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高武大明：穿成朝廷鹰犬 作者：狐妖九千岁 内容简介 曹谨行带着刚建好的极品角色，穿进全息网游《大江湖》，成了高武大明背景下一个小小的锦衣卫。 由于先天属性太高，他发现自己身轻体健、耳聪目明、过目不忘，还能分心多用 任何武功一学就会，稍加练习就能发挥全部威力。 适逢朝堂之上尔虞我诈，西北异族犯边，东南倭寇作乱，中原各派明争暗斗，魔道伺机崛起 神功秘籍，天材地宝，珍禽异兽，前朝宝藏相继现世 曹谨行表示：不做点什么都对不起老子这一身绝顶资质！ 于是，身穿飞鱼服，手持绣春刀，他以朝廷鹰犬之名高调崛起，挑翻了整座江湖。 （PS：本文北镇抚司属游戏世界官方培植的武林势力，存在一定程度的二设，不喜勿喷。） 第一章 初入 【角色生成完毕……】 【游戏加载中……】 【欢迎登陆《大江湖》……】 耳边传来机械的电子音。 曹谨行满心期待。 《大江湖》是深蓝游戏公司最新上线的全息网游，耗时十年，力求打造出最真实、最绚丽的武侠游戏。 它的背景选自大明嘉靖年间。 当是时，朝野之上有严党、清流相互倾轧，西北有异族犯边，东南有倭寇作乱；朝堂之外，还有各大门派明争暗斗，魔教趁机崛起。 玩家自由度极高，可以加入各种阵营，体验不同风味的江湖故事。 该游戏一经上线，五千万个游戏头盔半小时脱销。 最新预定已经排到三个月以后，其火爆程度，可见一斑。 曹谨行很幸运的抢到一个头盔，更幸运的是，他还随机到一个极品角色模板。 《大江湖》的初始角色有膂力、悟性、身法、根骨、容貌、福缘六个属性。 每个属性最高50点，系统随机分配。 曹谨行的角色悟性、身法、根骨三项是满值，膂力和容貌也在45以上，只有福缘实在太低，还不到10。 但福源影响的不过是遇到隐士npc、天材地宝的几率，有助于学到隐藏武学而已，并不妨碍正常拜师学艺。 “即便学不到隐藏武功，找不到天材地宝，就凭这万中无一的天才模板，随便加入哪个门派，也能傲视群雄！” 曹谨行跃跃欲试。 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很快，意识回归。 曹谨行听到了喧闹的人声，他猜测应该是降生到新手城镇了，接下来就是拜师学艺，成为盖世大侠～ 啪！ 突然一根鞭子狠狠抽在身上，打碎了他的美梦。 剧烈的疼痛，让曹谨行忍不住睁眼大叫：“草！这痛感太真实了吧，我明明调低了——” 后面的话说不出来了。 他发现自己被捆在柱子上，身前一个山贼模样的小喽啰正狠狠挥鞭，嘴里还骂骂咧咧： “朝廷走狗！还敢骂！” 说话间又是一鞭抽在胸膛，皮开肉绽，带出一条血印子。 嘶！ 曹谨行疼的脸色煞白，冷汗直流，不对！这根本不是新手城镇，反倒像是山贼窝！ 还有这开局吗？ 游戏出bug了吧！ “退出游戏！” 系统毫无反应。 曹谨行一阵心慌，就在这时，突然大脑剧痛，另一个人的记忆涌入脑海。 “曹谨行……锦衣卫总旗……剿匪任务……” 等消化完这些记忆，他不禁张大嘴巴，彻底惊呆，连打在身上的鞭子都感觉不到疼痛。 穿、穿越？ 我这是穿进游戏，还成了炮灰npc？！ 这具身体也叫曹谨行，北镇抚司锦衣卫总旗官，今年刚二十。明朝锦衣卫是世袭制，说是总旗，实际上，他只是从他老爹那里承袭了官身，武功、势力都配不上这个职位。 半个月前，他接到上头派发的剿匪任务，让他设法潜入滨州卧虎山卧虎帮打探消息。 卧虎山险峻无比，东西南三侧濒临万丈悬崖，鸟兽插翅难飞。 只有一条上山的路在北面，却是机关重重，重兵把守。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这种地形，易守难攻到了极点，官军几次讨伐都中了埋伏，死伤惨重，大败而回。 滨州知州上书，向镇抚司求援。 但即便是北镇抚司高手，面对这种情况仍然十分头疼。 因为卧虎帮不但占尽地利，还有三大当家，都是江湖上有名的绿林高手，后天巅峰修为，距离先天只一步之遥！ 此外，还有五百喽啰守卫，整个寨子从里到外，可说固若金汤！ 必须要有人打入内部，绘制出机关防御地图，再由高手出马，绕开机关悄悄上山，暗杀三大匪首，才能以最小的损失，瓦解卧虎帮！ 很不幸。 “曹谨行”就是那个“最小的损失”。 锦衣卫派发任务一般采用“抽签”的方式。谁都知道，这任务九死一生，其他人都花钱上下打点，尽量避开，只有这个傻子，傻乎乎拿到签，还觉得自己非常幸运，一门心思地要好好表现，建功立业，除暴安民…… 曹谨行都要让他蠢哭了。 你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点儿逼数吗？ 原身父亲早逝，没钱没势，没修炼资源，武功稀松平常。 后天境一共十层，他才五层，只比那些喽啰强一点儿，跟那三个十层巅峰的匪首相比，菜的像个鸡！ 人家随手一掌都能让他半死不活，他还傻兮兮凑上去！ 找死也不是这个找法！ 曹谨行欲哭无泪。 现在好了，不但机关防御图没送出去，人还被抓了，眼看着就要挂……怎么就穿到这么个愣头青身上！ 草！ 他绝望了。 “大哥！剜心下酒吧！” 突然，冷厉的声音传来。 曹谨行一个激灵。 那喽啰抽了他好几鞭，总算停下来喘口气，曹谨行记住他的脸，然后看向说话的人。 他身下是一方三尺高台，人被铁索捆在将军柱上，一动不能动。 台下是一片黑乎乎的脑袋，全是卧虎帮山贼，个个凶光毕露。 在山贼之后是一座草厅，上有匾额：白虎堂，厅上放着三把虎皮交椅，椅子上坐着三条虎背熊腰的大汉。 说话的是右数第一个，卧虎帮三当家，“刀劳鬼”王璇英。 从资料可知，他是洛阳金刀门门人，刀法非凡，个性凶残。 “大哥，剜心下酒吧！” 王璇英脸色狠厉，一拍桌子：“要让他们知道，跟咱们作对的下场！锦衣卫又如何？照样得死！” “不急。” 中间的是大当家严白虎，体魄雄壮，肌肉虬结，好像一座小山。 他是少林弃徒，【金钟罩】已达第九层境界，钢筋铁骨，刀枪不入。 他手上拿着一块白布正在仔细打量，上面画的赫然是卧虎山机关防御图，密密麻麻。 各种地刺、兽夹、毒烟、陷坑、机关驽，甚至小型火炮、迷阵，全都标注了出来。 “只用半个月，就把山寨周围的机关埋伏探出十之八九，锦衣卫果然人才辈出。要不是老二心细，还真有点麻烦。” 严白虎看着图，饶有兴趣。 左边椅子上是二当家韩当，身形高瘦，眼神阴鸷，身怀盗门绝技《电光神行步》，轻功极高，道： “我也只是凑巧，原本看他内力低微，没在意，没想到，锦衣卫还真派了个小辈来送死……不过，这张图倒是给了咱们机会。” “不错。” 严白虎大笑，眼中闪过光芒：“锦衣卫想出其不意，那我们就来个将计就计！老二，交给你了。” “明白。” 韩当站了起来，微微一笑，只见电光一闪，他人已经穿过人群，来到高台之上，曹谨行身前，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和颜悦色道：“小兄弟，跟你商量件事……” 曹谨行脸色煞白，好像被他鬼一样的速度吓到了。 韩当心中得意，《电光神行步》可是盗门秘术，武林一绝。 但其实，曹谨行惊的根本不是这个，他之所以脸色大变，是因为一件怪事—— 就在韩当使用轻功之时，他忽然发现，自己竟然能看清那电光火石的一瞬！ 他那双眼睛就好像摄像机镜头一样，把韩当的动作悉数捕捉，一帧一帧看的清晰无比！ 他下意识地在脑海里不断观摩，分析韩当施展轻功时的诸多细节，包括呼吸吐纳、微动作、步态，从而结合自身武学基础，反向推导出了步法要诀…… 整个过程就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而然。 只一眼，他就把《电光神行步》看破，并轻而易举地学会了它！ 这这这！ 这是多么恐怖的观察力，又是多么恐怖的悟性！ 曹谨行自己都惊了！ 那一瞬间的用脑过度，才是他脸色惨白的原因，整个人头晕目眩。 “那个愣头青可没这本事！应该是角色的原因，它也跟我一起来了吗……”曹谨行慢慢回神，心中升起一丝希望：“总算天无绝人之路……” 韩当还在他耳边喋喋不休。 曹谨行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惊喜，挤出笑容，满脸谄媚道：“不好意思，刚才被您绝世轻功惊到了，没听清，您能再说一遍吗？” “……” 韩当脸色阴沉，长出一口气，重复道：“我说！跟你商量一件事，你帮我们一个小忙，我们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如何？” “成交。” “你可别不识……嗯？”韩当一愣：“你说什么？” 曹谨行道：“我说成交。我这个人最怕死了，还怕疼，只要别杀我别打我，让我干什么都行！” “呃……” 韩当懵了。 他都准备好用分筋错骨手逼他就犯了，没想到这块硬骨头突然又软了……什么情况？刚才不还宁死不屈吗？ 底下山贼也傻了。 严白虎和王璇英一脸玩味。 曹谨行叹道：“我只是突然想明白一些事，为自己感到不值……三位当家武功盖世，我这点本事，在您几位眼皮底下刺探消息，九死一生！可他们还是派我来送死……即便侥幸成功，功劳也轮不到我这个小总旗，那我为什么还要为他们的升官发财卖命呢？” 韩当挑眉，理由说得过去。 其实他现在的表现才正常，摊上这种任务还甘之如饴的，那是根本不把他们三个放在眼里。 问题是，他刚才还在死磕，转变的太过突兀，事出反常必有妖。 不会是，缓兵之计吧…… 韩当心思电转。 是也没关系，一个后天五层的杂鱼，量他也翻不出手掌心！ “识时务者为俊杰。” 韩当一笑，拍着他的肩膀道：“只是一个小忙，我们准备让你重画一张图，改一些机关标记，再给锦衣卫送过去……” 这是要坑人了。 曹谨行早有预料，点头道：“好，我可以画，但我希望三位当家事后能信守承诺。”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过嘛……”韩当话锋一转，神色越发和缓：“为以防万一，小兄弟得受点委屈了……老三。” 王璇英阴阴一笑，手指微曲，弹出一物，韩当接过，放到曹谨行眼前。 曹谨行看清之后，不由汗毛直竖，那竟是一条蜷缩成球状的金色蚕形毒虫，还在蠕动！ “这是五毒教钻心毒虫。” 韩当满脸温和，说出的话却非常恐怖：“小兄弟别见怪，只要你听话，我们定会为你杀虫。现在，先委屈你了。”说罢，不由分说地把虫子塞进曹谨行嘴里，逼他咽下去。 “草！” 毒虫入腹，曹谨行想吐吐不出来，恶心的要死，在心里把韩当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你等着！ 你特么给老子等着！！！ 他心中怒火熊熊，恨不得把韩当剁碎了喂狗，但表面还是一副恭顺的样子。 韩当很满意他的识相。 “来人，松绑，取笔墨……” 他伸手一引，表情似笑非笑：“请吧，总旗大人。” 第二章 画图 曹谨行强忍腹部不适，深吸一口气，一瘸一拐地走下高台，走向草厅。 已经有山贼摆好桌案，铺上白布。 严白虎和王璇英也走到了桌前。 其他山贼远远避开。 曹谨行二话不说提起笔，信手画了一幅卧虎山草图，并将已知的小道、密道尽数填充，细节满满。 三个当家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惊讶。 这需要极高的脑力，一般人照抄都不会这么行云流水。 严白虎手拿先前那块布两相比对，竟是一模一样！ 地图画好之后，曹谨行小心翼翼：“改哪里？” 严白虎和王璇英一齐看向韩当，动脑子的活儿一直都是这位二当家来做。 “只改一处。” 韩当手指地图后半段，距离山寨五百多米的一处马蹄形山道。 这里原本设有机关驽阵，一旦触发，箭雨铺天盖地，又快又密，任你轻功再好，也得玩完。 在之前的地图上，这块是重点标记，“曹谨行”圈出来特别提醒，一定要加倍小心。 “将此处改为陷坑，其他不变。” “好。” 曹谨行从善如流，你说啥是啥。 当下把地图上的其他位置照原样填满，又将蹄子口的“驽阵”改为“陷坑”。 三个人六只眼睛死盯着他，一处一处的比对，就怕他暗中夹带私货，将消息泄露出去。 但没想到，曹谨行老实的不可思议，唯一一处改动也没有耍半点花样。 两张图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三人这才有点相信了。 他是真不管锦衣卫的死活啊！ 九真一假，最是要命！ 这图一改，锦衣卫必会葬送在蹄子口箭雨之下，曹谨行就成了最大帮凶。 可他全程如此淡定，显然是真的看的很开，为了保命不顾后果了。 三人放松下来。 韩当接着问：“你们如何接头？” 曹谨行毫不迟疑，答道：“不需要接头。图成之后，埋在山下卧虎镇界碑之下即可，会有人取。” “他们已经在山下了？” “约定的半月时间，应该到了。” “来者是谁？何种武功？” “这个……” 曹谨行无比真诚：“……真不知道。我来的太早，后续计划并不清楚，加上官卑职小，镇抚使大人不屑解释，料想，应该是几个百户吧。” “那他们……” “三位当家见谅，镇抚司有十四个千户，一百四十多个百户，多数都有外勤任务，一年也见不了几次，我认都认不全，更别说了解他们武功路数。” “……” 韩当略微沉默，眯眼盯着曹谨行，观看他的神色变化。 曹谨行非常坦然。 “陈龙。带小兄弟去暗房，好好照顾。” “是，二当家。” 那个先前抽曹谨行鞭子的喽啰大步上前，斜睨他一眼，冷冷道：“跟我来吧。” 曹谨行面不改色，一瘸一拐地跟上，慢慢消失在视野里。 “为什么不杀他？” 王璇英看着曹谨行的背影，问了一句。 韩当无所谓道：“一个小卒子，说不定来者会有他了解的锦衣卫高手也说不定。留着吧，后天五层而已，万一有用呢？” “那这张图……” “没有问题，我特意观察了，修改的那处连字体笔画都和其他的一模一样，他确实没做手脚。” “很好，什么时候动手？” “傍晚吧，找个身形和他差不多的，过去埋图，趁这段时间，我们也可以多做布置，确保万无一失。” “好，就这么干！” 三人摩拳擦掌，誓要让一干锦衣卫有来无回，有死无生。 …… 暗房是卧虎帮关押肉票的地方，最近非常时期，山寨没什么业务，暗房里一个人都没有。 “滚进去！” 开门之后，陈龙踹了曹谨行一脚，曹谨行身体不稳，一下子栽倒在地。 很好。 我先研究你的死法…… 曹谨行眼中戾气激增，但一声不吭，陈龙冷哼道：“就这点儿本事也敢进卧虎帮，找死！” 他走出去反关大门，取出黄铜大锁锁好，整片天地只剩下曹谨行。 “接下来，先疗伤……” 时间紧迫，曹谨行马上盘膝坐好，摆出五心向天的姿势运转心法。 他官位小，身上只有镇抚司发放的最普通的武功。 一本《抱元劲》。 一本《狂风刀法》。 前者是华山派中级内功，有疗伤之效，后者是小有名气的江湖武学，刀招极快。 这俩都是八品武功，垃圾的很。 曹谨行玩游戏之前在官网了解过基础游戏设定。 这个世界很不简单。 武学、神兵还有天材地宝，都分三等九品，八品只是下等【凡】级而已。 在这之上还有【灵】级和【仙】级——光这俩字就很让人遐想。 但没办法，只能先凑合。 曹谨行屏气凝神，抱元守一，开始按过去的记忆运转心法。 几乎瞬间，就有一缕真气响应，从丹田之中升腾而起，随心念运转周天。 曹谨行立刻感觉到了巨大的不同。 之前运功死气沉沉，缓慢无力，但此时此刻，体内真气奔腾如火龙，浩浩荡荡，畅快无比！ 这就是“天资”。 【膂力】越高，出手越重，杀力越大；【身法】越高，闪避越快，招架越强； 【悟性】越高，学习能力越好，脑子转的越快；【根骨】越高，真气增长越猛，疗伤效果越好。 这四项是游戏最重要的数据。 而曹谨行，三项先天圆满。 最差的膂力也是当世第一流水准。 如果说之前练功是坐在牛车上慢慢走，那现在就是坐火箭往天上飞。 曹谨行一不留神那点外伤就结痂了，再一不留神，真气充盈，已经突破后天第六层…… 同时，他对《抱元劲》和《狂风刀法》也多了无数妙悟，以往不顺的地方瞬间浑通，熟练度蹭蹭往上涨！ “太变态了，比我预想的还要快！” 要不是知道他现在的资质是当世绝顶，万中无一，他真怀疑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曹谨行心无旁骛，一心修炼。 战斗力飞速飙升！ 转眼就到了傍晚，夕阳西下，金色的霞光透光大门缝隙照进暗房，曹谨行睁开眼睛，眸中精光爆射。 后天八层！ “那三个山贼大概做梦也想不到，根本不用锦衣卫上山，只要给我一点时间，‘后天五层’的杂鱼就能挨个儿送你们上西天！” “现在他们应该在蹄子口布防，寨中空虚，我先去找‘杀虫药’……” 一想起让人强行喂了一条虫子，曹谨行恶心的想吐。 “狗日的韩当！” 他咬牙切齿，心中发誓：“老子非灌你十条！少一条我跟你姓！还有那个陈龙……” 说曹操曹操到。 曹谨行刚想到那个抽他鞭子的喽啰，暗房外就响起了脚步声，有人恶声恶气地说了句：“滚过来拿饭！” 你来的真是时候啊…… 曹谨行一笑。 那笑容让人毛骨悚然。 他慢慢站起来，走过去。 大门下的小门响动，陈龙喂猪似的扔下来一碗馊了的饭菜，恶臭扑面而来。 门外，陈龙脸上带着狞笑，虐待这些阶下囚，看着他们摇尾乞怜，让他有种高高在上的快感。 尤其当站在那些以前只能跪着仰望的官老爷面前时，这种快感攀升到巅峰！ “你们当家的让你这‘照顾’我，你就这么照顾？你个狗腿子狗仗人势倒是无师自通啊……” 门里传来淡淡的说话声。 陈龙一听就怒了：“你说什么？！” 曹谨行懒洋洋的：“没听清吗？我说你是狗，是狗！是狗！！！” 他越说越大声。 陈龙气的肺都要炸了：“你！找！死！” 他见过二当家随手捉拿“曹谨行”时的样子，知道他只有后天五层，武功差劲的很，当下抄起砍刀，开了房门，劈头就砍！ 但没想到，刀还在半空，一只手闪电般袭来，掐住了他的脖子，提起来狠狠往地上一掼！ 咔嚓！ 肋骨折断！尘土飞扬！ 巨痛袭来，陈龙当即仰天喷出一口血，无与伦比的恐惧瞬间侵袭他的心神！ “你……” “嘘，别说话。” 曹谨行俯视着他，开始面无表情地给他算账：“你一共抽了我十三下，还踹了我一脚。我这个人向来公道，人家怎么对我，我怎么十倍的还回去，所以……我会轻轻的，让你能挨过去，别怕。” 陈龙更怕了，两眼圆睁，冷汗直流，瑟瑟发抖。 “一。” 曹谨行一拳砸下！ “啊！！！！！” 凄厉的惨叫声瞬间传遍暗房！ 第三章 寒蟾功 十分钟后。 曹谨行提着刀走出暗房，反锁房门，开始循着记忆找三当家王璇英的房间。 “王璇英，洛阳金刀门门人，并没有学过毒功，他的钻心毒虫应该是劫镖得到的战利品……” 不练毒功，不会御虫的人，不可能带很多虫子在身上，有反噬风险，也就没必要带着所有解药四处走。 肯定还有剩余！ 曹谨行拔腿就走。 或许是因为过于信赖山道机关，那三个人带着大队人马去蹄子口布防，留守山寨的人，少的可怜。 但曹谨行并没有掉以轻心。 他小心翼翼施展《电光神行步》，绕开人群，悄无声息地来到了王璇英居室外。 两个山贼正在院内石桌上喝酒吃肉，边吃边聊。 “真不知道要守什么，寨子固若金汤，谁能闯进来？真是！还不许人靠近……你说是不是三当家金屋藏娇？” “扯淡！大当家一心练武，不近女色，二当家又不屑一顾。两个兄长都不抢，三当家有什么可藏的？藏给谁看？” “也是哦……” “而且，大当家和二当家是知情的，我见他们进去过，估计是毒虫之类的东西，小心点吧。” “毒虫？嘶！就是那个锦衣卫探子吃的那个？三当家怎么还玩上毒了？” “我也不知道，打从一个月前劫了长风镖局那趟镖就这样了……” “劫镖？” 曹谨行从墙后走了出来，看着两个山贼，微笑道：“什么劫镖？” “是你？！” 两个山贼大惊，一个马上抄刀，另一个张嘴要喊人。 曹谨行随手一挥，长刀平着捅进了那个张嘴山贼的咽喉，把他的叫声闷死在喉咙里，然后余势不减地切掉了他整个脑袋！ 头像球一样滚落在地，鲜血喷涌而出！ 那把刀却在空中划过血线，深深插进木门，直至末柄！ 这恐怖霸道的力量，直接把剩下那山贼吓傻了，抓刀的手僵在半空，脸色雪白雪白的。 “我再问一遍，什么劫镖？” “就是……是是……” 那山贼牙齿打颤，哆哆嗦嗦地“是”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曹谨行耐心等着，又过了一会才听他断断续续说完经过。 一个月前，长风镖局曾受大通钱庄张老板之邀，押送五千两镖银去往湘西某地。 但在途径滨州的时候，很不巧地让卧虎帮知道了。 送上门的银子还能不要？ 当天，三大当家齐上，屠戮了整个镖队，大胜而归！ 这件事传的远近皆知，也是滨州知州又一次清剿、又一次大败，乃至不得不求援锦衣卫的引子。 曹谨行也知道。 但有一点和他的资料有出入。 按山贼所说，那次清剿可不是大胜，而是惨胜！ 不但随队的八十多个精英全灭，而且，王璇英重伤，韩当重伤，严白虎断了七根肋骨…… 简直不可思议！ 那趟镖的领队镖师也只是后天巅峰而已，三打一，怎么可能打成这样？ 喽啰们也很奇怪，但三大当家对此讳莫如深，众人也就不敢多提。 反正从那天起，三当家的院子就不许人靠近了。 “有意思……” 曹谨行大脑高速运转，垂头暗想：“应该是队里有五毒教真传……或许，镖银只是幌子，护送那个真传才是任务……那他的情况可不乐观啊，需要借镖队掩人耳目……如果是有伤的后天巅峰，二打三不可能把他们伤成这样……能打断九层金钟罩七根肋骨，他的武功恐怕比毒术更强……结合全部推测，很可能是碰上了一个身负重伤的先天……那这房间里……” 曹谨行看向房门。 身边那山贼趁他不注意，转头要跑，曹谨头也不回，随手发出一根筷子扎进他后脑！ 山贼应声倒地。 “进去看看。” 曹谨行大步上前，拔出刀，推开了房门，加大音量道：“不管你是谁，我只是来找药的，对你没企图。你我相安无事最好，别逼我放火烧了这间屋子！” 放眼看去。 房间很大，很空，但只有零星几个桌椅床铺，除此之外，全是空地。 没有什么重伤的或是囚禁的人。 也没有解药。 你妹的！ 曹谨行暗骂，这房间太干净了，连个像解药的瓶瓶罐罐都没有。 “拿我当白痴吗？如果真的什么都没有，那还守个屁！” 曹谨行冷笑，他就站在门口，锐利的目光像铁梳子一样扫过房间每寸土地。 很快找到桌下一块磨损程度稍有不同的地砖，边缘的泥沙脱落，应该是常常翻动的缘故。 他走过去，挖出来一看，砖下藏着一根绳子，拽住绳子用力上提，东北墙角的木墙裂开一个只有半人高的小洞。 曹谨行提刀杀进去。 里面是一个潮湿阴暗的地牢。 迎面立着一个十字木架，上面用铁索绑着一个人，垂着头，看灰白的发色，年纪不小，满身伤痕。 好像已经没了呼吸。 曹谨行满心戒备。 不管他是装死还是真死，反正他是绝对不会靠近的。 环目四顾，终于在地牢西墙边，看到一副桌椅，周围散落了一地的白纸，上面写满了黑字，又用红笔画了一个又一个大叉。 黑字工整，红叉缭乱。 不难推测，应该是先写完黑字，感觉哪里不如意，又用红笔画叉泄愤。 桌上有文房四宝，有红色瓷瓶，还有个装钻心毒虫的黑木盒子，能听到里面虫子咬木头的声音。 曹谨行松了口气。 总算找到了。 他快步走过去，就看到盒子里面几十条相互纠缠蠕动的金黄色怪虫子，赶紧移开视线，拿起瓷瓶观察。 “杀虫的解药……保险起见，还是先拿这些虫子试试……” 他倒出一粒，放到鼻尖闻了闻，没感觉有什么异常，反而有股好闻的药香，然后捏碎一点药粉撒到毒虫身上。 吱—— 尖锐的虫鸣声后，那几只毒虫立马挺尸，一动不动。 其他虫子闻到气味马上往边上爬。 “人拿着没事，虫子碰了就死，应该就是这个了……可惜不能化验，只能冒险……” 曹谨行脸色阴晴不定：“不知道那三个狗东西会不会催动毒虫，万一战斗中让肚子里的玩意咬我，那这场仗就不用打了……” 他一咬牙，拿出一粒吞了下去，同时暗运《抱元劲》以防万一。 万幸。 只过了不到三十个呼吸，曹谨行明显感觉到腹部那股若有若无的异物感消失，钻心毒虫毙命！ “呼……” 曹谨行长舒一口气，安全隐患拔除，他的心情好了不少，视线无意中落到地上那些白纸上。 仔细看，每一张都精心编了页码，其中一张字体明显偏大，只有三个字，却占了满页。 ——《寒蟾功》。 “果不其然。” 能让那三个家伙觊觎的只可能是这位先天高手以重伤之躯暴打他们的武功。 但，为什么得到了又要毁掉呢？ 是这位高手用假货诓他们，还是……那三个白痴练不成？ 曹谨行来了兴趣。 他找到第一页走马观花地看完，似乎是总诀，感觉还不如抱元劲，假大空的地方太多，再拿第二页一看，嗯？好像有点意思，竟然是冰属性的，再拿第三页一看，与第一页似乎有印证，然后是第四页、第五页…… 旁人看书都是越来越仔细，生怕漏了一个字，他正好相反，越看越快。 因为第一页看的仔细，到后来发现每一页都有与其呼应的地方。 甚至还帮这份“假秘籍”找了不少错处，估计是那高手坑他们的，埋在不起眼的地方，却与原本的路子背道而驰，真那么练，纯是自寻死路！ “就第一页总诀没错处……” 他心中暗想：“全篇都是凝练真气、蓄势蕴力之法，就像弹簧，平时越挤压，战时爆发力越强……长久修习，能使真气凝练，化成至阴至寒之气……这部《寒蟾功》，貌似是部挺不错的心法，要不，试试？” 他就会一套《抱元劲》，对内功心法见识极其有限，不知道这玩意儿是几品，反正比《抱元劲》强很多。 心中一动，他下意识按着心法描述运转周天，立时一股寒气从以自身为中心放射出来！ 脚下凝结冰花！ 地牢之内温度骤降！ “停停停！” 曹谨行赶紧打住，他猛然想起来，身边还有个不知死活的囚徒，赶紧把书页扔了，拿起毒虫盒子往外走。 临出门前。 他回头看一眼那个老头，感觉很像刚来这个世界的自己，孤立无援…… 想了想，他甩手把刀扔了过去，铿锵脆响，刀锋击碎了老头左手锁链。 “就当还你功法人情了。” 说完，曹谨行迅速拉开距离，冲出地牢，消失无踪。 下一秒。 “死尸”眼珠微动，睁开了眼睛。 他笑了。 一股强大的冰霜之力从他心肺处蔓延而出，涌向四肢百骸，霜风四溢，衣袂飘扬！ 哪怕穿着一身破烂，也难掩那一身宗师气度！ 与此同时，他体内真气迅速攀升，后天境、先天境、通幽境、法象境…… 满身伤痕瞬间愈合！ 地牢眨眼变成冰窟！ 突然，老人眉头微皱，不知为什么，境界再度回落，他叹了口气： “还是差一点儿……不过，到是有了意外之喜。” 他看着曹谨行离开的方向，笑容温暖和煦，就像是找到了失落千年的珍宝，轻声说道：“傻孩子，你跑不了了，哈哈哈哈哈……” 他纵声狂笑。 那笑声层层叠叠，经久不息！ 第四章 开杀 曹谨行冲出王璇英居室，直奔后山，准备接下来的计划，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隐隐有种不安。 “算了，不想了，先找个地方把真气转为《寒蟾功》内力，然后……剁了那三个狗杂种！” 《寒蟾功》入门很容易——反正他是觉得很容易。 只用了不到五分钟，就把一身抱元劲内力变成了寒蟾功内力。 真气大幅缩水！ 他只好又花了大概半个小时打坐补足，等于是变相增加了真气储量。 看一眼天色，已经是夕阳西下，马上就要落山。 不能再拖了！ 曹谨行站在后山最高处，俯视整座山寨，冷冷一笑，他要送他们一份难忘的大礼！ 与此同时。 卧虎山，蹄子口。 严白虎三人正带着一众山贼加固机关，将之后的五百米全布上陷阱，就算锦衣卫高手侥幸穿过箭雨，一样要死！ “这里，埋【暴雨梨花针】。” “这里，放弩弓，对着八角亭。” 韩当出身盗门，对各种机关陷阱十分了解，此时布置的井井有条。 严白虎正在八角亭中听心腹回话。 “图被拿走了？” “是。” 心腹十分机警，口齿清晰，说道：“那人身穿黑色大氅，露在外面的皮肤白的像鬼，他拿到图的时候好像很意外，然后回卧虎镇客栈与同行商量对策。 我没敢跟踪，等他走了好久之后，才绕路去问了平安客栈老板，确认来了四个人，全是铁灰色飞鱼服。” 严白虎沉吟：“铁灰色……” 王璇英道：“那就是百户！铁灰百户，银灰千户，云纹镇抚，金花指挥……四个百户，还真看得起咱们！” 百户级，至少也是后天巅峰！ 严白虎点头，继续问道：“另外三人有何特征？” 心腹道：“还有一个瞎了左眼，瘸了右腿，这四人好像是以他为首。至于剩下两个，就没有特殊的地方了。” “老三。” “大哥。” “你再去问那个探子，看他知不知道这两人，特征如此明显，他如果还不知道……杀！卧虎帮不养闲人。” “明白。” 他转身要走，突然身体一僵。 严白虎奇怪，顺着他的方向一看，蹭地站了起来，只见山寨方向竟升起了滚滚浓烟！ “山寨失火了！” 山贼们也都发现了，一个个脸色大变，这可是他们生活的地方，一旦火起，就只能风餐露宿了！ “不是失火，这是纵火！” 韩当心思细腻，发现不止一处着火点，东一处西一处，两处相隔数百米，他心中升起不祥预感。 “好胆！” 严白虎大怒，暴喝道：“老二！你带着一半兄弟继续，我和老三带着另一半救火，顺便废了那纵火之徒！” “好！” 山贼们井然有序，离寨门近的一半山贼马上放下手上的活儿往大寨方向跑。 严白虎和王璇英已经先一步赶过去，他们两人的轻功虽比不上韩当，却也远超杂兵，像两只大鸟，飞到了高耸的寨门之上。 王璇英道：“大哥你去东面，我去西面。那把火正烧在西面暗房，那探子还在里面，他现在不能死！” “嗯。” 两人兵分两路。 等王璇英赶到暗房大门前时，立时闻到一股浓烈的桐油味，熊熊烈火已经烧着，火蛇席卷向天，大火势不可挡。 “该死！” 王璇英怒骂，拔出腰间金刀砍向大锁，接着猛得踹门，冲进去，就看到一个人倒在地上，满身是血。 “快起来！” 王璇英伸手去抓，突然感觉不对。 仔细一看，这皮开肉绽的家伙是陈龙，根本不是那锦衣卫探子！ 不好！ 烈火燃烧的噼啪声中突然多出一声尖啸，一阵劲风从身后杀来，王璇英急忙回身格挡！ 铛—— 震耳欲聋的金铁交击声！ 王璇英看到了一把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砍刀，但就是这把刀此时却爆发出惊人的巨力，震得他手中金刀嗡嗡直响，虎口都要崩裂了！ “竟然是你！” 王璇英万万没想到，挥出如此力道的人竟是那个后天五层的杂鱼！ 曹谨行不答，在他眼里，这人已经是个死人了，刷刷刷又是五刀，一刀猛过一刀。 王璇英失了先机，直觉对方刀招如暴风、如狂浪，快的不可思议，刀上力量越来越大！ 到了第六刀，王璇英已经给逼的用尽全身力量举刀格挡，哪料到曹谨行突然变招，倏地转攻下盘，来了个扫堂腿。 这一下大出预料，王璇英身子一歪倒地，曹谨行半空中旋身再砍，借腰身四肢之力，一刀砍向他脖子！ “力劈华山！” 这一刀招式简洁，势道雄浑！ 比之先前更快更猛！ 王璇英被那股一往无前的势头震慑，心头狂跳，危急关头，突然想起此人先前吃过钻心毒虫，马上嘬唇发出哨音，要激发毒虫反噬，破他的力道： “嘘嘘～” “嘘你妈了个巴子！” 曹谨行一刀砍了下来！ 鲜血飞溅！ 人首分离！ 曹谨行骂了一句，捡起他的金刀转身就走。 过了一会儿，救火的山贼们急匆匆提着水桶跑过来，就看到血泊中的陈龙和王璇英。 大火已经蔓延到他们的尸身上。 “三当家！” 山贼们失声惊呼，谁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手中水桶掉在地上，撒了一地。 另一边。 严白虎眉头紧锁，越想越不对。 “为什么要烧两堆？还是一东一西，相隔最远的地方？ 暗房不像膳堂，为了防止肉票逃走，那四面墙用的可都是青砖！ 想要这么大的火势，必须要从地窖搬过去几大桶桐油才行……完全是得不偿失……除非，他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放火……” 严白虎心头狂跳！ “老三！” 他当即掉头杀向暗房。 恰在此时，远处一个人影高速冲了过来，周身电花闪烁，用的赫然是《电光神行步》！ “老二？” 那人穿着和韩当一样的蓝色长衫，严白虎乍一瞧，下意识地就以为是韩当过来了，一时没有防备。 曹谨行要的就是这一瞬间！ 他风驰电掣般穿行数十米来到严白虎身旁，显出身形。 “老二，你也……” 严白虎话刚出口，突然腹部剧痛，刀绞一般——一只冰蓝色的手掌悄无声息地拍在他肚子上！ 寒冰真气汹涌爆发！ 《寒蟾功》最强的地方就在于蓄势含劲，蕴力不吐。 曹谨行杀死王璇英之后，全身劲气引而不发，只顾施展《电光神行步》狂奔，身体里的那根弹簧越压越紧！ 等冲到严白虎身前，挥出一掌，就有如开闸泄洪，狂暴的劲力有了宣泄口，全数灌进严白虎体内！ “噗！” 严白虎丹田遭受重击，猛地喷出一口血，五脏六腑好像有无数刀片在割，疼痛难忍。 但他根基牢固，眼看曹谨行第二掌攻来，当即运转《金钟罩》防身！ 只听“咣”地一声。 后天巅峰的内力喷薄而出，化作金色巨钟，霸道的反震之力让曹谨行向后倒飞，嘴角溢出鲜血。 “九层金钟罩，果然厉害……” 曹谨行面无表情抹掉血迹，拔出背后那把金刀：“只可惜，已经让我废了……” 严白虎虎目圆睁，又喷了一口血。 强行运功防御，丹田已是雪上加霜，内伤越来越严重了，他感觉到自己的真气在流逝…… “卑鄙！” 严白虎脸色灰白，咬牙切齿，看到他手中金刀更是又惊又怒：“你都是装的……堂堂锦衣卫，竟然如此下作！卑躬屈膝，令人不齿！” 他不信曹谨行几个时辰连升三层，只当他是用了秘术隐藏修为，示敌以弱。 曹谨行道：“这叫智取……好吧，主要还是你们捧场。我对死人一向宽容，你可劲骂，我来宰你了！” 他倒提金刀冲上去，用出了《狂风刀法》最强连招！ 这三兄弟里，严白虎不论态度还是实力，都是合格的武者，也是三人中最难杀的一个。 面对他，即便偷袭小有成果，破了他的金钟罩，也不能有丝毫掉以轻心。 为什么先杀王璇英，就是要借“装备”之利，金刀可比砍刀厉害多了！ 第五章 悬尸 曹谨行开大招猛攻！ 但见璀璨金光之中，映着火光，带着刀光，辉煌灿烂，宛如狂风骤雨，霹雳雷霆。 《狂风刀法》的奥义就一个字： ——快！ 严白虎根本挡不住，完全就是靶子，但他横练功夫甚深，全身上下刀枪不入。 即便曹谨行臂力惊人，也只能打出一道道白印。 可随着曹谨行刀势愈猛，他防御也越来越难，加上丹田受了重伤，影响凝气，《金钟罩》威力越来越弱，此消彼长，他渐渐落入颓势。 不妙！ 严白虎苦苦支撑，脸色越来越难看，再这么下去，他必败无疑！ 必须出奇招了。 严白虎在少林也不是只学了《金钟罩》，还有罗汉拳。 可是曹谨行身法太快，他的拳头不以速度见长，根本打不中，白费力气。 除此之外…… 就要让他避无可避！ 一念及此，严白虎提气行功，拼着硬挨曹谨行一刀，也要将全身真气贯于右掌，一招定胜负！ “要拼命？” 曹谨行冷笑：“你当老子砍这半天就是为了给你挠痒痒吗？要是一开始就有这觉悟，那我还真只能避，但是现在……你还剩多少内力？” 严白虎被动挨打，必须要以内力维持《金钟罩》，本就消耗极大，加之他内伤严重，损耗势必加剧！ 曹谨行就是要以快刀把他内力优势完全消磨掉。 如果只是拼内功，那他的金钟罩比之寒蟾功可是差得远！ 是时候了。 曹谨行当即后退，甩手丢掉手中金刀，运起《寒蟾功》，那只右手再度变成冰蓝色。 “大金刚掌！” 严白虎一声大喝。 后天巅峰内力爆发，只见金色巨掌惊涛拍岸而来，气势笼罩四野，当真刚猛无比！ 曹谨行凛然不惧，《电光神行步》再出，瞬间来到严白虎身前，在他掌力还未完全发出的刹那，举掌相对！ 金蓝双掌相交。 刚猛对刚猛！ 两股霸道真气交击，劲风四射！ 严白虎嘴角溢血，脸上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不对！这是……” 刚开始还没注意，可曹谨行这一掌倾力而为，势不可挡，竟有了一丝那五毒教先天高人的影子！ “你、你去了地牢，还学会了《寒蟾功》？！这怎么可能！” 他们三个连看都看不懂，一直以为是那老不死的诓他们！ “有什么不可能的。” 曹谨行幽幽道：“如此绝世神功，你们练不成，那只能说明你们蠢！” “噗！” 这句话就像重锤一般敲在心田，严白虎心神大震，懊悔、愤怒、不甘种种情绪翻涌而出。 他是个武痴，为了武功一直严于律己，哪怕叛出少林，仍恪守清规，不近女色，不泄元阳。 他为了高深武学耗尽心力，万万没想到，离它最近的一次，竟还是失之交臂！ 心神一动荡，真气立时受到影响。 曹谨行发觉了，暗暗蓄力，嘴上继续拱火：“那本秘籍还在地牢哦……但是就快没了，出来的时候，我放了一把火……” 放火？！ 听到第一句的时候，他心中暗自庆幸，还有机会，但随后的一句却让他心神彻底失守，下意识的就要去救火，拿秘籍……随即暗道不好，这小贼诈我！故意乱我心神！ 他急忙重守心神，但已经晚了。 “呵呵！” 曹谨行嘴角微翘，露出笑容，寒冰掌力二度爆发！ 汹涌寒气袭来。 严白虎如坠冰窟，他整条右臂乃至五脏六腑大受冲击，本就严重的内伤再度加剧！ 就好像濒临破碎的瓷瓶，在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击之下，终于抵挡不住，寸寸破裂！ 曹谨行乘胜追击！ 《寒蟾功》本就是后发先至的绝技，出掌三分，自留七分。 严白虎一弱，后续寒冰掌力便如同大江奔流冲进他体内，横冲直撞，肆意破坏，五脏六腑尽数冰封！ “噗！” 严白虎大口吐血，痛不欲生！身体里好像有无数把刀片在割，他又惊又惧，萌生退意。 但来不及动作，寒气已深入骨髓，将他冻僵在原地！惊恐的表情凝固在脸上，一动不能动了。 曹谨行迅速拔刀，一刀枭首！ 大好头颅落地，一滴血也没有流。 密集的脚步声远远传来。 大队山贼正往这赶。 曹谨行脸色发白，强杀严白虎，让他受了不小的内伤，立刻提刀撤退，鬼魅般消失无踪。 …… 蹄子口。 韩当终于布好了全部机关陷阱，一看天色已黑，马上带着剩下的山贼退回山寨。 刚到大门口，忽听远远的传来一声大喊：“不好了！三当家死了！” 韩当一惊，身形电闪，已经来到那人身旁，提起他的衣领，怒道：“你说什么？！” “三、三当家……死了，就在暗房……” 那山贼满脸恐惧，全身发抖。 “暗房……” 韩当心思电转，马上跟那锦衣卫探子联系起来，脸色阴晴不定：“就凭他？难道……他不是弃子，而是王牌？” “不好了！膳堂着火……” 昏暗的天色下，又有一个山贼顶着烟熏火燎的一张黑脸，气喘吁吁跑来，嘴里说道： “大当家……大当家他……” 韩当一急，赶紧冲过去，抓住他肩膀：“大当家怎么了？！快说！” “大当家……他……” 不对！ 韩当突然感觉到一股慑人的杀意锁定了他，竟然是从眼前这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盗门传人专干偷鸡摸狗的勾当，对人的敌意非常敏感。 他急忙要退。 “想跑……呵呵……” 突然一只铁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曹谨行顺势一个过肩摔，把韩当狠狠摔在地上，右膝顶住他胸膛下压，左手掐住他脖子。 肺部重压，呼吸不畅，喉咙又被锁住，韩当整张脸立刻青紫了。 他满眼都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这是他随手擒住的那个锦衣卫？ “嗬嗬……你……” 变故突发，周围的大批山贼还没等反应过来，二当家已经让人按在地上，掐住了脖子。 “二当家！” 有几个心腹大惊，要动手救人。 曹谨行已经点住韩当麻穴，提着他站了起来，环视四周：“你们的三当家已经死了，在暗房，大当家也死了，在膳堂……咦？还挺押韵。” 一众山贼：“……” “哈哈。” 曹谨行轻笑：“剩下这个也要死，你们确定跟我浪费时间？锦衣卫可要上来了，赶紧跑吧。” 说完，他也不管其他人，自顾自从腰后拿出了那盒钻心毒虫，一脸和善地对韩当说道： “来，都是你的，慢慢吃。” “？！” 韩当一脸惊恐。 周围心神恍惚的山贼也被吓到了，纷纷后退。 “你怎么不吃？哦，自己不方便是吗？那我帮你！” 曹谨行手指一错，撬开韩当紧咬的牙关，让他仰头张大嘴巴，然后把所有钻心毒虫一股脑全倒了进去！ 那些山贼都看傻了！ 这家伙简直就是魔鬼！ 就因为二当家喂了他一条，他就把一盒都让他吃了……几十条啊，还是活动着的！ 这么多毒虫进入腹部，啃食五脏六腑，那感觉绝对生不如死！ 韩当眼下就是状态。 他恨不得一刀结果了自己，偏偏又被点中麻穴，使不出力气，只能强忍折磨，整张脸都扭曲了。 “你，过来。” 曹谨行指着刚才叫嚣着要救人的那个山贼，示意他近前来。 大局已定，那山贼不敢不从，战战兢兢地走过来。 曹谨行举着韩当，就像提着一袋垃圾，对那山贼说道：“看到他的下场了？” “……看、看到了……” “我要下山，你知道怎么做吧。” “小的、小的为大人领路。” “很好。” …… 卧虎山山道上，四道身影风驰电掣，火速上山。 “没想到，那个小总旗的图居然是真的！难为他了。” “先别掉以轻心，那个韩当心思缜密，想骗过他并不容易，这图只能当参考。” “是。” 四人走走停停，一溜烟飞奔到蹄子口，就看到一幕奇景。 圆月高悬。 八角亭上，坐着一个年轻人。 他坐姿随意，表情放松，正在借皎皎月光俯瞰山川美景。 在他脚边，八角亭的一只翘起的檐角上，挂着卧虎帮二当家韩当。 “哟，来了。” 那人回头，微微一笑，抱拳说道：“在下北镇抚司总旗，曹谨行，见过四位大人。” 第六章 得两秒 入夜。 卧虎镇，平安客栈。 天字号房间里，烛光掩映。 三颗头颅并排放在桌上，四个人围坐桌边，盯着这三颗头左看右看。 良久。 瞎了左眼，瘸了右腿的那名锦衣百户开口了：“如何？” “人证物证俱在……” 皮肤惨白、气质阴柔的另一位锦衣百户把玩着茶杯，笑容玩味：“……当是这位曹总旗大发神威无疑。问题是……他怎么做到的。” 一个锦衣卫道：“他不是说了，放火诱敌，逐个击破？” “蠢！” 另一个锦衣卫毫不留情地讥讽：“后天八层，只凭一套《抱元劲》，一套《狂风刀法》，你击破一个我看看！更何况，他杀人之前只有五层，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这么说，他在骗我们？” “不能说骗，只是很多关键点，这位曹总旗明显不愿多说。” 房间安静下来。 “那这功劳……” 一个锦衣卫迟疑开口，他的意思倒不是杀了曹谨行四人分功，这点功劳还不至于，而是想做点手脚。 总不能白来不是？ “不行。” 皮肤惨白的锦衣卫摇头笑道：“我劝你少打他的主意，敢以一己之力刺杀三大匪首，不论实力还是胆气都非同小可，这种人迟早爬起来。他能杀严白虎，就能杀你！别忘了，总旗、百户一步之遥。” “老顾说得对，这小子够狠！韩当死的可是惨不忍睹！不如卖个人情，我看他是个快意恩仇的人，有仇报仇，有恩报恩，今天施个援手，不定哪天就有用处。” “嗯。” “说的是。” 三人达成共识，顾砚竹看向瞎眼百户：“老朱，你意下如何？” “当然要帮。” 朱武端起茶杯喝了口，道：“还有一件事，你们别忘了。如果不是他在我们抵达蹄子口之前杀人拦路，我们几个……必死！” 后五百米的机关有多险恶，他们可是看过了，一步踏错，万劫不复！ 老朱说的一点都不夸张。 其余三人都沉默了，这才想起还有这件天大的险事。 一个锦衣卫拍桌怒骂：“草！老子都忘了！这小子还把咱们也算进去了，他要是来晚一步……” 顾砚竹道：“那说明他已经死在咱们前头。这件事本就是分秒必争，不论如何，他奋力杀贼，又在死关拦路，都是帮了咱们大忙……况且，镇抚使大人可是明令咱们强攻的！就算没这档子事，你觉得，咱们能一路穿过埋伏，刺杀三大匪首，再安然而退吗？” 那锦衣卫语塞：“这……” 很明显，不可能！ 最好的结果，也是四人重伤。 “这件事到此为止。” 朱武打断了争论，对顾砚竹说道：“小顾，你来写文书吧。至于他武功大进，就当是吃了天材地宝，或是高人传功。大功在手，想必衙门也不会深究。” 顾砚竹点头：“好。” 朱武起身：“此役之后，这位曹总旗就要变成曹百户了，明日回京，你们注意自己的态度，别再呼来喝去。” 另外三人：“明白。” …… 锦衣卫已经离开，但卧虎山仍是灯火通明——滨州官军一接到消息，当即马不停蹄奔赴卧虎山抓贼。 匪首已死。 又有机关地图。 对着剩下的几百喽啰，官军总算扬眉吐气了一把，抓贼抓的特别卖力。 曹谨行看的想笑。 他带着一大堆从三个匪首房间搜刮出来的东西，悄无声息返回山下，就坐在客栈大堂，明目张胆地晒战利品。 掌柜和小二都躲得远远的。 他们可都听说了，杀三大匪首、悬尸韩当的，就是此人！ “一套《大金刚掌》秘籍，一把金刀，一支【暴雨梨花针】，还有几张银票，啧啧，累死累活就这么点东西，不怎么值当啊。” 曹谨行很是嫌弃，如果是游戏，至少还能拿到大把经验升级，哪像现在，还得自己勤学苦练。 “还有晋升百户。” 顾砚竹从楼上走了下来，坐到曹谨行对面，笑道：“剿匪可是大功一件，兄弟不日高升，砚竹先行恭贺了。” 他话中有恭维之意，长官如此，按理应该表现的诚惶诚恐，但曹谨行压根就没这方面的意识。 “百户……” 曹谨行忽然想起来：“升任百户，好像能进秘库挑两本秘籍？” “正是。” 顾砚竹道：“镇抚司秘库，跟武当金顶，龙虎山天师府，少林达摩洞等秘境齐名，依附皇权，囊括天下武功。你可要抓住机会。” “多谢大人提醒。” 顾砚竹诚心告诫，曹谨行看他顺眼不少，话题到这儿了，他就问出了自己见面以来的最大疑惑，道：“我看大人肤色特异，这是什么武功？我也想练！” 白！ 太白了！ 白的阴冷，白的邪异。 这要是女人练，得省多少化妆品。 顾砚竹苦笑：“你怎么会对这个感兴趣？此功恶名昭著，非正道武学，你可别把机会浪费在它身上。” “那这是……” “……” 看他还是想知道，顾砚竹只得实言相告：“此功名为《凝血经》，魔教九大邪功之一，如非我身体特异，必须要此经遏制，这种武功，打死我都不练。” “什么特异？” “……” “好吧，不问了。” 曹谨行很自然地转过话题，道：“大人见多识广，不知冰系武学有什么我能练的武功，恳请指教。” “冰系……” 顾砚竹想了想：“昆仑雪山派的武功不错，《冰心诀》、《雪山剑法》都是六品灵武，正是你可以选的。除此以外，辽东无霜门的《无霜拳经》，天山派的《天羽奇剑》也行，这些都是名震一域的绝技，肯定有独到之处。” “哦……” 曹谨行做恍然大悟状，又漫不经心道：“我看钻心毒虫也很厉害，好像五毒教的功夫也不错？” “五毒教的武功源自唐时南诏国，所学所练都是‘蛊’‘毒’二字，没什么冰系。最出名的是《御蛊诀》和《万毒真经》，黑龙潭里还有一部五品《金蛇剑法》。” “……没了？” “没了。” 奇怪…… 难道《寒蟾功》不是五毒教的？ 曹谨行面不改色和顾砚竹谈天说地，心里却在思考《寒蟾功》的出处。 他越练越觉得此功强悍，比之《抱元劲》强了百倍有余！ 就只是在八角亭等人的功夫，已经轻松达到后天第九层……不论疗伤、杀伤，还是修炼真气，全方位碾压！ 这种武功，不可能籍籍无名。 “等回去再查吧……” 两人聊了一会，各自回房休息，准备明日返京述职。 曹谨行睡前翻了一遍《大金刚掌》，不出意外轻松学会，并融会贯通。 “少林秘技，七品上阶掌法……是比八品的垃圾货高明啊，《狂风刀法》一秒就能融汇，这个，得两秒……” 第七章 无垢之体 翌日。 曹谨行随队回京。 任务完成，回去就不像来时那么火急火燎，五人也不急，以正常速度，过驿站换马休息，边走边聊，到第二天下午，从容抵京。 行程期间，曹谨行已经跟四个锦衣卫混熟了，尤其朱武和顾砚竹。 朱武是老资格，经历的任务不少，见多识广，顾砚竹是后起之秀，出身名门，对江湖格局知之甚详。 他们两人没什么架子，曹谨行在聊天中恶补了不少“总旗”所不知道的江湖常识，深感原身那二十来年真是白活了，有用的消息还不如这两天收获的多。 但也不能全怪他。 他是世袭的锦衣卫，父亲英年早逝，除了一座小院，什么也没留下来，他能长这么大已经很不容易。 或许正因孤家寡人，才备受欺凌。 到了镇抚司，衙门口朱红大门张开，建筑恢宏气派，守卫的小旗官马上迎上来牵马。 “几位大人辛苦，镇抚使大人已经在内堂等候。” “劳烦通报。” 不多时，镇府使召见。 五人大步走进镇抚司衙门，一路穿过长廊、月门到了内堂，镇府使刘镇远高坐上首，正在审批公文。 其人四十来岁，穿一身银白色镶云纹的四爪飞鱼服，气场刚硬，不怒自威。 南北镇抚司十三太保，他排第一。 “事儿办的不错。” 刘镇远扫一眼下方五人，在曹谨行身上略做停留，语调铿锵道：“匪首毙命，山贼尽数捉拿，大功一件。即日起，曹谨行升任百户。来人。” 门外一人手拿托盘走进，盘上赫然放着一套折叠整齐的铁灰色飞鱼服和一把绣春刀。 不论式样还是质量都远超总旗配制。 “曹百户，此行艰险，劳你勇略过人，诛杀匪首，免增伤亡。望你日后能尽心为朝廷办事，一如今日。” “是。” 曹谨行抱拳拱手。 对他的套话听听就算罢了。 他耐心等着之后的重头戏。 刘镇远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似笑非笑地甩出一块令牌，道：“持此令去秘库，给守门人看，挑两本六品灵武。下去吧。你们四个留一下。” 另外四人：“是。” 曹谨行接过：“属下告退。” 他行了一礼，转身就走。 等他离开。 刘镇远皱眉望着他的背影，喃喃自语：“这股阴气……似曾相识……”他加大音量，对另外四人道：“曹百户武功大进，性情大变，是何原因？” 文书里已经提过一嘴，现在又问，这就是让他们说实话，再敢隐瞒，性质截然不同。 朱武便把他们知道的全说了。 刘镇远断言道：“卧虎山穷乡僻壤，没有足够的灵气孕育天材地宝。至于高人传功……倒是有可能，但只怕不是什么正道高人，他语焉不详，应该也是为此。” 朱武一惊：“那大人的意思……” “不必多想。” 刘镇远挥手道：“真要深究，何必授他百户？镇抚司不拘正邪，论迹不论心，只要他一心为公，就算是邪道魔头，本座照样敢收！” “大人英明！” “先别恭维，我这另有两件紧急公务，需要经验丰富的人去办。你们回来的正好，跑一趟吧。” “……” 妈的才刚回来！ 四人低下头，一齐翻了个白眼。 …… 秘库位于镇抚司中央，是一座六层阁楼，楼内除了皇室接手前朝搜罗的无数秘武，还有当朝各大宗门“敬献”的武林绝学。 包括但不限于武功秘籍、灵丹妙药、神兵利器，专注于培养朝廷鹰犬，马踏江湖。 最有名的就是东厂、锦衣卫两大机构，就连一些天下知名的高手也不想招惹。 当然，不献也行，惹怒了这帮杀胚，大不了安个罪名踏平山门，屠山强抢！ 强如正道魁首的武当少林，跟你要，你也得给！ 就更别说其他小门小派了。 秘库表面上只有两队校尉换班巡逻，实际上暗中保护者无数，楼内还有几位常年坐镇的守阁奴。 这么多年，凡是敢对秘库伸手的，无一例外，全被剁了爪子！ 真想要，只有两个选择，要么阉了加入东厂，要么卖身加入锦衣卫。 曹谨行出了内堂，找间空房洗了脸，换上百户官服，一个英俊逼人、贵气无双的锦衣百户，新鲜出炉。 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曹谨行点点头，很是满意：“那几句词儿怎么说的来着？面如冠玉，剑眉星目，帅的冒泡，不愧是我！” 欣赏完，佩好绣春刀，来到秘库大门前，出示令牌：“新晋锦衣百户，曹谨行。烦请放行。” 门边把守的校尉一看，马上弯腰让开，恭敬道：“大人请。” 这是第一扇门。 曹谨行迈步走入。 迎面是一条长长的通道，通道靠右放着一条长桌，桌上是一本本的武学目录，旁边太师椅上躺着个醉醺醺的老道士，正拿着酒葫芦往嘴里灌酒。 他就是守门人。 “目录就在桌上，六品是靠桌角的那几本，里面有名字和介绍，选好了告诉我……嗝……” 老道士睡眼惺忪，劈头盖脸说了一顿，连眼都没睁。 这些世外高人都这个德行。 曹谨行也不多说，看向那些目录。 剑法、刀法、内功、暗器、轻功…… 各门各类，应有尽有。 他来之前已经想过，能暴打严白虎三人还能练到先天的《寒蟾功》，必然不下于六品，内功不用换。 除此之外，需要一部能完全发挥《寒蟾功》威力的高爆发、高伤害武学，外加一本刀法。 以他的悟性当然可以偷学，但同品级的武功贵精不贵多，会了也没什么用，远不如选一样苦练，取长补短。 因为只有目录简介，曹谨行翻书很快，一目十行，廊道里很快响起了稀里哗啦的翻书声。 “啧！” 老道士不耐烦了，心说你消遣道爷呢？这么看能看清吗？故意弄出声响，不让我睡觉？！ 他睁眼向曹谨行看去。 “刷！” 突然，老道士脸色大变站了起来，直勾勾盯着曹谨行，眼中有夺目金光一闪而逝，失声道：“这！这！无垢之体！这怎么可能！” 他伸手去抓曹谨行手腕，想要确认，曹谨行脸色微沉，施展《电光神行步》向后拉开，冷冷道：“怎么？领秘籍还要验身吗？前辈注意身份！”你特么一个守门的，跟我动什么手！ “我……” 老道士苦笑：“我只是好奇你的体质，并无恶意……小子！我师承龙虎山天师府，你有绝顶资质！我可以修书一封……” 说到这儿，他忽然脸色一变，想起来，这是镇抚司，而眼前这位已经是锦衣卫…… 老道士痛心疾首：“真是暴餮天物！暴殄天物啊！如此资质！如此资质！竟然……竟然……” 竟然做了朝廷走狗！ 这话他只敢腹诽，绝对不敢宣之于口，再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挖锦衣卫的墙角。 曹谨行大概看出他的意思了，可惜没兴趣。 他过不了山上清苦生活，也没心思做道士，这世界这么大，就缩在一座山头有什么意思？ 人活一世，就该好好享受时光，无论“钱”、“权”还是“力”，镇抚司都能给，而龙虎山不行。 何况秘库之中武学资源雄厚，为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的行为，不可取。 “多谢前辈厚爱。我已经选好了。” 曹谨行分别摊开两本书，指着各自其中一页：“六品指法《玄天连剑指》和刀法《辛酉刀诀》，烦请前辈引路。” “《玄天连剑指》……” 老道士皱眉：“无形剑气，确实是好武功，可它性质至阴至寒，一般内力可发挥不了威力，你……” 他仔细再看，金眸扫过丹田，这一看不得了，心悦诚服地叹气：“怪不得……原来你已经有师承，还是如此绝技……可惜，可惜……” 曹谨行眉头一挑：“前辈认得我修炼的武功？” 老道士摇头：“世间能人辈出，不世出的神功绝技不知凡几，老道也不能认出所有。但看此功真气之精纯凝练，几近液化，行经走脉，毫无迟滞，隐隐自成一体，世所罕见。不知师承何人？” “……” 练功就是炼气。 气越纯，走气越顺，养脉效果越好，对身体的裨益越大，威力越强。这是武林中人所共知的常识。 曹谨行心中起疑。 不对劲！ 这老道士见多识广，能让他这么赞叹，《寒蟾功》肯定比他想的还要好，既然如此，那个高手又为什么会被三个山贼擒获，还伤成那个样子？ 岂不是言过其实？ “那依前辈看，此功大概是几品？” “老道见识有限，同属阴寒一系，此功应可与魔教九大邪功之一的《太素阴经》媲美，甚至更强，至少也是五品上阶。” “……哦。请前辈引路吧。” 曹谨行压下心头疑惑，先专注眼前，反正早晚能查出来。只是，得小心隐秘点了…… 第八章 冤家路窄 “《玄天连剑指》在三层甲字区，第六排，横五纵八；《辛酉刀诀》在同层丁字区第八排，横七纵九。” 老道士拿出两个钥匙递给他：“老规矩，不可抄录，不可带出秘库。你有一天时间背诵，去看吧。” “多谢。” 曹谨行穿过通道，进入第二扇门。 老道士目送他入阁，还在替龙虎山可惜，多好的苗子啊…… 曹谨行推门一看。 一排排的书架整齐摆放，但看着更像药柜，因为秘籍是封存的，每个小格子都需要专门的钥匙开锁。 已经有人在看书。 或是穿着东厂番子的官服，或是锦衣卫，大多都是百户级，还有几个明显气度凌人的总旗——这都是大家子弟下放历练，背后势力肯定不小。 曹谨行看都懒得看，径直上了三层，甲字区、第六排、横五纵八，到地方一看，发现那排书架下恰巧站着一个胖子，正在看书，还是个熟人。 曹谨行笑了。 真是冤家路窄啊…… “张百户，真巧啊。” 曹谨行笑的很灿烂。 这家伙就是当初派发任务时做手脚，让原身送死的那个顶头上司，百户张英！ 最可气的是，他演都不好好演！ 镇抚使刘镇远下发任务，让选个内力低微、手脚麻利的混进山寨……他不可能针对曹谨行，也没必要。 但等卧底任务落到张英手里，问题就大了。 张英手底下十个总旗抓签，前九个抓完一看不是，没等原身抓，张英就已经拍板让他上了！ 原身没多想，欣然领命，但如果曹谨行没猜错，八成最后一个签跟前面九个是一样的——这摆明了就是坑他！ 这种拙劣的戏码也就原身会上当，纯欺负他没脑子！ “曹谨行？” 张英一愣，随即脸色变了变，显然他已经得到消息：曹谨行武功大进，性情大变，从以前那个傻了吧唧的热血青年，变成了敢孤身一人刺杀三大匪首的猛人！ 更让人心惊的是，这小子变得睚眦必报，二当家韩当的死状，让那几个锦衣卫描绘的触目惊心！ 百虫噬身！ 穿肠烂肚！ 张英尽量平复心情，看着他那一身崭新官服知道他已经晋升，只能尴尬笑道：“好、好巧啊。” 曹谨行道：“你怎么会进来？哦～，我知道了，一定是你‘举荐’人才剿匪有功，是吗？你居然还有脸进来，失敬失敬。” 他抱拳拱手，态度很恭敬，但说出的话，让张英恨不得撕了他！ “……你！” 张英怒了！他就知道这小子不会善罢甘休，但万万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撕破脸！ 为官者，挣得就是一个面子，要有风度！ 都是口蜜腹剑，笑里藏刀，哪有人亲自下场，真刀真枪的？ “选了本什么秘籍啊？” 曹谨行对他的怒火丝毫不以为意，如今大家平级，我为什么还要惯着你？ 他眼疾手快，直接抽过他手上那本书，看了眼封皮，大笑道：“哈哈哈！《霸刀》？就你？你应该练阴刀！贱刀！蠢刀！那才符合你的品性！” 一片哗然！ 三楼看书的也不少，听到如此赤裸裸的讥讽，都饶有兴趣地看过去。 两个百户形成了鲜明对比，张英矮胖，曹谨行高瘦，张英肥头圆脸，曹谨行英挺逼人…… 凡事就怕对比，越比越来气！ 张英心头火气蹭蹭往上涨。 偏偏还有女官的说话声传来：“这位是新晋百户吗？好俊的公子哥儿！” 另一个女官：“他对面那人是谁？张英吗？怎么感觉老了好多……” 欺人太甚！ “曹！谨！行！” 张英怒极大吼，抬掌猛攻曹谨行。 曹谨行心中冷笑，老子就等你先动手，他二话不说拍出一掌《大金刚掌》，掌力刚猛霸道至极，偏偏又夹杂着极阴寒的内力。 甫一对掌。 张英直接口吐鲜血，飞了出去！ 整个人狠狠撞在书架上，肋骨断了三根，一瞬间，全身冻僵，变成了雪人！ 一招！完败！ 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睁大了嘴巴，目瞪口呆。 张英再不济，也是后天巅峰！ 竟然一招都没顶住！ 曹谨行随手翻了翻手中六品《霸刀》秘籍，两眼像是摄像头一样迅速收录分析，转眼看完学会，拍拍手，扔到张英身上，评价道：“好武功，给你练瞎了……”然后转身高声道：“大家都看到了啊！他先动的手，我只是自卫，有事找他，他担得起。” 说完，自顾自取出《玄天连剑指》，大摇大摆地去丁字区再拿《辛酉刀诀》。 镇抚司秘库不是大学图书馆，所有书都是封存状态，不怕打不怕闹。 干的是抄家灭族的勾当，也不能指望养出一群温良恭俭让的朝廷鹰犬。 只能说，建造者很有先见之明，事先做了底下人打架斗殴的防备。 没有人干预。 但整个镇抚司的人很快就都听说了：有一位新晋百户晋升当天一掌干翻了前任顶头上司，猛地一批！ 对这些，曹谨行已经不关注了。 打完一掌气消了就算。 也不可能真杀他。 他坐在丁字区书架下翻阅《辛酉刀诀》——这部刀法大有来历，因为它的创造者是戚继光。 这是他在与沿海倭寇作战中，缴获东瀛武术秘籍《猿飞阴流目录》，生出以夷制夷之心，糅合中原、东瀛两地刀术精华而创出的绝学。 一出世就是六品！ 这套刀法以速度见长，内含快速拔刀一击毙敌之术，非常适合《寒蟾功》的强大爆发力。 《玄天连剑指》无形剑气，单点爆发；《辛酉刀诀》快速拔刀，一击必杀；外加从张英那嫖过来的《霸刀》，刀招刚猛，力劈山河！ 三部武功秘籍一到，搁一般人得忙死，贪多嚼不烂，会的多不一定就战斗力强。 但曹谨行毫无压力，只用了不到五分钟就全部融会贯通。 “现在再打卧虎山，老子让他们一只手！” 刚想到这，突然眼前一黑，两个总旗走到跟前，神色肃穆，遮住了光线。 “在下苏云升。” “在下孙朗。” “见过百户大人。” 两人一齐抱拳拱手。 曹谨行头也不抬：“纯找茬？还是帮张英报仇？” “都不是。” 苏云升古怪地笑了下，有一种见面更胜闻名的感觉，道：“镇抚使大人命我二人向您传几句话。” 曹谨行：“说。” 苏云升道：“第一句：镇抚司不禁私斗，习武之人难免磕磕碰碰，但有个前提，不要影响任务。” 曹谨行道：“我没任务。” 孙朗低声道：“张英有……” “呃……” 曹谨行囧了一下，他忽然感觉不妙，抬起头：“他的意思不会是……” 孙朗点头，话中带着浓浓的钦佩：“张英百户让您一掌打的卧床，医馆大夫说寒毒入骨，至少要休养半月才能下地，所以……” 苏云升道：“他的任务移交给您了。镇抚使大人命我二人协助。请大人不吝赐教。” 卧槽！ 还有这种事！ “……” 曹谨行一阵头疼，扶住了脑袋：“什么任务，需要出京吗？我才回来。” “不用。” 苏云升道：“原定计划，明日上午会有百名淑女入京，在天香馆停留一晚，经东厂验明正身，第二日择吉时入宫，为皇上炼制丹药。当天本应由张英百户负责天香馆驻防，现在交由大人全权负责。” “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 事关上面那位皇帝，东厂肯定不遗余力，那帮太监可是阴毒的很，武功高深莫测，丝毫不下锦衣卫。 即便真有人作死闹事，应该也轮不到镇抚司出手，就是走个过场而已。 “行，我知道了。” 曹谨行挥手：“明日我会代张英坐镇，其余的一应事项，按之前的计划来就是了。” “是。那属下等告退。” “嗯。” 两位总旗本就是奉刘镇远之命进来找人的，大事讲完也不多做停留，迅速离开秘库。 曹谨行继续翻书，暗想：“镇抚司还有这种规矩，下次得注意点。内伤太重容易误事，我可不想再顶包……还是干脆打断腿吧！既给了教训，又能接上继续干活……” 第九章 轩辕十四 傍晚。 曹谨行算算时间，已经“看”了三个时辰，衙门也到了放班的时间，不算引人注目，便懒得再在秘库坐牢，重新封存秘籍，送回钥匙。 老道士一脸的理所当然，好像他三个时辰学会两部六品灵武天经地义一般。 衙门里只剩值守的校尉，曹谨行快步出门，顺道买了一只烧鸡，三张烙饼，往家走。 他的家在明时坊，一座普普通通的小院，半个多月没回，已经没什么人气儿。 曹谨行摸出钥匙。 打开锁，推门而入。 “喵～喵～” 突然，他听到一阵极微弱的猫叫声，就在院子某个角落。 曹谨行奇怪：原身还养猫吗？他养自己都费劲…… 循着声音往西北墙角走了几步，扒开一堆干柴，看到底下斑斑血迹之中蜷缩着一只骨瘦如柴的白色小猫，望着曹谨行可怜兮兮的喵喵叫。 这猫很怪。 它只有初生幼猫大小，却有成猫的体态，身在尘土飞灰之中，全身毛发赛雪，一尘不染。 脖子下有一圈绒毛，眼睛一黄一蓝，是一只罕见的异瞳狮子猫。 它的后腿还有条长长的伤痕，几乎贯穿腹部，像是刀伤，好像还有剧毒，已经化脓流出黑血，快要坏死。 再不救治，就彻底瘸了。 “这是什么猫？茶杯猫？看着不太寻常啊，会不会沾惹到什么乱七八糟的……” “喵～～” 小猫眼中带泪，睁着大眼睛看曹谨行，每动一下都全身抽搐。 “算了……” 曹谨行叹口气，小心把它拿起来，放在手心，这猫太小了，还没巴掌大，好像轻轻一捏就会死。 小猫似乎也知道他是要救它，老老实实缩成一团。 曹谨行把它带进正房，取了跌打药酒处理伤口，再用棉布包好伤腿，然后就发现小猫直勾勾盯着他的烧鸡，不断舔舌头。 “心真大啊，都伤成这样了，还想着吃……估计也是饿了。” 曹谨行把鸡肉撕成一条一条的喂给它吃，小猫来者不拒。 它好像不知道饱，喂了一整个鸡腿，还要吃，小肚子一直平坦，也不知道都吃哪去了。 一般人可能看不出变化，但曹谨行眼力非凡，注意到猫的身子大了一点点，伤口开始结痂，也没有一开始那么枯瘦了。 “有点意思……” 它这是直接把食物变成了能量！ 这个世界有天材地宝，也有珍禽异兽，现在看来，这猫如此灵异，很可能是异兽的一种。 曹谨行道：“你在这等着，我去给你买点有营养的东西，别乱动。” “喵～” 曹谨行出门，去附近药房买了人参首乌之类的大补之物——反正从卧虎山缴获的银票，花着也不心疼。 前后花了几百两，带着大包小包回来，挨个喂给小猫吃。 它啥都吃！ 不管是人参首乌还是甲鱼虫草，只要曹谨行喂到它嘴里，它就敢嚼就敢咽！ 这么多的滋补之物也起了效果，它身上的伤痕迅速结痂，个头开始大长，转眼就成了满月大小，可以一瘸一拐的走动了。 “吃了这么多，才长这么点儿大，厉害……” 曹谨行饶有兴趣，看着赖在手边死乞白赖非要搂着他一根手指的小白猫：“你有名字吗？” 小猫歪着脑袋，一脸茫然。 “估计没有。那我给你起一个吧。” 曹谨行摸着它的头，想了想：“你是一只狮子猫，狮子……不如就叫轩辕十四吧。它是狮子座最亮的那颗星，被称为帝王之星，王者之星。希望你以后也能它一样闪耀，在万兽之中脱颖而出，怎么样？十四，还喜欢吗？” 小白猫舔了舔他的手。 “哈哈。” 曹谨行对人戒备心很重，但对动物反而能放松。 人杀人可以不露形迹、口蜜腹剑，动物没那么聪明，它们的喜怒很容易就能看出来。 简单，意味着安全。 “养只猫也不错。以后，咱们两个相依为命吧。” “喵～” …… 与此同时。 京郊风云山庄某个厢房里，传出一声压抑至极的咆哮：“没找到？还是没找到？！废物！全是废物！” 紧接着是几声响亮的耳光。 “腿上有伤，又中了腐骨散，居然还抓不到，我养你们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砰砰两下，这回是上脚踹！ 底下五条大汉半跪在地，连躲都不敢躲。 少庄主张乘风踹了两脚依然怒不可遏，气呼呼冲上去每人又给了两脚才算完。 他武功不行，这一番剧烈折腾，脸色发白，扶着桌子大口喘气。 “少庄主，灵猫雪琉璃速度快如闪电，还能自愈，即便瘸腿中毒也实在是……”一人面露难色。 张乘风脸色越发难看。 另一人赶紧道：“不过，它已经让我们逼到了明时坊！三十条獒犬地毯搜索，它肯定跑不了！” 张乘风脸色略微缓和。 “给我抓住它！不惜一切代价！” 张乘风咬牙切齿：“花了五年时间找到，又花了三年时间捕捉，如今眼看大功告成，竟然让它跑了！我父亲重病缠身，还有几年？我告诉你们，倘若拖延救治，他老人家一死，我让你们几个全家老小都给他陪葬！” 众人心神一凛。 张乘风武功不行，但他精擅川蜀唐门机关暗器之法，所制暗器无不危险至极，纵使江湖一流高手也不敢冒然动他。 真急了眼，只需几根【暴雨梨花针】，几颗【天雷子】，他们五个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一样要死无全尸！ “还不去找？！” 看他们还傻愣愣地跪着，张乘风眼睛一瞪，吼声如龙：“滚！！！” 那五个高手屁滚尿流地跑出去。 张乘风深深呼出口气，快步冲出厢房，去了父亲张大鲸的卧房，他躺在床上，形容枯槁，犹如僵尸，偏偏脸色泛着诡异的红润。 “乘风……” 张乘风眼睛一红，快步伏到床头，握住他的手：“父亲，您再忍忍，灵猫就快抓到了！只要剖其心制药，您的伤一定能好！” “傻孩子……” 张大鲸咧开嘴笑了笑，干瘦的脸好像披着人皮的骷髅：“没用的……纵使天生灵兽也只能让我恢复气血。体内魔功真气一日不除，我纵使吃千百灵兽做补，也总有熬干的一天……不要白费心思了……她就是要让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父亲……” “趁我还有些时日，明日召各位掌柜入京议事吧。山庄，还有我这一辈子攒下的东西，是时候交给你了……” 张大鲸说完，沉沉地睡了过去。 “魔教……” 张乘风双目血红，攥紧了拳头：“……我跟你们势不两立！” 第十章 风云山庄 深夜。 曹谨行练功之后躺到床上休息，明天大清早的还要去衙门点卯，明朝的公务员也不好做。 白猫轩辕十四就卧在他枕头边，紧紧挨着他的脖子。 这姿势不太舒服，曹谨行几次把它拿开，这家伙都一根筋地拖着瘸腿再往上凑，还一脸委屈的表情。 这要是个人，曹谨行绝不惯着，但谁让他是隐藏猫奴，也只能听之任之。 十四满意了。 但还没等它睡安稳，忽然听到一声狗吠，十四眼睛一下子睁大了，毛发炸起，紧紧抱住曹谨行的脖子，浑身发抖。 曹谨行深深叹息。 “我就知道，以我这不到10的福源，不可能有异兽平白无故认主，即便有，估计也不好拿到手……” 他坐了起来。 脸色阴沉。 “几位，我劝你们别现在就动手，打烂了我的家，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恐怖的寒气一放即收。 周围一静。 曹谨行慢条斯理地穿上一件白色长袍，一手提着绣春刀，一手抱着十四走出房门。 院子里站着五个人。 在院子外还有不下三四十人围住大门，另有十几只大狗死盯十四，口中发出呜呜低吼。 曹谨行心情很不好，手中长刀斜指地面，刀锋雪亮，冷眼看着这些人：“半夜闯门，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绣春刀！ 那五人瞳孔猛缩，棘手了！好死不死的，居然逃到锦衣卫这里！看刀上花纹，还特么是个百户！ ——杀锦衣卫者，罪同谋反，当夷三族！ 除非不想在京城混了，不然只要让镇抚司查出来，就是抄家灭族的结果。 别人可以拼，风云山庄拼不起。 不光是因为一个庄子，还因为庄主张大鲸是京师巨富，一旦杀了锦衣卫，他所有家产都将化为乌有。 “深夜搅扰，还请百户大人见谅，您手中灵猫雪琉璃是我风云山庄遗失灵兽，事关庄主安危，恳请大人归还。” 领头人的姿态放的很低。 曹谨行笑道：“你们的？又砍腿，又下毒，这都没抓住，怎么可能是你们的？照你们这个做派，真落到你们手里，只怕关笼子、套绳子都是轻的……别说不是，就算是，现在也不是了。滚出去！” “……” 领头人冷汗出来了，想发火又顾及对方实力和身份，可如果就这么灰溜溜地走了，少庄主那又没法交代。 正为难的时候。 “关冲，退下。” 张乘风出现了：“所有人回山庄，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众人巴不得赶紧离这锦衣卫远点，迅速消失。 曹谨行扫他一眼：“别再往前了，你手上的【暴雨梨花针】敢对着我，我就让你死无全尸！” 话落，刀光一闪，三十米外的墙上多了一道森白的刀痕！ 长三尺，深五寸，周围一片冰花！ 随手一刀就有如此威力，张乘风不得不停步，苦笑一声：“大人武功高强，小弟佩服。但，你可知，我已经找了它八年，今日就算是死！我也要把它带回去给我爹治病！” “……” 曹谨行皱眉，果然麻烦，不耐道：“世间灵药无数，我听说风云山庄是京城巨富，你为什么非要跟一只猫过不去？” 张乘风道：“我爹中了魔教《圣火典》真气，一身生机几乎被心头魔火蒸干，灵猫雪琉璃是天生异种，生命力强横，它的心有起死回生之效，所以……” 曹谨行冷笑：“你这当儿子的有意思，你爹被异种真气折磨，你不想办法灭火，一味的添柴有个屁用！” “我……” 张乘风苦涩道：“大人说的真轻松啊！《圣火典》是魔教三宗中明宗的镇门神功，位列五品上阶！想灭它的火气，谈何容易！” 曹谨行干脆坐下了：“我倒要听听，有什么不容易的。” 张乘风道：“魔火真气焚烧五脏六腑，凡是低于其品级的灵草丹药，全都只能压制，不能祛除，长久服药更会产生耐药性，一日不吃，痛苦加剧！ 想灭火，只能从阴寒真气入手，可是，冰系心法本就走极端，诸如《太素阴经》，杀人容易，救人却难…… 据神医赛华佗所言，目前已知心法中只有两部或可灭火而不伤人，一为《冥海归元诀》，一为《冰玄鉴》。 前者是东海蓬莱岛岛主不传之秘，后者在宫里，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吕公公的绝技……” 说到这里，张乘风表情更加苦涩：“蓬莱岛岛主神龙见首不见尾，我屡次派人出海都寻而不得；吕公公身为内相，深居大内，日理万机，我张家就是再有钱，在他眼里也是土鸡瓦狗，怎么可能请来为我父亲治病……要不是实在无能无力，又有谁愿意抱薪救火呢……” 张乘风的眼眶湿润了。 “……” 曹谨行瞥着他的神色变化，想看出说谎的痕迹。 “身为人子，灵猫不得不求！今日，张乘风斗胆请大人放手，我自有重礼相赠！倘若不放……” 他已然红了眼，手中多了两颗【天雷子】，这玩意一旦爆炸，方圆百米尽为齑粉！ 这是要同归于尽！ 倒是个孝子。 曹谨行无奈叹气：“我会《电光神行步》，你这玩意杀不死我。走吧。” 他站起来，随手一扔，绣春刀插回房间刀鞘。 “去、去哪？” 张乘风有点懵。 “当然是去你家，我出手救你父亲，你离我的猫远点。能办到吗？” “你……” 张乘风傻了，随即反应过来，又惊又喜：“你如果真能救我爹，就算让我供着它都行！” 曹谨行：“那倒不用，它因你受伤，疗伤需要的一切资源，由你负责。” 张乘风连连点头：“好！我这就命人送来天材地宝，给它赔罪！想吃多少吃多少！从今以后的一切伙食，都由我张家包了！” “记住你今天的话。” “如违此言，天打雷劈！” “那就走吧。” 曹谨行抱着轩辕十四，大步流星出了门。 张乘风拍拍自己的脸，确信不是梦，这才欣喜若狂地跟上。 …… 曹谨行相信老道士的判断，既然《太素阴经》的阴气就已足够，那不下于它的《寒蟾功》肯定也行。 别的冰系武功如何阴毒他不知道，《寒蟾功》确实可以养脉疗伤。 他自己就是例子。 两个条件都满足，曹谨行索性帮他一把，也省得他死缠烂打。 深夜。 风云山庄万籁俱寂。 曹谨行一身白衣进入张大鲸卧室，看着床上这个形容枯槁的老头，也不免心惊魔教手段狠辣。 听说张大鲸早年是个佳公子，武功资质虽不高，但风度翩翩，一身才学，精通多国语言。 他的第一桶金就是随商队走丝路，远赴波斯赚来的，此后生意越做越大，一发而不可收。 这样的一代人杰，却给活活折磨成了僵尸…… 桌上已经放了不少低品天材地宝，是专门给十四准备的，但十四紧抓着曹谨行的衣服，满心戒备，不敢稍离。 “别怕。” 曹谨行摸摸它的头：“尽管吃，多吃伤好得才快。” 他这声音温柔的一塌糊涂，旁边张乘风几人都觉得不可思议，这可比跟他们说话的时候柔和多了。 十四听懂了，舔着舌头扑到食物堆里大口吞咽，眼睛却不离开曹谨行。 曹谨行坐到床边。 张乘风递上一张纸：“这是赛华佗从古书里找到的消除圣火典火气的行功方法……” 曹谨行扫一眼，了然于心。 他深深吸气。 霎时间，房间温度大降！ 张乘风、关冲几人惊喜交加： 真的有希望！ 曹谨行两指点在张大鲸手腕，按古法所述，操控寒蟾功真气流经他身体诸脉： 云门、神藏、玉堂、鸠尾…… 这一股圣火典真气虽经年不散，但到底时日长久。 面对一般真气还能耀武扬威，对上寒蟾功就只有节节败退的份儿。 曹谨行还没怎么用力，那股火就已经慢慢消散了。 多年来，张大鲸受火气折磨生不如死，只有这一刻宛如冰河过身，舒爽无比。 他脸上的红润慢慢变淡，恢复成正常肤色，那对始终紧皱的眉头松开，睡梦中露出了和缓放松的神情。 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安心入睡。 张乘风激动地热泪盈眶。 曹谨行缓缓收功：“好了，火气已消，接下来只需静养即可。” “多谢大人！” 张乘风双膝跪地：“大人救我父亲，张家上下铭感五内！日后但有驱使，张乘风绝不推辞！” 说完拜了下去。 “不必，只要你别再对我的猫喊打喊杀就行了。” 曹谨行把他扶起来，道：“今日之事，我不希望有再多人知晓，请张公子代为保密。” “了解。” 张乘风是聪明人，马上转身对关冲道：“打招呼，今夜见过大人的人，敢泄露半个字，立刻送他全家老少去地府！” “是！” 关冲急忙出去。 交代完，张乘风重新变回笑脸，抹掉泪珠，对曹谨行道：“大人稍待，我已经请了扬州师傅备了酒菜，还请大人赏光。” 曹谨行本来不想多留，但一来对魔教比较感兴趣，想多了解了解防患于未然，另外，十四也才刚放开，吃的正香。 “那就打扰了。” “大人说的哪里话。” 张乘风很开心，伸手一引：“请。” 第十一章 冯保 饭菜很丰盛，比晚上的烧鸡烙饼强多了，曹谨行随便吃了一点，问道：“令尊是怎么惹上魔教的？那股真气不多，似乎是故意留下的。” “是……” 张乘风放下酒杯，露出无奈之色：“大人应该听说过，我父亲早年靠丝路发家，足迹远达波斯，这件祸事就是那时候种下的。” 张乘风讲了个故事。 当时魔教三宗之一的明宗，还叫明教，是波斯拜火教传入中土改名换姓而成的新教派，总坛位于西域光明顶。 此教信奉光明神尊，教中设有一教主、一圣女、二使者、四法王和五行旗。 张大鲸多次随商队途径西域前往波斯贸易，有一次结识了一位西域女子。 他当时并不知道，那是明教圣女，阿依夏木，汉名：姜曼妮。 圣女是明教圣洁的象征，教规严令不可动儿女私情，阿依夏木也一直严于律己，谨守本心。 但，男欢女爱，人之天性。 阿依夏木又怎么可能阻挡。 一次机缘巧合，两人同游西域，阿依夏木对博学多才的张大鲸动了心。 但张大鲸只当她是个小妹妹，何况他当时已有婚约，对未婚妻情根深种，自然不会移情别恋。 当阿依夏木忍不住吐露钟情的时候，张大鲸大感意外，随即严词拒绝，未免相见难堪，不辞而别。 直到数年之后。 张大鲸当时已经是名震京城的大商贾，在西域再见之时，他本以为这件事早已成为过去，万万没想到阿依夏木因当年一念之差，修习《圣火典》走火入魔，时时饱受魔火煎熬，以致性情大变，嗜杀如命。 为了报复，她怒打张大鲸一掌。 以她当时的功力，想杀张大鲸轻而易举，但她偏偏不杀，反而种下一缕圣火典真气，要让他尝尝她受过的魔火之苦。 这一受就是八年！ 最开始，真气影响不大，张大鲸还能正常指挥生意，但随着时间推移，真气不消反长，痛感越来越强。 张大鲸尝试了无数方法，还是不能消除，最终卧床不起，每天都有大半时光陷入沉睡，即便醒来之时，也是饱受折磨。 要不是妻子早逝，孩儿尚小，他早忍不住自尽了。 直至如今，已经是油尽灯枯。 所幸张乘风已经长成，虽然练武资质和他一脉相传，不足为道，但他精擅机关暗器，足可自保，又深得他行商之法，一直引以为傲。 山庄、家业后继有人，纵使身死，也能含笑九泉。 这几年，张乘风同样用了各种方法延续他的生命，张大鲸不忍孩子一番心血白费，能忍则忍，一路忍到了现在，总算是柳暗花明。 “这笔账，我会慢慢讨回来的。” 张乘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早晚有一天，我会炸平光明顶，把那个女人碎尸万段！” “有志气。” 曹谨行陪了一杯，暗暗记下明宗相关资料，以备不时之需。 “喵～” 两人说话间，轩辕十四终于吃完了那一大堆东西，颠颠跑到曹谨行脚边，跳到他腿上蜷成一团。 此时此刻的它已经恢复到正常大小，身上的伤全部治愈，优雅伶俐，当真是漂亮可爱至极。 曹谨行低头：“吃饱了吗？不够再跟张公子要，不用跟他客气。” “哈哈哈！” 张乘风大笑：“是，不用跟我客气，大恩无以为报，就是吃的倾家荡产，我也甘之如饴！” 曹谨行不禁多看他一眼。 这个张乘风确实是个人物。 轩辕十四摇摇头，紧紧挨着曹谨行，抓着他的衣襟。 它体内还有大量能量残余，需要时间消化，短时间内不必再进食。 张乘风不禁提醒道：“大人，灵猫雪琉璃生就异能，不仅大小随意，速度极快，还能搏狼击虎，搜寻异宝。大人应当知道千里马之说，这等灵兽与众不同，要多加留心。” 如果不是非要剖心制药，对这种天地灵物，他也不会下死手。 “放心，我养得起。” 曹谨行看了眼外面天色，站了起来：“时候差不多了，我明日还有公务，得先行离开。” “大人……” “不必大人大人的，我看你还算顺眼，直接叫名字就行。走了。” 曹谨行挥挥手，化作电光离开。 张乘风看他如此轻描淡写也不禁心生敬意。 张家巨富，而自己多次示意救父之恩绝不敢忘，但有所求，莫不应允，可他丝毫没放在心上。 美酒佳肴，金银珠宝，在他这儿还不如个故事的份量大。 “关冲。” “少庄主。” “从明天起，每日由你亲自护送天材地宝到曹大哥府上，供给雪琉璃食用。雷打不动，明白吗？” “是。” “人以诚待我，我必以诚待人，这是我风云山庄的准则。他如果有吩咐，你们务必上心，就像对我一样。” “是！” …… 第二天清晨。 曹谨行上衙门点卯。 轩辕十四叼来一个小皮囊，自己缩小钻进里面，眼巴巴看着曹谨行，示意他把自己带着。 这家伙经过一次大难，粘人的厉害。实际上，以它伤好之后的速度，就是曹谨行全力出手都很难抓。 “行吧，拿你没办法……” 曹谨行把小皮囊挂在腰间，出了家门，前往镇抚司衙门。 他今日有差，衙门已经做了记录，不需要再抽签。 等到门口时，苏云升、孙朗两位总旗已经牵着高头大马，带了七十多位校尉等候。 “出发吧。” 曹谨行翻身上马，勒着马头往天香馆方向走。 身后大部队步行紧跟。 孙朗骑在马上，笑道：“听说这一百名淑女是各地精挑细选，不知道是不是真有资格住天香馆……” 天香馆，取国色天香之意。 “应该不会太漂亮。” 苏云升道：“说是淑女，其实只是宫女而已，入宫培育灵药、采集甘露，要的是手脚麻利、通医理，光有脸也没用。” 曹谨行对他们的话题不感兴趣，随口问道：“东厂出面的是哪位公公。” “……” 孙朗和苏云升暗中交换一个眼神，知道这位上司一心差事，不喜其他，心里一松。 跟着这样的老大，至少不会以势压人、逼着你干脏活，他们俩求之不得，回话恭敬了不少。 苏云升道：“回大人，是东厂提刑司掌刑千户，冯保冯公公。” “谁？”曹谨行一愣。 孙朗奇怪道：“冯保冯公公……大人您这是……” 曹谨行嘴角微抽：“没事，只是觉得耳熟……”能不耳熟吗，这家伙在历史上可是大名鼎鼎！ 苏云升道：“他是吕公公新收的义子，年纪虽小，做事却很有手段，颇受器重。” “哦……” 曹谨行做恍然大悟状，心里打定主意，能避则避，指不定这游戏有什么历史光环，惹不起我还躲不起？ 刚想到这，突然街道上冲来一骑，马蹄踏在街石上发出爆响，马上是个太监，着急忙慌道： “贵驾可是今日天香馆驻防的曹谨行，曹百户？” 曹谨行道：“是我。” 那太监迅速出示东厂令牌，语速飞快道：“掌刑千户有命，请您速速带人前往西山红枫坡支援，车队遇伏！有贼人劫掠淑女！” 众人一惊。 敢在皇城干这事，这是真作死啊！ 曹谨行心中叹气：“……”刚说完要躲着，哪个不开眼的给老子找事？ 没办法。 官大一级压死人。 百户只是六品武官，提刑司掌刑千户是正五品。 更别说冯保还是今天这差事的主要负责人，于情于理他都使唤的动。 没时间抱怨了。 曹谨行对苏云升、孙朗道：“情况紧急，我先去，你二人领大队过去。” “是。” 他们两个低头答话，再抬头，马上已经没了曹谨行的身影。 “大人好高明的轻功……” 孙朗心中赞叹。 苏云升回头大喊：“所有人！后队变前队，改道西山！出发！” 第十二章 合欢宗 曹谨行赶到北山红枫坡的时候，就看到满山的火红色枫树，风一吹，枝叶摇摆，宛如一片红色的汪洋。 在这汪洋之下，是生死乱战。 十几个蒙面黑衣人已经杀了一群士兵，正跟提刑司太监捉对厮杀。 八辆大车堵住官道，车里的女人们缩在角落，害怕地发抖。 “合欢宗！好大的胆子！” 太监的声音本尖细，这一声却是正义凛然，声震四野。 曹谨行一听就知道，说这话的肯定是冯保。 “呵呵呵呵……” 领头的蒙面人大笑：“上好的炉鼎，给皇帝老儿采露水太浪费了，不如跟着本座，享受人间极乐～” “胆敢亵渎圣上！找死！” 冯保怒喝，出招越发阴狠毒辣。 “急什么，他有三宫六院，本座只是跟他要一百个宫女，也值得如此大动肝火？” 对面的也不是善茬。 曹谨行扫一眼，看他们两个打的落叶纷飞，一招一式震声如雷，不由暗惊：都是先天境界！ “一个先天高手带一堆人来抢宫女？” 曹谨行脸色古怪：“就算修的是邪功，有采阴补阳需要，也不至于为了她们硬撼皇权吧……” 用膝盖想也知道这里面有问题，但现在不是多想的时候，真让这些人得手了，他也得受罚。 一念及此。 曹谨行的目光看向剩下的合欢宗高手，全都是后天巅峰。 有几个人已经突破提刑司防守，杀向大车。 “小美人儿，爷爷——”一个蒙面人跳上车，正准备调笑几句。 呲吟！ 身后刀光一闪，人头落地！ 他的脸上还挂着淫荡的笑容，却不知道，自己的头已经跟身体分家了。 噗通！ 头颅砸在车辕上，人向车里栽去。 “啊啊啊！” 车上的女人大声尖叫起来！ 一众提刑司高手急忙循声看去，只看到一片铁灰色飞鱼服的影子，鬼魅般在一众黑衣人身后电闪而过！ 像一团飞速飘过的烟灰。 快的不可思议！ 森白刀光连闪，一个又一个黑衣人动作僵住，一动不动。 蹭！ 曹谨行现身，身后是一片片因超高速移动而形成的残影，他收刀回鞘，淡淡道： “活口，留一个就够了……” 众人一愣。 随即—— 噗通！ 噗通！ 噗通！ 一颗又一颗人头落地。 一个又一个黑衣人倒地！ 转眼之间，八辆大车周围十几个黑衣人，就只剩下一个还站着。 那人茫然看着周围同宗门的兄弟弹指之间全变成无头尸体！顿时被一股莫大的恐惧所笼罩！ “啊！！！！！” 他惊叫着，人瘫倒在地，两腿弹动，不断后退，全身汗毛直竖，吓得魂不附体！ 不止他。 就连一众提刑司太监都被吓到了。 好快的刀。 好狠的刀！ “把他抓起来，等冯公公审问。”曹谨行对其中一个提刑司太监道。 “是……是！”那太监愣了一下，急忙招呼其他太监把仅剩的活口逮捕，心中兀自震惊不已。 这人是谁？ 没听说镇抚司有这种高手加入……太强了！杀同级高手跟切菜一样！ 同样震惊的还有冯保和那个领头的蒙面人——如此手段，纵使是他们，也倍感惊艳。 强援赶到，冯保大喜。 蒙面人一阵惊怒。 “找死！” 他挥手一掌拍向曹谨行。 一人高的巨大手掌脱手飞出，所过之处，飞沙走石，正是藏传合欢宗秘技《伏魔大手印》！ 曹谨行长刀一振，全身内力爆发，一刀斩出！ 《霸刀》·斩惊涛！ 浩瀚刀气如一线大潮，掀起惊涛骇浪，与大手印相撞，两股真气激烈对冲，瞬间劲气四射，漫天枫叶狂舞。 唔！ 曹谨行倒退了五步，嘴角溢血，受了内伤。 那蒙面先天高手竟也给这霸道无匹的刀气震得倒退三步！ 他满脸不可思议。 就在此时，冯保鬼一样出现在他身后，抬起一掌拍在他后背，看着轻飘飘、软绵绵，那高手却突然脸色大变，喷出一口逆血，手脚发软。 他急忙提气，施展轻功后退，消失无踪。 “中了咱家的《化骨绵掌》，活着也是浪费汤药！” 冯保冷冷一笑，闪身来到曹谨行身旁，伸手按在他后背，输入真气。 曹谨行脸色好了些，抱拳道：“多谢冯公公。后天对先天，自不量力，让公公见笑了。” “不不不！曹百户过谦了。” 冯保连连摇头，惊喜地看着他，说道：“你可知刚才那人是什么修为？” “不知。” “先天三层！” 冯保满脸赞叹：“你只有后天巅峰境界，能一刀震退他三步，这可不是其他同修为的人能做出来的。若不是你，咱家也不能偷袭成功，此次多赖你相助，咱家会如实上报司礼监，为你请功！” 他说的真诚，曹谨行便笑道：“那就先谢过公公了。” 冯保更加高兴：“曹百户资质卓绝，前途无量，不必多礼了。”说完，加大音量，对周围提刑司太监道：“清洗血迹，整理车队，回京！” 等苏云升、孙朗二人领着镇抚司校尉赶到，这边的战斗早已结束。 冯保甚至已经从那个“幸存者”嘴里，撬出了他们这伙人的来历。 “前朝番僧余孽。” 冯保嗤之以鼻：“合欢宗这帮狗贼，在元朝祸乱宫廷。元朝覆灭，这些狗贼东躲西藏，这次为了炉鼎居然打到淑女身上，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恐怕不止这么简单。” 曹谨行提醒道：“他们来的太巧了，一百名淑女，八辆大车，只凭他们这十几个人，根本带不走。这次行动，只怕另有目的。” 冯保意外看他一眼：“曹百户不止武艺过人，心思也机敏异常，难得。” “看来是在下多嘴了。”曹谨行笑了笑：“公公既然胸有成竹，在下马首是瞻便是。” 冯保越发地感兴趣了。 这是个人才啊！ 镇抚司从哪淘的宝贝？ 他回头瞥一眼身后这八辆大车，嘴角露出冷笑，搓音成线道：“东厂密报，近期京师外围有魔教明宗一脉贼人出现……这两件事，应该不是偶然。八成是趁乱混进了什么人，暗中想对圣上不利……呵，这帮贼子，无时不刻不想着造反，简直不知死活！” 曹谨行暗暗竖个拇指。 能权倾一时的人物，就是不一样。 “只凭这种手段就想蒙混过关，也太小瞧咱家了！” 冯保丝毫不以为意：“既然来了，就别走了。钓大鱼就要用好饵，且看上钩的……是何方神圣吧。” 第十三章 验明正身 天香楼。 百位淑女入住，曹谨行带队驻防，就坐在一楼大堂喝酒练功。 或许是资质太好，悟性太高，他从前几天开始，就发现自己可以“分心多用”。 比如一边跟人谈话一边想别的事；或者边看边背边领悟，看完了，也就学会了…… 这还只是常规操作。 曹谨行某天突发奇想：既然可以分心多用，那能不能将其中的“一用”固定，比如，让内功一直处于运行状态，从而无时不刻地增加内力？ 说实话，这几乎是天方夜谭。 练功讲究心无旁骛，一旦分心就容易真气走岔，轻则走火入魔，重则全身瘫痪，不但没起到效果，反而损害自身。 但，他的优点也显而易见。 如果真能办到，那内功修行速度将是一般人的数倍！ 想象一下，连吃饭、睡觉、走路都在练功，一天二十四小时从不间断，那他的真气增长会有多快？ 结合自身资质，曹谨行有把握在几年内超过那些练了几十年的大佬！ 为了达成这一目标，他一直在有意识地训练自己，决定跟它死磕！有志者事竟成，他相信早晚能成！ 他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结果，刚过了一天…… 成了。 “……” 现在的他已经能在正常做事的同时，不受外界丝毫影响，时刻维持功法运行。 这种在旁人看来不可能的事，在他这儿，变成了现实。 “毫无成就感……” 曹谨行已经麻木了，原来这就是天才吗？轻轻松松做到别人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 驻守的任务很枯燥。 曹谨行枯坐了一天，唯一的收获是，快要突破先天了。 转眼入夜。 天香楼灯火通明。 开始今夜的重头戏：验明正身。 “所有人按顺序站好，十人一排，逐个儿让冯公公检查。” 提刑司太监大声招呼。 一楼大堂的桌椅已经全部搬出，四周门窗锁死，前后所有出口都被提刑司太监把守着，另有七十名锦衣校尉封锁外围——如有假冒，决不轻饶！ 冯保和曹谨行坐在大堂正中，面对着一百名恭谨小心的淑女。 “第一排，上前。” 最前排的十名淑女小心走到冯保身前，冯保拿着画像逐个辨认。 “过。” “第二排上前。” “过。” “第三排上前。” 又有一排淑女上前，冯保扫一眼忽然笑了，其他提刑司太监马上抄刀围上，把那十个人吓了一跳。 “现在的贼子都这么敷衍了吗？左数第三个！把她的脸给我扒下来！” 冯保一声令下。 一个太监动作迅猛，手作鹰爪状在那女人面部划过！ 只听一声惨叫，她半张假脸被生生撕了下来，由于胶水黏的太紧，撕扯力度太大，一时鲜血淋漓！ 其他淑女噤若寒蝉。 “打断腿！押诏狱！” 冯保嫌恶地挥手。 两名提刑司太监上前，一人一脚踹断了那女人的髌骨，森白的断骨刺穿皮肉。 “阉贼！你助纣为虐！不得好死！” 那女人状若疯癫，吼声歇斯底里：“明尊在上！终有一天，光明圣火会焚遍人间！！” 她的声音越来越远。 “魔教三宗，明宗最蠢！” 冯保对她的话不屑一顾，转而对曹谨行科普道：“另外两宗，太平宗擅长蛊惑人心，弥勒宗以杀证道，只有明宗，教徒全被洗脑，信奉什么黑暗将逝，光明来临，以造反为大业，愚不可及！” “看出来了。” 曹谨行点点头：“确实不太聪明。那面具是……” 冯保道：“【生根面】，一种还算稀罕的易容道具而已，以为我看不出来，笑话！下一排！” 又有十名淑女带上来。 冯保扫一眼，手一挥：“过。” “下一排。” “过。” 转眼到了最后一排。 冯保扫一眼，面不改色，但暗中搓音成线，传音曹谨行：“大鱼出现了！曹百户，这一次需要你出手，左手第四个！” 他如此传音，口中说的却是“过”字。 正当那女人松口气的瞬间，曹谨行电光一闪，一记《玄天连剑指》点向她檀中穴！ 这一击迅猛绝伦。 那女人大惊，她知道曹谨行刀招厉害，一直提防他的绣春刀，万万没想到，他会不动刀直接出手！ 仓促之间，急忙运气抬掌，熊熊烈火升腾而起！ 但一来时间紧迫，提气不足，二来《玄天连剑指》本就擅长以点破面，攻其不备。 掌指相对，她不禁激灵灵打个寒颤，只觉一道冰冷阴森的无形剑气突破护体罡气，钻入体内，五脏六腑立时重创！ “噗！” 那女人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廊柱上，骨骼错位，喷出一口血，整张脸忽蓝忽红。 “《圣火典》，果然厉害。” 曹谨行忍不住赞了一声，那股烈火带着焚尽六合八荒的气势，再以先天功力推动，他差点就被反噬！ ——这不是说《寒蟾功》不如《圣火典》，归根结底还是他境界太低，后天与先天差距过大。 “漂亮！” 冯保拍手大赞：“曹百户稍待，等我料理了这妖女，马上写文书为你请功！” 他大步走到那女人身前，蹲下身，俯视她，冷笑道：“你是不是奇怪，为什么咱家能看破你的《千变神功》和《敛息术》？” 那女人死盯着他，像一条毒蛇。 “不可否认，你确实比那些弃子聪明，《千变神功》也确实神奇，不用外物，就能以自身血肉改换容颜，难辨真假……但你们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有一种武功能透过表皮，查看骨骼……” 女人瞳孔猛缩。 冯保哈哈大笑：“看来你想起来了。不错！咱家已经练到《明察秋毫》第五重！你的脸，你的气息，在我这双眼睛面前，全都无所遁形！来人！” 他站起身，一声大喝。 两个提刑司太监近前。 “把精铁镣铐拿过来，伺候圣女戴上！押天牢好生看管，不许伤她一分一毫！活饵，才能物尽其用……” “是！” 两名太监拿来沉重的精铁镣铐，给那女人捆的严严实实，抬下去了。 她的眼睛始终盯着冯保和曹谨行，一声不吭。 直到快要消失在黑暗里的时候，曹谨行看到那女人笑了一下，紧接着，他的耳边传来一个柔媚的声音： “记住你了哦～曹大人～” 这声音甜糯悦耳。 但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杀意！ 曹谨行呵呵一笑：“记我干什么？我对你没兴趣，不要痴心妄想了，丑八怪。” “……” 明宗当代圣女姜绿夏深深吸了口气，五官、脸型变换回原貌，赫然是位明目皓齿、颇具异域风情的绝色佳人。 “我丑？！” 她咬牙切齿：“狗官！你等着！” 第十四章 先天 “曹百户，大功告成，你我可以开怀畅饮了。” 大鱼入网，冯保十分高兴。 明宗看重圣女，只要她还没死，必然派人来救，这是一网打尽的好机会。 曹谨行乐得清闲。 当下重新摆回桌椅，天香馆大厨伙计全数归位，开始为两位大人摆宴。 “天香馆乃皇庄，平日招待达官显贵，皇亲国戚，咱们俩本来是没资格坐的，不过嘛，公事在身，想来不打紧。” 冯保谦逊一笑。 这是要人捧了。 曹谨行心中暗笑，表面当然得识趣，道：“公公过谦了，你是吕公公义子，又执掌提刑司，便是最尊贵的酒楼也理当上宾，倒是在下，官卑职小，全赖公公看重，方有今日口福。” 冯保一拍大腿。 听听！ 这是会说话的！ 天底下最无趣的莫过对牛弹琴，曹谨行能闻弦歌而知雅意，足见内秀。 他真想提拔他进提刑司！ 有这样的副手，得省多少事！ “来来来，喝！三十年的花雕，平时可喝不到。” 冯保举杯。 曹谨行同样举杯，一饮而尽。 “曹百户今日先帮我护住淑女，又助我擒下明宗圣女，大功一件！要放平时，副千户也升得，但你升任百户时间太短，加上你一晋升就打了前任上官……” 冯保摇头失笑。 曹谨行无奈：“公公消息真灵。” 冯保笑道：“曹百户别介意，我可不是故意噎你，咱们相识虽短，一见如故，你不是无缘无故逞凶的人，怕只怕，别人不会这么想。此时再升副千户，难免为人猜忌，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还是暂时韬光养晦为好。” 曹谨行抱拳：“多谢公公告诫。” 冯保道：“曹百户是明事理的人，但，能者多劳，多劳者多得，东厂不会亏待有功之人，想来义父会赏你些宝物。你有什么想要的，大可直言，我帮你转呈！” 曹谨行注意到他说的是“我”。 明代太监自称咱家的“咱”字取自晋西军事术语，用于称我部军马，有明显军事特征，代表男子汉的气概。 一些太监恨不得时时以咱家自称，来强调自己失去的东西，但冯保显然不在此列。 曹谨行没在他身上看到一点儿太监的阴柔卑贱。 嘉靖年间的太监还不像明朝后期那样嚣张跋扈——有这么一个精明锐利的主子也嚣张不起来。 以前读明史的时候，曹谨行对他们观感尚可，现在一看，还真不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游戏世界、武功的引入，让他们言谈变得自信起来。 “赏赐……” 曹谨行还真没什么特别想要的，正思考着，突然心中一动，体内真气翻腾，就要突破！ “不如求几颗涪灵丹吧，你现在后天巅峰，正好用这种灵药……” 冯保还没说完，注意到曹谨行端着酒杯一动不动。 正要询问，就感觉一股强大的气势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笼罩整座天香馆，冰冷、阴寒！ 冯保一惊。 这是……突破？ 这种地方？这种时候？！ 别人突破哪个不是小心翼翼，闭关潜修，这位曹百户倒好，正吃着饭呢，突然就开始冲击先天境！ 他不知道这有多危险吗？ 而且这内功…… 冯保眼中闪过惊疑。 不知过了多久。 那股笼罩全馆的冰冷消散。 曹谨行眨眨眼，将手中“冰镇”过后的美酒一饮而尽。 先天境界！ 五感大增！ 丹田真气储量暴增五倍！ “感觉还不错……” 曹谨行笑了笑，一切水到渠成，身体轻飘飘的，神盈气足，十分舒爽。 武学之道，只有到了先天境，才算真正登堂入室。 “恭喜曹百户。” 冯保眼神复杂，既艳羡又震惊：“你今天可是让咱家大开眼界！能在饮酒之时，谈笑之间晋升先天，前所未有！不需要什么涪灵丹了……” “公公过誉了。” 曹谨行忽然想到一件事：“不过，下官确实有想要的东西。” “哦？是什么？” 冯保来了兴趣。 “我想要几颗解毒的丹药。不瞒公公，上次任务，最大的威胁就是毒。我这个人惜命的很，如果能避免，再好不过。” “哈哈哈！” 冯保大笑，心中松了口气，此人不卑不亢，不恃宠而骄，实在是大投他胃口：“还以为是什么难题难倒了曹百户，好说，解毒之物大内最是不缺！来，喝酒，恭贺你晋升先天！” 他先干为敬。 曹谨行随后举杯。 两人聊的兴起，忽然一个提刑司太监大步走入，来到冯保身侧，看了眼曹谨行，神色犹豫。 冯保大手一挥：“曹百户不是外人，有话直说。是不是明宗那群人下手了？” “是。” 提刑司太监恭敬回道：“按千户大人之前排布，果然有明宗逆贼半途劫杀，试图营救，现已被重重包围。” “好！” 冯保这一声拉的很长，蹭地站起，眼中满是大功在手的兴奋：“既然这帮贼子自寻死路，那咱家就成全他们！曹百户，天香馆劳你镇守，咱家这就去收拾了这帮叛逆！” “祝公公马到功成。” 曹谨行起身抱拳。 冯保火急火燎地走了。 曹谨行坐回座位，望着酒杯，微微一笑：“只怕不会太顺利……明宗敢把圣女送进来，八成还有后手，不过，跟我没关系了。嗯，酒菜不错……” 偌大的天香馆大堂，只剩曹谨行一人独酌，偏偏他没有丝毫拘谨，悠然自得。 四周侍候的伙计面面相觑。 他们接待的大官不少，但在皇庄天香馆，能有如此气度的实在少见，更别说他只是六品而已。 不简单啊。 曹谨行将他们面部表情看在眼底，想起曾经看过的几句话：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心大天地宽，定遂凌云志。 “我的凌云志是什么？” 曹谨行扪心自问，洒然一笑：“当然是练级登顶，然后，天下无敌。” …… 冯保这一去就去了三个时辰，直到凌晨才回，脸色喜忧参半。 曹谨行笑道：“能让公公这幅表情，应该是网到好多大鱼，可惜，又让其中几条跑了，未竟全功。是吗？” “曹百户心思机敏，咱家佩服。” 冯保走到桌边坐下，叹了口气，道：“圣女虽是明宗象征，但并非不可抛弃，近几年本就更替频繁，我以为有一位法王护持已经算重视，没想到，远远小看了她。” “哦？” “这位圣女身边竟有光明左使、两大法王、三位掌旗使保护，而且人人以死换伤，只为把她救出去！此等规格，已可比肩教主，真不知她有什么特殊之处，值得如此大费周章。” “……” 曹谨行也有点吃惊：“真看不出来。她跑了？” “嗯……” 冯保有点无奈：“光明左使已有通幽巅峰的战力，如果不是事先请了两位师兄助阵，只怕连我，也要折在里面…… 不过，这些人更不好受！三位掌旗使、一位法王直接毙命，光明左使被擒，只有凤王凭借绝顶轻功带那女人逃走，也是身受重伤，少说三年不能动武。 为救圣女，明宗高层死伤惨重，这场仗可说大胜！只是这个圣女有点诡异，明宗如此重视，她一逃，倒让这场胜利失色些许。” “估计是明宗宗主后辈。” 曹谨行劝他：“公公不必多虑。她脑子不好使，布局布的破绽百出，这种水平，即便逃出去也没什么用。” “……” 冯保脸色古怪，差点笑出声，这位曹百户还是个妙人。 “也是。” 冯保道：“本来还想劝你小心明宗报复，但你已入先天，想来，那位圣女已经奈何不了你。” 曹谨行不屑一笑，仰头把酒喝了，说道：“我让她俩！” “哈哈哈！” 冯保忍不住抚掌大笑：“曹百户真乃妙人，来，接着喝！” 第十五章 碍眼 第二天上午。 冯保带着余下的淑女进宫，曹谨行领队回镇抚司交任务。 当时没见到刘镇远，直到傍晚才召见，一见面就扔给他一瓶丹药，还撂下一句： “曹百户好手段啊！” “……” 曹谨行心想这是夸人还是阴阳怪气？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不用多想，本座就是在夸你。” 刘镇远打量着他：“先把张英打了，转头顶了他的差事，只用一天就交好了宫里的冯公公……他可没少替你向吕公公美言，你小子有本事！” “这只是巧合。” 曹谨行无语，怎么说的好像老子就冲着冯保、吕符去的。 “我知道。” 刘镇远似笑非笑：“要不然，你早身首异处了！看看吧，这是吕公公赏你的药，五品【造化丹】，不但可解百毒，还能生肌愈骨，治病疗伤。这东西珍贵的很，你省着点用。” “多谢吕公公，多谢大人。” 曹谨行赶紧收好，救命的东西，准备多少也不为过。 “你小子……” 刘镇远看他珍而重之的样子，跟平常“眼高于顶”截然不同，不禁有些头疼：“你知不知道，你已经碍了很多人的眼？” 曹谨行动作一顿，满脸诧异：“碍谁了？属下这不说兢兢业业，至少也是踏实办事，您让干啥就干啥，这也能碍眼？” 他一脸阴沉。 妈的！还让不让人活！ 刘镇远无奈摇头：“眼红嫉恨还需要什么理由？之前的暂且不说，自打你从卧虎岭回来，先打张英，同级百户必然不满，你这个头一开，其他百户放任务都要掂量掂量，免得有人算后账。 如今又立大功，结交提刑司掌刑，还拿到吕公公亲自赏的灵药。这才几天？照你这个势头，只怕没几天就能骑到所有人头上，他们能不觉得你碍眼吗？” “无所谓。” 曹谨行听懂了：“我已经晋入先天，打得过我的，应该不屑跟我作对，打不过我的，我也不介意他们背后念叨。大不了，我先送他们上床！再挨个儿替他们干活！” “你！” 刘镇远都无语了，他本意是想劝他低调一些、和光同尘一些，太过孤傲不是好事。 但是曹谨行又没错。 他只是看不惯别人整他，谁敢整他，张英就是例子！ 他不玩口蜜腹剑笑里藏刀那一套，都是直接出手！ 不低头，也不服软，不管明的暗的，照单全接！ 刘镇远不禁露出几分欣赏，他从曹谨行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常言道：不遭人嫉是庸才。 只不过，曹谨行行事更加肆意张扬，他不主动结交任何人，无视甚至蔑视他的对手，所有对手！ “罢了。” 刘镇远道：“我给你找的那两个人，用着如何？” “还行。” “那就正式把他们调到你麾下。合欢宗余孽劫掠淑女，司礼监大为震怒，命镇抚司全力通缉！我本意是想让一位千户出面，但冯公公极力推荐你，我看你也不在乎其他人的眼光，这件差事就给你了。我给你五天时间，你给我找出他们的窝点，能办到吗？” “属下领命。” 好差意味着大功，大功意味着大赏，大赏会带来各种资源。 曹谨行来者不拒。 刘镇远道：“此事不宜声张，我就不给你派人了，也免得有人给你坏事，你再把他们打床上去。” 曹谨行：“……” 刘镇远笑了：“下去吧。” “属下告退。” 曹谨行抱拳，转身大步离开。 “这位曹百户倒是与众不同……” 内堂屏风后面，走出一位身穿银灰色飞鱼服的俊秀青年，望着曹谨行的背影若有所思，笑道：“曹谨行，谨言慎行。呵呵，他确实做到了，但某方面又截然相反，有趣。” 刘镇远点头：“是啊，他不像平民，倒像是从大宗大派走出来的，极度自信，也有自信的资本。就像你一样。” 沈襄挑眉：“像我一样？这话说早了吧。” 刘镇远幽幽道：“他五天前还是后天五层。” 沈襄：“……好吧。” 这进步确实夸张。 沈襄自己就是蜀山剑宗百年不出的天才，但也做不到用五天时间，接连破境，更从后天突破先天。 刘镇远道：“你觉得这个人能顶十三的位置吗？” “你看好他？” 沈襄皱眉想了想：“还是再看看吧，时间太短，他露出来的还太少。” “随你。” 刘镇远无所谓：“人选我举荐了，之后的事看你了。” “大哥，这才一天之隔，你就这么信任这个性情大变的家伙？不像你的风格啊。” “这是最新密报，你看看吧。” 刘镇远扔出一张纸。 沈襄接过，扫一眼，正是曹谨行回京以来的全部行动。 不论是救灵猫雪琉璃、救张大鲸亦或杀合欢宗贼人，事无巨细，全都罗列在内！ 刘镇远道：“冯公公出宫一趟，突然多了个交心的朋友，吕公公比谁都上心，这是大内密探刺探的情报，纵使有出入，应该也不会差距太多。看出什么了吗？” 沈襄一脸震惊：“心性资质都是上上之选……这才过了一天，他竟然学会了三大六品灵武！那部《霸刀》更是只扫了一眼就学会了，这……” 连他都做不到！ “如此资质，魔道或者其他不安分的势力，会放出来吗？” “不可能！” 曹谨行孤家寡人，无法威胁，倘若没有足够的时间培养归属感，一旦放出来，就是资敌！ “没错！” 刘镇远道：“我之前以为是高人传功，但即便传功也改变不了悟性根骨。他这种情况更像佛门‘醍醐灌顶’或者道门‘开天眼’，但这种级别的术法，天象必然有变，可卧虎山数百双眼睛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那只剩一种可能——那穷乡僻壤真出了不世灵物，助他开慧！根底清白，一朝顿悟，你有什么理由怀疑他？要不是如此，吕公公又怎么会送出五品灵丹。” “嘶！” 沈襄头皮发麻：“我要好好考虑考虑……” “不急。” 刘镇远拿过公文，继续批阅：“时候还早，你有的是时间。” …… “大人。” 曹谨行刚走出内堂，总旗苏云升和孙朗就迎了上来。他们俩已经划归曹谨行直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嗯。” 曹谨行对这俩人印象还行：“走吧，去诏狱，提审那个合欢宗余孽。” “是。” 一行三人大步流星往诏狱走。 沿途有不少百户神色莫名地看向他们，露出那种嫉妒又小心的神色。 曹谨行压根就不把他们当回事，你爱怎么看怎么看，敢阴阳怪气，就送你去医馆趴十天半月！ 苏云升和孙朗对他的性情已经有了解，别看这位大人沉默寡言，实际上可是一点就爆的霹雳性子。 他们也对众人视若无睹。 “曹百户！等等！” 刚到月门，一个人影从后方追来，是个年轻百户。 周围的人立马露出看热闹的表情。 曹谨行回头：“有事？” 那百户一笑，很腼腆道：“在下刘三金，听闻曹百户有解毒灵药，有个不情之请……” “既然是不情之请就不用说了。在下还有公务，再会。” “唉唉唉！” 刘三金赶紧上前拦住，心说我就客气一下，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曹百户有所不知，严绍庭严千户日前清剿徽州反民中了毒，在下想……” “你想拿我的药，卖你的好是吗？”曹谨行直接打断了他。 刘三金愣住了：“曹百户……” 曹谨行一脸厌烦：“随便抬出一位上官我就要把自己的东西送上去，那干脆让他来领赏就是！” 这帽子太大了。 刘三金赶紧道：“不不不！曹百户误会了，在下不是这个意思……” “你什么意思我不管，想送礼自己买去！我不是你爹，没义务惯着你！闪开！” 曹谨行一声冷喝，震得整个院落回声四起。 一众人都懵了，知道他刚，没想到这么刚。 众目睽睽之下，刘三金面红耳赤，骑虎难下，阴冷道：“曹百户新官上任，怕是不知道严千户的身份！” “知不知道他，跟老子让你滚开有什么联系？路边有狗咬我，我要踹它，难道还要征询它主人的意见吗？” “你！！！” 刘三金气的脸色涨红，指着曹谨行的手直打哆嗦。 这是赤果果地打脸。 就差指着他骂他是狗了。 周围的百户都惊了，曹谨行好利的嘴，刘三金根本招架不住。 “你让不让开！” 曹谨行不耐烦了，一手握住刀柄，霎时间，森冷霸道的刀气弥漫整个庭院。 他真要下死手！ 张英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曹百户消消气，都是同僚，何至于动刀动枪。” “快把刘百户拉开，别妨碍公务！” 几个百户赶紧上前想把两人隔开，但曹谨行生人勿近的气场太强，他们只能去拉刘三金。 众人环簇，刘三金胆气壮了不少，正要撂狠话，曹谨行冷眼撇了过去：“你再磨叽一句，我送你去陪张英。” 刘三金：“……” “走！” 曹谨行大步离开。 身后苏云升和孙朗都傻了，愣了一下才赶紧跟上，留下一众目瞪口呆的同僚和咬牙切齿的刘三金。 “哈哈哈。” 身后不远，高墙之下，沈襄将他们的谈话收入耳中，不禁笑出声：“好一个曹谨行！” 第十六章 摩尼珠 “大人……” 去诏狱的路上，苏云升犹豫道：“严绍庭是……严相的孙子……” “我知道。” 曹谨行没当回事：“不用管他，跟我抢药就是打吕公公的脸，他不会干这种事。再说，严家也不缺这种东西，这八成是刘三金那个蠢货自己的主意。” “是。” 看他心里有数，两人也放心了。 三人赶到诏狱，守狱的校尉开门放行，正要进去，曹谨行忽然想起一件事：“云升。” 苏云升：“大人。” 曹谨行：“我要《化骨绵掌》的一切资料，包括治疗方法，你去案牍库帮我取来。” 苏云升恭敬点头：“大人稍等。” 他迅速离开。 曹谨行带着孙朗下诏狱。 北镇抚司诏狱号称天下第一狱！ 四面石墙，满地石面，顶上石板，都是一色的花岗岩铺砌而成。 狱深地面一丈，常年不见日光，人关在里面，就是不动刑，时日一久也必然身体虚弱，百病缠身。 狱卒打着灯笼，带着曹谨行、孙朗走进暗狱深处，看到了那个“幸存者”，此时已经是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另有狱卒搬来一把椅子，曹谨行随意坐下，面对着那个人。 “昨日领头的人姓甚名谁，何种武功，还有多少同党，可能藏身哪里……” 曹谨行直接道：“我不喜欢动刑，你直说，咱们俩都省事。” 合欢宗修炼采补之术，这里面的人，不论男女，全都死有余辜！ “大人……我昨天都说过了……” 那人对曹谨行尤其恐惧，一看他来了，全身都在抖。 “再说一遍！” 曹谨行冷眼看他：“你那点证词，诓别人也就算了，还想蒙我。我问你，合欢宗自大明开国以来屡遭镇压，为什么还不离京？偏偏要在京城东躲西藏，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要找什么？说！” “……” 那人很明显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一时愣住了，眼神躲闪。 曹谨行挥手。 孙朗狞笑一声，走进去给他来了一套《分筋错骨手》。 “啊！！！” 那人痛苦惨叫，没撑过三招就急忙道：“我说、我说……我们在找祖师……伽嶙真善的墓地……” “哦？” 曹谨行身体前倾，似笑非笑：“敢骗我，你知道下场！” 那人一哆嗦，脑中闪过一众同门人头落地的场景，赶紧道：“是真的！不敢欺瞒大人！宗主杨贡布是祖师后代，一直在找祖师墓地，想要寻得【摩尼珠】……” 曹谨行仔细听着，渐渐理清脉络。 合欢宗创派祖师名为伽嶙真善，原本是个擅长房中术的密宗番僧。 元顺帝时期，伽嶙真善投其所好，传他密宗双修之术《大欢喜禅法》，借此得到帝师之位，创立合欢宗，祸乱宫廷，恶名昭彰！ 这种投机取巧的小人，原本活不长久，但他另有奇遇，机缘巧合，得到密宗遗宝【摩尼珠】——尊者“密勒日巴”一身真元化成的至宝！ 密勒日巴是密宗高僧大德，修炼《拙火定》神功已达化境。 此功修行原理，是转性为热为火，转火为光为摩尼珠。 他的功力太高，能浴火而不死，圆寂之时，肉身消散，唯真元不灭，凝成一颗宝珠【摩尼珠】。 此宝珠蕴含尊者一身智慧和功力，得此珠者，可获“无边智慧”，毒不能害，火不能侵。 伽嶙真善借此成为通幽境高人，威震一时，在他死后，宝珠随他下葬。 “……” 曹谨行听他吹的天上有地下无，其实就是个加悟性、加火抗的道具。 它蕴含的火系内力，曹谨行没法吸收，悟性更不需要，也就火抗和避毒两个属性，让他动了点心思。 曹谨行：“你们帮明宗布局，应该也跟这颗珠子有关吧。” 那人：“是……明宗圣女好像知道墓地的位置，宗主跟她达成了协议……” “昨日一战，还剩多少门人？” “一半……我们出发后，宗主杨贡布带右护法任凌姣和另一半门徒取宝……” “昨天带队的是谁？” “左护法娄子真。” “哦……” 曹谨行拉长了声音，满意点头，就在那人松口气的时候，只听曹谨行说道：“杀了吧，浪费牢饭。” 他起身离开。 孙朗一笑。 那人慌了，连声大叫：“大人！大——咔嚓！” 孙朗把尸体扔地上，跟上去，还不忘对狱卒吩咐一声： “收拾掉。” “是。” 两人出了诏狱。 苏云升正好带着查阅的资料从案牍库方向跑回来。 “大人，都查好了。” 苏云升递上一张纸，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小字。 “辛苦了。” 曹谨行接过扫了一眼。 《化骨绵掌》，五品中阶灵武，始创自武林名宿“化骨仙人”，掌力阴毒可怕，非常难练，一旦练成，中掌之人全身骨骼会变得奇软如绵，最终化血而死，此掌力无药可救，只能以六品灵材“枫眠草”延缓发作过程。 苏云升大概猜出他的意思，还在图纸下方加了枫眠草的特性和草图。 曹谨行点点头：“做得好。” “大人。” 苏云升道：“即便知道枫眠草好像也没用，除非在每个药铺盯梢，但已经过了一天，只怕他们早买完了，此时再找，怕是……” 曹谨行摇头道：“那太笨了，我有更快的方法。十四。” 他一声轻唤，苏云升和孙朗正纳闷，忽见大人腰间皮囊窜出一物。 紧接着，他的肩膀上多了一只雪白娇小的狮子猫，正用头蹭着他的脖颈，嘴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狮子猫是大明贡猫，当今圣上就养了一只，名叫霜眉，上行下效，他们俩虽然不养，却也认识。 可眼前这只与一般的狮子猫截然不同，它又小又灵活，眼珠灵动，充满了智慧。 ——更像异种灵兽！ 苏云升和孙朗对视一眼，连异兽都有，这位大人还真是深藏不露。 “十四，这种草我有印象，你昨天吃的那堆里好像有一两株。看看，还记不记得。” 曹谨行把图纸给十四看。 十四看着图，歪着脑袋想。 “记不清也没事，我让人去买一株，张乘风那儿应该有存货……”他话没说完，十四眼前一亮，想起来了，连连点头。 “喵喵！” “好孩子。” 曹谨行笑了，摸着它的头：“还记得味道吗？替我找到目前这种草味道最浓郁的地方！” 轩辕十四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鼻尖耸动，仔细分辨空气中的各种味道。 它的天赋异能之一就是寻宝，对各种灵材宝物的气息非常敏感。 很快就有了收获。 “喵～” 轩辕十四睁眼，眸中灵光一闪而逝，望向西南，纵身扑出去，化作一道白色闪电。 曹谨行《电光神行步》紧随其后。 就是苦了苏云升和孙朗。 “大人，等等！跟不上啊！” 他们两个欲哭无泪。 学轻功！ 一定要学轻功！ 第十七章 四海镖局 西南。 某处隐秘庄园。 一股浓郁的药味从房间里散发出来，不多时，一个合欢宗番僧端着药碗走出，进了隔壁房间。 合欢宗左护法娄子真，就躺在床上，整个人软的像一摊烂泥。 他脸色发白，看到那弟子，咬牙强撑着问道：“他们回来了吗？” “快了。” 那弟子端着碗，拿着汤匙走到床边：“宗主派人传信，墓穴机关已经全部破解，他们带了宝物正往回赶，明日就可以回萨斯迦了。” “好！” 娄子真非常兴奋，叹道：“一百多年，历经五代，总算可以回去了。有了摩尼珠，合欢宗定能重拾祖地，重振声威！” 那弟子也很高兴，这么长时间东躲西藏的日子，他们早受够了。 他拿着药喂给娄子真喝。 刚喝两口，忽然，房门响了两声。 “娄护法，江玉山求见。” 语气极尽恭维。 “请进。” 娄子真嘴角冷笑一闪而逝，变作和蔼亲善。 一位衣着华贵的青年走了进来，与他这一身潇洒帅气不同的是，他满脸急不可耐，又故作矜持。 “护法，任小姐承诺过的……” 他似乎不太好意思。 娄子真心中鄙夷，脸上则是一派大师风范，对那弟子道：“央宗，取本派秘法，交于江少爷。” “是。” 央宗从床边柜子里取出一卷画满了男女双修图形的布帛，珍而重之地送过去。 “江少爷，本派《大欢喜禅法》在此，请收下。” “谢护法传功！” 江玉山激动地声音发颤，当即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地接了过来。 在他看来，采补之法，才是这世间过程最美妙又进境最快的武功！ 江玉山一直对江湖中人奉行的苦修嗤之以鼻，在他看来，男欢女爱，采阴补阳，在欢乐中获得无上功力，才是最好的。 “有了它，有了它……”江玉山满脸激动，两手直颤。 娄子真一笑：“有了它，只要少爷‘勤修苦练’，不出旬月，就能武功大进！届时，四海镖局就是您的囊中之物，连令尊也无法阻挡！” “哈哈哈哈！” 江玉山大笑：“借护法吉言！眼下老东西外出送镖，整座镖局我说了算，贵派可放心修整，留守镖师得到我的承诺，自会尽心保护几位！只不过……” 江玉山脸上露出男人都懂的表情：“任小姐国色天香，又深谙双修之法，在下可是倾慕已久，眼下功法在手，还希望她能……亲身指导……” “这是自然。” 娄子真直接点头：“护法本就有传功之责，何况她对江少爷也是青眼有加，必会应允。” “如此，真是太好了！” 江玉山喜不自胜，他已经在幻想和任凌姣的双修了，那滋味该是何等美妙。 就在这时。 突然房外有人急急忙忙走近，小声说道：“少镖头，有不速之客。” “打出去！” 江玉山一脸不耐：“这种事还用问我吗？我不是已经交代过了吗？” “可是……” 那人为难道：“来的是锦衣卫。” 江玉山表情一僵。 娄子真脸上笑容瞬间消失。 …… 灯笼高挂。 夜幕深沉。 曹谨行坐在大堂最上首的黄花椅上，面对四海镖局三十八位镖师怒目而视，毫无所觉。 他在喂猫。 轩辕十四只要他在身边，胆子就很大，根本不看其他人，只是蹲坐在桌子上，仰着头等主人投食。 孙朗站在他身后，抱着绣春刀昂然而立，冷的像木头。 “失敬失敬。” 人群散开，远远的，江玉山堆着笑拱手走进大堂：“不知镇抚司哪位大人大驾光临？玉山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曹谨行头也不抬：“藏好了？” “……” 江玉山脸上的笑顿时凝固了：“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玉山听不明白。” “听不明白？” 曹谨行笑了笑，第一次正眼看他：“难怪你爹要把镖局传给你师兄，没脑子的东西！” 江玉山脸色微冷：“这位大人，我四海镖局忝为中原十大镖局之一，自有门路，纵是锦衣卫，半夜闯入，也该有个说法！大人无故出言侮辱，在下……” 曹谨行抽出一张纸，上面是四海镖局的全部资料。 “你说的门路，是你爹的师弟，监察御史常茂天？合欢宗敢劫掠淑女，别说一个监察御史，就是六部九卿，该死也得死！” 曹谨行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白痴：“合欢宗余孽罪在不赦，窝藏钦犯者，抄家灭族。本官之所以坐在这跟你说话，是看在你爹曾在大同率镖队抵御鞑靼的义举。我给你个机会，现在把人交出来，可以从轻发落。” 江玉山脸色更加阴沉：“什么合欢宗？什么余孽？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曹谨行叹了口气。 他看向院前大坪上插着的那杆银枪镖旗：“可怜江宣威英雄一世，居然生出你这么个玩意儿，子不教父之过，他也不算冤枉吧。抓！” 孙朗虎扑出去。 一双鹰爪直指江玉山咽喉！ 江玉山不学无术，面对如此凶猛攻势吓了一跳。 他身后的一众镖师来不及反应，关键时刻，突然从后方斜斜杀出一杆银枪，恍若毒龙，挡住鹰爪。 “《霸王追魂枪》……” 曹谨行冷眼看着两人缠斗，随手拿起那张纸核对信息。 见此人三十出头，右脸有三道疤，确认是江宣威的大徒弟，丁兆生。 四海镖局镖师大多都接受过江宣威指点，但只有三人得到他霸王枪真传。 大徒弟丁兆生，早年所收，资质不俗，可惜成名之后钟爱酒色，渐渐不为他所喜。 二徒弟王靖，中年所收，资质平平，但忠厚果敢，肯下苦功，已有他七分火候，近几年常带在身边，有意让他接过镖局大旗。 第三个，就是他的独生子江玉山，因常年走镖，疏于教育，以致其惫懒成性，恶习缠身，江宣威虽然传了枪，他却连一点皮毛也没学到。 丁兆生是镖局招牌之一，已入先天，孙朗只有后天九层，他要取胜很容易，但面对锦衣卫束手束脚，不敢下死手，居然跟孙朗打了个平分秋色。 孙朗强攻不下。 丁兆生有意退让。 两人打了近一刻钟。 在这期间，曹谨行专注喂猫，江玉山表情越来越放松，最后对了一掌，两人各自退开几步。 曹谨行道：“过瘾了吗？” 孙朗一笑，揉着手腕道：“能让先天喂招，这机会难得，属下已有感悟，不出十天，我有信心突破《天鹰爪》第八层。” 曹谨行点点头：“那就好。” “只可惜……” 人群中，江玉山突然接口，面色狰狞道：“你们活不过十天了！” 他话音刚落，突然大堂房顶炸开一个洞，一道身披猩红袈裟的人影从天而降，掌拍曹谨行！ 他的速度飞快，用的还是合欢宗秘技《伏魔大手印》，仿佛天降流星，势如破竹！ “受死！” 杨贡布这一掌倾力而为，誓要将曹谨行毙于掌下！ 第十八章 你想的挺美 掌力如涛，汹涌而来。 “就凭你？” 曹谨行起身，扬手一掌。 七品《大金刚掌》让他用的刚猛无匹，一掌即出，漫天寒气汇聚，霸道凛冽。 但见双掌交击，铮音炸响，凌厉气劲四散，像刀锋一样震碎了满堂桌椅。 一天之隔，曹谨行晋升先天，比娄子真说的可怕数倍！ 昨天打娄子真他还只能硬顶，今天打更强的杨贡布已然游刃有余！ 杨贡布万万没想到他有这种爆发力，这一掌不但没占到丝毫便宜，还感觉出掌的右手侵入一丝寒气，急忙撤招。 “先天初期竟有如此威力，你是何人？”杨贡布翻身退后，身上衣袍裂出了三道口子，脸色凝重。 “死人不需要知道我是谁。” 曹谨行道：“你这一身内力如此驳杂不堪，我高看了你。早知道就应该直接用《玄天连剑指》破了你的武功！” “大言不惭！” 杨贡布大怒：“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洒家要你死无全尸！” 十几条人影从天而降，全都是从伽嶙真善墓地掳掠赶回的合欢宗门人。 “这就是你嚣张的底牌？” 曹谨行目光转向江玉山：“让那个丁兆生拖延时间，就为了等这些人回来？” 丁兆生一愣，他居然看出来了？ 江玉山额头冒出一层冷汗。 他本来觉得胜券在握，杨贡布肯定能行！可这一招对拼居然没占到便宜，再看曹谨行如此轻松，心里愈发不安。 “杨宗主，事已至此，决不能让这俩锦衣卫跑了！还请全力出手！” 江玉山深深一揖。 “江少爷放心。” 杨贡布一挥袖，很是自信地说道：“刚才不过是轻敌而已，且看洒家施展神功，除魔卫道！” 他从怀中取出一物，正是他费尽心血得来的【摩尼珠】。 此珠冬枣大小，通体火红，晶莹剔透，含在嘴里，全身火气大涨，内力暴增。 “小辈受死！” 杨贡布欺身而上，真气喷涌而出，整个右手燃烧起来，化作熊熊烈火！ 《拙火定》·赤燃掌！ 如此声势，让江玉山心中一定。 但为保险起见，他还是给了丁兆生一个眼神。 丁兆生点头，一改之前的犹犹豫豫，长枪如龙，直指曹谨行咽喉！ 两大先天一左一右夹攻，威势惊人！孙朗脸色大变，想要出手帮忙，至少也拖住一个，但没等他动作，忽然一阵悦耳的娇笑声传到耳边： “呵呵呵呵～” 这声音软糯动听，极尽妩媚诱惑。 孙朗只是听了一声就感觉小腹升起一团邪火，烧的他整个人飘飘欲仙。 他的意识好像来到了某处雾气蒸腾的所在，隐隐约约看到许多衣衫半解的美女在酒池旁歌舞，能看到一片片销魂蚀骨的白腻，能闻到一阵阵刺激诱人的体香，让人忍不住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不好！ 任凌姣也出手了！ 恍惚间，孙朗想起先前看过的合欢宗资料，急忙咬破舌尖回神。 资料记载，除了《大欢喜禅法》，这个邪派还有一门女人修炼的秘术，名为《十六天魔舞》，专门摄人心神！ 如此关键时刻，大人他能顶住吗？ 他急忙抬头。 呲吟！ 耳边响起铿锵刀鸣，声震云霄！ 曹谨行没有受到丝毫影响，绣春刀出鞘，璀璨白光一闪！ 丁兆生刺出的霸王枪突然折断，脖子上多了一道血线，人头跟着枪头飞上天空！ 杨贡布惨叫一声，半条手臂扬起，身上自左肋到右肩多了一道长达三十公分的刀痕！ 这一刀太快太快，辉煌迅疾，如惊芒掣电，如长虹经天！ 丁兆生和杨贡布只觉眼前白光大放，刀气凶残，刀光如电，倏忽之间，已经让他们一死一重伤！ 杨贡布飞了出去，大口吐血，嘴里那颗珠子生生吐了出来！ 他整个人都懵了！ 《大欢喜禅法》也就算了，它的真气得来容易，确实不纯，可《拙火定》是密宗神功，又怎么会如此不堪一击？ 收拾了这两个，曹谨行抬头冷喝： “给我滚下来！” 手腕翻转，又是一刀。 刀气横空而去！ 大堂屋顶上突然响起一声闷哼，滚下来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直挺挺砸在地上，骨骼发出脆响，痛苦呻吟。 ——合欢宗右护法，任凌姣。 她强忍剧痛，抬头看向曹谨行，眼里满是惊诧和不解：“不可能……你、咳咳……你……竟然不受……一点影响？！” 《十六天魔舞》有催情之效，只要是正常人，不论男女，听其声、观其舞，必定心潮起伏！ 可曹谨行刚才出招流畅，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这是怎么回事？ “笑话！” 曹谨行冷笑：“你这样人尽可夫的货色，老子看一眼都嫌脏，还想诱惑我？你想的挺美！” “噗！” 任凌姣一口血喷出来，眼一闭，气昏过去了。 瞬息之间，曹谨行连败三大高手，脸不红气不喘，整个大堂内外的镖师、弟子全看傻了，现场鸦雀无声！ 尤其江玉山，愣了半晌，突然噗通一声给曹谨行跪下了，义正言辞道：“大人！那个合欢宗余孽让我锁在柴房，小的这就去摘了他的狗头献给大人！” 说完转头就要走。 “呵！” 曹谨行慢条斯理收刀回鞘，冷笑道：“你倒是挺能屈能伸啊，只可惜，现在玩这套还有用吗？机会给过你了，是你自己没把握住，那就别怪我了。” 他一挥手。 孙朗心神大定，正要虎扑而出。 江玉山吓了一跳，赶紧缩进镖师群中，咬牙道：“大人别忘了！这是我江家，逼急了，大不了鱼死网破！” “鱼死网破？” 曹谨行眼中蔑视丝毫不加遮掩，道：“就凭你？你以为老子陪你玩半天，没有一点后手吗？实话告诉你！为防你们狗急跳墙，我已经命人去镇抚司调巡夜校尉。你等他们回来杀我，我也在等镇抚司的人来，将你们一网打尽！ 别说江家只剩你们这些土鸡瓦狗，就算江宣威也在，他也难逃天罗地网！只是没想到，你们菜成这个样子，倒让我这番布置，显得多余了……” “大人！” 恰在此时，去镇抚司带人的苏云升跳进院子，对曹谨行抱拳行礼：“人已经带来了。” 江玉山越发恐惧，抬头一看。 只见四面墙头之上站满了锦衣卫校尉，个个弯弓搭箭，已经瞄准了剩下的镖师和合欢宗门人。 他腿一软，吓得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 “抓！” 曹谨行一声令下，一众锦衣卫如虎入羊群，从墙头扑下。 镖师们本就怕锦衣卫，此时更不敢反抗，一个个甘心被擒。 合欢宗门徒倒是有心逃走，可惜弓弩加身也只能认栽。 尘埃落定。 曹谨行走到杨贡布身前，捡起了那颗【摩尼珠】。 杨贡布心一颤，看着面无表情的曹谨行，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升到了脑门！ 曹谨行道：“你这一身内力，没少祸害女人吧。” 杨贡布越发恐惧：“我……” 曹谨行闪电出手，一掌打在他丹田，杨贡布闷哼一声，丹田破碎，武功彻底废了。 曹谨行站起来，冷声道：“镖师押入大牢，所有合欢宗弟子送诏狱！这帮人，不要让他们轻易死了，镇抚司那么多的刑具，挨个上！” “是！” 一众校尉大声答话。 所有合欢宗弟子惊惧交加。 夜色漫长。 他们再也看不到黎明了…… 第十九章 有何不敢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镇抚司衙门，曹谨行看着眼前搜刮来的一堆陪葬品，除了金银财宝，就是双修图帛，要不就是强力春药…… “这帝师可真low啊……” 曹谨行眼角抽搐。 “搂？” 苏云升和孙朗一脸莫名。 曹谨行从包里拿出两瓶丹药：“【培元丹】，这个还算有点用，你们俩拿去吧。” 锦衣卫办事，只要不是抄家拿赃，需要全额上缴，其他追捕缉拿所得，都归当差上官。 这是潜规则。 也是很多人想要好差的原因，意味着有油水可刮——光靠俸禄可负担不了武人的开销。 “多谢大人。” 曹谨行的性子，他们俩已经摸的差不多了，这时候假意推辞，拖拖拉拉，只会让他厌烦。 大人如此相待，他们俩日后尽心办事就是。 “密宗心法与中原不同，修轮脉而非经脉，不然这几本书倒是可以给你们练，比你们现在的好一点。” 除了那些垃圾，也就几本密宗心法还行，算是伽嶙真善收集到的上品了。 “不过也不用急，今天事办的不错，应该会让你们俩进秘库。咱们这位镇抚使还算赏罚分明。” 苏云升、孙朗：“是。” 曹谨行可以随便评价镇抚使，因为他够强，而且越见倚重，他们俩可不敢乱说。 “这些财宝一人抓一把，回去睡吧。”曹谨行伸个懒腰，站起来：“我也要回去睡觉了。” 一人抓一把…… 孙朗和苏云升都麻了，睁大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 曹谨行道：“愣着干什么？让你们拿就拿。” “那，多、多谢大人……” 他们俩小心翼翼地拿了一点。 就只是这些，也够他们十年俸禄！ 大人如此深情厚谊，这实在是…… 他们俩也算镇抚司老人了，跟过不少上官，哪个不是属貔貅的？这位倒好，不但给丹药，还给银子…… 大把的银子…… 他们俩直接单膝跪地：“下官愿为大人肝脑涂地，赴汤蹈火！” “就这么点儿东西，也值得这幅做派？你们也太好收买了。” 曹谨行一笑：“机会给了，你们俩自己抓的，以后可别后悔，毕竟不是每次都有这么大的油水。我上次搜刮卧虎山，也就一千两出头。” 曹谨行视钱财如粪土，不是因为他不在乎，而是因为他有信心赚到更多。 千金散尽还复来，还在乎眼前这点干什么？ 孙朗、苏云升看他如此随意，不禁更加钦佩，也越发放松了，笑道：“大人宠辱不惊，我二人可做不来，拿再多就睡不安稳了。” “行吧。” 曹谨行把剩下的包好，背着出了门：“回去好好休息，明日还得点卯。” “是。” 三人各回各家。 曹谨行回到明时坊小院，开门一看，发现正房门边放着一个小包裹，轩辕十四闻着味就出来了。 那包里正是风云山庄承诺的送十四的口粮。即便都是六品灵材，这一包也价值不菲。 “你鼻子倒灵。” 曹谨行敲敲它的小脑壳，引来十四不满地轻哼，想咬他又不舍得下口，便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指。 曹谨行拎着包进门，点亮油灯，放任十四吃喝，自己坐在桌边，打量着这次最大的收获——那颗【摩尼珠】。 他已经搞清楚了。 这玩意儿的“避毒”和“火抗”不是因为它本身有什么特殊，而是《拙火定》够强，练成之后，一身火气蒸腾，自然百毒不侵，不惧高温。 如果只是佩戴，跟一般的饰品没啥区别。 “这玩意包含内力，还有功法，即便伽嶙真善那老贼消耗许多，应该也有不少残余。只是拿着倒浪费了，要不卖了？” 他从顾砚竹那了解到不少秘辛，知道京师地下有座“鬼市”，可以暗中交易各种宝贝。 【摩尼珠】对中原人吸引力有限，但对密宗却是无价之宝，应该能换到点好东西…… 刚想到这儿。 咔！ 轩辕十四趁他分神偷偷摸摸靠近，张开嘴一口咬在【摩尼珠】上！ 它以为这是什么好吃的零食，尖牙咬破珠子，竟然就这么嘎巴嘎巴嚼碎了，咽了下去，还舔了舔嘴巴。 曹谨行：“……” 然后就感觉腹部涌出一股力量，十四口干舌燥，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火苗蹭的从喉咙里窜出来！ “喵？” 看到火苗，十四吓了一跳。 随即像是发现了好玩的东西，开始按照“密勒日巴”尊者残余意念引导，默默运气，小爪子往桌上一拍！ 啪！ 火焰升腾！ 桌子上多了个烧焦的猫爪印。 轩辕十四更开心了，看着自己爪子上形成的气焰，非常高兴，颠颠地跑去给曹谨行看，凝火、散火玩的不亦乐乎。 “这可真是……” 一只猫，它还练上武功了…… 曹谨行哭笑不得，摸摸它的头：“算了，卖不卖是次要的，你玩得开心就好。” 轩辕十四喵一声扑到曹谨行身上。 主人最好了！ …… 第二日清晨。 镇抚司衙门，刘镇远看着曹谨行递上的行动文书，沉默了好半天。 “让你找窝点，你把他们端了……” “回大人。合欢宗双修之法练出的真气驳杂，外强中干，属下看他们可以对付，索性直接下手，免得夜长梦多。” “……” 刘镇远嘴角一抽：“辛苦曹百户了。”他拿出令牌先扔给苏云升：“你们俩，自己去秘库挑一部六品灵武。” “谢大人！” 两人激动地不行，赶紧拜谢。 “下去吧。” “是。” 他们俩先行离开。 刘镇远看着曹谨行发愁：“别人都是熬资历，按部就班，你却用硬功劳往上堆……如果是别的百户办这件事，他会带一个千户一起办，功劳分出一半，但没有后顾之忧。懂我的意思吗？” 曹谨行笑道：“懂，但没办法，腿脚不好，跪不下去。” “你啊你。” 刘镇远也笑了：“我看是压不住了，既然这样，就不压了。练武和修道异曲同工，所需者，无非财侣法地，你想要什么？” 曹谨行：“解毒的、治病疗伤的丹药，多多益善，其他无所谓。” “地”有，“法”暂时够用，至于“侣”，他自己悟性绝顶，不需要什么同修。 最后，就是“财”，包括天材地宝、灵丹妙药、神兵利器…… 兵器、护甲可以用钱买，但治病疗毒的丹药非常珍贵，有钱都没处买去，还是这个更有性价比。 “好。” 刘镇远干脆道：“不过只有六品，不可能跟吕公公给的比。作为补偿，你可以另选一部灵武。” 曹谨行想了想：“行。” 正好挑一部掌法。 “去看吧，看完了来找我。” 刘镇远意味深长道：“对于你，没必要按部就班了，但要升副千户，也没那么简单，至少要在明面上让所有人无话可说。这并不容易，你敢接吗？” 曹谨行：“有何不敢？” “好！” 刘镇远拍桌道：“既然如此，我送你大功一件！只要你功成归来，我保证，谁都没有话说。” 第二十章 策划偷懒 曹谨行再进秘库，一切驾轻就熟，直接拿起六品掌法目录看，依然是一目十行，哗啦作响。 就这种看书速度，整个镇抚司找不出第二个人。 老道士叹口气，睁眼一看，还真是他，不由笑了：“又立什么功了？” “抓了几个合欢宗余孽。”曹谨行随口答了一句，手上动作不停。 “抓的好！” 老道士义愤填膺：“练采补的都该死！‘自家精血自交媾，身里夫妻是妙哉’，双修本指性命交修，是自我清修独修的大道！硬是让这帮歪门邪道给拐上了下流的房中术！” “说的是……” 曹谨行随口附和两句，他对这方面了解不多，也懒得了解。 翻着翻着，忽然看到三个特别熟悉的字眼，脸色顿时古怪起来：“前辈，这个，什么情况……” 老道士凑近一看：“《排云掌》，北宋年间，三绝老人的绝技。” 他记忆力惊人，马上侃侃而谈道：“据说他有拳掌腿三绝，目前只剩全套掌法和半套拳法。辽东无霜门的《无霜拳经》就是依据半套《天霜拳》推陈出新化出的绝学。不错，很适合你。” 曹谨行咋舌：“……” 这是策划偷懒了吧！ 这肯定是策划偷懒了吧！ 简直就是照搬！ 太可耻了！ “我就要这个。” …… 拿到秘籍，“看”了一个时辰，曹谨行还书回内堂，刘镇远已经在等着。 ——他是知道曹谨行悟性有多恐怖的，也知道他故意拖延一个时辰的目的，所以并不多说，直接进正题。 “知道当今圣上最关心的是什么吗？”刘镇远道。 曹谨行疑惑，想了想，说了句标准答案：“应该是西北边患，东南倭寇，以及，一些地方内乱。” “给你个机会再答一遍。” “……” 看着刘镇远那张似笑非笑，写满了“蒙谁呢”的脸，曹谨行只好又加了一句众所周知的：“还有成仙得道，长生不老。” “不错。” 刘镇远道：“边防有大将驻守，东南有胡宗宪、戚继光坐镇，至于地方内乱，不过疥癣之疾，不足为虑。圣上所忧心者，唯有长生。” 曹谨行有点理解，他为什么说“只要办成，谁都没有话说了。” 看来这件事跟嘉靖有关。 事办成了，他一高兴，升职加薪板上钉钉，其他人再有猜忌不满，也得憋着！ 这只是第一层。 还有第二层深意。 曹谨行由衷抱拳道：“多谢大人。” 刘镇远很欣慰。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 他这么做也是帮曹谨行找后台——只要曹谨行办成，在嘉靖那留下名姓，就算他再不合群、再招人眼红，也没人敢轻易动他。 “先别忙着谢。” 刘镇远道：“此事不易办，你可要考虑清楚。” “不用。” 曹谨行微笑道：“富贵险中求，我还想学更好的武功，吃更好的灵药，机会来了，不接住怎么行？再者，想杀我……也没那么容易。” 通幽以下，老子不惧。 通幽以上……打不过我还跑不了？ “很好。” 刘镇远当即抽出一张纸递给他：“此次任务绝密，你即刻出发，赶往洛阳玄武山，太乙门秘密抓获异兽千年火龟，欲敬献圣上，你去把它带回来。” “千年火龟？” “不错。此兽腹中内丹可医治百病、增进功力，倘若佐以灵药炼丹，还能让人返老还童——” 什么？ 曹谨行猛地抬头。 怪不得说这任务艰难，这要是泄露出去，得引起多少人争抢！ “不必大惊小怪。” 刘镇远看他一眼，道：“你见识尚浅，等以后就能明白，这世上不缺让人青春永驻的功法，不老容易，不死才难。火龟难得之处就在于，它可以延寿。” 曹谨行心想也是。 差点忘了这是高武世界，一部《明玉功》就能让邀月怜星青春永驻，这个世界不可能没有同级别的武功。 而且，功效太逆天的东西，也轮不到他去拿。 “你也不必妄自菲薄。” 刘镇远看出他的想法，叹了口气：“境界太高也不全是好事，一举一动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我们去，反而会平添事端，引出一些老怪物。” 也是。 曹谨行点头：“属下明白了。” 刘镇远：“速去速回！” “是。” 曹谨行退出内堂，命人转告苏云升、孙朗好好学，不用急着出秘库，他有任务，要出趟远门。 …… 两天后。 洛阳官道上。 一匹汗血宝马疾驰而来！ 马蹄踏在街石上发出爆响！ 马上一人气宇轩昂，穿着黑色的飘飞的披风，头戴斗笠，遮住身形，在那黑衣之下，赫然是飞鱼服、绣春刀。 “总算到了。” 曹谨行发出这一路第三百次感叹：“骑马也太特么费事了！真想念坐飞机的日子。” 勒住缰绳。 曹谨行抬头望去，青天白云之下，玄武山遥遥在望。 来之前，他去案牍库找了相关资料，这座玄武山非同凡响，有双峰六洞九潭，山上林木葱郁，山间溪水潺潺，两相交织辉映，景色十分迷人。 这种山川灵秀之地，最易滋生奇珍异宝，自然也就成为了一些门派明争暗夺的宝地。 太乙门之所以会献上火龟，也是希望能依附皇权，保住师门基业——他们的处境很不妙！ 玄武山共有两派驻扎，东峰太乙门，西峰万蛇窟。 前者传承久远，武功源自宋朝勋贵，剑法精绝；后者是五毒一支，有驱蛇、御蛇秘术，善使毒功。 两派相争日久，一个看不上歪门邪道，一心驱逐，一个想扩大牧蛇范围，多养毒物，渐渐就发展成了世仇。 单论武功，太乙门占尽上风，但万蛇窟毒术更强，御蛇之法更是诡谲莫测，倘若死斗，胜负还真不好说。 直到最近，似乎万蛇窟有了什么秘密武器，吓得太乙门坐不住了。 门主裴阳春连到嘴的千年火龟都不敢享用，打着进献皇帝的名号，想要获取皇权庇护。 曹谨行来这的第二个目的，就是帮他们一把。 毕竟收了人家的东西，总要有所表示，至于具体谁是谁非……他们不是平民，镇抚司也不管断案，江湖规矩，谁强谁说了算！ 第二十一章 雪魄 玄武山。 东峰峰顶，练剑坪。 这里是太乙门弟子练剑的地方，往日这个时间段应该是呼喝声不绝，剑光如水。 但此时，三十余名弟子都聚在练剑坪最高的那块悟剑石下方，盯着石头上插着的一把锈剑。 剑身没入石身过半，锈迹斑斑，原本不足为奇。 但就在刚刚，剑上铁锈莫名的脱落了一块，露出里面冰蓝色的剑锋，寒气四溢！ 众人这才惊觉，历经数百年风吹雨打，锈中的剑身竟然丝毫未损！ “真是不可思议，这剑插这多少年了？”有弟子惊奇地问。 “宗门典籍记载，这把剑是祖师爷过世当日悟出绝世剑招，特意削出剑痕，又插进石头里的。距今……少说也得有三四百年了。” “竟然这么长时间了？那这锈也得几百年了吧，我一直以为就是根废铁，没想到铁锈居然脱落了。” “听说灵级武器都有灵性，会不会是话本小说里的‘灵物自晦’？” “有可能有可能！它是感应到新主人了？来来来，谁上去试试，看能不能拔出来。” “快别丢人现眼了，咱们在这练剑练了多长时间？要是能拔早拔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忽然有人叫道：“师父来了！” 众弟子急忙散开。 一位面目冷峻的中年人走近，一身黑衣，气场凛冽，正是太乙门掌门裴阳春，在他身后，跟着大弟子夏峥。 “大敌当前，不思进取……” 裴阳春冷眼瞥向那些弟子，喝道：“还不滚回去练剑！” “是……” 一众弟子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赶紧灰溜溜回到练剑坪原位演练剑法。 太乙门绝学《玄阴剑法》虽只七品上阶，但配合本门六品内功《戒寒经》，威力相当不俗。 一众弟子演练的有模有样。 裴阳春这才收回视线，看向悟剑石和那柄锈剑，眼中同样带着惊讶。 “师父，这把剑是……” 夏峥也很好奇，既然锈剑中暗藏宝剑，为什么这么多年，师父从没让人拔过？ “此剑名为【雪魄】，位列五品中阶，极富灵性。” 裴阳春眼中闪过追忆之色，感慨道：“……三百年前，祖师李明源曾持之横扫黄河两岸，乃本门《玄阴剑法》最匹配之神兵利器！《玄阴剑》的绝招【画水镂冰】，就是以此剑为基创出来的……” “原来如此。” 夏峥恍然大悟：“难怪我总觉得那招古怪，好像威力不足，原来不是我们的问题，是剑的问题！” “……” 裴阳春斜乜他一眼，冷笑道：“【雪魄】只能锦上添花，威力不足就是你领悟不够！还敢胡扯！” “咳！” 夏峥尴尬，赶紧低头认错：“我错了师父……” “晚课加练两个时辰。” “是……” 夏峥脸一苦。 “此剑以昆仑万载寒铁铸成，性质极异，剑内蕴含无与伦比的阴气，出则霜华满地，朔风回舞，搭配《玄阴剑》，威力极强！只可惜……” 裴阳春摇头叹气：“……只可惜，祖师天纵奇才，奈何后辈平庸，纵有神兵在手，竟然无人能够驾驭！强行持有，还会被剑中阴气所伤……” “啊？” 夏峥惊得张大嘴巴。 “祖师无奈，只好将一身剑道感悟刻于悟剑石，并封剑其中，希望后辈能有惊才绝艳之人再现太乙门绝技，但……” 裴阳春抬头望天，又是一声长叹：“三百年了，子孙不肖啊！不但领悟不到绝技，拔不出【雪魄】，就连原本的六品灵武剑法也因传承残缺，威力大减。如今，更是沦落到被邪派妖人欺凌的境地……” 思及此处，裴阳春五味杂陈，深感愧对列祖列宗，眼眶不禁湿润了。 夏峥一看师父伤怀，心里更不好受，低声道：“是弟子资质愚鲁，对不起师父栽培……” “不。” 裴阳春苦笑，拍了下他的肩膀：“跟你没关系。太乙门沦落至此，皆因为师无能，如今神兵锋芒再露，只盼是福非祸吧……” 江湖中有太多的杀人夺宝。 剑乃凶器。 【雪魄】沉眠数百年，虽不能为太乙门人所用，但也因封剑免遭觊觎，算是相安无事。 如今再现峥嵘，可能是终于等到了有缘之人，也可能是按耐不住杀意，意欲以血养锋…… 倘若是后者，那它选的很可能是穷凶极恶之徒，对当前的太乙门，无异于雪上加霜。 “师父！师父！” 突然两声大喊，打断了师徒二人的思绪，两人回头，就见一个弟子急匆匆跑上来：“玄龟洞……玄龟洞出事了！” 裴阳春脸色微变：“什么事！” 那弟子惊慌道：“有蛇！好多的蛇！万蛇窟那帮人又开始牧蛇了，这次还往洞里冲！” “该死！” 裴阳春暗骂一声，当即施展轻功飞下山，夏峥紧随其后。 玄龟洞位于东峰山腰，正好与西峰盘蛇洞相对。玄武山的“玄武”就是源自这龟蛇二洞。 裴阳春带着夏峥快速下山，还没到地方，隐隐听到了若隐若现的笛声。 尖锐、刺耳！ 这声音他们近两个月听了无数次，裴阳春恨的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等赶到时，正看到成千上万条花花绿绿的毒蛇从山下冲上来，围住洞口，前赴后继地往洞里冲。 那笛音越急，毒蛇攻势越猛！ 十几个弟子又是撒雄黄，又是泼桐油，仍然挡不住毒蛇不要命地往前冲，吓得连连后退。 洞口已成一片火海。 药味、烧焦味、血腥味…… 裴阳春大怒，半空中拔剑横削。 霜寒剑气挥洒，地面瞬间转为冰寒，上百条毒蛇一分为二，另有数百条冻僵在原地。 攻势消减，笛声一顿。 “哈哈哈！” 树林中，有猖狂的笑声飘渺而来：“《玄阴剑》名不虚传，只可惜，独木难支，你领着这一班小废物，想阻拦我们，痴心妄想！除非你十二个时辰不眠不休守在这儿，不然，嘿嘿嘿，玄龟洞迟早姓杨……” 笛声再响。 刚才还前赴后继的蛇潮迅速退去，竟像杀场悍卒般令行禁止，只留下一片狼藉。 裴阳春已经习惯了。 这样的攻击，这样的讥讽，自打万蛇窟那位杨万里自五毒教学成归来，两个月来已经说了好几遍。 虽然心力交瘁，但身为一门之主，必须要撑持住，不然掌舵人一倒，太乙门立成一盘散沙。 “有没有受伤的？”裴阳春回头问。 一众弟子摇头，神色沮丧。 裴阳春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但他无心安慰了。 杨万里的蛇可不止这些普通货色，算算时间，那条巨物也快要出洞了…… 裴阳春心中焦急：“怎么还没来？” 刚想到这，忽然眼角余光瞥见山道上一道电光风驰电掣而来，辗转挪移，只几个呼吸已经上山三四百米！ “《电光神行步》？” 裴阳春见多识广，看到如此速度，也不免深深震惊：“七品绝学，能有如此威力，就是盗门门主也做不到吧！” 正要下令戒备，就见那人显出身形，裴阳春一眼就看到了他漆黑披风之下，若隐若现的飞鱼服。 “终于到了。” 裴阳春心中大定，两个月来第一次露出笑容，吩咐弟子：“叫后厨设宴，招待京城贵客！” 第二十二章 白龙蛊 “设宴就不必了。”远远的，曹谨行的话音传来：“正事要紧。” 第一句还在山下很远处，到第二句最后一个字，众人眼前一花，曹谨行已经来到他们眼前。 “见过上官。” 裴阳春抱拳行礼。 其他弟子一愣，他们是不知道裴阳春计划的，甚至不知道这玄龟洞中藏着千年火龟。 除了裴阳春，只有夏峥知晓此事，一看师父这般礼敬，知道是京城来人，马上跟着行礼。 其他人不明就里，但师父、大师兄都这么做，便跟着照做。 “裴掌门不必多礼。” 曹谨行伸手虚扶：“情形我已经大致了解。事关重大，我想先将东西拿到手，以免再生波折。” 千年火龟不过尺许大小，很容易携带，曹谨行不准备拖下去。 “是，上官请随我来。” 知道千年火龟的，可能有几个人，但知道自己敬献皇帝、换取庇护的，只有大徒弟夏峥。 别人就算敢假冒锦衣卫，也不可能知道这中间的联系，所以，裴阳春一点没怀疑曹谨行的身份。 “峥儿，你带人守在外面。” “是，师父。” 裴阳春侧身一引，当前领路，进入玄龟洞。曹谨行手按绣春刀，跟在他身后。 玄龟洞是一座天然形成的大型溶洞，洞深两百余米，最高处约三十余米。 洞内凉风习习，冬暖夏凉。 举目望去，琳琅满目的怪石竞相崛起，似柱似塔，如禽如兽，千姿百态，惟妙惟肖。 洞中还有一条大河流淌而过，河边有许多纯黑甲壳的小乌龟爬来爬去。 这就是玄龟。 玄龟并非异兽，但有很强的滋阴补阳功效，不亚于百年山参，常食用玄龟，可以增加内力，强健筋骨。 曹谨行微微点头：“如此灵秀之地，难怪万蛇窟觊觎。” 裴阳春道：“玄龟洞可以繁育毒蛇，玄龟血肉也能加速毒蛇成长，这帮妖人当然按耐不住。敢问上官尊姓大名？” “曹谨行。” “曹大人，万蛇窟其他人不足为虑，但有一人不得不防。” “你是说刚才那个装神弄鬼的？” 曹谨行笑道：“我在山下都听到他装模作样了。”如果不是根底不明，担心他有什么奇毒，曹谨行刚才就想把事办了！ “……是。” 裴阳春苦笑：“他叫杨万里，万蛇窟门主杨千乘的儿子，早年拜师五毒教，两个月前学得御蛇之法和一身毒功返回，据说曾进过黑龙潭。” “不可能。” 曹谨行直接道：“黑龙潭是五毒教圣地，非真传不可进。如果他真进去过，不可能只是这种水平。听声音至少三十了，境界还只先天初期，这可不像进过的样子。” “我一开始也这么想。” 裴阳春先点了点头，随即话锋一转：“但他确实身怀黑龙潭蛊虫，是一条可以飘飞在半空的白色大蛇，足有水桶粗细，五丈多长！我亲眼所见！” “大蛇？” 曹谨行脚步一顿，惊讶道：“你说真的？” 裴阳春郑重点头：“千真万确！” “这怎么可能……” 曹谨行脸色凝重下来：“五毒教、白色大蛇、会飞、五丈长、水桶粗，这可不是一般的蛊……” 他的脑中迅速闪过在案牍库看过的资料：“难道是【白龙蛊】？可那不是五毒教灵蛇使的蛊虫？就凭那个半路出家的杨万里，他能驾驭？” 曹谨行眉头紧皱。 苗疆蛊虫非常神奇。 《万毒真经》开篇就是蛊法：“……于五月五日，聚百虫入瓮，大者至蛇，小者至虱，令自相啖，余一存者留之，蛇则曰蛇蛊，虱则曰虱蛊，辅秘药、精血炼化，行以杀人。” 蛊分多种，各有神效。 蛊虫不算难练，但极难成长，每一次蜕变都要耗费无数资源。 正因此，但凡强大蛊虫，都是世代相传。五毒教最强的五大蛊虫，就由历代五毒圣使掌控。 符合这种描述的只有灵蛇使的“白龙蛊”，别看外形是蛇，实则是由三千条蛇蛊占据异兽“天蛟”身躯化成的大蛊，能显能隐，可大可小，鳞甲刚硬，刀剑难伤！ 此蛊极为强横，是五毒教至宝，怎么会落到一个杂鱼手里？ 就算给他他也用不了啊！ “什么情况……” 曹谨行眉头越皱越紧：“难不成，他还有什么奇遇？” 裴阳春低声道：“上官？” 曹谨行回过神，道：“没事。如果真如你所说，只怕得从长计议，单杀蛊主才行。” 裴阳春松口气，心说我还以为你打退堂鼓。 “既然他有这种武器，为什么刚才没用？只要让白蛇拖住你，剩下的人，只怕不用万蛇窟出手，那些蛇就能摆平。” 曹谨行注意到了，裴阳春的那些弟子……也不能说差吧，反正肯定顶不住蛇潮。 “它好像在蜕皮……” 裴阳春迟疑道：“半个月前，盘蛇洞异动频发，我曾亲自过去查看，意外看到万蛇窟的人投喂那条大蛇，当时它就已经蜕了一半，可能是身体太大，蜕皮比较困难，正在洞中翻滚大闹，搅得地动山摇，有两个人直接被它的尾巴抽成肉泥，场景非常惨烈。当时就有人预估完全蜕完的时间，应该就这一两天了。” 要不是它情况不对，太乙门只怕早就不复存在！ “嗯……” 曹谨行点点头，整理了一下思绪：“硬拼不可取，还是抓紧时间，先废杨万里吧！” 裴阳春深深一揖：“多谢。” “不必。” 曹谨行道：“这是交易，自当尽力。” 转眼两人来到玄龟洞深处。 最里面是一汪深潭。 此时雾气朦胧，像温泉一样。 “火龟是玄龟变种，上一次发现是在一百五十年前，值此大难之际再现，还是千岁龟龄，天助太乙门。” 深潭中央有块凸起的石台，火龟就趴在上面。 裴阳春让开身体。 曹谨行看到了那只火龟。 当真是稀世奇物。 它长不过尺余，通体火红，热力逼人，蒸的潭水挥发，哪怕隔得老远仍能感觉高温扑面而来。 曹谨行连连点头：“好东西。裴掌门好运气。” 裴阳春：“它原本在山腹休眠，被我用熏腊引出，逼到这里。火龟惧水，四面水潭就是最好的牢笼。现在交给大人了。” “嗯。” 曹谨行准备齐全，担心这没什么好东西能抓火龟，特意花钱买了个寒玉盒盛它。 以他如今内力，可以化水凝冰，但要一直维持，需要耗费很多内力，还不如花钱买个盒子省事。 ——等回去跟刘镇远报销。 曹谨行身形一闪，来到石台，从腰后拿出寒玉盒。 火龟察觉有人，马上张嘴一吐，火光在喉咙里集聚！ “还想反抗？” 曹谨行直接给它一指：“给我老实点！”《玄天连剑指》剑气冰冷刺骨，在火龟烈火还没吐出来的时候，先一步点在它脑袋上！ 就像一盆冰水当头浇下，火龟打个寒颤，嘴里的火也熄灭了，赶紧缩回壳里装死。 龟类生物远不如灵猫聪明灵活，哪怕有千岁高龄，多了点儿灵性，也构不成什么威胁。 曹谨行运起《寒蟾功》，将寒冰真气凝聚双手，抓起火龟扔进盒子！ “嘶！还挺烫！” 曹谨行迅速封存收好，整个过程出奇的顺利。 裴阳春看着他那双几乎透明化、寒冰化的手，心中震惊，好精纯的内力。 随即，脑中灵光一闪，难道……与【雪魄】生出感应的就是他？ 刚想到这儿，忽听曹谨行说道：“裴掌门，你这潭里还养了别的异兽吗？” “别的异兽？” 裴阳春不得其解。 哗啦啦…… 曹谨行耳朵微动，仔细倾听，听到了从深潭底下传来的怪异流水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迅速游动接近！ “不对！” 那声音越来越响！ 曹谨行脸色微变，二话不说一掌拍在水面，整个寒潭表面瞬间结冰！ “快出去！” 曹谨行脚步不停，闪身往外冲。 直到这时，裴阳春才听到潭下异响，紧跟着就是咔嚓冰面爆碎的声音！ 他回头望去，一条白龙破冰而出！ “吼！” 正是那条五丈长、水桶粗的巨大白蛇，它飘在半空，宛如蜷曲的真龙，通体雪白，鳞甲微张，双目圆睁，嘶鸣声吼天震地！ 第二十三章 玩耍 我去！ 居然这么大个儿！ 曹谨行看着半空中的怪物，知道这任务没那么轻松，但这也太离谱了！ 光一个吼声已经让他有种面对先天高手的压力。 “快退！” 曹谨行化作电光闪身后退，裴阳春也回过神，急忙施展轻功往外冲。 曹谨行先一步出洞。 迎面一道人影攻来！ ——他打的是出其不意的主意，但曹谨行耳聪目明，想都没想，一招《排云掌》拍出。 排云掌杀气腾腾，势如排山倒海，施展时可凝聚九天云气增强攻击，虚实相交，比单纯的冰属性少了一言不合就冻僵的特性，多了几分飘渺变化。 出招时淡若流云，但威力奇大！ 那人甚至没看到曹谨行在电光火石间还击，只觉一股霸道掌力扑面而来，呼吸都凝滞了！ 双掌交击。 来人手骨断裂，倒飞出去。 “你不是裴阳春！” 那人大吃一惊，裴阳春不擅掌法，也不可能有这么强的掌力！ 曹谨行站在洞口往外看，说话的是个三十来岁，皮肤黝黑的男人，身穿绿衣，腰间挂一把笛子。 在他身后，是成片的蛇群，和另外三十名同样绿衣的万蛇窟门人。 那十几个太乙门弟子已经被制服，全都捆的死死的，绑住手，堵住嘴。 “《五毒掌》……你就是杨万里？” 曹谨行看到真人更失望了：“这招回马枪还算有点技术含量，但你的毒功实在不怎么样啊。就凭你，也能驾驭白龙蛊？” 杨万里神色一收，双眼眯成一线：“你竟然认识……” 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曹谨行披风之下的飞鱼服、绣春刀，瞳孔猛缩：“锦衣卫！裴阳春竟然把火龟给了锦衣卫！” “峥儿！” 裴阳春从山洞中冲出，看到一众弟子被擒又惊又怒，尤其大弟子夏峥，已经给折磨的形如木偶，双眼无神。 裴阳春刷地拔剑，怒瞪杨万里：“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 杨万里也是狠人，左手往右手胳膊一搭，一错一扭，重新接骨，狞笑道：“只是种了‘迷魂蛊’而已，他嘴还挺硬的，我这也是没办法。” 迷魂蛊能控人心智，可刑讯逼供。 杨万里目光扫过曹谨行，脸色阴沉：“倒是裴掌门让我很意外啊，刚从你徒弟嘴里撬出千年火龟的消息，没想到你连下家都找好了，还是献给朝廷！” 江湖中人习惯打打杀杀，以武犯禁，本就对官府不感冒。 何况，当朝还豢养了锦衣卫、东厂两大机构，专门对付江湖中人，逼各家交出镇派绝学，他们早恨的咬牙切齿，因此，更看不上一些主动攀权附贵的门派。 太乙门此举，虽然傍上锦衣卫，但也相当于自绝江湖，势必遭到其他门派仇视。 裴阳春对这结果早有心理准备，他已经不在乎了。 比起名声，太乙门传承更加重要，他不能让太乙门数百年基业断在自己手里。 “只可惜，不管你今天找了谁来，都要死！” 杨万里冷冷道：“锦衣卫又如何，大不了换个地方！等我搜刮了你太乙门的家底，还愁找不到好山门？” 在他心里，白龙蛊是无敌的。 只要它出手，锦衣卫必死！ 至于事后镇抚司寻仇…… 大不了山门不要，改换门庭！ 他摸出笛子就要吹。 曹谨行以前一直不理解，为什么很多电影里主角跟这类人交战，总是要等他做完拿笛子、放嘴边、吹奏等一系列多余动作——知道他这笛子有妙用，不让他吹不就得了？ 这又不是金属刀剑，一根竹笛而已，不是说断就断？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刀光一闪。 杨万里刚要吹，手中笛子突然爆炸！凌厉无匹的刀气切过他双手，砍在他脖子上，竟发出铿锵的金铁交击之声！ 杨万里沙包一样倒飞出去！ “哦？” 曹谨行有点意外，仔细看，发现他脖子上银光闪闪，竟有一圈鳞片：“原来是白龙蛊蜕下来的蛇皮，还真刀枪不入……” “噗！” 巨力袭来，感觉颈骨都要给砍断了，杨万里飞出去十多米，仰头倒在地上，喷出一口血。 猩红的血花在脸上绽放。 他一脸茫然，电光火石之间，他甚至没看清刚才发生了什么。 直到他看到血肉模糊的双手，和手上传来的锥心剧痛才反应过来，疼的大叫。 “啊啊啊！” 十根手指在刹那间断了六根！要不是他事先穿了蛇皮甲衣，刚才那一刀能把他脑袋切下来！ “少爷！” “少爷！” 一众弟子大惊失色，急忙去扶，看向曹谨行的目光带上了恐惧。 “快！” 杨万里心脏怦怦直跳，吓得脸色惨白，极度的恐慌让他看起来歇斯底里，指着曹谨行方向大叫：“用毒！给我撒断肠散！化骨水！杀了他！杀了他！！！”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 “动手啊！想死啊你们！” 杨万里大怒。 抬头看，这才发现洞口方向没了曹谨行的影子，回头再看，一众弟子维持着掏药的动作僵住了，一动不动。 噗通！ 噗通！ 噗通！ 一颗颗头颅从那些弟子的脖子上滚下来，鲜血喷涌而出，切面平滑无比。 杨万里剩下的话憋死在嗓子眼里，他傻傻地看着满地尸首，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瞬间，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吓得他肝胆欲裂——所有弟子在一瞬间毙命！ 璀璨刀光直逼而来！ 曹谨行冷眼盯着他的头：这回不砍脖子，改切脑袋，我看你还怎么挡！ 杨万里惊恐大叫。 千钧一发之际！ 突然一股劲风从身后袭来，曹谨行脸色微变，急忙回身横挡，一条尾巴从天而降，抽在他的绣春刀上！ 咔嚓！ 曹谨行像是被一辆高速行驶的火车撞上，绣春刀当场崩断！ 他整个人倒飞出去。 只这一击让他胸口肋骨断了八根，整个人砸到山洞石壁上，五脏六腑颠三倒四，身受重伤！ 白龙蛊悬浮在杨万里上空，蛇头对着曹谨行大吼，根本不给他反应时间，再度扑上去！ “妈的！死畜牲！” 曹谨行给打出了真火，呸出一口血沫，深深吸气，强忍剧痛，调动全身内力，汇聚双掌。 霎时间。 山峰之上风起云涌！ 曹谨行举手向天，纳漫天云气于手，对着白龙蛊一掌拍出，力贯千钧，摧枯拉朽！ “给我死！” 白龙蛊速度如电，冲击力霸道无匹；曹谨行同样迅猛，必杀之掌势，所向披靡！ 双强相对。 猛烈的气劲掀起狂风，吹得蛇群倒飞，太乙门弟子东倒西歪，就连裴阳春也不禁后退了两步。 他看着曹谨行那一身一往无前的气势，深深震撼到了。 “同为先天，我怕是连他一半的实力都没有，能把六品灵武发挥到这种境界，强横的根骨，超绝的悟性，缺一不可，怪不得……” 轰轰轰！ 气劲交击。 大地崩裂！ 曹谨行和白龙蛊同时倒飞。 “吼！！！” 白龙蛊被打痛了，头昏脑胀，原本的游戏心态发生转变，红了眼狂吼，声音震耳欲聋。 “别叫了！快给我杀！” 杨万里显然没摸清自己的定位，躲在白龙蛊身后大声指挥。 白龙蛊刷地回头，猩红竖瞳里满是杀意，身体一闪，长长的蛇躯缠住了杨万里的身体。 “你！你要干什么！” 杨万里慌了，大叫道：“我是你主——” 咔嚓！ 话音戛然而止。 杨万里很干脆地毙命。 ——救你只是看在你这两个月助我蜕皮的份上，你真以为你能降服我？ ——就凭你？ 白龙蛊不屑地甩开身上这摊肉泥，再度瞄准曹谨行，分叉的舌头吞吐不定，还是这个人有意思…… 就像猫看到球，狗看到骨头，它再度扑上去！ 曹谨行已经趁它分心的这点时间，吃下一粒【造化丹】。 五品丹药果然神效。 一瞬间生肌愈骨。 丹田内真气源源不断。 但…… 曹谨行看着这悍然杀过来的庞然大物，也不禁生出几分无力感。 这东西皮糙肉厚，身体庞大，单只掌力很难造成致命伤，还是需要武器，但是一般武器又没用…… “上山顶！” 裴阳春大喊：“山顶有五品剑！” 曹谨行身化电光，冲向山顶。 白龙蛊纵身追上去！ 第二十四章 画水镂冰 咔嚓！ 咔嚓！ 悟剑石上，铁锈一片一片掉落。 【雪魄】剑露出的剑锋越来越多，寒气越来越盛。 “好冷！”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越掉越多，越掉越快？” “锈都快掉没了！” “好漂亮的剑！” 这么大的变故，那些练剑的又练不下去了，一个个抱着肩膀、哆嗦着围在石头下。 哪怕冻的发抖也按捺不住好奇心，非要看个清楚。 那剑的剑柄已经完全露出来。 【雪魄】如其名，洁白胜雪，浑然天成，剑身清明锋锐，散发着凛冽寂寥之气。 它好像在故意暴露自己。 就在众人仔细观看的时候，突然头顶一阵风吹过，悟剑石上多了一个人，那【雪魄】的剑柄上多了一只手。 “好剑。” 剑身轻松抽离石体。 所有铁锈尽散。 雪魄完全握在一个人的手里，那阵刺骨的寒气莫名收敛，剑柄冰霜消散，阴气转而弥漫剑身。 众人目瞪口呆。 它这显然是不想伤主，竟然主动收起一身寒气！ 这就是它给自己找的主人？ 所有人视线上移，先看到了黑色披风，然后是披风之下张牙舞爪的飞鱼，再往上，是一张异常英俊的脸。 他正看着悟剑石上祖师留下的剑痕，若有所思。 传说，这些剑痕才是【玄阴剑法】最核心的剑招与剑意。 只可惜，祖师之后三百年，历代弟子都无人能领悟。 突然，一阵腥风从身后飞来。 众人诧异之间，回头一看，差点没把心脏吓出来——巨大的白蛇像闪电一样飞舞在空中，迅疾扑来！ “躲开！” 耳边一声轻喝。 所有人下意识朝两边散开，一道剑光挥洒而出，笔直射向白蛇！ 紧接着是白蛇尖锐的嘶吼，黑色人影与白色蛇影战在一起，金铁交击声、嘶吼声此起彼伏！ 他们的速度太快，众弟子只能看到两道影子，不断交击，不断分开，撞击声犹如雷霆，劲气炸响，掀起冰花气浪！ 白蛇身上有了伤口，它的攻击越发疯狂。 “咦？这招好像是潜龙在渊？” “这招是霜华漫天！” “还有这招飞鸿踏雪！” 众弟子看傻了眼，这些明明就是他们苦练多年的《玄阴剑》剑招！ 但又有些许不同，此人用来，霜寒之气暴涨，变化更加精妙，看着比师傅用的还要强！ 只是看了那几眼，他就领会了祖师的剑痕？ 突然！ 战局再度发生变化。 “吼！” 人影飞速后退，白蛇却不知为何缠在石雕灯柱上动不了了——仔细一看，一大块坚冰将它的蛇尾与石雕灯柱冻在一起！ 白蛇疯狂挣扎。 人影趁机后退，右手竖剑在胸，左手骈指抹过剑身，霎时，剑意大涨，剑气冲霄！ 刺骨寒气以此人为中心，将周围三十米方圆化成冰天雪地！ “【画水镂冰】！这是【画水镂冰】！” 有弟子惊叫，画水镂冰乃《玄阴剑》绝技，他们每个人都会，但如此威力的画水镂冰，别说用出来，他们见都没见过！ 所谓“画水镂冰，与时消释”，意指水中作画、冰上雕刻，很快就会化为虚无。 此剑招也是同样，转瞬即逝！ 但祖师创此剑招就是为了那一瞬！ 一念烟花，一现昙花！ 这一剑辉煌绚烂、无比华丽，同时，它也凝聚着发招者一身剑气与剑意，无比危险！ 曹谨行一脚踏地，人随剑影飞出，在空中划过一条白线，剑光过处，仿佛连空气都凝结成冰！ 但就在这必杀之剑即将划过白龙蛊七寸之时，突然清脆铃声响起。 “叮铃铃～” 一点金光随后杀到，曹谨行挥剑斩飞，发现是枚三寸长的金蛇造型暗器。 曹谨行剑锋再转，第二剑杀向白龙蛊！这一次白龙蛊身前多了个穿鹅黄色衣裙的女人，手上带着一副金丝手套。 “谁来也不好使！” 曹谨行已经猜到此人是谁，但对这种遛狗不栓绳的人观感极差！真气猛增，一瞬而过！ 铿锵炸响！ 雪魄剑剑锋划过她那双金丝手套！ 剑身之上迸射出一溜火花。 雪魄是五品中阶灵器，她那副手套却也不是凡品，居然没能斩碎！ 但至阴至寒的剑气侵蚀，手套上还是结了厚厚一层冰霜。 那女人接连后退数步，整条右臂冻伤，自然垂下，微微颤抖。 “《寒蟾功》……” 曹谨行第三剑刚要上，给那破蛇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突然从她嘴里听到了这三个字，动作一顿。 他这才正眼看这女人。 一袭黄衣，满头黑发，耳朵下戴两个很苗族风的银耳环，手腕上有数个铃铛，腰间缠着一把纤长的金色蛇形软剑。 此女二十出头，眉目如画，容颜绝美，但这份美丽之中带了几分妖异，摄人心魄。 曹谨行皱眉：“白云岫？” 五毒教，当代灵蛇使，白云岫。 “是。” 白云岫并非苗女，说话口音很正。 她先运功驱散寒气。 白龙蛊终于挣脱冰块，气的一尾鞭抽碎石雕泄愤，然后连曹谨行都顾不上了，收起一身煞气，飞到白云岫身边，硕大的蛇头伸到她手掌下，讨好的轻轻摩挲，老实的像条狗。 美女与巨蛇，这幅画面很有张力，但曹谨行无心欣赏。 白云岫祛尽寒气，脸色放松了些，她先瞪了白龙蛊一眼：“回去再跟你算账！” 白龙蛊一缩，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白云岫看向曹谨行，语气诚恳道：“两个月前我在黑龙潭闭关，白龙正值蜕皮阶段，我本来把它安置在附近山洞，但这坏东西贪玩，居然跟着一个外门弟子偷溜出来……它如果冒犯了你，我代它致歉。” 她弯腰行礼。 白龙蛊一看，赶紧有样学样的低下头，乖顺地像是换了条蛇。 白云岫接着拿出一瓶丹药和一颗碧绿的珠子——没直接给曹谨行，怕他担心有毒不接，放到身前空地上。 “这瓶是五毒教秘传灵药【圣元丹】，这一颗是【避毒珠】。前者可以疗毒治伤，后者能防蛊毒瘴气。小小心意，请笑纳。” 五品【圣元丹】还在其次，五毒教以蛊、毒闻名，她用【避毒珠】当赔礼，可说诚意十足。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寒蟾功》。 曹谨行扫一眼那两样东西，不置可否：“我刚才那一剑应该也杀不了它。没想到，《寒蟾功》有这么大的面子……” 白龙蛊是由三千条蛇蛊汇聚而成的大蛊，它之前一点蛊、毒之类的天赋异能都没用，只凭肉体就能和手持【雪魄】的曹谨行对攻，这种变态生物不是那么好杀的。 白云岫轻挽长发，笑道：“《寒蟾功》是阿伯毕生所悟，你是他的传人，五毒教上下当然要礼敬。” “你这位‘阿伯’是……” “……” 白云岫表情古怪，上下打量他，恍然道：“……原来如此。你只有心法，没有术法，应该是机缘巧合得到残篇……这么说，你也不知道他的下落？” 曹谨行一直注意她的神色变化，确认没什么伪装成分，便道：“我上次见他是在滨州卧虎山，他让三个后天巅峰的山贼抓了，绑在地牢里，严刑拷打，《寒蟾功》就是那三个山贼拷问出来的……” “？？？？？” 白云岫听傻了，小嘴微张，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半天才回过神：“怎么会这样？” 曹谨行心道我也很懵逼。 当时都以为他嗝屁了。 白云岫低头不语，想了想，心有所悟：“应该是取宝不顺受了重伤，借山贼巢穴躲避仇家搜查……难怪这么长时间还没回去……情况不对！” 她忽然着急起来：“教中有变，急需阿伯速回十万大山，我还要去寻他老人家！改日再叙！” 说完一拍白龙蛊。 白龙蛊身躯暴涨，再度膨大数倍，白云岫纵身跳到它背上，大蛇嘶吼，一飞冲天！ “喂……” 曹谨行看着眼前这条腾空而起的巨兽，感觉这个世界越来越离谱了！ “你还没说他是谁！” 曹谨行在案牍库查五毒教的时候翻遍典籍，根本就没有《寒蟾功》这部心法，也没有什么冰系高人。 现在好不容易得到点儿消息，他可不想放过。 “阿伯本名宋成蹊……” 白云岫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到耳边：“不用着急……他会去找你的……届时，云岫会在十万大山，恭候大驾……” 白蛇消失在天边。 宋成蹊？ 曹谨行一惊，脑中迅速搜索到了相关资料：前前代五毒教教主？可他不是都死了四十多年了吗？！ 第二十五章 戏伶楼 白云岫是五毒教老护法白诗仲关门弟子，白诗仲又和前前任教主宋成蹊是结拜兄弟，她称呼‘阿伯’在辈分上确实对，可这年龄就差太多了！ 白诗仲在护法一位坐了六十年，先后扶持了三位教主。 宋成蹊“暴毙”之后，是他稳住教中大局，又扶上两位教主，才没让五毒教分崩离析。 白诗仲三十岁上位，而今九十高龄，早已退隐苗疆，传言已经过世。 宋成蹊的年龄比他还大十二岁！ 可以说现在的五毒教弟子都是他徒子徒孙，他当白云岫太爷都够格！ 这是怎么回事？ 死了四十多年的人活了？还活的好好的，就上次看他那半灰半白的头发，怎么也不可能跟百岁高龄联系起来。 曹谨行眉头紧皱。 而且…… 白云岫最后说的是什么意思？他会来找自己？还说在十万大山恭候？ 他隐隐感觉自己搅进了某个漩涡，如今只露出冰山一角，余者深不见底…… “算了，多想无益，看她态度像是有求于人。这位灵蛇使在苗疆可不像刚才那么好说话……” 她的外号叫“蛇灵”，可不止是因为她有条蛇。 不过…… 船到桥头自然直，既然是他们有求自己，那还怕什么！ 曹谨行摇摇头，暂时先把这些放下，收好【圣元丹】和【避毒珠】，专心眼下的任务。 火龟还在身上，得赶紧带回去。 “曹大人！” 裴阳春和夏峥飞奔上来，急道：“刚才有个黄衣女子上来，解了峥儿的蛊，还拿走杨万里身上蛇皮，你……” 话没说完，他看到了曹谨行手上的【雪魄】，还有地面施展【画水镂冰】留下的霜痕…… 这种威力，只可能是领会了祖师剑痕真意方能发出，不由既欣慰又遗憾。 “没事。” 曹谨行道：“她已经走了，白龙蛊也不会再骚扰你们。” “多谢大人。” 裴阳春弯腰躬身：“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望大人应允。” “请讲。” 裴阳春当下把剑痕来历和剑谱残缺的事说了，恳请曹谨行能指点一二，至少补全传承中缺失的部分。 “没问题。” 曹谨行点点头，【雪魄】他是不打算还了，这点小要求就当买剑的报酬。 裴阳春大喜，命夏峥和一众弟子好好看好好学，随后规规矩矩地演练了一遍《玄阴剑》。 “缺了四招，错了三招，还有点小问题，我干脆给你展示一遍吧。” 在他眼中，悟剑石上的剑痕分明就是一把把利剑，顺着其中蕴含的剑势与剑意逐个演练下去，剑法自成！ 太乙门现在流传的缺漏太多，他又不知道具体招式名，一个个纠正太麻烦，直接给一套标准答案算了。 裴阳春喜不自胜。 一众门人更加欣喜，完全版的《玄阴剑》可是六品剑法，太乙门大兴在望！ 与此同时。 西峰盘蛇洞洞口。 万蛇窟门主杨千乘无力坐在轮椅上，慢慢放下了手中的千里镜，双目血红。 ——儿子让他亲眼看着他拿下玄龟洞、攻占太乙门的辉煌时刻，结束两派百年纷争，没想到，看到的却是门人惨遭屠杀，儿子惨死…… 他五年前旧疾复发，双腿不能行走，拳脚功夫不比先前，内功却更加精进，以音驱蛇、御蛇范围更广，耳目也更灵敏。 坐在灵蛇洞前，几百米外的打打杀杀，听的清清楚楚。 “锦衣卫……” 杨千乘双手骨节泛白，眼中含泪，咬牙低吼道：“我要让你偿命！” 万蛇窟肯定是没了，等太乙门缓过来，清算不可避免，最好的结果也是驱赶下山。 裴阳春那个狗贼傍上锦衣卫，依附皇权，除非拼着抛家舍业、当亡命徒，不然根本动不了！ 但，也不是一点办法没有。 他眼中闪过狠厉。 “杨二！” 一声大吼。 一个弟子战战兢兢走近：“门主。” “遣散西峰所有人！取信鸽笔墨……” 杨千乘眼中闪着疯狂的光：“我要传书京城，让这锦衣卫，给我儿陪葬！” …… 二十四招《玄阴剑法》演练完毕，裴阳春领悟的最快。 除了最后一招【画水镂冰】始终无法融汇剑意，其他的很快纠正过来，明显感觉威力大涨。 他身怀配套内功《戒寒经》，只论契合度更胜《寒蟾功》，内息流动之时，出招会有感应。 倒是大徒弟夏峥对最后一招若有所悟，得了三分神妙，假以时日，应该能完全掌握。 “多谢大人！” 裴阳春夙愿达成，再三致谢，感恩戴德，对一个徒弟道：“快去祠堂，取剑鞘来。” 没一会，徒弟双手捧着剑鞘回来。 曹谨行一看，发现那剑鞘跟【雪魄】一样，白的透明，冷的刺骨！ “这是祖师当年请能工巧匠，以北海霜蛟之皮打造而成的剑鞘，有养剑之效，【雪魄】不出，一直束之高阁，今日一并赠予大人。请收下。” “那就多谢了。” 曹谨行也不客气，雪魄入鞘，抱拳道：“公务在身，不能久留，裴掌门保重。” 裴阳春还礼：“大人保重。” 曹谨行点头，化作电光消失。 一众弟子望着他的背影。 “师父，这位曹大人好像和传言中的锦衣卫很不一样啊……” “是啊。” 裴阳春长舒一口气，压在心头多年的大石总算放下，仰望天空，喃喃自语：“祖师有灵，天佑太乙门……” …… 曹谨行策马狂奔。 汗血宝马速度飞快，当天奔出洛阳地界，来到晋西潞安府。 入夜，突然大雨滂沱，让准备加急赶路的曹谨行只能放弃打算，先进驿站休整。 砰砰砰！ 曹谨行下马拍门。 “来了！” 府驿位于西郊，地方不小，规格比一般客栈还大，各级官员路过都会进来喂马或是换马休息，雨季时人尤其多。 油灯点亮，一个五十多岁的驿卒提着油灯走了出来。 深更半夜的，又下着大雨，他匆忙披了蓑衣出来，迎面就看到一块令牌。 ——北镇抚司锦衣亲军！ 驿卒慌忙就要跪。 “不必多礼。” 曹谨行打量着他，道：“准备一间客房，再弄点草料喂马。” “是。大人请随我来。” 驿卒恭恭敬敬地弯着腰，带着他往正房走。 曹谨行扫了眼他的鞋，随口道：“这么大个府驿，就你自己值守？” “本来该有三名驿卒，不过入夜之后，像大人这样冒雨赶路的太少，雨又湿冷，都回家抱婆娘了……对了！大人……” 老驿卒解释完，忽然一拍脑袋，好像漏了什么要紧事，要转过身说话…… 轰隆隆！ 云层中划过一道闪电，将广袤的天空大地照的一片惨白！ 曹谨行瞬间出手，在老驿卒还没回身的刹那，【雪魄】出鞘，剑光如匹练，极速划过他的脖子！ 他的头立刻飞了出去！ 没有了头的身子竟还停了瞬间才轰的一声倒下去，手里还紧紧地握着那盏油灯！ 人头砸在地面上，溅起泥水。 那张老脸满是惊愕，死不瞑目。 “下辈子演的像点。” 曹谨行冷笑，目光偏转，看向他的手，那袖子下面露出了一根铜管，赫然是【暴雨梨花针】！ 这东西近距离发射，二十七根钢针一齐飞出，就算是曹谨行一样会受伤！ “衣服对了，鞋没换。” 曹谨行长剑挑着尸体的鞋，满脸嫌弃：“一个五十多岁的老驿卒，穿着上等靴子，竟然比老子的官靴还好！刻意扮出老态，隐藏内力，偏偏呼吸绵长……这是谁家的杀手？怎么办事跟那狗屁圣女似的？” 剑光一闪。 驿卒脸上的面具揭开，露出一张中年男人的脸。 曹谨行看了看，完全没印象。 刷刷几剑切碎衣服。 他找到一块黝黑的令牌，正面刻着“玄捌”两个大字，背面刻着一张戏曲面具，乍一看，好似狰狞的鬼脸。 “鬼面具……戏伶楼？” 曹谨行脸色凝重，眉头深深皱了起来：“天下第一杀手组织……怎么会把这帮家伙招来？” 第二十六章 十二生肖 戏伶楼。 天下第一杀手组织，来历神秘，首领不明，据说已经延续数百年。 楼内有天、地、玄、黄四个杀手等级，只要钱到位，天底下没有戏伶楼不敢杀的人。 这是明面资料。 但其实有关戏伶楼现任首领的各种猜测，一直都指向了一个人——当朝内阁首辅严嵩之子，严世蕃。 只是没有证据而已。 别人可能只是怀疑，曹谨行却几乎确定，戏伶楼的幕后黑手就是严世蕃！ 要维持这么大的组织运作，必然要有足够多的财力；能网罗这么多、这么强的杀手，又需要足够多的人力。 有这两样，还能做到如此声势的人，整个大明，屈指可数！ 在这些人中有需要利用这种组织铲除异己的，更是只有严世蕃一个！ 江湖之中不乏正义之士，在这种背景下，倘若没有自己的江湖势力，就凭严嵩父子干出的一系列迫害忠良、专权误国的污糟事，他们早死一万次了！ 于情于理，严世蕃和戏伶楼都脱不开关系。 “为什么盯上我？” 曹谨行皱眉思索：“又为什么会盯上我？难道……是想要火龟给严嵩延寿？算算年龄，他确实快七十了，这应该是最靠谱的猜测……问题是，让嘉靖知道你敢抢他的东西，这就不是延寿，是找死了！这件事绝密，又有谁会泄露？还透露给了严家……裴阳春？白云岫？没道理啊……等等！不会是万蛇窟的人吧……草！” 曹谨行脸色一变。 “想起来了，万蛇窟还有个门主杨千乘，他只是双腿瘫痪，并没有死……” 曹谨行暗骂自己白痴。 居然把他给漏了！ 可他又怎么会跟戏伶楼有关系…… “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了，等雨停必须传信裴阳春，让他宰了那个杨千乘！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做事得更干脆点……” 他抬头望天，豆大的雨珠打在脸上：“看来，今夜得冒雨夜行了。很好，戏伶楼、严世蕃……这笔账，咱们以后慢慢算。” 他翻身上马，一勒缰绳冲出驿站。 大雨滂沱，狂雷电闪。 汗血马在雷电交加的雨幕中撒腿狂奔，雨水冲刷掉蹄印，曹谨行幽灵般消失。 三刻钟后。 驿站里多了三道身穿蓑衣的人影，围在尸体旁一动不动，脸上戴着生肖面具，分别是龙、羊和狗。 戏伶楼玄字杀手团——“十二生肖”。 “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一步。一剑毙命，小看他了。”龙说。 “这下打草惊蛇，只怕没那么容易得手了。”羊叹了口气。 “没办法，小主人催的急，潞安府附近，玄捌已经算高手，没想到，这人如此了得。”狗跟着说。 “如何？”龙看向狗：“还能找到他的位置吗？” 狗耸动鼻翼，无奈摇头：“这种天气，时间又过了这么久，我也没办法。再者，他骑的可是汗血马，就算知道方位，谁能追上？” 羊想了想：“那就只能设伏了。回京路线无数，但入京就那几条。” “嗯。” 龙点点头：“用‘无形隼’传信京师，通知其他人出动，务必在他回镇抚司之前拿到火龟！” “是！” …… 冒雨奔行一百余里。 曹谨行远离大道，绕弯路来到一处偏僻小镇，镇上只有一家客栈，名叫“来福客栈”。 “这名字看着就有安全感。” 曹谨行收回视线，拍门叫醒伙计，在他变脸之前，先扔出一锭银子，那伙计立马眉开眼笑。 “喂马，再要一间上房。” “好嘞，小的一定准备上好草料！” 有钱能使鬼推磨。 钱到位了，服务自然跟着往上提。 那伙计道：“客官冒雨走夜路，衣裳都湿透了，不如小的给您烧点热水，洗个澡，再烫壶酒，驱驱寒气。” “有心了。” 这种穷乡僻壤，一共也就几百户人家，戏伶楼估计都不屑安插眼线，加上大雨清洗痕迹，远比城镇安全。 伙计手脚很麻利，先带曹谨行进房间，又帮他准备了热水和酒菜，侍候的殷勤周到。 曹谨行另给了一颗碎银当小费，伙计连连感谢，点头哈腰退了出去。 曹谨行洗了热水澡，皮囊里的轩辕十四跟着凑热闹。 它学会了《拙火定》，又有密勒日巴尊者的功力，大雨不沾身，皮囊和身上都很干燥。 用完酒菜，曹谨行换了轻便长衫躺上床：“冒雨找人不亚于大海捞针，我要是他们，就会在必经之路设伏，以逸待劳。今夜，应该能睡个安稳觉了……” 曹谨行放下心，摸了摸轩辕十四的头：“十四，帮我盯着点，我先睡了。” “喵～” 轩辕十四可是精神的很，之前对白龙蛊它帮不上忙，现在有了用武之地，就窝在曹谨行脖颈下竖着耳朵警戒。 一觉睡到大天亮。 第二天一早，雨停了。 曹谨行下楼吃过早饭，叫来昨夜那个伙计：“这镇上有会雕刻的吗？雕工如何？” “有。” 那伙计笑道：“客官问着人了。我们镇上有位姓贾的师傅，据说师承琢玉圣手陆子冈，他雕的东西惟妙惟肖，能以假乱真，附近很多贵人都来求玉呢。” 曹谨行挑眉：“据说？” 伙计讪讪一笑：“他自己是这么说……” “无妨。” 曹谨行道：“不管是不是，只要他能雕出我满意的东西就行。替我请来，好处少不了你们的。” “是，小的这就去叫！” 知道曹谨行有多大方，那伙计一溜烟冲出去了。 不多时，叫来一个瘦削的中年人，手里提着个箱子，里面是玉料和雕刻工具。 曹谨行二话不说拿出寒玉盒，揭开盖子，指着里面的赤红龟壳：“随便你用什么手段，照这个模样，给我雕个差不多的。” 他又拿出一锭金子：“只要让我满意，这些都是你的。” 那伙计的眼睛立马直了。 那中年人也是呼吸急促。 曹谨行补了句：“要快。” “好！” 那中年人眼珠子都红了，当场撸袖子就要大干一场，谁拦跟谁急。 两个时辰后。 曹谨行拿到了成品。 不得不说，敢挂“琢玉圣手”门人的名号，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这龟壳以鸡血石为原材料雕成，又加了亿点点细节，一眼望去火红一片，纹理清晰，几乎跟真的一模一样。 “很好。” 曹谨行很满意：“金子是你的了。” 那中年人还有点不敢相信。 曹谨行已经起身，带着买好的干粮，翻上马背，纵马回京…… 第二十七章 丐帮陆昆仑 一路畅通无阻，离京师越来越近，曹谨行也越来越戒备。 这帮戏伶楼的这么沉得住气，八成是在憋大招。 果不其然。 第二天下午，曹谨行刚进保阳郡地界，就感觉自己被人跟踪了。 这里距离京师顺天府只剩不到半天行程，再近就是天子脚下，容易闹大，已经算是入京之前最合适的伏击地点。 曹谨行若无其事地驾马一拐，进了官道西南侧的密林。 身后那人离得较远，一边悄悄跟踪，一边留下标记，等其他人过来汇合。 他脸上戴着狗面具，赫然是戏伶楼十二生肖杀手团最擅长寻人的“搜魂狗”。 两天前，他们没在潞安府堵住曹谨行，当天安排人手把守入京各大要道。 曹谨行顾及伏击，要绕路远行，他们毫无顾忌，以最快速度赶回，终于抢先一步封死关口。 搜魂狗身怀秘术，鼻子非常灵敏，比一般的狗还灵，嗅觉范围可达两到三公里！ 曹谨行骑马一出现，他就知道了。 “看你往哪跑！” 搜魂狗胜券在握。 但跟着跟着，他忽然感觉不对，那马的速度慢了下来。 他越发小心，缩在大树上，扒开繁密的枝叶往下一看，马还在，马背上的人却消失了…… 不对劲！ 搜魂狗鼻子不断耸动，闻着空气中残留的味道，心想：还在附近啊？怎么回事？他发现了？还是在哪出恭？ “你在找什么？” 忽然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 搜魂狗汗毛直竖！ 亏他身经百战，二话不说拔刀往身后砍！ 他快，曹谨行比他更快，随手一指点在他腰后命门穴，而后拍出一掌！ 《玄天连剑指》剑气摧枯拉朽，破坏丹田，《排云掌》掌力霸道无双，震碎骨骼！ 受了这两下，搜魂狗人直接飞了出去，狠狠撞在对面一棵粗树上，整个人软成了一滩烂泥！ “噗！” 搜魂狗大口吐血，软绵绵倒在树下，面具下的脸满是惊骇！ 曹谨行轻飘飘落地，大步走到搜魂狗身前站定，蹲下来，看着他：“谁派你来的？” 搜魂狗咬牙硬挺，一声不吭。 “呵呵。” 曹谨行笑了：“我就喜欢嘴硬的，按理应该给你来套《分筋错骨手》，但那太温和了，我刑讯逼供一般不出手，不是嫌累，主要是怕人顶不住……” 曹谨行骈起剑指，双指转为森冷的冰蓝色，周围寒气大涨！ “这叫《玄天连剑指》，它有两种用途，一种是你刚才受的剑气，还有一种就是指力。 人周身三十六个死穴，一般指法点中也就是软麻昏眩，但被这种指法点中，寒毒入体，生不如死！你确定不说？” “……” 搜魂狗眼中露出恐惧的神色，但还是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很好。” 曹谨行一指点在他膻中穴，瞬间，寒气沿穴位侵入五脏六腑！ 搜魂狗双眼激凸，感觉中指之处宛如火烧，其他地方却是寒冷刺骨，像是有几千块刀片在割，痛不欲生！ 曹谨行脸色阴沉，声调转冷： “说！” “……” 搜魂狗顶不住了，千刀万剐也不过如此，他强忍着剧痛，道：“是……是小主人……严……严绍庭……” 当日，杨千乘的飞鸽传书落到严府时，严嵩、严世蕃父子正在内阁议事，府中只有严绍庭当家。 近几年，严绍庭长成，官居镇抚司千户，无论实力还是势力都有一定基础，严世蕃开始为他铺路，将戏伶楼的部分力量调到他麾下。 这些都是无足轻重的小角色，权当练手，即便都玩没了，也无关大局。 严绍庭很享受这种掌控黑白两道的快感，愈发无法无天。 他一看信中千年火龟就动了心。 爷爷快七十了，他是严家擎天一柱，只要他活着，当今圣上就离不开他。 何况，近些年，严家一家独大，朝堂之上说一不二，借助皇帝纵容，把那些清流杀的片甲不留。 嘉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滋长了这祖孙三代的野心。 严嵩毕竟年老，还能克制，严世蕃和严绍庭已经克制不住。 严世蕃甚至敢干出让户部强压藩王岁赐的勾当，逼着人家凑钱讨好才发放。 虽然有嘉靖本身不喜的原因，但这嚣张程度已可见一斑。 严世蕃对皇帝的亲儿子看不上，他儿子更胜一筹，现在都敢对皇帝本人的贡品下手了。 “作死！” 曹谨行都无语了。 严家的立身之本是“一意媚上”。 你能这么嚣张只是因为合了皇帝的心意，他吃大头，不介意你们这些帮他办事的吃小头。 现在居然敢把手伸到他盘子里…… 他就说，严世蕃干不出这么蠢的事，原来是他儿子干的…… “来的是谁？” “十二……十二生肖……” “意思是，除了你这只狗，还有十一个是吗？报他们的武功，我让你痛快一点。先说老鼠吧。” “他会……” 搜魂狗拖长了声音，眼中闪过一丝奸计得逞的兴奋：“……遁地！” 一道刀光从地下杀出！ 来的是十二生肖“遁地鼠”，他学自东瀛，会忍术“土遁”，能快速在地下穿行。 遁地鼠跟搜魂狗是一起来的，只不过一个在地上跟踪一个在地下潜行。 搜魂狗败得太快，他来不及救援，就躲在地下埋伏，等待一击必杀的时机。 现在，机会到了！ 遁地鼠蓄力爆发，用出了自己最强最快的一刀！刀光绚烂，他仿佛看到了曹谨行人头落地的场景！ 那双三角眼中不禁流露出兴奋。 但就在那一刹那。 曹谨行动了。 “我知道。” 他对身后的攻击一点没意外，连头都没回，【雪魄】瞬间出鞘，在电光火石之间出剑再收剑——半空中，遁地鼠的脑袋没了。 “接着说。” 曹谨行冷眼盯着搜魂狗，语气古井无波，好像随手杀了只鸡。 “？？！” 搜魂狗眼睛瞪得像铜铃，越过曹谨行的身影，他看到了遁地鼠飞在天上的人头，那张嘴张的能吞下鸡蛋！ 噗通！ 遁地鼠握刀的身子直挺挺倒地，那颗圆溜溜的脑袋像球一样滚到搜魂狗脚下。 “啊！！！” 搜魂狗吓得全身颤抖！ 他差点抽过去！ 到底我们是杀手还是你是杀手？ 怎么感觉你杀人比我们还熟练！ “快说！” 曹谨行不耐烦了。 搜魂狗一个激灵，赶紧把剩下十个人的武功路数都说了——他肯定有隐瞒，曹谨行不以为意，就当参考而已。 等他说完，一掌送他上西天。 也算帮他解脱了。 “真麻烦啊。” 曹谨行拄着剑站起来，叹了口气：“狗日的严绍庭，专门给我添堵……” “那……用不用帮忙？” 忽然，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 曹谨行看向东南方的一棵大树，树上坐着个穿破衣烂衫的青年乞丐，二十五六岁，腰间别个红葫芦。 他的敛息术非常高超，两个杀手都没发现他。 曹谨行也只是凭敏锐的直觉和若有所无的气机才查觉有这么个人。 他的衣服很破但很干净，看着他的时候满脸笑容，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我也喜欢给别人添堵，尤其是给严家添堵。” 乞丐跳下大树，坠地时发出砰的巨响，甩手扔出腰间酒壶。 他的手法绝妙，看似轻描淡写，其实蕴含着浑厚内力，曹谨行不以为意，随手接过，轻松卸力。 乞丐竖了个拇指，更高兴了。 “厉害，兄弟。” 他笑道：“在下丐帮陆昆仑。你手上拿的是我新买的‘君莫笑’，这第一口让给你了。” 曹谨行拔开塞子，仰头喝了一口，咂咂嘴：“还不错。” “还不错？” 陆昆仑睁大眼睛：“这可是君山特产美酒，远近驰名，金字招牌，我特意让人大老远带来的，居然只是还不错？” 曹谨行道：“比天香楼的花雕差点。” “天香楼？” 陆昆仑眼前一亮，想起来了：“是那几坛三十年份的花雕吗？那确实比不上。” 曹谨行奇道：“你喝过？” 陆昆仑点点头：“我偷过。” “……” 第二十八章 日月兴 “你胆子可真大啊。” 曹谨行眼角抽搐：“敢偷皇庄，还敢跟我说……你看不出我是什么人吗？” “四爪飞鱼，北镇抚司锦衣卫。” 陆昆仑笑道：“不过嘛，兄弟现在应该没功夫抓贼了，不如让我‘戴罪立功’如何？” 他搓搓手，一脸兴奋：“一听能宰严家的人，我这手就痒痒，请务必让我帮忙！” 曹谨行道：“你跟严家有仇？” 陆昆仑道：“兄弟说笑了。这普天之下，正经百姓，哪个跟他们没仇？” “……” 曹谨行不由正眼看他。 陆昆仑：“如何？” 曹谨行也笑了：“求之不得。” “哈哈哈！” 陆昆仑大笑：“敢问兄弟高姓大名？我居然不知道北镇抚司出了你这么一号人物，这可真是损失。” 连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都给严嵩几分面子，没想到他手底下居然有人敢骂严家的人，更杀戏伶楼杀手如屠鸡宰狗，人才啊！ “北镇抚司，曹谨行。” “好名字！” 陆昆仑连竖拇指，就冲曹谨行这份爽快劲，就算他叫李狗剩儿，陆昆仑也能面不改色地称赞。 陆昆仑道：“咱们俩合力，剩下的十个人不足为惧，我有个打架喝酒顺便解决他们的好地方，就看兄弟敢不敢去了。” 曹谨行：“哪里？” 陆昆仑一指保阳郡城中心方向，挤眉弄眼道：“日月兴酒楼。那地方有严家狗腿子赵文华的份子，日进斗金，气派的很，咱们俩在他的地盘喝酒打砸顺便杀戏伶楼的人，一举多得。” 杀他们的人，还要拆他们的楼！ 什么仇什么恨？ 曹谨行都惊了，道：“你不怕他们里应外合？” “如果兄弟是一般人，那我还真不敢去，但你是锦衣卫啊。” 陆昆仑笑道：“那地方是整个保阳郡最好的酒楼，入京的官员一般都会先去那儿走赵文华的路子，人多眼杂，你一亮相，他们绝不敢动手，反而会急着撇清自己，帮你对付。这叫什么？这就叫狗咬狗！” “有意思……” 曹谨行忍不住笑了：“陆兄心思剔透，在下佩服。” “那……” 陆昆仑跃跃欲试：“走着？” 曹谨行当即点头道：“走着！” “痛快！” 陆昆仑越看曹谨行越顺眼：“我头前领路，兄弟跟住了！” 他纵身跃起，用出了丐帮轻功绝技【百里望月】，身姿夭矫如龙，窜上天空。 “此人应该是丐帮嫡传，所学都是君山洞庭湖最精妙的武功，他的来历非同一般……” 曹谨行心里想着，纵身飞到马背上，一勒缰绳，驾马狂奔。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保阳郡，来到日月兴酒楼跟前。 当真如陆昆仑所说，这地方堂皇气派至极，人流熙攘，热闹程度丝毫不下京城名楼。 曹谨行下马揭开披风，露出了黑衣之下华丽的飞鱼服，气宇轩昂，带着陆昆仑往里走。 “哟！百户大人！” 门口的小厮眼前一亮，背靠赵文华，六品官员并不能让他们卑躬屈膝，该宰客还是能宰客，但有一类人除外。 那就是北镇抚司锦衣卫。 且不说锦衣卫指挥使陆炳是皇上发小，深受倚重，如日中天，单只他们“天子亲军”的名号就让所有打交道的人不得不慎重。 “百户大人这边请，想吃点什么？” 小厮殷勤地带着曹谨行往楼上包厢走。 “不必。” 曹谨行挥手道：“就在一楼大堂，我这个人喜欢热闹。” “好嘞！” 小厮高叫一声，转而带着他大堂中心的空桌走，至于他身后的陆昆仑被无视了——别说他身上干净，就算臭气熏天，也没人敢说个不字。 两人落座。 周围的低品官员或是来往客商都投来好奇的目光，锦衣卫和乞丐的组合可是很少见。 曹谨行放下腰后背着的盒子，道：“来一桌酒菜，要好酒好菜。钱一会有人付。” “明白。” 小厮很精明，他下意识以为是有人宴请锦衣卫，那当然是不缺钱的。 再说了，严嵩义子、通政使司四品右通政赵文华的店，谁敢不给钱？ 转眼好酒好菜上桌。 曹谨行道：“他们得一会才能来，咱们先吃着。陆兄，请。” “请。” 陆昆仑看着这一桌好菜直流口水，更让他欣喜的是，上的真是好酒。 虽然比不上三十年的花雕，却也是市面难得一见的上等茅台。 他倒出一大碗干了，舒爽无比道：“好酒！来，喝！” 曹谨行举碗，两个酒碗在空中一碰，各自下肚。 喝的爽了，陆昆仑打开了话匣子：“兄弟这身武功颇杂，很有镇抚司的风格。《玄天连剑指》应该并非门派武学吧？” “嗯。” 曹谨行点点头：“此功是少林弃徒‘鬼僧’慧明所创，一改少林光明正大，反倒邪气森森，不算正道武学，只是单纯看它威力够强，学着玩玩。” “牛！” 陆昆仑道：“随便练就能有那种威力，佩服。另一门是《排云掌》？这套武功我可是找了好久。” “哦？” 曹谨行奇怪：“你找它干什么？” 陆昆仑道：“我师傅说这套武功很特别，不拘泥于品级，强者用之足可横行天下，弱者则根本发挥不出威力，之所以定成六品，也是因为庸者太多！跟我们的《降龙掌》异曲同工，很有借鉴意义。” “原来如此。” 曹谨行点头：“好说，镇抚司没有明令不许外传，等此间事了，我默一份给你就是。” 他说的轻描淡写，仰头喝了一碗酒。 陆昆仑愣住了：“兄弟，这是灵武……” 一般人身怀绝技，哪个不是藏着掖着，生怕别人知道？ 万一流传开来，都不用练，至少也能了解、揣摩出反制方法。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啊！ 但曹谨行似乎一点都没这个担心。 曹谨行道：“真正的高手，一套罗汉拳也能打遍天下无敌手，有破绽很正常，等悟透了，前招有漏后招补，招招如此，浑然一体，自然无懈可击。” “……” 卧槽！ 陆昆仑吃了一惊，到嘴的酒都忘了喝：江湖中一直有这种说法，但真要做到谈何容易？ 那必须得有绝顶悟性，练到返璞归真才行，他自问已经算高看曹谨行，万万没想到，他能说的这么轻松。 这人可不是无的放矢之徒，他敢这么说、这么做，自然是无惧别人学会《排云掌》治他！ 他已经悟通了！ ——怪不得杀同为先天的搜魂狗这么轻松，他的武功都已悟透，所以威力才远超一般人！ 这怎么可能？ 他才多大？ 许多人穷尽一生精研一部都难达这种境界，没想到他部部都是…… “我就说你的实力怎么这么怪……” 陆昆仑赞叹道：“连盗门七品电光神行步都有这种威力，原来如此……还以为你吃了什么天材地宝，改善了体质。” “天材地宝可不好碰。” 曹谨行唯一没念想的就是这个。 得到灵猫雪琉璃的代价是交恶风云山庄，差点跟拿着【天雷子】的张乘风玉石俱焚！ 得到【雪魄】的代价是跟白龙蛊干上，当场肋骨断了八根，身受重伤，差点没让它搞死！ 福缘太低，咱不凑那个热闹。 曹谨行现在很有自知之明。 “那也不一定哦。” 陆昆仑神秘一笑：“不然你以为我大老远从君山跑来是为了什么？” “嗯？” 曹谨行微微吃惊，酒杯顿在半空。 “怎么说？” 第二十九章 正戏 城外密林。 余下十大生肖顺着标记赶到，就看到了惨死的“搜魂狗”和“遁地鼠”。 他们看着搜魂狗的尸体。 极致的恐惧还凝固在他脸上，似乎死前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羊蹲下身，查看尸体。 “是《玄天连剑指》寒毒。” 他目光凝重：“如此威力，这个锦衣卫还真不一般。” 龙拿出一张纸。 上面是曹谨行的资料，除了《玄天连剑指》，还有一部《辛酉刀诀》，一部《排云掌》。 都是镇抚司明面可以查到的资料。 “能让刘镇远派发这类任务，当然不简单。小心他的剑指和兵器，这两部是同时得到，很可能刀法也有些火候。” “嗯。”众人点头。 羊为难道：“现在狗死了，再想找他可不容易。” “只是麻烦点。” 龙道：“来之前我让三十名黄级在入京关口放了绊马索，发现他就会发号箭，到现在还没动静，肯定还没出保阳郡。” 他话音刚落，密林中突然冲进一人，脸上带着黑色脸谱面具。 “报！保阳郡探子传信，目标人物现在日月兴酒楼。” “什么？” 这倒是大出预料。 十大生肖面面相觑。 猴道：“什么意思？不赶紧回京反而去酒楼吃喝？等死不成？” 蛇道：“不对，日月兴酒楼有点耳熟……想起来了！这地方不能乱杀，里面可是有不少京官的，闹大了给主人添麻烦。” “相比这个……” 龙眉头紧皱：“我更担心他在酒楼里一直待到京城来人接应……” 嘶！ 众人一惊。 真要这样，那任务必定失败！ 猪急了：“不行，不能跟他耗！小主人可是严令拿到手的，拿不到，他一定不会放过咱们！别忘了【三尸脑神丹】……” 他一句话让其他人也红了眼。 “为了任务，顾不了许多了！” “要不放把火把他逼出来？” “不行！酒楼有能人看顾，火烧不起来，再者，即便真能烧起来，倘若他趁乱混进人群，麻烦就大了！ 那些官员可都是进京的，不能搜查，又不能杀官，他很轻松就能混进去，这不是帮倒忙？” “反正也没人知道主人和戏伶楼的关系，我看真杀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蠢！传言并非空穴来风，只不过心照不宣而已，再者，去日月兴的官员都是赵文华一系，同样也是主人一系，你杀他们，底下的人必定惊慌，主人更不会饶了你我！” “这不行那也不行！那怎么办？干等着京城来人吗？” 众人七嘴八舌，急的团团转。 龙举起手，其他声音立马消失。 所有人看向他。 “事到如今，只能硬拼了！” 龙神色严肃，下令道：“先联系酒楼，让他们配合演场戏。蛇，你用‘驭蜂咒’引蜂进去，盯上他，把其他人逼出来，也给楼里的人一个台阶，咱们几个趁乱进去抢火龟——把面具都摘了，身份牌藏起来，从现在开始，咱们就是江洋大盗，明白吗？” “明白！” “动手！” …… 突然。 若有所无的笛声响起，夹杂着沉闷的嗡嗡怪叫，酒楼里的客人们听到了轰隆隆的异响。 “什么声音？” “地震吗？” “像打雷。” 众人正奇怪，就见一团乌云夹着雷鸣从远方极速飞来，转眼来到窗外！ 他们这才发现，那厚重的乌云竟是由无数毒蜂汇聚而成，密密麻麻，遮天蔽日！ 没等他们作出反应，毒蜂已经冲破窗户，从各个缝隙飞进酒楼！ 受笛音牵引，像无数只扑火的飞蛾，直奔大堂中央那桌锦衣卫！ “是蜜蜂！” “快躲开！” 毒蜂蜇人可是很疼的，何况这种浩浩荡荡的声势，怕是把方圆数里的毒蜂都招来了！ 大堂里的食客急忙往外冲！ 二楼包间的人赶紧锁住包厢门！ “何方宵小！胆敢到日月兴撒野！” 楼上窜出几道人影，照着源头“追杀”过去，笛音很配合的开始断断续续，好像那边打起来了。 转眼之间，整个酒楼就剩下被虫潮淹没的曹谨行和陆昆仑。 “哈哈哈！” 陆昆仑听着笛音怪异的曲调，笑的前仰后合：“这戏演的，真难为他们了。只是，他们肯定没想到，你身上有避毒珠……” 曹谨行摊开手掌。 碧绿的珠子闪烁荧光。 浩瀚虫潮汹涌杀来，却在距离他周身一丈之时，寸步不敢再近。 所有毒蜂飞在半空，以一丈为半径围成了球形。 从外面看，他们两人好像已经被虫群围死，但从里面看，这些毒蜂连碰都没碰到他们。 “这只是开胃菜而已。” 曹谨行随意道：“寻常野蜂只能对咱们造成干扰，他们肯定不会寄希望于这些……正戏来了。” 话音刚落。 九道黑衣蒙面身影从前后左右等九个方位一齐杀来！ 速度飞快！ 招数阴毒！ 几乎一瞬间，九样兵器或刀或剑或棍或枪已来到饭桌旁，从九个方位打了下来！ 先天出手，劲力非凡，九种大力一齐砸下，真气笼罩四面八方，一般人当场就得变成肉泥！ “来的好！” 陆昆仑拍桌而起，呼呼两掌先拍左右杀来的兔子和羊，而后单掌上拍，硬撼从天而降的“旱天龙”。 他以一敌三，三掌同出，几乎不分先后，雄浑掌力扑面而来，劲风呼啸，如狂龙怒吼！ “《降龙十八掌》？！” 旱天龙大惊！ 陆昆仑敛息术了得，这三人万万没想到看似平平无奇的乞丐能有这种实力，三人同时飞了出去！ “食肉兔”长于速度，善使软剑；“软骨羊”练的西域柔功，最擅长近身绞杀。 这俩都是阴柔路子，结果结结实实挨了这两掌，直接筋骨尽碎，倒地吐血，起不来了。 纵使先天中期的旱天龙也觉得手臂发麻，接连后退好几步，几乎要给那一掌打断手骨！ 《降龙十八掌》是丐帮绝学，位列五品中阶，能得传承的无一不是本帮翘楚！ 陆昆仑年纪轻轻，论硬实力肯定不如老前辈，但却同样得授绝艺，只有一种可能——他是现任丐帮帮主弟子，下代帮主候选！ “你是陆昆仑！” 旱天龙咬牙，他居然认出来了：“这没你的事，给我滚开！” “呦呵！认出老子还敢骂老子……” 陆昆仑脸色一沉：“找死！” 他身形一闪，扑上去，缠住这个最厉害的，剩下的全交给曹谨行。 曹谨行坐在桌旁没动，依旧守着那个盒子，但身边已经死了三个人，全被砍掉了脑袋！ 分别是擅长硬功的“铁水牛”，擅长爪功的“音羽鸡”和擅使棍法的“觜火猴”。 一照面就死了——他们甚至看不清他什么时候出的招！ 这实力严重超出预估，剩下的虎、猪、马无不惊骇莫名，也让本来想杀人的他们只能转变思路。 “抢！” 笑面虎一声令下。 剩下两人合作默契，“无常猪”配合笑面虎拦截，擅长轻功的“连环马”分形化影，负责强抢！ 笑面虎看出曹谨行剑法厉害，连抓数张桌椅扔过去，趁他挥剑的瞬间提速，以《白虎神爪》配合【玄铁手套】展开快攻，以快打快！ “动手！” 曹谨行剑法极快，剑气极寒，玄铁材质虽坚不可摧，但至寒剑气依旧会渗透！ 只拼了两招，笑面虎就感觉自己要被冻僵了。 “吃我《五煞神掌》！” 无常猪大吼，手掌突然变成诡异的紫红色，阴毒掌力拍向曹谨行丹田。 他们两人拼死猛攻，只为给连环马争取机会。 连环马反应迅速，当即施展天禽门《双飞燕》轻功，身形一分为二，脚下提速，闪电般欺近，两道人影一左一右，同时伸手抓向那个寒玉盒子…… 第三十章 严绍庭 “雕虫小技。” 曹谨行面对双人快攻，下半身端坐不动，只右手举剑连挥，任凭他们攻势再猛，剑势宛如冰山般巍峨不动。 连环马人刚伸手，曹谨行长剑已穿过两人攻势缝隙，直指他手臂，迅速划过。 嗤啦—— 两道身影、四只手全部砍断！ 幻影分身破碎！ 断手在刹那间冻结成冰雕，砸在桌上发出闷响。 “啊！” 连环马惨叫出声。 阴寒剑气顺着断臂钻入骨骼，如刀割针扎，让他忍不住痉挛颤抖。 又废一个…… 笑面虎急了，心一发狠，竟凭手中玄铁手套特性，伸手硬抓【雪魄】剑剑身，死死握在手里！ 剑中阴气钻进他手骨，笑面虎手臂瞬间变成了冰蓝色，整张脸也冻得发紫：“快出掌！” 笑面虎一声大喝。 无常猪运功，一掌拍出！ 《五煞神掌》！ 此掌法极度阴狠，中招者冲天煞、短命煞、急脚煞、截命煞、推命煞五煞随身，气血衰微，必死无疑！ 曹谨行冷笑，一手加大寒冰剑气，另一手运掌，拍出一招《排云掌》·撕天排云！ 双掌相对，《五煞神掌》掌力根本突破不了防御！ 无常猪立时倒飞，深受重伤；笑面虎身体僵硬，阴气缠身。 曹谨行以一敌二重创两人！ 就在这时。 连环马咬牙出招，飞起一脚踢起盒子，再来一脚踢出窗外，一道黑影迅速接过，转身就走！ ——正是躲在暗处的“五步蛇”。 “给我留下！” 曹谨行站起，以雪魄剑用《霸刀》刀招，剑芒锋锐无匹，瞬间切碎满堂桌椅，砍向她后背！ 这一招如果击中，五步蛇当场就得分尸！ 危急关头，旱天龙硬接陆昆仑一招亢龙有悔，闪身挡在五步蛇之前，双臂在胸前交叉，护体罡气激发，正是防御绝技《天罡元气》！ 剑芒打在护体罡气上，护体气罩崩碎，旱天龙两眼激凸，五脏六腑重创，噗地喷出一口血。 “快走！” 五步蛇不再犹豫，抱着盒子就走，很快消失无踪。 旱天龙刚要跟着跳出窗户—— 嗤！ 长剑贯胸！ 曹谨行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雪魄剑捅穿了他的心脏！ 冰寒刺骨。 他愕然回头，看到了曹谨行面无表情的脸，和他身后无常猪、笑面虎、连环马三具无头尸体。 他竟在一瞬间出剑连杀三人！ 不。 旱天龙眼中生机慢慢消逝…… 是四个。 还有他自己…… 噗通！ 身体倒地，两眼圆睁，死不瞑目。 曹谨行站在窗前，手中长剑斜指地面，寒气四溢。 街对面是一众早就看呆了的来往客商和大小官员。 “追！” 另一边的陆昆仑急了，心说玩大了，居然真让这帮人得手，那曹谨行的任务…… 他急忙施展轻功要冲出去。 “不用。” 曹谨行挥手道：“那盒子里的东西是假的。” 他走回饭桌，从桌子下抠出一块冰雕，里面赫然是冻结成冰的千年火龟，那冰块正慢慢消融。 “……” 陆昆仑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放声狂笑：“哈哈哈，好兄弟，真有你的！绝了！” 直到这时，日月兴酒楼的三名高手护卫才姗姗来迟。 领头的是个一身儒衫，气度儒雅的中年人，他看到曹谨行手中火龟，眼中闪过一抹惊异，很快恢复如常。 “对不住，对不住。” 远远的，他抱拳行礼，态度很卑微：“贼人狡猾，差点误了大人的差事，赵思明先行赔礼了。” “不着急。” 曹谨行随手拿过一个盒子，把火龟放在里面封住，这才看向赵思明，似笑非笑道：“三个先天，让一个玩驭蜂咒的耍的团团转，难为你们了。” 赵思明急忙解释：“大人，在下说了是敌人狡猾，她……” “我会如实上报镇抚司。” 曹谨行懒得跟他磨叽：“日月兴酒楼到底有没有跟贼人里应外合密谋皇贡……相信我的同僚能查清楚。” “……” 赵思明脸色一阴。 其他过往官员这才意识到这件事非同小可，居然涉及贡品！ 一个个脸色紧张，生怕卷进里面。 “陆兄。” 曹谨行转向陆昆仑：“还剩半天行程，劳烦陆兄陪我走一趟。” “好说。” 陆昆仑看了看身后一片狼藉的酒楼，心说拆的差不多了，很是满意，咳嗽一声道：“走吧，免得那‘高手’杀回来，她能耍这三位，说不定就能耍咱们，得赶紧走。” 曹谨行点头：“说得有理。以前听闻日月兴防卫森严，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真严啊。” “是啊是啊。” 陆昆仑笑道：“要是没有咱们俩，这十个人怕是把满楼的人都杀完了。” “……” 他们俩一人一句明枪暗箭的讥讽，赵思明三人听的咬牙切齿，偏偏不能表现出来。 “差点忘了那副玄铁手套。” 曹谨行走回笑面虎尸身旁，取下那副手套，发现做工很是了得，是以乌金丝杂以玄铁制成，看着黑沉沉不起眼，却是件难得的宝物。 “可惜太笨重了，不适合我。” 他收起手套，带了盒子，翻身上马。陆昆仑随手牵过一匹快马，两人驾马冲上大道，径直出城。 这一次，众目睽睽之下，没人再敢动心思。 且不说劫掠贡品的大罪，单这两人就不是一般人能对付的——大堂里现在还倒着九具尸体！ …… 当天晚上。 京城，某处别院。 严绍庭站在院子里，一袭白衣负手而立。单看造型非常潇洒，可惜他长了一张普普通通的脸。 ——这已经是他娘基因发挥很大作用的结果，真按他爹严世蕃那“矮、肥、丑”模样设计，人就不能看了。 五步蛇跳进院子，单膝跪地，双手敬献寒玉盒。 “小主人，幸不辱命！” “呵呵，幸不辱命？” 严绍庭重复了一遍，深深叹口气，而后一巴掌抽在五步蛇脸上，直接把她抽翻在地！ 他回过头，脸上满是杀气。 五步蛇这才惊愕地发现，他右脸肿了老高，上面有一个清晰的手印。 严绍庭暴怒，一脚踩在寒玉盒上，将盒子踏的粉碎，露出里面赤红的龟壳。 “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这特么是火龟吗？！” “……” 五步蛇来之前特意扫了一眼，确认是火龟，但现在一看严绍庭的模样不确定了，低头仔细一看，这才发现龟壳虽惟妙惟肖但没有温度，竟是死物！ 她的脸色瞬间惨白。 “鸡血石？怎么……怎么会……” 五步蛇慌了。 她第一反应是有人给自己调包，但这一路她根本就没让盒子离开过视线，不可能是自己这边的…… 那就只能是…… 五步蛇惶恐跪下。 “十二生肖死十一，最后还带回个假货，这巴掌抽的真响！” 严绍庭摸了摸脸，这是最疼他的爷爷抽的，他爹更是气急败坏连踹他好几脚，一口一个不孝子，恨不得打死他。 他闯的祸太大。 为了救他，罪名全推到日月兴酒楼赵思明等人身上，这些人全都得凌迟处死！ 赵文华一撸到底，酒楼充公，就连严嵩和严世蕃也受重罚，背地里要大出血给皇上修宫观。 朝野之上，清流声音大涨。 要不是严嵩父子当时确实在内阁，跟此事无关，敢动嘉靖的东西，用的再顺手也得死！ 经此一役。 严家损失惨重，圣眷衰减，归根结底，就是因为这目中无人的“熊孩子”。 “曹！谨！行！” 严绍庭怒不可遏。 他可不觉得自己有错，只怪曹谨行不识时务，居然敢这么跟他作对！更怪十二生肖没用，连只火龟也抢不来！ “属下……属下没用……请小主人责罚！” 五步蛇赶紧磕头。 严绍庭扫她一眼，目光在她玲珑的身躯扫过，蹲下身，伸出手指抬起她的下巴，淡淡道：“禁足半年，闭门谢客。你留下伺候吧。” “……” 五步蛇心中一颤，想起那些被他玩死的侍女，后背发凉，但也就一瞬，眼神变换，柔媚如水。 她轻柔婉转道：“是，主人～” “不错。” 严绍庭笑了，一把抱起她进了正房，心里有火，得好好泄泄。 至于曹谨行…… “会有人陪你玩的。” 砰！ 房门紧闭，夜色正浓。 第三十一章 十两黄金一壶酒 跟严家鸡飞狗跳相比，曹谨行就轻松多了，写了文书，连火龟一起丢给刘镇远，万事大吉。 锦衣卫不能隐瞒，也不用隐瞒，见到什么是什么，是什么就写什么。 至于是不是“假冒”的，是不是江洋大盗，由皇帝说了算。 火龟这玩意儿刘镇远不好多留，何况还牵扯到戏伶楼，接到后连夜递给指挥使陆炳，再由陆炳呈献嘉靖。 嘉靖大喜。 能延寿的材料可是很难得的，之后看了曹谨行的文书，整个行程清晰记录，一览无余，还给了他敲打严家和光明正大“勒索”的机会。 嘉靖喜上加喜。 正愁修万寿宫的钱呢，现在可以将此事全权交给工部侍郎严世蕃，但，就不给他拨钱了……想让你儿子活命，自己往里贴！ “此人得力，赏。” 他一句话，曹谨行升副千户的事就批了，而且是板上钉钉，谁有意见都不好使。 对这些，曹谨行没过多关注，他把火龟送上去之后，时间太晚，懒得在衙门等消息，就跟陆昆仑去了鬼市。 陆昆仑所说的“天材地宝”，就在这里——这次不一样，这个可以买。 曹谨行身上有不少钱，不用拼死拼活就能得到的天材地宝，他还是很感兴趣的。 鬼市位于京郊鲤鱼山山腹，始建于元世祖忽必烈时期，经两百多年不断开拓，俨然一个秩序森严的地下城。 鬼市只在夜晚开市。 入市者不问来路，不限派别，可随意带货进来卖钱，也可随意拿钱进来买货。 小到吃穿用度，柴米油盐，大到神兵利器，稀世功法。 这里都能买到！ 陆昆仑显然是老客了，一切驾轻就熟。曹谨行初来乍到，来之前特意换了一身黑衣。 两人来到鬼市入口。 ——鲤鱼山，鱼眼洞。 每到夜晚，洞口的千斤巨闸打开，洞边挂起红灯，就意味着鬼市开市了。 入洞之后是一条长廊。 陆昆仑在前面领路。 曹谨行跟在他身后，左看右看：“倒是挺气派的，这地方维护起来耗费不小，谁掏钱？谁做主？” “鬼市有三家，吴，陈，黄。” 陆昆仑显然调查过，对这些知之甚详，说道：“他们都是京师巨富，家族扎根于此，源远流长，是鬼市最大的卖家，也是实际的掌舵人。 不过不用管这些，我们这次的目标跟他们没牵扯。” 走了大概三百多米，出了长廊，眼前豁然开朗。 巨大的地下溶洞有八层之高，千姿百态的石钟乳遍布。 四周坐落着许多亭台楼阁，依山而建，鳞次栉比。 远远望去，灯光掩映下，所有建筑都像是漂浮在半空中，上黑下红，少了几分人间烟火，多了一丝飘渺鬼魅。 时间不早。 已经开市有段时间了。 纵横交错的山道上到处都是人影，看装扮，绝大多数都是腰佩刀剑的江湖中人。 “这么多人？” 曹谨行有点意外。 “今天是月中嘛，人还是挺多的。” 陆昆仑说着，闭上眼深吸一口：“就是这个味儿！快跟我来。” 他一闪身奔向东南方。 曹谨行身形化电紧随其后。 不多时，两人来到一处挂着“快活林”招牌的酒肆，迎面一股酒香扑面而来。 这香味很特殊，带着沁人心脾的花香，只是闻着就让人心旷神怡。 酒肆前摆着几张小竹桌，已经有酒客在品酒。 陆昆仑急急忙忙跑到柜台：“老周，我定的酒是不是来了？快拿来！” 老周是个六十出头的老头儿，一身灰布衣，面容枯槁，看着半死不活的，但却有一身深厚内力，两眼精光内敛，修为不俗。 曹谨行不禁多看他一眼。 “来了。” 老周话音苍老，从柜台下拿出一小坛酒，口中说了个让人咋舌的数字：“黄金十两。” 他伸手要钱。 那就是差不多一百两纹银！ 曹谨行都听傻了，什么酒这么贵？还就只有这一小坛，估计也就能倒两碗！ 但陆昆仑给的非常痛快，当场掏出事先准备的金子递过去：“再拿两个碗。” 老周颠了颠金子，回身拿来碗碟。 陆昆仑道：“还有现货吗？” 老周道：“没有，你这是最后一坛。” “那再订两坛。” “三天后拿货。” “好。” 陆昆仑满意地拿着酒坛和碗走向曹谨行，看他目光奇怪，不以为意：“走，兄弟，找个僻静地方，我让你见识见识！” 曹谨行不明所以，跟着陆昆仑到溶洞外围最高处的一个通风口。 两人坐在石头上，拿钟乳石当桌。 “先别问。” 陆昆仑坐下之后，揭开酒坛，瞬间酒香伴着花香飘荡而来，好闻至极。 正如曹谨行预料，他才倒两个碗，那酒就没了。 陆昆仑提着酒坛空了好几次，一滴也不想浪费，看那架势，恨不得把坛子吃了。 “来，喝。” 陆昆仑递过一碗，期待地看着曹谨行，好像笃定他肯定会被这酒惊到。 曹谨行不信邪地接过，一饮而尽。他倒要看看，什么样的琼浆玉液能值一百两！ 但没想到，酒液入口，极致的甘洌清甜之后，有一股微弱的热量从腹部蔓延四肢百骸，洗伐周身后，汇聚丹田。 内力增长了一丝！ “嗯？” 曹谨行睁大眼睛：“这是……” “哈哈哈！” 陆昆仑得意大笑：“怎么样？这‘桃花酿’不但可以增长功力，更难得是，它能伐经洗髓，开脉强筋！这可不是一般的桃花，这是玉蟠桃的桃花！” “玉蟠桃？” 曹谨行更加惊讶，他在资料里看到过这种天材地宝：“是五品中阶、能洗经伐髓的玉蟠桃？” “正是！” 陆昆仑道：“有人找到了传说中的桃花源，还用玉蟠桃桃花酿成了美酒！这东西我有幸吃过一次，所以我第一次喝这酒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我来京师鬼市的目的，就是要找到这酒的源头，怎么样？兄弟？要不要一起？机不可失啊！” “……” 曹谨行可耻的动心了。 我也想尝尝玉蟠桃，但是我的福源它不允许啊！ 曹谨行纠结的要死，忽然想到一件事：“陆兄，你说你吃过玉蟠桃？” “嗯。” 陆昆仑道：“我幼年时候家乡大旱，遍地饥荒，百姓逼的易子相食，惨不忍睹。我那时候凭着过人的爬树本领，在悬崖峭壁掏了两窝鸟蛋，本想留着慢慢吃，有个老乞丐找上我，问我要不要跟他手里的桃换……” 陆昆仑眼中露出温和的笑意：“……他那桃黑乎乎的，皱的就剩核了，我当时也没多想，看他快饿死的样子，心想鸟窝可以再掏，人死不能复生，就把鸟蛋换给了他，万万没想到，那竟然是天材地宝玉蟠桃！那乞丐就是我的师爷，丐帮前任帮主。” “……” 曹谨行张大嘴巴。 太离谱了吧…… 这得多高的福源？ 他一听心里就有谱了，陆昆仑这妥妥的主角模板！跟着他就算吃不上肉，应该也能喝汤。 “好！” 曹谨行重重点头：“干了！” 两只手在空中用力一握。 两人相视一笑。 交易达成！ 第三十二章 讨价还价 “不过，这件事还要从长计议。” 有曹谨行加盟，陆昆仑感觉更有把握，将已知的资料和盘托出： “这条线很严密，我来了差不多一个月了，买了四次酒，有四次机会寻根溯源，都没能找到……可能是一个人，也可能是一个组织。” “个人的可能性更大。” 曹谨行不假思索道：“真要是个组织，不会放在刚才那种小酒肆售卖，大可以自己开酒楼，卖给达官显贵，价格还能再往上提。” “有道理。” 陆昆仑道：“老周嘴巴很严，他卖货从来不透露上家是谁，而且他武功很高，这老小子出身星宿海，一身的毒，如非必要，还是别惹火了他。” 曹谨行惊讶：“他会毒功？那你还敢喝他的酒？” 陆昆仑笑道：“人家在这儿开店二十年了，招牌响的很。我估计酿酒的人也是看重他这点才跟他合作。” 曹谨行道：“那跟着他不就完了？他们肯定得碰头。” “没那么简单。” 陆昆仑摇头：“第一，这老小子会星宿海独门轻功《附骨随行》，速度极快，还能分出三道分身迷惑视线，非常难跟；第二，他还会失传绝技《千变神功》，能随意改变五官面貌，眨眼就能换脸；第三，除了每三天一次的鬼市卖酒，他行踪不定，顶着各种面目四处进货，谁也找不着他……你以为他凭什么能安稳开店二十年？” “……” 无懈可击啊！ 曹谨行无奈了：“那你有什么眉目吗？接下来准备怎么查？” “嘿嘿！” 陆昆仑阴阴一笑：“上次被他用分身给骗了，这次我可是下了血本——刚才跟他要碗的时候，我偷偷在他背后撒了一把洞庭明珠特制的夜光粉！等散了市，他一进黑夜就会像萤火虫一样显眼！我就不信这样还能跟丢！” “聪明！” 曹谨行竖个拇指：“等你好消息！” “擎好吧！” 陆昆仑一拍胸膛，信心十足：“等我找到桃花源，怕是会有场恶斗，到时候……” 曹谨行二话不说：“我肯定到！这次的活儿干完，怎么也能摸几天鱼……总不能就盯着我一个人薅羊毛！有了时间，随叫随到，就算拼着旷工也要喝花酒！吃蟠桃！” 我也要天材地宝！ 福源低怎么了？ 老子也有梦想！ “好！” 陆昆仑畅快大笑：“保证如你所愿，一次吃个够！” …… 曹谨行没在鬼市多待，这一路长途跋涉，身心俱疲，他得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休整休整。 明天还得点卯。 ——其他官员都有休沐，锦衣卫只能轮值，而且一旦有急事还要听召。 ——他们就相当于皇帝的家臣，时刻要以皇帝的任务为先。 回到小院。 正房门前放着一包六品天材地宝。 曹谨行笑了笑，提着包裹进屋。 这一晚，他睡的非常安稳。 轩辕十四缩在被窝里，神色放松，四仰八叉。还是家里的气息让人安心。 翌日清晨。 曹谨行穿好飞鱼服，腰佩雪魄剑，走出明时坊，路上在一家新开的馅饼店买了三个豆沙馅饼，一路啃着到了镇抚司门前。 那儿已经有百户、总旗来来往往，一看到他，赶紧把视线收回来。 经过一夜沉淀，曹谨行之前单人匹马护送千年火龟的事迹已经传开。 这战绩实在是吓人！ “来历神秘”、本领各异的十二个先天杀手，让他和陆昆仑杀成了独苗！ 陆昆仑只杀了俩个，剩下的九个全是他一个人解决的！ 而且还是在围攻状态，以一敌众，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据当时围观的客商和官员回忆，除了最难缠的领头人多顶了一招，其他的全是一剑毙命！ 这可太离谱了！ 前前后后，一个月还没到，他的实力突飞猛进，从后天五层的杂鱼，变成了虐杀先天的高手。 这种情况下，谁敢给他脸色就是自己找不自在。 更何况，皇上亲口夸奖他办事得力，眼看着就要平步青云，除了某些特定人群，更没人敢动他。 一个个低眉顺目，老实的像鹌鹑。 曹谨行就当没看见。 “大人。” “大人。” 朱红大门边，苏云升和孙朗看到他急忙行礼。 曹谨行视线扫过两人，几天不见，二人武功很有长进，点点头：“不错，有进步。” 两人异口同声道：“托大人的福。” “不用拍马屁。” 曹谨行道：“这都是你们应得的。” 他走进大门，径直去内堂。 苏云升和孙朗紧跟上去。 内堂上首，刘镇远端坐在桌案后，眼睛看着公文，手里拿着糕点正在吃。 “吃吗？” 刘镇远目不斜视，推了推餐盒：“从陆指挥那儿顺的，御厨做的，榛子酥、龙须酥，味道很不错。” “……” 曹谨行眼神古怪，看不出来这位不怒自威的大太保还有这一面。 尝尝！ 曹谨行也没客气。 他不爱吃甜食，对棉花糖似的龙须酥欣赏不来，拿起一块榛子酥尝了尝，味道非常不错，不愧是御厨做的，忍不住又拿了两块。 “给我留点！” 刘镇远抬头，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老子忙你的事忙到半夜，你倒好，听说昨晚上还上鬼市鬼混去了？” 这该死的情报网！ 曹谨行翻个白眼：“就跟朋友喝了点酒。” “那个丐帮弟子？” “嗯。” “丐帮就算了。” 刘镇远道：“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份，有些人是断断不能交往的，不要授人以柄。” “嗯。” 曹谨行点头：“我明白。五毒教的没问题吧，不算正，但也不算邪。” 刘镇远皱眉：“苗疆那边的土司不安稳，这些年没少惹麻烦，更有甚者胆敢煽动叛乱，图谋造反！这两者之间很容易产生关联，你能不沾惹就别沾惹。” “嗯，我知道了。” “行了。” 刘镇远收起公文，喊了一声“来人”，马上又有人捧着崭新官服走进来，这回是银灰色、纹饰更加华丽的千户级飞鱼服，但较正千户少了几片玉云，几条银带。 “你的官服做好了……” 刘镇远说着，看向他腰间，眉头一挑：“好剑……刀呢？” “断了。” 曹谨行无奈道：“本来用的挺顺手的，没想到只挨了白龙蛊一下就崩断了，要不是有这把剑，我估计得多用两颗【造化丹】才回得来。” 刘镇远道：“百户的刀只是精钢打造，纵是千户的也到不了你这把剑的程度，它和你非常契合……改练剑？” “有好的，当然要用好的。” 曹谨行理所当然道：“反正以剑做刀也很简单，【雪魄】并非细剑，剑宽一寸五，用来施展《霸刀》、《辛酉刀》足够了，懒得挂俩。” 简单…… 刘镇远眼角抽搐。 《霸刀》刚猛，《玄阴剑》轻灵，这两者怎能混为一谈？如果领悟不够，变招势必僵硬，只会练的刀不像刀，剑不像剑，两套武学都难以发挥威力，反而给对手可乘之机。 高手过招，胜负只在一瞬！ 不过。 曹谨行确实有资格这么说。 即便以刘镇远的眼界，也从没见过像他这般天资绝顶的人。 他对力量的掌控已近精微，武器上的影响，可以忽略不计了。 “随你吧。” 刘镇远甩出一块令牌：“副千户可以看一部五品功法，看完就去守诏狱！” 守诏狱？ 曹谨行眼前一亮。 诏狱守备森严，机关重重，这个差事，基本就等于——放长假！ 对别人来说，这算是冷遇，但曹谨行深知，就算他想长时间守诏狱，刘镇远也不会同意——这只是看他这段时间劳苦，让他趁这个机会休息休息而已。 “多谢大人。” 曹谨行还以为这家伙是周扒皮，任务一个接一个，他都已经做好申请轮值的准备了，没想到还挺善解人意。 “呵呵。” 刘镇远似笑非笑瞥他一眼：“你想守多长时间？” 曹谨行脱口而出道：“一个月吧。” “你想得美！” 刘镇远瞪眼道：“就七天！” 曹谨行不满了：“七天能干啥啊，二十天！” “八天！” “我一减减十天，你就加一天！合适吗？” “你再磨叽本座一天都不加！” “……” 曹谨行深吸一口气：“十五天吧，修炼五品武功也需要时间的，正好好好练练。” 刘镇远嘴角一抽。 就你还用的着十五天？ 十五刻都多！ 算了。 刘镇远也看出这小子有事，索性把这个便宜给到底，咬牙道：“十五天就十五天，另外，原来的千户也不用换值了，我给你时间，好！好！练！” 原来的安保力量不动，再加几个闲人是什么意思？ 就是让他去玩的！ 真有急事，即便离开诏狱，去办自己的事，也无关大局。 曹谨行满意了。 “多谢大人！” 他说的特别诚恳。 刘镇远却只觉得丫的欠揍，没好气地挥手道：“滚吧！” “……” 看在假期的份上，曹谨行决定不跟他计较，接过衣服，扭头就走，化作电光冲出内堂：“你们两个去诏狱值守，我出……我去秘库看书。” “是。” 外面声音消失了。 刘镇远忍不住笑了一声。 “这小子……” 第三十三章 《御冰绝》 哗啦哗啦的翻书声。 又来了…… 老道士无奈睁眼，就看到换了一身新行头的曹谨行，由衷说道： “你这升的真快啊，才升百户没几天，转眼就副千户了。这么年轻的副千户，老道在镇抚司十多年，还是第一次见。” “前辈。” 曹谨行放下书，看向老道士，觉得还是直接问省事，便道：“晚辈有几个修炼上的问题，想请您指点。” “哦？” 看他这么郑重，老道坐直了身体：“什么问题？说吧。” “什么叫‘只有心法，没有术法？’” 白云岫之前说他只有《寒蟾功》心法，没有术法，从而推断出他并非宋成蹊亲传。 术法难道指的是配套的武功吗？ 曹谨行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原来是这个。” 老道士抚须说道：“镇抚司秘库囊括天下武功，博字有余，专则不足，而且都是自修独修，胡乱搭配，难免会不伦不类。你这个问题就是典型的例子。以龙虎山天师府为例，什么是心法？什么是术法？” 曹谨行对这个门派有了解，道：“心法肯定是《五雷天心诀》无疑，术法……难道是《五雷掌》？” 老道士：“对，也不对。” 曹谨行无奈道：“前辈，晚辈可不擅长打哑谜。” 老道士笑道：“心法为道，术法为技。庄子有言：‘通于天地者，德也；行于万物者，道也；上治人者，事也；能有所艺者，技也。’ 道为万法之源，技为合道之绝艺，历来都有两种解释，基于一直以来的武夫理念，你应该只知道第一种。” 曹谨行点头：“内功心法和各路武学，这就是最普遍的心法和术法。” “没错。” 老道士道：“但还有另一种解释，只有达到先天，只有接触灵武才能理解。我问你，《五雷天心诀》的道，又是什么？” 刹那间，曹谨行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这才是‘灵武’两个字的真意吗？” 他喃喃自语。 老道士既高兴又酸的慌，这是何等的悟性，稍加点拨，直接就通了！ 看他理解了，但应该还只是意会而不能言传的阶段，老道士索性直言： “《五雷天心决》乃祖师张道陵所创之绝顶神功，修成之后，以真气化雷，以自身引雷，可纳万钧雷霆为己用。 ‘御雷’二字就是它的道！以御雷心法为基的一切攻击手段，都是术法！类似的还有很多。 蜀山剑宗以‘御剑’为道，苗疆五毒以‘御蛊’为道，万兽山庄以‘御兽’为道，魔教明宗以‘御火’为道，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千百年来，无数武功、无数真气不过八类而已：天、地、山、泽、风、雷、水、火！ 凡级武功只能锤炼肉体，灵级武功却能驾驭万物！ 《玄天连剑指》化水凝冰，《排云掌》汇聚九天云气，这都是‘水’的运用，只不过还处于初级阶段，这是六品的局限。 品级越高的武功，意味着对‘道’的领悟越深，运用越强。你现在明白了吗？” 曹谨行深揖一礼：“多谢前辈指点，曹谨行感激不尽。” “不必如此。” 老道士赶紧把他扶起来：“这只是解惑而已。你身兼多道，现在选吧，是专修还是兼修，先修哪个，后修哪个……” 曹谨行一笑，既然明白了，当然选性价比最高的。 他迅速拿起书翻到某页，指给老道士看：“这个在哪？” 老道士定睛一看。 只见上面写着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御冰绝》。 “好！” 老道士情不自禁赞了一声，又开始替天师府心疼：多好多有灵性的苗子啊，太可惜了！ “四层，甲字区，横六纵七。” 老道士照旧取出钥匙递给曹谨行，嘱咐道：“看的时候悠着点，此功过于霸道，别伤着别人。” “前辈……” 曹谨行无语道：“能看五品的都是什么人？你也说了我是最年轻的，怎么可能对其他人造成威胁。” “那可没准～” 老道士重新躺回太师椅，悠哉悠哉道：“好好看，好好学吧，这本书很特别，它比你以前练过的那些武功都难理解，但只要你领会了，也就懂‘术法’了，届时，必将脱胎换骨，我很期待。” “那我去了。” 曹谨行拿着钥匙直上四层。 这回明显感觉整层楼空地面积多了很多，武功数量锐减，他很轻易就找到位置，打开抽屉，取出里面的秘籍。 翻开扉页。 除了那三个大字，还有他的著作者：【（唐）天师，叶静能。】 “唐朝的能人异士啊……” 对这个时期的道士，曹谨行就知道俩，写奇书《推背图》的那个李淳风和袁天罡。 他翻开书页，仔细阅读。 这一次，他比以往都要认真。 因为《御冰绝》通篇阐述的都是真气凝冰、御冰之法，直指“御水”之道的核心！ 只要他能学会，他的真气利用率将更高，所有水系武功都会随之威力大涨！ 这就是性价比最高的选择！ 但这玩意很难懂很难懂。 连作者都在简介上明确指出：【此功法艰深晦涩，非凡俗之人能悟，一时兴之所至，留待有缘，望惜之。】 曹谨行还真就不信那个邪。 “就我这满级悟性，只要你言之有物，就不可能有我看不懂的东西！” 他渐渐沉入其中。 感觉像打开了新世界。 他看的很沉迷，所以并没注意到，就在相隔两排书架的后方，还有一个身穿飞鱼服的副千户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就像干枯的木桩，闭着眼睛一动不动，随即，像是察觉到机会，慢慢拔出了腰间宝刀…… 第三十四章 火云刀 《御冰绝》的本质，就像他以前看过的武侠小说里的《左右互搏术》。 并不算是真正的武功，而是一门辅助型的奇术，只要完全领悟就能发掘潜力，增强战斗力。 曹谨行以前只把《寒蟾功》当内功用，看完《御冰绝》才知道，只要控制精微，它完全可以达到类似“法术”的效果。 以气御冰！ “以心肺为中转，过气胸乡、周荣……” 曹谨行暗暗潜行《寒蟾功》，丝丝缕缕的真气从丹田引出，经心肺过大穴至手掌，悄然外放。 空气中的水分瞬间凝聚！ 曹谨行掌中多了一小块冰晶。 如果是以前的他，可以轻松让内力贯通手掌，发出至寒掌力。 但现在，学会《御冰绝》，招还未发，天地已然响应，化水凝冰。 “不愧是高武世界，真是神奇……”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天地之中，潜藏着八种自然之力，人体之中也能炼出八类真气，内外交感，以人身动天地，这就是“天人感应”！ 这才是灵武的强大之处！ 《御冰绝》最难的地方就在于“天人感应”，众多晦涩艰深的地方也是作者在极力描绘引导修炼者达到那种不可言说的境界。 但曹谨行无所谓，他看完就会了。 一瞬间，豁然贯通！ 曹谨行以前只从武功的角度看，一味强调内功的运用，现在才知道，还可以通过外放真气、驾驭自然之力达到同等效果，事半而功倍！ 曹谨行张开双臂，真气外放，笼罩四野，刹那间，方圆五十米的水汽尽握于手！ “这感觉，太爽了……” 曹谨行忍不住赞叹，白云岫所说的“术法”应该就是《寒蟾功》配套的这类驾驭自然水力的方法。 “缺了又怎么样？我自己能补……” 曹谨行得意洋洋。 忽然。 一处水汽发生微妙变化，水消火涨，曹谨行眉头一皱，立马感应到有人正在东南方二十米外的书架后悄悄蓄力。 没有敌意。 没有气机。 曹谨行暗暗心惊：这个人的敛息术比陆昆仑的还要强，几乎完全感觉不到！ 要不是他修炼火系内功，或多或少影响了空气中的水汽，还真难发现！ 这是干什么？ 躲躲藏藏？ 多半没安好心。 “这帮狗东西，终于忍不住了吗？” 就在这一瞬间！ 忽然一道刀光冲天而起，极致的压抑之后是极致的爆发，一抹火红刀光从远方杀到！ 招数狠辣惊绝！ 这是要他的命！ 曹谨行大怒，妈的，老子都没想过杀锦衣卫，你们倒是够胆，好！既然你找死，我成全你！ 呲吟！ 【雪魄】铿锵出鞘！ 【画水镂冰】！ 本来需要积蓄剑势的《玄阴剑》绝技刹那发动！方圆五十米的地面凝结成冰！ 剑锋响起！ 曹谨行不闪不避，竖剑在胸，在那燎原刀光逼近的刹那，自下而上，用力上撩！ 剑光过处，脚下冰层随之响应，重重冰锥拔地而起！ 像一排排长枪大戟突然生成，尖端冰寒锋锐，直指那人心肺！ 那副千户怎么也没想到，这种程度的攻击他都能反应过来，更没想到，他以攻为守，反击的如此凌厉！ 身在半空。 一根根冰枪凭空生成，直插心脏！ 那副千户只能变招，半空中旋身，催动内劲，手中长刀升腾烈焰，先斩碎从地上刺来的冰锥！ 就在那一瞬间。 曹谨行一脚踏地，身形化电，一闪而过！ 犹如惊雷划过天空！ 刀剑相交，发出一声震耳的炸响！ 雪魄与火刀交锋而过，溅起一溜火花，曹谨行人已出现在那副千户身后。 “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冰雕手臂随着火刀飞上天空！ 啪嗒落地。 散成一地冰晶！ 那副千户倒飞出去，握刀的手没了，胸前中了一剑，伤口自右肩至左肋长近半米，深可见骨，还在向外散发着缕缕寒气！ 要不是仓促之中，他靠火刀挡住雪魄一瞬，他现在不光手要砍断，人也会分尸！ “没死？” 那就再补一剑！ 曹谨行的字典里压根没有秋后算账四个字，你想杀我，那我就先剁了你个狗日的！ 他转身再刺！ “谨行！住手！” 一道雷光冲进四层楼，挡在那人身前，伸出两指夹住了雪魄——竟然是刘镇远。 曹谨行很意外。 “镇抚大人，这是何意？他杀我行，我杀他不行？” 曹谨行语调平静，但那股慑人的杀意连刘镇远也暗暗心惊。 他话音刚落，又有三道人影听见惨叫冲进秘库四层楼，一个是黑衣守阁奴，另外两个是锦衣卫千户。 众人一看到四层这冰天雪地的景象，无不大惊失色。 这是先天能搞出来的？ “赵思远？” 其中一个千户认出了地上倒着的那个，赶紧过去查看。 姓赵？ 听着耳熟。 曹谨行脑中一转，想起来了，日月兴酒楼有个赵思明。 再看这俩人的模样，也有几分相似之处，只是这个赵思远更年轻，境界更高，估计是他兄弟。 在场几人立马明白过来。 赵思明要为严绍庭顶罪，凌迟处死！这个赵思远不敢报复严家，就把火撒到曹谨行身上，只是没想到崩了牙，不但没能报仇，还把自己赔进去了。 那千户伸手一切脉。 眼睛立刻睁大了！ 寒毒侵入五脏六腑，人已经废了，就算不补刀也活不过三天……堂堂‘火云刀’赵思远竟然给人伤成这样！ “快拿药！” 他下意识要喊人救治，这可是副千户啊，培养一个不容易！ “拿什么药？” 刘镇远冷冷道：“阁奴，究竟发生何事？如实回报！” 那阁奴境界可不止先天，一直在暗中窥视，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他没理由隐瞒，当下把赵思远暴起杀人，被曹谨行反伤的事简单说了。 “赵思明罪有应得，杀他乃是圣上明旨！你携私报复有功之人……” 刘镇远一双锐目盯向赵思远：“……是不满圣上裁定，还是别有居心？” 赵思远一下子慌了。 这罪名绝对不能担，不然不光他要死，他家里人也活不了！ 他强行提气，忍着胸膛刀绞一般的剧痛，说道：“属下……属下只是想跟他切磋！绝不是不满圣旨！” “不管是不是！” 刘镇远不耐烦道：“镇抚司不禁私斗，但禁死斗！你有杀心在先，落此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刘镇远看向另外两人：“你们俩，通报全司！再有此类事件，包藏祸心者逐出镇抚司！再以谋害锦衣卫罪名处理！然后，把这个畜生给我打入大牢！胆敢谋夺贡品，圣上只诛首恶，未曾连坐家人，已经是皇恩浩荡！你既然不知感恩，那就从严发落，带下去！” 本来还有一线生机。 现在彻底没了…… 进大牢就是等死！ 一看老大火了，那两个千户也不敢多说，赶紧把人拖下去，只是临走前，多看了曹谨行一眼。 这人很受老大器重啊。 “还有你！” 刘镇远瞪向曹谨行。 头又开始疼了。 曹谨行知道自己误会了，一时情急，还以为刘镇远要大事化小，保下那个要杀人的，当下陪个笑脸，赶紧道：“书看完了，我马上去守诏狱！” “……” 你特么不是要十五天吗？ 刘镇远瞪着他，气不打一处来。 “那个，属下告退……” 曹谨行转身就溜。 飞快消失。 刘镇远看着他的背影，再看看这一地冰霜，无奈扶住额头，深深叹气：“这下肯定凶名远播了……赵思远可不是一般人啊。这臭小子，净给我找事！” 第三十五章 赵文华 北镇抚司炸锅了。 那个曹谨行又双叒搞出事了！ 十几天前打完的张英还没好。 今天差点把赵思远都给杀了！ 赵思远是什么人？ 一手《枯木术》隐藏行迹，通幽之下无人能发觉； 一套《火云刀》刀法惊艳绝伦，曾在松江尽除三十六水匪，大破十二连环坞分水大阵，威震一时！ 这样的人物，今天杀人不成反被杀，两剑就给废了…… 两剑…… “要不还是算了吧。” 西城时雍坊，某处别院。 得到消息的赵家人齐聚于此，包括原本安排在酒楼工作的，还有赵家本家的。 众人一听连赵思远都没成，“报仇”的心思更淡了。 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罪魁祸首是谁，更知道对付曹谨行只是泻火，那既然泻不了，就只能憋着…… 憋着难受，但比找死强。 这个曹谨行反抗的如此激烈，如此凶狠，赵思远甚至连失败后准备好的“切磋”借口都来不及说，就让人废了！ 他下手狠绝，毫不留情！ 要不是刘镇远挡住最后一剑，怕是脑袋都砍下来了！ 众人纷纷打起退堂鼓。 “伯父这是哪里话。” 忽然，房门打开，走进一个三十来岁模样略显阴柔的儒士，众人一看赶紧站起来行礼： “大人！” 他就是严嵩义子，赵文华。 “现在没什么大人了。” 赵文华大步走进，他嘴上客气，却是直接走到最上首坐下了，看向那个打退堂鼓的中年人：“伯父刚才说……算了？” 那中年人身体一颤。 赵文华不等他说话，脸色一沉，声音转厉，大声道：“日月兴因他充公，两位堂兄因他死伤，义父义兄圣眷大衰，本官革职，绍庭幽禁！如此种种，皆因此人！怎么能说算了？！” 即便一撸到底，没了右通政之职，他还是严嵩义子，严党官员不敢不敬，其他人更是如此！ 他一怒，在场之人瑟瑟发抖。 背靠大树好乘凉。 严党一时失势而已，严嵩不倒，迟早能重获圣眷，赵文华重新崛起只是时间问题。 在场众人虽是他本家长辈，却也不敢触怒他。 但，已经没了两个最有前途的后辈，身为家族老一辈，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其他人再往里填。 “可是……” 那中年人陪着小心，低声道：“此人武功实在太强，连思远都……也是没办法啊。” 赵文华冷笑：“杀人不一定要亲自动手，眼下另有一个机会。” 嗯？ 众人全都看向他。 赵文华端起茶盏，用盏盖拂掉茶叶，幽幽道：“知道刘镇远派他去哪了吗？” 众人摇头。 赵文华吐出两个字：“诏狱！” 众人面面相觑，有些不解。 那又怎么样？ 赵文华将众人表情收在眼底，暗骂蠢货，要不是为了给严家出气，牢牢傍上这棵大树，这帮人，全死光了他都懒得理！ 没脑子的东西！ 他索性直言了：“诏狱里关着一位大人物，算起来，他被擒也跟曹谨行有关。外界一直有人试图营救，只是苦于诏狱戒备森严，没有门路，我们可以推一把。 一旦此人脱逃，曹谨行就是疏于职守，必然获罪！之后，墙倒众人推，不用咱们下手，镇抚司那些看不惯他的锦衣卫，就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剩下的，还用我说明吗？” “不用了不用了……” 众人摆手，已经说的这么浅显，再不懂岂不成了傻子？ 原来是借刀杀人啊…… 好计谋！ 操作简单，成功率高，还不用亲自动手，众人拨云见雾，心情立马舒爽不少。 还是那个中年人沉得住气。 真要这么简单，赵文华不必亲自来一趟，估计是不好操作，又或者不想脏手，这才假手他们。 狗东西！ 他面上不动声色，小心问道：“敢问大人，狱中关押的是哪位大人物？” 赵文华看他一眼，道：“明宗，光明左使，项千里。” 一盆冰水当头浇下。 众人目瞪口呆。 “魔教叛逆？！” 勾结魔教可是重罪啊，跟通倭罪等同，这要是让人查出来，抄家灭族！ 赵家的人都傻了。 刚从一个坑出来，转眼又要跳另一个坑，更可悲的是，看赵文华这架势，不跳还不行…… …… 曹谨行一溜烟跑到诏狱。 开始度假！ 他这着急忙慌的一下诏狱，孙朗没觉得有啥，苏云升心细，看出不对：“大人，发生什么事？需不需要属下……” “小事儿。” 曹谨行摆手道：“诏狱阴冷，哪怕第一层也很难熬，我没问题，你们还是多运功驱寒吧，免得落下暗伤。这半个月清闲，也是你们的机会，可以专心稳固境界，以便日后冲击先天。” 两人心头一暖：“是。” 孙朗笑道：“大人放心，我们上次选了六品上阶内功，不会太久了。” “哦？选了什么？” 曹谨行走到桌边坐下，拿起一个橘子剥着吃。 苏云升道：“《金风录》。” 曹谨行挑眉：“有点耳熟。” 孙朗接道：“是唐门内功，修炼速度一般，但对身法轻功有很大提升。” “……原来如此。” 这是为了能跟上他。 曹谨行失笑：“不用这样，上次不也没误事，一开始还是要以炼气为主……不过六品倒也差距不大，有心了。” 两人一笑。 诏狱分九层，他们所在的位置是第一层，关押的都是一般罪犯，有他们在，屁都不敢放一个。 几十名狱卒把守内外，他们三个随便闲聊。 苏云升道：“除了《金风录》，我们还选了一部轻功，机会难得，想请大人指点。” “嗯。” 对待自己人，曹谨行还是很好说话的，一边吃橘子一边道：“什么轻功？哪不懂？” “蜀山剑宗《云龙三折》。” 苏云升记忆力很好，看完之后回去就把秘籍默了出来，直接掏出书给曹谨行看。 ——上次抓捕合欢宗余孽，让他二人获准进秘库，可以一人可以选一本秘籍，二人商定一人选内功，一人选轻功，互相传授。 他本来是为方便孙朗翻看才写的，现在拿出来，也有献给曹谨行的意思。 曹谨行其实没什么兴趣，自问以他如今水平的《电光神行步》，速度足可比肩六品轻功，没必要换。 但多学多练不是坏事，他可以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补全提升《电光神行步》。 这套轻功他用着很顺心，也愿意花时间雕琢它。 所有武功都是人创出来的，以他的悟性、他的武功，拷贝粘贴提升低品轻功威力，不要太简单。 “我看看。” 曹谨行拍拍手，拿过书翻看，一目十行，十个呼吸不到，看完了。 他把书合上放下，对两人道：“说吧，哪不懂。” “……” 苏云升愣住了。 孙朗眼角抽搐。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跟着这样的大人，压力好大啊！ 第三十六章 红袖招 《云龙三折》，蜀山剑宗绝学，其形矫若游龙，可在腾起之势将竭之时，不借助任何物体，仅凭身形在空中回旋，就能立即拔高。 如是者再，连拔三次，便是高山险峰也能轻松登顶。 它在六品轻功中属于顶尖梯队，只是较为难练。 苏云升和孙朗探讨多日，还是只能粗浅运用，不得要领。 曹谨行一问，二人连忙把不懂的地方指出。 曹谨行逐个解答，个中真意信手拈来，三个问题之后，苏云升和孙朗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 服了！ 只扫几眼就能把六品灵武融会到这种程度，这是什么恐怖悟性！ 他们的资质其实并不算差，实力在总旗之中也一直处于前列，奈何出身不好，父辈曾牵连到嘉靖初年“大礼仪”事件，算是罪官之后，一直深受排挤。 没银子，没路子，出身又不好，想晋升比登天还难。 这次也是因为刘镇远看重曹谨行，想给他找俩根底清白、不涉及乱七八糟势力的助手，这才从犄角旮旯里挑出来。 教会他们，曹谨行自己找了条长廊，开始尝试把《云龙三折》融入《电光神行步》。 《电光神行步》没有花里胡哨，只注重两个字：爆发。 正因其纯粹，所以单论速度远超其他轻功，但在武功配合上就差了很多。 一般只能用来逃跑。 盗门高人创此轻功也是方便飞檐走壁，盗宝之后可以快速拉开距离。 直到落到曹谨行手里。 配合《辛酉刀诀》快速拔刀之术，加上《寒蟾功》的强大爆发力，成了他杀人的一大助力。 在他手里，这套《电光神行步》已可于万军丛中来去自如，杀人砍头如探囊取物！ “《云龙三折》用的是叠劲之法，三段爆发，这倒是可以用在《电光神行步》里……” 于是。 但见走廊之内电光闪烁，来来回回，三段增速之后，人影彻底消失，电光也越发暗淡，悄无声息，如鬼似魅。 快到最后，竟然如瞬间移动一般！ “好轻功。” 啪啪啪！ 有人轻轻鼓掌。 曹谨行站定，身后无数残影飘忽回身，他看向走廊尽头。 那里走出一个人，穿千户级飞鱼服，长相俊朗，腰佩长剑。 那剑形制华丽，剑意森然！ 它一出现，曹谨行忽然感觉腰间【雪魄】轻轻颤动，发出低沉的鸣音，隐隐与那把剑相呼应。 “不用惊讶。” 来人道：“【雪魄】与【凝光】同出一炉，且由同一块昆仑万载寒铁铸成，一者取其寒，一者取其锋，算是兄弟剑。” 他大步走近：“没想到这把剑会落到你手里，真是有缘啊。我叫沈襄，曹老弟，幸会。” 曹谨行脑中闪过资料。 沈襄，南北镇抚司十三太保，排行第十二，同时也是蜀山剑宗百年不出的天才，声名远播。 因半年前十三战死西北，空位至今，他也成了当今“十三太保”中最年轻的一个。 副千户与千户只差半级，但半级也是差，按理该见礼。 除非碰到特别不顺眼的，曹谨行在这方面很无所谓。 “见过沈千户。” 他抱拳行礼。 “不必。” 沈襄道：“你我同为千户，又有缘用同一炉的宝剑，就别来这些虚的了。你怎么会来这儿？” 曹谨行道：“镇抚使大人派我来看守诏狱。” “哈哈。” 沈襄笑了：“我看他是让你来休沐的吧。我就是当前值守诏狱的千户，他既然没让你替我，那就是放你挂个名，方便自由行动而已。” 都是明白人。 曹谨行也不藏着掖着，笑道：“是，这几天有点私事，随时可能出去，还请沈千户通融。” “没问题。” 沈襄随意道：“我也是刚忙完任务，过来休息的，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诏狱机关重重，有进无出，暗中还有其他力量守护，本就不用锁死两个千户。不过，这里毕竟关着很多穷凶极恶之徒，还是有几件事要注意，正好，我带你逛逛。” “好。” 曹谨行从善如流。 …… 就在曹谨行跟着沈襄熟悉诏狱的时候，陆昆仑偷偷跟在老周身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这老小子的《千变神功》很是不凡，不仔细盯着，一眨眼他就换张脸。 这次他特别小心。 靠着夜光粉成功尾随出鬼市之后，老周似乎放松下来。 即便到了白天，夜光粉失去作用，他也能远远缀在其身后，不被发现。 从凌晨散市到当天下午，陆昆仑盯了他好几个时辰，他就坐在远郊一条十字路口旁的小茶摊里喝茶。 那茶摊平平无奇，唯一的优点可能就是地方偏远。 无论掌柜的，还是堂倌儿伙头儿，全都不会武功，就连过往行人也以本地农人居多。 “应该是等人……” 陆昆仑暗想：“选这种地方碰头，倒也煞费苦心……” 他有预感，来的人八成就是那个酿桃花酒的。这酒最贵，最有赚头，老周先取它情有可原。 但事实出乎他的预料。 老周一直等到太阳落山，中途还闭目养神休息了一阵，还是没有人来。 陆昆仑本来以为这是老周发现他，故意耍他，让他在树上白蹲大半天，但看老周脸上越来越浓的担忧神色，他感觉到不对。 终于，一匹快马赶到。 从马上下来一个跑腿的，眼睛扫过茶摊众人，递给老周一封信。 老周接过信，撕开信封，取出信一看，脸色大变，当即施展轻功冲了出去！ 他速度飞快，连陆昆仑都没反应过来，人就没了。 “草！蹲麻了！” 陆昆仑刚要起身跟上，大腿肌肉抽筋，差点从树上掉下去，只能眼睁睁看着老周消失在山野之中。 看方向，似乎是去了城里。 原地只剩跑腿的一脸茫然。 他只是送信的，信中写了什么，他可不知道，也不干他的事。 他翻身上马要走。 “等等！” 远远的一声喊。 跑腿的抬头一看，就见有个乞丐正从百米远外的一棵大树上一点点往下爬，落地之后，走路还一瘸一拐的。 “先别走，打听点儿事！” 陆昆仑这身行头受人轻贱，怕那跑腿的不当回事，他边走边掏出一钱银子扔了过去。 那跑腿的果然勒住缰绳，下了马，等他过去。 “刚才，什么情况？” 陆昆仑连点穴道，用真气平复腿部筋脉，慢慢恢复如常。 跑腿的道：“昨天有人给了我一封信，说如果今天过了申时，他还没去拿，就让我把信送到十字坡，给茶摊里靠墙角位置坐着的老丈。” “那人什么模样？” “呃……” 跑腿的有点为难，倒不是不能说，而是在考虑怎么说，毕竟算是主顾，背后议论也就罢了，还不说好话，实在有点不当人。 陆昆仑又递上一钱银子。 “非常丑！” 跑腿的道：“那人五短身材，还很富态，挺着肚子，脸上有麻子，又不修边幅，闻着……嗯……就好像臭水沟里的老鼠。” 先不说造型，光那股味道就让他一见难忘。 “不过他倒是很有钱。” 跑腿的脸上露出羡慕的表情：“那人把信交给我之后，转头就进了红袖招，搂着两个姑娘上楼，一看就是老主顾，真是艳福不浅。” 陆昆仑：“红袖招？” 跑腿的：“你不是本地人啊，红袖招可是京城最好的青楼之一，里面的姑娘色艺双全，尤其头牌苏妙云，弹得一手好琴，听的人都说是仙乐！” “呵呵。” 陆昆仑心中冷笑，一个妓女能谈个狗屁的仙乐，一群没见识的凡夫俗子！ 看来问题就出在这个红袖招……那人或许有预感自己会出事，才留信给老周，就是不知道留的是什么，得小心一点儿了…… 第三十七章 演纨绔 入夜。 曹谨行正在厨房给自己煮面。 轩辕十四坐在灶台旁的小凳子上看火，等木柴烧的差不多了，就再送一根烧燃的进去。 只是有点控制不好力道，有时候点不着火，有时候又用力过大，直接把木柴烧成灰了。 每到这时候就可怜巴巴地看曹谨行，娇滴滴地喵喵叫。 “没事没事。” 曹谨行腾出手来摸摸它的头安慰，另一只手拿着汤勺试味：“好像有点咸了……这破盐！” 口感比后世的差太多，他厨艺不过关，又不会名楼大厨的处理方法，只能凑合着吃。 “还行吧。” 呼噜呼噜吃完一碗鸡蛋面，曹谨行昧着良心打个及格分，对十四道：“味道还不错，你要不要？” 轩辕十四赶紧摇头，抱住自己的天材地宝，它偷偷尝过一口，齁咸齁咸！ 但凡淡一点儿，它都给主人面子。 但是不行…… “给我来一碗。” 陆昆仑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曹谨行一挥手，房门打开，说道：“有眉目了？” “嗯。” 陆昆仑也不客气，一进门就大马金刀往凳子上一坐，给自己盛了碗面条汤，刚喝下去，脸色一变，转头就对着地面喷了出来！ “卧槽！这也太咸了！” “还好吧。” 曹谨行面不改色，把话题拉回去：“什么眉目？” 陆昆仑放下碗，倒了杯茶水，说道：“我跟了老周一天，查到卖酒的那人经常出没一个地方，叫红袖招。” 曹谨行转念一想：“西城那个青楼？” “是，他们似乎约好中午碰头，但老周等了一天，只等来一封信，他看完之后往城里飞奔——不出意外，应该是那人出了什么事，他去营救。” 曹谨行点头：“合理推测。” “但就在刚刚，他也不见了……” 陆昆仑意味深长道：“他很急，所以这次只换脸没换衣服，恰好让我帮中兄弟看到了，他去的地方，正是红袖招！” 丐帮打探消息的本事，天下无双。 陆昆仑道：“我已经确定，那个卖酒人打从昨天开始，就没出过青楼，而老周易容换面进去之后，也没出来……看来，盯上玉蟠桃的不止你我，更关键的是，他们已经动手了！” 曹谨行皱眉：“老周实力不弱，难道连一点打斗声都没传出来？” “怪就怪在这！” 陆昆仑纳闷道：“不论昨天还是刚才，红袖招自始至终莺歌燕舞不停，正常的不得了！而这恰恰是最蹊跷的地方，卖酒的那个先不说，老周可不是纸老虎，怎么也该叫两声才对。” “莺歌燕舞……” 曹谨行低头思索。 忽然脑中灵光一闪，他想起之前在四海镖局碰到过的《十六天魔舞》！ “不对。你再把消息说一遍。”曹谨行严肃道：“一个细节也不要落！” 陆昆仑看他这样子，像是联想到什么，赶紧把自己看到的，还有从跑腿的那人嘴里打探出来的都说了。 “那歌舞有问题。” 曹谨行断言道：“能悄无声息解决对手的，最大可能是毒，但老周出身星宿海，本就是用毒的行家，加上轻功又好，就算逃不出来，也不该没有一丝响动。除此之外……” “《摄心琴音》！” 陆昆仑一拍大腿，叫道：“那个狗屁的‘仙乐’！如果有人弹琴干扰，再由高手背后偷袭，还真有可能瞬间拿下！一定是这样！” 陆昆仑越说越兴奋：“那个卖酒的又矮又丑又臭，不像富贵人家，却有大把金钱进青楼找女人，估计就是因为这个，引起她们的注意……”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曹谨行道：“何况他还这么招摇……老周足够谨慎，只可惜另一个酒色缠身，破绽百出，让人盯上了……但有个问题，如果只是普通交易关系，老周应该不至于为了他以身犯险……” “或许是他私生子也说不定！” 陆昆仑对这个不感兴趣，他现在只想找到传说中的桃花源，拿到玉蟠桃，增进功力！ “不能再耽搁了，说不定她们已经撬出位置，出发去找了。”陆昆仑站起来，来回走动，有点急。 前后花了这么长时间，难道要竹篮打水？ “你先别急。” 曹谨行道：“可能动身，也可能还在拷问，这个得进去才能摸清。看来，我们得走一趟红袖招。” “不好对付啊。” 陆昆仑摇头：“我们对里面的格局一无所知，很容易中埋伏。” “所以……” 曹谨行一笑：“需要你在明面吸引人的注意，我潜行进去，看能不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陆昆仑眼前一亮。 曹谨行道：“会演纨绔吗？” 陆昆仑顿时领会，笑道：“当然会，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瞧好吧！保证闹他个天翻地覆！” 一刻钟后。 陆昆仑换了一身二世祖行头，打扮的油头粉面的，来到红袖招，刷的展开一把折扇，迈着八字步嘚嘚瑟瑟往里走。 “哟，这位爷，您是听曲还是……” 一个中年妇女迎上来，满脸堆笑，她们最爱的就是这种看起来人傻钱多的。 “谁特么来青楼听曲！” 陆昆仑一脸鄙夷道：“爷不玩附庸风雅那一套，从来都是真枪实剑！听说你们这有个叫苏妙云的，号称色艺双绝？艺不艺的还在其次，要够色！” “……” 那妈妈脸上的笑顿时僵硬了：“这位爷，妙云不卖身的……” “臭婊子！” 陆昆仑毫不客气地骂道：“装什么金贵！不就是要钱吗？爷有钱！” 他掏出两张银票，塞到老女人手里：“叫她洗干净了来见爷，爷倒要看看，她上了床还够不够色～” 他淫笑着往里走。 暗处的曹谨行嘴角一抽，他怀疑这狗东西没少来这种地方，演的惟妙惟肖，形神具备啊！ “……” 那妈妈脸色一沉，冷声道：“这位客人是外地来的吧，敢来红袖招撒野！” “怎么？” 陆昆仑丝毫不惧，斜乜着她，大声道：“你们还想打人不成？知道爷是什么人吗？赵文华那是我堂哥！严阁老那是堂哥的义父！爷今天就站在这儿！你打个我看看！” 满堂寂静。 不管是客人、妓女还是龟公都愣住了，居然是赵文华的堂弟，跟严阁老也攀着亲的人。 这！ 那妈妈傻眼了，一个头两个大。 “赶紧让她来！” 陆昆仑大马金刀往那儿一坐，啪地展开折扇，仰着头，眼神睥睨道：“爷今天非要把她给睡了！天王老子来也不好使！” 就这一句话。 整个红袖招像烧开的水沸腾起来。 曹谨行趁乱潜入楼中，鬼魅般消失…… 第三十八章 乌泥潭 红袖招富丽堂皇，可雅可俗，一直是京城名流消遣聚会的宝地。 其中不乏严党。 严党之人大都认识赵文华，清楚他家眷的不在少数。 陆昆仑估计顶不了多久。 等红袖招摸清他的底细，肯定要变脸，曹谨行深知时间紧迫，必须抓住机会搜寻那两个人的踪迹。 最有嫌疑的就是暖香阁！ ——苏妙云弹琴接待“雅客”的地方。 这地方很好找。 整个红袖招其他房间，都装了“吸音石”，纵使有弹琴声也是音不出室。 只有这间房，非但不隔音，反而恨不得全京城的人都能听到，以便利用苏妙云的绝妙琴音，吸引贵客光临。 此时，正有袅袅琴音从最高层东侧房间传出。 曹谨行风一般疾行，趁着众人注意力都在底下大堂的陆昆仑身上，接连几次辗转腾挪，借助各个阴影，接近暖香阁，悄无声息地翻窗进去。 琴声依旧。 他站在窗下一动不动，将真气散于外界，通过感知周围五十米内的水汽变化，确定房间内的人数。 这是他学会《御冰绝》之后领悟的小方法，但这一试之下发觉不对。 整个房间只有一个人！ 就苏妙云自己？ 不是说在接客吗？ 曹谨行眉头微皱，站在屏风后看过去，正有一个身穿红衣、脸上蒙着面巾的女人在弹琴。 表面看一切正常。 但，她的年龄对不上。 据说苏妙云十六岁进红袖招，距今已有十年，她该是二十六，可眼前这个眉眼还没长开，顶多十六。 还是个小丫头。 曹谨行懒得自己猜，直接闪身到她身后，长剑凌空架在她脖子上：“说，苏妙云在哪？” 突如其来的剑锋吓了那女孩一跳。 “小姐、小姐她不在……” 女孩身体一颤，哆嗦着答道。 “去了哪？” “不知道……” “嗯？” “真的！” 她都要吓哭了，哪里还顾得上弹琴，琴声一停，底下的人当即脸色一变，抬头往上看，一时顾不上应付陆昆仑了，其中几个武功高的就要往楼上冲。 陆昆仑一看，赶紧招呼：“哎哎哎！就那几个，赶紧给爷倒杯茶来！怠慢了爷，宰！了！你！们！” 他一字一顿，声色俱厉。 那几个人还真不敢动了。 他们不敢赌万一，一般人也不敢顶赵文华的名头闹事。 在没彻底搞清楚他的身份之前，他们还真不能无视他，只能好言好语捧着。 民不与官争。 何况是涉及严家那样的庞然大物，一时还真让他给镇住了。 那妈妈恼了，扯过一个龟公，咬牙道：“马上去楼上海角阁请刘大人！他是赵大人心腹，问他有没有这个人。如果没有，老娘要剁碎了他！再叫剩下的人去暖香阁……没想到还有同伙，一并解决！” “明白！” 龟公迅速离开。 楼上，曹谨行换了个问题：“她是不是带着两个男的走的，其中一个样貌丑陋，你们叫他……魏爷。” 据丐帮弟子的消息，卖酒人姓魏，自称魏无颜。 那女孩身体一僵。 “别装了，你真当我不会杀你！” 曹谨行冷笑：“你年龄虽小，但也有后天七层修为，不该吓成这样，好像不会武功一样！你家小姐没告诉你，演戏要有度，过犹不及吗？” 他剑锋一送。 森冷剑刃割破皮肤。 女孩的脖子上多了一丝血迹，【雪魄】阴气侵体，那女孩如坠冰窟，全身战栗，这回是真怕了！ “是……” 她牙齿直打颤。 “她让你代替她在这掩人耳目，那她自己又去了哪？我数三个数，三，二，一……” 他作势劈砍！ “乌泥潭！” 到底年纪小，不经吓。 女孩急忙闭上眼大叫！ 长剑急停在她颈间！ ——曹谨行看出她有意拖延，根本不给机会，而且他给她的印象就是心思缜密，冷血无情，这时候报个假地名，让他听出来，必死无疑！ 女孩说完就瘫倒了。 生死一线的杀机太过可怕，她真以为自己要死！ 砰！ 恰在此时，数道人影破门而入，是红袖招剩下的保护力量。 曹谨行随手一剑，剑气如雪山崩塌，彻骨寒气瞬间将众人淹没！ 最前排的三个人直接变成冰雕，维持着冲进来的动作，全身冰蓝僵硬，一动不能动！ 其他人也不禁激灵灵打个冷颤，像是浇了一盆冰水，根本不敢靠近。 曹谨行冲出窗户，消失无踪。 那女孩回头，傻傻地看着被瞬间冻僵的三个后天巅峰高手，整个人都懵了，自始至终，她连曹谨行的脸都没看见。 一楼大堂。 龟公好说歹说，终于把海角阁里喝的醉醺醺的刘大人给请了出来。 那刘大人都没下楼，就在通道走廊上居高临下扫了一眼，醉笑道：“哪来的宵小敢借赵大人的名号闹事……嗝……谁不知道，赵大人只有两个堂兄，现在也没了……哪来的……嗝……堂弟？” 那妈妈一听大怒：“把他给我围起来！打！” 其他人也早看这小子不顺眼，就算精锐不在，但仍是人多势众，几个坐镇的高手立马纵身扑上去！ 还有几个使毒的偷偷准备暗器。 陆昆仑哈哈大笑，站起来连出三拳，用的是江湖上最普遍的八品《六合拳》，但那拳力刚柔并济，威力不凡。 攻势最猛的那三个直接倒飞出去。 嗖嗖嗖！ 各种暗器从四面八方杀到。 陆昆仑随手拿起一根筷子左挡右挡，轻轻松松挡下所有暗器，施展《草上飞》疾步后退，大笑道： “再会了，姑娘们～” 转眼消失。 武学是大路货，但这显然是他故意不露本家功夫，能这么轻松地突围，必然实力非凡！ “不好！” 那妈妈暗道不妙：“一明一暗……快上楼！珠儿那死丫头怕是漏了馅！赶紧用无形隼通知妙云，让她小心！” …… 乌泥潭。 位处京城东北蓟州镇白马川中，那里地势险峻，山峦起伏，再往北就是边关白马关，与朵颜三卫接壤。 正因为与鞑靼靠的太近，这片地界少有人烟。 曹谨行和陆昆仑一路狂奔，一个鬼魅飘忽，一个扶摇直上，转眼就到了白马川。 乌泥潭就在白马川中一条名为辘轳峡的大峡谷里，因其方圆数里都是十丈深淤泥而得名。 “真够臭的！” 还没到乌泥潭，远远的，曹谨行和陆昆仑就闻到了一股臭味。 好像野兽尸体泡在泥浆里腐烂发出的那种恶臭。 陆昆仑道：“怪不得那个卖酒人一身臭也不处理，如果桃花源藏在这里面，那他进进出出，肯定满身污泥，臭气熏天，洗了也是白洗。” 曹谨行点头：“他应该是轻功不过关，只能用类似土遁的方法从泥浆中穿行才会这样。” 乌泥潭淤泥深重，船只皮筏都不能过，倘若轻功不好，深陷其中，只会被拖入泥潭，成为淤泥的一部分。 两人继续赶路。 走到辘轳峡峭壁时，曹谨行耳聪目明，当即作出手势，示意陆昆仑别出声。 陆昆仑点头。 两人轻轻跳上崖壁一棵大树，居高临下，借着皎白的月光往下方乌泥潭里看。 八道人影正在泥潭表面掠过。 最前面是两男一女。 男的分列两侧。 女的位于正中，其人背负古琴，身穿红裙，正是那个苏妙云。 两个男的，人手提着一人，动作依然轻快，每走几十米就甩出几块木片，借着木片提供的一点浮力，一行八人飞快在乌泥潭上掠过。 “《穿花蝴蝶步》……” 陆昆仑眼睛眯起，冷笑着传音道：“这帮人还真是棋剑乐府弟子，难怪会《摄心琴音》……真是越混越回去了，身为九大秘境门派之一，居然跑去青楼卖唱，也不怕李祖师在天有灵，抽死这帮不肖子孙！” “……” 曹谨行挑眉，回道：“棋剑乐府，就是杭州千岛湖那个知名大派？好像内分琴、剑两门？” “嗯。” 陆昆仑道：“棋剑乐府与我丐帮本是世交，只是近两代青黄不接，‘洞庭会武’屡战屡败，推出来的所谓英杰，全是土鸡瓦狗，根本没有九门的样子！也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无所谓了。” 曹谨行道：“他们手里提的应该就是老周和魏无颜，那个女的内力一般，应该刚过先天，也就琴音麻烦，小心边上那俩男的，至少先天四层。” “棋剑乐府弟子，先天九层照样揍！”陆昆仑对这个门派很是看不上，道：“我对他们的路数熟悉的很，放心，跟我来！” 他一闪身跳了下去。 曹谨行摇摇头，恐怕有问题，那女的和这俩男的，给他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老陆怕是要吃亏，他闪身跟上…… 第三十九章 秘境 乌泥潭深处有个凸起的小山包。 “到了。” 众人上了山包。 领头的两个男人扔下老周和魏无颜。 其中一个对魏无颜道：“打开通道！提醒你，知道你会盗墓，懂机关……但你的救命恩人在我们手里，敢耍花样，先杀他，再杀你！” “知道……” 魏无颜身上有不少伤，原本这些人用尽手段也没撬开他的嘴。 但他们抓了老周，这就不得不说了。 魏无颜人虽矮丑，形貌猥琐，却是重情重义，老周既是他所酿桃花酿的代理人，也是他的救命恩人。 没有老周，他早死在白马川，也发现不了桃花源，更得不到玉蟠桃。 只可惜，他本是一个盗墓贼，要说盗墓，那他是行家里的行家——不然也发现不了乌泥潭暗藏的阵法机关。 但在练武方面就实在太差！ 根骨奇烂无比！ 吃了玉蟠桃也只能吸收十之一二，倒有大把能量白白流失，暴殄天物，这才想到用古法酿酒换钱。 近期，他有预感让人盯上了，担心出事，特意留信取消交易，就是没想到，老周猜出他出事，进红袖招救他，反而因此中了埋伏…… 现在两人都被点穴，封了督脉，没法动用内力，只能暂时听从。 他捂着伤臂慢慢走到土包中心一块石头旁，用力搬开，露出下方一个千机罗盘。 上面五行八卦九宫星宿皆有。 他依白马川乌泥潭山川走势，按顺序，依次定星宿、列九宫、排八卦、布五行，而后罗盘下陷，土地裂开，露出一条地道。 身后数人狂喜！ 这就是桃花源入口！ 传说中的秘境！ 秘境自古有之。天地大公，普天之下亿万生灵一视同仁；天地也有私，灵脉分布不均，有洞天福地，却也不乏穷山恶水。 穷山恶水出刁民。 洞天福地生灵物。 古往今来，无数皇帝苦寻天材地宝延寿，无数武道宗师苦求灵药增进功力，还有众多修道者炼丹，以求长生不死，得道成仙。 东晋陶渊明入“桃花源”得蟠桃三颗，益寿延年，也让桃种散布神州，桃花满天下。 盛唐李白入“天姥山”得神剑【青莲】与古法《太玄经》，登顶剑道绝巅，一览众山小。 多少能人异士因秘境崛起，又有多少灵物因秘境声名大噪！ 乌泥潭的这个，或许就是后世能人取桃核、寻宝地，又经无数年滋养才形成一小片新桃源。 它符合秘境的一切标准：隐秘难见、灵气逼人。 只不过多了人工开凿的痕迹。 “进去！” 苏妙云催促道：“不要耽误时间，冯妈妈来信，咱们身后还跟着人，必须尽快取得玉蟠桃！” “对。” 她身旁那两位分别是吴峰和韩荣，红袖招高手，也是抓老周的主力，一样雷厉风行。 吴峰推了魏无颜一把，魏无颜一个踉跄，借机与老周对视，递个眼神。 老周不动声色点头，从袖中掉出一个瓷瓶落到脚边石缝里。 魏无颜领路，吴峰随后，接着是苏妙云和抓着老周的韩荣，以及殿后的三人。 八人鱼贯而入。 乌泥潭重新陷入死寂。 不多时。 陆昆仑和曹谨行踏月而来，顺着他们的痕迹快速赶到，一看地道打开，陆昆仑急着往里冲。 曹谨行慢一步，注意到地上有个小瓷瓶，上面写着“解药”两个字。 曹谨行皱眉，因为担心内中有毒烟，他没轻易打开，而是准备好【圣元丹】备用。 两人一前一后飞快进入。 下了地道，里面是一条长廊。 两侧墙壁上嵌着红水晶，反射荧光，照亮通道，隔二三十米一个，一直延续到里面。 陆昆仑奔的急。 玉蟠桃这玩意不像其他东西，一百年开花，一百年结果，吃了就没了！ 要是让那些人先吃了，他们就算把人全杀了，也还是啥也捞不着……必须得在他们吃之前拿到手！ 走出大概两百米，算算方位，应该到了辘轳峡东侧峭壁地下某段，前面出现一个仅供一人行走的小洞。 桃花香气扑面而来，能透过小洞，看到对面溶洞里漫山遍野的桃林。 “就是这！” 他飞快穿过，但刚出洞口，突然迎面三柄长剑刺来！ 那剑光如一泓秋水，又快又密，笼罩周身大穴！ 陆昆仑虽惊不慌，他早有预料。 “棋剑乐府《问水剑》……呵呵。” 时间紧迫，陆昆仑懒得跟他们磨叽，直接火力全开，猛击三掌亢龙有悔，用的是长江三叠浪手法。 一掌推一掌，掌力如狂涛巨浪，隐隐化出龙形！ “《降龙十八掌》？！” 那三人也是有见识的，吓得脸色大变，《问水剑》最怕的就是一力降十会！ 刚猛掌力汹涌而来，一瞬间，三人就感觉胸膛像被巨石震碎，倒飞出去。 陆昆仑一掌废三人，正要继续前进，突然听身后曹谨行急声道：“快退！” 两把火红弯刀旋转着杀来！ 陆昆仑仓促之下急忙挥掌拍击，可那弯刀却诡异的在空中变向，突然从侧后方杀到！ “什么？！” 陆昆仑一惊，来不及防守，两道刀光划破肩胛骨，顿时鲜血飙飞，陆昆仑吃痛，两只手已经抬不起来了。 那两把刀旋转着飞回主人手上！ 出手的正是吴峰和韩荣！ “这！” 这不是棋剑乐府招数！ 陆昆仑双臂鲜血直流，他咬牙道：“山中老人，圆月弯刀……你们是魔教明宗的人？！” “是又如何？” 吴峰冷笑，倒持弯刀，和韩荣一左一右，配合默契。 轻轻一甩，又是两把刀宛如两团横飞的烈火，旋转着朝陆昆仑杀去！ 此乃明宗五品御刀术。 ——《煌极十三式》。 刀光在前。 人影在后。 两人脚踏《幻光步》，手掌之上燃起熊熊烈火，掌势爆裂，宛如火山喷发！ 陆昆仑避无可避。 “我让你慢点。” 就在刀光即将砍中他的刹那，曹谨行鬼魅般挡在他身前，手中长剑闪烁，铿锵两声炸响，那两把弯刀倒飞！ 刹那之间。 刀光之后，两掌拍来！ 曹谨行深深吸气，方圆五十米水汽瞬间汇聚，单掌击出。 《排云掌》·撕天排云！ 巨大掌印脱手飞出，宛如横推的冰山狠狠撞在两人手臂上！ 火焰瞬间熄灭，在那两人惊愕地目光中，只听咔嚓两声脆响，千钧巨力直接震断了他们的手骨…… 第四十章 杀 曹谨行的【臂力】属性极高。 放古代，就算达不到项羽、李存孝那样恨天无把，恨地无环的水平，也是天生神力者的一员。 内力加催之下，更加霸道。 跟他对掌，内功要强，外功同样不能差。 吴峰、韩荣一击之下吃了闷亏，出掌手骨折断，急忙后退，拉开距离。 曹谨行得势不饶人，电光一闪，人已来到吴峰身前，一剑劈下，用的正是《霸刀》刀招，力劈山河！ 吴峰大惊。 这什么鬼速度！ 他急忙用另一只手拔出腰后短刀格挡，但，单手对敌本就不占优势，臂力和爆发力又远远不如，这一剑硬接，结果可想而知。 咔嚓一声脆响，短刀崩断！ 他脖子上多了一条血线。 曹谨行穿身而过，微做停顿，转而杀向韩荣。 啪嗒！ 人头落地！ 吴峰两眼圆睁，惊惧的神色定格在脸上！ 后面的陆昆仑看傻了。 他还没见过曹谨行全力出手，以为那天杀十二生肖的【玄阴剑】已经是他的看家本事，剑速极快，剑气森寒，就算自己也很难挡住。 没想到，他还是个力量型的剑客！ 这两招的风格与之前截然不同，狂如风、猛如浪、气势喧天！ 此时的他，更像一个刀道狂人！ “能将两种风格糅合的如此完美……怪不得师傅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陆昆仑资质很高，身负绝学，一向自负，但对上曹谨行不得不服，而且是心服口服。 曹谨行气势凌人。 韩荣眼见他一剑杀吴峰，眼珠子都要瞪出来，怕他再用同样招数，急忙摄回圆月弯刀。 这是六品灵兵，用光明顶特产的赤金铁打造而成，坚不可摧，至少不会出现刀断人亡的情景。 只是看着曹谨行一往无前的架势，他心里直打鼓，握刀的手忍不住颤抖！ 铮铮—— 危急关头，突然两声弦响，数道无形音刃从桃林中飞出，直指曹谨行！ 桃花纷飞。 凄美之中带了一丝杀机！ 韩荣心神大定，这是《风吹荷叶煞》！ 用此曲必能争取一段时间，他急忙给自己接骨，又从腰囊中取出一颗明宗“烈火丹”。 一咬牙，吞了下去。 霎时，韩荣体内火气大涨，内力提升到先天五层——纵然事后筋骨断裂也顾不得了，不把眼前这个人解决，他们都得死！ 音刃如潮逼来，打断攻势。 曹谨行还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武功，琴音影响心神，音刃有质无形，内外交击，居然让他的内力出现波动！ “有趣。” 曹谨行心道，到底出自名门上乘武功，这可比那狗屎的《十六天魔舞》强多了。 他举剑连连格挡。 对面琴音越发高亢。 初时，每一声还有片刻停顿，余音飘渺，像是微风吹过荷塘无边的荷叶。 随即，琴声加快，像是间歇的低雨落在荷叶上，音刃越来越多，越来越猛！ 曹谨行挥剑速度随之加快！ 终于，《风吹荷叶煞》迎来高潮！ 暗处的苏妙云五指疾抡，内力宣泄如狂风暴雨，音刃随之激射，曹谨行仿佛看到千军万马从桃林深处奔腾而来！ “有点意思。” 既然这样，也不能让人小瞧不是？ 曹谨行单手提气，内力翻涌，霸刀刀意升腾，犹如万丈高山拔地而起！ “不好！” 这招苏妙云挡不住！ 韩荣顾不得继续消化药力，他顶着火红的眼睛，甩手扔出弯刀，刀光赤红如血，刀上烈焰升腾！ 《煌极十三式》！ 圆月弯刀后发先至，转瞬来到音刃之前，像是沙场悍将，带着身后千军万马掩杀而来！ 刀光音刃铺天盖地。 曹谨行目光冷漠，一剑斜劈，恰如惊涛骇浪，排山倒海而去！ 霸刀·斩惊涛！ 强强激撞，气劲乱流震得漫天桃花乱飞！ 弯刀激飞，音刃消弭！ 三方同时受创！ 曹谨行倒退三步，气血翻腾！ 他的境界还是低了，才突破不久，哪怕根基再强，也没办法正面硬刚跨四层境界的高手加同级琴师的内力攻击。 这一下落了下风。 但对面两人更不好受，尤其韩荣，怕伤到苏妙云，他御刀正面硬接那一记刚猛无匹的剑气，当场喷出一口血，飞出去五步，双手颤抖！ 这还是他吃了“烈火丹”提升内力的结果，如果还是先前那样，这一剑就能让他死无全尸！ 好可怕的剑气！ 韩荣吓得心惊肉跳。 “一起上！出掌！” 桃林中传出急切的声音。 韩荣心神一凛，当即运起全身功力，汇聚右掌，《圣火典》加催，掌中烈火多了一股焚尽六合八荒的气势！ 他迅速以《幻光步》欺近曹谨行！ 与此同时，桃林中的苏妙云甩开长琴，取出两根金针，分别刺檀中、神阙两穴！ 秘术·《金针刺穴》！ 一身棋剑乐府内力在刹那间尽数转换成《圣火典》真气，并且极速攀升至先天五层！ 她赫然也是个明宗弟子，而且是三人中最强的！ 同样的火掌。 同样的步法。 两道烈焰缠身的人影一左一右冲向曹谨行，掌势猛烈，让整片空间的水汽都在弹指间蒸发！ 明宗绝技·《圣焰焚天掌》！ 曹谨行脸色凝重。 他终于知道之前的违和感来自哪里，这个苏妙云也不简单，这些人居然全都是明宗暗子！ 他想起来，之前搜捕合欢宗余孽时，曾查到明宗圣女姜绿夏与合欢宗主做过交易，指点他找到他们祖师伽嶙真善的墓地。 明宗远在西域光明顶，她一个外来者，又怎么会知道葬身京城的伽嶙真善的埋骨之所？ 那时候他就怀疑明宗在京城暗藏着一股不小的力量。 就是没想到，红袖招也是其中之一，而且看样子，还是明宗真传弟子，所用所学都是上乘武学！ ——所谓棋剑乐府弟子的身份，不过掩人耳目而已。 大意了…… 如此威势的攻击，倘若没有暗手，就算是他也只能避让。 所幸…… 曹谨行凛然不惧，手中长剑插地，再出排云掌，以一招【乌云蔽日】，汇聚水汽，硬顶二人双掌！ 熊熊烈火与排云掌力相对，两股真气冲击之下，曹谨行受了内伤，嘴角溢出鲜血。 后方陆昆仑一惊。 内力并不是曹谨行的强项，他的强大在于瞬间爆发和招式运用，怎么现在弃剑不用，专拼内力？ 这不是以己之短，攻敌所长？ 苏妙云也愣了一下。 虽然交战时间很短，但眼前这个男人给她的感觉就是招式霸烈、心思缜密，极难对付，为什么在这种情况弃剑不用？ “哈哈哈！” 唯一没多想的就是韩荣，能一举压制曹谨行，他可太高兴了：“老子承认你有两下子，只可惜脑子不好使！敢以一敌二比拼内力，找死！” 他加大功力，圣火典真气不断灌注，誓要攻破他的防御，摧毁筋脉，为吴峰报仇！ 但就在这时，丹田之内忽然生出一股异样感觉，体内真气飞快消融，韩荣脸色一僵。 怎么回事？ 我的内力怎么开始消散了？！ 苏妙云也感觉到了，脸色大变，慌忙叫道：“星宿海【化功散】？这怎么可能！” 曹谨行嘴角勾出笑容。 终于发作了…… “没什么不可能的。” 桃林中，老周的声音有气无力地传来，带着痛快的笑意：“就算你们搜身也没用！毒药藏在我嘴里，解药在手臂假皮之下……滋味如何？” “哈哈哈！” 魏无颜畅快大笑道：“知道老周出身星宿海，还敢大意，你们才是找死！后来的那俩位，加把劲！宰了他们！玉蟠桃双手奉上！” “好说。” 曹谨行微微一笑，《寒蟾功》爆发，掌力越发猛烈！ 此消彼长，韩荣渐渐顶不住了，满头大汗，他越用内力，消融越快！ 苏妙云银牙紧咬，怒道：“你们耍诈！” 曹谨行毫无异常，分明是事先吃了解药！更让她感觉羞辱的是，这三个人在她眼皮底下设好了圈套，她还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其实很简单。 曹谨行拿到“解药”之后，虽然没用，但也因此加倍小心，预防暗算。 所以，他一到洞口就感觉不对，自己的内力出现一丝消融迹象，越催动内力，消融越快！ 符合这种特性的毒药，只有星宿海《化功散》。 他立刻明白了“解药”的用意，猜出老周是想借他们脱身。 不过，他还是没用那瓶解药，万一老周还想鹬蚌相争呢？贸然服用只会将自身置于险地。 相比之下，还是白云岫的药更可信，便取出【圣元丹】服了。 也正因为慢了这一步，才没能在陆昆仑受伤前救下他。 “兵不厌诈！” 魏无颜冷笑：“只能怪你们蠢！老子这辈子不受人威胁，敢威胁我？给别人也不给你们！去死吧你！” “你！” 苏妙云怒不可遏。 “噗！” 一口血喷出，韩荣先顶不住了。 曹谨行一鼓作气，掌力再加，摧枯拉朽，那两人支撑不住，当即倒飞，曹谨行刷刷两剑，剑气贯胸，地上多了两具尸体…… 第四十一章 玉蟠桃 “你怎么样？” 曹谨行走到陆昆仑身边。 “皮外伤。” 陆昆仑摇摇头：“我怀里有药。” 曹谨行伸手摸出一个瓷瓶，见上面写着【混元丹】，倒出一粒给陆昆仑吃了，笑道：“看来加入门派也有好处，不用累死累活就能得到灵药，你师傅还真疼你。” 【混元丹】是丐帮灵丹妙药，因乞丐“善食毒蛇，常以酒吞之”，他们的丹药在解毒上也有独到之处。 倘若陆昆仑仔细点，在进洞之前察觉不对，吞服一颗，也不至于中招。 “别说了，今天丢人丢大了。” 陆昆仑苦笑，但他是豁达之人，只会把教训记在心里。 【混元丹】能生肌愈骨，有曹谨行帮忙消化药力，他两侧肩胛骨的伤迅速愈合，【化功散】效力减弱，逐步恢复正常。 陆昆仑站起来，活动着手臂，认真对曹谨行道：“救命之恩，我就不说谢了。” 曹谨行道：“等你以后救我还人情。” 陆昆仑大笑点头：“好！” 曹谨行转身走向桃林：“外围这些桃树只是普通货色，玉蟠桃应该还在里面，走吧，进去看看。” 两人一前一后，深入桃林。 走出大概五十米，看到倒在树下的老周和魏无颜，这时的两人已经不光是封了督脉，还点了穴道。 曹谨行挑眉笑道：“刚才的话还算数吗？” 魏无颜上下打量他，见他玉树临风，又身怀绝艺，说道：“要搁以前，你这样的，我最讨厌！但现在，你救了我们，我看你很顺眼，魏某人一诺千金，说到做到！” 曹谨行道：“别忘了，我们也是来抢玉蟠桃的。” 魏无颜道：“天材地宝，谁人也不能免俗，你们至少是取之有道！那边姓陆的客人，曾经跟踪过老周吧，要是让这帮人知道，怕是只有严刑拷打了。” 陆昆仑早就知道老周是找到魏无颜的钥匙，他本可以召集帮中高手，强抓强抢，区区鬼市规则，根本阻挡不了天下第一帮！ 但他选择顺藤摸瓜，自始至终没仗势欺人，更没想过杀人，这就是本质区别。 陆昆仑道：“不用把我想的多善良，不过，我也确实没想杀你们。” 他上前两步：“希望两位能说话算话，杀人不是目的，我们也没兴趣。” 他看了眼曹谨行。 曹谨行点点头。 陆昆仑接连几指解开两人穴道。 顺便把督脉也解了。 他看向老周。 魏无颜的武功构不成威胁，倒是老周一身毒功，有点麻烦。 老周道：“不用这么看我，这里不是我发现的，玉蟠桃也不是我的。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 “哦？” 陆昆仑奇道：“你对天材地宝没兴趣？” 老周道：“除了酒，我对吃过的东西都没兴趣。宫廷御宴，家常小菜，天材地宝，山珍野味，在我嘴里都是下酒菜。”要不然也不可能耐住性子，卖酒卖二十多年，更不可能留给魏无颜。 “你倒是跟我师傅很像。” 陆昆仑松口气，说道：“他就是嗜酒如命，喝酒喝的味觉有异，对其他任何东西都提不起兴趣。” “跟我来吧。” 魏无颜在前面领路。 三人跟着他，往桃林深处走。 此时，月上中天。 一线月光从洞顶缝隙照下，经十几块巨大的镜石折射增亮，播撒在这数百株桃树上空，将整个溶洞照的亮如白昼。 “造这秘境的人真是奇才。” 陆昆仑啧啧赞叹：“看这布局，此人应该懂格物，只露一点缝隙就能让这些桃树沐浴日光月华，厉害！” “不止。” 魏无颜道：“他还懂五行八卦，奇门遁甲，原本这些桃树是可以布阵的，只不过年久失修，出了点问题，不然，更难进。到了。” 他停下脚步。 众人穿过桃林，抬头一看，一棵大树出现在正前方，枝繁叶茂，满目桃花，分外美丽。 “桃呢？” 陆昆仑傻眼了，放眼望去，全是花，没有桃，这算哪门子的玉蟠桃？ 曹谨行也愣住了，他知道这东西不可能泛滥，但也没想到会这么少，难道跟后世观赏树似的，只开花不结果？ “呵呵。” 魏无颜一笑，施展轻功飞到树上，接连三次采摘，拿到三个果子，落地后摊开手递给两人。 “一共就五个，我和老周一人吃了一个，剩下的这三个，你们分吧。怎么？还想吃到饱啊。” 他似笑非笑道：“昔日五柳先生也不过带出三颗蟠桃而已，玉蟠桃虽是蟠桃退化而成，所需灵气大幅减少，但这里也不是名山大川，怎么可能结出满树的桃？真是贪心不足。” “说的也是。” 陆昆仑洒然一笑，扫一眼桃子，见其中两个有拳头大，剩下那个却是个半成品，只有鸡蛋大，便伸手拿了一个大的，对曹谨行道：“剩下的你拿吧。我看你的猫都馋的流口水了。” 曹谨行低头，这才发现腰囊里的十四不知什么时候探出头，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桃，不断舔嘴巴。 曹谨行笑了笑，他也没矫情。 “多谢。” 曹谨行拿到剩下两个，十四目光随着桃转动。 曹谨行把小的那个递给它，道：“等回去再吃，这地方不安全。” 五品天材地宝蕴含巨大能量，吸收的动静不会小，这里可不是练功的地方。 轩辕十四灵性十足，点点头，即便馋的眼睛都绿了，也只是把桃子抱进腰囊，强忍着吞吃的欲望没动嘴。 “东西到手了，咱们走吧。” “嗯。” 曹谨行不想多待。 陆昆仑也是一样。 倒是魏无颜和老周还想再留一会。 魏无颜看着满树桃花，感慨道：“这地方已经暴露，日后怕是不会再来了……这满树的桃花不采太可惜，我们准备多采一点回去酿酒。” “那我们先走了，两位保重。” 曹谨行和陆昆仑原路返回，准备出去找个地方吸收玉蟠桃。 刚出桃林。 曹谨行忽然停下脚步。 陆昆仑回头，道：“怎么了？” 曹谨行扬了扬下巴。 陆昆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眉头一皱——韩荣、吴峰的尸体还在，洞口那三个用《问水剑》的弟子也在，但……苏妙云的尸体，不见了。 原地只留下一滩血迹。 曹谨行道：“我那一剑百分百断了她的心脉，这样还能跑……明宗手段真是不可思议。” 陆昆仑：“那我们，追？” “看能不能碰上吧。” 曹谨行对追杀没兴趣：“眼下还是先吸收玉蟠桃增强功力。退一万步，就算她还活着，也是一剑的事儿。” “嗯。” 陆昆仑点头，他本来就没把苏妙云当回事，要不是一时不察着了道，过程还能更轻松。 两人冲出密道，迅速离开乌泥潭…… 第四十二章 元真观 出了白马川，两人迅速返回京城，约定好时间再聚，各自找隐秘地方闭关，吸收玉蟠桃。 曹谨行选的是自家小院，院里有个地窖，原本是储存粮酒的地方，原身穷的叮当响，早空置了，如今用来闭关，倒是再合适不过。 他一进门就带着轩辕十四跳进去，封好铁门——任他在底下折腾出花来，外界也不会有多大变化。 轩辕十四忍不住了。 小猫馋嘴，曹谨行刚把门封好，它就变回原型，一口吞下玉蟠桃，囫囵吞枣似地咽了下去。 几乎瞬间。 轩辕十四全身燃烧起火红气焰，体内《拙火定》内功自发运转，拼命吸纳玉蟠桃能量，转化真气！ 它的身体在变大！ 它的内力在增强！ 蹭蹭蹭！ 一转眼，轩辕十四的体型就从六十公分长，飙升到九十公分长！从家猫大小，长到了猞猁大小！ 远远一看，真像一头还没长成的白狮子，身体粗壮，四肢修长，杀伤力大涨！ 热量弥散开来。 烈焰升腾！ 它原本就能搏狼击虎，此时此刻，力量、速度和内力大幅提升，已能与武林高手一战。 曹谨行很是欣慰，之前的战斗，一直不许它出手，就是怕它让人给伤了，他反而要分心保护它。 但现在，十四已经没那么脆弱，有《拙火定》内功护体，又有快如闪电的速度，就算一般先天也很难构成威胁。 “很好。” 轩辕十四实力大涨，让曹谨行看到了“玉蟠桃”的强大功效，当下盘腿坐在地上，取出桃子吃了。 体内腾地生出一股热气！ 似有一团火球在猛烈燃烧，犹如滚水沸腾，从腹部涌出，蔓延四肢百骸，烧的肌肤都要干裂！ “好强的能量！” 曹谨行即便早有预料，也不禁心惊，马上运转《寒蟾功》带动全身真气，裹携着那股烈焰运转周天，流经奇经八脉，汇聚丹田。 玉蟠桃最主要的功效其实是洗经伐髓，改善身体素质。 能让孱弱病体生龙活虎，能让天生绝脉豁然全通！它是走火入魔以致经脉淤塞的人梦寐以求的宝物。 但对曹谨行而言，这个功效很鸡肋——他资质太高，身体太好，八脉全通，又有《寒蟾功》养护，身体里几乎没有杂质，改无可改。 所以，他只当吃了一颗十全大补丸，把所有能量锁住，变成真气！ 内力极速攀升！ 先天一层！ 先天二层！ 先天三层！ …… 晋升先天之后，每一层突破所需真气都是后天不能想象的。 以曹谨行的绝顶资质加日夜不间断的修炼内功，想要正常突破二层，也还得半个月左右。 境界越高，破境越难，需要的时间越长。 但此刻，他一路破境畅通无阻！ 直到先天四层才把所有能量完全吸收转化，体内真气暴涨四倍！ 功成的一刻，恐怖寒气释放，冰霜铺地，地窖变成冰窟！ …… 与此同时。 白马川所在蓟州镇元真观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小道士听到敲门声，出来一看，就见一个红衣女子倒在门前，浑身是血，奄奄一息。 小道士一惊，急忙回头喊：“师父，门外倒了个女施主，浑身是血！” 下一秒，他身后多了个身穿黑袍，仙风道骨的老道士，鹤发童颜，精神矍铄。 ——元真观观主，张云清。 他一看有伤者，忙俯身切脉。 小道士羡慕地看着师父的手，心道：“师父功力越来越高了，六七十的人了，手上一点皱纹没有，比我的还白……” 师父没管他，手指搭在女人手腕上，眉头越皱越紧。 接着，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火红的瓷瓶，从中倒出一枚丹药，喂给女人服了。 那丹药一暴露在空气中，小道士就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吃了一惊。 心说师父还有这种灵丹妙药吗？那上次风湿犯了，怎么还让我去药铺买狗皮膏药…… 张云清面色严肃，眼中杀机一闪而逝，说道：“把她送我房间去。” “送、送您房间？” 小道士傻了，不该送客房吗？ 这是不是不太好…… 就算是伤者也是女流，再说，观里还有其他师兄弟呢，明日也还有香客，这要是让他们知道了…… “还愣着干什么！” 张云清眼睛一瞪，小道士不敢多话了，小心背起女人送到师父房间，放到唯一的那张床上。 “你出去。” “是。” 小道士心中腹诽，暗骂师父为老不尊，欺负伤患，却也不敢不听。 等他走远，张云清来到床边，伸手连点苏妙云心脉，而后一掌拍在苏妙云腹部，真气赤红，犹如火焰，助她化开续命灵药，重连心脉。 苏妙云悠悠醒转，脸色惨白，一看张云清，就要起身行礼：“圣女……” “师姐伤重，不必多礼。” “张云清”嗓音柔媚，眉眼五官跟着模糊，面部肌肉微调，竟然变幻成一位绝色佳人，正是明宗圣女姜绿夏！ “怎么回事？” 姜绿夏道：“你们不是去拿玉蟠桃？怎么伤成这样？那个星宿海的隐藏了什么高招？” “不是……” 苏妙云神色悲痛，当下把跟踪者的事说了，六人出动，居然全灭……要不是她《圣火典》修习的精深，用秘法吊住最后一口气，只怕也已经死在桃花源里。 “会《降龙十八掌》，很年轻，还有这种实力，应该是丐帮少帮主，陆昆仑。至于另一个……” 姜绿夏银牙紧咬：“那一招《霸刀》斩惊涛，我可是印象深刻！他不过是以剑作刀，掩人耳目罢了！” 苏妙云一愣：“圣女知道他是谁？” “镇抚司百户，曹谨行……不对，现在是副千户了。上次用《玄天连剑指》偷袭我的就是他！” 她气的肺都要炸了：“这狗官阴魂不散，他怎么总是跟我作对！” 姜绿夏咬牙低吼，面目狰狞。 苏妙云还是第一次看师妹这幅模样，以往无论遇到任何事，她都巧笑嫣然，游刃有余，还从没像今天这样歇斯底里过。 姜绿夏怒不可遏。 上次识破她的虽是冯保，但出其不意偷袭她的却是曹谨行！ 如果不是被他用至阴至寒的无形剑气打了个措手不及，就算被认出来，她也能逃走，根本不可能被擒！ 也就不会有后面的救援和死伤。 一想起因她而死的明宗高层，姜绿夏对曹谨行的恨意更上一层楼。 “老娘迟早剁碎了他！” 姜绿夏咒骂一句，深吸口气，恢复冷静道：“红袖招已经暴露了，叫冯妈妈她们赶紧撤出来！至于那锦衣卫……” 她眼神阴冷：“就在刚刚，有人送来把刀……只要抓住这个机会，我们就能救出项叔叔，顺便，新仇旧恨一起算……宰了那狗男人！我要让他不得好死！！！” 第四十三章 诏狱第三层 “怪不得那么多人争夺天材地宝，海量真气一举突破，感觉真不错。” 武人追求的是实力，而内力是实力的基础。 当内力大幅提升的一刻，就像老餮吃到珍馐、酒鬼喝到美酒，舒爽感由内而外，滋味非凡。 曹谨行睁开眼睛，入目一片冰霜，整个地窖变成了冰窖。 轩辕十四蹲坐在一旁，紧张地关注着他，当看到他重新睁眼时，十四开心了，缩小身体，跳到他怀里。 “重了点。” 十四的缩小异能类似缩骨，形变质量不变，一般人真抱不动。 曹谨行抱着十四打开铁门，回到地面房间，饱餐一顿，一觉睡到大天亮。 去诏狱就没必要准时了，真有异常，那边放信号，以他的轻功也能很快赶过去。 机会难得，现在不抓紧时间偷懒，都对不起他之前加班加点。 照旧上班路上买了点吃的带着，边走边吃，等赶到时，苏云升和孙朗已经在一层练功了。 “大人。” 苏云升走过来，行礼道：“沈大人说让你到了之后，去三层找他。” “嗯。” 曹谨行吃着肉包，点点头：“你们俩继续，我下去看看。” 诏狱九层。 一层关押不会武的罪官和先天以下重案盗匪；二层是先天境大盗；三层及以上就是巨寇和魔道枭雄了。 目前，整个第三层最有含金量的莫过于明宗光明左使项千里，通幽巅峰境界。 不过受了重伤，让司礼监秉笔太监孟冲以《大搜魂手》吸干右臂，整条右手精元尽失，成了皮包骨，境界大跌，只剩通幽五层左右的实力，因此关在第三层。 越往下越阴森。 第三层的湿气已经很重，地面冰凉彻骨，阴冷地气透过地面、靴子侵蚀入脚，没有内功底子，要不了几天人就废了。 “来了。” 刚从台阶走下，入口处站着两个人，除了沈襄，还有个穿灰白布衣的老者，佝偻着身体，但周身剑气浩荡，笔直冲霄！ 高手！ 沈襄道：“谨行，我为你引见。这位是徐权前辈，第三层镇狱。祖上是大嵇琴师徐衍，家传迷梦剑法位列五品，剑术高绝，名震江南。” 所谓嵇琴，就是二胡。 徐衍是北宋琴师，能以单弦如常演奏的大音乐家，更让人记忆深刻的是，他所独创的绝技，五品下阶《迷梦剑法》。 曹谨行挑五品的时候扫过不少武功，对很多武学都知道大概（简介），迷梦剑恰好就是其中之一。 做评之人对此剑法赞不绝口。 ——“千变万化，如梦似幻！” 这是一套罕见的软剑剑法，藏剑于身，剑招又快又秘，让人目眩。 “失敬。” 曹谨行拱手。 徐权笑了笑：“曹大人如此年纪，能有这般修为，失敬的是老头子。” “对啊。” 沈襄上下打量着曹谨行，惊奇道：“一晚上不见，境界突飞猛进，偷吃什么好东西了吧。” “机缘巧合，搞到一颗玉蟠桃。” 对他们就没必要隐瞒了——反正都吃完了。 再者，像沈襄这样的大宗嫡传，也不缺天材地宝。 “你倒是好运气。” 沈襄随口说了一句便略过，直接转到正题：“昨天带你看了第二层，今天看第三层，顺便到中央密室，瞧一眼中枢防御机关，长长见识。也算没白来一趟。” 整个诏狱还是一个机关大阵。 每一层都有各自的控制室，操控本层机关，应对犯人逃脱。 目前前三层的中央枢纽都在沈襄手上，他昨天有意把一二层的交给曹谨行，被他拒绝了。 ——我是来度假的，你还给我找活？ 这种在其他人看来手握生杀的权柄，曹谨行毫无兴趣。 徐权道：“那老朽先回密室，静候两位大人。” “前辈请。” 等他离开，沈襄对曹谨行传音道：“整个诏狱像他这样的镇狱人还有很多，大都是因为武功或神兵之类，有求镇抚司。徐权主动来诏狱五年，就是为了祖上那柄五品神兵【紫薇软剑】。” 紫薇软剑…… 曹谨行嘴角抽搐，又来了，那个偷懒策划他又来了！ “这不妥吧。” 想了想，曹谨行道：“就不怕有心怀不轨的人混进来吗？” “哪有那么简单。” 沈襄在前面领路，笑道：“你当谁都能进吗？别说镇狱人，就连送饭的狱卒都要保证三代清白，更何况他们？进诏狱的众多条件之一就是带家眷入京，放到锦衣卫眼皮底下，只要有丝毫不轨之心，瞬间家破人亡！” “嗯……” 曹谨行点点头，这才是锦衣卫的风格。 他看向四周，第三层的防御明显加强，牢房铁门又大又厚。 每扇门只在靠近地面的位置有一个长宽不到十五公分的小门。 此时，正有狱卒推着车挨个往小门里放饭碗。 “铁门是寒铁所铸，要想打破，除非有煮铁融金的手段，别说这种手段极为罕见，就算有，他们也施展不出来。” 沈襄伸手一一点过各大牢房：“万里长虹云破晓，铁臂龙王薛承，千手人屠慕容君，转轮王邵长庚…… 这些人，哪个不是名震一时的大盗狂魔，哪个没有惊世技艺？结果呢？给穿了琵琶骨，空有修为无处施展，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挨到该死的时候…… 圣上炼丹，正缺死囚试药，像这类武林高手，还能多试几次。” “……” 太狠了！ 曹谨行暗暗咋舌，如此严防死守，从里面突破几乎不可能，唯一能做的就是等人救援。 但诏狱戒备森严，机关重重，强攻是找死，独闯一样完蛋！ 怪不得人们都说，进了诏狱等于半只脚踏进鬼门关。 曹谨行好奇道：“那有成功逃脱的记录吗？” “……只有一例。” 沈襄的脸色前所未有地凝重下来：“还是从诏狱第九层逃脱的……他就是如今一统魔门三宗，号令天下群魔的魔教教主，厉胜天！” 第四十四章 一件小事 厉胜天。 这人铁BOSS模板！ 曹谨行很有自知之明，别看他也是顶尖模板，但这是相对玩家而言。 BOSS是不讲常规的，程序员几行字就能让他们打遍天下无敌手！ 这类人通常都是大副本里的压轴角色，没几十个满级玩家刷不下来，对当前的他来说，太过强大了，他连打听都懒得打听。 沈襄在前面领路，曹谨行慢步跟着，两人来到长廊尽头的中央密室。 门口有一高一矮两个守卫。 “见过沈大人，曹大人。” 两人弯腰行礼。 沈襄抬手，指着高个的守卫：“这是江阿七，后天巅峰修为，精通伏牛派《参差剑法》，镇抚使大人特意调过来看守密室。” “大人过誉了。” 江阿七抱拳恭谨道：“小人这点儿本事，在两位大人面前，不值一提。” 沈襄一笑：“你当得起。” 再指另一个矮个儿挎刀的守卫：“这是田镜湖，父亲是户部清吏司主事。以镜湖的出身，来诏狱值守，屈才了。” 六部清吏司主事均为正六品，放锦衣卫也算百户级，已经是小有能量。 诏狱是出了名的苦差，只有上官能“度假”，他们这些一线人员，非常艰苦，光常年的阴气侵蚀就够人受的。 田镜湖能来，真算得上纡尊降贵。 “难得。” 曹谨行点点头。 户部如今的老大是次辅徐阶，这位可是猛人中的猛人，外柔内刚，户部算是清流的地盘，这个出身很“安全”。 但也不能一概而论。 严嵩掌枢十来年了，难保清流里没他的桩子。 曹谨行只是随口一说，严嵩父子手眼通天，整个镇抚司，他对“十三太保”以外的人信任都有限。 ——能挂名“十三太保”的锦衣卫，都是经得起镇抚司、东厂严加审查的。 当选之人最主要一条就是“只忠皇帝，不涉党争”。 借严家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勾结这十三个人。 不但不能交往，还要敬而远之。 你可以有私怨，甚至有私仇，私下里明争暗斗都行，但绝不能交好——结交皇帝最信任的近卫，你想干什么？ 窥探帝踪？ 图谋造反？ 整个锦衣卫只有一个特例。 他可以不受身份制约随意交结百官，就算被皇帝知道了，也就是明面降职减俸，实权不动如山！ 他就是陆炳。 嘉靖帝发小，数次救他性命的人。 他是嘉靖真正意义上的心腹，谁都可能背叛，只有陆炳绝不可能！他如果真有那个心，嘉靖至少死三次了！ “大人说笑了。” 田镜湖躬身道：“有志男儿报效朝廷，本就应不畏劳苦，再者，家父只是六品主事而已，这哪里算的上‘贵’。” 话说的挺好听。 没白有个文官老爹。 沈襄一笑，拍拍他的肩膀，走进密室。曹谨行不置可否，大步跟上。 哐！ 密室石门关闭。 门外站着的两人神色各异。 “呃？我说错了？” 田镜湖愣了一下。 “没说错。” 江阿七心道，只是这两位上官明显不相信此类说辞而已，你如果一声不吭，他们或许还多看你一眼。 …… 密室之中，各种机关排布。 曹谨行一晃眼，有种走进后世中控室的感觉，只不过电脑桌面全换成了各种各样的齿轮机关。 “这里就是第三层核心，所有机关的控制枢纽。” 密室中除了徐权还有两位工匠装束的人，修为一般，不过密室之中铺设火石，温度比外面高不少，也不用担心阴气侵蚀。 “暗箭、地陷、火铳、毒烟、连弩……各种各样的机关遍布廊道，就算出了大牢也没别想走出一步。如何？” “神乎其技。” 曹谨行看着满屋的精密机关控制器，由衷赞叹道：“如此巧夺天工，这诏狱是何人所建？” 闻听此言，那两位工匠着装的人一脸骄傲。 沈襄道：“他可是大名鼎鼎的能工巧匠，一生有两样绝顶杰作，堪称鬼斧神工！其中一样就是这机关重重，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九层诏狱，而另一样，天下皆知，你猜是什么？” 曹谨行略加思索，笑了：“我知道了。” 沈襄一愣：“说说看。” 曹谨行道：“普天之下，能当的起这种赞誉的匠人可不多，我猜另一样应该就是这座紫禁城，你说的是‘在世鲁班’，蒯祥。” 后世故宫的缔造者！ “聪明！” 沈襄抚掌大笑：“早听大哥说你聪慧过人，果然不同凡响。没错，蒯祥本就出身工匠世家，先得《鲁班秘术》，机关术造诣冠绝天下，甚至复原出机关飞鸟，能飞十日不落！后破解神农山墨家总院，再进墨门禁地，得木石技艺，造机关圣兽，享誉当世！这两位就是蒯祥门徒，神斧门弟子。” 那两位起身行礼。 曹谨行拱手还礼，微笑道：“有两位坐镇，我们也能放心偷懒了。” “哈哈哈。”沈襄大笑。 两位匠人也忍俊不禁，随即肃然道：“两位大人放心，我二人技艺虽比师祖差的甚远，但若只是操控保养则毫无问题。” 曹谨行点头：“有劳。” “职责所在，大人言重了。” 他们两人重新做回座位。 一旁的徐权道：“蒯祥技艺，天下无双。诏狱是他最后的杰作，别说破解，就是阻挡几息也是难上加难。” 就在这时。 密室外忽然传出一声叫喊，是田镜湖的声音：“阿七！你在干什么！” 密室中人一惊。 大门打开，曹谨行和沈襄急忙冲出，正看到江阿七红了眼睛，提着长剑短刀冲向寒字号牢房。 ——项千里的牢房！ 他速度飞快，转眼冲出五十多米！ 一众狱卒纷纷飞身扑上！ 但还是慢了一步。 眼看他高举那把寒光闪烁的短刀对着大门门锁一刀劈下！ 沈襄眉头一皱，右手掐剑指，呲吟一声剑吟，清唳如九天凤鸣！ 【凝光】出鞘！ 剑光闪烁，弹指一挥间，凝光剑横跨五十多米，划伤江阿七的肩胛骨！而后如游鱼般，迅速返回沈襄手中。 蜀山剑宗·【以气驭剑】！ 一招制敌，干脆利落。 曹谨行全程观望，若有所悟。 江阿七惨叫一声，手中短刀坠地。 发出铿锵脆响。 “制住他！” 沈襄一声令下。 其他狱卒纷纷扑上，将发狂的江阿七死死压在身下！ 这只是小事。 无论沈襄、曹谨行还是徐权都很淡定，谁也没因此乱了手脚。 沈襄道：“劳烦徐前辈看护密室，我们俩过去看看。” “是。” 徐权躬身，大门再次紧闭！ 沈襄在前面走。 曹谨行瞥一眼身旁的田镜湖：“你，跟上。说一下刚才发生了什么。” 田镜湖注意到他的目光，冰冷无情，直入人心，无端打了个冷颤，急忙道：“是！属下领命……” 第四十五章 机关赤龙 众人赶到牢房门口。 江阿七仍在不断挣扎，但一众狱卒也不是酒囊饭袋，四个人按住他四肢关节，根本起不来。 “像是【迷魂蛊】……” 沈襄看他眼珠血红，神志不清，只一心往牢房里冲，很像是中了蛊，让人控住了心智。 “怎么回事？” 曹谨行看向田镜湖。 田镜湖忙道：“就在刚才，我们两个好好地守在外面，突然听到一声笛音，我不太确定，就问阿七听没听到，没成想阿七脸色大变，眼珠子瞬间红了，拔出长剑短刀就往寒字号冲，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来得及叫一声，让狱卒拦住他。” “笛音……” 曹谨行没印象，不过密室外层有吸音石，本就有防备音波功的功能，便转向其他狱卒：“你们听到了吗？” “听到了。” “好像听到了……” 众人不太确定有没有，但也不能肯定没有。 田镜湖松口气，出了事故，他的话就是证词，如果所有人都否认，那嫌疑马上会落到他身上。 “去二层。” 沈襄对其中一个狱卒道：“请蛊师来。” 那狱卒转身要走，突然一声尖锐的笛音从外界飘来，这回所有人都听见了！ 田镜湖叫道：“就是这个！只不过刚才声音很低！” 笛音一起，江阿七再生变故，他突然张开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上下颌骨大张，竟从喉咙深处探出一颗钢铁蜥蜴的头！ 这一下众人大惊失色。 “六品【土守宫】……” 沈襄瞳孔猛缩，道：“这是异兽改造的机关兽！快退！” 那蜥蜴张嘴一吐，浓浓的紫烟喷吐而出，江阿七首当其冲，脸色立时青紫，竟然瞬间毙命！ 好强的毒！ 紫色毒烟眼看要弥漫开来，狱卒们惊慌失措，急忙后退。 曹谨行随手一剑，操控周围水汽汇聚，包裹毒雾，在它即将蔓延爆发的刹那，凝结成冰！ 砰！ 水汽包住毒烟，化作冰球砸地！ “……” “……” 一众狱卒愣住了，傻傻地看看冰球，再看看曹谨行，妖法？ 沈襄愣住了。 趁乱往后跑的田镜湖也愣住了。 那蜥蜴同样愣了一下，随即冲出江阿七的嘴，长长的尾巴一甩，缠住那把短刀一溜烟顺着送饭通道，钻进了寒字号牢房！ 它的速度飞快，眨眼之间消失无踪。 曹谨行反应已经很快，在它动作之前出了一剑，可惜还是慢了。 “无妨！” 沈襄反应过来，长剑斜指，面对着铁门，冷笑道：“想让这毒雾将我们一网打尽，再让机关兽带刀进去救人……想的挺美，现在人没事！项千里！你很失望吧。” 牢房很安静。 里面的人一声不吭。 曹谨行回头，看向比他们退的还远的田镜湖，面无表情道：“解释一下。” 一众狱卒紧跟着回神，纷纷拔刀对着田镜湖。 沈襄反应最快，都没你快！ 笛音一响，你就趁大家注意力在江阿七身上，拼命往后跑，好像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一样…… 要说没鬼，谁信？ 田镜湖的脸一下子红了。 急的。 他本就矮胖，这时冷汗直流，口干舌燥，拼了命想给自己找借口： “我……” “你不说我也能猜个大概。” 曹谨行悠悠道：“无非是你利用职务之便，串通明宗之人暗害江阿七，放蛊虫操控心智，喂机关兽藏毒体内！只等时机一到，里应外合，毒死我们，再救人出去，届时死无对证，你当然一点问题都没有……或许还能因为作战英勇得到晋升……我说的对吗？” “……” 田镜湖目瞪口呆，随即大惊失色，急忙否认道：“不，不是……” “算了。” 曹谨行懒得听了，随手一指，无形剑气点中他膻中穴，将他整个人定在原地： “等这件事完了，再好好审你。不愁查不出同党……” 曹谨行意味深长。 田镜湖眼中的焦急变做惊恐。 没人比他们更清楚诏狱的手段！ 他的心一下子抽紧！ 就在这时，第三声笛音突兀响起，只听噗嗤一声，田镜湖忽然感觉腹部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巨痛！ 他低头一看。 一只小巧的机关爪破体而出！ 第二只【土守宫】从他的肚子里钻了出来…… 众人一惊。 还有？ 最吃惊地莫过田镜湖本人。 “怎么会……” 他满脸不敢相信地看着腹部伤口，鲜血正汨汨流出。 他万万没想到，竟然在不知不觉间，被人做了和江阿七一模一样的手脚！ 脑袋里放蛊虫，影响心智…… 肚子里藏机关兽…… 死无对证……忽然，他脑中灵光一闪，想明白了他们这样做的目的，什么高官厚禄，什么金银财宝，分明是在诓他！ “赵家……” 他心中大恨，一口血喷出，朝前扑倒，死不瞑目。 那只土守宫窜出他身体，这一次，直奔密室！ 它与之前的那只相比，更小更快，犹如闪电，表面泛着赤红的金属光泽，外层包着的机关甲明显品质更高。 “还想故技重施！” 