜发来了一条语音。 他指尖有些发麻,重重地用指甲磕了一下才缓缓划开锁屏,他把手机移到耳边。 少年还透着些微病气的声音传出来:“我的糖呢?” “我让人去买了,你吃些水果先把药喝了。”何彭捏着鼻梁回。 另一边大概是在拍戏,并没有马上回,但何彭也没把手机交给助理,而是攥在手心,指尖在屏幕上滑动,不知道在看什么。 直到车开到目的地,何彭走下车,那头才又发来了一条语音。 ——“晚上一块吃饭吗?” 何彭扯出一抹笑:“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要是晚了你就先吃。” 这一回回得很快,干净利落的一句:“我等你。” 助理站在后侧,看到他原本通透到冷漠的眸子里有些隐匿太久的情愫正在一寸寸复苏。 - 年纪轻病来的快去的也快,陆潜昨天傍晚还昏昏沉沉,今天拍完打戏出了一身汗就彻底好全,生龙活虎了。 下了戏,陆潜冲完澡躺在台前的躺椅上,翘着腿晒太阳。 终于是出太阳了。 “你一个人啊?”一块拍戏的外国小哥拿了杯果汁走上前,“今天你状态好了许多。” 陆潜眯着眼,大方接过对方手里的果汁吸了两口,满足地喟叹:“等人呢。” “还有你需要等的人?” 陆潜睨了他一眼,其实早就察觉出对方在取向上和他是一类人,也知道他正对自己献殷勤,于是眨眨眼,坦然道:“爱人。” 月亮出来了。 陆潜由原本的期待渐渐染上烦躁,已经八点钟了,何彭还没回来,信息都没一个。 何彭果真是这世界上最狠心的人。 不喜欢就彻底放手,全然不顾少年那满心满眼的喜欢和贪恋,走得潇洒毫不留恋。 表面上还对你那样好,在床边陪你过夜,喂你喝药,给你买糖。 陆潜对他是有怨的,但在昨天一夜之后全部转化成新鲜的爱意。 又在一个夜晚彻底在他心头划开一道口子。 可是怎么办呢,这样一个臭不要脸的混蛋,他就是喜欢啊。 陆潜挣扎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拨通了那个号码,在一长串地忙音中,如潮的委屈都快将他淹没。 为什么不喜欢我呢? 为什么不陪我吃饭呢? 既然不喜欢为什么又要对我这么好呢? “喂?”一个女声在耳边炸开。 陆潜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被迅速剥落一层,又被滚烫的油烫出无数的血泡,那个声音在他耳边不断跳跃,挑动他的神经,疼痛难忍。 “喂?”对方又重复了一声。 “嗯。”陆潜如梦方醒,牙齿一下子在舌尖咬开一个口子,血腥味在口腔蔓延,“我打错了,不好意思啊。” 然而他还没挂,对方又匆忙叫住他:“陆先生吧?我是何总的助理,你别误会。” 陆潜没来得及反应这话中的信息量,只觉得心脏重归原位。 “啊,这样啊。”他垂下头,指关节用力到泛白,“他还在忙吗?” “何总在医院呢,要不您过来一趟?” - 何彭刚睁开眼时其实并不难受,也没有突然晕倒后的恍然,他一直很清醒,只是难得地有了一种终于好好睡了一觉的感觉。 凉薄的月光虚拢在陆潜身上,少年原本就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的脸在月色下泛着淡光,睫毛垂下,铺展开一道阴影。 “你……”话说出口,何彭才发觉嗓音嘶哑得很,像是几天没有喝过水。 陆潜猛地抬头,少年透彻的瞳孔就那么猝不及防地看见眼睛里。 “你醒了!?” 何彭点点头,挣扎着想起身,陆潜迅速从椅子上站起来,拿了个靠垫靠在他背后,又把病床摇起来,最后拿起桌上的杯子喂他喝水。 “我这是怎么了?” 陆潜瞪他一眼:“医生说你疲劳过度,太久没休息好了。” “没事。”何彭不以为意,勾起桌角的金属框眼镜架戴上,“我早习惯了,也不知道这次怎么会这样。” “习惯?”陆潜挑眉,眉宇间染上薄怒,“何彭,你把我甩得远远的,有本事就别躺在这让我照顾你啊!” 陆潜很少直接叫他名字,以前总是会叫一声“哥”,故意捣乱时才会故意叫他名字。 何彭抬眼看了他一会儿,最后无奈地笑了,又就着他的手喝了口水。 刚步入30岁的人就这么靠在床沿,服了软:“是啊,现在要你来照顾我了,那时候这么小的一个小孩儿居然也这么大了。” 说着,何彭还伸手在空中比了个高度。 那高度……大概是陆潜初中还没开始长个之前的身高了。 他嗤了一声:“我早长大了你不知道么?” 陆潜双眸深黑,压抑着难以诉说的情感,突然倾身凑到何彭眼前,“在我跟你告白的时候我就长大了。” 何彭一顿:“真长大了就不该说这些。” 本来这句话或许应该更严肃深重些,但何彭刚醒来不久,气息都没什么力度。 然而还是轻易把陆潜点着。 何彭对他来说,像是一条不知深浅的急流,而陆潜则是不怕虎的初生牛犊,最终还是在这急流中撞了个头破血流。 “你他妈就是当我没长大!就以为我还是那个成天跟你后面要糖吃的小屁孩!