曹谨行一剑斩出，雪魄狠狠砍在那小东西的背上。 意外出现了，五品的雪魄剑居然没能斩断它！ 两相交击，迸射出一溜火花，那土守宫受力激飞出去，落地后，飞快顺着石门缝隙钻进了密室。 “不好！” 沈襄脸色微变：“红甲细身、坚不可摧，其形如龙、其速如雷……那是蒯祥精制的五灵圣兽之一【赤龙】！他们要用它拖住机关启动！” 蒯祥的机关技艺，天下无双。 要想破他晚年呕心沥血集毕生所学打造的诏狱，只能用他自己的造物，以己之矛，攻己之盾！ 而【赤龙】恰恰是机关杀手！ 纵使无法破坏密室，也能钻进核心枢纽，阻挡一阵！ “五灵圣兽”，麟、凤、龟、龙、虎，是鲁班神斧门至宝。 但有两样在早年遗失，【赤龙】正是其中之一，竟然落到了明宗手里！ “没错，哈哈哈……” 飘渺的笑声远远传来：“这份礼物如何？”他说第一个字时还在天牢之外极远处，等到最后一字已经下到第三层。 轻功之高，速度之快，匪夷所思。 “老项，我来接你了。” 那人露出身形，一头璀璨金发，手持长棍，腰佩长笛，正是明教“龙凤猿狐”四大法王之一的“猿王”，铁雄石。 第四十六章 卑鄙 他现身的一刻。 寒字号大牢里，被锁了琵琶骨的项千里露出笑容。 那【土守宫】拖着短刀一甩长尾，啪啪两声巨响，背上铁钩断裂！ 项千里恢复自由。 【土守宫】爬到他肩膀，嘴部机括变形折叠，弹出一粒黄豆大的丹药。 项千里张嘴一吸，将丹药摄入口中，药力发作，他周身腾起一团火焰，背上的贯穿伤迅速愈合！ ——但右臂彻底废了，只剩皮包骨，已非药石能救。 【赤龙】只能卡住核心机关，挡不住多久，必须抓紧时间冲出去！ 项千里抓起那把短刀，发现此刀长不过尺余，珠宝嵌饰，华美而锋利。 “好刀，难怪能断【夺魂琵琶钩】。” 他左手持刀，一刀插进铁门，竟是削铁如泥，三两下砍出缺口，但没等踏出牢房，一柄森冷长剑突然从侧前方杀来，直指咽喉！ “滚回去！” 来人剑速之快，纵然是他也不禁微微吃惊，急忙挥刀震开，迈步想从右侧冲出，对方第二剑刺来，这一次直指心脏！ 项千里只能再出刀击飞，趁对方剑势用老，来不及回防，转身从左侧出其不意，没想到对方第三剑横向杀到，旋身一剑，以刀招砍向咽喉！ 瞬息之间，项千里接连数次想要冲出牢房，但那剑光就如附骨之蛆，每次都先一步挡在必经之路！ 麻烦！ 项千里终于正视这个对手，发现此人一身银灰色飞鱼服，面目俊朗，手持长剑，气度不凡。 “你就是沈襄？” 在他印象里，只有蜀山剑宗高徒能有如此剑术，内力不足，但剑招精妙，不可忽视。 “沈襄在那。” 曹谨行偏了偏头。 项千里看过去。 廊道之中正有一人和铁雄石大战，长剑离手，随心而动，恍如一条银龙，围着铁雄石嘶吼咆哮。 任凭铁雄石将手中盘龙棍舞的密不透风，仍无法突破剑光，正是蜀山剑宗绝技——《以气驭剑》！ “老项！你还等什么！” 那边铁雄石大喝。 机关已经启动。 整个第三层廊道传出轰隆隆的巨响，如果不是【赤龙】以顶级材质卡住核心，恐怕通道已经封死，他们已经成为瓮中之鳖！ 但蒯祥制作赤龙在前，打造诏狱在后，势必会对赤龙一类小巧机关兽有防备，它肯定顶不住多久！ 就像车轮下的石头，顶多让车颠一下，不可能让整辆车报废。 必须要快！ 没多少时间了！ 项千里眯起眼睛，全身内力翻腾，只能花点时间先把此人解决…… 烈焰升腾。 项千里一甩短刀！ 刀身旋转着飞向曹谨行，同样的《煌极十三式》，同样的御刀术，在此人用来与之前韩荣有天壤之别！ 劲风夹带烈焰，犹如火焰龙卷，瞬间近身，曹谨行举剑横挡，刀剑相交，一声霹雳！ 锵！ 曹谨行闷哼一声，倒退十几步，虎口震裂了，雪魄剑脱手飞出，嗡嗡直颤！ 这回轮到项千里得势不饶人，《幻光步》一闪，人已经来到曹谨行身前。 《圣焰焚天掌》！ 一掌印下！ 曹谨行心知绝对不能硬碰，以项千里的内力，就算只是擦着都够他受的，脚下步法急变，《电光神行步》向后拉开。 恐怖掌力落到空处，咔嚓一声，轻松震裂地砖，在青石之上留下个烧焦的巨大掌印！ 一击不中，项千里并不恋战，转身冲向沈襄，要和铁雄石汇合，一齐冲出诏狱。 就在这时。 “呲吟！” 一声剑吟！ 清脆悦耳，犹如鹤唳九霄！ 后方曹谨行剑指一引，崩落在地的雪魄剑突然升空，笔直射向项千里后心！ 《以气驭剑》！ “？？！” 这一招一用出来，整个廊道里的人都惊了，沈襄手一抖，差点让铁雄石冲出剑围。 卧槽！ 这小子什么时候学会的？ “老项！小心！” 铁雄石急忙提醒。 剑光倏忽而至！ 项千里逼退曹谨行后，着急出去，压根没想到他还有这一招，等听到声音转身，那剑光已经来到心脏处！ 他急忙催发护体罡气，挡住长剑。 “十四。” 在此间不容发之际，项千里听到那锦衣卫说了意义不明的两个字，眼角余光忽然瞥到他腰间皮囊冲出一道白影！ 像是一只猫。 落地时只有手掌大，但转眼之间已如下山猛虎，扑到身前！ “不好！” 项千里大惊，强行运功，加催掌力，震飞长剑，同时侧身闪躲那大猫挥击的利爪！ 他动作很快！ 但轩辕十四动作更快，照着他咽喉就是一爪子！ 【摩尼珠】中可不止有《拙火定》神功，还有密勒日巴尊者学自噶举派的掌法秘技《赤燃掌》。 利爪如刀锋！ 夹杂火劲！ 白影奔行如电，擦着项千里鼻尖闪过，项千里急忙闪躲，总算凭借绝顶身法躲过这致命的一爪！ 但虽避过咽喉要害，却也被利爪《赤燃掌》余劲扫过左眼，眼球顿时像被刀划过一般，疼痛不已。 鲜血直流！ “啊！” 项千里一声痛呼，左眼陷入黑暗，已经瞎了。 “卑鄙！卑鄙！！！” 项千里眼流血泪，厉声大吼。 “卑鄙的还在后头呢！” 曹谨行冷笑，只见电光闪烁，他人鬼魅般出现在项千里头顶，运起全身功力，从天而降，一掌拍下！ 《排云掌》·殃云天降！ 诏狱阴湿，本就多水汽，此时此刻，整个第三层的水汽都在这一刻汇聚右掌，化作重重黑云。 曹谨行一掌拍在项千里胸膛！ 咔嚓！ 无俦巨力直接震断项千里胸前肋骨，重重打在他心脏上！ “给我滚回牢房！” 轰—— 项千里沙包一样倒飞出去，狠狠撞在牢房破烂的大门上！ “老项！” 那边的铁雄石急了，猛地抡起盘龙长棍，击飞【凝光剑】，施展绝世轻功冲到项千里身旁。 “快动手！” 他突然一声低吼。 声音低沉如闷雷，远远传出诏狱。 外界立时响应，若有若无的琴音飘荡而来，缠绵宛转，如泣如诉，仿佛妻子情人温柔的低语，令人心醉。 温柔乡，英雄冢。 《摄心琴音》！ 乍一听，沈襄和曹谨行攻势一顿，铁雄石抓住机会，背起项千里就要冲出诏狱。 便在此时，密室大门打开，一道人影闪出，手持胡琴，琴弓随意一拉，音调凄凉，悲惨至极！ 这声音一起，温柔乡立马变成乱葬岗。 即便铁雄石这般杀人如麻的人，听着那凄楚悲咽的音调，也不免心脏抽搐，眼睛酸涩，竟好似要掉下泪来…… 第四十七章 精准而优雅 草！ 差点忘了，还有一个徐权！ 铁雄石心中急切。 这计划的好好的，十拿九稳，没成想一番折腾，最重要的一环没成——五品【姹紫罗烟瘴】没能毒死人，连伤都没伤到！ 沈襄、曹谨行，甚至一众狱卒都好好的。 若非如此，他们只需要对付守密室的徐权，现在已经出诏狱，和外面的人接头！ 此次救援必须要快！ 让田镜湖这把赵家送来的“刀”拉下江阿七，把【赤龙】和【土守宫】分别放入他们身体，一者卡机关，争取时间，一者送宝刀入狱，让项千里自救。 只要两者汇合，眨眼之间，他们就能逃出诏狱，与外面的人接头。 远遁千里。 整个计划天衣无缝，但没想到如此周密还是出了岔子！ 徐权出手了。 他出身乐师世家，音波功同样是行家，一拉琴就破了《摄心琴音》营造的意境幻像。 如今三人合力，再拖延下去，不但救不了项千里，连他自己也要葬送在这里！ 机关声响越来越大。 【赤龙】快失去作用了！ 一急之下。 铁雄石霍然转身，朝天舞了三个棍花，盘龙金棍发出尖啸。 他所修内功《崩山劲》真气属“山”，厚重刚猛，此时一怒，竟操控诏狱地气汇聚，缠于长棍之上！ 长棍舞动，发出各种锐响，似狮吼、似虎啸、似狼嗥、似鹰啼！ 金光闪烁，棍上的金龙仿佛活了过来，在掌中盘旋飞舞。 《一棍碎山河》！ 长棍砸地！ 犹如丈八巨人挥下断江一击！ 磅礴棍风呼啸而来。 沈襄、曹谨行正要追，让这猛烈气浪冲击的连连后退。铁雄石脸色发白，背起项千里冲上台阶。 “追！” 沈襄和曹谨行紧追出去。 徐权没动，手中琴弓再拉，胡琴琴音越发凄厉，犹如巫峡猿啼，夜半鬼哭！ 胡琴穿透力本就极强，此时全力而为，暗中弹奏《摄心琴音》的苏妙云顿感支撑不住。 琴音相合，实为内力比拼！ 她重伤初愈，靠的是出其不意，正面交火那是翻不起风浪，一交锋就受了伤，嘴角溢出鲜血。 在她身后，是为她护法的姜绿夏。 一看她支撑不住，忙双手掐印，十指张开，做火焰腾飞之状，以《圣火典》秘术调动全身内力！ 顿时，火焰汇聚，身后显化琉璃妙相，正是《圣火典》·大光明相！ 这是瞬间提升一倍内力的秘术，威力强，后患也强，用过之后，至少半月时间瘫痪在床，无法动武。 为了救人，她也是拼了。 而后，一掌拍在苏妙云背后。 雄浑内力源源不断！ 琴音大盛！ 威力倍增！ 苏妙云咬牙五指疾抡，动作狂放，琴音越发激荡，撩拨心弦。 之前是小家碧玉，轻声漫语，温柔的让人沉溺，现在是青楼女子，开始不顾廉耻脱衣解带，一心搔首弄姿，极尽挑逗之能事。 这妖娆妩媚的琴音一起，连姜绿夏都不禁受其影响，脸色绯红。 “《情丝绕》，无耻！” 这就好比正经斗琴，对面弹了一首十八摸…… 徐权怒骂，却也不得不应对。 此曲虽下流，但对上火气方刚的小伙子，还真有奇效，应对不好，还真容易错失先机，让人跑了。 他连拉琴弓，琴音渐急，犹如金鼓齐鸣、万马奔腾，杀气大盛，瞬间压过对面的靡靡之音。 “噗！” 苏妙云和姜绿夏一齐喷出一口血。 完了！ “快！提前动手！把人带出来！” 姜绿夏神色惊慌，顾不得内伤，一声大喝，一道人影窜出民居，乃是明教高手，五散人之一的“幽谷客”陈啸天。 此人善使明宗巨木旗《青木掌》掌法，威力极强，是这次救援的后手，姜绿夏特意从总坛调来的。 他同样擅长轻功。 一闪身人已经来到诏狱上空，无视底层守卫，冲了进去。 刚下一层，迎面铁雄石背着项千里冲过来，手中金棍滴血，一层镇狱人已经倒地，身后还跟着两把剑，杀气腾腾！ “你们先走！” 陈啸天大喝：“我来挡住！” 他提气行功，手掌变成了青绿色，其上青筋鼓起，犹如藤木交织，散发着墨绿的毒烟。 锵地一掌拍飞其中一把冰蓝长剑。 陈啸天心说不过如此。 “拜托了。” 铁雄石苍白着脸点头。 背着人风一般冲出诏狱。 “放心吧！” 陈啸天很有高手风范，弹指就去夹另一剑…… 放心个屁！ 曹谨行暗骂白痴，我的剑好接，先天四层而已，敢用两根指头接沈襄通幽境的剑，找死！ 他伸手一招，雪魄返回手中。 【画水镂冰】蓄势待发。 陈啸天双指碰到凝光剑剑身的一瞬，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那剑剑身急颤，两指一夹好像夹住一头蛟龙，疯狂颤抖，眼看就要冲破两指禁锢，奔着他眉心射来！ 他大惊失色，急忙伸出另一手去抓剑身——青木掌虽冠以“木”名，但功成之后，双掌硬如铁树，坚不可摧。 两手同出，总算抓住长剑。 他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一道电光从身侧划过，脖颈微微一疼，突然间天旋地转，他感觉自己飞了起来。 恍惚间，他看到了下方阴暗的廊道，和廊道之上，两道穿行而过的身影，以及，一具无头尸体。 ——他自己的尸体。 鲜血从腔子里喷出来！ 飞溅到顶部！ 陈啸天头颅落地。 茫然的表情定格。 曹谨行面不改色收剑，自始至终脚下不停，极速狂奔。 “好！” 沈襄不禁喝了一声彩，除了绝顶资质，曹谨行对战机的把握，也是妙到毫巅，跟这样的人配合，就两个字：轻松！ “我来帮你制造机会，你来拦下他们。” “嗯。” 两人冲出诏狱。 前方铁雄石背着项千里已经腾空而起，就要施展轻功离开。 眼看成功在即，铁雄石精神振奋。 “只要冲出这高墙大院，就是天高任鸟飞了！” 忽然！ “蛟龙出海！” 一柄长剑带着赫赫凶威从后方杀来，恍若腾空而起的恶蛟，意欲择人而噬！ “滚开！” 半空中，铁雄石烦不胜烦，挥舞金棍，想击飞长剑，但下方沈襄剑指一变，凝光随之变向，灵活无比。 接连两次闪电攻击，让铁雄石身形不稳——轻功能腾起飞跃，但没法长时间悬在半空。 不过铁雄石轻功极好，是少有能跟凤王切磋的人，得到他不少指点，摸到了几分“冯虚御风”的真意。 微风袭来。 落叶纷纷。 铁雄石眼前一亮，足尖轻点一片落叶，二度发力，意欲纵身而起。 电光石火之际。 一直在暗中观察蓄力的曹谨行出剑了！雪魄瞬间飞出，瞄准的正是他踏叶的那只脚！ 这一剑阴险恶毒，时机把握的刚刚好，又快又狠！ 铁雄石一惊，急忙旋身躲避，就在那一瞬，一道白虹起于大地！ 《玄天连剑指》！ 曹谨行一指点在他胸前！ 无形剑气爆发！ 铁雄石双眼激凸，胸口如同被千百把剑穿身而过！剑气森寒，凌厉阴毒更胜真剑，直接穿透了两人的身体！ 由铁雄石胸前打入，从项千里背后飞出，带着血花，一往无前地射进头顶虚空。 “噗！” 两人一齐吐血。 铁雄石、项千里重重摔落在地！ 一片死寂。 底下的沈襄和狱卒都被这一指惊艳到了，那带着血花穿身而过没入虚空的剑气，犹如夜空下爆绽的烟花般凄美…… 第四十八章 过渡 整个劫狱过程很快。 从开始到结束也没有五分钟，但其中分秒必争的惊险，哪怕在事后，依然让人心有余悸。 曹谨行重创两人，马上就有狱卒提着镣铐、琵琶钩过来，把他们锁起来，送进牢房。 这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镇抚司，不过，等他们带着大队人马赶到，已经尘埃落定了。 光明左使没出去不说，又多了个法王，之后再没有【赤龙】能阻挡机关，他们俩必然要在诏狱里待到死！ 劫诏狱乃大案。 此事刚了，就有两名千户来暂时换防，说刘镇远让他们去镇抚司一趟。 如今机关已恢复正常，留剩下的人处理后续，沈襄和曹谨行去了镇抚司。 刘镇远负手而立，正在内堂等候。 两人行礼。 沈襄把具体情况都说了，包括战斗过程，对曹谨行的临敌机变大加赞赏。 “若不是谨行反应快，迅速封住【姹紫罗烟瘴】，这帮贼人还真可能得手。这次多亏了他。” “行了行了。” 刘镇远打断他，扫曹谨行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别夸了，这小子的本事我清楚的很！昨天才给我惹出一堆事……明宗这次劫狱苦心积虑，不但收买田镜湖，还害了江阿七，唉。” 刘镇远叹气。 威逼利诱，魔教最擅长的手段，只要有人贪心不足，这招可说无往不利。 沈襄道：“大哥，田镜湖死前曾说了‘赵家’两个字，我想应该跟赵思远一样……” 他回头看曹谨行一眼。 这里面，肯定有针对他的意思。 “没用。” 刘镇远懂他的意思，道：“除非铁雄石指证，但他的立场在那，不会说，即便说了，最关键的人证田镜湖已死，死无对证！赵家咬死了是污蔑，这事也不好办。何况事关赵文华，严阁老义子，无凭无据，不好直接拘押……不过，他们要是打量着就这么过去，那也太小瞧我镇抚司！” 刘镇远眼中氤氲着雷霆：“跟上面报一下，东厂那帮番子一天天闲着没事，给他们找点事！” 如今嘉靖麾下，吕符是大内十万总管，司礼监掌印太监，提督东厂；陆炳是锦衣卫指挥使，统领天子亲军。 这俩人忠心耿耿，一心为嘉靖办事，关系和睦，上行下效，也让东厂和镇抚司两方势力好的穿一条裤子。 东厂主要负责监察百官，锦衣卫则负责军政情报，一主内，一主外。 同为皇帝效力，亲如一家。 有人打量着让好兄弟吃哑巴亏，东厂的人不会干看着。 东厂番子出勤，刺探情报，有明探和暗探两种。 暗探好理解，就是像毒蛇一样暗中盯梢。 明探则是光明正大地告诉你我在监视你，甚至会跑到对方府里问东问西，官员还不敢不回答，有苦难言。 沈襄马上明白过来，笑道：“好！赵家屁股不干净，有东厂出马，他们要倒大霉了。” 让东厂盯上，没事都可能查出事，就更别说赵家这类本就有事的，只要抓住把柄，新账旧账一起算！ 你不是死无对证吗？ 那从别的案件出手，先拘捕，再刨根问底，大刑伺候，有你招的时候！ 曹谨行看着这一幕，神色古怪：怎么感觉他们这方才是反派阵营？ 刘镇远道：“诏狱是锦衣卫机要重地，你们俩防卫有功，又捉住猿王，再挫明宗锋芒，大功一件。我得想想怎么赏你们。” 沈襄笑道：“我只是协助，再说，我也不缺什么，倒是谨行正缺资源，大哥给他吧。” 曹谨行张张嘴，正要说话。 “好。” 没成想，刘镇远已经答应了，他伸手向后一招，一个长条木匣打开，从中飞出一把绣春刀。 此刀刀鞘华丽，刀柄镶嵌宝石，一看就不是之前的凡铁能比。 “曹谨行，接刀。” 刘镇远单手持刀平举。 曹谨行一看这架势，好像不是一般东西，便弯下腰，伸出双手去接。 “嘉靖十三年，有天外陨铁落于西山，经绝顶铸师糅合西方精金烧熔锻造后，得绣春刀一十三口！此刀就是第十三把，从今天起，交由你佩戴。” 刘镇远把刀珍而重之地放到曹谨行手上。 十三把…… 十三…… 曹谨行一惊。 这是让他接任第十三太保？ “大人，这……” 曹谨行犹豫了：“这是不是不太合适？” “不用顾虑。” 刘镇远看出他的想法，道：“只是暂时交给你使用，免得宝刀蒙尘。至于之后如何，还要看你表现。你的资历实在太浅了。” 让他想提拔都没法提拔。 所幸，来日方长。 曹谨行点头，只要合规制就行，不然拿着烫手：“那就多谢大人了。” 刘镇远点头：“回去吧，诏狱还有一摊子事要处理。” “是。” 曹谨行抱拳：“属下告退。” 等他离开。 沈襄微笑道：“我也要写文书给指挥同知大人了，早入眼早上台。十三的位置，空悬的太久了……” 沈襄身份特殊，还负责筛选人选。 提起十三，两人的心情都有些低落——他于蒙古遭遇黄金家族围杀，壮烈战死，尸骨无存！ “那帮该死的鞑子！” 刘镇远握紧了拳头，双目血红：“早晚有一天，本座要让俺答汗血债血偿！” …… 唰！ 出了内堂，曹谨行抽刀一看。 一道青光激射而出，冰冷彻骨，待那刀刃拔出鞘来，寒光闪烁不定，刀气森森，逼人眉睫。 好刀！ 曹谨行露出喜色，更绝的是它的象征意义，比刀本身还有威力，能省不少事。 就冲这个，虽然刀剑齐佩有点麻烦，他也不准备把它放盒子里吃灰。 回到诏狱。 一片忙碌。 这次劫狱不为杀人，铁雄石是以绝顶轻功直下三层，前两层的狱卒伤势不重，但两层镇狱受了重伤。 曹谨行回去的时候正有太医诊治。 孙朗和苏云升也受了伤，一个伤在头部，一个胸骨断裂，都是铁雄石出逃时阻拦所受。 此时敷了药坐在一旁运功疗伤。 那两个千户坐镇，善后很有经验，一切有条不紊…… 第四十九章 音波功 两位千户回头。 看到曹谨行回来，造型还变了：原本悬在腰间的名剑【雪魄】改横在腰后，剑的位置多了一把绣春刀。 还是很眼熟的一把刀。 “这是……” 两位千户仔细一看，眼中不约而同露出惊色，唰地站起来，这是“十三太保”的佩刀！ 镇抚司锦衣卫并不都学刀，像沈襄就是出身蜀山剑宗，如非必要，只佩剑；刘镇抚更是出身龙虎山天师府，从不用兵刃，一手《五雷天心掌》，所向披靡！ 很多锦衣卫的绣春刀，跟飞鱼服一样，都只是身份象征，材质算不上顶尖。 真正称得上神兵利器的，只有十三把，代表着十三太保。 这十三个人，无一不是人中龙凤！ 十三太保中的两位雷打不动，分别是南北镇抚使，余下的十一个，只在二十八位千户中挑选，北司六个，南司五个，意味着心腹中的心腹！ 刘镇远把刀给他，其意不言而喻。 两个千户的态度微妙变化。 这位别看还是副千户，指不定哪天就再升半级，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当下客套一番，将诏狱值守工作交还曹谨行。 曹谨行目送他们离开，看向孙朗和苏云升：“怎么样？伤的重吗？” “还好……”孙朗捂着胸口，疼的呲牙咧嘴。 苏云升苦笑：“没想到只是被棍风扫到就受了这么重的伤……通幽境，太可怕了……” “所以，努力练功吧。” 曹谨行看他们只是皮外伤，放下心，准备下去看看。 “大人，稍等。” 苏云升想起一事，走到旁边桌子下，拿过两样东西，一根盘龙金棍，一把短刀。 前者是猿王兵器，后者是江阿七带进诏狱，用来给项千里脱身的那把稀世利刃。 “这是狱卒缴上来的，交给大人处理……” “先扔那儿吧，等老沈回来再说。” 曹谨行摆摆手，他现在就不缺兵器，兴趣不大，要先下二层三层查看，尤其三层，得确认机关没问题。 二层一切正常。 三层寒字号牢房正在修缮，密室里两个神斧门弟子也已经把卡在核心机关中的【赤龙】取出。 彻底报废了。 “如何？影响大吗？” “没有大碍。” 一个弟子抹了抹头上细汗，道：“祖师早有防备，核心机关备了千年树脂，赤龙进入核心后，不等破坏，已经第一时间被树脂包裹，损害不大，只要更换一下就行。” “那就好。” 曹谨行松口气：“有劳两位。” “大人太客气了。” 两个弟子急忙道：“说到底赤龙是我神斧门遗失圣物，如今被凶徒利用，险些破坏机关……我们也有责任。” “不必如此。” 曹谨行道：“工具没有好坏善恶，区别只在使用之人，跟你们没关系。这里就交给两位了。” 他干脆退出密室。 徐权正坐在密室外轻轻拉那把胡琴，听到他这句话微微点头，道：“如果人人都像大人这样通情达理，世间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烦恼了。” “这算什么通情达理。” 曹谨行不以为意，心说那是你没见到我翻脸不认人的时候。 他对音波功来了兴趣，抓住机会问了些注意事项。 上次主杀伤的《风吹荷叶煞》没什么威胁，无形音刃而已，但这次的《摄心琴音》影响心境，远比《十六天魔舞》高端，连他也中了招，不得不防。 徐权也来了兴致：“大人想学吗？” 曹谨行想了想：“有点兴趣，但是我没学过音律。” “无妨。” 徐权道：“音律之道全在天赋，大人天资聪颖，学之不难，日后对敌也能有个准备。” “前辈如果肯教，我当然愿学。” 曹谨行笑了：“需要拜师吗？” 他指的是音乐老师。 “不必。” 徐权摆手笑道：“先人技法本就用于传世。大人既然有兴趣，老朽倾囊相授便是。” 徐衍最出名的是嵇琴，也就是二胡，但音律宗师当然不会专精一门，到了他那个境界，一法通百法通，对其他乐器同样擅长。 除了嵇琴技法，还有其他古琴笛箫等等，徐权自幼修习，同样精通，诸般乐器，任曹谨行挑选。 曹谨行选了笛子。 主要是这玩意好携带，还帅！ 诏狱生活枯燥，徐权备了不少乐器聊以自慰，当下回密室取了一根横笛，送给曹谨行。 一老一少就音律聊了起来。 曹谨行悟性非凡，徐权稍加点拨，他就能举一反三，没用一刻钟已经把基础乐理消化，再用一刻钟，已能奏出短调，指法、音准分毫不错，且别有一番空阔气象。 徐权深深赞叹：“大人天赋之高，万中无一，倘若一心音律，必能成一代大家！” 曹谨行笑了笑。 他就是一时好奇，可没心思在高武世界当个音乐家。 会吹奏只是《音波功》基础中的基础，要能达到摄人心神的境界，对内力运用、曲境领悟都有极高要求。 就算曹谨行学得快，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学成的——好在他有这段假期，也不用太着急。 等沈襄回诏狱，下了第三层，就看到曹谨行跟着徐权学的有模有样，结合先前的战斗，不难猜到他的打算，忍不住笑了。 “学的怎么样？” 他手里拿着盘龙棍和那把短刀。 “马马虎虎。” 曹谨行放下横笛。 “这两样东西，你拿着吧。” 沈襄直接把棍子和刀扔给曹谨行，在他旁边扯了张椅子坐下了：“听大哥说，你喜欢收集丹药，这俩样东西应该能换几瓶不错的。” “几瓶？” 曹谨行一手拿棍子，一手拿刀，满脸都是“就这”的表情。 “没见识。” 经此一役，两人已经很熟了，沈襄说话也没那么多顾及，努努嘴：“问问你音律老师，这俩是什么东西？” 曹谨行看向徐权。 徐权拿过盘龙棍，仔细看了看，说道：“据说明宗猿王练的是少林灵武《大圣棍法》，手里拿着‘定海神针’，今日一见，还真不俗。这应该是出自达摩洞的珍品，至少六品上阶。” “这是识货的。” 沈襄竖起拇指，而后对曹谨行道：“学着点儿。” 曹谨行翻个白眼。 “至于这把短刀……” 徐权拿起来左看右看，还是拿不准：“能削寒铁而分毫不损，此刀之锋锐，世所罕见，恕老朽眼拙，只能猜测是五品。” “五品下阶。” 沈襄点点头：“此刀就是【七星刀】，传说中曹操刺董的那把宝刀，此前一直是辽东霸刀山庄的信物，五天前，弥勒宗‘血衣佛’杨开天杀庄主江太冲，夺刀而去，没想到是用在这儿……现在明白了？” 最后一句是问曹谨行。 好家伙…… 七星刀都出来了…… 曹谨行嘴角抽搐，不过他已经习惯策划整活儿，也不当回事。 “谢了。” 曹谨行一笑，半点不客气地收入囊中：“今晚就去鬼市把它们卖了！应该会有很多人感兴趣……” 沈襄提醒道：“小心着点，一个明宗法王武器，一个霸刀山庄信物，无论哪个都不好出手。” “所以啊，我穿官服去。” 曹谨行笑道：“看谁敢打我主意！” “……” 沈襄无语，算你小子狠！ 第五十章 声名远播 傍晚。 曹谨行带着【盘龙棍】和【七星刀】散值回家，顺道买了荟仙居的烧鸡和酒当晚饭。 上次吃感觉还不错，不过刚到家门口，就知道买早了。 “曹大哥。” 张乘风正在大门前等候，他身后跟着管家关冲。 “你怎么来了？” 张乘风如今可是大忙人，正式接手风云山庄后，大小生意都要靠他操持，忙的脚不沾地。 他还喜欢研究火器，这小爱好把闲暇时间也占了，一般人想见他一面真是难上加难。 张乘风笑着拱手道：“家父病体初愈，特让我前来相邀，请曹大哥来家中一会……八年苦厄，他想要亲自道谢。” 原来如此。 你早说啊，我烧鸡都买了…… “他的伤亏在本源，不是十天半月能好的。” 曹谨行看他态度诚恳，和先前一样，脸色略微缓和，道：“还是别折腾了，安心修养为好，等哪天大好了，再见面不迟。而且……” 曹谨行无奈：“我今夜有事，要去趟鬼市，卖几样东西，顺便再买几样。” “鬼市？” 张乘风当然知道这个地方，他家就有门店开在里面，卖的还是他拿手的【暴雨梨花针】。 张乘风有点失望，不过也有预料，曹谨行风轻云淡，救命之恩始终没放在心上，自然不会太看重。 “大哥想要买什么？知会一声就是，正好我家在鬼市也有门店，不如我……” “打住。” 曹谨行道：“知道你有钱，一码归一码。天材地宝是事先交易，该你花钱。其他的一切，你不欠我的，没必要破费。 再者，这几样东西来历麻烦，你就别往身上揽了……好了，回去照顾你爹吧，近些天京城不太平。” 他举步往家里走，离开市还有点时间，准备先填饱肚子。 张乘风跟上。 曹谨行脚步一顿，头疼道：“你怎么一根筋呢？我说的都烦了。” 张乘风笑道：“鬼市水深，不乏胆大包天之人以次充好，事后远遁，连达官显贵都敢骗。不如我陪大哥走一趟，也能帮帮忙。” 名为帮忙，实为掌眼。 曹谨行想起自己上午那没见识的样子，也确实需要个行里人看着——他要买把好笛子。 不差钱的人，当然不能亏着自己。 就算是练手，咱也要上等货！ 曹谨行想了想：“你现在有闲吗？别耽误事。” “放心吧，闲的很！” 张乘风斩钉截铁。曹大哥太无欲无求了，想报恩都没法报，好不容易帮次忙，不闲也得闲！ “那行吧。” 曹谨行答应了，一举烧鸡：“吃吗？” …… 转眼太阳落山。 曹谨行吃饱喝足，和张乘风一起来鲤鱼山鱼眼洞等开市。 他一身飞鱼服，腰佩绣春刀，一来就把人吓跑了。 洞口本拥挤，但他周围五丈硬是自发腾出一片空地，只有一个张乘风。 锦衣卫啊。 还是副千户。 这不躲得远远的，还等啥呢？ 锦衣卫在京城的名声之差，仅次于东厂，在京城之外则正好相反。 反正不管是第一还是第二，这俩都是江湖中人最惧怕嫌恶的组织。 曹谨行对众人目光不以为意。 很快，到了戌时，洞口红灯笼挂起，闸门打开，鬼市开市了。 “先去卖武器，换几样丹药。” 曹谨行跟着大部队迈步走进。 “大哥的这几件东西特殊，一般的店不敢收，收了它也卖不出去……不如直接去‘三家’的店。他们底蕴雄厚，灵丹妙药也多。” 张乘风出主意。 他说的三家，就是鬼市掌舵人，吴、陈、黄三大家族。 “行。” 曹谨行对鬼市了解不多，当然听他的。张乘风就带着他到了一家名为“青玉楼”的三层小楼前。 “这里是黄家开的店，专收奇珍异宝，神兵利器，里面不乏灵丹妙药。家父病重时，我曾在这里买过一颗【造化丹】。” “哦？” 曹谨行吃了一惊，仔细打量这栋小楼，没想到他们能量这么大！ 【造化丹】如其名，能让人再生造化，可在瞬息之间生肌愈骨，祛病疗伤，恢复功力，十分稀有。 这是能救命的东西！ 吕符给了他一瓶，也才五颗而已，之前用过一颗，想起来就心疼。 这种丹药任谁都会藏着掖着，能拿出来卖，说明他还有更多！底蕴之深厚，可见一斑。 “进去看看。” 曹谨行大步走进。 里面的中年掌柜早就注意到他，曹谨行一进门就笑着迎了上来，不卑不亢地行礼道：“青玉楼掌柜谢安，见过千户大人。大人大驾光临，真让小店蓬荜生辉……” “客套话就免了。” 曹谨行摆手道：“我这有三样东西要出手，谢掌柜可敢收？” 谢安一愣，注意到他手上拿着的东西——一个长条状的棍子，外面包着白布，另有一个黑色包裹。 “能否一观？” 谢安没说敢，也没说不敢。聪明人都知道话不可说尽的道理，徒呈一时口快，那是蠢货所为。 曹谨行点点头，递出包裹：“先看这俩吧，这俩能收，再看棍子。不然看也是白看。” “……” 谢安越发慎重，小心翼翼打开，里面是一把短刀和一副手套。 他见多识广，一下子就认出了里面的东西！ ——前者是霸刀山庄传家信物，后者是戏伶楼十二生肖笑面虎的玄铁手套。 谢安手一抖！ 曹谨行笑了笑，道：“能收吗？” 谢安弯腰躬身，越发恭敬，右手一引：“请曹大人入雅阁上座。” “哦？” 曹谨行挑眉：“你认识我？这可怪了。算上这次，我也才第二次进鬼市，谢掌柜从哪知道的我？” “大人说笑了。” 谢安道：“先杀戏伶楼十二生肖，再伤‘火云刀’赵思远，又于今日一举重创明宗光明左使和护教法王……曹大人声名鹊起，谢安虽孤陋寡闻，却也听过……” “呵呵。” 曹谨行一笑，意味深长道：“有趣，我上午干的事，晚上就传开了。不是镇抚司漏成了筛子，就是谢掌柜手眼通天……” 搁一般人听这话得吓死。 但谢安脸色古怪：“曹大人误会了。这事不止我们知道，但凡有点眼线的都知道了……大人可知诏狱正南三里是哪里？” “……” 曹谨行脸色一变。 诏狱位于长安街西段，与镇抚司相距不远，虽离民居有段距离，但三里…… 谢安道：“花鸟胡同，天下居酒楼！京城名楼，每日人满为患，三里地对一般人来说还算远，但对武林高手只是几个呼吸而已。当时琴音四起，听到的人不少，只是没人敢靠近，但大人以【玄天连剑指】重创猿王的一幕，却是不少名侠亲眼所见！您……” “行了行了！” 曹谨行赶紧打住，简直公开处刑：“不好意思，我错怪你了……” 他一脸无力道：“咱们还是谈生意，把这页揭过去……” 草！ 这以后还怎么低调？ 这点破事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明宗不得恨死我？ 赵家怎么想？ 严家怎么想？ 我日！ 他转头问张乘风：“你也知道？” 张乘风奇怪道：“知道啊。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 我知道个屁！ 曹谨行欲哭无泪…… 第五十一章 药师 人不能露底。 表面有七分实力，实际得有十分、二十分，如此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上午有点用力过猛了……” 不过。 不管别人怎么想，有仇的之后怎么针对……现在露都露了，更要抓紧时间“囤药”，以备不时之需。 青玉楼。 三层雅阁。 曹谨行、张乘风、谢安三人就坐。 “药师稀缺，丹药跟着水涨船高，珍品灵丹往往有价无市，兵器一类想等品级交换，要补一点差价。加之，大人这三件东西来历麻烦，按理还要再扣一点…… 不过，大人金面，此番光临小店，是小店的福气，自然该有表示，小人大胆做主，帮大人抹了零头，平价交易。您看如何？” 谢安一番话滴水不漏。 张乘风给曹谨行递个眼神：他说的确实是实情。 曹谨行点头：“多谢。” 谢安假装没看到两人的眼神交流，忙道不客气，将目光放到这三件东西上。 “【玄铁手套】，以乌金丝佐以玄铁制成，坚不可摧，但做工粗糙，整体沉重异常，非臂力非凡者不能佩戴，因此位列六品中阶。可换一瓶【培元丹】。” “【盘龙金棍】，出自少林达摩洞，辅以《大圣棍法》威猛无俦，但只能配合山类真气，局限不小，位列六品上阶。可换一瓶【涪灵丹】。” “最后这把【七星刀】，确实是稀世利刃，单以锋利论，此刀不下五品上阶神兵，可惜太短太小了些，只能用之以险，而不能用之以正。因此位列五品下阶，可换一粒【龙虎丹】。” 到底是专门交易神兵利器，天材地宝的人，鉴定水平一流。 他直接把这三样东西的优缺点一齐说出来，而且有理有据，让张乘风都没话说。 “大人。” 谢安拱手道：“这样交换，可还满意？” 曹谨行不禁赞叹：“好眼力，好口才！谢掌柜不愧童叟无欺之名。 不过，【培元丹】见效缓慢，【涪灵丹】只在先天以下有奇效，这两样丹药对我用处不大。 至于天师府【龙虎丹】，能强筋健骨，护心吊命，确实难得，但也不太合心意……” 谢安听着，隐隐明白了。 一般货色他看不上。 果不其然，曹谨行很快开门见山道：“听乘风说，他曾经在你这买过一颗【造化丹】？不知还有没有。” 曹谨行直接把上次从合欢宗那搜刮来的一包袱金银财宝扔桌上：“这些东西，至少折价黄金四百两！谢掌柜，你看能买几颗？” “……” 谢安苦笑：“果然，等闲丹药不入大人之眼……但很不巧，上次炼了十颗出来，转眼就卖出去七颗，大人知道，【造化丹】材料难寻，炼制不易，这……” “等等！” 曹谨行抓住了重点，眼神一变：“你们……有能炼【造化丹】的药师？！” “正是！” 一说到这个，谢安脸上露出骄傲的神色：“我家小姐师承九门之一药王谷，乃当世医仙传人，三个月前刚从药王洞出关，返回家族，上一炉【造化丹】就是她亲手所炼。” 人才啊！ 曹谨行和张乘风都露出惊色，炼丹从某种程度上说，比练武还难，手法、药性、火候要面面俱到，丝毫不差！ 失之毫厘，差以千里，一个不慎，所有灵材全部报废，损失难以估计。 培养一位药师是极难的。 不但要付出大量的金钱买天材地宝给他练手，还要付出足够的时间等他成才，花费的时间数以十年计！ 但付出会有回报。 一旦能炼出五品丹药，他的身价也将倍增，届时会成为各大门派争抢的对象，日进斗金不在话下！ 曹谨行赞道：“难怪黄家能屹立鬼市两百年不倒，人才辈出啊。” “大人谬赞了。”黄家有这样的人才，谢安也与有荣焉。 “那好吧。” 曹谨行也不强人所难：“你刚才说卖出去七颗，剩下的三颗呢？是打算救急吗？” “不。” 谢安摇头道：“我黄家自有家传疗伤秘法，不需要【造化丹】。剩下的三颗是有人早订好了，不便出售。” “谁订的？” “这个……”谢安为难道：“请恕小人不能多说。” “那就不问了。” 曹谨行道：“既然没有【造化丹】，其他稍差些的也可以，只有一个要求，要能快速生肌愈骨，医治内外伤。” “小人明白了。” 谢安想了想道：“小店现有三颗五品下阶【天王丹】，虽不能祛毒，但治疗内外伤有奇效，同样是不可多得的灵药。这三件兵器就可以了，财宝请大人收好。” 曹谨行扫一眼张乘风。 张乘风笑道：“【天王丹】同样是珍品，谢掌柜这笔生意亏了不少。” 谢安笑道：“小人这也是为青玉楼结交两位贵人。镇抚司千户大人、风云山庄少庄主，只要日后常来，这点小钱又算的了什么。” 张乘风竖起拇指，道：“怪不得能当青玉楼掌柜，有格局。” “那小人下去取丹。” 谢安转身下楼。 张乘风小声道：“大哥，【天王丹】市价不低，那三件东西只能换两颗，这位谢掌柜是真出了血，像是诚心交好。” “嗯。” 曹谨行道：“能培养出五品药师，这个黄家很不简单，又是鬼市地头蛇，他既然投桃，我日后报李就是。” 张乘风煞有介事点头：“我听大哥的！” “……” 曹谨行无奈瞥他一眼。 跟你有什么关系？ 老子都说不用你报恩了，你还老是主动贴，有钱烧的？ 但不可否认，张乘风的做法让他生出几分暖意，这至少说明他们父子是真心相待。 不多时。 谢安带了药回来，交给曹谨行，张乘风拿过来闻了闻，确认正是天王丹，对曹谨行点点头。 “谢掌柜诚意，曹某心领，日后如有所请，必当尽力。先告辞了。” “大人慢走。” 谢安脸上笑容更盛，有他这句话，他也就不算白送出去一颗救命的【天王丹】。 从这位曹大人的谈吐、待人接物看，他不是轻易许诺之人，能说这话肯定是愿意接下这份善缘。 嗯，应该也有小姐的原因…… 刚想到这，目送曹谨行二人出门，突然轰隆一声巨响，大地颤动，像是火药爆炸一般，震得整栋楼、整条街微微颤抖。 “什么情况？！” 曹谨行愕然转头，对谢安道：“你们火药库炸了？” 没成想，谢安一脸的习以为常。 楼里的伙计也是处变不惊。 曹谨行越发奇怪。 谢安微笑道：“两位不必在意，应该是地下丹房，小姐的丹炉又炸了，她在试验古方……这已经是这个月第四次。” “嗯……” 曹谨行无力吐槽，索性转身继续往外走，但身边的张乘风突然皱眉，抽了抽鼻子：“不对！火药味远远大于药味……这不是丹炉爆炸！这是【天雷子】！” 张乘风本就是玩火药的行家，他制作的【天雷子】威力极强，在这方面极具权威！ 此言一出。 整个青玉楼都出现片刻安静。 “难道……不好！” 谢安一惊，随即露出慌张之色，嘶声大吼道：“快！叫鬼卫！下地下丹房！把小姐带上来！” 第五十二章 三才剑阵 曹谨行刚说完“如有所请，自当尽力”，青玉楼就出了事…… 搞的他不好意思走了。 既然碰上了，总不能视而不见，便跟着众人顺通道下到地下丹房，看能不能帮帮忙。 刚下去。 一股浓烈呛人的火药味扑面而来！ 曹谨行抬头一看，正中央的丹炉完好无损，炉心火焰熊熊，烧的正旺。 但在丹炉之后正北方，却是黑烟弥漫——石墙上炸出个一人高的大洞！ 洞口边缘倒了六具尸体，被人以凌厉剑气砍断四肢，死状相当凄惨！ 这景象一入眼，所有人心头一突，大事不妙！ 这是有人劫走了黄家大小姐！ “快追！” 谢安吓得亡魂皆冒，心中震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丹房藏在地下，四面石壁以断龙石打造，坚硬无比，即便用天雷子也不是一颗两颗能炸的开的。 用少了打草惊蛇，用多了可能整面墙都要炸飞，里面的人也无法幸存。 可偏偏不多不少，就炸出一人高的洞口——劫匪中不但有个用火药的行家，他还知道了石壁厚度！ 有内鬼！ 更关键的是，这伙劫匪能神不知鬼不觉挖地道直到断龙石前，且在瞬息之间，以狠辣手段，连杀六名护卫！ 这背后的能量，绝非等闲！ 目前唯一能算是好消息的是，小姐应该没事，如此处心积虑，肯定不是为了杀她。 还有机会！ 他一声令下，身后鬼卫中飞出两道人影，速度极快冲进密道，另有十二名护卫紧随其后。 鬼卫。 鬼市三家自己组建的心腹卫队，不但肩负着家族重要产业的防护工作，还监管着鬼市秩序。 每一个都是精挑细选。 负责青玉楼的就是黄家鬼卫中的一支精锐，正副首领师承江湖高人“天地二老”，武功不俗。 等他们带队离开，曹谨行想了想，对张乘风道：“我也去看看吧。” “大哥小心。” 张乘风急忙道：“这么熟悉天雷子，这伙人里可能有唐门的人，小心他的暗器。” “嗯。” 曹谨行点点头，身形化电，一闪即逝。 这快绝的速度比十四名鬼卫只强不弱！谢安心惊的同时，不禁生出感激，这位曹大人真是个厚道人。 曹谨行顺着地道一路往上，眨眼之间，冲出三百米，人来到了鲤鱼山外。 天空中，高悬着一轮弯月。 月光稀疏地照耀大地。 耳朵一动。 曹谨行听到了厮杀声！ 脚下足尖轻点，人腾空而起。 他跳上一棵大树，放眼望去。 大半山川映入眼帘。 四个黑衣蒙面人影肩扛一个麻袋，排成一列，正以超高速度在山中穿行，肉眼只能隐约看到一条黑线！ 一步慢，步步慢。 那十四个鬼卫中只有领头二人能勉强跟上，其他人早在七拐八拐中迷失，越落越远！ 但只靠他们两个根本造不成威胁，甚至不能拖慢四人脚步，他们就像铁轨上奔行的列车，机械而高效。 “这四人用的是同一种轻功，步法如出一辙……” 不能再拖了！ 曹谨行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见死不救实在说不过去，何况他还承了谢安的人情，救不救得了另说，总得试一试。 曹谨行深吸一口气，内力翻涌，脚步一踏，全力施展改良过后的《电光神行步》！ 犹如天外惊雷落于大地，电光闪过，极速朝那四人追去！ 如果此时有人从高空往下看，就会发现曹谨行身后拖曳着长长的电弧，若隐若现，如游龙，如掣电！ 三段增速之后，以近乎瞬移的速度在点与点之间极速穿梭，逼近那四人！ “有人来了！” 四人中领头的那个突然脸色大变，迅速转身，举刀护住咽喉，一道璀璨刀光砍向他脖子！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双刀交击，一瞬而过！ 锵—— 巨大的交击声犹如晴天霹雳，震得四人耳朵嗡嗡作响！ 领头人手臂发麻，虎口险些崩裂，迸射的火花照亮夜空，四人一齐看到了那袭银灰色的身影，胸前四爪飞鱼，狰狞怒吼。 锦衣卫千户！ 四人一惊！ 更让他们震惊地是来人速度之快、力量之大，居然连大哥都抵挡不住，在交击刹那倒退，身后三人不得不停！ 鬼卫中的正副首领抓住机会，一人出掌，正大光明；一人出拳，鬼气森森！ 正是天地二老的绝技！ 天老《天罡掌》。 地老《地煞拳》。 天地二老是师兄弟，此时的鬼卫正副首领同样是师兄弟，配合默契，抓住机会，一齐攻向领头人。 三人从三个方向杀来！ 目标都是先除匪首！ 但这四人也不是易于之辈，领头人狞笑一声：“散！”同时扯过那个麻袋，挡在身前，微微用力，震碎黑布，露出里面脸色苍白的女人。 一袭紫衣，娇靥如花，气质柔弱的像扶风细柳，好像随手就能折断！ 黄家大小姐，黄方苓。 药王谷以医道传世，尊祖师孙思邈遗命，唯有“仁者”能得真传，授以医术、丹法、武功！ 如此一来，能学上乘武功的真传弟子都是心怀仁义之人，对打打杀杀不感兴趣，专精医道，以致药王谷虽不乏绝艺，但精研之人少之又少，是九门中硬实力最弱的。 不过，他们地位超然。 江湖中，杀医生是大忌。 药王谷弟子妙手回春，丹道惊世，谁也不能保证日后不会求到他们身上，所以，一般情况下，没人会找他们麻烦，反而十分礼敬。 黄方苓身为医仙传人，当然也会上乘武功，但若用来对敌江湖高手，还差的远。 一看这奸贼拿大小姐当挡箭牌，鬼卫正副首领大惊失色，急忙收招。 那领头人冷笑，一手掐着黄方苓脖子，毫无怜香惜玉的意思，另一只手拔剑连挥，剑光闪过，漫天都是剑影！ 昆仑派，分光剑法…… 鬼卫正副首领躲闪不及，回过神来胸口多了两剑，已然重伤！ 领头人出其不意，一招重创两人，但不等他稍微放松，忽听一声惊叫：“大哥小心！” 一把刀劈了过来！ 刀光凛冽！ 杀气腾腾！ 领头人急忙回身，还想拿黄方苓挡刀，但刚有这个念头，那道银色身影已经趁他出剑的刹那近身！ 第二刀劈来。 瞄准的还是咽喉。 领头人心惊肉跳，这是什么鬼刀法，他好像就会一招拔刀斩，可是练到了随心所欲的境界，配合诡谲身法，稍有不慎，就是人头落地！ 黄家从哪招来这么个狠人！ 他好像没有伤人的概念，出手全是致人死命的杀招！ 刀剑相交！ 这一次直接震飞长剑，领头人脸色大变，虎口崩裂，跌进草丛中，手上的黄方苓飞了出去。 “大小姐！” 鬼卫正副首领心疼的不行。 曹谨行好像没看见，他眼里就一个领头人，第三刀再出，瞄准的还是咽喉！ 你有病啊！ 我的脖子招你惹你了！ 领头人郁闷的吐血！ 另外三人总算反应过来，赶紧施展轻功挡在领头人身前，按天、地、人三才站位，迅速出剑，剑光霍霍，剑影漫天。 “拦住他！” 领头人趁机起身，抓起黄方苓飞速狂奔，转眼消失。 他看出来了，这个锦衣卫心狠手辣，完全不拿黄家大小姐当回事，根本威胁不了，还是先把人带走，完成任务再说。 地上的正副首领刚服下药，一看这一幕，急怒攻心，又喷出一口血，忙收摄心神，加紧疗伤。 另一边。 “三才剑阵……” 曹谨行身处阵中，认出了这种阵法。 这是昆仑派不传之秘。 天位迅捷，疾趋疾退，剑尖之上幻出点点寒星；地位势道雄浑，大开大合，犹如长枪大戟，直来直往；人位中庸，集天地之所长，也有天地之所短，主守。 三人合力，有刚有柔，有快有慢，破绽之少，天下罕见！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练出来的…… 这四人不但有配合默契的轻功，还有这种三位一体的剑阵，这明显是专门培养出来的人才…… “不简单啊。” 曹谨行脸色凝重，眼看领头人带着黄方苓越走越远，他伸手按住了雪魄剑剑柄，得来真格的了！ 第五十三章 亏大了 呲吟！ 曹谨行按在剑柄的左手猛地一挥，雪魄随之出鞘！ 剑光璀璨，像一条白龙围绕着他上下翻飞，灵动异常！ 但曹谨行没有掐诀。 他双手活动自如，完全是以外散真气操控雪魄。这就是《御冰绝》加《以气驭剑》加“一心多用”的结果。 ——曹谨行花了两个时辰才能灵活运用，算是他到目前为止，最难施展的武功！ 难有难的价值。 他持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却有长剑飞旋护主，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控它！ “这、这怎么可能……” 看到这一幕，地上疗伤的鬼卫首领和对面三人都看傻了。 这场景简直魔幻！ 见过用《以气驭剑》的，但从没见过能一动不动施展驭剑术的——不是要用指诀辅助行气吗？ 他怎么做到的？！ 更惊讶的还在后面。 曹谨行脚下重踏，全身一震！ 半空中，雪魄突然调转剑锋，杀向三人！同时，曹谨行《电光神行步》催动，人影随剑影冲出！ 三人大惊失色，他不但不用掐诀，好像还能用刀法！ 这这这！ 这根本就是两个人！ 鬼卫首领嘴巴大张，下巴差点杵地上！对面那三人更是眼睛都吓直了！ “快出手！” 到底是精心培养的高手，临阵经验丰富，很快反应过来，不需多说，三人三剑先攻向雪魄，准备凭强大的爆发力，击飞长剑，再对付人。 《以气驭剑》并非无敌。 这种剑术虽能驾驭宝剑从各个角度攻击，远比手持灵活，但无法加持人身力量，修为低的时候，剑招杀伤极其有限，随手一挥就能挡开。 何况曹谨行还不用指诀辅助，威力势必一降再降。 肯定是徒有其表！ 他们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天位率先出剑，剑光极快；人位随后，紧守中门；最后是地位，剑势雄浑，发出致命一击！ 三人三招配合无间，瞬间交织出一张绵密的剑光大网，只等雪魄入内，以剑破之！ 他们已经预见到长剑激飞的瞬间，甚至想好接下来对付曹谨行的剑招。 两位首领闭上眼。 败了…… 这剑阵毫无破绽，再拖延下去，只怕人已经走远了…… 但就在雪魄即将入网的刹那，它的剑速突然加快！像游鱼一样从三人剑路的空隙中穿过，在半空变向，划向他们的手筋！ “嗯？” 两位首领睁大眼睛，还能这样？ “什么？！” 三人脸色大变，急忙回防！ 已经晚了。 嗤嗤嗤！ 剑光一闪而过！ 三声惨叫！ 雪魄剑精准切断了他们的手筋，又快又狠！ 三把长剑坠地，不等他们叫出声，曹谨行身形如电，穿身而过！ 绣春刀入鞘。 雪魄入鞘。 他脚步不停，朝那领头人杀去！ 月光下，只剩两个首领傻傻地注视着那三人。 他们站在原地僵立许久。 突然，脖颈之上多了三条血线，头颅慢慢沿着线从颈部滑落，然后才轰然倒地，鲜血横流…… “！！！” 两人浑身一颤，口干舌燥，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生出，直冲天灵盖！ 好可怕的驭剑术！ 好可怕的拔刀斩！ …… 曹谨行极速奔行，目光锁定领头人。 领头人重新感受到了那种令人惊悸的杀意！ 他万万没想到，那三个培养多年的高手，居然只挡了几个呼吸…… 心痛啊！ 一发狠，当即改变路线，朝鲤鱼山鱼尾瀑飞奔。 那里有一处断崖。 曹谨行锲而不舍。 两人的距离迅速拉进！ 那领头人急了，连他都破不了的三才剑阵，只挡住曹谨行几息，推而论之，他肯定不是曹谨行的对手！ 硬拼拼不过，只能智取了。 “我不信你真不在乎她的死活！再敢靠近，我杀了她！” 奔行中，领头人大吼。 “关我屁事！” 曹谨行冷冷道：“我会宰了你帮她报仇！黄家一样对我感恩戴德！” “你！” 领头人又气又怒。 就在这时，他肩膀上扛着的黄方苓睁开眼睛，看到飞速后退的景色，以及后方电光闪烁的那一抹银灰。 她被点了穴，即便醒来也不能说话，不能动作，全身上下，唯一能活动的只有眼珠。 她听到了两人的交谈，没有一丝恐惧、一丝愤懑，目光中只有如水的平静。 人生于世，总是要死的。 早死晚死而已。 只是有点可惜。 白费了家里的培养，师父的教导…… 水流声越来越大。 鱼尾瀑到了。 只见汹涌湍急的水流奔腾而下，灌入两座陡峭断崖之间，浪花翻滚，越滚越快，越滚越猛！ 领头人来到断崖边缘，突然停下，单手掐住黄方苓脖子，悬在峭壁之外，滔滔大河之上。 “看看这双美丽的眼睛，真是我见犹怜，不觉得可惜吗？” 领头人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曹谨行一言不发缓缓拔刀。 他根本不看黄方苓，只盯着领头人的脖子，让那领头人一阵毛骨悚然，但他反而笑了。 “千户大人，你这一路演的挺像，差点就把我骗过了，可你太小心了……” 领头人笑道：“你知道真正不在乎他人死活的，该是什么样吗？就像我这样！” 他目光陡然冰冷，伸手掐住黄方苓脖颈，将那白皙的脖子掐的青紫！ 黄方苓呼吸越来越难，两眼上翻，好像随时可能死去！ 曹谨行眉头不经意的一挑，拔刀的动作微微放缓。 “哈哈哈！” 领头人猖狂大笑：“你一眼都不看她，好像生怕我觉得你在乎她的死活，但太过刻意，就是有意！千户大人，我已经知道你的弱点，不必虚张声势了！” “……” 曹谨行翻个白眼，叹了口气：“你如果真杀她，相信我，你绝对活不了，你主子也不会放过你！” “这你可就错了。” 领头人笑道：“上面的命令是：能抓就抓，不能抓就杀……眼下我自身难保，当然是不能抓的时候，就算杀她，上面也不会怪我！” “我知道了。” 曹谨行反应极快，说道：“一般这种命令，杀人比利用的比重更大。看来，她的存在招惹了一些人的记恨……是黄家的竞争对手做的，是吗？” “……” 领头人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曹谨行道：“黄家的生意主要在鬼市，鬼市最大的盈利者是三家，会担心黄家一家独大的，只可能是另外两家，吴家？还是陈家？” “闭嘴！” 领头人怒了，一字一顿道：“你很聪明是吗？那你猜猜我会不会松手？” 他松开了两根手指。 黄方苓身体下坠。 曹谨行手按刀柄，脸色阴沉：“有胆你就掐死她！救不回来的人，我一律当她是死人！” 曹谨行杀意爆表，他真要下杀手！ 领头人压力倍增，额头冷汗直流。 双方对峙，各不相让。 黄方苓这才有余裕看向曹谨行。 很意外的是个锦衣卫。 她冰雪聪明，听出了曹谨行冷言冷语之中暗藏的真实意图，眼下决不能露怯，不然更受拿捏。 他在尽全力救她！ 曹谨行威压越来越强。 领头人顶不住了，狞笑道：“你当她是死人？好！那我就让她变成真正的死人！” 他直接松手。 黄方苓坠入深渊…… 在松手的那一瞬，黄方苓对曹谨行露出一个笑脸，算是报答他在生命最后竭力相救的恩情。 但那笑脸很快僵硬，变得惊愕。 因为就在那一瞬，她看到了一道闪电！ 仿佛乌云遍布的天空中掠过的一线惊雷，带着轰隆隆的雷声，撕碎了天空，震惊了万物！ 呲吟—— 嘹亮的刀鸣声乍然响起！ 那道闪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过了领头人的脖子。 他狰狞的表情瞬间僵住！ “你……” 他满脸不敢相信，睁大眼睛，发出嗬嗬的怪声，怎么会有这种速度…… 曹谨行全力出手，一瞬间暴起杀人，内力消耗过渡，脸色惨白，但并没有停下脚步，纵身一跃，他朝着黄方苓坠落的断崖跳了下去…… 第五十四章 秀才杨林青 “别动！” 曹谨行速度飞快，在半空中伸手一招，揽住了黄方苓，另一手迅速召出雪魄，一剑插进峭壁！ 嗤！ 两人悬在断崖之上。 身下是奔腾而过的滔滔大河。 “真够险的……” 直到此时，曹谨行才松了那口气，额头冒出一层细汗，心道：“差点就只能打捞她的尸体了……” 这可是能炼造化丹的人啊，就这么死了，太可惜了。 “……” 黄方苓傻傻地看着他。 那个飞身扑出的身影，像刀子一样蛮不讲理地插进她心里，留下印记。 曹谨行并没在意她的目光，他自己内力消耗过渡，稍微回了口气，这才施展《云龙三折》旋身上提，带着黄方苓回到崖边。 那领头人已经死了。 身首异处，两眼圆睁！ 曹谨行环顾四周，确认再没有其他人，便松开了她：“你自己调息一下吧。” “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黄方苓福身一礼。 “不必多礼。” 曹谨行道：“听谢掌柜说，黄小姐精研丹法，炼丹之术极为高明，曹某酷爱收集伤药，日后如果能有机会，还希望能合作。” 他不玩什么做好事不留名的把戏，这么卖力的救援，提个小要求不过分吧，又不是白拿。 “好。” 黄方苓展颜一笑，答应地毫不犹豫：“日后方苓每成一炉，都为大人留一份……” “这就不必了，平价交易即可。” 曹谨行多看她一眼，感觉这女人态度有点……仔细一想，明白了，多半是吊桥效应影响。 曹谨行哑然失笑。 他对一见钟情之说很不感冒，信的是日久见人心。 她能一见钟情自己，就能一见钟情别人，见惯了后世的狗血，他对忠诚这玩意很欠奉。 相较之下，明显投资十四更值得，它不但能杀敌，还能暖床，而且永远不会背刺。 顺其自然吧。 “大小姐！” 鬼卫正副首领终于带着大部队赶到，远远的，看到大小姐坠崖的时候，他们两人的心脏都要停了，要是带着大小姐的尸首回去，怕是老爷会活剐了他们。 万幸！ 两人急忙上前单膝跪地，异口同声地对黄方苓道：“属下等失职，害大小姐遇险，我等……” 黄方苓挥手。 她气质一变，纤弱的身躯蓦地腾起一股上位者的威势，让两个鬼卫首领话音戛然而止，后方十二名鬼卫直冒冷汗。 哦？ 曹谨行挑眉，还以为是朵柔弱的水莲花，没想到是朵隐藏的霸王花。 “此事回家族再说。” 有没有内鬼，内鬼可能是谁，黄方苓心里有数，眼下不是谈论这个话题的时候。 “敢问大人高姓大名。” 黄方苓深深地望着他。 “北镇抚司，曹谨行。” 曹谨行道：“曹某还有要事，丹药之事，日后再说吧。黄小姐，山高水长，再会。” 他闪身消失。 “曹……谨……行……” 黄方苓喃喃自语，望着他的背影露出微笑，身前一十四人瞬间噤若寒蝉。 …… 曹谨行回到鬼市，摆脱谢了半天的谢安，他带着张乘风去买笛子。 “大哥，你说黄家这事是谁搞出来的？”路上，张乘风忍不住问。 “另外两家吧。” 曹谨行把之前的推测说了：“就是不知道是陈家还是吴家……这两家哪家涉及丹药？” “都有。” 张乘风道：“鬼市三家虽各有侧重，但在买卖天材地宝、神兵利器、灵丹妙药这几个方面是一致的，毕竟是最赚钱的行当。只不过，黄家医药高明；吴家耳目灵通，兼顾贩卖消息；陈家擅长机关火器铸造。单从天雷子看，陈家的嫌疑更大。” “我看未必。” 曹谨行冷笑：“陈家是不是跟昆仑派有渊源？” “是。” 张乘风道：“陈家族长陈祖海师承昆仑派天灵道长，得其真传，昆仑《分光剑法》造诣极深。” 曹谨行：“你不觉得太巧了吗？本来三足鼎立，如果黄家死了大小姐，陈家遭受黄家反扑，最后，谁人得利？” “大哥说的是。” 张乘风点头道：“我估计黄家应该也能猜到。但如果陈家就是反其道而行，借此免除怀疑，也有可能。” “这倒是。” 曹谨行点点头：“对黄家而言，另外两家都有嫌疑，就是谁多谁少的问题，不过不干咱们的事了。你带我去哪？笛子就没必要去太大的店了，免得又碰见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哈哈。” 张乘风一笑：“放心，这回是小摊，但很有名气。他的货出自淮南制笛名家之手，而且不乏古物，大哥可以好好挑挑，上次就有人从他那儿淘到一把唐代的玉笛，有人出价八百两求购。” 托儿吧…… 玉笛还能“淘”？ 曹谨行眼角一抽。 笛子摊在鬼市西南角，摊主是个穿蓝色长衫秀才打扮的人，正躺在躺椅上，借着灯火看书。 从背面看是《论语》。 但里面其实是《剪灯新话》……明正德年间禁书，里面的描写很香艳，看的秀才面红耳赤，抓心挠肝的。 “别看了。” 张乘风敲敲桌子，笑道：“都看多少遍了，我估计你都背下来了。来生意了，帮我大哥挑支笛子。” “张乘风？” 杨林青听到声音坐起来，一看曹谨行，主要是那身飞鱼服，脸色大变：“你……是来挑笛子的吧……没别的吧……” 他悄悄把书藏在桌下。 曹谨行笑道：“放心，只是笛子，跟你看禁书没一点关系。” 杨林青：“……” 第五十五章 雪域围城曲 也是。 就算有关系也不该来个千户，只是看个艳书而已，不值当…… 杨林青放下心，一理衣衫，道：“单论音色，当以竹笛最佳。那边那批就是刚从淮南送过来的上等货色，只是有点贵，要有心理准备。” 张乘风在一边低声解释：“淮南杨家，祖上曾是棋剑乐府客卿，后得传承，自成一派，剑法音律不俗，算是有真才实学的，在淮南势力属于顶尖。” “喂喂喂。” 杨林青不满了：“什么叫‘算’有？我们是真有！” 曹谨行奇怪，上下打量他：“那你怎么还……”落魄成这个样子。看修为也不算低啊。 “咳！” 杨林青脸色略不自然，生硬地转过话题道：“除了竹笛，那边还有几件……” 张乘风嘿嘿一笑：“因为这小子色胆包天，对他寡嫂……” “张乘风！” 杨林青急眼了，撸袖子就要冲出来：“别逼我揍你狗日的！” “行了！” 张乘风不耐道：“不就是那点破事吗，淮南人都知道，多个人怎么了？你又没做什么，顶多就是心思不正而已，怕什么。” “……” 杨林青呐呐：“那也不能乱说……” “谁乱说了？这不是事实吗？” “……” 张乘风一句话给杨林青干沉默了。 曹谨行看着他俩，无奈摇头：“你就别刺激他了。挑笛子，挑笛子。” 这俩明显认识，关系不浅，张乘风才这么揭短逗他，曹谨行对别人的家事不感兴趣，赶紧拉回正题。 “竹笛太脆了，我想要硬一点的，别一碰就碎。” “那就是骨笛，铁笛。” 杨林青仰头，朝角落里的竹篓道：“那些都是，胡乱收的，随便挑。” 笛子自古就有，品类繁多，骨笛、玉笛、牙笛、铁笛、铜笛等等。 其中以竹笛音色最正，效果最好。 淮南杨家奉竹笛为正统，以竹笛立家，是制作竹笛的行家，相对的，对其他品类不怎么看重。 “怪不得让人把玉笛淘走……这家伙对其他材料的笛子弃如敝履啊。” 曹谨行走到竹篓前随便翻了翻。 对他来说，笛子这东西只是辅助，一要够硬，二要便携，越小越好。 很快，他从竹篓底下找到一根短细的骨笛，森白冰冷。 握在手里像握着根冰棱，与雪魄剑鞘表面的点缀材料相同。 “北海蛟鲨的骨头……” 别的材料他不认识，但这种材料经常佩戴，再清楚不过。 北海蛟鲨，是一种十分罕见的异兽，与寻常动物的冬眠不同，它“夏眠”，只在隆冬出没，生活在冰川之下，能吐出极寒冻气。 它的骨头极其坚硬，且骨质特殊，能灌输冰系内力，十分难得。 曹谨行尝试注入内力，整根笛子开始散发淡淡的冰蓝的光。 “不错……” 曹谨行很满意，就是输入内力后表面多了些细小的划痕，应该是利刃所划，一道一道的遍布笛身，像是文字…… 文字…… 嗯？ 曹谨行加大内力，把微微发亮的笛子放到眼前，仔细再看，瞳孔微缩。 另一边。 张乘风正跟杨林青闲聊。 “你怎么跟锦衣卫扯上关系了。”杨林青拿书挡着脸，小声说道。 张乘风很想说，他听得见，不过也懒得跟这二货多说：“他是我大哥，我父亲就是他救得。” 杨林青恍然：“哦，难怪……” 张乘风扫竹篓一眼：“不长记性啊，忘了上次让人五两银子买走青玉笛了？还敢乱丢。” 杨林青愤愤道：“上次那是凑巧，谁能想到有白痴把青玉笛塞檀木里！这一批我收的时候都仔细看过了，不可能再有这种事！还想捡爷的漏儿，不可能！” 他话音刚落，曹谨行举着笛子问：“这个多少钱？” 杨林青扫一眼：“北海蛟鲨之骨，材料特殊，收的时候是十两纹银，你……” 他本想说你给点儿意思意思就行了，但曹谨行一笑，直接扔过来十五两：“顺便问个问题。” “你说。” 看在十五两银子的份上，杨林青很愿意给他解解惑。 “《雪域围城曲》是什么？” 曹谨行问道。 “唐朝名曲，现已失传。” 杨林青对这些东西信手拈来，懒洋洋侃侃而谈道：“据说是天师叶静能所做，曲风凛冽，意境极寒，他曾以此曲于唐宫和番僧斗艺，一曲毕，殿前落雪七寸，番僧冻成冰雕！可敬可叹！只可惜，没有曲谱传世，就连资料也少的可怜……” 说到最后，杨林青忽然反应过来。 不对啊！ 这资料只记载在杂书里，还是他博闻强记才有点儿印象，怎么这个初学者会知道这么冷僻的曲目…… 他慢慢抬头，看向那根骨笛，眼中露出惊诧错愕的神色。 不会吧…… “原来如此。” 曹谨行把玩着短笛，扫过上面的文字，点点头：“叶静能，《御冰绝》的作者，还真是有缘……行，我知道了，多谢指点。乘风，我们走吧。” 他将短笛插在腰间，往外走。 “嗯……噗哈哈哈！” 张乘风聪慧过人，一看这情景还有什么不知道的，起身的同时，忍不住哈哈大笑，拍拍杨林青的肩膀： “老杨，我要是你就去寺庙烧烧香，去去晦气！一个月不到，走眼两次，损失一次比一次大，可真有你的。” “……” 杨林青欲哭无泪。 他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看着曹谨行逐步远去的背影，就好像看着无数白花花的银子落入别人口袋。 我的《雪域围城曲》啊，价值连城啊，十五两就卖了…… …… 不管杨林青如何后悔不迭，曹谨行带着笛子回家，开始他为期半月的突击学习。 接下来的几天十分平常。 曹谨行每天睡到自然醒，去诏狱点卯，跟徐权学习音律直到下班，爽的不要不要的。 闲的时候陆昆仑也会来找他喝酒，不过，没几天，就有君山那边来信，让他速回丐帮总舵。 具体什么事，曹谨行没问。 陆昆仑走的那天，曹谨行骑马送了他一程，然后回诏狱继续学音律，开始练习《雪域围城曲》。 除此之外，还有鬼市黄家几次设宴相邀，他嫌麻烦没去。 直到第十三天。 刘镇远急召他回镇抚司。 “剩下的两天留到下次。紧急军务，云贵腊尔山苗民反叛，五毒教亦牵涉其中！着你速速带人前往，支援官军，平复叛乱！” “叛乱……五毒教？” 曹谨行猛地抬头。 他们怎么会有牵扯！ “具体情况还不清楚。” 刘镇远道：“但已有消息确认，叛民中有五毒教左护法出没。你此行务必小心，顾砚竹正在云贵等你。” 顾砚竹，去卧虎山刺杀匪首的四个百户之一。 曹谨行想起来了。 “是。” 他抱拳领命，心中哀叹，我的假期啊，这么快就没了…… 第五十六章 送别 作为侍卫皇帝的军事机构，锦衣卫主要职能为“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 从事侦察、逮捕、审问等活动，也有参与收集军情、策反敌将的工作。 平叛有官军在，但现在涉及江湖势力，还是九门之一，得有锦衣卫出面，搜集情报，协助围剿。 曹谨行立即动身。 刘镇远另给他安排了一位百户随行——他选的，必然是身份清白的，曹谨行也就没推辞。 这人名叫陆嘉明，修习少林《菩提心印经》内功。已达第五层，号称心如明镜，百毒不侵。 就算有夸张成分，也肯定有点儿避毒的手段，这在苗疆用得上。 曹谨行带上孙朗、苏云升，一行四人火速驰援贵州铜仁府。 腊尔山位置特殊。 ——“东属镇溪千户所、竿子坪长官司，隶湖广，西属铜仁、平茶二长官司，隶贵州，北接四川酉阳，广袤数百里。” 处于三省边界。 资料中的长官司，就是土司，由土官管辖——对付西南少数民族，明廷用的是以夷制夷之法。 如今官军就驻扎在铜仁府，准备以此为根基，横扫腊尔山，但屡屡被武林中人干扰，他们得快点过去支援。 曹谨行四人骑马出京。 刚上官道没多远，忽见路边凉亭之中有一骑，单人匹马等在那儿。 曹谨行一看，马上之人一袭紫衣，长发束成马尾，一改之前柔弱模样，英姿飒爽，居然是黄方苓。 “大人。” 她的声音轻柔，音量虽不大，却清楚听在耳畔。 曹谨行想了想，回头对另三人道：“你们先走，我随后赶上。” “是。” 另三人驾马疾行。 孙朗、苏云升没见过这个女人，有点好奇她的身份，陆嘉明笑容诡秘，直接举手，大喊了一声： “表姐！我先走了！” 说完趁大家都愣着的时候，一挥马鞭，冲到最前方。 “……” 曹谨行眼角一抽。 居然还有这层关系…… 他骑马到了凉亭，说道：“黄小姐，有事吗？” “我来送送表弟。” 黄方苓嘴上这么说，眼睛却始终望着曹谨行。 她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陆嘉明。 曹谨行有点头疼。 黄方苓捂嘴轻笑：“大人不必如此。家里几次设宴相邀，大人都婉拒，如今，即将远赴苗疆蛊毒横行之地，方苓实在放心不下，有一物相赠。” 她从腰间解下一个墨绿色的玉葫芦：“这是我调制的药酒，对付蛊虫有些用处，请大人不要推辞。” 医仙高徒的药酒，又是专门对付蛊虫的，曹谨行说不想要是假，但…… 曹谨行认真道：“黄小姐，我救你是因为谢安多给了一颗【天王丹】，也是想以后能方便交易【造化丹】……你不必放在心上。” “嗯。” 黄方苓点头：“我知道。” “那就好。” 曹谨行松口气：“之前事忙，没时间赴宴，这壶酒就当谢礼，我收了，以后不必这么客气。公务在身，先行一步，告辞。” 曹谨行抱拳。 而后拨转马头，驾马狂奔。 黄方苓望着他的背影，下马驻足良久，从马背上取出一幅画，缓缓打开。 画中弦月高挂，瀑布奔流，有一人于崖边扶刀而立，穿着一身扎眼的飞鱼服，画中景色纤毫毕现，只是人脸之上，独缺五官。 她将画平放在凉亭石桌上，取出毛笔，放到嘴边轻轻舔了舔，给画中人加了鼻子嘴巴。 栩栩如生！ 黄方苓看着画很满意，笑道：“就是有点凶……” 就在这时。 身后两名鬼卫出现，单膝跪地：“大小姐，内鬼抓到了。家主说听您安排。” “医者仁心，但不救狼子野心。” 黄方苓欣赏着画，头也不回道：“《论语》有言：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告诉父亲大人，不必顾虑我，该如何就如何。” “是！” 两名鬼卫就要走。 “等等。” 黄方苓叫住他们。 两名鬼卫：“大小姐有什么吩咐？” 黄方苓道：“我漂亮吗？” “……” 两个鬼卫懵了，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面红耳赤道：“大小姐国色天香！” “那……” 黄方苓低声喃喃道：“……他怎么视而不见呢？” …… 从京师到铜仁府路途遥远，四人快马加鞭，也用了十天时间。 唯一的收获是陆嘉明成功融入小团体，他出身富贵，但不养尊处优，长途奔袭很是累人，却也毫无怨言。 第十天晚上。 四人住进铜仁府馆驿，准备休整一晚，养精蓄锐，明日再前往腊尔山，与官军汇合。 简单吃了顿便饭，曹谨行叫来驿卒，询问这边的情形。 毕竟过了十天了，或许还有变故，古代没有手机，无法实时更新消息，只能多打听。 驿卒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满脸皱纹，一进门，看到四个人身着锦衣，严阵以待，吓了一跳。 还以为自己侍候不周，惹了上官生气，身子一抖。 苏云升忙道：“不必惊慌，我家大人想问你几句话。 “是。” 老驿卒喘了口气：“大人请问，小老儿知无不言。” 曹谨行道：“苗民叛乱，官军围剿，最近有什么变动吗？攻进腊尔山了吗？” “没有……” 驿卒叹了口气：“……那伙贼寇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在腊尔山外围弄出好大一片剧毒瘴气，那里本就山高林密，不好进山，如今更是寸步难行……听说几天前，左副都御史万镗大人曾调兵强攻，死伤惨重，唉……” “万镗……” 曹谨行眉头一皱，是之前派来清剿的朝廷大员吗？ 有点耳熟。 既然没攻下来，那就是僵住了，曹谨行暂时放下这个，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此次叛乱因何缘由？” “这……” 驿卒语塞，小心看了他一眼：“据说是苗民滋事，攻进府衙……” “我要听实话。” 曹谨行一撩衣袍，露出北镇抚司令牌：“就算认不出飞鱼服，应该也听过北镇抚司，保你无事。请直言。” “北镇抚司……” 老驿卒老眼昏花，听名号一惊，又仔细看了看牌子，这才信了，稍稍放松了一些，开始讲述个中情由…… 第五十七章 龙熙川 造反起义的大事闹的沸沸扬扬，老驿卒又怎么会不知道？ 看曹谨行一行是天子亲军，不是一般官员，便大着胆子把自己听到的都说了出来。 此事的起因很简单。 朝廷需要从云贵运木头建宫殿，但云贵山高林密，木头运不下来。 工部便传令地方修路。 原本这也稀松平常。 修路不止方便运木料，也方便山中苗民把山货带下来，是有助民生的好事，慢慢修就是。 但前段时间，不知出了什么变故，官府突然要求加急赶工，强征民夫，还命土军、官军监工，日夜不停，动辄打骂，致使民怨沸腾。 加上之前官府横征暴敛、土司欺压乡里，为非作歹，新仇旧恨加一起，直接让民怨变成了民变！ 又一次轰轰烈烈的起义拉开序幕。 “加急修路……” 众人听到这儿都茫然不解。 孙朗纳闷道：“这是为什么？按部就班不好吗？怎么突然要加急？也没听说有什么变化啊？” “有。” 陆嘉明是百户，又出身富贵，他们俩不知道的事，他却很清楚，目光放到曹谨行身上，笑道： “大人忘了千年火龟吗？那件事之后，皇上把修宫殿的事全权交给了严世蕃，但是，没让户部拨款……” “……” 曹谨行恍然大悟。 苏云升和孙朗对视一眼，没明白这里面有什么关系。 陆嘉明解释道：“修大殿需要栋梁，云贵深山有好木，但修路解不了燃眉之急，之前都是从南洋运木料，耗资靡费。 原本走国库的时候，工部侍郎严世蕃能一眼不眨地花钱，但现在，到了他自己出钱的时候，他能不肉疼吗？ 想少花钱就得快些修路，他一下令，地方官府自然迎合他的意思，如此层层施压，工部逼地方，地方逼土司，土司再逼苗民……怪不得。” 陆嘉明叹了口气。 苏云升和孙朗也明白过来，跟着摇头，这是官逼民反啊！ 房间一下子沉寂了。 老驿卒听不懂。 但预感到这事不一般。 “万镗……” 曹谨行皱眉道：“这人是严党吧。” 陆嘉明点头：“严嵩亲手提拔的心腹，之前可是步步高升。” “派他来平乱……这是准备镇压之后顺便把修路的事一块办了？” 曹谨行冷笑：“打的好算盘。” 陆嘉明看他这表情，赶紧提醒：“大人，咱们是来平乱的……”不是来搞事的，就立场而言，跟万镗才是一伙的！ “我知道。” 曹谨行道：“不止万镗，之前逼苗民逼的造反的那几个地方官，估计也是严家的人，既然这样，就没必要小心翼翼了。” 目的是协助平叛。 协助。 ——不是主要负责人。 平叛。 ——其他都是小事。 至于中间死个把贪官墨吏……不好意思，双拳难敌四手，只能怪敌人凶猛，关我屁事！ 只要大事办成，纵然细节上有小亏，肯定也不会在意，能给严党添堵，那可太值了！ “不过……” 曹谨行疑惑：“如果只是普通苗民动乱，又怎么会跟五毒教扯上关系……他们这是替苗民出头吗？如果真出头，还会死守不出吗？” 不太对啊…… 想到这里，曹谨行对驿卒道：“这次起义的首领是谁？知道吗？” “知道，都传遍了。” 老驿卒慢声道：“他可是大人物，出身显赫，是鱼龙寨的龙熙川，祖辈曾联合九溪十八峒与前朝血战，很有威望。” 元朝的民族歧视和民族压迫很严重，西南少数名族没少反抗，如此一来，倒也算是名门之后。 或许有什么过人的手段也说不定。 曹谨行记在心里，正要再问，突然脸色微变，甩手一指，无形剑气杀出房间！ “别！是我！” 这个声音很熟悉。 顾砚竹！ 曹谨行收指，没好气道：“偷偷摸摸的干什么？直接进啊，还以为有人图谋不轨。” 顾砚竹一脸心有余悸地上楼，脸色好像更白了，看着曹谨行身上那副千户一级的飞鱼服，心服口服道： “刚接到镇抚使大人来信的时候，还以为是同名，没想到……曹大人，属下顾砚竹参见！” 顾砚竹规规矩矩地抱拳行礼。 这一声大人喊的心悦诚服。 一个月不到，当初的小总旗已经成了副千户，高低变换，让人不胜唏嘘。 不过，顾砚竹不是嫉贤妒能的人，就刚刚曹谨行随便露的一手已经让他生不出丝毫对立的勇气。 曹谨行不止官职高了，实力更是判若两人，做他的上司，绰绰有余！ “不用多礼了。” 曹谨行对他观感还不错，当初也是他帮他科普了不少常识，算是来这个世界交的第一个朋友。 “我正要找你。” 曹谨行说完这句，让老驿卒下去，那老驿卒长出口气，急忙退出房间，还给带上了门。 曹谨行：“在坐的都不是外人，你可以说说这边的情况了。” “是。” 顾砚竹是老牌百户，文书写了不少，条理非常清晰，当下把他打探到的情况都说了。 从原因到过程。 跟老驿卒说的大同小异。 “工部责令铜仁、永顺、保靖、酉阳、辰州等地加急修路，地方官府和土司沆瀣一气，欺压苗民，致使暴乱频发。 如今，铜仁府苗民已在龙熙川的带领下退入腊尔山，其他州府的反叛苗民也正往山中汇聚，情势愈演愈烈。” 其余三人面面相觑，均感棘手。 曹谨行面色如常道：“好像外围还布了剧毒瘴气？” “是。” 顾砚竹道：“龙熙川身怀蛊术，传承久远，威力不俗，只用了一日夜就让腊尔山多了一道天险，将大军堵在山下，几次攻山死伤惨重。等其他苗民汇聚，怕是要攻守易位，万镗快坐不住了。” 坐不住？ 活该！ 曹谨行冷笑，事已经闹大了，严党又整出篓子，再多的情分也禁不住这么消耗，再这么搞下去，看嘉靖还能忍你们到几时！ 曹谨行：“弄出这么大的阵势，要说没高人相助，怕是没人会信。” 顾砚竹：“曾有人在反民中目睹五毒教左护法吴蒙山。” “消息可靠吗？” “这个……” 顾砚竹也不能确认，只能说：“他的出现，符合推测。传言吴蒙山也是出身鱼龙寨，而且，还有传言，他……” 顾砚竹脸色一正：“……他叛出了五毒教！” 嗯？ 曹谨行一愣，脑中立马闪过当日玄武山上，白云岫着急忙慌找宋成蹊的情景，这事很离谱，但……八成是真的！ 第五十八章 进军营 “吴蒙山有什么企图暂且不说，眼下叛乱已成，只能先剿再抚了。” “大人说的是。” 苗民已成气候，不先打服，一味怀柔，这个叛乱平不下去。 但也不能太过。 毕竟错不在他们。 “我看最先该解决的就是那几个土官！”顾砚竹在这里打探了几天了，对一些基本情况很熟悉：“竿子坪的土官叫田兴爵，此人求索无厌，数度淫苗妻子！同样是导火索，反民中有几个高手三次刺杀都没成功，这狗东西反而仗着官军势大，欺上瞒下，愈发无法无天！妈的！看的我都想帮他们一把！” “……” 曹谨行无语道：“这帮人这么狗屎吗？” “非常狗屎！” 顾砚竹斩钉截铁道：“土官世代相传，积威深重，上傲官府、下虐百姓，平日里充当施暴者，动乱来时又借机谋利。这帮狗东西不除，平了这次还有下次。” 可惜，朝廷统治西南，离不开土官协助，顶多换一个。 曹谨行道：“之后的事先别提了，眼下最需要做的就是先破瘴气。” 他有白云岫给的【避毒珠】，专防蛊虫瘴气，又有黄方苓调配的药酒，就算毒瘴中真有什么毒蛊应该也能应对。 但，避毒珠是苗疆灵物，稀罕的很，不可能给每个将士都安上，还得另想办法解毒。 “今天就议到这儿吧，你们先回去休息，这几天赶路也够累的。” 曹谨行摆手：“明日去军营，听听万镗怎么说。他是主要负责人，咱们没必要以身犯险。” “是。” 另外四人退出房间。 曹谨行倒在床上，掏出肉干喂轩辕十四，喃喃道：“事情不太好办啊，总感觉这个吴蒙山很不寻常，五毒教左护法，他的蛊毒，避毒珠和药酒真管用吗？” 一夜无话。 第二天五人骑马去军营。 这一次。 为平叛，朝廷派左副都御使万镗调集永顺、保靖、酉阳、铜仁等处明军五千多人，分别于天高崖和绝子坪两处立营，成犄角之势，堵死腊尔山东侧，准备徐徐图之。 但如今毒瘴遍布，寸步难行，这威风的阵势算是白瞎了。 五人来到绝子坪山下，曹谨行跟山下守卫亮了身份，很快就有人请入军营。 最近几天常有苗民高手刺杀，军营之中枪戟成林，一片整肃。 五人穿营而过，来到大帐。 曹谨行微微一顿。 有两道强大气机锁定了他！ 这军营里藏着高人！ 多半是严家派来保护万镗的…… “怪不得还没死。” 曹谨行冷笑，大步走进大帐。 万镗穿一身大红官服，正站在上首桌案后看地图。 在他之下站着左右两排人。 左面一排是两个穿盔甲的官军将领，右面一排是穿着棉布上衣、大裤脚长裤很苗族风的两个土官。 万镗的左副都御史官阶为正三品，正儿八经的朝廷大员。 对他还是得注意点身份。 曹谨行入账之后，对其他人视若无睹，反正这帮人都是特么严党成员，一丘之貉，看铠甲纹饰也就五品，多半级而已，他懒得惯着，随手对万镗抱了个拳，就算行礼。 “北镇抚司曹谨行，见过大人。” 上官如此，后面跟着来的四个锦衣卫自然能省则省，微微躬身了事。 一看他们这幅做派，右边的两个土官一愣，左边的两个将官当场就要发作，却注意到万镗给了个眼神。 “二十天的路程，十天赶到，曹大人的辛苦可想而知。来人，赐座。” 万镗年近五十，一脸的和颜悦色，要不是知道这家伙是严家心腹，还真有几分礼贤下士的样子。 那几人身后都有座位，万镗开口后，马上有亲兵搬上三把椅子——百户有，总旗就只能站着了。 苏云升和孙朗也不在意。 众人落座。 他们俩就站在曹谨行身后。 “本官为你们介绍。” 万镗伸手一一点过将领和土官，说道：“辰州卫守备尤钦，沱州卫管军千户徐彦明；这边的两位是镇溪上司官田应朝，和竿子坪上司官田兴爵。” 曹谨行无礼，他们却不敢无礼。 哪怕再生气也得忍着见礼。 谁让他是锦衣卫。 几人纷纷拱手。 曹谨行……他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你！” 辰州卫守备尤钦先怒了，一拍桌子，发出砰的一声，也亏他能忍住，到嘴的骂声变成了阴阳怪气： “反民势大，等了十天，就等来个副千户！镇抚司也未免太小看这次的叛乱了！就凭这位曹大人，有办法解决毒瘴吗？” “是啊。” 沱州卫管军千户徐彦明立马接茬：“还以为怎么也会来个千户……先天四层的人，有什么用？” “哦？” 曹谨行挑眉，不以为意，明知故问道：“那不知徐大人是何等境界？” 徐彦明一脸骄傲道：“本官自幼习武，师承大理点苍派，学得师门绝技《游龙诀》和《紫焰刀》，已于半年前晋升先天七层！” “厉害厉害。” 曹谨行语调古井无波，明明是夸人的两个字，听着更像嘲讽，徐彦明的脸色一下子涨红了。 就在他要发火的瞬间，曹谨行手腕急动，刹那间拔刀再收刀！ 大帐之中突然响起一声嘹亮刀鸣，只见刀光闪过，刀气纵横，徐彦明鬓角多了一道极细的血线！ “好茶。” 曹谨行松开绣春刀，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可惜我不太会品，白费了上等茶叶。” 大帐之内鸦雀无声。 尤钦张大了嘴巴。 两个土官面面相觑，眼中闪过惊色，连忙低头，老实喝茶，就当没看见。 徐彦明愣了三秒，脸色煞白，小心翼翼地碰了下鬓角，微微一疼，放下手一看，指腹上多了一丝血迹！ 他砰地跌坐到椅子上，四肢发软，冷汗直流——这要是瞄的脖子，他现在已经人头落地了！ “好功夫！” 最先反应过来的居然是万镗这个文官，他脸上笑意不减，拍着手说道：“有曹大人在，区区毒瘴定然不在话下！不如就……” “别急。” 曹谨行瞥他一眼：“万大人先不用戴高帽，我也就杀人还行，术业有专攻，整个镇抚司也没几个玩蛊毒的，镇抚使大人这也是赶鸭子上架，命我先来看看。 想要破解瘴毒，还要看大人手段，毕竟，我来之前可还没这事……当然了，大人如果有奇谋，本官自当尽心‘协助’，至于其他的，请恕本官……才疏学浅！” 想全推到老子身上？坐收渔利？ 你特么想得美！ “……” 万镗脸色一阴。 曹谨行就当没看见，笑道：“这不是还有田应朝、田兴爵两位出身本地的大人，两位世代传承，家学渊源，一定深谙蛊毒之理，想来会有办法。” “噗！” 田应朝、田兴爵正喝茶，一听这句顿时把嘴里的茶水全喷了出来，脸色惊愕，怎么突然把火烧到我们身上了？ “如果连他们都没头绪……” 曹谨行淡淡道：“……还请大人不要强人所难，我们更不懂！或许，可以请大人的护卫帮忙？” 他似笑非笑看向万镗身后：“有如此高强的护卫却藏于暗处，把所有责任推给我们，万大人，未免太小家子气了吧！” 第五十九章 写信 万镗那份装出的儒雅不见了。 曹谨行这话是把他架在火上烤！ 朝廷大员带几个护卫很正常，但在有强大护卫的前提下，只拘在身旁，反而把难题全推给手下，让他们出生入死，寻找解决办法…… 有点说不过去。 曹谨行的言下之意很清楚，你这个主要担责的都不尽心，指望我们这些协助的拼命？ 可能吗？ “青冥，白都。” 沉默片刻，万镗突然笑了：“过来见过曹大人。” “是。” 两道雄壮身影从天而降，落在大帐门口，大步流星走了进来，到曹谨行面前行礼，脸上挂着古怪地笑意：“草民，见过曹大人。” 通幽！ 曹谨行微微眯起眼睛。 他从这两人身上感受到了敌意！ 这可不是一般护卫敢露出来的。 戏伶楼的杀手！ “万大人手下能人不少啊。” 曹谨行心中戒备到了极点。 ——杀了十二生肖，又废了赵家两个后起之秀，严绍庭、赵文华甚至严世蕃不会就这么算了，难保这几个人没得密令、暗中下手！ 苗疆叛乱，这种时候谁死了都可以往反民身上推！ “可惜，他们也对瘴毒束手无策。” 万镗无奈道：“他们俩出身黑虎堂，论实力确实不弱，但对五毒一脉一窍不通。反民猖獗，多亏了他们，本官才能活到现在。” “是吗？” 你是能活着了，我的危险性可是大增！ 曹谨行回头对身后几个锦衣卫道：“万大人手下有如此能人，本官很高兴！料想他们一定能在此次平乱中有所作为，你们几个回去就飞鸽传书镇抚使大人，一人写一封！万一哪天我回不去了，记得帮这两位戏伶楼的高手请功！” “……” 陆嘉明、顾砚竹心中一凛。 苏云升和孙朗也听出了别样意味。 更吃惊的是青冥、白都和万镗！ “这！大人这是何意？我们不是戏伶楼的人！” 青冥、白都赶紧把那丝杀意收起来，万万没想到这小子用这种下三滥招数，不管他们动不动手，先扣屎盆子！ “不是吗？” 曹谨行不以为意，安抚道：“是也没事，两位不用在意，镇抚司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哦对了。” 他拿出那把绣春刀放桌上：“到时候记得把这把刀带回去，就说曹谨行无能，没法为圣上尽忠了。” 十三太保佩刀！ 万镗三人又是一惊。 “是！” 身后四人都明白了曹谨行的意思，一个个面色严肃。 苏云升道：“大人放心！云升没多大本事，但只要我有一口气，必然会把实情转达！” 孙朗也道：“大人点拨提拔之恩，莫不敢忘，孙朗武功低微，但只要我活着，绝对会想尽办法为大人报仇！” 顾砚竹脸色阴沉：“属下还有些人脉，今晚我就挨个写信！” 陆嘉明抱拳道：“大人尽管放心，你如果遭遇不测，我一定跟镇抚使大人实言相告！如果我也回不去，我会让陆家、黄家传信！表姐对你一往情深，整个鬼市加上药王谷也会出力，不愁查不出凶手！” “……” 曹谨行忍不住回头看了陆嘉明一眼。 你小子还挺能发散！ 我和你表姐的关系什么时候好到这种程度？值得她让鬼市和药王谷出手？你也太高看我了！ 最绝的是，陆嘉明说最后一句的时候，还若无其事地瞥了青冥、白都一眼…… 他们俩都麻了！ 万镗也麻了。 这已经不是扣屎盆子了，这是把整个茅房扣他们两个身上！ 如果真有那么多的人一口咬定曹谨行一旦有事，必然是青冥、白都所为，那可真是黄泥巴甩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查他们，就能查到戏伶楼，然后查到严世蕃，再然后就是戏伶楼杀锦衣卫十三太保，严世蕃图谋造反…… 卧槽！ 这个结果绝对是严家顶不住的！ “大人切莫说此不祥之语！” 青冥义正言辞地说道：“我二人虽是万大人护卫，但如今万大人与众位大人同气连枝，自然也会竭尽所能保护诸位！只要我们不死，反民就不会伤到你们！” “那可太好了！” 曹谨行很高兴，然后回头对锦衣卫四人道：“别忘了写，越快越好！” 四名锦衣卫齐声道：“是！” 青冥：“……” 白都：“……” 万镗：“……” 草！ 青冥、白都心中一声长啸！ 以前只是听说他武功阴毒，没想到心思也这么阴毒，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另一边的两个军官、两个土官已经看傻眼了。 他们不知道中间经过，只知道那两个通幽镜的护卫，似乎三言两语就被锦衣卫拿捏了…… 青冥、白都心里窝火，忍不住睁大眼睛看曹谨行，想着怎么打消他的念头。 没成想还没完。 曹谨行又取出一张纸，拿过毛笔，在众目睽睽之下，明目张胆地写上：【杀我者，戏伶楼！】 然后把纸条放香囊里，唤出轩辕十四，挂它脖子上。 “十四，万一哪天我死了，你不用报仇，就回去找镇抚司刘大人，把这纸条给他，知道吗？” 曹谨行摸着轩辕十四的头，旁若无人地叮嘱。 灵猫雪琉璃，速度惊人，极其难抓！ 青冥、白都的脸瞬间绿了。 万镗倒吸一口气。 “喵喵～” 轩辕十四聪慧过人，明知道是假的，但还是忍不住低声叫了两声，心情低落，往曹谨行怀里拱。 曹谨行心说你怎么还当真了。 就演个戏而已。 想杀我，是那么容易的吗？ 正当那几个人让曹谨行一连串行为震得七荤八素的时候，突然从外面着急忙慌地冲进来一个亲兵！ 万镗可算找到把话题转移开的机会，忙对那亲兵道：“发生什么事，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大人！” 那亲兵冲进大帐，急忙下跪，道：“出事了！宣尉使彭大人在围堵永顺方向前往腊尔山的反民时，被山中反民设计包围，如今危在旦夕，恳请大人发兵救援！” “反贼可恨！” 万镗大怒，一拍桌子，看向下方几人：“尤守备，徐千户，还有曹大人，你们一起走一趟吧，我让青冥陪同保护。” “好。” 曹谨行回头看一眼：“孙朗、云升跟我去探探底，砚竹、嘉明，你们俩留在这，写信！” “是！” “……” 青冥白都欲哭无泪，写信这茬算是过不去了！小少爷，真不是我们不想下手，实在是不能下手啊！ 第六十章 铜尸 宣尉使是土官中的最高武官，掌控土军，而这位彭宗顺“彭大人”，就是铜仁府宣尉使司宣尉使。 真正的家学绵长。 这人是真懂苗疆武功和蛊毒之术的，甭管以前怎么为非作歹，欺压百姓，在平乱时期，他还有用。 要翻脸等之后再说。 或许腊尔山反民就是担心他有什么办法，才会设局杀他。 曹谨行在骑马赶到事发地之前，已经想明白了其中缘由。 但不准备亲自动手。 有青冥这么个通幽境的打手在，不用岂不浪费？现在他应该不敢轻易动自己，得抓住机会好好利用！ 众人带了五百官兵驰援。 万镗亲兵说，他们被围在了永顺府通往腊尔山的必经之路，无风谷。 刚到谷口，他们就听到了里面的喊杀声、笛声、箫声、嗡嗡声，各种杂乱声音以内力发出，尖锐刺耳，几乎要撕裂耳膜！ “御蜂咒！” 青冥脸色一变：“两边的声音都是《御峰咒》，彭大人情况不妙！” 彭宗顺是自己人，一听青冥这么说，尤钦马上抄起弓箭，对徐彦明道：“老徐你带队进去！我和青冥先生先走一步！” 徐彦明点头：“好！” 青冥却没急着动身，看向曹谨行：“曹大人……” 曹谨行回头：“你二人随队，注意安全。我上去看看。” “是！” 孙朗、苏云升应是。 青冥、尤钦在前，曹谨行不快不慢跟在两人身后。 三人迅速上了东侧山壁，放眼看去，谷底已经是一片漆黑——两大波蜂群像是两大片黑云不断激撞！整齐划一的毒蜂对撞声汇聚成连绵不断的雷鸣！ 轰轰轰！ “黑云”之下。 苗民、官军厮杀在一起，随处可见残躯断臂，伴着鲜血、尸体和发狂的蜂群，将空阔的谷底变成一副地狱图景！ 其中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壮汉，身形异常魁梧，手中拿着一管黝黑粗长的铁箫，不断发出尖锐箫音争夺蜂群主导权。 身边还有一群穿铠甲、拿弯刀的土军亲兵，围成圆将他护在正中，抵御苗民进攻。 这领头之人正是彭宗顺。 与他对峙的是个穿黑衣的青年高手，身形挺拔修长，气度不凡，手持一根赤红的竹笛，声音一起，毒蜂更加狂暴！ 双方各有优势。 这青年内力稍差，但御蜂蛊术更强；彭宗顺蛊法不正，胜在一身浑厚内力。 双方就一群毒蜂斗得你来我往。 蜂群在两方声音的操控下，立场不断变换，时而随箫音厮杀，时而随笛音冲锋，越死越少！ 但还有更多的毒蜂受声音牵引汇合！ 苗疆气候本就适合毒虫生长，毒蜂毒蝶随处可见。 纵然死去的毒蜂尸体已经像黑色冰雹一样铺了一地，仍有更多的毒蜂嗡嗡叫着飞来。 “是龙熙川！” 尤钦一眼就认出了那青年，正是铜仁府反民的领头人，急忙道：“杀了他！只要他死了，这帮贼子立刻变成一盘散沙！” 说完就要弯弓搭箭，射死龙熙川。 曹谨行翻个白眼，你知道的事，他们不知道？敢这么明目张胆，自然是有所依仗！ 不行，得离他远点，别溅我一身血…… 曹谨行不动声色退后几步。 果不其然，尤钦刚把箭搭上，青冥突然脸色微变：“躲开！” 他猛地向后一掌，推开尤钦——一柄长枪从远方杀来，带着嗡嗡的尖啸，撕破空气，身化流光，狠狠插进尤钦脚下的石头！ 碎石激射！ 尘土飞扬！ 这一枪的力量之大让人咋舌。 尤钦吓了一大跳，只差一点就要插进他心脏，把他捅个透心凉！ 尤钦抚着胸口，松了口气： “多谢青冥先——” “小心！” 青冥再次提醒！ 一枪过后，余波未散。 尤钦刚要道谢，突然睁大眼睛，看到枪杆下挂着个黑色的布袋，在长枪落地的一瞬，布袋炸碎，从中冲出三条金色细线！ 尤钦大惊失色！ 是三条剧毒无比的【金线蜈蚣】！ 它们就像三支利箭，速度极快，奔着三人的咽喉扑去。 曹谨行离得远，随手一刀用刀身抽碎蜈蚣身体——没砍断是怕半截身体再扑过来。 青冥也一样，单手做刀，运足内力，一刀劈落，手掌还没碰到蜈蚣，掌缘刀气已将蜈蚣打成粉碎！ 他们俩很轻松的解决了祸患，毫发无伤，但尤钦就没那本事了。 一瞬间，蜈蚣已经落到了他脖子上，张嘴就是一口！ “青……” 尤钦张大嘴巴想要呼救，紫黑色的剧毒飞速蔓延，先上脸，再上脑，没等他发出声音，眨眼之间，已经要了他的命！ 噗通！ 尤钦朝前扑倒，死不瞑目。 曹谨行瞳孔微缩，好狠的毒！ 嗖嗖嗖！ 第二柄、第三柄、第四柄长枪接连杀来！ 青冥来不及管尤钦了，长枪之上还有一条条快如闪电的金线蜈蚣，稍有不慎就是个死，急忙闪身后退。 回头一看，曹谨行退的比他更快，早已经闪出三十米开外！ “东南方，三百米！” 趁着躲闪空隙，曹谨行报出方位。 青冥立刻抬头。 两只鹰目顺着曹谨行说的位置看过去，正有两个巨大人影在三百米外某座小山的山洞前发射长枪。 这俩人长的很古怪，身高接近两米五，肌肉虬结，体型硕大，像一座小山，明显不是正常人。 他们动作极快、极猛，但脸色麻木，双眼无神，就像是提线木偶，在机械地发射长枪，完成什么人的命令…… 一看到他们的样子，青冥吓了一跳，口中吐出两个字：“【铜尸】？！” 他随即怒喝：“该死的五毒教！” 不管他们是什么，都要解决。 青冥双手一招，摄来尤钦手边的强弓铁箭，瞄准了，长弓拉成满月，对着其中一人就是一箭。 嗖！ 天地间响起一声尖啸，一瞬即到！ 其中一人还没反应过来，铁箭已经射到他身上——让人吃惊的是，箭矢碰到他皮肤时，竟然响起一阵金石之音。 青冥脸色越发难看！ 不过所幸，威力够足，纵然那人铜皮铁骨，通幽境的一箭也不是吃素的，依然摧枯拉朽，成功射穿身体，透体而过！ 那人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鲜血飙撒。 像朵朵梅花。 铁箭穿身，狠狠插进那人身后的青石，攻势立马缓解。 剩下的那个还在机械的拿枪、扔枪，好像完全没注意到近在眼前的同伴的痛呼。 “退！” 直到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 那个拿枪的壮汉才全身一震，停下动作，眼神麻木地将目光转向另一个人，一把背起他，两个纵跃后，消失在山林里…… “不好！彭大人！” 青冥打退两人，反应过来，急忙向谷底方向看去。 曹谨行跟着转过视线。 谷内情形发生改变。暗处的人一声令下，龙熙川第一时间撤退，苗民四散分开，谷底只剩彭宗顺和他的亲兵，死伤惨重。 ——有一柄铁枪就落在他们脚下！ 彭宗顺也中了招，让蜈蚣咬的脸色青紫，只是没有立刻死亡。 青冥急忙扑下去。 彭宗顺身怀毒功，应该还有救！ 曹谨行懒得管他们，收回目光，望向那俩怪物离开的方向。 “铜尸？” 那俩怪物铜皮铁骨、力大无穷，就是脑袋不好使，任人操控，确实像活着的尸体……这也是苗疆蛊术吗？怎么以前从没听说过？ 曹谨行眉头紧皱。 越来越棘手了啊…… 第六十一章 故事 彭宗顺没死。 他世袭宣尉使，家里底蕴非凡，修炼六品上阶武学《血虹手》。 这是一门靠吸食剧毒灵花“血萝花”增强掌力的邪功。 彭宗顺修炼二十年，早已全身是毒，一般毒药根本起不了作用。 【金线蜈蚣】固然非同凡响，却也不能让他瞬间毙命。 ——只要没有立刻死，青冥就有灵丹妙药把他救活！ 此时的无风谷毒物横行，不是疗伤的地方，众人迅速退出，与援军汇合，返回绝子坪大营。 为防意外，青冥带了不少灵药，即便如此，也花了一个时辰才让彭宗顺醒过来。 “【金线蜈蚣】当真了得！” 看到彭宗顺清醒，青冥长出口气：“只可惜了尤守备……” “青冥先生不必介怀。” 徐千户叹道：“【金线蜈蚣】是五毒教风蜈使的招牌毒物，号称‘见血封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五毒教这帮贼子居然真和反民搅和到一起！一起灭了！” “他们藏身十万大山最中心的五毒岭，外人进都进不去，怎么灭？” “奇怪，五毒教一直与世无争，为什么要掺进这场浑水？” “铜尸！” 突然的两个字让大帐随之一静。 青冥、白都、徐千户等人不吵了，旁边喝茶的曹谨行五人也微微一顿，一齐看向病床上的彭宗顺。 “他们在炼铜尸！” 彭宗顺刚脱离险境，脸色苍白，但说话依然中气十足，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今天已经有了两个，再拖下去，铜尸会越来越多！等所有反民汇合，七千反民全炼成铜尸！到时候个个以一当十，战无不胜，不光平叛平不了，恐怕他们还会冲出苗疆！” 众人大惊。 万镗蹭地站起来，脸色大变道：“什么铜尸？怎么回事！” 青冥当即把遇到的那两人的情况说了，然后道：“铜皮铁骨，力大无穷，心神俱丧，形如木偶……这正是五毒教铜尸特征！小人曾听师门长辈提起过那种东西，据说是用活人炼兵器的邪恶蛊术，被列为五毒教禁忌！” “不错。” 彭宗顺对这个知道的更多，也更恐惧：“此术我也只在长辈故事里听闻，传说最初源于五毒教创派祖师，他也是南诏国的大祭司。 唐天复二年，南诏宰相郑买嗣发动兵变，领兵五万图谋造反，南诏皇室并亲卫八百人，眼见无力回天，意欲殉国。 大祭司便以这些人为材料，结合蛊毒两术，炼出了八百具铜尸，只用一夜时间，杀穿了五万大军防线，分尸了郑买嗣！ 若不是最后关头，大祭司年迈体衰，耗尽生命而死，精心培育的蛊虫随之而亡，剩下的将士，也会被这八百只疯狗分尸！” 卧槽！ 曹谨行都惊了。 顾砚竹、陆嘉明等人也是一样。 孙朗目瞪口呆，一个不稳，茶杯里的水都甩了出去…… 八百对五万，还特么正面冲破防线，斩杀敌方主帅…… 你这是玄幻吧！ 万镗大脑嗡嗡的，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眼下毒瘴的问题还没解决，又突然掉下这么个天大难题，怪不得他们缩在山中不出来，原来是密谋炼尸…… 这仗根本没法打！ 完了，等着丢官撤职吧…… “不对。” 一片安静中，曹谨行皱眉道：“如果真有这种威力，南诏国又为什么龟缩一隅？倘若八百人就能杀穿五万大军，那八千人呢？五十万？真有这种战斗力，长安都能打了！又怎么会让一个宰相逼的要殉国。” “呃，这……” 彭宗顺一时语塞。 其他人纷纷反应过来，对啊！真有这种秘法，都能平定天下了，何必等到最后关头才用？ “或许是有不为人知的条件也说不定……”彭宗顺一直对这个“真相”深信不疑，听到曹谨行质疑，马上出言辩驳。 曹谨行一笑。 漏洞百出的演义故事而已，他懒得跟他争！ 不过，那两具铜尸确实很有威力，称得上力大无穷，铜皮铁骨，不用八百个，八十个都够官军喝一壶的！ “因为……” 突然，有飘渺的声音从外界飘进：“其一，此法有伤天和，为天道不容，滥用者必遭天谴； 其二，炼尸之人武功越高，成尸之后效果越强，对凡俗之人，几乎无用； 其三，炼尸过程繁复艰难，不但要增肌筑骨之药，还要慑人心神之蛊……如此三重条件，注定铜尸不会成千上万。” 一道人影从营门外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所过之处，所有兵丁麻木如初，竟然视若罔闻！ “大胆！竟敢擅闯军营！” 徐千户大喝。 青冥、白都二人连忙挡在万镗身前。 曹谨行握住刀柄，心神戒备。 来人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穿一身苗族服饰，看着普普通通，但那一身气质，绝非常人。 “在下五仙教温玉林，特来拜见。” 温玉林微微躬身。 他一自报家门，把大帐里的人都整蒙了，尤其青冥、白都，这是自投罗网？还是自寻死路？ 还以为是哪个土官后代…… “请各位大人稍安勿躁。” 温玉林道：“在下此行正是为了协助各位平息汉苗纷争，同时，也是为我五仙教，清理门户！” 众人面面相觑。 除了曹谨行，其他人根本不了解内幕。 只听温玉林娓娓说道：“一个多月前，教主闭关，太上教主外出远游，教中空虚，左护法吴蒙山伙同风蜈使，强闯黑龙潭核心，意欲盗取我教传教至宝！所幸被教主及灵蛇、圣蝎二使重创，逃出五仙岭，如今更藏身腊尔山，败坏我教名声，其心可诛！因此，教主特命在下前来相助，并奉上解开毒瘴的灵药。” 他摊开手。 一瓶紫色药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万镗眼睛一亮。 柳暗花明？ 徐千户皱眉道：“我们怎么知道你不是那个什么吴蒙山派来的？你那瓶子里真是解毒瘴的吗？” “当然。” 温玉林毫不犹豫：“效果如何，稍后便知，至于在下的身份……”他微微一笑，忽然看向曹谨行：“曹大人，灵蛇使白云岫，让我代她问候：圣元丹还够吗？” 曹谨行：“……”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了曹谨行。 孙朗、苏云升佩服的五体投地，自家大人的人脉真是广博，连五毒教都有认识的人，还是灵蛇使！ 顾砚竹一愣，对曹谨行的本事进一步了解。 至于陆嘉明，则把眼珠子瞪的老大，心说怪不得对我表姐没兴趣，原来还有红颜知己，白云岫可是五毒教的大美人啊，真是太……让人羡慕了！ 第六十二章 雾隐花露 白云岫和曹谨行的见面充满偶然，知道她送【避毒珠】和【圣元丹】的，只有当时在山顶的玄武山太乙门弟子。 而在苗疆，若非白云岫事先通过气，没人知道这其中的关联。 他的身份可信。 不过…… “你怎么知道是我？” 曹谨行奇怪道：“我此行虽不算秘密，但她应该不知道吧，又怎么会事先告诉你，让我帮你证明？” 温玉林道：“五仙教明令，门下弟子若送外人信物，必须记录在册，纵然灵蛇使也不能例外。大人身上有我教【避毒珠】，形貌特征又如此明显，昨夜在馆驿，我其实已经认出来了。” “原来是你……” 曹谨行恍然道：“我就觉得不对劲，昨天藏在砚竹身后窥视我们的，就是你吧。” 那道气息很淡，又没有敌意，他当时就以为是顾砚竹，现在看来，分明是温玉林拿顾砚竹打掩护，藏在他身后！ “大人真是敏锐。” 温玉林赞道：“还请不要见怪。众位大人因吴蒙山的关系，对我教敌意颇深，在下也只能另寻门路，万幸，来的是大人，这才敢现身。” 万镗身边有青冥、白都，不可能让五毒教的人近身。 彭宗顺、徐千户、田兴爵这帮人平日欺压苗民，横行霸道，若非顾及大局，他们已经付出代价！ 跟他们解释，他们也不会信，反而容易打草惊蛇。 温玉林也是没办法，这才把主意打到镇抚司援兵身上，想通过他解释清楚，找到突破口。 “之所以等了这么久现身，也是跟白云岫确认。她现在不在苗疆，用无形隼联络花费了不少时间。所幸，一切果如所料。有大人在，在下这才斗胆露面。” 温玉林再度躬身。 这是件幸事，要不然，光让官军相信他，就不知道还要花费多少时间。 “嗯。” 曹谨行点点头，对万镗和其他人道：“此人确是五毒教门人，本官可以作保。他的话，不妨一试。” 其他人听完对话也差不多明白了，万镗急不可耐道：“时间紧迫，那就快请这位壮士破解毒瘴吧！” “且慢。” 温玉林提醒道：“破解毒瘴不难，难得是登山擒贼。腊尔山如今苗民遍布，其中不乏御虫用蛊之人，又有铜尸守卫，威猛无俦。不知大人打算如何作战？” 这…… 其实万镗也明白，腊尔山山高林密，毒虫无数，就算解了毒瘴，也不过是回到原点，强攻必然死伤惨重。 除非，放火烧山…… 但要真如此，苗民失了立身之本，事态将彻底失控！ 到时候，别说之后的取木料、修山路了，苗疆之人怕是要死战到底！ 整个西南的局势也将加速恶化，一发不可收拾！ 要想解决，还得求助于行家…… 就比如眼前这个。 万镗能一路高升，也不全靠趋炎附势，还是有点心胸的，当下放下架子，对温玉林道：“壮士出身五……五仙教，是应对蛊虫的能人，可有妙法使我军将士免遭侵害？” 温玉林摇摇头：“我教避毒至宝，唯有避毒珠。但此珠炼制极难，三年只得一颗，且只能保护佩戴者，无法掩护大军……” 万镗失望地叹了口气。 又急又无奈。 其他人也是一筹莫展。 “不过……” 温玉林话锋一转，紧接着道：“毒虫灵智不高，受驱使也是因为音波内力牵引，只要蒙蔽它们的感官，让它们看不见、闻不到，同样可以起到避毒之效。” 他从腰后解下个紫色的葫芦，道：“这是我教调制的【雾隐花露】，本身无色无味，但能混乱毒虫感官，只要在身上滴上几滴，就算站在虫群之中，它们也会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不等众人露出喜色，曹谨行煞风景地接了一句：“但是？” “……” 温玉林苦笑一声：“曹大人快人快语。【雾隐花露】确实有避毒效果，但，正如其名，此药水就像清晨花露，极易消散，无法长时间维持。这满满一葫芦，得来不易，却也只能让三十个人维持一个时辰的‘雾隐’状态，所以……” 他的言下之意很清楚了。 还得是小股作战，擒贼擒王！ 这也是眼下的最优解，至少不会让军民双方死伤加剧，仇恨加深。 “既然如此。” 万镗看向下方众人：“本官有意从军中挑选能手，但能担大梁的，只怕还得是在座的几位，不知……” 青冥和白都对视一眼。 他们俩修为最高，无论如何都跑不了——曹谨行一直盯着他们，不卖力是不行了，倒不如直接站出来。 一念及此。 青冥抱拳道：“眼下别无他法，青冥愿竭尽所能，上山擒贼！大人身边不能缺人，就让白都留守吧。” 万镗点头：“如此，就辛苦青冥先生了。” 他先做出了样子，其他人自然得跟上。不跟也不行。 彭宗顺、徐千户还有其他官军将领没办法，只能赶鸭子上架：“属下也愿随行！” “很好！” 万镗大喜，看向曹谨行。 曹谨行转向边上缩着的田应朝、田兴爵，说道：“两位大人，无心为朝廷出力吗？” “不不不！” 两人吓了一跳，赶紧解释：“大人说笑了，我二人实力低微，实在有心无力啊……” “呵呵。” 曹谨行皮笑肉不笑道：“两位大人太谦虚了，对二位大人，本官可是如雷贯耳！烧杀抢掠、欺男霸女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嫌自己实力低？” “！！！” 此言一出，两人脸色大变。 其他人也不由露出惊色，没想到曹谨行会直接戳烂他们的面具！ 四个锦衣卫一脸的波澜不惊。 倒是温玉林眉头一挑。 “万大人……” 田兴爵、田应朝赶紧向万镗求助，他们可都是自己人啊！ 但万镗却笑道：“两位是本地上司官，身怀蛊术绝技，确实应该尽一份力。” 嗯？ 两人这回是真被吓到了。 这！ 这是什么意思？！ 万镗看向他们，温和的脸上，眼神幽深如渊：“怎么？在坐诸位皆愿尽心，两位……这是不愿意吗？” 让那冰冷的目光盯上，两人全身一颤，心里突然有了明悟。 他们成了弃子！ 用来平息反民愤怒的弃子！ “属下……愿往……” 两人哆嗦着弯腰低头，眼珠乱转。 他们已经被官军舍弃了！就算这次成功，恐怕也要拉出来做交代，必须要想别的路子活命！ 啪！ 没等他们想出结果，曹谨行走到他们身旁，用力一拍田兴爵的肩膀，说道：“何必这幅模样，这是为国尽忠的好事啊，开心点！别搞的好像逼你们上黄泉一样。” “……是。” 两人艰难地咧开嘴，露出笑容。 “这还差不多。” 曹谨行满意点头，然后道：“不过事先有一点，要跟你二人说清楚。身在军中，当遵军令，违令者……杀、无、赦！” 最后三字冷如刀锋！ 两人心肝儿一颤！ 其他人也是心神大震。 这是警告！ 曹谨行冷眼看着他们：“敢做逃兵，本官亲自送你们上路！” 田应朝、田兴爵身体一软，吓得冷汗直流。 曹谨行不再理他们，转身抱拳，对万镗道：“下官自当随行，请大人另选二十名精锐，时间紧迫，不如即刻动身！” “好！” 万镗高兴道：“曹大人雷厉风行，本官佩服！白都，速选二十名精锐，此次行动，就交给曹大人全权指挥了。” 天子亲军，来自中央，不说见官大三级，大个一级半级还是有的，其他人不敢有意见，齐声应是…… 第六十三章 蜘蛛和蜈蚣 为了自己的官运，万镗非常尽心，别说他跟曹谨行没有直接恩怨，就是有，现在也得齐心协力。 其他的等之后再说。 青冥、白都同样如此，不为严绍庭，只为严世蕃，他们也得全力协助官军平叛，以便修路、取木。 没一会，二十名精锐到位。 无一不是两营官军中的佼佼者！ 众人严阵以待，列队在侧。 一股肃杀之气直冲云霄。 曹谨行横剑佩刀，站在最前方，环视一圈，土军将领、土司上官、官军统军、锦衣卫、五毒弟子，众人身份职位不同，心思各异，但都为了同一个目标。 所有人紧望着曹谨行。 “目标三人，吴蒙山、风蜈使、龙熙川，前二者杀，第三人抓！此次行动，务必一击即中！” 曹谨行大手一挥：“出发！” 所有人翻身上马，冲出绝子坪大营！ 但听啼声如雷，人如虎，马似龙，三十骑狂风般卷向腊尔山，气势之壮，犹如千军万马！ 片刻时间。 三十骑已来到山下。 曹谨行勒住缰绳，抬头一看。 腊尔山山高林密，古树参天，但此时，正有一片片诡异的绿色毒瘴如云如雾，飘荡在山脚半空，连绵数十里。 这就是毒瘴。 普通人沾着就伤！ 众人下马。 曹谨行回头：“温先生，有劳了。” “大人客气了。” 温玉林大步上前，来到最前方，单手高举，突然有森森黑气从他的手掌中飘出，化做烟柱，冲天而起！ 后方陆嘉明啧啧称奇，小声道：“据说，在五毒教，音波御虫只是下乘小道，真正的上乘御虫之术都是散出独有内力，吸引万虫汇聚！这位温先生必然是五毒教真传，而且教中地位不低。” “当然。” 顾砚竹道：“一般人也没那个资本，敢对左护法说出‘清理门户’这四个字，他可能是五使之一。这只是冰山一角。” 嗡嗡嗡！ 突然间，各种毒蜂毒蝶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一眨眼，已经是遮天蔽日，不可计量。 温玉林取出那瓶紫色药水，拔开塞子，朝天一泼！ 嗡嗡声大响。 所有毒虫争先恐后地扑向药水，沾染水汽。 没等那水线落地，已经让无数毒虫分了个干干净净！每一只毒虫体表都开始散出淡淡的紫色荧光。 温玉林手举半空，突然挥下！ 所有毒虫仿佛沙场悍卒一般令行禁止，化作一阵黑色旋风冲向毒瘴！ 那毒瘴有形无质，本来无法驱散，但此刻，黑风所过之处，所有毒瘴触之消弭，露出了腊尔山本来面目！ 毒虫开道。 毒瘴消散！ 众人露出喜色。 高人出手就是不一样，相比上午彭宗顺和龙熙川那杂乱无章的御虫比斗，他的手法，带着挥毫泼墨般的艺术美感！ “温先生好手段！” 曹谨行赞了一句。 “旁门小术而已。” 温玉林谦逊一笑，而后摊开手掌，掌中多了一只像蜻蜓的蛊虫，说道：“这是【流踪蛊】，吃过吴蒙山那老贼的血，能循着血脉感应，找到他。” 众人心神一凛，严阵以待。 正戏来了！ 曹谨行点点头。 温玉林放出蛊虫，【流踪蛊】速度极快，四片透明翅膀轻轻一振，像一道绿色闪电，笔直冲向山顶！ “动手！” 曹谨行发出低喝，其他人立即响应，黑风在前，流踪蛊在后，其后是三十名高手！ 所有人火速上山！ …… 与此同时。 山腰苗寨最大的一处院落中，几名起义军首领正和龙熙川议事。 龙熙川作为铜仁府苗民的话事人，又是此次起义的举旗人，地位非凡。 “永顺的人马已经汇合，辰州和沱州的也在路上，但只怕那帮狗官还会阻拦。”一个穿粗布苗衣的汉子粗声粗气说道。 “不怕！” 另一个矮小精干的年轻人兴奋道：“龙大哥找了五仙教的大人物帮忙，大不了再来一次伏击就是……可惜上午只死了一个守备。” “时间还早。” 又一个抽旱烟的老汉敲敲烟杆，道：“山中有水有食，他们不敢放火烧山，这场仗有的打，只是……” 老汉犹豫地看向龙熙川：“熙川啊，五仙教的护法，那么大的人物，你是怎么说动他们的？还有那两个活死人，他们……” “得盘叔。” 龙熙川打断他的话，看着他说道：“汉人有句话，叫：欲成大事者，至亲亦可杀！” “……” 众人齐齐一凛。 这话就像一盆冰水浇在众人心田，所有人的脸色都凝重了。 “朝廷和有司不给咱们活路，咱们必须给自己挣活路！” 龙熙川道：“官军势大，大家伙儿也都看见了，那两营五千人只是先头部队，后续兵力源源不绝，要是没有奇兵，咱们势必要困死在这腊尔山！只能兵行险招……” 众人沉默。 龙熙川安抚道：“护法的要求不多，只是暂借几个高手，他承诺事后会帮他们复原，所以，这件事就没必要让其他州府的人知道了……为了最后的成功，这只是一点必要的牺牲。” 还是沉默。 “所以……” 老汉摇头苦笑着道：“永顺的首领吴老革，就是被你用治伤的借口给……唉……”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 龙熙川端起酒杯喝了口酒，漠然说道：“我们需要永顺的人马，但……不需要重伤的吴老革。他的境界很高，是很好的材料……就当，就当他养伤一段时间吧……” 院中一静。 气氛越发沉闷。 要不是在座几位都是龙熙川的亲朋好友，怕是要被他这番动作吓得胆寒！ 但也不是不能理解…… 为了成功，只能不择手段了…… 忽然。 “不好了！” 一个苗民士兵急匆匆冲进庭院：“毒瘴、毒瘴散了！” “什么！” 众人豁然起身！ 龙熙川脸色大变：“风蜈使大人说过，这瘴毒只有五仙教的人能解……难道是他们来了？不好！传令所有人戒备！我这就去找他们！” 他急忙转身冲进后堂密室。 余下众人面面相觑，大祸临头，顾不得其他了，急忙散开，各自领军戒备。 砰！ 龙熙川猛地推开房门，大叫道：“风蜈使大人，五仙……” “不用叫了。” 房间里站着一个三十来岁的苗族青年，身后跟着那两个铜尸傀儡，淡淡道：“我已经知道了……” 他的声音跟无风谷的那个一模一样！ 龙熙川松了口气。 风蜈使何翔云望着门外：“织血蛛的气息……温玉林，来的是你吗？那就看看，到底是蜘蛛强，还是蜈蚣强！” 第六十四章 对峙 【流踪蛊】迅疾如电，它一路往山上飞，前头有黑云般的毒虫开道，众人畅通无阻来到山腰苗寨。 寨子里乱成一团。 曹谨行一行速度太快了！ 驱散毒瘴和轻功登山同时进行，等他们发现毒瘴消散时，人已经到了寨门之下！ “快！布防！布防！” “御蛊！射箭！” 数声大喊过后，笛音陆续响起。 龙熙川的那几个亲信正在寨门上使出浑身解数“招蜂引蝶”，身边普通人急忙弯弓搭箭。 只可惜，在五毒教真传面前玩蛊虫，这就是正儿八经的班门弄斧。 “去！” 温玉林在最前方站定，随手一挥，口中只吐出一字，却比满山的音波管用。 半空中密密麻麻的毒虫完全不受音波影响，蜂拥而下，照着一众人头脸袭去！ “啊！！！” “别咬我！别咬我！” 毒虫劈头盖脸，惨叫声此起彼伏。 温玉林没下杀手，这些毒虫只是做出扑击的样子，让苗民手忙脚乱没法阻拦。 青冥趁机出手，一掌拍在大寨厚重的木门上，掌力刚猛雄浑，撕破空气，发出龙虎一般的狂啸！ 砰！ 沉闷的巨响过后，整个大寨寨门四分五裂！ “好！” 对严世蕃麾下高手，彭宗顺不放过任何拍马屁的机会，他伤还没好利索，就大声叫道：“青冥先生的《黑心煞掌》，果真名不虚传！” 噗！ 曹谨行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把自己绊倒：黑……黑心煞掌？！ “是不是还有招天魔乱舞？” 曹谨行嘴角抽搐。 “那是师门绝学《天魔乱舞神功》的招式，比《黑心煞掌》更胜一筹。” 青冥回头道：“没想到曹大人对我黑虎堂武功也有了解……” 那是…… 我还知道你们这门派有两个高人，一个叫黑心虎，一个叫黑小虎。 “……” 曹谨行深吸一口气：“略有耳闻。好了，寨门破了，继续！” 众人紧跟流踪蛊。 温玉林打头，余下二十九人随后。 中间的田应朝、田兴爵眼珠乱转，想找机会逃走，但他们左右两边，让四个锦衣卫给堵死了。 陆嘉明笑道：“两位最好别有让人误会的举动，大人已经说过了，做逃兵的人，必死无疑！” 田应朝、田兴爵赶紧打哈哈：“哪里话，能建功立业，我二人高兴还来不及……” “还有……” 陆嘉明幽幽道：“好心告诉你们一件事。知道我家大人最出名的是什么武功吗？” 两人一愣。 “叫《玄天连剑指》……这是一种至阴至寒的武功。做他的对手，固然要小心剑法刀法，但更要注意他徒手。” 陆嘉明笑眯眯道：“毕竟，刀剑一招毙命，但剑指……却能让人生不如死！最妙的是，很多时候，对手中了寒毒，还可能一无所知……” 就比如你们…… 他的言下之意清楚易懂。 田应朝和田兴爵脸色大变！ 忽然想起曹谨行曾经拍过他们一下……两人急忙运气，这一仔细运功，果然发现他拍过的地方有细微的不协调。 扒开肩膀一看！ 一个青蓝色的掌印刺入眼帘！ 两人全身一颤！ ——他们之所以没发觉，竟然是因为整个肩膀已经给寒冰真气冻麻木了！ “还跑吗？” 陆嘉明笑道：“顺便说一句，我家大人的寒冰真气，连明宗圣火典都挡不住，想解寒毒？呵呵。” 他突然加快，冲到前方：“老实点儿吧，省得受罪！” 另外三人一笑，也懒得理他们了。 顾砚竹道：“应该等他们耍阴招的时候再说，到时直接杀了，名正言顺。现在告诉他们，他们还敢跑吗？” 陆嘉明摇头道：“临近敌巢，还是小心点好，也免得这两个狗东西使绊子！大战就要开始了，把注意力放到他们身上得不偿失。” “嗯。” 顾砚竹点点头：“也是。” 众人高速行军，一路横冲直撞！ 所过之处，毒虫肆虐，让一众披坚执锐的苗民根本腾不出手阻拦。 孙朗看的啧啧称奇，道：“五毒教的御虫之法真是神奇，一位蛊师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挡十人百人！” “也不尽然吧。” 苏云升道：“这种武功对环境要求很大，也只有苗疆蛊毒横行之地能有这种威力。中原地广，开阔平原较多，一时之间，恐怕难以汇聚如此多的毒虫。” 几人简短闲谈中。 前方的流踪蛊突然停下了。 “到了！” 温玉林停步，曹谨行挥手。 身后众人纷纷停下。 打眼一看，来到一处大院。 那【流踪蛊】不知何故，好像突然失去了灵性，在半空绕圈，想进又不敢进。 “就是这里了。” 温玉林伸手召回流踪蛊，道：“能让我的【流踪蛊】这般畏缩不前，就是何翔云也做不到，吴蒙山一定就在这院子里！” “哈哈哈哈！” 温玉林话音刚落，突然一阵大笑声从院中传出：“温玉林，真想不到啊！你竟然伙同朝廷走狗欺我苗族子弟！说我们是叛教，那你这又是什么？叛族吗？” 砰！ 大门打开。 院中站着一人，身后跟着那两个山一样的铜尸，正是风蜈使何翔云！ 所有人严阵以待。 “何翔云！” 温玉林冷冷道：“你们如果只是帮苗民，我不会来，至少不会现在来！但你们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用炼尸禁术！一旦传扬出去，中原正道必将群起而攻之！这会为我苗族带来灭顶之灾！你们想让苗族亡族灭种吗？！” “你少危言耸听！” 何翔云怒道：“我们因何炼尸，你一清二楚！五仙教怀不世秘术，却甘心偏安一隅！你们忍得了，我忍不了！我学蛊练功就是为了出人头地！既然你们一心藏私，那我们只好强抢了。 放心，看在昔日同门的份上，我不会杀你们，我们要让你们眼睁睁看着，苗疆蛊术在我们手上发扬光大，然后，大出天下！” “狂妄！愚蠢！” 温玉林气的脸都红了，怒其不争道：“太上教主何等天纵奇才，依然不能无敌当世，就凭你们两个，仗着一堆铜尸，还想横行天下？做你的春秋大梦！” “呵呵。” 面对如此讥讽，何翔云居然笑了：“一般人当然不行，材料越好，炼出的铜尸才越强！等我把你们这些人抓住，就算有了资本，然后逐个抓人，逐个炼尸！终有一天！整个东南，乃至整个中原！都将被我们，踩在脚下！” “……” 听他这狂人言语，在场三十人都有不同程度的震惊，但仔细一想，这事居然真有可能！ 十个铜皮铁骨、力大无穷的后天铜尸，绝对可以抓先天高手，十个、百个先天铜尸也能叫板通幽高人，以此类推…… 这人留不得！ 给他们时间，他们能祸乱整个天下！ 曹谨行握紧了刀柄。 “好！” 温玉林彻底怒了：“既然你们执迷不悟！那就手底下见真招！” 他一挥手，从袖中飞出一只通体赤红的小蜘蛛。 那蜘蛛迎风变大，刹那间，便长成了高两米的巨物！张嘴嘶吼，凄厉的虫鸣声震天撼地！ 苗疆至宝。 五圣蛊之【织血蛛】。 又名天蛛蛊！ “呵呵。” 何翔云冷笑，毫不畏惧道：“好久没切磋了，为兄正好试试你功力……有没有进步！” 吼！ 大地突然震动！ 轰隆一声，院中地面爆炸，从地下冲出一头通体漆黑、甲壳刚硬如铁的巨型蜈蚣，体长接近十一米，它的背后长着六片透明翅膀。 苗疆至宝。 五圣蛊之【六翅黑蜈】！ 又名风蜈蛊。 两大蛊虫对峙，场中杀气盈天！ 战斗，一触即发！ 第六十五章 尸爆术 轰！ 没有铺垫，没有试探，双方一出手就是杀招，战斗瞬间逼升至白热化！ 人对人。 蛊对蛊。 天蛛与风蜈大战！ 一者稳坐中宫，吐丝布网，一者游荡袭击，出其不意，一照面就打的难解难分。 巨兽有巨力，举手投足地动山摇！ 嘶鸣声伴着螯钳撞击声，让其他人只是看着就觉无比惊心！ 真不愧是苗疆至宝！ 无论天蛛的铁腿还是风蜈的钩脚都是杀人利器，碰着就死，擦着就伤！ 何况还有不断喷吐的蛛毒和蜈蚣毒，漆黑毒雾缭绕，将两虫死斗之地，变成毒域，无人敢靠近…… 蛊虫死斗。 蛊师也不示弱。 他们的武功路数与蛊虫如出一辙。 温玉林就如同蜘蛛般善守，真气化丝，天蛛一脉《千劫万毒手》攻势绵密，攻速极快，与人交手不知不觉就撒下大网。 何翔云正好相反，双手变成黑色，泛着金属光泽，犹如蜈蚣钩脚，轻轻松松开山碎石，比真刀真剑更利，真气丝完全无法结茧。 双方大战，气芒迸射，震声如雷。 毒气毒雾飘散，笼罩四周。 外围的人根本帮不上忙。 但铜尸本就是蛊毒炼制，他们是不怕毒的，温玉林刚和何翔云对上掌，他身后两具铜尸就出手了！ “拦住他们！” 曹谨行一声令下，腰后雪魄出鞘，这一次，他双手并用，全力施展《以气驭剑》，远程操控雪魄，直取何翔云头颅！ 青冥紧随其后，呼呼两掌，通幽境功力完全爆发，两道一人高的巨大掌印脱掌飞出，化作黑色巨虎，分别撞飞两具铜尸，保护温玉林。 他知道铜尸威力，没有丝毫留手，直接以三成内力将两尸震飞！ 他们俩不遗余力，身后众人紧跟着纷纷出手。 ——此时不拼命，就算活下去也还有军法等着，倒不如齐心协力，事后还能分功领赏。 彭宗顺、徐千户带其他官军围住其中一只，《血虹手》、《紫焰刀》轮番招呼！ 铜尸力大无穷，钢筋铁骨，可惜好虎架不住群狼，官军不惜重伤，一心围堵，布下天罗地网，就算铜尸也冲不出去。 另一边，青冥和陆嘉明、顾砚竹堵住另一只，孙朗、苏云升协助。 有青冥在，不出十息已经给铜尸打废，钢筋铁骨也挡不住《黑心煞掌》，眼看就要给拆成“破铜烂铁”。 人群里，闲着的只有田应朝、田兴爵两人，他们才不会帮忙。 官军就差把“要你们俩死”挂脸上了，只想着趁机逃跑，至于寒毒……没准是锦衣卫虚张声势呢？ 他们转身就溜！ 没等迈步，突然停住了。 抬头一看。 不知不觉间，漫天的毒虫已经纠结成阵，嗡嗡叫着四散开来，好像一片片黑色幕布，将整个院落隔绝开来。 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 毫无疑问，这是温玉林的手笔，目的是挡住外面的苗民。 “该死的五毒教！” 两人暗骂，就准备运功强闯，哪知刚一运气，忽然肩膀剧痛，寒毒发作，像是无数刀片汇成小溪，从肩部缺盆、云门二穴，顺流直下！ 寒气过处，如同千刀万剐！ 他们俩终于懂了陆嘉明的警告，这锥心之痛，让他们痛不欲生！更恐怖的是，疼痛之后，还有冰封！ 没等他们惨叫出声，已然冻成冰雕！ “咦？” 大院正房里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 “寒蟾真气……” 他的声音虚弱，淡不可闻。 院内的人正处于厮杀之中，这声音很小，并不引人注意。 但曹谨行对“寒蟾”两个字很敏感，猜出说话的就是左护法，吴蒙山。 他的状态不好，受了重伤。 据温玉林所说，吴蒙山在禁地盗宝，被五毒教教主和灵蛇、圣蝎二使重创，虽成功逃走，却也中了教主的“金蚕蛊毒”。 金蚕蛊，号称万蛊之王，就算他是左护法，此毒也只能压制，无药可解！ 若非如此，五毒教也不会只派“天蛛使”一人前来。 吴蒙山现在就是个炼尸工具人，一身实力能发挥三成都算他状态好！ “这老东西出不来，先杀何翔云！” 曹谨行加大功力！ 雪魄剑笔直窜出！ 何翔云赶紧侧头避开，本来他和温玉林胜负五五，现在多了一把剑飘忽来去，刺向周身各大要穴，立时落入下风，烦不胜烦。 他这一躲，也让温玉林抓住机会，步法变换来到他身侧，反手一指，疾风般点向他背部秉风穴！ 何翔云暗叫不妙，来不及回防了！ 嗤！ 手指点中，蛛毒入体！ 《千劫万毒手》的指力是以【天蛛蛊】蛊毒炼成，这一指非同小可。 何翔云手臂顿时一软，行功不顺，钢铁般的《金蜈爪》变回原样！ 就在这一刻。 曹谨行看准时机，剑指再出，半空中，雪魄嗡嗡急颤，犹如灵蛇出洞，一剑斩向他的右臂！ 不好！ 何翔云大惊！ “退！” 危急关头，突然房门大开，飞出一根银针，内力不足，但极准极快，径直打在剑尖上，震偏了剑锋。 让本该削掉何翔云手臂的一剑，变成了划伤手骨。 何翔云死里逃生，急忙后退，右手已是鲜血淋漓，伤口深可见骨！ “好狠的剑……” 何翔云捂着手臂看向曹谨行，脸上多了几分阴毒。 他双手掐印，施展蛊术，恶狠狠道：“既然如此，我也送诸位一份大礼！” 此时此刻。 两具铜尸一具被困，一具重伤，骨骼错位，都处于包围之中。 随着何翔云内力牵引，两具铜尸突然急剧颤抖，脸色青紫，眼珠翻白，身体跟着膨胀，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他们的躯体里冲出来！ “快退！” 温玉林脸色大变：“是尸爆术！” 又一个禁术！ 轰！ 他话音刚落，巨大的爆炸声响起！ 火光中，铜尸身体碎肉伴着鲜血横飞，有浓浓的紫色尸毒从他们躯体里飘出，钻入就近几人的口鼻！ “该死！” 温玉林恨的咬牙，急忙闪身帮几人点穴压住毒素扩散，何翔云趁乱收回蛊虫，返回正房，大门再度关闭。 他的任务已经完成。 这尸毒威力极强！ 彭宗顺、徐千户等将官离得近，多吸了几口，当场瘫软，脸色紫的像鬼；孙朗、苏云升、顾砚竹躲得够快，只吸一点，仍感觉头脑昏沉，四肢发软。 在场没受影响的只有曹谨行、青冥、温玉林和陆嘉明四人。 曹谨行离得远，又有避毒珠，尸毒近不了身。 青冥功力精深，且会龟息大法，他压根就没呼吸。 温玉林不用多说。 倒是陆嘉明出人预料，他的《菩提心印经》真起了作用，吸入的那点毒气只是让他变了一下脸，随即恢复如常。 “这尸毒不致命，我有解药。” 温玉林迅速掏出一瓶药，语速飞快道：“他们就是想拖住咱们，房间里肯定有密道，他们要跑！” “把药给嘉明，让他留在这解毒。” 曹谨行当机立断：“我们立刻去追！” “好！” 放虎归山是取死之道，何况这两人还有炼尸禁术，真要让他们跑了，以后再想抓可就难了。 就算密道真有机关陷阱，也得硬闯了！ 温玉林扔出解药，青冥在前，曹谨行随后，三人一线，冲进大门…… 第六十六章 血河奔流 三人破门而入。 正房中已经空无一人，只在西南墙角露出一片衣袖，显然是有人刚从那里进密道，机关正合拢。 “往哪跑！” 痛打落水狗的机会，不能放过。 不等曹谨行找机关，青冥已经一掌拍过去，掌力刚猛，震碎机关门，露出后方通道。 他一闪身冲了进去。 “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莽？” 曹谨行无语，想起上次跟陆昆仑闯桃花源，那家伙也是这么不顾后果。 密道里说不定会有机关埋伏，得小心点才行，搞不好通幽也会中招！ 但转念一想，这家伙是戏伶楼的，他既然自恃勇武，一心抢功，那就由得他。 说不定那俩人逃跑匆忙，密道里什么也没有呢？有这两个高手在，也轮不到他出手。 想到这。 曹谨行干脆把第二个身位也让出来，让温玉林帮衬——青冥可以死，但最好是抓到人再死！ 温玉林也不推辞。 两人在前，速度飞快。 曹谨行紧跟着进了密道。 这密道一看就不是最近修的。 里面铺设了大理石，墙壁上插着火把，墙角长满黑乎乎的青苔，正有水滴从上方石缝儿落下来。 传言，昔日苗民抗元时，就是以腊尔山为根据地，这些布置，八成早在那时候就有了。 一路畅通无阻。 转眼来到一个宽敞的密室。 曹谨行刚进门，浓郁的药味和血腥味扑面而来，三人定睛一看，密室中间有个巨大的血池。 池水血红。 水面漂浮着各种药材。 池中央还有九个小山般的人影端坐！他们的骨头和肌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大！ 铜尸！ 三人一惊。 居然还有九具！ “杀！” 密室另一边的通道里传来何翔云的声音，所有铜尸一齐睁眼，露出一双双遍布血丝的眼眸，好像一个个孤魂野鬼，蹭地从血池中跃出，带起腥风血雨杀向三人！ 他们的速度、力量丝毫不比之前的铜尸差，踏在大地上轻松震裂砖石！ 一拳袭来，罡风呼啸！ ——何翔云之前拖延，就是等吴蒙山把他们炼成。 “再会了。” 何翔云哈哈大笑。 脚步声渐行渐远…… “想跑？” 青冥怒喝，闪身要跟，三只粗大的拳头攻来，力道雄浑，无与伦比！ 青冥急忙举手横挡，三拳之上蕴含无俦巨力，以他的境界居然没有挡住！ 震耳的巨响中，让三只铁拳打退了好几步，整个右臂轻轻颤抖！ 三人合力，好大的劲！ 那三具铜尸并不追击，三拳轰出，马上后退，和另外六具一起挡在门前，像是九个不可撼动的门神！ 青冥脸色难看。 尤其听到何翔云故意做出的越来越远的脚步声，更加急躁，难道就让他们这么跑了？ 那他怎么跟万镗交代？ 平叛平到最后放跑了罪魁祸首？ 温玉林见状，上前一步：“我来……” 他要唤出天蛛蛊硬闯九人防线，但就在这时，身后忽然涌起一股至阴至寒的气！ “寒蟾真气……” 温玉林心中震惊，转身一看。 曹谨行单手高举向天，室内水汽瞬间响应！血池中的鲜血犹如一条条奔流的小溪自发汇聚到他掌中！ 这庞大的声势，动人心魄。 青冥一愣。 天人合一？ 竟然是天人合一？！ 他倏地转身看向曹谨行，满脸不可思议。 天人合一不是武功境界，而是一种与天地共鸣，不可言说，只能意会的意境。 领悟之后，可引动自然之力，出招事半功倍，威力惊人！ 严格来说，这不算稀奇，境界越高的人越容易达到。 但他从没见过在先天境就能做到的人！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可眼前的事实又让他不得不信。 刹那间。 满血池的水汽都在曹谨行掌中，随着他双掌拍出，血河奔流，带起惊涛骇浪，席卷而过！ 排云掌·排山倒海！ “快退！” 温玉林吃了一惊，他这掌力刚猛霸道至极，但好像有点控制不住，掌势之猛烈，居然把他们两个也笼罩其中！ 青冥也一样，要不是曹谨行同样把温玉林也算在内，他差点就以为这家伙要顺手把他解决！ 两人急忙后退！ 掌力汹涌如涛，冲击到九具铜尸身上，发出咣一声洪钟大吕般的巨响！ 随即，一阵咔嚓咔嚓的结冰声后，门前多了九具血红的冰雕！ 触目惊心！ “还愣着干什么？” 曹谨行一招发完，体内内力去了一大半，双腿发软，拄着刀大口喘气，见他们两人还愣着，没好气道：“还不快追！这冰顶不了多久！” 青冥先反应过来，深深看了曹谨行一眼，这人如果能做战友倒真是可靠…… 可惜了…… 他闪身冲出。 温玉林没直接去，先从怀里掏出一颗五毒教秘传丹药：“这是我教补气灵丹，大人先恢复吧。” 将丹药送出，温玉林紧跟着青冥，从九具冰雕中穿过。 曹谨行也不客气。 有白云岫这个例子在，五毒教的人应该不会害他，他直接吞了，腹部顿时涌出阵阵热气。 “好药。” 曹谨行略微运功行气，然后快步冲出。没了这九具铜尸，看你们还能耍什么花招！ 另一边。 通道中的何翔云，突然感觉不妙——天蛛蛊的气息越来越近了！ “这！” 九具铜尸，足足九具铜尸！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快解决？ 没等他想出所以然，身后两道身影杀了出来！ 青冥和温玉林速度飞快，一看到他，温玉林甩手扔出三根金针，青冥一脚重踏，踢出一块碎石。 四道劲风从身后射来！ 两人根本不给何翔云唤出风蜈蛊的机会，暗器又快又狠。 何翔云旋身而起，金针、碎石擦着他身体射过，身后那两人趁机近身。 《千劫万毒手》射出真气丝，在半空中束缚何翔云。 《黑心煞掌》掌力猛恶，照着他的后背一掌拍出！ 两大高手出招，何翔云身在半空，只来得及躲过《黑心煞掌》，右手和右脚却让真气丝缠住了。 “给我死！” 青冥狞笑，抓住机会，第二掌拍出。 这一次对准心脏！ 何翔云深知厉害，手腕急转，飞出三条金线蜈蚣！ 青冥一惊，脑中闪过尤钦死亡时的惨状，刚要撤招闪躲，三根金针从后方射来，钉死了它们！ 温玉林早就防着他这一手。 “你……” 何翔云又悲愤又痛恨，没想到，最致命的一刀会是昔日同门捅的。 砰！ 一掌拍下。 心脏四分五裂！ 何翔云两眼激凸，直接毙命！ “从你们对教主下手的那一刻起，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温玉林眼中带着悲悯，从腰后取出布袋，将尸体身上的风蜈蛊召回、封印，留待下任风蜈使。 两人继续追杀吴蒙山。 三息过后，曹谨行赶到，看一眼地上的尸体，二话不说一刀枭首！ “吃一堑长一智。” 曹谨行喃喃自语，就不信你们这样还能活过来。 第六十七章 摄心术 通道不长，青冥和温玉林一路疾行，转眼就到了尽头，外面是腊尔山松林，能看到大片的葱翠。 这一路不见人，青冥越来越急，抢先出洞，突然眼前一黑，洞口出现一张鬼脸，挥拳打来。 又一具铜尸！ 而且这一具更加诡异！ 四肢呈青黑色，硬如铁柱，就连五官都因秘药膨大扭曲，活像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只能隐约看出人的模样。 如果田兴爵、田应朝在这，或许还能认出，他正是永顺苗民的首领，吴老革。 ——先天八层！ “总算看到人了！” 青冥不怒反喜，这一拳势大力沉，功力深厚，比之前的铜尸都强，肯定是吴蒙山老贼的后手。 他还没跑！ 只要避过这一拳，再绕过铜尸，定能发现他的踪影，然后抓住他、废了他，大功一件！ 拳头越来越近，青冥正要动作。 “呱！” 突然一声低沉的蟾鸣！ 犹如晴天霹雳，炸响在耳畔！ 青冥惊骇地发现，自己全身真气都随着那一声古怪的鸣叫冻结！耳膜震颤，竟然无法动作，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铁拳越来越近！ 砰！ 重拳锤在胸前！ 仿佛巨杵撞钟！ 一瞬间。 胸前肋骨全部折断！拳劲贯穿心肺，断骨扎进心脏！ 整颗心随之破碎！ 青冥的身体狠狠撞在洞口石壁上，人被那怪力硬生生砸进石头里！ 噗！ 青冥仰天喷出一口血，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鲜血直流！ “快退！” 后方温玉林急忙伸手救他。 “呱！” 第二声蟾鸣一响。 温玉林动作一僵，心神大震：“【冰蟾摄心术】！你居然练成了太上教主的【冰蟾摄心术】！” 砰！ 铜尸第二拳打在青冥脑袋上。 那脑袋像球一样爆炸了！ 温热的鲜血迸溅到温玉林脸上。 “呵呵呵……” 通道外传来吴蒙山苍老虚弱的笑声：“人要给自己留张底牌。宋成蹊确实天纵奇才，可我吴蒙山也不是一无是处！武功就在那儿，他能练成？我就练不成吗？小温，看在昔日情分，我不杀你，速速退去，还有再见之日！” “呸！” 温玉林啐了一口，怒道：“就凭你这狼子野心之徒，也配跟太上教主比！刚才那两声一定耗费你不少内力，只凭一具铜尸，还想拦我？” 他甩手放出天蛛蛊。 织血巨蛛纵身扑到铜尸身上，八只铁腿死死抱住他，腹部喷出蛛丝束缚，张开螯牙咬他的脑袋！ 温玉林趁机冲出通道。 就看到石头后藏着的两个人影。 ——龙熙川、吴蒙山。 此时的龙熙川两眼无神，后颈让吴蒙山插进了一根天蚕丝，那丝就缠在他的手指上，随着他手指动作而动作。 龙熙川成了名副其实的“扯线木偶”。 “【缠丝傀儡术】！” 温玉林脸色铁青：“这么多的禁术！你绝不是第一次进教主密室！你偷看了圣碑！” 他一掌拍出。 吴蒙山手指一动，龙熙川动作迅速，闪身后撤。 有吴蒙山内力加持，此时的龙熙川实力大增，快如鬼魅！ “说的没错。” 吴蒙山呵呵一笑：“我只是第一次准备杀他而已！可惜，纵然万般准备，还是小看了他，居然真让他炼成金蚕蛊毒……宋成蹊，白诗仲，眼力非凡啊。” 双方大战。 吴蒙山熟知《千劫万毒手》，操控龙熙川动作迅猛，精准格挡。 但如此细微的操控，也让他精神倍感疲惫，体内本就不多的内力加速消耗。 吴蒙山脸色越来越白。 突然。 他看准机会，喉咙一动。 “呱！” 蟾鸣声震耳欲聋！ 温玉林动作不由一僵，身体失去控制！龙熙川拔出腰刀，一刀捅向他心脏！ 恰在此时！ 一柄长剑破空飞来。 刀剑相交，鸣音震耳，龙熙川双手冻僵，温玉林迅速恢复，反手一掌拍在他胸膛！ 龙熙川口吐鲜血，五脏六腑遭受重创！吴蒙山如今跟他是一根线上的蚂蚱，那蛛毒如附骨之疽顺着真气钻进身体，脸色同样一黑。 “真的是寒蟾真气……” 吴蒙山用另一只手抹掉嘴角血迹，转而看向曹谨行：“那老贼终于找到传人了吗？” 曹谨行不答。 温玉林再次冲出！ “不要小看我啊……” 眼见二人来势汹汹，吴蒙山手指一动，龙熙川不顾体内蛛毒，在胸前飞快结印，而后一掌拍在心肺！ 他的嘴角溢出鲜血。 他的真气迅速攀升！ “《天魔解体大法》……”温玉林大惊失色：“你！你居然勾结魔教！” 众所周知。 《天魔解体大法》是魔教教主厉胜天根据太平宗秘典《太平清领书》而创出的绝技。 使用此术需先逆转经脉，忍受体内真元膨胀的痛苦，以自残躯体为代价，激发体内潜能。 自身功力可在瞬间陡增数倍，对敌人一击必杀，威力极为霸道！ 但此术也有致命的后患，潜力爆发之后，筋脉尽断，非死即伤！ 普天之下，会此术的只有厉胜天亲信，而能在用过之后，恢复自如的，更是只有厉胜天一人！ 如今，吴蒙山操控龙熙川使用此术，他自身当然毫发无损，爆发的是龙熙川潜力，断的也是他的筋脉…… 让人震惊的是，他居然能让厉胜天传授此术！ 这不但说明他们早有勾结，也说明他们早为失败做了准备！ 难道，还有魔教来人不成？ 一念百转，温玉林心惊肉跳！ 这招一用出来。 龙熙川境界飙升，自身内力完全转化为漆黑的魔教真气。 他毫不示弱，对着杀来的温玉林一掌拍出！ 两强相斗，罡风炸散，飞沙走石！ 《天魔解体大法》名不虚传！ 配合吴蒙山的真气，直接让龙熙川跨过先天境，奔通幽中期而去！ 温玉林强在蛊毒之术，如今龙熙川蛛毒缠身已经是必死无疑，但他现在不管不顾，只为杀人，借秘术爆发生命力，内力雄浑如滔滔大河，这一对掌，居然占了下风。 不过。 温玉林就是为了顶住这一瞬，他相信曹谨行能抓住机会。 在白云岫的信中，对此人大加赞赏，他真正强大的，可不是掌法啊…… 吴蒙山不清楚，所以他敢操控龙熙川对掌，但在温玉林看来，这完全是找死行为！ 呲吟！ 突如其来的刀鸣声响彻后山！ 吴蒙山突然感觉脊背发凉！ 下一瞬，他眼角余光瞥见一道闪电，瞬间掠过数十米距离，轻描淡写地拔刀，划过龙熙川脖子！ 然后，奔着他的脑袋来了！ 这一刀惊艳绝伦！ 它快到极致，也危险到极致！ 间不容发之际，吴蒙山心神大骇，万万没想到他还有这种刀法，急忙拔出腰间弯刀，双刀交错而过！ 锵！ 吴蒙山从龙熙川无头尸体上飞了出去，手骨震断了，狠狠摔在地上。 “别！” 死亡的威胁太过强烈，吴蒙山顾不得手骨剧痛、高人风度了，急忙摆手道：“我知道五毒教的秘……” 嗤！ 曹谨行一刀划过！ 吴蒙山人头落地。 “关我屁事！” 曹谨行收刀回鞘，懒得再看他一眼。 第六十八章 给我十五天 对于别派隐秘，曹谨行兴致缺缺。 何况还是五毒教。 对这个门派，他的观感还不错。 宋成蹊神神秘秘，能创出《寒蟾功》，才智惊世——虽然这高人因为某种原因让三个后天巅峰给逮住了，说起来挺好笑的。 此外，白云岫、温玉林都是青年才俊，更难得的是，他们深明大义。 正如何翔云所说：身怀奇术而安得一隅。 这样的人，就算有什么秘密，他也不觉得是对人有害的，他更倾向于守护什么东西，而不是蓄谋害人。 曹谨行一刀斩杀吴蒙山，温玉林着实松了口气。 “曹大人，五仙教无愧世人，望你不要因为他的话生出嫌隙。” “放心。” 曹谨行道：“他能跟魔教勾结，这样的人说的话，我一向当放屁。不过，魔教的人已经盯上你们，不管是因为什么，小心为上。” 温玉林意外地看他一眼，笑道：“曹大人名不虚传。《寒蟾功》能传到你手里，太上教主想必很满意。” “我倒觉得……他不一定想见到我。” 时间太近了。 他的糗事还没过去，现在见面多丢人啊，不管内情如何，他虎落平阳被犬欺是事实。 不，这已经不是被“犬”欺了，顶多算老鼠，还放任它们蹬鼻子上脸…… “哈哈。” 温玉林显然知道一点内情，笑道：“太上教主是在躲人，他的那几个对头很强，甚至有会卜算之术的，若非借山寨蒙蔽对手，他恐怕已经被围攻致死。 不过你不必担心，《寒蟾功》只有你和他会，除了五毒教高层，其他人认都认不出来，那几个对头又都是一方巨擘，早就避世，不可能碰上。” 那可没准…… 曹谨行对自己的福源很清楚。 好事没我，坏事少不了我…… 上次“花钱”买的骨笛，得到《雪域围城曲》，他都不敢乱用，生怕一吹响就引来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看来有必要学一门隐蔽气息的武功，把内力藏起来，免得大街上碰到大佬，让人家抓了当诱饵。 吴蒙山一死，铜尸脑中的蛊虫没了牵制，立即暴走，疯狂啃食大脑，铜尸随即暴毙。 温玉林叹了口气。 这禁术压根就无药可解…… 他收回天蛛蛊，走到吴蒙山身边，从尸体身上脱下一件冰蓝色的内衫，竟然全是天蚕丝制成，纤薄冰凉。 温玉林先取药水冲刷祛毒，再用溪边山泉清洗，整件内甲焕然一新。 “吴蒙山的本命蛊是天蚕，也被称为银蚕，蛊毒之强，仅次于金蚕，如果不是教主先用金蚕蛊将其杀死，让他一身实力废了八成，只凭你我，恐怕拿不下。” 温玉林说着，又将手中内甲清洗数次，然后递给了曹谨行：“这是天蚕丝织就的宝甲，可防刀剑偷袭，为我教秘宝，纵是五品神兵也能抵挡，现在，遵教主谕令，赠送给五仙教的朋友。曹大人，请收下。” 他双手捧着递过来。 曹谨行看他一眼，道：“我对鉴宝不太在行，也能看出来这是件难得的宝物。你们真舍得？” 温玉林道：“再珍稀的宝物，终究是要给人用的，大人配得上，何况，天蚕虽举世稀有，但我黑龙潭也还养着十几条，再取丝就是。” “果然财大气粗。” 听他这么说，曹谨行不客气了，伸手接过：“那就多谢了。” “不必言谢。” 温玉林认真道：“助我教清理门户，不至酿成灭顶之灾，是我们要感谢你。如果真让吴蒙山逃走，带诸般禁术加入魔教，后果不堪设想！” 这倒是…… “我有个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曹谨行说道。 “大人请说。” “既然禁术如此危险，你们又严禁学习，为什么不毁掉？” “不能毁……” 温玉林摇头苦笑：“这是历代教主必须学习的！它们的存在就是为了震慑，你可以不用，但不能没有……就是靠着这些东西，十万大山才能安稳至今。” “明白了。” 跟核弹一个性质。 曹谨行点头道：“多的我就不问了，你们自己小心。” “嗯。” 温玉林道：“白云岫已经去找太上教主，估计不日会有消息，只要他回来，就算厉胜天亲临苗疆，他也讨不了好。”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两人迅速善后——罪魁祸首死了，外面还有动乱需要平复。 他们俩先把几人尸体带回，大院里中了尸毒的众人也都恢复过来，正盯着即将被攻破的虫阵。 温玉林一离开，虫阵有崩溃的征兆，外面的苗民要杀进来了。 天蛛蛊带着尸体回来的时候，外面苗民正好攻破。 龙熙川的几个亲信，龙志保、龙角马还有麻得盘一齐冲了进来。 结果，他们看到了龙熙川的尸体。 还有何翔云、吴蒙山的尸体！ 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可都是五仙教的高人啊，蛊术神秘莫测，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就…… “各位乡亲。” 军官中，温玉林一身苗衣十分显眼，他上前几步，大声说道：“鄙人五仙教温玉林。我此行不为汉苗纷争，只是希望各位族人能认清这几人的本来面目。” 温玉林指着何翔云、吴蒙山的尸体道：“此二人想必有人认识，不管他们如何花言巧语，事实上，他们是我教叛徒，曾联手暗害教主！他二人躲在山中也只是为搜集苗民高手炼尸，再反攻我教！ 看看这些人……不人不鬼，心神俱丧，都是他二人所害！你们以为他们在保护你们，实际上他们是在残害苗民，图谋不轨！” 众人看向那一具具狰狞如鬼的铜尸，心中害怕，却也依稀认出了其中几人。 “是永顺的首领吴老革！” “还有辰州首领何旦呈……” 有不少人叫了出来，纷纷变了脸色，他们明明才加入义军，不是在养伤吗？怎么会变成这样？ 有心思敏捷的马上用怀疑的目光看向龙熙川那些亲信。 龙志保、龙角马无法理直气壮，面对众乡亲质问的眼神，无言以对。 温玉林道：“龙熙川与此二人合谋，将几位苗民首领炼成铜尸！我不管他是真为苗民挣命，还是只为一己之私，只是希望大家明白，他能把这些首领推出来，有朝一日就能把你们推出来……” 所有人都沉默了。 温玉林接着道：“我知道大家过的艰难，朝廷和有司为非作歹，但现在，两个上司官已经束手，朝廷必然还有动作，请各位稍安勿躁，给朝廷一点时间。从现在起，我就陪着各位等在这，直到他们给咱们一个交代！” 他一挥手，虫阵散开，然后无视其他军官，对曹谨行躬身一礼：“请大人，为我族人做主！” 他言真意切，语调铿锵。 众苗民听的出来，本来怀疑的态度慢慢信了，一双双恳切的眼睛望向曹谨行。 曹谨行面色严肃，抱拳行礼：“我即刻回禀京师，将此间内情全数上报！请各位等我消息！” “多谢大人。” 温玉林深深一揖。 曹谨行点点头，目光扫过彭宗顺、徐千户等土官，事情办完了，可以秋后算账了！ 那几人心头一突。 情况不妙！ 这和预想的不一样啊！ 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曹谨行幽幽道：“为表官军诚意，这几个土官……就先留在你这吧。” 此言一出，众人都傻了。 温玉林都愣了一下。 那些苗民大喜过望！ 害他们最惨的，就是这几个狗贼！ “曹谨行！” “你！” 那几个土官大惊失色。 尤其彭宗顺、徐千户等人，睁大了眼睛，恨不得冲上来咬他一口，可是毒才解，身体虚弱，动不了。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刚才还帮他们解毒的人，转眼就把他们卖了！ 陆嘉明一个巴掌抽过去，冷冷道： “叫大人！” “……” 一片死寂。 “下山！” 曹谨行大手一挥，领着锦衣卫和余下几个官军抬着青冥尸体穿过人群，大步往外走： “温玉林，给我半个月时间，半个月之后，如果朝廷还不作为……” ——你可以取而代之，反了丫的！ ——老子特么不管了！ “……” 温玉林明白他的潜台词，深深一揖，目送他越走越远…… 第六十九章 虱蛊 绝子坪大营。 四名锦衣卫在前，一众官军抬着无头尸体在后，径直走到大帐前，万镗和白都急忙出来迎接。 “大人。” 陆嘉明抱拳躬身：“幸不辱命。” “好！” 万镗大喜过望，拍手称赞道：“做得好！吴蒙山杀了？那些反民都平复了？” “是。” 陆嘉明道：“吴蒙山、何翔云已死，腊尔山反民也已偃旗息鼓，答应半个月内不再动作。” “太好了！” 万镗满脸激动，但很快反应过来，看向队伍，露出疑惑的表情。 怎么就剩军官？土官呢？曹谨行呢？青冥呢？还有半个月是怎么回事？ “师兄？！” 突然一声大喊。 白都冲到尸体旁，看着无头尸体身上熟悉的衣服，悲痛难言，一脸的难以置信！ 怎么会…… 他豁然转身，两眼泛红，像是一头疯虎，怒吼道：“怎么回事？！” 陆嘉明不卑不亢道：“我等冲进山顶苗寨后，被何翔云尸毒暗算，只有温先生、青冥先生和我家大人安然无恙，追进密室。三人合力诛杀何翔云后，追击吴蒙山，过程中，青冥先生惨遭吴蒙山摄心术暗算，被铜尸杀死……” 砰！ 白都冲到他身前，一把掐住他的脖子，两眼杀意暴涨，怒喝道：“你放屁！我师兄通幽五层境界！《黑心煞掌》所向无敌！曹谨行呢？他没死吗？他都没死我师兄怎么会死！一定是他和那个苗人联手！害我师兄死于非命！” 他突然暴起！ 顾砚竹三人瞬间出手，三把刀架在白都脖子上！白都一怒，杀意沸腾，就要不管不顾，大打出手！ “住手！” 万镗一声大喝：“白都！快放开陆百户！你想造反不成！” 万镗的话还是有分量的，他背后是严嵩，代表的是严家，白都闻言死盯着陆嘉明，场中一片死寂！ 半晌。 白都终于放开了他。 这要是曹谨行，他绝对不让他好过！但这几个只是不相干的小喽啰，真动手，得不偿失。 万镗深深松了口气，生怕这厮暴起杀人。 一旦在众目睽睽之下打杀锦衣卫，立马就有一个图谋造反的帽子扣下来，清流绝对会抓住机会，让严家万劫不复！ 万镗急忙道：“白都一时情急，还望陆百户莫怪。” 莫怪？ 他差点杀掐死老子，你来个莫怪？ 陆嘉明翻个白眼，动了动脖子，然后微微一笑，那笑容跟曹谨行极像，让人毛骨悚然： “好说。我们对死人，一向很宽容……” 万镗一惊。 这是什么意思！ “啊！” 一旁的白都突然发出惨叫，他大睁着眼看向自己掐人的那只手，掌心突然多了一块黑斑！ 那黑斑越来越大，皮肤越来越少，渐渐露出森白的手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啃食他的血肉！ 眨眼之间，那黑斑就从手掌扩散到手臂，再从手臂蔓延到肩膀！ 白都骇然变色，抄起刀来一咬牙就把那只手给砍了！ 但还是遏制不住黑斑扩散！ 它们在疯狂啃食他的血肉！ “虱蛊……” 白都脑中灵光一闪，惊恐大叫道：“是虱蛊！” “不错。” 陆嘉明冷笑道：“这是温先生特意为你准备的！他担心青冥之死会让你气急败坏，伤害我家大人……现在一看，还真有先见之明……你自己找死！怨不得旁人！就冲你敢对锦衣卫动手，还出言不逊，就够你死十次了！” “你！” 白都怒不可遏，红了眼睛嘶吼道：“我杀了你们！” “你先管好你自己吧。” 顾砚竹冷笑着接话道：“虱蛊杀人，都是生啖血肉，直至变成白骨！唯一的缺点是，它的接种需要时间，但你刚才偏偏抓了嘉明半天脖子……没救了，等死吧。” “你！你们！” 白都怒极攻心，噗地喷出一口血。 就这几秒钟。 他的右肩胛骨已经被啃没了！ 惨叫声响了起来！ 万镗看的心惊肉跳。 “万大人不必惊慌。” 突然一个清朗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万镗回身一看，曹谨行正笑眯眯看着他。 万镗吓了一跳，急忙后退：“曹曹曹曹……” “……” 曹谨行无语：“怎么听着像骂人呢？大人不必惊慌，就像嘉明说的，他敢对锦衣卫动手，还出言不逊，这不是找死？他不动手不就没这事了？也省了虱蛊……” 不！ 万镗看着曹谨行，一阵惊恐！ 你这分明是担心白都暴起，无人能制，所以才导演这一出，先下手为强！ 故意让手下先到，故意让手下报出死讯，算准白都会不管不顾伤人，就是等他先出手，这样你出手的理由和想要的结局都有了！ 好狠的心！ 说不定连青冥也…… “万大人。” 曹谨行无语道：“可别把啥屎盆子都往我身上扣啊！不管你信不信，青冥都是因为自恃勇武，过于冒进，才会被吴蒙山抓住机会，偷袭致死。 他死的时候我压根就不在他身边！温玉林又营救不及，才会这样。 再者，你看他这个死法，你觉得我能做到吗？我杀人都是把脑袋砍下来，至少还能缝上，留个全尸，他这是被蛮力打碎头颅……你太高看我了，我可做不到！” “你……” 砍头？缝尸？ 为什么感觉更恐怖了？！ 万镗脸色煞白！ 曹谨行一看，也懒得解释了，索性直奔主题到：“万大人，这次叛乱的原因，你我心知肚明，我已经写好文书传信镇抚司，相信朝廷会有说法。 苗民民风彪悍，夙有‘苗家仇，九世休’之说，今日虽然在温玉林竭力安抚下，得到一丝喘息，但如果不了了之，五毒教恐怕会参与反叛！ 他们的手段，你是见过的，真闹到那个地步，恐怕就不是西南之乱了！有些人需要知道，逼急了苗民，酿成大祸，打扰圣上仙修，那圣眷就更难挽回了……” 曹谨行深深看万镗一眼。 言下之意时，告诉严世蕃，别特么搞幺蛾子了，再作死就是找死了！ 万镗心中一凛。 完了！ 他真捅上去了！ 那西南参与的严党官员恐怕要被一网打尽，严嵩、严世蕃也会再遭训斥！ 当今圣上并非明君，但也算不上昏君，闹到这个地步，就算只为了省钱，少给西南拨军费，他也会毫不犹豫舍弃那些为非作歹的官员，平息叛乱！ 严党势力再遭削弱，现在别说升官发财，他能把现在的官位保住就不错了…… 万镗倏地瞪向曹谨行。 他忽然理解白都为什么暴起了。 因为此时此刻，连他都有心杀了眼前这个断他官运的家伙！ 这该死的曹谨行！ 做事丝毫不留余地！ “哟，现在不怕了。” 曹谨行挑眉笑道：“放心，你的两个护卫是没了，但现在双方进入休战期，你安全的很，不用担心他们来杀你。 不过，之后修路的计划算是泡汤了，不出意外，会来一位新的大员代替你总揽西南，估计还是跟严家有仇的。 我要是你，就赶紧请旨离开这儿，免得让人家查出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事……” 曹谨行低声道：“刚来那几天……没少收孝敬吧。” 万镗大惊。 曹谨行呵呵一笑，抱拳道：“下官还有要事，先行告退。大人如果有需要，自可到馆驿传唤，接下来的半个月，我都会在那儿。” 他转身就走。 那边的白都已经气绝。 惨叫声不知不觉消弭。 他的身体让虱蛊啃的千疮百孔！ “回馆驿！” 曹谨行挥手。 四名锦衣卫紧跟。 “嘉明，虱蛊没伤到你吧。” “大人放心，温先生的药很管用。” “多谢了。” “大人哪里话，怎么能让你冒险。他不会杀我，但如果是你，他如此笃定，估计真会不管不顾地加力……” “可能吧。现在不用管了，接下来的半个月可以好好玩玩，我还是第一次来苗疆。” “我也是，听说苗女特别漂亮……” “还是别招惹，小心情蛊！” “那算了，蛊毒太诡异，离远点……” …… 一行五人大步流星，有说有笑。 身后万镗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曹！谨！行！” 第七十章 来一盘？ 无形隼。 这是一种很少见的飞禽，经驯化之后可以定点通信，因其飞行速度极快，近乎无形，而得名“无形隼”。 无形隼是一般信鸽的进化版，速度是它的三倍。 如果不考虑天气原因，一个时辰就能飞八百里！ 京城到铜仁府直线距离不过三千多里，曹谨行的公文不用四个时辰，就已经到了镇抚司衙门，刘镇远的桌案上。 刘镇远从无形隼腿上取下薄薄的一页纸，上面清楚地写了整个叛乱的原因、经过、结果，条理清晰，头头是道。 哪怕他没去过铜仁府，读完之后，也能对整个局势了如指掌。 “好小子！” 刘镇远叫了一声好，本想再整理一份文书递上去，但转念一想，直接带着这张纸去见了指挥使陆炳。 陆炳扫一眼之后，孰是孰非已经一目了然。 他跟严嵩走的很近，但跟嘉靖更近，这种事不可能帮他们隐瞒，二人请旨入宫。 嘉靖帝在西苑玉熙宫接见了他们。 大内总管吕符随侍左右。 自壬演宫变后，嘉靖迁居西苑，玉熙宫就一直是嘉靖丹房，修炼的地方，也是他日常起居坐卧之所。 玉熙宫内有间“谨身精舍”，以往能进这里的只有严嵩、陆炳，今日，刘镇远被特许入内。 两人跪在地上。 精舍正墙上供着三清牌位，牌位之下是一座铺有明黄蒲团坐垫的八卦形坐台，上面坐着一人。 身形高瘦、穿着轻绸宽袍、束着道髻、乌须飘飘四十多岁，单看打扮，恐怕没人会把这个“仙风道骨”像极了道士的人，与嘉靖帝朱厚熜联系在一起。 此时，嘉靖手里拿着那张纸，正在仔细地看。 没一会，看完了。 “传旨。” 嘉靖声音冷的像风，心中恼怒可想而知！ 精舍内所有人都跪下了。 “着兵部左侍郎张岳总督湖广、贵州、四川三省军务兼贵州巡抚，即日赴任！把这烂摊子给朕平了！” 精舍之内一片安静。 无论吕符还是陆炳、刘镇远都被这个名字震住了。 居然是张岳！ 这个人，颇具将才，曾率军剿灭两广三十年未平之巨寇，朝野知名！ 最关键的是，严嵩“恨之入骨”！ 他不止一次弹劾严嵩、严世蕃豪奢无度，结党营私，严世蕃每每咬牙切齿，伺隙加害，张岳却坦然自陈：“棱棱之寒骨，少马皮革一张！” 这是个硬骨头！ 还是跟严家有大仇的硬骨头！ 他要是去了，怕不是要把西南严党抽筋扒皮！ “是，主子。” 吕符先反应过来：“奴才这就拟旨……” “还有。” 嘉靖继续道：“让严嵩、严世蕃来见朕！烂事一件接着一件，朕倒要问问！他们爷俩到底在干什么！” 吕符深深低头，恭谨答道：“是。” 嘉靖：“刘镇远。” 刘镇远低头：“臣在。” 嘉靖扬了扬手中的纸：“你选的这个人还是得力的，朕记得上次为朕取火龟的，就是他吧。” 刘镇远俯首：“万岁英明。” “赏。” 嘉靖想了想，又道：“就让他接十三的位置吧。官位暂时不变，才二十，太年轻了。” “是！” 刘镇远很为曹谨行高兴，磕了个头，由衷道：“臣代曹谨行谢赏！谢圣上天恩！” …… 曹谨行对京城之事一无所知，他解决了白都那个隐患，放那四个家伙去玩，自己在馆驿美美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是下午。 “喵～” 十四也已经在外面遛了一圈了，正等在他床边，看到他醒了，发出软绵绵的叫声。 “怎么了？” 曹谨行有点奇怪。 “喵喵！” 轩辕十四指指外面，然后又是转圈又是张嘴，最后蹲坐在床上眼巴巴地看着他，曹谨行明白了：“有天材地宝？你想吃？” 十四赶紧点头，它一幅急不可耐的样子，喵喵叫着往他怀里拱。 “别拱了。” 曹谨行无奈，摸摸它的头：“我都忘了你还有寻宝异能，跟着我怕是也寻不到什么宝，没想到今天时来运转。走吧，正好有闲，去看看。” 曹谨行起身洗漱。 十四高兴了，跳到他肩膀上。 曹谨行换了一身绸衫便装，凭着四十多点的【容貌】，直接化身翩翩如玉的浊世佳公子。 下楼一看。 “大人。” 苏云升和孙朗正在馆驿大堂闲坐喝酒，同样换了一身便装。 曹谨行一步步下楼，道：“机会难得，怎么没出去玩？” 苏云升笑道：“逛了一圈，回来了，大人身边不能总没人。” “我不……算了。” 这俩死心眼，曹谨行也就不多说了：“正好，十四发现了好玩的东西，我估计不太好拿，你们俩跟我过去看看。” “是。” 三人一前两后上街。 轩辕十四缩小身体，坐在曹谨行肩膀上指路。这灵异的一幕看的街上人啧啧称奇。 曹谨行本以为天材地宝藏在哪个深山老林，说不定还有异兽守护。 他都做好准备大干一场了，没想到，居然进了闹市。 没一会。 轩辕十四喵了一声，不再指路，眼睛直勾勾看向正前方酒楼旁的一个小摊位，馋的直流口水。 “没出息。” 曹谨行轻轻敲了它一下。 天材地宝吃不少了，怎么还这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呜！” 轩辕十四双爪抱头，假装很疼。 苏云升和孙朗对视一眼，总感觉大人这只异兽很不寻常，有点太聪明了。 曹谨行笑了笑，大步走近。 仔细一看，居然是个象棋棋摊。 摊主摆了五局江湖排局，交钱下棋，只要赢了他，就能得到奖品。 象棋历史悠久，相传战国时已有之，如今通行的规则定于唐朝。 所谓的江湖排局，就是象棋高手特意摆出用于发散思维的残局。 正常下很难下出来。 这类棋局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有一个很吸引人的假象：红方先行，只要走几步，就能立刻杀死将军或者以多子取胜。 然而，这种错觉正是摆摊人的陷阱，是他们赖以挣钱的根本。 棋局变化精妙，深奥繁复，看似取胜的棋路，往往会走向败北。 敢摆摊的，都是高手！ 摊主的奖品不少，大多都是玉佩、古书、竹简之类年代久远的物件。 其中有一件奖品很有意思。 曹谨行只看一眼就知道十四为什么这么急不可耐了。 那居然是一株长了百年的荆芥！ 这玩意别名“猫薄荷”…… 猫吃了会精神亢奋，跟喝了假酒一样。这东西无害，只有一条，它对猫有极强的吸引力！ “有意思。” 曹谨行意味深长，重新打量起那个摊主，暗暗想到，别是钓鱼吧…… 那摊主大概三十出头，衣衫破旧，其貌不扬。 看到曹谨行三人，微微一笑，道：“三两银子一盘，排局任选，双边任选，只要能赢了我，桌上的东西随便挑。怎么样，来一盘？” 第七十一章 琅琊榜 象棋规则简单，曹谨行玩过一阵，可惜没那天赋。 高手能看出十几步开外，嘎嘎乱杀，他是想到哪下到哪，让人嘎嘎乱杀，往往开局没多久，就丢盔卸甲一败涂地了。 现在有满级悟性加持，头脑灵活，应该能好点。 “你们俩会下象棋吗？” 曹谨行没直接下场，他怀疑这家伙整了一盆猫薄荷，就是冲着十四、冲着他来的。 孙朗摇头。 他对琴棋书画都没兴趣。 “我会一点。” 苏云升说的很谦虚。 “那就试试。” 曹谨行掏出三两银子，扔到桌上：“赢了的话帮我要那盆荆芥。” “好。” 苏云升不认识猫薄荷，以为只是碰巧有盆灵植让大人的猫看上了，也就没多想，随手选了一个棋子比较多的排局。 他是了解过的。 像这种排局，一般子越少，容错率越小，走错一步满盘皆输。 子多的话反而有腾挪的空间，也更容易发现生机。 开下。 摊主是摆摊的，不是送钱的，他的棋力毋庸置疑。 双方开始排兵布阵，苏云升执红先攻，你来我往七八手之后，老将让黑炮轰死了。 “呃……” 苏云升无奈对曹谨行摇摇头，意思是属下是没办法了。 曹谨行看出点门路，又扔出三两银子，对五局中子最少的一盘扬了扬下巴，道： “试试那局，选红先攻。” 苏云升偏头一看，头皮发麻。 因为这局的红方局势很不利，只剩两炮，家里士象都没了，就光杆老将一个，唯一的优点是炮镇中路，老将在右，锁住了将门，有铁门栓的棋。 但边炮没炮架，还是将不死。 相反，黑方不但有中炮，而且士象皆全，还有个过河卒，已经逼近九宫，只差两步就能将。 小卒过河就是车啊！ 这种阵势黑方想赢够呛，但守和很简单，只要提炮再补象，红方就无力回天了。 问题是。 摊主有言在先，和棋也是输。 这…… 苏云升为难，不过既然大人开口了，怎么也要试试，便走到排局前，拿起了炮。 为今之计，只有先用中炮顶死对手中炮，让他补不了象，才有一线胜机。 他举棋要放。 【帅四进一。】 突然，曹谨行的传音飘到耳畔。 苏云升动作一顿，面不改色，放下中炮，拿起老帅前进一步。 等放下棋子再看，不由眼前一亮。 这一步貌似是闲棋，但不但解放了底部边炮，限制小卒，也让对方不敢提中炮。 只要他一提，红方底炮坐中，拿中炮当炮架，对方的中炮就死了。 不想死还得退回象位，这时红方再顶中炮，黑方中路那一串就都不能动了！ 妙啊！ 可是，好像还是赢不了…… 对面摊主面不改色。 他只剩边象和小卒可以动，随手飞了个边象。 这人只是走了破局的第一步而已，只要后续有一步错，他还是稳赢！ 【后炮平七。】 …… 【炮七进二。】 …… 黑方只有象和卒能动，曹谨行逐步指点，先用五步顿挫，借帅助攻，用炮打死对方的小卒。 黑方能动的子越来越少。 摊主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最后一步，炮三平七，瞄准对方底象，等轮到黑方走时，已经只剩边象可走，一飞象，恰恰成了红炮的炮架！ 然后，炮轰底象！ 闷杀！ 苏云升愣住了。 居然是用这种方法杀将！ 明知是死，还不得不死…… 我要是黑方得气吐血。 他抬头一看，出乎意料，这摊主十分平静，只是意犹未尽地看着棋盘点点头：“我输了。” 然后从身后桌子上，拿下那盆“猫薄荷”，递到苏云升手里，道：“阁下棋力高深，再下一盘如何？” 苏云升看向身后。 曹谨行上前，拿过那盆猫薄荷，对苏云升道：“走了。” 他转身就走。 孙朗跟上，苏云升对摊主点点头，也紧紧跟上去，三人很快消失。 摊主望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 “如何？” 酒楼里走出个穿黑白道袍的老道士，鹤发童颜，精神矍铄，一派仙风道骨。 “请恕弟子愚钝。” 摊主躬身行礼，伸出右手推算半天，无奈叹气：“一盏茶时间，徒儿反复推算、看相，还是测不出命理，也看不出运道。” “呵呵。” 老道士抚须一笑：“此人命理特殊，举世罕有，确实难为你了。” “那师尊，他……” “紫气东来，高升在即，此后龙腾九霄，不可限量！” 老道士叹了口气：“资质绝佳，气运深厚，只是，福源有些古怪……乃福祸相依之相，也难怪他能屡屡引动天机。如此人物定榜首绰绰有余，但皇权加身，还是压一压吧。” 摊主躬身应是，知道这是不给他惹麻烦，随后问道：“最后一位‘天之骄子’也看过了。师尊，我们什么时候发榜？” 老道士抬眼望天，心算一番道：“三日后辰时放榜，由天机阁遍撒天下。” “是。” 摊主躬身。 老道士道：“从今天起，总阁就交于你，入凡尘，办俗事，天机二字太过，许你更名。” 摊主想了想道：“‘琅琊’如何？总阁位处琅琊山，洞天福地沾染凡尘，取此二字，也可补运。” “琅琊阁，琅琊榜……” 老道士微微一笑：“很好，就用此名吧。此番天机阁入世，干系重大，你万不可掉以轻心。” “是。” 摊主躬身答道：“弟子定竭尽所能，不负师尊重望！” 老道士点点头。 突然，天边飞来一只无形隼。 摊主伸手接过，正要查看。 “龙虎山掌教相邀，为师先行一步……”老道士一声淡笑，身影闪烁，轻功高绝，仿佛瞬移般消失无踪。 摊主取下信件一看。 果然是龙虎山张天师的信函，邀师尊去天师府共商大事。 “师尊《透天神机》已达化境，不知我什么时候才能达到这种境界……” 摊主望天，右手背于身后，霎时间气势大涨，如万仞山岳拔地而起！ …… 曹谨行单手拿着花盆往回走。 轩辕十四变小扎进花里，吃的摇摇晃晃，飘飘欲仙。 “贪吃鬼。” 曹谨行指着它道：“就因为你个小东西，让他得逞了。” 轩辕十四已经迷糊了，抱住手指又舔又蹭，还喵喵叫，撒娇撒的无懈可击。 “……” 曹谨行还真就吃这套，无奈道：“算了，谁让是自己养的猫……” 孙朗和苏云升笑了笑，见怪不怪，也就对这只猫，自家大人能如此温柔的一塌糊涂。 “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曹谨行眉头紧皱：“废了这么大的劲，就为了下盘棋吗？奇怪……” 第七十二章 探花 此后三天，曹谨行懒得动弹，就在客栈练功，距离上次吃玉蟠桃突破，已经有半个多月，隐隐要突破先天五重。 十四很乖巧的在房间里陪他，偶尔练练《拙火定》。 一人一猫一间房，让曹谨行有种回到过去当宅男的错觉。 这天中午，他正在房间给自己做冰镇饮料，突然门外响起陆嘉明那几个家伙的大叫：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四人一窝蜂涌进房间，高兴道：“皇上亲赐飞鱼服，您高升十三太保了！” 哦？ 曹谨行抬头。 陆嘉明喜不自胜地递过一张纸：“这事儿指挥使大人已经公告整个镇抚司，都传遍了！恭喜大人！” 曹谨行接过纸条一看，是陆嘉明的好友给他的飞鸽传书。 估计是他特意关照，京城有什么变动就给他来信。 信中言及皇上亲赐飞鱼服、指挥使谕令全司曹谨行晋升十三太保，只待回京受赏！ 十三太保只是虚称，但这份荣誉是实打实的。 从今以后，严家想要动他更要掂量掂量。 顾砚竹笑道：“二十岁的十三太保，前所未有，大人入了皇上青眼，前途无量！可喜可贺！” 孙朗和苏云升也很为他高兴。 “好事。” 曹谨行道：“既然如此，今天中午我请客，带你们吃顿好的。铜仁府哪家酒楼最好？” “我知道我知道！” 陆嘉明赶紧道：“鸣泉阁最好，昨天吃了一顿，那真是……” 他没说完，另外三个哈哈大笑：“你是去吃饭，还是看女人？” 看曹谨行不了解，苏云升解释一番，原来这酒楼是苗族人开的，店中梅子酒特用鸣泉水酿成，甘洌可口，堪称一绝。 更引人瞩目的是，酒楼服务的苗族姑娘们无一不是精挑细选，容色过人。 很多人选这家店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奔着苗族美女去的。 曹谨行哭笑不得。 “行吧，那就这家。” “好！” 陆嘉明大声叫好。 一行五人直奔酒楼而去。 鸣泉阁装潢非常不错，大气通透，一共三层，五人选了三层雅间，叫了一桌子菜吃了个爽。 推杯换盏之际，曹谨行突然听到隔壁包厢的江湖人说话。 “琅琊阁这回可是好大的手笔！搞出的榜单直接让整个江湖炸了锅！” “可不是，还公开贩卖各种消息，号称只要有足够的银子，就能得到任何答案！真不知道他们的底气从何而来。” “听说有好事者花了三千两银子买一处无主秘境，本来想砸招牌，结果地图所在真是秘境，还盛产六品灵花，现在那地方已经抢疯了！” “这下好了，琅琊阁，琅琊榜，一夕之间，名震天下！” “？？？” 曹谨行端着酒杯半天没回过神。 啥玩意？？？ 琅琊阁？琅琊榜？ 曹谨行人彻底懵了。 这游戏到底什么鬼？ 虽然他理解游戏肯定得有各种榜单满足玩家虚荣心，刺激人民币玩家氪金消费，但这种光明正大蹭热度的行为，真的没人管吗？ 狗策划无法无天了啊！ 陆嘉明一向消息灵通，听到这儿也有点懵，他的眼线都在京城，互通需要时间，还不明白这件事的重要性，只当是夸大其词。 但曹谨行知道，游戏既然蹭热度，肯定得名副其实，这个琅琊阁，八成有真本事！ 陆嘉明注意到曹谨行的神色，猜出他是对这玩意感兴趣，笑道：“大人稍等，我去问问。” 他起身去了隔间。 陆嘉明出身富贵，自幼接受精英教育，手腕金钱都不缺，没一会，他就套出那伙儿江湖人的消息，一脸凝重地走了回来。 另外三人一愣。 顾砚竹道：“怎么了？这幅表情？” “出大事了！” 陆嘉明关好包厢门，回到座位，拿出一本书，上写“琅琊榜”三个大字。 这书明显是新印的，还有墨香。 “你们看！” 陆嘉明道：“这是今天上午各大州府书铺统一印发的册子，由一个叫‘琅琊阁’的组织主导，里面编排了全江湖的名人！包括天下十大高手排名，天下十大帮派排名，天下十大富豪排名，天下十大美人排名，天下十大天骄排名等等……” 说到最后一个，他看向曹谨行。 曹谨行嘴角一抽。 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哗众取宠吧。” 顾砚竹明显不信，喝了口酒道：“估计又是个招摇撞骗的。” “不不不！” 陆嘉明连连摇头：“我一开始也以为是徒具其名，但你们看这里面的资料！” 他翻开一页。 几人凑过去一看，当场愣住，瞪大了眼睛，不约而同回头，因为那上面的名字，居然是曹谨行！ “这！” “大人也上榜了？” “那这琅琊阁还是有点本事的啊。” 几人的兴趣一下子提上来了。 “快快快！” “别挤别挤！” “云升，你来念！” 陆嘉明干脆把书给苏云升。 苏云升接过，咳嗽一声念道：“天骄榜探花，曹谨行。年二十，官居北镇抚司副千户，位列十三太保之末……嗯？” 苏云升一愣。 顾砚竹和孙朗也惊住了。 陆嘉明得意道：“怎么样？” “有两下子啊！” 顾砚竹一脸惊奇：“这书不可能是这两天定稿的吧，咱们才刚得到的消息，他们居然都印上去了！快，接着念！” 苏云升继续念道：“……三年前承袭其父七品锦衣卫总旗职，直至两月前，以后天五层修为潜入卧虎山卧虎帮，半日内连升三境，刺杀三后天巅峰匪首，晋升百户。 后取千年火龟，于玄武山太乙门得名剑【雪魄】，持之杀戏伶楼十二生肖之九，升副千户…… 再得异宝突破至先天四层，入苗疆平叛，配合五毒教天蛛使，杀左护法吴蒙山，因功得赏，选为十三太保…… 其人刀剑掌三绝，一朝顿悟，脱胎换骨，天资之高，世所罕有，因境界稍低，特选为探花……” 卧槽！ 听完这一大串，另外三人的脸色也越来越凝重。 怪不得陆嘉明那副表情，这个琅琊阁打探的这么详实，背后的能量简直恐怖！ 他们到底是谁？ 怎么会有这种强的能量？ “这回还觉得他们哗众取宠吗？” 陆嘉明严肃道：“他们能把大人的资料记载的如此详细，料想其他上榜之人的也不会作假，那这份榜单的分量有多重……不用我多说了吧！” 排榜单最重要的就是人物资料。 只有数据对，排的才有权威性。 琅琊阁的资料越详细，越说明他们确实是精挑细选、多方对比，含金量当然蹭蹭往上涨！ 名利二字，是江湖人奋斗的根本。 一入此榜，马上鲤鱼化龙，名传天下，试问这份诱惑，又有几个人能顶得住？ 陆嘉明道：“除此之外，他们还贩卖各种消息，无论想知道什么，只要带着足够的银子进到琅琊阁，就能得到满意的答案。现在有这份榜单打下名气，估计没几个人再怀疑他们的话了……” 顾砚竹深深震惊：“一滩死水的江湖，突然要沸腾起来了……这伙人到底什么来路？有什么目的？” 陆嘉明摇头：“还不清楚，我只知道，他们起势已经是必然！各大门派都已遣人前往琅琊山，这个组织，非同小可！” “算了。” 一直倾听的曹谨行说道：“不用管他们。干系越大的问题，要价肯定越高，真能动荡江湖的答案，估计也没几个人买得起。” 这倒也是…… 另外四人表情缓和了些。 “不过……” 曹谨行看着榜单，深深叹了口气：“这帮人倒是挺能搞事！这样一来，看我不顺眼的人，恐怕更多了……靠！” 第七十三章 回京 琅琊阁出世搅得江湖大动，但对曹谨行而言，其实没什么大变化。 天骄榜不是高手榜。 它排的其实是潜力。 两个月，从后天五层到先天四层并且练出刀剑掌三绝，这两点才是上榜理由。 其他人即便看着眼红也没办法，打败他也上不了榜，何况，曹谨行不是那么容易打败的。 这榜单传遍天下之后，有人曾对天骄榜第六出手，试探水分。 有意思的是，排第六的正是丐帮少帮主，陆昆仑，先天七层高手，问及对曹谨行先天四层上探花位的看法，他曾说： “如果只切磋，我和他胜负五五，如果论生死，我和他四六开。曹谨行的刀，是杀人的刀。” 言下之意是，对修炼了两个月就有这种实力的曹谨行来说，排探花都属于屈才。 没人怀疑他的话。 也没人敢找十三太保的茬儿。 大太保刘镇远，位列天下十大高手之四，而曹谨行深受其器重，谁敢作死动他？ 十三太保背负皇权，同气连枝，除了刘镇远，其他几位又都是高手中的高手，惹谁都行，惹镇抚司是找死！ 接下来的十几天，曹谨行一如既往，在馆驿里深居简出，专心修炼。 终于在第六天的时候成功突破先天五重，内力大增！ 几人每天无所事事等朝廷那边动作，闲的时候议论最多的就是高手榜和美人榜。 陆嘉明拿着榜单左看右看，道：“镇抚使大人才排第四？这榜单不对劲啊。” 顾砚竹道：“也差不多吧，榜首是少林灵玄大师，练成少林三百年未现世的《如来神掌》，第一没问题。第二是蜀山剑宗宗主，据说已达《万剑归宗》第九重，高深莫测。第三是武当掌门，三丰真人的嫡传大弟子李玄宗，《无上太极剑》出神入化，这三位都是正道魁首，镇抚使大人排在他们之下也算实至名归。” 孙朗点头道：“有道理，镇抚使大人毕竟还有公事要忙，如果一心练武，凭他天师府掌门师弟的身份，也差不到哪去，他可是把现任张天师都打败了！” 苏云升翻了翻道：“奇怪啊，厉胜天没入选吗？这人多有名。” 陆嘉明道：“好像魔道之人不上榜，我估计如果排个十大魔头的榜单，他肯定是榜首！” 顾砚竹笑了：“那琅琊阁估计得让魔教一把火烧了，有的人以魔道为荣，有的人可是不想挂这种名的。” 曹谨行喝了口酒，接口道：“其实我对伪君子的榜单更感兴趣，这要是排出来，得多热闹。” “哈哈哈！” 陆嘉明哈哈大笑，一拍大腿道：“那完了！那些人不得急眼？我估计他们屠了琅琊山的心都有。” 顾砚竹道：“现在也差不多了，听说有不少人不满榜单排名，找他们的茬，但很奇怪，最后都不了了之了。” 陆嘉明道：“有人猜测琅琊阁主是天机门弟子，传承久远，精通阴阳五行、奇门遁甲之术，这可是奇功异术之首，最难练的秘术，琅琊山不是那么好闯的。” 几人深以为然，没点真本事，也不敢挣这份钱。 “还有一些人不上榜，就是已经退隐避世的巨擘或是皇室高手，比如吕公公和几位秉笔太监。如果连这种也能排出来就好了，有传言说，三丰真人还在世，他肯定会是榜首！” “这不可能。如果连他们的底细都能摸清楚，那这琅琊阁得强到什么程度？怕是整个江湖都会忌惮。” “也是。” 陆嘉明点点头，然后翻到美人榜，忍不住笑了：“我表姐居然也上榜了，虽然只排了第九。她一直在药王洞闭关，琅琊阁还真神通广大，连她都知道。” 曹谨行随口道：“医仙传人，也不稀奇吧。” “对了，大人。” 陆嘉明眼珠一转，翻开一页，对着曹谨行：“对于这位美人榜第五，你有什么看法？” 美人榜第五。 五毒教，灵蛇使，白云岫。 “我能有什么看法。” 曹谨行白他一眼，道：“就见过一面而已。” 陆嘉明紧接着追问：“那她长的漂亮吗？真像描述的那么美？” 其他人来精神了，都看向曹谨行。 “确实很美……” 曹谨行想了想：“而且气质妖异，摄人心魄……” “哦～” 几人不约而同地拉长了声音，挤眉弄眼，一脸的原来如此。 “一边去！” 曹谨行没好气道：“一个个闲的没事是吧，去看看总督府的人到哪了！” “是！” 陆嘉明故作严肃：“属下这就去看！”说完冲出房间，走廊里发出一声带着笑的叹息：“我可怜的表姐～” 曹谨行一拍桌子，酒壶里飞出一条水线，化作点点冰晶射向门外！ “啊！大人饶命！” 陆嘉明惨叫着跑了。 曹谨行无奈摇头。 其他人失笑不语。 中午很快过去，到了下午，等了十来天的朝廷大员终于到了！ 新任三省总督兼贵州巡抚。 张岳。 “见过张大人。” 绝子坪大帐，曹谨行等锦衣卫并万镗一起向张岳行礼。 张岳四十多岁，一身甲胄，五官英武，曹谨行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很强的内力。 不愧是将门之后。 “曹大人年少有为，不必多礼。” 张岳无视万镗，伸手扶起曹谨行。 万镗脸色一变。 果然啊，这位严家政敌连官场样子都懒得做，那他到任之后会做什么可想而知！ 果不其然。 张岳上任当天就把贵州官场掀了个底朝天！ 所有严党官员一律降职，只要查出来有罪的，全部论罪惩处，更对一些作奸犯科的恶官从严发落，直接凭王命旗牌就地处斩！ 严党官员铁板一块，以为地方官府缺他们不可，万万没想到，张岳军政皆通，而且精力过人，就算废了一半的人，只凭他自己也能维持官府正常运作，何况还带了几个亲信共同理政。 新官上任三把火。 张岳这三把火烧的严党屁滚尿流！ 除此之外，他还派新任贵州布政使亲自上腊尔山安抚苗民。 布政使，从二品大官，掌一省之政令财富，可见重视！ 这一系列雷厉风行的举措，迅速稳定人心，西南叛乱得到遏制。 曹谨行等终于得以抽身，圆满完成任务，回京述职。 离别之际。 五毒教温玉林送了他一程又一程，将出铜仁府时，对他深揖一礼：“大人对我苗族所做，苗人感念在心。” “不必如此。” 曹谨行坐在马上，道：“职责所在，理所应当。你回去吧，魔教可能还有动作，还是尽早回防为好。” 温玉林笑道：“只可惜，大人没能跟太上教主见上一面。” 曹谨行也笑了：“来日方长，不差这一时半刻。京城催得紧，不能再等了。” “大人路上保重。” “保重。” 曹谨行拨转马头，一挥马鞭，汗血马撒开四蹄，朝官道狂奔过去。 温玉林站在原地，目送那五骑渐行渐远…… 第七十四章 我要活的！ 五人返程。 来的时候快马加鞭，只用了十天，现在回去，曹谨行准备用二十天，摸鱼，往死里摸！ 一路该歇歇，该停停。 十多天后，五人出了保阳郡，踏上回顺天府的官道。 “总算回来了。” 陆嘉明长长出了口气：“这前后一个多月过的，大半时间在路上，骑马骑的大腿根儿都要起茧子了！” “这才哪到哪。” 顾砚竹笑道：“起码你还有时间休整。去年北边俺答汗两个月内四犯大同，三犯辽阳，一犯宁夏，要马不停蹄随边军杀敌，那才是真累，唉。” “该死的鞑子！” 陆嘉明骂了一句。 “今年马市开了，稍微老实点了。” 顾砚竹道：“不过听说边境还是很乱，希望能多维持一阵吧。” 五人策马狂奔。 忽然。 “吁～” 曹谨行勒住缰绳，汗血马高高扬起马蹄，顿住身形。 其他四骑急忙停下，回头看。 “大人，怎么了？” “别出声，听。” 曹谨行拧眉，微微侧着耳朵，喃喃道：“好像有飞虫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他豁然转身。 顾砚竹等急忙拔刀看过去。 青天白云之下，空无一物，官道两侧，林木茂密，微风拂过，嫩绿的叶子发出哗啦啦轻响…… 没有什么虫子啊？ 几人虽奇怪，但他们相信曹谨行的判断，四人分站四方，守在曹谨行身边，严阵以待。 不会是戏伶楼的人埋伏吧！ 曹谨行手握刀柄，眉头紧皱。 因为青冥白都？ 还是因为西南的事？ “来了。” 曹谨行脸色冷漠，吐出这两个字，双目如鹰看向西侧密林。 一道血红人影突然从密林中冲出！ 紧跟着是一群成百上千只火红色好像萤火虫的飞虫！ 它们速度飞快，带着星星点点的火焰，从树林中飞过，烧的两侧绿叶一片焦黑！ “淮南杨林谦……求、求朋友伸出援手……”那人一身的血，华贵的衣衫上全是剑伤、刀伤。 他已经油尽灯枯了，刚从密林中扑出就摔倒在地，滑到马匹脚下，昏死了过去。 身后那一群萤火虫飞扑过来！ 杨林谦…… 淮南杨家…… 曹谨行脑中迅速闪过那个卖他笛子的酸秀才杨林青，打眼一扫，这两人五官相似，应该是血亲。 “小心！” 火焰飞虫扑了过来！ 其中一只落到陆嘉明身下马背上，烫的马匹高声嘶鸣，眨眼之间，竟烧出一个拳头大的黑疤！ “这什么鬼东西！” 顾砚竹他们吓了一跳。 一只就有这种威力，那所有虫子一齐落到身上，还有命吗？ 四人彻底慌了。 这虫子数量太多，遮天蔽日，眼看就要落到众人身上，突然一阵冷冽的笛声响起。 瞬间！ 霜寒之气辐射四方！ 曹谨行坐在马背上，双手持蛟鲨骨笛凑在唇边，内力灌注下，笛子泛着微光，笛音随之响起！ ——距盛唐至今八百年，《雪域围城曲》，再现人间！ 简短几个音符，冰冷阴寒的意境已经弥漫开来。 方圆八十米的所有人、兽突然眼前恍惚，仿佛看到片片鹅毛大雪从天而降，他们逆行在一望无垠的茫茫雪域中，朔风冷冽，霜刀刮骨！ 冷！ 刺骨的冷！ 五人中修为最低的孙朗、苏云升冻的直打哆嗦。 明明是初夏时节，他们俩却仿佛置身于腊月寒冬，冻的鼻涕眼泪都流出来了，抱着膀子瑟瑟发抖！ 好像只是一瞬，又好像过了很久。 耳边笛音消失。 四人不约而同打个冷颤。 睁眼一看。 还是那片天地，还是那样的青天白云、绿树成荫，但满天的飞虫都已经给冻成了冰晶！ 像冰雹一样铺了一地！ “带上他！” 曹谨行放下笛子，皱眉道：“快走！” 能驾驭这种飞虫的人绝不简单，曹谨行懒得因为一个淮南杨家子弟跟他们对上——你又不能炼【造化丹】，老子没计较你把烂事引我头上就不错了！ “驾！” 曹谨行一马当先。 另外四人反应过来，顾不得震惊大人诡异的音波秘技，孙朗飞快提起那人放到马后，四骑消失在官道上。 不多时。 三个黑衣人顺着血迹从密林中追出，看到了官道上残余的冰霜痕迹，还有冻成冰晶的那一群【焚焱虫】。 “这！” 最前面的领头人瞳孔紧缩。 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这可是一千三百只【焚焱虫】……怎么可能……快通知大人！” 他神色凝重，身后一人急忙拔出腰间号箭，朝天发射。 “怎么了？” 很快，密林中传出一个青年的声音：“【柯亭笛】到手了吗？怎么我的宝贝还没飞回来……” “……” 领头人嘴角一抽，回不来了…… 变成冰雹了…… 没等他说话，树林中走出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身穿绸装，手持纸扇，扇面上写着“精忠报国”四个字。 候荣面色悠然，轻松写意，原本心情很不错，直到他看到地上那一片很眼熟的冰雹粒子…… 啪嗒！ 手中折扇落到了地上。 “这！” 他先是一愣，有点不敢相信，怀疑自己看错了，闭上眼，睁眼，再闭上眼，再睁眼…… “怎么回事？！” 候荣终于确认自己的宝贝变成了冰碴，又是惊慌又是愤怒，一把扯过那个领头人：“谁干的？谁干的！这可是将军用五千两黄金才买到手的！居然……快说！到底是谁！老子要扒了他的皮绷鼓！” 他两眼血红，怒不可遏。 领头人为难道：“大人，我们赶到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 一看候荣脸色不善，领头人赶紧补充道：“不过，我们追过来的时候，还听到了一阵笛声！当时以为是附近山民吹的，现在回想，那曲子音调萧瑟，意境极寒，很可能就是用来挡【焚焱虫】！” “废话！” 候荣怒道：“一千三百只【焚焱虫】，难道一个个杀吗？蠢货，蠢货！你当时为什么不制止！” “……” 尼玛老子又不能未卜先知！ 领头人心中暗骂，却不敢说话。 候荣吼了两声，从腰后拿出一根赤红竹笛，扔给领头人：“什么曲子，吹给我听！会音波功的就那几个门派！我倒要看看是哪派的弟子敢动我的东西！” “……” 那领头人也是会玩音律的，拿过笛子吹了一小段。 “等等！” 候荣脸色忽然变了，眼睛直勾勾盯向他，像是一条毒蛇，让人发慌，一字一顿道： “你确定，刚才没吹错吗？” “没有。” 领头人道：“笛音很短，不过我确实听清楚了，就是这样的。” 候荣不说话了，他开始前前后后地走步，越走越快！ “大人，您……” “你给我闭嘴！” 候荣怒喝，激动的声音都颤了，眼珠子红的像血，四处乱看，搜寻蛛丝马迹，神经质地念叨着：“快！快找！一定要找到他！一定要给我找到他！！！” “大人！” 这时，另一个黑衣人指着地面道：“这有几个新蹄印，大如海碗，像是汗血马的。” 候荣豁地转身，死盯向那蹄印，然后顺着蹄印奔行的方向看过去。 “追！” 候荣强压着心头的激动和兴奋，大声下令道：“快给我追！我要活的！” 第七十五章 行个方便 杨林谦悠悠醒转，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房间里烛光掩映。 他先松了口气，随后似是想到什么，急忙伸手入怀，摸到一根笛子，放下心来。 偏头一看，房间里还有一人，悄无声息地坐在桌边，正在喝茶。 银灰衣袍之上，一头醒目的四爪飞鱼腾空怒吼。 锦衣卫千户！ 他急忙起身。 “躺着吧。” 曹谨行不咸不淡道。 “多谢大人救命之恩，咳咳……”他挣扎着撑起身体，伤势过重，一说话心肺跟针扎一样疼：“杨林谦，铭感五内……” “伤你的人是谁？” 曹谨行没心思听这些场面话，直接道：“他们什么来路？因为什么？我这个人很懒，不想找麻烦，先解释清楚，再谈后续。” “是……” 事关生死，杨林谦不敢隐瞒，赶紧把事情经过断断续续地说了。 曹谨行越听越怪。 居然跟琅琊榜有关…… 除了天下十大高手、十大帮派、十大天骄等为人瞩目的榜单外，那册琅琊榜还有个“兵器谱”，记录的是一百把已经现世并且闯出声名的神兵利器。 【雪魄】榜上有名，不过已经排到七十名开外，没什么好说的。 单论品级，它可能还能再提几名，奈何剑主曹谨行只有先天境界。 在年轻人中算个人物，放到整个江湖，就不足为道了。 淮南杨家先祖本为棋剑乐府客卿，后得传承，自成一派，以竹笛立家，闯出“南杨”之名。 他们有一件兵器，或者说乐器，渊源深远，名列琅琊兵器谱第三十三名。 其名为【柯亭笛】。 ——“柯亭之观，以竹为椽，邕取为笛，奇声独绝。” 此物本为东汉大儒蔡邕所有，取千年湘妃竹制成，辗转至今，音色绝美。 用它施展音波功，极易生成意境，感染人心，因此位列五品中阶。 它就是杨家先祖崛起的根源所在，后成为杨家传家信物。 如今传到杨林谦手里。 杨家深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一直没有大张旗鼓，只在淮南地界小范围传扬，没想到这次让【琅琊阁】给抖落出来，传遍天下，结果可想而知。 让人给瞄上了！ “在下此番入京，本是为几位亲贵进献竹笛，顺便看看三弟……没想到刚进顺天府地界，突然遇到一群人拦路！” 杨林谦脸上带了怒气，说道：“我听他们是西北口音，穿着官靴，本不欲理睬，他们却围上来，让我交出家传宝物，我不从，他们就大打出手，强杀我杨家护卫，还放出毒虫，扬言要拿我一身血肉喂虫子……如果不是遇到大人……” 杨林谦怒气上脸，握紧了拳头。 曹谨行不置可否：“他们是谁？” “不知道。” 杨林谦摇头：“下手的三人武功很高，看不出路子。发号施令的人坐在轿子里，只能听出是年轻人。” 曹谨行道：“他怎么会事先拦路？你进京的事，知道的人很多吗？” 杨林谦摇头：“只有几位亲贵……” “明白了。” 曹谨行直接站了起来：“这件事，你只能认栽。盯上你的人势力不小，尽快办事，办完了早点回淮南吧！” 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我们会在馆驿停留一晚，明日各奔东西，你自己小心。” “多谢大人，请问大人……” 砰！ 曹谨行出门，房门紧闭。 杨林谦后面的话说不出来了，他明白曹谨行的意思，萍水相逢，顺手施为而已，他不想掺进双方。 即便如此，杨林谦心中依然感激对方救命之恩，对着房门抱拳行礼。 “大人。” 门外，四名锦衣卫守在两边。 “他这是……” “不用管。”曹谨行挥手制止：“近期有西北边将返京吗？” 几人面面相觑。 “最近……” 陆嘉明想了想，忽然道：“想起来了！十天前好像平虏大将军仇鸾从西北巡视关隘回京，京城震动，不少达官显贵登门拜访，如今的将军府可是门庭若市。” “仇鸾……” 呵呵。 曹谨行冷笑，只要对明史有一点了解，都知道，这个人就是明朝的童贯，不，他连童贯都不如！ 诬陷忠良！ 贿虏通敌！ 他能活着，还活的好好的，当上大将军，到最后也只是病死，让气疯的嘉靖想杀人都只能开棺戮尸，就说明了一件事：满朝文武，上到嘉靖，下到百官，全都有眼无珠！ 但现在是高武游戏世界，不能等闲视之，万一也是个副本BOSS呢？ 他身居高位，处于风口，放头猪都能起飞，何况那么大个人。 还是小心为上。 曹谨行想了想：“算了，不必深究。如果是官更好，他们不敢放肆，今晚注意一点，飞鱼服不要脱。” “是。” 四人明白过来，里面那人八成跟西北边军有关。 仇鸾大将军应该不会做这种事，但他的手下可不一定。 庚戌之变后，仇鸾将军凭着“勤王救驾”的泼天大功得到皇上信任，在当今朝堂之上权威日重，甚至能跟严阁老分庭抗礼，手下难免骄纵。 有大将军护持，这人就算真有什么冤屈也肯定难以讨回公道了…… 四人叹了口气。 别说这事跟大人没关系，就算有关系，拼着触怒仇鸾告御状，只怕也是不了了之的结果。 “你们回去睡吧。” 曹谨行道：“我到大堂坐会。” 顾砚竹道：“我陪大人……” “不用。” 曹谨行道：“是官的话反而好办，不用担心，只是以防万一，你们回去吧。” 一般的人也镇不住。 四人明白，无奈躬身告退。 曹谨行回到大堂，早有驿卒等在一旁，端上事先准备好的酒菜：“大人慢用。” “有心了。” 曹谨行掏出几粒碎银递给他：“我不用侍候，你下去吧。” “是，小人告退。” 等驿卒离开，整个大堂只剩曹谨行悠哉喝酒。 晋升先天五重后，他的感知范围更远，能隐约感觉到黑暗中有几道视线不时扫过。 半晌，他不大小声地自言自语道：“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查到吗？有点失望啊……” 话音刚落。 黑暗中传出夸张的笑声：“哎呀呀，没想到在这小地方能见到大名鼎鼎的锦衣卫十三太保曹大人！” 曹谨行嘴角一抽。 这做作的腔调，差点让他把刚吃下去的饭菜吐出来。 他皱着眉头看过去，黑暗中走来一个三十左右的青年，满脸带笑，说道：“本官兰州卫指挥佥事候荣，今天得遇曹大人，当真大喜过望！” 指挥佥事是正四品武官。 他在曹谨行面前这幅样子，已经是有点自贱身份了。 常言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家伙一见面就这么“掉价”，显然是有所求。 曹谨行却懒得跟他虚以委蛇，开口道：“侯大人要杀的人在客房，下官事先不知，打搅了大人，很是过意不去……你放心，现在下手，我决不阻拦！” 他言之凿凿。 “……” 候荣的笑脸瞬间僵住了。 一时之间。 候荣竟然没听出来是嘲讽还是真心话。 因为他刚看完资料，说这个曹谨行不按常理出牌，一贯直来直往，就是没想到他能直到这种程度！ 这根本就是缺心眼啊！ “你……” 候荣忽然忘了自己该说什么。 “大人还有事吗？没事我先走了。” 曹谨行起身就走。 这一次，他面色冷漠，不加掩饰，候荣看出来了，这个曹谨行是压根不想跟他扯上关系！ 他是仇鸾心腹，如今大将军声威日盛，京城官员哪个不是上赶着交好？但曹谨行如今位列十三太保，他还真敢看不上他！ 麻烦了。 “等等！” 候荣收敛了笑容，眼中飞快掠过一抹厉色，很快变作诚恳的表情，郑重地躬身一揖，道：“本官有一事相求，还望曹大人……能行个方便。” 第七十六章 只有魔教受伤的世界 他姿态摆的越低，事情越麻烦。 曹谨行深吸一口气，道：“侯大人，你也看到了，大堂一个人都没有，我就直说了！我刚从苗疆平叛回来，现在很累，只想休息，不想掺和任何人的任何事！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玩你的，别特么扯上我！ 曹谨行转身就走。 “不，不是之前的事。” 候荣赶紧道：“我是想跟曹大人求教《雪域围城曲》……” “……” 曹谨行脚步一顿。 一脸生无可恋。 妈的！ 就知道这曲子不是十五两银子的事儿！今天吹了一次，居然就跟西北边军扯上关系，这狗日的福源也太玄了吧！ “没听说过。” 曹谨行继续迈步。 “曹大人说笑了。” 候荣信誓旦旦道：“你有所不知，我祖籍长安，师门发源于唐朝楼观道。当年开元三大士入唐，于唐宫和天师叶静能较技，被天师以《雪域围城曲》一一挫败！ 那场比斗，天师绝艺致使天地变色，整个长安城落雪七寸，所有围观者惊为天人！ 祖师正是当初少数有幸聆听此神曲的有缘人，只可惜，他当时功力不够，纵使拼力抵抗，也只听到开始的几个音，随后就沉入意境无法自拔。 天师隐退后，此曲绝迹江湖，祖师为此着魔，终生致力于再现天师绝艺。 他学冰系功法，学音波功，学道教乐曲，找其他倾听者复原，就为了那一首影响他一生的《雪域围城曲》！ 今日你吹响的那一段，与祖师传下的一段一模一样！恳请曹大人指教，圆我师门夙愿，我自有重礼相赠！” 他再度躬身行礼。 态度无可挑剔。 只可惜，曹谨行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能跟仇鸾混的风生水起的人，能是好人？ 他就算说出花来，曹谨行也不可能传他曲子。 这些人迟早尸骨无存，跟他们扯上关系，难免会有影响，算算时间，离仇鸾被“开棺戮尸”已经不远了…… 退一万步，就以他之前动辄杀人越货暴露出来的心性，即便传他真的，恐怕也会以为是藏私。 既然横竖讨不了好，那还传个屁！ “你说得对。” 曹谨行干脆转身，面对着他：“我确实会，而且学的很全。” 候荣大喜过望。 “但我不想教……” 曹谨行手按刀柄，面无表情说道：“怎么样？侯大人是不是也准备对我动手，逼我就范？” 空气瞬间凝滞！ 若有若无的杀意充斥大堂，曹谨行冷眼盯着他，鹰目中透出两道寒星。 敢动手，就废了他！ 候荣一惊。 没想到曹谨行突然这么刚！ 候荣眯起眼睛：“曹大人，只是一首曲子而已。等我学成之后，以此建功，我和我家将军……都会感谢你。” “不必。” 曹谨行一笑：“你不用拐弯抹角，你不就是想说你是仇鸾心腹？我突然想到个好玩的事。你说是你搬弄是非有效，还是我上奏镇抚司有效，真闹到御前，皇上是信大将军，还是信指挥使？” “……” 候荣脸色一僵。 仇鸾再受宠，也不可能跟陆炳比。 答案显而易见。 “我明确告诉你不想掺合，你还死缠烂打！既然这样，我看就明说了吧。” 曹谨行注视着他，缓慢而冷酷地说道：“你有本事，尽管去找仇鸾帮你做主，但最好别让我知道！逼急了老子，我下次就主动出勤西北，带上百八十号兄弟，帮皇上好好查查‘军饷’……听明白了吗？” “？！！！” 候荣心脏一突！ 他他他！ 他难道知道了…… 候荣脸色煞白，曹谨行一看不妙，吓大劲了…… 别反而逼急了他们杀人灭口，赶紧状若无事地补了一句： “太祖时，贪污六十两白银即施以剥皮揎草之刑，大将军就算再廉洁奉公，只怕也不可能做到一尘不染吧。” 哦…… 原来只是这点儿…… 候荣松了口气，吓我一跳。 曹谨行看他缓和过来，也松了口气，吓我一跳！ “我家将军一心为公，清正廉明！曹大人怕是打错算盘了！” 候荣义正言辞。 曹谨行张了张嘴，很想喷他，但怕再把他吓出个好歹，咬牙忍了，谅他也不敢过分，估计快拐回去了…… “但是！本官想了想，确实是我过于操切，让曹大人误会了。只是一首曲子而已，哪里值当你我为此争执，本官先行赔礼。” 候荣不敢因为自己这点儿事，真引火烧身，顺带燎了仇鸾，不得不认怂。 曹谨行也懒得跟他们对上，顺势给了个台阶：“下官也有错。不过《雪域围城曲》是师门禁忌，真不能外传，请大人见谅。” 你特么一个从底层爬上来的锦衣卫，哪来的师门？哪来的禁忌？！ 睁着眼睛说瞎话！ 候荣心中狂怒，面上还得带着歉意，连连称是：“是是是，本官唐突了。那就不打扰曹大人休息，我先走了。” “大人慢走。” 曹谨行随口道：“对了，大人可以去找琅琊阁问问，说不定我师门还有副本传世也说不定，他们不是号称无所不知吗？多掏点钱的事儿。” “有理。” 候荣眼前一亮：“我先走了。” “不送。” 等候荣转身离开，曹谨行一声冷笑：“无所不知？他们要连这都知道，怕不是要在琅琊山下建一座囊括天下武学的琅嬛福地……这连倾皇室之力建造的镇抚司秘库都做不到，就凭一个琅琊阁？他知道个屁！不过，不关我的事了……” 总算把这茬应付过去。 还想要，去找琅琊阁，别来烦我！ 曹谨行心力交瘁加心有余悸：“以后捡漏的事也得少干，还是老老实实用功勋换吧，太特么惊险了……” …… 候荣出了馆驿，愁眉苦脸。 曹谨行身份太特殊，就算仗着仇鸾，他也不敢跟他硬碰，而且受了威胁，还得把他毁掉【焚焱虫】的事隐去……那小子说要去西北的时候，语气可是很认真的！ 真要去了，就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这绝对不行！ 原本想用《雪域围城曲》来抵消【焚焱虫】的损失，现在这条路行不通，怎么跟仇鸾交代成了问题…… 五千两黄金打了水漂啊！ 多年的积累啊！ 一想起来腿肚子就哆嗦！ 这责任他担不起，淮南杨家也担不起，好在还有魔教，可以往他们身上推…… 豁然开朗！ 候荣手一拍，赶紧拉着那三个护卫串口供！ 淮南杨家因此躲过一劫。 曹谨行没事了。 候荣自己也能对付过去。 只有魔教无缘无故遭了仇鸾仇视，恨得咬牙切齿，他们自己还不知道…… …… 一夜无话。 第二天，曹谨行为防再出事端，快马加鞭返回镇抚司，刘镇远正在等他，封赏和功勋奖励，也在等他。 第七十七章 天刀八诀 北镇抚司。 大堂。 刘镇远站在最前方高台之上，下方是两位千户、四位副千户和十八位百户，在京锦衣卫高层有大半集聚在此，人人面目严肃。 “今天，召大家来有件急事。” 刘镇远拿起一封文书：“接兵部紧急军令！山东蓬莱、登州等地发生近海地震，波及渤海周边地区，损失惨重！ 魔教太平宗护法周邦珍，趁机以‘天怒人怨’之名义，率教众煽动流民叛乱！ 不足旬月，已辗转祸及山东、河北、河南、南直隶四省！ 老三和老四已经先行一步，现着尔等即刻赶赴山东，捉拿太平宗贼子，杀无赦！” “是！” 大堂之上声震如雷：“属下领命！” 刘镇远点头，正要命各人四散，突然有校尉快步进大堂禀告：“禀镇抚使大人，曹大人苗疆平叛回京，正在门外求见。” 他这一句话，直接让本来准备四散的人群又定住了。 众人目光齐刷刷看向门外。 苗疆平叛，曹大人…… 曹谨行吗？ 这位可是大名人啊！ 先是苗疆平叛有功，皇上亲赐飞鱼服，命其升任第十三太保，接着琅琊榜遍传天下，又在无数青年高手中脱颖而出，排在天骄榜探花之位！ 无论江湖还是朝堂，此人都是声名大噪，让人艳羡。 不少没见过他的，都想看看这位第十三太保，到底是何等风采，只用短短两月，竟能闯出如此声名…… “这臭小子，磨了二十多天，终于肯回来了吗？” 刘镇远轻笑：“让他进来。” “是。” 那校尉退出大堂。 很快，门外传出校尉恭敬的声音：“曹大人，镇抚使大人召见。” “嗯。” 有淡淡的声音响起。 接着脚步声传来。 大堂之内一众锦衣卫高层听着那脚步声一点点接近，越来越清晰。 随即，一道身穿银灰色飞鱼服的人影，刺入眼帘。 锦衣卫飞鱼服衣饰本就华丽，尤其千户一级，银灰色泽，更加惹眼。 但很多锦衣卫出身较低，学武之后凌厉有余，淡雅不足，穿不出该有的感觉，只当是普通官服。 直到此刻，他们才明白真正的好马配好鞍，该是什么样的。 在一众高层的目光注视下，曹谨行面不改色，气度从容，大步走进。 人，剑眉星目，英挺俊朗。 衣，简洁大方，精美绝伦。 佛靠金装，人靠衣装。 曹谨行一路行来，既有为官者该有的上位威严，又有江湖之人的潇洒写意，矜贵气度一展无遗。 许多原本对他不以为然的高层，看到这种骨子里散发的骄傲和自信，也不禁有所改观，能有如此气度，绝非常人！ “属下曹谨行，见过大人。” 曹谨行穿过人群，躬身行礼。 “很好！” 刘镇远上下打量着他，很是满意，点头道：“先天五重，有进步。不过……称呼上有点问题。” 曹谨行一愣：“什么问题。” 刘镇远微笑：“来人。” 看曹谨行回来，刘镇远的贴身随侍心思玲珑，马上把早该交给曹谨行的东西带了过来。 听到他叫人，随侍迅速取托盘捧着那些东西进了大堂。 来到曹谨行身前。 曹谨行一看，是一套崭新的官服，还有一部秘籍，名为《隐元诀》。 “这是皇上亲赐飞鱼服，以上品云锦制成。另有一部《隐元诀》，乃吕公公所赐独门秘术。” 刘振远郑重道：“你如今声名鹊起，为人瞩目，这部隐元诀可以帮你遮蔽气机，隐藏自身。好好修炼，不要辜负圣上和吕公公的期望。” “是。” 曹谨行躬身道：“属下谢圣上赏赐，吕公公赏赐。” 他看着那秘籍，心说这时候送这种秘籍，应该也算告诫了，让他“隐”于声名之下，戒骄戒躁，一如既往。 这部隐藏气机的秘法，能当的起吕符“独门秘术”四个字，品级应该不低，倒也省得他再去秘库挑了。 “现在说回称呼的问题。” 刘镇远背负双手，笑道：“十三太保同气连枝，亲如兄弟。十三，你该叫我什么。” “……” 原来是这个。 曹谨行心中哭笑不得，不过既然刘镇远这么给面子，曹谨行也不怯场，直接抱拳道： “大哥！” “这还差不多。” 刘镇远由衷地笑了，看着他就像看到曾经的自己，一样的意气风发，一样的从容不迫。 就是有一点…… 这小子可比他当初英俊太多了。 刘镇远甩手扔出一块令牌：“还有一部五品功法，去看吧。顺便带上你那几个属下，一人一部六品。” 然后对其他人道：“都散了，军情紧急，出发吧！” “是！” 一众高层快步走出大堂。 曹谨行捧着新官服和秘籍也跟着人流退了出来，外面四名锦衣卫正在守候，看到他出来，紧张地关注着他。 曹谨行微笑着亮出令牌：“走吧，去秘库。” 四人不禁露出喜色。 这次行动，他们很多时候插不上手，也没帮上什么大忙，能得功劳全是曹谨行事儿办的太漂亮，上面爱屋及乌。 不过为了日后能帮上大人，这种难得的进秘库的机会，也只能厚着脸皮领受了。 一行五人再进通道。 龙虎山的那位老道士还在，老远就感受到曹谨行特殊的冰寒气息，心说才一个月不见，这小子竟然又跨了一层！ 这可是先天境界啊！ 没见过这么离谱的！ “前辈，又见面了。” 曹谨行对这个老道士观感很好，当初挑《御冰绝》全靠他指点迷津。 这一次回来，特意带了几坛铜仁府鸣泉阁特产的梅子酒，送给他。 那几坛酒一摆上桌案，老道士一愣：“给我的？” “当然。” 曹谨行揭开酒坛盖子，酒香扑鼻，老道士喉头滚动，闻出是好酒，心中多了几分亲切。 “难得你出趟远门还记着老道。” “前辈指点的恩情，谨行牢记在心，这几坛酒是苗疆特产，味道独特，送给前辈尝尝鲜。” “小事而已，哪值得挂在心上。” 话是这么说，老道士已经迫不及待地举起坛子灌了一口，眼前一亮：“好酒！除了上等的梅子，好像还有五毒精华，别有一番风味啊。” “前辈慢用。” 另外四人很快挑好了秘籍，跟曹谨行说一声，先进秘库，曹谨行这才开始慢慢挑。 这一次，他的目标是刀法。 “前辈，知道琅琊榜吗？” 曹谨行一边翻书一边问道。 “嗐！” 老道士灌了口酒，咂咂嘴：“这事传的热火朝天！老道躲在这儿都没少听人议论。这榜单一出来，有人喜有人忧啊。” 这倒是。 不喜麻烦的人怕是要恨死琅琊阁！ 曹谨行两眼扫过目录，随口接道：“那前辈觉得，这个琅琊阁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是为了什么？” “敛财！” 老道士喝了口酒，毫不客气道：“这什么榜单只是为了提升名气而已，而且这帮人排的很古怪，不招惹皇室，不招惹魔教，尊正道，抑旁门。你没发现吗？不满排名的都是小门派和一些旁门左道，但这些人，根本对琅琊山造不成威胁。” “确实。” 曹谨行笑了：“没想到前辈隐居在这儿，也能一针见血。” “这不算什么。” 老道士满不在乎地说道：“能看出来的人不少。他们主要目的还是贩卖消息，借机敛财，但之后是为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听说天机门源远流长？” “是……” 说到这儿，老道士脸色微变，没好气地白了曹谨行一眼：“好你个小子！你是拿几坛酒跑我这套消息！” “咳……” 曹谨行轻咳一声，也不尴尬，笑道：“主要还是给您尝鲜，顺便，顺便问点问题。这不是懒得去案牍库查……” “哼！” 老道士哼一声，其实根本没生气。 他镇守秘库也有几年了，每天除了练功无所事事，能有个后辈“找麻烦”也是乐在其中。 “案牍库也不是全知，天机门创立于唐朝，但真正的源头能追溯到三国，这伙人闹出如此动静，所图甚大，你自己千万小心。” 果然不简单…… 曹谨行暗记在心，笑道：“知道，放心吧，我这点本事，估计他们也看不上眼……前辈，我挑好了。” 曹谨行举起目录给老道士看。 老道士打完一扫，那一页写着醒目的四个大字：《天刀八诀》。 第七十八章 一件小事 《天刀八诀》：始创于隋唐时期，岭南宋家，一代宗师宋缺，相传是其年轻时，就家传宝刀【水仙刀】轻柔灵巧的特性创出的八诀刀法，每诀十刀，共八十刀，施展时有若天仙乘风，霞雾云影，意态万千，精妙绝伦…… “嗯，一个字没改，纯纯的复制黏贴！” 曹谨行看着那几行简介，对策划的无耻有了更深的了解。 “绣春刀形制细长，完美符合用刀特征，而且刀招走水行，应该是五品里最适合我的刀法了。” 老道士对他的选择一点不意外，报了秘籍位置，曹谨行拿着钥匙，再上秘库第四层。 一个月前刚来过一次，他对这里熟门熟路，很快找到秘籍，不过，没有直接修炼，而是先看向那部《隐元诀》。 这是一门可以隐藏内力、收敛气机的武功。 书上说，修炼到最高境界，甚至能避过那玄之又玄的“天机演算”。 “特意提一嘴……难道真有能洞悉天道的秘术吗？” 曹谨行来到这个世界这么长时间，已经对种种特异有心理准备了：“就像袁天罡、李淳风那样号称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太玄了吧！” 得知琅琊阁主可能是天机门弟子，曹谨行特意调查过，对这种玄妙莫测的东西有一定了解。 天地之间有八种自然力，人身也可以炼出八种真气。 天、地、山、泽、风、雷、水、火……其中以“天”类最难，也最为神异。 这一类发源于同一本书。 ——《易经》。 《易经》被称为群经之首，大道之源，就是因为它的创作者周文王，第一个以人身感应到了玄之又玄的天道。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 世间万物自有规律可循。 修习“天”字秘术的人，能根据已知的种种条件和规律，算出一个模糊的、可能的结果。 “天”类真气越深厚，越能感应到冥冥天道，从而获得更多反馈，准确率越高，算的越深远。 础润知雨，月晕知风，这只是常规操作，是个人就能看出来。能通过观察天象变化，算到雨下多大，风几时停，这才算登堂入室。再然后，根据长安一阵风，算出西北三千里外有大雨，这是高手。等到李淳风、袁天罡这种级别，已经能根据树上落下三片叶子，算出大唐享国不到三百年…… 就特么离谱！ 万幸啊。 这种妖孽五千年才出了几个而已，要不然怕是天下大乱。 曹谨行没这方面的天分，以他不到10的福源，应该算是被天道厌弃的人，悟性再高也摸不到门槛。 了解了“天道”的存在之后，曹谨行很庆幸自己还有几点福源。 这要是再低点，怕不是喝凉水噎死，走路跌死…… 曹谨行摇摇头，甩掉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先学会《隐元诀》再说吧。 至于这武功有没有躲避卜算的用处，还要等日后有人用这类术法算他才知道。 “希望能防患于未然。” 曹谨行对此不抱什么希望，不过也练的很认真。 这秘籍很难！ 曹谨行仔仔细细前前后后花了一个多时辰，才完全领悟。 练成之后，全身内力藏于丹田，沉寂如一潭死水，从表面看，此时此刻的他，完全就是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 非但如此。 如果有人闭上眼，利用真气感知，会发现他所在的位置，空无一物！ …… 与此同时。 相隔数千里的琅琊山上，天机门当代掌门，琅琊阁主口中的师尊——天机二十五，正在山顶仰望天空。 此时天光大亮。 万里晴空之下。 只有一轮红日，几片白云。 但在天机二十五眼里，却是天地寂寥，群星闪烁！ 忽然。 位于北方最亮的那颗新星悄然寂灭，消失无踪。 天机二十五微微一笑，并不意外：“好小子，《隐元诀》……吕符，是你的手笔吗？哈哈哈，有趣，有趣！” …… 相比之下，《天刀八诀》就简单多了，只花了不到一刻钟的功夫练成。 曹谨行又装了一阵，直到下午，刘镇远派人来叫他。 “别担心，你刚回来，不可能给你派出勤任务，明天接着去守诏狱。” 刘镇远开门见山道：“十二半个月前去了辽东，接任的千户今天也去了山东，那里现在只有几个百户，我不放心。” “好。” 曹谨行乐得清闲。 “另外，还有件小事……” “……” 曹谨行无语，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真的是小事。” 刘镇远笑道：“现在人手短缺，不然也不会落到你头上……鬼市格局有了新变化，你知道吗？” “听嘉明提了一嘴。” 曹谨行道：“好像是上次绑架黄方苓的人查到了，貌似跟另外两家都有关，具体的我没多问。” “不错。” 刘镇远道：“吴家主谋，也有陈家一个分家家主参与，这本来是鬼市内部纷争，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昨天，十二去辽东调查马市，意外查到掌舵民间马市的万马帮，居然跟这次劫人有关，这就有点儿意思了。” 刘镇远拿起一份文书递给曹谨行：“万马帮是辽东民间马市最大的贩马组织，帮派势力遍及整个辽东！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锦衣卫监控之下。 帮主汪政楷是忠良之后，几次率领帮众抵御蒙古鞑子，按常理，他们不应该绕过我们，掺进这种事。 但既然查到了，总得弄清楚，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不得不防。 你对黄家有大恩，他们对你应该很信任，你帮着调查一下，看这件事到底跟万马帮有什么关系。不用刻意，只留心就行。” “好。” 就是在不打草惊蛇的前提下，看看万马帮是不是有不轨之心……这事简单，问一下黄家人就行了。 大小姐差点被抓走，黄家必然对吴、陈两家恨之入骨，不查出根源，不可能罢休。 “希望别出乱子吧。” 刘镇远叹了口气。 他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尤其在把这件“小事”交给曹谨行之后，那预感莫名其妙地更强烈了…… 第七十九章 万马帮 所谓马市，指的是中原王朝与边疆少数民族互市的一种固定场所，因以交换或收买马匹为主﹐故名马市。 马市由来已久。 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需要中原的粮食、茶叶、布匹，自汉唐时期匈奴突厥等就是如此。 到了明朝，老朱比较硬气。 ——你们缺不了茶，老子可以缺马，等你们光吃肉吃成半死，马都是我的！ 当然，也不可能一点不给，不然把蒙古、女真逼急了眼，得不偿失。 明朝初期，在老朱高压监管之下，一度只有官市，一切交易都要在官府眼皮底下进行。 就形成了“茶贵马贱”的局面。 但好的制度一旦松弛，金钱利益带动贪污，破坏整个市场垄断，局面就反转了。 老朱硬，可惜不是每个人都像老朱那么硬。 久而久之，为了更大的利益，走私兴起，官府无法禁绝，就只能默许官市向民市转变。 北方俺答汗之所以屡屡攻打大明，除了烧杀抢掠之外，也有逼迫明廷彻底开放马市的意思。 对明朝来说，开市弊大于利。 如今鞑靼兵锋正盛，用膝盖想也知道，一旦开市，蒙古人随意进出边镇，肯定不会老实。得寸进尺，贪得无厌，都是显而易见的事。 但仇大将军因为种种原因，就是觉得只要开市，蒙古人就会安分，因此，趁救驾大功在手，深得嘉靖信任之时，多次向其建言，请求在边镇开放马市。 嘉靖最终被说动，同意试试。 去年，马市议案通过，在大同、宣府两地开设马市，是为宣大马市，专门与鞑靼互市。 不过，不管官方怎么折腾，对民市都影响不大，尤其辽东马市。 作为最大的马市市场，那里自有一套规矩，不受外部制约。 活跃在那里的马贩为方便运马贩马，联合茶贩、盐贩成立了名噪一时的“万马帮”！ 战马资源稀缺，官府和万马帮一直有合作，万马帮也一直挺配合。 毕竟，他们只是想做生意赚钱，不是想卖国。 尤其本代帮主汪政楷，忠良之后，甚至愿意接受锦衣卫明面监管，以证自己绝无勾结鞑靼、里通外族之心！ 如此义举，让万马帮在辽东声威日盛，势力迅速发展，近几年甚至扩张到了蓟州、宣府等地。 半个月前。 辽东马市突发变故，多支商队惨遭杀害，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其中不乏先天巅峰境界的高手！ 万马帮多方调查，还是束手无策，只得上报锦衣卫。 为表重视，刘镇远特派沈襄前往协助，没想到劫杀商队的案子没查出来，反而从蛛丝马迹里，先发现万马帮竟然与一个多月前鬼市劫人事件有关！ 万马帮，鬼市黄家。 一个在辽东，一个在京城，一个卖马，一个行医…… 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就算他们需要找黄方苓治病，直接来不就得了？以万马帮的身家，难道还掏不起诊金？用得着绑架？ 这点不止沈襄奇怪，也让刘镇远上了心，这才叫曹谨行帮忙留意。 曹谨行拿过文书扫了几眼。 据沈襄提供的消息：万马帮广宁总舵“八骏”高手第七名，华骝，曾经写过一封密信，给鬼市吴家家主吴云峰——两人同为辽东无霜门真传弟子，师兄弟关系——让他速带黄方苓来广宁，还特别备注，就算不择手段也要尽快把她带过去！ 有意思的是…… 这信压根就没发出来！ 华骝掌管万马帮账务，这封信写完了就夹在账本里，莫名其妙地给忘了，还是沈襄偷偷潜入账房查看时发现的。 更有意思的是…… 沈襄多次旁敲侧击询问华骝，华骝却对此一点记忆都没有，他的神态自然而然，一片坦诚，不似伪装。 广宁总舵也一切正常。 ——除了这封古怪的信。 “……” 曹谨行看完文书有点懵：“他这是喝酒喝断片儿了？断的还挺彻底？” “哈哈，可能吧。” 刘镇远笑道：“不打草惊蛇也是因为这个……他跟黄方苓素无交集，能让他如此迫切的抓人，只可能是重病在身，还是某种不能告人的重病，这才选个可控的神医。 可据沈襄查探，他本人毫发无伤，功力还有进步，汪政楷和其他万马帮高手也一样。写了信，找了人，却又好像毫不知情，这才奇怪啊。” “是有点怪……” 曹谨行拿着文书，皱眉沉思：“信没发出来，吴云峰还是照做了……是不止发了一封，还是不止找了吴云峰？又或者，两者皆有……” “这不算照做吧。” 刘镇远背负双手，说道：“吴家不想黄家一家独大，本来就有动机，或许只是巧合，所以，没收到信也下手了。” “不。” 曹谨行摇头：“黄家崛起的根源只在黄方苓，只要杀了她，一切都会回到原点，问题是……我记得很清楚，那四个人可是一心想把她带出去的，实在没办法了才放她坠崖……如果吴云峰只是不想黄家一家独大，他大可以直接杀人，什么事都没了。” 刘镇远紧接着道：“药师珍贵，或许他们想抓为己用？” “这个也不可能。” 曹谨行还是摇头：“虽然只见过两次，但黄方苓给我的感觉是外柔内刚。她的护卫对她非常尊重，甚至害怕，说明她积威深重！这可不是一个柔弱小姐能办到的，对这样的人，强迫是没用的。这点连我都能看出来，吴家的人经常来往，没理由不知道。” “嗯……” 刘镇远挑了挑眉，笑望着他，点点头：“……不错，没让名利冲昏头脑。我还真担心你沉浸在那狗屁的天骄榜里。” “……” 曹谨行无语：“能不能正经点，谈事呢！” “哈哈哈。” 刘镇远放心地笑了，拍拍他的肩膀：“这件事就交给你留心了，不用急，慢慢来。” “好吧。” 曹谨行放下文书：“那等陆嘉明他们看完秘籍，我跟他去趟鬼市，问问情况吧……话说，看完了文书，我怎么感觉这跟你说的不一样啊，这是小事？” 光这一份文书，就暴露多少异常了！ “大小都一样。” 刘镇远漫不经心道：“好好干！” 曹谨行：“……” 妈的，果然是坑我！ 第八十章 五雷神机 临近傍晚，秘库大门打开，陆嘉明最先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的资质是四人中最好的。 “总算背下来了……” 陆嘉明长舒一口气，抬头一看，曹谨行换了一身黑色便服正坐在庭院石桌旁喝酒。 “出来了？正好赶上鬼市开市。” “大人，你怎……唉？” 陆嘉明忽然发现不对，走过去仔细一看：“大人，你好像变得有点不一样了……我竟然感觉不到你的存在！还有你的内力，完全消失了……” “怎么样。” 曹谨行挑眉笑道：“用这武功扮猪吃虎挺方便吧。” “扮……猪吃虎？” 陆嘉明一时没理解，随即反应过来，哈哈大笑道：“不行不行！你得再穿破点，然后换一张脸。穿成这样，长成这样，只会引来想吃你的母老虎，哈哈哈！” “……” 曹谨行没想到这小子整出这么一句，哭笑不得道：“行了！你还开上我的玩笑了。走，陪我去趟鬼市，找黄家人问几个事……” 他站起来往外走。 陆嘉明眼前一亮，紧跟上来道：“你终于要去找我表姐了吗？” 曹谨行深吸口气：“……我找谢安！” 陆嘉明不以为然道：“找什么谢安啊，我表姐啥都知道，我让我表姐告诉你！” “……” 曹谨行无力吐槽，懒得搭理他。 两人骑马赶往鲤鱼山鱼眼洞。 时间还早。 他们也不急。 路上，曹谨行忽然想起一件事，道：“现在鬼市是黄家做主了吧。” “算是吧。” 陆嘉明干脆道：“黄家底蕴本就是三家最深的，之前韬光养晦，并不想打破三家两百年的情谊，结果差点让另外两家害死我表姐。我舅父一发怒，直接带着鬼卫打上两家，以江湖规矩了结恩怨，废了吴家三代二十七个人的武功，把他们赶出鬼市，顺带还废了陈家那个分支。他一身通幽巅峰的实力，整个鬼市能跟他交手的也不超过三个，陈家不敢抵抗，虽然没明说，但黄家已经是鬼市唯一的话事人。” “这么厉害？” 曹谨行有点意外。 “你可别小看黄家。” 陆嘉明道：“我表姐资质非凡，可是没有舅父的关系，只怕也不能让打定主意终生不再教人学医的医仙破例……黄家祖地在东海九岛四十二洞的桃花岛……” 桃花…… “停！” 曹谨行赶紧打住，转过头，很认真地问陆嘉明：“黄家祖辈是不是有位黄药师？” 陆嘉明惊奇道：“你怎么知道？” “我……” 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曹谨行无力地扶住了额头。 绝了！ 陆嘉明浑然不知，还一脸敬仰道：“黄药师上通天文，下通地理，五行八卦、奇门遁甲、琴棋书画，甚至农田水利、经济兵略等亦无一不晓，无一不精……” “行了，别说了。” 曹谨行心道，我比你还熟悉他，不出意外，你这一大段也是复制黏贴的……居然把人都搬进来了！ 可能还魔改成了plus版本…… 简直没有底线！ “那你表姐怎么没学黄家家传武功，反而去学医？” “她自己想学咯。” 陆嘉明意味深长道：“我舅父就这一个女儿，自小就宠的不得了！她想学医就送她去学医，她想炼丹就给她满世界找丹方、找天材地宝，她看上哪个男人，那……” “我突然身体有点不适。” 曹谨行二话不说拨转马头往回走：“这问题还是找别人问吧。” “哈哈哈哈！” 陆嘉明两手拍着马背，笑得直打跌。 曹谨行反应过来，恼羞成怒，狠狠踹了他一脚。 …… 夕阳西下。 两人来到鬼市鱼眼洞。 一个多月过去，这里已经物是人非。 陆嘉明在这里地位颇高，有鬼卫看到还会称呼一声“表少爷”，言谈之间，十分礼敬。 他算半个东道主，曹谨行也就客随主便。 不过陆嘉明很有分寸，别看闹的挺欢，动真格的他很会照顾别人情绪。 他看出曹谨行只当他表姐是朋友，为避免尴尬，带着他去了青玉楼，而不是直奔黄家。 他之前说的也不全是夸张，舅父是真宠表姐，让他知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怕是不会给大人好脸色。 青玉楼。 掌柜谢安接到鬼卫报信，已经等在那儿了。 “草民见过大人。” 谢安抱拳行礼。 “谢掌柜不必多礼。”曹谨行开门见山道：“我有几个问题……” “大人。” 没等他说完，忽然一声低呼，曹谨行抬头，看到了二楼走廊上一身紫衣的黄方苓。 黄方苓看到他腰间的墨玉葫芦，露出笑意，眨了眨眼道：“有什么问题，问我也是一样的。” “……太麻烦了吧。” “不麻烦。” “那，打扰了……” 谢安、陆嘉明一眨眼的功夫就没影了，不打扰也不行了。 曹谨行上了二层雅间。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对别人来说是个撩妹的好机会，但曹谨行没这方面的意识，对着才见过三次的女人谈情说爱，他做不来。 两人坐在椅子上。 曹谨行直奔主题：“吴云峰现在在黄家吗？” “没有。” 黄方苓摇了摇头：“从内鬼口中问出整个计划后，我父亲第一时间去吴家抓人，但吴云峰已经不在了。” “吴家其他人不知道？” “他们只知道吴云峰得到陈家昆仑派剑法秘籍，斥重金培养出四名高手，并不知道当天的计划。” 黄方苓猜到他要问什么，直接和盘托出道：“吴陈双方配合内鬼，掩护地鼠门人挖地道，内鬼提供地下丹房石壁厚度，陈家火药高手出天雷子和破坏方法，再由吴云峰派人强攻，这就是整个步骤，很简单，很有效。” 曹谨行皱眉。 这一切看起来再正常不过，跟万马帮扯不上关系，难道真的只是巧合？ 曹谨行：“吴云峰没再对你出手？” 黄方苓：“没有。” 曹谨行：“奇怪……” “大人……” 黄方苓眉眼弯弯，说道：“……你很希望他们再对我出手吗？” “不。” 曹谨行道：“你误会了，他们背后可能还有指使，按理说，不应该这么轻易放弃才对……不过，也可能是被黄家主打怕了也说不定。” 黄方苓想了想：“大人的意思是……还有人盯着我？只是慑于我父亲的武功不敢露头。” 曹谨行点头：“只是可能。” “姑且当有吧。”黄方苓站了起来，杏眼中满是兴奋，跃跃欲试道：“我们可以试试！” 曹谨行一愣：“怎么试？”随即反应过来，皱眉道：“不行，太危险了。” 黄方苓轻柔一笑：“我相信大人。” “……你这是拿命赌。” 曹谨行摇头道：“敌人什么实力还不清楚，如果他们真动手，我不一定保得住你。” “大人太小看我了，我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 黄方苓说着，从腰后拿出一物，曹谨行看到后一愣，脱口而出道：“火铳？不对，这是……【五雷神机】？！” 第八十一章 演戏 五雷神机。 历史上是由戚继光设计发明的五管单兵火绳枪合成一组、可旋转点火的明朝“左轮”。 在如今机关术精绝的高武游戏世界里，这玩意就是披着古风外观的真·左轮！ 曹谨行曾在《辛酉刀诀》刀谱中看过戚继光画的设计图，非常的黑科技！ 这玩意甚至能折叠变形！ 再搭配王守仁“格物”发现的“双凸透镜成像”技术，把枪体变长，然后放俩镜片，它就摇身一变，成了一杆大狙！ 这种狙击形态，雅号“万里长风”。 射程够远，精度够准，威力够强！ 与后世相比，除了装火药、弹丸麻烦，已经与一般鸟狙差不多，是超时代的火器。 没想到已经有成品现世。 这玩意可比暴雨梨花针厉害太多了，速度不够快、或是内力不够高，根本躲不掉，也挡不住。 “大人见识广博。” 黄方苓愣了一下，没想到他能认出来，眼中笑意更深：“三年前，戚将军和鲁班神斧门门主一起设计制造出第一把【五雷神机】，后经神斧门不断改良完善，威力越来越强。 这一把就是今年最新制成的第六代。上次出事，我父亲特意去神斧门找门主为我求来这把铳。 大人放心，方苓武功低微，但在使用火铳方面还有些天赋，自信能抵挡一阵，等到救援。” “……” 曹谨行想了想，摇头道：“还是太冒险了。火铳远了很难打中，近了又太看你的射击准度……万一你失手，落入他们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砰！ 话音刚落，只见黄方苓注视着曹谨行，随手一抬，扣动扳机，右手边一个花瓶应声而炸！ 曹谨行眉头一挑。 这妞可真虎！ 火铳徐徐冒出白烟。 黄方苓笑道：“大人，方苓可是练习了很长时间哦。生命宝贵，我还有很多心愿没有达成，可不想就这么离开人世……暗处的毒蛇比明面的猛兽更可怕，请大人成全。” 曹谨行看着黄方苓。 黄方苓神色郑重。 “这件事，令尊……” “如果我父亲知道，他很可能会暗中派人保护，万一让敌人发现，他们还会继续缩下去……” 曹谨行当然也明白这点，这才为难。 钓出暗处的敌人很简单，只要黄方苓身处险境、身边没人即可。 万马帮那边催的急，只要有合适机会，他们一定会尝试！ 问题在于，敌人数量不明，境界不明，很可能武功不俗，只他一人不一定能兼顾黄方苓。 即便她有【五雷神机】！ 人太多，境界太高，会让他们顾忌，人太少，地方太险，黄方苓又会有危险。 烦啊…… “退一万步。” 黄方苓继续道：“他们的目的是活捉，就算我落到他们手里，也要靠我的医术救人，还有救援的余地……” 她深深望着曹谨行：“……我相信大人，一定不会见死不救。” “这是自然，但……” “就这样吧。我们来想一个自然点的借口，那些人不清楚我们已经知道他们的目的，只要过得去的借口，肯定不会怀疑！” 忽然，她眼前一亮，想到一个好主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如我们假扮情侣私会……” “换一个！” “可是……” 黄方苓眨着眼睛，无辜道：“这已经是最好的借口了……” “黄小姐。” 曹谨行严肃道：“请恕曹某自作多情，我大概知道你的心意，但……我只当你是朋友。” “……” 黄方苓沉默了下，轻声说道：“我知道的。大人忘了吗？医家望闻问切是基础……我明白的哦，大人不是会轻易动情的人，不过我相信，终有一天，你会喜欢上我的！在这之前，我们就当好朋友吧！” 说到这，她突然话锋一转，笑道：“既然是朋友，那应朋友之邀，帮朋友引出暗处图谋不轨的人，不算过分吧。” 曹谨行顿了一下。 乍一听，好像没毛病…… “那就这样，从明天开始，我带大人逛逛鲤鱼山，这山上可是有不少美景哦～” 说着，她自顾自地从包里拿出一张地图，放到桌案上：“明天去鱼尾瀑，后天去鱼腹谷，大后天去银鳞湖……” …… 曹谨行离开鬼市的时候，才想明白，不知不觉让黄方苓给绕进去了…… “这女人……” 曹谨行失笑：“倒是挺可爱的……可惜……人心善变……还是猫好。” “喵喵！” 轩辕十四从皮囊里探出头，狠狠点头，它早看那个女人不顺眼了！还有那个养蛇的！全都不是好人！ “哈哈，走，回家。” 曹谨行抱着十四，大步往家走：“乘风应该给你准备了天材地宝，这一个月没好好吃，今天吃个饱。” “喵喵～” 轩辕十四老实地缩在他怀里，爪子轻轻勾着衣服，舒服地眯上了眼睛。 …… 第二天。 曹谨行照旧睡到自然醒，然后起床买了点吃的去诏狱。 这次没了沈襄，他是整个诏狱级别最高的官，进去之后，让陆嘉明他们在一层驻守，顺便熟悉新武功，他自己直下三层，继续跟徐权学音律。 不同的曲子有不同的意境，不同的意境会对精神造成不同的影响。 《雪域围城曲》非同小可，它的上限太高，难免会有识货的，作出类似候荣那样妄图强抢的举动，还是少用。 多学点别的，没坏处。 尤其与水有关的。 他把要求跟徐权说了，徐权沉思半晌：“与水有关的……有了！有一首很知名的曲子，在有水的地方，威力很强。” 曹谨行来了兴趣：“是什么？” 徐权缓缓道：“《碧海狂涛曲》。” …… 第一天晚上，曹谨行从诏狱散值回来，按计划陪着黄方苓去了鱼尾瀑。 这地方是她上次差点坠崖跌落的地方，但黄方苓没一点害怕的样子，谈笑自若，倒让曹谨行有点佩服。 暗处的人没来。 第二天晚上，黄方苓带他去了鱼腹谷，那里处于鲤鱼山最低处，百花盛开，争奇斗艳。 暗处的人还是没来。 第三天晚上，来到银鳞湖…… “这帮人在搞什么鬼？” 曹谨行心中暗骂：“难道放弃了？已经连着三天了！陆嘉明说老子已经让黄怀江盯上了！他可不知道我们是在演戏，草！别演到最后没来人，反而让别人都信了……” 曹谨行心中烦躁。 黄方苓却玩的很开心。 就在这时。 曹谨行心中一动，漫不经心地看向眼前这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水，月光照耀下，宛如一片片银鳞，映射出夺目的光辉。 终于来了！ “方苓。” “……” 黄方苓一愣，他叫我什么？！ 曹谨行发挥出十二分的演技，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用平日里只会对猫说的温柔语气，柔声说道：“我新学了一首曲子，吹给你听好不好？” “……” 黄方苓脸腾地红了！ 她轻轻挽起发丝。 “嗯……” 曹谨行缓缓取下腰间鲸鲨骨笛，放到唇边，心中冷笑。 狗东西们！ 看招！ 刹那间，他全身内力爆发，从一点不会武功的普通人，一跃成为先天五层高手！澎湃真气注入骨笛！ 笛音乍起。 方圆八十米人、兽随之一震！ 他们的耳边响起了哗啦啦的潮声。 所有人精神恍惚，只觉来到一片海岸，眼望着层层的潮水朝岸边涌来。 先是细细的水流，然后是湍急的海浪，再然后，突然间水声大作，海天倒悬，惊天狂涛卷起无边大潮，汹涌压来！ “不好！” 暗处有人大声惊呼：“快动手！！！” 第八十二章 谁敢欺负我女儿 “快动手！” 这三字用了类似“狮子吼”的功夫，暗中之人内力深厚，声音响起，犹如晴天霹雳，直接喝醒了沉入意境的湖下其他六人！ 就只是这一瞬间，《碧海狂涛曲》已经对他们造成了影响。 六人只觉全身真气受音波牵引，真如狂涛巨浪一般疯狂冲击经脉！ 甫一醒转，五脏俱裂，已然受了内伤，被迫从“龟息”状态脱出。 六人集体口吐鲜血，忙跃出水面。 霎时间，水花炸散。 银鳞湖下窜出六道黑衣身影！ “左数第二个。” 曹谨行语速飞快，黄方苓冰雪聪明，举铳就射，砰地一声炸响，燧石点火，精铁弹丸出膛，射向那人脑袋！ 那人身材高大，一身横练，他反应极快，看到黄方苓举铳的瞬间，虽惊不乱，急忙运功护体。 体表刹那间转为青黑，竟然泛起金属光泽，坚硬如铁！ 奈何【五雷神机】杀伤力巨大，弹丸轰击在脸上，将他的硬功硬生生破开！将他的脑袋硬生生打炸！ 尸体坠入湖中！ “大师兄！” 另外五人大惊，但不等他们反应，曹谨行腰后雪魄已经出鞘，长剑如龙，电闪而过！ 噗噗噗噗噗！ 剩下的五人可不会硬功。 只听五声细响，雪魄剑已经划过五人咽喉！ 那五人身在半空，神色错愕，表情僵住，直挺挺坠入湖中。六具尸体飘在湖面上，鲜血染红了湖水…… 嗤！ 雪魄回鞘。 曹谨行一把揽过黄方苓，带着她跨过尸体，到了湖心小岛上，回身望向岸边，脸色凝重下来。 刷刷刷刷！ 又有四道人影从天而降！ 他们黑衣蒙面，从四个方向杀来，速度飞快，修为明显比湖底那六个高很多，可曹谨行杀人只在瞬间，没等他们救援，那六人已经成了湖面上漂浮的尸体。 四人慢了一步。 四双眼睛扫过尸体，悲痛交加。 “曹！谨！行！” 其中一人收回目光，攥紧了拳头，恨声道：“你好狠毒！” “杀人者，人恒杀之。” 曹谨行上前一步，右手抽出腰间绣春刀，长刀斜指地面，道：“你一个劫匪，说的这是什么屁话！” “放肆！” 那人怒了，身形一闪，人已腾空而起，仿佛一只振翅高飞的巨鹰，瞬间飞到湖心岛上空！ “老六！” 另外三人明显想拦，但这位“老六”性如烈火，速度飞快，一眨眼就冲了出去。 半空中，他右臂后拉，拳头变成冰蓝色，好似一张绷紧的大弓，将那重拳狠狠射了出去！ “受死！” 辽东无霜门绝技，《无霜拳》。 刺骨寒气扑面而来。 黄方苓脸色一白，刚要举铳，突然岸边一声脆响，一块石子抢先飞来，瞄准她手腕。 黄方苓急忙躲过。 老六的拳头砸了下来！ 曹谨行面不改色。 “先天巅峰，你很强，硬拼我绝对不是对手，但……你们不该在有水的地方围攻我！” 砰！ 曹谨行一脚重踏。 《寒蟾功》爆发！ 刹那间，水花炸散，震得眼前湖面飞起数十条水浪！随着他真气操控，那些水线竟化作成百上千把冰刀，刀尖朝上，射向半空中的老六！ 所有人大惊失色！ “这是！” 一般的先天绝对没有足够的内力做到这种程度！ “天人合一？！”其中一人惊呼。 其他人急忙大喊：“老六快退！” 这一招根本不在琅琊阁资料中。 四人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只有先天五层的人竟然能领悟传说中的天人合一，以人身驾驭自然之力！ 他们急忙出手相救。 可惜，已经晚了。 老六同样吃了一惊，眼看无数冰刀杀来，只能改变目标，将手中凝聚霜气的拳头对准湖面。 一拳轰出。 冰天雪地！ 半空中冰刀冲势变缓，老六松了口气，可就在这时，他忽然看到绣春刀上散发出千百道蓝汪汪的刀芒！ 《天刀八诀》·天风环佩！ 曹谨行一刀斩出！ 万千刀芒归于一处！ 老六瞳孔猛缩，心神巨震，暗叫不好，这一刀蓄势待发，刀光夹带水光云影，飘渺莫测，像是从四面八方而来，让他根本不知如何防守！ 嗤啦！ 极快的刀速撕裂空气！ 绚烂刀光突然爆发，又突然消散。 老六终于落地了。 他安稳地站在小岛上，一动不动。 曹谨行缓缓收刀归鞘。 黄方苓躲在他身后，脸色苍白，举着五雷神机瞄准老六，还没搞懂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太快。 从老六突然施展轻功试图上岛，到湖面无风起浪、冰刀上刺，再到曹谨行出刀收刀……在她看来，就是一瞬间的事。 此时，喧嚣尽散，天地寂静。 所有人一动不动。 有人风轻云淡，有人震惊失语。 “怎么回事……” 黄方苓心中越发奇怪。 下一瞬。 砰！老六身体突然爆炸！ 尸体分成两半！ 黄方苓吓了一跳。 紧接着，轰隆巨响，尸体后方的银鳞湖一分为二！像是有一把无形的大刀劈翻水面，刀锋两侧巨浪滔天！ 黄方苓眼看着湖面上腾起的水花，微张着嘴，惊住了。 这…… 黄家肯定有高手，但一来没人在她跟前演练过，二来也没有这么震撼的视觉效果。 这是先天吗？ 我也是练武的，你别骗我…… “宰了他！！！” 老六尸骨无存，剩下三人彻底怒了，纷纷出手，化成三道影子，分三个方向杀向湖心岛的曹谨行！ 来就来！ 曹谨行胸中热血沸腾，手按刀柄，正待出手，突然天空中响起一声雷鸣般的怒喝： “谁敢欺负我女儿！” 巨大掌印拍了下来！ 银鳞湖再度掀起滔天巨浪！ 那三道身影还没等靠近湖心岛、靠近曹谨行，就让那无与伦比的宏大掌力震飞了出去！ 一个个口吐鲜血。 正要拔刀的曹谨行给淋成了落汤鸡……他抹了把脸，心中震惊，也被这声势给镇住了。 刚才那一瞬，他情不自禁地想到一句台词：“你记不记得有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 太猛了吧！ 你这用的《如来神掌》吗？ “找死！” 天空中飞下一道青袍人影。 正是黄家家主。 黄怀江。 第八十三章 落英神剑掌 一掌拍下，大浪滔天。 三个蒙面人全被震飞出去。 “黄怀江！” 那三人口吐鲜血，全身一抖：“他怎么会来？他不是在鬼市……” 黄怀江心说老子宝贝女儿如花似玉，跟一个男人孤男寡女地夜游荒山，搁你你能放心？ 老子防的又不是你们！ 是你们自己找死！ “阿爹！” 躲在曹谨行身后的黄方苓叫了一声，很是亲近敬爱。 黄怀江挡在两个小辈之前，打眼一扫，已经将对面三个蒙面人的根底看了个一清二楚。 “《无霜诀》，两个辽东无霜门的人，还有一个有点蹊跷……” 他看向中间那个蒙面人，也是三人中实力最强的，似笑非笑道：“你是半途改练了《不化骨》，长白山‘天尸老魔’是你新师父吧……呵呵，他十年前受的伤，好了吗？” 那人脸色大变。 “竟然是你！” 他师父天尸老魔武功卓绝，福缘深厚，青年时曾进一古墓，得到隋唐时期僵尸门神功秘籍《不化骨》。 此功至阴至邪，练成后阴气缠身，形如僵尸，铜皮铁骨，肉身不坏。 练到极致，尸毒入髓，尸骨不化，甚至能像传说中的千年僵尸一般硬扛天雷殛体而不死！ 此功威力极大，只是有一个缺点——需要以活人练功。 摄取人之精元增长内力，再用人身炼出尸毒用以吸收，因此为正道所忌，多次联合剿杀。 但天尸老魔生性狡猾，毫无强者风范，他从不与正道高人对垒，专门欺凌弱小，抓名门高徒当做练功材料，武功越练越强！ 直到，他遇上一个人。 蒙面人到现在还记得师父每每念及此人时，那副咬牙切齿、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的表情！ 具体过程，师父一直讳莫如深，从不多说，但从结果看，他毫无疑问是吃了大亏。 近十年来师父在长白山东躲西藏，从前辛苦所练的《不化骨》内力也被人以凌厉至极的掌力所破，几十年修为毁于一旦！ “十年前，我掌法初创，远未大成，不然，那老魔头早毙在我掌下！” 黄怀江冷厉地目光扫过三人：“看来这十年我还是太过温和了，连你们师父都不敢惹我，你们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动我女儿！找死！” 无边杀意拔地而起！ 黄怀江动了真怒。 “快撤！” 中间那蒙面人嘶声大吼，其他两人也不禁被那可怕的杀意震慑，急忙施展轻功朝不同方向逃窜。 他们心中叫苦不迭。 你早说啊！一时义气上头，竟然给自己惹到这么一尊大敌，早知你如此生猛，谁还会管他死活？ “想跑？” 黄怀江一声冷笑，身形闪烁，竟然分化出三道人影，鬼魅般分别闪到三人身后，一掌拍下。 那掌力凌厉如剑，宏大刚猛！ 三人大骇。 他们事先做过调查，鬼市黄家乃东海桃花岛分支，所用武功都是桃花岛一脉，符合这种掌法特征的只有《落英神剑掌》。 但这套掌法不是走阴柔路子吗？怎么会如此霸道！ 剑走轻灵，桃花岛的《落英神剑掌》毫无疑问是轻灵飘逸的，可他这完全跟轻灵二字不沾边啊，倒像是挥舞巨剑，开山碎石！ 掌势之沉雄，无与伦比！ 三人避无可避，只觉粉身碎骨就在顷刻，突然听到一声喊： “前辈！留个活口！” 砰砰砰！ 三声闷响！ 其中两人直接爆体而亡！ 只剩那个练《不化骨》的肉身坚硬，还剩一口气，黄怀江一掌过后，已经震断了他全身经脉，废了他的武功。 那人死狗一样倒在地上，全身上下能动的只剩眼珠。 曹谨行松了口气。 总算没有再走进死胡同…… “哼！” 黄怀江冷哼一声，这才转身看向曹谨行，想起刚才从千里镜里看到的某人趁机搂我宝贝女儿的腰，眼神很不善！ 但一想，这小子只认真练了两个月就有这种实力，还领悟了天人合一这等玄妙境界，勉强还算有两分资质，刚才维护女儿的表现也还行，倒也不是不能给他个机会…… “丫头，跟我回家。” “阿爹，我……” “嗯？” “好啦！” 黄方苓无奈叹气，拗不过老爹，只得对曹谨行道：“大人，那我先回去了，等你有结果了，别忘了告诉我。” “嗯。” 曹谨行点点头。 黄怀江转身就走，黄方苓快步跑到他身边，父女俩朝鱼眼洞方向走去。 黄方苓还想回头看看，黄怀江背后好像长了眼睛，头也不回，一把扯过她的手，在她回头之前，带着她鬼魅般消失无踪。 “呼……” 曹谨行长长松了口气。 黄怀江给他的压力太大了！ 这才是真正的高人！ 之前的明宗光明左使项千里、五毒教左护法乌蒙山，全都是削弱状态的通幽境巅峰强者。 一连两次成功挫败，哪怕他极力遏制，心态上还是有点飘。 现在黄怀江出手，一下子把他的骄傲击碎了！ 那种速度，那种掌力，换了是他，表现不会比那三个蒙面人好到哪去。 先天和通幽差距太大了！ “还是得抓紧提升实力啊。” 曹谨行叹了口气，施展《电光神行步》回到岸边。 在几具尸体上搜了搜，对方明显有备而来，除了几瓶药，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 “吴云峰没在这里面吗？他又去了哪里？” 曹谨行站在一地尸体中央，凝眉思索：“算了，先搞清楚这些人的身份，再……” 刚想到这。 忽然天空中传来一阵细微响动，曹谨行迅速抬头，只见一只神骏的黑色大鹰从天而降，像一道闪电，飞扑向那个仅剩的活口！ 它的速度飞快，远超一般鹰隼。 竟然是一只异兽！ 它的脚上绑着信筒，显然是有主的，之前黄怀江在时，它不敢救援，现在最危险的那个走了，它准备出其不意，救下自己的主人！ 这人可不能让你带走。 曹谨行迅速拔刀，刀光一闪，那大鹰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一只爪子被切掉了！ 但它强忍伤痛，居然用仅剩的一只利爪抓住那个蒙面人，再一振翅，狂风呼啸，猛地窜上天空！ 大鹏一日同风起。 扶摇而上九万里。 这只巨鹰虽然远达不到大鹏的程度，但已经有那个意思，速度快的不可思议！ 曹谨行皱眉，正要拔刀，腰囊里轩辕十四听到熟悉的叫声探出头，两眼盯向半空中的巨鹰，双瞳之中流露出刻骨的仇恨。 它深深吸气，全身真气汇聚在口中，使出了密勒日巴秘术《藏传真言咒》。 别名【金刚狮子吼】！ “嗷呜——” 它对着巨鹰发出长啸，声震数里！ 半空中的巨鹰全身一僵。 曹谨行看准时机迅速拔刀，璀璨刀光一闪而过，半空中巨鹰身首异处，鲜血淋漓！ 鸟头、身体，还有那个蒙面人坠向地面。 曹谨行随手一伸，掐住了那个蒙面人的脖子。 蒙面人眼中还残留着逃脱生天的兴奋，没想到突然之间又回到了曹谨行的手上，惊怒交加。 “别急着走啊，我还有事要问。” 曹谨行说着，走到鸟尸旁，看向它爪子上那个信筒：“希望这回能找到点儿线索……十四？” 轩辕十四突然跳出腰囊，奔着那鸟头就去了！ 它全身毛发炸起，发出呜呜低吼，伸出爪子一顿挠，直到把那鸟头撕成粉碎才气呼呼地停下喘气。 “好吧……” 曹谨行道：“能让灵猫雪琉璃如此仇恨的，只有它们的宿敌‘天鹰’了……难道我的福源已经传到十四身上了？这也能碰见？” 第八十四章 失心疯 “大人，都查清楚了。” 月上中天。 银鳞湖畔多了几位锦衣卫巡夜校尉处理尸首。 陆嘉明就在鬼市，听说了这边的情况后自发赶过来加班，帮曹谨行查明这些人的身份。 “那个老六……大人，你下刀也太狠了！都拼不起来了……” 陆嘉明抹了把汗道：“只能从称呼、年龄还有身体特征判断，他应该是无霜门门主谢威的六弟子，‘八臂神拳’彭海，月前叛门。” “八臂神拳？” 曹谨行笑了笑：“倒是挺威风。” “大人更威风！” 陆嘉明嬉皮笑脸地拍了个马屁，道：“名号嘛，都是吹嘘成分居多，真正的高手都不屑这玩意。” 曹谨行嗯了一声：“死的那俩是……” 说起这个，陆嘉明一阵心有余悸，道：“我舅父下手更狠！不过好在头还在，已经确认是谢威的第五、第七弟子，也是月前叛门。” “他们这是不想牵连师门？” “是，不过也就是做做样子。” 陆嘉明不屑道：“那个练《不化骨》的是长白山巨盗‘青尸王’梁暝，藏在水下的六个都是他亲信！ 此人曾经是无霜门当代大弟子，后因改练邪功而叛门，还成了一方巨寇。 都快十年了，无霜门上到门主，下到弟子，都是明面喊打喊杀，背地里还和以前一样，甚至，近些年无霜门蒸蒸日上，应该也少不了这位大弟子的银两孝敬……” 曹谨行有些意外：“他们师徒感情这么好？” 陆嘉明道：“大人有所不知，这四人，还有吴云峰、华骝都算门主谢威的儿徒，从小养到大的，这情分当然不一般，不过我估计，舅父一出手，他们肯定后悔掺进来了。” “那当然。” 曹谨行道：“亲兄弟都可能手足相残，何况师兄弟。帮忙的多，能赔命的应该没几个……奇怪，吴云峰是吴家家主，怎么会成为谢威儿徒？” 陆嘉明道：“这就是吴家上代家主的风流事儿了，挺乱的，也没必要深究。总之，吴云峰是上代家主的私生子，他能活下来，还成功坐上吴家家主之位，全靠谢威和无霜门！他很看重这份情谊，每年三月都会特地去辽东给谢威拜寿，而且每次准备的礼物都很贵重，相当舍得花钱！” 曹谨行：“既然他这么看重……那他为什么没参与这次行动？真让黄怀江打怕了？” 陆嘉明想了想：“可能吧。” “不。” 曹谨行摇头：“恐怕没那么简单，他早就离开吴家，或许不是提前逃走，而是另有要事…… 看来，这些人都是因为华骝的信联合起来，偏偏华骝把写过信的事给忘了……嘶，还是不对！” “怎么了大人，哪有问题？” “劫人事件发生在一个多月前，华骝要求的很急、很隐秘！就算他们马不停蹄赶到京师协助吴云峰布局，那失败之后，难到就没想别的办法？ 黄方苓医术很好，武功低微，但像她这样的，也不算绝无仅有，退一万步，就算其他人医术都不如她，成功治病的可能性不大，那试一试总不要紧吧……” 陆嘉明想了想道：“大人的意思是……消失的吴云峰就是找人救急去了？所以，这些人才安心照原计划对表姐出手，以防万一？” “八成可能。” 曹谨行点头道：“反正如果是我，在黄怀江带鬼卫废了吴家三代后，不会再撩拨他。除非，另一边进展实在不顺，黄方苓已经是最后的选择，不得不冒险……” “大人！” 一个锦衣校尉突然高声叫道：“信筒的机关锁打开了！” “好！” 曹谨行露出喜色，快步走过去。 天鹰信筒不是空的。 这说明它并不是一直盘旋在空中，而是刚从别的地方带信回来。 但信筒安装了机关锁，用蛮力打开，可能会破坏内部信件。 那个青尸王梁暝骨头很硬，他自己经脉尽断、武功全废，或许是觉得未来无望，咬死了一个字不说。 曹谨行也没招，只能找一位擅长开机关锁的人试试。 鬼市之中不乏奇人异士，会机关术的不在少数，陆嘉明很快就找来一位相识的高手。 “黎师傅，怎么样？” 陆嘉明快步走到开锁的桌案旁。 “啊，成了。” 黎师傅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一身灰袍，此时捋着胡子自得道：“只是寻常九宫锁而已，没什么难的。” 两人赶到一看，信筒盖子和筒身中间的机关锁已经打开，只剩环扣，轻轻一拧就能打开。 陆嘉明一喜，伸手去拿。 “小心点。” 曹谨行提醒。 “放心吧大人。这信不出意外是吴云峰送来的，肯定没事！” 陆嘉明很自信。 “天鹰”是长白山异兽，性情孤傲，能让它跑腿的，就算不是主人，也肯定是和主人很亲近的人。 再者，能让青尸王梁暝把天鹰派出去当信鸽，事情肯定很急。 如今最急的就是劫人救人，跟这件事有关的，只有吴云峰和华骝。 华骝已经把信忘了。 剩下的。 除了吴云峰还能有谁？ 难道吴云峰还能杀他师兄弟不成？ 陆嘉明很自信地信手一拧。 “嘶！” 突然一声刺耳的嘶鸣，一条细长的黑蛇从信筒中弹射出来！照着陆嘉明的脖子咬了过去！ “小心！” 众人大惊！ 它速度飞快，陆嘉明根本来不及反应，眨眼之间，那蛇已经离他的脖子不到三寸！他甚至能看到蛇牙，闻到它嘴里的臭气！ 陆嘉明心脏嘭嘭直跳！ 呲吟！ 一声炸响！ 森白刀光闪过，黑蛇断成两截！ “快退！” 曹谨行电光一闪，迅速伸手抓着陆嘉明的肩膀后退，另一手手起刀落，又是两道刀光，黑蛇断成了六段，一动不动了…… 陆嘉明惊出一身冷汗！ 他脸上自信的笑容扭曲了。 “怎么会这样？！难道不是吴云峰寄来的？那天鹰为什么还会送！” 陆嘉明脑袋里全是问号。 我的推论有问题？ 不可能啊！ 天鹰那种异兽，难道还能叛变不成？既然叛变了，刚才还费劲救个什么劲？ 陆嘉明简直怀疑人生！ 曹谨行小心走近几步，用刀尖拨动那个信筒，除了蛇，里面竟然还有封信。 他展开一看，就是吴云峰写的！ 信上内容跟曹谨行预料的一点不差。 他已经抓了“赛华佗”的三弟子“圣手书生”、“阎王敌”的小童子“杏林神童”，还有其他两名神医子弟，前往万马帮为华骝看病。 华骝表现的十分正常，他完全忘了曾经写过信，那些名医门人也诊不出所以然。 但是。 到底是一起生活了许多年的师兄弟，吴云峰发现了华骝正常之下的异常。 ——每到深夜子时，他就会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有次路过，吴云峰听到了蛇的嘶鸣声！ 【大师兄，三师弟危在旦夕，速带黄方苓来万马帮！他的病或许真的只有她能治！】 吴云峰的话隔着纸都能感受到情真意切。 如果他没多放了条毒蛇的话…… “这帮人有病吧！” 陆嘉明忍不了了，咆哮道：“怎么一个个都跟得了失心疯似的，说一套做一套！” “或许还真是失心疯！” 曹谨行看完了信，目光转向那条黑蛇：“赶紧叫你表姐来，说不定，她认得这是什么鬼东西……” 第八十五章 黑鳞金焰蛇 黄方苓刚到家没多久，陆嘉明又冲进黄家叫人，黄怀江的脸黑的跟锅底似的，我宝贝女儿，就让你们这么呼来喝去？！ 陆嘉明赶紧仔仔细细解释一番。 黄怀江这才听明白，不是曹谨行图谋不轨，也不是故意指使，而是堂堂正正、人命关天的正事。 “行吧，早点回来！” “嗯！” 黄方苓喜出望外，二话不说跟着陆嘉明冲出去。 黄怀江脸一抽，女大不由爹啊…… 两人飞快回到鲤鱼山银鳞湖。 曹谨行正在等着他们。 那六段蛇也在。 黄方苓本想高高兴兴打个招呼，眼角余光瞥到那蛇，当即惊住了，脱口而出道：“【黑鳞金焰蛇】？竟然还没死绝！” 她这一句石破天惊！ 曹谨行和陆嘉明都看向她。 曹谨行快速道：“你认识这种蛇？” “嗯！” 黄方苓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道：“黑鳞、金线……这种蛇我听师父说起过，它的名气在二十年前非常大！王琼王老大人，就险些为它所害！” “王琼？” 曹谨行一惊。 此人可是大名鼎鼎！ 在真实历史中，他曾提督陕西三边军务，力阻漠北鞑靼、西域TLF等少数民族，被誉为西北擎天一柱！ 他提督三边时，西北边防固若金汤，关西七卫无不敬服。 他的名气或许不算很大，但后世将其与于谦、张居正并称，可见功勋卓著！ 这种人物，高武游戏世界中必然更牛，这古怪的黑蛇居然能跟他扯上关系？ 这玩意到底是什么来头？ 辽东马市又是什么情况？ 黄方苓疑道：“它怎么会在这？” 陆嘉明便把当时的情况都说了。 当听到陆嘉明差点被咬时，黄方苓吓了一跳，仔仔细细确认他颈部没伤口，又问了曹谨行有没有受伤，这才抚着胸口松了口气。 “绝对不能被它咬中！” 黄方苓表情严肃，紧紧看着曹谨行，一字一顿道：“此蛇蛇毒诡异莫测，就算是我师父，也不一定能完全拔除，大人千万要小心！” 连医仙都束手无策？ 曹谨行和陆嘉明脸色微变。 曹谨行：“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黄方苓：“【黑鳞金焰蛇】，乃天生异种，原产自漠北，它的毒有迷幻效果，后经蒙古黄金家族以秘法数代培育，使其蛇毒多了操控人心之效，可使中毒者变成蛇尸，为人所控，一经召唤，身不由己！” 蒙古黄金家族，成吉思汗后裔。 底蕴雄厚！ 曹谨行和陆嘉明吓了一跳。 “传言，黄金家族炼制一条金焰蛇蛇母，需要耗时半甲子，期间花费无数灵丹妙药。等蛇母通灵，就能倚仗血脉之力，操控这条母蛇生产的所有子蛇，驭蛇人可再借蛇母操控所有中蛇毒的蛇尸！一环套一环，非常诡异。” 迷幻…… 控尸…… 曹谨行脸色一变。 想到了辽东马市的种种古怪之处。 黄方苓道：“二十年前，当时的鞑靼小王子卜赤领军十万进犯西北边关，被王琼大人率部击退。 卜赤强攻不成，就用了毒计，命萨满教教主以此蛇暗害王琼大人参将余宗磐——当时军中最强的高手！ 他也是王老大人的左膀右臂，修炼《龙腾枪诀》，驰骋沙场，威力无穷，只可惜，一招不慎被毒蛇咬中……” 黄方苓轻轻叹了口气：“在己方时，余宗磐将军是边军最强的护盾，一旦为蛇毒所控，他就成了屠杀西北边军最锋利的刀…… 那一夜，他连杀七百亲卫，一直杀到中军大帐，杀到王琼大人身前……余宗磐凭借惊人的意志力夺回一丝神智，这才没让王琼大人死于其手。 当时，我师父恰巧从哈密买药回返，眼见军中哗变，出手相救，他本来可以施针救余宗磐将军，但将军深知自己屠杀边军，罪无可恕，一心求死，但在死前，他要除掉这祸害！便跟王琼大人他们演了场戏，骗卜赤等人，言王琼已死，开城献关，等卜赤等人大喜过望，进城之时，再关闭城门，瓮中捉鳖！ 那一战大获全胜！卜赤虽在黄金家族死士掩护下逃出升天，但萨满教尽诛，金焰蛇蛇母也被尽数斩绝，只是没想到，居然还有留存……” 曹谨行和陆嘉明听完大受震撼。 “竟然还有这种诡异的东西。” 曹谨行眉头紧皱，紧接着把目前已知的消息告诉黄方苓：“也就是说，华骝、吴云峰他们都……” “毫无疑问。” 黄方苓百分百确定：“蛇母的血脉之力非常诡异，能操控蛇尸的意识，甚至修改记忆！ 这二人已经变成蛇尸，不经血脉感召之时，他们和以前一样，一旦驭蛇人召唤，他们就会沉入幻境，成为蛇母操控的棋子，事后再删除相关记忆，第二天醒来，还是一如既往。” “原来如此！” 曹谨行彻底明白了：“难怪他们要抓你，你师父能治这种蛇毒，你得他倾囊相授，或许会有办法……” 陆嘉明道：“那他们直接派人请不就得了？我表姐医者仁心，会帮他们的……实在不行，也可以请医仙……” 曹谨行叹了口气：“就怕已经晚了。你忘了我跟你说的另外一条情报吗？” 陆嘉明想了想，忽然神色一震：“难道那些商队……” “不出意外，就是万马帮的人劫了！” 曹谨行道：“华骝一定是亲眼看到好兄弟劫杀商队，他的本意是想为他们治伤，又不能让这件事泄露！不然……就凭这屠戮商队、劫财害命的大罪，万马帮不但要身败名裂，还要尸骨无存！ 他们的情况跟余宗磐一样，只不过，他们的选择，很不一样…… 医仙武功高强，他们不可能胁迫他，但黄小姐不一样，她有仁心，又没有武力，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就算为了其他会被杀害的商人，她也一定会救治，之后再软禁，或者直接杀了，等风波散去，这事也就平了……” “……” 陆嘉明深深震惊，居然是这样！ 黄方苓看着曹谨行，她记住了那句“她一定会救治”，为人医者，能被人如此信任，是一件开心的事。 尤其这个人还是他。 但…… 她幽怨地看着他，我不喜欢那句“有仁心，没有武力……”说的我好像是个累赘。 “糟糕！” 突然，曹谨行脸色大变：“沈襄！” 第八十六章 我学得会！ 如今。 万马帮蛇尸暗布，沈襄会有危险！ 这特么根本不是小事！ 这是祸及辽东的大事！ “不行！我得去找大哥禀告此事！” 十三太保同气连枝，先不谈其他人，沈襄对他很照顾，上次诏狱捉法王的功劳，全让给了他！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沈襄陷在辽东。 曹谨行转身要走。 “我跟你一起去！” 黄方苓小跑着跟上，说道：“我会《子午针灸经》，也知道金焰蛇蛇毒的解法，中毒太深的很难救，但如果时间还短的蛇尸，或许可以拔毒！” “不用。” 曹谨行道：“我说话还不用带个证人，他会信我的。沈襄那边危险，我跟大哥说了，他很可能派我过去……” 黄方苓紧接着道：“我可以帮你。” “不行。” 曹谨行毫不犹豫道：“真要是咱们预想的那样，那万马帮就是龙潭虎穴，你不能去！” 最后一句声音加大，陆嘉明和黄方苓都是一愣。 虽然听着凶，但…… 陆嘉明脸色古怪。 黄方苓眨了眨眼。 “……” 曹谨行咳嗽一声道：“别乱想，换个人，我也是这个语气。你去太危险了，到时把解毒之法告诉我就行，我学得会。” “可是……” 黄方苓道：“这涉及到针灸、切脉、认穴等等……” “我说了。”曹谨行重复道：“我学得会！等我回来！” 他身形一闪，冲向紫禁城，镇抚使刘镇远的家。 黄方苓闭上嘴，深深地望着他远去。 “完了……” 陆嘉明扫一眼表姐的表情，装模作样哀叹一声，道：“心都跟着飞过去了吧……越陷越深喽～” “是吗？” 黄方苓落落大方地笑了笑：“我忽然觉得，认识的有点晚了……” 陆嘉明无语道：“表姐，你也才二十！” “我知道啊。” 黄方苓笑道：“就是这样才晚嘛。” …… 刘镇远正在家中练功。 他是龙虎山天师府张天师师弟，修炼天师府至尊功法《五雷天心诀》，运功之时，电光闪烁，雷霆加身。 “十三，什么事，这么急。” 他忽然收功，看向院门方向。 曹谨行刚到府门前，正要敲门，这声音就传过来了，心中暗惊，刘镇远修为不知高到什么程度。 “大哥。” 曹谨行电光闪烁，冲进府中，直奔刘镇远书房，把【黑鳞金焰蛇】的事原原本本地跟刘镇远说了。 刘振远一愣。 好小子，真有你的…… 就一封莫名其妙的信，到你手里竟然牵扯出这样的大案…… “你的意思是，这么多商队被劫，那么多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都是万马帮贼喊捉贼？” 曹谨行：“他们不是贼。据黄方苓所说，金焰蛇能修改记忆，他们的坦然不是假的，杀人也不是假的，只是他们忘了。” 刘镇远沉吟：“可是，就为了商队的金银珠宝？有点大材小用啊。” 曹谨行道：“商队还有护卫队，那些都是高手，如今生死不知，可能是幕后之人抓他们有什么用。” “有理。” 刘镇远点点头不再多想：“万马帮操控马市，根系极深，遍布整个辽东、蓟州、宣府等地，他们如果投靠鞑靼，后果不堪设想！我即刻传信十二，让他多加小心。” “就怕老沈他……” 曹谨行脸色难看：“吴云峰刚到不久就中了招，沈襄已经去了半个月，怕是早被他们瞄上了！” “嘶！” 刘镇远脸色阴沉，前后踱步，心乱如麻：“不行！我再修书一封给蝴蝶谷医仙！我和他有旧，他应该会帮忙……问题是……” 刘镇远深深叹了口气：“前段日子，听说李时珍发大愿要重修《本草》，医仙特意带了药王谷珍本医书给他借阅，这俩人一时半会怕是找不到啊……” “我去看看吧。” 曹谨行道：“黄方苓也知道拔毒方法，我学会了先过去，以防万一。” “你……” 刘镇远深深地望了他一眼，道：“那我再给你派几个……” “不用。” 曹谨行摆手道：“知道的越少越好，凭我的轻功，真出了事大不了跑。辽东是万马帮的地盘，人一多难免引人注意，还是我自己去吧。以我学会《隐元诀》之后的状态，也能掩人耳目。” “好！” 刘镇远也不矫情，立刻回到桌案给沈襄和医仙写信。 曹谨行转头就走。 “十三。” 刘镇远突然叫住了他。 曹谨行回头。 刘镇远一字一顿道：“万事小心！” 曹谨行点头：“放心，我会的。” …… 鬼市，黄家。 黄怀江坐在大堂里，脸色阴沉，两眼盯着陆嘉明：“他真是这么说的？你小子可别骗我！” “是！” 陆嘉明竖起三根手指，发誓道：“舅父对我有大恩，没有您，我也穿不上这身飞鱼服，骗谁也不能骗您啊。” 黄怀江脸色略微缓和。 陆嘉明道：“大人真是一点别的心思都没有！他大可以带表姐去，表姐也愿意去，就因为怕她危险，宁愿自己费尽心思地学。” “……” 黄怀江点了点头，紧接着脸色又难看了：“你说什么？他对方苓一点心思都没有？！” “呃……” 陆嘉明顿时傻眼了。 那应该有……还是……没有啊…… “哼！” 黄怀江站了起来：“我去看看！” 他大步流星往外走，陆嘉明不敢拦，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去。 没一会就到了黄方苓自己的书房，里面传出说话声。 “心有所存谓之忆，忆之所存谓之志，金焰蛇蛇毒生就幻象，借机操控人心，就是作用于心脏！因此拔毒需先封心脉，再辅以针法和药灸……” 黄方苓说的很快。 曹谨行一言不发地听着，不时提出几个关键性的问题。 门外，黄怀江和陆嘉明不动声色，听着听着，陆嘉明的神色缓和，大人就是大人，学东西就是快，最关键的是，他正人君子，美女在前，无动于衷！ 黄怀江脸色阴沉！ 这臭小子居然真的对方苓一点想法都没有！他眼瞎吗？他看不出来我宝贝女儿对他动了心吗？！ 吱呀—— 一直学了半个时辰，曹谨行把金焰蛇蛇毒的所有解法都学会，顺便连药王谷的独门针法《点穴截脉针》也学到手。 “大人，这套【凤尾针】送你，拔毒用的上。” “多谢。” 曹谨行拿着针打开门，迎面就看到黄怀江用一种欠了他几百万的臭脸瞪着他！ “前辈？” 曹谨行心头一突，还没走吗？听了这么长时间？这是什么意思？我可警告你啊，我上面有人！很多人！ “阿爹？” 黄方苓奇怪：“你怎么在这？” “曹大人。” 黄怀江冷眼看着曹谨行道：“久闻曹大人天纵奇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药王谷《点穴截脉针》尚能一遍就会……黄某有几招想请教，不止可否赏脸。” 此言一出，陆嘉明和黄方苓都吓了一跳。 “阿爹！” “舅父，你……” 曹谨行竖起一只手，止住另外两人的话音，认真看了黄怀江几眼，确认没杀意。 于是。 在两人惊愕的目光中，抱拳答道： “前辈既然有请，晚辈自当奉陪。” “好！” 黄怀江叫了一声好，有点意外，举掌便攻向曹谨行，杀气腾腾道：“这是黄某花了二十年时间所创《八荒刑剑掌》，接招，【潜龙越渊】！” 第八十七章 碧落黄泉 黄怀江身怀桃花岛武功，家学渊源颇深，本身又是武学奇才，原本是个肆意张扬的人，直到妻子因仇家报复重伤早逝，这才收敛一身傲气，为了女儿甘愿不争不抢。 如果不是吴、陈两家把主意打到黄方苓头上，他可能这辈子都情愿三家共事，不做出头鸟。 事到如今，不出头也不行了，原本压抑的性情开始释放！ 这点从他的武功就能看出来。 桃花岛武功偏阴柔，他却是青出于蓝，独辟蹊径，武功路数凌厉刚猛至极。 《八荒刑剑掌》正是他在《落英神剑掌》基础上推陈出新，创出的得意之作。 所谓八荒刑剑，指的是八把名剑。 巨阙、承影、纯钧、鱼肠、泰阿、湛泸、龙渊、工布。 八剑分轻、重、宽、细、长、短等不同风格，配合的剑路自然各有所长。 黄怀江曾往神州各地遍寻剑谱，将不同剑招融进家传绝学，创出八式掌法，恰如八把宝剑各具神妙。 或如鱼肠剑柔韧阴险。 或如纯钧剑大方典雅。 或如泰阿剑威武不屈。 …… 昨夜那招从天而降的【碧落黄泉】，正符合八剑中巨阙剑的特性，单论掌力而言，已有巨阙“天下至尊”之威，沉雄霸道以极！ 此时黄怀江以《八荒刑剑掌》攻向曹谨行，曹谨行也不拔刀，只以排云掌对拆。 黄怀江把境界压到先天五层，技巧上没有丝毫留手，招招要命，要借切磋的名义教训这个眼瞎的小子！ 但曹谨行悟性绝顶，见招拆招不服任何人，一十二式排云掌用的妙到毫巅，严防死守，一丝不透。 但见庭院之中人影晃动，震声如雷，双方打的热火朝天！ 战斗双方激战正酣，可苦了围观的陆嘉明和黄方苓。 两人脸色煞白，心脏狂跳，生怕其中任何一个突然出事。 但很快，陆嘉明轻咦一声，先看出不对，大人的招数变了，变得跟舅父的一模一样！ “东施效颦！” 黄怀江心中震惊，这小子学的好快！嘴上当然不能留情，将八招掌法的所有变化全数展现。 曹谨行大脑转动飞快，从学习难度已经能猜出，这是一部五品高阶掌法，威力足可匹敌《降龙十八掌》！ 碧落黄泉！ 黄怀江突然变招，催动内力发出最强一击！掌势笼罩四野，威猛绝伦，便如巨阙横扫，天下宝剑，莫敢与之争锋！ 碧落黄泉！ 曹谨行同样出招，《寒蟾功》爆发，为这霸道的一招加持极寒内力，犹如铁马过冰河，兵锋所指，所向披靡！ 轰！ 极招相对，声震云霄！ 冰寒之气瞬间炸散！ 将满院桃树冰封。 噔噔噔！ 两人各退三步。 陆嘉明和黄方苓紧张地关注场内。 “好！” 黄怀江将对掌的手背在身后，不自禁地夸了一句——他那只手已被冰寒内力侵蚀，手臂全麻！同境界下，哪怕他对敌经验碾压，还是吃了大亏。 这小子好高的资质，好大的力气！ 当然了，高手风范不能丢，尤其是在宝贝女儿面前。 “曹大人资质高绝，黄某佩服。” 黄怀江一脸的云淡风轻。 曹谨行心中暗笑，你就装吧，越耽误，一会祛寒气越麻烦，不过也不拆穿他，郑重地行了一礼： “多谢前辈。” “言重了，你搭救小女的恩情，黄某不敢或忘，此《八荒刑剑掌》以剑法为基，境界要旨在于一个‘悟’字，悟性不同所领悟招数不同。” “多谢前辈指点。” “嗯，曹大人公务在身，不便久留。嘉明，代我送客。” 曹谨行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陆嘉明赶紧跟上去。 等他二人离开，黄怀江这才悄悄运足内力逼出手掌中的寒气，地面刹那结冰！ 黄怀江暗惊：“好高明的内功……寒毒之强，世所罕见，这小子还有奇遇？难怪……” 就说我宝贝女儿眼高于顶，看上的也不会是庸人。 “阿爹……” “嗯？怎么了丫头。” “寒毒没祛干净……” “……” …… “大人。” 出了黄家，陆嘉明道：“大人要去辽东，我也跟着吧。” “不用。” 曹谨行道：“你们守好诏狱，等镇抚使找到医仙，再随高手过去。现在去太险，我也只是去找沈襄，救人还在其次。” 陆嘉明道：“那大人一定要小心，此蛇既然源于蒙古黄金家族，此次八成也有他们参与。他们是成吉思汗后裔，底蕴雄厚，手段极多，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放心。” 曹谨行一笑，拍了拍他的肩：“你们在京城好好修炼，等我回来。” “嗯！” 陆嘉明重重点头。 曹谨行翻身上了一匹快马，冲进夜幕，奔向辽东万马帮。 …… 与此同时。 辽东广宁，馆驿。 夜色深沉，无边夜幕遮挡星光月华，一只无形隼犹如离弦之箭从天边飞来，径直冲进三层一间上房。 床上的沈襄突然睁眼，伸手一招，无形隼落到他手上。 “大哥的信？什么急事要用无形隼？难道是老十三查出那封信的事了？” 沈襄一愣，取下鸟腿上的信。 他来这半个月了，整个广宁府异常和谐。 商队来往正常，没再发生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情况，万马帮也一切如初，正愁怎么接着往下查，来个线索更好。 他展开纸条，仔细阅读。 越看越惊心！ 突然。 沈襄脸色一变，手中信纸变成飞灰，而后以剑指连点心脉，抄起凝光剑翻出馆驿，落地后抬头一看，笔直的青石长街上站了二十个身披黑袍的人影！ 最少也是先天境界！ 领头的八人，竟有四人通幽！ 漆黑夜色之下，他们一动不动，僵立如石，只露出一双双泛着绿光的竖瞳死盯着沈襄，像是一条条人立而起的毒蛇，又像是一个个从地下爬出的恶鬼！ “原来如此，哈哈……” 沈襄摇头失笑：“这可真是……” 安稳了半个月，无形隼刚到，这伙人就动手了……怎么感觉像是无形隼、像是那封信招来的…… 这么倒霉的事，居然也会发生在我头上，不应该啊。 “各位，深夜造访，有何贵干啊？” 沈襄拔出凝光，长身玉立，剑气冲霄：“要是请我喝酒，请恕沈襄，不能奉陪！” “抓！” 领头之人头脸掩在黑袍之下，声音沙哑，带着蛇类特有的嘶鸣声，一声令下，身后十九人一拥而上！ 第八十八章 各怀鬼胎 广宁位处辽东咽喉，是镇守山海关的门户，也是保卫京城的屏障。 明朝自建朝以来，辽东总兵必驻守重兵于此，它也是明朝在东北最高的军事机关驻地。 万马帮的总舵亦在此处。 曹谨行此次便装出行，不为铲除贼人，而是要先打探消息，跟沈襄汇合，再等待后援，一举歼灭！ 【黑鳞金焰蛇】诡谲莫测，暗处蛇尸不知多少，万一走漏风声，逼的他们狗急跳墙，必会引发大量不必要的死伤。 因此，不能打草惊蛇。 他脱下飞鱼服，换上普通商贾的布衣，再将绣春刀、雪魄剑用布缠好，藏进茶叶堆里，最后给自己贴一张【生根面】，就成了个普通茶商。 一路疾行。 曹谨行用最快速度连换好几匹马，花了一日夜时间赶到广宁，接着直奔馆驿。 然后，就看到了驿站前的无数剑痕和血迹！ 此时正是傍晚，夕阳西下。 曹谨行牵着马，马上驮着茶叶和刀剑，他一副行商打扮，就站在馆驿之前，望着青石街面上纵横交错的数十道划痕。 夕阳余晖将他的身影拉的老长。 “这是前天晚上搞出来的。” 馆驿旁边有个挂着“陈记烙饼”牌子的小店，店掌柜是个胖胖的中年汉子，正蹲在门边抽旱烟，看他对剑痕感兴趣，随口说道： “江湖中人高来高去，以前老觉得是说书人胡吹八咧，现在才知道，居然真有人能开山碎石……我家门柱子挨了一剑，都捅穿了！” 掌柜叹了口气：“最近不太平，打架的很多，客官要是做买卖的，可得小心着点。” 曹谨行牵着马走过去，递了几文钱：“来两张饼。” “好嘞！” 掌柜立马不唉声叹气了，回头招呼伙计拿饼。 曹谨行状若无意地扫了眼门柱上的剑痕，是长剑捅进去的，直接贯穿，剑刃宽度与凝光剑一致。 这种威力的剑法…… 馆驿门前…… 凝光剑…… 沈襄…… 曹谨行深吸口气，摆出一张笑脸，说道：“掌柜的，我是从河北来的行商，初来乍到贵宝地，想卖点茶叶……” “哦！” 不等曹谨行说完，掌柜的已经明白了：“后天就是十五，开市的日子，马市就在镇外三十里的骆驼沟，一直开到二十，到时会有朵颜那边的蒙古人过来，只要有他们想要的丝绸茶叶之类，想换什么都成！马匹、人参、貂皮……不过，客官你带的货有点少啊……你自己来的吗？” 曹谨行笑道：“小本买卖，进商队可要花钱啊。” “这倒是……” 掌柜点点头，道：“不过你胆子也是真大，居然敢一个人走这么远的路。听我一句劝，还是找商队一起吧，三十里不算远，可最近有不少人都没在这段路上！会友镖局知道不？中原十大镖局之一，半个月前，宏昌钱庄出钱，总镖头亲自押货，莫名其妙的，连人带货都没了！邪性的厉害，可得小心啊！” “嗯！我也正有此意。” 曹谨行打蛇随棍上道：“那不知最近有没有大商队过来，有高手护卫的，钱交给他们也放心点。” “有！” 掌柜抽了口旱烟，道：“上午刚从我这儿过去一队，江南那边的口音，不少人呢，看着像有本事的。你可以掏点钱，跟着他们一起去马市……那些人在文鹤客栈落脚，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就到了。” “多谢掌柜。” 曹谨行拱了拱手，一手拿过饼，另一手加了十几枚铜钱递给他，笑道：“这点钱，掌柜的买点儿烟叶抽。” 掌柜的连忙往外推：“嗐，就几句话而已，兄弟这是干什么……” “应该的应该的。” 曹谨行给了钱，扯过缰绳，一边吃着饼，一边牵着马往文鹤客栈走。 掌柜的看着他离开。 身后有小伙计佩服道：“您可真厉害，三言两语就多赚了好几文！” “你懂个屁！” 掌柜的回头喝道：“这是人家厚道，你小子钻钱眼去了！没听过萍水相逢，拔刀相助吗？现在也不用你拔刀，多几句嘴的事，一天天就知道钱钱钱！” 小伙计不由刮目相看：“哇，没想到您的境界这么高，那月钱是不是涨点……” “涨什么涨！没钱！” “……” …… 文鹤客栈。 曹谨行拴好马匹进去，发现商队的人正吃饭，人很多，几乎占满了大堂，曹谨行进门没引起任何注意。 今晚就在这住了。 上房不符合身份，曹谨行想要间下房，结果掌柜的说只剩通铺，没招，也只能凑合…… 住店的事不顺，加入商队倒是很顺利。 此时的他看起来没武功没银子，属于走路上劫匪都懒得瞅一眼的那种人，商队头目没理由为难他。 ——就算不交钱，直接跟着走也犯不上驱赶，何况还给了钱。 对于没威胁的普通人，“大侠”们都是很乐于给点便宜的，有利于传播他们的威名。 曹谨行当然千恩万谢，也趁机搞清楚了这伙人的来路。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辽东如今是片险地，这时候还敢带队过来，自然来头不小。 出钱出货的是江南一个姓沈的丝绸商，其人号称江南首富，这次送了三万匹丝绸过来贸易。 雇佣的护卫也很有名气，居然是霹雳堂的人！ 江南霹雳堂，以火器和六品高阶灵武“混元霹雳手”闻名，实力非凡。 这次来的是霹雳堂三堂主，雷宗良，通幽三层境界，还带了五个先天高手。 这样的人，完美符合幕后之人的要求……希望他们这次还会出手，正好寻根溯源，找到沈襄…… 曹谨行暗暗想着。 解决了商队的问题，曹谨行抱着行李进了大通铺。 “兄弟看着眼生，打哪来啊？” 刚一进门，就有一个长相普通，很自来熟的青年笑呵呵问了一句，还很贴心地拍了拍旁边床铺： “我旁边还有位置。” 通铺就是十几张床位排一起，人和人紧挨着，此时，已经有很多人在床铺上放了行李占位。 曹谨行来得晚，没得选了。 “我从河北来。” 曹谨行慢步走过去，看他一眼，面带微笑，心中暗道：先天五层！ “巧了，我也是。” 那青年也看了他一眼，笑容满面，心中暗道：生根面具！ 碰到同类了…… 两人心照不宣，相视一笑。 各怀鬼胎。 第八十九章 周邦睿 这青年用了敛息法隐藏修为，但曹谨行学会了《隐元诀》这部几乎最难、最强的敛息法，再看其他同类武功，破绽百出！ 他一眼就看出了这人的真实修为。 武林中人身怀内力，真气充盈，修为多少，双方真气一碰就知道。 敛息法越高明，越能隐藏自身真气，趋近于“无”。 眼前这个人的《敛息法》还不错，可惜还是不够看。 “没想到还是同乡。我叫周邦睿，不知兄弟高姓大名？如今同处异乡，你我可要互相帮助啊。” 青年笑眯眯道。 “应当。” 曹谨行拱手道：“小弟王五，还望周大哥，多多关照。” “哈哈。” 周邦睿和善一笑，心说这小子连个假名都不好好取，八成是扮猪吃老虎。 曹谨行回以微笑，心说这小子取名这么郑重，这仨字八成跟真名有关系。 “这行李看着够重的，我帮你？” “不用，就一点茶叶，说来惭愧，这点货都不够折腾的。我看周大哥的行李也不少？” “粗盐而已。咱们中原人看不上的东西，用来糊弄蒙古人最合适。” 两人看似洒脱，但都不让对方靠近，双方心知肚明，这里面有武器！ 八成还是识别度很高的武器，看一眼就露相！ 周邦睿若无其事道：“如今辽东贼人环伺，兄弟倒是好胆色，敢孤身一人，迎难而上……” 要钱不要命？你唬谁呢？ 曹谨行不以为然道：“生活所迫，不得不为。再者，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可不是大丈夫所为！” 生活不易，虎口夺食的多了，轮得到你狗日的冷嘲热讽？ 嗯？ 周邦睿挑了挑眉，能说这话的，倒不像是图谋不轨…… 曹谨行把行李扔铺上，直接枕着闭目养神，连续赶了一日夜的路，即便是他也有点累，正好趁这两天休整休整。 周邦睿不再说话，拿出一布袋花生米边吃边喝，若有所思。 过了一刻钟，商队脚夫们吃完了饭回来休息，都是大男人，又赶了一天路，靴子一脱，立时臭气熏天，呼噜打的震天响。 周邦睿眉头微皱，回头看一眼曹谨行，他面不改色。 “有点意思……” 很快到了半夜，圆月高挂，忽然院中传出极细的声响，听着像是存放货物的院子。 曹谨行和周邦睿先后睁眼。 “去茅房？” “同去！” 曹谨行起身就走。 周邦睿伸手进包袱，抽出一个黑色的长布套，看样子应该是两截短棍。 结果一回身，就看到曹谨行似笑非笑的眼神。 周邦睿硬着头皮道：“防身，上茅房也得注意安全！” “嗯，那你可拿好了。” 曹谨行推门出去。 “那个，王兄弟，你不用带家伙？”周邦睿看一眼他的包袱，难道这里面没武器？ 曹谨行摆手道：“不用，我学过点庄稼把式，空手也行。” “哦……” 两人飞快冲出通铺，说是去茅房，结果没一个往那边走的，直奔异响传出的院子。 周邦睿越看越觉得怪异，这个姓王的小子，轻功高的不可思议，走路无声无息，如鬼似魅！ 看着没一点内力，实际上武功丝毫不下于自己！ 两人不约而同悄悄上房，躲在烟囱后往院子里看去。 十几个大箱子堆在西南角，里面是商队的货，丝绸、茶叶、棉布等等。 外层罩了铁丝网，网下用天蚕丝系着十二个大铃铛。 一有风吹草动就会响。 天蚕丝看似纤细，随手可断，实则非常柔韧，如果用刀剑硬来，反而会触发铜铃。 一个霹雳堂的先天高手抱着火铳闭目养神，另有八个护卫队的好手，人手一把铳分散在外围。 防范可谓森严！ 但他们并没注意，有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下的阴森人影，蛇一般柔若无骨，悄无声息地翻过院墙，靠近了箱子，又是闻又是摸，确认里面的东西。 那一双泛着绿光的蛇瞳，那一套诡异的无骨软功，真像一条无声无息、贴地疾行的黑色大蟒！ 两人一惊。 《蛇骨术》！ 这套武功在辽东很有名气，因为他是万马帮八骏之末，绿耳的独门武功！ 万马帮最强的八个人，被冠以“八骏”名号，誉为马中王者。 分别是赤骥，盗骊，白义，逾轮，山子，渠黄，华骝，绿耳。 绿耳实力最低，只有先天四层境界，但他身怀蛇骨奇术，用于刺杀、打探无往不利，曾为万马帮刺杀过先天八层的盗马贼，名震一时！ 居然是他！ 周邦睿传音道：“王兄弟，咱们这是碰到毛贼踩盘子了吧，兄弟我有点害怕，你说他们会不会对商队出手！” “我也怕。” 曹谨行同样传音，道：“不过还能顶一阵。我这个人好奇心大，想跟过去看看幕后主使。” 周邦睿道：“巧了，我也好奇幕后……” 曹谨行干脆打断了他：“你别好奇了。你轻功不行。” “……” “回去等着，我去看看，回头告诉你。” “……那王兄弟你可要说话算话，不然我今晚怕是睡不着。” 两人传音间，绿耳已经清点完毕，又悄无声息地翻出院墙。 曹谨行从怀里掏出一块黑布蒙住脸，瞬间消失。 极快的速度带出残影，夜幕下，犹如一团黑烟紧随而去！ 周邦睿心惊肉跳，好快的速度！ 他有心跟着，但怕自己的轻功拖后腿，只能先回通铺。 绿耳蛇行极快，曹谨行更快！ 没一会就跟着他到了一处占地面积十分宽广的庭院，远远的，能看到院子中心大坪上飘扬的“奔马旗”！ 万马帮！ 那“黑蛇”翻墙而入，一溜烟冲进了大院西北角的一间房中。 曹谨行悄悄伏在窗边，运转《隐元诀》收敛一身气息，透过窗户缝隙往里看。 绿耳脱下黑袍，走到桌旁，取纸笔飞快写下了几行字。 自始至终，他那双眼睛始终瞳孔竖立，泛着绿光。 不多时，写完了消息，他从鸽笼里取出一只信鸽，将写好的信放在信鸽腿上放飞。 信鸽笔直朝北方飞去。 做完这一切，绿耳眼中的绿光消失，瞳孔恢复如常，但眼神麻木，四肢僵硬，接着忽然闭上眼，梦游似的上床、脱衣服、盖被子，呼呼大睡。 他神色放松，睡的很香。 好像压根没出去过…… 不止是他，整个万马帮一片寂静，黑夜里只有此起彼伏的鼾声。 曹谨行忽然感觉到一阵寒意。 “这就是集体催眠吗？有活干活，没活睡觉，第二天醒来还是英雄好汉……既然金焰蛇通灵，还可以意念遥控，那为什么要写信呢？” 曹谨行想到这，看一眼越飞越远的信鸽，突然间闪电增速，一脚踏地，人弹射而起，冲上半空！ 那信鸽还一门心思地往前飞，忽然一只手从下方抓来，轻轻地拢住了它的双翅，带着它迅速离开万马帮地界。 “别动。” 信鸽还在挣扎，曹谨行轻弹了它一下，它立马老实了。 曹谨行取下它腿上的信，展开一看，上面写的是大白话：【主人：新来的商队有八十三人，一个通幽，五个先天，二十二个后天，正好够用。护送的是三万匹上等丝绸，一万匹淞江棉布，三百斤茶，还有几箱粮食和酒。】 “主人……” 曹谨行看着上面的文字，暗想：“蛇尸受蛇母操控，应该没有自己的意识……这不是绿耳的口吻，是蛇母的口吻！金焰蛇蛇母通灵，能听得懂人话，给蛇尸发布意识命令，但毕竟人听不懂兽语，反而不如操控蛇尸和驭蛇人交流来的方便……这是蛇母让绿耳给驭蛇人写的信！那这送信的终点，应该就是他们的老巢了……” 曹谨行心神一凛，遥望北方：“沈襄会在那吗？我是直接跟着去，还是……不行！” 曹谨行眉头紧皱，回忆整个事件：“即便不算万马帮的人，目前已知的蛇尸就有吴云峰、沈襄，再加上会有镖局的总镖头，全是通幽境界！贸然前去，万一出了岔子，我们俩怕是都要死在那，这个险不能冒……” 之前都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信上也说了“正好够用”，应该不是杀人。 至少不只是杀人。 这就给了混进去的机会…… 绿耳那儿有那么多鸽子，肯定还有往返巢穴和万马帮的，大不了再抓一只放飞，硬来的话，怎么都成，现在还是先别打草惊蛇，稳妥为上。 想到这，曹谨行把目光转到手上这张纸上，喃喃自语道：“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 …… 曹谨行重新放好信、放飞信鸽，返回文鹤客栈。 刚要回通铺房，忽然感觉不对，偏头一看，周邦睿从阴暗的墙角里走了出来，苦着脸，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霹雳堂三堂主，雷宗良！ “好高明的敛息术，好高明的轻功！” 雷宗良三十出头，一身劲装，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真没想到，我这小小商队如此藏龙卧虎……要不是看到这小子鬼鬼祟祟，一试之下露出马脚，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混进了你这样的高人……怎么样？王兄弟，聊聊吧？” “……” 曹谨行简直无语，递给周邦睿一个“你可真废啊”的嫌弃表情。 周邦睿嘴角一抽，十分惭愧地低下了头。 “好。” 曹谨行抱拳道：“在下正好有要事，要跟雷堂主商议。事关重大，还请雷堂主移步店外……” 第九十章 好说 雷宗良点点头，举步往外走。 辽东正值多事之秋。 在这种时候，一个身怀绝世轻功的人费劲心机混进商队，他作为护卫队的首领，怎么也要听听说法。 “等等。” 周邦睿一看他俩要撇开他，忙对曹谨行道：“王兄弟别忘了，你刚才答应过会告诉我打探结果……” “呵呵。” 曹谨行冷笑：“你还有脸说！”老子才离开一会儿，你就把我卖了！ 周邦睿有点不好意思：“我轻功不好，让人发现了，不说不行……江南霹雳堂是名门正派，雷三堂主侠名远播，再说，我也就是说个名字……” 曹谨行翻个白眼，你一共才知道多少？ “让他跟着吧。” 雷宗良看着周邦睿手中的黑色布套，忽然想起什么，意味深长道：“……救父心切，情有可原。” 周邦睿一惊：“你……” 雷宗良道：“我刚才以霹雳手试探你的来路，你虽只用寻常武学隐藏家传武功，可惜，内功底子变不了，而我恰好见过这种内功……《奔雷诀》，是吗？会友镖局总镖头‘奔雷枪’周洪如的独门内功。 本来我还在想，你是他哪位弟子，直到刚才想起一件事……若我所料不差，你手上拿的应该是赫赫有名的两段枪【紫电】。你是他的二儿子，周明瑞。” “……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了。” 周明瑞苦笑一声，道：“雷三堂主见多识广，既然如此，我也没必要藏着掖着。没错，这就是【紫电】，我也确实是为我父亲失踪一事来的。我出身会友镖局，冒然进别家商队恐怕会引起误会，这才略做隐瞒，还请三堂主海涵。” “理解。” 雷宗良点头道：“镖局规矩多，早听说周二公子尽得奔雷枪真传，更得赐名枪【紫电】，今日一见，方知传言非虚。” “只是我大哥志不在此罢了。” 周明瑞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紧望向曹谨行，等他说打探结果。 雷宗良也看向曹谨行，似笑非笑道：“既然‘周兄弟’是出身中原十大镖局会友镖局的二少爷，为救父而来，那么，这位‘王兄弟’又是……” “王五，河北小民。” 曹谨行拱了拱手，道：“理由跟他差不多，找失踪的兄长……三堂主，请恕在下冒昧。江南霹雳堂一直以火器生意为主，人所共知，似乎并不涉及护送商队，你这是……” 雷宗良道：“这件事与王兄弟要说的大事有关吗？” 曹谨行道：“有。” 雷宗良看他一眼，道：“江南沈先生于我雷家有恩，他的货，莫说只是区区劫匪，就算是刀山火海，雷家也会帮他趟过去！” “明白了。” 曹谨行道：“怕只怕……这不是一般的劫匪，稍有差错，非但那三万匹价值三十万两白银的上等丝绸要丢！三堂主和整个商队，都可能有来无回！” 周明瑞一惊。 雷宗良眯起眼睛，发出冷笑：“王兄弟……你这是危言耸听？劫匪能让周总镖头带的商队诡异消失，确实厉害！我和我二十七个雷家兄弟，论武功，是比不上他们，可我雷家杀人从不只靠武功！你可知我此行带了多少火药？就算是鞑靼的千人队，我都能送他们上西天！有来无回？笑话！” “三堂主很自信，这是好事。” 曹谨行面色平静道：“就是不知，火药能不能防毒，你和你二十七个兄弟，能不能防毒？” “……” 雷宗良眉头微皱，紧盯着他。 曹谨行伸手一引：“请两位移步，我需要个僻静的地方。在说事之前，得先确认一件事。” 周明瑞道：“什么事？” 曹谨行幽幽道：“你们有没有‘中毒’……” 蛇毒防不胜防！ 既然幕后之人能操控吴云峰给他的师兄弟空运黑鳞金焰蛇，难保没操控别人。 所以，即便这俩人是名门之后，远道而来，为安全起见，也得先给他们施针拔毒，以防万一！ 曹谨行取出【凤尾针】。 三人才刚见面，曹谨行又遮遮掩掩，不露真容，雷宗良和周明瑞对他颇有顾虑，直到看到他手上那套【凤尾针】。 这套针一共五十四根，通体青蓝，晶莹生辉，针身镂刻花纹，尾部有类似凤凰尾羽的曲形雕饰，华美而优雅。 “【凤尾针】？” 曹谨行刚把针拿出来，雷宗良就认了出来，松一口气。 周明瑞不认识，但一听这名号，跟着放松了不少。 他们这明显的态度变化，倒让曹谨行有点意外：“两位这是……” 雷宗良一笑，说道：“你要是早点拿出来，就没必要互相试探了……【凤尾针】是药王谷‘十鸟名针’之首，如今的持有者该是医仙高徒、琅琊美人榜第九的黄方苓。王兄弟既然能得她信任，自然不是坏人。” 曹谨行挑眉道：“那可没准，就不能是我偷的或是抢的？” 雷宗良笑道：“《点血截脉针》也能偷到、抢到吗？你方才执针的手法，分明是药王谷秘技《点血截脉针》，这点眼力雷某还是有的。走吧，我知道一个地方，方便说事。” 他头前领路，周明瑞紧随其后。 这二人反客为主，反而迫不及待了……曹谨行哭笑不得，但就结果而言，当然是好事。 “没想到，这套针还有这妙用……” 更没想到，黄方苓，或者说药王谷的名号这么好使。 三人来到镇外不远的一处山神庙。 周明瑞升起火把。 三人围坐。 曹谨行挨个为两人施针拔毒，这两人面色如常，确认没有中毒，曹谨行这才把【黑鳞金焰蛇】的事说了出来。 “此蛇不除，幕后之人不除，那三十里路就是天堑！ 敌方势大，眼下还不能硬拼，现在最要紧的，是救出中毒的人，削弱他们的实力，恳请二位助我一臂之力！” 曹谨行郑重抱拳行礼。 周明瑞和雷宗良都惊住了！ 没想到还有这种内情！ 雷宗良一阵心悸，如果真是如此，那他若仗着火器强大一意孤行，怕是真要重蹈覆辙，全军覆没！ 不说别的，只要那黑蛇埋伏在货箱里，趁他们点货的时候突袭咬上一口，至少会让一个兄弟变成蛇尸！ 蛇母再借此人逐个对护卫队的人出手，凭着昔日处出来的感情，其他人毫不设防之下，成功率必然大涨，不知不觉，就能把全队变成蛇尸！ 到时，蛇母只要动个念头，就能让商队变向，拐向驭蛇人的巢穴…… 送上门去当他们的阶下囚！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周明瑞也想通了此节，额头直冒冷汗：“怪不得老爹他们会中招……怪不得万马帮绿耳会做那种事……全连起来了……” 周明瑞抬头，沉声道：“我帮你！这也是帮我自己，我要救出我爹，到时还希望王兄能帮我爹拔毒！” 曹谨行点头：“这是当然。” 他看向雷宗良。 雷宗良道：“王兄弟谈吐不凡，又得医仙高徒信任，加上周老弟亲眼所见绿耳异状，雷某自然深信不疑！ 如此诡异的蛇毒，如果任它泛滥，后果不堪设想！不管是为公还是为私，除害都势在必行！ 只是，如你所说，你已经放飞信鸽，错过了找到巢穴的机会，接下来我们要怎么找到他们？” “好说。” 曹谨行道：“金焰蛇诡谲莫测，却也不是万能的。它似乎不能长时间操控蛇尸，漫漫长夜，都是催眠他们陷入沉睡。绿耳房中鸽笼里肯定还有来往巢穴的信鸽，我们可以跟着它去。” “好！” 雷宗良站了起来：“绿耳已经踩了点，接下来会做什么可想而知！时间不等人，我们即刻出发！” 第九十一章 屠凤 月黑风高。 一只雪白信鸽振翅飞往北方。 大地上。 三匹快马风驰电掣一路疾行。 “前面是哪里？” “辽东第一名山，凤鸣山。” “下马吧，信鸽速度变缓了。” “好。” 三人跃出马背，以轻功紧随信鸽，闪进凤鸣山。 这一次，雷宗良背着黑匣子，曹谨行背着黑布包裹的刀剑，周明瑞背着两段枪，全副武装。 凤鸣山。 辽东第一名山，素以险中含奇，秀里藏幽著称。 山势雄奇险峻，神秘诱人。 但此时，离得近了，三人突然听到山中某处传来一声声唳叫，凄厉、凶狠，为这秀美风光增增了几分阴森。 名为“凤鸣”，实际上更像某种凶禽怪鸟…… “这是什么声音？” 曹谨行侧耳聆听，那声音又消失不见了，整座山一片死寂，仿佛刚才只是幻听。 “我知道。” 周明瑞一边看着天上信鸽，一边传音说道：“我们镖局常走这条路，对这边的典故知道的多些，好像跟北元一位叫那哈出的将领有关。 太祖灭元之后，元顺帝北逃，是为北元，当时的辽东还是元将那哈出的地盘，手握重兵。 元顺帝为拉拢那哈出，先封丞相，再封太尉，那哈出感恩，因此屡屡南下，与官军对抗，直到朝廷派开国名将冯胜大举征辽。 那时凤鸣山还叫闾山，但当那哈出屯兵二十万与官军对峙，欲殊死抵抗之后，山中开始出现诡异的鸟叫，如同凤鸣，周围人就开始叫这山凤鸣山，传闻有凤凰栖于山中。” “凤凰？” 曹谨行道：“这世上真有神兽吗？” “可能有吧。” 周明瑞想了想，道：“不是有种说法说异兽之所以身具天赋异能，就是因为身怀神兽血脉吗？” 信鸽上山了，曹谨行没有多问。 ——就某些偷懒策划的德行，他很怀疑会不会搬进来火麒麟之类的玩意。 这山上有凤凰不太可能。 真要有，估计早让想长生不老的老妖怪们给屠了。 可能是某种凶猛异兽吧。 三人跟着信鸽一路上山。 凤鸣山历史悠久，山上有不少亭台楼阁，不过大都因害怕那怪异恐怖的叫声而荒废了。 信鸽飞进了一个叫玉泉寺的地方。 周明瑞对自己的轻功很有数，一看来到可能的巢穴，主动留下来给两人望风。 江南霹雳堂的轻功不俗，加上雷宗良通幽境界，真气操控愈发精微，便和曹谨行跟着信鸽进了古寺。 玉泉寺的主要建筑，布置在一条东西轴线上，由东而西有三座建筑：天王、大雄、毗卢三殿。 荒废时日不短，都已有些残破。 信鸽径直飞进第二座大雄宝殿。 殿外有二十名蒙古武士守卫。 殿中火光传出。 “又来一只？” 一只手接住了信鸽。 那是一只宽大粗糙的手，布满老茧，手的主人穿一身蒙古服饰，身材魁梧，腰挎弯刀，后背长弓。 他接到鸽子，用蒙语嘟囔一句，便去信筒拿信，却拿了个空，不由一愣。 “怎么了？车根。” 大雄宝殿里还有一人守卫，坐在火堆前劈桌案焚烧取暖，身上披着蒙古金刚宗的大红袈裟。 车根道：“信筒里是空的，可能蛇母又搞错了吧……” “算了。正常金焰蛇要半甲子才能通灵长成，如今只二十年多一点，能有如此效果，已经是公主殿下培育的好。” “是。” 听苏日如此说，车根点点头，不以为意，再将信鸽放飞，鸽子开始自发返回万马帮鸽笼。 这俩人叽里咕噜地用蒙语交流，曹谨行和雷宗良听不懂，只能看出他二人是蒙古高层，武功非同凡俗，守的地方自然也是重地，便耐心等下去。 很快，大殿中机扩声响起。 地砖下陷，露出一条宽大的通道。 从下方走出一个身穿华贵蒙古服的年轻女人，年纪不大，个头很高，肤色呈健康的小麦色。 她一出现，车根和苏日，还有殿外把守的二十名蒙古武士全部右手捶胸弯腰行礼。 “明珠公主！” “嗯。” 明珠公主点点头。 她身后还跟着两个黑袍人影，与万马帮绿耳的打扮如出一辙，帽袍遮脸，瞳孔竖起，眼泛绿光，是两具蛇尸！ 曹谨行原本不以为意，直到他看到右边那具蛇尸腰间的【凝光剑】！ 沈襄！ 曹谨行瞳孔一缩。 雷宗良的目光则聚焦在左边那具蛇尸背后背的长枪上。 周洪如！ 明珠公主道：“新的商队到了，境界人数刚刚好，车根。” 车根俯身：“公主。” 明珠公主：“明日带十条子蛇入城，放到文鹤客栈附近。” 车根点头：“是。” “苏日。” “公主。” “这是最后一次，我会让万马帮的人一起出手，事成之后你接万马帮八骏和商队一起上山。注意，这批护卫有火器，为防万一，先拿走他们的火铳。” “是。” “另外，领头人是江南制作火器的高手，王兄用得上。除他之外，普通人喂阿金，那二十二位后天制成人飨，另外的五位先天和我们一起……屠凤！” 最后两字，这位明珠公主说的杀气腾腾！ “是！” 苏日难掩激动：“凤血大补，对金焰蛇母更是大有好处，一定能补全蛇母缺陷，助公主、助可汗吞并土默特，收服俺答汗，一统草原！察哈尔万劫不朽！” 他恭敬地单膝跪地。 车根也激动了，同样单膝跪地，右拳用力捶胸：“察哈尔万劫不朽！” 另外的二十名蒙古武士紧跟着跪地，激动高呼：“察哈尔万劫不朽！” 声音震耳，响彻云霄！ 明珠公主听着这声音回荡高空，心中同样激动。 她深吸了一口气。 长生天在上，光明的时刻即将来临。 她心中暗暗想到：父汗，等王兄率察哈尔部落勇士重掌蒙古，我等定挥师南下，为你报仇！ 就在这众人激动的时刻。 突然，一块石子远远飞来，不轻不重地打向沈襄。 沈襄轻松闪过。 众人抬头，只看到曹谨行一闪而过的黑影，车根和苏日一惊，就要动手，万万没想到，下一刻，公主身后蛇尸沈襄居然低吼一声冲了出去！ “公主？” 这一下大出意料。 蛇母的掌控变弱了？ “无妨。” 明珠公主道：“这具蛇尸武功上乘，意志力顶尖，本就不好掌控，不过，有蛇毒和血脉之力压制，他不可能反叛，全面戒严，关键时刻，我不希望再看到此类宵小。” “是。” 众人凛然应是。 第九十二章 明珠公主 雷宗良惊出一身冷汗！ 刚才曹谨行突然站起来，扔了那具蛇尸一石子，他第一反应就是这小子不装了，他是蒙古奸细！ 然后就见他以绝世轻功迅速拉开距离，引开了那具蛇尸。 雷宗良着实松了口气。 吓我一跳！ 看来，那具蛇尸应该就是他要找的人了……可接下来怎么办？ 还救人吗？ 计划里也没这项啊！ 雷宗良只能藏在房顶后屏气凝神，不过，“王兄弟”不是无的放矢之人，敢这么做应该还有后手。 看这帮蒙古人这热血上头的气势，谋划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就算只为了让沈先生那批货正常出手，他也得助他一助。 且在等等吧。 …… 曹谨行速度极快，犹如一道惊雷闪电，朝山下狂奔。 沈襄的眼睛颜色明显比另一具蛇尸浅很多，也灵动一些，应该是那封信让他有了防备。 他中毒时日尚浅，又先有准备，完全可以搏一把，把他先救回来！ 曹谨行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就是低估了沈襄的杀心——这家伙真特么的下杀手！ 身后剑气一道接一道地劈过来，凌厉阴狠无比，剑气所过之处，摧枯拉朽，草木竹石尽数截断！ 曹谨行心惊肉跳。 上次看也没这么狠啊！ 这是不是传说中的黑化强三分？ 曹谨行全力施展《电光神行步》，身形化影，想着赶紧离凤鸣山远远的，再想办法。 身后沈襄穷追不舍。 两人一前一后冲下凤鸣山。 曹谨行突然一个急转，人影闪进一片葱翠的竹林，消失无踪。 沈襄晚了一步，等提剑杀进竹林之时，已经没了曹谨行的身影。 微风拂过，竹叶簌簌作响。 竹林中形单影只。 沈襄圆睁着一双竖瞳，黑夜里放出绿油油的光。 倘若有人路过，怕不是要被他此时的狰狞模样吓个半死。 “十二哥。” 突然，身后响起一声低呼。 沈襄拔剑回砍，但大脑下意识地因为这个称呼顿了一下。 曹谨行看准时机，瞬间出手。 《天刀八诀》·潇湘水云！ 他出招迅疾无比，但没有丝毫杀意，十刀顷刻挥洒，犹如霞雾缭绕，隐见水光云影，飘渺梦幻。 绚烂刀光迷乱了沈襄的眼睛。 对付此时此刻的沈襄，决不能硬拼，其实最快的方法，应该是趁这绝佳机会，一招拔刀斩劈翻了他的剑！ 可如此一来，沈襄受刀中狠意一激，反而会越陷越深。 蜀山剑宗可不是少了剑就变成废物的门派。 沈襄身为其中佼佼者，若说没有练过拳脚应对夺剑，绝无可能！ 所以，未免演变成拳脚争斗，曹谨行直接用《天刀八诀》中最没有烟火气的一招，迷惑他的感官。 紧接着，反手掏出了三根【凤尾针】刺向他胸前麻穴！ 这机会转瞬即逝！ 曹谨行凤尾针刚要扎进他的穴道，沈襄突然脸色一变，表情狠厉狰狞，对着曹谨行胸膛就是一剑！ 曹谨行急忙举刀回防。 通幽的一击强悍无比！ 凝光剑点在绣春刀刀背上，曹谨行被那凌厉剑气一震，只觉胸膛肋骨剧痛，倒飞了出去，一连撞断六根竹子才停下。 “噗！” 一口血喷出。 草！ 曹谨行暗骂，就这一剑，不让他请上半年的客是过不去了！ 他抹掉嘴角血迹，再看沈襄，三根凤尾针已经插进他胸前麻穴，任他修为再高也别想乱动！ 总算制住他了！ 时间不等人，曹谨行飞快近身，取凤尾针按黄方苓教授的拔毒方法为沈襄拔毒。 学会《点血截脉针》，认穴又快又准，曹谨行双手快如穿花蝴蝶，手影纷飞，针起针落，没过一会儿，拔毒完毕。 沈襄猛地喷出一口黑血。 眼中绿光渐渐消失，慑人的竖瞳慢慢变回正常模样。 “十三？”沈襄眼神恢复清明。 “醒了？” 曹谨行抹了一把汗，二话不说伸手，咬牙道：“拿来！” 沈襄一愣：“什么？” “药啊！” 曹谨行瞪眼道：“我都多长时间没受伤了，没想到让你捅一剑！肋骨至少断了四根！” 沈襄落到蒙古人手里之前，已经根据刘镇远信中所述蛇毒特性自封心脉，做了预防。 蛇母对他的意识影响有限，所以不像其他蛇尸那样，对自己做过的事全无印象。 他记得很清楚！ 就连之前失控“追杀”曹谨行，也是下意识地自救行为。曹谨行如此不遗余力，他反而屡下杀手…… “十三……” “闲话少说，给药！” 兄弟之间不言谢。 沈襄二话不说摸遍全身，本来想豪气地送他一瓶，结果摸了个空，神色尴尬道：“呃……让他们拿走了……” “草！” 曹谨行怒不可遏。 “草！” 沈襄也怒了。 “用我的吧。” 曹谨行叹气，拿出两颗【圣元丹】，自己服了一颗，另一颗递给沈襄：“蛇毒阴损，强行拔毒有害自身，你也服一颗吧。” 沈襄接过，一脸感动：“好兄弟！” 曹谨行：“回去还两颗。” 沈襄：“……” 我能收回刚才那句话吗？ 沈襄一仰头把药服了。 两人快速运功平复伤势。 曹谨行睁眼，通体舒畅，出了一气，想起之前蒙古人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一个字也听不懂，叹道：“回去得多学几门语言了，这到耳朵里的消息居然听不懂。” “我懂。” 沈襄睁开眼睛，淡笑道：“我没告诉过你，我学过蒙语吗？” “……” 曹谨行张了张嘴：“你学蒙语干什么？”说完脑中灵光一闪，已经自己想明白了：“为了军情。” “不错。” 沈襄道：“鞑靼、瓦剌屡屡犯边，不学就不知军情，等这次回去，大哥估计也会让你学了。 这次的事我已经搞清楚了，那些人是蒙古察哈尔部落的勋贵，二十年前进犯西北边关的‘小王子’卜赤直系后代。” “卜赤……” 曹谨行过目不忘，过耳不忘，马上联想到黄方苓曾经说过的话。 他就是那个指使蒙古萨满教教主用【黑鳞金焰蛇】害死余宗磐，借机杀王琼的人。 沈襄道：“那个女人名为孛儿只斤·格根苏布达，蒙古语译为‘明珠’，如今察哈尔部落大汗‘打来孙’的胞妹，卜赤之女，也是一度中兴蒙古统一草原的达延汗的亲孙女，蒙古黄金家族嫡系后裔。” 曹谨行挑眉：“来头不小啊。” 沈襄道：“所谋亦不小！她费尽心机，利用【黑鳞金焰蛇】操控许多先天、甚至通幽高手，并非是为了进犯我朝，而是为了——屠凤！” 第九十三章 凤血 屠凤！ 这俩字一入耳，曹谨行全身一震。 “难道真的有凤凰？” “此凤非彼凤。” 沈襄说道：“在蒙古有一种十分稀有的异兽，名为焰翎雕，又名‘赤焰金雕’、‘焚天凤’，据说是火凤后裔，生就异能，可以食火、浴火，喷吐火焰。” “……” 别据说了，这铁定是凤凰的种儿，连浴火疗伤都出来了…… 曹谨行一时不知道说啥好。 沈襄道：“焰翎雕是稀世灵物，它的血大补，不但能增进功力，还有救命之效，只要有一口气，饮上一口就能恢复如初。 天下万物相生相克。 正如你的灵猫与天鹰互为仇寇，焰翎雕正是黑鳞金焰蛇死敌！ 焰翎雕视金焰蛇蛇胆为珍馐，金焰蛇也拿焰翎雕之血当做至宝。 前者是虎，后者为狼。 焰翎雕自身强大，单打独斗，黑鳞金焰蛇远不是对手，但金焰蛇善围攻，一拥而上，焰翎雕也很难对抗蛇毒。 昔年，铁木真幼时，泰赤乌部的塔里忽台唯恐他们兄弟力量壮大，乘机袭杀，铁木真逃入帖儿古捏山，数日忍饥挨饿，濒死之际，得遇焰翎雕与数条金焰蛇相斗……” 曹谨行挑眉：“然后，两败俱伤，都进了他肚子？” 沈襄一笑：“正是。” 曹谨行脸一黑。 这该死的天之骄子！ 要是换了他，估计得让双方同仇敌忾，先撕碎了他，再论其他……绝不可能让他捡漏！ “铁木真吃蛇胆、喝雕血，据此练就百毒不侵之体，功力大进，年纪轻轻一跃成为先天巅峰高手，声名大噪。 焰翎雕和黑鳞金焰蛇也因此成为蒙古战士互相争夺的宝物。黄金家族养蛇传世，应该也与铁木真幼年经历有关。” “原来如此……” 曹谨行皱眉道：“那个时不时响起的声音……就是焰翎雕？明珠费劲心机就是为了杀它？” 沈襄摇头：“还不止。黑鳞金焰蛇从铁木真时代开始，就只有正统汗庭可以豢养。 自达延汗从察哈尔部落崛起后，察哈尔就是萨满教教坛和汗庭驻帐之地。 二十年前，西北边关一战，数十名萨满教精英驭蛇人和上百条黑鳞金焰蛇，全数死在边城。 卜赤虽逃，也因伤重去世，察哈尔部落损失惨重，传给打来孙时，虽有汗庭之名，已无汗庭之实。” 就是名义上能统率全蒙，但只有一个部落听他的…… 刘协啊…… 曹谨行暗想，不，比刘协还强点，刘协那块地都不是他说了算，得听曹老板的。 “那一战，只有一个驭蛇人护住两条幼蛇藏在尸丛中逃出生天，后辗转带回察哈尔，交给明珠。 此后，黑鳞金焰蛇几乎绝迹，焰翎雕也越来越稀有。 明珠为了催熟黑鳞金焰蛇，找了五年才找到这座凤鸣山，让她欣喜若狂的是，山中这只‘凤凰’从元末活到如今，鲜血效力越发强大！ 只要杀了它，给蛇母喝血，蛇母将更加通灵，甚至能以此操控俺答汗等部落首领也未可知，届时就能……” “……一统蒙古！” 曹谨行接了一句，点头道：“野心不小，我明白了。屠凤不只是为了强化金焰蛇蛇母，也是想让察哈尔崛起，重新君临草原，做个有名又有实的汗庭。” “不错。” 沈襄点头道：“但，山中那只活了将近两百年的焰翎雕可不好杀，这东西是当初元将那哈出抗拒我朝大军的秘密武器，养在凤鸣山山腹，用来点燃火药，等大军上山再炸山同归于尽的…… 这么多年过去，那只大雕缩在山下有翅无飞，历经两百年，每日追逐捕食山腹中的穿山甲、蛇鼠等兽，腿部力量大增，翅膀逐渐退化，身体变高，羽毛稀疏……” 嗯？ 曹谨行越听越觉得不对。 怎么有种古怪的即视感？ 不会飞……长的大……有力气…… 草！ 忽然，他想起来了，这特么不就是加了火属性的神雕吗？ “尼玛可真能缝啊！” 曹谨行都有点佩服了，哭笑不得地想：“是不是杀了大雕奖励一本《独孤九剑》？或者一把玄铁重剑？” 他甩甩头，对沈襄道：“我懂了。那接下来就是要阻止这帮人成事，顺便宰了那两条金焰蛇蛇母！” “只剩一条了。” 沈襄笑道：“三十年才能炼成的东西，花了二十年就能用，当然需要不小的代价。另外，别太掉以轻心，除了通幽境蛇尸，明珠身边那两个护卫也是高手，尤其背弓的那个，他的箭术很不俗，曾一箭射穿焰翎雕咽喉，若不是焰翎雕生命力旺盛，生肌续骨太快，真可能让他得手！” “放心。” 曹谨行道：“狮子搏兔亦需全力，这点道理我怎么可能不懂。那大雄宝殿地下就是山腹？” “是，她控制的那些人都锁在下面。” 沈襄道：“凤鸣山广袤，当年为放置火药，二十万大军开凿洞窟，底下给挖的四通八达。为了诱出焰翎雕，明珠不惜拿活人做饵，让他们探路……” 曹谨行眉头紧皱。 好狠的女人！ 沈襄不再多说：“时间紧迫，我们得快点行动。” “明白。” 曹谨行理清全部脉络，望向山顶，脑中飞快形成一个计划：“我有个主意。山腹中有焰翎雕，山外有我们，既然大家都看蒙古人不顺眼，为什么不合作呢？” “怎么合作？” 沈襄笑道：“你当你是公冶长吗？能听懂鸟语？忘了告诉你，那只雕两百年来生活在地下，终日不见阳光，虽然是天赋过人的异兽，也给折磨的精神不正常了，见人就杀！” “这种环境，性情凶暴很正常。” 曹谨行不以为然道：“当然不是让它配合咱们，但是咱们可以配合它啊。” 沈襄眼睛一亮：“说下去。” 曹谨行笑了笑，道：“我准备偷偷下去把它引上来！我有十四，找它很简单，凭十四和我的速度，也不怕它发狂。到时候，前后夹攻，先打蒙古人个措手不及，把他们都收拾了！然后……” 沈襄挑眉：“然后？” 曹谨行笑了笑，说道：“我也想尝尝‘凤血’的滋味……” 第九十四章 声东击西 曹谨行和沈襄重回凤鸣山山顶。 周明瑞还在玉泉寺外守着，看到外罩黑袍的沈襄吓了一跳。 “别怕，这是我结义兄长，他姓沈，已经没事了。” 曹谨行简单给双方做了介绍：“这是会友镖局二少爷，周明瑞。他是为救周总镖头而来。” 沈襄点头：“周少爷。” 周明瑞松一口气：“沈兄。” 双方见礼。 曹谨行扫一眼四周道：“雷三堂主还在里面吗？” “应该是。” 周明瑞道：“我没看到他出来。” “正好。” 曹谨行道：“眼下万马帮八骏还在城里，少了四个通幽，四个先天，更方便下手。” 当下把沈襄说过的内容简单总结转述，然后补了自己的计划。 “居然是因为它……” 周明瑞呆了一下，紧接着反应过来，说道：“我明白了，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声东击西。” 曹谨行语速飞快道：“你、三堂主还有我兄长吸引那些人的注意，我下去把那只焰翎雕引上来。蒙古人为了它计划这么久，一定不想它就这么跑了，到时又要屠凤又要应付我们，腹背受敌，焉能不败！” 这计划很简单粗暴，却也是照着蒙古人软肋去的。 只要能成，他们一定吃不消！ “好！” 周明瑞点头，右手在左手黑色布套上一扯，露出明晃晃的一枪一棍。 枪棍相对，两相组合，正是大名鼎鼎的两段枪【紫电】。 周明瑞长枪在手，豪兴大发：“今夜，我们杀个痛快！” 曹谨行一笑：“动手！” 三道身影冲进玉泉寺。 …… 雷宗良还掩在天王殿房顶。 那个女人一发话，大雄宝殿那边的防守果然更加严密。 他正愁怎么救人，忽然，耳畔响起曹谨行的声音。 总算来了…… 他仔细倾听，而后了然地点了点头。 “只是吸引注意吗？这好办啊。” 他笑了笑，取下背上的黑匣子，从中掏出了一杆又粗又长的黑色火铳。 此铳造型粗犷，由五支铁管合铸成一体，外用乌金箍加固。 “就让你们这些鞑子，见识见识老子的五眼神铳！” 雷宗良瞄准下方，一扣扳机，燧石点火！ 轰地一声惊天动地的炸响！ 五管齐放，五颗弹丸出膛，流星般四散而出，炸在大雄宝殿前的三个蒙古武士身上！ “啊！！！” 这弹丸并非一般精铁，而是类似【天雷子】的【霹雳雷珠】，虽然威力稍逊，但更加隐秘！ 弹丸打在身上，引发二次爆炸。 其中两人直接尸骨无存，第三人炸断了一只手，倒在地上，鲜血淋漓，哀嚎不止。 ——如果说【五雷神机】是左轮，那这【五眼神铳】毫无疑问就是喷子！ “敌袭！敌袭！” 巨大的声响引起了玉泉寺内所有人的注意。 众多蒙古武士都被那三人的惨状吓到，紧张地望向天王殿上方。 “什么人！” 大雄宝殿内的车根和苏日也被惊动，飞身扑了出来。 看到这一人两尸的惨状，两人怒不可遏，倏地抬头看向天王殿。 车根眼力非凡，率先捕捉到阴影里的雷宗良，他二话不说取下后背长弓，弯弓搭箭。 车根身形魁梧，力大无穷，一瞬间，那张巨型角弓就张开了个夸张的弧度，赫然如满月！ 嘭！ 长箭破空！ 那尖锐的洞穿力和极致的速度让房顶上的雷宗良都不由得一惊。 这蒙古人好大的力道！ 箭出一瞬，雷宗良已经施展轻功闪躲，但那箭仿佛不存在飞行过程一般，直接从一点到另一点，快的不可思议！ 噗！ 以雷宗良的速度都没能完全躲过——长箭擦着衣袖射入夜空，罡风震碎了他的衣袍！ “哪里跑！” 苏日适时出手，凌空一掌拍出，掌力化作巨大掌影杀向雷宗良！ 就在此时，一道凌厉剑气从远方飞来，瞬息即至，强强激撞，半空中一声炸响，剑气余波震退了苏日！ 车根一惊，居然有人能硬顶苏日的掌力还略占上风！ 他可是金刚宗年轻一辈最强的人，护法神功《大般若龙象功》已达第十一层境界，掌力之威猛霸道，无可匹敌。 又有两道身影落到雷宗良身后。 其中一人竟是那具蛇尸！ 车根和苏日这下彻底变了脸色，难道有人解了蛇母的蛇毒？ 这怎么可能？！ “杀！” 身后大雄宝殿内响起机括声，五道黑袍人影从地下冲了出来。 为首之人双拳湛蓝，犹如冰霜，正是通幽境高手吴云峰！ 余下四个也是先天后期的好手。 战斗爆发！ 蒙古一方人数占优，又有车根举弓狙击，沈襄三人并不硬拼，按事先计划好的且战且退，引离众人。 曹谨行趁机化作一道电光，冲向大雄宝殿！ “不好！” 战斗中的车根和苏日一注意到他，马上明白这些人大张旗鼓进攻的意图，有心回防，但沈襄三人完全不给他们这个机会，招招大开大合，攻势凌厉，就只是这一瞬间的延误，曹谨行已经成功冲进大殿，冲下地道。 “找死！” 两人暴怒，咬牙切齿，恨不得撕碎眼前这帮人。 只可惜，无济于事。 …… 曹谨行下了地道。 入眼是一条蜿蜒向下的青石阶梯。 为方便二十万人开凿山体，运出石料，这条阶梯足有一丈高、三丈宽！ 两边墙壁上插着火把，更显得通道空阔幽深。 “果然，开凿山体那么大的工程，不可能是条小路。可是，这么宽的通道，那只焰翎雕还出不来……它是傻了还是瞎了？” 曹谨行有点怀疑那只雕的智商：“算了，就算它又傻又瞎，只要它还能动，把饭喂到它嘴里，不信它不吃！” 曹谨行打定主意，正要行动，忽然听到了由下而上的杂沓脚步声。 显然是其他蛇尸开始行动了。 “我可没工夫跟你们玩……” 曹谨行深吸一口气，全身内力轰然爆发。 十多个先天蛇尸杀了上来。 他看都不看，《电光神行步》被他发挥到极致，一瞬间三段增速，化作一道鬼影，从原地消失。 那些蛇尸浩浩荡荡的杀上来，结果莫名其妙地失去了他的踪影。 曹谨行鬼魅般从人丛中冲出，一路向下，进入山腹…… 第九十五章 快撤！ 青石阶梯的尽头是个有鬼市十分之一那么大的溶洞。 但不像鬼市那样浑然一体，这个溶洞外围还有十多个大小通道向外扩展，将整座凤鸣山分割成了不同的部分。 “怪不得需要人探路……感觉像进了个大号的蚂蚁窝……” 曹谨行下了阶梯，踩在砂石地面上，刚借着零星火把的光看到那些四通八达的通道，忽然闻到一阵腥臭。 他顺着臭味飘来的方向看过去。 入眼是八个巨大的铁笼子，矗立在溶洞西侧，排成两列。 里面是一个个歪七扭八倒地的“血人”，像是尸体一样随意堆放着，每个笼子里面十来人，加一起足有七八十！ 他们全都有内功底子，最低的后天三层，最高的后天巅峰。 看到他们，曹谨行脑中闪过沈襄说过的一个词：人飨！ 这些人没有死，他们也是蛇尸。 但不同的蛇尸有不同的用法。 通幽境界的被视为主力，先天境界的可以参与战斗，不会武功的喂蛇，至于处于中间境界的后天……则是明珠为焰翎雕准备的“美食”。 他们身上的血是蒙古人故意淋上的，由金焰蛇蛇母的血稀释而成，目的是让他们带上金焰蛇的气味，好引焰翎雕出来。 等剩下的人就位，就是这些人进通道当诱饵送死的时候…… “够狠啊。” 曹谨行面无表情，心中起了杀意。 “先找焰翎雕……” 曹谨行寻了个隐蔽的位置放出轩辕十四，十四落地之后，直接闭上眼开始闻。 十四最聪明的地方在于，它知道什么时候跟曹谨行撒娇，什么时候先办正事。 寻宝是它的天赋异能。 十四天生就能感应到一定范围内能量充沛的东西。 ——可惜跟了曹谨行，以前找百年老参比抓老鼠还容易，现在连一般人参都碰不着了…… 如今整座地下溶洞，除了它自己的心，就只有两个高能量的“天材地宝”，一个是金焰蛇蛇胆，一个是焰翎雕的雕血。 再通过气味筛选，排除有人飨身上那种腥臭味的，剩下的就是焰翎雕。 简直不要太简单。 有了！ 轩辕十四刷地睁开眼睛，回头看曹谨行一眼，化作一道白影高速狂奔，头前领路，曹谨行电光神行步紧随其后！ 通道本身四通八达，地下又没有光，身处其中，极易丧失方向感。 但这一人一猫显然不在此列。 黑暗中，他们就像两道闪电，有焰翎雕本身作为灯塔，直奔终点！ 随着快速行进，味道越来越强烈，温度越来越高。 终于。 在拐过最后一个通道后，人宠来到了另一个巨型溶洞，一团火光刷地刺进眼中！ 曹谨行见到了传说中的焰翎雕、焚天凤。 它全身燃烧着细碎的火焰，在黑暗的溶洞中，好像太阳一样耀眼！ “这就是焰翎雕？” 曹谨行手按刀柄，躲在巨石之后，小心注视着眼前这尊巨兽。 它足有一丈多高，正在吃一头野猪那么大的穿山甲，铁喙轻易洞穿了穿山甲的鳞片，啄的满身都是血！ 借着它本身散发的火光，能看到它的样子非常丑陋，全身羽毛疏疏落落，钩嘴弯曲，羽毛呈赤红色，非常肮脏，双腿奇粗，羽翼却又很短，一眼看上去…… “这模型应该也是照搬的……在电视剧里神雕基础上加了点儿火焰特效……” 找到了。 就是它！ 事不宜迟，曹谨行迅速拔刀！ 《天刀八诀》·天风环佩！ 一诀十刀，绣春刀上猛然爆发出千百道水蓝刀光，随着最后一刀劈落，万千刀光汇聚一处，寒绝，霸绝，摧枯拉朽！ 这一刀凌厉凶狠至极！ 但…… 森白刀气斩在焰翎雕背部羽毛上，竟只迸溅出一溜金石火花！ 只有少许鲜血喷出来！ 这防御也太特么高了吧！ “很好，打不过，快撤！” 曹谨行一把抱起十四，转身就跑！ “唳——” 大雕吃痛，发出一声惨叫。 它豁然转身。 那一双赤红的眼睛里燃烧着火焰！ 它在地下称王称霸两百年了，偏偏这些天总有人类招惹它！杀意一起，迈动两条粗腿，朝曹谨行冲杀过去！ …… 与此同时。 地下溶洞某处。 “有人进来了？” 明珠公主停步蹙眉，望向身侧，十二个蛇尸半跪在地上，正是先前去通道拦截的那几具。 在这十二具之后，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黑色大铁笼，里面站着四个黑袍遮面、闭目养神的蛇尸。 这四个都是先天巅峰！ 再算上地面跟着吴云峰战斗的四个，二十个先天，这战斗力已经非常恐怖！ 除此之外，还有万马帮八骏。 四通幽、四先天，如此战力，足见明珠准备充分，也侧面印证了山腹中那只活了两百多年的“凤凰”有多难杀！ “他的轻功很好，还拔掉了那个锦衣卫的蛇毒……此人有备而来！阿金，命令万马帮八骏即刻进山！” 明珠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 这种感觉强烈到哪怕高手环伺，还是觉得很不安全！ 簌簌簌…… 零星的碎石坠落在地。 石室半空缓缓垂下一颗硕大的蛇头，只头部就有圆盘粗细，身长四五丈，通体黑鳞，背生金线。 赫然是黑鳞金焰蛇蛇母！ 碧绿的竖瞳中绿光闪烁！ 异能发动。 相隔十数里的广宁府中，熟睡的万马帮帮主赤骥，副帮主盗骊，还有其他六位兄弟，几乎同时从床上坐了起来！ 一个个像是揭棺而起的僵尸，又像是让人挑起木偶线的木偶！ 八人火速翻身下床，一股脑冲进马厩，骑马往凤鸣山狂奔！ “嘶嘶……” 黑鳞金焰蛇做了催眠和命令，对着明珠吞吐蛇信，但头部开始微微摇晃，瞳孔开始颤抖。 ——太多的分神催眠让它的精神十分疲惫。 “辛苦你了。” 明珠怜爱地摸着蛇母的头：“等喝了焰翎雕的血，你的异能会更强，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嘶嘶……” 正当人宠和谐交流之时，忽然一声凄厉嘹亮的啼叫响彻山里山外！ “唳——” 正是焰翎雕愤怒的叫声！ 而且越来越近了！ 明珠一呆，脑中心思电转，蓦地脸色大变：“不好！他们的目标是驱虎吞狼！快！叫车根、苏日撤退！” 第九十六章 神箭七连珠 震耳的“凤鸣声”响起，地面的蒙古人和沈襄等人全听的一清二楚！ “退！” 吴云峰等蛇尸受蛇母感召第一时间后撤，蛇母又与公主同心，车根和苏日马上明白过来，紧跟着撤出战圈。 “拦住他们！” 这摆明了是要收拢有生力量关门打狗，沈襄很担心曹谨行一个人在下面能不能顶得住。 “不用怕。” 雷宗良眼见五具蛇尸和车根、苏日撤回大雄宝殿地下暗道，封锁大门，丝毫不慌。 “就凭一道铁门，拦得住我们吗？” 他掏出一颗天雷子甩过去！ 瞬间，轰隆炸响。 火光冲天！ 天雷子直接在地上炸出个大洞，露出大殿下方黑黝黝的暗道。 蛇尸和两个蒙古人才刚下去，房顶就让人掀了！ 车根大怒，长弓再度拉成满月，回头举箭瞄准洞口，就要跟他们死磕！ “别管他们！” 苏日脚步不停，大声道：“先跟公主汇合！地下通道极多，他们不识路，大不了我们借地利防守！在下面，你的《神箭七连珠》威力更大！” 到了地下，就是真正的“暗箭”，以车根的射术，这场仗还有的打。 车根也想明白过来，收弓往下冲。 他们两人用的是蒙语，光明正大商量战术，本以为那些汉人不懂，没想到，紧跟着就听三人中的一人说道： “先杀那个背弓的！别让他射暗箭！” 嗖！ 长剑离手！ 蜀山剑宗《以气御剑》猛如蛟龙出海，直奔车根后心！ 雷宗良二话不说举铳便射，燧石点火，【霹雳雷珠】笼罩车根前后左右！ 剑锋袭来，又快又狠。 车根吓了一大跳，急忙闪躲，可转身又落入霹雳雷珠攻击范围。 他善射却不善轻功，眼看就要被雷珠炸到，苏日迅速返回，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拉出包围！ 就在这时。 一杆长枪突然从侧面杀到！ 周明瑞家传《奔雷枪法》疾如迅雷，一枪捅进车根右肋！ “啊！” 车根痛呼一声。 苏日大怒，反手一掌拍向周明瑞！ “小心！” 金刚宗护法神功《大般若龙象功》力大无穷，以周明瑞的境界，这一掌如果挨实了，当场就得骨断筋折，变成废人！ 沈襄身形一闪，以攻代守，长剑携着凌厉剑气刺向苏日掌力。 剑锋与手掌还未接触，剑气和掌力已经对上，爆发出嗤嗤的爆破声！ 砰！ 劲气四射，两人同时后退。 苏日带着车根先一步冲下密道。 沈襄略微缓了口气：“追！” …… 悟性满值，曹谨行的记忆力已达到古人张松倒背如流的水准，哪怕身处黑暗，先前怎么走来的，他也能怎么走回去！ “一百三十五步左转……再三百二十七步右转……” 曹谨行犹如孤魂野鬼，游荡在黑漆漆的山洞通道之中。 十四老实缩在他怀里。 在他们人、宠之后，是焰翎雕一声又一声愤怒的鸣叫！ 中间它有两次懒得追，想放过这俩小贼，可他们不识好歹，居然还敢反击，又让焰翎雕多了两道小伤口。 焰翎雕已经怒极，气的羽毛炸起，浑身冒火，一心要宰了他们，开膛破肚！ 它双腿迈动极快，又兼体型巨大，两条粗腿频繁踩在地面，就像战鼓之上抡动的两根鼓槌，震得鼓面嗡嗡急颤，地动山摇，声势惊人！ “唳！” 又一声鸣叫，焰翎雕张口一吐，一束赤红烈焰从它嘴里喷出来，射向曹谨行！ 高温袭来，曹谨行脚步一转，火焰从身边烧过，他人拐出通道，回到了最初的那个溶洞。 “射箭！” 他刚一出去。 突然一阵密集箭雨激射过来！ 曹谨行抬眼一看。 明珠带着一众三十个蒙古武士和十多具蛇尸组成包围圈，人手一张长弓，举箭瞄准洞口，要把他和身后的焰翎雕一起射死！ 曹谨行长刀出鞘，面对箭雨迅猛前冲，一刀横劈！ 简简单单的横扫千军过后，森寒刀气仿佛滚滚大潮，瞬间淹没箭雨，将那一队蒙古武士冲的人仰马翻！ “绣！春！刀！” 明珠脸色阴沉的能滴水。 怪不得他一出现就引走了之前那具锦衣卫蛇尸，怪不得他能解毒，怪不得他有备而来……原来锦衣卫已经知道了！ “杀！” 蒙古武士抵挡不了武功高手，但她也有高手。 一声令下，身后一十六位先天一拥而上，其中还有四位先天巅峰。 可没等他们攻到曹谨行身边，突然通道口火光冲天，奔出一个巨大的身影，张嘴就是一团烈火喷出来！ 那十六位先天急忙躲闪，仔细一看，正是全身冒火的焰翎雕！ 一丈多高的身体矗立在洞口，仿佛门神一般，压迫感极强。 它已经让曹谨行的几刀撩拨的快要气炸了，一冲出来，根本不管其他人，双翅用力一扇，罡风骤起！ 溶洞之中突然掀起狂风，吹得那些先天蛇尸倒飞，它自己则高叫一声朝曹谨行杀过去！ 曹谨行转身就往青石阶梯跑！ 明珠公主一愣，他怎么还往外引？难道不是驱虎吞狼？ 但一看焰翎雕真的怒气冲冲跟着往外跑，马上想明白了曹谨行的险恶用心——他是逼她们拦，好转移焰翎雕的怒气，坐收渔利！ 驱虎吞狼，虎也恨驱虎之人，可一旦狼主动招惹，虎又杀不了驱虎人，那它就会把所有怒火全发泄到狼身上！ 拦和不拦是个问题。 不拦，好不容易找到的焰翎雕就要冲出凤鸣山，天大地大，还怎么围杀？ 拦，就意味着要在渔翁注视下，表演鹬蚌相争！ 明珠的眼睛一下子红了！ 气的！ 无论如何，她花了五年时间才找到这只焰翎雕，决不能就这么放它离开！ “杀了它！” 明珠心下发狠，万马帮八骏正往这儿赶，十几里路而已，快马加鞭，用不了多长时间，他们才是主力，等他们一到，可以借地形慢慢来，渔翁，不是那么好当的！ 十六位先天蛇尸奔焰翎雕杀去。 “加上周洪如。” 明珠说了一句，一直在她身后护卫的周洪如忽然猛地冲出，奔雷枪凶猛刺向焰翎雕双腿！ 曹谨行回头一看。 明珠身边再无旁人，但她淡定自若，如果不是身怀高深武功，就是还有隐形护卫…… “这家伙只说话就能操控蛇母驾驭蛇尸，蛇母应该就在附近……” 抬头一看。 溶洞顶部隐隐有乌黑发亮的鳞光，赫然有一条漆黑大蛇盘踞，隐藏在阴影里！ “原来躲在这儿……” 曹谨行收回视线，有蛇母保护，难怪这么淡定。 十六个先天，一个通幽突然从侧面冲过来拦路，焰翎雕果然更怒。 两百年穴居地底，它翅膀退化不能飞翔，但奔跑速度极快，冲势之猛，犹如骏马奔腾，追不上曹谨行，但追一般先天再轻松不过。 眼见有找死的扑上来，焰翎雕通红铁翅裹挟劲风，一翅膀扇到一个先天蛇尸身上！ 火焰升腾，更兼劲力刚猛，众人只听咔嚓一声，那人筋骨尽断，半身烧伤！狠狠撞在石壁上，头颅迸裂，已经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焰翎雕轻松一招，击毙先天！ 面对众人狂攻，它一双铁翅左扇右扇，不时动嘴啄击，或是提爪硬踩，三两下就又杀了四个先天！ 它不会武功，但要在黑暗中捕猎，练的就是听力和速度，一旦反应慢了，就要饿肚子。 这简直是最残酷的惩罚。 焰翎雕为了吃饱，两百年来不间断的捕食，虽翅膀退化、视觉减弱，但力气更大，速度更快，反应也更敏捷，随便挥舞翅膀就无人能挡。 简直像砍瓜切菜一样！ 曹谨行已经躲进阴影中，眼看着这大雕大杀四方，杀先天如杀狗，也不禁心脏狂跳。 “难怪明珠如此大费周章，这玩意是猛啊……绝对是小BOSS级别！幸亏我轻功好……” 一招鲜吃遍天。 轻功的优势必须维持住，曹谨行打定主意，等回去就再找几本轻功秘籍强化一下！ “唳！” 突然一声鸣叫，曹谨行定睛一看，周洪如长枪捅进了焰翎雕大腿。 通幽出手，果然不凡，居然在大雕这么猛的攻势中找到弱点。 焰翎雕高叫一声，张嘴喷出一口火焰，逼退周洪如，盛怒之下，又挥翅连杀了三个先天。 先前声势浩大的十六位先天，转眼七零八落。 周洪如的那一枪也没能维持多久——别忘了，焰翎雕还有惊人的恢复力，很快伤口就止血结痂。 攻击强，附加火焰属性，血厚，还防高…… “要不算了吧……” 曹谨行光看着都觉得无力，眼角抽搐，这雕血貌似不容易喝啊，稍有不慎就要命！ 先天蛇尸越死越多，很快就让焰翎雕杀的只剩下那四个先天巅峰，也是个个负伤！ 忽然，一声弦响。 远处射来一箭，焰翎雕大惊，但此箭箭速太快，躲闪不及，一箭插进了它的咽喉！ 周洪如趁机出手，古朴寻常的一枪狠狠插进焰翎雕大腿，瞄的正是他先前的攻击点！ 这一次势如破竹，顺着先前刺出来的伤口，插进焰翎雕骨头！ 焰翎雕咽喉中箭、腿部中枪，依然骁勇！反手一翅膀拍在周洪如身上，直接将其扇飞！ 周洪如纵然有《奔雷诀》内功护体，也让这一下扇的半身骨裂，昏了过去。 另有两人迅速出手，一者双拳冰蓝，一者势大力沉。 砰砰两声闷响！ 趁着焰翎雕翅膀劲力用老不及回防，拳先到，《无霜拳》寒气迸发，冰封腿部肌肉！掌后到，《大般若龙象功》拍在冰面上，震碎冰块，也震裂了焰翎雕的骨头！ “唳！！！！！” 焰翎雕大声惨叫，右腿彻底瘸了！ 而且这次是骨裂，就算以它的恢复速度也别想很快复原！ 明珠公主终于看到希望： “快！快杀了它！” 身后还有追兵！ 苏日等人深知必须一招定胜负，纷纷用出了最强的一击！ 车根迅速举箭，这一次他全力出手，弓上搭了三根箭。 《神箭七连珠》是蒙古最高级别射术，乃是成吉思汗麾下神箭手“哲别”所撰写，威力无穷。 据说哲别可以“一声弦响，七箭连珠”，就是因为射速太快，以至于七连射，旁人都只能听到一声响！ 车根还达不到七星连珠，他只能做到三星连珠！ 瞬间！ 砰砰砰！ 三箭先后射出！ 车根射箭的右臂无力垂下，肌肉颤抖，全身冷汗——这套箭术威力是强，消耗也不小。 噗噗噗，那三根箭狠狠射进了焰翎雕不能行动的那条腿！ 第一箭刺穿羽毛！ 第二箭顶住第一箭箭尾，箭上罡劲摧毁第一箭的木制箭杆，顶着精钢箭头刺破皮肉，插进骨头！ 第三箭摧毁第二箭箭杆，顶着前两个箭头深深插进骨骼，而后罡劲爆发，带着焰翎雕庞大的身躯向后倒飞！ 这一箭威力之大，让人瞠目结舌！ 焰翎雕倒飞，无力回防！ 吴云峰腾空而起。 《无霜拳》最强一招【傲雪凌霜】，猛地打在焰翎雕头部，冰封它的脑袋！ 苏日同样腾空而起。 运起十成《大般若龙象功》掌力，一掌拍在焰翎雕头部，震碎冰块，震碎它的头骨！ 这两下都是通幽最强一击，直打的地动山摇！ 但焰翎雕眼睛流血、喉咙流血，却依然还能活动！ 这生命力旺盛的不可思议。 不过，就在它挣扎着即将反击的时候，一道粗长黑影从远方激射而来，缠住了它的身体，紧紧勒住咽喉！ 黑鳞金焰蛇蛇母！ “好！” 苏日大叫，然后道：“公主！车根！快来饮血，身后还有追兵！” 说话同时，他自己已经往焰翎雕的伤口凑，准备饱尝鲜血，恢复乃至增强功力之后，再应对强敌！ 明珠何等人物，不用他提醒，黑鳞金焰蛇动手的同时，她自己已经跑向焰翎雕。 最兴奋的莫过于蛇母。 看着近在咫尺的焰翎雕雕血，刻在基因里的渴望让它忍不住张开大嘴，朝着焰翎雕咽喉扑过去！ 突然！ 一股杀意锁定了它！ 黑鳞金焰蛇一惊，因为那阵杀意居然是从车根方向投来！ 难道车根投敌？ 它抬头一看，车根的位置站了另一个人，而车根本人，已经不知何时人头落地！ 那人拿着车根的弓箭，举弓瞄准了它！正是之前那个引焰翎雕出来的黑衣人影！ 车根的大弓乃蒙古名器【万石角弓】，非天生神力之人不可拉动！ 但此时，那张大弓在他手里迅速拉成满月，一如车根本人！ 他的身形并不粗犷魁梧，可此时此刻，张弓搭箭，自有一股狂野霸道的气息笼罩全场！ 所有人都被惊到了！ 苏日和明珠愕然回头！ 但见弓如满月，箭似流星！ 赫然是《神箭七连珠》！ “给我死！” 砰砰砰！ 三箭连射！ 黑鳞金焰蛇蛇母惊声长嘶，急忙闪躲，可那箭太快了，不等它动作，已经破空而至，狠狠插进它七寸！ 第一箭刺破鳞片，箭簇入肉！ 第二箭顶住第一箭箭尾，箭上罡劲摧毁第一箭木制箭杆，顶着精钢箭头插进骨头！ 第三箭摧毁第二箭箭杆，顶着前两个箭头深深插进肉中，而后罡劲爆发，砰的一声，在金焰蛇七寸炸开！ 简直就是重演！ 只不过之前是车根射焰翎雕！ 这一次是黑衣人射金焰蛇！ 砰！ 硕大的蛇躯抽搐着从焰翎雕身体掉落，一个黑乎乎的物体掉落在明珠身前。 明珠麻木地看过去，那个东西黑鳞、金线、绿瞳，正是蛇母的头…… 明珠身体剧烈颤抖。 只觉眼前天旋地转。 父汗的大仇…… 王兄的霸业…… 她二十年的寄托，都随着那三箭化为乌有了…… “杀了他……” 明珠神色麻木，先是喃喃，而后眼中猛地爆发出冲天杀意，歇斯底里地指着曹谨行大叫：“给我杀了他！杀了他！！！！！” 但蛇母已死。 满地的蛇尸没了依托，已经沉眠。 吴云峰、其他还活着的先天蛇尸，也并没有因为她的叫喊而动作，一个个僵立如石。 非但如此。 正从万马帮赶来的八骏也因为突然的精神失控而坠马，竟然就这么呼呼大睡了过去。 苏日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地上的车根尸体，和蛇母的蛇头，他眼眶通红，死盯向曹谨行！ 曹谨行右臂自然垂落，精疲力尽，已经是无力反抗了。 若非如此，车根也不会那么简单就让他一刀枭首！ “杀！” 苏日不管不顾冲向曹谨行！ “滚开！” 突然一声雷霆大喝，紧跟着是一道开山碎石的剑气，将苏日硬生生逼停，一道身影挡在曹谨行之前。 沈襄长剑斜指，面目冰冷，道：“我看谁敢动他！” 第九十七章 大萨满 沈襄先到。 雷宗良、周明瑞紧跟在后。 一看这阵势，苏日头脑清醒，蛇尸没了，公主虽师承萨满教，可她只学了驭蛇之术，这种情况下反而是累赘。 “公主……” 苏日慢慢后退。 对面三人一看他们要跑，沈襄马上出手《以气御剑》，雷宗良举起五眼铳对准二人，周明瑞长枪蓄势。 三招连发！ 长剑、霹雳雷珠、飞枪瞬间近身，而且全是瞄的明珠！ 苏日一愕，急忙用肉身去挡，要拼死护住公主，但就在这一刻，一声咒诵声传来：“……腾格里乌日西亚胡（蒙语：长生天保佑）……” 这是一声低沉的长叹。 苍老，多愁，只是听着就让人感觉这个人随时可能咽气。 一个满头灰白头发、披着皮袍的佝偻老人从通道另一头出现。 他风尘仆仆，身上挂着泥土，看起来非常苍老，而且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速衰老，只眨眼之间，头上的灰发就变成银白，身体越来越矮，皮肤越来越皱…… 他人虽苍老，速度却快如鬼魅。 一闪身，挡在明珠和苏日身前，他单手前推，真气外放形成一层水蓝色罡气护罩，长剑、霹雳雷珠、飞枪全部僵在半空！ “大萨满！” “师父！” 苏日和明珠齐声惊呼，有欣喜，但更多的是意外和惊慌！ 他的身体…… 沈襄和雷宗良脸色大变：“《长生天神功》，萨满教教主！” 萨满教在二十年前精锐尽失，只有一位真传教徒带着两条黑鳞金焰蛇回到察哈尔部落。 他自然就成为萨满教新任教主。 有关这位教主的资料不多。 因为他重病在身，深居简出。 据说是因为当初用了萨满教《长生天神功》里的禁术燃烧生命，这才冲出明军包围。 却也因此苟延残喘，奄奄一息。 萨满教一夜之间几近灭教，藏传密宗趁势崛起，经二十年发展，已经取代萨满教成为蒙古新的大教！ 尤其金刚宗一脉，因投靠势力最大的部落领主俺答汗的缘故，在草原上信众极多。 只有察哈尔部落还保留着原始信仰，尊称这位萨满教教主为大萨满，仍是汗庭国教，深受大汗打来孙的信任。 但萨满教青黄不接已是不争的事实。教主都是明军手下败将，何况之后学艺浅短的教徒？ 如今的萨满教可说就靠这一人撑持，余者皆不成器！ 没想到，这次的事竟然劳动他匆匆赶来，好像还未卜先知地“算”到了明珠有此一劫，不惜抱着垂死之躯，再度动用《长生天神功》禁术，只为救回徒弟。 所谓的长生天，是萨满教信奉的宇宙万物的最高主宰。 萨满教相信“万物有灵”，无论日月、水火、风雨雷电、山川土地均有灵能，透过崇拜修练可获取大自然的无穷力量。 《长生天神功》就是由此而来。 此功法可借内修外练法门，揉合天地之气、水火之势、风雷之威，化为己用。 天无穷，人却有限。 《长生天神功》有六合神力：天、地、水、火、风、雷，受人身体魄气质所限，常人只能选择一两门修炼。 大萨满修炼的就是水神力。 只见他轻描淡写的举手，汇聚周遭水汽，即将爆破的霹雳雷珠就滋滋熄灭，无法燃烧。 长剑、飞枪坠地，大萨满掩着苏日、明珠迅速后撤，同时，枯瘦的五指朝着焰翎雕伸出手！ 焰翎雕身体里的血受到牵引竟然如决堤的河流般朝他们汇聚！分别涌向明珠和苏日！ 大雕的身体极速缩小，它体内的鲜血和生命精华随之抽离！ 草！ 看到这一幕，众人一阵惊怒，尤其曹谨行，老子忙活半天，就想尝尝雕血，眼看要成了，你个老帮菜还敢虎口夺食？ 他二话不说拿出一颗【天王丹】服了，运功行气加速药力消化。 沈襄身形闪烁，《无双剑指》点向大萨满心脏；雷宗良收起五眼铳，使出雷家家传霹雳拳，全身爆发火劲；周明瑞施展奔雷掌！ 又是三招齐发。 三道人影瞬间近身。 剑指、拳、掌齐攻！ 大萨满不慌不忙抬起另一只手，水蓝色罡气护罩再度出现，挡住三人，另一手引动大量鲜血朝苏日、明珠汇聚。 沈襄和雷宗良都是通幽境界，周明瑞也出身名家，威力不俗，大萨满单手硬接三人杀招，还要掩护两个小的吞吃精血，真气急剧消耗！ 他的衰老越发严重！ 但如这般，用生命换来的力量也足够强横，一只手以一敌三不落下风，周身水神力像泥潭一样黏住三人真气。 禽类可流出血液占体重百分之六。 焰翎雕的血没有多到很夸张，却也化成两条细细的血色溪流，并在大萨满水神力操控下，凝练成两颗婴儿拳头大的血珠，散发着夺目的红光！ 这血珠是焰翎雕一身精华所在，吃了可以功力大进！ 苏日和明珠眼睛发亮，张嘴去吞！ “十四！” 突然一声大吼！ 一道杀气腾腾的白影狂奔而至！ 它的身体迅速变大，仿佛一头猞猁，口中发出低吼，速度无与伦比，直奔半空中的两颗血珠！ “大胆孽畜！” 苏日脸色阴狠，到嘴的宝物怎么能让一头畜生给抢了！ 他二话不说一掌拍向轩辕十四！ 《大般若龙象功》力量无可匹敌，但速度就差了点，轩辕十四腰身一扭，无俦巨力击在空处，大地震裂，飞沙走石！ 便在此时，一道黑色身影趁他出招刹那，迅速欺身，刚猛凌厉的一掌拍向明珠！ 《八荒刑剑掌》·碧落黄泉！ 这一掌蕴力而发，掌力宏大，霸道至极！掌势一出，溶洞中的众人都吃了一惊。 尤其周明瑞，同为先天五层，这一招的威力远胜他的奔雷掌！ 这特么是庄稼把式？ “不好！公主！” 苏日吓得汗毛直竖！ 这一招连他都得全力以赴才能接，明珠公主不会武功，挨了这一招怕是要尸骨无存！ 明珠吓得花容失色！ “唉……” 一声长叹。 大萨满闷哼一声，全力行功先震退沈襄三人，代价是他的身体越发苍老，眼睛都似睁不开了，身形闪烁来到明珠身前，抬掌与曹谨行手掌相对！ 砰！ 一个是内力雄浑，但形容枯槁，身躯无力；一个是战意昂扬，内力虽弱但天生神力！ 两掌相对，一声巨响！ 掌力余劲宛如飓风狂澜，横扫四方！ 曹谨行倒飞出去，嘴角溢血，那大萨满也是摇摇欲坠，脸现死气。 他伸手一招，要将两颗血珠收拢入袖——不能再耽搁了，刚才如果吃下去，他与苏日能将满洞汉人尽杀！可此时，对面虎视眈眈，不可能再给他黏住的机会，只能先带走，等离开之后再说。 他想的是再做图谋，但十四一直盯着两颗血珠，这是主人的东西，说不定还是本猫的东西，怎么可能让这老不死的拿走！ “嗷呜！！！” 一声狂吼，声震四野！ 《藏传真言咒》·【金刚狮子吼】！ 它全力而发，又突如其来，直接让猝不及防的明珠耳膜流血，发出惨叫，就连大萨满都是真气微微一滞！ 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轩辕十四奔向血珠！ 同时，嗤嗤两声响，绣春刀、雪魄剑同时出鞘，长剑如龙，腾跃半空，笔直杀向明珠眉心！长刀出鞘，电光闪烁，直指她咽喉！ 曹谨行冷笑。 老帮菜！ 我看你挡不挡！ 你不挡，老子剁了她！ 你挡，老子剁了你！ “公主！” 没想到，危急关头，苏日悍不畏死，先一步挡在明珠身前，抬掌硬接雪魄剑！ 就这一瞬间，他看到了一道黑色闪电穿身而过！紧跟着天旋地转，头颅飞向半空，鲜血喷洒！ “不！！！” 明珠惊声大叫，满脸不敢相信。 “接下来就轮到你！” 曹谨行刀光一转，旋身再砍明珠！ “放肆！” 大萨满脸色阴沉，他再度闪身，两指夹住绣春刀，一掌拍向曹谨行！ 但不等他发力打在曹谨行身上，地上的凝光剑像突然弹起的毒蛇，刺向他胸膛——沈襄以气驭剑，剑路凌厉阴狠。 大萨满微微吃惊，忙变掌为指，再接凝光剑。 曹谨行配合默契，顺势松刀，反手一招排云掌打在他胸膛！ 咔嚓一声，他身受重伤，寒毒入体，肋骨断了七八根，人倒飞出去。 大萨满口吐鲜血，知道事不可为，顺势提起明珠飞速后退，消失在地下通道中。 众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曹谨行第一时间转头看向十四。 “喵～” 十四邀功似的喵了一声，鸳鸯眼中映出笑意，松开爪，爪下正是那两颗红彤彤的血珠！ …… 大萨满提着明珠出山，一连奔行了四五里才停下，噗地喷出一口黑血，他更老了，受寒毒侵蚀，身体一片冰凉。 “师父！” 明珠眼泪夺眶而出，跪在大萨满身前哭道：“都怪我不好，若不是我一意孤行，也不会连累您伤成这样……” “傻孩子……” 大萨满坐在地上，摇了摇头，仰望天空道：“我本就是个已死之人，能苟活二十年，传承萨满教，已经知足了……我跟你说过，金焰蛇不可过度依赖，它的毒也非无药可解，二十年前已经有过一次大败，现如今，更不能……唉！” 大萨满长叹一声。 这些话，明珠往日一句也听不进去，金焰蛇操控人心的手段何等诡谲莫测，弃之不用岂不是蠢货所为？ 但此时遭逢大变，方知师父说的没错，金焰蛇并非无敌，蛇母一死，一切化为乌有！ 车根、苏日也死了。 二十年心血，付之东流…… 想想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明珠哭的不能自已。 “金焰蛇乃外物，即便取一时之巧，操控人心得到天下，又如何能够长久……大汗已经明白了，你现在明白也为时不晚。” 大萨满爱怜地摸着她的头。 “明珠，知道这些年我为什么只让你修炼《长生天神功》的秘术，而非心法吗？” 明珠一惊，接着拼命摇头。 大萨满欣慰地笑了：“你天生聪慧，又与水神力相合，打收你为徒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决定，将来把我这一身水神力传承给你！ 所以，就算你一意孤行，一心寻找焰翎雕，催熟蛇母，我也听之任之，因为你还有机会，弥补花在它身上的时光……” “不！” 明珠拼命摇头，哭道：“我不要，师父，我要你好好的！” 大萨满长叹道：“两次使用【燃血咒】秘术，我已油尽灯枯，无药可救。明珠，萨满教，从今以后，就靠你了……” 说着提起最后一口气，腾空而起，从天而降，双掌虚按在明珠头部，将一身水神力尽数灌入她体内！ 水往低处流。 雄浑的水神力奔流而下！ 他的身体开始从苍老向枯槁转化。 半晌，内力全无，骨立形销。 相对的。 明珠境界激增，拥有了一身强横内力，纵然传承中有不少缺失，仍让她一举攀升至先天巅峰境界。 大萨满跌落在地。 彻底生机断绝…… 明珠回过神，看着地上的尸体，慢慢抱起他，眼泪无声流下，此时此刻，她对那些汉人的恨意前所未有的强烈！ 二十年前，他们夺走了自己的父亲。二十年后，他们夺走了自己的师父。 明珠心中恨意滔天。 她的脑中一一闪过溶洞中那些汉人的模样，尤其杀苏日、车根的那个人：“我孛儿只斤·格根苏布达，以长生天起誓，一定要让你们死无全尸！” 第九十八章 斩草要除根 斩草要除根。 那个明珠公主做事如此狠毒，拿蛇尸做人飨，留她不得。 曹谨行道：“老的油尽灯枯，小的软弱无力，他们应该跑不了多远……” “我去吧。” 沈襄会意点头，道：“只是你……” 曹谨行摇摇头：“放心，我没事。” 一颗【天王丹】已经把他之前拉弓的损耗补回来，刚才又没受伤，完全没问题。 “好。” 沈襄转过身，对周明瑞和雷宗良拱了拱手，道：“还请两位帮忙，照看一下我义弟。” 周明瑞张了张嘴，心说，他都这么猛了，还用得着我们照顾？ “请放心。” 雷宗良拱手道：“我等必当尽力。” 沈襄点点头追上去。 溶洞中一片安静。 周明瑞和雷宗良一起看向曹谨行。 “雪魄剑、绣春刀……” 雷宗良挑眉笑道：“王五兄弟，你这可是有点过分啊。” “难怪起名如此随意，就差把这是假名写脸上了……” 周明瑞小声道：“原来是锦衣卫第十三太保，曹谨行……” 琅琊榜上说此人两月时间练出刀剑掌三绝，他一直以为是琅琊阁给镇抚司面子，夸夸其谈。 今日一见才知道说的太谦虚了。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身鬼魅轻功和一只这么强大的宠物！ 只凭一己之力引诱焰翎雕和蒙古人厮杀，之后再“现学现卖”，以蒙古射术，三箭击杀蛇母！ 这是多么恐怖的天资！ 周明瑞心中复杂。 凡事就怕比啊…… 事已经平了。 曹谨行索性揭开脸上生根面，露出本来面目，道：“不好意思，只是方便行动，并非有意隐瞒，两位见谅。” “曹大人不必如此。” 雷宗良道：“刚才那位既然姓沈，又用的蜀山剑法，应该是第十二太保吧。” “是。” 曹谨行答完，转过话题道：“这次事关重大，万马帮八骏还蒙在鼓里，之后还请两位能实话实说，略做解释。” 万马帮与官府关系复杂，别让那帮马贩以为是朝廷故意抹黑他们，再借机生事，到时又得锦衣卫出面。 雷宗良点头：“在下明白。” 旁边周明瑞刚要跟着点头，突然一拍脑袋，急道：“我爹！我爹还在这里面！” 他开始着急忙慌地在一众蛇尸中寻找周洪如。 地上横七竖八地倒了很多人。 除了笼子里的人飨，大多都让焰翎雕抓死、啄死。 周明瑞很是担心。 更要命的是，他还从中看到了几位会友镖局的镖师。 “你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周明瑞在溶洞中跑来跑去，雷宗良看帮不上忙，把目光放到了焰翎雕和蛇母尸体上。 曹谨行扫他一眼，道：“这次能成事，多赖两位帮忙，这条金焰蛇不如就……” “曹大人这是哪里话。” 雷宗良打断了他，道：“我之所以帮忙，一为商路畅通，二是为民除害，能杀蛇、除雕，靠的是你自己的本事，当然是你的……我只是看这蛇鳞和雕羽材质不错，尤其雕羽，硬比金属，还能释放火焰，倒是制作火器的好材料。” “那就交给你了。” 曹谨行直接道：“好材料更需要大师技艺，三堂主就别客气了。等你制成，送我一件当回礼即可。” 这个“等”就很耐人寻味。 雷宗良大可以一直拖下去，看曹谨行的样子也不像会讨的人，这完全就是给他个借口让他白拿。 雷宗良是做生意的，在他们眼中，什么人虚情假意，什么人真情实意，一目了然。 “好。” 雷宗良郑重道：“既然大人如此大气，雷某也就不多说了，等火器制成，定登门送上。” 曹谨行笑了笑，掠过不谈，看向满地的蛇尸：“还请三堂主帮个忙。这么大的事，需要跟广宁知府通一下气，这些病人也需要安置，得劳烦三堂主派人跑趟腿。” “好说。” 雷宗良答应地很痛快：“我箱子里有机关鸟，可以跟我雷家兄弟联络，大人稍等……” 他话没说完，忽然响起一声大喊。 “爹！” 周明瑞终于找到了倒地的周洪如，他让焰翎雕扇了一翅膀，半边身子骨断筋折，还有烧伤，昏迷不醒。 曹谨行和雷宗良急忙跑过去，一个施针拔毒，一个喂伤药。 “还好。” 曹谨行针法飞快，松口气道：“半个月以内，我还能拔毒，时间再长点，毒入五脏，就只能等医仙过来了。” “多谢大人。” 周明瑞感激道：“没想到你还有这么高明的医术……” “应急学了一手，只能解蛇毒。” 曹谨行又仔细看了看：“你父亲没生命危险了，但骨头内脏伤的很重，具体怎么治疗，等回去再说吧。” 雷宗良打开那个黑匣子，取纸笔写下吩咐，让机关鸟飞回文鹤客栈。 之后就是等。 在此期间，曹谨行取出金焰蛇蛇胆冰封，连带着那两颗血珠一起收好，等回去再服用。 闲着没事，他开始给人群中受伤时间短的人飨解毒，也省得之后麻烦。 周明瑞安置好父亲，看着曹谨行双手并用施针救人，不禁感叹：“果然世间不缺天纵奇才，我从小就学东西慢，这要是跟曹大人一起长大，怕是要让我爹嫌弃死。” “天生我才必有用……” 曹谨行动作不停，手中凤尾针忽起忽落：“……再者，有得必有失，没必要羡慕。” 周明瑞刚想问他失去了什么，通道口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三人循声望去，是广宁府的捕快衙役和雷家护卫队的人赶到了。 路上还捡了万马帮八骏。 广宁知府此前一直发愁商队失踪案，听雷家人报信，又牵涉到锦衣卫，知道干系重大，赶紧从被窝里爬起来，命捕头带捕快衙役赶去救人。 捕头姓费，见多识广，记忆力也不错，很快就把失踪人物跟铁笼里的人飨对上号了。 “费捕头，具体经过我已经说了，可还有异议？”曹谨行道。 “没了没了。” 费捕头赶紧堆起笑脸道：“曹大人真不愧是镇抚司十三太保，神机妙算，断案如神，简直狄公在世，龙图复生……” “停停停！” 曹谨行赶紧打住，你说的不脸红，我听的都脸红了。 “那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略知一点。” 费捕头小心道：“……把伤患送到馆驿安顿，再派人给他们家里报信，安排郎中看顾。至于万马帮的人，暂时收押，待查明原因，再行拘捕或释放。” “嗯。” 曹谨行点点头：“吴云峰和华骝会是关键人物，尤其吴云峰，两次试图绑架医仙高徒，我已经解了他的毒，也废了他的武功！至于万马帮八骏到底是全受蒙古人指使，还是自己也不干净，等详查之后再说。稍后我会去信张总兵，请他派军方高手协助，你不必担心。” 费捕头松了口气：“多谢大人体谅。”让一帮捕快看管江湖高手，着实是难为人了。 “那这里的事就交给你慢慢来。” 曹谨行环视四周：“这里面能救的我都救了，其他的还得等医仙或是其他神医来，只凭我这半吊子水平是没招了。” “大人过谦了。” 费捕头赶紧道：“您这医术针法已经是神乎其神，登峰造极，简直是华佗在世，扁鹊复生……” “行了！” 你特么就会这一个句式是吗？ 曹谨行都无语了。 他懒得搭理，看向玉泉寺外：“这么久了还没回来，老沈又是什么情况？” …… 沈襄正在追杀明珠。 他已经成功循着踪迹找到大萨满为明珠传功的地方，也发现了掩埋的尸首和逃亡的明珠。 但在杀人时遇到了阻碍。 “公主殿下快逃！” 一行三十骑萨满教教徒骑士冲出密林，拦在沈襄面前：“我等受大萨满指引等候在此，请速速上马回察哈尔汗庭！” “师父……” 明珠此时已经没有之前发誓时的狠劲了，只一剑，她就让沈襄剑气砍断了右臂！ 没有招式，先天巅峰的内力发挥不出来，她根本就是靶子，此时脸色惨白，半边身子鲜血淋漓！ 该死的汉人！ 她飞快上马，骑着马飞奔。 “哦？” 沈襄站在一线骑兵身前，面无表情道：“番邦异族也会天机演算？既然如此，算到你们能撑几招了吗？” “杀！” 领头人面若冷铁，抽出弯刀。 三十骑整齐冲锋，浩浩荡荡！ “答案是……” 沈襄冷笑：“一招也撑不住！” 他一脚重踏。 凝光剑脱手！ 霎时间，罡风四射，一道无形龙卷自剑身凭空生成，所过之处，飞沙走石，人仰马翻！ 惨叫声齐刷刷传来。 明珠心惊胆颤，忍不住回头看。 “你在看哪里？” 突然，一个声音响在耳畔，紧接着破风声响起，“噗”地一声，胸口一疼。 明珠惊愕地低头。 她看到了明晃晃的剑尖！ 一把剑从身后贯穿了她！ 胸腔里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温热的液体流出来。 “事实证明，你师父算的不准……” 沈襄抽剑，而后一剑横削，明珠的头飞在空中，身子跌落马下。 “十三那小子进步那么快，我这做义兄的也不能干等着让他超过啊……这招是我在《以气驭剑》基础上新悟的……” 沈襄看着地上的尸体，喃喃道：“……你说，就叫【百步飞剑】，如何？” 第九十九章 先天七层 沈襄回到凤鸣山玉泉寺。 雷宗良正带人肢解两头异兽。 周明瑞在照顾老爹。 一众捕快衙役往车上搬运蛇尸，有跟随的郎中做简单包扎，稳固伤情，一切有条不紊。 所有人都很忙。 除了曹谨行。 “杀了？” 曹谨行正在给大伙烤肉。 焰翎雕和金焰蛇一身精华都在雕血和蛇胆，但雕肉和蛇肉也有补身之效，他和沈襄吃不完，干脆让所有人一起分着吃了算了。 省得浪费。 旁边轩辕十四馋的流口水，圆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肉串。 跟着曹谨行这么长时间，它已经习惯了熟食，不爱吃生食，曹谨行烤的肉，倒有大半都进了它的肚子。 “杀了。” 沈襄坐下，拿起一串烤好的肉串尝了尝：“路上遇到三十骑萨满教士兵，一块收拾了。没想到那个大萨满把功力传给了明珠，只可惜……没放料啊，有点淡。” “这荒山野岭的上哪找调料？” 曹谨行翻个白眼，继续道：“……光有内力有什么用，明珠一心鼓捣她那金焰蛇，研究歪门邪道，对拳脚功夫一窍不通，传也是白传，估计是想等她慢慢消化吧。” “嗯。” “不论如何，这边的事已经平了，没我的事了。”曹谨行放松地笑了，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查案子是你的事，这一大堆烂摊子，交给你喽。” 他自己站了起来，伸个懒腰。 “……” 沈襄哭笑不得。 “不过在这之前……”曹谨行掏出了那两颗血珠，问他：“你要不要？” 沈襄摇头：“不要。” “我也就是问问。不要更好～” “你小子！” 沈襄佯怒：“越来越欠收拾了！” “哈哈。” 曹谨行道：“那我可分给十四了，这玩意属火，跟我相冲，估计效果会打折扣……倒是跟十四的属性很相配。” “用不用护法？” “不用，你在这处理后续吧。” 曹谨行摸摸十四的头：“我先帮十四，等它消化了，估计一般先天都不是它对手，为我护法绰绰有余。” “行，小心着点。” “嗯，馆驿汇合。” 曹谨行施展轻功出了玉泉寺。 轩辕十四紧随其后。 离开凤鸣山，曹谨行在附近山谷找了个山洞，拿出一颗血珠给十四。 这玩意能量越高他越要小心翼翼。 他一身冰系内力，贸然吞服，体内化出大量火系真气，到时候两相抵消，别说增进功力，恐怕已有内力还会大减，境界下降，只能慢慢来，一点点转化吸收。 轩辕十四就没这么多顾忌了。 它一口咬碎血珠，吞进肚子。 腾！ 它的体表猛然爆发出火红气焰，内功《拙火定》自发运转，拼命吸收“凤血”能量，转化为自身内力。 它的身体再度成长！ 蹭蹭蹭！ 眨眼间，就从九十公分长到了一米三！从一头猞猁变成了雪豹！ 变大的个头，蓬松的白毛，强劲的四肢，让它看起来越发神骏，杀伤力再度暴涨！ “嗷呜～” 力量大增，身心舒畅。 轩辕十四仰天长吼，体表气焰随之升腾，那威武的声音中已经夹杂了狮虎的狂啸，惊飞起方圆数里的夜枭！ 然后，它把目光放到曹谨行身上。 不怀好意。 “怎么？你还想噬主啊你……” 曹谨行没等说完，眼前大猫忽地朝他扑过去，他一愣之下，居然没躲过，直接被撞倒，劈头盖脸一顿狂舔。 “我靠！” 猫科动物的舌头有肉刺，曹谨行赶紧推开它那颗大头：“行了行了！快停！十四！你舔了我一脸唾沫！” “……” 轩辕十四这才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巴坐回去，眨了眨眼，像往常一样蹲伏在地上，一幅优雅端庄的样子。 “你……” 曹谨行坐起来抹了把脸，全是口水，有心发火，但看这家伙一脸我做错了啥的表情，有火也发不出来。 “待那儿警戒！”曹谨行板着脸：“再敢扑过来下次不带你了！” “喵～” “撒娇也不好使！” “……” 轩辕十四小心翼翼，动作神态很是卑微，实际上根本就不担心，主人是刀子嘴豆腐心，不，他连刀子嘴都不是。 曹谨行以为它知错了，满意点头，拿起了另一颗血珠。 “看效果比上次的玉蟠桃还强点……一颗血珠就是半身精血……但我用，只怕还达不到玉蟠桃的效果。” 没办法，水火不容，属性不合，不能直接吸收，需要多一个功法炼化的步骤，这样一来，损耗不可避免。 “算了，能吸收多少算多少，总比自己练快点。” 他吞下血珠，开始运功转化。 …… 次日天明。 蒙古。 察哈尔部落王帐。 大汗打来孙正搂着美姬用早饭，桌案上是大块的牛肉，大碗的马奶酒，吃的满嘴流油。 忽然，帐外传来士兵求见的声音。 美姬娇笑道：“一定是王妹又带了中原的货物回来，半个月前的那批上等瓷器丝绸可是惊呆了不少人呢。” “哈哈哈！” 打来孙自豪大笑：“明珠一贯能干，不知这次又带回了什么好东西。进来吧！” 门外一名武士快步走进。 他的脸色很慌张。 “报……报告大汗……” 他的声音在颤，整个身体都在抖。 “嗯？” 打来孙脸色微变，能坐上察哈尔部落大汗，整个蒙古名义上的汗王，打来孙并非酒囊饭袋，他一眼看出不对，倏地从案后站了起来，沉声道：“怎么回事？说！” 那士兵一颤，哆哆嗦嗦道：“昨日……大萨满问卜之后紧急外出，带了六十骑护教骑兵……今晨只有三十骑回来，还带回来了……” “带回来什么！” 打来孙眼睛一瞪，怒拍桌案，声音发颤道：“快说！” 旁边美姬吓了一跳。 那士兵连忙跪伏在地，硬着头皮说下去：“还带回了……公主殿下的遗体……” 轰！ 打来孙眼前一黑。 “怎么……怎么会这样……” 他满脸不敢相信，听到帐外有马蹄声，大步流星走下高台，一脚踹开那士兵，走出王帐，就看到了三十骑护教骑兵，和他们拱卫着的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布上浸出殷红的血迹。 打来孙手一抖。 轻轻揭开一看，正是明珠！ 她身上中了三剑，一剑断臂，一剑贯胸，一剑枭首！ 打来孙身体一晃。 “大汗！” “大汗！” 其他骑兵和王帐武士见状急忙搀扶，却被打来孙一把推开，吼道：“不！这不可能！车根呢？苏日呢？金焰蛇呢？大萨满不是也去了吗？他们都在哪！” “大汗……” 一个护教骑兵跪地悲痛道：“广宁府的探子传回消息，昨夜有锦衣卫杀上玉泉寺，先一步引出焰翎雕，公主为阻焰翎雕出逃，强行屠凤，被锦衣卫抓到机会，暗中偷袭，杀死了蛇母，连车根、苏日也……大萨满赶到之时，只能救出公主，但大萨满本就病重，公主又娇弱，没等逃出搜捕范围大萨满就伤重不支……辞世了，中原人赶尽杀绝，公主也……未能逃脱……” 一片死寂！ 大萨满死了。 明珠死了。 车根死了。 苏日死了。 打来孙脑袋嗡嗡的。 大萨满是萨满教硕果仅存的大师，他一直以国师待之，明珠是亲生胞妹，车根是整个察哈尔部落最善射的勇士，苏日师承金刚宗，年少有为…… 居然…… “锦衣卫……明廷……” 打来孙虎目含泪，好半晌才道：“是谁杀了明珠……是谁杀了他们……” 护教骑兵：“据说，领头的是锦衣卫第十二、十三太保……一个叫沈襄，一个叫曹谨行……” “……” 打来孙沉默许久，喊了一声：“来人！去告诉阿勒坦（俺答汗本名）的使者，就说结盟的事，我应下了！” 周围人一惊。 打来孙道：“二十年前，明军害了父汗，二十年后，锦衣卫害了明珠。此仇不报，誓不为人！整合兵马，我要去土默川，合阿勒坦之力，挥师南下！” …… 阳光照在脸上。 曹谨行睁开眼睛，喜色一闪而逝。 先天七层！ 经过一夜时间一点点的转化炼化，总算吸收完全部的精血能量，连跨两层境界！ 先天之后一步一个坎，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 “总算没白玩。” 曹谨行长出一口气：“上次是【摩尼珠】，这次是【凤血】，怎么就没个冰系的天材地宝让我尝尝……就算不是冰系，也别是火系啊！草！” 专门跟老子对着干！ “喵喵？” “没你的事！” 曹谨行狠狠揉了下十四的脑袋：“这次又变大变重了，腰囊放不下你了，自己走吧！” 曹谨行站起来往外走。 十四才不管那些，马上变小往他肩膀上蹦，六十斤的大猫一下蹦到肩膀上，要一般人得砸个好歹，但曹谨行无所谓，身子动都没动一下。 “不是说让你自己走吗？下去！” “喵喵～” “喵个屁！” 一路施展轻功回到广宁府，直奔馆驿，一股药味扑面而来。 “回来了？” 沈襄正在大堂写文书，头也不抬道：“先天七层，不错，比我预想的还好点。正好，文书写的差不多了，你看看有什么要补充的，大哥那边一直等消息，不能拖。” 沈襄递过文书。 曹谨行进门，先扫一眼四周，熬药的、治病的不少，然后才拿过文书，坐在椅子上一目十行地看。 沈襄办事可靠，写的都是实情，倒是万马帮的事已经有了进展，有点出乎意料。 曹谨行皱眉：“这万马帮问题不小啊。” “是啊。” 沈襄活动着手腕，说道：“连夜核算的账目，又把所有蛇尸都关押了，从剩下的人里挑亲信，总算审出来点东西……还记得帮中本来应该有个常驻的锦衣卫吗？” “记得。” 曹谨行心思一转，已经想到了之前得到的消息：“说是帮主汪政楷乃忠良之后，自愿接受锦衣卫监管，以正自身绝无勾结鞑靼，里通外族之心……他有问题？” “不。” 沈襄喝了口茶道：“这位汪帮主确实是忠肝义胆，刚正不阿，但其他八骏不是啊。副帮主盗骊和永平分舵舵主山子，有用良马换劣马，中饱私囊的情况……” “良马换劣马……” 曹谨行想了想，讶然道：“跟官府？以次充好？” 沈襄点头：“嗯！他们买通了辽东总兵手下一个负责购马的参将，账目里藏着行贿的亏空。 华骝也知道，但应该没参与，锦衣卫一到，他们可是坐立不安！尤其那个副千户还是个软硬不吃的人。 他们生怕他查出来，又不能明面赶走，这才病急乱投医，跟蒙古人合作，希望借明珠的手操控他，最好不动声色地把他变成自己人，但没想到是与虎谋皮，把自己也赔进去了……” “怪不得……” 曹谨行摇摇头，嗤笑道：“自寻死路！怨不得旁人。那个参将呢？” “他……” 沈襄脸色微变：“……还不能动。” “呵呵。” 曹谨行冷笑：“又是哪个大官捞钱的马前卒？” “……” 沈襄无奈苦笑：“你啊你，这嘴真够利的。他叫时义，是大将军仇鸾在辽东任总兵时的心腹，万马帮和他的分利压成了八二开，他独得八分利，盗骊、山子二分利，你觉得，只凭他一个参将，能做到这种程度吗？” “毫无疑问。” 曹谨行冷声道：“这背后有仇鸾的影子……” “不错……” 沈襄道：“所以啊，此人干系重大，咱们不猜测，一切如实上报，其他的，让上面的人头疼吧。” “哈哈。” 曹谨行笑了：“大将军如日中天，这玩意送不送还真是个问题，让大哥和指挥使头疼吧。不过，我倒是建议大哥做的狠点……” 沈襄奇道：“为什么？” 曹谨行悠然道：“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啊，盛极必衰，依我看，大将军的戏，就快唱不下去了……” 第一百章 神兵 文书传回镇抚司，刘振远那边很快回信，说“阎王敌”单神医已经启程赶赴辽东。 他是医仙好友，医术同样不凡，相信会有办法。 曹谨行和沈襄都松了口气。 刘振远还说让曹谨行协助沈襄查案，不用急着回去述职……有沈襄在，根本用不着曹谨行，这就是给他放假。 曹谨行当然高兴，第二天就跟着雷宗良他们去马市逛了一圈，留沈襄一个人苦逼地继续刨根问底。 所谓的最大马市，其实也就那样。 朵颜三卫的蒙古人带着大量马匹和蒙古特产进入骆驼沟，换取粮食、茶叶、瓷器、丝绸等。 其中有个蒙古贵族以三大车的上等貂皮、人参，换了雷宗良运来的三万匹丝绸。 这是事先谈好的。 当天，雷宗良的任务就完成了，未免夜长梦多，决定先带着货回江南。 临行前。 雷宗良再三保证，做好火器之后一定会让人送到京城曹谨行府上，还送给了他一个用金焰蛇蛇皮和雕羽制成的腰囊，特意用染料渲染成了银白色，看着好像腰带和挎包的结合体，非常精致。 “几个兄弟连夜处理的材料，加上广宁最好的绣娘，用天蚕丝赶制而成，还望大人不要嫌弃。” 雷宗良微笑道：“金焰蛇蛇皮轻便柔韧，最适合做腰带，雕羽坚硬不易变形，考虑到雪琉璃的存在，依大人之前的皮囊做成这个腰囊。别说六十斤，只要大人负担的起，再翻三倍，也能坚固如初。” “多谢了。” 曹谨行没想到他会送这么个东西，只能说不愧是做生意的，眼力非凡：“我正愁怎么带上十四，帮大忙了。替我谢过几位兄弟。” “大人客气了。” 雷宗良身后一个护卫队的人道：“兄弟们吃了大人的雕肉、蛇肉，这只是一点心意。如果是在江南，针线还能更好点。” 曹谨行笑了笑：“江南苏绣闻名天下，只是一个皮囊而已，没必要，还是谢过几位。有缘再会。” 众人一齐拱手：“有缘再会。” 雷宗良翻身上马沿来路返回。 他们一走，客栈空了大半。 之后第三天，“阎王敌”单神医到了，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鹤发童颜，保养的非常不错。 他的徒弟“杏林神童”让吴云峰掳到辽东，还是曹谨行拔的毒，知道这点后，老头看曹谨行非常顺眼。 他的医术很好，花了半天时间熟悉病症，又花了半天时间配药，结合曹谨行那套源自医仙的拔毒针法，越来越多的蛇尸恢复过来。 包括万马帮帮主、八骏之首的“赤骥”汪政楷。 经沈襄多番调查，确认此次事件与汪政楷无关，但他身为帮主，麾下出现马匹以次充好的事，也有失察之过。 汪政楷明白整个事件后惭愧不已，有心卸任。 但万马帮刚逢大变，还需要主心骨稳住大局，也只能“戴罪立功”，全心整顿万马帮。 又花了五天时间。 所有蛇尸恢复清醒。 沈襄的调查也取得突破性进展，从盗骊、山子那里搜到了分利账本。 如此铁证如山，就算仇鸾再想狡辩，在这分利账本前也只能认罪。 “这回仇鸾应该威风不起来了吧。” 曹谨行翻着账本：“八二开，如此分利是个人都知道是因为仇鸾！忠肝义胆的皮扒个底儿掉！我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可惜啊。” 沈襄叹道：“时间不对。” 他拿出一封密信递给曹谨行：“看看吧，辽东总兵传信，原本应该于今日将时义收监，槛送京师，仔细彻查。但就在刚才，上面来信，时义就地处决，所有案情查到他这为止。” “为什么？” 曹谨行眉头一皱：“仇鸾能量这么大？这也能让他跑了？”他拿过信一看，明白了——蒙古有变，边疆不稳。 “原来如此……” 曹谨行喃喃道：“俺答汗和打来孙联合，朝廷需要他稳住边疆……呵呵。” 就他？ 酒囊饭袋！ 沈襄道：“应该打不起来，但这种阵势就是给朝廷压力，需要他坐镇边疆，毕竟上次俺答汗就因他之故没有进犯大同。” 那是因为那狗东西贪生怕死，贿赂俺答汗，和俺答汗结盟，让他改道攻京师，他好再“入关勤王”，表演忠肝义胆，趁机开通马市，遂了俺答汗的愿。 可惜没证据。 曹谨行不屑一顾：“他倒是好运气。” 沈襄也对他好感欠奉，越查，越能发现这位大将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是啊，不过此人既然手脚不净，早晚还得暴露出来。我有点理解你为啥说他没戏唱了……算了，这边的事都完了，今晚休息一晚，明天回京，你还有事吗？” “没有。” “那明早出发。” “好。” 当夜。 周明瑞带了酒来送他们。 两人坐在馆驿门槛上。 曹谨行道：“货找到了吗？” 周明瑞道：“没有，找了半个月，所有证据都表明那趟货让那个明珠运回察哈尔。半个月过去，就算找回来也不能再卖了。” 曹谨行顿时一脸同情。 如此以来，会有镖局的名声怕是毁于一旦，押镖的人可不在乎你有什么苦衷，你送镖没送到就是你没用！ “没事。” 周明瑞反而笑了：“镖局经营多年，那些货还赔的起，大不了从头再来就是！” 曹谨行似笑非笑道：“有志气……要是下次说这话的时候别握拳、别发狠就更好了。” “……” 曹谨行仰头喝了口酒：“重新组织一下语言。” “草他奶奶的明珠！草他奶奶的察哈尔！”周明瑞恶狠狠骂道：“下次再遇到，老子非捅碎了这帮狗日的！” “哈哈哈，这就对了。” 曹谨行大笑着举起酒坛。 周明瑞也举起酒坛。 “干！” 两个酒坛在空中一碰。 发出清脆的响声。 “江湖再见。” “江湖再见。” …… 翌日清晨。 曹谨行和沈襄快马回京。 来的时候带了茶叶，这次回去带了冰封的蛇肉、蛇胆、雕肉，还有那张【万石角弓】。 花了两天时间，回到镇抚司。 望着那熟悉的朱红大门，曹谨行和沈襄都有种恍如隔世之感，尤其沈襄，差点就回不来了…… “总算回来了。” 镇抚司内堂，看到他们俩好好的，刘振远长长地出了口气：“接到那封文书之前，两天两夜没合眼！十二，下次可务必要更加小心！” 黑鳞金焰蛇防不胜防，真不能怪沈襄不够仔细。 但这种时候，沈襄当然不会多说，只是拱手道：“累大哥担心，沈襄日后一定注意，以自身安危为上！” “嗯。” 刘振远看向曹谨行：“十三，这次多亏了你，你缺什么尽管跟你十二哥要！他不给，我揍到他给！” 沈襄：“……” 曹谨行愣了一下，嘿嘿笑道：“他欠我两颗……不对，三颗药！” 沈襄：“……” “什么两颗三颗的。” 刘振远大手一挥：“我做主了，十二，你还十三一瓶！就这么说定了！” “？！” 沈襄顿时睁大了眼睛。 卧槽？ 都说天下父母向幺儿，现在大哥也开始向着小弟了吗？ 曹谨行笑呵呵道：“多谢大哥，大哥公正不阿！真乃狄公在世，龙图……” 嗯？ 怎么说着有点熟悉？ 沈襄嘴角一抽。 刘振远也差点绷不住，没想到十三还能开这种玩笑，随即正色道：“你这次挫败蒙古察哈尔部落阴谋，杀蛇母、车根、苏日，救下不下百人，大功一件！十二也一样，协助十三的功劳暂且不提，能查到马市祸乱根源，清除军中积弊，同样功劳不小，指挥使大人特别交代，让你二人一人挑一部五品功法，外加神兵阁一件五品神兵。” “神兵阁？” 沈襄一愣。 曹谨行也吃了一惊。 “没错。” 刘振远扔出一枚钥匙：“挑完去守诏狱，好好休息，眼下山东叛乱仍在延续，说不定什么就要你们支援……” 第一百零一章 圣公宝藏 秘库是镇抚司中央的六层阁楼，神兵阁正好与它镜像对称，同样六层，却是藏于地下。 和秘库一样，神兵阁内藏着各种千奇百怪的神兵利器。 但曹谨行现在最不缺的就是神兵利器。 绣春刀、雪魄剑、万石弓甚至蛟鲨骨笛……常人拥有一件已是难得，他却发愁往哪放。 曹谨行想用换神兵的机会再换一部五品功法，刘振远却笑道：先去看看，看完不想要，再说。 走在廊道上。 曹谨行一直很纳闷：“老沈，你说……” 沈襄翻个白眼：“叫我十二哥！都诈了我一瓶灵丹了，搁这跟谁俩呢？还想不想要了？” 曹谨行一乐：“想要，想要。十二哥，你说大哥是啥意思？” 沈襄哼了一声，想了想道：“估计是想让你长长见识吧，我对神兵阁了解不多，我的剑是宗门之物，对其他武器又不感兴趣，没怎么进去过。” 两人说话间，走进秘库大门，龙虎山那位老道士正在喝酒，喝的还是曹谨行上次从苗疆带回来的梅子酒。 “回来了？” 看到曹谨行，老道士打了个招呼。 曹谨行挥手道：“前辈等着啊，我从辽东带回来不少异兽肉，得空带过来涮锅子。” 正一派的道士是可以吃荤的。 老道士顿时喜笑颜开：“那感情好。” 沈襄奇怪道：“你们怎么还有交情？这位在龙虎山的地位可不低。” “来的勤就认识了。” 曹谨行随口道：“他跟大哥平辈？” “不。” 沈襄道：“他是龙虎山天师府高功，按辈分算，比大哥还长一辈！” “是吗？” 曹谨行有点没看出来：“那他是为了什么进来的……一般的东西应该也入不了他的眼吧。” 沈襄神秘道：“听说过……【五雷天师令】吗？” 天师府传承信物？ 曹谨行吃了一惊：“我靠……那东西在镇抚司？！” 沈襄道：“算是吧，【五雷天师令】在隋朝末年失落江湖，分成阴令和阳令，其中阳令辗转流入镇抚司，他也是为了天师府得回阳令，才进秘库镇守。” “那这种级别的东西得守多少年？” “这个不一定。” 沈襄解释道：“跟人，还有镇抚司的需求都有关系。实力高加上镇抚司缺人，那就时间短点，十多年吧；实力高但镇抚司不缺人，那就得二十年往上；实力不够的就算了，镇抚司不要，就算他能守一百年也没意义。” “嗯，那他……” “有大哥的关系，加上他的实力，再有个六七年，应该差不多了。” 来到秘库大门，进入一层，沈襄取钥匙下地下神兵阁。 “地上地下相对，五品神兵也在第四层，下去看看。” 沈襄在前面领路。 曹谨行在后面紧跟。 两人下了第四层。 烛光掩映下，曹谨行看到一排排和地上建筑相似的铁柜，不同的是，铁柜并非封闭，里面陈列着寒光闪烁的神兵，柜壁边还有文字介绍。 曹谨行大开眼界。 【鸦九剑：唐代铸剑师张鸦九所造之剑，唐白居易著《鸦九剑》，诗云：“欧治子死千年后，精灵暗授张鸦九，鸦九铸剑吴山中，天与日时神借功。”】 【冷月刀：三国刀匠浦元特取云花钢混以白金铸就。刀纹层层若密云排布，锋刃则于层云之中如铁骑匝出，直射月华。】 【四公面：宋朝巨盗宋四公秘宝，以其覆面，可随意变换脸庞，遮蔽气机，号称：“百变千幻，以假乱真。”】 【麒麟臂：墨家上品机关造物，十八种机关手行五，冷热不忌，刀枪不入，可变形为刀、剑、钩、抓、斧。】 …… 除了常见的刀剑，还有甲胄、饰品，诸如凤钗、戒指、耳环、护腕等，无一不是来历久远，身具奇能。 “这是套装啊……” 曹谨行心想，要是游戏上线，从这里搞一套神装出去，估计会有不少氪金玩家砸钱买！ 两人在第四层挨个儿看，别说，还真长了不少见识。 沈襄最后选了一把短剑，名叫【碧血照丹青】。 此剑乃上古神兵，削铁如泥，而且仅长一尺三寸，用来施展《以气驭剑》防不胜防。 沈襄还算满意，选完看向曹谨行，发现他瞄上了一件东西，半天没挪步。 “看什么呢？” 沈襄走过去一瞧，原来是个钱袋模样的小袋子，看着其貌不扬，名字和来历却非同小可，名叫【乾坤一气袋】。 又名【巴蛇袋】。 “这是……布袋和尚的宝物？” 沈襄听过这个名字。 布袋和尚是五代后梁时期高僧，因武学禅法高深，背负布袋而闻名天下，据说他的袋子就叫【乾坤一气袋】。 世传布袋和尚是弥勒菩萨化身，身体胖，眉皱而腹大，常用竹杖挑布袋入市，见物就乞，别人供养的东西统统放进布袋，却从来没人见他把东西倒出来，那布袋又是空的，因此得名【乾坤一气袋】，取“袋中有乾坤”之意。 难道这个小袋子也另有乾坤？ 沈襄凑近细看。 【乾坤一气袋：魏文帝时期，针神薛灵芸以“夜来神针”缝合巴蛇之皮制成子母袋，此为子袋，内藏一立方丈空间。】 巴蛇是传说中的上古异兽。 它的身体可大可小，腹内另有乾坤，据说能吞食巨象而行动自如。 它的皮同样可以随意变换大小。 更神奇的是，倘若能缝合封闭，还能自成空间。 但巴蛇之皮坚硬如铁，一般只能用做甲胄，没办法缝合……当然，针神出手，肯定另当别论。 “原来如此。” 沈襄笑了，拍拍曹谨行的肩：“看来你身上那堆东西有地方放了。这袋子对别人来说很鸡肋，对你倒是正合适。” 乾坤一气袋确实神奇，小小一个布袋能装很多东西，但它的总负重是不变的，这就有点费力不讨好的意味了。 对一般人来说，节省的那点儿空间，还不如套个车拉货省劲。 但曹谨行不一样，他有足够的力气，也有节省空间的需要，这玩意能帮他省不少事。 “我也是这么想的。” 曹谨行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传说中的“储物袋”，武器本身不重，又能节省空间，可太值了！ 他拿出那个袋子，尝试灌注真气，袋口随之变大，像个张开的大嘴，雪魄放进去随取随拿，很是方便。 “不错不错。” 曹谨行很满意。 两人出了神兵阁。 曹谨行当即把万石角弓、鲸鲨骨笛还有随身的丹药都放进去，没了这些瓶瓶罐罐，整个人轻松舒爽不少。 然后去选五品秘籍。 他早就想好了，这次选轻功。 翻来翻去，最后选了一本很适合自己的五品上阶秘籍。 它叫《分身魔影》。 一种可以利用极快速度制作分身迷惑对手的武功，算是轻功和身法的结合，速度无与伦比。 …… 之后几天，曹谨行开始了每天逗猫练功的看诏狱生活。 这天中午。 陆嘉明从鬼市搞来一套火锅用具，几人围着桌子吃火锅，馋的一众犯人哭爹喊娘。 主要是肉太好，焰翎雕和金焰蛇的肉，一下锅飘香数里，谁能顶得住？ 其实大夏天的吃火锅属于找罪，但有曹谨行在，夏天也成了冬天。 “我的肉，完了我还放真气给你们驱热，我有病啊！” 曹谨行很不满。 “哪能呢？来来来，快给大人上肉！”陆嘉明一招呼，顾砚竹、孙朗、苏云升赶紧挑肉送过去。 “这还差不多……” 曹谨行挑眉，又给十四分了几块，这大猫就卧在曹谨行旁边的长凳上，紧挨着他。 “还有酒。” 陆嘉明又启了一坛葡萄酒，先给曹谨行满上：“西域上好的葡萄酒，进鬼市还没等卖呢，就让黄家给高价收了，大人尝尝滋味。” 曹谨行喝了一口：“挺香的。” 陆嘉明道：“酿酒的是西域名家，可惜昨天刚到，沈大人没喝到。” 山东太平宗煽动叛乱，已经到了扫尾阶段，越到这时越不能掉以轻心，刘振远特意让沈襄跑趟腿过去看看，昨天上午已经出发。 “没事。” 曹谨行道：“他到山东肯定也是好吃好喝，我不在，他就是最小的，肯定受照顾。” 几人一笑，这倒是，这几天沈大人可没少开玩笑，说来了老十三他就失宠了。 顾砚竹挑了一筷子肉，道：“眼下山东叛乱已平，仇鸾将军出马，北方鞑靼也已熄了战火，应该能安稳了，咱们也能多守一阵。” “我看未必。” 陆嘉明狼吞虎咽道：“蒙古那边很蹊跷，打来孙和俺答汗联合，绝不会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八成有什么阴谋。” “这倒是。” 这道理孙朗都明白，道：“不过，马市都开了，他们还有什么不满的？” “贪心不足啊。” 苏云升道：“多简单的道理。在他们看来，既然能逼着我们开市，自然也能做出更多让步……此前边境有过小范围厮杀，我军大败，或许就是因为这个让他们野心暴涨……毕竟，西北，已经不是王琼大人主导的西北了……” 几人略微沉默。 话里话外都是仇鸾没用。这个事实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看清。 尤其上次马市贪污案爆发，时义虽死，但所有人都知道幕后根源是谁。 仇鸾敢以劣马充良马，削弱的是整个军队的战斗力！这人绝不像他表现的那么忠肝义胆。 “对了，大人。” 顾砚竹筷子一停，脸色严肃下来：“你上次跟沈大人揭发马市贪污，间接杀了时义，也断了仇鸾的财路，已经让他记恨，要小心一点。他在西北称王称霸几年了，还是有些底蕴的。我一个朋友曾说，他麾下养着不少死士，这些人目无王法，只听仇鸾命令，他们可不会管咱们是不是锦衣卫……” 而且因为是死士的关系，就算抓到了也是死无对证。 “无妨。” 曹谨行随意夹了一筷子肉，喂给十四：“西北荒僻，宗门寥落，高手屈指可数，除非他勾结西域魔教，不然，就凭那些土鸡瓦狗，来多少宰多少！” “是。” 这种话听着就是提气！ 他们最佩服的就是自家大人自信骄傲的那股劲儿，偏偏他还有骄傲的实力。 二十岁的先天七层，刀剑掌三绝，实则还有轻功做为第四绝！这种年纪这种实力，放眼整个武林也是独一份。 “说起西域魔教……” 陆嘉明忽然想到一个好玩的事：“大人，最近明宗又有动作了，你知道吗？” “我上哪知道去？” 曹谨行翻个白眼，夹了口菜：“这几天光顾着招猫逗狗了。那狗屁圣女又搞出了什么幺蛾子？” “呃……” 陆嘉明心道那圣女在大人这儿就这么不堪吗？不过也是，她栽大人手里好几回了…… “她们好像在找宝藏。” “哦？” 曹谨行一顿，冷笑道：“什么宝藏？这女人也是有意思，连着两次送了多少功劳，明宗宗主居然还让她活动……这是亲女儿吧？有多少高手经得起她这么折腾。” “哈哈，可能吧。” 陆嘉明笑道：“这消息还是琅琊阁传出来，前几天听一个外地客商说的。大人知道圣火令吗？” “知道。” 曹谨行随口道：“跟天师府的【五雷天师令】一样，都是传承信物，听说令上记载着明宗最高武功。” “是。” 陆嘉明道：“圣火令共有十二枚，其中六枚记载着《圣火典》，就是如今明宗传承下来的至尊功法，还有六枚是一部叫做《乾坤大挪移》的武功，同样是五品顶尖武功，但传到北宋第八代教主方腊手上时，随方腊一起消失了。” 乾坤大挪移…… 曹谨行面不改色吃了口肉，他已经习惯了。 陆嘉明继续道：“琅琊阁声名鹊起，号称无所不知，明宗之人就问了另外六枚圣火令的下落，没想到琅琊阁真的报了价！明宗交钱之后，得到了一个消息——【圣公宝藏】。” “圣公？” 苏云升突然道：“方腊不是自号‘圣公’？” “是。” 陆嘉明道：“要找圣火令，先找圣公宝藏。琅琊阁称此宝藏就在杭州，但更多的就不知道了。 明宗为了这六枚圣火令找了几百年了，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其他门派高手一听也动了心。 方腊当年可是统率数十万起义军，攻占两浙六州及附近数十个县的一代枭雄，搜刮金银财宝、神功秘籍无数，麾下还有不少高人。 如果留下传承，必将轰动江湖，现在杭州那边已经热闹起来了，每天都有不少江湖人赶过去，万一先找到，可就功成名就，扬名立万了！” “呵呵……” 曹谨行放下酒杯，嗤笑道：“他们就那么信琅琊阁？万一只是信口胡说呢？” “试试嘛。” 陆嘉明无所谓道：“如果是假的，明宗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可万一是真的呢？很多人都是抱着侥幸去的。以琅琊阁的做派看，也不像是假。他们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招牌，如果就这么砸了，也太短视了。” “这倒是……” 曹谨行沉吟道：“就是奇怪，这方位是他们‘算’出来的，还是本来就知道……如果本来就知道，那为什么不自己找呢？是看不上，还是故意用它……引发江湖动乱……” 就在这时。 诏狱外进来一个锦衣校尉，走到曹谨行几人桌前，对满桌酒肉视而不见，恭谨弯腰道：“曹大人，镇抚使大人请您去一趟镇抚司，有要事相商。” 第一百零二章 骑马奔江南 “大哥。” 曹谨行来到镇抚司内堂。 刘振远正在看一本书，曹谨行目力惊人，随意一暼看到封皮上写着两个字：《宋史》。 “来了。” 刘振远正看到要紧的地方，看他来只是略一抬头。 “大哥怎么还研究上史书了？” 曹谨行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拿起一个梨往嘴里送。 刘振远道：“琅琊阁的消息你不知道吗？我还以为陆家小子会跟你说。” 曹谨行道：“你是说那个方腊宝藏？” “嗯。” 刘振远举着书站起来：“琅琊阁只算到宝藏在杭州，但杭州之地何其大，我看看当年方腊反宋经过，找几个可能藏宝的地方。” 曹谨行忍俊不禁：“从史书里找藏宝地，大哥真是……哈哈。” 砰！ 刘振远也知道这不靠谱，把书扔桌案上，叹了口气，然后没好气地瞪向曹谨行：“你当我爱看？方腊藏了什么神功秘籍，天材地宝还在其次，皇上想要他的真金白银！这事已经交给镇抚司，而且，他还记着你，明确点名要你去干！我看书是为了谁？” “嗯？” 曹谨行的梨啃不下去了。 靠！ 他脸色一沉，刘振远反而笑了。 让你小子嘲讽我！ “这只是琅琊阁一家之谈，何况现如今那地方能人汇聚，让我去？皇上这么信任我吗？怎么着也得找个通幽啊。” 曹谨行纳闷，别人信也就算了，朝廷干嘛掺一脚？财帛动人心，没有还罢了，如果真有，到时候满眼黄金，欲念一起，谁还顾得上什么锦衣卫？ 难道拉上封条，告诉别人这些财宝都要上缴国库，他们就不动手了？明着不行，还有暗的啊！ 想什么呢？ “不。” 刘振远意味深长道：“天机阁有能人，朝廷就没有能人吗？玄都观陶真人，朝天观蓝神仙，这两位得到消息之后，连夜卜卦演算，确认方腊宝藏就在东南，就在杭州！” “……” 曹谨行一惊。 卧槽，差点忘了，皇家还供着这两位大仙儿…… 陶真人大名陶仲文，师承正一派，身兼龙虎、武当两脉绝艺，明面上总领天下道教；蓝神仙，本名蓝道行，全真道名宿，精通太乙神数，同样是这个世界的一方高人！ 有这两位一起说话，再加上天机阁……那这事八成是真的。 曹谨行想了想：“既然他们都开口了，更要找个厉害点儿的去啊。我去有什么用，找到了也镇不住。” “你太小看自己了。” 刘振远竖起四根手指：“其一，你身份够了，十三太保出马，足见重视，谁要动都得掂量掂量；其二，你实力差不多也够了，先天七层，即便不能傲视群雄，至少也不是任人打杀；其三，并非就你自己，朝廷已发文浙江，浙直总督胡宗宪及戚继光等，都会给你便宜，找到之后一封信函，军队立马就到；其四，就是圣上信重了……” 刘振远拍了下曹谨行的肩膀：“你前两次的事办的漂亮，火龟之时不惧严世蕃戏伶楼，苗疆平叛之时又不畏西南严党，他信你这次也能一心为公。倘若真有金银财宝，也会不为所动，尽数上缴……” “哦……” 曹谨行听明白了。确实好用是一方面，不会拿赃是另一方面……貌似后者的比重更大一点。 “那其他的兄弟……” “西北三个、山东四个，暂时都走不开；仇鸾身边加了两个随军北御鞑靼；东南抗倭，胡宗宪身边有一个，军中还有一个，他们要防范倭患，找宝藏耗时费心，没时间也没那个心思。” “明白了，他们不是协助戍边，就是正在平叛，就我闲着……”曹谨行叹了口气，这破事是推不开了。 “哈哈。” 刘振远笑道：“找宝藏也是大事，如果找到了，至少能顶一两年的军费，这可是大功！” 省下来的钱可以给皇上修宫观…… 他会非常高兴！ 曹谨行长叹一声：“好吧，我去。那不知大哥都看出了什么？给点提示吧，杭州那么大，我上哪找去……” 刘振远瞪眼道：“你倒好意思，刚才不还笑我。” “我错了。” 曹谨行一脸严肃，认错飞快：“请大哥指点。” “……” 刘振远拿他没办法，其实也知道是曹谨行逗趣。他就是懒得看，不然以他的脑力，随便翻翻就知道的差不多了。 刘振远举起那本《宋史》：“有几个地点值得怀疑，第一个，就是方腊起义的老巢——宋时睦州青溪县帮源峒，也就是如今的杭州府淳安县帮源洞。史载：睦州青溪县有洞曰帮源，广深四十余里……那地方本是方腊的小朝廷，传言一度大兴土木，建金宫玉殿，藏财宝无数，但城破之时，宋将刘延庆、辛兴宗等攻破帮源洞，却没发现一点金银财宝。宫殿莫名消失，钱财府库散尽，但帮源洞仍是最大的嫌疑点，说不定就建有地宫之类，只是旁人不得其法，进不去。” “嗯。” 曹谨行点点头，坐在椅子上，又给自己剥了个橘子：“有道理。” 刘振远：“……” 怎么搞的跟给这小子报告一样？！ 刘振远气笑了，伸手一招，曹谨行刚剥好的橘子就进了他手中，一口吞了下去。 “……” 这回轮到曹谨行无语了。 至于吗？ 当然，为了省事，他正襟危坐，表现出一副乐于听讲的样子，等刘振远把整理完的消息说给他听。 大哥才智非凡，要不然也做不到镇抚使高位，还练出一身惊世武功，经他加工之后的消息肯定有可取之处。 这还差不多。 刘振远翻个白眼，每次跟十三待一块，都让他气个好歹：“第二个地方是龙翔宫。那里曾经是南宋理宗皇帝旧居，方腊起义时，成了他大儿子方天定的太子行宫，也是义军驻守杭州的大营。方天定是方腊接班人，金银宝藏或许都给了他，一旦起义失败，也可留作日后复起之用。如今龙翔宫虽成废墟，但也许还藏着机关暗道之类。” “嗯。” 曹谨行连连点头：“还有吗？” “第三个就是方腊祖地，距离帮源洞不远的堰村。方家曾有一座漆园，种了不少漆树，因宋徽宗骄奢淫逸，酷爱奇花异石，造作局官员常去漆园强取木材，方腊心生怨恨，这才投身明教，并趁百姓不满之机，鼓动叛乱，大肆收纳教众，因此得到明教教主看重，渐渐委以重任。这里是他成事发迹之地，或许，会藏着宝物。” “明白。” 曹谨行悉数记下：“没了吧。” “暂时就这些。” 刘振远把书递给曹谨行：“去吧，路上自己也翻翻。方腊虽败，但他这个人还是有些本事的，比同期反叛的宋江之流强百倍不止！或许会另做安排也说不定，这些都要靠你亲身实地的去找了。” “是。” 曹谨行接过。 刘振远郑重叮嘱：“小心明宗，小心其他图谋不轨之徒……方腊所藏大多都是黄白之物，一般世外高人看不上，但难免有为老不尊的下场，你千万小心。倘若遇到这种人，不要硬拼，查出来路，我亲自废了他！” “大哥威武。” 曹谨行一笑：“那我去了？” “等等。” 刘振远忽然叫住他，拿出一张面具递给他：“锦衣卫身份太过显眼，在没找到宝藏之前，你会成为江湖中人严防死守的对象，难以放开手脚。这次怕是还要以江湖人身份隐藏其中，等功成之后再表露身份，震慑宵小……我帮你借来这张【四公面】。 《千变神功》只能改变面容，无法改变脸骨，在高人眼里一目了然，【四公面】则不同，不但能随意改变五官，还能隔绝真气探查，极难发现纰漏。 你戴上此面，尽量别动用已经显露的武功，再想个走心点的名字，别和上次似的……” 王五…… 刘振远嘴角一抽。 曹谨行看着面具，心里有些感动。 刘振远想的周到，还尽心尽力，这声“大哥”没白叫。 “多谢大哥。” 曹谨行拿过面具敷到脸上，五官变换，从线条略显阴柔的英俊，变成了阳光英挺的英俊。 “你还真不亏着自己……” 刘振远摇头失笑。 “草民夏一鸣，见过大人。” 曹谨行装模作样的躬身见礼。 “不错。” 刘振远点点头：“声音也变了。那请问阁下师承何门何派啊？” 曹谨行道：“草民师承无影老人，得其真传绝学《分身魔影》。” “还行。” 刘振远想了想道：“无影老人亦正亦邪，久居天山雪谷，中原人难得一见，镇抚司那套功法，还是从他二徒弟身上搜刮来的，他那徒弟罪有应得，估计他早忘了。用他的名号行走一时没问题，但只有《分身魔影》怕是不行。” 曹谨行道：“再加上一套《八荒刑剑掌》吧。黄家家主淡泊名利，从未对外言明此绝技，但我估计他还是想让别人知道的，毕竟花了二十年创出的得意之作，只是不想从自己嘴里说出来。 用他的名号，假称是他远房后辈，得授过一招半式，哪怕事后暴露也没问题。有陆嘉明这个例子在，鬼市黄家跟镇抚司早就是一路，也能分担点压力，听说最近有不少豪门，意图入主鬼市，分一杯羹……” “好。” 刘振远点头道：“就这么办。” 曹谨行变回原貌，拱手道：“大哥，那我走了。” 刘振远点头：“小心点，一路顺风。” “嗯。” 曹谨行转身离开，先去诏狱交代一声，而后出了诏狱，变成“夏一鸣”，骑马奔江南！ 第一百零三章 小神偷 曹谨行给“夏一鸣”的人设是黄家远房、小有薄财、身怀绝技、年少有为……反正怎么舒服怎么来。 这一路住上房，骑好马，不快不慢地抵达杭州。 杭州有“人间天堂”的美誉，风景秀丽，景致极佳。 曹谨行一袭青衫，顶着一张足够吸睛的脸，牵着马匹穿行其中，很是惹人注意。 不过，近期“圣公宝藏”传开，杭州人气再攀新高，到处都是来找宝藏的江湖人，世家公子、江湖新贵屡见不鲜，多个曹谨行也不打紧。 一到杭州，曹谨行准备先到龙翔宫旧址瞧瞧，那地方就在州府中心，离得不远，等看完了，再下淳安县，去帮源洞和堰村。 牵马走在长街上，耳听两侧商贩叫卖，人来人往，一派市井气息。 忽然，长街另一头传来大声叫喊： “抓住他！” “那小子打开了机关！” “别让他跑了！” 那声音带着四川口音，越来越近。 伴着普通人的惨叫痛呼，一大队人马横冲直撞地杀了过来。 路边小摊全被掀上半空，各种糕点小吃洒向地面。 摊主们心疼的大叫，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食物被踩碎、踩烂，对这些肆意妄为的江湖人敢怒不敢言。 曹谨行抬头一看，正有一群人追着个蓝衣少年冲过来。 那少年十五六岁，眉眼灵动，速度极快，有趣的是，他用的轻功正是盗门绝学《电光神行步》！ 曹谨行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武功。 按理说学会此套轻功，拉开距离并不难，问题是他招惹了一帮高手，所用步法乃是六品，堂皇大气，兼具极快的速度，未经改造的七品《电光神行步》也没招。 而且他内力不济，步法难以维持，越发凌乱，眼看就要撑不住了。 他身后有八个人，都穿着青城派道袍，杀气腾腾，同时，眼中还不可遏制地流露出急切、兴奋和狂热！ 人群很快散开。 曹谨行看着他们，心思电转：从龙翔宫方向过来……打开机关……盗门绝学…… 他不动声色牵马走到路边。 那少年很快奔到眼前。 就在错身而过的一瞬，那少年突然看向曹谨行，掏出一张纸拍向他胸膛，口中喝道：“大哥！分头走！” 说完还想继续跑！ “呵呵。” 曹谨行挑眉。 我还没动你，你倒先打我的主意。 他二话不说闪电出手，没等那少年迈步，一把扯过他衣服后襟，反手就扔给了后面那八个人。 那少年：“？！！” 后方八人：“？？？” 他这一手速度极快，不光那少年没反应过来，就连那追杀的八人也没反应过来。 半空中，那少年大惊失色，愕然看向那个表面毫无真气外泄的“普通人”。 曹谨行冷笑。 求仁得仁，你老实过去，大家相安无事，非要拉我下水，让我替你挡灾……既然你不安分，那就别怪我了。 你不是想跑吗？ 我特么让你跑！ 那少年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脸，心中蓦地升起一股寒意。 没想到随便找的一个垫背的居然有如此速度、如此身手！他先是惊愕，接着是恐惧，然后就让一只大手掐住了脖子，举在半空。 整张脸立时青紫了。 那几个青城派道士也没想到会这么简单，刚才的一幕，他们看的清楚，是这小子顶不住了想找人分散注意力，没想到刚好踢到铁板。 此人气息一丝不露，看着像普通人，实际上身负强大武功，敛息术高明至极，不好招惹。 “多谢大侠出手帮忙。” 领头的道士抱拳行礼。 曹谨行面无表情牵马走过。 他不喜欢那少年，同样不喜欢这帮人，恶人自有恶人磨，你们玩你们的，别来烦我。 “你！” 一个青城派道士看他这么无礼，脸色阴沉，有心发火，让领头人阻住了。 “别节外生枝。” 领头的道士递个眼色，马上有道士捡起那少年刚甩出来的那张纸——甭管真的假的，宁杀错不放过。 “走！” 领头人提着少年飞快离开。 身后七人紧随其后。 背对他们的曹谨行古怪一笑。 …… “啪！” 一巴掌抽过去。 少年的脸肿了半边。 “说！真的图在哪？老子明明看见你打开殿柱机关，从里面拿出一张图！还特么想骗我！” 城外山洞中，青城八杰之首朱齐丹怒气冲冲，两眼瞪着那少年，浑身杀气涌动。 其他七人把守洞口内外，侧着耳朵听里面的声音。 “就是那张纸……” 少年挨了痛打，模样凄惨，艰难地说道。 “啪！” 朱齐丹反手又是一巴掌，拿起少年刚刚甩出的那张纸，上面笔迹凌乱地画着一幅地图，大怒道：“做旧做成这个鬼样子，这特么分明是新画的！纸是广信青纸，宋朝哪来的青纸？何况就算有，也早烂了！这分明是你狗日的早准备好以假乱真的假货！说！再不说，老子砍了你！” “……” 那少年愣住了，看向朱齐丹。 “想蒙我？” 朱齐丹冷笑：“老子入青城之前族里就是造纸的！你狗日的学你师傅空空儿学成了四不像！我说的对吧，‘小神偷’卓樾……” 卓樾一惊，脸色越发苍白。 朱齐丹唰地抽出腰间长剑架在卓樾脖子上，脸色阴沉地能滴水：“老子时间有限，我再问最后一遍，图、在、哪？” 他全身上下都搜遍了，还是没找到，这些小偷小摸的就是麻烦！ 嘴里、耳道、内衬等等凡是有空隙的地方，他们都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藏东西，有的甚至能像变脸那种戏法一样在衣服里设置小机关，轻轻一扯某处线头，就能在里衬开个口袋，明面上还毫无破绽。 盗门中人盗术一流，手法也是一绝，稍不注意，就能偷天换日！ 朱齐丹索性懒得找了，直接逼这小贼交出来！ 森冷的杀意锁定卓樾。 他再不说，那剑一定会砍下来！ “我说……” 卓樾两条腿直打颤。 他这些年跟着师傅空空儿学艺，盗术、轻功已颇具火候，对机关暗道的研究更是尽得真传。 一般人根本发现不了他。 即便发现也追不上他的神行步。 他曾几次潜入魏王府盗取夜明珠，自诩已经青出于蓝，偷遍天下无敌手，没想到一到杭州，对上真正底蕴悠久的名门就着了道……先是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被发现，接着打开机关时又被察觉，然后是逃不掉、躲不开，最后还让人随手抓住丢回去……好像一下子打回原形，所学所用全没了用处！ “在……在我后背……” 到手的藏宝图没了，卓樾失魂落魄道：“我一拿到手……就用‘妙手空空’换了那张图，藏到后背里衬的口袋里……有一根鱼线，可以把它拉出来……” “哼！还挺贼！” 朱齐丹冷笑，他心中激动，两眼冒火，伸手扯过他后颈的衣襟，果然发现一根透明鱼线，还有鱼线下薄薄的口袋缝隙！ 朱齐丹生怕坏了地图，轻轻往外拉线，那线却断了，只剩半截…… 朱齐丹脸色一僵，忙双手齐上，扯开他衣服里衬，里面空无一物！ “你耍我？！” 朱齐丹大怒，长剑再度出鞘！ “别！” 卓樾同样吃了一惊，大声道：“这不可能！我明明藏进……不好！是刚才那个人！” “你说什么？” 朱齐丹一愣，随即怒火更盛：“还敢玩这种嫁祸于人的把戏，我看你是真找死！电光神行步什么速度？他能在那一瞬间看到你后颈衣服上的鱼线？然后借扯你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拉出鱼线下的图，在我们众目睽睽之下据为己有？？你在胡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怎么可能！” “可是……” 卓樾也觉得不靠谱。 这得是什么眼力，什么手速，可如果不是他，又会是谁呢？ “你再不说我先挖了你的眼睛！” 朱齐丹不耐烦了。 “真的不在我这儿了！” 卓樾哭道：“你们可以扒光了衣服搜！大不了一层层里衬全扯开！真的不在我这！” 到底是十五岁的少年，经受不住重重压力，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了。 他这幅表现，倒让朱齐丹等人有点相信了。 “老梁！” 朱齐丹一声令下：“扒光他的衣服，扯开里衬！注意别撕碎了图……小子！你最好真没藏！不然我一定让你死无全尸！” …… 临近龙翔宫，曹谨行却不急了，他就近找了一家客栈，要了一间上房，然后从袖子里倒出一个白色的羊皮纸。 那纸不大，其中一角让鱼线穿了个孔。 曹谨行望着它，嘴角露出微笑，喃喃自语道：“这就是藏宝图？这么简单？有点不像我能碰到的事啊……” 第一百零四章 你们，一起上吧 时值傍晚。 夕阳西下。 曹谨行坐在桌子旁研究那幅图。 从之前那些人的只言片语不难推断，这玩意正是从龙翔宫的废墟里找到的。 龙翔宫，宋理宗赵昀登基之前的府邸，那时候还叫沂王府，雕梁画栋，美轮美奂。 直至叛乱爆发，被方腊所占，给了儿子方天定做太子行宫，兼杭州驻防大营。 之后方天定战败，临走前一把火烧了龙翔宫，就是不想把这大好行宫再让人抢回去。 龙翔宫自此成为一片废墟，只剩残垣断壁，久而久之，杂草丛生，就成了个荒园子。 这么多年，不乏投机之人妄图找到方腊宝藏，但看着龙翔宫满地废墟也只能望洋兴叹。 “如果宝藏是给儿子留的，应该不会搞什么谜语，直接告诉他得了。但如果是藏宝在前，留个后手，为防其他人发现，怎么也要装把锁……” 曹谨行大脑高速运转：“这张图的目的地，很可能是个存放‘钥匙’的地方……当然，也可能是我多想了，没准方腊另给了钥匙，这就是地图也说不定。” 可他为什么没带走？ 反而藏在龙翔宫？ 是自知逃生无望，不想让宋将找到？还是因为什么原因暂存在这，结果一直存到现在？ 时间太久，没法推断，曹谨行也没再深想，看向手里的图。 图分两面。 正面像是某处秘地的机关防御图。 他在图上看到了“暴雨梨花”、“风火炮”、“鸩羽毒箭”之类的字样。 跟他当初在卧虎寨画的类似，只不过更密更危险。 背面是一句怪诗：【落日西风秋色浓，译者无言泪水流。】 曹谨行扫了一眼记下。 此外，地图三边有毛边，第四边却切面整齐，犹如刀割，应该是至少分成了两份。 “还要拼图吗？这任务挺麻烦啊。” 曹谨行嘟囔着，开始研究正面那幅图。 上面没有具体地址，只有几个地标性名词，算是判断东南西北的依据，他得先根据边缘提示找到机关所在。 “幸好事先带了地图。” 曹谨行从乾坤袋里取出整个杭州的地图，平铺在桌案上。 “白云坡……三山江……” 他双目如电在地图上密密麻麻的字眼中迅速梳理而过。 朝代变迁，州县的称呼可能随之改变，但河流山川故老相传，突然改变的可能性不大，即便改，总不会连着两个地名都改…… “有了。” 曹谨行的视线定格在地图上的“三山江”上，这是一条大江，因从三座大山之间夹道而过得名。 与新安江一样，它流经淳安县！ ——方腊的老家！ 剩下的就简单了。 曹谨行又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张更精细的淳安县地图，寻找“白云坡”。 最终确定，图上这个机关布防图就在方腊老家堰村外他那一百多亩的漆园里。 现如今，那里也是漆园，种了不少漆树，用来制作桐漆。 “看来龙翔宫没必要去了……” 曹谨行迅速收好地图，快步下楼，出了客栈。 太阳落山了。 天色逐渐昏暗。 曹谨行解了马匹，翻身上马，径直赶往淳安县。 青城派那几个家伙从那贼偷身上搜不到藏宝图，肯定会来找他，他虽然不惧，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而且经过这一番折腾，他的寻宝兴趣升上来了，想着漆园下可能藏着的宝物，情绪比较亢奋，本身也有点急。 “找宝贝倒是挺有意思的……” 曹谨行暗想：“还是等到淳安再休息。龙翔宫只是废墟，来这里找线索的人不多，帮源洞和堰村才是江湖人集聚的地方，得加倍小心……” 曹谨行驾马冲出客栈。 “哎客官……”店小二急忙追出来，高喊道：“您的酒菜备好了！” “送你了！” 远远的，传来曹谨行的声音。 “怪人……” 小二嘟囔着：“这才订好的房间和酒菜，突然又不要了……算了，反正钱给了，掌柜的！你听到没有，那客官说把酒菜送我了！” “听什么听！” 客栈里传出掌柜的声音：“老子只听到他说退菜还不要钱！” “……” 就知道是这样！ 店小二愤愤不平，低着头，嘴里小声嘀咕，骂了掌柜的十声死胖子！ 骂完了神清气爽，正要转身回客栈，突然一只手按住了他肩膀。 “那个人……” 朱齐丹的声音阴恻恻飘到他耳畔：“……有没有说他去哪里？” 几阵冷风先后飘来。 店小二吓得一抖，战战兢兢道：“没、没有……他订了房间，要了酒菜，就把自己关房间里，这才出来，多的一句没说……” “淳安！” 卓樾穿着一身破烂，被“老梁”提在手上，生怕他们一言不合下杀手，急忙展现自己的价值，说道：“这个方向是去淳安的，我知道一条近路！” “带路！” 朱齐丹一把抓过来，十五六岁的少年身体，在他手下像只瘦猴。 卓樾会找机关暗道，还是有点用处的，朱齐丹本来也没想杀他，这样的人，找宝藏用得上。 “这边！” 卓樾信手一指。 八人齐出。 …… 杭州距淳安三百多里，快马加鞭也需要大半夜，这还是频繁到驿站换马的结果。 曹谨行不急。 他给自己定了个小目标，明天下午能到，不耽误晚上休息就行。 他驾马上了官道。 天色越发昏暗，两侧树影斑驳，仿佛一个个孤魂野鬼迎风招手。 忽然，鬼影中飘出一个声音。 “《上清八阵》！布阵！” 朱齐丹一声大喝，八道人影从官道两旁大树之上跃下，依八卦站位持剑肃立，围住曹谨行。 马匹受惊，纵声长嘶，传遍夜空。 马蹄高高扬起，重重落下。 马背上的曹谨行叹了口气。 “呵呵，阁下不必叹气。” 朱齐丹还记得曹谨行从卓樾身上神不知鬼不觉取得地图的手段，他的手速、眼力非比寻常！ “只要交出藏宝图，我等自然放阁下离去，之后夺宝，大家各凭手段。如何？” 他这话一说，其他人先不满了。 明知他是夺宝的对手，不先抓住机会铲除，为什么还要放他离开？ 看众师弟都是一脸不解的表情，朱齐丹心说蠢货！ 此人所修敛息术登峰造极，根本看不出深浅，只这一点，就能说明他师承名门，这样的人，当然是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你误会了。” 曹谨行看了眼天色，悠悠道：“我在想，早知如此，夏某就该在城里等你们找上门。” “哦？” 朱齐丹挑眉：“阁下此言何意？” 曹谨行微微一笑道：“这天昏地暗，荒山野岭的，没看客啊。在这打败你们，也没人帮我扬名，那多无趣……” “狂妄！” “找死！” 曹谨行话音刚落，青城八杰无一不是义愤填膺！ 他们自打出道以来，还从没被人如此轻视过！ 朱齐丹脸色阴沉，一挥手，止住其他人的怒喝，冷冷道：“阁下口出狂言，青城八杰若不应战，只怕传扬出去让江湖兄弟耻笑！既然如此，阁下姓甚名谁，可敢划出道来！” “好说。” 曹谨行一笑，缓缓道：“鄙人夏一鸣，华夏之夏，一鸣惊人的一鸣。你们八个，一起上吧！” 第一百零五章 乱石滩 青城八杰早忍不了他，就没见过这么狂妄的人，话音甫落，杀招已出。 青城派剑法，《风云九式》！ 青城派阵法，《上清八阵》！ 但见八人布成两环，内环四人，外环也是四人，四面八方都形成三角，角与角相联，变化多端。 八人同施《风云九式》，霎时间，剑光挥洒，森寒剑气逼向马背上的曹谨行。 每一招出去，都是将数人劲力归集于一点，剑势笼罩四方，快如狂风，密如雨云。 “杀！” 朱齐丹不愧是青城高徒，以自身长剑借阵法之力汇聚众人剑气，剑招威力暴增！ 他这是杀人之剑！ 既然这个“夏一鸣”不识好歹，一心求死，那青城门人一定成全他！ 该！ 树上的卓樾看到这一幕，着实出了一口恶气，偷我的藏宝图，还把我抓住丢给这群人，就该这种下场！ 我跑不了，你也别想好！ 在他眼里，曹谨行已经是个死人了，他转而研究起青城派的剑法。 好精妙的剑招！ 卓樾心中叫绝，难怪师父一直嚷嚷着想要高品武学，却又从不敢去大派偷秘籍，还告诫他也别招惹名门弟子…… 果然，灵武跟凡武是不一样的，修炼灵武的人，也跟他们不一样！ 他以为战斗会很快分出胜负，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但结果却和他想的截然不同！ 突然。 卓樾睁大了眼睛。 他看到一件诡异的事——明明八把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齐刺穿马背上的人影，但剑身、剑气透体而过，连几丈外的大树都被硬生生斩断，那人却没死，甚至连血迹都没流出来！ 这怎么可能？ “不对，是虚影！” 卓樾不禁发出一声惊叫，接着就看到马背上的那道人影在刹那间分出八具分身，鬼魅般出现在八人身后！ 八道分身一模一样，行动自若！ 卓樾明知这是超高速移动生成的残影，也被这惊悚非人的一幕吓住了！ 简直就像是分出了八只鬼魂，飘到八人背后，一掌拍下！ 《八荒刑剑掌》！ 【雁落忘归】！ 这一招的特性匹配名剑【承影】，招式飘忽阴诡，掌落无声，看似轻柔，实际上凌厉掌力已经打进体内！ 一招过后。 八个人一齐发出闷哼，倒地不起。 其中七人立时毙命！ 只剩修为最高的朱齐丹勉强支撑。 他倒在地上，望着曹谨行，脸色煞白，惊骇欲绝，五脏六腑之中好似有把剑在切割奇经八脉，体内真气和生机一同流逝…… “你……竟……然……” 朱齐丹只说了这三个字，脑袋一歪，死不瞑目。 杀了！ 全杀了！ 树上的卓樾牙齿打颤，冷汗直流，一阵毛骨悚然！他身体被捆着，挣扎着想跑，但目光一转，一道人影已经闪到了树枝上。 “我给过你机会了。” 曹谨行冷眼俯视卓樾：“这些人是不会平白无故带个累赘的……他们是你带来的是吗？抄近路？” 卓樾全身一颤，张嘴想要解释，但看着那双冰冷的眼睛，到嘴的借口说不出来。 “大街上拿我挡灾，如今又带人劫杀……你应该知道带他们来的后果吧……你就这么想让我死吗？” 曹谨行语气古井无波，卓樾却听出了其中的杀意，吓得魂不附体。 “不！” 卓樾哆嗦着，赶紧道：“我是被……” “既然如此。” 曹谨行懒得听他磨叽，随手一指点在他眉心：“那就来世再见吧……” 剑气入脑！ 卓樾脸上的恐惧瞬间僵住！ 曹谨行返回马背。 “驾！” 快马长嘶一声，撒开四蹄，奔向淳安。 过了许久。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弦月高挂，又有一队三人暗夜骑行路过这里，看到了倒地的八人。 “是青城八杰！” 其中一人飞快下马，月光下，能看到他胸前衣服上绣着交错的一斧一钺。 “一招毙命。” 那人飞快探查八人伤势，越看越心惊，说道：“他们全是伤在后背，似乎没来得及回防就中招了，这掌力阴毒凌厉，暗藏剑气，只一掌就打的他们奇经八脉全断……我还从没见过这么狠辣的掌法！” “听着像是东海桃花岛的《落英神剑掌》？” 为首之人三十来岁，气宇轩昂，穿一身淡金色绸衫，他的胸前同样有一斧一钺，却是用金线绣成！ “似是而非。” 探查的那人沉吟着道：“比那更凌厉，应该不是走的轻柔路子……等等，这个站位……” 那人突然脸色一变，跳出圈外，仔细再看，顿时倒吸一口气：“堂主，他们这好像是《上清八阵》啊！” “《上清八阵》？” 那堂主想了想道：“青城派最强的那套阵法？号称八人合力，可以越境围杀的那套？” “没错！” 那人仔细查看：“大弟子朱齐丹站的乾位，他是阵眼，二弟子梁齐贤站的坤位，他是辅眼……这绝对就是《上清八阵》！看蹄印，他们应该是围杀一个人，但出手的瞬间就让那人连杀了八个！又来一个高手……怪不得陈香主他们没把握，这宝藏确实不好吞。” “呵！” 马上另一人嗤笑一声，用手语比划了一下。 马下那人顿时脸色一沉，说道：“老楚，你狗日的耳朵也不好使了吗？老子哪个字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我只是实话实说！” 老楚接着用手语比划，一脸轻蔑。 底下那人怒气更胜，就要动手。 “好了。” 堂主笑着止住两人道：“这有什么好争的。少华说的对，此人轻功、掌法非凡，确实要注意，但老魏也没错，这个世界上，就没有‘财神’吞不下的宝藏！” 最后一句，他满脸自信。 另外两人一听，也都露出骄傲的神色，只因他们正是天下第二大帮，财神帮！ “眼下淳安高手众多，武当、龙虎、丐帮、棋剑乐府、魔教等等都有派人查看，还有青城、崆峒、山河庄等大小势力暗中窥伺。想一门一派吃下方腊宝藏已经是不可能的事，记住我们此行的目的！” 财神帮三堂堂主刘藏岩严肃地提醒，另外两位副堂主低头应是。 “金银还在其次，怎么也能分一杯羹，传说方腊还藏了不少天材地宝、武功秘籍，前者可能早已腐烂，但武功秘籍肯定还在！至少也有那部五品上阶的《乾坤大挪移》，我猜其他门派的重点也在这里。秘籍为先，金银次之！” “是。” 魏少华道：“有了秘籍和财宝，自然能吸引高手效命，财神帮必能超越丐帮，夺得天下第一！” 这次哑巴老楚没反驳，点了点头。 “出发！” 刘藏岩一挥马鞭，三骑越过尸体，奔赴淳安。 …… 第二天中午。 曹谨行赶到淳安县堰村。 跑了一夜，马要休息，他也得养精蓄锐，打听一番，确认如今仍是什么宝藏也没挖出来，他就找了家客栈让十四帮忙警戒，自己睡了个饱。 轩辕十四几次露面，已经成了“曹谨行”的标志，眼下披着“夏一鸣”的马甲，不能让它光明正大的活动，甚至关键场合都不能带腰囊，以免有心人联想。 十四当然不乐意，但为了主人的正事也只能乖乖听话。 看着它委委屈屈的目光，曹谨行没法子，只能各种安抚，又摸又抱，画了好几张大饼。 转眼到了第二天。 曹谨行睡饱了，把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留十四在客栈，他自己赶赴漆园。 到那儿一看…… 园子里绿油油的，漆树太多，遮挡视线，看不到人影，但外面遍地都是人！ 居然还建了不少茶摊，专门给那些找宝藏的江湖人歇脚用。 “这也太夸张了吧……” 放眼望去，各种颜色的门派校服，黑的、白的、黄的、绿的……曹谨行一眼就看到七八套。 “又来一个。” 茶摊里的人看到他也不意外，还有闲人拿这当赌注，粗声大气道：“一个了啊！我赌今天有五十个生面孔打这过！还剩四十九个！” “我跟你赌六十个！赌五十两！” “你滚！你小子昨天找村里老农假扮江湖人凑数，这次不带你！” 周围人哭笑不得。 曹谨行听着也很无语，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栓好马进了一间茶摊，打算先打探点消息，众目睽睽之下，也没法直接进机关密道。 这间茶摊还有几个空位，他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下，对面有个小乞丐，正在啃烧鸡。 看他坐过来，小乞丐有点意外，问道：“你怎么不找别的位置？” 曹谨行奇怪道：“你这儿最近，我懒得走路，怎么？不能坐？” 小乞丐道：“那倒不是，但别人都不跟乞丐拼桌。” 曹谨行道：“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还不许我傍棵大树？” “哈哈……” 小乞丐笑道：“丐帮弟子众多，良莠不齐，你要傍大树，至少要找七袋以上的，我只有两袋，找我可不明智。他们之所以没赶我走，只是因为我代表丐帮在这盯着罢了，可不是高看我一眼哦。” 曹谨行拿起茶壶倒了杯茶，道：“能说出这话，拼个桌绰绰有余了。” “你这人有意思。” 小乞丐挑了挑眉，推了推手边的烤鸡：“吃吗？我早上新捉的野鸡，这半边还没动。” “不用。” 曹谨行道：“我刚吃完早饭，吃不下了。这是什么情况？不是说找宝藏吗？怎么都在这坐上了？” “当然是找不到喽。” 小乞丐边啃鸡爪边说道：“大半个月了，从一开始的漫山遍野都是人，到现在的堵在路边等人，就是因为找不到什么密道，而且，找到也不敢乱动，万一有机关呢？还是守着，等别人找到再动手强抢比较划算。” “……” 曹谨行不禁多看了他一眼：“你倒是看的透。” 小乞丐道：“都是这么想的，只不过他们不说罢了。帮源洞深四十多里，是最可能藏宝的地方，但洞内‘千沟万壑’，当年就藏了七八万人，根本没头绪，这座漆园也有一百多亩地，一点点找得找到什么时候去？还是抢更快。” 曹谨行道：“可是你们这阵势，即便有人找到藏宝图也肯定吓坏了，说不定会等风头过去再取，那不是白等？” “所以啊。” 小乞丐努努嘴，环视四周：“你没发现来这盯着的都是低辈弟子吗？有能耐的都去找能人了。” “能人？” 曹谨行奇道：“什么能人？” “懂风水的和懂机关的。” 小乞丐道：“方腊是做过皇帝的人，还封了道士包道乙做天师，和尚邓元觉做国师，他应该多少信点儿风水之说，没准就把藏宝地建在什么纳风聚水之所，只不过，这样的宝地杭州不少，淳安也有几处，得一个一个找，找到了再慢慢破解……反正藏不了几天了。” “机关师……” 曹谨行面不改色道：“丐帮也是这样？” “差不多吧。” 小乞丐道：“不过，我们少帮主比较懒，他就守在帮源洞入口，说那儿是最可能藏宝的地方，对其他地方兴趣不大。” “呵呵。” 曹谨行看他一眼，笑着说道：“兴趣不大？我看未必吧。” 小乞丐手一顿，抬头就看到曹谨行似笑非笑的目光，心中一紧：“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曹谨行略过这个话题，道：“你叫什么名字？” “……” 小乞丐总觉得心里有点不安。 难道他看出来了？ 不应该啊，丐帮《百纳功》传承久远，我又练到第七层境界，一旦运转功法，气息全隐，通幽境界都看不出来才对…… 嗯…… 应该是想多了…… 小乞丐平心静气道：“我叫岳洋，你呢？你叫什么？” “夏一鸣。” 曹谨行报了个名字，站起来：“好不容易来一趟，我去园子里看看，再会。” 他大摇大摆地出了茶摊，走进漆园，岳洋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 漆园里也有不少人。 有的拿着罗盘找入口，有的带着大队人马挖地……为了找宝藏可说无所不用其极。 曹谨行就当游玩，一路往漆园深处走。 不算零头，一百亩地就有十个足球场那么大，而且漆园形状不规则，就显得更大。 百亩漆园到处都有人，不存在越往里人越少的概念，恰恰相反，越往深处走，人越多。 曹谨行保持匀速，走走停停，终于来到机关地图描绘的入口处——三山江畔，白云坡下，乱石丛中。 这地方很平常。 漆园里类似的景致数不胜数。 相比之下，还不如千年老槐、聚仙台、丹泉之类的地方惹人注意。 但即便如此，在地毯式搜索之下，还是有人把主意打到它身上。 此时此刻，就有一伙人拿着罗盘在乱石堆里走来走去，这摸摸，那看看，寻找可能的机关暗道。 “我说少爷，咱们都在这破石头堆里找了八天了！足足八天！是不是换个地方！”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实在忍不了了：“已经有不少人看咱们山河庄的笑话，说您得了失心疯，就跟石头过不去！” “他们懂个屁！” 山河庄少庄主游庆云正在研究乱石堆里最大的一块青石，闻言没好气道：“知道这些是什么吗？太湖石！当年宋徽宗最喜欢奇花异石，太湖石就是其中最多的一种，为此才整出花石纲，逼的江南造反！方腊以皇帝自居，抢了这么多本该属于皇帝的太湖石放在这，肯定有原因！别管那些蠢货，给我找！就算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到！” “是……” 管家唉声叹气，拗不过自家少爷，只能继续带着下人找暗道，不经意地一转身，看到曹谨行，脸色顿时一沉：“这位兄台，这片地界我们山河庄占了，想找宝藏，烦请别处！” 他取下腰间长鞭，轻轻一抖！ 啪！ 鞭声嘹亮。 其他下人跟着抖落长鞭，顿时鞭声四起。 山河庄位处徽州，是少有的以软鞭为主要攻击手段的江湖势力，庄子延续近七十年，以六品绝技《山河鞭法》闻名于世。 “哈哈哈！” 外围一个研究风水局的崆峒派弟子笑道：“山河庄占那个破地方好几天了，兄台何必跟他们争，那些石头就留着给他们少庄主盖庄子娶媳妇吧！哈哈哈！” 其他崆峒弟子跟着哈哈大笑。 “你们！” 那管家怒了，就要抽他一鞭子，但一来崆峒派不是小势力，二来往日气性最大的少庄主也没发话，他不好越俎代庖，只能先忍住，回头一看。 游庆云对崆峒派的挑衅充耳不闻，他正在认真地看那块石头。 曹谨行也在看那块石头。 本来他是不想理他们的，大不了晚上再来，也能不那么引人注目，但这个少庄主站的位置让他很在意！ 好巧不巧的，正是机关所在！ 草！ 曹谨行目不转睛，心中暗骂。 忽然，游庆云眼前一亮，伸出一指狠狠点向青石某处。 他出手迅疾，指法又快，曹谨行刚想阻止，那指头已经戳下去，意料中的筋骨断裂或是戳进石体都没发生——手指点中的位置，青皮剥落，石块下陷，接着轰隆隆的巨大机括声骤然响起！ “哈！” 游庆云退后几步，兴奋道：“怪不得总感觉那块石头不对，原来糊了一层石皮……” 一条地道突兀出现！ 崆峒派的笑声戛然而止。 管家脸上的怒火消失无踪。 闷雷般的声响让附近寻宝的人全看了过来，片刻沉寂过后，所有人都疯了：“宝藏！宝藏出现了！” “……” 曹谨行欲哭无泪。 你妹的！ 我刚拿到的藏宝图…… 第一百零六章 石雕 宝藏地道在大庭广众之下出现，所有人都疯了，各种信号弹不要钱似的往天上飞！ 崆峒派、八方镖局、百胜门…… 这么多的信号弹一齐上天，所有人都知道是宝藏现世，消息一扩散，便以燎原之势传遍漆园内外。 外围观望的人顿时坐不住了。 武当、唐门、龙虎山、财神帮…… 一个个盯梢的，抄起纸笔，龙飞凤舞地写下消息，掏出信鸽就往天上扔，召集门派高手。 扑棱棱！ 白羽飘飞。 大片信鸽铺天盖地飞往四面八方。 岳洋也不例外。 他飞快写好一封短信，让信鸽飞往帮源洞报信，自己则施展轻功朝信号弹升空的方向狂奔。 他的速度很快，用的正是丐帮独门轻功《百里望月》！ 茶摊里的人这才发现，这其貌不扬的小乞丐，身怀惊人武功！ “是巧合吗？” 岳洋心中奇怪：“那个夏一鸣一出现，宝藏就现世了……难道他身上有藏宝图？” 情势很不乐观。 乱石堆上，一众人放了信号弹后火急火燎的往地道口冲。 山河庄的人一看周围人多势众，千军万马一般，根本拦不住，索性先往下冲，他们离得近，还能选个好位置。 游庆云最先反应过来，纵身一跳，下了地道，身后的管家下人也要跳，但没等冲到洞口，一阵风从身后飘来。 曹谨行先他们一步跳了下去。 管家一愣，一时也顾不了许多。 这时候没见金银、没见秘籍，还需要人探机关陷阱，所有人都很默契的保持克制，免得惹众怒。 越来越多的人冲下地道。 “原来是条通道啊！” “这好像不是藏宝物的地方吧……” “金银财宝呢？武功秘籍呢？怎么一眼就看到头，还光秃秃的？” 众人下了地道，发现是个又宽又大的通道，青石铺地，两侧墙壁上砌了整块的大理石，整体非常干净，只在角落里长了些地衣苔藓。 它的总长度大概在四十丈左右，约一百三十多米长。 每隔五丈有两颗夜明珠照明。 借着夜明珠的光，有目力好的武林人士看清了通道尽头的东西——一个石台，石台上有三个半尺高的石雕，此时散发着微弱的光。 那石雕呈兽形，模样极精致细腻，望之栩栩如生，明显是出自能工巧匠之手，并非凡物。 一众武林人士目光热切。 这三个石雕出现在这，就算不是宝藏，也肯定跟宝藏有关！ 只是……望着眼前这条宽阔的通道，没人敢轻举妄动。 ——很简单的道理，如果真能随便拿，就不用建这么一条通道了，直接把石雕放到触手可及的地方不就得了？ 倘若是金银财宝、武功秘籍摆在眼前，大伙儿肯定按捺不住，早一拥而上，但现在只是三个意义不明的石雕，那就没必要以身犯险了。 没人做出头鸟，都等着门派高人过来，让机关师先清除机关。 山河庄的人也按耐住激动情绪，老老实实守在游庆云旁边，等庄里的高手过来。 “龙头，马身，麟脚……第一个石雕是貔貅……” 游庆云运转功法，增强目力，仔细看那三块石雕，喃喃自语道：“第二个……麋身，马足，牛尾，这是麒麟……” 接着看向第三个：“狮首，戴角，四足，类翼羊而呈飞走状……这是白泽……三瑞兽！传言方腊曾抢【神运昭功石】制成三瑞兽赏给三位亲信，没想到都在这里！一定要得到它们，这肯定是宝藏钥匙！” 他的话让山河庄的人激动了。 周遭的人听不懂，但也都知道这三块石雕关系重大，跟着沸腾起来。 那个崆峒派弟子率先按耐不住，捡起一块石子，不屑说道：“方腊都死了四百多年了，说不定这机关早不能用了……” 他举起那石子轻轻一抛，石子啪地落地，瞬间，地板下陷，唰唰唰，十根地刺破土而出，淬了剧毒的刃锋暴露在空气中！ 几乎同时，两侧石壁机关射出数根毒箭，喷出毒雾！ 那些箭矢射速极快，更可怕的是毒气一经暴露，迅速蔓延！ 那崆峒弟子离得近，箭矢地刺虽然扎不到他，但毒雾飘来，让他猝不及防吸入一口，整张脸立时青紫，全身抖如筛糠，口吐白沫！ “快退！” 另外几个崆峒弟子急了，忙把他拉回来，但就只是这呼吸间的功夫，那弟子已经圆睁着眼睛，挺直身体，一动不能动了。 他已经死了！ 众人大惊失色！ 急忙掩着口鼻后退！ 这是什么毒？！ 发作这么快，怎么也得六品！居然只是放在一个陷阱里！ 那这通道…… 山河庄、崆峒、百胜等门派的人不约而同地咽了口唾沫，目光中流露出惊恐之色，一个个暗自庆幸。 幸好刚才没一时脑热冲进去…… 就在他们想进又不敢进，只能眼巴巴看着的时候，突然眼前一花，九道人影冲进通道。 “《分身魔影》！” 人群中有人认出这种绝学，情不自禁惊呼出声，这可是无影老人所创五品上阶绝技，世间罕有！ “好胆色！” “分身魔影又如何？躲得过地刺、箭矢，能躲得过毒吗？这些陷阱可是环环相扣！” “方腊那时是有火炮的，还有暴雨梨花针！一旦触发，毒针铺天盖地，速度再快也得死！” 他们自己过不去，当然也不希望别人能过去，一众人幸灾乐祸地看着那几道分身，就等着他触发机关，殒命于此！ 但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一百多米的距离对高手而言只是眨眼间事。 眼见那九道身影眼花缭乱地一阵辗转腾挪，再看时，分身合一，那人竟然已经毫发无损地出现在石台之前！ 一个机关都没触发！ “这！” “这怎么可能！” 所有人瞪大眼睛，之前明明连石子的重量都能触发，怎么现在……真是他轻功卓绝？还是他们高估了方腊的陷阱？ ——【落日西风秋色浓，译者无言泪水流。】 看着眼前石台上的三个石雕，曹谨行想起那幅图背面的怪诗。 这其实是个简单的字谜。 落日西风，白。 译字去言加水，泽。 那幅图指向这里，但目标只是其中一个，于是他二话不说，抓起第三个白泽雕像，迅速后退！ “快拦住他！” “别让他跑了！” 不管他是拿一个还是拿三个，这些人都不可能放他离开。 这也是其他人没有贸然出手的原因。 失败了，结局无可避免，死在通道里，即便成功，也会成为众矢之的！ 这雕像不好拿！ 所有人都急了。 各种暗器不要钱地往那九道身影上射，但他速度太快，分身、虚影让人难辨真假，纵然暗器铺天盖地，声势浩大，可惜全落到空处，反而触发了各种机关，一时间，陷坑、毒烟、火炮接连不断，绿的、紫的、红的……硝烟与毒烟混合在一起，蒙蔽视线。 “蠢材！” 游庆云暗骂猪队友，取下长鞭：“快！【铁锁横江】！封住出口！逼他现形！” 身后管家下人马上出手，纷纷甩动长鞭，鞭梢有金属钉，六个学了《山河鞭法》的游家亲信，马上朝两侧石壁甩出长鞭，施展【铁锁横江】一招！ 叮！叮！叮！ 三根长鞭深深插进左边石壁！ 叮！叮！叮！ 另外三根深深插进右边石壁。 中间打结。 于是，出口之前就多了三条拦路横索！ 山河庄的人守在横索之前。 崆峒派、百胜门、八方镖局等见状反应极快，在同一个敌人面前默契十足结成阵势，一齐出手。 “【大周天剑阵】！” 崆峒派十三名弟子一齐出剑，剑招宛如无机云锦，绚丽缤纷，令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百胜门不甘示弱。 他们总体实力比崆峒派差很多，但这次是倾全门之力，还是有拿得出手的人的——百胜门二师兄，先天四层，赵武龙。 “【七杀刀气】！” 赵武龙沉声低喝，身后六名弟子马上提气行功按在赵武龙后背，调集全身真气，过渡给他！ 赵武龙体内真气翻涌，杀意冲天！ “杀！” 赵武龙一声暴喝，既是手中七杀刀气出手之时，也是崆峒大周天剑阵起阵之时！ 双方同时出手！ 剑气刺出！ 刀气斩出！ 刀剑交汇，霎时间狂风涌动，气象纵横！气芒过处，裂石开山，无坚不摧！ 曹谨行和八道分身还在通道之中，那股凌厉气芒席卷而来，不论真身、分身一并笼罩在内！ “呵！” 曹谨行面不改色，提气运掌。 《八荒刑剑掌》·碧落黄泉！ 巨大的蓝色掌印脱掌飞出，硬撼气芒，宛如巨阙横挥，威猛无俦！ 两强相对，气芒瞬间破碎，掌力却余势不减，摧枯拉朽，碾压而去！ 招数被破。 “噗！” 崆峒派弟子口吐鲜血，只觉五脏六腑剧痛，脸部生疼，好像真有一把巨剑直挺挺捅过来，剑气森然，避无可避！ 百胜门更是如此，刀气反噬加掌印威压，赵武龙和几名修为低微的弟子已经有窒息的感觉，嘴角溢出鲜血。 轰！ 霸道至极的掌力带起劲风，一瞬间掀翻了崆峒派和百胜门，逼的山河庄、八方镖局不得不躲！ 掌印如龙，呼啸而过！ 那三根横索自然成了摆设，连三秒钟都没挺住，就震飞出去，解体成六根软鞭。 只一招。 一众弟子身受重伤，倒地哀嚎！ 八方镖局的镖师们吓得脸色惨白。 一个个手按在刀柄上，犹豫着要不要出手，曹谨行已经穿过通道，看都不看他们，随手一招【潜龙越渊】拍到墙上，人冲向游庆云。 游庆云惊呆了。 就算百胜门、八方镖局只是三流门派，崆峒派也没有主力在这，可先天初期的人如此之多，还这么轻描淡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他握着鞭子的手在发抖。 短短几个呼吸时间，他的思想经历了胜券在握、优势在我、好像打不过到完全不是对手等阶段。 这已经不是智商能弥补的差距了。 到最后，只剩下刻骨的恐惧…… 游庆云冷汗哗哗地流。 那个拥有鬼魅轻功和霸道掌法的人影，成了他眼前挥之不去的梦魇！ “这是……什么掌法……” 游庆云木然看着，根本提不起对抗的勇气。 “《八荒刑剑掌》。” 曹谨行无视其他人，闪身来到他身边：“问你个问题，答出来了，饶你一命。” 曹谨行微微侧头看他：“方腊做出三瑞兽，都给了谁？” “……” 游庆云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道：“他的儿子方天定，三弟方七佛和……侄子方兴……” “嗯……” 曹谨行满意点头，闪身消失，有淡淡的声音飘到耳畔：“答的不错……” 声音越来越远，渐渐淡不可闻。 游庆云慢慢转过头，旁边已经没了那个恐怖人影，他心头一松，双腿脱力，一下子坐到了台阶上，看着遍地哀嚎的各派弟子，心有余悸，惊恐不已…… 第一百零七章 神运昭功石 各派几乎认定宝藏就藏在帮源洞，因为它是方腊小朝廷所在，本身有条件，也够隐蔽，最方便藏各种宝物，因此，那里也是汇聚高手最多的地方。 当成群结队的信鸽飞来，几乎所有人都收到一个消息——宝藏现身漆园！ 帮源洞立马热闹了。 所幸两地同属淳安县，相隔不远，一众高手马上骑马前往漆园查看。 这一看才知道，短短时间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庆云！” 山河庄的二庄主游峻急急忙忙下了通道，就看到侄子抱着肩膀两眼无神坐在台阶上，好像受到了惊吓。 “怎么回事！” 游峻一惊，看向管家。 管家自己也吓了够呛，赶紧把之前那人用《分身魔影》和《八荒刑剑掌》掀翻一群人的事说了。 “二庄主，少爷应该是让他给吓到了，那人只出了两招就击败了我们一群人！轻功快的像鬼，再加上那刚猛霸道的掌法……” 管家苦笑，少爷锦衣玉食，虽然聪明，但在两位庄主庇护下，从没直面过重大危险，冷不丁受人针对，还是如此强劲的对手，一时惊慌在所难免。 游峻松了口气，只是惊吓就好，还以为中了蛊，他抓过游庆云的手仔细切脉，确认没问题…… “《分身魔影》……无影老人弟子？没听说他擅长什么刚猛掌法啊……” 游峻心中纳闷，接着问道：“你说他只拿走一个石雕？而且过程中没有触发任何机关？” “是。” 管家看向通道另一头，剩下的貔貅和麒麟两个石雕，还老老实实留在石台上。 这段时间有不少轻功高手妄图复刻之前那人的奇迹，把另外两个拿下来，但…… 管家看着通道上多出的十几具尸体，其中不乏轻功绝顶的大盗巨寇，但都一着不慎，葬身在通道之中。 若非如此，这通道里也不会这么安稳，大家都在等机关师破解完了再过去…… “奇怪……” 游峻皱紧眉头。 跟他一样稀奇的还有崆峒七老中的六老崔云子，也就是那些崆峒弟子的师叔，还有八方镖局的副总镖头赵常山，听完了各自弟子、手下的话，两人都感觉不对劲。 “他不会是有机关图吧！” 突然，赵常山眯着眼说道：“再好的轻功也得落地借力，他能一次不触发，只可能是知道正确路线！而且他用出《分身魔影》或许也有混淆视听的用处……就是不想让我们知道如何通过！还有，拿一个，留两个，他这是想让我们为了剩下两个石雕自相残杀？真够阴毒的！” 赵常山咬牙切齿。 崔云子听完脸色阴沉，叫了一个弟子过来，让他赶紧去找机关师过来破解机关。 “不。” 就在这时，一直惊慌沉默的游庆云缓过神来，说道：“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另外两个石雕都是陷阱，只要触碰就会引发机关……” 他的声音不大，但这种观点一亮出来，在场之人都是一惊。 此时通道中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海南剑派副掌门，极乐峒三峒主，南宫世家家主，黄河帮帮主，都是一方极有名气的人物。 除此之外，还有唐门无忧公子，武当三代第一人李重楼，以及丐帮少帮主陆昆仑这些九门年轻一辈翘楚。 其他的人要么还在路上，要么离得较远，即便如此，这阵势已经足够豪华。 “确实有这种可能。” 说话的是李重楼，其人英俊潇洒，温文尔雅，腰佩长剑，乃是当今武当掌教李玄宗首徒，资质不凡，今年刚二十四岁已经有先天九层修为！ 值得一提的是，他就是琅琊天骄榜的状元。 “如果只是陷阱，那为了它大打出手得不偿失……还是试一试吧。” 他轻轻一脚震起两块碎石，随手一扔，碎石激射，化作两条细线，径直落到四十丈外的麒麟和貔貅两个石雕上。 咔咔！ 两声细响。 碎石打中石雕，石雕移位，机括顿时启动，只听轰隆一声炸响，火光冲天，碎石崩溅！ 那石台之下居然埋着炸药，直接将整个石台连两块石雕炸飞！ 石雕中还暗藏毒气，炸碎的一瞬紫黑毒气蔓延，与之前毒死崆峒弟子的毒气如出一辙！ 所有人都是一惊！ “另外两个石雕居然是假的！” 众人惊诧之余，不由得疑窦丛生。 那真的在哪？ 唐门无忧公子手摇折扇，轻笑道：“李兄这手投掷手法暗藏阴阳二劲，没想到，你已经练成《太极劲》……佩服佩服。” 李重楼道：“在唐门嫡传面前玩暗器，班门弄斧了，见笑。” 唐无忧笑道：“哪里，更让我佩服的是李兄慈悲心肠，如果是我，我是不会管这种破事的，多死几个，找宝藏的时候就少几个碍眼的！我们走！” 他一展折扇，大步走出通道。 身后一众唐门高手紧随而去。 陆昆仑也没心思留了。 他身边站着的正是岳洋。 “你说那个人叫夏一鸣？” 陆昆仑对这个人很感兴趣，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觉：“轻功好，掌法好……这么巧吗？” “是。” 岳洋道：“不过，有可能是假名。对了，他的敛息术很高明，比咱们的《百纳功》还强，我看不出他的深浅，但他应该看出我了。” “呵呵……” 陆昆仑笑了：“锦衣卫一反常态的没动作，倒来了个天山雪谷传人……有意思。” “师兄，你在说什么？” 岳洋听不太懂。 “没什么。” 陆昆仑拍着他的肩膀道：“他应该还会出现，到时候跟他切磋一下，《八荒刑剑掌》……听着就很手痒，咱们也走吧。” “师父说让你老实点，别惹事。” “切磋而已，能有什么事。” 两兄弟勾肩搭背往上走，与李重楼错身时，相互点了一下头。 各个门派相继撤出通道。 只剩武当。 李重楼手指摩挲着剑柄，闭目养神，他身后站着四个武当派道士。 “找到这个夏一鸣。” “是！” …… 曹谨行变了张脸，换身衣服，回到客栈，要了个包间，叫来店小二，说道：“知道【神运昭功石】吗？不知道就帮我找个知道的来，这锭银子就是你的。” 他拿出一锭银子放桌上。 那店小二的眼睛立马直了，连忙说道：“知道知道，杭州人就没几个不知道的！” 他清了清嗓子道：“那是宋徽宗时期从太湖底打捞上来的一块奇石，高四丈，光滑圆润，据说此石非常神奇，浑然一体，即便以蛮力砸成粉碎，也能以秘法还原如初！ 宋徽宗听闻后大喜，认为这是天降祥瑞，喻意‘华夏一体，失地复得’，特意为它取名【神运昭功石】，还封为‘磐固侯’，命造作局将此奇石运往汴京，但是……石头太大，极难运送，需要动用巨舰，还要不下千名民夫，过程中让方腊给劫了，从此消失无踪，之后的事，就不太清楚了……” “嗯……” 曹谨行脑中迅速整合各种资料。 “客官……” 店小二看着银子，腼腆道：“那个……” 曹谨行挥手：“拿去吧。” “多谢客官！” 店小二乐的合不拢嘴，毕恭毕敬地退出包间。 曹谨行拿出了那只白泽石雕，喃喃自语：“即便砸成粉碎，也能以秘法还原如初……什么秘法？内力？难道像鲸鲨骨笛那样可以灌输真气？” 他越想越觉得这推测靠谱，便握住白泽石雕，灌输真气。 白泽雕像散发淡淡的绿色荧光，除此之外，并没有别的异状。 “就这？” 曹谨行正纳闷间，突然一股强大吸力自东南方升腾而起，手中石雕莫名像是受到召唤，要脱手飞出！ 第一百零八章 温侯银戟 “这是……” 曹谨行皱眉，尝试停止真气灌输，那股吸力慢慢消失，石雕变回散发微光的普通石头。 再次灌输，吸力又会出现。 真气越多，吸力越强。 “看来神运石还原的秘密就是这个了，只要灌输真气就能促使石头结合……” 曹谨行看向东南方：“应该是有一个人手里同样拿着石雕灌输真气，他在吸引我过去……或者，找过来……” 砰！ 突然一声炸响。 包厢门轰然破碎！ 一道白衣人影冲进来，举掌打向曹谨行，曹谨行回掌还击，双掌相对，劲气四射，宛如拆楼一般，震碎了雅间的屏风门窗！ 先天八层！ 曹谨行不动声色。 那人先支撑不住，他境界稍高但掌法远远不及，倒退好几步，脸上却露出赞叹的笑容： “这就是《八荒刑剑掌》？果然厉害。夏一鸣，在我面前就没必要用假脸了，我可是等了你好久。” 等我？ 等我用石雕吗？ 曹谨行变回“夏一鸣”的脸，道：“你消息倒灵通，我刚从通道出来不久，没想到已经传开。” “方腊宝藏藏宝无数，其中不乏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高品秘籍，当然要时时刻刻注意它的动向，何况……还有丐帮的人大张旗鼓地找你，我想不知道都难。” “丐帮……” 曹谨行心中了然，陆昆仑那小子应该已经有了猜测，他这是帮我扬名…… “夏一鸣”名声越响，越是高调，越不容易往锦衣卫上想，那就还有和江湖势力合作的可能。 锦衣卫代表的是皇家，他们找到宝藏就只有一个结果——充公！ 这显然是很多江湖人不想看到的。 夏一鸣是夏一鸣的时候，还可以跟江湖势力合纵连横，为宝藏现世多方斡旋。 一旦夏一鸣成了曹谨行，那就没有丝毫合作的可能，等待他的，只会是一个个“蒙面高手”的巧取豪夺。 “果然，那小乞丐地位不低。” 曹谨行跟他报名，就是想让丐帮的人知道，以丐帮的势力，即便没有陆昆仑推波助澜，也会迅速传扬。 有《分身魔影》在身，想抓他难上加难，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 本来计划的好好的，曹谨行已经准备好跟某个大势力合作促使宝藏现世，没想到让这小石雕打乱了…… 白衣人注意到周围越聚越多的人影，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确定要在这谈？如今你已经成了香饽饽，很多势力想要你手里的东西，再耽误一会，来的人可就多了！” 曹谨行不为所动：“你想要合作？” 白衣人理所应当道：“当然。” 曹谨行冷笑：“就刚才那阵势，我还以为你要强抢！” 白衣人不以为意，笑道：“既然抢不到，那就只能合作了。谁让我也是孤家寡人呢？” “那你就不怕被我抢吗？” “我可不是任人拿捏的人，退一步，你抢了我的也没用，三瑞兽缺一不可，只有我知道第三块的线索！” “……” 曹谨行皱眉：“你是谁？” “我叫王夜风。” 王夜风微微一笑：“别误会，我并非方腊后人，而是……杀他的人的后人！相信我，我比他嫡系子孙知道的还多！” 曹谨行看着他的脸。 王夜风泰然自若。 越来越多的人汇聚。 已经有人偷偷放飞信鸽…… 曹谨行突然转身，施展轻功离开客栈，王夜风一笑，丢出一锭银子给掌柜，自己施展轻功追上去。 …… “合作要有诚意。” 来到淳安县外，某个树林里，曹谨行把玩着白泽雕塑：“我现在可是一头雾水，不知阁下，可否详说？” “事情其实很简单。” 王夜风背负双手，直言道：“方腊事败之前，曾命人将神运昭功石混合精钢、钨铁制成大门，封存宝库，又取神运石石芯，秘密制成三瑞兽石雕，做为锁钥，原意是以防万一，倘若事败也能助方家人再度崛起……” “等等。” 曹谨行奇道：“方腊是明教第八代教主吧，他没给明教留点儿东西？” “呵呵。” 王夜风古怪笑道：“他将宝藏封存，防的就是明教！做了皇帝之后，还有人用所谓的教规来约束你，你愿意吗？明教势大，他儿子又没有他的武学天分，将来能不能做成教主都两说，即便做了，只怕也是受教中高手掣肘，到最后奋斗一生得来的东西全为明教外姓人做嫁衣，皇权改姓，教权颠覆，他能不防一手吗？” “原来如此。” 怔酵合一的弊端。 怪不得连那六块圣火令和《乾坤大挪移》心法也藏起来，这根本就不是留给明教的东西，是留给方家的！ 曹谨行心头的迷雾驱散一点，这事越来越清晰了。 他抬手道：“请继续。” 王夜风道：“方腊事败前三天，他曾秘密取三块地图给三弟方七佛、儿子方天定、侄子方兴，三处各藏一个石雕，只要三人同心，就能进入宝库，东山再起。” “呵呵，这爹够狠的。” 曹谨行笑道：“方天定肯定恨死他，一家财分三份，凭白少了两份。” “非也。” 王夜风摇摇头：“方七佛颇有谋略，能征善战，如果没有他，方腊打不下杭州。至于方兴，他是方腊大哥方琨的儿子，天生神力，方腊亲自收他为徒，秘密传授《圣火典》和《乾坤大挪移》，就是为了方天定！而方兴也不负所望，年纪轻轻练就一身神力，使一杆方天画戟，在当时曾有‘温侯银戟’的美名，被誉为‘小奉先’，这三人至少在当时，确实是同心协力的。” “……” 曹谨行嘴角一抽，温侯银戟…… “然后让你的祖先探听到，于是……” “没错。” 王夜风道：“我的祖辈正是当时负责剿除方腊的宋将王焕，只可惜，他出手晚了，只得到方七佛手里的地图，借此找到‘麒麟’，但白泽、貔貅不知所踪，这是我们家族世代相传的秘密，只可惜，随着时间推移，希望越来越渺茫，没想到，你竟然能找到白泽！为了等你灌输真气，我可是时刻不停，生怕错过，如今总算得偿所愿。” “别着急。” 曹谨行打断了他，说道：“我是孤家寡人，但不怎么相信你也是孤家寡人，万一你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怎么办？反正开门需要三瑞兽，你先报上家门，我找琅琊阁查查你的底子，如果真是孤家寡人，我们再合作。” “……” 王夜风张了张嘴，苦笑道：“可以，我出身杭州皋亭王家，二十三年前被仇家灭门，后得机缘拜师雪山派寒竹真人。” “雪山派……” 曹谨行上下打量他：“刚才确实是雪山掌……但你今年应该不超过二十五吧，这个年纪的先天八层，雪山派可培养不出来。再者，拜进雪山派的人，也算孤家寡人吗？” “我还没说完。” 王夜风继续道：“两年前，我上昆仑雪山采药，曾误食千年雪莲花……” “……” 曹谨行脸一青。 王夜风继续道：“随后掉落悬崖，得到怪杰欧阳庭的武功……” “……” 曹谨行脸更青了。 “等我练成武功重回雪山派，已经物是人非，师父已经过世，掌门忌惮我武功超过他儿子，以一身外门武功为由，逐我出门……” “……” 呵呵…… 曹谨行心道，幼年死全家、采药采到千年雪莲、掉悬崖得到高人传承，回去被师门打压…… 很好！ 如果是真的，游戏主角非你莫属！ 但是…… 真有那么巧吗？ 所有能证明出身的要么死绝了，要么反目成仇，高人传承之类的又是一面之词，这身份背景…… 有问题啊！ 曹谨行心中越发戒备，表面反而放松了：“既然如此，那就没必要查了，王兄际遇非凡，又如此坦诚，倒叫一鸣惭愧。倘若宝藏到手，不知王兄想要什么？” 王夜风叹道：“时光荏苒，当年的天材地宝只怕都已化为飞灰，但武功和兵器应该还在，我想要的只有一个——方腊所藏十大神剑之一的【鱼肠剑】！它是最匹配我所练武功的神兵！ 自从学了欧阳庭的《袖中剑》，我一直在找名剑，可惜都不符合，只有鱼肠！倘若能找到宝藏，我只要那把鱼肠剑！秘籍之类悉数归你，至于财宝，反正你我二人也带不走，能拿多少拿多少，你看如何？” “……” 曹谨行瞄一眼他的袖口，袖袍宽大，确实是像藏兵器的样子，他敢直说，要么是《袖中剑》登峰造极，要么是暗藏别的招数…… “很好！” 曹谨行当即拍板道：“如此你我各取所需，甚好！刚才王兄说有第三块的下落……” “是。” 王夜风正色道：“你的白泽是方天定的，我的麒麟是方七佛的，剩下的貔貅该是方兴的。但当年方兴战死，搜遍全身也没有那幅图，他没有儿女，又没给他爹方琨，能藏到哪去？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地方，当时忽略了，却最有可能暗藏玄机！” 温侯银戟…… 曹谨行脑中一闪，最可能的就是那杆兵器了。 “小弟不知，还请王兄直言。” “就是那杆方天画戟！” 王夜风长长地叹息一声道：“可惜醒悟的太晚了，等祖先想到时，那杆画戟已经被人拿走，这天大地大，又该何处去寻？” “确实可惜……” 曹谨行道：“现在有它的下落了？” “嗯。” 王夜风兴奋道：“还是这次这么多人一起找才得到的线索！有人曾在城外猴山看到过一只白猿，它是猴群之王，手里拿着一根黑戟，前几天跟人对打，手中武器黑泥脱落，露出本相，正是那柄温侯银戟！那银戟也算一代名器，没想到，竟然落到荒山野猴手里……” “既然如此，抓了不就得了？”曹谨行道。 “……” 王夜风转头看向曹谨行：“夏兄见过身高一丈三的猿猴吗？” “……” 曹谨行心说我见过一丈多高的神雕……原来是只异兽。 王夜风叹息道：“前几天跟它对打那个人让它拿银戟活劈了……那是一只【通臂猿】，年岁不小，身怀巨力，速度又快，寻常先天连一招都顶不住，想杀它谈何容易……但现在不同了，夏兄有《分身魔影》，悄无声息，速度够快，还有分身，能以假乱真……” 原来如此。 绕了这么大的圈子，原来是需要他出其不意。 曹谨行道：“你是想让我去偷？哪用这么麻烦，直接甩它几颗天雷子不就得了？” “我已经试过了。” 王夜风长叹道：“它的听力很强，能听声辨位扔出石子，天雷子还没近身就让它打炸了……” “那确实挺棘手。” 曹谨行点点头：“既然这样，兄弟当仁不让！反正帮你也是帮我自己。” “太好了！” 王夜风高兴道：“有夏兄出马，定能一战功成！今晚子时，我在猴山入口等你，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曹谨行拱手：“小弟还得做些准备，晚上再见。” “嗯。” 王夜风躬身行礼。 目送曹谨行消失。 “大人。” 突然，他身后多了一位黑衣蒙面的高手，单膝跪地。 王夜风唇角微勾，浑身气质一变，邪异而张扬：“你说，他是真信还是假信……” 那蒙面人恭敬道：“大人所言皆真，他没理由不信。” “哼！” 王夜风冷笑：“骗这些自以为是的聪明人，只有用真话！那头老猿难缠，折损我众多兄弟，希望此人有真本事把银戟偷出来……他的身份查清了吗？” “还没有，琅琊阁已经接下任务，相信不日会有消息。” “无所谓了。” 王夜风道：“替我准备【听风泣】，一般的毒药怕是对他没效果。” “是。” “晚上埋伏圈离远点，此人机警，他能拿到白泽，绝非偶然，别被他装傻骗过了。” “属下明白！” “去做事。” “属下告退。” …… 曹谨行回到淳安县，改头换面来到一个老乞丐面前，递给他一锭银子： “替我传话给陆昆仑，就说京城的朋友有桩大生意要跟他谈，晚上戌时到春华客栈，会有人在靠窗位置等他。” “敢问阁下是……” 那老乞丐小心问道。 “你直说即可，他会明白的。” “……” 那老乞丐略一犹豫，接下银子，马上起身离开，去帮源洞传话。 曹谨行站在原地，冷笑一声。 “想算计老子？你还嫩了点。” …… 夜。 戌时整。 陆昆仑走进淳安县春华客栈，就看到所谓的靠窗位置有个平平无奇的青年在翘着二郎腿嗑瓜子。 “天王盖地虎！” 陆昆仑脱口而出。 “噗！” 曹谨行刚想喝口茶润润嗓子，听到这句直接喷出来了：“靠！咳咳，你居然还记得这暗号……我当时说着玩的。” “别废话！赶紧对！” “……” 曹谨行无语，有气无力道：“宝塔镇河妖……” “好兄弟！” 陆昆仑大步流星走过去坐下：“我一猜就是你！怎么样，经过我一番推波助澜，现在天下无人不识君了。” “多谢了。” 曹谨行拱了拱手。 陆昆仑道：“说吧，找我什么事？” 曹谨行严肃道：“丐帮有多少高手在淳安，通幽以上的。” 陆昆仑想了想道：“我们对金银兴趣不大，叫花子要那些东西也是麻烦，来的都是对武功和武器感兴趣的，只有两个长老，三个舵主。” “足够了。” 曹谨行道：“估计其他门派也不会倾巢而出，顶多也就这配置，怎么样？我身上有白泽的事，你们也都知道了，要不要合作？” 陆昆仑笑道：“我肯定没问题，带上我师弟，你那边有几个高手？” “……” 曹谨行比了个“ok”的手势。 陆昆仑道：“三个？” 曹谨行黑着脸道：“是零……” “呃……” 陆昆仑都惊了：“你那大哥这么信任你吗？就让你自己来这种地方？” 曹谨行：“但我可以调官军，只要宝藏现世，整个浙江的官军我都可以征用，军中还有老八和老十。” “那就没问题了。” 陆昆仑松口气道：“我可以帮你说服，但你能有多少让步？别交不了差。” 曹谨行道：“放心吧，上面只要钱，秘籍神兵之类……我们缺吗？” “倒也是。” 陆昆仑笑道：“你们最不缺的就是这两样，好！我这就派人叫他们过来！” “避着点眼线。” 曹谨行郑重道：“不出意外，今夜就可以拿到第二，甚至第三个石雕……” 第一百零九章 你知道的太多了 子时。 猴山入口。 曹谨行穿一身黑色夜行衣赶来，腰间挂着乾坤袋，里面是【圣元丹】、【天王丹】、【造化丹】和雪魄、绣春、万石弓、蛟鲨骨笛。 除此之外，里面还穿着【天蚕甲】，衣服里藏着【凤尾针】…… 全副武装！ 要不是【乾坤一气袋】装不了活物，他连十四也放里面。 “夏兄！” 远远的，王夜风迎上来。 “王兄！” 曹谨行不甘示弱，论演戏，老子无师自通！ 眼下东西还没到手，王夜风纵有图谋，应该也不会暗下杀手。 在如今四品灵药几乎绝迹的江湖，五品【圣元丹】基本可解一切毒药！ ——即便无法完全解毒，也能遏制毒素扩散，不需要太过担心。 “夏兄，这次看你的了。” 王夜风指向半山腰：“猴群就在半山腰一个天然形成的山坳里，那里位处猴山和牛背峰之间，是避风雨的好地方，淳安人叫它睡猴坪。” 他看了眼天色，拱手道：“这个时间，猴子应该都睡熟了，还请夏兄施展神技，取回银戟。” “王兄客气了。” 曹谨行严肃道：“此事干系到宝藏，小弟一定竭尽所能！” 王夜风一脸诚恳道：“我在山坳外替夏兄掩护。白猿戟不离身，万一惊醒了它，怕是会有一场大战，为了宝藏，请夏兄放心，我定与你同进同退！” “好！” 曹谨行也诚心实意道：“那就有牢王兄掠阵了。” 他们俩一副同心协力的样子，各自施展轻功赶到睡猴坪山崖之上。 低头往下看，借着月光，能看到百米下，山坳平地上，横七竖八地倒着数十只猴子，睡的正香。 其中有一只体长过丈的巨猿，毛发迥异，呈雪白色，十分显眼，一身肌肉，长的像缩小版金刚。 它睡的四仰八叉，手上握着一物，正是那杆乌泥满身的银戟！ ——它连睡觉都不松手。 异兽通灵，或许它已经有兵器的概念，知道这东西助力极大，又或者是因为某些人频繁抢夺，让它越发在意。 曹谨行目力极好，《寒蟾功》加持之下看的更远、更清晰。 他另外注意到山坳中的战斗痕迹，还有钉进峭壁上的几种暗器。 其中一种呈针形，色泽碧绿，月光下闪烁幽光，像是淬了毒。 还有一种外有五瓣利刃，形似莲花，一眼望去，寒光慑人。 “星宿海的【碧磷针】，天山剑派的【铁莲花】……全是西北的门派啊。” 曹谨行表面不动声色，暗中已经给王夜风下了定论。 如果说之前还是怀疑的话，现在就是实锤了。 一个人也就罢了，可能是荒山野岭偶然碰上，起了争斗，可眼下这么多种暗器，明显不是一人一派！ 【碧磷针】毒素还在，【铁莲花】也未生锈，这就是最近几天的事！ 多人合力，连番出手，足见重视，可今晚一路行来，却没人阻挡，连个盯梢的都没有……如此疑点重重，答案显而易见。 王夜风跟他们是一伙的！ 他嘴里那个让白猿活劈的江湖人，八成就是他们自己人！ 曹谨行大脑转的飞快，只看了一眼已经有了结论。 王夜风也怕他看出端倪，正要催促，曹谨行已经收回视线，神色如常地对他比了个手势，让他做好掩护，自己飞身而下！ 《分身魔影》一经施展，速度极快，悄无声息，如鬼似魅！ 王夜风松口气的同时，也不禁被他鬼魅般的轻功惊住。 《分身魔影》是天山雪谷无影老人独门绝学，极为难练，功分九层境界，每层境界三重影，九层之后幻影分身无穷无尽，可以假乱真。 江湖中，除无影老人练到第九层，他已经出世的三个徒儿都没超过第三层，分身有限，幻影飘忽，速度虽快，但只是做为轻功而言，更核心的迷幻身法，却有很大破绽。 ——他们的分身根本骗不了人！ 正因如此，他才对这门武功不怎么上心，认为它言过其实。 可夏一鸣的《分身魔影》，彻底颠覆了他往日的认知。 明面上九重分身，好像也只有三层境界，可他的分身凝实无比，与真人一模一样。 更让王夜风心惊的是，连他都分辨不出真假…… “银戟到手，这个人，必须除掉！” 王夜风眼中闪过杀机。 下方的曹谨行已经来到白猿身边。 他屏住呼吸，《隐元诀》全力催动，收敛气机，站在猴群之中、白猿身边，它们却毫无所觉。 “这白猿握的还挺紧，看来，只能出其不意强抢……” 曹谨行皱眉：“只是，如此一来，想不惊动它是不可能了……” 曹谨行慢慢伸手抓向银戟。 崖边王夜风屏住呼吸，全神贯注！ 嗖—— 曹谨行闪电出手，瞬间握住黑戟上半部分，用力往外一抽！ 这一下用了巧劲，白猿沉睡之中，猝不及防，黑戟仿佛毒龙般旋转着脱手飞出！ “吼！” 这么大的动作，白猿不可能察觉不到，它猛地睁开眼睛，发出怒吼，群猴全被惊醒。 白猿反应很快，用力一拍地面，借力腾空而起，对着曹谨行的后背挥出势大力沉的一拳！ 拳风呼啸！ 拳劲笼罩四方！ 曹谨行银戟到手，以他的速度本能施展《分身魔影》化出分身迷惑视线，再借机远遁，但是，这么好的机会，不把上面的王夜风拉下水可太可惜了…… 砰！ 曹谨行暗中以《寒蟾功》真气护住后背，而后装作躲闪不及，被白猿拳风击中，飞了出去，撞在石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夏兄！” 崖壁上的王夜风果然急了：“你怎么样？”要死也把白泽和银戟扔上来！ “我……” 曹谨行装作受伤的样子，刚一开口，巨猿已经扑了上来，呼呼狂吼着重拳一拳接一拳！ 它身躯庞大，铜皮铁骨，威势骇人，重拳连出，开山碎石不在话下，直打的石壁炸裂，乱石飞溅！ 相比之下，曹谨行身躯纤瘦，在白猿狂风暴雨似的猛烈攻击中，摇摇欲坠，眼瞅着就快支撑不住了！ 王夜风原本也以为曹谨行是故意的，可这一看，明白了——曹谨行“不会”枪法、戟法，那柄银戟成了累赘，拿着它既无法发挥《八荒刑剑掌》威力，又要避着白猿抢回去，以免功亏一篑。 此消彼长之下，难免左支右绌，这才让白猿抓住机会，压制住了。 不好！ 他快撑不住了！ 情势危急，王夜风顾不得多想，忙飞身而下：“夏兄！我来助你！” ——干脆宰了他，连白泽带银戟一并拿到手算了！ 王夜风心中一定。 他的轻功也不弱，先飞出一颗天雷子吸引注意，那白猿果然有一套，它疯狂攻击曹谨行，却也没忘了警戒四周。 耳听异响飞来，白猿随手扔出一颗石子，正中半空中的天雷子，引发巨大爆炸，火光冲天。 王夜风趁势冲下，来到白猿身边。 《袖中剑》闪电出鞘！ 竟是一把又细又长的软剑，犹如毒蛇一般刺向白猿髌骨，要先废它一条腿！ 白猿更怒了！ 就是这个人几次三番打扰，要搁往常它早一棍子挥出去，可此时银戟在曹谨行手里，无物可挡，只能避其锋芒。 白猿退开。 王夜风自然而然，回身就是一剑，快如闪电，迅似毒蛇，刺向曹谨行心脏：“夏兄，你快走！” 曹谨行银戟疾挥，一改先前唯唯诺诺，戟法大开大合：“王兄客气了，当然是你先走！” 锵！ 软剑银戟空中交锋。 迸射出一溜火花！ 两人各退数步。 王夜风眯起眼，没想到曹谨行居然能防住这一击，而且戟法不弱，当即明白过来，冷冷道：“你在诈我！你会用戟！” “彼此彼此。” 曹谨行用力一振银戟，戟上黑泥全部脱落，露出雪亮的戟身：“告诉你个秘密……老子会的，多着呢！” 曹谨行无视白猿，以银戟做枪，施展中原十大镖局之一四海镖局总镖头江宣威的成名绝技： 《霸王追魂枪》！ 当初抓捕合欢宗余孽，四海镖局拒捕，江宣威大徒弟丁兆生曾与孙朗过招，曹谨行看的一清二楚！ 为了拖延时间，等合欢宗余孽杀到，对打之时，丁兆生简直是放海，正因如此，曹谨行得以全窥《霸王追魂枪》十八枪势。 枪类细长轻便，侧重穿刺，戟头沉重有小支，侧重劈砍，这两者其实并不同路，但曹谨行身怀巨力，以重戟作枪夹杂劈砍招式，一样轻轻松松。 青龙献爪势！ 曹谨行一枪刺出，雪亮枪身犹如银龙探爪，他一改守势，杀伐凌厉，犹如霸王出手，舍我其谁！ 王夜风万万没想到他藏着这一招，大戟如枪又快又猛，恰恰与《袖中剑》软剑路数相反！ 他急忙举剑挡戟尖，却被戟上大力震退，曹谨行欺身而上，霸王枪一十八势行云流水，偶尔暗藏劈砍重击，打的王夜风节节败退！ 一旁的白猿看懵了。 什么情况？ 那些猴子更是摸不着头脑。 一个偷了我的东西，刚才只挨打不还手，一个几次三番要杀我，还搞偷袭……白猿是灵长类，对比其他动物，脑子很好，又是异兽，大脑进一步强化，知道轻重缓急。 它虽然不理解，这俩人类为啥自相残杀，但谁的威胁更大，一目了然！ 先杀人！ 再拿回东西！ 白猿冲了出去，对着王夜风就是一记重拳，猛烈的拳风吹的他身形不稳，曹谨行趁势一戟劈下。 铛—— 软剑变形！ 劲力贯胸！ 王夜风像沙包一样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墙壁上，噗地喷出一口血，肋骨断了三根！ 他也是个狠人，胸前重创仍面不改色，冷眼看着曹谨行，抹掉嘴角血迹：“一寸长一寸强？那就试试这个！” 霸王枪威猛惊人，再加上戟身粗长，王夜风的《袖中剑》根本近不了身，他索性收回长剑，只以双掌抢攻。 怪杰欧阳庭是一代名侠，昔年纵横西北无人能敌，他创出了两项绝艺：《袖中剑》和《冰夷爪》。 所谓“冰夷”，乃是上古四龙之一，一条诞生于昆仑雪山的神龙。 此时，王夜风全力催动爪功，凝聚全身功力于双手，一爪攻出，仿佛撕裂空气，阴风呼啸，有若龙吼！ 脚下大地随之冰封！ “杀！” 王夜风大吼一声冲向曹谨行。 “跟我玩冰系？” 曹谨行冷笑，手中银戟再提，《寒蟾功》爆发，戟身散发出逼人的寒意，而后凝聚于枪尖一点！ ——旋风破道势！ 《霸王枪》刺出，犹如暴风席卷，势不可挡，内中夹杂至阴至寒之气。 银戟还没近身，王夜风就感觉到了一股深入脊髓的冷意！ 他脸色大变。 此人所练功法比我的品级还高！ 戟爪相对，巨力袭来，王夜风有伤在身，直接倒飞出去，又喷出一口血。 寒毒入体！ 不妙！ “来、来人！” 感受着身体里的那股横冲直撞的阴寒之气，王夜风就要支撑不住了，运足内力嘶声大喊道：“快来人！” 情况不对！ 刚才的天雷子已经是信号，暗处埋伏的人怎么还没到？ 还有袖中的【听风泣】…… 王夜风脸色煞白，这可是无色无味的毒气！他下来之时已经悄悄拔掉瓶塞，老猿和山谷里的猴子不知何故，对【听风泣】有一定抗性，难以发挥作用，可如今数招已过，怎么这个夏一鸣也一点儿事没有？ 【听风泣】是搜集昆仑雪山欢喜谷中的毒物制炼而成的毒药，平时以液态盛在瓶中，一旦拔开瓶塞，毒水化汽冒出，便如微风拂体，中毒后泪下如雨，全身不能动弹……可这曹谨行活蹦乱跳，哪有一点“不能动弹”的样子？ 如果曹谨行知道这毒药的效果，怕是会暗骂策划一点脸都不要，就特么改了个名！ 但现在，他有【圣元丹】药力保护，没必要知道，也不想浪费时间知道！ ——磨旗枪势。 ——勾枪势。 ——提枪势。 曹谨行冲上去又是三招连发，王夜风大惊失色，他此时深受重伤，根本躲闪不及，只听嗤的一声，雪亮银戟在空中划过，砍掉了他的右手！ 鲜血伴着手臂挥洒半空。 白猿本来还想再冲，停住了脚步。 “啊！” 王夜风凄厉大叫，响彻夜空，可任凭他怎么叫，那些伏兵就是过不来。 “你……是你……” 王夜风脸色惨白，冷汗直流，哆哆嗦嗦地指着曹谨行：“是你埋伏了人手！拦住我的人……” “这就是你的遗言吗？” 曹谨行面无表情，二话不说，又是一戟砍向他脖子。 “仇鸾！” 王夜风仰天大叫。 曹谨行银戟一顿！ “你不能杀我！” 没人来救他，王夜风只能自救，他喘了口气，强忍剧痛，语速飞快道：“我是仇鸾将军麾下参将，朝廷命官！你不能杀我，你想要的无非麒麟，我给你！” 他伸手入怀，扔出那块麒麟石雕。 王夜风疼的满头大汗，带上讨好的表情，继续道：“这次是我不对，恳请夏兄饶我一命！我马上带着人撤出淳安，绝不与你为敌！” “仇鸾……” 曹谨行喃喃念着，笑了出来：“原来是仇大将军的人，怪不得都出身西北……你手下那些都是大将军豢养的高手吧，失敬失敬……” 王夜风看到他笑，本来都松了口气，但越听越不对——夏一鸣口称失敬，语气里却没有丝毫敬意。 “你……” 王夜风心里打鼓。 曹谨行道：“难为仇大将军北御鞑靼之余，还不忘打江南宝藏的主意……窟窿大到填不上了吧……贪污军饷的事估计也快兜不住了……” 曹谨行声音不高，但听在王夜风耳中却不啻惊雷，炸的脑袋嗡嗡作响。 “‘你！你怎么……’” 王夜风大惊失色，随即脑中灵光一闪：“你是锦——” 嗤！ 曹谨行一戟划过。 王夜风人头落地！ “你知道的太多了。” 曹谨行面不改色杀完人，双手迅速摸过银戟，察觉戟杆中间位置有细微凹陷，他双手各抓一半，用力一错！ 咔！ 银戟分成两段。 那幅地图就藏在杆中！ 曹谨行取出地图。 身后白猿眼见大敌死了一个，怒吼一声扑向曹谨行，要抢回自己的东西！ 曹谨行已经再度将两段银戟合拢，回过身直接扔给了它。 白猿一愣，赶紧接住。 冲势立止。 “你的东西。” 曹谨行趁机施展《分身魔影》迅速后退，拉开距离，淡淡道：“物归原主了，别来烦我……” 那九道分身一出现，白猿眼花缭乱，眨眼之间，曹谨行已经冲上崖壁，对山谷中的一切弃如敝履。 远远的，有打斗声传来。 “应该是他们……” 曹谨行从乾坤袋中取出万石弓，侧着耳朵听他们的位置，喃喃自语道：“月黑风高夜，正适合放冷箭啊……” 第一百一十章 暗箭伤人 距离睡猴坪大概两里的树林中，大战正在进行。 王夜风麾下高手听他的安排“埋伏圈离远点”，却没想到如今这两里地，成了不可逾越的天堑。 等他们听到天雷子爆炸声音，准备下手围杀的时候，七道身影分别拦住了他们。 ——丐帮传功长老“酒丐”柴茂林、执法长老“疯丐”于青山，以及“大仁”分舵、“大智”分舵、“大信”分舵三位舵主，和丐帮少帮主陆昆仑，还有他此前一直闭关的小师弟岳洋。 如此阵势，堪称铜墙铁壁！ 王夜风麾下不乏西北强人，通幽境界的大高手，可面对天下第一大帮的一线战力，也是无计可施！ “来人……” “快来人……” 尤其当山谷中，王夜风的呼喊传来时，一众八位西北高手更是心焦。 “快给我让开！” 领头的黑衣人打出了真火，骂道：“你们知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天下第一帮也惹不起！” “呵呵呵……” 跟他对峙的酒丐柴茂林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但周身拳意极盛！ 他仰头喝了口酒，咂咂嘴道：“一把年纪了，半截入土的人，老夫还真想知道惹不起什么人？怎么着？你们是锦衣卫啊还是东厂啊？” “……” 砸场子是不是？ 领头人暗恨，我们要是锦衣卫和东厂的人，还用得着蒙面吗？穿上官服，你们敢拦吗？到时候，蒙面的就是你们了！ “呵呵呵……” 柴茂林慢悠悠道：“你不说我也猜到你是谁了……能把昆仑派镇派绝学《飞龙八式》使出如此威力的，只有昆仑派副掌门多星子。卿本佳人，奈何从贼啊。” 柴茂林叹了口气。 “谁是贼？” 多星子怒道：“拦路坏事的，是你们！柴茂林，你让是不让！” 丐帮传功长老柴茂林，以见识广博闻名天下，既然今天来的是他，大家伙儿又逼不得已动用看家本事，只怕早都让他认出来了。 能上通幽的都在江湖上有些名气，偶尔哪位名门家有喜事，或是大派名宿过寿，设宴请客，他们都是同堂贵宾，谁不认识谁？ 但现在就算认出来了也得硬撑着！ 仇鸾将军身边多了两个太保，军饷黑帐随时可能翻出来，必须找钱填坑！不然他好不了，他们这些帮他干黑活的也好不了！ “呵呵呵……” 柴茂林又是三声笑，一一扫过八人，即便他们蒙着面也逃不过他的眼睛：“《灵蛇杖法》，这位应该是西域‘铁背驼龙’；《附骨随行》，星宿海‘毒师’；《魔猿变》，天山‘兽王’……都是西北高手啊，但……” 柴茂林喝了口酒，悠悠道：“明人不说暗话，山谷里的东西关系到方腊宝藏，你几句话就想让我们退去，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 最后一句，柴茂林拳意冲天，一身宗师气度展露无疑！ 他修炼的乃是五代时盛极一时的“醉仙门”绝学《醉仙拳》，酒喝的越好，拳意越盛！ 一看这帮家伙死活不退，情况又紧急，多星子生怕王夜风撑不住，掏出怀里令牌往外一亮。 ——仇！ 龙飞凤舞的大字映入众人眼帘！ 多星子恶狠狠道：“看清楚了，老乞丐！我们是帮仇大将军办事的！你真要让丐帮万劫不复吗！赶紧给我让开！” 柴茂林白眉一挑。 他身后百无聊赖的陆昆仑接话了，笑道：“仇大将军，好可怕……听我们辽东的兄弟说，这位‘为国为民’的大将军可干了不少污糟事，买战马以次充好，中饱私囊！听说他面临清算，自身难保，你拿他的令牌，还不如拿杭州知府的金印，我们看在父母官的份上，还给他点儿面子……” “你！” 言下之意是仇大将军连个四品知府都不如。 “啊！！！” 突然，又一声惨叫传来。 ——王夜风断了手臂！ 陆昆仑一听不是曹谨行的声音，知道事已经办成了，那小子一如既往的高效，便道：“你们那位撑不住喽～” 多星子急了：“动手！” 身后七位一拥而上！ 多星子自己想冲出重围，却被柴茂林横拳拦住。 多星子烦不胜烦，心中发狠，长剑连刺柴茂林！ 昆仑派《飞龙八式》是在《分光剑法》基础上，经历代掌门不断推演而成的绝学。 每一招都狠辣无比，盘旋飞舞曲直相乘，好像波浪一般四面扩张、变化莫测！ 但《醉仙拳》讲究“形醉意不醉，意醉心不醉”，出招随心所欲，更是难以捉摸。 ——“伸可成曲停亦能行，屈如伏虎伸比腾龙，行停无迹伸曲潜踪，身坚如铁法密如绳！” 甫一对上，多星子就被缠住了。 他们多了一人，多星子和“铁背驼龙”二人合力大战柴茂林。 《飞龙八式》剑光霍霍，《灵蛇杖法》攻势绵密，他们本想找机会冲出包围，可柴茂林以一敌二竟然不落下风！ “打得好！” 与两大高手对攻，柴茂林豪兴大发，哈哈大笑。 传功长老柴茂林，是丐帮八位长老中武功最强的一个，他一生有“三好”。 一好杯中物，美酒在手苦乐逍遥。 二好传艺，希望丐帮英杰辈出。 三好武功，既喜欢打，也喜欢学，以便博采众长，不断增补《醉仙拳》拳谱。 他越战越酣，下手越发豪放凶猛。 “劝酒换杯式！” 柴茂林脚下步法一变，左手经体前由右手接“杯”猛然前击，目随杯行，直击铁背驼龙胸膛！ 他突然变招，铁背驼龙虽惊不乱，举杖迎击。 轰！ 一声巨响，醉仙拳雄厚拳劲爆发，震天撼地，拳杖相交，掀起滔天气浪，铁背驼龙闷哼一声，气血逆流，倒飞而出。 就在此时，一股杀意笼罩铁背驼龙！ 嗖！ 天外一箭破空飞来！ 铁背驼龙人在半空，冷不丁看到箭光，吓得肝胆俱裂，那箭太快，来势太猛，宛如雷霆划过夜空，瞬间穿胸而过！ 这时机把握的太好，太精准了。 好像预感到柴茂林会变招、铁背驼龙会被击飞一样，在他倒飞的一瞬出手，避无可避。 嗤！ 冷箭穿胸而过！ 铁背驼龙心脏爆碎而亡！ 尸体坠落在地，鲜血喷涌而出，铁背驼龙两眼圆睁，死不瞑目。 第一个死人出现了，还是通幽高手，所有人吃了一惊。 柴茂林先是不喜，觉得暗中之人坏了兴致，加上背后放冷箭，非正大光明之举，但随即意识到一件事，兴趣大增，脚步再变，缠上多星子。 多星子成了仇鸾走狗，而仇鸾徇私枉法、中饱私囊已遍传天下，跟着这样的人，他是什么货色可想而知！ “好你个柴茂林！亏你也是一代高人，居然暗放冷箭！” 多星子一边还招，一边破口大骂：“你个狗日的老东西，还要不要脸！” “呵呵呵……” 柴茂林不以为意，笑道：“我是乞丐，要什么脸？别废话，拿你试招！” 醉仙拳再出，少了一人分担压力，多星子一下子落入下风。 他本来就打不过，还要防备暗处冷箭，一心多用，防守越来越困难，被柴茂林找到机会，自然而然地变招【浪步抹胸式】，又是一拳打在多星子胸膛…… 你是凑巧吗？ 柴茂林心中刚升起这个念头，几乎同一时间，第二支冷箭已经射来。瞄的还是多星子倒飞的一刹那！ 同样的时机把握！ 同样的预感！ 好小子！ 柴茂林心中大震，这下确认了，暗中之人看懂了他的醉仙拳拳路，这才能根据铁背驼龙和多星子的招数，预判他出招，再跟上致命一击！ 好高的资质！ 多星子心神大骇！ 冷箭瞬息即至，时机妙到毫巅，他跟铁背驼龙一样，倒飞半空根本来不及闪躲，但好在，他早有预防。 锵！ 冷箭射在胸前，突然发出震耳的巨响！ “护心镜！” 柴茂林心道可惜——现在不嫌背后冷箭不够光彩了，谁让那人天资过人，他一贯爱才，其他的都可以放放。 护心镜挡住冷箭，但箭上巨力还是让多星子胸骨巨震，口吐鲜血。 若非有护心镜，他的结果和铁背驼龙一样！ 然而，不等多星子露出庆幸的表情，就在他落地刹那、间不容发的瞬间，第三箭从暗处飞来，一箭射穿了他的脑袋！ 噗嗤！ 冷箭射穿头骨，在两侧太阳穴上留了两个血洞。 多星子动作僵住，表情愕然。 一片死寂！ 西北高手吓了一跳，丐帮的人也不禁大吃一惊。 大仁分舵的许舵主长了一幅憨样，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摸了摸脑袋，让这催命冷箭吓到了。 换了是他，先挨长老一拳，再躲这两箭，同样躲不过！ “这小子又从哪学的怪招……” 丐帮没有箭术高手，这种荒山野岭，也不会有其他人过来，陆昆仑能确定这是曹谨行的手笔！ 他的大脑闪过一个成语，“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才个把月不见，曹谨行的手段越来越可怕了。 岳洋已经从师兄那得到消息，知道这个“夏一鸣”很厉害，但没想到这么厉害！ 不是刀剑掌三绝吗？怎么连弓箭也如此凶残？ 最强的两个通幽高手，就这么死在冷箭之下，其他交战中的西北高手顿时慌了。 “快退！” 星宿海“毒师”大叫一声急忙施展《附骨随行》，变幻出三道虚影，朝三个方向后撤。 此人轻功不俗，幻影分身练的非常扎实，在场众人都没看出真假，曹谨行也一样。 “往哪跑！” 大智分舵舵主抬手一掌，龙形浮现，龙影嘶鸣，正是《降龙十八掌》第一招【亢龙有悔】！ 这一掌拍出，掌势笼罩三道分身，掌力排山倒海！ 毒师身法受限，其中两道虚影露出破绽，嗖嗖嗖，三箭适时飞来，直指真身！ 毒师吓得面无人色，但他临敌经验丰富，又有两个前车之鉴，反应极快，忙爆发内力，以星宿海绝学《三阴掌》对抗箭矢，同时疾步后退。 掌力如潮阻挡箭簇！ 第一箭轻松挡住。 第二箭首尾相连，气劲陡增一倍，毒师脸色微变，有点力不从心。 第三箭集三箭之力，再增一倍，毒师掌力不稳，脸色大变！ 恰逢大智分舵舵主第二掌【震惊百里】杀到，掌力至阳至刚，毒师当即口吐鲜血，向后倒飞！ 就在此时，第四箭电射而来，疾如天外流星，穿胸而过！ 毒师立即横死！ 其他人还想分散逃跑，却被各自对手死死缠住，最强的柴茂林无人能挡，大智分舵舵主也腾出手来，七人合力外加曹谨行虎视眈眈，剩下四人很快解决，林中只剩一地死尸…… “出来吧。” 尘埃落定，柴茂林看向阴暗树丛：“这一手箭术出神入化，可让老夫大开眼界啊。” “前辈过奖了。” 曹谨行手持万石弓，从树林中走出，全力出手，数箭连发，他拉弓的那只手已然脱力，暂时动不了，只能任由其自然下垂，相当于少了一只手，可丐帮所有人都没有因此小看他。 “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柴茂林捋须点头，如此年纪，如此实力，当真匪夷所思。 一旁的疯丐和三位舵主也不禁做此感叹，大仁分舵许舵主拍了下陆昆仑的肩膀，笑道： “昆仑，你不是总说同辈之人都是脓包吗，现在如何？开始有压力了吧，哈哈哈！” “……” 陆昆仑苦笑，一个月前我们胜负五五，那叫有压力，可此时再打，他境界赶上来，我只怕都不是他的对手，这已经不是压力了…… “东西已经到手了。” 曹谨行扔出那块麒麟石雕给陆昆仑：“为表诚意，这块石雕交给你保管。” 陆昆仑其实觉得没必要，但其他高手都点了点头，亲兄弟也得明算账，这事办的没毛病。 柴茂林看曹谨行越发顺眼，只可惜身份不同，不然他的《醉仙拳》倒是有了绝佳传人。 “第三块地图在此。” 曹谨行展开从银戟长柄中取出的那张地图，给众人看，皱眉道：“我刚才扫了一眼，没认出这是什么地方，几位看看有没有印象。” 这张地图上只有一个标识。 ——花鸟涧。 这就没法找了。 在曹谨行的印象中，淳安县根本就没有这个地名。 这八成是宋朝时候的称呼。 而且，既然称“涧”，那水流肯定不大，可能是一条水沟，也可能是条小溪，历经岁月变迁，说不定早已干涸消失，又或者变成了大江大湖。 除非找到宋代的地图，再和如今的对比……曹谨行叹了口气，暗道麻烦。 “花鸟涧……” 众人面面相觑，皱眉沉思。 “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岳洋大脑转了几下，他这些天一直在茶摊盯梢，周围全是找宝藏的江湖人，耳濡目染，对淳安地名很熟悉。 “想起来了。” 岳洋眼前一亮，拍了下手道：“没有花鸟涧，但有个花鸟坞！就在帮源洞北面出口，我听棋剑乐府的人说起过，裴家人正守在那里！” 第一百一十一章 阳谋 棋剑乐府一派传承久远，初创年代能追溯到魏晋时期，但兴盛却是在唐朝。 唐时，“乐圣”李龟年继任府主之位，因门中多为热爱诗词歌赋的风雅之士，曾引得“剑绝”裴旻、“草绝”张旭、“诗绝”李白入府为客卿。 “唐三绝”齐聚一府，棋剑乐府由此名震天下！ 再合府主李龟年之“音绝”，四绝在列，吸引天下文人墨客入府修行，名噪一时。 棋剑乐府也从那时起奠定一府三姓的格局，由乐圣一脉李家，剑圣一脉裴家，草圣一脉张家，三家轮流执掌府主之位。 当时的棋剑乐府声势之大，甚至压了少林一头。 但盛极必衰乃颠扑不破之真理。 或许正是因为先人太过惊才绝艳，将棋剑乐府推上史无前例的顶峰，才显得后人碌碌无为。 此后数百年，一代不如一代。 到了如今，棋剑乐府三家青黄不接，先人绝学束之高阁，少有人能领会，硬实力已经排在九门倒数，只比药王谷稍强，但却无药王谷之超然地位，显得十分尴尬。 岳洋口中的“裴家人”，就是棋剑乐府三姓之一剑圣裴旻的后人。 如今，棋剑乐府仍是李家当家，裴、张两家辅佐，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裴家人占据花鸟坞倒是件麻烦事。 “花鸟涧，花鸟坞……这应该不是巧合。”曹谨行看着地图道：“这张图和乱石滩是一样的格局，下去不难，但这机关一响，只怕周围人都知道了。” 陆昆仑等人已经听说了乱石滩的事，那机关声是真不小。 “这倒是难办。” 陆昆仑头疼道：“帮源洞深四十多里，内里千沟万壑，各大门派都是驻扎在南北两端，我们虽然不惧棋剑乐府，可帮源洞北口不止他一家，还有武当、唐门、财神帮，全是硬手……一旦出现乱石滩那种情况，可比山河庄之流危险的多的多！” “昆仑说的对。” 许舵主道：“武当有李重楼带着兵鸦道的三个长老和十四位先天，唐门有唐无忧并唐门三位堂主和十二位先天，再加上财神帮的两个香主，和今天赶过来的三堂堂主刘藏岩，副堂主魏少华、楚惊涛……从这些人的眼皮底下进地道可不容易。” 柴茂林喝了口酒，道：“武当好说，李重楼是武当三代翘楚，琅琊天骄榜榜首，文武双全，出类拔萃，为人素来端方重义，他应该不会下重手； 唐门之人亦正亦邪，暗器非常厉害，不过，通道空间有限，人数众多，未免误伤，杀伤力大的火药之类应该不会动用，也还好对付……但，财神帮……” 柴茂林皱了下眉头：“……这伙人可是野心勃勃，心狠手辣啊。” 财神帮…… 曹谨行也感觉有点棘手。 财神帮是近百年来新兴的大帮派，建立者姓万，真实姓名未知，因其家财万贯，富比石崇，时人呼其为“万财神”。 万财神不会武功，却能使唤江湖众多人士。 只因其挥金如土，江湖中受其恩惠的人实在太多太多，一呼百应，翻云覆雨！ 他死后，他的后代接掌财神帮，凭万贯家财和万财神声名余荫，逐渐统一各地商会，开办钱庄、酒楼，并成为皇商，与官府交好。 按理说，这样的帮派会给锦衣卫面子，问题是，新任会首万财神孙女万鹤卿是个八面玲珑、野心勃勃之人。 自她接管财神帮后，主动放弃“薄利多销”的皇庄，主攻江湖和外域。 这已经表明了态度。 对外，同波斯、南洋等地来往密切，对内，将官府和各派一视同仁。 她玩的是井水不犯河水那一套，指望她放弃方腊宝藏，相助锦衣卫……除非曹谨行去卖身，看在他的颜值，说不定万鹤卿会放弃万金博“美人”一笑。 没错，万鹤卿渔色，尤其喜欢美男、鲜肉，据说养了不少面首。 她本身是琅琊美人榜第三——曹谨行估计，这应该是裁判下场，大开后门的结果，即便如此，万鹤卿仍是不满，听说没少找琅琊阁的茬儿。 这种人，曹谨行是不会打交道的。 太危险！ 不是他自夸，50满值，他45以上的颜值，纵然没到潘安宋玉的程度，也差不多了。 镇抚司都是大老爷们儿，还没感觉有啥，平常也不怎么跟女人来往，目前见过的白云岫、黄方苓都不是以貌取人之人，这才没怎么起波澜。 一旦入了万鹤卿的眼，她看不上还好，看上了才是给自己找事！ “万家花重金搜罗不少武功秘籍，其中有一部五品下阶《四海翻江功》，堂主以上都可修炼，这次来的刘藏岩、魏少华、楚惊涛，应该都学了。” 一直沉默寡言的执法长老“疯丐”于青山也开口了：“刘藏岩另有一套《龙凤钺》，为报家仇，曾一人屠了武夷山回天派一百三十二人；楚惊涛是哑巴，但有一手《奔流掌》，在长江两岸凶名赫赫；魏少华修为最低，通幽初期，不过此人擅长快剑，剑术阴狠毒辣。这三人都曾是一方狠人，万鹤卿派他们来，不可能只为作壁上观客。” 难啊。 众人心中一叹。 武当三位通幽境长老，且不论实力多强，至少能拦三个通幽一时，《真武七截阵》一布，十四位先天合力，只防不攻，又能拦两个通幽。 只武当一派就能和在场的丐帮高手抗衡！ 剩下的都要曹谨行自己面对！ 棋剑乐府本身就在杭州，往来方便，裴家人怎么也会派两名通幽镇场子，唐门三位堂主，十二位先天，加上财神帮三个堂主，两个香主和其他的零散高手…… 想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底下拿到貔貅石雕，难上加难！ 难道只能调官军了？ 曹谨行大脑转动飞快，可万一大军赶来，宝藏却有变故，这事就不对劲了。 毕竟几百年的东西了，谁也不能保证宝藏一定在。 东南沿海还有倭寇，军队不能轻动，怎么也得把三块石雕都拿到手，找到藏宝位置再说…… 曹谨行眉头紧皱，看着眼前这幅地图，忽然，他想到一个主意，脸色微变。 柴茂林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笑道：“夏先生，可是想到什么好主意了？” 在场之人都已经知道他是曹谨行，锦衣卫第十三太保，但为了丐帮声名，只当他是夏一鸣。 这样暴露之后，大军赶到，占尽金银财宝之时，也不至于惹众怒。 可以说是受“夏一鸣”所骗嘛，反正镇抚司的名声已经差成那样了，再背几个黑锅也没啥。 “是有点想法……” 曹谨行犹豫一下，说道：“我在想，既然咱们不好动作，那干脆把这张图给别人，让他帮咱们拿出来，等他被人围攻之时，再浑水摸鱼，跟着大伙抢他的！” “呃……” 柴茂林喝酒的动作瞬间僵住了。 陆昆仑睁大眼睛望向曹谨行。 岳洋直接傻了。 卧槽！ 这么阴的吗？！ 这简直就是借鸡下蛋，完了还把鸡炖了，连汤带肉一锅端走…… “是个好主意，就是……” 许舵主小声道：“……有点阴损啊。” “兵不厌诈！” 陆昆仑反应过来，倒是很赞同：“都是来夺宝的，本就是利益为先，尔虞我诈！这样其他门派也不会拧成一股绳，大家各自为战，也免得我们一门一派独战群雄，就是这个人得好好选……给棋剑乐府？就怕他们没这个胆子啊。” “这倒是。” 曹谨行道：“明眼人都知道这是个陷阱，即便拿到貔貅，没有白泽和麒麟也没用处，只怕不会贸然动手……那我们就逼他们动手！” 柴茂林奇道：“此话何意？” 陆昆仑、岳洋等都看向曹谨行。 曹谨行拿着地图，微微一笑道：“可以多画三幅图，在众目睽睽之下，分别给武当、唐门、财神帮，如此一来，三方相互顾忌……” 为了避免其他两派先得到，就算明知是陷阱，也得抢！ 曹谨行话音一落，其他人看他的眼神彻底变了。 有点后背发凉的感觉。 阴！ 真阴啊！ 关键是阴招层出不穷，一环套一环。 陆昆仑都有点吓到了，拍拍曹谨行的肩膀，装出害怕的表情：“好兄弟，你这心上全是窟窿眼儿吧，想的招也太狠了！” 岳洋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就是就是！ 柴茂林等也觉一阵阴冷，倘若异位相处，把他们放到那三方的位置，只要还想夺宝，这陷阱就不得不踩！ 这是阳谋！ 没人会把自己得宝的希望寄托在其他人身上，只要有私心，这三方就必须做马前卒，自相残杀！ 第一百一十二章 乱战 深夜。 帮源洞北。 这里可能是宝藏藏匿之地，为了第一时间夺宝、掌握最新情报，各派均驻扎于此，也方便堪舆师、机关师一寸寸地勘测过去。 只可惜，四十多里的洞穴，工程量太大，不是一时半刻能查探清楚的。 此时。 夜幕之下，一顶顶帐篷依次排开，以武当、唐门、旗剑乐府三大九门和天下第二大帮财神帮为首，瓜分了北口最好的驻地。 有人睡了，有人没睡，还在各自的帐篷里苦苦研究可能的藏宝地点。 距离北口不远的山坡上，有座将军台，居高临下，地势极佳，武当门人就驻扎于此。 其中最好的一顶帐篷里，烛光明亮，李重楼正坐在桌案前研究帮源洞地图。 长长的地图上画了不少红叉，那些都是已经排除的可能地点。 “宝藏，到底在哪里……” 李重楼眉头紧皱，喃喃自语。 武当不缺钱。 嘉靖帝很尊崇祖师张三丰，敕封其为“清虚元妙真君”，一直想找到他，跟他学丹法，求长生不老。 他是当今可以确定的，彭祖之后寿命最长的人，时隐时现，行踪莫测。 八十年前，张三丰收李玄宗为徒，传他《无上太极经》，命其发扬武当时，已经两百二十三岁……简直就是在世活神仙。 即便八十年不见踪迹，依然有很多人坚信他还活着。 武当香火鼎盛，根本不需要方腊的金银，李重楼感兴趣的是《乾坤大挪移》。 因为这是一门激发潜力、运劲使力的秘法，对他参悟《无上太极经》会有帮助。 武当武功千好万好，最高秘典《无上太极经》更是天下少有的四品武学，却有一个缺点，就是若想练到最高的“无为”之境，需要时间参悟，讲究厚积薄发，而后才能一日千里。 在此之前，它跟一般的五品上阶功法没区别…… 李玄宗花了三十年时间，摸到那层门槛，此后一跃成为超级高手，江湖巨头。 四十岁时，李玄宗《无上太极经》圆满，孤身挑战少林，为武当扬名。 那一战，他与苦修《洗髓经》五十载的少林灵玄大师于摩天崖大战三千四百招，尽展太极拳剑神威，纵与《如来神掌》相对，《太极拳》也丝毫不落下风！ 此战过后，摩天崖少了一半山体。 李玄宗一战成名！ 武当随之水涨船高，成为继少林之后，又一座威震江湖的不朽高峰！ 李重楼以武当为傲，也坚信武当武功无敌于世，但……他不想花至少三十年时间去悟那道坎儿。 他要加快这个进程！ 《乾坤大挪移》上记载着牵引挪移、借力打力之法，与太极经相似，触类旁通，一定能帮他更快领悟太极经。 正因如此，他才在得知方腊宝藏后，特意向师父求告，下山“历练”。 武当记名弟子众多，其中不乏修炼师祖其他武学的高手，但有资格学太极拳剑的极少。 除了尊师祖之命代师收徒的四位师叔外，就只有他们五支二十四位三代弟子。 身为三代首徒，李重楼觉得自己有责任为师父分忧。 “《乾坤大挪移》……” 他仔细推演藏宝位置，准备明天再试。 就在这时，外界突然一声弦响，箭矢破空而来。 李重楼脸色微变，紧接着，大帐门帘掀开，一位中年道士冲了进来。 他是武当长老，师祖记名弟子，白石道长。 “白石师叔。” 李重楼站了起来，问道：“发生何事？” “有人射了三支火箭，箭尾绑着一张地图。” 白石道长轻功很好，闪身来到桌案边，递上一张白纸，道：“还有两箭射到了唐门和财神帮驻地。” 他话没说完，又有一位中年道士从帐篷外冲进来，身上道袍还没穿好，着急忙慌道：“白石，有人放冷箭？” “青云，你来的正好，看看这是什么。” 青云飞快穿戴整齐，来到桌案前，和李重楼、白石一起看向那张纸。 “这好像是机关防御图？” 青云道长打量着图纸，伸手摸了下纸张，道：“这纸是新的，墨迹也没干，应该是刚画出来没多久。” “【风火炮】、【鸩羽毒箭】、【暴雨梨花】……等等！” 白石道长总觉得这图有点熟悉，突然想起来，沉声道：“这机关布置和整体格局，跟漆园乱石堆下的那条地下通道一摸一样！这不会……也是一张封存三瑞兽的藏宝图吧！” “什么？” 青云一惊，仔细再看，果然发现诸多相似之处，有好几个地方甚至只是改了机关顺序，心中越发惊奇： “这……这是谁送过来的？他什么意思？难道是一张假图？” “假图不可怕，我担心它是真的……” 李重楼神色凝重，猛地抬头看向白石：“白石师叔，你刚才说……还有箭矢射到唐门和财神帮驻地？” “嗯。” 白石点头道：“三箭齐发，箭头燃着火焰，黑夜里很显眼，听到、看到的人不少。怎么了？” “不对劲……” 李重楼表情严肃，两眼紧盯着图上唯一的地标“花鸟涧”，也是地下通道的入口机关所在，说道：“这八成是有人故意为之，为的就是让我们三家为了这块石雕大打出手，他好坐收渔利！” “难道……” 白石和青云立刻明白过来，脸色一变道：“花鸟涧……花鸟涧……花鸟坞？明白了！一定是他们先找到地图，看这地方被我们几家占住，不好动手，这才假意传播，引我们先打起来！好狠毒的心思，我们快阻止他们……” “只怕已经晚了……” 李重楼叹了口气，忽然间大地震颤，一阵剧烈的机括声咔咔响起！ 正是旗剑乐府驻扎的花鸟坞方向！ “什么人？” “财神……啊！” “通道打开了！快叫家主！” “小心搜骨针！” “拦住！赶紧拦住！别让他们下去！” 外面乱糟糟的一片。 惨叫声、喝骂声、机关暗器的响声不断传入耳朵。 唐门和财神帮先动手了！ 青云、白石脸色变了几变。 一齐看向李重楼。 李重楼眯着眼睛，说道：“一个石雕难以成事，可若一个没有，连局都没办法入！唐门或许可以说得通，但财神帮的人，心狠手辣，急于求成，肯定不会守规矩，他们不守规矩，其他人就不可能干看着……这幕后之人就是算准了这一点，让我们争不是，不争也不是。” “那现在怎么办？” 道理谁都明白，现在是做决断的时候了，青云、白石等着李重楼发话。 “争！” 李重楼吐出一字，人如疾风般冲向花鸟坞。 青云、白石紧随其后。 骚乱一起，武当派第三位长老红叶道长和十四位先天已闻声冲出帐篷，整装待发。 所有人一齐出手。 武当【梯云纵】身法轻灵，飘忽如风，眨眼之间，已经来到花鸟坞。 唐门弟子、旗剑乐府裴家子弟、财神帮帮众，三种衣服，各出绝技，像是三片云在低矮山坞中不断碰撞，兵器交锋，火花四射。 “你们不能进！” 一看武当的人声势浩荡的冲过来，山坞中原有的三方慑于其威名，不约而同地把矛头转向这个实力最强的势力，朝他们杀过去！ “布阵！” 红叶道长一声低喝。 十四位先天分散开来，脚踏天罡北斗，施展师祖所创镇派绝技。 《真武七截阵》是张三丰从大气磅礴的山势走向演化而来的绝学，精微奥妙至极，若二人合力，则攻守兼备，威力大增一倍，三人施展，威力再增一倍，之后每增一人则能多挡一倍高手！ 此时一十四人，两座大阵，像一把刀切开了战场。 也为李重楼、白石、青云、红叶四人开出一条通道。 四人转眼来到入口，一跃而下。 放眼望去，一摸一样的地下通道，一摸一样的机关重重，尽头处的石台上还放着那三个石雕。 麒麟、貔貅、白泽。 这次不需要猜谜，幕后之人已经把答案告诉他们——貔貅！ 李重楼等人下来的时候，财神帮已经把貔貅拿到手，他们离花鸟坞最近，反应够快，是最先下通道、过通道的人。 魏少华轻功不俗，心思够快，他猜出送图的人就是为了让他们把东西带出去，方便抢夺，因此，在其他人踌躇不前的时候，第一时间按图过道，拿到貔貅。 “堂主，接好！” 魏少华反手扔出貔貅石雕。 石雕在空中划线，飞向通道另一头。 等在这边的刘藏岩纵身一跃，伸手去接。 “满天花雨！” 唐无忧甩手一挥，三十四颗【铁蒺藜】铺天盖飞了出来！ 【铁蒺藜】外型黝黑无光，乍看像朵花，本不是什么特别的厉害暗器。 但唐家的铁蒺藜不同，是用一片片打好的比瓜子壳还小的铁叶子拼凑而成，一打进身体，铁叶子就会散开，若想将这暗器起出，就非得将那一大块肉都挖出来不可！ 这暗器本是十三片铁叶子拼成的，不但每片铁叶子都淬了毒，而且每片叶子上淬的毒都不同。 十三种毒性一见血就发作，神仙难救！ 这暗器非常厉害，只有一点，须配合唐家特别的手法打出才可发挥威力。 唐无忧是唐家四公子，自幼就在唐门秘境“唐冢”中修行，对唐家各种暗器手法手到拈来，唐门最强的七种暗器，对其他人而言或许只能看不能用，但却是他从小玩到大的玩具。 剧毒铁蒺藜铺天盖地，不但刘藏岩危险，也让其他人不敢去抓貔貅，但刘藏岩不闪不避，一心要把貔貅拿到手，关键时刻，砰地一声响，一把铁伞张开，楚惊涛怒吼一声，甩出铁伞挡在半空，护住刘藏岩。 乒乒乓乓！ 铁蒺藜打在伞面上，铁叶四散，发出连番脆响。 明知有唐门高手，财神帮又怎么会不做准备？ 唐门众人脸色阴沉。 有这把铁伞，唐门暗器难以发挥威力，但唐门也不是只靠暗器，三位堂主瞬间出手，身法诡异，五指成爪，抓向刘藏岩，用的正是唐门绝学《幽冥鬼爪》！ 同时，武当和裴家人也出手了。 三位道长同时用出武当《九宫连环剑》，九九八十一招，剑剑连环，如长江大河之水，滔滔不绝。 两位裴家高手则用出《问水剑》，剑光如一泓秋水，剑光腾腾，笼罩刘藏岩周身大穴！ 刘藏岩抓住貔貅刚要收入怀中，唐门三大高手、武当三位道长、裴家两位高手一齐杀到！ 八大高手招数惊绝，杀伤极大！ 刘藏岩诡异一笑。 “想要？那就给你们吧。” 他突然将手中貔貅扔向白石道长。 这一下所有人都是一惊，包括李重楼、唐无忧。 白石道长正施展《九宫连环剑》，剑光即将刺向刘藏岩，突然貔貅飞来，急忙收招去接，但其他人却也在那瞬间改变攻击方向，八个人八只手，一齐抓向半空中的石雕，八大通幽互相配合，互相厮杀，大打出手，招招凶险，震声不绝！ 刘藏岩趁机后退。 魏少华也从通道另一头回返。 楚惊涛一直在往地道口走。 三人极速后撤，竟是对空中那貔貅石雕毫不关心。 不对！ 李重楼和唐无忧看出端倪。 财神帮的人第一个下地道，第一个冒险按地图行走，不可能会突然改变主意，除非…… 两人同时看向那石雕。 他们两个下过乱石堆地下通道，见过真正的貔貅该是什么样的，这时仔细再看，马上看出端倪。 材质低劣、做工粗糙、光华黯淡，这是个假货！ 真的还在魏少华身上！ 财神帮三人冲向通道。 李重楼和唐无忧急忙出手。 《九宫连环剑》！ 《幽冥鬼爪》！ “貔貅还在魏少华身上！” 两人异口同声提醒其他人，同时紧跟三人，使出必杀一击！ 但财神帮三人已经抓住那短短一瞬机会，来到通道之下，纵身往上跳！ 就在这时！ 突然一声响亮龙吟，摘果子的来了。 三股至阳至刚的《降龙十八掌》掌力从天而降，浩浩荡荡，突如其来，势如排山倒海！ 财神帮三人做了万全准备，就连应对夏一鸣《分身魔影》轻功都想了招数，就是没想到会有丐帮的人参与，他们不是在帮源洞南口吗？ 此时人在半空，猝不及防，硬生生让那威猛无俦的掌力轰了下来！ 这三掌是由三位舵主发出，犹如三座大山从天而降，砸的三人口吐鲜血，狠狠坠向地面。 几乎同时，九道分身鬼魅般冲下。 曹谨行一直在暗中窥视，知道是魏少华偷换了貔貅，早在通道口等他，此时，直奔他胸膛，拿出他怀里的貔貅。 “找死！” 刘藏岩嘴角溢血，怒不可遏，眼看就要成功了，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他甩手扔出腰后【龙凤钺】，劲气爆发，双钺急颤，龙吟凤鸣之声骤然响起！ “吼！” “唳！” 曹谨行全身真气一滞，耳膜几乎让那怪声撕裂，完美分身露出破绽。 就在那一瞬间，双钺杀来！ 李重楼《九宫连环剑》刺向咽喉、唐无忧《幽冥鬼爪》捅向心脏！ “小心啊！” 地上的几个长老、舵主都是一惊。 电光石火之际，杀招来临。 曹谨行深吸一口气，甩手向头顶扔出貔貅石雕，而后双掌连拍击飞双钺，紧接着，无视《幽冥鬼爪》，一招【潜龙跃渊】拍向李重楼长剑。 李重楼比唐无忧更有威胁，所以曹谨行毫不留手，先解决他！ 凌厉掌劲打的长剑偏移，嗡嗡直颤，发出刺耳蜂鸣！ 李重楼一惊，长剑差一点脱手。 不等他反应过来，曹谨行拼着硬挨唐无忧一爪，胸骨断裂，身法诡异变幻，反手一招【碧落黄泉】拍在李重楼胸前！ 摧枯拉朽！ 霸道掌力震断肋骨，拍飞李重楼，发出咔嚓一声爆响！ 李重楼没反应过来，胸口一痛，人已经倒飞出去！ 那清脆的声音听的唐无忧心脏砰砰直跳，而后曹谨行再度施展《分身魔影》冲上地表，消失无踪。 “重楼！” 三位道长怎么也没想到这边战斗结束的这般快，一转眼的功夫，李重楼已经倒飞倒地，神色僵硬，满脸不敢相信…… “四公子！” 貔貅丢了，没必要再打，唐门三位堂主急忙看向唐无忧。 “我没事……” 唐无忧缓了口气，想起刚才那一声脆响，一阵心有余悸：“没想到夏一鸣跟丐帮结盟，情况越来越紧急！如今他至少有两个石雕，都盯紧了，宝藏，快要现世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宝藏现世 曹谨行和丐帮众人来的快，走的更快。 混战中的四派弟子先是听到呼啸如龙的掌击，察觉有人从天而降，紧接着不等进攻，就见他们再度跃起离开，消失无踪。 整个过程让人目不暇接。 四派弟子一阵茫然。 曹谨行等则迅速离开花鸟坞、帮源洞，到了就近的一个密林中。 曹谨行落地，扶住一棵大树，轻咳一声，用手捂住胸膛，鲜血从嘴角流了出来。 “老曹！” 陆昆仑忙回头看他：“你怎么样？” “……” 曹谨行无奈看他一眼，顶着马甲呢注意一点，他摇摇头道：“没事，唐无忧先天六层，他的这一爪挨了就挨了，骨头断了两根而已，没啥大不了的。” 而已…… 陆昆仑嘴角一抽：“你小子够硬！刚才以一敌三，我看着都心惊，没想到不但躲过杀招，连李重楼都给揍了！武当三代首徒啊，一招都没接住。看来练好轻功真的有必要，他都没反应过来。” 曹谨行抹掉血迹，心说他又没通幽，惯着他干嘛？ 老子九层的《分身魔影》，让他两个他也不是个儿！ 有能耐他也练个满级太极啊？ “现在三个石雕凑齐了，看看到底藏着什么隐秘……” 曹谨行拿出白泽，陆昆仑拿出麒麟和貔貅。 “先别急，找个隐蔽点的地方。” 柴茂林比较有经验，也沉得住气，说道：“万一会放光之类，这大半夜的太显眼，咱们就白跑这一趟了。” “也是。” 曹谨行一笑，开门的钥匙好不容易到手，有点急了。 几人就近找了个山洞，曹谨行吃了伤药，趁这段时间调息疗伤。 站在洞内，众人难掩激动，期待接下来的变化——方腊宝藏、神功秘籍，全藏在这三块石雕中！ 曹谨行用真气灌注白泽石雕，陆昆仑用真气灌注另外两个。 随着真气注入，三块石雕发出淡淡的微光，开始相互吸引。 两人尝试着放开手，三块石雕在半空相撞，随后石体竟自发四散重组，变成了一把形似石剑的东西。 剑身上刻着各种眼花缭乱的机关图，剑尖则指向帮源洞！ 毫无疑问，它是宝藏的钥匙，也是指向它的指针！ “总算有眉目了。” 曹谨行拿起石剑，注入真气，有细微的吸引力从剑身传出。 这东西应该就是【神运昭功石】石芯的本来面目，如此才能在本体并无真气灌注的前提下生出感应。 “打铁趁热，去看看？”陆昆仑跃跃欲试。 曹谨行点头：“我写一封信连机关图一起发往杭州，叫人过来。宝藏现世也能撑住场子。” “嗯。” 柴茂林捋须道：“帮源洞内尽是眼线，我们一起过去太引人注意，夏先生有【四公面】，昆仑再换个装扮，你们两个进去吧，记得留暗号，万一事不可为，我们也可以进去救人。” 陆昆仑道：“明白。” 许舵主道：“小心点，我总觉得这东西动静小不了。” 疯丐于青山也道：“迄今为止，明宗的人还没露面，按理说，他们才是最该着急的人才对，八成是躲在暗处，以逸待劳，别掉以轻心。” 大智分舵舵主接话道：“还有戏伶楼这类专做脏活儿的组织，也没看见，这不符合他们的作风。这些阴沟里的毒蛇最会耍手段，你们两个千万注意！” “多谢几位前辈提点。” 曹谨行微微拱手。 丐帮之人良莠不齐，底层偷鸡摸狗之徒数不胜数，但长老、舵主一类实际上都是大隐隐于市的奇人异士——真从乞丐爬到这位置的凤毛麟角。 他们才是丐帮天下第一大帮的底蕴，也是缔造丐帮数百年仁侠之名的根本。 曹谨行对他们的观感还是不错的。 “夏先生不必客气。” 柴茂林笑道：“此役过后，倘若真有高品秘籍到手，老夫还希望能和夏先生探讨，说不定到那时，就是你提点我们了，哈哈哈……” 《醉仙拳》位列五品，曹谨行能只看几招就领悟拳法真意，这种资质，学武功必然奇快无比。 学无先后，达者为师，柴茂林说的可不是恭维，而是事实。 众人分头行动。 曹谨行和陆昆仑先回客栈，一个写信，一个乔装，等曹谨行写完信发出去，陆昆仑的新造型也出炉了。 “没什么变化啊。” 曹谨行上下打量他：“这一身和以前有什么不同？脸也没怎么变……就加了几个狗皮膏药。” “你不懂。” 陆昆仑得意道：“这玩意才是易容的好东西，往脸上一贴，谁也不会多看，万一是癞疮之类，他们躲都来不及。” “嗯……” 倒也是个法子。 曹谨行换一身粗布衣服，腰间带好腰囊。藏宝地已经找到，这次八成要露相，带着十四还能多个助力。 十四总算可以跟着出去，高兴的不得了，两人一猫进入帮源洞。 洞内岔路极多，宛如迷宫，人也不少，各路口都有盯梢的人，他们按着石剑指引，朝藏宝之地走。 与此同时。 帮源洞某处阴暗空间里，吱吱吱地传出怪声，仔细一看，遍地都是老鼠！ 灰毛、红眼、不下百只。 它们簇拥着一个灰袍老人。 那老人佝偻着腰，盘腿坐在地上，垂着头，身前只有一个烛台，台上一点烛光，映着他死气沉沉的脸。 像是一具死尸。 “吱吱吱！” 忽然，一只老鼠衔着信冲进来，其他老鼠一静，纷纷让路。 那老鼠爬到老人身前，恭恭敬敬放下口中的信，死尸一般的老人终于有了动作，伸出枯瘦的手指展开信件。 信上字迹娟秀，写着五个字。 ——“钥匙入洞了。” “呵呵……” 老人发出难听的笑声。 “终于来了。” 他喃喃自语道：“等了半个月，总算有人集齐三块石雕。再等下去，怕是我这把老骨头都要待废了。” 话落，看向其他老鼠。 那些大大小小的老鼠此时老老实实地趴在地上，像是在朝拜自己的君王。 “去告诉他们，该干活了。” 老人一挥手。 所有老鼠一窝蜂似的冲出“巢穴”，像是事先排练了无数次，每只老鼠都有自己的联络目标。 帮源洞千沟万壑，宛如迷宫，却拦不住这些四处打洞的老鼠。 老人也手拄拐杖站了起来，走出巢穴，七拐八拐之后，来到一处隐秘石壁前。 这里已经有三个人在等着。 为首之人一身金白相间、绣着腾飞火焰的明宗服饰，颇具西域特色，身形凹凸有致，面前一缕薄纱。 明宗圣女，姜绿夏。 在她身后有一僧一道，都三十出头的样子，眉心印着火焰。 “圣女。” 老人先行礼。 那一僧一道则向他行礼：“鼠老。” “两位掌旗使不必客气。” 鼠老抬手道：“能找到宝藏大门，多亏了二位。二位有功于我明宗，该行礼的是老朽才对。” “哪里。” 新任烈火旗掌旗使，和尚岳雄双手合十道：“小僧只是尊祖师遗命传达而已。方腊当年受明宗大恩，祖师邓元觉曾率明教数万弟子为其冲锋陷阵，其身为教主却暗藏《乾坤大挪移》心法，过河拆桥。如此小人行径，为人不耻！” “正是。” 洪水旗掌旗使道士萧寒也道：“所幸，明宗先辈已有察觉，虽没能找到三块石雕，却查到了这宝藏大门所在。以逸待劳，方腊宝藏早晚是咱们囊中之物！” “哈哈。” 鼠老大笑道：“二位师承都系我明宗一脉，既然归附，咱们就一家不说两家话了。你们想要的东西，老朽和圣女一定尽力帮你们拿到手。” 二人不禁露出喜色。 岳雄出身徽州古岩寺，师承邓元觉一脉，修炼寺中密典《三摩经》，但心法缺了最后两层。 相传邓元觉曾将《三摩经》全本赠予方腊，宝藏中或许就有全本秘籍。 古岩寺脱离明教数百年，空守着大门秘密，却不得其法，如今秘密眼看守不住了，这才不得已投靠，别看说的好听，其实也只是为了传承而已。 萧寒也是如此。 他修炼的《太乙混元剑诀》源自方腊小朝廷的天师包道乙，剑法虽全，可宝剑【混元剑】却在方腊手中。 他二人都是有所图谋，这才加入明宗。明宗也知道这点，并不在意。 ——至少在拿到那两件东西之前，他们还需要依靠明教才能有所作为，这就是好用的棋子。 “对了，石散人呢？” 鼠老拉完家常，左看右看，没见到同为五散人的石松青。 他同样是当年明宗先辈后人，也是这次的主力。 其人真实战力已经不下四大法王。 “我让他去通知白启常了。” 姜绿夏转过身来，说道：“白启常到底是戏伶楼四大行首之一，他本人不足为虑，但手下来了三个旦角儿狠人，地字一等杀手，该有的礼数还是要到。只让‘吞金鼠’去，他若有不满，怕会坏事。” “还是圣女心细。” 鼠老笑道：“这些中原人道貌岸然，衣冠禽兽，最在乎狗屁面子，让石散人去，抬举他了。” 姜绿夏道：“只要他们能助我等拿到圣火令，其他的都无所谓。” “是。” 鼠老躬身道：“属下已命吞金鼠通知外围好手，他们也快到了，只是……” 姜绿夏看他一眼，见他欲言又止，温言说道：“鼠老有话不妨直说，这里没外人，方圆三里也已肃清。” “呵呵，那老朽就直言了。” 鼠老略微压低了声音：“戏伶楼贪得无厌，人所共知，圣女这次跟他们合作，有点冒险啊。” 姜绿夏笑了笑，说道：“鼠老知道……如今钥匙在谁手里吗？” 鼠老一愣：“不知。请圣女直言。” “他叫夏一鸣。” 姜绿夏转身看向眼前这面石壁。 如果仔细看，会发现石壁下方阴暗处，有很多稀碎的小石子在朝着某个方向做细微的运动。 这些石头混合了【神运昭功石】石粉，石芯一进来，立马受到感召，就像铁粉碰到磁石一样，石芯离得越近，这些碎石动作越大。 “前日抵达淳安，昨日取得白泽，就在刚才，他和丐帮结盟，拿到了貔貅，之后，大门异动，钥匙出现……” 这效率…… 鼠老一惊：“难道他也是方腊那一辈的高人子弟？我怎么从没听过这个名字，他师承何门何派？” 姜绿夏冷笑一声，嘲讽道：“天山雪谷，无影老人。一个短期内死无对证的门派。” “嗯？” 鼠老听出了端倪：“圣女……你知道他的底细？” 姜绿夏没有直接回答，说道：“陆昆仑是年轻一辈有名的高手，一向自负，但有一个人是他亲口承认倘若死斗胜之不过的人。鼠老可知是谁？” 鼠老点点头：“明白了，琅琊天骄榜探花，锦衣卫第十三太保，曹谨行……难怪……” 姜绿夏道：“陆昆仑和曹谨行有不小的交情。没有这层关系，就凭一个莫名其妙的‘夏一鸣’，能让丐帮高手如此倾力相助？江南发生这么大的事，锦衣卫却一直不出现，这合理吗？朝廷也需要钱啊……” 鼠老恍然：“这小子改头换面，就为了不受针对，也能光明正大的与江湖人合作！” “没错。” 姜绿夏道：“事后丐帮往他身上推，别人也无可奈何，何况这是夺宝，就算与镇抚司合作，各取所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确实。” 鼠老道：“如果是他掺和进来，那还真得慎重……毕竟，咱们不知道镇抚司来了多少高手。” “不会多的。” 姜绿夏摇头道：“方腊宝藏只是传言，此前除了咱们，没人知道宝藏在哪，需要什么，镇抚司不会为了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安排太多人手，但是……为以防万一，我还是找了白启常。与其宝藏现世之后，他们对我们出手，不如大家合力，先分了宝藏！金银对我们无用，却是严世蕃需要的……” 鼠老点头：“可……严世蕃敢和镇抚司争吗？” “这就要怪曹谨行了。” 姜绿夏冷笑道：“别忘了，他掩藏身份有好处，也有坏处，眼下他就是个江湖人，谁都能杀！” 鼠老眼前一亮。 “他害严世蕃花了数百万两银子给狗皇帝修宫观，严家不恨他才怪，别说他掩藏身份，自寻死路！就算是穿着飞鱼服来，大不了蒙一层面的事，戏伶楼不会善罢甘休的。我已经让石松青交代白启常，他知道怎么做。” 戏伶楼明面上不能和明宗有关联，但大家可以各做各的，只要目的一致就行了。 “圣女冰雪聪明，如此安排甚好。” 鼠老彻底明白了，再无疑虑。 就在这时，姜绿夏注意到宝藏大门底下的小石子动作越来越大。 “他们快到了！” 姜绿夏提醒，众人迅速退开。 三分钟后。 曹谨行和陆昆仑来到宝藏大门之前，手中石剑不住地颤抖，似乎要与眼前大门合二为一。 “终于到了，这一路的人是真多……” 陆昆仑抹了把汗道：“大半夜的也不休息，就为了宝藏各种摸索……路上差点让熟人认出来，这狗皮膏药是有点险……” 曹谨行翻个白眼：“你那玩意要是百试百灵，还要易容术干什么？全贴膏药去了！” “……” 陆昆仑汗道：“那什么，别提这个了，赶紧找开关……” 他循着剑锋指引，很快就在石壁下方发现了“钥匙孔”。 “在这！” 陆昆仑压着声音，兴奋道：“快放进去！” “别急。” 曹谨行环顾四周，总感觉这地方太安静了。 他没有直接插进去，而是传音给陆昆仑道：“背下剑上的机关图了吗？进去有用。” 陆昆仑奇怪地反问道：“你没背吗？” 他说的理所当然，曹谨行愣了一下，说道：“我倒是背了……” “你背了就行了！” 陆昆仑一脸无所谓，大手一挥道：“我跟着你走还能走错吗？我看好你！” “……” 曹谨行深吸一口气。 你特么说的好有道理！ “起开！” 曹谨行没好气地推开他，一剑插进钥匙孔，注入真气，石剑再度剥落，顺着缝隙融进眼前这块石壁。 瞬间。 石壁之上显现蛛网状裂纹。 石皮剥落，露出下方混和精钢、钨铁的【神运昭功石】。 石体发亮，在这阴暗的地下洞窟十分显眼。 机关随之触发。 死气沉沉的帮源洞一下子活了过来！轰隆隆，仿佛雷鸣般的巨响在洞内传播！ 大门缓缓打开。 露出了后方藏宝的秘洞！ 没等他们动作，藏在暗处的人按耐不住，开始蠢蠢欲动。 “果然老早就等在这了，我说怎么这么安静……”曹谨行听觉敏锐，察觉到了，冷笑道：“既然想要，那就来吧！” 曹谨行闪身冲进秘洞。 陆昆仑急忙跟上。 “跟住他！” 姜绿夏发一声喊，身后鼠老手杖砸地，吱吱吱！铺天盖地的老鼠从他身后涌现，随着他手杖一挥： “去！” 数百只异兽“吞金鼠”潮水般涌入藏宝秘洞，紧紧跟上陆昆仑和曹谨行！ 第一百一十四章 八扇门 进门之后，曹谨行和陆昆仑打眼一扫，是个小巧封闭的八角房间，里面有八扇木门，每扇木门都一模一样。 门前有八个石雕灯，里面放着夜明珠。 碧绿光芒将整个密室照的诡异阴森！ 灯台之上刻着八卦。 陆昆仑懵了：“什么情况？方腊这么防着他儿子？” 曹谨行道：“说了让你看机关图，你看了就知道，那图形类似蜂窝，每个密室之中只有一卦，按正确的路径才能抵达最终密室，不然我怎么敢贸然进来？第一门，震位。” 曹谨行说完人已经来到西侧，八门中的震位木门之前。 用力推开，里面是条长廊。 门一开，两侧墙壁上的火把磷粉自燃，照亮通路。 “身后那帮鬼东西追来了！我开你关，把这帮人绕在里面！” 曹谨行语速飞快。 陆昆仑重重点头：“明白！” 身后吞金鼠铺天盖地而来，吱吱吱的怪叫声让人毛骨悚然。 陆昆仑急忙关门，但这木门肯定拦不住鼠潮，回头一看，曹谨行已经跨过长廊，再开门，来到相同格局的第二间密室。 跟第一间房完全一样。 “跟紧我！” 曹谨行速度飞快，几乎不用思考，进门之后先选卦位开门，开完门就往里冲！ 陆昆仑只负责关门，辗转十几次之后都把自己绕懵了。 看着眼前一模一样的密室，完全不知道从哪到了哪，大脑里一片浆糊。 不知不觉间，那些老鼠的叫声越来越细微，到最后已经完全听不见。 身后的人全被甩开。 “服了！” 来到新的密室，陆昆仑松口气，赞道：“你这记忆力真是惊人！一共要过多少间密室？方腊总共修了多少密室？” 曹谨行道：“地图上要过二十四个，总数多少不清楚，怎么也得上百。方腊要藏宝，不可能只修一个藏宝库，那谁都知道了，只有混在这些一模一样的密室中，才能混淆视听，骗过耳目。” “嗯……现在是第几个？” “第二十个。” 曹谨行仔细倾听，确认后方追兵都甩开了，大步往前走：“还剩最后四个，我们赶紧过去。” “嗯！” 两人一前一后，继续前冲。 在两人身后，直线距离相隔九个房间的密室里，姜绿夏脸色铁青。 八个木门并不都通向其他房间，更多的是死胡同。 一旦走进死胡同，就只能凭运气重新绕，希望会更渺茫。 “该死！” 姜绿夏跺脚骂道：“这狗官跑的倒快！鼠老，还需要多久？” 鼠老闭上眼，仔细感应吞金鼠身上特殊的气息。 他练的《御鼠》奇术源自西北万兽山庄，与五毒教御蛊之术异曲同工，可以用真气操控吞金鼠行动。 “这两人的气息越来越淡了，眼下只能御鼠搜遍所有密室，目前尚不知方腊建了多少，至少也要半个时辰。” “好！” 姜绿夏恶狠狠道：“那就给他们半个时辰！有劳鼠老了。” “圣女客气。” 鼠老盘腿坐在地上，运功散出真气，周遭的吞金鼠马上行动起来，分成八拨进入不同的木门。 它们见门就进，不断分化，寻找正确的通道，逐个排查。 “我们也来帮忙吧。” 突然，一个带着调笑的声音响起，姜绿夏回头一看，明宗好手散开，走廊里走进四个人。 为首之人是个二十五六的青年，一身白衣，面相阴柔俊美。 ——戏伶楼“生”、“旦”、“净”、“丑”四大行，旦行行首，白启常。 严世蕃心腹。 在他身后，跟着三位黑衣蒙面的女子，身形窈窕，虽然蒙着面，但只是面纱，能透过面纱看到之后脸庞上如画的五官，全是百里挑一的美人。 她们的美各有特色。 左首一人步态端庄婉约，一看就是大家闺秀；中间那人行走轻快，面上带笑，腰后横着个长条箱子；最后一人大步流星，背后一杆长柄大刀，英武逼人。 旦行三位顶尖杀手： ——大青衣。 ——花旦。 ——刀马旦。 姜绿夏微微一笑：“有白行首麾下高手相助，绿夏求之不得。” “圣女莫要客气。” 白启常眯眼一笑，轻摇折扇道：“白某最擅长替美人解忧。花旦，帮帮忙吧。” “是。” 花旦口中称是，语调含笑，俏皮可爱，但她一开口，自有一股凌人傲气扑面而来，那股子冰冷，谁都能听出来，她好像根本不拿白启常当回事。 她越众而出，取下腰间玉笛，简短几个音调，腰后长条木箱里飞出数十只通体火红、燃烧火焰的萤火虫。 ——如果曹谨行在这，一眼就能认出，这是半个月前候荣用来杀人的毒虫，【焚焱虫】！ 焚焱虫随笛音驱使，飞向八条通道，帮助鼠老更快排除错路。 “让圣女见笑了。” 花旦不尊行首，白启常也只是一笑，说道：“宝贝惯了，这几个连我们楼主都敢甩脸子，就更别说我了。” 姜绿夏不以为意，笑道：“奇人异士，有骄傲的资格。” “报！” 突然，一位戏伶楼的蒙面杀手冲进来道：“宝库门外聚集了大量江湖高手！方才机关惊动了他们，还有更多的人正往这边赶！” “果然来人了。” 白启常眉头一皱，对那杀手道：“都有谁？” 那杀手道：“棋剑乐府、唐门、武当、财神帮，北口的先到，南口的丐帮、龙虎等派也在路上！” “拦住！” 白启常沉声道：“按之前计划，将毒瘴散布出去！再让兄弟们守好通道，至少要给我拦住半个时辰！” “是！” 杀手急匆匆退下。 姜绿夏也叫来明宗弟子，命人布阵防护，阻拦其他派的人冲进来。 剩下的人严阵以待。 明宗高手，和尚岳雄、道士萧寒、还有五散人之首石松青，全部静立在侧。 戏伶楼一方，青衣、刀马旦面无表情，花旦则和鼠老加快搜查，离藏宝密室越来越近！ 他们还在加紧寻找，曹谨行和陆昆仑已经来到终点。 推开木门，来到又一个密室，但这次的密室中央多了一个向下的台阶。 总算到了！ 曹谨行和陆昆仑对视一眼，二话不说就往下冲。 砰砰砰。 磷粉自燃，一个又一个火把燃烧起来，照亮下方空间。 二人一下通道，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比之前大数倍的八角形屋子映入眼帘，空旷开阔，宛如一个巨大的宫殿。 这里的八扇木门被八面墙替代。 每面墙用的都是不同的材料。 ——木头、石头、沙土，还有金、银、铜、铁、锡五种金属。 八角形的屋子里，没有桌子，没有椅子，因为在地下，所以也没有蛛网、积尘，空气也不知是哪里进来的。 屋里只有绞盘，大大小小、形状不同的机关绞盘，所用材料与各自的机关门相配。 “呃……” 曹谨行一看这造型，总感觉在哪本武侠小说里看到过，印象里有一扇门是玉石俱焚的……估计也是照搬的场景！ 简直了！ 但这东西是方腊给亲儿子留的，已经找到了这，不至于再设下危险机关，把儿子也拒之门外。 “这地方真不错啊！” 陆昆仑左看右看，满眼惊奇。 “别看了，那地图机关就到这里，这些门后肯定就是宝藏，赶紧，找秘籍和圣火令。” 曹谨行提醒一句，先到就近的木制绞盘旁，转动绞盘，木门打开，顿时一股腐臭的味道传来。 “有毒？” 陆昆仑正要去拉金绞盘，闻到味道，赶紧捂住口鼻。 “不是。” 曹谨行一手掩住鼻子，一手抓过门边一个磷火火把扔进去，里面是数百具的死尸，都已经腐烂的只剩白骨！ “看衣服，应该是为方腊建造这个藏宝库的工匠。” 曹谨行扫一眼就收回视线，转而去拉另一个石头绞盘。 轰隆隆。 石门紧接着打开，里面竟然也是死尸，但这些白骨身上是西域服饰。他还看到不少宗教物品，应该都是明教教徒。 曹谨行雷厉风行，连开两扇门，陆昆仑也不婆婆妈妈，用力一转金绞盘，顿时金光入眼！ “老曹！快看！” 陆昆仑声音都颤了。 曹谨行一眼扫过去，就见满屋子的金银珠宝胡乱堆在金门后的房间中，灿烂夺目！ “我的天，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多的财宝……”陆昆仑喃喃自语。 曹谨行也让那满眼金光晃了一下，不过他反应很快，继续去扳动下一个铜绞盘，口中道：“想要就拿点，这么多，少个几千两也没啥。” “……” 陆昆仑回过神来，望向曹谨行，看他神色自若，有点惭愧，长出一口气，恢复如常道： “真是奇怪，你应该也没见过这么多财宝吧，居然一点都不为所动！” 曹谨行笑道：“我对这玩意没兴趣，家里床底下现在还埋着价值四百两黄金的珠宝……” 他说着，用力一转铜绞盘，顿时一股森冷的寒气刺来，森森的寒光，将他的脸都照成了铁青色。 铜门之后是各式各样的兵器，还有各式各样的暗器！ 曹谨行眼前一亮：“这些暗器说不定一会用得上，来来来，赶紧拿几个！” 暗器这种东西，肯定是越新研制出来的威力越强。 宋朝的暗器肯定落伍了。 就比如同样的暴雨梨花针，现在的针筒之中已经能放九九八十一根钢针，宋朝只有二十七根，威力不可同日而语。 不过，如果只是暗算，倒也能发挥一些作用，质量不够，还可以堆数量，有总比没有强。 曹谨行搜出十来个暴雨梨花，跟陆昆仑平分，另外找到几管透骨钻心针，这玩意细如牛毛，威力不如【暴雨梨花】，但声音极小，淡不可闻，是对付高手的好东西。 “还有武器。” 曹谨行环顾四周，满屋的上好兵器。枪，最长的长达丈八，最短的才不过三尺；剑，最大的宛如木桨，最小的如同筷子。 长枪短剑，整齐地排列着，它们虽然没有生命，却又似含蕴着杀机，令人胆寒的杀机！ 而其中最醒目的，莫过于正中陈放的长短两把宝剑。 其中长剑剑光雪亮，剑气森然，在那剑身之上隐隐缠绕着一缕清风，火光中，能看到尘埃随着微风舞动。 它的剑柄上刻着【混元】两个字。 【雪魄】剑是冰属性。 【混元】剑是风属性。 曹谨行拿起一看。 此剑吹毛断发，剑身极轻，倒是比【雪魄】更适合以气驭剑。 “这是包道乙的剑。” 另一边的陆昆仑正在拉铁绞盘，看到他手里的剑后说道：“包道乙当年就是凭着一手出神入化的御剑术成名，号称‘百步之内，神鬼莫测’，跟此剑也有关系。你不是也会御剑术？别浪费。” “兴趣不大。” 曹谨行尝试着挥了两下，摇头道：“以我现在的功力，御剑术只能出其不意，远没有拿在手里威力大。不过，你用不了，那还是我拿着吧，也免得落到那些人手里……” 接着，他把视线投到另一把短剑上。 那剑细长柔韧，熠熠生光，剑刃之上花纹毕露，像龟文、像高山、像流波、像芙蓉……乃是一把半长的软剑。 上古十大名剑之一。 【鱼肠】！ “好强的剑气……不愧是上古名剑……” 曹谨行只是看着，就觉得眼睛生疼。 轰！ 就在这时。 陆昆仑用力一转铁绞盘，铁门大开，露出了门内的东西——一排黑色书架，以及书架上用羊皮纸书写的数十本秘籍！ 陆昆仑大喜，赶紧冲进去看。 “老曹快来，这间房就是放秘籍的！当年方腊手下可是有不少高手……《灵应剑诀》、《三摩经》、《温侯戟法》、《凤尾箭术》、还有《圣火典》，竟然还有《圣火典》！” 每种传世武功都有他的强大之处，而取长补短，去芜存菁，是强化自身武学的重要途径。 丐帮有《降龙十八掌》这天下间一等一的阳刚掌法，攻击力当然没得说，但内功始终是弱项。 明宗内功不错，很有借鉴价值。 陆昆仑抓住了不松手。 曹谨行一身内力走了极端，对这种玩火的内功没兴趣，当然不会跟他抢，飞快收起【鱼肠】，一边去拉剩下的绞盘，一边问道：“有【圣火令】和《乾坤大挪移》吗？” “我看看……” 陆昆仑在书架里外翻了好几遍：“没有，应该在其他房间里。” 曹谨行二话不说，把剩下的绞盘全拉开。 锡门里是各种毒药，他拿了几瓶最好的，放乾坤袋备用； 银门里是一间练功房，房间中央有一个蒲团，蒲团之前是三块形似燃烧火焰的令牌。 令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蚊蝇小字。 正是【圣火令】和《乾坤大挪移》！ 第一百一十五章 狮吼 《乾坤大挪移》乃明宗无上心法，位列五品顶阶，实则是运劲用力的一项极巧妙的法门。 其根本的道理，在于发挥每个人本身所蓄有的潜力。 每个人体内潜藏的力量本来是非常庞大的，只是平时使不出来。 但每逢紧急关头，往往平常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也能负千斤。 曹谨行特意查过这套武功，基本是照搬的，不过比原版多加了两层境界，更强、更变态！ 练成之后有九大功能，包括“激发最大潜力”、“集武功道理大成”、“复制对手武功”、“制造对手破绽”、“积蓄劲力”、“粘住掌力”、“牵引挪移敌劲”、“转换阴阳二气”、“借力打力”等。 可说功效非凡。 它本身已有四品武学的资质，但另有个致命缺点。 此功分九层境界，悟性高者修习，第一层需七年，第二层加倍，如此愈发困难，目前修炼最精深者即为方腊，练到了第七层。 他的侄子方兴资质不俗，只练到四层，已有万夫不当之勇，可见强横。 曹谨行悟性绝顶，身怀巨力，修炼的《寒蟾功》也是绝世功法，以此奠基，体内蕴养的潜力只会更多！ “练成这个，‘四两拨千斤’，对付通幽初期应该不至于落荒而逃了……十四。” 曹谨行一声轻唤，腰囊里的白猫一跃而出，落到地上，变成一头体长接近一米三的白色“雪豹”。 “喵喵～” 十四一出来先伸了个懒腰，然后往曹谨行身上扑。 曹谨行抱着它胖嘟嘟的身子：“帮我护法，我要一口气把这令牌上的东西学会。” “喵！” 十四重重点头。 曹谨行扫一眼银门，看门边有从里面开的机扩，就对外面喊道：“老陆！咱们还得在这守一阵，给我几刻钟练《乾坤大挪移》！” “好！” 门外传来陆昆仑的笑声：“临阵磨枪有用吗？要我看，直接带着秘籍跑得了。” 曹谨行道：“现在不行。机关一动，大门那里肯定堵了不少人，再说，明宗那些人还没进来，八成也堵在通道，现在出去，不划算。等他们进来，咱们再出去，汇合官军，瓮中捉鳖！” “……” 陆昆仑眉头一跳，好家伙，我就随口一说，你这连后招都想好了…… “再者，我这可不是临阵磨枪。” 曹谨行一笑，看着圣火令：“在我这儿，‘磨枪’本来也不需要多久。《乾坤大挪移》而已，更难的我都练过，顶多一个时辰！” “……” 陆昆仑叹了口气，看着手上的《圣火典》，突然觉得意兴阑珊。 妈的！就算老子说过同辈都是脓包，你也不能整个这样的碾压啊！ 幸亏我大度，不然八成斗个你死我活，最后再来句“既生瑜，何生亮”…… 曹谨行不知道陆昆仑心中所想，让十四出去帮忙，他自己全神贯注参悟《乾坤大挪移》。 十四听话地走出银门，一爪子拨动银绞盘，封住大门，自己就守在门边趴下了。 陆昆仑的悟性也不错，但他学《圣火典》可不是一两个时辰就能完全领悟的，心想，还不如靠这段时间布置布置整个地宫，有这么多的暗器、毒药，至少也能杀杀明宗的威风！ 想到这里，陆昆仑收好秘籍，将目光投到藏毒药的锡门之上。 …… 宝藏大门之外。 各派弟子都已闻讯赶到，帮源洞北口的四派先到，经过之前的摩擦，敌视情绪仍在。 尤其财神帮刘藏岩等人，千方百计到手了貔貅，却让丐帮摘了果子，对其他几派更加不忿。 不过，眼下还不到算账的时候。 ——大门被一片七色毒瘴围住了，周围已经多了好几具尸体，如何进去才是关键。 “无忧公子，可有眉目？” 刘藏岩带着魏少华、楚惊涛走到人群前方，他身后背着龙凤双钺，再配上那一身淡金衣服，颇为显眼。 唐无忧扫他一眼，似笑非笑道：“刘堂主，伤好了？” “……” 刘藏岩动作一顿，哪壶不开提哪壶？魏少华、楚惊涛猛然爆发杀意，唐门三位堂主也五指成爪，《幽冥鬼爪》蓄势待发！ “不得无礼。” 刘藏岩先忍下了这口气，举手示意身后两人稍安勿躁，微笑道：“《降龙十八掌》威力惊人，动手的又是几位舵主，若非带了灵药，刘某怕是要卧床不起。” 他说的坦然，再者成王败寇，财神帮能把貔貅带出也是本事，唐无忧略微沉默，举手示意三位堂主放下敌意。 “这是苗疆极乐峒的【百花七色瘴】，剧毒无比，触者即死！” 唐无忧望着七色毒瘴，沉声道：“此毒难解，纵然是我们，也需要时间调配解药。” “极乐峒……” 刘藏岩道：“苗疆仅次于五毒教的那个门派？他们不是避世了吗？怎么会跟魔教为伍？” “财可通神，何况区区的极乐峒。” 唐无忧道：“他们本来就有培育毒虫贩卖的生意，本身门风又不严，或者掏钱请，或者主动加入，不足为奇。解毒还需要时间，就怕他们先找到秘籍啊……” 唐无忧忧心忡忡。 “这点暂时不用担心。” 刘藏岩道：“那个夏一鸣实力不凡，之前设套足见是个阴险毒辣的人，他敢进去，一定是内部机关易守难攻，再加上方腊宝藏做后盾，就算是魔教明宗，一时半刻想得到宝物也不容易。” “这倒是……” 唐无忧想起先前他拍李重楼时那生猛的一掌，怕是要把他胸骨都震碎！ 他环顾四周，果然武当那边换了个记名长老做领头人，李重楼估计给打的重伤卧床了。 “他到底是谁？” 唐无忧心有余悸道：“武当三代首徒一招败北！就一个无影老人弟子可说不过去，他不但轻功极好，掌法也是绝妙，掌中蕴含凌厉剑气，李重楼当时已用了太极神功护体，还是让他以蛮横掌力击破护体真气，打断胸骨！这种实力，绝不可能籍籍无名。” “我倒是有点眉目。” 刘藏岩道：“他的掌法有《落英神剑掌》的影子，听我们兄弟说，他还曾在漆园跟一个丐帮弟子交谈，明面上是西北口音，但隐隐带着京腔。” “哦？” 唐无忧一惊。 “不必惊讶。” 刘藏岩笑道：“财神帮走南闯北做生意，对口音尤其敏感，他学的已经不错，可惜还是混了杂音，要么是与京城有往来，要么干脆就是京城人士混淆视听。” 唐无忧点头。 刘藏岩继续道：“与京城有关，掌法类似《落英神剑掌》，我能想到的，只有鬼市黄家一脉。” “是他们？” 唐无忧眉头一挑：“听说黄家家主黄怀江实力非凡，一身通幽巅峰内力，只用了几天就稳住局势，成为鬼市新主，他的女儿是医仙高徒，再来一个后辈成为无影老人弟子，倒也能说通……” “只怕没那么简单。” 刘藏岩冷笑一声：“太巧了！无影老人居于天山雪谷，一时难辨真假，黄家后辈更是虚无缥缈！如果抛开这些乱七八糟的联系，只看本质，年轻一辈，谁与黄家有交情？谁的掌力足够击败李重楼？谁有机会学《分身魔影》？” 他越说答案越清楚！ “这……” 唐无忧的眼睛瞬间睁大：“难道，他是曹……” “不错！” 刘藏岩冷冷道：“与其相信突然冒出来的‘夏一鸣’，我更倾向他根本就是那个姓曹的故布疑阵！” “难怪……” 唐无忧脑中思绪逐渐理清：“难怪那些鹰犬一直没动静……原来已经放了奇兵。他倒是好手段，转眼之间已经掌控局势，接下来就是……” 大军压境？ 夺取宝藏？ 他们八成已经在路上了…… 唐无忧吓了一跳，转头再看刘藏岩，却见他泰然自若，脸色微变道：“刘堂主‘好心’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唐家知难而退？” “不。” 刘藏岩笑道：“无忧公子切莫多想，没有唐门，我们连这扇门都过不去，只能看着魔教喊打喊杀。我只是想说，事到如今，宝藏已经很难带走，不如把目标放到秘籍和神兵上，我可以代表财神帮与唐门结盟，魔教之人人人得而诛之，但魔功……也非一无是处，不是吗？” 实际上恰恰相反，明宗《圣火典》和《乾坤大挪移》名气极大，威力不俗，若非如此，光明顶早让人攻破了。 “原来如此。” 唐无忧笑了：“那当然是好……” 两方都不是省油的灯，所谓的结盟，不过是找到宝藏之前，互不相伤的口头协定罢了。 相似的事正在各处上演。 如今情势，自相残杀已是取死之道，至少在找到宝藏之前，各门各派都要克制。 越来越多的门派汇聚在大门前。 南口的丐帮、龙虎山等派也已飞马赶到，其中还有几位医家高手，参与破解【百花七色瘴】。 这毒顶不了多久了…… 随着时间推移。 门内的明宗、戏伶楼也通过笨办法，一条条的排除错路，逐渐接近核心地带。 “找到了！” 花旦和鼠老异口同声，睁开眼睛。 姜绿夏和白启常大喜：“快！” 等了这么长时间，大家伙儿早等得不耐烦了，鼠老先行，花旦在后，之后是明宗和戏伶楼的顶尖高手，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杀向地宫！ 不多时，众人来到藏有下楼阶梯的密室，一个个喜不自胜，总算找到了。 白启常迈步就要往下走，想看看宝藏都有什么，哪知刚一落脚，突然咔的一声微不可查的细响！ 机扩启动！ 一瞬间，三个【暴雨梨花针】针筒同时触发，八十一根钢针势急力猛，从头顶三个方向射下来，笼罩白启常。 白启常吓了一跳，他身旁刀马旦反应极快，伸手一提白启常肩膀，把人扔向后方。 钢针密集如雨，扎在他脚下地面，发出一阵响亮的钉钉声！ 众人倒吸一口气。 “都别乱动！” 姜绿夏大叫一声：“他们放了暗——”她话还没说完，又有三个瓷瓶从下方扔上来，啪地摔碎，瓶中液体化作紫黑色的毒气，迅速扩散！ “【断肠散】！快躲开！” 花旦出身极乐峒，对各种毒药如数家珍，一眼就认了出来，急忙后退。 这是五品毒药，取天材地宝【断肠草】精炼而成，普通人只要吸入一口，当即气血逆流，肝胆俱裂。 大青衣反手一掌，猛烈掌风吹散毒气，即便如此，仍是有细微毒雾扩散在空气中。 几个修为低微的明宗弟子和戏伶楼杀手只轻微吸入一点，已经口吐白沫，浑身抽搐。 过了数百年，这毒素还如此猛烈，众人逼不得已退出密室，屏住呼吸，一阵头大。 姜绿夏脸色阴沉道：“他们肯定是在下面找到了毒药，得想别的办法。” “我来！” 鼠老上前一步，冷笑道：“吞金鼠嚼铁食金，不畏毒素，我看他们还有多少毒药可用！” 他高举手杖，砰地砸地！ 全身真气爆发，散落各处的吞金鼠纷纷朝他汇聚。 霎时间，浩浩荡荡的鼠潮在他身后涌现，宛如长江大河一股脑灌进阶梯！ 各种各样的暗器随之触发。 【暴雨梨花】、【搜魂针】、【断肠散】、【血蔷薇】、【化尸水】…… 吞金鼠虽然有能融化金铁的胃，不惧毒素，但本身并非金刚不坏，暗器依然能造成致命伤害。 各种毒针和腐蚀性毒药打在吞金鼠身上，滋啦滋啦的怪响声连绵不绝，跟着是一阵阵凄厉的吱吱声。 最开始冲下台阶的数十只吞金鼠直接毙命！ 看着他们的惨状，众人一阵心惊，这要是落到他们身上，一样不会有好果子吃。 吞金鼠培育不易，鼠老也有点肉疼，不过为了宝藏，也只能先做出牺牲了——大量吞金鼠冲下地宫，为众人趟平道路。 姜绿夏等人竖起耳朵，他们如愿地听到了地宫下某人的喝骂声和挥掌声，显然吞金鼠让他狼狈不已。 “成了！” 姜绿夏露出笑容，其他人跟着放松下来。这要是到门口了还因为毒药进不去，可太窝囊了。 “我们下去！” 姜绿夏身后，一众人里境界最高的石松青自告奋勇。 他手持一杆红缨长枪，正是宋朝方腊麾下猛将“南离大将军”石宝的嫡系后裔，身怀《烈火心法》和《燎原枪法》，威力惊人。 他打头阵，也为大家分担了大部分压力，但不等他冲下去，忽然，众人惊觉不妙，一股强大气势从下方冲出来。 “不对！” 鼠老最先感觉到异状，他从那些老鼠身上感受到了窒息般的恐惧，它们在害怕，它们在颤抖！ “地宫里有东西！” 鼠老大惊失色，他话音刚落，猛然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吼传出，清啸之下，犹如迅雷疾泻，声闻数里！ “嗷呜——” 宛如狂狮怒吼！ 这一声猝不及防。 众人乍一听闻，只觉大脑空白，一片嗡鸣，那些修为低微的杀手和明宗弟子顿时给震得七窍流血！ 而下方成百上千的吞金鼠则在一瞬间全部僵住，双眼血红，啸声所过之处，犹如利剑穿心，所有吞金鼠来不及逃离，心脏爆裂，立时横死！ 啸声一过，紧接着响起一个惊怒交加肉痛到骨头里的声音。 “我……我的吞金鼠儿……” 数年培育，一朝尽丧，鼠老眼前一黑，险些背过气去…… 第一百一十六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干得好，十四！” 狮吼之声似飓风横扫而过，所有奔腾而下的吞金鼠顷刻毙命，【金刚狮子吼】当真威猛绝伦！ 陆昆仑捂着耳朵，大声叫好。 轩辕十四把守在银门之前，周身气焰燃烧，姿态高傲，威风凛凛。 陆昆仑第一次发现，这个在曹谨行腰囊里软萌可爱的小家伙，竟然有如此狂野霸气的身姿。 “老鼠都死绝了！还有什么招，放马过来！” 陆昆仑就站在锡门之前，身边放了各种毒药，他都不认识，有些瓶上写着名字，连听都没听过。 正因为什么都不知道，他用着一点不心疼。 各种毒药不要钱似的往楼梯口招呼，就是不让他们下来。 “差不多了吧，老曹你好了没有……” 陆昆仑看向银门，该想法子撤了。 银门之后。 曹谨行双眼紧闭，正在领悟《乾坤大挪移》第九层。 对他来说，前七层很简单，他的悟性满值，比张教主更离谱，用了一刻钟就差不多了，跟《天刀八诀》一样，难得是第八、第九层。 这两层算是系统强化，练成后能在周身生成大挪移气场，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可说是整套武学的精华奥义所在。 曹谨行练成前七层，体内潜力已如山洪暴发，沛然莫之能御。 练成第八层，全身精神力气无不指挥如意，周身三尺气场笼罩，寻常劲气难以近身，好似在体表生成一层护体气罩，触之反弹。 最难的第九层，是第八层的固化和强化，通俗点说就是变“主动技”为“被动技”，让体内真气自我防御。 他在这一层上耗了不少时间。 但已经渐进尾声。 地宫之上的众人看着那不断扔上来的毒药，心惊的同时，也有些恼火。 这么多上好的毒药，全浪费了！ 花旦有【焚焱虫】，但她害怕自己的异虫也像那些吞金鼠一样，命丧在【金刚狮子吼】下，没有当出头鸟。 白启常当然不会让她打头，就算让，花旦也不会听。 白启常这个行首就是摆设，传达命令而已，到了她们这个级别，【三尸脑神丹】没用，严世蕃都只能笼络，不能掌控。 在场之人都对“夏一鸣”的身份有猜测，他们很清楚，杭州大军已在路上，更可怕的是，军方高手必然会先到！ 等“夏一鸣”后援赶到，别说金银带不走，秘籍带不走，连他们这些不能见光的人，也肯定会被围剿追杀！ “不能这么拖下去！只能冒险了。” 姜绿夏叫贴身侍女送上古琴，又取出一粒【造化丹】交给石松青，传音众人道：“我以【摄心琴音】争取时间，有劳石散人打头阵，制住下方那人，大家随后，杀人夺宝！” 姜绿夏一脸凶狠。 明宗众人点头。 鼠老怒气冲冲，心如刀绞，那么多的吞金鼠啊，几十年的心血，全没了！他一定要把下面那头畜牲碎尸万段！ 戏伶楼一众也很赞同，不用冒险，不用出药，就能下地宫，他们当然乐意。 所有人屏气凝神，蓄势待发。 姜绿夏盘膝于地，双手轻轻放在琴上，深吸一口气。 众人忙掩住耳朵。 接着就见姜绿夏猛然动作，五指疾抡，琴音宛如狂风暴雨，宣泄而出！ 那琴音仿佛战鼓般激昂震耳，一下子把听闻之人的心神拉入上古战场！ 琴曲·《将军令》！ 耳听战鼓嘶鸣，喊杀震天，下方陆昆仑和十四都是一阵精神恍惚。 就这一瞬间，石松青身法迅疾，强穿毒区，冲下地宫！毒药刚作用于身体，就让【造化丹】的神奇效力祛毒恢复！花旦撒祛毒之药，大青衣连番出掌挥去毒烟，众人一拥而上！ 陆昆仑反应过来，就看到一群人蜂拥而下，想要继续扔毒药，石松青先甩手扔出一柄短锤，真气包裹，照着面门砸来！ 陆昆仑急忙闪躲，短锤砸在地宫廊柱上，深深楔进石体！ 紧接着，长枪刺来，陆昆仑双掌迎击，分身乏术，眼见众人下了地宫，无法阻挡，高呼道：“快点啊！” 轰！ 银门突然偏转，九道电光带着刀光杀向石松青，每一道分身的每一刀都是瞄的眼睛、喉咙、心脏等要害！ 无与伦比的速度！ 迅猛绝伦的刀招！ 大道至简。 《辛酉刀诀》拔刀斩配合《分身魔影》，刹那之间，九道刀光已近身前，快的肉眼无法捕捉！ “好招！” 石松青凛然收枪，枪杆猛然砸地，烈火真气辐射四方，好似熊熊烈焰，喷涌而出。 八道分身消散，而后石松青持枪斜斜刺出，枪尖精准对上了真身挥击而来的璀璨刀光！ 《燎原枪法》威猛霸道，石松青的这一枪即便是仓促发出，也蕴含着通幽境的强大内力，料想这人必然挡不住，但没想到，枪上恐怖劲力一碰到那刀光立时发生偏移，刀上力道不大，偏移角度也极小，却恰好让枪上气芒擦着他的脸射向地宫后方宫顶！ 这！ 石松青一惊，区区先天功力而已，竟然让他的攻击发生偏移！ 曹谨行偏转刀光，擦着枪杆砍向石松青脖子，刀枪交错，迸射出一溜火花！ 石松青大惊气色，急忙后退，叫道：“《乾坤大挪移》？你竟然练成了《乾坤大挪移》！” 他这一声喊让满地宫的人都惊住了。 明宗众人都知道《乾坤大挪移》是以难练著称的神功绝技，历代教主没几个练到高层的，哪怕是第一层也要数年。 可这才过了多久，他居然练成了？！ “圣火令在他身上！” 姜绿夏脸色一变再变，看着曹谨行恨不得吃了他的肉，喝了他的血，厉声叫道：“给我抢回来！” 周围八扇门开了七扇，里面是什么一目了然，封存秘籍的铁门一片狼藉，珍本必然在这两人手中！ 为了《三摩经》，和尚岳雄走了出来。 道士萧寒也看到了铜门，里面剑架上少了最厉害的两把剑，知道已经让这俩人抢到手，更不能让他们跑了。 为了【混元剑】，他紧跟岳雄走出。 还有戏伶楼的三位高手。 金银虽在，但无论秘籍、毒药还是神兵，都让这两人搜刮了一遍，好东西肯定都在他们身上！ 他们二人现在就是宝藏！ 大青衣慢步运掌，花旦准备放焚焱虫，刀马旦取下背后大刀。 再加上怒不可遏的鼠老和枪法精妙的石松青…… 陆昆仑心脏砰砰砰地跳到了嗓子眼儿，这么多的通幽，是不是玩大了…… 他看向曹谨行。 曹谨行面色如常，陆昆仑越发自愧不如，不说别的，光这泰山崩于前仍镇定自若的气度，就比他强！ 【打不过，按计划撤！】正这么想着，曹谨行传音入耳：【你带十四先走，我吸引注意断后。】 “……” 陆昆仑听出了一点紧张感，心想你小子终于忍不住慌了吧。 【你能行吗？】 【如果没土门后的东西，就算学了《乾坤大挪移》，我顶多顶三息，现在应该能多撑一会。】 土门？ 陆昆仑余光扫了眼身后，八扇门里唯一没开的就是身后的土门，曹谨行之前全打开时看了一眼又关上了。 里面只是一个蓄水池。 池底连通地下暗河，估计是当初建造地宫时用的水源，至今仍未干涸，蓄水池里满是清冽的地下水。 这有什么用？ 陆昆仑百思不解。 人群已经攻上来！ “畜牲！给我死！” 鼠老怒吼一声，挥舞拐杖，绝学《追魂杖》杖法精妙，速度飞快，先一步杀向轩辕十四。 身后众人一齐出手。 【退！】 面对众人雷霆攻势，曹谨行一口气掏出了十多个暴雨梨花针，扬手撒在半空。 他双手并用，手法飞快，不断瞄准、按动开关，只听咔咔咔接连几声脆响，数不清地钢针铺天盖地而来！ “暴雨梨花针！” “小心！” 鼠老大惊，飞快后退，手中木杖舞的滴水不透。 岳雄匆忙出掌，用出《三摩经》防护手段《韦陀金身》，体表变成金色，硬接钢针！ 萧寒长剑舞动，剑光连绵，化作一团光幕，金铁交击之声不绝于耳。 大青衣以疾如闪电之势飞舞长袖，卷住身前针影，护住花旦和刀马旦。 众人各出绝招，防住了绝大部分钢针——到了通幽境界，【暴雨梨花针】只能出奇，正面对攻，效果不大。 而陆昆仑和轩辕十四趁机施展轻功，避过众人，杀向通道。 尤其轩辕十四，它的速度快如闪电，只见白影来回穿梭，敌人还没等看清，半尺长的利爪已经抹过了戏伶楼杀手和明宗弟子的脖子。 惨叫声此起彼伏！ 它杀的干脆利落，宛如白色修罗收割生命，陆昆仑看着都肝颤！ 不知是刻意模仿，还是自发演变，陆昆仑从它身上看到了曹谨行的影子。 它的利爪就是它的刀，杀人看准脖子，下手毫不留情！ 面对同境它杀伤力惊人，面对弱手那当真是砍瓜切菜。 好凶残的小家伙！ 只能说不愧是曹谨行的宠物。 它这么卖力，陆昆仑也不能只看着，《降龙十八掌》掌力呼啸而出，龙影摧枯拉朽，不时还有各种毒药暗器往人身上招呼，有曹谨行吸引注意，一人一猫眨眼间杀穿了后方防线！ “废物！废物！” 姜绿夏躲在明宗数位高手身后，气的肺都要炸了。 她恨曹谨行几次三番的坏事，更恨方腊在地宫放了这么多的暗器、毒药。 没有这些，就凭他们几个先天，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杀出重围？ “该死的方腊！该死的曹谨行！该死！全都该死！” 姜绿夏双眼喷火，圣火令就在曹谨行身上，就算其他人都跑了，他也要留下！她要为间接葬送在他手里的光明左使和猿王报仇！ 姜绿夏心下发恨，双手在胸前交叉，十指做火焰腾飞之状，催动全身内力，再度用出暴增一倍内力的秘术【大光明相】。 而后，十指连连轻弹，一缕丝竹管弦交错之音便即响起，那声音响在耳侧，音色肃穆，犹如圣咏！ “圣女！” 身旁侍女大惊，这是《圣火典》禁术【妙音万千】，两大禁术一齐用，事后反噬怕是会跌境！ 姜绿夏已经顾不了许多。 曹谨行身上针筒已经没剩几个，早晚有用尽之时，但就是这短短的时间，她已经忍不住！ 她要他死！ 要他死无全尸！ 【妙音万千】第一阶段，圣咏惑心，曹谨行毫无感觉。 姜绿夏再运神功，丝竹管弦之音霍然一变为千军万马奔腾呼号的战斗厮杀之声！ 曹谨行全身真气一滞，动作微顿。 姜绿夏催动第三阶段，随着十指弹动，全身真气化作无形音刃攻击曹谨行心脏，能听到一声声雷鸣炸响！ 姜绿夏先吐血。 这秘术攻击无孔不入，但消耗太大，曹谨行的嘴角也溢出鲜血，受音波影响，动作一停。 剩下的针筒落地。 其他被暴雨梨花针压制的高手终于找到机会，一拥而上！ 曹谨行只能飞身后退，路过泥绞盘之时，一脚飞踹，泥绞盘炸碎，土门打开，他借机退进石门之中，站在蓄水池边。 一众通幽高手杀进土门。 “《摩诃大明轮》！” “《太乙混元剑》！” 岳雄和萧寒先行杀到，一掌一剑杀气腾腾。 两大通幽夹攻，来势之凶狠猛烈，实在难以言表，三人还未接触，掌力和剑气已先行杀向曹谨行！ 曹谨行面不改色，双掌抬起，运起《乾坤大挪移》第九层神功，一手黏住岳雄掌力，一手牵引萧寒剑气，甫一交接，通幽的攻击太猛，短时间无法全部转移，曹谨行受了内伤，但随即他双手交错一挥，岳雄刚猛掌力发生偏转，萧寒森冷剑气也发生转移，二者突然间不受控地杀向对方！ ——四两拨千斤！ “不好！快收招！” 二人大惊失色，但这两大杀招出手猛烈，收回却难，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掌和剑打向对方！ “噗！” “噗！” 岳雄左胸挨了一剑，剑气透体而过，萧寒右胸挨了一掌，胸骨断裂。 两人同时吐血，向后倒飞。 他们俩眼睛瞪得像铜铃！ 这怎么可能？！ 先天转移通幽劲力，这绝不是初学《乾坤大挪移》能做到的！难道他用这短短时间练到了第二层以上？ 石松青是明宗出身，对《乾坤大挪移》十分了解，眼看这两人在瞬息间互相重创，深知这种程度的“转移”已经不是一两层的事了，想要越境，至少也要四层以上，而能如此轻易的做到，他这怕不是到了五层、六层…… 好恐怖的悟性！ 前后不到一个时辰，能把一向以“难练”著称的《乾坤大挪移》练到这种境界，前所未见！ “一起上！他境界太低，转移不可能毫无损伤！拖，也能拖死他！” 石松青大喝一声冲上去，他刻意留着劲，这样即便发生所谓的转移，其他人也能反应，可通幽即便“留力”也不是先天七层能禁受的！ 他一枪刺出，烈火燎原喷涌而出！ 刀马旦大刀重劈，用的却是刚猛霸道至极的《九凤朝阳刀》，一刀出，刀锋吟啸，凤鸣九天！ 大青衣紧接着挥掌，所用乃是东海“仙水宫”的绝技《仙水神掌》，掌力澎湃如惊涛骇浪！ 这三方合力势不可挡！ 用不着鼠老和花旦出手，曹谨行刚一接招，已经经受不住，大口吐血，身受重伤。 “可是……你们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乾坤大挪移》不只可以转移劲力，它还能蓄力……” 曹谨行双掌硬接三大强招，磅礴真气杀来，一脚重踏，转移大部分力量到脚下地面，震得蓄水池波涛翻卷，地下水腾空而起！ 而后积蓄三招残余力量，用出了《排云掌》·排山倒海！ 双掌掌力反震，力贯千钧，满池的地下水随之奔涌而出，犹如山洪暴发，卷起无边巨浪，席卷而过！ 乾坤大挪移蓄力！ 天人合一御水！ 寒蟾功凝冰！ 刹那间，宛如冰河过境，对面的石松青、大青衣和刀马旦都被这惊天动地的一招惊住！ 后方的鼠老、花旦还有一众目睹这一幕的人也都傻了。 这是先天？ 这特么是先天？！ “快退！！！” 石松青大喝，但已为时已晚，大河浩浩荡荡，奔流而过！三人没等反应过来，水已凝结成冰，冻僵身体。 曹谨行抓住机会闪身冲出！ 分身魔影穿梭而过。 置之死地而后生！ 第一百一十七章 局里局外 曹谨行拖着重伤之躯冲了出来，围堵的三位通幽反而冻成冰雕——虽然不可能长久，甚至一碰就破，可那也是结结实实的反伤！ 御水？ 凝冰？ 天人合一？ 鼠老和花旦都懵了。 如果这是个通幽巅峰的人用出来，他们会说一声天纵奇才，还不算太变态，毕竟摸到了法象境门槛，能与天地共鸣也不算惊世骇俗。 可曹谨行只有先天七层，连通幽“入微”的门槛都没摸到，怎么可能直接就“天人合一”？ 连跨两步？ 这已经不是天纵奇才了…… 这是妖孽！ 而姜绿夏身为明宗圣女，先天境界，她对天人合一没多少实感，反而觉得曹谨行的《乾坤大挪移》更让她震惊。 这种面对三大通幽夹攻，还能蓄力反击的，只可能是七层以上，方腊教主的境界！ 甚至更高！ ——只有《乾坤大挪移》的境界够高，对“真力”的感悟够深，才能以小力拨动大力，倘若境界不够，强行转移，势必会被敌方劲力绞杀致死！ 历代教主穷尽一生都难有进境的神功，竟然让他轻而易举的练成了…… 姜绿夏的心脏像有条毒蛇在啮咬，她痛恨，她不甘！ 凭什么？ 凭什么？！ 想起此前多次栽在他手上，多次计划因他付之东流，光明左使、猿王更因他而死，她的脸越来越扭曲。 曹谨行可不管他们做何感想，趁机施展分身魔影，冲出土门。 鼠老和花旦一时愣住，分身虚影一晃而过，他们来不及围堵，但另有一道身影杀气腾腾映入眼帘。 “狗官去死！” 《圣焰焚天掌》！ 姜绿夏怒火滔天，一掌拍来，掌势猛烈，熊熊烈焰势不可挡！ 这一掌她用尽了全身功力，夹带着恨意和焚尽四海八荒的气势，狠狠打向曹谨行。 曹谨行看着她扭曲的五官，愣了一下，心想这特么谁啊？跟杀了她全家似的…… 接着才想起来。 哦，是明宗那个圣女。 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顶着假脸，不知道长什么样，这是第二次见，但却不是第二次打交道，印象中，她送了不少功劳…… 曹谨行没有多想。 他硬接三大强招，三股气劲正在体内横冲直撞，伤势不小，必须速战速决，眼看对方掌力汹涌而来，笼罩四野，曹谨行二话不说，拔刀出鞘！ 呲吟！ 震耳刀鸣响彻地宫！ 一瞬间，雪亮刀光穿身而过！ 曹谨行出现在姜绿夏身后，身形微顿，口中又喷出一口血，而后再度施展轻功，鬼影般闪入后方人群，冲上台阶，冲出地宫。 他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人与人的悲喜并不相通，姜绿夏眼中的生死大敌，在他这，压根就没放在眼里。 曹谨行消失了。 这一切说来繁琐，实际上从连番发射暴雨梨花针、到退入土门、再到《乾坤大挪移》四两拨千斤反伤岳雄萧寒、最后借地下水蓄力冰封三通幽……一切只是瞬息间事。 刀鸣响起的刹那，众人也从震惊中醒转，冰雕顷刻复苏，三大通幽急忙转身。 “圣女！” 就在这时，一声尖叫打破沉寂。 姜绿夏的贴身侍女睁大眼睛看着自家小姐，那个身穿西域服饰，明艳动人的明宗圣女，此时一动不动僵在原地，还保持着推掌的姿势…… 鼠老回身一看，脸色大变。 石松青也瞳孔圆睁！ 不好！ 嗤啦—— 姜绿夏的面巾突然一分为二。 下半条面巾和半边发丝簌簌飞落，她如雪的脖子上显出一条血线，那血线越来越长，从前蔓延到后，最后，整个头颅从颈部滑落！ 砰！ 人头落地。 那声音不大，可却让所有明宗之人的心脏都跟着一颤！ “圣女！” 石松青和鼠老傻了，身后明宗弟子也在那一瞬间露出灾难般的惶恐！ 圣女死了？！ 那…… 他们该怎么跟教主交代？ 怎么跟前代圣女交代？！ 一想到他们的手段，所有明宗之人都不由悚然！ 戏伶楼的三位旦角也没想到会这样，马上看向白启常，发现他正缩在杀手群中，脸色惨白，瑟瑟发抖。 不用说，肯定是让曹谨行杀人的样子吓到了…… “行首。” 大青衣、刀马旦和花旦闪到他身边，看着这个窝囊的男人，心中鄙夷，大青衣道：“行首，是追还是直接带宝藏出去，大伙还等着你发令。” “追？” 白启常重复了一句，脑中闪过曹谨行鬼魅的身法和那又快又狠的一刀，冷汗唰地流了下来。 那家伙连姜绿夏那样的美女都能毫不犹豫下手，让他盯上，他也没好果子吃！ 早知道就不好奇掺和这破事了！ 白启常赶紧摇头道：“不追不追，快！带宝藏出去！按计划，放毒烟，制造骚乱，再联络外界兄弟接应！” “是！” 三位旦角领命，大家都是黑衣蒙面，无所谓泄露不泄露身份，赶紧招呼众兄弟搬财宝，严世蕃对秘籍本来就不热衷，他要钱！ 戏伶楼忙碌起来，石松青和鼠老脸色阴沉到了极点，《乾坤大挪移》没到手，圣女还丢了性命，不把那个狗官杀了，他们也好不了！ “追！” 他们两人带大队杀出去，只剩下侍女带着剩余弟子收敛尸身，目光中犹自不敢相信。 …… 曹谨行返回地表，地上没有下去的两拨人已经让陆昆仑和轩辕十四杀的人仰马翻！ 境界差距过大的人对于真正的高手威胁不大，随着实力提高，人数优势会越来越弱小。 “老曹！这儿！” 陆昆仑和十四正在缠斗，地方狭窄，“人多势众”越发疲软，杀手和明宗弟子根本拿他们没办法。 陆昆仑掌力刚猛，轩辕十四疾如迅雷，力与速相互配合，打的狭小密室内尸横遍野！ 曹谨行伤势越来越重，已经服下【造化丹】，但那三大通幽的三股真气还在体内肆意破坏，不找机会消掉，药再好也还是治标不治本。 “巽位！” 曹谨行一声大喝。 人冲进密室，破开巽位大门，带着陆昆仑和十四先一步进入长廊，同身后其他人拉开距离。 陆昆仑和他配合默契，马上故技重施，一个开门一个关门，七拐八拐之后，消失不见。 等鼠老和石松青带人冲上来，早已没了他们的踪影，气的眼珠子一片血红。 噗！ 来到新的密室，喊杀声已淡不可闻，曹谨行扶住门框，第三次吐血，脸色煞白。 轩辕十四紧张地关注着他。 陆昆仑也急了，赶紧扶住他：“你怎么样？” “没事……” 曹谨行盘膝坐下，道：“通幽的招不好接，我境界太低，残余真气来不及转移出去，等消掉异种真气就好了……这里远离地宫，暂时安全，咱们就在这等着，里面的人要出去，外面的人要进来，厮杀不可避免，没必要掺和……” “我知道。” 陆昆仑赶忙道：“你快抓紧疗伤吧，别说话了。” 曹谨行点点头，运起《寒蟾功》，专注消除异种真气，脸色微微发蓝。 轩辕十四就卧在他身边，陆昆仑警戒四周，心中后怕不已。 这简直就是玩命！ 也只有曹谨行这样艺高人胆大的敢火中取粟……还取到了，把另外两方耍的团团转！ 别看明宗和戏伶楼找到宝藏，他们能不能带出去还是个未知数。 外面可是有不少门派虎视眈眈。 两人预想的不错。 就在他们休整的时候。 宝藏大门口，【百花七色瘴】终于被唐门高手破解，各派弟子不由分说杀进通道。 里面已经是一片狼藉。 在不知正确路径的前提下，各派弟子东一拨西一拨分散到了各个小密室里，像没头苍蝇一样重复之前戏伶楼和明宗做过的事。 戏伶楼、明宗的杀手弟子想带出来，外面的人想要找到。 人数太多，难免碰上，碰上了就不免争斗。 这一个个密室就像一个个绞肉机，将各门各派分成多处战场，为了宝藏秘籍，开始互相残杀。 没一会，地下就滚满了珍珠、宝石、金器、白玉、翡翠、珊瑚…… …… 有人在局里，有人在局外。 琅琊山顶。 天机二十五正在仰头观看满天星斗，口中喃喃：“碌碌之徒何其多也，就是没想到，新一代的大猫小猫里，偏偏飞出这样一只金凤凰……桐花万里丹山路，雏凤清于老凤声啊。” 他轻轻一叹。 在他身后，琅琊阁主也在望天，但他只看到满天星斗如常明灭，其他的什么都看不出来。 他是聪明人，聪明人不会不懂装懂，尤其不会在天机二十五这样的人面前装——自己蠢不要紧，不能侮辱师尊的智慧。 他干脆地行了一礼道：“师尊，请恕弟子无能，我什么也没看出来。” 天机二十五哈哈一笑：“我在看咱们的天骄榜探花，曹谨行。” “曹谨行？” 琅琊阁主一惊：“可他不是学会了吕符的《隐元诀》？师尊还能看到他的运势？” “非也。” 天机二十五道：“《隐元诀》乃皇家秘典，纵然是我，也无法以《透天神机》观摩修习之人的动向，不过……” 他大手一挥，指着满天星斗：“东南新星皆黯，天道互补，必有一明！明在何人，显而易见。” 琅琊阁主恍然大悟。 天机二十五道：“如果还能看到他的运势，必然气冲斗牛！若我所料不差，他应该是练成了《乾坤大挪移》……不但有绝顶资质，还有无双悟性，后生可畏，还是让他拿到了。” 《乾坤大挪移》对一般人说是五品，那是因为它本身太难，绝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难以练到七层以上。 可一旦练成，那就是另一码事了。 如今上三品秘籍几近绝迹，四品就是世间顶峰。 曹谨行学会了它，只要没有夭折，成为绝顶高手已是板上钉钉！ “练成？” 琅琊阁主一惊。 “练成。” 天机二十五重复了一句，接着想起好玩的事，说道：“还记得两个月前，宋成蹊强闯蓬玄洞天夺取天书碑吗？” “记得。” 琅琊阁主脑中闪过几位隐世巨擘在泰山、东海厮杀的画面，心中战栗。 “他以一敌三，虽败犹荣，但有意思的是，他重伤流落滨州之时，星宗太上教主曾以神器【浑天仪】起卦，集三家之力，推演他的下落，却一无所获。” 天机二十五微笑道：“众所周知，宋成蹊只是粗通掩天机秘术，以他们三个的修为，再加上神器之力，居然找不到他……不觉得奇怪吗？” “确实。” 琅琊阁主皱眉道：“弟子还以为是他们放过了他……” “哈哈哈！” 天机二十五大笑。 琅琊阁主面红耳赤，知道师尊这是笑他天真…… 天机二十五还是很给徒弟面子的，很快转回正题道：“宋成蹊仅凭半块天书碑，已经悟出《寒蟾》，先行一步，再不抓住机会除了他，日后谁人能制？他们不是不想杀，是找不到，《占星术》只能算到他在宾州，但每到具体地点就会天象混沌……现在，我想我知道他当时藏在哪了……上次看，以为曹谨行身上的《寒蟾》是得自苗疆，现在再想，只怕还要往前推……宋成蹊倒是好运气，正好与曹谨行改命之初相和，也难怪【浑天仪】推演不出来……” “居然是因为他……” 琅琊阁主长大了嘴巴，没想到这样修为低微的人，居然能引动天下大势。 天机二十五看出了他的疑惑，笑道：“年轻一代不是他对手，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杀上来……一个方腊宝藏，试出一块真金，不算浪费了，以他的悟性，绝对有资格参悟天书，日后，执棋者中当有他一个席位。即日起，凡与此人有关的买卖，琅琊阁不再受理。” “是。弟子领命。” “杭州的人快到了，这件事告一段落。此役得银可有归档？” “已归档。” “很好，有钱能使鬼推磨，那就多敛钱，多养鬼吧，看它们还能藏多久。” “是，一切都按计划进行。” “不着急。” 天机二十五背负双手，悠悠道：“我等得起！” …… 深夜。 杭州往淳安的官道上，猛然响起一阵马蹄声。 骏马疾驰，铁蹄飞奔。 两道人影由远及近驰来。 身上是黑色的飘飞的大氅，身下是黑色的直驰的大马，闪电般穿过官道，奔向淳安！ “十三的速度够快啊，三天不到就把方腊宝藏掀出来了……难怪这小子越来越受大哥看重。” “就是有点险，他应该等我们到了再进，这万一有个好歹……” “肯定没事！十二说他一肚子心眼，阴招一个接一个，吃不了亏！” “哈哈，那倒是，看地图倒是易守难攻……到五狮山了吧。” “还有一个时辰！驾！” “驾！” 马鞭挥下，两匹宝马发足狂奔，消失在夜空中…… 第一百一十八章 援兵到了 曹谨行在疗伤，但明宗和戏伶楼以为他已经冲出去召集大军了，毕竟地图在他那，谁也不清楚具体情况。 圣女已死，圣火令和《乾坤大挪移》又都在曹谨行手里，地宫已经没必要再待，只能先出去从长计议。 再拖延，等大军赶到，想走都走不了！ 明宗先撤。 石松青、鼠老打头，萧寒、岳雄吃了伤药随后，掩护着姜绿夏尸身往外冲。 四个通幽开道，加上明宗众人悍不畏死，一个个杀红了眼，他们身上又没背金银，江湖人能避则避。 但戏伶楼就没那么容易了——他们搜刮财宝慢了一步，身上的金银财宝又太显眼，有的还拿了武器秘籍，大家一看就红了眼。 戏伶楼有通幽，大派也有通幽，战斗一起，顿时血流成河！ 厮杀声传出很远。 另一边。 随着时间不断推移，近一个时辰后，曹谨行的脸色逐渐好转，身上的异种真气全部消除，【造化丹】起效，他的功力反而有了进步。 距离先天八层只有半步之遥。 轩辕十四和陆昆仑彻底放下心。 曹谨行收功，睁开眼睛，眸中精光一闪而逝，神盈气足。 陆昆仑长长地出了口气，笑道：“【造化丹】名不虚传。你总算好了，这段时间我们俩可是提心吊胆。” “喵喵！” 轩辕十四连连点头。 曹谨行揉了揉十四的大脑袋：“麻烦你们了。”接着站起来说道：“听声音，最激烈的时间段已经过去，我们可以出去了。” 陆昆仑点头，叹气道：“为了秘籍宝藏，这次不知道死伤多少人……”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什么结果都是自己选的。” 曹谨行在前方领路，说道：“戏伶楼和明宗肯定有死伤，但应该无关大局，尤其戏伶楼，有毒师，财宝怎么也能带出去一点，但至多十分之一，再往上就是痴心妄想。” “嗯，其他大派也不是吃干饭的，不可能看着他们带走。” “让他们在地宫里杀吧。我们小心一点，冲出去！” 曹谨行说完加速，施展轻功闪身冲出木门，陆昆仑和轩辕十四紧随其后。 路上厮杀依旧，很多人抢宝杀红了眼，一看到曹谨行、陆昆仑从地宫方向出来，挥刀就砍！ 曹谨行目不斜视，不闪不避，那些刀剑、掌力还没近身，就被他周身护体真气阻挡，发生偏移。 《乾坤大挪移》气场笼罩四面八方，不论他们如何变换方位，一旦攻击出手，总是不由自主的招呼到自己人身上，下手越重，砍自己人越狠！ “不好！” “快躲开！” “啊！” 三刀下去，连曹谨行的衣服都没摸到，就不受控的让真气牵引着砍向周围的师兄弟。 惨叫声一声接一声！ 其他人都被吓住了，这简直是妖术！ 轩辕十四十分好奇。 陆昆仑惊奇道：“这就是《乾坤大挪移》？跟武当的太极拳有点像啊，不，怎么感觉比那更强……” “半斤八两吧。” 曹谨行道：“《乾坤大挪移》传自西域，论上限，其实不如太极，但谁让太极也难练，而且，它只能保证同境不败，不惧群攻，对付高手就没这么轻松了。” 只能同境不败…… 只能…… 不惧群攻…… 陆昆仑脸一抽一抽的，这特么是人话吗？ 老子打同境一对一还要注意，你这已经来多少都不怕了，要不要这么离谱？还特么让不让别人活？！ 陆昆仑深深叹了口气。 他拼命告诉自己平常心、平常心…… 离大门越来越近，地上戏伶楼蒙面杀手的尸体越来越多，有几个包裹散落，原本的金银一扫而空。 两人冲出大门。 “来了。上！” 突然一声大喝，宝藏大门之外，冲出六道黑衣蒙面身影。 每一个都是通幽境界！ 他们显然早有准备，其中三人守着一根上粗下尖的巨型钟乳石。 一人唰唰两剑下去，巨型钟乳石当空掉落。 另外两人看准时机一人一脚，只听砰砰两声闷响，钟乳石骤然提速，横向杀向大门！ 巨物横空，又大又重，来势汹汹，势如破竹！ 曹谨行和陆昆仑刚出大门，那巨型钟乳石已像巨剑般杀到眼前，尖端锐利，裹挟劲风，气流冲击到脸上，吹的两人衣衫猎响！ “小心！” 曹谨行在前，陆昆仑在后，一看那巨物迎面砸来，陆昆仑心脏跳到嗓子眼儿！ 这要是砸实了，他们都得成肉泥！ 曹谨行反应迅速，当即用出《乾坤大挪移》九层功力，抬手一掌，拍在椎尖部位，用力上抬，巨型钟乳石突然诡异变向，在空中调转！ 嗡嗡！ 巨石变向，带起雷鸣般的闷响。 对面那六人已经准备乘胜追击，没想到那百年老树般粗细的巨型钟乳石居然成了他的玩具！ 一人一石体型相差悬殊，可他却能轻飘飘将巨石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一幕让人瞠目结舌！ 怎么可能？ 六人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不对！是《乾坤大挪移》！” 借力用力！ 经《乾坤大挪移》激发潜力，曹谨行如今的力量已经大的恐怖，再用上四两拨千斤的手法，可以轻松变向，而后猛然一掌拍出。 《八荒刑剑掌》·碧落黄泉！ 轰！ 巨型钟乳石带着呼啸风声以更快更猛的速度回击了回去！ 对面六人傻了，暗处围观者也傻了，这得是多大的劲？ 六人赶紧大叫着散开。 钟乳石像钉子一样狠狠楔进他们身后的山体，瞬间地动山摇！整个山洞随之巨震，碎石冲天飞溅！ 六人回头看一眼，额角冒出冷汗。 就算是《乾坤大挪移》，也不能这么离谱吧！这得是第几层？ 曹谨行长身玉立，一把扯碎身上黑色布衣，露出明晃晃的四爪飞鱼服，再摘掉面具，绣春刀在手，雪魄剑从乾坤袋中飞出，灵动如游鱼！ “想要什么？” 曹谨行长刀斜指，以气御剑，面无表情道：“尽管来拿吧。” 绣春刀！ 雪魄剑！ 锦衣卫第十三太保，曹谨行！ 他的境界不算高，但这一身气势当真是霸道煊赫至极！身旁轩辕十四仰天怒吼，气焰升腾！ 洞中一静。 所有人直直地看着那个身影，风声猎猎，吹动衣摆，他一人站在大门前，声势却如有千军万马！ 陆昆仑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先天七层宣战六位通幽，这是多么深厚的底气，又是多么强烈的傲气，不过，之前的战斗也已经证明，《分身魔影》、《乾坤大挪移》……曹谨行确实有和通幽周旋的资格。 甭管打不打得过，今日之后，曹谨行这个名字必会更加响亮。 “锦衣卫！” “真是锦衣卫！” “怎么办……” 外围人群窃窃私语。 “杀！” 六人一拥而上！ 他们蒙面遮掩就是为了神功秘籍，神兵利器，他们也早猜出曹谨行的身份，不可能让“锦衣卫”三个字吓住。 六人分做两拨杀向曹谨行！ 所有门派中，只有丐帮因为和曹谨行结盟的关系没有掺和，一直守在外面等着接应。 这六人身份很好猜，只看他们的武器就能知道。 三个徒手用爪功的，看似是平平无奇的【龙爪手】，但有唐门《幽冥鬼爪》的影子，另外三个，一个用剑，一个用掌，还有一个用双钺……钺这种武器本就冷门，再联系这个组合，明摆着是财神帮三堂的正副堂主！ 暗处肯定还有人虎视眈眈。 丐帮两位护法、三位舵主正要帮忙，突然一杆长枪游龙般杀到，众人耳边隐隐响起嘹亮的鹤唳之声！ 六人没等近身，那长枪砰地插在曹谨行身前一丈的地面上！ 紧接着一道人影飞来，横枪挡在曹谨行之前。 “这破地方够难找的。” 来人三十来岁，同样是一身飞鱼服，身形修长，面容英挺。 长枪一横，真气灌注，枪尖抖颤，传出阵阵鹤鸣！ 丐帮酒丐柴茂林动作一顿，认出了来人是谁，心下放松，顺手拦住其他人：“不用过去了。《天鹤心诀》、《龙腾枪术》，来的是第十太保，赵业霆。” 赵业霆军旅出身，修炼的也是军阵枪法，但他最出名的是内功《天鹤心诀》。 这是三百年前华山派天鹤真人所创的心法，近七十年只有赵业霆练成。 这种内力刚猛凌厉，犹如鹤喙，专注爆发，攻其一点，无所不破！ 赵业霆曾以这两套武功协防西北边关，刺杀瓦剌两位中军大将，以此大功荣升第十太保。 等了半夜，终于到了！ 曹谨行松了口气，这六人他打不赢，但想走也没人拦得住，就是有点麻烦，现在后援赶来，他也省事。 陆昆仑也松了口气。 赵业霆通幽中期，长枪在手，淡漠的眼神扫过身前的六位高手，以及暗处想要出手的其他人。 “怎么停了？继续。” 赵业霆微微一笑：“大军还要等一会……” 他这话一出，直接把在场所有人的心思浇灭了。 果然是从杭州来的！ 曹谨行先到，打开宝库，引一众江湖高手为了宝藏秘籍自相残杀，然后大军再到，趁各门派互相仇视之际，坐收渔利！ 尘埃落定了…… 所有人不甘地看着他们，心中暗自咒骂，这帮可恨朝廷走狗，什么好事都让他们占了！ “退！” 刘藏岩深知无力回天，只能冷冷看了曹谨行一眼，飞身后退，融入黑暗。 楚惊涛、魏少华跟着消失，这次算是白来了，损兵折将，一无所得。 另外三位唐门长老，更不敢久留，一旦让锦衣卫抓住，光蓄意加害十三太保这个罪名，就会为唐门引来天大麻烦！ 锦衣卫一到，宝藏的归属毋庸置疑，其他门派也不再久留，纷纷吹响暗号，召其他人出来，军方接手，不可能再让人拿走一金一银。 整个过程赵业霆并不阻拦——他没说谎，时间太紧，他们俩骑汗血马紧赶慢赶，这才只用半夜时间赶到帮源洞，大军还在后面，这种时候，不宜树敌。 反正大局已定，其他的帐，以后慢慢算！ 赵业霆转过身，温和一笑：“十三，认得我吗？” 曹谨行收刀归鞘，回以微笑，抱拳行礼道：“十哥！” 第一百一十九章 奇招 “辛苦你了，十三。” 赵业霆拍了拍曹谨行的肩膀，感叹道：“要不是你吸引注意，这地上死的都是官军……” 倘若曹谨行等大军一起，亮明身份再进藏宝库，他绝对安全，但以江湖人的疯狂，也不会眼睁睁看着秘籍、宝藏溜走。 到时只怕会多成百上千的“蒙面人”与官军对抗。 军中高手再多，也无法保护每一个士兵，明宗、戏伶楼也能趁机浑水摸鱼。 所有江湖人齐心合力，就算官军也势必死伤惨重。 这些都是打倭寇的兵，他们损失的越多，倭寇越高兴。 “地形狭窄，军队人多，大军进驻，相当于把正确路径暴露给所有人，到时高手长驱直入，宝藏还好，秘籍花落谁家，还真不一定。” 曹谨行笑道：“我也只是为了尽早拿到秘籍，十哥不用把我想的多好。” “哈哈哈！” 赵业霆哈哈大笑：“难怪，大哥和十二这么看重你。刚才多危险，你不害怕吗？” 曹谨行道：“我有九层的《分身魔影》和《乾坤大挪移》，真想走，还是有把握走掉的。” “好！” 赵业霆看着曹谨行越看越满意。 不论他承不承认，是不是只为一己之私，他以身冒险，都让官军损失减小到最低。 如今大局已定，各派因厮杀仇视，再想联合起来谋夺宝藏已不可能，之后的押运只需要防备独门独派，压力大减。 “老曹。” 陆昆仑看这没自己的事了，从怀里掏出几本秘籍：“这些……” “不用。” 曹谨行明白他的意思，转头对赵业霆道：“十哥，我先去旁边解决点私事。” “去吧。” 赵业霆挥手。 曹谨行带着陆昆仑走到阴影处，与丐帮众位长老汇合。 陆昆仑把这次得到的武功秘籍都取出来，一下子晃花了众人的眼睛！ 《灵应剑诀》、《三摩经》、《温侯戟法》、《凤尾箭术》、《圣火典》…… 这么多的秘籍。 最差的也是六品上阶！ 甚至还有《圣火典》…… 柴茂林几人哪怕心有准备，看到这么多秘籍也惊得瞠目结舌，差点把自己的胡子拽下来…… 执法长老于青山也是一样。 他练的是《疯魔杖法》，对长兵器尤其喜爱，一看《温候戟法》四字，眼睛顿时火热了。 “这是方兴的戟法？” “还有古岩寺《三摩经》，这可是禅宗古法！” “小养由基的《凤尾箭术》，可以随意变向的箭术！” “包道乙的《灵应剑诀》……” 其他人也让这些秘籍撩拨的心中火热，然后就看到曹谨行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三枚【圣火令】，上面密密麻麻的蚊蝇小字，看的大家呼吸一滞！ “乾坤……” “《乾坤大挪移》？！” 柴茂林豁然抬头，望向曹谨行：“这！这你也要给我们？” “这是约定。” 曹谨行点头道：“我说过，会把宝藏所得秘籍与诸位共享，说到做到，几位不必疑心。” 他说的坦荡，众人面面相觑，轻轻一叹：“受之有愧啊……” 曹谨行一笑：“这有什么愧不愧的，【圣火令】这玩意拿着是祸害，我把令上的内容誊写出来，几位稍等。” 他取出笔墨，龙飞凤舞的默写起来。 《乾坤大挪移》微言大义，字数不多，没一会儿就写完了。 曹谨行吹干了墨迹，将这两页纸递给柴茂林。 “《乾坤大挪移》强横，但修炼到四层以上，很容易走火入魔，几位自己小心。” “……” 柴茂林接过纸张，心里彻底服了，江湖中人人视之如圭臬的神功，竟然就这么轻松地送出来…… 谁都知道，他如果不想给，他们也不会多说什么，有《圣火典》在，已经足够，但他这么说一不二，倒让他们惭愧了…… 柴茂林道：“大人是要回杭州吧。” “是。” 曹谨行回头看一眼金银珠宝，道：“先押回杭州封存，再分批押运回京。这不是小数，京中估计会派精锐过来。” “那……” 几人互相对视，说道：“大人如不嫌弃，就让我们几个叫花子随行吧。” 名为随行，实为护送。 “不必。” 曹谨行笑道：“心领了，官军也有不少高手，这段路没什么威胁。此时丐帮还是跟我们保持距离为好。” 毕竟不少人因为宝藏丧命，丐帮离得太近，怕是会被迁怒。 他这么说，倒让丐帮几位打定了主意，来而不往非礼也，明的不行，还有暗的。 这次合作，他们做的其实很有限，受此大礼，怎么也不能当什么也没发生…… 当然，这就没必要跟曹谨行说了。 “丐帮之人不用弓箭，正好大人善射，这本《凤尾箭术》是方腊麾下大将庞万春的箭术，对大人有益，请收下吧。” 许舵主拿起那本《凤尾箭术》，递给曹谨行。 就这短短几个呼吸间，曹谨行已经翻完了《温候戟法》，随手一放，转而拿起了那本《凤尾箭术》。 “那我不客气了。” 诸事已毕。 曹谨行站了起来，抱拳拱手道：“几位，合作愉快，我先回去了。” 柴茂林等人抱拳回礼。 曹谨行转身走向宝库大门。 丐帮众人目送他离开。 许舵主感叹：“他真不像是锦衣卫的人。如果没有这层身份，他一定能成一代名侠，我老许也一定请他喝洞庭最好的酒！” “这倒是。” 柴茂林捋须叹道：“如此人物，是真合口味。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这几个老的对曹谨行赞不绝口，要搁以前，陆昆仑肯定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现在已经麻了。 “我们走吧。” 柴茂林道：“先把秘籍收好，之后暗中帮他们一路，聊表心意。如此大礼，我丐帮也不能没有表示。” “长老说的是。” 众人点头称是，悄然撤离。 曹谨行和赵业霆汇合，守在门边，陆陆续续有人撤出，接着又有一位锦衣卫赶到——锦衣卫第八太保，王鹰扬。 “八哥，你怎么才到？” 赵业霆打了个招呼。 “路上碰到几个人。” 王鹰扬甩手扔出个人头，竟然是明宗鼠老的！ 王鹰扬落地道：“明宗几个老小子要对十三不利，我顺手摘了他的人头。” “……” 曹谨行看着地上滚动的头颅，心中暗惊，不过一想老八的人设，也就不足为奇了。 锦衣卫第八太保王鹰扬，师承妙真道高人“癫真人”，修炼《玄门罡气》和道门轻功《和光同尘》，能移形换位，诡异莫测。 他虽师承道家，但本人并没有道家心如止水的样子，反而嫉恶如仇，另有一套《摘心手》，下手狠绝，毫不留情！ “可惜惊动了另外几人，只能杀这一个。”王鹰扬破有些意犹未尽。 他杀人就像捕猎，先挑老弱病残下手，然后集中精力，再杀顶尖的。 “多谢八哥。” 曹谨行抱拳感谢。 王鹰扬抬手，他的五官硬朗，不苟言笑，这时挤出笑容道：“自家兄弟，客气什么。” “行了，你快别笑了。” 赵业霆毫不客气道：“比不笑更吓人。” “……” 王鹰扬不笑了，转头瞪着一双鹰目，盯向赵业霆。 赵业霆果断认怂，打个哈哈，赶紧躲到曹谨行身后：“任务！任务要紧！” 三大太保坐镇，大军在后，王鹰扬通幽后期，赵业霆通幽中期，曹谨行不到通幽，但他身法诡谲，又有《乾坤大挪移》，收拾了几个不服的出头鸟后，里面的人老老实实撤出。 过了一阵，大军赶到。 领军的是浙直总督胡宗宪麾下副安抚使茅坤，一个书生模样的文人，年纪大概在四十出头，官职不大，但却是胡宗宪幕僚，左膀右臂。 俞大猷、戚继光不能擅离，胡宗宪派他来，足见重视。 此前老八就在胡宗宪身边，怕曹谨行轻视，着重介绍了一下。 茅坤此前是广西兵备俭事，嘉靖十七年，广西瑶民叛乱，利用壁立山势，盘踞六七百里，劫杀吏民。 督府多次上疏请三省夹剿未果，由茅坤接手全局。 他一反大征的惯用手法，用“雕剿”（通俗点就是游击）之法，获大胜，轻松平叛。 但他当时年轻气盛，恃才傲物，为人所忌，险些身死，胡宗宪惜才，征为副安抚使，负责军务治安，既是保护，也能让他尽展才学。 “茅大人。” 副安抚使同为从五品，但曹谨行另有“十三太保”身份，不用见礼，对他略一拱手。 “曹大人年少有为啊。” 茅坤知道他的功绩，眼下又为皇上找到这么一大批宝藏，高官厚禄指日可待，当然不能怠慢。 二人见过，大军接手藏宝库，搜出来金银珠宝二十多箱！ 折银三十万两左右！ 民间传说中，方腊起义时查抄六州五十二县在内大大小小的贪官和抢劫花石纲的金银，据说足有“黄金三千担”。 如今虽没那么夸张，也足够惊人。 要知道，一次生辰纲不过十万贯，也就是白银十万两。 这已经是“知府”级别搜刮许久才能得到，而这三十万两，仅仅是方腊留给方家人的小头——他当初发了多大的财难以想象！ 金银财宝入手，这三十万两足够顶浙江三个月军费，茅坤脸上喜色更甚，一边命人清点，一边装箱封存。 曹谨行自始至终看都懒得看。 对他来说，三十万两黄金和家里床底下那四百两没什么区别。 现在有两位义兄坐镇，他忙了一晚上，正好休息，就近找了块干净的大石头，叫十四过来当枕头，他直接躺上面闭目养神。 “肥点好，枕着软和。” 曹谨行闭着眼点评。 “喵～” 轩辕十四小心收起爪子，蜷着身子，头紧挨着曹谨行半边侧脸，跟着闭上眼。 “这小子……” 赵业霆一看，感觉挺温馨的同时又有点哭笑不得：“他倒真放心，这么多金银露面，这周围可是很危险啊。” “神经紧绷了一晚上，是够累的。你留心点，其他的交给我。” 十三学会了《乾坤大挪移》，寻常攻击甚至破不开他的护体气罩……当然，能如此放松，主要还是他们两个义兄在。 王鹰扬收回视线，让赵业霆看着，他来照看封箱的事，这次军中高手来了不少，倒也不用他们时刻盯着。 帮源洞内一切有条不紊。 但帮源洞外，已然炸开了锅！ …… “没办法了。” 帮源洞顶，戏伶楼三位旦角，正通过千里镜远程观察宝藏大门口，看着那一箱箱的宝藏运出，重兵把守，深深叹气。 “只有十分之一……” 大青衣道：“杯水车薪……” 花旦身上挂了彩，右臂伤处做了包扎，冷冷到：“折腾一通，只带出这么点儿，他们一来倒是轻易接管！这个曹谨行故意的！” ——就是要先开宝藏，让他们争的你死我活，等大军一到，坐收渔利。 刀马旦沉默寡言，此时点了点头。 事已成定局，多想无益。 白启常叹气道：“撤退吧，现在再出手，情况就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看着躺在巨石上闭目养神的曹谨行，心想这人是不是跟严家犯冲，连着三次了，严家一次都没讨到好！ 以后得离他远点…… 洞顶另一侧。 明宗剩下的石松青等人，看着被众高手围住的曹谨行，咬牙切齿。 彻底没希望了，圣火令、乾坤大挪移，都拿不回来了…… “撤！” 先回光明顶，圣女死了，宗主还不知会何等震怒，西北的天要变了。 …… 武当派驻地。 众人回返，拆解帐篷，陆续撤离。 白石、青云等人骑在马上，看着中间的李重楼，神色间满是担心。 来的时候他意气风发，如今神色麻木，风光尽去。昔日武当三代第一人，竟然有点行尸走肉的样子。 这在以前是绝不可能出现的！ 李重楼很骄傲，现如今，这骄傲被曹谨行毫不留情地粉碎了——一招！一招打的李重楼重伤！险些奇经八脉全断！ 而这，已经是留手的结果…… 甚至，曹谨行本人都没当回事。 “这次的打击太大了。” 白石担心地传音给青云、红叶：“他这幅样子，掌门发问，咱们该如何作答？” 李重楼是李玄宗寄予厚望的首徒，下山一趟变成这样，这…… “实话实说吧。” 青云叹了口气：“重楼此前一直顺风顺水，经此一役，或许能成长也说不定。别忘了，掌门崛起之前，江湖上可有不少人骂他窝囊，还骂祖师有眼无珠。” 太极经乃玄门正宗，讲究厚积薄发，在此之前，本就不擅长争强斗狠。 昔日李玄宗未悟通之前，武当的境遇比如今的棋剑乐府还不如，但他一朝顿悟，直接让武当雄踞神州大地。 ——风物长宜放眼量，不以一时论短长。 这是武当的写照，也是武当武功的最大特点：厚积薄发，后发先至，然后一日千里！ “但……” 红叶道长忧心道：“我不怕他一蹶不振，我是怕他剑走偏锋啊……曹谨行一个时辰把《乾坤大挪移》练到那种境界，此人非常理能论之，重楼若是为了争一时成败，误入歧途，那可就……” 另外两人也是一惊，武当确实有速成的武功，但那已入魔道啊…… 他们三人十分担心。 而李重楼已经慢慢从失魂落魄的状态恢复，他眼底深处多了一抹灰暗和不服输。 “曹谨行……” …… 刘藏岩等六人冲出帮源洞，来到一处密林，撕下脸上的面巾，财神帮三人和唐门三堂主都是脸色铁青。 唐无忧从树后走出。 “四公子……” “不用说了。” 唐无忧吐出一口浊气：“我都知道了。没想到那个曹谨行短短时间脱胎换骨，《分身魔影》加《乾坤大挪移》，就算赵业霆不到，你们一时半会也拿不下。刘堂主，咱们这次可是栽了！” 本以为先天七层，轻松拿捏，谁成想，小白兔秒变红狐狸。 刘藏岩脸色几次变幻。 他想起自己事先夸下的海口：“没有财神吞不下的宝藏……”如今脸都给打肿了！ 啥也没捞到！ 还让丐帮人拍了三掌，让曹谨行从眼皮底下拿走钥匙…… 三堂三个堂主从扬州一路杀来，信誓旦旦，到最后空手而归。 其他人的讥笑暂且不提，如何跟会首交代是重中之重。 会首…… 一想起万鹤卿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露出失望表情，刘藏岩恨不得立马杀回去强抢！ 但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冲动。 “栽了。” 刘藏岩脸色变幻，最终露出苦笑：“眼下宝藏已让军队接手，曹谨行也已处在保护中，财神帮无能为力。无忧公子保重，刘某先行一步！” 他说完转身就走。 魏少华和楚惊涛愣了一下，赶紧跟上。 唐无忧脸上似笑非笑。 一个堂主沉吟道：“咱们与军队有交易，不能过火，怎么财神帮也这么容易放弃？《乾坤大挪移》可是明宗无上心法，曹谨行已经展现了它的威力，不愧是明宗镇教神功。” “你听他胡扯！” 唐无忧嗤笑道：“财神帮向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的，指不定想什么阴招。我们走吧，回唐家堡。” “是。” 他们先行离开。 “叫人过来！” 另一边，刘藏岩眼神阴鸷，吩咐魏少华和楚惊涛：“东西还在曹谨行身上，用奇招，把它给我拿回来！” 第一百二十章 摄心术 翌日清晨。 一千官军护送着三十万金银财宝返回杭州，二十七个大箱子装了十几车，与此同时，老八和老十的文书也飞到了京城。 嘉靖很高兴。 万寿宫前后修了两年多，终于要成型，又多了三十万两白银——虽然相对国库而言，数额还是有限，却也节省了一笔不小的开支。 眼下山东民变已剿，灾民安抚，东南和魔教动静不大，除了北边鞑靼不安分外，朝野安定，可说事事顺心，所以格外大方。 接到消息，他直接命兼任浙江巡抚的胡宗宪将这批金银财宝封存入库，以做军需，然后传旨陆炳，升老十三为北镇抚司千户，赐帑金三千两，赏“仙丹”一颗！ ——金银还在其次，能给“仙丹”可以说非常宠信了。 这“仙丹”名为仙丹，当然不是指吃了之后能羽化成仙的那种药，而是嘉靖帝常服的一种极品灵药。 ——【无极丹】。 它是由陶仲文、蓝道行两位大仙儿炼制，取多种异兽精华制成，吃了能百病不生，延年益寿。 只有极少数人能得药，以示荣宠。 十三太保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刘振远很替曹谨行高兴，至此，曹谨行正式成为北镇抚司核心。 刘振远把消息发到杭州的时候，大军还在路上。 带着这么多金银也走不快。 时至傍晚，夕阳西下。 车队不紧不慢地往前走。 茅坤在前方领路，老八王鹰扬贴身护持，另有四位军方将领打头，这阵势无懈可击。 所有官军严阵以待，把守在车队两侧，谨防宵小，整个车队规整严肃……除了一人一兽。 曹谨行和轩辕十四。 这俩家伙缩在中间一辆马车撑起的角落里，睡的正香，马车左侧有一匹汗血宝马，马上是赵业霆。 扑棱棱！ 一只雪白信鸽从天而降。 王鹰扬伸手接住，取下信鸽腿上的纸条，展开一看，露出笑容。 他很少笑，旁边茅坤一看跟着笑了，捋须道：“能让王大人这幅模样，想来是好消息。” “大哥来信，十三升千户。” 王鹰扬说着放飞信鸽，重新卷好，屈指向后一弹，传给后方的赵业霆。 “几位的感情让人羡慕。” 茅坤笑道：“十三太保相互扶持，倘若人人如此，当是家国之幸事。” “大人过奖了。” 王鹰扬道：“十三太保由大哥、十二保举牵线，圣上加封，如此才能同心协力。倘若没这两层保证，十三太保形同虚设。” 他们能这么铁，既是因为选上来的人人品、实力、心性都经得起考验，也是因为皇帝彻查过根底，清除所有后患。 十三人立场相同，名正言顺，相互帮扶无害而有利，当然能敞开心胸，相互信任。 一般人没这两层保证，人心隔肚皮，根本不可能达成。 茅坤一想也是，这不是他们十三个多么赤诚，多么人心向善，而是外部环境让他们压根不必猜忌！ 赵业霆拿过看完，眼前一亮，赶紧去摇曹谨行。 但没等他的手碰到，突然一股至寒真气从曹谨行身上散发开来，连十四都给惊醒了。 “突破？” 赵业霆一惊，先天八层！内力又增了三成，这小子居然在睡梦中突破了！ “喵？” 轩辕十四也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那股寒气一放即收，恢复如常，它张嘴打了个哈欠，继续把脑袋往曹谨行脖子里埋。 “行了，快起来。” 赵业霆压下惊疑，摇了摇曹谨行，十三本来就不是正常人，梦中练功突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怎么了？” 曹谨行抹了把脸，坐起来。 埋头不成的轩辕十四恶狠狠瞪了赵业霆一眼，坏事的家伙！ 赵业霆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这一觉睡的真爽。” 曹谨行伸了个懒腰，转头就看到那一人一猫对着瞪：“呃……你们这是在干嘛？” “没什么。” 赵业霆先转过视线，不跟那小猫一般见识，把纸条递给曹谨行，笑道：“升官了，皇上赏你白银三千两，外加一颗无极丹。” “无极丹？” 曹谨行来了兴致。 他对这种药有了解，没想到嘉靖这次这么大方，这玩意可来之不易，吃了能延寿，更能增进功力。 曹谨行飞快浏览整封短信，除了这些奖赏，刘振远还给他带来一个好消息，眼下京城无大事，半品升衔，也不用急于一时，可以先在杭州待命，晚点回京。 “奇怪啊……” 曹谨行看着信上的字，总觉得有什么内情：“这不像大哥说的话……我上次从西南平叛回去，一样无事，但也没特意加上这么一句。” 上次在路上磨了二十多天，刘振远听之任之，算是默许他给自己放假，可这次落到纸上，明着让他摸鱼，有点不符刘振远刚正不阿的作风。 他对兄弟们一向关照，但都是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从未明着徇私，不然也不好管理整个镇抚司。 “你倒是够敏锐。” 赵业霆此前一直在杭州，身处机要重地，消息灵通，暗中传音说道：“就在几天前，圣上心心念念的万寿宫终于成型，严世蕃这两个月大出血替圣上修宫观，虽钱财大损，但圣眷失而复得。近些天圣上明显有复宠之意，几个涉及严党要员的票拟都批了红，如今仇鸾势弱，严党再起，他们当然不放过这个机会，双方在朝堂上斗得如火如荼，这个时间点，你能避则避，毕竟，两方都看你不顺眼。与其回京遭人暗算，不如先在杭州待着。” 锦衣卫是皇帝耳目，朝廷鹰犬，十三太保更是其中佼佼者，地位尊崇，但也不是没有被暗算死亡的先例。 前任十三就是死于蒙古鞑子之手，再往前推，也有人被陷害涉入党争，失去信任。 阴谋总是防不胜防的，没必要在这个紧要的时间点掺和进去。 “我明白了。” 曹谨行无所谓，能光明正大摸鱼更好，杭州素有人间天堂之美称，人杰地灵，他正好利用十四寻宝的特性，找找天材地宝。 “老子就不信了，在金山上还能找不到金子？” 曹谨行觉得自己的福源还可以抢救一下……再不济也有十四打底。 一路平安无事到了杭州。 直到大军进城，丐帮几位长老这才撤走。 曹谨行对他们早有注意，进门之前特意留了几坛美酒，大家心照不宣。 至此，曹谨行任务完成。 只是时间不巧。 他们回去的时候，正赶上胡宗宪被江南织造局兼浙江市舶司总管太监叫走，商议同南洋胡商贸易之事，没能见上一面。 曹谨行对胡宗宪、戚继光等抗倭名将向来佩服，本想见见，但胡宗宪有事，戚继光在沿海视察，都错过了，他也懒得进总督府，这批金银有老八和老十就够了，他本人直奔馆驿，款待自己的胃。 此后两天，他先巩固了一下境界，然后换身干净利落的黑色绸衫准备前往各大名胜，寻找天材地宝。 “十四，靠你了！” 曹谨行对十四很有信心，还给它加油打气。 “……” 轩辕十四看着他，张了张嘴，也就是不能说话，不然高低整两句。 此后数日。 曹谨行在西湖、灵隐寺、大鹏山等名胜古迹转了几圈。 老八和老十都有军务，只能每天散值过后来馆驿找十三喝酒，听说了这件事后，都很感兴趣，毕竟这可是灵猫雪琉璃，以寻宝著称的稀罕异兽。 “怎么样？找到宝贝了吗？” 这天晚上，三人相约在杭州最好的酒楼“天外楼”喝酒，赵业霆给自己倒了杯酒，问起进展。 “呵呵……” 曹谨行仰头干了一杯酒，笑的很瘆人：“找到过七次宝物，人参、灵芝都有……” “不错啊！” 赵业霆和王鹰扬对视一眼：“那你怎么还这幅表情……” 曹谨行麻木念道：“第一次是西湖边的树林里，有株百年人参，刚看到就让个采参的先挖走了……第二次是灵隐寺后山峭壁上的五百年火灵芝，没等拿让山里的猴子吃了……尼玛我《分身魔影》都没能从猴嘴里抢出来！第三次是大鹏山顶一颗六百年的首乌，刚要采让两个比轻功的路过，‘不慎’踩稀烂……第四次……” “噗！” 老八和老十直接喷了。 卧槽！ 两人惊了，一次两次也就罢了，这连着几次都这种情况是怎么回事？？？ “算了……” 曹谨行心如死灰，咬牙切齿道：“爷不稀罕！” “……” “……” 王鹰扬和赵业霆对视一眼，很同情，但又莫名想笑……看来十三也不是事事顺遂，老天爷就很看不上他。 “没事！” 赵业霆一拍曹谨行肩膀：“咱不用那玩意儿照样能进步神速！来，喝！” 三人推杯换盏，喝了一阵。 曹谨行心情好了点，问道：“那批财宝入库了？” “嗯。” 赵业霆道：“兑换银子麻烦了点，所幸有江南首富帮忙，他全吃下了，价格也公道，眼下三十二万两白银已入府库封存，没有胡部堂的钥匙，谁也打不开。” “那就好。” 曹谨行点点头，忽然道：“首富……江南首富是姓沈吧，他跟财神帮有联系吗？印象中财神帮不是也在江南活跃？” “有点关系。” 王鹰扬道：“江南首富沈明秋，起于微末，原本只是杭州小有薄财的丝绸商，财神帮会首万鹤卿放弃皇商后，由其接手，与织造局合作，此后一发而不可收，短短十年，已经成了江南最大的丝绸商，坐拥一百零八家绸缎行，翻云覆雨，是个很厉害的角色，因两方争利，沈记和财神帮互斗已久，不过仅限于生意斗争，还在可控范围内。” “哦。” 曹谨行点点头。 他就是觉得这人设有点耳熟，八成又是那个无良策划从哪扒来的…… 酒足饭饱。 三人散伙。 店外圆月高挂，曹谨行抱着十四出门，拖着长长的影子，往馆驿方向走：“明天我们去红桃山！” “喵……” 轩辕十四同情地看着自家主人，还要试啊……它都绝望了…… 试！ 曹谨行咬牙。 不知不觉，馆驿越来越近，他抱着猫拐过巷口，忽然脸色微变——眼前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一盏灯也没亮，寂静若死。 “喵？” 轩辕十四眯起眼睛。 “什么味道……” 曹谨行突然闻到一股异样的香味，像花香，又像体香…… “大人～”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从角落里出现，曹谨行一愣，来人居然是黄方苓！ 熟悉的一袭紫衣，熟悉的娇弱面庞，但这声音里多了点欲语还休的露骨情意，还有那双眼睛，勾魂摄魄。 不对劲！ 曹谨行不动声色闭气行功。 她向着他迤逦走来，一举一动带着万种风情。 “你怎么……” 曹谨行皱眉，刚要问点什么，黄方苓的眼睛突然亮起妖异的红光，顺着他的眼睛，直射入他的内心！ 曹谨行一颤。 他的脑海里不自觉地回忆起大半个月前，曾在鬼市上方，鲤鱼山顶，和黄方苓结伴游玩的那段时间……这是什么鬼？ “看着我的眼睛……” 黄方苓步态款款，楚楚可怜。 曹谨行一动不动，两眼直视着她。 轩辕十四猛然察觉不对，毛发炸起，发出尖啸，但当黄方苓眼中红光照在鸳鸯眼上时，那声音骤然沉寂。 轩辕十四呆若木鸡。 “呵呵呵……” “黄方苓”走到曹谨行身前，伸出两根手指，挑起他的下巴，轻声细语道：“让那没用的废物无功而返的曹谨行，就这水平吗？倒是挺美的人，便宜我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埋钉子 月夜之下，一人一猫形如木偶，眼神麻木，那女子“含情脉脉”看着曹谨行的眼睛，喃喃自语。 眼是心之窗，她这么做既是加深摄心术影响，也有真欣赏的意思。 “别磨蹭了。” 忽然，北面长街的墙后飞出一个人，黑衣蒙面，背后背双钺，正是财神帮三堂堂主刘藏岩。 ——那女人口中“没用的废物”。 “馆驿没有圣火令，那东西一定就在他身上那个巴蛇袋里！赶紧拿过来！” 刘藏岩急不可耐。 “闭嘴！” 那女人偏头，压着声音冷冷道：“他沉入幻象不深，任何一个刺激他的动作都可能惊醒，你给我滚远点！” “你！” 刘藏岩怒道：“《火魅术》哪有那么麻烦！你要怎么玩他随便，先把【巴蛇袋】给我，这功劳算咱们俩的！” “蠢货！” 女人冷笑：“我不是会首，想要我帮忙，就给我滚！” “姚！红！鲤！” 刘藏岩脸色阴沉。 姚红鲤也不耐烦了，她干脆尝试伸手去拿曹谨行腰间的巴蛇袋，但手还没摸到，曹谨行似乎有察觉，手指猛然一动，《分身魔影》有爆发征兆，似是要逃离！ 巴蛇袋里有武器、有灵药，等同于第二条生命，谁都不能动！ 姚红鲤赶紧停下动作，伸手轻抚曹谨行的脸，温柔的像是抚摸情人，不带丝毫杀气，眼中红光再放，口中冷冷道：“现在看懂了？再催就自己来拿！” “……” 刘藏岩没想到姚红鲤说的是真的，明明会首就不需要如此麻烦。 《火魅术》是万家上一代家主万雁南从南洋暹罗国搜罗来的一种奇特的催眠术、摄心术。 以内力灌注双瞳，可使看见她双目的人产生幻觉，练到深处，甚至能无声无息地操控他人意志。 “这个人的意志很强，还有野兽般的直觉，我靠着易容变声才在第一时间降低他的心神防御，趁虚而入，你不想功亏一篑就给我闭嘴！” 摄心术是江湖奇功异术之一，靠的是精神意志施加影响。 《火魅术》本不需要易容变声，但姚红鲤生怕曹谨行会第一时间脱出幻象，特意做了万全准备，以“所见所闻”带入“所思所想”，降低他心防的同时，加大《火魅术》威力。 刘藏岩脸色越发阴沉。 曹谨行本身不是他对手，但那手轻功加上《乾坤大挪移》，要杀他也不容易，一旦让他逃走，这得来不易的绝佳机会就白费了！ “好！” 刘藏岩还是屈服了，缓缓后退：“《乾坤大挪移》不容有失，我就在这看着……你就算要演活春宫也随你，东西不能丢！” “……” 姚红鲤脸红了一下，羞怒地瞪了刘藏岩一眼：“你在胡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要演也找没人的地方…… “呵呵！” 刘藏岩冷笑，都在一个帮里混的，谁不知道谁？ 姚红鲤懒得理他，刘藏岩虽然不丑，但显然没有曹谨行好看。 她仔细看着曹谨行的眼睛，不露丝毫杀意的同时，一步步让他沉入更深层幻象，手慢慢伸向乾坤袋。 “多俊的一张脸……还有这身体……” 姚红鲤看着看着，忽然感觉曹谨行的瞳孔很漂亮，虽然麻木无神，却像黑洞般吸引着她的目光。 “好漂亮的眼睛，你在想着谁？黄方苓吗？呵呵呵，温柔乡英雄冢哦～” 姚红鲤轻声娇笑。 她胜券在握，她游刃有余，但莫名的，看着那双漆黑的眼睛，她的脑中开始闪过奇怪的画面，好像看到了什么少儿不宜的内容，不由脸色一红。 不知不觉间。 她并没有发现，曹谨行那双木然的眼睛已然恢复神采，瞳孔深处闪烁着湛蓝色的光！ 姚红鲤抚摸他脸颊的动作停住了。 她傻愣愣地看着曹谨行的眼睛，任由那蓝光射入眼中，射进心中！ 她心底的那一丝男欢女爱的欲念，蓦地放大千百倍！ 她看着曹谨行，突然觉得眼前之人无一处不合心意，他简直就是上天为她量身打造的真命天子！他的音颦笑貌让她迷醉，他的一举一动让她魂牵梦萦！ 刘藏岩站在曹谨行侧后方，能看到姚红鲤的脸，但看不到曹谨行的。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只知道姚红鲤的脸越来越红，动作越来越慢…… “这女人在搞什么鬼？施术施的一幅春心荡漾的样子，贱！” 刘藏岩心中暗骂，《乾坤大挪移》明明就在眼前却只能干看着，这滋味太难受了！ “拿到了。” 忽然，姚红鲤的声音传来。 刘藏岩亲眼看见她摘下了曹谨行腰间的乾坤袋，而曹谨行一动不动，麻木如初。 “好！” 刘藏岩大喜，《乾坤大挪移》，五品上阶，实际上有着四品威力的神功，终于到手了！ 他闪身冲过去，急不可耐地去抓乾坤袋，就在那一瞬间，姚红鲤耳畔飘来一个声音： “杀了他！” 这一声犹如洪钟大吕般敲击她的心神，姚红鲤二话不说反手一爪抓向刘藏岩心脏！ 为了她的“挚爱”，她甘愿做任何事！ 这一招快如闪电，阴险毒辣！ “果然！” 刘藏岩似乎有预料，双钺瞬间上手，真气爆发，挡住了姚红鲤致命的一击，冷笑道：“我就知道你狗日的拖延来拖延去是没安好心！但你别忘了，你可没有他的轻功，我看你拿什么挡我——” 噗嗤！ 一把短剑从背后刺来！ 刘藏岩话还没说完，忽然感觉胸口一阵剧痛，他惊愕地低头，看到了染血的剑锋。 那是十大神剑之一的【鱼肠】。 这一招，正是《袖中剑》！ “你——” 不等他反应，鱼肠剑飞快拔出，第二剑捅穿喉咙，第三剑砍下脑袋！ 唰唰唰！ 剑光快的看不清，曹谨行一瞬间连出三剑，干脆利落地要了刘藏岩的命！ 《袖中剑》，之前仇鸾麾下参将王夜风所用的武功，源自“怪杰”欧阳庭。 他跟白猿大战时曾用过一次。 王夜风说过，《袖中剑》适合暗杀，它最匹配的神兵，就是【鱼肠】！ 曹谨行显然记得，还记得很清楚——得到鱼肠之后一直藏在袖中，为的就是这一刻。 瞬间爆发很耗真气。 曹谨行挥去鱼肠剑上的血迹，喘了口气，看向姚红鲤，说道：“《火魅术》总纲，背给我听。” “是。” 姚红鲤脸上挂着纯情少女一样的笑容，含情脉脉地看着他，自顾自背诵道：“心如水，明止观，水如风，亦可纵，芳中阴，外能恶……” 曹谨行不动声色听完。 果然自己推演的还是有点粗糙，方才只是纯以意志压制，差点就被反噬，如今再做微调即可事半功倍。 这是“歪门邪道”，施术很耗心力，且只对精神不坚的人奏效，曹谨行不准备多用。 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像姚红鲤这样会邪术的只怕还有人在，提前做好防备不是坏事。 曹谨行道：“看着我。” 姚红鲤听话地抬头看向他。 曹谨行以完整《火魅术》在她心灵深处做了更深更隐晦的印记。 “把脸上的面具给我撕了！” “是。” 姚红鲤立马揭开面具，露出本来面目，是个烈焰红唇的妖艳女人。 “名字。” “姚红鲤。” “居何职。” “财神帮五堂堂主。” “谁让你来的。” “刘藏岩。” “为什么。” “《乾坤大挪移》。刘藏岩要夺到秘籍，献给会首。” “万鹤卿不知情？” “是。” “还有谁知道？” “魏少华，楚惊涛。” “他们在哪？” “杭州城东十里外的观音庙。” “能杀吗？” “可以。” “回去宰了他们，斩除后患！然后回财神帮，谁要杀我，你就杀谁，懂了吗？” “是。” “滚吧。” “是……” 姚红鲤脸上的笑容慢慢散去，她的神色更加自然灵动，转身若无其事地离开，好像从没来过。 曹谨行抱起十四，给它解了《火魅术》，十四吓坏了，认真看着曹谨行，确认主人没变，这才喵喵叫着往他衣服里钻，一阵后怕颤抖。 “娇气。” 曹谨行轻轻拍了它一下，从乾坤袋里取出方腊宝库里搜刮来的化尸水倒在刘藏岩尸体上，接着把双钺收好，大步走回馆驿。 “财神帮……先给你们埋颗钉子，咱们慢慢玩！” 曹谨行眼中冷厉之色一闪而逝。 严世蕃、仇鸾老子都不惧，还怕你们？敢惹我，找死！ …… 曹谨行安稳睡了一夜，恢复精力，轩辕十四还是有点后怕，为了安抚它，去红桃山的计划只能泡汤，老实在客栈里待了两天。 除了中途问了几个丐帮弟子，确认城东十里外的观音庙里多了俩死尸外，他连门都没出过。 王鹰扬和赵业霆对老十三的性子有了进一步了解，没想到他能这么“宅”。 等到第三天，曹谨行还准备继续宅，一个意料之外的熟人找上门来。 “曹大人，别来无恙？” 霹雳堂三堂主雷宗良出现在馆驿门前，脸上挂着笑容。 “雷三堂主？你怎么来了？请进。” 江南霹雳堂雷宗良，上次在辽东合作过，帮了不小的忙。 曹谨行先是意外，但转念一想，江南本就是霹雳堂势力范围，见到他不意外，他找上门倒有点…… “大人还记得焱翎雕的羽毛吗？” 雷宗良提醒一句。 曹谨行想起来了。 上次在辽东，曹谨行搞到异兽焱翎雕尸体，雷宗良说它的羽毛能极速导热，是做火器的绝佳材料。 曹谨行听了就全数送给了他，也算物尽其用，顺便答谢他助拳之情。 当时怕他不收，随口说了一句让他做出火器别忘了送他一件当回礼…… “原来是这事。” 曹谨行无奈道：“那些雕羽放在我这也没用，就是送给你的。随口闲话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那可不行。” 雷宗良笑道：“说了要送到，一定要送到。我带回霹雳堂后连夜设计赶制，已经有了成果。听闻大人现在杭州，正好趁这次机会带来送给大人。” 说话间，他从背后那个不离身的黑匣子里取出一物。 曹谨行打眼一扫，是个八寸多长、通体赤红的圆筒。 “大人请看。” 雷宗良语气里带了一点骄傲：“这就是在下最新研制出来的上等火器——【孔雀翎】！” “孔……” 曹谨行本来很感兴趣的表情立马僵在了脸上。 靠！ 又来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金娃娃 “曹大人？” “没事没事。” 曹谨行咳嗽一声道：“名字有点耳熟，刚才想岔了。” “是吗？” 雷宗良道：“那倒是挺巧的。雕羽硬比金属而羽干中空，最适合暗藏毒针。此暗器发动之时，前端雕羽硬化，向四面张开，如孔雀开屏，一经发射，后端雷火点燃，一百三十二根【七杀针】爆射，势急力猛，避无可避！就算他练了护体罡气，一样非死即伤！” “好。” 曹谨行看着那做工精致的暗器，这一声赞叹真心实意。 甭管是不是偷懒，单这份毒针暗藏羽干的设计，确实精妙。 “可惜时间短了点，威力还是差些，这初版就赠予大人，等日后有改进，再送新式到府上。” 雷宗良把【孔雀翎】递给曹谨行。 曹谨行想了想，还是接了过来：“那就多谢了。”他看了眼天色：“临近中午，三堂主应该还没用饭，这顿我请，天外楼的西湖醋鱼很不错。” 雷宗良笑了：“难得看到大人如此清闲，雷某本应作陪，可惜身有要务。兵部定了八百支三眼铳要尽快送到胡部堂军营，还有棋剑乐府十年一度的名琴盛会要参与布防。等办完了事情，大人如果还在杭州，雷某一定尽地主之谊。” “三堂主客气了。” 曹谨行对什么名琴盛会不感兴趣，也懒得问，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多留了。对了，打听个事，最近难得清闲，我想问问杭州有没有天材地宝的传说之类，打算碰碰运气。” 曹谨行对天材地宝念念不忘。 “这个……大多虚无缥缈。” 雷宗良没想到曹谨行对这些感兴趣，想了想道：“倒是有一种，大人可听说过‘金娃娃’？” 曹谨行摇头：“没有。” 雷宗良道：“这是一种比较稀罕的鲤鱼，算是杭州出现较为频繁的异兽了。” 雷宗良是土生土长的杭州人，对这种“特产”很了解，说道：“金娃娃产自西湖湖心，据说万尾中才有一条，三十年孵化，三十年长成，吃了能强身健体，增进功力。过去五十年间，大概只出现两百多条，价值不菲。平日里就有很多人专门钓这种鱼，大人如果有闲可以去看看，这个总比那些传说可靠些。” “好。” 曹谨行心想，这倒是个好办法。 那么多人，我碰不到还有别人，钓不上来也可以抓——好不容易碰上的假期，总得搞点实惠的东西。 雷宗良有事要办，没有多留，曹谨行吃过饭，下午就换了一身绸衫，带着十四，提着渔具碰运气。 最近时局看似平静，但总有种山雨欲来之感。 北方鞑靼密云不雨，姜绿夏一死，光明顶尚不知有何动作，京中严家和仇鸾如火如荼，已近白热化…… 曹谨行明显感觉将有大变，没多少闲暇日子，得抓紧时间提升功力以及……玩。 曹谨行一幅富家公子打扮，大摇大摆地到了西湖，湖边有各种小吃摊。 他买了两个酥油饼吃着到了栈桥，这才发现湖心亭围了不少人，走近一看，原来是在围观一个小乞丐钓鱼。 那乞丐年纪不大，十七八岁，乍一看还以为是岳洋。 不过他长的比较矮，面黄肌瘦，脖子上还有疮，让人不忍直视。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此时却没人嫌弃，一个个还忍着恶心往前凑。 “这是第几条？” “第三条了！” “好家伙时来运转啊！这小乞丐捅了鱼窝？还是最贵的鱼！” 听着周围人的窃窃私语，曹谨行眉头一挑，就在这时，身后一阵劲风，有人施展轻功飞来。 是个块头魁梧的大汉。 他一落地就拽过一个青衣小厮，急忙问道：“鱼呢？鱼呢？还在吗？” “回掌柜。” 那小厮苦着脸道：“前两条已经让城西银钩赌坊的杜坊主买走了，他正好在这钓鱼，直接以五百两一条的高价买下，让人送到扬州……” “草他娘的杜威！” 那大汉一听顿时破口大骂：“他可真是万鹤卿的一条好狗！” 他这话一说，人群中明显有人不满，看他们胸前斧钺印记，正是财神帮的人。 “看什么看？！” 那大汉眼一瞪，周身气势爆发，那些财神帮普通帮众明显顶不住，赶紧收回视线。 “我当是谁信口雌黄……” 忽然，人群散开，一个挺着大肚子穿金色绸衫的富态中年人，从栈桥另一边走过来，笑眯眯道：“原来是韩掌柜，怪不得……狗嘴吐不出象牙！” 财神帮下设五个堂口，分管钱庄、田产、酒楼、赌坊、当铺。 来人是四堂三位副堂主之一，杜威，主管财神帮下置杭州城的各大赌坊，他本人也是杭州城最大赌坊银钩赌坊的坊主。 他口中的“韩掌柜”，则是江南首富沈明秋手下八大文武掌柜之一韩棠，心腹中的心腹。 沈记与财神帮斗争日久，仇敌见面，分外眼红。 韩棠瞪着一双圆眼，双手之中雄浑内力涌动，脸上阴阴笑道：“听说你们三堂死了一个堂主，两个副堂主？可惜没把你一起宰了，不然可真是大快人心。” “……” 杜威的脸一下子青了。 这件事正是他迫不及待送鱼的主要原因，虽然刘藏岩是私自行动，死在杭州也与他无关，可之后他们彻查两天毫无线索，这就是明显的失职了，金娃娃鱼不算特别珍贵，但也是一份难得的心意。 “韩棠！” 杜威冷冷道：“别让我查出来这事跟你们有关……”他语调之中满满都是威胁。 韩棠冷笑：“你清楚我们大掌柜的手段，如果是我们下手，你、还有你们在杭州的其他人！一个都不会活着！” 双方剑拔弩张。 曹谨行看的津津有味。 “别吵了！” 突然一声沙哑尖叫，透着一股气急败坏的味道，竟然是那小乞丐发出来的：“还想不想要金娃娃？！都给吓跑啦！” 曹谨行一愣，这小子胆子倒大。 杜威和韩棠也一愣，但他们都是有身份的人，又是做生意的，欺凌弱小的话传出去，不但对个人声誉有影响，也会污了各自代表的招牌。 再者，丐帮在杭州有分舵，那帮叫花子义字为先，常有护短行为，可不能因为一个小乞丐惹上他们。 两人冷哼一声作罢。 这是个奇景。 那小乞丐武功不高，却让杭州两条有名的地头蛇没了脾气。 “听他这语气，他能钓上金娃娃……不是巧合？” 曹谨行双手抱胸，心思电转。 那边韩棠又抓过那小厮问道：“第三条呢？” 那小厮道：“第三条让总督府周参将十两银子买走了。” “十两？” 韩棠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那小乞丐自己的要价……他听说要给胡部堂就收了十两……” “哈，这小家伙倒是有意思。” 韩棠笑了一声：“他有来头吗？” “没有。” 小厮道：“认识他的人不少，都叫他小石头，他本人就在城外一个山神庙落脚，原本没听说会钓鱼，不想今天一试就钓上来三条！” 小厮满眼都是羡慕，一条五百两，两条一千两，日进斗金，一日……不，半日都没到，就暴富了！ 不过…… 他能把银子拿走吗？ 这些人里，有人在等金娃娃，还有人怕是瞄上了小乞丐的银子…… 但那小乞丐泰然自若。 他就安静地坐在亭子里，手里拿着钓竿淡定地钓鱼，腰间鼓鼓囊囊，是杜威给的一千两银票和十两碎银。 能淡定成这样，要么是真傻，要么是有真功夫。 “不对……” 曹谨行仔细看他的脸，目光像铁梳子般掠过五官，最后落到脖子上那烂疮上：“疮是新烂的……不会是个冒名顶替的假货吧……” 曹谨行想起陆昆仑说过的那种往脸上贴膏药的“易容术”，越是烂疮，越会让人下意识地避过视线，不去深究。 “如果是假的，那他这脸可是足够以假乱真了，比【四公面】也是不遑多让，来头不小。” 曹谨行目光扫过他。 那小乞丐察觉到了，突然抬头，瞪了他一眼。 “怕看啊……这么矫情？” 曹谨行抱着胸老神在在，不让看偏看……曹谨行视线下移，往他胸前扫了一眼，那小乞丐目光更凶狠了。 曹谨行哑然失笑，顿时没兴趣了。 又一个黄蓉。 狗策划可真没创意！ 就在这时，那小乞丐鱼竿一动，用力向上一提，水花四溅，一道金光脱离水面，赫然又是一条金色鲤鱼——异兽“金娃娃”！ 一片哗然！ “又来一条！我的天！” “他是怎么做到的？！” “神了！” 所有人都懵了，一阵不可思议，也都想到肯定是这小乞丐掌握了什么窍门，这才能屡钓屡成！ “五百两！” 韩棠赶紧喊价，这异兽稀罕的紧，不但能强身健体，增进功力，听说肉质也是极好，人间美味！ “六百两！” 杜威紧随其后喊价。 “你特么是不是找茬！” 韩棠怒了，瞪向杜威。 “历来好物，都是有‘财’者居之，恰好，财神帮不差钱。” 杜威呵呵一笑。 “我沈记差吗？七百两！” 韩棠冷哼。 “八百两！” “九百两！” “不用叫了！” 两人争得正欢，那小乞丐突然道：“这条已经有买主了。喂！那边那个穿黑衣服的，你出多少钱？” 他话音一落，所有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个穿黑衣服的…… 是曹谨行。 “……” 看着周围射过来的一双双火热眼神，曹谨行叹了口气：“问一句，为什么要卖给我？” “不卖给你，我怕是走不了啊。” 那小乞丐旁若无人地伸了个懒腰，说道：“我武功不高，却怀揣千两白银，当然要找后路喽。我看你就很适合，今天已经钓了四条，再多有伤天和。我要走，你带我离开这，这条金娃娃就是你的。” “他”这番话说出口，众人都是一愣，这可不是一个小乞丐能说出来的！ “哦？” 杜威先深深看了小乞丐一眼，然后转向曹谨行：“他？呵呵，你要想离开还不容易，加入财神帮！告诉我钓金娃娃的方法，不但保你安然无恙，还能让你练出绝世武功，挣下偌大基业！” “呵！” 小乞丐嗤之以鼻。 韩棠人虽粗犷，心思却很细，他看出这小乞丐不是凡人，姿态放的比较低：“这鱼卖给我，我一样能让你出去，而且保证不会打扰你，也不会对你有任何企图！如何？” “喂！” 不成想，那小乞丐根本就不理其他人，就看着曹谨行：“你到底买不买！” 还特么赖上我了！ 曹谨行一阵无语，就算我想要天材地宝，也不是这么个要法，谁知道这女人身上多少麻烦！ 曹谨行问：“你有仇家？” “没有啊。” 小乞丐古怪道：“为什么这么问？” 曹谨行直言道：“在场这么多英雄好汉，你不找别人专找我……我怎么感觉你居心不良？拉我挡灾？” “这些人算什么灾？” 小乞丐道：“众目睽睽，他们还能强买强卖不成？中原没有王法吗？我只是懒得跟他们应酬，再者，好不容易碰上个锦衣卫，也想见识见识。” 瞬间！ 原本热闹的湖心亭一片死寂。 众人愕然看向曹谨行。 合着这俩人没一个简单的！ 这小乞丐眼力非凡。 这锦衣卫深藏不露。 杜威和韩棠心道怪不得，原来是因为锦衣卫，那确实没人招惹……但，这人看着不像会武的样子，虽说气度确实不凡……不会是这小乞丐故意找的托儿吧…… 曹谨行深深看了那乞丐一眼。 “你很急？” “不急。” “那就等我走的时候跟上。” 曹谨行道：“我是来钓鱼的，买一条回去算怎么回事。没听说过钓鱼佬绝不空军吗？毫无收获是钓鱼人的耻辱。” “诶？” 小乞丐认真回想：“还有这说法吗？我倒是无所谓……” “事先声明，如果在此期间，有其他人找你麻烦，我可不管。” “……” 小乞丐脸色一黑：“原来是因为这个……我说了我没有仇家！” “没有更好。” 曹谨行无所谓，正准备找个位置，想了想，对小乞丐道：“你不钓了吧？那把位置让给我。” 小乞丐眉头一挑，很想笑：“你觉得我钓上金娃娃是因为这位置？” “当然不是。” 曹谨行直接道：“我这人运道不好，想沾沾运气，另外，也懒得再打窝了。” “好啊。” 小乞丐很干脆往旁边挪了挪，拍拍原位道：“让给你了，这杆也可以给你‘沾运气’。” “所以……” 曹谨行若有所思：“问题是出在饵上吗？” “……” 小乞丐脸色更黑了。 曹谨行一笑，走到那位置熟练地鼓捣自己带来的渔具。 “你叫什么？” 小乞丐问。 “曹谨行。” 人群猛然一静！ 这名字一出来。 整个湖心亭落针可闻！ 杜威脸色大变，这身份没人敢假冒，他二话不说转身就走，生怕曹谨行找他麻烦。 韩棠倒是不怕，沈记与织造局合作，织造局总管太监来自宫里，宫里太监又与锦衣卫是一家。 但曹谨行一身便衣，显然是不想麻烦，便行了个礼慢慢后退。 两大势力先走，其他人更不敢久留，很快走的无影无踪。 “哇！” 小乞丐回头看，一个人影都没了，有些吃惊道：“比我预想的还要厉害，他们这么怕锦衣卫吗？还是怕你？” 曹谨行甩出鱼钩，随口道：“我有什么好怕的，当然是怕锦衣卫。” “不是哦。” 小乞丐想了想，道：“我听说过这个名字，前两天很多人传，原来就是你啊，他们说你找到了方腊宝藏，还练成了《乾坤大挪移》，是吗？” “是。” 曹谨行承认的很痛快：“你会做饭吗？把鱼烤了吃算了。” 小乞丐摇头：“不会。” “啥？” 曹谨行有点意外，喃喃自语道：“还是个低配版本啊……更没兴趣了。” 那小乞丐脸色不善：“你在嘟囔什么乱七八糟的！” “没什么。” 曹谨行道：“你刚才说话时强调‘中原’二字，应该是来自外域，听口音有吴语的影子，又会抓鱼……你来自东海海岛？姓黄？” 那小乞丐也不意外：“他们都说你很聪明，果然有两下子。我不姓黄，我姓秦。” “秦……” 曹谨行眉头一皱：“雾流岛秦家？” “是。” 小乞丐一笑，道：“我叫秦璇玑。” 第一百二十三章 鱼钓上来了吗？ “女人？” “女人怎么了？” “你们都喜欢打扮成这样？” “省事。” “那倒是。” 雾流岛秦家不如蓬莱岛方家有名，却也是东海龙头势力之一，与方家擅长掌法不同，秦家以琴剑闻名，传闻祖辈与棋剑乐府有些渊源…… 棋剑乐府…… 名琴盛会？ 曹谨行想到了其中关联，八成是因为这个，但他无意深究。 这帮大派子弟都是闷骚，不想惹麻烦的方法多的是，非得玩这种一鸣惊人再息事宁人的烂招数。 就算他今天不出现，秦璇玑也肯定有方法离开，就是显摆一下。 当然，有这种心理也情有可原。 身怀绝技藏而不露，就如锦衣夜行，这境界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 这个秦璇玑年纪不大，看样子像刚刚出岛，很正常。 曹谨行松了口气。 至少有一点是真的，她应该真没有什么大仇家，如果有，秦家也不会这么轻易地放她出来。 “你是怎么看出我的？” 曹谨行有点纳闷，《隐元诀》在身，一身气机尽数掩藏，她怎么可能看出来我是锦衣卫？ “这是秘密。” 秦璇玑笑而不语。 “肯定是之前见过！” 曹谨行笃定道。 “不是……” 秦璇玑无语，干脆说了：“你的【巴蛇袋】我认识，据我所知，子袋在十年前流入镇抚司秘库，他们不可能给别人，你又活的好好的，不是锦衣卫是什么？” “原来如此……你们有母袋？” “没有。” 秦璇玑道：“母袋自布袋和尚圆寂后就消失了，几百年来从未现世，岛上也没有相关记录。” 曹谨行听明白了。 这应该是她的人设之一，熟读岛上经典，对奇珍异宝如数家珍，活的百科全书。 曹谨行看着她的脸，认真道：“能整一张看的过去的脸吗？” 秦璇玑惊道：“你们锦衣卫也以貌取人吗？” 曹谨行道：“你是不是对锦衣卫有什么误解？再说，我有病啊，有养眼的为什么要看丑的？你放心，我对小丫头片子没兴趣！” “……” 秦璇玑脸色阴沉。 更生气了是怎么回事？ 她伸手抹过脸颊，脸上面具五官变换，变回原貌，还顺手去掉了脖子上的疮疤。 真实的她，确实眉目如画，清丽绝俗，哪怕穿着一身破衣烂衫，依旧难掩绝色姿容。 “现在好了？” 秦璇玑冷哼道。 “凑合吧。” 曹谨行神色漠然，毫无变化，实在是前世看到的美女太多，网上的图一个比一个漂亮，审美早养叼了。 “……” 秦璇玑深吸一口气。 “你真不会做饭？” 曹谨行更关心这个。 “只是烤鱼的话，应该没问题。” 秦璇玑迟疑道。 “那就行。” 曹谨行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这是金娃娃外加烤鱼的钱。十四，帮忙捡柴生火，我要看着鱼竿。” 他直接给自己打了个一折。 秦璇玑倒是没说什么，毕竟帮了忙，而且他这里应该也有胡宗宪的关系——胡宗宪稳定东南，国之干城，优惠价十两，总不能比他还低。 秦璇玑痛快收了，这都是旅游经费！她还准备办完了事好好玩。 轩辕十四从腰囊里露出头。 “雪琉璃吗？真漂亮。” 秦璇玑看到它眼冒红心，触景生情：“有点想我的小黑了。” 小黑…… 曹谨行嘴一抽，随口道：“它也是猫？” “不是。” 秦璇玑伸手比划了一下：“小黑是一只【吞天鲸】，比我的房间还大！可聪明了，就是只能养在海里。” “……” 曹谨行无语了。 这就是有钱人家的宠物吗？ 开了眼了！ 秦璇玑毕竟是海岛出身，做鱼还是很有一套的，说不会做饭只是相对而言，十四帮忙捡柴生火，没一会就支起了架子。 “你还没钓到鱼吗？” 秦璇玑发出灵魂拷问。 “……” “有这时间我都钓出两条金娃娃了，看你刚才抛钩放饵也没问题啊……奇怪……” “少废话！一会肯定就上了！” 曹谨行脸有点撑不住了。 “总不能就烤一条金娃娃。” 秦璇玑随手抄起自己的鱼竿，伸手往鱼钩上一抹，随手抛钩，曹谨行看的分明，她根本就没放饵！ “喂，你没放……” “哗！” 鱼钩落水不到三秒，秦璇玑往上一提，一条肥肥的黑鱼破水而出，轻轻松松就给钓了上来。 “？！” 曹谨行和轩辕十四都看傻了。 “对哦，还有雪琉璃，等我再帮你弄一条。” 秦璇玑重复之前的步骤，手指抹过鱼钩，抛钩下水，三秒不到，又空钩钓上一条鲤鱼。 卧槽！就是捞鱼也没有这么快吧！ 曹谨行百思不得其解！ 这是什么秘术吗？ 太诡异了吧！ 曹谨行看着自己放了上好饵料钓了半天还是没动静的鱼竿，再看看那明明什么都没放却争着抢着上的鱼钩……给打击的自闭了！ 老子就不信了！ 钓鱼佬绝不空军！！！ 金娃娃毕竟算不上珍稀，它的效力也有限，加上曹谨行上先天八层，所需真气随之大增，一条金娃娃到底没能让他破境，但也巩固了八层修为。 而且，金娃娃确实是极品食材，肉质鲜嫩，入口即化，香气扑鼻。 曹谨行这几个月也算吃了不少好东西，还从没有哪一道有如此天然又浓郁的香味。 曹谨行道：“看你只拿【金娃娃】换钱，东海里也有类似的品种？” “有啊。” 秦璇玑小口吃着烤鱼道：“海里也有一种海鱼叫【金娃娃】，两者同源，都是传说中吃了龙血异变而来的灵鱼，味道也差不多，早都不爱吃了。” 听听！ 这特么说的是人话吗？ 曹谨行忽然感觉自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好不容易吃次异兽，还是人家吃腻的。 曹谨行看着手上的烤鱼，寻思也就那样。 “这世上真的有龙吗？” “有吧。” 秦璇玑想了想道：“典籍里是有相关记载的，就是读着不像真的。” “哦？” 曹谨行眼前一亮：“怎么说的？” “时间太久了，很多记录都模糊了。” 秦璇玑道：“我曾在东方朔所写《神异经》残篇中看到过商纣王举国屠龙的记录，传说他曾沐浴龙血、手摘龙心达到了至高无上的天人境，长生不死……” 说到这，她摇了摇头：“太玄了，更像故事。不过，他还说，异兽都是因为喝了神兽鲜血之类异变而来，就比如【金娃娃】，传说中就是龙血滴入江河，改变了河中普通鱼类，这才催生出【金娃娃】……这倒还可信一点……” “嗯。” 曹谨行点了点头：“万事万物不可能凭空生成，既然异兽可能是受神兽影响而成，那神兽又是从何而来？” “这个……” 秦璇玑一时语塞，她还没想过这个问题。 “还有……” 曹谨行把目光转向了湖心，突发奇想道：“你说杭州的金娃娃只在西湖湖心出现，是不是湖底有什么东西？” “诶？” 秦璇玑也将目光投到眼前一碧如洗的湖面上，跃跃欲试道：“确实哦，说不定就有天材地宝！要不找找看？” 曹谨行看她真来劲了，不由无语，道：“我就是随口一说，西湖湖心面积也不小，这么大的地方怎么找？别异想天开了。” “很简单啊。” 秦璇玑道：“让金娃娃带我们去就是了。你没听说过《赶海秘术》吗？御兽手段的一种。而我，就是整个家族练的最好的人！” 说到这里，秦姑娘骄傲地扬起脖颈，像一只美丽的白天鹅。 曹谨行看着她自信的面庞，颇为意外，看不出来啊，这丫头片子还是个人才。 …… 与此同时。 西湖岸边，几个身穿翠绿色华贵衣衫的人，正忧心忡忡地遥望着湖心岛。 领头之人四十多岁，五官挺秀，面目儒雅。 他是棋剑乐府三家李家一脉，如今府主李玉州的嫡亲二弟，李玉尘。 看了一会，李玉尘回头问道：“真是《赶海秘术》？” “是。” 身后一个弟子答道：“一个时辰不到，四条金娃娃，如此手段，不可能不是《赶海秘术》！雾流岛的人已经到了……” 李玉尘又道：“只有一人？年纪不大？” 那弟子道：“是。” “这是什么意思？” 李玉尘的脸色唰地阴沉下来：“接我琴贴却不登门，明明是较技，又派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这是欺我棋剑乐府无人？！” “师父，怎么办？” 那弟子道：“事关【九霄环佩琴】归属和棋剑乐府声名，稳妥起见，咱们是不是干脆……”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阴毒。 李玉尘稍稍犹豫，还是摆手道：“不，万一落下把柄只会让事情更糟，棋剑乐府经不起大动了，且先看看，到底派来的是何方神圣！给我盯住了他！” “是！” …… “你还真要下湖啊，这外围可是有不少打渔人。” 曹谨行提醒一句。 “是哦。” 秦璇玑四下看看，果然视野范围内有几条忙碌的渔船。 她的好奇心真的很重，想下不能下，急的跺脚：“可是我真的好想看欸！” “等晚上吧。” 曹谨行手拿着鱼竿，稳坐钓鱼台，道：“我也挺感兴趣，晚上下湖看看，如果真有财宝，算你发现的，我花钱买。” “诶？” 秦璇玑奇怪回头：“你真是锦衣卫吗？我在东海听过你们的传言，‘远乡僻壤，见鲜衣怒马做京师语者，转向避匿’，买，可不像锦衣卫说的话。” “奇怪。” 曹谨行看她一眼，道：“你明知锦衣卫不是好人，还想让我保你？还敢当着我的面说自己会《赶海秘术》？” 秦璇玑道：“可是我也听说，锦衣卫纪律严明，行事只尊上命，并非无故欺压良善之辈。我没偷没抢，为什么不能找你们庇护？至于暴露自己……” 秦璇玑展颜一笑，年纪不大，脸上居然露出了狐狸般的狡黠神情：“《赶海秘术》并不稀罕，中原也有不少人见过，我早说晚说你都会知道，只不过提早了而已。 还有可能的天材地宝。东海不缺，雾流岛不缺，就算你要抢也无所谓，就当你刚才那句话的报酬。只要满足我的好奇心，其他的，我不在乎。” “财大气粗啊……” 曹谨行喃喃道：“只有被宠爱着长大的人才能说出这种话。你是秦家独女？” 秦璇玑道：“还有个姐姐。” “怪不得。” 曹谨行道：“太天真了！你这种心性你家里人也敢放你出来，心真够大的。” “喂！” 秦璇玑不满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什么都不要了，你还会得寸进尺不成？” “我不会。” 曹谨行道：“那是因为我也不缺。换了缺的人，不但得寸进尺，连你本人也得搭进去！我劝你放弃这种天真的想法，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心哪天让人吃的骨头都没了。” “……” 秦璇玑歪着头，古怪地看着他：“你这话跟姐姐说的好像……鱼钓上来了吗？” “……” 曹谨行脸一黑，看着一动不动的鱼竿深深无语。 草！ “哈哈哈！” 看着他郁闷的表情，秦璇玑开怀大笑，声如银铃，又亮又脆，传出很远。 第一百二十四章 酒神石 三个时辰转瞬即逝。 夕阳西下。 夜幕降临。 湖心岛上，曹谨行看着那几条在鱼漂旁边露着白肚皮，大胆绕圈仰泳，就是不上钩的鱼，彻底绝望了！ “妈的！它还嘲讽我！” 它不但仰泳，它还朝他吐泡泡！ 曹谨行第一次有崩溃的感觉。 旁边秦璇玑一脸的好笑和同情。 这三个时辰，要不是亲眼目睹，她都不相信还有这种事！ 以西湖湖心的鱼群密集度，和曹谨行带的上好饵料，三个时辰，钓不上来的概率，远远小于钓的上来的概率！ 可他愣是一条都没钓上来。 连虾都没有…… 颗粒无收！ “这个……嗯……” 秦璇玑犹豫着道：“你可能不适合钓鱼，不是技术不行，是……运气真的不是很好……” “不钓了！” 曹谨行破罐子破摔，把杆儿一甩，下定决心，以后都不碰这该死的鱼竿，然后竭力调匀呼吸，岔开话题道：“打渔人变少了，可以下湖了。” “……” 你这话题转的可真生硬…… 秦璇玑暗笑，不过也被这期待半天的游戏吸引了注意，望着澄澈的湖面，兴奋道： “好！看看湖底是不是有宝贝！” 天色昏暗，周围人不多，两人此时下湖不算显眼。 秦璇玑开始施展《赶海秘术》。 这是一门有别于寻常武功的异术。 它主要靠的其实是秘药，以药为主，术为辅。 如果没有能吸引鱼群的秘药，诸般术法全是空谈。 雾流岛的人最擅长的就是赶海和驾驭海中异兽。 他们自幼泡千药药浴改善身体，体内鲜血自然能化入千般药力，再辅以秘法，提取血中不同药性，相互结合，就能制造出吸引、驱逐、操纵等不同功效。 秦璇玑此前手指抹过鱼钩就是用自己的血充当鱼饵，引鱼上钩。 此时故技重施，开始施展术法，吸引【金娃娃】。 只见秦璇玑伸出右手食指，左手提气行功，连点右手数处穴道。 曹谨行看的分明，她的那根手指，随着运功，竟然开始变色！ 这时候没有旁人，曹谨行没有“药血”，就算学会运功方法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秦璇玑没有遮掩，直接将这闻名大海的异术本质展现了出来。 曹谨行何等悟性，一眼就看破了这术法的关键所在。 “难得。” 曹谨行暗想：“她的身体有古怪，术法不难，但没有这种体质也用不了……能创出如此秘术，海岛的底蕴也不小啊。” 随着时间推移，秦璇玑手指色泽变换，从原本的肤色变成橙色，再变成金色。 她用针轻轻一扎指腹，一滴金色的鲜血掉落湖面，泛起微波。 青鱼、鲤鱼等其他鱼种不为所动，但满湖心的金娃娃都闻到了一股触及灵魂的香气！ 它们从各处蜂拥而来！ 一条条金线汇聚于此。 少说也有二十几条！ “呀！” 直到这时，秦璇玑才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这里不是雾流岛，她身边也不是见惯了灵鱼的大姐，这些鱼对中原人有非常大的吸引力！ 秦璇玑赶紧转身，弥补似的双手合十，用对付大姐的手段，对曹谨行小声求告道：“那个……你别抓它们好不好？我叫它们来是找宝物的……” 她眨着大眼睛，楚楚可怜，全然不知，一个容颜绝世的少女做出如此柔弱的姿态，对一个男人的考验有多大。 “……” 曹谨行深深叹气，无语地扶住了额头，有气无力道：“提醒你两件事。一，不要再用这种神态对陌生男人说话，二，做事之前，三思后行……这么简单的道理没人教你吗？你是偷跑出来的吧！” “才不是！” 秦璇玑看他没动手的意思，先松口气，然后不服输道：“你别看我表面内力低微，其实我很强的！只比大姐差一点点，而且在海里，大姐都不如我！” “呵呵。” 曹谨行冷笑：“赶紧继续！这么多的金娃娃聚在这，你还嫌这金光不耀眼吗？！” 好凶…… 跟大姐越来越像了…… 秦璇玑眼神躲闪，尴尬地笑了两声，赶紧回身继续施术。 “她是怎么到中原的？” 曹谨行简直惊奇：“居然没让人给卖了！大明朝真是民风淳朴！” 秦璇玑闭上眼手掐印诀，辅助行气，而后猛的睁眼。 那一刻，她面容肃穆，气质冰冷高贵，像换了一个人。 所有金娃娃骤然一僵！ “带我去。” 她一挥手，二十多条金娃娃犹如沙场悍卒般整齐划一地连成一线，扎进湖心深处！ “我们走吧。” 秦璇玑回头说一句，跳了下去。 这里的西湖湖心有十多米深，说不定就养着什么“巨物”，曹谨行也不耽搁，让十四在外面等着，跟着跳下去。 湖水冰凉。 曹谨行运起《寒蟾功》向外扩散真气，他已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对御水的领悟超过当世很多大高手，轻轻松松在体表生出一层气膜，隔绝湖水。 秦璇玑则是另一种风格，她并不排斥水，而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在湖水中流畅游动，就像一条美人鱼。 两人跟着金娃娃直扑湖底。 湖底有很深的淤泥，长着不少水草，乌漆麻黑的什么也看不见。 好在曹谨行内功根底不俗，《寒蟾功》可以强化视觉，秦璇玑更简单，她泡的药能让她夜视。 两人看的还算清楚，一路追着金娃娃来到湖底一处深坑，像井一样不知通到何处。 金娃娃游了下去。 秦璇玑还要跟，曹谨行拉住她，拔出绣春刀，先行一步，秦璇玑顿了一下，跟在他后面。 这口“井”蜿蜒崎岖，岔路极多。 两人闭气跟着金娃娃时而平游，时而下游，连拐了几个弯，能明显感觉湖水越来越冷！ 但他们一个内功特殊，一个体质特殊，倒也不当回事。 又过了一会，终于游出最后一段岔路，眼前出现一个洞口，正向外散发微光。 两人眼前一亮。 还真别有洞天！ 金娃娃游到这儿明显速度放缓，一股急流拖着它们自然而然地进入洞中，里面是一道斜斜向上的岔路。 两人跟着游上去，不多时，哗啦一响，冲出水面。 曹谨行打眼扫过四周，原来是个天然的溶洞，一眼就能看到洞壁，并不算大。 外围有几块裸露的水晶折射光芒，将整个溶洞照亮。 光源则在溶洞最里面。 那有一处半米高的石台。 石台之上是一眼泉水，蒙蒙的蓝色光亮正从泉水中散射出来。 金娃娃一进这里，马上游到石台下方，大口吞吐上方汨汨涌出的泉水，好像那是什么琼浆玉液。 曹谨行游到岸边，行功驱散衣服上的水汽，恢复干爽。 秦璇玑直接顺着金娃娃游过的路线跟上去，湖水越来越浅，她在水中站起，全身湿漉漉的，衣服紧紧贴着身体，露出玲珑的曲线。 曹谨行扫一眼，收回目光。 这丫头片子还挺有料…… 秦璇玑动作微顿，似乎察觉到了，回头瞪了曹谨行一眼，脸色微红，一挥手震散全身水汽，衣衫猎猎作响！ “嗯？” 曹谨行有点意外，这功力不低啊。 而且她这内力走的是刚猛路子。 雾流岛的镇岛武功不是《鱼龙变》吗？印象中好像是门很柔的心法…… “哇！” 这时，秦璇玑已看清了那发光的东西，高兴地发出惊呼道：“原来它在这！” “什么东西？” 曹谨行走过去，先是看到一副散碎的乌龟骸骨，两片龟壳很容易分辨，都散落在泉眼四周，然后在骸骨中看到了一颗蓝色的发光石头。 “【酒神石】！” 秦璇玑拿起了它，放在眼前，端详着它那如星辰般美丽的色泽，惊喜道：“这是棋剑乐府遗失的至宝【酒神石】啊！原来是被乌龟带到了这里，难怪他们找不到……也难怪这湖里金娃娃数量不对劲，比正常的繁殖多了一些，原来是有它帮忙！” “【酒神石】？” 曹谨行脑中转了几转，确认自己没在镇抚司看过相关资料，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剑仙李白从天姥山秘境带出的奇宝之一！” 秦璇玑兴奋道：“《神州异物志》记载，这是一块集天地精气生成的奇石，具有玄妙的力量。 还有一种更虚的说法，说它是神兽苍鸾的心脏化成，所以也叫【苍鸾石】。 它能集万物精华，生成增长功力的灵液，对人体大有好处！ 七十年前，此石在棋剑乐府前前任府主与东瀛剑豪大战中意外掉落西湖。棋剑乐府曾经让人把西湖翻个底朝天，也没能寻回这件宝物……它的迅速衰落，应该跟这块石头也有关系。” “你的意思是……” 曹谨行看着眼前这一幕，总结道：“金娃娃能增量繁殖，是因为它把泉水变成了灵液，加快了成长速度？这怎么可能？” 水变灵液，比点石成金还离谱！ “没错！” 秦璇玑却很笃定，说道：“水中也有生命所需的灵质，只不过非常微小罢了，这块石头恰巧能积累流水中的灵质，聚沙成塔，积少成多，自然就成了灵液…… 当然，这种灵液品质最为低等，积累速度过慢，对金娃娃的影响也有限。如果这是药液或者异兽血液生成的灵液，那它们肯定繁衍的更多！” 曹谨行恍然。 简单说，这是块能转化、升华的石头，让量变转为质变，比如，把许多六品灵药浓缩成五品灵药…… 卧槽！ 想到这，曹谨行惊住了！ 这是个变废为宝的神器啊！ “李白好酒，昔年他曾将此奇石放到酒葫芦中随身携带，在饮酒中变强，帮他迅速跻身天下第一流高手！李白过世后，把这件宝物留给了棋剑乐府，一直传到七十年前……” 秦璇玑说完，眼珠转动，对曹谨行扬了扬手中奇石，笑道：“你之前说，如果找到了宝物，你会用钱买是吗？那这件宝物你想要吗？准备花多少钱买？” 曹谨行张了张嘴：“……” 你把我卖了得了！ 这特么谁买得起？ 第一百二十五章 突变 “哈哈哈……” 秦璇玑大笑，花枝乱颤道：“你的表情好好笑。好啦，这种东西是没人出得起价，不过没你提醒，我也想不到湖底有宝物……我们一人一半吧。” 说到这儿，她大方地将石头递了出来，眼神明亮，说道：“现在我把我的那一半送给你，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曹谨行意外道：“你既然知道它是宝物，不想要吗？” 秦璇玑道：“我还知道很多别的宝物，难道每件都要要吗？” “这个是你自己找到的。” “没什么区别！” 秦璇玑满不在乎道：“我自幼就用千毒千药泡澡，‘药血’炼成，自成一体，三品以下的毒，对我无效，但是也很排斥外来的灵药。这种灵液对我而言，效果不大，你既然喜欢，那就给你喽～” 她说的轻描淡写，好像这不是武林至宝，倒像个白馒头，她对馒头没兴趣，谁想吃就给谁…… 这得有多财大气粗的家底，才能养出这么“没心没肺”的姑娘。 曹谨行都给惊住了。 “你要不要？” “……要。” “那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洗耳恭听。” 秦璇玑很满意他的态度，悠悠说道：“我这次出来有一件事要办，办完了就可以在中原玩半年，我准备看遍神州大地！但是，四条金娃娃换的钱好像不太够……我又不想再杀异兽，如果少了，我就找你，你来负责！” 我负责……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曹谨行摇头道：“那不行，你如果惹出几万、几十万两的债，我可赔不起。” “几万几十万？” 秦璇玑奇怪道：“你们中原的物价很贵吗？我昨天买的包子两文钱一个，梨三文钱一个，还有豆皮……” “行了，别算了。” 曹谨行神色古怪，真没看出来，这货还是个天然呆，怎么一会精明，一会傻了吧唧的。 “如果只是吃穿玩，你现在的钱就够，我是怕你……算了，【酒神石】是无价之宝，这样吧，半年内，如果你的花销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我会尽全力帮你摆平，要是超额，那就无能为力了，这样可以吧。” “锦衣卫好像都很有钱哦……” 秦璇玑点头道：“好，成交！” 她直接把石头扔给了曹谨行。 “不过你要先做点出来给我尝尝……书上说，它制造的灵液有一种特有的酒香，我想看看是不是真的。” “行……” 曹谨行已经慢慢转变心态了。 他现在看秦璇玑就像看一个离家出走又毫无心机的富家千金。 在她眼里压根没有粗茶淡饭、金银异宝，只有诗与远方……纯纯的傻白甜！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他现在觉得最稀奇的事，就是这货能安然渡海还没被卖掉…… 不过，还有一件事。 有点过于顺利了…… 曹谨行拿着【酒神石】，心中戒备。 他对自己的福源很清楚，这么大的宝贝砸手里，不搞出事是不可能的，可这溶洞里又确实没有守宝的凶兽之类…… “好像没别的东西了。” 秦璇玑环顾四周：“这洞里也没别的好玩的……诶？”秦璇玑话音一转。 曹谨行心头狂跳，就要拔刀。 要出事了？！ “这里好像有风诶。” 秦璇玑竖起手指，仔细感应，看向东南方的洞壁。 她眼睛尖，在最下方发现了个一尺高的小洞，蹭蹭蹭跑过去蹲下身往里看，惊呼道：“里面还有个大洞！好像墙壁上还有字，吸……功……大……法？” “什么？” 曹谨行也凑过去看。 里面很黑，秦璇玑能夜视，他还差点，看的模糊，便举起【酒神石】，借着石头发出的光亮往里看。 洞口太窄了，曹谨行能观察到的地方有限，只看到小洞正对着一面光滑的墙壁，墙上有墨绿的藤蔓垂下来，在藤蔓之后是密密麻麻的小字，另有四个醒目的大字，正是——《吸功大法》！ “这是魔教九大邪功之一啊！” 魔教的凶残事迹即便在东海海岛也有耳闻，秦璇玑奇怪道：“可是，这里是西湖湖底，怎么会有人在这刻秘籍？还是九大邪功之首的《吸功大法》！它可是世间仅有的几部四品武功之一，会的人寥寥无几！” “说不定这里面就关着任我行……” “什么？” “没什么……” 曹谨行感觉这一幕有点像思过崖，但思过崖的魔教写的是破解的招式，可不会把本门至高心法刻上去。 还有点像被囚禁的任我行，总之似是而非，乱七八糟。 “【酒神石】还不够，再来一部《吸功大法》……这是嫌我死的不够快啊，走！”曹谨行二话不说抓着秦璇玑的手就往后撤！ “诶？为什么？” 经过这次寻宝，秦璇玑对曹谨行已经初步建立起信任，任他抓着手也没反应，只是奇怪地回头看，道：“那个是《吸功大法》诶，藤蔓遮了不少字，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听说学会了就能吸尽天下内力，多省事，练到最高层还能隔空吸功……” “看什么看！” 曹谨行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飞快道：“你能不能动动脑子？只有一个洞，还就在洞口能看到的位置刻什么《吸功大法》，你不觉得有问题吗？再者，那是魔教的邪功，我没兴趣！赶紧离开这！” “……” 秦璇玑还没反应过来，忽然一声狂笑从洞口中飘出，犹如滚滚雷鸣，内力之雄浑无与伦比，震的两人全身真气一滞，几乎要晕倒： “哈哈哈哈哈！” 那是一个苍老的声音，听起来像金铁交击，铿锵震耳！ 卧槽！ 曹谨行心中大骂，果然有问题，里面竟然藏着个老妖怪！ 个位数福源我特么谢谢你！ “快走！” 身后劲风袭来，曹谨行急忙施展《分身魔影》带着秦璇玑往水里冲。 但那小洞之下突然窜出来数条黑色藤蔓，快如闪电！ 曹谨行刚冲出一步，分身还没显化，身后藤蔓已经缠住了他的腿。 这速度比他遇见过的任何敌人都要快！曹谨行心中一凛，瞬间拔刀，接连几道璀璨刀光闪过，所有藤蔓一齐切断！ “嗯？” 山洞中飘出疑惑的声音，紧跟着，不等曹谨行反应过来，又有数根更大更粗的藤蔓杀出来。 妈的有完没完！ “你先走！” 曹谨行用力甩飞秦璇玑，转身用出《天刀八诀》·天风环佩！ 手中绣春刀猛然化作千百道蓝汪汪的刀芒，把所有藤蔓笼罩其中，而后十刀归一，万千刀芒汇于一处！ 这一刀是他至今为止最强的一刀，刀锋裹挟着至阴至寒的刀气，一刀斩过，所有藤蔓先冰封再崩碎，五寸深的刀痕深深砍进山体！ “哈哈哈！好！” 第三波又来，就在曹谨行刀招发出，换气的瞬间，数道藤蔓已近身前！ “我来帮你！” 秦璇玑被曹谨行甩出，并没有先行逃走，半空中取出金针刺入小腹穴道，奇经八脉中封印的内力瞬间涌向丹田！ 她的境界极速飙升！ 先天二层！ 先天三层！ …… 先天八层！ 先天九层！ 先天圆满！ 通幽！ 《鲸息功》！ 秦璇玑轻飘飘踩在水中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双手运功，一掌拍出。 这一掌掌力猛烈，去势滔天，有若巨浪来袭，奔腾不休！ 《鲸息功》既是内功，又含掌法运用，是雾流岛岛主在东海某海岛发现的神功绝技。 此功乃北宋某梁姓大宗师所创，系模拟大海中巨鲸呼吸而成，又加以从惊涛骇浪、阴阳海流中感悟出来的变化，创出这门武功。 练成后，内劲浑成浩瀚，变化随心所欲，若发挥到极至，则心神聚散自如，散御飞龙，聚如枯木，凭陵风雨，无知无觉。 秦璇玑自幼以此功奠基，又食用无数天材地宝，自然练出一身霸道内力！ 雾流岛岛主恐其控制不住猛烈内劲伤人伤己，一直以秘术压制，让她慎用。 此时此刻，强敌突现，秦璇玑顾不得许多，直接破开封印，一掌拍出，澎湃掌力震碎藤蔓，断掉的枝条像数十只蝴蝶上下翻飞！ 曹谨行先以刀招破开一波，秦璇玑随后以掌力再退一波，这都是瞬息间事，倒也配合默契。 两人都以为接下来能顺利退走，但不等他们动作，又有两根粗大藤蔓像毒蛇一样瞬间弹出，速度比之前更快更猛，打在两人胸膛！ 他好像在试探，一步步加大力量。 更让曹谨行吃惊的是，那洞中之人看不到他们，只听声辨位，竟然如此精准！ 这一下两人避无可避，砰砰两声，给震的胸骨断裂，口吐鲜血！ 洞中之人并不要他们的命，甚至不下重手，两招取胜，紧接着就缠住二人的腰往洞里拉！ 那洞口太小，人进不去。 眼看就要撞上山壁，那两条粗藤突然如蛟龙般左右甩动，打的山石乱飞，洞口增大一倍，将两人拖进洞中！ 一切都在电光石火之间。 曹谨行和秦璇玑已然成了阶下囚。 拖行中，曹谨行看一眼吐血的秦璇玑，右袖中的【鱼肠】和左袖中的【孔雀翎】，悄悄落位…… 嘭嘭嘭。 昏暗的洞穴里，有铁链划过山石，迸射火花，点燃磷火，几个火把将山洞照的十分明亮。 “十年了，总算来两个活人。” 随着话音落下。 一个怪物映入眼帘——就在那面刻着《吸功大法》墙壁的侧后方，刚好是从小洞望进来的死角。 那是个模样异常凄惨的老人，满头白发，精神矍铄，却被断去了两条小臂、两条小腿。 取而代之的是在断骨处生生烙了四条精钢锁链。 人链一体，捆缚在一颗直径一人高的巨大铁球上。 这种状态，即便吃【造化丹】也无法再生造化，摆明了是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乍一看到这样不人不鬼的怪物，秦璇玑吓了一跳。 曹谨行也是一惊。 那老人对他们惊奇的目光不以为意，他的视线落到了曹谨行手中的绣春刀上。 “这把刀……有些来历啊。” 他关在这里太久了，没见过几次活人，脑筋转的慢，喃喃念叨着，看向曹谨行，似笑非笑地说：“倒有些急智……小友，我要跟你做个交易，保你后半生荣华富贵！意下如何？”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上官通 “你想让我救你出去？” 曹谨行捂着胸口坐起来，抹掉嘴角血迹，两眼紧盯着他。 此人四肢残缺，本就行动不便，又拖着个大铁球，他就算有本事从刚才那个洞出去，也没法游泳。 他不杀人，甚至不重伤，就是留他们的有用之身，让他们救他！ “聪明。” 这老人的精神状态很好，甚至好的有点过头了，完全不像是在湖底困了十几年的样子。 可他四肢不全，满身锁链，看起来连饭都没法吃，又怎么会养出这么好的精神？ 魔教…… 《吸功大法》？ 不对。 曹谨行暗想，就算是《吸功大法》，能隔空吸功，吃这山洞里的蛇虫鼠蚁，能活命就不错了，也不可能如此面色红润，目光炯炯…… 一定还有其他原因…… “十年了！李玉州那个卑鄙小人，设计困我于此，整整十年了！” 老人话中满是杀意和怒意：“只要你二人救我出去！我就教你们至高无上的武功，保你们后半辈子荣华富贵！” “李玉州？” 秦璇玑用手臂撑着身体，咳嗽着坐起来，她似乎知道这个人，有些吃惊道：“是他把你困在这，是他把你变成这样的？可是，我听说他是江南正道魁首，德高望重……”就算是对付魔道，杀了就是，何必这么不人不鬼，不生不死的折磨他？ 不是说他谦虚文雅，光风霁月？ “狗屁！” 那老人怒道：“什么德高望重，衣冠禽兽！你可知我是如何被擒？我大名上官通，本是太平宗护法长老，十多年前，我和他曾有伯牙子期之交，只因门户之别，并未公之于众。可他却下毒暗害我，先断我四肢，再用缚龙索困我于此！日日借练琴之际以琴音折磨我！就为了逼我交出《吸功大法》！” “？！” 秦璇玑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这几句话对她的冲击太大，万万没想到，正道九门的一大掌门，竟然是这样的人！ 曹谨行嘴角一抽。 伯牙子期之交、门户之别…… 服了…… 这是“曲洋”让“刘正风”给害了？？？ 他看过魔教的资料，对“上官通”这个名字有印象。 他很有名气，原本也确实是个擅长吹奏洞箫的音律高人，只是十年前意外失踪，下落不明。 没成想是让人困在了这。 可是…… 看着他那红润的脸，曹谨行总感觉有点违和。 “上官通”在江湖上亦正亦邪，虽出身魔教太平宗，行事却颇有侠义之风。 他最出名的一件事是为了救人，孤身闯药王谷药王洞，与谷主对赌，最终硬挨三掌《生死手》，让死掌掌力打断了右臂，那条胳膊终生无法再运气，一身实力废了近半！ 而这一切，就为了救一个曾经给过他糖葫芦的农家小男孩…… 就算是正道中人，又有几人能做到这种程度？ 上官通经此事名传天下。 就连药王谷一贯主张除恶务尽的谷主都于心不忍，断臂之后，没再赶尽杀绝，放他带着小男孩离开。 上官通断臂之后，依然我行我素，那条胳膊不能运功，但仍能正常弹琴吹箫，于是寄情山水，抚琴弄萧，直到失踪…… 可眼前这个上官通…… 他之前看洞口刻字的时候光线暗，字迹不清，没注意到细节，进来一看发现，那字是用藤条以高深指法刚刻的！ 双臂不能动，尚能操控藤条在石头上“无声无息”地刻字，这人的武功，惊世骇俗！ 可是，在小洞洞口刻字，诱人深入，事不成再强来……这可不像是上官通的行事手段。 是十年囚居改变了心性吗？ 而且，既然能强抓，又为什么先费尽心机，引他们自己进来呢？ 他当时收敛气息，藏在视觉死角，不会是准备趁他们不备，暗中用什么手段吧…… 曹谨行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他表面不动声色，借着起身的动作，伸手进乾坤袋，拿出了一瓶【听风泣】，一瓶【十香软骨散】。 这俩样毒药是他在方腊宝藏里找到的珍品，五品中阶毒药，炼制不易，毒性极强。 ——甭管好人坏人，还是先放倒为好！ “不对不对！” 李玉州的品性关乎到秦璇玑要办的事，一听有这么大的出入，她下意识反驳道：“棋剑乐府是有顶尖传承的九大门派之一，他又是府主，所有传承都能修炼，干什么要你的《吸功大法》？” “因为快……” 曹谨行已经猜出原因。 “哼！” 上官通嗤笑道：“小女娃涉世不深吧！这满世界的所谓‘英雄好汉’，固然对我教喊打喊杀，可若是有机会修习上等魔功，那也是个个不甘落后！一群道貌岸然、鸡鸣狗盗的伪君子！ 《吸功大法》乃绝世神功，若论进境之快，天下武功无有出其右者！李玉州资质虽说不错，却也仅仅只是不错，自打你们手上那块【酒神石】遗失，几任府主越发不成器。就凭他自己，根本没本事撑住棋剑乐府，剑走偏锋，也是意料中事，只可恨我未能及早发觉，这才着了这奸贼的道！” 秦璇玑下意识看向曹谨行。 ——就像你们之前争《乾坤大挪移》？ 曹谨行猜出她想说什么，翻个白眼，别看我，我又不是名门正道出身！抢就抢了，怎么滴！ “我有点明白了。” 有之前各大派争《乾坤大挪移》的事打底，秦璇玑信了几分。 以魔教长老的武功，就算是暗算，江南能伤他的人也不多，这里又在西湖，离千岛湖棋剑乐府不远，李玉州确实是最有嫌疑的人。 “只要你们救我出去，我不但将《吸功大法》倾囊相授，还会以重金相赠！” 上官通语调真诚，目光热切。 秦璇玑为难了，看向曹谨行。 看得出来，她很同情这个人。 曹谨行暗骂白痴，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一点记性不长，合着老子提醒你那两句你是一句没记住！ 戒心！戒心啊！ “呵呵！” 曹谨行冷笑：“你抓我们进来，我们还有选择吗？形势比人强，如今我二人的命就攥在你手里，当然你说什么是什么！让我做什么？直说吧。” “哈哈，小友别见怪。” 上官通赔笑道：“逼不得已出此下策，万请见谅。为表诚意，那石壁上的半部《吸功大法》就当赔礼，只求小友能助我脱得苦海，事后老夫绝不会暴露二位，以免落得勾结魔教之名！” 他说的非常坦荡真诚，可说处处替他们着想。 秦璇玑更同情了。 曹谨行对她更无语了。 他深吸一口气，发挥出自己最好的演技，控制面部肌肉，适度放缓口吻，说道：“该如何做，请前辈示下吧。” “好！” 上官通很兴奋道：“这【缚龙索】乃是天下第一匠师‘神手匠’以地心火锻造铸炼的稀世灵物，位列四品，坚不可摧！要想打开，只有用钥匙……” 为了拖延时间，等药效发作，曹谨行可说是发挥出了自己十二分的捧哏天赋，为难说道：“前辈，晚辈武功低微，要从李玉州手上抢钥匙，这……实在是太强人所难了……” “不不不！” 上官通看他态度变得和缓，戒备之心不断减弱，语气跟着温和不少。 两人好像都忘了，一个是抓人的，一个是被抓的。 上官通道：“那钥匙十年不用，他不会随身携带，只会藏在那间密室里，那密室鲜为人知，守备并不严密。我观小友轻功很好，以你的速度，绝对可以拿到！” 怪不得一直盯着我，而不是修为更高的秦璇玑…… 曹谨行有些明白了。 “这山洞的另一头是一面精钢铸炼的大门，你们只能原路返回，取得钥匙之后，再劳烦开锁，背负我出去……” “原来是这样。” 曹谨行点着头，大脑高速运转。 一面是死路，一面是深湖，而他被囚十余年，今天好不容易碰上两个活人，会把所有希望寄托在他们两个老实听话吗？ 不可能！ 上官通温和地看着曹谨行，双眼注视着他：“过来，我告诉你密室在哪……过来……过来……” 他突然语调一变。 回音飘渺，层层叠叠。 这短短的一句话，听的曹谨行心头狂跳！ 《摄心术》！ 因为自始至终精神紧绷，他看出了上官通眼中隐藏的光芒，他听出了上官通的语调变化，以及暗藏在眼睛、话音之中的高深内力！ 跟《火魅术》如出一辙！ 不好！ 曹谨行心脏砰砰直跳，更可怕的是，他还看到了那老东西微张的嘴里，一根若隐若现的青色细针，已经瞄上他的眉心…… 卧槽你妹！ 这特么根本不是上官通！ 【摄魂针】！ 他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怪不得面色红润…… 怪不得要让他们自己进来…… 这老东西墨迹这么半天就是让他们放下戒心，再用【摄魂针】趁虚而入！好把他们变成自己的傀儡！ 这不是太平宗的手段，这是弥勒宗的！ “等等！” 曹谨行突然一声大喝，旁边秦璇玑本来已经忍不住犯迷糊，要迈步走过去，让这一嗓子给震的清醒过来。 “晚辈突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需要征询前辈。” 曹谨行语气格外郑重。 上官通眼睛眯了下。 这个时间……是巧合吗？ 第一百二十七章 《吸功大法》 “什么事，小友但讲无妨。” 上官通嘴里的针悄然隐去，像是可以弯折，藏在唇齿之间。 他再度露出热切的笑容，动作神态恰到好处。 好一个老狐狸！ 曹谨行心中咒骂，面上不动声色，道：“晚辈突然想起来，您好像还有一个兄弟，叫上官晟是吗？” “……” 上官通神色微僵。 哪怕他掩饰的很好，曹谨行还是发现了他神色的不协调，对自己的猜测更加确定。 “是。” 上官通深深叹了口气：“他十二年前修炼魔功走火入魔，最终被三派联合绞杀……唉，弥勒宗教义以杀证道，他艺成这三十年间杀人盈野，恶贯满盈，我几次劝阻，他反而对我大打出手，落此下场也是咎由自取。他已死十二年之久，小友提他做什么？” “他好像又活过来了。” 曹谨行语速不急不缓道：“听说近两年在东海雾流岛修行，曾捕杀海中异兽【吞天鲸】增进功力，距离法象境已经只有一步之遥。” 嗯？ 雾流岛？ 杀鲸？ 秦璇玑心头一跳。 曹谨行弯腰躬身，继续道：“请恕晚辈贪生怕死，取钥太过危险，不如我们为您联络上官晟如何？血肉至亲，同胞兄弟，他一定不会见死不救！我身边这位就是东海黄家的二小姐，桃花岛势力不小，一定能为两位连线，如此，我们不需要冒险，阁下也有了出路，皆大欢喜。” 原来是贪生怕死…… 上官通疑心散去。 如果真有这个人，那此人说的确实是将风险降到最低的办法，以他之前面对《吸功大法》尚能抵抗诱惑的表现，说出这种办法，理所应当。 只可惜…… 外界不可能有上官晟…… “这不可能。” 上官通一脸严肃道：“我二弟的尸身是我亲自收殓，遵其遗愿焚化后撒在圣山，那人肯定是假冒声名，图谋不轨！小友，老夫能在此暗无天日之地巧遇两位，深感上天垂怜，还请二位不要推辞，万望助我脱离苦海！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上官通绝不是知恩不报之人！老夫可以立誓，倘若日后恩将仇报，必遭天谴，神人共戮之！” “上官通”言之凿凿，情真意切。 秦璇玑低着头，有点不理解。 这样的人真有问题？ 曹谨行则不为所动，甚至想笑。 上官通确实不是…… 但你…… 曹谨行已经确定了，眼前这个人就是上官通的亲兄弟、弥勒宗护法“千住菩萨”，上官晟！ 曹谨行曾在案牍库特意了解过魔教三宗，其中尤以弥勒宗教义最为扭曲变态！ 他们一反佛教五戒戒杀的原则，力倡“杀人作乱”。 认为杀一人者为一住菩萨，杀十人者为十住菩萨，“功德无量”。 杀人者越多，在教中地位越尊崇！ 此外。 弥勒宗至高秘典名为《大乘往生经》，是一部比《吸功大法》更阴毒、更诡异的武功！ 吸功大法只吸真气，《大乘往生经》却是吸取真气在内的人之精元、血液，能直接把人吸成干尸！ 此功过于邪异狠辣，比《吸功大法》、《凝血经》更霸道，却也有着巨大的副作用。 ——它对人心性有极大影响！ 一练此功，绝怜绝爱，绝情绝义！久而久之，就会沦为只知杀戮的人魔！ 这种武功不但正道畏惧，连魔教本身都严禁门下修炼，历来都是弥勒宗“德高望重”、“佛法精深”的人参悟，以保神智不失。 厉胜天统一魔门之后，直接将此功毁去，不在九大邪功之列。 如今魔门还在修炼的人，只有十五年前正统的弥勒教高层，就比如——上官晟！ 资料记载，上官晟最后一次现世是十二年前在江南因练功有火入魔，走上了前代的路子，心中只剩杀念，大肆屠戮平民，最后遭三大派围杀致死！ 巧合的是，当时的领头人，正是棋剑乐府府主，李玉州！ 事情越来越明朗了。 李玉州私藏上官晟，对外宣称已除魔卫道，实则囚居在此，为的是魔教《吸功大法》，更甚者，打的或许是《大乘往生经》的主意也未可知。 ——单论修炼速度，《大乘往生经》还在《吸功大法》之上！ “原来是这样……” 曹谨行做恍然大悟状。 上官通紧接着道：“那密室是在……” “等等，还有一件事。” “……” 上官晟烦不胜烦！ 要不是释放【摄魂针】需要出其不意，最好没有意志抵抗，才能让傀儡如臂驱使，就这样的小角色，他即便四肢皆废，也能让他生不如死！ 他奶奶的！ 你怎么这么多事！ 曹谨行弯腰捻起一片泥土，那土中有白灰似的粉末，还有……头发。 曹谨行面无表情吹掉粉末，说道：“前辈，其实我打进来的第一时间就觉得有问题。你这洞里空无一物，靠着吸功大法，吃藤条，吃老鼠，是怎么做到如此面色红润，炯炯有神的？” “……” 上官晟脸色一变。 曹谨行视若未见，道：“你没办法吃饭，却能运功……怕不是有人专门给你送人进来，你再用《大乘往生经》吸干他一身精元，填补自身……地上这一层白粉，都是骨灰吧……” 上官晟猛地看向向曹谨行。 秦璇玑已经傻眼了。 曹谨行叹了口气，道：“你够狠，‘千住菩萨’，有此称号，至少杀了一千人！李玉州更狠，他这十年光喂你就不知道送了多少人进来。都是狠人啊。” 秦璇玑一震再震，神色间满是惊愕。 曹谨行看向她：“听懂了吗？这个人是坏人，李玉州也是坏人……他刚才说的那些全是屁话！以后长教训，别什么都信，你个蠢货！” “你！” 秦璇玑又羞又气。 还从没人这么指着鼻子骂她蠢，但她也知道曹谨行也是为了她好，马上调转枪口瞪向上官晟：“《大乘往生经》，千住菩萨……你是弥勒教的人！你个骗子！” 上官晟仰天狂笑。 那笑声震得整个山洞都颤动起来，灰尘黄土，簌簌掉落！ “哈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 他忽然间气质大变，桀骜不驯，盛气凌人，笑罢，视线转向地上那把刀：“想起来了，这是绣春刀吧，你是镇抚司锦衣卫？真没想到，朝廷鹰犬里出了你这么一号人，连着两次打断，是看出了我会摄心术吗？可惜，可惜。” 上官晟摇头。 曹谨行随口道：“可惜什么？” “可惜你已有防备，又懂摄心术，我的【摄魂针】在你身上难以成功……知道没用的人什么下场吗？” 上官晟脸色一变，狰狞道：“那就是和那些粮食一样！被我吸干！” 浩荡真气如暴风扩散！ 周围的藤蔓立刻活了过来！ 《大乘往生经》最霸道的地方展现了——即便没入天人合一之境，也能将真气注入死物，加以操控。 满山洞数以百计的大小藤蔓犹如成百上千的毒蛇朝曹谨行涌过去！ 这种情况放一般女人肯定吓得腿软，但秦璇玑义愤填膺，俏脸上凛然无惧，满眼都是这个欺骗她同情心的坏人，不但不怕，竟然还上前一步，《鲸息功》运转，劲气鼓荡，雄浑真气在双掌之中酝酿。 杀意一起，出手就是杀招！ 曹谨行有点意外。 这家伙也不是一无是处。 藤蔓如潮水杀来！ 但没等上官晟操控它们攻击，他忽然脸色一变，感觉体内真气行经走脉异常迟滞，非但如此，四肢酸软无力，头昏脑胀！ “不对！有毒！” 上官晟一声大叫，两眼如刀，恶狠狠看向曹谨行：“是你搞的鬼！” 曹谨行伸手摄起绣春刀，淡淡道：“要不然，老子为什么要跟你磨叽这么半天？” “哈哈哈！” 上官晟猖狂大笑：“就凭这种小毒，能奈我何？！给我死！” 到底是一代高人，顶着【听风泣】、【十香软筋散】两大五品中阶毒药，本应用不出丝毫内力，依然能强提真气，操控最粗的两根藤蔓，抽向曹谨行，除了数量大减，速度、力道丝毫不弱，只见满山洞藤鞭飞舞，抽的山石迸溅，地动山摇！ ——曹谨行不能用，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就算秦璇玑轻功不好，取钥艰难，也只能把希望放在她身上，因此刻意避开她。 但秦璇玑不惯着。 曹谨行施展分身魔影躲开藤鞭，秦璇玑马上屈指为弓，凝气为弦，铮然一击，汇聚全身功力于一点，滴水之劲，可镂金石！ 《鲸息功》·滴水劲！ 嗖！ 这一道指力直指上官晟咽喉！ 急如闪电，迅猛绝伦！ 上官晟没想到这心思单纯的小丫头出招如此狠毒！ 这是奔着要他命来的！ 上官晟急忙操控两条藤鞭回防，双鞭如双臂，十字交叉就有护体罡气显现，让那霸道指劲消于无形！ 曹谨行和秦璇玑趁机杀上去！ 秦璇玑内力浑厚，充当主攻，加上上官晟需要她做傀儡，不想伤她，下手留力，就更给了她大杀特杀的资本。 《鲸息功》八大强招轮番施展，每一掌都有排山倒海之力，打的飞沙走石，隆隆震耳！ 干的漂亮！ 曹谨行默默点了个赞，难得体会到了一把有强力队友的感觉，这丫头心软的时候是真软，起杀心之后也是真狠！ 曹谨行看着都心惊肉跳。 她不怕毒，又有如此实力，他总算明白雾流岛的人为什么敢放她出来了。 ——他们压根就不怕她被骗！ 除了面对摄心术之类的邪术可能会中招，其他一无所惧。 恰好，曹谨行身怀《火魅术》，对摄心术知之甚详，一看上官晟要施术，立马打断。 上官晟憋屈啊！ 下手重了，秦璇玑受伤，他也别想出去，可下手轻了，她又不当回事，抹掉血迹继续上。 他突然明白过来，面对老实人，要么一骗到底，要么一开始就实话实说，把她惹毛了，下手是真硬！ 还有那个苍蝇似的锦衣卫！ 上官晟恨的牙痒痒。 别看他口口声声说是“小毒”，实际上为了抵抗毒性已用出五成功力，越拖下去对他越不利！ “臭丫头！滚开！别以为我不会杀你！”秦璇玑蹬鼻子上脸，上官晟也起了杀心！ 秦璇玑不为所动，下手愈发狠辣！ “找死！” 上官晟忍不住了，两眼一瞪，加了三成力，一鞭抽下携带风雷之力！ 秦璇玑出掌格挡，藤鞭与手刚一触碰，上官晟一声大喝：“吸功大法！” 粗大藤蔓之上，突然涌现一股强大吸力，犹如大海漩涡，疯狂拉扯着自身内力向对方倾泻而去！ 秦璇玑所学《鲸息功》亦是一门神功，有对付《吸功大法》这类吸人内力的招式，但她毕竟临敌经验尚浅，突然面对这种情况，一时有些惊慌。 曹谨行《分身魔影》瞬间欺近上官晟，惊雷闪电般的一刀，砍向上官晟咽喉！ “雕虫小技！” 上官晟冷哼。 另一根藤鞭以更快更猛的声势抽向曹谨行胸膛，迫他不得不防！ 曹谨行举刀格挡，锵的一声金铁交击之声，绣春刀立刻脱手飞出！ 曹谨行口吐鲜血，让这鞭上千钧重力抽的向后倒飞！ 上官晟对先天境界根本就看不上，一招打退，分身吸取秦璇玑内力的同时，再挥藤鞭补刀曹谨行。 但就在曹谨行向后倒飞的瞬间，《乾坤大挪移》猛的转移出气劲，半空中借力旋身，掏出圆筒，瞄准上官晟！ 只听咔的一声细响，前端雕羽硬化张开，雷火点燃，一百三十二根【七杀针】爆射而出！ 那一瞬间孔雀开屏，光华夺目！ ——【孔雀翎】！ “乾坤大挪移？！” 这一招委实出乎上官晟预料，常人受此重击必定无法在空中变向，可他没想到这人居然练成《乾坤大挪移》！而且境界极高，竟然能转移卸力，再借力在空中旋身，放出暗器！ 上官晟脸色大变！ 他顾不得压制秦璇玑，赶紧收拢双鞭回防，想要护住头脸。 可是孔雀翎迅猛绝伦，任他严防死守，还是有十八根最强的银针抢先一步从藤鞭缝隙中穿过，射到他的脸上，打瞎了他的两只眼！ “啊！！！” 惨叫声响了起来！ 曹谨行迅速落地，《分身魔影》火力全开！ 在秦璇玑眼中，他比闪电更快，比惊雷更猛，刹那之间，已拔出袖中【鱼肠】，反手射出，而后以《寒蟾功》催动《八荒刑剑掌》，对着那老贼的胸口拍出去！ 接连两大强招让人目不暇接！ 上官晟双目已毁，但他听声辨位的本领已经练到化境！ 在这种间不容发的关键时刻，仍能听到空气里劲风呼啸之音。 他二话不说挥鞭震飞鱼肠。 然而，鱼肠只是虚招，藤鞭刚一挥离，一只手裹挟无俦巨力，凶狠拍在他胸前！ 碧落黄泉！ 宏大刚猛的掌力，加上曹谨行经《乾坤大挪移》激发的潜在力量，这一掌霸烈凶狠至极，便如一座大湖在山洪暴发时储满了洪水，猛地湖堤崩决，洪水急冲而出！ 轰！ 曹谨行一掌拍在上官晟胸前，寒蟾真气汹涌决堤冰封他的经脉，巨大的力道让上官晟神色惊愕，口吐鲜血，连他身后万斤铁球都给打的猛然倒退，在大地之上犁出一道深深地痕迹。 “你！噗！” 那凌厉掌力一入体，便如无数细小宝剑切割奇经八脉，剑上还有寒毒，附骨之蛆般深入骨髓，让他的真气运转更加艰难！ 体内的毒压制不住，再加寒毒入体，上官晟又喷出一口血。 “啊啊啊！” 生死攸关之际，上官晟哪里还管得了什么留活口不留活口，他眼睛看不见了，无法再用【摄魂针】，洞中的这两个活人全都要死！他一声咆哮，迅速闭嘴再张开，摄魂毒针猛然从他嘴里发出！ 曹谨行急忙偏头。 一根藤鞭趁机挥到了身上把他逼退，攻势虽猛，可是力量已不如先前。 “小心啊！” 秦璇玑一看曹谨行倒飞出去，心头一紧，怒意更盛，骂道：“老妖怪！受死！” 《鲸息功》·滔天炁！ 一掌拍出，有若滔天巨浪砸下，咔嚓两声，本就因两大毒药外加寒毒冰封无法行功的上官晟，给这一掌硬生生打断了胸骨！ “噗！” 上官晟又喷出一口血，彻底没了之前的猖狂，脸色惨白，头一歪，双目紧闭，没了呼吸。 “装死？” 曹谨行冷笑，掏出凤尾针，甩手撒出，针针刺进他丹田大穴，封他功力！ 然后让秦璇玑后退，小心他的《大乘往生经》，再取出万石弓远程瞄准。 “背《吸功大法》给我听，我可以承诺不杀你！” 上官晟一动不动。 曹谨行开始拉弓： “三，二……” 他猛然用力，弓弦发出拉扯的细响。上官晟装不下去了，缓缓抬起了头。 这一瞬间，他仿佛老了十几岁。 “好……好啊！” 上官晟睁着一双流血的眼睛，“看”向曹谨行拉弓的方向，满心愤怒之余，还有一种别样的感慨：“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咳咳……我好悔，早知如此，就该直接将你们吸成干尸……” “少废话！《吸功大法》！” 曹谨行懒得听他废话：“断你四肢的不是我们，困你在此的也不是我们，救你是不可能了，说出《吸功大法》，我留你一命，就当从没来过！你有《大乘往生经》，等毒药药效一过，自可吸食其他人恢复伤势，从头再来，很简单……” 这几句话，他用上了催眠术。 上官晟明知他诓骗成分居多，仍不免意动，有些犹豫。 秦璇玑这回长记性了。 自始至终一言不发，任由曹谨行主导局面，只不过心中难免腹诽： ——这也是个骗子，信口雌黄！哼！中原人都不是好东西！ 她还在气曹谨行骂她蠢，嘟着嘴，在心里扎小人，诅咒曹谨行永远钓不上鱼！ “希望你不要食言……” 上官晟还是忍不住动心了，是直接死，还是抓住可能的机会东山再起，在上官晟这里很好选，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在这暗无天日的山洞里苟活十余年。 不告诉李玉州是为了保命，他只要一说，李玉州必然下杀手永除后患，可这两人不一样……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放心。” 曹谨行继续道：“你我萍水相逢，你要杀我们，固然不对，我们也废了你两只眼，只要你说出吸功大法，我保证不会在动你！有违此誓，天打雷劈！” “好！” 古人将誓言看的很重，认为举头三尺有神明，上官晟之前发誓也是以“上官通”的名义，不敢随意出口。 如今听曹谨行斩钉截铁，心里又信了几分，当下把全篇心法背诵了一遍。 曹谨行仔细推演，确认没错处，收起了弓箭——这是他多心了，上官晟看他练成《乾坤大挪移》，就知他悟性必然极高，怎么还敢拿生命赌他不知道其中错处。 “走吧。” 《吸功大法》到手，曹谨行转身就走。秦璇玑奇怪，真走？这可是个杀人如麻的大魔头！ 曹谨行看她一眼，悠悠道：“你想做什么就做！看我干什么？我说自己不会动他，不包括你……” 不包括你…… 包括你…… 你…… 上官晟听懂了弦外之音，愕然抬头，气的肺都要炸了：“你——” “是哦！” 秦璇玑恍然大悟。 她一脚踏地，碎石震离地面，而后反身一脚踢在石子上，只见流光闪过，石子轻而易举穿过上官晟咽喉！ 他的表情瞬间僵住。 头一歪，一代魔头，彻底死去。 “哼！让你滥杀人！让你骗我！” 秦璇玑咬牙切齿。 曹谨行眼皮一跳，总觉得后面那句才是主要原因……这丫头某种程度上也是个狠人啊！ 就在这时。 曹谨行耳朵一动，听到洞口另一头有开锁的声音，赶紧捂住秦璇玑的嘴，另一手召回绣春，沿原路返回，出洞之前也没忘了用手指抹过石碑上的上半部心法。 他们刚走。 一个英俊儒雅的中年人飞快冲进来，他的身法极快，犹如鬼魅，但很可惜，还是晚了一步，洞穴里只剩下上官晟的尸体挂在铁球上…… 李玉州脸色瞬间铁青！ 十二年！ 十二年功亏一篑！ 他陡然握紧了双拳，骨节泛白。 “是谁？！” 第一百二十八章 慕容世家 两人沿原路返回，浮出水面，天上圆月撒下银辉，微风拂过，澄澈如镜的湖面波光粼粼。 刚从生死间走过一遭，一切恍如隔世。 曹谨行先回到湖心岛，亭子里翘首以盼的轩辕十四马上飞扑过来。 “没事吧。” 曹谨行驱散身上水汽，抱住十四胖嘟嘟的身子。 “喵喵～” 十四小脑袋转了一下，鸳鸯眼扫过东南方，隐含杀气，半尺长的爪子蹭的弹出来！ 曹谨行挑眉，散出真气，百米方圆的水汽都在掌握之中，他很快察觉到东南方有人藏在湖堤之后窥视。 应该是发现他们落水后曾过来查看，让十四记住了。 “无妨，小鱼小虾。” 曹谨行不以为意。 他的身份已经传出去，这些人应该不是找他麻烦的，八成是在盯秦璇玑。 在他身后，秦璇玑已经弄干了身上的水，乞丐服蓬蓬松松地穿在身上，说道：“我们走吧。” 曹谨行一愣：“去哪？” 秦璇玑柳眉一竖，叉腰道：“这么快就忘了？” “哦……” 曹谨行想起来了，她要尝【酒神石】制造的灵液是什么味道…… “行吧，你住哪？” “我今天上午刚到杭州。” “行李呢？” “藏起来了。” “先去取行李，然后到青石街馆驿找我。我打个招呼，你在那落脚得了。” 秦璇玑想了想，点点头，反正都答应帮她提供旅费了，能省一点是一点。 两人分头行动。 身后盯梢的人刚要跟上秦璇玑，曹谨行《分身魔影》出现在他们身后，一人赏了一掌。 整齐划一的闷响过后，全部倒地！ “棋剑乐府的人？那不用问原因了。”曹谨行看着手里搜出的令牌，嗤笑一声，拍拍领头那个二代弟子的肩膀，说道：“知道我是谁吗？跟踪我？想造反就特么直说！” “不不不！” 那二代弟子吓得一抖，连忙说道：“我们……我们是跟着那个会赶海的……” “行了！” 知道李玉州是个什么货色，曹谨行对这个门派的观感直线下降，不耐烦道：“到底是九门之一，我给这招牌一点面子，再有下次，就不是这么轻飘飘的一掌了……” “是、是……” 那二代弟子本是李玉尘门下佼佼者，一向清高自许，结果这次连人都没看清就让曹谨行打倒在地，哪还敢有别的话说。 “看着我！” 曹谨行一声低喝。 众弟子战战兢兢抬起头，就看到他眼中夺目的红光。 “我们没下过西湖，自始至终都在湖心亭钓鱼……明白吗？” “明白。” 所有人齐声回应。 “滚！” 那群人屁滚尿流的离开。 “为什么要这样？” 秦璇玑从阴影里走出，她也察觉到了有人跟踪，只不过没有曹谨行下手那么快。 “以防万一。” 曹谨行说完径直去了药铺买人参、首乌。【酒神石】能变废为宝，但不能凭空变出灵材，眼下他身上携带的金银不多，先拿这些普通药材试试功效。 身后，秦璇玑看着他的背影，想了一会，总算有了眉目：“……是怕这些人上报，让李玉州联系到上官晟的事吗？私囚魔道中人，图谋魔功，传出去可不止身败名裂那么简单，他怕是会狗急跳墙……确实哦，我把这点给忘了……” 秦璇玑叹了口气，苦恼地抓抓头：“突然觉得行走江湖好难啊……什么时候能像他那么游刃有余呢？” …… 曹谨行买完东西，提着大包小包回馆驿的时候，秦璇玑已经等在门口，她背后多了一个长条包裹，不出意外，应该是张琴。 曹谨行带着她进馆驿，帮她安排一间房，然后两人在房间里研究那颗【酒神石】。 先取一个海碗，倒半碗水，把洗干净的人参、首乌放进去，然后放上【酒神石】。 两人紧盯着碗中的变化。 【酒神石】一入水，表面蓝光更亮，犹如实质，人参、首乌一碰马上像烈日下的雪花般迅速消融。 与此同时，一股独特的、沁人心脾的香气从碗中升腾而起。 这是它的另一个特性，也是【酒神石】这个名字的由来——它制造的灵液有一股特有的酒香，清冽甘甜，回味无穷，如同美酒。 “这么快啊。” 两人都是一惊。 曹谨行另取了碗碟，倒了两碗，一人一碗尝尝鲜，确实是香味醇厚的佳品，十分好喝。 更难能可贵的是，入腹之后，灵液化为一缕精纯真气，内力多了一丝。 “味道真不错。” 秦璇玑很满意。 “剩下的都给你吧。” 曹谨行搞明白了原理，对这块石头很满意，他拿着石头，灵液想做就做，也就不计较眼前这点了。 剩下的全送给秦璇玑。 “你旅途劳顿，早点休息吧，我先走了。”曹谨行转身走出房间。 秦璇玑趴在桌上，看着碗里的“酒”，有点不舍的喝了，出门跟跑堂要了个葫芦，把剩下的全装进葫芦里带着。 “嗯，真好喝，不够再跟他要……大不了用钱买……要不兑水？” 秦璇玑有点不好意思。 交易都达成了，老要灵液也不合适，何况曹谨行之后做的灵液必然是用高品材料制成，价值不菲…… 秦璇玑苦恼一会，目光放到了那个长条琴囊上，这才想起还有另一件事要头疼。 她拿过琴囊，脱下外层布袋，里面是一张七弦古琴。 此琴为伏羲式，千年桐木为面，杉木为底，琴面圆厚，腹内突起，中间开一圆沟通贯整体，宽度几乎同长圆形池沼相仿，琴背龙池上有四字篆书：“九霄环佩”！ 正是唐代名琴【九霄环佩琴】！ 它还有个特殊的含义，棋剑乐府镇府六宝之首。 十年前，上一次名琴盛会召开时，恰逢雾流岛岛主秦照南应朋友之请到杭州游玩。 当时大会正广召四方琴师与会交流音波武功。 举办方棋剑乐府更推出新制极品古琴【临江仙】作为彩头，奖给盛会力压群雄之人。 秦照南和朋友在台下观看，两人都没有出手的意思，但都深感与会之人多华而不实之徒，过度追求技法，而未能深入琴曲意境，在真正的高手看来，这种音波功，破绽百出！ 看多了无趣，秦照南不想再看，摇摇头就准备离开。 就是这不经意的摇头，引出事端。 当时台上做评委的是李玉州三弟李玉峰，正洋洋得意品评对战双方，一看秦照南摇头，似乎不以为然的样子，当时就火了，非要他上台“赐教”。 秦照南本身也不是忍气吞声的人，一看他出言不逊，非逼着动手，直接应下，但有个条件： ——【临江仙】不值得我出手，听说棋剑乐府有稀世名琴【九霄环佩】，不如以此为赌注。 李玉峰看他不把自己放眼里，还敢图谋镇府之宝，怒上加怒，二话不说就应了下来，结果一招惨败！ 而后秦照南以一敌三十，大杀四方，凭一曲《龙翔操》击败了所有与会者，就连李玉州下场都未能击败，只是战平。 这下棋剑乐府的脸算是丢大了。 ——车轮战暂且不说，群攻暂且不说，就连压轴的都没能把人拿下…… 作为中原音波功的执牛耳者，让东海海外来客一人血虐，这要是传出去还怎么有脸顶着这个牌子？ 幸好李玉州机智，慷慨将【九霄环佩】相赠，并订下十年之约，十年后，再较高低，再论输赢，棋剑乐府会光明正大拿回镇府之宝——实力不够，人品来凑，凭着过人的人格魅力，这才转危为安。 他演的太好，就连秦照南都没看出来，反而有点后悔全力出手，害的棋剑乐府下不来台。 十年之后，他闭关参悟《鲸息功》，脱不开身，特命小女儿送琴过来，一为历练，二也是帮棋剑乐府挽回名声。 到了大会召开之时，秦璇玑是晚辈，李玉州必然不会亲自下场，可能会派二代子弟较技，到时无论打不打得过，都做败，这样琴还回去了，于两家名声也无大损，皆大欢喜。 但现在…… 秦璇玑看着琴发愁：“把琴还给这样的人……算不算助纣为虐？九霄，你要回去吗？” 铮—— 琴弦自动，发出一声悦耳琴音。 “你也不想回去啊……那难办了……” 秦璇玑趴在桌上，愁眉苦脸。 …… 曹谨行回到自己房间，开始领悟《吸功大法》。 此《吸功大法》并非太平宗嫡系传承，而是第三十二代教主得自天山天池下一个千年玄冰洞里，是一个世外高人所创的绝世武功，尘封古洞百余年，一经现世就被评为四品绝学！ 此功以“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八字心诀为基，可以吸收他人真气、真元为己用。 自身功力越强，吸力越大！ 更关键的是，它可兼容天下武功，更像攻击手段，而非内功心法。 《吸功大法》无懈可击，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吸来的真气驳杂不纯，固此还需主修一门锤炼真气的绝学——昔日天山隐世高人就另有一门《金刚不坏神功》与《吸功大法》正邪相辅。 曹谨行看重的就是这个。 他以《寒蟾功》为基，如果修炼《吸功大法》需要散功，那还真不一定学，毕竟他本人的速度就不慢。 更何况，《吸功大法》虽图一时之便，进境极快，但有得必有失，积累真气过程中“粘性”不足，与通幽注重的“入微”背道而驰，要用它突破更高境界的法象境，远比逐步积累来的慢。 先天只是初级阶段，通幽是“入微”的过程，仍是积累，只有突破法象，锤炼出“道体”、“金身”，才能举手投足，惊天动地！ 魔教邪功剑走偏锋，多的是此类快速积累的手段，但通幽巅峰是个大门槛，在此之前魔道快，在此之后，邪功后劲不足，难以破境，丹田储量有其上限，再能吸也容纳不了，只能再行锤炼，若非如此，九门早让魔教给平了。 “锤炼真气？这不正是《寒蟾功》擅长的？还有什么真气比至阴至寒更凝练？” 曹谨行暗想：“就看这两种心法能不能融汇了……世间所有武功都是人创的，我的悟性举世无双，如今境界不够，要无中生有很难，但站在巨人的肩膀，取长补短，强化《吸功大法》还是可以试试的…… 这个念头一起，顿时一发不可收拾，这一次，他静坐的时间比以往都要长。 整整三个时辰，脑中不断模拟强化《吸功大法》的炼化阶段。 三个时辰后，曹谨行微微一笑。 新的《吸功大法》已然成型！ 它完美融汇了《寒蟾功》的炼气法门，可直接将外来真气吸收、转化成寒蟾真气，与丹田已有内力无缝融合。 曹谨行心情不错，挑了挑眉：“就加个过滤器而已，也不是很难嘛……” …… 与此同时。 西湖底，地下溶洞。 除了死掉的上官晟、李玉州，洞中多了一个女人，她穿着一身白衣，脸上蒙纱，依稀可见倾城容颜，手上带着天蚕丝手套，正在检查尸体。 “如何？” 李玉州开口问道。 “有点古怪。” 那女人声音很好听，冷淡中带着一丝温情：“他中了毒，【听风泣】、【十香软筋散】，虽然难得，但流通甚广，不足为凭；刺瞎眼睛的是七杀针，类似【暴雨梨花】，但似是而非，能做出如此火器，不是唐门就是霹雳堂；封脉手法像是《点穴截脉针》，他身上有寒毒，另外中了两掌，看伤口，两套掌法并不相同，前一掌应该是携带寒毒的掌力，可惜痕迹被后一掌掩盖了……杀人者至少有两人，这两套掌法我都没见过。” “没见过？” 李玉州皱眉：“连你也没见过？” “慕容世家见识广博，但并非无所不知，我没见过有什么好奇怪的。” 那女人神色淡淡道：“如果你想找杀人凶手，其中一个我已经知道了，倒果为因，第一套掌法也不难猜。” “哦？！” 李玉州眼中闪过激动之色：“是谁？上官晟死前受过折磨，那人很可能已经得到了心法！我一定要找到他！” “我劝你到此为止。” 那女人正色道：“第一，这人你惹不起，第二，他是聪明人，就算逼迫上官晟说出心法，也不会是《大乘往生经》。《吸功大法》对你无用，你死了这条心吧！” “……” 李玉州同样是聪明人，一听这话再看一眼铁球犁出的痕迹，也知道其中一人是谁了。 “《乾坤大挪移》……《八荒刑剑掌》……” 李玉州喃喃自语。 那女人叹了口气。 李玉州轻声道：“你说……他知道了多少？” 那女人告诫道：“他就算全知道了，你也不能动他！除非你想棋剑乐府八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 李玉州闭上了眼睛。 那女人一看又心软了，放缓了语气道：“上官晟已死，死无对证，抓紧时间填掉这个地方！棋剑乐府位居九门，你的名声又远近皆知，纵然是镇抚司，没有真凭实据也不会贸然动你……杭州离倭巢太近了……你不必过于担心。” 东南倭寇作乱，万一逼急了，棋剑乐府反戈相向，内外联合，东南将陷入战火。 朝廷不会赌，就算要动，也不会选在这个时间点。 李玉州脸色略微恢复。 那女人宽慰道：“上官晟一面之词而已，他没有证据，放宽心。一切如常，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专心筹备名琴盛会，继续演你仁义无双的大侠。” “我明白。” 李玉州点点头。 “我走了。” 那女人转身，凭空消失。 李玉州站在原地，竭力调匀呼吸。 那女人出了山洞，站在棋剑乐府后山山顶，伸手一招，天空中冲下一只纯白色玉爪矛隼。 万鹰之神，玉爪海东青！ “告诉她，人在青石街馆驿。” “唳！” 海东青振翅，一飞冲天…… 第一百二十九章 浓缩的都是精华 《吸功大法》功成，暂时没有能试招的人，曹谨行也不急于一时——这玩意儿到底是魔功，不好正大光明的用。 第二天，曹谨行睡到日上三竿才醒，秦璇玑已经出去玩了。 杭州是她的第一站，她还有很多美景要看，以她的武功一般人也动不了，曹谨行懒得管她，开始琢磨自己的事。 【酒神石】到手，也确实有神效，放着不用暴殄天物，得先去搞点天材地宝。 “事实证明，杭州就算是座金山，我也挖不走一块金子……算了，我认了！我买还不行？” 方腊宝藏的金银，曹谨行一块没动，但他带出了最宝贵的三样东西：【圣火令】、【混元剑】、【鱼肠剑】。 【圣火令】上有《乾坤大挪移》，曹谨行不会卖，就算卖也没几个人敢买，等着回去上缴秘库，看有没有办法换更高级的武功。 ——要不是它材料和自身属性不符，曹谨行都准备把它熔了强化兵器算了。 【鱼肠剑】也不能卖，贴身的防身神兵，最近帮了不少忙。 剩下的就是【混元剑】。 这是包道乙的武器，五品中阶，风属性，它虽然是施展《以气驭剑》的上佳武器，但在曹谨行这，功能单一，远不如认主的【雪魄】有灵性，有【雪魄】在，留着它也是吃灰。 卖！ 曹谨行收拾一番上街，到了杭州城最有名的一家店——“千秋坊”。 名琴盛会即将召开，这一路上背负各种琴的琴师明显增多。 站在千秋坊牌匾下，曹谨行扫了眼那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注意到牌匾右下还有两个小字：沈记。 江南首富沈明秋的店。 如今江南地段，七成店面都在财神帮和沈记手里，相比财神帮，显然沈记更顺眼。 曹谨行迈步刚要进，忽然听到隔间里传出个熟悉的声音，沈明秋八大文武掌柜之一，韩棠的声音。 “是不是蠢？是不是蠢？！” 可能店里暂时没人，也可能火太大压不住，韩棠压着声音低吼道：“两千两纹银就给老子收了个破盒子！我特么——” “掌柜息怒，他、他是新来的……” 另一个声音赔着笑道。 “新来的你敢让他坐堂？！” 韩棠眼一瞪。 “那个……上个月那方黄庭坚极品端砚就是他收的，帮店里赚了一千两，您特别准许让他坐堂……” “……” “还有半个月前那把子母剑，七品里藏着六品，转手又挣了三千……这……” “行了！” 既然是自己的决定那当然没话说，韩棠一向心宽，只重利益，不在乎面子，那掌柜也是知道这点才敢直言。 韩棠道：“那就当他走眼一次，认了！” 另一个声音明显缓口气，接着说道：“掌柜，他这其实不算走眼……这盒子的材料是神农山千年桃木，用此木封存的东西，必然是重宝，两千两已经是菜价了。” 韩棠怒道：“我还不知道这是千年桃木？要是一般木头我早砍了！问题是这盒子用了墨家机关术！我还从没见过这么繁琐的机关，指不定里面就有绿矾油（硫酸古称），你找谁开？请人不要钱吗？！开了消息泄露，你怎么保证机关师保密？不开它就是个木头瓤子，摆那充数吗？如果真那么容易打开，怎么会有人两千两卖你！” “是是……掌柜虑的是……” “就这样吧！” 韩棠一脸烦躁：“稍晚我先带回府里，让咱们的机关师看看能不能破解，两千两，就算是打水漂，也要听个响儿！” 他说话间，曹谨行已经迈步走进了大堂，看到了说话的两人，和他们手里的东西…… 那竟然是个边长二十公分的四阶魔方！每个小方块中央都嵌着各色水晶，共六种颜色，相当于魔方的六面。 “我去，又一个跨时代的玩意出现了……” 他小时候玩过这种益智玩具，对魔方很了解。 这东西成于二十世纪末，如今年代是十六世纪中，少说也差了四百年，再看那华丽的纹饰，像是盛唐时期风格，公元八世纪的东西…… 曹谨行看的眼角直抽，有种时间割裂的感觉。 “曹大人？” 韩棠一看曹谨行，站了起来，抱拳行礼道：“大人大驾光临，千秋坊蓬荜生辉。” 他旁边是千秋坊坊主，内力不俗，他并不认识曹谨行，但听掌柜如此说，马上联想到此人身份，跟着弯腰行礼。 “不必多礼了。” 曹谨行道：“我这次来是做生意，有一把剑要出手，准备换点材料，另外，你手里的那个东西，我可以帮忙。” 曹谨行如今是什么人？锦衣千户，十三太保，目前已知的神功就有多部，还练成了明宗无上心法《乾坤大挪移》，这种人会冒着声名扫地的风险，众目睽睽之下，抢沈记的东西？ 可能性微乎其微。 韩棠顿时喜上眉梢，道：“手下做事不动脑，让大人见笑了……没想到大人还懂机关术，快请上座。” 他伸手一引，领着曹谨行去雅间。 曹谨行道：“不懂机关术，只是恰好知道这种东西的解法。” “大人见识广博。” 韩棠带着曹谨行到了二楼雅间，两人落座，曹谨行开始回想四阶魔方的解法。 这东西上学的时候很流行，同学之间还比过谁用时时间短，五阶、六阶甚至异形魔方都接触过，只要会背公式，解开很容易。 曹谨行略微回想，手上随之动作，只听噼里啪啦一阵响，最后咔的一声，六面还原，魔方方块脱落，露出里面的圆球…… 球里是一张羊皮纸。 “幸好不是射出一束光，然后‘成也风云，败也风云’……” 曹谨行胡思乱想。 纸上果然是武功，还是墨家至高心法《墨经》，可惜只有第一层，只能修炼到先天巅峰。 韩棠又是惊喜又是可惜：“好东西啊！还以为失传了……墨者善守，墨家真气防御极强，不下一般护体功法，可惜只有一层。” 曹谨行喝了口茶：“这心法可值两千两？” “值，太值了！” 韩棠也笑了：“通幽不是那么好破的，很多人终其一生也无法堪破，时人崇古，这心法放出去，肯定有大把人来买，定价翻个十倍没问题！大人慷慨相助，韩某当然不能视而不见，来人！” 那个坊主走了进来。 韩棠大手一挥道：“去把库房里那株七百年份的【玉髓灵芝】拿来。” 坊主有些意外，但看一眼打开的魔方，深知韩掌柜不会做亏本生意，一定是里面的东西价值很高，当下领命，去取灵芝。 七百年份的【玉髓灵芝】是六品顶阶灵物，它还是疗伤灵药【培元丹】的三味主材之一，市价一直居高不下。 曹谨行当然不是白帮忙，料想他会有表示，但没想到他直接把这次的利润吐出来了。 韩棠看他意外，洒然一笑道：“心法在我们手里，多卖几个人就挣回来了，若没有大人出手，这东西还要在架子上落灰，可能很长时间毫无收益，区区玉髓灵芝而已，算不得什么。” “韩掌柜大气。” 曹谨行接着从乾坤袋里取出【混元剑】：“你再看这把剑值多少？” 剑光雪亮，剑身一缕微风！ 韩棠眼睛一下子直了。 “混元剑？” 韩棠看着剑柄上的古字，吃了一惊：“这可是施展《御剑术》的上品【飞剑】，大人连这也舍得转手？” 说完，他自己想起来一件事，顿时明白过来：“也对，大人另有相性更好的【雪魄】……” 韩棠心里发酸。 五品中阶啊，稀世神兵啊，旁人可遇不可求的利刃，他身上好几把…… “我想换一棵同品冰属灵材，剩下的差价用六品寒性药材来补，不知可否……” 灵材是未加工的最初的原材料，同品级里最便宜的种类，等品易物，有不小差价。 “好说。” 韩棠想了想道：“昨日正好从白驼山庄收了一棵九百年的冰螭草，剩下的部分凑个整，一百颗冰灵果，大人意下如何？” 曹谨行已经不是当初啥也不懂的小白，一听就知道他吃了不少亏：“【冰灵果】五十年开花，五十年结果，再五十年才能成熟，这么稀罕的东西。多了。” 韩棠脸上笑意更深：“说句高攀的话，昨日在湖心亭遇上大人，韩某就有心结交，我们大掌柜不止一次说过大人是天之骄子，织造局杨公公也是多次盛赞，只可惜一直没机会得见。 沈记别看声势极大，发展迅猛，但这是借织造局的势，借皇商的东风，归根结底还是靠着朝廷，大人如今荣宠加身，炙手可热，这些东西就当一份心意，万勿推辞。” 曹谨行不禁多看他一眼，道：“韩掌柜没听说吗？曹某人确实算是荣宠加身，但我身上麻烦事也不少，在野暂且不提，在朝就有两个一品大员看我不顺眼。跟我做朋友，可不明智。” “大人说笑了。” 韩棠面不改色道：“升斗小民，见识有限，只知大人一心为圣上，如今圣上恩宠有加，信任之至……谁跟大人作对，谁才是自寻死路！” “……” 曹谨行忍不住笑了：“这话要是让旁人听了，只怕会把你当傻子，北镇抚司千户只五品而已，跟一品大员相比，微不足道。” 韩棠神秘一笑，那张粗犷的脸上透出几分精明，说道：“十三太保的位置可远不止五品啊。内阁阁员说撤就撤了，就连首辅也有一年换三次、四次的记录，但十三太保却只会因死伤更替……谁近谁远，这还用说吗？” “韩掌柜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曹谨行没想到他浓眉大眼的，能说出这种话，道：“那我就厚颜收下了。” 韩棠二话不说让坊主接着去库房拿东西，可怜他才刚上来，还得一趟趟去取，等曹谨行离开的时候，可说宾主尽欢，满载而归。 “大人，明日名琴盛会正式召开，杭州很多显贵都受邀观礼，大人也去吗？” 临别之际，韩棠送他出门。 “没什么兴趣啊。” 曹谨行懒得动：“而且也没人送我请柬，上赶着去，也太给他们脸了。” “……” 棋剑乐府好歹也是九门之一，这话要是换个人保证有很多人找麻烦，但曹谨行说还真没问题。 韩棠道：“我们沈记还有几张琴贴，大人如果有兴趣……” “算了。” 曹谨行摆手道：“多谢美意，好不容易得来的假期，我还是自己玩更舒心，走了。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到馆驿找我。” 曹谨行大步流星。 韩棠目送他离开，抱拳行礼。 暗中有几双眼睛正在盯着他们。 除了沈记的老对头财神帮派人注意韩棠的动向外，还有一伙人悄悄跟上了曹谨行…… 曹谨行走在前方，心中默念：“六个先天巅峰、三个通幽初期……《幻光步》……杀明宗圣女的后患来了吗……这应该是先头部队吧……” 他不动声色取出黄方苓送的那个墨玉葫芦。 里面的药酒早喝完了，平时只装水，此时，曹谨行把酒神石塞进葫芦口，然后把换来的灵材以内力碾成小块不断投进去…… 七百年【玉髓灵芝】…… 一百颗【冰灵果】…… 九百年五品中阶【冰螭草】…… 随着药材不断撒入，那葫芦中【酒神石】发挥作用，将所有灵材全部浓缩精炼成灵液！ 药效越来越强，越来越强！ 曹谨行低头看了一眼，里面的“水”已经变成乳白色，散发着惊人的香气，光闻着就让人心旷神怡。 “差不多了。” 曹谨行脚步一变，转向城外，心道：“这个浓度，差不多是两颗【玉蟠桃】……先天待够了，通幽第一战，就拿你们开刀！” 他根本不担心破境失败，在已达天人合一境界的他眼中，通幽追求的所谓“入微”，简单的就像一加一等于二，只要真气足够，一切水到渠成！ …… 杭州城外。 飞来峰。 秦璇玑抹掉嘴角血迹，认真地眼前这个人——那是个身穿白色长袍的美貌女子，身上白金两色相间，华贵逼人。 在她周围已死了二十多个男人，会武功的，不会武功的，全都死状凄惨，死不瞑目。 鲜血在她脚下汇成血泊。 触目惊心！ 那些尸体的脸上还残留着惊愕的神色，好像至死都不知道因何而死。 “让开。” 那女人开口了，声音冷的像万年玄冰。 “你为什么滥杀人！” 秦璇玑简直不能理解，这个人一路上山，无视游山的女子，见到男人就杀，好像根本没有原因，只要出现在她视线里马上就是一掌，掌风炽烈，犹如烈焰燃烧。 “因为男人都该死！” 她的怒气爆发的毫无征兆。 忽然，秦璇玑脑中闪过灵光：“这种内力……《圣火典》？你是明宗的圣女？不对，圣女已经死了……” “……” 秦璇玑天真烂漫，直来直往，所以没注意道，她最后那几个字已经触了这人的逆鳞，她的眼中闪过刻骨的杀意。 “我知道了。” 秦璇玑想起来：“你是上代圣女，明宗圣姑，阿依夏木！” “猜对了……” 阿依夏木抬起头，赤红的双瞳里好像燃烧着火焰，她露出渗人的微笑，一字一顿道：“……可以去死了！” 她一掌挥出，烈焰铺天盖地！ 《圣焰焚天掌》！ 第一百三十章 一念入通幽 城外翠竹林。 曹谨行越走越快，身后远远缀着的九人发现不对。 “他这不会是发现我们，要跑吧！” “他会《分身魔影》，真要跑，在人多的地方更容易。” “那他这是……” “援军！会不会是城外有援军？他在诱我们过去？” “嘶！” “下手吧！” “不行，他会《乾坤大挪移》，圣姑法王明令咱们不要轻举妄动，他们已经去拿治他的宝物！” “对付一个先天，至于吗？” “圣女死在他手里，烈火、洪水二位通幽境掌旗使，被他用《乾坤大挪移》反伤，你以为呢？” “那我们……” “不好！他消失了！” 传音突然一变，九人都吃了一惊，赶紧凝神注目看过去，那个疾步快走的人影不见了！ 领头的三位通幽境连忙传音众人抱团戒备，说不定对方是想玩逐个击破的把戏，不能让他得逞！ 然而，不等他们结成阵势，忽然一股强大的寒冰真气从竹林中央冲天而起，整个竹林刮起寒风！ 真气猛增，有人强行破境！ “这这这！” “竹林里没有其他人！是曹谨行在破境？这股真气还在迅速攀升，先天九层了！” “我的天！他、他吃了天材地宝？” “甭管是什么，这是个好机会！破境稍不注意就会走火入魔，他自己找死！我们成全他！” “上！” 九道身影游魂般飘向曹谨行所在的位置。他们都是明宗擅长轻功的高手，尤其领头的三位通幽——“岁寒三友”，轻功造诣极深。 九人冲到竹林中央，曹谨行正举着葫芦往嘴里倒酒，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他身上的内力越来越强横！ 无形的威压暴风般席卷四方，满地枯枝残叶随风飞舞，让人难以相信这竟然是个先天散发出来的！ 先天九层！ 先天圆满！ 酒液入腹，海量真气随着《寒蟾功》的疯狂运转，向丹田汇聚，真气恍如厚实的云团，充斥着奇经八脉。 若没有催动，它们安静本分，流动速度极其缓慢，看上去有如静止一般。 这就是先天境界的真气特点。 曹谨行体内真气厚实如积雨云，说明他的修为已达到先天巅峰。 随着大量真气不断涌入转化，那云层越来越厚，密度越来越大！ 曹谨行开始冲击通幽！ 所谓通幽，就是需要将有如雾气的内力，凝成液态的内力，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服用天材地宝，增加真气的密度，使之从气态转为液态。 人的根骨有其上限，根骨越高，丹田真气储量越多。 当真气充满丹田，增无可增，就需要破境，以改变真气的形态，使之更凝练，以腾出空间容纳更多真气。 功法的作用就在于此，品级越高，锤炼的真气品质越好，破境就越容易。 这个机会转瞬即逝。 一旦把握不住，无法在服用天材地宝，真气猛增之际完成转化，那多余真气白白流失，天材地宝就算白吃了！ 正因如此，很多天资不够的人永远卡在这一境界。 这个时机必须精准！ 所以，破境才讲究心无旁骛。 像曹谨行这样不闭关，甚至还敢让自身处于战斗中的人，少之又少。 曹谨行以《寒蟾功》奠基，真气本就凝练无比，几近液化，此时大量真气灌入，便如朵朵乌云汇聚，滂沱暴雨，就在顷刻！ 曹谨行全身真气调动起来，按着熟悉的穴位不断运转周天！ 经脉之中真气一遍遍循环，把药力转化的内力不断融入自身，丹田真气密度越来越大，云层越来越厚！ “快出手！”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三位通幽配合默契，瞬间出手。 他们三个师出同门，轻功《流云步》一经施展身形飘渺如云，影影绰绰，瞬间从三个方向围住曹谨行。 “苍松”郑寒松《灼木掌》出手，五指如枯木，暗含烈火掌力，拍向曹谨行胸膛； “霜梅”梅浪客以《折梅手》从背后拂向曹谨行肾俞穴，看似轻飘飘，却是断子绝户的阴招； “翠竹”竹武长棍挥向曹谨行后背，真气包裹竹枝，劲道猛烈，开山碎石！ 另外六位先天巅峰拔出腰后弯刀，施展《煌极十三式》远程御刀，六把刀像六团烈火沿弧线杀向曹谨行。 九道攻击瞬间近身！ 同样是那一瞬间。 时间仿佛变慢了…… 曹谨行嘴角微翘，丹田之内忽然传出一声轰隆隆的雷鸣，犹如虎豹嘶吼，又像苍龙吟啸！ 雷声一过，倾盆暴雨随之洒落！ 丹田之内，那些真气云层自然而然化雨而下，在底部变作一汪池塘。 曹谨行一念入通幽！！！ 瞬间！ 《乾坤大挪移》威力暴增！ 那九道攻击没等近身，曹谨行周身护体气罩骤然扩散，在三尺内形成一层无形气墙！ 三位通幽初期的攻击碰到气墙立时发生偏转！ 谁也没想到他破境如此之快，更没想到，他只凭一人之力，手脚不动就让攻击气劲发生转移。 四两拨千斤！ “不好！” 苍松大叫！ 霜梅和翠竹更是惊心。 只因他二人都是攻的曹谨行身后，身体离得太近，突然之间，霜梅《折梅手》朝着翠竹腹部打去，翠竹长棍也猛的击向霜梅左肋。 这一切速度太快，电光石火。 二人根本来不及收招闪躲，只听砰砰两声闷响，他们各自受了对方一记重击，吐血倒飞！ 曹谨行身前只剩苍松，还有那六把弯刀。 此时此刻的他，全身可用内力比之先天巅峰时暴增三倍。 真气质量更高，出手威力更强，已经不把先天巅峰的攻击看在眼里。 曹谨行一手抬起，暗运《乾坤大挪移》，黏住苍松掌力，另一手牵引那六把刀借力用力，脱离六人掌控，全砍向苍松！ 苍松惊骇欲绝，急忙想要挣脱，可曹谨行掌中吸力强悍无比，让他如陷泥沼，一动不能动！ 六团烈火杀到！ 噗噗噗噗噗噗！ 六把弯刀捅进了苍松心脏！ 鲜血迸溅而出！ 苍松头一歪，死的干脆利落。 其他人全吓傻了。 刚升通幽就能轻松解决通幽初期的敌人，这是什么人？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事？！ 六个先天巅峰吓得魂不附体。 一个个惊叫着转身逃跑。 曹谨行剑指一引，乾坤袋中雪魄出鞘，剑光如匹练横空，一瞬间飞出、回返，六人人头落地！ 身后霜梅、翠竹已吓得全身发抖，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二话不说，强忍伤势，施展轻功就要逃跑！ 这根本就是个妖孽！ 快离开这！ 曹谨行转身对着他们伸出了手。 “火属真气太麻烦，你二人的内力倒是很方便啊……” 《吸功大法》·隔空吸功！ 只见曹谨行五指成爪，施展出《吸功大法》，掌中真气涌动，一股无可抵御的恐怖吸力袭向两人！ 夺他人之功，润己之经脉！ “《吸功大法》！” “你竟然……” 那恐怖吸力一撕扯，霜梅和翠竹吓得肝胆俱裂！ 到底我们是魔教还是你是魔教？《乾坤大挪移》不算，再加一部《吸功大法》，魔功都让你学去了！ 二人身体不受控地飞到曹谨行掌下，曹谨行手按二人头颅，以《寒蟾功》霸道内力为根基，疯狂摄取二人真气填补自身！ 二人身躯逐渐瘫软，挣扎也越来越无力。 曹谨行直接将二人吸干，扬手像扔垃圾一般扔出去！ 通幽二层！ 火箭一样的提升速度！ 曹谨行舒了口气，体内奔腾的内力让他兴奋，充盈的神气让他舒爽，他孤身站在竹林中，周围一片死尸。 这一幕简直比魔教还魔教。 “感觉真不错。” 曹谨行闭目调息。 忽然，他眉头一皱，感应到了熟悉的真气，看向西北方。 …… 秦璇玑捂着手臂，鲜血不断低落，正在竹林间奔逃。 她的右手被打进了一道圣火典真气，烧的整条胳膊一片焦红！ 在她身后，是快如鬼魅的明宗圣姑阿依夏木。 雾流岛轻功脱胎于镇岛内功《鱼龙变》，名为《金鲤行波》，是一部从鲤鱼游动身姿中悟出来的高深身法，但秦璇玑过去专精掌法、内力，于轻功一道马马虎虎。 偏偏阿依夏木精修《圣火典》诸般妙法，《幻光步》已经登峰造极！ 她追秦璇玑甚至不用使多大力气。 “自不量力，强行出头，就是你这个下场！” 阿依夏木眼中杀意爆射：“你不该为了那些男人拦我杀人，更不应该提及绿夏……下辈子学着点怎么察言观色！” 《圣焰焚天掌》！ 阿依夏木身形变幻，瞬移般出现在秦璇玑身后，炽烈真气化作巨掌狠狠拍在秦璇玑后背！ 秦璇玑噗地喷出一口血倒地。 奄奄一息。 “能吃我一掌不死，内功不错。” 阿依夏木口中称赞，下手毫不留情，第二掌对着秦璇玑脑袋，要把她生生打死！ 秦璇玑倒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她并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滥杀是错，救人是对，做对的事，就是有意义的。 父亲说过，为人处事，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世事对错，不以武力强弱为转移。 只是…… 秦璇玑苦中作乐地想：“这才上中原第二天，事情还没办，想看的风景也没看完，算不算出师未捷身先死？呵呵……可惜我的轻功不够好……如果是他，应该能把人引走，再安然脱身吧……” 嗖嗖嗖嗖嗖！ 炽烈真气扑面而来，周围温度飙升！但就在那一瞬间，忽然五支利箭以诡异弧线从暗处射来！ 这箭道飘忽难测，速度极快，还暗含着强大劲力。 阿依夏木眉头微皱，半空变向抬掌去接，猝不及防之下，让那五根利箭震得后退了十几步。 “寒冰真气……” 阿依夏木感受到箭上袭来的寒气，身体微微一僵。 趁此机会，一道人影鬼魅般从竹林深处冲出，抱起那女孩消失无踪。 他的速度太快，整个过程，阿依夏木都没能看清那人的脸。 她甩手扔掉五根箭矢，冷哼一声，还想再追，身后传来异响。 “圣姑，灵隐寺‘绿萝网’已取到。” 传音先到，人影再到。 来人单膝跪地，手持长枪，竟然是之前参与方腊地宫夺宝的五散人之首，石松青。 他们此行飞来峰，就是要登山到灵隐寺取得寺中镇寺藏宝，【绿萝网】。 这宝物本是灵隐寺上代主持明禅大师出家前横行江湖的家传宝物，颇为阴毒，却也颇具神效。 “哼！饶你们一命！” 阿依夏木转身离开。 …… 曹谨行抱着秦璇玑冲出翠竹林，她的伤势很重，若非《鲸息功》足够强横，阿依夏木那一掌已经要了她的命。 曹谨行双手灌输寒蟾真气，祛除火劲，又拿出一颗天王丹给她服了，秦璇玑这才醒转。 她闻到了【酒神石】灵液特有的异香，很好闻，很特别。 “曹谨行……” 她睁开眼，果然看到曹谨行，眼中闪过喜色，深深松了一口气：“你……你怎么在这？” “如果我会天机演算就好了。” 曹谨行抱着她，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无关的话。 秦璇玑身体十分虚弱，那一掌差点废了她的心脉，纵然有【天王丹】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好的。 不过，命算是保住了。 秦璇玑没了生命危险，好奇心又上来了，小声地有气无力地道：“会了……会了想怎样？” “看看你的福源。” 曹谨行低头看她：“估计高不到哪去！那个人是阿依夏木吧，她应该是来杀我的。你怎么会惹上她？” 这运气简直了！ 出来游玩都能惹祸上身，比他还差！但她能凑巧碰上自己，综合来看……比个位数好点？ 秦璇玑想了想道：“福源？有人给我算过，说我是……‘逢凶化吉’之相……” “逢凶化吉？” 曹谨行嗤笑：“吉在哪？你这顶多算‘死里逃生’！我要是晚一步，你现在已经去地府报到了，又被骗了？还是多管闲事？” 秦璇玑小声道：“没被骗……” “那就是多管闲事。” 曹谨行叹了口气：“一点不意外……” “……” 秦璇玑红了脸。 曹谨行飞快带着她返回馆驿，放到她房间的床上，以内力助她消化天王丹药效，她的内外伤开始迅速好转。 “【天王丹】值不少钱啊，先给你记账，以后缺钱找我要的时候想着点。” “……” 秦璇玑看着他张了张嘴，想说救命之恩，之前约定一笔勾销，但话到嘴边，莫名地又不想说了。 曹谨行道：“伤好之后你换个地方住，那帮家伙已经盯上这里，待在这很危险。” “那你呢？” “我叫人把他们灭了！” 曹谨行冷笑，眼中戾气激增，道：“都杀上门了，再不表示表示，还以为我好欺负！我已经突破通幽，找到他们的落脚点，挨个宰！” 秦璇玑道：“我也去，除魔卫道！” 曹谨行看她一眼：“你先把自己‘卫’好了再说吧。” 秦璇玑脸一红：“……讨厌。” 曹谨行：“你的伤一天两天没法痊愈，明天那什么‘名琴盛会’就要召开，你要办的事还能办吗？” “没问题。” 秦璇玑直接把自己来的目的以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然后道：“现在这种状态，一样能打败他们！琴我不准备还了。” 她握紧拳头，做了决定。 “嗯。” 曹谨行点点头：“众目睽睽之下，李玉州还要演大侠，你去赴会倒是挺安全的，不过，还是记着小心他们耍阴招。” “嗯。” 秦璇玑点点头，格外乖巧。 “十三！十三！” 就在这时，赵业霆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好像有点急，曹谨行叫了一声：“我在这里。” 赵业霆循着声音，飞快上楼，推门而入：“你怎么换……呃……” 赵业霆看到躺在床上的秦璇玑一愣，要不是旁边就站着曹谨行，还以为走错了。 他一脸坏笑地看着曹谨行：“你小子终于开窍了吗？都知道金屋藏娇了。” “别胡说！” 曹谨行一脸黑线：“这是东海雾流岛的二小姐，秦璇玑。这是我十哥，赵业霆。” 曹谨行帮二人做了介绍，赵业霆这才知道弄错了，赶紧赔礼，心说十三桃花运真不错，京城有一个牵肠挂肚的，这才到到杭州几天，又碰到一个…… 曹谨行拉回正题，道：“十哥，出了什么事？这么急？” 赵业霆正色道：“有探子来报，魔教明宗的人到了杭州，一路杀了不少人。这事你知道吗？” “刚知道。” 曹谨行把之前的事大略讲了。 赵业霆道：“原来是为了你，还以为他们是冲着胡部堂和倭寇来的，我们可是担心了好一阵……你想先下手为强？” 曹谨行点头：“被动挨打不是我的风格。” “嗯，这些祸患是要抓紧除了，其他人还好办，阿依夏木可是通幽巅峰……对了，你小子怎么回事？” 赵业霆上下打量曹谨行：“你的内力有问题啊，才一晚上不见，这就通幽二层了？照这个速度没几天就追上我了，你怎么练的？” “我学会了《吸功大法》。” 曹谨行直说了。 秦璇玑一愣，不是说要小心戒备…… 赵业霆摸着下巴：“哦，怪不得。” “嗯？？？” 秦璇玑左看右看，有点不理解。 一个没藏着，一个很淡定。 这是魔功啊！还是很邪恶的魔功！专门吸人内力！ 赵业霆又问了由来，曹谨行把西湖湖底的事简单说了：“我正准备告诉你们，李玉州此人沽名钓誉，不可信任，他如果只是图谋魔功还不算什么，可他为了喂养上官晟，这十二年不知害了多少人！如此行径，禽兽不如！” 赵业霆的脸色严肃下来：“我和八哥到这两个月，时常听说有流民消失，偶尔还有武功高手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一直以为是倭寇作乱，没想到……这件事交给我，我报胡部堂……诶？既然如此，我们何不驱虎吞狼？” 赵业霆想到一个主意。 李玉州不干净，明宗又到了杭州，干脆让这俩狗咬狗，李玉州到底是江南正道魁首，为了保住“仁义无双”的马甲，必然会对魔教下手。 他们就可以浑水摸鱼！ “只怕不易办。” 这个方法，曹谨行早想过了，说道：“明宗行迹不定，李玉州完全可以出工不出力，大张旗鼓地吆喝，最后声称人没找到，这样姿态有了，名声也有了。” “这倒是……” 赵业霆想了想，除非把人引到棋剑乐府地盘，让李玉州他们不得不动手，问题是……明宗的人也不是傻子，怎么会追进棋剑乐府？ 赵业霆一时片刻也想不到具体的实施办法，只能一步步来：“先摸清他们的落脚点再说吧，我让人去办，这期间，馆驿就有点危险了，难保他们不会针对你，你跟我去军营吧……哦还有秦姑娘，你武功不俗，说不定还要请你出手帮忙。” “没问题！” 秦璇玑很痛快的答应了。 赵业霆给曹谨行递个眼神，一脸“哥只能帮你到这”的表情。 曹谨行翻个白眼，一脸无语。 “李玉州既然有问题，那跟他交好的人……”赵业霆想到这点，看向曹谨行：“十三，得请你帮个忙。” 曹谨行明白他的意思：“十哥是想让我去观礼？看李玉州和哪家亲近？以便秋后算账？” “嗯。” 赵业霆对曹谨行的思维敏捷已经有领教，当下点头道：“今天上午最新军报，三百艘倭寇战船正在台州沿海集结，这帮狗杂种不可能只是观望！要算账也得打完这仗再算，在此之前，得搞清楚杀人养魔是李玉州一人所为，还是棋剑乐府一门都有参与，这毕竟是九大门派之一，树大根深，如果不能连根拔起，遗祸无穷！” “应该不至于。” 曹谨行相信，那棋剑乐府里还是有很多好人的，不过文人墨客这类人也不好说，衣冠禽兽同样不在少数。 曹谨行叹了口气：“本来不准备去的，前不久沈记的人刚问过我，让我给拒了……” “换张脸嘛。” 赵业霆笑道：“名琴盛会只认琴贴不认人，你有【四公面】，这还不简单？对了，你不是想找天材地宝吗？听说棋剑乐府里藏着不少高人传承，说不准就能碰上一个。” 说着，他从怀里摸出一张琴贴：“我这张就给你了，我对音律一窍不通，去了也只能凑热闹。” “行吧。” 曹谨行接了过来：“我去看看。” 秦璇玑露出微笑，有个伴一起去，总好过单人匹马，她的胆气立马大了不少…… 第一百三十一章 过渡 当晚。 曹谨行和秦璇玑到了杭州城右卫卫所，赵业霆给他们安排了两间上好的房间。 明朝营盘是卫所制，住的都是军户，军中高手驻扎于此，防御有如铜墙铁壁，纵然是魔教高手也不敢硬闯。 两人美美地睡了一觉。 翌日清晨。 秦璇玑内伤恢复八成，换了一身黑裙，背负琴囊，俏生生站在院中。 人靠衣装马靠鞍。 此时此刻的她，恢复绝色姿容，再配一身黑色衣裙，站在院中宛如一朵盛开的黑莲，清纯中透着妖冶。 曹谨行推门而出。 他也是个不吃亏的主儿，即便换脸，一样是英俊挺秀，穿了一身黑色劲装，腰间斜插鲸鲨骨笛，手上还多了一把折扇，造型很是骚包。 “兄长。” 秦璇玑笑吟吟福身。 “咳！” 曹谨行咳嗽一声：“准备好了？” “嗯。” “那走吧。” 曹谨行手中折扇一开，上面是一幅栩栩如生的山水图，他大步在前方领路，步态潇洒，折扇轻摇，很有公子如玉的模样。 秦璇玑掩嘴轻笑。 演的还挺像…… 两人出了营盘，上了大街，往棋剑乐府所在的千岛湖方向走。 沿途碰见不少携带乐器的高手，古琴、横笛、玉箫比比皆是，只看内力都有不俗修为，其中不乏名家。 曹谨行还看到了一个熟人——淮南杨家的那位家主杨林谦。 曹谨行对他家传的那支琅琊榜榜上有名的【柯亭笛】很有印象，毕竟是传自东汉大儒蔡邕的宝物。 杨林谦正和朋友一起递上琴贴进门。秦璇玑注意到他的目光：“认识？” “有过一面之缘。”曹谨行收起折扇：“我们也进去吧。” 棋剑乐府历史悠久，前身曾是隋唐名盛一时的问水山庄，大唐知名的风雅之所。 其内园林清幽淡雅，远远一看，薄雾缭绕，霞光掩映，当真是块宝地。 “武当千鹤道长前来观礼。” “五台山鸣蝉大师拜会……” “白驼山欧阳公子……” “药王谷少谷主……” 名人越来越多，观礼的一点不少，可见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棋剑乐府就算再日薄西山，号召力依然不减。 两人来到山门牌坊下。 “雾流岛秦璇玑，依约拜会。” 秦璇玑递上琴贴。 她身上多了一股别样的气度。 自进门的那一刻起，她代表的就不只是她自己，还有东海雾流岛。 守门的门人弟子明显知道这个，神色微变，态度郑重了不少，抱拳道：“敢问秦小姐可是独身前来？” “家父正闭关精修，无瑕分身，此次由我与会赴约。” 秦璇玑伸手一引：“这是家兄秦璇枢，只我兄妹二人。” 两个弟子先是意外，接着眼中闪过喜色。棋剑乐府全府上下都知道镇府之宝【九霄环佩琴】流落雾流岛，一直期盼夺回宝物，今天一看登门的是两个二十左右的年轻人，都觉得赢回宝物板上钉钉，态度和缓不少。 “二位请进。” 一个弟子道：“贵客临门，且先随便逛逛，待午宴过后，敝府会在春风坪设高台请同道切磋，技压群雄者，可得五品名琴【念奴娇】，还请秦小姐，不吝赐教……” 棋剑乐府有顶尖斫琴师，十年磨一剑，他们的作品以词牌命名，是众多琴师梦寐以求的宝物。 也是他们远道而来的最大原因。 就算奖品与惯用乐器不符，也可以请求进入府库另选他物，保证不会白来，更别说还有附带的名声。 行走江湖，为的就是扬名立万。 一旦夺得盛会魁首，力压群雄，自然可以名传天下！ 秦璇玑点点头进府。 曹谨行一展折扇，跟在她身后，表明自己只是陪同。 那两个弟子看不清他们的底细，但想这男人既然年纪更大，说不定比这少女还厉害，他不出手，胜算又大一些，当下派人禀告府主和另外两家家主。 曹谨行跟着秦璇玑进门。 里面已经有不少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往山庄中心走。 “财大气粗啊，不但举办大会、提供奖品，还设宴……” 来参加盛会的少说也有上百人，非富即贵，为他们准备菜肴肯定不能小家子气。 曹谨行大概计算了一下花费，很惊人的数字，棋剑乐府说办就办，这底蕴当真不凡。 “这都是值得的。” 秦璇玑道：“一来，可以提升名气，稳固地位，二来，棋剑乐府青黄不接的问题很严重，如果这次盛会能挖掘几个好种子收入门下，就还有复起的可能。当年武当势弱之时，就是因为三丰真人慧眼识珠，找到了李玄宗。人才，才是延续传承的根本。” “这倒是。” 曹谨行环目四顾。 棋剑乐府内部是典型的江南园林风格，山水相依，充满诗情画意。 秦璇玑也在观察四周，随口道：“书上说，这府中园林里藏了不少过往客卿留下的宝物，其中还有骆宾王、张若虚的……文人墨客最喜欢考验后辈才智，留了不少谜题，只要能解开，就能得到相应珍宝。‘兄长’，有兴趣吗？” “没有。” 曹谨行干脆答道：“这么多年的谜题依然存在，说明连他们自己人都解不开，我凑什么热闹？有那个时间不如赏景。” “试试呗，万一能成呢？” 秦璇玑看他不感兴趣，眼珠一转，道：“反正时间还早，如果找到了不合用，也能换天材地宝啊。” 然后再做成灵液。 曹谨行看她一眼：“你找到了就是你的？别忘了，这可是在人家的地盘。” 秦璇玑道：“可是，这是他们自己定的规矩啊，就是谁找到归谁，不论是不是棋剑乐府弟子。这么多人在，总不能食言而肥吧。” 曹谨行似笑非笑道：“你这么热衷……是惦记上了哪个藏宝？” “不是啊。” 秦璇玑摇头道：“我就是想知道他们留下了什么宝物。书上说棋剑乐府有‘三大谜七小谜’，至今未解，其中三个大谜分别关系到骆宾王、张若虚和孟浩然的宝藏，这三位可是大名鼎鼎啊！你真的没兴趣吗？说不定是稀世珍宝哦！” “没有。” 曹谨行看她这一幅兴致勃勃的样子，无奈提醒道：“你还有伤，有时间赶紧调息休养，下午还有恶战，别老想那些有的没的！” “哦……” 秦璇玑失望地叹了口气。说实话，她来的第一天就打探了棋剑乐府二代弟子的实力，怎么说呢？总结起来大概就是……单手也行。 反正一点压力都没有。 九门新生代第一人是武当李重楼，也才先天九层而已，她都不怕，何况是棋剑乐府那个七层的大弟子？ 她甚至都忘了他叫什么…… 不过，经过之前的教训，秦璇玑对这些人还是很戒备的。 中原人太阴险了，净骗人！ 两人说话间，沿着廊桥穿过“四分五裂”的大湖，来到湖中央的揽月楼。 这里是千岛湖的中心，揽月楼也是整个棋剑乐府最高的建筑。 楼前空地就是“春风坪”，坪上摆着数十张八仙桌。 每张桌子上都有上好的糕点，已经有很多人就坐，吃着糕点喝着茶消磨时间，其实也是在等后续的人赶到。 曹谨行和秦璇玑一到，立马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没办法，这两人男俊女美，确实吸睛。 尤其看向秦璇玑的眼神，有几个儒生打扮的家伙眼睛都看直了。 如雪的肌肤在幽暗的黑裙衬托下，白的像美玉，让本就容色过人的秦璇玑，多了一种神秘的美感，令人沉醉。 秦璇玑皱眉。 曹谨行看着那帮人如狼似虎的目光，也觉厌烦。 他打眼一扫，之前在门口碰到的那几个大名人千鹤道长、鸣蝉大师、欧阳公子还有什么药王谷少谷主，全都不在，估计不是找李玉州叙旧，就是去找藏宝解闷了…… “李玉州不在，想知道他跟谁来往密切也无从下手，与其在这让人盯着，不如换个地方……” 曹谨行刚想到这里，突然看到另一边廊桥上冲过来一个人，又惊又喜地对着满坪的人大呼小叫道：“白驼山欧阳公子解开了张若虚的宝藏！” 瞬间，一片哗然！ “张若虚？” “真是他？” “《春江花月夜》？” 所有人都坐不住了。 赶紧往藏宝地冲。 “……” 曹谨行看向秦璇玑：“这就是几百年解不开的谜题？” “……” 秦璇玑也愣住了，古怪道：“书上说很难的啊，小谜题也就罢了，那三个大谜连黑衣宰相都摇头……” “黑衣宰相姚广孝？” 曹谨行一惊，这可是个经天纬地的大仙，想了想道：“走，过去看看！”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一块石头 人群冲向张若虚故居“明月居”。 张若虚是唐朝诗人，与贺知章、张旭、包融并称“吴中四士”。 《春江花月夜》是他的代表作，脍炙人口，千古绝唱，被誉为唐诗开山之作，享有“一词压两宋，孤篇盖全唐”的美名。 是名副其实的大才子。 但其实，他更通音律。 《春江花月夜》本为乐府《清商曲辞·吴声歌曲》旧题，相传为陈后主和宫中女学士及朝臣唱和而作。 其中最出名的《玉树后庭花》，就是当时最艳丽的曲调之一。 但张若虚吸取南朝文学精华，和同时代文学营养，开拓了诗歌的高远意境和格律，使诗歌的内容、形式达到了完美统一。 《春江花月夜》全诗共三十六句，每四句一组，四句中押三个韵。 四句一换韵，以平声韵起首，最后一组用仄韵作结束。 全诗随着韵脚的转换变化，平仄韵交替，高低相间，转承和谐，既回环往复，又层出不穷，音乐的节奏感既强且美，真正做到了声情与文情丝丝入扣，和谐一致，可见其才情惊才绝艳。 在这个世界，他的武学资质同样绝顶，琴剑双通，乃是名传天下的一代儒侠，曾游历四方，行侠仗义，闯下偌大名声。 弥留之际，张若虚在棋剑乐府明月居留下谜题，但他的这道题不同于孟浩然、骆宾王，连题目本身都是藏着的。 曹谨行对这些不清楚，好在秦璇玑读过相关内容，路上说故事式的讲给曹谨行听。 曹谨行听后不以为然。 为什么搞的这么复杂？ 就算宝物有限，那大可以拿到明面上定规矩选人才，何必这么藏着掖着，故弄玄虚？ 要给就给，不给就别留念想！ 这么吊着真没什么意思。 秦璇玑冰雪聪明，看他表情就知道他想的是什么，说道：“或许……是他们藏的东西有点特殊？只能留给有缘人？” “有什么特殊？” 曹谨行对这种说法最不感冒：“武者需要的无非财侣法地，‘地’、‘侣’不可能，要么是天材地宝，要么是武功秘籍，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而且，姚广孝居然也找不到……这就不对劲了，他可是比肩刘伯温的人物，连他都找不到，其他人更不可能……除非，他是猜出了藏的是什么，任其自然，没有自己带走。” 到底是什么东西？ 关系这么大？ 曹谨行和秦璇玑都有点摸不着头脑，但一想隋唐时期，正是棋剑乐府最鼎盛的时候，那三位又都是名传千古的大高人，就算有什么常人难以理解的异宝，也算正常。 两人跟着人群来到明月居。 这里本是清幽之所，然而此时前前后后挤了不少人，一个个吵着嚷着要看看到底是什么宝物。 曹谨行带着秦璇玑穿过人群，力道不大但无可撼动，被挤开的人本想发火，可曹谨行周围三尺犹如禁区，真气一探宛如泥牛入海，掌力、拳劲根本打不进去！ 硬茬子！ 那些人顿时没了脾气，老老实实让开位置，曹谨行大步走近。 秦璇玑跟在他身后，看向最里面。 一个身穿白衣的青年正在端详墙壁暗格里的一幅画。 那画以江为场景，以月为主体，意境幽美邈远、惝恍迷离，正是一幅《春江月夜图》！ “这幅图就是宝物吗？恭喜欧阳公子得获异宝，不知公子是怎么找到的？” 众人簇拥着白衣人，纷纷出言恭喜。 这人正是白驼山庄少主欧阳川。 西域白驼山庄可不是小门派，他们的绝技《寒冰烈火掌》能双手同时发阴阳、水火两种截然不同的掌力，运气手法极为巧妙，是武林一绝！ 欧阳川正在观察图里还藏了什么东西，闻言一脸矜傲说道：“在下也只是机缘巧合有所发现。本来此处有一幅草书镂雕，猜想应是若虚公亲手所书，在下恰好对书法有些研究，此镂雕全篇以汉末‘今草’写就，但其中‘天’、‘地’、‘人’三字却是以‘狂草’写成，于此三才正中，发现了机关所在。这两种草书，笔势连绵回绕，浑然一体，能有发现，实属侥幸。” 他嘴上说侥幸，脸上却是一脸自得的表情，好像舍我其谁的样子。 其他人顿时惊为天人，纷纷夸赞欧阳川博学多才。 虚伪！ 秦璇玑撇嘴。 她落后曹谨行半个身位，其他人只顾着看图、赞美，没人注意她。 众人议论纷纷。 “不过，这图虽说是唐代之物，意境隽永，栩栩如生，可……貌似还称不上异宝吧……” “若虚公留下谜题，如果只是这个，总感觉名不副实。” “确实，寻常画卷再好，对咱们来说也是废纸一张……会不会还有隐秘？比如图中藏着剑法？我觉得若虚公不会消遣后辈。” “看不出来啊。” 众人摇头叹息。 看着画一点头绪都没有。 秦璇玑看向曹谨行，却发现他双眼出神，望着图若有所思。 秦璇玑眼睛一亮，凑近了传音道：“你发现了什么？” “这幅画有点儿问题。” 曹谨行双臂环胸，看着图，对她传音道：“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天上有月，海里有星……” 曹谨行两眼紧紧盯着江水中的星星图案，貌似是胡乱排列，但给他的第一感觉……像是穴位图。 人体周身共720个穴位，其中单穴52个，双穴309个、经外奇穴50个……恰如满天星斗，遍布周身！ 忽然。 曹谨行眼前一亮，以正中的星星对应人体中心气海穴，算出了其他星星与人体相对应的穴位！ “神封……灵虚……命府……气海……下三椎……” 曹谨行心中默念。 秦璇玑一脸茫然，什么情况？ 她也尝试着去看画中的星星，却是一团乱麻，毫无头绪。 他怎么做到的？ 秦璇玑忽然想到一件事，张若虚虽出身棋剑乐府，但他一身武功自中年之后就已经彻底改头换面，以棋剑乐府武功为根基，自创了一身绝顶的内功和剑法，皆以“玄月”二字为名。 尤其内功《玄月心法》，非常特别，乃是他自潮起潮落、月圆月缺中领悟的神功。 修成之后，内力磅礴如潮起月圆，延绵不绝。 这幅画……该不会就藏着《玄月心法》吧…… 秦璇玑脑中刚闪过这个念头，那边曹谨行已经练成了。 他以图上心法尝试放出真气，马上就发现东南方的房梁上有感应！ 曹谨行挑了挑眉，这倒是挺意外的——这心法并非馈赠，它只是钥匙，真正的宝物在房梁上！ 曹谨行二话不说，顺着真气指引，纵身一跳，在房梁角落里发现了一个精密的机关暗格。 打开后，里面是一块造型古怪的石头——若没有绝顶悟性，悟不出内息运行路线，这地方没人能找到！ “这是什么东西？” 那石头通体冰蓝如玉，中心凸起一个篆体的“乾”字，像是古物，拿在手里冰冰凉凉，看着像月牙铲铲子的那一头，形如斧钺，只不过更小更精致，而且是破碎状态，还有残缺…… 他这突然动作，自然引起了其他观摩画卷的人的注意。 当众人听到声音抬头一看，发现曹谨行真从这张若虚故居中拿到什么东西的时候，都是一惊！ 尤其白驼山庄少主欧阳川，那张脸立刻阴沉下来。 他已经发现春江月夜图，本以为志在必得，没成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把就快到手的宝物给截了…… “交出来！” 欧阳川两眼如蛇，全身真气鼓动，死盯着曹谨行，冷冷道：“图是我先发现的，这东西也理应归我！” 曹谨行当他是空气，直接把那石头收入怀中。 “我们走。” 曹谨行对秦璇玑说了一句，转身离开。 身后欧阳川怒极反笑，直接出手，一手炽烈如火，一手寒冷如冰，双掌齐发，犹如卷携寒冰烈焰，拍向曹谨行后背！ 众人眼见曹谨行身上没有半点内力，虽然猜出他用了敛息术，却也不觉得他能扛得住凶名赫赫的《寒冰烈火掌》，正要看他怎么应对。 突然一声惨叫！ 秦璇玑飞起一脚踢在欧阳川胸膛！ 通幽三层的内力爆发！ 欧阳川连手都没碰到曹谨行衣襟，就挨了这一记重腿，双眼激凸，感觉整个胸膛都被这一脚踢断了！ 他人像沙包一样倒飞出去，心脏传来撕心剧痛，狠狠撞在那面光秃秃的墙上，骨头咔嚓作响。 “你——噗！” 欧阳川捂着胸口，喷出一口血！ 这贱女人踢断了他的肋骨！ 秦璇玑轻飘飘落地，衣袂翩飞，神色清冷，好似画中的飞仙。 她看都不看众人，转身跟着曹谨行走出去。 睁着眼说瞎话！ 你发现的图又怎么样？顶多算你发现了谜题，又不是你解出的答案，居然还敢抢！ 不知道是不是跟在曹谨行身边耳濡目染，秦璇玑也越来越懒了，她懒得跟他们解释。 众人瞠目结舌！ “只一脚就把欧阳川打败了……” “那是……通……通幽？” “她是谁？这么年轻的通幽？！” “她看起来还不到二十！” “这怎么可能？” 曹谨行、秦璇玑对身后的议论充耳不闻，迈步往前走。 曹谨行打量着那块石头：“这东西好像是残缺的，其他碎片说不定就在另外两个谜团上……你认识吗？” 秦璇玑看了又看，还拿到手里摸了摸，最后摇摇头：“完全没印象……从‘乾’字来看，像八卦，但似是而非。” “连你都不知道啊，这玩意真是宝贝吗？” 曹谨行是看不出来它有什么特别的，连真气都输不进去。 比【神运昭功石】还不如！ “可能是得凑齐了碎片才行吧。” 秦璇玑兴致勃勃道：“不如我们再去另外两个地方看看……我记得孟浩然的故居好像叫‘鹿门居’，找个人问问？” “好。” …… “禀府主！” 一个亲传弟子急匆匆冲进天音阁议事堂，神色焦急道：“雾流岛的人来了，他们还解开了若虚公的谜题，拿到一块石头，现在往鹿门居去了！” 瞬间！ 议事堂上原本有说有笑的五个人都坐不住了，蹭的站了起来！ 这五人居中的是李玉州，左边两位是张家家主张冲、裴家家主裴胜，年纪都比李玉州要大，右边两位则是武当千鹤道长和五台山鸣蝉大师。 这两位也都是音律大家，跟棋剑乐府有半师之谊，关系匪浅，到了之后第一时间找老友叙旧。 他们也都是知道棋剑乐府“三大谜七小谜”的事的，甚至亲自去破解过，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没想到今天居然让两个外人给破了！ 又是雾流岛！ 李玉州想起这三个字心里就冒火，当然面上神色如常，儒雅依旧，不紧不慢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是……” 那弟子一愣，赶紧平复呼吸道：“弟子知错。” “嗯。” 李玉州这才看向千鹤道长和鸣蝉大师，温言道：“府中早有规矩，十谜相关宝物，一律有缘者得之。具体是什么，连我们都不知道，二位可有兴趣一同观看？” “当然。” 千鹤道长年过花甲，头发灰白，但童心未泯，这时捋着胡须笑道：“对于所藏何物，老道可是心心念念久矣，今日有缘，自当凑凑热闹。” 鸣蝉大师也是一样，口念佛号，欣然应允。 至于另外两位家主更是如此，这三个大谜题由来已久，外人尚且想要刨根问底，更何况他们。 “走！去看看。” 五人走出天音阁，前往鹿门居。 第一百三十三章 浩然剑 鹿门居的“鹿门”二字，取自孟浩然曾经的隐居之地鹿门山，它的位置也是远水靠山，处棋剑乐府后半段。 曹谨行和秦璇玑赶到的时候，那里早聚满了人。 孟浩然的谜题是公开的，自然比张若虚那儿的人多。 曹谨行粗略一扫就看到几个眼熟的人，杨林谦、韩棠、财神帮杜威还有丐帮一位兼修音波功的舵主，都是武林中闯出名声的人物。 众人围在一起，观摩一块石碑。 碑上是孟浩然的一首绝句。 —— 山寺鸣钟昼已昏，渔梁渡头争渡喧。 人随沙岸向江村，余亦乘舟归鹿门。 鹿门月照开烟树，忽到庞公栖隐处。 岩扉松径长寂寥，唯有幽人独来去。 —— 孟浩然所做《夜归鹿门歌》。 “这块碑是孟浩然某次酒醉以剑刻成，内中蕴含剑招剑意。” 秦璇玑道：“此碑坐北朝南，只要有人面对它，悟出碑上留存的《浩然剑》，剑法最后一招的最后一剑，剑意所指，就是藏宝所在。” “又是悟性……” 曹谨行奇怪道：“怪不得棋剑乐府没落，如果府中绝学都是如此，那这些武功根本就不是一般人练的，一般人也发挥不出威力。” “是这样的。” 秦璇玑点头道：“我爹爹就说过，棋剑乐府强盛之时惊才绝艳的人太多，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天才的武功过于看重悟性，悟通者一日千里，气压当世，悟不通，连登堂入室都做不到，没有中庸，也没有勤学苦练就能成的说法……曲高和寡，没落是必然的。” 曹谨行点点头，走向石碑。 “有兴趣吗？” “有啊，那可是孟浩然的《浩然剑》诶，很厉害的一门剑法。” 秦璇玑先是点头，然后摇头：“不过，我的悟性不算好，当初学《鲸息功》，我爹爹逐字逐句教了我三天才学会，估计看不出来。” “三天……” 曹谨行对正常人需要的时间没概念，反正他练功，最难的也不超过三个时辰——这还是上次融汇《吸功大法》和《寒蟾功》，已经算是半自创，其他的，只要几刻钟，就能完全“融会贯通”。 曹谨行道：“正常人需要几天？” “我爹爹用了两天，我大姐……” 秦璇玑露出坏笑：“我大姐花了十天都没成，当时生了好大的气……这石碑更难，连心法、剑招都没有，一切全凭自悟。以前就有很多人参悟，可惜不是剑招残缺，就是剑意不够，以致藏宝从未现世，你快试试。” 秦璇玑已经见识了他的悟性，既然能从《春江月夜图》领悟《玄月心法》，《浩然剑》应该也不在话下。 “好吧。” 曹谨行伸手摄了一根干枝在手，走到空地，面对石碑，开始看上面的诗句。 这种传承，招在字中，意在招中。 曹谨行有在玄武山悟《玄阴剑法》的经验。 在他眼中，那些字句就是一把把利剑，顺着剑势逐步演练，剑法自成。 一切驾轻就熟。 他手中树枝开始动了起来。 其他人也正在参悟，一个不行就一群，大家伙凑热闹似的三言两语讨论，一点点还原《浩然剑》。 “‘鱼梁渡头’一句是不是要先斜刺，再剑尖下转，自下而上？还是不太对……接前句有点过于僵硬了。” “依我看，应该是先横削，再转剑自下而上，如此更加流畅。” “你这是生搬硬套，没有的招儿往里填，顺是顺了，实则大缪。” “卓兄正解，须知失之毫厘，差以千里啊。” 众人七嘴八舌，看似认真，其实就是凑趣。 这就像去BJ不上长城，去济南不看趵突泉，“十谜”是棋剑乐府的一大特色，不来凑热闹总觉得缺点啥。 韩棠也在看，在他旁边是财神帮杜威，两个老冤家一碰面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哟，以前一直以为韩掌柜脚踏实地，没成想，也是好高骛远之人……《浩然剑》是你能看的吗？有那时间不如滚回去算账！” 杜威右手拿着个紫砂壶，光滑圆润，都盘出包浆了，一脸悠然自得的斜视韩棠。 “啧！” 韩棠厌烦得看他一眼：“府主也真是的，这等风雅之地……叫你这么个杀猪的过来干什么？也不嫌晦气！” 杜威是屠户出身，修炼《剔骨刀》，虽身宽体胖，但一手快刀疾如闪电，能分分钟将人“千刀万剐”！ 往往敌人还没发觉，手脚已经让他剔光了血肉，只剩白骨，招数异常阴毒狠辣！ 杜威脸一沉，自打开了银钩赌坊，他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叫他“杀猪的”。 “可惜擂台之上不容看客，不然，倒是可以跟‘大九天手’韩掌柜，好好切磋切磋！” 最后几个字，杜威一字一顿，杀意凛然。 韩棠哂笑，先撩者贱，你个狗日的说不过就放狠话，当老子怕你？ “杀人凶手找到了吗？” “……” 杜威脸色一僵，随即更加阴沉。 韩棠就当没看见，一脸“惊讶”道：“还没找到呢？那还不赶紧去抓金娃娃讨好主子？别再让万鹤卿给踹了。哦，对了，听说万鹤卿也要来？她来干什么？附庸风雅？” “我草！” 杜威怒了，狗日的韩棠，一如既往的招人恨！老子迟早要把你碎尸万段！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之际，忽然，一股若有若无的剑意笼罩全场。 两人都是一愣，只因那股剑意至大至刚，堂堂正正，仿佛凝聚着天地正气，一扫阴晦！ 《浩然剑》之所以叫《浩然剑》，不是因为它的创造者是孟浩然，而是因为那剑意之中蕴含着浩然正气！ 被李白、杜甫、王维三人都尊敬的诗人是谁？ 答案只有一个：孟浩然。 李白曾经为孟浩然写过“吾爱孟夫子，风流天下闻。红颜弃轩冕，白首卧松云。”的诗句，可见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而能够被李白如此敬仰的人，“仙”和“侠”至少是占着一个的。 孟浩然一生游离在庙堂和江湖之外，他憎恶权奸，唾弃趋炎附势之徒，行事光明磊落，堂堂正正，自有一股浩然之气，这点在《浩然剑》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有人领悟了《浩然剑》剑意？！ 而且是如此的雄浑宏大！ 是谁？ 在场之人都是高手，不止韩棠、杜威察觉到了，几乎所有人都让那股博大之气惊住，急忙环视四周。 他们看到了一个人。 那人一身黑衣，二十出头，站在人群之外，手持枯枝正在舞剑。 动静之间，凛冽飘逸，肆意潇洒，不知不觉间，他周身三丈已是剑气纵横！ “一舞剑器动四方，这是剑舞？” 围观的人全惊呆了。 “不！孟浩然之剑，极具古风，所出剑招都是堂堂大势，本就跟如今的风格迥异，他的剑招正合《浩然剑》路数！” “以前不知道《浩然剑》是什么模样，现在看到了……这种游龙姿态，说是假的我也不信啊！” “这人是谁？好高的悟性，好高的资质！我从剑中看到了盛唐意象！” 韩棠、杜威还有其他人都看的呆住，这剑法不像杀人的，它太守规矩，太守礼法，不屑虚招，只以大势压人！ 秦璇玑也看呆了。 雾流岛琴剑双绝，但她自幼修习《鲸息功》，却是没学过剑法，但她看过父亲舞剑，也看过大姐舞剑。 父亲的剑很凶，时而灵动如鱼，时而夭矫如龙，攻势迅猛。 大姐的剑很险，兼具《鱼龙剑》两路剑法之妙，美丽之中掩藏杀机。 剑本来是危险的凶器，但此时此刻，她从曹谨行的剑法中，看到了两个字：君子！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秦璇玑已经大致知道曹谨行是什么样的人，他谎话连篇，出招狠毒，杀人不眨眼，绝对算不上君子。 但…… 秦璇玑就是觉得这剑法跟他很配：救人时温润如玉，杀人时凛冽如冰。 不是君子的君子。 …… 除了在场之人，还有很多人看到了他的剑舞，境界越高，越觉惊艳。 李玉州五人出了天音阁，还没等走到鹿门居，路上就察觉到了那股浩然剑意。 一时顾不得前辈风范，五人不约而同地飞身而起，跳上了就近的听涛阁，居高临下观看他演练的浩然剑。 “好剑法！” 千鹤道长情不自禁脱口而出：“好一套君子之剑！这后生当真了得，剑法卓然成家，行云流水啊！” 鸣蝉大师眼泛异彩，双手合十，口称：善哉善哉。 裴胜对剑法感兴趣，张冲却是对舞剑的人上了心，但不等他说出“收徒”之类的话，三人脸色同时一紧。 李玉州他们看到了同样一身黑，背负琴囊守候在那人身边的少女。 “【九霄环佩琴】的气息……” “雾流岛的人？” “通幽三层！” 猜出他们“兄妹”是雾流岛的人，三人心中惋惜，如此大才若能加入棋剑乐府，必能学的师门绝艺，可当发觉秦璇玑的境界，那惋惜立马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惊愕，甚至惊怒！ 二代之人，无一是其对手！ 那【九霄环佩琴】…… 两人看的聚精会神。 三人看的神思不属。 就在这时。 一个好听的声音响在他们耳畔。 “他是谁？” 几人抬头。 只见听涛阁相邻的琴房之上，诡异地多了一个人，那是个穿一身红衣的高挑女人。 红衣之上绣着金线，身后衣摆拖地，仿佛要乘风而起。 她年纪不到三十，用这种口气跟另外五人说话，本属不敬，但她地位够高，另外五人也就不当回事了。 “万会首，你来早了。” 裴胜看着那女人无暇的五官，那是一种不同于江南小家碧玉的美，眉目亮烈，直入人心，她的美极具攻击性，给人以盛气凌人的感觉。 财神帮帮主，万鹤卿。 万鹤卿对裴胜的话听而不闻。 准确的说，她对三十以上的男人都不屑一顾，尤其钟爱年轻的，龙精虎猛的，好用。 就比如现在舞剑的那个。 她静静的看着下方那人。 容貌就不用说了，很英俊。 体态也很完美，很修长。 最让她觉得新鲜的是，他舞剑时的动作神态，凌厉潇洒，又不失君子气度，跟他一比，她养的那些全成了垃圾，简直不堪入目！ 连带着她都觉得自己有点脏了——回去好好洗洗，顺便把那些污点都给宰了！ “他是谁？” 万鹤卿重复了一遍。 “雾流岛的人，尚不知姓名。” 裴胜随口回了一句，继续欣赏剑舞。 “雾流岛……东海……” 万鹤卿低头，略微一想：“明白了……棋剑乐府二代弟子没人是他对手，你们的【九霄环佩琴】拿不回来了。” 直接！ 太直接了！ “……” 李玉州心中恼怒。 就算你说的是事实，也不能这么不顾脸面啊，这还有武当和五台山的人。 但不管他怎么腹诽，面上还得如沐春风，正要说些场面话，挽回面子，万鹤卿已经单刀直入，道： “我可以帮你们增加一点胜算，当然……” 她看着下方那个男人，越看越觉得心动，红唇微启，轻轻一笑：“……是有条件的。” …… 曹谨行依旧沉浸在《浩然剑》之中，很快，就舞到了最后一句的最后一字。 剑招斜指，周身剑意爆发，猛然指向斜上方——鹿门居翘起的飞檐。 曹谨行纵身一跳，伸手在檐角之下，摸到了一个精密的机关按钮，跟张若虚房中的如出一辙！ 打开后，里面还是一块石头，上面画着奇怪的纹路，像字又像画，边缘处的裂纹正好能跟另一块结合。 “到底什么鬼东西……” 曹谨行越来越奇怪了，索性先收入怀中，等拿到剩下的部分再研究。 曹谨行飘然落地。 人群一阵骚动！ “是什么？是什么？里面是什么？” “没看清啊。” “敢问少侠尊姓大名？师承何处？” “在下愿出白银五千两收购！” “让我们看看是什么宝物吧。” “教我《浩然剑》……” 声音嘈杂，七嘴八舌。 曹谨行甩手掷出手中枯枝，只见灰光一闪，砰地一声巨响！那根纤细枯枝深深插进了外围青砖之中，齐根而入！ 顿时，一片死寂！ 所有人震惊地看着那根树枝，三尺枯木，随手一招，竟然全部插进了石体！如此内力，如此武功，这要是打在人身上…… 众人咽了口吐沫，赶紧后退。 韩棠、杜威、丐帮大义分舵舵主等人因为没退，反而脱颖而出，都道了一声：好功夫！ 曹谨行不置可否。 “走吧。” 他转身就走。 秦璇玑回过神，快步跟上。 “哎……” 韩棠还想跟他认识一下，哪知还没说完，只见人影一闪，那对男女已经极快消失，赶往下一个地点。 也是三谜最后一个地点。 骆宾王曾经的居所。 蜉蝣居。 “这到底是什么人？怎么感觉他破三谜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韩棠看着他们的背影，百思不解。 “刚才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杜威思考的则是另一个问题，他觉得那人的悟性资质都还在其次，更让人瞩目的是藏宝啊！ 张若虚、孟浩然、骆宾王。 这三个严格来说不算同一时代的猛人，竟然都选择在棋剑乐府留下某样宝物，这其中隐藏的秘密，很可能关系重大！ “必须禀告会首。” 杜威和善的脸上飞快掠过一抹杀机，在心中暗道：“或者……直接把东西抢到手！献上去！” 第一百三十四章 《宾王劲》 东海雾流岛秦氏兄妹，连破张若虚、孟浩然留下的两大谜题，悟得前辈绝学，还取得神秘宝石的消息，飓风般传遍了全府！ 一片哗然。 十年前，雾流岛岛主秦照南横扫棋剑乐府，赢走镇府之宝【九霄环佩琴】。 十年后，他的儿女再度进府，旁若无人破解谜题，拿走前辈遗泽，再让棋剑乐府蒙羞！ ——这爷儿仨就逮着一只羊薅羊毛！ 接连两次打脸，他们一句轻蔑的话没说，却用实际行动告诉所有人：九门又如何？无论武力还是才智，东海雾流岛都不比棋剑乐府差，甚至犹有胜之！ 府内的人义愤填膺，府外的来客想看热闹，一时间，人头攒动，全奔向最后一大谜题所在地。 骆宾王故居，蜉蝣居。 骆宾王，唐代名臣、诗人，与王勃、杨炯、卢照邻合称“初唐四杰”，也是最早在棋剑乐府留下谜题的人。 当时的棋剑乐府还叫问水山庄，庄主乃是乐圣李龟年之父，两人相交莫逆，关系匪浅。 光宅元年（公元684年），骆宾王曾跟随英国公徐敬业，起兵讨伐武则天，撰写出著名的《讨武曌檄》。 这篇檄文展现出来的政治才能和文学素养，连敌对方目空一世的武则天，也不禁为之折服。 徐敬业败亡后，骆宾王改头换面，悄然隐居问水山庄，潜心著书、授徒、钻研音律，乐圣李龟年正是他的得意门生。 棋剑乐府能迅速崛起，吸引那么多文人志士加入，很难说不是因为他的名声。 而最让府中弟子津津乐道的，莫过于他过世前留下的所谓“藏宝谜题”。 “据说，骆宾王过世前，曾命人铸了一口大钟，将毕生对音波功的感悟刻在钟上，后世名之为：《宾王劲》。” 秦璇玑侃侃而谈道：“这口大钟就是谜面，只有领悟《宾王劲》，发出特殊攻击气劲的人，才能得到钟内暗藏的宝物……” 曹谨行奇道：“既然他是最先设置谜题的人，难道连孟浩然、张若虚、李白这些高人都解不开吗？不应该啊。” 秦璇玑道：“有人解开了，有人没解开，但不知为什么，都没拿走里面的东西……可能是为了保持神秘吧，如果拿走了，后世子弟再看再悟，肯定没有之前那么热切；也可能像那两块石头一样，只是碎片，虽然意义深重，但单一的发挥不出威力，那还不如留在里面。” “嗯……” 曹谨行点了点头：“如果是这样倒是能说通。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张若虚和孟浩然才会有意无意地寻找其他残片，再效仿骆宾王，封存在这……《宾王劲》，很厉害吗？” “非常厉害。” 秦璇玑严肃道：“书中说，《宾王劲》正如骆宾王曾经写过的一段话：‘班声动而北风起，剑气冲而南斗平，暗鸣则山岳崩颓，叱咤则风云变色。以此制敌，何敌不摧，以此图功，何功不克。’……这种气劲铿锵有力，意象大气昂扬，对敌摧枯拉朽，对内催人奋发。唐朝名将郭子仪就从中悟出了一套功法，用战鼓催发音波，以鼓声振军威，攻无不克！” “战鼓？” “没错。” 说话间，两人来到蜉蝣居，看到了大门前八角亭里悬挂的那口大钟，正有很多人在尝试撞钟——因为亭外布设了【吸音石】，倒也不怕扰民。 在八角亭外，还有很多人早带了大大小小的鼓在敲敲打打，敲一会停一下，若有所思的样子。 曹谨行眉头一挑，笑道：“知道郭子仪鼓法的不少啊。” 秦璇玑道：“这不是秘密，研究音律的人多少都知道……就是没想到这么多人聚在这。” 曹谨行道：“看来是想从郭子仪将军的鼓法里推敲出发出气劲的方法。” 秦璇玑道：“应该是……但这鼓法只能参考。郭将军既然是为了鼓舞人心，肯定取守不取攻，从这点看，只靠鼓法，估计是不行的。” 要是行，肯定早把东西拿走了。 现在的棋剑乐府已经不是先前了，他们的门人弟子也早没了那些大佬“为后世留传承”的觉悟。 “请吧，兄长。” 秦璇玑嫣然一笑，让出位置。 她已经迫不及待要看里面是什么东西了，会不会还是碎片？又或者是不相干的什么别的东西？ 曹谨行当仁不让，大步上前。 他的目光落到了大钟上刻的那些蝌蚪状符号上，逐步看过去。 跟孟浩然留下的石碑异曲同工，只不过这里是用内力催发音波的方法，每个字符都是行经走脉之道！ 曹谨行的音波功师承诏狱镇狱使徐权，源自隋朝宫廷乐师“大嵇琴师”徐衍，同样是音波功中的上等技法。 以此为根基，再推演《宾王劲》就有了参照。 须知一法通百法通，万变不离其宗，有了参照，剩下的就简单了。 在他参悟期间，越来越多的人朝这里汇聚。 “这两位就是雾流岛秦氏兄妹吗？姿容倒是真不错。” “听府里人说男的叫秦璇枢，女的叫秦璇玑。” “好名字！璇枢者，北斗也，今天真是大放异彩了！” “不会吧，他好像真的看懂了，他又看懂了！他妈的！又！” “这是什么悟性？闻所未闻！” “难道棋剑乐府三大谜题，今天要一个不剩吗？” “那就看他有没有兴趣了，如果有，我看剩下那七个小谜题也难以幸免。雾流岛真是人杰地灵，难怪能跟蓬莱、桃花抗衡……” 所有人聚精会神地看着曹谨行。 有人看到他观看《春江月夜图》悟出内功，也有人看到他观摩《夜归鹿门歌》悟出剑法…… 这种级别的武功，单悟一个已经是惊才绝艳，两个都悟出来，而且用时如此之短，这就有点惊世骇俗的意味了。 众人都在看他能不能把《宾王劲》也悟出来。 棋剑乐府的二代弟子们很不是滋味，在自家门派，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敌人”耀武扬威……但秦璇玑通幽三层，她那个大哥更是高深莫测，去惹他们也只会自取其辱，不想忍也没办法。 江南各大家族在看他们。 江湖成名高手在看他们。 李玉州、李玉尘、李玉峰三兄弟在看他们。 张家、裴家的人也在看他们。 还有沈记和……财神帮。 “帮主。” 蜉蝣居正对的一个湖中亭里，杜威小心翼翼站在万鹤卿身后。 哪怕他更高更壮，可在万鹤卿面前，就像个普普通通的中年管家，颇有些战战兢兢。 万鹤卿家财万贯，天材地宝、奇功异术一个不缺，又有亲爹万雁南死前传功，已经在三年前达到通幽巅峰境界，武功深不可测。 更可怕的是，她通晓种种秘术，诡异莫测，让人防不胜防！ 财神帮能招揽如此多的能人异士，权财是一方面，万鹤卿本人是另一方面。 她的《火魅术》已经修炼到登峰造极，能轻轻松松控人心智，往往很多心智不坚的人看她一眼就会不由自主地沦陷在她美色之下，甘愿为她所用。 昔日刘藏岩是这样，今天的杜威也是这样。 只不过，他们本人并没有那个意识，只知忠心为财神帮、全心为万鹤卿。 “那个秦璇枢已经拿到了张若虚、孟浩然的遗宝，如果再拿到骆宾王的，那……” 万鹤卿负手而立，两眼注视着曹谨行，头都没回：“怎样？” “帮主，那可是盛唐高人遗宝！那三位都是跺跺脚江湖抖三抖的人，他们的宝物必定关系重大，不如我们……” 他眼中闪过杀机，伸手在脖子下一划，言下之意是——杀人夺宝！ 万鹤卿回头看他一眼。 杜威深深弯腰。 万鹤卿道：“我告诉过你，赌坊那一套太过粗暴，行不通。杀人只是小道，服人才是大道，此人才智非同小可，杀了可惜。你不必插手，我亲自来。” “是……” 杜威张了张嘴，他猜出万鹤卿准备用火魅术，但眼前这个人不一定奏效，提醒道：“帮主，他能领悟《浩然剑》，意志一定坚韧非常，《火魅术》恐怕……” “杜威。” “是。” 杜威赶紧低头。 万鹤卿收回目光，语气略微一变，柔美之中带了几分清冷：“去、做、事。” “是。” 杜威立马就把之前的事忘了，自然而然地抱拳躬身：“属下告退。” 杜威慢慢后退。 亭中只剩万鹤卿，面无表情。 …… 曹谨行一字不漏看完全部符号，已然融会贯通，伸手对秦璇玑道：“你的琴，借我用用。” 秦璇玑眼前一亮，这就悟通了吗？她把【九霄环佩】取下递过去。 曹谨行接过琴，脱下一半琴囊，露出半边琴身，对着巨钟信手一拨！ 铮！ 一声清亮弦音，巨大的无形音刃瞬间脱出，击在那口大钟上！ 咣！ 巨钟轰鸣！ 铮铮然有如霹雳雷霆炸响！ 当真如骆宾王所言：暗鸣则山岳崩颓，叱咤则风云变色！ 巨钟响起的一瞬，亭中八颗【吸音石】瞬间崩碎！ 巨大的宛如开天辟地的钟响，弹指间传遍棋剑乐府每个角落，雄浑响亮，回荡不绝！ 《宾王劲》！ 大气昂扬，铿锵震耳的《宾王劲》！ 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 他真的做到了！ 时隔数百年，巨钟再度迎来《宾王劲》气劲，周身发出淡淡的青色光芒，顶部连接横梁的龙头钓手部分突然发出咔地轻响，机括声响起，露出一个小缝隙。 曹谨行把琴还给秦璇玑，右手伸手一招，里面藏着的玉石飞到他手中。 果不其然，又是一块碎片，这一块同样有奇怪的纹路，裂纹也不规则，但外围像个等腰梯形，切割的十分光滑平整。 曹谨行顺手放入怀中，三块石头自然而然地黏连在一起，好似八卦盘上的一卦…… 曹谨行心中一动，强忍着好奇心，没有在大庭广众下拿出来看。 “贤侄好悟性！” 就在这时，李玉州三兄弟带着张家、裴家家主和千鹤道长、鸣蝉大师走了过来。 “这么快就把我棋剑乐府数百年没人能解的谜题破解，贤侄好悟性，好资质。” 李玉州面带微笑。 李玉尘神色温和。 只有李玉峰还是一脸的阴沉，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气盛。 十年前，就是秦照南一招把他打败，害的他被江湖人明里暗里嘲笑了十年！ 这十年间，不知多少人暗地里骂他愚不可及，要不是他当初狗眼看人低，非要找秦照南的茬儿，何至于被逼打赌，最后还赌输了家传宝物。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恨秦照南，自然不会给他的后代好脸色，所幸其他人也能理解。 “大开眼界啊。” 武当千鹤道长捋须微笑，惊叹道：“半个时辰不到，竟然悟通了三大高人的绝学，老道佩服。” “阿弥陀佛。” 鸣蝉大师双手合十，也道：“施主才情，当真非同反响。” 曹谨行看着这一僧一道，暗暗记在心里，跟棋剑乐府走得近，没准就和李玉州是一丘之貉！ “因缘际会而已，不值一提。” 曹谨行看向李玉州：“李府主，晚辈记得……棋剑乐府的谜题宝物，是归解题之人，没错吧。” “……” 李玉州脸色微僵，这要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他们就再没有机会耍阴招了，不然就是打脸，可这小子直接问，他还不能不答…… “是。府中规矩，这三件东西是贤侄的了。”李玉州做出一副慷慨的样子。 “那就好，府主大气，晚辈佩服。” 说到这，曹谨行话锋一转，环视众人，继续道：“既然是我的东西，受我支配……那大家就当什么都没看见吧。我这个人一向讨厌麻烦，更讨厌别人对‘我的东西’，问东问西，纠缠不休！” 最后八字，一字一顿！ “……” 他这话一说，本来还打算看看到底是什么宝物的人，脸色顿时不自然了。 这小子先噎他们，让他们想说都没法说！ 靠！ 包括千鹤道长和鸣蝉大师，表情同样一僵，他们倒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当然，他们也能理解曹谨行的戒备，当下苦笑两声，遗憾地摇了摇头。 曹谨行对众人难看的脸色视而不见，抱拳说道：“在下神思损耗颇大，身心疲惫，请恕不能奉陪了。璇玑，我们走！” “是，兄长。” 秦璇玑背好九霄环佩，刚要迈步，那边李玉峰忍无可忍，脸色阴沉，大喝一声道：“慢着！长辈问话，如此无礼，雾流岛一点家教都没有吗！” “呵呵。” 曹谨行一笑，懒得搭理。 秦璇玑也一样。 两人停都不停，继续往外走。 “兔崽子目中无人！今天三爷就教教你们什么叫尊重长辈！” 这么多人看着，被人如此无视，李玉峰面子挂不住了，拔出腰间宝剑就要动手！ “玉峰！” 李玉州喝了一声：“不得无礼！” 李玉峰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想拿这两小的撒气，又不敢顶撞大哥，手里拿着剑，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只能看着那对男女越走越远。 第一百三十五章 八阵图 千岛湖地如其名，下游拦江大坝将新安江一条支流的上游，拦截成了一个巨大的湖泊。 崇山峻岭淹入湖中，成为大小岛屿，共一千零七十八个，故名“千岛湖”。 千岛湖占地宽广，曹谨行和秦璇玑出了蜉蝣居，就近找了个幽静的小岛，开始研究新得到的那块石头。 岛内小山洞中。 曹谨行将怀中的奇形玉石拿出来放到石桌上，给秦璇玑看：“这东西看着像八卦盘上等分出来的一卦，又有点不太一样。你认识吗？” “有点眼熟……” 秦璇玑仔细端详，除了那个篆体的“乾”字，剩下的线条或直或曲，组成了六个图形，古古怪怪的。 “乾为天，这六个图形……” 忽然，秦璇玑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惊呼一声，整张俏脸因为过于激动而微微涨红，对曹谨行传音说道： “乾为天，六阵化爻，这是神器【八阵图】的其中一阵【天覆阵】！” “啥？” 曹谨行愣住了：“诸葛孔明的【八阵图】？那不是军阵吗？顶多算奇门遁甲吧。” “不止哦。” 秦璇玑快速摇头，说道：“你知道【和氏璧】吗？” 曹谨行想了想：“完璧归赵？传国玉玺？” “是，但不全是。” 秦璇玑道：“《神州异物志》记载：和氏璧是由楚国名匠卞和在秘境‘聚龙山’抱玉岩中发掘出的一块天下奇石雕琢而成的。它拥有非常神奇的力量，可以沟通、汲取、存储那八种自然之力。 后来始皇帝横扫六国，得到和氏璧，命能工巧匠做成传国玉玺，但其实还有残余，辗转过两汉，流入武侯之手，成就【八阵图】。火烧新野，赤壁借风，都有它的功劳。” 秦璇玑看着玉石，十分笃定：“不会错的！阵盘内圆外方，还有这上面的图，既是军阵排列，也代表着《周易》六爻，与六十四卦对应，绝对是【天覆阵】。” 曹谨行有点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诸葛孔明将和氏璧余料做成【八阵图】，他能凭着这块石头，掌控天地间的八种自然之力？” “对。” 秦璇玑点头道：“八种真气具体的名称就是武侯先生最先划分出来的，【八阵图】在他手里简直神鬼辟易，尤其在他登顶法象后，以人身动天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我勒个去！ 曹谨行深吸一口气。 他算是听明白了，《三国演义》里诸葛亮只是多智近妖，在这个高武世界就更直接了，直接成了“妖”。 已经强的不像人了！ 他本身肯定达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再借助【八阵图】的沟通、汲取、存储特性来大幅强化这种状态，从而一人成军，法御天地，呼风唤雨！ 人能如此，夫复何求！ 别说，想到那个画面还挺激动。 “那这【天覆阵】对应的，应该是冥冥天道吧……” 然而，现实打碎了曹谨行不切实际的幻想——这阵盘恰恰是八阵中对他最没用的一阵！ 草！ 曹谨行无语了，好不容易搞到手的神器残片，结果是个鸡肋。 怪不得这么顺利。 “呃，是哦……” 秦璇玑这才想起来，曹谨行几乎什么都会，什么都能学，但偏偏老天不给饭吃，福运不足，学不成天机演算，这【天覆阵】拿到手里……好像也没什么用…… 秦璇玑想起他钓一下午，一条鱼也不上钩的光辉事迹，顿时一脸同情。 “不行，拿都拿到了，总得试试！” 曹谨行不信邪的把阵盘拿起来，问道：“你知道这玩意怎么用吗？” “书上没写，应该直接输入真气就行了吧。” 秦璇玑不确定道：“【天覆阵】用于天机演算，它既然能沟通冥冥天道，你不妨把推演的步骤都交给它，只在心里想着自己要卜算的事，没准它会有回应……死马当活马医嘛。” 【八阵图】乃当世神器，推演能力比星宗至宝【浑天仪】更强，但它对使用者也有极大要求——必须领会天人合一境界，才能借此操控天地八气。 秦璇玑明白这点，刚才尝试过输入内力，可惜无法激发。 “好，我试试。” 想到就做。 曹谨行朝阵盘输入内力。 整块玉石先变冰蓝，接着“乾”字亮起，阵盘自动转化为天蓝——象征“天”类真气的颜色。 一股冥冥中的感应随之建立起来。 很虚无缥缈的感觉。 【八阵图】和【和氏璧】一脉相承，石头本身就能汲取、存储天地八气，此时不过是借使用者的内力，调出内部已有的天道之力，完成演算。 冥冥中，曹谨行的意识仿佛来到一处虚空。 他所心心念念的，唯有天材地宝、提升境界…… 材料越珍贵越好！ 当他心中转过这个想法的时候，出乎意料，【天覆阵】居然给了回应。 那阵盘一边疯狂吸取他的内力，一边在虚空中探寻答案。 曹谨行紧闭双眼，额头冒出一层细汗，内力飞速流失！ 秦璇玑一惊，急忙出手，按在他后背，《鲸息功》全力催动，源源不断灌输真气。 ——【长白天池，凤翼燎原。】 虚空中凝出八个大字。 曹谨行耳边陡然响起一声清唳凤鸣，声震九霄！ 曹谨行倏地睁开眼睛，从那种虚无缥缈的感觉中挣脱出来，脸色惨白，大口喘气，【天覆阵】阵盘颜色灰暗，掉到了石桌下。 “你怎么样？”秦璇玑急忙伸手扶住他，关心道：“没事吧。” “没事……” 曹谨行摆了摆手，他的脸色很难看，豆大的汗珠划过脸颊，那双眼却亮的像是放出光来： “璇玑。” “嗯？” 曹谨行仰望山洞洞壁，感觉整片天地的格局再度打开，说道：“这个世界……真的有神兽……” …… 转眼到了中午。 曹谨行和秦璇玑回到揽月楼春风坪的时候，午宴正要开始。 两人随便找了个空桌坐下，马上就有棋剑乐府的下人们举着托盘，送上一道道美味佳肴。 色香味俱全。 两人随便吃了一点，心神还沉浸在【天覆阵】带给他们的震撼之中。 曹谨行怎么也没想到它给他指的天材地宝，居然是神兽“火凤凰”！ 只是声音，就有穿金破土之威，根本不是目前的他能杀的！ 秦璇玑也没想到，那些故事里的神兽居然是真实存在的，那，那些故事……还是故事吗？ 两人心不在焉得吃了一些。 下午，盛会正式开始。 各方名流齐聚。 春风坪上的桌椅全部撤走，正中巍巍搭起一座高台，台南排列着数百张椅子板凳。 棋剑乐府职司迎宾的弟子带着上百位来宾分别入座观礼。 第一排是棋剑乐府三家和各大派德高望重之人。 李玉州、李玉尘、李玉峰三兄弟，张家张冲、裴家裴胜，武当千鹤道长，五台山鸣蝉大师，丐帮大义分舵舵主宋宪，还有刚到的蜀山剑宗执剑长老，以及年龄虽小，但地位尊崇的天下第二大帮帮主，万鹤卿。 第二排则是九门年轻一辈领军人物，比如药王谷少谷主，也是黄方苓的大师兄，周棋洛，还有九门以外的各派名流，诸如韩棠、杜威、杨林谦等。 曹谨行和秦璇玑也被安排在这一列。 再之后就是小有名气的江湖散人和各派年轻弟子。 众人落座。 只见东边棋剑乐府弟子群中站起一个二代女弟子，怀抱琵琶，屈指划拨，随着铮铮两声巨大弦响，原本热闹的人群很快安静下来。 李玉尘飞身上高台，向台下与会来宾抱拳行礼，朗声说道：“敝派今日召开名琴盛会，旨在帮扶同道，切磋技法，发扬武学。承天下各路英雄、少年豪杰与会观礼，棋剑乐府上下深感荣宠，先行谢过。” 说着又行一礼。 台下众人一齐站起还礼。 甭管真心假意，至少面上没问题。 “闲言少叙。” 李玉尘一把扯过高台之上一块红布，露出下方桌案，以及桌子上的名琴【念奴娇】。 “此琴名为【念奴娇】，乃是本府斫琴大师关山历时十年，呕心沥血之作！此琴为神农式，琴胚以昆仑千载桐木斫成，胚上髹鹿角灰胎，音色多变，威力非凡！值此盛会，特取此琴赠予本次大会力压群雄者。各位倘有高招，便请，上台赐教吧！” 说完，李玉尘飞身回座位。 切磋较技开始。 有人摩拳擦掌，琢磨着如何一鸣惊人，有人准备观摩其他音波武功，学习技法，还有人看上了名琴【念奴娇】…… 不少人怦然心动，跃跃欲试。 但他们都明白，如此比武，自然是车轮战，上台越早，越是吃亏。 因此李玉尘说完，竟出现片刻安静，无人上场。 就在这一刻，秦璇玑干脆站了起来，径直飞身上台，取下了背后【九霄环佩琴】，面对着棋剑乐府一方。 “雾流岛秦璇玑，依约而来。请赐教。” 大哥刚连破三大谜题，拿走宝物，搞的人尽皆知，现在妹妹也不甘示弱，上台邀战。 通幽三层的高手，棋剑乐府二代弟子里根本就没有能跟她抗衡的！ 众目睽睽之下，又不能以大欺小，秦璇玑一亮相，就像山一样挡在所有想夺魁首、想拿名琴的人的面前。 千鹤道长、鸣蝉大师等人已经开始替棋剑乐府发愁了。 到底是中原名门，这次不成，那【九霄环佩琴】可就彻底易主了！ “估计要重演十年前的事了。” 千鹤道长心中叹气。 “弟子愿往。” 忽然，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在这紧要关头，起到了鼓舞人心的作用。 众人回头一看，是棋剑乐府二代大弟子，单青城，李玉州嫡传。 于情于理，他都只能当仁不让，大伙倒也不意外。 此人颇有侠名，但这种比斗，可不是靠着谁名声好、名声大就能稳操胜券的。 他只有先天七层，就算技法再高超，也无法弥补境界上的差距，一入通幽，天差地别！ 更何况雾流岛的音波功同样非同凡响，十年前有幸聆听那首《龙翔操》的人，都知道秦照南技法绝妙，丝毫不下李玉州！ 单青城这时候站出来，只能说勇气可嘉，但他接下来的举动出乎了所有人预料。 只见单青城摊开手，掌心中多了明晃晃的五根金针，针上绿光闪烁，像是有毒。 “【舍身针】？！” 走南闯北的杜威先认出了那东西，惊呼道：“贤侄何至于此！此针虽能短暂提升修为，可它后患无穷啊！” 其他名家高手一听，再看那针，也都纷纷露出惊容，只因这东西恶名昭彰，乃是西域邪教“重光教”的独门武器。 昔日，重光教教徒受教主蛊惑，人人悍不畏死，倘若与人争胜，必出尽手段，纵死也要拉人陪葬，出招丝毫不留退路！ 【舍身针】，顾名思义，正是重光教不顾一切争胜的手段之一。 单青城面色平静，看着秦璇玑道：“【九霄环佩琴】乃我棋剑乐府传承信物，绝不容有失！二位境界高深，青城自知不敌，但也要殊死一搏，护我棋剑乐府数百年威名！” 说完，五根【舍身针】连刺胸腹大穴！ 檀中、鸠尾、神阙、气海、关元！ 每一针落下，内力都暴增一倍！ 境界随之上升！ 等五针刺完，单青城一身内力已经达到通幽水平，但他的脸色却也因为【舍身针】激发全身经脉潜力而变得一片惨白！ 此战过后，无论成败，单青城都要付出惨重代价，甚至可能终生无望通幽，这对出身显赫的九门弟子而言，代价不可谓不大。 观礼的一众高手都被单青城的这种觉悟惊住了，纷纷对棋剑乐府大为改观，没想到门下弟子竟然如此刚烈！ 再看李玉州，果然满眼担心，又是震惊又是心疼，师慈徒孝，不外如是。 真不愧九门之名！ 单青城面色平静，背着古琴跳上高台，对秦璇玑抱拳行礼：“秦姑娘，请赐教。” “……” 如果是一开始纯洁如小白花的秦璇玑，见此情景，肯定会直接选择放海，还可能心生愧疚，觉得是因为自己的错，才逼的单青城用这种手段。 但此时此刻的她，一脸冷漠，甚至想冷笑——【舍身针】？知道本姑娘看过多少书吗？欺负文盲呢？ 这帮人可真能演！ 搞出这一出，不但明目张胆地作了弊，而且败了也不会丢人，反而显得雾流岛咄咄逼人；胜了就更不用说了，直接就成了府上门人弟子上进雪耻的一段佳话，还能再提升一波名望。 他说的是对的。 这些人真的不配她信任！ 既然如此。 秦璇玑深吸一口气，双眸之中闪过厉色：本姑娘就让你们见识见识雾流岛的武功！ 台下观战的曹谨行眉头一挑。 秦璇玑生气了…… 曹谨行笑了笑，难得，这么心软的人，要下狠手了……是所谓的【舍身针】有问题吗？ 正想到这里，忽然一阵香风飘到鼻尖。 曹谨行抬头一看，一位绝色美人悄无声息走到身侧。 她一身红衣，三十不到，眉目亮烈，气场强大，这造型，这气质，用后世的话说，就是一身的御姐范儿！ “秦公子……” 万鹤卿低下头，正视曹谨行的眼睛，双眸如火，勾魂摄魄，声音轻柔道：“告诉我……那三块石头是什么？” 第一百三十六章 笑话 《火魅术》！ 曹谨行心中一凛，此人的术法比姚红鲤强十倍不止！ 即便学会《火魅术》，知己知彼，曹谨行仍有种心旌神摇的感觉，仿佛脑中全是此人的影子，一颦一笑直入人心。 万鹤卿？ 财神帮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万会首。” 曹谨行不为所动，抬头直视万鹤卿的眼睛，勾起微笑：“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像什么吗？” 万鹤卿眼睛微微眯起，果然，此人意志坚韧，《火魅术》难以动摇。 越来越感兴趣了…… “像什么？” 万鹤卿索性在秦璇玑的位置坐下了，两眼直勾勾看着曹谨行，上下打量，这动作如果换男人来做，必然显得轻佻，但由她来做，却有种媚而不俗的感觉，异常和谐。 “呵呵。” 曹谨行轻笑，转而望向台上：“就像青楼名妓，明面上卖艺不卖身，姿态清高，暗地里却极近搔首弄姿之能事……万会首，请你自重！” “你！” 万鹤卿心里那股火腾地冒了出来！ 这么多年，还从没有人敢骂她是妓女！还是当着面，指着鼻子骂！ 万鹤卿当场就想一掌拍过去，但她忍住了，棋剑乐府的场子，名义上的帮扶同道，她在棋剑乐府杀他们的客人，就是不把棋剑乐府放在眼里。 虽说确实如此，也不能落人口实……这口气，万鹤卿暂时咽下了。 早晚在他身上讨回来！ “秦公子，好利的嘴。” 万鹤卿嫣然一笑，眼中却藏着凶光：“小心祸从口出。” “久闻财神帮行事张扬霸道，今日一见，当真名不虚传。” 曹谨行依旧不为所动，笑声中藏着讥讽：“你图谋不轨，还要我好言相对？这座江湖，莫不是你家开的？” “……” 万鹤卿胸中怒火中烧，这个姓秦的到底是哪来的底气？敢如此叫板？ 雾流岛远隔千山万水，就算在岛内一手遮天，难道还管得了中原的事？他难道真以为区区通幽初期就能横行江湖、肆无忌惮？ 万鹤卿刚要说话，忽然一声弦响，擂台之上战斗爆发。秦璇玑直接开大招，《龙翔操》再现。 两位琴师相对而坐，各自将十指放在古琴上，而后同时拨动琴弦，十指疾抡，一个个音符宛如狂风暴雨，宣泄而出！ 单青城《十面埋伏》，刀兵四起，气氛紧张。 简短几个音就将耳听琴音之人的思绪，拉进上古战场，两军对垒，厮杀一触即发！ 秦璇玑《龙翔操》顾名思义，是以流畅曲调展现翔龙飞舞，穿云入雾的情趣。 每一个音符都像苍龙鳞甲，随着音符渐多，龙威愈盛，仿佛真有怒龙即将从琴中脱出，一飞冲天！ 台下众人暗暗点头。 单青城不愧是棋剑乐府的大弟子，这首曲子意境丰满，技法成熟，在通幽境内力加持之下，感染极深，已有几分大家的影子。 对面秦璇玑的技法也不错，但《龙翔操》不如《十面埋伏》杀意浓郁，她又刻意引而不发，已经让单青城彻底压制住了。 “你的小妹要败了。” 万鹤卿轻轻一笑，她的《火魅术》已臻化境，一举一动都有摄魂之效，防不胜防。 周围的人受到感染，已经忘了台上的比斗，都痴痴地望着她，难以自拔。 “那可未必。” 曹谨行泰然自若，目不斜视：“刚不可久，柔不可守，《十面埋伏》越来越压不住了，《龙翔操》厚积薄发，他只会败得更惨！” 突然！ 单青城积势足够，神色一变，十指弹动更快，一道无形音刃放射出来，就宛如沙场悍卒，冲锋破阵！ 面对攻击，秦璇玑岿然不动，琴音越发激昂，犹若龙吟。 众人眼神恍惚间，仿佛真的看到一头龙在她身旁盘旋飞舞，音刃打在龙身，瞬间消弭。 单青城一击不成，攻势更加猛烈，按弦的左手在疾速地移动，就像幻化成几只手在弦上倏忽迭现，但还能看得出手形；疾速抡动的右手五指却已经像雨点般有影无形！ 眨眼间，《十面埋伏》到了高潮！ 金鼓齐鸣，万军冲锋！ 无数道无形音刃犹如千军万马，杀向秦璇玑！ 众人严阵以待。 绝杀的时刻到了！ 秦璇玑抬起头，她从开始到现在，始终只守不攻，就为了此时此刻。 与单青城的极动不同，关键时刻，她反而慢了下来，徐徐伸出左手，用力一勾琴弦。 铮—— 琴音炸响。 在场所有人的耳中都响起了一声嘹亮龙吟！ 先前积蓄的音刃在这一瞬爆发，无数音刃化作一条狂龙，随着那一声怒吼，杀向千军万马！ 不好！ 台下第一排的人脸色齐变。 他们都是音律大家，双方还没对上，已经猜出了结果。 败了！ 败得太惨了！ 李玉州的手一紧，抓碎了椅子扶手，难道就这么看着【九霄环佩琴】让人拿走？ 李玉尘脸色铁青。 李玉峰想到了十年前的自己，整个过程简直一模一样！他胸中的杀意不可遏制的升腾起来。 秦照南！ 秦照南！！ 李玉峰咬牙切齿！ 他可真该死！ 千鹤道长和鸣蝉大师摇了摇头。 台上。 苍龙吟啸，撞翻千军万马！ 单青城声势浩大的一击，被瞬间粉碎，只有零星几道音刃割破了秦璇玑的衣袖。 霸道的《鲸息功》内力冲击，让他大口吐血，五脏六腑遭受重创！ 面对用了“舍身针”“殊死一搏”的单青城，秦璇玑下手毫不留情！ 龙形音波穿身而过，然后余势不减地轰碎了半面高台！ 单青城口吐鲜血，倒在了琴上。 一片死寂！ 原本准备上场的人看着那被琴音生生震碎的高台，整齐失语。 太强了！ “青城师兄！” 棋剑乐府那些二代弟子率先反应过来，大叫着冲上高台，救治单青城。 之前那个抱琵琶的女弟子望着秦璇玑一脸仇恨，尖叫道：“师兄他已经用了【舍身针】，油尽灯枯，重伤难免！你这妖女还下如此重手，简直草菅人命！” “就是！心肠太狠毒！” “海岛就是海岛，穷乡僻壤！” “咄咄逼人，恃强凌弱！” “棋剑乐府以礼相待，这妖女反而蹬鼻子上脸，真是岂有此理！” 下方人群跟着七嘴八舌，为棋剑乐府鸣不平。 李家三兄弟沉默不语，有意让事态发酵，千鹤道长和鸣蝉大师也觉得秦璇玑做的太过，摇头叹息。 万鹤卿反而露出笑容，看向曹谨行，笑着传音道：“看到了？谁胜谁败，还不好说……” 秦璇玑看似赢了，却也输了。 曹谨行皱眉，刚要开口，就见秦璇玑冷冷说道：“那不是【舍身针】，那是【补心针】！” 万鹤卿脸上笑容一下子僵住。 秦璇玑道：“舍身针提升境界是靠榨取自身潜力，事后会油尽灯枯；【补心针】来自波斯，乃是提取秘药精华藏于针身，它提升境界，靠的是药效，并没有大的副作用。你们这帮人指鹿为马，先用外物提升境界，败了还怪我心狠手辣……棋剑乐府能卑鄙到如此程度，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秦璇玑满脸不屑，说完身形一闪，到了单青城身边，一脚踩在他手臂上！ “昏迷”的单青城淬不及防，嗷地一嗓子喊出来，中气十足，哪有半分油尽灯枯的样子。 听到这声喊，所有人都沉默了。 尴尬！ 除了尴尬，还是尴尬。 “……” 单青城知道坏事了，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李玉州三兄弟万万没想到有人能认出这种冷门的波斯国秘宝，本以为有杜威帮场，一定能引到【舍身针】上，蒙混过关，却不想事情败露，局面一下子反转。 千鹤道长和鸣蝉大师睁大了眼睛，看向李玉州三人。 “你……你们……” 之前万鹤卿说帮棋剑乐府提升胜算的时候，他二人避嫌，并不知道实情。 刚才看单青城一脸沉重地拿出金针，再听杜威那一声喊，他们先入为主，下意识就以为万鹤卿给的是【舍身针】。 财神帮的生意远达波斯、南洋，之前为开辟西北商路，曾经跟西域重光教大打出手，此事人人皆知。 她能拿出【舍身针】不足为奇，一切都合情合理。 就是没想到，真相是这样…… 本来，他们用【补心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传出去难听一点，败了更难看。 可他们非要用【舍身针】的名号，强行挽尊，摆出一幅慷慨赴义的模样，打量着战败了也能吹精神可嘉。 别人不知道，单青城和李玉州三人、张冲、裴胜肯定是知道的！ 单青城事后要装“油尽灯枯”，另外几人跟万鹤卿是直接交易对象，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那之前的种种作态，毫无疑问，都是演戏！ 他们把在坐的宾客当傻子耍！ 众人回过味来，不约而同看向第一排的李玉州几人，想听听他们有什么说法。 毕竟这事干的太下作了，他们一时还有点不敢相信，这居然是九门之一，棋剑乐府的掌门、长老级别想出来的！ 那些二代弟子也傻了，尤其那个出头的女弟子，看着眼前羞愧捂脸的大师兄，感觉人生都幻灭了。 这是我们敬爱的大师兄？ 这是让我们骄傲的师门？ 像个笑话！ 所有人都看向了李玉州几人。 他们如坐针毡。 李玉州身上那股一贯的儒雅装不下去了，脸色阴沉地能滴水，他做梦也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声名扫地。 没有惊天动地的内情，也没爆出大奸大恶的脏事，就因为一场比斗，让他在一众英雄豪杰面前露了底。 何等窝囊的方式！ 他心心念念想要重振棋剑乐府往日声威，为此无所不用其极，结果，却因为这样一个小事，成了笑话…… 李玉州大脑嗡嗡作响。 人设崩塌的后果是严重的，以小见大，谁都会联想，他之前的那些“义薄云天”，是不是也都是这样演来的？ “哈哈哈！” 一片安静中，曹谨行放声大笑：“棋剑乐府？要我看，干脆改名‘千岛湖戏班’得了，这样才名副其实啊。” 之前演的有多情深义重，现在就有多可笑，单青城和李玉州都是脸皮一抽。 那些二代弟子闻言，面红耳赤，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大胆！” 李玉峰勃然大怒，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怪谁？全怪秦照南！怪他这两个小杂种！没有他，他们怎么会丢了九霄环佩琴？又哪来的十年之约？没有这两个小杂种瞎掺合，又哪里需要靠秘药，全是你们的错！！ 他愤怒拔剑，杀向曹谨行：“我宰了你们两个小畜生！” “住手！” “放肆！” 人群中其他人看不下去了。 丐帮大义分舵舵主宋宪满脸嫌恶，迅速欺身，锁住他一只手。 蜀山剑宗执剑长老也冷冷出剑，先一步挡在曹谨行身前。 一前一后两大高手将李玉峰死死夹住，李玉峰状若疯癫，还要攻击，宋宪一巴掌抽过去，李玉峰半边脸立时肿的老高。 “难怪你们棋剑乐府‘洞庭会武’一年不如一年，满脑子的蝇营狗苟，我呸！名琴盛会，盛你妈个头！” 宋宪是粗人，说话毫不客气，他一一扫过李玉州等人：“我丐帮耻与你们这帮猪狗辈同居九门！恶心！” 执剑长老冷眼看着李玉峰，哂笑道：“乐圣李龟年何等英雄人物，怎么有你们这样不堪的后辈，居然还有脸以正道自居。今天有老夫在，你们休想伤他们一根头发！” 李玉峰不敢动了。 大家伙反而热闹起来。 “他这是恼羞成怒了？棋剑乐府就这？就这？！打不过先耍阴招，耍阴招也打不过就演戏，现在演戏被人拆穿又恼羞成怒……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要是一个两个也就算了，哪门哪派都有败类，可这些人演戏的时候可是同心协力啊，全他妈是败类！可见是从根子上烂了！” “中原武林的名声让他们丢尽了！” “江南魁首？义薄云天？李玉州？呵呵。” “宋舵主说的对，名琴盛会，盛他妈个头！浪费时间！” “散了散了！” “可惜了好琴。” 人群居然开始自发地往外走。 尤其那些已经成名的高手，走的比谁都快，棋剑乐府名声已臭，谁也不想再跟它搭上关系。 那张名琴【念奴娇】就放在台上，此时却没人在意了。 “唉。” 千鹤道长长叹一声，何苦来哉。 鸣蝉大师摇了摇头。 淮南杨家杨林谦叹息离开。 韩棠笑了声，转身离去。 “万会首，你说得对。” 曹谨行看向面色冷漠的万鹤卿，重复她之前那句话，笑道：“‘谁胜谁败，还不一定’……我们走！” “嗯。” 秦璇玑名正言顺赢得胜利，【九霄环佩】已正式归属于她，到中原来的头等大事办成，她也放下了心。 “多谢两位前辈仗义出手。” 曹谨行对宋宪和执剑长老抱拳行礼：“这场闹剧已经落幕，我二人不想再掺合，先行一步。” “慢走。” 这两位来自东海，宋宪还有点难堪，这事看着不大，可它丢脸啊……都丢到东海去了！ 宋宪诚恳道：“二位若有闲暇可来君山洞庭湖。少年英杰，丐帮欢迎之至。” 蜀山剑宗执剑长老也道：“剑宗亦是如此，剑池宝剑众多，这位璇枢小友习成《浩然剑》，有资格入剑池取剑。世间多一剑侠，正是我剑宗乐事。” “多谢两位前辈厚爱。” 曹谨行笑道：“日后若有机会，一定登门拜访。请。” “请。” 曹谨行带着秦璇玑无视棋剑乐府众人，大步离开。 “哼！” 万鹤卿一挥衣袖，也懒得再在这待着了，她才是最亏的，棋剑乐府这帮狗东西太没用，交易还没达成就声名扫地，害的她白白损失了五根【补心针】。 还好老娘自己另有准备…… “秦璇枢……” 万鹤卿深深看一眼曹谨行的背影，想起他之前那几句强硬叫板的话，冷笑一声：“吃惯了送上门的，偶尔来次强硬的，倒也别有意趣。你以为你还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吗？我看上的，迟早会是我的，没有例外！” 万鹤卿施展绝顶轻功《迎风逐浪步》消失无踪。 在她身后是杜威。 杜威算是这出闹剧的帮凶，要不是他那一嗓子“舍身针”，大家伙儿还真不一定这么容易相信。 毕竟，财神帮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是出了名的。 他走眼的可能性不大，千鹤和鸣蝉都很清楚，这应该也是交易的一部分。 就是不知道这主意是李玉州自己想出来的，还是万鹤卿想出来的了…… 如果杜威一口咬定就是走眼，那别人也拿他没办法，谁让他们自己相信的。 归根结底，最大的问题还在棋剑乐府，经此一役，棋剑乐府声名扫地已成必然，再想起来，难上加难！ 等曹谨行二人安然离开，宋宪和执剑长老懒得再看其他人，松开李玉峰，各回各家。 这桩烂事，江湖自有公论！ 余下的跟棋剑乐府有旧的高手，比如千鹤道长，鸣蝉大师，也纷纷叹息着离开。 原本热热闹闹的大会，转眼就门可罗雀，只剩下棋剑乐府自己人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 精神尚有些恍惚的李玉州闻到了一阵奇异的酒香，他抬头看向高台——之前秦璇玑坐的位置落了小半个葫芦底儿，里面还有独特的酒香飘出。 应该是让单青城音刃砍碎的…… “这味道……难道是……” 陡然间，李玉州瞳孔猛缩，看向府门，“秦氏兄妹”离开的方向：“……【酒神石】……” 第一百三十七章 计中计 名琴盛会办了个寂寞，台上的名琴【念奴娇】突然间没人在乎了。 揽月楼前是死一般的寂静。 三家所作所为，所有二代弟子有目共睹，或是主动，或是陪衬，总之演戏的事，他们都有参与，谁都不无辜。 正因为这样，才无可推脱，无从辩解，无话可说…… 这就是他们的师门。 为了名声，不惜颠倒黑白，混淆是非的师门。 二代弟子们一脸麻木。 “大家先回去吧。” 沉默许久，李玉州说话了，他没有狡辩，也狡辩不了，直接掠过这件事，伸手一招葫芦底儿，对其他高层道：“你们几个跟我来。” 李玉尘、李玉峰、张冲、裴胜面面相觑，摇摇头跟了上去。 这事干的…… 众人回到天音阁。 一个个唉声叹气。 “真没想到那个东海的小杂种居然认得波斯国的【补心针】！还让青城当众露相，青城也是，装死都不会！” 李玉尘一脸恼怒。 李玉峰当即符合：“就是！” “你闭嘴！” 李玉州怒了，狠狠瞪向李玉峰，通幽巅峰的实力一爆发，雄浑内力辐射四方，让整个天音阁静了下来。 其他人急忙闭嘴。 李玉州之所以能在棋剑乐府一手遮天，让另外两家马首是瞻，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他通幽巅峰的实力，只差一个契机就能晋阶法象！ “该听话的时候不听话，不该听话的听话，你个蠢货！” 李玉州彻底撕下儒雅斯文的面具，态度冷漠，言辞犀利，骂的李玉峰面红耳赤。 “江湖之上，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为了棋剑乐府，大家受点委屈原也应该，只要我们在，棋剑乐府就倒不了！” 李玉州的视线一一扫过其他四人，文雅不见了，代之以霸气，说道：“一时声名有损不算什么，历史由强者书写，当务之急，还是提升境界。” “没错。” 裴胜接道：“府主说得对，昔日李世民玄武门兵变，杀兄杀弟逼父禅位，可到后来，他坐上皇位，独掌乾坤，又有谁人敢揭他的伤疤？韩信胯下之辱，勾践卧薪尝胆，皆是如此！只要我们能把棋剑乐府送上顶峰，雄踞江湖，没人会记得今天这件小事。” “正是！” 张冲也道：“即便记得，也只会想起东海小妖女是如何的信口雌黄，各门各派如何的有眼无珠！” 三家合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裴家和张家如此识趣，让李玉州很满意：“既然大家都做此想，咱们也就不必纠结于过去。眼下当务之急还是提升功力。你们看，这是什么？” 他亮出了那一小片葫芦底儿。 若有若无的异香飘到鼻尖。 “咦？” 裴胜闭上眼嗅了嗅，猛的精神一振，说道：“这味道跟酒窖里留存的酒神石灵液如出一辙！难道……” 他不敢相信地看向李玉州。 其他人也都吃了一惊，纷纷看向李玉州，目光中满是惊喜！ 【酒神石】有奇效，配合棋剑乐府秘境“药园”中出产的灵药，能生成迅速增进功力的灵液，辅助破境。 可惜，七十年前失落西湖。 没了它，药园空有灵药却难以变成灵液，用来炼丹，耗时费力不说，品级越高，成功率越低。 往往耗费大量药材却只收获一炉的炉渣儿，如此恶性循环，府中高层一届不如一届！ 到了如今，药园灵药大量损耗，十不存一，却没换来该有的实力。 堂堂九门之一，一府之主，李玉州只有通幽巅峰。 这境界对其他门派当然够了，可对九门掌门而言，太低了！只跟魔教实力垫底的明宗光明左右使持平。 要知道，通幽巅峰是个大槛，卡在这个境界的正道、魔教少说也有数十人，李玉州甚至都排不进前十。 这叫他如何服众？棋剑乐府又怎么可能得到该有的地位？ 迎着其他四人激动的目光，李玉州点了点头。 其他四人更加激动了！ “在哪里？” “祖师有灵啊，终于找到了！” “赶紧夺回来！” 李玉州伸手。 其他四人安静下来。 “这葫芦碎片源自秦璇玑。” 李玉州道：“适才青城以音刃切碎她的衣袖，应该也顺带划破了她腰间的葫芦，只可惜【酒神石】不在里面。” “砰！” 李玉峰一拍桌子，怒道：“我就说这两个小杂种小小年纪怎么会有这么高的境界！原来是偷了我们的秘宝！” “不。” 李玉尘沉吟道：“【酒神石】已失落七十余年，如果雾流岛早拿到手，十年前，秦照南的境界不会是通幽巅峰，应该是那小妮子刚找回不久……她前两天可是在西湖用过《赶海秘术》！说不定就是从哪条金娃娃肚子里搞出来的……” “有道理。” 张冲先是点点头，接着快速道：“不过，现在她怎么找到的，已经是无关紧要了，要紧的是怎么抢回来！这俩人随时可能出杭州，到时天大地大可就难办了！” 李玉峰闻言一急，蹭地站起来：“我现在就去！”他起身就往外走。 “且慢。” 李玉州叫住他，这个老三一贯不动脑子，但他也是为了棋剑乐府，李玉州也就不说什么了。 “这事还有些蹊跷。” 李玉州低头望着葫芦底儿，慢声说道：“秦璇玑战斗中一时不查还情有可原，可那个秦璇枢……他一直在台下观战，灵液味道特异，旁人不知，他肯定知道，为什么自始至终毫无动作？” “大哥多虑了。” 李玉尘对这点很不以为然，说道：“第一，万鹤卿就在他身边，软玉温香，他哪还顾得上别的？第二，就算他看不上万鹤卿，只关心妹妹，别忘了，当时秦璇玑正被大家声讨，他一时顾不上也很正常。第三，再退一步，就算他发现了，你让他怎么做？欲盖弥彰，才更会引人注意！” “玉尘说得对。” 裴胜道：“我看他就是知道灵液泄露，这才着急离开。府主，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另外四人都看向李玉州。 李玉州还是沉住气，道：“先别急，我总觉得有问题。玉尘，你之前派人盯着秦璇玑，她身旁没有旁人是吗？” 李玉尘一愣：“是，只有她自己。曹谨行是后到的。” 李玉州：“那怎么会突然冒出个大哥？” “呃……” 李玉尘奇怪道：“这有什么问题？许是他们兄妹先后赶来赴约，秦璇枢今天刚到吧。” 李玉州不置可否：“知道秦璇玑在哪落脚吗？” 李玉尘摇了摇头：“前天晚上曹谨行出面，我就没让下面再盯。” “她跟曹谨行在一起，住进了青石街馆驿！”李玉州十分笃定。 李玉尘有点奇怪，但也没有多问，而是猜他的下文。 李玉州继续道：“秦璇玑这几天一直跟着曹谨行，今天秦璇玑到了，曹谨行没到，反而多了个秦璇枢。偏偏这个秦璇枢资质高绝，悟性极佳，连《浩然剑》、《宾王劲》都飞快领悟，就像……” “就像在方腊宝库里一个时辰悟通《乾坤大挪移》的曹谨行？！” 话说到这个份上，大家都明白过来。这么一想，这两人确实有惊人的相似之处！ 天纵奇才不少，可资质高到这种程度的屈指可数！ 《乾坤大挪移》有多难？七年练成一层已经算悟性高了，可曹谨行一个时辰练到了七层以上！ 这是多么恐怖的悟性！ 怎么就这么巧，先有曹谨行，再来个秦璇枢？还都出现在杭州，而且时间相隔如此接近！ 如果是他…… 裴胜、张冲对视一眼，打起了退堂鼓，若是一般锦衣卫，冒险就冒险了，可那是十三太保，动了就别想安宁！ “不对。” 李玉峰忽然道：“曹谨行不是先天八层吗？今天来的那个可是一点不比秦璇玑弱，至少也是通幽二层！境界相差这么大，怎么可能是曹谨行？” “对啊！” 裴胜、张冲反应过来。 前后相隔几天，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境界差距！ 曹谨行那么牛逼也花了两个月时间到先天五层，之后一层层晋升，才有今日境界。 先天八层到通幽二层，夹着一个大境界、四个小境界，没理由会在几天内突破。 李玉州也松了口气，笑道：“也是，看来是我多虑了，确实只是巧合。既然如此，没有后患，那就把酒神石抢回来！秦璇枢学会《浩然剑》、《宾王劲》，又拿走府中重宝，肯定有很多人觊觎，此时出手虽有加害之嫌，但无关紧要。为了棋剑乐府，我们各自尽力吧。” 李玉峰马上道：“我打头阵！” 李玉尘道：“大哥肩上担子重，出面风险太大，就让我和玉峰去吧。” 裴胜、张冲一看也道：“同为棋剑乐府门人，我二人责无旁贷。” “好！” 李玉州意气风发道：“只要找回酒神石，突破法象境，流言飞语不攻自破！棋剑乐府必能重回巅峰！这一切，就交给你们了！” 四人一听均感责任深重，严肃点头，转身离开了天音阁。 看着他们的背影，李玉州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喃喃自语道：“《吸功大法》……曹谨行……” …… 事不宜迟。 李玉尘、李玉峰和裴胜、张冲马上命人打探秦氏兄妹的下落。 结果出人意料，他们没跑，而是住进了杏花楼。 杏花楼是沈记在杭州最好的酒楼，楼中有不少好手保驾护航，黑白两道都要给点面子。 秦氏兄妹如今风头正盛，兄长怀揣三大高人传承宝物，妹妹也有【九霄环佩】这个琴中圣品，眼下两人远离海岛，孤立无援，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打他们主意的不在少数，住进沈记，多些助力，再伺机偷偷溜走，倒也是个办法。 四人暗中盯梢，静待时机。 转眼到了深夜。 天空中乌云密布，不见星月，像是要下大雨。 李玉峰、裴胜、张冲全都黑衣蒙面藏在楼外阴影里。 “打听清楚了。” 李玉尘换了一身夜行衣，赶到三人身边，说道：“刚问了伙计，秦璇枢住天字一号，秦璇玑住天字二号。” 裴胜道：“那我们分头行动？” 李玉尘摇头：“为防万一，我看还是专攻一点，倘若没有，也可以挟持一人威胁另一人交出【酒神石】。” “哪用这么麻烦！” 李玉峰不耐烦道：“你、老裴、老张都是通幽八层，我差点，也有通幽七层，两个对付一个已经是给他们天大的脸了，你还想四个对付一个？也太小看自己了！” “我倒觉得李兄的法子稳妥。” 裴胜道：“想找他们麻烦的不少，还是以防万一为好。再者，楼里也有高手坐镇……李兄，今夜坐镇的是谁？” “韩棠。” 李玉尘道：“听沈记的伙计说，秦璇枢以一套《玄月心法》换取庇护，让韩棠带了麾下四大金刚过来保护他。” 张冲一愣，道：“《玄月心法》？张若虚的内功？好大手笔。” 李玉峰直接就恼了：“原来除了《浩然剑》、《宾王劲》还有《玄月心法》！这小杂种拿我棋剑乐府的绝顶心法保平安，好大的狗胆！” “现在骂什么也没用。” 李玉尘道：“办正事要紧。秦璇玑的葫芦里没有酒神石，依我看，石头在秦璇枢身上。” “那好！” 李玉峰干脆道：“就打他！速战速决！” “上！” 李玉尘一声令下。 四人犹如四道恍惚的鬼影瞬间跃上三层楼天字一号房外，悄无声息地来到门窗旁，小心翼翼打开窗户。 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房间里一片漆黑。 李玉尘、李玉峰运起内功《问水诀》，将真气灌注双眼经脉，能看到床上躺着秦璇枢，他和衣而卧，似乎很是戒备，但没能发现他们。 裴胜、张冲，一个拿暗沉的宝剑，以防剑光反射，一个拿黑色判官笔，完美融于黑暗。 两人一个守门，一个守窗。 【动手！】 李玉尘、李玉峰两把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向床上秦璇枢，想先制服，再逼他交出酒神石。 剑光快绝，如一泓秋水！ 两把剑弹指间已来到秦璇枢胸前！ 就在这时，床上躺着的“秦璇枢”睁开眼睛，冰蓝色的双眸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还真敢来啊……” 突然，一杆长枪从地下捅穿地板，枪上传出鹤唳，尖锐的嘶鸣声震耳欲聋！ 两人一惊，急忙后撤。 锦衣卫第十太保，赵业霆！ 紧随其后，咔嚓一声巨响，另有一人撕裂天花板，五指成爪，从天而降！ 锦衣卫第八太保，王鹰扬。 房门之外，韩棠率领四大金刚堵门。 楼下，沈记另外两大文武掌柜带了一众好手把整栋楼围得水泄不通。 棋剑乐府四人成了瓮中之鳖！ 曹谨行慢悠悠从床上坐了起来，揉着脖颈，看向房间里目瞪口呆的四人，说道：“蠢货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谁让你们来的？他这才叫草菅人命……” 第一百三十八章 鸟语术 看到赵业霆和王鹰扬，李玉尘四人的心瞬间拔凉拔凉的！ 毫无疑问，秦璇枢就是曹谨行！ 可这怎么可能？ 他拿到【酒神石】才多久？ 前天中午两人碰面，秦璇玑用《赶海秘术》钓金娃娃，两人相识，就算他们那时候已经拿到手，满打满算也才一日两夜而已！ 用【酒神石】到先天圆满已经足够快了，难道连“通幽”这个门槛都没卡住他吗？ 李玉州当年先天圆满破通幽，用了三个多月，在棋剑乐府历史上已经能排进前十五。 曹谨行用了多久？他是怎么做到的？这简直不可思议！ 不需要稳固境界，不需要闭关参悟，直接破通幽，还直接上了二层……这放在谁身上都是不可能的事啊！ 但现在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他们质疑，曹谨行摆出如此天罗地网，可见从灵液泄露的那一瞬开始，就已经琢磨着布局，就等着他们上钩！ 他这么做是为什么？ 就为了不让棋剑乐府拿回酒神石？那他直接摆明身份不就得了？ 棋剑乐府如今势弱，今天又闹出这么大的笑话，不可能再跟镇抚司交恶，他只要亮明身份，谁敢动？ 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除非…… 他抓他们另有目的！ 四人悚然而惊。 镇抚司要对付棋剑乐府？！ “大家都是聪明人。” 曹谨行站了起来，拔出腰间绣春刀，对四人淡淡说道：“明人不说暗话，你们是谁，所为何来，各自心中有数。 东南倭寇作乱，本来不准备动你们，李玉州人面兽心，万一携全府投敌，事情就大了，可你们自己送上门，那就别怪我了……” 曹谨行一笑：“这其实是好事。你们能来，说明没把我和秦璇枢联系到一起，这么明显还敢冒险，估计是看境界差的太多……李玉州没告诉你们，我还学会了《吸功大法》吗？” “？！” 四人瞳孔猛缩！ 这！ 裴胜、张冲大惊！怎么回事？李玉州明知道这件事为什么要隐瞒？还有李玉尘、李玉峰，他连亲兄弟都瞒着？！ “不用想了。” 曹谨行直接道：“看来你们不知道他干的污糟事！现在本官正式通知你们！李玉州过去十二年为谋夺太平宗邪功《大乘往生经》，囚禁、‘喂养’上官晟，俘虏流民无数，供其吸收精元，填补自身！此杀人养魔之行径，十恶不赦！ 镇抚司正式发出通缉，你们四个若束手就擒，日后查清真相，自然无罪释放，今天如果敢拒捕，那本官将视尔等与李玉州同路！格杀勿论！” 曹谨行语调铿锵，震得整个房间落针可闻，最后意味深长道：“各位都是有家小的人，做决定可要谨慎啊！” 这一句顿时击溃了裴胜、张冲的心理防线。 他们心中一团乱麻。 上官晟“死”了十二年，此事在江南不是秘密，镇抚司就算编，也不该编到他身上，除非是有确切消息来源。 李玉州对实力的渴望，对棋剑乐府兴盛的渴望，他们很清楚。 没了酒神石，想剑走偏锋用《大乘往生经》积累突破，也很有可能，那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眼看裴胜、张冲萌生退意，竟要束手就擒，李玉峰、李玉尘对视一眼，均感不妙！ 裴胜、张冲相信曹谨行的话，但他们更相信一奶同胞的亲大哥！ 这件事肯定有问题！ 指不定就是镇抚司图谋棋剑乐府宝物，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论大哥为什么隐瞒《吸功大法》，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冲出去，找大哥问清楚事情真相！ “走！” 李玉尘一声大喝，用出棋剑乐府《摄魂音》，趁众人精神恍惚的瞬间，冲向窗户！ “往哪跑！” 王鹰扬和赵业霆只微微一顿，马上出手。前者施展道家轻功《和光同尘》，瞬移般出现在李玉尘在身后，华山《摘心手》直指后背！后者长枪爆射，插进墙体，拦住李玉峰退路，人随枪走，反手逼退李玉峰。 战斗爆发。 王鹰扬通幽后期，实力和李玉尘在伯仲之间。 赵业霆境界稍低，但他武功杀伤力大，《天鹤心诀》专攻一点，劲力加持，无所不破，与龙腾枪术配合，枪来剑往，李玉峰《问水剑》难以突破。 四人大战，真气交织，劲气四射，刀光剑影之后，满屋的桌椅板凳破烂不堪！ “还不出手！” 李玉峰剑招绵密，森森剑光化作连绵水幕护住自身，朝裴胜、张冲大吼。 但裴胜、张冲明显不想为了李玉州搭上身家性命，对这边的战局视若无睹，两人一动不动。 “明智的选择。” 曹谨行微微一笑，也不管他们，伸手拈出了两根【凤尾针】，青光闪烁，若有若无的杀机笼罩李玉尘、李玉峰。 《点血截脉针》！ 药王谷“药王”孙思邈传下的绝技，既能治病救人，也是杀人于无形的暗器绝学，认穴之准，手法之狠，在针类绝学中能排进前三。 李玉尘、李玉峰额头冒出一层细汗，窗户近在眼前他们却出不去，不但出不去，还要把命留下！ “上面打起来了。” 楼下，沈记八大文武掌柜中的“山猫子”和“笑面佛”，正带着沈府人马包围杏花楼，为防上方贼人出逃，人手一把火铳，瞄准天字一号房。 “不用管。” 笑面佛老成持重，传音说道：“这些人不是目的，放他们来的人不会白白让他们送死的，我们的任务是防备后手。” “明白。” 山猫子绿林出身，跟随沈明秋后，改邪归正，学做生意，但身上仍有一股匪气，直来直往，啧啧赞叹道：“这位小曹大人可真不简单。绝顶资质还在其次，头脑是真好使。听说，秦家小妹灵液撒出来本来是意外，硬是让他给搞成了圈套，棋剑乐府这次算是完犊子了！八百年大派，毁于一旦！” “李玉州咎由自取，死不足惜！” 笑面佛冷笑道：“他明知【酒神石】可能在曹大人手里，还敢心存侥幸，密谋窃取，这是想破境想魔怔了，自己找死！ 估计他也猜到会有埋伏，但还是想抓住机会，趁这四个大闹杏花楼的时候，浑水摸鱼，抢回【酒神石】。 事后也能以不知大人身份为由，为这四人开脱，这样，人没损失，酒神石也拿回来了，别人还没证据证明石头在他手里……” “没错！” 山猫子一听，立马接道：“肯定是这样，这老小子倒是打的好算盘！” 笑面佛道：“只可惜，这计划虽好，但在第一步就出了岔子。他没想到大人防护的如此严密，不但请来第八、第十太保，还让沈记参与，直接布下天罗地网……本来这也没什么，四个通幽后期，一样能把水搅浑，但曹大人妙就妙在没有直接动手，而是先把他老底掀了，这就要了命了……” “哈哈哈！” 山猫子大笑：“四个通幽后期，想闯确实能闯，但现在让大人三言两语说得两个抽身事外，剩下两个必败无疑！ 别说把水搅浑，现在，他们连那间房都出不来！ 更关键的是，棋剑乐府再不是铁板一块，这两个抽身事外的，救不是，不救也不是，我要是李玉州，得头疼死！” “所以啊。” 笑面佛也笑了，老神在在道：“接下来，就看李玉州如何背水一战了。不论成败，他身败名裂，已成定局！” 笑面佛话音刚落，忽然西边传来雷鸣般的闷响，那声音越来越大，渐渐铺天盖地！ 两人神色一凛，忙抬头向西看。 今夜本就乌云密布，要下大雨。 但此时，西方天空之下，却有一大片浓重黑云以极快的速度，朝杏花楼方向冲来！ “这是……云？不对！是鸟！” 山猫子仔细一看，看清楚了，那哪是什么云，分明是成千上万只各种各样的鸟！ 苍鹰、鹞子、乌鸦、喜鹊、游隼、夜枭……黑夜之下，无数鸟雀宛如连天乌云，疾飞而至，浩浩荡荡！ “唳！” 在鸟群最前端，有一只通体雪白的大鹰，神骏非凡，那一身亮丽的羽毛，让它看起来像一头威风凛凛的白凤凰！ 笑面佛见多识广，马上认出那是被誉为“万鹰之神”的海东青！ 还是异兽级别的“玉爪海东青”！ 评定师曾给出如下评语： ——“其力之大，如千钧击石，其翔速之快，如闪电雷鸣！” 乃是羽虫之中最神骏者！ 随着那一声穿云破石的高声啼鸣，所有鸟雀以悍不畏死的姿态俯冲而下！就像无穷箭雨笔直地射向天字一号房！ “这是……” 山猫子愣住了，他还从没见过这种阵仗，气势堪比两军对垒，一方万箭齐发，箭矢遮天蔽日！ “御兽之术！” 笑面佛看着眼前这一幕，大吃一惊：“怪不得李玉州那狗东西敢浑水摸鱼，趁火打劫！原来他还藏着这种招数！” 这些鸟一旦落下来，袭击众人，那这水得“浑”到什么程度？ 人不够就用鸟凑！ 原来他是这个打算…… 笑面佛很快反应过来，急忙招呼身后举铳的众兄弟，大吼一声道：“给我打！别让它们落下来！” 说话间，他甩手扔出一颗【天雷子】，半空中轰隆巨响，火光冲天，上千只鸟雀变成碎肉，天空落下淅淅沥沥的血雨！ 但即便如此惨烈，那些鸟儿仍是没有半分畏惧，哪怕羽毛上沾满了血，哪怕半边翅膀残缺，依旧在不要命地往下冲！ 砰砰砰！ 火铳齐鸣，硝烟四起！ 沈记的众兄弟们使出浑身解数，又是放铳又是放暗器，可那些鸟实在太多了，很快就有一只游隼冲破防线，伸出利爪，抓向一个兄弟的眼睛！ 铮—— 突然一声弦响，无形音刃疾速划过，游隼一分两半，鲜血飞溅！ 紧接着，琴音一声接一声，道道无形音刃仿佛一把把利箭，杀向半空，满天的鸟雀残尸下饺子似的往下落！ 山猫子和笑面佛看过去。 秦璇玑出手了！ 她盘膝坐在杏花楼楼顶，膝上是【九霄环佩琴】，一首【风雷引】，雷声隆隆，风声萧萧。 秦璇玑十指疾抡，音刃爆射，一出手就进入了迅雷烈风、阵雨如注的磅礴意境，发出的音刃犹如疾风骤雨，杀气腾腾。 凡是靠近她二十米的鸟雀全数分尸！ 下方众人缓了口气。 山猫子和笑面佛马上出手，一个拔刀，一个挥掌，刀光掌风不断发出，每次挥动都有大片鸟雀死亡。 很快，残尸铺了一地！ 众人暂时挡住了攻势。 但高空中的那只玉爪海东青还在高声啼鸣，呼朋引伴，四面八方，越来越多的鸟雀汇聚，山猫子两次射箭，都让它躲开了。 “这该死的扁毛畜生！飞得倒高！” 山猫子气的三尸神暴跳。 “小心！” 忽然，笑面佛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刀锋吟啸，只见角落里飞出一道灰影，射向杏花楼顶的秦璇玑！ 那是一把细长的柳叶飞刀，形制普通，可发力手法却极不寻常！ 秦璇玑侧头躲过，双手十指弹拨不停，继续阻挡攻势，但没想到，那飞刀竟然在越过她之后，半空变向，旋转着再从侧后方划向她咽喉！ 秦璇玑没料到它还能拐弯，露出惊容，虽然反应迅速，及时避过要害，可还是让那飞刀划伤了右臂肩胛骨！ 伤口深可见骨，鲜血直流！ “唔！” 秦璇玑闷哼一声，琴音一顿。 高空中，玉爪海东青抓住机会，再次高声鸣叫，鸟王下令，余下所有鸟雀俯冲下来，向着下方众人、向着天字一号房！ 鸟群数量太多了。 根本挡不住。 越来越多的鸟雀突破众人防线，轰炸机似的俯冲下来，疯狂攻击下方众人，抓眼睛、啄脑袋，一时间，惨叫声此起彼伏，人群乱作一团。 其中还有一大批龙卷风似的冲进了天字一号房！ 房间里。 韩棠和四大金刚也已加入战局，配合赵业霆、王鹰扬抓捕李玉尘、李玉峰两兄弟。 韩棠本身通幽中期，一手《大九天手》威猛绝伦，麾下阿大、阿二、阿三、阿四都是江湖高手，通幽初期，数人合力，再加上曹谨行以【凤尾针】暗算，很快就把李玉尘、李玉峰制服。 曹谨行面无表情地从床下掏出了两副事先准备好的精钢琵琶钩，二话不说照着他二人的琵琶骨挥了下去！ 噗嗤！ “啊！！！” 李玉尘、李玉峰大声惨叫，疼的全身颤抖，脸色煞白！ 琵琶钩穿进了琵琶骨，血流如注！ 那行云流水的动作，看的韩棠、四大金刚眼角一抽一抽的，旁边裴胜、张冲更是心惊肉跳，暗道好狠！ 也就在这是，外面的人挡不住鸟群，让鸟雀冲了进来！ 众人急忙拦住。 曹谨行趁机掏出两颗腐骨蚀心的毒药给那两人喂下去，甩手扔一边：敢跑就等着穿肠烂肚吧！ 然后，他抬头看向杀进来的鸟雀。 “这就是后手？” 曹谨行冷笑，取下腰间骨笛：“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手段……” 第一百三十九章 落幕 骨笛放到唇边，曹谨行以《宾王劲》再奏《雪域围城曲》，笛身发出细微亮光，铿锵音符随之飘远。 霎时间。 方圆一百五十米温度骤降！ 天空中的飞鸟冷不丁颤抖，它们的攻势不由自主放缓，身体里血液越流越慢，感觉要被冻僵！ 所有飞鸟不禁生出一种错觉，好像此时不是七月仲夏，倒像腊月寒冬，朔风冷冽，霜刀刮骨，让它们忍不住想要抱团取暖…… 鸟雀攻势稍缓，靠的最近的一批，迅速冻成一个个冰坨！ 窗边众人反应迅速，韩棠甩手扔出三颗【天雷子】，麾下四大金刚各出暗器，爆炸声接连响起，大片的鸟雀残尸像雨点一样掉落。 赵业霆、王鹰扬立于众人之后，充当第二道防线。 李玉州搞出这种几乎明牌的阵仗，不可能只会藏在暗处，他一定还有什么后手，还有那个暗中放飞刀的…… 天上、地下全是疯了的大鸟，遮蔽视线，扰乱防卫。 下方沈记最先乱成一锅粥，山猫子和笑面佛烦不胜烦。 这些鸟只是凡鸟，但一个个发动自杀式攻击，悍不畏死！ 若非带的兄弟都是好手，光扑击就能把普通人的脸啄烂，把人头啄成烂西瓜！ 局面越来越乱了。 暗处的人还是隐忍不发。 “不好了！” 忽然，长街尽头冲出一个穿黑色布衣的沈府家丁，脸上带血，一路施展轻功冲到山猫子和笑面佛身边，一边防着头顶乌鸦抓咬，一边大叫道：“老爷在华庭苑遭人刺杀！三位掌柜快些回防吧！” “你说什么？！” 山猫子大惊，一把抓住那人提起来，看清了他的脸，认出是沈明秋的贴身下人。 他的脸上没有易容痕迹，没带面具，仔细摸骨，脸骨和皮相也相合，说明没用《千变神功》，这人是真的。 “三掌柜……” 那下人给提起来脸色也没多大变化，只是着急华庭苑那边的情况，语速飞快道：“来人都是高手！用的好像是魔教明宗武功，隐卫好不容易才帮我开出口子！华庭苑是老爷私宅，带的人不多，晚了恐怕……” 山猫子在内部八大掌柜中排行第三，外人只以姓名相称，知道的人只有沈明秋心腹，山猫子更加确信了，忙看向笑面佛：“怎么办？！” 笑面佛脸色阴沉，攥紧了拳头，怒道：“魔教……围魏救赵，调虎离山！他们故意的！” 说完，他深深叹了口气：“这是阳谋，先撤吧！” “那这里……” “大人会谅解的，我们先回去！别忘了还有财神帮那帮杂碎虎视眈眈，假的他们能做成真的！” “可是……” 山猫子还想再说，正因为华庭苑是沈明秋私宅，内部机关重重，所以能撑很长时间，不急于一时半刻。 “走！” 笑面佛额外看了山猫子一眼。 山猫子马上明白了。 “撤！” 他高声大叫，翻身上马带人离开，笑面佛也拨转马头，向着天字一号房大声道：“老韩！你留下帮忙，我们先回去救老爷！驾！” 两人干脆利落带大队离开，长街之上没了沈记众兄弟火力压制，攻击他们的鸟雀马上转而冲向天字一号房！ 杏花楼并非铜墙铁壁，天字一号房的窗户攻不进去，也还有别的地方。 随着高空之上玉爪海东青啼鸣指引，成千上万只大鸟从其他门窗攻入，瞬间“淹没”了整座杏花楼！ 砰砰砰！ 楼中各处发出爆响。 各个房间的纸窗、木门，全在鸟群攻击之下碎裂，一群群的鸟雀宛如一条条大河，涌向三楼天字一号房！ 鸟一多，房间里也不免乱了起来。 与此同时，两道藏身暗处的黑衣蒙面身影终于动作，闪电般冲向杏花楼！ 他们的速度极快，眨眼之间已经借着鸟群掩护，悄无声息地从大门上了三楼。 透过破烂的门窗，能看到里面遭受鸟群围攻的几道人影。 除了角落里的裴胜四人，另有韩棠、四大金刚、王鹰扬、赵业霆、从房顶躲下来的秦璇玑和不得不放下笛子杀鸟的曹谨行。 两个蒙面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从腰间抽出四把柳叶飞刀，真气灌注，刀泛灰光，用力撒出。 四把飞刀脱手，化作四道灰色闪电，瞬间穿越八丈距离，来到韩棠、王鹰扬、赵业霆和秦璇玑面前！ 这飞刀术飘忽不定，疾如迅雷，八丈距离，那四人才刚刚发觉，飞刀已经近在眼前。 通幽巅峰的内力，快的无与伦比的飞刀，两相结合，威力惊世骇俗！ 铛铛铛铛！ 四声炸响！ 那四把飞刀杀穿了沿途的鸟雀，将那四人生生击退，震出了房间！ 临街的木窗轰然爆碎，四条人影打落长街！ 另一个蒙面人趁机出手，拔剑杀到，那四大金刚还没反应过来，剑光划过，凌厉剑气犹如长江大河，已经将四人击飞！ 蒙面人反手抓向仅剩的曹谨行！ “十三！” 大街上。 赵业霆和王鹰扬大惊；韩棠惊觉不妙；秦璇玑抹过嘴角血迹，眼中满是担忧。 曹谨行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冷眼看着攻来的黑衣人，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狗日的李玉州，你以为我只找了沈记吗？你忘了沈记是帮谁干活的吗？ ——跟镇抚司锦衣卫关系最近的，可从来不是这帮地头蛇！ “有劳公公了。” 曹谨行淡淡说道。 他话音刚落，房间衣柜突然爆炸，里面冲出一道身穿大红长袍的身影，鬼魅般来到蒙面人身后，抬手就是一掌！ 《化骨绵掌》！ 这掌法阴毒可怕，非常难练，可一旦练成，中掌之人的骨骼会变得其软如棉，最终化血而死，凶名赫赫！ 李玉州瞳孔猛缩！ 他完全没感觉到里面有人，心知此人用的敛息术必然品级很高，再一看他同样通幽巅峰境界，还用出如此威力的《化骨绵掌》，已经猜出了他是谁，不由心头狂跳！ ——江南织造局总管太监杨落石的副手，也是心腹打手，位居副总管之位的大太监，吴煊。 “快躲开！” 另一个蒙面人也被这一掌吓到了，惊呼出声，是个女人的声音，正是之前帮李玉州验尸上官晟的那个出身慕容世家女人，慕容嫣。 但吴煊的攻击太快了，又是专挑李玉州全力出手的瞬间伏击，她出声再及时，也难以避免这致命一击。 所幸李玉州也是身经百战之人，急忙在半空中旋身格挡。 掌剑相交，看似软绵绵的一掌，实则蕴含着强大内力！ 李玉州猝不及防，那一掌压着长剑狠狠打在他胸前，内力吞吐，给打的口吐鲜血，只觉心脏要四分五裂！ 曹谨行看准机会，以《分身魔影》配合《辛酉刀诀》，刹那间穿身而过！ 嗤啦！ 好似惊雷掣电，一刀划过，鲜血和断臂飞上了天空！ 甫一照面，曹谨行就砍了李玉州一条胳膊！要不是他躲得快，这一刀能把他脑袋剁下来！ “不要！” 暗处的慕容嫣发出尖叫，甩手扔出三把飞刀，逼退吴煊和曹谨行。 同时，高空之上的玉爪海东青仿佛听到召唤，从天边俯掠而下！ 没想到曹谨行连织造局的人都叫来了，事已至此，【酒神石】已经不可能拿到，慕容嫣当机立断，迅速冲向李玉州，提着重伤的他跳出了窗户。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海东青已经飞下，犹如一道闪电划过天际，背起两人就要升空逃走。 “十四！” 曹谨行一声低喝。 早就蓄势待发的轩辕十四，从腰囊里跳了出来，张嘴对着那只海东青发出了一声巨吼，《金刚狮子吼》声震如雷！ 半空中，海东青让这突如其来的一声震得大脑嗡嗡作响，动作不由停滞，下一瞬，一道箭矢破空，射穿了它的翅膀！ “老子叫了这么多人，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是让你们耀武扬威然后逃跑的？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给我留下！” 曹谨行弯弓搭箭，一箭穿身！ “唳！” 血花飞溅，海东青惨叫着往下坠。 曹谨行生怕它跑了，又是三箭齐发，一箭射穿腹部，一箭射穿胸膛，最后一箭贯穿了它的脑袋！ 海东青直接死亡！ 周遭鸟雀失去控制，一个个从疯狂扑击中回过神，注意到了散落在地面的无数鸟尸，惊恐地四散奔逃。 “曹！谨！行！” 爱宠死亡，慕容嫣又是悲伤又是愤怒，但眼下顾不得许多，赶紧提着李玉州朝西南方逃跑，却见一道鬼魅红影，先一步拦在正前方。 “再吃咱家一掌！” 吴煊再度出手，同样是《化骨绵掌》，这次直指她胸膛。 慕容嫣虽惊不乱，一手提着李玉州仍然速度飞快，凭借高超身法，险之又险地错身躲过那阴毒的一掌，哪料到，就是这错身的一瞬，又一支冷箭，穿云破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无比精准地穿过了她的胸膛！ 《神箭七连珠》！ “噗！” 慕容嫣喷出一口血，身形一滞。 吴煊抓住机会，反手两掌，打在二人身上。《化骨绵掌》掌力发作，李玉州、慕容嫣筋脉寸断，脏腑破裂，瘫软在地…… 第一百四十章 枫叶玉佩 整个过程惊心动魄，等众人赶到，看到地上重伤的两人，都松了口气。 这要是让他们跑了，后患无穷。 曹谨行对吴煊抱拳道：“多谢吴公公出手，真是帮大忙了。这次的事在下会如实回禀，一定不忘吴公公深情厚谊！” “曹大人言过了。” 吴煊笑呵呵扶起他，道：“你身怀老祖宗的秘术《隐元诀》，与他有半师之谊，那咱们就是师兄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东南一旦出事，也不光是胡宗宪的罪过，织造局也难辞其咎，今日能把这隐患弥平，也是帮了我们大忙，切莫多礼。” “那好，那谨行就不客气了。” 曹谨行笑了笑，道：“如今棋剑乐府三家首脑俱在，余者不足为虑，不用担心他们投敌，可以彻查李玉州了。等有了结果再报给杨公公和胡部堂。” “好说。” 吴煊对曹谨行早有耳闻，顶头上司杨落石更是因吕符的关系，对他青眼有加，不然也不至于几句话就同意借调自己。 宫中外放太监代表的都是宫里，职低位高，在外就算是一方总督也得给三分薄面，一般人张嘴都不敢，更别说借的还是二把手了。 不过，现在他有点明白吕公公、杨公公为什么这么看重他了，此人心思缜密，从小处布局，一环套一环。 李玉州已经足够谨慎，先让两个兄弟和裴家、张家家主探路，自己坐镇后方。 如果没有后手，那他们四人就能轻松拿回【酒神石】；有了也无妨，他可以在后方布局，见招拆招。 比如，曹谨行说服裴胜、张冲，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李玉州马上让慕容嫣御兽顶上，局面还是乱了起来。 再比如，曹谨行请了沈记帮忙，用火铳堵死后路，李玉州马上请高手出马，玩一出围魏救赵，逼他们不得不回防。 李玉州千算万算，就是没想到，曹谨行还有第三招，他还请了织造局的人出马。 如此，一步踏错，万劫不复！ 事到如今。 李玉州已经完了，他十二年养魔，杀人无数，身败名裂，已成定局。 棋剑乐府也完了，先是名琴盛会声名大损，再来一出掌门人堕入魔道，为修魔功，残杀百姓，彻底声名狼藉！ 只可惜了八百年大派，就因为李玉州的一念之差，落入深渊。 不但九门地位不保，一府三家的格局也要变，能保下多少祖宗家产，就看他们的运气了…… “今夜要忙的事很多，咱家就不多叨扰了。三位太保日后有闲暇请一定来织造局，也让杨公公、咱家略尽地主之谊。” 吴煊说的很客气，又帮了大忙，王鹰扬、赵业霆、曹谨行自然给他脸，连说一定。 赵业霆笑道：“我和八哥去了几次了，倒是十三一直瞎忙，没早点去见礼。麻烦转告杨公公，待此间事了，我和八哥亲自押他去给杨公公赔罪！” “哈哈！” 吴煊大笑着拱手：“那咱家就在织造局恭候三位大驾了。告辞。” “慢走。” 曹谨行三人一同拱手。 等吴煊离开。 赵业霆先给李玉州、慕容嫣穿了琵琶骨，然后扯下二人面巾。 对李玉州，大家都不意外，倒是另一个女子，几人都不认识。 但也没多想，直接穿了琵琶骨，喂了毒，封了脉，押入大牢细细审问，早晚水落石出。 “来人！” 右卫卫所的官军很快赶过来洗地，直接将棋剑乐府五人，连慕容嫣一起锁入大牢。 曹谨行又对韩棠等人表示感谢，顺便把那部《玄月心法》送给了他。 反正这心法他也用不上，与其放着，不如拿来交易传世，沈记这么帮忙，他总得表示表示。 《玄月心法》位列五品中阶，价值连城，韩棠深感曹谨行大气，当即命人挑了一批好药回赠。 众人各回各家。 路上，王鹰扬和赵业霆在前方领军，押六人回右卫卫所，曹谨行和秦璇玑殿后。 “伤的怎么样？” 曹谨行看一眼秦璇玑的伤臂，慕容嫣的飞刀力量很大，再深两寸就能削断她的手臂。 “皮外伤，没事。” 秦璇玑摇摇头：“已经吃了伤药，很快就能结痂。” “嗯……” 曹谨行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银白色的锡酒壶，扁方形，跟现代便携式酒壶很相似，材质很好，造型美观。 曹谨行把墨玉葫芦里剩下的灵液分了一半，又加了梅子酒灌满，递给秦璇玑：“以后用金属的吧，抗用。” “……” 秦璇玑表情古怪：“你是说我武功不好，护不住葫芦吗？” “这还用说吗？” 曹谨行虚着眼看她：“不过也多亏了你，自然而然地引出了这帮图谋不轨的家伙……这酒壶是我让韩掌柜帮忙打造的，送给你了。” “哼～” 秦璇玑撇嘴，一把抓过酒壶，对这超前的造型很满意，眼中满是高兴的神色，心里则不免腹诽：明明是送礼物，还不说好话，活该钓不上鱼！ “李玉州他们会怎样？” 想到堂堂九门掌门，落到这个地步，秦璇玑有些唏嘘。 “先把他养魔的事定罪，问问都有谁牵扯其中，再问问他今晚调动的那些用魔功的人是从哪来的……” 说到这，曹谨行脸上露出危险的笑容：“……他如果真和魔教勾结，说不定能撬出这伙人的藏身地点，一网打尽！” “……” 秦璇玑看着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默默替那些魔教的人默哀。 下午出了棋剑乐府，他就对着那个破掉的葫芦这么笑了一下，然后当晚就把李玉州一伙给掀了。 可太坏了！ …… 杏花楼搞出这种动静，整个杭州城都惊动了。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就在距离杏花楼三里的另一间大酒楼里，万鹤卿正站在最高层，手拿千里镜观看那边的情况。 整个过程，她看的清清楚楚。 身后杜威弯腰垂首待命。 “《六神御刀术》……” 万鹤卿喃喃自语：“这门飞刀术居然还没有失传吗？那个女人，我居然看不出路数……算了，无所谓。倒是他，让我很意外啊……” 既意外于身份，也意外于手段。 万鹤卿舔了舔嘴唇。 越来越感兴趣了…… “帮主。” 杜威小心提醒道：“既然他是锦衣卫十三太保，那咱们的计划是不是……” “暂时搁置。你下去吧。” “是。” 杜威慢慢后退。 万鹤卿远远望着曹谨行的背影，笑了：“这就是你的底气吗？怪不得……不过，再麻烦的身份也解不了情丝绕，皇帝管天管地，难道还管得了男欢女爱……你跑不了的……” …… 华庭苑。 沈明秋私宅，一群黑衣人正做出强攻姿态，与隐卫周旋，但一听到长街尽头传来马蹄声，他们毫不留恋，马上撤退。 山猫子和笑面佛赶回，也不追击，对他们的目的很清楚。 围魏救赵是阳谋，为了解围不得不回，这伙人目的达成，也一定会撤走。双方心知肚明。 “可惜了。” 笑面佛看着他们离开，摇头道：“白费功夫。算算时间，杏花楼的战斗应该已经结束了。” “我刚才就想问了，小曹大人还有后手？”山猫子有点奇怪，一起接的令，他怎么不知道？ “我也不清楚具体是谁……” 笑面佛悠悠道：“只知道，曹大人在找老爷之前，曾经去过织造局……有织造局的人出马，李玉州如果敢出手，必死无疑！” “怪不得……” 山猫子恍然：“你这么痛快地回来，也是让李玉州放心？” 笑面佛摇头：“我这只是顺势而为，还是没曹大人心思缜密，预先做了万全准备。如果没有这一手，李玉州怕是真能得逞。” 山猫子点点头：“可惜没能亲眼目睹……” “放心。” 笑面佛微笑道：“名琴盛会虽然名不副实，但与会来宾可都是实打实的好手。杏花楼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暗中窥视的高手不在少数，不出两天，你就能知道具体细节……” …… 一众黑衣人圆满完成任务，在领头人的带领下撤离华庭苑，回到驻地。 圣姑阿依夏木正负手站在庭院中。 身旁是五散人之首石松青，烈火旗旗主岳雄，洪水旗旗主萧寒，外加厚土旗旗主杨艳婷。 “龙王。” 看到黑衣领头人，石松青和三位掌旗使同声见礼。 这位领头的黑衣人，正是明宗“龙凤猿狐”四大法王中硕果仅存的龙王——徐世成。 为救圣女，狐王惨死，凤王重伤三年不能动武，猿王也因为劫诏狱同光明左使被囚，如今已经因为试药死亡。 四大法王只剩龙王。 此番为了给圣女报仇，也为了夺回曹谨行手中圣火令和《乾坤大挪移》，明宗除了闭关的教主、执掌教务的光明右使，几乎是倾巢而出！ “不必多礼。” 徐世成揭下面巾，露出一张颇为硬朗的面孔，看模样四十出头，浑身气息凌厉骇人。 在他身后还有一位高层，三十多岁，披散长发，看似不修边幅，实际上是五散人之二，聂扬。 他的背后背着一把大刀。 “圣姑，情形如何？” 徐世成道：“慕容嫣可有来信？” 阿依夏木神色冰冷，道：“艳婷，告诉龙王，刚才发生了什么！” “是。” 厚土旗旗主杨艳婷也是一个冷冰冰的女人，与阿依夏木的区别是，她天生女身男相，长的浓眉大眼，毛发旺盛，实在算不上好看。 “就在一炷香前。” 杨艳婷冷冷道：“李玉州两人利用《鸟语术》和玉爪海东青，操控鸟雀，制造混乱，成功杀进天字一号房，试图夺取【酒神石】……” 徐世成点了点头。 这都是他们的计划，毫无错漏。 “……然后被暗中埋伏的织造局副总管吴煊打伤。” “……？” 徐世成一愣。 “两人身中《化骨绵掌》，已筋脉尽断，李玉州更被曹谨行砍了右手，重伤濒死，现二人全被关押在右卫卫所大牢中，严加看管。” “……” 徐世成好半天才回过神：“织造局？吴煊？那个曹谨行居然把他请过来了？” 杨艳婷点了点头。 徐世成沉默半晌。 他身后的聂扬忍不住了，说道：“我们就应该一起出手……大家一起上，别说一个吴煊，就算加上杨落石，也能把那个什么曹谨行千刀万剐！到时候他们拿【酒神石】，我们拿【圣火令】，皆大欢喜。” 石松青摇头道：“你想的太简单了，他会九重《分身魔影》，倘若见势不妙，真要跑，除非凤王伤愈，才能拦住；再者，棋剑乐府的人还在，李玉州与咱们一起出手，再让曹谨行跑了，你信不信第二天就有大军不顾一切踏平棋剑乐府？” 跟海上作乱的倭寇相比，东南重地、名门正派勾结魔教，更让朝廷在意。 ——东南都不定，还怎么集中力量剿灭倭寇？ “更可况，李玉州一直不正面接纳明宗，跟咱们合作的只是慕容嫣而已，真要明着配合，李玉州第一个反对，他要的是棋剑乐府恢复往日声名，不会落下把柄，当咱们的傀儡。” “……” 石松青条条在理，聂扬烦躁地闭上嘴，不再说话。 “好了。” 阿依夏木抬手制止争吵，对众人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锦衣卫拷问手段毒辣，我担心李玉州、慕容嫣撑不住，会把咱们的位置供出来……毕竟，他们都不是教徒。” 众人心神一凛。 徐世成正色道：“圣姑所言极是，我们得赶紧撤离这个地方！” “还有。艳婷。” 阿依夏木对杨艳婷道：“去给慕容家报个信，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明白。” 杨艳婷躬身应是，屈起小指放到唇边吹出哨音。 天空中飞下一只无形隼，杨艳婷飞快扯了纸笔写下短信，无形隼飞上天空，瞬间消失。 …… “三位大人，问清楚了！” 右卫卫所地牢，一个挎刀军官跑到曹谨行三人跟前，弯腰行礼道：“回禀三位大人，撬开那个女人的嘴了！” 此时已是深夜。 曹谨行三人百无聊赖坐在桌边，等待审讯结果，桌上是从六人身上搜刮的武器、丹药。 可惜，为了隐藏身份，这几人带的都不是自己的成名武器，只是寻常刀剑，算的上精良，却称不上宝物。 丹药倒是有几种市场上流通的稀罕东西，包括三粒【天王丹】、两粒【造化丹】。 除此之外，还在李玉州身上意外搜到一块随身玉佩。 那玉佩好似一片枫叶，做工精良，年代久远，能让他片刻不离身，或许藏着什么隐秘也说不定。 到了这个时候，年龄小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老八和老十都不跟他争，这战利品就落到了曹谨行手里——等搞到好处，再分给两个兄长就是。 “哦？” 听到军官的话，曹谨行放下那块玉佩，奇怪道：“不是死撑着不开口吗？我连寒毒都用上了，那女人嘴还是很硬，可别是故意蒙骗。” 锁了琵琶骨，内力不通，慕容嫣就是个普通女人，她可顶不住《寒蟾功》的寒毒，稍有不慎就能要她的命！ 曹谨行就没有逼得太急。 王鹰扬和赵业霆也有点好奇。 那军官嘿嘿一笑：“下官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告诉她，再不老实交代，就先喂十香软筋散，再扒光了丢到城外乞丐庙！” 曹谨行：“……” 王鹰扬：“……” 赵业霆：“……” “算你狠！” 曹谨行嘴角抽搐：“说吧，问出了什么。” “大人容禀。” 那军官神秘兮兮道：“下官已经问清楚了，她是隐世家族慕容世家的人，名叫慕容嫣。她知道李玉州在西湖底养魔的事。” “慕容世家？” 曹谨行马上想到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乾坤大挪移》都有了，再来个《斗转星移》也没啥。 王鹰扬想了想道：“慕容世家，姑苏慕容，源于五胡乱华时期，鲜卑慕容氏进入中原，从此世代定居于江南姑苏城郊，创立慕容山庄，传言庄内武学典籍极多，门人所学多样……不过，他们避世而居，从不涉江湖纷争，怎么这个慕容嫣会帮李玉州？” 赵业霆哂道：“男女之间嘛，大多都是那点儿事，估计是老情人关系，因为种种原因没走到一起，又余情未了，藕断丝连，乱七八糟。先前李玉州受伤的时候，她可是担心的很……” “……” 王鹰扬挑眉看向赵业霆：“行啊老十，你什么时候有这见识了，既然这么头头是道，怎么没见你找个十弟妹？” “我那是不想找。” 赵业霆道：“我更喜欢银货两讫……” “行了！” 王鹰扬无语：“没个正形！”看向那军官：“让她签字画押，先把李玉州养魔的事定罪！” “是。” 那官军递上供状：“供状在此，李玉州还在死撑，不过有慕容嫣的供词和湖底填洞痕迹，也不需要他认罪了。” “嗯。” 曹谨行拿过来扫了两眼，确实条理清晰，便点了点头：“干的不错。今晚那些人查清了吗？” “没有。” 那军官道：“有关这点慕容嫣无论怎样都不开口，属下想，要不要喂【十香软筋散】再……” “不用。” 曹谨行看他一眼：“勾结魔教干系重大，事关生死存亡，你怎么要挟都没用，继续从李玉州身上挖吧，争取找到他们的窝点！” “是。” 交代完，事情告一段落。 至于慕容世家抑或慕容嫣自己，为什么要跟魔教来往，估计一时半会不会交代，曹谨行直接把这差事甩给了老八和老十，他自己端详起了那块枫叶玉佩。 “叫裴胜、张冲来见我。” “是。” 第一百四十一章 药园 “大人，裴胜、张冲带到。” 只几个时辰不见，秦璇枢摇身一变成了锦衣卫第十三太保，棋剑乐府东道主裴胜、张冲反而成了阶下囚。 二人深感世事无常。 裴胜、张冲跟着卫所军官，来到曹谨行面前。 鉴于他二人之前无功无过的表现，曹谨行并未多做处置，只是暂时收押。 如今基本确定他们跟养魔之事无关，之前袭击又确实不知他身份，曹谨行也就不准备深究了。 “大人。” 二人手上有镣铐，不过整体无伤，依旧神完气足，不卑不亢地行礼，勉强维持住了江湖高人的面子。 “免礼。” 曹谨行伸手示意军官：“解开镣铐。” “是。” 地方军官对锦衣卫言听计从，何况还是十三太保发话，马上麻利地帮二人解开镣铐，注意到曹谨行眼神变化，还很有眼色地帮这二人拿来两条长凳。 “坐。” 曹谨行伸手示意。 二人谢过，落座。 “你下去吧。” 那军官弯腰后退，出了暗室。 “李玉州干的事，二位想必都清楚了。”曹谨行一挥手，桌上两杯茶飞到条凳上，说道：“你们能悬崖勒马，也算为棋剑乐府保留了一点元气。” 言下之意就是对之前冒犯不予追究。 裴胜、张冲都没想到曹谨行会这么大度，毕竟这事可大可小。 他们不知“秦璇枢”身份是真，可对十三太保出手也是真。真要追究起来，死人、流放是跑不了的。 “先别高兴的太早。” 曹谨行喝了口茶，道：“案子已经查的差不多，李玉州的罪名已有定论，明日官府会明发告示，棋剑乐府必然声名扫地。此外，这十二年死在李玉州手下的，不止流民，还有一些江湖高手，有家眷的，有师门的，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你们还得想办法摆平……” 两人对视一眼，深深叹气。 已经无力回天了。 留给他们的只剩一条路，分家！只有棋剑乐府解体，跟李家切割干净，才能保住自身。 曹谨行道：“这件事到此为止，镇抚司只诛罪魁，不会多做干预，免得让人以为是朝廷刻意针对江湖门派，引发不必要的动乱。时值多事之秋，维稳为主。” 裴胜、张冲松了口气，当即抱拳，异口同声道：“多谢大人！裴家和张家会为大人作证，为镇抚司作证。” “很好。” 曹谨行其实懒得管这种事，但地位高了，要考虑的也就多了，相对而言，他对寻宝、提升功力更感兴趣。 正事办完了，该私事了。 “今日传唤二位，还有一事。” 曹谨行把那块枫叶玉佩拿出来：“二位可知，这是什么东西？” 裴胜、张冲一看，脸上露出了意外又释然的表情，曹谨行一看有戏，挑了挑眉：“这东西很重要？” 裴胜道：“这是棋剑乐府秘境‘药园’的钥匙，归历任府主保管。” 秘境？！ 曹谨行有点意外。 所谓的秘境，就是为天地所钟、灵脉汇聚的洞天福地，内部饱含天地灵气，往往历经千百年“天造地设”而成，拥有神奇的力量。 九门之所以能成为正道魁首，雄踞神州千百年不倒，除了高深传承之外，最重要的就是靠秘境支持！ 少林达摩洞中有达摩老祖突破法象晋升天人境界时留下的一块【刻影石】，其内封存着达摩老祖一身的绝学留影，凡少林真传弟子，可通过观摩留影，加快感悟“武道佛禅”。 武当金顶之上有一座铜铸鎏金的金殿，殿内有举世闻名的“雷火炼殿”奇景，是锻体健身、修炼外功的绝佳之地，在金殿修炼一年能顶外界十年苦功！ 蜀山剑宗有剑池，剑池中有成千上万把古今名剑，养剑之水蕴含剑意，是洗经伐髓的至宝。 龙虎山天师府有雷泽…… 药王谷有药王洞…… 五毒教有黑龙潭…… 等等等等。 凡是大派，必选洞天福地为驻地，也必有秘境相辅相成！ 药园，就是棋剑乐府的秘境。 它的功效相对简单，就是地质有异，能加快灵药生长，可以用更短的时间，催生出年份更长的灵药。 盛唐时，府中曾培养出不少高级药师，丹药供过于求，以致高手辈出。 后来剑仙李白带回【酒神石】，不用药师就能制作出增进功力的灵液，配合药园特异，府中高手成型速度更快！ 但也因此荒废了药师的培养。 等【酒神石】遗失，再想重新培育，已经晚了。不是谁都有黄方苓那样的药师资质。 一般人就算薅光了药园灵草也没法炼出五品药，棋剑乐府的衰败，跟秘境难以发挥作用也有很大关系。 裴胜把相关情形都跟曹谨行说了，算是对曹谨行放他们一马的感谢——反正钥匙也拿不回来了。 “可惜了。” 曹谨行听完叹了口气：“以李玉州急功近利的性子，药园里只怕没剩多少好药了……” 裴胜、张冲对视一眼，低声说道：“七成的六品灵材用作培养药师，两成五品灵材用作李玉州突破法象……如今，药园所剩灵物已经不足一成，而且，绝大多数都是不足十年份的幼苗……” “……” 曹谨行张大了嘴巴。 卧槽…… 就知道不会天上掉馅饼！ 可是老子费尽千幸万苦，又是做饵，又是布局，好不容易才搞到一个藏宝库，结果你告诉我库房里就剩几块碎银子……是不是太过分了点儿！ 等幼苗长成，老子早特么突破了！ 要你何用？ 曹谨行欲哭无泪。 “先去看看吧。” 蚊子再小也是肉，曹谨行已经不指望发财了，只要不是白玩就行。 张冲提醒道：“李玉州把持药园近二十年，最近几年我们都没进去过了，可能有什么别的布置……” “无妨。” 曹谨行摆手，掠过这个话题，道：“今夜整理案卷，明日张贴告示，还二位自由。今晚，就先委屈一下吧。” 二人应是，军官带他们回牢房。 曹谨行起身往外走。 “说！魔教的人藏在哪！” 啪！ 鞭声响亮，一鞭接着一鞭！ 曹谨行刚走出房门，就看到前方相距三十米远的一间牢房里，狱卒正恶狠狠挥鞭抽打着一个人。 他已经是遍体鳞伤，奄奄一息，但不管是观看的还是行刑的，都没有丝毫心慈手软。 ——相比这十二年间经他手惨死在上官晟手下、被他吸成干尸的人，这点刑罚，根本不足为道！ 那个挨打的，就是李玉州！ 牢房之外，王鹰扬和赵业霆正百无聊赖坐在椅子上等结果，看到曹谨行过来，王鹰扬随手扯过一把椅子给他。 曹谨行一屁股坐下：“怎么样了？” 王鹰扬道：“还是老样子，死鸭子嘴硬。慕容嫣肯定与魔教有勾结，但她一个字不说，李玉州也不会一无所知，同样一个字不说。” 赵业霆道：“慕容嫣是不想牵连慕容家，她说自己早被逐出家族了……” “呵呵。” 曹谨行翻个白眼：“大难临头了，反而成了孤家寡人了，可能吗？” “所以……” 赵业霆继续道：“刚才八哥已经派人去姑苏要说法，慕容家是不是别有居心，就等后续回报了。” “嗯。” 曹谨行点点头，看向牢里的李玉州：“她不说，就只能等着李玉州说……李玉州杀人养魔，证据确凿，又中了《化骨绵掌》药石无力，估计已经心存死志，也不会轻易开口，遂了咱们的愿……” 李玉州听到熟悉的声音，抬起了头。 那一双冰冷的眼睛死盯向曹谨行。 此时此刻的他，再没有半分光风霁月，那绿油油的目光活像一头要吃人的野狼！ 就是这个人害的他十二年筹谋竹篮打水！就是这个人伙同秦璇玑让他身败名裂！就是这个人揭开了他的秘密，让棋剑乐府即将分崩离析，毕生夙愿变成梦幻泡影！ 李玉州恨不得食其骨、吸其髓！ 可他现在已成废人，身中《化骨绵掌》，全身绵软无力，无药可救，只能等死。 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报仇的机会…… 李玉州想起那块让他搜走的枫叶玉佩，他的眼中闪过隐秘杀机，这是你自己找死！有胆你就去！ 第一百四十二章 做个人吧 李玉州的嘴很硬，曹谨行三人也不急于一时，《化骨绵掌》无药可救，只能以六品“枫眠草”延缓发作。 李玉州的骨头会越来越软，直到最后化成一滩血水。 整个过程很痛苦，正适合他这种罪大恶极之人。 李玉州已经不足为虑。 他现在还活着的唯一作用，就是在告示发出后，当着江湖同道的面，明正典刑！ ——敢杀人养魔，残害百姓，就算是九门掌门，一样得死！ 而且是身败名裂，不得好死！ 慕容嫣勾结魔教明宗，暗杀十三太保，她也是一样的下场，只不过需要查明，慕容家需不需要也来这么个下场…… 如果真的早就逐出门户，那依江湖规矩，还真不能轻动，可如果不是，等待他们的就是锦衣卫屠庄灭门！ 即便运气好成了漏网之鱼，也还有发布悬赏，全国通缉！ 总之，讨不了好。 王鹰扬就在地牢里写好文书，命人递交到总督府和织造局，赵业霆另写了一封短信传回京师镇抚司，说明情况。 “可惜没能把那伙魔教妖人的藏身地找出来，你外出要小心点。” 王鹰扬深知，魔教明宗不远千里从西域光明顶来到杭州，多半是为了圣火令，也顺便替姜绿夏报仇。 眼下他们引而不发，躲在暗处虎视眈眈，这个隐患一天不除，曹谨行就有一天危险。 “我知道。” 曹谨行点点头，又拿出那块玉佩，当着地牢里李玉州的面，把枫叶玉佩的作用说了。 “这玩意对我来说就是个鸡肋。” 曹谨行扫一眼李玉州，似笑非笑道：“我可没那个闲心种下几棵人参，再等几年过来拿可能的百年、千年人参，有那功夫我早突破了，这种秘境只适合常驻一方的大派，或者军队……不如献给圣上，两位兄长意下如何？” 王鹰扬和赵业霆还没表态，曹谨行敏锐地发现李玉州神色微微一僵。 “没问题啊。” 赵业霆爽快说道：“圣上不会白拿你的，他一高兴，肯定再来几颗【无极丹】。” 王鹰扬也道：“李玉州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很可能在里面搞什么歪门邪道，谨慎点也好。” 曹谨行笑了笑，眼睛看着李玉州，缓慢说道：“或者，也可以用计把明宗那伙人引进去，借地利一并解决！里面的机关埋伏越狠，那帮人越危险！万一还藏着什么极品灵药，有他们探路，也能一并笑纳……李府主，你觉得我这个计划如何？” “……” 牢房里，李玉州的脸已经黑的跟锅底似的，他恶狠狠瞪向曹谨行，眼冒凶光，像是要生吃了他！ 他的身体因情绪激动忍不住颤抖，带动铁链发出叮当脆响…… 李玉州憋屈啊！ 曹谨行要真这么干，不但深仇大恨报不了，药园里的布置反而还帮了他！ 这！ 李玉州心脏抽搐，感觉身体更疼了，筋骨血肉像是要融化一般？ 王鹰扬和赵业霆回过味来，听出这是十三故意跟李玉州说的。 他就是在刺激李玉州，偏偏李玉州重伤濒危，行动不便，没法通知别人，哪怕明知曹谨行要利用他的布置为他自己除害，也只能眼睁睁看着。 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简直是精神折磨！ 比肉体的鞭打更让他痛苦！ 王鹰扬看李玉州那副歇斯底里地模样，摇了摇头，十三是真狠啊！看把人都祸害成啥样了。 赵业霆饶有兴趣道：“别说，这计划还真可以……那万一他们不上当呢？” “不会的。” 曹谨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从明天开始，我天天去棋剑乐府药园门口转悠，明宗人多势众，而我孤家寡人，他们要是这都不敢下手，以后更不敢，还有什么好怕的？ 只要他们敢动手，我就先溜进去，以我的轻功和敛息术，躲‘门’后他们也发现不了，等他们都进去了我再出来，多简单的事儿。” 赵业霆嗯了一声，又道：“那你怎么知道李玉州做了布置？万一里面啥也没有呢？” “他连裴胜、张冲都不让进，那里面能是见得了人的东西吗？” 曹谨行反问，随后道：“就算里面什么都没有也没关系，别忘了，玉佩是把钥匙，药园大门能开，也能关！就算只是把那伙人锁里面，一样能为民除害！” 哗啦哗啦！ 李玉州听不下去了！ 两只血红的眼睛瞪着曹谨行，嘴里发出低吼，拼命挣脱身上的锁链，要杀曹谨行。 曹谨行微微一笑，对他说道：“李府主，放心去死吧，等我借你的秘境杀了明宗叛逆，找到你的宝物，一定到你的坟前，跟你说一声：多谢。” 多……谢…… 谢…… “噗！” 那两个字就像两把剑，一下子捅穿了李玉州的心脏！他面色涨红，一口老血喷出来，昏死了过去。 王鹰扬：“……” 赵业霆：“……” “真没用啊。” 曹谨行还有点意犹未尽，心说老子还有猛料没说呢，悠悠道：“不过，他这种反应倒也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我的计划确实可行。本来还有点犹豫，看到他这幅模样，顿时放心了。” “……” 王鹰扬张了张嘴，半天没回过神，搞了半天还不只是刺激，原来是拿他的反应，看计划的可行性…… 赵业霆都傻眼了，沉默半晌，轻轻拍了拍曹谨行的肩膀。 “十三。” “嗯？” “做个人吧！” “……” …… 翌日。 总督府并杭州知府衙门张贴告示，明文发往江南各地，把李玉州干的那些污糟事一桩桩、一件件全抖落了出来！ 私匿魔头、图谋魔功、杀人养魔等等等等，条理清晰，证据确凿。 十二年间，不知有多少无辜生命因他惨死，消息一经传出，举世哗然！ 本来因为名琴盛会，就有很多高手齐聚杭州，昨天的战斗也有不少人瞧见，又是锦衣卫，又是织造局，都猜出有大事发生，但万万没想到，居然事关九门掌门！ 不过，大家伙倒也没太激动。 这告示要是在昨天之前发出来，整个江南没人会信！ 那可是义薄云天的李玉州啊！ 江南魁首！ 他那么光风霁月的人，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会不会是官府蓄谋对付棋剑乐府？ 可昨天眼睁睁看着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演戏，如此表里不一，那他暗地里会干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也就不意外了。 “真没想到啊，李玉州竟然是这样人面兽心的家伙。” “对平民百姓下手，简直丧心病狂！” “上官晟是他十二年前带队剿灭的，像这样明面处决，背地里藏起来的还有多少？” “为了魔功，杀人养魔，他比上官晟更狠、更毒、更不是人！” “西湖底已经有人发现刚填不久的洞窟，还发掘出了上官晟尸体，惨不忍睹，也算恶有恶报了。” 有人心下唏嘘，不敢相信，还有人后悔没早点认清他的本来面目。 过去十二年，在杭州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江湖人不在少数。 这些人的亲友一听此事，当天齐上棋剑乐府讨要说法。 可棋剑乐府已经分家。 李家三兄弟全数落网，这消息一爆出来，他们的妻子儿女根本不敢留在府中。 裴家、张家顾念旧情，愿意帮衬，但也仅仅只剩帮衬，在裴胜、张冲带领下，连夜带着家族传承宝物离开。 等过往受害者亲友杀上千岛湖，棋剑乐府已是人去楼空，名存实亡。 这下所有人都确信官府并非有意迫害，实在是李玉州恶贯满盈，逼的裴、张两家都不得不弃了世代传承宝地，背井离乡。 众人满心愤恨而来，却得不到该有的说法，面对空荡荡的府邸，一怒之下，一把火烧了揽月楼、天音阁！ 大火升腾。 八百年大派，至此而终！ 当天下午。 姑苏慕容世家也传回消息，当代家主，慕容嫣之兄慕容柏，亲自携族谱至卫所营盘，求见十三太保。 “三位大人。” 慕容柏今年三十八岁，身形修长，仪表不俗，更有一身高深武功，他一来，姿态放的很低。 “非是我慕容氏敢做不敢当，实是慕容嫣自幼就有反心。家祖在她六岁时曾以奇门数术为她批命，算定她会为慕容氏带来灭顶之灾，当日就已革除宗族！” 慕容柏言辞诚恳，情真意切，递上族谱，那族谱历经世代传承，以高品绢帛配合秘术保文字不失。 上自五胡燕国开国君主慕容垂，下至慕容柏小儿慕容凝，子孙繁衍，已经过了一千三百多年！ 其上慕容嫣的名字上有一道黑色划痕，年深日久，绝非新近才抹除。 慕容柏道：“慕容氏乃鲜卑燕国后裔，此事人所共知，但邦国颠覆千百余年，慕容氏人丁单薄，早已没了野心，只图偏安一隅，得享太平。 慕容嫣革除宗族之日，其父慕容桦带其离府，此后从未回返，慕容桦也再没有取府中一金一银。 慕容嫣天资聪颖，于奇功异术进境极快，尤其擅长其父《六神御刀术》和鸟语奇术，本是一代俊杰，但其不甘平凡，自懂事起就以皇室后裔自居，随着年龄渐长，狼子野心日炽，终于走上邪路，就是没想到，她会勾结魔教，图谋造反……” 慕容柏苦笑：“昔日她曾与李玉州有过一段情，我们都以为，李玉州谦谦君子，或许能导她回归正途，却不想……” 那也是个狼子野心的玩意儿，算是臭味相投了。 慕容柏连连摇头。 曹谨行三人面面相觑。 王鹰扬道：“既是如此，慕容家修书一封解释清楚即可，相信江湖同道亦不会为难你们。” 慕容柏诚恳抱拳道：“多谢大人，慕容家感念厚恩，日后若有差遣，慕容家无不遵从！” “不必如此。” 王鹰扬道：“勾结魔道是取死之道，望慕容家主日后严加管束后人，以免再发生今日之事。” “是。” 慕容柏躬身道：“在下必当严加管教，请三位大人放心，请朝廷放心！” “嗯。” 王鹰扬挥手：“慕容家主可以离开了。” 慕容柏躬身后退。 等他离开，赵业霆冷笑一声：“他说的是真的吗？听着倒是像那么回事。” “半真半假吧。” 曹谨行随口道：“他话中确实没什么感情，估计是真不在乎慕容嫣死活，但……如果真的没有野心，为什么慕容嫣小小年纪就知道自己是皇室后裔？” “确实，想必是耳濡目染……” 王鹰扬沉吟道：“这个慕容家藏着事啊，难道这么多年过去，他们还准备颠覆朝廷？” “这倒不至于。” 曹谨行道：“元末动乱成那样，也没见他们出来，应该是真绝了复燕的心思，就怕起了别的心思。” 赵业霆奇道：“什么心思？” “我上哪知道去？” 曹谨行翻个白眼：“他们能忍这么多年，而且看样子还想继续忍下去，估计是看不上权势富贵，但具体图谋什么我就不知道了……算了，懒得深究。” 他站了起来。 赵业霆挑眉道：“又去演戏啊。” “啊。” 曹谨行伸个懒腰，道：“上午离开千岛湖的时候，明显感觉多了几道视线，估计他们快忍不住了，我再去添把火，早点把这帮人解决了。” 王鹰扬道：“真不用帮忙？” 曹谨行摇头：“你们一到，他们就不敢出来了，我自己去。” “那好吧。” 十三一贯说一不二，劝也劝不住，王鹰扬和赵业霆知道他的脾气，加上计划确实浅显易懂，也比较容易操作，就不多说了。 就算杀不了，也可以困在秘境里。 以十三的轻功，确实值得一试。 …… 曹谨行出了卫所。 迎面看到秦璇玑买了大包小包的小吃带回来吃。 自从上次被阿依夏木打的重伤之后，秦璇玑对旅游的兴趣有了明显减弱，这两天都在卫所附近游玩，参观这参观那，反正坚决不去荒山野岭。 曹谨行怀疑这家伙被吓到了。 秦璇玑也看到了他，眼前一亮，抱着大包小包颠颠跑过来，嗓音清脆道：“你要去哪？我也去！” “你去什么去！” 曹谨行毫不客气道：“好了伤疤忘了疼！你手上的伤好利索了吗？刚想说你长记性了，你就整出这么一句……” “……” 秦璇玑尴尬地笑笑，心说我知道阿依夏木还藏在暗处，这不是跟着你吗？ 有曹谨行在身边，她能明显感觉自己的胆气壮不少，很踏实，曹谨行不会害她，还能保护她，虽然他的境界比她还低一层，但就是有这种感觉。 “什么时候练到第三层，什么时候再出去吧。” 秦璇玑的轻功实在不算高明，曹谨行看在她屡次帮忙的份上，把《分身魔影》教给了她。 秦璇玑的资质很不错，悟性其实也算高级，就是过去没怎么练，加上《金鲤行波》过于注重变化，不怎么契合她的路数，施展出来不伦不类。 她跟他一样，适合直来直往、爆发力强的，《分身魔影》一上手就有明显进步，但是还不够。 “啊……” 秦璇玑明显不乐意。 曹谨行就当没看见，大步往前，错身的时候，看了眼她怀里的吃的，随手拿出两个葱包烩放嘴里，吃着走了。 “……” 秦璇玑先是不满地嘟着嘴瞪他，而后噗嗤一笑，如百花盛开。 …… 药园藏在千岛湖中心湖区一座名为“龙山岛”的大岛上。 这是一座人文景观与自然景观交相辉映的岛屿。 岛上建有“南山书院”，原本是棋剑乐府弟子读书习字的地方。 如今棋剑乐府人去楼空，揽月楼大火蔓延，整座千岛湖透着一股萧瑟荒凉的味道，人流很少，知道药园位置的更少！ 曹谨行手上有裴胜、张冲临走前画的内部草图，虽然几年不进去，肯定会有变化，但应该不至于全然无用。 从他们的描述看，药园几乎覆盖一半岛屿，开拓出来的面积还是很大的，以往的药师都是住在里面，算是与世隔绝。 药园藏在书院假山之中，入口隐秘，曹谨行就在假山群里，假装寻找入口机关。 随着夕阳西下。 岛上多了几道陌生气息。 曹谨行唇角勾起冷笑。 这也是他敢一个人来的底气之一——天人合一境界，真气内外共鸣，对水的操控无与伦比，而千岛湖最不缺的就是水！ 曹谨行开始不动声色朝机关方向慢慢移动…… 第一百四十三章 围杀 “他还在？” “像是在找药园入口。” “秘境机关隐秘，棋剑乐府都只有那几个领头的知道，好像还需要钥匙……现在人去楼空了，想找到确实要费工夫。” “胆子不小！明知咱们来了，还敢一个人出现……不会有问题吧。” “那岛上就他自己，有问题又怎么样？一个通幽二层的家伙，还能把咱们都杀了不成？” “也对，夺回【圣火令】！” “为圣女报仇！” “杀！” 数道身影飞快接近龙山岛。 南山书院。 曹谨行感觉到陌生气息迅速逼近，慢悠悠走到一处假山后，装作仔细检查的模样，移开一块山石，“恰好”发现了藏在石头下的枫叶型凹陷。 只要把玉佩放进去，轻轻一按，就能启动机括，分开假山，露出藏在山中的药园大门。 曹谨行面露喜色，飞快从怀里掏出那块枫叶玉佩，就要往凹陷上放！ 他的速度很快，没有丝毫拖延，像是迫不及待要进秘境！ 但没等他放下玉佩，一杆长枪裹挟烈焰从天外杀来！ 五散人之首石松青的《燎原枪法》威猛无比，那脱手而出的丈二红枪，宛如一条赤红的火龙，瞬间横跨长空，杀到眼前！ 枪尖插在大地之上，真气迸发，燎原烈火，升腾而起！ 假山群中燃起烈焰。 曹谨行“不得不”退。 石松青先落地。 在他之后是明宗一众高手。 为防曹谨行施展《分身魔影》脱逃，明宗众人在落地之前已经飞快结成阵势——大名鼎鼎的护教阵法【炎威破魔阵】，将曹谨行团团围住。 圣姑阿依夏木。 四大法王之首，龙王，徐世成。 五散人之“红枪”石松青、“狂刀”聂扬。 五行旗之烈火旗“宝光如来”岳雄、洪水旗“金华飞剑”萧寒、厚土旗女身男相杨艳婷。 全是高手！ 最低的岳雄、萧寒也有通幽中期修为，七人分站七个方向，山一般的压力压向曹谨行。 “阴魂不散啊……” 曹谨行先是意外、再加上点“慌乱”，然后脸色阴沉道：“明宗余孽，还敢出现！右卫卫所离这儿只有五里！找死！” “这就是你的倚仗？” 岳雄冷笑：“你觉得你还能活到他们赶来吗？要怪只能怪你自己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敢孤身出现！” “我记得你。” 曹谨行转向他，还有那个萧寒，说道：“上次在方腊地宫，你们两个连我一招都没接住，哪来的脸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乾坤大挪移》什么威力，你们是知道的！猪鼻子插葱，装什么象！” “你！” 岳雄脸色一青，气的咬牙。 萧寒阴沉道：“偷学我教神功，杀害圣女，今天就让你死无全尸！” 他先发制人，飞剑瞬间脱手！ 他练的《灵应剑诀》源自天师包道乙，以御剑术为主，剑招为辅。 手中宝剑虽然比不上【混元剑】，却也是六品上阶的风属性利器，随着剑指一引，长剑夹带风雷，电射而出！ “叫的挺欢，可惜，老子不奉陪了！” 曹谨行“当机立断”弃了药园，施展《分身魔影》出逃，九重速度爆发，无数分身潮水般涌向四方！ 岳雄、萧寒眼花缭乱，直接懵了，根本分不出来谁真谁假。 “【绿萝网】！” “上面！” 阿依夏木和龙王徐世成一直在戒备，也在观察曹谨行是不是藏了什么暗手，有什么阴谋。 等听完对话，又看到他第一时间逃跑，加上岛上并无异动，基本确定曹谨行确实是孤身前来！ 他敢这么做，无非是轻功好、身负神功、离官军驻地近，觉得即便有围杀，也能凭借绝顶轻功冲出重围，等来援兵…… 他应该是从李玉州身上搜刮到了药园的钥匙，得到了机关大概方位，如果能一人进去，自然可以独吞里面的宝物。 这险值得冒…… 原来是艺高人胆大啊！ 既然如此，阿依夏木和徐世成当然不会放过这个绝佳机会！ 你找死，我们成全你！ 就在曹谨行曹谨行施展《分身魔影》的一瞬，阿依夏木凭《圣火典》瞳术，观察到曹谨行有一个屈膝纵跳的动作，当即开口提醒，徐世成马上扬手撒出一个绿色的网兜！ 那网兜在空中散开，铺天盖地罩下！ 整张巨网由一条条坚韧无比的天蚕丝结成，阳光下闪闪发光，异常柔韧坚固。 上面绳结处满是森冷的倒刺，更兼隐隐闪着绿光，显然已淬上剧毒！ ——这就是飞来峰灵隐寺镇寺之宝，也是上代主持的俗家宝物，【绿萝网】！ 你不是轻功好、分身多吗？现在我们不论真身、假身一网打尽，看你还能往哪跑！ 天上落下一张大网。 半空中，曹谨行猝不及防拔刀，璀璨刀光连闪，但见道道刀气穿网而过，砍的四周假山四分五裂，火星直冒，可那网遭受如此攻击，竟然没有切断，完好无损！ 倒刺钩进皮肤，软骨剧毒发作，曹谨行从半空跌落，让那大网罩住了。 “杀！” 机会来了，七人同出杀招！ 岳雄抬手一掌，《三摩经》绝学《摩诃大明轮》掌力霸道，势如排山倒海！ 萧寒出剑，飞剑如出海游龙，直指曹谨行咽喉要害！ 他们两个上次在方腊地宫已经见识过曹谨行《乾坤大挪移》的厉害，不敢出手太猛，以防曹谨行借力打力，反应不及，伤到同伴。 紧接着，阿依夏木《圣焰焚天掌》，石松青《燎原枪法》，两大通幽巅峰的杀招也打了过来，烈火熊熊，声势惊人！ 在他们身后，杨艳婷运使功法《化石神功》，体表石化，猛地挥出千均重拳，一往无前！ “狂刀”聂扬一刀砍下，十五米森寒刀气霸道绝伦，颇有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之势。 最危险的还是龙王徐世成，他只出了一根手指，但却将全身功力集聚其上，用出了少林寺五品顶尖绝学《定海神针》！ 此技脱胎于七十二绝技之《一指禅》，乃是一代高僧弘一法师闭关达摩洞十年，悟出的绝顶武学！ 它本身不止是指法，也是一门极为玄奥的内家功法。 可将自身真气转化为“天磁真力”，使真气更加凝练，生出“磁性”。 运施这种武功，并不须命中敌人死穴，身上任何一处穴道都可以下手，点中之后，能让对方血液聚集一处，炸开经脉而死，异常凶残！ 七大杀招瞬息即至！ 【绿萝网】下的曹谨行虽惊不乱，危急关头，他一把抓住大网网格缝隙，高举向天。 右手任由倒刺扎进血肉，而后用力撕扯，大网瞬间离地，随着手臂挥舞，旋转起来！ “千里迢迢来到杭州，冒着暴露风险，先抢飞来峰灵隐寺，你们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的目标是什么吗？” 曹谨行心中冷笑，面上不动声色，手臂在头顶快速环绕，整张大网随之搅动！ 真气灌注之下，大网绷直，好像一张大铁片。那七人杀招没等杀到，旋转中“铁片”外缘已经像刀锋一样锋利无比，切金断玉！ “《袈裟伏魔功》？” 徐世成很是意外，这武功只是七品而已，普普通通的七十二绝技，外界多有流传，并不稀罕，但却是对付【绿萝网】的最佳武学！ 不对劲！ 他有预防！ 还有…… 【绿萝网】上有剧毒，常人触之，势必身体酸麻，无法运功，可他却一点事没有，应该是事先吃了解毒药。 “小心！” 徐世成大声提醒。 这个曹谨行有备而来！ 另一边，曹谨行已经抓住机会，一把甩出了手中大网！ 巨大“铁片”旋转着飞出，速度飞快，照着岳雄杀过去！ 岳雄正在人群最前方，没想到曹谨行身处网下还能反击，更没想到第一个目标就是自己！ 【绿萝网】平飞在空中，像是疯狂旋转的锯片，发出刺耳尖啸！ 眼睛一睁一闭间，那刀锋一样的“锯片”已然杀到！ 岳雄吓了一跳，不禁后退半步，眼看就要被锯片分尸而死，旁边一杆长枪及时杀到，挑飞了【绿萝网】！ 是石松青的丈二红枪！ 岳雄转危为安，长舒了口气，忙不迭道谢：“多谢石散——” 嗤！ 一根蓝色细针悄无声息藏在大网之后，石松青长枪挑飞【绿萝网】，但没能挡住那根细针…… 凤尾针！ 岳雄话还没说完，凤尾针已经扎进他的咽喉，针上新淬了方腊收藏的剧毒【断肠散】，一沾血就要命！ “嗬嗬……” 岳雄捂着脖子，愕然看向曹谨行，发出嗬嗬怪声——他还保持着发针的动作，满脸都是不敢相信。 “你……” 只一瞬间，他的咽喉已经发黑，迅速朝着头部、大脑扩散，很快就僵硬挺尸，大张着嘴，一动不能动了。 那两只眼睛死盯着曹谨行。 死不瞑目！ 扑通倒地！ “岳雄！” 萧寒等人惊骇莫名！ 曹谨行竟然当着圣姑和龙王的面，先杀了一个掌旗使！整个过程轻描淡写，游刃有余！ 曹谨行冷笑：“想杀我？你们的招数我早就摸透了，后会有期！” 曹谨行故技重施，再度施展《分身魔影》往上飞，但这一次他有意慢了一下，做出受到【绿萝网】毒素影响的样子。 没办法，不放水现在就能跑了…… 对面圣姑阿依夏木和龙王徐世成也不是酒囊饭袋，曹谨行只是慢了一线，两人已施展《幻光步》后来居上，跳到半空，《定海神针》与《圣焰焚天掌》打了下来！ “大言不惭！” 徐世成大怒，下指毫不留力！ 明明已经中了绿萝网剧毒，强弩之末，还敢大放厥词，找死！ 阿依夏木也是一样，心中恼恨。 七人围攻一人，还是修为最低的那个，就这样仍然让人反杀了一个，这要是传出去，明宗的名声不用要了。 《定海神针指》指力雄劲！ 《圣焰焚天掌》掌势炽烈！ 双方配合默契，两招夹击，当头打下！ 半空中，曹谨行忙用《乾坤大挪移》转移卸力，却还是让这一指一掌发出的劲力打的向后倒飞！ 《定海神针》天磁真力吸引力极强；《圣焰焚天掌》掌力霸道，势不可挡！ 两人境界太高，攻击太过猛烈，短时间内，无法转移出全部真气，残余真气在五脏六腑里翻江倒海，让曹谨行忍不住喷出一口血。 通幽巅峰的攻击，真不能硬接！ “哈哈哈！” 萧寒恶狠狠大笑，挺剑刺向他后心：“给道爷受死！” 石松青紧随其后，一枪刺出，杨艳婷重拳出击，再加上狂刀聂扬沉默寡言地又一记大开大合地刀气挥击，四人一齐攻向倒飞的曹谨行。 “该死的是你！” 曹谨行背后好像长了眼睛，对旁人来说，受到如此重击，半空变向绝不可能，可对他来说，再容易不过。 《乾坤大挪移》！ 曹谨行空中卸力，借势旋身，对着后方杀来的一群傻蛋爆发出大挪移气场，攻过来的气劲一触碰到护体气罩，立时发生转移！ 石松青枪尖最先偏转，刺向杨艳婷！ 杨艳婷重拳也不受控的打向石松青！ 但这二人早有预料，察觉不对赶紧收招后退，聂扬刀气也被转移向地面，在大地之上劈出深沟，只剩下一门心思挺剑往前刺的萧寒。 曹谨行二话不说伸出两根手指，夹住了他的宝剑，运起《吸功大法》！ 恐怖吸力从剑上传来，萧寒用出吃奶的力气都没能挣脱！他惊骇地发现自己的全身真气在飞快流失，涌向对面…… 又一门魔功！ “你！你竟然练成了《吸功大法》！” 萧寒脑中闪过之前翠竹林里死掉的“岁寒三友”，其中翠竹、霜梅就是让《吸功大法》吸干真气而亡！ 没想到居然是曹谨行干的！ 怪不得他进境这么快！ 还以为只是【酒神石】…… “没错！” 曹谨行冷笑，加大功力，那股吸力越发霸道，完全无可抵挡，只眨眼之间，萧寒已经真气尽失，筋疲力尽：“所以，去死吧！” 第一百四十四章 祝你们好运 “萧寒！” 电光石火之间，萧寒脸色惨白，四肢瘫软，体内真气已经一点不剩，让曹谨行硬生生吸干！ 曹谨行反手夺剑，一剑枭首！ “我要走，没人拦得住！” 狂傲的宣言回荡在天地间，曹谨行好似完全不把其他人当回事。 “放肆！” 又杀了一个。 阿依夏木和徐世成怒不可遏！ “帮我争取一瞬！” 徐世成冷喝一声，双手行功，催动全身功力，霸道的“天磁真力”汇聚到食指指尖，仿佛周围空间都随之扭曲！ “好！” 眼看曹谨行再度起身准备逃跑，阿依夏木双手交叉在胸前，十指张开，做火焰腾飞之状，而后十指连弹，一缕丝竹管弦交错之音便即响起。 那声音响在耳侧，音色肃穆，犹如圣咏！ 《圣火典》秘术·【妙音万千】！ 阿依夏木的功力比姜绿夏强大太多，此时施展秘术也远比当初在地宫之下的威力更大！ 那声音一响，曹谨行就感觉自己的大脑在不由自主地放空，心神仿佛来到一处巍峨的大殿。 大殿之上是明宗至高之神“大明尊”的金身塑像——无量妙境有明尊，光明遍洒三千界。 看着那满含神性的金身塑像，耳听圣咏，身沐光明，曹谨行动作微僵，脸上不由露出恭敬虔诚的皈依之色。 但曹谨行意志惊人，只是一瞬，就已经从意境中挣脱。 也就在这一瞬，石松青以枪做棍，跃到半空，一棍挥下，大气磅礴！曹谨行急忙举刀格挡。 金铁交击！ “锵”地一声巨响！ 犹如洪钟大吕炸响在耳畔！ 枪上巨力直接将曹谨行打落地面，曹谨行闷哼一声，一脚重踏，把劲力转移到地面，大地裂出深痕！ 杨艳婷抓住机会，飞身扑上。 《化石神功》乃是明宗厚土旗绝学，练功有颇多要求，须处女玄阴之体方能习之，练成之后真气浑然一体，不惧吸功类武功，肌肤化石，万物不伤！ 她一把抱住了曹谨行！ “狂刀”聂扬瞬间近身，大刀横挥，又是刚猛无俦的一刀，砍向胸前，霸道刀气，摧枯拉朽！ 曹谨行举刀再挡。 轰！ 聂扬一刀劈飞了两人！ 曹谨行口吐鲜血，但他身后紧紧抱住他的杨艳婷也是重伤，只因曹谨行《乾坤大挪移》牵引转移刀招威力，转嫁到了身后，他受伤，杨艳婷更不好过！ 五脏六腑犹如刀绞！ 杨艳婷即便重伤，仍没有放开手，死死锁住曹谨行腰间，不让他施展分身魔影，随后阿依夏木一掌拍到！掌印携焚天煮海之威，打在曹谨行胸前！ 砰！ 曹谨行闷哼一声。 肋骨断了六根！ 他身后杨艳婷直接倒飞出去，奄奄一息，体表石化肌肤竟然崩溃——连挨两大通幽高招，直接把她的《化石神功》给破了！ 少说也要一两年才能恢复功力。 但这都是值得的！ 她就是要以伤换命！如今曹谨行伤势越来越重，眼看就要死了！ 杨艳婷露出冷笑。 她要为圣女报仇！ 杨艳婷天生女身男相，被人视作异类，整个明宗只有姜绿夏对她一如既往，不会因为她练成《化石神功》而嫉恨，也不会因为她样貌丑陋而嫌弃，两姐妹感情深厚。 姜绿夏死讯传到光明顶的时候，她的悲伤难以自制，无时无刻不想把曹谨行千刀万剐！ 终于，他死定了。 曹谨行喷出一口血。 就在此时，一直蓄力的龙王徐世成抓住机会，眨眼近身，万千指力集于指尖，足可穿山爆石的一击，点向他胸前！ 《定海神针》·一指定江山！ 危险！ 那手指越来越近！ 曹谨行眼中深藏警惕，这招集全身功力集于一指，气、力、神三元合一，让他点中怕不是要全身筋骨爆裂而死！ 绝不能中招！ 曹谨行内力爆发，马上运起九层《乾坤大挪移》。 以右手施展《八荒刑剑掌》接指力入体，再以左手剑指转移外放！ 《定海神针》的指力凌厉至极，兼具磁性，刚一触碰，曹谨行手骨就断了，鲜血直流！ 徐世成冷笑。 老子的招可不是那么好接的！ 天磁指力入体，摧经断脉，就算你能转移劲力，让这指力行走周天，一样能将你奇经八脉重创！ 事实也确实如徐世成所想。 以往劲力就像水流，以《乾坤大挪移》牵引入体再释放也并无大害，但这一次就像坚冰，行走周天，刮的筋脉疼痛欲裂！ 曹谨行脸色苍白。 掌指凌空相对，气芒迸射，他的整条右臂都要断了！ 然而，就在徐世成准备再接再厉，一举击杀之时，曹谨行冷笑一声，拼着筋脉重创，硬生生吸纳全部指力入体，而后行经走脉，再从左手剑指放出，目标正是五丈外的杨艳婷！ 说时迟那时快！ 九层《乾坤大挪移》几乎瞬间完成牵引转移，无形指力游走一圈，再从指尖发出！ 杨艳婷大惊之下，还没等反应过来，指力已打进她头骨，只听砰的一声响，杨艳婷的头颅炸成血肉！ 这是第三个！ 三位掌旗使全部死亡！ 这变化突如其来。 阿依夏木既震惊又心痛，额角青筋暴起，石松青、聂扬也是神色大变！ 此人对《乾坤大挪移》的掌控无与伦比，甚至超越了历代教主，居然能在如此连番攻击之下还能牵引挪移《定海神针》指力！ “找死！” 徐世成暴怒，指力加催，曹谨行顺势倒飞出去，正好落到药园机关附近——这当然也是他计算好的，演戏演到现在，把三个掌旗使演死，也把自己演成了重伤，更把他们的杀心完完全全地吊起来！现在应该没人会觉得他逃进药园是计了…… 曹谨行又喷出一口血，他也确确实实受了重伤，身体摇摇欲坠。 面对围杀过来的四人，曹谨行自然而然地露出焦急、疯狂之色，犹如一头受伤的困兽，正要拼命，忽然“无意”中注意到身边的凹陷，眼前一亮，掏出玉佩就按在了凹陷上，药园大门随之打开。 “不好！别让他跑了！” 徐世成、阿依夏木见状大叫。 曹谨行已经闪身进了药园。 身后四人不假思索地跟着冲进去！ 大门内有一个向下的通道，两侧镶嵌夜明珠，刚一进去，药香扑鼻。 通道之下就是药园，借着荧光一眼望去，能看到各种各样的灵药。 它们颜色各异，形状也是千奇百怪，远远望去，就像在地上铺了一层五彩缤纷的地毯。 美中不足的是，这些灵药个头太小，明显年份不足。 几十只色彩斑斓的燕尾蝶翩然飞舞其间，黄体黑纹的蜜蜂成群结队，来回穿梭。 “人呢？” 四人冲进来，却没看到曹谨行的身影，正当他们惊疑不定时，身后大门再度传来轰隆隆的巨响。 四人急忙回头！ 曹谨行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大门边，对着他们冷冷一笑，迅速闪出。 四人都不是笨人，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他的用意，大惊失色： “快出去！” 可惜晚了一步。 曹谨行已经破坏了从内部打开的机关，冲出大门，反手按住一座小型假山，使足力气，拍出一掌，推动假山堵在大门前，也堵住了出口。 曹谨行还嫌不够，又接连两脚，踹翻了就近的两座小型假山，三山一线，轰然巨响，彻底堵住了大门。 “给我死在里面吧！狗东西！” 曹谨行抹掉嘴角血迹，脸色苍白，倒出一粒【造化丹】，运功疗伤，修复身体受损经脉。 里面那四人疯狂攻击大门，枪刺、刀劈，用尽了手段。 但那秘境大门是用一尺厚的断龙石打造而成，又厚又硬，就算是天雷子也不是一时半会能炸开的。 “他奶奶的！让他给阴了！”徐世成气的一掌拍碎了一块大石头。 石松青看着石门：“这是断龙石，天雷子量儿不够都炸不开！他这明显是蓄谋已久！” “不好！” 聂扬脸色微变：“他如果调来官军，或是在外面用毒……” 四人脸色同时一变。 阿依夏木最先反应过来，沉声道：“先别急，这是李玉州培育药师炼药的地方，说不定这里面就有药师，我们先找到他们，再寻其他出路……” “嘶嘶～” 忽然，一个怪异的声音在药园上空响起，窸窸窣窣的，像是大蛇嘶鸣。 四人迅速背靠背站成一圈，循声望去，四双眼睛立时瞪大了！ 只见石壁之下，正有一头水桶粗的猩红巨蟒游曳腾飞而来！ 它瞪着两只血色的竖瞳，好像天边悬挂的两个大红灯笼，听到这边的异响，缓缓从药园深处游动出来，死盯着下方的众人，长长的舌头吞吐不定。 “嘶嘶～” 它一飞近，四人惊诧之余，闻到了从大蛇身上飘来的辛辣药气。 “嗯？这是……” 徐世成成名已久，见多识广，他闻到药味下意识觉得好像在哪见过这种东西，但又说不上来。 聂扬传音道：“会飞的蛇类异兽就那几种，这好像是异兽【天蛟】？” “不对。” 石松青紧握着丈二红枪，小心戒备那条大蛇：“众所众知，【天蛟】形似无角白龙，这蛇通体赤红，明显不是。” “是【天蛟】！” 阿依夏木说话了，语气笃定，脸色无比凝重道：“它会变红，是因为《炼蛇邪术》！” “没错！” 徐世成也想起来了：“怪不得我觉得眼熟，长白山就有人炼过这种东西，还称其为‘血龙’！《炼蛇邪术》旨在以秘药养蛇，再服蛇血静坐修功，而后一举破境！用的蛇品阶越高，炼蛇时间越久，药效越强……连这种邪道都用，为此不惜荒废秘境，李玉州真是魔怔了！” 阿依夏木道：“看这血色至少也养了七八年了，李玉州还真是下了血本。” 聂扬道：“先别管李玉州了！这蛇越来越近了，动不动手！” “先别动。” 徐世成谨慎道：“【天蛟】钢筋铁骨，刀枪不入！这一条又不知吃了多少灵药，别把它惹急——” 徐世成话还没说完，一根蓝色细针从大门缝隙射了进来！ 嗤！ 凤尾针打在天蛟七寸处，针没插进去，但针上至阴至寒之气，冰冷刺骨，让天蛟忍不住发出怒吼！ 那嘶吼声蕴含浑厚真气，音波震耳欲聋！整个药园都随之颤动起来，顶部碎石不断往下落！ 天蛟大怒，瞪向下方四人！ “……？？！！” 四人又惊又怒，齐刷刷回头：曹谨行，我草泥马！他们恨不得把门外那个家伙剁碎了喂狗！ 这特么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吼！” 天蛟怒吼着从天而降！ 大门外。 曹谨行冷笑一声，悠哉悠哉道：“加油，祝你们好运。” 第一百四十五章 围杀 药园里面打起来了。 曹谨行就坐在假山上，透过石缝，看里面那四个人跟天蛟血战，尤其关注那个用刀的。 “五散人，聂扬……” 曹谨行已经从王鹰扬那里搞到了明宗高层的资料。 符合用刀、路数还如此大开大合的，只有一个人，聂扬。 曹谨行对他的刀法很感兴趣。 同为五散人，石松青用的是大名鼎鼎的《燎原枪法》，聂扬的当然也不是大路货。 正相反，他用的刀法某种程度上比《燎原枪法》更有名气，因为它叫《傲寒六诀》…… 曹谨行刚看资料的时候都惊了，不过一想《排云掌》，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套武功很契合他，曹谨行曾经特意找过，但很可惜，镇抚司秘库里没有，不成想今天在这看到了。 《傲寒六诀》是聂家家传武功，位列五品中阶，刀招霸道，功力精深者可发出数十米刀气，威力极强，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翻来覆去就这几个变招，看来这就是《傲寒六诀》的全部了……” 曹谨行在假山上看戏，里面的四人却身处水深火热之中。 【天蛟】本来就是位于食物链顶端的一种异兽，移动速度快，能飞，本身刀枪不入，力大无穷，很难杀死，再加上李玉州喂了七八年的高品灵药，体内真气浑厚无比！ 论毒，它比不上白云岫那条白龙蛊，但论体魄，它比白龙蛊更强！ 里面大战惊天动地！ 四大高手杀招频出，刀光枪影，你来我往，各色劲气交织，飞沙走石； 天蛟也不示弱，皮糙肉厚，身坚如铁，时而甩尾，时而缠身，每一击都打的山石粉碎，地动山摇。 不出几招，境界稍差的聂扬和石松青就先挂了彩，被蛇尾抽中，骨头都快断了。 “精彩。” 曹谨行看的津津有味：“这应该就是李玉州的后手了，既然药师炼不出药，干脆自己找偏方炼。这家伙为了破境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为防曹谨行再耍阴招，四人有意把天蛟往药园里面引，渐渐的只能听到轰隆的打斗声。 “没得看了。” 曹谨行不为所动，没有一点要进去的想法。 他唤出十四，将事先写好的纸条放到小竹筒里，让十四叼着回卫所叫人。 “看样子还得打一会，正好让他们进来。记得回去的路吗？” “喵喵～” “那就好，去吧。” 轩辕十四蹭了下曹谨行手指，纵身化作一道白影，冲出龙山岛，直奔右卫卫所。 曹谨行仰躺在假山上闭目养神。 之后的一刻钟，里面的战斗声越发高亢，天蛟的怒吼也是一阵接一阵，但已经有了减弱的趋势。 “看来，还是四个中后期的通幽境更厉害，天蛟估计要凉了……” “十三！” 突然一声喊，王鹰扬、赵业霆还有一位通幽后期的军中高手先上了龙山岛，在他们身后是五百位手持强弓劲弩的官军。 轩辕十四喵一声跳到曹谨行身上，邀功似的看着他，两只圆眼亮晶晶的。 “回去给你买好吃的。” 曹谨行笑着摸摸它的头，跳下假山，对领头三人打了个招呼：“八哥，十哥，郑指挥。” 军方来的高手名叫郑少虎，是负责杭州左右两卫卫所的指挥使，在地方位高权重，但在十三太保面前，还是得恭恭敬敬。 郑少虎抱拳：“曹大人。” 双方见礼。 赵业霆往曹谨行身后看了一眼：“他们都在里面？” “嗯。” 曹谨行随意道：“已经让我诓进去了，门口用三座假山堵住，他们出不来。李玉州果然藏了后手，他在里面养了一条天蛟，喂了七八年了，战斗力非同小可，我们先不急着进去，等里面两败俱伤之后，再进不迟。” 王鹰扬和赵业霆已经见识过曹谨行的手段，但还是让他的战绩给惊住了。 郑少虎也是一样。 那可是明宗圣姑，护教法王，还有五散人，全是高手啊！ 王鹰扬上下打量他，关心道：“你怎么样？伤的重不重？” 曹谨行一笑：“刚才确实挺重的，那个龙王的《定海神针》很厉害，不过已经吃过【造化丹】，现在完好如初。” 王鹰扬松了口气：“那就好。” 赵业霆打眼一扫，看到了地上的三具死尸，烈火旗掌旗使岳雄，洪水旗掌旗使萧寒，还有厚土旗杨艳婷。 三大掌旗使横尸于此，赵业霆心中震撼的无以复加！ 这三人跟他的修为差不多，单打独斗他谁都不怕。 就算是修炼《化石神功》的杨艳婷，他也有把握以点破面，破了她的护体神功。 但如果是三人齐上，那他大概率轻伤杀一人，重伤杀两人，再跟第三人同归于尽。 可曹谨行不但单枪匹马，杀了三人，还是在徐世成和阿依夏木的眼皮底下办到的！ 这难度不可同日而语！ “十三的进步真是惊世骇俗！” 十几天前，他还是需要他和八哥解围的先天七层，如今已经能在两大通幽巅峰的围攻之下杀死三位掌旗使。 年轻一辈已经无人能敌了！ 怪不得十二总说跟十三待一块会有压力，现在他算是明白了。 “吼！！！” 几人正在闲聊，突然药园里传来凄厉惨叫，接着是重重的坠地声，随后，各种打斗声、怒吼声戛然而止，一片死寂！ 赵业霆沉声道：“天蛟死了！” 曹谨行点头：“胜负已分，我们进去！《炼蛇邪术》说不定真有效果，万一给他们时间喝血恢复功力，甚至破境，就麻烦了。” “明白！” 众人严阵以待。 曹谨行闪身到了大门侧面，抬掌按在三座假山之上，暗运掌力，手臂之上青筋鼓起，他低喝一声，加大力量，用力一推，三座假山当即被生生震退！ 大地颤动！ 轰隆隆巨响！ 郑少虎和他身后的五百弓弩手都看傻眼了，这得是多大的力量？居然单手把三座假山推开了！ 而且他好像毫不费力！ 王鹰扬和赵业霆表示已经习惯了。 “上！” 曹谨行再度放下枫叶玉佩，石门打开，人闪身冲了进去。 身后王鹰扬、赵业霆、郑少虎还有五百弓弩手紧随其后！ 浓浓的药香扑面而来。 大门口还残留着各种战斗过后的痕迹，底下的药园里，好几亩的珍稀苗子被踩成稀烂。 曹谨行循着人蛇大战过后的痕迹，飞快向前，一溜烟穿过两里药田，来到药园深处。 巨大的蛇尸映入眼帘！ 它满身伤痕，皮开肉绽，横在雪参药田里。 颅骨上插着丈二红枪、七寸处宝刀砍进血肉、两只眼睛让指力打炸、全身烟熏火燎，一股焦臭。 三个重伤的人正在喝血！ 徐世成、石松青、聂扬三人伏在天蛟腹部，大口吞咽，喝的满头满脸都是血，场面十分骇人。 他们的伤很重，尤其石松青和聂扬。石松青右臂断了，聂扬胸骨下陷，让天蛟的蛇尾抽中，肋骨插进五脏，喝血的同时，也在大口流血。 “阿依夏木呢？” 曹谨行眯起眼睛，先扫了眼四周，没看到人。 不能再等了！ 那蛇血似乎真有奇效，三人的伤势在恢复，曹谨行飞快取出万石弓，三箭齐发，如同三道闪电，射向三人。 徐世成早有准备，举起右手食指，虚空连点三下，三箭随之爆碎！ 但三箭之后又来三箭，快的让人应接不暇，这次挡不住了。 三人急忙后撤，离开蛇尸，远远看向三百米外。 曹谨行站在巨石之上，正拿着万石弓，冷眼看着他们。 他不靠近，完全不给他们拼命的机会，也不出重手，因为知道光凭弓箭杀不死他们，白费力气。 他就是骚扰！ 就是不让他们安稳恢复！ “曹！谨！行！” 徐世成一字一顿，恨的咬牙切齿！ 果然啊，他不但来了，还来的这么快，刚杀了天蛟马上就出来捡漏，一点便宜都不让他们占！ 徐世成纵横西域十几年，还从没打过这么憋屈的仗，完全被牵着鼻子走！ 大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一个通幽中期、两个通幽后期的高手也在飞快赶来。 曹谨行又是数箭连发，拖延时间。 学会了能拐弯的《凤尾箭术》之后，他的箭刚猛之余，多了几分诡异飘忽，难以预测箭矢飞行轨迹。 徐世成三人让连绵箭矢逼的不断后退，此期间，王鹰扬三人已率大队赶到。 “放箭！” 曹谨行一声令下。 身后弓弩手一齐拉弓放箭，五百支箭化作连天箭雨，瓢泼而下！ 嗖嗖嗖！ 那三人到底是血肉之躯，没办法无视箭矢，急忙运功激发护体罡气，抵挡箭雨。 “先杀徐世成！” 曹谨行是计划的制定者，老八、老十当然帮他，郑少虎等人就更不用说，一听他发话马上出绝招杀向徐世成。 赵业霆举起拇指瞄准，手握铁枪，摆出了标准的掷标枪的姿势，开始集中全身力量，助跑、投掷！ 砰！ 砰！ 砰！ 赵业霆一连迈出三大步，每一步都踩的青石崩裂！ 等到最后一步，正好聚集了全身真气，刹那间，手臂肌肉虬结，硬如铁柱，铁枪大力射出！ 嗡—— 铁枪猛然发出一声刺耳嗡鸣，枪杆横贯长空，划出一道弧线，狠狠扎向三百米外的徐世成！ 王鹰扬甩手扔出一把飞刀。 郑少虎拔出腰间黑锏，用出了苦练的《游龙锏》绝招【撒手锏】！ 传说，此锏法是隋唐名将秦琼所创，绝招撒手锏威力惊人，曾经以此招斩杀了突厥大元帅祖车轮。 枪、刀、锏横空而来！ 徐世成吃了一惊，他正在施展少林《金刚功》抵挡箭雨，察觉杀机忙加大功力，体表化作金刚之身！ 通体浑若铜铸！ 铛！ 长枪先到，外层罡气护罩猛地一颤，随即飞刀、黑锏杀到，罡气越发不稳，摇摇欲坠！ 就在这时。 曹谨行深吸一口气，将手中万石大弓拉成满月，瞄准徐世成，砰地一声弦响，四道流光几乎同时射出！ 《神箭七连珠》！ 杀意惊人！ 徐世成惊觉不妙，一瞬间流光飞射而至，瞄准的正是罡气防御的薄弱点。 第一箭直接射穿了摇摇欲坠的外层罡气，直达体表！ 徐世成脸色一变。 第二箭顶住第一箭箭尾，箭上罡劲摧毁第一箭的木制箭杆，顶着精钢箭头扎在金身之上，威力增一倍，发出一声金铁炸响！ 徐世成脸色大变！ 第三箭摧毁第二箭箭杆，顶着前两个箭头再撞金身，罡劲爆发，威力再增一倍，交击声震耳欲聋！ 徐世成脸色微白，因为接连三箭攻击一点，那箭头已经插进皮肉，他的金身要顶不住了！ 紧接着，第四箭射来！ 这一箭集先前三箭之力，犹如巨杵撞钟，攻击一点，轰隆巨响，直接把《金刚功》打破，徐世成向后倒飞！ 曹谨行飞快拉弓，第五箭射出，一箭穿喉！顶着徐世成的身体倒飞十几米，把他钉死在了山壁之上！ 徐世成表情僵住，死不瞑目！ “呼！呼！” 射完这五箭，曹谨行拉弓的右手脱力，大口喘气，全身毛孔冷汗直流！ 徐世成死了！ 旁边的石松青和聂扬满脸不敢相信！ 那可是护教法王啊！ 他们看向曹谨行的目光顿时像看到了修罗恶鬼！ 少了最强的那个敌人，连绵箭雨杀向两人，石松青和聂扬渐渐支撑不住。 王鹰扬甩手又扔出两把飞刀，而后三人齐上。 王鹰扬《摘星手》、赵业霆《龙腾枪术》外加郑少虎《游龙锏》，杀招齐出！ 那两人本就有伤在身，真气损耗严重，再加上连绵箭雨消耗，根本顶不住三人合围，很快败下阵来。 郑少虎看准机会，正要给聂扬背后来一锏，把他脊骨打断，忽然大蛇肚子里冲出一道红影，一掌把他拍飞！ 另一边，赵业霆缠住石松青，王鹰扬趁机一记《摘心手》，正要捅穿他的心脏，又是红影袭来，一掌震退了他们。 三人后退，抬头一看。 红影落地，一身鲜血，正是阿依夏木！ 她双眼血红，周身赤红真气涌动，好像一尊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圣姑！” 聂扬咳了口血，悲痛说道：“龙王他……” 阿依夏木回头，看到了钉在山壁上，死不瞑目的徐世成，胸中那股火气猛地燃烧起来，直冲天灵盖！ “曹谨行！受死！” 怒吼声歇斯底里。 阿依夏木不管不顾地朝曹谨行杀过去！ “快拦住她！” 王鹰扬看出不对，她真气磅礴，应该是之前在蛇腹饮血疗伤，得到了大幅提升，但精神状态很是不对，已然急怒攻心，走火入魔，有点丧失理智的模样。 三人急忙去拦。 但阿依夏木饮了蛇血疗伤，虽然没能一举突破法象，却也恢复到了最巅峰的状态，《幻光步》快如鬼魅，三人刚出一招，就被她一人一掌打飞吐血！ 五百弓弩手连忙放箭。 阿依夏木看都不看。 赤红身影在箭雨之中穿梭，几个闪烁之后，已经杀穿防线，来到巨石之上，对着曹谨行拍出毁天灭地的一掌…… 第一百四十六章 再落一次幕 曹谨行右臂脱力抬不起来，阿依夏木来势汹汹，曹谨行左手迅速抽刀，倒持绣春格挡。 锵！ 曹谨行毫不意外地飞了出去，喷出一口血，五脏六腑遭受重创，像是有团火在胸膛剧烈燃烧，烧断了骨头，也烧熔了筋脉！ 痛感撕心裂肺！ 阿依夏木《圣焰焚天掌》掌力暴烈无比，一入体，不等他施展《乾坤大挪移》，掌力已如《定海神针》一样，“炸”伤了他的筋脉！ 曹谨行脸色惨白，每一个细微动作都好像有无数刀片在切割血肉，他倒在地上难以动弹。 阿依夏木挥袖冷笑：“不要小看了明宗手段！去死吧！” 《幻光步》如鬼似魅，阿依夏木闪到曹谨行身后，第二掌排山倒海般打来，避无可避！ 曹谨行只得运功硬接！ “嗷呜！” 千钧一发之际，轩辕十四从腰囊里探出头，对着阿依夏木发出一声怒吼。 《金刚狮子吼》穿透力极强！无形音波好像炸弹一样轰在她身上！ 阿依夏木猝不及防，耳膜撕裂，真气凝滞，大脑嗡嗡作响。 便在此时，地上的曹谨行将全部精神灌注双眼，用出了摄心术《火魅术》。 他的双眸变作冰蓝，似有火焰摇曳，蓝火之中生就幻象。 轩辕十四趁机冲出腰囊，它的速度快如闪电，半尺长的利爪化作刀锋，狠狠抓向阿依夏木咽喉！ 但可惜，阿依夏木只一瞬就回神，反手一掌，打在轩辕十四身上，怒喝道：“畜生！滚开！” 咔。 曹谨行听到了十四身上传出的骨头碎裂声，看到它倒地抽搐，鲜血染红了毛发…… 曹谨行眼珠子一下子红了！ 他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还从没有像此时此刻这么生气过！ 杀了她！ 杀了她！！ 曹谨行在心中咆哮！ 但他深知，越是生气，越要冷静，曹谨行强压胸中怒火，全力催动《火魅术》！ 阿依夏木低头要杀曹谨行，猛然对上了一双冰蓝的眼睛，那双眼中满是柔情，让她忍不住想要沉溺，思绪一下子回到了二十年前，与张大鲸初识，两人同游西域的那段美好岁月。 那时候的张大鲸还是一个小行商，没创立风云山庄，也没娶妻生子，他精通多国语言，博学多才，幽默风趣。 他武功不好，但他聪明睿智。 阿依夏木永远都忘不了那次遭遇凶徒劫道，他把她当做普通人，用力护在身后的情景。 自那时起，她就对他情根深种了。 她幻想过和他在一起后粗茶淡饭的平淡日子，她也展望过两人年老时子孙满堂的美好未来…… 她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张大鲸会拒绝她。 她甚至为他做好了叛教的准备，然而，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一切全成了虚妄。 阿依夏木不理解，我这么喜欢你，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呢？ 此后许多年，她念念不忘，为此走火入魔，深受《圣火典》真气反噬之苦……但她还在等他，等他不辞而别的苦衷。 是不是担心明宗报复？ 是不是有人威胁？ 是不是…… 她怀着最后一丝心愿，在苦等相见之日，哪知再见之时，物是人非，他已经娶妻生子。 这铁一般的事实，彻底摧毁了她心中最后一丝希望。 她不敢相信，她恼羞成怒，深深的爱意由此变成了仇恨！ 再一次相见，她打了张大鲸一掌，在他体内留下《圣火典》真气，让他此生都活在真气灼烧的痛苦之中！ 也让他永远把她记在心里！ 既然没有爱，那就恨吧…… 一样能记住。 阿依夏木流下泪来。 多少次午夜梦回，她总是会想起曾经的日子，想起张大鲸，这是她最大的执念，也是她一生的心魔。 她无论杀多少男人，嘴上多么仇恨，也依旧难以掩盖内心深处深爱着张大鲸的事实。 今天，她得偿所愿了。 在曹谨行为她编织的梦里，张大鲸接受了她的爱，与她一起逃出明宗，两人定居江南水乡，夫妻恩爱，和谐美满，白首不相离…… 她明知是假，却依然想要沉溺其中，再也不要醒来…… 曹谨行对明宗其他人并不了解，也不知道他们内心深处渴望什么，《火魅术》无法诱导共鸣，但对阿依夏木和张大鲸之间的故事，他可是清楚的很。 张乘风跟他说过一遍，而他过目不忘，过耳不忘！ 阿依夏木的实力确实强，可她在精神上有致命漏洞。 “给我死！” 曹谨行抓住这难得的机会，艰难起身，用尽全身力量，一刀捅穿了她的胸膛！ 噗嗤！ 绣春刀穿身而过，鲜血喷涌而出！ 阿依夏木嘴角溢血，踉跄着后退。 曹谨行用尽了全身力量，瘫软倒地。 梦碎了…… 阿依夏木低下头，看到了胸膛上插着的那把绣春刀，看到了黑暗的药园，看到了举起弓弩的五百官军，看到了远处与锦衣卫缠斗在一起的石松青、聂扬…… “这才是真实……” 胸口涌出大量鲜血，阿依夏木苦笑着喃喃自语：“张大鲸，你为什么要离开我呢，你为什么要离开我！啊啊啊！！！” 突然间，阿依夏木仰天怒吼，凄厉的尖叫化作飓风横扫四方！ 她体内狂暴真气喷薄而出！ 众多官军内力低微，乍一听到尖叫声，一个个张口结舌，痛苦难当，好像全身都在遭受苦刑，随即一个个先后倒地，昏死了过去。 一瞬间，五百官军全部震晕！ 声波扫过，曹谨行再遭重创！ 阿依夏木又哭又笑，疯了一般胡乱出掌，在空中乱劈，四周烈焰升腾，她转眼盯上了曹谨行，神经质般喃喃说道： “张大鲸，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让你永远都离不开我！” 阿依夏木尖叫着，冲向曹谨行。 另一边，王鹰扬三人已经解决了缠上来拖延时间的石松青和聂扬，急忙回身救援。 阿依夏木已经彻底疯狂，她把曹谨行当成了张大鲸，想杀却不急切，就这一拖延的功夫，三人急忙出手，准备故技重施，远程补刀。 但不等他们出招，一道黑色身影怀抱古琴飞速逼近，信手弹拨，铮铮两声，无形音刃击向阿依夏木！ 阿依夏木如今神志不清，五感不明，竟然没有发觉，音刃打在后背，划出深深的剑痕。 “噗！” 阿依夏木口吐鲜血，身体不稳，朝前扑倒。 秦璇玑迅速欺近，挡在曹谨行身前，反手一掌，《鲸息功》·滔天炁，掌力猛烈，气势滔天！ 她没有丝毫留手！ 刚才冲进来，看到曹谨行重伤濒死的瞬间，她就已经在心里给这女人定了死刑！ 去死吧！ 她一掌拍在那把绣春刀刀柄上，真气灌注，掌力爆发，阿依夏木心脏随之炸裂，立即横死！ 一代圣姑，就此陨落。 秦璇玑急忙转过身，抱起曹谨行，掏出一枚伤药喂给他。 “十四……” 曹谨行最后看一眼轩辕十四，脱力昏了过去。 秦璇玑明白他的意思，轻轻放下他，跑到轩辕十四身边查看它的状态，还好还好，她又取出一枚丹药喂给十四，把它抱到曹谨行身边。 秦璇玑一手握着曹谨行的手，另一只手按在十四后背，输送真气，帮助他们消化药力。 一人一猫迅速好转。 王鹰扬、赵业霆和郑少虎冲过来一看，松了口气。 总算结束了。 …… 杭州城炸开了锅！ 明宗高手在一天时间内全部死亡！ 除了五行旗、五散人，更让所有人惊得不知所措的是，居然还有明宗圣姑和护教法王。 两大通幽巅峰，全栽在了同一人手里——北镇抚锦衣卫，第十三太保，曹谨行。 江湖大震！ 到了此时，人们才发现，不久前还是先天境界的琅琊天骄榜探花曹谨行，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进步神速，到了能威胁通幽巅峰高手的地步！ 那榜上的“天骄”，没一个能打的！ 简直匪夷所思！ 曹谨行在杭州待的时间不长，但细数他干过的事，却称的上是惊心动魄。 从一开始的找到方腊宝藏，诱导寻宝的江湖门派自相残杀，让官军能坐收渔利。 到西湖钓鱼，拿到酒神石，意外发现上官晟，从而引发棋剑乐府动荡，间接让八百年大派分崩离析！ 再到利用药园设伏，引明宗众人出手，然后设局反杀，坑死了明宗大半高手…… 这些事，随便拿出一件都是动荡江湖的大事，何况是三件一起来？直接让“曹谨行”这个名字传遍了大江南北。 江湖人很震惊，京里人更震惊。 北镇抚司，内堂。 刘振远坐在朱红桌案之后，手里拿着老八刚从杭州传回来的短信，左看右看，半天没回过神。 “剿除明教法王、圣姑，献上药园秘境……十三啊十三，可真有你的！” 刘振远哭笑不得。 “唉，接着请功吧。” 刘振远再去禀告陆炳。 陆炳接过信一看，也没见过这样的人，一次两次出彩也就罢了，谁都有高光的时候，可他这次次出彩就很难得了，不由大感兴趣，琢磨着等曹谨行回来，说什么也得见见！ 两人再带着信去玉熙宫面圣。 刘振远跪在精舍外，把近些日子，杭州发生的诸多情状全数呈报嘉靖。 嘉靖还有吕符都在仔细地听，越听越觉得惊奇。 “有意思的小子……” 先听了曹谨行拔除东南隐患，诛杀杀人养魔的李玉州，然后是计除魔教明宗，再到他献上药园秘境，嘉靖再是矜持，也不禁露出了笑容，对吕符说道： “老十三可堪大用，难得他有这份孝心。吕符，你说咱们赏他点什么？” 吕符伺候嘉靖近四十年，从嘉靖十二岁继任兴王的那天起，一直到现在。 当年的兴王如今成了皇帝。 当年的王府承奉也成了大内总管。 这对主仆的感情已经不只是上级对下级，嘉靖对吕符完全是拿他当自家人。 就像当初在王府，他十二岁继承王位，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就是吕符在身旁出谋划策。 很多时候，他愿意和吕符商量，吕符也善于揣摩圣意，把嘉靖不方便说的话替他说了，不方便做的事，替他做了。 这时听嘉靖玩笑似的问话，吕符也没有惶恐，而是顺着他接下了，笑道： “回主子，曹谨行刚刚扶正，短时间内，不宜再升，奴才听说，他喜欢丹药，喜欢练武，前不久已赏了他【无极丹】，这次不如就让他进玄都观飞虎池进修，他提升的太快，根基不稳，如此也好增肌筑骨，稳定境界。” “你倒是挺替他着想。” 嘉靖对用的顺手的人一贯大方，大手一挥，直接准了，笑道：“就这么办吧，给他十五天时间，其他该有的赏赐照旧，省得说朕小气。” “臣代十三谢圣上天恩！” 刘振远感觉自己代谢代的越来越顺了，这臭小子，净给老子找事！ “召他回京。” 嘉靖补了一句：“北边不稳，说不定有用得着他的时候。” 说完，他看了刘振远一眼：“不必担心，也不用躲着，老十三的本事，比你想的要大。” “……” 刘振远冷汗刷的出来了，连忙跪在地上。嘉靖这是猜出了他私心不让曹谨行回京复命的原因。 “无妨，下去吧。” “谢圣上宽宥！臣告退。” 刘振远放松下来，慢慢退出精舍。 “他们几个感情倒好。” 嘉靖随口道。 陆炳笑着接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十三太保尽皆英杰，又性情至诚，多赖圣上鸿福。” “就你会说话。” 嘉靖似笑非笑瞥他一眼，望向窗外：“可惜啊，并非所有人都如此……盯紧了仇鸾！” 陆炳笑容一敛，正色道：“是。” …… 第一百四十七章 回京受赏 曹谨行醒来的时候已经夜幕降临，躺在卫所房间里，臂弯中蜷缩着缩小状态的轩辕十四。 它有吸收能量，自我疗伤的天赋异能，比曹谨行更早醒来。 看到他睁眼，十四喵喵叫着往他脖子下拱，各种撒娇。 “你没事了？” 曹谨行抱着它肥嘟嘟的身子，探出真气仔细检查，确认十四已经伤愈，松了口气。 他自己的内外伤也基本痊愈了，不过还处于初愈阶段，浑身无力，呼吸喘气，胸膛隐隐有刺痛。 阿依夏木那一掌的威力当真可怕。 倘若第二掌打实，他就算能顶住，也不会这么快醒来。 吱呀—— 房门打开。 秦璇玑像只灵动的黑猫，轻手轻脚地打开门，拎着一大包东西正要迈步，抬头看到曹谨行。 大眼对小眼。 有点尴尬。 曹谨行挑眉：“你这是……” “哦，是赵大人他们托我给你带战利品，顺便看你醒了没有。” 秦璇玑很快回过神，提了提手上的包裹，里面鼓鼓囊囊的。 她没什么可尴尬的，之前动作小心只是怕惊醒曹谨行。 看他已经醒了，秦璇玑表情放松下来，大步走进房间，道：“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王大人请来了杭州名医徐子福，现在正在千户所等候。” “已经没事了，不用那么麻烦。” 曹谨行摇摇头，看向那个包裹：“里面是什么？” 秦璇玑道：“你杀的那些人的武器、丹药之类，他们搜刮完了，让我给你送过来。还有一杆长枪，那个又重又长，留在千户所了。” 秦璇玑打开包裹，冷光逼射出来。 里面是聂扬的宝刀、萧寒的宝剑、岳雄的戒刀佛珠，还有一些瓶瓶罐罐。 曹谨行意外道：“那些人也不只是我一个人杀的，没必要全拿过来吧……” 秦璇玑笑道：“他们猜到你会这么说，还说已经得到了酬劳，这些东西，让你务必收下。” 曹谨行奇道：“什么酬劳？” 秦璇玑道：“你忘了那头天蛟吗？最宝贵的蛇血虽然让阿依夏木吞噬大半，又流失不少，但剩下的蛇肉也是进补的灵药。那么大的个儿头，足够分了，我来的时候赵业霆大人正吩咐伙头兵给那五百弓弩手煮一大锅蛇羹，说是也不能亏待他们……” 行吧。 曹谨行想起上次在辽东分食焰翎雕、黑鳞金焰蛇的事，也算驾轻就熟。 当然，这条天蛟经过七八年高品灵药喂养，肯定比那两只更补，破境可能差点，增个四五年功力，应该很轻松。 “他们给你留了很多，还特意请了名厨杨灿烹饪，估计一会就送来了……” 秦璇玑说着，目光放到聂扬那把刀上，兴致勃勃道：“这是五品下阶的【霁云刀】，典籍记载，此刀成于隋末，吹毛断发，削铁如泥。这把刀和那杆【丈二红枪】应该是最值钱的东西了……” 秦璇玑对“拥有”宝物没兴趣，她享受的是“见识”宝物的过程。 尤其当眼前实物与脑海中记下的图画、文字对应时，比得到宝物本身更让她高兴。 曹谨行也没兴趣。 他最不缺的就是武器，尤其刀剑，他感兴趣的是灵丹妙药。 秦璇玑注意到了，目光转到那些瓷瓶上，开始一瓶瓶地帮曹谨行分辨那些药的作用。 “【炎阳丸】，六品上阶，这个是用来配合禁术短时间大幅提升功力的。” “【金乌丸】，五品下阶，用来治疗内外伤的，对修炼火属性内功的人有奇效。” “【分火散】，五品下阶，解火毒的灵药，服用之后可以散掉体内圣火典真气。” …… “【光明丹】，五品中阶，这是明宗最好的秘药，取光明顶奇花‘红泪花’炼成，有重伤必治，无伤增功之效，缺点是见效比较慢。” 秦璇玑对每种药都如数家珍，全部说完疗效，把那瓶【光明丹】拿出来，递给曹谨行。 “这个你可以用，没影响，其他的就有点鸡肋了。” “这次多亏你帮忙了。” 曹谨行直接倒出瓷瓶里的丹药，一共八颗，他取出四颗自己留下，剩下的连药带瓶递给秦璇玑。 秦璇玑连连摆手：“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你之前也帮了我很多啊。” “拿着吧。” 曹谨行道：“这药这么珍贵，应该是从阿依夏木身上搜到的。她最后死在你手里，药你分一半也是应该的。” 秦璇玑还是不想拿。 曹谨行直接塞给她，转过话题，道：“我昏迷之后都发生了什么？” “哦！” 提到这个，秦璇玑精神了一些，说道：“王大人让人重新整理了药园，又补种了不少灵植，再度封存，等待成熟。现在，不光药园，整个龙山岛都在官军掌控之中。” 顿了顿，秦璇玑古怪地看向曹谨行：“除此之外，还有……” 曹谨行道：“还有什么？” “还有——” 门外传来赵业霆接话的声音。 他背上背着那杆【丈二红枪】，满脸带笑，端着一小盆羹汤，推门走了进来：“还有，八哥已经将此前的事分别报给了总督府、织造局，还用无形隼上报给了镇抚司……” 曹谨行点头：“很正常。” 赵业霆嘿嘿一笑：“我还没说完呢。经杨公公、胡部堂多番探讨，决定将你之前的功劳，公之于众！” “……啥？” 曹谨行大惊。 虽说知道他办事过程的有几个人，但一般都只知道某一段，不了解全盘计划，怎么突然要和盘托出？ 赵业霆振奋道：“经此一役，明宗高层除了宗主、光明右使，死伤殆尽！明宗溃不成军！如今道涨魔消，此事传扬出去，不但能震慑宵小，鼓舞人心，也能大大增强朝廷的威信。” “这倒也是……” 曹谨行点点头，有点明白了。 赵业霆挤眉弄眼道：“如今的你可是大名人了，下午总督府告示一贴，整个东南都跟着沸腾了。” 曹谨行无奈。 这名声他宁愿不要。 赵业霆哈哈大笑：“放心，有明宗的前车之鉴，没人敢动你。大哥的回信也应该已经在途中，先别管这些了，来。” 他把【丈二红枪】放到那包裹上，伸手揭开了那碗蛇羹，顿时，浓郁的肉香扑鼻。 赵业霆舔了舔嘴唇，忙招呼曹谨行和秦璇玑过来喝汤：“快来尝尝天蛟的肉，这可是老御厨杨灿的拿手蛇羹，连煲了两个时辰，浓郁芳香，鲜美绝伦，尝尝。” 闻着倒是不错…… 曹谨行拿起汤匙舀了三盅，一盅给秦璇玑，一盅给十四，最后一盅拿到面前，轻抿了一口，口感确实独特，超凡脱俗。 曹谨行点点头，但不等他喝第二口，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老八王鹰扬快步冲进房间，张口就道：“十三！大哥有令，让你三日内，启程回京受赏——” 第一百四十八章 谁人能抗 “大哥有命，让你三日内启程回京受赏……” 王鹰扬的话飘进房间，屋里的三人都有点意外。 赵业霆和王鹰扬都还有任务，一个要在总督府当钦差，极力促成与倭寇决战之局，绥靖东南沿海。 一个要坐镇军队，协同戚继光练兵养兵，确保前线战力不失。 他们俩的任务都是长线，暂时离不开杭州。 一听曹谨行要走，赵业霆有点不舍。 曹谨行则是意外，但也有心理准备。 秦璇玑默默放下汤匙，她说不上心里什么感觉，有点怅然若失，鲜美的蛇羹忽然间没了滋味。 赵业霆放下筷子，叹了口气：“大哥也真是的，这才待多久！京城那是什么局势？还往里边闯？” “这可不只是大哥的意思。” 王鹰扬走了进来，到桌边坐下了，拿出一张信纸交给曹谨行，道：“还有圣上的意思。这半个月来，北边情势越发不稳，仇鸾在宣府镇不住了，俺答汗和库登汗（打来孙）重兵集结，朵颜三卫的蒙古人也不老实。十三这么得力，圣上当然不会让他闲在杭州。” “……” 赵业霆张了张嘴，苦笑一声，拍了拍曹谨行的肩膀。 胳膊拧不过大腿，既然那位发话，那就没啥好说的了。 曹谨行拿过信一看。 刘振远特意解释了原因，还加上了嘉靖的那句话，勉强算是赞誉吧。 “那就后天回吧。” 曹谨行收起信件，喝了口汤：“也该回去了，【无极丹】和【飞虎池】，都是传说中的东西，回去见见世面。” 一说起这两样东西，王鹰扬和赵业霆的兴致都被吊了起来，离别之意冲淡不少。 “【无极丹】知道，这【飞虎池】……” 赵业霆顿了顿，用手肘怼王鹰扬腰间：“八哥，那是什么东西？” “我也不太清楚。” 王鹰扬想了想：“只知道那池子在玄都观后山，听说是太祖年间，刘伯温牵引八条风水灵脉汇聚而成，池中灵液有增肌筑骨之效，对于稳定境界大有好处，常泡可以延年益寿……大哥和二哥应该知道，他们也去过。” 赵业霆羡慕道：“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也能进去泡泡。” “十三这是掀翻了明宗才得来的机会，你要想去，可以把弥勒和太平也掀了。” 王鹰扬不紧不慢地喝了口汤：“或者，宰了俺答汗也行，那老东西的悬赏已经涨到黄金十万两，杀了他，别说【飞虎池】，升官发财，指日可待。” “……” 赵业霆“幽怨”地瞥了王鹰扬一眼：“说了等于没说……” 王鹰扬瞧他那死出儿，刚要骂他，眼角余光注意到秦璇玑兴致不佳，自始至终，小口喝汤，一言不发。 王鹰扬暗乐，十三的桃花运是真好，当然，十三年少有为，英俊潇洒，又非轻佻纨绔子弟，一般的小女孩都顶不住。 “赶紧吃！” 王鹰扬拍了赵业霆一巴掌：“吃完了赶紧滚！” “……” 赵业霆刚要回嘴，注意到王鹰扬的眼色，眼前一亮，赶紧三下五除二地喝完了一大盅，拽着王鹰扬就走了出去。 曹谨行摇头失笑，这帮家伙纯是闲得蛋疼！ 他看向秦璇玑：“阿依夏木已死，这回无人打扰，你可以好好玩了。” “嗯。” 秦璇玑点点头：“上次刚上飞来峰，还没得及去灵隐寺，我打算明天接着去看看。你去吗？” 曹谨行：“我……” 秦璇玑：“那个【绿萝网】也需要送回去吧……听说是上代主持的遗物……” “……” 曹谨行抬头看了她一眼。 秦璇玑低头喝汤，神色如常。 曹谨行想了想，道：“看看也行吧。如果拜佛能转运，我一定给它来个三拜九叩，五体投地。” 秦璇玑忍不住笑了：“你的运气，确实……” “看完杭州准备去哪？” “还没定。” 秦璇玑道：“可能往西绕一圈，再北上吧，反正最后去京城。” 曹谨行奇道：“为什么？” 秦璇玑笑而不语。 …… 第二天。 曹谨行经过一夜打坐，养护经脉，内伤已经彻底痊愈。 《寒蟾功》本身的疗伤功效就不俗，又吃了不少高能量的蛇肉，他很快恢复如初。 早上，吃过早饭，曹谨行先跟王鹰扬、赵业霆去了一趟织造局，会见总管太监杨落石。 临别之际。 怎么也得见一面，正式道谢。 出乎意料，杨落石是个身形修长，面目儒雅的中年人，身上有商贾气质，有文人气度，也有达官显贵的威仪，矛盾又和谐。 他看起来像书生、像商人、像大官，就是不像太监。 除了这三种身份，见到他的第一眼，曹谨行又在心里加了一个标签：绝顶高手！ 更关键的是，他是一身精纯的冰系内力！不出意外，修炼的应该是吕符独门功法《冰玄鉴》！ 大内总管吕符，宫中干儿子干孙子无数，但能让他倾心传授《冰玄鉴》的，不出三人。 毫无疑问，这是当接班人培养。 曹谨行已经了解过《冰玄鉴》，它很特殊。 不只是因为它高居四品，举世罕有，更因为它的创造者是盛唐一代贤宦，高力士。 高力士一生忠心耿耿，与唐玄宗不离不弃，曾在龙门石窟为唐玄宗造像，被誉为“千古贤宦第一人”。 宝应元年三月，他得知李隆基驾崩后，吐血而死。 可见这对主仆感情深厚。 唐玄宗和高力士，也由此成了历代皇帝和宦官关系和睦的标杆。 自盛唐始，《冰玄鉴》基本只传皇室最信任的太监。 有明一代，更是司礼监掌印太监专属，由上代掌印，亲传下代掌印，象征着权力的交托。 杨落石能得吕符倾囊相授，不出意外的话，织造局总管太监，不会是他的终点。 对这样的人，十三太保也不能怠慢。 曹谨行规规矩矩的行礼，顺便把“冰封”的蛇肉送上来。 杨落石十分高兴！ 能得吕符真传的人，朝野内外，屈指可数，曹谨行身负《隐元诀》，这是真正的自己人。 半年没有回京述职，没见过吕符，杨落石看到曹谨行，有种别样的亲切，说什么也要留他们吃饭。 当天中午。 好酒好肉流水一般地往上送。 四十年珍藏的女儿红连上带送，山野奇珍一盘接一盘！ 热情的都有点过头了。 “到哪儿吃哪儿的东西，浙江就绍兴黄酒好，极品就是这些四十年的女儿红。 这六坛你们仨先喝着，谨行走的时候再带几坛，给你们镇抚司的兄弟也尝尝。” 杨落石说的时候亲切热情，曹谨行到嘴边的拒绝说不出口，只能接受。 他大概搞明白了杨落石的心理，某种程度上，也算“他乡遇故知”吧。 这倒让曹谨行多了几分好感。 其实，杨落石并非重情之人，相反，有些凉薄。 他做事以达目的为先，同样不择手段，但他格外敬重吕符，爱屋及乌，对曹谨行自然也是真心实意。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曹谨行连吃带拿，走的时候，杨落石送了他一匹千里良驹，马上是他另外送的一大包吃食和酒。 这下坐骑和粮食都有了。 曹谨行只能连连道谢，约好下次再下江南，早点来见他。 下午，曹谨行陪着秦璇玑去了飞来峰灵隐寺，送还【绿萝网】。 当日抢绿萝网的是石松青等人，不为杀人，寺中死伤不算多，如果阿依夏木上去，那就是另一副光景了。 寺中老少和尚也知道这点，对秦璇玑的仗义阻拦格外感谢，特意送了她一串据说开过光的菩提子佛珠。 曹谨行拿过来看了看，入手冰凉，思绪为之一清——嗯，是个加悟性的道具。 “戴着吧，挺好的。” 曹谨行还给她。 “是吧，我也觉得头脑清晰不少。” 秦璇玑高兴地转动手腕：“看看，这就是好人有好报。” 曹谨行呵呵冷笑：“上次我要是出手晚一点，这佛珠就只能埋你坟前了。记住了，下次做好人之前，量力而为。” “……” 秦璇玑气的想咬他。 怎么总是这么噎人！ 还了【绿萝网】，曹谨行就准备回去了，秦璇玑不让，小小一个灵隐寺，硬是拉着他“看”了一下午。 曹谨行简直无语，就照这个速度，半年能出江浙，都算她快！ 晚上回到卫所，收拾东西，翌日清晨，他换了一身银灰飞鱼服，与王鹰扬、赵业霆两位兄长作别。 送别时，秦璇玑送了他一条手串。 同样是菩提子。 同样取自寺中数百年菩提树。 “这是你送我酒壶的还礼。” 秦璇玑微微低着头，递出手串，道：“……等我去京城，再找你玩。” 曹谨行顿了一下，还是接过了。 “好。缺钱了，给我传信，我能帮就帮，但是别搞的太多，不然我也爱莫能助……” “……” 秦璇玑一脸古怪地抬头看他：“这就是你离开前想对我说的话？” “还有，别再轻易信人，记得量力而行。这座江湖大得很，通幽也不能横行，小心让隐士高人给盯上。” “嗯，我知道了。” “那么，再会。” 曹谨行抱拳，拨转马头，纵马疾驰。 那一身银灰衣袍随风扬起，上面绘的四爪飞鱼在腾空翱翔。 秦璇玑望着他的背影。 “最后去京城……是因为能在那儿待的更久……直到……不得不离开……” …… 刘振远只说了让他三日内出发，没规定什么时间到京城。 曹谨行可以磨磨蹭蹭回去，但京城里有【无极丹】和【飞虎池】在等着，他也无心拖延了，白天赶路，晚上在州府馆驿落脚，很快就出了浙江，来到扬州。 一天下午，官道上。 曹谨行正骑马赶路，忽然心头一动，勒紧了缰绳。 “吁——” 宝马扬蹄顿步。 马上的曹谨行抬头看向前方三百米路口的一座凉亭，那亭子里正有一个老人在饮酒对弈。 他对面空无一人，左手执黑，右手执白，是在自己跟自己下。 “曹大人，老夫恭候多时了。” 他头都没抬，嘴唇没动，却有声音飘到曹谨行耳畔。 麻烦来了…… 曹谨行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骑马来到凉亭，翻身下马，抱拳行礼道：“不知前辈有何贵干。” 这老人他看不出一点儿深浅。 直觉告诉他，非常危险！ 老人抬头，脸庞清隽，鹤发童颜，看到曹谨行这番作态，微微一笑：“曹大人年纪轻轻，已在江湖闯出盛名，仍能如此谦逊守礼，当真难得。” 曹谨行不为所动。 那是老子看你惹不起，换个人拦路，早特么干翻了！ “曹大人不必多心，老夫并无恶意，只是想跟你谈一桩生意。” 他顿了顿，低头看着棋盘，继续落子，似是无意般地说道：“八阵图之一，天阵阵图……现在，在你手里吧。” “？！” 曹谨行心头一跳。 原来是冲着【八阵图】来的！ 可他从没在旁人面前露过这东西，知道的只有秦璇玑，秦璇玑如果真勾结这老头，也没必要等这么久…… 奇怪。 曹谨行纳闷，他是怎么知道的？ 老人伸手入怀，取出一物，放到了棋盘边。 曹谨行定睛一看，竟然是块与【天覆阵】阵盘一模一样的玉石！只不过上面刻的字不是“乾”字，而是“巽”字。 ——八阵之一，【风扬阵】！ “你命格特殊，【天覆阵】在你手里，只能发挥十之一二。老夫欲以此阵，与你交换【天覆阵】三个月。 三个月后，【天覆阵】完璧归还，另助你上蓬玄洞天，观望天书碑！不知曹大人……意下如何。” 啪。 老人落下一子，一瞬间，风云随之变色！万里晴空之上，乌云骤起，随心而动，云散云聚，云卷云舒！ 一念风云起！ 天地共鸣！ 法象境！ 曹谨行强压下心头震撼，这老东西好高的修为！好强大的天人感悟！ 如果有同等内力，曹谨行自信能做的比他更好，但没办法，他“境界”感悟虽高，内力不足。 空有最好的跑车，油箱里的油却不够，就目前阶段，根本没法跟人家比。 “我貌似没有拒绝的资格。” 曹谨行二话不说，直接取出【天覆阵】扔了过去，对另一块【风扬阵】看都不看，说道：“请前辈放行。” “……” 老人一手接过【天覆阵】，似笑非笑地看向他：“你猜出它们之间有联系了？” 曹谨行有《隐元诀》，天机演算算不到他，秦璇玑又不会出卖，这老人不但知道他身上有【天覆阵】，还知道提前拦路，只可能是阵盘本身有问题。 那还拿什么【风扬阵】？ 等其他阵盘持有者杀过来抢吗？ 曹谨行弯腰躬身：“请前辈放行。” “哈哈哈！” 老人大笑，拂袖而起：“好，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你！且放心，普天之下，能以阵盘之间冥冥感应算出方位的，唯老夫一人！北方有变，兵戈将起，【风扬阵】或可助你一臂之力！” 他一挥手，桌上【风扬阵】飞到曹谨行手上。 不拿还不行…… 曹谨行心中叹息，面上从善如流，现在你说啥是啥，拦路抢劫、强买强卖的帐……咱们之后再算！ 曹谨行恭恭敬敬，第三次开口：“请前辈放行。” “……” 老人奇道：“你不好奇蓬玄洞天？不好奇天书碑？不好奇我要阵盘何用？你如果问，我或许会答。” 曹谨行面不改色：“请前辈放行。” “……” 老人沉默半晌，做出请的手势。 曹谨行翻身上马，毫不留恋地穿过凉亭。 “这孩子很有趣啊……” 亭子后的山林里，走出一位身穿紫色道袍的老道士，淡笑说道：“完全不为所动，让你的打算全然落空。” “是啊。” 老人叹气：“施恩都施不出去，这还是头一回。罢了，找了这么久，【天覆阵】终于到手，它们也将无处可逃！” “天机。” 老道士道：“只用天阵可行？需不需要集齐八阵图？以你的手段，天阵在手，其他的很容易找到吧。” “不必。” 那老人赫然是天机阁阁主，天机二十五，闻言一笑道：“有天阵足以！” “如此甚好。” 那老道士也非常人，乃是龙虎山天师府张天师，眼眸深处雷光湛然，叹道：“没想到，天阵让乐府三杰分开藏了起来，难怪这么多年找不到。” “很多人不想让它出世，可惜世事无常。曹谨行虽是最佳的天阵持有者，但他现在留不住。” 天机二十五犹豫一下，道：“不过，也快了，此子进境之快，惊世骇俗！再给他点时间，怕是通幽巅峰都留不住他。” “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张天师叹道：“这是好事。” “是……” 天机二十五顿了下，慢声说道：“是好事……如今天阵已备，待我即日问天卜卦，其他事，就请老兄留心了。” “好。” 张天师道：“估计很多人坐不住，我们负责拦住，尽量帮你争取时间。神兽出世，天将巨变，愿我等能达成所愿。” “自助者天助！” 天机二十五仰头望天，豪情迸发：“三百年了，而今，天道尽在我手，试问天下，谁人能抗！” 第一百四十九章 天书碑 曹瑾行飞快离开凉亭，对于这帮人有什么图谋，他压根就不感兴趣。 在没有足够的实力之前，冒然掺和远大于自己实力上限的事件，纯属作死！ ——法象境半仙儿们图谋的东西，能是他一个通幽能参与的？ “抢老子的阵盘，还给我画饼……” 宝马在官道上飞驰。 马背上，曹瑾行回头看一眼，记住了那老头的样子。 老东西，你等着！ 此后五天，一切如常。 第六天上午，曹瑾行回到京城，重新站在镇抚司朱红大门之前，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曹大人。” 大门口值守的校尉一看到他，连忙过来行礼。 “大哥在内堂吗？” 曹谨行把缰绳递给他。 那校尉恭恭敬敬接过，答道：“镇抚使大人正在内堂，他特别吩咐，倘若大人回京，不需通禀。” “很好，省事了。” 曹谨行瞧一眼马上的东西：“把马喂了，再叫几个人，帮我把那些酒肉送到内堂。” “是。” 曹谨行大步进门。 身后校尉一脸憧憬。 有谁能想到几个月前还是小总旗的曹谨行，数月不见，就成长到了如此地步，不但武功高绝，位高权重，近日更几乎以一己之力覆灭明宗高层！ 如今的曹谨行，已经不只是镇抚司最年轻的千户，也是刘振远之下，人尽皆知的最得宠的锦衣卫！ 曹谨行进门，一路畅通无阻。 沿途所有锦衣卫，看到他纷纷弯腰抱拳行礼，口称大人。 曹谨行目不斜视，径直进了内堂。 刘振远依旧在桌案后批阅公文。 曹谨行一看不禁暗想，大哥这镇抚使当的也够累的。 小到疥藓之疾，大到地方叛乱，全国各地的大事小情都要过问。 工作内容涉及到调查情况、统筹人力等方方面面，几乎没闲的时候。 要是一般人还真没那个精力。 不过，刘振远的实力能当得起天下第四，比龙虎山张天师还强，法象境没跑，这点凡务，应该也用不了多少精力。 “回来了？” 刘振远搁下笔，抬头打量曹谨行。 去时先天七层，回来通幽二层，而且根基打的很扎实，真气精纯，虽有些虚浮，也无伤大雅。 这才半个月时间。 十三的资质，当真举世罕有！ “回来了。” 曹谨行一笑，直接在下首左侧椅子上坐下了，指着身后校尉送上来的酒肉道：“还带回了点特产，有天蛟血肉，还有杨公公送的十坛四十年女儿红，大哥帮忙分了吧。” “哦？” 刘振远眼前一亮，抬手摄来一坛，随手打开，顿时酒香四溢，刘振远脱口道：“好酒！以灵材酿酒虽说元气充足，但味道不免厚重，还是这些窖藏的五谷之精更加香醇。” “……” 曹谨行心说这应该就是大鱼大肉吃腻了，觉得山野小菜更有滋味——这话要让那些只能吃野菜的人听去，怕不是要骂娘。 曹谨行从托盘里拿出一个空酒杯，取腰间墨玉酒葫芦，倒了一杯灵液，甩手扔给刘振远：“大哥再试试这个。” 刘振远接过，【酒神石】独有的香气飘入鼻尖，他精神一振：“这是……” “棋剑乐府的酒神石。” 曹谨行微笑道：“他们先人失落西湖，让我找到了。怎么样？这灵液的滋味也不错吧。” 岂止不错！ 这灵液酒香味十足，又能增进功力，好喝又有绝佳益处，谁不喜欢？ 刘振远一饮而下，咂咂嘴，摇头失笑道：“行，算我说错了……看来这次在杭州收获颇丰。” “还好吧。” 曹谨行露出得意笑容，开始从乾坤袋里一件一件地往外拿战利品：“【圣火令】、《乾坤大挪移》，这两样就上缴秘库吧，还有【霁云刀】、【丈二红枪】，勉强也算神兵利器。本来枪要给十哥，他说啥不要，我也用不上，一并上缴得了。还有烈火旗的佛珠戒刀、洪水旗的【滴水剑】，都是六品上阶，也懒得卖了……可有一样，【四公面】我就不还了啊。” 一大堆上等兵刃摆在桌上，刘振远纵然早有预料也不免让他这一堆东西惊了一下。 【四公面】五品而已，【霁云刀】和【丈二红枪】随便一件都能顶，刘振远更吃惊那几面圣火令和令上的《乾坤大挪移》！ “十三，你真要把这两样上缴？” 《乾坤大挪移》名为五品，实为四品，称一声绝世神功毫不为过。 “明宗没什么高人了，不过魔教还在，这东西放外面终究危险，还是封存秘库吧。” 曹谨行拿起一个橘子，一边剥皮一边道：“能积功参悟的人，都是自己人，这样还安全点。” “好。” 刘振远笑了，说道：“有了《圣火令》，加上这次的大功，足够上秘库第五层挑两样东西了，量他们也不敢多嘴！” 第五层？ 曹谨行动作一顿，有点吃惊。 镇抚司秘库地上地下各六层，上六层武功，下六层神兵。 其中第六层封存着朝廷搜罗来的四品绝学和神兵利器，仅有几部、几件而已，却是无数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 第五层有点特殊。 里面有底蕴非凡的五品顶尖绝学，也有一些残缺的四品武功。 每一部都曾搅得天下大乱！ 创造它们的人不是正道魁首就是魔道巨擘，全是历史上惊才绝艳、大名鼎鼎之人！ 有的武功对悟性要求太高，留存的秘籍晦涩难懂，甚至不知道写的是什么。 有的秘籍则在传承中因为种种原因残缺不全，但就算只剩一招半式，也有无穷威力！ “来人。” 刘振远一声喊，马上有贴身下人捧着托盘上来，里面是崭新的正五品千户级飞鱼服。 “你的官服早就做好了，现在正式交给你。”刘振远说着，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黑色檀木盒子，还有一张银票：“三千两白银、【无极丹】，这些是上次的赏赐。此药珍贵，比之【造化丹】丝毫不差，可疗绝症，解千毒，有起死续命之功，一定要好好保管。” 曹谨行郑重接过。 保命的东西，他最喜欢了。 刘振远道：“这次先除明宗一众妖人，又献上药园，圣上特许你进玄都观【飞虎池】闭关半月，这是令牌。等你这几天闲了，到玄都观交给蓝神仙，他自会帮你安排妥当。” 曹谨行：“是。” “另外，圣上明令，【飞虎池】是你进献药园的额外赏赐，原本该有的也不会少。” 刘振远又从柜子里摸出一块令牌，这令牌通体漆黑，上面有个“伍”字，比之前的更加独特。 “你持此令进五层，挑两件东西，无论武功还是兵器，都随你。” 曹谨行点头接过。 刘振远扫了眼桌上的东西，继续道：“这些东西我会叫人评估入库，尽量帮你换点好药。你先带着令牌去挑东西吧，这几天暂不给你安排任务。最近一月，京城局势有不小变化，你先跟陆嘉明他们了解了解，等闭关之后，再做打算。” “是。” 曹谨行道：“那我先去了？” “嗯。” 刘振远挥手：“去吧。旅途劳顿，这几天好好歇歇，我总感觉风雨欲来，之后怕是要有大事，再想歇就难了。” 曹谨行点点头，退出内堂。 确实，他这一路北上，明显感觉北边的百姓有点精神紧绷的感觉。 先是那老头神神叨叨地断言，然后大哥提醒，再加上蒙古重兵集结，密云不雨，怕是真要有大事发生！ 曹谨行换了一身新官服，正式升为锦衣卫千户，然后叫来一个值守校尉，问陆嘉明他们的情况。 一问才知道，这四个家伙过的倒滋润，还在守诏狱！ 除了中间离开，去过一次宣府查案，一直在诏狱休息。 妈的，可比他舒服多了！ 此外，孙朗、苏云升两个已经先后破境，晋升先天，受封六品百户；陆嘉明和顾砚竹也趁这段时间融汇了新武功，达到先天四层，迈入中期阶段。 “既然都在诏狱，那也不急着见面了，先去秘库把奖励拿到手。” 想到这里，曹谨行提着一坛酒，拎着五斤蛇肉，熟门熟路地来到了中央秘库门前。 “大人请进。” 两个值守校尉老远就看到他，恭恭敬敬地打开大门。 曹谨行点头跨过门槛，看到了通道口，仰躺在太师椅上醉醺醺的老道士。 “前辈。” 曹谨行叫了一声。 “嗯？” 听到熟悉的声音，老道士酒醒了一半，睁眼一看，曹谨行站在桌旁，手上有酒有肉，还拿着一块“伍”字令牌。 他的脸上多了笑意，慢悠悠坐了起来，朗声道：“半个多月不见，武功大进，你可是越来越厉害了，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超过老道喽，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这才哪到哪，怎么能跟您比。” 曹谨行一笑，掠过这个话题，递上酒肉道：“这是晚辈从杭州带回来的天蛟肉，还有极品女儿红，特来给前辈尝尝鲜。” “你小子……” 这一幕可太熟悉了。 老道士马上想起他上次送酒送肉结果是为了套天机阁消息的场景，哭笑不得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又想知道什么？” 话虽如此，他毫不见外地拿过酒坛，揭开封口，深深吸了一口酒香。 “嗯！果然是极品佳酿！” 老道士目光明亮，迫不及待地抱起酒坛喝了一大口，完后一抹嘴，畅快笑道：“好酒！” 明人不说暗话。 对于眼前这位屡次帮忙的龙虎山前辈，曹谨行还是挺信任的，直言道：“晚辈确实有几个问题想向前辈请教，还请前辈赐教。” “说吧。” 老道士道：“看在这坛美酒的份上，老道知无不言。” “好，那我可问了？” “问。” “请问……【天书碑】是什么？” “嗯？！” 曹谨行那几个字一出口，老道士悚然一惊，手上酒坛差点没拿稳！ 他急忙咽下酒液，瞪大眼睛看向曹谨行，很认真地打量他，纳闷道：“不应该啊，你是从哪知道这个名字的？这不是你这个境界能了解的。” “回京路上碰到一个高人。” 曹谨行一脸核善道：“听他提了一嘴就记下了……前辈知道这是什么？” “略知一点。” 老道士看他表情不善，料想过程不怎么愉快，也就没多问，解释道：“【天书碑】自古有之，源流难考，目前传世的一共三块，碑上有神秘文字，传说是上古神人刻于其上，世间所有修炼功法和炼药之法，都是从那神秘文字中悟出，包罗万象，无所不有……这传言有点过于虚无缥缈了，你听听就好。不过，天书碑确实有神鬼莫测之能，那上面的字符，或许真是天地灵石有感冥冥天道而成。同样的文字，不同的人看有不同的感悟，不同的收获。” 老道士喝了口酒，道：“敝派祖师观碑，悟出了四品《五雷天心诀》，操雷御电，开创天师道。 昔日诸葛武侯观碑，悟通奇门遁甲，悟出天地八气，凭此制出神物【八阵图】。 神医华佗观碑，医道武功得以完善，创出《青囊经》和《五禽戏》。 隋唐军神李靖观碑，创出军阵绝技《六军镜》，以六军演六爻，以六爻演八卦，从而御使天地八气，重现武侯绝学，可惜已经失传。 吕祖观碑，创出《天道剑诀》，于华山起纯阳一派，剑光远遁千里，飞剑取人头，乃是御剑术的集大成者，传说威力丝毫不下蜀山千年绝技《万剑归宗》，可惜，也已失传……唉，值此武学末世，多少神功秘籍，湮没于时间长河，可惜可叹啊。” 老道士侃侃而谈，摇头感叹，跟说故事似的。 曹谨行已经听傻了。 “这都是真的？太玄了吧！” 曹谨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哈哈哈。” 老道士回过神来，被曹谨行的表情逗笑了，悠哉道：“我一开始听师傅说的时候也是你这个表情，你可以当故事听，反正我听到的就这些，传的有鼻子有眼的。 有的人观碑，什么也看不到，有的人只能看出凡武，有的人能增补完善灵武，还有的人能创出灵武…… 或许天书碑只是给了他们灵感，又或许他们真的从中看到了完整功法也说不定，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 曹谨行嘴角抽搐。 这还叫奇吗？老子世界观都要崩塌了！飞剑取人头是吧！这特么都成陆地神仙了！ 曹谨行接着问道：“那这三块【天书碑】现在都在哪？” 老道士道：“半块在苗疆五毒教黑龙潭，一块在泰山蓬玄洞天，还有一块半……就在皇宫！” 第一百五十章 《六军镜》 苗疆五毒教黑龙潭里有半块……看来，《寒蟾功》就是宋成蹊观半块天书碑悟出的绝世武功。 那个拦路老头的意思也能理解了。 他肯定是跟泰山蓬玄洞天那块有些渊源，能让他也进去看两眼…… 原来如此。 “多谢前辈指点。” 曹谨行认真道谢。 “不必客气。” 老道士摇头道：“这只是一点虚无缥缈的秘辛罢了。等你境界再高点，自然能接触到。看你拿了五层令牌，你大哥让你进去了？” “是。” 曹谨行拿起桌上五层的目录翻看，没什么头绪：“我身上的武功已经够用了，兵器也不缺，不知前辈有什么指点？” “嗯……” 老道士顿了顿，有点犹豫。 “前辈直言无妨。” 曹谨行一看有戏，说道：“您老人家守秘库这么久，肯定对五层的东西如数家珍，晚辈眼界有限，机会又难得，前辈有什么建议，但讲无妨。我信你不会害我。” “……” 听他这一番语出至诚的话，老道士连连叹息：“可惜，可惜啊……”越是接触，他越是替龙虎山感到惋惜。 此子心性、天资都是绝佳，这么好的苗子进了镇抚司，让他想挖都没法挖！ 如果他拜进龙虎山天师府，老道士可以断言，不出十年，天师府的威名必将更上一层楼！ “你修炼的内功很好，比之《五雷天心诀》相差亦不远矣，但……” 老道士犹豫了下，继续道：“但此功性质至阴至寒，已走入极端。对一般人而言，专精一系，更能发挥威力，本没有错，但以你的资质……实话说，路走窄了……” “……” 曹谨行眉头一挑，拿起手上的武学目录：“前辈是说，五层里，有可比拟《五雷天心诀》的多系心法？” “有，也没有。” 老道士沉吟道：“我进过五层，里面有一本无名秘籍很古怪，前半部是奠基心法，已经不下五品，后半部是军阵图形，看着像是李靖的绝学《六军镜》。 但这么多年过去，还没人能从军阵图形中悟出核心要义，渐渐的也就无人问津了，或许，你可以……就看你愿不愿意为它用一次机会了。” 大唐军神李靖的功法，老道士才提过的“以六军化六爻，以六爻演八卦”、进而操控天地八气的绝世神功！ 曹谨行当然想要。 既然世间万法都是从天书碑悟出，曹谨行自问，以他的悟性，不会比任何人差！ 那《寒蟾功》也就不是不可替代了…… “可以试一试。” 曹谨行道：“它在哪？” 老道士递出一枚钥匙：“五层的秘籍不多，都是独立成柜，那本书就在西南角。” “好。” 曹谨行接过钥匙：“一共两次机会，我先用一次去看看那本书，第二次的，等我看完了再说。” “小心点。” 老道士严肃提醒：“那部功法很古怪，已经有不少人因为它或是散功，或是走火入魔，如果你也这样，那老道的罪过就大了！记住，事不可为就不为，切莫强求！” “嗯。我会的。” 曹谨行拿了钥匙往秘库走。 刚走几步，他回头道：“前辈，既然世间万法都是从天书碑中悟出，为什么没见有人悟出上三品？这世间有上三品吗？它们是什么样的？” “上三品啊……” 老道士喝了口酒，躺在太师椅上，仰头望天，慨叹说道：“三品以下，功力由内而外，精修而来，三品以上，已经可以采集天地八气，由外而内，这两者不可同日而语。至于有没有仙品秘籍存世……我亦不知啊。” 老道士表情很是神往，想来也想找到那神乎其神的仙级武学。 曹谨行点头，大步走进秘库。 里面已经有不少锦衣卫、东厂太监在参悟武功，看到曹谨行都是神色拘谨，曹谨行视若无睹，直上五层。 整个五层，一个人都没有。 只有一个个玄铁铸成的铁柜，整整齐齐排列。 曹谨行拿着钥匙，打开西南角的铁柜，从中拿出了一本材质特殊的古书，像是兽皮，又有点像锡纸。 这书没有封皮。 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曹谨行直接倚靠着铁柜坐下了，认认真真翻看起来。 只看前半部奠基心法，跟《玄月心法》差不多，讲述的是内息运行之道，没什么出奇的，重点在后面那一幅纷乱复杂的军阵图形。 曹谨行一看进去，耳边就仿佛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厮杀声！ 他的心神好像透过图形，来到了某处古战场，战场之上，各方排兵布阵，互相混战，浴血厮杀！ 眼见东一团人马，西一块阵营，你围住我，我围住你，互相纠缠不清，局面越来越乱！ “嗯？” 曹谨行乍一看都有点分不清，忙提起精神，全神贯注！ 这图，像是有某种迷幻之法，一沉进去，他就听到战场之上，擂鼓声、厮杀声连绵不绝！ 各方阵营纵横捭阖，忽而同心协力，忽而倒戈相向…… 每一方摆的阵法也越来越复杂，一字长蛇、二龙出水、三才无量、四门兜底…… 曹谨行的注意力开始随着最开始的一路兵马，经历受困、分兵、合围、血战，心神随着战场局势而不断动摇。 曹谨行看着看着，不知不觉牵引丹田真气随之而动，也在体内自发地“分兵”、“合围”、“逆涌”，经脉之中真气乱走，慢慢地从各大窍穴散掉…… “不对！” 曹谨行猛然一惊，赶紧挣脱出来，惊出一身冷汗：“先入为主了，单看一路根本是死路！这破图在影响我！” 怪不得以前有人看的散功！ “之前的奠基心法也有问题，单看很平常，但正好能满足军阵的分流、合围，不知不觉就让人化掉真气……这功法够阴的啊！” 要搁一般人估计就放弃了，这玩意儿太危险！但曹谨行吃了这个闷亏，已经摸到门路。 “必须超脱战场，俯瞰全局……” 曹谨行心神一定，再看那一幅军阵图形。 这次他头脑放空，对眼前厮杀视而不见，开始观察战场之上各方变化，这一看，果然看出了问题。 “一共六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演化出八方阵营……八方各有侧重，有的绵柔似水，有的不动如山，有的疾如风，有的徐如林……这是八卦！八卦交汇之处，就是六爻……” 曹谨行渐渐明白了：“爻是八卦基本单位，分阴爻、阳爻，此处应该是喻指阴阳二气。奠基心法可分化阴阳，行军路线则是内息运行之道……全明白了！原来这就是六军化爻，六爻演卦……” 一瞬间，豁然开朗！ 这书真的是《六军镜》！ 八方阵营喻指八卦，八卦暗合五行生克。乾、兑二卦属金，坎属水，震、巽属木，离属火，坤、艮属土。 再以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五行生克，便可从单一属性化出八种真气！ “厉害啊！” 曹谨行第一次看到这种武功，居然将军阵变化之道，融进了内息，只能说不愧是大唐军神，这思路够牛逼的！ 昔年诸葛武侯操纵天地八气，应该不是用的这种方法，但肯定也是练出了八种真气，殊途同归。 “这功法妥妥的四品顶尖！它已经达到了灵武的极限！除了不能采八气入体，已经无所不能！” 曹谨行忍不住了。 练！ 必须得练！ 他先整理思绪，运转心法将体内“水”属真气分出阴阳二气，而后以双阴夹阳的方式，演出八卦中的“坎”卦，水行真气开始自我微调，再按奠基心法，将坎卦二气变化，催生出木属性的震卦“阴、阴、阳”和巽卦“阳、阳、阴”……雷属性和风属性，就此诞生！ 体内三色真气流转！ 曹谨行的体表开始闪烁电弧，不时掀起微风。 成了！ 曹谨行压下心头激动，继续依样画葫芦，用了足足一个时辰，终于将体内寒蟾真气尽数转化，象征天、地、山、泽、风、雷、水、火的八股真气在丹田之中交相流转，生生不息！ 《六军镜》大功告成！ 因《寒蟾功》修炼出来的水属真气至阴至寒，不掺杂其他，其余七种因它而生的真气也就同样至纯无比！ “《六军镜》本身奠基心法不算出色，传言李靖曾帮助禅宗二祖慧可翻译《易筋经》、《洗髓经》，这应该才是他的主修功法，之后再以《洗髓经》内力化出其他真气……我也可以主修《寒蟾功》，用水属真气滋养其他七种……” 曹谨行打定主意，伸出手指，运转《六军镜》，调动其他真气。 就见他手指上时而火焰升腾，时而雷光四射，时而涌现微风…… “有意思……” 曹谨行露出笑容。 …… 老道士还在通道口闭目养神，但此时他担心曹谨行练功出岔子，美酒在怀，也没心思喝了。 “还没出来……” 老道士又睁眼望了一眼，深深叹气：“大意了，就不应该多嘴！这要是练出岔子，我……” 就在这时，忽然一道炽烈掌风袭来，烈焰升腾，带着焚尽四海八荒之势，打向老道士！ 老道士轻飘飘抬手，紫雷爆绽，掌心雷后发先至！ 雷光、火焰相对。 轰隆炸响，一触即散！ 火光之后，是周身烈焰升腾的曹谨行，曹谨行微微一笑：“前辈，我这招《圣焰焚天掌》怎么样？” “好！” 老道士激动的站了起来，上下打量着曹谨行，连连说道：“好，好啊！真的练成了？” 曹谨行深揖一礼：“多谢前辈提点，曹谨行感激不尽。” “快！快起来。” 老道士赶紧出来，扶起他：“那，那部功法就是……” “就是《六军镜》。” 曹谨行笑道：“是有点邪门，不过好在练成了。” “好啊！” 老道士高兴地直拍大腿，这一刻，他是真把他当成自己的子侄了：“天下武功，无功不可用了！前途无量，前途无量！” 曹谨行：“前辈过誉了。” “不过誉，不过誉。” 老道士连连摇头，说道：“第二次机会想要什么？” 曹谨行道：“武功够用了，我想看看暗器，前几日在杭州湖底碰上个老怪物，就靠着暗器争取了一点时间。” “这个好办。” 老道士不假思索道：“下五层有一管【天绝地灭透骨穿心针】……也不知道谁起的破名字。是十年前你三哥从魔道妖人手里抢到的，一发射就有一百三十根细如牛毛的银针，透骨穿心，能打破护体罡气，给你防身很合适，用来出其不意足够了。” “好，那就拿它吧。” 曹谨行当即下五层拿到暗器，与老道士暂别，转头去了诏狱。 …… 一路大步流星，曹谨行并没遮掩行踪，诏狱离镇抚司又不远，那边很快得到消息。 他赶到的时候，那四个家伙已经等在大门口了。 “大人！” 陆嘉明、顾砚竹、苏云升、孙朗四人异口同声，抱拳行礼。 曹谨行哼一声，道：“这半个月待爽了吧，老子在杭州拼死拼活，你们四个倒是滋润，我这光看着都肥了好几圈了。” “嘿嘿！” 四人不好意思地笑了。 这半个多月每天无所事事，不是吃就是喝，是挺爽的。 陆嘉明咳嗽一声，道：“大人别急，我特意让人送了上好酒菜过来，为大人接风洗尘！” 曹谨行翻个白眼：“这还差不多。” “大人请。” 陆嘉明在前面领路，曹谨行居中，顾砚竹、孙朗、苏云升在后，五人下了诏狱一层。 “守诏狱的就你们吗？” 曹谨行大致扫了一眼，没看到人。 “还有两个副千户在三层。” 陆嘉明说完，忍不住了，问道：“大人，听说您一个人屠了明宗高层啊！打的一堆法王、散人哭爹喊娘！怎么做到的？太厉害了！” “……” 曹谨行顿住脚步，脸色古怪地看向他：“你听谁说的？” “都这么传的。” 陆嘉明言之凿凿，道：“说您练成了明宗镇教神功《乾坤大挪移》，还练到了最高境界，一个人就把他们全灭了！” “……” 曹谨行无语：“你信吗？” 陆嘉明挠头：“信吧……” “信个屁！” 曹谨行没好气道：“我当时差点让阿依夏木给废了！哪那么容易，明宗要都是酒囊饭袋，光明顶早让人平了！这也信？你之前那聪明劲儿呢？” 陆嘉明嘿嘿笑道：“其实我本来也不信的，但没办法，您这不可能的事干的太多了，我一想，杀几个明宗的人而已，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是！” 顾砚竹跟着凑趣。 苏云升、孙朗认真点头，他们是真觉得曹谨行能办到。 他们俩刚升先天，对通幽巅峰的战斗力还没有具体概念，凭着过往认知，觉得曹谨行无所不能！ 曹谨行深吸一口气。 “算了。” 他坐到桌旁，懒得纠正了：“最近京城发生了什么大事吗？我听大哥说，局势有不小变化？” “有！” 一说到这个，四人神色一正，陆嘉明道：“仇鸾将军已经离京坐镇宣府，严阁老、小阁老复宠，严绍庭提前解禁，工部正在筹备增建外城城墙……” “等等。” 曹谨行道：“你说，严绍庭出来了？” “是。” 陆嘉明严肃道：“十天前，万寿宫彻底落成，借着这个喜事，严世蕃又送了不少奇珍异宝恭贺皇上，皇上一高兴，就松口让严绍庭出来了。” “……” 曹谨行皱眉。 算起来，这家伙已经被软禁三个多月了，以他的脑子，这次出来，只怕不会善罢干休。 罢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以他的智商，估计也整不出什么高招…… 第一百五十一章 领域 陆嘉明显然早有准备，对各方变化都很清楚。曹谨行听到最后，大致了解了。 除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京城的主要局势变化在于仇鸾离京，严氏父子复宠，严绍庭提前解禁，以及因为北面动荡，引发的京城外围增建城墙，和宣府、大同加筑长城。 “工部的活儿一件接一件，做为工部尚书，严世蕃的话语权势必加重，那些严党，又要翘尾巴了……” 曹谨行不以为意。 今时不同往日，当初押运火龟，他刚升先天，才给了戏伶楼十二生肖围杀的胆子。 现在的他，就算四大行的顶尖杀手一起出马也拿不下。 明宗的前车之鉴才刚发生，严世蕃是不会跟他硬拼的…… 当然，他那蠢儿子例外，但只凭他，应该调动不了顶尖战力。 上次方腊地宫，旦行那三位顶尖杀手，大青衣、花旦、刀马旦态度倨傲，连他们顶头上司都不在乎，应该不是因毒药受制严世蕃。 只靠真金白银、天材地宝，就凭严绍庭那个纨绔，还没那个本事让她们听话，总结就是…… 没啥好怕的。 曹谨行喝了口酒。 其他四人一看曹谨行自始至终淡定自若，也把心放回了肚子。 大人如今深得皇上宠信，炙手可热，严世蕃是聪明人，他不会打皇帝的脸，严绍庭又没本事打脸，那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 “报。” 一个值守狱卒快步走了进来，弯腰躬身：“门外鬼市红樽坊的人，奉陆大人之命，送酒菜过来，请进诏狱。” 陆嘉明要的酒菜到了。 曹谨行抬手：“进。” “是。” 那狱卒出去领人进来。 陆嘉明笑道：“总算来了。大人，我们打个赌如何？” 曹谨行挑眉道：“赌什么？” 