你不喜欢我那时候就不该对我这么好啊!你不是成年人吗,你难道就不知道把握度吗!?”陆潜面红耳赤,常年散漫的脸上终于有了变化。 到最后,他突然坐下去,抓起何彭的手,埋头在他的手心。 “可我,就是喜欢你啊……” 长大以前喜欢的是你,长大以后更加明确喜欢的是你。 何彭手心滚落几滴滚烫的热泪,顺着掌纹流进他的心间。 “你啊。”他叹了口气,不论陆潜的脾气怎样,他都是这样,就好像砸进一团不会给出任何反应的棉花。 陆潜小时候无理取闹地撒泼打滚,何彭用这一招对付他。 长大后对待少年诚挚而见不得光的真心,他同样用这一招对付。 这是,这一次算是失算了。 陆潜重重地擦掉泪,红着眼冷漠的看着何彭,最后平静地起身,走了。 何彭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回来,只是觉得头似乎更疼了。 营养针顺着滴管,冰凉的液体流进他的身体,手背上一片冰凉。 何彭真的是有些累了,在三十岁能有这番成就背后所付出的艰辛难以想象。 他不是不喜欢陆潜,甚至高中时就知道自己不喜欢女人,那时陆潜还在读小学。 那时候陆潜家里经常没人,他便会跑来和何彭玩,晚上自然睡在一张床上。 有一次半梦本醒中,何彭恍然察觉到男孩整个人蜷缩在自己怀里,温热的唇瓣贴在他的颈侧,发丝刺得他有些痒。 然后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画面直接把他吓了个激灵。 梦中,陆潜跨坐在他腰间,起起伏伏。 何彭又睡着了,模糊中有护士进来把他的针拔了,又过了会儿,从背后贴上来一个裹着一身寒意的胸膛。 一双手紧紧环在他腰间。 陆潜钻进了他的病床。 黑暗中,何彭睁开眼,茫然地顿了顿,然后后颈就传来最熟悉不过的呼吸。 “何彭,你睡了吗?”陆潜轻声说。 何彭没说话,重新闭上眼。 背后的人轻轻“哼”了一声,心里的委屈显露无疑,他又紧了紧环住何彭的手臂:“你还想骗我,我知道你肯定醒了,你说,你的手机密码为什么是我生日。” 何彭一怔。 好在身后的人并没有打算让他给出一个回答,自顾自絮絮叨叨地说:“你就是喜欢我,别不承认了,这么多年你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说着,他动了下,提起身子,一个湿热的吻落在何彭的后颈。 何彭终于是露出马脚,浑身僵直,在被子底下震了一下。 陆潜发出得逞的笑声,拿鼻子蹭了蹭他的背:“你喜欢我吗?” “……你知道你作为一个明星,跟一个男人在一起会有什么结果吗,知道在如今的坏境下,跟我在一起会有多艰难吗?”何彭在黑暗中说。 陆潜笑得极其傻白甜,伸出牙尖叼起何彭后背的一点细肉,在上面磕出一个尖利的牙印:“我不知道啊,我就知道我想跟你在一起。” 何彭简直不知道是该说他真没长大,还是有着真正成熟的智慧。 从前何彭不想把陆潜拉近这种难堪的境地,只当他是孩子心性,没准过几天就没了兴趣,又重新走上了“正道”,但这孩子就是一根筋,这么多年还是只喜欢他。 就跟何彭一样。 陆潜一只脚跨过何彭的腰,直接翻身过去和他面对面。 “你考虑的这些都不是问题。”陆潜看着他说,“我喜欢男人,不管这个人是不是你,我都注定要面临这些,但是因为是你,我或许可以在往后喘一口气。” 何彭眉间一跳。 陆潜把他的表情看在眼里,笑着问:“我现在想亲你,可以吗?” 何彭没给出回答,而是直接啃上的这张喋喋不休、得理不饶人的嘴。 到底还是年轻,陆潜没一会儿就被吻得喘不过来气,忘记两人如今正躺在单人病床上,他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就差点掉下去。 被何彭一把按住腿根拎回来,手还放在那处没离开。 “小朋友,别往回缩啊。” 所以纯粹的孤勇和真心都将得到回报。 作者有话要说:  副cp番外结束啦,一个破镜重圆的小故事 关于陆潜和何彭的新文已开,一个羞耻的名字《别上班了,上我吧》 目前构思的细纲是一块纯粹的小甜饼 因为言情转纯爱,预收肯定不多,不过我对陆潜的爱一定一定会开这篇文! 文案: 何彭x陆潜 内敛腹黑·五指山x傲娇炸毛·孙悟空 西服西裤x校服校裤 一个关于“我把你当弟弟你却想睡我”的故事 17岁的陆潜是个日天日地的窜天猴 何彭大学毕业回来第一天就作为陆潜家长被叫去学校听训。 第二天就半夜一个电话去派出所捞人。 从小到大,陆潜都被放养,除了何彭管教就没人能治得了他。 直到有一天看到陆潜的眼泪 何彭才知道自己早晚会死在他手里 年龄差五岁 养成小游戏 ☆、番外3 当夏南枝刚来到纪家时, 是个看上去非常乖巧且胆怯的姑娘, 当然这只是看上去罢了。 夏南枝和纪依北读的是同校的初中部和高中部。 