陆嘉明道：“就赌带来的都是什么饭菜……先说好啊，我只是让他们准备一桌酒席，别的一个字没说。” “……” 曹谨行神色一动，瞥他一眼，吐出两个字：“多事。” 陆嘉明尴尬一笑，心说大人好快的反应，这就猜到了。 另外三人一头雾水。 顾砚竹奇怪道：“你没指明怎么知道他们送什么？我猜是他们的招牌菜，我记得鬼市红樽坊的招牌是烤鸭、涮羊肉、黄焖鱼翅……” “不对不对。” 陆嘉明一脸高深莫测道：“我猜是半翅鸡，醋溜鲜鲫鱼，龙须，煤铁脚雀，八宝攒汤……” 其他人很快听出来了。 孙朗、苏云升面面相觑，这些都是大人爱吃的…… 奇怪啊，陆嘉明说他一个字没多说，应该不至于玩不起，那红樽坊的人怎么知道送这些？ 顾砚竹最先反应过来，他们到底跟曹谨行有一段时间了，对他的情况大致了解。 鬼市如今是黄家一手遮天，尤其是在大人用《八荒刑剑掌》在杭州大发神威，干翻了一群江湖高手之后，很多人都知道了此套掌法脱自《落英神剑掌》，乃是鬼市黄家家主黄怀江得意之作。 黄怀江由此声名大噪！ 鬼市那些原本密谋把黄家赶下马的势力立马成了缩头乌龟，老实的像条狗，就差给黄怀江跪下祈求宽恕了。 黄怀江厉害也就罢了，人家还有个好女儿，不但是医仙高徒，琅琊美人榜第九，更关键的是……她和曹谨行“关系匪浅”。 至于具体深到什么程度，那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黄家出事，曹谨行不会干看着，既然这样，那还密谋个屁！ 对这些内情，顾砚竹他们了解的更多，黄方苓小姐对大人一往情深，他们都知道，料想应该是陆嘉明此前把大人的喜好透露给她，红樽坊本就是黄家的店面，今天又听说他要酒席，猜到是大人回京，用于接风洗尘，那么，之后的事也就顺理成章了…… 很快，他们的猜想得到印证。 因为送菜过来的不是红樽坊的店小二，而是黄家的大管家、青玉楼大掌柜，谢安。 “大人。” 谢安领着两个下人，挑着两个大食盒进入地下一层，行礼问候。 曹谨行白了陆嘉明一眼。 陆嘉明低头，假装啥也不知道。 曹谨行声音放缓，道：“有劳谢掌柜亲自走一趟。” 谢安微笑道：“大人客气了，应该的。” 他伸手揭开食盒，果然都是曹谨行爱吃的那几样，底下还有五小坛窖藏多年的美酒。 谢安伸手，示意两个下人布菜，没一会儿诏狱一层就饭香弥漫，馋的一众犯人狂咽唾沫，还不敢作声。 “大人。” 等饭菜都摆上桌，谢安轻声道：“之前小姐与大人有约，为报救命之恩，她曾承诺每逢丹药出炉，有大人一半。今晚会有一炉【天王丹】丹成出炉，还请大人移步青玉楼。” 曹谨行想了想，记起黄方苓确实说过这句话，道：“不必，【天王丹】造价不菲，本就珍贵，我以市价收购吧。代我转告黄小姐，今晚我会去拿。” “是。” 谢安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他接到的命令是请人赴会，至于怎么算账，那就是大小姐做主了，便道：“大人慢用，谢安告退。” “慢走。” 谢安离开。 陆嘉明赶紧招呼：“吃吃吃！别凉了！”说着先给曹谨行盛了一碗饭，腆着笑脸递过去。 “……” 曹谨行无奈接过，事已至此，也就懒得跟他计较了。 陆嘉明放心了，其他三人一笑，开始推杯换盏，为曹谨行接风，这一顿饭吃了将近半个时辰。 饭后，曹谨行带酒下了一趟三层，跟三层镇狱徐权会面聊了一会，便打道回府。 半个多月没回家，小院倒是整洁依旧。 他回去的时候，正有两个风云山庄的下人在院外打扫。 曹谨行开门进院。 轩辕十四跳出腰囊，欢实地在院里奔跑，别看在外吃得好住得好，但只有这里最让它安心。 它就是在这儿等到了曹谨行，结束逃亡，迎来新生。 这里，对它的含义是不同的。 正房门前雷打不动放着一包新的六品灵草，曹谨行拿起来给十四当零食，进了里屋。 “晚上去鬼市吃吧，新得了三千两白银，怎么也得吃顿好的庆祝庆祝，你说呢？” “喵喵～” “那好，就这么定了。” 曹谨行坐在椅子上，掏出那块【风扬阵】阵盘，研究它的功效。 轩辕十四就卧在他身边，蜷成一个球，头枕着曹谨行大腿，闭目养神。 “【风扬阵】……” 曹谨行摸着阵盘，默默回忆起相关资料。 他得到【天覆阵】后，曾经请王鹰扬帮忙让总督府案牍库的书吏搜集【八阵图】相关消息，背下了所有资料。 神器【八阵图】，是以乾、坤、巽、艮四间地，为天地风云正阵，作为正兵。 西北者为乾地，乾为天阵。 西南者为坤地，坤为地阵。 东南之地为巽居，巽者为风阵。 东北之地为艮居，艮者为山，山川出云，为云阵。 又以水、火、金、木为龙虎鸟蛇四奇阵，作为奇兵。 左为青龙，右为白虎，前为朱雀，后为腾蛇。 其中【风扬阵】位处东南，与“后位”腾蛇代表的【蛇蟠阵】相合。 ——“风无正形，附之于天，变而为蛇，其意渐玄，风能鼓物，万物绕焉，蛇能为绕，三军惧焉。” 【八阵图】一开始就是诸葛武侯为抵抗曹魏大军、逆天改命而作，种种手段，神鬼莫测！ “风属性，在八阵之中，做为主攻手段，威力偏低，应该和【蛇蟠阵】一样，主要用来辅助强化感知……” 曹谨行尝试调用体内风属性真气注入阵盘，马上就感觉到了不同。 之前他用寒蟾真气催动【天覆阵】，那阵盘给人的感觉死气沉沉。 一方面跟他的“天厌”命格有关，另一方面，应该也有属性不和的原因。 此时此刻，以风属真气催动【风扬阵】，阵盘轻颤，似在欢呼雀跃，内部风属真气化作一条条有质无形的“风蛇”朝外扩散，形成领域。 方圆三百米内，万物显形！ 曹谨行领悟《御冰绝》，已达“天人合一”之境，能在一定范围内驾驭自然中的水汽。 这个距离随着他修为提升在不断变长，目前已经达到一百五十米左右。 对他而言，举一反三，推敲出其他属性操控之法，很简单。 此时借助阵盘，范围暴增一倍，达到了惊人的三百米！三百米内，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曹谨行闭上眼仔细感悟，这种领域之内，唯我独尊的感觉，很让他沉迷。 “嗯？” 忽然，有人闯进领域。 “风蛇”带回他的讯息，让他在脑内构建出全息投影，身材中等、偏瘦、先天境界、身上有股火药味…… 他在门口停下了。 曹谨行也“看”出了他是谁。 “乘风，进来吧。” 门外的张乘风接到下人回报，说曹谨行已经回京，急忙赶来，还没等敲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了声音。 “曹大哥的武功越来越高了，难怪能杀了阿依夏木那个贱女人！” 张乘风推门而入。 曹谨行收起【风扬阵】，说道：“这么急着过来，怎么了？” 张乘风递上一张银票。 曹谨行打眼一扫，数额很大，不多不少，白银一万两！ 曹谨行眉头一挑：“你这是……” 张乘风道：“大哥先救我父亲，如今又帮我杀阿依夏木报了大仇，大恩无以为报，这点银两不成敬意，请大哥一定收下！” 他手捧银票一揖到底，大有曹谨行不拿他就不起的架势。 “……” 曹谨行这才明白过来，心说吓我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没必要。” 曹谨行道：“我在杭州杀了姜绿夏，抢了【圣火令】和《乾坤大挪移》，让明宗盯上，阿依夏木带人杀我，被我反杀，这都是我跟她的事，与你无关。你有钱也不能这么花啊。” 张乘风不动，就一根筋，非要曹谨行收下不可。 阿依夏木害他爹半死不活整整八年，若非实力不济，他早上光明顶把那一窝妖魔鬼怪给炸了！ 不管是谁帮他完成心愿，他都会送出这张银票。 给曹谨行，他心甘情愿。 曹谨行看他一根筋，不拿还不行，只得道：“行吧，换一张小点儿的，你这么能挣，拿就拿了。下不为例。” 张乘风很高兴，忙伸手入怀，掏出一沓子银票，从里面找比一万两小的。 曹谨行看的眼角直抽，这臭小子跑老子这炫富来了吧！满手银票不是八千，就是五千，就没有低的！ “别挑了，就那张三千的吧，和朝廷给我的赏赐一样，足够了。” 曹谨行眼睛好，挑出一张勉强能接受的，张乘风却不满意，曹谨行懒得跟他讨价还价，直接把那张银票摄到手里：“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谁都不要再提。张庄主的伤，现在怎么样了？” 张乘风还挺遗憾，闻言答道：“已经可以下地了，前几天还让我请你去庄里聚聚。” “再过段时间吧，好好养养。” 曹谨行道：“我近几天要进【飞虎池】闭关半月，出来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北边情势越来越严重，等忙完了这阵，我正好有事请张庄主帮忙。” “哦？” 张乘风眼前一亮，赶紧道：“什么事，大哥尽管说！乘风义不容辞！” “也不是什么大事。” 曹谨行想了想，道：“张庄主是精通多国语言的人才，我在这上面吃过亏，想跟他请教一下。” 张乘风表情古怪，道：“就这个？” “那不然呢？” 曹谨行笑道：“非我自夸，以我现在的实力，能难住我的事，多半也不是钱能解决的。” “这倒也是。” 张乘风恍然，马上拍着胸脯说道：“交给我！我爹会的我都会，他不会的我也会！无论鞑靼、波斯还是东瀛、南洋诸国，甚至欧罗巴大、小弗朗机国语言，我都学过，我来教你！” “哟？看不出来啊。”曹谨行有点意外：“你居然也会这么多语言。” “有的是为了生意，有的是为了研究火器火药，瞎学的。” 张乘风腼腆笑道：“欧罗巴人的火药技术非常不错，独辟蹊径，弗朗机火炮，威力不俗，对咱们的火炮也有启发，我一直在研究。前不久刚跟神斧门合作，设计出了一门威力不俗的大炮，名叫‘红莲将军’，等投入铸造工坊，再请大哥去看看威力，相信一定能让你大吃一惊！” 第一百五十二章 闹剧 高武游戏世界，科技树点的不低，戚继光【五雷神机】已经成了真左轮，弗朗机火炮的威力估计也会大幅增强。 但除非引线瞬燃、炮口怼脸上，不然，九重《分身魔影》在身，炮弹是打不中他的。 这里是一人成军的世界。 火器的威力再怎么增强也难以对真正的高手产生威胁。 “好啊，等做出成品告诉我，我好见识见识。” 张乘风欣然应允。 他本来想请曹谨行吃饭，但一听他有约，还是鬼市黄家大小姐，美人相邀，也就不多嘴了。 张乘风坐了一会，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告辞离开，曹谨行换身衣服，带着十四赶往鬼市。 鲤鱼山还是那座鲤鱼山。 鬼市，却不是曾经的鬼市了。 曹谨行一进去，明显感觉整个氛围融洽了许多，街道上鬼卫巡视，大小摊贩规规矩矩，人来人往。 街头巷尾培植着奇花异草，一片馨香。 曹谨行穿过红花绿树，赶往中心青玉楼。 如今的青玉楼已经不只是当初鬼市三家鼎立时的黄家招牌，而是整个鬼市最大的奇珍异宝买卖处。 站的老远，曹谨行就看到了那栋历经修缮、愈发辉煌气派的青玉楼。 斗拱飞檐，雕梁画栋，美轮美奂。 曹谨行大步走近，却见青玉楼门前围了不少看客。 谢安领着六名鬼卫，守在大门口，在他身前有个醉醺醺的青衣公子哥，身后跟着不少下人。 那公子哥手里拿着一颗成人拳头那么大的夜明珠，璀璨生辉。 “你看！我摘到天上的星星了……现在可以答应了我的求亲了吧……方苓！你看！我摘到星星了！我知道你在里面，快出来！快出来见我！” 那公子哥借着酒劲大声叫喊。 周围围观者看的有趣，窃窃私语。 “这谁啊？敢在青玉楼前撒野？还指名道姓对大小姐无礼，居然没给打出去！” “这是工部左侍郎刘伯跃大人家的公子，刘天云，听说前不久生了一场大病，请大小姐治好的，这位刘公子一见大小姐顿时惊为天人，这不就缠上了？” “原来如此……黄家后台不小，近期听说跟裕王府走的很近，黄怀江朋友遍天下，他会惯着这帮官儿？” “到底是在京师，工部左侍郎三品大员，听说还跟严家有点关系，总得给点面子，不然以黄家的作风，敢对大小姐无礼，早给打出去了。” “那星星又是什么意思？” “听说是大小姐随口搪塞他的借口，先摘下天下的星星，再谈其他……这摆明了就是婉拒，没想到，他居然当真了！” “哈哈哈，这刘公子也挺有意思。” “真真假假谁知道呢？他借着酒劲过来闹，拿着夜明珠当星星，只怕也不单纯……” 人群窃窃私语。 曹谨行眉头一挑。 那边，青玉楼前，谢安淡淡开口道：“刘公子，小姐炼丹正处紧要关头，你几次三番过来闹，有点恩将仇报了吧。她到底救了你一命，如此行径，可与贵府家风不符！” “方苓！你快出来，看我摘到了星星！” 刘天云就当没听见，酒劲上涌，脸色通红，依旧举着夜明珠大喊星星到手了，非要黄方苓答应他的求亲。 谢安眉头紧皱，烦不胜烦。 他真怕老爷出来，一掌把他毙了！ 砰！ 一边喧闹中，大门忽然打开，一袭紫色衣裙的黄方苓走了出来。 她身形纤细，五官秀美，气质柔弱中带着一丝清冷与倔犟，惹人怜爱。 唯一不协调的是，她腰后横着那柄凶器：【五雷神机】。 周围的围观者一见，都理解刘天云为什么会对她心心念念了，琅琊美人榜第九，果然绝色。 “大小姐。” 谢安转身弯腰行礼。 他身后六名鬼卫跟着一齐躬身：“大小姐。” 刘天云眼前一亮，大喜过望：“方苓！方苓！你出来了！快看，我摘到星星了！我——” 黄方苓冷眼甩出一张白纸，纸上是密密麻麻的黑字。 刘天云一愣，赶紧接过，笑嘻嘻说道：“你我面对面，还传什么书信，有话直接说就好，志承洗耳恭听……” 他说着，低头看向那张纸，只一眼，他的表情僵住，冷汗刷地下来了，身上的酒态瞬间消失，额头冷汗直流。 “这、这……” 刘天云拿纸的手在颤抖，愕然看向黄方苓：“你、你竟然查……” “今天是最后一次。” 黄方苓冷眼看着刘天云，就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再有下次，这张纸会送到顺天府尹桌案。听明白了吗？刘公子。” “听、听明白了……” 刘天云脸色煞白，吓得魂不附体，转身就要带着下人走。 黄方苓轻飘飘补了一句：“鬼市庙小，容不下刘公子大驾，日后……就别进来了。” “你！” 刘天云身体一颤，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这是半点不给他留脸啊！ 他没想到一向柔弱的黄方苓，居然有这么刚硬的态度。 谢安等人对黄方苓马首是瞻，身上的恶意毫不遮掩。 鬼市向来尊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敢闹事就要有引火烧身的觉悟！ 刘天云眼看周围人议论纷纷，看向他的目光越来越怪，有心发火，可黄方苓手上的把柄太大，这股火他只能隐忍下去。 “哼！” 刘天云也不装了，拂袖怒道：“我们走！”他大步向外走，身后下人不明所以，紧跟着他离去，与曹谨行错身而过。 周围的围观者也没想到传闻中深居简出、一向医者仁心的黄家大小姐还有这种气势，正啧啧称奇，就见她眼望前方，脸上表情微微一愕，而后冰冷迅速融化，变得柔情似水。 众人奇怪，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曹谨行一身黑衣，负手站在刘天云身侧，正与那些人错身而过。 两人隔着人群相视一笑。 曹谨行无视刘天云等，大步走近。 黄方苓情意绵绵暂且不说，谢安等人一见此人也是态度恭谨，跟面对刘天云这个侍郎公子时截然不同。 众人诧异之间，看到了他身后那只亦步亦趋、无比神骏的雪白大猫，一双鸳鸯眼，炯炯有神。 灵猫【雪琉璃】。 大家伙儿顿时明白过来。 锦衣卫第十三太保，曹谨行。 “大人。” 黄方苓福身行礼，声音中没有清冷，没有谄媚，轻柔悦耳。 “大人。” 谢安等人跟着抱拳行礼。 “不必多礼。” 曹谨行抬手，望着眼前大楼，说道：“几日不见，青玉楼越发气派，差点没认出来。” “是阿爹设计的，主要是为了加固丹房防御。” 黄方苓眼睛亮亮的，掩嘴轻笑道：“不如我带大人进去逛逛吧，正好，【天王丹】也出炉了。” “好。” 曹谨行点点头。 黄方苓带着他进入青玉楼。 谢安没动，看着那对男女越看越顺眼，脸上不由露出姨母笑，他身后一名鬼卫要跟进去，谢安一把拦住，抽在他后脑勺上：“你干什么？” 那鬼卫一愣：“保护大小姐啊……” “用你？” 谢安没好气道：“外面守着！” 前后态度对比太过明显，刘天云还没走远就上演了这么一幕，看的他胃疼、肝疼全身都疼。 好个贱女人！ 对老子不假辞色，对曹谨行就搔首弄姿！ 最让他感觉屈辱的是，自始至终曹谨行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压根当他是路人甲，毫不在意。 偏偏他还真拿他没办法。 眼下，曹谨行盛宠加身，先是仙丹，然后是飞虎池，圣上的爱护之意溢于言表，动他就是打圣上的脸。 连小阁老都严令大公子暂时别招惹，就更别说他们这些“门下走狗”了。 刘天云脸色阴沉，正生闷气，忽然感觉拿纸的那只手奇痒难耐，好像有什么小虫子顺着指腹钻进了身体！ “不好！” 刘天云脸色一变，猜到是黄方苓故意整他，大叫道：“快回府！请郎中！” …… “刚才那张纸有问题吧。” 一进青玉楼，曹谨行随口说道。 “有啊。” 黄方苓毫不遮掩，背着走，气呼呼道：“他居心不良，坏我名声，还变本加厉，当然要给他点教训！让他尝尝【奇痒丸】的滋味，哼，七天之内，奇痒无比，七天之后，自然痊愈。在此期间，无药可解！” “……” 曹谨行摇头失笑，真是孩子气的惩罚手段。 “怎么了？” 黄方苓回头，注意他的表情。 “没什么，你做的对。” 曹谨行道：“早就应该这么干。” 黄方苓放下心道：“他爹是严家的人，不过理学出身，有点真才实学，不算大奸大恶，刘天云是他老来子，他求到鬼市，我于心不忍，就出手救治了，也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是没想到，刘天云居然恩将仇报，早知道就不管他死活了！” “嗯，那纸上的是？” “刘天云背着他爹干的好事，贪赃枉法……算了！不提他，还没恭喜大人晋升千户。” 黄方苓不想为这些烂人浪费时间，话锋一转，又转到曹谨行身上。 “副转正，升了半品而已。” 曹谨行摇头道：“没什么值得恭喜的，倒是鬼市越发兴隆，日进斗金，可喜可贺。” “这还要多亏你哦。” 黄方苓停下脚步，回过身，认真看向曹谨行：“若不是大人帮阿爹扬名，鬼市想要安稳，还要费一番周折……还有《八荒刑剑掌》的事，我武学资质不高，不能发扬这门绝学，阿爹虽然没说，心里难免遗憾，而今，这套掌法在大人手上大放异彩，他心里其实很高兴的，这段时间没少躲在房间里偷偷喝酒作诗，只是不善表达而已……” 黄方苓还有一句藏在心里的话没说：阿爹对她此番邀请听之任之，其实已经是默许她同曹谨行来往，不像先前那样抵触了。 “不必在意。” 曹谨行微笑道：“我能学到《八荒刑剑掌》也是黄家主有心传授，同样受益匪浅……呵呵，咱们就别谢来谢去了，还是谈正事。” “对！” 黄方苓嫣然一笑，伸手做出邀请的手势，开心道：“我们先去看丹药吧，然后再看青玉楼，楼内楼外多了很多机关布置哦，也请大人瞧瞧还有哪些不足之处……” 第一百五十三章 事发 当晚，曹谨行跟着黄方苓看遍了青玉楼，她对他毫不设防，楼内各种机关布置全说了出来，曹谨行有些意外，心里难免多了点波动。 从这段时间的接触看，这个世界还是有点诗情画意、儿女情长的。 倒也不像他之前设想的那么乱七八糟，有万鹤卿那样的，也有秦璇玑、黄方苓这样的。 他的抵触情绪淡了一些。 “顺其自然吧。” 之后，曹谨行坚持以市价购买了三颗【天王丹】，任凭黄方苓怎么说，也没松口。 黄方苓不拿他当外人，他不能拿自己不当外人。 甭管以后有什么变化，至少目前，亲兄弟明算账。 买完丹药，曹谨行告辞离开，他准备第二天就去玄都观【飞虎池】闭关半月，临走前跟黄方苓提了一嘴。 黄方苓手里拿着没送出去的丹药，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有点闷闷不乐，但更多的是欣慰。 她的医术高绝，对医家基本的“望、闻、问、切”很是精通。 她能从曹谨行细微的面部表情，看出他的松动，要搁以前，这木头是不会多嘴告诉她接下来的行程的。 “不对，不是木头……” 黄方苓饶有趣味地想：“木头是心钝脑子笨，他不是，他是青花瓷，玲珑剔透，只不过，热的慢，凉的也慢……” 她回到丹房，取出了一张宣纸，开始执笔作画。 她的画技非常好，速度飞快，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了鬼市长街街景。 灯火阑珊，两侧人流如织，唯中央一人未动。 他身穿黑色绸衫，安然而立，脚旁趴着一只雪白大猫……各种细节描摹的非常到位，很快就剩一张人脸。 黄方苓拿着画笔顿了一下，小心为画中人添上了五官，这一次眉眼含笑——虽然还是淡了些。 “嗯，好多了。” 黄方苓看着画很满意，把它挂在了丹房后的小隔间。 那里还有一幅画，一身飞鱼服、绣春刀，傲然立于鱼尾瀑峭壁之上，眉目之间，淡漠疏离。 黄方苓歪着头欣赏着两幅画，丝毫没注意到身后丹房里多了位神色无奈的老父亲。 “唉！” 黄怀江看着女儿满面桃花的模样，简直愁的脑仁儿疼：“那臭小子有什么好的！能把我宝贝女儿迷成这样儿……偏偏他还不解风情，真是岂有此理！” …… 第二天。 曹谨行来到玄都观。 玄都观和朝天观是专为嘉靖敬天修仙而建，供养着两位道教大仙儿，陶仲文和蓝道行。 前者是嘉靖亲封的天下道教首领，兼修武当、龙虎两派道法；后者是全真道名宿，精通太乙神数，卜卦一流。 曹谨行送上玉佩。 门口的小道士双手接过，回报蓝道行，不多时，道观大门洞开，一身蓝色道袍的蓝道行出现在门口。 别说，还真有点仙风道骨的样子。 “曹大人。” 蓝道行打了个稽首。 “蓝真人。” 曹谨行以道教礼节回礼。 真实历史上，这位蓝道行是位相信阳明心学，且颇具正义感的人。 他曾在扶乩时称“今日有奸臣奏事”，说话时，严嵩“刚好”路过，由此让嘉靖对严嵩产生厌恶之感。 在这个高武世界，这样的人物指不定拔高到什么程度，他既然有礼，曹谨行自然回礼。 “飞虎洞已开，请大人随我来。” “有劳真人。” 曹谨行跟着蓝道行进入玄都观。 此后十五天，曹谨行在飞虎池闭关不问世事，但北边的局势，越来越乱了。 …… 十三天后的清晨。 天还没亮，一只无形隼从北边飞来，穿破黑幕，冲向刘振远卧房。 床榻上。 刘振远正打坐修炼，老远听到无形隼翅膀扇动的声音，甩手放出一道电光开窗，无形隼穿过窗户，落到他手上。 刘振远取下它腿上信筒里的信，打开一看，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他飞快穿好官服冲出府邸，去了陆炳府上，随后两人一起去了西苑内阁值房。 正犹豫着要不要通知皇上，吕符鬼魅般出现在值房门口。 “圣上有旨，宣两位大人觐见。” “臣等遵旨。” 西苑内阁值房距离玉熙宫只一箭之隔，三人很快来到玉熙宫外。 “出了什么事。” 谨身精舍里，嘉靖盘腿坐在八卦台上，闭着眼，默运玄功。 陆炳示意刘振远说话。 刘振远跪地道：“启禀圣上，刚接到韩五急报，朱七在陪同仇鸾将军巡视边防时，遭人偷袭暗杀，现身中‘血蔷薇’剧毒，昏迷不醒！” 嘉靖蓦地睁开了眼睛。 冷厉光芒一闪而逝。 “仇鸾呢？” “仇鸾将军断了一条胳膊，一条腿，同样身中血蔷薇剧毒，目前仍在昏迷。” “……” 嘉靖皱眉沉思。 整个玉熙宫突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既然伤重，就好好养伤！宣大边防暂交总兵陈桧全权负责。”嘉靖的话平淡至极，听不出喜怒，话锋一转，道：“十二回来了吧。” 刘振远：“是，三日前已回京述职。” “叫他和十三去一趟。” 嘉靖重新闭上了眼睛：“让他们俩‘便宜行事’，彻查仇鸾军饷动向……不想让老五老七查，那就多加几个！倘若坐实仇鸾确有贿虏通敌情事，特许二人配合陈桧，先斩后奏！”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仇鸾大将军自打被揭发辽东马市贪污案开始，一直被锦衣卫严加关注。 本来贪点儿也没什么，只要不过分，嘉靖对用的惯的人一向宽容，更何况，庚戌之变时，仇鸾还有救驾勤王大功，嘉靖本来十分信任。 但最近，北方鞑靼密云不雨，情势愈演愈烈，他听到了点不一样的声音。 救驾勤王，似乎别有内情。 嘉靖二十九年六月二十五日，鞑靼进犯大同，总兵张达、林椿战死。闰六月初三，朝廷启用仇鸾镇守大同。 同年七月，鞑靼逼近大同，但并未与仇鸾正式交锋，反而突然改道，威胁京畿，引发京城戒严。 仇鸾趁机上奏请求机动应援，可以随时应战鞑靼军队。 嘉靖同意，命其驻守居庸关，如有警情，即时出关迎敌。 八月十六日，鞑靼军队果然从蓟镇进攻古北口，进犯京师。 仇鸾立即入关增援，救驾勤王，率部逼退鞑靼，由此得到嘉靖信任，多次封赏，甚至官拜平虏大将军，在朝堂之上，能跟严嵩分庭抗礼。 这一切看似正常。 但…… 经不起推敲。 嘉靖此前一直没有深想，鞑靼为什么半道改道京师，是计谋，还是……仇鸾跟他们做了什么交易？ 还不止如此。 自打十二、十三在辽东翻出马市贪污案，引发关注，越来越多的问题暴露出来！ 尤其这次。 嘉靖担心他在这种时候还中饱私囊，特意让两位太保协助北防，也有警醒他，让他老实一点儿的意思。 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老五老七每日一报，报的全是他的烂事！ 贪污军饷、豢养死士、收受贿赂、麾下多买官的酒囊饭袋…… 这要是别人说的，嘉靖看在救驾勤王的大功，还真不一定信。 但十三太保全是知根知底，不涉党争的心腹，他们的话断没有污蔑之理。 何况，他还让吕符派东厂番子也确认过，事实就是如此！ 更关键的是，上一份奏报，老七曾直言，仇鸾麾下侯荣时常鬼鬼祟祟离营，似有贿虏通敌之举。 嘉靖本来不信，结果老七今天就出事了……这让嘉靖怎么能不生疑？ 事关重大，哪怕最后证明他瞎了眼，看错了人，如今也不得不彻查！这已经不是面子的事！ 如果仇鸾真的贿虏通敌，留他在军中就是给边镇军防埋炸药，必须把这个钉子给拔了！ “是！” 刘振远大声应是。 “带两个御医。” 嘉靖补了一句，对吕符道：“血蔷薇毒性如何？” 吕符面色严肃，道：“回主子，‘血蔷薇’乃指五种毒性极强的异兽毒血浇灌成的蔷薇花，分别是【七寸阴蛇】、【百节蜈蚣】、【千年寒蟾】、【赤火毒蝎】、【五彩雪蛛】，此花产自珠穆朗玛之巅，培植不易，一旦长成，位列四品下阶，会让嗅到花香之人沉眠不醒，任人宰割。” “四品……” 嘉靖眉头微皱：“带上李鬼手。” 吕符：“是。” “还有。” 嘉靖想了想，又道：“南京魏王府不是送来十门火炮？让他们两个顺道押送过去，交给陈桧。俺答汗胆敢侵犯宣大，就给朕打！” “是！” 吕符、陆炳、刘振远齐声应是。 …… 玄都观后山。 飞虎洞，飞虎池。 曹谨行披散长发，赤着身子泡在池水中，任由富含灵质的池水强化骨骼经脉，洗髓锻体。 体内八色真气变回寒蟾内力，一遍遍运转周天，祛除杂质。 经过十三天勤修苦练，他已经完全融汇吸功大法吸来的内力，并且突破到了通幽第三层。 先天力量又增加了一些，之前是46，现在应该能到48。 不要小看这两点，换算成潜力，又是一大飞跃。 “感觉离项羽、李元霸越来越近了啊……” 曹谨行睁开眼，靠在池边，百无聊赖想道：“现在再用《八荒刑剑掌》，应该能提升三成威力……十四，你感觉怎么样？” 轩辕十四也在池中，它有点怕水，只敢紧靠着曹谨行右手扶手石台，不敢全沾湿了，畏畏缩缩的，跟平常很不一样。 “喵喵……” “多大的猫了，还怕水……” “喵喵～” 十四用脑袋轻轻顶了他一下。 曹谨行笑了，反手摸摸它的头。 十四舒服地眯起眼睛。 “曹大人。” 忽然，蓝道行的声音飘到耳畔：“刘镇抚正在门前等候。” “嗯？” 曹谨行意外道：“不会吧，又要提前？我上次的假就没修完……” 蓝道行笑了一下：“老道预祝大人北行顺利，凯旋而归。” 他的声音消失了。 “……” 曹谨行心中一动，北边有变吗？ 他从飞虎池中站起，挥手散掉一身水汽，穿好官服，带着十四出了飞虎洞、玄都观，就看到大门口负手站立的刘振远，在他身旁，是他一路骑回京师的那匹名驹。 “大哥。” 曹谨行走近说道：“什么事？这么急？” “有人要查，有东西要送。” 刘振远转过身，先扫了他一眼，修为精进，基础打牢，十分满意，而后拍了下他的肩膀：“准备一下，尽快赶往宣府，十二已经带着大队人马在东直门等你，包括你的人。具体的事，他会跟你说。” 曹谨行挑眉：“很急？” “不急也不至于两天都等不了。走一趟吧，回来再给你补上。” 刘振远拿过缰绳，递到他手里：“千万小心。” “那好吧。” 曹谨行接过缰绳，望了一眼北方，似笑非笑：“看来，仇鸾的事儿，要发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金刚宗 曹谨行骑马到东直门的时候，沈襄已经带着大队人马等在那儿。 随行人员除了五十位总旗、小旗，陆嘉明、顾砚竹、苏云升、孙朗四个百户，还有沈襄的七位心腹，其中六个百户，一个副千户。 此外，还有太医院五品院使，出身江湖，人称“鬼医”的李鬼手，以及两位御医。 “这么多人啊。” 曹谨行乍一看，都让这阵仗惊了一下，更让他吃惊的是，人群簇拥着的那十门大炮，炮口粗大，很是气派。 “十三！” 最前头的沈襄叫了一声：“飞虎池的感觉如何？” “挺好。” 曹谨行驾马过去，奇道：“怎么这么多人？还……”忽然，曹谨行目光扫过人群，看到陆嘉明身后还藏着个女扮男装穿甲胄的家伙…… 黄方苓。 “……” 曹谨行嘴角抽搐，骑马赶到陆嘉明身边，说道：“怎么回事？” 黄方苓对他眨眨眼。 “咳……” 陆嘉明咳嗽半天，一句话没说出来，还是沈襄过来解围，把前因后果都跟曹谨行说了。 “‘血蔷薇’剧毒位列四品下阶，七哥危在旦夕，鬼医并没有十足的拔毒把握，黄姑娘听说了这件事，主动帮忙，她是医仙传人，医道高超，又身处京城，离宣大最近，所以……” “……” 曹谨行理解了前因后果，眉头紧皱，看向黄方苓，道：“这很危险。” 黄方苓也认真回望他，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宣大离京不过两百多里，一旦失守，后果不堪设想，难得有机会出一份力，我想帮忙……”最后几个字声音很低，很认真。 “……” 曹谨行满嘴的劝告，让她这一句给噎回去了。 这一个两个的，觉悟是真高啊！ 秦璇玑也就罢了，人虽然是傻白甜了点，但有通幽三层的内力，掌法、音波功都不差，行侠仗义，见义勇为，还算有自保之力。 可黄方苓…… 她只有先天中期，这境界根本就不够看，只凭一把【五雷神机】能干什么？去了就是羊入虎口，怕是让人吃的渣儿都不剩！ “大人……” 陆嘉明小声道：“您也不用太担心，舅父更怕她出事，特意让鬼卫中最强的‘魑魅魍魉’跟着，这四鬼身怀《魅影神功》，轻功独步天下，只保护表姐，毫无问题……” 四鬼…… 《魅影神功》…… 曹谨行松了口气，这狗策划真是无处不在啊！ “那你特么不早说！” 他转身就走。 沈襄笑了笑跟上。 陆嘉明嬉皮笑脸，被骂了也没感觉有啥，对表姐竖个拇指，能让大人这么上心的人可不多，表姐还是有办法的。 黄方苓没说话，骑马往前赶。 她可没陆嘉明玩心那么重，再说，这也不用试，换个素不相识的，曹谨行一样会觉得危险。 “出发！” 沈襄一声令下。 大部队浩浩荡荡出了东直门。 曹谨行和沈襄在最前方领路，身后是李鬼手、黄方苓和两位御医，外围则是陆嘉明四人和四名鬼卫，严防死守。 在御医身后是并行的五排火炮，由沈襄的几位心腹把守，最外围则是一众总旗、小旗。 众人进入官道。 开始以正常速度向宣府镇进发。 两地相隔差不多两百八十里，带着火炮速度快不起来，需要将近五个时辰，也就是十个小时。 这一路北上，行程枯燥。 路上没什么景色值得欣赏，官道上过往行人也不多，不过，黄方苓没怎么出过门，还是觉得挺新奇的。 走了大概两个时辰后，车队来到了一个叫卧牛镇的小镇。 这镇子是去宣府最近的官道的必经之路，车队一进镇子，那十门火炮就把镇上的人吓了够呛。 “先找家客栈吃顿饭，休整一下。”沈襄建议。 “好。” 曹谨行点点头，十个小时的路程，人要吃饭，马也要吃草料。 众人在镇口一家登丰客栈落了脚。 店老板是个三十多岁风韵犹存的女人，她倒是不怕火炮，也不怕锦衣卫，招呼的殷勤周到。 刚落座，众人分桌叫了酒菜。 除了喂马的、值守的，仍有四五十人，把大堂挤的满满登登，十分热闹。 曹谨行、沈襄和鬼医、黄方苓以及两位修为低微的御医一桌。 “有烤全羊诶！” 黄方苓先看到柜台上挂的菜牌，发现除了中原家常菜，还有烤羊、手把羊肉等蒙古菜肴，很意外。 “这位客官有所不知。” 老板娘提着铜壶给他们添茶，笑着说道：“再往北一百多里就是宣大马市了，走南闯北的客商很多，咱们这里是官道，又是近路，大部分北上商队都要从这里路过，有不少南面来的客人想尝尝蒙古特色，又担心鞑子使坏，小店这才找了师傅专门做……客官要一只吗？味道很正宗的。” 老板娘很积极地推销。 黄方苓有点犹豫：“会不会耽误时间？” “不会不会。” 烤全羊是店里最贵的菜，虽然麻烦点，挣得也多，老板娘忙说不会：“烤全羊用的是小羊羔子，肉嫩，炭火旺盛，很快的。” 黄方苓舔舔嘴唇，有点动心了。 她倒不是没吃过，鬼市什么没有？但身处异乡，吃特色美食，感觉上还是很不同的。 “来一只吧。” 曹谨行忽然神色一动，帮她决定了，起身说道：“慢慢烤，烤好了你们先吃着，我出去一趟。” 沈襄眼眸动了动：“小心点。” 曹谨行一笑：“杂鱼而已。” 他身形一闪，消失无踪。 “好轻功！” 鬼医李鬼手出身江湖，但还从没见过这么快的轻功，鬼魅莫测，瞬移一般，眼睛不禁睁大了：“这就是《分身魔影》吗？” “是。” 沈襄喝了口茶，道：“看来经过这些天的沉淀，十三又有不小进步，速度比之前更快，感知也更敏锐，连我都慢了一步，这小子……” 沈襄无奈摇了摇头。 这才十几天没见，曹谨行连跨几个境界，都快超过他了，压力是真大。 “曹大人果然厉害。” 李鬼手年近五旬，三十二岁进太医院，精修医道，自诩见多识广，但还从没见过像曹谨行这么离谱的人。 境界提升飞快不说，对武功的领悟也远超常人，平时听那些年轻医官闲聊，总觉得吹嘘太过，如今见了面，才知他真实武功更胜传闻！ 黄方苓对武功不感兴趣，看着他的空位，有点担心。 沈襄笑道：“不用担心。黄姑娘，十三并非鲁莽之人，若无九成以上把握，他是不会直接出手的。对他多点信心，对你好，对他也好。” “……” 沈襄说的有点直白了，这简直就是拿她当弟妹嘱咐。 黄方苓脸微微一红，随即点了点头，她冰雪聪明，很快就明白沈襄的意思——以曹谨行的为人，他是不想看到身边人时常提心吊胆的，这不只是轻视他，也会增加不必要的情感负累。 “我明白了。” 黄方苓挽了下发丝。 沈襄点点头：“十三非一般愚夫，你所做所为，他都明白。我等着喝你们的喜酒。” “噗！” 隔壁桌的陆嘉明一口茶喷了出来。 沈大人说话是真直啊！ 是不是练剑的都这么直来直往？ 黄方苓也有点接不下去了，脸红红的，不知所措。 李鬼手捋须微笑，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位医仙高徒之所以这么积极的北上，固然有解毒治病、救世医民之心，但应该也跟曹大人在列有关……好啊，天骄玉女，一对璧人。 …… 与此同时。 登丰客栈以北两百米的一家酒楼最高处，三个身穿黑色斗篷，把自己罩的严严实实的人，正冷眼看着客栈。 准确的说是客栈大院，被团团保护的那十门火炮。 “查清楚了。（蒙语）” 三人身后，又有一个全身黑袍、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人飞身靠近，用蒙语传音说道：“托克托大人来信，确认这批火炮出自南京魏王府，他们早在嘉靖皇帝刚即位不久就领命带领金陵十八坊工匠制造火炮，如今三十年过去，历经多次迭代，威力已经非常强大……绝不能让它们进宣府！” “嗯！” 领头之人块头很大，把身上宽松的黑袍撑的鼓鼓囊囊。 他拔出腰后腰刀，那刀刀锋赤红，一出鞘，周围温度便即飙升，明显是神兵利器！ “帮我争取时间。” 领头人冷眼注视着那几门火炮：“我来毁了它们——”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一阵风轻飘飘飘到了高楼，飘到了身后，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按在了他肩膀！ 恐怖吸力瞬间爆发！ 领头人全身一震，只觉满身真气像一条奔腾的大河止不住地朝对方涌去！ 魔教《吸功大法》！ 领头人大骇，忙运足内力，挥刀往回砍，可是那只手力量太大了，按在他肩膀犹如山岳加身，硬是压的他一动不能动！ 砰！砰！砰！ 突然。 耳边传来三声倒地的闷响。 领头人低头一看，另外三人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给他另一只手硬生生吸干，倒在地上，脸色惨白，烂泥一样，死不瞑目！ 到底是谁？！ 这可都是金刚宗真传弟子！ 怎么可能这么不堪一击！ 领头人惊骇欲绝，猛然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想拔刀回身横削！ 可身上那股吸力越来越强！ 此消彼长，他的力气越来越弱。 片刻时间，不等挣脱那只手的压制，他就已经感觉体内油尽灯枯，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呛啷！ 弯刀坠地。 领头人一下子脱力跪倒在地上，满眼都是不敢相信。 自始至终，他连头都不能回！连是谁下的手都不知道！ “哼！” 曹谨行一把扯过他身上黑袍，露出了黑袍之下粗壮的身体，和身上猩红的袈裟。 曹谨行眉头一皱。 “金刚宗……” 第一百五十五章 脱脱 登丰客栈里，烤全羊还没上来，曹谨行先回来了，手里提着那个软成烂泥、就剩一口气的光头大汉。 大堂内吃饭的人都是一惊。 两百多斤的壮汉被他单手抓在手里，这得是多大的劲。 “老板娘。” 曹谨行道：“借你们柴房用用。” 老板娘愣了一下，赶紧道：“有、有，客官随我来。” 曹谨行点点头，给沈襄使个眼色，沈襄会意跟上，两人到了柴房，老板娘很有眼色的退出去，关好了门。 “金刚宗？” 沈襄扫了眼这光头和尚的密宗袈裟和蒙古族饰品，很像是出自蒙古密宗金刚宗一脉。 曹谨行：“应该是，问问就知道了。” “怎么问？” 沈襄看那和尚只剩一口气，还牙关紧咬宁死不屈的模样：“他不像会配合的样子。” “那可由不得他！” 曹谨行冷笑，两眼逼视着那光头和尚，眼眸深处放射红光——这是《火魅术》本来的色泽，之前纯以寒冰真气催动，其实有点不伦不类。此时，他两眼放光，瞳孔深处似有烛火摇曳，一下子将光头和尚的精神拉入幻境！ 和尚仿佛来到了佛国，眼见大日如来佛影，耳听菩提禅音，心神很快安定下来，神色无比虔诚。 对于这类有信仰的人，有的极难动摇，有的极易动摇，就看施术者幻术造诣如何。 光头和尚先让曹谨行吓住，埋下恐惧种子，此时再营造幻象，事半功倍。 “这是……《火魅术》？” 沈襄眼皮一跳，好家伙，《吸功大法》、《乾坤大挪移》、《火魅术》，不是邪功就是邪术！ 再加上《分身魔影》，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十三要是作恶，那绝对是泼天大患！ “嗯。” 曹谨行不知道沈襄所想，点点头，说道：“差不多了，你可以问了。我不会蒙语。” “原来如此。” 沈襄恍然，笑道：“就是为了这个叫我出来？还以为有什么机密。” “我已经找好老师了。” 曹谨行也挺无奈：“等这次的事完了，多学几门外语，省得麻烦。” “你肯定学的快。这样吧，这几天闲着没事，教你几句常用的。” 沈襄说着，走到和尚身边，蹲下身，开始用蒙语询问。 你来我往几句话后，沈襄大致搞清楚了情况，脸色越来越凝重。 “怎么回事？” “他叫贺楚，蒙古金刚宗宗主石魔柯七弟子。” 沈襄站了起来，说道：“他这次是奉脱脱……也就是托克托之命，过来打探虚实的。早上刚把圣命传到宣大，这时候就有人过来刺探……宣府驻军的问题不小啊。” “仇鸾不是什么好东西，能在他手下混的风生水起的肯定也不是好东西！找到证据直接做掉！” 曹谨行懒得跟他玩阴谋诡计，一是有历史佐证，二是本身屁股不净，烂事缠身，这个世界的仇鸾摆明了也是个贿虏通敌的烂货！ 留他一天，就有一天倒戈作乱的风险，既然已经有先斩后奏之权，拿到证据直接剁了，也省得他作妖！ “嗯。” 沈襄之前就跟曹谨行在辽东查出仇鸾让手下购买军马，以次充好，中饱私囊，他这么干，坏的是整个军队的战斗力。 仇鸾武将世家出身，不会不知道这样做的危险，仍一意孤行，可见心黑，这样的人，确实不能多留。 “托克托……” 曹谨行想了想：“俺答汗义子？” “是。” 沈襄点头道：“这个人能力不错，在蒙古很有名气，听说他武学天赋同样不俗，自幼拜金刚宗‘金刚上师’班钦索南扎巴为师，修习金刚宗两大绝学之一《大日经疏》，听说还曾得高僧摩顶传功，因此不到三十就已经有通幽后期修为。” “来头不小啊。” 曹谨行挑了挑眉。 在密宗传承中，金刚上师这个称号可不是一般人能戴的。 凡得此称号者，必然是一寺一宗中最权威、直接、无上的导师。 因为他传授弟子的心法乃是最殊胜、最圆满、最上层的教育，所以称他为上师，或最无上的引导者。 金刚宗有两大神功绝学。 一是脱胎自密宗经典《大日经》的《大日经疏》；二是蒙古密宗学习最多最平民化的《瑜伽密乘》。 班钦索南扎巴能得金刚宗“金刚上师”称号，这两样绝学必然修炼到非常精深的境界，还是得小心一点。 曹谨行想了想，道：“有仇鸾通敌之类的佐证吗？” “没有。” 沈襄摇头道：“贺楚只是脱脱的斥候，马前卒，只知遵从上命，别的一概不知。仇鸾不是笨人，应该不会搞的人尽皆知，还是得慢慢查。” “嗯。” 曹谨行点头表示了解，提起贺楚出了柴房：“把这人带走吧。地位不算低，没准能钓上几条鱼。” 其实也是不给这家店惹麻烦。 蒙古人既然能深入到这里，八成藏着眼线，他们带人离开，蒙古人也就没必要找客栈的麻烦。 沈襄跟在他身后，传音道：“他们已经知道火炮存在，不需要用他钓，也一定会来。后半段路恐怕很难安稳了。” “无妨。” 曹谨行不以为意道：“来的越多，漏的越多，边关还有五哥和陈桧，蒙古放不进多少人，太多了，仇鸾也不可能同意。不然咱们可以直接以渎职罪名将他下狱！他已经一身的烂事，只要想查自然能查到，如果不想关到死，他会想办法说服蒙古人的。” 沈襄奇道：“办法？他能有什么办法？” “当然是钱。” 曹谨行冷笑：“如果我猜的不错，他贪污军饷、中饱私囊的那些钱，都送到蒙古换取俺答汗和库登汗按兵不动了。” “嗯？” 沈襄一惊：“什么意思？” 曹谨行道：“别忘了，朝廷启用仇鸾总镇大同之前，俺答汗已经杀了之前的两任总兵！仇鸾继任之后，俺答汗反而半途改道不碰大同，直逼京师，为什么？只可能是仇鸾贿虏通敌，拿钱买命！” 沈襄眉头紧皱。 曹谨行继续道：“所以，仇鸾凭勤王救驾大功得到信任后办的第一件事就是遂了俺答汗的意，力排众议，开马市！这应该也是他们的交易内容。” “……” 沈襄脸色逐渐阴沉，显然已经想通了关键点。 曹谨行：“但，朝廷虽然答应开市，却只开了几处，且都是重兵囤积的地方，蒙古人不敢太放肆，俺答汗当然不满意，所以，摩擦又起。 仇鸾如今的地位比当初的大同总兵高多了，但细看下来，处境其实差不多。 当初他守大同，担心俺答汗南下杀他，现在他官拜平虏大将军兼宣大总督，还是怕俺答汗杀过来，丢城弃地，甚至要他的命！ 而且，这一次，俺答汗手上还有他通敌的把柄，仇鸾连硬拼都不敢，只能用老办法拖，拖到不能再拖为止……” 沈襄脸色阴沉无比：“……继续拿钱买命！用我大明军饷，换他一时苟安！” “不错！” 曹谨行深吸了一口气：“北宋童贯用百万银钱赎买燕云十六州空城，对外谎称是攻城拔寨夺回失地，仇鸾如今干的比他还不如！这是拿大明边军的命脉给他自己输血！” “狗娘养的！我杀了他！” 沈襄彻底怒了，全身剑气爆发，腰间【凝光剑】嗡嗡急颤！ “十二哥，稍安勿躁。” 曹谨行示意沈襄冷静：“仇鸾必须死！但要先拿到证据，不然不足以服众——在普通人眼中，他可还是平虏大将军，力抗蒙古的英雄，万一让他借机挑起哗变，带军投敌，到时候里应外合，更麻烦！我跟你说我的猜测只是希望你有个准备，一旦出手务必快准狠，将一干人等一网打尽！” “好！” 沈襄深深呼气：“我听你的。” 说话间，曹谨行把贺楚丢给了大院看火炮的人，跟沈襄回到客栈大堂。 曹谨行的演技经过多次试验已经炉火纯青，没人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 沈襄脸色阴沉一些，但因为他本身就不算特别开朗的性格，加上刚才那光头大汉的事，大家就以为是番僧闹事，惹他不快，倒也没多想。 “烤羊来喽～” 又等了一会，老板娘笑吟吟举着托盘送上烤羊，香气扑鼻，身后还有店小二带着好酒好菜进大堂上菜。 气氛很快热闹起来。 “有心事？” 黄方苓偷偷传音给曹谨行。 曹谨行意外看她一眼，没否认，传音道：“下午注意自身安全，如果有情况，先让四鬼带你离开。” “嗯。” 黄方苓这次答应的很痛快，低下头吃肉喝汤，专心填饱肚子。 曹谨行本来还怕她非要四鬼帮忙，再让自己处于险地，到时越帮越乱，没想到她这么善解人意，着实省了一番口舌。 “多吃点。” 曹谨行抄起片肉的薄刀，三下五除二，给她剔了一碗烤肉片递过去。 “……” 黄方苓简直受宠若惊，因为他之前只会对那只雪琉璃这么贴心……十二太保说的是对的，他并不需要担心，他只需要相信。 …… 下午。 吃过饭，略微休整，车队再度启程，浩浩荡荡地往北进发。 唯一不同的是，火炮车上多了个俘虏，也可以说是火炮的人肉盾牌。 ——金刚宗真传弟子。 ——贺楚。 车队刚离开卧牛镇，很快就有一只信鸽放飞，跨过山川河流，最后飞到宣府镇内，一家酒楼的上房。 房中，一只纤细的手接住鸽子。 那是个褐色皮肤的女人，全身笼罩在黑袍之中。 “王子。” 她取下信鸽，大略扫了一眼，瞳孔微缩，马上转身单膝跪地，递向床上悠哉吃葡萄的蒙古青年——俺答汗义子，托克托，明廷呼之为“脱脱”。 脱脱接过信纸，打眼一扫，立马惊得坐了起来：“贺楚被生擒？！” 这怎么可能？ 脱脱眉头紧皱，喃喃自语：“锦衣卫……难道不是一般的锦衣卫？莫不是侯荣骗我，故意隐瞒他们的实力……马上让探子联络侯荣，我要那两个带队锦衣卫的确切资料！不给就命他交出信物！后果自负！” “是。” 那女人恭敬答道。 “先不急着设伏。” 脱脱沉住气，冷静说道：“汉人有句话，叫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命十三翼入城，等我的命令！” “是！” 第一百五十六章 雷霆 车队继续前行。 慢慢的，天上云层开始汇聚，遮住太阳，雪白的云渐渐变成铅灰色，像是要下雨。 “梅雨季，天气说变就变。” 沈襄无奈说了一句，对身旁副千户道：“让兄弟们给炮车盖上油布，尤其注意那些火药炮弹，别沾水。” “是。” 副千户名为吴沧海，也是蜀山剑宗弟子，已经三十多岁，却是沈襄名义上的师侄。 沈襄是剑宗两百年来最杰出的弟子之一，他入剑池取剑时，真气外放，曾引得池中数百名剑齐声嗡鸣，五品中阶的【凝光】剑更是自动跃池而出，飞到他手上。 如此剑道天资，让五十年不收徒的剑宗太上掌门扶摇子亲自收为关门弟子。 沈襄出身官宦世家，艺成下山就要加入锦衣卫，效命皇权，剑宗原本不欲传他本宗绝技，是太上掌门力排众议，亲授绝学。 论辈分，他是当代剑圣、蜀山剑宗掌门的小师弟。 在没有重大过错，开出花名金册之前，凡剑宗弟子，都要对他礼敬有加。 吴沧海领命而去。 沈襄偏头，就看到曹谨行骑在马上，拿着一副地图在研究。 “端详半天了，在找什么？” 沈襄骄傲了二十六年，只在曹谨行身上吃了瘪，这位武学资质比他还强！ 尤其悟性，一看就会，一会就精，简直非人！唯一让他欣慰的是，十三再怎么牛逼，他也得喊哥。 “我在找适合伏击的地方。” 曹谨行把地图展开，指着上面一处位于两山之间的狭道，说道：“这个‘两段山’有点危险，过去要注意。” 沈襄扫一眼：“这已经快到宣府镇了，他们会在离得这么近的地方伏击？陈总兵应该安排了人接应，真打起来，惊动了他们，前后包夹，得不偿失。” 曹谨行：“但这地形是真不错，在此之前都是开阔地，没法埋伏兵。如果直来直往，以咱们现有的战力，他们要想强攻毁炮，也非易事。” “这倒也是。” 沈襄扫了眼炮车上捆成死猪似的贺楚，十三片刻之间除了四个斥候，更生擒通幽中期的贺楚，如果脱脱有点脑子，他就不会硬拼。 “总之，小心一点吧。” 曹谨行收起地图，话锋一转，说道：“十二哥，对蒙古十三翼，你了解多少？我只模糊知道有这么个概念，还没等查就让大哥抓来了……” “这个我知道。” 沈襄轻轻一叹，神色间带了几分悲伤：“十三翼，原指帮助铁木真统一蒙古的十三位勇士，包括他自己，各有绰号，诸如‘苍狼’铁木真，‘风鹰’扎木合，‘箭神’哲别等等，忽必烈建元后，筛选勇士继承这十三个称号，成为元廷幕后的守护者，不过都随着元朝灭亡而被一一剪除，只剩一两个护着元顺帝逃回草原。” 曹谨行点点头。 沈襄继续道：“俺答汗野心勃勃，随着势力越来越大，不把王帐汗廷放在眼里，花了二十年时间培育人才，重组十三翼，专为他执行刺杀突袭等特殊任务。 两年前，他连杀两任大同总兵，十年间更刺杀十几位军方高手，仰仗的就是这十三名武功高绝的护国高手……” 说到这，沈襄认真看向曹谨行：“你的前任，就是在执行刺探任务时被十三翼发现，围杀身亡……” 曹谨行心头一跳。 前任？ 之前的第十三太保？ 沈襄握了握拳，叹气道：“他不像你，从底层摸爬滚打上来，他是龙虎山天师府真传弟子，大哥非常信任的师弟，又有陶仲文陶真人力荐，一步登天，得到圣上册封，直接接任第十三太保。我和他接触不多，只知他实力不错，性情也开朗，凡事身先士卒，只可惜……” 沈襄摇了摇头。 “……” 曹谨行皱眉：“这十三个新继承名号的人，实力如何？” 沈襄想了想，道：“最强的是‘苍狼’和‘白鹿’，传自铁木真和帖木儿，由俺答汗的大儿子辛爱黄台吉及其妻子继承，修炼萨满教至尊功法《长生天神功》，经俺答汗精心培育，已达通幽巅峰境界，不过此二人久在俺答汗身边护卫，一般不会与其他人一起行动，余下的也都在通幽后期……对了，有一个人需要特别注意！” 沈襄说的很郑重，曹谨行的表情跟着严肃下来：“是谁？” “‘聪书记’。” “嗯？” 曹谨行表情古怪：“这也叫称号？太没气势了吧。” “确实没气势，但这个称号关系重大，这是第十三个称号，在忽必烈之前，原本不叫这个，在忽必烈之后则没人能轻视这个。” 沈襄语调很严肃：“它指代的是一位进入忽必烈幕府，助他打天下的汉人，其名刘秉忠。元朝的‘元’字就是由他提出来的。” 曹谨行挑眉：“汉人？入了蒙古十三翼？” “是。” 沈襄道：“当时金、辽、宋多方混战，刘秉忠祖籍瑞州，处辽国境内，世代为辽朝官宦大族，后入元朝幕府，助忽必烈一统天下，他死后，得谥‘文正’。” 卧槽！ 曹谨行吃了一惊，对于这个谥号他还是知道的。 在中国历史上，唐代以后，文人做官，梦寐以求想得到的一个谥号，就是文正！ 被誉为“谥之极美，无以复加！” 而作为最高统治者的皇帝，是不会轻易把这个谥号给人的。 在历史上，能得到文正这个谥号的人，大多都是当时文人敬仰的对象，如范仲淹、司马光…… 刘秉忠能得这个称号，足见忽必烈的重视，他一定立了大功。 沈襄继续道：“刘秉忠深受忽必烈信任，乃是其帐下第一谋臣，参与了建立金莲川幕府、征伐大理、会见藏传佛教领袖八思巴、平定阿里不哥、征讨南宋等一系列重大决策。 其人精通儒、道、释三家经义，医卜星相无所不知，并创出了一部稀世绝学《平砂玉尺经》，是少有的修炼天字真气的神功绝学，以之看风水、寻龙脉、知天文、晓地理、演算天机，无往而不利！ 刘伯温就曾为此书作注，‘聪书记’则是刘秉忠做幕僚时的职位，要继承这个称号，必要条件就是修炼《平砂玉尺经》有成！天道玄之又玄，有感于天的人，必然不好对付，一定要格外小心。” “嗯。” 曹谨行记下了这个名字。 之后的几十里都没人骚扰，但天色是越来越暗了。 云层从铅灰变成漆黑，大地之上，狂风呼啸，眼看一场暴雨就要落下！ 车队也来到了两段山。 一山两段，狭道居中。 轰隆隆—— 天上雷声炸响！ 酝酿良久，一条条炽白的闪电终于爆发，像雷龙般穿梭在滚滚乌云之中，天地忽明忽暗，尽显自然之伟力！ 曹谨行心中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 身后众人取出蓑衣，正要披上。 曹谨行从乾坤袋里拿出【天蚕宝甲】递给黄方苓，嘱咐道：“记住我说的话，一有事就让四鬼带你离开。” 黄方苓看着天蚕宝甲，心中一阵潮热，抬头脉脉地看着他：“那你呢？” 曹谨行道：“自打练成《乾坤大挪移》，这些东西就用不上了。拿着。” “……” 黄方苓默不作声接过，这一刻，她真的好想把医术都换成武功，这样，至少不用干看着…… 她的情绪很低落。 旁边沈襄看出她的想法，笑了笑，十三不缺战友，甚至不需要战友，这位黄姑娘有的，才是十三需要的。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 众人披上蓑衣，骑马往里走。 曹谨行取出【风扬阵】，注入真气，沟通无处不在的狂暴的风，并没有在三百余米内察觉到有人存在。 但多次生死厮杀养出的直觉在告诉他，这段狭道里就是有埋伏！ “打起精神！警戒四周！” 沈襄高声大喊。 所有锦衣卫齐声应是。 一行车队走进了狭道…… 与此同时。 两段山左侧峭壁，厚厚的石壁之后，有个新开凿出来的小山洞。 那里盘坐着三个泥塑般的中年人，其中两个壮汉，一个戴着直至手肘的铁手套，一个身披袈裟，眉心有象头装饰。 为首之人则是一幅汉人装扮，三十多岁，面白无须。 三人一动不动，连眼睛都不眨，全身真气内敛，完全感应不到活着的气息。 ——萨满教敛息秘术，【泥偶术】。 忽然。 领头人的耳朵动了动，他听到了狂风之中的马蹄声、嘶鸣声、车轮滚动声…… “到了。” 他心中默念，眼珠一眨，生命复苏，从‘泥偶’状态脱离出来。 身后两位大汉，眼见他动作，马上跟随着解除术法，恢复行动。 “时机到了。” 领头人一声令下。 身后两位马上出掌，一左一右拍在厚厚的石壁上，轰隆炸响，碎石飘飞！ 狂风倒卷入山洞。 三人的衣衫猎猎作响！ 他们站在洞口，俯身向下看。 车队就在脚下！ 终于出现了…… 下方曹谨行脸色微变：“小心！” 沈襄二话不说，骈指引剑，三尺青锋穿梭在狂风之中，发出刺耳尖啸，剑光如龙，射向声源！ 面对极速杀来的剑光，中年人微微一笑，举起两根手指，雷光闪烁，轻松震退了长剑。 锵！ 凝光倒飞回沈襄手里。 剑身嗡嗡颤抖。 沈襄抬头一看，脸色凝重下来。 这三人装束如此特殊，他想不认识都难，从他们的铁手、象头、汉人装束逐个扫过，喃喃说道：“蒙古十三翼，‘铁拳’、‘象奴’……以及……” 沈襄脸色阴沉：“……‘聪书记’……” “呵呵，难得。” 上方山洞里，那个汉人装束的中年人微微一笑，负手说道：“居然有能认出我的人，也不枉我费劲心机为你们设局……” “敌袭！” 吴沧海一声低喝，在怒吼的狂风中仿佛雷鸣般震耳欲聋！ 四名鬼卫当即架着黄方苓退出狭道，隐藏在暗处，陆嘉明、顾砚竹等纷纷拔刀，一众锦衣卫护在十门大炮左右，严阵以待。 “没用的。” 中年人冷眼看着下方排布，毫不在意，他抬头望天，说道：“申时布云，酉时发雷，天时地利都在我掌握之中，你们必败无疑！识时务者……” “等会。” 曹谨行直接打断了他，横刀立马道：“你们三个通幽后期而已，就敢自诩必胜？别特么废话了！我赶时间！” 铁拳和象奴大怒！ 聪书记摆手制止了他们，对曹谨行说道：“你就是曹谨行吧，确实有些手段，但是……你看清楚了，我真的是‘后期’吗？” 聪书记微微一笑。 他身上《长生天神功》六神力之雷神力霍然爆发！ 随后，他竟然张开双臂，做出了拥抱天地的姿势，周身闪烁电弧，噼啪作响，用出了《长生天神功》秘术——【引雷】！ 霎时间，雷光大放！ 天空中的雷霆与之响应，只听咔嚓一声巨响，雷龙降世，正正地劈在他身上！ 聪书记引雷入体，借狂雷闪电之力加持，全身真气猛增！ 通幽七层！ 通幽八层！ 通幽九层！ 通幽巅峰！ …… 炽白的雷霆犹如神龙缠绕周身，‘聪书记’沐浴在雷光之中，像是雷神一样不可一世！ “呵呵呵……” 聪书记低沉的笑声伴着雷电轰鸣，回荡在山谷狭道：“这才叫天时。现在，看清楚了？告诉我，我是什么境界！” 这手段简直诡谲莫测！ 一众修为低的锦衣卫都看傻了。 曹谨行不以为意，冷笑说道：“装神弄鬼！没人告诉你们吗？通幽巅峰……老子已经宰了好几个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斗法” 轰—— 又一道惊雷炸响。 暴雨滂沱而下。 “大言不惭！” 听到曹谨行口出狂言，聪书记不免动怒，铁拳和象奴更是已经完全按耐不住，纵身跃下。 两人像两颗炮弹，瞬间穿破连天雨幕，来到曹谨行和沈襄面前。 前者右手后拉蓄力，像一张绷紧的大弓，将那只铁臂射出，玄铁手套配合《擒龙手》，刚猛无俦！ 后者肌肉虬结，半空中身体膨大一圈，运起金刚宗护法神功《大般若龙象功》，掌中蕴含巨力，掌风呼啸，笼罩四面八方！ 两人齐攻曹谨行！ 曹谨行身处大雨之中，任由豆大的雨滴落在脸上：“下雨好啊……” 他飞快拔刀，《六军镜》运转，体内八道真气瞬间合一，寒蟾真气附着刀身，出手即是《傲寒六诀》！ 方圆百米的水汽当即响应，融入那道斩出的刀光，刀气暴涨至十丈长，一刀砍在下落的两人身上！ 霸道绝伦！ 铁拳和象奴都没想到资料中刚入通幽的人能有这样凌厉的攻击，急忙运气护体。 刀气横空，划破雨幕，与护体罡气对撞，只听两声巨响，将半空中的两人震飞向后方山体！ 两个大块头狠狠砸进峭壁之中！ “天人合一？！” 上方山洞里，聪书记脸色大变。 自《平砂玉尺经》修成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感觉事态出乎预料。 ——天时不仅在他，也在曹谨行！ 更让他不敢相信的是，曹谨行居然以通幽境，领悟了天人合一！ 下方沈襄和吴沧海再度出剑，剑光如龙，人随剑走，直指那两人咽喉。 “放箭！” 曹谨行一声令下，身后数十名锦衣卫拿出强弓劲弩，弯弓搭箭，一根根箭矢射向嵌在峭壁中的两人。 曹谨行反手按住【八阵图】，输入风属真气，操纵八方狂风，化作无形巨蟒，死死缠住那两人！ 霎时间！ 风雨突然变向。 狂风夹带暴雨涌向峭壁中的两人。 铁拳、象奴刚要挣扎起身，身上雨水已经凝结成冰，暴风也似活物般缠在身上，让他们一动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剑光箭雨杀到！ 两人急忙运气震飞箭雨，却挡不住之后的两把剑。 高手过招，一招错，满盘输！ 就因为他们低估了曹谨行的那一刀，导致棋差一着，步步受制，沈襄和吴沧海两位通幽六层已经拔剑近身！ 蜀山剑宗·《沧浪剑诀》！ 两把剑穿破雨幕！ 上方聪书记眉头一皱，整个人化作惊雷闪电，从洞中冲下，要帮他们解围。 “早等着你了……” 曹谨行当即用出分身魔影，从马上跳起，《傲寒六诀》第二招，裹挟无边雨幕杀向聪书记！ 十丈刀气再现。 如长江大潮，磅礴壮阔。 聪书记眉头微皱，拍出一掌，惊雷破空，击在刀气上，连天大雨随之一滞，既而水珠炸散！ 两人同时后退。 到底是通幽巅峰，曹谨行纵然有天人合一加持，仍让这一掌打的气血翻涌，嘴角溢血。 但这都是值得的。 就这一瞬间，沈襄和吴沧海已经近身出剑！ 两剑杀来，命悬一线。 象奴和铁拳只能自救。 只见象奴两眼一瞪，发出巨吼，全力催动《大般若龙象功》！ “象奴”这个称号，本就由天生神力的蒙古勇士继承，更何况，他还练到了这护法神功的第十二层境界，如有龙象加身，力道之大，整个蒙古也没人是他对手！ 他嘶声怒吼，全力震碎身上冰晶，在电光石火之间，双掌合十，夹住了刺向喉间的凝光剑！ “呵！” 沈襄冷笑，老子的剑可不好接！ 内力加催，竟然有碧绿剑芒透剑而出，象奴大惊，急忙偏头，没成想那剑芒凝实无比，穿金破土，无坚不摧！ 瞬间切碎他的耳朵，插进他颈侧山石！ 鲜血淋漓！ 象奴惨叫一声。 沈襄趁机偏转剑锋，第二剑一鼓作气，砍掉了他右手手掌，带起一道血线，第三剑再刺咽喉！ 这三剑一剑快过一剑！ 象奴先被切碎右耳，再被斩掉右掌，心神大乱，第三剑更是避无可避。 关键时刻，身旁杀来一只铁手，打在剑身上，激起悦耳剑鸣，震偏长剑，总算为象奴争取一线生机。 象奴也是久经沙场之人，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怒吼一声，左掌拍出，宏大掌力如潮如瀑，逼的沈襄和吴沧海倒退数步。 吴沧海沉声道：“他有护心镜！” 沈襄停步，抬头看向铁拳。 这才发现，吴沧海那一剑被他强行提气纵身躲过了咽喉要害，只刺在心脏偏上的部位，让他的护心镜挡住了，虽剑气透体，但铁拳也有通幽后期修为，没办法一击必杀。 “杀！” 刚一照面就负伤，铁拳和象奴都被打出了真火，两人红了眼睛，疯魔一般不管不顾地攻向沈襄、吴沧海。 《擒龙手》凌厉刚猛。 《大般若龙象功》大开大合。 双方乱战，掌风剑气已蔓延出五丈开外，修为低的人根本难以插手。 场外的陆嘉明等人举着弓箭、拿着天雷子却瞄不准敌人，看的眼花缭乱。 另一边。 曹谨行也和聪书记对上了，他境界不及，但速度不差，《分身魔影》快如鬼魅，九道足可以假乱真的虚影包围，让聪书记渐渐烦躁。 转眼之间，两人已经拆了数十招。 曹谨行始终不跟他硬拼，只游离在战场边缘，像是在等沈襄、吴沧海先结束战斗再来帮他。 “象奴少了一只手，铁拳胸前中了剑气，本身境界相差仿佛，千招之后，这两处伤会要他们的命，这就是你说的‘必败无疑’？” 曹谨行的声音从九个分身中飘出，回音飘渺，层层不绝：“……不觉得可笑吗？” “……” 聪书记眼中闪过厉色：“你以为我看不透你的真身吗？太小看我了！” 聪书记猛然一拳砸地！ 泥浆飞溅，惊雷炸散，一条条电蛇四散开来，穿透假身，直指真身！ 聪书记脸色阴冷，化作电光，紧跟电蛇，一掌拍在曹谨行身上！ 曹谨行能躲却没躲，硬生生以《乾坤大挪移》卸掉八成掌力，喷出一口血，飞身后退。 聪书记在毁炮和杀人两个选项间犹豫一瞬，选择了乘胜追击，先解决这个苍蝇似的锦衣卫。 正好让他跟上一任十三太保团聚！ 聪书记紧追曹谨行。 两道身影在狭道之中辗转腾挪，转眼上了峭壁顶峰，曹谨行“体力不支”，站在最高点气喘吁吁。 “你不是能说吗？继续说啊。” 聪书记淡然登顶，掌中雷霆集聚，噼里啪啦地电弧发出刺耳的鸟鸣，他一步步走向曹谨行，杀意越来越盛。 …… “将军！前方三里就到两段山了！” 官道上，三百骑兵正在冒雨狂奔！ 为首之人一身黑色将军铠，手持一把雪亮长刀，正不断用刀背打在马臀上，加快速度，朝两段山进发。 他就是宣府镇破虏卫卫所指挥，周云，也是宣府卫所数一数二的高手。 “快！” 天上雷电交加，周云大吼道：“侯荣那狗东西连放五只无形隼，八成是泄露消息，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是！” 身后三百军卒应声大吼，气势如虹！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仇鸾干的那些污糟事，就算他遮掩的再好，也难免露出风声。 更何况，军饷克扣是实打实的，对此，军中将士早有不满，只是苦于仇鸾亲信、死士严防死守，不敢冒头，直到第五、第七太保到来，才有人敢揭发。 侯荣的异动就是周云通报给朱七的，没成想却为他引来一劫。 如今，侯荣趁着韩五保护朱七的时候，又玩阴招，暗通贼寇……他们之前没能拦下所有无形隼，现在就必须要竭力保护京中来援！ 这三百骑全是暗中不满仇鸾所为的士兵，各个职位都有，武功高低不同，但他们都有一个目标：除掉仇鸾一系，还边军安稳！ 三百匹战马在官道上一闪而过。 忽然。 周云脸色一变，挥刀一斩，一记刀光砍在前方一棵粗树上。 大树一分为二，露出树后藏着的一面蒙古大鼓，鼓上坐着一个褐色皮肤的女人，两手拿着鼓槌。 “奉命……” 女人望着这三百骑兵，把玩鼓槌，毫无惧色，微微一笑道：“……为诸位将士，献上一曲！” “咚！” 她举起鼓槌轻轻一敲，鼓面震动。 所有将士的心脏不禁随之一跳。 “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 众将士并不全懂音乐，但这鼓声每一音都和他们的心跳相一致。 大鼓响一声，他们心一跳，鼓声越快，心跳也逐渐加剧，只感胸口怦怦而动，像是要被那密集的鼓声引出腔子！ “是‘百颜’！” 周云最先反应过来，《夺魄鼓》，这是十三翼里恶名昭彰的妖女“百颜”，他一边运功抵挡，一边大吼道：“布阵！冲锋！” …… 电闪雷鸣之中，有若有若无的鼓声从山后飘来，曹谨行耳朵一动。 “别看了，我已做了万全准备，你们的援军过不来。” 聪书记自信一笑，掌中雷光集聚到了极致，像是手握一条雷龙，千鸟齐鸣。 他眼望曹谨行，露出惋惜的神色：“是个人才，可惜了……” 电光闪烁！ 聪书记举掌瞬间杀到！ 这一掌蕴含天雷之威，绝不能硬接，曹谨行反手掏出【天绝地灭透骨穿心针】，对着他就放了出去！ 一百三十根透骨针一齐发射，银光四射，辉煌灿烂，但…… “这就是你的后手？” 聪书记嗤笑，他已经知道曹谨行身怀魔教明宗《乾坤大挪移》神功，靠着它，在杭州几乎覆灭了整个明宗！ 《乾坤大挪移》有转移卸力之效，刚才那一掌仓促而发，应该不会受这么重的伤才对。 他当时就知道，这是曹谨行示敌以弱，故意引他追杀，或是引离战场，或是暗藏后手。 但不管是什么，他都无所谓！ 因为他自信，曹谨行翻不出他的五指山！ 雷神力·雷狱！ 一百三十根透骨针杀到，但不等近身，聪书记周身三尺突然生出一层雷电护罩，那些针一碰到密集电弧就好像被磁石吸住，劲力全失。 “没用的，我早就防着你这一招。” 聪书记不禁露出得意之色。 ——成功提前埋伏，算准了天时地利，堵死对方援兵，每一步都是这么的精准，只要杀了曹谨行，下方那俩锦衣卫也跑不了，智计上的高人一等，让聪书记忍不住兴奋起来。 然而…… 不等他把那一掌挥出去，他就看到暗器之后的曹谨行借机站了起来，站在漆黑的天幕之下，一如他之前迎接天雷灌体之时。 曹谨行的身上开始闪烁电弧！ 聪书记瞳孔猛缩！ 这！！！ 他不是修炼的冰属性内力？ 怎么突然变成了雷属性？ 这两种都是极端属性，怎么可能相融？ 天地共鸣！ 随着曹谨行毫不遮掩地放出雷属真气，乌云之上，漫天狂雷隐隐呼应！轰隆轰隆，电闪雷鸣不绝！ “蠢货！” 曹谨行冷笑，举手向天：“再见！” 而后猛然下劈！ 瞬间！ 一条粗大雷龙随着曹谨行的动作从天而降，紫光通天，却不是劈他自己，而是劈向了聪书记！ 引雷只是小道。 天人合一，御雷才是大道！ 你不是能引雷吗？我看你能引多少！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万里长风 天人合一，内外交感，天雷下界！ 滚滚乌云之中，一头炽白雷龙响应，雷光霸道，悍然落地，惶惶天威，势不可挡！ 咔嚓！ 就在聪书记掌力即将打到曹谨行的刹那，粗大的雷光从天而降，精准地炸在他身上！ 曹谨行眼前被炫目的白光所笼罩。 自然之力，摧枯拉朽！ “啊啊啊啊啊啊！！！” 如果是一般人，这一雷能直接把人炸死，尸骨无存！ 但聪书记本身修炼雷神力，又会引雷秘术，身体抗性更强，所以他没有第一时间死亡，还在本能地吸纳打入体内的天雷，想要求生。 可人的根骨是有上限的。 他本身已经靠着雷霆之力提升到通幽巅峰，丹田已满，根本容纳不了哪怕多一点的真气。 狂雷入体，再怎么转化也无济于事，狂暴的能量让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都要炸了，撕心剧痛由内而外，惨叫声回荡很远很远。 下方的铁拳、象奴听到聪书记惨叫，抬头往上看，正好看到天雷亟体的一幕，大惊失色！ 山后，十三翼“百颜”正和三百骑兵交战，突然听到这声惨叫，也觉愕然，回头看，天与地被雷光连接，聪书记这个一直被天道眷顾的人，此时像是在遭受天罚！ “居然挨了这么长时间？” 曹谨行还挺意外。 “你！！！” 聪书记痛苦无比，两只眼放出银光死盯着曹谨行。 雷光之中，他的五官都扭曲了：“你竟然……能御雷……” “你忘了我达到天人合一了吗？御雷，没比御水难到哪去，因势利导，自然而然……所以，下辈子离我远点吧。” 曹谨行懒得再说。 他举手打了个响指。 啪！ 第二道惊雷当头劈下！ “啊————” 一声凄厉惨叫，聪书记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住能量灌注，寸寸开裂，带着满心不甘，爆体而亡！ 尸体化为齑粉，随风飘散！ 曹谨行摆了摆手，挥散烟尘，将目光投向下方狭道。 …… 下面的人都看傻了。 几十号锦衣卫目瞪口呆。 好像那两个雷也劈到了他们身上！ 陆嘉明、顾砚竹四个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什么情况？天人合一御水也就罢了，毕竟主修冰系功法，怎么连雷霆都能驾驭？ 连沈襄都懵了一下。 曹谨行的这一手着实出乎意料，他都不知道，但一想是十三干的，顿时平和多了。 远处，护着黄方苓的“魑魅魍魉”四鬼也看呆了。 “大小姐，曹大人的武功，真是深不可测啊……” 四鬼中的“魅”和“魍”是女性，也算黄方苓半个随侍。 这四人深受黄怀江大恩，他们的《魅影神功》就是黄怀江给的，对黄方苓也是一样的忠心耿耿。 看到大小姐意中人有如此实力，暗道怪不得能让大小姐一往情深…… 黄方苓也在看他，不同于这些人的惊讶，她已经慢慢习惯曹谨行偶尔的惊人之举。 遥望着峭壁之上的那道身影，她满眼都是骄傲和心动。 下方众人惊愕之后。 锦衣卫一方士气大振，一个个弯弓瞄准铁拳、象奴，布下天罗地网，封死后路，不容逃脱。 相比之下，铁拳、象奴完全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 聪书记文武兼修，文修《平砂玉尺经》，通天文，晓地理，演天机，识龙脉；武修《长生天神功》雷神力，能引雷入体，武功精绝，高深莫测！ 如此人才，在十三翼中甚至比肩苍狼、白鹿，深得大汗器重，竟然就这么……死了？ 二人心神大震。 沈襄和吴沧海趁机出手。 前者蓄力爆发，甩出长剑，身随剑走，一瞬间横穿象奴身体，人头飞上了天空，一刃断喉，百步飞剑！ 后者剑招同样极快，不过铁拳比象奴先反应过来，马上施展《擒龙手》架住剑锋，一双铁手死死钳住长剑！ 铁拳红着眼睛怒吼着，好似一头疯兽，空手夺剑，欺身而上，连出三拳，砰砰砰，拳法至刚至猛，打的吴沧海口吐鲜血，节节败退。 吴沧海不甘示弱，反手抓住一只铁手，双方开始角力。 就在此时，突然一声铳响！ 两百米开外。 黄方苓抓住机会，手中【五雷神机】变形折叠成“万里长风”形态，两片凸透镜嵌入铳身。 黄方苓在风雨之中迅速瞄准，踩在青石之上，架起长长的火铳，双眼、镜片、枪身一线！ 一枪射出！ 弹丸出膛，化作流光！ 砰！ 铁拳眉心应声开了个大洞！ 剧烈的火药推动力，将尸体炸飞老远，死不瞑目！ 吴沧海先是一愣，然后长舒了一口气。半空中飞身而下正要补刀的曹谨行挑了挑眉。 伏杀的三人全部解决！ 四鬼带着黄方苓返回，她的火铳还在向外冒着白烟，脸颊微微泛白，有种杀敌的兴奋，又有种杀人的不适。 这不是她第一次杀人，她也不是只知仁善之人，但每次杀人，还是会心情复杂。 “刚才那一枪很漂亮。” 曹谨行意外道：“没想到你的射击水平这么高了。” 狂风暴雨的条件下，相隔两百米，还能一枪命中眉心。 这技术可不低，胆子也是真不小，让他有点刮目相看。 黄方苓心中安慰，有他这句话，也不枉她这一个来月加倍练习，总算是帮上了忙：“我可是练了很久哦，这把铳已经掌握的很熟练了……” 言下之意是，她不是累赘。 曹谨行点点头：“很厉害。” 黄方苓嫣然一笑。 另一边，沈襄已经借着空档搜完了两具尸体：“什么都没有，这双铁手材料不错，可惜太沉。” 他把那双铁手扔到了炮车上，走过来，上下打量曹谨行，道：“好小子！你还藏了多少招？居然暗中练了雷属内功，怎么做到的？” 两种极端属性不易融合。 尤其在一种已经精深的前提下，乱练之后，轻则两相抵消，武功全失，重则走火入魔，沦为残废。 若非一开始就是多系兼修，很难做到共融。 曹谨行传音道：“半个月前，我练成了《六军镜》。” 沈襄手一抖，他强压下心头震惊，看向曹谨行，传音道：“隋唐李卫公那部失传已久的《六军镜》？” “是。” 曹谨行道：“就是秘库五层西南角的那部无名古书，花了点时间参悟出来了。” “……” 沈襄张了张嘴，半天没说话。 那部书他看过……只是感兴趣，他修炼的是剑宗四品绝学《万剑归宗》的内功心法，只因境界不够，暂时施展不出剑招，但练剑气奠基还是没问题的，不想、也不会改修。 他会看那本书，只是对自己的悟性比较自信，想试试还原秘籍，结果不出意外，差点中了书上的阴招，化掉内力……原本以为他不成，别人更不会成，没成想…… “咳！” 沈襄咳嗽一声，他就不该问！ 曹谨行笑了笑，忽然耳朵一动，看向狭道外：“有人来了。” 马蹄声渐渐响起。 不多时，三百骑兵出现在雨幕中。 沈襄率先认出了来人：“周指挥？” 周云等人一看大家完好无损，总算放下了心，下马见礼，说道：“十二太保，十三太保，周云有礼！末将奉陈总督之命，前来接应，两位还有众兄弟，都没事吧。” 沈襄道：“多劳挂心，无碍。” 周云松了口气：“路上遭遇十三翼‘百颜’，她的《夺魄鼓》十分难缠，耽搁了时间，请二位见谅。” 百颜，是十三翼中所学最杂的一个，要继承这个称号，需要学会易容、遁地、夺魄琴音，也是最防不胜防的一个。 曹谨行道：“她走了？” “是。” 周云道：“刚才落雷之时，她就遁地消失，我本以为她会过来伏击，紧赶慢赶，没想到……” 说到这儿，他眼角余光看到了倒地的那两具尸体。 都是打过交道的，他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象奴和铁拳！ 周云心中一惊：“……难怪……” 败局已定。 这时候再出来只是自寻死路。 十三翼向来团体作战，配合默契，军方数次出手均告失败。 这里面当然有内奸的原因，但他们本身也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加上聪书记“未卜先知”，运筹帷幄，非常难缠，没想到十二、十三太保一出手，就灭了两个，不对……是三个！ 周云想起了山顶之上的那声惨叫。 既然大家都没事，那那声惨叫…… 他抬头往上看。 “不用看了。” 沈襄道：“聪书记已死。我们尽快赶往宣府，七哥的毒还要快点解开。” “是、是……” 周云一震再震，同时心里多了些希望，急忙上马，大声道：“后队变前队，回营！” 有这三百骑兵开道，后面的路再没人搅扰，终于在入夜之前赶到了宣府破虏卫。 宣府总兵兼代理宣大总督陈桧，已经在等着。 非常时期，没必要整一堆碍眼的人做排场，有关这十门火炮，陈桧也不想让仇鸾的人粘手，索性独自带人迎接。 曹谨行看到了这位被嘉靖亲自任命的边军将领。 陈桧五十出头，须发灰白，作风硬朗干练，甲不离身，站在卫所营盘大门之前，拱手说道：“两位太保此行辛苦。路上的事，我都听说了，全赖两位尽忠职守，护火炮不失，我代边防将士向两位致谢。” “职责所在，陈总督不必多礼。” 沈襄拱手回礼道：“这十门火炮就交托给将军，七哥和……大将军伤重，圣上特命我等带了名医过来，还是救人要紧。” 陈桧点头，伸手一引：“两位请跟我来。欧阳安，把火炮送到炮营严加看管，传令所有人，凡是未经允许靠近者，一律杀无赦！” “是！” 参将欧阳安是陈桧副手，久经沙场，通幽后期修为，出身五毒教，一身的蛊毒，把火炮交给他，没人敢乱动。 欧阳安押送火炮离开。 一众锦衣卫并李鬼手、黄方苓等跟着陈桧到了韩五、朱七居住的院落防护。 “五哥。” 沈襄打开朱七房门，叫了一声。 朱七床旁，三十余岁容貌硬朗的韩五韩新亭，正在打坐运功，为了保护朱七，他这两天寸步不离。 回头一看，着实松了口气。 “十二。” 他的视线慢慢偏转，看到了沈襄身后同样一身飞鱼服，腰佩神兵级绣春刀的曹谨行：“十三。” 曹谨行抱拳：“五哥。我们带了名医帮七哥拔毒，李院使，方苓，还有两位御医，有劳。” 李鬼手面色严肃：“必当竭尽所能！”他先上前，黄方苓和两位御医随后。 四品的毒药，谁都没有把握。 韩新亭慢慢退后，把位置让给四位专业人士。 诊病期间，陈桧让人就近安置好随队的几十名锦衣卫，只留下各人心腹，把守房门内外。 “五哥，怎么回事？” 房里没有外人，陈桧值得信任，沈襄索性直言道：“七哥到底是怎么伤的？” “十三翼，‘毒王’！” 韩新亭冷冷地说了个名号，道：“此人趁老七巡视边防之时，易容埋伏在将士之中，出其不意给了他一掌，掌上就有血蔷薇粉末，掌风鼓动香气，让老七中了招，一直昏迷到现在。” “巡视边防……” 曹谨行沉吟道：“是惯例，还是……临时起意？” 韩新亭看他一眼，说道：“是惯例。如果是临时起意，事情到简单了。” 那就能证明肯定是仇鸾的人泄露消息，他就有借口直接抓人。 问题是现在没有证据，强行抓人，很容易让他们借机生事。 曹谨行点点头，这种确实麻烦，没证据，明知有问题也不能乱动，不然很容易坏事。 仇鸾声誉不小，这军中指不定有多少党羽，必须把领头的全灭了，剩下的杂鱼才会收起心思，老实干活。 房中的诊治紧锣密鼓，陈桧和曹谨行三人在门口等候。 忽然，大门口有人高声叫道：“经略侍郎史道、指挥佥事侯荣，求见陈总督。” 四双眼睛一起看向门口。 陈桧脸色冷硬，传音说道：“二位不知这边的情形，正好趁机看看，大将军麾下，都是些什么人！” 沈襄脸色一正。 曹谨行也来了兴致。 “进。” 陈桧话音刚落，走进来五个人。 为首的两个身穿官服，其中一人正是曹谨行有过一面之缘的侯荣，这家伙当初还跟他要过《雪域围城曲》，后面三个则是一副江湖装扮，全是高手！ 曹谨行仔细打量。 这三人，一个老年，两个中年。 老年的那个看着有六七十岁，白衣大袖，手拿一根看不出材质的拐杖，面色慈和，却一身的毒。 一个中年人穿紫衣，扮相跟杨过似的，左手只有一条长袖，右手泛青紫，应该也是修炼的毒功。 最后一个一袭蓝衫，曹谨行能感觉到，他有一身精纯的冰系内力。 刚一进来，经略侍郎史道就说道：“听说京城来了名医，大将军同样身中剧毒，危在旦夕，是不是……应该先给大将军治？” 他面色不善，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经略侍郎是正三品，史道主管宣大马市，地位不低，陈桧也只能参奏，不能革职。 这家伙一贯跟仇鸾穿一条裤子，仗势欺人玩的很溜，居然敢跟陈桧叫板。 曹谨行看的有趣，估计他还以为陈桧上位是因为仇鸾伤重，打量着仇鸾一好，马上官复原职…… 典型的没脑子！ 说话也没水平。 就算大将军名义上“高贵”过十三太保，也不该当着三个太保的面直接这么说，曹谨行无所谓，沈襄和韩新亭全眯起了眼睛。 这话陈桧不好接，曹谨行随口道：“此言差矣，正因为大将军身份尊贵，这才更应该先帮我七哥治。 血蔷薇可不好解，估计要试药的，万一把大将军‘试死’怎么办？还是等解药成型，直接药到病除，你们说呢？” 这回换史道接不下去了。 此人居然敢拿大将军的生死开玩笑！ 史道脸色阴沉下来，说道：“你是谁？” 曹谨行手握绣春刀，环胸说道：“我叫曹谨行。哦对了，辽东马市，那个叫时义的贪赃枉法的事，就是我掀出来的。听说你跟他关系不错？那不知史大人……有何感想？” 第一百五十九章 掀桌子 史道脸色愈发阴沉，但得知此人是十三太保，他再有火也得压下去，沉声说道：“曹大人这是何意，时义贪赃枉法，死有余辜！本官深恨过去看错了他！” “哦？是吗？” 曹谨行笑了一声，不置可否，转向侯荣说道：“侯大人，又见面了。” “曹大人风采更胜当初。” 侯荣脸色不变，恭维了一句。 他一直在仔细观察这些人的表情。 曹谨行的脸上没什么恶意，旁边沈襄冷着脸，也没什么变化，这让侯荣看不出来这两位“钦差”到底是什么态度。 不过，正如曹谨行所说，时义的案子是他们俩掀出来的。 这个时候，皇上让他们过来，其实已经释放了一些信号。 他可不像史道那么乐观。 老五老七肯定查出了一些东西，尤其老七，他掌法不俗，轻功极好，还擅长追踪，上次差点被他跟到联络点，要不是十三翼发现，他们已经暴露！ 昨天，老七被毒王使计重伤，大将军配合着演了一出苦肉计，原本预料中圣上会解除怀疑，倍加安抚，不计代价地想法救治，等把老七拖的半死，他们这些心腹再跟蒙古演一出戏，夺回一人份的解药，让大将军复苏，如此一箭双雕，既消除了怀疑，又解除了隐患。 但情况似乎不太对…… 老五老七查到的可能比他们预想的还多，因为，圣上的态度变了！ 之前那可是信赖有加，甚至放任他们跟严嵩作对，可这次，虽然明旨安抚，大加赞赏，但转头就提升了陈桧，让他代兼宣大总督，还让十二、十三这两个本就有过节的太保过来…… 侯荣心里多了不详的预感。 大将军抛弃不下荣华富贵，一直心存侥幸，如今，只怕要认清现实，尽快寻找后路了…… “对了。” 曹谨行突然对侯荣道：“这次我们能安稳抵达宣府，还要感谢侯大人啊。” 侯荣一愣：“曹大人这是何意？” “嗯？” 曹谨行更吃惊道：“我们路上接到过一封无形隼传书，上面说两段山有埋伏，还指明埋伏的是蒙古十三翼铁拳、象奴、聪书记，如此，我们这才能将计就计，逐个击破……听周指挥说下午只有你放了无形隼，侯大人，这里又没有外人，客气什么？杀那三个鞑子的大功算你一份！我一会就写文书报上去！帮你请功！” “？？？” 侯荣眼睛瞬间睁大了！ 曹谨行说话时声音不小，传遍了院内院外，听的他大脑嗡嗡的！ 死了三个十三翼？ 还包括聪书记？！ 侯荣还以为蒙古没出手，没想到已经败了！这怎么可能？就凭他们三个？ 更没想到这个曹谨行居然把功劳推到他身上。卫所营盘人口稠密，周围可能有蒙古眼线，他这是要他死啊！ 不！ 脱脱不是一般人，其人聪明睿智，这么浅显的离间，他不会上当的！ 但是为什么……心里有种不安…… 沈襄表情不变，暗道果然，就知道十三会搞点事，他可不是老老实实，等着对手失误的人。 韩新亭和陈桧也有点意外，但没表露出来，两人都喜怒不形于色，连个表情变化都没有。 “不……” 侯荣刚要说不，曹谨行意味深长道：“不是你，会是谁呢？你的无形隼又是发给谁？提醒你啊，鸡毛蒜皮的小事可用不了‘五只’无形隼……” 曹谨行话音落下，一双双眼睛全落到了侯荣身上！ 侯荣头皮发麻。 也亏得他机智，自然地往下接道：“你们接到的那封确实不是我发的，无形隼也确有其事，但是这五只隼都是发给三山五岳的名医，大将军身中血蔷薇剧毒昏迷不醒，我们总得想点办法救他，这才急忙发信，请相熟的名医过来，早知两位大人已经带了人来，我也就不必多此一举了……” “哦……” 曹谨行拉长了声音，他只当这是借口，神秘说道：“明白，都明白！侯大人有大任在身，是我多嘴了，希望下次，还能等到侯大人伸出援手。今天要是没有那封信，我们必然损失惨重……” 侯荣张了张嘴。 心说你是不是耳聋，都说不是我发的了！你特么又明白啥了？当我是双面奸细吗？ “我……” 侯荣赶紧辩解。 曹谨行话锋一转，看向他身后那三个高手：“这三位是？” 陈桧也不给侯荣解释的时间，直接道：“这三位是大将军请来助阵的高人，我为你们引见。” “……” 侯荣脸色阴沉，这两个家伙这是非得坐实是他干的？问题是，你们演的这么假，脱脱会信吗？ 还真没准…… 侯荣忽然明白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个曹谨行是故意演给脱脱看的！ 草！ 之前贺楚被擒，就引来他的责备，逼着他提供确切消息，这次又死三个十三翼，脱脱只怕还真会动摇，万一真算到他头上…… 侯荣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曹谨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就算脱脱不信，也肯定会有动作，只要盯着你，不愁没机会顺藤摸瓜…… 陈桧对他们的暗中交锋视而不见，暗赞曹谨行心思机敏，先指着那个白衣大袖的老人，说道： “这位是星宿海掌门，薛师道，薛先生，一手《七星化功法》，以剧毒化人内力，手法强横，西北闻名。” 他既是介绍来路，也是明着把他老底掀了，让沈襄、曹谨行有个准备。 薛师道心有不满，可他如今寄人篱下，面上还得表现出将军谬赞的神情：“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星宿海掌门……” 沈襄道：“薛掌门大名，沈某有所耳闻，你不在星宿海授徒传艺，为什么会跑来边关？” 薛师道一笑：“小老儿受将军大恩，特来报答。” “呵……” 沈襄表面恍然，心中嗤笑，狗东西，谁不知道谁？ “薛师道……” 曹谨行脑中灵光一闪，想起来了，这不就是换皮的丁春秋吗？！ 此前鬼市酿桃花酿的那个老周，就是出身星宿海，有一手轻功《附骨随行》。 他当时就查过这个门派，感觉就是星宿派换皮而已，对薛师道这个掌门尤其有印象。 他跟丁春秋一样，修炼毒功，能炼化毒质入体，再用剧毒化人内力，但他比丁春秋更不堪！ 好财、好酒、好色！ 他在西北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名声极差，老周就是因此而叛门，仇鸾居然连这种人都招揽，可真够跌份的！ 不过，倒也有个好处。 就是容易投其所好……仇鸾这也算是为了高手饥不择食了。 陈桧接着指向紫衣独臂中年，说道：“昆仑派，段清秋，段先生，修炼昆仑派绝学《雪海无量诀》，一直担当大将军护卫，别看他大袖独臂，实际上双手健全，这袖中藏剑的绝技可与当年怪侠欧阳庭异曲同工啊！” 陈桧语调随意，又揭了一个杀招…… 段清秋又惊又气，他从没在军营用过左臂，没想到陈桧居然知道袖中的秘密！这个老东西调查他！ “久仰久仰。” 沈襄拱了拱手。 段清秋只能回礼，笑容有些僵硬。 陈桧指向最后一人，说道：“天山派，申屠海，申先生，身负天山派《冰魄神功》和《玄冰掌》两大绝学，人称‘气寒西北’，也是一代俊杰。” 申屠海明显比另外两人自然，被人揭了底牌也不生气，笑道：“贱名不足挂齿，几位太保才是真英杰。” “好了！” 白来一趟，还让姓陈的堂而皇之地揭了将军麾下三大高手的底，史道脸色难看，道：“既然四位医师尽心竭力，那我们就等好消息了！大将军身边不能没人，陈总兵，我们就先回了。” 他故意不叫陈桧总督，只叫总兵。 陈桧也不跟这没脑子的一般见识，挥手送客，史道带着侯荣和三大高手往外走。 恰在此时。 黄方苓快步走出房间，手里拿着一张药方，交给了陈桧，说道：“烦请陈总督照方抓药。” 陈桧拿着药方飞快浏览，惊喜道：“黄姑娘真不愧是医仙传人，这是解药吗？” “不。” 黄方苓苦笑道：“四品毒药不易解，这药方是我和李院使、两位御医结合毒药表征以及药王古方想出的祛毒方子，具体功效如何，还要看病人服用之后有何表现，之后再配合针灸拔毒，应该会有效果……” “明白了。” 陈桧安抚道：“黄姑娘不必着急，慢慢来。来人！照方抓药，要快！” 一队亲兵风风火火跑进来，拿着药方去库房拿药。 “这位姑娘是……” 史道身后，三个高手回过身，都让黄方苓的美貌晃了一下眼。 段清秋和申屠海还算有分寸，他们都不是急色之人，但薛师道是啊。 他一看到黄方苓，眼神明亮，色心怦然而动，偷偷咽了口唾沫，想问问姑娘名姓，但不等他说完，下一瞬，一阵寒风飘到了身畔！ 杀意暴起！ 薛师道一惊，急忙举起拐杖意图抵挡，一道雪白剑光已如惊雷闪电般，先一步架在他脖子上！ 《袖中剑》！ 寒蟾真气汹涌爆发，寒气侵体，让他整个人如坠冰窟，一动不敢动！ “曹谨行！” 史道回头一看，大惊失色，又是生气又是害怕：“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另外两人，段清秋、申屠海吓了一大跳，没想到还有这种诡异的速度，更没想到姓薛的猝不及防，还没反应过来就中了招，他们下意识要帮忙，但一想曹谨行身份，又不敢乱动，犹豫间，沈襄和韩新亭已经先一步挡在了他们前面，周围陆嘉明等十几个锦衣卫划出阵势，拔刀相向！ 突然之间，局势大变！ “干什么！干什么！” 史道大着胆子叫道：“你们要干什么！还有没有王法！快放开薛师！” “我不喜欢他的眼神……” 曹谨行手持鱼肠，剑锋已经划破薛师道皮肤。 薛师道眼中闪过恐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仇恨，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曹谨行居然敢伤仇鸾将军的人，一时不察，着了道！ “我本来想跟你们慢慢玩的，但一看到这个老畜生的眼神，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曹谨行对史道、侯荣等人说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明知你们是什么货色，还等着你们露马脚，那这中间，指不定有多少人遇害，既然这样，不如我来担这个恶名……把危险，全部扼杀在摇篮里！” 杀意！ 彻骨的杀意！ 他真要下杀手！ 薛师道吓得魂飞魄散，急忙催动全身功力，手腕翻转，五指成爪，以《七星化功法》炼出的剧毒内力抓向曹谨行！ 他的速度很快，但曹谨行比他更快！ 他刚要动作，曹谨行冷笑一声，鱼肠剑剑锋闪烁，噗嗤一声，短剑已经捅穿薛师道咽喉！再一用力，把他整个脑袋切了下来！ 无数鲜血从薛师道腔子里喷出来。 那血溅到曹谨行身上，让他看起来像个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噗通！ 人头落地！ 薛师道的眼睛还圆睁着，不可置信的表情永远定格在了脸上！ 霎时！ 里里外外，一片死寂！ 不止史道等人目瞪口呆，连韩新亭和沈襄都被他突然的举动惊呆了。 还有陈桧，电光石火之间，曹谨行就杀了一个人，还是大将军仇鸾的人，让他都有点反应不过来。 “不许动。” 曹谨行神色冰冷，甩掉鱼肠剑剑锋上的血，对吓呆了的史道、侯荣说道：“从现在起，敢动一下，我就像宰他一样，宰了你们！” 然后回头对陈桧道：“陈总督，史道、侯荣都是上官，在下胁迫上官，甘愿认罪！但在此之前，我指证侯荣贿虏通敌！请求准许我五哥、十二哥带锦衣卫搜查他居室！倘若没有通敌证物，我自愿下狱，降职罚俸，全无所谓！如果有，那这些人……还有必要留着吗？” 曹谨行的声音回荡大院之中，每个人清晰可闻。 暴力破局！ 曹谨行掀桌子了：老子不跟你们玩官场那一套了！ 直接一局定胜负：搜出来你死，搜不出来我下狱。 沈襄眼前一亮。 韩新亭松了口气，他听说过十三的事，也知道十三的性情，猜到他这么做会有原因，果然没让他失望。 虽然有点担心，但就算搜不出来，也不过是胁迫上官、杀了仇鸾一个“随从”而已，圣上如今这么宠爱十三，顶多降职罚俸关几天，如果能因此直接扫清祸患，那倒是大功一件！ 这可真是最简单直接的法子了。 也只有十三这样不按常理出牌、又对自己的猜测极度自信的人，才敢玩这种豪赌！ 黄方苓脸色微白，扶着门框。 整个过程太快太快了。 她刚察觉到那个老人眼神邪恶，曹谨行已经为她上演了一出冲冠一怒。 即便曹谨行的突然之举实则有着多方考量，并不只是为了她，甚至可能她都只是一个引子……但当亲眼看到他怒而拔剑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爱上第二个人…… “？！！” 史道整个人都傻了，哪有这样的？ 侯荣听完也彻底懵了，他床底下就有代表仇鸾和俺答汗结盟的“金箭白旗”，那是俺答汗给他们的信物——俺答汗答应不攻大同，仇鸾答应帮他们争取马市……这要是搜查出来…… “不！” 侯荣怒不可遏道：“我是圣上亲封正四品指挥佥事！无凭无据，怎么能因为他一面之词搜查我的居室！我不服！” “好！” 陈桧懒得理他：“封锁消息！搜！” “是！” 韩新亭、沈襄二话不说带着一众心腹直冲侯荣居室，只要搜出罪证，那就有了证据，之后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查仇鸾一系所有人！ 曹谨行拔出绣春刀，气机锁定场中剩下四人。 为防意外，陈桧从亲兵手里拿过长刀，通幽巅峰的磅礴内力，一展无遗！ 史道瑟瑟发抖，段清秋和申屠海不敢乱动，侯荣心乱如麻，感觉天要塌了…… 第一百六十章 天干地支 大院之内。 气氛压抑的可怕。 有曹谨行、陈桧两座大山压阵，八十亲兵堵死后路，其中包括三大通幽中期的亲兵队长，段清秋、申屠海不敢轻举妄动，史道、侯荣更是战战兢兢。 史道已经后悔了。 就不应该过来现眼！ 该死的薛师道，谁的女人都敢想，一下子惹毛了那个不要命的曹谨行，这院子里全是陈桧心腹，他们的人都在保护仇鸾，根本来不及调用！ 这可怎么办！ 情况不对劲了…… 史道虽与仇鸾同心，仇鸾让干啥就干啥，但他并不知道他们贿虏通敌的事，毕竟，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还寻思着曹谨行无端捏造、诬陷上官，一旦查无所得，陈桧就算有心偏袒也得把他下狱！ 但，侯荣的表情让他犯了嘀咕。 随着时间推移，他能感觉到侯荣越来越紧张了……他的腿肚子在颤抖，脑门冷汗越来越多。 史道心里咯噔一下。 不会真通敌了吧！ 那锦衣卫抄家最拿手了，如果真藏着东西，他们绝对能搜出来了…… 刚想到这里。 嗖！ 突然，一金一白两道流光杀进院中，笔直地插在侯荣身前。 赫然是一支金箭、一杆白旗！ 那箭上刻着蒙文“大元大蒙古国”；那旗呈白色，另有九条飘带，中间画着黑色月亮，正是蒙古王旗“九斿白旗”。 此旗最初由成吉思汗所创立，自蒙元之后成为蒙古的权利象征，各部酋长均有特色。 如今，黑月就代表着俺答汗！ 侯荣乍一看这两样东西，吓得亡魂皆冒，冷汗哗哗直流，忙不迭大叫道：“诬陷！诬陷！这是什么东西我压根就不知道！” “哦？” 沈襄带着吴沧海和六个百户冲进来，包围四人，拿出一张羊皮纸怼到侯荣脸上，冷冷道：“那这张纸你知道吗？上面有你和仇鸾的大名！” 刺目的猩红映入眼帘。 结盟血书！ 一看到它，侯荣脸色煞白，好似全身力气被瞬间抽空，一下子眼神麻木，瘫软倒地。 “你以为你能藏住？！” 沈襄大怒，一巴掌甩过去，侯荣倒飞倒地，吐出一口血水：“铁证如山！通敌卖国，你还有什么话说！” 沈襄是真生气了，指着上面的蒙文，大骂道：“不可对蒙古人射一支箭，凡见蒙古王旗不得进犯……狗娘养的！怪不得仇鸾这么多天不出一兵一卒！还美其名曰以逸待劳！好好的人不当，你当狗！还特么当蒙古人的狗！我特么让你当狗！！！” 他冲上去一阵猛踹。 侯荣根本不敢反抗，缩在地上抱着头，整个人被灾难般地惶恐所笼罩。 晴天霹雳！ 史道、段清秋、申屠海都听傻了。 怪不得哪怕高手环伺，仇鸾还是会选择闭关不出。 那血书之上汗王印鉴殷红如血，再加上金箭白旗，一切都指向一个事实——仇鸾真的贿虏通敌！ 证据确凿！ 陈桧勃然大怒，他已经有预感，可当这铁一般的事实摆在眼前，还是让他大脑嗡嗡直响。 这可是“平虏大将军”啊！ 多么讽刺的名号，仇鸾这是把朝野上下都给耍了！ “给我抓住他们！” 陈桧一声暴喝。 手下亲兵一拥而上！ 史道武功不行，根本没法跑，段清秋、申屠海只是来挣钱的，可不想把命赔给仇鸾一伙，转身就要施展轻功离开这是非之地。 吴沧海和六名百户马上甩出锁链，在半空中织成大网，将两人拦住。 吴沧海和三大亲兵队长趁机出手，一人一把琵琶钩，穿了侯荣、段清秋、申屠海的琵琶骨！ 噗嗤！ 鲜血飙射，隐见白骨！ “啊啊啊！” 可怜段清秋、申屠海一身本事没等施展，就被琵琶钩穿身，动不了内力，成了废人。 “保险起见……” 曹谨行直接出手，掐住两人脖子，以《吸功大法》吸干了段清秋、申屠海的内力——如今证据确凿，仇鸾三族及其朋党全活不了，为防这两人搞事，还是直接废了得了！ 这两人的内力，再加上之前吸的四个金刚宗弟子，也让他的功力顺利提升到通幽四层。 陈桧对此没说什么。 曹谨行干脆利落揪出内奸，完全没给仇鸾等人发作的机会，这减少了多少死伤？ 别说吸两个死囚犯，他就是要把牢里的囚犯都吸干，陈桧也没二话！ 段清秋、申屠海瘫软倒地，这一切快的不真实，让他们两个如在梦中。 史道束手就擒，很快被亲兵带下，严加拷问，只留下侯荣这个人证，也被曹谨行打入寒毒，寸步难行。 “说！” 曹谨行一把掐住侯荣的脖子，提起来，双眸如火，施展《火魅术》，逼问道：“有没有解药！” 侯荣全身一颤。 他两眼翻白，麻木说道：“有一份……” “在哪？” “甲……” 曹谨行皱眉：“什么甲？” “仇鸾麾下死士，十天干、十二地支之首。”沈襄接道：“五哥已经去抓仇鸾，那些死士寸步不离保护他，应该会跟他们碰上。” “先去帮他！” 曹谨行二话不说把侯荣扔一边：“陈总督，我们先抓仇鸾，拿解药，这边……” “放心。” 陈桧冷冷道：“仇鸾的人，一个也跑不了！”他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上面是密密麻麻的人名，显然早有准备，连同令箭一起交给了亲兵队长：“这些是从仇鸾那儿买官的废物们，传令骁骑营、铁骑营挨个抓！如遇拦阻，一律以仇鸾朋党论处！” “是！” 三大亲兵队长领着八十人冲出大院。 陈桧手持长刀，一身气势渊渟岳峙，对曹谨行、沈襄说道：“二位太保且去，老夫亲自守在这里，这四位名医、第七太保，绝不会少一根毫发！待诸事平定，我为几位摆宴庆功！” “好！” 沈襄道：“等我们抓了仇鸾，再不醉不归。” 曹谨行回头看一眼黄方苓，黄方苓目光温柔如水，紧紧握着【五雷神机】，在她身后四鬼严阵以待。 曹谨行点点头，鬼魅般冲出大院。 两人跃到高空，大半卫所尽收眼底，就看到西南角，韩新亭正带着陆嘉明等人到了最中央、最宽敞的一处院落。 那里大门紧闭，里面的死士堵死了朱红院门。 “将军伤重，不见外客！” 里面的人还在摆谱。 “由不得你们！” 韩新亭懒得跟他们磨叽，多耽误一分时间，就多一分的变数。 趁现在消息还未扩散，仇鸾必须抓住！这狗贼世受皇恩，还贿虏通敌，需要给朝野百官，给边关将士一个交代！ 他一掌打在大门之上，无声无息，但转眼之间，那门竟然寸寸分裂，化为丝丝缕缕的木絮。 五品上阶《无相绵掌》！ 昔年滇南白云观无尘道长的独门绝技，机缘巧合传给了韩新亭。 此掌法与《化骨绵掌》相似，虽无“化骨”之功，但阴劲更盛，一掌落下，“肝肠寸断”，狠毒无比！ 大门突然消失。 韩新亭率领锦衣卫冲进了院子。 “布阵！” 里面的十大天干死士，身着黑衣，结成剑阵，十把剑对准了锦衣卫。 “《天干化生剑阵》……” 韩新亭冷笑：“敢把剑尖对着我，想造反？” “食人之禄，忠人之事。” 天干甲居于正中，凛然说道：“这里是平虏大将军下榻之地，韩千户就算是十三太保，也不能带兵强闯！你不怕大将军醒来怪罪吗？” “哼！” 韩新亭神色冰冷：“不要再在我面前说‘平虏’二字，那畜生不配！听说仇鸾专门请了高人教你们这套号称‘不败’的剑阵，今天……” “五哥，别跟他们废话！” 突然一道巨大刀气从天而降！ 曹谨行凌空一刀砍向十人，八丈长的湛蓝刀光携劈山断海之势，一刀砍下，威猛无俦。 那十人大惊，急忙举剑，十道各色剑气合二为一，化为一把巨剑，刀剑对撞，掀起气浪滔天。 噔噔噔！ 硝烟之后，十天干齐齐倒退了好几步，气血翻腾。 紧接着，一把剑闪电般穿过烟尘，杀入阵中，恍如游龙一般瞬间贯穿了其中武功最弱的“癸”。 一剑穿喉，人头落地！ 眨眼之间，十天干只剩下九个。 天干甲脸色大变：“你们——” 曹谨行、沈襄飘然落地。 韩新亭意外道：“老七那不能没人，你们怎么来了？就这几个人还不用咱们一块上。” 曹谨行传音道：“那个甲身上有一份解药，估计是给演苦肉计的仇鸾准备的，如果拿到手就不用麻烦了，咱们速战速决！” 一听有解药，韩新亭二话不说冲了上去，曹谨行、沈襄紧随其后。 剩下九人急忙结阵。 这套《天干化生剑阵》乃是海南剑派的镇派大阵。 海南剑派以此大阵抵挡南洋贼寇，曾有“十人挡千贼”的佳话，本身也是十套剑法，可攻可防，威力极强。 甲剑，万物甲生。 乙剑，万物乙长。 丙剑，万物丙然。 丁剑，万物丁壮。 戊剑，万物戊盛。 己剑，万物己曲。 庚剑，万物庚替。 辛剑，万物辛难。 壬剑，万物壬重。 癸剑，万物癸死。 这十套剑法属性多样，囊括阴阳四季五行。 ——甲乙春季东方木，丙丁夏季南方火；庚辛秋季西方金，壬癸冬季北方水；戊己中央四季土。 很有独到之处。 三人一进阵中，只觉四面八方都是剑影，剑气变幻莫测，时而木属，剑招黏连缠绕，时而火属，剑招炽燃爆裂…… “花里胡哨。” 曹谨行冷笑，死了一个“癸”，阵法已不全，他看准时机，一刀斩出，简简单单的一招横扫千军，以力破巧，浩荡刀气震退了前方的“壬”！ “壬”本该与“癸”配合，少了一个，攻防自然薄弱。 韩新亭轻飘飘跟着一掌拍出，掌风无声无影，没入那人身体，那人还没察觉，五脏六腑已碎，当即毙命！ 壬癸皆死，北方出现漏洞。 剩下八人刚要变阵，曹谨行施展《吸功大法》隔空吸功，直接吸来四人榨干！沈襄剑光闪烁，解决三个，韩新亭冲出阵势，一把掐住了天干甲的脖子，狠狠砸在后方墙壁上，砸出裂纹！ 韩新亭冷冷道：“解药！” “噗！” 天干甲喷出一口血。 韩新亭眯起眼睛，不断用力。 甲的脖子开始咔咔响，脸变得青紫，显然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韩新亭阴恻恻道：“说！” “不……在……我……这……” 天干甲艰难地道：“我已让地支……给将军服……” 咔！ 韩新亭直接掐死了他，甩一边。 “冲进去！活捉仇鸾！” 身后锦衣卫如狼似虎杀进去！ 沈襄和韩新亭冲向仇鸾卧房。 曹谨行没动。 他掏出了【风扬阵】，灌输真气，放出风蛇，闭上眼沟通天地间无处不在的风，感悟三百五十米内的一切动向。 “找到了……” …… “大人，这有一个密道！” 沈襄和韩新亭刚进卧房大门，就听里面搜查的百户说了这么一句，心头一跳。 二人急忙冲进去一看，发现床上被褥下方有个打开的暗门。 那下面是条黑暗的地道。 床上被褥还是热的，说明仇鸾刚醒不久，应该是十二地支给他喂了解药，他见势不妙先从密道跑了。 “该死！” 韩新亭脸色阴沉，一掌拍碎了暗门：“追！绝不能让他跑了！” 沈襄身先士卒跳下去。 韩新亭跟着往下跳。 之后是副千户和百户。 大部队浩浩荡荡，涌进地道！ 咔咔咔！ 等人都进去，脚步声越来越淡，卧房之中忽然响起一阵细微的机括声。 北边的书架悄悄裂开一条一人宽的缝隙，从里面冲出数道黑衣人影，共十二个，全是女性。 十二地支。 最后走出一位脸色苍白，只穿着白色里衣的中年男人，颌下蓄须，模样很有威仪。 “真想不到，我仇鸾也有今天……” 这中年人正是平虏大将军。 仇鸾。 他躲在书架密室之后，亲眼目睹了锦衣卫杀气腾腾抄家似的模样。 他很清楚，会出现这种情况，只可能是通敌的事发了…… 拆东墙补西墙，东拼西凑维持了这么久，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几十年荣华富贵，功名利禄，全没了…… 仇鸾心如刀绞！ “将军，我们快走吧！” 十二地支之首，代号“子”的女人掏出一件事先准备好的百户级飞鱼服，还有一张【生根面】，交给仇鸾：“得赶紧离开将军府，离开卫所！” 仇鸾也知道此时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任由两个地支给他穿衣服，他自己拿过生根面急急忙忙往脸上贴。 “贴歪了……” 忽然，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 仇鸾心头狂跳，抬头一看，一模一样的九道身影闪电般冲进卧房。 呲吟—— 清亮刀鸣之后，来人化作九道电光在人群之中极速划线，最后飘回门边。 扑通扑通！ 十二地支没等吭声，脖子上已多了一道血线，人头滚滚而落！ “我等你半天了。” 曹谨行收刀回鞘，淡淡道：“仇鸾……” 第一百六十一章 暴怒 十二地支瞬间死亡，再看曹谨行身上染血的千户级飞鱼服，仇鸾深知，这是个硬茬。 此时此刻，他身家性命都在此人身上，只要战斗一起，暴露行踪，他将再无生路！ 地下的密道并不长，那些锦衣卫很快就会发现另一端没走过人。 等他们回来…… 仇鸾的心直往下沉。 “这位兄弟，此间只有你我，只要你放我一马，我把我的钱都给你！” 时间紧迫，锦衣卫来势汹汹，这时候追根究底毫无意义。 更何况，他醒的暧昧，等同不打自招，为今之计，只有利诱。 仇鸾紧紧逼视着曹谨行，从怀里掏出五张一万两的银票，声音带着蛊惑：“千户一年也没几个钱儿，只要你放了我，这些，还有我收藏的金银珠宝、救命灵药，都是你的！” 曹谨行不为所动，淡淡道：“听说大将军出身将门，世袭咸宁侯，有一门家传绝学，名为《亢龙诀》，以之施展军阵绝艺《龙腾枪术》，威力无匹，今天……” 曹谨行拔刀出鞘，刀锋斜指，气势暴增：“……我想试试！” 话落，曹谨行一刀劈出！ 《傲寒六诀》·惊寒一瞥。 仇鸾身形闪烁。 霸道刀光劈在他身后书架上。 那书架连同后方密室暗门一同粉碎，巨响惊天动地！ 地下密道中，韩新亭和沈襄正奇怪这密道似乎没有近期走过的痕迹，冷不丁听到后方巨响，顿时明白过来。 “是十三！” “仇鸾没走这条道，快回去！” 两人急忙带人往回赶。 上方仇鸾怒不可遏，眼中露出绝望的凶光，死死瞪着曹谨行：“你找死！” 这一声响起，留给他的路只剩一条——以最快的速度杀出去！ 仇鸾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就算声名狼藉，就算被骂奸臣，那也比死了好！ 他如果落到朝廷手里，下场绝对生不如死！ 嘉靖不会放过他！ 仇鸾伸手一招，卧室武器架上，家传宝枪【显武】飞到手上，盛怒之下，他出手就是杀招！ 《龙腾枪术》·龙跃云津！ 体内至刚至阳的《亢龙决》真气横行四肢百骸，手中长枪如龙，刚猛霸道，冷峻如霜！ 仇鸾出身将门，本来也是文武双全之人，资质不俗，官拜一品平虏大将军后，多年来盛宠加身，皇帝赏赐的天材地宝、自己搜刮的灵丹妙药，数不胜数。 他早已借此登顶通幽巅峰！ 虽说这样得来的境界无望法象，但已足够他作威作福。 他人虽不堪，枪法却不俗，此时全力爆发，欺身杀向曹谨行，两道人影冲出卧室，来到院中大坪，刀光枪影，你来我往，气芒迸射间，方圆十数丈震声爆炸不绝！ “锵！” 仇鸾凌空一枪，当头砸下！ 曹谨行举刀格挡，劲力瞬间贯穿全身，再被九层《乾坤大挪移》全数转移到地面，脚下大地开裂，爆炸声响起，青石地砖四处飞溅！ 仇鸾心下一沉。 这个千户的武功远超他预料！ 他原本以为能很快解决，可十招过去，虽然凭着境界优势占据上风，却也完全奈何不了他。 他的枪招劲力总是莫名奇妙的被牵引转移，真正落在这千户身上的十不存一。 这人的武功有点像道家的四两拨千斤，而且造诣极高，竟然能以通幽四层内力化解他的巅峰功力！ 镇抚司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高手，仇鸾越打越急，再不摆脱他，韩新亭、沈襄他们就要上来了！ 忽然，他脑中灵光一闪，重新打量眼前这人，发现他的刀并非一般千户级制式佩刀，而是镇抚司十三把神兵级绣春刀之一，再一想到刚才转移卸力的功夫…… “《乾坤大挪移》！你是曹谨行！” 仇鸾想起来了。 他之前派人去过杭州抢方腊宝藏，但派过去的人全死了，之后就听说是新任十三太保曹谨行化名夏一鸣找到的宝藏，还练成了明宗镇教神功《乾坤大挪移》。 如果是一般的锦衣卫，他还真没印象，可曹谨行先和沈襄捅出了辽东马市贪污案，间接害死时义，让他少了一个敛财手段，又在杭州坏了他的好事，他想不知道都难。 “原来是你！” 好你个曹谨行，本将军还没腾出功夫对付你，你倒先来置我于死地！ 仇鸾下手越发狠辣！ 手中长枪忽上忽下，真如腾龙一般或而登天，或而潜渊，刚猛之中不乏柔劲，激起风雷阵阵！ 曹谨行且战且退，九层《乾坤大挪移》在身，再加通幽四层功力，就算是通幽巅峰的攻击也能卸掉十之八九，之前挡不住的，现在已不足为惧。 看着仇鸾杀气腾腾的攻击，曹谨行心中感叹。 武功是好武功，可惜给了烂人。 “大将军武艺高超，但说实话，还不如明教圣姑……想必是这几年沉溺酒色，久未动武了吧。” “……” 仇鸾暴怒，体内亢龙诀真气加持宝枪，一枪刺出，龙吟之声乍然响起！ 枪上“亢龙劲”脱枪飞出，化作一条金色巨龙，排山倒海般杀向曹谨行！ 这股劲力至刚至阳，还没近身已经让曹谨行有种烈火炙烤的感觉，面上发热。 他一脚踏地，全身真气爆发，再运九层《乾坤大挪移》，周身显现大挪移气场。 手中长刀一引，巨龙随真气划入气场，而后一刀上撩，至阳至刚的亢龙劲随刀光原路返还！ 仇鸾大惊失色！ “这怎么可能？！” 他急忙闪躲，那亢龙劲如闪电当空，一瞬间横跨数十米，接连轰碎了正房门前的四根粗大廊柱，这才消散。 “你……” 仇鸾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 诧异之间，卧房之中冲出数道人影，领头的正是韩新亭、沈襄。 仇鸾脸色大变，转身就要施展轻功飞出将军府。 曹谨行冷笑一声，一个纵跃，身形闪烁，来到他上空，反手一刀！ 八丈刀光横挥而来，逼的仇鸾不得不举枪格挡，却被悍然刀气打落！ 韩新亭和沈襄适时出手，飞身到他下方，一人抓住他一条胳膊，手法干脆，直接分筋错骨！ “啊！！！” 仇鸾发出凄厉惨叫。 “大人！” 一个副千户紧跟着冲出卧房，见状扔出一副琵琶钩。 韩新亭接过，干脆利落地捅穿了仇鸾琵琶骨！ 鲜血飞溅！ 仇鸾脸色煞白，冷汗涔涔。 败了！ 接下来等待他的只会比分筋错骨更痛、比穿琵琶骨更疼！ 一想到诏狱的那些刑具、一想到贿虏通敌的下场，仇鸾吓得肝胆欲裂。 如此，还不如一了百了！ 仇鸾心下发狠，就要咬断舌头，曹谨行迅速近身，闪电伸出两指掐住他腮帮子，微微用力，卸了他的下颌骨。 “想死？没那么容易！” 曹谨行以剑指连点他心脏数处大穴，注入寒毒，而后将【凤尾针】打入他心脉，彻底封了他的内力！ 穿琵琶骨一重保险，注入寒毒二重保险，封脉三重保险，虽然比不上直接吸干，却也差不了多少。 这个人不能动，得留着给嘉靖出气，等他知道仇鸾真的跟俺答汗结盟，通敌卖国，那才是仇鸾苦日子来的时候。 有内力还能多顶一阵…… 仇鸾满眼都是仇恨。 “不用这么看我……” 曹谨行微微一笑：“凡事有因必有果，你贿虏通敌的那一刻，就该想到有事情败露的一天。” 仇鸾被擒，这还没完，韩新亭对着冲出来的锦衣卫下令：“查封将军府！满府家眷，一个也不能跑！” “是！” 一众锦衣卫手提锁链朝后院杀去。 仇鸾看的目呲欲裂，却无能为力。 朝廷鹰犬，一贯赶尽杀绝。 …… 大乱平息。 曹谨行这边拿了仇鸾和他的一家老小，军中骁骑营和铁骑营也拿了仇鸾嫡系将领，整个过程，雷厉风行，快的不可思议。 等仇鸾贿虏通敌的事传开，仇鸾一党已经全部落网。 没了领头人，自然也就没了哗变的可能，剩下的小鱼小虾完全掀不起风浪。 一场人祸，消弭于无形。 整个破虏卫焕然一新。 陈桧对曹谨行三人大加赞赏，尤其曹谨行，若非他出其不意，直接拿前程做赌注，揭破侯荣、仇鸾通敌之事，这隐患指不定引发多大动乱。 没准就是开城献关，里应外合！ 更别说，他之后还孤身一人堵死仇鸾后路，在抓捕之中立下大功。陈桧连连称赞，夸的曹谨行都有点遭不住。 当夜，陈桧写好文书，连金箭、白旗、结盟血书，八百里急递传回京城。 京城大动！ 玉熙宫里嘉靖摔碎了那根敲铜磬的和田玉杵，勃然大怒：“乱臣贼子！乱臣贼子！！！” 精舍内，吕符、陆炳跪着。 精舍外，严嵩、徐阶、严世蕃、高拱等一众被连夜叫起来的阁老重臣，跪了一地。 所有人战战兢兢。 整个紫禁城上空，突然风起云涌，旱天打雷。 嘉靖发了一通火，直接让刘振远亲自带人走一趟，把人押回来受刑。 至于仇鸾父母、妻子、儿子直接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剩下的妾、女儿及党羽则全数发配，财产查抄、没入国库。 等仇鸾受够了大刑，再把他凌迟处死，砍了脑袋传给九大边镇看，告诉所有将士：这就是通敌卖国的下场！ 一连串的命令从嘉靖嘴里说出，下面没一个敢多话的。 等嘉靖发了火，出了气，百官相继撤出，刘振远暗暗咋舌，这是真生气了，足足骂了半个时辰，京中给过仇鸾便宜的全一撸到底，严重的更是先关起来了再说。 今夜，满城的东厂番子和锦衣卫校尉都活动起来，所有在京官员，噤若寒蝉！ “十三又立功了……” 刘振远直叹气，老五、老十二的功劳也不小，可惜十三先声夺人，注定要吃大头，就是不知道这次会赏什么……这立功频率是真高啊！ 刘振远正要往回走。 “振远。” 突然一声喊，来人悄无声息。 刘振远赶忙回身，弯腰拱手：“吕公公，您老有何吩咐。” 吕符武功高绝，一贯神出鬼没，但态度始终谦和，说道：“三大太保立功，圣上命我把赏赐交给你带过去。仇鸾虽擒，但宣府大同只怕渗透严重，还需要他们坐镇，东西送到，也能发挥作用。” “是。” 刘振远伸出双手。 吕符先拿出一部书，交到刘振远手上：“这部《文始真经》，乃隋唐楼观道顶级功法，位列四品，老五积功不小，此次查抄侯荣证物、擒仇鸾再立大功，将此功法交给他，配合《无相绵掌》当有奇效。” “是。” 刘振远接过，放怀里。 吕符又拿出一把宝剑，剑身漆黑，平平若尺，但剑锋森然，剑气凌厉，让人一望生畏。 “此剑名为【眉间尺】，乃干将莫邪之子所铸绝代神器，四品下阶，十二山东平叛、杀弥勒宗七魔僧的功劳未赏，算上这次大功，这把剑是他的了。” “是。” 刘振远又拿过，挂在腰间。 这些都是大内出品，皇家秘宝，比镇抚司秘库的东西，还要稀缺珍贵！ 最后，吕符拿出了一块灰扑扑的石头，交到刘振远手上。 “这是十三的。” “……” 刘振远莫名接过，这石头看着不怎么样啊，就这么对这次最大的功臣？ 吕符轻笑：“这【天外石】里封印着八阵之一【蛇蟠阵】，与他手里的【风扬阵】互补。圣上对他，期望甚高啊。” 原来是神器八阵图！ “属下明白了。” 刘振远珍而重之地接过石头。 “余下金银赏赐，我会让冯保送到镇抚司。告诉他们，再接再厉。” “是。属下告退。” “去吧。” …… 写完文书，陈桧设宴款待曹谨行三人，当然，也加上了李鬼手、黄方苓和两位御医。 朱七服药之后，呕出一股黑血，虽没能彻底醒转，但也不像先前那般完全不动，说明药方初见成效。 之后只需要根据表征稍作微调，慢慢祛干体内毒素，便可醒转。 老七恢复在望。 陈桧更高兴了，除了仇鸾这颗毒瘤，破虏卫焕然一新，士气大振，他的家产就等于军饷，只等朝廷下旨散拨补足。 朱七即将醒转，【血蔷薇】不再是无解之毒，他们也能安心作战，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相比之下。 脱脱的心情就很不好了。 月黑风高。 宣府镇，漠胡客栈内，某间上房里，突然响起一声瓷杯破碎的脆响！ 脱脱双拳紧握，一脸阴沉地坐在床上，床下是两具尸体——象奴、铁拳。 尸体外围，站着几道衣着各异的身影，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其中就包括那位用《夺魄鼓》拦路的女人，十三翼，百颜。 “聪书记受雷击而死，尸骨无存……” 百颜这一句话，震得其余人目瞪口呆，作为十三翼除“苍狼”、“白鹿”外的绝对核心，聪书记一直是有勇有谋的典范。 这十余年来，身经百战，立功无数，他怎么会死在两个锦衣卫手里？就算是十三太保，也不应该逃都逃不了啊！ 脱脱看着两人尸体，脸色阴沉的能滴水，一字一顿道：“到底怎么回事！” 百颜便把她知道的情况都说了。 “具体经过我也不知道，我当时正在按计划拦阻后援，突然听到两段山上传来惨叫，我回头看，就发现天降雷柱，聪书记正在遭受雷击。我本想遁地回去救援，可半途第二道雷击已经落地，聪书记无法承受，就……等我赶到时，一切都晚了……” 百颜沉痛地摇头。 “天人合一！” 人群中，一个背森白骨剑的老人眯起眼睛，冷冷说了一句：“只可能是中原人推崇的天人合一之境！聪书记想借天时引雷提升功力，那人却御雷借天地之力攻敌！这两者不可同日而语，也难怪聪书记抵挡不住……” “毒王言之有理。” 有人赞同道：“看来，只可能是这个原因，雷电入体，无法转化，这才爆体而亡，尸骨无存……” “可是这怎么可能？！” 也有人不赞同，拿起桌上的资料，说道：“这些人里，只有沈襄、吴沧海境界高，也只六层而已，那个曹谨行前不久才升通幽，就凭这些人怎么可能达到天人合一境界？那不是法象境才能做到的吗？” “不。” 背骨剑的毒王道：“只要悟性足够，能领悟‘入微’，散气于体外，与自然之气达成共鸣，就有机会领悟天人合一。昔年太祖在先天境就能做到……看来这几人里，也有能做到的人……” 说到这里，他语气一变，愤怒地一拍桌子：“……侯荣该死！他居然隐瞒了这么关键的情报！” 这一句捅了马蜂窝。 其他人纷纷出言怒斥。 “他奶奶的！就说汉人不可靠！” “那个仇鸾胆敢背弃盟约！找死！” “抓住他！杀了他！剖心剥皮！” “……” 一片喧闹中，脱脱举起手。 其他人纷纷闭上嘴，等他发话。 “先别急……” 脱脱纵然同样大怒，恨不得把侯荣抽筋剥皮，但还是尽量沉住了气，说道：“我已经命人联络侯荣，等他解释，仇鸾有把柄在我们手里，他不敢背叛！这里面一定有内情……奇怪，也该到了……” “报！” 突然，门外急急忙忙冲进一蒙古武士，单膝跪地，以右拳锤心，说道：“报王子！破虏卫大动荡，侯荣、仇鸾已经被俘，军中暗手尽皆下狱！” “你说什么？！” 脱脱等人的脸色刷地变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刺杀计划 这也太突然了，脱脱等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仇鸾怎么说也是明廷一品大员，嘉靖帝亲封的平虏大将军，整个破虏卫官职最高的人，怎么可能说动就动？ 陈桧都没那个资格！ 按大明律法，他只有参奏之权，没有革职拘押之权。 “是锦衣卫。” 那蒙古武士道：“当时史道、侯荣去找陈桧要京城名医，不知因为什么，在里面吵了起来，之后那个韩新亭突然冲出院子，带人搜查侯荣居所，找到了金箭白旗和结盟血书……” “……” 房间里一片沉默。 脱脱闭上了眼，猛地一拍桌子，大怒道：“废物！这种东西也能让人搜出来，他不死谁死！” “也不能全怪他……” 毒王叹气道：“锦衣卫是抄家的行家，更何况还是那个经验丰富的韩新亭，他再能藏也藏不住。 归根结底，还是明廷起了疑心，不过，他们倒是够决断。如此一来，咱们的布置就泡汤了……” 脱脱眉头紧皱。 其他十三翼的脸色也不好。 此前，仇鸾一直左右摇摆，不肯放弃荣华富贵、功名利禄，只贿赂，不归顺，但当十三太保越查越多，他坐不住了，终于松口。 这次演苦肉计，“中毒”昏迷，就存着试探的心思。 如果朝廷还抓着军饷的事不放，真要查到“贿虏通敌”上，他就会借着陈桧“参奏”、“汇报朝廷”的时间差，一不做二不休归顺蒙古，开城献关！ 如今，俺答汗、库登汗的大军集结在宣府镇赤城县独石关以北的草原上，倘若仇鸾松口，他们便可兵不血刃拿下宣府，而后过居庸关，直扑京师！ 宣府乃九边重镇之首。 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有“九边冲要数宣府”之说，被称为“京师锁钥”，“神京屏翰”。 一旦宣府失守，进攻京师的防线就剩下居庸关一道，首都京师的形势将非常严峻！ 也正因其为“关塞之咽喉”，重中之重，所以屯兵极多。 各地墩台连绵数百里，除总兵之外，还有十四位参将协防，分守十四个军事关隘，设置栅榨，挑掘壕堑…… 蒙古人想要强攻下来并不容易。 俺答汗、库登汗这才愿意等仇鸾撑不住归顺。 因为一旦这位声望极高的军方大将投诚，里应外合，之后的两百里他们便可长驱直入！ 脱脱率领十三翼冒险入城，就是为了促成这件事。 眼看着仇鸾要撑不住了，胜利在望，突然一个晴天霹雳，没成想，这群锦衣卫竟然先下手了！ 他们压根没给仇鸾丝毫反应时间，直接搜证据，证据一到，全军抓党羽！ 很多人莫名其妙地就被锁了。 更可恨的是，陈桧直接将盟书宣之于众，把仇鸾干的事传遍各大隘口，也把他们假冒仇鸾的第二条路给断了。 如今的仇鸾已经成了过街老鼠，别说他跑不了，就是跑了，想利用他叩开城门也已不可能。 “形势不妙啊，王子。” 人群中，一个背弓箭的壮汉低沉说道：“侯荣知道咱们的落脚点，一旦他招供，那咱们可就危险了！” 其他人一经提醒也明白过来。 他们虽然利用关系混了一些人进来，可也不敌官军人多势众。 真打起来，众多高手一拥而上，那就全完了。 “你们的意思是，撤退？” 脱脱眯起眼睛，环视余下八人。 剩下的十三翼都在这里。 脱脱明显不甘心，一般这种时候聪书记都会给出自己切实可行的计划，可如今，他已死，其他人也不好劝。 “试一次！” 脱脱一拍桌，自顾自地做了决定，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他脸色阴狠，说道：“‘血蔷薇’乃是密宗色拉寺炼出的至毒之物，金刚宗石摩柯宗主花大力得来，那几个所谓的名医初来乍到，必然无药可解！我们可以利用这点，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呃……” 计划是不错，可是…… “王子……” 风鹰硬着头皮道：“‘血蔷薇’的毒性固然猛烈，但需吸入花香才能爆发毒性，一旦对手闭气，功效大减，这是其一。 其二，破虏卫中高手众多，还有两位绝顶高手，拥有百毒不侵之体——陈桧曾服食过珍品异兽【莽牯朱蛤】，四品毒药难以发挥作用；参将欧阳安出身五毒教，身负蛊虫毒蝶【鬼美人】，可嗜毒，花香不等近身就会被它吸收。有这两人警醒，‘血蔷薇’只怕……” 风鹰摇了摇头。 说白了，这毒确实厉害，但要出其不意，且难以在空阔地大范围投放——花香的扩散需要时间，蔓延过程中，必然有先有后，等其他人发觉，一声呐喊，其他人有了准备，就没用了。 “谁说我要大规模杀人？” 脱脱冷笑：“我知道如今的破虏卫全面戒严，不易渗透，但别忘了，‘百颜’会易容术，这世界上没有她渗透不了的地方！” 听到脱脱的话，众人看向百颜。 百颜面不改色。 毒王皱眉捋须道：“王子是打算利用血蔷薇除掉护卫，刺杀陈桧？再借他的模样开关？就像先前计划利用仇鸾那样？” “没错！” 脱脱道：“先杀陈桧，让边军群龙无首，再趁动乱带儿郎们杀破独石关，引大军入城！就算他们看穿也无所谓，只要我们靠近，以最快时间解决守军，不给他们点燃狼烟的机会，之后，一盘散沙的边军，也就不足为虑了。” 众人面面相觑，王子的计划似乎真的可行。 毒王沉吟道：“可只凭百颜一人，恐怕难以成事……陈桧的武功是在战场上一路杀出来的，可不是仇鸾这等投机取巧之徒能比，他的《惊神刀法》威力极强，一个月前，卜吉哥大人便是死在他手上，就因为知道杀不了他，我才把血蔷薇用给朱七……” “这就要靠百颜了。” 脱脱看向百颜，说道：“傍晚接应锦衣卫的是谁？” “破虏卫指挥，周云。” 百颜说完，眼前一亮：“王子的意思是……让我假扮他？” “不是你假扮他，是让‘我们’假扮‘他们’，你的易容术是草原最好的，又见过他们的模样，我相信你能办到。” 脱脱冷声道：“一个人杀不了，难道我加上你们八个，还杀不了吗？陈桧一死，突围还不简单？之后，我们便可与儿郎汇合，以最快速度奔袭独石关，引大军入城！今夜之后，整个宣府，就是我们的了！” 脱脱的豪言壮语激发了大伙。 众人心中热血激荡。 建功立业就在今日！ 只要拿下宣府，进可攻京师，威胁明都，退也可杀掳男女、牛羊豕畜、衣袱金钱…… 此计确实可行！ “真不愧是王子殿下！” 众人拜服。 脱脱看向窗外：“飞鸽传书给义父，大军集结，等我们的信号。” “是。” “对了，注意天气，注意那个会御雷的。有机会就杀了他，为铁拳、象奴、为聪书记，报仇雪恨！” “是！” …… 破虏卫。 总兵府。 为方便照看朱七，陈桧干脆把他接进总兵府，又将后院空房收拾出来，给韩新亭、沈襄、曹谨行和黄方苓等人居住，相互间有个照应。 陈桧发妻早死，儿子在西北抵御青海瓦剌，总兵府的后院原本只有几个伺候他的下人。 今夜忽然热闹起来。 时至午夜，天上乌云散去。 圆月高悬。 下方院落，一棵数百年的老槐树下，曹谨行坐在石桌旁，手里拿着肉干，正在喂轩辕十四。 十四懒洋洋仰躺在他腿上，享受着曹谨行的抚摸加喂食，眼睛微眯着，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忽然，它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香。 十四睁开眼睛，不耐烦地看向二十步远，那个正走过来的穿紫衣的女人。 又来了！ 她可真烦啊她！ 唰！ 十四的爪子弹了出来，双耳向后，眼睛斜瞟，转眼间，就从一只人畜无害的小猫，变成了一头杀机毕露的猛兽！ 轩辕十四目光里满是警告。 再敢过来打扰我和主人…… 就挠死你！！ “十四！” 曹谨行低声叫了一句。 “喵喵～” 十四马上收起一身凶相，委屈巴巴地看向曹谨行，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往他怀里钻，好像要被抛弃了似的。 “真是个戏精……” 曹谨行无奈，只能抱着这个小祖宗。 在曹谨行看不到的地方，十四嘴角翘起，得意地看向黄方苓，猫脸上全是小人得志的表情。 也真难为它能做出来。 黄方苓忍俊不禁。 “它真的很喜欢你啊。” 黄方苓还不至于生一只小猫的气，这只雪琉璃非常聪明，它非常喜欢曹谨行，所以，它不会对她下重手。 顶多就是眼神威胁而已。 这不是因为她有多重要，而是……一旦雪琉璃的爪子沾了无辜者的血，曹谨行必然不会像现在这样宠爱它。 “越长越大，越大越娇……” 曹谨行抚摸着十四雪白的毛发，摇了摇头，看向黄方苓：“七哥怎么样？” 黄方苓在他对面的石凳上敛裙坐下了，柔声说道：“加大了药量，又施了三次针，毒已经快清完了，明天凌晨，应该就能清除余毒醒过来。” 曹谨行抱拳：“多谢了。” 黄方苓抬眼看他，目光中有丝丝幽怨：“大人，你一定要跟我这么客气吗？” “……” 这话没法接。 曹谨行轻咳一声，有些不自然地避开了她的目光，拿起那个墨玉酒葫芦喝了一口酒。 “呵呵……” 黄方苓掩嘴轻笑，看着那个酒葫芦，心情好了很多，轻轻耸动鼻翼：“咦？很特别的味道。” “要来点吗？” 曹谨行伸手摄来一个杯子，倒了一杯灵液，递给她：“这是【酒神石】制成的灵液，可以增进功力，对你有好处。” 黄方苓接杯饮下，眼前一亮。 “味道很特别，很好喝，内力也加了一些，我感觉要突破先天六层了。” “很好。” 曹谨行笑了笑，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备用的酒器——跟秦璇玑那个一模一样的锡酒壶，分出一半灵液，取酒灌满，连壶带酒，递给黄方苓：“送给你了，日后想喝了再来找我。” “给我的？” 黄方苓两眼发亮，拿过酒壶，爱不释手道：“好精美的酒壶，这个是……” 黄方苓没等问出话，忽然两道身影极速闪进后院。 韩新亭和沈襄。 黄方苓一看这情况，知道他们有事要谈，便把位置让了出来，福身告退，抱着那个酒壶脚步轻盈地回到了自己房间。 “怎么样？” 曹谨行看向两位兄长。三人分工明确，曹谨行把守后院，这两位去审侯荣、史道等人，力求揪出城中所有蒙古鞑子！ “有结果了。” 沈襄先拿出一张纸，纸上是十三翼的武功路数，身怀武器等，说道：“成功了一半，问出了这些人的武功路数，但去晚了一步，他们已经离开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瓮中之鳖 曹谨行接过那张纸。 韩新亭和沈襄在另外两个石凳坐下了。 “仇鸾为保自身，一般都靠侯荣传信，具体情形，他知道的比仇鸾更多。” 沈襄给自己倒了杯酒，道：“侯荣又不是硬骨头，刑具没上几套就招供了，这些就是他招认的内容。” 曹谨行仔细浏览。 十三翼的武功都在其中。 百颜：《易容术》，《夺魄鼓》，《遁地术》…… 毒王：《白骨阴阳剑》，《阴风毒砂掌》…… 风鹰：《长生天神功》风神力、《狂风剑法》…… 骨妖：《长生天神功》水神力、《蛇骨术》…… …… 曹谨行逐行往下看：“据点在哪？” “漠胡客栈。” 韩新亭语调冰冷：“仇鸾那帮狗东西，对蒙古人言听计从，竟然放任他们在破虏卫眼皮底下建了这么一座客栈！开店的明面上是军户，实则也是被收买的卖国贼！” 沈襄接道：“我们带骁骑营围剿的时候，漠胡客栈已经人去楼空，估计，他们也知道侯荣守不住秘密，先撤退了。” “撤退？我看未必。” 曹谨行头也不抬，两眼紧盯着纸上最后一行，脱脱的详细资料。 “这位俺答汗义子武功精湛，麾下还有八大高手，又借那些叛徒之手带进来蒙古三十六位王帐近卫，我不觉得他会就这么灰溜溜的撤走……” 脱脱冒险入城，不止带了除苍狼、白鹿以外的十三翼。 还有俺答汗三十六名近卫，都是土默特部落有名的勇士。 有这么大的一支力量，越是自诩有能力的人，越不会轻言放弃。 韩新亭皱眉道：“十三，你的意思是……他们会对破虏卫出手？咱们才刚肃清了内鬼，选这个时候？也未免太小瞧我们了吧。” “我也只是猜测。” 曹谨行道：“还是小心为上。” “有理。” 沈襄道：“有这么一帮人躲在城中，确实不能掉以轻心，把咱们的人混编进巡逻队，晚上加强巡逻吧。” 韩新亭点点头，想了想道：“俺答汗、库登汗的大军就驻扎在长城独石关以北的草原上，未免这些人里应外合，我去请陈总督提醒守关参将多加小心，必要时，可以运几门新式火炮过去，加强防御。” “嗯。” 正值多事之秋，三人语句简练，三言两语确定计划，分散执行。 沈襄去把锦衣卫混编进巡夜的队伍，加强防御，韩新亭去前院签押房，请陈桧发信，提醒独石关守将。 院中只剩曹谨行和轩辕十四。 他把【风扬阵】阵盘放在石桌上，警戒四周，手上也没闲着，一心多用，拿着肉干喂十四。 身后并排的几间房里，李鬼手带着两位御医照看朱七，黄方苓在房间把玩那只酒壶，四鬼守在她屋外。 总兵府外围，则是一众亲兵的居所，如今还要加上陆嘉明、顾砚竹等先天境界的百户。 总兵府处于重重保护之中，防守非常严密。 前院。 韩新亭到总兵府签押房会见陈桧，把自己等人的想法跟他说了。 “三位所虑极是。” 陈桧站了起来，在桌案后来回踱步，沉吟道：“原本我想等稳定几日，再加派人手押运火炮到前线增援……十三翼没能毁炮，再出手时必然全力以赴，不得不慎重，但……为防这股势力配合蒙古大军夹击独石关，增援已势在必行，不能被他们拖住……这样吧，我即刻传令，让周云带蒋千户、徐千户走小路秘密押运五门新式火炮过去，配合守将驻守，以防万一。” 韩新亭当然没意见。 陈桧喊进一个亲兵队长，交给他一支令箭：“去请周指挥、蒋千户、徐千户，就说有紧急军令，速来见我。” “是！” 那亲兵队长接过令箭，飞快冲出总兵府，赶往周云指挥的住所。 有一句俗语，叫“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意思是营房是固定的，而每年都有老兵走了，新兵来，就像流水一样。 但这句话，在明朝只适用前半句。 所谓“铁打的营盘”，最适合用来形容明朝的卫所制。 军事要隘设卫，关津渡口设所，皆建有固定的营房。 大卫都设有城墙，俨然城池，如临海的天津卫、威海卫、台州卫。 里面没有百姓，住的全是军户，无论官兵皆可娶妻生子，而且可以子承父籍，世代为军。 因此“流水的兵”一说并不适用。 宣府破虏卫直面蒙古，是整个宣大地区都指挥使司下辖最大的卫所，有官军五千六百人，而周云就是破虏卫指挥使司指挥使。 虽名为卫所指挥，但跟锦衣卫指挥天差地别，顶多算是地头蛇。 平时管理军户，屯守地方，战时中央选将空降，打仗的时候，他就跟一般将士没区别，都要听上头的命令。 周云的住所就在卫指挥使司，距离总兵府不过三里远。 亲兵队长很快来到了府门前。 正要敲门。 忽然。 一片死寂之中，传出轻微的异响。 像是利刃划破肉体的声音…… 亲兵队长脸色微变。 他是陈桧心腹，通幽中期修为，无论战斗力还是观察力都远超常人。 这声音一响，他就察觉不对，连忙收回手，暗运敛息术，飞快撤离，来到指挥使司两百米外的一棵大树上。 他藏在树叶之后，拿出千里镜，俯瞰整个卫司。 当视线投到府中的一瞬，瞳孔瞬间缩紧！ 只见卫所之中守卫横七竖八倒了一地，他们身上都没有伤痕，一个个昏迷不醒，就像第七太保那样。 “血蔷薇……” 亲兵队长脸色凝重，继续看，发现正房门口有两个绑着发辫的蒙古人在扒他们身上的甲胄，扒完了再一刀抹喉，结果那些人的性命，尸体倒在血泊中，身上只剩里衣，慢慢被鲜血染红…… 该死的鞑子！ 亲兵队长双目血红，握紧了拳头。 原来那是割喉的声音！ 可他们要盔甲干什么？ 他心里刚升起这个念头，就听吱呀一声，房门打开，周云走了出来，在他身后是他的八位亲兵。 单看形貌，这些人当真是惟妙惟肖，但他们对满地的尸体毫无所觉，反而让那两蒙古人把这些甲胄带出去…… 亲兵队长瞬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帮鞑子要鱼目混珠！ 那周云指挥…… 亲兵队长扫一眼正房，竭力压制住心中的悲伤和怒火，只怕周云指挥已经…… 眼看这些人走出指挥使司，直奔总兵府，飞快消失在了大街上。 亲兵队长心中焦急万分，急忙飞落大树，从小道抄近路，消失在黑暗中。 …… “来者止步！” 总兵府门前一声低喝，四个值守的亲兵架起长刀。 “请通报陈总督，指挥周云求见，有紧急军情通禀！” 百颜顶着周云的脸做出急切的表情，她的易容术当真厉害，不但形貌完全一致，就连口音都模仿的一模一样！ “原来是周指挥，请稍等，属下这就通禀大人。” 四位亲兵行礼，其中一个转身奔进前院签押房。 百颜他们原本以为会很快，但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还没出来。 他们感觉有点不对劲了…… 陈桧可不是仇鸾，说了有紧急军情，怎么这么长时间还不接见？ 刚要询问，就见先前那个亲兵快步跑了出来，满头大汗说道： “周指挥快请进！总督大人此前正帮第七太保排毒，生死攸关，不能打扰，现在已经结束，请大人快进去。” 百颜等人一听，疑心散去，心中狂喜，原来是损耗功力救人，那正好！更方便送你去见阎王！ “我们走！” 百颜等人快步冲进大门。 身后四名亲兵冷眼目送他们进去，那个报信的亲兵使个眼色，递出令箭和纸，另一个亲兵接过，冲向骁骑营和铁骑营。 …… 百颜等人进入总兵府，看府中侍卫并没有多少，更加放心。 “毒王，见机行事。” 扮作亲兵的脱脱暗中传音毒王：“如果房中有人，第一时间趁其不备放出血蔷薇，之后全力围杀陈桧！” “明白，王子。” 一行九人神经紧绷，来到签押房门前，房内传来陈桧的声音：“请进，周指挥，我正有军务要找你。” “是。” 百颜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房间里有三个人，总督陈桧，第五太保韩新亭，第十二太保沈襄。 毒王不用吩咐，悄悄的打开了袖中装有“血蔷薇”花瓣的瓶子，剧毒香气开始蔓延。 陈桧毫无所觉，正在桌案后批阅公文，说道：“事分先后，先说说你的军情。” “是。” 百颜拿出一张纸递上桌案，语速飞快道：“属下刚接到独石关飞马传书，言明俺答汗、库登汗似有异动，大军正在集结，属下请缨增援独石关，助参将陈时守城退敌！” “好！” 陈桧扫一眼纸条，站了起来，高兴说道：“我们正说到这个，侯荣已经招供，可惜晚了一步，那些利用仇鸾等卖国贼混进城里狗畜牲居然跑了！他妈的！这帮没用的王八犊子屁点本事没有，就特么跑的快！” “……” 百颜等人心中恼怒至极，面上还得做出附和的表情，十分难受。 狗日的陈桧，让你污言秽语，一会有你好受的！ “……” 沈襄和韩新亭眼角抽搐，哭笑不得。 陈桧继续道：“为防这股势力配合蒙古大军夹击独石关，增援是必要的……我本就想请周指挥走一趟，既然你主动请缨……” 他抽出令箭，递给“周云”：“持我令箭，即刻赶往独石关增援陈时！” “是！” 百颜激动地上前接过，欣喜不已，有了这令箭，打开城门就更容易了……但刚想到这，忽然手上一阵针扎似的剧痛！ 那令箭就好像烧红的铁片，一下子烫的她双手破皮！箭上剧毒瞬间腐蚀掉了她的血肉，露出森白的手骨！ “啊！！！” 锥心剧痛传到脑海，百颜疼的脸都扭曲了，双手颤抖，下意识发出女子的尖叫，身后八人大惊，急忙把她护在中间。 沈襄、韩新亭两人则第一时间挡在陈桧身前。 陈桧看着她的手，挑眉一笑，说道：“星宿海的毒药不错啊，这【化骨散】的威力比我预想的强多了，看来，薛师道还是有点东西的，还好杀的快……” “你！你们！” 毒王等人大惊，一没想到这三人居然不受血蔷薇香气影响，二没想到他们会突然下这种毒手！ “不对！” 脱脱脸色阴沉，指着陈桧道：“你不是陈桧！”到底是一方总督，陈桧不可能干出这种下做的事！ “答对了……” “陈桧”一笑，揭开脸上【四公面】，露出本来面目，正是曹谨行！ “可惜没奖，几位胆子真够大啊，总兵府都敢进，找死也不是你们这个找法？” 曹谨行徐徐拔出桌案后藏着的绣春刀，冷眼看着这几个人，说道：“既然来了，那么……准备好受死了吗？” 第一百六十四章 屠杀 曹谨行话音刚落，签押房四面门窗轰然洞开！ 院外，陈桧手持宝刀，肃然而立，三大亲兵队长，并八十位亲兵，将整个签押房围的密不透风！ 大门之外，兵甲移动之声不断响起，骁骑营、铁骑营两大精锐部队正在集结，兵锋直指房中的九人！ “呵呵！” 脱脱冷笑，一把扯掉身上的明军铠甲，露出一声蒙古勋贵的劲装，大声道：“棋差一着，看来你们早有准备，但是！想靠这点人吞掉蒙古最强的十三翼，那也是痴心妄想！你以为我没想到事败之时吗？” 他从腰后拿出了一个造型古怪的号角，一尺多长，鎏金色泽，两侧包银，像是用人的小腿骨制成。 “腿骨号……” 陈桧毫不遮掩脸上的厌恶：“金刚宗蛮夷宗门，果然茹毛饮血！今天，就算你把莲花生的骨头拿来，一样要死！” 脱脱冷笑两声，也不争辩。 这节骨头倒不是杀人取骨，而是金刚宗创派祖师，号称西天佛子、大宝法王——八思巴的小腿骨。 八思巴乃是蒙元第一代帝师，藏传萨迦派第五代首领，蒙古密宗创立者。 金刚宗至尊功法《大日经疏》就是由他所创，并借此晋升法象境。 他圆寂之时，血肉随风消散，骨骼化作“琉璃金身”，凝聚着他一身功力！ 遵其遗言，后世高僧将其法骨制成法器，用以“降妖除魔”，“度化世人”，每一件都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 这根腿骨号，就是其中之一。 脱脱的师傅金刚上师班钦索南札巴，预感到脱脱此行危险，特意将此至宝“罡洞号”交给他防身。 此号一出，余下七人忙将他和百颜护在正中，谨防偷袭。 脱脱二话不说，举号便吹。 曹谨行一看，就知道这玩意是个变数——资料中并没有这件东西，说明连常打交道的侯荣都不知道！ 绣春刀自下而上，威猛霸道的刀光瞬间划破桌案，砍向九人！ 沈襄和韩新亭也没闲着，前者出剑，《沧浪剑诀》剑气如巨浪奔腾；后者抬掌，阴柔掌印如附骨之蛆。 三大强招眨眼近身。 “大地壁垒！” 八大高手中红发“赤獒”一声怒吼，双手握拳，在胸前交叉。 体内《长生天神功》地神力运转，真气外放，在体外形成了一层三尺厚的灰色罡气气墙，凝实无比！ 三大强招打在护体罡气之上，硬生生破了他的防护罩，赤獒嘴角溢血，倒飞出去。 曹谨行等人正要再接再厉，低沉的号角声响彻月夜。 “呜呜呜——” 脱脱修炼《大日经疏》，内力与八思巴遗骨中残留的力量一样，真气灌注，立即共鸣，奏出了《绿度母心咒》。 无形的音波像潮水一样扩散。 众人虽下意识堵住耳朵，可还是有音符钻入耳中、钻进心中。 藏传《绿度母心咒》，指的是度母将引导有情众生从轮回、痛苦中解脱出来，超脱轮回，往生极乐。 其意境极尽安详，往往让听者生出皈依佛门之感，对吹奏者顶礼膜拜。 号角声一响，罡洞号发出夺目金光，所有听到声音的人都不禁一愣，如听梵音，如登佛国。 整个总兵府内外，好像被人按了暂停键，众人心神恍惚，僵立当场。 “杀！” 脱脱脸色陡然转厉，他维持着乐曲，借神器之力让听者沉进意境，其余八人像八道闪电杀向四周！ 百颜给自己喂了一颗伤药，第一时间杀向曹谨行。 她脸色阴狠，目呲欲裂，打定主意，要让这个人也尝尝双手腐蚀的滋味！ 其余七位十三翼，风鹰、赤獒分别对上韩新亭、曹谨行，剩下五位一齐杀向陈桧。 脱脱全力催动【罡洞号】，内力越强，曲调反而越发平静，宛如淙淙流水，深入人心。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慢了。 八道流光激射！ 但不等他们杀到，突然一声尖锐笛音，刺破了虚假的安详，一阵彻骨寒意随着凛冽的曲调辐射四方。 众人激灵灵打个冷颤。 纷纷给“冻”醒了！ 脱脱一惊，没想到人群中有这种音波功造诣的人，明明内力没有他多，但似乎引动了天地间的水汽、影响到了人身血液流动，不止影响精神，还冻结了肉体！ 天人合一！ 脱脱脑中灵光一闪。 是他！ 他回头看去，吹奏者正是那个假扮陈桧的第十三太保曹谨行。 百颜正用露出白骨的手举剑杀他，两者越来越近了。 不好！ 快退！ 脱脱眼睛睁大，正要放下号角出声警告，就见那人面不改色加大内力，手指轻按音孔，曲调再变，越发阴冷森寒，像是要把人拉进冰山雪域！ 百颜首当其冲，她内力相对低微，猝不及防之下，没等运功防御，音波已经入耳入心，心脏血液随之凝结，整个身体迅速冻僵，一动不能动了。 百颜脸上露出惊愕恐惧的神色。 下一瞬，一把剑从那人腰间飞出，闪电般划过百颜咽喉，人头落地！ 咕噜噜。 那颗人头像球一样滚到脱脱脚边。 脱脱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看着那个吹奏横笛、周身还有飞剑环绕的人，又惊又怒！ 一心二用！ 御剑术！ 整个过程，快的让人目不暇接！ 同一时间。 砰砰砰砰！ 签押房内，沈襄、韩新亭反应过来，借《雪域围城曲》之威，一人一招打退风鹰、赤獒； 签押房外，陈桧更快，《惊神刀法》以一敌五，刀光化作水幕，笼罩方圆十丈，刀气纵横，飞沙走石，那五人根本不敢近身。 意境破了。 亲兵队长先清醒，紧接着八十亲兵纷纷醒转，再然后，府外的两营将士也脱出意境，快速集结。 包围圈越来越密！ 脱脱额头冒出细汗，知道不能再拖，忙放下罡洞号，一声大吼：“撤退！” 风鹰、赤獒也知道不能再耽误，可当目光扫过百颜的无头尸体，还是恨不得把曹谨行碎尸万段！ 两双眼睛死死盯着曹谨行，要把这个人的样子记在心里！ “撤！” 院中毒王一听命令，收起骨剑，扬手一甩，两颗毒气珠打向陈桧，两颗毒气珠飞进签押房。 轰轰两声，四颗珠子一齐在半空爆炸，紫色毒烟冲天而起。 剩下八人趁机在房门前汇聚，要抓住这个机会，施展轻功，逃出总兵府。 那毒烟制作不易，有两大用处，既能遮蔽视线，又能让吸入者身体酸软，本是逃生的利器。 可就在爆炸瞬间，天地间蓦地刮起狂风！ 签押房内，曹谨行伸出右手，放出风属真气，驾驭天地间的风。 紫色毒烟刚升腾起来，就被四面八方的风重新压缩成了球。 古有“风头水尾”之说。 有人认为，水和风都是活的，水在这里断流干涸，是因为到了‘水尾’； 而风在哪里最肆虐，哪里就是‘风头’，风的源头，源源不绝！ 这本来是迷信的说法，但此时此刻的曹谨行，就是个活的风头！ 真气散出，八方狂风响应，随着他真气引导，化作一条条风蛇，东吹西荡，眨眼之间，就让毒烟变回了球！ 这诡异的一幕宛如倒放。 再经水汽结冰，那两团毒烟就变成了两颗冰疙瘩，砰地砸地…… 脱脱等人刚飞到半空，毒烟已经消散一空。 “……” 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尤其毒王，更是瞠目结舌。 我的毒烟呢？！ 这人怎么回事？ 能御雷，能御水，还能御风？？ 这突然的变化连陈桧、韩新亭都没想到，只有沈襄没当回事——这算啥，再离谱的事放在十三身上，那都正常！ “哪里跑！” 没有毒烟掩护，那半空中的八人就是靶子。 陈桧当机立断，一刀斩出，惊神刀气恍如一线大潮横扫而过，八人当即倒飞，撞在房檐上，口吐鲜血，跌回地面。 其中武功较弱的“雀翎”、“链蛇”直接被拦腰斩断。 其他六人也是身受重伤。 “你——噗！” 脱脱喷出一口血。 说时迟那时快，六人刚刚落地，签押房内飞出两把剑，雪魄、凝光！ 像两道白色闪电，在那间不容发之际，刺向脱脱的后心！ “王子快躲开！” 赤獒大吼一声，不顾自身伤势，再运地神力双手化作岩石，各抓一把剑，握的死死的，却没能防住之后的一掌——韩新亭速度爆发，一瞬间从签押房中冲出，举掌拍在赤獒胸前！ 砰！ 《无相绵掌》！ 赤獒双眼激凸，让这一掌打碎了心脏，双目圆睁，吐血而死。 “赤獒！” 又死一个。 脱脱胸中怒火如燃，转眼之间，八位十三翼高手，只剩下四个：风鹰、毒王、骨妖、箭神。 “箭神，快带王子走！” 再这么打下去，必然全军覆没，毒王拔出阴阳骨剑，和风鹰、骨妖站在一处：“我们断后！” 箭神是十三翼中轻功、腿法最好的，为集中力量斩杀陈桧，这次没有带弓带箭——太显眼，而是准备以蒙古绝学《飞云腿》配合其他人近战杀人，不成想，落入敌人圈套，陷入重围。 “王子，快走！” 寡不敌众，人数相差太悬殊。 就算脱脱爆种，也不可能在这么多人的包围下，打败通幽巅峰的陈桧，只能抓住一切机会逃走。 脱脱深深看了三人一眼，二话不说，再度施展轻功往上跳。 同时，毒王、风鹰、骨妖怒吼一声，杀向陈桧，拼死也要拖住他！ 毒王修炼《白骨阴阳剑》，此剑法阴邪歹毒，尤其那阴阳骨剑，乃是取自异兽“玄虎”的虎骨制成。 剑上淬有致命尸毒，配合他师门的《勾魂诀》，能将死人内力、精元转化为尸毒，纳为己用。 杀的人越多，剑上尸毒越强！ 毒王凭这一双骨剑闯下偌大名头，更继承十三翼称号，原本也是名震草原的大高手，可此时任凭他使出浑身解数，骨剑始终碰不到陈桧一片衣角。 风鹰和骨妖也是一样，他们的《穿心爪》、《蛇骨术》都是绝学，如今三人齐上，竟然还破不开陈桧刀幕。 “小看他了。” 毒王心中震撼。 此人内力精深，浸淫刀道几十年，实力远超仇鸾。 别说他们这次中了圈套，就算没有中计，只他一人，他们九个齐上，只怕也不是一时半会能胜的，到最后，还是会变成被包围的局面。 归根结底，还是他们好大喜功，低估了陈桧……毒王三人后悔不已，却也无济于事了，只能拼尽全力，帮脱脱突围。 只要他出去，就有报仇的希望！ 眼看箭神带着脱脱跃上房顶，有望逃离生天，忽听院中长弓弦响，瞬间四箭连发，射向箭神后背！ 一声弦响，四箭连发…… 这是……《神箭七连珠》？！ 箭神听着那声音，大惊失色，这箭术他太熟悉了，正是箭神哲别的箭术，怎么这里也有人会？还对准了他？ 危急关头，不及细想。 他急忙偏身，三箭首尾相连，擦着鼻尖射过，箭神正自得意——把《神箭七连珠》用在他身上，当真是班门弄斧！ 然后就感觉胸口一疼…… 第四箭没有跟着前三箭，而是在半空拐弯，携着狂暴罡气，穿过他的胸膛、粉碎了他的心脏！ 箭矢带着血花穿心而过！ 箭神低头，看着胸口那个大洞，满脸都是不敢相信——他到死都不知道第四箭为什么能拐弯。 噗通！ 箭神从房顶滚下…… 院中，曹谨行收起万石弓，看着他的尸体，冷笑一声：“就这点本事也敢叫箭神？真是笑话！” 十三翼又死一个！ 脱脱额角青筋暴起，拳头攥的咔咔响，但他头也不回，一心往外跑，韩新亭、沈襄追上去，曹谨行跟着跳上房顶，举弓瞄准脱脱，再度拉开了弓弦…… 第一百六十五章 将计就计 脱脱飞速狂奔，意欲冲出卫所，与王帐三十六近卫汇合，心中愤恨难以言表。 堂堂俺答汗义子，深受器重的蒙古年轻一代天骄人物，自艺成以来，从未败北。 而今，居然让明廷锦衣卫十三太保当狗撵！ 这份屈辱，像毒蛇一样在舔舐他的心脏，让他痛苦，让他折磨。 你们等着！ 总有一天，我会带着蒙古铁骑杀穿破虏卫，报此血仇！ 脱脱双目血红，脚下速度加快，施展《大日经疏》轻功《身空行》，速度之快，犹如移形换影，瞬间移动。 但他身后，韩新亭和沈襄的传承同样顶尖。 前者用楼观道绝顶轻功《摘星步》，凌空踏虚，后者用剑宗《青云绝影步》，绝云气，负青天，转瞬之间，凭虚御风，横跃数十丈！ 两人速度极快，箭神争取来的那点先机在飞快拉近。 脱脱心中焦急，如果只是这俩人，他还能拼一下，可一旦被他们缠住，等陈桧杀了毒王他们追上来，那就彻底玩完了，所以，他只能跑、拼命地跑！ 脱脱加大内力，身形闪烁，又冲出百余米。 就在这时，一声弦响，四箭齐发！ 这声音简直是阎王的催命符！ 后方弓弦刚响，四箭已经射来！ 这次不是蒙古射术《神箭七连珠》，而是北宋“小养由基”庞万春的《凤尾箭》！ 四箭齐发，轨迹飘忽，难以捉摸，像是由四股不同的劲力引导。 四箭在空中画出弧线，弹指间，就从四个方向射到脱脱身后！ 脱脱心急如焚，却又不得不躲，在心里把曹瑾行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他急忙在半空旋身，四箭擦着身体射过，钉进下方廊柱。 箭簇之上，无形罡气摧枯拉朽，笃笃两声，穿透了直径一尺的大柱子，射进地面青砖之中！ 好大的力量！ 脱脱见状，心悸不已，这要是射中了，哪怕擦个边都够他受的。 快撤！ 敌人强悍，脱脱心中越发急切，但经这四箭拖延一瞬，身后韩新亭和沈襄已经杀到，凝光剑与掌印先到打来。 “欺人太甚！” 到底还是被缠上，脱脱急眼了。 他连点胸膛几处大穴，施展禁术提升功力，转身运转《大日经疏》。 至阳至刚的内力在奇经八脉中奔腾，迎着飞剑、掌印拍出一掌。 《大梵圣掌》！ 刹那间，真气蒸腾，脱脱全力运功，体外隐隐显现大日如来虚影，宏大刚猛的掌力犹如排山倒海，打退飞剑，打散掌印！ 但同时，他也被这两大强招打的飞退几十步，正要转身借力再跑，又一声弦响，这一次是《神箭七连珠》，四箭连珠！ 又来了！ 脱脱气的牙都要咬碎了！ 砰砰砰砰！ 曹谨行看准时间，飞速拉弓射箭，一箭接一箭。 箭箭首尾相连，速度和力量四倍叠加，恍如流星经天，直奔脱脱后脑勺！ 脱脱寒气脚起，让这一箭吓得肝胆俱颤，太快太快了！ 脱脱急忙转身，箭已经来到身前，他抬手运功，挡在箭头之前！ 箭上狂风呼啸！ 脱脱咬牙使尽全力，箭矢微微停滞，接着就听三声爆响，前三箭的箭杆相继被后箭摧毁！ 三箭箭头相连，威力叠加到了堪称恐怖的境地！ 第四箭一到，当的一声巨响，正正射在第三箭箭头上，威力再增一倍！ 第四箭顶着前三箭，一瞬间射穿了手掌，射穿肩胛骨，打进城墙之中，引发爆炸，碎石飞溅！ “啊啊啊啊！” 脱脱凄厉惨叫，手掌硬生生被罡气打碎，血肉横飞！ 穿身而过之时，右臂肩胛骨也血肉模糊，肩上多了个拳头大的血洞，给箭矢带的向后倒飞，狠狠撞在城墙上，全身骨骼发出脆响，已经是骨断筋折了…… “王子！” 王帐三十六近卫听命，就在卫所边缘接应，刚看到王子飞身过来，不等出声，他已经给人打的重伤。 三十六近卫急忙冲出，守在脱脱之前，结成阵势。 “噗！” 脱脱喷出一口血。 他强提精神，隔着近卫，看向冲杀过来的韩新亭、沈襄、曹谨行，闭上了眼睛。 已经无路可走了。 倘若早一步，还能借这三十六人拖延一阵，逃出生天，可此时，他已经重伤，寸步难行，三十六近卫不可能是这三人的对手，败亡已经可以预见。 “快走！” 脱脱猛地睁眼，提气大吼：“逃出去！让父汗为我报仇！噗——”话没说完，又喷出一口血。 “呵呵。” 韩新亭冷笑：“你们谁也跑不了！” 他欺身而上，如虎入羊群，这三十六近卫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双掌起落间，分心碎骨，一个个近卫相继毙命！ 更何况还有沈襄帮忙。 沈襄拔剑要上，曹谨行提醒了一句：“别伤到铠甲。” “明白！” 沈襄也是聪明人，一听这句就知道曹谨行要将计就计。 他迅速出剑，剑剑抹喉！ 不到十息，两大高手砍瓜切菜似的把三十六人杀完了。 对于他们这种精英中精英，同境无压力，就更别说这三十六个通幽初期的近卫了。 脱脱也听到了曹谨行的话，很快就明白他的想法，瞳孔猛缩，吃吃地道：“你、你们要……”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曹谨行用左手揉着酸麻的右臂，不急不缓地穿过一地死尸，来到脱脱面前，居高临下道：“告诉我你们的计划，我让你死的痛快点！” “哼！” 脱脱冷笑：“你别痴心妄——” 曹谨行懒得听他磨叽，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双眼放出赤红的光，直直地照进他心里，沉声道： “说！计划是什么！” 他不断用力，掐的脱脱脸色涨红，翻起白眼。这一刻，他比脱脱更像反派！ 身后韩新亭眉头一挑，看了沈襄一眼，偷偷传音道：“十三……一直这么霸道吗？手法很娴熟啊，比我也不差了。你教的？” 这哪是刚升几天的千户，单看手段，分明是积威深重的老刑名了。 一点不像新手。 沈襄看他一眼，传音道：“十三悟性世所罕有，自学成才很久了。” 韩新亭：“……” 脱脱看着曹谨行的那双眼睛，眸中火光摇曳，洞彻人心，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师傅，金刚上师，班钦索南札巴。 他的精神仿佛回到了蒙古金刚宗，跪坐在法台之下，听师尊讲解《大日经》…… “说！” 曹谨行眯起了眼睛，加大力量。 “……刺杀陈桧……逃出包围……冲天烟炮为号……大军入城……” 脱脱肩部失血严重，有点精神恍惚，在此时被曹谨行施术催眠，心神防御不足，慢慢把整个计划和盘托出。 曹谨行听完，并不意外。 他就知道脱脱会搞事，但没想到这家伙目中无人到这种地步。 估计是把陈桧当仇鸾了。 仇鸾是药罐子堆出来的通幽巅峰，几年养尊处优，久未动武，再好的底子也留不住。 相反，陈桧从底层一路拼杀到总督之位，凡事身先士卒，境界夯实，刀法精湛，无论是战斗意志还是战斗经验，都远非仇鸾那贪生怕死之徒能比。 就算亲兵队长没有发现这帮人暗中搞事，就凭这几个家伙想出其不意瞬杀陈桧，也很难成功。 顶多麻烦点。 “冲天烟炮……” 曹谨行扫过那三十六个近卫。 “在这。” 韩新亭抄家抄出经验了，打眼一扫就看到其中一个背后鼓鼓囊囊的，走过去拿出来，正是一束烟花炮。 “剩下的就简单了。” 曹谨行直接伸手按在脱脱脑袋上，五指成爪，运起《吸功大法》，浩瀚的《大日经疏》内力涌向丹田！ 体内寒蟾真气经《六军镜》转化，一分为八，《大日经疏》内力一进丹田，自行与火属真气交融，继而因生克变化，滋养其余七种，内力迅速攀升！ “你……你……竟然……” 脱脱感觉体内真气迅速流失，睁大眼睛，又喷出一口血。 他没想到曹谨行居然会魔教邪功《吸功大法》，更没想到境界高到能吸他的内力！ 他曾得金刚宗高僧灌顶，又得师尊金刚上师点化，一身功力已达到完全收发自如的境界。 不到运用时，绝不会有一丝外泄。 全身功力已和自身结成一体，就算四品《吸功大法》，也不可能将其动摇才对…… 除非，他练到了最高境界…… 脱脱眼中露出绝望之色，身体里的力量在飞速消失，很快，一无所有…… 曹谨行运功行气，睁开眼睛。 沈襄道：“如何？” “四层顶吧，还是差点。” 曹谨行摇了摇头：“这人的内力有古怪，转移过程中损耗过大，我只能吸到一多半。” “这就不错了。” 韩新亭道：“越是高品的内功，真气与自身黏性越强，吸功过程不可避免会有损耗，不过，即便如此，《吸功大法》积累真气的速度也足够快了……我们快回去吧，今夜还有不少事呢。” “嗯。” 曹谨行站了起来。 脱脱真气全失，经脉反噬，痛苦不堪，再加肩膀伤势，整个人已经奄奄一息。 “我说了，你直说，我会让你死的痛快点，但你没有，那就慢慢挨吧！” 曹谨行一手提起他，三人赶回总兵府，陈桧这边刚好结束战斗，正要追杀，看三人回来，舒了口气。 曹谨行把这些人的计划告诉陈桧，然后道：“那三十六人的铠甲就在城墙下，可以做一番文章。” “好！” 陈桧当即明白了曹谨行的意思，眼中闪过杀意：“鞑子图谋独石关已久，今天，就如他们所愿！” 只是…… 有命进来，怕你们没命回啊！ 第一百六十六章 演戏 塞外雄关独石关，位于宣府镇赤城县，地处燕山余脉，北临坝上，南邻京师。 因为赤城北出草原，境内多山，是优越的天然屏障，成为中原向北的重要防御地带。 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 这里山川壮美，河流隽秀，是塞北一颗璀璨的明珠。 独石口在县城北面，因关口处有一座拔地而起的孤石而得名。 这座耸立于关前的独石上，镌刻着“突兀孤秀”、“一石飞来”两组大字，有“上谷之咽喉，京师之右臂”之称。 独石城坐落在南北流向的两河之间，左为黄龙河，右为青龙河，背靠蜘蛛山，所以也有“二龙戏珠”之说。 自元末明初起，它就以“朔方屏障”驰名天下。 独石城关十里之外，大草原上，蒙古大军正在夜色下悄然集结。 下令的正是俺答汗和库登汗。 中军大帐，众人齐聚。 俺答汗拿着此前毒王传回来的飞信，畅快大笑：“好！恰台吉（俺答汗给脱脱的封号）能力超群，此番夺关，当记他首功！” “事不宜迟！” 一旁库登汗打来孙满脸兴奋，当即道：“既然定计，依我看，不如就定今夜杀穿破虏卫，奔袭居庸关，直取明都！十万大军围它三天三夜，逼朱厚熜开市，即便他不同意，也能在援军抵达之前掳掠京郊！” 打来孙早忍不住了，父亲卜赤因为明军诡计死在西北，亲妹妹明珠也因为锦衣卫饮恨辽东。 若非等仇鸾投诚，开城献关，他早就率军南下复仇了。 血债只有血偿！ 俺答汗点点头，似有首肯之意。 “父汗，大汗。” 俺答汗大儿子辛爱黄台吉，也是十三翼中的苍狼，分别对俺答汗和库登汗行礼说道：“金刚上师曾经说过，明都不能轻去，整个紫禁城似乎有神秘力量守护。如果真要围城，还是邀上金刚上师、石摩柯宗主为好，不过……” 黄台吉迟疑道：“……法象境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就是不轻易干涉两军对垒……再者，即便这两位出手，京城也有高人效忠明廷，只怕，未必能占到便宜……” 你不动，我不动。 你一动，那我也不会眼睁睁看着。 法象的力量太强，真正达到了一人成军的境界。中原地大物博，法象高人比蒙古只多不少，不得不慎重。 俺答汗和库登汗一听，心中打鼓，只能把这个念头放下去。 “先拿下宣府再说！” 俺答汗一拍桌子，下定决心：“本汗亲自督军，拿下独石关，攻取破虏卫！” 打来孙道：“算我一个！破虏卫那两个锦衣卫就是杀我妹妹的凶手！我要把他们脑袋拧下来！” 两位大汗之下，是双方将领。 打来孙带了察哈尔部落的三位猛将，俺答汗麾下则是他的兄弟和儿子。 几位兄弟多是领主，不能轻离领地，目前在俺答汗帐下听命的都是渴望建功立业的亲子。 除大儿子黄台吉外，还有二儿子布延，四儿子宾图，五儿子野邓。 不论是打来孙的将领，还是俺答汗的儿子们，听到他们要亲自督战，都有面露疑虑的人。 ——卜赤就是死在西北边军的“关门捉贼”之计，被所谓的开城献关诱入城中，陷进包围圈，损失惨重。 ——整个萨满教几乎全军覆没，此后，萨满教一蹶不振，这才有金刚宗之崛起。 往事历历在目，还是要牢记教训。 就算脱脱言之凿凿，信誓旦旦，那万一呢？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谨慎点不为过。 黄台吉道：“父汗，不如让儿子带五千先锋军进城探路，如有情况，凭我们的功力，也能安然而退。” 打来孙一听，猜出他们的打算，看着黄台吉，有点羡慕。 他比俺答汗小十二岁，儿子还不成事，不像俺答汗，一众儿子都已长成，可以独当一面，其中还有黄台吉这样不骄不躁的优秀继承人。 俺答汗也不是庸主，马上联想到了二十年前死在西北的卜赤身上，知道儿子是担心他，心中高兴，借坡下驴说道：“也罢，那这头阵就交给你们，多加小心，我和你兄弟在后方掠阵！” “是！” 黄台吉今年二十八岁，正处于精力最旺盛的阶段，渴望建功立业，他对自己的武功才智十分自信，就算明军搞什么花样，也能击败他们！ “我们走。” 黄台吉看向妻子帖木儿，十三翼中的白鹿。夫妻俩离开大帐，赶往先锋军准备领军奔袭三十里入城，为大军开道。 俺答汗随后命剩下的四个儿子集结精兵，打来孙也让三位猛将点将。 一时间，草原之上旌旗招展，剑戟如林，马匹奔驰来去，军队快速集结。 一场生死拼杀，即将拉开幕布。 …… 夜色深沉。 圆月高悬。 黄台吉和帖木儿借着月光行军，很快就领着五千先锋军，来到距离独石关两里外的一处山坳中，暂时掩藏行迹。 “报！” 探路的斥候兵很快返回：“报大王子，独石关并无异状。” “继续盯着。” “是。” 斥候队飞快返回，盯紧城中异动。 “奇怪，时间差不多了啊。” 黄台吉看了眼天色：“按计划，九人合力围杀陈桧，之后冒充陈桧亲兵增援独石关，借机毁掉狼烟，暗杀守将……距离接到信件快一个时辰了，按理应该到了。” “估计是发生了意外。” 旁边帖木儿沉吟道：“陈桧并不好杀，卜吉哥姑父就是因他而死，姑父的《长生天神功》已经练出风、雷双神力，仍不是他的对手，依我看，脱脱还是有点托大了……” “嗯……” 黄台吉想了想：“确实，脱脱手握除你我之外的十一翼，外加三十六王帐近卫，他身为金刚上师入室弟子，盛名在外，先是聪书记、象奴、铁拳身死，毁炮不成，又被仇鸾莫名遭擒打乱计划，连着两次吃亏，想要立功挣回脸面，也能理解……” “嗯，只盼不要出别的乱子……” 帖木儿叹了口气：“我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放宽心。” 黄台吉抚了抚她的后背，自信道：“有我呢。” 他话音刚落，忽然一声尖细的声响，独石关方向火炮升空、爆炸！火红的冲天烟炮点亮了夜空！ “来了。” 黄台吉精神一振，当即命令身后的五个千夫长：“都注意，小心埋伏！”而后一举马鞭，大吼道：“进城！” “是。” 五个千夫长齐声应是，大军正要冲出隘口，突然之前那两个斥候急急忙忙冲了进来：“不好了大王子！” 黄台吉赶紧拉住缰绳，挥手止住身后先锋军，说道：“怎么了？” “脱脱王子有危险！” 其中一个斥候急的脸都红了，指着独石关飞快说道：“刚才我们亲眼看到一伙人穿着明军铠甲摸上城墙，杀死守卫，毁了狼烟，其中就有脱脱王子，可他刺杀参将陈时失败，已经中了两刀了！” “什么？”黄台吉和帖木儿一惊：“其他八翼呢？” “都没看见。” 斥候摇头道：“近卫的人数也少了一大半，只剩十几个了。” “……” 黄台吉和帖木儿对视一眼，心说果然出事了！ 八翼一个都没回来，要么是刺杀失败，八翼为掩护脱脱而死；要么是刺杀成功，但八人在战斗中死去，只剩脱脱趁乱逃出来，继续带人实行计划…… 帖木儿眉头紧皱：“城内有追杀声吗？” 斥候摇摇头。 看来是第二种可能了。 八人因刺杀而死，只剩脱脱逃出，大军群龙无首，这才无力顾及脱脱等人，没有追击，也让计划得以顺利进行。 帖木儿道：“脱脱应该也受伤了，不然以他的武功背后偷袭不可能杀不死守城参将！快！我们去帮他！” “嗯！” 黄台吉点点头，如果脱脱带着八人完好无损的回来，他反而觉得可疑，如今只剩一人，还身受重伤，损失可谓惨重，倒符合逻辑……但，卜赤的教训太大，由不得他不小心。 黄台吉想了想，朝后方喊道：“大军先留在原地！等我们先去救人，了解情况再说！” 身后五个千夫长领命。 黄台吉、帖木儿飞身而起，冲向独石关，远远的，他们就看到了城墙上厮杀的几人。 十二个近卫，配合脱脱，正围攻通幽后期的参将陈时。 脱脱境界似乎跌落了，只有通幽四层，应该是之前施展了禁术，身上铠甲挨了三刀，鲜血喷涌。 十二个近卫铠甲破烂，露出里面染血的蒙古皮甲，只是，一个个脸上染血，月光下，看不清本来面目。 双方大战，凶险万分。 “是他们！” 帖木儿眼看陈时施展《天虎刀法》，刀招凌厉，威猛绝伦，有心帮忙解围。 黄台吉一把拉住她的手，沉住气，说道：“再等等……那几个近卫……” 用的武功有点怪…… 虽然招式是蒙古常见套路，但内功…… 黄台吉眉头紧皱。 就在这时，城墙之上突然闪烁金光，脱脱身后显现大日如来虚影，他拼着硬挨一刀，一招《大梵圣掌》打在陈时胸前，把他打退，自己也喷出了一口血。 陈时抹掉嘴角血迹，举刀再杀！ “救人！” 这一次黄台吉毫不迟疑，帖木儿也是疑心散去，两人急忙施展轻功冲向城墙…… 城墙之上。 “脱脱”察觉到来人，着实松了口气。 他一边继续往身上抹血浆，一边暗自庆幸，心说老子就会这一招，再特么演下去，非露馅不可，总算中招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上钩 黄台吉、帖木儿急于救人，施展轻功，纵身跃起，像两只大鹏鸟跳上了城楼。 城楼之上横七竖八都是死尸。 ——虽穿着明军铠甲，但血液凝固，其实并不是新死之人。 黄台吉、帖木儿救人心切，没有细看，倘若仔细看了，就会发现，这些满脸血的“巡逻士兵”都是死去多时的王帐近卫！ 两人直奔脱脱。 帖木儿解下腰间骨鞭，挥向脱脱，要把他拉回身边。 参将陈时冷笑一声，一拳打在身侧的砖石上。 顿时青砖凹陷，机括启动。 脱脱身下的地面，突然裂出个黑洞洞的缝隙，人从缝隙掉到城下门洞，传来砰的闷响和闷哼。 帖木儿骨鞭卷了个空。 “杀我守军，还想开城迎敌，他也别想活！”陈时说完，仰头一声大吼：“敌袭！！！” 这一声吼如滚滚雷霆响彻夜空。 独石城上，巡逻士兵虽死，但还有大批的守城士兵。 吼声响起，城墙上陆续升起火把，号角声此起彼伏！ 东面、西面守城的士兵开始向中间支援，城中卫所的大军也开始大规模集结。 黄台吉见状疑心散去。 如此大动干戈，动用全城之力防守，可不像是要“关门捉贼”的样子。 此时若不抓住机会开城门，引大军入城，等城中守军全涌出来，脱脱的一番筹谋就彻底白费了。 “我去救人开城门，你带大军入城！” 黄台吉当机立断，吩咐帖木儿一声，跳下城墙，冲向门洞，目的是救援脱脱，以及打开城门。 帖木儿点头瞬间，眼神突然变化，手中长鞭一抖，四丈骨鞭突然伸直，像旗杆一般笔挺，袭向远处的陈时！ 这一击非常突然。 但陈时已经猜出了这两人是谁，一直防着这一手——“白鹿”帖木儿修炼《长生天神功》雷神力，鞭法超群，加持通幽巅峰内力，威力极强，其人尤其擅长突袭，常有出人意料之举！ 陈时第一时间出刀格挡。 骨鞭迅疾如雷，鞭梢带着雷霆之力点到刀尖，真气爆发，集于一点。 铛的一声，刀身急颤，劲气透过长刀，打进胸膛！ 陈时只觉胸前剧痛，肋骨断了六根，右手虎口崩裂，向后倒飞，狠狠撞在城墙之上，已然受了重伤！ “锁骨鞭法……” 陈时两眼圆睁，喷出一口血。 锁骨鞭乃是铁木真之妻所创绝学，招招如毒蛇吐信，配合雷神力，仿佛手握雷龙，挥手间开山碎石，威力奇大！ “呸！” 陈时吐出一口血沫，两眼紧盯着帖木儿，面对这位通幽巅峰，他一身悍勇之气，毫无所惧！ 独石关重中之重，能担任此关守将，陈时当然也不是普通人。 他人虽只有通幽后期，但修炼的是少林名宿“疯和尚”的《万劫心经》，是一部以伤换命的绝学。 越是受伤，越能刺激体内经脉，催生出更加暴烈强横的真气。 身上越疼，下手越重！ 江湖传闻，魔教教主厉胜天所创魔门秘术《天魔解体大法》，就有这部少林绝学的影子。 陈时来此守关之前，曾在东南沿海抵抗倭寇，有一次误中陷阱，身陷东瀛甲贺忍者重重包围，身中一百三十三刀而不死，浑身浴血，最终仍强撑一口气，杀尽三十名忍者，一战成名，得绰号“血虎”。 帖木儿闪电偷袭，放别人身上，可能已经功成，打的敌人重伤，但对陈时来说，只是洒洒水。 再重的伤他都受过。 每次受伤，只要不死，就能让他变得更强！这也是让他配合演戏的原因。 《天虎刀法》！ 陈时满身杀气，提刀再上！ 帖木儿眉头一皱，眼见两侧城墙之上士兵越来越多，围攻过来。 她飞快对城外比了个手势，而后长鞭横扫，四丈方圆雷光四射，与陈时战在一处！ 一直紧盯着的斥候队看到手势，马上回到山坳，通知千夫长进军。 “入城！” 五个千夫长同时怒吼，当即驾马冲出，五千铁骑直奔城楼！ 帖木儿在城墙之上独斗陈时与守城明军，黄台吉已经跳下高墙，进入门洞。 门洞之中也有十几具死尸。 脱脱倒在其中，昏迷不醒。 十二近卫在黄台吉身后落地。 黄台吉冲过去：“脱脱！” 他拿出金刚宗救命灵丹刚要喂下去，手指触碰到了脱脱的脉搏，瞬间变了脸色。 不对！ 这脉搏强劲有力，根本就不是受伤的样子！ 黄台吉脑中灵光一闪，马上想到这是诡计，勃然大怒，对着“脱脱”的脑袋一拳打下。 与此同时，他怀中的“脱脱”睁开了眼睛，右手袖中多出一把短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一步捅进了黄台吉心脏！ 噗嗤！ 竟然发出了金石之音！ “嗯？” 护身宝甲？ 面具下的曹谨行冷笑一声，就算是宝甲，也顶不住鱼肠！ 给我死！ “噗！” 宝甲确实挡不住鱼肠，但卸了五成力，再加罡气护体，剑锋只入体三寸，而没能直接绞碎心脏！ 但寒蟾真气却也顺着剑锋打进了黄台吉体内。 寒气发作。 黄台吉身体一僵。 “十二近卫”适时出手。 十二把蒙古弯刀一齐砍向黄台吉！ “想杀我？” 黄台吉暴怒大吼：“就凭你们？！” 《长生天神功》火神力！ 十二把弯刀刚到他头顶，炽烈的气焰突然从他身上升腾而起，黄台吉燃烧全身真气，一举震飞了十二人！ 通幽巅峰的功力当真雄浑无比。 “我宰了你！” 黄台吉大吼一声，挥拳砸下，要把曹谨行碎尸万段。 《狼王印》·雄镇百川！ 此套拳法传自成吉思汗铁木真，拳招大开大合，威力无穷，并不以变化见长，但每一拳都力贯千钧，重如山岳！ 拳劲排山倒海而来。 曹谨行一拍地面，《分身魔影》影化千重，抽身离开。 同时，半空中，他左手衣袖飞出三根【凤尾针】，就在黄台吉挥拳进攻、不及防守的刹那，三针齐发，射向他双眼！ 轰！ 重拳砸地！ 大地开裂！ 怒潮狂涛一般的拳劲涌向四海八荒，轰飞了一地死尸，却没能奈何曹谨行，反而躲闪不及，让其中一根【凤尾针】射进了左眼。 “啊！！！！！” 黄台吉左眼一痛，感觉有温热的鲜血从眼眶中流出，世界随之陷入黑暗。 左眼已经瞎了。 电光石火之间。 一道剑光从门洞左侧券门杀出。 另一记掌印从门洞右侧券门杀到。 沈襄和韩新亭等的就是这一刻，趁黄台吉眼瞎，心神失守的刹那，出其不意。 两人速度飞快，出手狠辣，一眨眼已经打在了黄台吉身上。 咔嚓！ 剑锋刺进黄台吉左肩！ 掌印打在他右肋！ “故技重施？” 黄台吉身受两大强招只闷哼一声，面不改色，用一口不太流利的汉语，对两人嗤笑说道：“这就是你们的绝杀吗？真让我失望！” 轰！ 真气爆发！ 他的体表皮肤竟然变成了青灰色的岩石，剑气与掌印打在身上，只让他受了轻伤。 沈襄脸色微变：“你竟然还藏了一手‘地神力’……” 在蒙古萨满教信仰中，长生天孕育、主宰万物，以此命名的武功，乃是一套武学总纲，兼容一切。 《长生天神功》内分天、地、风、雷、水、火六系神力。 天无穷，人却有限，不能兼收并蓄，只可根据本身命格、体魄、气质，选择相合者修练。 一般人只能修炼一系，唯天赋卓绝者可以多系并修。 资料中，黄台吉只有一系火神力，没想到他还藏了一手地神力！ 火系炽燃，主攻。 地系坚实，主守。 原来强招及身之时，黄台吉已经激发了“地神力”防御，这一股真气布满全身，可使身如顽石，刀枪不入，如果发出体外，则能开山裂石，分金断玉！ “知道的太晚了！” 黄台吉怒吼一声，双拳并出，用出了《狼王印》绝招【啸武九州】，分别击向沈襄、韩新亭！ 通幽巅峰的内力雄浑霸道，以“地神力”催动更显刚猛，两人急忙格挡，仍让这一拳打出五丈开外，双臂直颤！ “黄台吉！” 城墙之上，帖木儿听到惨叫，运足功力一鞭逼退陈时，也跟着冲下城墙，站到黄台吉身边。 帖木儿紧张地关注着他，看到了他胸前的血迹和瞎了的左眼，咬牙切齿道：“这帮狡猾的汉人！” “我没事。” 黄台吉不以为意，两处外伤而已，一颗【造化丹】就能恢复如初。 他自认已经看清了这些人的部署，对入城再无顾虑——这么好的机会都杀不了他，还有什么可怕的？ 黄台吉微笑说道：“就这点本事也想杀我，真是自不量力！他们已经掀不起风浪，该是咱们入城的时候了！” 他身形闪烁，来到大门之前。 一拳击飞粗大的混铁门栓。 打开了厚重的城门！ 城门大开。 门外。 五位千夫长正率领五千铁骑如潮水般奔来，马蹄之后，是飞扬的旌旗和黄土。 “儿郎们！随我冲杀！” 黄台吉振臂高呼，一马当先冲向曹谨行三人，还有他们身后杂乱无章的守城官兵。 面对汹涌而来的铁骑兵，曹谨行三人脸色凝重无比。 韩新亭道：“演到哪了？” 曹谨行道：“该诈败了。” 韩新亭道：“那还不快走？” 沈襄道：“【化功散】什么时候发作？我看他那副嘴脸恶心！” 曹谨行道：“挨了一剑一针，先心后脑，估计快了。方苓特意加了量儿，把薛师道的那些毒药精炼之后全涂上了，这次直接打进身体里，血毒交融，通幽巅峰也撑不住，更别说，他还乱用内力，散的更快……” 韩新亭道：“那就好，再让他得意一会，有他好受的！” 沈襄：“撤？” 曹谨行：“撤！” 敌退我进。 五千骑兵浩浩荡荡冲入城中！ 曹谨行三人诈败撤退，拉长战线，散入人潮，骑兵们不依不饶，一心冲杀，正当他们举起屠刀对准官军之时，城中忽然刮起大风，飞沙走石，遮天蔽日！ 紧接着一声巨响，大门重新关闭。 却见一人从天而降，一人单刀，堵死了五千先锋军的后路！ ——宣大总督，陈桧。 陈桧提着宝刀【斜阳】，远远看着那个脸色大变的黄台吉，心说这戏没白演，虽然没钓上俺答汗，但钓上了黄台吉和帖木儿……有这两人在手，俺答汗还有心思攻城吗？ 第一百六十八章 落网 “不好！是陈桧！” 黄台吉听到大门巨响立即回头，透过风沙，一眼就认出了大军之后堵门的那个人。 仇鸾给他们的资料里有他！ 之前的宣府总兵。 现在的宣大总督。 通幽巅峰，惊神刀，陈桧！ 黄台吉环顾四周。 百丈方圆内狂风怒号，尘土飞扬，风沙吹的人睁不开眼。 之前的那三个刺杀者消失无踪。 原本还着急忙慌迎敌的官军也在风沙的掩护之下，纷纷登上城楼后的箭楼和四方城墙。 一个个高举强弓劲弩，面色严肃，瞄准了下方的五千骑兵。 “大王子！我们被包围了！” 一个千夫长抓着缰绳，惊声大喊。 漫山遍野的人！ 除了独石关的将士，还有临近逐鹿、宣化两个县的驻军，包括大队骑兵，正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 夜色下，但见一幅幅铠甲泛着冷光，越来越近，气氛越发肃杀！ “原来如此！” 黄台吉咬牙，他总算明白了！ 之前故意让一个通幽四层、两个通幽六层出手，摆出一副全力以赴也无能为力的姿态，就是为了骗他们，让他们放松警惕，等先锋军都进来，好再联合其他埋伏好的驻军完成合围，吞掉这五千精骑！ 陈桧没死。 那死的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脱脱和其余十一翼被一网打尽！陈桧气息平稳，身上连个伤都没有，摆明了是脱脱中招，好大喜功，害人害己！ 可是，那个人怎么会金刚宗不传之秘《大梵圣掌》？ 更诡异的是这风沙！ 天人合一？ 法象境？ 刚想到这里，风停了。 突然之间，戛然而止，毫无征兆，明显是人为操控！ 不等先锋军反应过来，陈桧的亲兵队长、参将欧阳安、陈时等纷纷在城墙上冒出头来，冷眼看着下方。 “放箭！” 欧阳安一声虎吼。 箭楼之上，城墙之上，弓弩手纷纷拉弓射箭！铺天盖地的箭雨射向包围圈中的五千骑兵！ 霎时间，射箭声、马嘶声、兵刃声纷纷交织在一起，大片的蒙古军栽下马，惨叫声此起彼伏。 千夫长、百夫长们脸色大变。 帖木儿心惊不已，一边拔出弯刀挡箭，一边快速对黄台吉道：“情况不妙！我们得撤出去！” 黄台吉眼看着大队兵马死在箭雨之下，心急如焚，难道千防万防，还是要走上卜赤汗的老路？ 不！ 黄台吉一声怒吼，面色狰狞道：“陈桧！就凭你一个人能挡得住我们吗？本王能进得来就能出得去！后队变前队，随我杀！” 只要打败陈桧，打开城门就能出去，之后再率大军，屠了这座小城！ 黄台吉怒不可遏，他已经决定一旦破城，就拿城中将士军民的人头，筑成京观，一雪此耻！ 黄台吉纵身跃起，一脚踩在马头上，借力腾空，迎着箭雨杀向陈桧！ 地神力运转，体表变作岩石。 箭矢打在身上纷纷掉落。 帖木儿真气外放，在体外形成一层罡气护罩，跟着黄台吉冲杀。 五大千夫长紧随其后，手持长矛，命令将士拨转马头，只等黄台吉打开大门，大军冲出重围。 陈桧站在门洞前，一人挡关，长刀斜指，渊渟岳峙，好似一尊门神般岿然不动。 陈桧道：“黄台吉，投降吧。” “休想！” 黄台吉大吼一声，半空中正要挥拳打向陈桧，突然城楼之上，传出异响，黄台吉等人抬头一看，不由大惊失色！ 只见门洞正上方的城墙上机括响起，露出了内部五丈方圆的炮台。 炮台之上立着五架火炮。 炮口已经调转，对准了下方骑兵！ 大炮之后，站着三个人，正是刺杀他的那三个小贼。 其中“脱脱”还顶着面具，居高临下，双掌齐出，这一次不同于先前的寒冰真气，掌中火焰升腾，直接点燃了火炮引线，五颗炮弹在巨响之后，飞向下方骑兵！ 轰轰轰轰轰！ “快退！” 黄台吉大喊！ 一瞬间，两只眼睛赤红一片，他眼睁睁看着炮弹落在了人群之中爆炸，顿时火光冲天，硝烟弥漫！ 哀嚎声四起！ 五位千夫长首当其冲，其中一人直接被一颗炮弹炸的粉身碎骨！ 他身边的另一人也因躲闪不及炸断了一条腿。 众骑兵人仰马翻，冲势立时缓解。 紧接着一阵箭雨落下，又有数百人栽下了马。 马再快也跑不过炮弹。 这是要赶尽杀绝了！ 黄台吉气的肺都要炸了，必须快开城门，冲出包围，不然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 “陈桧受死！” 《狼王印》·君临天下！ 半空中，黄台吉全力催动体内真气，拳势笼罩方圆数十丈，雄厚气劲爆发，威压如山，一拳砸下！ 陈桧举刀斜劈。 《惊神刀法》·一刀两断！ 两大劲力在半空相撞，激起气浪滔天！ 《狼王印》刚猛霸道，《惊神刀法》凌厉无比，一招过后，陈桧后退半步，黄台吉空中无处借力，只能倒飞。 蒙古将士一看，心凉了半截。 黄台吉惊怒交加。 这是两人初次交手，他本以为凭借蒙古最高妙的武功必定稳操胜券，哪成想一对招，居然平分秋色！不，陈桧甚至借兵器之利，还占了上风！ 接连的刺激，消磨了理智。 黄台吉越发疯狂！ 他一落地就要再度出拳，跟陈桧拼个你死我活，就在这时，他一提气运功，忽然发现，体内真气开始莫名消散！ “这！这是！” 黄台吉满脸惊愕，不敢相信。 他拼命的尝试留住真气，可还是止不住流失——就好像丹田破了一个洞，大量真气正从洞里往外散！ 他脑中灵光一闪，瞪大了眼睛！ “化功散？！” 帖木儿正抵挡箭雨，听声音就知情况不对，转头一看，发现黄台吉的内力在飞快消失，境界不断跌落！ “黄台吉！” 帖木儿急忙奔过去。 两个千夫长见状忙举起盾牌，挡在两人之前。 “总算起作用了……” 炮台上，曹谨行松口气，揭开面具，微微一笑。 黄台吉跑不了了。 胜局已定！ 旁边沈襄、韩新亭也松了口气。 覆灭五千先锋军还在其次，活捉俺答汗寄予厚望的大儿子黄台吉才是重中之重，如此，俺答汗投鼠忌器，必然不敢轻举妄动。 ——除非他不想要这个儿子了。 “又是大功一件。” 韩新亭看向曹谨行，有点理解十二了，十三心思敏捷，这参与感是真的强：“这次多亏你了。” 要不是曹谨行调整计划，以黄台吉多疑的性格，只怕还真不容易上当！ 没有曹谨行，就没有会《大梵圣掌》的脱脱，也就不能让黄台吉、帖木儿相信，从而入城陷入包围圈。 他是整出戏的制定者。 也是最合格的表演者！ 曹谨行摇摇头：“我也就是配合演场戏，现在说这些还早。” 众人把目光投向下方。 帖木儿着急忙慌拿出金刚宗的灵丹喂给他吃，想解去化功散之毒，可是为时已晚。 血毒交融。 此时此刻，毒入丹田，加上黄台吉不管不顾接连运功催发，已使丹田破损，现如今，再好的灵丹，也留不住真气了。 “陈桧！” 黄台吉捂着胸口，额角青筋暴起，不甘得大吼道：“你居然暗中下毒！卑鄙无耻！噗——” 急怒之下，他喷出了一口血。 黄台吉面色灰败，再无半分嚣狂之气，好不容易得来的功力，一朝丧尽，他心如刀绞！ “还要继续打吗？” 陈桧面无表情。 黄台吉一脸狰狞，有心厮杀到底，大不了全军覆没！但帖木儿担心他，再者，黄台吉地位特殊，是俺答汗寄予厚望的继承人，绝不能就这么死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我们投降。” 帖木儿举起手。 “停。” 陈桧当即命众人停箭，大军合围，抓捕俘虏，然后叫过一个亲兵队长，说道：“飞箭传书俺答汗营地，告诉他，想要他儿子活命，就投降纳贡，永世称臣！” “是！” 亲兵队长火速离开。 …… 砰！ 俺答汗看完了信，脸色阴沉的能滴水，他勃然大怒，一拍桌子，整张桌案立时粉碎！ 大帐中众人一颤，所有人噤若寒蝉，与之前的欢声笑语截然相反。 “投降纳贡？永世称臣？” 俺答汗面色涨红，猛地起身大吼道：“抓我儿子就想让我就范？宣府戒备森严？哼！传令大军，奇袭大同！给我抓了他们的巡抚总兵！要么换人，要么让大同边军给我儿子陪葬！”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大汗不可啊！” “大王子……” “父汗！” “大哥还在他们手上！” 俺答汗也是急眼了，其他人赶紧劝阻。 黄台吉地位非凡，谁都知道他是俺答汗最器重的儿子，几乎确定是下一代继承人，即便今天遂了俺答汗的意，日后他也必然后悔不迭，谁赞成，谁就等着算后账吧！ 其他兄弟无论文治武功都比黄台吉差远了，右翼三万户落到他们手里，守成都难，更遑论中兴蒙古。 再者，奇袭也未必一定能成，一旦失败，黄台吉必死无疑！ 人群中，打来孙倒是乐见其成。 别看两家如今结盟，他巴不得俺答汗把汗位传给一个废物，他也好让蒙古重归正朔。 我才是真正的汗王！ 人群正劝阻之际，忽然一个声音响起：“大汗何不请石摩柯宗主出手？法象境不涉两军对垒，只因容易造成大规模死伤，但救人、抓人……应该不算违反吧……” 众人循声望去。 说话的是个中年汉人，他弯腰躬身，一脸和善。 他叫赵全。 本为雁北地区弥勒教风雷堂堂主，三年前，山西大旱，他曾率教徒煽动百姓造反，遭北镇抚司第二太保亲自带人围剿，一路驱赶出境。 赵全流落草原，索性带教徒叛变，归顺俺答汗，多次献计攻城，掳掠边民，深受信任，俨然蒙古汉人一系中的大人物。 “赵先生言之有理。” 俺答汗醒悟过来，亲儿子在明军手里，让他束手束脚，必须尽快救回来：“快！布延，去请石摩柯宗主来！” “是。” 二儿子布延当即领命出发，去九峰山金刚宗请宗主石摩柯…… 第一百六十九章 挑唆 当夜，俺答汗偃旗息鼓并未动大军，似乎真在考虑投降纳贡。 陈桧等人也不在意，只要守好黄台吉，不愁俺答汗不老实。 黄台吉最终还是没能留住丝毫真气，通幽巅峰飞快跌境至一无所有，眼睁睁看着真气流失，却没有一点办法，他急的眼珠子充血，一片通红。 帖木儿也没办法，这对夫妻的感情倒是很好，眼看黄台吉跌落凡人，独自逃生无望，她主动让陈桧封了内力，只求能跟黄台吉关押在一起，帮他开解。 二十年苦修，一朝尽丧！ 这打击实在太大了。 尤其对黄台吉这样背负厚望，骄傲到骨子里的人来说，更加要命！ 这两人是重要砝码，地位尊崇，陈桧也没刻意针对，直接封了她内力，等俺答汗来赎人。 ——以他的手段封脉，法象之下，无人能解。 一夜间，十三翼死了十一个，废了一个，剩下的那个也成了阶下囚，等于俺答汗二十年培育化为乌有！ 也为前任第十三太保报了血仇。 没了最顶尖的十三个刺客，他以后再想暗杀边将，难上加难。 独石城。 大牢。 曹谨行三个看大牢的行家被委以重任，看守重犯，各位参将各司其职，谨守边关。 时间太晚了，原本应该有一场庆功宴，也只能押后。 三兄弟在大牢中吃喝，铁狱之中，黄台吉和帖木儿满身镣铐，前者神色萎靡，后者紧握他的手，无声陪伴。 “难得。” 铁狱之外，韩新亭扫了一眼，喝了口酒说道：“蒙古习俗违背人伦，子能承父业，还能娶庶母，我还以为这帮蛮夷饥不择食，只知酒色，今日一见，倒是没想到这两人感情这么好。” 沈襄看了一眼：“娶庶母是有点……不过昔日唐高宗也娶了武媚，唐玄宗娶了儿媳杨玉环，没好到哪去。” “……” 韩新亭眉头一挑，就要说道说道。 曹谨行在一旁接了句：“贵圈嘛，乱点也正常，饱暖思银欲。” 这倒是。 韩新亭、沈襄点了点头。 曹谨行说完，话锋一转，略过了这个话题，正色道：“你们觉得……俺答汗会为了黄台吉投降吗？” 说到这个，另外两人神色严肃。 沈襄认真想了想，摇摇头：“如果是几年前，他或许会，当时军风严正，他就算不投降也讨不了多少好处，最后还是得求着咱们纳贡开市，如今仇鸾这类败类败坏军纪，克扣军饷，中饱私囊，坏了军风，只怕，他不会甘心，就算一时屈服，一定也会卷土重来……等着咱们开市，和逼着咱们开市，这可是不同结果。” 后者明显占据主动权！ 如果铁板一块，对手当然容易放弃，可如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那就另有说法了。 “也未必吧。” 韩新亭持不同意见：“俺答汗之所以屡次轻启边衅，只是因为马市不合他意，开市数量太少，希望除马之外，用牛羊也可以换生存资源，两军对垒，对谁都没有好处。黄台吉在咱们手上，就算是暂时的，他应该也会屈服，不至于为了这点事赔上最看重的儿子……不过，我担心另一件事。” 韩新亭眉头紧皱。 曹谨行奇怪：“什么事？” 沈襄脸色一变，想到了什么，接道：“魔教挑唆！” “魔教？” 曹谨行一愣：“蒙古有魔教的人？” “有，而且不少。” 韩新亭凝重道：“魔教余孽最想看到的就是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届时他们就可趁机起势，大肆收纳教徒，像东汉张角那样，聚众造反，改天换日！不止蒙古，东南、南洋等地也有他们的影子，一心作死，与朝廷作对！” 沈襄道：“三年前，山西大旱，弥勒教风雷堂堂主赵全就曾趁机带领教徒煽动灾民叛乱，当时是二哥协助官军平叛，赵全见势不妙，闻风逃进了蒙古，归顺俺答汗。俺答汗俘虏边民，倒有不少被他洗脑成了弥勒教信徒。” “所以，五哥的意思是……” 曹谨行皱眉：“这个赵全，会趁着俺答盛怒之际挑拨？有意引发大战？” “嗯。” 韩新亭点点头：“希望是我多想了，如果俺答昏头找死，那咱们也要做好战斗准备。两军交战，非我所愿，可如果贼人一心犯边，那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说得好！” 沈襄一拍大腿，当即举杯敬韩新亭，曹谨行心中吐槽，这两位真是忠肝义胆啊，让我这摸鱼混武功混天材地宝的很是惭愧……当然明面上也是一幅忠心为国为嘉靖的模样：“敬五哥！” 三人举杯一饮而尽。 “聊什么呢？这么尽兴？” 一个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 三人回头一看。 来人容貌英武，气质冷肃，穿一身千户级飞鱼服，真气属性极端暴烈，一进屋就像迎面飞来一团烈火。 他脸上带笑，真心实意，却有些渗人。锦衣卫第七太保，朱七朱精忠。 “七哥，你总算好了。” 沈襄笑道：“老远就感受到了你这一身《嫁衣神功》的暴烈真气。” “惭愧。” 朱七走了过来，笑道：“一时不察中了招，多亏你和十三带神医过来。” 说话间，他转头看向曹谨行：“果然一表人才。” 曹谨行起身抱拳：“七哥。” “快坐。” 朱七对外人不苟言笑，比老八还不爱说话，但对内非常亲和，忙叫曹谨行坐下，自己也拿了张凳子上了桌：“我听陈总督说了，在我昏迷期间，你们可是干了不少大事，抓仇鸾、除内鬼、杀脱脱、废十三翼，我敬你们！” 他对着三人举杯。 朱七不愧“精忠”之名，他的家国情怀比在场三人都重。 三人相视一笑，一饮而尽。 韩新亭微笑道：“老七，可惜你醒的晚了点，大功都被大伙分了。不过，眼下还有件差事，倒是很适合你。” “哦？” 朱七眼前一亮道：“是什么？” 他不是能闲的住的人，沉睡这么长时间，任务都推给三个兄弟，让他很是过意不去。 韩新亭知道这点，故意给他找点活儿，一指里边铁狱，说道：“看守重犯。黄台吉、帖木儿重中之重，我们三个忙了一整夜，眼看着天都要亮了，得睡会，养养精神，他们就交给你了。” “没问题！” 朱七睡了一天一夜了，当然没意见，干脆说道：“你们休息吧，我来守着。” 说是休息，其实也没离开大狱。 曹谨行三人叫狱卒搬来了三把梨木摇椅。 到了通幽境界，精力旺盛，对睡眠的需求大大减少，但也不能一直耗着，适当保持睡眠，有助恢复元气。 “那就交给你了，七哥。” “我们眯一会。” “好。” 三人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朱七大马金刀坐到椅子上运功修炼。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某一刻。 朱七睁开了眼睛，倏地看向门外，一片夺目金光映入眼帘。 …… 官道上。 四匹宝马正向独石城狂奔。 领头之人一身银白色镶云纹的飞鱼服，背负漆黑宝剑，身后跟着三位副千户，四人四马，人如虎，马如龙，蹄声嘹亮，气势之壮，直如千军万马！ 领头之人正是北镇抚司镇抚使，大太保，刘振远。 一个副千户道：“镇抚大人，顺着这条小路，翻过这座蜘蛛山，再走三里，就到独石城了。” “嗯。” 刘振远点点头。 另一个副千户说道：“真没想到……宣府剧变这么快，这才多长时间，三位太保连脱脱和十三翼都解决了……” 另外两人也很吃惊。 自嘉靖下令命刘振远带人押解仇鸾回京，顺便送宝到三人手上开始，不过才几个时辰而已，没成想又生大变。 三人赶到宣府破虏卫，才知道脱脱带人暗杀陈桧不成，反被设计全歼，陈桧等人更欲将计就计，引军入城，再关门捉贼！ 这连番变化，快的目不暇接。 刘振远听着三人感叹，心中叹了口气，送宝的速度都赶不上他们立功的速度了…… 为祸多年的十三翼只剩两个，更杀死师承金刚上师的俺答汗义子脱脱，这功劳同样不小。 倘若这次计划成功，估计还能钓上大鱼……要俺答汗上钩不太现实，但少说也是一个儿子，又是大功一件…… 刘振远叹气归叹气，心里还是挺为曹谨行他们高兴的，如果能借此让两边安稳，百姓休养生息，还有大赏…… 刚想到这里。 刘振远突然脸色一变，勒紧了缰绳：“吁！” 他目露惊疑之色，抬头向前看，闭上眼睛仔细感应，目光仿佛穿过高山，来到了独石城。 城中有一股力量，非同小可！ 刘振远似乎有点不太相信，直到反复确认无误，不禁勃然大怒：“放肆！！！” 他一声大喝。 霎时间，头顶风起云涌，狂雷电闪！ “你们跟上！” 刘振远脸色铁青，吩咐一句，而后纵身一跃，身化雷霆，划破黎明前的黑暗，恍如一头风驰电掣的雷龙，携着滚滚雷音，冲向独石关！ …… 独石关大狱。 守狱的四人一瞬间都站了起来，四双眼睛望向门口，眼见金光临近，如临大敌。 “释迦牟尼佛……” 金光里走出人形。 来人口诵佛号，缓步走入。 那是个五十多岁的僧人，身穿黄色僧袍，布衣芒鞋，满脸慈悲，隐隐似有宝光流动，便如明珠宝玉，自然生辉，让人一见便会生出顶礼膜拜之感。 此人便是金刚宗宗主，有“活佛”尊称的石摩柯。 韩新亭等人见到他，无不惊愕。 韩新亭率先反应过来，定了定神，冷冷道：“金刚宗主，你不该来，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法象境的人一动，明蒙的局势将有剧变，这对两国人民来说都不是好事！ 沈襄拔剑。 曹谨行拔刀。 朱七暗运神功，掌中有天雷地火！ 四人挡在铁狱之前。 “呵呵……” 石摩柯一声轻笑，双手合十，用一口流利的汉语说道：“老衲此行只为救人，不为伤人……来或不来，唯天知，地知，我知……” 韩新亭等人脸色一变。 曹谨行听明白了。 这老和尚是打着死无对证的主意，只要救人之后以秘法删除四人记忆，便没人知道人是怎么丢的。 空口无凭！ 噗嗤！ 曹谨行嗤笑一声，说道：“这佛修的，真是无耻到家了！” 第一百七十章 你完了 石摩柯洒然一笑，对曹瑾行的讥讽全无所谓。他看向铁狱，眼中隐隐放射出金光。 “石摩柯宗主！” 狱中的黄台吉和帖木儿先是一惊，显然也想到了动用法象的后果，但看他已经出现，且有把握神不知鬼不觉，也就不再纠结，眼中露出希望的光。 两人起身冲向狱门。 身上锁链哗啦作响。 石摩柯点点头，目不斜视，径直施展《身空行》向前，仿佛瞬间移动般，冲向铁狱。 “站住！” 曹谨行四人同时出手！ 只听一声嘹亮龙吟，朱七脸色铁青，运足功力，一掌拍出，龙形气劲排山倒海而去！ 朱七身负《嫁衣神功》，内力刚猛雄劲至极，少年时期曾得上代丐帮掌钵龙头传授《降龙十八掌》，两相配合，掌力霸道无双！ 狂龙怒吼，猛烈气劲夹带天雷地火，横扫而来，让廊道之中的石摩柯微微一滞，显出身形。 只见石摩柯面上含笑，轻挥僧袖，动作轻松，好似拈花摘叶，一丈外，威猛无比的《降龙十八掌》掌力，便即消散！ 掌风吹过，只衣袂飘扬。 就仿佛打在一堵铁墙上，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朱七脸色一变，万万没想到他如此轻描淡写就化解了自己最强的攻击！ 只一个大境界的差距，却天差地别！ 韩新亭紧随其后，身法卓绝，瞬间近身，《无相绵掌》拍向石摩柯胸膛，阴劲狠毒，无孔不入！ 石摩柯轻点一指，一道金光穿透掌势，点在韩新亭胸前麻穴，韩新亭身体一僵，已然动不了了。 一招都没接住！ 韩新亭僵立当场，心中震惊无比。 便在此时，沈襄和曹谨行一左一右，同时出手！ 沈襄以《沧浪剑法》最强攻招“浪起苍山”，挥剑直指其左肋；曹谨行以《辛酉刀诀》拔刀式，发出雷霆一击！ 两人速度飞快。 但石摩柯更快！ 只见他双手合十，口中轻声念诵佛号： “释迦摩尼佛……” 一瞬间，金光大放！ 大狱之中仿佛响起梵音禅唱！ 金色真气升腾而起，在他体外化成了一具凝实的法象，宝相庄严，身形庞大，赫然是金刚宗中至高无上的佛——大日如来！ 刀剑没等刺中，两人已经让法象散发的汹涌气劲震飞！ 就好像被迎头巨浪击中，沈襄闷哼一声倒飞出去，石摩柯紧随一指，轻描淡写的点中了他。 沈襄也不能动了。 石摩柯再对曹谨行出指，但半空中，曹谨行以《乾坤大挪移》先行卸力，半途变向，躲过指劲，反手劈出八丈刀气狠狠砍向金身法象！ 石摩柯意外挑眉。 他伸出两根手指，身上巨大法象竟然随之而动，两根佛指夹住了八丈刀气，寸步不能进。 真气侵蚀，两相对峙！ 反震之力传到了刀上，其中《无上瑜伽密乘》真气经由刀身传导，侵入体内，封堵经脉！ 卧槽！ 曹谨行急忙弃刀，运起《吸功大法》，将那一缕真气吸收转化，而后施展分身魔影，身形化影，拉开距离。 “咦？” 石摩柯看向曹谨行，上下打量：“《乾坤大挪移》、《吸功大法》……好资质！” 朱七再度出掌，《降龙十八掌》·亢龙有悔，龙影浮现，龙吟嘶鸣，然而，石摩柯这次直接连袖袍都没挥，一点金光直接穿透龙影，点中朱七檀中穴！ 朱七僵立，目呲欲裂！ “老秃驴！” 眼见另外三人全被点中，曹谨行火了，怒道：“你真以为能神不知鬼不觉？你今天救走这两人，明天就有大明高人抓俺答汗全家！但你们，不可能动的了当今圣上！拼到最后，只怕难逃亡族灭种之祸！” “呵呵。” 石摩柯微微一笑，耐心道：“本宗传承高妙，老衲自有妙法。施主资质卓绝，奈何明珠暗投，不如皈依我佛，随我修习无上妙术……” “哈哈哈！” 曹谨行简直让这秃驴气笑了，他指着身上的飞鱼服，嗤笑道：“你看清楚了！本官乃北镇抚司十三太保，直属皇权，这个时候，你敢动我？” 以曹谨行的武功，通幽巅峰的人也奈何不了他！ 老贼秃敢抓，那基本就能确定是有法象境出手破狱强掳，之后必然战斗升级，金刚宗、蒙古将遭受毁灭性打击，简直自寻死路！ “确实时机未到，不过……” 石摩柯微微一笑，双手结智拳印，两眼放金光：“……可以先做准备，留下一颗种子。此役之后，叛明降蒙便是！” 我是不能抓你，但等这件事过去，你自己反叛，那就怪不得旁人了。 四目相对。 石摩柯眼中金光大放，直照入曹谨行内心深处，他伸出右手，微笑道：“痴儿，过来，为师为你摩顶。” 这老贼秃！！！ 其他三人看的目呲欲裂，拼命想冲开穴道，可法象的功力怎么可能挣开，只能眼睁睁看着曹谨行受金光牵引，茫然走向石摩柯。 便在此时。 一头狂怒雷龙冲进了大狱！ 他速度太快了，石摩柯心生感应之时，那人已经来到身后！ 石摩柯脸色大变，顿时顾不上曹谨行了，金身法象再现，回身一掌，《大梵圣掌》！ 头顶法象同样出掌，巨大掌印犹如乌云盖顶，遮天蔽日，法象之力，全部展现，威压笼罩全场！ 四位通幽只觉呼吸困难，好像有重重大山压在身上！ “石摩柯，你找死！！！” 雷鸣滚滚！ 《五雷天心诀》·雷劫指！ 狂雷化形，刘振远一指点出，蓄力一击，以点破面，双指点在那只金色巨掌上！ 强招相撞！ 刹那间，狂雷电闪，金光四射！ 方圆三十丈地面骤然塌陷，激起的气浪震飞四人！ 除铁狱之外的周遭十数间泥瓦牢房一齐坍塌崩毁，断垣断壁向四面八方横飞！ 众人暴露在了苍穹之下。 天空中乌云密布，隐隐有炽白雷龙穿梭其中。 刘振远与石摩柯境界相同，但一来，《五雷天心诀》的杀伤力在《无上瑜伽密乘》之上；二来《雷劫指》以点破面，对《大梵圣掌》也有优势；三来，最关键的一点，刘振远突袭在先，石摩柯分心之际，猝不及防。 如此三点叠加，一招就分出了胜负！ 只见石摩柯嘴角溢血，周身法象隐隐不稳，先倒飞了出去。 刘振远狂怒之际，下手毫不留情。 他双手在胸前结印，辅助行气，天空中雷龙随之响应。 只见乌云之中，五条粗大雷霆合五为一，巨大紫光对着石摩柯劈了下来！ 那雷光粗如山峰！ 惶惶天威，势不可挡！ 天师府秘术·【五雷轰顶】！ 咔嚓！！！ 巨雷从天而降，劈在石摩柯金身法相之上！石摩柯闷哼一声，口吐鲜血，法象越发不稳！ 霎时间。 雷光照耀下，方圆数十里内亮如白昼！ 无论是守城的陈桧、欧阳安、陈时，还是十里之外，蒙古大军中军大帐里等消息的俺答汗等人，都听到、看到了这一记天罚神雷！ 此情此景，震撼人心！ 部分仍信仰原始萨满教的蒙古兵将见状，还以为是长生天不满，降下了神罚，纷纷跪地祈祷。 俺答汗遥望雷光，惊慌失措。 “这……这是……” 其他人也都瞠目结舌。 这是法象啊！ 还是中原人的法象！ “不好！” “石摩柯宗主被发现了！” 俺答汗一听，脸上血色一瞬间褪的一干二净，冷汗直流！ 怎么这么不巧？ 偏偏跟中原的法象碰上！ 他很清楚，这事是他们理亏，成了还好，一旦败露，势必遭到报复，如果真追究起来，事态将一发不可收拾！ 在这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俺答汗本能的寻找生机，回头一看，发现有一个人正在往阴影里缩。 赵全！ 到底是蒙古最强部落的领主，俺答汗眼前一亮，发现了一线生机。 他大吼道：“全军听令，给我抓住他！” 打来孙的反应速度也不慢，二话不说，就指挥察哈尔部落的三位猛将抓人，王帐近卫们也纷纷扑向赵全！ 赵全一惊，看着俺答汗和打来孙那后怕之中夹杂希望的目光，顿时明白了他们的打算。 他们要拿他当替罪羊！ 赵全转身就跑。 他希望挑起大乱，但不希望把自己搭进去，马上就有弥勒教教徒掩护他逃走，蒙古大军乱作一团。 …… “噗！” 雷光消散。 石摩柯的大日如来法象亦随之消失，此时此刻的他，脸如金纸，内力损耗严重，已经受了重伤。 趁他病，要他命！ 你敢坏规矩，就给我死！ 电光一闪！ 刘振远近身一掌击出，霸道的雷霆掌力如开闸泄涛，猛击而出，石摩柯提气运功，再运《无上瑜伽密乘》，施展《大梵圣掌》！ 双掌相对。 雷霆金光炸散，一瞬僵持！ 石摩柯口吐鲜血，正欲借力倒飞，施展《身空行》逃离此地，一把短剑抓住这片刻机会，从地下窜出，刺向石摩柯心脏！ 噗嗤！ 剑光璀璨！ 神兵透体而入！ 石摩柯双目圆睁，猛然惊醒，这才想起并不是所有人都被点中了穴道！ 还有一个人！ “为我摩顶？” 曹谨行灰头土脸，从废墟里爬出来，一剑捅进了石摩柯心脏，他咬牙切齿道：“我摩你妈了个巴子！” 噗嗤！ 噗嗤！ 又是两剑捅进去！ 每一剑都带出大片血花。 石摩柯心脏爆碎！ 曹谨行还不满足，运足功力，抬手一掌先拍碎了他的头骨！然后一剑切掉了他的脑袋！任由鲜血溅了一身，这才停下，呼呼喘气，看向刘振远：“法象境死成这样，还能活吗？要不焚尸吧，听说有滴血重生啥的……” “……” 刘振远嘴角抽搐，长舒一口气。 满心的后怕让他这两句给整的消散一空，刘振远摇头失笑道：“这尸体还有用，等完事了，你要不放心，就交给你烧！现在还有大事要办！” 刘振远看向城外蒙古大军，眼中狠厉一闪而逝。 他先出三指解了另外三个人的穴道，然后提起石摩柯尸体，对曹谨行道：“跟我来！” 他身化雷霆飞向蒙古军营。 曹谨行回头看一眼，见另外三人都没事，铁狱之中黄台吉、帖木儿吓傻了一样目瞪口呆，转头施展轻功跟上。 俺答汗，你完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投降 高手对决，一念之差即可分胜负。 曹谨行等人完全撼不动的石摩柯，对刘振远而言，也就那样。 大家都是法象，你还中了我的偷袭，我还怕你什么？ 刘振远毙敌之后，直接提着尸身杀向蒙古军营。曹谨行紧随其后，有大哥这人形核弹在，谅他们也不敢乱动！ 蒙古大营乱作一团。 军卒太多，赵全等人到底没能逃出天罗地网，悄无声息地撤走，而是让俺答汗的二儿子，通幽后期的布延抓住了。 布延用铁链捆住赵全，带着其他几个弥勒教领头的教徒，到了中军大帐前，俺答汗、打来孙等人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 天空中飞下一物，带着呼啸风声和惊雷闪电，砸在了俺答汗身前大地上！ 砰！ 俺答汗没等看清是什么东西，就感觉有温热的血滴飞溅到了脸上。 他低头一看，地上“镶嵌”着的赫然是石摩柯的人头！ 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啊！” 一时间，大帐前惊叫声此起彼伏！ 俺答汗和打来孙都被眼前这一幕吓的全身颤抖，这可是金刚宗宗主，蒙古活佛一样的人物，居然…… 天空之上，雷霆轰鸣。 只见惊雷落地，化出人形，刘振远提着剩下的无头尸身丢到了俺答汗面前。 曹谨行分身魔影跟在后方。 刘振远目光扫过众人。 俺答汗和他的几个儿子、几名万夫长，还有打来孙和他麾下三位猛将，无不胆战心惊。 法象！ 毫无疑问的法象境！ 完了…… 俺答汗两腿打颤，瑟瑟发抖。 “滚出来！” 刘振远一声低喝，声音犹如雷鸣般震得一众人脑瓜子嗡嗡直响：“再不出来！我宰了他们！” “唉……” 一声轻叹，大帐之后，金光闪烁，一个脊背佝偻的黄袍老僧手持禅杖，慢步走了出来。 值得注意的是，那禅杖之上有一颗龙眼那么大的舍利子，晶莹生辉。 曹谨行一惊，他竟然一点都没发现！ 不过想想这帮人都已经天人合一，那他的优势也就荡然无存，会出现这种情况也很正常。 法象境，还真是高深莫测！ 他抬头看过去，发现这老和尚的年纪很大了，黄土已经埋过脖颈，好像随时可能圆寂。 他的脸上都是皱纹，目光中带着对众生的悲悯，亲切和蔼。 “金刚上师！” “金刚上师！” “……” 俺答汗等人集体松了口气。 原来不止石摩柯宗主，连金刚上师也来了，但随后，金刚上师说的话，却让所有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 金刚上师班钦索南札巴，走到了众人之前，长叹一声，仰头望天，喃喃说道：“天灾未到，人祸先至，引火烧身，该有此劫啊……” “少废话！” 刘振远怒道：“该怎么解决，给我个准话！石摩柯一条命，远远不够！” 金刚上师轻叹一声，弯腰躬身，说道：“请施主稍待。” 俺答汗的儿子们见状都有些不敢相信，明明都是法象境，而且金刚上师一百一十岁高龄，晋升法象五十年，论浸淫之深，少有人能跟他匹敌。 真打起来，胜负犹未可知，为何摆出如此低的态度？ 俺答汗和打来孙倒是看出了一点问题，脸色铁青。 “大汗，请随我入帐，我有几句话要说。”金刚上师对俺答汗说了一句，转身先走进了中军大帐。 金刚上师对俺答汗帮扶众多，昔年萨满教扶持汗庭察哈尔部落，一心压制其他部落，若没有金刚宗帮扶，俺答汗很难崛起，更别说，他的儿子们，包括他自己都曾得到过金刚上师教导，恩情深重。 如今，大敌来临，还要仰仗上师退敌，俺答汗、打来孙都没二话，老实地跟着他进了中军大帐。 大帐之外，敌军环伺。 刘振远背负双手，面不改色。 曹谨行默默赞了一个，心说一直看大哥不显山不露水地批公文，没成想真发起飙来，如此凶残，视十万大军如无物，太特么帅了！ 难怪人家能当大太保。 我也得加油了…… 曹谨行暗暗想到，这个世界太危险，倘若没有刘振远及时出现，他已经完了！ 他的那些手段，在法象面前根本毫无用处！ 曹谨行一直自认精神意志力很强，靠着它催眠，无往不利，但刚才跟石摩柯对视，这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不但动摇不了石摩柯，还差点被他忽悠瘸了…… “大哥，你怎么来了？难道皇上有意让你也出手？” 曹谨行传音问道。 “不。” 刘振远回道：“法象不能轻动，我能杀光这些人，但挡不住班钦索南札巴对你们出手、对大明边军出手……一旦开这个头，两国永无宁日！我只是过来押解仇鸾，顺便给你们送赏赐……幸亏马不停蹄，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刚才的情形，刘振远也有点后怕，密宗手段诡异，洗脑一流。 十三就算真被打下印记，外人也很难发现。 “那石摩柯先破例……” “放心，我帮你们做主！真逼急了老子，我拖死他个老不死！” 刘振远道：“整个蒙古青黄不接，像他这样的三三两两而已，他不敢拼！” …… 大帐之中。 金刚上师回过头，目光扫向众人，最后停留在了俺答汗身上，轻声叹道：“大汗，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未来五年，丰州滩将有旱涝风雪等天灾，马匹牛羊将会大减，需早做准备。” “记得。” 俺答汗恭敬道：“所以，我才希望迫使明廷大开马市，不止换茶盐丝绸布匹，也能多换铁锅、农具，以备天灾……” “是啊……” 金刚上师慨叹道：“你出兵攻明在情理之中，我无话可说，但你千不该万不该让石摩柯出手……汉人有句话：心存侥幸者，赌徒是也……如今，你赌输了，只剩一条路可走，准备好了吗？” 俺答汗闭口不言。 其他人也无言以对。 半晌，俺答汗握紧了拳头，额角暴起青筋，满脸都是不服输的神色，声音苦涩道：“难道……没有别的路了？” “黄台吉在他们手上，而我，也已老了……” 金刚上师连连叹气，说道：“即便我能退敌，此后天灾加人祸，蒙古将遭受灭顶之灾！这，想必不是你的初衷吧……” 俺答汗沉默不语。 打来孙深深叹气。 两人身后一众蒙古高层，也都听明白了金刚上师的言外之意。 中原地大物博，乃龙脉发源之地，法象高人众多，明面上就有八大门派的掌门，暗地里还不知有多少！ 蒙古地广而物薄，无论人数还是资源都不占优势，就算能胜过一时，也拼不长久，还不如委曲以求全。 更何况，还有可以预见的天灾…… “好！” 沉默半晌，俺答汗终于还是咬了咬牙：“我认了！布延，去牵白马白牛！” 众人一阵默然。 布延艰难地弯下了腰：“是，父汗……” 蒙古，败了。 …… 一炷香之后，俺答汗整顿三军，搭高台，命人押送赵全等弥勒教魔教徒交给刘振远，声称攻城掳掠、以及派遣石摩柯出手都是受这些奸人挑唆，以致铸成大错，恳请上朝允许蒙古朝贡黄金三十车、白银三百车、骏马三千匹赎罪。 刘振远哼了一声，二话不说，一掌打的那些人尸骨无存！ 俺答汗随后以蒙古最尊贵的礼节，挑选了九头白骆驼、九匹白马、九只白牛及金银锅各一个，当着三军将士的面，献给刘振远，以示蒙古投降纳贡之诚意。 金银锅里放着给曹谨行四人的赔礼。 ——四颗金刚宗珍藏的灵丹【莲华丹】，能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药力甚至可以比拟“仙丹”【无极丹】。 并表示：“若上朝天子垂赐，封我为王，我借助天子威灵称雄北方，将永守北边，发誓不敢再生边患，愿世为外臣，贡方物，永不犯中国！” 俺答汗于高台之上起誓，并送上了降书，誓言回荡蒙古大军上空，层层叠叠，经久不息。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刘振远接过降书，道：“封不封王，还要等圣上示下。我今天能放了你，日后也能找到你，倘若你食言而肥，石摩柯就是下场！” 俺答汗低下头：“不敢。” “贡品送到独石关，什么时候圣上纳贡，什么时候放了你儿子、儿媳。我们走。” 刘振远转头就走。 代表胜利的白骆驼、白马、白牛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曹谨行紧跟上去，感觉这趟酱油打的很有意思。 俺答汗等人目送他们离开，心中叹气。 他也不知道这次无奈之举是好是坏。 “撤军！” 大军开拔，先撤军三十里。 当天中午，俺答汗的使者带着黄金三十车，白银三百车，骏马三千匹到了独石城下，也为僵持一个多月的明蒙对峙，划上了句号…… 第一百七十二章 半块碑 黎明时刻。 天空泛起鱼肚白。 刘振远和曹谨行回到独石城下，守城的陈桧已经了解到大狱发生的事，正在城楼上警戒，就看到了他们身后的白骆驼、白马、白牛。 驻守边关，常跟蒙古打交道，陈桧看到这些牲畜，立马就意识到局势可能有重大变化，当即吩咐亲兵大开城门，亲自到门前迎接。 “镇抚使大人。” 陈桧对刘振远丝毫不敢怠慢，先行一礼，这不止是因为他是十三太保之首，更因为他是效忠于朝廷的法象境，国之干城！ “总督大人切莫多礼。” 刘振远对他就很和颜悦色了。 对方已是镇守宣大的一品大员，虽说十三太保职低位高，也不好受他行礼。 “俺答汗投降纳贡，蒙古已经撤兵，应该很快就会带着贡品过来。这是降书，请总督大人过目。” 刘振远递过降书。 真投降了？！ 陈桧愣了一下，随即如释重负，接过降书大略一扫，开怀笑道：“好啊！镇抚使大人好手段，陈某佩服！” “非是我手段高明。” 刘振远摇摇头，微笑道：“只是俺答汗走了一步昏招，恰好让我拿住把柄，不得不为。另外，等使者送贡品过来，应该也有俺答汗的请求，具体怎么个降法儿，给不给他体面，就请陈总督和宣府巡抚回禀圣上，等内阁批复吧。” 俺答汗投降，事关重大，理应总督一级接待使者，刘振远也懒得掺合。 “职所当为，职所当为。” 俺答投降纳贡，两军避免交战，北方安稳，这是大好事！ 以陈桧的城府也不免露出笑容，忙伸手一引：“镇抚使大人请，曹大人请，这是喜事，我即刻命人准备庆功宴！” “哈哈，那就不客气了。” 刘振远笑了笑，迈步走进。 曹谨行跟在后方，抬头一看，韩新亭、朱精忠、沈襄已经等在大门前，看他望过来，回以一笑。 “大哥！” 三人同时抱拳行礼。 “嗯，走吧。” 刘振远笑道：“我还有东西要给你们，咱哥几个儿正好聚聚。” 兄弟几个相视一笑，大步往回走。 …… 庆功宴准备的如火如荼。 刘振远几人在独石城卫指挥使司叙了会旧——十三太保大都身具要务，走南闯北，难得聚在一起。 然后谈到了正题。 刘振远把《文始真经》、【眉间尺】和【蛇蟠阵】分别交给了三人。 韩新亭和沈襄还好，对赏赐有预料，两人都是有积功的人，拿到四品宝物不算稀奇。 曹谨行倒是吃了一惊，没想到嘉靖这么大方，直接把【蛇蟠阵】给了他！ 这可是神器级别的东西！ 虽然残缺，也比一般的四品贵重。 【蛇蟠阵】属四奇，在“后”；【风扬阵】属四正，在“东南”，两者相辅相成，可以紧密贴合。 当两个阵盘合二为一，威力再度得到强化，放出的风蛇已经能笼罩方圆四百多米，威力非常可观！ 曹谨行拿着阵盘十分满意。 唯一没混到赏赐的是朱七，没办法，他昏迷的时机不好，正好错过了。 “别急，老七，也有你的。” 刘振远把俺答汗赔的那四颗【莲华丹】拿出来分了，然后道：“仇鸾的财产，查抄的如何？” “只搜刮了明面的。” 韩新亭道：“我猜他床下那条地道里应该还藏着东西，就是事情太急了，一件接一件，还没来得及看。” “那正好。” 刘振远道：“先不急，等京城回复，我猜圣上会让咱们连俺答汗的贡品一起押回去，在此之前可以看看里面都有什么，圣上另有口谕，你们几个可以挑几件好的。” 四人眼前一亮。 曹谨行挑了挑眉，看来，仇鸾出事固然让满朝文武有了个识人不明的黑历史，但能及时拔除隐患，也算不幸中的万幸，嘉靖心里应该还是挺满意他们及时出手的。 仇鸾的好东西大多都送到了蒙古，“贿虏通敌”，但应该还剩几件压箱底的，不要白不要。 几人聊了小半天，刘振远原原本本地知道了杀脱脱、除十三翼以及演戏“关门捉贼”的全过程。 毫无疑问，曹谨行又是头功。 其他三个兄长也是赞不绝口。 刘振远早有预料。 这并不是说其他太保不出力，而是很多环节非十三不可！ 这要归功于他一看就会、一会就精的恐怖悟性以及，以此悟性积累得来的种种诡异手段。 那些“魔教”手段让他无论在刑讯还是模仿他人、诱敌深入上，都有极高的成功率，并能以冷静的思维，找到破绽，一战而成！ “好小子！” 刘振远拍了下曹谨行的肩膀，笑道：“看来……我还是来早了，我这送赏赐的速度还赶不上你立功的速度，应该等着两个赏赐一起送！” “大哥。” 曹谨行无奈道：“你忘了我差点被石摩柯摩顶？想想就恶心！跟这个比，我还是希望你快点，哪怕啥都不带也行。” “哈哈！” 刘振远一笑。 其他三人也露出笑容。 没过一会儿，宴会筹备完毕，陈桧亲兵队长求见，恭恭敬敬地邀请五大太保赴庆功宴。 五人是宴会的主角，当然要给面子，同样赴宴的还有当夜参战的欧阳安、陈时、相邻两个县的军官以及后勤帮忙的黄方苓、李鬼手等。 大宴摆了近三十桌。 “宣府名厨到底不比京师，几位大人还请不要嫌弃。”陈桧笑道。 刘振远：“陈总督哪里话，荣幸之至。” 众人落座，随着陈桧一声开宴，府中仆妇们开始轮番端酒菜上桌，大宴开始了。 …… 独石城在开宴会。 陈桧的加急文书也在此期间飞到了京城内阁值房，飞到了严嵩、徐阶、高拱等人的手中。 所有看到的人都懵了。 尤其那封情真意切、甘愿臣服的降书，更是让他们觉得是不是哪出了问题？ 怎么突然之间就从剑拔弩张直接跨越到投降纳贡了？ 等严嵩等人拿着文书送到嘉靖手上，连嘉靖自己都愣了一下。 他派刘振远过去，不过是气急了仇鸾，要刘振远把人“完好无损”地带回来，再放诏狱让他生不如死！ 没成想，无心插柳柳成荫，刘振远反而起到了一锤定音的作用。 “很好。” 嘉靖心情立马好了不少，把文书扔给吕符，让他也看看，然后笑着对严嵩、徐阶等人道： “信中说，俺答汗以黄金三十车、白银三百车、骏马三千匹献贡求封，你们以为如何？要不要给他这个脸？” 严嵩瞧着嘉靖脸色，正要先拍几句马屁，高拱是急脾气，他生怕这大好事让严嵩这个老不死三言两语破坏了，忙接道：“圣上，王者之待夷狄，来则勿拒啊！俺答既然有此心，不妨一试，倘若俺答反复，左不过再回到如今局面，可如果他能借此老实安分，那北方军费将大大削减！此，于国于民，都是好事。” 高拱性情虽直，但是本身身为文渊阁大学士，也是绝顶聪明的人物，他提出的重点是军费。 而嘉靖最看重的就是钱。 这玩意多多益善！ 果然，嘉靖一听立马松动了。 徐阶比较谨慎，沉吟道：“但……除了封号，还有互市，不开市，蒙古军民难以生存，那么此次投降意义就不大，怕只怕他欲壑难填，投降是假，借机休养生息为真……” 旁边吕符一听，想到了一点，紧跟着说道：“启禀主子，钦天监监正月前奏报，鞑靼最好的牧场丰州滩将有五年天灾，或许俺答投降，也有此等考量……” 这话一出，其他人都有点犹豫了。 难道真打算借机休养生息？ 高拱有点着急，他是真不愿看到两国厮杀，忙道：“禀圣上，几位大人所虑甚是，但大可控制铁锅数量，鞑靼不事生产，只要不给耕犁、少给金属器具，他们也难成气候！此等机会难得，若成，则北方再无战事，军民同欢！还望圣上恩准。” 高拱拜了下去。 高拱情真意切，说的也有道理。 其他人不再多说。 玉熙宫一片安静。 只有嘉靖手指轻敲扶手的声音。 “拟旨。” 其他人也拜了下去。 “着，封俺答为‘顺义王’，其弟昆都力哈、其子黄台吉为都督同知，其余子侄部下由内阁拟定。 授俺答镀金银印，余者颁敕书，按官阶分等赐赏。 另于大同、宣府、山西、陕西、宁夏五镇开马市，铁锅五百口为限，严禁农具，其他细则你们去研究吧。” “臣等遵旨。” 众人领命。 其中以高拱最为激动，等他们退出玉熙宫，嘉靖拿出了另一张纸，上面是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事无巨细，全写在了上面。 嘉靖笑了笑：“吕符，朕记得蓝道行说老十三是福祸相依之相？” 吕符也笑了：“是。” “有点意思。” 嘉靖打量着纸上的内容，说道：“他受的祸是不少，更险些中了石摩柯妖法，如此卖力，又立了大功，那咱们给他点福吧。” 吕符一愣：“圣上的意思是……” 嘉靖道：“他不是喜欢练功吗？等他回来，剩下的两天加到十天，再赏他进神兵阁地下第六层，看看那半块天书碑，说不定他能悟出什么绝学也说不定。” 天书碑是世间神物！ 皇室一共一块半，整块的就在玉熙宫里，另外半块则封存在镇抚司秘库，只赏给立有大功的人观看。 曹谨行资历很浅，但累功不小，勉强够资格看了。 吕符心中暗惊，心说这曹谨行真是越来越入眼了，这可是破格中的破格！ 皇室资源丰富，除了通筋筑骨的【飞虎池】，还有锤炼外功类似武当金顶雷火炼殿的【地龙洞】、留有皇室高人绝学留影的【琉璃照壁】、有助于冲脉破境的【餐霞窟】等等等等。 在如此多的资源之中，观半块天书并不算特别稀缺，但却是最特殊的！ 物以稀为贵。 天下间最“稀”的就是天书碑，因此，能观碑本身就代表着荣宠，是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没法达成的成就。 观碑收益，因人而异。 就曹谨行展露出的高绝悟性而言，观碑绝对是份大礼！ “是。” “还有，让他们顺道把俺答献的金银带回来，有刘振远在，也省得魔教打主意。” “是。” 吕符领命，退出玉熙宫。 宫中只剩嘉靖，一挥手打出一道明黄色真气，左前方的墙壁分开，露出下方黑乎乎的一块石碑。 那石碑一看便觉非凡，碑上刻着歪七扭八的字符，本不算稀奇，可那些字正散发着粼粼的波光！ 无时不刻！ 那些光芒看似无形，内里却仿佛蕴含着某种难以理解的规律在里面，让人一看就会沉入其中，石碑撕扯着人的意识，在碑文中遨游，如同徜徉星海，在冥冥中，感悟天地的奥秘。 “长生啊……” 玉熙宫中，传出一声呢喃轻叹。 …… 当天下午。 内阁批文八百里急递到了独石城，明文册封俺答汗为顺义王，其弟昆都力哈和长子黄台吉为都督同知，其余子侄和部下六十三人分别为指挥使、指挥同知、指挥佥事、千户、百户等官，并带来了给封臣的赏赐。 使臣很激动，急忙飞鸽传书俺答汗，俺答汗也没想到明朝会如此大气，还带来了他期盼已久的多镇开市消息。 当即带着蒙古一众高层，在边界接受册封，宣布认同内阁拟定的马市交易细则，并又派使臣带着贡品向明朝上《北狄顺义王俺答谢表》。 自此，双方达成和议，一切在边关汉蒙两族人民惊天的欢呼声中，迎来落幕。 当夜。 来援明军也纷纷撤走。 陈桧、刘振远打头，曹谨行等人带着俺答的贡品，返回宣府破虏卫，仔细查抄仇鸾床底下的那条密道，果然，发现了藏宝库…… 第一百七十三章 移花接木 历来藏宝库藏宝，无非是神兵利器、武功秘籍、天材地宝、金银珠宝四大类，仇鸾密道里的宝库也不例外。 大门藏在通道的一扇暗门里。 打开后，墙上插着的几个磷粉火把自燃，火光照亮宝库。 这库房不大，长宽不足两丈，高约一丈，借着火光，能看到正前方的地面上放着三大箱金银，以及金银旁边堆着的各种兵器、宝物、秘籍…… 刀枪剑戟寒光闪闪，另有拳头那么大的珍珠、三尺高的碧玉观音、九折的翡翠屏风、天然生成的白鹿石雕等等，无一不是精工巧妙，可遇不可求的珍品。 “仇鸾搜刮了不少好东西啊。” 刘振远扫了一眼，连门都懒得进，对其他四人道：“你们先进去挑，挑完了装车封存，一并带回去。” 好嘞！ 既然有口谕，那他们也就没必要给嘉靖省着。 四人不客气地走入其中，对金银财宝不屑一顾，直奔边缘的那些秘籍、武器，说不定会有好货。 “咦！” 韩新亭走在武器丛中，忽然眼前一亮，扒开两把宝剑，拿起了剑下藏着的一幅黑色手套：“【乌蚕丝手套】，能自由贴合手掌，刀枪不入……看这做工应该是金针沈家沈三娘的手笔，放鬼市，少说也值五千两白银，还真有看得过去的东西。” “这还有两本秘籍。” 朱精忠拿起书翻了翻：“漠北神刀门《神刀七十三招》，还有大漠合光寺《燃天剑法》，这两部都算五品中的精品了，很可能是搜罗来收买死士的……” “……” 沈襄扫了眼，没什么兴趣。 他有顶尖传承，又拿到了四品宝剑，这满屋子的剑加一起也比不上【眉间尺】一条剑疆，加上懒得换钱，就从里面找了两瓶高品质的解毒丹了事。 转头一看，离得最近的曹谨行不知从哪翻出来一本材质古怪的旧书，正在看，眉宇间神色很是认真。 “看什么呢？” 沈襄走过去瞧了一眼，只见那本书的蓝色封皮上写着《移花接木》四个大字，作者是南宋人，名叫“许清微”。 “这名字有点耳熟啊。” 沈襄看着那三个字，总觉得在哪听说过，然后说道：“是武功吗？” “不算……” 曹谨行看书速度飞快，一目十行，只听一阵哗啦哗啦的翻书声响，转眼之间，他已经大致翻完了整本书，并记下了十之八九，脸色十分古怪，说道：“这是一种医家邪术……讲的是把异兽肢体移植人体，借此发挥异兽的天赋异能！” 这本书从植物嫁接讲起，作者提出了个让人毛骨悚然的想法。 ——既然李树枝嫁接到桃树上，能结出李子，那把异兽残肢移植人体，能不能发挥异兽的能力？ 异兽之能，千奇百怪。 天鹰振翅，扶摇而上，直飞苍穹； 雪琉璃快如闪电，能寻天材地宝； 北海蛟鲨口吐冻气； 玉爪海东青号令群鸟； 天蛟腾飞于天，力大无穷，全身鳞甲，刀枪不入…… 如果能将异兽肢体移植人身，借此得到它们的力量，那么，天赋异能结合本来就有的武功，将一步登天，无往而不利！ “这！” 这想法简直惊世骇俗，沈襄瞪大了眼睛，露出厌恶之色：“人乃万物之灵，将畜牲残肢移植人体，真是为得力量不择手段……等等！我想起来了！这是南宋移花宗的主张！许清微正是移花宗创派祖师！” “移花宗？” 这三个字一出来，不光韩新亭、朱精忠来了兴致，连门外的刘振远也挑眉走了进来。 “什么移花宗？” 曹谨行对这些秘辛一向摸不着头脑：“很厉害？” “很诡异！” 韩新亭严肃道：“移花宗当年是为祸中原的一大宗门，与明教分列南北，秘密抓捕残杀百姓，就为了完善这《移花接木》！” 刘振远点点头，道：“许清微本是药王谷第八代宗主，出身极高，天赋绝佳，医道惊世，但他太过仁善，反而因为无法‘普救世人’一时想不开，走上了邪道，秘密创立移花宗。 当时南宋、金、西夏、大理、西辽、蒙古、吐蕃并存，各方征战，民不聊生，到处都有伤患，只凭药王谷弟子救死扶伤，无法改变大势，他就想利用嫁接之原理，让资质不好的普通人也能有自保之力，为此打到了异兽的身上。倘若《移花接木》真有奇效，即可速成，造出一两位高手，保一方平安。” “原来如此……” 曹谨行恍然：“我猜，他这术法有问题吧……” “问题很大！” 刘振远道：“即便不顾世人看法，造出来的那些半人半兽也并非善类，试想，普通人如何压得住兽性？还是天生异能的异兽的兽性？那些人经过改造，确实一步登天，得到了非凡的资质，习武练功一日千里，但他们非但没有保护一方平安，反而凶残嗜杀，加剧了事态恶化，最终暴露，许清微被少林、蜀山、唐门三大派围杀致死，一把火烧了移花宫，没想到……居然还有书作传世。” 刘振远拿过《移花接木》，翻了翻，对曹谨行道：“此书过于阴邪，还是少看为妙。” “放心吧，大哥，我对普渡众生没想法，更不想在自己身上装零件。” 曹谨行笑道：“本以为是门熟悉的武功……这书必须烧了吗？我觉得里面有不少外科技术还是挺有用的。” 刘振远：“外科？” 曹谨行：“……就是接骨、接断手断脚、打通经络的方法。这个许清微的技术连异兽都能移植，人与人之间想必就更简单了。” “那倒是。” 刘振远道：“……你想给黄姑娘？” 曹谨行犹豫：“要不撕两页？就留接骨之类的部分？” “算了。” 刘振远笑着把书还给他：“《移花接木》也不是谁都能会的，整个移花宗不乏医道高手，但除许清微外，没一个人能做到完美移植，绝大多数的半人半兽，连活着都是折磨……黄姑娘乃医仙传人，蕙质兰心，此书给她，倒也算暗珠明投了。” “暗珠明投，哈哈。” 曹谨行笑了笑，把书收了起来：“那就给她吧，【造化丹】炼制不易，存世稀少，很多人吃不起，这技术还是挺有用的。” “嗯。” 刘振远不在多说，他相信十三有分寸，看着满地的东西：“再挑点别的吧，机会难得。” 曹谨行也不客气，跟沈襄一样拿了两瓶五品上阶的解毒丹。 四人挑选完毕。 刘振远大手一挥，命锦衣卫装车封存，只待明日一同返京。 …… 当夜。 吃过晚饭，曹谨行拿着书去找黄方苓，还是总兵府那棵大槐树，那张石桌，曹谨行把书交给了她。 “大哥说，《移花接木》并不是谁都能会，不过，为防乱七八糟的意外发生，还是小心一点，尽量别引起注意，学会了就毁掉。” “嗯！” 黄方苓点点头，目不转睛地看着手上的《移花接木》，眼泛异彩。 对这本书，她可是早有耳闻，可惜一直无缘得见，还以为已经失传了。 就连师傅也一直遗憾没能一睹其中奥秘——其实术法本身是有可取之处、无所谓正邪的，用于正则正，用于邪则邪，只存乎于医者之心。 黄方苓看的很认真。 曹谨行在一旁喝酒。 没过一会，黄方苓先大略浏览了一遍，合上书，露出惊叹的神色：“他的很多手法天马行空，匪夷所思，但确实有独到之处，对《青囊经》、《千金方》做了很多推陈出新的理解，真是可惜了……” 第八代宗主本来也是一代人杰，奈何一朝踏错，遗臭万年。 曹谨行笑了笑：“有用就好。” “嗯嗯。” 黄方苓很高兴曹谨行能想着她，更信任她不会用于邪道，心里甜滋滋的，翻着书，她脑中灵光一闪，问道：“大人，你是想集全【八阵图】是吗？” “嗯。” 曹谨行点点头，叹道：“任重道远啊，八阵散落遗失，不知所踪，估计很难集全了。” 黄方苓沉吟道：“我记得师傅说过许清微的事，移花宫……好像就有一阵。” “嗯？” 曹谨行激动了，一下子坐直了身体，忙问：“真的？” 黄方苓点点头，严肃道：“是【虎翼阵】！当时少林、蜀山、唐门三大派带领其他各派围攻移花宫，之所以久攻不下，就是因为许清微用了【虎翼阵】火烧绣玉谷！但不知为什么，此战之后，许清微成了一具焦炭，【虎翼阵】也不知所踪了……” “焦炭？” 曹谨行脸色微变，怎么感觉不太对劲：“那真的是许清微吗？” “是的。” 黄方苓道：“当时三大派掌门亲眼目睹他自焚，与移花宫一同葬于大火。” 曹谨行皱眉，沉默半天。 “移花宫有地道之类的吗？真的搜查清楚了？” “火烧之后，移花宫已经成为一片废墟，就算有，估计也难以运作了……大人是担心他还活着吗？” 黄方苓笑了笑，道：“退一万步，就算他当时还活着，到如今，只怕也变成一坯黄土了……他活跃的时期距今可是已有三百多年～” “也是。” 曹谨行松了口气：“移花宫在哪里？有空了过去看看，碰碰运气。” “济南府，绣玉谷……” 黄方苓微微一笑，眨眨眼：“我可以带你去……” 第一百七十四章 自创武功 翌日。 刘振远带着四大太保、近百名锦衣卫，押送仇鸾及其藏宝，以及俺答汗贡品，返回京师。 当天，他于蒙古大帐、十万大军之前威压俺答汗，逼的俺答投降纳贡之事，已经传扬开来。 刘振远声名大振！ 作为此次和谈的最大促成者，他功勋卓著，本应高升，但刘振远照旧还是婉拒了，于是，嘉靖为其加俸至都指挥使同知衔（从二品），另赠仙丹五颗，以示荣宠。 其余参与者皆论功行赏。 曹谨行的赏赐也到了——飞虎池闭关时间加至十天，另赐观摩神兵阁地下第六层半块天书碑的机会。 曹谨行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愣了好半天，心说嘉靖真是越来越大方了，连天书都不藏着！ 搞的他还有点小感动。 ——单从老板的角度看，嘉靖给的还真挺多的，一点没亏着他。 曹谨行心潮澎湃之余，二话不说，决定先下地下第六层观碑！ 这可是天书！ 宋成蹊凭着五毒教那半块天书碑，已经创出《寒蟾功》这部四品顶尖内功，可能还有配套的神功绝技或者某种秘术，这才引得守碑大佬赶尽杀绝，生怕他伤愈之后，卷土重来！ 前几次分别与白云岫、温玉良见面，两人话里话外，都透露出宋成蹊希望和他见一面，五毒教希望与他交好的态度，八成就是看中了他的悟性，希望借助他，再上一层楼！ 但有个问题…… 目前已知的天书碑已经被各位大佬玩出花了，张天师《五雷天心诀》、吕祖《天道剑诀》、李靖《六军镜》……曹谨行的悟性顶尖，但这些大佬也都是名垂青史的一代宗师，可见这三块天书的极限，就是四品！ 那么，三品以上的秘籍是从哪悟出来的？那个层级的天书碑又在哪里？ 宋成蹊的着眼点，或许已经不是他那半块碑，而是希望和他合作，图谋更深奥的天书碑！ 换句话说，他可能有更高一级的天书碑的线索，打算借他之力，创出……仙品秘籍！ 曹谨行心中激动不已。 采天地之灵气，纳四方之万能！ 这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神功！ “淡定淡定……” 曹谨行强压下心头激动，默默告诉自己：“一步一步来，别着急……先去观碑！” 众人回到北镇抚司。 曹谨行先把陆嘉明、顾砚竹、孙朗、苏云升四人安排去守狱，然后从大哥刘振远那里，拿到了去地下第六层的令牌。 随后，他跟守门的前辈寒暄几句，便迫不及待地拿了钥匙，直下第六层！ 看着他的背影，老道士捋须微笑，喃喃自语道：“终于开始接触了，且看他有何等收获吧……” …… 地下第六层。 开门之后，一股阴冷冰寒之气，扑面而来。 不止是因为身处地底，寒气加重，还因为里面陈列的四品武器，每一件都是曾经叱咤风云、饱饮人血的神兵利器，在历史上大名鼎鼎，其锋芒寒气之盛，可想而知！ 但曹谨行对他们不感兴趣，兵器再好，也要自身够硬，不然也留不住。 眼下就有一个全面提升的机会，让他暂时顾不上别的了。 曹谨行左看右看，终于在兵器架之后的正中央，发现了一块高台，台上摆放着一块高三尺、宽一尺的黑色石碑。 赫然就是天书碑！ ——它被人从中间劈开了，本体应该有两尺长，如今只剩一半。 它太特别了！ 此时此刻，还在向外散发着粼粼的波光，那光芒中似乎蕴含着某种特别的规律，让人移不开眼。 哪怕在一众顶尖的神兵利器之中，它仍是如此的鹤立鸡群，一枝独秀！ “找到了……” 曹谨行压下心头激动，走到碑前坐下，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屏气凝神，而后睁开眼睛，开始全神贯注地观看碑文。 他的意识情不自禁地随着字符指引，沉入其中，徜徉星海。 他仿佛看到了开天辟地，看到了天地元气自混沌中生成，继而衍生出阴阳五行八气、生成世间万物的场景…… 与此同时。 一段感悟自然而然地在脑中浮现。 “元气生于混沌之中，于明之内，暗之外，因明暗之间生空洞，空洞之内生太无，太无变而阴阳五行八气分明，八气混沌，生太虚而立洞，因洞立无，因无生有，因有生空，观空无之变化，便能虚生自然……” 曹谨行一眨不眨地看着石碑。 两眼中目光炯炯，似有青光闪烁。 他的体内，《寒蟾功》、《六军镜》、《吸功大法》、《隐元诀》四部功法相继运转。 周身八股真气随心而动！ 时而火焰燃烧，时而雷霆闪烁，时而微风乍起，时而水波荡漾…… 丹田经脉之内。 一种特殊的真气，取《寒蟾功》之至纯、《吸功大法》之吞噬、《隐元诀》之空无、《六军镜》之分化融合，正在悄然生成！ …… 转眼，一天一夜过去了。 曹谨行仍未出关。 第二天下午。 秘库之前的通道里，站了一堆人。 刘振远放下了公文，来到这里，在京的另外三大太保，韩新亭、朱精忠、沈襄也都站在了通道上。 此时，秘库内外都已清空。 包括守阁奴。 曹谨行进入地下第六层观天书碑的事已经传开，有不少人都对他的收获感兴趣。 包括宫里的嘉靖和吕符。 毕竟是用短短三四个月时间，火速获得通幽四层功力、顶别人十几年甚至几十年苦修的绝顶天才！ 他的收获，很可能非同小可。 但，嘉靖、吕符可以事后告知，镇抚司并非铁板一块，还是别让其他人看出端倪为好…… “看来这次是真用心了。” 老道士喝了口酒，悠悠道：“他学其他四品、五品武功，也没用过这么长时间吧。不知道这是在创什么东西……” “三个时辰。” 沈襄接道：“老十说过，十三改良《吸功大法》也只三个时辰。如今一天一夜十二时辰过去了，他这到底创出了什么，我还真挺期待。” 众人兴致勃勃。 忽然。 老道士和刘振远同时眉头一挑，露出惊色，看向门口。 吱呀。 秘库大门自行打开，一身光鲜飞鱼服的曹谨行从中走了出来，迎着大大的太阳，伸了个懒腰。 他的容貌毫无变化，但气质大变！ 人明明站在那里，肉眼可见，但却给所有人一种那里空无一人的感觉——仿佛与整片天地合而为一！ 通道里的众人都是一惊！ 这什么情况？ 他到底悟出了什么鬼东西！ “十三，你这是……” 沈襄都有点懵了，这种虚无缥缈、玄妙莫测的感觉，他只在师尊扶摇子的身上感受过！ 但扶摇子什么境界？曹谨行什么境界？两者天差地别！这怎么可能？ “十三。” 刘振远看着曹谨行，眼中兴奋之色越来越浓，他闭上眼，暗运真气，把自身境界压到了通幽巅峰，而后说道：“来，跟大哥切磋切磋！” 电光一闪！ 刘振远掌中雷霆之力喷吐，打向曹谨行，曹谨行一笑，不闪不避，反手一掌，霎时间，整片空间一震！ 方圆三百米的天地八气在刹那之间，汇聚于掌中，糅合成一股青色真气，那股气带着无与伦比的毁灭之力，狂暴而霸道！ 双掌相对！ 轰然巨响！ 两股气在悍然交锋！ 一者雷光爆绽，电弧闪烁，炸的身后大地尘土飞扬！ 一者被青色气团包裹，真气一炸散开来，拂过了身后十几米外的大树，瞬间！大树生机消散，枝叶枯萎，化成了飞絮，消散在天地之间！ 噔噔噔！ 两股掌力平分秋色。 两人竟同时后退三步！ “？！！！” 在场的人都看傻了。 韩新亭、朱精忠张大了嘴巴。 沈襄揉了揉眼。 老道士拿着酒葫芦目瞪口呆，连葫芦里的酒撒出来都忘了收。 他们看到了什么？ 通幽四层硬顶通幽巅峰，居然丝毫不落下风！而且，那是什么真气，破坏力居然如此强大，直接让那棵大树“灰飞烟灭”！ “好霸道的真气！” 刘振远收掌，眼中满是赞叹：“此气真正糅合了八气，更能在战斗中抽离天地之气增补自身，事半而功倍……十三，看来这十二个时辰没白过。” “佩服。” 曹谨行正色道：“大哥这眼光真是没得说。我只是还原了八气未分时，似有若无的混沌状态。这股气是八气之母，蕴含阴阳五行，所以能御使天地八气……大哥博学，不如帮我起个名。” 曹谨行笑着打蛇随棍上。 刘振远想了想道：“既然是元气未分，混沌为一之态，不如就叫《混元真气》吧。” “好名字！” 曹谨行竖起拇指。 “只有这套吗？” 刘振远深知曹谨行的能耐，这《混元真气》应该是天人合一的实战运用，虽然绝对是四品顶尖武学，但似乎不是曹谨行的全部。 ——刚才那股化有为无的毁灭之力才非同小可，他感觉自己的掌力有一小半被瞬间化掉了！ ——他不止能操控八气聚合，还能操控八气分解！ 很可能，那才是他的真正收获！ “法象就是法象。” 曹谨行心中暗惊，这底牌果然留不住，但好在，他也不怕暴露！ “除了这套内功……姑且叫《混元诀》吧，还有一招指法，是以大哥你和石摩柯战斗中的那一指领悟而成，请指教。” 曹谨行竖起了一根食指。 他闭上眼，开始逆运《混元诀》，体内真气霍然转变！ 既然是模拟混沌未分、似有若无之态，那么“生有”是混元真气，为八气之母，可以法御天地，但“化无”，才是曹谨行的最大收获！ 他由此创出了一招指法，只有一招一式，却是威力无穷！ 是为《太虚指》！ 曹谨行逆运《混元诀》，混元真气化作一股蕴含极致毁灭分解之力的虚无之气，缠绕于食指之上。 方圆三百米内的天地八气开始消散远离！ 霎时间，草木枯黄，风消云散！ “这是！” 老道士见状蹭地站了起来！ 连刘振远都绷不住了，睁大了眼睛！ 其他人没有达到天人合一之境，不知道此时天地八气的变化，但本能地觉得那一指危险无比，想要远离！ 曹谨行回身，一指点出！ 虚无指力没入身后玄铁大门，而后那指力像水波一样朝四面扩散，平铺到了整个门面上，消失无踪。 曹谨行收指静立。 正当众人疑惑不解之时，那玄铁大门突然裂出千百道缝隙！ 只听一阵乒乓乱响，大门化为一个个细小的铁块，粉碎落地！ 瞬间！ 整个秘库通道鸦雀无声！ 所有人看着那堆“铁块”傻眼了！ 那特么是玄铁！ 不是豆腐！ 我勒个草！！！ “怎么样？” 曹谨行微笑道：“还不错吧，可惜蓄力时间稍微长了一点，不能瞬发。” 刘振远长叹一声：“你果然还是上了心，看来石摩柯给你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以点破面！ 化有为无！ 这特么根本就不是用来对付通幽境的东西，包括通幽巅峰！ 这指力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它可以消解金身法象！ 这是用来破法象的！ ——他一个通幽四层，开始研究杀法象了！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老道士苦笑摇头，这一刻他由衷替曹谨行高兴的同时，也发自内心的感觉到……自己老了，跟不上时代了。 “可真有你的！” 沈襄也惊呆了：“这指法叫什么？能不能学？” “它叫《太虚指》。” 曹谨行也不隐瞒，微笑道：“施展它，需要逆运混元真气，所以……”不好意思，不是我不教，是你们学不了。 除非散功重修《混元诀》。 但这《混元诀》固然威力强绝，修炼也是难上加难。 因为初始阶段就要八气同修，悟性不够，连入门都不行，就更别说之后的逆运真气，化有为无了。 “大好事。” 一直沉默的朱精忠笑了，说道：“晚上十三请客吧。” “必须请！” 韩新亭跟了一句。 “请客！” 沈襄也嚷道：“不宰一顿我心气不平！”大家都是天才，但这差距也太大了！ 老道士和刘振远笑而不语。 曹谨行笑了笑，大方道：“请客！今天我高兴，最好的酒楼，放开了吃喝！” 第一百七十五章 象房 京城名楼。 天下居酒楼。 整座京城最好的酒楼之一。 店主姓黄，是大内司礼监秉笔太监——黄锦的本家，这店有黄锦的份子，后台够硬，没人敢惹。 掌厨的大师傅也是从御膳房退下来的老御厨，十年来调教出五位颇得真传的名厨。 名店配名厨。 天下居因此名震京都！ 更因为黄锦为人正直，严令本家不得店大欺客，因此价格公道，招待有礼，很得非严党一系官员的认可，每日人满为患。 今夜，天下居格外热闹。 楼上雅间来了一拨贵客——大名鼎鼎的北镇抚司十三太保，还一下子来了五位！ 久未下厨的大师傅亲自掌勺，老板带着店小二亲身上菜，美酒佳肴，流水一样送进了包厢。 包厢里，曹谨行五人正在吃喝。 考虑到曹谨行的钱包，沈襄到底没有宰的太狠，就象征性的点了三个贵菜加五坛好酒。 曹谨行二话不说又加了十道招牌菜，五坛顶级女儿红。 瞧不起谁呢？ 咱是有钱人！ “想起来了！” 沈襄看着他这财大气粗的模样，忽然想起一事，恍然道：“这小子从杭州回来得到三千两赏金，估计正愁没地方花！宰轻了，快把菜单拿来，我再点几道……” “点什么点！” 曹谨行抢过菜单，没好气道：“过分了啊，我都给你补上了……” 沈襄不满了，佯怒道：“大哥，你瞅他那个小气劲！” “行了，别逗他了。” 刘振远摇头笑了笑，对曹谨行道：“还有十天飞虎池闭关，打算什么时候去？” “明天吧。” 曹谨行夹了一筷子五香鱼，随口道：“早泡完了早利索，省的又让你从池子里叫出来……” 刘振远：“……” “噗！” 沈襄没忍住，笑出声来。 韩新亭、朱精忠也笑了。 刘振远无奈做出保证：“放心吧，如今北方安稳，最大的隐患已经消除，西北和东南也只是小规模战事，中原地区除了魔教不太安稳，别的都是小事，最近算是难得的平和期……倒是两三个月后……” 刘振远顿了顿：“可能会有动乱。” “嗯？” 说到这个，另外四人都是一愣。 韩新亭慢慢放下酒杯，正色道：“大哥这是何意？会有什么动荡？” 另外三人也看向刘振远。 刘振远叹了口气：“新得到的消息，最近，某些早已避世的老怪物开始蠢蠢欲动！他们三三两两的秘密集结，似乎要有大动作……能让这帮老的一起行动，他们要对付的东西……只怕不简单啊！” “大哥的意思是……” 沈襄突然眸光一紧，吐出了两个字：“……神兽？” “？！” 韩新亭、朱精忠神色一变。 曹谨行眉头挑起。 “不对吧。” 韩新亭皱眉，摇了摇头道：“那不是传说吗？目前已知的最近的神兽现世记录，也要追溯到唐朝了……还不知道是真是假。怎么会突然有线索？还引出了那帮老怪物？” 因为…… 【天覆阵】？ 曹谨行脑中灵光一闪，【天覆阵】分成三块，就是被乐府三杰封印于盛唐时代！ 难道…… 之前强行跟他换阵盘的那个老东西，所作所为，就是为了用【天覆阵】寻找神兽？ 曹谨行越想越觉得这猜测靠谱！ 他得到阵盘的事并没有特意隐瞒，只是尽量避着人。 这次宣府之行，几个走的近的，或多或少都知道一点。 回京路上，刘振远还提过一嘴，曹谨行也没瞒着，直接把得到阵盘的全过程说了——【八阵图】并非谁都能用，使用它的首要条件是领悟“天人合一”之境，从而内外交感，与天地共鸣！ 光这一条，就把法象以下，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人都排除了！ 法象以下的人抢了没用，法象以上的人想抢也留不住。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干脆点，大大方方地拿出来。 韩新亭三人不知道中间换阵的过程，还以为曹谨行从棋剑乐府得到的就是【风扬阵】，这才觉得奇怪。 直到曹谨行拿出阵盘，刘振远顺势把情况说了，韩新亭三人才明白过来，居然还有这种事！ “那也就是说……” 朱精忠很快意识到了关键：“这些老怪物的异动，很可能跟抢十三【天覆阵】的那个老头子有关？” 刘振远点点头：“不出所料，他应该就是琅琊阁幕后人物，天机门当代掌门，天机二十五！” 四人心头一震。 这位可是个半仙儿一样的人物！ 天机演算，准确无比。 铁口直断，如有神助！ “此前，他搞出个琅琊阁，通过售卖各种小道消息，大肆敛财，我就一直怀疑他这么干的目的。” 刘振远皱眉道：“现在，有点眉目了……他很可能是用搜刮来的钱收买一些善于打听消息的能人异士，帮他一起寻找神兽的下落！这老东西怕是图谋已久！” 不然只凭“天机演算”，不可能事无巨细，只能是先有消息，再来售卖，并借此敛财，大肆扩张！ 四人都是聪明人，很快就明白了刘振远的言下之意。 沈襄脸色凝重道：“传说中，神兽全身是宝，每一滴血，每一块肉都珍贵无比，还隐藏着长生的秘密……如果他们真的打的是神兽的主意，那神兽一经现世，必然引发明争暗斗，中原大乱！整个江湖的格局都可能改变……毕竟，这关系到长生！” 只怕，真到那时，就连当今圣上，也不会只作壁上观客…… 刘振远还好，他早有预料，实力也已达到法象境，再大的风波也撼不动他，但另外四人就有点急切了。 法象境围杀神兽！ 这种级别的战斗，根本不是他们能掺合的。 刘振远一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被自己的话吓到了，宽慰道：“也别太着急，这一切只是建立在推论的基础上。神兽强悍无比，我在天师府看过零星记载：上古时代，商纣王举国之力才能屠青龙，不是那么好杀的！就算他们找到，也有极大可能无功而返。我只是希望你们不要懈怠，近段时间好好修炼，也好在未来大乱中，多一份自保之力……” 听到刘振远的话，四人稍微放松。 也是。 曹谨行想到了西湖湖心的金娃娃。 神兽几滴血的能量，就能让普通的鲤鱼变异成异兽，那它本身的能量又该多么强大？ 这样的大BOSS，怎么可能好杀？ 刘振远神色和缓说道：“所以，趁着这段时间好好提升自己吧，江湖将有剧变，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可跟我说，咱们是兄弟，不用客气……” “大哥。” 刘振远话音刚落，曹谨行就认真道：“等从飞虎池出来，我想去一趟济南府，那里可能有【虎翼阵】的线索，我现在手上这两阵，杀伤不足，想找找别的。” “可以。” 刘振远二话不说，直接就同意了，对曹谨行道：“你这三个月一直走南闯北，休息一阵情有可原，谁都没有话说。” 曹谨行喜道：“多谢大……” “等会。” 刘振远举手示意，话锋一转，微笑道：“但是……十三啊，大哥对你这么好，你是不是也帮大哥一个小忙？” “……” 曹谨行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我特么就知道没那么容易！ 另外三人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 大哥答应的越痛快，越有坑！ 从某种程度来说，大哥有点像生意人，想从他这得到什么，就要失去点儿什么，当然了，只是一些看似重大、实则无关紧要的小事。 这也是为了服众。 毕竟那么多的锦衣卫，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他给十三太保大开后门，也容易给人口实。 刘振远喝了口酒，道：“知道象房吗？” “知道。” 曹谨行想了想，道：“训象的地方，不过，这好像是指挥使大人负责的吧……” 在华夏历史上，很早之前就有关于象的记载，《韩非子·十过》有言：“昔者，黄帝合鬼神于西泰山之上，驾象车而六蛟龙”。 由此可见，象经人驯化，已可乘舆，且被视为祥瑞之兽。 也因此而遭到人类捕杀。 为了象牙…… 在明代，但凡皇宫有大朝会或庆典，就会派大象，或驾辇，或驮宝，使朝会庆典喜庆隆重，以壮君威。 平日早朝，每派六象，分站于午门两侧，钟鸣鞭响，肃然侍立。 一旦百官陆续入朝毕，两侧各三象，必自动以鼻相交，无人敢越雷池。下朝时，象又各站两厢，重新恭送。 象房就是驯化大象，接受礼仪骑射演练的地方。 值得一提的是，象房里的大象、象奴都由锦衣卫指挥使亲管，指挥使亦有提督象房之责。 “是啊。” 刘振远无奈地看着曹谨行：“这不是丢给我了吗？我又离不开，你帮我走一趟吧。事儿很简单，就是快到夏秋浴象的时候了，需要把大象赶去什刹海清洗清洗，你帮着看顾着点儿，别出乱子就行。半个月内，浴象时间随你选，到时候也会有指挥使大人家的三公子帮你看着，事成之后，你就可以去济南府了，二十天内，我不干涉！如何？” 曹谨行挑眉：“三公子？” 刘振远笑了笑：“他叫陆绎，跟你一样，少年英才，最近才艺成回来。怎么样？没问题吧。” “……” 曹谨行深吸一口气，咬牙道：“没有！” “哈哈哈！” 刘振远哈哈大笑。 另外四个也忍不住了，看着曹谨行捏着鼻子的样子，莫名感觉很解气，果然，大哥对十三的资质应该也有点不平衡，非要找补回来……干的漂亮！ 第一百七十六章 陆炳 吃过饭，曹谨行带着十四回到明时坊自家小院，正房门前雷打不动地放着一包六品灵材。 十四非常熟练地跳下地，变成雪豹一样大，叼着包袱蹲坐在地上等开门。 曹谨行揉揉它的大头，推门而入。 才刚入夜，离睡觉时间还早。 曹谨行点了油灯，坐在床上打坐，锤炼混元真气。 轩辕十四把自己缩小，趴到曹谨行腿上，闭目养神。 新生的内功，糅合《寒蟾功》、《吸功大法》、《六军镜》。 除了拥有至纯的八气特性外，还能吞噬、容纳一切外来真气，且兼具《隐元诀》收敛气机的特性，可以屏蔽天机演算。 曹谨行默默调运混元真气，游走奇经八脉，短短一个周天过后，便感觉通体舒畅。 “不愧是我自己创的心法，《寒蟾功》有的，《混元诀》都有，也算青出于蓝了，不过……我有《太虚指》，老宋应该也有一门完美契合《寒蟾功》的御冰秘术……” 曹谨行高兴的同时，也有点无奈，这就是四品的极限。 他就算登顶，也难以脱离框架，达成质变。 顶峰之下，其他四品相距不远，并不能因此小看天下武功。 刚想到这，曹谨行心中一动，看向门外，有人来了。 先天中期、唐门内功、很年轻……应该是张乘风。 “大哥。” 门外，张乘风拿着三本书，轻轻拍了拍门环。 曹谨行一挥手，大门洞开。 “大……” 张乘风刚要把书递出去，这才注意到，门后没人，曹谨行正从房里走出，坐到了门前台阶上。 那头大猫亦步亦趋，等他坐好后，躺在他身边，雪白的身体蜷成一团。 “……” 张乘风张了张嘴，大哥这武功真是越来越玄了，每次见面都能刷新他的认知。 震惊过后，张乘风很快回神，拿着那三本书走向曹谨行，笑道：“有下人看到你回了。大哥，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张乘风快步走到台阶坐下，递出了那三本书。 曹谨行拿过一看，只见第一本的封皮上写着两个大字——《倭语》。 “大哥你不是想学语言吗？我估计你会很忙，所以整理出来一些常用的词和句子。” 张乘风指着那本《倭语》道：“跟其他语言比，倭语是从咱们的语言演化的，比较好学。这本书分了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五十始音，一会我教你，然后是词和语言规律，你看……” 张乘风逐一讲解。 曹谨行拿着书越听越惊讶。 好家伙！ 自学指南啊这是，不愧是学霸型人才，懂多国语言的能人！ “很厉害，乘风。” 曹谨行翻了翻书，里面字句工整，还有墨香，不禁对张乘风竖了个拇指，说道：“这书如果刊印出去，估计能赚不少银子。” 张乘风先是摆手，示意不足挂齿，然后笑道：“大哥多想了，如今倭寇在东南为祸，大小弗朗机只活跃在泉州、漳州一带，绝大多数人都对这些没兴趣，想学的人也不会缺钱缺方法，大不了直接请人到府上就是了。这书只适合像大哥这样，有心学，时间又不充裕的人，即便刊印出来，也是无人问津。” “可惜了……” 曹谨行看着《倭语》，还有另外两本厚厚的关于大小弗朗机国语言的书，心中感动，说道：“花了不少时间吧，有心了。” “大哥哪里话。” 张乘风微笑道：“你先救了我父亲，又帮我们除了大敌，这点忙算不得什么……” “那不行。” 曹谨行正色道：“这三本书必然耗了你不少心血，我不能白拿……你不爱武功，喜欢研究火器，这我都帮不上忙，不过，为防万一，我送你几颗救急丹药吧，这些东西拿钱也不好买……” 曹谨行拿出乾坤袋开始找药。 张乘风急忙拒绝：“大哥你这是干什么，总共也没费多少功夫……” 投桃报李是曹谨行一贯的行为准则：你帮我，我帮你，你要害我，那不好意思，自己先滚去死吧！ 曹谨行不由分说，取出两颗【天王丹】，塞到了张乘风手中：“我这还有四颗见效稍慢、后劲更足的【光明丹】，倒是很适合给你们，不过考虑到你们和明教的恩怨，还是给【天王丹】吧，拿着。” 张乘风：“大哥……” 曹谨行：“我让你拿，你就拿，哪那么多废话！” “……” 张乘风无奈，只能接下。 曹谨行随手翻书：“‘红莲将军’研究的怎么样了？” “已经初见成效！” 说起这个，张乘风来劲了，两眼放光道：“神斧门有不少熟知火药的高手，我们合作的很愉快，目前已经提了三成威力，不过对材质要求偏高，正想办法解决。一旦成功量产，无论攻城拔寨，还是搭载战舰，远渡重洋，都将无往不利。” “很好。” 曹谨行道：“神斧门与兵部有合作，等你们成功了，无论于国于家，都是好事，风云山庄的名头也会更响亮。” “嗯。” 张乘风很期待那一天。 “你父亲呢？好点了没？” “好多了。” 张乘风道：“已经能正常处理山庄事务，我这段时间挺忙的，就是他和几个掌柜商量着来，生意比以前还好一些。这本《小弗朗机语》就是他编一半，我编一半。” “哦？” 曹谨行挑眉，笑道：“看来恢复的不错，替我谢谢他。我明天还要闭关，出关之后要赶赴济南府，没时间去拜会。这样吧，一会你走的时候带一坛酒回去。” “酒？” “好酒。” 曹谨行微笑道：“你可别跟他抢，留着给他恢复元气吧。” 什么酒能恢复元气？ 张乘风有点懵，不过没有多说，点头称是：反正张家已经欠了不少恩情，不差这点。 随后，张乘风开始基础教学。 曹谨行过目不忘，过耳不忘，学的飞快，张乘风说一遍，他就能全记下，还能举一反三。 “……” 张乘风习武资质不行，但他学东西快，信奉知识就是力量，一直引以为傲：资质不行又怎么样？少爷有脑子！才不稀罕当逞强好胜的傻大个！ 直到今天。 ——他知道曹谨行天资过人，但没想到能过人到这种程度！ 抛却习武练功的绝顶根骨不说，连学东西都是这么快，无论多难，教过一遍就成，从不用重复。 “真是没法比啊……” 张乘风心中无力。 文的武的都这么顶尖，这还让不让别人活？ 教学一共持续了三个时辰，直到半夜，曹谨行学完了三大语言的音图、字母、语法、句式，剩下的单词、常用句需要积累，不是一时半刻能行的，用闲散时间自己背即可。 教完了，张乘风也麻了。 太变态了！ 以后谁说我是天才，我跟谁急！ 张乘风离开前，曹谨行用【酒神石】做了一坛酒让他带走，他这才明白，为什么曹谨行不让他跟老爹抢——那酒真的太香了，好喝的同时对身体还有好处。 张乘风走时，两眼盯着酒坛，直冒绿光，曹谨行看的无语，怕他半道给喝光了，随手扯过几根十四吃的灵材又做了一点，这才把人打发走。 “喵喵？” 十四一脸古怪地看着他。 “拿你几根草而已，看我干什么？” “喵！” 十四不满了，抢我的食物，还凶我，它一纵身把曹谨行扑到了床上，一阵狂舔！ “我靠！这唾沫！” “下去，快下去！” …… 第二天。 曹谨行来到玄都观。 照旧是老道士蓝道行接待了他，亲自领他去后山飞虎洞，不过，没等进洞，一道人影从相邻的另一个洞穴【地龙洞】走了出来。 【地龙洞】类似武当【金顶】，有如同【雷火炼殿】般的炼体奇效。 洞中重力惊人，越往下，身体越重，骨骼承受压力越大，是天然的修炼外功的宝地。 来人身材高大，五官刚毅，看着四十余岁，身上穿着金色的镶金花的飞鱼服，贵气逼人！ 这种颜色的飞鱼服，整个大明朝只有一个人能穿——总管南北镇抚司的指挥使，官封后军都督府左都督的，陆炳。 “指挥使大人。” 曹谨行抱拳行礼。 陆炳的实力深不可测！ 相传，其人与大哥刘振远相交莫逆。 刘振远能从当初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龙虎山外门弟子，直入天师府，进秘境雷泽，得张天师真正传承！背后就有他出力。 他的实力应该不下刘振远。 “十三，不必多礼。” 陆炳抬了抬手，示意曹谨行起身，双眸打量着他，脸上带了笑意，说道：“纵观历史，能在短短数月之间，拥有如此实力者，寥寥无几。果然天纵奇才。” “大人谬赞了。” 曹谨行微微躬身，态度不卑不亢。 陆炳很满意，亲眼见到这位声名远播的第十三太保，他有种见面更胜闻名之感。 如此心性，如此实力，怪不得能连连立功，让圣上都青眼有加。 “我在等你。” 陆炳背负双手，说道：“一来，是看看近期屡立大功、炙手可热的功臣，二来，也是有一件事相询……” 曹谨行有点意外。 蓝道行见状，对两人打了个稽首，转身回到玄都观中。 曹谨行抱拳：“指挥使大人想问什么？下官知无不言。” “不必拘谨。” 陆炳单手下压，示意他不必紧张，问道：“你曾手持【天覆阵】一段时间，是吗？” 曹谨行回答的毫不犹豫：“是。” 陆炳：“你领悟了天人合一？” 曹谨行继续回答：“是。” “那么……” 陆炳看着他，认真说道：“你有没有动用【天覆阵】？” “有。” “……” 得到确定答案的一瞬间，陆炳的气息终于有了起伏。 他压抑着心头激荡，说道：“能不能告诉我……你问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曹谨行道：“下官来不及问，当时功力不够，只顾一心注入真气，等我回过神来，天覆阵已经有了回应。” “很正常。” 陆炳长出一口气，越发确定了，说道：“那不是当时的你能主导的东西，它只会告诉你，你内心深处最想得到的东西。而你，一心好武，心怀壮志，它一定会回应你世间最宝贵的资源在何处！” 曹谨行心中佩服，说道：“是。我看到了八个字。” 陆炳忙问：“什么字？” 曹谨行一字一顿道：“长白天池，凤翼燎原。” “火凤凰……” 陆炳下意识呢喃出声，而后长叹一声：“可惜啊可惜……不是它……” 不是它？ 什么意思？ 曹谨行眉头微皱。 陆炳回过神来，拿出了一件折叠好的银灰色披风，对曹谨行道：“你很诚实，很好！这件【神隐披风】，是我早年所用之物，就当你我的见面礼吧，望你日后能尽心为圣上尽忠，一如今日！” 长者赐，不敢辞。 陆炳的年龄不算长者，但他的官实在太大了，曹谨行只能接下：“多谢大人。” “好好闭关。” 陆炳道：“我就不打扰你了。” 说完，他往观外走。 “恭送大人。” “快进去吧。” 陆炳挥挥手，越走越远。 曹谨行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奇怪：“神兽到底有几头？还分三六九等不成？不找火凤凰……又是在找谁？” 第一百七十七章 骚乱 十天时间转瞬即逝。 这十天里，曹谨行一边泡澡，通筋筑骨，锤炼混元真气；一边看书，背三语单词，过的非常充实。 终于到了出关的日子。 “可惜，还是没能达到满值，估计膂力能有49点？就差1点！能感觉到那层隔膜，但，只靠飞虎池达不到……” 曹谨行有点小遗憾。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看来想靠外力达到圆满并不容易。 “还好，我最关键的那三项数据先天满值……”不需要废力气补充，一出生就站到了终点，你说多气人！ “大人。” 曹谨行正得意，门外传来小道童的声音：“师傅让我来问你，中午在观里用斋吗？” “不用了。” 曹谨行拍拍身边总算不怎么怕水的十四，说道：“去，随小道长帮我把晾好的衣服拿过来。” “喵～” 轩辕十四抬起头，眯着眼。 ——要摸摸，不摸不干活。 曹谨行无奈伸手，在它柔软的下颌摸了半天，看它还不动弹，不耐烦地胡乱揉了一把：“快去！” “……” 轩辕十四一脸幽怨地跳出飞虎池，几个闪烁后出了飞虎洞，随小道士取回晾干的飞鱼服和【神隐披风】。 曹谨行看着那件披风，脸色微变。 他特意让陆嘉明查过了。 这件披风很有来头。 它的主材取自一种非常稀有的异兽——【无影蛛】的蛛丝。 此蛛可以避过气机探查，与外界环境完美融合，从而达到“隐身”之效。 它的蛛丝也有同样效果，只要注入真气，【神隐披风】就能让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无踪！ 陆炳年少时，功力不足，外出历练，多次靠着这件宝物化险为夷，这件东西，对他来说，有着非凡的意义！ “可他居然给了我……” 曹谨行有点拿不准了：“这是什么意思？收买？示好？还是别有居心？” 又或者…… 是他儿子武功高，用不上？ 曹谨行想了半天，还是没有头绪。 但想到历史上，陆炳对嘉靖忠心耿耿，自己眼下又算是嘉靖心腹，应该不至于有什么阴谋…… “不管了，先放着，需要用的时候再说。”曹谨行打定主意，穿好飞鱼服，带上十四，出了飞虎洞。 洞外艳阳高照，晴空万里。 曹谨行抬头看了眼天色，喃喃道：“今天天气不错，正适合浴象。择日不如撞日吧。” 曹谨行走出玄都观。 陆嘉明四人已经在观外等候。 “恭贺大人出关。” 四人一同行礼。 曹谨行摆手：“先忙正事。嘉明、孙朗，你们俩去象房，通知值守百户，让象奴赶象到什刹海。” “是。” 陆嘉明两人飞快应下，赶往象房所在的宣武门。 “砚竹，你和云升去皇庄天香馆，让人转呈御马监，里面的十二头象一并驱往什刹海，如果要洗马，赶马到积水潭，两类分开，避免动乱。” “是。” 顾砚竹和苏云升去往天香馆。 曹谨行则先一步到什刹海等候。 不多时。 两地的象奴纷纷驱赶着大象出了庄园，因为要洗浴，大象都不披挂饰物，掀耳顿足在街面行走，踏处尘土飞扬。 “洗大象啦！” 很快，浴象的消息就传开了。 京城闲散的老少爷们儿一听，纷纷赶往什刹海围观。 没过一会，什刹海外墙就聚满了人，还有不少爬到树上看，人山人海，一眼望去，人头攒动，说话声、欢呼声此起彼伏。 “……” 曹谨行站在山坡上，一袭飞鱼，生人勿近，周围隔出老大一片空地。 他看着下方躁动的人群，有点无语：“至于吗？怪不得要两个高手坐镇……这要是出点事，还真容易乱起来。” 忽然，曹谨行察觉有人接近。 ——通幽一层，真气很陌生，但品质极高，不知道何门何派，年轻人，轻功不错…… 曹谨行猜出了来人，偏头一看，一道银灰身影轻飘飘落到身边。 陆炳第三子，锦衣千户，陆绎！ “曹大人。” 陆绎二十出头，比曹谨行稍大一点，身形笔挺，长相英俊，虽不如曹谨行，应该也在40点以上。 他是陆炳幼子，身份尊贵，但本人并没有嚣张跋扈之态，反而语调温和，让人如沐春风：“曹大人是第一次见吧，其实每年的浴象日都是如此。看象的人太多，镇抚司怕有人趁机捣乱，这才要高手坐镇，以策万全。” 说完，他看向曹谨行，微笑道：“久闻曹大人天资过人，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天骄榜探花，当真是屈就了……” “陆大人过奖。” 曹谨行回道：“十天前听闻陆大人艺成回京，且同样负责浴象事宜，本应拜访。但时间紧迫，闭关与外出赶到一起，只能抓紧时间，还望陆大人别见怪。” “哪里话。” 陆绎无所谓道：“我新近上任，闲来无事，对一应事务又不了解，当然以曹大人为准，不必客气。” 曹谨行没想到陆绎这么好说话，一点架子没有，很是意外。 同样是高官子弟，跟他一比，严绍庭就是个屁！ 两人年龄相仿，趣味相投，很快熟络起来。 下方群象也在象奴的驱赶下，纷纷下了湖，在水中嬉戏，长鼻甩动，不时喷出水花，引得岸边一片惊呼。 山坡上的两人不以为意。 “不知陆大人此前是在何处修行？” 曹谨行有点好奇。 以陆炳的地位，陆绎的门派必然是九门一级，可曹谨行已经确认，他体内的真气不属九门任何一种！ 九门者。 ——少林、武当、蜀山剑宗、龙虎山、五毒教、丐帮、唐门、药王谷、棋剑乐府。 这九个门派的真气模样，曹谨行全都见识过。 陆绎体内的真气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种，却也不比其中任何一种差！ “我师承学宗，此前在黍谷山修行。曹大人听说过吗？” 陆绎并没有隐瞒，隐瞒也没用，只要一动手，他的武功藏不住。 “学宗？” 曹谨行想了想，忽然眉头一挑：“隐世三宗之一？阴阳术？” “哦？” 陆绎意外地笑了，再看曹谨行有了一种知己之感，说道：“学宗小门小派，声名不显，没想到曹大人居然知道，见识当真广博，陆绎佩服！” “陆大人过谦了。” 曹谨行怀疑这家伙在凡尔赛：“学宗要还是小门小派，那九门也都差不多了。” 器宗、星宗、学宗。 是为“隐世三宗”。 他们有点像战国时代的“鬼谷派”，门人极为稀少，但每一个，只要艺成下山，必然能搅弄风云，潜力无限！ 因为它们的传承全是四品！ 而且一个比一个历史悠久。 器宗始创于三国时代，创派祖师乃三国第一武器铸造大师，蒲元，传言其人曾得欧冶子传承。 星宗始创于东汉时期，创派祖师乃“木圣”张衡，占星术闻名天下，更有神器【浑天仪】相辅。 ——曹谨行之所以了解到隐世三宗，就是查蓬玄洞天，查天书碑，才知道，当初宋成蹊之所以伤重，就是因为去泰山抢天书碑，被守碑人围攻重创！而如今看守那块石碑的领头人，正是星宗太上掌门！ 最后一个学宗，传承更加悠久，其特殊武学阴阳术，能追溯到先秦时代。 世间武功，并不是越久远越好，毕竟万事万物，都有其时代进步性。 但在如今大多数高品武学都已随时代变迁而断绝传承的前提下，能保留传承本身，就已经证明了他们的实力。 隐世三宗门人寥落，但传承高绝，地位超然，不在九门之下……陆绎说学宗是小门小派，实在太谦虚了。 陆绎也有点奇怪：“隐世三宗资料寥寥，知道的人少之又少，曹大人是怎么……” 他刚要问，忽然，下方湖水中传出一声嘹亮的象吼！ “吼！！！” 其中一头大象莫名躁动起来，摇晃着大脑袋，扑通扑通冲出湖水，发狂一样冲向岸上的围观者！ 那四条粗大象腿就像四根鼓槌，奔跑起来锤的大地像鼓面一般颤动不已！ 紧跟着，其他大象也都大吼着发起狂来，掀翻了身上为它们冲刷污垢的象奴，双目血红，杀向岸上的众人。 “不好了！” “大象疯了！” “快跑！” 惊变突发！ 岸上围观者脸色大变。 惨叫声连番响起，刚才还好好的什刹海，突然之间乱成了一锅粥！疯狂的大象们冲上了岸，杀人惨剧，即将上演…… 第一百七十八章 水猴子 曹谨行皱眉：“水里有东西。” 陆绎道：“我来抓吧。” 曹谨行抽出鲸鲨骨笛：“我来挡。” 简短对话过后。 陆绎纵身飞了出去，曹谨行将骨笛放到唇边，运起混元真气驾驭自然水力，《雪域围城曲》响彻什刹海！ 二十几头大象嘶吼着，疯了一样奔向岸边！ 庞大的体型带来巨大的压迫，让岸上的人下意识地想要尖叫逃离。 看象的人太多了，动乱一起，眼看就要发生大规模踩踏事件，不知多少人要葬身在人群脚下！ 突然，凛冽的笛声响起。 彻骨的寒意以曹谨行为圆心，席卷四方！ 狂奔的大象是主要目标，没等上岸，音波犹如飓风扫过，所有大象动作一僵！ 寒气拂过！ 大象体内的血液流动放缓，身上麻木，痛感减轻，很快就从疯狂状态回过神来，打了个寒颤。 正要乱跑的围观者也在听闻笛音的第一时间，被拉入了意境。 一个个神色恍惚，哆嗦着抱紧自己，好像来到了某处一望无垠的雪域，众人跋涉在连天大雪之中，每一步都迈的艰难无比！ 笛声压过一切喧嚣！ 霎时。 骚乱戛然而止。 天地间只剩下一个声音。 整片什刹海内外的人与物，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唯有阵阵凛冽的音波，在人群中回荡…… 如此效果，委实震撼！ 无论是人群中潜藏的高手，还是出手抓捕水中异物的陆绎都吃了一惊。 这可不是一般通幽四层的人能做到的，其中借用了天地自然之力，这是传说中的“天人合一”！ “难怪……” 陆绎一直奇怪，为什么刚到家，还没坐热乎，就让被爹安排了个千户职位，还点名要他参与浴象事宜。 原来，浴象是次要的，接触曹谨行才是目的…… 是见贤思齐？ 还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陆绎大概猜到了陆炳的想法，倒也不抵触。 从刚才的接触看，这位第十三太保心思机敏、见闻广博。 难得的是，他的年纪比他还要小，如此年轻，前途无量，绝对够资格当他的朋友。 心思电转间，陆绎已经施展轻功，来到群象洗浴地方的上空。 屈指一弹。 一道寒气指劲落于水面结成坚冰。 陆绎轻飘飘落到了冰块上，双眸闪亮，仔细观察水下的动静。 这水底有东西！ ——刚才隐隐看到有青光一闪而过，随后那些大象才躁动起来。 应该是受到了攻击。 或者是察觉到了危险…… 此时，一众象奴正从水里游上岸，突然青光一闪，一个象奴当即惨叫一声，腿上被扯下了一块肉，鲜血淋漓！ 陆绎脸色一沉。 “在这！” 他双手掐印，运转内力，随指法变幻，全身真气散布开来，脚下湖水随之而动！ 世间万法，蜀山剑宗以“御剑”为道，五毒教以“御蛊”为道，天师府以“御雷”为道，各有所长。 而隐世学宗则是以驾驭“阴阳五行”为道，内分金、木、水、火、土五类术法，艰深晦涩，威力极强！ “起！” 真气笼罩方圆百米。 那青光刚要远遁，陆绎手一抬，水花四溅，一尊人形怪物被水流送出了水面！它的四肢全被水流锁住，悬在半空，一动不能动！ 阴阳术·【水龙吟】！ 陆绎打眼看去，那是一只模样古怪的猿猴，身形瘦弱，白头青身，双目猩红，嘴角带血，缺了一只手。 “异兽【水猴子】？” 陆绎眉头一挑，难怪它在水下的速度那么快，这种异兽主要在水中活动，天生就会“龟息功”，可以长久闭气，而且四肢有力，游泳速度飞快。 “奇怪，水猴子活跃在淮水一带？怎么会来京师？” 陆绎脑中刚闪过这个念头，突然身后水花炸散，一道人影悄无声息从湖底杀出，举剑刺向陆绎咽喉！ “放开它！” 那人年龄不大，只十五六岁，剑法却又快又狠，暴怒的大吼声中，长剑已经临近陆绎的脖子！ 陆绎微微吃惊，他居然一点没发觉，眼下双手结印，操控水流束缚水猴子，这剑他能躲，但躲了，水流一散，水猴子挣脱，再想抓就难了…… 便在此时，风声乍起！ 嗡的一声弦响！ 一支冷箭闪电般从岸边杀到，一箭射进那人的肩胛骨！ 箭上罡气霸道无比，拖着那人倒飞数十丈，把他钉在了湖对面的墙上！ 箭簇插进墙体！ 箭尾嗡嗡直颤！ “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了起来。 那人挂在半空，全身重量只靠一只箭支撑，疼的撕心裂肺！ 陆绎手上的水猴子原本红着眼睛拼命挣扎，突然听到这一声惨叫，眼里的红光慢慢消失，挣扎的动作逐渐减弱，紧张地望向那人。 陆绎暗暗奇怪。 顺着它的目光看过去，脸色一变。 只见那人持剑的右臂毛绒绒，青筋暴起，硬如铁柱——赫然就是水猴子的手！ …… “伤者退下休息，包扎伤口，其他人，继续！” 曹谨行收起万石弓，一声令下，象奴们亲眼见到两位大人神技，在眨眼之间抓住罪魁祸首，也放下了心，纷纷赶象回湖里。 水里没了咬腿的祸害，大象们不再抗拒，老老实实下湖。 没一会又活跃起来。 周围围观者见状停下脚步，返回原位，议论纷纷，从之前的惊恐转为赞叹……很显然，茶余饭后又多了份谈资…… “嘉明，你们几个看护着点。” “是。” 陆嘉明等人带了手下总旗、小旗把守在岸边，以防再发生类似动乱。 曹谨行施展轻功落到湖面冰块上。 “怎么回事？”曹谨行问。 “水猴子入水偷袭。” 陆绎单手掐住水猴子的脖子，努嘴示意，让曹谨行看钉在墙上的那个人：“你看他的手。” 曹谨行转头一看。 只见那人十五六岁，少年模样，脸色苍白，双手一白一青——水猴子缺的那只手，就装在他的身体上！ 曹谨行目光一凝。 “移花接木……” …… 太阳落山了。 浴象结束。 除了中间的小插曲，整个过程还算顺利。 曹谨行命令值守象房的锦衣百户配合象奴赶回大象，接着让人把袭击锦衣卫的“贼子”押入大牢，细细审问。 阴暗潮湿的牢房里，寂然无声。 那个少年被两根粗大锁链锁在监牢中，身边是那只水猴子。 此时此刻的它，没了之前的凶狠凌厉，缩成一团，全身发抖，只敢躲在少年身后，怯生生地看门外的两人。 曹谨行和陆绎坐在椅子上。 身上的飞鱼纹在烛光掩映下，显得格外狰狞和凶残！ 一股无形的压力，随着他们的视线，压向那少年！ 那少年脸色惨白，当焦急愤怒的情绪逐渐散去，后怕开始席卷全身——为了救水猴子，他袭击了锦衣卫！ 袭击了……锦……衣……卫…… 冰冷的现实在脑海里回荡。 少年无力的闭上眼。 他就要死了…… 曹谨行道：“袭击锦衣卫是重罪，不想满门抄斩就老实交代。” “我……” 那少年睁开眼睛，急忙道：“我只是……只是想救阿文……” 说话时触动伤口，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 旁边陆绎不动声色。 他能看出这少年说的是实话，当时水猴子的状态和现在很不一样，这里面应该有内情，但他不会打扰曹谨行。 他看得出来。 曹谨行似乎对这件事很感兴趣…… 曹谨行：“名字。” 那少年：“乙一。” 曹谨行挑眉。 少年忙道：“这就是我现在的名字，没有骗你们……我们没有名字，从小到大，只有代号，活的顶替死的……” 他犹豫道：“我原本是最小的……但排在我前面的都死了……” “……” 曹谨行皱眉：“你来自济南府绣玉谷野鬼村？” 乙一顿时睁大了眼睛：“你、你怎么……” “现在是我问你！” 曹谨行打断了他，冷冷道：“为什么来京城？它为什么攻击象群？” “它不是故意的！” 乙一急道：“阿文中了【疯癫丸】，必须定时吃解药压制毒性，不然就会狂性大发……我们一路北上，就是来找神医的……偷来的解药早用尽了……不敢走陆地，怕它控制不住……我们本想走水路往北去鲤鱼山……谁知碰到了那几头怪物……它们还踩到了阿文……所以……它真不是故意的，要杀杀我吧，求你们放了它！” 乙一苦苦哀求，身后的水猴子紧紧抓着他的衣衫，发出阵阵哀鸣。 陆绎脸色微变。 鲤鱼山……神医…… 他看向曹谨行，够巧的啊。 曹谨行也有点意外——这还没等去呢，那边的人先找上门了。 “不用着急。” 曹谨行瞥了乙一一眼：“只要你老老实实告诉我我想知道的……这事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乙一眼前一亮。 “先回答我的问题。” 曹谨行道：“据我所知，当年的移花宗，除了制作出寥寥几个能完美融合异兽力量却凶残嗜杀的怪物之外，更多的是融合失败，只能苟延残喘的失败品…… 这些失败品受人排挤，无法立足，这才在废墟中创建了他们自己的‘野鬼村’，严格排斥外来者…… 这都已经安安稳稳地过了这么多年，为什么突然开始抓人实验？听你的口气，似乎时间不短了？是谁在主导？目的是什么？又是谁给你做的实验？别着急，一个一个答。” “……” 乙一吃惊地看着曹谨行，似乎没想到他知道这么多！ “野鬼村”这个名字，既是最初建立村子的人的自嘲，也是事实。 当年那些被祸害的试验品被救出来的时候，就已经给折磨的形似孤魂野鬼，不成人形了！ 有的长了禽鸟翅膀…… 有的长了猛虎尾巴…… 有的给换了猿猴的手…… 有的给换了狼王的脚…… 还有的被扒了人皮套上蛇皮…… …… 最无奈的是，绝大多数都是失败的，那些异兽的肢体不但没能让他们获得天赋异能，还让他们身体溃烂，痛不欲生！ 移花宗坏事做尽！ 但…… 人们固然对许清微一伙深恶痛绝，恨不得把他们千刀万剐！ 却也对那些实验过后样貌怪异的“怪物”恐惧万分，巴不得他们离得远远的。 甚至曾有人提议，杀光这些不人不鬼的怪物，免得污了人间！ 三百多年来，一代代传下来，野鬼村的情况越来越鲜为人知，连很多济南府当地的人都讳莫如深。 仅剩的几个知道些许实情的老人，都视绣玉谷为禁地，视野鬼村为炼狱，唯恐避之不及！ 没想到，还有人特意打探过…… 乙一意外的同时，也知道这是个机会，难得有人对那鬼地方感兴趣，为了救阿文，救自己，他没有选择，只能和盘托出。 或许…… 还能靠这些情报，救救其他被掳进野鬼村的“师兄弟”……想起那些被强制做实验，强制习武练功，最后死于非命的朋友们，乙一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为我们做移植的人，叫罗烈，村里人也叫他‘蛇医’……” 第一百七十九章 蛇医 据乙一听村中老人讲，“蛇医”罗烈并不是野鬼村土生土长的人，而是西北名门罗氏“火鳞门”的大公子。 但跟野鬼村也有一定关系。 ——他身上有异兽残肢！ ——他的先辈就是当初许清微亲手移植、且完美融合异兽异能的“八魔”之一，蛇魔罗源！ 罗源死前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曾留下一子，罗家其他人顾念骨肉亲情，接他回了本家。 三百多年来，罗源一脉因血脉稀释，凶性逐渐消弭，后世子孙的身体也变得和正常人一般无二。 直到罗烈降生！ 他身上天生有一块遗传自蛇魔身上的“火鳞蛇”蛇皮，如同胎记，并且随着成长，蛇皮面积在不断增大！ 这块蛇皮让他拥有了绝佳的修炼火系武功的资质。 罗烈自幼修炼罗家绝学《烈火神功》，在西北年轻一代可说傲视群雄！ 尤其他的蛇皮藏在肋下，外表看不出来，只要藏的好，没人知道，本来被火鳞门视为振兴宗门的不二之选。 但罗烈对振兴宗门毫无兴趣。 他在蛇魔留下的传承中，发现了一部《移花接木》、半部《青囊经》，自此走上了许清微的老路。 只不过他的目标不是普救众生，而是为了他自己。 ——一个小小的火鳞蛇就已经让他有如此天赋，起点远超常人。 ——这要是能移植更强大的异兽肢体，那将会带来多么大的增幅？ 于是，罗烈开始秘密练武学医。 历经十几年艰辛，他终于练就了一身的武艺，身兼“星宿海”、“昆仑派”等多门派绝学。 仇鸾在西北一手遮天时，罗烈已经闯出“蛇医”名号，曾想借助仇鸾权势，抓捕天下异兽，一步登天！ 但仇鸾看了《移花接木》副本，觉得这种邪术太过阴毒，再者，往身上移植异兽残躯，也有损将军威仪，朝野上下一旦得知，必然不会答应，便把书一扔，没当回事。 罗烈暗骂白痴。 如此神术，居然弃如敝履！ 经此一役，罗烈暗忖世人全是庸才！被道德枷锁束缚，看不出这神术的神奇之处，决定靠自己成事！ 于是，他放弃火鳞门，不远万里，从西北赶到山东，进了野鬼村，成了一名孤魂野鬼…… 三百多年过去，野鬼村的怪物后代虽也有类似罗烈的情况，天资过人。 但他们原本只是试验品，并无绝顶传承，如何能是罗烈对手？ 不出三天。 野鬼村就在暗中易主了。 自此，罗烈在野鬼村一手遮天，秘密培植爪牙、抓捕异兽、做移植实验，直至如今！ 因为野鬼村情况不明，地方官府畏惧村中怪物，不敢深入调查，没人知道村民的具体数量。 就算突然增多，外界也无从得知。 乙一是五年前进村的。 为了增大成活几率，罗烈在移植之前，会给他们喝一种秘药，教他们拳脚，增强体魄，但…… 成功率依然很低很低！ 罗烈不是许清微，没有药王谷的正统医道栽培，身上只有半部《青囊经》，还是自学的，难免有错处。 经他移植的存活者，十不存一！ 乙一很幸运。 他是罗烈花了五年时间，培育的第一个完美移植的人。 只可惜，水猴子并非强力异兽，乙一得到的增幅不大，不受重视……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逃得出来。 “对了……” 乙一说完，突然想到什么，小声补充道：“他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好几次让我们进一个地宫查看……那地方就在村子祠堂地下！” 曹谨行挑眉：“什么东西？” “不知道……” 乙一摇头道：“他没说……只是让我们进去转悠，那里面岔路很多，还有机关陷阱，死了不少人……” “看来是活的……” 曹谨行心中暗道，这是罗烈在拿他们当活饵钓鱼…… 是某种异兽，还是…… 曹谨行心里有个不好的猜想。 消化完全部消息，不难看出，罗烈到野鬼村，就是拿它打掩护，方便练习《移花接木》，以便日后用在自己身上。 “这个罗烈倒是个人物。” 曹谨行道：“有一就有二，乙一能成，之后的成功率必然大增，麻烦了……” “绝不能容此恶贼为祸！” 陆绎原本没当回事，哪成想居然还有这么多的牵扯，脸色立时青了：“这些年，死在他手上的人只怕数以千计！如今他邪术已成，必须尽快除了，不然恐怕要成势！” 说到这，他看向曹谨行：“曹大人，我看你对这件事有些兴趣，不知……” “实不相瞒。” 曹谨行道：“我本就要往济南府绣玉谷一行，已经跟大哥说好。既然不巧碰上了，为民除害，职所当为。” “好！” 陆绎叫了一声好，抱拳道：“曹大人高义！既然如此，陆某愿助曹大人一臂之力！” 呃…… 曹谨行有点意外。 陆绎通幽境界，身怀学宗阴阳奇术，原本是个不错的帮手。 但他身份尊贵，加上野鬼村情况未明，万一有什么差池，别说【虎翼阵】了，曹谨行八成还得遭陆炳针对…… 曹谨行婉拒道：“野鬼村情形不明，以乙一的眼界，还不知道罗烈修为有多高，陆大人还是……” “曹大人不必多虑。” 陆绎一笑，知道曹谨行在顾虑什么：“我在学宗修行多年，还算得师尊喜爱。下山之时，他老人家给了我几件宝物防身，纵是法象，我也有把握逃得一时片刻……我父亲的【神隐披风】在大人手上吧，那就是师尊随手之作……我身上的，只强不弱！” “……” 原来如此。 怪不得不给儿子，原来是有更好的…… 如此，曹谨行也能放心用了。 他松了口气，道：“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而后，曹谨行转向乙一，屈指一弹，一颗伤药打入他口中。 乙一只能咽下，随后惊喜地发现，他肩膀上的伤口不流血了，伤处热热的，正在愈合。 “看在你还算老实的份上，本官许你戴罪立功，带我们走一趟！” 曹谨行道：“作为回报，我帮你请神医出手，救治水猴子，如何？” 才出龙潭虎穴，又要回去…… 乙一很为难。 但没有阿文，就没有乙一……只要能救阿文，乙一愿意做任何事！ “好！” 乙一咬咬牙：“我带你们去！” …… “我也去！” “不行。” “我带鬼卫一起。” “这不是去郊游，太危险了。” “可是许清微是药王谷的人啊，还是第八代宗主，他的地宫一定用了药王谷机关阵法，说不定还培育了毒虫毒草，你们不知道药效，贸然进去会很危险的！我能帮上忙。” “……” “让我去吧……” “……” 鬼市青玉楼内。 曹谨行眉头紧皱。 桌子对面，黄方苓认真地看着他。 水猴子已经救治完了。 ——【疯癫丸】对一般人来说是绝症，无药可救，但对黄方苓而言，真算不了什么。 几针下去，逼出毒素，之后慢慢休养即可。 曹谨行叹了口气：“这次去，虽然会带一些锦衣卫，配合官军清剿，但……也只能用在收尾。在此之前，还是要冒一点风险的，你……” 黄方苓摇头，一脸坚毅道：“我不怕！” 曹谨行头疼道：“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罗烈因为移植关系，修炼火系功法突飞猛进，如今四十来岁，就算不是通幽巅峰，也不会差的太远。如果就他自己还罢了，那村里的人也非常人，人数众多，能力各异……再加上……” 我怀疑那地宫有问题…… 曹谨行摇了摇头，没有多说。 “明白了。” 黄方苓眼眸闪动，笑道：“大人是怕进入野鬼村后无法兼顾，只靠四个鬼卫保护不了我是吗？” 曹谨行干脆点头。 其实四鬼身怀《魅影神功》，并不好杀，且轻功之快，足以在战斗开始之前带黄方苓撤出战场。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大人稍待。” 黄方苓神秘地笑笑，起身走下丹房，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个紫檀木的匣子，像背包，又像提箱。 “这是……” 曹谨行对这个东西有点印象，在辽东见过，霹雳堂三堂主就有这样一个箱子，里面是火铳和火药。 “这是神斧门新做的防身武器，名叫‘七宝箱’。除了能装火铳，还能一次发射十七枚【霹雳雷珠】，号称‘当者立毙’！魑魅魍魉四鬼，再加上它和【五雷神机】，一定万——” “停！” 曹谨行赶紧打住，道：“别立flag，我让你一起去就是了。这东西贵不贵？” 黄方苓想了想五千两的定价，道：“不贵，很便宜！” 曹谨行道：“那就再买四个，给四鬼也装备上，如果赶不及就让神斧门送到济南府。” “……” 黄方苓张了张嘴，心说真没必要，这东西内置一百三十六颗霹雳雷珠，能连射八次！ 再强的人也是血肉之躯，连炸八次，不死也残。 但看曹谨行如此为她着想，哪里还有二话，喜滋滋应了下来，无非花两万两买曹谨行安心，小钱！ 黄大小姐小手一挥，两万两出去了。 有乙一作人证，绣玉谷之行，从私事变成了公事，除了曹谨行、陆绎，刘振远又加派了两名副千户随行，于第二天一早，点齐人马，大部队赶赴济南府…… 第一百八十章 风雷双鹫 七月流火，沉闷寂寂。 从京城到济南府的这几天，正是气候闷热的时候，不过有曹谨行在，整个马队都笼罩在一片冷气之中。 众人一路疾行，虽快不乱，离济南府越来越近了。 “天人合一，当真不凡。” 陆绎见多识广，知道在曹谨行这种境界领悟“天人合一”的难度，更何况，据父亲所说，他早在先天境界就已经有所突破。 学宗不乏天纵奇才，但这种人，在百代传承之中，仍属凤毛麟角！ 另外两位副千户，一个叫何峰，一个叫郑昀，师出同门，擅长武当《两仪剑法》，能二人结阵，发挥四人之力，精于防守，是刘振远专门为曹谨行和陆绎挑选的盾牌。 除了曹谨行、陆绎，两个副千户，还有包括陆嘉明、顾砚竹等人在内的八名百户。 再往下就没必要了，到了济南府，可以直接让知府配合，调卫所官军清剿野鬼村，抓捕蛇医罗烈。 除了军方力量，队伍中就只有乙一，外加黄方苓“一人四鬼”。 曹谨行在前面领头，手上拿着那三本书，飞快翻看。 ——未免打草惊蛇，众人都没穿官服，一路行来，倒真有几分世家公子带着保镖、护卫外出郊游的派头。 六天后，一行人到了盐山一带。 济南府已经遥遥在望。 曹谨行也早就背完了三本书上所有单词和句式，基本交流无碍。 马队行走在登山山道上。 “过了盐山，重回官道，再过乐陵，就到商河县了，那里已经是济南府境内，离绣玉谷不远。” 陆绎看着地图说道：“谨行，咱们是先找知府配合，还是等探听清楚了，直接调兵围剿？” “先不急。” 曹谨行收起书，揉了揉太阳穴道：“野鬼村的问题，知道的人不少。这么多年来，济南府周遭各城县每年都有青壮、儿童无故消失，官府却屡次不了了之，只以江湖仇杀搪塞，这里面估计有点问题……咱们来的事，还是先别告诉他们吧。” “你的意思是……” 陆绎脸色微变：“地方官府勾结罗烈？故意无视野鬼村的嫌疑？” “只是有可能。” 曹谨行道：“就算再怎么隐秘，也不可能一点风声没有，知府却对野鬼村视而不见……即便没勾结，也是胆小怕事！像这种人，叫他雪中送炭不可能，打落水狗还可以。在事情没明朗之前，没必要告诉他们，万一有罗烈眼线，平添事端。” “嗯。” 陆绎点点头，确实在理。 野鬼村的村民形体畸形，半人半兽，长相恐怖，绣玉谷也变成了很多当地人眼中的幽冥鬼蜮！ 恐惧是人之本能，面对未知事物，临阵脱逃都有可能。 不把野鬼村的恐怖面具打破，官军难以发挥战力…… 马队中间，乙一戴了一张【生根面】，骑在马上，局促不安。 一方面，他没骑过马，学会了也不习惯；二来，离那个恐怖的地方越来越近，他的心不由得开始慌了。 “别怕。” 在他身旁，黄方苓宽慰道：“你现在已经不是乙一了，手臂的异常被我用兽皮挡住，就算碰见，他们也认不出来的。” “……” 乙一默默低头，看向自己的右臂，那只手已经不是青黑色，也没了绒毛，肤色暗黄，与左臂一模一样。 ——这是用猪皮混合胶水、药粉制作的易容道具，类似【生根面】，而且更耐久。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o m 乙一心头微定，有阿文的例子在，他很相信黄方苓，这位姐姐的医术简直神乎其神！ 黄方苓笑了笑，继续道：“再说，也还有……几位大人在，不用怕的。” “嗯……” 乙一点头。 黄方苓收回视线，目光扫过曹谨行，继续低头看自己的笔记——赶路期间没什么机会说话，那做一样的事……也挺好的。 学无止境嘛。 她跟半路子出家的罗烈不一样，自幼跟随医仙学习药王谷正统医道，基础打的极牢。 在师尊帮助下，她早就吃透了医家圣典《青囊经》和药王的《千金方》。 《千金方》主讲疗毒治病、炼丹化药；《青囊经》则是由有“外科圣手”之称的“医神”华佗所著，本就包含各种接骨、刮骨、缝合肌理之类的“移植”内容，且历经数代改良，技法越发完善！ 她学《移花接木》，水到渠成，除了实操不够，理论知识完胜罗烈！ “好像不怎么难……” 黄方苓看着笔记里总结的移植内容，暗想：“我的习武资质不够好，境界低微，累他担心……或许……也可以借助异兽改善……” “唳！” 刚想到这里，突然天空中传来一声响亮的鸣叫！ 那声音粗粝，并不好听，但穿透力极强，身在万米高空之上，在地上人听来，却犹如响在耳畔。 领队的曹谨行和陆绎一同望天。 两位副千户和四鬼跟着抬头。 只见前方盐山山顶，高空之上，正有一道黑影在御风盘旋，不时发出怪异鸣叫。 “那是……” 曹谨行运起混元真气灌注双眼，眉头微皱。 马队之中，乙一一听那声音，脸色大变，手不自觉的用力抓了一下马背，身下马匹吃痛，长嘶一声，要把他甩下去，黄方苓不及出手，另一侧的鬼卫一把提起了他！ “怎么了？” 变故在瞬间发生。 曹谨行回头，就看到乙一捂着耳朵，脸色煞白，全身发抖。 鬼卫“魑”见状，单手提着乙一，驾马来到曹谨行身边。 把人轻轻放到了地上。 曹谨行翻身下马，看乙一吓得缩成一团，便蹲下身，放缓了语气，说道：“那是一只异兽吧。你认识？” 陆绎也下了马，低声道：“不必害怕，它是不是跟罗烈有关？” “风……风鹫……” 两人温言安抚，乙一慢慢从惊恐中回过神来，冷汗直冒。 他不敢抬头，只抱头望着地面，哆哆嗦嗦地说道：“那是【风鹫】……‘风雷双鹫’形影不离……是雷鹫在抓人了……” “雷鹫？” 陆绎站起身，望向高空：“只有一只啊……”话没说完，他脸色一变。 曹谨行也变了脸。 难道…… 乙一脸现恐惧之色：“我逃出的那天，罗烈正为甲十做移植……选的异兽……就是雷鹫……” 异兽“风雷双鹫”相互伴生，倘若移植失败，雷鹫死亡，风鹫也不会独活。 会出现如今这种情况，只可能是……雷鹫已与甲十“合为一体”，风鹫正为雷鹫警戒…… “果然！” 曹谨行脸色微变：“成功一例，技术走向成熟，之后的成功率必然大涨！从乙一入京，到如今再回来，已经过去一个多月，还不知造出了多少！要加倍小心啊。” “嗯。” 陆绎郑重点头。 当年许清微是直接抓人实验，自第一例成功后，只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造出了“八魔”！ 罗烈的技术当然不能跟许清微比，但他花了五年时间培养移植对象，又是不间断地喂秘药，又是从小锻体，准备的如此充分，说不定成功率会比许清微更高！ 而且，他的药似乎有些来历，效果不错，乙一并不像八魔那样凶残嗜杀…… 目前，唯一算是好消息的就是，这些怪物才刚融合，还没有时间成长，单论个体实力而言，远不如八魔。 但即便如此，他们的资质远超常人，习武练功必然日新月异！ “得抓紧时间了……” 曹谨行面色凝重，站了起来，二话不说掏出了万石弓，举弓瞄准了天上那只风鹫，对乙一说道：“抬头！看好了，没必要怕！” 乙一战战兢兢抬头。 只见曹谨行举着一人高的万石角弓，微一用力，拇指上的玉弽勾着弓弦后拉，霍然如满月！ 混元真气加诸箭矢。 八方狂风随之响应！ 磅礴的风压骤然出现，好像一座大山压在在场所有人身上！ “退！” 陆绎急忙叫众人撤退，心中暗暗咋舌，好强的天人合一，好霸烈的真气……这就是他从天书碑中悟出的内功吗？果然名不虚传！ 黄方苓心潮澎湃，满眼都是爱意。 这就是她爱上的男人，出类拔萃，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乙一已经看呆了。 曹谨行身形高瘦，并不壮硕，所以当他轻而易举地拉开那张巨弓之时，更让人瞠目结舌！ 狂野霸道之气肆虐全场！ 嗡！ 曹谨行松开箭矢。 狂风集聚在箭身，一经脱离，弓弦巨力与暴风一同送出长箭！ 由于力量太大、速度太快，箭尾脱离弓身时，竟带出一团乳白色的湍流。 而后。 箭矢消失在了乳白色的湍流之中！ 这一箭驾驭狂风！ 这一箭穿破白云！ 这一箭射到了九霄之上！ 风鹫本能御风，以速度快而著称，但这一次，它没有快过箭矢，甚至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东西，就被箭簇抵住咽喉、被箭上罡风炸断了整个脖子！ 无头尸体无声坠落。 它连惨叫都没发出来…… 众人看不见箭矢的飞行轨迹，但能看到天边那头突然坠落的黑色鹰鹫，顿时目瞪口呆！ …… 盐山另一边。 “怪物啊！” “什么东西！” “快拦住他！” “保护少爷！” 一道黑影正在人群中飞快穿梭，急如闪电，迅似流星。 只眨眼之间，已经有十几个人被他生生掏穿胸膛，摘了心脏！ 在场之中还有三个先天二层的镖师，已经算是高手，但没等他们看清来人是何模样，就已经让一双鹰爪抓碎了手臂，纷纷忍不住惨叫起来！ “别怕……手断了没什么，主人会给你们换新的……” 来人一袭黑袍，看不清面容，但那诡异的身法和凌厉的爪功，让剩下的人无不心惊肉跳！ “别！别杀我！” 其中，一个被众人保护的公子哥儿看着满地死尸吓坏了，噗通跪到了地上，哭哭啼啼道：“好汉，好汉别杀我，我是扶威镖局二少爷，我家有钱！只要你饶我一命，镖车上的这些货都给你，你再跟我爹要，他一定给！” “哦？” 黑袍人身形一闪，化作电光，来到那公子身前。 那公子老老实实跪在地上，满脸恭顺地抬起头，拿出对老子都不曾有过的孝顺劲头，正要卯足劲拍几句马屁，冷不丁看到了黑袍下的那张脸…… 他的表情一下子僵住！ 整个人都傻了！ 只见那张年纪不大的人脸之上，长着一个巨大的鸟喙，像是划开腮帮，挑开鼻子，再用线把人脸与鸟嘴缝合…… 伤口已经愈合了，可那狰狞的伤疤看上去是那么的恐怖、恶心！ 半人半鸟，不人不鬼！ “妖妖妖妖妖怪啊！！！！！” 那公子凄厉大喊！ 甲十不耐烦地一爪挥出，捅穿他的胸膛，摘出了他的心脏，而后仰头张开鸟喙，混着鲜血，把那颗心吞了下去。 咕嘟。 鲜血顺着嘴角流下。 公子哥的尸体倒地了…… 他身边的那些趟子手哪见过这么恐怖的画面，一个个大张着嘴，吓得大脑宕机，翻着白眼昏了过去。 就算心理素质好的，也让这恐怖一幕吓得尿了裤子，瘫软倒地。 “只要先天以上的……” 甲十环顾四周：“就这仨可以，其他的……都去死吧！” 甲十露出狞笑，他最享受的就是屠杀，因为这样可以满足内心深处涌动的嗜血欲望。 甲十五指成爪，正要出手，忽然心中一动，抬头望向天空。 只见高空之上，正有一具无头鸟尸极速坠落，赫然就是【风鹫】！ “不！！！” 甲十愣了一下，似乎不敢相信，随后满脸都是疯狂之色，暴怒大吼道：“是谁！！！我要把你——” “是我。” 嗡！ 弓弦再响，第二箭一箭穿胸！ 甲十根本来不及躲，只觉胸口微微一疼，低头看，心脏处多了个大洞，里面的心消失了，他愕然抬头，看到了山顶上的那袭黑衣身影…… 砰。 甲十仰面倒地，死不瞑目。 “看到了？” 山顶上，曹谨行放下万石弓，对身后乙一说道：“没必要怕。再可怕的外表，也改不了他先天的修为……只要你够强，就算真的恶鬼从地狱爬出来，也能无所畏惧。” “……” 乙一傻傻地看着曹谨行，再看看地上那先后两箭毙命的风雷双鹫，原来……这就是高手吗？ 第一百八十一章 狸力 时间到了傍晚。 夕阳西下，余晖洒落盐山。 扶威镖局的幸存者已经带着伤者和尸体离开，原地只剩下一滩滩血迹，和倒在血泊中的一人一鸟。 血腥味引来了食腐动物。 几只乌鸦正站在他们尸体上，啄食血肉。 曹谨行等人早已离开，荒山野岭，不见行人，直到现在。 三道身影赶到盐山脚下，看到了甲十和风鹫的尸身，都已经让乌鸦啄的血肉模糊，不成样子。 三人脸上露出不忍之色。 “果然出事了……” 领头人脸上顶着个野猪鼻子，獠牙外露，脖子上长着一圈黑色鬃毛，硬如钢针，说话瓮声瓮气的，透着一股子狰狞凶煞： “看看周围有什么线索。” “是。” 身后两人的左臂、右臂分别被一条黄黑白三色相间的毛绒绒的手爪替代。 看着像是某种虎形异兽的前爪，肌肉虬结，极有力量。 两人听话地在周围查看起来。 作为精心培养的甲级材料，罗烈计划中抓捕高级异兽的重要力量，罗烈可说倾囊相授！ 五年时间里，甲字一十八人得到了精心培养，其中前六位，更是精挑细选的村里人的后代，原本就遗传有异兽残肢，资质非凡。 全部移植之后，十八人还剩下十二个，但村里的六个全部成功——本来也只是在原本已有的残肢基础上，增加同种异兽肢体所占比例，加强异能，成功也很正常。 领头人就是其中之一。 他是甲六。 在接受移植之前已经有先天四层境界，接受异兽移植后，迅速掌握异能，接连劫掠周遭门派，抢夺天材地宝，境界突飞猛进！ 在短短一个月时间里，已经连跨三层境界，达到了先天七层！ 他的观察力非凡，注意到甲十和风鹫的伤口很特殊。 “这好像是箭伤……” 甲六喃喃自语：“箭矢穿胸破骨、透体而过……好大的力量！比老二也不差多少了……” “这里！” 身后一声大喊。 甲六起身往回看，甲十一和甲十四正在身后几十米外盯着路边一块青石，他走过去一看，石头上插着一根箭，箭簇已经深深插进石体，周围全是蛛网状裂纹，还带着血迹。 “官道上有马蹄印，分成了两拨。” 甲十一耸了耸鼻翼：“时间久，血腥味很淡。受伤的一拨北上了，没受伤的一拨顺官道去了乐陵……” “乐陵应该不是目的……” 甲十四看着地上的蹄印：“南下的那批人数不多，但马蹄印很大，品种更好，非富即贵……可能是冲着济南府去的……他们还不怕甲十，连风鹫都没来得及提醒，双双毙命！下手如此狠辣果决……很可能就是冲着咱们来的！” 甲十一皱眉：“难道是最近灭的那几家请的后援？有谁没处理干净？” “可能吧，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 甲六蹲下身，看着那根插进石头里的箭：“……箭身长，箭杆粗，用的大弓，他连风鹫都能一箭毙命，就算偷袭，箭术也非同小可……” 甲六看向甲十一：“你先去把这里的事告诉主人，我和十四去摸摸底。” “好！” 甲十一先行离开。 剩下的两人先把甲十和风鹫葬了，然后看向地上的蹄印，脸色一冷：“追！” …… 半天时间，马队已经过了乐陵，来到济南府商河县何记老店落脚。 进了客栈。 曹谨行等人要了房间、酒菜，顺便让伙计帮忙喂马，便坐在大堂等着酒菜上桌。 店主是个四十多岁的胖子，一身员外装扮，很是和气，看这些人气质不凡，亲自下酒窖拿了两坛窖藏多年的美酒送上来，陪笑道：“山野小店，可能酒菜不太合胃口，几位贵客多多见谅。” “掌柜的客气了。” 曹谨行举杯一饮而下，微笑道：“这酒很不错……我们是从河北来，准备过济南去兖州府走亲戚，外公寿诞将近，掌柜的可知有什么近路吗？” “原来如此。” 掌柜的恍然，怪不得一个个气宇轩昂，唯一的女眷也美的像天仙，原来是显赫人家！ “有的有的。” 掌柜的手指南方，说道：“顺着门前官道往东走十里到月亮湾，出商河县，过章丘、泰安，然后走宁阳就到了。” 曹谨行对他的答案一点不意外，随口说道：“这好像绕了个小圈子吧，直接南下，横穿绣玉谷，不是更近？” “绣玉谷可去不得啊！” 那掌柜的一听，急忙阻拦道：“客官是外地人，有所不知，那地方比幽冥地府还要险恶三分！绝对不能从那过！” “……” 同桌的陆绎几人不动声色，耳朵却都竖了起来。 正戏来了！ 曹谨行道：“这是为何？” 掌柜叹了口气道：“还不是姓许的魔头搞的！许多年前那谷里面有个叫移花宗的门派，丧尽天良，居然拿野兽的胳膊腿往人身上按，造出了一堆半人半兽、凶残嗜杀的怪物！后来老天有眼，那宗门被一把大火烧了，但怪物并没有全死，这么多年过去，反而越来越多！ 就前几天，还有更夫夜里看见猴妖杀人！百胜门六十九口人，一夜之间，死了六十个，消失九个，全是好手！门主的心都被挖了出来，那叫一个凄惨，听说是为了一棵八百年的雪参……造孽啊！” “猴妖？” 曹谨行动作一顿，道：“长什么模样？” 掌柜道：“更夫没敢多看，只知道个儿头高一丈，一身白毛，大热的天，呼出的口气却带冰霜，有好几个人是被活活冻死的！县尊不敢深查，定的江湖仇杀，劫财害命……但谁都知道，是绣玉谷的怪物出来害人了！” 掌柜一脸的心有余悸。 “……” 曹谨行看向乙一。 经过中午的猎杀，乙一已经对绣玉谷中的人物没那么恐惧和抵触了，对曹谨行崇拜不已！ 他很聪明，知道曹谨行的意思，低着头传音道：“……甲字的那些人里，只有一个人天赋异禀，身材异常高大，甲二。他说的这种异兽应该是原本生活在昆仑雪山上的【雪弥勒】，罗烈从西北带过来的，我去喂过食……” 【雪弥勒】…… 曹谨行眉头微皱。 掌柜的看他迟疑，还以为他不死心，苦口婆心道：“客官听我一句劝，一个猴妖已经这么厉害，那谷里说不定还藏着什么别的怪物，千万别以身犯险，老爷子寿诞重要，个人安危更重要啊！就算晚了，他老人家也会谅解的……” “嗯。” 曹谨行笑了笑，拿出一锭银子递给他：“多谢掌柜忠告，这些银子请收下，另外，再上两壶烧酒。” “……多了，太多了。” 掌柜的有点不好意思。 “收下吧。” 曹谨行道：“我们人生地不熟，多赖掌柜提点，应该的。” “那……就多谢了。”掌柜的拿着银子露出笑容，快步下去拿烧酒。 曹谨行传音乙一：“乙字的都是实验品，甲字的才是罗烈精心挑选，准备移植的人，是吗？” “嗯！” 乙一道：“一共十八个，我们只有八品功法，那些人最差的都是六品，还有六个得到了罗烈亲传，五年前学的就是五品……好像是从西北名门弟子身上拷问出来的……” 曹谨行道：“……那他抓人是？” 乙一道：“可能是帮他抓异兽吧……我记得罗烈说过，这叫‘以战养战’。抓来的人可以移植，再用药物操控，继续帮他搜刮天材地宝……原本下手的人也能在打斗中获得战斗经验，熟悉异能……” “有点意思。” 曹谨行挑了挑眉，从乾坤袋里拿出纸笔：“把这十八人的特征写给我，主要是那六个。” 乙一为难道：“可是我知道的也不多……还不知道武功名字……” 曹谨行：“无妨，明显特征即可。” 乙一：“好！” 乙一拿起笔专心书写。 陆绎喝了口酒，低声道：“中午的尸体不处理，也没清理痕迹，是想等人找上门？逐个击破？” “算是吧。” 曹谨行微微一笑，看向窗外：“他们已经到了……方苓，晚上小心一点，让四鬼守在你门外，【五雷神机】和七宝箱都别离身。” “嗯！” 黄方苓郑重点头，然后偷偷传音道：“如果有机会，我也想试一试……你……会不会……” “试什么？” 曹谨行先是一愣，接着明白过来，她也想通过移植改善习武资质，问他会不会嫌弃她到时候半人半兽的样子…… 以黄方苓的医术，或许可以以最小的异兽残肢，达成最大效果。 甚至像罗烈那样，外表看不出来都有可能，但……做过移植到底是不一样的…… “你不用多想。” 曹谨行认真道：“我从没拿你当过累赘，这个世界也不是只有武功一条道，你的医术和丹法也能帮很大的忙……再者，异兽配不上你，就算要移植，也该找神兽的！” 从没拿你当过累赘…… 异兽配不上你…… 找神兽…… 黄方苓的脸腾地一下子红了！ 世间最稀少最珍贵的就是神兽！ 原来……他这么看重我的吗？ 黄方苓心中感动的无以复加，她最害怕的就是曹谨行嫌她武功低微，拿她当累赘——哪怕她一路跟来，本意是担心他中了许清微留下的阴招…… 许清微曾是药王谷一宗之主，熟知千毒千药，手段层出不穷，外人不知他手段，一不留神就会中招…… 她不止一次埋怨自己，过往太不重视武功，空有药王谷绝顶传承，却一心学医，就算练出惊世医道又怎样，不但帮不上忙，还要劳人挂心…… 还好…… 还好…… 她喜欢上的人终究是不一样的…… 乙一写完了那十八人的资料，交给曹谨行，有的人他压根就没接触过，有的人则只是听说…… 曹谨行粗略扫了一眼，做到心中有数，然后拿出了【风扬】、【蛇蟠】二阵，注入混元真气，放出风蛇，笼罩方圆四百米，听周遭的动静…… 陆绎等人见状都屏住了呼吸。 传说中的【八阵图】！ 曹谨行闭上眼，无处不在的风蛇带回各种异响。 大堂内的觥筹交错声，上方客房里的呼噜声、床板的嘎吱声，大堂后院马厩里的马蹄踩踏声、响鼻声，以及角落里的老鼠磨牙声，等等等等…… 各种各样的声音回荡在耳畔。 曹谨行的大脑像是一台高速运转的计算机，从这无数声音中筛选自己想要的东西。 很快。 他找到了…… …… 后院。 店小二拿着灯笼在前面领路。 掌柜的揣好银子，乐呵呵地跟着他来到了地窖口，准备下去取烧酒。 “掌柜的，今晚来的客人好大方啊！还特别客气，我就帮忙喂了马，那个年轻客官就给了我二钱……呃……” 店小二笑脸一僵，赶紧捂嘴。 掌柜的白他一眼：“算了，给你了你就拿着。这帮贵客慷慨守礼，咱们也不能诓人家，下酒窖把我珍藏的那两坛‘琥珀香’拿出来。” “哇！” 店小二惊讶地回头：“您这真……” 他话没说完，忽然感觉提灯笼的手一疼，好像撞到了一堵墙。 再回头一看，就发现身前多了一道铁塔似的黑影，藏在夜幕阴影之中！ 掌柜的先吓一跳，刚要惊叫，一只毛绒绒的爪子从背后捂住了他的嘴！ 店小二心头狂跳，下意识地颤抖着手缓缓举起灯笼往上抬，借着那暗红的灯灯光，他看到了斗篷之下的那颗狰狞的野猪头！ “鬼——” 店小二吓得魂不附体，但没等他叫出声，眼前之人已经掐住他的脖子，把他后面的尖叫硬生生堵回了嗓子眼！ “去地下！” 两只铁手分别抓住了掌柜的和店小二，甲六一运真气，施展天赋异能，那两人只觉脚下土地突然松软，露出一个黑洞，眼睛一睁一闭间，人已经顺着洞穴滑到了地下！ 洞口自然合拢，看上去和之前一模一样，而地下则四面都是土壁，空间狭窄。 这是异兽【狸力】的天赋异能——可以在小范围内控制沙土聚散，使自身藏于地下伏击！ 两人被扔到了地上。 “这是……” 掌柜的和店小二惊恐地望着那俩不人不鬼的怪物。 