有一天放学, 纪依北单肩背着包,左右是几个男生一块儿聊着新出的游戏,一起往便利店方向走。 纪依北从冰柜里拿了一支奶油冰淇淋, 刚转身准备去付钱,便听同伴在身后低语。 “这不是那个初中部的小女神吗?” “怎么着,你要去搭讪吗?听说挺高冷的。” “得了吧, 估计是颜值不到位,我要上的话肯定……” 一群人叽叽喳喳。 纪依北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便看见那个所谓的“妹妹”正站在酸奶柜前,仰着头看一排排的各种酸奶牌子, 只露出流畅利落的下颌线与颈线。 他轻轻扬了下眉。 打断同伴未落的话:“你要上的话也没戏。” 那个男生疑惑地看过来, 随即脸上浮起戏谑的笑,一副八卦脸的挪到他旁边,问:“怎么?你有兴趣?” 纪依北垂眼看他,嗤笑一声,朝夏南枝方向指了指:“那个, 是我妹,你们要是敢勾搭她早恋的话,我逮谁揍谁。” “我操, 你什么时候还有妹妹了,怎么没听你说过?” 纪依北“啧”了一声,又看了夏南枝一眼, 还在那认认真真地挑酸奶。他顿了顿,没说夏南枝是因为那样的事才住到他家来的。 “给你说了让你近水楼台啊?反正你们这些狗模狗样的别想勾搭她了。” 一群人围着纪依北一顿炮轰,最后付过钱,纪依北没跟他们一块,而是朝夏南枝走去。 夏南枝手里已经拿了一瓶黄桃果粒的酸奶,纪依北从侧面看过去,才发现她并没有在挑酸奶,双目早就失焦,不知道失神在想什么。 “你杵在这修身养性呐。” 夏南枝猛地回神,朝声音看过去,便看见纪依北抱着双臂斜靠在酸奶柜边,校服松垮地套在身上,袖子卷到手肘,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手臂。 她张了张嘴,似乎没有料到纪依北会出现在这,或者是没料到纪依北会跟她说话。 “啊,不小心走神了。”夏南枝轻声回答。 她收回视线,重新聚起光的目光落在酸奶上,不知道该挑什么味。 她局促地动了下手指,因为旁边纪依北无所遮拦的目光让她觉得手心发烫,她轻轻摩挲了一下指尖,决定去拿最上面一栏的草莓口味。 她踮着脚够到那瓶酸奶,却在下一秒后背被一个温热的胸膛靠住,随之而来的是纪依北身上清新的洗发水味和衬衣上带花香的软化剂味。 她彻底愣住,差点小腿都要发麻。 纪依北没有替她拿酸奶,而是从后面包裹住她的手,捏着她的手拿下酸奶。 指腹隔着体温,夏南枝完全失去了反应,只被动地被纪依北拉扯着收回手,她感觉到纪依北的指尖在她泛白的指甲上划过。 而纪依北十分坦荡,他只是捏着夏南枝的手,并借着这个姿势看了眼酸奶。 “你喜欢草莓味啊。”他说。 “……嗯。”夏南枝轻轻挣了一下手。 纪依北从她手里把两瓶酸奶都拿过来,便放开了她的手,然后径直走到柜台前替她付了钱。 夏南枝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拿出钱包付了钱,又把两瓶酸奶递给她。 夏南枝把吸管戳进草莓味的酸奶里,吸了一口,又看了眼已经往外走的纪依北,她追上去,拉了一下纪依北的袖子。 “给。”她把黄桃味的酸奶给他。 纪依北没客气,两人便这么一人一杯酸奶走在街上。 “对了,我爸妈今天局里都要加班,我带你去外面吃饭。”他侧头对身后的女孩说。 夏南枝乖巧地吸酸奶:“去哪里?” 纪依北一边回信息一边问:“吃烧烤去吗?” “嗯,去的。” 他们在烧烤摊前买了烧烤,可惜店内坐满了人,于是只好拎着吃食去别处吃。 天色暗下来,月亮悬在头顶。 两个人一路闲逛到天桥下,在底下的长椅上坐下。 夜风带着湖面的寒意,钻进领口冻了个激灵,纪依北瞥了夏南枝一眼,把自己身上的校服脱下来丢给她。 “穿上。” 夏南枝愣了愣,抬眼拘谨地看了他一眼,扯过校服套在身上。 高中的纪依北已经有一米八几,校服在夏南枝身上非常宽大,她把拉链拉到顶,半张脸都可以埋到衣服里。 “给。”纪依北挑出几根羊肉串递过去。 夏南枝小口小口咬着肉,凉风把她的发丝扫过纪依北的脖颈。 两人安静地吃了会儿,纪依北对这个妹妹谈不上喜欢,但现如今这么乖乖坐在他旁边吃东西,倒让他心软了软。 快吃完烧烤,纪依北把吃剩的竹签扔进垃圾桶,说:“你在这等我会儿,我去买饮料。” 然而等他拿了两罐热饮回来后,夏南枝却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小姑娘唇红齿白,柔顺的发丝贴着白皙的脖颈,浓密的睫毛在眼下形成一圈弧形的阴影。 纪依北叹了口气,拉开易拉罐仰头把那罐饮料喝尽了,剩下那罐放进了夏南枝的口袋里。 然后他在她面前蹲下来,把小女孩背到背上,两只手环过她的大腿把她往上颠了颠。 夏南枝的脑袋耷拉在他的颈窝。 两人贴在一起,体温透过布料传递,空气都安静。 夏南枝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她睁开眼反应了一会儿,入眼的是纪依北瘦削的侧脸,以及利落流畅的颈线。 她悄悄动了下,而后装作不小心似的嘴唇擦过他的侧脸。 接着又做贼心虚飞速地红了脸,甚至还装出梦呓般的嘟囔:“哥哥……” 好在粗枝大叶的纪依北并没有对此察觉,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睡吧。” - 纪依北从梦中醒来,手臂往旁边一揽却扑了空,难得的春节,局里又没有事,他抬眼看钟,也才早上九点罢了。 他在卧室喊了两声夏南枝的声音,都没回应。 心里没滋没味地想,还是梦里的那个小夏南枝比较乖。 他踩着拖鞋下床,捞起电视机旁的手机,一边走出卧室一边打电话给夏南枝,铃声在门板后响起。 纪依北愣了一下,转身去开门。 一开门便看见小姑娘浑身包得严严实实,头顶还带着一顶毛线帽,帽顶是一颗白色的球,耷拉在脑后。 夏南枝正要拿钥匙,纪依北便替她开了门。 小姑娘双眼一弯,狭着冷风扑进他怀里。 她手里还牵着狗绳,这是上回她生日时和纪依北一起买来的金毛,那时候还能轻松抱起,现在立起来能跟夏南枝持平。 叫毛球。 “你怎么这么早去遛狗?” 纪依北把她拉进屋,又搓了搓她发凉的手,去给她倒了杯热水。 “那混蛋一大早就叫唤个不停,你前段时间不是加班到很晚吗,我怕你被吵醒,就去遛了他一圈。”她说着,还佯怒地在金毛的脑袋上轻轻打了两下。 金毛立马垂下眼,呜咽了两声,十分委屈地趴到地上,还故意可怜兮兮地看向纪依北。 夏南枝蹲下,一把揪出毛球挂在两边的肉往外扯,骂骂咧咧地道:“好啊你!你演技比我好,我打你打重了吗?你就在这给你爹装可怜!吃里扒外!罪当处死!” 纪依北摸摸鼻子笑起来,拽着夏南枝把她从地上拎回沙发 这两年夏南枝在娱乐圈正式站住脚,但每年她只在找她的剧本里挑出两部最好的,对一些综艺也一律拒绝。所以不会完全被工作占据时间。 只出现在荧幕上,而不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 然而热度反而越来越高,夏南枝甚至成了圈内作为“演员”而非“明星”的典范。 离当年真相揭破也已经两年,纪依北看着她一天天活泼起来,从前那一双总是蒙着雾气的眼睛里如今只剩下纯粹和坦荡。 她正在一天天更好。 纪依北揉了揉她的头发,回卧室换下睡衣,出来时夏南枝已经被毛球喂了狗粮。 “对了。”夏南枝看他出来便说,“今天晚上要回爸妈家吃饭,下午你陪我去趟剧场看陆潜吧。” 夏南枝和纪依北在半年前订了婚,于是她现在也改口叫纪哲和陈溪爸妈。 而陆潜当了几年明星大学老师,每次他的课都被疯抢一空,可还是放不下心里的念想,于是在做老师的同时,他自己创办了一个剧院。 他从前就喜欢话剧舞台剧,只是一直忙于拍戏没怎么尝试过,如今每个月他都会去剧院表演。 今天是今年的最后一场。 门票还是他特地给夏南枝和纪依北留了两张。 - “我说,你来看场话剧怎么把我也包得跟阿拉伯女人一样。”纪依北不满地说。 “你想被偷拍吗!?”夏南枝掐了他一把。 纪依北翻白眼:“我们这样更引人注目好吧?” “……”夏南枝无奈,“你快闭嘴吧。” 两人戴了一白一黑两顶鸭舌帽,把帽檐压至眼睛下方,还各自带了口罩,下巴埋进宽厚的围巾里。 一走进来便吸引了检票口大家的注意。 不仅是装扮吸引人,两人高挑匀称的身材也十分引人注目。 两人同时垂下头。 纪依北悄悄在夏南枝手背上掐了一把,夏南枝不动声色地掐回去。 在外面站了没一会儿,就有人拍了拍夏南枝的背,低声问:“请问,您是夏南枝吗?” 夏南枝在心里暗骂一声,然后往上拉了拉帽檐露出一双眼,接着竖起一根手指放到唇边:“嘘。” 她这个“嘘”还没发出来,周围顿时起了轰动,大家早就都在注意她了,这帽子一抬,那极具标志性的双眸露出来,大家瞬间认出她。 她和纪依北被人群团团围住。 “真的是夏南枝吗!!啊啊啊啊夏帮主,我超级喜欢你!!” “旁边是小哥哥吗!?” “夏帮主也是来看陆大的吗!” “好瘦啊夏帮主,记得多吃点呀!” “小哥哥好帅啊啊啊啊,能抬头看一眼吗,嗷嗷嗷我要发微博!!!” 夏南枝:“……” 纪依北:“……” “那个,大家。”夏南枝抬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又嘘了一声,“马上检票啦,大家快排队吧,今天的主角是陆潜啊。” 这话还是有点用的,周围闹哄哄的声音静下去一半,只是拍摄的咔擦声一秒也不停。 纪依北裹得完完全全,倒也不怕拍照,反正知道他俩的事的也就警局那一些战友,他每天的德行他们早知道了。 而接下来网上如潮的这“中东风情侣照”必定会引起网上对夏南枝的笑声。 