从他们这恐怖的模样不难猜出，这俩人跟“猴妖”一样，出身绣玉谷！ “两位好汉……” “闭嘴！” 甲六冷哼一声打断他们，蹲下身，看着这两个人冷冷道：“大堂里吃饭的那伙人什么来头？” “他们……” 掌柜的咽了口唾沫，小心道：“他们是途径济南府到兖州拜寿的……” “拜寿？” 两人一愣，没想到是这个理由，难道真是碰巧路过？ 甲六道：“他们什么境界？会什么武功？” 掌柜的一脸为难道：“两位好汉……我们都是老实巴交的乡下人，不会武功，就更不知道他们的深浅了……” “废物！” 甲六低喝一声，懒得再问，甩出一包药粉：“把这个撒他们酒里！办好了，我饶你一命，办不好……” “怎样？” 突然，一个清朗的声音从地面传来。 甲六和甲十四脸色大变。 更可怕的是，甲六忽然感觉周遭沙土不再受他控制，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强硬的接过了他的掌控权！ 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既然你们已经为自己找好了坟墓……” 地洞正上方，曹谨行手按大地，运起混元真气，覆盖深层土壤，而后施展天人合一驾驭沙土，微微一笑，道： “那就死在里面吧！” 甲六和甲十四周围的土壤突然凝结出一根根土矛，凶狠刺向他们的心脏！ 地洞之内突然发生变化，吓的掌柜的和店小二发出惊叫。 那土矛成型极快，攻势极猛，甲十四慌忙举掌，施展《虎爪手》打断了十几根，但土矛数量实在太多，他只支撑了两息就因躲闪不及，在刹那之间，被一根根土矛捅出了十几个窟窿！ 噗噗噗噗噗噗！ 一道道血线喷涌而出！ 甲十四被钉死在了半空！ “？？！” 甲六看的冷汗直冒，肝胆俱裂！ 他二话不说，拼尽全力再用【狸力】异能，配合双手向下深挖。 地上，曹谨行冷笑一声，稍微放松。 地下，甲六感觉到了土壤的变化，欣喜若狂，他连忙放出全身真气抓住机会往下冲，总算逃出了那只无形巨手的掌控…… “不对劲，这个人不对劲！” 甲六心乱如麻，一边极速操控沙土聚散，在地下穿行，奔向绣玉谷，一边在心里对自己说：“必须提醒主人小心！他没有移植【狸力】残肢，却能像【狸力】一样操控大地……这是天人合一啊，他竟然会天人合一！大事不妙！” 第一百八十二章 老龟 绣玉谷。 谷如其名，三百多年前，这里曾是个百花齐放、宛若人间仙境的地方，就像一块无暇美玉，镶嵌在齐鲁大地上。 但三派围杀以及火烧移花宗事件之后，绣玉谷成了一片废墟。 所有林木花草，付之一炬。 此后虽然得到重建，但野鬼村村民身世悲惨，为了活命就已用尽全力，根本无心养花养草。 为防范外人入侵，反而种了一谷的毒树、毒花、毒草，养了不少毒虫，由此滋生出一片绿色的剧毒瘴气，笼罩整个幽谷。 毒瘴之下，是成片的紫色“见血封喉树”、蓝色“断肠草”、灰色“腐骨花”…… 各种阴暗森冷的毒花毒草颜色，让如今的绣玉谷看起来阴森无比。 甲十一常年服食秘药，谷中毒瘴毒气对他毫无作用。 一路畅通无阻，横穿树林，进了谷中心瘴气最浓密的“野鬼村”中。 村子规模不大，只两百多户人家。 历经三百年传承摸索，各家村民自有一套谋生之道。 有的养毒宠，有的培育毒花毒草，有的炼制毒药…… 当年的八魔各有传承，抓来的实验品也有家学渊源之人，其中不乏毒师手段。 靠着一些炼药制毒的秘方，野鬼村可以与外界交换各种生存资源，这才绵延至今。 天黑了。 村里很安静。 甲十一施展轻功来到了村里最气派的一处院落。 院中有一棵两百多年的大柳树，枝繁叶茂。 树下有张简陋的石头桌子，像是被人用利器硬生生削出来的。 桌旁放着几个石礅，有三个“人”正坐在石礅上。 一个盘着腿闭目养神，另外两个在喝酒。 闭眼的那个，头上长着某种鸟的硬羽，跟甲十一样，也是鸟人，但羽毛整齐向后，如同羽冠，看着顺眼很多。 喝酒的其中一个身材高大，形如猿猴，一身的白毛，哪怕坐着，仍像小山一样魁梧壮硕。 另一个明显是女人，身形纤细，凹凸有致，黑发如墨，长的十分美艳，腰后有一条火红的狐狸尾巴。 甲十一对这三人视若无睹，落地之后火急火燎地往正房里冲。 “主人，主……” “他不在。” 那女人一笑，轻撩长发道：“赤蚺现身，大中午就带着老大他们下地宫去了……十一，看不见我们吗？连句招呼都不打，又想遭罪了是吧。” 那头巨猿咧嘴一笑，发出嘎嘎怪叫。 鸟人闭着眼，对周围一切充耳不闻。 甲十一无奈回头：“二哥，四姐，五哥。” “这还差不多。” 甲四翻个白眼，说道：“回来的正好，老龟要醒了，你把这几坛酒给他送去，再到厨房拿点肉……” “不行，我有急事找主人！” 甲十一着急道：“十哥死了，风鹫也死了！敌人很可能是冲着咱们来的，六哥带着十四去摸底，我得赶紧通知主人，早做准备！” “什么？” 甲二巨猿和甲四狐女蹭地站了起来。 甲五鸟人仍一动不动，好像没听到。 甲四皱眉道：“老十是去劫镖吧。到底怎么回事？” 甲十一便把知道的情况都说了。 “只有一个人出手，只用了两箭！这伙人的实力非同小可……我这就下地宫去找他！” “等等。” 甲四一把拽住他，严肃道：“现在不行！赤蚺好不容易出现一次，你也知道主人为了它花了多少心血，万一坏了他的事，你一条命赔不起！” 甲十一急道：“那怎么办？” 甲四道：“先传话让村子提高警戒吧，等他出来再说……” 也只能这样了。 甲十一无奈出去传话，让村中高手警戒，过了一会又回来，站在院子里，看着祠堂方向，皱着眉头来回踱步。 “别转了！” 甲四烦的不行，道：“你转的我头都晕了！老十学艺不精，死了就死了！赤蚺的实力不下天蛟，一时半会出不来的，急也没用。” “唉。” 甲十一无奈，也坐在一个石墩上，垂头丧气：“赤蚺！赤蚺！还有那个机关重重的破地宫！就为了它们，填了多少人命，到底为什么非它不可？” “蠢！” 甲四瞥他一眼，低声道：“这话在我们跟前说说也就罢了，让主人听见，有你好受的！” “……” 甲十一僵了一下。 甲四道：“听主人说，那头赤蚺是当初许清微精挑细选，为他自己准备的三大异兽之一，来历非同小可！乃是千年火蟒与天蛟杂交而成，经三十年方才孵化，兼具二者之异能，能飞天，能御火！赤蚺与火鳞蛇血脉完美契合，是最适合主人移植的异兽。许清微虽死，但地宫未破，赤蚺存活至今，实力更胜往昔！倘若主人移植成功，必然如虎添翼，你懂不懂！” “……” 甲十一先是恍然，接着奇怪道：“这种秘辛……主人是从哪知道的……” “当然是《移花接木》。” 甲四给自己倒了碗酒，不以为意道：“主人手里的那本是许清微亲手所书，自然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只可惜，许清微惊才绝艳，最后还是失败了，没等移植，就被三大门派杀上门，逼的火烧宗门，自焚而死，唉……” “唧唧唧！” 就在这时。 一阵急促的鸟叫忽然传来。 三人抬头望去，只见一只蓝色谍翅鸟从天边飞下，冲进院子，落到了自始至终闭目养神的鸟人肩膀，在他耳畔叽叽喳喳地叫。 鸟人倏地睁开眼睛。 蓝色的瞳孔锐利如鹰！ 另外三人都紧张起来！ 老五移植异兽【雀鹰】的羽毛，可以远程操控鸟群、听得懂鸟语，许多情报都是靠他得来。 此外，他还负责监视整个绣玉谷的情况——无论对内还是对外，是主人最信任的眼睛！ 谍翅鸟这么慌张，怕是出了大事！ “唧唧唧！” 谍翅鸟一阵乱叫，挥舞翅膀，连比带划。 “是老六！” 鸟人脸色一变：“东北方，三里左右，老六正遭人追杀！越来越近了，他情况不妙！” 其他三人一听，也都变了脸。 “老六的遁地术神出鬼没，居然有人能追着他杀？！” “赶紧救援！” “叫人！” “把他带回谷里！有那些毒瘴毒草，外面的人进不来！” “就这么办！” 三人三言两语冲出大院。 鸟人望着天边，脸色凝重。 那个人……很不寻常…… …… 月光如水。 甲六满头大汗，正在夜色下施展轻功狂奔，身形闪过，只留下一片断断续续的虚影。 凭着过人的资质，甲六早已把罗烈传授的星宿海独门轻功《附骨随行》练的烂熟，能分出三道分身迷惑视线。 可任凭他用出浑身解数，仍甩不掉身后那个人，仿佛他才是真正的附骨之蛆，挥之不去！ “这到底是什么人？！” 甲六咬牙切齿：“会天人合一，还对我们赶尽杀绝！” “来了。” 在他身后，曹谨行感觉到正有几道气息从远处杀来，应该是野鬼村精锐，最高的一个居然已经到了通幽境界。 “看来，还是有点底蕴的……鱼钓出来了，饵就不用留了！” 曹谨行身形闪烁。 前方甲六微微回头，发现身后没了追踪之人的身影，正要松口气，向其他人说明实情，一股凌厉刚猛的掌力突然从正前方杀到！ 《八荒刑剑掌》·潜龙越渊！ 甲六没等反应过来，那掌力已经落到胸前！ 混元真气霸烈无比，配合本就刚猛凌厉的招数，一掌落下，只听咔嚓脆响，甲六一声没吭，已经筋骨齐断，全身粉碎！ 刹那间，尸骨无存！ 这一幕正好落到赶来的野鬼村众人眼里，一个个全吓傻了！ 除了甲二、甲四、甲十一三人外，还有十几个村里的青壮——虽然比不上入选的六个，资质同样不俗，从小修炼内功，也有不小的战力，在济南府作威作福，绰绰有余。 之前的行动，他们也有配合，什么百胜门、百花帮、柴家堡，都看在眼里，有一个算一个，就算门主级别也不过先天中期而已，完全不足为虑。 谁知今夜，突然来个一掌拍碎甲六的强者，这简直降维打击。 通幽境界！ 绝对的通幽境界！ 他们还在发愣，曹谨行已经冷笑一声，分形化影，冲了过去。 极致的速度加刚猛的掌法，众人只觉眼前一花，砰砰砰砰四声闷响，又有四人身体爆碎而亡！ 曹谨行如虎入羊群，没有一个人能挡他一掌！ “快拦住他！” 甲四看着他那鬼魅一样的速度，惊慌不已，身旁甲二迈开大步，像一辆重型卡车，狂奔向曹谨行！ 他每一脚踩下，都是冰霜铺地，地动山摇！ 甲二移植的异兽是活跃在昆仑雪山的【雪弥勒】，身怀巨力，能驾驭冰霜，配合罗烈特意搜刮来的辽东无霜门《无霜拳经》，威力奇大！ 甲十一也没闲着，他移植的【玄虎】同样是异兽中的猛兽，凶残嗜血，一双虎爪硬比钢铁，能切金断玉！ 二人齐上，缠住曹谨行，凭着皮糙肉厚，总算为其他人争得喘息之机。 众人虎吼着一拥而上，各种异术层出不穷。 甲四也抓住机会，深吸一口气，提气行功，腰后火红狐尾开始散发淡淡的香气。 随着她真气操控，那些无形香气像一条条小蛇，精准地涌入曹谨行鼻尖。 这并不是毒。 而是异兽【六尾灵狐】的天赋异能。 ——它可以通过散发独特的气息，辅以楚楚可怜的动作，来勾起对方的同情心，从而瓦解敌人意志，再趁机出其不意，一招毙敌！ 高手对决，争得就是一瞬时机。 只要有一丝迟疑，必死无疑！ “毒”药已经撒下。 甲四飞身加入战团，以一袭红裙施展出秘技《惊鸿舞》。 只见那红衣女子大袖飘摇，身法灵动，如若精灵，一颦一笑，勾魂摄魄！ 《惊鸿舞》乃是帝王后妃八大才女之一，有着“梅精”之称的“梅妃”江采苹所创。 梅妃是开元年间唐玄宗后妃，才貌双全，清丽脱俗。 其人性情高洁，羞于向唐玄宗吐露爱意，便创出此舞，以期唐玄宗能观舞明心，奏笛相和。 此舞要旨在于“媚而不俗，艳而不妖”八个字，后世反行其道，一味地追求妖媚，使其成了魅术的一种。 甲四还在搔首弄姿，配合其他人进攻，曹谨行已经懒得再看——还以为能有什么新意，结果还是老一套。 “滚！” 呲吟一声。 一道匹练般的剑光划过！ 突如其来，快如闪电！ 那舞动着的身影出现一瞬僵立，舞蹈犹自未停，还在惯性作用下向前迈动舞步，头颅却已经飞离身体，坠落在地…… 鲜血喷涌而出！ 那张姣好的脸上还残留着动人的笑意…… 看的其他人毛骨悚然！ 好快的剑！ 好狠的剑！ 曹谨行玩够了，手持雪魄剑，身形化影，冲入人群。 只见剑光四射，剑气纵横。 曹谨行摧枯拉朽般连出数剑，弹指一挥间，轻轻松松地砍掉了除甲二和甲十一以外所有人的脑袋！ 噗通！ 噗通！ 一个又一个脑袋相继落地！ 腔子里的鲜血喷上天空！ 血雨挥洒而下！ 温热的血滴溅在脸上，甲十一惊呆了，甲二巨大的身体也不禁颤抖。 就没有这样杀人的！ 那股子冰冷和漠然，远比他们装模作样的掏心挖肺还要可怕！杀意阴冷彻骨，直入人心，让人忍不住为之颤栗！ 曹谨行面无表情冲向甲十一，准备先把这个境界低的宰了。 甲二着急大吼一声，有心帮忙，但他力道刚猛，速度不行，就在这时，一道黑色身影炮弹一样从野鬼村射出，身法诡异莫测，竟先一步挡在甲十一身前。 铛！ 长剑刺出，好像扎到了金铁之物，发出铿锵鸣音！剑锋过处，迸射出一溜火花！ “总算来个重量级的了……” 曹谨行一击不成，马上拉开距离，向后退去，打眼一扫：甲十一身前多了个脊背佝偻、满头白发的老人，他背后背着一个厚重的大龟壳，皮肤骨骼已经跟龟背合而为一，被压的弯下了腰。 那张脸已经老的不成样子，皱纹密布，好像鸡皮一样，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但他的境界高的离谱！ 通幽巅峰！ 这可不是罗烈能培养出来的。 曹谨行脸色凝重下来，钓上巨物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初次试探 “龟老！” 甲十一高呼一声，松了口气，而后恶狠狠看向曹谨行，控诉道：“兄弟姐妹都是被他杀的！请龟老为我们做主！” 龟老抬起头。 曹谨行打量着他，这老龟白发白眉，长须飘飘，别说，还真挺有隐士高人、仙风道骨的范儿。 “三百多年前，八魔之一，龟魔。” 曹谨行长剑斜指地面，冷冷地看着他们：“移植了异兽【旋龟】的龟甲……没想到居然活到了现在。” 异兽之中，活几百岁的很常见。 它们的繁殖能力十分低下，就靠着绵长的寿命才不致灭绝。 但人毕竟不是异兽，移植的也只不过是异兽残肢而已，不可能像真正的异兽一样活上几百年。 纵然有增幅，也不会太多。 更何况，以人身发挥异兽的异能，严重亏损本元，过度使用，反而会有早衰之患！ 龟魔的情况有点特殊。 曹谨行看过资料。 “龟魔”李玄，原本是华山派真传弟子，无心学武，一心修道。 他修炼的是道家绝学《玄武定》，虽是内功，但此功法更偏重养精蓄锐、延年益寿，杀力不足。 江湖中少有人修炼。 李玄是八魔最后一位。 许清微看前面七魔都有凶残嗜杀的隐患，时常狂性大发，这才特意在年轻一代挑选心性卓绝之人，找到了李玄。 《玄武定》，又名《玄武真定功》，内分四重境界：潜心、潜息、真定、出定。 这四个境界，只要修炼到了潜息，就能主动关闭六识，进入龟息状态，而一旦达到真定境界，则能心如明镜、万邪不侵！ 此功对心性修炼有着绝佳效果。 许清微本想试试看，能不能靠着李玄强大的《玄武定》修为，中和异兽凶性，但没来得及具体实验，就被三大门派盯上，逼的火烧宗门。 八魔也因此而几乎全军覆没。 李玄身中剑宗宗主《万剑归宗》剑气，原本必死无疑！ 没想到弥留之际，生死之间，竟然生出明悟，进阶到了《玄武定》第四境，真气发生质变，疗伤效果暴增！ 李玄抓住那一线生机，主动进入龟息状态，利用玄武定真气和旋龟天赋异能，一边压制剑气，一边修复受损经脉，这才得以苟延残喘。 《万剑归宗》非同小可，剑宗宗主的剑气更不是他能压制的。 李玄虽然活了下来，但身体受创严重，每天只能活动一个时辰，其他时间都要龟息休眠，养护自身。 这三百多年，说来很长，实际上，他真正的“活”着的时间并不多。 野鬼村村民有赠食之恩，大敌当前，李玄又恰好醒来，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曹谨行屠戮村民——即便是这些人杀伤人命在先。 “你们退下，去找你们的主人吧。” 李玄的声音十分沙哑，每一个字都显得十分沉重。 “是！” 甲二和甲十一转头就跑。 眼前这个人太强了，根本不是他们能对付的了的！ “想跑？” 曹谨行冷笑道：“通幽巅峰又怎样？老王八！他们干的事，你都知道吧，知法犯法，助纣为虐！看来这三百多年都活到狗身上了！今天，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挡我！” 《分身魔影》第九重！ 曹谨行全力催动，幻化出十几道分身虚影，如鬼魅，如虚云，闪来到两人身后，拔剑便刺！ 甲二和甲十一齐齐一凛，仿佛能感受到身后刺来的冷冽剑气！ “退！” 李玄一声低喝，三百多年的《玄武定》内功，早已练的炉火纯青，体内真气如水，浑然一体，充斥丹田。 再温吞的真气，练到如此境界，也早就脱胎换骨。 华山轻功《风送紫霞》施展，李玄身如紫烟，飘到二人身前，伸出两指，疾如闪电夹向雪魄剑剑尖。 ⑧ ○ 電 孑 書 w Ｗ Ｗ . Ｔ Ｘ t 8 ○. Ｃ ο Ｍ 几乎同时！ “啊！！！” 身后先传来甲十一的惨叫，就在那一瞬间，李玄也“夹”住长剑，却毫无实感！ 仔细再看，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夹住的居然只是幻影分身！ 这怎么可能？！ 李玄满脸不可思议，急忙回头看去，只见剑光闪烁，曹谨行雪魄剑已经穿破甲十一防守，一剑捅进了他的心脏！ 噗嗤！ 血花飞溅！ 混元真气催发，甲十一心脏立时四分五裂！ “跟不上时代的老东西！就凭你？想挡我？”曹谨行一击得手，毫不迟疑，抽剑再刺甲二！ 李玄脸色阴沉，急忙出手，后发先至，以攻代守！ “年轻人！下手太狠毒了吧！” 他一拳打向曹谨行！ 拳劲笼罩之处，罡风呼啸，飞沙走石！ 他修炼的拳法也有养生之效，传自北宋，名为《八段锦》。 此拳法共分八重境界。 前七重拳诀平平无奇，练了只能祛疾健体，调节气血，可使自身宁心静气，远离五劳七伤。 五劳指心、肝、脾、肺、肾，因劳逸不当，活动失调而引起的五脏受损。 七伤指喜、怒、思、忧、悲、恐、惊等情绪对内脏的伤害。 等到了第八重，才是《八段锦》的真正威力！ 前七重都在避免五劳七伤，让人下意识地运气行功，祛除自身伤损，等到了第八重，则一改往常，教人驾驭这生出五劳七伤的十二种劲力攻敌！ 整套拳法也由此转变！ 往日软绵绵的拳招，威力暴增！ 再出拳时声势煊赫，一拳中有十二股不同的劲力，专攻内脏，拳力复杂，变化万端，威力无穷。 曹谨行长剑疾刺，快如流星经天，用的正是《浩然剑》杀招，剑气如大河浩荡，势不可挡！ 甲二眼见十一死于非命，知道此人不可以常理推论，忙使出《无霜拳》之傲雪凌霜相对。 霎时，寒气弥漫，空气结冰，发出咔咔爆响，五丈之内全结成冰霜！ 白猿怒吼，巨大的拳头迎面砸来；身后是李玄全力催发的《八段锦》拳力！ 两大拳招前后夹攻而来。 曹谨行身处其中，就如同被两座移动的大山碾压！一个境界高深，内功深厚；一个身材高大，身怀巨力！ 曹谨行对身后李玄的拳劲视而不见，浩然剑气与无霜拳劲硬碰硬，两股力量在半空相撞，脚下大地崩裂，发出嗤嗤爆响！ 甲二这才发现，这个看似瘦削的人竟然有如此巨力——他的全力一招居然没有撼动分毫！ 恰在此时，李玄拳劲打在曹谨行背后，砰的一声，发出滚雷般的闷响。 八段锦拳力如山洪暴发，宣泄而出！ 曹谨行冷笑一声，《乾坤大挪移》第九层功力自行运转，那股拳劲当即被吸收入体，游走七经八脉，再从右手长剑发出！ 两股劲力合而为一。 巨猿当即变了脸色！ 李玄更是瞠目结舌！ 不好！ 李玄大惊失色，有心收拳，可为时已晚，只听噗嗤一声，浩然剑气摧枯拉朽，奔流而过！ 刹那间，锐利无匹的剑气攻进巨猿右臂，粉碎骨骼筋脉，那只手被轻而易举地绞成了血沫！ “啊啊啊！！！” 甲二疼的撕心裂肺，仰天大吼。 “这是……《乾坤大挪移》？！” 李玄惊呆了。 在他所处的时代，明教势大，《乾坤大挪移》大名鼎鼎！ 但…… “这不可能！就算是《乾坤大挪移》，也不可能硬接通幽巅峰一拳毫发无伤……除非，他练到了最高境界——快躲开！” 突然，李玄一声大吼。 曹谨行飞身跃起，雪魄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砍向甲二的脖子！ “住手！” 间不容发之际，天地忽生异变！ 周遭温度飙升，一粒火星凭空出现，并在弹指间，点燃“火气”，星星之火，化作燎原大火升腾而起！ 轰！ 滔天烈焰骤然升空！ 甲二周身多了一道烈焰火墙，熊熊火焰将曹谨行阻隔在外。 【八阵图】！ 【虎翼阵】！ 曹谨行倒飞出去，脸色微变，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遗失的阵法……可是，他们是怎么找到的？居然还能用出来！ 此外，另有五道身影飞快杀来。 一个通幽巅峰，两个通幽后期，另外两个则是凶禽猛兽，邪性十足！ “虎翼阵……龟魔，再加三个通幽，两头强力异兽……看来，这就是野鬼村的全部了……” 心思电转间，曹谨行摸清了罗烈的底细，今夜独自行动的目的已经达成。 不过，就凭这一道火墙，可拦不住老子杀人……曹谨行屈指一弹，一道指劲穿过火墙，没入甲二头颅。 他飞快落地，消失无踪。 “龟老！快拦住他！”罗烈大喊。 李玄无奈摇头。 不是他不想拦，实在是对方身法诡异莫测，分身真假难辨。 他之前拦过，失败了，再出手也没有把握，再说，这人走的也干脆，一眨眼的功夫，已经没影了…… 三人落地。 领头的是个身穿黑色斗篷，发色偏红的中年人，四十多岁，右手持蛇杖，左手持阵盘。 ——“蛇医”罗烈。 他身后左手边是甲一，三十出头，面目普通，在十八人中年龄最大，境界最高，已经达到了通幽后期。 他跟罗烈一样，外表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但只要掀开他胸前的衣服，一定大吃一惊！ ——罗烈给他换了一颗异兽的心，力大无穷的【通臂猿】的心，正在砰砰跳动。 右手边是甲三，二十七八的样子，头上有一根独角，来自异兽【灵犀】。 在这三人之后，还有两头凶禽猛兽。 其中一头是通体漆黑，翼展过三丈的天空霸主【天鹰】。 另一头体长超六丈，水桶粗细，鳞片火红，正是罗烈心心念念的【赤蚺】！ “该死！” 罗烈环顾四周，遍地都是死尸。 原本这些人成长起来，都将是他麾下猛将，如今多年培养，付诸东流，罗烈气的肺都要炸了！ 到底是谁！ 坏我的好事？！ “他是谁？” 罗烈胸中怒火如燃：“我要把他碎尸万段！” “不知道。” 李玄摇摇头：“他会《乾坤大挪移》，可能是明教中人。” “不会是明教的人……这武功在北宋就已经失传了，连如今的明教教主都不会。” 罗烈五年没出野鬼村，对外界变化了解的不多，但来之前的事还是如数家珍的：“估计是哪个侥幸得到传承的新秀，来这除暴安良来了！等我过后找人问问，不论是谁，一定让他死无全尸！” 罗烈满腔怒火，异能激发，双眼变成竖瞳，隐隐有火光闪烁。 李玄暗暗叹了口气。 他本无心参与江湖争斗，可偏偏事情总是推到眼前，三百年前是这样，三百年后还是这样…… 三百多年，十万多天，每日一餐。 野鬼村恩情深重，他不能视而不见。 “老二！老二！” 火焰消散，甲一急忙查看甲二的状态，却看他僵立当场，一动不动。 众人感觉不妙。 仔细看，这才发现，甲二的眉心正汨汨流出鲜血，他的脑袋上破了个小洞……微风吹过，庞大的身体倒地，轰的一声，尘烟四起…… “……” 一片死寂。 罗烈闭上眼，攥紧了拳头！ 他仿佛听到敌人的嘲讽：来再多人又怎么样？我要杀他就一定能杀他！ 甲一和甲三又惊又怒。 紧赶慢赶，还是慢了一步！ “唉……” 李玄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又添新仇，野鬼村怕是很难安宁了…… “这是……” 李玄睁着浑浊的眼睛，看向半空中的天鹰和赤蚺，还有罗烈手中的阵盘。 这些东西，罗烈之前可没有。 “难道……” 李玄瞳孔微缩：“你破了地宫机关？得到了许清微的传承？”那地方连他们八魔都严防死守，没想到罗烈居然能破掉重重机关，进入最深处！ “是……” 罗烈表情微变。 甲一和甲三欲言又止，但很快想到什么，不约而同地伸手摸了摸脑后——那里多了一根金针！ 二人眼中飞快闪过一抹刻骨铭心的恐惧，老老实实闭口不谈。 “龟老。” 罗烈压下怒火，尽量不去想地上的死尸，说道：“地宫深处除了许清微传承，还有一眼灵泉，能修复内外伤。你看我，降服赤蚺、天鹰完好无损，就是靠泡泉水才好的，你的内伤也一定能恢复！” “……” 李玄看他一眼，有些迟疑。 他倒不觉得罗烈会害他，毕竟也是通幽巅峰境界，强敌刚来了一次下马威，罗烈巴结还来不及。 但他本能地感觉这什么灵泉不太靠谱…… “可以试试。” 罗烈漫不经心道：“反正总不会比现在更差……您老断断续续睡了三百多年，也睡够了吧。正好，赤蚺也找到了，事不宜迟，我看明天就做移植，您老伤好了还能帮我护法，您说呢？” 李玄心中一动，睡了三百多年，他确实早就睡够了，想了想，说道： “灵泉在哪？” 罗烈笑意更深：“我这就带你去……” …… 四百米外。 曹谨行躲在树后，屏气凝神，右手按在阵盘上，听到了这些人的谈话声。 “果然有内伤……” “赤蚺……明天移植……” 曹谨行眼珠转动，收好阵盘，悄无声息回到客栈大堂。 其他人都已回到房间，大堂里只剩陆绎自斟自饮，看他回来，转头招呼伙计把锅里热的饭菜送上来。 “怎么样？” “杀了几个，底细也摸的差不多了。” 曹谨行坐下，给自己倒了杯酒，说道：“除了罗烈，还有个通幽巅峰，是三百多年前的八魔之一，龟魔，李玄。” 陆绎一惊：“他还活着？” “嗯。” 曹谨行道：“《玄武定》延年益寿，《八段锦》强身健体，这俩都是养生功法，再加上旋龟龟甲，活到现在……也不足为奇。” 陆绎眉头微皱：“这两部武功，好像没什么威力……” 曹谨行：“再没威力的武功，练个三百年，也足够横扫同阶了。” “这倒是。” 陆绎点点头：“可他也是受害者吧，本该对被抓的人感同身受才对，怎么还和罗烈这个‘许清微第二’狼狈为奸？” “这就不清楚了……” 曹谨行沉吟道：“他好像有很严重的内伤，拳劲后继乏力，估计跟这个有关……先不说这些了，罗烈一直在找的东西是异兽【赤蚺】，已经抓到，打算明天就移植，这是个机会，可以调大军强攻，趁虚而入……但我总感觉，他说这话时的语气不太对……” 曹谨行回忆罗烈说话时的语调，有些犹豫。 陆绎想了想：“他发现你了？” “没有。” 曹谨行摇头道：“八阵图之间感应微弱，我有两阵，相辅相成，范围更远，他没理由知道，但是……他没针对我，却有可能针对李玄……总之，先试试吧！能打就打，不能打就撤，先等驻军赶到再说！” “好！” 陆绎道：“我这就写信给知府，让他调卫所官兵！有黄姑娘在，毒瘴再无用处，甭管真假，先骚扰一顿再说！” 第一百八十四章 分头行动 陆绎开始写信。 曹谨行摸清了罗烈的底细，也把自身暴露，这种时候，就没必要再瞒着知府了。 不论官军能起到多大作用，先调来再说，哪怕只是壮声势也行，再不济还可以用火铳远程袭扰。 曹谨行已经杀了一批精锐，剩下的高手屈指可数。 要是这样都不敢仗着人多势众出手围剿，那这济南的官府、官军真没必要留了…… 夜色静谧。 屋外只有零星的蛙鸣响起。 大堂里，陆绎执笔书写。 曹谨行吃着饭，忽然想起一事：“济南府有名声在外的江湖高人吗？这些自诩正道的家伙，多半爱惜羽毛，没准能起点作用，就像当初的三派高手。” 曹谨行身怀多部神功，又有混元真气加太虚指，通幽巅峰照杀不误！ 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多点准备为好。 陆绎手腕一顿，眼前微亮，说道：“确实啊，大义在前，名声在外，就算再对锦衣卫、对朝廷有意见，应该也会来助拳……我想想。” 陆绎皱着眉头思索。 他这些年虽在黍谷山学艺，但并非紧闭山门，跟外界毫无交流。 真这样，就算他爹陆炳同意，他娘也不会同意——以陆家的家境，也没必要过苦行僧似的生活。 当初陆绎降生，多个门派高人来京收徒，陆夫人拍板选定学宗的原因，只有一个——黍谷山就在京郊密云境内，离家最近！ 陆绎除了跟师傅学习学宗经典，还要按时回家学习四书五经。 陆炳对他的期望甚高，可不是只把他当武夫培养。 “想起来了。” 陆绎沉吟道：“之前看过一份资料，济南府通幽以上高手确实有几位，正道的……有雪野湖浮云钓叟，其人通幽巅峰境界，枪法精绝，另外烟霞山庄老庄主段正山，绝技《烟霞指》变幻莫测，也是一流高手……这两位都算正道名宿，可以试试。” 曹谨行有点意外：“就俩？” “通幽巅峰的本来就不多。” 陆绎想了想：“还有一个非常厉害的，就是千佛山兴国禅寺的主持冲霄上人，也是通幽巅峰境界，人称‘托塔罗汉’，修炼五品《大浮屠经》，已臻化境，金刚不坏！他手上的【天月禅杖】在琅琊兵器谱位列第四十二位，非常厉害！听说近些年在千佛山龙泉洞面壁，希望能勘破法象……他的名声不错，也有实力，但显然出不来。” “那算了。” 曹谨行道：“就给另外两位发一份，言明是移花宗余孽作祟，能来最好，不能来也无所谓。” “好。” 陆绎埋头书写，三封信很快出炉，吹干墨水，盖上自己的印鉴，叫守夜的锦衣卫连夜送出去。 这三个地方都在济南府境内，路不算远，快马加鞭，应该能在明天赶到，不会延误战机。 三名锦衣卫带着三封信离开客栈。 …… 当天半夜。 一名锦衣百户就带着信来到了济南府知府卢岚庭的大门前。 哐哐哐！ 锦衣卫狂敲大门。 “谁啊……” 门房值守的老仆赶紧披上衣服开门一看，一块黑乎乎的令牌先怼到眼前，令上四个大字：【北镇抚司】！ 老仆的睡意一下子消散了。 那锦衣卫语调铿锵，不卑不亢道：“北镇抚司锦衣百户，奉命请见知府大人，有机要通禀。” “是。” 老仆应了一声，躬身行礼：“请大人稍待，我即刻回报。” 老仆匆匆去后院，没过一会就又回来领人进前院签押房，知府卢岚庭已经换好官服等在那儿。 锦衣卫简明扼要地说完情况，把信送上。 卢岚庭飞快看了一遍，脸色一正，严肃道：“请回禀两位大人，我即刻传信千户所派兵前往，另送文书至臬司衙门府上，请按察使大人增援！” 锦衣卫十三太保的差事，累死地方官也不敢耽误，锦衣卫脸色和缓，客套几句，飞马回程。 等他一走，卢岚庭的脸色就垮了。 “老爷，怎么办？” 屏风后蹑手蹑脚走出一个中年妇人，她手里拿着另一封信，满脸慌张道：“这可如何是好……” “闭嘴！” 卢岚庭一声低喝，心虚地向外看了一眼，发现锦衣卫已经走远，这才一下子瘫软到了椅子上，焦头烂额。 中年妇人捏着信，眼泪都要下来了：“囡囡的解药……” “好了！” 卢岚庭皱眉，喝住了她：“都什么时候了！锦衣卫的调兵信函都到了，这根本不是我能压得住的！罗烈信上问的也一目了然了，年轻一辈会《乾坤大挪移》的还能有谁？只可能是锦衣卫第十三太保曹谨行！另一位来头同样不小，陆都督家的三公子，这两个人亲自办案，谁敢怠慢？！我要是抗命，贻误军机，明天咱们一家老少都得掉脑袋！至于囡囡……” 卢岚庭闭上了眼：“听天由命吧……” “老爷！” 那中年妇人眼泪夺眶而出。 卢岚庭视而不见，眼眶却红了：“最后回信一封，把他问的给他答了，别的就当不知道！应该能换回一份解药，趁这段时间找其他名医解蛇毒吧……希望锦衣卫能把野鬼村平了！这样之前的事……” 卢岚庭不再多说，抹了把脸，恢复坚毅之色，提笔回信，一边大吼道：“来人！取我令箭！调兵！” …… 一夜过去。 第二天清晨，众人用过早饭。 三名锦衣卫相继回返。 去知府府上的锦衣卫带回来两千官军，其中有三百名精兵配备火铳。领兵的两位千户都是军中能手，一位先天巅峰，一位通幽二层，境界不算高，但都出身正经的将门世家，善于排兵布阵——《八门锁天阵》专门对付江湖高手！ 去烟霞山庄的也请来了人，但来的不是通幽巅峰的老庄主，而是通幽初期的大公子，说老庄主三月前就已闭死关参悟法象，出不来…… 去雪野湖的请人的是顾砚竹，同样没请到浮云钓叟，那老头儿的徒弟说他一个月前就去了蓬莱岛钓鱼，至今未归。 但是，顾砚竹回程路上碰到了另一位重量级高手，他法号“冲霄”！ “冲霄上人？！” 曹谨行和陆绎都是一惊：“他不是在千佛山龙泉洞面壁？你怎么会碰到他？” 顾砚竹解释道：“也是巧了，前几天灭门的百胜门门主‘百胜刀王’陈晋之，就是兴国禅寺的俗家弟子，恰逢大师近日心神不宁出关，听闻此事，连夜过来查看，我修炼的功法阴邪，路上让大师当成魔教中人拿住，这才……” 顾砚竹体质特殊，修炼的是魔教九大邪功之一《凝血经》，真气属性至阴至邪！ 这事曹谨行早就知道，陆绎也有所耳闻，引得佛门高僧误会，为此出手，很正常。 但…… 不请自来，有点巧啊…… 曹谨行和陆绎对视一眼，交换了个眼神。 “请。” 曹谨行伸手一引。 随即，一名高大瘦削的老僧手持禅杖慢步走进客栈，他头戴僧帽，目光慈和，向众人行礼。 “老衲稽首了。” “大师请了。” 陆绎赶紧上前搀扶，笑道：“有大师相助，此役必当一战功成！是我们要感谢大师出手才是。” 冲霄上人微微摇头，叹道：“世有邪魔为祸，斩妖除魔，正是我辈份所当为……” 曹谨行暗中观察这位冲霄上人，确实不愧是九百年古刹兴国寺的住持，一身纯正浑厚的佛门内力，气度不凡，距离法象只一步之遥。 多一份助力也好。 曹谨行环顾四周，陆绎、何峰、郑昀、黄方苓、四鬼、烟霞山庄大公子段云飞、两位带兵千户、冲霄上人、还有八位百户、两千官军。 如此阵容，堪称豪华。 用这些人“试探”……野鬼村什么也别想瞒住，直接碾过去都行！ “事不宜迟。” 曹谨行道：“你们准备准备，出发吧。” 嗯？ 众人一愣。 黄方苓惊讶地看向他。 其他人也有点不解。 陆嘉明奇怪道：“大人，你不跟我们一起出发？” 曹谨行道：“我另有要事。” 陆绎显然知情，点头道：“大家不用担心，进地宫之前，曹大人会与我们汇合。在此之前，由我负责。” 众人点头：“是。” 陆绎道：“何峰，带大家出去，整顿兵马，我们即刻出发，进兵绣玉谷！” “是。” 众人退出房间。 曹谨行传音道：“这个冲霄上人来的太巧了。” 陆绎点头：“我知道，是有点问题，我会注意。” 曹谨行道：“你确定能镇得住这些人？包括冲霄？” 陆绎一笑：“怎么？通幽一层对通幽巅峰，毫无胜算吗？” 曹谨行挑眉。 这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 陆绎答非所问道：“谨行，你知道阴阳术最可怕的地方在于什么吗？” 曹谨行摇了摇头：“资料太少，不太了解。” “其实‘未知’本身，就是阴阳术的一大优势。” 陆绎侃侃而谈道：“就像毒师，世人皆知其危险，必然多加防范，许多毒术就无从施展，难以奏效，是也不是？” 曹谨行点头：“是。” 陆绎：“但如果此毒师声名不显，甚至以医者示人，他的毒术威力又当如何？” “……” 曹谨行有点明白了。 说白了，攻其不备！ 陆绎道：“世人皆知学宗弟子精擅阴阳术，却不知阴阳术只是基础中的基础，学宗真正厉害的手段远不止如此……我，就是那个声名不显的毒师！冲霄一时不察，已经中招，不足为惧！倘若他老老实实，事后我自然帮他解‘毒’，敢有异动，他将会生不如死！” 陆绎斩钉截铁，一脸矜傲。 “……” 曹谨行认真看向陆绎，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陆绎峥嵘毕露的模样。这一刻，他才像是权臣陆炳的儿子！ 陆绎微笑道：“害怕了？” 曹谨行淡然道：“有点，我只能看出你刚才动了手脚，但看不出具体是怎么动的。说实话，我一眼看不出来的武功，你这还是独一份。” “哈哈哈！” 陆绎大笑：“果然！曹谨行就是曹谨行！这招只能出其不意，第一次用最好使，之后就不灵了。我来是助你一臂之力的，不是来当摆设，这个冲霄交给我，你按计划进行即可。” “好！” 曹谨行也放下了心。 有这么一个强力队友，确实省事。 陆绎内力不高，但手段诡谲。 只能说，不愧是陆炳的儿子！ 曹谨行：“那就分头行动。” “先走了。” 陆绎点头，转身就走。 大堂里只剩下曹谨行目送他离开： “出来。” 乙一小心翼翼从楼上走了下来。 “该我们了。” 曹谨行取出【神隐披风】罩住全身上下，灌输真气，整个人消失无踪：“你怎么逃出来的，就怎么回去……走另一条路，我倒要看看，他们在搞什么鬼！” 有大军佯攻吸引注意，内部必然空虚，正是趁虚而入的好机会！ “是。” 乙一如今对曹谨行言听计从，有这么强大的大人在身边，从前视若幽冥地府的野鬼村，也没那么可怕了…… 乙一深吸一口气，从后门奔出客栈，冲向绣玉谷，另有一团无形鬼影紧随其后，风驰电掣…… 第一百八十五章 庞然大物 绣玉谷三面环山，坐北朝南。 南面是一大片的“见血封喉树”、“断肠草”、“腐骨花”等毒树毒草毒花。 北面背靠高山，山后是万丈悬崖，崖下有一条白龙般奔腾而过的大河。 乙一和阿文出逃的时候，选的路线就是后山，给那十八人逼的跳崖。 若非他有水猴子的异能，那么高的山，那么湍急的河流，他摔不死也会被淹死！ 乙一冲出客栈，一路都没说话，只当身后没人，自始至终目不斜视，一心上山，很快就来到了绣玉谷后山崖下，大河之畔。 咆哮的水流哗哗作响。 乙一抬头仰望。 只见山峰如剑，高耸入云，崖顶绿色毒瘴缭绕，让人望之生畏。 ——外人没有毒瘴解药，上去也没用。 ——即便有解药，一两个人也不成气候，崖顶另有人警戒。 “别怕。” 曹谨行淡定的声音飘到耳畔。 就像先前…… 乙一心中一定。 我不怕！ 他走这条路，一是带曹谨行出其不意，趁虚而入，从野鬼村最薄弱点出发，在不惊动任何人的前提下，直接到祠堂地宫坏事！ 二是当靶子，帮大人引出其他可能隐藏的力量，更进一步排除隐患。 “好好想想我教你的步法，就当练习了。必要时，我会帮你。” “是。” 乙一开始回忆昨夜曹谨行秘密传授他的《电光神行步》。 那步法迅疾如电，玄妙莫测，远非一般八品武学能比。 乙一武功不行，但偶尔看那十八人练功，没有一个人的轻功能那么快……大人射他一箭，却也帮他免了冲撞象群、刺杀锦衣卫的大罪，还帮忙请神医救下阿文，教他这么厉害的轻功…… 乙一不是是非不分，知恩不报的人。 既然大人需要，那他义无反顾！ 乙一提气运功，身形化电，足尖轻点礁石，横跨大河，来到峭壁之前。 他脚步不停，大略扫一眼落脚点，开始全力施展《电光神行步》，往崖顶方向冲！ 那峭壁光秃秃的，每隔数十米才有一块凸出的岩石或是藤蔓，必须一步不差登顶，不然就是坠落深渊的结局。 乙一的资质很好，轻功练得有模有样，十分流畅，就像一道闪电，在峭壁的各个落脚点间迅速划线，只短短几个起落，已经来到了半山腰。 曹谨行隐身跟在身后。 他不需要借助任何落脚点。 此前学过的六品轻功《云龙三折》的优势体现出来，只要旋身一转，就能叠力向上飞。 他本身还能借助天人合一御风，速度更快，更诡异，只不过要留心乙一，这才稍稍落后。 “唧唧！” 忽然，一声鸟叫引起了曹谨行的注意，他抬头向上看，只见半山腰的一根藤蔓上，落了一只蓝色小鸟，正低着头看乙一。 那目光带着一种人性化的探寻，很快，似乎有了答案，它仰头一声鸣叫，顿时，天上飞下一大群叽叽喳喳的鸟雀，乌压压遮天蔽日，直扑乙一！ 曹谨行眯起眼睛，想起了之前李玉州、慕容嫣用“玉爪海东青”操控千鸟围攻客栈，强抢酒神石的场景。 鸟语术？ 果然有眼线…… 曹谨行传音道：“能行吗？” 大片鸟群攻来！ 乙一先是一惊，接着不露痕迹的点点头，望着天上扑下的鸟群，他毅然决然拔出腰间短剑，继续向前冲。 手中短剑青光闪烁，乙一手起刀落，一只只鸟雀被分尸。 鲜血、残尸雨点一样撒落。 乙一冲势极猛，数百鸟雀都没能拦住他，但群鸟汇聚，遮挡视线，乙一分心多用，难免踏错。 忽然脚下一滑，乙一向下跌去。 危急关头，曹谨行挥手御风，一股气流拖住乙一双脚。 乙一趁机稳住身形。 有了曹谨行托底，他更加放松，继续挥剑上冲！ 眼看就要冲上崖顶，顶部却没人防守，曹谨行估计都去抵挡官军了，这边暂时顾不上。 群鸟要挡不住了！ 就在乙一距离崖顶只剩两百米时，忽然，他脚下踩着的一根黑色藤蔓活了过来！ 内里的芯子，挣碎表面枯枝，露出了内部紫红色好像血管一样的触手，一把缠住了乙一的脚踝。 “啊！” 惊变突生！ 曹谨行和乙一都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转眼间，乙一已经被迅速生长的紫红触手捆了个正着，抓着向下拖。 周遭的三根黑藤也活了过来，像是妖狐身后的尾巴，五六丈长，张牙舞爪，插进捆住乙一那根藤蔓下方的巨石边缘，深入土壤，把那整块石头用力“抠”了出来，举在半空。 石头后方有个一人粗细的小洞。 那藤蔓拖着人就往里拽！ ——很显然，这通道并不是才开拓出来的，此前肯定也有登山的人被抓住，拽进那个小洞，又或者，像这样的洞，并不只有这一个…… 曹谨行拔剑出鞘，一道浩然剑气斩出，四根触手全部斩断！ 诡异的是，那伤处居然浸出了殷红的鲜血！ 啪啪啪！ 一条又一条的藤蔓甩掉表面枯枝，露出了内部紫红色触手。 原本光秃秃的峭壁突然间画风突变，无数触手汇成一片紫红色的巨浪，疯狂生长着，铺天盖地般涌向乙一和曹谨行！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乙一看着那潮水般的触手，吓得冷汗直流，全身发抖。 曹谨行脸色凝重，运起《吸功大法》把他摄到身边，再反手推出一股绵力，将他打向下方河流：“你的任务完成了，快走！” 那些疯长的触手好像有眼睛一样，分出一半，化作一条条巨蟒杀向乙一。 曹谨行双脚踩在岩石之上，与峭壁垂直，运起混元真气，一剑斩出，剑气浩瀚，如长江大潮，波澜壮阔！ 浩然剑气横扫而过，所有触手一分为二，截断处鲜血喷涌而出！ 曹谨行身形闪烁，就近抓住一条回缩的触手，查看它的材质。 只觉入手冰凉，湿漉漉的，像是蘑菇，又像是某种肉皮，触感很怪异。 “这是……” 曹谨行眉头微皱，他早就不是当初啥也不懂的小白了。 十四吃了那么的药材，他就算不清楚具体疗效，也大都见过。 曹谨行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什么东西——“似木非木，其状如肉，附于大石，头尾具全……” 这是一种特殊的异兽。 也可以说是一种灵植。 它叫【肉灵芝】，又名【太岁】。 ——《神农本草经》有言：肉灵芝无毒，补中、益精气、增智慧，治胸中结，久服轻身不老。 “这么大的太岁，年份必在千年以上，还能活动……活的……” 曹谨行脸色一变。 他想起了那个自焚的许清微，忙探出混元真气游走其中，得到的反馈让他全身一震！ ——山壁之中、野鬼村下，乃至整个绣玉谷，到处都藏着这种触手，漫山遍野，无穷无尽！ 峭壁上的这些，只不过是是那【千年太岁】的几根汗毛、几缕头发，真正的本体，藏在地下深处！ “许清微……” 曹谨行心脏抽搐，前所未有的恐慌袭上心头！这就是药王谷一代宗主的手段吗？！ 连龟魔都能苟延残喘三百年。 许清微更不可能葬身在区区大火…… 一截峭壁就已经有这么多的触手，那整个野鬼村…… “不好！他们有危险！” 曹谨行脸色大变，当即施展《分身魔影》上了崖顶，冲向野鬼村。 …… 与此同时。 陆绎带着两千官军、一众高手，来到了绣玉谷南面的入口处，望着半空中漂浮的绿色毒瘴，众人一筹莫展。 陆绎看向黄方苓：“还是请黄姑娘出手吧，我倒是没事，但大军进不去……这一片毒瘴能抵万军，野鬼村还是有能人的。” “陆大人不必客气。” 黄方苓简单回了一句，仔细分辨地上的毒草、毒花。 毒瘴因花草而生，那么解毒的方法自然也在其中。 黄方苓遍识千毒千药，很快胸有成竹，凭着百毒不侵之体，进入毒药丛中摘得十几棵药草。 ——凡剧毒之物，七步之内必有解药。 黄方苓动作麻利，从身后七宝箱里取出药臼和药杵，有的药草取叶，有的取花，有的揉碎了根茎取汁液，没一会就从中得到了一瓶紫色液体。 紧接着，她又取出一根竹笛，开始吹奏《御蜂咒》，音波扩散，方圆数里的毒蝶毒蜂闻声汇聚。 黄方苓把那紫色药水撒向蜂群，成百上千只蜜蜂的身上都沾了药水，而后长笛一指，蜂群嗡嗡叫着冲向毒瘴！ 说来也怪。 蜂群所过之处，毒瘴触之即散！ 下方的毒虫闻到药味纷纷远离，毒花毒草也在瞬间枯萎闭合！ 方才还能抵万军的花草树木，突然之间全没了用处！ 如此手段，让身后一众高手叹为观止，也让那两千官军惊为天人！ “好厉害的手段！好厉害的御蜂咒，医仙传人，当真名不虚传……” 陆绎赞叹地拍了拍手。 “这是五毒教蛊师的解毒手法，我只是稍加利用，用的比他们差的多。” 医毒不分家。 药王谷和五毒教算是“世仇”，俗话说得好，最了解你的，不一定是朋友，还有可能是敌人。 两派的门人弟子对双方手段都有了解，黄方苓能解蛊术，自然也能下。 只不过很多时候，她不会用这种手段伤人罢了。 “我们快进去吧。” 瘴气消散，露出绣玉谷原貌，黄方苓望着远处的村庄，心里着急：“不知道大人他，怎么样了……” “出发！” 陆绎明白她担心什么，一声大喝。 身边众高手和两千官军纷纷挥鞭，两千余骑径直冲向野鬼村…… 第一百八十六章 移魂神针 青天白云之下。 两千官军手举长刀，纵马狂奔，在陆绎等一片醒目飞鱼服锦衣卫的带领下，化作黑色浪潮，嘶吼着冲向最中心的村落！ 人都有从众心理。 倘若领兵之人畏惧那些半人半兽的怪物，那恐惧自然会蔓延。 可如果领兵之人身先士卒，一往无前，那他麾下大军自然士气大振，无所无惧！ 昔日西楚霸王，数次率军以少胜多，于万军之中纵横来去，所向披靡，与他个人勇力和气概是分不开的。 陆绎当然没有霸王之勇，但要对付的也只是一个小村落而已。 有他领头，其他人没有退却的理由。 官军开始冲锋！ 铁蹄发出爆响。 狼烟滚滚，万马奔腾！ “不好啦！” “官军来了！” “他们要赶尽杀绝！” “妈的！跟他们拼了！” 五年洗脑，野鬼村早已经成了罗烈的野鬼村。 ——通幽巅峰的手段，在这里就是神迹！ 潜移默化间，罗烈已经把村民们对自身命运的不公，转化成了对外界人的仇恨——正是因为外界人的仇视和不理解，才逼的同为受害者的祖先们避世，隐居在绣玉谷，过这不人不鬼的日子！ 外界有晴天白日，花红柳绿，谷中只有经年不散的毒瘴。 外界有美酒佳肴，声色犬马，谷中只有数不尽的毒花毒草。 怨恨在心中发酵。 凭什么？ 凭什么我们什么都没有做，却连生活在阳光下的资格都没有？ 你们看不惯我们，打压我们，视我们为敌……那我们自然要予以反击，不死不休！ 正因如此，新一代的青壮才会对外界有那么强烈的恨意，动辄打杀，开膛破肚！ 骑兵来的本来就快，从济南府官军抵达商河县，到进兵绣玉谷，中间又没有耽搁，曹谨行、陆绎都是“事不宜迟、迟则生变”的想法，力求闪电战，甭管罗烈是真移植还是借移植的幌子诓李玄，这都是个机会，先试出个结果再说！ 官军来的太快。 毒瘴消散的更快！ 甲五的《鸟语术》刚监测到谷外集结兵马，不等通告全村，官军已经破开毒瘴，杀了进来！ 奇形怪状的村民们抄起榔头、斧子杀出村子，一双双饱含兽性的血红的眼睛死瞪着官军，一边嚎叫，一边抡着武器往上冲。 “杀啊！” 有的村民顶着狼头，有的村民长着狗尾……他们如狼似虎，一拥而上，像野兽多过像人。 陆绎望着那些冲上来的村民，眼中闪过一丝悲悯。 百胜门、百花帮、柴家堡、烽火寨…… 多家灭门惨案都有野鬼村的影子。 眼前这些人或许不是直接下手的，但肯定都是知情的，知情不报、窝藏要犯，同样是重罪，但……他们毕竟身世可怜，陆绎原本也没想对他们下死手，可如今一看，这些人已经被仇恨蒙蔽双眼，公然与官军对抗，让他想通融都无法。 那就只能照规矩办了…… “杀！” 轰轰轰轰！ 陆绎一声令下，两位千户带着三百火骑兵率先冲出阵列，一把把火铳对准了那些村民，枪炮声不断响起，硝烟弥漫！ 钢铁弹丸在那些血肉之躯上炸出血洞，血腥味与硫磺硝烟一起交织在这修罗战场之上。 厮杀开始了。 …… 祠堂。 古色古香的庭院里，装饰古朴细致，虽年久却不失修。 这里是村子祭祀先祖、祈求庇佑的地方，十分重要，尤其罗烈到了野鬼村之后，更是严禁闲杂人等靠近。 因为，这地下就藏着地宫入口！ 里面有罗烈心心念念的赤蚺。 罗烈好不容易才恢复受损机关，打开地道口，倘若因为某个人手欠开门，放了赤蚺跑出去，那可就白折腾了……他上哪再找这么契合的异兽？ 此时此刻。 地宫下正有要事发生，祠堂上方的把守格外严密。 甲三和甲五率领十五位村中好手分站四方，一刻不敢懈怠。 直到厮杀声起，这边慌了手脚。 “要不要去帮忙？” “他们顶不住了！” “可是地下……” 那十五名好手都年纪不小，拖家带口，官军来势汹汹，让他们守在这干看着，不禁抓心挠肝的，心绪不宁。 眼看官军火铳齐发，村民死伤惨重，几个人更忍不下去了。 轰隆隆！ 忽然，脚下震颤。 祠堂台阶前的地道打开，从中冲出四道身影，甲一、李玄、天鹰还有赤蚺。 甲一面无表情，像个雕塑。 李玄的身体明显比昨夜更好，一夜过去，他的陈年旧伤居然好了七七八八，不再受限于每天只能活动一个时辰……按理说应该气色不错，但他脸色麻木，形如木偶。 “大哥！” “大哥！” 甲三和甲五急忙跑过来：“主人怎么样了？大事不好，有两拨官军……” “不用说了。” 甲一举手，他的脸色阴沉下来：“我们都知道了。主人的移植很顺利，但眼下另有大事要做，不能脱身。退敌的事，由龟老来。” 甲三和甲五看向李玄。 李玄目视前方，苍老的面容僵硬如石，一无所觉。 甲三知道一点内情，看他这幅模样，心中不忍；甲五并不知情，一见李玄像是被操控的样子大吃一惊！ “大哥！这……” “不要多问！” 甲一冷冷地打断了他，想到脑后那根针，心情更加糟糕：“眼下退敌要紧！先把他们打出去！” 说完，甲一一指点在李玄太阳穴上，注入真气，低声喝道：“所有官军，一个不留！” 李玄全身一颤。 浑浊的老眼中有血光闪过，周身煞气大增，他一纵身施展《风送紫霞》，杀向战场！ 甲一转动石雕灯台，地道门合拢。 “我们也上！” “那这地宫……” “移植已经完成了，有主人在，没事！”甲一简单说了一句，伸手一招，祠堂后方廊柱飞出一柄沉重金杵。 三大高手并天鹰、赤蚺还有十五名好手，一齐冲向战场方向。 …… 村口。 厮杀正在进行。 官军人多势众，装备精良，高手也多，很快就成了一边倒的局面。 陆绎、何峰、郑昀、冲霄上人、段云飞都还没出手，官军也没结阵，已经把野鬼村杀的屁滚尿流！ 两名千户正带兵杀的兴起，忽然一股疯狂的杀意锁定自身。 一道身影从天而降！ 《八段锦》！ 雄厚拳劲骤然爆发，犹如泰山压顶，让拳下的两名千户惊骇欲绝！ 陆绎下意识要出手。 “阿弥陀佛！” 冲霄上人先感觉不妙，已经施展轻功来到两名骑马千户中间，左右手各出一掌，两匹马惊声长嘶，向两侧飘远，冲霄上人口诵佛号，抬手一掌，硬顶《八段锦》十二股拳劲！ 《大浮屠经》！ 冲霄上人周身显现八宝玲珑塔虚影，庄严肃穆，巍峨雄壮！拳掌相交，震天撼地，激起气浪滔天！ 周围十丈方圆被拳掌劲气波及，两名千户才刚站稳，飓风袭来，又给吹的飞出了十多米，街道两侧茅屋轰然倒塌，尘土飞扬！ 两大通幽巅峰的对决，只是逸散的掌风就已经让人支撑不住！ 这和尚不是官军…… 李玄眼珠一转，率先撤招，倒飞数米，随手一拳，劲力爆发，五名就近的官军给打的四分五裂，鲜血横飞！ 众人大惊失色。 “这该死的老王八！” 陆绎等人破口大骂。 冲霄上人来不及阻挡，眼见惨状发生，连连摇头，他生怕那半人半龟又杀人，急忙闪身欺近，贴身肉搏，拳掌相交，打的气芒迸射！ 黄方苓知道自己实力差，老老实实躲在外围，方便四鬼保护，顺便观摩战场。 她一看李玄那麻木不仁的样子，脸色刷地变了：“这是……《移魂神针》？！” “你说什么？” 陆绎一听也不禁惊了一下。 这秘术他知道。 乃是药王谷八大禁术之首！ 只有嫡系中的嫡系才会传授，而且必须用特制的【移魂针】才能发动，跟魔教太平宗的摄心针秘术异曲同工。 ——传说此术本就是药王谷第六代掌门观摩魔教秘术所创，威力更胜一层楼。 原本是用来拷问魔教教徒的，后来为防滥用，没禁术法却封禁了所有【移魂针】以及制针之法，直到被一个人破禁取出，反而成了他的独门暗器。 那个人就是许清微！ 难道…… 刹那间，陆绎和黄方苓脸色大变！ 第一百八十七章 快撤 许清微没死？！ 这个答案同时在两人心头浮现。 三百多年前，许清微就是药王谷最年轻的宗主，也是药王之下最强的宗主。 他继任掌门之后的第五年，就借助秘境突破到了法象境。 成为神州大地之上，鼎鼎有名的大宗师，一双《生死手》，一套《移魂针》，凶名赫赫。 药王谷并不以武道为主，但许清微天纵奇才，偏偏习武学医都远超同门，冠绝一代。 若非如此，也不至三大门派合力围杀移花宗。 如果他还活着，并且主导了这一切，那将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 两人心中刚转过这个念头，战局又生变化，甲一、甲三、甲五带着两大异兽，十五名好手杀进战场。 “给我杀！” 甲一一声大吼，率先扑向陆绎。 身后天鹰、赤蚺一天一地冲进战圈，两名千户反应过来，大喝一声： “布阵！” 厮杀至此，众将士也红了眼。 三百火骑兵退后，四百手持锁链、强盾的精悍骑兵，下马布阵。 另外一千三百官军背起弓弩，爬上了各家房顶，瞄准下方。 那四百人分成两拨，每拨两百，各围上了一头异兽。 奇门阵法·《八门锁天阵》！ 天鹰高亢鸣叫，不断俯冲啄杀，尖喙利爪锐不可挡，双翼一震狂风呼啸，飞沙走石。 赤蚺穿梭半空，快如闪电，口喷烈火，吹的一众军士人仰马翻。 两大异兽攻势迅猛，在人群中肆意穿梭，难以捕杀，但两百兵卒也不是好欺负的。 他们练的这套奇门阵法为的就是围杀江湖人。 《八门锁天阵》反复八门，按遁甲休、生、伤、杜、景、死、惊、开排布，共六十四种阵势。 两名千户持盾入场，凭较高的内力修为配合箭雨，缠住异兽，争取一瞬机会。 其余士兵高举盾牌，甩着锁链，一步步压缩战场。 天鹰能飞，赤蚺善走。 正常来说，这两兽非常难抓，但此刻它们攻击性大增，一心杀人，反倒给了官军机会。 天鹰扑杀而下，快如闪电。 一名千户的肩膀让天鹰啄了个大洞，但他反手抓住鹰爪，运起千斤坠，大喝一声：“启阵！” 那天鹰腿下像挂了个万斤秤砣，登时飞不起来了，其他人纷纷出手。 唰唰唰！ 只见东面的士兵提气将一条条锁链抛上半空，给西边的士兵抓住。 北面的士兵如法炮制，对南面的士兵扔出锁链。 顷刻之间，一张大网已经织成。 两百名官军分列八门，开始绕场奔跑，人手一根锁链，像一个大碾盘，迅速朝中心挤压。 人数太多，锁链太密，纵然天鹰利爪可断金石，被如此多的锁链一罩也难以逃脱。 天鹰挣扎着振翅，想要飞走。 那千户冷笑一声，从生门撤出。 八门官军越围越近，高大盾牌之后，一排排的枪兵从盾牌缝隙刺出，对着天鹰身体疯狂戳刺。 噗嗤噗嗤！ 鲜血流了出来！ “唳！！！” 天鹰发出凄厉的惨叫。 赤蚺见状有心帮忙，可是它也已经被两百面一人高的铁盾围住了。 火焰喷吐，烧在盾牌上，有人吃痛倒下，马上就有新人补上。 赤蚺也有点慌了，不断甩尾，尾巴像鞭子一样抽的空气发出爆响，另一名千户看准机会，使出全身功力，甩出盾牌。 嗡嗡嗡！ 铁盾呼啸着飞出，打在赤蚺头上，赤蚺脑袋嗡了一下，身子摇晃，另外两百名官军知道机不可失，马上甩出锁链，一张大网再度成型。 “吼！” 眼看铁链形成，遮天蔽日，赤蚺狂吼一声，身子突然变小——它遗传自天蛟异能，可以变幻体型——竟然从“网眼”中冲了出来。 领军千户脸色一变！ 不好！ 它要跑！ 一旦冲出去，再围可就难了！ 便在此时，砰的一声枪响，火花四射，钢铁弹丸出膛，精准打在了赤蚺七寸上！ 赤蚺刀枪不入，可七寸是它的软肋，痛感加倍，这一枪不致命，却阻住了它的冲势，让它哀嚎着坠地。 官军一拥而上，一杆杆的长枪对着它身体、眼睛插下去！ 噗嗤噗嗤！ “大小姐好枪法！” 【五雷神机】的枪口还在冒着白烟，黄方苓对四鬼的吹捧恍若未闻，两眼紧张地注视场上。 陆绎对上甲一。 何峰、郑昀对上甲三。 烟霞山庄段云飞对上了甲五。 另外十五名好手让火骑兵和弓弩手包围，想要突围，那是难上加难，必死无疑。 何峰、郑昀是武当外门弟子，修炼《纯阳无极功》，二人合力的《两仪剑法》，有阴有阳，亦刚亦柔，可发挥四人之力，轻松压制甲三。 但甲三移植了异兽【灵犀】的角，这种异兽动作蠢笨，防御惊人，一身石甲，力量极大。 甲三此前修炼硬功《龙吟铁布衫》，原本就有金刚之体，再加上灵犀异能的推波助澜，居然能硬顶武当的两仪剑，一时不分胜负。 甲五只有先天巅峰，但轻功很好，凭着操控鸟雀助战，段云飞想短时间拿下也不容易。 两处战场焦灼。 黄方苓心中焦急，如果幕后黑手真是许清微，那可拖不得，大人还在里面，必须快点告诉他！ 黄方苓运功灌注双目，施展药王谷秘术【察言观色】增强目力，看准时机，再开一枪，甲五的右脚应声冒出血花！ 他惨叫一声，身子不稳。 段云飞迅速欺身，一记烟霞指穿透了他的脑袋！ 甲五立时毙命！ 段云飞心中惊讶，甲五速度如此之快，居然能一枪打中他的腿，好准的枪法。 他回身对黄方苓点了点头，暗想不愧是九门中人，连专修医道的医仙高徒，也有如此非凡手段。 段云飞冲向甲三。 《烟霞指》是烟霞山庄不传之秘，可破护体罡气，用来对付硬功也算一件利器。 他的加入，让胜利的天平迅速倾向武当双剑，三打一，甲三额头冒汗，渐渐抵挡不住。 忽然闷哼一声，胸前中了段云飞一指，金身散了一块。 就在那一瞬间，两把剑捅进了他的身体、绞碎了他的心脏！ 三人看都不看他，转向战场之上，仅剩的两个对手甲一和李玄。 胜利在望！ 甲一手持金杵，正与陆绎对杀，他身上有“通背猿”的心脏，虽然外表正常，但兽化程度比任何人都重！ 超过百斤的金杵拿在手里，像拎着一根枯枝，巨力加持下，金光闪烁，杵身夹带风雷之力，至刚至猛。 他的招式又快又狠，只是挥击的啸音就震得人耳膜欲裂。 每杵落下，山摧地裂，方圆五丈，无人敢近身。 而陆绎则是另一种风格。 他辗转腾挪于五丈之外，且战且退，于胸前结印，双手如穿花蝴蝶，引动大地之力！ 阴阳术·【大地之罚】！ 随着他右手一引，一条条土锥拔地而起，直刺甲一周身各大要穴！ 甲一不得不横杵防守，坚如石的土锥打在金杵之上，爆发出雷一般的炸响。 甲一被余劲顶上天空。 便在此时，陆绎单手结印，调动全身真气汇聚于右掌之上，猩红的气劲光团显现。 陆绎脚踏八卦，一掌拍出！ 《阴阳碎骨掌》！ 阴毒掌力爆发！ 半空中的甲一看出厉害，横杵再挡，霎时，金石之音响彻四周，甲一倒飞出去，脸色顿变！ 那股掌力余劲入体，居然在蒸腾他的血液！ 甲一心惊肉跳，倘若刚才没挡住，这一掌下来，怕是骨骼尽碎，经络寸断，全身血液都将汽化消散！ 好阴毒好诡异的武功，甲一心中戒备，面上当然不露怯意。 “就这点本事吗？” 他抹掉嘴角血迹，猖狂大笑：“要不你们一起上吧——” 话音刚落。 噗嗤！ 突然，一把剑从背后刺来，轻而易举地破了他的护体罡气，捅穿了他的心脏，真气注入，那颗兽心眨眼爆碎。 “？？！” 甲一猛地喷出一口血，整个人都傻了，身后有人？他什么时候到的？我怎么一点没感觉？！ 对面的武当双剑、段云飞等人也不禁大吃一惊，难道还有高手帮忙？ 他们居然一点没察觉！ 陆绎眉头一挑。 只有黄方苓认出了那把剑。 那是五品名剑【雪魄】。 她整个人放松下来，露出笑容。 “快撤！” 就在这时，曹谨行一把掀开【神隐披风】，露出了那身煊赫的银灰色飞鱼服。 他一剑砍掉甲一的脑袋，对他的尸身视而不见，反而神色焦急地对众人大声吼道：“所有人！快撤出绣玉谷！！！” 滚雷一般的吼声传遍全村。 回音隆隆，经久不息。 众官军一听都愣住了，这马上都要打扫战场了，为什么要撤？ 黄方苓脸色大变，她还从没见过曹谨行这幅神态。 身边四鬼对曹谨行无条件信任，意识到可能有重大变故，马上架起她远离。 陆绎也是一惊，自打认识以来，曹谨行始终镇定自若，他的实力远胜于他，能让他都这么惊慌，可见事态严重到了何种地步。 “撤军！” 陆绎选择相信他，跟着大吼道：“所有人，后队变前队！撤军！撤军！！！” 连续两个锦衣卫高官都这么说，两千官军的心也慌了。 原本打算活捉的异兽，赶紧捅死，脑袋捅成肉泥！ 原本擒住的野鬼村舌头，现在也顾不得了，一刀砍下脑袋！ 官军们纷纷上马，朝野鬼村外狂奔，顿时狼烟滚滚，一眨眼，村中只剩死战中的李玄和冲霄上人。 两大通幽巅峰大战，其他人根本插不上手。 陆绎眉头紧皱。 如果冲霄上人也有问题，那反而容易了，不管不顾就是。 可之前如果没有冲霄适时拦住李玄，官军一定死伤惨重。 也可能误会他了…… 世间巧合那么多，可能冲霄就是出关、看徒弟血案、顺便帮忙……赶上了。 如果因此断定他有问题，对他的险境视而不见，未免有草菅人命之嫌。 陆绎传音道：“那个老王八中了许清微的《移魂神针》，成了活傀儡！许清微可能还活着！那老龟见了官军就杀，是冲霄拦住了他……一旦老龟脱离战斗，他一定会跟上来继续残杀部队，怎么办？” 曹谨行回头看了一眼，说道：“等我一下，先杀老龟！”陆绎明白他的意思，要他留下是帮忙看住冲霄上人。 陆绎当仁不让！ 战场之上。 李玄正与冲霄上人大战，《八段锦》和《大浮屠经》你来我往，劲气四射。 李玄身具旋龟龟甲，防御无双，配合第八层杀力惊人的《八段锦》，攻守兼备。 冲霄上人修炼兴国禅寺镇寺之宝《大浮屠经》，已臻化境。 他的肉身金刚不坏，出招厚重沉雄，同样的防高攻高模板。 这两人势均力敌，想一时之间分出胜负是不可能的。 曹谨行决定帮他们一把。 他掏出了万石弓。 “砰！” 又一声巨响。 二人再度拳掌相对，《八段锦》拳劲威猛无双，《大浮屠经》势大力沉，拳掌交击，仍是平分秋色。 二人均被各自的力量震退。 就在那一瞬间！ 砰！ 一声弦响，五箭连发！ 当初曹谨行从蒙古射手车根那里偷学到了《神箭七连珠》的三箭连发，之后凭自悟达到了四箭乃至五箭。 他对这套箭术浸淫良久，用的最熟，威力也最大！ 曹谨行飞速拉弓射箭，一箭接一箭，箭箭首尾相连，速度和力量五倍叠加，恍如流星经天，直射李玄胸前！ 李玄刚被打退，倒飞之时难以躲闪，五箭已经杀来！ 箭上罡气四溢！ 李玄虽惊不乱，他三百年的功力不是白练的，身上的龟壳也不是白背的。 同样的通幽巅峰，他的内力更加纯净，绵柔如水，用来防御，事半功倍。 只见他抬手轻挡，浑厚的内力向外吞吐，化作水流一般的护体气罩，第一支箭与其对峙，僵在了半空！ 接着就听四声爆响！ 前四箭的箭杆相继被后箭摧毁！ 四箭箭头相连，威力叠加到了堪称恐怖的境地！ 第五箭一到，当的一声，正正射在了第四箭箭头之上，威力再增一倍！ 终于。 第五箭突破了罡气防御，射穿手掌，顶着前四箭，射到了他胸前龟甲之上！ 咣！ 那撞击声犹如巨杵撞钟，震耳欲聋！ 往日能为曹谨行奠定胜势的五箭连珠，此时此刻，只带出了一点火星，在那龟甲之上，留下了一个白点。 陆绎心下一惊。 这箭术足够可怕，可这老龟的防御更可怕，他居然毫发无伤！ 三百多年的锤炼，当真非同凡响！ 五箭顶着李玄向后倒飞，狠狠撞碎了五堵墙才停下。 冲霄上人摇了摇头。 不够啊…… 就在这时，曹谨行动了。 他微微抬头，杀意一闪而逝，刹那之间，曹谨行施展《分身魔影》横跨三十丈，一指点在李玄咽喉。 “好快的速度！” 陆绎目瞪口呆。 “有能耐你脖子上也套个甲！” 《玄天连剑指》！ 以混元真气催发的无形剑气凌厉无比，趁着李玄“镶在”墙上的一瞬间，曹谨行一指剑气穿喉而过。 血花飞溅！ 李玄错愕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曹谨行一剑枭首——没时间吸功了，三百多年的真气也太凝练，即便吸也吸不了多少，平白耽误时间。 “撤！” 曹谨行转身就跑。 陆绎和冲霄上人愣了一下，区区六品指法能有如此威力，当真是化腐朽为神奇了…… 两人急忙跟上。 “到底怎么回事？”陆绎传音道。 曹谨行全力施展轻功，冲出野鬼村，到了毒树林上方，脚踏树枝借力飘飞，沉声道：“看见树下那些黑色藤蔓了吗？” 陆绎低头一看，这才注意到一棵棵见血封喉树下，还长着一种黑色的藤蔓，像杂草一样，随处可见。 他原本以为那就是某种毒药。 “它们有问题？” “那是许清微。” “……什么？？！” 瞬间，陆绎大脑一片空白，像是有一道惊雷炸响在脑海，把他整个人炸的七荤八素！ 陆绎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 他瞪大眼睛，望向那漫山遍野的黑藤，脸色惨白如纸，道：“你说它们……它们居然是……” 曹谨行道：“表面的黑藤只是伪装，你只要扒开，就能看到里面似木非木、似肉非肉的触手，那是【千年太岁】！许清微没死，他移植了【千年太岁】，三百多年过去，身体恐怕已经覆盖整座绣玉谷！” 陆绎的冷汗刷地冒了出来！ “这么说，只要身处绣玉谷，就会处于他的攻击范围？” 难怪曹谨行让大家赶紧撤出去。 陆绎一阵心惊肉跳！ 曹谨行：“是。” 陆绎皱眉：“那他为什么不在刚才攻击我们？我们已经深入绣玉谷，他如果在那时出手，我们必死无疑！” “我也在奇怪……” 曹谨行皱眉道：“他的状态好像不对劲……我刚上来的时候就遭遇过一次袭击……但好像不是他主导的，什么真气、武功都没用，只用触手，就像【千年太岁】本能的自我捕食一样……” 【千年太岁】这种异兽，处于灵兽和灵植之间，兼具动植物的共同特点，有呼吸，有排泄，可以捕食，也可以吸收土壤营养…… 陆绎点点头。 曹谨行继续道：“昨天之前，许清微好像还跟罗烈不是一路……昨夜，罗烈语气有异，诱李玄进地宫，今天李玄就变成了那副模样……他们很可能也是在地宫遭遇许清微，被迫受制于他，这才害了李玄……罗烈如果早有此意，也不必等这么长时间。” “有道理……” 陆绎想了想：“可是为什么只有李玄成了活傀儡？保险起见，不应该都变成那样吗？” 曹谨行：“别忘了，李玄是八魔之一，许清微可是他的仇人！想要他通幽巅峰的战斗力，又怕他反叛，做此准备也算正常……那几个小兵掀不起风浪，无所谓，但罗烈……居然让他也保留神智，这可有点冒险了……” 曹谨行皱起眉头：“出了这么大的事，罗烈没上来，许清微也没动作……他们在地宫搞什么？” “会不会是移植？” 陆绎道：“罗烈不是说他今天会移植赤蚺？” “那许清微为什么没动作？” “这……” 陆绎说不上来了。 罗烈没遇到许清微之前就有移植的想法，说明他有把握给自己做移植，用不上许清微。 忽然。 曹谨行灵光一闪，说道：“难道……是罗烈在给许清微移植？！所以他才脱不开身？所以崖壁之后的太岁才会失控，自我捕食？这应该也是他留下罗烈神智的原因……他没动作，是不是因为他现在正处于移植过程之中，无法操控？” 陆绎被曹谨行的一系列推测惊呆了：“那他不要太岁了？这岂不是自断一臂？” 曹谨行看他一眼，凝重道：“太岁无法移动，这是最大的弊端……我怀疑他也是刚醒不久……如果三百多年一直清醒，却一动不能动，怕是要变成疯子……野鬼村频繁动作，已经引起怀疑，他此时不走必死无疑！还有，你觉得能让他放弃如此规模的太岁……他会没有更好的替代品吗？当年三大门派突然攻上移花宗，打乱了他的计划，移植太岁，或许并非他本意，如今有了罗烈，才有剥离的可能……他再次移植的东西，必然非同小可！” 或许会是神兽残肢也说不定…… 曹谨行脸色凝重无比：“快走！” 陆绎赶紧点头。 三人施展轻功在树顶奔行，一心逃离这个鬼地方！ 然而，不等他们冲出绣玉谷，突然大地开裂，脚下无数藤蔓活了过来，齐刷刷地伸向天空！ 整个绣玉谷突然变成了一张深渊巨口，张开大嘴，将曹谨行等人吞入其中…… 第一百八十八章 师祖宗 突然之间，天塌地陷。 整个绣玉谷潜藏的藤蔓全从地下窜了出来。 无论是最先逃跑、已经跑到谷口的黄方苓一人四鬼，还是最后跑的曹谨行三人，全部囊括在内。 就像一朵无比巨大的莲花，突然从最外侧的花瓣开始向中间合拢，卷起了整座绣玉谷！ 莲花之内的一切生灵被尽数包裹，无处逃脱！ 惊变在一瞬间。 大地在轰鸣、陷落！ 裂出一道道深沟。 “这什么鬼东西！” “地震了！” “快！快往外跑！” 两千官军猝不及防，摔的人仰马翻，纷纷跌进深沟，人声惊叫，马匹长嘶，哀嚎声此起彼伏，官军队伍乱作一团，很快倾覆在藤蔓巨潮之中！ 这声势太大了。 曹谨行、陆绎、冲霄上人都是大惊失色，脚下一棵棵大树随土壤坍塌下陷，落入深渊。 无数藤蔓像毒蛇一样冲出来。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还是太岁……这到底是移植了还是没移植？许清微抓人有什么意义？捕食？还是不想走漏风声，暴露行迹？？ 曹谨行脑中弹出一连串的疑问，藤蔓杀了上来。 “你们快走！” 冲霄上人轻功不及曹谨行和陆绎，脚下树木一倒，他率先朝下方坠落。 变故突发，不等曹谨行和陆绎回身救人，冲霄上人袖袍飞舞，对着他们一人一掌，掌风助力，推着两人向上飞。 他自己却被藤蔓缠住了。 冲霄上人通幽巅峰境界，实力非凡，可是藤蔓数量实在太多，打碎几十根马上有上百根！ 而且这次袭击，触手灌注真气，舞动之间竟然隐隐有鞭法变化。 ——一条条藤蔓形似毒蛇飞舞，观之在前，忽焉在后，似实非虚，疑虚则实，一条就已经让人眼花缭乱，何况千百条。 冲霄上人直接被捆住，拖下深渊，其他藤蔓闪电般杀向陆绎和曹谨行。 千钧一发之际。 来不及交流，曹谨行旋身一转，身体骤然拔高十丈，《分身魔影》全力展开，朝谷口方向冲去！ 这个时候已经不是救不救人的事了，如果不抓紧时间先逃出去，那所有人都没有之后…… 陆绎也顾不上别人，伸手一招，一颗银色的小铁球从怀中飞出，落入手中。 那球形制古朴，镂空雕刻，外圈花纹上有一条条细小的首尾相衔的阴阳鱼，栩栩如生，似在游动。 此乃学宗至宝。 【双鱼鞠】！ 这宝物是用光武年间的一块天外陨铁所制，功效类似【神运昭功石】，只不过特性相反。 【神运昭功石】是灌输真气，破碎材料会互相吸引。 【双鱼鞠】则是灌输真气，残片会互相排斥，朝外扩散。 陆绎一灌输真气，双鱼鞠外圈相衔的“鱼”马上扩散，真气化线，将一条条外散的游鱼串联成一个空心铁球，将他整个人笼罩在内。 那些藤蔓冲势迅猛，刚要近身，没想到球体扩散，正好撞在了球面上。 球非实体，却坚不可摧，巨力冲击之下，直接将陆绎连人带球撞飞。 陆绎飞出数十米，滚落深渊，消失不见。 半空中只剩曹谨行。 曹谨行飞在空中，放眼望去。 四面八方卷起了滔天巨浪般的黑色藤蔓，“海”天相接，无边无际。 简直就像是灾难片里的末日场景，让人心惊肉跳！ 曹谨行自打来到这个世界，凭着万中无一的资质，一直顺风顺水。 但最近接连发现，那些明面上的战力，或许只是这广袤世界的冰山一角。 ——一个九门垫底宗门的一代宗主都能在机缘巧合之下，搞出这种天灾般的声势，那排在前面的、隐于世外的，又该何等恐怖！ 这些念头只在曹谨行脑中存了一瞬，混元真气疯狂运转，【神隐披风】加身，他人消失在半空，鬼魅般冲向谷口。 可是，藤蔓太多了，疯狂生长，遮住了地面，轻功并不是飞，仍需借力，可只要沾到藤蔓的边，就会被它们围攻。 这是个死结！ 生死攸关，曹谨行一口真气飞出了近百丈，直接来到了谷口附近，离冲出牢笼只一步之遥！ 绣玉谷边缘饱受摧残，藤蔓在在大地之上犁出了一道道沟壑。 成千上万的黑藤已经窜上天空，席卷而来，让曹谨行感觉自己像佛祖钵盂下的六耳猕猴，他想一鼓作气冲出去，却不得不落地借力了。 曹谨行只能再提真气，足尖一踏藤蔓——哪怕轻微至极，仍是被藤蔓察觉，顿时，周遭的黑藤挥出了一道道气刃，遮天蔽日！ 曹谨行借力上天，急忙侧身偏转，躲过气刃，劲风掀起了【神隐披风】，露出他的小半身体。 脚下藤蔓也杀到了！ 曹谨行旋身再上，冲向“浪潮”的最顶端。只要越过去，就还有一线生机，但此刻，无数藤蔓汇聚的滔天巨浪已经拍下，视野里全是藤蔓，黑漆漆一片，避无可避！ 曹谨行眉头紧皱。 额头冒出一层细汗。 砰砰砰！ 突然，炮火声响起！ 三波霹雳雷珠接连射出，十七颗炸在曹谨行脚下，三十四颗炸在天空，火焰升腾而起，曹谨行脚下、天空拍下的藤蔓，随即消散！ 曹谨行眼前一亮，旋身再起，飞上了半空，低头看，脚下一处幽深的沟壑里，黄方苓一袭紫衣，灰头土脸，她一手扒着崖壁，另一只手抱着七宝箱，箱子的炮口还在冒着白烟。 在她脚下，四鬼已经被藤蔓淹没，拖入地下深处……显然，是四鬼送她上来的，只可惜，地面之上也已经无处可逃了。 时间紧迫！ 越来越多的藤蔓涌向黄方苓，她视而不见，看着天空——曹谨行距离最高处还差一点，地面上的藤蔓正在扑上去！ 黄方苓一把甩掉七宝箱，掏出了最后三颗【天雷子】，夹在指间，用尽全身力气，扬手甩了出去！ 几乎同时，她的双腿也被藤蔓缠住，拖进了地下。她把挣扎的机会全无保留地给了曹谨行。 自己消失在了藤蔓之中…… 曹谨行心脏猛地一抽。 轰轰轰！ 火光冲天，硝烟弥漫！ 三声巨响之后，烧焦的味道充斥在天地之间。 曹谨行脚下大地方圆数十丈一片焦黑，火焰燃烧，噼里啪啦的爆裂声不断响起。 热浪升腾而起，带着曹谨行再升数丈，从“莲花”花瓣的最高处飞出，逃到了莲花之外。 曹谨行一落地，急忙回头。 黄方苓已经消失不见了…… 整座绣玉谷都在坍塌、崩溃。 好像食人花嘴里的骨头，随着它上下颚用力咬下，骨头渣滓混着鲜血从齿缝间流了下来…… 黄方苓、陆绎、四鬼、陆嘉明、顾砚竹、孙朗、苏云升、何峰、郑昀、冲霄上人…… 曹谨行闭上眼，胸膛剧烈起伏，手背额角青筋暴起！ “许、清、微！” 他猛地睁眼，看着那怪异的、巨大的生命结合体，眼珠一片血红，止不住的怒火在胸膛里燃烧！ “啪啪啪。” 突然，就在曹谨行即将爆发的时候，身后传来鼓掌的声音——罗烈从一棵大树后走了出来。 “厉害。” 罗烈脸上多了一块赤红的蛇皮，刚好遮住半张脸。 他已经移植了【赤蚺】，多年夙愿，一朝达成，整个人正处于志得意满的状态。 他看着曹谨行，眼底深处掠过仇恨的光——就是他昨夜连杀好几名好手，让他几年心血毁于一旦！ “你居然能从这样的天罗地网里逃出来，好轻功，好武功……曹谨行，曹大人，当真名不虚传……也不枉我在这等你了。” “……” 曹谨行冷眼斜向后。 老子心情不好，别惹我…… 罗烈继续道：“这些藤蔓不但是武器，也是他的耳目，绣玉谷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眼里……他有预感，你可能会冲出来，特意让我在这等着……” 说到这里，罗烈脸色一变，手中拐杖一点地面，大地开裂，尘土飞扬！ 他全身真气爆发，一脸肃然道：“曹谨行，许清微要见你！有件小事，请你帮忙……你是自己跟我走，还是让我把你打晕了带走？” “帮忙？” 曹谨行皱眉，脑中心思电转。 这都什么时候了？ 绣玉谷发生如此大的变故，堪称天翻地覆，只要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到。 江湖消息传播最是迅速，许清微不抓紧时间逃跑，等其他法象反应过来“斩妖除魔”，他必死无疑！ 除非…… 他跑不了…… 曹谨行忽然想到一件事，喃喃自语道：“剥离失败了……” “你！” 罗烈脸色骤然一僵，这几个字听在他耳畔，不啻晴天霹雳！ 他指着曹谨行：“你……你怎么……” 这可是隐秘中的隐秘。 他怎么知道？！ 曹谨行没理他，自顾自道：“该出手时不出手，只可能是移植的事占据了心神……突然又出手，亡羊补牢，还用的太岁……” 曹谨行看向罗烈：“……说明你技术不过关，剥离不成，许清微只能继续将就……只是没想到，他居然把主意打到我身上……真够蠢的！他是想让我现学？亏他想的出来！” “……” 罗烈深深震惊，两眼紧盯着他。 这到底是什么人？只靠一星半点的痕迹，居然猜到这种程度！ ——据济南知府的消息，曹谨行能两个时辰悟通《乾坤大挪移》，学习能力毋庸置疑，再加上许清微手把手指点，短时间内学会《移花接木》，并不是天方夜谭。 “不对……” 曹谨行摇了摇头：“许清微天纵奇才，如果他不是老糊涂了，就不会把希望全寄托在我这个外行身上……明明有现成的更合适的人选……” 想到这里，曹谨行由衷地松了口气：“方苓应该没有大碍……其他人应该也还没死……” 既然藤蔓都是许清微耳目，说明他对谷中之事都清楚，那就不难看出黄方苓是药王谷嫡系弟子，医道非凡。 至于修为低微……许清微最不缺的就是功力，大不了传功就是！ 罗烈不成，或许是功法的原因，或许是技术的原因，这两个问题，在黄方苓那儿都不是问题！ 黄方苓修炼的是药王谷最高功法《青囊经》——就算练的再不好，真气属性也与许清微一脉相承。 如果连她都不行，别人更不行！ 而要让黄方苓心甘情愿的出手，必须得有足够的筹码，还不能滥杀无辜，惹她厌恶，以免玉石俱焚…… 那么，抓的这些人就有用了…… 全都是筹码！ 所有的线都串了起来。 曹谨行豁然开朗！ 许清微创作《移花接木》的初衷，是为了造福苍生，说明这个人本身并非滥杀之人，三百多年过去，或许会有变化，但从刚才的情形看，没有一个人是直接杀死的，这已经说明了问题…… 他抓人，既是为了防止消息泄露，为移植争取时间，也是为逼迫黄方苓就范…… 曹谨行长舒一口气，看向目瞪口呆完全傻眼的罗烈：“能不能问问，你为什么没成功？” “……” 罗烈死死地盯着他。 好半天没说话。 这个人，他他他…… 他居然只靠推理就推出了大概！ 此人绝不可留！ 若不尽早解决，日后必成大患！ 罗烈心中杀意沸腾，面无表情道：“因为许清微已与太岁共生，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那太岁已经活了两千三百年，本身就有不俗的能量，只靠《移花接木》难以分开，需要药王谷《生死手》辅助，但这《生死手》……我学不会，也用不了……” 原来如此。 曹谨行明白了。 《生死手》是医家治病救人，同时也是自我防身的秘技，本身不难，但需要纯正的《青囊经》功力催动。 生手，名为《续命三仙手》，可将《青囊经》真气转化为“神农气”，用以疗毒治病。 死手，名为《消魂蚀骨手》，可将《青囊经》真气转化为剧毒掌力，打入体内，消魂蚀骨，痛不欲生！ 许清微与太岁共生，需要一边“消”去太岁，一边“长”出自身，两者必须同时发生，才能一步步把太岁逼出体外。 罗烈修炼《烈火神功》，能凭属性“烧”掉太岁，但长不出人身……也难怪他办不成。 曹谨行全明白了。 罗烈却笑了，那笑容好阴森：“都明白了吧，曹大人。但是我改变主意了……你这么聪明，猜猜我接下来要干什么？” 罗烈右半张脸的赤蚺鳞片徐徐燃烧，握着拐杖的手鼓起青筋。 通幽巅峰的内力加赤蚺异能全部爆发，磅礴杀意锁定曹谨行！ “你要杀我？” 曹谨行冷笑道：“……不怕许清微给你罪受吗？《移魂神针》的滋味你尝过了吧……” “你！！” 罗烈脸皮一抽，杀意更增，他望着曹谨行咬牙切齿道：“我还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讨厌一个人！曹谨行，你很荣幸！” “是吗？” 曹谨行面无表情拔出了绣春刀：“有很多人讨厌我，但他们都注定只有一个结局……准备好受死了吗？罗烈。” …… 地下。 某处空旷的洞穴。 石壁上镶嵌着某种发光的石头，碧绿色的光芒显得格外阴森。 角落里，黄方苓从昏迷中醒来，只觉全身火辣辣的疼，让她忍不住吸气，低头一看，身上有多处挫伤，显然是被藤蔓拖进这洞里的。 “这是哪里？” 黄方苓环顾四周，这洞没什么特殊的，就是洞中央有个巨大的木桩，绿光之下，投出大片诡异的阴影，衬得洞穴更加阴森。 “也不知道大人怎么样了……有没有逃出去……”黄方苓发现没人，松了口气，靠着石壁，抱着双腿，缩成一团：“希望他安然无恙……” “放心。” 突然，一个苍老温润的声音响起：“他好的很……” “谁？！” 黄方苓猛地拔出腰后的【五雷神机】，对准洞穴里各种阴暗的地方，寻找可能的藏身者。 “我就在你面前。” 那个声音又响起了，回音飘渺，难辨踪迹。 “……” 黄方苓仔细听，发现声音竟然是从洞中央的木桩后发出来的！ “你……你是……” 黄方苓猛地瞪大了眼睛，她也是冰雪聪明之人，从许清微可能存世，到刚才那么大的阵仗……这地下最有可能出现的盖世强者，已然呼之欲出…… “我是许清微。” 正对着黄方苓的木桩表面，忽然一阵扭曲，竟然显出一个苍老的人脸，表情还能变化。 黄方苓吓了一跳。 那人脸却露出了“和煦”的笑容：“别害怕，孩子，你我师出同门，论辈分，你该叫我师祖宗。” 第一百八十九章 通幽六层 师傅的师傅是师祖，师祖的师傅是太师祖，太师祖的师傅才是师祖宗……黄方苓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咋接话。 这关系也太远了。 再者。 许清微已经被药王谷除名，是让药王谷蒙羞的师门败类。 历代弟子虽敬其才，却也对他所作所为深恶痛绝。 就因为一念之差，许清微做了多少恶事？野鬼村的存在更证明了他遗祸之深远，罄竹难书！ 黄方苓一样不喜欢他。 尤其在见到野鬼村那些被命运折磨的村民后，深知许清微是这一切悲惨的始作俑者，更何况，他还毁了绣玉谷，杀了那么多的人…… 黄方苓眼眶红了。 这样的“师祖宗”，她才不会认！ 许清微叹了口气：“放心吧，他们都没死……时间紧迫，我不能再让他们出去通风报信，引来其他法象，只能出此下策了……” 黄方苓一愣：“你，你没骗我？” “不论你信不信，杀人非我所愿。” 许清微仰头道：“世间事，两全其美者少之又少，有很多时候，都是逼不得已啊……” “……” 黄方苓对他的话很不赞同，但也无心争辩，想到四鬼他们都还活着，心里着实松了口气。 太好了…… “孩子。” 许清微道：“你过来，到这边来……” 黄方苓抹掉眼泪，看了看木桩下方那些紫黑色的、粗大的触手，知道没法违背，便小心挪动脚步，举着【五雷神机】，贴着墙，走到了木桩另一边，见到了许清微的本相。 在那大木桩之后，坐着个灰衣老人，半边太岁木躯，半边人身。 整个下半身都跟太岁融为一体，鹤发童颜，依稀可见昔日风采。 这就是药王谷第八代掌门，移花宗创派祖师，许清微。 许清微满脸慈和，让人难以想象，他就是当初大肆抓人实验、更制作出嗜血八魔的罪魁祸首。 “方才不能行动，不过，倒是见了你的解毒之法。解的好，解的好啊。” 许清微满意地看着她：“绣玉谷见血封喉树、断肠草、腐骨花，三种毒材，结合迷梦毒蝶之磷粉，生就剧毒毒瘴，中者立毙……此法本就见于苗疆古书，冷僻的很，你能解，而且没用绝根之法，不伤毒材，足见做事留一线，慈悲心肠……药王谷出了你这样的弟子，当真幸事。” 黄方苓有法子把谷中毒树毒草全杀光，但她没有，只是驱散了毒虫，让毒花闭合、毒草枯萎、毒树不散发毒气，没有赶尽杀绝。 ——没了这些剧毒，绣玉谷任人来去，那些野鬼村的村民势必落到人人喊打的境地，和死了没两样。 ——等官军把罪魁祸首讨伐，绣玉谷三毒继续生成毒瘴，可以保护剩下的良善之人。 黄方苓的心思被一语道破，也有点吃惊，但一想这人的身份，也就不足为奇了。 “如果早点遇到你，或许不会有今日之祸，唉……” 许清微叹道：“当初三家围剿，我身受重伤，危在旦夕，唐门【五毒神砂】破坏奇经八脉，剑宗【绝死剑气】粉碎五脏六腑，我只凭一口气，火烧移花，断臂求生，逃入地宫……如此重伤，寸步难行，已经没有我选择的余地。赤蚺、天鹰还需制服，只有【千年太岁】无害，还能助我疗伤，便取了一块肉移植在腿上……” 许清微低头，看着自己木制的下半身、无意识蠕动的根须，神色无奈：“伤势太重，我移植之后，就筋疲力尽，陷入昏迷，再醒来时已是十年后……这十年间，太岁与腿融合，虽修复了五脏六腑，祛除了毒砂剧毒，却也借助我的功力吸收了本体的营养，扎根地下，飞快成长……我醒来时，根须已深，无力脱离，成了这幅半生不死的模样……” “……” 黄方苓认真听着，心中叹息，只能说世事无常。 许清微虽然没死，可是三百多年间，寸步不能动，还要小心隐藏自己，不敢暴露行迹，以免招来杀身之祸。 这何尝不是一种画地为牢，不是一种酷刑，也算罪有应得了。 黄方苓看着眼前磨盘粗细的大木桩，这种状态的太岁，应该已有两千年份，怕是已经生出自我神智。 到得如今，就算许清微想“断尾求生”，舍弃其他部分，只以根须代足，太岁也不会同意。 他的状态很不妙…… 黄方苓医道精深，能通过细节看出一些潜藏的东西。 许清微颈部以下的皮肤已经混入太岁材质，呈现怪异的紫红色——太岁在侵蚀他的肉体！ 黄方苓露出怜悯的神色。 此时的许清微就像一个大权旁落的君王，虽然仍旧主导着家国大事，但手下已经开始琢磨着“挟天子以令诸侯”，甚至要弑君，取而代之！ “你看出来了……” 许清微越发满意，点头道：“很好，你的医道比我预想的还要好。原本两千年份的太岁，不足为虑，可我移植之时，偏偏重伤濒死，还给了它十年空白期……养虎为患，尾大不掉啊。” 太岁也是一种异兽。 它有植物顽强的生命力，也有动物的杀戮本能，不论是对别人，还是对身体里的“异物”。 ——它在同化许清微！ 许清微一声长叹：“野兽就是野兽，一旦它的部分身体进入头颅，我的思想难免会受影响，八魔就是我的结局……届时太岁凶性大发，残杀百姓，想必非你所愿……” “所以……” 黄方苓有点明白了：“……你想让我帮忙，把你们分开？” “孺子可教。” 许清微淡笑道：“你身兼药王谷嫡系传承，修炼《青囊经》，会《生死手》，又有惊人的医道造诣，一定能祛除太岁……” 原理很简单。 黄方苓一想就明白了。 “可是我功力低微……怕是难以毁坏太岁身躯……” 千年太岁已经跟许清微合为一体，剥离太岁，等于自损身体，许清微乐意，太岁不乐意……以这身体的境界，一旦真气反震，黄方苓绝对抵挡不住，非死即伤！ “此事容易。” 许清微淡然道：“我传你功力便是，你我同源，只要帮你晋升通幽，你便有余力以死手配合我，把太岁逼到膝盖以下，之后……” 一根触手举起了一块森白的骨头。 黄方苓仔细看，发现是一块髌骨。 ——也不知道许清微从哪弄到的，像兽骨又像人骨，明明看上去年代久远，但能感觉到一股很强的“生命力”。 许清微继续道：“……此骨有些能力，只要移植，我便可借助它，自行脱离太岁。事成之后，我……” 不等他出口许诺。 黄方苓摇了摇头，鼓起勇气道：“抱歉……我……我不能帮你。” 许清微脸色一僵：“为何？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太岁凶性大发，以致生灵涂炭！” 八_ 零_电_子_书_w_ w_ w_.t_x_t_8_0. c_o_m 法象天人合一。 许清微只是语气变重，山洞中就起了风，他下半身的触手躁动，像毒蛇一样抬起了头！ 黄方苓漠然地看着他道：“野鬼村立村三百余年，村民历经的苦难难以言说。我当然不希望生灵涂炭，可我也很清楚，一旦剥离成功，放你自由，就会有第二个移花宗，以及无数个野鬼村……孰轻孰重，我还分得清！” “你！” 许清微抓着骨头的触手猛然一紧，脸上的慈和维持不住了，露出冷冽的凶光。 三百年了！ 他被困在这个破地方三百年了！ 生不如死！ 这三百年间，他想过无数方法，送出好几本《移花接木》，可是敢练的少，能领悟的更是几乎没有！ 当初他手把手教了那么多江湖名医，也没一个人能成，好不容易发现个罗烈，还给他时间让他练成《移花接木》，却还是棋差一招。 ——罗烈可以助他逼退太岁，但太岁散去，许清微就身体残缺，用【造化丹】再生造化，又难以控制时机。 一旦配合不好，不等移植白骨，太岁反噬，功亏一篑！ 必须找个会《青囊经》、《生死手》又会《移花接木》的人来。 可即便药王谷弟子，能领悟《移花接木》的都少之又少，今天能发现医道惊人的黄方苓，已经是老天垂怜。 他不可能放过她！ “你想好了吗？” 许清微冷冷道：“你不同意，那我只好去抓曹谨行了。《乾坤大挪移》以难练著称于世，他能练通，想必领悟《移花接木》、《生死手》也是小事……” 黄方苓先是一惊，暗骂许清微无耻，随即道：“他不会《青囊经》，学会《生死手》也没用！” “哈哈哈！” 许清微哈哈大笑：“你不知道吗？你这位小心上人的内功可是很有一套，连我都看不出来路，但我知道一点，他可以模拟《青囊经》真气，用出《生死手》……既然你不配合，那我只好抓他了！” 许清微闭上眼，暗运真气，脚下粗大藤蔓深扎下去，开始在地下穿梭，直奔曹谨行！ “你！” 黄方苓忍不住上前两步，神色焦急。 “呵呵。” 许清微闭着眼睛道：“等我抓到他，他如果配合还好，若是不配合……有这两千多人，还有你……他会配合的！” “你无耻！” 黄方苓急红了眼，怒道：“亏你也是药王谷一代宗主，堂堂的大宗师，居然如此下作！” “下作？” 许清微睁开眼睛，再无丝毫慈善之意，冷冷道：“你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一动不动待上三百年试试！本座之所以隐忍至今，就是为了重获自由！挡我者死！我没时间跟你这小丫头扯皮，要么帮我！要么，我抓了曹谨行，让他来！到时候，下作的手段更多！” “你、你……” 黄方苓气的脸都白了，眼见许清微这老不死一意孤行，真的抓人，想到他之前搅得天翻地覆的动静…… “好！我帮你！” 黄方苓咬牙切齿道：“但你不许动他，不许动任何人！不然我宁愿玉石俱焚，我一死，他也不会帮你，你就等着被碎尸万段吧！” “好，好孩子。” 许清微脸色一变，再度变回之前的慈和模样，对她的威胁听而不闻，微笑道：“来，平心静气，我为你传功。” “……” 黄方苓看着他如此自然的转变神态，心中涌出一股恐惧。 或许…… 他已经受到影响了。 …… 轰—— 绣玉谷谷外。 绣春刀与【灵蛇杖】相交，气劲崩飞，两侧大树爆炸燃烧开来。 罗烈以《烈火神功》催动《泼墨杖法》，蛇杖舞动，大开大合，逼的曹谨行不断后退。 他有境界优势，又有强化之后的火焰异能，此时此刻的他，已经能御火攻击，在体表形成火焰气罩。 罗烈侧身挥出一道磅礴劲气，曹谨行闪身躲过。 罗烈再出一记，地裂山崩，火焰腾飞，炸裂余波直指曹谨行要害。 曹谨行纵身跃起，八丈刀光竖劈而下，刀势之猛，霸道绝伦。 罗烈高举双手，架住刀气，便在此时，一道白影从曹谨行腰间飞出，迅速变大，化成一头雪豹，落地之时，嗷呜一声，如猛虎啸山林！ 无形音波让罗烈真气一滞。 身体微僵。 曹谨行趁机收刀、落地，一瞬间，横跨数十丈，再以混元真气催动《玄天连剑指》，刺向罗烈咽喉。 无形剑气直逼喉咙！ “僵硬”着的罗烈冷笑一声，电光石火间，居然举杖挡在了剑指之前，而后反手一掌拍在曹谨行胸前！ 那只手就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真气凝练至极，无视《乾坤大挪移》转移气劲之能，一下“烙”穿了衣服，打在曹谨行胸膛之上！ 刹那间！ 曹谨行胸骨碎裂，皮肉发出嗤嗤的怪响，冒出白烟。 “还用这招？” 罗烈嗤笑道：“昨夜的《乾坤大挪移》，今天杀李玄的指法，你就这点手段吗？” 曹谨行一声不吭，倒飞了出去。 通幽巅峰的一击，猛烈无比。 曹谨行口吐鲜血，那股灼热掌力在体内横冲直撞，让他受了不小的内伤。 轩辕十四急忙缠上去，带着火光的白影呼啸如电，两只前爪犹如刀锋，不断起落，划向罗烈的脖子。 罗烈冷哼一声，干脆借【赤蚺】异能飞上天空，戏耍轩辕十四。 十四双目喷火，举起右爪，弹出一尺长的利刃，它运起《拙火定》神功，连连挥爪，一道道火焰气刃飞向天空。 “哦？” 罗烈左右闪过，看着地上那头大猫，来了兴趣：“一般的雪琉璃可没这本事，倒是个移植的好材料……” 日后重整旗鼓，还要抓异兽，这只既然这么合适，当然不能放过。 罗烈扫一眼曹谨行，中了他一掌，那家伙连爬起来都难，他放心地落地，先解决碍事的轩辕十四！ 十四速度飞快，罗烈接连两掌打空，不由恼羞成怒，第三掌正要拍出去，曹谨行已经忍痛爬了起来，再度出指，施展轻功，鬼魅般点向罗烈喉咙！ “蠢货！” 罗烈简直要让曹谨行蠢哭了。 说你这点本事，你还真就这点本事，连改都不改！ 老子能防你第一次，就能防你第二次，你怎么就不信邪呢？ 罗烈一脸不耐烦地再度举杖，蛇杖挡在咽喉，他如法炮制，准备再出一掌，然而，不等他挥掌击出，惊悚的一幕出现了！ 咔嚓！ 突然一声脆响。 一根手指点在玄铁拐杖之上！ 那拐杖居然在刹那间爆碎，指力余劲穿过碎裂的铁块，贯穿了罗烈咽喉！ 罗烈表情僵住了。 满脸不可思议！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曹谨行嘴角溢血，冷笑着一掌拍出，《八荒刑剑掌》之碧落黄泉！ 此招一出，掌力沉雄霸道至极，犹如巨阙横挥，摧枯拉朽，一掌打断了罗烈胸骨，掌力透体而过，打炸了罗烈的披风，片片碎布像一群纷飞的蝴蝶。 罗烈闷哼一声喷出一口血。 “……叫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吸功大法》！ 曹谨行满腔怒火，都在此刻倾泻出来，五指成爪扣住了罗烈的脑袋，疯狂吞噬他体内的真气。 罗烈喉咙那一点伤口还在流血，伤口不大，却在打入罗烈体内的瞬间，断了他的脊骨！ 罗烈根本就不能动。 即便他移植了赤蚺，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体内真气流失，而无能为力。 ——才完成夙愿，转眼就成了一场空，罗烈既不敢相信，又觉痛彻心扉，只一招，他的梦就碎了。 与之相对的，曹谨行长舒一口气，原本就差一线的通幽五层境界，直接被澎湃的真气冲破。 而后，继续冲击第六层！ 《烈火神功》只是五品，没有高人帮他把功力与自身结合，达到浑然一体；又没有几百年的锤炼，曹谨行直接吸干了他，借此再破一层境界！ 通幽六层！ “呼……” 曹谨行收功呼气，通体舒泰。 罗烈已经软成了一滩烂泥。 轩辕十四缩小跳到曹谨行肩膀，曹谨行一边抚摸着它，一边蹲下身，搜出了罗烈身上的【虎翼阵】。 “我会帮你好好用的……” 曹谨行一脚踩断了罗烈的脖子！ 十四很懂事地一挥爪，罗烈的脑袋直接变成了两半，鲜血喷涌而出。 “干的好。” 曹谨行摸了摸十四的头：“看来，得给你按双翅膀……你想飞吗十四？” “喵？” 轩辕十四歪着头想了想，眼前一亮，连连点头。 “好，不过在这之前……” 曹谨行转过身，拿出一颗【光明丹】服了，默默调息养伤，而后看着四分五裂的绣玉谷：“……得先把方苓他们救出来……” 第一百九十章 老谋深算 绣玉谷中。 一条条杀上地表的藤蔓，捆着各自的战利品，或是人，或是马匹，缩回地宫。 大地之上到处都是深沟巨壑，好像刚经历了一次十级地震，满目疮痍。 曹谨行先将【虎翼阵】与【风扬阵】、【蛇蟠阵】结合。 【虎翼阵】属四奇，其性为火，在八阵中位于“右军”，与位处东南的【风扬阵】紧挨着。 风可助火势，与原有的两阵很配。 曹谨行原想冲出绣玉谷，发信让大哥出面，邀请最近的法象出山，共同围剿许清微。 可是罗烈的出现让他不得不做二手准备。 以两千人命要挟，黄方苓很可能不得不帮忙，如此，不等其他法象过来，他怕是已经脱离太岁之躯，顺便移植更厉害的异兽残肢，消失无踪。 他如果成功了…… 那黄方苓、陆嘉明他们……生死也只在他一念之间！ 三百多年了，许清微会变成什么样，是留是杀，还是未知之数。 不能赌！ “从之前的火药效果看，太岁还是怕火的。许清微这么大方的把虎翼阵给罗烈，应该也是自身不好再用的原因，这就多一个防身手段…… 倘若再来之前那种攻势，至少可以保证不会束手待毙……再加上身怀异宝的陆绎……他很可能已经进了地宫……” 曹谨行大脑高速运转：“移植阶段，战力削弱……地宫之中有冲霄上人这位通幽巅峰……还有陆绎……敌消我涨，可以一试！” 曹谨行打定主意，不过在此之前，还是要先通知大哥，请法象过来，以备不测。 想到就做，曹谨行从乾坤袋取出纸笔，飞快书写，说道：“砚竹带了两只联络镇抚司的无形隼，应该在他房间，十四，你……” 曹谨行刷刷写完，刚要把信给十四，忽然心头一动，看向身后。 “大人！” 一身是水的乙一从远处跑了过来，气喘吁吁，脸色苍白，看到曹谨行，如释重负道：“您果然没事，我就知道，吉人自有天相……” 曹谨行意外地看着他：“难得你有这份心，逃生之后还能过来。” “大人哪里话。” 乙一认真道：“我武功低，但也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只可惜，我帮不上什么忙……” “不必妄自菲薄。” 曹谨行笑着拍了下他的肩膀，递出那封信：“眼下就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你马上回客栈，去天字三号房，里面有两只无形隼笼，小心一点，取出一只，把这封信放进信筒放飞。能做到吗？” 这简直是手把手的教。 乙一郑重接过，点头道：“能！” “很好。” 曹谨行道：“你身世坎坷，无家可归，此役之后，倘若你我能安然回京，我请大哥给你个职位，你就跟着我吧。” 乙一简直欣喜若狂，急忙跪地道：“多谢大人！乙一愿为大人赴汤蹈火！” “赴汤蹈火就不必了。” 曹谨行笑了笑：“放飞之后就在客栈等着，倘若有高人找上门，就把这边发生的事告诉他，带他过来。” “是！” “去吧。” 乙一深深看了曹谨行一眼，抓紧信件，施展轻功往回跑。 曹谨行收回视线，望向绣玉谷。 看着满地的沟壑，他拉下了【神隐披风】兜帽，遮住头脸，轩辕十四喵一声回到腰囊。 一人一猫消失在原地。 …… 地下。 某处深沟夹缝之中，陆绎藏在一大块无影蛛蛛丝制成的绸布之下，从外面看，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他屏气凝神，透过蛛丝，紧盯着五米之外那条蠕动的紫红色触手。 越靠近根部色泽越深。 就在刚才，那些触手忽然不受控地抽动一下，表皮再度化成枯木，变成黑藤，依附在山壁上，一动不动了。 “这是……伪装？” 陆绎眉头紧皱，想起了曹谨行之前的推论，心道：“许清微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处理不好，就是惊动法象、围杀至死的结果！他肯定想好了脱身之策……之前没有移植成功，必然会在短时间内再次剥离，想来……应该就是这个原因了，他又开始尝试……这是个机会！” 陆绎心中一定。 他在地下看的清楚，之前那些人都没死，只是让藤蔓禁锢，拖入了地宫。 “不知道谨行的情况如何……先把他救出来！” 陆绎掉落深渊，身处地下，往上爬并不容易，墙上到处都是藤蔓。 它们只是暂时沉睡，倘若碰到，怕是会打草惊蛇。 曹谨行的敛息术很强，又有【神隐披风】，先救他，再想办法，倘若不成，也能互相配合着逃出去。 陆绎打定主意，慢慢起身，顺着藤蔓的根须往地下深处走。 很快，他就看到了一面镶嵌在山石之间的巨大的青灰色石门。 有很多粗大的藤蔓从里面长出来，几乎堵住了洞口。 陆绎先看了下大概的落脚点，深吸口气，施展轻功飞进其中！ 学宗传承悠久，每一门武功放在外界都是能引发腥风血雨的存在。 轻功也不例外。 只见陆绎身形闪烁，辗转腾挪，不到十息就从通道进入了地宫之中。 绿色的发光石放出微光，照的整个地宫阴森如酆都地府。 “这什么鬼地方……” 一阵阵带着腐臭味的风从里面飘出来，陆绎落地后忍不住掩住鼻息，接着就看到了满地的骷髅，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显然死了很久了。 陆绎仔细一看。 发现这些骷髅奇形怪状，有的尾椎上接了尾巴，有的脊骨处分出翅膀，他们身体下还压着毛发、硬羽…… 略微一想，陆绎忍不住露出嫌恶之色：“狗日的许清微！这些人都是他的实验品……《移花接木》，《移花接木》，当真罪大恶极！” 这处地宫是放死尸的。 囚禁的应该还在上面。 陆绎仰头上望，顺着通道继续往上冲，刚过几道门，突然眼前闪过一道白影。 他定睛一看，十米之外，多了一只通体雪白的大猫，那猫模样神骏，威风凛凛，蹲坐在石头上，一双黄蓝鸳鸯眼紧盯着他，猫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轩辕十四？ 来的路上，陆绎已经见过这只白猫，它跟曹谨行形影不离，那么…… 【陆兄。】 曹谨行的声音传到耳边：【别出声。】 陆绎微微松了口气：【你没事？】 【嗯。】 曹谨行飘到他身旁：【触手变成藤蔓，估计剥离已经开始。时间不等人，先救人，再去杀人！】 【好。不过这地宫面积广大，通道复杂，很难找啊。】 【无妨。】 曹谨行道：【我那几个手下跟十四很熟悉了，他们的味道，它能找出来。十四，看你的了。】 听到曹谨行的话，轩辕十四仰头深吸了一口气，仔细分辨微风中的各种味道。 很快就有了收获。 轩辕十四对曹谨行微微点头，化作白影朝里面狂奔。 曹谨行和陆绎紧随其后。 一路七拐八拐后，两人来到了一处地下溶洞，走出通道，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遍地的藤蔓盘根错节，像蜘蛛网一样平铺在地上，网下是昏迷的众人，一眼望去，连绵二三里，震撼无比！ 【应该是中了毒了……】 陆绎脸色凝重：【我听说药王谷有一门绝学，名为《生死手》，其中死手可将真气转化为剧毒，这应该就是了……法象真不愧是法象…… 两千多人，居然只在一念之间就下好了毒！这可怎么办？一个个解得什么时候？不把他们救出来又会成为许清微牵制的砝码……这老东西，老谋深算，当真可恶！】 【……】 曹谨行也皱起了眉头。 他们俩可不会解毒，只能用解毒丹，问题是这么多人，别说丹药远远不够，就算够，一个个喂得什么时候？ 【我能把这些藤蔓毁掉，问题是，它们长得很快，毁了也是白毁……你身上带毒药了吗？给许清微用上！】 曹谨行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望着那些藤蔓，冷冷道：【咱们先给他下毒！最好让他动不了！我这还有几瓶十香软筋散……】 陆绎叹道：【毒药没什么用。许清微自己就是解毒的顶尖高手，再说了，这么大的身体，得下多少药才能起作用？】 曹谨行叹了口气。 他何尝不知道？ 不把人质救走，他们就没法对他出手，倘若一击不中，这些人都要死……难道真的只能赌他不杀人？ 【我倒是有个法子……】 陆绎犹豫道：【但我的力量不够，境界太低，即便施术成功，估计也拖不了多久。】 【什么法子？】 曹谨行赶紧道：【眼下无计可施，死马当活马医吧！】 陆绎点点头，说道：【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在冲霄身上做手脚的事吗？】 【记得。】 曹谨行眼前一亮：【通幽一层就能操控通幽巅峰的生死，这威力用在许清微身上，应该也行。】 【这就是阴阳术的进阶手段，名为‘阴阳咒印’。】 陆绎道：【它的作用类似死手，也是炼真气为‘炁毒’，作用人身的手段，与苗疆巫蛊之术也有共通。】 曹谨行：【那还等什么？赶紧用啊！】 陆绎苦笑：【‘阴阳咒印’不是说下就下的，威力越强的，限制越多，施术越难！许清微法象境，对付冲霄的手段对他没用，以我们的境界，只有一种咒术能干扰他，眼下他毫不设防，这也是最有机会下成的咒印，但有个问题……我功力不够。】 陆绎摇头道：【至少也要通幽巅峰的功力，才可能干扰到法象……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厉害的狼，也杀不死象。】 【我来！】 曹谨行干脆道：【还以为什么事……我的功力够了，我来施术，你教我怎么用就行了。】 【？！】 陆绎愣愣地看向曹谨行，感觉大脑要转不过弯了，还以为他没听清，重复道：【需要通幽巅峰的功力……】 曹谨行点头：【我差不多。】 陆绎：【还要学宗内功……】 曹谨行继续点头：【我能模拟。】 陆绎：【你得现学阴阳术……】 曹谨行：【我学武功很快。】 陆绎：【这个术很难……】 曹谨行：【现在没别的办法了，只能赌！赌我能在移植彻底完成之前学会，给他下上！】 陆绎一脸懵逼。 曹谨行无奈道：【别傻愣着了？若是武功招式还麻烦一点，倘若只是真气运用……呵呵，四品内功也是几息的事，尤其观碑之后，周身穴道，奇经八脉，于我而言，已经毫无秘密，请指教！】 第一百九十一章 老贼受死 曹谨行的话听来不可思议，但陆绎知道他不是信口雌黄的人，如此危急时刻，更不会凭白浪费时间。 【好！】 陆绎同样干脆，先说了一遍学宗奠基心法。 这种基础中的基础，说了也不算破坏门规。 曹谨行照葫芦画瓢，轻松模拟出学宗内力。 陆绎更加相信曹谨行所言不假，正准备问他以哪种阴阳术奠基。 曹谨行已经双手结印，调集混元真气，转化为学宗内力，用出了陆绎曾经用过的一种阴阳术。 ——【水龙吟】！ 浴象之日，陆绎曾用此术抓捕水猴子，曹谨行看的很清楚。 这结印行气之法不难，曹谨行原本就能用，只是以混元真气用出，威力或许更强，但到底不伦不类。 如今会了学宗正统内功，再用此术便浑然如意了。 【……】 陆绎看着他熟练地结印，抽离空气、土壤中的水分，汇聚成涓涓细流…… 眼睛都直了！ 什么情况？？！ 曹谨行催促道：【接下来该咒印了，快！】 【对对。】 陆绎赶紧收回心神，暗道这家伙还真不能以常理论之，阴阳术是基础，可也没有这么快的啊！ 【老子有言：‘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阴与阳，始终对立而又统一。学宗‘阴阳咒印’，就是通过将真气炼成炁毒，作用于奇经八脉，以打乱人体内阴阳的对立平衡，从而达成效果。】 陆绎语速飞快，先说了基础原理，又说了九个手印的具体功用，而后步入正题： 【人体奇经八脉将部位相近、功能相似的经脉联系起来，达到统摄经脉气血、协调阴阳的作用。 阴阳咒印可破坏经脉，破坏这种阴阳平衡！ 其中以阳脉八咒之一的‘乱神咒印’效果最强，可封禁督脉，阻碍真气运行。 这种咒术对同境可达到类似十香软骨散的效果，让人变成砧板上的鱼肉，对高境也有封脉之效……或可一试！】 曹谨行郑重点头。 陆绎道：【跟着我做。】 他开始结印施咒。 因为曹谨行目前只会【水龙吟】，他也只用水行之力炼化炁毒。 陆绎边说边做，这种级别的咒印，即便是他，也要小心翼翼，不然一个不好，自己反会被炁毒所伤。 陆绎道：【此咒本身有强烈刺激，同时伴随加强咒印威力的触媒，如果直接施放，很容易辨别和防范，而且还必须直接接触，并保持一段时间，才可能施放成功。】 【嗯……嗯？】 曹谨行一愣，怎么感觉这句话在哪听过？别是狗策划又偷懒了吧…… 【眼下太岁一动不动，正是下咒的好时机……】 陆绎说话间，结印的双手之上显现黑色阴阳图印，气劲散发，诡谲莫测，只是看着就感觉危险至极！ 【学会了……吗？】 陆绎回头一看，一个更大更恐怖的黑色太极图，正在曹谨行手中疯狂运转！ 陆绎：【……】 曹谨行问：【是这样吗？】 陆绎眼角抽搐。 曹谨行一掌拍进身侧黑藤！ 一石激起千层浪！ 刹那间！ 粗大藤蔓剧烈挣扎，黑色枯枝崩碎，露出内部紫红色触手，像蛟龙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向曹谨行！ 其他藤蔓也纷纷破碎，一同涌向二人。 曹谨行牙关紧咬，一动不动，拍出的右手死死按在藤蔓之上，不断灌输真气，炁毒开始顺着藤蔓四处蔓延！ 太岁越动真气，炁毒扩散越快！ 眼见藤蔓潮水般攻来，陆绎双手放出气刃，用的同样是高阶阴阳术，双手合力，飞快连砍，断枝不断飘落，掩护曹谨行施咒。 混元真气霸道无比，就这片刻时间，曹谨行已经将全身功力化成炁毒打进千年太岁体内！ 太岁攻势越来越缓。 渐渐的，不能动了。 最后一根粗大触手在曹谨行眼前停住，再度化成枯枝——跟满地宫的其他藤蔓一样，僵在了半空！ “好！” 陆绎叫了一声好。 曹谨行仰头灌了一大口灵液，飞快补充真气，再吃一颗【光明丹】恢复内力：“先救冲霄，再合力杀许清微！” “明白！” 时间紧迫，陆绎放眼望去，很快就通过真气感应，找到了这地上密密麻麻的人中境界最高的那个。 两人踩上枯枝，把冲霄上人从缝隙里拉了出来。 陆绎取出解毒丹就要给他服下。 曹谨行拦住了他，说道：“先看看他有没有中【移魂针】。” 陆绎明白过来，如果他中了针，那救出来也是个内鬼，即便有咒印能让他失去战力，也有时间差，万一在此期间出事，那可就雪上加霜了。 陆绎仔细查看冲霄上人的眉心和后脑，确认没有中针，这才用解毒丹把他救醒。 冲霄上人悠悠醒转。 “大师，先前多有顾虑，万望恕罪，实在是敌人阴险狡诈，不得不防。” 陆绎诚恳地道歉，但压根没提下咒的事儿。 旁边曹谨行扫他一眼，心说没看出来啊，这小子浓眉大眼的，也是个撒谎不脸红的货！ ——冲霄被抓之前打出的那两掌，增加了他们的逃生几率，却也让自己坠入深渊，足见高义！ 这样的义举搁一般人估计早就掏心掏肺和盘托出了，但曹谨行和陆绎仍默契地保留着那张底牌。 他们始终觉得冲霄上人来的有点蹊跷，不请自来，有些风险…… 反正解咒不急于一时。 是真是假，等风波平息再说不迟。 冲霄上人和蔼一笑，他早就感觉到了两人的戒备，不以为意道：“都是除魔卫道，两位大人不需多言了。” “大师慈悲。” 曹谨行接道：“情况有变，罗烈已经为我所杀，但眼下还有更可怕的敌人，请看这些藤蔓……” 曹谨行把情况都跟冲霄说了。 冲霄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果然啊，那铺天盖地的声势不是一个罗烈能搞出来的。 “时间不等人。” 最后，曹谨行抱拳行礼：“请大师助我二人一臂之力！” 陆绎跟着抱拳。 冲霄上人当即打了个稽首，正色道：“二位大人不必多礼，老衲义不容辞，自当竭尽所能，降妖伏魔！” …… 与此同时。 地宫中心处，黄方苓正以刚得来的通幽一层功力，双手交叠按在许清微肩部秉风穴，打入《生死手》掌力。 一者消，一者长。 再加上【造化丹】和许清微自己运功配合，已经蔓延到脖子上的太岁躯体，开始逐步向下退去。 黄方苓的功力仍不足以和太岁抗衡，他们的目的也不是完全祛除。 而是要以最快的速度把许清微右半边身子蜕变回人身——尤其右腿膝关节周遭的血管脉络，以便移植那块骨头，再依靠它的异能，完全脱离太岁！ 黄方苓开始发力。 许清微右边身体的紫红色木躯慢慢消散，正常的肌肤逐步生长。 越往下，需要耗费的功力越多，太岁的反抗之力越大。 噼啪！ 一条条粗如蟒蛇的巨大触手从地下抽出，肆意抽打着空气，发出爆响！ 若非许清微竭力阻止，他们已经抽到黄方苓身上！ 黄方苓专心行功，一心二用，两股不同的掌力延经脉向下推动。 死手消去太岁躯体，生手辅以【造化丹】长出人身。 二者互相配合，艰难推进，终于长到了右膝附近。 三百多年了。 许清微总算看到了曙光。 然而，到得此时，太岁的反抗之力也是前所未有的强大！ 正所谓哀兵必胜，千年太岁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舍弃？它骨子里的凶性爆发开来，拼命挣扎反噬。 浓郁的紫红色又开始侵蚀人身！ “快！” 那些触手更加躁动，像八爪鱼一样四处乱打乱砸，法象功力强大无比，每一次抽打都是大地开裂，碎石乱飞！ 整个溶洞都开始摇晃！ 许清微拼命压制，仍挡不住那些触手的落点离黄方苓越来越近！ 许清微不得不出声催促了。 现在的他只要意志稍微松懈，马上就会经受太岁反噬，一切功亏一篑不说，就连目前唯一能做成此事的黄方苓，也必遭太岁报复，碎尸万段！ 必须加快速度！ 黄方苓也知道一旦开始就没有退路，现在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她满头大汗，加大功力把他右膝附近的太岁躯体消散，变回骨肉，而后取出了一把刀，对准许清微的右腿髌骨。 黄方苓擦了擦汗，左手拿着那块骨头，灌输真气强化活性，右手举着刀，有些犹豫。 “快动手！” 许清微全力运功抵挡太岁侵蚀，大声催促！ 周围的黑色触手越来越近，越来越疯狂，尘土飞扬？膝盖周围的紫红色也越来越多！ 没时间了！ 黄方苓一咬牙，举刀砍了下去！ 这一刀精准无比！ 嗤的一声，黄方苓直接削掉了许清微的髌骨。 许清微闷哼一声，鲜血直流。 接下来就是《移花接木》最关键的阶段——移植。 只要把那块骨头跟许清微的膝盖精准贴合，再用生手打通周遭经络，即可初步发挥作用，用出它的异能！ 移植骨头，在《移花接木》里算是比较简单的，黄方苓举着那块骨头按下去，许清微也压抑着心头激动，睁大眼睛看着。 三百多年了！ 马上就要成功了！ 马上就…… 马…… 嗯？ 就在这关键时刻，突然有一股特殊真气从“脚下”袭来！ 所过之处，所有太岁根须真气运转受阻，反应迟滞，威力大减。 最近的几根粗大触手居然变成了木头，僵在半空！ 许清微脸色大变。 这是…… 学宗阴阳咒印？ 他们居然还敢回来？！ 黄方苓也感觉到了，马上就想到是有人给许清微找麻烦，就算不是曹谨行，也一定跟曹谨行有关。 ——别人不可能这么快！ 黄方苓心中一喜，他要来了。 “快接骨！” 许清微急了，一声大喝！ “……” 黄方苓冷冷地看着他。 你都中招了，他也要来了，我为什么还要帮你？大不了和他一起死！ 她直接把那块骨头扔了出去，斩钉截铁道：“我就不！” “你！！！” 许清微看着那骨头飞到墙角，一口老血堵在心头，差点没背过气去！ 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骨头？！你知不知道你扔的是什么！！ 只差一步！ 只差一步！！ 眼下黄方苓不再配合，许清微暴怒之余，也有些绝望。 这死丫头之所以同意，只是因为曹谨行，一旦用曹谨行威胁不了她，她就宁折不弯，宁愿玉石俱焚！ 那曹谨行更是个不会低头的人，通幽四层就敢对通幽巅峰，完全不要命！ 最有希望拯救他的两个人油盐不进，事情又闹大了，其他法象随时会来，他还跑不了……如此境遇，看不到一丝希望，支撑许清微三百多年的那口气，慢慢散了…… 膝盖骨周围的紫红色太岁身体马上一拥而上，他下半身再度变成了木头，人与太岁重新结合，而且比以往更加紧密。 希望破灭…… “你找死！！！！！” 这次彻底走上绝路，许清微满心的无力，满心的愤恨，他勃然大怒：“区区学宗阴阳咒印，能奈我何？！我先杀了你！再撕碎他们！” 法象的功力太强了！ 【乱神咒印】也无法彻底封禁督脉，只能暂时削减，让太岁行动受限。 许清微一怒之下，真气汹涌爆发，竟然又催生出了八条粗大触手，疯狂杀向黄方苓。 黄方苓本来就不愿帮他，眼下曹谨行能回来，肯定不是送死，那就没必要虚以委蛇了。 她手里只剩【五雷神机】，拔枪便射，砰砰砰连开三枪之后，一根触手迎面抽来。 黄方苓急忙运功，举起双手格挡，许清微一鞭把她抽飞撞在了石壁上。 咔嚓！ 黄方苓身上传出脆响，两臂断裂，喷出一口血，倒地不起。 ——如果不是晋升通幽，防御增强，这一下就能让她身首异处！ 许清微狂性大发，一边疯狂聚气，冲击体内封印，一边怒吼着挥鞭打向黄方苓。 “杀杀杀！” 许清微已经红了眼，陷入癫狂，整个溶洞剧烈颤动，八条触手一齐挥下。 “住手！” 千钧一发之际。 洞外传出一声怒吼。 伴随着火焰的呼啸声，一条火龙飞进洞中，在黄方苓周身生成火焰龙卷，将所有触手阻挡在外！ 陆绎、冲霄上人先冲进洞中。 曹谨行手持八阵图紧随其后。 “老贼受死！” 最终的厮杀开始。 第一百九十二章 我不是累赘 “你们还敢回来！” 许清微怒火中烧。 不光是因为他们破坏了移植，让他多年计划功亏一篑。 更是因为这三人的轻视。 ——他们居然敢直面法象，也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身处绝境之中，就算把人全杀了也无济于事，只要摆脱不了太岁，等待他的仍旧只有死路一条。 许清微很明白这一点，但现在，他已经顾不得许多，只想把所有人碎尸万段！ 三百多年啊！ 他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待了三百多年，十万余天！ 唯一支撑他的，只有那个虚无缥缈的希望，但现在，希望彻底破碎了。 他的真身大白于天下，离死不远。 三百多年的坚持，就因为这些人成了笑话。 此时此刻的许清微，唯一想做的，就是拉更多的人陪葬，以安慰他这么多年的坚持！ “都给我死！” 一声怒吼，八根巨蟒一般的触手转而杀向三人，每一根都蕴含着法象之力，风雷之威。 许清微一心九用，不但在聚气冲击咒印，也在分心操控八大触手，就仿佛有八个用鞭的绝顶高手围攻，声势浩大。 三人一交手就落入苦战。 但见鞭起鞭落，地动山摇！ 这哪像是中了咒印的样子。 三人各出绝招，因太岁到底还是怕火，由陆绎、冲霄上人策应，曹谨行以《圣焰焚天掌》主攻。 每一掌都抽动了天地自然之力，威势加强，火光四射。 这一下出乎许清微预料。 原本以为通幽巅峰的冲霄上人是主力，没想到，这个通幽六层的曹谨行，比冲霄更强，他竟然将天人合一运用到了掌法之中，强化威力。 三人不断压缩战圈，接近许清微。 陆绎用出高阶阴阳术《聚气成刃》，双手如握神兵利剑，专注对付其中一根。 冲霄上人以《大浮屠经》练就的金刚之体，硬顶三根。 剩下的四根全是曹谨行的！ 触手粗大，来去如电，攻势迅猛，曹谨行以《分身魔影》辗转腾挪，企图突破四鞭防线，近身攻击。 但许清微三百多年也不是白过，能分心多用，鞭法也已练至出神入化，相互配合，一丝不透！ 一时间，山洞之内时而鞭声嘹亮，地破山崩，时而鬼影飘忽，烈火升腾。 这时，曹谨行终于以绝世身法，突破至距许清微十步处，对着他的木头之身，挥出了猛烈一掌！掌势霸道无比，火光熊熊，似要焚尽四海八荒！ 掌印杀到。 燎原烈火直扑而来！ 许清微冷笑一声，四根触手招式突变，鞭法变成了枪法。 真气灌注，触手绷直，用出了大唐“枪仙”郭子仪赫赫有名的《玄冥枪》！ 刹那之间，四根触手同时用出《玄冥枪法》，聚集水气，以点破面，嗤地穿破掌印，刺向曹谨行胸前！ “小心啊！” 陆绎大叫一声。 冲霄上人也是一惊。 这变化突如其来，谁也没想到，许清微居然还留了这么一手，专门对付火系攻击。 电光石火之间。 曹谨行急忙旋身，四根“长枪”擦着他身体刺过，一点寒芒先到，随后枪出如龙，凛冽枪劲脱枪飞出，冰封了五丈外的石壁！ 曹谨行人在半空，正要借这瞬息空档再出一掌，许清微张口一吐，一点金光倏忽而逝。 正是他的独门暗器【移魂针】。 阴招一个接一个！ 半空之中，曹谨行闪电出手，夹住那根金针，四枪已经变回了软鞭，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一同抽向他的胸膛。 这一下避无可避。 砰！ 四鞭砸胸！ 曹谨行感觉像是被高速行驶的火车给撞了，直接倒飞了出去！ 纵使他用出第九层的《乾坤大挪移》转移卸力，仍是被这一下打的胸骨断裂，五脏俱震！ “噗！” 曹谨行单膝跪地，喷出一口血。 “大人！” 黄方苓倒在地上，挨了刚才那一下，她左臂已废，只右手能动，勉强给自己喂了一颗造化丹，等着伤势恢复，就看到了这一幕。 根本打不过啊！ 法象太可怕了！ 许清微先被【乱神咒印】封了督脉，大半触手都不能移动，即便如此，竟然还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随着时间推移，他的力量将逐步恢复，越拖下去越不利。 黄方苓心中焦急，就在这时，她眼角余光瞥到了一抹白色，吃力地转过头一看，正是她先前扔掉的那块骨头…… 黄方苓心中一动。 她毅然决然地抓起了那把刀。 【帮我争取一瞬！】 没时间用药了，曹谨行拖着重伤之躯，站了起来，传音陆绎和冲霄上人。 两人一听，都知道曹谨行要拼命，那他们两个当然也不能藏着掖着。 二话不说上绝招。 陆绎运起十成功力，手举双刃，汇于一处，霎时气刃大涨，双手合击之下，威力随之暴增！ 但同时。 强行运功也让经脉受创，陆绎嘴角溢血，仍神情坚毅，冲了上去。 冲霄上人同样如此，但就在他准备用出绝招猛攻之时，忽然精神一阵恍惚，心血来潮。 ——好像他之前面壁时那样心绪不宁，而且这一次尤其明显。 “怎么回事？” 冲霄上人百思不解，就感觉脑后隐隐作痛，接着耳畔传来一个声音：【抬头。】 那声音正是许清微！ 冲霄上人下意识抬头一看，许清微似笑非笑：【难怪有点熟悉……是你啊……】 “大师！” 陆绎先冲上去，本以为会有冲霄配合，没想到关键时刻，冲霄突然发愣，站在原地，竟让他一人独斗许清微！ 他只有通幽一层，哪怕用出全力，也难以撼动法象，在八根触手之下艰难支撑，眨眼间已被打的遍体鳞伤。 ——若非身上有师门宝甲，他已经死无全尸！ “不用叫了。” 许清微冷笑道：“为了送出《移花接木》，供人修习，我每次醒来，都会注意来绣玉谷的人，选择资质上佳者，以【移魂针】控其心智，为我所用…… 我想起来了，三十五年前，曾有一个年轻和尚入谷采见血封喉树树汁，用以毒攻毒之法救师，那个人，就是你吧，冲霄……” 冲霄上人心神大震，精神恍惚。 脑海深处闪过一个又一个陌生又熟悉的片段，入谷、采药、被擒、送书…… 他的后脑越来越痛，好想里面有根针在扎！渐渐的，潜意识被唤醒了——他的大脑要他听命于许清微！ “给我杀了曹谨行！” 许清微一声令下！ 冲霄上人转身挥出一掌！ 陆绎大惊失色，有心催动咒印，但他此时正处于围攻之中根本腾不出手。 许清微冷眼看着。 想杀我？ 就凭你们？ 本座的后手无穷无尽！ 当年都需要三大宗门掌门亲临，如今几个小鱼小虾竟敢在我的地盘耀武扬威，真是找死！ 危急关头。 曹谨行正在逆运《混元诀》，转混元真气为虚无之力，汇聚于食指之上，冲霄上人的掌力已经打过来。 “嗷呜！” 突然。 一声巨吼，震天撼地！ 轩辕十四从腰囊露头，用出了藏传真言咒：【金刚狮子吼】。 冲霄上人刚要出掌，这一声突如其来，震得他耳膜撕裂，全身真气凝滞，就连他身后的陆绎和许清微都是一愣。 曹谨行趁机出手，越过冲霄上人，点出一指！ 《太虚指》！ 那一瞬间，许清微感觉到了极大的危险，他脸色大变，赶紧回神，操纵八根粗大触手在身前结成厚厚的木盾！ 同时，他周身升腾起绿色护体真气，隐隐化成一尊身高三丈的巨大法象，牛首人身，顶天立地！ 许清微触手挥动，用出消魂蚀骨手！ 身上法象同样拍出一掌！ 那掌印遮天蔽日！ 掌风呼啸，让人睁不开眼！ 砰！ 曹谨行一指贯穿木盾，与巨掌相撞！ 接下来的一幕，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没有对峙，没有停顿，掌印拍下，曹谨行当即口吐鲜血，倒飞出去，但那股指力却也直接穿透了法象，无视真气防御，在它身上开出一个大洞后，直指许清微！ 许清微傻眼了！ 这这这！ 噗嗤！ 《太虚指》穿过了许清微咽喉！ 许清微瞪大眼睛，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这是什么招数？！ “……” 整个溶洞都安静了，鸦雀无声。 死了吗？！ 陆绎第一时间放倒冲霄，身体彻底支撑不住了，满身是血的半跪在地上，捂着伤口看向许清微。 曹谨行倒在地上口吐鲜血，也抬头向上看，只见许清微两眼圆睁，一动不动，鲜血正从他脖子流下。 “哈哈哈哈哈哈……” 随着时间推移，希望一点点升起。 但突然响起的怪笑，让两人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许清微眼睛恢复清明，感慨着说道。 说话间，太岁躯体修复了他颈部的伤口，却也趁机向上侵蚀到了脸部。 如今，许清微已经只剩小半个头还是人身，剩下的都已变成了木头！ “如果是三百年前，中了这一招，我必死无疑，但可惜啊，如今的我，早已不只是我……” 许清微居高临下，望着曹谨行，悠悠说道：“……千年太岁的生命力，比之人身血肉之躯，强了何止百倍……这一次，你们败了，败即死！” 许清微双目猩红，挥动八条触手。 “啊！” 突然一声惨叫吸引了他的注意，许清微偏头一看，角落里，黄方苓举起刀，一刀削掉了自己的右腿髌骨！ 鲜血直流！ 黄方苓疼的脸色惨白，全身冷汗。 “方苓！” “黄小姐！” 曹谨行和陆绎都被这一幕惊到了。 许清微也惊了一下，但随即看到了她手上的骨头，暗叫不好，这死丫头要给自己移植！ 黄方苓看向曹谨行，举起了那块骨头，忍着剧痛，嫣然一笑，说道： “我不是累赘……” “我不要当你的累赘……” “我要帮你！” 她一把将那骨头按到了自己膝盖上，而后以生手强行打通周边经络，将那骨头彻底移植到了自己身上。 就在那一瞬间。 她的耳边响起了苍凉悠远的龙吟…… 第一百九十三章 五圣四凶 人骨合一的刹那。 黄方苓的目光仿佛跨越数千年光阴，回到了上古时代。 见证了那举国屠龙的血腥之举！ 有人皇手举龙心，沐浴龙血，晋升天人境，长生不死； 有巨大石碑，高逾百丈，如同天门，横亘天地之间。 火凤悲鸣，麒麟泣血，白虎呜咽…… 四圣兽面对龙躯流出血泪。 四凶兽面对龙躯仰天怒吼！ 青龙死。 石碑消逝。 八兽衔骨分散。 其中有一小块髌骨，从火凤口中坠落，掉入蝴蝶谷，因其活性不失，神气内敛，并没有显现神迹。 不声不响，沉眠千百年后，历经沧海桑田，岁月变迁，被一医者拾到，用以普救众生。 他就是“药王”孙思邈。 孙思邈晚年于蝴蝶谷隐居，开派授徒，创立药王谷。 这块骨头也成了药王谷至尊宝物，直到传至第八代宗主许清微手上。 “原来它就是祖师手札中的万药之精【神农玉】……” 黄方苓脑中刚闪过这个念头，那骨头沉眠的力量已经觉醒。 从她膝盖一点开始，放出翠绿的光，光芒所过之处，所有血管脉络焕然一新，整个人脱胎换骨！ “那是我的龙骨！我的！！！” 许清微看到自己珍藏三百多年的宝物，在黄方苓身上发挥作用，恨不得把她生撕了！ 他双眼血红，面目狰狞，心念一动，身后八根粗大触手一拥而上！ 但此时的黄方苓已经感应到了龙骨之中潜藏的力量。 那是一种让万物复苏的力量，与生手炼化的“神农气”如出一辙！ 她立刻明白了，为什么许清微觉得只要移植了它，就能脱离太岁……因为青龙在五行之中属木，它的力量本就是操控世间植物，能让枯木逢春，老树发芽，平地起秋兰！ 八根粗大藤蔓像八条巨蟒，倏地弹射而出，一同咬向黄方苓。 黄方苓自然而然抬手遮挡。 霎时间，在她身前，八棵树苗破土而出，拔地而起！并在一瞬间长成参天大树，挡住了许清微的攻击！ 树冠直插洞顶！ 碎石纷纷洒落。 “？！” 曹谨行和陆绎都看呆了。 卧槽？ 许清微同样惊住，紧接着，震惊变成了嫉妒和仇恨。 法象功力无与伦比，只是普通树木根本挡不住他。 他要杀人，要把黄方苓撕碎，夺回自己的龙骨！ “还给我！！！” 一声狂吼，体内咒印越发松动，第九根、第十根触手涌动，越来越多的藤蔓开始复苏，整个地宫颤动起来！ 不好！ 曹谨行脸色大变，必须尽快解决他，不然底下那两千人要遭殃！ 两人急忙吃了【造化丹】，炼化药效，修复内外伤——也多亏此时许清微怒火中烧，陷入癫狂，神志不清，居然一心杀黄方苓，而忘了补刀。 许清微不断鼓动真气，挥舞触手，黄方苓护身的大树刚生成就被打断，但大树断的快，长的更快！ 此时此刻的黄方苓等于拥有了神兽青龙的一小部分天赋异能。 虽然不会用，也不懂怎么攻击，但只要心念一动，就能用真气催生树木！ 大树一根接一根地往外长，需要的真气却不多，就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而然，眨眼之间，地宫已经长出了一片茂密森林。 许清微处于林中，疯狂大吼。 黄方苓借着一排排的大树掩护，找到曹谨行，伸手搭在他肩膀，注入“神农气”：“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好多了……” 曹谨行看着她苍白的脸，关切的神情，想起了她之前单手挂在悬崖峭壁之上，扔出天雷子，把逃生机会留给自己的场景……接着又闪过她先前强忍痛苦，拔刀削掉髌骨的时刻…… 黄方苓给他的感觉一直是柔弱的，直到这一刻。 他能想象得到，那剜骨之痛，有多么刻骨铭心……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黄方苓毫无疑问是美女，还是为了心中所爱奋不顾身的美女，如此付出，即便心如铁石，也难免会有触动。 曹谨行也不例外。 他伸手帮黄方苓理了理鬓边发丝。 黄方苓看着他那双已然柔和下来的眼睛，瞳孔深处，清晰地映出了自己的样子，先是一愣，然后开心地流下眼泪，又哭又笑的。 “别哭了。” 曹谨行也笑了，轻轻帮她擦掉眼泪，站了起来，抽出腰间绣春刀，面对层层大树之后的许清微，说道：“等我宰了他，带你回家！” 那声音斩钉截铁。 曹谨行冲了上去！ 旁边陆绎的伤也恢复得差不多了，看到这一幕，笑着感叹一句英雄难过美人关。 而后运起十成功力，紧随其后！ 两人杀向许清微！ 许清微处于大树重围之中，双目血红，面孔狰狞，望着一棵棵拔地而起的粗树冷笑一声，大吼道：“想用这些东西拦住本座，痴心妄想！等我杀了你们，龙骨还是我的！是我的！！！” 嘶吼声中，真气升腾，神农法象再现人间！ 许清微触手一甩，死手挥出！ 周身法象随之拍出一掌，气劲横扫而过，满目粗树，瞬间枯萎！ 在那枯树之后，十丈刀光迎头劈下！ 曹谨行手持绣春刀，用出了《傲寒六决》·惊寒一瞥！ 霸道刀光摧枯拉朽，斩天破月，声势之强让许清微神色一凛，急忙操纵法象双掌合十，架住刀光。 两股强大气劲激撞，山洞之内顿时轰鸣四起，震声不绝，硝烟弥漫。 陆绎趁机出手，双手如穿花蝴蝶，飞速结印御气，有黄方苓异能在前，整片土地木行之力大盛。 陆绎一掌拍在地下！ 真气散发，驾驭十根藤枪破土而出，杀向许清微仅剩的半颗“人”头！ “雕虫小技！” 许清微不屑一顾，有法象护体，像这种攻击根本就打不到他。 果不其然，藤枪不等刺进神农法象，就已经被护体真气消弭。 但就在此时。 熟悉的杀意出现了，那股湮灭一切的虚无之力再度开始聚集！ 许清微脸色大变，想起刚才那一幕，心惊肉跳，他急忙看向曹谨行，果然，那小子又在趁机蓄力！ “不好！” 许清微已经吃过一吃亏，知道厉害，当然不能容许他用出这一招，马上挥动触手，再发一掌！ 神农法象随之挥出消魂蚀骨手！ 巨大的绿色掌印直扑曹谨行！ 陆绎正要出手拼死阻拦，后方的黄方苓抹掉眼泪，全神贯注，一抬手，八棵树苗破土而出！ 这一次没有直着向上长，而是弯弯曲曲，拐着弯，汇成一面又厚又大的盾牌，把曹谨行护在里面！ 法象之力凶狠霸道，那道掌印摧枯拉朽，木盾虽厚，但无真气加持，只是死物，一碰就让掌印打炸了！ 黄方苓咬紧牙关，不断催生新的大树抵挡，陆绎配合着用出学宗木系阴阳术【绿树成荫】，合二人之力，终于阻挡了掌印一瞬！ 就是这一瞬。 《太虚指》再度凝成。 曹谨行睁开了眼睛！ 许清微一下子急了：“给我滚开！” 掌力加催，木盾轰然炸烂！ 碧绿掌印穿过木盾，狠狠拍在地上，在大地之上烙出一个一丈方圆的巨掌！ 余波让陆绎和黄方苓身受重伤，抛飞出去！ 尘烟四起。 许清微略微气喘，仔细感应那烟尘之后的动静。 忽然，他脸色大变，急忙挥动十根触手结成盾牌挡住右后方！ 曹谨行凭空出现，一指点出！ “给我死！” 刹那间，那道虚无指力穿破法象，穿破盾牌，射向许清微的脑袋！ 许清微看的目呲欲裂！ 他能清楚的感受到那指力的可怕，有心闪躲，可他下半身不能移动——当防守不起作用，就只是个靶子而已！ 等待他的，唯有死路一条！ “啊啊啊！” 许清微不甘心地怒吼，疯狂催动真气试图阻挡。 咒印再度松动，一时地动山摇。 一条又一条触手挡在身前，却全无用处，只听嗤的一声轻响，那道指力贯穿了许清微眉心！ 许清微两眼一瞪。 周身触手慢慢坠落…… 曹谨行还不放心，扬手一记《圣焰焚天掌》，烈火升腾，这一掌拍在许清微半颗人脑之上，一下子打碎了那颗脑袋！ “不行，得把他根掘了……” 随后，曹谨行掏出八阵图，灌输混元真气，激活【虎翼阵】，一缕烈火生成，开始燃烧许清微脖子以下的木身！ 噼啪噼啪！ 许清微头部炸掉，再无生气，但太岁还没有完全死亡。 火一烧起来，木桩颤动，触手抽搐蜷缩，隐隐能听到细微的悲惨的嘶鸣！ 曹谨行神色冰冷，目不斜视，加大真气，操控三阵。 狂风起，风助火势，燎原烈火在洞内升腾而起！ 杀人焚尸！ 曹谨行的操作太熟练了，看的陆绎一愣一愣的。 后方的黄方苓轻轻一笑，随后眉头微皱，看向自己的右膝。 就这短短时间，用了几次异能而已，那膝盖周围已经生出了两三片青色的龙鳞…… 黄方苓抿着嘴唇，想用裙子遮住它，曹谨行突然出现，帮她把腿盖住，而后一手穿过她肩膀，一手穿过膝下，把她横抱了起来。 “……” 黄方苓脸色微红，挣扎了一下，也就听之任之了。 曹谨行对陆绎道：“走吧，这老东西头都炸了，心脏也碎了，火也已经烧起来，要是这样还能活，我算他厉害！” “好。” 陆绎也扶起了昏迷的冲霄上人，说道：“底下还有人要救，我们快下去，免得火烧到那里，误伤他们。” “嗯。” 曹谨行抱着黄方苓顺来路返回囚禁人质的地方。 那些人也都是被许清微用死手毒晕的，有黄方苓在，解毒不难。 曹谨行对黄方苓道：“告诉我怎么解，你就别动真气了。” “嗯。” 黄方苓点点头，先帮众人把脉，确定下毒手法，然后告诉曹谨行如何用生手化解。 曹谨行学的飞快。 一开始还一个一个的慢慢来，等找到窍门，凌空几指点出，打入神农气，强行冲破死手封住的穴位，受伤者自然醒了过来。 这件事陆绎帮不上忙，只能靠曹谨行自己。 眼看曹谨行速度越来越快，鬼魅一般飘过众人，闪电出指，干脆利落！ 一个接一个的人从昏迷中醒了过来，陆绎再次刷新对曹谨行的认知，自信心遭受沉重打击，不禁摇头苦笑着轻叹道：“这才是天之骄子啊……” 救援仍在继续。 头上的藤蔓徐徐燃烧。 整个千年太岁庞大的身躯都淹没在了火海之中。 两千余人相继醒转，一个个还沉浸在之前天翻地覆的恐惧里，脸色僵硬。 直到在陆绎的解说下，了解了之后的事，这才放下心。 无论何峰、郑昀两位镇抚司直属的副千户，还是济南府卫所的两名千户，以及麾下百户、官军，都对曹谨行感激不已。 此外，还有来助拳的烟霞山庄大公子段云飞、冲霄上人也是一样……尤其冲霄上人，临阵倒戈，险些酿成大祸，更是惭愧。 要不是十三太保和三公子鼎力相救，他们很可能都已经死了。 “多谢大人的救命之恩！” 众人异口同声，对着曹谨行抱拳行礼，语气诚恳无比。 “先不说这些了。” 曹谨行挥手示意众人起身：“此地不宜久留。太岁躯体焚烧过半，地下中空，地宫就要塌了，先撤出去！” “是！” …… 绣玉谷又起火了！ 最近的商河县的居民们议论纷纷，都猜这次的火可能比三百多年前的还大，还猛！ 那火苗都烧上天了！ 即便如此。 仍是烧了足足大半天才熄灭。 夕阳西下。 绣玉谷被一大片浓烟所笼罩，在一二里外仍能闻到空气里散发着腥臭味以及木头焚烧过后的焦味。 “来晚一步啊……” 一位身披太极图的白发老人站在谷口，站在夕阳里，遥望着满地焦黑的绣玉谷，轻轻叹息。 他手上拿着一本书，书的封面上有四个大字，正是： ——《移花接木》！ “罗烈……许清微……” 天机二十五喃喃道：“可惜啊，可惜……” 第一百九十四章 龙化 整个绣玉谷变成废墟，许清微烧成焦炭，罗烈身死，罪魁祸首全部解决。 许清微最后惊天动地的抓捕也方便了官军逮捕野鬼村余孽，再加上曹谨行成功拿到【虎翼阵】…… 整个过程都很顺利。 除了黄方苓的腿。 龙骨为她带来了强大的木系异能，但神兽之骨不是那么好融合的，同样有着严重的副作用。 纵然没再用真气，但只短短半天过去，那龙鳞已经覆盖黄方苓整个膝盖。 而且还在蔓延！ “不能再拖了。” 这种病症，与龙骨有关，但现在龙骨已经与肉身紧密结合，还改造了全身的经脉血管，就算砍了腿也难以根除。 黄方苓自己无能为力，只能另找高人，而满江湖比她稳强一线的医者，只有两个。 一个是为重修本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药圣”李时珍；另一位就是她的师傅，“医仙”万密斋。 客栈房间里。 黄方苓老实躺在床上，曹谨行坐在床边，看她那条长出鳞片的腿。 黄方苓让他看的有点不自在，脸色微红，又有点害怕自己的样子，小声道：“是不是很丑……” “没有。” 曹谨行眉头舒展，轻声道：“上次听说你师傅给李时珍送珍藏医书修补本草……现在还能联系上他吗？” 黄方苓想了想，道：“半个月前我书信向他请教，他已经回药王谷了……谨行，你……” “我这就带你去药王谷！” 曹谨行站了起来，直接对门外喊道：“嘉明、砚竹，帮我准备马车，我要去趟药王山！” 黄方苓的情况拖不得。 这一下午，曹谨行已经尝试了很多方法，仍旧抵挡不住“龙”化，再拖要下去，怕是就晚了！ 也幸亏是圣兽之骨。 这要是个凶兽的骨头，黄方苓不但外貌会变，性情也会变！ 陆嘉明、顾砚竹、孙朗、苏云升四名心腹，此时正守在门外。 “大人。” 房门打开，陆嘉明先向里面看了一眼，担心道：“我表姐她……” “情况有点严重。” 曹谨行实话实说道：“我带她去一趟药王谷，得尽快走，就不等大哥回信了。路上我会发信解释，就当把那二十天假用了。你们稍后随陆千户回京，顺便安顿好乙一。” “是。” 这种情况，别人干着急也没用。 陆嘉明转身去找马车。 “济南知府的情况如何？” 曹谨行看向顾砚竹。 顾砚竹刚要说话，陆绎从楼下走上来，接道：“有黄姑娘指点，他女儿的火鳞蛇毒已经解了，他自己也认了罪。我已经发信镇抚司说明情况，相信内阁不日会有发落。” “那就好。” 曹谨行点点头。 做事要有头有尾，都解决了，他再离开，别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很严重？” 陆绎也不由露出担心之色，这次要是没有黄方苓关键时刻移植龙骨，协助抵抗，他们怕是很难全身而退。 “有点。” 曹谨行皱眉道：“这不是毒，所以没有‘解药’，《点穴截脉针》压不住，连混元真气都只能稍稍遏制，再这么下去……不能等了，情况紧急，我得先带她走！” 陆绎道：“药王山在陕西铜川，这距离可不近啊……” 曹谨行道：“只能请医仙也出山，在半路汇合，先行压制，之后再想办法。” 陆绎点头道：“既然你都已经想好了，那我就助你们一路顺风！其他的事，我会帮你摆平。” 曹谨行笑了：“多谢。” 陆绎也笑了：“不必客气，等你回京喝酒。” “好！” 曹谨行刚说完，忽然一声喊，乙一着急忙慌地从楼下跑了上来：“大人，您说的高人到了！” 哦？ 曹谨行和陆绎对视一眼。 有冲霄上人这个差点翻车的前车之鉴，两人对送上门的高人更戒备了，哪怕他可能是刘振远请来的。 不过，这种戒备等见到来人就消失无踪了。 “徐真人？” 陆绎看到人，长舒了口气，笑道：“没想到镇抚使大人连您都请动了。” “理所应当，理所应当……趁着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动，多做点事吧……不过，紧赶慢赶，好像还是晚了……” 来人一声轻笑，信步走上楼来，竟是个满头白发的老道士，身着黑色道袍，一派仙风道骨，境界极为高深。 “不晚不晚。” 陆绎抱拳道：“家父曾言，您老除了精擅炼丹，也懂岐黄之术，正好，眼下就有一位患者，急需您出手相救！” 陆绎姿态放的很低。 曹谨行略微皱眉。 姓徐…… 法象…… 齐鲁…… 真人…… 曹谨行恍然，他知道这人是谁了。 鹤山遇真庵，徐复阳！ 徐复阳，字光明，号太和，又号通灵子，人称徐真人，不过，他还有个更响亮的名字，叫：中元永寿太和真君——光从这浮夸的名号就能看出来，这是嘉靖亲封的。 由此可见，其人深得朝廷信赖，也难怪陆绎一见面就放下戒心。 鹤山远在鲁东。 徐复阳只用半天不到就赶来济南，已经是火速行进了。 指不定还用了轻功，甚至秘术，足见救人之心多么热切诚恳。 想通此节，曹谨行跟着行礼。 “请真人出手。” 两人如此郑重，徐复阳神色一肃，真气扫过，已经知道了伤患在哪，大概病情。 他脸色微变，快步走进房间。 曹谨行和陆绎赶紧跟上。 房间里，黄方苓挣扎着起身。 “别动。” 曹谨行先一步闪进去扶住她：“这位是徐复阳徐真人，全真道名宿，法象境高人，或许会有办法，你别紧张。” “嗯。” 有曹谨行在身边，黄方苓并不害怕，乖巧地伸出手，医者不自医，有些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黄方苓从不觉得自己不能治，世间人就都不行。 徐复阳扫了眼这对男女，微微点头，伸出两指轻轻搭在她手腕上，几息之后，手一抖，差点把胡子揪下来！ “五圣四凶……如此强大的乙木之气……青龙？” 法象不愧是法象，徐复阳一下子就看出了病根，曹谨行暗暗佩服，点头道：“不知真人可有妙法。” 徐复阳摇了摇头，沉吟道：“请恕老道无能为力，如此神物，恐怕也只有神器能与之相抗！”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道：“这位姑娘修炼的是《青囊经》，应该是药王谷嫡传弟子。传闻药王谷有一件神器，名叫‘寒玉冰床’，倘以此物，配合医仙的神农气，应该能暂时压制龙骨，此后，姑娘苦练不缀，境界提高，将骨中乙木之气完全融汇，或可恢复……” 寒玉…… 曹谨行嘴角一抽，这该死的狗策划，总能在不经意间抽他一巴掌！ 这么严肃的场景，他整出个寒玉床……算了，甭管是寒玉床，还是寒冰床，有用就行！ 曹谨行点头道：“我正要带她去药王谷，既然如此，事不宜迟！” 曹谨行抱起黄方苓就要走。 “且慢。” 徐复阳提醒道：“济南府到药王谷两千余里，山高路远，你们赶车行进，即便日夜兼程，快马加鞭，也要十二三天，以这位姑娘的龙化速度，只怕……” 为时已晚…… 曹谨行身体一僵，眉头紧皱！ 黄方苓心中轻叹，面上反而放松不少，看着曹谨行紧皱的眉头，她调皮地伸出手帮他按了按，恢复平整。 曹谨行抱着她，哭笑不得道：“不怕吗？” 黄方苓摇头，小心看着他：“只要你不嫌弃我……” “不会。” 曹谨行用力握住她的手。 黄方苓脸一红，把头埋在他胸前。 陆绎咳嗽一声，假装没看见，对徐复阳道：“真人境界高深，不知可有良策？” “嗯……” 徐复阳捋须望着这对年轻人，到底不忍袖手旁观，沉吟片刻，叹道：“也罢！贫道尽力而为吧，我先全力压制，你们即刻传信医仙，于半途接应，尽人事，听天命！” “多谢前辈！” 曹谨行郑重行礼！ 与神兽兽骨相抗，有多耗费真气，曹谨行是知道的。 连他的《混元真气》都难以发挥作用，就算法象出手，也是消耗巨大！ 而法象境的真气，一旦大量损耗，只靠五品丹药可不好恢复圆满。 徐复阳帮了大忙了。 黄方苓也知道这点，认真道谢。 徐复阳心中安慰，随后直接凝聚法象功力，连点黄方苓右腿膝盖附近的数处穴道，强行封住了青龙龙骨那股改造全身的力量！ 黄方苓右腿彻底不能动了，鳞片也暂时失去光泽。 “事不宜迟，快！” 徐复阳气喘吁吁，神色萎靡。 曹谨行和黄方苓看着老人汗流浃背的模样，默默记住了这次恩情，再次拜谢。 曹谨行抱着黄方苓冲出客栈！ “驾！” 曹谨行一挥马鞭，鞭声嘹亮。 宝马在官道上狂奔。 车驾冲向两千里外的药王谷！ 陆绎、陆嘉明等人站在原地，望着他们离开…… 路上。 黄方苓写信向师傅求救，放飞了那只专门联络的无形隼。 无形隼速度飞快，一个时辰就能飞八百里！短短五个小时之后，那只无形隼飞进了风景如画的药王谷。 谷中有座药王洞。 洞中有一尊三丈高的三脚铜炉，正在熊熊燃烧，炉中有馨香的药草味散发出来，浸人心脾。 炉前站着一位约莫五十岁的中年男子，形似老农，但气质脱俗，手拿一把蒲扇，轻轻扇着风。 明明那扇出的风极小、极微，却吹的炉中之火熊熊燃烧！ 他就是享誉江湖，大名鼎鼎的医仙！ 万密斋！ “唧唧～” 无形隼飞进。 万密斋眉头一挑，看出是宝贝徒弟的信件，十分高兴地拿过一看，脸色刷的变了，当即不管即将出炉的【造化丹】，冲向药王洞深处，嘴里喃喃道： “得把【寒玉冰床】给小苓儿带过去……顺便带把剑……收拾那个没用的臭小子！” 第一百九十五章 圣兽也有坏影响 “驾！” “驾！” 曹谨行坐在车前驾辕，稳如泰山，一刻不停。 凭锦衣卫千户腰牌，每三十里一换快马，直奔陕西铜川药王谷！ 陆嘉明为了让表姐路上舒服些，在车里垫了厚厚的兽皮，绵软舒适，车窗也是选了最贵的明瓦，能挡风避雨，光线还亮。 在这么短的时间，已经做到了极致，也帮曹谨行省了不少事。 曹谨行可以让黄方苓感受不到一丝风，但到底太费真气，万一遇到突发状况，反而容易出问题。 两人一路奔行，除了必要的补给和方便，几乎马不停蹄。 这一段路很辛苦。 曹谨行是真幸苦，连续四天四夜没睡过觉，没打过盹，搁一般通幽绝对顶不住，他也坚持的挺难，但没办法，徐复阳的封脉效果越来越差，那鳞片又开始长，看的他触目惊心！ 他心情不好，路上碰到拦路山匪毛贼一律断腿！有出言不逊的，更是直接出刀一刀两断！ 找死！ 十四也懂事，这个时候越闹事越容易让他心烦，所以连平日非常讨厌的黄方苓也尽量顺从，给撸给抱，让她解闷，心中腹诽： ——听说你马上要闭关了，哈哈哈，先让着你点，反正主人只会是本喵哒！ 黄方苓不辛苦，但心疼，眼看曹谨行精神憔悴，却帮不上忙，愧疚的同时，又有一种隐秘的不便与人言说的甜蜜，总算走进了他心里。 如此马不停蹄，速度大大提升！ 原本最快也要六天才能赶到半路约定地点，第五天早上就到了。 同样的，药王谷那边，医仙闻讯同样也是马不停蹄。 他是当代药王谷谷主的大师兄，平日闲云野鹤，对门中事务丝毫不上心，只一心炼丹炼药，钻研医术，毫无争权夺利之心，与谷主师弟相处十分融洽。 这样做的好处就是，他轻易不发话，一旦发话，谷主哪怕倾全谷之力，也一定会帮他达成所愿！ 更何况，黄方苓本身也是个讨喜的女弟子，在外救死扶伤，声名远播，间接宣扬了药王谷美名。 救她，当然要不遗余力。 医仙是药王谷活招牌。 黄方苓日后也会是。 但凡长了个脑子的，都不会在这时候扯后腿。 药王谷没法换马，一般的马匹也带不动【寒玉冰床】。 但他们家大业大，豢养着六头异兽【翻云驹】，能狂奔十日不止！ 为了以最快速度赶到接应地点，谷主特意让少谷主周棋洛配合，将六头异兽全放了出来，驮着【寒玉冰床】，一路风驰电掣，跟医仙一起赶赴约定地点，准备施救。 这样一来，也比预想的快很多。 两人第五天黎明赶到郑州馆驿。 有曹谨行提前打招呼，馆驿驿卒十分配合，不但二话不说放他们进来，还有好酒好菜招待。 万密斋的冷脸稍微缓和。 宝贝徒弟已经说了前因后果，她的龙化跟曹谨行无干，毕竟面对的是法象境绝顶高手，他已经竭尽所能了，何况最后还击杀了许清微，堪称神乎其技。 但是！ 没护好就是没护好！ 不耽误算账！ “大师伯，他毕竟是师妹的心上人，你还是别太……” 少谷主周棋洛是药王谷三代首徒，医道精深，也是个很厚道的人。 眼看万密斋气势汹汹要找曹谨行的事，很是担心。 一方面，曹谨行的身份人所共知，锦衣卫十三太保，背靠皇权，药王谷家大业大，不便招惹； 另一方面，万密斋找曹谨行的茬儿，最难受的其实是黄方苓。一方是敬爱的师傅，一方是钟情的爱人，夹在其中，势必左右为难。 “你不用帮他说话！” 万密斋砰的撂下酒杯，冷冷道：“眼瞎的小子！你师妹心甘情愿随他走南闯北，他倒好，视而不见不说，连个女人也护不住！逼的苓儿移植龙骨，那神兽的骨头是那么好移植的吗？！幸亏是龙骨，换成饕餮、穷奇，你师妹不但要变成怪物，还要被全江湖喊打喊杀！他——” 砰！ 一声巨响。 馆驿房门大开！ 曹谨行抱着黄方苓冲了进来：“真到那时候，谁想杀她，先从我尸体上跨过去！您要兴师问罪，我全受着，现在，请前辈先出手救人吧！” 天色将明，曹谨行一身风尘，抱着黄方苓站在晨光中，满脸都是疲惫。 “……” 万密斋眉头一挑。 来的比预料的快很多啊。 万密斋何等医术？只看一眼他的精神状态，就知道他这五夜四天必然是一刻未歇，快马加鞭！ 再看黄方苓，精神不算好，但不是外部原因，显然也经过精心呵护，心里那股火也就散了。 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 谁也挑不出错。 旁边周棋洛暗暗竖了个拇指，这话说的，够爷们！同时也有点奇怪，怎么没听到马蹄声？ 随即想通了其中情由。 曹谨行轻功卓绝，一定是听馆驿传信，得知万密斋已到，到了郑州后，直接弃了马车以绝顶轻功带人过来。 他这是尽一切可能让黄方苓早一步得到救治！ ——难怪能让师妹倾心至此，这人的品性是真没话说，换了别人估计也会死心塌地。 “师傅。” 黄方苓看到万密斋，亲切地叫了一声，万密斋更顾不得曹谨行了，满眼都是心疼。 “好孩子，苦了你了。” 他快速起身，对曹谨行道：“【寒玉冰床】还在车上，快带她过来！” 他转身就走。 曹谨行紧跟上去。 【寒玉冰床】是取自北海海底一块天然生成的万载玄玉雕琢而成。 乃天下至阴至寒之物，坐卧其上，心火自清，练功时尽可勇猛精进，不必担心走火入魔。 加之孙思邈曾以千毒千药浸炼，打入不死神农气，使之精华内敛，多了治病救人、抑毒疗伤之效。 以【寒玉冰床】之能，再加上医仙的功力，应该能暂时封住龙骨，为黄方苓炼化骨中精华争取时间。 没等走到后院，一股寒气已经逼来，曹谨行见到了那六头翻云驹，以及它们拉的寒玉冰床。 晶莹如玉，冷冽如冰。 当真是绝代神物！ “运功护体，别被冻伤。” 曹谨行提醒一句。 “嗯。” 黄方苓点头，以她之前的功力，【寒玉冰床】这种神物，纵然有资格用，也用不了。 曹谨行把黄方苓放上冰床，黄方苓盘膝而坐，摆出五心向天的姿态，默运《青囊经》。 万密斋看到了她那条腿。 ——青色的鳞片已经几乎覆盖整条右腿！胳膊上也隐隐露出青光，知道情况紧急，万密斋赶忙运功行气，借寒玉冰床封禁龙骨！ 万密斋是药王谷明面上的唯一法象，比谷主境界还高，有他出手，万无一失！ 曹谨行一阵精神恍惚，连日来的疲惫一下子爆发出来，头晕目眩。 周棋洛见状，赶紧扶住他：“曹大人连日奔波，想必很累了，先去休息吧。师伯视师妹为亲女，有他在，一定不会让师妹有事，请放心！” 曹谨行看向周棋洛。 总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周棋洛温和一笑，笑容中别有深意：“曹大人想必忘了，棋剑乐府名琴盛会，周某也在邀请之列。当日曹大人易名秦璇枢，跟那位秦……” “想起来了。” 曹谨行恍然道：“原来是少谷主，失敬失敬！” “……” 周棋洛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 曹谨行面不改色，但心里莫名的有点儿心虚，他自己也奇怪：我在心虚个锤子，老子行得正，走得端！ “先去休息吧。” 周棋洛道：“神兽之骨不是一时片刻能压制的，咱们要在馆驿停留一天，再回谷里慢慢医治。” “好。” 既然这样，曹谨行也不坚持，他也实在顶不住了，随便开了间房休息。 万密斋不愧是万密斋。 同样的《点穴截脉针》，配合法象境界的神农气，如有神助！ 让黄方苓、徐复阳都无计可施的龙骨，总算在他这儿栽了跟头。 三个时辰后，他已经借助神针、玉床，初步封住黄方苓腿部经脉，龙化终于得到彻底遏制。 但这也只是暂时的，真要完全解决，还是要靠黄方苓自己吸收这股力量，这不是短时间能成的。 闭关势在必行！ “苓儿啊，别怪师傅不近人情，青龙乃五圣四凶九大神兽之首，它的战力不是最强的，底蕴却是最深的！不能再耽误了，你……” “我知道轻重的，师傅。” 黄方苓对着万密斋甜甜一笑：“应该能支撑几个时辰吧，我想出去玩一会儿。” 万密斋哼了一声：“我看你是要和那个臭小子出去吧！” “师傅～” “行行行。” 万密斋拿她没办法，只能同意：“这一次行功，勉强能撑十二个时辰，明日正午之前，你必须回到【寒玉冰床】打坐行功，回到谷里也是一样。你越早融会贯通，越早消除腿上的鳞片，越早出关……明白我的意思吗？” “嗯嗯。” “这次虽险，也算因祸得福了，你的根骨资质有了飞跃，只要勤修苦练，日后成就法象应该不难，不要浪费。” “我明白，师傅。” “去吧。” 黄方苓高高兴兴地下了冰床。 万密斋摇头叹气。 “大师兄。” 黄方苓出门遇到周棋洛，恭恭敬敬行了一礼，然后一瘸一拐地上楼找曹谨行——之后可能几个月没法见面，黄方苓一刻也不想浪费！ “师……” 周棋洛还没等打招呼，黄方苓已经上楼了。 一点也不像封了一条腿的人。 “大师伯，她这是……” “还能是什么。” 万密斋不愿多谈，这也就是宝贝徒弟，换个人敢这么干，看他不打断他的腿！玩？都啥样了，还玩个屁玩！ “收拾一下，准备回谷。” “是。” …… 黄方苓悄悄上楼，打开房门。 曹谨行仍在熟睡。 他太累了。 轩辕十四四仰八叉地紧挨着曹谨行，两只前爪紧紧搂着他的胳膊，一人一猫睡的正香。 黄方苓走到床边，先看了看他腰间那个墨玉葫芦，很满意的点头，然后盯向他手腕上的菩提子手串。 那手串做工很粗糙，穿绳挖孔的手艺很不怎么样，一看就不是出自名师，更像是某种纪念品。 她的眼睛尖，其中有三颗菩提子上刻了小字，又小又细，可能曹谨行自己都没注意。 ——【秦璇玑】。 周棋洛都知道的事，身为鬼市大小姐，手眼半通天的人，黄方苓只会知道的更早，知道的更多！ 这手串可真碍眼啊！ 越看越碍眼！ 黄方苓撇嘴，两眼紧盯着那串珠子，恨不得把它撸下来当场“挫骨扬灰”！ 可能是目光过于专注，“杀意”太强，曹谨行慢慢醒转。 他睁眼一看，发现黄方苓巧笑嫣然，好好地站在床边，胳膊上的青光消散，皮肤恢复白皙，只剩右腿还有龙鳞，也是光泽暗淡。 “医仙神术！” 曹谨行赞了一句，坐起来道：“压制了吗？太好了。” 曹谨行一动，身边轩辕十四不满地抽了抽鼻子，翻个身继续睡。 “谨行，我们出去玩吧！”黄方苓拉着曹谨行的手，兴致勃勃。 “哎？你的伤……” 曹谨行看向她的腿。 黄方苓道：“没事，明天正午之前回到寒玉冰床就行，之后我就要闭关了，可能几个月都见不到你……你，你能陪陪我吗？” “……” 黄方苓都这样说了，又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曹谨行也不忍说不。 “好吧。” 曹谨行起身。 轩辕十四瞥了一眼，继续睡，讨厌的女人！ 曹谨行摸了摸它，跟着黄方苓走了出去。 郑州府，最有名的景观，当属号称“万山之祖”的嵩山。 五乳峰下少室山中，还坐落着天下第一名刹、汉传佛教的禅宗祖庭、九门魁首，少林寺！ 郑州府因此佛学昌盛。 街面上，佛门弟子随处可见。 富贵之家也多乐善好施之人，民风相对淳朴。 曹谨行原本挺担心黄方苓的腿伤复发，不过观察一阵，发现确实比徐复阳的封印牢固的多，也就放心了，带着黄方苓四处看看。 两人都漫无目的。 出来玩也不是为了看景，主要还是享受一同游玩的时光。 中午在最大的酒楼吃了一顿大餐，算是安慰自己的肚子，之后上山观景，拜佛求签…… 曹谨行逛着逛着，总觉得有点怪异，仔细一想，不禁倒吸一口气，这怎么跟杭州那次那么像？！ 唯一的不同是，秦璇玑换成了黄方苓……曹谨行看着黄方苓单纯的脸，心说应该只是巧合…… 所幸，到了傍晚时分，总算有了不同，当夜正好是十五月圆，城中有夜市，十分热闹。 圆月高悬，人流熙攘。 灯红酒绿，尘世烟火。 黄方苓突然画兴大发，兴致勃勃地拉着曹谨行当模特，给他连画了好几幅画。 曹谨行这才发现，黄方苓除了丹道医术之外，还有如此惊人的画技，栩栩如生！ 曹谨行有点惭愧。 在这段感情中，他的付出，远比不上黄方苓的付出。 他对黄方苓的了解，也比不上黄方苓对他的了解。 不过，好在来日方长…… 曹谨行发现，黄方苓特别喜欢画眉眼，连着五张画，都留了眉眼没画，等最后再统一描摹。 然后就看着新添的“柔和”的眉眼傻笑……曹谨行不明所以，但也乐于欣赏美人笑靥。 直到，她突然露出痛苦之色。 “方苓！” 曹谨行脸色一变，赶紧抱起她往回跑，找医仙，同时暗骂自己粗心大意，居然毫无察觉！ 没想到黄方苓咬牙说道：“不回去……” 这都什么时候了！ 曹谨行有点生气了，但看她执意如此，也只能就近找了个客栈安置，然后准备回去找医仙。 但，刚转身，就被人从背后勾住了脖子，一股好闻的体香飘入鼻息…… “圣兽其实也有坏影响的……” 黄方苓抱住曹谨行，趴在他肩头，脸红红的，像熟透的苹果，对着他耳朵，吐气如兰道：“就像现在……” 她很羞涩，但又很强势地一点点摸向曹谨行的脸，让他转过头来看自己。 那双美目里春情似水，波光粼粼。 似有千言万语。 曹谨行心头一跳，这丫头故意的！这孤男寡女，干柴烈火的，曹谨行也有点热了，赶紧移开视线：“冷静，冷静，我帮你压……唔！” 黄方苓踮着脚尖吻了上去。 算了。 压不住了…… 美人在怀，软玉温香，曹谨行呼吸越发急促，一把抱起黄方苓，身后明黄帘幕洒落，房门紧闭，芙蓉帐暖，鱼水情深…… 第一百九十六章 华山派 黄方苓纯粹是酒壮怂人胆。 借着“龙性本银”催生的情欲顺水推舟，既是感动曹谨行五夜四天不眠不休的照顾，也有之后数月不能相见的不舍，以及对“秦璇玑”这个存在的危机感，这才大胆迈出了第一步。 之后就怂了。 怂的不要不要的。 全由曹谨行主导，羞得没脸见人。 第二天早上更是干脆的变成了鹌鹑，蒙在被子里不敢露头，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黄家家教不重四书五经，繁文缛节，可也没有这样的——黄方苓暗骂自己太大胆了，太不知羞了！ 不过，到底是鬼市大小姐。 她能让鬼市所有人俯首听命，靠的可不只是小姐身份、慈眉善目，而是铁腕手段——她很讲道理，所以格外不容情！正因如此，才让那么多人对她又敬又畏！ 木已成舟，羞也没用。 只能继续端着，红着脸假装淡定，好像昨天晚上的不是她。 曹谨行看的好笑，还挺可爱的，心里琢磨着等她出关就去找黄家主提亲吧，请大哥出马，应该够分量了。 上午。 曹谨行带她去了郑州府最好的工坊，打造了一对嵌蜜黄色猫眼儿石的银戒，一人一枚，并把她那枚亲手戴到了她无名指上。 黄方苓不懂其中含义，但看曹谨行神色郑重，小心翼翼，心中甜蜜。 这戒指造型精致美观，就算只当定情信物也足够漂亮用心了，她很喜欢。 随后，她取下娘亲留给她的蓝田玉貔貅项链，给曹谨行戴上，说是可以镇妖辟邪，保佑平安。 感情更进一步，自然如胶似漆，不愿分别。 黄方苓甚至不想去药王谷了，但是没办法，龙骨一天不解决，隐患就一直在，只能忍着，要不想完全龙化，变成怪物，闭关无法避免。 曹谨行把她背回客栈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万密斋的脸黑的像锅底。 好家伙，说第二天正午之前回来，还真就掐着点儿回来的！！ 一个两个的都这么不省心！ 尤其曹谨行！ 曹谨行：“……” 车队启程。 曹谨行一路护送她去药王谷。 离得越近，黄方苓越不舍，眼泪汪汪的，我见犹怜。 她一红眼睛，万密斋又开始瞪曹谨行，好像他十恶不赦，该千刀万剐。 没办法。 曹谨行只能答应给她写信，许诺有空就来看她，这才勉强安抚住了。 到得如今，曹谨行已经算是药王谷半个女婿，板上钉钉。 周棋洛和万密斋表面没说，实则都暗暗改了态度，不再把他当外人。 转眼六天过去。 一行人来到了药王山药王谷。 药王山有五大峰。 东曰瑞应，西曰升仙，南曰起云，北曰显化，中曰齐天。 五峰环峙，高下错落。 山间古柏荫郁，遍地药香，涧壑幽深，殿宇轩昂。远望云树郁苍，层阁缥渺，若远若近，似断似连。 景色优美，如登仙境。 山中有历朝历代修建的宫观庙宇，使药王山药王谷成为神州大地之上，举世闻名的医宗圣地！ 黄方苓坐在马车冰床上，扒着车窗对马上的曹谨行道：“谨行，我带你去看……” “咳！” 万密斋一声咳嗽，打断了黄方苓的话，什么时候了？什么时候了？？还看什么看！ 他有心发火，但看宝贝徒弟楚楚可怜的模样，那是丁儿点责备的话也说不出来，就死盯着曹谨行，大有你丫敢答应，再拖延治疗，我就废了你的架势！ 曹谨行已经习惯了。 这老头儿管不了徒弟就拿他撒气。 “你的伤要紧。” 曹谨行摸着她的头，柔声道：“两情若在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咱们只是暂时分别几月，等你大好了，山川如画，何处不可去？到时我就请大哥去鬼市提亲，你越早出来，咱们越快团聚。” “真的？” 黄方苓让这惊喜砸晕了。 曹谨行亮了亮那枚银戒。 一切尽在不言中。 黄方苓明白了，高兴的心脏都要跳出来：“我这就去闭关，我要快点出来！师傅，我们走吧，去药王洞！” 她提着裙子就往药王洞跑。 曹谨行无奈摇头，怎么有点傻乎乎的，忙闪到前面，把她抱了起来：“也不急在这一时，我送你去吧。等你安顿好了，我再回京述职。” 黄方苓忙不迭点头。 万密斋生怕她反悔，再拿自己身体不当回事，赶紧头前领路，直奔药王谷，药王洞。 药王谷坐落于五峰之间。 几人穿过青石山道赶到大门前的时候，药王谷副掌门，万密斋三师弟孙建白，已经率领弟子在等候。 “大师兄。” 孙建白对万密斋行了一礼：“师侄可有大碍？” “无妨。” 万密斋捋着胡子道：“闭关一些时日便可，小事而已。你们出来干什么？兴师动众的。” “大师兄误会了，咱们一家人何必搞这排场。” 孙建白笑道：“是二师兄刚接到华山派掌门岳宗梧求救信，言其闭关期间修炼《太白经》走火入魔，右手三焦经脉受创，已然提不起剑，特地前来医治，应该已经在山下。华山派掌门亲临，总要有所表示。” “嗯。” 万密斋点了点头。 他对这些不感兴趣，不过也知道，华山派传承悠久，创派祖师郝大通乃“北七真”之一，玄门正宗，也算名门大派。 虽不如九门，亦相距不远。 对他们的掌门，自然不能轻慢，何况同在陕西，总要给点儿面子。 “有事到后山找我。” 万密斋留下一句，便带着曹谨行、黄方苓继续往药王洞走，周棋洛要送回【寒玉冰床】，也驾车跟着一起走。 孙建白目送他们离开。 他身旁一个真传弟子奇道：“师傅，那个穿飞鱼服的，就是曹……” “是。” 孙建白点头，叹道：“英雄出少年啊，以我的功力居然探不出虚实……” 那弟子一惊，师傅卡在通幽巅峰多年，根基扎实无比，连他都试不出深浅，那这曹谨行…… 那弟子不敢置信道：“琅琊榜上说，他好像才二十？” “是啊。” 孙建白道：“曹谨行风评不错，棋剑乐府的裴家、张家能全身而退，多亏他网开一面。如今，看师兄的意思，已经认可了他，你们都注点意，以和为贵。我相信他有分寸，即便有摩擦，也尽量别交恶，交你大师伯做主，免得引起误会。” “是，弟子明白。” 那弟子躬身应是，心里奇怪的想：师傅是怎么从大师伯那张冷脸看出他认可曹谨行的？ 奇怪…… 说话间，有马蹄声传来，众人循声望去，青石大道尽头，华山派掌门岳宗梧显出身形。 …… 曹谨行抱着黄方苓到了后山药王洞，刚到洞口，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让人心旷神怡。 这种秘地，曹谨行不便进入，刚要放下她。 “进来吧。” 万密斋随口说了一句，背着手走了进去。 曹谨行有点意外，低头看黄方苓，黄方苓跟他对视一眼，羞红了脸，偏过头：“看我干嘛……” 这摆明了是拿他当自己人了，曹谨行心思剔透，笑了笑，暗想这老头也是刀子嘴豆腐心，跟着走了进去。 洞口宽大，周棋洛驾车也能进。 洞内石壁上镶嵌着各色发光石，光线很亮，满洞的奇花异草，越往深处走，花草越珍贵稀缺，年份越高。 偶尔还会有小巧异兽穿行其中。 闻到这么浓郁的药香，十四也忍不住从腰囊探出头来。 说来奇怪，万密斋各种看不上曹谨行，但对十四很喜欢，看它露头，随手折了一棵六百年的【碧玉花】递给它。 他对雪琉璃的喜好了如指掌，这种花恰恰是十四最爱吃的几种灵材之一。 此前，十四已经跟曹谨行请示过，这老头的东西能不能吃，这时候就不客气了，两爪接过，开心地吃了起来。 万密斋罕见的露出了点笑模样。 秘境“药王洞”的功效，与棋剑乐府“药园”类似，也是天地所钟，能加快天材地宝快速生长的宝地。 不同之处在于，地方更大，更深，以及洞内最深处，还有两眼非常珍贵的【洗药池】。 因其形似日月，也叫【日月池】。 洗药池之水，可完美发挥所洗之药的药效，以此水煎药炼丹，更增神效。 洞内开辟了多个丹室。 黄方苓学艺时用的那个，万密斋一直给她留着——天下父母向小儿，这话真是一点不错。 作为万密斋关门弟子，也是医道天份最高、得传承最多的弟子，黄方苓当真是享尽了一切便利。 万密斋把能给她的都给她了。 这真是当亲闺女！ 曹谨行眼看这老头亲力亲为，帮黄方苓布置冰床，力求尽善尽美，也彻底放下了心，有他在，黄方苓不可能受任何委屈。 等床布置好，曹谨行把黄方苓放到床上，也到了该走的时候。 他在这，黄方苓不能安心修炼，势必拖长治愈时间，弊大于利。 这点两人都明白。 黄方苓很不舍，才刚情定不久，又有了肌肤之亲，情到浓时却不得不分离，还一分几个月，这是最难熬的。 但有了曹谨行的承诺，也就不那么难以忍受了。 “好好修炼，等你出关。” “嗯！” 黄方苓认真点头。 曹谨行最后吻了吻她的额头，转身离开。黄方苓目送他远去，直到丹房大门紧闭。 万密斋长舒一口气。 他真怕这对小情侣接着腻歪，越腻歪越耽误事！ 他是过来人，知道食髓知味——这俩小的那天晚上干了什么，他一眼就能看出来，曹谨行肯定也不想分，还好，他的定力还不错。 看在这点，万密斋的态度和缓不少：“棋洛，带谨行四处转转，下次来就没必要通报了。” 周棋洛答应道：“是。”接着对曹谨行笑了笑：“走吧，谨行，药王山风景秀美，还是很值得一看的。” “也好。” 回京不用驾车，只骑快马三四天就到，离二十天假还剩些时日，也就不急着回去加班了。 曹谨行欣然应允，就当给自己放假，跟着周棋洛走出药王洞。 …… 与此同时。 药王谷，静明宫。 这里是门派议事大殿，此时掌门魏云青、副掌门孙建白在列，其他长老弟子都已退下，偌大的宫门只剩三人，这第三位，赫然就是华山派掌门岳宗梧。 “有劳魏兄。” 岳宗梧四十多岁，面如冷铁，一身剑气，他是华山派两百年来资质最高的人，修为精深，跟魏云青一样，也是通幽巅峰，单论战力，还在魏云青之上。 此时，他的右臂缠着厚厚的白色布带，隐隐浸出血迹，这可不像是走火入魔的样子。 魏云青和孙建白对视一眼，知道他有所隐瞒。 但医者救死扶伤为主，先试试，不行就只能让他和盘托出，再想办法。 为表重视，由掌门人亲自查看伤势，慢慢解开了他手臂上的布带，顿时一股焦味弥漫大殿！ 岳宗梧手臂颤抖，痛苦难忍。 ㈧_ ○_電_芓_書_Ｗ_ w_ ω_.Τ_Χ_t_捌_０. c_Ο_Μ 魏云青也见到了他的伤势，脸色一变，没想到严重到这种程度——整条右臂严重烧焦，皮肉都快烂了，另有一股极端灼热之气游走在皮下，烧灼三焦经脉，气不散，则伤不愈！ “这是……” 魏云青眯起了眼睛：“纯阳气功……岳贤弟，难道你……” 不等魏云青说完，岳宗梧先道：“事关门派传承，请恕小弟不能相告。不知魏兄，可有法医治？” 魏云青看他一眼：“贤弟小看药王谷了。” “……” 岳宗梧瞬间面红耳赤！ 这话既是说以药王谷的底蕴没必要窃取他们华山派的传承，也是在说，他想瞒也瞒不住。 ——他的话不但小看了药王谷的底蕴，小看了魏云青的德行，也小看了他的本事。 岳宗梧也是硬汉，见自己一句话惹怒了魏云青，虽不是有心的，也马上起身，抱拳赔罪！ 这一抱拳，顿时右臂血流如注！ 岳宗梧咬牙硬挺，一动不动。 “贤弟何必如此！” 魏云青赶紧把他扶起来：“此事事关重大，为兄明白。你放心，我和建白不会跟任何人说。伤不入骨，只要泄了气，还有法医治，但需静养……唉，建白，取【冰蚕砂】来！” “是。” 孙建白迅速出去拿药。 岳宗梧喜形于色：“多谢魏兄！” “不过，还是要提醒你一句。” 魏云青郑重道：“此事瞒不住，你好自为之吧。” 岳宗梧脸色一变。 言尽于此，魏云青开始以生手为他治伤，逼出那股纯阳之气。 …… 药王山五峰雄伟瑰丽，单要爬费时费力，但对周棋洛、曹谨行来说，可以轻松以轻功登顶，俯瞰山河。 “药王山不愧是药王山。” 曹谨行已经很久没这么单纯的赏过景了，站在峰顶，冯虚御风，眼望大地山川，鼻尖轻嗅着空气飘荡里的药香，连日的疲累一扫而空！ “喜欢就常来。” 周棋洛笑道：“你如今的身份不同了，大师伯视师妹为亲女，药王谷是师伯的家，就是师妹的家，所以……你也不用太客气。” “……” 曹谨行窘了一下，也跟着笑了。 “这五座山峰都是种草药的？” “大部分吧。” 周棋洛道：“药王谷的丹药一直供不应求，种多少都一样卖光，师傅有意控制数量，也在逐步减少六品以下药草，近些年倒是空出了一些地方。” 曹谨行点头道：“给其他医者留条活路……很有远见。” “啪啪。” 周棋洛笑着拍手：“佩服！果然才思敏捷，难怪眼高于顶的师妹对你一往情深。” 曹谨行一笑。 这话他就不客气地认了。 “有点奇怪啊。” 看着看着，曹谨行五感敏锐，发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地方，望向下方药王谷，说道：“那几个穿黑衣的……也是你们的弟子？怎么鬼鬼祟祟的。” 周棋洛脸色一变，上前几步：“哪里？” 曹谨行伸手一指：“药王洞入口东南方向大概三里左右，我不认识那个地方，看到了吗？” 周棋洛顺着他描述的地方看去，却看不清，好在他随身带着千里镜，拿出来往眼前一放，果然有几个黑衣蒙面的家伙离得老远，正悄悄地盯着静明宫…… 第一百九十七章 纯阳石刻 曹谨行：“不是你们的人？” 周棋洛摇头：“不是。” 曹谨行笑了笑：“来的急，没带见面礼，这几个毛贼就送给你们了……” 最后一字出口时，曹谨行已经一跃而下，跳下了这座药王山最高最险的“齐天峰”。 他就像一道诡异的灰云，迅速飞落地面，悄无声息地飘向那五个毛贼。 “好俊的轻功！” 周棋洛看的瞠目结舌，很是羡慕，都是人，年龄还比人家大，看人家这武功练的…… 他心中庆幸，幸好这家伙不学医，不然真是一点拿得出手的本事都没了。 周棋洛紧跟着跳下。 曹谨行已经无声无息来到那五人身后，他们黑衣蒙面，毫无所觉，仍旧躲在阴影里紧盯着静明宫的方向。 这几个人行事鬼鬼祟祟，但他们的功力都非凡俗。 四个通幽中期，一个通幽后期。 曹谨行瞬间出手，连点四人麻穴，弹指一挥间，就让那四人动弹不得。 但这一动，也让最强的那蒙面人发觉，当即脸色大变，拔剑回砍。 呛啷一声，长剑出鞘！ 蒙面人剑招刚猛凌厉，似有雷霆万钧之势，又快又狠，攻向曹谨行。 这剑法威力不凡，一看就是出自名门。 曹谨行猜这五人应该不是一般毛贼，躲在这似乎另有隐情，更像是在盯梢。 他也不着急拿人，反而来了兴致，准备试试这人的手段，便只以空手和他过招。 《八荒刑剑掌》八大强招轮番上阵，或刚猛，或阴柔，或刚柔并济，剑掌相交，阵阵铿锵之声不绝于耳！ 曹谨行游刃有余，蒙面人越打越急——他们算准了万密斋不出药王洞、正副掌门又在静明宫，这才敢进来，没想到突然冒出这么个人。 那一身煊赫华丽的飞鱼服，已经代表着大麻烦！ 他有心救人逃走，可这锦衣卫的武功实在了得，防守的无懈可击，让他连番攻击全落到空处。 他们的身份不能泄露，蒙面人心里一着急，当即用出杀招，脚踏北斗七星，身如鹤立，惊雷闪电一般连刺七剑，剑剑如流星，直指要害！ 唰唰唰！ 蒙面人一步一剑，眨眼之间，七道剑气已不分先后，笼罩曹谨行周身大穴！ 曹谨行眉头一挑，剑法不错啊。 后方刚刚落地的周棋洛见状，脸色微变：“这是《鹤舞七星步》和《追魂七剑》？奇怪……” 他已经认出了蒙面人所用的步法和剑法，正因如此才眉头紧皱，感觉匪夷所思。 逼出杀招，曹谨行也没心思跟他磨叽，二话不说拍出一掌【碧落黄泉】！ 遥隔五丈，澎湃掌力所过之处，所有剑气触之即溃！ 一力降十会！ “不好！” 掌风霸道绝伦，蒙面人大惊失色，眼看掌力排山倒海而来，急忙要闪，那股掌力已然临身，狠狠地打在他胸前。 砰！ 只一掌，蒙面人口吐鲜血，五脏俱震，像沙包一样倒飞出去，撞在一棵大树上，全身骨断筋折！ 曹谨行走过去，准备揭开他的面巾，看看到底是谁。 “手下留情！” 突然一声大喊。 静明宫大门打开，刚逼出手臂纯阳之气、才包扎好的岳宗梧冲了出来，挡在那蒙面人之前。 “千户大人且慢。” 岳宗梧回头看一眼那蒙面人，那蒙面人冷眼相对，岳宗梧额角青筋暴起，显然是怒了，接着长出口气，转过头对曹谨行低声道：“此人……是为我而来，能否交给在下处理。” 周棋洛也在这时候来到曹谨行身边，传音道：“情况有点复杂，这人刚才用的《鹤舞七星步》和《太白剑》杀招‘追魂七剑’，应该都是华山派嫡传……好像是内讧，看戏就行，不是冲着咱们来的。” 咱们…… 曹谨行眼角一抽，想了想，也算吧…… 既然不是对药王谷不利，魏云青和孙建白也在后面，他也没心思越俎代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魏云青和孙建白当然明白他是好意维护药王谷，但现在情况复杂，不好多说，便对曹谨行点了点头，算是致谢，具体的等这帮人走了之后再说。 “多谢。” 曹谨行一退，岳宗梧抱拳感谢，又牵动了伤口，新换的白布开始流出鲜血。 他视而不见，对魏云青等人郑重道：“救伤在前、因在下之故搅扰宝地在后，岳某实在惭愧……” 岳宗梧说着，取下了背后宝剑，说道：“此剑名为【隋刃】，铸时以毒药并冶，取迎曜如星者，锻十年乃成，淬以马血，以金犀饰镡首，伤人即死，位列五品上阶……此剑过于凶险，唯有德者方能执之，今留赠药王谷大贤，敬请笑纳！” 岳宗梧双手捧剑送上。 那蒙面人大惊。 孙建白也是一愣，连忙道：“不可，这是华山派镇门双剑之一，怎么能……” 孙建白没说完，魏云青举手示意，而后五指虚握，已将那把剑摄到手里，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贤弟带人走吧，谷内会对今日之事守口如瓶。” “多谢！” 岳宗梧长出一口气，他的伤不能暴露，家丑不可外扬，有魏云青这句话，这剑就不算白给。 岳宗梧当即转身，封了那蒙面人功力，再以指法解另外四人穴道，然而，尴尬地情况出现了，没解开…… “……” 周棋洛表情格外精彩，通幽巅峰解不开通幽六层的穴道，这…… 魏云青和孙建白也没想到，都是一愣，最吃惊的还是岳宗梧，不禁看向曹谨行，这是什么情况？！ 曹谨行凌空四指弹出，那四人闷哼一声这才能动，却全身瘫软，差点站不起来，看着曹谨行的目光充满恐惧，如避蛇蝎！ 岳宗梧反手点出四指，封住这四人功力，冷喝一声：“还不滚！” 那四人不敢多说，赶紧爬起来往外走，岳宗梧压着领头蒙面人跟上，一行人出了药王谷大门。 “这是……” 曹谨行看向魏云青。 这演的哪一出啊？ 魏云青好言解释道：“同门倾轧，不足为奇。曹大人既与方苓师侄好事将近，容老夫称你一声谨行，不介意吧。” “谷主客气了。” 曹谨行抱拳道：“谷主大义，行医济世，普救众生，我在镇抚司亦早有耳闻，钦佩之至。” “……” 再虚怀若谷的人，也爱听夸赞的话，曹谨行此话一出，魏云青和孙建白看他更顺眼了。 魏云青微笑道：“棋洛，贵客临门，通知后厨设宴。时间不早了，今晚谨行就留宿在这吧，也尝尝药王谷药膳。” 药王谷药膳，天下一绝。 曹谨行也算半个吃货，当然不想错过，加上知道魏云青可能会在宴上解惑，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虽然不爱凑热闹，但很乐意听故事。 …… 岳宗梧押着五人出谷。 夕阳西下。 金色余晖普照大地。 一连走了三里路，这六人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岳宗梧脸上的怒火越来越盛，终于，在离得够远的时候忍不住爆发了！ 密林里。 岳宗梧一脚踹向那领头蒙面人的腿，那人功力被封，没法躲，给踹的倒地，牵动内伤，嘴角溢血。 岳宗梧上前一把揭开了他的面巾，正是他的师弟，林宗良！ 岳宗梧气的脸色铁青，而后一掌挥出，掌风击碎了另外四人的面巾，无一不是华山派精锐，他的亲师兄弟！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杀我？！”岳宗梧痛心疾首，咬牙切齿道：“是不是‘师叔’他老人家派你们来的！” 另外四人低着头，不敢答话。 “不是他，是我！” 林宗良不屑地呸出一口血沫儿，望着岳宗梧冷笑道：“这都要怪你啊，大师兄！你明明解开了思过崖三宝洞的秘密，可你根本就没想告诉我们！ 祖师遗言，那是我华山派共同的宝物，师尊临终前更曾说过，要我们‘华山六子’同心协力，一同参详，振兴宗门。 是你，凭掌门铜符独占三宝洞，根本不让别人看！三年了，你像防贼一样防着我们！连受了伤都不敢跟我们说，生怕我们趁机抢你的铜符……你机心如此，居然有脸摆出这么大义凛然的姿态，真让我恶心！你不仁，那就别怪我们不义了！” 林宗良一脸嫌恶，字字如刀。 “就为了这个？” 岳宗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直接伸出自己的右臂，把那血淋淋的伤臂送到林宗良跟前，低吼道：“你知道里面有什么吗？你知道我的手是怎么伤的吗？！告诉你们又有何用？你们是破解的了机关？还是能参悟那四句诗？你们只会告诉那个老不死！再让那个老不死里通外鬼，图谋我华山宝物！” “哈哈哈！” 林宗良哈哈大笑。 他好像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即便开怀大笑让他肺部剧痛，口吐鲜血，仍大笑不止，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相对的，岳宗梧的脸色越来越冷，他听出了林宗良笑声中的嘲讽和不屑，而这，让他很不高兴！ 其他四人见状，噤若寒蝉。 密林之中，只剩林宗良的笑声回荡。 “别逗我笑了。” 林宗良抹了把泪，冷眼看向岳宗梧，那目光不像看自家掌门，倒像是在看路边的野狗，说道：“这话你自己都信了吧……是，师叔一直不满师祖将掌门之位传给师尊，师尊再传给你，时常疯言疯语，说什么要请九门裁决、重登掌门之位的话……我们都知道那只是个八十多岁、行将朽木的老头子的疯话！没人在意，可你，华山派两百年来资质最好的人，却把一个疯子的话当真了，处处拿他当借口！先抢他的宝剑，然后把他赶出朝阳峰，又借机收了师尊给我们的铜符，打入三宝洞钥匙孔，只留下自己的……抢劫就抢劫，你说出花儿来，还是抢劫！” 林宗良满脸的嘲讽，义正言辞。 岳宗梧反而平静下来，所有怒气消散一空，面沉似水，另外四人心头狂跳，纷纷看向二师兄，求他别说了！ 林宗良好像没看到师弟们的眼色，继续对着岳宗梧说道：“大师兄，洞中有【纯阳金丹】，你怕师弟们抢先破解那四句诗，得到丹药，功力大进，抢你掌门的位置，我能理解！可我万万不能理解，你为什么宁愿请外人参悟，也不让我们看哪怕一眼……我们是你的师弟啊，从小长到大的师弟啊！你宁愿信那个不知根底的野道士，也不愿信我们……为了维护掌门之位，居然将师门秘密告诉外人，你知道他是谁吗？你这是在将华山派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说到最后，林宗良大声嘶吼，泪洒当场。 这一次没有嘲讽，没有不屑，只有心痛。 岳宗梧脸色一变：“你……” 林宗良抹掉眼泪，木然道：“我知道你右臂受伤了，我知道你提不起剑了，我还知道你偷偷摸摸来药王谷求医……可这一路有那么多的机会，我们都没出手。你知道为什么吗？” 林宗良定定地看着他。 岳宗梧无言与对。 “我们在等你回心转意。” 林宗良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这是我们变卖家产，凑了三百两金子，从琅琊阁那里得来的答案，那个野道士，他是太平宗十大长老之一的‘天魔手’改名换姓！我们告诉你那么多次，可你就是不信啊……” 林宗良躺在地上，望向天空，心中无比悲凉。太可笑了，琅琊阁金字招牌，照样改变不了人心。 愿意信的就信，不愿意信的就不信…… “师弟……” 如此情真意切，岳宗梧也不禁动摇了。 林宗良说的句句剜心，偏偏岳宗梧无法反驳。因为他说的是真的。 三宝洞，三宝洞…… 华山派对外宣称此名取自道家三宝“精”、“气”、“神”，实际上，它的含义无比简单，就是因为洞里藏着三件宝物。 乃是先人遗泽。 其中有两颗四品顶阶的【纯阳金丹】。 此丹可起死回生，让人脱胎换骨，两丹同服更能暴增一甲子功力，轻轻松松抹平他跟师弟们的差距。 “两百年资质最高”的人，又如何？ 华山派不是九门。 他的资质冠绝华山，却不一定能在陕西称雄，因为还有药王谷。不用两颗丹药，只要一颗让师弟得到，就能超越他！ 他不敢赌。 所以他宁愿请外人。 因为所求不同，因为利益同盟，因为外人不会抢他掌门的位置。 他之所以敢到药王谷治伤，既是逼不得已，不得不治，也是因为药王谷都是“傻子”，许下承诺，就会遵守。 为此，他宁愿送上一把五品上阶的宝剑，堵他们的嘴！ ——反正也是‘师叔’的。 他很相信自己的知交“司马元”。 三宝洞大门上的那四句诗就是他帮忙破解的，之后也一直没表露出觊觎的意思，甚至主动避讳提及思过崖。 相交这一年来，他从未对三宝洞表露出丝毫兴趣，让他怎么相信那是魔教长老？而且别有居心？ “罢了。” 林宗良道：“我们本意是抢掌门铜符，秘密已经泄露，它就是个祸根！我们不能拿华山基业赌……可是怕你以为是觊觎掌门之位，觊觎重宝，这才一直犹豫……如今，我们都被你封了功力，抢夺也就无从谈起，随你吧……” 林宗良已经心灰意冷了。 岳宗梧更加愧疚。 他并不是没有心肝的人，之前因为闯洞伤了握剑的右臂，一身实力废了大半，如果林宗良他们真想抢铜符，他未必能守得住……他只是太在乎掌门之位，太想得到洞中的宝物了…… 法象只差一步，他怎么甘心啊…… “师弟，并不是为兄不信你，实在是……什么人？！” 岳宗梧刚要帮林宗良解开穴道，忽然察觉到身后树林有异动，脸色微变，转头一看，一位身穿青色道袍，面容隽雅的中年道士，从树后走了出来。 “岳兄。” 来人露出淡淡的微笑，让人如沐春风。 “司马元？” 岳宗梧两眼眯起，刹那间，心思电转，已经想通了一切，他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二话不说手指连动，解了众师兄弟的穴道。 所有人摆出剑阵，严阵以待！ “呵呵。” 司马元一声轻笑，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拂尘，道：“岳兄这是何意？如此阵仗，倒让兄弟很是意外啊……” “宗良，是我瞎了眼。” 岳宗梧瞪着司马元，两眼冒火，却是对林宗良说话：“师兄对不起你啊……” 林宗良叹了口气，苦笑道：“师兄，我真该早抢了你的铜符。” “是啊。” 岳宗梧也露出了苦笑：“是该早点抢走它，眼下玉石俱焚都难了……” “那当然了。” 司马元笑着接话道：“就是怕你玉石俱焚毁了它，我才忍到现在。如今，那个老不死的不在，你废了一条胳膊，又少了一把剑……挡得住我吗？哈哈哈哈哈……” 司马元纵声狂笑。 狼子野心，在这一刻终于显露…… “杀！” 岳宗梧一声大喝。 “杀！” 身后五兄弟一同出剑！ 密林深处，残阳如血。 华山六子大战魔教长老！ 第一百九十八章 得逞 药王谷。 静明宫。 菜很快就上来了。 药膳特有的药香伴着菜香弥漫其间，低头一看，桌上菜肴色香味俱全，让人闻了就不禁口舌生津，食指大动。 药王谷都是医者，最擅养生。 他们做菜讲究少盐少油，其实偏清淡，跟曹谨行的口味不大合，不过味道是真不错。 曹谨行吃的很满意。 宴上没有旁人，从某种程度来说，这里也算是黄方苓的娘家了，来的都是她关系亲近的师长，万密斋、魏云青、孙建白三人，其余长老级不凑热闹——曹谨行身份不同，也不好凑热闹。 年轻一辈只有周棋洛这个三代大师兄。 “还吃得惯吧。” 万密斋知道了之前的事，很满意曹谨行为药王谷出手，神色更和蔼一些，递了一屉山药茯苓包子。 “呃，谢谢……” 曹谨行习惯了这老头横眉冷对，还有点不适应。 “味道很不错。” 曹谨行点头道：“尤其这道‘当归鸡’，别有风味，一点不比皇庄的差。佛手酒也很好喝。” “喜欢就带些回去。” 魏云青笑了笑，转头道：“棋洛，等谨行走的时候多送几坛。此酒可疏肝理气，和脾温胃，但不宜多饮。” 周棋洛：“是。” 曹谨行也没拒绝，笑着道谢。 随后几人随便说了些家常，主要是万密斋关心徒弟，想知道野鬼村的具体情况。 曹谨行没瞒着，把能说的都说了。 许清微干的那些事算是药王谷黑历史——杀伤人命，罔顾人伦，滔天大罪，罄竹难书！ 但在坐的都是开明之人，并无避讳，近些年药王谷在他们三人的带领下蒸蒸日上，名望更胜往昔，早就能从容应对了。 听到许清微变成太岁，在地下苟延残喘三百多年，都是一叹；再听他轻松翻天覆地抓捕两千人，又是一惊；接着说到了黄方苓刀剜髌骨，自己为自己移植，不禁动容…… 万密斋心疼坏了！ 黄方苓给他的信里可没说得这么详细，不喝麻沸散，直接剜髌骨，那该有多疼！ 一想到宝贝徒弟受过这么大的罪，万密斋的脸当时就青了，恨不得跑去野鬼村再把绣玉谷烧一遍！ 该死的许清微！ 粉身碎骨都便宜他了！ “唉……” 魏云青叹了口气：“让方苓受苦了。不过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能得回【神农玉】、移植龙骨，也算一大机缘，前途不可限量。” 孙建白点了点头。 周棋洛震惊之余，还有点羡慕。 那可是圣兽青龙啊！ ——“龙，鳞虫之长，能大能小，能显能隐，春分而登天，秋分而潜渊。” 日后师妹如果能成功融合，说不定可以运用龙的天赋神通，一步登天！ 至于万密斋，他对黄方苓的收获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宝贝徒弟受的苦，以及，为谁受的苦！ “你小子要是敢负了苓儿，我就算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要跟刘振远要个说法！” 万密斋对着曹谨行吹胡子瞪眼，哪还有之前的和颜悦色……倘若真有那一天，他真敢强闯镇抚司，收拾曹谨行！ 他是医仙。 必要时，他也可以变成“毒仙”！ “师兄，你冷静点。” 魏云青无奈道：“谨行不是那样的人。你不信他，也该信方苓的眼光。” 曹谨行早有预料，立刻郑重表态：只要她不离，他就永远不弃！ “……” 万密斋瞥他一眼，不太满意他的前置条件。 自己的徒弟自己清楚，黄方苓性格执拗，认定了就不会放手，曹谨行该直接点……但他也知道这小子生性谨慎内敛，能做出如此承诺，已经不容易，便点了点头。 之后又聊了几句。 曹谨行还惦记着华山派八卦，心痒难耐，正准备直接问的时候，万密斋喝了口酒，说道：“岳宗梧是怎么回事？这殿内还残留着一股炽盛的纯阳之气，另外，还有血腥气和冰蚕砂的味道……他找到纯阳石刻了？” “……” 魏云青哭笑不得，我这才答应人家要守口如瓶，你就把底给掀了…… 孙建白也忍不住笑了，大师兄还是这样，他本来对这些不感兴趣，看曹谨行想知道，这才问了一句。 刀子嘴豆腐心啊…… “纯阳石刻？” 曹谨行好奇道：“那是什么东西？” 怎么没听说过？ 魏云青放下筷子，微笑道：“按理，答应了要守口如瓶就不该多言，不过师兄已经点明了关键，纯阳石刻本身又不算秘密……我就说点华山派之外，人所共知的传说吧。” 说起故事，曹谨行和周棋洛都来了兴趣，竖起耳朵。 魏云青话锋一转，对两个小的说道：“你们可知道‘纯阳子’？” 曹谨行点头：“知道，吕洞宾。” 周棋洛也道：“这是吕祖的道号，莫非石刻就是他所留？” “不错。” 魏云青捋着胡子，侃侃而谈道：“吕洞宾，号纯阳子，自称回道人，唐代蒲州河中府人，道教丹鼎派祖师。 他的事迹在唐时就有传闻，但由于其武功绝顶，如神似仙，仗剑行侠之际屡现神迹，使得各种传说玄之又玄。 唯一能确认的是，他一生乐善好施，扶危济困，荡魔锄奸，乃是世间一等一的剑侠，剑法举世无双！ 传说他曾得火龙真人传授《天遁剑诀》，得钟离权以‘黄粱梦’点化，最终大彻大悟，入山修道。 其后曾至泰山，观摩天书，创出了两套惊世绝学，并将它们刻于石碑之上，流传后世，这就是让无数武林中人为之趋之若鹜的所谓——‘纯阳石刻’。” “两套武功？” 周棋洛想了想，恍然道：“难道是《纯阳功》和《天道剑势》？” “正是。” 孙建白接道：“《纯阳功》内含心法、掌法、指法，威力无穷；《天道剑势》更是神乎其神，乃御剑术之极致，传说可断烦恼、断色欲、断贪嗔，已非凡俗之剑能比，但……石刻传说固然有模有样，具体位置却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孙建白摇了摇头。 “不会是在华山吧……” 曹谨行联系前后情况，神色变得古怪起来：“就凭华山派，能守得住？既然知道它在哪？为什么不见人去抢？” “没那么简单。” 魏云青解释道：“吕祖一生游览名山大川不计其数，石刻在华山的可能性，其实并不高。 在它之前，有创武功的泰山，遇火龙真人的庐山，隐居修道的中条山、九峰山，都比华山的可能性大。 除了名山，吕祖还曾三去洞庭，畅游鄱阳，就连祖籍也是山西，而非陕西，天大地大，谁能想到，石刻会在陕西华山？ 我也只是根据那股能烧灼通幽巅峰的纯阳之气，加上岳宗梧不肯吐露实情，怕药王谷觊觎传承，这才判断可能是纯阳石刻现世了……” “原来如此……” 曹谨行明白了。 《青囊经》乃华佗所创，传承久远，本身就是四品武学，医家宝典。 而能让药王谷不惜砸招牌、生出“觊觎”之心的武功，怎么也得是四品……华山派当然没有，还要与“纯阳之气”有关，也就剩《纯阳功》了。 岳宗梧纯粹是不打自招。 当然，他那种伤也藏不住…… 曹谨行沉吟道：“看岳宗梧的内力，庚金之气很盛，应该还是《太白经》，并没有把《纯阳功》搞到手……看来，石刻不只是石刻……” 必然还设有机关陷阱！ 而且非同凡响！居然连盛名已久的通幽巅峰都顶不住…… “是啊。” 孙建白道：“吕祖传承非同小可，为了挑选传人，肯定会有重重考验，何况，除了《纯阳功》、《天道剑势》，还可能有吕祖至宝【天道剑】和【纯阳金丹】……如果这些东西都在一起，那必将引发江湖动荡，血雨腥风！” 四品啊！ 举世罕有的宝物！ 谁能忍得住？ “唉……” 魏云青看向宫外，悠悠道：“纯阳石刻关系重大，万一走漏风声，华山派将有灭顶之灾！即便岳宗梧能破解机关，得到宝物，只凭他自己，恐怕也守不住……” …… 与此同时。 密林中，大战正在进行。 华山六子围攻“天魔手”司马元。 司马元在太平宗十大长老中排行第十，通幽巅峰修为，修炼九大邪功之一的《太素阴经》，一身阴毒内力！ 掌出如风刀雪剑刮骨，阴寒无比，战斗力极其强悍，只两掌下去，修为最低的两个师弟就变成了冰雕。 “别挣扎了！” 司马元冷笑，他身法诡异，《如影随形步》飘渺莫测，老三和老四刚感觉背后有人，就有两掌闪电般印在后心！ 冰寒真气灌进体内。 冻结经脉血管。 【天魔手】！ 砰砰！ 两声闷响。 司马元的阴毒掌力贯穿了两位师弟的脏腑，透体而过，打炸了他们胸前的衣衫！ 剧痛袭来，两人顿时瞪大眼睛，仰天喷出一口血，五脏六腑全部碎裂！两眼圆睁着向后倒去。 “老三、老四！” 岳宗梧看的目呲欲裂，咬牙切齿。 这都是因他而死啊！ 他恨自己，让一个掌门之位蒙住了眼，更恨自己，居然鬼迷心窍，将传承百年的秘密告诉给了外人…… 不对！ 太平宗、十长老…… 摄心之术！ 岳宗梧回想过往种种，忽然恍然大悟，太平宗最擅长的就是蛊惑人心，他们的《移魂大法》诡谲莫测，防不胜防！ 难道…… 是司马元利用他此前对吕祖传承的迫切心理，暗暗影响了心智？ “蠢货！” 另一边，司马元冷笑着将功力灌注双眼，眼底掠过一道冰蓝的光——盛怒中，正嘶吼着与他交战的老二林宗良，忽然感觉眼前一阵恍惚，接着抄起剑杀向一颗大树，大吼道：“狗贼！我杀了你！” 林宗良状若疯癫，对着树不断劈砍。 司马元冷笑，从他背后拍出一掌！ 《天魔手》！ “小心啊！” 岳宗梧见状急忙大喝一声，用出道家《风雷咒》——此功类似佛门《狮吼功》，可以喝破心障，慑服外道。 岳宗梧功力深厚，这一声直接将林宗良唤回，也打断了司马元出手。 岳宗梧抓住机会，伸手一招，以左手摄来老三的配剑，杀向司马元，用的正是《太白剑》杀招“追魂七剑”！ 林宗良同时出手，剑气浩荡，剑光霍霍！ 岳宗梧不愧是华山派两百年来资质最高的人，左手剑法用的流畅无比，脚下步法与之相配，眨眼之间，七步踏出，七道剑气也已裹挟风雷之势，杀向司马元。 司马元处于夹攻之中，镇定自若。 只见他左右两手同时弯曲成爪，竟是施展出了《吸功大法》！ 掌中真气涌动，瞬间一股无法抵御的吸力自掌中发出，猛烈袭向两人！ “《吸功大法》！” 岳宗梧大惊，没想到他还藏着这一手。 四品功法就是四品功法，岳宗梧同为通幽巅峰，还能抵挡，可是林宗良内力不够，剑招没等发出就只能全力硬扛那股霸道吸力，甚至要将长剑插入地面，才能避免被其吸摄。 司马元抓住机会，身形闪烁，运起十成功力，再出《天魔手》，杀向林宗良！ 砰！ 噗—— 一口鲜血喷在了林宗良脸上！ 林宗良瞪大眼睛。 “大师兄……” 千钧一发之际，岳宗梧挡在了他身前，以身躯做盾，硬挨了这一掌，那一瞬间，他五脏六腑全数崩碎，直接毙命！ 死之前，岳宗梧连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林宗良傻傻地看着他倒地，再看向周围死去的其他师兄弟，最后将仇恨的目光投向逐步向他走来的司马元，眼里带上了深深的鄙夷和嘲讽！ 司马元眯起眼睛，一个将死之人，居然还敢露出这种神情！ 他一把掐住了林宗良的脖子，把他提了起来，冷冷道：“我先挖了你的眼睛，再宰了你！” “呵呵……” 林宗良脖子被掐的通红，面部紫青，说话艰难，但他毫无畏惧，冷笑道：“你以为……你杀光我们……就没人知道你图谋纯阳石刻了吗？你以为我明知你是什么人，会没有丝毫防备吗？实话告诉你！在来之前，我已经让师叔发信将石刻的消息传遍江湖！我们得不到，守不住……也不会留给你，留给魔教的杂碎……” “你！” 司马元的脸色瞬间铁青，他右手不断用力，瞪着眼一字一顿道：“你、说、什、么？！” “哈哈哈……咳……哈哈哈……” 林宗良给掐的嘴角流血，仍眼神睥睨，斜视着司马元，猖狂大笑道：“我笑你这蠢货，费尽心机……最后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咔嚓！ 司马元直接掐断了林宗良的脖子！ 林宗良头一歪，死不瞑目。 “找死！！！” 司马元暴怒，甩掉手上尸体，那张脸阴沉的像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恶鬼，喃喃自语道：“得抓紧时间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正邪之争 吕祖传承自然引人垂涎。 《纯阳功》和《天道剑势》都是惊艳世间的绝学，在如今上三品秘籍绝迹江湖的时代，无比珍贵！ 但对曹谨行而言，只要不能引天地八气入体、汲取日月精华转化真气，诱惑力就有限。 相对《纯阳功》心法，曹谨行对《纯阳掌》、《纯阳指》和《天道剑势》更感兴趣。 有吕祖的威名在，这几种攻击手段，很可能突破了四品的极限…… 药王谷对打打杀杀不感兴趣，魏云青又答应了岳宗梧守口如瓶，倒是让曹谨行有点不好意思出手抢了。 毕竟消息是魏云青透露的，曹谨行自己也算半个药王谷人，还是要给点面子…… “算了。” 曹谨行大致估算了一下距离，药王山距离华山三百多里，不是一时半刻能到的，既然关乎吕祖纯阳石刻，那这东西早晚暴露，不用急在一时。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等知道的人多点儿再动手，就不算出尔反尔了……” 曹谨行很给华山派面子，都不准备动手了，没想到，“知道的人”很快就多了起来，而且比他预想的要多得多！ 入夜。 静明宫的酒宴濒临尾声，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刚要散，突然一位药王谷长老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 “禀掌门！” 来人一身青袍，年近五旬，面貌威严，近前行礼说道：“刚有弟子在五里外磐石林，发现了华山六子的尸体！” 瞬间，满座皆惊！ “这！” 孙建白蹭的站了起来，脸色大变，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死了？华山六子……也包括岳宗梧？！ 曹谨行和周棋洛对视一眼，同样一脸懵逼。 这也太突然了！ 万密斋皱了皱眉，华山六子在陕西都是名人，功力不俗，就算岳宗梧有伤在身，也不是一般人能动的，是谁杀了他们？ 魏云青忙站起来：“快！领我去！” 华山派掌门死在药王谷地界，这可是大事，不能等闲视之。 “是！” 那长老转身就走。 众人紧随其后。 曹谨行不想凑热闹，可是既然知道了，直接回避倒显得不近人情，便准备跟过去看看。 “你们去吧。” 万密斋道：“药王洞不能离人，我这就回去了，有事到后山找我。” 之前是因为洞中珍贵草药，现在还要多一个黄方苓。 在万密斋这儿，一万个岳宗梧也比不上黄方苓一根头发！再大的事，也不能让他弃宝贝徒弟于不顾。 “师兄且去。” 魏云青当然没二话。 曹谨行对万密斋抱拳行礼，算是对他保护黄方苓略作表示，万密斋也明白，对他点点头，之后曹谨行跟着魏云青等人赶往磐石林。 磐石林里。 六具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几名背着药篓的药王谷真传弟子手拿药锄守在外围。 “掌门。” “师傅。” 看到魏云青等人快步走来，众弟子相继行礼，让出位置，众人鱼贯而入，看到了六子的尸体。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冰雕模样的华山第五子和第六子，之后是背部烙上青色掌印的第三子和第四子，接着是岳宗梧和林宗良…… “《太素阴经》、《天魔手》……” 魏云青看了几人的尸体，叹了口气：“五脏六腑全碎了，出手的应当是魔教太平宗的人……没想到啊……” “不止这两种武功……” 曹谨行注意到了那个深插入地的剑洞，以及地上拖行的痕迹，心下戒备：“还有《吸功大法》……” “这帮畜牲！” 孙建白骂了一句，紧接着说道：“二师兄，能看出下手的人是谁吗？” 魏云青皱紧眉头仔细查看岳宗梧尸身，沉吟片刻，说道：“连岳宗梧都是一掌毙命，此人的《天魔手》造诣非凡，太平宗中有此功力的人，应该只有十长老了。” “是他？” 孙建白先是一惊，随即皱眉道：“这时间选的有问题啊……岳宗梧刚逼出纯阳之气，正是伤愈之初元气不足之时，他选在此时动手……不会早就准备好杀人了吧！难道是冲着石刻来的？魔教已经知道了？？” 魏云青听闻，心中一紧，如果吕祖传承落到魔教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掌门！” 便在此时，又有一位长老火急火燎地施展轻功从药王谷方向赶来，手上还拿着一张纸，气喘吁吁道：“魁星楼刚接到琅琊山无形隼传书，纯阳石刻……纯阳石刻现世了！华山派名宿岑云鹤通过琅琊阁消息网传遍江湖！那石刻就在华山朝阳峰思过崖！还说……还说……” 事情太过紧急，那长老一路飞奔过来，脸色涨红，有点岔气。 魏云青挥出一道真气，长老脸色略微好转，迅速说道：“还说……有魔教十长老觊觎石刻！正邪不两立，恳请江湖武林同道护吕祖传承，除魔卫道！” 说话期间，他把信递给了魏云青。 魏云青接过一看，果然是华山耆老岑云鹤的口吻，纸上第一行就是：【华山派岑云鹤顿首，书呈天下英雄……】 这件事就此变质！ 不管岑云鹤是为了什么，当他发信将石刻消息传扬江湖的那一刻，这就不只是华山派的事了。 更何况，事关魔教十长老，又出现了华山六子惨遭屠杀的惨剧，无论于公于私，江湖同道都不会放任魔教对石刻出手！ “果然，腥风血雨掀起来了……” 魏云青一声长叹。 他最不希望看到的局面还是出现了——魔教十长老会选择岳宗梧实力最弱之时出手，肯定别有图谋！ 他已经杀了华山六子，抢占先机，华山派向江湖求援，魔教也不会就这么放弃纯阳石刻。 何况，信中还直接说了，思过崖三宝洞里，不止有刻录武学的【纯阳石刻】，还有四品神物【天道剑】和【纯阳金丹】！ 每一件都是稀世珍宝！ 魔教绝对会下死力争抢！ 时不我待！ 必须抓紧时间了。 “九门里，除棋剑乐府外，丐帮总舵在洞庭，龙虎山在江西，五毒教在西南边陲，都离华山很远，远水解不了近渴……” 魏云青皱眉道：“能最快赶过去的，只有我们和少林，此外，武当、唐门和剑宗应该也能在一两天内赶到，但……怕是不敌魔教人多势众，为了保险起见……” “我去西安府调兵吧。” 曹谨行接道：“魔教叛逆作乱，朝廷也不会坐视，我想既然传扬江湖，镇抚司肯定也有耳闻，大哥和兵部的消息应该在路上了。就算不是我，也肯定有人领兵，大军挡不住高手，也能拦住一些虾兵蟹将，让他们成不了势。” 名门正派不及魔教的地方就在这里。 他们是培育精英的学校，魔教却是多方合资、广纳“人才”的公司，在人数和高层战力上，有天然优势。 万一魔教兴师动众，大举封山，有官军出马也能极大缓解压力。 魏云青看向曹谨行，对他的聪明敏锐有了进一步了解。 谁都喜欢这样的后辈，魏云青也不例外，他顿了一下，说道：“西安府据此也有一百二三十里，为了尽快赶到……谨行，我好像还没送你什么礼物吧。” “嗯？” 曹谨行一愣。 这是什么脑回路？ 怎么突然扯到礼物上了？ 魏云青拿出一个红色玉哨，对着天空吹出了一声尖锐响亮的鸣叫，马上就有低鸣声传来，互相应和。 “……” 曹谨行不解地看向周棋洛：“这是……” “师傅要送你一头坐骑。” 周棋洛一脸羡慕地道：“药王谷都是医者，极少杀生，尤其对已启灵开慧的异兽，更是多加善待，也因此吸引了一些重伤的异兽求医。 有的治完了就走了，有的选择留在药王谷，就像【翻云驹】。别看它们只是驮物的牲畜，实际上吃的都是上等草料，宝贝的很……大多异兽都是朋友，但也有一些认主，就比如师傅的爱宠——【灵鹫】……” 周棋洛话音刚落。 夜空中有一大一小两道火红身影，流星般从天而降，落到了周棋洛身前。 那是两头通体红褐色的巨鹰！ ——大的那头高过一丈，翼展六七米；小的那头矮一些，也有两米高，翼展五米左右。 “谨行，过来。” 魏云青伸手招呼曹谨行。 曹谨行依言走到他身边。 大的那头成年灵鹫扫一眼曹谨行，貌似有点明白了。 它用头顶了一下魏云青的手，模样很是亲昵，然后挥动翅膀，将那头小的推到曹谨行身前。 曹谨行有点好奇地看那头大鸟。 ——异兽【灵鹫】：一种战斗力不逊天鹰的强大异兽，而且比天鹰更罕有，更高傲，只生活在高山之巅。 那小灵鹫的目光十分锐利，一双利爪形似匕首，神色倨傲，低头看曹谨行，鸟脸上全是不屑。 一人一鸟对着瞪。 成年灵鹫慢慢缩小身体，跳到魏云青肩膀，看着这边，目光很是柔和，跟那小的很不一样。 那小的就差把不服写脸上了。 魏云青淡淡地笑了笑，对那小灵鹫道：“怎么？不满意吗？” 那小灵鹫闻言，眼珠一转，对着曹谨行就是一翅膀，挥动之时，真气灌注，羽毛硬比钢铁，泛起金光，带起一阵呼啸的狂风！ 曹谨行随便举手一挡，锵地一声，竟爆发出一阵金石之音！ 那手臂不动如山！ 那小灵鹫愣了一下，不断加力，曹谨行的手纹丝不动。 正僵持之际，一道白影闪过。 轩辕十四从腰囊探出，飞快落地，而后闪电般纵身跳到了小灵鹫的头上。 唰！ 刀锋一样的爪子倏地弹出，对准了灵鹫的眼睛，那爪子锐利如刀，刀上还升腾着灼热的红色气焰！ 轩辕十四站在灵鹫头顶，用一种更不屑的目光斜睨它，而后满含杀气地舔了舔嘴巴。 小灵鹫吓了一跳，全身一抖。 “十四。” 曹谨行叫了一声，人家老妈还在呢，别惹急了。 轩辕十四对底下的家伙翻个白眼，雄赳赳气昂昂的像头小狮子，仰起头，纵身跳到曹谨行肩膀，蹭了蹭他的脸。 然后，回头盯向小灵鹫。 目光很是危险。 ——这傻大个儿，脓包一个，长得还丑，毫无威胁！ 小灵鹫先是害怕，然后就聪明的把对十四的恐惧，变成了对曹谨行的崇拜——因为他能让这猫听话，还能让它变得这么厉害！这要是用在我身上，不就能收拾它了？ 小灵鹫二话不说就从了。 它老老实实地伏低身子，对着曹谨行发出一声低鸣，而后伸出一只翅膀，平铺地面，像是在让他走上去。 轩辕十四更不屑了。 没脸没皮的东西…… 难怪只能让人踩在脚底下…… 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曹谨行挑了挑眉，看着那头已然臣服的小灵鹫，很高兴得到这样一头神骏的坐骑，对魏云青道：“多谢谷主。它有名字吗？” “没有。” 魏云青捋了下胡子，微笑道：“这几年有不少人试着得它认可，可惜都失败了，取了名字也不会听……现在，你可以给它取一个了。” “既然这样……” 曹谨行想了想：“看它通体红褐，荧荧像火……不如就叫荧惑吧。谷主，那我这就去西安府调兵，尽快赶往华山！” “好。” 魏云青点头道：“时间紧迫，我也会尽快带人赶到。你放心，就算我和师兄都离谷，也没人能伤的了方苓。她在谷内闭关期间，你尽可安心。” 果然还有隐藏力量…… “我明白。” 曹谨行早有预料，药王谷内尽是医者，修炼的又是治病救人、延年益寿的武功…… 魏云青年不过五十，上一代人不可能都死了吧。 药王谷的隐藏力量，绝对不小！ “那我去了。” 曹谨行走上灵鹫背部。 “路上小心。” 众人挥手作别。 小灵鹫回头看一眼母亲，而后高鸣一声，一飞冲天，直入云霄…… 第二百章 千面狐 灵鹫高飞入云。 曹谨行稳稳站在它背上，往西安府方向飞，任凭荧惑振翅疾飞，罡风扑面，仍岿然不动。 “有个会飞的坐骑就是好……” 曹谨行第一次见“灵蛇使”白云岫，就让她那头能大能小还能飞的“白龙蛊”镇住了。 当时初出江湖，见识不多，所以格外震撼。她驾驭那头大蛇飞走的画面，曹谨行一直记着。 今天，总算是圆了飞天的愿。 头顶星辰，身沐清风。 这体验新奇又有趣。 轩辕十四站在曹谨行肩膀上，同样感觉很新奇，大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偷偷向下看。 大地之上万家灯火，星罗棋布，山河壮丽如斯，美如画卷。 灵鹫飞行速度极快，只用了半个时辰，就来到了一百二十里外的西安府。 西安府辖六州三十一县，设八大卫所，距离华山最近的是西安左护卫，属陕西都指挥使司管辖。 曹谨行的目标就是它！ 无形隼传讯飞快，如果刘振远或兵部已经下发调令，应该也是让左护卫卫所出兵，以最快速度封锁华山。 他得先找到卫所领军千户，或者陕西都司下派的更高级武官。 曹谨行初到西安，对这些都不太了解，特地下去了一趟，找当地人打听位置，而后直奔左护卫。 转眼，荧惑振翅飞到了卫所上空。 脚下就是左护卫千户所。 曹谨行已经打听清楚，领军千户姓赵，名赵庆林，通幽三层境界，修炼祖传心法和《梅花枪术》，战力不凡。 “荧惑。” 曹谨行蹲下身，拍拍荧惑的脖子：“你先在附近玩会儿，不要离太远，等这边的事解决了，再带你好好吃，好好玩。” “唳～” 荧惑点了点头，然后歪着脑袋，回头看一眼轩辕十四。 ——不服？！ 轩辕十四眼一瞪，亮出爪子。 眼看这俩家伙又要掐起来，曹谨行拍拍荧惑的脖子，直接带着十四从百米高空跳下。 “砰！” 千户所大门前，一声巨响！ 曹谨行脚下青石崩裂！ “谁？！” 门前值守的亲兵大吼。 四杆长枪都端了起来，严阵以待。 “北镇抚司，锦衣千户，曹谨行。” 曹谨行从容站起，亮出自身腰牌。 四名亲兵这才看清了他的飞鱼服，和镇抚司腰牌，赶紧收起长枪，单膝跪地，异口同声道：“参见千户大人！” “不必多礼了。” 曹谨行开门见山道：“我要见赵千户，烦请通报。” “是！” 其中一个亲兵赶紧进大院通禀，没一会儿，一身甲胄的赵庆林带着几个护院亲兵快步走了出来。 “属下赵庆林，见过曹大人！” 赵庆林三十多岁，长的粗犷高大，豹头环眼，络腮胡子，远远一看，真像头黑熊。 曹谨行已经懒得纠正这帮地方官，平级不必见礼，也不用如此拘谨……算了，你们爱咋地咋地吧。 “赵千户。” 曹谨行直接道：“情况紧急，我就直说了，镇抚司和兵部可有下发调兵信函？” “调兵？” 赵庆林一愣：“大人何出此言？有战事吗？”说话间看向身后几个亲兵，那几个亲兵相互对视，都摇了摇头。 没到？ 曹谨行皱了下眉。 卫所对江湖事不感兴趣，传进来也慢，看来应该是还没到。 没有镇抚司和兵部打招呼，连他也没有调兵的权利。 ——之前都是大哥提前打点地方官府，这次事件突发，估计还在路上…… 只能等了。 “曹大人……” 赵庆林看他表情凝重，猜测可能出了什么大事，曹谨行是第十三太保，距离权利中心最近的锦衣卫之一，能说这话肯定不是无的放矢，便道：“……不如先进千户所等候，下官马上叫兄弟们准备！只要文书一到，全卫听候差遣！” “也好。” 曹谨行点点头道：“大哥不一定知道我在这。先进去等消息吧，应该也快了。” “大人请。” 赵庆林伸手一引，马上有亲兵敞开大门，迎曹谨行进去。 朱红大门打开。 曹谨行刚走两步，一阵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闻着味道很不错，加上大鱼大肉的香味，无不说明这个赵庆林生活“很好”。 曹谨行顿了一下，似笑非笑道：“赵千户才刚吃饭吗？还真是辛苦啊。” 赵庆林脸一红，支支吾吾：“下官……下官……这个……” “放心。” 曹谨行对地方官府的贪污受贿、中饱私囊不感兴趣，一没差事，二有专门负责的监察御使，他也懒得多管闲事： “只要不耽误事，我就当没看见。” “多谢大人网开一面！” 赵庆林感激不已，赶紧带着曹谨行进正堂，屋里有一大桌的酒菜还没动。 “大人请。” 同样的三个字，之前是认真严肃，现在则多了些热络。 曹谨行不以为意，扫了眼饭菜，迈步进门的动作突然一顿——他闻到了一股藏在浓稠饭香下的极淡的血腥味。 “大人？” 赵庆林不解：“怎么了？” “没什么。” 曹谨行收回迈出的脚，笑了笑，努嘴示意：“赵大人还有客啊，桌上两幅碗筷，另一幅是给谁准备的？” “让大人见笑了。” 赵庆林不好意思地露出个男人都懂的笑容，道：“还能是谁，金屋藏娇没藏住，让夫人发现了……吵了一天了非要回娘家，我这也是没办法，置办了一桌酒菜打算哄哄她……” 他身后六个护院亲兵都笑了。 表情很自然。 曹谨行一一看过去，那些亲兵赶紧低头，不敢和他对视，最后，曹谨行看向赵庆林，露出温和的笑容。 赵庆林愣了一下，跟着回了个笑容，就在这时，曹谨行突然出手，体内混元真气转为至阴至寒，对着赵庆林右肩肩井穴点出一指！ 《玄天连剑指》！ ——肩井穴是人身一大死穴，击中后可使人半身麻木，倘若点穴之人功力精深，能直接让人瘫痪！ 无形剑气倏地脱脂飞出！ 这攻击突如其来！ 那六名护院亲兵都没反应过来，他们连曹谨行的动作都没看清，也没想到他前一秒还在笑，后一秒突然下杀手！ 赵庆林也是一样。 曹谨行出招太狠，出指太快，根本没给他反应时间，他下意识地施展轻功后退七八丈，身法诡谲，快如鬼魅！ “曹大人！你——” 赵庆林大怒：“你这是干什么！” “呵！” 曹谨行收指，冷笑道：“听说太平宗有一轻功绝技，名为《如影随形步》，身法极快，如鬼似魅，它最大的特点是以‘之’字行步……倒跟赵大人的轻功很像啊。” “……” 赵庆林脸色一变。 那张看着粗犷憨厚的脸，露出了格外阴沉的表情。 他身边亲卫都是一惊，一时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曹谨行也不看赵庆林，偏头看向屋里那桌酒席，自言自语道：“人皮面具吗？事出突然，想最快易容，也只有割脸皮了……你手法很快，杀人也快，演的以假乱真，几乎没留下痕迹，只可惜，到底是从人脸上刚扒下来的脸皮，血腥味还是有……就算你特意选了酒香最浓郁的时候下手，也还是有所残留…… 谁给你出的主意？挺聪明啊，假扮赵庆林，倘若朝廷命他领兵包围华山，你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倘若有都指挥使司的人来，你也可借机偷袭、下毒，将其杀害，阻拦出兵……为魔教的人抢夺石刻争取时间，很厉害……” 啪啪啪！ 曹谨行面无表情地拍了拍手。 “……” 曹谨行每说一句，那“赵庆林”的脸色就阴沉一分，看到他鼓掌更是脸皮抽搐，倍感侮辱。 “就因为一点儿血腥味，你竟然直接对地方官下杀手！” “赵庆林”冷笑道：“简直是草菅人命！曹谨行，你还真是杀人不眨眼！” “你错了。” 曹谨行淡淡道：“前不久刚学了点药王谷的手段，肩井穴而已，我能治，还怕他伤吗？” “你！” 那人没想到是这个理由，气的一口老血堵在心头——就割脸皮时留下的一点血腥气而已，面具都已经处理好了，完美无缺，没想到这特么也能暴露！ 狗日的！ 你属狗的？ 那人气急败坏，一把扯掉脸上面具，露出了本相——柳叶弯眉，樱桃小口，居然是一张女人的脸！ 只见她运功行气，高大的骨架逐渐缩小，变回娇小玲珑的模样。 曹谨行眉头一挑。 “很惊讶？有《缩骨术》，不能有《增身术》？真是没见识！” 那女人嗤之以鼻。 她对被曹谨行认出来这件事明显耿耿于怀，不放过任何可以杀他威风的机会，嘲讽他！ 曹谨行无所谓。 他一向不跟死人一般见识。 “啊，我好像知道你是谁了……” 曹谨行看着她，忽然想到一个人。之前为了应对明宗追杀，他搜查了不少资料，顺便连弥勒、太平两宗的高手也都看了。 有一个人很符合这女人的特征。 “太平宗，千面狐……” 曹谨行道：“你是许丹晴……” “正是你姑奶奶！” 许丹晴骂了一句，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全身真气暴涨，一股冰寒之气陡然爆发，正是九大邪功之《太素阴经》：“曹谨行，受死吧！” 第二百零一章 兵发华山 许丹晴。 太平宗高手，精通易容术，其人豢养“脸蛊”，能随意改换面部骨骼，辅以【生根面】，可以以假乱真。 人称“千面狐”。 她也是魔教最富盛名的杀手之一。 她最辉煌的战绩，当属假扮沙弥刺杀了少林菩提院首座“玄念”。 为魔教盗取了八宝禅杖，和五品上阶《大悲掌秘籍》，声震武林。 她跟本名“罗仇”、化名“司马元”的十长老，都是太平宗世外高人“玄冰老人”的弟子，修炼《太素阴经》，最擅偷袭。 别看外表年轻，实际上，她是司马元的师姐，已经三十九岁，驻颜有术，功力精深。 许丹晴冲向曹谨行！ 那六名亲兵总算反应过来，不知不觉，自家大人居然让魔教的人给换了，他们还一点没发觉，拔出刀来就要上，曹谨行道：“进房里看有没有情况，这用不着你们。” 说话间，已经一掌拍出！ 许丹晴不愧是太平宗高人，身形疾闪，倏地窜前，这一下快得出奇，曹谨行眨眼之间，那女人已经横跨八丈，对着曹谨行胸膛拍出一掌！ 正是“玄冰老人”的另一大绝学“分心碎骨”《天魔手》！ 双掌相对！ 劲风四射！ 脚下大地凝结冰霜。 掌力汹涌而来，许丹晴猛地发现，对方的掌力更阴毒，更寒冷！自己引以为傲的功力居然打不进去！ 他的内力丝毫不下于自己！ 这个答案让许丹晴惊诧莫名！ 这怎么可能？！ 她是知道曹谨行的——明宗因为这个人死伤惨重，圣姑、圣女、光明左使、法王、五行旗、五散人近乎大半，直接或间接地死在他手里！ 如此战果。 连教主厉胜天都曾过问一次。 魔教上下都知道这个锦衣卫非同小可，甚至准备下追杀令，可他年纪太小，功力不够也是铁一般的事实。 据推测，他在杭州之时才晋阶通幽而已，圣姑等人之死也不是他一人所为，主要还是因为中了圈套，先被李玉州豢养天蛟重创，接着是曹谨行的两个通幽兄弟和五百官军围剿。 他并不是主力。 ——就算学会了《吸功大法》，想要完美炼化异种真气也需要时间。 何况，根骨筋脉有其上限，吸功大法的转化率因人而异，怎么也要过个两三年才能达到通幽巅峰…… 可这还没过一个月啊！ 往事历历在目，他怎么突然就有了跟她正面对抗的战斗力？！ 许丹晴心思电转，估算敌人有误，她当即变招，想要出奇制胜！ 真气运转，许丹晴身体突然柔若无骨，像一条黏滑的泥鳅。 手腕翻转间，竟然卸掉了曹谨行掌力，而后瞬间欺近、越过、像毒蛇一样伸出两指，点向他后背死穴！ 太平宗绝学·《墨冰指》！ “嗯？” 许丹晴突然杀到，身法柔韧，变幻极快，让曹谨行有点意外——这应该也是太平宗秘术，好像叫“泥鳅功”，是一种罕见的修炼“泽”类真气的武功。 天地山泽，风雷水火。 天地八气并非都可用于战斗。 众所周知，天类真气主要用于天机演算，窥测冥冥天道。 地类蕴含生机，主生发，可以疗毒治伤，就像《青囊经》。 山类真气防御惊人，世间横练功法都是练的此类真气。 后四种，风雷水火，则是最常见的用于杀人的真气属性，也是杀力最大，最容易与天地共鸣的属性。 只有泽类真气比较特殊，它的主要作用是卸力，让身体变得柔韧，可以卸开各种内劲兵刃。 这种真气比较鸡肋，修炼的人比较少，但非常时刻用做奇兵，往往也能取得非常之功！ 许丹晴以极快的速度欺近，刹那之间，辗转腾挪，身体滑不溜手，躲开曹谨行第二掌，迅速闪到他身后，《墨冰指》点向他背后神堂穴。 一切都在电光石火之间，许丹晴面目狰狞，极速出指，指力至阴至寒！ “受死！” 呲吟！ 危急关头，突然一声嘹亮刀鸣！ 绣春刀猛然出鞘，快如闪电！ 月光下，刀身反射森冷的光！ 想杀我？就凭你？ 曹谨行冷笑。 刀光极速杀到！ 不好！ 许丹晴心中警兆突生，急忙收指，险之又险地擦着刀刃缩回双指，一瞬间，许丹晴冷汗直流，差一点就被削掉指头，她急忙再以泥鳅功移形换位，递出第二指！ 曹谨行看都不看，手中长刀偏转，刀光再砍许丹晴！ 许丹晴急忙侧身闪躲，刀光破空而去，轻而易举地切开了千户所朱红的大门，砍碎了百米之外的石狮，也削断了千户所正对的院墙。 高墙坠落，发出巨响…… 轰地一声。 三米高墙坍塌，尘烟四起！ 如此威力让许丹晴瞠目结舌。 “敌袭！” “敌袭！” 巨大的声响也让巡夜的士兵发觉，顿时，千户所周围吼声四起，越来越多的士兵涌过来。 情形越发不妙！ 许丹晴咬牙，这小子已经成了气候，短短一个月时间，他已经有了通幽巅峰的战力！ 必须通知其他人，绝不能让他继续成长下去！ 许丹晴转身就走，施展《如影随形步》飞向墙外，口中恶狠狠放话道：“曹谨行，你别得意！我们不会放过你，到时新仇旧恨，一起算！” 呵呵。 曹谨行轻蔑一笑：“你觉得……你还走的了吗？” 《傲寒六决》·惊寒一瞥！ 曹谨行一刀劈下。 混元真气疯狂攫取天地之间的水气，使刀光暴涨至十二丈长，寒绝、霸绝，惊天动地！ 璀璨刀光直指许丹晴！ “给我死！” 曹谨行一声低喝。 滔天杀意指向许丹晴后心！ 许丹晴吓了一跳，心道绝不对能硬接，她急忙全力施展《如影随形步》在半空变向，险险躲过那惊天一刀，但紧接着就有另一股杀意从侧后方杀来。 《大悲掌》！ 猛烈掌风呼啸而至！ 许丹晴眼角余光看见一个身穿甲胄的中年人，那是四品指挥佥事级将军铠！ 许丹晴暗道不妙。 陕西都司来人了！ 偏偏是这个时候！ 许丹晴心急如焚，可她身在半空，避无可避，只能运转真气，硬挨了这一掌，给打的闷哼一声！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出掌之人通幽五层，功力不及，许丹晴只是受了轻伤。 可不等她露出庆幸之色，忽然全身一冷，眼前闪过夺目蓝光——曹谨行出现在了正前方，嘴角噙着一抹讥诮，凌厉无比的第二刀眨眼杀到！ 一模一样的刀招。 一模一样的霸道！ 惊寒一瞥！ “不——” 十二丈的刀光充斥视野，许丹晴让这一刀吓坏了！惊叫声没等发出，浩瀚刀光已摧枯拉朽，劈过身体，许丹晴直接一分为二！ 两半身体向两侧炸飞！ 鲜血挥散。 死无全尸！ 刀气余劲引发爆炸，在大地之上劈出十丈刀痕！ 尘烟飘落。 千户所内外鸦雀无声！ 无论是潮水般朝千户所涌过来的士兵，还是那位急忙赶来的都司指挥佥事，都让这一刀惊住了。 一个个张大嘴巴半天没回神。 咔！ 曹谨行收刀回鞘，走向那位都指挥佥事，说道：“在下北镇抚司锦衣千户，曹谨行，请问贵驾。” “哦！” 那指挥佥事回过神，忙抱拳行礼道：“在下李峰岩，陕西都司指挥佥事，见过十三太保！” 他递上自己的官贴。 曹谨行扫了一眼：“李佥事……师承少林？” “是。” 李峰岩恭敬道：“在下是少林俗家大弟子，师承玄镜大师，此魔女所害玄念大师，是我的师伯。今日能报此血仇，还要感谢大人。对了！” 李峰岩随即拿出一份文书：“这是都司刚接到的镇抚司和兵部一同下发的紧急调令，命我等即刻领军兵围华山，围剿魔教！左都督（陆炳）另有明令，倘若十三太保大人出现在华山，左护卫卫所全体将士，以大人之令为主！” 李峰岩恭敬递上文书。 曹谨行拿起一看，信上内容跟他说的一样，也有陆炳印鉴和兵部签发的调令，外人伪造不出来。 “有劳李大人了。” 曹谨行收起文书，直接道：“即刻传令全卫，整军！” “是！” 李峰岩升任都指挥佥事之前，就是左护卫卫所千户，这也是都司派他过来的原因。 赵庆林不在，卫所的百户官还在，他们都认识李峰岩，李峰岩也熟门熟路，命令各位百户整军集合！ 左护卫迅速忙碌起来。 所有将士朝千户所门前大道汇聚！ 曹谨行趁机回到大堂，那六名亲兵在后方卧房里找到了赵庆林和他夫人的尸首，已经变成了两具冰雕…… 其中赵庆林的脸，被生生割了下来！ 曹谨行眉头紧皱，该死的许丹晴，直接杀还真是便宜她了！ 大军很快集结。 冷月之下，黑甲肃冷，枪戟成林！ 一派肃杀！ 所有人严阵以待。 有亲兵为曹谨行牵来赵庆林的好马，碗大的马蹄踏在街石上发出脆响，曹谨行翻身上马，立在最前方，高扬马鞭，大吼道： “全军，出发！” 那清朗之声犹如洪钟。 响彻天地！ 左护卫卫所五千六百名官军齐声称是，滚雷一样的咆哮声，震耳欲聋…… 第二百零二章 朝阳峰下 左护卫卫所距离华山只十三里，曹谨行带大军在官道奔行而过，直奔东峰朝阳峰。 纯阳石刻现世的消息已传遍江湖，事关吕祖传承，四品顶尖绝学，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的沸沸扬扬！ 各大小门派都打着剿灭魔教的幌子往华山跑。 至于其中有几分是为自己，那就不得而知了。 大军一路行进，已经看到了三路人马，有驻扎松华山松华观的松华门，也有莲花山附近的丐帮弟子，还有名望实力稍逊华山的崆峒派。 此次，崆峒五老俱在，但功力不及华山六子。 最高的掌门只有通幽后期修为，余下四人中，还有两人刚过通幽，这种实力，基本只能去捡漏。 司马元杀六子轻而易举，固然有岳宗梧受伤的原因，他本人的战力也非易与，一般人去了也是白给。 何况，魔教可不只有司马元。 “听夙沙帮的人说，司马元还邀请了弥勒教灵童！” “他也到了？那小个子貌似幼童，实则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 “是啊，现在朝阳峰下已经围了大批魔教徒，不但有太平宗，还有弥勒宗，附近几个暗藏的堂口、香主都到了，还有更多的人在往这赶！” “得快抓紧时间了，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厉害，咱们的机会也就越小！” “快！” 沿途各种信鸽乱飞，还有几个丐帮七袋弟子交谈着往华山赶。 曹谨行皱了皱眉，李峰岩已经出手拦住他们，用两个银锭，换到了最新消息，再汇报给曹谨行。 “夙沙帮……” 大军行进不停，马上的曹谨行沉吟说道：“……这好像是盐帮的别称吧。他们的话可信吗？别是魔教故布疑阵。” “应该可信。” 李峰岩久在陕西当差，熟知详情，但也没说的太满，而是斟酌着道：“盐帮势力很广，主要分布在东南沿海，但内陆也有不少人。他们在湖北潜龙、四川自贡等地掌握了不少盐井，经营着好几个煮盐作坊，利润丰厚，日进斗金……华山离渭水很近，也在他们的商路上，他们有第一手消息倒是不足为奇。 而且，他们占据的盐井，在官府都有明确记录，地方官对他们贩卖私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也要暗地缴纳大笔盐税，算是合作。盐帮家大业大，在琅琊榜十大帮派中排名第五，应该不至于与魔教勾结。” “嗯……” 曹谨行点点头。 盐的原料来源分为4类：海盐、湖盐、井盐和矿盐。东南沿海常见海盐，内陆常见井盐。 所谓的井盐，就是运用凿井法，汲取地表浅部或地下的天然卤水，经烧煮之后制得的盐，就叫“井盐”。 那几个盐井给盐帮带来不小的利益，有这层关系在，盐帮也不会轻易与魔教为伍，给自己招灾。 除了夙沙帮，另一个值得注意的点就是“弥勒灵童”了…… 曹谨行眉头紧皱。 没想到他也来了！ 魔教三宗，明宗，弥勒宗，太平宗，分别源于明教、弥勒教、太平道，每个教派都有自己的象征。 明教是圣女。 太平道是道子。 弥勒教就是灵童。 “弥勒灵童”可不像明教圣女那么废物，据镇抚司资料，灵童修炼的武功十分诡异神秘，不在九大邪功之列，但论诡谲危险程度，丝毫不在邪功之下！ ——灵童看着像六七岁的孩子，实际上很可能是几十岁的老妖怪，没准已经成了法象。 这样的人这么快赶到，一下子让曹谨行压力大增。 曹谨行自问法象之下无人能敌，至少也可立于不败之地，可到底还是在“法象之下”。 一旦碰到真正法象，他胜算极低，之所以不是零，也只是因为《太虚指》而已。 真正的法象可不是许清微那样一动不动的靶子，也不可能站在那等他蓄力。 法象真气经二度炼化质变，无论质量还是数量都远超通幽，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任何武功在法象使来，都有毁天灭地之威，不得不慎重！ 曹谨行想了想：“让兄弟们准备火箭，没有火箭就做火把！越多越好，我有用处。” “是，大人。” 李峰岩是个合格的军人，既然上面让他听曹谨行的，那他绝无二话，何况曹谨行年纪虽小，战功赫赫，还真不是他能比的。 大军继续前进。 路上江湖之人越来越多。 转眼，华山到了。 华山，古称“西岳”，雅称“太华山”，为五岳之中有名的险山，南接秦岭山脉，北瞰黄渭。 山有五峰。 东峰朝阳，西峰莲花，南峰落雁，北峰云台，还有较低的中峰玉女。 曹谨行带大军从西边沿山道横穿西峰，直奔东峰，见山势险峻，树木清幽，鸟鸣嘤嘤，流水淙淙，当真是好一处地方。 但越往里走，人越多，厮杀声越大，声音也越来越惨厉。 不时传来一两声临死时的惨叫。 “已经打起来了！” 众人心神一凛。 还没到朝阳峰，刚到西峰莲花峰脚下，就有一个大型修罗场！ 双方各有数百人参战，明月照耀之下，刀光剑影，人人均在舍死忘生的恶斗，但见刀剑飞舞，血肉横溅，情景惨不忍睹！ “是增援的魔教和丐帮、盐帮，还有崆峒、松华等派。” 李峰岩从他们的衣服认出了几个帮派，跟他们对上的则是全身黑衣的几位魔教太平宗香主。 战场中情势急迫！ 崆峒、松华兵精人少，丐帮、盐帮人数较多但高手稀缺，魔教作战目的明确，几个香主下场，高手拖高手，余下之人以绝对的人数优势碾过去，大肆屠戮！ 成片的丐帮、盐帮弟子倒下，几个领头的高手被缠住，心急如焚，又无计可施。 曹谨行扫一眼战局已经知道大概情况，二话不说掏出万石弓，施展《凤尾箭术》，四箭齐发！ “官军来了！” 突然，魔教人潮之中传出一声惊呼，所有闻声的魔教教徒不由战栗，抬头望去，就见一大片黑色洪流从西边碾压而来，领头之人，一身飞鱼，弯弓搭箭，对准了四位香主！ 嗖嗖嗖嗖！ 四支箭拐着弯杀向四名香主。 箭速之大，力道之猛，举世罕有！ 那四人没等反应过来，利箭已经近身，穿头而过！罡气爆破，直接炸碎了四颗脑袋！ 无头尸体倒地，鲜血横流。 魔教之人看的心惊肉跳！ 盐帮丐帮气势大振，暴起惊天的喝彩声。 “杀。” 曹谨行收起弓箭，吐出一字。 李峰岩举刀大吼：“杀！” 接下来就是碾压。 官军人多势众，几百的魔教教徒眨眼全部杀光！ 或许是曹谨行气质太肃冷，又或者是让官军割草一样的军阵屠杀吓到了。 几个本来准备致谢的四派好手，都停住了脚步，不敢上前。 曹谨行视若无睹，马鞭一挥，带着大军奔向东峰！ …… 此时此刻。 东峰脚下才是战斗最焦灼的地方。 思过崖三宝洞就在半山腰高台之上，司马元抢先一步，占得先机，已经带着魔教高人进洞闯关。 洞外放了剧毒毒瘴。 山下派了重兵把守。 领头之人还是他这一脉的师兄弟——别人他也不放心。 魔教的兄友弟恭大多都是表面功夫，亲友背刺屡见不鲜，即便是师兄弟，也要明算账。为了纯阳石刻，司马元也算是下血本了。 “不好意思，此路不通。” 朝阳峰下，一高一矮一胖三兄弟带着大队魔教人马堵在路口。 他们是亲兄弟，也是师兄弟。 高个儿的叫徐龙，矮个儿的叫徐虎，胖的那个叫徐豹，都是玄冰老人弟子，司马元师弟。 跟司马元一样，这三人不但修炼了《太素阴经》，也修炼了《吸功大法》，卡在通幽巅峰许多年了。 魔教邪功剑走偏锋，法象以前，修炼要比正道传统内功快很多，但也因此根基不稳，更难晋升法象。 徐氏三兄弟对法象的执念不深，纯阳石刻的武功路数又跟他们不相匹配，改练耗时费力，懒得折腾。 通幽巅峰已经足够他们耀武扬威，这次帮忙，为的不是武功，不是纯阳金丹，而是十长老的名位。 一旦司马元修成《纯阳功》，再借【纯阳金丹】破境，晋升法象，必然更受重视，升成总教护法也未可知。 师兄发达了，让他们仨升任十长老，还不是小事一桩？ 长老名位，不但代表着顶级的钱色资源，也代表着更大更多的权利——其中就包括，进秘境“天魔洞”的权利。 教主厉胜天常年在天魔洞苦修，武功绝顶，无敌于世，可敬可畏，师兄每年进去一次，次次脱胎换骨！如此神效，他们当然也想进去看看。 “都给我滚远点儿！” 三兄弟立于黑压压的教徒之前，好像三座高山，对着山下之人冷声怒喝道：“狗屁的第五大帮，在我们面前就是笑话！再不滚，宰了你们！” 山下是最先赶到的盐帮二当家，萧远。 说来也巧，萧远接到消息的时候，刚在湖北潜龙县看完盐井，正准备去四川自贡巡视剩下的几口，半路上听说了这件事，立刻召集人马，改道来到华山。 可惜，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 他们到山脚下时，司马元已经让人堵死了山道，各种严防死守！ “魔教真是越来越猖狂了。” 萧远修炼的是盐帮绝学五品中阶《少阳神功》，一身火气，手中【三玄火针】是他的成名暗器。 “华山脚下，洞天福地，魔道居然敢占山强抢，也太不把武林同道放在眼里！” 萧远眸色冷厉，手中火针闪烁红光，面对人多势众的魔教徒毫无所惧，身后盐帮众弟子拔出刀来。 “就是！该滚的是你们！” 在他身旁，还有一位八十多岁的老人，满头白发，邋里邋遢，功力倒是极高，全身剑气！ ——华山耆老，岑云鹤。 ——华山六子的师叔。 他手里拿着一柄华山弟子配剑，举剑指着徐龙徐虎，大骂道：“岳宗梧那不肖子孙不在，华山老子说的算！不对！他在也是老子说的算！华山掌门之位，本来就该是我的！这思过崖老子想进就进，哪轮得到你们放屁！” “呵呵！” 徐龙怒极反笑：“丧家老狗，还在我面前猖狂！识相的就给我滚一边去！你还不知道吧，你那几个师侄都已经让我师兄宰了！别逼我们也宰了你！” “你！你说什么？！” 岑云鹤吃了一惊，他此前忙着按林宗良的计划，联络琅琊阁传信，事后，分阁掌柜吹捧款待，让他不知不觉有些飘飘然，就多喝了几杯，迷迷糊糊的，寻思等联合武林同道灭了觊觎华山宝物的魔教恶徒，岳宗梧那狗东西有眼无珠，肯定没脸再占着掌门之位，之后会传给谁？整个华山又有谁比老子德高望重？ 他觉得当掌门已经板上钉钉，几十年的夙愿终于要达成，不禁又多喝了几杯，结果刚到山门前就醉倒了，沉沉睡了过去。 美梦使人沉醉…… 还是萧远以为他受伤把他喊醒，他这才记起赶紧来思过崖，却发现那里已经让魔教占了。 ——岳宗梧视三宝洞为禁脔，手上又有唯一的钥匙，不需要把守，因此从不让任何人靠近朝阳峰。 这是坏事，也是好事。 坏的是，司马元来的神不知鬼不觉。 好的是，三代弟子没有遭受屠戮。 司马元能进三宝洞，他就有预料，身受重伤的岳宗梧很可能出事了……可他没想过他会死！ 那师侄很有两下子，右手受伤，左手也是一样，可能是一时不察，铜符失手被夺……更没想到，连另外五子也…… 岑云鹤身体一晃。 萧远赶紧扶住他。 “这不可能！” 岑云鹤摇着头，完全无法接受，三代弟子不成气候，没了六子，就他一个人还怎么振兴华山？ 这掌门当着还有什么意义？ 他想当掌门，但从没想过自相残杀！ 岳宗梧抢他的剑，他忍了。 岳宗梧赶他下山，他也忍了。 他已经八十了，不跟小辈一般计较，真打起来，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这么多年了，他也这么大岁数，掌门就是一个执念而已，他管不住自己的嘴，可也从没想过真的去抢。 这是他住了一辈子的华山…… 这是他“觊觎”了一辈子的华山派…… 怎么就突然散了呢？ 岑云鹤脑袋里嗡嗡作响，几十年的梦破碎了，各种茫然、失落、懊悔，最后通通融汇成一股刻骨铭心的的恨！ 他红着眼睛看向三兄弟，手中长剑发出激荡人心的颤鸣！ “华山派没了，你们也别活！” 《太白剑》·追魂七剑！ 岑云鹤剑意冲霄，杀向三兄弟。 萧远紧随其后。 盐帮弟子和魔教教徒拼杀在一起，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各种厮杀声，低吼声掩盖了行军的声音。 直到。 一声低喝传遍东峰脚下。 “取火箭，点火把！” 曹谨行终于率领大军赶到，站在山坡上，身后官军整齐划一地抽出火箭，点燃火把，瞄准山下的交战双方。 曹谨行掏出【八阵图】，灌输混元真气，开始操控四百米内的风与火。 随着他一声“放”，火把与火箭飞向山下，曹谨行天人合一，操控真气，霎时，滔天烈焰升腾而起，汇聚成龙！ 随着曹谨行大手一挥，火焰长龙裹挟着无尽风火，烧向魔教徒，凄厉的惨叫声立时响彻夜空…… 第二百零三章 杀 这一幕简直玄幻。 长风怒卷，烈焰滔天。 所有火苗汇聚成龙，让方圆数百米的温度急剧飙升。 那火焰长龙好像从画里飞出的真龙一般，让每个看到它、感受到它的魔教徒，都发自内心的生出了恐惧！ 紧接着，就是无与伦比的剧痛——火龙横扫而过，星点火焰落到人身，霎时，燎原烈火，升腾而起！ “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 一个又一个魔教徒烧了起来，火焰以人身为燃料，照亮了夜空。 烈火烧灼肌肤，像有几千根针在扎，疼的他们大喊大叫，满地打滚。 诡异的是，那火不烧盐帮之人，不烧萧远、岑云鹤，专门逮着黑衣的魔教徒烧！ 漫山遍野的魔教徒都被吓到了！ 火龙嘶吼着，还在人群中穿梭。 原本的阵型被冲散，魔教徒们哭爹喊娘地四处逃窜。 越来越多的人在凄厉的惨叫声中被活生生烧成焦炭，空气里飘荡着烧焦的味道，让人无比惊惧。 李峰岩看傻了。 他身后的百户、总旗也不禁带上了惊恐，对曹谨行的手段又是佩服又是害怕，一个个吓得不敢出声。 战斗中的萧远和岑云鹤也一样。 天人合一！ 这是足以比肩法象的天人合一！ 而且更细腻，更精微！ 徐氏三兄弟还以为有法象高人到场，吓得魂不附体，转头就要跑，还是徐龙比较镇定，注意到了曹景行单手按着一面玉盘，灌输真气。 难道…… “【八阵图】！是【八阵图】啊！” 徐龙见多识广，立马激动起来！ 那可是诸葛武侯的神器，能自由操控天地八气、翻云覆雨的神器！ 徐虎和徐豹的眼睛瞬间睁大了，一同看向曹谨行，和他手上的玉盘。 兄弟之间，不需多言，两人眼中闪过贪婪的神色，同时腾空而起，杀向曹谨行。 “住手！” 萧远一甩手，光芒微闪，三根火针射向徐龙颈侧，徐龙半空中旋转闪避，萧远趁机冲上，对着他腰间拍出一掌！ 盐帮绝技·《火云掌》！ 盐帮传承历史悠久，最早起源于汉朝，世代皆有能人。 元末明初的义军领袖、地方割据势力之一张士诚，就是盐帮一代帮主。 这套《火云掌》便是由他所创。 盐工常年下井，井底湿冷，需要火系内力驱寒；煮盐散发高温，又需要身体耐热。 所以历代帮主都在呕心沥血，不断完善《少阳神功》。 张士诚更是发扬光大，借助《少阳神功》，创出了赫赫有名的《火云掌》。 此掌法以火劲伤人，无俦掌力加上火焰高热，令之杀伤力大增！ 连绵火劲攻来，徐龙不敢怠慢，半空中与萧远对了一掌，火焰冰花同时绽放，平分秋色。 萧远欺身而上，两人缠斗在一起。 “别跑！” 岑云鹤挥出一道剑气，普普通通的凡铁之剑，此时却有极大威力。 剑锋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颤鸣！ 太白剑气气势浩瀚，攻招迅猛，恍如雷霆万钧，徐虎、徐豹烦不胜烦，又不得不避。 这疯老头剑法着实了得，加上那股不要命的哀兵之势，让他们很是头疼。 ——他们是来助拳的，不是帮司马元拼命的，那价格得另算。 岑云鹤得势不饶人，以《鹤舞七星步》串联剑招，【追魂七剑】再现，七道剑气势如破竹，引得地裂山崩，磅礴剑气杀向徐虎徐豹！ 两人只能再次闪避。 岑云鹤以一敌二居然不落下风。 曹谨行扫了一眼，收回视线，继续操控火龙厮杀，同时命令大军动手。 身后李峰岩高声传令，五千六百名官军嘶吼着一拥而下！ “杀啊！” “杀！” 震天的厮杀声在朝阳峰下响起。 火龙怒吼，人群惨叫。 眼见那巨大火龙不伤自身，反使得魔教徒魂飞魄散，战意全无，此消彼长之下，官军们更加肆无忌惮，挥刀举铳，开始了“惨无人道”的屠杀！ 官军人数太多，魔教徒们又被那条火龙烧的肝胆俱裂，双方一碰，魔教立即露出颓势，呈一边倒之势，杀的他们溃不成军！ 成群的魔教徒倒下。 对面死伤越来越多！ 差不多了…… 曹谨行收起阵盘，对李峰岩道：“余者不足为虑，守好这里，不要放魔教的人上去……如果是高手就算了，守也守不住，没必要拼命。” “是，大人。” 李峰岩低头领命，再抬头时，马上已经没了曹谨行的身影，反倒战场之上，多了一抹游荡的孤魂！ 曹谨行身形闪烁，全力施展《分身魔影》，杀向徐氏三兄弟。 所过之处，影影幢幢，刀光一闪即逝，一众魔教徒人头落地。 跟他们对战的官军和盐帮弟子，还没反应过来，对面的敌人已经变成了无头尸体，而且这种无头尸体正在变得越来越多！ 弹指一挥间，曹谨行已经开出了一条血路，砍瓜切菜一样杀穿了战场！只留下满地直挺挺僵立着的无头尸身！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魔教徒都被吓傻了，巨大的恐怖让他们手脚僵硬，浑身发抖！ 这哪里是杀人？ 这特么分明是割草！ 战斗中的徐氏三兄弟也感觉到了那股渗人的恐惧。 徐龙一掌打退萧远，正要补招，突然感觉汗毛直竖，急忙转身，抽出护身短匕挡在咽喉之前！ 锵！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力！ 徐龙被一刀斩飞了出去，狠狠撞在一棵大树上，劲气透体而过，直接砸断了那一人合抱的粗树！ 萧远眼皮一跳：好狠！ 这人是谁？ 江湖上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号猛人？ “噗！” 徐龙喷出一口血。 猝不及防之下，他手骨被震伤，五脏六腑颠三倒四，一阵剧痛。 “好大的劲儿啊！” 徐龙抬起头，高手之间，总是惺惺相惜的，他还想要说话，问问名姓，回应他的是一声嘹亮的刀鸣！ ——老子没工夫陪你磨叽！ 曹谨行鬼魅般近身，第二刀还是砍向徐龙咽喉，快绝、狠绝，让徐龙心头狂跳，赶紧举起匕首再挡！ 一样的巨响！ 一样的巨力！ 徐龙倒飞十丈！ 举刀的那条右臂已经被震的骨裂！ 曹谨行完全不给徐龙反应的时间，就抓住那一瞬机会，毫无花哨的第三刀杀到！ 徐龙匆忙举刀。 锵！ 这次倒飞二十丈，再喷一口血！ 徐龙整个人已经被打懵了。 哪有这么打架的？ 这人的力气仿佛无穷无尽，他的招法朴拙，只有极致的快，极致的狠，极致的大力！ 这是最野蛮粗暴的方法，但此时却成了折磨人的方法！ 锵！锵！锵！ 一道接一道的刀光。 一声接一声的巨响。 曹谨行已经快的连影子都看不到。 战场之上的人只能看到徐龙不断地被逼退、不断地吐血、那只匕首不断爆出火花、还有那只右手……渐渐鲜血淋漓…… 他要挡不住了！ “大哥！” 铿锵之声响彻全场，徐虎、徐豹都被疯狂攻击惊住了，忍不住大吼了一声。 魔教中人不重师兄弟情意，但他们三个不只是师兄弟，还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弟！ 眼看大哥被打的连连吐血，心神渐乱，想要上前帮忙。 岑云鹤趁机发力，挥出一道磅礴剑气！ “老三小心！” 徐虎大吼一声推开徐豹。 剑气浩荡，奔腾而过！ 徐虎本人躲闪不及，被太白剑气划过肩膀，整条右臂齐肩而断！徐虎冷汗直流，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 “二哥！” 徐豹急忙去扶，突然耳边传来细微声响，跟着后颈一疼，一根【三玄火针】悄无声息地扎进了他大椎穴！ 他身体一僵。 岑云鹤、萧远二话不说同时发力！ 迅速施展轻功欺身！ 一剑捅穿心脏！ 一掌打在额头！ 徐豹两眼圆睁着向后倒地。 “杀！” 岑云鹤满心为六子复仇，已经杀红了眼，对着断臂的徐虎再次用出【追魂七剑】，这次徐虎没能躲过，剑剑穿心！ “噗！” 徐龙的右手已经被曹谨行硬生生打废了，本就心急如焚，看到这一幕急怒攻心，又喷出一口血。 “别急，马上到你！” 呲吟！ 绣春出鞘，刀光一闪。 徐龙人头飞上天空！ 天地寂静。 曹谨行出现在徐龙尸身之后，缓缓收刀归鞘，望向半空中那飘荡着七彩毒瘴的思过崖，喃喃自语道：“这毒……【避毒珠】应该能顶得住吧……” 第二百零四章 纯阳功 官军取代魔教徒，把整个朝阳峰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所有人结阵防守，一面面盾牌高高竖起，如若城墙。 徐氏三兄弟全部死亡，岑云鹤提着剑，望着尸首茫然无措。 人杀了。 他的华山派也回不来了…… “师叔祖！” 突然一声喊，几个匆匆穿了衣服，从玉女峰赶下来的华山三代弟子跃入战场，他们对灾难的降临一无所觉，望着陌生的人群，大队的官军，眼中满是惶恐。 “师傅他们……” “……” 岑云鹤木然转身，看着这些惊恐的三代弟子，眼里多了些光亮。 他们就像嗷嗷待哺的幼崽，如果他再有个好歹，那这几百年的华山派，也就荡然无存了…… 岑云鹤叹了口气，丢掉手中长剑，露出个难看的笑容：“回玉女峰吧，我们走。” 什么纯阳石刻…… 什么魔教…… 什么官军…… 岑云鹤已经不在乎了。 眼看他步履蹒跚地走远，萧远不禁生出唇亡齿寒之感。 华山派并非小门小派，如今因魔教十长老一人，变成这幅模样……魔教固然是罪无可赦，可也彰显了他们非凡的实力！ 但眼下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魔教正在图谋纯阳石刻。 《纯阳功》、【纯阳金丹】、【天道剑】……一旦这些宝物落到他们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此宝谁都能得，唯独不能给魔教！ 他望向曹谨行，快步走过去。 “在下萧远，忝为夙沙帮二当家，见过千户大人。不知您是……”盐帮与官府有合作，萧远的态度很好。 “北镇抚司，曹谨行。” 曹谨行随口答了一句，取出白云岫赠的那颗【避毒珠】，保险起见，又吞服了一颗【圣元丹】。 ——那七色毒瘴看着就不像一般货色，得多做准备。 “原来是十三太保。” 萧远恍然大悟，对这位他也算是如雷贯耳了。 如今这位天骄榜探花已经把那榜上所有天骄甩出一大截！ 他先在杭州搞死大半明宗高层，又到蒙古几乎单人匹马杀光十三翼，声威之重，在年轻一代已然鹤立鸡群！ 把“状元”武当大弟子李重楼、“榜眼”少林三代第一人了凡全压的死死的，完全抬不起头。 那俩人先天九层的时候，他是先天四层，那俩人通幽的时候，他已经能单杀通幽巅峰了…… 这进步可谓突飞猛进，日新月异！要不是亲眼所见，他还以为是笑话！ 萧远不禁一叹，跟曹谨行一个时代，真是他们的不幸。 这天资的差距，已经大到连九门魁首的势力都弥补不了。 他要是那俩人，被人尊着宠着十几年，各种赞誉，结果被曹谨行几个月修行远远甩在后面，估计得得心病。 “二当家。” 曹谨行忽然想到一事，说道：“里面只有十长老罗仇和弥勒灵童吗？” “据我所知是这样。” 萧远郑重道：“时间紧迫，罗仇就算通知了其他人，应该也还在路上，我们……我……” 说到最后，萧远有点结巴，因为他不清楚这位的想法，是不许江湖势力介入，还是先齐心合力除了魔教…… “二当家不必多心。” 曹谨行说道：“上命乃是剿贼，无关石刻。你放心，本官不是过河拆桥的人，先诛魔教！至于石刻，各凭机缘，点到为止，如何？” 曹谨行江湖风评不错，丐帮的几位长老对他赞不绝口——有小道消息声称，曹谨行把方腊宝藏里的《圣火典》和《乾坤大挪移》都给了他们，就因为他们帮了他一个小忙。 如此人物，应该不会出尔反尔。 萧远松了口气，说道：“大人英明，如此甚好。那我们这就上去？” 曹谨行抬头道：“那毒瘴非同一般，你有避毒的手段吗？” “大人小看我了。” 萧远一笑，说道：“盐帮传承悠久，还是有些家底的。我身上有一颗【通犀地龙丸】，取自西域异兽之体，后经毒医炼化，戴在身上可拒蛊虫、毒瘴，与苗疆避毒珠异曲同工，应该能起些作用。” “……” 那毒医是不是姓欧阳？ 曹谨行嘴角一抽，压住想要吐槽的话，深吸口气，神色一正道：“时间紧迫，事不宜迟，上！” 曹谨行纵身一跳，几个起落，冲向山腰思过崖平台。 萧远紧随其后。 两人落到石台之上，距离弥漫洞口的七色毒瘴还有丈远，已经有一种不适感，让他们呼吸困难。 “这毒不一般啊……” 萧远脸色凝重，急忙运功避毒。 “应该也不会强到无解。” 曹谨行沉吟道：“术业有专攻，五毒教才是玩毒的行家……罗仇不过是魔教十长老，我量他也不敢闯黑龙潭，盗真正的剧毒……这玩意应该没到四品。” 说话间，曹谨行走到毒瘴之前，握着避毒珠，小心翼翼伸手。 那毒瘴没等碰到皮肤，就被避毒珠散发的药气消除，只有极少的部分落到肌肤上，有针扎的刺痛感。 曹谨行松了口气。 这玩意应该是五品上阶，比避毒珠稍强一点，并不致命。 萧远也握着一颗土黄色鹅卵石模样的通犀地龙丸，慢慢送入毒瘴，效果类似避毒珠。 【避毒珠】可以量产，只是产量不行，【通犀地龙丸】则完全不可复制，有如此威力已经相当不俗。 两人对视一眼，小心步入毒瘴。 有这两样避毒宝贝，让毒瘴距离人身不到三寸就变得越来越淡。 两人忍住轻微的刺痛，很快穿过，来到三宝洞洞口。 洞门封闭。 门上有呈环形排列的六个剑孔，每个孔上都有把小剑。 其中五个已经锈蚀堵死，呈现铜绿色，只有一把新的，还光洁闪亮。 “这是华山掌门信物！” 萧远认出了新插的那一把铜质小剑，正是华山派的掌门铜符。 他伸手去推，石门纹丝不动。 “怎么回事？” 萧远又加大功力尝试了几次，还是不行，奇怪道：“钥匙都在，怎么开不了门？难道从里面封住了？” “可能是。” 曹谨行上前两步，单手按在门缝上，萧远见状退后两步。 曹谨行学会《乾坤大挪移》，潜力被完全发掘，力量远超常人——刚才萧远已经见识过了，真狠起来，通幽巅峰都顶不住。 曹谨行全力运功，右臂蓄力，一声低喝，用力前推！只听一声闷响，两侧石门猛地朝后炸开！ 门后一块万斤巨石被硬生生震退数米，发出隆隆巨响，引得地动山摇！ 萧远瞪大眼睛！ 我的天！ 神力啊！ 难怪他刚才推不动，门后居然堵了一块接近一丈高的青色巨石。 法象以下的人还真打不开。 动静太大，肯定已经惊动了里面的人，曹谨行两人心知时间紧迫，飞快闪进去，绕到青石后方，发现这是一间光秃秃的石屋。 石壁上有发光石。 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门口正对着一扇与洞门一模一样的石门，门上有四句诗，诗下面还有个凹陷的手掌印。 萧远放出真气，仔细感应：“他们不再这里……已经过去了。” “嗯。” 曹谨行点了点头，他一进来就知道里面没人，问题出在那四句诗上。 罗仇布局深远，可能早就知道了进门的方法，他们也得抓紧时间破解才行。 萧远走近一看，那四句诗是： 【养炁忘言守，降心为无为。动静知宗祖，无事更寻谁。】 “养炁？” 萧远看的一脸懵逼：“这是内功心法吗？怎么没头没尾的？” 曹谨行笑了笑，一看这位就没怎么跟高人打过交道。 说的好听点，他们这叫找寻同道，也就是跟自己脑波同频的人；说的难听点就是故弄玄虚，不想轻易传给旁人，又不想孤芳自赏，这才搞出这种所谓的“考验”，折磨后来人。 乐府三杰是这种情况。 吕洞宾显然也是。 “这是一套奠基内功。” 曹谨行扫一眼就知道了大概，解释道：“一共二十个字，代表二十个穴位。笔法之中暗藏纯阳之气，但极淡，每个字只有两笔，第一笔的笔画数……应该是代表十二正经，第二笔则代表当属经络的第几个穴位，所以内息运行的顺序，依次是……极泉、鱼际、五枢、风池……” 曹谨行边说边想边运气，右手渐渐散发热气，变成明黄色。 萧远：“？？？” 他在说什么？ 他在干什么？ 萧远整个人都看傻了，大张着嘴，瞪着眼，半天没回过神。 你不需要考虑吗？ 你不需要参悟吗？ 这可是吕祖留下的谜题啊！ 只看一眼就…… 萧远也算见多识广的人，资质也不差，不然也不可能年仅三十七岁就当上第五大帮二当家，在盐帮数万弟子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也从没见过这么离谱的人。 这太可怕了！ 萧远暗暗庆幸。 幸亏曹谨行是朝廷北镇抚司的人，这要是加入魔教，绝对是第二个厉胜天！ 萧远在那里胡思乱想。 曹谨行已经按那四句诗的气息运行之法聚气于手，放到了那个掌印上。 纯阳内力注入。 咔咔咔！ 石门机括启动。 门中暗藏的某种特殊材料，与纯阳之气生出感应，触发机关，使石门缓缓向后打开，露出了第二间石室。 就在石门打开的瞬间。 突然一股阴寒之气扑面而来！ 《天魔手》！ “快闪开！” 曹谨行早有察觉，一声大喝，推开萧远，那阴毒掌印从两人之间打过，正中后方巨石！ 砰的一声！ 竟在那青石之上烙出一个巨大的掌印！ “没想到啊……” 一击不中，罗仇的身影在门后出现了，脸色阴沉无比道：“你们来得这么快……” 第二百零五章 天道剑 这可太快了。 不仅【彩虹七色瘴】没能拦住，连他和岳宗梧一同参悟三个月才破解的第一道门也没拦住…… 罗仇又是愤恨又是嫉妒。 这是什么悟性？ 为什么他没有？！ 罗仇一张脸阴沉的能滴水！ 他一人当关，摆明了是为身后之人争取时间，曹谨行和萧远自然不能任他拖下去。 ——他们听到了里面有细微的打击声，估计是灵童在闯关。 萧远冷笑道：“《天魔手》……你就是十长老罗仇，怎么？费尽心机进到三宝洞，不去找宝贝，跑这守门？是过不了考验，还是让人踹出来了？” “……” 罗仇眯起眼睛，杀机越来越盛。 “你找到的宝贝线索，不会都便宜了灵童吧，哈哈哈……” 萧远忽然大笑起来：“这算不算八抬大轿娶个老婆，结果让兄弟给……” “找死！” 罗仇脸色涨红，勃然大怒，挥手又是一招天魔手，冰白色的掌印极速杀向萧远！ 萧远冷哼一声，手掌一引一送，火云掌掌力迎上天魔手！ 两股劲力相撞，冰火交融，蒸汽升腾，惊天气浪朝四方辐射。 曹谨行趁机施展轻功强冲。 “哼！” 罗仇成名多年，也非易与，扬手撒出一包毒药，逼的曹谨行只能蒙眼后撤。那一小扇门倒成了他的倚仗。 “不用挑拨。想过去，不可能！” 罗仇作势关门。 萧远再出一掌，人随掌走，雄浑掌力如同火墙一般向罗仇疾冲。 “我看你还有多少毒药！” 萧远掌力浩瀚，掌风呼啸，直逼罗仇推门的手，罗仇只能缩回，恰在此时，突然一声剑吟，凛冽剑光凭空出现，直扑面门！ 那剑光犹如出海怒蛟，势不可挡！ 罗仇吃了一惊，急忙出掌横拍，震偏剑锋。剑光擦着脸射过，惊出罗仇一身冷汗。 刹那之间。 曹谨行已趁机欺近，运起混元真气，对着罗仇胸前拍出一掌【潜龙越渊】，掌力凌厉如剑，霸道森然！ 罗仇匆忙举掌相对，二人闪电般交接数招，最后双掌相对，以内功相拼。 轰！ 两相对峙，真气激撞！ 像是打在一面铁墙上，震得罗仇手臂发麻，手骨剧痛。 这锦衣卫的力道之大，功力之扎实，匪夷所思！ 罗仇暗暗心惊，他以一敌二本就冒险，只是靠着石门一夫当关，但凡跟一个人有对峙，另一个人绝对趁机出手强攻，他不能拖！ 心念一定。 罗仇直接出大招，暗运《吸功大法》出其不意，借手掌相对之时，强吸对方功力！ 对方一察觉，要想功力不失，必然千百方计后撤，如此投鼠忌器，肯定能守下来。 罗仇想的挺好，但计划的第一步就出现了巨大阻碍——《吸功大法》竟然不起作用！ 任凭他如何运功，也吸不上一星半点的内力，好像这锦衣卫的丹田是空的，可他的功力又丝毫不弱…… 罗仇满脸震惊，百思不解。 “呵呵。” 曹谨行眉眼轻抬，笑道：“这种程度的《吸功大法》也敢吸我？” 曹谨行一把抓住罗仇手腕，一股强悍霸道的吸力猛然出现！ 就像大海之上的漩涡，疯狂撕扯着周遭的海水，融入自身！ “你……” 罗仇惊得眼珠子瞪地溜圆，急忙挣脱，没想到魔教至高功法之一居然让一个外人学会了，而且境界如此之高！ 接着，他猛地想起一个人，惊呼道：“你、你是……曹谨行！” “答对了！” 曹谨行冷笑，右手用力，《吸功大法》全力催动，源源不断的寒冰真气从对方体内涌入自身！ 此消彼长，吸力越来越强！ 罗仇的挣扎的更加艰难，境界飞速跌落，但他也是个狠人，一咬牙，左手拔出腰间短刀，刀光一闪，把自己整个右臂砍了下来！ “啊！” 鲜血淋漓。 罗仇强忍剧痛，急忙后撤。 萧远看着都疼。 更可怕的是，曹谨行《吸功大法》吸力太强，罗仇手臂虽然脱离，仍在那一瞬间被吸出大片鲜血！ 罗仇脸色煞白，血色褪的一干二净，逃跑之中匆忙掏出一颗【造化丹】服了，消失在门后。 “居然有【造化丹】……” 这种灵丹妙药能再生造化，生残补缺，世所罕有，不过罗仇功力有损，就算恢复也是元气大伤，守不了门了。 “走！” 曹谨行闪身进入第二道石门。 门后是一块巨大的青石碑，石碑之上有四行碑文。 曹谨行匆匆一瞥，见上面写的是吕祖的四句诗： —— 东山东畔忽相逢，握手丁宁语似钟。 剑术已成君把去，有蛟龙处斩蛟龙。 朝泛苍梧暮却还，洞中日月我为天。 匣中宝剑时时吼，不遇同人誓不传。 —— “果然啊。” 曹谨行暗道：“这些高人都这个德行。好一个‘不遇同人誓不传’……” 锵锵！ 突然两声兵器撞击的脆响从里面传来，曹谨行和萧远对视一眼，心下戒备，小心绕到石碑之后，顿时一股惊人的寒气扑面而来，不是冰寒，而是神兵利器散发的森寒！ ——那碑后竟是上千把宝剑，各种各样，随意插在地上，散发出阵阵凉气，直透骨髓！ 此时。 罗仇缩在剑丛东北角落运功疗伤，旁若无人，好像一点不怕两人杀过去。 另有一个矮小人影在剑丛中飞快穿梭，轻功卓绝，欲要冲向对面！ “弥勒灵童！” 萧远脸色大变，那小个子长的像八九岁的孩童——他不是那种能看出成年脸型的侏儒，而是真的像是孩童一样，大眼圆脸，颈上还有个金项圈。 模样体型跟正常孩子一模一样，但那一身修为，却绝不是孩子能有的！ “他这是……” 萧远顺着他冲击的方向看过去，发现剑丛对面还有个石门，但这次没有诗，没有掌印，而是“镶嵌”着一把剑。 那剑古朴沉拙，毫不起眼，但剑格中心有一颗八角形的黑石，此时正散发着微微的蓝光。 “这石头有古怪……” 曹谨行早就达到天人合一之境，修成《六军镜》、尤其是悟出《混元真气》之后，天地八气都能感应的一清二楚。 他能感觉到那块石头在吸摄周遭天地八气！由此可见，它的材料和【八阵图】类似。 虽然小，但吸摄之力似乎更强！ “【天道剑】……” 萧远眼前一亮，喃喃自语道：“这就是【天道剑】吧！那块发光的黑石，应该就是传说中可以吸摄天地灵能的【黑寒】了……” 黑…… 曹谨行正查看这山洞有什么问题，一听这话眼角抽搐，差点岔气！ ——天道剑的别名是不是叫绝世好剑？有【黑寒】了，那有没有【白露】？有没有雪饮刀？ 狗策划！ 也太特么能缝了！ 曹谨行嗤之以鼻。 “不能让他们得到【天道剑】！” 萧远眼看灵童离那剑越来越近，忍不住了，纵身要冲。 曹谨行一把拉住他，面色严肃道：“别轻举妄动！这些剑有问题……”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一阵颤鸣。 弥勒灵童一步踏错，周围的宝剑瞬间腾空而起！ 眨眼之间，纯阳之气覆盖剑身，那些无主宝剑居然自己活动起来，御剑杀向灵童！ 灵童早有预料，急忙抄起戒刀，在身前挥出一片刀幕，顿时，阵阵金玉之声不绝于耳，火星四射！ 灵童武功高绝，内力精深，可那上百把飞剑竟也有着极强的力量。 随着【天道剑】光芒闪烁，众多宝剑如怒蛟腾龙变幻轨迹，涌向灵童！ 灵童极力抵挡，仍被不断激撞而来的宝剑逼的退到后半段才罢休，而后，那些宝剑飞回原位，一动不动。 “……” 曹谨行放开萧远。 萧远已经看呆了。 “这这这……这是剑阵？！” 萧远震惊不已，激动的话都说不利索了：“这居然是剑阵！以天道剑为阵眼，以【黑寒】所摄之灵能御剑……吕祖神通，当真神乎其技！” 萧远听说过，有些极品宝剑可以承载主人功力，就比如蒙古王族失落的那把【覆雨剑】。 有些宝剑有自我意识，能助人，也能噬主，就比如那把赫赫有名的【天怒剑】。 如今【天道剑】更胜一筹，它不但可以承载功力，居然还能自我结阵，自己反击！ 真不愧是绝世神兵！ 也难怪能以“天道”二字为名。 萧远是真服了。 曹谨行也觉得这剑是真的厉害，这么一看，属性强化不少，比绝世好剑只强不弱啊！ “呵呵。” 角落里的罗仇冷笑一声，若非如此，岳宗梧还受的哪门子伤，老子早拿到宝物了！ “又错了……” 另一边，弥勒灵童对曹谨行和萧远完全不加理会，根本不放在眼里，转而关注西面墙壁上的另外四句诗，嘴里喃喃自语道：“错在哪呢？” 他的声音带着孩童的天真。 可是在场之人，没有一个敢把他当一个孩子看待。 弥勒灵童是弥勒宗宗主之下地位最高的人，也是弥勒宗排行前五的绝顶高手，武功神秘，实力深不可测！ 萧远偷偷让开位置，让曹谨行可以更清楚地看到墙上的诗词。 【看你的了，大人。】 萧远传音道：【那个灵童好像很自信，既然不对咱们出手，专心领悟，咱们也没必要先动他。以大人的悟性，一定比他们先领会！】 曹谨行挑眉：【你倒是很相信我。】 萧远叹道：【亲眼所见，不得不信啊。】 曹谨行哭笑不得，没想到这位盐帮二当家还是个妙人，随即将目光投向西侧墙壁。 罗仇见状，有心提醒灵童：这个曹谨行悟性非同小可，应该先杀了他！ 可是灵童性情乖戾，喜怒无常……别人不知道，他是清楚的。 灵童貌似幼童，实则已经六十多岁！一向自负不输于任何人，真提醒他，怕是会让他以为自己认定他不如曹谨行，反而引起敌视…… 为了请他出手，罗仇已经付出了很多。 更承诺将今年的天魔洞修炼机会转让，只求《纯阳功》和一颗【纯阳金丹】，因此绝不能惹怒他。 不然，怕是真的会竹篮打水…… 罗仇只能自我安慰：灵童如今是通幽巅峰境界，但可以用出法象，收拾这两人还是轻轻松松的…… 但不知为什么，他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曹谨行看向西侧墙壁。 墙上是用剑写就的四句诗，那字体比青石碑文上的更大，铁画银钩，隐隐透露出一股锋锐之气！ —— 天下都游半日功，不须跨凤与乘龙。 偶因博戏飞神剑，摧却终南第一峰。 朝游北越暮苍梧，袖里青蛇胆气粗。 三入岳阳人不识，朗吟飞过洞庭湖。 —— 那诗文磅礴壮阔，潇洒快意。 曹谨行一眼沉入其中。 只觉一个个大字散成了一把把利剑，有的剑尖朝上，有的向下，有的斜起欲飞，有的横掠欲堕…… 似有个人影在举剑演练，那剑法绝妙，浑然天成，如匹练如飞虹，无瑕无垢，惊天动地！ 曹谨行目不转睛。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弥勒灵童在专心看诗，萧远也在尝试领悟，罗仇在疗伤，所以没人注意，那柄天道剑，轻轻颤了一下。 …… 与此同时。 多方人马也加紧赶到了朝阳峰脚下。 最先到的，当然是药王谷和少林寺。 “玄度大师。” “魏谷主。” 两方人马紧急汇合。 药王谷一方是魏云青带着四大长老亲自出马，留孙建白留守谷中，另有包括周棋洛在内的十六名真传弟子。 少林寺一方的阵容更加豪华，以达摩院首座、修炼《金刚不坏神功》的玄度大师领头，另有师弟“寂灭指”玄因、“大光明拳”玄惠，都是通幽巅峰境界。 此外还有“十八罗汉”中的八位，以及三代第一人了凡在内的二十三名真传弟子。 如此阵容让在山下留守带队的李峰岩信心大增，不等他提醒，魏云青先看向他，问道：“敢问将军，曹谨行曹大人是不是已经上去了？” 魏云青来的时候看到荧惑在天上盘旋，猜测曹谨行已经先到。 他这一问，药王谷这边早有预料，少林寺倒是很意外。 尤其位列“榜眼”的了凡，竖起了耳朵。 曹谨行也来了？ 三位玄字辈高僧也是一样。 对于这位名震江湖的镇抚司新生代高手，他们还是很想见一见的，想看看他是不是真像传说中一样资质高绝，无人可比！ “是。” 对待九门掌门级别的人物，还是要客气一些，李峰岩实说道：“大军到时，罗仇和弥勒灵童已经在闯关，不能久等，大人便先跟夙沙帮二当家上了思过崖。” “如此，我们也不能拖延了！” 魏云青担心曹谨行出事，快速说道：“弥勒灵童修炼弥勒宗邪功《涅盘经》，此功极为霸道，以每三十年返老还童的缺陷，换来以通幽巅峰之身短暂用出法象的杀力，非同小可，谨行他们恐怕抵挡不住！” “嗯。” 三位玄字辈高僧点头：“事不宜迟，我们……” “你们哪也去不了！哈哈哈……” 就在这时，一阵猖狂的大笑声似雷鸣般由远及近传来，震得人耳膜欲裂。 紧接着是一道夺目金光，从天边飞来一只巨大的金翅鸟。 在那鸟背之上，站着一胖一瘦两个身披血色袈裟的和尚，红衣如血，两人额头上各绘着一朵妖冶的血莲，让人一见生畏。 一看到他们，魏云青和三位高僧的脸色都是一沉，因为这两个都是弥勒宗的“千住菩萨”、屠杀过千人的绝世凶徒！ 胖的是“笑金刚”，楼大荒。 瘦的是“血衣佛”，杨开天！ …… 第二百零六章 各方动作 笑金刚，楼大荒。 血衣佛，杨开天。 —— 弥勒教教义力倡“杀人作乱”，认为杀一人者为一住菩萨，杀十人者为十住菩萨，以此类推。 杀人越多，教中地位越尊崇。 宗门中有秘药，服了可以功力大增，但会让“父子兄弟不相识，唯以杀害为事”，从此心性大变，嗜杀若狂。 因此弥勒宗的高层，无一例外都是绝世凶徒！ 包括看起来比较正常的灵童。 其中笑金刚和血衣佛都杀过上千人，尤其血衣佛，杀人盈野，几十年来，以《大乘往生经》吸干过不少正道高手。 活人变白骨，枯骨堆成山！ 血债累累！ 同为通幽巅峰，这样的狂徒、凶徒，无疑比魏云青这位药王谷医者、少林寺三位身怀仁心的大师要强悍。 好在正道人数有优势，只要暂时拖住他二人，拿到那三样宝物，就算他们再强，也无法在四大通幽巅峰的重重保护下，夺得宝物。 战斗一触即发！ …… 同一时间。 江湖各大门派正义之士，都在竭尽所能往华山赶，有的是为了吕祖传承，有的是为了诛杀魔教高层，扬名立万。 魔教的人也是一样。 吕祖宝物近在眼前，灵童和罗仇已经一只手摸到传承，魔教得之，必然如虎添翼，但要让正道得到，此消彼长，对魔教也将成心腹大患。 因此，陕西、山西、四川等地暗藏的魔教香主、堂主、坛主、舵主都蜂拥而来。 山西太原分坛坛主何知易接到飞鸽传书后，立马率大队赶往。 一行黑衣快马，蹄声隆隆，在官道之上横冲直撞！ “快！” 何知易挥舞马鞭，嘶声大吼：“官军已经包围朝阳峰，十三太保曹谨行先到，第二太保也已出动！还有少林、药王谷！罗长老那边情况不妙，我们也得加快汇合！” “是！” 身后一众精锐大声应是。 可就在这时。 突然一声鹤唳遥遥从天边传来。 紧接着，一只白色巨鸟从天而降，翅膀掀动的劲风，扬起沙尘，辐射四方，一人一鸟落到了何知易等人的正前方。 “什么人！” 何知易勒住马匹，脸现杀意，飞快拔出了宝刀【七杀刀】。 身后众人也纷纷拔出武器，严阵以待。 来人一身黑色道袍，背负太极图。 他缓缓转身，是位容貌英俊的青年道士，二十多岁，气宇轩昂，淡淡说道：“武当，李重楼。” 何知易挑了挑眉，冷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天骄榜状元，你不在武当山耀武扬威，跑这干什么？” 一个刚晋通幽的年轻一代，再厉害能厉害到哪去？ 何知易是成名多年的高手，通幽中期修为，一口【七杀刀】，一部《七杀心经》，在山西一代很有名气，等闲之人连他一刀都接不住。 何况，他还不止一个人。 身后带的都是分坛精锐，最差的也有先天五层，这么大的阵仗，一个李重楼哪来的胆子拦路？ 何知易怀疑有其他武当门人埋伏，小心环顾四周。 “不用看了。” 李重楼道：“就我自己。” 何知易眉头紧皱，一头雾水：“那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跑这找死？真当你那狗屁状元实至名归？连姓曹的一掌都接不住的武当三代第一，真是笑话！” 何知易冷笑两声，不耐烦道：“滚开！爷们儿今天没闲工夫搭理你，看在武当掌教的面子，饶你一命！” “……” 李重楼眉眼低垂。 眼底掠过森森杀意。 在他人生的前二十年，没人会对他说这种话，都说他是年轻一辈翘楚，文武双全的武当下一代掌舵人。 然而，就在今年！ 就在曹谨行横空出世的这几个月。 ——尤其他在争夺方腊宝藏时，被曹谨行毫无花哨的从正面以一敌二一掌打昏之后，风声就变了。 他从红花彻底变成了绿叶。 顶着“状元”的名号，连“探花”一掌都接不住，这状元还有什么意义？ 只会把他推到风口浪尖，让他任江湖人质疑、嘲笑。 曹谨行名声越大，实力越强，就越显得他这三代第一人平庸碌碌，望尘莫及。 一开始，武当的师长、师弟们对他还是很有信心的，一时之长短而已，何足道哉？ 但曹谨行实在是太能折腾！ 武功进步突飞猛进，之前在杭州顶着“秦璇枢”的名号悟得乐府三杰数百年不现之绝学，大放异彩，引为美谈，之后又在北边守卫边疆，诛杀蒙古绝顶高手十三翼。 无论是做江湖人的张扬肆意，还是做锦衣卫的忠君护国。 曹谨行都无可挑剔！ 让人除了赞叹无话可说。 渐渐的，连他那些师长、师弟都麻木了，没人再认为他有能力超越他。 尤其那些师长，暗地里时常流露惋惜之意，言曹谨行如此天纵人才，只可惜做了朝廷鹰犬，倘若他出身江湖门派，那他们就是费再多代价，也一定会把他引入武当，有他在，武当必然可以再上一层楼，彻底超越少林，雄踞江湖…… 这滋味不好受。 因为之前没受过，所以就更难受！ 李重楼受李玄宗从小教养，修养极佳，原本对曹谨行十分佩服，纵然不爽，也知道是自身实力不足，无关其他，努力追赶便是。 可再好的修养也经不住越来越多的流言蜚语，而且，这些流言还在随着曹谨行越来越强，而愈演愈烈…… “说够了吗？” 李重楼眯起眼睛。 “哦？” 何知易一笑：“看来你是铁了心找死，那就别怪我了！”他话锋一转，冷冷举刀道：“杀了他，速战速决！” 身后众人虎狼一般一拥而上！ 李重楼面不改色，暗暗运功，掌中真气幻化成丝丝缕缕的蚕丝： “魔教有吸功之法，我武当也有！今天，就拿你们试试《天蚕神功》……曹谨行，我会证明，我李重楼半点不比你差！” 李重楼悍然杀入人群！ 身后千年白鹤悠闲地梳理着羽毛。 …… 以华山为中心，各地都有类似李重楼这样的人赶路期间与魔教增援人马遭遇，展开血战。 药王谷、少林寺先到。 蜀山剑宗、唐门、武当也在途中。 除了这些名门大派，还有些见不得人的势力，也在图谋纯阳石刻，就等着正邪大战之后，坐收渔利！ 比如，天下第一杀手组织，严世蕃麾下，戏伶楼！ 山西平阳府，官道上。 一匹通体黑色的巨狼在山林中狂奔，像一道黑色闪电，速度极快！ 异兽·魔狼玄冥。 狼的毛发之上还散发着浓浓的黑色雾气，一眼看去十分威猛，加上肌肉发达，骨骼健壮，魔狼气质霸气十足！ 五米狼背之上坐着四个人。 戏伶楼“生旦净丑”四行之一，旦行一等杀手：大青衣，花旦，刀马旦，以及……旦行仅次于“老旦”的绝顶高手，通幽巅峰，彩旦“丑婆子”。 “婆婆，都怪你，晚了不是？” 花旦最小，平日就顽皮惯了，对待彩旦这位数一数二的高手，仍是我行我素，虽是责怪，听起来也像撒娇。 “你这丫头蛮不讲理，是这头畜牲非要吃肉，关我什么事。” 彩旦戴着戏曲面具，看不出具体面目，但听声音不会太老，顶多五十。 花旦振振有词：“它是你养的，谁让你不早喂。” “你……” 彩旦一时语塞，说不出话。 大青衣无奈道：“花旦，老实点。这次有要务，还要仰仗婆婆，小心出了事她不救你！” “是哦。” 花旦眼珠一转，嗓音柔媚道：“婆婆，给你赔礼咯～” 彩旦哭笑不得，摇头道：“难怪白启常对你神魂颠倒，小丫头确实勾魂摄魄。” “婆婆别乱说哦。” 花旦嗤笑道：“白启常好龙阳，他可对我没兴趣，倒是一直想把我献给严绍庭，姑奶奶早晚挖出他的肠子放线点天灯！” 大青衣皱眉：“花旦！” 三姐妹感情极好，大青衣是大姐，刀马旦不善言辞是二姐，花旦是最小的妹妹，行事虽泼辣，但对两个姐姐很敬重，看大姐生气，嘻嘻一笑抱着她的手臂撒娇。 彩旦不以为意，像他们这样的高手，看重的不过是严家的资源，对严嵩父子当然要恭敬，但对他们以外的其他人，完全不当回事。 “青衣见外了。” 彩旦傲然道：“除了阁老小阁老，严家那些狗腿子，何必在乎！” 花旦极是赞同：“就是！” 刀马旦也点点头。 大青衣没办法，但看彩旦语出真诚也就罢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彩旦对严家忠心耿耿，将花旦的杀意泄露，她们不会好过——戏伶楼多是亡命徒，只要财色管够，有的是人卖命。 魔狼奔向华山。 彩旦奇怪道：“严绍庭是阁老亲孙子，跟了他，好处可以预见，怎么？你不乐意？” 花旦把玩着一缕头发，说道：“那位可不是好伺候的，半年不到玩死了不少女人，我可懒得搭理。而且，听说小阁老专门给他找了个修炼《嫁衣神功》的绝顶高手为他传功，他如今的实力，真要出事，我都难是对手。” “《嫁衣神功》？” 彩旦吃惊道：“好大的手笔！也只有严家有这份本事了。” “那可不？” 花旦道：“好像小阁老专门为他培育的，在他出生之时就找好了人，二十多年的功力全为他做嫁衣，一朝登顶高手行列……生在富贵之家真是太好了。” 几人深以为然。 她们成名之前都是江湖上摸爬滚打的，对这种走捷径一步登天的行为，既不屑，又羡慕。 “再说了。” 花旦道：“严绍庭有什么好的，严家一旦倒台，他一无是处！我还是比较喜欢靠自己的青年才俊，倒了也能自己爬起来。” “这倒是。” 彩旦道：“你们跟曹谨行交过手，他现在也在华山，这人如何？” 大青衣和刀马旦脸色凝重。 花旦也皱起了眉：“我只能说，能不招惹还是别招惹……上次方腊地宫，我们就栽在他手上，心智计谋还在其次，三个时辰不到，他连《乾坤大挪移》都练到了绝顶，悟性高到不可思议！ 这个人比严绍庭强了百倍不止，可笑严绍庭还一心找他的麻烦，嚷嚷着要报仇……真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嗯……” 彩旦沉吟着点了点头：“如今小阁老把丑行交给严绍庭，他们应该也有动作……算了，咱们还是干事先说好的，以抢【纯阳金丹】、【天道剑】为主，其他的，不掺合。” “明白。” 三姐妹点头。 魔狼飞奔，融入夜色。 …… 华山。 朝阳峰，三宝洞。 第二个石室里，一片安静。 时间紧迫，很快就会有大队人马杀上来，洞中四人看着那四句诗都在心里暗暗揣摩，寻找破解剑阵的方法。 “原来如此……” 百息不到，曹谨行看完了，再看剑丛，豁然全通！ 原来这剑丛是依照串联《天道剑势》剑招的步法设计而成，与华山《太白剑》的《鹤舞七星步》串联【追魂七剑】，如出一辙！ “看来，华山派跟吕洞宾还真有些渊源……” 华山派创派祖师郝大通，是南宋年间生人，吕洞宾是唐朝人，他们二人有交集的可能性极低——不排除吕洞宾神乎其神，万一和张三丰一样，也长寿，活了二百多岁甚至更长，点拨过郝大通，那也不一定。 除此之外，就是郝大通在华山另有奇遇，这才创出了与《天道剑势》有几分形似的《太白剑》…… 想通这点，曹谨行不多深究，他已经听到外界的打杀声，时间不等人，必须加快！ 曹谨行传音道：【二当家。】 萧远猛然醒悟：【大人。】 曹谨行：【自己注意安全，我要过去拿剑破门，进入下一道门。你可能跟不上，自己往反方向跑。现在前无进路，后有追兵，你可以躲进那片瘴气，不要出去，以免跟魔教的高人撞上。】 萧远一惊：【你已经……】 曹谨行不动声色：【是，我已经学会了。你自己千万小心！】 说完最后一字，曹谨行化作鬼影冲进剑丛！ 他只看了这么短的时间就突然出手，无论疗伤的罗仇，还是看诗句的灵童，都只是轻蔑一笑。 “不自量力！” 灵童只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罗仇知道他悟性高，可这才看了多久？顶多够念几遍的，能悟到什么？太急功近利了！ 两人都没当回事，也没做阻拦，因为料定他不可能试都没试就一次成功……当吕祖设计的剑阵是那么好破的？ 那可是吕祖！ 然而，下一秒，他们就被打脸了，打的啪啪响！ 曹谨行身入剑丛，在千剑之中辗转腾挪，时而滑步，时而冲步，时而转身侧挪疾退，时而纵身起跳半空！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妙不可言。 灵童的脸色刷地变了。 罗仇的脸色也变了。 眼看曹谨行离那道门越来越近，剑丛毫无动作，罗仇预感大事不妙，吼道：“快拦住他！” 灵童不为所动，他瞪着一双眼睛，死盯着曹谨行脚下动作，不可思议道：“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我的悟性、我的悟性才是最高……” 就这片刻迟疑，曹谨行已经穿过剑丛，跃上高台，来到了那扇石门之前。 天道剑放出夺目光芒！ 它在那石门凹陷之中剧烈颤动，发出悦耳的鸣音，如在欢欣雀跃！ 曹谨行微笑，伸手一招。 天道剑直接跃入他手中。 他真做到了！ 萧远都看傻了，急忙后退，弥勒灵童估计要发疯，得赶紧跑！ 罗仇也被这一幕惊住，一次，他只用了一次，还只看了那么短的时间！ “放！下！它！” 果不其然。 弥勒灵童一双眼瞬间血红一片，内心惊怒交加，嘶声大吼，周身真气暴涨、升腾，隐隐化出一尊浩瀚威严的大轮明王法象！ 其形为遍身黄色，放大火，右手持八辐金刚轮，左手持一独股之金刚杵，威势极盛！ 《大悲掌》·悲天悯人！ 弥勒灵童盛怒之下，一掌挥出！ 身上法象随之动作，金刚轮挥舞，遥掷曹谨行，那威力势如破竹，摧枯拉朽！ 曹谨行不管不顾，因为天道剑取下，石门偏转，第四间石室已然洞开。 曹谨行闪身进入，反手封门！ 轰！ 法象幻化的金刚轮砸在那大门之上，瞬间地动山摇！ 整面石壁都是一颤！ 但这石门极厚极重，乃是用大块的断龙石筑成，经受法象之力也只是颤陡，没有丝毫要碎的意思。 “啊啊啊！！！” 弥勒灵童狂怒，不管不顾地闪身跃过剑丛，对着那大门拍出一掌又一掌，轰轰轰！直打的山林动荡，隆隆作响！ “给我滚出来！！！” 弥勒灵童像个身怀巨力的撒泼的孩子，在门外无能狂怒，曹谨行松开手，开始观看这第四间石室…… 第二百零七章 黄粱一梦 第三间石室比之前的石室更大，东西却很少，只正中央的青石地砖上有一块黄色的玉质石碑。 高八尺，宽三尺，晶莹剔透。 碑上有十行十列共一百个字。 奇怪的是，那些字不是刻上去，而是用浮雕之法，刮掉碑面，只留字体。 因此，那一百个字是外凸出来的。 头两句跟第一间石室石门上的字一样：【养炁忘言守，降心为无为。动静知宗祖，无事更寻谁。】 曹谨行从这两句悟出了纯阳心法的奠基心法，之后的才是纯阳功的精华。 门外弥勒灵童正在疯狂拍门——短暂用出法象功力的通幽，那也是算半个法象了，功力匪夷所思！ 那么厚的断龙石石壁，居然让他打出了裂纹！ 时间紧迫。 断龙石撑不了多久。 曹谨行环顾四周，确认整间石室只有玉碑，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图谱，也没有下一间房的门，猜测【纯阳金丹】应该就在石碑附近。 他手持天道剑，闪到石碑跟前，仔细看下去。 那一个个字矫若惊龙，鸾飘凤泊！ —— 养气忘言守，降心为不为。 动静知宗祖，无事更寻谁。 真常须应物，应物要不迷。 不迷性自住，性住气自回。 气回丹自结，壶中配坎离。 阴阳生返复，普化一声雷。 白云朝顶上，甘露洒须弥。 自饮长生酒，逍遥谁得知。 坐听无弦曲，明通造化机。 都来二十句，端的上天梯。 —— 有了看前两句的经验，曹谨行仔细观察，重新从第一个字开始，拆解揣摩含义。 心中存想，纯阳内力自然流动不息。 看第一个字时，它代表的“极泉穴”突然一跳，再看第二个字，“鱼际穴”紧随其后，第三个字，“五枢穴”，第四个字，“风池穴”…… 曹谨行飞快看完前二十个字，体内穴位接连响应，奠基心法也跟着运行了一周天。 纯阳内力自然散发出来。 那玉碑嗡地一颤，竟生出共鸣，发出明黄色的光，那二十个字随之脱落。 “看来这碑也不寻常啊……” 曹谨行暗道：“有先来者，不要后来者。一脉单传，有个性……” 曹谨行刚想到这里，突然那剩下的八十个字跟着脱落，紧接着八十道真气从字体中冲出，一股脑窜进曹谨行的视野。 曹谨行只觉眼前天旋地转。 恍惚间，似是来到了一处高山绝巅，远处霞光万丈，云海翻腾……就像中了幻术一样，无比真实！ 在那山巅之上有一块和之前玉碑一模一样，但更大更高的石碑，顶天立地，高处有一排三个大字： ——【黄粱碑】。 碑上隐约有个人影，随着曹谨行目光凝视，开始演练剑法，赫然是《天道剑势》！ 石碑右侧还会显示剑招名字，就像一本自动播放的武功秘籍。 剑法之后是掌法，掌法之后是指法，再然后是最高的纯阳功心法…… 吕洞宾挑选传人极为严苛，但一旦认定又无比慷慨。 他人虽不在，却为传人留下了这样一块碑，就仿佛他本人亲临现场，倾囊相授！ 曹谨行全神贯注，忘记了门外的大敌，忘记了所处的险境，看的如痴如醉，目不转睛。 …… 曹谨行认真领会吕洞宾传承，门外已然炸锅了。 灵童疯狂拍门，更外面，魏云青和少林三大高僧迎战“笑金刚”、“血衣佛”，招招凶险，惊天动地！ 二人的《大乘往生经》邪恶霸道，实在了得！ 四人不敢身体接触，以免一时不慎被吸到精元、内力，造成身体残缺，如此自然施展不开手脚。 四打二也只能平手。 而且魔教行事百无禁忌，两派弟子反而成了他们牵制的砝码。 一旦不利，就佯攻低辈弟子，四位成名多年的好手让这两个又凶恶又奸诈的无耻败类，气的三尸神暴跳！ “无耻！” 玄惠大师本就有些嫉恶如仇，眼看笑金刚情势不妙，再度对少林一位“罗汉”出手，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 这狗东西哪有一点前辈风范！ 他一甩僧袍，脚踏轻功《一苇渡江》，欺身而上，《大光明拳》直取笑金刚心脏！ 此功乃是佛门最为高深的拳法之一，据传为达摩祖师闭关三载所创，流传久远，招式式式相承，环环相扣。 不仅可重创所有对手，亦可修复自身伤势，与武当《太极拳》同有“天下第一拳”之美誉。 此拳一出，金光爆绽，拳劲浩荡威严，正大光明，威猛无俦！ 笑金刚得意一笑，身法偏转，半空中手结明王印，身体变成黄铜色，居然不闪不避，选择硬挨一拳大光明拳！ 咣的一声巨响，仿佛钟鸣，声震华山！笑金刚五脏俱震，狞笑一声，人向半山腰的思过崖飘去！ 他这是借力脱身！ “不好！” 玄惠脸色大变，叫了一声。 旁边玄因师弟赶紧补上一指《寂灭指》，但已无济于事，笑金刚借力凌空跃起，飞快窜向思过崖。 两位大师赶紧跟上去！ 魏云青正与玄度首座配合拦截血衣佛，突然见笑金刚冲出防线，奔向思过崖，无不大惊失色。 一个灵童已经十分危险，再加一个笑金刚，曹谨行的处境必然雪上加霜。 他有心阻拦，可血衣佛功力比笑金刚更强，下手狠辣，直接用出《大乘往生经》吸功！ 血色真气爆发出来，浓稠无比，就像一大捧腥臭的血水撒到身上，吸力之强让魏云青的身体都僵住了。 玄度大师见状，一把扯掉身上袈裟，露出肌肉虬结的上身，全力催动《金刚不坏神功》，全身犹如铜铸，金身不坏，无坚不摧！ 他一脚踏地，大地开裂，人像炮弹般射出，举拳攻向血衣佛！ 金刚不坏神功，少林最强外功！ 练成此功后，人体外表如穿金甲，可抵御外力一切袭击，成为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之人，故此得名。 这种神功一旦变身，全身就会变成金黄色，功力与自身浑然一体，不惧《吸功大法》、《大乘往生经》之类盗取他人内力的功法。 但变身全靠内力催动，不能长久保持，且短时间内不能连续变身，故此需谨慎使用。 此时，情势危急，玄度直接开启变身，猛攻血衣佛，血衣佛也不甘示弱，冷笑一声，同样掐明王印，暗运真气，化出金身，两大高手战到一处，拳拳到肉！ 伴随着一阵铛铛铛的金身被敲击的铿锵之音，魏云青终于得到喘息之机，紧随玄惠、玄因杀向笑金刚！ 笑金刚轻功卓绝，刹那之间已经飞到思过崖平台之上，面对【彩虹七色瘴】毫无畏惧，就要冲进其中。 魏云青和两位高僧眼看追之不及，心中急切。 危急关头，突然天空传来一声鹤唳，武当三代首徒李重楼从天而降，对着笑金刚挥出一掌！ 他掌心之中流窜出一片晶光，如同蚕丝，将那猝不及防的笑金刚捆住，结成蚕茧，让他动弹不得！ “做得好！” 魏云青和两位大师齐声叫好。 来的及时，功力也非等闲。 没想到，前段日子才传出晋升通幽的武当李重楼，居然短短时间，突破到了通幽三层，接近中期修为。 “啊！” 笑金刚一声怒吼，功力爆发，轻松震碎蚕茧。 但就这片刻时间，已经让三大高手追上，《消魂蚀骨手》、《大光明拳》、《寂灭指》轮番上阵，再加上虎视眈眈的李重楼，笑金刚顿时落入下风，一时躲闪不及，中了魏云青一掌，口吐鲜血，向后退了几步。 李重楼看到机会，步法灵动，瞬间欺近，用出了与《天蚕神功》相配的《蛇鹤十三式》！ 此掌法动作优美，如蛇腾鹤舞，变化万端，但掌力极为阴狠绝毒。 张三丰创出之后，恐其有伤天理，弃之又可惜，封于《天蚕神功》之中，寄诸天意，留赠有缘。 李重楼前段时日弃《无上太极经》，改练《天蚕神功》，意外发现了此套掌法，勤加练习，终于在此刻派上用场。 但见李重楼身形一时如鹤舞，一时如蛇行，一时凌空，一时贴地，变化之复杂、迅速，令人眼花撩乱，出掌更是角度刁钻，狠辣异常。 笑金刚一阵手忙脚乱，被打的连连倒退。 魏云青和两位大师都没见过这套武功，乍一看，也觉精妙无比，但隐隐感觉功法之中透出邪气，与道家武学背道而驰，有些担忧。 突然，魏云青发觉不妙——笑金刚越退离毒瘴越近，眼看就到了【彩虹七色瘴】边缘。 不妙！ 他是假装的！ 魏云青刚要出手阻拦，那笑金刚脸色一变，一改之前的狼狈模样，突然伸手，快如闪电，一把抓住了李重楼攻来的右手手腕！ 快、准、狠！ 李重楼的变招似乎完全没起作用。 笑金刚满脸轻蔑。 李重楼脸色大变。 “通幽三层，也敢放肆！滚！” 笑金刚抓着他的手，回身一脚，势大力沉，那一瞬间，仿佛山岳加身，又重又狠的一脚将李重楼踹飞出去！ 噗！ 李重楼两眼激凸，大口吐血，感觉五脏六腑都被踢碎了。 他人飞速向平台之外的悬崖坠去。 笑金刚不屑一顾，转头冲进毒瘴。 “我救人！” 李重楼危在旦夕，倘若不管不顾，怕是要摔出个好歹。 玄因大师赶紧去抓李重楼，魏云青挥手撒出一片药粉消解毒瘴，瘴气迅速消散，露出里面的两人。 “三玄火针！” 萧远听从曹谨行的劝告，躲在毒瘴之中，本来准备偷袭，可李重楼与笑金刚缠斗，动作太快，未免误伤，一直隐而不发，眼看笑金刚翻脸，要进入毒瘴，知道不出手不行，这才不得不撒出三根毒针，再以火云掌阻拦笑金刚。 “雕虫小技！” 笑金刚手掐明王印，不闪不避，一味强闯。 《不动明王印》的金刚身不及《金刚不坏神功》，但也是防御绝技。 三玄火针一碰，只打出三个红点。 通幽巅峰和通幽巅峰还不一样。 同样的境界，武学品级就显现出差距来，笑金刚是罗仇这位魔教十长老的攻防兼备plus版本。 ——《大乘往生经》比《吸功大法》狠！《不动明王印》能防御，也比罗仇一味猛攻强。 此外，就算只论攻击，笑金刚修炼的掌法也比五品《天魔手》更厉害。 其名为【万佛手印】，乃是弥勒教至尊功法之一，与《大乘往生经》同源，可以封心绝脉，杀力极强！ 原本此功只传给宗主候选人，筛选严苛，但他和血衣佛的师傅“疯弥陀”，本来就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人，因此也有幸得传绝学。 笑金刚回手一掌！ 巨大的“卍”字脱手飞出，萧远躲闪不及，正中胸前，倒飞出去，那佛印竟然不散，像附骨之蛆般烙进胸膛，燃烧他全身功力！ 萧远倒飞向魏云青和玄惠，疼的冷汗直流！ 弥勒教功法的另一大邪恶之处，就是能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萧远此等情况，稍有耽搁，一身功力都会被这佛印蒸发，魏云青叹了口气，这笑金刚就是让他们腾不出手！ 两人接住萧远，帮他压制佛印。 砰的一声巨响！ 笑金刚已经趁机冲进三宝洞。 并用那万斤巨石堵住了大门。 玄因提着李重楼上来，三大高手，两个伤患，只能无力看着那扇石门。 玄惠脸色铁青，一拳锤在地面上： “妖人可恨！” 魏云青望着石门，脸现担忧之色：“应该带大师兄一起来……两位大师，少林只有你们三位吗？” 玄因道：“为保险起见，还有此前在达摩洞闭关的师叔灵法禅师……但他老人家半路似乎感应到魔教法象，出手阻拦去了，我们只能先过来。” “灵法禅师……” 魏云青吃了一惊：“悟出《菩提三十三天剑》的那位灵法禅师？” “正是。” 玄因道：“纯阳石刻关系重大，近几年魔教已经在厉胜天的带领下起势，雄踞西域，有东出之意，绝不能再让他们得到吕祖重宝！尤其不能让他们得到【纯阳金丹】，此丹对一般人只是三十年功力，但可以让通幽巅峰借机晋升法象……倘若魔教再增一法象，后果不堪设想啊！” “嗯！” 魏云青严肃点头，沉吟道：“能跟灵法禅师大战至此时此刻……” 魏云青心中升起不祥预感：“魔教来的又是哪位？情况不妙，快！合咱们三人之力赶紧破门，助谨行一臂之力！” 三人给两个伤患喂了丹药，先压制伤势，现在不是耗费功力救人的时候，阻止魔教得到吕祖传承才是重中之重！ 他们迅速冲向门前，企图合力打开石门，身后萧远看着石门，一脸担忧，李重楼低头捂着胸口，一脸阴沉。 …… 第二百零八章 福兮祸所伏 轰！ 轰！ 轰！ 笑金刚一路过门、关门，来到了第二间石室，弥勒灵童状若疯癫，正在断龙石门前不断怒吼着拍门，一掌接一掌，打的地动山摇，墙体开裂！ 罗仇缩在角落养伤，看到灵童那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一句话不敢说，一口大气不敢喘。 太可怕了！ 用法象拍门，这是多么奢侈，但对陷入疯狂的灵童而言，又显得非常正常。 “见过灵童。” 笑金刚躬身行礼。 “他就在里面！” 灵童咬牙切齿地指着门大吼：“给我杀了他！他的悟性比我还高，这样的人必须死！必须死！！！” “是。” 对于六十多岁的熊孩子，不能跟他讲道理，他说啥是啥。 于是笑金刚加入拍门行列，以《不动明王印》化成的金刚身，一掌接一掌地打下去。 石门摇摇欲坠，掌印越来越多，裂缝也越来越多。 三人都看到了希望。 “继续！” 灵童非常振奋，提气运功，笑金刚和罗仇也加入进来，三个人三只手对准裂缝中心，齐齐挥出全力一击！ 灵童身上的大轮明王法象跟着挥动金刚轮，砸出巨大的轰击声！ 三股力量打在一处。 断龙石门砰的炸裂！ 碎石飞进第三间石室。 三人急忙冲进去，环顾四周，就看到曹谨行对着一面无字玉碑愣愣出神，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手里拿着那把赫赫有名的【天道剑】。 咔嚓！ 突然一声脆响。 就在灵童两眼放光，准备带着两人杀人夺宝的时候，那面黄色玉碑突然从中间开裂、然后粉碎，露出了镶嵌在玉碑底座的一个紫檀盒子。 一股惊人的药香从木盒中飘出。 让人一闻就觉得心旷神怡。 三人眼前一亮。 毫无疑问，那就是传说中能增加三十年功力、更能让通幽巅峰直入法象的【纯阳金丹】！ “快抢！” 三人施展轻功冲向玉碑。 便在此时，曹谨行从幻梦中“醒”了过来，眼底掠过精芒。 《纯阳功》、《纯阳掌》、《纯阳指》、《天道剑势》已经全部了然于心，融会贯通！ 他的硬件暂时没变，软件已经全面升级，一身的四品武功！ 面对来势汹汹的三人，曹谨行握紧了【天道剑】，纯阳内力灌注剑身，长剑发出悦耳鸣音，在他掌中轻轻颤抖。 七百余年了。 【天道剑】沉眠于此，七百年了。 剑因杀戮而生。 自古神剑，无不饱饮鲜血，以血蕴灵，以血养锋！ 吕祖仗剑锄奸无数，降妖除魔，【天道剑】因此而灵性十足，早已不甘囚居石室，渴望着重现人间。 今天，是它七百年后的第一战！ 《天道剑势》·【剑破乾坤】！ 曹谨行竖剑于胸，体内八种真气全部转化为至阳至刚的纯阳之气，而后一剑横挥，毫无花哨！ 刹那间，仿佛抽干了所有空气，剑气奔腾如龙，犹若滔天巨浪，席卷而过。 那汹涌的、极致的杀意让三人大惊失色，急忙防守！ 灵童全力运功，高举戒刀，周身法象也举起双臂，护住头脸。 笑金刚手掐明王印，双臂交叉护胸。 罗仇单臂举起匕首。 霸道剑气摧枯拉朽，一闪即逝！ 这一剑蕴含着【天道剑】养蓄了七百年的锋锐！这一剑蕴含着曹谨行此时此刻全部的精气神！ 人剑合一。 一剑出。 万物破！ 咔咔咔！ 只听三声脆响，灵童手中戒刀突然崩断，本人口吐鲜血，法象崩溃，倒飞出去；笑金刚双臂齐断，脖子上多了一道剑痕，怒目圆睁，人头滑落；罗仇匕首碎裂，人头落地，死不瞑目！ 那浩荡剑气穿身而过！ 一瞬间，两死一伤！ 同时。 第三间石室的入门墙壁从中间断裂！第二间石室的大门和青石碑骤然倒地！第一间石室的万斤巨石跟着削断了一半！ 每一道切面都平滑无比。 磅礴剑气穿过大门！ 门口正想方设法开门的魏云青三人，突然感觉到极致的危险，脸色大变，急忙侧身闪开。 大门轰然爆炸！ 纯阳剑气穿金破土，无坚不摧。 硝烟弥漫，门外的众人都愣住了。 纯阳剑气…… 魏云青第一个反应过来，这股剑气跟岳宗梧受的伤一模一样，有人领悟了《纯阳功》？！ 是谁？ 弥勒灵童？还是…… 所有人的目光望向幽深的三宝洞。 紧跟着三声闷响，三道身影从里面飞了出来，其中两人已死，无头尸身砸在地上，让人触目惊心，第三人倒飞落地。 那股力量之大，让那身影落地之后，仍然连退好几步才站稳。 赫然是弥勒灵童！ 灵童口吐鲜血，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他用手捂着心脏，大喊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还没吃纯阳金丹，没到法象，怎么可能有这么强大的威力？ 一剑就杀了笑金刚和罗仇？！弥勒灵童完全不敢相信这一幕，连他都很难做到。 长虹贯日！ 【天道剑】如长虹破空，从洞内杀出，刺向弥勒灵童。 灵童急忙闪避，【天道剑】环绕其周身，不断刺向他周身大穴。 那剑招奇快，剑势极猛。 ——《天道剑势》是御剑术的极致，并非只是传统剑法，虽不在手中，但剑招威力丝毫不弱！ 只因【天道剑】可以摄取天地灵能，增强威力，本就是最适合御剑的神兵。 此时灵童法象已破，只是普通的通幽巅峰而已，再对上【天道剑】已经难以抵挡。 灵童不断闪躲，宝剑不断攻击！ 人没出现，只一把剑，已经让弥勒灵童这个成名几十年的高手疲于应付。 这就是曹谨行！ 他已经得到了传承…… 魏云青长舒一口气，表情和缓下来，心中感慨，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少林两大高僧也猜到了大概，脸上露出见面更胜闻名的表情。 连吕祖传承都这么快领悟，难怪能闯出如此声名。 萧远笑了，他就知道，领悟的人一定是曹谨行！没办法，那神一般的悟性是他亲眼所见，没法不信。 李重楼……他望了望笑金刚的尸体——那个一脚重创自己、还骂了一声滚的人，连全尸都没保住。 他全力以赴，一个没打过，而曹谨行以一敌三，轻而易举地杀了俩…… “不知不觉……差距已经大到这种程度了吗……” 有那么一瞬间，李重楼很想放开心胸，接受无能的自己，可他的尊严不允许，他的身份不允许！ 他是李重楼。 他是武当三代首徒，师门引以为傲的人，是武当的门面，是武当的未来！ “我不能输……” “我一定能超越他！” 李重楼拼命告诫自己：“吕祖传承又如何，我武当的功夫一点不差！一定是我练的不够，假以时日，《天蚕神功》大成，我会比他更强——” 刚想到这里，眼前银灰色光芒一闪，一道鬼魅身影从山洞中冲出，那速度快的他眼睛都快跟不上了！ 曹谨行出洞！ 李重楼紧紧盯着他，就见他看准时机，冲向灵童，一边分心御剑，一边以掌、指进攻。 每一招每一式都极度精准、凝练，一心多用的情况下，剑没偏分毫，出掌出指也丝毫不错。 李重楼尝试着将自己代入他的对手，冷汗瞬间湿透全身！ 他一招都顶不住！ 砰！ 突然一声闷响，李重楼急忙看过去——那两人交锋三十招后，弥勒灵童也顶不住了，让曹谨行抓住机会，一掌拍在胸前。 《纯阳掌》！ 至阳至刚的《纯阳掌》！ 噗！ 弥勒灵童口吐鲜血，他人小，掌力覆盖面积就大，这一掌直接拍碎了他的胸骨、肋骨，震碎了他五脏六腑！ 灵童喷出血线，脸若金纸，向后倒飞，跌出悬崖，曹谨行剑指一引，【天道剑】在半空一转，剑尖攻向灵童心脏。 “灵童！” 朝阳峰下，正跟玄度大师交战的血衣佛见状，脸色顿变。 怎么连灵童都有生命之危？ 他急忙要出手帮忙，可玄度严防死守，以《金刚不坏神功》死死封住他攻势。 血衣佛眼见那剑光离灵童脖子越来越近，不由惊怒交加！ 千钧一发之际。 突然一点血色寸芒破空而来，快的几乎无视了时间和空间，只听锵的一声炸响，那光芒轻而易举地震退了【天道剑】！ 竟是一把小巧纤薄的血色飞刀。 “放肆。” 一位身穿血色袈裟的老僧从天边飘然而至，白须白眉，只见他一甩衣袖，已轻轻卷起灵童，落到了思过崖平台之上，衣袂飘扬，好像一只大鹏鸟。 “胆敢对灵童无礼，找死！” 老僧站在山崖之上，迎风而立，那一身渊渟岳峙的气质，恍如万丈高山拔地而起，压的在场所有人喘不过气！ 他的声音并不响亮，却让整个朝阳峰上下听的一清二楚。 所有人都被这一声惊住了。 魏云青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玄度、玄惠、玄因三位高僧也是一样。 曹谨行暗暗握紧了天道剑，看着那冷眼注视过来的老和尚，心中哀叹不已，对他自己这该死的福源彻底无语了。 福祸相依，福祸相依…… 得到吕祖传承这么大的好处，自然会有相应的灾难…… 这下可好。 法象都尼玛来了…… “师父！” 下方血衣佛激动地叫了一声。 弥勒宗太上长老“疯弥陀”，对他这一声就当没听到，他先扫了眼地上的笑金刚尸体，再看看重伤的弥勒灵童，最后望向了曹谨行，冷冷说道：“看来……不但得让你死，还不能好死……” 第二百零九章 逃！ 思过崖上一片肃杀。 突然降临的魔教法象，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通幽与法象虽只一境之差，但其中代表的力量有天壤之别。 即便众人齐上也没有丝毫把握。 【我们拦住他，你快逃！】 对方显然是为夺宝而来，魏云青暗中积蓄死手掌力，一边传音曹谨行抓住机会赶紧逃跑，一边故意出声道： “既然是血衣佛之师，想必阁下就是弥勒宗太上长老‘疯弥陀’了吧。少林灵法禅师阻拦的人，应该就是你。” 玄惠和玄因闻言脸色一正。 他们也奇怪，师叔已悟得《菩提三十三天剑》，威力极大，有他亲自阻拦，疯弥陀怎么会先到？ “呵。” 疯弥陀负手冷笑道：“出家人‘慈悲为怀’，拖住他还不简单？你们师叔正忙着给恒山派那帮老尼姑解印，拖我给你们带句话：好好上路！” 最后一字说完，疯弥陀声音陡然转厉，双目血红，杀意暴增，闪身杀向曹谨行！ 速度之快，近乎瞬移！ 三大通幽巅峰没等反应过来，他人已放开灵童，来到曹谨行身前，血色大轮明王法象升腾而起！ 真正的法象一出，灵童那半吊子立马被比到泥里。 疯弥陀身上的法象大了三倍，有近三丈高，周身燃烧着真气幻化的明王业火，杀力暴增！ 一掌挥出，烈焰焚天，遮天蔽日！ 《万佛手印》！ 曹谨行一直在戒备，默默积蓄剑势，疯弥陀突然出手，曹谨行虽惊不乱，马上挥剑。 纯阳之气凝聚剑身，一剑斩出，磅礴剑气呼啸而出，掌剑相对，气芒迸射，炸裂之声，震耳欲聋！ 两大气劲相撞，激起滔天气浪！ 气劲余波扬起无尽沙尘！ 思过崖上碎石激飞！ 外围人群只觉黄沙扑面，赶紧护住头脸，萧远、李重楼则全被崩溅的碎石击中，满脸鲜血。 狂风席卷，两人向后倒飞。 战场之上风起云涌。 真气碰撞之声嗤嗤做响！ 僵持不过弹指，曹谨行已经支撑不住，率先倒飞出去，狠狠砸在三宝洞石壁之上，身上传出咔嚓脆响，骨头断裂，青石崩碎，身受重伤！ “噗！” 曹谨行单膝跪地，手拄长剑，喷出一口血。 “谨行！” 魏云青三人急忙守在曹谨行和两个病号身前，摆开架势。 “好啊！” 疯弥陀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低头看向手掌，鲜血正从他手心汨汨流下——他有法象在身，居然还让纯阳剑气给伤了！ “好剑！好武功！” 疯弥陀再看曹谨行，眼里多了一丝惊艳，淡淡道：“老衲成就法象三十几年，‘大轮明王’已凝成实质，能以通幽境界破我法象，伤到我的，只有你一个。” 但，这种通幽境界足以废掉一臂的伤势，对疯弥陀而言毫无作用。 说话之间，疯弥陀伤口之内的纯阳之气已经被《大乘往生经》吞噬，伤口飞快复原，完好如初。 同时，破了个口子的明王法象，也再度恢复完美，真气之凝实，仿若金属浇筑！ “可惜啊。” 疯弥陀幽幽一叹，双眼放出血光，杀意再度迸发：“【天道剑】既然在你手里，想必【纯阳金丹】也是一样。交出来，我留你全尸！” 天道剑是绝世神兵。 纯阳金丹可造就法象。 至于《纯阳功》，只要没人学会，就造不成威胁——杀了曹谨行，就当它从未出现过！ “呸！” 曹谨行吐出一口血沫，冷眼注视疯弥陀，眼神里没有一丝屈服，只有熊熊的战意。 他紧握天道剑。 天道剑嗡嗡颤抖，剑格之上的【黑寒】奇石疯狂吸摄天地灵能，填补主人消耗的功力。 “想要【纯阳金丹】？” 曹谨行左手一摊，那两颗金色丹药已在手中，浓郁的药香让在场之人都是一惊，连疯弥陀也不例外。 在如今上三品绝迹，四品为尊的末法年代，【纯阳金丹】就是最高等级的神药，能助通幽巅峰一举破境的神药！ 珍贵无比。 倘若有绝顶药师，分析出丹方和炼药之法，那将是全江湖的福音，或许会因此造就更多的法象出世。 会炼的人，也等于拿住了所有卡在通幽巅峰的强者的要害。 倘若用于魔教扩张，那将是一股足以席卷神州的力量…… 但前提是，得先拿到丹药…… 疯弥陀眯起眼睛，他知道曹谨行不会交，所以直接出手，再度攻向曹谨行，打算强抢！ “快走！” 魏云青大喝一声，率先出手，掌中暗运死手，剧毒掌力打向疯弥陀。 少林两大高僧也反应极快，《大光明拳》与《寂灭指》同时出手。 三股劲力齐上！ “滚开！” 疯弥陀不耐烦地一挥僧袖，身上巨大法象随之挥动金刚轮，威势之强，如若神魔降世！ 无俦巨力打在三人身上，直接将三人震的手骨碎裂，吐血倒飞！ “？！！” 地上的萧远和李重楼看的目瞪口呆，直到这时他们才明白，曹谨行坚持的那弹指一瞬，有多么强大！ 疯弥陀杀向曹谨行。 曹谨行全力施展《分身魔影》，无数分身铺天盖地，倒退着向四方逃窜。 疯弥陀冷笑一声，抬手攻向东南方的数道人影，“卍”字掌印轰然砸下，打的碎石崩飞，山林震动！ 整个思过崖都是一颤！ 但那分身却是假的。 “老眼昏花了吧，老不死！” 曹谨行声音飘渺，极尽嘲讽。 疯弥陀勃然大怒：“找死！！！” 他高举拳头。 周身法象随之举拳向天，刹那间，风起云涌，狂雷电闪，天地八气汇于一身，赫然是“天人合一”！ 他一拳砸地！ 雄厚拳劲骤然爆发，震天撼地！ 大地开裂，气浪翻卷。 所有分身一瞬间全部粉碎！ 曹谨行真身刚逃到崖边，身后拳劲爆发开来，直接将他震飞了出去！ 曹谨行暗运《乾坤大挪移》卸力，口吐鲜血，反借着这一股劲力，飞身跃出了思过崖。 他凌空回身，对着疯弥陀冷冷一笑：“想要纯阳金丹？做你的春秋大梦！” 曹谨行直接往嘴里一送，咽了下去，而后就听一声鹰啼，荧惑从高空俯掠而下，在半空接住了他。 一人一鹰朝西南疾飞！ “想跑！” 疯弥陀看的目呲欲裂，两眼冒火，从来没有人敢这么挑衅他，这是找死：“你以为你跑的了？！给我滚下来！” 老子要拿你当药，研究纯阳金丹！ 疯弥陀甩手扔出三把飞刀。 那飞刀极薄、体型细小，却是请顶级铸师用陨铁所铸，犹如流星划过夜空，一刀攻向荧惑，两刀对准曹谨行！ 这就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飞刀绝技——《怖影追魂》，疯弥陀的压箱底功夫，没有传给任何人。 铛铛！ 两声炸响。 曹谨行全力出手，极快挥剑，也只挡住了两刀，震得虎骨崩裂。 那飞刀太快，劲力太猛，第三刀躲闪不及，直接穿透了他左臂肩胛骨，带出血线，差点把他手给削断！ 不等他回过神，又来三刀！ 曹谨行再度挥剑，勉强挡住对准荧惑的第一刀，噗嗤两声，第二刀、第三刀穿身而过！刀上的《万佛手印》劲力在体内横冲直撞，封经绝脉，蒸发功力！ 曹谨行再度吐血，摇摇欲坠。 “住手！” 眼看疯弥陀陷入癫狂，还要下杀手，魏云青三人急忙出手阻止。 曹谨行借机喘了口气。 “老东西……” 曹谨行嘴角溢血，咬牙切齿，虽然有法象劲力封锁经脉，可体内还有纯阳金丹不断转化的新的至刚至阳之气！ 曹谨行感觉经脉都要涨裂了。 他全力运功，将所有真气聚集于剑身，站在荧惑背上，眼望疯弥陀，眼神疯狂，对着他斩出了全力一击！ “杀！” 【剑破乾坤】！ 怒吼声中，浩瀚的纯阳剑气如一线大潮眨眼即至！ 疯弥陀刚打飞那三人，剑气已然临身，避无可避！ 他双手交叉，选择以法象硬顶！ 那尊高大的大轮明王法象，好似顶天立地的巨人，双臂护胸，真气爆发，明王业火照亮夜空，坚不可摧。 这就是法象。 思过崖台上台下的人都看呆了，此时此刻的疯弥陀犹如神魔护体！ 难怪无数人对法象境界趋之若鹜，当真是可攻可防，霸道无双！ 轰—— 然而，更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那滔天剑气与法象相撞，直接砍出了法象一条缝隙、又斩破疯弥陀护体罡气，砍断了他的左臂！将他整个人击退，打进后方三宝洞之中！ “！！！！！” 萧远看傻了。 李重楼整个人都懵了。 就连魏云青三个见多识广的都觉得大脑嗡嗡的，就更别说山下那五千六百名官军。 所有人仰着头看着那“剑斩神佛”的一幕，嘴巴张的下巴都要砸地上！ 曹谨行挥出这一剑，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荧惑背上。 那三道触目惊心的贯穿伤，不断流出鲜血，染红了荧惑的羽毛，也染红了十四的腰囊。 “喵……” 轩辕十四从腰囊里钻出来，看着曹谨行浑身是血、人事不省的模样，全身发抖，毛发直竖，无比惊恐。 它害怕法象，可更怕曹谨行死去！ 轩辕十四急忙颤抖着伸爪子进乾坤袋取出【造化丹】，喂给曹谨行。 就在它研究着喂自己血的时候，三宝洞里传出了震耳欲聋的狂笑声。 “哈哈哈哈哈！” 疯弥陀大笑着冲出三宝洞。 此时此刻的他十分狼狈。 一只手断了，身上的袈裟也破了，可那股疯狂的杀意反而更加强盛，将他名号里那个“疯”字，体现的淋漓尽致！ “好武功啊！好武功！” 他夸赞了两声，眼看荧惑越飞越远，突然脸色一变，喃喃自语道：“……那就更不能留你了！再吃我三刀！” 疯弥陀右臂一挥。 三道刀光直指荧惑！ ——曹谨行本就重伤，这三刀如果再打中，他逃生的机率势必大减，可在场所有人全无办法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 关键时刻，突然一声佛号响彻山巅。 “阿弥陀佛！” 三颗佛珠杀到，在那三把刀即将打中荧惑的瞬间，先一步拦住了它们，两股法象劲力当空相撞。 霎时，佛珠炸碎，飞刀倒飞！ 逸散的劲气仍将荧惑重创！ “唳！” 荧惑发出悲鸣，飞行不稳，差点将曹谨行甩下去。 轩辕十四赶紧灌输《拙火定》真气，帮它疗伤，荧惑回头看一眼，使出全力，扇动翅膀，驮着一人一猫飞向西南深山老林。 “你又坏我的事……” 疯弥陀脸色无比阴沉，转头望向山下，灵法禅师也在此刻抬起了头。 他手上拿着少林重宝【达摩剑】，流光四溢，一向慈和不忍杀生的老人，此时此刻，杀意暴涨，一字一顿道：“疯弥陀，你该死！” 第二百一十章 追杀 荧惑驮着曹谨行一路往西南方向飞，它不知道目的地，只知道身后有致命危险，一心远离。 不知飞了多久，也不知飞出多远。 荧惑内伤加重，实在撑不住，这才跌进了崇山峻岭之中。 落地时，轩辕十四变大，将曹谨行抱在怀里，充当他的肉垫，一同栽进山林中，撞到了树上。 “喵！” 轩辕十四疼的咧嘴，但双爪不曾分开，紧紧抱着曹谨行。 为了保存体力，荧惑落地后就缩成了游隼大小，瘫在地上，呼呼喘气。 一人两宠还能活动的，只剩下轩辕十四，【造化丹】起效，伤口止血，但《万佛手印》的劲力还在体内，致使内伤无法愈合，伤口周围穴道被封，也无法运功。 曹谨行昏迷不醒。 轩辕十四就近找了个山洞，将一人一鸟叼进去，又捡了干柴生火，从乾坤袋里取出伤药喂给荧惑，这才放松下来，变大身体护住曹谨行，给他取暖。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弦月高悬。 夜枭啼鸣。 夜幕下的山林格外阴森。 荧惑只是被劲气波及，普通内伤，率先好转，也卧在曹谨行身边休息。 忽然，一声轻微异响传到山洞中。 轩辕十四耳朵一动，轻轻耸动鼻翼，鸳鸯眼中掠过杀意。 它轻轻放下曹谨行，站了起来。 荧惑奇怪睁眼。 轩辕十四对它示意留在洞中保护曹谨行，大步走出山洞，化成雪豹大小，消失在洞口。 与此同时。 山下密林之外来了一只毛色雪白的小异兽【闪电貂】。 它是跟着荧惑一路追过来的，在荧惑坠落之后，循着味道接近了这处山林，站在树枝上，直起上身，轻轻嗅着空气里的血腥味。 嗖嗖！ 两道戴着文丑脸谱面具的人影紧随其后，在树林中极快穿梭，一高一矮，人手一根铁棍，施展轻功跟上闪电貂。 “是这吗？” 高个的那人低声问闪电貂。他是文丑中的“儒丑”，一路骑汗血马狂奔，到山下才停，这时说话还有些气喘。 “吱吱！” 闪电貂连连点头。 矮个的见状，兴奋地直拍手：“好啊，这可是个绝佳机会！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他则是文丑中的“吏丑”，个子矮但是身体壮。 “是啊。” 儒丑也笑道：“可笑那帮魔教徒，又是长老灵童，又是太上长老，全为了咱们做嫁衣！小主人要他死，他就活不成！如今还能带回天道剑和他那一身的神兵利器、灵丹妙药，值了！” “事不宜迟。” 吏丑道：“那只灵鹫那么显眼，注意到的只怕不止咱们一拨，能跟上的应该也不止你我。先不说别的能人异士，旦行来的彩旦就有魔狼玄冥，追踪能力丝毫不下闪电貂，速度更快，可别让他们摘了果子。” 戏伶楼四行，并非铁板一块。 杀手也不讲忠诚，只看利益。 如今丑行划归严绍庭，发钱发女人的是他，自然要以他为主——虽然不能跟旦行起冲突，但可以抢功劳。 “上！” 闪电貂冲上去。 两人提着铁棍杀进丛林，没一会儿就来到了荧惑的落地点。 树上有撞击的痕迹，草地上也有拖行的痕迹，两人更加兴奋，这说明找的地方没错！ “吱吱！” 闪电貂站在最前方继续搜寻曹谨行的藏身方位，两个丑行一等杀手也在环顾四周，找寻蛛丝马迹。 他二人出身江湖第八大帮“巨鲸帮”，修炼秘技《杀浪棍》。 此套棍法刚猛无俦，威力惊人，如今曹谨行重伤濒死，他们相信，只要找到了他，他就必死无疑！ “吱！” 一片寂静中，突然一声尖叫。 闪电貂发出刺耳的声音，全身毛发炸了起来！ 它好像感应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惊恐地往两人身后躲。 “怎么了？” 儒丑和吏丑一惊，急忙戒备。 就在这时，一道白影突然从两人身后一棵大树的树冠上窜下！像一道白色闪电，举爪杀向吏丑！ 轩辕十四全力催动《拙火定神功》，身上燃烧起气焰，杀力暴增，径直划向吏丑的脖子！ “是雪琉璃！” 儒丑和吏丑都是做过调查的，知道曹谨行身边有头大猫形影不离。 它的特征就是通体雪白，快如闪电，可以发出火焰气刃。 轩辕十四埋伏已久，突然下手，携雷霆万钧之势，从天而降！ 吏丑反应很快，急忙挥棍，几十斤的玄铁棍，拿在手里轻如筷子，在身前舞出一片密不透风的棍花。 但他防守虽严密，奈何轩辕十四动作太快，又是蓄势爆发。 锵的一声，利爪与玄铁棍相撞，迸溅出一溜火花！ “吏丑！” 儒丑大惊失色，那刀锋一样的爪子，竟然划过了吏丑的脖子！ 他一拳轰出，通幽七层的功力非同等闲，轩辕十四半空中躲闪不及，被一拳打中腹部，闷哼一声，飞出五丈远，落在地上，翻了好几个滚，再度消失。 儒丑急忙查看吏丑的伤势，却见吏丑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两眼圆睁，满脸都是不可置信——他的脖子下多了一道血线！ 人头缓慢滑落…… 儒丑闭上眼，怒不可遏，脸庞抽搐，攥紧了拳头！ 吏丑的身体直挺挺向后倒下。 已经死了。 “这该死的畜牲！” 儒丑破口大骂！ 他怎么也没想到，成名多年的吏丑会栽在曹谨行的宠物手上，可换了目标是他，也难保不会重伤。 那畜牲的速度太快，出手太狠，战斗风格跟曹谨行一模一样！ 儒丑举起铁棍环顾四周。 他知道，那头雪琉璃不会放任他找到曹谨行，一定还会攻击，但它已经由暗转明，没机会偷袭，正面对抗，绝对不是他对手。 “滚出来！来啊！” 儒丑大吼，面目狰狞道：“等我抓到你，一定把你抽筋扒皮，剁成肉馅！” “……” 轩辕十四不为所动，它缩在灌木丛中，两只鸳鸯眼紧盯着场中的儒丑。 刚才那一拳已经把它打成重伤，它带了一颗【天王丹】，在等药效发作，也是在为曹谨行醒来争取时间。 “你不出来？好！那我就去杀曹谨行！”儒丑声色俱厉，当即红着眼睛，命令闪电貂：“快！带我去！” 闪电貂不敢不听，加上也想逃离这个地方，便用力吸了一口气，分辨空气中的味道，很快就有了结果，朝着山洞方向冲过去！ 闪电貂的速度也是异兽之中首屈一指的，不比轩辕十四慢多少。 它一瞬间窜出数丈，儒丑施展轻功紧随其后，一人一兽气势汹汹杀向山洞！ 轩辕十四急了。 它很聪明，明知道这是在诱它出去，可是关心则乱，不敢拿曹谨行的生命赌，当即冲了出去，化作一道电光故技重施，从后方砍向儒丑的脖子！ “哼！” 儒丑冷笑一声，他全力运功，就等着轩辕十四出来，眼见诱敌之计成功，马上停下脚步，转身挥出一棍！ 《杀浪棍》·【双峰贯耳】！ 这一棍沉雄霸道无比！ 棍风呼啸而来，直指头部。 轩辕十四急忙运功挥爪抵挡，可这一次，它顶不住了，那股巨力实在太强，轩辕十四内力不足，玄铁棍加身，直接被打的筋骨碎裂，飞了出去，瘫软倒地，爬不起来了。 “畜牲就是畜牲，跟我玩花样儿！” 儒丑收起长棍，得意地走向轩辕十四，看着它在血泊中挣扎的模样，无比快意，也算是为吏丑报仇了。 他举棍就要砸！ “你敢杀它，曹谨行会把你千刀万剐……” 一个带着愤怒的女声突然响起，紧接着就是一声嘹亮的龙吟！ 儒丑大惊失色，回头一看，一头巨大的白色蟒蛇就飘在他身后，那大蟒头上，站着一个一身黄衣的美丽女子。 五毒教。 灵蛇使。 白云岫。 第二百一十一章 事大了 儒丑惊骇欲绝，转身要跑。 白龙蛊尾巴突然变成紫黑色，一尾巴抽向儒丑。 儒丑举棍格挡，被震退数步。 “呵！” 儒丑硬接一招，完好无损，满头冷汗之余也放松下来。 还以为这头巨大天蛟有什么本事，不过如此！ 结果，刚放松下来，就看到自己握棍的手发紫，那紫色迅速蔓延全身，体内好像有成千上万把刀在割肉，疼的他满地打滚，大声惨叫。 “先试试钻心蛊毒吧，等见了曹谨行，你会怀念这种痛！” 白云岫收起目光，对他的惨叫不闻不问，抽出腰间金蛇软剑，看向密林深处，淡淡道：“看够了吗？” “五毒教，灵蛇使，果然不凡。” 巨大魔狼从阴影中显出身形，狼背之上戏伶楼旦行四大高手纷纷跳下狼背，手持武器，满脸严肃。 彩旦丑婆子道：“没想到，曹谨行与五毒教还有交情，到让我们很意外啊，可惜，只凭你自己，加一条白龙蛊，也挡不住我们四个。” “那加上我呢？” 一个苍老的声音悠悠飘来。 他说第一个字时还在极远处，最后一字已经站到了白云岫之前。 来人一身黑袍，满头灰白头发，身法诡异莫测，更可怕的是，随之而来的刮骨冷风——他一到，整片空间像被冻结一般阴冷，让人瑟瑟发抖！ “你又是谁？” 花旦皱眉，开口问道。 彩旦一把捂住她的嘴，把她拉到身后，面具后的脸惊恐无比，对来人恭敬行礼道：“不知是前辈驾临，请恕小辈无礼……” 宋成蹊懒得看她：“滚。” “是。” 彩旦深知这位五毒教太上长老的凶残——他可是曾经在暹罗只身屠城的绝世猛人，把一城六万人活活冻成了冰雕！ 别说是她，就算那个法象境的疯弥陀，也不敢跟他硬拼。 彩旦一声不敢吭，甚至还很庆幸这老头没起杀心，赶紧拉着三人上了玄冥朝外跑。 至于儒丑……就当没看见。 他死定了！ 白云岫跳下白龙蛊，取出一颗【圣心丹】喂给轩辕十四。 轩辕十四认识这个养蛇的，犹豫一下，吃了她的丹药。 白云岫运功帮它消化。 十四的身体传出咔咔脆响，骨骼正位，内伤愈合，很快就站了起来，戒备地看着两人。 “带我去见你主人。” 宋成蹊道：“我可以救他。” 轩辕十四犹豫不决。 宋成蹊笑道：“或者，你想让我们自己找？” 藏身山洞离得太近，轩辕十四只能听从，化作电光在前面开路，宋成蹊和白云岫随后，白龙蛊长尾一卷，将惨叫的儒丑卷起来，跟上两人。 山洞里的荧惑刚听到声音，十四已经进洞，在它身后还跟着两人一蛇。 荧惑急忙张开翅膀护住曹谨行，十四一爪子扒开它——勇气可嘉，忠心可嘉，可惜没什么用。 宋成蹊一笑，走近一看，直接伸手以《寒蟾功》连点他伤处数处穴道，驱散那附近的《万佛手印》劲力，助他疏通经络。 最后一点胸前，灌输真气。 曹谨行倏地睁开眼睛。 “咳咳！” 他连咳几声，坐了起来，轩辕十四眼前一亮，直接扑到他怀里喵喵叫，委屈的不行，一点没有之前暗伏杀人的阴冷霸气。 曹谨行习惯性地摸了摸它，回过神，这才注意到自己进了某个山洞，身边还站着那位宋成蹊。 “好久不见。” 宋成蹊露出笑容：“曹大人。” “前辈？” 曹谨行很意外，抱拳行礼，注意到白云岫，又补了一句：“白姑娘，你们怎么在这？” “先不说这个。” 宋成蹊挥手，白云岫示意，那头白龙蛊尾巴一甩，把儒丑扔进了山洞。 钻心蛊毒还在发作，儒丑满地打滚，嘶声大吼！ 白云岫温柔一笑：“这是见面礼。” 随后把儒丑重创十四的事说了，十四连连点头，往曹谨行怀里钻，假装很害怕，浑身发抖。 “别怕。” 曹谨行目光柔和，揉了揉十四的脑袋，慢慢站起来，看向儒丑，那目光就像万年冰山一样寒冷。 儒丑全身一颤。 曹谨行走到他身边，蹲下来，和颜悦色道：“谁派你来的？” 儒丑咬紧牙关。 曹谨行一巴掌抽过去，把他满嘴牙都抽了出来，鲜血直流！ 然后掐住了他的脖子，提起来，手掌变成冰蓝色，混元真气转为寒蟾真气，极致的寒毒侵入儒丑体内！ 儒丑瑟瑟发抖，那种千刀万剐的感觉更加强烈了，他只觉生不如死，咬牙挣扎道：“杀了我……快杀了我！” 曹谨行目光阴冷：“说！” 儒丑忙道：“是……是严绍庭，严绍庭！” “哦。” 曹谨行两指一动，卸了他的下巴，免得他咬舌自尽，然后以《玄天连剑指》注入寒毒，封了他的督脉，再用《纯阳指》注入火毒，封了他的任脉！ 一冰一火，冰的极寒，火的极热，儒丑冷汗哗哗直流，那种刀割之感让他痛不欲生，想死又死不成。 “啊啊啊！！！” 儒丑疼的大吼，满脸狰狞，那吼声撕心裂肺。 “三个时辰后，寒毒与火毒爆发，送你上路，在这之前，好好受着！” 曹谨行一脚踹断他的胸骨，再用分筋错骨手断了他全身上下每一寸关节。 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儒丑一动不能动了…… 满脸都是汗水、泪水和鼻涕。 他喊累了，无比的惊恐与剧痛让他那张脸格外扭曲。 轩辕十四冲上去对着他的脑袋挠了好几下，抓的皮开肉绽：让你打我，挠死你！ “多谢两位相救。” 曹谨行转身对宋成蹊、白云岫行礼，郑重道：“我欠你们两条命。” “言过了。” 宋成蹊笑道：“说的高点，你是我徒弟，说的低点，你我也是有缘人，这点忙不算什么。好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离开这。” 曹谨行自无不可，他们真要杀人，他已经死了。 宋成蹊会出现在这儿，有点蹊跷。 可能是有事找他帮忙，这才追上来……他们先救十四，再救他，只要力所能及，不违本心，他不会推辞。 曹谨行看了看四周：“这是哪里？” 白云岫道：“汉中，巴山。” …… 曹谨行已经脱险。 让他身陷绝境的那位疯弥陀，反而越来越危险！ 华山，朝阳峰。 此时此刻的思过崖已经毁掉大半，暴怒的灵法禅师顶着文殊法象，持【达摩剑】追着疯弥陀砍！ 文殊菩萨亦有“慧剑”，比一般的法象更契合灵法的武功。 灵法禅师对疯弥陀以大欺小、滥杀无辜的行为深恶痛绝，直接出了杀招： “涅槃往生！” 此乃《菩提三十三天剑》最后一式，能一瞬击出三百四十三剑！ 但见满天剑气，漫天剑影，文殊法象随之而动，手中慧剑连斩，剑光铺天盖地！ 疯弥陀情知不妙，大喝一声，运起全身功力，施展《万佛手印》。 巨大的“卍”字犹如一面巨盾挡在身前，无数金色剑光与卍字印相撞，传出开天辟地般的巨响！ 一时间，山摧地裂，飞沙走石！ 思过崖直接崩碎！ 法象之威，当真惊天动地！ 萧远、李重楼以及魏云青三人，已经撤到山下，血衣佛趁机远离，在暗处观战，众人望向被夷为平地的思过崖，无不震惊法象之强大。 灵法禅师的剑术修为登峰造极，配合文殊法象，剑速之快，剑劲之猛，当世罕有匹敌者，可疯弥陀也是绝顶高手，如此强力的攻击，居然只是把他击退，他人倒在乱石之中，虽破衣烂衫，满身伤痕，功力却丝毫不减。 “哈哈哈哈哈哈！” 疯弥陀猖狂大笑：“灵法！你杀不了我！我的《大乘往生经》已经修到极处！老衲一生杀人无数，索取高手真元早已过万！尽皆封存于周身各大要穴，除非你直接杀了我，不然功力予取予求，用之不竭！” 疯弥陀满脸嘲讽：“刚才那招，你还能用几次？灵法，别白费力气了！” “恶徒！” 灵法禅师大怒：“今日，就算是真气枯竭，内力耗尽，老衲也要除魔卫道！” 灵法禅师再度聚气，拼死也要杀了这个魔头！就在这时，一道凛冽的杀机突然赶到，充斥战场！ 霎时，风起云涌，雷鸣电闪！ 一道紫色天雷从天而降！ “老魔头！” 雷光之中有滚滚雷音，带着滔天怒意，响彻天地之间：“敢伤十三，本座要你的狗命！” 《狂霆枪诀》·星流霆击！ 疯弥陀脸色大变！ 这一招不如【涅槃往生】那么快、攻击范围那么广，可他聚全身真气于一处，只攻一点！杀力之强，连他都感觉到了致命危险！ 不好！ 疯弥陀急忙跃起，再出《万佛手印》，单手举天，“卍”字横空，与那霸道雷光激撞！ 瞬间，地陷三尺！ 那雷光之中露出了一位四十余岁的中年人，手持紫色长枪，身穿银白飞鱼，眉目硬朗，一身的金戈铁马！ 第二太保，南镇府司镇抚使。 何千秋！ 两股法象劲力相撞，气浪滔天！ 疯弥陀脸色再变，此人功力精深，枪法卓绝，他居然抵挡不住，赶紧举起另一只手，两者同催，加大功力！ “卍”字涨大一倍！ “哼！” 何千秋冷哼一声，功力加催，枪尖爆绽雷光，威力大增！ 他用的乃是正一派分支神霄派至尊功法《神霄雷书》所炼狂霆内力。 ——神霄派舍弃正一雷法的所有变化，专注威力，杀力惊人。 紫色雷枪穿透“卍”字，逐步逼近疯弥陀。 疯弥陀眼看枪尖离胸口越来越近，脸色涨红，瞪得眼珠子都要出来了！ 旁边灵法禅师见状，弹出一佛珠。 ——对付这帮吃人不吐骨头的魔头，用不着跟他们光明正大！ 僵持之中，疯弥陀无法躲闪，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佛珠越来越近，打中丹田，顿时真气走岔，气力消减，长枪顺势捅下，擦过心脏，穿透肺腑，直插地表！ 疯弥陀闷哼一声！ 何千秋落地拔枪，飞起一腿，踹断疯弥陀胸骨，再投枪刺穿他肩膀，把他生生钉在了山壁上！ 而后抄起背上的琵琶钩，横着穿透了他两侧琵琶骨！ 疯弥陀惨叫出声！ “让你死，太便宜你了！” 何千秋掐着疯弥陀的脖子，双目喷火，一字一句道：“十三若死，本座将你碎尸万段！” …… 汉中，巴山脚下。 碧水庭院。 白云岫换了一身大家闺秀的衣裙，好像普通富家千金，默默给曹谨行和阿伯宋成蹊沏茶。 曹谨行一身黑衣，坐在凉亭石桌一侧，环顾周遭山水，说道：“没想到前辈还有这么一处依山傍水的庭院，我还以为……” 宋成蹊一笑，接道：“还以为五毒教隐居苗疆不问世事，住的都是乡野茅庐，吃的都是粗茶淡饭，是吗？” “不。” 曹谨行道：“我只是意外，此地除山水格局之外，极尽豪奢，倒像是附庸风雅之徒所造，与前辈及白姑娘穿着不衬……这应该是暂时落脚吧。” 白云岫一愣。 宋成蹊更加开怀，大笑着对白云岫道：“听到没有，这才是会说话的，见微知著，厉害。” 白云岫轻轻笑了笑。 曹谨行喝了口茶：“前辈过奖。” 宋成蹊道：“你说的没错。五毒教真传虽不出苗疆，但所造之毒、所炼之蛊，遍布天下，还是有些朋友的，这处碧水庭院就是一故友之子所赠，临时落脚而已。” 曹谨行意外道：“听前辈的意思，你们早就在这等着？” “只是提前两天而已。” 宋成蹊知道他想问什么：“你猜的没错，我们确实是为救人而来，但在此之前，不能确定就是你。” 嗯？ 这什么意思？ 曹谨行越听越懵。 宋成蹊道：“云岫，把那本书给谨行看看。” “是。” 白云岫早有准备，从腰后拿出一本蓝色封皮的古书，材质特别，隐隐有一股独特的书香，递给曹谨行。 曹谨行拿过一看，书上有三个大字：《乙巳占》。 “乙巳占……乙巳占……” 曹谨行隐约记得在哪看过，突然灵光一闪：“这是李淳风所著，修天道真气的占卜之术！” 白云岫掩嘴笑道：“曹大人见多识广，确实如此。我和阿伯在中原停留这么久，就是为了它。” 宋成蹊接道：“星宗那个老不死，屡次用占卜之术害我！上次更对我赶尽杀绝，老夫自然要反制。为了这本书，可是着实耗费了一番心力，不过总算物有所值了。” “原来如此。” 曹谨行随便翻了翻，尝试占卜演算，意料之中的一无所获，摇了摇头，苦笑道：“可惜啊，天道不加眷顾，此书于我无用。” “我也一样。” 宋成蹊捋须笑道：“看来咱们爷儿俩都是天厌之人，不过好在云岫于此道极有天分，不然真是白忙活。” “哦？” 曹谨行意外地看向白云岫。 白云岫的表情恬淡自然，不过眼睛很亮，看来还是很高兴的。 曹谨行道：“不知白姑娘占卜的什么问题，阴差阳错救我一命？” 白云岫张口欲言，又有些犹豫，看了宋成蹊一眼。 宋成蹊道：“直言无妨。” 白云岫点点头，对曹谨行郑重道：“我占卜的问题是：屠神兽者，何人……” 曹谨行一愣。 “……答案是：两日后，巴山岭，白狮子，活死人……” “……” 曹谨行心下一沉。 卧槽！ 事儿大了啊！ 这这这……这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天厌 宋成蹊和白云岫齐齐看向曹瑾行，目光玩味。 曹瑾行强作镇定，端起一杯茶轻抿一口道：“这占卜演算之术博大精深，晦涩难懂，白姑娘天资聪颖，但毕竟初学乍练……能算的准吗？” “本来我也不太确定。” 白云岫轻撩了下鬓边长发，那种妖异的美感直入人心，她轻轻眨了眨眼道：“但是……结果已经证明了，不是吗？” 时间对。 地点对。 参照物对。 状态也对。 答案就是曹瑾行无疑！ 但曹瑾行不这么认为，摇了摇头道：“非是我妄自菲薄。我如今已悟得吕祖传承，又有神兵【天道剑】在手，假以时日，因为某些原因，参与屠戮某只神兽，确实有可能。 可这答案不该只有我，为什么偏偏指向我？江湖这么大，隐士高人那么多，五圣四凶，不可能全死在我一个人手里吧。” 这不现实。 从上次陆炳的问题就能看出，朝廷也在寻找某只神兽。 一旦它出现，嘉靖“御驾亲征”都有可能，再不济，也有吕符、陆炳两位绝世高人出马。 他们的实力，可能比大哥还强！ 这样的人出动，怎么也轮不到他补刀。 嘉靖也不会放心让他补刀。 别看他如今盛宠加身，可一旦涉及到长生，曹谨行心知肚明，嘉靖绝对会对吕符、陆炳以外的任何人严防死守！ 光这只神兽，就不可能是他能杀的，真要乱动，怕是嘉靖还会误会，到时候一张圣旨，举世皆敌！ 那为什么偏偏指向他？ “我可是学了《隐元诀》……哦，那个只能防实时定位，防不了预测未来……” 曹谨行叹了口气。 “不，曹大人多虑了。” 白云岫看他眉头紧皱，唉声叹气，跟当初意气风发很不同，轻声笑道：“世人都道天机演算铁口直断，实际上，并非卦卦皆准。强如诸葛孔明、李淳风、袁天罡，也有‘赌’的时候。 天机演算，只是天道的一丝朦胧的反馈而已，天字真气越强，反馈越明显，越容易解读。 但再清晰的答案，也只代表了未来的一种走向，只不过，发生的可能性比较大。 天衍四九，人遁其一，世事无绝对，没有人能完全预测未来。我更不能。 卦象会指向你，可能是因为你是猎杀者中底蕴最少，或者，福源最低的……上天不眷，自然少有遮掩，那旁人占卜测算就会更加容易。” 白云岫掩嘴笑了起来：“说来，阿伯也一样。学了《乙巳占》才知道，本来他这种境界是不容易测算的，可星宗太上长老一找一准，固然有神器【浑天仪】加持的原因，主要还是他福源较低……唯一一次转危为安，还是因为遇见了改命之初、福源更低的你……” 两个低福源的家伙碰到一起，靠着唯一一次逆天改命，天机混沌，这才都活了下来…… 如果没有曹谨行穿越，之前的小总旗就算成功完成任务，也下不了卧虎山！星宗三老会杀上门与宋成蹊血战，宋成蹊要死，受到波及的他，也会死…… “……” 好家伙。 原来是因为这个！ 曹谨行满头黑线，福源低居然还有这种隐患！幸亏早学了《隐元诀》……不过总感觉不太安稳…… “白姑娘……” “大人。” “我想请你帮忙测算，我明日正午会在哪里……你能测到吗？” 曹谨行表面若无其事，实则心已经揪了起来。 “……” 白云岫柳眉微挑，马上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笑了一下，温言安慰道：“大人不用担心，未来本就具有不定性，走向因人而异。越是这世间举足轻重的人物，越难测算，而且越精细，损耗真气越大…… 星宗固然能测算阿伯的位置，可每次出手也要三法象合力，还要借助神器，如果是预测未来，那就更是耗时费力，且语焉不详，准确率堪忧…… 就拿之前那个答案来说，只这一句话，已经消耗了我和阿伯的所有真气，才勉强‘看’到答案。 可你知道巴山有多大吗？东西绵延近一千里，所以也叫‘千里巴山’！ 要把这一千里精确到百里内，至少也要再加一个法象，而要精确到十里，可能要十个、几十个法象……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我们能找到你，还是你太显眼了，这种机会少之又少，能真正碰到，实属侥幸。” “……” 曹谨行听完，长舒一口气。 还好还好…… “多谢姑娘解惑。” 曹谨行站起来，郑重行礼。 白云岫起身还礼，嫣然一笑道：“大人不必多礼，你是阿伯的客人，叫我云岫就行。” 曹谨行一笑，没有多说。 他现在身份不一样。 既然已经给了黄方苓承诺，那对其他女人还是保持距离为好。 这神色落入旁边悠哉喝茶的宋成蹊眼里，做为过来人，他当然懂其中含义，心中一叹，有点晚了。 可惜啊。 本来金童玉女，还准备撮合撮合，现在还是不讨人嫌了。 “不论你是不是最后手刃神兽的人，这个答案本身，就代表了你的潜力。” 宋成蹊开口了，望着曹谨行捋须微笑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在你自悟《寒蟾》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的悟性高绝，前途不可限量！但没想到，你远比我预想的要成长的快得多的多！” 正戏来了。 曹谨行不动声色，侧耳倾听。 宋成蹊也没拐弯抹角，都是聪明人，谁也别蒙谁，遮遮掩掩的，完全没必要。 “我之所以要找这位屠神兽之人，实际上是想请他助我一臂之力。” 宋成蹊正色道：“你身在镇抚司，消息想必灵通，应该知道近段时日，中原老一辈法象频频动作的消息。” 曹谨行点头：“是。” 宋成蹊继续道：“那你应该也猜到了能让如此多的法象动作的原因。” 曹谨行继续点头：“应该就是为了屠神兽。” “准确的说……” 宋成蹊纠正道：“是神兽【麒麟】。” “【麒麟】？” 曹谨行一惊，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说那些老东西的确切目标，意外道：“此事镇抚司都不知情，您是怎么……” “镇抚司不知情，不代表皇室不知情，陆炳不知情……” 宋成蹊笑容诡秘道：“我之前救你，发现你的内功以《寒蟾》为基，化八气合一，品质已在《寒蟾》之上。正常来说，即便以你的悟性，也要三年才能达到这种程度，除非……你已看过天书碑。” “前辈慧眼。” 曹谨行拱了拱手，心服口服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我确实看过镇抚司秘库的那半块碑。” “真是缘分啊。” 宋成蹊长长一叹，欣慰地看着他：“我花了十年时间创出《寒蟾》，本以为已经发掘出那半块【万象碑】的全部潜力，没想到你能以另外半块，在《寒蟾》之上，更进一步，而且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我不如你啊……” “前辈谬赞了。” 曹谨行本来还准备客气几句，可是注意到他说的一个词，顿时顾不上了，紧接着问道：“您刚才说……【万象碑】？” “是。” 宋成蹊侃侃而谈道：“世间仅存的三块碑，都是【万象碑】，它们记载的是修行功法和炼药之法，包罗万象，无所不有，故此得名。人能观碑悟出仙级以下所有武功和丹药的奥秘，但也止步于此了。 传说，在万象之上，还有一块碑，记载着世间最本质的奥秘，从中可悟出仙级秘法，名为【大道碑】！它只有一块，而且只在上古残卷才有零星记载……据查，它很可能就藏在麒麟的巢穴里……你明白了吗？” 曹谨行悚然一惊。 怪不得那帮老东西这么疯狂！ 原来是为了垄断上三品功法！ 【大道碑】一旦出世，势必引发江湖大乱，整个格局恐怕都会重新洗牌！ 风雨欲来啊…… 第二百一十三章 地水师卦 曹谨行：“这些人所图不小。” “是啊。” 宋成蹊道：“我找寻仙品秘籍这么多年，一无所获。它们好像被人刻意抹去了相关记载和功法秘籍，让后世之人只闻其名，不见其形。 如果天机二十五带着那些老家伙夺得【大道碑】，以他们的资质，仙品秘籍必会出世。 此后一步领先，步步领先，那这整个江湖，就成了他们的一言堂。我的那些老对手也不会放过我。” 宋成蹊没说为了天下苍生之类的大的概念，他的理由很简单，自保，以及报复——星宗三老赶尽杀绝，他没理由不杀回去！ 五毒教藏着半块天书碑，自然引人觊觎，宋成蹊为护碑杀了很多人。 他本人也不是甘于落后之辈，为了抢泰山蓬玄洞天的那块碑，又跟隐世三宗之首星宗结怨。 朋友没几个，仇家倒是很多。 宋成蹊性情高傲，天资卓绝，战力极强，他不允许自己落在那些老对手后面，也不可能干等着他们屠神兽、功力大涨，再来对付他。 宋成蹊道：“即便麒麟巢穴没有【大道碑】，麒麟本身也是世间绝顶神物，五毒教所藏古籍中有记载： 神兽【麒麟】属土，可驾驭八气中的‘地’和‘山’。地主生发，有化生之术，可以操控灵植；山主防御，力大无穷，自身坚不可摧。 麒麟虽然无法增寿长生，但其鳞片可以铸成绝世神兵，血液乃是世间一等一的神药，可以大幅增进功力、起死回生！如果让那些人得到，就等于拥有了不死之身，我能杀他们一次，却无法连杀两次、三次……” “所以，您想占卜测算出一位屠神兽之人，看能不能与他合作，虎口夺食？可惜，我的功力远远不够，让你失望了。” 曹谨行叹了口气，闭目感应一番，看着自己的双手说道：“思过崖上，我虽然得到两颗【纯阳金丹】，也都吃了，但当时身中《万佛手印》劲力，封经绝脉，无法动气，逼不得已用了金丹化成的真气自保。 那一剑挥出，砍伤了疯弥陀，却也损耗了大量真气，残余药力只是让我破境到通幽七层，与法象仍相距甚远，恐怕帮不了你了。” “哈哈……” 宋成蹊默默听完，爽朗一笑，看着曹谨行满意道：“你太谦虚了，六层就能破法象防御，现在只会更强，再者，老夫也不需要你陪我冲锋陷阵。” 说话间，他站了起来。 那一身黑衣，身姿笔挺，一点也看不出是位年过百岁的老人。 他遥望巴山，仿佛背负着整片黑夜，一派宗师气度，一览无遗。 宋成蹊悠悠道：“老夫纵横江湖数十载，若论单打独斗，自负不输于任何人！星宗三老都非寻常法象，也只合力才能将我击伤，我不需要你亲自下场，只需要你在场外帮忙打个掩护……听说你的射术很好？” “嗯？” 曹谨行眉头一挑。 宋成蹊笑了笑：“近期需要先帮云岫拿一件占卜之物，增大天道感应，以便测算他们的行动。之后，我送你一本秘籍、一副弓箭吧，就当见面礼。” 这就是请他帮忙了。 曹谨行想了想，点了点头。 救命之恩，总得有所表示，不好推辞，再说，也确实需要一点时间沉淀三宝洞所得。 朝廷暂时无事，他这次是“因公受伤”，且在众目睽睽之下，断了魔教太上长老疯弥陀一臂，怎么说也算不负皇命。 如今任务完成，身受重伤，在外修养一阵，不过分吧。 于是，曹谨行在碧水庭院住了下来。 白云岫为他安排了一处雅致的小院，曹谨行搬进去，安抚好十四和荧惑，也终于有时间提笔给镇抚司回了一封信。 …… 华山之变，引得江湖动荡。 也让“曹谨行”这个名字在一夜之间进一步响彻大江南北。 他于朝阳峰下，率众全歼魔教余孽，配合岑云鹤、萧远杀魔教成名高手徐氏三兄弟，更于三宝洞诛杀魔教十长老、重创灵童，若是没有疯弥陀出手，灵童已经死了！ 更可怕的是，他已经是吕祖传人，学得《天道剑势》、《纯阳功》两大绝学，并以此伤到了法象境的疯弥陀！ 通幽伤法象，而且是正面击破法象，伤到真身……这原本不可能的事，如今成了现实，目击者无数！ 原本只是“天骄”的曹谨行，分量进一步增大，开始进入老一辈的视野。 华山脚下。 何千秋抓了疯弥陀和灵童，全部锁了琵琶骨，等候发落，同时，也派了大队人马寻找曹谨行。 药王谷和少林鼎力相助，发动整个陕西的下辖势力，药铺药房、俗家门派，各方人马马不停蹄。 何千秋在华山脚下的客栈里，眉头紧皱，来回踱步，愁的睡不着。 魏云青和三位大师也在列。 至于灵法禅师，已经返回达摩洞闭关。 “快过去一夜了，还没消息……” 何千秋深深叹气，他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这让他怎么跟大哥交代？他可是打包票能护住十三的！ “二太保也别太担心。” 魏云青安慰道：“他不是一个人，那只雪琉璃也有不凡战力。只要撑过一时，谨行能够苏醒，那即便拖着重伤之躯，常人想杀他也不容易。” “谷主所言极是。” 玄度大师双手合十道：“曹大人武功卓绝，乃我等亲眼所见，相信吉人会有天相的。” 问题是，十三不是“吉人”，天也不帮他啊……何千秋摇头长叹：“希望他能逢凶化吉吧，不然我真不知有何面目面对大哥，面对众兄弟。” …… 京城。 接到何千秋传讯，刘振远也睡不着了，直接拍碎了书房他最喜欢的那张楠木桌子：“疯弥陀——” 刘振远的脸色阴沉的能滴水。 这狗日的以大欺小！ 找死！ 曹谨行事办的很漂亮，不但阻止了纯阳石刻落入魔教手里，还率官军一举歼灭了陕西、西安两地暗藏的魔教徒，致使魔教围山计划功亏一篑，死伤惨重。 此一大功。 其二，曹谨行协助击杀了四位魔教高手，重创灵童，断疯弥陀一臂，间接助何千秋活捉魔教两大高层，此第二大功。 不止镇抚司要赏，上面也会赏。 原本这是好事，赏赐不会少，可他被疯弥陀重伤，生死不明，这就…… 刘振远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怪我啊……”应该直接让老二负责，十三毕竟还是太年轻了…… “振远。” 黑夜寂静，忽然书房外传来一声温和的呼喊，刘振远心下一惊，以他的境界居然没察觉，随即听出来人是谁，马上开门迎接，抱拳行礼道： “吕公公。” 门外正是大内总管，吕符。 “十三无碍。” 吕符第一句话就平了刘振远的心，刘振远也不加掩饰地松了口气，露出笑容。 吕符笑道：“十三命格特殊，祸兮福所倚，两位真人已为他卜卦，皆是地水师卦：行险而顺，遇难成祥。” “太好了。” 刘振远长出一口气，道：“刚听到消息，真是吓我一跳，有两位真人卜卦，十三当无碍。” 吕符道：“十三荣宠加身，精明干练，圣上对他也很挂心，一听他有险，马上请两位真人出手。就算他身死，只要尸身完好，圣上都能让他活过来！” 这是真·荣宠加身！ 刘振远感动道：“有劳圣上挂心，臣代十三谢恩！” 吕符道：“知道你们兄弟感情好，十三如此能干，这都是他该得的。另外，他如今身在汉中，未来旬月将有大机缘，这段时间不要打扰，他有任何要求，一律满足。” 刘振远一惊。 有吕符发话，刘振远当然没二话，可这方便也开的太大了！ “公公……他这是……” “事关神兽。” 吕符直接道：“虽然并非玄武，但也可能藏着【大道碑】，十三悟性高绝，如有此碑，他该有大收获，这是朝廷之幸。” 十三从不藏私。 他对自己非常自信，从不觉得别人练了同样的武功就能击败他，所以只要关系到了，四品他都白送。 倘若朝廷以重宝交换，曹谨行绝无二话，就像《混元诀》。 可惜太难练了，皇室找了许多人尝试，悟性不足，如看天书。 “【大道碑】？” 刘振远出身龙虎山，传承悠久，门中典籍能追溯到汉朝，对这块碑有所耳闻，奇怪道：“既然确定有此碑，为何不……” “只是可能。” 吕符道：“传说中此碑由麒麟守护，但还有另一个古老传言——它在秦皇陵！圣上与我都倾向于后者，麒麟洞只是闲手，有十三就够了，必要时，可以里应外合……既然那帮人要与麒麟斗，那就让他们斗。这个江湖，法象太多了。” “是！” 刘振远躬身应是。 扑棱棱。 便在此时，无形隼飞进府邸。 刘振远接过一看，笑容更盛。 吕符并不意外，笑了笑：“是十三吧，他脱险了？” “是。” 刘振远道：“眼下正在巴山脚下休整，他那头新宠物倒是挺能飞。跟我要休沐，说是要帮他救命恩人一个小忙。” “嗯。” 吕符点点头：“给他一个月。镇抚司其他人如有异议，让他找我！” “属下明白。” 刘振远笑道：“这小子也是个惫懒的，我估计他自己也有休息的意思，也罢，这次立了大功，我这就给他回信，加他的假期。” 吕符点了点头：“他的赏赐，圣上已定，等他回来再给吧。你也给老二去信，告诉他不必担心，也不要打扰。他估计也在自责。” “是。另外，信上还说了一件事……” 刘振远有些迟疑。 “嗯？” 略微犹豫，刘振远把信交给吕符。 吕符飞快浏览，目光一定，脸色冷了下来：“严绍庭……好大的胆子！” …… 与此同时。 严府。 严世蕃书房。 “……我们一路追着那只灵鹫到了汉中巴山，本来准备下手，可五毒教太上长老宋成蹊出现，替曹谨行出头，只能无功而返……” 彩旦带三姐妹正给严世蕃回话。 严世蕃面白、肥胖，模样远算不上好看，气势却很足，坐在太师椅上，半眯着眼敲击着扶手。 笃、笃…… 每一声都仿佛敲在人的心底。 彩旦四人恭敬地等着他发话。 “宋成蹊……” 严世蕃念了一句，冷笑道：“五毒教……青冥、白都的事还没过去，又来跟我作对！这帮山野匹夫！也罢，还有别的吗？” 彩旦眉头微皱，欲言又止。 花旦没那么多顾忌，直接道：“还遇见了丑行的人，他……杀雪琉璃未成，被白云岫所擒，可能……可能已经落到曹谨行手里。” 严世蕃手一顿，皱眉道：“派的谁？” “儒丑和吏丑。” 砰！ 听到这两个名字，严世蕃脸色阴沉，一巴掌震得太师椅粉碎！ 瞬间，就有八名黑衣高手冲进房间，严世蕃顺势站了起来，那肥胖的身体里，内力惊人！ “把那个孽障给我带过来！有胆子没脑子的东西！” 严世蕃勃然大怒，咆哮道：“指望那两个东西守口如瓶吗？这么点识人之明也没有！老子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没用的废物！废物！真特么的废物！” “是。” 那八人唯他之命是从，马上原地消失，转瞬之间，就把得知任务失败、一脸怒色的严绍庭从房间里抓了过来。 严绍庭刚得了一身《嫁衣神功》内力，居然毫无反抗的能力，给硬架着来到严世蕃书房。 “放开我！” 严绍庭极力挣扎，大怒道：“放开我！你们这帮狗奴才，放——” 啪！ 严世蕃一巴掌抽过去，严绍庭少了两颗牙，他抬头一看，见发火的是老爹，瞬间老实下来。 “你做的好事！” 严世蕃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指着他大怒道：“刚出来又想关半年是吗？！你个蠢货！现在！马上！给我去镇抚司负荆请罪！” “什么？” 严绍庭捂着脸，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可是……爹，我……” “你不去，我就卸你一只手，亲自去！” 严世蕃脸色阴冷地可怕：“两条路，你自己选……” 严绍庭脸色大变，马上跪地道：“是！儿子这就去镇抚司请罪！” 严世蕃一指门外，瞪眼道：“滚！” 严绍庭脸色发白，转身冲出了书房。 “……” 严世蕃冷眼看着他的背影：“铺了这么多的路，还是不成器，这特么是我的种？当初就应该把他射墙上！草！” …… 第二百一十四章 西域三煞 失败不要紧，重要的是派的人要可靠，被抓了也别留下把柄。 如果人一逼，什么都说，即便空口无凭，真追查起来，也是麻烦。 ——有些事不上称没有四两，上了称一千斤也打不住。就是这个道理。 尤其是对锦衣卫下手，必须要干净利落！ 严世蕃不杀人，只是为天道剑和纯阳金丹，派的人已经是慎之又慎。 虽然这四人忠诚度也不大，但彩旦、花旦擅长使毒，事不成可以跑。 尤其彩旦。 面具下的她，出身唐门，江湖名号“毒女彩蜘蛛”，修炼毒功《千蛛万毒手》，已经练到了“万蛛”的境界。 若真急了眼，法象以下没人能顶住她的剧毒，即便面对法象高人，中她一指也有大麻烦！ ——不过，宋成蹊没对她出手，倒不是因为这个。 ——什么毒功对他也不好使。 他只是可怜她练此毒功不易，脸上千疮百孔不说，还要忍受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折磨，这才网开一面。 就因为有她，她们不成也能走，可严绍庭派的那俩是什么货色？ 有点修为的酒囊饭袋而已！ 严世蕃气就气在严绍庭一点不长记性，他选的人全是这种烂货！ 有能耐的人压不住，不听他的，没能耐的派出去了又不加牵制，纯是自找麻烦！ 之前的十二生肖也就罢了，小喽啰而已，可这次的丑行之人，深知戏伶楼规则，真查起来，又得花钱买命！ “老子有多少钱禁得住这小畜生这么败！”严世蕃气不打一处来：“让他去请罪，就说管教属下不严，冲撞十三太保，让他自己把这事给我平了！” “是！” 八人中一人飞出，追上严绍庭，仔细叮嘱，不免又一阵鸡飞狗跳。 如今仇鸾已死，严家势大，嘉靖用严家仍顺手，陆炳还是要给几分面子，刘振远也不好直接翻脸。 毕竟不像上次，对嘉靖贡品出手，这次是冲着曹谨行个人，还不到要花几百万两去填的程度…… 只要咬死了，是严绍庭自己找事，小辈的事小辈自己解决，只是私人恩怨，那就没必要再往上升。 事情也不会闹大。 当然了，吕符已经知情，嘉靖得知不免对严绍庭恶感更甚，这是后话。 严家忙着赔罪平事。 万里之外的魔教总坛，西域昆仑山上，也有了新的动作。 …… 昆仑山，天魔台。 这里是魔教三宗的总坛，原本是太平道的驻地，天魔台之上还有“大贤良师”张角的铜塑雕像。 此时此刻。 铜钟敲响十九下，魔教原太平宗宗主、现魔教三大副教主之首张万擎，召集门派长老级高手聚集万魔殿。 三宗高手不敢怠慢，一窝蜂从四面八方赶来。 此时已是深夜。 万魔殿内火把燃烧，火光熊熊。 张万擎高居于教主席位下三把座椅的正中间，左右两边分别是明宗宗主和弥勒宗宗主。 在三大副教主之下，是三方精锐： 太平宗十大长老，弥勒宗左右护法、八大金刚，以及明宗光明左右使、四大法王和五行旗。 在他们之后，是一众魔教散人高手，各个都在通幽七层以上，有几位的武功甚至并不比长老低。 明宗让曹谨行几乎杀了个遍，新上任的实力只能说勉勉强强，在本宗还算个人物，此时放在这里，明显不够格，只有左使一人算是真正的强者。 明宗宗主身穿白底金线长袍，身上绣着光明圣火，原本还算平静的脸上，见此情景，骤然阴沉。 “大伙都到了，张教主有什么高论，就请直言吧！” 明宗宗主一脸的不耐烦。 弥勒宗主闭着眼念经，不闻不问。 张万擎瞥一眼明宗宗主，知道这家伙闭一次关，出来成了孤家寡人，正有火没处撒，懒得跟他打擂台，直接对下方站立的一众高手扬了扬手中信件，道： “刚收到来信，纯阳石刻现世，十长老罗仇抢夺不成被杀，徐氏三兄弟战死，灵童和太上长老疯弥陀……重创被擒！” 瞬间，一片安静！ 每一句都不啻惊雷。 炸的所有人耳朵嗡嗡响！ 底下的人目瞪口呆。 明宗宗主眉头一挑。 弥勒宗主转动佛珠的手猛然停下，睁开了一双眼睛，居然是血色的眼白、暗红色的瞳仁！ 他倏地看向张万擎。 张万擎沉声道：“据探子回报，疯弥陀是被随后赶到的少林灵法、镇抚司何千秋合力重创……” 少林灵法成名多年，剑术卓绝，殿内的人都知道，何千秋则是十三太保中唯二的法象，也非等闲，此二人合力，纵是太上长老，想要顶住也很困难，落此结果倒也正常。 张万擎继续道：“……至于灵童、罗仇、徐氏三兄弟，则是十三太保曹谨行下的手。”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_w_.t_x_t_8_0._c_o_m “什么？！” “曹谨行？” “前不久才通幽的那个锦衣卫？” 这个名字大家都很耳熟，明宗刚闹笑话，连一向不怎么管教务的教主都关注了。 可他不是才通幽吗？这还没到一个月吧，连灵童都栽在他手里？！ 张万擎解释道：“他现在已经有通幽六层，还领悟了天人合一，练的内功更是古怪，能抽取天地八气加强威力，因此不能以常理论之。更何况，他如今夺得吕祖传承，得【天道剑】、《纯阳功》，武功更胜往昔，不可大意。” 天人合一…… 在场众人的表情都严肃下来。 大殿之内通幽巅峰的人不少，可是领悟“天人合一”的寥寥无几。 这一般是法象的特权。 也只有到了法象境，对真气领悟更进一步，才能内外交感，天人共鸣，进而驾驭天地八气。 只有极少数天赋卓绝的人才能在低境界领悟。曹谨行毫无疑问就是这种人。 再联合他这几个月针对魔教的行动，杀的那些高手，一旦成长起来，绝对是一大患！ 众人有点明白张万擎着急的原因了。 果不其然。 紧接着，张万擎脸色一变，取出一面黑色铁质令牌，上书一个‘魔’字，乃是魔教至尊令，说道：“我已经问过教主，教主的意思，这个人就不要活着了！即日起，下魔道追杀令：凡取此人首级者，赏黄金五万两，十颗【文玉】；此外，凡救出灵童、疯弥陀者，赏黄金十万两，天魔洞闭关一月！” 哗！ 此言一出，下方众人都疯狂了。 灵童、疯弥勒被擒，何千秋肯定有重兵把守，他本人又是法象，想从他手上救人，难如登天。 相比之下，杀曹谨行就简单很多，回报却不少！ 黄金五万两，就是白银五十万两！ 还有十颗【文玉】。 ——【文玉】，五品顶尖灵药，乃是稀有灵树【文玉树】的果实。 此果形如美玉，五彩斑斓，有重伤必治，无伤增功之效，乃是世间罕有的至宝！ 文玉树极其珍贵，整个昆仑山也只有十五棵，其中十二棵在魔教手里。 每棵百年开花，百年结果，两百年才结二十五颗【文玉】。 每到结果之时，必引得百鸟汇聚，西域各派明争暗斗，为之大打出手，可见宝贵！ 这次，居然悬赏出十颗之多。 下方众人都动了心。 张万擎叮嘱道：“也别掉以轻心，一个月前，曹谨行杀明宗圣姑，还用的取巧之法，如今已可对抗灵童，击而破之。千万要小心。” “是！” 众人齐道。 “散了吧。” 张万擎一挥手，众人飞快散去，开始拉帮结伙搜集曹谨行资料，准备组团要曹谨行的命！ 没一会儿，大殿里就剩下三个人。 这三人长的很有特色，老中青三代。 老的瞎眼，背负古琴；中年人缺了右臂，袖口空荡；青年人看着最年轻英俊，但一双手却极苍老，像百年老树的树皮，坑坑洼洼。 ——西域三煞。 ——天残、地缺、人殃。 此三人乃是师兄弟，师承西北隐士高人“白眉道人”，常年活跃于青海，抓捕异兽【青蚧】，练习本门内功《坤元功》。 虽声明不显，但功力极强。 昔年厉胜天孤身闯青海，败尽三派四宗十三门，三煞为替好友出头，迎战厉胜天，三人合力，战至十招才败。 当时的厉胜天《天魔大法》已然大成，这三人以通幽巅峰的功力，能过十招已经非常厉害，厉胜天惜才，将此三人招揽入魔教，许以供奉之位，直辖于厉胜天。 “三位，何意？” 张万擎没想到他们仨会留下，甚至没想过这三人会过来听召。 平常他们可是都在青海深谷抓青蚧的——也不知道这三人为啥这么喜欢那种异兽，为了抓它们已经近乎疯魔，不问世事。 天残侧耳聆听，他虽目盲，但听声辨位的本事已入化境，感知比双目正常的人还要强，只听他说道：“张副教主，刚才言语未尽，我三人特意留下，询问详情。” “哦？” 张万擎意外道：“三位还想知道什么？” 地缺接口道：“徐氏三兄弟管辖陕西、山西两大堂口，麾下教徒过万，罗仇位居长老之位，也能调动各方高手。罗仇心思机敏，既然敢抢，想必早有准备吧。” “是。” 张万擎道：“灵童和徐氏三兄弟在陕西、西安的九百直属精锐，就是他最初的援军，随后还有各方增援，可惜消息泄露，其他人马遭遇阻拦，给了曹谨行率官军清剿的时间。” “这就怪了。” 人殃声音苍老，比天残更甚，接着说道：“徐氏三兄弟都是高手，麾下精锐也非等闲，官军虽人多，但多需结阵才能发挥威力，倘若只是他们，即便可以冲破九百人的防线，也不该这么快，连同省援军突围汇合的机会都没有。这里面，恐怕还有内情吧……比如，军中另有高手……但时间紧迫，官军仓促出马，我料定不会有高人待命，剩下的可能就是……曹谨行用了什么手段，才使那九百精锐兵败如山倒，是吗？” 人殃的话说完，大殿一片安静。 空气里只剩下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明宗宗主和弥勒宗主愣了一下。 确实！ 官军良莠不齐，大多武功低微，只能结阵发挥威力，善守不善攻，他们是怎么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杀死九百多精锐的？ “果然啊。” 良久，张万擎赞叹道：“三煞就是三煞，难怪能得教主看重。” 天残淡笑一声：“副教主过奖。” 张万擎直接扔出一张纸：“你们要的资料就在上面，感兴趣就去拿吧。” 人殃伸手一招，连忙查看，就看到了上面记载的曹谨行驾驭火焰长龙烧杀九百精锐的资料。 人殃越看眼睛越亮，当看到资料上【八阵图】三个字时，人殃双手颤抖，长出一口气，对两位师兄严肃点头。 “好！” 地缺也精神一振，道：“此事交给我们三人，半个月内，我们提他的脑袋回来见副教主！” “去吧。” 张万擎道：“刚才人多眼杂，没有多说，不过查一查也能知道，毕竟看到的人不少，真想要就抓紧时间吧。” “明白！” 三人匆匆冲了出去。 “好了，人都走光了。” 张万擎收回视线，随意坐到椅子上，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八阵图】还不如【天道剑】有吸引力，毕竟没心思南征北战，拿了也没什么大用。 他看向剩下两人，说道：“我们来想想怎么救人吧……中原法象将有大动作，疯弥陀还有用，不能让他就这么废了。” 明宗宗主没好气道：“落到镇抚司手里，你有办法？不是每个人都是教主，九层诏狱都出得来。” “这不是还没到诏狱？” 张万擎淡笑道：“咱们三个一起上，何千秋也只有逃跑的份吧。” 弥勒宗主摇头道：“他挡不住咱们，咱们恐怕也拦不住他玉石俱焚……只怕，此时此刻的疯弥陀，已经被废了。” “也是……” 张万擎想了想，说道：“那就只能赌一把了。狗皇帝需要人试【不死药】，有些药效猛烈的，一般人承受不住，只能用高手，说不定何千秋还没废了他，我们先去看看再说……我倒有个计划。” 张万擎低声说了几句。 明宗宗主眉头逐渐舒展。 弥勒宗主念了声阿弥陀佛…… 第二百一十五章 游仙钱 笃笃。 翌日清晨，房门声响起。 曹谨行正在穿衣，身边十四睡的四仰八叉，小猪一样呼呼的。 它昨晚力战，元气大损，所幸它生具天赋异能，可以吞吃灵草自我恢复。 而曹谨行，经过一晚修整，伤已经基本无碍，残余【纯阳金丹】药力全部炼化，稳固在通幽七层。 原本他准备留一颗给万密斋和黄方苓研究的，但当时情况紧急，生命危险，顾不得了。 ——这世上应该不止有纯阳金丹一种四品灵药。应该也不止他能强行突破通幽巅峰，晋升法象。 世界很大，总会出现的。 “进来。” 曹谨行穿好衣服，庭院下人走了进来，恭敬行礼道：“大人，宋老爷和白小姐在绿柳阁邀您共进早饭，另有要事相商。” “知道了。” 曹谨行点点头，挥退小厮，拍拍轩辕十四。 十四伸了个懒腰，飞快缩小身体到幼猫大小，躺平身体，白肚子对着曹谨行，意思是爱咋地咋地，别打扰我睡觉。 “越来越懒了你。” 曹谨行一只手抓起它，十四睡的很死，脑袋、尾巴都耷拉到手掌之外了，完全没有醒的意思。 曹谨行无奈，把它放到腰囊里：“睡吧，一会去买点材料，还有荧惑的食物。昨天多亏你们了。” “喵～” 对于夸奖，轩辕十四还是很乐意回应的，娇滴滴叫一声，翻了个身。 荧惑站在对面小桌上吃五花肉，一脸嫌弃地翻了个白眼，居然让这样的货色压一头，真不甘心啊…… 曹谨行换好一身黑色绸衫来到绿柳阁的时候，宋成蹊和白云岫正在研究那本《乙巳占》。 李淳风作为唐代著名的卦师、术士，占卜打卦、天机演算可堪一绝。 那么，包含他一身占卜绝艺的著作，自然不是好懂的，得慢慢研究。 这方面曹谨行和宋成蹊都帮不了白云岫——没办法，这玩意儿太玄，不看悟性，只看天缘。 老天爷看你顺眼，自然让你开悟，看你不顺眼，书本上的字你全认识，全明白，没有天道加持，那也是白扯。 占卜的手法很多，梦占、面占、星占、字占、龟甲占等等。 白云岫选的是另一种同样很大众的占卜手法——铜钱占。 传说这是由鬼谷子开创的一种算卦手法，是占卜法的重大改革。 从此以后就不用蓍草了。 工具也越来越简便，但铜钱一直是非常流行的算卦手段。 白云岫主要学的也是《乙巳占》中的“铜钱摇课法”，以铜钱反、正面，记阴爻、阳爻成卦。 此时此刻，她就坐在座位上摆弄三文铜钱，像个半仙儿似的把铜钱放在手心摇来摇去。 一边默想想要知道的事，一边摇铜钱记卦，再查卦、解卦…… 曹谨行看的想笑。 挺漂亮的姑娘，琅琊榜第五的绝世美人，一玩上算卦，画风都变了。 真正玩天字的高手当然不需要这么麻烦，天字真气加身，在他们眼中，万物皆可成卦。 但初学者必须用这种外物来辅助，也方便他们专一所想，增大占卜测算的准确率。 “来了。” 宋成蹊看到曹谨行，笑着对白云岫道：“他来了，你可以问他刚才占卜的答案对不对了。” 曹谨行挑眉道：“你在测我？测的什么？” 白云岫莞尔一笑道：“我刚才试着测你走过来用了多少步，测算结果是五百三十二。” “错了。” 曹谨行随口道：“从迈出房门到此时此刻最后一步，应该是五百二十九。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还要努力啊。” 曹谨行说完就上了桌，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白云岫傻了：“……” 你都不用想吗？ 宋成蹊摇头失笑。 白云岫吃惊道：“你刚才数着过来的？你、你还有这习惯？” 曹谨行头都不抬，接着喝茶：“自己算。” “……” 白云岫深吸一口气，好气哦，自己算就自己算！她开始闷头继续摇钱。 这俩小的…… 宋成蹊无奈，招呼下人先上菜，很快，各种早点流水一样送了进来。 跟碧水庭院一起送给宋成蹊的，还有所有下人、仆妇，月钱还是之前的人结，只不过服务对象换成了宋成蹊、五毒教。 宋成蹊和曹谨行喝茶吃早点，白云岫一门心思地摇钱算卦，得出结果：曹谨行并没有数。 可他言之凿凿，又没理由骗人，那就只剩一个结果。 白云岫美眸不由睁大：“你……竟然连想都没想就计算出来了……” 这怎么可能？！ “想还是想了。” 曹谨行微笑道：“只不过想的快了点。再者，回忆走过的每一步，从头数，听起来麻烦，做起来很简单，不信你试试。” 试你个头！ 白云岫翻了个白眼。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家伙一点不实诚，亏他还长了一张好人的脸。 白云岫气呼呼上桌。 宋成蹊看着还挺新奇，在他印象里，白云岫一直是个对待亲友重话都不会说的乖孩子，没想到还有这一面，倒是很有意思。 可惜啊…… 玩闹过后，宋成蹊率先说回正题。 “时间紧迫，用过早饭，咱们就得走了，先把【游仙钱】拿到手，以免夜长梦多。” “【游仙钱】？” 曹谨行从胡辣汤里舀出肉丸送到嘴里，说道：“这就是能增大天道感应的那件道具？” “嗯。” 宋成蹊点头道：“它的材质特殊，可以承载真气，最关键的是，它的历代主人都将自身的天字真气灌进其中，以保灵性不失。 从两晋郭璞制造此钱开始，千百年来，传承从未断绝，它的力量没有随时间消退，反而越来越强。用它卜卦，事半功倍。” “郭璞……” 曹谨行沉吟道：“好像是个风水师。” “也是古今七大卦师之一。” 白云岫接口道：“他是两晋时代最著名的方术士、风水祖师，传说他擅长预卜先知和诸多奇异的方术，好古文、奇字，精天文、历算、卜筮，铁口直断，从无虚言。【游仙钱】是他的奇宝，就其对卦师的珍贵程度而言，不亚于天道剑之于剑士。” “这么厉害？” 曹谨行有点意外。 “非常厉害。” 白云岫郑重点头。 “不对啊……” 曹谨行想到一处关键点，皱眉道：“你们能查到，天机二十五应该也知道吧，那他还找【天覆阵】干什么？直接用【游仙钱】测算神兽位置不就是了。” “你以为他没试过吗？” 宋成蹊笑了笑道：“【游仙钱】是很厉害，可比【八阵图】还差不少，用来测算神兽也是云遮雾罩，难以明晰。 我们这是退而求其次，不需要测算神兽，只需要测算法象的位置，难度比他要小的多的多，用【游仙钱】就够了。” 神兽对世界的影响远大于法象对世界的影响，而这种影响又跟测算难度成正比，所以…… 曹谨行明白了。 这就是藏身暗处的好处，可以捡漏。白云岫肯定是无法测算神兽的，就算拿着【天覆阵】也没用，修为不够是硬伤。 可如果测算天机二十五一行随行法象的位置，甚至修为更低的人，那就简单多了。 准确率也会大增。 “我明白了。” 曹谨行夹了口咸菜，道：“它在哪？不太好拿吧。” “说来还要感谢天机二十五。” 宋成蹊道：“我请人帮我买消息，还是琅琊阁亲口告诉我，【游仙钱】的现任主人是谁……” 曹谨行一愣：“他们说了？没深究？” “放心，不会打草惊蛇。” 宋成蹊说道：“如果每个买消息的人都深究幕后，琅琊阁怕是要累死。再者，他们只是消息灵通，并非无所不知。我请的人是卦师，问的又与卦师相关，十分正常，他们不会起疑。” “嗯。” 曹谨行点点头：“它的现任主人是谁？” 宋成蹊道：“四川，万松山庄庄主，袁明远。” 曹谨行想了想：“这个人我有点印象，他好像跟慕容家走的很近。我在杭州的时候看过资料。” “是。” 宋成蹊道：“袁明远续弦的妻子就是慕容世家的人，据说他是袁天罡后裔，【游仙钱】曾经落入袁天罡手里，就此传入袁家，成为他们的传家之宝。” “慕容世家……” 曹谨行沉吟道：“……中原四大世家之一啊，袁明远又是袁天罡后裔，【游仙钱】怕是不容易拿……这两家有法象吧。” “有一个。” 宋成蹊道：“慕容家有个老不死，慕容骅，《龙城剑法》和《先天罡气》练的还凑合，而且他最近就在万松山庄，借助山庄之宝修炼，不过不足为虑，拖住他很简单，杀他也不难，但……还是不要做尽了。我拖住他，剩下的，就看你们俩的了。” “嗯。” 白云岫点点头。 她师承五毒教与宋成蹊同辈的高人白诗仲，实力是五大圣使之中最强的，功力也是最精深的。 她自幼修炼《万毒心经》，已到第八重，《御蛊诀》更是烂熟于心，通幽六层修为，有白龙蛊相助，加上五毒至宝【金蛇软剑】，通幽巅峰也可一战。 至于曹谨行，他是来帮忙的，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客随主便。 救命之恩不能不报。 何况，宋成蹊也不是让他白干。 【大道碑】、麒麟鳞片、麒麟血，都是无上至宝……来都来了，谁不想看看碑、练练仙级功法呢？ “我也没问题。” 曹谨行说罢，取出【四公面】戴上，灌输真气，模样变换，又一个英俊潇洒的公子哥儿新鲜出炉。 “我自己的武功已经传出去了，吕祖传承也很好识别，两位教我点五毒教的武功吧。” 反正是帮你们干活，图省事，咱们就一事不烦二主了——报仇找你们，我就是一帮工，跟我没关系。 白云岫哭笑不得。 这人真是…… 他不怕事，他就是懒！ 宋成蹊也笑了：“好，云岫，你练一遍《金蛇剑法》给谨行看看。” 说完，抽出自己腰间一把漆黑的束衣软剑，递给曹谨行。 “此剑名为【极夜】，是我早年所用之剑，就送你施展《金蛇剑法》吧。” “好。” 曹谨行不客气地接了。 极夜剑剑身绵软如蛇，但灌输真气之后剑身绷直，又极硬极利，当真是一把好剑！ “看好了哦……” 白云岫抽出金蛇剑，飞身来到院内，开始演练《金蛇剑法》，曹谨行目光注视着她，记下剑法的每一招一式…… 宋成蹊抬头望向天边，冷笑一声，悠悠道：“别着急，老东西们……我很快就来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河内霸拳 《金蛇剑法》位列五品，是五毒教除蛊、毒两大绝技之外，明面上最厉害的武功，为第三代灵蛇使所创，自此成为五毒教历代灵蛇使专修的绝学秘技。 此剑法以软剑施展，剑招诡异莫测，或曲或直，或软或硬，变化万端，随心所欲，阴毒无比！ 白云岫十岁练剑，十三岁小成，十六岁大成，到得如今二十一岁，才真正修到圆满。 她练完一遍，估计曹谨行难以领悟，便准备练第二遍。 “可以了。” 曹谨行挥手制止道：“《金蛇剑法》确实精妙，学几招够出其不意就行了。时间紧迫，我们还是抓紧时间。” 白云岫收剑，惊讶道：“你看懂了？” 这剑法难练异常，之所以位列五品，倒不是威力不足，而是和《乾坤大挪移》类似。 软剑本就难以驾驭，《金蛇剑法》又以变化为长，稍不注意就会伤到自己。 白云岫幼时练剑就没少被自己的软剑所伤，纵使她天资过人，也只能勤能补拙，慢慢领悟。 看懂了？ 曹谨行心道：我已经学会了。 不过这就没必要直言了。 曹谨行点头道：“看懂一部分，只是掩人耳目，足够用了。” 旁边宋成蹊暗暗点头。 他是知道曹谨行的悟性的。 这小子之前连错的《寒蟾功》都能一遍练成，顺便纠正错处，学习《金蛇剑法》自然不在话下。 难能可贵的是，他不争强好胜，所有潜在冲突，能免则免。 不怕事，却也不挑事，光这一点就比绝大多数的同龄人要出众。 曹谨行刚说完这句，天边忽然传来异响，他抬头一看，一只无形隼箭一般飞进绿柳阁。 是镇抚司大太保刘振远的来信。 曹谨行接过一看，露出笑容：刘振远不但准了他的假，还在信中夹带了一些有关麒麟的传说，和天机二十五近期的动向，以及，他纠结的部分法象高人的专长武功。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密密麻麻的蚊蝇小楷，写满了整张纸。 曹谨行心中温暖，怪不得这么久才回信，原来是通宵查资料去了…… 大哥对他真是没话说。 曹谨行扫了一遍，认真记下天机二十五已经查明的那些“同党”，随看随背，等扫完全部小字，已经将所有内容烂熟于心。 “是大哥的来信。” 曹谨行把信交给宋成蹊，道：“天机二十五近期动作频频，玄都观、朝天观两位真人卜卦，发现他们已经赶往东南，目标很可能是在江浙地区。” “东南啊……” 白云岫皱了皱眉，那他们离得可够远的，再加上【游仙钱】和曹谨行需要的“弓箭”还没到手，时间很紧迫。 宋成蹊扫了一眼，注意力主要集中在天机二十五纠集的同党上。 目前已经确认的就有七人。 其中就包括星宗三老的老大（余下两位守护万象碑），龙虎山当代掌教张天师，还有一些不显山露水、亦正亦邪的上代名宿…… 值得一提的是。 慕容家上代家主慕容骅也在此列。 朝廷对于这件事的态度很明确，只要没有魔教，朝廷不参与——你们法象爱怎么打怎么打，爱怎么争怎么争！ 法象可不是一般人，基本相当于战略级兵器。朝廷的法象主要是保家卫国，防范魔教，对于其他的，如非必要，不会轻动。 ——你们私下里喊打喊杀没关系，只要不涉及魔教，不涉及平民，谁死谁活对朝廷而言，全无所谓。 “有两个比较棘手。” 宋成蹊看完，递给白云岫，严肃说道：“得抓紧时间了，先拿【游仙钱】，再取【八荒射日弓】！” 噗！ 八荒射日弓…… 曹谨行差点没绷住。 我了个去！ 怪不得慕容骅……先天罡气……听着这么耳熟。这策划是看完了电视剧做的设定吧，直接照搬！ 曹谨行暗暗呸了一声：无耻狗贼。 “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走吧。” 时间不等人，筹谋这么长时间，如果没赶上，那乐子可就大了。 用过早饭。 三人风驰电掣，赶往万松山庄。 万松山庄在四川阆中观稼山上，距离汉中有一千多里，若是骑马，需要两天左右，不过白云岫有白龙蛊，曹谨行有荧惑，飞过去就快多了。 观稼山是阆中名山，相传也是袁天罡为自己所选风水佳穴的宝地。 袁氏后人索性就在此山开山建庄，创立了万松山庄。 万松山庄与琅琊阁类似，也是以卖消息、卖卦为主业。 只不过琅琊阁来者不拒，只要有钱，什么都能算、什么消息都能卖。 而万松山庄只做高端生意，为一些相熟的佳客贵友测算吉凶祸福，且从来话不说尽，事不做尽，处事柔中带刚，因此声名不显。 但也因为数百年名声积累，行事留一线，而广交天下英杰，很多人愿意给面子，底蕴非常雄厚。 就连位于川蜀之地的剑宗和唐门，也跟他们有所往来。 所以，此次行事必须够快、够精准，拿了【游仙钱】就走，以免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三人都是打算偷偷的来，拿了东西偷偷的走，可没想到，来的不巧，时间不对。 “麻烦了，今天是袁明远和慕容清的独女袁伊人纳征的日子……” 时值正午。 观稼山下，三人老远下了坐骑，步行来到山脚“丛云客栈”。 三楼一间上房里，白云岫换了一身普通的米黄色衣裙，站在窗前，看着客栈正对着的山庄大门口，那里大红灯笼高挂，喜字成排，一派喜气洋洋。 白云岫将新探听到的消息，说给宋成蹊和曹谨行听：“……袁伊人的未婚夫同样来头不小，出自中原四大家族之一的季家，名叫季少钦，是季家长公子。与他同行的，还有他的二叔，通幽巅峰，‘单掌擎天’季文峰。” 所谓纳征，是古时婚嫁三书六礼中六礼的第四步，就是男方给女方送聘礼的日子。 古人讲究先纳聘财而后婚成，这一步完成，基本就等于订了婚了。 “真够倒霉的……” 曹谨行无语了。 这也能碰上！ 也就是说，如今的万松山庄，不但有袁家、慕容家，现在又多了一个同为四大家族的季家，有点棘手啊。 中原四大家族： 姑苏慕容。 曲阜公输。 东海望气。 河内霸拳。 前两家有明确的姓氏指代，但后两个传承不稳，随着时间推移，偶有旁姓撑持之时，所以只以绝学为名。 其中河内霸拳，就是指的河内季家，传言季家先祖曾效命于西楚霸王项羽，学得五分《霸王拳》、七分《破阵霸王枪》，借此成名。 这个“单掌擎天”季文峰，就是季家当代一等一的高手，季家绝学《霸王拳》、《撼山掌》已经练的炉火纯青，威力极强！ 曹谨行当然不惧通幽巅峰，群攻也没事，可如果太多了，短期内不容易分胜负，就很容易引出其他乱七八糟的事。 “难怪慕容家过来，不单是因为慕容清的女儿，还因为袁家的掌上明珠，和季家的长孙媳妇……” 曹谨行叹了口气：“这些大家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真是麻烦。” “是啊。” 白云岫也有点愁：“问题是还不能拖……谁知道这帮人在这待多久……” 这么多的通幽巅峰，想夺宝之后全身而退，很不容易。 这还不算完。 白云岫继续道：“季少钦的内功修为也到了通幽七层，《破阵霸王枪》练的很纯熟，据说早就被指定为下任家主，手上持有季家神器。” 曹谨行眉头一挑：“神器？” “是。” 白云岫先点头，后摇头：“具体是什么就不知道了。我用【迷魂蛊】问了好几个季家下人，都说不清楚，只知道有这件事。” 曹谨行细细思索。 能被称为神器的，最差也得是五品中阶以上，四大家族手上的甚至可能是四品！ 袁家有【游仙钱】，古人讲究门当户对，季家的神器也不会差到哪去，甚至可能品级更高。 愁啊。 两个小的相对坐着愁眉苦脸。 宋成蹊默默听着，悠哉喝茶，一言不发。 白云岫看他一眼，不满道：“阿伯，你还想不想找他们了，居然这么悠闲……” 宋成蹊笑道：“怕什么，我相信你们。实在不行，那就只能下狠手，先废了慕容骅，再把你们带出来……” 他说的非常轻松，好像废一个法象是随手而为的事情。 白云岫和曹谨行对视一眼，他们相信宋成蹊做得到，可是……他们来“借”宝已经不占理，再在人家大喜之日下死手伤人、甚至杀人…… 曹谨行皱了皱眉：“还是先试试能不能偷出来吧。” 白云岫也点点头，道：“没必要杀人，一旦结成死仇，对五仙教的门人也不好……” 宋成蹊喝了杯茶，对两人的反应丝毫不意外。白云岫本性善良，但对待敌人毫不手软，曹谨行和她类似，别看杀人不眨眼，一般情况反而不会轻易杀人，信奉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要不，试试借出来？” 曹谨行提议道：“您老这身份，袁明远不至于一点面子不给吧。” 白云岫也看向宋成蹊，能省事当然最好。 宋成蹊瞥他们一眼，悠悠道：“有句话，谨行你说错了。” 曹谨行一愣：“哪句？” 宋成蹊笑道：“你说……慕容骅过来，不单是因为慕容清的女儿，还因为袁家的掌上明珠，和季家的长孙媳妇……” 曹谨行奇怪：“这话不对？” “不全对。” 宋成蹊慢条斯理道：“纳征而已，又不是成亲，值得一个法象亲自走一趟吗？慕容骅离开，姑苏慕容府少了他坐镇，万一有仇家寻仇怎么办？他们可不像十万大山，有蛊毒做为天然屏障。” “……” 曹谨行想了想，还真是这个理。 季家也只来了位“二叔”，季少钦亲爹都没到场，慕容骅做为“姥爷”就更不必来。 曹谨行越发奇怪：“那他这是……” 宋成蹊道：“慕容清是慕容家千金，慕容骅之女，做袁明远续弦之妻，受了不少委屈，自然是有所图，为的就是慕容骅。慕容骅身上有很严重的暗伤，需要袁家的另一件宝物【药神泉】疗养……” “所以？” 白云岫不太懂这里面的关联。 曹谨行无奈捂住了额头。 答案显而易见了。 宋成蹊淡淡道：“他的伤，我打的。” 白云岫：“……” 曹谨行：“……” 宋成蹊微笑道：“二十年前，那老东西觊觎天书碑，跑来苗疆找我挑战，我当时初创《寒蟾》，正缺可以全力出手试招的人……” 得了。 人废了…… 曹谨行对慕容骅的胆子非常钦佩。 宋成蹊道：“十六招之后，他中了我全力一掌，全身冰封，几欲冻死，要不是《先天罡气》练的还不错，他已经死在苗疆。 不过，就算有神医出手救治，也还是留下病根，寒毒深入骨髓，无法祛除，发作之时，犹如千针入体，痛不欲生，只能用灵药压制，应该是这几年才靠【药神泉】缓解…… 觊觎天书碑的人不少，敢正面挑战的却不多，他不耍阴招，愿赌服输，算个人物，我杀他之心并不强烈。看你们的了，能成自然是好，不能成那也只能用下策。” 怪不得宋成蹊对慕容骅这么了解…… 曹谨行嘴角抽搐。 看来，“借”是不可能借出来了。 就算袁明远同意，慕容骅也不会同意。 ——他要是真的识时务，当初就不会一根筋地挑战宋成蹊，以致受了二十年的罪。 那就只能偷和抢了。 曹谨行：“今晚我们去摸摸底。” 白云岫：“嗯！” 希望一切顺利，不然，宋成蹊怕是要大开杀戒…… 曹谨行暗想：这位老人，看着温和，但越接触，越能感觉到他那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坚定！ 他也是个“自私”的人啊。 就跟棋剑乐府那个李玉州一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只不过，他是把一切摆在明面，纯以实力，碾压一切拦路之人！ “得小心点儿……” 曹谨行表面不动声色，心下暗暗戒备。 …… 第二百一十七章 奇门遁甲 万松山庄。 鹤心堂。 袁明远高坐于上首，其人五十余岁，面庞端正，五官挺秀，风神俊雅，依稀可见年轻时的卓然风采。 在他左手边，坐着一位中年美妇，气质高贵，风韵犹存，正是慕容家慕容骅之女、当代慕容家主慕容柏胞妹，慕容清，早年也是闻名江湖的一代女侠，深得慕容家武学真传，功力不俗。 “还请袁兄、嫂夫人见谅。” 此时的鹤心堂没有旁人，除了庄主和庄主夫人，只有季家季文峰和季少钦。 季文峰坐在右手第一把红木椅上，笑着对两位拱手行礼，道：“此次为少钦纳征，本该家兄亲临，怎奈他闭死关正值紧要关头，只能由小弟代劳了，还请两位不要见怪。” 说完，季文峰弯腰行礼，态度十分真诚。 在他旁边第二把椅子，一袭白衣的季少钦跟着弯了弯腰。 季少钦年约二十三岁，剑眉星目，俊朗不凡，就像一株临风的玉树，神采照人，一尘不染。 “马上就是一家人了，文峰切莫如此客套。” 袁明远对季少钦十分满意，纳征而已，以季文峰的名头和资历，绰绰有余了。 慕容清也对这门亲事十分满意，季家是武林名门望族，中原四大家之一，门当户对，强强联合，对慕容、袁家、季家都有好处。 “对对，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是小弟不是。” 季文峰从善如流，轻轻笑了下，拍拍手，马上就有随行管家进门，送上礼单。 除了一般纳征所用玄纁、束帛，还有金银玉璧、天材地宝，当真是份量十足。 袁明远夫妻大略扫了一眼，十分满意。 聘礼的多少，取决于女方的贫富和身份。 季家送上如此厚礼，对袁家自然是十分看重、以及尊重，两人更加满意，当下放季少钦出去赏花看景——也是为两个小辈制造见面机会，两家长辈开始商量婚期。 在这方面，袁明远本人就是占卜的行家，由他来测算良辰吉日再好不过。 “归海，带少钦去松园逛逛。” “是，大哥。” 袁明远朝门外叫了一声，很快走进来一位身穿青袍、头戴儒巾的中年人，乃是万松山庄二庄主，吴归海。 万松山庄名义上有四位庄主，但袁明远之下，另外三位都算是袁家家仆，因深受袁家世代大恩而为袁氏效命，相互帮扶，自幼得老庄主尽心培养，以保万松山庄长盛不衰。 这四人不是兄弟，却胜似兄弟。 除二庄主吴归海外，还有三庄主齐开诚，四庄主万里长，都是一流高手！ 吴归海等人名义上是庄主，但在外人面前，从不以主人自居，事事以袁明远为主，很有分寸。 正因如此，四人相处十分和谐。 “季少爷请随我来。” 吴归海伸手一引。 “有劳吴叔。” 季少钦温文有礼。 吴归海也对他十分喜爱，将他带出鹤心堂，往后山松园走去。 万松山庄的松树，非同寻常，乃是观赏性极高的“金钱松”，它的叶片扁平柔软，秋后会变金黄色，圆如铜钱，因此得名。 如今时节，观稼山上还是一片苍翠，风景极美，更美的是，在这生机盎然的松园里，万松丛中，还有着一位绝世美人。 ——琅琊美人榜第七，袁伊人。 “伊人。” 季少钦一声轻唤，眉目间尽是柔情。 袁伊人身穿绿色罗裙，故作赏景，好像没看见他，但美丽的脸上微现红晕，更添娇艳。 贴身丫鬟捂嘴轻笑，慢慢退去，将这片空间让给这对未婚男女。 两人你侬我侬，并没注意到，暗处还有两个人在偷看。 “怎么样？能行吗？” 白云岫缩在松树后，只露出脑袋，悄悄传音曹谨行。 曹谨行就在她身旁，并没说话，脸上【四公面】一阵变化，五官慢慢向季少钦转变。 最后竟变得一模一样，惟妙惟肖！ 白云岫一阵惊叹。 这面具比她的【脸蛊】还方便。 更有意思的是，曹谨行连季少钦的气质都模仿的八九不离十——那种温和外表下暗藏傲骨的状态。 “厉害。” 白云岫暗赞，这样的话，拿到【游仙钱】的难度下降不少。 以曹谨行的本事，出其不意抢通幽巅峰的袁明远，还是不算难的。 难的是怎么在一众高手的合围下，闯出万松山庄。 “庄子里的高手都打探清楚了？” 曹谨行注意着季少钦的神态变化，问旁边白云岫。 “嗯。” 白云岫传音道：“除了袁明远、慕容清这对夫妻，剩下的三位庄主也不一般，他们学的虽然不是袁氏家学传承，但也都出自名门。” 正因如此，他们的武功不是秘密。 白云岫只用【迷魂蛊】问了几个人，就探听到了虚实。 “二庄主吴归海，师承峨眉派游龙子，修炼峨眉镇派绝学《心灯禅功》，在内功中属王道，擅长以柔克刚，利于近守，还有掌法《叠云手》，也是半攻半守，一直是袁明远最坚固的护盾。” “三庄主齐开诚是唐门弟子，身上暗器极多，尤其擅长唐门【七绝针】，据说这种针长达寸许，用脆钢制成，打入人身，立即碎成七段，针上淬有令人血脉凝结的毒药，十分歹毒。” “四庄主万里长，擅长爪法，名字很大气，叫《震天碎骨爪》，好像是袁明远之父早年从一巨寇身上夺来，传给了他。他的年龄最小，但杀力是四人中最大的……” 白云岫语速很快，条理清晰，曹谨行听完就记住了。 曹谨行：“再加上袁明远夫妇和季文峰叔侄……晚上小心点。” 白云岫点头：“什么时候动手？” 曹谨行：“既然宋老已经感应到慕容骅的所在，那就不用担心法象了。晚上吧，等这些人散开，我假扮季少钦，速战速决！” 白云岫：“好。” …… 与此同时。 季少钦和袁伊人离得越来越近，有说有笑，俊男美女，当真是一对璧人。 突然。 就在旁人以为他们谈情说爱的时候，季少钦面露微笑，低声传音道：“身后西南方两百步，有人窥视！” “……” 袁伊人眉头轻挑，她也是蕙质兰心，面不改色地传音道：“功力如何？” 季少钦道：“一人通幽六层，另一人看不出来，他的气机接近于无，纵然有神器在手，都差点骗过我的感知……他给我的感觉非常危险！伊人，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明白了。” 袁伊人点头传音道：“我这就开启松园阵法，以《奇门遁甲》辅助你……我们万松山庄，可不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好。” 季少钦传音之后，微微一笑，伸手一招，松园门口那随行下人手中抱着的一杆长枪飞到他手中。 那枪上包裹着黑色枪套。 季少钦长枪砸地，一把撸下枪套，露出青蓝色的枪身。 枪杆之上刻着一头栩栩如生的黑虎！ 寒光闪烁！ 正是季家传承神兵：【影虎枪】！ 季少钦道：“伊人，多日不见，我舞枪给你看吧，也让你看看我有没有进步。” 袁伊人嫣然笑道：“好啊。” 季少钦当即施展《破阵霸王枪》，但见长枪如龙，枪招杀气腾腾，满带王霸之气，睥睨天下！ “嗯？” 曹谨行眯起眼睛，察觉不对。 那枪法隐隐透出杀伐之气，竟然是指向他和白云岫，尤其是他…… 奇怪，就凭这小子，居然能发现我…… 曹谨行很是意外，但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未免打草惊蛇，曹谨行一把拉起白云岫朝后飞快后退，但还是晚了一步。 “起阵！” 袁伊人一声娇喝，对着一颗古松挥出一掌，那松树立马粉碎，松园暗藏的护庄大阵随之开启！ 只见松园之内千百棵松树一齐“活”了过来，树干枝条疯狂生长，歪七扭八，结成围墙，放出白烟！ 瞬间飞沙走石，遮天蔽日，天地间白茫茫一片，蒙住了曹谨行和白云岫的视野。 就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浓浓白雾之中，季少钦一枪刺出，影虎枪如天外蛟龙，携着风雷之力，杀向曹谨行后背！ “何方宵小，受死！” 季少钦枪法霸道，出招凌厉。 曹谨行脸色微变，一把推开白云岫，抽出了极夜剑…… 第二百一十八章 神器 季少钦枪招猛烈，来势迅猛，软剑本就不好防御，此时就更不能硬拼。 曹谨行当即侧身，同时抽剑横削季少钦，内力灌注之下，极夜剑硬如铁柱，砍向季少钦咽喉！ 剑气奔腾而来！ 季少钦心中戒备，暗道果然。 此人招式平平但功力非凡，绝对不可小视，忙举枪横档。 没想到，半途曹谨行剑招一变，挥出的铁棍变成毒蛇，那漆黑长剑突然弯曲变向，避过长枪，以极快速度刺向季少钦咽喉。 季少钦急忙舞出枪花，曹谨行趁势一脚踢在影虎枪上，无俦巨力将季少钦震飞进茫茫白雾！ “小看他们了。” 曹谨行天人合一，能感觉到此时此刻松园之内，八气变换，整个园子赫然被改造成了机关大阵！ 这园中所有树木假山之下，都有机关，可以随意变换阵型。 他们被困在了阵中。 白云岫头戴面纱，手按雪白皓腕，那腕上有一个白玉镯子，仔细看，是缩小的白龙蛊首尾相衔化成，此时白龙蛊戾气飙升，要恢复体型，大开杀戒。 【先不急。】 曹谨行传音白云岫，【游仙钱】还没拿到手，此时过多透露手段，只会让取钱变得更难。 白云岫听话地松开手。 “朋友，不告而入，非君子所为。” 季少钦的声音在白雾之中飘荡，层层叠叠，经久不息：“万松山庄少不了要强留两位坐客了！” “呵。” 曹谨行顶着最初那张假脸——本来就是假的，也不用蒙面，反正别人也不知道他是谁，冷笑道：“这还没成亲，就以主人自居……你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啊，季少爷。” “你！” 季少钦没生气，袁伊人生气了：“大胆狂徒，就让你尝尝我袁家奇门遁甲的厉害！” 话音刚落，大地颤动！ 十六座巨大假山从八个方向夹击而来，青石穿破白雾，伴着隆隆巨响，将两人包围在内！ 轰轰轰—— 十六座假山围着两人高速运动，分内八阵，外八门，恰如八卦罗盘，呼啸如风，阵型随之飞快变化。 曹谨行眉头紧皱。 这袁家不简单啊。 白云岫也在仔细观察八阵变化，寻找生门冲出去，忽然一声娇喝：“乾为天，坤为地，震雷巽风，坎为水！” 阵法启动！ 只听嗡地一声，乾位飞出一块巨石，砸向两人，曹谨行飞起一脚，巨石倒飞，紧接着坤位、震位、巽位飞出数块大石，曹谨行轻松跃起，再出数脚震退，巨石倒飞，砸在假山之上，火星之冒。 接着越来越多的大石攻进阵中，阵势铺天盖日，曹谨行眉头微皱：【上去！】 【嗯！】 两人纵身跃起，一齐施展五毒教轻功《烟罗步》，一飞冲天，避过巨石，跳到白雾之上。 恰在此时，一直潜藏在暗处的季少钦出手了！ 《破阵霸王枪》·破釜沉舟！ 一道人影从天而降！ 季少钦潜藏在白雾之中，突下杀手，穿云破空，枪尖直指曹谨行！ 同时，地上袁伊人看到机会，挥出一掌，再断一棵树，十六座假山突然停止运动，顶部山石开裂，露出一个个黑洞洞的暗器枪管！ 袁伊人脚步一踏，十六根枪管齐射！ 砰砰砰！ 唐门暗器：【暴雨梨花针】！ 上千根快若闪电的暗器飞向两人，恍若飞蝗，上下夹击，千钧一发！ 白云岫急忙要召白龙蛊，它刀枪不入，又能飞行，只要出手，绝对可以轻易从夹攻中脱身，如今这阵势已经很危险了。 何况，这么大的动静只怕已经惊动那几个通幽巅峰，再耽搁下去，怕是不想漏也得漏。 她刚要动作，曹谨行长剑一抖，半空旋身，施展《金蛇剑法》·金蛇吐信。 只见剑光闪烁，刹那间，形成一片光幕，叮叮当当的脆响不绝于耳，所有飞针一齐打落，如雨而下！ 白云岫看的一呆。 这剑招运用已臻化境，比她这练了几年的还要随心所欲！ 曹谨行瞬息间打落所有飞针，毫发无伤，不止白云岫吃惊，就连下方的袁伊人也是一愣。 长枪刺来！ 曹谨行半空中举剑，再以金蛇剑法·杯弓蛇影一式迎敌，极夜剑柔若无骨，弹指间已经缠住长枪！ 季少钦一惊，没想到上下夹击之下，这人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接连反制，心中更加忌惮，下手愈发狠辣。 “滚！” 曹谨行一声低喝，甩动长剑。 这一招暗藏着《乾坤大挪移》，直接卸了枪上劲力，再用力一甩，长枪当即脱手，飞向袁伊人！ 袁伊人精通奇门遁甲，可以排兵布阵，也修炼了家传内功《天罡诀》，可是对打打杀杀一窍不通，这一招万万接不住，不由脸色惨白，僵立原地！ 季少钦脸色大变，就要用出神器。 可这东西关系重大，还不知道这俩人来自哪里，是冲着他，还是冲着袁家，如果是冲着他…… 他稍微犹豫的功夫，长枪已经擦着袁伊人的脸插进地下！ “呵呵。” 曹谨行笑了一声：“情深义重？季少爷演的好啊。”他转身带着白云岫冲出白雾消失无踪。 居然没试出来…… 曹谨行有点意外，没想到关键时刻，这个姓季的竟然不管他未婚妻，倒让他的打算落了空。 季家的神器恐怕还真有点渊源。 就是不知道它是怎么发现他的…… 两人飞快远离。 嗖嗖嗖！ 紧接着，数道人影冲进松园，袁明远、慕容清、季文峰以及另外三位庄主，悉数在列。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 “伊人，你怎么样，快让娘看看。” 一众长辈只看到曹谨行和白云岫的背影，他们见多识广，一眼就认出了两人所用的轻功乃是五毒教的《烟罗步》。 “五毒真传？” 季文峰心下一凛，看向季少钦：“少钦，这是怎么回事？” 季少钦脑袋里还回想着曹谨行最后离开前说的话，心里窝火，杀意暴起，尤其看到袁伊人惨白的脸上躲闪的目光，以及眼眸深处失望的眼神，更是怒不可遏。 “这该死的狗贼！” 季少钦心中大骂，当听到二叔问话，他迅速恢复平静，温文有礼道：“有两个贼人在暗中窥伺，用的似乎是《金蛇剑法》，实力很强，恐怕心怀不轨……” “《金蛇剑法》？” 三庄主齐开诚惊道：“……五毒教灵蛇一脉的武功。能在你们俩的夹击下逃走，难道是白云岫？” “不是。” 季少钦皱眉道：“来的是一男一女，出手的是男人，不是白云岫，另一个蒙面女人倒是有可能，可……除了白云岫，五毒教年轻一代还有谁有这么精深的《金蛇剑法》？他只用了一招就夺了我的枪，恐怕白云岫本人也没有如此功力……听说她擅长的是御蛊、下毒，剑法应该非她所长吧。” “少钦言之有理。” 季文峰道：“白云岫有白龙蛊，那才是她的杀器，可她弃而不用，反而让一个男人主导，还堂而皇之地用金蛇剑法……这俩人有点古怪，有可能是第三方故布疑阵，借五毒教和慕容……咳，栽赃嫁祸。” 季家和袁家结亲，对慕容骅和宋成蹊的恩怨很清楚。 但这毕竟对慕容家而言不算光彩，考虑到慕容清在场，季文峰没有说下去。 但意思已经到了。 也确实有点道理。 慕容清眉头微皱。 “不会吧。” 齐开诚捋着山羊胡道：“《金蛇剑法》可是五毒教不传之秘……” 季文峰道：“三庄主没听说吗？前段时间，五毒教内乱，左护法吴蒙山叛教，似乎还与魔教有勾结，以他在五毒教的地位，要是真有心，别说《金蛇剑》，就是《万毒心经》、《御蛊诀》也是手到擒来。” 二庄主吴归海一愣，道：“季先生的意思是……这二人出身魔教？” 季文峰摇头道：“事未定论之前，都有嫌疑。出身不要紧，现在当务之急，是搞清楚他们的目的，做出防范……” 说话间，他看向袁明远。 其他人也都看向袁明远。 袁明远略微沉吟，从袖中摸出三枚普通铜钱，把它们弹飞到空中，而后一把抓在手里，摊开手，看铜钱反正，默默推算卦爻。 另外几人静静等着他的结论。 “不好！” 忽然，袁明远脸色大变，道：“夫人，时候不早，你先带文峰、少钦下去安置，今夜就留在庄里吧。” 众人一听，就知道这两人很可能是冲着万松山庄来的！ “嗯。” 慕容清也不多问，带着季文峰和季少钦往外走。 叔侄俩对视一眼，稍微松了口气。 临走之前，季少钦回头看一眼袁伊人，袁伊人刻意避开了他的目光。 季少钦叹口气，作出苦笑的表情，跟着二叔离开松园。 袁明远看出不对：“伊人？怎么了？少钦惹你生气了？” “没有。” 袁伊人不想多说，福身一礼道：“父亲，女儿先回去了。” 袁明远点头道：“好好休息，别多想，没事的。” “嗯。” 袁伊人在丫鬟地搀扶下走远。 “大哥。” 场中没有旁人，吴归海低声道：“刚才的卦象显示是……” “是剥卦，【山地剥】……” 袁明远沉声道：“剥床以肤，这是大凶之兆！” 这么多年耳濡目染，另外三人也都懂一点卦爻他们一听就知道卦象预示的什么。 此一爻是说人赖以生存的是皮肤，树木赖以生存的的是树皮，如果丢掉这两样，势必凶险异常。 而袁家赖以生存的……则是卜卦！ “难道……” 四庄主万里长惊疑道：“他们的目标是……【游仙钱】？” 这是袁家最重要的宝物。 吃饭的家伙！ 袁明远每次测算重大疑难，拿不定主意的时候，都会借助【游仙钱】之力，此宝珍贵异常！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未免旁人觊觎，袁家世代都不曾宣扬，只有极少的人知道钱在他们手里。 “走暗道，去宝库！” 袁明远当机立断道：“严防死守，不论他们的目标是不是【游仙钱】，都不容有失！” “是！” 三位庄主应是，四散分开，各自走不同暗道去守宝库大门。 …… 客房里。 季家叔侄二人相对而坐。 季文峰仔细感应，确认方圆百米没有旁人，传音说道：“除了《金蛇剑法》，还有什么特征吗？有没有可能是冲着你来的？” “没有。” 季少钦摇头道：“交手很短，我只知道他的武功很高，敛息手法一流，轻功极好，即便我有【虎符】在身，能操控地气，也只感应到一点儿异常……他站在那里，轻若无物，我差点就略过了！” “嘶！” 季文峰倒吸一口气道：“居然有如此手段！难道五毒教有两个灵蛇使？还是说，他们真是魔教的人……” “他很敏锐……” 季少钦道：“可能知道以我本身的功力发现不了他，最后一招借袁伊人试探我是不是身怀重宝……我没动用。” “嗯，你做的对。” 季文峰点头道：“【虎符】不可轻易显露，家族仇家太多，尤其还有一个死敌虎视眈眈，多一个心眼没坏处，至于袁伊人，哄哄就是了。” 季少钦：“侄儿明白。” 季文峰：“慕容骅的事……问的怎么样？袁伊人知不知道？” 季少钦：“刚寒暄几句，还没来得及问。” 季文峰：“搞清楚他的动向，最近中原法象频频异动，你爷爷得到消息，可能与神兽有关，如果真是大举屠神兽，如此盛事，我们没理由不分一杯羹！” 季少钦：“是！” “还有。” 季文峰道：“万松山庄是块宝地，昔年袁天罡曾以神鬼手段迁移三条龙脉进观稼山，福荫后世，如此才孕育出了万松盛景、药神灵泉。找到它，吸干它！你的境界还是低了，居然让个年纪相仿的人一招夺枪，丢不丢脸！” 季文峰语气严肃，不过听着并不担心，季少钦是季家三代以来最优秀的传人，如今又有神器相助，登顶只是时间问题。 “……” 季少钦脸一红：“二叔放心，侄儿谨记初心，那三条龙脉一条也跑不了！” “那就好。” 季文峰笑道：“去哄你媳妇吧。” “是。” 季少钦道：“那侄儿先去了。” …… “你是个骗子。” “胡说什么呢？骗你啥了？” “你说你就看懂一点……” “是看懂亿点啊。” “……” “好了！” 曹谨行无声地笑了笑，传音道：“凝心静气，专心缩骨。这件披风只能一人穿，两个人太勉强了，别让他发现。” “……” 谁也没想到，曹谨行和白云岫居然没有走，而是缩小身形披上了曹谨行那件可以隔绝探查的【神隐披风】！ 怕季少钦还能发现，这次他们躲在了五百米开外的一棵大树上，只用千里镜远程观察那些人的动向。 白云岫懂唇语，将他们的谈话完美还原，由此得知【游仙钱】藏在一个宝库里。 而袁明远四人马上就会走暗道带他们去这个宝库！ 更关键的是。 这次没有季少钦坏事…… 白云岫彻底服了。 这招回马枪杀了个措手不及！ 做曹谨行的对手，当真是防不胜防…… “这家伙可真够阴险的……” 白云岫缩小身体，两人撑着斗篷悄无声息地跟在四个庄主中武功最弱的齐开诚后面，来到他负责的赤霞楼，悄悄下了地下暗道…… 第二百一十九章 抢！ 地下。 齐开诚一身蓝衫，在地道中快步行走，曹谨行和白云岫紧随其后。 这地道建的很像方腊地宫，也是由很多八角形的房间组成，每个房间八扇门，区别在于，就连地上的地砖也按九宫八卦排布，必须走对每一步，不然就会触发机关陷阱。 齐开诚步履飞快，身形一闪即逝，可对心明眼亮的曹谨行而言，走的再快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撑着披风在前方领路，白云岫在他身后紧跟，暗藏蛊虫，准备暗算。 她越走越觉得佩服，这地道又多又杂，齐开诚是唐门弟子，本就擅长轻功，不好追踪，曹谨行居然一步不差！ 不多时。 打开最后一扇门，眼前出现一条长廊，长廊尽头是一个巨大的溶洞，墙壁之上嵌着一颗颗夜明珠，发出翠绿的光。 在溶洞中间立着一根两人合抱粗细的铜柱，柱子上是各种机关按钮。 二庄主吴归海、四庄主万里长已经到了，正站在那柱子之后的一扇青铜大门之前。 这里就是整个万松山庄的中央控制室，也是袁氏家族世代传承的藏宝库所在地。 “二哥，四弟。” 齐开诚走近。 曹谨行和白云岫停步，老老实实缩在长廊洞口。 曹谨行对白云岫点点头。 白云岫手腕翻转，轻按地面，开始发动蛊术。那雪白的手臂竟然在一瞬间变成了黑色，无数细小的黑点从胳膊爬下，“流”向地面，再爬出披风！ ——赫然是五毒教极凶残的蛊虫，【虱蛊】！ 此蛊细小轻微，犹如尘埃，即便上身也难以察觉，但入体之后却能嗜血食肉，在极短时间内，将人啃成白骨！ 当然，此行目的是夺宝，并非杀人。 白云岫不准备直接下杀手，只要让虱蛊入体，封死这些人的麻穴，让他们无法呼救、无法阻拦也就是了。 这需要一点儿时间。 白云岫默默运功，御使虱蛊上身。 曹谨行挡在她之前，全心戒备。 就在这时，袁明远也下到了地下。 “大哥。” 万里长一见他便笑道：“宝库周围没有外来者的痕迹，四条暗道上的机关也都没触发过。宝物藏在这里，贼人绝对无法得手！” “那就好。” 袁明远压下心头不安，笑了笑：“有你们看护，自然万无一失。不管那俩人是从哪来的，敢图谋重宝，让他们有来无回！” “是！” 三人躬身领命。 袁明远点点头，走到青铜门之前，取出一枚半尺长的铜钥，插进锁孔，接着，伸手按向铜门之上的【七刻尚同锁】。 另外三人见状，都自觉地朝外走了几步，背过身去。 【七刻尚同锁】，乃是墨家流传下来的一种转轮锁，也是古代密码锁。 铜锁之上有七个转轮，只有全部转动到特定位置，才能开锁，不然就会自动锁死，并触发机关，敲钟示警。 袁明远插进钥匙，背对众人，手法飞快地转动齿轮。 咔咔咔…… 啪嗒！ 尚同锁打开，袁明远推门而入。 曹谨行紧盯着铜门，另外三位庄主也严肃下来，戒备四周。 很快，袁明远走了出来，重新锁好门，手上多了一把造型华丽的长剑。 那剑剑气充盈，凛凛生威，泛着紫色霞光，一看就非凡物！ “大哥，你这是……” 其他三人见状，脸色都凝重下来，没想到大哥如此郑重！ 这把剑是袁家家传至宝，乃三国时魏文帝曹丕遣能工巧匠所造神兵，名曰：【流彩】。 ——“剑长四尺二寸，重一斤十五两，炼以地火，淬以清漳，饰以文玉，表以通犀，威夺百日，气成紫霞。” ——此剑是昔年袁天罡所用配剑，锋利无比，威力无穷，不到逼不得已，从不动用。 今天，大哥居然把这家传神剑都请了出来…… “不用多想，只是以防万一。” 袁明远笑了笑，笑容中别有深意，说道：“你们守好宝库，我先上去，有点事要找岳父大人……” “是。” 三人应是。 袁明远自然而然地持剑迈步，走向齐开诚来的那条长廊——这里是距离后山药神泉最近的路。 但就在他途径中央控制铜柱之时，突然转身，一掌拍向铜柱上的数个把手！ 咔！ 机括开启。 大地颤动！ 不好。 曹谨行发觉不妙，大喝一声：“快动手！” 他话音刚落，脚下地砖突然开裂，极速下陷！同时，头顶落下个巨大的精钢铁笼！ 危急关头，白云岫顾不得自身安危——有曹谨行在身边，也不需要担心。 她马上听从命令，变换手印，催动蛊术，引爆了另外三人身上的【虱蛊】。 那三人都是经验丰富的高手，一看大哥动作，就知道是有敌人混进来了，刚要出手帮忙，突然身体一麻，舌根僵硬，不能动也说不了话！ 那三人大惊失色。 居然不知不觉中了招！ 脚下地砖在极速下降，头顶铁笼在飞快下落，眼看就要被擒！ 曹谨行飞快恢复真身，在白云岫施术之时，一把搂住她的腰，施展《烟罗步》冲上地表，就地一滚，险之又险地在铁笼落地之前，逃出了笼罩范围。 但还没等站稳，一道剑光杀来！ “好本事！竟然无声无息闯进来，可是，你们也太小瞧了袁某！” 袁明远脚踏八卦步，长剑疾刺，用的正是袁家家传绝学：《上缺中满剑》！ 此剑法乃袁天罡所创绝技。 以“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满，兑上缺，巽下断”这六十四卦卦序歌所创，内含五行生克，阴阳变化，奥妙无穷。 唰！ 剑光一闪。 曹谨行再度抽出极夜剑，以《金蛇剑法》迎战袁明远，转瞬之间，已交手数十招，两大神兵相撞，阵阵金玉之声不绝于耳！ “袁庄主应该是在门中用【游仙钱】卜算了我们的位置吧……如此精准，当真厉害……” 曹谨行极夜剑犹如毒蛇，剑招诡谲莫测，剑身曲直不定，时而轻盈如燕，点剑而起，时而快如闪电，力拔千钧！ 袁明远虽有上乘剑法，可面对如此诡异的武功也觉难缠，除了最开始占了一点先机，越打越被动！ ——软剑难练，练成了也是真难对付。 袁明远且战且退，心中惊诧。 这人到底是谁？！ 自己通幽巅峰十几年，浸淫《上缺中满剑》数十载，还从没遇见哪个年轻人有如此武功！ 更可怕的是，他心思机敏，已经猜到了他先前打算——既然测算到了两人位置，那【游仙钱】肯定就在他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你到底是谁？所为何事！” 袁明远厉声喝问。 “呵呵。” 曹谨行不答，极夜剑陡然绷直，他一剑横削，霸道剑气摧枯拉朽！ 这一招突如其来，袁明远急忙飞身跃起，至刚至阳的剑气横扫而过，震得山壁颤动，碎石簌簌落下！ “这不是金蛇剑法！” 袁明远吃了一惊，才刚落地，突然一声响亮的龙吟，一条粗大的尾巴抽向他后背！ 噗！ 袁明远躲闪不及，让那尾巴抽中，巨力之下，蛊毒入体，袁明远两眼圆睁，口吐鲜血！ 另外三位庄主看的目呲欲裂！ 可五毒教蛊虫非同小可，威力比同阶毒药更甚，封堵麻穴，怎么冲也冲不开，只能眼看着干着急。 “放心，我们无意害你性命……” 战斗尘埃落定。 曹谨行收起极夜剑，同白云岫、白龙蛊走到袁明远身前，从他怀里摸出了三枚古朴的【游仙钱】…… 这三枚古钱形制一样。 正面刻着：【大块流形】。 背面刻着：【玄天赋命】。 那钱上有极浓郁的天字真气，带着一种独特的玄之又玄的意味。 “对不起了，袁庄主……” 曹谨行收起铜钱，微笑说道：“暂借一段时间，还请见谅……” 第二百二十章 冲！ 很快，袁明远也被【虱蛊】封穴，不能再动，曹谨行从他身上搜出【游仙钱】后，直接跳到了白龙蛊背上。 白云岫拍拍白龙，那大蟒转身沿原路返回。 白龙会飞，不需要注意脚下机关，两人一蟒在地道中穿梭，速度飞快！ 就在这时。 铛铛铛—— 示警的钟声突然响起，声音震耳，传遍整个万松山庄。 “这声音，好像在前面……” 白云岫仔细倾听，吃了一惊：“不好，赤霞楼！一定是袁明远从我们藏身位置看出是从哪条路进的！刚才按开关还顺便按下了示警……他想让地面的人拦路！” 这人还真不简单啊。 占卜测算、精准定位、突然出手、暗中示警……如果不是先用了【虱蛊】，四人齐上，会非常麻烦！ “能做家主的人，当然不一般。” 曹谨行倒是不意外，沉着说道：“先别急，少了四个，压力大减，只要没有其他人出手，出去不难。” “嗯。” 曹谨行始终不慌不忙，让白云岫紧张的心也慢慢放松下来，点了点头。 曹谨行道：“一会你先出去吸引注意，我用【神隐披风】隐身随后……慕容清和季文峰也是通幽巅峰，偷袭比硬打要快。” “好！” 白云岫冰雪聪明，马上就明白了曹谨行的打算，加快速度往外冲。 钟声四起。 地面上的所有下人、护卫也被惊动，停下手头动作，仔细倾听。 “是赤霞楼！” “快！” “有人擅闯！” 一众护庄的护卫分辨出钟声位置，怒气冲冲地拔剑拔刀，冲向赤霞楼！ 慕容清刚把季家叔侄安顿好，本来准备回房下地道，突然听到钟声，脸色大变，抬头看向赤霞楼方向。 客房里的季文峰同样变了脸色，冲到窗前向外看。 还有后院，正苦等在袁伊人所在青萝小院门口的季少钦，本来准备赔礼道歉，没想到袁伊人连院门都没让他进。 之前曹谨行的话，像钉子一样楔进袁伊人心里！ 袁家知道季家有神器，也隐约知道他们传承久远，底蕴深厚，可能别有内情……袁明远甚至测算出了那件神器是什么！ 可当事到临头，最危急之时，季少钦居然为了不暴露那件东西，对她的危险无动于衷…… 袁伊人太伤心了。 这不是她印象里的季少钦，更不是她心目中的丈夫！ “铛铛铛……” 钟声响起之时。 青萝小院内外，季少钦和袁伊人都吃了一惊——有人进了宝库！ 与此同时。 观稼山后山，药神泉秘洞。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从泉水中走出，摄来衣服穿戴整齐，震散一身水气，走出秘洞，望向赤霞楼方向。 “有人来了？” 老人轻轻叹气，悠悠道：“还真是多事之秋啊。非常时刻，非常之人也冒了出来……” 万松山庄可不是阿猫阿狗，居然也有宵小敢强闯，真是找死！ 他纵身要上，毕竟是在女婿这儿，帮个忙也不算什么，但没等起身，一阵彻骨的寒气凭空出现，锁定了他！ 那股寒意之冷，仿佛能冻结天地！ 慕容骅动作一僵，侧目看向东北方，那有一片大湖，湖边坐着个黑袍老者，正在悠闲钓鱼。 “慕容骅，别乱动。” 宋成蹊头都没回，手拿着钓竿说道：“我懒得跟你打，咱们老老实实在这看着，成与不成，全在他们。如何？” “宋！成！蹊！”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慕容骅脸色刷地阴沉下来，他全身真气霍然爆发，化作球形护罩，不断膨胀，与那股寒意相撞！ 空气中传出嗤嗤爆响！ 宋成蹊不动如山。 慕容骅脸色越发难看，继续催动《先天罡气》！ 此功法乃慕容家祖慕容龙城所创两大神功绝技之一，为玄门罡气类神功。 所练之先天真气是一种至纯至刚至阳的罡气，比之《太清罡气》威力更甚，并且有自动反弹、防身之效，是练就金刚不坏身的无上玄功。 《先天罡气》最突出的特点就是防御能力极强，同时能极大提高出招时的劲力，乃天地间纯阳正气！ 此功法也是慕容世家傲视武林、稳居中原四大家的根本。 “螳臂当车！” 宋成蹊一声冷喝，浩瀚的寒蟾真气散出，刹那间冰封百丈，身前大湖骤然凝结成冰！ 慕容骅周身罡气爆炸，被震退数步。 “别动！” 宋成蹊的两个字从口中吐出，像炸雷一样响在耳畔！ 慕容骅全身气血凝滞，僵了一瞬才反应过来，眼底掠过震惊恐惧的神色，沉声说道：“《寒蟾摄心术》……十几年没见，你的功力更强了！” “法象四境，你我相差甚远。二十年前你不是我对手，现在更不行！” 宋成蹊说话毫不客气，冷笑道：“老实在洞里‘养伤’，别再挑衅我！我让你活着只是看你还算像个人。把我的耐心耗没了，我送你去见你祖宗！” “你！” 慕容骅气的脸色涨红，咬牙切齿！ 他自练成《先天罡气》、闯出声名以来，一直自诩天纵奇才，心高气傲，目光所及，全是蠢猪！ 可在宋成蹊面前还真傲不起来，不止是因为武功不行，也因为宋成蹊更狂、更傲！ “你说话还是这么难听啊，姓宋的！” 慕容骅哂笑道：“难怪惹出那么多的仇家，也难怪那帮家伙费尽心思得要杀你！” “呵呵。” 宋成蹊不以为意，甩掉钓竿，淡淡说道：“龙不与蛇居。即便再落魄，老子依然是老子！不需要委曲求全，也不用人多势众……只有废物才会扎进人堆，寻找那点儿可怜的安全感！堂堂法象，还要三两成群，星宗那三条老狗，根本不在我眼里！” 宋成蹊嗤之以鼻。 单对单，甚至单对双，星宗那三个都不是对手，也只有靠着三人成阵才能勉强伤到他。 这样的人，宋成蹊根本看不上！ 他们或许力量很强，但心性不足，永远不可能单打独斗战胜他。 “……” 慕容骅沉默半晌，无言以对。 不可否认，他以前和宋成蹊有同样的感受，但正是因为宋成蹊，让他有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之感，这才压下脾气，与其他法象交好，只为了日后落难之时能有个帮衬。 宋成蹊与他的最大区别就在于，即便战败，即便濒死，他也从不会把生命交托到别人手里。 他不向任何人求救！ 包括五毒教的人。 他展现给别人的永远是盛气凌人，永远是霸道狠厉，如果受伤，那就养到伤好再出世！ 仈_○_電_耔_書 _ω_ω_ω_.t_Χ_Ｔ_八_０._Ｃ_ǒ_Ｍ 也正因为没给自己留退路，他才会尽全力不让自己落到那般境地，由此练出了一身的绝顶武功！ 进境之快，远超过其他法象。 “你来干什么。” 慕容骅并不怕死，只是不想毁了万松山庄、毁了观稼山，最后还不能取胜……那损失太大，众目睽睽之下，慕容家声誉受损，他也没脸面对女婿。 如果是在十万大山，人迹罕至之地，他一定豁出命去跟他干一场，虽死无憾！ “拿【游仙钱】。” 宋成蹊直言相告。 “我明白了。” 慕容骅冷笑道：“看来，你已经知道他们的目的……但，就凭你自己，做渔翁都不可能！天机二十五是什么样的人？他不会给你机会的，你知道他纠集了多少法象？！”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 宋成蹊站起来，走到南侧崖壁，望向下方山腰上一片忙乱的万松山庄，说道：“你别乱动，我也不会动，你敢乱动，我就先杀你，再冰封整个观稼山……你应该很清楚，我做得到！” “……” 慕容骅又气又无奈。 这该死的老东西！ “即便我不出手，就凭你五毒教的徒子徒孙，想拿到【游仙钱】也是痴人说梦！除非来的是教主，或者白诗仲……” “哈哈哈……” 宋成蹊哈哈大笑：“一个小小的万松山庄，还用的着他们？你好好看看吧，钱已经拿到了。” “什么？！” 慕容骅吃了一惊，急忙闭上眼放出真气，用天人合一感应四周，还真发现了问题： ——他的女婿和他那三个兄弟都在地下某处一动不动，显然是中了招！ “这……” 更让他吃惊的是，下手的竟然只是两个二十出头的小辈！ “白龙蛊……白云岫？” 慕容骅反应过来，道：“是用了蛊毒吧！不过就算明远他们不能出手，还有清儿和季家叔侄。你那两个徒孙已经露了相，再想耍阴招已经不可能，一样跑不了！” “呵呵……” 宋成蹊不为所动，负手淡笑道：“……那就拭目以待吧。” …… 白云岫火速冲出暗道，冲上赤霞楼一层，突然一声巨响，一只巨大掌印拍碎大门，杀了过来，声势浩大，似有排山倒海之威，刚猛无匹。 《撼山掌》！ 白云岫虽惊不乱，急忙扬手一挥，无数漆黑【虱蛊】如同蚊蝇般成千上万，一拥而上，挡在掌印之前！ 两股力量激撞！ 轰然炸响！ 白云岫和白龙蛊被震退三丈！ 成片的虱蛊粉碎掉落！ 白云岫看到了来人，不出意外，正是季家“单掌擎天”季文峰！ “白云岫，还真是你！” 白龙蛊的识别性太高，谁都知道它的当代主人是谁，它一旦露面，白云岫戴不戴面纱都一样了。 “另一个人呢？” 季文峰往她身后看了一眼，那里空无一物，冷冷道：“帮你断后吗？” “那就先拿下她！” 季文峰话音刚落，一个怒不可遏的女声响起，飞快接近：“……再去地下收拾另一个！” 紧接着。 一柄华美长剑从远方激射而来！ 剑后是万松山庄庄主夫人，慕容清！ 《龙城剑法》·飞鸟投林！ “擅闯万松山庄者，杀！” 慕容清剑招连绵不绝，剑光森冷如冰，犹似行云流水，在瞬息之间，便如一道光幕，将白云岫笼罩其中……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不讲武德 《龙城剑法》精妙无比，尤其在慕容清使来，庄严气象之中更增几分女性阴柔之美，杀机暗藏于剑招之中，虚实不定，威力不凡。 但白云岫苦修《金蛇剑法》多年，也已圆满，虽然不能跟曹谨行的豁然贯通相比，也能发挥出极大威力。 一时间，室内剑光四射，剑气纵横！ 五毒至宝【金蛇剑】与慕容清手中名剑【淑女】不断激撞。 逸散的剑气将赤霞楼桌椅家具切的粉碎，爆炸声连绵不绝！ 单论威力，看着比极速交接的曹谨行和袁明远还要强。 但实际上，两女劲力流散严重，未能聚于一点，看着势大，真实杀伤与凶险过程，并不如方才的地下战斗。 慕容清看准机会，催动《先天罡气》，挥出一道磅礴剑气！ 白云岫纵身跃起，避开剑光，反手射出一根【金蛇锥】！ 夺目金光一闪而逝！ 慕容清挥剑击飞，白云岫趁势欺身而上，金蛇软剑如龙似蛟，曲直如意，刺向慕容清周身要害。 慕容清长剑疾挥，两人都不藏拙，见招拆招，一者功力低微但剑招诡谲，一者剑势堂皇，但需戒备暗器蛊毒，一时竟然平分秋色。 白龙蛊见主人相持不下，嘶吼一声对着慕容清挥出长尾。 但没等攻到，场外季文峰扬手一掌，如山掌力先轰击而来。 白龙蛊察觉危险，只能放弃，飞身闪躲，掌力擦边而过，轰隆巨响，在北面墙壁之上打出一个巨大掌印！ 砖石木屑粉碎！ 白龙蛊吓了一跳，很快反应过来，凶狠转头，对着季文峰喷出一口紫色毒雾！ 那毒雾所过之处，所有桌椅碎木全数腐蚀焦黑，可见毒性之猛烈霸道。 “白龙蛊不愧是白龙蛊……” 苗疆至宝，活体兵器，当真不凡！ 季文峰识得厉害，遮掩口鼻，飞身后退，为防白龙蛊对慕容清出手，他摸出了三把柳叶飞刀。 只见他手腕一抖，竟然用出了昔日慕容嫣曾经用过的飞刀绝技——《六神御刀术》！ 闭门造车是取死之道。 四大家族虽各有绝顶传承，但毕竟年代久远，为保住自身地位，只有不断完善自身武学，才能不被这残酷江湖所抛弃。 古往今来，多少显赫名门、富贵世家，就因为对本家武学太过自信不知进取而覆灭。 为此，四家时常切磋武功。 也因为家族之间常用通婚稳固地位，使得四家除核心绝技之外的其他武功渐渐在各家流传开来。 慕容家搜罗来的这部《六神御刀术》就是其中之一。 季文峰深谙此道！ 白龙蛊喷出毒雾逼退季文峰，正要回身帮忙，突然三道白光穿过毒雾，犹如霹雳雷霆，速度极快！ 紧接着，铛铛铛三声炸响，白龙蛊七寸处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 “吼！！！” 白龙蛊疼的嘶声大吼，满地打滚，巨大的身躯搅得碎石纷飞。 季家《霸王劲》内力极为爆裂，打在身上，劲气透过鳞片打进身体，摧毁筋脉！ 就像是有颗炸弹在七寸内的血肉里炸开，让白龙蛊全身抽搐，痛苦不已。 “白龙！” 白云岫听到惨叫，心下一紧，一时分神，慕容清看准机会，一剑斩出，森寒剑气划过白云岫右臂，顿时鲜血挥洒。 白云岫闷哼一声，倒飞出去！ 慕容清眼中闪过杀意，挥剑砍向白云岫咽喉——宋成蹊那老贼害得父亲痛苦二十年，五毒教的都该死！ 杀！ “伯母且慢！” 就在她要挥剑之时，季少钦的声音远远传来：“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她是五毒教灵蛇使，地位尊崇，一定知道宋成蹊的武功弱点！不如留她一命严刑拷打，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两人循声看去。 透过破碎的大门窗户，能看到季少钦穿着一身白衣，从青萝小院方向快步走来。 在他身后是万松山庄的一众护院，足有五六十人，跟在未来姑爷身后，气势汹汹围住了赤霞楼。 季少钦速度很快，一眨眼就从百米远外进入楼内。 慕容清下意识一愣，好高明的轻功，她居然没看出来他用的是什么功夫！ 季文峰也是一样，先是一惊，随即心中安慰，没想到少钦的轻功进步得如此神速…… 季少钦入楼之后，扫一眼地上的白龙蛊和白云岫，眼神淡漠，对两位温文有礼说道：“还有一人，应该还在地下，伯母和二叔先去帮忙，此人就交给我炮制！” 他大步流星走上前，一把抓过白云岫手臂，上来就是一套《分筋错骨手》！ 点穴封脉，分筋错骨，手法狠辣无比！ “啊！” 白云岫疼的发出惨叫，冷汗直流。 旁边白龙蛊一愣，连七寸剧痛都顾不得了，吼声戛然而止，两只竖瞳死死瞪着季少钦，吞吐蛇信，仔细嗅他身上的味道…… 没错啊？ 这什么情况！！ 慕容清看的很解气，季文峰也点了点头，季家传人，就该如此。 打败宋成蹊是慕容骅的夙愿，如今有机会套出他的弱点，身为女儿，自然要为他争取机会。 不然，等宋成蹊得知死讯，为白云岫报仇，杀上门来，也是难以抵挡…… “那好，就依少钦。” 慕容清语速飞快道：“小心她的蛊毒，我们下去帮忙！” 她转身就走。 “两位放心。” 季少钦点点头。 季文峰见局面已定，也对季少钦微微颌首，跟上慕容清，但转身之时，忽然发觉不对！ 同样是一尘不染的白衣，同样是上等绸衫，同样的薄如蝉翼，少钦的衣服上该有天蚕丝绣出的《猛虎下山图》…… 虎乃季家图腾，涉及传承千年的家学，每一个季家之人的衣服上，必有虎图，区别只在明显不明显…… 这个人身上，没有！ 他从青萝小院赶来，却没有袁伊人相陪……轻功突飞猛进……虎图消失无踪…… 季文峰大脑高速转动，忽然察觉不妙：不好！上当了！ 季文峰勃然大怒，暴喝一声，转身对着那对男女挥出霸王拳！ “贼子敢尔！” 他的速度够快，但“季少钦”更快！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曹谨行扬手一挥，三枚【金蛇锥】夹带巨力，射向季文峰腰后肾俞穴！ 此穴击中，轻则气血不通，重则半身瘫痪！ 季文峰刚转身，还没聚气挥拳，就被闪电般射来的金蛇锥击中了！ 虽然阴差阳错，偏离要害穴位，但金蛇锥还是插进了他右下软肋，劲力爆发，直接将季文峰震飞出去！ 与此同时。 刚被曹谨行以“生手”真气“狠狠”治过伤的白云岫，也在此时发出金蛇锥——这一枚涂了【五毒化功散】，在季文峰身在半空之时，以极快速度打进他檀中穴！ 二人合力，打了个措手不及！ 季文峰虽然察觉出不对，可是还是晚了一步，一时躲闪不及，被这两招打的吐血倒地！ “你——” 他艰难爬起，张口要骂，喉咙里的逆血先喷了出来，毒药药效发作，他的功力在飞快消失，身体瘫软，短时间内已无法站起…… “你……” 季文峰还从没吃过这么大的闷亏，两眼喷火地看着曹谨行，吃力地道：“你！你到底是谁……” 曹谨行懒得搭理他，先掏出一颗【天王丹】弹到白龙蛊嘴里。 白龙吞下，它的伤开始飞快痊愈。 这变故太过突然，楼外的一众护院甚至没反应过来，张大了嘴不知所措。 慕容清刚下地道，就听到地表传来季文峰的闷哼声，她脸色大变，刚要拔剑杀上去！ 忽然一个陌生清朗的声音传来：“袁夫人……还是先去救袁庄主吧……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慕容清动作一僵，脸色一变再变！ 他是白云岫那个同伙！ 既然他们俩平安无事地出来……那袁明远…… 难道…… “明远！” 一想到袁明远可能出事，慕容清脸色煞白，心乱如麻，顿时顾不得杀敌了，急忙转身冲向地下溶洞，中央控制室！ “还能走吗？” 最后两个强敌解决，曹谨行看向白云岫，按理说灌输这么多的生手真气，效果不比【天王丹】差，应该可以自由行动了…… 白云岫点点头，尝试着站起，但没等站稳，忽然嘶了一声，眉头紧蹙，身体发软…… “……” 曹谨行无奈伸手揽住她，很想问一句：姑娘，你伤的是手啊，腿软什么！ 难道有毒？ 算了！ 曹谨行转身蹲下，拍拍肩膀。 白云岫苍白的脸上闪过一抹美丽的酡红，轻轻趴上去，雪白的双臂环绕曹谨行脖颈，在他胸前交叉，满头乌发垂落胸前，女子香气萦绕鼻息…… 曹谨行顿了一下。 他的脑中飞快闪过黄方苓的模样，压住了心头微微泛起的波澜。 他背起白云岫，旁若无人地走上白龙蛊后背。 楼外护院总算反应过来，这人是假冒的、擅闯山庄的贼人！ “杀！” 众人挥刀举剑一拥而上！ 曹谨行视而不见，抽出极夜剑，一剑横扫，汹涌剑气爆发，犹如长江大潮，滚滚而过！ 所有护院一齐重伤倒地！ “再有起身者，杀。” 曹谨行说完，缓缓收剑，继续往白龙蛊背上走。满楼护院，一片死寂。 真昏过去的和假昏过去的都紧闭着眼睛，躺地上一动不动——没办法，实力差距太大，上就是找死！ “出发。” 曹谨行一声令下，鬼使神差的，原本不该听他话的白龙蛊下意识照做，背着两人一飞冲天！ 直到一切尘埃落定，青萝小院那边，真正的季少钦和袁伊人这才冲了过来，看到的只有满地狼籍…… …… “如何？” 后山，药神泉秘洞之前，宋成蹊、慕容骅两人站在峭壁之上，将下方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宋成蹊面带微笑，满脸都是不出预料的从容。 慕容骅则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那个小子居然能假扮的如此相像，连亲叔叔季文峰都差点骗过去！ 随后的偷袭更是又狠又毒，先伤季文峰，再骗清儿……不用打就轻松支开了她，这一切，还真像是宋成蹊的徒弟！ 此人八成是宋成蹊暗中培养的秘密武器，假以时日，必成大患…… “佩服。” 慕容骅冷冷道：“十年磨一剑，没想到你还藏了这么一把剑！” 宋成蹊笑了笑，也不解释。 白龙蛊飞了上来。 曹谨行背着白云岫站在巨蟒之上，戒备地看着慕容骅，等宋成蹊上来。 慕容骅仔细观察曹谨行，记住了他那张脸，然后问道：“年轻人，报上你的名字。” “我叫……” 曹谨行想了想，懒得现取了，随口说道：“……夏雪宜。” “……” 宋成蹊无奈摇头，这孩子又在胡说……不过也好，找一个不存在的人才是最难的。 背上的白云岫暗笑，把下巴放在他肩膀上，全身心地放松下来，心说这名字倒是挺好听的…… “夏雪宜……” 慕容骅双眼眯起，记住了这个名字，就在这时！一直老实安分的宋成蹊突然出手，《寒蟾功》爆发，举起一掌打向慕容骅！ 寒蟾真气冰天雪地，霎时便将盛夏变作了隆冬，彻骨寒风在山巅肆虐！ 慕容骅大惊失色，急忙催动《先天罡气》，球形护罩再度出现，二者僵持，一时飞沙走石，风云变色！ “宋成蹊！” 慕容骅勉力支撑，又惊又怒，大喝道：“你要干什么？！” “呵呵，不干什么。” 宋成蹊一掌拍出，便即收招，微微一笑，身形闪烁，回到了白龙蛊背上。 白龙蛊直入云霄，三人消失在天边…… “他这是什么意思？” 出手快，走的也快，试招？慕容骅茫然站在原地，眉头紧皱，不解其意。 白龙蛊御风而行。 宋成蹊道：“看清了？” 曹谨行皱着眉沉思数息，点了点头，眉头随之舒展，说道：“不算难。倒是一门挺不错的护体功法。” “那就好。” 宋成蹊道：“《乾坤大挪移》转移卸力，《先天罡气》护体反弹。两者结合，当不致轻易受创。” 曹谨行点点头：“多谢。” “谢什么。” 宋成蹊笑了笑：“【游仙钱】到手，是我该谢你。好了，不谈这些，时间紧迫，先回客栈，看看这【游仙钱】的威力。等测算出大致方位，你们两个先走，我去拿弓箭。江南汇合。” “不用帮忙？” “白龙随我一起，你们俩……就乘那只小灵鹫吧。” “也好。” 曹谨行没意见。 宋成蹊说完，看了一眼白云岫，眼神玩味……白云岫脸色通红，赶紧低下头埋在曹谨行背上，假装鹌鹑…… 第二百二十二章 天姥山 绕了一圈回到客栈，曹谨行把【游仙钱】交给了白云岫。 白云岫顶着宋成蹊的玩笑目光，顾不得再装虚弱了，脸红彤彤地开始准备测算。 宋成蹊和曹谨行暗暗蓄力，随时准备助拳。 测算开始。 刘振远传信名单之上有七大法象。 第一位，天机阁主，天下第一神算，天机二十五。 第二位，龙虎山天师府府主，修炼《五雷天心诀》已登峰造极的当代天师，张铭演。 第三位，星宗太上掌门，神功《浩星归流》已达最高境界的元央子，赵希真。 第四位，武当掌教李玄宗嫡传师弟，另辟蹊径，修炼张三丰所留绝技《离火神罡》的金蟾子，王道宗。 …… 这些人各个不凡！ 要么是上一代的耆老，要么是正值巅峰的当代巨魁，无不神功绝世，位高权重！ 测算这些人的位置非常难。 天机二十五自不必说，他以一己之力挑起了法象寻找大道碑的热情，对世间影响深远无比，绝对是目前最难测算的人。 龙虎山天师府、星宗太上掌门也是同样，他们要么是道派领袖，要么身负神器，同样难算。 金蟾子王道宗根系武当，也是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这七人中，只有一个人闲云野鹤，孤家寡人，且隐居避世，崇尚道家清静无为之道，是最有可能精确算到的人。 他就是隐士三宗之一器宗的一代高人，马伯毅。如今的天下第一铸剑师！ 其人身负器宗神技、能煮铁熔金的绝学《炼铁手》，被誉为“在世干将”。 他已隐居雁门铸剑庐三十年，只为精研技艺，铸出举世无双的神兵！ 这一次，之所以答应天机二十五出山，一是为了绝顶铸剑材料——麒麟鳞甲，二是为了从【大道碑】中悟出更高境界的铸剑术。 巧的是，这个人，宋成蹊认识，白云岫也有一面之缘。 “【金蛇剑】有过一次重铸，铸造者就是马伯毅……” 宋成蹊道：“这个人铸剑技术无可挑剔，但性情执拗，不近人情，只对铸造和铸术感兴趣。为了请他出手，着实费了一番周折。” 白云岫也道：“他长的很凶，可能太长时间隐居不出，思维僵硬，不善言谈，不过，铸剑术确实神乎其技，重铸之后，金蛇剑的威力还要更上一层楼。” “嗯……” 曹谨行想了想：“那他的武功……” “比较克我。” 宋成蹊实话实说道：“我说过，这名单里有两个人比较难缠，他就是其中之一。《炼铁手》是器宗绝技，位列四品，因为修炼条件极为痛苦苛刻，必须有大毅力方能功成，已有近四百年未曾现世，直到马伯毅出现。 此功法几为仙品以下火系武功之最！等闲兵器甚至顶不住他那一双铁手就会烧熔，恰好与《寒蟾》相克。 我能胜他，但……不会像打败其他法象一般容易。天机二十五把他请出山，只怕也有防我的意思。” 曹谨行点点头。 这就是走极端的不利之处。 八气相生相克。 极致的“冰”与极致的“火”相对，势必出现两败俱伤的结果，宋成蹊就算战胜马伯毅，只怕也要受不小的伤。 曹谨行暗暗记下，战场之上多加注意，然后道：“另一人是谁？” 宋成蹊道：“张铭演勉强算一个吧……他若有天时相助，也会比较难缠，不过不是对我，是对你。” “我？” 曹谨行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张铭演，龙虎山天师府当代天师，也是大太保刘振远名义上的大师兄。 这两人的关系不太好。 刘振远是由陆炳提拔、直接从外门弟子一步登天进入“雷泽”修炼的幸运儿，并不算天师府真正意义上的嫡传。 奈何他把握住了机会。 不但没有浪费，反而通过了雷泽试炼，激发出顶级潜力，修炼突飞猛进，一骑绝尘！把所有真传弟子远远甩在了后面！ 不出十年，他就追上并超越了张铭演这位天师府继承人，名义上的大师兄！ 这就很尴尬…… 草根野路子的自我领悟，竟然超过了自小得名师教导的天才弟子…… 而且，刘振远出关之后，因感动于陆炳的知遇之恩，发誓效忠朝廷，由陆炳举荐、嘉靖亲封，成为镇抚司新任镇抚使，并一举成为新一代十三太保之首，从此依附皇权，位高权重！ 这让张铭演就算继承了天师之位，也没脾气出那股被压一头的邪火。 更憋屈的是，面对刘振远时，他还不得不口称“大人”…… 一个小小外门弟子，平日洒扫道观的存在，居然让他这个掌教卑躬屈膝！ 张铭演内心有多屈辱可想而知！ 这要换个心大的，还没什么，偏偏张铭演内心极度骄傲，对这种身份落差无法接受，因此极力避免与刘振远面对面。 刘振远也知道自己身份尴尬，又因为得惠于天师府，因此多加忍让。 他从不以天师府弟子自居，也尽量避免与龙虎山发生交集，只在暗处对天师府门人多有照顾。 曹谨行本以为宋成蹊此言是指张铭演要在他身上发泄从大哥身上受的气，但一想他家大业大，应该不至于干这种不智之事…… 那就是字面意思了。 他的武功对他不利…… 《五雷天心决》…… 天时…… 曹谨行恍然大悟，道：“雷雨相伴，一旦有雷雨天时，风雨交加，箭术威力与准头势必大打折扣。” “不错。” 宋成蹊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点点头道：“这场战斗，你不好下战场，只用箭术远程策应即可，凭你那一身巨力和射术，也能起到极大作用……怕只怕这老东西暗中干扰……” 这倒是。 电闪雷鸣，暴雨如注的环境，肯定会有很大干扰。 这对一般人还不算什么，可对法象而言，一个细微的差错，都可能导致攻守易形，必须得注意。 “你先留心，具体的等拿到弓箭之后再说。”宋成蹊叮嘱道。 “嗯。” 曹谨行点点头。 占卜对象已经确认，那么事不宜迟，白云岫开始手拿【游仙钱】，以《乙巳占》“铜钱摇课法”默默测算马伯毅的位置。 【游仙钱】内积蓄着历代主人的天类真气，经白云岫真气注入，铜钱马上响应，发出阵阵嗡鸣！ 白云岫全神贯注，专心想着要问问的问题，而后甩出铜钱。 那三枚铜钱落到桌上，竟然开始在某种力量的加持之下，像陀螺一样高速旋转，就是不落地！ “化爻！” 白云岫一声轻喝，运功以剑指指向三枚铜钱，功力加催：“成卦！” 天类真气加大，那三枚铜钱旋转之势稍微缓解，但还是像脱缰的野马一般不受控制！ 白云岫额头冒出细汗。 【游仙钱】不落地就不成爻，不成爻就没法演卦！ 一旦错过时机，就算落地也不是答案，必须抓紧时间！ 曹谨行皱眉，伸手按在她后背，霸道的混元真气打入她体内，霎时间，白云岫指尖功力暴增！ 铜钱旋转之势再度缓解！ 宋成蹊见状伸出右手按在曹谨行后背，寒蟾真气爆发，再经《混元诀》转化为八气俱存的混元真气。 那股气犹如滔天巨浪，又好似大江大河，磅礴壮阔，源源不断，三枚旋转着的铜钱势头迅速减弱！ 曹谨行暗惊，这就是法象的力量？ 果然雄浑无比！ 如此持续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 啪嗒！ 三枚铜钱终于歪歪扭扭地落地，两个显示“大块流形”，一个显示“玄天赋命”…… 就在那刹那之间，一股冥冥的天道感应进入白云岫脑中。 她的眼前一片恍惚，仿佛来到了某处美丽漂亮的江南水乡，那里车马纷纭，小桥流水，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各种镜像在眼前闪过，最后定格在城门之上，那儿有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绍兴。 白云岫刷地睁开眼睛，神采奕奕。 “如何？” 宋成蹊和曹谨行一起看向她。 “测出来了！” 白云岫抹了把汗，兴奋道：“他在浙江绍兴府！” …… “麒麟在绍兴？” 与此同时，万松山庄鹤心堂，众人齐聚，不但有袁明远夫妇、三大庄主、季文峰叔侄，还有慕容骅！ 袁明远四人刚祛除虱蛊，还有些虚弱——也幸亏白云岫没打算要命，泡泡药神泉就能祛除掉，不然他们已经凉透了！ “岳父，此言当真？！” 袁明远看向慕容骅，似乎没想到他居然知道神兽的藏身方位。 季文峰叔侄也很意外，既意外于消息本身，也意外慕容骅居然当着他们俩的面说。 这是什么意思？ “自然当真。” 慕容骅叹道：“准确的说，是绍兴‘天姥山’秘境。天机二十五八天前传信，邀我同往，于八月初一在绍兴流觞阁会面，商量进入麒麟洞事宜……我本来准备疗伤之后就去，没想到宋成蹊会来，还卑鄙无耻地抢走了【游仙钱】！这老贼当真可恨！” 此言一出，袁明远、慕容清还有三大庄主都是一脸的义愤填膺！ 万松山庄失却重宝，名为借用，可谁都知道，必然是有借无还！ 袁明远气的脸色发白，如此珍贵的宝物丢在他手里，他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袁伊人看父亲急怒攻心，赶紧轻抚他后背，梳理气血。 季文峰也一样，《五毒化功散》不会让他内力全失，可也损耗了不少真气，非得一两年苦修才能复原。 他本来打算近期冲击法象，如此，不得不延缓，自然对五毒教深恶痛绝，尤其那个白云岫和“夏雪宜”！ 卑鄙无耻，暗下毒手！ 老的可恨，小的更可恨！ 季文峰脸色冷硬，握紧了拳头。 “天姥山秘境？这好像自盛唐以来就是不解之谜吧……” 季少钦同样很气那个夏雪宜，居然敢假扮他蒙骗至亲，可眼下神兽之事要紧，他熟读经典，听出慕容骅话中不对，接言道：“据李太白所言，天姥山有仙俗之分，可千百年来，只见俗世之山，不见仙山。他诗中所言的仙境，除他以外，从未有人见证过，秘境之说一直被认为是子虚乌有……” “那不过是俗人之见！” 慕容骅不屑道：“凭李太白的功力和地位，有必要弄虚作假吗？天机二十五已经通过观察龙脉走向，有所收获，相信不日便能找到入口！ 我之所以告诉你叔侄二人，也是替天机二十五传话：让你们家老头子别再藏着掖着了！如此盛事，他不准备出手吗？麒麟一死，哪怕只得几滴精血也是大好事，再不济也能疗伤治病，增进功力，甚至延年益寿，返老还童！如果有心，就与我们齐心协力，斩杀神兽，夺得【大道碑】，以求长生之法！” 长生！ 这两个字实在太有诱惑力！ 尤其对年老的人来说，眼睁睁感受着生命一点一滴流逝，是一种折磨。 人世美好，享之不尽，越是大权在握，越是武功卓绝，越不想就此长埋黄土，让一生的苦修随之消散…… “还有，别忘了……” 慕容骅似笑非笑看向两人，暗中传音道：“带上【虎符】。天姥山有的是龙脉，就别惦记别的了……” 季文峰全身一震！ 季少钦大惊失色！ 他他他！ 他居然知道【虎符】的存在，那…… “季家的底细我早就知道！” 慕容骅冷笑一声：“不用怕！我没心思掺合你们家的事，只是提醒你们，合则两利，斗则俱伤！ 为了几条龙脉对观稼山出手，你们得罪的不只是袁家，也别以为那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事！这个天下大得很，不是只有你们‘季’家是聪明人，懂吗？” “……” 季文峰叔侄脸色煞白。 “少钦？” 慕容清看着两人，奇怪道：“你们这是……” 慕容骅收回目光，闭目养神。 季文峰小心看他一眼，尴尬一笑，赶紧道：“慕容老先生的话太过震撼，一时失态，请嫂夫人见谅……事关重大，我即刻传信家族，想必父亲大人不会拒绝！” 慕容骅冷笑一声：“如此便好。” 有点古怪。 袁伊人狐疑地在季少钦身上扫来扫去，怀疑他有什么隐瞒…… 季少钦避开她的目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掩饰尴尬，心中愈发戒备，季家隐姓埋名千百年，慕容骅居然有本事查到根源……是他自己查到，还是天机二十五…… 袁明远道：“岳父，能否允我前去？【游仙钱】不夺回，我心难安！” 仔细想想，宋成蹊夺钱的目的不难猜测，他想在这么多法象的眼皮底下虎口夺食，也绝非易事！ 这个时候，无疑是最容易夺回【游仙钱】的时候！ 袁明远很想一同前往。 “不。” 慕容骅认真道：“此去前途不定，你不可冒险，清儿和伊人还要仰仗你！你并非好战嗜杀之人，去了只会平添危险，老实待在家里，【游仙钱】的事交给我和清儿兄长！袁家就剩你一个独苗，我和柏儿若有不测，慕容家就靠你了……” 言语之间，竟有托孤之意！ 众人都吃了一惊，随即才意识过来……这可是屠神兽啊！ 古籍中有明确记载，商纣王举国之力方才屠龙——虽然那个时候的国土面积不大，人口不多，法象数量可能有限，但那个时候也并非武学末世！ 此去生死难料，可能杀麒麟，也可能被麒麟所杀…… 不用你冒险，事成之后，有慕容家一份，就有你袁家一份…… 一念及此，袁明远感动莫名，当即一撩袍袖，跪在慕容骅身前，恭恭敬敬磕了个头。 慕容骅老怀大慰，赶紧扶起他：“快起来，一家人何必如此作态。距离八月初一只剩不到十天，我们也该出发了……记住，不要妄动，老实待在家里，倘若有万一，我相信你会厚待慕容家，这就够了。” “岳父……” “爹……” 两夫妻的眼眶都红了。 袁伊人上前抱住了慕容骅的手臂，依偎在他身边，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流。 季文峰叔侄也有些明白了。 这并不是必胜的战斗！ 可能是分一杯羹，也可能只是添一具尸体……可能一步登天，更可能坠入深渊！ 经此一役，江湖势力很大可能重新洗牌，这个时候内斗、互相算计，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就算只为了利益，也不该在此时此刻，对“结盟”对象出手，更何况，两家还是亲家，昔日有深交。 季文峰叔侄有点尴尬，慕容骅虽然没有多说，但就差指着鼻子骂他们无情无义，骂他们蠢了。 无情无义，季家可以坦然接受，他们本来就是，但绝不接受“蠢”这个评价！ 这是侮辱！ 叔侄俩对视一眼，收起了那点小心思，目光中多了几分真诚。 …… 同样的“托孤”之举，也发生在武当山。 武当。 玉柱峰顶，太和宫。 此殿宇经历朝历代不断修缮，气势宏伟非凡。前水后山，俨然有如镇守山脉上的一座雄奇城池。 殿宇之内正中处，供奉着一尊巨大的铜铸鎏金真武大帝神像。 那真武神身着布衲草履，披发仗剑，足踏在龟蛇一体的神兽背上，俨然乃上古敕镇北方的勇悍战神。 此像脸容，正是按武当派祖师张三丰的相貌铸刻。 在真武神像跟前，武当山正副掌门正在恭恭敬敬参拜真武大帝。 此二人一身黑色道袍，背负太极图，颌下蓄须，长相清隽素雅，仙风道骨，看不出实际年龄。 头一人头戴莲花冠，腰间斜挎神兵【真武】，乃武当掌教、以一人之力推着武当与少林齐名的绝世高手，大名鼎鼎的李玄宗。 另一人落后半个身位，相貌相较前者更增勇悍之气，眉心有一个赤色的火焰印记。 这是《离火神罡》大成后自然形成的印记，标志着体内真力已全数转化为南明离火之气，攻坚击锐，无坚不摧！ 他即是副掌门，金蟾子，王道宗。 “想好了？” 李玄宗话语温醇，说话时并未回头，眼望真武神像，怀念着师尊张三丰。 “是。” 王道宗恭敬低头。 “唉……” 李玄宗叹息一声，苦笑说道：“一个个的都不听话啊，重楼如此，你也如此。” “有负师兄重望，道宗惭愧。” 王道宗头低的更低了。 “罢了。” 李玄宗回身扶起了他：“大道理你都知道，我也不多言了，从你改修《离火神罡》那天起，我就知道，你啊，不撞南墙不回头。” 王道宗身在道门，却一身杀气，用他的话说，他知道自己成不了仙，得不了道，只愿以此身修杀道，做武当护道之人！ 相比少林，武当能挑大梁的太少了，所有重担全压在师兄身上。 王道宗希望【大道碑】能助他更进一步，以帮助师兄分担压力，振兴宗门；也希望麒麟洞中有天材地宝，能让师弟们及三代弟子快速成长。 他不想杀麒麟。 但如果有必要，也不介意下手！ 天机二十五就是看重这点，才发信邀请。 “既然你已决定，那就去吧。” 李玄宗心中叹息。 《无上太极经》最重开悟，讲究厚积薄发，可是很少有人能耐得住寂寞……师弟本来资质不下自己，可惜，还是离了这条道…… 重楼也是。 一个修炼了师尊六十岁所创《离火神罡》，一个修炼了百岁所创《天蚕神功》，却对师尊一身武功集大成的《无上太极经》弃如敝履…… 时也，命也。 “可有一条。” 李玄宗收回思绪，认真地看着他，一字一顿道：“答应我，活着回来！” “是！” 王道宗大声应是，一揖到底。 而后，他头也不回地出了太和宫。 李玄宗默默目送他远去。 “二师叔。” 王道宗刚出殿门，耳边传来一声呼喊。 武当三代首徒，李重楼。 从华山回到武当修养了两天，他的伤已经完全好了，脸上也没留下划痕。 此时全副武装等在殿门前，显然是得到消息，想要跟着。 “你老实在山上待着。” 王道宗脚步不停，往山下走，说话斩钉截铁，毫无商量的余地：“此行吉凶不定，你不能去！” 话落，天空飞下一只巨大黄鹤。 王道宗施展《梯云纵》，飞身跃起，落到黄鹤之上。 “唳！” 黄鹤展翅，高鸣于九霄。 一人一鹤下江南！ 李重楼看着他越来越远，消失在天边，脑中不自觉闪过当日曹谨行只身独剑斩破法象的一幕…… 那一剑惊天动地！ 差距太大太大了…… 李重楼一咬牙，已打定主意，转身对着太和殿躬身一礼，然后召下自己那头千年白鹤，紧随其后。 良久。 太和宫中传出一声叹息。 李玄宗眼望真武大帝，微微摇头，刷地拔剑，开始演练《无上太极剑》。 那剑招虽慢，却剑气磅礴，仿佛一道道涟漪，又似浩瀚江河淹没大殿，肆虐于玉柱峰顶。 如渊如狱，波澜壮阔！ 只可惜，如此剑道巅峰绝艺，却无人观摩，亦无人参详…… “师尊。” “玄宗想你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五行忍者，云切之剑！ 确定目的地，宋成蹊与曹谨行、白云岫约定好五日后绍兴迎宾楼相见，便驾驭白龙蛊去取【八荒射日弓】与《四象射日箭谱》。 这套弓箭是西北箭神遗族镇族之宝，威力极为强悍！ 至于“箭神”是谁…… 有人说是西汉飞将军李广，也有人说是春秋楚国大将养由基，甚至还有传言，指的是神话中射日的后羿…… 不过箭神遗族从未承认过任何说法，全族以箭为姓，隐居避世。 他们身怀重宝，觊觎的人却很少。 一来，江湖中修习射术的人不多，二来，有能力在箭神遗族手上夺弓箭的也不多。 为了一套不怎么用的上的弓箭惹上这样一群人，得不偿失。 偶尔有宵小觊觎，也都被一一剪除，因此一直平安无事。 直到今天…… 宋成蹊亲自出马，他们绝对守不住。 曹谨行叹了口气，只希望这帮人少点顽抗，宋成蹊要办成的事，恐怕没得商量！ 他倒不在意神器弓箭，【万石弓】已经够用，事后完全可以完璧归赵，无冤无仇的，不想那些人就这么死在宋成蹊手里…… 不然…… 这弓用着也不得劲。 “放心，我心里有数。” 宋成蹊微笑道：“年纪大了，不像以前了，气性没那么大，我会尽量跟他们心平气和地谈……云岫少了白龙相助，还需要你多多照看。” “应该的。” 曹谨行抱拳道：“五天后见。” “嗯。” 宋成蹊对着两人点点头，白龙蛊望一眼白云岫，用大头蹭蹭她的手，转身一飞冲天。 “我们也走吧。” 曹谨行目送一人一蟒消失在天边，打个呼哨召唤荧惑飞下，说道：“先去绍兴探探底，他们应该也快行动了。” 白云岫歪头道：“需要易容吗？” 曹谨行想了想：“出了这件事，慕容骅想必会通知天机二十五……琅琊阁眼线密布，易个容也好。” 白云岫点点头，伸手在脸庞拂过，神奇的【脸蛊】覆盖脸颊，五官随之幻化，改头换面，顷刻即成！ 曹谨行看的啧啧称奇：“苗疆蛊术，果然神奇。” 白云岫笑了笑，或许是看曹谨行一点不亏待自己，就算变脸也是英俊公子，她也一样，新的脸庞美貌稍稍减弱，少了那股妖异神秘之感，多了几分矜贵气质。 “想学吗？我可以教你。” 白云岫看得出来，阿伯嘴上没说，内心显然是把曹谨行当传人看的。 《金蛇剑法》说传就传，随身的【极夜剑】说给就给…… 曹谨行要想学蛊术，不用问，他肯定是一百个答应，传曹谨行自然不算违反教规。谁让阿伯在五仙教一手遮天呢？ 最重要的是，白云岫自己也愿意。 “不必了。” 曹谨行笑道：“我不会炼蛊，现学想必耗时费力，如果即学即用，就得分你的蛊虫……还是算了，你的安全为重。” 反正我也不差这种攻击手段。 白云岫唇角微勾，听出曹谨行话中关心之意，露出明媚的笑容。 “我们走吧。” 曹谨行走上荧惑背部。 白云岫跟上站定，扶住他的腰，荧惑振翅，飞向绍兴府。 …… 绍兴是江南著名的鱼米之乡，地理位置十分优越。 东连宁波，南临台州和金华，西接杭州，北隔钱塘江与嘉兴相望，温暖湿润，四季分明。 汉中距离绍兴，将近三千二百里，以荧惑全力飞行一个时辰一千五百里的速度，两个多时辰就能到了。 临近傍晚。 天色阴翳，日光暗淡。 绍兴，会稽山，香炉峰中。 两个人正在丛林之内夺路狂奔！ 在他们身后是五位黑衣蒙面的高手，只露出一双双阴冷的眼睛，腰挎细长太刀，奔行速度之快，如雷似电！ “这帮东瀛的狗杂碎！” 领头之人出声喝骂，竟然是丐帮的少帮主陆昆仑，在他身后是他的小师弟，岳洋。 两人灰头土脸，身上都有剑痕。 “是鹿岛神道流的五行忍者！” 岳洋年纪很小，但拜师之前经历丰富，曾经在台州见过与戚家军对峙的倭寇。 这个五行忍者就是东瀛鹿岛神道流的招牌杀手组合，而神道流也是海盗头子汪直的重要合作对象！ 早听说这帮人以东瀛浪人的身份混入东南，秘密行动，掠夺天材地宝，敬献汪直与流主。 没想到，已经来到了绍兴！ “一定是有内鬼！” 陆昆仑脸色冷硬如铁：“【千年木蓕】的消息只有咱们几个人知道，他们居然也有准备，肯定是有人泄密！等我回去就剁碎了那群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先别管这些了！” 岳洋眼看后方五行忍者越来越近，心急如焚：“这可怎么办！他们都是通幽啊！” 历经三月，陆昆仑发愤图强，利用丐帮消息网在江南各地寻找天材地宝，日夜苦练《圣火典》，总算突破通幽。 若论单打独斗，他自信不逊色五人中的任何一人，可是五人合力…… “小心！” 岳洋一声惊呼，六枚手里剑射来！ 陆昆仑猛提真气，抬手一招震惊百里，龙吟声乍起，澎湃掌力震飞暗器，但那五人却也趁机围了上来！ 土之遁行，日行千里。 金之曜日，肃杀从革。 木之伸曲，化形为器。 火之烈焰，御火攻敌。 水之阴寒，冰天雪地。 五行忍者施展五行遁术，遁地飞天各显其能，迅速包围过来！ 陆昆仑见状，知道凶多吉少，一咬牙，抓起岳洋腰带将人扔向身后！ 在岳洋背上，还有这次香炉峰的收获——【千年木蓕】！ 木蓕，又名肉蓕，也叫“木精”，是一种十分罕见的天材地宝。 只在古壁深崖的极阴之处，才会存在，深得地气之精华，乃是治病疗毒、增进功力的宝药。 尤其他们寻到的这支，已经长出五官，比之千年的老山参还要滋补，内中蕴含的能量有多么强大，可以预见。 但是，它有个限制——不能直接生吃，必须佐以人参鹿茸为引，不然木蓕中的极阴之气入体，有害无益。 “快走！” 陆昆仑一声大喝，举掌迎战五行忍者！老子就算是死在这，也不能把宝贝留给你们这帮杂碎！ 金行忍者见状，对另外四人比个手势，土行马上施展遁地术追上去，木行紧随其后，水行也要去，被陆昆仑举掌拦住！ “少小看人啊！” 陆昆仑大吼一声，全力催动《圣火典》，呼呼呼连拍三掌，用的正是秘技《长江三叠浪》！ 三掌叠加，掌力霸道无比，巨龙呼啸，直冲水行忍者而去！ 水行忍者没想到他竟能爆发出如此战斗力，匆忙举刀格挡，让那三式合一打中胸前，龙形气劲碾压而过。 水行忍者吐血倒飞！ “噗！” 水行忍者瞪大眼睛喷出一口血，感觉心脏都要被震碎了，倒地不起。 “八嘎！” 金行忍者大怒，左腿后撤半步，身形下压，手按刀柄，眼神狠辣，内力集聚，一瞬爆发！ 鹿岛神道流·云切之剑！ 极意之居合！ 瞬间，剑光杀到！ 陆昆仑抬掌硬刚。 《降龙十八掌》·【亢龙有悔】！ “杀！” 剑掌相交！ 血光爆绽！ 陆昆仑右臂挨了一剑，深可见骨，同样的，金行忍者也被一招打中，嘴角溢血，受了重伤！ 两人都不以为意，怒吼着厮杀到一起，刀光剑影，掌风肆虐，眨眼之间十招已过。 金行忍者小太刀刀法精妙，陆昆仑掌法霸道，二人浴血厮杀，全然忘我。 鹿岛神道流乃是东瀛四大剑道流派之一，也被称为是东瀛最古老、最受尊敬的剑道流派，起源于战国时代。 流派之内武功路数极多！ 包括剑术、拔刀术、薙刀术、枪术、手里剑术、柔术、忍术等等……其中尤以拔刀术最为神妙，号称“东瀛之最，登峰造极”！ 但就是这样的武功，居然久攻不下，金行忍者十分意外。 火行忍者见状，拔刀杀入战局，二打一，陆昆仑身上的伤越来越多！ “师兄！” 岳洋看的眼含热泪，眼见土行和木行追来，急忙施展轻功朝山下飞奔，心中恨意达到巅峰：总有一天，我要杀光你们，抽筋扒皮，粉身碎骨！ 但…… 在巨大的实力差距面前，恨意并不能让他功力大进，反而因为眼中泪水，模糊视线，脚下一滑，从树上掉落！ “啊！” 岳洋大吃一惊。 砰！ 土行忍者抓住机会，破土而出，拔出腰间肋差刺向岳洋脖颈！ 木行忍者同时出手，六枚手里剑再度脱手飞出，直指岳洋要害！ 千钧一发之际。 岳洋心中一片冰凉，深觉对不起师兄，还是没能逃出去……泪水一下子涌出眼眶。 便在此时，一道流光从天而降，软剑瞬间出鞘，唰唰唰三剑，那六枚手里剑激飞出去、两颗人头飞上天空！ 鲜血溅在岳洋脸上，一片温热！ “？！！” 岳洋本以为必死，没想到柳暗花明，就看到一个黑衣俊美青年从天而降，手持黑色软剑，剑法华丽而迅捷，只两剑就砍了土行忍者和木行忍者！ 那两个忍者还没反应过来，飞起的人头上惊愕表情凝固，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人头砸落在地，咕噜噜滚动…… 岳洋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哼，眨了眨眼，确信这不是梦，不禁大喜过望，赶紧提醒：“大侠！我师兄……” 黑影闪烁！ 岳洋话还没完，那人已经闪进战局，速度之快，如鬼似魅！ 第三人加入战场。 陆昆仑和金行、火行忍者都十分意外，惊诧之际，那人已经两剑疾挥，快若闪电，火行忍者当即毙命，人头飞上天空！ 金行忍者吓得毛骨悚然！ “什么人？！（日语）” 他的武功是五人中最高的，在那一瞬间居然反应过来，举剑横档，双剑相交，迸溅出一溜火花！ 金行忍者稍微松口气，但下一秒，就见那长剑剑身突然变软，像毒蛇一样绕过太刀，卷住了他的脖子！ “……” 金行忍者万万没料到还有这种招数，全身一僵，两眼激凸，不敢动作，生怕那剑刃划过脖子：“你……” 唰！ 曹谨行直接抽剑！ 又一颗脑袋飞上天空！ 狠辣果决！ 杀人不眨眼！ 金行忍者尸体落地之时，曹谨行飞起一脚踢飞他腰间肋差，刀光闪过，捅进了那水行忍者的咽喉！ 水行忍者目睹了全过程，万万没想到有人能如此轻易地杀死四人，正准备留下线索传信流主，短刀杀到，已然毙命…… 陆昆仑浑身是伤，变成了个血人，眼看大敌全灭，他精神一松，仰头向后倒，却被一只手搀扶住了。 陆昆仑看着那张陌生的脸笑了，吃力地说道：“你……咳咳……你用的武功很陌生，这张脸……也很陌生，但这杀人的手法，实在是太像太像了……” 曹谨行也笑了，说道：“天王盖地虎。” 陆昆仑一愣，脱口而出道：“宝塔镇河妖！”随即哈哈大笑，用力反握住曹谨行的手，高兴道：“还真是你啊！老曹，我欠你一条命……” 说完就脱力昏了过去。 曹谨行顺势把他背起。 那边岳洋傻眼了。 什么情况？ 老曹？ 曹谨行？！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起来啊。” 曹谨行扫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又没受伤，还指望我去背你？有没有药，赶紧给你师兄用上，皮外伤而已，还没到用天王丹的地步……” “哦哦！” 岳洋赶紧爬起来，顾不得后背骨折的疼痛，跑过去拿出伤药给陆昆仑服了。 “您这是……” 怎么又换一张脸？ “有事，碰巧。” 曹谨行随口道：“先找个地方把他安置下，正好，我有事想请你们帮忙……” 第二百二十四章 江湖第一大帮 丐帮有内鬼，这个时候避人耳目最好，岳洋没有回城里，而是在山下荒郊野地找了个破庙。 陆昆仑伤的不算重，等伤药发作，生肌活血便无碍了。 白云岫也在此时现身。 荧惑跟十四一样，经过华山一役，众目睽睽下驮着曹谨行离开，也被打上了标记，未免有心人发觉，不好露面，需要尽早放飞。 “这位是……” 岳洋看着一袭黄色衣裙迤逦而来的美人，被她的美貌晃了一下眼。 随即反应过来，这应该是曹谨行的同伴。 “白云岫。” 曹谨行既然直言相告，她也没必要藏着掖着。她相信他的判断，这二人应该可以信任。 “原来是灵蛇使。” 岳洋抱拳行礼。 白云岫点头回礼。 “这是怎么回事？” 曹谨行看了看两人身上的伤痕，道：“你们怎么弄成这样？其他长老呢？看刚才那五人的装束，是东瀛忍者吧。” “是！” 岳洋恨恨道：“这群狗杂种！我和师兄得到消息，香炉峰莲花洞深处有异香，近期吸引了不少毒蛇汇聚，猜测有异宝出世，好不容易拿到手，没想到，刚出来就遇到这群狗东西拦路，不但要劫宝，还要杀人……” 叫花子擅长捉蛇、御蛇，那些忍者就等他们解决完蛇群捡现成的。 这摆明了是内神通外鬼！ “有怀疑对象吗？” 曹瑾行对这种事并不意外。 丐帮本就良莠不齐，除了一些身怀绝技的江湖奇人，其他的……能指望一群叫花子的道德水平高到哪去？ “有！” 岳洋眼中闪过寒光：“只有一个人知道我们的行动，还能联络到神道流五行忍者一级的高手。他死定了！” 说到这里，岳洋闭上眼，长出口气，对曹瑾行、白云岫抱拳说道：“帮中出此丑事，让两位见笑了。救命之恩不敢忘，曹大人之前说有事要我们帮忙，不知是什么事，我与师兄一定尽心竭力！” 他深揖一礼。 曹瑾行暗暗点头，丐帮垃圾是多，但能有岳洋、陆昆仑这样的传人，天下第一大帮的威名就不会堕落，他伸手扶起岳洋，笑道：“不必如此，我和老陆是朋友，他有难，出手相帮，分数应当，这事就不必提了。丐帮消息灵通，江湖闻名，我想请两位帮忙找一个人。” 岳洋：“谁？” “天下第一铸剑师，马伯毅。” 曹瑾行道：“他现在就在绍兴某处。此人常年隐居雁门，不问世事，料想不会抛头露面，但必然要解决衣食住行，且受邀而来，规格不会低，说不定会有琅琊阁的人尽心服侍……就请丐帮帮忙留意此人，一旦找到，烦请通知我们，其他的什么都不用做。” 曹瑾行说完，白云岫适时上前，递出一张纸，上面是一幅男人的画像——容貌冷硬凶悍、胡子拉碴、一头狮子乱发，赫然是马伯毅。 白云岫出身西南大族，自幼学习琴棋书画，虽然学武之后有所荒废，画技不如黄方苓那般精湛老道，但……只是找人而已，足够用了。 岳洋接过画像，记下容貌。 “给我看看……” 身后茅草垫上传来声音，陆昆仑揉着太阳穴坐了起来。 丐帮的伤药也非凡品，前前后后不到一炷香，他身上的伤口就已结痂，功力恢复大半。 岳洋把画像递过去。 陆昆仑扫一眼道：“交给我们。在此之前，得先去解决了那个吃里爬外的狗东西！老曹，你们在这稍等一会儿，我们先回城里布置人手，绍兴不大，他只要在，就一定能找到！” “好。” 曹瑾行认真道：“多谢了。” “客气什么。” 陆昆仑伸手一招，抓过那个装【千年木蓕】的包袱，从里面拿出了一株通体水绿色的植物，根须上还挂着泥土，一暴露在空气中，立时香气扑鼻。 那植物不过二尺长，却像个成形的小儿模样，头身手足，一样不缺，嫩绿的肌肤上隐隐泛着一层血色，红绿相间，煞是奇异。 白云岫有些吃惊：“【木蓕】？” 这可是比千年雪参还要稀罕的宝物。 “正是。” 陆昆仑道：“近几日，绍兴连下大雨，地下河水位猛涨，将它从莲花洞底冲了出来，这才引得众多毒蛇汇聚，被我帮中弟子捉蛇时无意发现。他不知洞中有什么东西，只洒下雄黄阻隔群蛇，也亏了此举，不然，这宝贝也轮不到我们……” 话落，陆昆仑一挥掌，掌刀从木蓕中间斩过，整株植物一分为二。 陆昆仑将上半部分扔给曹瑾行：“送你们了。” 白云岫挑眉，有点意外。 曹瑾行拿着木蓕刚要说话，陆昆仑伸手制止道：“没你出手，我们俩都得死，半株木蓕算什么，我陆昆仑的命，一千株一万株也抵不上！你就别客气了，这位姑娘既然知道木蓕，想必也知道吃法，你们俩慢用，我们先去办事！” 陆昆仑站起来，带着岳洋大步流星出了破庙，消失无踪。 曹瑾行无奈摇头，腰囊里，轩辕十四探出头，看着那木蓕两眼冒光，直流口水。 “馋猫。” 曹瑾行轻轻揉了揉十四的头，道：“出来吧，还装什么斯文……” 轩辕十四马上跳出腰囊，先是喵一声不轻不重地顶了下曹瑾行的大腿，很不满他说它装模做样，然后端端正正坐在地上，鸳鸯眼直勾勾看着木蓕，不断舔舌头。 白云岫掩嘴轻笑。 这只雪琉璃的灵性恐怕比白龙还高…… “这东西怎么吃？” 曹瑾行看木蓕断裂处不断流出绿色汁液，边缘有萎缩的征兆，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枯萎，得赶紧服用，或者，用【酒神石】化成灵液，以保药性不失。 白云岫道：“此物集地气之精华，性质极阴，一般体质难以承受，需要以人参鹿茸为引，中和药性，煮熟后服用……不过你应该没问题，八气同修，即便生吃，也能完美吸收……” “人参鹿茸啊，好像带了点。” 曹瑾行伸手进乾坤袋掏啊掏，拿出了几棵百年的老山参和四支幼鹿的鹿角，也就是鹿茸。 白云岫意外道：“你怎么随身带这些东西？” “还不是因为它。” 曹瑾行朝轩辕十四怒了努嘴，没好气道：“都是它的零食，越养越挑嘴了，小东西！” 有的是张乘风送的，有的是曹瑾行自己买的，十四对灵材来者不拒，但不同的灵材有不同的口味。 它比较喜欢吃花，也喜欢吃人参首乌，再次一点就是鹿茸，嚼起来嘎嘣脆，没事就爱啃两口。 白云岫：“……” 这是真宠啊！ 要知道，灵材大多集聚天地精华，这些东西的份量可不轻。 【巴蛇袋】只能压缩空间，无法减重，曹瑾行愿意带着这么一大堆与战斗无关的“零食”，足见对轩辕十四的喜爱了。 轩辕十四一听，赶紧屁颠屁颠过来撒娇卖萌，又是蹭腿，又是舔手，整的曹瑾行立马没脾气。 捡柴生火、取出砂锅、倒入灵液，然后放进人参鹿茸和木蓕。 没过一会儿，砂锅升起白雾，浓郁的馨甜的药香飘散开来！ 曹瑾行随手一挥，操纵八面微风将香气收拢在破庙之内，以免被人察觉，然后拿出三个碗，将那一锅汤分成三份，一份放到十四跟前，一份端起递给白云岫，说道：“尝尝味道怎么样？” 白云岫微笑道：“还有我的吗？” 曹瑾行也笑了：“总不好让你看着我们吃。晚上没吃饭，就拿这东西填饱肚子得了。” 他说的云淡风轻，好像这煮的不是稀世奇珍，只是一碗普通寻常的羹汤…… 白云岫是五毒教灵蛇使，本来也不缺这些东西，既然曹瑾行这样说，她略微犹豫，也就接过了。 夜色暗沉，明月初升。 二人一猫在破庙里悠闲用餐，气氛安宁而和谐。 与此同时。 绍兴城郊，某处庭院。 突然一声巨响，打破了月夜的宁静。 嘹亮的龙吟声响起，房门爆碎，一人从正房中吐血倒飞而出！ 房内房外站满了丐帮六袋、七袋弟子，人人手持竹棒，结成《莲花落阵》，冷眼旁观。 “噗！” 那个飞出来摔在地上的是个中年男人，身穿破烂儒衫，面容清秀，乃是统管绍兴、嘉兴一带丐帮弟子的大义分舵舵主，阴司秀才，武清明。 他吐了一口血，看着完好无损的陆昆仑，眼睛睁大，非常意外。 “我还没死，你很失望吧！” 陆昆仑面容冰冷，脸色难看至极。 他大步走出房门，一身功力比之先前有进无退。 ——他们师兄弟已经服用过【千年木蓕】，陆昆仑借此破境至通幽二层。 他冲上前一把掐住武清明的脖子，冷冷道：“说！为什么要勾结倭寇！为什么要背叛丐帮！” “嗬嗬……” 武清明中了一掌，五脏俱裂，痛苦无比，脖子被掐的通红，几乎喘不过气，他用尽全力瞪大眼睛说道：“我妻子……他们抓了……我妻子……” “你妻子？” 陆昆仑嘴角翘起，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说道：“来分舵之前，我去了你家。确实没看到你妻子，但在衣柜机关里翻出了五千两银票和一部五品《伏魔杖法》……就是半个月前，倭寇进犯台州，于抗击外侮中英勇就义的大痴和尚的《伏魔杖法》……” 陆昆仑另一手从怀里掏出了银票和秘笈。 “……” 武清明的话戛然而止，眼中露出了恐惧的神色，全身发抖！ 陆昆仑不再看他，而是转向其他人，声色俱厉道：“我丐帮立帮千百年，侠义之名，传扬天下！祖师规训言犹在耳，命吾等：虽贫贱而志远，虽位卑而义存！凡我帮中弟子，需谨记六规十三律，告诉我，第一规第一律第一条是什么！” 所有弟子齐齐一凛，大声道：“不得勾结外族，不可残害同门！” “好！” 陆昆仑收回视线，看向武清明，那目光中满含杀意：“枉你还是大义分舵的舵主，你不配这个字！” 武清明大惊失色：“少帮主……少……” 咔嚓！ 陆昆仑直接掐断他的脖子，扔到一边，冷声说道：“害我还在其次，敢勾结倭寇，找死！似这等不仁不义的狗东西，杀他都算便宜了！尤丰。” “在！” 一个八袋弟子上前行礼。 “传信君山洞庭，把这里的事如实上报帮主和四大长老。” “是。” “另外……” 陆昆仑掏出了那幅画递给他：“找画师将此画原样临摹一百份，传阅绍兴所有弟子。两日之内，我要这个人的位置。” “属下明白。” 尤丰接过画，小心收起。 “还有。” 陆昆仑补充道：“替我收集半个月内江湖上发生的各类要事，要事无巨细，一件不漏！” “是。” 众弟子纷纷行礼，四散走出庭院。 “师兄……” 岳洋走上前，奇怪道：“你这是……” “我总感觉不太对劲……” 陆昆仑沉吟道：“最近的绍兴……人太多了……风雨欲来啊……” 第二百二十五章 神兵【布都御魂】 木蓕的滋味让人回味，破庙中的两人一猫吃饱喝足，默默运功炼化真气。 东西虽好，可惜只有一半。 更可惜的是，还分成了三份。 曹瑾行已经通幽七层，吃完之后除了真气增加、神清气爽之外，没啥太大感觉。 白云岫也是不久前才突破到通幽六层，积蓄不足，同样无法破境。 只有十四变化巨大——它肉眼可见的大了一圈，身上火气更加浓郁。 此时，懒懒地蜷缩在曹瑾行身边，像个小火炉，倒为这凉爽夏夜平添了几分火热。 一片安静中，有杂沓的脚步声传来。 曹瑾行抬头一看，是陆昆仑和岳洋回来了。 他们手里拿着一沓纸，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字。 两人的表情十分古怪，有震惊、有赞叹，看曹瑾行的目光就好像在看什么妖魔鬼怪。 “怎么了？” 曹瑾行奇怪地看了看身上，衣着得体，没啥问题……那怎么跟看女装大佬似的？ “老曹啊，我查到了一点东西……让我很意外啊。” 陆昆仑快步冲进来，扬了扬手里的纸，一屁股坐到凳子上，说道：“我有几个问题很好奇，想问问你。” 他一点不客套，直接开门见山道：“第一个，听说你前几天在华山得到了吕祖传承，还杀了魔教很多人？像什么徐氏兄弟、罗仇、笑金刚、灵童……” 曹瑾行笑道：“你的消息还真灵通。” 陆昆仑一惊：“真是你干的？！” 这里面可没一个软柿子，全是硬钉子！ 曹瑾行道：“是。不过，灵童只是被我重创，下杀手的时候，疯弥陀出现。他的功力太高，我不是对手，只能逃走，之后的事就不太清楚了……想来，有二哥出手，结局应该也差不多。” “……” 陆昆仑定定看着曹瑾行，心神大震，暗道你真是太谦虚了，拿着天道剑都把法象给砍碎了…… “是。” 他拿出另一张纸道：“据太原分舵传来的消息，你二哥何千秋配合少林灵法禅师，将疯弥陀和灵童尽数擒拿，只跑了血衣佛杨开天……不过就在昨天，似乎又有新的变故，有人在太原以东、龙山脚下，看到他跟三位绝世高手大战，那三人全是法象境界！隐约能看出一尊‘光明神尊’、一尊‘大轮明王’、还有一尊‘中黄太乙’……” “你说什么？！” 曹瑾行蹭地站起来，脸色大变：“魔教三个副教主一起出马？” 那二哥…… “你别担心。” 陆昆仑摆手道：“他们是为救人而来，听说事前还用了阴招，让手下弟子易容成锦衣卫给何千秋下了《生死符》，不过，你二哥也是真汉子，他身中剧毒还是拼着毒发生生摘下了灵童和疯弥陀的脑袋，让他们白跑一趟！之后与三人大战，且战且退，拖到了京城来援……具体是谁不太清楚，不过肯定是受高人指点，特意来救援的。” 那肯定是蓝道行或者陶仲文出手了。 曹瑾行心下稍微放松。 这两位虽然主要以炼丹为主，不是专玩天机演算的人，但毕竟精研道典，真要测算，准确率也不会太低。 何况，蓝道行近些年兼修《太乙神数》，已有所得，寻常演算不在话下。 曹瑾行刚松口气，陆昆仑马上泼了一盆冷水，道：“先别管何千秋了，你现在才是身处险境！” 曹瑾行一愣。 旁边一直安静聆听的白云岫也抬起了头。 曹瑾行纳闷道：“我怎么了？” “怎么了？” 陆昆仑唰地抽出一张纸，指着上面的大字道：“‘魔道追杀令’听说过吗？现在你已经榜上有名！” 魔道追杀令，是以魔教教主为名义向十数万魔教教徒发布的最高级别悬赏令！ 凡令上之人，只要杀死，就能获得魔教最顶级的功法和修炼资源。 魔教由三宗整合而来，而每一宗都曾是历史上大名鼎鼎、声震武林的超级宗门。 底蕴之雄厚，丝毫不下于九门。 三宗合一之后，魔教更是如日中天！ 近些年虽然在朝廷、九门合力之下逼得盘踞西域昆仑，但一直有东出之意。 其实力之强，乃是当之无愧的江湖第一大教！ “凡是上了追杀令的，九死一生！” 陆昆仑叹了口气，看着曹瑾行道：“十五年前，西域曾有位声名显赫的隐士高人名叫‘边疆老人’，修炼能驻颜的绝世神功《不老神功》，传言他当时已有一百三十多岁，但容貌仍似二十五六岁的青年。 厉胜天当时创立魔教不久，内部虽已心悦诚服，但外界还不知道他们的厉害，便用边疆老人磨刀示威，下了第一道追杀令，为的就是边疆老人的《不老神功》！ 厉胜天定下的酬劳是，只要献上秘籍，三年内，可随意出入天魔洞修炼——天魔洞，魔教至高无上的宝地，只要入洞修炼旬月，就能脱胎换骨！ 厉胜天一下子拿出三年时间与之共享，魔教上下之癫狂，可想而知！ 三大副教主各自带领麾下精锐，各种毒杀、埋伏层出不穷，最终让边疆老人尸骨无存！ 他可是法象啊，成名多年、声震西域的法象啊，最终都没逃得了魔教毒手。 如今你的身价已经是黄金五万两、十颗【文玉】，这个价格，连我都有点动心，何况别人……我知道你的本事，但随着杀人越多，悬赏也会增加，难保魔教不会复制刺杀边疆老人的疯狂之举……你可千万小心，别再让悬赏升级了！” 陆昆仑简直苦口婆心。 入这悬赏令最可怕的，不是引来魔教追杀，而是目标不死，悬赏不撤！ 随着时间推移，悬赏会逐步增加，直到吸引真正的顶级高手下场，一劳永逸。 白云岫的脸色阴沉下来。 曹瑾行皱了皱眉。 文玉树，五品顶级灵材。 这种树一百年开花，一百年结果，两百年才接二十五个果子，吃了之后，重伤必治，无伤增功，珍贵异常。这次一赏就十颗，不客气的说，这就是十条命！ “看来，这个厉胜天还挺看重我。” 曹瑾行笑了笑：“我一个通幽七层，能值这个价，还真是抬举了……” 陆昆仑没心思说笑，愁眉苦脸道：“听说‘西域三煞’已经接令，这三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三人合力能跟厉胜天过招的人！你这些日子务必小心，能不露相就别露相。” 陆昆仑的关切，曹瑾行感受得到，微笑道：“放心，我有【四公面】，想找到我，难上加难。” “希望如此吧。” 陆昆仑又抽出一张纸，看着上面的内容，面色严肃下来：“第二个问题，近期中原法象动作频频，你又在这个时候来绍兴……还指名要找马伯毅……这里面应该有点关系吧。” “有。” 曹瑾行实话实说道：“你想知道？那我……” “打住！” 陆昆仑赶紧道：“我不想知道！唉，我这个境界，知道了又有什么用……行了，别的我就不多问了，不论你想干什么，要干什么，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可言语，能帮的绝不推辞！” “……” 曹瑾行心中感动，也不多说，给他倒了一碗酒，两人举杯一饮而尽。 放下酒碗的时候，曹瑾行耳朵一动，微微侧头，察觉到异响。 有人来了。 …… 破庙之外。 十五名黑衣人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 他们头上带着恶鬼面具，青面獠牙，行走在暗影之中，悄无声息！ “少主，就是那里。（日语）” 香炉峰半山腰，站着一位身穿白色和服的青年，头戴天狗面具，只露出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腰间是把金色的造型极为华丽的太刀。 那把刀正在轻轻颤抖，放出夺目的金色的电弧，似是感应到了绝世神兵的气息，渴望出鞘一战！ 在他身后是个佝偻着腰的老头，头戴般若面具，日语腔调很怪，极为谄媚。 “我知道。” 八*零*电*子*书 *w*w*w*.t*x*t*8*0.*c*o*m 这青年便是鹿岛神道流的少流主，北原龙圣，他死死盯着破庙，手中太刀颤抖，几乎要离鞘飞出，说道：“能让【布都御魂】生出这等战意的兵器极少，如果出手的是它的主人，那么五忍会死，也就不意外了……就让我看看，此人的深浅……” 他眯着眼紧盯破庙。 身后老者落后半步，暗暗戒备四周。 突然！ 就在那十五人不断逼近，作势欲扑的瞬间，一股霸道绝然的剑意拔地而起。 北原龙圣全神贯注。 那老者不禁心惊肉跳。 两人齐齐向下看，只见一道流光闪电般从破庙中窜出！ 它的速度无与伦比，它的锋利让人望而生畏！ 只眨眼之间，那剑光已划过十五人的咽喉，像刀割麦子一样，轻松收走了十五人的生命！ 十五颗人头眨眼落地，鲜血喷涌而出！ 紧接着，长剑疾飞，犹如惊雷掣电杀向半山腰！ “少主小心！” 那老者惊叫一声，急忙运功出拳，以东瀛金刚门《大金刚神力》硬接飞剑。 《天道剑势》·长虹贯日！ 剑拳相撞！ 轰隆巨响，震声如雷！ 两股强大力量激撞，引得剑芒、拳劲迸射四方！ 周边草木在刹那间全数摧毁！一半火烧，一半崩碎，直打的山林颤动，飞沙走石！ “啊！” 僵持不过一瞬，那老者突然惨叫一声，纯阳剑气摧枯拉朽，穿过拳劲，打进他体内！在那挥拳的右臂之中横冲直撞，破坏血管，烧灼经脉！老者痛苦不已，大声惨叫，就这一瞬间，【天道剑】已携无可匹敌的剑势，穿过他那条右臂，霸烈剑气切碎肌肉骨骼，杀向后方北原龙圣！ 北原龙圣大惊失色！ 没想到这剑竟然能穿过金和尚的防御！ 他慌忙拔刀，施展神道流秘技《一之太刀》！ 呲吟！ 神兵【布都御魂】出鞘，金色刀身之上电芒爆绽，仿佛那刀刃是由万千雷霆积聚而成！ 顶上风雷随之响应！ 刀剑激撞！ 锵的一声炸响！ 雷光烈火骤然升腾于天地之间！ 周遭景物尽数炸散！ 【天道剑】迅速回返。 北原龙圣震惊地看向手中神兵，那刀刃之上，竟然多了一个豁口…… “纳尼？！！！” 第二百二十六章 醉生梦死 【天道剑】回到曹谨行手里。 月夜之下，曹谨行形单影只，站在破庙之外，举目望向山腰。 那个头戴天狗面具的青年迅速背起另一人，施展遁术消失。 “东瀛武士啊……” 手中【天道剑】发出悦耳颤鸣，曹谨行心道：来头不小，拿的武器很不一般，居然没直接砍断…… “应该是神道流的人。” 岳洋走出来，恨恨道：“还真像狗皮膏药，粘上了就揭不下来！” “此地不宜久留。” 陆昆仑道：“我们进城吧，我知道有家客栈足够隐蔽，老板也不是多舌之人。至于这个神道流，有的是时间收拾！” 曹谨行看向白云岫。 白云岫自然没有异议。 “那就进城吧。” 之后几天，都要避免露头了，一边搜集消息，一边等宋成蹊带着弓箭回来。 四人穿过城门。 绍兴不愧是江南名城，风景美丽，气候宜人，特有的绍酒更是醇香无比，飘荡在大街小巷。 陆昆仑深吸一口香气，陶醉道：“我能在这待这么久，多亏了绍酒，晶莹澄澈，馥郁芬香，绝对的酒中珍品！不喝太可惜，赶明给你弄几坛……” 他在这待了有一段时间了，对城中酒楼饭馆如数家珍，一边说一边带着曹谨行、白云岫往城西方向走，最后拐进了一条深巷。 巷子里有家客栈，名字很有特色，叫做：醉生梦死。 老板是个整日醉醺醺的老头，头发花白，一身酒臭，人进客栈的时候，他还趴在桌案上呼呼大睡。 “这位是我太师叔，米南天，也是丐帮前任掌棒龙头，因为一些不太愉快的往事，爱酒成痴，功力还剩多少不清楚，但有一点可以确认，他不会多嘴，因为他对酒以外的其他事一概不在乎……” 陆昆仑不客气地走近，直接去掏老头的钥匙。 这客栈除他之外，只有一个哑仆，平日负责打扫房间，烧菜做饭，近期生意太差，根本没人来，哑仆也不常在客栈，偶尔会到山上打鱼捕猎，给自己找点活干。 “老曹，天字一号，白姑娘天字二号……” 陆昆仑扔出两枚钥匙，说道：“不用客气，直接住，钱算我账上。” 他直接掏出一锭银子塞到老头怀里，顺便给他披了件衣服，招呼大家上楼。 这地方隐蔽是真隐蔽，随意也是真随意。 条件不怎么样，但也还过得去，非常时期，用来落脚也算不错了——他们之所以没直接去迎宾楼等宋成蹊，就是因为那地方知名度太高，人多眼杂。 两人对米南天行了个晚辈礼，跟着陆昆仑上楼。 睡梦中，米南天闭着眼轻轻嗅了嗅，喃喃自语道：“臭小子，有好吃的也不给我留点儿……【千年木蓕】……上好的下酒菜……” 说完又打起了呼噜。 曹谨行和白云岫意外地对视一眼，这老头不简单啊，居然直接闻了出来！足见嗅觉灵敏，见多识广…… 陆昆仑和岳洋已经习以为常，讪讪笑道：“那个，下次，等下次一定给您老带来！” “呼呼……” 米南天呼呼大睡，恍若未闻。 四人上楼，各自找好房间，安顿下来。 一夜无话。 到了第二天，陆昆仑和岳洋一大早就出了客栈，回分舵看有没有马伯毅的最新消息。 曹谨行和白云岫则在客栈里当起了宅男宅女，期间跟外出钓鱼的哑仆碰了一次面。 哑仆的年纪不小了，头发灰白，一身粗布麻衣，约摸五十出头，背后有个罗锅，看着丑陋，内功修为却不低，已经通幽！ 他的态度非常恭敬，这和一般的通幽高手很不同，可能是从底层练上来的。 最让曹谨行羡慕的是，他的打鱼捕猎总是收获颇丰。 有时是三四条鱼，有时是野兔、野鸡，总之每次出去，回来的时候绝对能凑一桌菜。 ——曹谨行当然有本事抓鱼抓兔子，问题在于……他碰不上。 哑仆不但有好运气，还有好厨艺，拖他的福，曹谨行和白云岫连吃了几顿的好酒好菜。 到了第三天下午，哑仆外出未归，陆昆仑和岳洋急匆匆回到客栈，带来了好消息。 “找到了！” 陆昆仑火急火燎冲进来，先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说道：“总算找到了！” 曹谨行忙问：“他在哪？” “流觞阁！” 岳洋接道：“你说的不错，他确实深居简出，有专人侍候，几乎不露面，不过还是让我们发现了！这一看不要紧，不只有他，阁里居然还有两位法象！ 一位是武当王道宗，他来君山参加过师祖的八十寿诞，我有印象，还有一位，则是青龙寺的苦行大师，他跟师尊有些交情……可能还有其他法象，但我们分辨不出来……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流觞阁，居然聚集了如此多的法象，这是要干什么！” 屠神兽啊…… 曹谨行心中一叹，看来这流觞阁就是他们约定好的会面地点了。 王道宗是武当副掌门，修炼的《离火神罡》乃是张三丰所创的一门顶级护体神功，火气极猛。 练到大成，可将全身真气转化为南明离火之气，不但攻击力极强，而且真气覆体之时，还能刀枪不入，万邪不侵！ 至于苦行大师，同样实力雄厚，来历非凡。 他是青龙寺的主持。 青龙寺，与大兴善寺一样，都是唐密传下的重要道场。 唐大历年间，不空三藏的密宗教徒惠果开始主持青龙寺，弘宣“真言大教”，被尊为“三朝供奉大德”。 唐贞元二十年，日本入唐求法学问僧空海，在青龙寺拜惠果为师，得到密宗嫡传。 他们主要参悟的绝学，名为《金刚顶经》。 而苦行大师，就是当世修炼《金刚顶经》最为精深的人，并以此经成功锤炼出了法象【金刚萨埵】！ 此法象勇猛无畏，霸道绝伦！ 都是狠茬啊…… “好，有位置就行，接下来就不用你们盯着了，我们有办法。” 曹谨行看向白云岫。 白云岫手腕翻转，掌心多了一条极细的绿色毒蛇，说道：“烦请两位将此蛇置于流觞阁百丈之内，剩下的，交给它就可以。” “这是……” 岳洋小心接过，细蛇老实地趴在他手上，一动不动……感觉有点印象，但又记不清叫什么。 陆昆仑沉吟道：“这是【听风蛊】吧。师尊好像提起过，此蛊难炼至极，需要以精血喂养，方能逐步通灵，即便炼蛊几十年的大蛊师都很难炼成……白姑娘的蛊术造诣当真让人赞叹！” 白云岫微笑道：“只是一点运气罢了，能炼成此蛊，纯属侥幸。” “你太谦虚了。” 陆昆仑转向岳洋，道：“师弟，你去放吧，小心一点。” “嗯。” 岳洋郑重点头，飞身冲出客栈，恰好与提着东西回来的哑仆撞了个满怀。 “不好意思啊哑叔，一会回来给你赔礼……” 岳洋飞快走远了。 哑仆伸手招呼，想留他吃晚饭，可岳洋已经没影了，只能无奈摇摇头，一个人进了大堂。 “哑叔，今天打到了什么？” 曹谨行交托的事办成，陆昆仑心神放松，笑嘻嘻凑上前，翻看竹篓里的收获，道：“有没有野……嗯？” 话没说完，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眼睛瞪大，直勾勾地看向竹篓深处某样东西：“这是……哑叔，你打到了【青蚧】吗？还是三条？！” “青蚧？” 白云岫眉头一挑，也很意外。 曹谨行道：“什么是青蚧？” 白云岫凑到他耳畔，小声解释道：“……是一种生活在深山幽谷的异兽，以摄取百年老树的汁液为食，形似壁虎，肉身大补，可以炼蛊，尤其对修炼地属性内力的人来说，它是极稀罕的补品。 《御蛊诀》上说：龙眼花开青蚧鸣。这种异兽常见在龙眼花开时节，也就是三月到六月，其他时间极难寻到，它们速度太快，等闲之人别说抓，连看都看不到……哑叔的轻功很好啊。” 最后一句加大音量，是对哑仆说的。 哑仆连忙摆手，神色腼腆，示意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然后对众人连比带划，咿咿呀呀几句，提着竹篓去了厨房，生火做饭。 陆昆仑懂一点手语，笑道：“咱们有口福了！哑叔要给咱们做青蚧粥！他以前可是江南名厨，手艺好的连那些吃惯山珍海味的亲贵都赞不绝口，绝对不会糟蹋食材！” 经他这么一说，曹谨行也来了兴致。 只见哑仆熟练地淘米煮粥、扒掉青蚧皮肉、处理内脏、再切肉成条、撒上调料…… 不多时，一阵独特的香气便在厨房升腾而起。那味道光闻着就让人食指大动，胃口大开！ 就连吃惯了各种灵材的轩辕十四都忍不住偷偷从腰囊里探出头来，眨着大眼睛好奇地向外看。 哑仆注意到了曹谨行腰间的小家伙，露出温和的笑容，随后揭开锅盖，从热气腾腾的锅里，舀出了四碗肉粥，分别递给陆昆仑、曹谨行、白云岫和轩辕十四，示意他们先吃。 “那我就不客气了！” 陆昆仑看着那粒粒白米晶莹剔透，嫩肉鲜香无比，先忍不住了，抄起汤匙就舀了一勺，送到嘴里，只觉口齿留香，人间之至味，莫过于此，赞叹道：“早听说青蚧是顶级食材，果然名不虚传！” 白云岫也尝了一口，确实美味，不由对哑仆连连称赞。 哑仆腼腆地连连摆手。 曹谨行看他俩吃的这么香，也忍不住了，但刚举起碗，还没等吃，忽然脸色微变，一只手不动声色按下十四，遮住它的身形，另一手抓向腰间极夜剑。 下一刻，一个苍老带笑的声音飘进客栈：“能不能也给我一碗？老道吃青蚧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能烹饪出如此香气的人，绍兴果然人杰地灵啊……” 说话间。 一位青衫老道手持拂尘出现在客栈门口，微笑地看向屋内众人。 他须发皆白，尤其那两条长长的白眉，给人印象尤为深刻。 “老道白眉，在此稽首了。” 老道士躬身行礼，看上去和蔼可亲。 但却让曹谨行心神大震！ 因为他是天机二十五邀请的七大法象之一。 白眉道人！ 第二百二十七章 白眉与边疆 白眉道人。 常年隐居青海土楼观的隐士高人，医、道兼修，皆已登峰造极。 他极少涉足江湖，修炼来历神秘的地系顶级功法《坤元功》。 地主生发，可以催生植物生长，驾驭千花万树。 此功与药王谷《青囊经》同为四品地类顶级绝学，只不过《青囊经》主生，以救人为主，《坤元功》主死，以杀生为业。 他还有个鲜为人知的身份——昔年法象高人“边疆老人”的入室弟子。 据刘振远资料所载，他会受邀前来，乃是为了“麒麟血”。 ——异兽【青蚧】因吸食百年老树精华而内蕴木系精元，是积蓄《坤元功》地类“化生真气”的绝佳补品。 为了练到《坤元功》最高境界，从而返老还童，达到边疆老人的境界，麒麟血是比青蚧更好的练功补药。 他并不想杀麒麟。 对他而言，留着麒麟取血练功，才是最大化地利用神兽。 白眉道人突然出现，让客栈众人如临大敌！ 曹谨行知道他是天机二十五邀请的盟友。 陆昆仑还知道他是西域三煞的师傅，而三煞如今正要对付曹谨行…… 几个小的严阵以待，暗暗准备出手，只有哑仆无动于衷。 他回头看一眼锅里的青蚧粥，除了留给米南天、岳洋的，大概还能剩一碗半，他少用一点就是了，便取出白碗盛了满满一碗，一瘸一拐地走到白眉道人跟前，递给他，露出笑容，行了一礼，权当对方是来化缘的，示意他慢用。 白眉道人脸上挂着淡笑，让人如沐春风。 “多谢。” 他对其他人若有若无的敌意视而不见，毫不客气地拿过碗，三两口将碗里白粥喝了个精光，然后递回碗，意犹未尽道： “真是美味啊，阁下的厨艺出神入化，老道佩服。青蚧珍稀，抓捕不易，总不能白吃……” 说话间，他上下打量哑仆，眼底放出碧绿的光，竟能透过皮肉，直视其筋骨脉络，说道：“你口不能言乃是先天所致，恕老道无能为力，不过，驼背却是幼年所伤，以致气血淤阻，皮肉隆起，尚有一救……” 话落，白眉道人脸现绿芒，一掌拍在哑仆肩头！ 雄浑真气注入其中！ “唔！” 肩膀上像压了一座大山！ 哑仆只感到肩部及背部火辣辣的疼，让他忍不住全身颤抖，冷汗直流，发出一声闷哼。 “哑叔！” 陆昆仑大惊失色，怒喝道：“老东西快住手！”他举掌便攻，降龙十八掌【亢龙有悔】呼啸而出！ 便在此时，一道灰白身影鬼魅般出现，挡在他身前，同样的亢龙有悔，龙吟声响彻天地！ 二人双掌相对！ 陆昆仑感觉像打在一块烧红的烙铁上，仅仅反震之力就震得他手臂发麻，手骨剧痛，噔噔噔倒退数步，定睛一看，居然是米南天： “师叔祖？” 此时此刻的米南天，满脸严肃，哪里有半分酒醉模样，沉声道：“昆仑，别轻举妄动。他在救人。” 米南天简单解释一句，回头看去。 白眉道人手按哑仆肩头，源源不绝的化生真气不断注入！ 那罗锅之内淤血尽散，最后用力一引，随着哑仆仰天喷出一大口淤血，他背部的鼓包奇迹地消失了！ 那一刹那，哑仆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慢慢地挺直了腰，不可置信地看向后背，那伴随他几十年的负累彻底不见了…… 哑仆激动地双手颤抖，就要给白眉道人叩头，谢他相救。 白眉道人哈哈一笑，拂尘轻甩，拦住了哑仆行此大礼，看向他身后的米南天，叹道：“逝者已矣，心病无药可医啊。” 米南天淡淡一笑，不置可否，拱手道：“多谢尊驾出手相救。” “不必言谢。” 白眉道人扫过室内众人，最后在曹谨行身上略微停顿，微笑说道：“吃了几十年青蚧，今天才算吃到美味，该谢的是贫道。诸位，有缘再会，贫道去也……” 他轻甩拂尘，稽首行礼，身形逐渐消散，竟然只是残影！ 众人无不心惊他轻功之快、武功之高。 这就是法象！ 可是…… “不太对劲啊。” 曹谨行震惊之余眯起眼睛，回想整个过程，透着一股子莫名其妙的意味，暗道：“他来这儿一趟，难道就是为了喝碗粥，给哑仆治病？以他的功力，就算看不出我所修混元真气，也没道理看不出白云岫修的是《万毒真经》……他是故意视而不见，还是另有图谋？看他所做所为，并无表演迹象，那这借一饭之恩‘救死扶伤’的老道长，为什么会趟这趟浑水？给的名义还是取麒麟血这等血腥借口……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资料中的他，和刚才的他，到底哪个是真的？” 曹谨行拧眉不解。 总感觉白眉这一趟是有意为之，而且是故意给他看的！ “想什么呢？” 白云岫看他沉默不言，轻声问道。 “没什么。” 曹谨行回过神道：“有惊无险，好事。倒是没想到一碗青蚧粥居然把他引了过来……他刚才没出手，之后应该也不会告诉其他人。不必担心，就当没有这事。” “嗯。” 白云岫点点头。 白眉道人刚才如果出手，就算杀不了曹谨行、米南天，其他人也恐怕难逃毒手。 他既然没下手，还救了哑仆，那除了“没认出来”，就是本身没有恶意。 “吃饭吃饭。” 曹谨行放出十四，十四早按耐不住了，一人一猫抱着碗大口喝粥，享受难得的美味。 他这么放松，让白云岫、陆昆仑也松了口气，跟着喝起来。 米南天见状笑了笑，回身拍拍哑仆肩膀，二人相视一笑。 “好事儿，大好事儿啊！没想到你站直了比我还高……” 米南天开怀笑道：“昨天喝酒太多，我再回去睡会儿。我那碗你吃了吧，凉了该不好吃了。” 哑仆还想拒绝，米南天已经变成醉醺醺的模样，回房接着睡。 哑仆叹了口气。 他二人名曰主仆，实际是相伴几十年的老兄弟，加上米南天也不差那一碗，也就没必要拒绝了。 …… 与此同时。 绍兴最好的酒楼，流觞阁内，三楼包间。 武当王道宗、青龙寺苦行大师、器宗马伯毅三人正坐在桌旁等人。 “罪过罪过。” 白眉道人大笑着开门走了进来，与方才的温和有礼不同，此时此刻的他盛气凌人，虽然面上带笑，也隐隐透出杀伐之气，与在座三人如出一辙，笑道：“让几位久等，真是罪过，贫道自罚三杯！” 他大步走近，直接提壶倒酒，干脆利落地连喝三杯。 “好！” 苦行大师笑道：“白眉道长豪气干云，只恨未曾早识，今日有缘相见，苦行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王道宗、马伯毅也都是利落豪爽地性子，白眉初次亮相，如此作态，让他们好感顿生。 “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同饮，为道长接风！” 四人共同举杯，一饮而尽，一下拉近了不少距离。 白眉落座，与三人寒暄几句，说到正题：“天机不在，张铭演也不在，他们还没到吗？” “到了。” 苦行大师体魄雄壮，声音洪亮，说道：“他二人正在天姥山寻找秘境入口，测算到了紧要关头，实在无暇分身，道长勿怪。” “哪里话。” 白眉摇头道：“自然是寻找麒麟洞重要。有眉目了吗？” 王道宗道：“目前已经通过龙脉走向找到了大概位置，但似乎秘境入口布设了结界，还要几天破解。” “嗯。” 白眉点点头：“其他人呢？” 苦行道：“赵希真正在路上，慕容骅也在往这赶，他还带上了季家那位季润城。” “季润城，‘季山君’……” 白眉皱眉道：“他也来了？此人老谋深算，城府极深，恐怕……” “放心。” 苦行笑道：“咱们八个同心协力，还怕他耍心眼？天机知道他的根底，请他不过是为了季家神器以抗衡麒麟，不会给他机会的。” “那就好。” 白眉眉头舒展，放松下来。 “季润城不足为虑，眼下最需要担心的，还是宋成蹊。” 苦行道：“慕容骅来信，就在昨天，宋成蹊曾到万松山庄强取袁家至宝【游仙钱】，目的显而易见，应该是察觉到咱们的行动，想要掺一脚……他跟赵希真有大仇，眼下围绞麒麟，非星宗至宝不可，自然要帮赵希真对付他，可这宋成蹊……” 苦行摇了摇头。 他自修成【金刚萨埵】法象以来，一向自信，可面对这个人，却不得不服。 受邀的法象都不小了。 最大的赵希真已经将近一百二十岁，最小的王道宗看着年轻，实际也有六十多。 这些人，有比宋成蹊大的，也有比宋成蹊小的，却没有一个人能单打独斗战胜他！ 一点儿赢得希望都没有！ 王道宗道：“法象四重境，【种心】、【化物】、【通感】、【塑体】……他只怕已经到了第四境，若非如此，绝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大战星宗三老，而后逃生，此人之才智，匪夷所思！想要阻止他，只怕非三四个人不可。” 星宗三老能赢，还要借助阵法，如今赵希真以外的另外两人没到，阵法不全，现学又难以发挥威力，只能堆数量。 这就容易有变数。 倘若宋成蹊事成之后出手夺宝，那还好说，大不了分一杯羹，就怕他趁僵持之际，反助麒麟暗下杀手，那他们必死无疑！ “道宗勿虑。” 白眉捋须笑道：“宋成蹊确实强大，想单打独斗战胜他很难，但，困住并不难……你们看，这是什么……” 他从怀中取出一物放到桌上。 另外三人定睛一看，发现是块晶莹剔透的白色玉石，玉质温润，品相极好，造型形似八卦一角，上面还有个“坤”字。 “这是……” 苦行一惊，脱口而出道：“八阵图？【地载阵】？！” “正是！” 白眉傲然道：“各位既然能受邀前来，一者自然是有所求，二者想必也自有过人之处。白眉不才，愿以七十年所练之《坤元功》配合【地载阵】拒此强敌，毋庸多虑！” 白眉大手一挥，自信满满。 “哈哈哈！” 苦行着实松口气，大笑道：“没想到道长有此神器，宋成蹊确实不足为患了！” 王道宗也放下心来。 马伯毅扫一眼确认是真品，继续闷头喝酒。 “难怪啊……” 苦行笑罢，忽然想到一事：“听说三煞一直在寻找八阵图残阵，不会就是为了孝敬你这位师尊吧……” “非也。” 白眉收起阵盘，眼中闪过怒意：“苦行兄切莫再出此言！那三个欺师灭祖的东西！连交结妖邪、投靠魔教的事都敢做，又怎么会为我寻找八阵图！” “……” 苦行这才想起，西域三煞已经投靠了魔教，而白眉的师尊边疆老人恰恰是因魔教而死…… “失言，失言！” 苦行赶紧赔礼道：“一时不察，道长勿怪，我自罚酒一杯！”说完倒了一杯素酒，一饮而尽！ 白眉脸色略微缓和：“不干你事，是我识人不明，白白浪费心血不说，还养出了三条白眼狼！” “唉！” 苦行叹了口气，苦笑道：“老衲一样所托非人，不提也罢。不过道长既然深恨三人，为何不……” 杀之以绝后患！ 苦行修习密宗，佛门戒律与中原迥异，对杀生、酒色之类清规看法不同，说出这话倒也不足为奇。 “一则不忍，二则不能。” 白眉无奈摇头道：“那三人到底是我亲手养大，虎毒不食子，再者，修炼《坤元功》需要青蚧相辅，三人常往深山幽谷，行踪不定，即便是我想找也难……不过，他们三个的劫难也近了……” 白眉眼底深处掠过一抹冷光。 弃子…… 也到了该舍弃的时候了…… 另外三人以为他是算到了徒弟近期有难，一时不知该安慰，还是该道喜，只能沉默应对。 白眉笑道：“不必如此，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早就看开了。眼下还是以大事为主，其他的，不足挂心……” 另外三人点点头。 “来，喝！” 四人继续推杯换盏，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等散了桌回到房间，白眉道人立马取笔墨修书一封，放飞了信鸽。 他孤身站在窗前，目视那信鸽消失在夜幕中，喃喃自语道：“三个通幽巅峰，应该够他更进一步了……希望这次，我没看走眼……” 第二百二十八章 那就去死吧 时间还早。 曹谨行和白云岫专心做起了宅男宅女。 此后三天，就缩在客栈客房，一个用【听风蛊】时不时监听流觞阁内法象的动向；一个老老实实闭门练功，不断沉淀吕祖传承。 他们俩都有事做，就十四待的无聊，加上很喜欢青蚧的味道，便在曹谨行同意下，偷偷跟着哑仆出去捕猎…… 以它如今的速度，通幽的人已经很难发现。 也不知是离曹谨行远了，运气有所好转，还是哑仆福源深厚，让它跟着沾了光。 轩辕十四终于重新体会到了认主前那种想啥来啥的超高福源待遇！ 三天时间。 它跟着哑仆总共抓了十五条青蚧，逮了三尾金色鲤鱼，扑了六只告天雀，咬死了七窝吞金鼠…… 此外，它还凭借天赋异能发现了人参、首乌若干，总之，全是珍惜大补的灵植异兽！ 当它叼着一大包天材地宝得意洋洋回客栈的时候，曹谨行都看傻了。 “难不成我转运了？” 曹谨行本来都对福源绝望了，没想到柳暗花明。 暗想一定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老天爷看他勤学苦练，悄悄地给他升了福源…… “好吧，基本不可能。” 连着修炼三天，熟悉《纯阳功》和《天道剑势》，曹谨行正准备给自己放个假，索性改头换面，决定出去看看。 没准真的时来运转，能碰到什么好东西也说不定……人还是要有梦想的。 但，话是如此说。 实际上，他自己也清楚，十四的收获很可能跟他没什么关系。 估计还是沾了哑仆的光——他才是每次出去都能满载而归，还能隔三差五碰到、抓到青蚧的人。 福源正负相抵，没了拖累，以十四自身运气，想找到宝物，太简单了…… 不过，抱着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曹谨行还是准备出去逛逛，便独自去了近几天十四、哑仆经常光顾的绍兴名山，犬亭山。 犬亭山自然风光独特，人文历史悠久，自汉以来凿山采石，历经石砍斧削和自然造化，形成了山奇、石怪、洞幽、水深的自然景观，是绍兴登山赏名胜的好去处。 这个时节，登山观景的不少，也方便曹谨行找“掩体”，见势不妙，缩入人群，万事大吉。 这天是七月二十五。 天气晴朗。 曹谨行吃过中饭，换了一身蓝衣，沿药农采药的小径上了犬亭山，以观景为主，采药为辅。 小径不是大路，除了零星的药农，几乎没有旁人。 曹谨行缓步慢走，两只眼像铁梳子一样梳过地皮，期望找到点儿有价值的东西，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算了。” 他来之前有心理准备，真遇到这种情况也不算失落，直接舍了找天材地宝的心，一路横穿烟萝洞、云石墩，来到了放生池。 据绍兴本地人说，这池子里有一头山上寿宁寺建寺之初放生的老龟，活了差不多三百年了，很灵验，只要投喂许愿就能心想事成…… 不用猜也知道这话不靠谱。 曹谨行来的目的也不是许愿，而是准备趁机看看那头传的神乎其神的老龟…… 曹谨行来到山腰，走近放生池，发现池子周围已经有不少人提着木桶在忙碌。 桶里都是活鱼，或者“放生”，或者“投喂”。 ——虽然从某种程度来说，这俩是一个结果。 曹谨行抱胸站在围栏之后，盯着池水看了半天，也没看到老龟，不等他继续看，突然天色昏暗，阴云汇聚，随着一声雷响，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地打了下来。 江南水乡，天气说变就变。 “下雨了！” “这该死的贼老天！” “快快快！找个地方避避！” 原本围在池子周围的人们，立马四散开来。 有人往山上跑，去寿宁寺躲雨，有人往山下跑，去烟萝洞暂避。 曹谨行环视四周，走进了距离池子不远、山道旁的一座八角凉亭。 那亭子不大，里面已经有四个人，一老一中两少，都背着药篓，把亭中空地占了个满满登登。 应该是来山上采药的药农，很显然，他们早在下雨之前就到了，正一边休息，一边喝着凉水，吃干了的荷叶米粑。 药味、汗臭味让很多人避之唯恐不及，没人进来。 老人是个睁眼瞎，望着雨幕，一脸麻木地咀嚼米粑；中年人还算壮硕，但右臂骨折，夹了个木板，吊在胸前，脸色苍白，显然新伤不久；两个孙辈都是十五六岁的少年，面色枯黄，身形干瘦。 曹谨行一走近，身上那股与平民格格不入的气质，让那一家四口变了脸色，赶紧往旁边挪。 “不必。” 曹谨行随便找个位置就坐下了，说道：“我看这雨下不长，过来挤挤，如有不便，还请见谅。” “公子哪里话……请便，请便……” 那中年人不苟言笑，勉强挤出笑容答话，说话间，一手掩着两个少年往后退，尽量给曹谨行腾出更多空间。 曹谨行张嘴欲言，想了想还是算了，转过话题道：“几位是来山上采药的？” “是。” 还是那个中年人答话，老人木然吃饭，少年低着头，闭口不言。 中年人道：“只是挖些当归、五味子、枸杞、山药换些银钱……让公子见笑了。” “这没什么可笑的。” 曹谨行摇摇头，扫一眼药篓，道：“挖了不少，很新鲜，还有几棵丹参……在哪挖的？怎么我一棵也看不着？” “那边……” 一个少年鼓起勇气，指着雨幕说道：“就在棋盘石那边，不过现在没了……” “是吗？” 曹谨行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笑道：“一会我过去看看，没准能捡漏，不过……” 他笑容微敛，似笑非笑看向这一家四口，说道：“在这之前，还有个问题想请教……” 凉亭之外，狂风呼啸，暴雨如注，风雨交加，涤荡四方。 凉亭之内，气氛突然凝重！ 那中年人咳嗽一声，面色发白，说道：“公子请问，只是小人见识浅薄，不一定知道……” “不。” 曹谨行笑道：“这个问题，你们肯定知道，我想问的是……三煞，什么时候变成了四个？” “……” 空气陡然凝滞！ 那老年人、中年人都懵了一下。老年人一脸的茫然无措，中年人跟两个少年对视一眼：“什么……什么三煞？公子你在说……” “你的右手是假的。” 曹谨行直接打断了他，眼中绿光一闪而逝——竟然与当日白眉道人所用瞳术一模一样！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用【造化丹】生残补缺，但想必有些不为人知的原因。” 曹谨行说完，不管那中年人脸色多么精彩，看向那两个少年，指着刚才说话的那个，说道：“你的双臂裹了兽皮，做过易容，应该是为掩饰你那双苍老的手。我恰好见过这种手法。” ——前段时日，野鬼村之变，乙一移植水猴子的手臂，黄方苓就曾用这种易容手法帮他遮掩，两种手段，如出一辙！ “至于你……” 曹谨行看向那个睁眼瞎的老人：“你的破绽最大，最显眼，但同时经验也最丰富，听身辨位非常敏锐……自打出了客栈，我就感觉有人暗中窥视，离得很远，我只能模糊感应个大概，有意思的是，当我上了放生池，那种窥视的感觉就消失了，我站在池边半天，就是在找你！你只用听力就能追踪我，很了不起啊……” 三煞成名已久，虽然因为不常露面，武功路数不为人所知，但他们的特征还是广为流传，为人津津乐道的。 这跟他们的名号也有关系。 天残，老年，目盲琴师。 地缺，中年，少右臂。 人殃，青年，双手残疾，形如枯树。 曹谨行有镇抚司做后盾，自打知道这三人准备对他下手，就请大哥帮忙查过资料，这些基本信息了解的很清楚。 特征相符的三人，又是在这个特殊的时候……答案呼之欲出了。 “我比较好奇的是你。” 曹谨行看向人殃身边那个少年：“你又是谁？还有，你们的功力完全隐藏起来，不动用就不会显露分毫……这个级别的敛息术，我量你们也学不会！应该是用的药吧……” “啪啪啪！” 人殃身边那少年忽然笑了，一改之前唯唯诺诺的样子，拍手赞叹地看着曹谨行，说道：“难怪能杀徐氏三兄弟、罗仇、笑金刚……难怪能悟出吕祖传承……曹谨行，十三太保，果然名不虚传。” 他说这话等于不打自招，虽然本来也演不下去了。 另外三人神色气质大变，相继变回原样。 天残伸手上举，用力一摄，凉亭木梁之上飞下一架古琴，正是昔年竹林居士所用五品顶尖名琴【天瀑琴】。 地缺伸出左手，一把扯掉右臂假肢，悍勇之气升腾而起！ 人殃双臂一震，胳膊上的兽皮瞬间粉碎，露出干巴巴如同老树的双手，《缩骨术》跟着解除，人殃身体飞快增大！ 三人围成三才阵，将曹谨行死死围在中间！ 曹谨行不动声色，看向那少年，说道：“你呢？这应该不是你的本相吧。” “不，这还真是我的本来面目。”那少年笑了笑，道：“你不是好奇我是谁吗？我叫谢云礼，白眉道人的小弟子，以前跟他学医的，如今已被逐出师门……记住这个名字……如果你还能活着的话。” 谢云礼意味深长。 曹谨行笑道：“谁给你的自信能稳操胜券？难道是刚才下的【十香软筋散】和【听风泣】？没人告诉你们，那都是我玩剩下的吗？” 三煞脸色一变。 谢云礼一愣，惊呼道：“不可能！我用了三倍的量！【听风泣】也已改善流泪症状，无色无臭，你根本不可能察觉……而且我敢肯定，你自始至终没吃解药！” “是。” 曹谨行点点头，道：“我确实没吃解药，但要说察觉不到……也太自以为是了！还有，谁告诉你，只有解药可以解毒？” 曹谨行冷笑，当我《青囊经》、《生死手》是白学的？ “……” 谢云礼一呆。 曹谨行面对围攻，毫不畏惧地站了起来，冷冷道：“又是演戏，又是拖延，又是下毒……玩够了吧！该轮到我了，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谁答对了，我饶他不死！” 曹谨行全身真气沸腾，即将火力全开！ 而回应他的，是地缺的一声怒吼：“杀了他！” 先取首级，再拿八阵！ “答错了……” 曹谨行失望地摇头，随后冷声道：“……那么，就去死吧！” 曹谨行一掌拍出！ 《纯阳掌》力似穹庐，圆转广被，摧枯拉朽！浩瀚掌势将四人全部笼罩在内，真气激荡，竟让那凉亭之外的连天雨幕都不由随之蒸腾、倾斜…… 第二百二十九章 通幽九层 曹谨行杀意爆发。 掌势所及，无人可挡！ 金色的纯阳掌力压逼过来，如同烈阳当空，那三人没等进攻就被浩瀚掌力惊得急退！ “想杀我？” 曹谨行冷笑：“有法象的灵童老子都不放在眼里，你们还敢出现！魔道追杀令，我特么让你们魔道追杀令！” 被疯弥陀重伤之事，曹谨行一直记得。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就没受过这么重的伤，还上了什么狗日的追杀令。 憋了几天的火，正要发泄，来得正好！ 金色掌力摧枯拉朽，直逼人殃与谢云礼。 谢云礼主学医，见此情景，脸色煞白，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向斜后方后退半步，施展本门《地行术》消失，却把人殃暴露在曹谨行身前。 人殃避无可避，急忙催动《坤元功》。 地属真气灌注双臂，那双形如枯树的老手在刹那间回春，晶莹碧绿，仿佛翡翠琉璃，坚不可摧！ 这正是人殃苦修的绝技《枯荣手》，平日积攒生气，以“枯”示人，战时爆发生机，以“荣”对敌！ 人殃练习《枯荣手》已有三十年，这招用出来当真威力非凡——那双手几乎凝成玉质，积攒的力量非常可怕！ 但曹谨行压根不屑一顾。 《纯阳掌》乃吕祖所创四品顶尖绝学，当今世上，能以掌力跟它抗衡的武功，凤毛麟角。 敢和我对掌？ 那就试试！ 混元真气爆发，天人合一之下，天地八气为之所摄，齐聚于掌中，化为至刚至阳的纯阳掌力。 “杀！” 双掌相对，真气四散。 周围景物爆炸开来！ 凉亭外，滂沱雨幕随之一滞！ 无数水滴横向炸散，子弹般射向四面八方！ 凉亭周围竟出现瞬间的真空。 “啊！” 僵持不过一瞬，人殃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纯阳掌力打进掌中，他惊骇地发现，自己那双练了几十年硬如琉璃的手掌，被硬生生打出了裂纹！ 纯阳之气肆虐于手臂经脉，痛感越来越强，像是要炸了！ “快撤招！” 地缺看出不妙，大叫一声，同时右肩一震，丈长的衣袖从衣衫里衬中飞出。 地缺以真气驾驭长袖，袖袍飘动如龙，夹带啸音杀向曹谨行，另一手提气行功，运起《大荒掌》，掌风霸道，坤元内劲挥洒自如，配合《流云飞袖》，一者轻灵，一者沉雄，二者合力，蕴含阴阳刚柔之道，仿佛大海之上，狂风怒涛，合击之力，威同奔雷，纵横四海！ 面对如此强大攻势，曹谨行不闪不避，功力加催，只听一声惨叫、一阵炸响。 人殃双臂承受不住纯阳掌力，筋骨血肉骤然爆炸，化成血沫！ 曹谨行冷哼一声，飞起一脚，踢在他脑袋上，无俦巨力直接将人殃踢飞出去！ 人殃大脑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七窍流血，倒地不起…… 身后地缺杀到。 远处天残抚琴。 连天暴雨之中，天残施展《天琴神功》以音刃攻敌，只见他十指疾抡，铮音炸响，漫天雨幕仿佛千军万马奔腾而至！ 两大强招攻来！ 曹谨行不慌不忙，双手一上一下竖于胸前，徐徐上提，好似古人在祭坛之上膜拜明月。 曹谨行暗运神功，气贯周身，施展出了防御绝学《先天罡气》！ 巨大的球形罡气护罩凭空出现！ 地缺长袖、掌力本已临身，哪知突然之间，罡气出现，好似一堵无形气墙，将他的掌力尽数抵挡在三尺之外； 天残音刃也是同样，千军万马杀入护罩之中，就仿佛那里是刀山火海，真气没等打在人身，就被罡气彻底消融。 “这是慕容家《先天罡气》！” 天残、地缺心中不约而同地生出了恐惧的情绪，难怪曹谨行有恃无恐，他不但有吕祖传承的攻击绝技，还学会了如此神乎其神的护体神功！ 毒药没用…… 三才阵没用…… 合力围杀还是没用…… 情况不妙！ 逃跑的心思刚生出来，曹谨行双臂高举，罡气护罩突然炸散！ 真气反弹，那两人猝不及防，衣袖炸裂，古琴断弦，给震得口吐鲜血！ 曹谨行抓住机会，鬼魅般分身打在两人胸前，纯阳掌霸道无比，天残、地缺同时吐血倒地，五脏六腑濒临破碎，奄奄一息。 “看够了吧！” 连伤三人，曹谨行一刻不停，反手一掌打向西南方二十丈外的一棵粗树！ 轰隆巨响，粗树爆炸。 树干粉碎，枝叶乱飞！ 就在那纷飞木屑之中，露出了以秘术藏身树中的谢云礼。 谢云礼闷哼一声连退数步，没等他反应过来，剑光一闪，【天道剑】已抵在他咽喉之下。 “说。” 曹谨行冷眼看他：“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的位置的，是不是白眉传信！” “……” 谢云礼面带微笑，他好像一点不怕，看向地上那三个“师兄”，说道：“你真的很厉害啊，比我预想的要快得多。” “果然是他。” 谢云礼答非所问，但曹谨行还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早就觉察不对。 这三天他深居简出，头戴面具，从未在大庭广众下现身。 按理说不该有人查到“曹谨行”的位置，更不可能引来追杀曹谨行的西域三煞…… 唯一有可能泄露的就只有第一天出现的白眉道人，可是白眉明明有必胜把握，再不济也可以挟持人质逼他就范，却没下手，反而于今时今日，莫名其妙地引来了与他敌对的三个徒弟……意欲何为？ 驱虎吞狼？ 这三人武功虽强，但曹谨行连弥勒灵童都不惧，再来多少通幽巅峰也是一样。 白眉不会不知道。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是故意把三煞引来、故意让他们死在曹谨行手里…… 他跟这三个徒弟早已决裂，那三人怕他怕的要死——不然也不会四处寻求八阵图，与白眉的【地载阵】抗衡。 想传信，就得靠另外的人，比如早就“逐出师门”的小徒弟谢云礼。 仔细推敲，不难发现，这个谢云礼分明就是白眉的暗桩——“偶然”得到曹谨行的行踪，再凭借医术、毒药参与此行，留下马脚…… 天残的听声辩位委实了得，强在耳力，而非真气，纵然是曹谨行也难以发觉。 若非谢云礼故意露出一丝地属真气，曹谨行也不会这么确信。 白眉明明可以手刃叛徒却非要他来杀，他会《吸功大法》的事已人尽皆知……这分明是送上门的功力！ 正因如此，曹谨行反而不敢冒然吸功，以免落入圈套。 他得搞清楚白眉这么做的目的。 “如此紧要关头，身为天机二十五邀请的七大法象之一，反而暗地助我提升功力……他到底想要干什么，不妨直言。” 曹谨行传音说道：“我讨厌遮遮掩掩，更讨厌故弄玄虚！” “哈哈哈……” 谢云礼闻言哈哈大笑：“你这人真有意思，我有点喜欢你了。不过嘛，还是不能说……此事事关重大，你会明白的，就像我先前说过的，只要记住我的名字……功力送来了，吸不吸在你，我得回去复命了。” 他作势要走。 “你走不了！” 曹谨行迅速收剑，以《纯阳指》点向他檀中穴。 “再会。” 谢云礼面带微笑，对近在眼前的危机视而不见，轻声说了一句，张开双臂，栽向地面。 锵！ 曹谨行《纯阳指》点在他胸前，竟然发出一声铿锵炸响，像是打在金铁之上！ 指力爆发，谢云礼胸前衣衫尽碎，露出了一片金色的鳞甲！ “这是……” 曹谨行目光一凝。 谢云礼笑容玩味，倒入土壤之中，消失不见。 这是异能，不，神通！ 神兽土麒麟的神通！ 曹谨行若有所悟：“有点儿意思……” 他回身看向那三人，二话不说，五指成爪，施展《隔空吸功》将三人彻底吸干，功力由此暴涨至通幽九层！ 而后，以天人合一驾驭大地土壤，让那三具尸体缓缓沉入地下。 大雨瓢泼，洗刷了战斗痕迹。 曹谨行消失在雨幕之中。 …… 与此同时。 天姥山，龙潭。 这里山明水秀，碧波荡漾，群山飞舞，怪石累累，越看越觉得神秘莫测。 此时此刻，暴雨滂沱，水位猛涨。 那山涧之水，穿过累累顽石，汹涌而泻，气势磅礴之极。 所谓龙潭，因其形如卧龙而得名，共分三潭。 一潭龙头，二潭龙身，三潭龙尾。 第三潭潭口上方有一处瀑布，大水足有七八米宽，潭口直径有六七米，潭水碧绿，深不可测。 在崖边巨石上刻着“无底龙潭”四个大字。 只见山洪奔泻，冲击巨石，白浪飞溅，哗哗作响，声若千军呐喊，形如万马奔腾，巍巍壮观！ 就在那“无底龙潭”四字旁边，站着一位身穿紫色道袍的老者，身处暴雨之中，身上却没有落下一滴雨。 正是龙虎山天师府当代天师，张铭演。 他死死望着龙潭之水。 突然，一声炸响，天机二十五手持八卦罗盘从潭底飞出，落于岸边。 张铭演难掩激动神色，颤声道：“如何？水幕结界可破？” 天机二十五微微一笑，答案不言而喻。 “太好了！” 张铭演着实松了口气，露出笑容，麒麟洞唾手可得了！ “先别高兴的太早。” 天机二十五道：“此‘龙潭坑’乃风水汇聚之所，有人为布阵痕迹。水幕结界来历蹊跷，手法晦涩，也非常人能设，纵然是我，破解也很勉强……我怀疑是有人故意为保护麒麟、掩藏【大道碑】而设，水幕之外，尚不知有多少危险，还是等人齐了再进去吧。” “嗯。” 张铭演点点头：“都已经在路上，八月初一，定然无人缺席！” “如此甚好。” 天机二十五看向龙潭坑，目光幽深，说道：“无论何方妖魔鬼怪拦路，麒麟出世、大道现身，都已无可阻挡……江湖洗牌已成定局，唯有掌握仙品，方能独霸武林！” 然后…… 再集全江湖之力，以求长生久视！ …… 流觞阁。 李重楼坐在桌边，望着窗外大雨，愣愣出神。 “李兄。” 季少钦走了过来，在他对面坐下：“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他和季文峰跟着慕容骅已于昨日抵达流觞阁，只是自家老爷子迟迟未到。 李重楼摇摇头，直言说道：“我在想所谓的天骄榜……曹谨行如今一枝独秀，功力突飞猛进，也就罢了，没想到，少钦小我两岁，已经通幽七层，却只位列天骄榜第五。琅琊阁金字招牌，唯独此榜排名实在是……莫名其妙……” “非也。” 季少钦把玩着酒杯，微笑说道：“我的功力非勤学苦练所得，而且也是近两月才揠苗助长至此，自然不能跟榜上诸位稳扎稳打的境界相比。如今卡在通幽巅峰的人一大把，一时之胜负而已，李兄何必多想？ 尊师不也是三十年沉淀，而后一举成名，雄踞武林？须知种种秘术、吸功皆为偏锋，唯有玄门正宗，前途无量！ 李兄能成武当三丰真人嫡传，小弟可是羡慕的很。天骄榜排的是潜力，榜首属你，实至名归啊！” “……” 季少钦这么捧着说，李重楼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好话谁都爱听。 尤其他话里话外对武当推崇备至，让李重楼很是受用。 “少钦刚到不久，旅途劳顿，怎么不去歇着？” “睡不着啊。” 季少钦叹道：“袁家至宝【游仙钱】遗失，一天不拿回来就一天难以心安，何况，钱是落到宋成蹊手里，还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测算到咱们的位置……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 “不用担心。” 李重楼宽慰道：“如今高人齐聚，算上令祖和天机老前辈，法象境足有九位！宋成蹊再强，也只有一人而已，到底孤掌难鸣。” “也是。” 季少钦笑了笑，转过话题道：“听说星宗除了太上掌门亲临，还有位年轻人跟着过来见世面，就是那位美人榜第四。据说她的悟性、根骨同样极高，六岁练功，如今十九，已经可以完美驾驭【浑天仪】。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是啊。” 李重楼轻叹一声，眼望窗外大雨，喃喃道：“漫漫江湖，天骄何其多也……” 第二百三十章 八荒射日弓 曹谨行回到客栈的时候，雨势小了很多。 他撑着一把随手摄来的油纸伞走进大堂，靠窗的八仙桌上，白云岫正趴在桌子上睡觉。 旁边轩辕十四眯着眼睛蹲坐在那桌子中央，一边慢悠悠舔着爪子，一边斜着鸳鸯眼死盯她的脖子，跃跃欲试。 “十四？” “喵！” 轩辕十四一个激灵，看向曹谨行，眼神瞬间就从不怀好意，变成了软萌乖顺。 它一纵身跳向曹谨行。 曹谨行用力接住它。 这家伙越来越重了，如今已经快八十斤，这么撞过来，搁一般人得撞个好歹。 “你们也回来了？有什么收获？” 曹谨行摸着它的头，对它之前的行为就当没看见。十四对他身边的女性都有很强的敌意，但真伤人的话还不至于——曹谨行不喜欢，只这一个理由，轩辕十四就绝对不会真下手，顶多恶作剧戏弄一下。 轩辕十四伸爪指向后厨，哑仆正在处理食材，粗略一瞥就有不少好东西。 “厉害。” 曹谨行笑了笑，抱着它到桌旁坐下，说道：“回来的路上，看见药铺有卖【碧玉花】，给你买了几株，就是年份不太够，两百年左右，跟药王谷的差得远，好在数量足。” 他从乾坤袋里取出七个玉盒，打开后花香扑鼻。 七棵【碧玉花】静静躺在盒中，根茎之上散布着玄冰冰晶，保留着最好的药效。 轩辕十四两眼放光，高兴坏了，俩爪子抱着曹谨行的脖子就是一顿舔。 “行了行了！” 曹谨行赶紧拉开它：“舔我一脸唾沫！” “哈哈。” 白云岫睁开眼睛，笑出声来：“难得看见你手忙脚乱的时候，居然是因为一只小猫……” 轩辕十四生怕她抢，飞快把桌上的【碧玉花】全扒到自己这边，两眼瞪着她，毛发炸起，大有敢动就拼命的架势，发出呜呜的低吼。 “十四。” 曹谨行叫了一声。 “没事。” 白云岫不以为意，还伸手逗弄它，笑道：“刚才就没睡，这小家伙看着凶，其实很有分寸。” 曹谨行松口气，放十四在一边慢慢吃花，问道：“情况如何？” “知道大概位置了。” 白云岫道：“流觞阁来了几个年轻人，说话并没太注意，我听到了一个地方……” 曹谨行：“哪里？” 白云岫正色道：“天姥山，龙潭。” “天姥山？” 曹谨行想了想：“就是盛唐名流心目中的那座圣山？” “是。” 白云岫道：“我在宗门典籍室看过一些资料。据传，天姥山有仙俗之分，可能暗藏秘境，李太白作诗吟诵的那座山，就是俗世不可见之仙山。 只可惜，就像传说中的桃花源，除了李太白外，后世其余人皆‘不复得路’，以致很多人都以为那座山只存在于李太白梦中呓语，渐渐的，也就没人提及了……” “不，应该不是无稽之谈……” 曹谨行低头沉思，在这高武世界里，李白堪称诗剑双绝，地位和实力都是当时首屈一指的人物。 他说有天姥山，还从中带出了【青莲剑】和《白首太玄经》，那就一定是这样！ 以他的江湖地位，完全没必要把这两样东西托于神话，增涨名气…… 白云岫点头道：“我也这样觉得，可能是入口不易发现吧。不过，如果真有此山，也像李白描摹的那样，那情况就有点复杂了。” 曹谨行一愣：“怎么？” 白云岫道：“诗中有云：‘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还有‘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 白云岫神色复杂，低声说道：“李白诗中的那座天姥山上，有仙……” 有仙……有仙…… 最后那两个字声音很小，却不啻惊雷！ 卧槽！ 曹谨行吃了一惊，这才想起，李白的那首《梦游天姥吟留别》，在正史上当然是以记梦为由，抒发对现实的不满，表现李白蔑视权贵，不卑不屈的精神……但如果删去末尾醒来直面现实的部分，再把前面亦幻亦真的仙山见闻放到高武世界……这妥妥的是一篇游记啊！ 所谓的“梦游”，完全可以解释为不敢相信，又或者尘世仙山太过华美，以致生出幻梦之感…… 完了，全特么缝上了！ 难道真有仙人？ “希望那帮狗策划收着点整活儿……” 他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后背不知不觉湿了一片，随即反应过来，摇头道：“不，应该不是真的仙人……不可能是真的仙人！如果是，天机二十五怎么可能测算到他们的位置？以仙人的手段总不会连凡人破门而入都防不了吧！” “呃……” 白云岫仔细推想，这点确实说不过去，不由松了口气，道：“还是你想的周到。我自打听说这个地方，心就一直提着。你说得对，不会是仙，但很可能有人居住，就像桃花源里的那些居民……至于‘霓衣’、‘风马’大概是某种秘宝吧……” “这倒有可能……” 曹谨行想起了谢云礼胸前的金色鳞片，与肌肤紧密结合，浑然一体，比《移花接木》还要自然！ 麒麟鳞甲坚不可摧，他的鳞片是从哪来的？ 难道…… 他就是天姥山的原住民？ 还有那个白眉，他们如果是，倒是能说通之前的二五仔行为——左不过是不想天机二十五等人对麒麟出手，准备联合宋成蹊和他背刺他们！ 但……总感觉不会这么简单…… 曹谨行眉头紧皱，道：“那个龙潭就是入口吗？” “很有可能。” 白云岫从条凳上拿出一本县志，说道：“这是我请陆昆仑帮忙找的仙居县县志，县志上明确记载了有几位名人曾大张旗鼓来参观天姥龙潭，找过乡民做向导，除李白之外，还有杜甫，徐霞客，刘伯温……刘伯温为寻风水佳地特意到过龙潭坑……天姥山方圆六十里，各种雄奇美景数不胜数，这么多的名人特意观潭，应该不只是巧合，只可惜，具体有什么玄妙就不为人知了。” “嗯。” 曹谨行点点头，道：“先留心吧，除了咱们之外，还有第三方势力，立场不明，得格外注意……”随后把谢云礼的事说了，补充道：“如果他们真是李白诗中的‘仙人’，不想外人入山，或是对麒麟出手，那等解决了天机二十五一伙，咱们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 白云岫微微吃惊，没想到还有这等变故，眉头跟着皱了起来：“又来一伙，不知人数，不明境界……现在唯一的好消息是，他们应该不会主动告知其他人，不然天姥山永无宁日！各方势力错综复杂，咱们防备起来也更加麻烦。” “是啊。” 曹谨行看了眼窗外，雨已经停了，乌云将散，空气里混合着泥土和青草的香气。 “五天时间快到了。咱们得去迎宾楼与宋老汇合了……” 曹谨行话音未落，白云岫刚要点头，忽然一道黑色身影鬼魅般出现在客栈大门口。 他的速度快的不可思议，几乎是凭空出现，背负一个紫檀木匣，傲然而立！ “不用去了，白龙找到你们了……” 来人正是宋成蹊！ 他一站稳，腕上首尾相衔的白龙蛊立刻弹起，飞向主人白云岫。 “阿伯！” 白云岫接住白龙蛊，高兴地摸着它的头，看向宋成蹊道：“这么快就回来了，比预期早了一天。” “已经算慢的了。” 宋成蹊大步走入，淡淡说道：“我给了他们三天时间好好考虑，结果三天一过，仍是油盐不进，那我也没其他办法……” “你……” 曹谨行一惊，眼角抽搐道：“你把箭神遗族给……” “放心。” 宋成蹊微笑道：“我没杀他们，只是将那一族人连同神箭山暂且冰封，死不了的。等事情办完了，冰也该化了……” “只是……冰封……” 曹谨行心头狂震，果然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更可怕的是他的手段，冰封一整座山、冻住山中所有人，居然如此轻描淡写，脸不红气不喘…… “来看看这把弓，可还趁手。” 宋成蹊把背上紫檀木匣取下，放到桌上，打开了盒子。 瞬间，一片赤红的光射入众人眼帘，那弓身彤红，热气逼人！ ——神兵【八荒射日弓】静静躺在盒中，底下是它专属的十三支【四象射日箭】！ 宋成蹊捋须微笑道：“据箭神遗族族长所言，此弓传承至今已有千年，弓身取自传说中的扶桑神树，弓弦则是万载寒潭之底一条蛟龙的脊筋……呵呵，他的话未免有王婆卖瓜的嫌疑，希望威力能入眼。” 他随手拿起，扔给曹谨行。 曹谨行连忙接住，发现此弓沉重异常！ 单弓就有七八十斤重，这还是未拉开的状态，果然非同凡响！ 曹谨行单手握弓，慢慢适应着弓身的力道。 宋成蹊见状点点头，从怀里拿出那本《四象射日箭》箭谱，递给他：“那族长还说，持此弓者需心怀义理正气，信奉天道，如此才能代天罚恶，以致箭无虚发，无坚不摧……你自己看有没有帮助吧。” 宋成蹊说完就笑了，他反正是不信这一套。 那老族长估计就是想用这套说辞阻拦他拿弓。 曹谨行也不信。 他的福源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不要寄希望于什么狗屁天道，做人还得靠自己！ 弓箭都在手，曹谨行开始翻阅箭谱，修习这套射术。 “时间将近……” 宋成蹊没有打扰，看了眼窗外天色，对白云岫道：“咱们也该多做准备了……” 白云岫神色一凛：“是。” …… 第二百三十一章 群英荟萃 曹谨行闭门钻研《四象射日箭》，顺便稳固通幽九层修为。 白云岫和宋成蹊忙里忙外，不知在做些什么，房间里偶尔传出诡异的虫鸣…… “醉生梦死”客栈里弥漫着一股黑云压城的意味，让原本安安稳稳不问世事的米南天都有点睡不着了，就更别说陆昆仑、岳洋，整日提心吊胆，生怕突然打起来拆房子…… “师兄，城里的法象越来越多了！” 绍兴分舵，庭院里，岳洋坐在台阶上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太可怕了！一个流觞阁，一个醉生梦死，一个城东，一个城西，这俩地方现在就是龙潭虎穴啊！我都不敢去找哑叔要吃的了，那个宋……好可怕，我感觉他一个眼神就能冻死我！” “没出息！” 陆昆仑批评道：“不就是几个法象，跟哥学，就当他们不存在！” “师兄。” “嗯？” “你腿在抖……” “……” 陆昆仑嘴角抽搐，尴尬地叹了口气，也在岳洋身边坐下了，说道：“真替老曹捏把汗啊……他一个通幽掺和到这种级别的战斗，得有多凶险！咱俩还欠着命呢，我可不想听到他哪天让人给……唉！可惜武功差的太远，帮不上忙。” 岳洋安慰道：“曹大人不是一般人，法象想杀他也不容易……吧。” “数量太多了，独木难支，孤掌难鸣啊。” 陆昆仑眉头紧皱道：“而且，来的不止法象，还有李重楼、季少钦、江月白……他们境界或许不足，但都是各派重点培养的后起之秀，手握重宝！老曹再厉害，毕竟双拳难敌四手，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就算有《乾坤大挪移》，也难免万一……” “江月白？” 岳洋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星宗掌上明珠。” 陆昆仑拿出一张纸，道：“尤丰新查到的，就在午饭前，有位容貌极美的少女跟着一位身穿周天星图道袍的老者，进了流觞阁，他们的身份很好猜。” “周天星图……” 岳洋想了想：“这好像是星宗掌门的标志？” “不错。敢穿着这种衣服进流觞阁，基本可以确定不是冒牌货了。” 陆昆仑道：“年龄对的上的，只有星宗太上掌门，赵希真！咱们师祖嘴里的那个牛鼻子……他的《极道星流掌》很强很强！连师祖都拿他没办法，我看那位姓宋的前辈也够呛，老曹……唉！” 陆昆仑连连叹气。 岳洋奇怪道：“你说这些法象突然聚在一起是要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 陆昆仑道：“我只知道老曹是在玩火，就算真有什么旷世至宝，这险也冒得太大了。” “曹大人打不过法象，可以对那几个小的下手嘛。”岳洋道：“只要抓住一个，就能让他们投鼠忌器。” “你想得美。” 陆昆仑嗤笑道：“他们跟咱们可不一样，咱们俩是放养，师父信奉的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只授‘渔’，其他的都靠自己。 那几个可养的精细着呢，不但有‘渔’，还给鱼竿、鱼饵，浑身是宝！ 季少钦有季家神器，江月白有星宗至宝，就连李重楼，能参与进来，只怕王道宗也是给了宝贝防身的……下手？说的容易，一旦不成，老曹自己反而有致命危险！” 高手对决，往往一招分胜负！ 岳洋听了更担心了，犹豫道：“要不，咱们也请师父、师祖出手，帮帮他们？” 陆昆仑看他一眼，道：“老曹缺人吗？他如果有需要，他大哥二哥一定会下死力帮他！如今都不在，连官军也没有，应该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吧。 再说了，丐帮有什么理由跟星宗、龙虎山对上？宋前辈也不会领情，我能感觉得到，他不是能轻易信任别人的人……到时候只怕还会怀疑咱们有所图谋……” “唉。” 岳洋一声长叹。 陆昆仑跟着叹气。 “报！” 忽然一声喊，大院外着急忙慌地冲进来一个五袋弟子，他脸色涨红，上气不接下气道：“少帮主，不好了！门外、门外有三个人正在闯门，两男一女，他们、他们……” 陆昆仑脸色微变：“他们怎么了？” 那五袋弟子喘了口气，飞快道：“他们还抓了尤丰长老！” “嗯？” 陆昆仑脸色一变，不等他说话，下一瞬，三道身影施展轻功落到了院内。 李重楼、季少钦还有一位身穿蓝色衣裙——裙上点缀细碎宝石，犹若星纱的绝世美人，江月白。 季少钦手上抓着一个人，正是那位丐帮八袋长老，尤丰。 “陆少帮主。” 季少钦反手一掌，将那尤丰震退到了陆昆仑身后，微笑说道：“派几个丐帮弟子轮流监视我们……阁下想要干什么？想要知道什么？只要你问，只要能说，季某绝不隐瞒！又何必玩这种下作手段……” “……” 陆昆仑看一眼尤丰身上的伤痕，眼底掠过一丝怒火，但很快恢复如常，深吸一口气，笑道：“误会啊误会！尤丰，我不是告诉过你，把人撤了吗？那群法象高人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你老让人盯着算怎么回事，耽误兄弟们要饭，不知道吗？你管饭啊！” “是……” 尤丰强忍剧痛，抱拳躬身道：“是属下考虑不周，但不止流觞阁，城内各大酒楼客栈都有暗哨，鹿岛神道流忍者仍在城中流窜，属下也是为了尽快找到他们……” “那也不行！” 陆昆仑大怒道：“就算你是为了抓倭寇，就算是为了东南抗倭大业，也不能搅扰了那些高人，人家看不惯叫花子你不知道吗？人家忙着清修你不知道吗？！就算那帮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该死一百万次的倭寇就在流觞阁！你也不能跑人家跟前碍眼，懂吗？！” “是是是。” 尤丰赶紧道：“属下这就把人撤了，抗倭当然不及诸位高人清修重要，毕竟……” 他们高来高去，根本看不到百姓流离，倭寇作乱…… “嗯。” 陆昆仑点头道：“这就对了，去办吧！” “是。” 尤丰转身就走。 “且慢！” 李重楼赶紧叫住，陆昆仑和尤丰两人一唱一和几乎是明着把人损了一遍。 就差把他们不懂民族大义、空怀绝世武功却不思抗击外侮几句话贴脑门上了。 偏偏丐帮还真有立场说这句话，他们出身低微，是最了解百姓疾苦的九门弟子，在帮中正义之士的带领下，屡有义举，尤其陆昆仑，他二十天前曾在浙江伏龙山寻找火灵芝，正赶上倭寇上岸烧杀掳掠沿海渔民，当即率领丐帮弟子协助戚家军截杀倭寇，斩敌两千余，声名大噪！ 此事在浙江传的沸沸扬扬，人人都道丐帮少帮主侠肝义胆。 他此时说起这件事，就算明知道真相未必如此，目的可能不纯，三人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因为从某种程度上说，他说的是事实。 ——武当有弟子参军，星宗有高人助阵，季家也因为种种原因有参与抗倭的高手，但他们三个，确确实实没有杀过一个倭寇，也确确实实是“身怀绝世武功而不思抗击外侮”…… 三人的脸都有点挂不住了。 “咳。” 李重楼咳嗽一声，说道：“原来是为了搜寻倭寇！此事是我等过于操切，误伤了贵帮长老，重楼在此致歉。” 他态度非常诚恳，接着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丹药，递给尤丰：“这是武当伤药【九转小还丹】，医治内外伤颇有疗效，聊表歉意，万勿见怪。” 论装好人，季少钦丝毫不下于李重楼，马上变脸道：“原来如此，请恕小弟莽撞，还请长老勿怪！” 接着也拿出一粒伤药递过去。 “……” 江月白眨了眨眼睛，有点想笑。 她天资聪颖，很容易看穿陆昆仑借题发挥的把戏，知道他是以大义堵他们的嘴，偏偏还真反驳不了。 谁让人家真的做过实事呢？ 有点意思…… 江月白唇角含笑，姿容清雅，美丽动人。 尤丰扫了眼伤药，看向陆昆仑。 “看我干什么？” 陆昆仑双手环胸，半点不客气地道：“武当、季家财大气粗，就当是少爷打赏了！” “是。” 尤丰老老实实接过，拱手致谢。 陆昆仑挥手道：“让那些弟子离得远点，流觞阁里的高人都是明事理的，真有倭寇肯定随手就给灭了，还用得着你操心？少去碍眼！” 尤丰从善如流道：“是，属下明白。” “那就好，去吧。” “属下告退。” 尤丰慢慢退出庭院。 “对不住啊。” 陆昆仑转过头，露出一张笑脸，对三人说道：“新提拔的长老，不晓事，三位见谅。” “哪里哪里。” 李重楼、季少钦对视一眼，都知道这家伙辞锋厉害，粗中有细，暗道丐帮少帮主名不虚传，随即不约不同地把这个话题揭过去，说道：“我三人此行其实是有事相求，反倒先闹出不愉快，请陆兄弟海涵……” 兴师问罪不成，改套话了…… 陆昆仑心中嗤笑，面上随意道：“三位客气了，有事尽管说！” “丐帮消息灵通，我们想请少帮主帮忙留意一个人。” 季少钦从怀中取出一幅画，交给陆昆仑，说道：“此人是西南五毒教灵蛇一脉高手，也是盗取万松山庄【游仙钱】的恶徒，精通易容术，这是他其中一张脸，名叫夏雪宜……陆兄如有发现，还请告知我等，必有重谢……” 话落，三个人，六只眼，一起注意陆昆仑的表情变化。 陆昆仑不动声色打开画卷，好家伙……果然是曹谨行那张新脸…… “好说。” 陆昆仑微微一笑，合上画道：“真有此人消息，绝对第一时间奉上。” “那就先行谢过了。” 三人一同微笑着行礼道：“告辞。” “慢走。” 陆昆仑弯腰回礼，目送三人离开，表情渐渐凝重下来。 岳洋这才凑过来仔细看，脸色不由一变。 那三人走出庭院。 季少钦传音道：“怎么样？” 李重楼沉吟道：“很正常。” 江月白摇头道：“太正常。” 季少钦眉头一挑：“所以？” 江月白微笑道：“……‘夏雪宜’的行踪测算不出来，曹谨行的行踪也测算不出来……能让陆昆仑放暗哨帮忙……《隐元诀》一类功法，并非大路货，也非一般人能练成……答案显而易见了。” “……” 瞬间。 另外两人的脸色凝重下来。 第二百三十二章 李代桃僵 夏雪宜……变成了曹谨行。 从五毒教灵蛇一脉高手，变成了手握天道剑的吕祖传人。 威胁直线上升！ 一想到他过去的战绩，三人都感觉无比棘手——他可是敢拿着天道剑砍法象的人！ “原来是他……” 季少钦回想起当日被他一招夺枪的画面，脸色难看，说道：“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锦衣卫十三太保，居然也干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跟五毒教狼狈为奸，强抢【游仙钱】，还真是……不择手段！” “他好像能随心所欲易容……像这样顶着别人的名头达成自己的目的，也不是第一次了……” 李重楼皱眉道：“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拦住他们……他既然在，宋成蹊肯定也到了，五毒教蛊术防不胜防，说不定已经知道了咱们的目标……【游仙钱】没白抢啊……” 季少钦沉吟道：“凭咱们三个肯定挡不住，说不定还会拖后腿，只能找天机前辈他们了……” “不一定哦。” 一直沉默的江月白接口道：“曹谨行大名鼎鼎，纯阳石刻那件事之后，我在泰山也有耳闻，还搜集了一些资料……你们没听说吗？最近有个好玩的事情，或许可以帮咱们兵不血刃地拦下他！” 八!零!电!子!书 !w!w!w!!t!x!t!8!0!.!c!o!m 江月白微微一笑，绝美的笑容中闪过玩味之色。 “你是说……” 李重楼和季少钦都不是笨人，马上想到了魔道追杀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只要把曹谨行的行踪透露出去，自然有大把的魔教中人找上门来…… “不行。” 李重楼皱眉道：“这样太冒险了，万一走漏了风声，引来魔道觊觎，岂不是弄巧成拙？还是找师叔他们吧，九位法象，难道还分不出一个人拦住曹谨行吗？” “李兄所言在理。” 季少钦也道：“利用魔教，无异于与虎谋皮，这种关键时刻，还是别节外生枝。” 江月白微微福身，柔声道：“两位兄长所言极是，是月白思虑不周。” 她态度恭恭敬敬，但低下的眉眼中尽是嗤笑：迂腐之辈！ 李重楼道：“江姑娘不必如此。那我们赶紧回去，将此事禀告几位长辈。” “嗯。” 三人快步横穿闹市，赶往流觞阁，刚要进门，忽然身后传来喊声：“季少爷。” 三人回头，就见流觞阁的店小二从马厩方向快步跑过来。 季少钦皱眉道：“什么事？” 店小二低声道：“季老爷方才外出，命小人转达：令祖已至桐庐，不日便可抵达绍兴，他正在鉴湖等候，邀您同去。” “爷爷总算到了！” 季少钦长舒一口气，看向李重楼和江月白道：“那曹谨行的事就有劳两位禀告，我这就去鉴湖！” 他转身要走。 “且慢。” 江月白突然出声。 季少钦和李重楼一愣。 就见江月白两眼眯起，盯上了店小二，那双眼眸深处似有星光闪烁，让店小二不知不觉沉迷其中，两眼呆滞，如同木偶。 江月白沉声道：“季老爷的话，重复一遍！” 那店小二全身一颤，开始机械似地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说道：“……告诉少钦……他祖父今晨已至桐庐，中午便可抵达绍兴……我先去鉴湖等候，让他速速过来……” 江月白点点头，又道：“命你传话时身边可有旁人？” 店小二道：“有，掌柜的也听到了。” 江月白随手一挥：“你走吧。” “是……” 店小二猛然回神，懵了一下，感觉太阳穴针扎似地疼，抬头一看，发现三位贵人正直勾勾盯着他，让他一阵心惊肉跳，本想问问有什么事交代，但鬼使神差地说不出话，身体好像有自我意识一般，驱使着他默不作声地进了大堂…… 江月白向季少钦福身道：“月白自作主张，请兄长见谅。” 季少钦抱拳回礼，微笑道：“早闻星宗掌上明珠蕙质兰心，明察秋毫，今日一见，当真名不虚传。季某还要感谢江姑娘思虑周全，如此我也可以放心地去了。” 江月白嫣然一笑：“兄长谬赞。” 季少钦对两人抱拳，转身施展轻功赶往鉴湖。江月白和李重楼上楼，将情况禀明几位长辈。 …… 季少钦轻功不俗，家传绝学《登萍渡水》飞檐走壁，如履平地。 转眼就来到了郊外。 这里距离鉴湖已经不远，但就在这时，忽然一颗石子夹带隐隐风声，从远处激射过来，速度极快！ 季少钦耳力敏锐，暗道不妙，急忙要闪。 但那石子快如闪电，只见一道黑线闪过，跟着胸口剧痛，劲气入体。 季少钦闷哼一声从天空坠下…… 不知过了多久。 身体渐渐恢复知觉，耳边传来两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原来如此，白衣之上还有虎纹啊……我说怎么给识破了……” 这个声音很年轻。 “可惜季家神器已经不在他身上，那东西很不错。” 另一个声音很苍老。 “对了，他上次好像就是用神器发现我的，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嗯？ 这句话一入耳，季少钦不睁眼也知道这人是谁了。 他心中怒火如燃，该死的曹谨行！ 接着就听老人笑了笑，道：“那就请季少爷解惑吧。睁眼。” 他一声令下，声音并不大，但听在季少钦耳中，却让他心神俱震。 ——大名鼎鼎的《冰蟾摄心术》！ 季少钦惊骇地发现，自己的眼睛不受控地睁开了，周边景物一齐映入眼帘！ 这里好像是某处农家小院。 院中心站着一老一少。 老的一身黑衣，满头灰白头发；少的一身白，气质冷漠，模样清隽……等等，那不是我的衣服？ 季少钦一惊，赶紧低头。 这才发现自己全身上下给扒的就剩里衣了，连祖传的项链、玉佩都戴到了那人身上。 “你！” 季少钦气的脸色涨红，就要站起来拼命。 宋成蹊懒得看他撒泼，直接道：“季家神器，到底是什么东西，有什么作用，说。” 季少钦脸色一僵，脑中心思电转，嘴巴微张，家族秘密就要脱口而出！ “不好！” 季少钦脸色大变，赶紧捂住嘴巴，拼尽全力与那股意志相抗！ “呵呵。” 宋成蹊冷笑一声，加大音量：“说！” 只这一个字。 宛若晴天霹雳，惊雷炸响！ 季少钦立马放下了手，两眼呆滞，目视前方，麻木说道：“季家神器名为【冢虎符】，乃祖先司马懿所造绝代神物，可操控大地土壤，吸收龙脉地气填补自身……” 季少钦将所有秘密和盘托出。 曹谨行总算明白了。 怪不得这家伙能发现自己，只要拿着虎符，就能操控大地，感应一切立于地表之物…… 不愧是能跟武侯抗衡的人物！ 司马懿所造【冢虎符】不如【八阵图】全面，但在“地”之一道，已然登峰造极！ “原来所谓的季家，是司马家改头换面……我还以为是季布。” 曹谨行奇怪道：“那他们的武功是怎么来的……” “世人都以为是季布，所以才会放任司马家称雄河内。” 宋成蹊捋须说道：“司马懿十二世祖司马卬曾随项羽灭秦，受封殷王，建都河内，此后成为司马家族世代居住之地……近水楼台，偷学一招半式也没什么稀奇的，再经后代不断完善，如今反倒成了司马家的杀手锏。只能说造化弄人啊。” 曹谨行点点头：“我明白了。” 宋成蹊道：“司马家多老谋深算之辈，你假扮此人，千万小心！” “放心。” 曹谨行道：“上次我就揣摩透了他的神态动作细节，这次又学会了轻功，再模拟《霸王劲》内功，把境界压到七层……想发现我可不容易！他们并不知道我具体实力变化，无缘无故，不会多想。” “嗯。” 曹谨行办事，宋成蹊十分放心：“看你的了，万一暴露，以自身安危为重。有这个小子在，他们不敢动你，我即刻就到！” “明白，还有最后一件事。” 曹谨行看向季少钦，微微一笑：“《破阵霸王枪》……” 宋成蹊点头，淡淡地瞥了季少钦一眼： “练！” 季少钦二话不说，抄起一把锄头，开始演练家传武学。 …… 不久后，“季少钦”施展《登萍渡水》来到了鉴湖。 鉴湖是绍兴名湖，方圆八百里，湖面宽阔，水势浩渺。 泛舟其中，近处碧波映照，远处青山重叠，有在镜中游之感，风景极美。 “够慢的。” 湖边凉亭，季文峰正坐在石凳上悠闲喝茶，瞥他一眼，道：“什么事耽搁了这么久。” 曹谨行模仿着季少钦的神态动作，自然而然道：“流觞阁有丐帮窥伺，去了他们分舵一趟。” 季文峰放下茶杯道：“那群叫花子翻不起风浪，让他们乱猜，比兴师问罪好，反正也待不了几天了。” 越藏着掖着，越说明问题，倒不如反其道行之，反而显得光明正大。 随便看，反正也看不出什么！ “是。” 曹谨行笑道：“二叔英明，不过，这次去还是有点收获的，分舵如今的掌舵者是陆昆仑，他是不应该对流觞阁感兴趣的，如今却派人连连监视，应该是受人之托……” 季文峰脸色一变……与陆昆仑有交情，再联想到夏雪宜、曹谨行都是无法测算之人，答案呼之欲出！ “难道是……曹谨行？” “不错。” 曹谨行一脸严肃道：“我们试探了一番，基本确认，夏雪宜就是曹谨行！二叔可要多多防备啊。” “嗯……” 季文峰脑中回忆起当初在万松山庄被他偷袭，用【五毒化功散】消去功力的时候，咬牙切齿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有如此功力！不过不用怕，你爷爷已经到了，九位法象齐聚，就算宋成蹊和他有三头六臂，一样要完！既然趟了这趟浑水，那就别想全身而退了……” 季文峰眼中闪过冷光。 ——是你自己找死，我们成全你！ 曹谨行给自己倒了杯茶，假装犹豫道：“二叔，曹谨行也在此列，侄儿武功低微，恐怕……要不我还是别去了……” 季文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心里话？” 曹谨行淡笑道：“主要是怕拖累你们。” 他深知季少钦虚伪的本性，此时也不遮掩，摆明了就是假话，想去又担心自身安危。 “放心。” 季文峰果然没看出来，反而安慰说道：“机会难得，见见世面也好，李重楼、江月白境界还不如你，为什么王道宗、赵希真会冒险让他们参与？就是为了让你们有机会看看那块【大道碑】！以你的悟性一定能有收获。你爷爷毕竟上了年纪，我的悟性也不如你，季家以后还要靠你撑持啊。” 他拍了拍曹谨行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即便没有【大道碑】，想必麒麟洞内亦不乏天材地宝，麒麟本身也是人间神物！我和你爷爷顶在前面，你要找机会增强自己，明白吗？” “明白！” 曹谨行“情真意切”道：“放心吧二叔，我会的。” 他心中暗笑，补了一句：我一定会的！ 二人谈话间。 一辆黑色马车出现在长街尽头。 四头翻云驹狂奔，两侧行人急忙让路。 那马车行进速度极快，最终停靠到湖边凉亭。季文峰站了起来，曹谨行跟着站起来。 “上车。” 从车厢里传来低沉的声音，正是季家上代家主，季润城，季山君！ “是，父亲。” 季文峰恭敬道。 “是……” 曹谨行暗地里翻个白眼：“爷爷……” 草！ 第二百三十三章 下龙潭 曹谨行迈步上车，看到了端坐在车内的季润城。 季润城的真实年龄要比宋成蹊小很多，如今才七十出头而已，但他的老相比宋成蹊夸张数倍。 一头白发，满脸皱纹，只有那一双眼睛精光爆射，如狼似虎！ 他坐在车内，浑身散发着惊人的气息，威压如山，渊渟岳峙。 “少钦。” 曹谨行刚看一眼，季润城突然把那一双狼目转向他，毫无征兆，猝不及防。 曹谨行心里咯噔一下，虽惊不乱，就近坐下，抱拳道：“爷爷。” “有进步。” 季润城上下打量，唇角微勾，露出笑容：“以前与我同车，太过拘谨！今日方才有我司马家男儿的样子。这一趟，没白走。” “父亲！” 季文峰吓了一跳，赶紧扒开车窗环视四周，确认没人，这才又坐回来。 “瞅你那点出息！” 季润城瞪他一眼：“天下人知道了又如何？若非祖训，老夫当年就恢复本姓！那几个仇家被我杀的差不多了，不足为虑！信中资料太少，把详情说给我听。” 他闭上了眼，四头翻云驹不用赶就往流觞阁而去。 “是，父亲。” 季文峰开始说天机二十五纠结七大法象图谋麒麟洞的事，具体法象有哪些、都做了什么准备等等，事无巨细，曹谨行跟着重温了一遍，知道的、不知道的，这回都知道了。 不过，天机二十五敢张罗杀神兽，肯定还有不为人知的底牌。 “如今已确认仙山就在天姥龙潭之下！” 季文峰振奋道：“天机二十五已经破了水幕结界，找到入口，只等父亲一到，九大法象一同入内！” “哼！” 季润城冷笑道：“你以为他是好心等我？不过是怕洞中危险，我这个后来者坐收渔利罢了，一群老奸巨猾的东西！【虎符】呢？” “在我这儿。” 季文峰赶紧递上。 季润城收起道：“除了你和少钦，法象之下，还有谁？” 季文峰道：“只有慕容家慕容柏，星宗天骄江月白，武当三代李重楼，哦，还有白眉道人的关门弟子……一个叫谢云礼的少年。” 季润城道：“比我预想的少。其他人也就罢了，张铭演没带龙虎山弟子？” 季文峰：“没有。” “看来他对此行信心不足。” 季润城嗤笑道：“畏首畏尾，难成大器！怪不得一辈子躲在刘振远阴影之下。走吧，去流觞阁。” “是。” 翻云驹加快速度，不多时，马车到了流觞阁大门前。 一众法象已经在大堂开席等候。 季润城缓步下车。 下了车的他，容颜老迈，垂垂老矣，仿佛一具行将朽木的尸体，与方才的威严判若两人，季文峰搀着他一只手，曹谨行一边骂戏精，一边搀着季润城另一手，慢悠悠走到大门跟前。 “总算到了。” 天机二十五笑着迎了出来，道：“老兄来的有点慢啊，大家恭候多时了。” “惭愧惭愧……” 季润城挤出笑容，抱拳道：“早年练拳练枪过猛，亏了元气，如今一把年纪了病灶一个接一个，说不定哪天就入土了，比不得各位龙精虎猛，还望海涵啊。” “老兄哪里话。” 白眉道人走了出来，笑道：“看这精神头，再逍遥一纪毫无问题！” “哈哈，多承白眉道兄吉言。” 季润城微笑道：“希望这次能得偿所愿，补补亏损，多活几年。请。” “请。” 众人进屋落座。 白眉道人多看了曹谨行一眼，诡秘笑容一闪而逝。 至此，九大法象齐聚。 ——天机门，天机二十五。 ——龙虎山，张铭演。 ——星宗，赵希真。 ——武当，王道宗。 ——青龙寺，苦行大师。 ——器宗，马伯毅。 ——散人，白眉道人。 ——姑苏慕容，慕容骅。 ——河内霸拳，季润城。 曹谨行也经过了季文峰、季润城两重考验，成功混进其中。 连最亲近的亲人都不曾怀疑，其他人更没有怀疑的理由。 事不宜迟。 众多法象汇聚，已经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人一到齐，马上开干，还管什么八月初一不初一！ 一伙人雷厉风行，中午才聚齐，略作商议后，就决定下午直接闯“仙山”！ 因为杀麒麟最关键的一件宝物——星宗除【浑天仪】外，另一件镇宗之宝，就得借助星夜方能发挥出最强威力！ 而在此之前，下龙潭、破除各种机关还要耗费不少时间，所以，越早越好。 饭局中，曹谨行借此机会看到了元央子赵希真，这位宋成蹊的老对头，外形倒是挺和颜悦色的。 饭后。 “天字十七……” 曹谨行来到季少钦的房间，推门而入。 一条碧绿色的细小毒蛇已经趴在桌子上等他。 曹谨行微微一笑，【听风蛊】论杀伤力完全不能跟【白龙蛊】相提并论，但它也有自己不可或缺的作用——探听情报。 就是因为它听得远，还隐蔽，才能在众人不注意的情况下传回不少有用的消息。 曹谨行这次冒险打入内部，就是给【听风蛊】当架子，好让后面的宋成蹊、白云岫能更快地跟上。 没办法，【听风蛊】虽然身负异能，但本身太细太弱。 只靠它自己，根本跟不上队伍，也下不了龙潭。 曹谨行伸出手，细蛇吞吐着蛇信，慢慢爬到他手臂上。 未免被发现，曹谨行这次来没带腰囊和轩辕十四，托白云岫帮忙照顾，只带了【乾坤袋】，外头还套着季少钦的钱袋……好在季少钦自己就有顶级武器、顶级武功，《破阵霸王枪》搭配【影虎枪】，也有极强的杀伤力。 整备完毕。 曹谨行背枪出门。 众人汇聚，开始骑马驾车赶往目的地，天姥龙潭！ …… 另一边，宋成蹊和白云岫也全副武装，远远的缀在人群后方。 至于真正的季少钦，已经被宋成蹊封了经脉锁在那个农家小院里，一点功力也用不出来，虽然吃穿不愁，但别想出去。 “曹谨行！宋成蹊！” 季少钦用尽力气拍门，铁门还是纹丝不动，他绝望了。 宋成蹊居然在这里面改装了一座牢房！他气的嘶声大吼，歇斯底里地大喊：“……不报此仇，我季少钦誓不为人！” …… 天姥山。 龙潭坑。 众人赶到的时候，刚过正午，阳光洒落，照耀在周围的奇峰险石上。 翠绿青山下，龙潭流水潺潺，景色美不胜收。 “小心点，注意我和你爷爷的位置。” 季文峰传音叮嘱道。 “是，二叔放心。” 曹谨行恭敬点头。 众人看向天机二十五。 天机二十五站在“无底龙潭”四个大字之前，对大家伙说道：“水幕结界已破，入口在潭下十丈处，各位小心，请随我来。” 他一纵身，直接跳进了深潭！ 有他做榜样，周遭众人一个接一个地往下跳。 张铭演，赵希真，苦行大师，王道宗，马伯毅，李重楼，江月白…… 很快就剩下零星几个人。 慕容骅父子和季家三人对视一眼，点点头，跟着跳了下去。 慕容家和袁家是姻亲，季家和袁家也是姻亲，就冲这一层关系，他们就比其他人亲近得多，真有意外也会是同盟。 季润城和季文峰当然都懂，曹谨行也懂，只可惜他们看错了人。 慕容父子跳下去后，季润城和季文峰也跳了，曹谨行正准备紧随其后，最后留下的白眉道人和谢云礼忽然冲他笑了下。 “曹大人……” 谢云礼微微一笑，传音道：“又见面了……” 他挥手扔过来五颗绿色的好像水晶一样的石头。 曹谨行一愣之下，伸手接住，闻到了一股好闻的药香。 “这是给你和你的朋友的……” 谢云礼传音道：“入门之前，一定要佩戴好……不论人宠……黑暗里，记得给自己弄点伤……” 噗通！ 那一老一少扎进了深潭中。 “……” 曹谨行看一眼手上的绿石，暗暗奇怪，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难道……是自己人的标志？ 曹谨行想了想，拿出其中一颗，将另外四颗放到石缝间，又把【听风蛊】凑到嘴边，简单复述，而后一个猛子扎进了深潭中…… 潭水冰凉，冷入骨髓。 曹谨行暗暗运功，朝水底游去…… 第二百三十四章 杀机降临！ 无底龙潭深不见底！ 曹谨行跟着众人下潜到十丈深的位置，水温越来越凉，低头看，脚下仍是一团漆黑。 潭下巨大的山体仿佛蛰伏的巨兽，透着一股森冷阴暗的感觉。 天机二十五最先潜到水下，悬在山体之前。 面前是一面镶嵌在石壁上的巨大石门，门上有一幅仰天长啸的麒麟浮雕。 ——原本这里还有水幕结界隐藏入口，有高人设奇门遁甲改变山水格局，叫人“视而不见”、“触而不觉”，长久凝视还会陷入幻境，最终溺毙！ 普天之下，能解开这结界的人，凤毛麟角。 天机二十五正是其中之一。 只能说命运使然，“仙山”到了出世之时。 石门设置是为了方便进出，能关自然能开。 天机二十五凝视着石门正中的九宫锁，没有贸然尝试，从怀中取出【天覆阵】，双手合十，将阵盘夹在掌中，开始以法象功力问天卜卦！ 澎湃真气注入阵盘。 【天覆阵】放出道道华光，晶莹生辉！ 后方曹谨行见状，脸色阴沉，回想起了这老东西半道堵路，用【风扬阵】强换【天覆阵】的情景…… “等会再跟你算账！” 冥冥中天道回馈。 天机二十五蓦地睁眼，手指连按九宫数字，一阵咔咔咔脆响，石门向两侧回缩，轰然洞开！ 露出了一条向下的青石阶梯。 天机二十五率先顺着通道向下游，一路七拐八拐，越潜越深，越游越远…… 身后众人紧随其后。 终于在游出大概两里左右，通道改向上，众人慢慢上游，最终露出水面，看到了一个宽阔的溶洞。 半边水潭，半边陆地。 正对着的地面方向还有条长廊，两侧挂着灯台，烛光明亮，不知通向何方…… 洞中的四面石壁上镶嵌着发光石，碧绿的荧光衬得洞窟有些阴森诡异！ “看来，这‘仙山’真的有人居住，这种机关可不是麒麟能设的……” 赵希真第二个上岸，身上水汽自然消散，轻声说道。 在他身旁，江月白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麒麟再强也是动物，这机关精巧绝妙，没有手，只靠蹄子可做不来。 “是啊，看这溶洞积灰不多，只怕有人打扫，各位小心。” 张铭演提醒一句，众人点头，运功驱散身上水汽，纷纷看向唯一的通路——那条长廊。 很明显，想要找到麒麟和【大道碑】，他们别无选择。 “还是我打头吧。” 天机二十五上前两步，他背上背着一个黑色的长条木匣，应该是他的秘密武器，但他从没向任何人说过里面是什么东西。 “不过，在这之前，大敌将至，还要劳烦白眉道兄。” 天机二十五看向白眉道人，单手一引，微笑道：“有劳了。” 宋成蹊肯定不会坐以待毙，龙潭不一定能拦住他，需要早做准备。 赵希真、张铭演闻言，也看向白眉道人。 天机二十五拟定的法象人选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用处。 白眉身怀【地载阵】，是最容易、也最方便阻拦宋成蹊的人——如果他不心怀鬼胎的话。 白眉洒然一笑：“天机太客气了。” 他当仁不让，直接取出【地载阵】，转身面对潭水，全力催动《坤元功》，地属真气汹涌爆发，而后将阵盘一掌拍到了地面上！ 坤元内力源源不断注入阵盘，再经阵盘散发出去！ 白眉道人以天人合一之境、借阵盘之力，将真气散入土壤，辐射四面八方！ 地类真气有多种用途。 最普遍的运用就是驾驭大地土壤，操控砂土聚散。 再之后才是质变的“化生之术”，用地气滋养植物攻敌！ 此时此刻，白眉道人借神器之力，施展天人合一，操控上下、方圆数百米内的土壤砂石聚集！ 脚下大地随之而动！ 轰隆隆！ 潭水下方的青石长阶突然隆起，那地砖之下，山石砂土就像是植物一样疯狂聚堆生长！ 在刹那之间，竟有一座高山拔地而起，堵死了整个通道！ 积土成山，聚沙成塔，原本耗时日久，但此时此刻，却让白眉以一人之力在弹指间促成！ 如此手段，当真神乎其神！ 众人不由露出惊容。 尤其几个小的，江月白、李重楼都看呆了。 曹谨行同样让他的手段惊了一下，这些法象没一个简单的！ “可是……” 他看着那潭水之上凭空出现、堵死通道的大山……宋成蹊他们怎么上来？ 这家伙到底什么意思？ 【放心吧。】 白眉面上不动神色，悄悄传音道：【我在山中留了通道，外强中干而已。先别管他们了，接下来可要小心……】 说完，他转过身，对众人微微一笑，道：“幸不辱命！” “白眉道长果非凡人！” 赵希真赞道：“如此大山压下，谅那宋成蹊也只能徒呼奈何，老道佩服！” 张铭演跟着点头道：“道兄神功盖世，这等操控手段，贫道相差远矣。” 季润城也道：“老朽自愧不如……” 其他人纷纷赞叹出声。 白眉摆手笑道：“不过是仗着神器之力罢了。老道的三板斧已经用完了，接下来可就要仰仗诸位了。” 这当然是谦虚的说法。 但也确实不能老让他出手，其他人坐享其成。这于情理不合。 于是大家伙互相谦虚几句，自发走到白眉前面，在天机二十五的带领下，进了长廊。 白眉师徒任务达成，就跟在众人之后，不紧不慢地往前走。 曹谨行回想起他们的话，暗暗握紧了那块石头。 这廊道貌似不简单啊…… “什么味道？” 队伍中央的江月白轻轻耸动鼻翼，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一股异香，皱了皱鼻子： “不会有毒吧……” 旁边李重楼默默运气，感应身体状态，貌似没什么异常。 再仔细一闻，发现那股异香是从长明灯中传出来的。 “好像是灯油……” “是【鲛人油】……” 一旁的现任慕容家主慕容柏接过话茬，纠正道：“……《神州异物志》中记载的‘燃之有异香、可千年不息’的极品灯油。只在先秦时期风靡一时，后世早已绝迹……没想到连这种东西都有，这山里的人很不寻常啊！” “鲛人？” 江月白眼前一亮，好奇道：“真的有鲛人吗？那不是神话传说吗？” 慕容柏淡笑道：“可能是一种半人半鱼的异兽吧，以讹传讹，自然越传越玄。” “有可能，慕容家果然博学！” 江月白拍手称赞，接着眼珠一转，笑道：“慕容伯伯，听说贵庄有一座记载天下奇闻、神州异物的‘还施水阁’，这次的事情完了之后，我能有幸去看看吗？” 慕容柏笑了笑，道：“当然可以，星宗掌上明珠大驾光临，是慕容家的荣幸。” “月白！” 前方的赵希真回头看了一眼。 江月白赶紧闭嘴，悻悻地轻咳一声，避过师祖视线。 赵希真无奈道：“这丫头一向没遮没拦，贤侄勿怪。还施水阁乃是慕容家禁地，怎能让外人轻入。玩笑之语，不必当真。” 慕容柏笑道：“月白天真烂漫，聪明伶俐，破一次例也无妨。” 慕容骅点头笑道：“就是，要我说，就是你太……” 闲话刚说到这里，突然，廊道之内，数十盏长明灯毫无征兆地一齐熄灭！ 黑暗降临！ 就在这一瞬间。 杀机紧随其后！ “不好！” 曹谨行脸色一变，感觉到了暗处潜藏的杀机，忙取下背后【影虎枪】挡在身前，全力运功，听声辨位。 季文峰和季润城也在第一时间靠过来。 这变化突如其来，几个老的忙将小的护在中间。 王道宗和马伯毅都是修炼火系武功的顶尖高手，一看情况不对，马上要催动气焰，照亮黑暗，却不料阴风呼啸，有剑光从墙壁之中刺出！ 那剑速之快，无与伦比！ 那威力之强，惊世骇俗！ 法象！ 两人大惊失色！ 偷袭者竟然是法象！ 而且不止一个！ 他们不敢有丝毫怠慢，当即用出全力，先行格挡。 王道宗施展《离火神罡》，南明离火之气遍布全身，坚不可摧；马伯毅双手赤红，最高境界的《炼铁手》，煮铁熔金！ 偷袭只在刹那之间！ 掌剑相交，雷鸣炸响之后，火光升腾而起！ 马伯毅一招打退来者，手一挥，火焰刀气横扫而过，重新点燃前后的长明灯。 两人环目四顾，不由脸色大变。 只见慕容柏两眼圆睁，目视前方，僵立当场，脸上还带着淬不及防的惊诧。 一道血线在咽喉出现…… 人头缓缓滚落…… “柏儿！” 下一秒，廊道之中传出了慕容骅不敢置信地凄厉大吼！ ——暗处之人第一次出手，就在九位法象防护之下，带走了慕容家家主，一位通幽巅峰…… 第二百三十五章 愚不可及 太突然了！ 众人看着慕容柏的尸体，目瞪口呆。 刚才还在说话，一暗一明之间已经人头落地，身首异处！ 李重楼和江月白都吓了一跳。 曹谨行也不禁愕然，果然早有准备！ 连身怀防御绝技《先天罡气》和家传《龙城剑法》的慕容家主慕容柏，都在一瞬间给人摘了脑袋。 他好像都没反应过来…… 曹谨行偷偷看向后方，白眉道人和谢云礼同样一脸惊愕，只是眼底深处一片漠然。 “是谁！！！” 慕容骅怒发如狂，抱着儿子的尸体红着眼大声吼道：“我要把你碎尸万段！碎尸万段！！！” 真气爆发。 廊道之内尘土飞扬。 碎石簌簌而落！ “在这么短的时间，出手暗杀，又能全身而退，来人实力深不可测！” 赵希真脸色凝重：“只怕也是修行地属真气的法象，如此才能以天人合一御土，穿行于地下伏击！” “他们已经知道了……” 天机二十五心思电转，看向白眉道人，微眯着眼，沉声问道：“白眉道兄修习地属神功《坤元功》七十载，可能做到如此程度？藏身大地，伺机伏击？” “不能。” 白眉道人严肃摇头道：“看这廊道两侧并无破坏痕迹，一如先前，便知出手之人的地行之术远胜于我！我若出手，在地下御土开辟出空间不难，藏身亦不难，但要在瞬间冲出土墙，一击之后，迅速返回，再令墙体恢复原状……却非我能及。来人的地行之术，已达神通之境！若非修炼仙品秘籍，便是得了神兽麒麟的天赋异能……” 在场之人全都脸色大变。 对啊！ 山中有人，还有麒麟，这两者必然有交集！ 麒麟乃五圣之一，神州出了屠龙之举后，即便不会再“救死扶伤”，应该也不会随意加害。 倘若山中之人诚心敬奉，说不定还会心软，赐下一些宝物，就比如……自然脱落的麒麟鳞甲！ 曹谨行脑中浮现谢云礼胸前的金色鳞片，以及他用过的诡异的“地行之术”…… 他们还真是山里人。 而且与麒麟大有渊源！ “看来，山里不止有人，还有修炼仙品秘籍甚至得到麒麟神通的人，情势不妙啊。” 张铭演一叹。 倘若真有【大道碑】，山中人近水楼台，或许已经悟出了神功！ 他们要对付的可不止是麒麟…… 众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江月白脸色煞白，赵希真看的心疼，有点后悔带她过来了。 不只是赵希真，还有王道宗、季润城和季文峰。 季润城之前嘲讽张铭演瞻前顾后，如今反倒觉得自己托大，将孙子带入危险之中。 “少钦，跟在我身边。” 季润城一把拉过曹谨行，与季文峰一前一后，将他护在正中。 王道宗默不作声地拉过李重楼。 “几位放心。”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之际，天机二十五反而镇定下来，说道：“天机门号称博古通今，还是有些仙品秘籍资料的。无论是传说中记载骊山派【移山倒海】神通的《阴符经》，或是鬼谷子所创记载鬼谷秘术的《玄微真解》，又或者是上古昆仑山玉虚宫广成子所创《长生诀》，都非常人可能练成！” 天机二十五叹道：“骊山老母用了三十年时间才在茫茫人海，找到钟无艳，授以衣钵；鬼谷子花费百年时间广授门徒，将纵横之道传于万人，得者皆人中龙凤，但悟出其中一二者，不过五百余，得七成以上真传者，更是只有五个！这五人皆是经天纬地之才，如此才能修行鬼谷秘术，其中艰难可想而知。” 他话锋一转，振奋地说道：“就算这些山野流民中有侥幸悟出仙品绝学的人，料想也高不到哪里去，顶多三品！后世人丁稀薄，能练成之人，只怕更少！能有一两个学会，已经是得天之幸，说不定还是靠着麒麟才能促成。如今我们九大法象齐出，麒麟尚可杀，何况是三两个流民！” 仙品秘籍又如何，大家都是法象，顶多会些诡谲秘术罢了。 怕什么？！ 其他人面面相觑，虽然仍有些担心，但也没再惊慌。 仙品难练，固然强，但要成就法象就更难！ 中原地大物博，英杰辈出，法象者仍寥寥无几。 一伙苟存于山野的流民，就算资源足够，也至多到通幽巅峰，不可能每个人都修成法象，若真那么简单，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卡在那个境界了。 即便有，也就一两个。 其他的…… 估计还是用了什么手段得到麒麟神通，才能逞一时之威。 如今这点手段也暴露了，虽说死了一个慕容柏，可也只死了一个慕容柏，法象无损，仍在计划之内。 天机二十五三言两语安抚了众人。 白眉道人和谢云礼脸色不变，眼底却更阴冷了。 曹谨行眼角余光一瞥，只怕那老东西说的是事实，若非如此，他们也没必要与宋成蹊合作，天机二十五，真不愧是天机二十五。 “先出了这条长廊！” 天机二十五脸色冷厉，从怀中取出一幅白色手套戴上：“老头子也有几年没动武了，天机门，学的可不只是占卜算卦！慕容兄，令郎之死，这大仇……你报是不报！” 唰！ 慕容骅二话不说，抽出了慕容柏腰间长剑，剑锋森冷逼人，透着青芒，剑身之上刻有龙纹。 长剑出鞘时，隐约有龙吟声响起。 此乃慕容家镇族至宝，十大传世神剑之一，龙渊！ 他将儿子尸身安顿好，长剑斜指地面，大步流星，一马当先。 ——敢杀我儿子，我宰了你们所有人给他陪葬！ “偷鸡不成蚀把米，没把人吓退，反而激出了凶性……” 曹谨行持枪跟在季润城身后，心中冷笑：“还不如合力先伤一个法象，再在之后几个埋伏里做掉他！杀一个通幽巅峰，有屁用！谁特么做的破计划，只顾眼前得利，小贩心理！” 在他身后，白眉道人眉头微皱。 有人自作主张，小看世人。 真是愚不可及！ …… 此后一里没有再偷袭，长廊也走到了尽头，眼前豁然开朗。 星夜之中，一片繁茂密林出现在眼前。 “这……” 张铭演皱眉细看，密林重重叠叠，根本看不到路，就更不用说找麒麟和【大道碑】的路。 而黑夜目力有限，就算施展轻功登高，也难以望远…… “东方。” 天机二十五屈指测算，说道：“麒麟乃中央戍土之神兽，有它在，地气炽盛，周围花木必然有异！此山林以东四五里，百年树木多不胜数，只要沿此方向找寻，一定可以找到麒麟久居之地！” “嗯。” 张铭演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瞳孔之内雷光一闪而逝。 其他人闻言也纷纷提起精神，很快就到麒麟洞了，厮杀即将开始，这不是小大小闹，这是效仿商纣王，冒天下之大不韪，屠戮神兽！ 麒麟洞中有异宝，有大道碑，说声得之可得江湖，并不为过。 夜幕深沉。 众人严阵以待，走入林中…… 第二百三十六章 虎啸猿啼 夜幕深沉。 微风拂过，密林中传出沙沙细响。 一行人穿行在丛林中，摆出阵势，戒备地向着麒麟洞而去。 经过方才的刺杀，众人都小心注意脚底下，生怕再有会地行术的人暴起伤人。 忽然，人群中，江月白微白的脸上露出一抹奇怪之色，轻轻拉了拉身边曹谨行的衣袖，说道： “季师兄，看你右前方七步处，那个红红的，是不是火灵芝？” 曹谨行向她指的方向一看，只见七步远外，灌木丛下，正有一个成人手掌那么大的红色“蘑菇”。 仔细一看，还真是火灵芝！ 而且年份不低。 至少也有五百年。 曹谨行仔细感应，确认没人设伏，走出队伍，把那火灵芝轻轻取下，刚要走回去，眼角余光瞥到身后灌木丛里还有东西，他越看越觉得奇怪，长枪一挑，只见那绿叶之下，竟藏着三棵百年人参！ “这也有人参！” “还有这边，五味子。” “红景天，天麻，还有黄芪，全是百年以上！” “刺五加，龙胆草……竟然有这么多的名贵药材，这是一座宝山啊！” 众人目光四扫。 竟然遍地是宝。 各种灵药分布的十分杂乱，绝非是山中人要诱敌深入，而是本身如此。 赵希真看着满地的“天材地宝”，感慨道：“这种宝地，要是放到外面，怕是要抢破头啊。” 天机二十五道：“放到外面，也不会长出如此宝物。这应该是受地气影响，归根结底，还是麒麟的原因。先不用急着采，相信离麒麟越近，这种宝物会越好、越多……” 众人深以为然。 又小心翼翼走出大概两里左右。 曹谨行明显感觉周围的花草更加茂盛，环境更加幽静，连风吹树叶的声音都没了…… 回头一看，白眉和谢云礼越落越远，已经到了队伍的最后方。 曹谨行心下戒备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 李重楼有了新发现。 “这是什么？” 他快步走出队伍，来到一棵大树下，发现杂草掩埋着一块灰色的石碑。 扒开草丛一看，碑上有三个大字：康乐村。 众人都围了过来。 曹谨行刻意慢了一步，落在人群之外，注意周遭八气变化。 “康乐……康乐……” 王道宗皱眉道：“这是山中人聚居村落的名字吗？是指安康喜乐？彩头倒不错。” “未必。” 苦行大师道：“也可能是某个人的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苦行大师身材魁梧，体格健壮，看着像武痴，实际上也是，但同样博览全书，所知甚多。 他总觉得这两个字有点熟悉。 “不会是指谢灵运吧……” 江月白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苦行大师眼前一亮，说道：“正是谢公，谢灵运！江小姐好见识。诸位可还记得李太白诗中所写的‘谢公宿处今尚在，渌水荡漾清猿啼。’ 谢灵运，出身陈郡谢氏，生于会稽，晋安帝元兴二年，袭封康乐县公，人称‘谢康乐’。在李太白的诗中，他也曾在仙山居住过。” “还真是他。” 江月白也是先想到了那句诗，才联想到康乐县公，有点小骄傲，接着好奇问道：“那为什么村里人会以谢康乐的康乐为村名呢？” “因为他们，或许就是谢灵运的后人。” 众人一阵惊讶，回头望向天机二十五。 天机二十五侃侃而谈道：“谢灵运于山水诗文一道称雄，天资聪颖，学文练武具是高才，但本人有极大性格缺陷，放荡不羁，恃才傲物，为官期间对百姓多有侵扰，一度大兴劳役，以致民怨沸腾，最终因率众造反，而被宋文帝下令处决……或许他的族人就是怕牵连，才举家逃到这谢灵运曾经来过的仙山隐居。” 他言之有据，众人都恍然点头，觉得很有道理。 赵希真接道：“传闻谢灵运性喜游山玩水，寻仙访道，但凡游山，必要探寻最为险峻幽深的地方，为此不惜大兴土木，开山伐道。如果是他，确实有发现仙境的条件……” 张铭演沉吟道：“如果山中人都是他的后人，那他们还真有可能学到仙品秘籍！我记得他有一套品级不明、来历神秘的武功，用的不多，世人也不了解，叫……” “《地泽经》！” 忽然一声雷鸣炸响。 四位老迈身影从众人三十丈外的地下冒出头来。 他们都是通幽巅峰境界，但功力更加浑厚，人人都如灵童那般可以短时间用出法象之力！ 只见四老破土而出，第一时间手掐印诀，四尊牛首人身的神农法象，凭空出现！ 他们纷纷出掌，手按大地，真气爆发，用的正是谢灵运嫡传功法《地泽经》！ 它也是先秦农家至尊经典！ 高达三品！ 紧接着虎啸猿啼之声不绝于耳，万兽奔腾，大地颤动，似是有千军万马从四面八方围杀过来！ “不好！” 赵希真大叫：“小心！” 众人纷纷爆发真气，九位法象当即现身——白眉也在其列，专注演戏。 “师祖！” 江月白忽然脸色惨白，大叫道：“我、我动不了了！脚下像是泥潭，我用不了轻功！” 李重楼也脸色大变，惊道：“这地下像是沼泽，正把我往下拉！” 功力越低的，感觉越明显。 赵希真和王道宗吓了一跳。 这是禁锢！ 那四个老头在施展禁锢之术！ 不好！ 季润城、季文峰吓了一跳，赶紧向后看：“少钦别怕！爷爷……嗯？人呢？” 季润城回头一看，季少钦居然没了。 “我在你们头顶。” 曹谨行察觉不对的第一时间就上树了。 他压根就对科普没兴趣，一直在戒备脚下。 这么一块石碑，半露不露地埋在草里，还是专门能透露家底的东西，那是白放到那儿的吗？ 摆明了是吸引注意力的啊！ 一群好为人师的家伙，让你们科普，这回中招了…… 虽说他手里有白眉送的石头，这些人可能不会攻击他，但他不会把自己的生命交给别人，来赌他们可能的仁慈…… 有事当然要跑！反正老子又不是跟你们一伙的！ 季润城：“……” 季文峰：“……” 从结果上看，他们很欣慰，少钦能如此警觉，进步极大！但又感觉哪里怪怪的…… 吼吼吼！ 猛虎、白猿、黑熊、巨鸟……无数凶禽异兽从天上地下攻击而来，朝着众人杀过去！ 曹谨行在大树上专注防备鸟雀……但其实鸟雀也因为他身上的石头，没攻击他。 曹谨行一边挥舞长枪装模作样，一边注意脚下的情况。 九位法象把江月白、李重楼、谢云礼、季文峰围在里面，防备四面八方的攻击。 里面的四人（谢云礼在演）也不好受，要抵御地下沼泽，那股吸力正变得越来越强！ 渐渐的，连法象移动都变得艰难起来，把他们也往下拖！ 《地泽经》·沉土禁！ “孽畜！受死！” 慕容骅因丧子之痛正处在暴怒阶段，挥舞【龙渊】，大杀四方，扑上来的三头巨熊瞬间砍成六段。 他的法象不像佛道两脉，依托神话传说人物塑体成型，而是塑造的他自己。 塑法象，就是观想、塑“神”的过程。说白了，顾名思义，法象即为“法天象地”！ 佛道两方需要增长名气，便于传道，吸纳信徒，所以法象一般都是诸天神佛——平常的祷告膜拜会加深印象，便于成型。 人有崇古之心，即便不信佛道，也一般不会塑造自身，因为不符“君子”谦卑之道。 所以往往会选择与功法契合的创造者，或是更古老的神话传说人物为原型。 就比如医家、农家共同之鼻祖，修炼地属真气的祖师爷，尝百草的“神农氏”！ 又比如天机二十五，他塑的法象就是精通百家学问，通晓纵横捭阖之术，独具通天之智的鬼谷子，披发仗剑，成鬼宿之相！ 慕容骅的法象是他自己，季润城的法象也是他自己。 王道宗的法象自然是武当信奉的真武大帝；星宗赵希真法象乃创派祖师“木圣”张衡；张铭演法象则是天师张道陵；马伯毅的法象是所有铸剑师最为尊崇向往的欧冶子。 九大法象无可匹敌，挥手间，剑气纵横，树木倾倒，异兽凶禽非死即伤！ “啊！” 忽然一声喊。 江月白身体猛然下坠，下半身体沉入地下，她吓坏了，哭的梨花带雨，大喊道：“师祖救我！” “月白！” 赵希真急忙回身，一边提气抵御地下吸力，一边伸手去抓江月白的手。 旁边马伯毅赶紧堵住他的位置，协助他抵挡铺天盖地的异兽！ “别怕！” 赵希真伸手抓向地下，周身法象随之而动，巨手插进大地沼泽之中，要把那四人全拖出来！ 哪知手刚插进沼泽，忽然一阵剧痛，两道剑光划过，赵希真闷哼一声，法象的手被砍断了！ 他也受了内伤！ “地下有人！” 赵希真法象废了一臂，急忙收手重塑，不由内力大损，内伤加重！ “啊！” 江月白还没救出来，李重楼的身体跟着猛然下坠！ 他的感觉比江月白敏锐，脸色惨白，大叫道：“有人在拉我！” 王道宗冷汗出来了。 那些凶禽异兽非同一般，有的有剧毒，有的能吐火，有的爪子锋利如刀，有的翅膀坚硬如铁！ 最关键的是数量还多！ 敌人摆明了就是让他们手忙脚乱，然后借着禁锢，利用四个小的抓他们的破绽！这次，他们的目标就是法象！ “卑鄙！” 王道宗破口大骂。 树上看戏的曹谨行点了点头：“这回还有点水平……吃一堑长一智？调整的倒是挺快。” “救我！快救我！师祖！” 江月白放声大哭，生死关头，什么聪明伶俐、善解人意都是人设，只有活着才是最主要的。 李重楼知道叫喊无用，全力提气，但杯水车薪，地下的是那两个偷袭的法象！ 赵希真急得不行。 天机二十五道：“先别管他们！杀那四个布阵的！” 当务之急是先破禁锢！ 围魏救赵！ 阵法是关键，那四个老的又是山里人，他们不会不救，那样的话，几个小的自然就没了危险…… 赵希真不愧是活了一百二十年的老家伙，一听天机二十五的话就明白了，急也没用，那些人就是希望他们急！ “好！” 赵希真二话不说，瞄准了正北方的一个老者，抬起双掌，暗运星宗神功：“帮我顶两个呼吸！” 先宰一个！ “我来！” 马伯毅帮人帮到底，双手燃烧起滔天烈焰，欧冶子法象随之变化，宛如熔岩浇铸！ 《炼铁手》！ 随手一挥！ 上百只鸟雀化为灰烬。 天地为之一清。 同时，为了尽快破阵，其他法象也默默运功，瞄准了各自对着的人，由剩下的五人防御。 张铭演以《五雷天心诀》掌心雷一式对正东方的那位布阵老人。 苦行大师以《大金刚般若掌》，对付正西方向的老人。 还有季润城，为了让季文峰脱身，也发出了《憾山掌》最强一式。 曹谨行分心四用，认真观摩这四人的武功，发现赵希真的动静最大，不愧是需要读条的招式…… 赵希真正在行功！ ——运天地之灵，纳气海之初，汇星流之力，化双掌之中。 漫天星罗皆拱北。 紫微流转起波涛！ 《浩星归流》·紫微星降！ 一掌拍出，惊天动地！ 宏大掌力犹如泰山压顶，气息可怕至极，让地下的两尊法象都吓到了！ 就更不用说直面这一掌的那位通幽巅峰！ “弃阵！快躲开！” 天地间响起一声炸响！ 那老者急忙遁地消失。 浩大掌力拍在他身后一座山崖峭壁上，直接穿透整个山体，在山腹之中留下了个无比巨大的手掌轮廓！紧跟着峭壁彻底崩碎，全部化为碎石…… “卧槽！！！” 曹谨行都看呆了！ 其他人也懵了一下。 太狠了！ 阵法缺了一人，无法维持，不攻自破。 另外三人也没有强行结阵，赶紧在攻击到来之前遁地消失。 但就在那四人遁地的一瞬间，江月白脚下多了一只手，直接把她往下拽！ “啊啊啊啊——” 江月白人已经只剩脑袋还露在外面，放声大喊。 “月白！” 赵希真一掌发出，功力未复，突然看见江月白往下落，心急之下，再度出手相救！ “别！” 张铭演大喊一声！但赵希真已经操控法象伸手去捞，下一瞬，剑光暴起，破土而出！ 磅礴剑气直接穿透木圣法象，穿过了赵希真的胸膛！ 噗！ 赵希真一口逆血喷出！ 法象消散。 “师祖——” 江月白惊声大喊，第一个被破法象的人，出现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反水！ “小心！” 磅礴剑气之后还跟着一柄青色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地下杀出，刺向赵希真脖颈！ 那剑速太快，赵希真避无可避，眼看就要被枭首，张铭演大惊失色。 赵希真可是围杀麒麟最关键的人选，还需要他手上的星宗神器助力，不然难度将大大增加。 他绝不能死在这！ 为了麒麟血，为了大道碑，张铭演下意识地操控法象去挡那一剑。 天师法象伸出巨手，以《五雷天心掌》与那剑光相对！ 刹那间，剑气浩荡，雷光四射，粗大的紫色电弧向四方炸散！ 两股强大力量激撞，战场之上飞沙走石。 僵持瞬间，张铭演嘴角溢血。 ——到底是仓促出手，且对方功力丝毫不下于自己，用的武功又是凌厉至极，与那四个老儿的《地泽经》截然不同。 他吃了个闷亏，法象受创，劲气入体，整条右臂都被剑气侵蚀！ “这股剑气……” 张铭演脸色一白，给震得后退三步，看清了那把剑。 剑身靠柄的位置，刻着两个古字：【青莲】。 一瞬间，张铭演瞪大眼睛，竟然是李太白的【青莲剑】！ “我来助你！” 李重楼还深陷沼泽之中，必须把人救出来，王道宗闪电般伸出两指夹向剑身，相助张铭演。 三丈高的真武法象同时出手，在那间不容发的瞬间，出指夹住长剑，而后用力向外一拽，大喝道： “给我滚出来！” 一道灰衣人影被硬生生拽出“沼泽”。 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的慕容骅立即出剑，龙渊剑剑气浩荡，犹如大江奔流，直往其命门而去！ 《龙城剑法》·游龙引凤！ 他杀心极重，出招也是快准狠。空中那人长剑被制，根本来不及防守。 眼看就要刺中，突然，真武法象莫名消散，灰衣人趁机爆发真气，凝聚法象，半空中旋身一转，避开了致命一击。 紧接着，又一道黑衣人影破土而出，抓着灰衣人，冲出了九大法象的包围。 “师叔！” 然而，没人顾得上他们俩了。 深陷泥土的李重楼突然瞪大了双眼，满脸不可置信！ “白眉！你——” 同样惊愕地还有天机二十五、张铭演等人，一边抵御异兽，看向王道宗身后。 “噗！” 第二个被破法象的人出现了，王道宗喷出一口血！ 南明离火之气覆盖全身，坚不可摧，但挡不住同样实力、甚至更强的人从背后偷袭要害——白眉施展《枯荣手》，双手翠绿如琉璃，一掌打在他脑后！ 全力运功之下，他的白发白须变成黑色，皮肤恢复光泽，整个人迅速年轻化！ 只有那一双眼冷漠无比！ 这一掌也非同小可！ 他的功力并非七十年，而是一百四十年！只用了一掌，直接将王道宗的法象连同护体神功打破！王道宗吐血后，昏迷倒地！ 这变故突如其来，众人都惊住了！ “《不老神功》……” 天机二十五恍然大悟：“你是边疆老人？！” “无所谓名字。” 白眉冷冷道：“《坤元功》也好，《不老神功》也罢，都是《地泽经》的基础部分……我以为你看到石碑就猜到了，看来我高看了你！” ——毫无疑问，谢云礼的谢，就是谢灵运的谢！ 他已经遁地消失。 而白眉，本名谢天景，乃是谢氏三老之首，日老。 “找死！” 慕容骅反应过来，不禁暴怒，其他人同样露出杀意，难怪山里人会这么快知道，难怪机关重重！ 天机二十五第一次感觉自己算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白眉和边疆老人居然是一个人！更没想到，他一个久居西北的人，居然还跟东南天姥山有关系！ 边疆老人十五年前“身死”之时，已经一百三十岁，如今更是一百四十五岁！ 谁能想到他还活着？ 这就是《地泽经》的神奇之处吗？可以吸收地气，延年益寿？ “魔教的人杀不了我，不过是嫌麻烦才假死罢了！久居深山，不问世事，就只能等着贼人打上门。唯有置身江湖，才能掌握你们的动向。” 白眉看着天机二十五冷笑道：“你当时主动找我，可是让我轻松不少，不然，我还真没有什么好理由加入你们……” “……” 天机二十五眯起眼睛，身后盒子发出咣咣咣的异响！ 慕容骅盛怒挥剑！ 马伯毅打出一掌！ 白眉冷笑着飘然后撤，与黑衣人、灰衣人以及四位通幽巅峰汇合。 “日老（大哥）！” 黑衣人、灰衣人躬身行礼，另外四人单膝跪地，态度极为恭敬。 没了阵法，没了偷袭之人，再让异兽围攻，就只是白白送死了。 在白眉的示意下，黑衣人拿出哨子一吹，天上凶禽，地上熊虎，全都停止攻击，四散而去，只留下满地的尸体。 皎白的月光洒落，重新照耀在双方众人头顶。 苦行大师赶紧驾驭“金刚萨埵”将陷入地下的剩下三人捞了出来。 三人惊魂未定。 一阵心惊肉跳。 江月白死里逃生，浑身颤抖着看向伤了心脉的赵希真，脸色大变，哭喊道：“师祖！” 她急忙扑过去，拿出【造化丹】喂给他吃。 李重楼也快速爬到王道宗身边，查看他的伤势，万幸，《离火神罡》防御力惊人，还有一口气，但短期内是不可能动武了。 直到这时，曹瑾行才慢悠悠跳下树，躲在人群后方。 “【青莲剑】……” 张铭演在马伯毅帮助下逼出手臂剑气，服下伤药，看向白眉三人，咬牙道：“难怪世人遍寻李太白传承而不得！【青莲剑】和《太玄经》居然也落到了你们手里……” “呵呵。” 灰衣人上前两步，昂首挺胸，露出本来面目，是一位看上去六七十岁的老人，但身材高大，威严肃穆，他叫谢天篂，是谢氏三老中的星老，说道：“你错了！【青莲剑】本就是我谢氏一族铸出的至宝，昔年感念李太白点拨之恩，才送其以助一臂之力。李太白归隐天姥后归还，不过物归原主罢了，有何稀奇！” 黑衣人名叫谢天青，是三老中的月老，身形瘦削，倒不似谢天篂那么盛气凌人，只是冷冷道：“擅闯天姥山，密谋屠杀神兽……中原人，刚才只是开胃菜！现在就滚出去，免得自寻死路！” “放屁！” 慕容骅脸色阴沉地能滴水，长脸一指，勃然大怒道：“不管你是白眉还是边疆，害了我儿子，全都要死！少了一个法象而已，就凭你们三个，拦得住我们吗？” 两个重伤，一个倒戈，也不过是六对三而已。 依然有压倒性优势！ “谁说我们只有三个……” 一片安静中，白眉冷笑一声，天机二十五脸色瞬变——既然白眉不齐心，那他先前的封堵岂不是…… 其他人脸色也变了。 不好！ 天机二十五急忙看向来路，一道黑色身影正电闪而来！ ——宋成蹊！ 第二百三十八章 来世再见 宋成蹊来了！ 这么快！ 天机二十五等人脸色剧变。 他可不是一般的法象啊。 赵希真《浩星归流》何等的刚猛霸道，一招【紫微星降】摧山裂地，轻而易举。 常人若是挨了他一掌，怕是要当场粉身碎骨！ 然而，就是这样的绝世猛人，仍需要两位师弟配合，布星宗《三垣大阵》，才能将其击败。 宋成蹊如果加入战局，不说一顶三，至少也是一顶二！ 如此六打五，再加上季文峰、季少钦两个拖油瓶在场，倘若再用计，像废掉赵希真、王道宗那样废掉季润城，局势将大大不妙。 这还没遇到麒麟，他们就要死伤惨重了！ “我去拦他！” 马伯毅上前两步，看着宋成蹊狂奔而来的身影，面色冷沉说道：“王道宗后脑受创，已无力再战！赵希真还有一战之力，你们分人帮他疗伤，其他人速战速决！” 沉默寡言的人一般不说话，只要说话，基本都是深思熟虑，言之有物。 他这恰恰是最好的办法。 天机二十五当然也知道，可是单独拦阻宋成蹊，太过危险！纵然是《炼铁手》大成的马伯毅也是必败无疑，只是因属性相克，可以多战一时片刻，不会让宋成蹊赢得太轻松…… 他能主动站出来，天机二十五松了口气，郑重道：“马兄小心！天机二十五在此立誓，麒麟鳞甲一定为你取到！倘若此事不成，愿受天雷亟体之苦！” “天机兄言重了。” 马伯毅纵身冲出，孤身一人拦阻宋成蹊。 其他人丝毫不敢耽搁，先杀谢氏一族，再杀宋成蹊，如此才能继续麒麟计划。 “各位，情势危急，别再藏拙了！” 天机二十五冷喝一声，背后木匣打开，飞出两把剑。 都是只见剑柄，不见剑身。 月光下，隐隐透出两道飘忽的剑影，一者偏白，一者偏黑。 正是两把传世神兵！ ——白色剑影名【承影】，乃十大传世神剑之一，同样位列孔周三剑，是三把剑中攻击最强的； ——黑色剑影名【霄练】，孔周三剑之末，剑刃极薄，杀伤不足，但材质特殊，是三把剑中剑身最坚硬的，防守举世无双！ 一攻一守两把剑，还都是无形剑。 只要不清楚剑身长度，任何人与他过招，都要心惊胆战！ 天机二十五率先冲上，施展天机门绝学《天罗绕指剑》，双剑并行，杀向白眉道人！ 其他人见状，都知道到了拼命的时候，再不全力出手，麒麟洞一行就成了笑话。 苦行大师脸色严肃，从腰后取出一杆二十指长的金刚降魔杵，内力加催，雷光爆射。 此乃青龙寺镇寺之宝，唐密三大神器之首——【惊雷杵】！ 苦行大师是高僧中少有的武痴，虽精研佛法，但慈悲之心只对人，不对物，为了提升功力，常进出深山秘境，寻找天材地宝，偶尔遇到珍奇异兽，只要是对身体有益，都照杀不误！ 对他而言，麒麟只是稀罕的异兽罢了，为了麒麟血，不会对人下死手，但也不会轻易放弃！ 金刚萨埵勇猛无畏，手持金刚杵杀向星老——他的【青莲剑】非同小可，只有【惊雷杵】可以防御。 慕容骅持剑冲向月老。 季润城取出【冢虎符】，双手合十，注入真气，而后一掌把虎符拍入地面。 季润城手按虎符，开始以天人合一御土。 ——虎符者，调兵遣将也！ “出！” 轰轰轰！ 十八道粗大石柱在白眉等人周围出现，像一个个丈高的土巨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化！” 又一声爆喝，石柱表面土壤蠕动，竟变化成一个个手持长枪的巨大泥俑。 兵锋所指，战意熊熊！ “杀！” 最后一字，季润城眼中精光爆射，十八具兵俑同时举枪，刺向那四个通幽巅峰！ 那四人是谢氏一族“天、地、玄、黄”四大长老，虽然没能达到真正的法象境界，可是因常年修行仙品《地泽经》，汲取地气入体，对土壤的亲和性远胜山外之人，地行术练的出神入化！ 眼看十八具兵俑来势汹汹，他们下意识要遁地暂避，未成想居然遁不下去！ 脚下土壤好像变成了“有主”之物，在排斥他们。 是那个虎符！ 四人一惊，齐齐看向季润城。 八`零` 电` 子` 书 w w w . t``x``t ` 8`0` . C`O`M 季润城冷笑道：“我司马家神器，可非泛泛啊。受死吧！” 十八具巨型兵俑一齐刺枪，将四人围堵其中，疯狂刺杀！ 一境之差，天壤之别。 季润城借神器之力，打的四大长老连连躲闪，狼狈不堪。 战场之上乱成了一锅粥。 张铭演在专注为赵希真疗伤，江月白紧张地看着，李重楼也在尽全力帮王道宗消化【造化丹】。 丛林之内，只剩季文峰、“季少钦”叔侄还闲着。 司马家从不做亏本生意，既然老爹（爷爷）已经在帮忙，他们才不会出手，就守在季润城身边，美其名曰为他护法，同时认真观摩敌我双方所有人的战斗方式，也好知己知彼，日后对上，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季文峰不动，曹谨行更不会动。 他放眼望去，将整个战场尽收眼底，仔细揣摩那几个法象的真气运用之法，为自己的破境做准备。 ——这么多的法象大乱斗，机会难得，比起打打杀杀，认真体悟更加重要。 “有点问题啊……” 看着看着，曹谨行皱紧了眉头。 苦行大师与星老对战最为刚猛，一个练的《金刚顶经》，防御无双，一个练的《青莲剑歌》，凌厉无比。 二者大战，犹如强剑与强盾，每一招都毫无花哨，打的火星四射，神器对撞间，山崩地裂，炸裂余波扫荡四面八方！ 慕容骅与月老是另一种风格，一者攻击凌厉，一者身法诡异。 月老同样修炼了《青莲剑歌》，但他更专注步法变化，身轻如燕，从不硬拼，剑招诡异，剑势阴毒，专攻人身大穴，剑路走向犹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这二人对杀都很正常，没有丝毫不协调的地方。 唯独最关键的战斗——天机二十五和白眉道人，反而看起来很诡异。 白眉道人全力出手，以《枯荣手》掌法与天机二十五双剑对拼，招招都是死手！ 按理说，白眉道人修炼仙品秘籍《地泽经》已经一百四十年，就算此前未能完全领悟仙品奥妙，单《坤元功》、《不老神功》也都是四品，不下于天机门绝学，论真气品质、真气浑厚都要比天机二十五强很多，再加上天字真气不善厮杀，比地字还弱，天机二十五应该撑不了多久才对。 可是，诡异的是…… 白眉道人虽然占尽上风，但就是打不败天机二十五！ 甚至逼不出那木匣之中的其他东西。 “这老东西口口声声让别人别藏拙，他却还偷偷摸摸……只凭一套《天罗绕指剑》绝对挡不住白眉，可他偏偏挡住了，每到关键时刻总有妙招脱险……此外，这盒子里还有东西，那应该才是他的底牌……” 方才木匣打开时，曹谨行感觉到了乾坤袋里【天道剑】的兴奋，那种真正棋逢对手的兴奋！ “我倒要看看，你还藏着什么东西……” 曹谨行刚想到这里，忽然，旁边季文峰毫无征兆地开口道：“少钦，你父亲的生辰，说给我听。” 他暗暗调动真气，握紧拳头，只要曹谨行答错，就要他的命！ “……辛未年正月初八。” 曹谨行面不改色，就当没看见，转向季文峰：“二叔，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呃……” 曹谨行泰然自若，倒让季文峰有点尴尬了：“咳，我就是看你刚才有点……” “我明白。” 曹谨行随口道：“自家人嘛，多疑很正常。”谁让姓的司马呢？ 幸亏老子多问了几句，差点露馅…… “嗯。” 季文峰放下心来，满意道：“看来你真的长大了。他们这么打不知得打多久，我来助他们一臂之力，你守好你爷爷。”说话间，他从腰间刀囊里摸出了四把柳叶飞刀，上前两步，望向战场，准备施展《六神御刀术》破局。 这家伙的飞刀术非常厉害，曹谨行在万松山庄见识过。 “是。” 曹谨行脑中心思电转，最终还是选择按兵不动。 谢氏一族确实是受害者，但还不知道他们对宋成蹊的态度——那家伙可没打算空手回去，难保白眉等人不会在消灭天机二十五一行后，翻脸对他们下手，所以，两败俱伤最安全。 目前还是坐山观虎斗为妙。 何况，还有个张铭演…… 曹谨行长枪在手，看了眼专注治伤、空门大开的张天师，这家伙就差在后背写上：快来打我了。 应该是出了白眉这个叛徒后，开始钓鱼，看还有没有其他心怀鬼胎的人…… 曹谨行心中冷笑，收起心思，专注观摩法象。 季文峰看准时机，甩手扔出了四把飞刀，四道流光杀向兵俑之中围杀的四位长老！ …… 与此同时。 另一处战场，马伯毅毅然决然挡在了宋成蹊面前，欧冶子法象升腾而起，周身燃烧起烈焰。 《炼铁手》全力催动，整尊法象如熔岩浇铸，竟然凝成实质，热气逼人！ “马伯毅。” 宋成蹊对他杀气腾腾的法象视而不见，负手站在远处，说道：“我不想杀人，更不愿神州少一神匠。你可以再选择一次，是跟我合作，还是跟天机二十五……” 马伯毅冷笑一声：“跟你合作，能杀得了麒麟吗？” 宋成蹊微微一笑：“不能。” 马伯毅道：“你有能围困麒麟的神器吗？” 宋成蹊接着摇头：“没有。我从不屑什么神器，我只靠我自己。” 马伯毅道：“那还有什么好说的，麒麟鳞甲能让我铸出旷世神兵，名留青史！我是不会让路的，出招吧！” “可惜了……” 宋成蹊叹了口气。 一瞬间，寒蟾真气爆发，方圆百丈天寒地冻！ 法象未出，宋成蹊的威压已然直线攀升，犹如万丈高山砸在欧冶子法象之上！ 马伯毅一阵心惊肉跳。 好可怕的实力！ 宋成蹊抬起一手，天地间水气汇聚，转化为至阴至寒之气，似能冰封万物，冻结一切！ “来世……再见吧……” 宋成蹊轻叹一声，消失在原地。 马伯毅脸色大变，急忙护胸，一只冰蓝色的手掌印在他的法象之上，水火相交，蒸汽升腾，浩瀚掌力犹如无尽冰河，携惊天之力，滚滚碾压而来…… 第二百三十九章 花草丛生 四把飞刀射入战场！ 兵俑阵中，四大长老正在苦苦支撑。 眼见刀光杀来，天行长老脸色顿变，半空中旋身躲闪，大喝道：“小心暗器！” 那刀光快如闪电！ 其他三人急忙闪躲，但兵俑十八把长枪同样在压缩空间，一枪快似一枪。 天、地、玄三位险之又险地躲过飞刀、刺枪，可黄行长老功力稍弱，慢了一线，等反应过来，刀光已然逼近，他急得冷汗直冒，飞快掐印施术，低喝一声： “山体！” 《地泽经》催动，雄浑真气在体表化成一层坚不可摧的岩石，如若甲胄。 正是《地泽经》四大秘术之一，防御无双的【山体】！ 飞刀打在石甲之上，火星四溅，竟然只留下了一道白痕。 但刀上《霸王劲》真气实在是刚猛！ 黄行长老虽未受伤，仍是给刀劲震得闷哼一声，倒退三步。 就在这时，一具高大兵俑出现在他身后，手中黄土长枪在月光之下泛着冰冷的光，随着噗嗤一声闷响，长枪斜刺过来，一枪捅穿了黄行长老的心脏！ ——纵然是山体，也防不住法象境的功力。 “噗！” 黄行长老猝不及防，口吐鲜血。 脖子一歪，当即殒命！ “老四！” 其他三人见状怒不可遏，但没等爆发，又有四把飞刀从远处杀来。 季家父子配合默契，兵俑战阵加《六神御刀术》，剩下的三位长老也成了瓮中之鳖。 “该死的虎符！” 天行长老双目充血，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若不是那件东西封禁了周遭地气，让他们一身本事难以发挥十分之一，何至于如此被动啊！ 【冢虎符】当真是他们的克星！ “啊！” 忽然一声惨叫，玄行长老一招不慎，被飞刀刺中左肋章门穴。 穴道受制，他身体微微一僵。 下一瞬，三根长枪捅穿了他的身体，血花飞溅，染红了夜空…… “……” 曹谨行眉头微皱，默默低下头。 这就是江湖的残酷之处。 神兵利器、天材地宝，从来都是胜者通吃，败者粉身碎骨。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他同样想得到麒麟血提升功力，同样觊觎大道碑，跟季家父子没什么两样，谢氏一族同样也是他的拦路之人……区别只在，他可能不会下死手，但若不斩草除根，只怕这些人会接连暗杀，不死不休，有如此神奇的【地行术】在，给他们缠上，后半辈子都别想消停…… 可是…… 明白归明白，真正看到如此惨剧，还是心生不忍。 曹谨行暗暗叹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四大长老转眼少了两位，剩下的两位也跑不了。 “你们这些恶徒！” 天行长老红着眼嘶声大吼，那愤怒的喊声响彻天地：“麒麟不会放过你们的！” 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 九杆长枪插进他的身体，鲜血喷涌！ 地行长老也是一样，没了其他人分担压力，兵俑战阵犹如绞盘越来越近，最终被十八把长枪刺穿身体！ “天行！” 白眉眼看四大长老死于非命，心痛不已，月老和星老也是一样，悲伤之后，是无尽的愤怒。 “杀！！！” 三人攻势越发猛烈。 但季润城杀死四大长老后也加入了战局，和天机二十五一起迎战白眉。 白眉的局势越发严峻！ 月老和星老虽然与对手势均力敌，可随着时间推移，赵希真的伤势在复原，张铭演也要腾出手。 情况越来越不妙！ …… 与此同时。 谢云礼施展【地行术】在地下狂奔，他听到了天行长老死前的怒吼，不由两眼通红，愤恨交加。 “你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他一抹泪，加催功力冲向后山。 很快来到了一处布满苍苔的山洞。 白云在天，繁花铺地，清泉怪石，罗列其间。 洞顶青松茂密，微风吹拂，神秘而幽静。 这里原本有各种异兽生活，鸿鹄、风虎、丹鸟、山猿……无论大小，无论强弱，无论飞禽，抑或走兽，所有异兽三两为伴，都以灵材为食，不见丝毫血腥，和乐而美好。 但…… 它们大多都在先前的围剿中，死在了山外法象的手里…… 谢云礼握紧了拳头，施展轻功冲进洞穴。 洞中有供桌、石台，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天材地宝——这是族人们往日敬奉麒麟的地方。 麒麟绝大多数时间都在沉睡，供品一般都进了那些异兽的嘴里。 如今，连异兽也没了…… 洞中四面墙壁上，刻着四幅画。 分别是《地泽经》的四大秘术：【地行术】、【御土术】、【山体术】、【化生术】。 谢氏一族人丁单薄，没有门户之见，没有本家分家之别，所有神功秘籍人人可练，只要能领悟。 谢云礼是幸运的。 他不但有足够的悟性参悟神功，还在三年前有幸见过麒麟一面，得赐麒麟鳞甲。 从那以后，他就是谢氏一族当之无愧的少族长，所练地属秘术的威力，也变得更加惊人！ 想见麒麟，并不容易。 自谢氏先祖进山避世以来，漫长的岁月里，历经沧海桑田，世事变迁，一代又一代的族人常埋黄土，唯有麒麟贯穿始终。 这是长生的幸运，也是不幸，它不能对人类投入过多感情，不然很可能一觉醒来，曾经的朋友都死去了，只剩下一具具无言的白骨…… 到那时，伤心的还是它自己。 神兽的使命，在青龙被人族屠杀之后，已然荡然无存！ 麒麟不会再为人族出力，但也无心与人类为敌，它只想沉睡，永远地沉睡下去。 “麒麟在上……” 洞中央有一个巨大的青铜鼎，鼎中燃烧着金色的火焰。 奇怪的是，那鼎中并无薪柴，火焰却不死不灭。 没人知道这是什么火，有什么用，谢氏一族只把它当做麒麟的象征，有难处时向其祷告。 麒麟偶而会反应，但更多时候，它都无动于衷。 谢云礼双膝跪地，一个头磕在地上，发出砰地一声响，两行热泪从眼眶流下，沉痛说道：“请恕谢氏一族无能！千百年来，谢氏一族屡受您老大恩，如今到了危急存亡之时，却难以抗衡外界凶徒！四大长老已经战死！三老也在苦战，谢云礼拜别之后，同样愿献出生命，以谢大恩大德！” 他又磕了一个头，认真感受着心脏处的鳞片变化。 那鳞片毫无反应。 谢云礼心中失望，抹了把泪，继续说道：“贼人有备而来，身负神器，云礼斗胆，请您远遁避祸！谢氏一族其他人已出山逃难，我等纵死无憾！望来世，还能与您相伴——” 砰！ 第三个头磕了下去。 没有麒麟，谢氏一族进山之初就已经被山中异兽杀绝！ 也多亏麒麟地气滋生的天材地宝，让谢氏一族不需劳作，就能吃饱穿暖。 麒麟大恩，绵延千载。 谢氏一族，无以为报！ “云礼去了。” 三个头磕完，谢云礼站了起来。 这是最后一次祷告，也是示警，无论麒麟做何抉择，他们都愿意誓死捍卫它！ 谢云礼转身面向洞口，大步走出。 就在那一瞬间，他胸口鳞片微微一热…… 谢云礼又惊又喜，他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倏地转身，望向山洞。 一尊神圣伟岸的身影缓缓走出。 在它身后，生机盎然，花草丛生…… 第二百四十章 麒麟出世 厮杀已至白热化！ 星月二老全力施展《青莲剑歌》，分别与苦行大师、慕容骅大战，完全是不要命的架势。 就算只能以死换伤，也在所不惜！ 战场之上，法象如神明，一招一式，打的山河震动，气芒迸射！ 金刚萨埵尽显密宗二祖之威，手持金刚降魔杵，刚猛威严。 神农法象顶天立地，星老【青莲剑】锐利难当，剑气四射。 四人大战！ 剑光拳掌交错之时，两侧景物相继爆炸，震声如雷，然而，最凶险的，还是白眉的战斗！ 此前。 他单打独斗面对天机二十五，占尽上风，《枯荣手》大放异彩，多年积攒的“生气”在此时爆发出来，双手宛若琉璃，坚不可摧！ 每一掌都拥有无可匹敌的力量，打的天机二十五节节败退，虽因莫名原因，未能彻底击败，但胜势已定。 谁知季润城突然杀了进来。 十八具兵俑迅速围堵，压缩空间，为天机二十五掠阵。 十八杆长枪接连刺来！ 有法象助阵，天机二十五一转守势，配合兵俑开始反击。 情况不妙！ 白眉心中焦急，扫一眼远方，山那边宋成蹊与马伯毅也战斗到了关键时刻，夜幕之下，寒冰烈火交织在一起，百丈方圆已成极寒地狱，霜刀刮骨！ 可马伯毅凭着一双《炼铁手》仍在支撑，一时半刻宋成蹊脱不开身，指望外界破局是不可能了。 更何况。 宋成蹊同样狼子野心！ 即便他能脱身，也未必会帮忙，只是希望两败俱伤罢了…… 白眉叹了口气，这是无解之局。 ——有麒麟在，他不能求人，不管是正道的，还是魔道的，因为人心难测，为了麒麟血或者大道碑，请来的人很可能倒戈相向，对麒麟下手。只能从内部分裂、或者与已经知道内情的第三方寻求合作，阻拦天机二十五一行，趁机谋划…… ——也不能用外物，玩诱敌深入、玉石俱焚之法，比如在麒麟洞埋天雷子就是个好办法，可是要炸这么多的法象，炸药数量必不可少，这就有可能伤及麒麟！而且，数量一多，火药味一浓，也会引起警觉，尺度不好把握…… 归根结底，麒麟是神兽，不是他们的宠物。 双方不在一个量级，无法“合作”，甚至无法沟通…… 麒麟沉睡之时，身藏地下，封闭感官，极少关注外界，他们的计划再好，没有麒麟配合，也只是空谈。 不然，这些人不会这么顺利地进来…… 为今之计，只有死战，以报麒麟大恩了！ “指望这些兵俑打败我，你们也太小看我了！” 白眉冷笑一声，他可不是四大长老可以比拟的。 季润城手按【冢虎符】，操控真气，驾驭十八具巨型兵俑，一杆杆长枪朝白眉刺去！ 白眉身在兵俑阵中，左闪右闪，速度突然加快，如鬼似魅，正是谢家祖传至高轻功《凭虚御风》！ ——这也是李白诗中“霓为衣兮风为马”中的“风马”，意指御风而行！ 远处，曹谨行目光专注，认真揣摩。 此轻功乃谢灵运自深山秘境所得，与《地泽经》相配，据说源自先秦十豪之一，“列子”。 它的速度很快，威力非凡，但相应的，修炼也难。 千百年来，谢氏族人能练成者凤毛麟角，白眉恰恰是其中之一。 此时施展出来，众人都是一惊。 只见白眉身形一闪，行进之时，犹如闲庭信步，意态潇洒如仙，恍惚间，他已经来到一具兵俑之后，手一翻，掌中多了一颗黑色种子——灵植【龙棘】的种子，他随手一拍，将那种子拍进了兵俑右腿泥土之中，而后施展【化生之术】！ 地泽真气注入种子。 种子破土发芽，迅速生长！ 刹那间，疯长的黑色荆棘已经在兵俑那条“坚不可摧”的右腿中蔓延！ 将它整条泥腿变成了一团柔软的根须，而后向上疯长，分离了腹部、胸部的土壤！ 整个兵俑，随之分崩离析…… 万物相生相克，金克木，木克土……再坚硬的地面，也可能滋生出植物。 更别说，这还是专门生长在石缝儿间、生命力破坏力都极为强大的灵植【龙棘】。 白眉身形连闪，一个又一个兵俑崩溃消散。 “……” 天机二十五手持双剑，两眼眯起：“白眉道兄好手段！” 季润城也没想到他居然有这种本事，沉声说道：“确实不凡……值得老夫亲自出手！” 《霸王拳》！ 季润城杀了过去，拳招夹带罡风，拳劲威力之强，震天撼地。 天机二十五施展《天罗绕指剑》，剑速极快，双剑配合，单人成两仪，威力无比。 二人一刚一柔，一阴一阳，合力夹击，白眉渐渐不敌。 就在此时，屋漏偏逢连夜雨，场外张铭演已经为赵希真疗伤完毕！ 【造化丹】药效催发，赵希真经脉初步复原。 虽然功力大损，但仍有不凡战力。 张铭演率先睁眼，精芒一闪而逝，看向山那边冰火大战，情知拖延下去，等宋成蹊腾出手，必然不妙，当即手掐印诀，竖剑指于胸，人纵身跃起，飞向天空。 天上罡风呼啸。 张铭演身上的紫色天师道袍随风而动，猎猎作响！ 一道紫光在真气牵引下，从他胸前飞出，正是天师府至宝——神器【五雷天师令】！ 真气爆发，法象显现。 瞬间。 天空乌云密布，狂雷电闪。 一道道雷光汇聚，有若雷龙显现于苍穹之上！ “好大的声势……” 曹谨行仰头望天，把打酱油这份差事发挥到极致，默默学习所有武功！ “敕！” 张铭演剑指白眉，身上天师法象跟着发出敕令，以天人合一，牵引天上雷光从天而降！ 咔嚓！ 巨雷炸响！ 紫光贯穿天地，劈向白眉！ 这一道惊雷裹挟着天地之威，煌煌势不可挡！ 白眉正与二人缠斗，感应到危险降临，急忙向侧后方闪躲。 巨雷在身前炸开，光芒耀眼夺目，大地之上多了个大洞，洞中一片焦黑。 “丁火！” 天机二十五一声大喝，在间不容发之际，朝丁火方位甩出【承影剑】，正是白眉的轻功落脚点。 季润城闻言，脚下重踏，旋身挥出一拳《霸王拳》！ 白眉落地，剑光杀到，他急忙双臂护胸，以法象震退【承影剑】，但下一瞬，一个巨大的拳头硬生生砸了过来！ 拳上蕴含龙象之力，砸在虚幻法象上，犹如巨杵撞钟，震得神农法象颤抖，白眉脚下，大地崩裂！ 白眉脸色一僵，紧接着，天机二十五第二剑杀来，天上张铭演同时挥出剑指。 锵！ 白眉迅速挡住了天机二十五第二剑，但想躲雷时，却被季润城钳住右手，避无可避！ 轰隆隆！ 雷龙从天而降，结结实实地炸在了那尊神农法象上！ “噗！” 雷劲入体，催经断脉！ 白眉喷出一口血，法象消散…… 季润城冷笑，紧跟一拳砸在他胸前，砰地一声闷响！拳劲震碎护体罡气，白眉胸骨凹陷，倒飞出十几丈远，心脏都要被打碎了！ “大哥！” 星月二老大惊失色。 天空中，张铭演再度挥手，两道惊雷炸向二人。 星月二老急忙躲闪，却给苦行大师和慕容骅抓住机会，星老挨了一掌《大金刚般若掌》，倒飞出去，经脉受创！月老中了一剑，右臂鲜血直流！ “杀了他们！” 天机二十五一声令下，摄回无形双剑，率先朝三人杀去——趁他病，要他命！ ——神器齐出，众人合力，才在宋成蹊腾出手之前，打败了这三个劲敌，绝不能再出乱子，必须抓紧时间，把他们彻底解决掉！ 张铭演等人也深知这个道理，纷纷出绝招，杀向三老！ “这帮凶徒……” 眼看众人杀过来，星老倒在地上，嘴角溢出鲜血，艰难说道：“大哥，我尽力了……希望云礼那边……咳咳……能有收获吧……” 月老看了眼自己的右手，整条小臂几乎从肘部削断，慕容骅下手够狠的！ 他对这结局早有预料，并不意外，淡定地换了一只手，拄着剑说道：“为护麒麟而死，也算死得其所了……” “不……” 眼看众人杀上来，伤的最重的白眉反而露出了释然的笑容：“我们死不了……它来了……” 嗯？ 星月二老一惊，仔细感应，脸上露出了浓浓的惊喜之色，这股气息是…… 场外的曹瑾行同样感觉到了，心中一紧，握住了长枪，肉戏终于到了！ 就在天机二十五双剑即将砍到白眉的瞬间，一股强大、神圣、威严的气息从大地之下涌了上来！ 轰轰轰轰轰轰！ 五重高墙拔地而起，将三老护在墙后。 石墙突如其来，众人半空中急忙格挡，石铁相交，发出炸响，纷纷后退。 “难道是……” 天机二十五落地，脸色一变，身后剑匣轻轻颤抖，发出悲鸣，内中武器似在呜咽。 张铭演急忙取出天师令。 苦行大师抓紧惊雷杵。 慕容骅横剑于胸。 季润城手握虎符。 赵希真睁开了眼睛。 季文峰夹着四把飞刀。 李重楼和江月白心脏抽紧…… 突然！ 咚咚咚，四蹄踏地的声音响起，如有猛兽狂奔而来！众人严阵以待，目不转睛看向三老身后。 不多时。 一尊一丈高的庞然巨物从密林中冲出，麋身牛尾珊瑚角，鳞甲金黄，所过之处，林木自动分开，身后百花齐绽！ ——正是九大神兽之一，掌控八气中“地”和“山”的神兽！ ——麒麟！ 麒麟一出现，两只金色的眼眸看向天机二十五，准确的说是他背后的剑匣，那双眼睛瞬间红了！ 杀意暴涨！ “吼！” 麒麟仰天长啸。 声浪四散，山林震动。 如龙似象的嘶吼声中，它一脚重踏，顿时地动山摇！ 天机二十五脚下土地化作泥沼，无数石锥、土矛破土而出，刺向他的身体…… 第二百四十一章 天地一剑 天机二十五急忙闪躲，给各种石锥、石矛逼得不断后退。 虽处险境，但他的喜，大过惊。 麒麟终于出现了！ “快！” 天机二十五凭着高绝轻功，不断辗转腾挪，越退越远，朝赵希真大喊：“赵兄，【天星阵图】！” 赵希真神色一凛。 眼看麒麟出世，大发神威，麒麟血、大道碑就在眼前，顾不及多想，他从腰后取出一块年代久远的青铜图刻。 那图上刻画着周天星斗，三垣居中，诸星在列！ 远远一看，真像是一面映射暗夜星天的宝镜，古老而深邃。 这便是“木圣”张衡以天外陨铁佐以星尘砂、五金炼制而成的【天星阵图】，能汲取、存储日精月华，化为星力，于暗夜之下爆发能量，可攻可守，内藏星宗《三垣大阵》——紫微垣坐镇中枢，困人于阵内，主守，太微垣主攻，天市垣为辅，三垣相辅相成，威力无穷！ 赵希真取出阵图，甩手扔向高空。 天人合一之下，他飞快起身，脚踏天罡北斗，一掌拍出，《浩星归流》真气磅礴无比，注入阵图！ 【天星阵图】悬在半空，放出光芒。 月夜之下，群星闪耀，似在呼应这绝世神兵。 “《三垣阵》！” 赵希真一声大喝，功力加催。 阵图之中陡然放出一道蔚蓝色的星光，笼罩麒麟！ 麒麟正值暴怒之时，满心都是杀死天机二十五，一时不查，已然中招。 星光照耀下，麒麟一惊，一股无形的压力，如若万丈高山从天而降，压得它四蹄下陷，大地开裂！ 麒麟奋勇挣扎，但那星光诡异无比，除了无形束缚，竟然还有催眠之效！ 身处星光之中，麒麟只觉眼前天旋地转，一阵摇摇晃晃…… “各位，还在等什么！” 天机二十五大吼。 机不可失，其他法象眼前一亮，当即弃了三老，一拥而上！ “杀！” 张铭演掌中雷光爆发，身形化电，施展出天师府绝技《五雷天心掌》，裹挟万钧雷霆打在麒麟身上！周身法象随之而动，天师挥掌下落，至刚至阳的雷劲，贯入体内！ “吼！” 麒麟仰天怒吼，声震云霄。 季润城紧随其后，身形闪烁，来到麒麟上空，右臂后拉，宛如一张大弓，将那重拳射出。 《霸王拳》刚猛无比，拳劲足可开山碎石，这一拳打在麒麟头部，纵然是坚不可摧的金刚身，仍被入体拳劲破坏了筋脉。 紧接着，苦行大师【惊雷杵】刺向麒麟颈部，慕容骅【龙渊剑】砍向麒麟眼睛…… 各大法象尽显其能，招招阴险，疯狂攻击麒麟！ 然而，麒麟生就神通，天生可以操控天地八气中的“地”和“山”。 其中山类真气主防御，麒麟所蕴含的又是世间最强大、最纯净的山之真气，就相当于修成了这世上最顶级的护身功法，一般神器也拿它没办法。 金刚萨埵手持【惊雷杵】砍在麒麟颈部鳞片之上，火星直冒，却没砍出半点伤痕； 慕容骅长剑刺在它眼珠上，龙城剑气无坚不摧，【龙渊】又是传世神兵，二者搭配，竟然没能刺进那双“肉眼”。 麒麟防御之可怕，惊世骇俗！ 四大法象都惊住了。 “呵呵……” 白眉松了口气，倒在地上，捂着胸口冷笑道：“麒麟也是你们能杀的……笑话……咳咳！”他说话时牵动内伤，咳嗽两声，嘴角溢出鲜血。 季润城老当益壮，看着一幅要死的样儿，下手是真狠，《霸王拳》不愧是霸王拳！ 法象全力一击非同小可，就像赵希真，真挨一下，连自我运功疗伤都是难事。 三老只能勉强支撑。 突然，一道身影从地下冲出，扶住了白眉，送出丹药，正是快速返回的谢云礼：“师父师叔，快吃药，我助你们疗伤！” 三老眼前一亮，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 战场之上，再生变故！ “这就是神兽吗？” 另一边，江月白、李重楼和季文峰眼睛都看直了。 四大法象全力攻击，各持神兵利器，居然没能打出伤口。 好可怕的防御！ 麒麟毫发无损，曹谨行却皱紧了眉头：不好，天机二十五出手了！ 砰地一声炸响。 天机二十五背后剑匣突然爆炸，飞出一把古朴长剑，剑锋闪烁青光。 在那剑身靠剑柄处，刻着两个金鼎文字，赫然是：【昆仑】！ 他将手中无形双剑插地，单手抓住了那把【昆仑剑】，浑身气势大变，一身的天机门内力在瞬间转化为一股澎湃的游走于四肢百骸的纵横之气，杀力暴涨！ 鬼谷子法象暴增一丈，披发仗剑，顶天立地！ 在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此时此刻，天机二十五真气之强盛，竟然比所有人都强！ “这是……” 曹谨行瞪大了眼睛。 【昆仑剑】，上古神剑，先秦鬼谷一派镇派神兵，历代鬼谷子所佩神兵利器。 最关键的一点，资料中记载，它是“剑仙之祖”广成子以龙之脊骨所铸炼的神剑。 有“天下第一剑”之称。 可杀神兽！ 怪不得他敢纠结法象屠麒麟，原来还藏着如此神兵……曹谨行心中恍然，也怪不得麒麟一见他就怒不可遏…… 天机二十五的真气已经不只是天类，那股纵横之气肆虐天地，锐利无比。 他练的赫然也是仙品！ 而且是鬼谷子所创顶级仙品《玄微真解》！ “不好！” 曹谨行大惊失色。 这一剑下去，麒麟真要死，可宋成蹊还没来，天机一方势大，未必拦得住！ 他必须做点什么。 曹谨行握紧影虎枪，看向了赵希真…… 《纵横剑术》·天地一剑！ 天机二十五提剑杀向麒麟。 滚滚剑气仿佛大江流水，浩瀚无匹！ 他的轻功极快，转眼来到麒麟身旁，刺出了那震撼天地的一剑！ 如此时刻，以天机二十五的心性，也不禁振奋交加。 昔年商纣王屠龙，手摘龙心，沐浴龙血，晋升到至高无上的天人境，天下无敌！ 如今，他也可以借麒麟之血，登顶世间，进而统御江湖，寻找长生之道！ “这一天终于来了……” 天机二十五仿佛看到了自己境界攀升，举世无敌的时刻，心中热血沸腾。 三老和谢云礼却都惊呆了，口中发出怒吼： “住手！” 麒麟也看到了他手中长剑，不禁发出悲鸣，双目含泪，闭上了眼睛。 可就在这时。 噗嗤！ 突然一声闷响。 江月白、李重楼等人正在关注战场，无人注意，曹谨行瞬间闪身来到赵希真背后，一枪捅进了他后腰！ 赵希真一声惨叫，真气灌输不稳，【天星阵图】坠落，那道星光消散，麒麟身上压力全消！ 这变故突如其来。 所有人都懵了。 季文峰大脑嗡嗡地，瞪眼指着曹谨行：“少钦！你——” 江月白回过神，傻眼了：“师祖！” 相比天机二十五等人的惊愕、愤怒，三老精神大振，麒麟迅速回神，它急忙在那间不容发之际，运使神通防御！ 轰轰轰，三道土墙拔地而起！ 周遭土地之下，千百条藤蔓一齐破土而出，杀向天机二十五。 “啊！！！” 马上就要功亏一篑，天机二十五两眼通红，使出全力，连穿三墙，【昆仑剑】捅进了麒麟颈部！ ——这一剑本该刺进它大脑，要它的命，可是现实是只伤到了要害。 鲜血挥洒！ 麒麟发出惨叫。 天机二十五也被蜂拥而来的藤蔓刺了个对穿…… 第二百四十二章 冰封三千里 天机门的创立者初代天机子，乃是三国时代著名术士管辂，同时也是鬼谷一脉隔代传人。 四十岁时，管辂于云梦山鬼谷得到了半卷《玄微真解》、一把【昆仑剑】，自此创立天机门。 上卷《玄微真解》共分三部。 第一部分是鬼谷秘术，包括内功食气法、剑法《纵横剑》和掌法《捭阖手》。 第二部分是天机演算，囊括《奇门遁甲》、《六壬之术》和《文王天课》。 第三部分是先秦时代上古秘辛，记载着长生不死之法，可惜只有半部，资料极少，且语焉不详。 这也是目前已知的，唯一明确传承下来的记载长生奥秘的古卷。 历代天机子都以窥探长生奥秘为己任，到天机二十五这一辈，已历二十五代。 今时今日，此时此刻，也是天机门离解开长生奥秘最近的时候。 ——只要天机二十五得到麒麟血，突破法象，晋升天人，就能登临江湖之巅，唯我独尊，而后集全江湖之力求取长生不死！ 可这筹划许久的机会，因为曹谨行这一枪，再度横生波折。 “砰！” 上百条藤蔓像钢枪一样捅向天机二十五身体！ 其中数条透体而出，其他的扎在他身上的乌金宝甲上，力量之大，直接震断周身经络，天机二十五两眼激凸，大口吐血，倒飞出去——麒麟一击，强大无匹！ 【昆仑剑】抽离麒麟颈部。 麒麟哀嚎后退，鲜血喷涌而出，洒落在地。 脚下杂草经血液浇灌，发生异变，放出血光。 麒麟的防御，终于破了！ ——与此同时，后山，麒麟洞，青铜鼎内，那缕金色火焰陡然升腾！ ——火光明灭间，传出哀叫，阴影之中，投出一双翅膀！ 谢氏三老脸色大变，挣扎着要起身，回护麒麟，但伤势太重，根本起不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麒麟鲜血直流，踉跄着悲鸣倒地，四人眼含热泪，却无济于事…… 【昆仑剑】太强了！ 【天地一剑】太强了！ 麒麟纵然有世间最强大、最精纯的“地气”，可以疗伤，修复伤口，仍需要时间，无法即刻复原。 “麒麟血！” 各大法象眼看麒麟倒地，奄奄一息，纷纷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对倒飞而来的天机二十五视若无睹！ ——麒麟、天机二十五两败俱伤，如今在场之人都知道天机二十五隐藏功力、隐藏神兵，若非“季少钦”偷袭赵希真，让【天星阵图】失效，天机二十五那一剑已经杀了麒麟！而以他当时那种状态，比宋成蹊还强，他会老老实实地送出麒麟鳞甲和麒麟血吗？ 只怕未必！ 就算给，也只会是边角料…… 如果他没有别的心思，事前就应该通知所有人，而不是遮遮掩掩，藏着那把能杀神兽的神剑，等着众人创造出机会，再发出绝杀的一击……天机二十五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 既然如此，谁还管他死活？ 先抢了麒麟血增强功力再说！ 张铭演、苦行大师、慕容骅、季润城，四人呼吸急促，冲向麒麟！ 半空中，重伤的天机二十五看的目眦欲裂，他绝不能忍受几十年筹谋，最后给别人做嫁衣，当即出指在胸前连点数下，吞服伤药，止血疗伤，落地之后，迅速翻身跃起，正要忍着伤痛杀过去，忽然，一阵彻骨冷风飘了过来。 宋成蹊到了！ 天机二十五心神一凛，抬头看去，只见一身黑衣的宋成蹊出现在麒麟之前。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 曹谨行一枪刺出！ 本就重伤未愈的赵希真再度吐血，脸如金纸，摇摇欲坠。 他惊愕回头，看到曹谨行神色冷漠，手中影虎枪在月夜之下散发冷光。 赵希真看着他，眼睛瞪大，满脸不可思议：“你！噗——” 又一口血喷了出来。 他方才在张铭演、【造化丹】的双重作用下，才将断掉的心脉重新续上，行气运功本就十分勉强，是借神器之中百年积攒的星力方才成功，此时再遭偷袭，真气走岔，反噬之力让他痛苦不已！ “呵呵。” 曹谨行冷笑，三步并两步跟上一拳，《霸王拳》锤在他胸口。 刚猛拳劲爆发，打的赵希真胸骨下陷，人倒飞出去，昏迷倒地。 接连两次受伤，一次断心脉，一次碎胸膛，赵希真不死也站不起来了…… 江月白终于回过神来，发出一声刺耳尖叫。 盛怒之下，她提气运功，对着季少钦拍出一招《极道星流掌》！ 曹谨行看都不看，随手一枪抽在她脸上，打的那张俏脸皮开肉绽。 江月白惨叫着飞了出去。 “滚！” 曹谨行现在没工夫搭理他们，随手一指，点中李重楼麻穴，防止他搞事。 “少钦，你这是——” 季文峰看呆了，脑中迅速掠过一个想法，以为“季少钦”是不想天机二十五轻易得到麒麟，这才偷袭赵希真，让麒麟和天机两败俱伤，如此，才好让司马家渔翁得利——这种事，司马家常干，倒是不怎么意外，让他奇怪的是，“季少钦”出手之狠辣果决！ 若非刚才那一招，麒麟已经是天机二十五囊中之物。 ——事发突然，不及细想，这一路上，曹谨行扮演的“季少钦”比那位季家少主本人还真，能答出他父亲的生辰，又使得一手漂亮的家传枪法，季文峰第一时间并没怀疑，结果，下一秒，他就知道自己错了，错的离谱！ 忽然，季文峰大脑昏沉，身体酸软，体内功力迅速消散…… 这感觉是…… 季文峰脸色大变，这滋味他可太熟悉了——【五毒化功散】！ 上次就因为这种毒药吃瘪。 “白云岫！” 季文峰咬牙切齿，察觉到有人下毒后，赶紧看向“季少钦”，张嘴要提醒，却发现他昂首挺胸站在那，安然无恙……季文峰一愣，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要是到这个时候他还分不清真假，也就枉为四大家的二把手了。 “你们！你们居然——” “季大侠的戒备心越来越弱了……” 一道美丽身影在曹谨行身后百米的大树上出现，一身鹅黄衣裙，腰间缠着蛇皮腰囊，正是白云岫，她脚旁还蹲伏着一只雪白大猫，睁着一双圆溜溜的鸳鸯眼，热切地看着曹谨行——那腰囊缠在腰间只是方便携带，其他人撑不起十四，得靠它自己跟上。 