他幸灾乐祸地凑到夏南枝耳边说:“你完了,你女神形象就此倒坍。” 夏南枝瞪了他一眼。 满脑子的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好在等了没一会儿就正式开始检票,夏南枝和纪依北走进剧场找到座位坐下,剧场里是禁止拍摄、禁止喧哗的,她也算松了一口气。 坐在她旁边的几个女生还十分兴奋地朝她挥手,又轻声询问能不能签名。 夏南枝在她们递来的本子上签了名,笑着还回去。 灯光熄灭,聚光灯追溯到舞台上,陆潜出场,这才把夏南枝从人潮热议中拉回来。 陆潜在舞台上自然发着光,举止优雅自然,轻松拨动场下众多粉丝的心。 最近有很多不错的剧本找上夏南枝和陆潜来当男女一号,夏南枝当时给制作方的回复是如果确定陆潜来的话,那么她一定会来。 无数的粉丝也都等着他复出,他的戏在寒暑期反复播出,荧幕从来没忘掉他。 夏南枝跟着粉丝一起舞动荧光棒,心绪飞到远处,她想,也许在不久的将来,陆潜或许会复出,到时将是极为盛大的一次狂欢。 剧目结束,幕布缓缓下降,陆潜站在中间和其他表演者一块儿鞠躬谢幕。 底下响起山呼海啸般的呼声与掌声,荧光棒汇作的海洋一潮接着一潮。 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新年的前一天,一切过去的沉郁与心结都面临重新的复苏与开花结果,陆潜笑眼看着舞台下。 他听到一个声音。 “陆潜回来吧。” 起初只是一处地方的观众在喊,到最后整个剧场都呐喊着这一句话——“陆潜回来吧!” 我们错了。 当年的事是我们错了。 现在请你回来吧,再为我们带来优秀的作品。 到后来,幕布缓缓降落,快要遮住陆潜时,所有粉丝都站起来,甚至有许多姑娘都哭着喊着他的名字。 到最后幕布完全降下后,几乎所有人都哭出来。 当年从她们口中直接或间接说出的伤人的刀子,在陆潜身上划开一道又一道口子,现如今他们看着在舞台上闪耀的陆潜,不卑不亢,不屈不挠,顶天立地般站着,那些刀子于是掉转方向一把把剜开她们的心。 而陆潜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应,于是女孩们更加难以自抑地自责与后悔。 所有爱,都应该被包容与祝福。 底下啜泣声一片,就连夏南枝也红了眼,即便她知道陆潜从来没怪过她们,他生性性子就懒散,也懒得去记恨。 只不过那件事总归还是会在心里引起创伤。 那么大面积大规模的谩骂和讽刺,要是换个承受能力差点的人早就从此一蹶不振了。 “大家好。”一个声音从黑暗的舞台角落传出来,追光灯后知后觉地投射在陆潜身上。 他身上还穿着剧服,从容地走到舞台中央,鞠了个躬。 “我是陆潜。”他说。 底下欢呼声如潮,狂风般荡涤他的心。 “谢谢大家在除夕还来看我的舞台剧,也非常谢谢刚才大家,嗯,大家说的话。我以前说过下次再见我们就是朋友。” 他顿了顿,换了只手拿话筒,“我知道大家都想让我回去,你们在我微博下的留言我都有看,非常感谢大家的喜欢。” 他听到台下的山呼海啸,感受到那些真心,恍然回想到自己刚出道时候的,粉丝队伍由小到大的过程。 他清了清嗓子,说:“我最近接到不少剧本,等我年初把学校的事情处理完,会和夏南枝一起演一部剧。” “我会复出。” - 那一刻,27岁的陆潜仿佛又回到了20岁拍第一部戏的时候,时光的间隙如同白隙。 唯有再见方为人生。 陆潜复出,再次拥抱自己最赤诚的梦想。 大家深受震动,摇呼呐喊着陆潜的名字,在剧场内久久回荡,夏南枝坐在底下看着他笑,直到陆潜回到幕后,夏南枝才拉着纪依北偷偷从一旁的通道过去找他。 “你什么时候决定的?!”夏南枝一进去就问。 陆潜正坐在椅子上让人卸妆,笑眼看了她一眼:“就刚才,突发奇想。” 夏南枝握紧纪依北的手,至此,她终于感受到深深的源于心底最深处的皈依,在一切一切从前的苦难前画上了句号。 当然,除了如今正在微博热搜上蹭蹭往上窜的标签,那她会更开心一点。 十分钟过后。 热搜榜榜首“陆潜复出”的话题已经显示爆了。 而后连带着第二名的“偶遇夏南枝及其男友”也连带着爆了。 “中东风情侣照”引来无数网友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不管如何,这都是一个值得珍藏的除夕。 夏南枝靠在纪依北肩头,看着坐在镜前的陆潜。 狮王起身,远山震慑。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句“狮王起身,远山震慑”是《文化苦旅》里面哒 明天还有最后最后最后一章番外啦! ——叨逼叨打广告时间—— 下一本言情开《小姐姐》 终极格斗冠军赛上,在一片欢呼声与掌声中,裁判举起最年轻拳王的手。 十分钟后,记者纷纷涌向后台去采访拳王获得金腰带的感想。 却见到他们的拳王,赤着上身,一身腱子肉,埋在一个姑娘怀里。 撒着娇唤“小姐姐”。 新闻发布当天,在网络上卷起轩然大波,更有网友爆出——拳王抱着的姑娘竟然是如今娱乐圈的流量新秀陈澄。 后来,陈澄在参加访谈,主持人问起:“和你的拳王小男友是怎么认识的呀?” “啊。”陈澄垂眸一笑,“有一天回家,捡到的。” …… 地下层的光线昏暗,墙上贴满了各种水电煤气的小广告,被多年的潮湿糊成一团。 “我操。”陈澄吓了跳。 门口倒着一个少年,套了件黑色短袖,遮不住从手臂、脖颈蔓延出来的伤痕,眼下嘴角都泛血丝。 在一片昏暗中,他的黑发被染成柔和的颜色,抬眼看向她时,眼角低垂。 像只迷失在外好不容易回到家的流浪狗。 ☆、番外4 清亮的月光透过窗格照射进来。 “哎哟我去, 除夕夜吃火锅啊?” 纪依北带着夏南枝回家, 一进门就闻到扑鼻的火锅味, 餐桌上的火锅不断氤氲出雾气,上升到悬在顶上的白炽灯周围。 “火锅好吃又方便啊,而且小波要吃, 你这么大个人怎么话这么多!”陈溪笑骂着到玄关迎两人,又在纪依北手臂上打了一拳。 “妈。”夏南枝也笑着,摘了手套抱住陈溪。 “你们俩怎么来这么晚, 我刚才都要给你俩打电话了。”陈溪问。 夏南枝跟着她进厨房:“跟哥哥一起去看了个朋友,才结束呢。” “你就别在这忙活了,我切点菜就好了。”陈溪把夏南枝推出厨房,“你跟依北一块儿去吧。” 夏南枝也没再坚持, 客厅里聚着不少亲戚, 不过倒也都相熟,以前读书时候年年过年都能看见。 只不过如今身份变了,不再是作为领养女儿了。 她想起半年前决定和纪依北订婚时,这些收到请柬的亲戚个个都吃了一惊,怎么也没料到他们俩会在一起。 “哟, 南南来了!这演员长得就是不一样啊,可真漂亮。” 夏南枝走到纪依北旁边,挨着他坐下, 笑着唤了一声“姑姑”。 “你们俩工作都挺忙的吧,你这到处拍戏不是天天跟异地恋似的?” 纪依北视线从电视上的nba比赛移开,揽住夏南枝的肩, 半靠在她身上,活像个粘人的大龄儿童:“反正我工作也忙,她有空就她找我,我有空就去找她呗。” “叔叔叔叔!你陪我打游戏!”小波跳下沙发,晃着纪依北的腿。 他玩的是一个闯关类型的单机小游戏,类似于推箱子,但是已经玩到挺后面了,所以想要闯关成功也挺难的。 “好啊。”纪依北把小波抱到大腿上,两只手拿着手机放在前面玩。 “这个是干嘛用的?”纪依北第一次玩,还不懂里面的道具都是什么用处。 小波一个一个给他解释,纪依北听得认真,看不出一点代沟。 于是有人调侃:“依北这还真有点爸爸的意思,哄小孩肯定很厉害,你们这年纪也不小了,可以考虑考虑这事啦。” 三姑六婆聚在一起,谈论的无非就是这些内容。 纪依北从游戏中分暇出来,扫了夏南枝一眼,懒洋洋地说:“南南还小呢,这事不急。” 说实话,纪依北也挺想要孩子的,现如今他也快30岁了,只不过夏南枝大学毕业也才两年,事业正上升期,所以他从来没提过。 而且生孩子比较是件痛苦的事,他也不忍心让夏南枝去遭这份罪,索性顺其自然。 “快来吃饭了!”陈溪在后头喊。 一窝人站起来。 纪依北终于把那游戏通了关,拍了怕小波的背催他快去洗手。 沙发上只剩下夏南枝和纪依北两人,她扯了下纪依北的衣服,凑到他耳边问:“你不想要孩子吗?” 小姑娘眼底亮晶晶。 纪依北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揉了把她的头发:“我当然想啊。” 夏南枝的左手揣在他的口袋里,伸出另一只手算了算日子,明年的戏还没接,目前确定的只有和陆潜一起的那一部。 想了会儿,她郑重其事地宣布:“我们把证领了,下半年要个孩子吧。” 纪依北被她的表情逗得忍俊不禁,捏着她的下颌,避开其他人的视线俯身吻住了她的嘴唇,牙尖轻轻摩擦了一下她的唇瓣。 “好啊。”他笑着说,又问,“不怕疼吗?” “不怕。” 她从来不怕疼,更何况能有一个和纪依北的孩子,带给她的喜悦远远高于对疼痛的恐惧。 - 吃完饭,他们没待在家里一块儿唠家常。 “身老心不老”的纪依北十分鄙夷这种坐在一起相互谈论隐私的新年活动,于是借口“还没给毛球喂饭”便提前溜了出来。 一路纪依北开着车,而夏南枝坐在副驾座上不停地回复新年祝福短信。 这些年她在娱乐圈也交了不少的朋友,性子早不再像以前那么孤僻,才惊觉从前的自己是遗漏了多少闪光的真心。 不过好在,纪依北从来没有放弃她。 即便曾经的她干了那些荒诞异常的事,纪依北也从来没有放弃她。 是他把她从漆黑深渊中拉了出来。 她回复完自己微信里的祝福,又拿起纪依北震得不停的手机:“我帮你也回复了吧。” 纪依北笑着打趣:“你无不无聊。” 不过这样的夏南枝也挺好的,他想。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冷漠了,现在的她终于是积极乐观起来。 他把车开到江边,摇下车窗。 就听身边的夏南枝突然低声骂了一句:“操。” “怎么了?” 夏南枝把自己的手机给他看,陆潜发了一条微博,是他和何彭的背影照,配字是:我回来了。 所有的阴谋与黑暗都被风雪所蚀,终于至此枯瘦萧条。 所有的遗憾也终于再次画上句号。 夏南枝笑着呼了口气,点赞了那条微博,又评论:欢迎回来。 他们就这么坐在车里,吹着江风,发丝被吹散开。 “哥哥。”夏南枝看着波光粼粼的江面,突然开口。 “嗯?” “你说,如果我没有遇上你会怎么样?” 纪依北噙着笑意,轻声说:“你会变得很优秀,而我还是会喜欢上你。” 然而,不管怎么样,所有的一切都在冥冥之中有了注定的轨迹。 - 开车回家,月光洒在窗格前,透出清冷的光芒,把大地上欢歌笑语的热闹渐渐散去,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毛球一听到开门的钥匙声音就在屋里嚷起来,踩着小碎步把地板踩得啪嗒啪嗒响,尾巴都晃出残影来。 夏南枝走进屋,摸了把毛球的脑袋,又伸手在它下巴上挠了挠。 “今天心情好,给你吃顿夜宵吧。”夏南枝说着,往后一仰头,看着纪依北:“哥哥!” “唉!”纪依北无奈的应了声,弯腰拿起它的食盆,铲了两勺子狗粮进去放到它面前,“你之前不是还说它该减肥了吗。” 夏南枝盘腿坐在毛球旁边,伸手摸了摸它圆滚滚的肚子:“是有点太肥了,你说狗会不会得什么三高之类的?等开春了得拉着它出去运动运动。” “我看你是再不吃胖点都该营养不良了。” 纪依北倚在墙边,屋里只看了一盏小灯,光线昏暗,清冷的月光洒在他脸侧,映出鼻梁下锋利的轮廓。 “我最近几年不是吃挺多的吗。” 夏南枝掀了掀眼皮,很不满。 这两年她工作减少,跟纪依北呆着的时间也不以前长的多,无可奈何的被他逼着每天都多吃好多东西。 不过夏南枝本身就不是易胖的体质,两年来也不过脸上长了些肉,身材仍如从前一般。 “啊,现在的日子真舒服啊。”夏南枝喟叹一声,直接往后一仰倒在沙发上,两只手搭在两侧。 纪依北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 “今天要干点浪漫的。”夏南枝朝他眨眨眼,起身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红酒,指间勾着两杯高脚杯。 阳台上风挺凉的,天色像在宣纸上泼开的墨,深深浅浅的晕染开,远处天际薄云翻滚。 夏南枝坐在木秋千上,脚上欲掉不掉的勾着拖鞋,纤细白皙的脚踝露在外面,轻轻地晃动。 她身上的香水味入了尾调,带着温暖的体温,带点胡椒的辛辣与亲昵的奶油味,缱绻地铺满阳台的空间。 纪依北坐在对面的木桌架子旁,两人各自拿着杯红酒。 酒红色液体舔上杯壁,夏南枝透过玻璃,一只眼闭着,一只看向纪依北。 “你说,我怎么没早点勾搭你呢?”夏南枝笑问。 纪依北挑眉:“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我好像都没听你说过。” 夏南枝抿了口酒:“我也不记得了,年纪太小连喜不喜欢都分不清。” 纪依北很愉快地笑起来。 不管是十二年前还是现在,纪依北都庆幸这一步步地走下来没让他错过夏南枝。 也终于,如今的相守也让过往不美好的回忆变得含情脉脉,在他们漫长的相处里,并不非常愉快。 夏南枝刚来纪家时,纪依北就时常欺负她,把自己犯错的锅都给她,再后来,夏南枝开始处处惹他生气。 可他们终归是在一起了,他们参与了彼此幼时的记忆,一起从晨光熹微走到暮色四合,手牵手。 一个电话打破静谧,纪依北皱了下眉,是余晓瑶打来的。 “喂,纪队!” “什么事?”纪依北的声线沉着下来。 一侧的夏南枝悄悄坐直了身体,看着纪依北。 “南二环路上的体育场发现一具尸体,是被人杀害!”余晓瑶那里传来簌簌风声,应该是在赶过去路上。 “案件特征。”纪依北沉声。 夏南枝把红酒杯搁到一边,起身从衣柜里给纪依北拿出一件大衣递过去。 纪依北听完余晓瑶的叙述,低声部署了几句,挂断电话,一把揽过夏南枝的腰低头就亲了一下。 “本来今天晚上得陪你的,这时候出案子……” 夏南枝笑着:“没事,你去吧,小心点。” 她替纪依北拢了把衣服,送他到门口,又问:“你刚没喝酒吧?” “没呢,没来得及就被叫走了。”纪依北捏了捏她的手背。 夏南枝看着他的背影,担心是一定的,但是不排斥,而且还特别骄傲。 这就是她喜欢的纪依北。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她回了房间洗了个澡,又慢吞吞地把红酒喝尽,把杯子在水池里洗了一圈,她甩了甩指尖的水珠。 给纪依北发信息:“不用担心我,你好好处理案件吧,我先睡啦。” 此时的纪依北刚刚驱车赶到案发地,正是除夕夜,周围聚满了看热闹的围观群众,纪依北拨开人群,跨过隔绝栏走过去。 他拿出手机看了眼,一边目光落在受害人身上,一边发语音:“嗯,你先休息吧。” 顿了顿,他又补了句:“新年快乐。” 说完,他把手机往衣兜里一踹,戴上舒克递来的手套,屈膝蹲下,观察受害人的特征细节。 “胸前的刀伤有多深?”他问。 孙检回答:“十公分,看痕迹,应该是一种顶端弯折的匕首。” “死亡时间呢?” “尸僵只出现在颜面部和眼肌,而且不严重,估计死亡时间只有一到两个小时。” 纪依北抬头看余晓瑶:“马上去调附近监控,另外问问有没有目击证人,其他群众都清除出去。” “我已经让人去拿监控了,应该马上就会发过来了。”余晓瑶说。 “他是从那上面滚下来的?”纪依北朝旁边的台阶上一指。 “是,但是估计不是在顶上掉下来的,身上的摔伤只有耳后磨破了点,其他地方初步检查都不严重。” 两小时后,这案子便解决的差不多了,锁定了目标嫌疑人。 并不是一场预谋已久的谋杀案,而是绝大部分出于激情杀人,否则也不会这么大剌剌地在这一片地方杀人,还选了这么一个人多的日子。 天色泛白时,他们从公寓里捉拿住凶手。 纪依北利落地在他手腕上甩上手铐,拽着胳膊一把拎起,丢给身旁的协警。 “带回警局吧,明天再审。”纪依北捏了捏鼻梁,“真他妈干的什么好事!非得今天闹出点事来?” 一行人加班到凌晨四五点,也不好再疲劳驾驶,便各自叫了出租车。 余晓瑶和纪依北顺路,坐在一辆出租车里。 “欸,头儿,写报告啊?你今儿怎么这么积极?”余晓瑶问。 纪依北翻了个白眼:“你别打岔了,这回的报告轮到你写了,别想蒙混过关。” 纪依北一只腿曲着,在一张白纸上写着什么。 晚风夹着细沙,在纪依北的心尖儿上摩挲过一层既满足又酸涩的感觉,他们任何一个人放在广袤的天地下都于世无奇,却在这一刻觉得拥有了整个世界。 那些岁月里的秘密,山川中的玄奥,都会长久的被天地铭记。那些神秘而珍贵的瞬间也将永远存在,存在在我们的心中,存在在这片银河之中。 不需要任何人长久铭记,只要那些回忆,成为我们的见证,成为那些我们所遭受的苦难的证明—— 成为,往后我们幸福的回礼。 —————— 新年的第一天,夏南枝收到一封来自纪依北的信: 亲爱的女孩: 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照亮我。 我很高兴在十五年前遇到你,陪你走过最为晦涩辛苦的时期,荣幸于参与你成长的一点一滴。 一直以来,你一直觉得是我挽救了你,但我又何尝不是因为你才明白了作为一名警察的意义。而我,只是你困倦时的一座港湾,如果没有我,我知道你也一定会生活得很好,你也一定会像如今这么优秀。 我们深知自己所处的世界是如何的,多少人在资本博弈中迷失,多少初心在日复一日的琐碎中磨灭。但你不一样,是你告诉我“有时候倦得眼皮都撑不住了,可是还是要撑着”。 你很坚强,也很勇敢,你能坚定地踏上这条通往未知的路,我永远为你骄傲。 昨天我做了一个梦,梦到我们还是学生的时候,我给你买了酸奶,一起并肩走在路上,一起坐在天桥下吃烧烤,在江风中背着你回家。 而后又想起你中的那两颗子弹,流过的那些血,以及那些在夜晚深囚你的噩梦,那些你哭着说出的话。 姑娘,成长辛苦了。 所幸,我们经历那些,最终苦尽甘来,所有的磨砺都将成为祭献。 新年快乐,南南。 我再也不会把你交给命运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是所有书里的角色,南南,纪队,陆大,何彭,黄雅禾,大家成长都辛苦啦! 愿你们永远是纯粹的少年,永远是自己的英雄。 谢谢大家的陪伴和喜欢。 希望在下一个故事还有幸能见到大家! 下一本《你比月光更温柔》决定改名为《小姐姐》 等我起床换名字和封面,做了一张超喜欢的封面! 再次倾情推荐小伙伴的文: 《你还要爱我吗》聆寻/文 现言 《我做熊猫出国打工的那些年》叶芊珞/文 幻言 9.2留: 我真的很喜欢写这种题材,打算开一篇姊妹篇《撩肾达人》 金三角驻滇缉毒警x小酒吧神秘驻唱歌手 一次秘密任务 季亦安昏昏沉沉醒来,身侧躺了个漂亮姑娘 没想到就此被姑娘缠上 任务失败,赢回一个小祖宗 后来发现这祖宗娇气地要命 不好养活,得捧在手心里 后来的某天夜里,宋初被男人按在怀里 季亦安懒散地扣住她的腰,瞧着小姑娘满脸通红瞪着他 他轻笑一声:“宝贝儿,高中生物课没上过啊,老公教你啊。” 骚里骚气x娇里娇气。 缉毒&恋爱进行时 再次倾情推荐小伙伴的文: 《你还要爱我吗》聆寻/文 现言 《我做熊猫出国打工的那些年》叶芊珞/文 幻言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