她掌中正是那防不胜防的五毒教蛊虫【虱蛊】！ 白云岫微笑着传音道：“我的蛊虫已经在你身上爬半天了哦……” 季文峰脸色苍白，身子一晃。 曹谨行一指点在他胸前，季文峰僵立当场！ 到得此时，战场之上，还能站着的，只剩天机二十五、张铭演、苦行大师、慕容骅、季润城五位法象，以及，宋成蹊、曹谨行和白云岫。 最后的战斗打响了！ 那四人刚冲到麒麟跟前，宋成蹊凭空出现，朝着大地拍出一掌。 “【冰封三千里】！” 《寒蟾功》配套的杀招，就此现世…… 第二百四十三章 大战！ 刹那间！ 空气中传出水汽结冰的爆响！ 咔咔咔。 宋成蹊全力出手，寒气蔓延，大地结冰。 寒蟾真气所过之处，所有花草树木在眨眼间变成冰雕！ 上百根冰锥以宋成蹊为圆心，烟花般向四方绽放，刺向苍穹！ 这一击突如其来，战场之上，那五人还没等反应过来，极寒冰锥已经上身，并在一瞬间蔓延全身，冻结了除曹谨行、白云岫之外的所有人！ 包括麒麟。 转瞬之间，这片密林已经变成了一片冰天雪地的所在。 宋成蹊硬生生在山林之中造就了一朵巨大无比的冰山莲花！ 放眼望去，百丈之内，银装素裹，大雪封山，而那朵冰莲，正在冰域中心绽放，花瓣之中冻结着所有对手！ 四大法象、天机二十五都没料到宋成蹊会悄无声息出现，更没想到他一出手就是这种级别的杀招。 猝不及防之下，给冻在坚冰之中！ 但【冰封三千里】这种大范围杀招，群攻无敌，却还不足以把法象高人也像杂鱼一样秒了。 寒气侵袭之时，危机降临。 各大法象本能地运功护体，驱逐寒气，范围既大，单点杀伤就不足，几位法象虽然被冰封，但只要瞬间，就能震碎表层坚冰，让宋成蹊白费力气。 可宋成蹊要的就是那一瞬间！ ——众人冰封的刹那，宋成蹊鬼魅般分身，对着冲过来的四人连拍四掌！ “砰！” “砰！” “砰！” “砰！” 四声闷响。 冰雕相继炸碎！ 寒冰掌力雄浑霸道，那四大法象当即倒飞出数十丈，各个口吐鲜血，身受内伤！ 宋成蹊以一敌四，居然占了上风！ “宋成蹊……” 天机二十五在他出掌之时，已经最先震碎坚冰，脱离束缚。 哪怕被麒麟重伤，他天机二十五也是世间最强的法象之一。 宋成蹊的这一招固然声势浩大，无与伦比，却也奈何不了他，他握紧了【昆仑剑】，两眼紧盯宋成蹊，强压心头怒火，说道：“麒麟乃世间神物，你想独吞？胃口也太大了吧！” “呵呵。” 宋成蹊似笑非笑道：“我想要，又不想分给你们……似乎也只有独吞了。” “痴心妄想！” 慕容骅感受着心脏处的刺痛，暗骂宋成蹊这老贼越来越厉害了，但脸上没有丝毫妥协的样子，怒道：“如今是我们五个打你一个，你觉得你还能带走麒麟？就靠那两个偷鸡摸狗的小辈？！” 他不屑地看向后方，曹谨行和白云岫已经碰头，正在战场之外的大树上观望。 高手耳聪目明，几人杀向麒麟的时候，就已经对后方的突发变故了然于胸。 ——那个冒牌货先对赵希真下毒手，故意制造两败俱伤，又眼睁睁看着季文峰中招，无动于衷，摆明了不是季少钦本人，而是与宋成蹊一伙……又跟白云岫走的很近，答案呼之欲出。 他是那位披着“夏雪宜”名号的镇抚司十三太保，曹谨行！ 谁都没想到，他的易容术和伪装术强到如此地步！ 就连两代季家豪侠都没能发觉自家的后辈被中途替换了…… “少钦在哪？！” 季润城一双眼睛像是要吃人，他先扫了曹谨行一眼，然后看向周围冰雕。 这里面封着山里山外不少人，除了谢氏一族，还有王道宗、赵希真、李重楼、江月白…… 有与宋成蹊为敌的，比如星宗，也有过去秋毫无犯的，比如武当…… 人多而杂，宋成蹊没时间分辨，应该不会直接下死手全部杀光，那样得罪的人太多，会给五毒教带去天大麻烦！ 那么冰里的季文峰应该还有一线生机，剩下的就是季少钦了…… 季润城的感觉很复杂。 不得不承认，这个冒牌货在这短短时间里显露出来的武功、心性都比少钦要强很多，更关键的是，他的真实年龄比少钦还要年轻…… 他们父子之所以起疑心却没多加查验，可能也跟内心深处望子成龙的期望有关——他们愿意相信这个又强又机智的小辈，就是他们的继承人！ 可惜啊…… 可恨啊！ 季润城眼中迸发出杀意，拳头紧握，法象升腾：“少钦在哪！快说！” “季润城。” 宋成蹊偏头看他，半点不惧那身睥睨天下的霸王拳势，冷冷道：“想要你孙子活命，就闭上你的嘴，给我滚！” 季润城瞪大眼睛，怒不可遏：“你！” “呵呵。” 慕容骅冷笑道：“我还以为你会借此让季兄倒戈，居然只是作壁上观……怎么，你有信心一打四？天机可不是过去的天机了……” 他话中带着嘲讽，明显是不满天机二十五隐瞒实力。 就算有共同的敌人在前，原本的利益联盟被迫重新合作，他仍旧耿耿于怀。 毕竟，如果天机二十五早点使出全力，慕容柏……或许就不用死了。 从某种程度来说，天机二十五是见死不救！ 在场的人都清楚，天机二十五和宋成蹊没一个善茬，相较之下，天机二十五有言在先，可能还会遵守承诺，分出仨瓜俩枣，但宋成蹊是绝对不会把麒麟分给他们几个的，合作，也只是两害相权取其轻罢了…… “……” 天机二十五对他的嘲讽不以为意，淡淡道：“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没必要玩这种小手段。季兄不用担心，易容伪装有风险，宋成蹊不会杀少钦，他还需要他保住‘夏雪宜’，以防暴露； 神兽之事，事关重大，他必然不会诉诸其他不相干的人，如果有，也不会浪费在看管少钦上……若我所料不差，少钦一定还活着，而且只是单独锁在某处……只要我们出去，就一定能找到他！别忘了，天底下没有琅琊阁查不到的事！” 最后一句，天机二十五斩钉截铁！ 这分析有理有据，让季润城茅塞顿开。 宋成蹊根本就威胁不了他！即便他在少钦身上做了手脚，只要打败他，一切都迎刃而解…… 一念及此，季润城上前两步，与众人站成一线。 宋成蹊见状，一声轻笑，说道：“天机二十五，不愧是天机二十五……都别磨蹭了！你们东拉西扯是为了疗伤，我陪着你们是为了回气，现在，都差不多了吧……” 宋成蹊眸光一变。 真气爆发，法象现世！ 宋成蹊散气于外，冰蓝色的真气迅速凝聚成一尊威严法象。 ——牛首人身，铜头铁额，三头六臂，高足七丈！赫然是苗疆血脉始祖，九黎族图腾，兵主蚩尤！ 浩瀚的杀气让五人心惊肉跳！ 但神兽近在眼前，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五人齐声大喝，手持刀剑，一拥而上！ …… 曹瑾行与白云岫站在树上，遥望着三里之外巨大冰莲之内的法象战斗。 天地之间，有惊雷落下，有梵音禅唱，有霸王拳劲，有龙城剑气，还有极致阴寒的掌力，以及锐不可当的神兵…… 六股登峰造极的力量交织在一起，打的天地变色，飞沙走石！ 只见莲花之内，六大法象厮杀在一起，时而雷龙缠绕，时而剑气纵横！ “鬼谷子”剑术高绝，剑气奔腾如滔天巨浪，一剑挥出，百丈大地裂出深痕！ “蚩尤”拳掌霸道阴毒，六只掌中如有冥河死气，出招时阴风阵阵，似有鬼哭神嚎，煞气逼人！ 六人声势之大，震人心魄！ 白云岫看的脸色发白，身体颤抖，担心宋成蹊受伤。 轩辕十四也被这阵仗吓到了，毛发炸起，紧紧挨着曹瑾行。 “宋老的武功当真匪夷所思……” 曹瑾行看的很专注，却也不禁心惊，最奇特可怕的是，宋成蹊同样能一心多用——蚩尤的“三头六臂”之像，被他运用到了极致！ 六只巨大手臂相互协防，挡住三个方向，如此才能身处围攻而暂时不落下风！ “怪不得他明知天机二十五脱胎换骨，手持神兵，还敢冲上去……不过……” 曹瑾行钦佩之余，也看出了他武功的缺陷之处。 拿一个人当三个人使，功力损耗必然成倍增加，不宜久战，必须速战速决！ 曹瑾行二话不说取出了【八荒射日弓】和【四象射日箭】！ 八十多斤的重弓，平常人连提起来都困难，更不用说弯弓搭箭，如此神物一出，天地间多了一股肃杀之气！ 白云岫一惊，连忙回神，替他警戒四周。 曹瑾行面色严肃，持弓在手，取出一根长箭搭在弓身上，箭尾与弓弦相接，瞄准战场，缓缓后拉，弓身发出细响，犹若龙吟…… “装神弄鬼的老东西，让你抢我的【天覆阵】……这一箭，就先送你了！” 混元真气转化为至阳至刚的纯阳之气，与扶桑神木相配，如此全面激发出了【八荒射日弓】的威力！ 曹瑾行瞄准天机二十五，使出全身力气，用力一拉！ 铮—— 数百年不曾现世的神弓利箭张成夸张的满月！在此时此刻，再度向世人展现了它无穷的威力…… 第二百四十四章 火凤凰 一箭射出。 宛如流星经天，划破夜空，笔直杀入战场！ 【八荒射日弓】太重，以曹谨行只差一点圆满的先天膂力，加上《乾坤大挪移》激发的身体潜力，才能开弓，条件苛刻至极。 但这也意味着，一旦能开弓射箭，箭矢威力也是世间其他弓箭远远比不上的。 蒙古名弓【万石弓】已经是罕有的利器，但力量不及【八荒射日弓】十分之一，配合《四象射日箭》箭术以及纯阳之气，这一箭箭速之快、箭劲之猛，达到了当世巅峰！ 战场之上，六人大惊。 连宋成蹊都很意外。 天机二十五感应到了神器的气息，可没想到曹谨行能射出这等威力的箭。 根本没给他思考的时间，瞬息之际，长箭已到。 箭上真气幻化成神鸟朱雀，卷携燎原烈火，射向他心脏！ 天机二十五脸色微变，这威力只靠法象未必挡得住，他迅速收剑，往胸前一横，一手持剑柄，一手扶剑身。 锵！ 四象射日箭与鬼谷子法象激撞，两股强大力量对峙，真气逸散，震动山林！ 周遭数十丈方圆寒冰炸裂，冰晶粉碎！ 烈火扑面而来。 箭上巨力震得天机二十五虎口发麻，手臂酸痛，身体被利箭撞向后方。 天机二十五向后疾退。 他的两脚在大地之上犁出了两道深沟。 最后一脚踏地，地陷一尺，周遭土地崩裂成蛛网状，触目惊心。 “……” 这竟然是一个通幽干出来的！ 能把天机二十五打退这么远，其他法象都愣了，尤其慕容骅，他事先只拿曹谨行当苍蝇，没想到这个苍蝇变成了雄鹰……愣神的时候，忽然感到一丝寒意袭来，他脸色大变，天机二十五这一退，让他们的围杀阵型出现空挡，宋成蹊过来了！ 慕容骅急忙旋身挥剑，却晚了一步，宋成蹊动作更快，一掌拍了过去。 周身法象随之而动，蚩尤半边身体，三只巨手，一齐打在慕容骅法象之上。 ——“三头六臂”，就像左右互搏。 后者是一人发挥出双人战力，宋成蹊则要更进一步，一心三用，单人就能发挥出三倍攻击。 此时一掌拍出，三股劲力宛如决堤的河水涌向慕容骅。 “噗！” 慕容骅法象瞬间崩溃，寒冰真气入体，身体一僵。他整个人暴露在宋成蹊面前。 “慕容兄！” 张铭演急忙出手，雷光聚集，从掌心发出。 乌云之中划过闪电，天师法象引雷入体，攻向宋成蹊！ 机会如此难得，宋成蹊又怎么会放过，他立即施展轻功，如鬼似魅般避过雷光，闪到慕容骅身前，抬掌再出！ 寒冰之力集聚，又是一掌拍在慕容骅胸膛之上，这一次没有法象护体，掌力入体，直奔心脉，慕容骅直接变成了冰雕！ 惊愕的表情定格在脸上，随后，躯体粉碎，化成冰晶消散…… 死无全尸！ ——冻结敌人不是目的，魂飞魄散才是！ 慕容骅就这么死了，其他四人都被激出了愤恨之心，但宋成蹊眼都不眨，转而杀向最近的季润城！ 苦行大师一惊，当即开口，用出了密宗真言咒！ “嗡班札尔萨垛吽！” “嗡班札尔萨垛吽！” “嗡班札尔萨垛吽！” …… 此乃金刚萨埵心咒！ 金刚萨埵为密宗消业灭罪的唯一主尊，行者为忏罪解冤，修本尊法，功效最快最大，需常诵真言，方能破除烦恼，止诸恶念，生诸功德，证得无上菩提。 苦行大师念咒。 字字真言从金刚萨埵法象口中传出，犹如晴天霹雳，震耳欲聋！ 梵音入耳。 宋成蹊胸中杀意瞬间消弭。 眼前仿佛出现一尊鎏金大佛，法相庄严，光华弥漫间，让人不禁心生顶礼膜拜之感。 他动作微僵。 另外三人趁机各出杀招，朝宋成蹊扑去！ 就在这时。 三支箭从天外射来！ 箭啸如虎，奔行如风。 这一次不同于先前的【朱雀箭】，箭上庚金之气炽盛，仿佛三头白虎驾风扑杀而来！ 獠牙利爪，凶猛异常！ “张兄！” 天机二十五一声大吼。 张铭演早做准备，迅速回身，面向曹谨行。 掌中【五雷天师令】飘向半空，加持天师法象。 霎时。 狂雷电闪，滂沱大雨滚滚而下。 天地间刮起暴风骤雨，风雨之中，箭速不由变缓、箭劲不由削弱、箭道也跟着发生偏移…… 张铭演接连挥舞袍袖，天师法象跟着甩出，只听砰砰两声巨响，袍袖击在箭头之上，两支箭变向飞出场外，射进了山坡中，罡气爆发，直接炸掉了小半个山头！第三箭顺着袍袖空隙射向后方天机二十五！ 天机二十五吃一堑长一智，轻松挥剑震开，反手对着宋成蹊拍出一掌《捭阖手》！ 季润城在后方打出《霸王拳》！ 一掌一拳趁宋成蹊分神之际，打在了蚩尤法象上。 法象一阵激荡，濒临崩溃。 宋成蹊听到箭啸之时，已经回神，运气防御，可惜还是晚了……两股劲力打入体内，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向后撤退。 “啊！” 后方，白云岫捂着嘴惊呼出声，想要放出白龙助阵。 曹谨行一把按住她的手。 这种级别的战斗，白龙蛊的毒或许能帮上忙，但一定不会全身而退，万一重伤，他们再想借白龙脱身，可就难了…… 剩下四人冲向麒麟。 曹谨行一咬牙，抽出四支箭，体内奔腾不休的混元真气化出木、金、水、火四种属性，注入箭身。 真气幻化。 箭锋之上隐隐传出龙吟虎啸…… 随着铮地一声弦响，四箭齐发，天之四象杀入战场！ ——箭神遗族《四象射日箭》威力无穷，但消耗也大，尤其四象同出，直接让曹谨行体内真气损耗过半，拉弓的右臂微微颤抖。 四大法象刚要接近麒麟，身后四箭杀来，不由烦不胜烦！ 天机二十五气的咬牙，早知如此，第一次碰面的时候就该直接下手，不计后果地杀了他！没想到，当时老老实实的一个小辈，竟然能在今天制造出如此麻烦！ 这才过了多长时间？ 初次见面时，是在订立琅琊榜的时候，以为就是个“天骄”；第二次见面是为换阵盘，看他进步神速，推断他未来一定是执棋者，或许可以合作谋求长生，还特意吩咐琅琊阁不做他的生意……可是，出乎意料，这小子合作是合作了，却是跟宋成蹊合作，走到了他的对立面。 世事无常。 神算也有算漏的时候…… 四人急忙回身格挡！ 天机二十五功力最高，以剑挡箭，最为轻松；张铭演雷法高超，天师府绝技《袖里乾坤》有偏移卸力之效，类似《流云飞袖》，同样毫发无损；但苦行大师和季润城练的硬功，一个擅长防守，一个擅长重击，面对杀过来的利箭，纷纷选择了硬碰硬！ 苦行大师转过身，驾驭金刚萨埵法象拍出一掌《大金刚般若掌》！ 刚猛无匹的掌力与锐利难当的箭劲相持，凌厉气芒炸散开来！ 射日箭崩飞了出去。 季润城同样转身，准备有样学样，但就在他旋身迈步的一瞬，一根黑色冰锥趁其不备从脚下生出，斜着刺穿了他的右脚脚踝——紧接着，寒冰之力侵袭入体，迅速冰封腿部经脉！冰锥之上黑色【虱蛊】涌入体内，顺着血管，封堵奇经八脉！ 法象消散了…… “卑鄙！！！” 惊变在瞬间发生，季润城脸色大变，眼角余光瞥到宋成蹊手按大地，正在操控水汽和蛊虫——季润城的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差点忘了，身为五毒教太上教主，宋成蹊也是玩蛊的行家…… “这是给赵希真准备的……” 宋成蹊嘴角带血，望着季润城微微一笑，儒雅之中透着狠毒：“没想到会用在你身上……” 不好！ 季润城惊愕抬头，就这一瞬间，【玄武箭】杀了过来！ 噗嗤！ 箭矢射穿了胸膛，带出一道猩红血线。 没有法象防御，自身又被暂时封堵经脉，无法动气，只凭肉体凡胎，怎么可能挡得住【四象射日箭】？ 结局可以预见。 “……” 季润城脚步踉跄，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缓缓低头，就看到胸口之上多了个大洞，鲜血正从中喷涌而出…… 宋成蹊闪身欺近，一记手刀，砍掉了季润城的脑袋！ 一老一少配合默契，杀季润城并没废多长时间。 可是另外三人已经趁这时候，来到麒麟跟前，三只手打碎冰雕，伸向麒麟脖颈，开始运功从那伤口处吸出麒麟一身的精血。 麒麟发出悲鸣！ 三人疯狂运功！ 鲜血源源不断！ 宋成蹊当然不会看着他们抢走麒麟精血，正要出手抢夺，忽然，远方传来了一声响彻九天的鸣叫！ “唳——” 紧接着，大半个夜空亮了起来，犹如朝阳初生，照亮万物。 所有人都惊呆了，望向山后。 一片金色火焰从山腹烧出，正在洞口上方熊熊燃烧。 火光之中。 一头火凤冲天而起！ 第二百四十五章 神兽之威 青龙因孤立无援而死，到了今时今日，其他神兽又怎么会不做防备？ 麒麟洞中那缕金色火焰，就是凤凰身上的【不死火】！ 感应到麒麟危险，火凤以天赋神通《火遁术》，借【不死火】移形换位，从长白山天池来到了天姥山。 火凤振翅腾空！ 它的身上燃烧着不灭的火焰，身体越来越大，直至翼展九丈，就像彗星拖曳着长尾扑向众人！ 神兽属性不同，实力不一。 麒麟因遭【天星阵图】和【昆仑剑】两大神器定身、破防，一身的战斗力还没发挥出来就被重创，但火凤有备而来，加上本身就是圣兽中数一数二的强大，威力一下子爆发出来——自后山麒麟洞冲出之后，飞向麒麟，甫一振翅便有大片火焰从天而降，犹如流星火雨，所过之处，脚下大地沦为一片火海！ 更可怕的是，那火焰吞噬万物，不死不灭！ 它的飞行速度极快，眨眼之间，巨大的身形已经飞到众人上空。 双翅一震，伴着一声唳叫，火雨铺天盖地！ ⑧`○` 電` 耔` 書 ω ω w . Τ``Ｘ``Τ ` 捌`零` . C`O`M “快撤！！！” 三人刚抽了部分麒麟精血，在掌中凝成血珠，天上火焰已经撒了下来！ 时间紧迫，根本来不及继续抽血。 苦行大师和张铭演第一时间撤退。 天机二十五一咬牙，拔剑砍向麒麟脑袋，要把它整个头连血带甲砍下来带出天姥山！ 但长剑挥下，没等刺入，宋成蹊甩手扔出一枚金蛇锥，打在【昆仑剑】上，震偏剑锋，接着火星四射，昆仑剑因惯性漂移划过麒麟头顶，砍下了一块鳞甲、一截头角！ 这该死的宋成蹊！ 天机二十五强压怒气，飞快伸手，抓住了两件战利品。 宋成蹊同时伸手摄来麒麟身旁冻结着大量精血的冰块！ 二人都拿到了想要的东西，急忙后撤。 就在这时，火焰从天而降，其中还夹杂着一滴凤凰精血，落到了麒麟身上。 不死火在它身上熊熊燃烧！ 有凤凰精血在，那金色火焰不伤麒麟分毫，反而在帮它疗伤。 麒麟身上伤口飞快复原，发出怒吼，吼声震天撼地。 整片密林地动山摇，在它的神通操控下，脚下大地如同薄纸，轻而易举地折叠、覆盖了谢氏三老和谢云礼，避免被不死火误伤，随后，两大神兽一天一地，开始了反击！ 麒麟翻身而起，看着天机二十五，双目血红，一脚踏地。 轰隆隆，一座大山拔地而起，拦住天机二十五去路。 同时，九天火凤卷携无边烈火，俯冲而下。 天机二十五大惊失色，急忙驾驭鬼谷子法象防身，挥剑格挡，火凤飞下，伸出利爪，轻松以不死火烧穿法象，抓在那剑身之上。 巨大的冲击力将天机二十五震飞，砸在后方刚生成的山体上。 天机二十五身体传出骨裂的脆响，大口吐血，更可怕的是，不死火在剑上蔓延，温度急剧飙升。 转眼之间。 昆仑剑就像烧红的烙铁，烫伤皮肉，露出白骨，逼着天机二十五弃剑！ 【昆仑剑】乃龙骨所铸神兵，可杀神兽，堪称天下第一剑——若非如此，不死火已经将剑烧熔。 同时它也是天机门掌门信物，至今已传承二十五代，不论是实用性还是象征性，都是不可替代的…… 可是不死火实在太强，只稍稍接触，就烧红了剑身，烫的天机二十五握剑的手皮开肉绽，不得不弃剑！ 天机二十五也是狠人，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既然弃剑不可避免，那就弃的惊天动地！ 《纵横剑术》·怒剑式！ 天机二十五催动全身功力，双手一错，【昆仑剑】悬于手掌之中急速旋转，发出刺耳的嗡鸣。 雄浑内力注入剑身，剑气浩荡如大江奔流。 火凤看出此招威力不凡，决定先下手为强，翅膀一挥，六团烈火烧向天机二十五。 天机二十五抬起眼眸，杀意暴涨。 “去！” 剑指一出，【昆仑剑】化作长虹，飞向两大神兽！ ——怒剑式乃《纵横剑术》中最强的御剑之招，爆发的剑气极强，势不可挡。 那六团火球没等近身就被纵横剑气粉碎。 剑光闪过，昆仑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穿了火凤翅膀，带出一大蓬鲜血，炸出血洞，而后余势不减地杀向麒麟！ 麒麟仰天怒吼，一跺脚，轰轰轰，三座山峰在身前形成！ 砰砰砰！ 没想到，昆仑剑锋利无比，竟然直接杀刺穿了前两座大山！最终深深插进第三座山体之中！ 如此威力，让人瞠目结舌。 麒麟也被惊了一下。 空中火凤发出唳叫，疼的全身颤抖，但也只是疼痛而已——不死火可以让它无限“涅槃重生”，只要头不离体，火凤就能在瞬间自愈。 别说只是打出一个血洞，就算把两片翅膀连同心脏都砍碎了，它也能在一瞬间重新长出来，这点小伤根本不足挂齿！ 不过，疼还是实打实的……火凤忍不住痉挛颤抖了一下。 天机二十五抓住机会，施展轻功翻越大山，向着来路逃跑！ 此时。 速度最快的宋成蹊已经与曹谨行、白云岫汇合。 白云岫召出白龙蛊，三人一猫乘着大蛇飞回山洞。 轩辕十四看着两大神兽大杀四方，露出向往的神情。 曹谨行眯着眼关注战场。 张铭演和苦行大师在身后狂追，轻功之快，只能看到影子。 再后面是狼狈的天机二十五，以及追杀过来的麒麟、火凤！ 两神兽速度极快，神通更是强大，它们明显不打算把人放走，尤其后面抽血的那三人——大地之上不断生出石锥、土矛拦路，从天上向下看，好似一片刀剑丛林；天空之上则洒出无尽烈火，一团团火球砸落飞溅，引爆山林，只要沾上一星半点，就能把人烧成灰烬！ 身后地动山摇，烈火焚天！ 两大神兽合力，直接让天姥山变成了刀山火海。 三人身处其中，险象环生，狼狈不堪…… 天机二十五离神兽最近，也最可恨，受到的攻击自然最多，若非修炼仙品《玄微真解》，轻功极好，他已经死无全尸！ 即便如此，仍是生死一线……眼看后方神兽越来越近，心急如焚。 终于。 跑出五六里，山洞到了…… 白龙蛊最先冲进去，宋成蹊跳落地面，反手一掌拍在地上，用出了【冰封三千里】！ 大地瞬间结冰！ 厚厚的坚冰封住了洞口，只露出个脸庞那么大的小洞。 宋成蹊透过洞口，冷眼看着后面追上来的三人。 仍在朝山洞逃跑的苦行大师和张铭演都傻眼了，身体一晃，差点跌倒，二人歇斯底里道：“宋成蹊！你一定要赶尽杀绝？！” “交出麒麟血珠！” 宋成蹊懒得跟他们掰扯：“我就让你们过去……不然，就在这陪天机二十五吧！” “……” 苦行大师和张铭演瞬间瞪大了眼睛。这狗日的想趁火打劫！ 宋成蹊的功力两人很清楚，有他守着洞口，绝对没法冲出去！ 可是好不容易才到手的至宝，难道就这么交出去？那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苦行大师和张铭演的心在滴血！ 但时间不等人，危急关头，也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身后神兽越来越近了。 宋成蹊与天机二十五已成死敌，他是绝对不会让他出来的！之所以答应给他们两个机会，一是因为图谋麒麟血珠，二是因为他们两人对他构不成威胁，这才“网开一面”。 不然，有他亲身守在洞口，后面的人一个也别想跑！ 奔行中，张铭演望着宋成蹊双眼喷火，气的肺都要炸了！ 为了麒麟血和大道碑，他付出了这么多，结果【大道碑】压根就没看到，现在连好不容易得到的麒麟血都要交出去……怒火在心头燃烧，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张铭演深吸口气，一咬牙，甩手扔出了血珠。苦行大师长叹一声，跟着甩了出去。 宋成蹊伸手接过，信守承诺，让开道路。 二人脚步不停，飞快跑到洞口，一人一掌打碎冰墙，冲进洞中，略微迟疑后，头也不回地径直冲向深处，消失无踪…… 宋成蹊再造冰墙，看着天机二十五，目光玩味。 天机二十五心凉了…… 不过也不能怪张铭演和苦行大师绝情——这俩人算是他的至交，当初测算神兽时都出了大力，可他藏着一身功力和神器，连他们都没说，再加上之前确实有想独吞的举动，两人选择不蹚这趟浑水，完全可以理解…… 天机二十五彻底陷入绝境！ 前进无路，后有追兵。 眼看宋成蹊堵门，曹谨行举弓，这种阵仗，就算全盛之时，也要费一番力气才能冲过去，何况如今身受重伤，前后夹击…… 狼狈的天机二十五披头散发，一身鲜血，他深深看了宋成蹊和曹瑾行一眼，那目光之中的杀意和仇恨让人心惊胆战！ 最终，他握紧了手中的麒麟角，直接弃了这条道，转向西方！ 两大神兽当然不会放过他，紧随而去，随即，整座天姥山都沦陷在了那不死不灭的金色火海之中。 “……” 天机二十五消失了。 谢氏三老、冰雕中的赵希真、王道宗等人也不知生死…… 宋成蹊、曹谨行和白云岫看着冰墙之后的燎原山火，沉默许久。 “这就是神兽啊……” 宋成蹊长叹了一声，身怀人所不及的伟力，永远不能小看！ 如今，不死火焚烧天姥山，他们想进也进不去了…… “可惜了麒麟蕴养的那些天材地宝……”曹谨行一阵肉疼：“全都变成灰烬了，真是暴殄天物……” “喵～” 轩辕十四闻言，眼珠转动，蹭蹭他的裤腿，然后毫不客气地扯下白云岫腰间腰囊，放到曹谨行身前，扒开袋口，里面静静躺着七棵没见过的灵草，草中蕴含着惊人的灵气！ 单看年份，少说也有千年！ 曹瑾行一惊：“这是……” 白云岫点了点轩辕十四的脑袋，很不满这家伙变脸这么快，微笑着摇了摇头道：“都是来的路上十四自己找的，可惜了，腰囊空间不足，只能挑最好的。如果是你那个乾坤袋，还能装更多……这是一种极为珍稀的四品上阶灵草，只在地气极为浓厚的洞天福地生长，名为【琅歼】，在古籍中是【纯阳金丹】的主材，价值连城，可惜丹方失传了……谢氏一族时常采药，没想到竟然遗漏了如此稀世奇珍，估计他们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十四的运气真是不错。” “……” 它只要不跟着我，运气一直挺好的…… 曹谨行无奈，揉了揉十四的脑袋，微笑道：“十四越来越厉害了。不过，下次再遇到这种宝物自己吃就行，多吃长得才快，知道吗？” “喵呜～” 轩辕十四摇摇头，缩小身体跳到曹谨行肩膀蹭他的脖子，这就是它的答案。它愿意跟曹瑾行分享它的一切，不论多么珍贵。 “……” 曹瑾行摸着它的背，心中一片柔软。 能碰到十四是他的幸运，就算为此耗尽他一生的运气，他也心甘情愿！ 宋成蹊收回视线，扫了那对主宠一眼，微微一笑，道：“此役成功阻止那帮老家伙取血看碑，又拿到麒麟血，大功告成！我们先回去吧，还有很多事要办。” 比如“分赃”，比如吸收麒麟精血提升功力，以及闭关参悟此次多方混战所得…… “嗯。” 曹瑾行点了点头，这次帮忙，他的功力突破到通幽九层，拿到了【八荒射日弓】，学会了《四象射日箭》，观摩了法象战斗，还学到了不少绝招，还看到了传说中的仙品功法…… 《玄微真解》太过玄奥好深，时间紧迫，收获有限，不过三品的《地泽经》倒是有了眉目。 ——谢氏一族频频出招，给了他很多参悟的机会。 曹瑾行自信，只要给他点时间参详融汇，他就有把握把汲取地气修炼的法门融进《混元诀》，让它再进一步！ “得朝着法象努力了……” 回想起几大法象惊天动地的战斗，曹瑾行心中既热切又急切，这才叫真正的高手啊，虽只一境之差，但差的太远了，如果不是靠弓箭远程偷袭，那种级别的战斗，他想插都插不进去…… 白云岫道：“那【大道碑】……”她望向洞外，这到处都是不死火，还怎么去看？ 宋成蹊摇头道：“看护天书碑是神兽的职责，天书碑本身也并非无坚不摧……可火凤此次前来，声势浩大，为了报复不计后果地以不死火烧麒麟洞、焚天姥山……这一切，都说明了一个问题。” 曹瑾行恍然道：“【大道碑】并不在这儿……” “没错。” 宋成蹊道：“【大道碑】在麒麟洞本来就是传言。天机二十五可能只是拿它当筹码吸引那几个法象帮忙，他的主要目的一直都是麒麟血！天机演算测算神兽位置已经极为勉强，就更不用说比神兽还关系重大的天书碑了……他十有八九并不清楚。” 白云岫点点头：“也是。” 宋成蹊道：“这次他们死伤惨重，张铭演和苦行出去，必然遭到星宗、武当、慕容家、季家等门派世家势力的追问……他们吃了这么大的亏，只怕会添油加醋。谨行，云岫，你们两个一定要小心！” 曹瑾行和白云岫神色一凛，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明白！” 第二百四十六章 这事没完 宋成蹊、曹谨行、白云岫三人满载而归，相继撤出天姥山秘境。 但山中战斗仍在继续，天机二十五还在逃亡。 两大神兽一天一地围追堵截。 天机二十五完全不敢跟火凤硬拼，极力闪躲，哪怕会因此顾此失彼，中了麒麟暗算，也绝对不与不死火相碰，他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 但身为战国时代最强门派鬼谷派隔代传人、修炼顶级仙品《玄微真解》的绝世高人，天机二十五可不是只会逃跑…… 鬼谷派创派祖师鬼谷子，不但是道家代表人物、兵家集大成者、纵横家鼻祖，还精通阴阳家、法家、名家等百家学问，深谙天道自然之秘，能识千药，懂岐黄之术……换言之，鬼谷子对医家也有精研，还撰写了一部“金书”，专讲修真延年、长生不死之道！ 它就是《玄微真解》失传的下半部。 上部中对此书有过简略讲解，被管辂视为长生之根本。 这么多年来，历代天机子除了学习鬼谷武功、天机演算之外，第三重要的就是医术！ 天机二十五也不例外。 他本就是天资卓绝的人物，任何秘法一学就会，一会就精——不然也练不成仙品《玄微真解》。 对长生的渴望是他内心最大的动力，为此，他愿意尝试一切有助长生的知识，其中就包括医家的服食导引、治病延寿之法。 天机二十五精研医术。 这是他破局的关键。 此时此刻的他，没了神器【昆仑剑】，连【霄练】、【承影】两把无形剑也都遗落在密林战场，手上只有【天覆阵】和从麒麟身上取下的鳞甲和头角。 【天覆阵】在这种时候毫无用处，好在……还有麒麟鳞甲。 “只能冒险了……” 天机二十五看向手上的鳞片，脑中闪过宋成蹊和曹谨行的影子，心中杀意沸腾。 若非这两个人从中作梗，他已经取得麒麟血，功力大增，又何至于冒此大险！ 仇恨在心中生根。 轰！ 忽然脚下轻颤，一根粗大石锥破土而出，天机二十五急忙轻点足尖，纵身跃起，身法飘忽如鬼，继续向西狂奔——这个方向水泽之气最盛，麒麟不能御水，普通的水虽无法浇灭不死火，但也不会助燃，此消彼长，就还有一线生机。 但火凤根本不给他机会。 就在天机二十五一口气辗转腾挪，狂奔数里，终于赶到山中峡谷时，就看到两侧峭壁高耸，底部大河奔腾，波涛汹涌，正准备跳，忽然天空之上，火凤振翅，化作一道流光从天边俯掠而下，身形如电，对着天机二十五的后背伸出利爪！ 这一次，它全力出手，速度暴增一倍！ 等天机二十五反应过来，火凤已经来到他头顶！ 天机二十五一阵惊愕，急忙闪身避开。 就在人鸟错身之时，火凤突然旋转身体，半空中一翅膀扇向天机二十五。 那巨大的翅膀之上金色的不死火熊熊燃烧！ 天机二十五脸色一白，下意识伸手格挡，被火凤巨力扇飞，全身骨骼发出脆响！ 落地之时，他脸色大变，冷汗直流，低头一看，与翅膀接触的那半边身子已经烧了起来！ “啊！” 不死火霸道无比，温度太高。 天机二十五的衣服眨眼变成灰烬，火焰焚烧着血肉，臭不可闻。 只一瞬间，他右半边的皮肉已经被烧烂了，火苗下是血淋淋的筋骨，疼的他全身颤抖，痛不欲生！ 火焰太猛，容不得半点耽搁。 天机二十五连惨叫的时间都没有，眼看那沾身火焰以血肉为燃料越烧越旺盛，竟开始烧向骨头，往左半边身体蔓延，他一咬牙以左手做剑，对着右半边身体边缘用力一挥，剑气划过身体，手臂被硬生生砍下，连同一大片烧着的焦黑皮肉一起，全部削掉！ 天机二十五变成了血人。 痛！ 剧痛！ 他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在小幅度颤抖、每一个毛孔都在向外流出冷汗。 他不管不顾，一鼓作气，五指成爪抓烂胸口，扯下皮肉，将那一大片鳞片生生砸进胸膛，随后运转神功，注入真气，按《移花接木》上的秘法激活周遭经络，为自己完成了移植！ “吼！” 麒麟瞳孔睁大，似乎对眼前一幕很是吃惊！ ——谢云礼身上那块是它亲自做的“融合”，没想到人类竟然也可以！ 这是窃取它的神通！ 不可饶恕！ 麒麟怒急攻心，八根土矛破土而出，刺穿天机二十五身体！ 火凤洒出一大片烈焰，意欲斩草除根！ 但没等火焰落到身上，全身插满土矛、血流不止的天机二十五，对着两大神兽露出了一个狰狞的微笑，脚下大地忽然变软，身体下陷……麒麟见状暗骂自己愚蠢，应该直接封了大地啊！ 它急忙运起神通，但慢了一瞬，让天机二十五抓住了最后那一丝机会，迅速以残破之躯施展地行术冲到悬崖峭壁，冲出土壤，跳向大河！ 火凤撒出大片火焰，有零星火苗落到天机二十五背部，随着他的身体一起坠落！ 麒麟、火凤追上来的时候，只看到那血红的身影施展水行秘术下潜，消失在湍急的水流中…… 还是让他跑了。 两大神兽仰天怒吼、唳叫，声震九霄。 ——这事没完！ 青龙大仇都已压下，没想到人族又对麒麟下此毒手…… 当真是狼心狗肺、贪得无厌、得寸进尺！ 可以预见，未来他们还会打其他神兽的主意。 既然如此，那就两次的仇一起算！ 不过，复仇这种事，并非“五圣”所长，而是“四凶”的看家本事…… 麒麟、火凤对视一眼。 凤凰唳叫一声，再度用出《火遁术》。 它一头扎进火焰中，借不死火远遁千里，而后，请来了另一尊神兽…… …… 密林深处，之前战斗的地方，所有草木都已化为灰烬，大地之上唯有金色的火焰在燃烧。 土层下。 冰雕融化，被麒麟重点保护的谢云礼和谢氏三老慢慢苏醒。 之前吞服的灵药经过这段时间消化开始发挥功效，三老的伤势都稳住了。 冰雕并未封住五感，宋成蹊出现之后的互相争抢及火凤前来助阵反攻等等，都看在他们眼里。 麒麟没事，三老总算是放下了心。 “师父，那是……” 四人走出土层，小心避开火焰，谢云礼环目四顾，注意到战场中间多了个土包。 白眉用天人合一操控真气仔细感应，发现里面竟然是冰封着的赵希真、王道宗那几个人！ 星月二老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的惊愕。 “这！” 这也是麒麟刻意而为吗？ 它为什么要救他们？ 难不成麒麟对围杀它的凶手也能宽宏大量？既往不咎？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 四人正奇怪，忽然天上传来嘹亮凤鸣，大地之上也有蹄声，两大神兽赶了过来。 谢云礼循声望去，果然是火凤、麒麟。 但出乎意料的，在火凤之后，还跟着一头神兽，像是长着翅膀的老虎，威严而凶恶！ 一看到它的样子，谢云礼脑中迅速闪过《神州异物志》中记载的一句话： ——状似虎，有翼能飞，名曰【穷奇】，乃四凶之二！ 四凶！ 谢云礼吓了一跳。 他能认识，白眉三人更清楚它的厉害，心脏瞬间揪紧了。 ——四凶之【穷奇】，知人言语，善蛊惑人心，喜制造战争，而厌食死人。 ——身怀天赋神通【道心种魔】，是这世间最强大的“摄心术”，可以轻而易举地操控任何人。 它怎么来了？ “唳！” 九天之上，火凤一声高叫，对着四面火海深吸一口气。 所有火焰立刻汇聚，一齐飞进它的口中，随后，火凤从天空飞下，穷奇紧跟，与地上的麒麟汇聚在一起。 落地之时，穷奇收起翅膀，歪着脑袋看向谢氏四人，舔了舔嘴唇，露出锋利的牙齿。 三老心头狂跳，连忙将谢云礼护在身后。 麒麟上前两步，挡住它的视线，摇了摇头。 穷奇扫它一眼，很给面子地收回目光。 三神兽一齐看向那个土包。 麒麟一跺脚，土包之上砂土分散，露出下方冰雕。 赵希真、王道宗、季文峰、江月白、李重楼。 这五个是一息尚存的。 此外还有慕容骅、季润城，都已经身首异处…… 麒麟再跺脚，远方插在高峰上的那把【昆仑剑】陷入地下，出现在它面前，之后是星宗【天星阵图】、慕容家【龙渊剑】、季家【冢虎符】、天机二十五无形双剑【承影】、【霄练】，以及……同样身首异处的天下第一铸剑师，马伯毅。 麒麟做完这些，看向火凤。 火凤张嘴吐火，三缕金色火焰分别落在慕容骅、季润城、马伯毅身上，将三具尸首烧成灰烬。 ——尸首分离，这三人已无药可救。 接着看向剩下的五人，张开翅膀，丝丝缕缕的鲜血在羽翼下汇聚，凝成五滴凤凰精血，甩进冰雕之中！ 五人脸色瞬间好转，顷刻间，重伤治愈，功力大增！ 但不知为何，五人全都双眼紧闭，昏迷不醒。 “师父，它们……这是在干什么？” 谢云礼看的一头雾水，悄悄传音白眉，他总感觉这仨是在搞事情，看的他后背一阵发凉。 “……” 白眉两眼直勾勾盯着场中，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他隐隐知道这三只神兽在干嘛了，脸色一瞬间惨白如纸！ 不好！ 麒麟、火凤之后，轮到穷奇了。 只见它大步走到冰雕之前，伸出利爪，丝丝缕缕的鲜血凝聚，化为五滴漆黑的精血，屈指连弹，顺着火凤精血烧穿的孔洞，打进冰雕之中！ 冰中五人齐齐一颤，同时睁开了眼睛。 眸中血光一闪而逝。 几乎同时，一个低沉可怕的声音，在他们心底咆哮起来：“捣破秦陵，放出三凶！” 第二百四十七章 通幽巅峰，法象初凝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几大法象在绍兴流觞阁会面，早已不是秘密，加上出发去天姥龙潭时，又没有刻意隐藏行踪…… 明里暗里，对他们感兴趣的人不在少数。 就比如那些江南的地头蛇帮派，像丐帮、财神帮、海鲸帮、十二连环坞，以及流窜的倭寇，东瀛鹿岛神道流一派。 法象下了龙潭，许久不出。 这几乎指明了那潭底藏着秘境，而有秘境就意味着有宝物。 各方势力当然不敢跟法象争抢，但也不想放弃得到天材地宝的机会。 便准备等他们拿了大头出来，再进去喝点汤。 可是，万万没想到，情况大大出乎预料。 七月二十六，深夜。 三更时分。 沉寂了半夜的龙潭终于再度炸开水花，有人冲了出来。 暗地里盯梢的人马立刻打起了精神。 “哎哎，别睡了！有人出来了！” 龙潭西南方一里远，高峰拨云尖半山腰的一座凉亭里。 财神帮五堂副堂主董赴良，一巴掌扇醒了卧在旁边的另一位副堂主赵成。 财神帮下设五大堂口，钱庄、田产、酒楼、赌坊、当铺。 这二人便是第五堂的掌舵人。 董赴良主管绍兴当铺，城中大小当铺都归他管，赵成则是杭州当铺大掌柜，二人同堂，交情匪浅。 赵成一下子醒了，赶紧坐起来抹了把脸，抖擞精神。 旁边董赴良已经举起千里镜对准了山下龙潭。 “谁出来了？带了什么？有没有宝贝？”赵成回过神来，连连追问。 “奇怪……” 董赴良半闭着一只眼，透过千里镜望下看，沉吟道：“只有两个人，一僧一道……密宗僧衣，紫色天师道袍……好像是是青龙寺苦行大师和天师府张天师！” “有没有宝贝？” 赵成最关心这个，他运功增强目力往下看，无奈离得远，光线暗，只能作罢，心里暗骂那帮小的不懂事，居然没多准备几个千里镜，等回去再跟他们算账！ “手上空空如也。” 董赴良纳闷道：“看着很狼狈啊，身上衣服都烂了。什么东西这么厉害，居然把法象逼成这样！” 赵成皱眉：“没有其他人？” 董赴良摇摇头：“就两个……这怎么可能呢？难道其他人都……” “不会！” 赵成斩钉截铁道：“在流觞阁住了这些天，他们的身份基本都查清了。这几个法象可全都是硬茬啊！武当王道宗、星宗赵希真暂且不说，那个天机二十五能掐会算，他敢攒这个局，说明把握相当大，就算其他人都死了，他也不会轻易死。” “那人呢？” 董赴良道：“不管咋说，现在就俩活着出来的。我们得赶紧禀告会首。连法象都折在里面，空手而回……咱们完全没必要进去。” “嗯。” 赵成点点头，脑子还有些木，如果其他法象真的都死在里面，那涉及那么多门派，那么多的绝顶高手，真可算是江湖百年来前所未有的大事了，一定能轰动武林！ “哎哎老赵，快看！” 董赴良突然激动起来：“还有人还有人！” 赵成赶紧转过视线，看向龙潭，却是两眼一抹黑——黑咕隆咚，又这么远，我看个屁我看！他一把抓过董赴良手里的千里镜凑到眼前，运功细看，就看到了一条“白龙”从潭水中冲出，激起数丈浪花，朝西南方飞去，那白龙之上还站着一老两少三个人。 据已经得到的消息，流觞阁汇聚的人中并无符合此类特征的客人，他们明显是计划之外，但面庞并无遮掩，似乎并不怕泄露身份，又或者已经泄露，所以不怎么在意…… “这这这！” 董赴良惊声道：“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 “白龙蛊！” 赵成接过话音，脸色凝重无比：“五毒教的人……一前一后……还不同道……这情况不对啊！” 董赴良吓了一跳：“你的意思是，剩下的人没出来，跟他们有关？仔细想想，方才张铭演和苦行确实像是慌不择路逃出来的，不会就是因为他们吧！这三个人有这么强的实力？” 赵成点头又摇头，说道：“至少汇合的人里没有五毒教的，他们肯定是变数，可能下面还发生了什么别的吧，总之，一定不是巧合。而且……” 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嗐！” 董赴良急了，催促道：“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赵成举着千里镜，追着那白龙蛊的踪迹，直到它完全消失，有些不确定道：“中间那男人脚旁蹲着的，好像是只猫啊……太暗了，看不太清，好像抖了一下水……据我所知，有资格参与这种战斗，与五毒教有旧，还养着猫类宠兽的……貌似只有一个人。” “嘶！” 董赴良心思电转，马上想到一个人名，不禁倒吸一口气，脸色刷的严肃下来：“那这事得赶紧通知会首！” 赵成道：“我回城里发信，你在这盯着，看还有没有别的异动。” 董赴良点头：“我明白，你快去。会首对他……可是很上心啊。” …… 从半夜直到天明，一则令无数人震惊的消息悄然在绍兴疯传开来！ 九大法象并武当、星宗两位天骄，再加季家二家主、少主，和青海白眉道人关门弟子，共十四人，下了天姥山龙潭后，历时半夜，只有两个人出来，其他人全部消失无踪！ 富贵险中求。 从三更等到天明，龙潭一直没有其他动静。 几大势力彻底忍不住了，天刚蒙蒙亮，他们便联合起来派遣手下能人下潭！ 身处江南，熟识水性的人不少，大队人马很容易就发现了潭底暗道，并顺着暗道进入了秘境。 可是此时的秘境已经变成一片焦土废墟，没有村落，也没有山洞，不但天材地宝不见了，连具尸体都没有！ 里面除了山体大量翻覆的痕迹之外，空无一物。 这个结果传回地面，所有人都惊地瞪大了眼睛，竟然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事情闹大了。 武当、星宗、季家、慕容家……法象“失踪”，关系重大，各大门派世家得到消息之后纷纷启程赶往绍兴，会见剩下的两名知情者——张铭演和苦行，一时间，波谲云诡，风起云涌！ …… 外界风云变幻。 曹谨行三人却懒得搭理，东西到手，不宜再住醉生梦死，他们来到了绍兴城外会稽山上一处隐秘山洞，开始“分赃”。 宋成蹊将那块冻结着血液的坚冰拿了出来，就像一块鸡血石。 底部还有八株因麒麟血异变的灵草，内部蕴含着强大能量。 “可惜，还是太少啊……” 宋成蹊心中轻叹。 昔年商纣王独享青龙才能晋升天人境，眼下这点血，哪怕加上两颗血珠，也就十分之一左右，对顶级法象而言，远远不足以冲破天人之障！ “倒是便宜了两个小的……” 宋成蹊一笑，很是大方，直接将灵草分成两份，又取出那两颗血珠递给了白云岫和曹谨行。 “你们两个先用，能吸收多少就用多少，剩下的我来。” 白云岫一惊：“阿伯……” 曹谨行也抬头看向宋成蹊：“您这是……” 宋成蹊道：“对我而言，只要赵希真他们没拿到就是大获全胜。再者，你二人还是通幽，即便一步登天到通幽巅峰，也用不了多少，法象不是那么容易练成的……尽管吸！云岫是我五仙教的未来，至于谨行你，经此一役，你我也已同乘一舟，何必客气。” “……” 曹谨行看着手上的灵草和血珠，还有眼前的血色坚冰，有点明白了。 说白了，一是投资，方便以后再合作，二是法象不易升，通幽的丹田又有其极限，用不了多少…… “好！” 话说到这份上，还客气什么。 曹谨行取出两颗草给轩辕十四，而后将鸡蛋大的血珠一口吞下。 瞬间，海量磅礴的真气从腹部升腾而起，像是一团烈火，顺着奇经八脉蔓延四肢百骸！ “好强的能量！” 曹谨行马上运转《混元诀》带动全身真气，裹携着那股热量运转周天，流经奇经八脉，最后汇聚丹田。 真气爆发！ 洞内无风自起。 霸道的混元真气扫荡四周，曹谨行周围无端刮起微风、生出烈火、雷光霹雳、冰花四逸…… 白云岫看的啧啧称奇，手握血珠，却没有直接用，反而饶有兴致地观看起来：“阿伯，这就是混元真气的本相吗？好厉害……” “嗯，八气合一，当是他独创的混元真气无疑。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宋成蹊为他护法，一边关注周围动静，一边看曹谨行能借麒麟血提升到何种地步。 麒麟血乃不世神药，药效显著，重伤必治，无伤增功。 曹谨行身上无伤，经脉全通，于是，所有药力都化作了真气。 境界极速攀升！ 曹谨行本就是通幽九层，如此海量的真气，一举助他突破到通幽巅峰境界，丹田迅速圆满，但麒麟血化出的真气却还在涌入，撑得经脉剧痛，身体发红，全身血管像是要爆炸开来！ 白云岫一惊：“阿伯！” “别急。” 宋成蹊抬手制止。 曹谨行身体越来越红，经脉血管承受不住，即将崩裂！ 宋成蹊正要帮忙疏导，忽然见他功法一变，混元真气化作至刚至阳的金色纯阳之气，洞内热量飙升！ 堵，不如疏！ 曹谨行服食之初就已经有明确想法，脑中迅速回想起此前战斗中的各大法象，以及真气运用。 ——这可不是白看的！ 曹谨行早已经明悟法象锤炼之法。真正的法象炼不出来，难道四大长老、灵童那样的伪法象还做不出来吗？ 《地泽经》、《涅槃经》都能让修炼者在通幽巅峰短暂用出法象，他没理由不行。 于是，曹瑾行心中观想，开始以天人合一驾驭巨量多余的真气，凝练属于自己的法象！ 而他选择“塑神”的对象，就是他的便宜师傅，在【黄粱壁】中有过一面之缘的剑仙吕祖，吕洞宾！ 浩荡的纯阳之气如日初升！ 曹瑾行闭目运转神功，真气外放，周身显现纯阳气场，一尊英武仙人自真气中显化而成，体态修长，面如冠玉，眼似流星…… “这！” 白云岫仰望着那尊神人，眼睛瞪大，给看傻了！ 宋成蹊也愣住了，知道他天资卓绝，但万万没想到，这才刚晋升通幽巅峰，就已经能凝聚出如此真实的伪象！ 灵童用了多少年？ 整整十年！ 而他，这还不到十息！ “吕洞宾”的出现，也昭示着曹谨行正是步入世间一流强者之列！ 宋成蹊捋须点头，他已经能想到吕祖初次亮相人间之后，世人瞠目结舌的场景……自那以后，天下谁人不识君！ 曹谨行，自今时今日起，已经彻底起势了…… 法象初成。 曹谨行睁开双眼。 身随心动。 初生的吕祖法象跟着睁开双目，有金色的光芒自眼中绽放，刹那间，洞穴之内，剑气逼人，气象纵横…… 第二百四十八章 暗流汹涌 曹谨行大功告成，以一棵血珠成功晋升通幽巅峰，凝聚伪象。 白云岫随后服食，也凭血珠武功大进，一举步入通幽巅峰。 宋成蹊没急着吸收冰中的麒麟血——或许是看曹谨行进一步展现了实力和潜力，在他这重要性更进一步，他又将坚冰削下了五分之一，送给曹谨行，说道：“留着备用。” “这……” 曹谨行刚要拒绝，宋成蹊已经站了起来。 “离开苗疆太久了，我们也要回去了……记着，【八荒射日弓】是我抢的，【游仙钱】是我授意的，这些都跟你没关系。日后但凡有自诩正道的人找你，你就往我身上推……你有皇权背景，他们不敢为难你，但也要留意暗地里的算计。” “我明白。” 曹谨行点头道：“你们也要小心。我不是法象，伤在我手里或因我而死，传出去不好听，他们或许会针对，但不会明目张胆。你才是各大派主要针对的对象，小心啊。” “哈哈。” 宋成蹊一笑，说道：“凭我一人可战不了九位法象，如果说其他七人都是因我而死，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图谋神兽这件事他们是瞒不住的，先后顺序有目共睹，苦行和张铭演要全往我身上推是痴心妄想！他们顶多模糊过程，不可能把所有人的死都栽在我头上，放心吧。” 曹谨行点了点头。 马伯毅、慕容骅、季润城这三人算是宋成蹊杀的，赵希真可能也会算到他头上。 但王道宗是被谢氏一族重创，再被不死火烧死……他的死跟宋成蹊一点关系都没有。 如果武当因此兴师问罪，宋成蹊绝不会认。 神兽是神州图腾，尤其“五圣兽”，自周武王时期伊始，便被万民祭祀，以消弭商纣之祸。 密谋屠杀神兽传出去更不好听！ 逼急了宋成蹊，把个中内情和盘托出，传遍江湖。 那些门派家族也讨不了好，说不定还会因此声名狼藉。 就像商纣王。 ——纣王屠龙，强行将境界提升到至高无上的天人境，化身陆地神仙，武功绝顶，长生不死，想以此抗衡八百路诸侯，延续殷商国祚，但也因此举而使四圣四凶助阵周武王，最终国破家亡。 ——四凶是杀伐主力，四圣虽然袖手旁观，但火凤借出了不死火，间接令商纣王“自焚”于摘星楼，惨叫声持续了七日七夜乃止，而后化为焦炭！ 屠杀神兽这种事，可以干，但不能泄露。 不然就是“不得民心”。 一旦传扬出去，以后还怎么收徒？怎么光耀宗门？ “好好练功。” 宋成蹊笑道：“【大道碑】虽不在麒麟洞，但我有预感，离它现世不会太久了……说不定下次，你我就能并肩作战！” 这是期许，也是邀请。 曹谨行没有多说，抱拳行礼。 宋成蹊点点头，转身走出山洞。 洞中只剩曹谨行和白云岫。 白云岫认真看着他的脸，沉默一会，嫣然笑道：“下次到苗疆，一定要来五仙教，我带你去看十万大山……那里风景极好。” “嗯。” 曹谨行点头微笑道：“一定。” 白云岫张口欲言，但还是没说什么，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依依不舍有目共睹。 曹谨行站在原地，目送二人驾驭白龙蛊飞向西南，直至完全消失，这才长出了口气。 “喵～” 轩辕十四看出他心情不好，叼着灵草凑过来蹭腿撒娇。 曹谨行笑了笑，摸着它的头，喃喃自语：“得写封信传回镇抚司……总感觉这事没那么简单啊。” …… 翌日清晨。 京城，北镇抚司。 正值衙门点卯派差的时候，大堂之上，刘振远高坐上首，下方一众千户、百户肃然而立。 其中包括第五太保韩新亭，第七太保朱精忠以及十二太保沈襄。 如今北边蒙古边患虽然平息，但江南倭寇日益猖獗。 近期有消息称：有一伙东瀛浪人暗中闯过防线，秘密在各大洞天福地搜刮天材地宝，掠回海岛，种种迹象表明是内神通外鬼，浙江官场有给倭寇开方便之门的乱臣贼子……一封封加急文书经兵部送到刘振远案头，必须得派人支援了。 但在此之前，还有几件事要办。 “大人。” 千户一列，陆绎手持信函上前说道：“隼房刚接到东南探子传回的消息，九大法象集聚绍兴流觞阁，密谋下天姥龙潭，目的不明。于昨日申时初刻下潭，午夜子时上岸，但九法象五通幽只出来两位——青龙寺苦行和天师府张铭演，其余人等，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瞬间一片哗然！ 伤亡竟然如此惨重。 七个法象这就没了？！ 到底是为了什么？ 几位太保对视一眼，也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惊愕。 这可是法象啊！ “原来如此……” 没想到刘振远镇定自若，轻声念了一句，随后从怀中取出另一封飞信说道：“今早已收到十三消息，其中过程我已尽知。他在信中注明，情况似乎有异，现在明白了……好了，此事稍后再议，十二。” 刘振远看向沈襄。 沈襄上前一步，抱拳拱手：“在。” “接兵部急令，云南元江那鉴叛乱，着你即刻领军前往，汇合老六，助云南都御史鲍象贤平叛！” “是。” 沈襄恭敬接令，快步走出大堂。 “千户唐书成。” “属下在。” “昨夜接报，约两千弗朗基人于漳州港口大肆屯船，已近三百艘，意义不明。你走一趟，轻装简行，不要暴露身份，也不必起冲突，先探明原因，再做决定。” “是。” 千户唐书成走出大堂。 “百户周同义。” “属下在。” “午后，吐鲁藩诸部按例入京朝贡，由你领两百校尉配合司礼监郭公公接应，不得有误。” “是。” …… 一桩桩一件件，有增援西北，紧盯魔教动静的，有驰援广州，协助地方官采贡珠的…… 凡是涉及皇室，都要派人盯着。 有的需要高手协助，有的带双眼睛即可……不论大事小情，刘振远都安排的极为妥帖，而且都是依照各人特点，充分发扬每个人的特长，不以亲疏分派好坏任务。 堂上千户、百户无不钦服。 等紧急任务都派发下去，堂上只剩三个人。 陆绎、韩新亭、朱精忠。 三人都盯着刘振远桌上那封曹谨行传回来的飞信，显然对其中内容很感兴趣。 刘振远一笑，挥手扔出那封信函，信笺轻飘飘落到了一张红木桌子上。 “都看看吧。” 三人赶紧凑上去，仔细翻看。 曹谨行一点没隐瞒，也没必要隐瞒，从盗游仙钱、赶往绍兴到易容变化混进队伍，再到整个大战，事无巨细，言简意赅，看完就能明白整个过程，三人都惊住了……好家伙，原来是为了杀麒麟，这一老一少把所有人都给涮了！ 那几个人忙活一通，全是给宋成蹊、曹谨行做嫁衣…… 更可怕的是，这还不到半个月，十三那小子已经通幽巅峰，简直不可思议！ 刘振远起身，走下堂来，问道：“如何？” 韩新亭摇头苦笑：“十三这小子是真能折腾啊！法象的战斗也敢掺和，还捞到了这么多的好处……” 这上哪说理去？ “是啊。” 朱精忠失笑道：“胆子是真大，进步也是真快，把我们这几个老哥哥都甩到后面了……” 刘振远微笑道：“让你们平日不用功。好了，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这两则消息结合在一起，有没有看出什么不对的地方。” “有一点。” 韩新亭心思细腻，沉吟说道：“探子传回的消息是所有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那么，十三信中的谢氏一族去哪了？他们可是把麒麟当神灵一样供奉。麒麟乃五圣之一，凤凰同样有圣兽之名，应该不至于迁怒到把他们也杀了吧……就算这些人能遁地潜行，难道能一直不露头？” “没错。” 陆绎点了点头说道：“五太保所言极是。《神州异物志》记载，火凤有一门天赋神通，名为《火遁术》，可以借不死火远遁千里，来去随心……会不会是它把麒麟、连同谢氏族人都带出了秘境？转移到别的地方？” “有可能。” 朱精忠看着信函，接道：“还有个问题……谢氏族人如果没死，那其他诸如赵希真、王道宗就一定死了吗？法象可是世间顶峰战力，十三说的很清楚，他当时一心往外跑，并没有留意那些人是不是真的葬身火海，这几个人……只怕未必就死了。” “嗯……” 刘振远沉吟半晌：“生或死，咱们不做定论，如实上报吧……就算不死，落到发狂的神兽手里，只怕也会生不如死。麒麟仁厚，凤凰可不是好惹的……好了，先讨论到这儿！” 刘振远话锋一转，看向陆绎：“这件事后，只怕那些‘死人’的门派家族会迁怒十三，暗地里做些什么……陆千户，你身负学宗阴阳咒术，招式凌厉莫测，劳你走一趟吧，江南正好有倭寇流窜，沿海还有海兽为患，你和十三就进戚将军的军营暂避，顺便助官军平乱，如何？” “……” 陆绎多聪明的人，曹谨行已经通幽巅峰，而他才通幽初期，还需要他去保护吗？ 这明摆着这是借他“陆炳之子”的身份让那些门派老实点。 万一下手杀曹谨行的时候，“不小心”伤了他，陆炳绝对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难得看见刚正不阿的刘振远用这些小心思，看来……曹谨行在他们这里倒是出乎意料地受宠…… “属下领命。” 陆绎笑了笑：“好久不见戚将军，正好去看看他。” 刘振远点点头，对陆绎郑重抱拳——这不是以镇抚使的身份行礼，而是曹谨行大哥的身份感谢。 韩新亭和朱精忠也明白过来，同样抱拳致谢。 陆绎认真回礼。 众人相视一笑。 刘振远道：“对了，陆千户顺路帮忙把十三上次的赏赐给他带去吧——挥军全歼陕西、西安两地魔教徒，击杀包括十长老在内的四大魔教高手，以及助力杀死灵童和疯弥陀……赏赐不少，你偷偷拿一点他也不知道，不用跟他客气，哈哈。” 刘振远哈哈大笑。 韩新亭和朱精忠也笑了。 这就是拉近关系了，陆绎笑道：“好，让他请我喝酒！那属下先行告退了。” 刘振远道：“路上小心。” 陆绎点头，转身走出了大堂，收拾行囊，准备赶往东南…… 第二百四十九章 一人成军 正午。 太阳当空。 曹谨行换了一身衣服，改换脸容重新回了绍兴城。 如今他可是声名远播，魔教有“魔道追杀令”，正道也惹了不少大宗门，包括星宗这样实力强大的隐宗，他虽然不惧，可是苍蝇多了也烦，索性换了张脸，能安生一会儿是一会儿。 昨夜他给刘振远去信，今晨收到回信，嘱咐他先别乱跑，等陆绎过来。 刘振远的安排是为了什么显而易见。 曹谨行本想说没必要，但是人都已经在路上，总不好再矫情……等陆绎来，好好请他搓一顿吧。 他入城之后便回了醉生梦死客栈，那里还和之前一样——丐帮前任掌棒龙头米南天和哑仆相依为命，时值正午，陆昆仑和他的小师弟岳洋正陪着两个老的用餐，不时看一眼大门口，忧心忡忡。 曹谨行走进来的时候，陆昆仑眼前一亮，放下碗筷，开始上下打量他。 另外三人也睁大眼睛仔细看。 “你……” 想问又不好直接问，万一认错了反而出问题。 陆昆仑有点犹豫。 曹谨行悠悠道：“天王盖地虎。” “哈哈哈！” 陆昆仑哈哈大笑，当即下桌拉着曹谨行一起过来吃。 大堂的气氛跟着放松下来。 岳洋也松了口气，端着碗饭，看向曹谨行，一脸惊奇道：“你、你没事吗？我听说……” 米南天和哑仆也看了过来。 曹谨行挑眉道：“你希望我有事吗？” “当然不是。” 岳洋笑道：“你可是我们俩的救命恩人，怎么会咒你。只是我们昨夜去的晚，到的时候各种消息已经开始风传，有说全军覆没的，有说只剩一两个的，我还以为……我们俩在这看着，就是等你回来，师哥他可是一直提心吊胆，还好你安然无恙。” 陆昆仑一摆手道：“没那么夸张，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 曹谨行笑了笑，温言道：“不用担心，我没事。消息传的这么快吗？这才六个时辰吧……” 哑仆递过来一碗肉粥，曹谨行接过，道了声谢。 “那当然了。” 陆昆仑理所当然道：“法象的动向牵动人心，暗地里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就指望能跟着进去喝点汤，谁想到会出这么大的事，十几个人进去，就出来两个，唉……” 曹谨行低着头喝粥，淡淡道：“有说是因为什么吗？” “奇了怪了。” 陆昆仑纳闷道：“昨夜苦行和张铭演一出来就回了流觞阁，但是对外宣称闭关，任凭他人如何询问，都不肯吐露一字，只等亡者的门派家族过来，解释给他们听……外面都传是闯的哪个上古宗门遗址，寻找仙级功法，因内部机关重重，这才死伤惨重……” 说这话的时候，他看向曹谨行，希望从他的表情得到什么消息。 曹谨行笑了：“这说辞你信吗？” “不信。” 陆昆仑毫不犹豫道：“如果真是这样，何必缄口不言。” 曹谨行：“那你想知道实情吗？” “呃……” 陆昆仑有点犹豫。 曹谨行直接传音说了一句话，陆昆仑的眼睛瞬间瞪大，手一抖，两支筷子砸落在地！ 其他三人面面相觑，什么事这么大反应？ “这！” 陆昆仑好半天才平复心情，表情十分复杂，连连道：“怪不得……” 曹谨行道：“这件事别掺和了，就当是闯上古宗门，他们说什么是什么……还有，从今以后，明面上跟我保持距离，不然容易被针对。如今我可是香饽饽，不但魔道感兴趣，正道也感兴趣……” “你这……” 陆昆仑哭笑不得道：“你倒是够宽心，这要换我惹了这么多仇家，估计得躲进君山隐姓埋名了。” “我不用。” 曹谨行笑道：“这身飞鱼服就是我的保命符，明面上没人敢动，背地里……呵呵，老子也不惧！今时不同往日，法象来了，我也不在乎！” 曹谨行举杯一饮而尽，豪气干云。 陆昆仑一看还挺佩服，或许就是因为敢打敢闯，曹谨行才进步神速。 “来，喝！” “喝。” 众人举杯。 转眼酒过三巡。 忽然有脚步声飞快接近，如今的曹谨行感知范围更远，天人合一更强，不用听和看，只凭感觉就知道有人闯进“领域”，另有八气反馈，来人实力乃至身形样貌很容易就能描摹出来——是个丐帮弟子。 “少帮主。” 果不其然，一个五袋弟子一身破烂、手持竹棒飞快走了进来，对陆昆仑拱手道：“那伙倭寇的藏身地点找到了！” “好！” 陆昆仑蹭地站了起来，一脸振奋道：“他们在哪？” 那丐帮弟子忙道：“城西笔店巷，一家叫‘玄圭斋’的制墨作坊。” “制墨作坊？” 陆昆仑一愣：“怎么跟墨扯上了关系。确定吗？” “确定。” 丐帮弟子道：“昨夜那伙倭寇也派人到天姥龙潭看过，被尤丰长老发现，他很警觉，又有人接应，尤长老追到城西便失去了踪迹，但在他身上撒了蛇粉，这一整个上午都在御蛇寻找，总算在玄圭斋发现蛛丝马迹……那家店自五日前就对外宣称闭门整修，但始终没有泥瓦匠登门，可是店主朱鹭却屡屡订做数十人份的酒肉，送进作坊后院……” 陆昆仑明白了，当即道：“快！速速传令所有通幽以上高手来绍……” “不用这么麻烦。” 曹谨行放下碗筷站了起来，道：“我去。” “呃……” 陆昆仑道：“这样行吗？”苦行和张铭演可还在城里呢，说不定暗处还有魔教的人。 “无妨。” 曹谨行道：“好久没穿官服，这帮人怕是忘了我的身份！”他甩手扔出自己那枚锦衣令牌，给那丐帮弟子，说道：“劳驾将此令送到绍兴知府衙门，叫他们派人到笔店巷拿人。上次让那个倭寇跑了，这次我借他一双翅膀他也别想飞出去！” 说话间，曹谨行一把扯掉身上的黑衣，露出一身煊赫的飞鱼服。 那乞丐让那腾飞的狰狞飞鱼晃了一下眼，吓地直哆嗦。 陆昆仑道：“不用怕，照曹大人吩咐的做。” 那乞丐战战兢兢道：“是，小的这就去！” 他转身一溜烟跑了。 曹谨行道：“老陆，你也不用去了，人多眼杂，别让人看见你跟我在一块。” “没事。” 陆昆仑不以为意道：“大不了我离远点……说实在的，我觉得你多虑了，张铭演、苦行怎么说也是名门正派，一代高人，总得要脸吧，要是因为你对我出手，那也太没风范了！” “……” 曹谨行无奈：“那行吧，离远点，防人之心不可无。” “好。” 陆昆仑知道这是为他着想，没再多说。 “两位前辈，告辞。” 曹谨行抱拳行礼。 米南天和哑仆一同回礼。 曹谨行转身施展轻功赶往城西笔店巷。 陆昆仑紧随其后。 米南天捋须喃喃自语：“英雄出少年啊……” 哑仆望着二人的背影，用力点头。 …… 城西，笔店巷。 这条街是绍兴历年举办科举的地方，每年都有大儒在此处讲学授课，因此聚集了不少笔墨纸砚商铺，街道也被称为“笔店巷”。 制墨作坊玄圭斋在这条巷子很有名气。 他的主人朱鹭是AH歙州人，极擅制墨，尤其擅长以桐油烟制作上品歙墨，被誉为：“坚如石，纹如犀，黑如漆，一螺值万钱。” 可说日进斗金！ 可是这家作坊最近却关了门，有钱都不挣。 对外宣称是闭门整修，但内部不见丝毫动静…… 周围人虽然奇怪，却也不敢多打听，因为这位朱鹭神通广大。 相传，他不但有官府背景，还跟天下第二大帮财神帮的一位堂主有亲，黑白通吃，无人敢惹。 直到今天。 安静了五天的笔店巷玄圭斋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他一身银灰色飞鱼服，面庞英俊，腰配绣春，站在玄圭斋大门之前，坦荡飘逸如芝兰玉树。 “这位……” 作坊是前店后坊，此时店门小小地打开了一道缝隙，一位身穿蓝色布衣的老管家小心翼翼道：“千户大人，小店今天闭……” 砰地一声巨响！ 曹谨行面无表情拔刀出鞘，一刀劈出，十五丈长霸道刀光直接砍碎了整个前门店铺！ 木屑飘飞！ “？！” 老管家瞬间吓得面无人色。 他佝偻着腰抓着一块木板碎片，缩在门口瑟瑟发抖，眼神麻木，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街上行人都被曹谨行的突然暴起吓到了，一个个尖叫着往家跑。 曹谨行不管不顾，提着刀大步流星走进店内，直奔后院——他感应到了东瀛神器【布都御魂】的气息，那帮人就在这里！ “什么人！” “敢来玄圭斋撒野！” 巨大的声响让作坊的伙计和护院一窝蜂冲了出来。 他们手上都拿着刀剑气势汹汹，但等看到那身显眼的飞鱼服、斜指地面的绣春刀，一个个都哑火了。 曹谨行脚步不停，目不斜视。 那些护院和伙计一个个都被他那股无与伦比的气势给逼得连连后退，冷汗直流。 眼看就要退到内院，忽然房门打开，朱鹭笑眯眯拱着手走了出来：“不知是哪位大人大驾光临，朱某有失远迎，万勿见怪。” 说话间，他快步走向曹谨行，手上多了五千两银票：“大人，大人！且慢走，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请收下……” 他恭恭敬敬递出银票，甭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来找茬，先花钱把他送走再说。 朱鹭的算盘打的很响，一般人还真吃这套，只要有钱就能做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但曹谨行不管不顾，就一心往里冲，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 朱鹭额头冷汗唰地出来了，这要是暴露，他得诛九族！ 他是谁？ 他不知道老子有官府背景，还有一个财神帮做堂主的妹夫吗？ 哪来的愣头青？！ “且慢！” 软的不行，就得来硬的，朱鹭的表情变了，冷冷说道：“这位大人无端擅闯我宅邸，纵然是锦衣卫，也得给个说法！在下与小阁老麾下中书舍人罗龙文罗大人是同乡，我这玄圭斋有他的分子，也有小阁老的分红！大人……可要三思后行啊！” 最后几个字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哦？” 曹谨行终于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罗龙文，历史上与海盗头子徐海走的很近的严家走狗，算是狼狈为奸的典范…… 曹谨行没想到，这事居然跟他有关系。 朱鹭松了口气，总算把他震住了，恢复笑脸谄媚说道：“在下不知是何处得罪了大人，大人但有需要，敬请明言，在下绝不推辞！听闻小阁老和指挥使大人也有交情，您看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你的意思是，私藏倭寇是严世蕃的授意？” 曹谨行笑了：“那这可真是天降大礼，正愁怎么给他添堵……” “你！” 朱鹭吓傻了，一方面吃惊于曹谨行居然知道倭寇，二是吃惊于他竟然一点不怕严世蕃！ 而且，听这话音好像还跟他有仇。 这这这！ 朱鹭彻底慌了，心乱如麻。 曹谨行一指点中他胸前麻穴，微笑说道：“别着急，有话到大牢里慢慢说……” 朱鹭吓得魂不附体！ 随后，曹瑾行拔刀对准了那一排客房，正有杀气隐隐溢出，他冷笑说道：“都滚出来吧……怎么？就我一个人也要跑吗？真是……一群废物！” 这话侮辱性太强。 话音刚落，伴随一声怒吼，一道雷光从正中房门冲出！ 鹿岛神道流少主——北原龙圣手持【布都御魂】杀了出来，在他身后是整整三十名武士，所有人如狼似虎，面目狰狞，杀向曹瑾行…… 第二百五十章 不赦之罪 不可饶恕！ 不可饶恕！！ 北原龙圣满心怒火，誓要将这个轻视他们的中原人千刀万剐！ 只见他身形下压，右手手握刀柄，神兵【布都御魂】将出未出，周身流溢着金色电弧，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道奔行的闪电！ 眨眼间，北原龙圣欺近曹谨行，用出了鹿岛神道流奥义——极意居合之【半月之剑】！ 剑出。 雷霆剑气挥洒于天地之间。 ——传说【布都御魂】乃是东瀛神话中“建御雷神”之佩剑，号称“杀神之剑”，持之可掌控天罚神雷。 北原龙圣自幼佩戴此剑，潜心修炼，养护剑意，配合家传绝技，威力无穷！ 这时，北原龙圣闪电拔刀上撩，刀光形如弦月，剑气奔腾而出！ “看来你没认出我……” 曹谨行一笑，手中刀光闪烁，《辛酉刀诀》拔刀术更快更狠。 二人错身而过！ 凄厉地惨叫声顿时响了起来！ “啊啊啊！！！” 鲜血泼洒！ 只一招，北原龙圣握刀的右手手臂连带着【布都御魂】飞向天空！ 森白刀光划过北原龙圣肩膀，刀气磅礴壮阔，断臂之后，余劲仍轻而易举削断了十丈外凉亭的四根粗柱！ 轰隆巨响。 凉亭倾斜坍塌，变成一地废墟！ “少主！” 金和尚看着断臂僵立的北原龙圣大惊失色，内力加催，用出《大金刚神力》，挥出猛烈一拳！ ——他的右臂上次被曹瑾行纯阳剑气所伤，还未恢复，但为了救北原龙圣仍豁出命打出金刚之力！ 可惜，再怎么拼命也无法抹平实力鸿沟…… 曹谨行脚步不停，对其视而不见，学自谢氏一族的轻功绝技《凭虚御风》施展出来，身形如电，闲庭信步。 眨眼之间，他已经从包括金和尚在内的三十余人中穿梭而过！ 只见刀光连闪，曹谨行就像是一缕银灰色的风，悄无声息刮过人群，最后回到北原龙圣身边，缓缓收刀归鞘。 这一切轻描淡写。 没有丝毫烟火气。 可方才还如狼似虎冲杀的武士、忍者们却一动不动了。 方才还喊杀冲天的后院也忽然变得寂静了！ 咣啷。 直到这时，飞上天的鲜血断臂与神兵【布都御魂】才重重坠落在地…… 长刀与青石地面接触，发出清冷地一声脆响。 随后—— 噗通！ 噗通！ 噗通！ …… 一颗又一颗人头落地。 一个又一个黑衣人倒地！ 转瞬之间，三十人全灭！玄圭斋后院的所有倭寇都变成了无头尸体！ 大量鲜血从他们的腔子里喷涌而出，倭寇们一个个睁大眼睛，向前栽倒，只剩下断臂的北原龙圣还站着，也已经是吓得魂不附体，全身像打摆子一样疯狂颤抖！ 他的脑中不断闪过那修罗般的身影，牙齿不断打颤！ 这可是神道流的一半精锐啊！ 北原龙圣的心在滴血。 为了培育这些人，北原家花费了无数心血，没想到，众人齐上，居然连这人一招都没挡住，在一瞬间全军覆没！ 轻松地像是砍瓜切菜…… “你、你到底是谁？！” 北原龙圣嘴唇发紫，全身发抖，额头满是冷汗，看着这个陌生的中原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惹到了他…… “还记得这把剑吗？” 曹谨行从储物袋取出【天道剑】，北原龙圣一看，恍然大悟：“竟然是你！” ——那个砍缺【布都御魂】一角的人！ 曹谨行冷笑道：“我是真没想到，你们居然还敢在绍兴停留，是当我中华大地无人吗？” “我……” 北原龙圣心脏抽搐，张口欲言，曹谨行懒得听他磨叽，一指点中他胸前檀中穴，淡淡道：“别着急。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等关进大牢再慢慢招认……十四！” 曹谨行一声喊，轩辕十四从他的腰囊里跳了出来。 身形变换，飞快变化成了一头神骏的白狮子，懒洋洋地舒展身体，望向曹谨行。 曹谨行看向周围众人，目光一一扫过心如死灰、惊魂未定的朱鹭以及那些帮工护院，说道：“看好了这里的每一个人，敢有妄动者，格杀勿论！” 所有人齐齐一凛，差点吓瘫。 其中一个胆小的护院更是吓得全身颤抖，忍不住尿了出来…… “嗷呜——” 轩辕十四仰天怒吼，《拙火定》神功化出滔天气焰，鸳鸯眼盯住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所有被它瞄上的人都吓得腿软，尤其看到那满院的尸体更是害怕地一动不敢动，生怕也像那些死掉的倭寇一样被一刀摘了脑袋！ 于是就出现了这样诡异的一幕： ——制墨作坊内，所有人都像是被下了定身法一样，满院的人散落各处，却像木雕一样一动不敢动！ 曹谨行一人一猫，包围了在场的所有人！ 十四悠哉游哉来回踱步。 曹谨行随手摄来一张椅子，大马金刀往椅子上一坐，把玩那把【布都御魂】。 所有人一动不敢动，一声不敢吭，整个院落一时间寂静若死！ …… 远处。 相隔一里远的一栋高楼楼顶。 陆昆仑坐在翘起的飞檐上，傻傻地举着酒葫芦，两眼呆滞看着院里发生的一切，半天忘了喝。 “这可真是……” 陆昆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明明几天前，曹谨行化身“夏雪宜”收拾那几个五行忍者的时候，还需要过几招才能砍头枭首，如今可倒好……那么多的东瀛高手，不管是深得鹿岛神道流真传的北原龙圣，还是金刚门的高手金和尚，抑或那些精锐，众人齐上，都不是他一招之敌！ 来一个是杀，来一群也是杀…… 他压根就没挑。 与之前相比，曹谨行的招式不再华丽，但却贯彻了极致的“快”与“狠”！ 今时今日，他杀通幽高手已经跟杀一般杂鱼没区别…… “唉。” 陆昆仑轻轻叹气：“差距越来越大喽……对了，不是说朱鹭跟财神帮的堂主有亲吗？那堂主呢？不会吓傻了吧呵呵……” 陆昆仑笑了笑，忽然神色一动，看向身后。 一道红衣人影轻飘飘飞了上来。 “少帮主好兴致。” 来人一袭华丽红衣，眉目亮烈，英姿飒爽，美艳绝伦。 那修长雪白的脖颈微微扬起，骄傲似一只丹顶鹤。 正是财神帮的会首，万鹤卿。 “白瞎了这么好看的皮囊。” 陆昆仑心中嗤笑，这女人生性浪荡，举世皆知——这本来也没什么，可笑的是，听说近期杀了不少男宠，一心抹除黑历史，然后把目光放到了曹谨行身上……对她这种行为，只能说是痴人说梦！ 曹谨行除非眼睛瞎了，不然放着黄方苓、白云岫不要，找她？开什么玩笑！ “原来是万会首。” 陆昆仑抱拳拱手，笑眯眯道：“万会首生意繁忙，日理万机，能在此处得见，还真是巧啊。” 万鹤卿微笑不语，目光扫向下方玄圭斋后院。 此时此刻的曹谨行是他本来面目，比之杭州初见更增几分俊逸，万鹤卿看的异彩连连。 方才的战斗她也已经看过，即便以她通幽巅峰的功力，加上《火魅术》也未必能在倭寇群攻中安然而退，更遑论一个不漏地解决掉那些人，曹谨行如此轻松，恰恰说明，他的实力已经超越了她。 “这样更好……” 万鹤卿喃喃自语，眸光流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昆仑眼珠一转，笑道：“对了，万会首可要小心啊……”他指着下方朱鹭说道：“此人私藏倭寇，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证据确凿，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听说他跟你们一个堂主有亲，这要是让……” “吴世勋！” 不等他说完，万鹤卿一声低喝。 又一道身影从下方飞上来，一袭蓝衫，腰佩单刀，但两眼无神，形如木偶。 “跟我来。” 万鹤卿施展《迎风逐浪步》飘然而下。 身后吴世勋紧随，两人落到下方玄圭斋后院内。 “这是……” 陆昆仑眯起眼睛，暗道：“……壮士断腕？还是真不知情？这女人当断则断，倒是够狠的！” 玄圭斋。 曹谨行抬起眼睛，看向来人。 万鹤卿面带笑容，迤逦走近，嫣然说道：“曹大人，又见面了。” “万会首。” 曹谨行将【布都御魂】重新插入鞘中，看了眼她身后那个胸前纹着金色斧钺标志的财神帮堂主，已经猜到来人身份，面无表情道：“没想到来的是你。” “呵呵。” 万鹤卿笑着伸手一引，身后吴世勋表情麻木，自动走上前来。 万鹤卿道：“他就是朱鹭妹夫，名叫吴世勋，乃我财神帮五堂堂主。方才有朱鹭下人登堂求救，听闻朱鹭犯了官司，又一直拿吴世勋做挡箭牌，特意将此人送来交给大人。我相信……以大人之能，定可查清他清白与否……” 曹谨行道：“你亲自出手擒拿，就不怕他到时反咬一口？” 万鹤卿看着曹谨行的眼睛，微笑说道：“清者自清，不足为虑……再说，有大人在，鹤卿相信，你不会任由他诬陷好人的……” 呵呵。 好人？ 曹瑾行很想回一句“就你”？ 但看在她这么识时务的份上，也就没再多说，只道：“希望如此吧。” 曹瑾行对她的美貌压根就不看在眼里，毫不留恋地收回目光，转向门口。 杂沓的脚步声响起。 绍兴知府带着大队官兵一窝蜂冲了进来。 “围了！都给本官围了！” 知府接令之后立即骑快马赶来，仍累的不轻，气喘吁吁的，一进门，先命令官兵围剿拿人，院中所有人都不放过——有曹瑾行镇着，那些人也不敢轻举妄动，乖乖的束手就擒，而后知府屁颠屁颠跑到曹谨行跟前，恭敬说道： “绍兴知府范子坤，见过十三太保曹大人。” 知府是正四品官，不便向千户躬身行礼，便抱了抱拳。 曹谨行站起来，一拱手，算作回礼，扫了他一眼：“范大人，看到这满地的尸首了吧。” “？！” 范子坤心里咯噔一下，额头冷汗唰地出来了，笑着恭维道：“曹大人神功盖世，果然名不虚传，本官佩服之至，佩服之至！” “先别忙着佩服。” 曹谨行摆手说道：“曹某初来浙江官场，不清楚各方派系，也没心思了解，在此奉劝范大人一句……通倭是不赦之罪，株连九族，这三个活口好好带回大狱严加看管，等揪出其他同党，有你大功一件，可他们要是无端死了，你清楚自己的下场吧……” 曹谨行五品千户，这时愣是放出了一品封疆大吏的气场，居高临下，威严无比。 旁边万鹤卿面无表情，但感受着那股凌厉的气势，心惊的同时，那缕欲念也跟着愈发炽盛，心头火热…… 范子坤冷汗涔涔，尴尬地低声道：“知道，知道……” 曹谨行道：“不管你上面有没有人，为了别人赔上自己全家老小的命，不太值吧……此案关系重大，你放心，我会协助看守，直到陆千户赶来，一同彻查。在此期间，警告你手下的人别耍花招，不然……十三太保可以先斩后奏！” “不敢，不敢。” 范子坤忙道：“在下一定严加约束，不论任何人想杀人灭口，先过我这关！” 曹谨行笑了：“你这关挺好过的。” 范子坤：“……” 曹谨行道：“叫几个弟兄进屋搜，这些倭寇是为搜刮天材地宝而来，听说暗地里洗劫了不少门派秘库，应该还没送出去，找找，看里面有没有。” “是。” 范子坤应下后，略微迟疑说道：“曹大人，您说的陆千户是……” 曹谨行道：“指挥使陆炳大人之子，陆绎。” “嘶！” 范子坤倒吸一口气，这下更清楚其中的分量了，连忙说道：“我明白了！本官一定尽忠职守，严防宵小杀人灭口……我即刻去信千户所，请营中高手协助护卫，必不让他们三人有丝毫闪失！” “那就好。” 曹谨行扫一眼作坊的其他人，都已经被擒拿锁住了，便道：“派人去搜吧，搜完了整队回衙门……范大人，本官尚无住处，在你的府邸暂住，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 范子坤笑道：“荣幸之至。” 曹瑾行大步流星走出。 万鹤卿看着他的背影，想起他刚才丝毫不假辞色的模样，眉头微皱：“主动示好，毫无反应……《火魅术》也不起作用……难道……真的只能用那招吗？” 第二百五十一章 三张丹方，一头海怪 绍兴大狱。 幽暗潮湿的空间里，飘荡着令人作呕的霉味和臭味。 曹谨行翘着腿坐在廊道中间一把太师椅上，左边是蹲坐在地，紧挨着他的轩辕十四，右边放着一张四方桌，桌上是范子坤刚送过来的最新军报。 另有一只红褐色的小型鹰隼正在旁若无人地吃五花肉——赫然是刚从放养状态变回家养的灵鹫“荧惑”。 曹谨行伸手抚摸着十四的脑袋，目光扫过眼前三间牢房。 朱鹭、北原龙圣、吴世勋。 三人都被铁链锁住四肢，吊了起来。有人心如死灰，有人面色冷漠。 不断有衙役抬着一口口的大箱子放到曹谨行跟前，转眼就放了整整三大箱，一阵阵浓郁的草木香气从箱子缝隙里飘出，轻轻一嗅，心旷神怡…… “大人，都在这里了。” 一个衙役恭敬说道。 “打开。” 曹谨行淡淡道。 “是。” 那衙役快步上前，挨个撬开箱子，浓郁的馨香扑面而来——里面都是十分珍贵的天材地宝，千年人参，数百年的首乌、灵芝、太岁，各种各样的灵植数不胜数，无一例外都是能增进功力，延年益寿的稀世奇珍！ “呵呵，没少搜刮啊……” 曹瑾行扫了一眼，露出冷笑。 那衙役悄悄咽了口唾沫，恭敬退后。 看着那堆宝物，轩辕十四和荧惑眼前一亮，监牢里的三人神色各异，北原龙圣眼中闪过杀意！ “先不急。” 曹谨行笑着拍拍十四，对衙役道：“留一个书办记录口供。其他人都下去。” “是。” 衙役领命，留下范子坤派过来打下手的贴身随从，带着其他人快步走出牢房。 那随从在廊道尽头的桌子旁坐下了，铺好纸张，提笔准备记录。 曹谨行先用《火魅术》给那人加了个心理暗示，要求他实情记录，然后将目光转向中间牢房的北原龙圣，开口道：“为什么要搜刮这些东西？” 北原龙圣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就当没听见。 旁边朱鹭悄悄竖起耳朵。 吴世勋一声嗤笑。 “哦？” 曹谨行挑眉，看向吴世勋：“你笑什么？” 吴世勋冷笑道：“曹大人好大的官威啊！翻遍大明律，有哪一条不许我笑了吗？” 他瞪着曹谨行，目光中带着深深的嫉恨。 “……” 曹谨行很意外：这人不是想找死，就是笃定他不敢杀……谁给他的自信？ “有意思。” 曹谨行笑了：“你跟皇室有关系？” 吴世勋一愣：“没有。” “那你特么装什么？！” 曹谨行脸色陡然阴沉，很干脆地一巴掌扇过去，无形劲风化作手掌狠狠抽在吴世勋脸上！ 巨大的力道直接抽的他脖子偏转九十度，一嘴的牙全给打了出来，嘴角溢出鲜血…… “你……” 吴世勋感受着那股真气，心中惊骇欲绝，怎么会是通幽巅峰？他怎么会是通幽巅峰？！ 这跟传闻的不一样啊。 不是万鹤卿看上了他，才把自己送上门吗？ 吴世勋身中《火魅术》，从被万鹤卿施术，到最后押解入狱，整个人都是懵的，对曹谨行的了解也多是江湖传闻。 问题是传闻跟不上曹谨行的实力变化，半个月前他还是通幽六层——虽然那时候就能杀通幽巅峰，可如今居然在短短十数天内，再度连升三境！ 这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更何况，朱鹭背后有罗龙文，罗龙文背后有严世蕃——他可是严家父子最看重的幕僚，极受宠爱！ 背靠严世蕃，就意味着背靠整个严党。 而浙江早已是严党的地盘，上下铁板一片，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就连浙直总督胡宗宪都是严阁老一手提拔，妥妥的“严党”，更何况其他人？ 区区锦衣卫，即便挂个十三太保的名，也不过五品而已，怎么敢跟整个浙江叫板！ 他一直以为曹谨行对这一切并不清楚，不知道自己在惹什么人，可现在看来……情况不妙！ “你……” 吴世勋感觉到了出乎意料。 “你什么你！严嵩的人老子都一样宰，就凭一个中书舍人罗龙文，还敢猖狂？” 曹谨行眯起眼睛，悠悠道：“你放心，有我看着，谁帮你们说话，谁就是通倭！整个浙江有一个算一个，谁都不好使！就算是胡部堂，本官也照参不误！” 曹谨行的话回荡在监牢内外，那三人的心瞬间沉入谷底，冷汗哗哗往外流。 “现在，回答我的话！” 曹谨行眼中放出红光，先望向朱鹭，一字一顿道：“谁让你藏匿倭寇，说！” 最后一字，震耳欲聋！ 朱鹭是个制墨的商人，武功稀松平常，哪里顶得住曹谨行这从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杀胚的意志，话音刚落，他全身一颤，眼神变得茫然麻木，半点都没犹豫，直接说道：“是罗龙文！” 曹谨行一点不意外：“为什么？” 朱鹭摇头，低声道：“不清楚……十日前，小人接到罗龙文密信，要我秘密接待一群远道来客，只要有人持信物【白玉如来】赶来，需要什么就给什么……五日前，北原龙圣趁着天黑带人赶到玄圭斋，亮出【白玉如来】，我才知道是要我藏匿倭寇……” 曹谨行：“有往来书信吗？” 朱鹭继续摇头：“罗龙文要求阅后即焚，小人不敢不听……” 曹谨行暗道可惜。 北原龙圣和吴世勋已经看傻了，曹谨行居然会大名鼎鼎的奇功异术《火魅术》？ 而且造诣这么高！ 那他们还有什么秘密可言？两人神经紧绷，暗暗提神戒备。 这时，曹谨行将目光转向了北原龙圣：“说吧，与罗龙文的交易内容是什么。” “……” 北原龙圣完全不敢看他的眼睛，低着头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呵呵。” 曹谨行冷笑，混元真气陡然转化为寒蟾真气，汇聚到声带处，一声低喝：“看着我！” 短短三字，犹如晴天霹雳！ 《寒蟾摄心术》！ 北原龙圣猛地睁眼抬头，就看到了那双火红的眼睛。 曹谨行：“说！” 一瞬间，北原龙圣的意识被吸入火光中，放眼望去，满目红莲！ 他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忘记了眼前何人，只以为是父亲北原隼人问话，下意识地恭敬回道：“……三个月前，‘活佛’徐海在东海琼罗岛发现了一座洞府，据多番调查，已经证实是西汉异人‘李少君’早年炼丹之地，洞府内藏有三张四品丹方，分别是【纯阳金丹】、【神楼散】和【不老药】……” 曹谨行一惊，蹭地站了起来。 吴世勋也吓了一跳。 不老药？！ 那可是真正能增寿的神药啊！ 曹谨行紧紧注视着北原龙圣，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北原龙圣茫然道：“……徐海以【不老药】丹方与罗龙文达成交易，浙江会在温州、处州一线暗中打开缺口，放我们进来，促成这次搜罗天材地宝的行动……在此之前，我们已经在衡州、金华、严州三府秘密搜罗完毕，这才赶来绍兴……” 曹谨行心思电转。 让浙江暗中放行，这可不是罗龙文能干成的。 他代表的是谁，显而易见。 要【不老药】丹方是为了谁，同样显而易见。 “要想严家不倒，就得严嵩活着，他都七十多岁了，这理由倒是还算充分……” 曹谨行仔细回想脑中看过的所有资料和军报。 徐海年少时曾是杭州虎跑寺的和尚，法名“普净”，又名“名山和尚”，天资聪颖，佛法武功都首屈一指，因此得授虎跑寺绝艺，但他少年英才的外表下是一颗躁动不安的心，到了二十出头的年纪，无法忍受清规戒律，开始出没妓院赌坊，最终沦为破戒僧，被驱逐出寺。 此后，徐海投身到叔叔徐惟学麾下。 徐惟学是海盗头子王直的心腹，被任命为手下一大船团的团长，负责对东瀛的贸易。 徐海加入船团后，成为王直手下，随叔叔徐惟学到了东瀛。 也是他的运气到了。 因为禁海的缘故，多年未有大明僧人来到东瀛，加上徐海天资卓绝，武功高强，诸般佛法信手拈来，竟蒙骗的许多东瀛人将其视作“活佛”，成为东瀛第一寺金刚门的长老客卿，借此成功步入东瀛武林，哄骗的许多信众随其造船出海，掳掠各大海岛的宝物，以敬奉“佛爷”。 ——实际上，除了上缴王直大部分作为对抗朝廷的军费，剩下的都进了他自己的肚子！ “按理说，徐海在东海劫掠的宝物已经够他用了，何必再放一支队伍进中原冒险？” 孤军深入，这可是兵家大忌。 除非，他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又或者有更大的阴谋…… 曹谨行看着那三大箱的宝物，也懒得琢磨了，直接对北原龙圣问出了最初最重要的那个问题：“为什么要搜刮这些东西？” “是为了……” 北原龙圣听闻，下意识张口要说，忽然皱紧眉头，发出惨叫，整张面容都扭曲起来，额头满是冷汗！ 他在拼命挣扎！ 旁边牢房里的吴世勋看着他那副痛苦凄惨的表情，吓得全身颤抖，连北原龙圣这样的天之骄子都沦为玩物，沉进幻境难以自拔，可想而知，曹谨行的精神意志是何等的强悍坚韧，他编织的幻境又是何等的细腻真实！ 这样的人，他刚才居然因为万鹤卿的偏爱忍不住挑衅…… 吴世勋悔的肠子都青了，赶紧低头当鹌鹑，希望曹瑾行看不见他…… “为了什么！” 曹谨行加大功力，双眸如火，继续逼问。 “为了……啊！！！” 北原龙胜痛苦大叫，全身锁链跟着发出叮当脆响，僵持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他已经是全身冷汗，整个人都虚脱了，像是刚从河里捞出来一样，半死不活。 “为了……【牛鬼】……” 终于，他还是断断续续说出了最为机密的那两个字，说完之后，整个人彻底变成了木偶。 “【牛鬼】？” 曹谨行皱眉：“这好像是《百鬼夜行》里的海怪吧……给搬过来当‘异兽’了吗？” 曹谨行继续逼问，北原龙圣慢慢吐露出全部实情。 …… 原来，徐海的船队虽然在东海琼罗岛，得到了那三张价值连城的丹方，但也因此触动机关，惊醒了李少君留下守岛的异兽——一头服食了【不老药】、活了一千六百多年半牛半章鱼的巨型怪物，名为【牛鬼】。 它的体型庞大如山，力大无穷，可以像法象般轻易搅动大海，掀起海啸！ 那头巨兽狂追徐海船队，顶着枪林火炮，将三十八艘战船全数摧毁，追的徐海屁滚尿流！ 眼看就要命丧兽口，又是徐海命不该绝，竟然在逃亡途中遇上了东瀛四大剑术流派之首，东瀛第一剑豪，福田流家主福田正——福田这个姓氏，渊源流传，最初源自始皇帝麾下方士徐福，其人东渡东瀛后改姓福田，传下血脉，创立福田流…… 福田正以绝顶剑术断【牛鬼】八爪，并以祖传秘药【失心丹】控住了那头巨兽。 随后，将【牛鬼】交给了他的孙女福田薰，命其助阵王直、东瀛联军，率军攻击大明！ 【牛鬼】从此成了倭寇的秘密武器。 但随之而来的还有个大问题。 ——沉睡中的【牛鬼】不需要食物，清醒的牛鬼却需要海量的食物！ 散养少不了让它自己捕猎，那样容易被敌船发现；可如果圈养，又少不了投喂，如今两军交战在即，哪来的兵力给他抓食物？ 那就只能喂养蕴含天地精华的天材地宝，用质量代替数量，以少顶多…… 再加上它被福田正重伤，正是需要天材地宝疗养的时候，两相叠加，这支出就很庞大了…… 王直命令徐海搜刮天材地宝喂养【牛鬼】，以便借此异兽之力杀败戚家军，可是自己的东西自己心疼，徐海喂了一阵子，就忍不住了，他没了船队，本就需要大笔金钱重新造船招人，实在不想再花自己的钱填这个无底洞，便想了这么个主意——请神道流高人出马，进入中原大地，秘密搜刮宝物供养那头怪物…… “原来如此……” 曹谨行聚精会神听完了全过程，没想到还有如此渊源。 吴世勋更是直接听傻了。 只有角落里那个书办落笔如飞，飞快记录。 “得赶紧通知戚将军……” 曹瑾行眉头紧皱：“有心算无心，戚家军怕是要吃大亏……严世蕃他们知不知道这个消息？如果知道，那放任敌军掳掠后方，滋养杀器，这跟通敌卖国何异？狗东西！” 曹瑾行一巴掌拍碎了桌子，看向那书办：“记录完了吗？！” 那书办起身，恭敬道：“记录完了，大人。” “好！” 曹瑾行伸手一摄，目光飞快扫过上面的文字，暗道：“严世蕃……上次你儿子派人伤我的十四，这次……老子就让你们不死也脱层皮！” 第二百五十二章 抽筋扒皮 “阁老、小阁老救命！”随着一声哭喊，一个人径直推开了严家大堂的房门闯了进去，趔趄着奔到饭桌旁，扑通一下跪倒在地，砰砰砰地连磕响头。 “龙文？” 正值傍晚，严家祖孙三代用膳的时候，无论严嵩、严世蕃还是严绍庭都被罗龙文这做派惊了一下，随即意识到出大事了！ 每临大事有静气，这是位即人臣者所必须的。严嵩苍老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容，但很快恢复如初，沉着地对地上的罗龙文说道：“发生何事，起来说话。” 到底是掌枢十几年的内阁首辅，严嵩的话音极具威严。 罗龙文心中升起一丝希望，赶紧爬起来，好不容易把气调匀了，语调满是惊慌道：“曹谨行、曹谨行他在玄圭斋后院活捉了神道流少主北原龙圣！咱们跟倭寇的交易，恐怕……恐怕要泄露了……” “什么？！” 严世蕃两眼倏地睁大，那股火腾地烧起，下桌来回走动，呼呼生风，咬牙切齿道：“这怎么可能，谁给他通风报信？那伙人怎么这么不小心让人人赃俱获！废物！全是废物！” 这就是指桑骂槐了。 罗龙文半点不敢辩驳，不管是怎么泄露的，都是合作伙伴不小心，那当然就是他这个牵线的失职，赶紧对严嵩道：“阁老，万一朱鹭招供，供出儿子来（罗龙文、鄢懋卿等严党成员侍严嵩如父）……您老，您老可要救救儿子啊！” 事到临头，通倭大罪，一下子让罗龙文没了往日章法，惊慌失措，连连磕头。 “不要急……” 严嵩先冷眼瞥了严世蕃一眼，好似在说：看你干的好事！而后放下筷子，说道：“何人传信，是否可信。” 罗龙文慌忙道：“不止一人发信。曹谨行、曹谨行他是在大庭广众下强闯玄圭斋，在后院遭遇神道流武士，目睹之人只怕不下百余……而后只身独剑杀光倭寇，将北原龙圣、朱鹭全数捉拿，还调来知府官军，兴师动众，将人下了绍兴大狱……这一路围观的百姓更是不少！他、他就是要做成死局啊！范子坤并未来信，恐怕……恐怕已经是有所顾虑了……” 罗龙文越说越怕，身体不断发抖。 “砰！” 严世蕃猛地摔了一个砚台，墨汁飞溅在墙上，巨大的声音震得严绍庭瑟瑟发抖。 “该死的曹谨行！该死的曹谨行！一而再，再而三，他这是找死，找死！！” 严世蕃低声咆哮，罗龙文更是颤抖不止。 严嵩叹了口气，摆手制止道：“别急，事到如今，你那个同乡是必死无疑了，但曹谨行也没有确凿证据证明跟你有关，眼下最主要的，是除了那两个祸根！” 严世蕃当即道：“我即刻传信浙江，调生行杀了那两人！还有那个曹瑾行！” 罗龙文忙道：“那我这……” 严世蕃眼中闪过一道晦暗的光，紧接着转过头来，露出笑容：“龙文不用怕，你对我父子的心，我们都明白，只要那俩人死了，就是死无对证！曹谨行如果再敢胡言，我们大可参他无端捏造，诬陷朝廷命官！你我同系一身，不必多虑，安心回府吧。” 听到那句“你我同系一身”，罗龙文终于放下心来，朱鹭如果松口供出他来，他活不了，严嵩、严世蕃也一定不会好过，保他就是保他们自己。 罗龙文松了口气：“那阁老，小阁老，我先行告退了……” 严世蕃笑容满面：“去吧。” 罗龙文转身离开。 等他出了房间，严世蕃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比死人还难看了。 他拍拍手，那八个护卫鬼魅般凭空出现，单膝跪地。 严世蕃阴沉道：“等他离远点，把他的脑袋摘回来。别让人说是死在我府上。” “是！” 那八人恭敬应是，消失无踪。 严嵩自始至终只是看着，一言不发。 严绍庭已经惊呆了，但很快明白过来：这是弃车保帅！ 罗龙文为严家效命十来年了，腹有诗书，办事伶俐，一向是非常好用的一枚棋子，如今居然逼着老爹不得不杀他……这个曹谨行可真够狠的，这一刀也捅的够疼！ 但这远远不够！ 严嵩冷眼看向严世蕃。 严世蕃不敢多言，一声不吭。 严嵩长长叹了口气，儿子惹的祸还得他来擦屁股，慢慢站起身道：“更衣。我进宫吧……” 严世蕃脸色难看至极：“爹……” “闭嘴！” 严嵩肃然道：“通倭是大罪，是圣上的忌讳，这次一个罗龙文平不了了！速速更衣，要是等圣旨先到，事情就再没有转圜的余地！还有那张丹方，以及目前搜集到的所有天材地宝，都给我送到宫里，快！” “……” 严世蕃握紧了拳头，他憋屈啊！ 这个曹谨行！ 这个曹谨行！ 他必须得死，必须得死！！ 严世蕃深深吸了口气，看向严绍庭，眼睛一瞪：“还杵在那儿干什么！还不侍候你爷爷更衣！” 严绍庭赶紧丢了筷子扑过去，帮严嵩穿朝服。 严世蕃朝门外大吼：“准备车轿，入宫！” …… 玉熙宫，谨身精舍。 嘉靖身穿道袍斜倚着坐在那方八卦台上，手里正翻看着一封奏疏，看完一页扔一页。 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下方恭恭敬敬跪着三位大佬，大内总管吕符、锦衣卫指挥使陆炳以及北镇抚司镇抚使刘振远。 这三位一个是司礼监掌印，有资格看所有人的奏疏，另外两个是曹谨行顶头上司，同样有资格看他的奏疏，显然都是知情的，他们能预感到嘉靖看完之后会是何等的恼怒。果不其然，最后一页看完，嘉靖脸色阴沉如水。 “好啊……” 嘉靖冷笑道：“胆大包天，通敌卖国！给朕叫严嵩来！！！” 最后一句，近乎嘶吼，声若龙吟虎啸。 大殿之外，天地之间，霎时惊雷阵阵，狂风怒号，滂沱暴雨瓢泼而下！ 殿内的三位大佬赶紧伏低身子。 就在这时，嘉靖眉头一动，生生压下怒火，冷笑道：“来的倒快。让他带着东西滚进来！” 殿外当值的小太监不明所以，却见宫门外另一个太监冒着大雨急匆匆跑来，气喘吁吁地口称：严阁老求见。 当值太监立时明白了，直接通传，不多时就见严嵩颤颤巍巍，慢慢从宫门外走了进来，身后还有几个提刑司太监抬着八口大箱子。 大雨倾盆，一丝不苟地浇在他们的头上，雨滴汇成水流，顺着严嵩的须发流下去。 已经七十多岁的严嵩恍若不觉，冒着暴雨，一步步往玉熙宫走。 往日早该有太监打伞，但方才嘉靖的那声怒吼，让所有太监都知道，今天不是拍马屁的时候，搞不好要掉脑袋，所以只是冷眼看着…… “臣严嵩恭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内阁首辅本有资格进精舍，但今天严嵩甚至没敢上大殿台阶，就在殿门之外，提起朝服恭恭敬敬跪了下去，山呼万岁，语气至真至诚。 说完之后，他取下头顶乌纱帽，轻轻放到了身旁。 这是请罪。 精舍里，嘉靖眉头微皱，明知他是故意摆出如此姿态，还是忍不住心软了。 十多年了，严嵩固然大奸大恶，但对嘉靖本人还是忠的，很多事都是替嘉靖受过，这次瞒着他跟倭寇换取《不老药》丹方，其实也是知道这东西嘉靖不缺，这才起了私心，而且有很大可能还是严世蕃瞒着他干的，等知道的时候已经下不来台，裹挟着他不得不帮着隐瞒…… “臣严嵩，有罪。” 大雨之中。 严嵩恭恭敬敬磕了下去。 以嘉靖的智慧，他如果不问，那就没必要多说，说了也没用——他如果想让你活，自然会给你台阶下，不想让你活，再狡辩也只是平添恶感、加大罪行。 大殿内外，一片死寂。 严嵩跪在地上，不知过了多久，早已帽袍皆湿，头昏眼花，突然听到一声天籁：“进来。” 严嵩提起的心终于稍稍放下，这至少意味着不会抄家灭族了。 “臣，谢圣上隆恩……” 严嵩颤颤巍巍想站起来，脚下一软，就要跌倒，吕符闪到他身边，一只手搀起了他。 大雨也在此时停歇，天边挂起彩虹。 “严阁老慢点。” 吕符还像往日一样挂着淡淡的、和蔼的笑，但严嵩知道，这份笑里的真情实意已经减少大半了。 这件丑事，势必伤筋动骨，严嵩已经有预料，可是事到临头，还是不禁心头苦涩。 十几年的如履薄冰啊，一朝葬送…… 吕符将严嵩扶进谨身精舍，十六位提刑司太监抬着八口大箱子进来，轻轻放下，又慢慢退了出去。 纱幔之后，嘉靖端坐在八卦台的蒲团上，闭着眼睛。 三位大佬分列两侧。 严嵩恭恭敬敬地跪下了。 “臣严嵩，有罪。” 还是一摸一样的说辞。 嘉靖眼也不睁道：“何罪。” 这就是台阶。 严嵩赶紧把早就想好的说辞说了出来，同时奉上清单：“严世蕃麾下中书舍人罗龙文，密谋与倭寇勾结，假借严世蕃印绶命令浙江官员私放倭寇过境，烧杀抢掠，罪在不赦，现已正法！浙江所有伙同之人皆在此列。罗龙文犯下此等大罪，臣等有失察之过，自请辞去内阁首辅之职，也请圣上革去严世蕃工部尚书职，以正法典……” 他送上名单，名单之上是所有参与私放倭寇的官员，也是他们严家最信任的亲信。 这等于是自己割肉！ 但同时，也把他和严世蕃择的干干净净！ 可是，光择是没用的，是不是他们干的，众人心知肚明，曹瑾行那封奏疏写的清清楚楚，严嵩不敢有丝毫侥幸，还得自请处罚。 严嵩说完又磕了个头。 “今日大雨，严阁老受了风寒，回府养病三月！着徐阶即日起暂代首辅职，入内阁值房。” 嘉靖没说他对，也没说他错，直接颁布命令。 吕符恭敬应是，严嵩把头压得更低了。 嘉靖：“着严世蕃退出内阁，贬为五品工部郎中，内阁缺位由兵部侍郎张居正暂代。” 吕符：“是。” 嘉靖：“即令严绍庭即刻赶往东南到戚继光帐下听用，但有脱逃、临阵畏缩，严惩不贷！” “……是。” 如果说前两条是扒皮，那这条就是抽筋了，严嵩吓了一跳，这是要送他孙子进火海啊！ 一旦让倭寇知道他的身份，势必群起而攻之！ ——整个浙江，除了胡宗宪、戚继光等抗倭将领，还有谁的命比他更“贵”？ 吕符同情地看了严嵩一眼，恭敬称是。 “东西留下，回府养病吧！” 嘉靖不耐烦地挥手，自始至终懒得看他一眼。 “臣严嵩……告退……” 严嵩颤巍巍起身，穿着那一身湿透的朝服，孤身走出大殿，走回严府…… 嘉靖这才睁眼，冷冷地瞥了严嵩一眼。 这次没把严家彻底收拾，已经是心软的结果，下次再有类似的事件发生，也就再没有情分可言…… 吕符奉上那张名单。 嘉靖扫了一眼，冷声道：“这名单上的所有人，给朕剥皮揎草、抄家灭族！缴获赃款悉数充作军需，也让那帮吃里爬外的东西看看通倭的下场！” 吕符的脸色也冷了下来：“奴才这就拟旨！” 嘉靖看了眼陆炳：“陆绎还有几天到？” “回圣上。” 陆炳想了想道：“今晨出发，骑翻云驹日夜兼程，明日正午应该能跟十三汇合。” “嗯。” 嘉靖点点头：“十三立此大功，浙江怕是有亡命徒要对付他，听说正道和魔道也跟他过不去……吕符，再派一个影卫过去保护他，顺便，带上他这次的赏赐，就赏……那套【腾龙甲】吧，随军作战用的着。” “是。” 大内秘宝【腾龙甲】，乃是魏晋名将杜武库的护身宝甲，位列四品，陆炳和刘振远都没想到嘉靖居然这么大方。 刘振远赶紧跪下道：“臣代十三谢赏。谢圣上隆恩！” “不必多礼了。” 嘉靖冷冷道：“这次多亏十三心细，不然严世蕃捅的篓子怕是要伤及东南根本……着令十三为钦差，给朕放开手脚，若是再有此类事件，涉及多少人杀多少人，一个不留！” 三人心神一凛，齐声道：“臣等遵旨！” 第二百五十三章 刺杀曹谨行！ 曹谨行的抓捕明目张胆，不止朝廷、严家收到了消息，东瀛那边也是一样。 明月初升。 舟山群岛，倭巢中央。 高耸的山坡上，最大的那座庭院里，突然传出一声摔杯炸响。 紧接着叽里咕噜的怒骂声飘了出来，剑气冲出房间，砍碎了门前一排樱花树！ 落英纷飞。 众多武士惊讶围上，以为是有刺客入侵，却只听正厅里传出一声气势雄浑的“滚”！ 说话的正是神道流流主，北原隼人。 此时的正厅里，灯火通明，倭寇团体的几方首脑都在其中。 坐在上首的是舟山群岛之主，海盗头子，王直，其人四十多岁，五官冷硬，内力浑厚，身披黑羽大氅，腰佩武士刀，一副东瀛武士的打扮——或许是为了方便驾驭手下的倭寇。 左侧第一把椅子上是副手徐惟学，中土儒士装扮，正看着手里的信，凝眉思索。 第二把椅子上是“活佛”徐海，身穿蓝色袈裟，手拿念珠，闭目念经。 右侧第一把椅子前站着神道流流主北原隼人，手持神兵，怒气冲冲。在他脚下，一只信鸽刚被生生劈成两半…… 右侧第二把椅子上坐着一位二八佳人，身穿白色和服，肌肤赛雪，楚楚动人——福田正的孙女，深得福田流剑术真传的福田薰，此时静静地喝着茶，对周遭发生的一切漠不关心。 “这个姓曹的什么来头？” 徐惟学放下了手中信纸，眉头紧皱道：“三十余名精锐，其中还包括金和尚和少流主这样的高手，居然一招都没撑过……言过其实了吧……” “不。” 北原隼人压抑着心头怒火，收刀回鞘，用冷硬的汉话说道：“这封信是我早就布置好的暗子所传，忠诚毋庸置疑，断没有添油加醋之说……若非如此，也不会一个人都回不来……”但凡有僵持，那么多会遁术的家族精英也不至于一个都跑不了，只可能是一招全灭，半点没给机会！ “曹谨行……” 王直喃喃自语，总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忽然眼前一亮，飞快打开抽屉，从一堆信件中取出其中一封扔给了徐惟学，说道：“想起来了，之前因为华山【纯阳石刻】闹的沸沸扬扬的那个吕祖传人，就是他！怪不得……如果是他，倒确实可能有如此实力，吕洞宾的传承，绝非等闲啊！” 徐惟学打开信封，抽出信纸，飞快浏览，恍然大悟，然后递给徐海，徐海看完再递给北原隼人…… “原来如此……” 徐惟学不禁发出惊叹，能借神兵之力，以通幽六层修为破开法象防御，这个人的资质之高，匪夷所思！ “他可不只是吕洞宾传人……” 北原家精研汉学，北原隼人自然认识汉字，看完信，脸色陡然阴沉下来，咬牙道：“他还是北镇抚司十三太保，朝廷走狗！龙圣落到他的手里……” 只怕…… 一想到那个后果，北原隼人有点急了！ 他有三个儿子，北原龙圣是家中长子，也是未来的家主，次子和三子都不如北原龙圣，北原隼人一直对他寄予厚望，不然也不会把家族传承神器都交托到他的手里。 越想越觉得危险，北原隼人握刀的手逐渐泛白，冷声道：“不行！我去把他带回来！” 他急匆匆冲向门口。 “且慢。” 王直一声低喝，严肃道：“北原兄三思，这个曹谨行如此明目张胆，恐怕就是为了引人去救，此时的绍兴大狱只怕早有高手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人送上门！你放心，令郎身份特殊，钓大鱼要用活饵，曹谨行是个聪明人，他是不会轻易杀他的，且稍安勿躁，救人要紧，但也要从长计议！” 徐惟学点头道：“徽王（王直号五峰船主，自称‘徽王’）所言极是，北原家主切不可自乱阵脚！” “……” 北原隼人当然知道他们说的是对的，可是就算曹谨行不会轻易杀，那还有浙江官员，还有严世蕃！这些人是绝不想北原龙圣说出什么来的，毕竟事关他们的身家性命、荣华富贵，他们一定会千方百计地找机会杀他儿子，让他永远闭嘴…… 越拖下去越危险，这让北原隼人如何放心？ 王直和徐惟学对视一眼，也想到了这点，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就是两难处啊。 去救，很可能自投罗网，不救，那北原龙圣必死无疑！ 大厅里陷入沉默。 徐海倏地睁开了眼睛，沉声道：“不好……” 徐惟学忙道：“怎么了？” 徐海皱眉道：“倘若少流主说出【牛鬼】的消息，那……” 闻听此言，大厅内其他四人都是一惊，包括默默喝茶的福田薰。 这可是秘密武器，如果让曹谨行知道，再告诉戚继光…… 这张王牌打的就是出其不意！ 一旦让戚继光知道【牛鬼】的存在，此后不再海战，一心防守，那【牛鬼】的威力将大大降低！ 【牛鬼】半牛半章鱼，是可以登陆陆地的，可是它体型太过庞大，岸上移动势必不如海中灵活，用来攻城又太笨拙了，也太显眼，威力恐怕不及海中十分之一，这可不是众人最初的本意…… “不会！” 北原隼人断然道：“龙圣绝不会泄露秘密，他不是贪生怕死的人，纵然大刑加身也不会说的！” 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北原龙圣可能有这样那样的小毛病，但绝不会因为怕死、怕疼泄露军机。 “可是，北原家主莫忘了，这世上还有《摄心术》！” 徐海转动佛珠，侃侃而谈道：“那个朱鹭的妹夫是财神帮的堂主，这次也卷进来了，万鹤卿那女人如果想洗脱通倭大罪，必然会竭力帮助曹谨行！而她，恰恰就是个修炼《摄心术》的高手……温柔乡，英雄冢，少流主就算心坚如铁，也未必能挡得住她的蚀骨魅术啊……” “这……” 北原隼人眉头一紧，万鹤卿这个女人他听说过，姿容本就称得上是艳压群芳，再加上绝顶魅术，北原龙圣还真可能顶不住…… 王直等人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了。 眼看计划就要施行，只等北原龙圣带回天材地宝，让【牛鬼】恢复到最佳状态，便可以演戏诱敌深入，而后借牛鬼之力覆灭所有大明战船，一举挫败戚家军！ 可是，万万没想到，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岔子…… 难道真要功亏一篑？ 就在这时。 忽然后方响起一声震天撼地的野兽咆哮，那声音如龙似象，沉闷而雄厚。 仿佛远古号角突然响起，声浪拂过海面，掀起层层波涛。 “吼！！！” 巨吼声响起的刹那，整个舟山群岛立时全乱了！ “什么鬼东西？！” “好可怕的叫声！” “不好了，海啸来了！” 倭寇们大吼大叫，慌张失措。 正厅里，所有人都是一幅不可思议的表情，一齐看向了福田薰。 “是【牛鬼】！” 福田薰猛地起身，侧头“望”向后方，那双眼睛仿佛能透过正厅墙壁、穿过重重山峦，看到藏身舟山群岛最东端那座“东极岛”下的伟岸巨兽——庞大的身躯一半暴露在空气中，一半藏身在水下，八根粗大触手肆意挥舞着，一举一动，引发汹涌波涛！ 它在怒吼，它在咆哮！ “有人正在攻击它！” 福田薰听出了【牛鬼】吼声的含义。 王直心思电转，忽然脸色大变：“不好！难道是戚继光他们要暗杀【牛鬼】？！”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急了。 “快！快去救援！” 王直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其他几人也急忙施展轻功冲向牛鬼方向。 …… 此时此刻。 东极岛上，一位身穿黑色夜行衣的青年男子正在岸边缓缓拔刀。 璀璨的刀光从那把名为【辛酉】的长刀上挥洒而出，凌厉刀气瞬间充斥于天地间！ 他面朝着烟波浩渺的无际汪洋。 在那风暴聚集的大海之上，天空灰暗，浪涛千顷，狂风暴雨正在四下乱卷乱冲，视野里一片模糊。 放眼望去，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天地之间矗立着一头高过十丈的庞然巨兽，怒吼声仿佛远古的战嚎，苍凉而恐怖！ “这就是【牛鬼】吗？” 男人身姿笔挺，提刀望着那头巨兽，喃喃自语：“倘若藏身海底伏击，还真可能让我大明船队损失惨重……十三太保曹谨行，这次，本将，领你的情了！” 戚继光凝聚全身功力！ 真气升腾，青色法象一闪而逝，而后挥刀上撩！ 无边刀气脱刀飞出，顷刻间斩断滔天巨浪，狠狠砍在【牛鬼】庞大的身躯上！ 瞬间，惨叫声如雷鸣般响起，鲜血如雨落下。 …… 夜深了。 绍兴大狱里，还是一如既往地安静沉寂。 曹谨行懒洋洋地坐在那张太师椅上，百无聊赖地看轩辕十四和荧惑在那三口大箱子里挑挑拣拣。 零零散散吃了几个时辰了，这俩家伙的小肚子肉眼可见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挑食…… “怎么回事？” 曹谨行皱眉，暗暗奇怪：“这都晚上了，怎么还没人来劫狱或者杀人？我这都明明白白告诉他们了，还没反应不过来吗？消息太不灵通了吧……” 严世蕃怎么回事？ 魔道怎么回事？ 倭寇怎么回事？ 人呢？ 草！ 曹谨行翻个白眼，再不来，老子睡觉去了…… 刚想到这里，忽然，曹谨行心头一动，有两个高手闯进了领域…… 终于来了…… 曹瑾行嘴角勾起微笑，手中【天道剑】发出悦耳清鸣……正好试试伪象的威力…… 第二百五十四章 故人 想杀曹谨行的人很多，魔道追杀令下想得到悬赏宝物的魔教徒、因天姥山之变迁怒他的正道高人、怒急的严世蕃一党，还有前来救人的东瀛倭寇……有的人无所顾忌，比如魔教、倭寇，有的人却不能露底，比如正道、严世蕃…… 今日。 曹谨行如此表露身份，兴师动众，一是为了试验伪像的威力，二也是为了利用好信息差，先铲除最先来的这一波敌人！ 今时不同往日了。 法象来也讨不了好！ 时间短，魔教路途遥远，调动法象杀人的可能性很低，再者，法象稀少，也都声名在外，加上境界特殊，等真正御使法象之时，光看真气形态就能猜出来人大概身份，基本等于不打自招，严世蕃也不会轻易调派这种人。 再退一步，就算真有法象来了，曹谨行杀不了也可以走，反而会让露相的人陷入被动。 而法象之下……来多少杀多少！ 但这些考量，一般人并不清楚，他们看到的只是这个通幽的锦衣卫自己找死，为了各自的目的必然前赴后继出手杀他！ 殊不知，这样正好落入曹谨行的“包围圈”。 有人先忍不住了…… 戏伶楼，生旦净丑四大行，各有顶级杀手。 生行为四行之首，实力亦最为强横。 名列之人多是身犯重罪的大奸大恶，罪行重，实力强，狠毒凌厉，杀人不眨眼。 就比如今天领命前来的两位先锋，名号就是【老生】和【红生】。 老生名叫周甲辰，佝偻着腰，一头灰白头发，身穿黑色宽袍长袖，背上背着一把极为残破的古剑，剑身碧绿，剑气森然，在剑柄处刻着三个隶字“疥痨宾”，此乃唐朝名剑，剑有“疾”而不祥，这是一把妨主的杀戮之剑。 红生名叫姜北宇，正值壮年，身形壮硕威武，身后拖着一把大关刀，刀身沉重，刀刃与地面接触，犁出一道浅浅的痕迹。 二人黑衣蒙面，大摇大摆来到绍兴大狱之前。 “什么人？” 门口值守的狱卒出声喝止，端着枪刚要冲出去，背后先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退下”。 曹谨行提着【天道剑】走了出来，站在大门之前。 狱卒们一看是锦衣卫千户大人发话，便领命退后，簇拥在曹谨行周围。 曹谨行偏头道：“进去守着，这不用你们。” “是。” 牢头一挥手，所有人退进狱中。 曹谨行慢慢抬头，看向远处那两人，笑道：“通幽巅峰……就你们两个吗？打哪来啊？” 老生面无表情，拔剑出鞘，【疥痨宾】在月光下闪烁冷光。 红生嘴角微勾，笑声粗犷，说道：“当然不止两个。曹大人武功高强，灵童、十长老都不是你的对手，我们怎敢托大，他们马上就到……别怪兄弟们手黑，实在是曹大人这颗人头……太值钱了！” 曹谨行冷笑一声，道：“话里话外往魔教身上引，但如果是魔教中人，根本用不着蒙面！正道如星宗、武当也不会用关刀这种旁门武器……你们俩是戏伶楼的人吧，新加入的？还是早就秘密培养、不为人知的底牌？如果是熟面孔，严世蕃应该不敢在这个时候派过来杀我……” “……” 曹谨行淡定说完，大狱内外一片死寂！ 空气里飘荡着肃杀的气息。 老生慢慢眯起了眼睛。 红生心中一惊，握紧了手上关刀！ 曹谨行淡笑道：“不管原因如何，通倭大罪，他是跑不了的，买命花了不少钱吧，气急败坏了？呵呵，严绍庭是个废物，他老子也没强到哪去！就算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他也不该当这个出头鸟，而是在背后……除非，他知道今晚是最佳的机会，等不起了……看来，朝廷派了援军……” 曹谨行若有所思。 “？！” 他最后那一句结论，让老生和红生的心脏同时抽紧了，眼中满是惊愕！ 这就是曹谨行吗？ 这就是让陆炳和刘振远无比器重的曹谨行吗？ 难怪能让阁老、小阁老栽这么大的跟头！ “先让两个人过来缠住我……是怕人太多，我会见势不妙逃走吗？” 曹谨行无所谓地笑了，朝身后大牢里的牢头伸手示意。 那牢头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飞快跑到廊道搬来了那把太师椅。 曹谨行手持宝剑，稳稳坐下，翘起二郎腿，说道：“不用怕，今晚老子有的是功夫陪你们玩，我等你们所有人到场，省的车轮战麻烦。叫人吧！” 他一无所惧，甚至懒得看他们，轻轻闭上了眼睛。 ——既然是来拖延的，那这俩应该就是杀手里“正面”实力最强的，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通幽巅峰，毫无威胁！ 老生和红生看到他这副做派，彻底惊呆了。 就没见过这么狂的人！ 明明猜到了他们的想法，可是他不但不跑，还很配合！ 这诡异的一幕，让他们两人对自己的感知产生了怀疑——会不会这周围还隐藏着许多高手？就像曹谨行一样修炼《隐元诀》所以感应不到？不然就他一个人，凭什么敢拿他们这些一等杀手当不存在？谁给他的胆子？吕洞宾吗？！ 【老生，是不是有诈？】 红生心里打鼓，悄悄传音，有点搞不懂这到底是演的空城计还是十面埋伏…… 【倒不一定是诈……更可能是习得吕祖传承，年少轻狂，以致目中无人。】 老生传音道：【知府衙门有小阁老的人，一直盯着绍兴大狱。他来之前，这里面没有高手，他来之后也没人再进去，就是他自己！虚张声势而已……发号箭！既然他自己找死，那就加快集结，速战速决！摘了他的脑袋回去领赏！】 【嗯！】 红生重重点头，取出腰间号箭射向天空，烟花砰然绽放。 原本悄悄藏在街头巷尾缓慢靠近的其他杀手见此信号，纷纷施展轻功，加快速度冲向绍兴大狱。 从天空向下看，好似一条条黑线从城中各处出发，汇聚于中心战场！ …… “开始行动了……” 距离大狱三里远的绍兴名楼天元楼上，万鹤卿一身红衣，站在楼顶，遥望大狱方向。 夜风吹拂，衣袂飘飘，万鹤卿好像临凡的飞天，唯美如画卷。 “一二三四……少说也有八个！” 在她身后，恭恭敬敬站着五堂的两个副堂主董赴良和赵成。 两人居高临下，能清楚看到正往大狱方向汇聚的各方高手，一个个轻功之快，如鬼似魅。 赵成粗略感应了一下气息，全是通幽巅峰，不禁倒吸口凉气：“居然有这么多的高手要他的命……老董，你见多识广，能认出几个？” 董赴良眯起眼睛，举着千里镜仔细观察，缓缓说道：“东南方向那人背上的大刀黑柄银刃，末端有月形缺口，应该是五品上阶神兵【冷月刃】，他的主人无疑是‘刀王’楚狂人；东北方向那个女人手里的像是【白鱼双环】，主人是天水宫的二宫主南宫鲽……其他人不太确定……西南方向那个老者用的轻功像是飞鹏山庄的《扶摇九天》，看年纪应该是前代庄主吕鸣风……” “……” 董赴良每说一个名字，赵成都不禁心惊肉跳。 这些人都是要么早就失踪、要么突然“死亡”的一流高手！ …… 楚狂人，十年前为了《阿鼻道三刀》连屠西北三大刀门的绝世凶徒！ 南宫鲽，十三年前，为了师门传承，秘密盗取【天一神水】毒死了天水宫上下两百七十二人！ 吕鸣风，十五年前，奸杀七位女徒、侮辱弟妹儿媳的败类，行迹败露后为保名声，杀光飞鹏山庄上下，放了一把大火，将百年基业付之一炬，此后不知所踪…… …… 他们无一例外，全是心术不正却又身怀绝技的大奸大恶！ 这些人下手绝不会有丝毫留情，更不会因为曹谨行的朝廷背景而有丝毫手软！ “太托大了，太托大了！” 赵成长叹一声道：“这么多的通幽巅峰，只怕法象都有一战，可他……唉！” 董赴良也摇了摇头：“他这样无动于衷，完全给了那些人合围的机会，现在包围圈已经形成，想跑也晚了……会首，您应该能察觉到吧，除了这些人，还有陌生的气息在朝这边汇聚，真气性质至阴至邪，他们应该才是真正的魔道！曹谨行这下算是捅了马蜂窝了……” 言下之意是，别打他的主意了，他死定了！ “呵呵。” 万鹤卿闻言一声轻笑，丝毫不担心，透过千里镜，能看到远方狱前大坪上闭目养神的曹谨行，那股子发自内心的强大自信，让人动容：“得出如此结论，说明你们根本不了解曹谨行，也不知道他能创造什么样的奇迹……棋剑乐府数百年的谜题足够艰难吧，多少英杰只能徒然叹息，但他只看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悟出了孟浩然的绝学《浩然剑》，浩然剑舞惊艳绝伦，冲霄剑气涤荡四海八荒，我至今仍记得清清楚楚……他的心胸和才智，撑得起他的骄傲。他敢如此做，必然是有着足够的把握……这些人要倒霉了……我要的东西到了吗？” 最后一句，突然转过话音。 赵成和董赴良还在惊讶万鹤卿给出的评语，听到问话赶紧对视一眼，低声说道：“已经送到，总坛那三瓶都拿过来了……会首……” “不该问的别问。” 万鹤卿冷冷回头，瞪了他们一眼。 “是。” 两人赶紧低头，不敢正视她的目光。 万鹤卿道：“眼下是雪中送炭的好机会，准备一下……呵呵，‘英雄救美’……” “是。” 两人异口同声：“属下明白。” …… 与此同时。 绍兴城门下，一位头戴斗笠的黑裙女孩星夜兼程，终于从四川赶回，站在了城门之下。 看着天上残余的“千里火”烟花，她轻轻叹气：“希望不是那个家伙又出事了吧……” 第二百五十五章 夜战八方 今夜注定不会平静了。 绍兴大狱以东，相隔三里的蛇盘山上，天师府张铭演和青龙寺苦行大师也在观望。 对于这个“助纣为虐”的小辈，两人心思十分复杂。 一方面，他跟在宋成蹊身后干了不少“恶”事，诸如假扮季少钦捅了赵希真一枪、接连发箭阻拦他们他们取得麒麟血……如果没有他，那那场胜负还真不一定，至少他们不会空手而归！ 但另一方面，他们的修养也在告诉他们自己，曹谨行是宋成蹊的同伙，为了宋成蹊，也为了他自己，他在天姥山做的那些事无可厚非！更何况，严格来说，那一枪并不致命，赵希真最后是死于不死火，慕容骅和季润城也主要是因宋成蹊而死，他顶多算帮凶，而非主犯。 当然，帮凶也是“凶”，报仇理所应当。 但他们都这把年纪了，眼下宋成蹊还活得好好的，让他们下死力去对付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有欺软怕硬之嫌，也实在是拉不下那个脸！ 能拉的下脸的季家、慕容家、星宗又还没到…… 只能观望了。 “果然啊，一露面就出事了。魔教、倭寇、戏伶楼……就是没想到，他明知会如此，还敢主动暴露行踪，明目张胆地抓人……看来麒麟血不止让他武功大进，胆子也更大了！” 苦行大师面无表情，一想到自己到手的麒麟血可能进了曹谨行的肚子，他就忍不住犯嗔戒。 “他的胆子一向很大。” 张铭演冷冷道：“通幽九层就敢对法象放冷箭，如今不过是一群通幽而已，这幅姿态很正常。” 他也一样，看着曹谨行那幅老神在在的表情就来气，掌中雷光闪烁，很是手痒！ 苦行道：“其他各派都在飞马往这赶，等他们到了，他就嚣张不起来了。” 张铭演摇头叹气：“只怕等他们到了，他也会走……他刚才已经说过，朝廷派了援军接应，再出手情形将大不相同……算了，罪魁祸首是宋成蹊，至于他，就交给那三派吧。” 慕容家不会放过他。 季家也不会放过他，尤其季少钦！ 他今日上午在一个路过樵夫的帮助下叫来流觞阁的人脱身牢狱，经此一遭，已经对曹谨行、宋成蹊恨之入骨！更何况，【影虎枪】也还在曹谨行手里没拿回来。 至于星宗，宋成蹊的真正敌人，只要明白前因后果，更不会放过他！ 这三个世家门派就够他头疼，再加上魔教、倭寇…… 好戏还在后面。 苦行和张铭演看向战场，那边的包围圈也完成了。 战斗一触即发！ 张铭演负手冷笑道：“且看他有多少能耐吧……” 苦行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 “人都到齐了？” 大狱内外的气场忽然发生变化，曹谨行睁开眼睛，看到了四面八方围过来的十道人影。 这些人里有老年有中年，有男有女，有用刀用剑的，也有用双环双钺的。 全是通幽巅峰！ “还真看得起我……” 曹谨行站了起来，目光一一扫过这些人，而后将视线转向大门之外那条青石长街的阴影处，淡淡道：“邪功《凝血经》……魔道的人也别藏着了，还有东瀛倭寇，你们少主的神兵在我手里，不想拿回去吗？” 曹谨行取出【布都御魂】往地上一插，刀鞘插进青石地面，大地开裂，雷光四溢。 它一出现，藏身暗影的武士忍不住露出头来，人数不少，足有二十位，但都境界不高，跟之前的武士类似，应该是神道流同一批培养出来的产物，只有领头那位拿着手杖的盲剑客内力不俗，接近通幽巅峰。 手杖中藏着名刀【小龙景光】，这人整体造型跟座头市差不多，很有辨识度。 “交出少主，还回神兵。（倭语）” 盲剑客上前两步，手指一错，雪亮刀锋摄人心魄！ “自己来拿吧。” 曹谨行懒洋洋收回目光，转向长街另一侧，魔道的人也显出身形，人数不多，只有五位，但都是长老级别，其中两位是弥勒宗护教金刚，一身猩红袈裟，另外三位则是太平宗长老，修炼九大邪功中的《凝血经》，此功阴毒无比，一旦将真气打进体内，可以让血液迅速凝结，变成浆糊一般，无药可治！ ——曹谨行手下四个百户中资历最老的顾砚竹，就是练的此功，所以他很容易认了出来。 除了正道名门，三方仇敌都来了人。 十六个通幽巅峰、二十个喽啰虎视眈眈，方才还十分空旷寂静的大狱内外，忽然热闹了起来。 这种阵仗，江湖上都不多见。 可说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足以开宗立派的大人物，身负绝学，武功强横！ “这还差不多。” 曹谨行身处重围，泰然自若，唯有手中【天道剑】感应到了主人胸中升腾的杀意，发出悦耳欢鸣，意欲饱饮鲜血！ 空气陡然寂静。 “杀！” 老生一声怒喝，甩出【疥痨宾】，竟然用出了剑宗《以气御剑》！但见剑光如龙，倏忽而逝，刺向曹谨行！ 另外九位戏伶楼杀手跟着一齐出手，魔道五人和盲剑客也紧随其中，十六人分属三方却默契无比，闪电般从四面八方一齐攻来，每一个都是用的攻势最凌厉的杀招！ 汹涌真气逼向曹谨行。 各种武器当头砸来！ 楚狂人的《阿鼻道三刀》凝聚着至邪刀气，刚猛霸道，摧枯拉朽！ 南宫鲽双环发出摄人心神的诡异鸣音，听在耳中，如鬼哭狼嚎！ 盲剑客用出居合斩，剑气刚猛，快如狂风，刀光斩过青石地砖，火花四射！ 红生高举关刀，力劈华山！ …… 喊杀声震耳欲聋。 十六人，十六招，在众人之后还有二十名武士扔出无数手里剑，从人群中的缝隙射向曹谨行！ 曹谨行站在牢房之前，战场中央，面对着众人最强杀招，冷笑一声——人都到齐了，可以送你们见阎王了！ 突然间。 一股无可匹敌的压力山峦般拔地而起！ 曹谨行鼓足真气，体内混元真气瞬间转化为金色纯阳之气极速升腾，一尊英武法象自真气之中凝结而成，第一次显化人间！ 披发仗剑，顶天立地…… 吕祖，吕洞宾！ 夺目的金色法象矗立于天地间，带着无比的威严，让所有人大惊失色！ “这是……” 蛇盘山上，苦行和张铭演同时睁大了眼睛，震惊莫名：“伪象？他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凝成了伪象？！” 这才多久？ 一天都没到！ 这怎么可能？？！ 天元楼上。 万鹤卿三人也都是一惊，但还没等惊愕的表情完全爬上脸颊，下一幕更让他们感觉匪夷所思！ 只见曹谨行不慌不忙伸出双臂，双手一上一下竖于胸前，徐徐上提，好似古人在祭坛之上膜拜明月。 曹谨行暗运神功，气贯周身，施展出了防御绝学《先天罡气》。 吕祖法象随之而动，巨大的球形罡气护罩凭空出现，以法象为中心向四方扩散，笼罩范围竟足有十丈方圆！ ——《乾坤大挪移》转移卸力，《先天罡气》防御反弹。 二者配合，相得益彰。 球形护罩扩散的瞬间，让那十六人所有的攻击气劲都随之消散，似泥牛入海般化入了护体罡气之内！ 众人一阵瞠目结舌！ ——他竟然还会慕容家防御神功《先天罡气》，而且威力是如此的强大，十六个通幽巅峰都没能破了他的护体罡气！ “连慕容家不传之秘都能偷学到手，还有如此威力……曹谨行真不愧是当世奇才！” 赵成看着下方战场上威风凛凛的金色法象，听着那阵阵真气碰撞产生的嗤嗤爆响，震惊地无以复加！ 以一敌十六，不落下风。 太可怕了！ “你、你竟然已经凝聚了法象！”老生吃了一惊，【疥痨宾】扎进护罩，好似打在一堵无形的气墙上，任凭他如何催动功力都无法使长剑寸进。 “呵呵，知道的太晚了！” 那气罩笼罩的十丈方圆就像是禁区，无论音刃、刀芒、剑气还是手里剑，全被阻隔在外。 十六人就像是黏在捕鸟网上的鸟雀，不但攻击打不进去，竟然连后撤都变得无比困难！ 僵持不过一瞬！ 曹谨行双臂高举，罡气护罩突然炸散，法象随之而动，真气剧烈反弹，那十六人猝不及防，纷纷震伤后退，口吐鲜血！ 短短一招。 攻守之势异位！ 曹谨行抓住机会，天道剑一挥，法象随之斩出霸烈剑气，如一线大潮，斩向天空，汹涌澎湃！ 半空中楚狂人和一名弥勒金刚的身体瞬间化成血雾，连惨叫都没能发出，全身血肉直接被剑气摧毁，灰飞烟灭！ 曹瑾行再挥剑，三个太平宗长老《凝血神掌》才刚发出，人已经碎尸万段！ “！！！” 众人都看傻了，一个个心惊肉跳，冷汗哗哗往外流！ 这根本就是屠杀！ 至刚至阳的纯阳剑气，搭配锋锐无双的【天道剑】，再以吕祖法象加持功力，威力达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曹瑾行冲入人群，砍瓜切菜似的接连挥剑，一招一式平平无奇，但那剩下的十一人根本挡不住！ 又是一剑斩出，这次遭殃的是吕鸣风，被直接拦腰斩断，鲜血飞溅，两段尸体掉落两侧，死于非命！ 戏伶楼苦心藏匿、奉养多年的高手，就这么轻飘飘地死了…… 红生吓地脸色发白，眼看曹瑾行不管不顾地杀过来，当即挥舞关刀，用出《春秋八法》·塞下秋风——此套武功传说是由武圣关羽所创，一经施展，摧枯拉朽，所向披靡！ 红生拖刀疾走，身后刀锋犁地，迸出一溜火花！ 巨大关刀当头砸下，刀气猛烈无比，但纯阳剑气更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二者激撞！ 只听咔嚓一声巨响，红生手中巨大关刀竟然断成了两截。 刚猛剑气划过关刀，催动刀头倒飞，正好划过红生的脖子，登时人头飞向天空，死不瞑目。 天元楼上。 万鹤卿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那道金色身影肆意屠戮，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谁都没想到，面对十六个通幽巅峰，曹瑾行居然能杀成这样！ 蛇盘山上。 苦行和张铭演脸色无比凝重，他们失算了，这个人绝不能当一般的年轻人对待，他的成长速度太快、太快！ 短短一天之隔，他居然完成了从通幽九层到凝聚伪象的巨大跨越，简直匪夷所思！ “啊啊啊！” 崩溃的惊叫声响了起来。 在场之人哪个不是杀人如麻的狠角色，可是看到曹瑾行这轻描淡写又无比血腥的杀法，实在是见所未见！ 敌人只有一个，但他貌似世家公子，温文尔雅，实则如疯虎、鬼魅，到处乱砍乱杀，如入无人之境！ 那些境界稍低的武士最先忍不住发出惊叫，有几个甚至吓得丢了刀，随后其他人也受到影响，身体颤抖，战斗意志迅速消融…… 无论魔教、戏伶楼还是神道流，都不是贪生怕死之徒，但当看到大坪之上血肉横飞，人头乱滚，敌人杀意正盛，势不可挡，任谁也不可能视若无睹…… 这根本就是送死！ 盲剑客眼睛看不见，可曹瑾行身上那股修罗一样的杀伐之气深深震慑到了他，握刀的手禁不住颤抖起来…… “这……就是中原剑客吗？” 盲剑客额头冒出冷汗，竭力稳住心神，喃喃自语……回答他的是曹谨行又一道奔腾而来的磅礴剑气！ 第二百五十六章 一网打尽！ 盲剑客急忙闪躲，纯阳剑气从他身边呼啸而过。 他身后六个武士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拦腰砍成两段！ 尸体倒地，两眼圆睁，大片鲜血飞溅到青砖上缓缓滴落，那景象触目惊心！ 短短几个呼吸，曹谨行已经杀了一半的人，并且还在迅速增加。 十六个通幽巅峰，转眼就只剩下了个位数…… 更可怕的是，曹谨行专门逮着想跑的人先杀，轻功好、剑气攻击距离又远，那些人根本拿他没办法。 照他这个杀法，谁也跑不了！ 南宫鲽想到这点，生生止住了想要逃跑的脚步，压下心头恐惧，握紧了手中【白鱼双环】，一咬牙，举起双环，对着后方曹谨行挥舞起来——各自为政，死路一条，为今之计，只有拼了！ 叮铃铃…… 叮铃铃…… 此双环乃是天水宫镇宫之宝，来历神秘，传闻乃是唐玄宗命大唐技艺最精深的能工巧匠打造而成，用以匹配《霓裳羽衣曲》。 【白鱼双环】造型特殊，环内镂空，内置金珠，轻轻一摇就能发出脆响，但马嵬驿兵变之时，双环意外流落江湖，被天水宫初代宫主得到，加以改造，使悦耳铃音变成了催命的《摄魂铃音》！ 原来的极品乐器，也从此变成了干扰敌人精神意志、伺机下手的杀器。 阵阵音波传入耳朵。 刹那间，曹谨行大脑嗡鸣，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冲杀的动作不由一顿。 “杀！” 老生终于看到机会，第一时间提剑欺近，用出剑宗嫡传《沧浪剑诀》，【疥痨宾】好似一条毒蛇刺向曹谨行咽喉； 弥勒教护法金刚大喝一声拍出双掌，《万佛手印》催动，“卐”字大印脱掌轰出； 最后方的南宫鲽也没闲着，双环同时脱手，犹如两道流光，后发先至，击向曹谨行心脏； 另有一名生行杀手，按动手中铁扇机括，好似孔雀开屏，一根根精钢扇骨化作十数根钢钉射出！ 众人一拥而上，誓要抓住机会，击碎法象，杀掉曹谨行！ 但就在双环临身的一瞬，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曹谨行回过神来，抬起头，微微一笑，脚下大地突然变“软”，周遭砖石沙化，方圆数丈的土壤化作了“流沙暗河”，将曹谨行吸入其中，而后迅速恢复原样，各种各样的攻击落地……双环击在廊柱上、掌印撼动大地、剑气与扇骨刺入墙体……各种爆响穿出，声震如雷，直打的大地颤动，飞沙走石，但没能伤到曹谨行分毫…… 他凭空消失了！ 南宫鲽目瞪口呆。 弥勒教护教金刚也愣住了。 众人急忙收招，停下脚步，警戒四周。 “遁地术？不对，比那更强……” 老生两眼紧盯地面，回忆脑中大半辈子的见闻，想要分辨出这是什么秘术，以便做出对策，但一无所获，从没有哪种遁地术可以隔着厚厚的青石板施展，而且还是如此的快……心里那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 “这是《地泽经》中的【地行术】……” 蛇盘山上，张铭演和苦行的脸色更加难看。 不短的时间里，曹谨行在一遍又一遍刷新他们的认知！ 原来不止《先天罡气》，他连《地泽经》都偷学到了——谢氏一族仙品秘术都能领悟，那他们在天姥山用过的那些四品绝学，诸如《五雷天心诀》、《金刚顶经》……能难得住他吗？ 一想到有别派弟子学会了本门绝技，还随时可能泄露，两人的脸色陡然阴沉下来！ 事关本门千年传承，曹谨行的威胁在这一刻大大增强。 两人心中的杀意不断攀升，渐渐压过了理智…… 狱前大坪上。 老生等人找不到曹谨行的踪影，正要趁机撤离险地，耳边突然响起一阵悠扬的笛声。 那笛音凛冽，意境森寒。 乍一听，就让人心底涌出一股凉气，不禁浑身发冷！ “不对！这是音波功，快捂住耳朵！” 老生刚要出声提醒，忽然眼前场景大变，一眨眼间，他就像从江南绍兴大狱来到了极北某个一望无垠的千里冰原！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 他仿佛看到了片片鹅毛大雪从天而降，而他正顶着寒风，逆行在那茫茫冰域中。 朔风冷冽，霜刀刮骨，刺骨的寒意侵蚀着身体，直入骨髓，冻得他血液凝固，身体僵硬…… 冷！ 好冷！ 老生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一刻他忘了武功，忘了内力，只能看到漫天的冰雪，也只想像普通人那样抱住肩膀，蜷起身体，让自己暖和一些。 意识逐渐沉沦…… 不对！ 忽然，老生猛地发觉不妙，这曲子能让人沉入意境！ 他急忙咬破舌尖，借着那阵刺痛挣脱幻境，就看到不远处，倭寇阵营中的那个盲剑客正抱着手杖站着，牙齿不断打颤，身上已经结了一层冰晶！ 霜寒之气正随着音波扩散。 老生吓了一跳。 好强的威力！ 在那盲剑客身后，剩下的那十四个内力偏弱的武士已经彻彻底底变成冰雕，满身的冰雪结晶！ 环目四顾，不止盲剑客和武士，其他人也是一样。 南宫鲽眼睛无神，双手抱胸，好像非常寒冷；弥勒宗护教金刚裹紧了身上的袈裟，口中吐出白雾…… 曹谨行居然还有如此可怕的音波功造诣！ 老生已经麻木了。 “快醒过来！” 他急忙大吼，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来，想要运功，也无法凝气，低头看，原来就那短短的一瞬间分神，笛声已经引动天地间的水汽、引动他体内的血液……他的身体自脚下至胸膛结了厚厚一层冰，连带着血液筋骨全部冻僵！ 他也变成了冰雕…… 老生脸上的表情永远定格。 曹谨行这才从阴影中走出，一身煊赫飞鱼，手持蛟鲨骨笛，笛身闪烁着湛蓝的微光…… 翩然如世家公子，又似达官显贵，俊逸绝伦！ 此时的万鹤卿刚要飞下天元楼协助收尾，就看到了这一幕。 “你还真是座宝藏啊……” 不但武功高绝，还有如此音律造诣，才貌心性都是世间翘楚……万鹤卿眯起眼眸，如果说之前还只是见猎心喜，准备玩玩，那现在还真起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握紧了手中的药…… 月光之下。 天寒地冻，大雪飘飞。 曹谨行穿行在一具具冰雕之中，走到南宫鲽的面前，放下了手中骨笛。 大狱内外重新变回死寂。 南宫鲽的脸上还凝固着恐惧到极点的表情，狰狞而急切，冻僵在了原地。 “还要多亏你提醒啊……” 曹谨行悠悠道：“杀人不一定要拳拳到肉，也可以靠音波功出其不意……《雪域围城曲》，好听吗？” 他一指点在南宫鲽眉心。 咔嚓一声。 冰雕破裂，南宫鲽身体粉碎，变成了一堆散碎的冰块…… 咔咔咔！ 其他冰雕跟着破裂、爆碎，弥勒宗护教金刚、戏伶楼老生、东瀛盲剑客等等等等，不论武功高强还是武功低微，所有人无一例外，全部变成了一堆碎冰，死无全尸！ 曹谨行轻描淡写间，将一众敌人一网打尽。 “小心啊！” 忽然一声惊叫，打破沉寂，紧跟着琴音乍响，铮地一声，一道无形音刃从天边袭来，射向他身后！ 曹谨行这才察觉有人偷袭，对方敛息之术同样可怕，而且隔绝了八气感知！ 这可不是一般的“天人合一”能做到的，只有法象，还是最顶尖的法象！ 他急忙转身，吕祖法象瞬间显现，一招《纯阳掌》拍了过去！ 身后二人黑衣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同时出掌，但并未催动法象——一者积聚霹雳雷霆，一者暗藏降魔金光。 两人齐攻，天地变色！ 四掌相对！ 内劲爆发开来，三色气芒迸射，方圆百丈的景物一齐爆炸开来，硝烟四起！ 曹谨行闷哼一声，倒飞出去。 一道身影急忙穿过硝烟，一把接住了他，正是匆匆赶来的秦璇玑。 她看出了这两个蒙面人都是绝世高手，真打起来，曹谨行有死无生，但还是义无反顾！ “呵呵！” 曹谨行暂时无暇顾及她，借机稳住身体，取出天道剑插在地上，拄剑站着，不动如山！ 面对着那两个装模作样的法象高人，曹谨行冷笑道：“真该让陆昆仑看看此情此景，这就是他口中所谓要脸的‘正道高人’！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曹谨行满脸嘲讽。 “……” 对面那两人的眼神也变了，不管是因为传承也好，私怨也罢，对后辈出手是不争的事实，更别说还是二人合力，背后偷袭……往日他们不齿的对象，变成了他们自己…… 张铭演和苦行让这句话勾动了耻心，很不是滋味，更重要的是他话中的“陆昆仑”…… 难道曹谨行预感到了他们会出手，所以特意叮嘱了陆昆仑？ 两人对视一眼，脸色越发凝重。如果杀了他，反倒为宗门引来灭门之祸，那这…… “呸！” 曹谨行吐出一口血沫，拔出剑来，上前一步，剑指那两人，凛然不惧，冷冷道：“请赐教！” 秦璇玑也不多说，与曹谨行并排站着，提气运功，《鲸息功》蓄势待发！ 对面两人骑虎难下。 对曹瑾行出手还算情有可原，可对这个小女孩出手那就真是不顾廉耻了，更何况…… 两人看向天元楼方向，万鹤卿也在冷眼旁观。 “走！” 最好的机会错过了，再出手牵连太多，总不能把所有知情者都杀了，那与魔道何异……张铭演深深看了曹谨行一眼，转身施展轻功消失无踪。 苦行紧随其后。 “噗！” 等到两人远离，曹瑾行嘴角溢出鲜血——两大法象夹击，他已经受了不轻的内伤。 秦璇玑急了：“你怎么样？” 她赶紧扶住他，从腰间取出雾流岛秘药喂下去，正要帮助他炼化药力，忽然脸色一变，看向身后。 万鹤卿笑着款款走来…… 不速之客！ 第二百五十七章 欲魔水 “你是……” 秦璇玑皱眉看着这个女人，总觉得很眼熟，好像在哪见过，想了几息，她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财神帮的帮主！你要干什么？” 两人在棋剑乐府名琴盛会上见过一面，当初这女人曾经很不要脸地用魅术勾引过曹谨行。 一念及此，秦璇玑赶忙张开双臂，将曹谨行护在身后。 万鹤卿对她不以为意。 这丫头几个月前刚见面的时候还只是通幽三层而已，如今居然已经有六层修为，可见这段时日另有机缘，但在她这个通幽巅峰面前还是不够看，万鹤卿根本就不把她放在眼里，一心‘英雄救美’，大步向前，说道：“让开，他伤的很重，我来救他。” “不用你，你赶紧走开！” 秦璇玑分毫不让，像护食的小猫般炸毛了，体内真气翻涌，掌中内力集聚。 再敢往前，别怪本姑娘不客气！ “哦？” 万鹤卿有点意外，冷笑道：“你要对我出手？就凭你？” 话音刚落，眼中放出红光——能操控人心的《火魅术》再度发动！ 秦璇玑猝不及防下看到了那双火红的眼睛，脑中不由自主地生出幻象，仿佛回到出岛当天，大姐和母亲在岸边各种叮嘱，告诫她要小心坏人，要量力而行……温柔话语犹在耳畔，心中十分温暖。 算算时间，她已经离家将近三个月了，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思念被摄心术勾了出来，不禁沉入幻境…… “不堪一击。” 万鹤卿冷笑着，大步向前。 曹谨行闭目疗伤，专心驱逐体内那两股掌力。 伪象到底只是伪象，单打独斗还能一战，二打一加上近身偷袭……曹谨行实在是没想到他们能这么不要脸！反应过来时还是慢了半拍，提气不足，两股掌力攻入体内，双手筋脉遭受重创！ ——刚才不过是强撑罢了，若非如此，也不必靠拄剑才能站稳。 好啊！ 既然你们敢动手，那老子也不跟你们客气了！ 原本预想中，这俩人是不该出手的，能让他们两个拉下脸、这么不择手段，只可能是涉及到了比麒麟血更重要、更宝贵的事…… 曹谨行脑中冒出两个字：传承！ “一定是看我用出地行术，担心自己的招牌武功泄露……好说，你们不是怕泄露吗？等我伤好了专门拿龙虎山和青龙寺的秘籍批发甩卖！狗日的！张铭演、苦行，打量着蒙面就能堵别人的嘴，但是你们忘了，老子是锦衣卫，是十三太保，根本就不用什么狗屁证据，我看嘉靖是信我还是信你们！等死吧！” 曹谨行打定主意，专心运功，对万鹤卿的走近并不在意。 众目睽睽之下，除非她舍了财神帮家业不要，一心找死，不然绝不会下毒害他。 事实证明，他还是小看了她…… 毒，并不是只有伤人害命的毒，还有催发情欲的毒！ 万鹤卿从怀里拿出了一个蜡封的瓷瓶，瓶中装着那三份药水…… 财神帮的生意远达南洋、西域诸国，大批丝绸最后都卖给了各国勋贵，万鹤卿也因此有机会接触到很多番邦蛮夷的宫廷秘药。 在炼制灵丹妙药上，他们的药师并没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但对中原正道不屑一顾的歪门邪道却很有一手，就比如……【欲魔水】。 此药出自西域波斯国，除了可以强效催欲之外，它还有一个更邪恶的效果，就是能让饮下之人生出幻象，可将任意异性视作自己朝思暮想的爱人，并在不知不觉间百倍、千倍地强化这种爱意，最终导致沦为傀儡，对送药的“爱人”千依百顺，言听计从…… 因是药物致幻，更易深达大脑，所以远比摄心术之类的心理操控要可怕的多！ 波斯宫廷药师炼成此药后曾在奴隶身上试药，发现了它可怕的药性，取名“帕里派里卡之水”——帕里派里卡是波斯神话中的欲魔，故此，这药水也叫“欲魔水”。 波斯国因为此药曾在十年间引发过两次宫廷暴乱！ 皆是后妃滥用此药，妄图操控国王，导致战乱频发，最终被全面禁绝摧毁。 机缘巧合下，有三瓶落到了万鹤卿手里。 她其实对这玩意没什么兴趣，这世上能入她眼的“年轻”男人少之又少，即便有，也基本挡不住她的魅力，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直到遇到曹谨行…… 她忽然发觉这药还是有点儿用途的。 万鹤卿对外只说这是往来西域的商队献上的“助兴”的药物，意即烈性催情药。 手下人都知道自家会首的作风，对此习以为常。 他们并不了解个中内情，只以为是会首看上了曹谨行的身子，打算利用这个东西达成所愿。 虽然有些卑鄙，但男女之欢，还是女的给男的用，就算传扬出去，也一般认为是男人占了便宜，帮中就有不少人愿意跟曹谨行换这春风一度的机会，所以说，就算让北镇抚司知道，他们顶多不齿这种行为，但很难上升到罪行…… 这才是万鹤卿敢对曹谨行用药的最大原因。 ——老娘倾国倾城，为了你不顾廉耻都上赶着用药了，你一点没损失不说，还白占了老娘便宜，结果现在吃干抹净了，想要报官抓我？还有没有良心！ 究其原因，就是因为封建社会没有女强靬犯。 “曹谨行，你跑不了了……” 万鹤卿笑容满面，拔掉塞口，递了上去，恭敬道：“曹大人，这是我帮秘药，名叫【九花玉露水】，对医治内伤有奇效，尤其可以恢复受损经脉，望大人不要嫌弃。” 万鹤卿说话间送出药水，同时眨着秋水长眸紧盯曹谨行。 她不敢用魅术，只是尽量让自己显得真诚，这对于擅长演戏的她来说，小菜一碟。 此药无色无臭，还具有强烈的挥发性，因此，当万鹤卿把药送到曹谨行嘴边时，瓶中药液已经开始发散，没等他接受或是拒绝，丝丝缕缕的水汽已经随着他的呼吸进入他的口鼻！ 万鹤卿屏住呼吸，唇角的笑容愈发灿烂，牢牢占据着他的视野，确认他只能看到她！ “……” 曹谨行睁开眼睛，看了万鹤卿一眼，对那个鬼名字很是无语，张嘴刚要说话，忽然铮地一声弦响。 一道无形音刃闪电般划过了万鹤卿手中瓷瓶。 瓶身瞬间炸裂，液体全洒了出来，淋湿了曹谨行身上的飞鱼服。 秦璇玑抱琴而立，满脸怒容，对万鹤卿道：“臭女人，竟然对我用幻术！离他远点，不然别怪我不客气！”说话间，她手抚琴弦，全身功力爆发，隐隐瞄准了万鹤卿的脖子。 万鹤卿有点意外，这丫头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挣脱了幻象，确实有点手段。 不过…… “好啊。” 出乎意料，万鹤卿并没有和秦璇玑多做纠缠，她在曹谨行听到琴声的第一时间，率先抬起左臂，鲜红的衣衫挡住了他看向秦璇玑的视线，而后顺势站起，整个人挡在他身前，转过身面对秦璇玑……飘飞的衣裙带起微风，大量挥发的药液笼罩曹谨行！ “既然秦姑娘不欢迎，那鹤卿就先告退了。” 她面无表情对秦璇玑说完，转过身与曹谨行对视，神色间满是柔情，悄悄传音道： 【我在天元楼等你～】 说完，确认曹谨行眼中只有她，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 秦璇玑愣住了，她刚才的动作有点怪啊，为什么不让曹谨行看我？ 糟糕！ 不会是药有问题吧！ 秦璇玑赶紧冲过去，急切道：“你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你的药很管用……” 曹谨行说着皱了皱眉，看向万鹤卿离开的方向，同样很奇怪她刚才的动作和突然的传音，扫了眼衣服上那一摊药液，竟然已经全部挥发掉，再联想到她刚才的异常举动，曹谨行脸色微变： “看来，我小看了她，她竟然真敢对我用药……” “用药？” 秦璇玑心脏猛地抽紧，脸色一白，忙道：“用了什么药？你中毒了？这该死的臭女人！我这有【造化丹】，还有【龙虎丹】、【圣元丹】……” 她着急地取下背上行囊开始翻，各种珍稀丹药一股脑全拿了出来给曹谨行解毒。 情急之下，她甚至忘了曹谨行自己就有个随身药库，根本不怕毒。 “……” 看她急得额头都冒汗了，曹谨行心中感动，柔声道：“别担心，我说药有问题，不代表我中了招……应该是埋得那颗钉子发挥作用了……” 曹谨行喃喃自语。 “钉子？什么钉子？” 秦璇玑先松了口气，然后跪坐在地上歪着头看他，疑惑不解。 曹谨行笑到：“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放心吧，我没事，你先在这等会儿，这三方的人让我杀光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派人过来送死，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 秦璇玑单纯，可不代表她笨，万鹤卿当着自己的面，就算敢对曹谨行用药，也绝不会是杀人的药。 联想到她走之前的搔首弄姿和在名琴盛会时的勾引，不会是…… 秦璇玑脸一红，小心地打量他：“你、你真的没事吗？” “真没事。” 曹谨行道：“万鹤卿敢对我下手，那她就没有留着的必要了。我去把她解决，一会就回来。” 曹谨行站了起来。 秦璇玑看他脸色如常，呼吸平稳，暗暗放下心来：“那等伤好点再去吧，你还没复原。” “就算只剩一个手指可动，我也能杀了她！” 曹谨行道：“迟则生变，我倒要看看她到底玩什么把戏。安心等我，我很好奇你这几个月都去哪玩了，看你的修为提升很快，应该是有什么奇遇吧。” “嗯嗯。” 秦璇玑也笑了：“我全告诉你，你自己小心点儿哦。” “嗯。” 曹谨行点点头，出了大狱。 一个两个的都来惹我，我杀不了那两个法象，还杀不了你吗？！ 曹谨行眼中闪过杀机，提剑走向天元楼。 …… 万鹤卿高高兴兴地回到楼内，两个副堂主已经在正门前候着了。 董赴良和赵成一看她这副摸样就知道成功了，对视一眼，同声笑道：“恭喜会首得偿所愿，那我们……就先不打扰了。” “嗯。” 万鹤卿大步进门，她马上要洞房花烛了，没心思搭理他俩。 “对了。” 走之前，董赴良忽然想起一件事，说道：“姚红鲤从总舵赶了过来，说是有要事找您……” “姚红鲤……” 万鹤卿皱了皱眉，有什么急事需要当面说？ 姚红鲤是她的心腹手下，两人自幼相伴长大，连《火魅术》都传给了她，在吴世勋之前，她才是五堂堂主，总揽江南各州府的当铺生意，后来因为与三堂堂主刘藏岩合谋取【圣火令】失败，到最后出面抢夺的四个正副堂主只剩她自己，连死因都查不出来，办事不利，为示公允，将其撤回总舵任内库主管。 这次的秘药，就是她提议的。 要不是她提醒，万鹤卿自己都忘了库房里还有这么一件杀器。 万鹤卿：“她现在在哪儿？” 董赴良：“已经在您房间里等着。” 万鹤卿：“嗯，没你们的事了，回去吧。” 董赴良：“那属下等先行告退。” 那两人离开。 万鹤卿到了五层天字一号房，推开门就看到了一位窈窕妩媚的女性正在桌前喝酒，姚红鲤。 “会首。” 姚红鲤赶紧起身行礼，察觉万鹤卿看向桌上酒菜，脸一红，道：“等了一会肚子有点饿了，就叫了一桌菜……” “你啊……” 万鹤卿笑着摇摇头，没再多说，也走到桌前坐下了：“有事快说，说完了赶紧走！” “是地方供奉出了问题……” 姚红鲤拿出账本，语速飞快地把事情说了：“七月的供奉都已经收全，但有几个商队缴纳的例银不足数，还暗中跟沈记的掌柜有来往，关老担心他们携帮中机密叛逃，又怕出手之后伤了其他老人的心，特意让我过来找你拿主意。” 姚红鲤明显事先作了准备，哪些商队差额大，哪些与沈记来往密切，哪些已经有叛逃迹象，哪些还在摇摆…… 万鹤卿一目了然，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取笔在那几个商队后面做了批示，有些需要金钱拉拢，有些需要杀一儆百，有些等她回去打感情牌，速度很快。 万鹤卿放下笔道：“就先这样办吧，帮里确实需要整顿了，不过得明天……” 姚红鲤接过账本，揶揄笑道：“看来是成功了，急不可耐……我感觉有点亏啊。” 万鹤卿奇道：“怎么了？” 姚红鲤坐了下来，朝万鹤卿举杯，万鹤卿没多想，拿起桌子上的酒喝了。 “唉。” 姚红鲤装模作样地叹气：“你忘了吗？上次抢圣火令不就是找的曹谨行？刘藏岩那家伙还让我用火魅术诱惑他，谁知他软硬不吃……虽然没有确切证据，但刘藏岩他们的死八成就是曹谨行干的！我还因此被撤了堂主之职，现在他快成了你的裙下之臣，眼看就要化敌为友，那刘藏岩他们不是白死了，我不是白受罚了……” “话不能这样说。” 万鹤卿笑了笑，取酒壶又倒了一杯，悠悠道：“我们是江湖人，也是商人，江湖人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商人不是，商人重利，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仇人与否并不重要……好了，你这段时间兢兢业业有目共睹，再忍忍，等时机到了就拉你上来，你不是说想管钱庄吗？到时候让你当一堂堂主，各大钱庄都归你管。” “这可是你说的哦。” 姚红鲤赶紧接话，眼角余光却瞥向了她面前的酒壶，嘴角露出一抹怪笑。 “我说的。” 万鹤卿红脸笑道：“赶紧出去吧，春宵一刻值千金。他应该快到了……” “嗯嗯。” 姚红鲤转身向外走，走了两步，忽然似是漫不经心地说道：“会首，听说曹瑾行也会《火魅术》是吗？” “是。” 万鹤卿笑容收敛，皱眉道：“很奇怪，奇功异术可不是一般武功秘籍，没有心法难道光看眼睛也能练成？” 对于这点，万鹤卿一直感觉匪夷所思。 “他可不是不懂心法哦。” 就在这时，姚红鲤转过身来，浑身气势陡然一变，杀意开始升腾，那张脸上却露出了甜蜜的表情——他的心法是我教的！ 万鹤卿一惊：“红鲤，你！” 话没说完，忽然感觉体内不对劲，一股邪火从小腹烧了上来，真气无法调动！ 万鹤卿的脸腾地红了，眼前天旋地转，隐隐间竟然将姚红鲤的脸看成了曹谨行！ “你！” 万鹤卿回过神来，脸色大变，知道自己中招了，咬牙道：“你、你给我喝了什么！你我可是从小长到大的姐妹！” “呵呵，就是你想要的【欲魔水】喽，只要混合酒水，药性就不会散掉，这不是你当初告诉我的吗？” 姚红鲤走上前，微笑说道：“你担心曹瑾行不喝才想要他吸进体内吧……哦，我想起一件事，上次拿错了瓶子，给你的那三瓶是它的解药……你给曹瑾行用了吧，那完了，世上再没有其他解药了……” 姚红鲤惋惜似地摇头。 “你……” 万鹤卿惊骇欲绝：“你竟然……”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那些人是谁杀的吗？实话告诉你，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姚红鲤厉声说道：“刘藏岩是死于他刺的那一剑，但在此之前，是我先下得手！还有副堂主魏少华和楚惊涛，都是我杀的！你是不是想知道为什么？” 不等万鹤卿说话，姚红鲤已经神经质地变回了一脸温柔的表情，甜滋滋道：“因为是他让我做的……为了他我愿意做任何事……” “疯子！疯子！” 万鹤卿破口大骂，随后灵光一闪，想明白了：“红鲤快醒醒！你中了《火魅术》！曹谨行给你下了《火魅术》！” “我知道。” 不成想，姚红鲤一脸平静道：“就像很多帮中长老，他们知道你给他们下术，但他们甘之如饴，我也一样……万鹤卿，你知道他除了让我杀几个人，还让我干什么吗？就是因为他的话，我才能压抑心中思念之情，耐心驻扎总舵……” 万鹤卿心头一突，脑中升起不祥预感，强撑着说道：“什么、什么事……” “他说：谁要杀我，你就杀谁……万鹤卿，你不该打他的主意，他是我的！我的！” 姚红鲤越说越气，眼睛也越来越红，那股杀意浓如实质，她一把拔出腰间长剑刺了过去：“没人能跟我抢！你也不例外，去死吧！！！” 第二百五十八章 天元 “慢！” 千钧一发之际，曹谨行破门而入。 噗嗤！ 一剑穿心。 姚红鲤的剑已经刺进万鹤卿胸膛，剑气爆发，直接绞碎了她的心脏！ 万鹤卿被下了【欲魔水】，欲火焚身的同时还无法凝聚真气，已经变得跟普通人一样，姚红鲤却是身经百战的通幽高手，此消彼长，毫无意外，转瞬之间万鹤卿胸前就多了一把长剑！ 鲜血从伤口涌出，晕红了那袭华丽的衣裙。 “你……” 万鹤卿满脸都是不敢相信的神色。锦衣玉食活了二十多年，她凭借着绝顶的姿容、强大的魅术将一众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在财神帮，她就是当之无愧的女皇，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自信掌控着所有人，却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会被从小玩到大的姐妹背叛，死于非命。 “算了。” 曹谨行进门一看心脏已碎，也就不再多说，单手按在姚红鲤肩膀上，《吸功大法》发动！ 姚红鲤原本有些害怕杀死万鹤卿会惹他生气，但一看他并没多说，也就放下心来。 她对曹谨行完全信任，放任他以她为媒，强行吸纳万鹤卿身上通幽巅峰的功力！ 海量真气顺着长剑从万鹤卿体内过渡到姚红鲤身上。 姚红鲤的境界得以飞快攀升！ 通幽六层！ 通幽七层！ 通幽八层！ …… 两人修炼的都是财神帮建帮之初，万家上代家主斥巨资从西域购买的五品中阶功法《四海三江功》，练出的内力一摸一样，所以相互转换时得以最大程度的保留，但也只能达到通幽八层就升不上去了。 “噗！” 先被利刃穿胸，再遭吸功，万鹤卿的生命力急剧流失，仰头喷出一口血，精神萎靡下来。 【欲魔水】药效发作，她痴痴地看向曹谨行，眼眸中流露出深深地爱意。 但内心深处的理智又在告诉她，这个人是罪魁祸首，她要杀了他！ 爱与恨交织在一起，万鹤卿的表情不断变换，越来越狰狞，最终彻底没了气息，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终日打雁的人，终究还是让雁啄了眼。 美人榜第三，就此香消玉殒…… ——也是她太过自信了，觉得对付中毒的曹谨行手拿把攥，为了享受这美好的洞房之夜早就下令不准任何人上楼打扰，不然闹出如此动静，怎么可能一个人也看不到？ ——下面人还以为是干柴烈火烧起来了，毕竟都是习武之人，动静大点儿很正常…… 阴差阳错。 “死了就死了吧。不能把忠诚寄托在毒药上，留着不见得是好事……” 曹谨行看向姚红鲤：“这次多亏你了。” 姚红鲤的脸瞬间红了，含情脉脉地看着曹谨行，娇声细语道：“为了你，我心甘情愿……” “……” 曹谨行尴尬地转过视线。 虽说这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但到底是操控人身思想，心理上有点过不去。 “万鹤卿是财神帮会首，你杀了她，势必遭到她麾下那些人的报复，准备怎么办？” 曹谨行居高临下，俯视着那具尸体，淡定发问。 “呵呵。” 姚红鲤看着曹谨行的眼睛，轻轻笑了，温柔说道：“你不是已经决定了，是在考我吗？” 她一举一动都似热恋状态的小女人，眼中除了爱人再无他物，说出的话更像是在撒娇。 曹谨行越待越不自在。 刚才姚红鲤的“表白”他都听见了，正因如此才觉得不能久留。 这女人的忠诚是没问题的，就像她说的，明知身中《火魅术》依然甘之如饴，但其他方面就有点不太妙……她的忠诚源自曹谨行种在她心底的“欲望”，经过时间发酵，欲望逐渐变成了“爱”，忠诚与日俱增的同时，那份爱也在变质。 曹谨行觉得有必要打个补丁了：“不要把任何主意打在我身边人的身上，明白吗？” 姚红鲤神色一正，福身行礼：“红鲤领命。” 曹谨行点点头：“通幽八层，有借口解释吗？” 姚红鲤道：“‘洞房’之夜，曹谨行中毒不深，伺机以《吸功大法》反制，功力有所亏损。” “尸体呢？” “姚红鲤忠心护主，可恨曹谨行下手太重，非但身死还将其打的面目全非。” “嗯……还行吧。” 曹谨行想了想，没什么错漏，取出了那张【四公面】。 姚红鲤一愣，恭恭敬敬单膝跪地，伸出双手。 曹谨行道：“一般的【生根面】或是【脸蛊】还是有点冒险，戴着这个吧。如今我已凝聚伪象，不需要再假借他人身份便宜行事，你留着用吧。” “是……” 姚红鲤语气颤抖，两眼火热地看着那面具，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送我礼物了！他送我礼物了！！ 姚红鲤轻轻接过面具，珍而重之地将它搂在怀里，脸红红地低下头，用力吸上面残留的味道，然后一脸陶醉地叹息……就这一瞬间，她连重孙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 曹谨行看的眼角狂跳。 不行了，得赶紧走。 “自己注意安全，别露了身份。另外，需要你做一件事。” “主人请说。” 主…… 曹谨行嘴角抽搐，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 天可怜见，面对法象的时候，他都没这么紧张！ “我有两部四品功法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五品，今晚我会誊抄出来，你可以用它们招揽信得过的好手，为万一暴露做好准备。人选一定要严格把关，宁缺毋滥，我有用处……被动挨打不是我的风格，有必要给那些人制造点麻烦了！” 曹谨行脸色阴沉，苦行和张铭演不是怕武功泄露吗？不是看重名声吗？ 我专门让学了你们两家武功的人给我干脏活！ 唯一可能受牵累的大哥还跟张铭演不对付，那就更没有顾忌了！ 姚红鲤想了想，道：“主人是想在财神之外另创一组织？” 曹谨行点头道：“差不多吧，借壳上市。” 姚红鲤没听清：“借、借什么……” “没什么。” 曹谨行正色道：“至于组织的名号……就以此楼为名，‘天元’。” 他对星辰有所偏爱，轩辕十四、荧惑就都是星名，而天元二字，则象征着众星之首“北极星”。 “是！” “剩下的你来处理吧，我先走了。” “……” 不等姚红鲤说话，曹谨行已经施展轻功消失无踪。 姚红鲤抱着面具，痴痴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眼中的爱意浓的像是要流溢出来。 半晌，她拿起面具轻轻覆在脸上。 真气灌注，五官变化，新的“万鹤卿”诞生了。 “天元……” …… 曹谨行回到绍兴大狱。 秦璇玑正坐在大坪中央那把椅子上，手里拿着一包酱牛肉在喂一头黑色的大鹰——异兽【天鹰】。 那鹰翼展过三丈，神骏魁梧，但在秦璇玑面前老实的仿佛一只走地鸡。 “这丫头的御兽术越来越强了……以前只是赶海，现在连天上飞的都不放过。” 曹谨行笑着摇摇头，走了过去：“新收的宠物？” “不是哦。” 秦璇玑将手中酱牛肉全丢了出去，那头天鹰张开大嘴囫囵吞枣似地咽下，对着秦璇玑发出了两声依依不舍地呼唤。 秦璇玑张开双臂跟它抱了抱，然后微笑着挥手告别。 天鹰点点头，一振翅，高飞九天，消失在西南方的夜幕下…… 秦璇玑目送它飞走，说道：“这是我在天门山交的朋友。两个月前刚见到它的时候，它被云梦剑派的人抓住了，说是要活取鹰舌用来炼药，真是可恶！我把那些人打了一顿，它就开始跟着我……” 说到这里，秦璇玑的语气变得很无奈：“我也想把它带回去啊，但是小黑的醋劲太大了，它如果看到肯定又要生气不理我，所以，只能算了……不过这次能这么快赶回来倒是多亏了它。” 小黑…… 曹谨行想起来，秦璇玑曾经提过一嘴，是她的宠兽“吞天鲸”。 一头足有房子那么大、只能养在海里的大鲸鱼。 曹谨行想象了下那种个头的巨鲸撒泼闹情绪的画面……嗯，为了岛民打鱼安全，确实不好招惹。 秦璇玑看向他，说回正题：“事情办完了？” “嗯。” 曹谨行点点头，对监牢里的狱卒招手，示意他们出来打扫战场，收缴地上那些武器。 【白鱼双环】、【疥痨宾】、【冷月刃】、【布都御魂】、【小龙景光】…… 全是稀世神兵！ 那牢头很有眼力见，带人出来的时候不忘多拿一张条凳给曹谨行，方便两人说话。 曹谨行直接在凳子上坐下了，说道：“已经解决了，人多眼杂，具体的等之后再说……刚才就想问了，你怎么过来了？不是在游玩吗？” “是啊。” 秦璇玑从包里取出一幅地图，展开给曹谨行看，上面画了很多图案，有的画圈，有的打勾，说道：“自从上次分别，我从杭州出发，延徽州、南昌、长沙、宝庆……成都这条线，一路往西，打算绕过腹地转一圈到京城，但刚走到成都，就听说出事了……” 她很无奈地摇头，手指停在地图上的成都府。 “我吗？” 曹谨行看向地图，皱眉道：“传的这么快？我之前行动用的化名啊，你怎么会……” “一开始并不是。” 秦璇玑道：“最初的时候是听一支路过成都的夙沙帮商队说东南沿海有动乱，急着往回赶，好像是岸边经常捡到船只残骸……有人猜测是弗朗基人的船队与倭寇海战之后留下的，也有人说是有巨兽出没，摧毁了船只……夙沙帮的人担心倭寇劫掠盐场，加紧回去驻防……” 夙沙帮就是盐帮。 江湖第三大帮。 曹谨行有点明白了：“巨兽出没……你担心小黑？” “嗯。” 秦璇玑叹道：“我和小黑到浙江后就分开了，本想让它回雾流岛等我，但它不听话，非要留在海底休眠，要等半年时间，接我一起回去……我一听东南沿海出事，就以为是小黑闯祸了，赶紧让天鹰带我回来，结果刚到绍兴附近补充口粮，又听过往的江湖人说起了你的事……” 秦璇玑看向曹谨行，表情那叫一个一言难尽。 这家伙还真是走哪都能出事啊，行事也越来越霸道了。 之前在棋剑乐府还要假扮“秦璇枢”与敌对者周旋，如今可倒好，直接以本来面目，光明正大地杀上门，一口气杀光倭寇，生擒匪首，再全身而退…… 秦璇玑听着都觉得惊险，更别说随之而来的倭寇劫狱。 她有心帮忙，这才紧赶慢赶，却没想到，情形比她想的还要危险，敌人远不止倭寇！ 甚至不止通幽巅峰！ 秦璇玑心中叹息，原本以为武功大进能帮上忙的……还是起不到什么作用…… “明白了。不过你不用担心。” 曹谨行安慰道：“我这里有浙江两个月以来的所有军报，从没提过什么吞天鲸，应该不是小黑……毁船杀人，更像是倭寇暗中豢养的那只【牛鬼】干的……” “【牛鬼】？” 秦璇玑吃了一惊：“倭寇养了【牛鬼】？” “嗯。” 曹谨行把整件事和盘托出，秦璇玑松了口气的同时，还是有点担心。 她自幼熟读各种记载天材地宝的书籍，对所有有记录的奇珍异兽都如数家珍，知道【牛鬼】的可怕，它跟小黑活跃于不同的历史时期，但同属海中王者，如今在一片海域，很容易起冲突！ “我……” 秦璇玑看了眼曹谨行，轻咬下唇道：“我想去台州看看小黑，你能不能等……” “明天一起吧。” 曹谨行想了想，道：“如今沿海兵锋正盛，官军即将与倭寇血战，你一个人有点危险了。陆绎明天中午应该能到绍兴，到时一起去戚将军军营，大营就在台州。” “嗯嗯！” 秦璇玑露出笑容，连连点头。 “不过，小黑的问题解决之后，你怎么办？天鹰已经放飞，还怎么到成都？再走一遍？” 曹谨行忍不住笑了。 “不。” 秦璇玑直直地看着曹谨行地眼睛，一字一顿，认真说道：“我不看了！其实三个月前就不该去看什么美景，应该直接去京城……你觉得呢？” 孤零零地看遍山河有什么意思？三个月来，秦璇玑游览神州大地，看到了很多不同于海岛的风景…… 各处美景数不胜数，各种美食回味无穷，然而，让她记忆最深刻的，还是在西湖钓鱼，还是那湖底奇遇…… 因为那是相遇的地方。 “……” 看着秦璇玑那双波光粼粼的眼眸，曹谨行心头一突，不太妙。 “璇玑……我已……” “好了，不说这个。” 秦璇玑看他面色有异，当即打断了他，露出明快的笑容道：“你不是好奇我的奇遇吗？告诉你哦，我在黄山之巅遇到神仙啦！” …… 绍兴大狱有说有笑，其他地方可就睡不着了。 魔教的人，倭寇的人，戏伶楼的人，三方阵营都在各自家门来回踱步，苦等最新消息。 然而，消息等来了，内容却让所有人大惊失色！ ——十六个通幽巅峰，二十个神道流最精锐的武士，一个都没回去！ 而且不是因为添油战术，是所有人一拥而上，然后被曹谨行从正面杀的溃不成军！ 毫无悬念的一场大胜！ 曹谨行赢得没有丝毫侥幸。 当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回三方阵营时，所有人都惊了；当他们看到曹谨行用出吕祖法象时，一个个都傻了！ 他们已经足够重视曹谨行。 试问，派出的那些人哪个不是成名多年的一流高手！哪个不是凶名赫赫的绝世狂徒！ 但是。 碎尸的碎尸，腰斩的腰斩…… 一个个死无全尸！ 经此一役。 曹谨行凶名传遍天下！ 他的那些敌人们深刻地明白了一件事：法象以下的人，已经动不了他了！而法象以上，单打独斗一样不好使！ 这个年仅二十岁的年轻人，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超越了绝大多数的成名高手，正式朝着江湖最顶峰的那几座丰碑发起了冲击！ 桐花万里丹山路。 雏凤清于老凤声！ …… 第二百五十九章 会和 等狱卒收缴好武器和各人随身的灵丹妙药，曹谨行一股脑收进乾坤袋，带着秦璇玑进了监狱旁专供守狱的值房。 他径直走到桌案旁坐下，拿起了笔，一边默写《五雷天心诀》和《金刚顶经》的运功方法，一边听秦璇玑讲述她遇到的那个“神仙”。 “什么样的神仙？” 曹谨行好笑道：“白胡子老爷爷？” “差不多诶。” 秦璇玑坐在旁边的长凳上，两手托着下巴看他写，想了想，说道：“灰色布衣，白发白须，长得很高大，不过倒是挺慈眉善目的。我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天都峰顶鲫鱼背上打坐，一点气息都没有，还以为他死了……咳，老神仙很好，他送了我好多好东西！” 秦璇玑洋洋得意。 “……” 曹谨行嘴角一抽，古怪地看向她：“你的福源这么好吗？我记着好像没比我高到哪去吧，‘逢凶化吉’……” “别胡说哦。” 秦璇玑很不服地瞪他一眼：“至少我能钓上鱼来，要多少有多少，不像某些人，哼哼～” “嗯……” 曹谨行无言以对：“好吧，是比我强。他都送了你什么，你为什么管他叫神仙？听起来就是个很普通的老前辈啊。” “不是哦。” 秦璇玑神秘道：“‘餐霞食气’听说过吗？我以前一直以为只是传说，直到遇见他……” 卧槽？ 什么意思？ 曹谨行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倏地转头道：“你是说，他会仙品功法？能汲取天地灵气？餐霞食气……做到这种程度，只怕品级还在《地泽经》之上，《地泽经》只能吸地气，属性有点极端了……他有没有说他是谁？” “没有。” 秦璇玑摇了摇头，紧接着说道：“不过，他虽然没说名字，但给了我一颗丹药，一张羊皮卷，一个玉坠，另外还教了我一篇歌谣、一套导引术，我从那套武功就大概猜出他是谁了……” 秦璇玑骄傲地扬起脖颈，一脸“快夸我”的表情。 曹谨行想了想：“难道是三丰真人？” “咦？” 秦璇玑惊奇地看着他，纳闷道：“你怎么知道？” 曹谨行笑了笑，随口道：“你才见过几套武功？都能让你认出来，只可能是辨识度太高。当今世上，还有哪套武功比后发先至、以慢打快的太极更有辨识性？还有哪位高人比张真人更佩得上‘神仙’二字？答案不是很明显？” “……” 秦璇玑张了张嘴，心里很佩服他思维敏捷，嘴上哼道：“算你蒙对了！真没想到他老人家还活着，他是宋末生人，距今得有三百多岁了吧，真是活神仙！” “还好吧，活得更长的我都见过，不过他们已经不算‘人’了。” 曹谨行想起野鬼村那个练《玄武定》的老龟，还有半人半太岁的许清微，都活了三百年以上，但跟张三丰没法比。 人虽然确定了，可是他的目的是什么？ 曹谨行继续问道：“他都给了你什么东西？为什么要给？” “具体的原因没说，就说与我有缘，大乱将至，要送我几件东西，不使明珠暗投……” 秦璇玑从包袱里拿出一张无字的羊皮纸，又从颈上取下一串玉坠，放到桌上，道：“丹药我已经吃了，当时是一步一步走上去的，到山顶的时候肚子就有点饿，他说那丹药可以辟谷一旬……” 曹谨行的脸黑了下来：“所以你就吃了？一点也不长心啊！” “……” 秦璇玑低下头抿着嘴，可怜兮兮道：“他先教完了歌谣，武功，又送了羊皮卷和玉坠，我猜他可能是张真人，这才……” 心真大！ 偏偏还总是碰到好人…… 曹谨行无奈摇头，先拿起那枚玉坠看了看，入手冰凉，玉质温润，像是古物，造型半龙半兽，应该是龙生九子之三“嘲风”。 这种形象一般安置在宫殿殿角，象征着吉祥、美观、威严，也有威慑妖魔、消除灾祸的作用，不太常见，但确实是好东西。 “有点意思……” 曹谨行约摸越觉得怪，总觉得这种玉在哪摸过，随即猛然想起一件事，将乾坤袋中的八阵图取了出来，仔细比对，脱口而出道：“这材质竟然是【和氏璧】！” 秦璇玑一惊，顾不得装可怜了，忙道：“你说什么？这是【和氏璧】？” “没错！” 曹谨行两相比对，确认无误，斩钉截铁道：“材质一摸一样，而且比【八阵图】打磨的更精细，这种败家行为可不像是武侯干的，难道……” 曹谨行心中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和氏璧】可以吸纳、存储天地八气，乃是世间极少见的灵物，真正的“价值连城”！ 武侯就是靠着秦始皇打造“传国玉玺”剩下的边角料，铸成了旷世至宝【八阵图】。 其材质灵性之强，由此可见一斑。 这种材料哪怕只是一小块，都能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就像【天道剑】剑柄上的奇石【黑寒】。 没有它，【天道剑】绝不会如今的神兵地位，堪称仙级以下第一神兵。 可是造这东西的人竟然把【和氏璧】磨成了屁用没有的吊坠…… 真是暴殄天物！ “这怎么可能呢？” 秦璇玑很快明白过来，奇怪道：“《神州异物志》上明确记载，《和氏璧》先入楚，再入赵，最后入秦，在始皇得玉之前，此玉都是完璧状态，之后雕琢传国玉玺这才有了边角料，助武侯成八阵图……有机会雕琢此玉的人，只有武侯和……秦始皇……” 秦璇玑张大了嘴巴。 “这东西关系重大！” 曹谨行眉头紧皱，摩挲着那块玉，说道：“三丰真人为什么要给你这块玉？还有这张图……” 他拿起羊皮卷看了看，材质同样非凡，必是取自高阶异兽的皮制成。 这种材质就表明了无字只会是表象，内里肯定另有玄机！ 秦璇玑看着那张图无奈道：“火烧、水浸之类的方法都试过了，毫无反应，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他老人家把东西给我之后就消失了，我连问都没来得及问……” “那可能是时候未到吧，这些高人好像都讲究机缘。” 曹谨行将东西还给她：“他还说‘天将大乱’是吗？有没有说乱在何处？” 秦璇玑认真想了想，摇摇头：“没有诶。” “那算了。” 既然是张三丰给的，那就没理由害人，曹谨行叮嘱道：“他教你的武功好好练，给你的东西好好戴着，说不定哪天就能帮上你的忙。传闻三丰真人有未卜先知之能，应该不是白给的，你自己看好了，别一天天那么单纯，别人说什么都信，再让人给骗走了！” “……” 秦璇玑委屈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曹谨行避过视线，继续书写，没写几笔，秦璇玑的手就抓了过来，轻轻搭上他的手臂，柔声道：“可是那篇歌谣我没懂……你教我好不好？” “……” 孤男寡女，烛光昏暗，看着那张毫无瑕疵的俏脸，还有嘟起红唇故意做出的楚楚可怜，曹谨行呼吸略微急促，赶紧默念寒蟾心法冰身静心，深吸一口气，道：“叫什么名字。” 这就是不生气了。 秦璇玑喜道：“它叫《无根树》！” …… 第二天一早，曹谨行将写好的秘籍送到了天元楼。 除了《五雷天心诀》、《金刚顶经》以及配套的掌法，还有一部《先天罡气》，是给姚红鲤的。 毕竟也算是杀了多年好姐妹表忠心的心腹，忠诚无可挑剔，奖励一部更好的武功无可厚非。 《先天罡气》作为四品功法，修炼速度更快，还有完美的防御属性，更重要的是，它不算特别难，给姚红鲤练正合适……像《乾坤大挪移》，曹谨行手把手教，她都不一定能练到第二层。 拿到自己的“专属”秘籍，姚红鲤那眼神恨不得把曹谨行当场活吃了，吓得他二话不说赶紧跑。 ——以后得少送她东西，今天一见，明显比昨天没送面具之前更痴迷了！ 曹谨行一阵心有余悸。 上午继续看管大狱，狱中那三人已经变成了霜打的茄子。 昨夜那种阵容都没能把他们救出去，曹谨行的可怕已经深入人心。 只要他还镇守绍兴大狱，那他们就没有丝毫活路！ 能说的不能说的都说了，留着他们就是当人证而已……等到了中午，京城来信，连人证都不用当了。 ——因为严家已经付出了惨重代价，整个浙江官场也即将遭到血洗！ 有严嵩送上的名单和“证词”，根本就不需要其他人证了。 既然这样，多留无益。 曹谨行给知府范子坤透了个口风，范子坤也是明白人，马上义正言辞地跟严家撇清关系，升堂断案，难得做了回父母官该做的，当堂宣读罪证，将三人按大明律处以极刑，以正法典！ 城中百姓都来观斩，大声叫好，也让那些暗地里的倭寇们彻底死了营救的心。 范子坤这么做是担着风险的，倭寇不敢找曹谨行报仇，很可能来找他。 但这是必须的。 他不交投名状，今天死的人里就有他！ 曹谨行是看他当初接令之后很干脆地配合抓人，还不算坏透，这才给个机会戴罪立功。 没了这三个拖累，曹谨行总算自由，在知府后院叫了一大桌菜，跟秦璇玑两人边吃边研究那篇《无根树》歌谣。 他已经基本确定，这是篇内功心法，应该是张三丰继《无上太极经》后对“太极”理念的进一步深化所得。 他已经理清了脉络，只是细节上还有待推敲。 没办法，说是歌谣，其实更像谜语。 …… “无根树，花正幽，贪恋荣华谁肯休。” “浮生事，苦海舟，荡去漂来不自由。” “无边无岸难泊系，常在鱼龙险处游。” “肯回首，是岸头，莫待风波坏了舟。” …… 诸如此类，比比皆是。 每一字每一句都是意象，看似是在讲述人生至理，实际上暗藏武学奥义。 就像是在心法之上蒙了一层纱，连曹谨行领悟起来都有点困难。 这根本就不是送给秦璇玑的，更像是借机送给曹谨行的。 ——不是他自傲，就那傻丫头的悟性，倘若没人指点，这辈子都不可能练成！ ——她甚至不知道这是武功，还以为张三丰在教她为人处世。 “花者，树之精神发焕。人之身如树，人之真灵如树之花……凡树有根，故能生发而开花，惟人身无根，生死不常，全凭一点真气运动，真灵旺则身存而生，真灵败则身亡而死……应该是这个意思了，第一段是总诀，第二段才是内息运行之道……” 曹谨行大脑高速运转，凝眉沉思，端着饭碗忘了吃饭。 旁边秦璇玑好笑地看着他，心底却有些难过地叹了口气。 他已经定亲了…… ——曹谨行总说她笨，其实她一点不笨，只是对比曹探花确实要单纯娇憨一些，但仍甩了常人一大截，在整个东海都是万中无一的天之骄子，雾流岛的世外明珠！ 昨天试着问他心意，一看他面露难色，她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所以直接打断了他！ 只要你没说明，那我就当不知道，只要我不知道，那我就能“心安理得”地跟下去。 说来有点惭愧，但是，对不起了…… 秦璇玑在心里默默道了声歉。 一张饭桌，两个人，各有所思，都忘了吃饭。 陆绎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一幕，感觉很新奇，笑着大声道：“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曹谨行闻声一看，露出笑容。 一路快马加鞭，总算到了。 陆绎背后背个长条匣子，里面是曹谨行上次诛杀魔教长老的奖励。 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一身漆黑软甲，头戴面罩，气质冰冷，作风干练，正是大内密卫，影卫。 影卫的身后同样背着个匣子，里面是嘉靖赏赐的杜武库护身宝甲【腾龙甲】…… “影卫杨溪，参见十三太保！” 杨溪单膝跪地，语调铿锵。 第二百六十章 海中巨兽 “免礼，请起。” 影卫是东厂之外护卫大内的第二股重要力量，直属皇室，身份特殊。 刘振远此前已经来信叮嘱，眼前这个人将是未来一段时间保护他的贴身保镖，以防那两家一派（季家、慕容家、星宗）、魔道或是浙江官场的人狗急跳墙。 此人由吕符精挑细选，实力强大，绝无二心，乃是内廷秘密培养的三大副统领之一，一身内力已达通幽巅峰境界，更已凝聚伪象，可短时用出法象之力，职位虽低却不能以等闲侍卫对待。 曹谨行将人掺起，说道：“这段时间，有劳杨副统领。” 曹谨行平易近人，杨溪神色柔和许多，微笑道：“大人太客气了。关于您的事迹，卑职早有耳闻，大人神功盖世，在下能帮的不多，但必竭尽全力护卫大人周全！” 杨溪躬身行礼。 ——甭管之后帮不帮得上忙，这话听着顺耳。 曹谨行心中满意，将其扶起，而后看向陆绎，两人相视一笑。 自从野鬼村分别至今也有段日子了，朋友相见，一如往常，不因武功高低、名声大小而有丝毫隔膜，陆绎笑道：“曹大人的名声可是越来越响了，胆子也是越来越大，镇抚使大人特意让我带话：你小子收着点，别老在刀尖上上蹿下跳，害老子跟着提心吊胆……” 陆绎说着自己忍不住先笑了。 “……” 曹谨行心中温暖，说道：“短时间应该不会再有这种事了。有陆三公子在，还怕什么？” 陆绎翻个白眼，没好气道：“镇抚使大人很关心你，其他几个太保也是，华山一趟、天姥山一趟，你这一次比一次险，他们跟着你的消息心绪起伏，很是担心了一阵。如今就等着你回京请客了，你做好出血的准备吧！” 曹谨行哈哈大笑：“请，必须请。” 陆绎这才放过他，看向他身后的秦璇玑，刚要问“黄姑娘伤势如何……”话没出口，忽然发现人不对，这个人不是黄方苓！ 陆绎愣了一下。 他跟黄方苓在野鬼村有过一面之缘，对那位狠下心来自削髌骨、只为移植龙骨帮忙对抗强敌的鬼市大小姐，印象还算深刻。 移植龙骨的后遗症很大，他还在纳闷黄方苓怎么恢复的这么快，仔细一看才发现不是她，而是另一个容貌不输她的美人……这女孩刚才的眼神不太对劲啊，老曹好艳福！ 陆绎跟曹谨行结交时间不算长，但一见如故，共患难之后，对他的性情已经十分了解。 在他看来，曹谨行的性子有点“怪”。 当今世上，大丈夫三妻四妾很正常，但这一点曹谨行异于常人——他很克制。 虽然不明原因，但曹谨行不会不知道对方情深，估计也在纠结…… 一个不愿挑明，一个揣着明白装糊涂。 陆绎暗笑，有意思…… “美人深重啊，看你小子能挺多久……” 陆绎咳嗽一声，收起小心思，挑眉道：“曹兄，这位是……” “东海雾流岛岛主千金，秦璇玑。” 曹谨行为几人做介绍：“璇玑，这是陆绎，左都督陆炳三子，学宗高徒。” 几人相互见礼。 陆绎开始说正题，将背后的长匣取了下来，对曹谨行认真说道：“华山一行，你阻拦魔教取【纯阳石刻】，又诛杀三大高手、太平宗十长老，此后力战灵童、疯弥陀，助二太保诛杀贼寇，圣心甚慰。这是镇抚司和圣上的赏赐：三颗‘仙丹’，万两白银，还有一次进入大衍盘丝洞的机会……” 说到最后，连陆绎都不禁露出了几分羡慕的神色。 仙丹、金银还在其次，大衍盘丝洞？那是什么地方？ 曹谨行眉头轻皱。 他对皇室秘地一向没什么兴趣，也不多做打探，免得引起误会，对这个名字很陌生。 陆绎解释道：“此洞算是整座紫禁城最宝贵的三处宝地之一，始创于黑衣宰相道衍，取大衍数义，融历代贤者智慧于其中，将阴阳五行融合数术算学构造而成大衍盘丝洞，用以演天道之法。 若智慧超凡之人进入其中，多能有所领悟，令其自身武技更上一层，但若只凭力气，愚顽不灵之人入洞研习，多半被迷幻所困，直至于死……这是增加悟性，用以破境的宝地。圣上如此安排，可见对你的爱重了。” 这种宝地没有嘉靖点头，陆炳和刘振远应该没法这么轻易地送他进去。 简单说，这地方就是为了增大突破“通幽”、“法象”的几率而设的。 秦璇玑在旁边听的啧啧称奇，居然还有这种地方——像这类皇室秘辛书本上可没有。 除此之外，更吃惊于曹谨行受宠爱的程度——嘉靖皇帝很信任他啊。 曹谨行自己都有点儿佩服嘉靖的魄力了，这老板当的，够意思！ 陆绎送上丹药、银票。 曹谨行装模做样朝北方一拱手：“臣曹谨行谢赏。”然后半点不客气地把赏赐收进了乾坤袋里。 “……” 影卫杨溪看的嘴角抽搐，如此大赏，这位曹大人倒是淡定，对圣上也不算恭敬，要不是了解他，还真容易误会，随后将背上的【腾龙甲】也取了下来。 相较而言，这东西就没有大衍盘丝洞吸引人了，虽然防御属性很强，但曹谨行毕竟不是正经军官，没办法也没必要成日穿戴此甲，基本只能用在这一阵儿。 但他也不嫌弃，顺手接过，叫人多备两副碗筷，招陆绎、杨溪入席，边吃边谈，交流情报。 为了早点赶到，陆绎是骑异兽翻云驹从京城杀过来的，杨溪比他还晚一步，更是马不停蹄，日夜兼程，这才在快到绍兴的时候与陆绎汇合，二人一起赶来知府衙门。 所以，昨天之前的军情他们门清儿，但昨天之后的事就并不知晓了。 四人正吃饭，突然后院大门砰地洞开，知府范子坤满头大汗地带着兵闯了进来。 他手上还拿着一页纸，上面赫然是最新接到的紧急军情，还有来自浙直总督胡宗宪的调令：“不……不好了！倭寇集结三百条战船，囤积象山海口，虎视眈眈，似要从西凤岭登岸，劫掠奉化诸县！总督命令各卫所抽兵增援……情势不妙！” 四人一惊，都站了起来。 范子坤快步冲过来，将情报交给曹谨行。 他已经遵照命令传令卫所指挥带兵增援，但只有兵没有将也不行，这才加紧跑过来告知曹谨行，或许能从武林中人的角度想到其他办法。 曹谨行将纸平铺到桌上，四人一起看。 果然是倭寇大举进犯的军情，而在此之前，还有简单的前因后果：戚继光昨夜披【神隐披风】穿过舟山群岛，杀到后方，重创【牛鬼】，让王直等人数月筹谋毁于一旦……难说此次围剿就没有气急败坏的意思。 陆绎和杨溪一齐看向曹谨行：【牛鬼】的消息之所以泄露，好像就是这家伙干的…… 如今诱敌深入、一网打尽的计策不行了，底牌暴露，王直干脆来个大兵压境，以力破巧，也为给牛鬼伤势复原争取时间——只要它恢复，倭寇海战想败都难！ “增援吧。” 曹谨行看完之后直接道：“倭寇数量不少，又有火枪火炮，此次奸计未成，但兵势齐整，真要强攻也是硬仗！大军增援缓慢，事不宜迟，我们先过去！” “嗯。” 陆绎和杨溪点头。 “你们骑翻云驹，我和璇玑乘灵鹫，各自小心。” “好！” 陆绎和杨溪冲了出去。 曹谨行将尾指放到唇边打个呼哨，荧惑化作一团红光，从天而降，体型瞬间变大，落在曹谨行身前。 曹谨行先上鸟背，秦璇玑随后跟上。 “范大人，难得你还有几分报国之心。既然交了投名状，脱离苦海，就别再沾惹是非了。” 不等范子坤回话，荧惑一飞冲天杀向奉化，两人一鸟越来越远。 范子坤摸了把头上冷汗，松了口气，望着他们的背影，目光逐渐坚定。 …… 奉化、象山都是浙江宁波府辖下重镇，而宁波与台州接壤，胡宗宪没有调台州的戚家军主力增援，而是选择从其他州府调兵，就是担心倭寇玩声东击西。 台州位处浙江东部，辖宁海、临海、黄岩、天台、仙居、太平六县，三面阻山，一面滨海，南自温州，北抵宁波，海岸七百余里，一直是倭寇重点袭扰的地区！ 这次突然放弃台州，屯兵象山奉化，只怕另有原因…… 曹谨行站在荧惑背上，脑中迅速掠过诸般念头——那些军报不是白看的，他很快就分析出了敌我双方的调兵动向。 “奇怪了，上面刚传令要扫清浙江官场，这边倭寇就来个大的……时间有点巧啊……倭寇大举屯兵奉化，确实有声东击西的可能，可如果跟这次扫清行动结合……不好！” 曹谨行目光一凝，脑中掠过一个想法：该不会不是声东击西，而是里应外合吧！ 难道他们的目标就是宁波？！ …… 时至下午申时三刻。 胡宗宪坐镇杭州，刚接上谕要扫清浙江官场，剿除贪官墨吏，而在宁波象山、奉化诸县，大量倭寇开始登岸，官军与倭寇展开大战，时代的暗流也开始朝前涌动…… 第二百六十一章 国仇家恨 天色昏黄，残阳如血。 日光之下，三百艘倭船静静地停靠在宁波府象山、奉化一线的海面上。 大批浪人先头部队从西凤岭上岸了！ 密密麻麻的人头接近两万余，虎吼着朝宁海县扑杀而去！ 倭寇表面上由东南海匪、东瀛浪人两部分组成，他们不事生产，必须靠劫掠才能存活。 大明地大物博，更兼东南严党势众，贪官墨吏比比皆是，腐败之风盛行，军队战斗力不足，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在他们看来，这就是一块肥肉，女人、金钱……只要是想要的，这里全都有！ 但贪官墨吏有，忠臣良将也有，如胡宗宪、俞大猷、戚继光。 有此三人坐镇东南，军心大振，倘若只是海匪、浪人，怎么可能抵挡得了大明官军？ 之所以久攻不下，甚至在戚继光之前还败多胜少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王直等人背后有几方势力在暗中推波助澜。 浪人、海匪不足为患，大明官军真正的对手，在于倭寇之中暗藏的精锐！ 其中一方就是来自东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持有大量顶尖火器的“松浦藩”将士，这些人假做倭寇之名，劫掠大明物资偷偷运回东瀛，助本国迅速成长，密谋称雄战国时代！ 他们的大名叫做松浦隆信，也是王直最大的合伙人。 神道流、福田流等东瀛江湖门派提供顶尖高手，松浦隆信提供精兵强将，如此才让那些海匪浪人从散兵游勇，摇身一变，成了能跟官军抗衡的“军队”，横行东南，祸乱大明！ 除此之外，还有弗朗基人，他们是倭寇火器的主要来源。 当然，弗朗基人不会承认与倭寇有任何关系，他们在漳州、泉州一带有大量贸易，大明受倭寇袭扰，颁布海禁，倒给了这些人做中间商的机会，美洲的白银、红木，欧洲的枪炮艺术品，南洋的香料宝石，各国的宝物送来大明，再由他们换走金银财宝、甚至天材地宝…… 此时的小弗朗基（西班牙）殖民多国领土，已经向着第一个日不落帝国迈步！ 就算只为了这些钱和宝物，他们也只会说是倭寇劫掠所得。 此时此刻，这些经三方汇合，全副武装的“倭寇”们，对宁海县挥起了屠刀！ “杀啊！杀啊！（日语）” 大量倭寇聚集，开始攻城！ 守城官兵们拼死抵挡，眼看倭寇搬来云梯、铁锚强上城墙，城中守将郭勇挥刀大吼： “放垒木！泼火油！杀敌！” 官军们在城墙上与倭寇浴血厮杀，忽然一个参将急匆匆从阶梯方向跑上来，对郭勇道：“将军！仙霞派青木真人闻听倭寇来犯，特率弟子前来助战！” “好！” 郭勇大喜，义士前来，求之不得，忙道：“快！快请上来。” 仙霞派是江南名门，棋剑乐府一夜间衰败之后，其他各派乘势而起，其中尤属天台宗、仙霞派人才辈出。 天台山乃佛教禅宗祖庭、道教南宗祖庭，山中寺、观中人，多隐居避世，相较之下，仙霞中人时常行走江湖，仗剑行侠，名望颇重。 其中青木真人，更是仙霞派翘楚，《仙霞剑法》天下无双。 虽然有些好赌好酒，但无伤大雅。 一听说他来助阵，郭勇大喜过望，真是雪中送碳啊。 仙霞派弟子皆穿白衣，共二十三人，像一大团白云飘上了城头。 有郭勇发话，守城将士并没阻拦，也没余力阻拦——倭寇的攻势越来越猛了！ “郭某代将士们感谢真人义举，此战之后必会向朝廷讨要嘉奖！” 郭勇抱拳行礼。 “郭将军多礼了。” 青木真人稽首还礼，其人身形高瘦，面目儒雅，四十出头，同样穿着一身白色道袍，但更精致华贵，竟然是以银线绣成，袍子底部还有云纹图样，十分好看。 他背上背着仙霞派镇派之宝，古剑【冰青】，对郭勇含笑说道：“值此危难之际，保家卫国，分所当为。徒儿们，杀敌了！” 众弟子异口同声：“是！” 郭勇将军满心宽慰，刚要致谢，突然一道剑光从下方杀来！ 青木真人趁其不备，一剑横挥，《仙霞剑法》·云霞满天使出，雄浑剑气灿若云霞，划向郭勇咽喉！ 郭勇是将门之后，家学渊源，哪怕一时不查仍反应极快，在那间不容发之际侧身躲过，反手挥出一记重拳逼退青木，剑气擦过身体，砍掉了后方一位亲兵的脑袋，而后余劲未消，在身后城墙上砍出了一道五寸深的剑痕！ “青木！你要干什么？！” 郭勇惊怒交加，环目四顾，就看到那些仙霞派弟子纷纷拔出长剑，恶狠狠地砍向大明将士。 可怜一众官军腹背受敌，万万没想到真正的杀招藏在背后。 “啊！” “什么人！” “嗤！” 一道道剑光挥下，一个个守城士兵的头连同刺来的枪尖在一把把掠过的雪亮剑光下飞起！ 二十个仙霞派精锐弟子在城墙之上纵横来去，如入无人之境！ 防守阵线大乱。 倭寇们趁机杀上城墙，加入屠戮的一方。 为首的倭寇头领井上十四郎拔出倭刀，四尺长的刀刃耀着白光，嘶吼着砍向守城士兵。 越来越多的倭寇杀上城墙，全都拔出了那一长一短的倭刀，从东面城楼向南面和背面城楼杀去，枪炮声接连响起，又一排守城士兵倒下了，城楼上蚂蚁般汇聚的倭寇杀光守城兵将，又向着城内的街道涌去！喊杀声、枪炮声，漂浮在无数虎狼般的啸声之上，在宁海的上空飘荡…… 就在这厮杀之中，郭勇已经身死，两眼圆睁，死不瞑目。 青木的剑上不断滴着血…… 无数把映着夕阳霞光的倭刀高举着掠过一条条街巷！ 虎狼般的喊杀声之后，是无数百姓惊恐的叫声和哭声！ 紧接着城东冒起了火光，接着城中各处都冒起了火光！ 宁海城很快吞没在一片火光之中！ 到处是惊惶奔走的百姓，到处是刀光过后的血光。 腹背受敌之下，宁海城尚未撑过一刻，就已沦陷了…… 吱呀—— 粗重的城门缓缓打开，青木率众弟子走出门洞。 夕阳中，他们对着一众骑在马上的倭寇头领躬身行礼，姿态谦卑至极：“唯明少主，宁海是您的了。” “哈哈哈！” 大队倭寇之中，有五人身穿东瀛武士铠甲，骑在高头大马之上。 居中之人是位俊朗青年，三十左右，腰佩长刀，内功精深，乃是松浦隆信次子，松浦唯明。 在他的左右两侧是三位松浦家家臣和王直义子毛海峰。 这四人里，当属毛海峰和家臣中一位年过古稀的老人，功力最为深厚，常人根本看不出他们的境界，尤其那老人，浑身刀气，哪怕只看一眼都刺得人目光生疼，青木不敢有丝毫造次。 在他们身后是松浦家三千精锐，个个昂首挺胸，腰悬火铳，令行禁止，一派整肃。 这才是倭寇暗藏的主力部队，远非浪人海匪之流可比。 “青木道长。” 松浦唯明笑道：“我是倭寇，不是什么唯明少主，这里也没有松浦家的人，我们都是五峰船主麾下，此行也是随毛公子出战。请务必记住这一点。” “是。” 青木从善如流。 毛海峰微微一笑，并不多话，他很清楚自己的定位，就是个幌子而已，淡定地拿起腰间酒葫芦喝了口酒。 松浦唯明道：“明国有句古话，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牛鬼之事虽然败露，戚继光更将其重创，短时间内无力再战，但若没有这件事，我们也不会相遇，更不会如此轻易地攻下宁海，你说是吧，青木道长……宁波知府彭峰彭大人，不在吗？” 青木拱手道：“舍弟已在知府衙门备下薄酒，请少主赏光。” “很好。” 松浦唯明点点头，看向身旁那位老者，恭敬道：“老师，我们入城吧，今晚还有恶战。” 那老者点点头，用倭语道：“为防意外，留五百人运出财物，守护战船，以备不测。” “老师所虑极是。” 松浦唯明点点头，向身边一位家将低声说了两句，又看了看毛海峰，见他专心当幌子并没对部署有什么异议，很满意地点头，扫向青木，笑道：“道长先行吧，我们随后就到，告诉彭大人，明皇受奸佞蒙蔽，弃其如敝履，我们不会，献城之功，必有重谢！请彭大人毋庸多虑，你们的安全，我来负责。” 青木松了口气：“多谢少主，青木先行后退。” 说完带着仙霞派弟子返回城中。 松浦唯明看着他们的背影，露出冷笑，用倭语说道：“如果大明将士都是这种人，那我们不费一兵一卒便可取下神州大地，可恨还有戚继光、俞大猷！” “如此也算不错了。” 老者熊泽拓真捋须说道：“彭峰信中言及明廷动荡，严嵩父子为求甩脱通倭罪名，舍弃浙江官场诸多官员，自废羽翼。他们性命不保，如何不另寻出路……只可惜，我们将士不多，不然便可借此良机洗劫大半浙江，那些浪人海匪实在难成大器！” “老师说的是。” 松浦唯明冷笑道：“胡宗宪戚继光等人谋算很好，想抢占先机，废掉牛鬼，只可惜，他们没想到会后院起火，自以为保密的命令，早已随诏令传到浙江……严党，还真是树大根深啊。多亏老师筹谋，也多亏这些严党，我们才能扳回一城！” “如今坚城已得，固守即可，就看胡、戚等人如何反应了。” 熊泽拓真悠悠笑道：“孙子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依仗地利，十倍之敌也能守住。他们不会想到我们这么快拿下宁海，虽然未中调虎离山之计，但拿下此城，同样是一大战果。” “正是。” 松浦唯明大笑，满城的金钱、奴隶都在向他们招手，他高扬马鞭，一声大喝：“入城！” 他一马当先冲进城中。 毛海峰、熊泽拓真等人紧随其后，接着，浪人后续部队，加上三千精锐，一并两万人，杀进城里！ …… 天空之上，灵鹫翱翔。 大地之上，翻云驹狂奔。 曹谨行四人借异兽之便，火速奔行四百里，驰援宁波！ 在陆绎他们的预想中，宁波集全府之兵攻城不足，守城还是有机会的，何况烽火一起，其他卫所的官军也会驰援，戚将军不会坐视倭寇屠戮百姓，就算主力不能轻动，也一定会想别的办法，到时，倭寇强攻不成，后退不了，必然陷入被动，如此，危城自解！ 但当四人杀到台州边界，宁海县附近时，猛然发现情况不对。 ——无论是天上飞的，还是地上跑的，都看到了宁海城中冒出的火光！ 焚城大火，正在夕阳下熊熊燃烧！ 宁海，已经失陷了！ 陆绎、杨溪眯起了眼睛，胸中怒火燃烧。 “果然。” 曹谨行脸色阴沉下来，一看城门之前倭寇死伤不多，反倒是城楼之上大片官军尸体，就知道倭寇攻城并没付出什么代价： “内神通外鬼……真是天亡严家！嘉靖下令血洗之时只有陆炳、大哥、吕符和严嵩，陆炳和大哥没理由泄露，吕符的人如果露出口风，那也是严家的人手伸得太长……无论通风报信浙江官场的人是谁，这锅严家父子都得背好了！” 曹谨行已经能想到当这一团乱麻传回京城，嘉靖又该是何等地震怒！这回，严世蕃怕是五品工部郎中都做不成了…… 不过眼下不是追查的时候，得先解决宁海之患。 站在荧惑背上，曹谨行看的更远，看的更多——大队的倭寇正在城中烧杀抢掠。 男人的鲜血，妇女的哀嚎，还有倭寇提着人头猖狂的大笑…… 景象声音不断传入眼中、耳中，曹谨行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想起了某段不好的历史，想起了某些不好的回忆。 “一群杂碎！找死！” 灵鹫飞到了宁海上空，曹谨行望着下方倭寇拔出了天道剑，周身法象升腾而起： “璇玑，你在天上等着，这城中有三个高手，小心一点。” 秦璇玑看着下方倭寇恶行，脸上带着厌恶和愤怒，点点头，问道：“那你呢？” “我去割草！” 曹谨行冷冷说完，从天而降，跳入城中，落地之时，大地崩裂，飞沙走石！ 街面上的倭寇还没反应过来，烟尘之中，曹谨行已经身形化影，拔剑开杀！ “还没开大杀过杂兵，我想试试，你们这两万人，能挺多久！” 曹谨行开着法象冲入人群，杀人如砍瓜切菜，大开大合。 倭寇总算回过神，大惊失色。 “谁？！” “不好！” “快去通知少——” “啊——” 一瞬间，大片的鲜血断肢混合着哀嚎声、惨叫声和漫天的鲜血，绘成了宁海城中一幅血腥的画卷…… 曹谨行怒了。 他要让这些倭寇死无全尸！ 金色身影串行城中，一个个倭寇没等哀嚎出声就被纯阳剑气切成粉碎，曹谨行杀意炽盛，下手毫不留情：“——受！死！！！” 第二百六十二章 无双割草！ 大批倭寇突然闯入城中，肆意杀戮，百姓们刚从惊慌中回神，大火已经燃起，街道上满是死尸！ 有的闯进当铺酒楼抢夺金银，有的闯进良家扛起妇女，惊叫声和大笑声此起彼伏。 也有镖局镖师或是路过的江湖人拔剑出手，但倭寇人多势众，十几人嘶吼着一拥而上，有的还拿着火枪火炮，双拳难敌死手，功力不足，无法抵御火器，也只能是乱刀分尸的下场…… 宁海只是小县城，没有那么多的高手。 倭寇愈发肆无忌惮，割下人头耀武扬威。 百姓们更加绝望，哭声回荡在街道上，撕心裂肺。 “就这点本事也想学人家行侠仗义，真是愚蠢！” 井上十四郎嗤笑着将手中倭刀插进人头，高举向天，任由鲜血顺着刀尖流下，哈哈大笑。 周围的浪人手下纷纷出声恭维，七嘴八舌道：“十四郎武功越来越高了，这次率队攻城又是首功，上面一定会赏下大把的钱和女人，可以好好快活一阵了！” “就是就是，跟着徽王打天下果然有大好前途，在本国可没有这种好机会，明国的女人啊，润！” “哈哈哈哈哈！” 众人大笑，望着俘虏的女人们露出狰狞如野兽的表情。 有几个禽兽竟然忍不住开始撕她们的衣服，看着他们狼狈地护住身体，羞愤欲死的表情，更加得意猖狂，可就在这时，一道金色闪电由远及近杀到，杀气澎湃，如滔天巨浪！ 井上十四郎武功不错，直觉比一般人敏锐，这一刻，他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脸色大变，下意识拔刀出鞘，横在胸前！ 电光石火之间，那道金色闪电穿过众人，掀起微风。 满街倭寇的笑声突然停止了！ 他们保持着张大嘴巴，仰天大笑的表情，却再没有笑声传出，一个个僵在原地。 整条长街突然间寂静若死！ 成百上千的倭寇就那样木偶似地站立着，一动不动！ 被俘虏的女人们呆呆地看着那些倭寇，暗处藏着的老人和小孩也在紧张地注视着他们，脸上有惊喜，有怀疑，有不可思议：难道老天有眼，收了这些畜牲的性命？ 刚想到这里，突然咔嚓一声炸响！ 井上十四郎手中倭刀莫名崩断，断刀飞上天空，又重重落地，发出呛啷脆响。 紧接着，一个女人的尖叫声响起：“快看他们的脖子！” 所有人顺着指引看去，一道道血线正在他们的颈间浮现，一颗颗头颅从他们的脖子上滑下！ 噗通！ 噗通！ 噗通！ …… 井上十四郎的头最先落地，像球一样滚出数步。 紧接着是那几个哄笑的浪人，也跟着掉了脑袋，再然后就是长街之上的所有倭寇！ 一个个头颅落地！ 一道道鲜血喷洒！ 上百名倭寇在一瞬间给人摘了脑袋，直至死前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这恐怖的一幕放在往常，足以把人吓出好歹，但此时此刻，无论女人还是老人都是说不出地畅快！ 杀！ 杀光那些畜牲！ 看着满地的尸体，除了倭寇，还有惨遭杀害的丈夫、父亲，有人忍不住跪倒在尸体旁嚎啕大哭起来，渐渐地，哭声连成一片，充满了愤怒和哀伤。 “这帮狗杂碎！” 天空之上，秦璇玑站在荧惑背上咬牙切齿，恨不得亲自下去杀光那些倭寇，可是一没有曹谨行的效率，二也容易成为倭寇中实力强大的人的目标，她静静看着下方那道穿梭在街头巷尾的金色闪电，每过一处就有无数倭寇人头落地，心中充满了骄傲，这就是我喜欢的人！ 另一边。 陆绎和杨溪也露出了身形，在官道上驰骋。 南城门上换防的倭寇看到他们，急忙举火示警，开枪放炮，却不料两头翻云驹一声高叫，在城楼之前纵身一跃，竟然跳起了三丈多高，直接越过了城墙！ 异兽背上的两人半空中回身一撒，暗器铺天盖地笼罩守城倭寇，直接送了那一伙人见阎王，而后杀向倭寇重兵防守的地方——宁波知府彭峰的宅院。 翻云驹在大街上狂奔，马蹄踩在青石上发出爆响，逐渐接近。 曹谨行一路杀伐，一边杀人一边赶路，也离宅院越来越近。 双方即将汇合！ 院中的倭寇终于反应过来…… 此时此刻，宅院之内，彭峰、青木还有几位宁波的高官，诸如卫所指挥、兵备佥事等人，正在隆重款待松浦唯明、毛海峰一行，推杯换盏之间谦卑恭顺至极，一幅孝子终于看到亲爹的模样，一边吃一边听曲——堂上起舞奏乐的那些美貌女子，是彭峰专门请来的宁波府最好的艺伎，歌声柔媚，嗓音婉转。 “严阁……呸！严嵩那对狗爷俩儿，敢做不敢当，为了把自己择出去，倒把我们拉下水，无耻！” 彭峰借着酒劲挥斥方遒，其他官员义愤填膺地附和。 “他不仁，那就别怪我们不义了！” 彭峰举着酒杯，带着几分醉意对松浦唯明说道：“当今天子不视朝，朝廷奸佞当道，我看这大明朝快走到头了……只可惜没有早点认识少主，还有熊泽将军、毛公子……从今以后，大家同舟共济，彭峰必当马首是瞻，唯命是从！” 说罢饮下了杯中酒。 其他官员纷纷表态，跟着喝酒。 他们都是底子不干净、被严嵩卖了的人，通倭是死，不通倭也是死，还不如上一条新船赌一赌。 松浦唯明当然要做出高兴的样子，摆出礼贤下士的姿态，承诺道：“如今宁海已经在我们的手中，这离不开诸位大人的襄助，且放心，高官厚禄，金银……” 话没说完，熊泽拓真忽然眉头一动，变了脸色。 不好！ 他蹭地站了起来，感觉到有三股杀气袭来，沉声说道：“有人来了，高手！” 这句话用的汉语，腔调很怪，那些官员一听全都傻了！ 什么意思？刚上新船就有危险？ ——据他们所知，熊泽拓真是东瀛前代剑圣“伊东一刀斋”的大弟子，深得“一刀流”真传，剑术高绝，排在东瀛十大高手的第五位，已经一只脚踏进法象，能与戚继光对战不落下风……没想到，居然有人能让他如此如临大敌，到底是谁？他是怎么进来的？东瀛的火炮阵都是摆设吗？！ 彭峰他们顿时慌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满头冷汗，没了之前的自信从容。 松浦唯明一惊，顾不上那几个废物了，急忙说道：“老师，难道是戚继光到了？他有这么快？” “不是他。” 熊泽拓真先看向南方：“这个方向有两人，其中一个武功很高，到了通幽的极致，真气属性与甲贺影流一派很相似，可能是学得我族忍法。” 然后转向西方，面色严肃无比，说道：“这个方向还有一人……此人轻功之快，是我平生仅见！浙江居然还有如此高手，而且来的这么快！毛公子，青木道长，南方的那两人我去解决，西方的这个，就有劳你二人出手拦下。他正残杀浪人，不能让他继续杀下去！等我杀掉那两人，马上与你们汇合，诛杀此獠！” 人数多、实力强的那两个由熊泽负责，轻功快、滑不溜手的那个由毛海峰和青木二人缠住。 等熊泽解决那两人，三人合力，便能布下天罗地网，轻功再好也飞不出去！ 熊泽拓真的安排很好理解。 毛海峰当然没有二话。 青木更没办法，他们已经与倭寇成了一条船上的蚂蚱，由不得他不听话。 “出发！” 兵分两路。 毛海峰和青木施展轻功向西方冲去。 青木原本自诩前辈，仙霞派的武功又都是五品中阶的秘技，尤其轻功【烟霞步】更是独树一帜，速度极快。 本以为能轻松甩开毛海峰这个“海岛蛮夷”，没想到毛海峰竟然跟上了，而且脸不红气不喘，动作神态甚是轻松…… 青木心神一震，已经猜出他身负顶级传承，幽幽道：“毛公子深藏不露啊，有如此实力居然甘做傀儡，不愧是五峰船主看重的接班人。” 毛海峰不以为意，淡淡道：“义父抬爱罢了。” 两人冲出三里左右，来到一处高楼，落地的瞬间都感应到了那股惊人的杀气。 向下一看，一道金色闪电正在倭寇人群中极速穿梭。 ——实力差距太过巨大，那些浪人连他的影子都看不见，只感觉微风拂过，便眼前一黑，人头落地！ 密集的人潮无法对他的行动有丝毫影响，一切阵法、忍法形同虚设！ 那人所过之处无一幸免，纷纷人头飘飞，鲜血狂喷。 这根本就是屠杀！ 割草一般的屠杀！ 毛海峰惊住了，心脏怦怦跳！ 青木从未见过如此杀戮，额头冷汗禁不住徐徐流下，喃喃自语道：“世上居然有如此轻功！难过熊泽拓真会失态……不好！他冲上来了！” 眼前突然金光大放！ 下方那人纵身一跳，脚下大地开裂，竟然在眨眼之间横跨数十丈，飞跃两条长街，出现在他面前！ 青木没等看清他的样子，就见对方手一挥，凌厉的剑光如惊雷闪电一般杀来！ 青木识得厉害，心中惊恐无比，正面对上此人，会发觉他真正的实力比看上去的还要可怕！ 数十年的苦修在此刻给不了他丝毫安全感！ 求生的本能激发了他的潜力，青木大喝一声，背后镇派神兵【冰青剑】出鞘！ 此刻是他生平最危险的时刻，他毫无保留地使出全身功力，施展出了《仙霞剑法》的绝招【云兴霞蔚】！ 刹那之间。 漫天剑光恍若云霞笼罩曹谨行，青木的身形在这一刻快到极致，放眼望去，四面八方都是人影！剑随心动，心随意动，无数飘渺剑光从各个方向刺向曹谨行！ 曹谨行面不改色，手中天道剑快到极点，但见神兵相撞，火星四射，曹谨行轻描淡写间出了八十一剑，挡下了青木在瞬间刺出的八十一招，而后拨开长剑，反手一掌打在他胸前！ 纯阳之气摧枯拉朽。 纯阳掌霸道无比！ “噗！” 青木胸口正中这一掌，立时胸骨全断，五脏六腑遭受重创，倒飞三十丈，摔在一面青砖墙上，软成烂泥，周身八脉俱裂，仰天吐血，一动不能动！ “嗬嗬……” 青木倒在墙下，华贵的道袍上满是鲜血，他艰难喘着气，望向曹谨行，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他用尽一生苦练的门派绝学，居然如此不堪一击！ “道貌岸然的狗东西，一会再跟你算账！” 曹谨行冰冷的目光扫过青木，转而看向了全心戒备地毛海峰。 此刻的他冷汗直冒，摆出了一个奇怪的防守拳势，浑身内力汇聚在双拳之上，一拳凝聚地气，拳劲极重，一拳汇聚水气，防守极稳，地水二气相辅，攻守兼备，无懈可击。 曹谨行点点头，说道：“你应该比他好点，武功不错……” “……” 得到如此夸奖，毛海峰心里竟然生出了一丝荣幸。 他强压着浑身战栗、想要逃跑的心思，咽了口吐沫，艰难说道：“敢问阁下……是何方高人……” 曹谨行冷冷道：“北镇抚司，曹谨行。杀你的人！” 没有半句废话。 曹谨行第二掌拍了出去！ 第二百六十三章 看着点背后 毛海峰心中害怕，尤其当看到那轮如初升明日的吕祖法象之时，更是险些被那璀璨金光晃瞎了眼！ ——这是何等精纯的真气，何等可怕的威压！ 这个人居然凝练出了法象，与天地共鸣！ 八气加持之下，那平平无奇的一掌好似高山险峰平推而来，笼罩四面八方，让人避无可避。 “龙鳞破日！” 生死关头，毛海峰一声大吼，拼尽全力，这一刻，他双拳之上雄浑真气似是幻化成了出海狂龙，伴着呼啸龙吟，以无俦劲力悍然迎上曹谨行《纯阳掌》！ 拳掌相对，两股强大内力隔空激撞，顿时劲气四射。 脚下高楼难以承受冲击，应声而炸！ 轰隆巨响。 磅礴劲气卷携木屑砖石朝四方炸散，毛海峰竟然顶住了曹谨行的攻击，正当他欣喜之时，法象之下，曹谨行淡淡点头说道：“拳法不错，看来王直很器重你。” 说完，内力加催一倍！ 纯阳掌力犹如火山爆发，随着法象拍出巨掌，毛海峰只觉两股炙热劲力打入双拳之中，像是在皮肤之下、骨骼之中插进了两把火刀，疼的他惨叫出声！ 只一瞬间，双拳骨骼崩碎，筋脉尽断，毛海峰像沙包一样倒飞出去，大口吐血，那两只手臂已经软绵绵抬不起来了…… “大人！” 高楼炸响，巨大的声音吸引了周遭倭寇的注意。 附近两条街的数十名浪人率先一窝蜂涌了过来，看着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青木和毛海峰都吓住了，下意识就要拔出火铳瞄准，曹谨行不耐烦地转过头，连挥两剑，磅礴剑气呼啸而过，长街再度恢复宁静。 曹谨行收剑回鞘，摄来那两人，看向南方杨溪、陆绎方向，身形一闪而逝。 等到他完全消失，那些倭寇的头才慢慢滚落在地…… 只剩下一个个无头尸体，像木桩一样矗立在如血的夕阳中。 …… 锵！ 两把神兵在半空相对，迸射出一溜火花。 逸散的劲气吹散了二人头发，周边景物随之爆炸！ 熊泽拓真用力猛劈，震退杨溪，而后旋转太刀，聚集内力，连绵的刀势犹如倾盆暴雨一般凝聚成了一条线，万千刀影聚于一处，使出了一刀流绝技——【迎风一刀斩】，但见熊泽拓真一刀劈下，杀机和煞气凝聚，点亮刀锋，无穷刀气倾泻而出！ 半空中，杨溪双手掐印，身体瞬间化成白烟，用出了甲贺影流忍法【瞬身术】。 刀气划过白烟，落于青石地面，大地立即崩碎，裂出深沟！ 时间太短了，杨溪虽然在间不容发之际避过杀招，却还被刀气所伤，再现身时，胸膛软甲多了道口子，嘴角溢出鲜血，但他丝毫不惧，倒持神兵【寒月刃】，以鬼魅般的速度迅速欺近熊泽，对着他的颈部砍出致命一击！ 东瀛甲贺派影流一脉专精暗杀术，而杨溪更是精研此道的高手，以中原高品内力，驱使东瀛忍法，以夷制夷，丝毫不虚熊泽拓真！ 二人再度战在一起，立时铿锵炸响，火花四射！ 杨溪正面实力不敌熊泽，但身法诡谲，秘术多样，将影流忍术发挥的淋漓尽致。 熊泽拓真久战不胜，暗暗吃惊于此人实力，心中纳闷：怎么回事？这种高手怎么会无缘无故来到宁海这样的小城？此等人物胡宗宪身边都不会超过两个！ 另一边，陆绎正与青木带过来的二十二个仙霞派真传弟子战斗。 此二十二人最多的不过先天七层而已，但镇派的《流虹剑阵》却将这二十二个人拧成了一股绳。 此阵法兼具幻术与剑术之妙，完美发挥出了《仙霞剑法》剑光如霞光的特性，阵法一经启用，七色真气萦绕于剑尖，光芒万丈，使阵中之人眼花缭乱，疲于应付，杀机暗藏其中，非常危险！ 陆绎一时不查，被团团围住，一把把利剑藏在绚烂霞光之后，刺向他的身体！ “九宫八卦阵……” 陆绎身处阵中，虽惊不乱，闭上眼睛，专心利用耳力躲闪攻击，从细微的脚步声和长剑破风声推敲各人的步法和剑招，逐渐还原出阵法本来面目…… 他出身学宗，本就擅长阴阳五行、计算各类阵法机关，世间万物，万变不离其宗，《流虹剑阵》虽妙，却也瞒不过他。 这阵法正是从《九宫八卦阵》演化而来。 推敲出这一点，陆绎开始反击，按阵法之中四正、四奇轮番变化，逆向推演出众人出招，再抢先一步，以《聚气成刃》先废八大阵眼，再逐一击败众弟子，总算成功突破。 “真麻烦啊……” 陆绎看着满地伤者，心道：“要是曹谨行在这，估计这些人还没等布好剑阵就已经被杀光了……” 刚想到这里，陆绎冷不丁抬头，正好看到正前方钟鼓楼上那身银灰色的飞鱼服！ 曹谨行站在楼顶翘起的飞檐上，光明正大，立于风中，却没有任何人察觉到他的出现。 要不是陆绎亲眼“看”到，同样感知不出那里站着一个人。 “《隐元诀》……” 陆绎心惊肉跳，多日不见，曹谨行的武功越来越可怕了！ 与此同时，熊泽越战越急，顾不得留力对付曹谨行，大吼一声，真气爆发，两丈法象升腾而起！ ——那是个英武健硕的男性，身穿铠甲，手持神兵。 他一出现，天地之间无端刮起狂风，与熊泽体内风属真气呼应，赫然是天人合一。 此乃东瀛神话中的风神，志那都比古！ “杀！” 熊泽拓真一刀劈下，暴风聚集于刀尖，砍向杨溪，用的仍是一刀流奥义【迎风一刀斩】！ 周身风神法象随之而动，举刀向天，聚集八方狂风于一身，劈出了斩天一刀！ 狂风呼啸，衣衫猎响，如此声势震天动地！ “小心啊！” 陆绎大惊。 杨溪处于刀锋之下，正要再用【瞬身术】却愕然发现那道道狂风已经化作绳索，锁住了他的双腿，让他一动不能动！就那一瞬间，风神劈出了浩瀚刀气，如狂涛巨浪淹向杨溪。 杨溪避无可避，抬头仰望法象，猛然惊见一道金光出现在熊泽身后…… 曹谨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了过来！ 噗嗤一声！ 天道剑穿透法象，贯胸而过！ 风神那惊天动地的一刀没等劈出，就悄然消散了…… 法象崩溃…… 熊泽拓真保持着劈砍动作，愕然低头，就看到了胸前那把古朴长剑，以及胸前绽放的血花…… “看着点背后，老东西！” 曹谨行淡淡说了一句，不等熊泽拓真反应过来，一掌打爆了他的头！ 东瀛第五高手，就此死于非命。 ——对付真倭寇就没必要留着慢慢折磨了，最可恨的是那些通敌卖国的狗杂种！ “谨行。” 陆绎赶紧跑过来，松了口气道：“还好你及时出现。这个人实力非凡，只怕不是一般人。” 杨溪也来到曹谨行身前抱拳行礼，认真道：“多谢太保大人救命之恩，杨溪感激不尽。” “先别说这些了。” 曹谨行摆手示意，目光越过二人身后——这条街上的数百浪人正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边，端着火铳，浑身发抖，不知所措：“这些人交给你们了，我去解决那几个大的。援军应该也快了。” “好！” 陆绎、杨溪同时点头。 然后看向那些惊呆了的浪人们。 曹谨行二话不说抓起那具无头尸体，和另外两个半死不活的青木、毛海峰，冲向彭峰宅院！ …… 彭峰宅院，歌舞依旧，饭局依旧，但在座的诸位大人，还有松浦唯明却都没有了胃口，甚至没了闲聊的兴趣，一个个伸着脖子看向门外，焦心地等候战果。 “少主不用担心。” 家臣马场信房安慰道：“熊泽大人武功高强，身负一刀流绝技，又有神兵【鬼切】在手，屈屈三两个小贼而已，不会有事的。” 松浦唯明先是点了点头，然后摇头叹道：“可惜我境界还是差的太远，帮不上老师的忙……” “什么人？！” 他话音刚落，府外突然出来厉声大喝，紧接着密集的枪炮声响起，又迅速归于平静。 “……” 松浦唯明一惊，听出是另一名随身家臣源四郎的声音，此时正该是他带着三百铁炮手驻守府外。 马场信房愣了一下，主仆二人对视一眼，都感觉十分意外。 战斗突然开始，又更快的结束……源四郎在搞什么鬼？解决了意外怎么不见回来禀报？ 总不见得是那三百火炮手都在方才的炮响中死掉了吧！ 大堂内的几位官员听到炮声都紧张地站了起来，向外看去。 歌妓舞妓们吓得停下了歌舞，小心翼翼缩在一旁。 大堂忽然安静，外面也没了声音，不论是枪炮声，还是源四郎的声音。 正当众人惊疑之时，大门忽然洞开，三道人影横着飞进大堂，像是被人掷进来的！ “少主小心！” 马场信房赶紧挡在松浦唯明身前，使了个卸力手法，将那三人逐一放倒到地上。 等看清他们的面容，满屋子的人都吓呆了！ 彭峰几人睁大眼睛，看着奄奄一息的青木和毛海峰，像是见了鬼！ 松浦唯明和马场信房看着那具无头尸体更是目瞪口呆。 “啊！！！” 歌妓舞妓惊声尖叫起来。 “老师？！” 松浦唯明满脸不敢置信，接着最先反应过来，脸上浮现出了灾难般的惶恐！ 他疯狂扑向那具无头尸体，仔细辨认——他身上的盔甲、腰间的扇子都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这个人就是他的老师，那个在他心目中神人一般存在的熊泽拓真！ “这不可能！” 松浦唯明大脑嗡嗡作响，完全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 “没什么不可能的……” 微风拂过，陌生清朗的声音突然响起。大堂里多了一个人。 马场信房大惊之下急忙举起火铳，砰地一声炸响，精铁弹丸出膛，狠狠射向那人的脑袋，却见他单手举剑，随手一挥，长剑击飞弹丸！火星四射间，那弹丸反而以更快更狠的速度，原路返回，直接打炸了马场信房半个头！ “……” 马场信房剩下的脸上犹自挂着不可思议的表情，然后直挺挺倒向地面！ 房间里又多了一具尸体…… 众人愈发惊恐，全身发抖！ 曹谨行看都不看吓得魂不附体的松浦唯明，扯过一把椅子随意坐下了，目光转向角落里穿着大明官服的彭峰几人，正惨白着脸，牙齿打颤，瑟瑟发抖，淡淡说道：“倭寇就是你们放进来的吧，有遗言吗？可以说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人影过，人头落 “冤枉啊！” 忽然一声大喊，彭峰猛然跪地，穿着四品朝服哭喊着膝行到曹谨行脚下，看着那身飞鱼吓得全身发抖，心脏抽紧。 他很清楚，锦衣卫知道，就等于皇帝知道，里通外族的下场，连昔日的大将军仇鸾都难以幸免——凌迟处死，传首九边！ 更何况是他，一个区区的四品知府。 眼下，只有这个锦衣卫或许可以救他一命了。 “千户大人误会了！” 彭峰跪在地上，义正言辞道：“我等都是朝廷命官，世受皇恩，怎会投敌叛国？只是倭寇突然攻城，城中守备不足，这才不得已屈身侍贼，只等援军到来，再里应外合，一网打尽啊大人！” “是啊！是啊！” “我等正做此想！” “大人明察！” 其他官员也都跪地喊冤。 曹谨行很不客气地笑了，只是那笑容中没有一点笑意。 他弯下腰，看着彭峰的眼睛，淡淡说道：“彭大人知道我是谁吗？” 彭峰一愣，有些怯懦地说道：“敢问、敢问大人……尊姓大名……” “本官，曹谨行。数月前送大将军仇鸾上西天的，就是我。” “？！！” 彭峰大惊失色，吓得仰头后倒，跌坐在地。 曹谨行冷冷地看着他：“他的辩陈奏表跟你的这番说辞差不多，但没有意义……本官不是傻子，圣上更不是傻子，你这番弱智借口，居然也有脸说得出口！真是枉读了圣贤书！” 曹谨行一巴掌扇飞了他。 彭峰满嘴的牙都被打了出来。 其他官员噤若寒蝉，满眼恐惧，一声不敢吭。 万万没想到来的是这尊杀神，他不但油盐不进，而且与严家有仇，绝不会放过他们！ 完了！ 全完了！ 一众官员心如死灰。 “老实待着，还能多活一会……” 曹谨行收回视线，看向那位松浦唯明，说道：“不用怕，我不会杀你，能认通幽巅峰为师、能豢养三百铁炮手、两千多的精锐武士，让这么多的精兵良将俯首称臣——哦，不好意思，来的路上顺手都解决掉了，现在除了那些杂兵浪人，就剩你了——你这样的人可不像是一般倭寇。你的来路，我会查清楚的……” 曹谨行淡淡一笑，眼中隐隐露出红光。 松浦唯明让那话中的内容还有笑容吓得一倒仰，大脑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老师…… 两大家臣…… 三百铁炮手…… 两千多精锐武士…… 都没了…… 松浦唯明的脸色越来越白，更可怕的是，一旦让大明知道是哪方在支援浪人海匪，必成不死不休之局！ 东瀛战乱频发，各自割据，他们甚至不用亲自出手，只需资助松浦藩仇敌就能致人于死地！ 不！ 不能让他们知道根底！ 松浦唯明思绪万千，忽然发狠拔出腰间短胁差捅向心脏！ 曹谨行淡定一指，无形剑气点中他胸口檀中穴。 松浦唯明僵在当场，只有哪双眼睛露出了极致的惊恐之色。 “落在我手里，死也得经过我同意！” …… “快！再快！” 官道上，戚继光驾马当先，领着把总任锦率新练三千骑兵火速驰援宁海。 明知倭寇可能是调虎离山、声东击西，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宁海的百姓给倭寇屠戮了！ 戚继光把主力驻守台州，配合海道总兵防范王直一伙，自己领着新练的三千兵赶来营救。 但是，他们心里已经有最坏的打算了——在来之前就已经接到密报，倭寇此次大举入侵，并非只做佯攻，宁海城内有奸人投敌，很可能是里应外合之局，宁海十有八九已经陷落！ 三千新兵攻一座坚城，基本等于送死！ 可是也不能无动于衷，眼下只有先到宁海再做打算了…… “将军，快看！城中起火了！” 一个亲兵大喊，脸上带了愤恨之色：“这群狗杂种又放火焚城，简直畜牲不如！” 戚继光和任锦也注意到了，脸色阴沉的能滴水。 昨夜成功牵出了浙江众多给与倭寇便宜的恶官，又顺势重创牛鬼，让倭寇苦心筹谋的奸计大白天下，却没想到，京中有人泄密，本来大好局面再生波折。 圣旨一下，反逼得那群狗官狗急跳墙，竟然真的选择通倭献城，以致酿成如此惨祸！ 时局到了如此地步，真说不上是赢还是输。 “任把总，你带兵继续，我先去开城门。” “是。” 眼下倭寇已经入城，必定重兵把守四门，需要武功高强之人探路，戚继光当仁不让。 他已经做好强攻的准备，却没想到施展轻功抵达南门之时，城楼之上一个站着的人都没有。 没有火炮、没有武士、没有忍者，只有遍地的死尸！ “戚将军！” 正纳闷的时候，杨溪手按城门一声低喝，沉重的木门向两侧张开，露出二人身形。 陆绎也看到了戚继光，大喊道：“快进城！” 戚继光总算松了口气，一个是左都督陆炳的三公子，一个大内影卫的副统领，这两人他都认识，有他们在，即便不敌倭寇，也能压下他们的气焰，不敢放肆残杀百姓。 身形一闪，戚继光进入城中。 一股浓郁的血腥气飘了过来，放眼望去，只见大道之上全是死尸，横七竖八倒了一片！ 以戚继光的眼力自然看得出来，这些人都是死于阴阳术和忍术之下。 “来不及叙旧了。眼下城中情况如何？倭寇在哪里驻扎？有多少人？我们得赶快过去！” 倭寇摆出这种阵势，只怕有高人随行，这俩人未必是对手，戚继光很急迫。 “将军不用急。” 陆绎道：“眼下城中祸乱已清，只有少部分浪人流窜，不成气候，除此之外，还剩倭船方向的贼寇不及清剿，正好请援军协助，也好一网打尽！” “你们的意思是……” 戚继光愣了一下：“只凭你二人就杀光了所有倭寇？一共来了多少人？” “两万余人。” “两万？” 戚继光一惊，这几乎是半数倭寇！ 那些人都是傻的不成？站着让你们杀？ “将军误会了。” 陆绎笑道：“我当然不行，杨统领或许可以，但被那东瀛剑豪缠住了，也没有机会。我二人只是善后，真正力挽狂澜的功臣不在这里——倭寇大张旗鼓而来，准备充分，精兵强将，武林高手，一个不缺！只凭我们两人，甚至无法攻进他们的驻地。” “哦？” 危局已解，戚继光高兴之余也来了兴致，问道：“那是谁？两万倭寇，王直麾下半数人马都来了这里，必然有高人领军，再加上数百具火枪火炮，即便他不出手、火枪火炮不发射，那些士兵站着让你们杀也得杀一阵……谁能顶着这么多的阻碍屠杀倭寇？” 陆绎神秘一笑：“将军跟我们去看匪首就能明白了，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好。” 戚继光点点头回头大喝一声，吩咐把总任锦带两千人清剿沿海倭船上的残兵，留一千人追杀城中余孽，而后带着几个亲兵，跟着陆绎和杨溪杀向驻地，沿途看到了那一具具无头尸体…… 这些人死状一摸一样，显然全是出自一人之手！ 粗略一算，只是南门这条官道上，他一个人杀的竟然就比杨溪、陆绎两人加起来还多一倍！ “咦？” 戚继光越看越惊奇，忽然道：“这手法……似乎是我改良的拔刀术，但更加精妙……我想我知道他是谁了……难怪，这种程度的拔刀术，加上无与伦比的轻功，那些倭寇怕是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人头落地！基本就等于是站着任杀，怪不得这些尸体看起来毫无防备，也怪不得他能屠杀这么多的敌人……人影过，人头落，好俊的武功！” 这下轮到陆绎稀奇了：“将军知道他？” 戚继光笑道：“他学过我的刀法，刘镇抚使跟我提过，你父亲也多次夸奖，再加上方腊宝藏那次上缴了三十万两的军费，这次又逼得严家自断羽翼……连胡部堂都对他赞赏有加。他在杭州时，我们军务繁重，无暇接见，还曾遗憾了一阵。今时今日，十三太保之名，早已如雷贯耳了。” 三人赶往彭峰宅院，沿途尸体越来越多。 即便都知道曹谨行武功很高，还是让那尸横遍野的场景惊住了！ 这些人里可不止是浪人，还有习武练功的武士！ 尤其宅院附近的那些人，不但穿着品质极好的甲胄还有威力强大的弗朗基火铳和火炮，稍有不慎就会中招，但曹谨行杀他们跟杀浪人一样，还是一刀枭首，连下刀的位置都没有丝毫变化！ 三人冲进宅院大门，曹谨行等得百无聊赖，正坐在正首的那张椅子上夹着一盘新的五花肉喂猫。 白猫规规矩矩地坐在桌上，动作神态十分可爱，但角落里那些官员望向它的眼神却无比惊恐！ ——东南方的窗户下有个脑袋切成三“片”的官员。就是那只白猫干的！ 那人是宁波兵备佥事，武功不俗，本以为能趁曹谨行不备逃出去，结果只一眨眼的功夫，白影闪过，他的脑袋就已经被那刀锋一样的爪子切碎了。剩下的官员立马老实的跟鹌鹑一样。 “你倒是悠闲啊。” 陆绎大步走进来，没好气道：“还有闲心喂猫。” 曹谨行微笑道：“人抓了，罪魁祸首都在这，就等着处置了。你们又不来，我不喂猫还能干什么？” 说话间，曹谨行看向戚继光，眼前一亮，站了起来，抱拳说道：“戚将军，久仰久仰。” 戚继光拱手回礼，上下打量曹谨行，笑道：“英雄出少年啊。曹大人，这次宁海多亏你了！请受戚某一拜！” 他郑重地弯腰躬身，深揖一礼。 曹谨行忙伸手搀扶：“职责所在，将军不用如此郑重，倒是将军抵御倭寇于国大功，下官十分钦佩。” 戚继光站直身体，笑了笑，没再客气，看向角落里的彭峰等人：“就是他们？” “正是。” 曹谨行道：“这几个人有必要交给胡部堂，他有王命旗牌，名正言顺，也可以借机震慑宵小。如今旨意泄露，彭峰之流只怕不少，还是要尽快解决。” “放心，胡部堂已经着手处置，该抓的一个也跑不了！” 戚继光一挥手，身后亲兵将几人锁上镣铐带了下去，只等押回杭州交给胡宗宪。 ——凌迟处死，以儆效尤！ 彭峰等人很清楚等待他们的将是什么，一个个竟被吓得呜呜哭了起来。 “没用的东西！” 戚继光脸色冰冷，厉声喝道：“倭寇入城，有多少人死于非命，又有多少家门支离破碎！就是因为你们几个狗杂种，凌迟都便宜了你们！看好了他们，不许自尽，该受的刑必须半点不差地都给本将受了！” “是！” 亲兵大声应是，也深恨这群人的通敌叛国之举，推搡着几人走了下去。 戚继光看向那个穿东瀛服饰表情麻木形如木偶的年轻人，皱眉道：“他是……” “用了《摄心术》，不用担心，还没傻。该问的我都问了，有点麻烦。” 曹谨行皱了皱眉，将倭寇后面的三方势力都说了出来：“这个人是松浦隆信的二儿子，地位尊崇，或许可以做点手脚。不过，东瀛是长子继承父业，次子及以下自行闯荡……松浦隆信未必看重他，加上如今底细暴露，为了平息大明怒火，没准会把倭寇之事推到他身上。” “我明白了……” 戚继光恍然，目光越发幽深：“不管松浦隆信说什么，松浦藩都没有存在的必要了！等倭寇之事平息，我自请缨杀上东瀛，灭此藩城！” “将军威武。” 曹谨行笑了笑：“那这里就交给将军了。半数倭寇葬送于此，舟山那边的倭寇估计不会坐以待毙，台州势急，我们先去大营等候将军。” “嗯。” 戚继光点头，取下腰间令牌递给他：“拿着这块令牌，我的副将会招待你们，军情紧急，辛苦几位了，等诸事平息，我再请各位喝酒！” 曹谨行抱拳道：“一言为定。” 戚继光笑道：“一言为定！” 陆绎和杨溪见状也跟着抱拳行礼，露出笑容。 …… 东海海面。 四百艘战船静静地飘浮在大海上，距离陆地不远不近，牵制台州主力，给毛海峰那边制造夺城机会。 最庞大的龙船之上，王直等人隔着大海眺望陆地——大明官军已经架起了大炮，瞄准战船。 “那几排大炮就是昨夜击沉我二十艘战船的火器吧。” 王直举着千里镜，脸色十分难看。 旁边徐惟学看了眼，说道：“没错，听说是神斧门改良弗朗基火炮制成的重炮，叫做‘红莲将军’，火力非常强悍！设计图两个月前进入南京火器制造工坊，这是最新一批成品……” “该死！” 王直怒道：“有如此利器，就算明军都是酒囊饭袋我们也不好登岸了！” “是啊。” 徐惟学先是赞同地点头，然后笑道：“徽王也不用太过担心，明军军中可不止酒囊饭袋，彭峰之流也不在少数！这两天至少接到五封四品以上官员献降的密信。这次不就轻而易举得了宁海？以后还会有更多机会的。” “这倒是。” 王直双眉一扬，说道：“说起来还要感谢曹谨行，没有他抓住北原龙圣，哪里能这么轻松得拿下宁海。古人云：福祸相依，诚不我欺啊～” “报！” 就在这时，一名探子飞奔上船，噗通一声跪倒在王直面前，着急忙慌地说道：“徽王不好了！宁海城有大变！公子他们刚进城不足一个时辰，曹谨行驭鹰入城，开始大肆屠杀浪人！公子和青木已经被擒！唯明少主也被抓了，熊泽拓真和另外两大家将还有那三千精锐……” 王直眼睛立马红了，一把抓起他的领子，急道：“怎么了？他们怎么了？快说！！” 那探子哭丧着脸道：“他们、他们都被曹谨行杀了！” “？！！” 王直一口老血涌了上来，气急攻心，险些背过气去。 徐惟学赶紧扶住他。 “这不可能！” 王直挣脱徐惟学，完全无法相信这个事实，提起那个探子大喝道：“熊泽拓真是东瀛名列前五的剑豪，曹谨行怎么可能杀得了他！何况还有那两大家将和三百铁炮手助阵！你怎么知道是曹谨行？一定是敌人故布疑阵，乱我军心！来人啊，把他给我拖出去斩了！” “徽王饶命！” 那探子吓得魂不附体，急忙辩解道：“就在半个时辰前，戚继光已经领兵入城，和援军重新布防！曹谨行和另外两人出城，往台州而来。 他身边还有头大猫，头上是灵鹫，他本人又是一身飞鱼服，不是他还能是谁？这些消息都是艺妓所言，她们亲眼所见！而且尸体如今还高挂在城头之上，绝非虚言啊！” 噗通！ 王直目瞪口呆，松开了探子衣领，那人摔倒在地。 王直先是震惊，然后是雷霆震怒，厉声咆哮道：“曹谨行！曹谨行！我要杀了你！！！” 那凄厉的嘶吼声回荡在茫茫大海之上，飘出很远很远…… 第二百六十五章 《无根树》 来时倭寇攻城，所以快马加鞭，风驰电掣，去台州就不必如此了。 那里重兵防守，不用急于一时。 曹谨行跟戚继光要了两匹好马，带着秦璇玑跟着杨溪、陆绎往台州走，走出一段之后，杨溪和陆绎忽然感觉自己有点多余，便骑着翻云驹先行一步，留下那对男女在后方不快不慢地赶路。 坐在马背上，曹谨行还在参悟张三丰留下的《无根树》。 如果所料不差，这应该就是一门仙级功法。 曹谨行现在最缺的就是这种完整篇章。 他偷学到的《地泽经》到底不全，只能简单模仿内息运行，对其中理念知道的很少，一直没搞清楚仙武和灵武的区别，模仿也只是基于灵武的理念，修炼效果并没达到预期。 归根结底，修炼是一项唯心的运动，跟感悟有很大关系。 一念之差，往往南辕北辙，《无根树》来的时机刚刚好。 …… “无根树，花正佳，对景忘情玩月华。” “全精旺，耀眼花，莫在园中错拣瓜。” “五金八石皆为假，万草千方总是差。” “金蛤蟆，玉老鸦，认得真时是做家。” …… “无根树，花正无，无相无形难画图。” “无名姓，却听呼，擒入中间造化炉。” “运起周天三昧火，锻炼真空返太无。” “谒天都，受天符，才是男儿大丈夫。” …… 我勒个去！ 五金八石，万草千方，金蛤蟆，玉老鸦，造化炉…… 曹谨行满头黑线，头昏脑胀，这都是些啥（音四声）！ 您老人家直说不就完了，非得跟我玩猜谜，本来就难懂，还云遮雾罩…… 曹谨行连连叹气，没办法，只能耐着性子逐字逐句地猜，再慢慢试验……也幸亏他看过天书碑，对功法领悟和身体经络穴位以及灵武运行之道十分了解，有试错空间，不然瞎练很容易走火入魔，半身不遂，跟梅超风似的。 秦璇玑在旁边捂着嘴笑，难得看到这家伙这么一筹莫展的，很有趣。 有秦璇玑在身边守着，接下来的一天一夜他开始全身心的领悟。 这也是他自打穿越以来第一次悟性全开——如果他的大脑是台电脑，那这时候机箱已经快冒烟了。 秦璇玑负责端茶递水照顾他，就差喂饭了，其实她还挺乐意的。 曹谨行此时此刻的状态，就像个任人摆弄的布娃娃，这可不多见…… 终于在这天早上，朝阳初升之时，曹谨行想明白了最后一问，然后所有问题迎刃而解，所有迷障瞬间消弭！ 什么无根树，什么花，什么金蛤蟆，什么玉老鸦，都只是象征和指代。 这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悟。 张三丰是用这歌谣来隐喻自己悟通仙武的全过程。 它不只是一部功法而已，简单讲，这不单是答案，还是解题思路。 张三丰是在引导他自己走完他自太极圆满之后，花了百年时间才创出的这篇《无根树》！ 如此一来，确实增加了领悟难度，但只要理解，就能将张三丰藏在歌谣中的所有武学理念完全吸收，进而融会贯通！自此，太极，无极，由心而已…… 那一刹那。 天高地阔，豁然一清。 曹谨行花了一天一夜，走完了张三丰的百年武道，悟通了《无根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曹谨行端着饭碗，坐在客栈饭桌前喃喃自语，门窗打开，天边红日冉冉升起，霞光万丈。 他下意识地望着那轮太阳，运转新领悟的《无根树》功法…… 凡武炼体，灵武炼气，仙武糅合这两者，并更进一步。 所有仙级心法都是在锤炼肉身、蓄养真气，只不过仙武锤炼的并非筋骨，而是经脉和丹田。 它比灵武更强之处就在于可以促成丹田、经脉、真气三者质变。 相当于拥有更好的发电机、更好的输电线和更高压的电，如此，修炼速度和真气强度自然成倍增加。 也只有经过锤炼的经脉，方能承受住外界未经炼化的自然八气，达到“餐霞食气”的境界，施展出种种不可思议的神通…… 曹谨行之前有一点理解错了。 他以为仙级功法威力更强，所以成就法象会更难。 但实际上，恰恰相反，这二者相辅相成，越早修炼仙武，身体越早质变，离法象的距离越近！ 当然，仙武不是一蹴而就的，一般人想直接练就等于让文盲做诗，做得出来才怪！ 《无根树》全篇一千二百七十二字，共二十四段，隐喻张三丰从开始学武到悟出仙品的全过程。 其中最精华的莫过于后十二段，他通过自己三百年的积累，从无到有地创出了一部仙级功法——锤炼丹田经脉、博采天地八气的功法！ 其成就丝毫不下那些名垂千古的大贤！ 在如今仙级传承断代的今天，更有着划时代的意义。 要知道，张三丰可没有看【大道碑】，也没有其他仙品秘籍做参考，完全是靠着自我领悟，一步步达到如此境界，简直匪夷所思！ “真不愧是三丰真人。” 曹谨行由衷赞叹，老人家是真的一心向武，三百岁了仍醉心武学，更创出了这等惊世骇俗的神功。 毫无疑问，《无根树》比《地泽经》更强！ 因为这部武功并不拘泥于地气，而是八气皆可。 无论天上风雷，地上水火，亦或山川河泽，兼容万物！ 无根树，无生有，有生无。 无有，动静，黑白，阴阳，自然。 法慧地，道悟天，无根，而修念，这就是张三丰的武道理念、修真理念！ 曹谨行彻底明悟，过往《地泽经》中没有注意到的问题得以修正，《无根树》和《混元诀》合而为一，新生功法运转，曹谨行轻轻一吸，方圆百丈的八气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搅动，疯狂朝他涌来！ 朝阳火气、大地生气、古井水气…… 八气自各方涌现，在曹谨行周身化成巨大漩涡，随着他的呼吸涌入他的身体！ 曹谨行这一采气，立马感受到了仙武的恐怖。 自然之气不似人体炼化精元而成的真气温驯，强行纳入，就像刀子划过身体，又像钢针刺穿毛孔，宛若千刀万剐，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让人终生难忘！ 同时，混元真气的疗养效果发挥作用，迅速滋养修复受损经脉，但转瞬又会被新吸纳的真气刺破……如此反复，经脉的强度和韧性自然得到增长，也就可以承受更多的真气，打出更猛烈的招式。这就是仙武远超灵武的地方。 它不但练功更快，也在潜移默化地锤炼身体，让人体向着道体、金身过渡…… 曹谨行通幽巅峰境界，丹田圆满，无法容纳更多真气，但经脉和丹田尚有很大锤炼空间，一呼一吸间吐故纳新，二者得以飞快成长…… 秦璇玑瞪大了眼睛。 她好像看到一缕阳光被曹谨行吸进口中…… 这怎么可能呢？ 秦璇玑使劲揉了揉眼，仔细再看，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欲速则不达，曹谨行熟悉功法之后就睁开了眼睛，这时一张俏脸凑了过来，秦璇玑皱着眉头仔细看他的脸，像是要看出朵花来，嘴里喃喃着“奇怪”两个字，然后才猛地反应过来两人离得太近了。 “呀！” 那张白皙俏脸瞬间红透。 秦璇玑惊呼一声赶紧后退，结果起的太猛，身子跌坐到条凳上，整个人随着凳子朝后跌倒。 曹谨行无奈摇头，迅速伸手抓住她的手，又把她拉起来重新坐稳。 秦璇玑吓得小心肝怦怦跳，脸上又红又白，又羞又怕。 “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 曹谨行简直无语。 “……” 秦璇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脸红红的像熟透的苹果，安静了几秒，又忍不住好奇问道：“你领悟《无根树》了？它是内功心法吗？” “算是吧。” 脑力解放，曹谨行重新恢复成往日从容不迫的样子，端起碗喝粥，说道：“比内功心法更宝贵，它是三丰真人的武学感悟。这篇《无根树》食气法更像是总诀，可以融入各家内功，他老人家只是给了提示，让人可以摸到仙品的门槛，然后自己迈进去……” 曹谨行叹了口气，摇头道：“可怜他一片苦心，但很可惜，难度还是太大了。” 连他这满级悟性都这么费劲，更何况其他人？ 曲高和寡，这功法注定难以普及。 “这么说三丰真人可能不止教了我？” 秦璇玑歪着头，很聪明地听出了弦外之音。 “应该是。” 曹谨行笑道：“三丰真人与吕祖不同，他更注重传承，为此开宗立派。不说别人，除了你，武当肯定也有一份，而且只会比你的更全，应该是已经融汇过后的仙品《无上太极经》……” “嗯。” 秦璇玑明白过来点了点头，眼珠一转，轻笑道：“功法进阶是不是要起个新名字？想好叫什么了吗？我可以帮你哦。” 秦璇玑跃跃欲试！ 曹谨行想了想，随口道：“就叫《混元无极功》吧……好像还是俗了点，唉，凑合用吧！” “……” 秦璇玑撇嘴，很怀疑这家伙就是随便取个名堵她的嘴。 真是可恶，人家还想帮忙取呢。 …… 武当山。 太和宫。 李玄宗盘腿坐在真武神像之下，手里轻拖着一本绢帛秘籍，赫然是师尊命白鹤送来的新的《无上太极经》，内含师尊百年武道精华之《无根树》一篇，与太极拳剑完美融合，直接让武当武功超越少林，再上一层楼！ 李玄宗感念师尊大恩，有他老人家在，武当之名永垂不朽！ 但是…… 师弟王道宗、爱徒李重楼天姥山一行有去无回，死于非命，即便他再“无为”，还是不免受到了影响，澄澈的道心之上蒙上了一层烟尘。 “无根树……无根树……” 他轻轻叹息，眼底掠过冷意。 宋成蹊…… 就在这时，突然一股熟悉的气息从殿外传来，李玄宗一惊，接着露出惊喜之色，两个字脱口而出：“重楼？！是你吗？” 第二百六十六章 暗流涌动 当天中午，曹谨行和秦璇玑赶到了台州大营。 戚继光副将楼楠显然已经得了信，赶忙出来接见他们，为两人安排住处，禀告军机，态度十分热情。 陆绎和杨溪早一步赶到，已经开始参与军务，协防沿海，密切注意王直等人的动向。 出乎意料，半数人马折在宁海，三千松浦精锐死伤殆尽，王直却没有任何动作。 四百艘倭船依旧静静地漂在海面上，与官军对峙。 似乎对一切并不知情。 “老陆，看出什么问题了吗？” 台州卫所，曹谨行站在桌案前，两眼紧盯着布防图。 陆绎皱眉道：“这种情况居然不退守舟山……王直要么是有依仗，要么是拼了舍掉这些人，也要为后面的计划铺路……奇怪，他哪来的胆子？如今我军已装备‘红莲将军’，火力丝毫不逊倭船，海道总兵刻意忍让，就是要他们直面岸上的重炮，难道这些人真不怕我们水陆并剿？” “怕肯定是怕的，但应该是因为什么稳住了。” 曹谨行沉吟道：“倭寇还有什么底牌？【牛鬼】？” “不能吧。” 陆绎道：“戚将军既然说了重创，那它就断没有这么短时间内复原的道理。” 曹谨行目光闪烁：“或许可以有……” 陆绎一惊：“你的意思是……” 曹谨行缓缓道：“自从前夜璇玑赶到，带来《无根树》，我的心神一直在这上面，总觉得忘了一件事，现在想起来了……你为什么来？杨副统领为什么来？” 陆绎悚然一惊：“你是说……那些人勾结倭寇？他们敢！” 曹谨行笑了，淡淡道：“有什么不敢的。张铭演和苦行当夜就敢对我出手，为了他们的所谓千年传承不外泄，呵呵，等我腾出功夫再收拾他们！这两位可都是正道顶梁柱啊，他们尚且如此，那季家、慕容家之流如何？不要高看他们的品行……当然，这只是一个想法。或许是松浦隆信带来灵丹妙药也说不定，东瀛历史不算短，国土虽小，底蕴不小，难保没有什么厉害的传家宝。” 其实并不需要多高明的丹药，【造化丹】就可以让断肢重生，内外伤迅速复原。 只不过【牛鬼】体态如山，需要的量儿不是一颗两颗罢了…… 但不管需要多少，合几家之力，总能办到，就看他们愿不愿意了。 “不会是松浦隆信。” 陆绎想了想，道：“他现在摆脱关系还来不及，亲儿子都不一定敢救，怎么会出血助倭寇退敌。倭寇大胜，也带不回他儿子，带不回死去的精兵……再者，没了松浦唯明、熊泽拓真压制，王直阳奉阴违的可能性更大，松浦藩本来就小，不可能再送一个儿子、一个剑豪过来。” “这倒是。” 曹谨行点点头：“算了，甭管他们有何打算，在大势面前都是枉然。戚将军已经在路上，只要他一回来，就是这四百艘倭船葬身大海之时，纵然有牛鬼复苏，我或者戚将军将其拦住，他们也无计可施！” “正是！” 陆绎笑道：“还有杨副统领。有你们三位坐镇，万无一失。” 曹谨行面上点头，心底却生出戒备——如果真是季家、慕容家甚至星宗的人出手，那情况可就变了。 季家和慕容家的法象没了，不要忘了，星宗还有，而且是两个！ “只怕是场恶战……希望这帮狗东西有点底线！” 曹谨行眼底掠过杀意。 …… “吼——” 忽然一声低沉悠远的咆哮自极东岛的海底传出，如龙吟象吼，威势很猛，但中气不足。 海岸边，听到这声音里的虚弱，徐海、福田薰、徐惟学的脸色都很难看。 徐海恨恨道：“居然伤重至此！我已经将全部置办战船的天材地宝都投给了它，若还不足，本将无能无力！就让徽王自己想办法吧！” “海儿，慎言！” 徐惟学赶紧眼神制止。 徐海烦躁地偏过头，多年积累都送到了这无底洞嘴里，让他怎么甘心，可是王直命令又不能不办……他心里已经生出了自立的想法，王直义子被抓，后台尽死，眼看就要大势已去，凭着“活佛”的名号，他完全可以自己组建船队，只是时机未到，需要暂且忍耐…… 徐海看向福田薰，冷冷道：“福田小姐就准备坐视吗？” 福田薰回过头来，清冷一笑：“福田家已经送上【牛鬼】，‘活佛’还嫌不足吗？什么资源都要我们给，那要你们有什么用！” “你！” 徐海大怒，掌中积蓄内力，血色掌力煞气逼人。 福田薰冷笑，手按刀柄，神兵【天照】刀光隐现。 “慢！” 徐惟学赶紧闪到两人身边，苦口婆心劝道：“明军还没打过来，咱们不能自己乱了阵脚。海儿，注意分寸！福田小姐，海儿话虽难听，但福田家毕竟与徽王同盟，你亲眼所见，我叔侄已经将所有天材地宝投入牛鬼之口，为了大业，福田家是不是也……加大一点投入？您说呢？” 徐惟学先是示弱，然后循循善诱。 福田薰皱了皱眉，放下了刀。 如果熊泽拓真未死、松浦家精锐还在，福田流多加投入也不是不行，毕竟倭寇兵锋仍在，可是如今松浦家精锐尽灭，剑豪熊泽拓真也死了，王直还有多少胜算很难说，这个时候加大投入，很可能竹篮打水。 福田薰犹豫不定，来之前祖父预感到战事可能不顺，到是给了几件宝物，可是…… 就在这时，脚步声响起，众人回望，王直大踏步走了过来。 只见他气宇轩昂，神采奕奕，似乎丝毫不为战局所动，身后跟着神道流流主北原隼人和两个头戴兜帽、黑衣蒙面的家伙，他们只露出了一双眼睛，一身气息极为雄厚，全都是通幽巅峰！ “惟学所言极是。” 王直淡笑道：“福田小姐真的不再考虑考虑？” 福田薰眯眼看向那两个黑衣人，答非所问道：“这二位是……” 王直传音说了两个名字。 福田薰露出微笑，淡淡道：“只怕不够吧。曹谨行连熊泽大人都能杀死，前夜神道流死伤仍历历在目，只有他们，能拦得住他吗？身具伪象的通幽巅峰尚嫌不足，何况一般人。” “他……” 王直刚要解释，一个黑衣人走上前来，揭开了兜帽，露出一张酷似季润城的脸，淡淡道：“鄙人季文宗，忝为季家家主。福田小姐说的很对，法象以下，对曹谨行已经造不成威胁，但……” 他看向汪洋大海，听着海底的呻吟，微笑说道：“……但我季家传承千年，财力雄厚，宝物众多，这三十颗【造化丹】姑且算作结盟之礼。” 他甩手扔出了一瓷瓶的丹药！ 福田薰伸手接过，吃了一惊，【造化丹】珍稀无比，这可是一笔不菲的财力！ “还有我。” 另一人揭开兜帽，与慕容柏有七分像，只是多了阴鸷之色，正是他的二弟慕容松。 他同样甩手扔出了一瓶丹药：“三十颗，请笑纳！” 徐惟学叔侄对视一眼，满是惊讶。 难怪王直能坐的住，原来多了中原两大家族助阵。 王直捋须含笑。 福田薰正了正脸色，对王直道：“徽王，有这六十颗丹药，再加上我族秘药，我有把握在三个时辰内让牛鬼恢复如初，只是……牛鬼复苏，或可吸引戚继光、曹谨行注意，可即便如此，背后偷袭仍然十分渺茫，当日可是十六位通幽巅峰都不敌啊！在场之人只怕尽出也未必能一战功成，不知徽王可还有良策？” 牛鬼不死，倭寇海战无敌！ 只要它一出现，戚继光和曹谨行必须得先杀它，不然别说剿倭，甚至可能损失惨重。 这就给了机会。 但还不够…… 全盛的牛鬼杀力基本等同半个法象，加上皮糙肉厚，生命力旺盛，短时间内可以顶住曹谨行和戚继光，可是就算如此，以曹谨行的轻功，他们齐上就能杀得了他吗？ “福田小姐多虑了。” 慕容松满脸仇恨之色，冷冷道：“想曹谨行死的人可不止我二人！你们尽可放心，此战不需要你们出手，只要引得曹谨行离开战局，我们自有人袭其后背，送他上路！” 福田薰不为所动，她可不是好骗的，把玩着手里的瓷瓶，淡淡道：“小女子读过三国史。昔日黄盖献降，使曹操八十万大军兵败赤壁；又有周舫献降，使曹休十万大军死于石亭……两位三言两语，莫非就想让我等安心？倘若战时你方不动，牛鬼岂不白死？我们也都会成为阶下之囚……还是说点实的好。” “你——” 慕容松火了，他们为了杀曹谨行自降身份与倭寇为伍，这女人居然如此无礼！ 季文宗拦住他，传音说了一句话。 福田薰眼前一亮，福身行礼道：“请恕福田薰失礼。徽王，我即刻传信家族，请兄长助战！” 王直一惊，随即大喜：“太好了！福田翼乃东瀛后起之秀，据传已得福田家主七成功力，有他相助，定然大破明军，直取台州！” 福田薰一笑，这赞赏她替兄长接下了。 随后，她转身走到海边，取下腰间短笛吹奏了几个简短音符。 下一瞬，牛鬼一只触手犹如蛟龙般破出水面。 福田薰扔出那两瓶丹药，又从怀中取出一颗鹅卵大的宝石，一齐甩了出去。 牛鬼触手像是长了眼睛，轻轻一卷将三件宝物拖下海底！ 狂风拂过水面。 东海之上，波涛迭起，暗流汹涌…… 第二百六十七章 来自大海的帮手 时间飞快过去，转眼已近傍晚。 天空乌云密布，风雨欲来。 杭州，总督署。 大批官军从官道冲向辕门，值守的门房一看领头之人是戚继光，赶忙让人通传胡宗宪，自己亲自去为戚继光牵马，口称“将军”。 戚继光点头下马：“胡部堂在吗？” 门房恭敬道：“正在签押房。下午斩了二十三名罪官，浙江官场全乱了，还得部堂大人劳心劳神。” “……” 戚继光回头看了眼后面囚车上那一批，暗道能者多劳吧，随即命令任锦将车上之人下狱，自己亲自入总督署见胡宗宪。 “元敬。” 戚继光一进房间，胡宗宪便走下桌案，严肃问道：“战况如何？” “部堂勿忧。” 戚继光抱拳行礼道：“宁波知府彭峰密谋通倭，引两万倭寇入城，烧杀抢掠，百姓死伤过千！幸亏十三太保曹谨行率陆绎、杨溪二人及时赶到，力挽狂澜！如今两万倭寇尽诛，匪首松浦唯明与毛海峰等人已尽数捉拿下狱，宁海之围已解……” 胡宗宪长舒一口气：“宁海之幸，浙江之幸。” “是啊。” 戚继光脸上带着一丝庆幸，接着将松浦藩、弗朗基是倭寇背后助力的事说了：“此事还需部堂大人上奏，请圣上尽早决断！” “我明白。” 胡宗宪快步回到大案上坐下，提笔就开始写：“我这就写表文，书呈圣上。曹千户何在？请他过来，我要当面致谢！” 戚继光道：“宁海倭寇虽灭，但台州势急，他们离城之后就去台州大营协防，下官移交人犯也要连夜赶回台州。楼楠传信，王直四百艘倭船并未退守舟山，只怕正在酝酿什么阴谋，需速战速决……” “也好。” 军情紧急，胡宗宪不再多说，语速飞快道：“等大战功成，请曹千户来杭州，容我略表谢意。” “好。” 戚继光笑了：“我一定请他过来！” 说话间，他送上了路上草草写成的文书，上面是彭峰等人勾结倭寇的具体过程：“那下官先行告退，部堂保重！” 胡宗宪挥挥手，正要说话，忽然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自门外飘来，悠悠道：“带上我。” “……” 听到这个声音，胡宗宪微微吃惊，戚继光也是一愣。 两人望向门外，就见来人穿着一身大红官服施施然走了进来。 他身后还跟着两位虎背熊腰的江湖人士，一幅要踢馆的架势。 ——竟然是江南织造局兼浙江市舶司总管太监，杨落石。 “杨公公，你这是……” 杨落石的背后站着吕符，嘉靖身边最亲近的人，凡是在大明官场混的，谁都得给面子。 就算内阁首辅严嵩也不能例外。 戚继光和胡宗宪都有点意外，带上他是什么意思？ “曹千户没跟你们说吗？” 杨落石大步走入，从袍袖之中抽出一封密信交给戚继光：“这是他的亲笔信。” 那两个江湖人守在门口，不卑不亢，观其身形实力，显然都是一帮之主，最差也是长老级别。 戚继光将信将疑，拿过信一看——他不知道曹谨行的笔迹，但信上说的内容却只有他们几个知道，当是曹谨行亲笔无疑。 戚继光逐行看下去，很快就明白曹谨行的想法了，竟然是请杨落石助拳！ 连他都不禁佩服曹谨行的胆量，这位总管太监深受吕符器重，得其真传功法《冰玄鉴》，未来很可能是接手大内总管之位的人，他居然敢请他！ 更有意思的是，杨落石竟然纡尊降贵答应了，看这神情好像还挺乐意。 嘉靖一朝，东厂与锦衣卫亲如一家。 杨落石出身大内，算是半个东厂人，而曹谨行是镇抚司十三个最受皇帝信任的锦衣卫之一。 再加上吕符传了曹谨行独门功法《隐元诀》，关系还要更近一层。 戚继光有点明白了…… “咱们这位曹千户向来不打没把握的仗。上次借我副总管，这次更是干脆打我的主意……” 杨落石摇头失笑，说道：“他求到我头上，又是拿老祖宗的半师之谊套近乎，又是拿家国大义苦劝，我还真不好推辞。怎么样？戚将军，我可以随行吗？” “当然！” 戚继光高兴道：“久闻公公神技，有公公不辞劳苦出马，是台州军民之幸。” 一听他这么说，杨落石也收起了玩笑之色，说道：“曹千户信中已经说明情况，为防万一，我另外延请了这两位江湖义士相助。这位是夙沙帮帮主赵灵山，这位是巨鲸帮大长老张天彦，二位都是帮中数一数二的翘楚，且身怀绝技，可助一臂之力。” “见过戚将军！” 两帮龙头人物向戚继光行礼。 戚继光还礼道：“感谢二位相助，戚继光感激不尽！” “将军言重了。” 赵灵山咧嘴微笑道：“我等都是大明子民，协助官军抗击外敌，这都是应做之事，不必言谢。” “老赵说的是。” 张天彦也道：“任由倭寇这么搅下去，生意就不用做了。将军尽管下令，草民但凭驱使，绝无二心！” “好！” 这声好是胡宗宪叫的，眼看下方军民和谐，被那二十几个狗贪官又是通倭，又是敛财的坏消息烦了两天的胡宗宪，总算有了笑模样：“军民同心，何愁倭寇不除，本官为几位壮行！拿酒来！” 一个书办抱着一大坛酒快步走进了签押房。 胡宗宪取出五个酒碗逐一斟满，众人举杯，一饮而尽。 戚继光抹了一把嘴，豪气干云道：“出发！” 杨落石却道：“戚将军不必着急。”他看向门外，那铅灰色的天空之下正有一头巨鹰翱翔！ 赫然是曹谨行的坐骑。 灵鹫荧惑。 杨落石微笑道：“他派了坐骑来接……” …… 杭州乌云密布。 同一片天空下，台州已经是倾盆大雨。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突然一声低喝从总兵府传出，飘入滂沱雨幕。 副总兵楼楠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探子，又惊又怒。 “禀副总兵！” 那探子也是不凡，面对长官盛怒仍条理清晰，语速飞快地重复道：“刚接到倭巢密探传信，不知王直用了什么方法，已经治好了那头【海兽】，探子亲耳听到了它的咆哮声，就在舟山岛下！还有福田流高手入舟山，那人拿着东瀛妖刀【村正】，据说是福田流后起之秀福田翼，在东瀛久负盛名，传言已有东瀛第一剑豪福田正七成功力！” “这怎么可能？” 楼楠吃惊道：“将军才重创了那头怪物，怎么会这么快……难不成喂了一座药山？” “副总兵，现在原因已经不重要了。” 曹谨行望向窗外暴雨：“这种天气可不适合炮战，必须早做准备！” 古代火炮都是用引线点燃，别说下暴雨，就是潮湿都可能点不着。 最能抗击巨兽的火炮在今夜派不上用场，这是天助倭寇。 曹谨行可以操控八气，但不可能改变如此大范围的天象，真要在雨中作战，对明军很不利。 “是啊。” 陆绎也道：“这种天气让‘红莲将军’没了用处，牛鬼势必更加猖狂，他们知道戚将军不在，没准会乘机攻城，副总兵需要早做准备。” 楼楠很快回过神来，能做戚继光的副手不可能是酒囊饭袋。 他很清楚，可能等不到将军赶回台州了。 倭寇如此急迫地复原牛鬼，必然花费了不小的代价，那就不可能治好了让它干看着！ “传我军令！速调——” “报！” 没等楼楠说完，一个亲兵快步跑了进来，焦急说道：“禀副总兵，倭寇战船扬帆逼近！东海之下有巨兽吼声，他们要登岸了！” 总兵府内，突然安静下来。 楼楠望向下方众人，除了曹谨行、陆绎、杨溪，还有台州众武官，兵备佥事、千户、百户等，以及负责海战的台州海道总兵朱一川…… 将军不在，火炮不能用，但还有十三太保、大内影卫副统领、海道总兵…… 楼楠迅速镇定下来，继续命各营整备，全体守城！ 他是知道曹谨行给杭州写信的，还知道他派了灵鹫跟随无形隼接人，相信会有效果。 那么，拖，也要拖到戚将军带着高手回来！ 甭管倭寇有什么计划，只要坚守不出，你们能奈我何？！ 楼楠带着众人冲出总兵府，冲向城楼。 曹谨行和陆绎走在最后。 “咦？秦姑娘呢？” 陆绎看了一圈没发现秦璇玑，有点纳闷。 曹谨行淡淡道：“天刚下雨的时候，我就预感到会不妙，请她帮忙叫帮手过来。” “帮手？” 陆绎奇怪道：“雾流岛的距离可不近啊，这一来一回的……” 曹谨行神秘的笑笑：“我什么时候说这个帮手是人了？” “嗯？” 陆绎愣了一下，还想追问，曹谨行已经冲向前方。 “等等我！” …… 台州南部沿海，西笼岛。 此岛距离大陆只有五里左右，境内无险可守，岛民早已四散，只剩空岛，属于倭寇都看不上的地方。 但没人知道，这座其貌不扬、孤零零的小岛下方藏着惊世的宝物！ 秦璇玑披着蓑衣，驾轻就熟地坐在鲨鱼背上，重新登上小岛。 上岸的时候，那头鲨鱼还很贴心地等在边缘，准备接她回去。 秦璇玑摆摆手，微笑着无奈说道：“不用了，你快走吧，它不喜欢我跟别的小动物走的太近，要发脾气的，伤到你就不好了。” 鲨鱼好像明白了，依依不舍地离开。 秦璇玑施展轻功来到小岛最东方的一块礁石上，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黑色的小海螺，放到嘴边呜呜吹了起来，那海螺声苍凉悠远，穿透力极强。 很快，海底下方就有了回应。 那是一声仿佛来自远古的空灵的鲸鸣！ 像是迫不及待，不等秦璇玑吹第三声，一头体长十五丈的庞然巨兽飞速自海底冲上，跃出了海面！ 那巨大的身形遮天蔽日，鲸跃溅起的巨浪更是冲击力十足！ 海中王者，异兽【吞天鲸】！ 秦璇玑早有准备，在它的轮廓出现在海面的瞬间，已经纵身腾空而起，等吞天鲸回落溅起数丈浪花，她正好轻轻地落到了巨鲸背上，蹲下来抚摸它宽阔的后背。 多日不见，很是想念。 吞天鲸高兴地直拍尾巴，在海中转着圈，向自己的主人打招呼，然后驮着秦璇玑就要往雾流岛走。 “等等！小黑。” 秦璇玑赶紧道：“还不到回家的时候，我们先去打坏蛋好不好？” 主人说啥是啥，小黑听话地停了下来。 秦璇玑一指远方。 小黑发出一声欢欣的鲸鸣，声传十数里。海中所有生物自发地让开了一条道，像是礼迎自己的君王！ 小黑一拍尾巴，溅起巨浪，迅速冲向台州城方向！ 少女静静地站在那巨兽的背上，二者相差极为悬殊，她的身形是那样娇小，却又显得那样高大…… 第二百六十八章 一掌毙三千 入夜。 台州上空电闪雷鸣，暴雨滂沱。 四百艘倭寇战船就在这风雨之中迅速逼近海岸线。 没了火炮压制，倭寇肆无忌惮地进入了炮火射程，接着登上陆地。 三万人马顺舷梯一拥而下，潮水般淹向台洲城！ 在那战船之后，山一样高大的牛鬼正蠕动着八爪冲出水面、冲向海岸！ “副总兵，战吧！” 台州兵备佥事汤显湖拔出腰刀，望着那尊比船帆还高、比山还大的巨兽，心中惊惧，但战意升腾，这种巨兽攻城必然无往而不利，必须要把它拦在城墙之前，不然一旦破坏关隘，倭寇大军将长驱直入！ 其他守城士兵也让那巨兽吓到了，一个个小腿发颤，脸色惨白，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阻拦它。 它太庞大，也太强大！ 没了火炮，要如何才能击败它？ “不能战！” 副总兵楼楠同样望着牛鬼，但更注意到了龙船之上压阵的王直一行，他们正虎视眈眈，楼楠咬牙说道：“倭寇有备而来，牛鬼佯攻，王直策应，一旦出城必遭重击！不过，天时虽不在我军，但台州城坚墙固，占据地利！只要死守待援，他们将无计可施！传令全军，守城杀敌！” 楼楠一声怒吼，抄起身边战鼓鼓槌，亲自敲击大鼓为将士助威！ 隆隆鼓声，响彻云霄。 “守城杀敌！” “守城杀敌！” “守城杀敌！” …… 城楼之上众将士高举长枪，嘶声怒吼，心中恐惧逐渐消弭，战意冲霄！ 陆绎和杨溪看的啧啧称奇：戚家军，真不愧是戚家军！ 曹谨行已换上了那一身英武的【腾龙甲】，气宇轩昂，望着城下越来越近的倭寇，淡淡说道：“楼总兵也不必太过悲观，戚将军他们应该已经在路上。固守确实是最佳战略，但也要给这些人一点颜色看看。” 曹谨行眼中闪过杀机，周身金色真气升腾而起，汹涌澎湃。 楼楠眼前一亮，双手敲击战鼓愈发大力。 汤显湖大喜道：“不知十三太保有何妙计？” 陆绎和杨溪也好奇地看向他。 “不是妙计，是一招……” 曹谨行望着转眼已冲到人潮最中心的牛鬼，暗运新生的《混元无极功》！ 刹那间，方圆百丈的八气随之而动。 漫天雨幕之中丝丝水气汇聚，天上乌云，地上河流，惊雷闪电，万象听召！ 八气疯狂汇聚，融入曹谨行掌下。 一股庞大的威压骤然降临！ 混元真气暗潮潜伏，汹涌待发，曹谨行周身爆发出吕祖法象，顶天立地。 杨溪和陆绎大惊失色，这是什么招？居然需要曹谨行全力积蓄内劲，而且招还未发，那山峦一般的威能已经笼罩全场，压得他们所有人喘不过气来！ 周遭守城兵将望向曹谨行的目光充满敬畏！ 陆绎率先看出此招来路，两眼瞬间瞪大了：“这、这是！” “不好！” 龙船之上的王直等人也感应到了那股磅礴如山的压力，一个个见鬼一般看向曹谨行。 王直身后，全身笼罩在黑袍中的季文宗同样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道：“这是《浩星归流》？！” “你说什么？” 旁边的慕容松傻眼了，瞠目结舌，他怎么会星宗的至尊功法？！ ——运天地之灵，纳气海之初，汇星流之力，化双掌之中。 ——漫天星罗皆拱北，紫微流转起波涛。 曹谨行纵身腾空而起，立于天地之间，狂风托着他的身体，如神人般居高临下，漠视众生。 混元真气幻化成诸天星斗，曹谨行倾力一掌拍下，吕祖法象随之而动！ 浩瀚之力犹如流星经天般悍然砸落战场！ 《浩星归流》·紫薇星降！ 瞬间，天上降下莫大气流，直冲战场，压顶而来！ 下方冲锋的倭寇被飓风一般的气流阻拦，纷纷大惊，仰望苍穹，就看到那无边无际的金色掌印铺天盖地而来，全都吓傻了眼！就连牛鬼也被这一击吓到，大声嘶吼，八爪团在一起护住头颅，所有人眼睁睁看着那惊天一掌拍落！ 轰—— 金色巨掌拍在战场中央！ 浩瀚之力冲击，山摧地裂，飞沙走石！ 那崩飞的上千碎石犹如炮弹向周围炸散！ 眨眼间，掌下一千倭寇变成肉泥，周遭两千多倭寇死于飞石，一个个开膛破肚，死无全尸！ 曹谨行一掌拍碎了战场，直接将三千人毙于掌下，断肢横飞，血流成河！ 战场瞬间陷入死寂。 “……” 倭寇们吓傻了，忘了冲杀。 “……” 楼楠看呆了，忘了敲鼓。 “……” 龙船之上王直等人更是目瞪口呆，完全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 “……” 杨溪仰望苍天，看着空中缓缓落下的曹谨行佩服的五体投地！ 陆绎暗道果然，一时间五味杂陈。 这就是曹谨行啊，让人生不出丝毫好胜之心的曹谨行。 《浩星归流》，乃星宗至尊功法，连星宗之人都难以练成的不世绝学，居然让曹谨行偷偷学会了。 而且用的是如此的驾轻就熟，威力惊人！ ——每当你以为离他近一点的时候，实际上已经连背影都看不见了。 “啊啊啊啊啊！” 倭寇终于回过神来，惊恐的大叫声此起彼伏。 他们看着曹谨行的目光，就像是看到了从地狱爬出来的修罗厉鬼！ 这一招直接将倭寇的战意打散了，没等攻城就先想要退后，一个个哭爹喊娘连滚带爬地往船上跑。 “快跑啊！” “他是鬼！他是鬼！” “别杀我！别杀我！” …… 松浦家那三千精锐死掉之后，剩下的浪人、海匪不过是“雇佣兵”而已，自身实力不足，战斗素养也不够，跟随王直不过是各取所需。王直给他们钱和女人，他们为王直冲锋陷阵，可是如今不是杀敌而是送死，指望这些人令行禁止，纯是痴人说梦！ “不许退！不许退！” 王直一看这么多的倭寇居然让一个人吓到了，怒不可遏，当即下船踹死了十来个逃兵，带着身后高手排成一线，堵在后方，提气怒吼道：“所有人！分散攻城！再有临阵脱逃者，杀无赦！” “……” 倭寇们前进无路后退无门，只能咬着牙继续冲向台洲城。 “杀啊！” 这次放聪明了一些，各队人马拉开距离，谨防曹谨行再出那种大范围的攻击招式。 但是就算如此，他们看向曹谨行的目光仍然十分恐惧，战意大降。 “不能这么强攻！” 徐惟学忧心道：“他们固守不出，尤其曹谨行并不上套，那后面的计划根本就无法实施！” “所以，到了诸位出力的时候了。” 王直目光扫过身边众人，徐氏叔侄，神道流北原隼人，福田家兄妹，以及慕容松、季文宗，淡淡说道：“曹谨行武功卓著，有他守城，纵然是牛鬼也难以突破防线，但只要缠住了他，争取几息时间，牛鬼就有了战斗空间，其余人等不足为虑，破城轻而易举！ 届时，曹谨行为了守城，必然全力击杀牛鬼。首尾难顾，我们的机会可就来了！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等除掉了曹谨行，台洲就是我们的，即便戚继光回来也没用！本王坐镇龙船，严防海军偷袭战船，就有劳几位出手，等事成之时，再论功行赏！” “哼！” 北原隼人面色冷硬，二话不说冲了出去。 他的儿子北原龙圣死在曹谨行手里，此仇不共戴天！ 徐惟学和徐海对视一眼。 福田薰和福田翼若有所思。 至于季文宗和慕容松，他们的目标从来不是台州，不是官军，而是曹谨行！ 季家损失了季润城这位唯一的法象。 慕容家也损失了慕容骅这位唯一的法象。 少了这两根顶梁柱，两大家族威势大减，能否守住“中原四大家”的名号都未可知。 过往靠着法象坐镇，做了很多强取豪夺的事，很多小门派敢怒不敢言，但现在法象没了，等待他们的将是墙倒众人推！ 千年家族，寥落在即，二人对有着杀父之仇的曹谨行仇恨有多深，可想而知！ 北原隼人之后，季文宗和慕容松戴好兜帽、斗篷跟着杀了出去！ 徐惟学和徐海紧随其后。 王直身边只剩福田兄妹犹豫不决。 福田翼三十来岁，面目俊朗，腰间斜插着妖刀【村正】，人与刀完美融合，透着逼人的煞气！ 王直激将道：“福田少主可是怕了？” 福田翼淡淡一笑，望着城楼之上威势凛然的曹谨行，说道：“刚才那一招确实惊艳，但耗时费力，蓄势长久，也就对这些杂兵有些用处。就这么一招想让我退却，也太小看我福田翼，不过……” 他冷冷地看向王直，哂笑道：“徽王是不是忘了，福田家与曹谨行并无大仇，不像北原隼人，也不像那两个中原人，更不是徐氏叔侄这样你的下属。你我是合作关系，你既然想稳坐钓鱼台，坐收渔利，我为何不可？本少是来助战的，可不是来当刀的！” “……” 王直眯起眼睛。 福田翼淡淡一笑。 “徽王什么时候动手，本少什么时候动手，在此之前，像刚才那样的话，还是少说。” 福田翼丝毫不惧王直，逼视着他的眼睛：“牛鬼在我们手里，惹恼了我们，就让你这帮乌合之众，直面明军吧！” “……” 王直脸色越发阴沉。 福田薰微笑说道：“家兄快人快语，徽王见谅。不过像守备海军这种事，我兄妹也能做，不知是否有幸见识徽王高招，毕竟毛公子可也是栽在曹谨行手上……”言下之意是，你个老东西义子被抓都不出手对付曹谨行，反而缩在后面让我们出手，你想得倒美！ “哈哈哈！” 王直立马变了张脸，哈哈大笑，说道：“会有机会的……” 福田翼老神在在：“但愿吧。” 就在两人暗中交锋的时候，最前沿几大高手已经施展轻功越过牛鬼，避过箭雨，抢先杀向城楼。 北原隼人施展神道流居合斩，剑气磅礴，袭向曹谨行！ 徐氏叔侄各出一掌，血色佛印在掌中凝聚，拍出《魔佛手》！ 后方两道黑影，一左一右包抄，一者脱枪为拳，一者化剑为掌，厉声大喝：“曹谨行！受死！” 众人合力围杀而来！ 曹谨行淡定地拔出了天道剑…… 第二百六十九章 天魔解体大法 城下倭寇大举进攻，牛鬼越来越近，这个时候五人齐上包围曹谨行，所为何来，显而易见。 天道剑出鞘，面对五人围攻，曹谨行冷笑一声，松开剑柄。 长剑在掌下虚悬，只见他扬手一甩，天道剑化作虹光，旋转着脱手飞出。 《天道剑势》·【离手剑】！ 长剑如同飞鹰在身前画出半弧，一瞬间划向五人脖颈，速度快的不可思议。 北原隼人居合斩还没斩出，剑光已经杀到，急忙闪躲，其他四人也是一样，见识了曹谨行的手段，没人能确信自己接得下这一招，纷纷选择旋身闪避。 但即便他们反应够快，仍被那闪电般的剑光划中手臂，鲜血飘洒，齐齐发出了闷哼声。 曹谨行看准机会左右双手各出一掌，纯阳掌力刚猛无敌。 掌起，血溅！ ——修为较低的徐惟学和慕容松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那两掌击中。 纯阳之气贯穿胸膛，打断了心脉，大口吐血，五脏六腑全部震碎，两具尸体重重摔在城下，鲜血与污泥染遍全身…… 天道剑回旋入手，曹谨行淡定如初，看也不看这些人，冲向牛鬼攻击的方向。 只两招，就死了两个人。 季文宗心惊肉跳，他的实力比慕容松强一些，但也只是一些而已，这一掌落到他身上，同样要死！ ——难怪他能掺和法象的战斗，难怪他能协助宋成蹊杀人…… 季文宗心中闪过明悟。 “叔叔！” 徐海落地之后，正好看到当空坠落的徐惟学——筋脉尽断，肺腑尽碎，已经死透了，不由目眦欲裂！ 他如今的一切都是叔叔提点而来，二人亲若父子，如今眼睁睁看着他死于非命，怒不可遏，就要上前与曹谨行拼命！ 可是理智又在告诉他，硬拼就是送死！只有缠住他，让牛鬼攻城，才能逼他在首尾难顾之时露出破绽！ 徐海咬牙大喝道：“离远一点袭扰！不要靠近！” 说话间，他手腕一翻，手中佛珠穿线突然崩断。 徐海厉喝一声，三十六颗佛珠飞向曹谨行。 北原隼人甩出数枚流星镖。 季文宗扔出十六颗飞蝗石！ 曹谨行随手挥剑击落。这些暗器根本打不中他，但会伤到后方其他守城兵将。 就这一瞬间的功夫，牛鬼已经怒吼着攀上城楼。 曹谨行被缠住，它可就不怕了。 八只章鱼触手像是八根粗大门柱，一边向上攀登，一边挥舞触手横扫城楼之上的官军！ 大片的守城兵将眼前一黑，没等看清是什么东西，已经被触手拍倒在地，发出阵阵惨叫。 牛鬼内力雄浑，皮糙肉厚，真气加持之下，一根根触手硬如钢铁，长枪、弩箭根本就射不进去。 即便依仗神兵之利，能刺穿皮肤，也无法伤到要害。 楼楠施展《龙腾枪术》，陆绎用出阴阳术，二人正面攻击触手，兵备佥事和海道总兵在一旁协助，杨溪则趁机全力出手，攻向牛鬼的前半部牛身。 影流遁术施展，杨溪身形化影，【寒月刃】不断砍向牛鬼头颅！ 可是牛鬼也不是一般的海怪。 它已经活了一千六百岁，灵智开启，真气强横，基本等于半个法象。 杨溪速度很快，牛鬼防御却也不慢，它用两根触手攻击楼楠、陆绎，两只触手防御杨溪，剩下四只触手一边向上蠕动，一边大开大合攻击守城官军！ 牛鬼分心四用，战力全开，不但顶住了，而且眼看着就要登上城楼！ ——此时的它可是六十颗【造化丹】外加福田流家传秘药换来的全盛状态！ ——比那一夜戚继光下杀手的虚弱状态时更强！ 眼看这一只牛鬼已经让官军无暇守城，大批倭寇趁机搬云梯、抛锚钩，就要冲上城墙……曹谨行眉头一皱，再度甩出天道剑，用出【离手剑】一招！ 徐海等人识得厉害，脸色大变，生怕曹谨行趁机补刀，暗下杀手，急忙后退。 没想到，曹谨行并未出手，反而施展《凭虚御风》鬼影般闪到了牛鬼之前，吕祖法象升腾而起，一脚踹在它的头上！ 牛鬼急忙团起触手保护身躯，这一脚踢来，响声震天动地！ 无形真气爆发，充斥于天地之间！ 牛鬼发出哀嚎声，那股无可比拟的沛然巨力狠狠踢在它脑袋上，直接让它整个儿飞了起来！ 曹谨行再补一脚，踢在它触手上。 牛鬼再度惨嚎一声，像球一样倒飞出了三十丈开外！ 巨大的身体砸落在地，犹如山峦天降，大地震颤，不少倭寇直接被砸成了肉泥！ 曹谨行抄起天道剑跳下了城楼！ “谨行！” “太保大人！” 陆绎和杨溪大惊。 “守好城。” 曹谨行挥剑，磅礴剑气横扫而过，数十个倭寇被拦腰斩断。 曹谨行提剑杀向牛鬼，这是要以一人之力，抗衡牛鬼外加数位顶尖高手，好让官军更容易守城。 楼楠等人感动的无以复加，熊熊战意爆发：要是这样还守不住，那就真是酒囊饭袋了！ “守城杀敌！” 楼楠一声大吼，长枪刺出，捅穿了一个倭寇头领。 城楼之上众人精神大振，开始恢复阵型，有条不紊地残杀倭寇。 陆绎厮杀之余，满心焦急。 杨溪知道他在担心什么，郑重朝他抱拳，沉声说道：“请三公子守城！我奉圣旨保护十三太保大人，纵然敌强我弱，也不能坐视不管。我去了！” 杨溪跟着跳下了城楼，追随曹谨行而去。 另一边，不等牛鬼放松触手，曹谨行欺近，全力运功，再踢一脚！ “给我滚！” 声若雷霆，力拔千钧！ 牛鬼心中害怕，全力防御，根本不敢硬拼，只能被动挨打——巨大的身形倒飞向茫茫大海！ 从体型上看，曹谨行像是踢飞了一座小山！ 龙船之上，王直等人都看傻了，这得是多么大的力气！ 福田翼脸色凝重无比，不由自主地握紧了腰间【村正】。 此人是个劲敌！ 牛鬼倒飞出去，一连撞毁三艘倭船之后砸入大海，掀起千顷巨浪。 福田薰急忙抽出笛子吹奏音符，意欲加大牛鬼的战斗意志。 福田翼和王直对视一眼，都知道曹谨行是此间大敌，要想破城劫掠，他非死不可！ “杀！” 二人同时出手，跳下龙船，攻向曹谨行。 北原隼人、徐海、季文宗见状也都清楚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曹谨行自己入瓮，计划可以实施了…… 众人再度合围！ 大海之中，牛鬼听到乐声更加狂暴，八根触手猛拍水面，就要杀出大海，再战曹谨行。 就在这时，它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惊人的杀意从东南方袭来！ 牛鬼大惊失色，刚要动作，一只庞然大物已经扑杀过来，咬住了它三根触手，往大海深处拖！ 那是一只长达十五丈的黑色巨鲸，比牛鬼的体型还长，虽不能上岸，但力道更猛！ 牛鬼疯狂大吼，挣扎着往岸上走。 两头巨兽在海中角力，厮杀到一处，海面像滚水般翻腾起来，激起重重浪涛。 “援兵到了……” 城楼之上，陆绎眼前一亮，明白了曹谨行之前说的话。 这一定就是秦璇玑请来的“不是人”的帮手——倭寇方最强大的那头巨兽总算有了牵制，但这代价却是曹谨行落入城下，身陷重围！ 王直、福田翼、北原隼人、徐海、季文宗，无一例外都是通幽巅峰。 “拳倾天下！” 王直大喝一声，从天而降打向曹谨行，拳重如山！ 此时此刻的他没了之前稳坐钓鱼台的闲逸，像换了一个人，出招刚猛，极为霸道！ 此拳法名为《山海拳经》，乃是从东海无名岛屿搜罗而来的绝世神功，以山为经，以海为纬，拳出重如山，拳招变若海，号称“一拳出，人道灭，二拳出，大地崩，三拳出，天穹破……” 虽有吹嘘嫌疑，但它的杀伤力确实是王直所见识过的最强的拳法。 义子毛海峰的拳法就是他所传。 此时施展出来，拳招比毛海峰更加老道，拳意也更加精深，出拳仿佛有山海之力，拳势笼罩四野。 曹谨行没有硬拼，一边观摩他的发劲方式，一边专心闪避。 ——明知通幽巅峰不是对手，这些人还敢冲上来，必然是有极强的后手，小心为上！ ——有荧惑接人，戚继光他们应该也快到了。 曹谨行侧身闪过，王直拳劲砸地，打出深坑，其他四人趁势一拥而上。 福田翼拔刀出鞘，使出福田流小太刀刀法，此刀法乃是由徐福的家传武功《两断刀》融合倭刀术演变而成，刀刀凌厉，用到极处，有一刀断江之能！ 北原隼人神道流居合斩蓄势待发。 徐海和季文宗二人使出擒拿手，抓住曹谨行闪避的瞬间，意欲锁他双臂！ “痴心妄想！” 曹谨行冷笑一声，长剑横挥，磅礴剑气横扫四海八荒，杀向二人！ 就在这时，意料之外的情况出现了。 北原隼人闪身挡在天道剑之前，呲吟一声，蓄势已久的居合斩突然爆发，刀气澎湃，挥洒而出。 武士刀裹挟无边杀意与天道剑激撞，刀气与剑气交锋，铿锵炸响，方圆三十丈爆炸开来！ 北原隼人口吐鲜血，倒飞出去，奄奄一息。 可他的眼中却充满了恶意！ 就因为这一招，势不可挡的天道剑也不可避免地僵了一瞬。 北原隼人身后，徐海和季文宗看准机会，迅速近身，使出擒拿手，一者钳住神兵，一者趁机锁住他握剑的手臂，另一边，王直也在这一瞬爆发，双拳变爪，回神钳住了曹谨行另一只手。 福田翼趁机拔刀，闪电般刺向曹谨行心脏！ “这就是杀招？” 曹谨行很失望，以一人重伤的代价，让另外三人近身擒拿，然后给第五人一招毙敌的机会…… 想的挺好，但是曹谨行是最不怕近身的人！ 他有《吸功大法》，有《乾坤大挪移》，还有…… 《先天罡气》！ 曹谨行真气爆发，吕祖法象升腾而起，金色球形护罩一闪而逝，那三人全被震开，口吐鲜血！ 曹谨行伸出双指，夹住了福田翼刺来的那一刀，反手一掌，拍在他胸前！ 只听锵地一声炸响，曹谨行挑眉。 原来他这一掌打在了福田翼胸前的护心镜上，那宝镜救了他一命。 “小心！” 间不容发之际，天上传来一声嘶吼，曹谨行脸色微变，听出是戚继光的声音！ “晚了……” 倒飞出去的福田翼嘴角流血，露出了残忍的冷笑——三个黑衣人从东、西、南三侧的倭寇群中杀出，各出一掌趁着曹谨行招式用老的瞬间，狠狠打向他！ 三个法象！ 三股掌力！ 天空之上，戚继光和杨落石大惊。 城楼之上，陆绎怒火交加！ 大海边缘，秦璇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曹谨行避无可避。 “快躲开！” 危急关头，一道黑影施展遁术瞬间近身，撞开了曹谨行！ ——影卫副统领，杨溪。 三只黑手打在了他们身上——时间太短暂了，杨溪虽然撞开曹谨行，避过要害，但他们都没能逃出去，三股法象掌力毫无保留地拍在二人身上！曹谨行有宝甲护身，虽然重伤，但还威胁不到生命，可杨溪没有四品宝甲，这一掌直接打断了他全身筋脉，大口吐血…… “大胆！” 戚继光从天而降，拔出【辛酉刀】，指着那三个黑衣人，杀意凛然！ “刺杀十三太保，这罪名，三位准备用自己的九族去填吗？” 杨落石的脸色凝重无比，从荧惑背上跳下，寒气四溢，杀气升腾。 这三个法象用的是六品武学《金刚掌》，大路货，加上都是天人合一之境，气息一丝不漏，两人都不知道他们是谁。 三人面面相觑，如此苦心积虑地偷袭，居然还是让曹谨行躲了过去！ 三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各自的退意。 “想走？” 就在这时，一个冷酷到极点的声音响起了。 戚继光和杨落石愕然回头，就看到重伤的曹谨行单膝跪在杨溪身前，而杨溪双目紧闭，生死不知。 曹谨行取出一粒药给杨溪喂了下去，然后将他轻轻放在地上，看向那三个法象。 那一身的杀气让人所有人心惊肉跳，恐慌不已。 “易容蒙面，用江湖武功，你们以为就能躲得了吗？” 曹谨行漠然看着那三人：“只要让我活过今天，我会屠了天师府、星宗和青龙寺，说到做到！” “……” 那三人脚步一顿，杀意大增。 “谨行！” 戚继光和杨落石都惊住了，这是要干什么？就算知道他们是谁也要秋后算账啊，当面揭露，小心狗急跳墙！ 那可是三个法象！ “‘正道高人’做到你们这个份上，真是贱啊！” 曹谨行就当看不到两人暗示，对那三人嘲讽说道：“打不过宋成蹊，就接二连三对我出手，还是特么的背后偷袭！更有意思的是，这机会还是跟倭寇换来的，哈哈哈！你们列祖列宗要是知道后辈混到这个地步，不知道会不会气的从棺材里爬出来。” “……” 那三人身上的气息越发森冷。 戚继光和杨落石脸色大变。 不好！ 曹谨行幽幽道：“我知道，只要拿不出证据证明是你们下的手，就算我状告你们、就算圣上信任我，朝廷也是师出无名，江湖人不会相信这德高望重的三派掌门会通倭杀锦衣卫，只会以为是朝廷有意针对江湖门派。冒着与全江湖为敌的风险，此事多半不了了之……既然如此，这个证据，我给了。” 曹谨行收敛笑容，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三个人：“只要我把你们都杀了，悬尸于众，看谁还有话说！” “……” 那三人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转过头来，目露嗤笑之色，仿佛在说：就凭你？ 笑！ 我特么让你们笑！ 曹谨行二话不说，逆转全身经脉，一掌拍在心脏上！ 他的嘴角溢出鲜血，但周身真气猛涨，一瞬间，潜能爆发，自身功力陡增数十倍，强行冲破了丹田那层无形的限制，步入了真正的法象！ “？？！” 所有人都看傻了！ 福田翼和王直几人见戚继光赶来正要逃跑，忽然看到这一幕，全像被点了穴一般，目瞪口呆！ 杨落石吃惊道：“逆运经脉，真元暴涨；自残躯体，激发潜力……这是魔教《天魔解体大法》？！谨行何苦啊！” 戚继光也惊到了，痛心疾首，望向那三个法象怒火中烧！ 这样就算赢了，也必然是经脉尽断、元气大伤的结果！ “这、这不可能！” 三人中的一人脱口而出，声音是刻意的沙哑：“就算《天魔解体大法》也无法突破大境界！怎么可能晋升法象？！”他一脸见鬼的表情，如果法象这么容易就能突破，所有人都去练此邪功了！ “法象，很难吗？” 曹谨行冷笑出声：“在天姥山看过法象战斗，我早就已经知道它的奥秘了……就算不用此法，用不了多久也能水到渠成，但我等不了了！今天不宰了你们这群狗娘养的，老子气不顺！我让你们所有人，死无全尸！给杨溪报仇！！！” 曹谨行厉声大喝，那声音穿云裂石，回荡在战场之上。 “【冰封三千里】！” 曹谨行一掌拍下！ 极冰蔓延，冻结万物！ 最后的撕杀，开始了。 第二百七十章 暴起杀人，悬尸示众 曹谨行何等人？ 人身六项属性，他有三项圆满，膂力也已接近历史最高水平，达到了项羽、李元霸的程度。 资质极高还在其次。 他以四品《寒蟾功》奠基，从后天，一路修到了通幽，再观天书碑，创《混元真气》，而后得吕祖真传，修成了至刚至阳的《纯阳功》…… 这一路，修炼的全是世间最顶尖的武学！ 日前又领悟了张三丰百年武学精华和仙品《无根树》，对丹田和经脉加以锤炼，硬件、软件都无懈可击！ 这样的他，潜力会有多少？ 这样的他，晋升法象又该有多强？ 在《天魔解体大法》的强效催发下，他一身的潜力都化作了无尽的真气！ 法象四重境：【种心】、【化物】、【通感】、【塑体】。 法象就是加强武者沟通天地的媒介。 境界越高，对天地的感悟越深，借到的力量越大。 除了真气的积累之外，破境对于人心感悟也有要求。 【种心】者，法象初成，身随心动。 【化物】者，法象凝实，心与意和。 【通感】者，天人相应，意动势随。 【塑体】者，人象合一，借法天地。 天姥山之战，曹谨行早已通过观摩各大法象之间战斗，看出了各自境界的要点。 其中当属第四境的宋成蹊最强，一般时候，他已经不需要法象加持，就能发出惊天一击，就是因为他已经塑成“道体”，人身即法象，法象即人身。 此时此刻，曹谨行借体内升腾的无尽真气，一举破四境！ 【塑体】境！ 整个战场突然间鸦雀无声，只有滂沱暴雨不断落下。 戚继光和杨落石都惊呆了。 对面的三个法象更是满脸不可思议——法象拦不住他，四境竟然也没拦住他！ 这怎么可能？？？ 亲眼见证了这一幕，三人都有些慌了。 一直以为他就是个有点小手段的通幽巅峰，不成想今天逼急了之后直接变成了另一个宋成蹊！ “既然你们这么害怕宋成蹊，那老子就让你们重温这段噩梦！” 曹谨行一掌拍地，寒蟾功全力激发，身上金色吕祖法象在眨眼间变成冰白！ 空气中传出水汽结冰的爆响！ 咔咔咔！ 曹谨行全力出手，借天地之力、暴雨气象，施展宋成蹊绝技！ 寒气蔓延，大地结冰。 雨水变成冰雹！ 寒蟾真气所过之处，所有花草树木在眨眼间变成冰雕。 上百根冰锥以曹谨行为圆心，烟花般向四方绽放，刺向苍穹！ 三大法象都没想到他有如此实力，即便看出他学会了《冰封三千里》，但料定不会有宋成蹊的威力，正等着后发先至、变守为攻，却没想到他竟然完美复刻了天姥山上宋成蹊那惊天动地的一击！ 不止是招式，还有威力！ 三人大意之下，极寒冰锥已经上身，并在一瞬间蔓延全身，冻结了周围除杨溪、戚继光、杨落石以外的所有人。转眼之间，整片战场变成了一片冰天雪地的所在。 放眼望去，百丈之内，银装素裹。 曹谨行像宋成蹊一样，在这战场之上硬生生造就了一朵无比巨大的冰山雪莲花。 那莲花花瓣之内，冻着数千倭寇和三大法象！ 曹谨行身处花心，竖起一根手指，逆运混元真气。 吕祖法象随之而动，一出手就是杀招——曹谨行自创的、专杀法象的那招【太虚指】！ “不好！” 三人大惊失色，急忙催动功力，意欲挣破坚冰。 但曹谨行已经不是通幽的曹谨行了，此刻再用《太虚指》，蓄力不过一瞬而已。 曹谨行身形化电，鬼魅般出现在三人中最魁梧壮硕的那人身前，一指点向他心脏。 势如破竹！ 那人正是青龙寺住持苦行大师，他从那根手指中感受到了致命的危险！ 生死攸关之际，苦行咬紧牙关，暗运《金刚顶经》防御，体表如穿金甲，化为金刚不坏之身。 可是往日无往不利的防御绝学，在此刻没了用处——曹谨行一指点下，虚无之气化成指劲，直接贯穿了他体表的金甲防御！那一刹那，没有巨响，没有真气冲击，只有湮灭一切的虚无之力化掉所有防御，打入苦行的骨骼心脏！ 咔嚓—— 苦行体内传出轻微的一声细响。 他的胸骨和心脏一齐破碎了…… “噗——” 苦行仰天吐血，法象也顶不住这一招。 “狗东西！” 曹谨行在他耳边冷冷道：“等你死了，我会把《金刚顶经》默写出来上缴镇抚司，让每一个锦衣卫都能修炼，然后带着这群人去踏平青龙寺！用你的武功杀光你的门人、烧光你的寺庙！等到那一天，你可要在地下好好看着啊！那可是世间绝美的风景……” “？！！” 苦行两眼圆睁，急怒攻心，愕然看着曹谨行，又喷出了一口血。他的身体摇摇欲坠倒在泥泞中，死不瞑目。 一个照面，三大法象死其一，还是防御最强的那个！ 砰！ 身侧坚冰炸碎，剩下的两人火力全开，攻向曹谨行，却不敢使用法象——杨落石、戚继光还有他们身后夙沙帮、巨鲸帮两大帮派高层都在看着，一旦用出“天师”或者“木圣”法象，就等于不打自招。 曹谨行固然强大，可是他也只是借邪功之利而已。 他的这种状态必然不能持久！ 只要拖过这段时间，那他就是个任打任杀的废人了。 两人都是法象境界，当世第一流好手，对武学领悟早已返璞归真，不用本门绝学虽说不能发挥出最强战力，但就算只用六七品的武功，依然能大杀四方！ 《金刚掌》、《天鹰爪》、《九宫六合拳》、《烟云飘渺步》…… 各种简单却威力强大的招式打向曹谨行！ 曹谨行且战且退，嘴角溢出鲜血。 《天魔解体大法》的反噬，开始出现了…… 曹谨行还有最后三十息，三十息后，境界回落，真气消散，油尽灯枯，他将无力再战！ 但曹谨行无所畏惧，冷笑一声道：“你们不敢用本门武功是吗？我敢用！” 他仰头望天，任由雨水滴落在脸上：“天降暴雨，乌云密布，正适合《五雷天心诀》！” 曹谨行功法一变，吕祖法象再度变化，刹那间，天惊地动，风云变色。 张铭演露出惊容，他果然学会了，而且运用的如此熟练！ 《五雷天心诀》运转，头顶风起云涌，炽白的雷霆显化，犹如神龙般缠绕周身。 曹谨行沐浴在雷光中，浑身上下聚满霹雳雷霆，仿佛雷神降世，所向披靡。 “杀！” 这一击行如奔雷，快如闪电。 曹谨行一掌打出，犹如电闪雷鸣，威力无比！ 他的速度太快了，张铭演和另一位黑衣人——星宗三老之二，元央子赵希真的二师弟，冲虚子孙屹川，二人虽有准备仍被这一击打的猝不及防，眼见吕祖法象跟着拍出遮天蔽日的一掌，只能举掌防御，四掌相对，法象之力全面爆发。 轰—— 强招相撞，狂雷电闪，气芒迸射！ 方圆三十丈的地面骤然塌陷，激起的气浪震碎了无数冰晶，冰中倭寇连同碎掉的冰块一起死无全尸！ “噗！” 三人同时吐血倒飞。 曹谨行内伤加剧，张铭演和孙屹川更不好过，雷劲入体，让他们的身体有片刻酥麻！ 张铭演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让人用本家武学打成重伤！ “谨行！” 戚继光和杨落石都有点急了，这场战斗瞬息万变，他们插不上手，可是让他们眼睁睁看着曹谨行状态越来越不妙也做不到，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坚决！ 戚继光是为了救人。 曹谨行屡立大功，先使宁海百姓免了屠城之祸，此刻又为了台州军民驱逐牛鬼而自蹈险地，做到这个份儿上，于情于理都让他无法坐视了。 至于杨落石，他的原因很简单，一是对曹谨行十分欣赏，可如果只是如此，还不至于为他冒险，更重要的则是曹谨行算他半个师弟，义父吕符十分看重他！ 如果让吕符知道他眼睁睁看着“师弟”在他眼前被法象给打死，他必然难辞其咎，为了曹谨行，为了义父，也为了前途，杨落石决定出手！ “……” 但其实。 曹谨行对他们并没什么期望。 只要他们站在这做个见证，让张铭演、孙屹川无法用法象和四品武学就够了。 其他的，他自己来！ 曹谨行倒飞在半空，眼看张铭演、孙屹川二人受雷劲影响，有片刻僵直，马上抓住机会在胸前结印，辅助行气，施展出了大哥刘振远曾经用过的天师府秘术。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曹谨行双手飞快掐印，吕祖法象随之而动，天空中炽白雷龙穿梭于云层之中，隐隐呼应。 轰隆隆！ 只见万里乌云之中，五条粗大雷霆合五为一，巨大紫光对着孙屹川劈了下来！ 那雷光粗如山峰！ 煌煌天威，势不可挡！ 正是天师府秘术·【五雷轰顶】！ 咔嚓！！！ 巨雷从天而降，劈在孙屹川身上，孙屹川闷哼一声，遭受重创，口吐鲜血！ 霎时间。 雷光照耀下，方圆数十里亮如白昼！ 此时此刻，无论是城楼之上守城的兵将如楼楠、陆绎等，还是战场之上的万千倭寇，如王直、福田翼等，都看了这一记惊天动地的天罚神雷，人人瞠目结舌！ 这就是曹谨行，以一人之力独战三大法象仍然占据上风的天之骄子，曹谨行！ 此情此景，震撼人心。 福田翼心中恐慌到了极点，亏他还以为自己的武功已经在年轻一辈独占鳌头，跟曹谨行一比，这才发现根本就不在一个级别。 趁他病，要他命！ 曹谨行翻身落地，摄来天道剑，一剑横挥。 磅礴剑气穿身而过，孙屹川的身体应声而炸，鲜血淋漓。 第二个法象死无全尸！ 就在这时，杀红了眼的张铭演看到机会，一想起曹谨行对苦行说过的那段话——我会把武功默写出来上缴镇抚司，让每一个锦衣卫都能修炼，然后带着这群人去踏平山门！用你的武功杀光你的门人、烧光你的寺庙…… 张铭演一想到那个场景，眼睛就红了，浑身杀意大涨！ 自初代天师张道陵创立天师道，距今已经一千四百多年。 天师府始终是道门魁首、正道领袖，张铭演无法接受这千年门派断送到自己手里。 所以，曹谨行必须得死！ 无论是为了保护秘籍不外传，还是为了了结这段私人恩怨，只有他死了，才有周旋的余地。 大不了将所有过错揽在自己身上，将天师之位传于师弟…… 《雷劫指》！ 就在曹谨行挥剑、招式用老的瞬间，张铭演不管不顾地施展出了天师府轻功，身化雷光，冲向曹谨行，右手骈起剑指，汇聚全身功力，点向曹谨行心脏！ “住手！” 千钧一发之际，戚继光拔出【辛酉刀】，闪到曹谨行身边，以刀背硬生生替他挡下了这致命一击！ 剑指点在刀背上，雷光炸散，刀身急颤，戚继光口吐鲜血，人倒飞了出去！ 杨落石趁机运起《冰玄鉴》，对着张铭演胸前拍出一掌！ 张铭演闷哼一声，就要对杨落石下死手，可是看到他那身大红官服，犹豫了——杀一个曹谨行已经是为了天师府千年传承，不得不为，再杀一个司礼监外放的太监，事情只会越来越大。 就这一瞬间，曹谨行再度甩出天道剑，剑光一闪，鲜血与手臂飞上天空！ “啊！” 张铭演惨叫一声，少了那条出指的右臂！ 他转身就跑，逃跑的方向是那四百艘倭船，是那茫茫大海！ “噗！” 曹谨行捂住胸膛吐出一口血，《天魔解体大法》的反噬越来越强了。 境界开始回落，真气开始逸散，没有多少时间了…… “谨行，够了！” 戚继光连忙劝道：“两个已经死了，这个人用了《雷劫指》与天师府脱不了干系，可以慢慢查啊！” “不，现在不杀他，等我境界跌落，他会杀回来！” 曹谨行斩钉截铁道：“说要他死，他就一定得死！” 如果不能当场解决，天师府一定会推出替罪羊，说不定还是“之前”叛门的叛徒，最后证明来证明去，证明出了与天师府无干…… 可以拉扯的地方太多了，曹谨行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他提剑追了上去。 时间不多了！ 张铭演在拖曹谨行的时间，只要《天魔解体大法》的时效过去，曹谨行没能杀得了他，那死的就一定是他自己； 曹谨行则在争取在最后的几息时间里，彻底解决掉这个祸患！ 两人你追我赶，越过倭船，到了茫茫大海之上。 奇怪的是，一段时间没有注意，牛鬼和吞天鲸都不见了，海面上一片平静。 “曹谨行，我最后悔的就是那天晚上没有不顾一切杀你！” 张铭演的声音仍然是刻意的沙哑，说出的话森冷无比。 绍兴大狱那晚的偷袭是最有成效的。 当时曹谨行孤立无援，已经中招受伤，只要打下去，赢面很大。 不像今天，他有【腾龙甲】，又有那么多的帮手，可以让他放心地用出《天魔解体大法》。 更关键的是，这些帮手来头很大，反而让他们三个束手束脚。 “我后悔的是……还是把你们的人品下限设高了，当夜就应该去龙虎山屠了你的徒子徒孙！” 话音落下，曹谨行全力施展《凭虚御风》追了上去。 张铭演猜测时间差不多了，回过头来，与曹谨行大战。 二人在海面上你来我往，一个独臂，一个境界飞速跌落，打的难解难分，浪花四溅，波涛迭起。 张铭演感觉到了曹谨行的情况越发不妙，内力越来越少，反噬越来越强，不禁大喜过望！ 可就在这时。 海面之下出现了一道庞然身影！ 曹谨行早有预料，飞快撤退，张铭演慢了一拍，一根粗大触手破出水面，缠住了他！ 竟然是牛鬼！ 曹谨行抓住机会，一脚踏水，凌空而起，倒持长剑，划向张铭演的脖子！ 张铭演的眼睛瞪大了。 面对曹谨行杀气腾腾的那一剑，他避无可避！ “到底是怎么演变成今天这个结局的……” 生命的最后一刻，张铭演回想起过去的一切，豁然开朗。 源于嫉妒，源于心胸…… 如果他能敞开心胸接纳自己，接纳刘振远，那就没必要冒险去取麒麟血，证明自己不输于人；如果他能敞开心胸，那绍兴那晚就不会因为曹谨行学会了天师府绝技而起了杀心…… 他本来有很多别的选择，走向双赢的局面，就是因为他的不容于人，让他把通天大道走成了死胡同，走成了与曹谨行的不死不休…… 嗤—— 剑光划过，曹谨行干脆利落地砍掉了张铭演的头，震碎他脸上面巾，露出本来面目，将其抓住，甩向倭船桅杆。 人头插在桅杆上！ 须发随风飘动。 战场之上所有人都看清了那张脸。 天师府张天师的脸！ 这个举动，也标志着江湖三大势力即将走向末路！ 恰在此时。 《天魔解体大法》的反噬到了最后一刻，曹谨行的境界不断下跌。 通幽巅峰、通幽九层、通幽八层…… 而后扑通一声，坠入海中。 ——虽然没有经脉尽断，可是还是元气大伤，短时间内都无法动武了…… 一个温暖的怀抱接住了他。 曹谨行看了她一眼。 放心地昏了过去。 海面之下。 秦璇玑站在吞天鲸背上，温柔地抱着他，脸上有心疼，有爱怜……脚下巨鲸长鸣，身侧牛鬼护航，她抱着曹谨行，就像抱住了世间最好的宝物。 “现在，你是我的了。” 秦璇玑一声轻笑，轻轻拍了拍脚下小黑，小黑欢欣地发出鸣叫，游向东方…… 岸上。 有曹谨行打底，那些或重伤或冰封的倭寇，一个都没跑了！ 戚继光留下了几个高手收割战场，跟其他人站到了岸边。 杨落石、陆绎、楼楠、夙沙帮赵灵山、巨鲸帮张天彦等等…… 所有人看着那颗头颅陷入沉默，他们都知道江湖剧变就在顷刻，可是等啊等，一直没等到曹谨行上来，一个个的脸色都变了！ “不好！难道秦姑娘失败了？” 戚继光大惊失色，喊道：“快！快下水去救十三太保！” 第二百七十一章 锦衣出动，马踏江湖！ 十三太保为守台州，以魔门秘术死战三大法象，最终葬身大海，尸骨无存！ 这个消息很快疯传江湖。 当天夜里。 戚继光、杨落石等人冒着大雨，派遣了无数会水的军中高手搜遍了台州湾。 巨鲸帮、夙沙帮两大帮派也派了三千帮众协助找寻，却都没能找到曹谨行的身影…… 他跟那两头巨兽一起，诡异的消失了…… 由于不知内情，且最后一幕是跌入大海、身旁牛鬼虎视眈眈，众人只能做最坏打算。 或许秦璇玑御兽不成，曹谨行已葬身牛鬼之腹，遭遇不测…… 悲愤之余，戚继光、杨落石、陆绎等联名上奏，将当天发生的所有情况以八百里急递传入京城！ 当那封联名奏报和三个法象的人头送到京城的时候。 所有人都知道了那天发生的事…… 先是严党泄露旨意，以致宁波知府狗急跳墙，竟然通倭自保，拱手献城，致使宁海百姓险遭屠戮，是十三太保曹谨行，自绍兴奔行五百里，杀敌精锐数千，解了宁海之祸！ 接着，台州暴雨，倭寇驱四百艘战船，三万人马，趁机驭巨兽攻城！危急存亡之际，又是曹谨行不顾危险，自蹈险地，击退牛鬼，争取时间！ 之后，更是不惜施展魔门秘术，欲与贼军同归于尽！最终，虽擒住了一众倭寇首领，却也因此，壮烈殉国！ “……” 朝堂沉默了。 江湖也沉默了。 这一刻，就算再看不上锦衣卫、往日一口一个“朝廷鹰犬”蔑称的人们，也对这样的作为无话可说，对于曹谨行，他们只有满心的钦佩，满心的敬重！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曹谨行并不是江湖大侠，却做到了侠能做的一切，兼顾了忠君与侠义，为人敬仰。 可就是这样的忠臣，这样的大侠，却不是死于倭寇，而是死于江湖，死于三个藏身倭寇身后伺机偷袭暗杀他的所谓“正道高人”！ ——天师府张铭演、青龙寺苦行、星宗冲虚子孙屹川！ 江湖震怒了！ 朝廷震怒了！ 嘉靖摔碎了那根和田玉杵，一边紧急命令沿海官军搜救十三太保，一边勒令严嵩闭门半年，将严世蕃一撸到底！ 可怜严绍庭还在赶往浙江，到戚继光帐下听用的路上，半途突然接到圣旨，要求马不停蹄、日夜兼程赶往浙江，“身先士卒”参与围剿残余倭寇…… 而后，嘉靖命令左都督陆炳携镇抚使刘振远和一众太保、锦衣卫，马踏江湖，将此三宗屠山灭门！ 为国家除害，也为曹谨行报仇！ 江湖人再次见证了朝廷锦衣卫的强大。 这一天，三宗惨遭血洗！ 陆炳、刘振远、何千秋三大法象全力出手，只杀的血染苍穹，江湖战栗！ 星宗、青龙寺还在其次，门徒相对稀少，可天师府却是九门之一啊，总领三山符箓，排行仅在武当、少林、剑宗之下，乃是底蕴雄厚的千年宗门！ 竟然说灭就灭了！ 焚山大火烧了三天三夜。 没人敢扑救。 自此，三宗在江湖除名。 中原各派不禁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可是那三颗人头、台州战场上的上万双眼睛都看到了那三人偷袭曹谨行，逼他使用禁术自保的场景，铁证如山！ 任谁也说不出一句喊冤的话，就连那些与三宗有旧的宗门都替他们感到羞耻！ 这事干的太脏，太恶心了！ 甭管是为了不使宗门传承外泄，还是私人恩怨，竟然沦落到与倭寇打配合……简直枉为华夏子民！ 江湖人相信这三人不是通倭，毕竟就算合作，也不至于找北原隼人、福田翼这样的通幽巅峰，可是他们利用倭寇攻城的机会也是不争的事实！ 外敌当前，不思杀敌保国，居然密谋暗杀有功之臣，就这一条，他们就死不足惜！ 因曹谨行之“死”，朝廷下手固然狠辣，却也并未招致太多非议。 谁有异议，谁就去山门前看看那三颗人头，再来说话！ …… 泰山之巅。 蓬玄洞天。 此时此刻，乌云密布，狂雷电闪。 坐镇星宗的第三老长平子周文治，死于刘振远、何千秋之手，鲜血飞溅在神器【浑天仪】上，标志着屠灭星宗的任务走到尾声。 到处都是尸体。 到处都是忙碌的锦衣卫。 星宗神器【浑天仪】，以及他们看守的那块【天书碑】，从今天起，都是朝廷的了…… 除此以外。 还有这洞天福地之内的所有天材地宝，以及这座闻名海内的蓬玄洞天…… 刘振远一身银白飞鱼，凛然站在茫茫尸体之中，气场强大，不怒自威。 何千秋抽出插在周文治胸前的长枪，无视那具苍老的尸体，走到刘振远身边，传音道：“大哥是在担心十三，还是……为天师府伤怀？” 这个时候，算算时间，陆炳率领的另一路锦衣卫队应该已经在龙虎山上了。 有他亲自出马，天师府纵然藏着老怪物，一样要死！ “都有吧。” 刘振远轻轻叹息。 十三生死未卜，虽然他们这些自己人并不像别人那样觉得曹谨行必死，但到底没有音讯传回，还是忍不住提心吊胆。 至于天师府……刘振远一身武功都是在雷泽自悟而成，说对天师府有多么深厚的感情倒不至于，可是毕竟学自天师府，眼看着宗门走到如此地步，还是有点不是滋味的。 “大哥不用担心。” 何千秋安慰道：“十三如果真的死于牛鬼之手，秦小姐和吞天鲸必然不死不休！海面就不会那么平静，可他们却全都消失不见，只可能是秦小姐带他离开了……当时那种情况，这才是正解！ 十三施展了《天魔解体大法》，就算是他，想必也要承受反噬之苦，事后战力全无。 岸上戏伶楼、魔教虎视眈眈，如果他们一心要杀他，戚将军、杨公公未必护得住，反倒是藏身大海，慢慢调养，方为上策。十三一定安然无恙！” “你倒是对他有信心。” 刘振远何尝不知道这些，可是该担心还是担心啊，这一天不回信，心就一直提着：“这臭小子，就没让我省过心！” “……” 何千秋唇角微勾，随即想起身在何处，赶紧摆出悲痛的表情，传音道：“至于天师府……大哥这些年一直忍让，反而那张铭演屡屡得寸进尺！如今为了杀十三居然做出如此恶心的污糟事，上行下效，天师府在他的带领下想必也是一片污泥浊水，死不足惜！” 这就有点一篙子打翻一船人了。 至少看守镇抚司秘库的那位高功就很不错，和蔼可亲，帮过曹谨行不少忙。 ——好人有好报，他因不在宗门，一直处于镇抚司严密监视之下，反倒可以保全。 其他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为了震慑江湖，也为了避免中原各派里通外族，天师府内纵有清白之人也不得不杀！ 不杀不足以立规矩。 不杀不足以正法典！ “唉。” 刘振远叹息一声，摇了摇头，不再多说。 何千秋也没再劝，有些事不是道理可以讲通的，他看向陕西西安方向，传音道：“老三、老四、老五应该也到地方了。青龙寺只有一个苦行是法象，其他人等不足为虑，老三应该没有问题。倒是老四、老五……” 何千秋皱了皱眉。 刘振远道：“慕容家、季家与另外两大家族有姻亲，你担心他们会出手？” 何千秋点头道：“东海望气、曲阜公输……这两家底蕴雄厚，还在慕容、季家之上。一个修炼先秦望气术，窥测天地之秘，一个参悟机关宝典《鲁班书》，诡异莫测……如果他们真出手，那老四、老五……” “不会。” 刘振远直接道：“东海古家家主颇有远见卓识，与蓬莱岛岛主相交，喜好寻仙访道，对俗世事务并不上心，就算有人求到他身上，他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救这两家败类； 公输家更是如此，那一家都爱机关成痴，与神斧门有合作，间接与朝廷也有合作，为了家族，也为了技艺，他们更不会出手与朝廷为敌。若非如此，我也不会让老四、老五领军……” 何千秋恍然，放下心来，笑道：“还是大哥想的周到。” “这些都是小事。” 刘振远不以为意道：“退一万步，就算他们出手，也不敢伤老四老五。十三这次出事，圣上雷霆震怒，朝野皆知，已经让整座江湖颤了三颤，他们要是还敢出手，那就真是火上浇油，不知死活！所以，放心吧，他们俩绝对没事，倒是十三……” 说到曹谨行，刘振远愁眉苦脸，咬牙切齿地低声骂道：“四天了！还没有回信！找打！！！” “……” 何千秋嘴角抽搐，不动声色地离远了一点，心道：十三，你自求多福吧，二哥劝不住了…… …… 浙江台州。 总兵府。 严绍庭带着四个戏伶楼丑行一等杀手，日夜兼程，马不停蹄，终于在这天傍晚赶到了戚继光府门前。 没有迎接，没有通传，值守亲兵那不屑的眼神深深刺痛了这位内阁首辅严嵩的孙子。 好在他还没有蠢到家，要跟小兵撒火。 亲兵敢这么做，只可能是戚继光的态度如此，那他就必须得忍！ 今时今日的严家，已经不是从前了。 祖父闭门思过，父亲贬为庶民，他自己也要在戚继光麾下听用，为了杀倭寇而豁出命去，稍有不慎就会有致命危险，要想熬过这个险情，就绝不能与戚继光作对！ “劳驾。” 严绍庭强忍愤怒，下了马。 他身后几个戏伶楼保镖对视一眼，也安安分分地跟着下马。 严绍庭走上前，对那亲兵拱手说道：“烦请通传戚将军，就说严绍庭奉旨入营听用。” 那亲兵不动，斜睨着他，直接道：“将军有令：严绍庭直入军营即可，他有要事，没工夫接见！” “大胆！” 戏伶楼的人都听不下去了，严绍庭在军营的地位就等于他们的地位，毕竟要贴身保护，如果严绍庭只能当个大头兵，那他们就一样得去睡通铺、冲在最前线…… “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 丑行的人瞪大了眼睛，掌中内力凝聚，就要出手教训他。 亲兵冷笑道：“将军的话我已传达，你等如果硬要求见，我可以通传，但要是惹怒了将军……” “不必。” 严绍庭赶紧摆手制止丑行杀手，对亲兵说道：“如此，严绍庭领命。我们走，去军营！” 戚继光的态度很明确，就是要让他当大头兵，严绍庭再恨也没办法！ 五人骑马去军营，耳边传来后方亲兵们毫不遮掩的说话声： “听说他跟太保大人有过节？所以将军才……” “应该是吧，太保大人为了台州军民浴血沙场！我等今日能完好的站在这，都要感念他的恩德。太保大人少年英才，大仁大义，这个人怎么跟他比……除了有个有权势的爷爷。” “……哦，还有个爹。” “爹不行了，已经是庶民了，要不是宁波的事确实不是他们传出去的，只怕爷爷也不行了。” “要是没了这俩靠山，他还敢跟太保大人作对吗？” “借他俩胆子！可惜啊……老天不长眼，好人没好报……” “是啊，太保大人那么好的人，怎么就……唉！” 身后传来一声声痛惜。 “？！” 严绍庭面色铁青，握紧了拳头！ 曹谨行！曹谨行！你都死了还要跟我作对！！！ 还有戚继光！ 你等着！ 这笔帐迟早会算！ 严绍庭眼中闪过阴鸷的光。 …… 总兵府内，一间客房里。 杨溪脸色惨白，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台州卫最好的军医正在为他诊脉。 在他后方站着戚继光、杨落石和陆绎，都在紧张地望着他们。 良久，军医松手，将杨溪的手臂重新放回被子里，捋着胡须对后方的三人说道：“已经无碍了。这位大人伤后及时吃了灵丹妙药，看这药效，似是出自密宗，经过这四天修养，断脉已经基本痊愈，只要静养一阵即可恢复如初。” 密宗丹药……【莲华丹】？ 是曹谨行！ 三人不约而同地闪过这个念头，都松了口气。 戚继光长舒一口气，说道：“有劳医官了。来人，送钱医官下去休息。” “是。” 一个亲兵快步进门，带那医官出了房间。 陆绎看着杨溪，忧心地叹了口气：“他把这极品伤药给了杨副统领，不知道自己……” 杨落石道：“放心吧。我说过，谨行不打没把握的仗，他敢用魔门禁术，肯定想好了退路，圣上赐了他不少灵药，又有秦姑娘照拂，不会有事的。” 戚继光点了点头，也道：“他一消失，灵鹫和雪琉璃也不见了，显然早有准备……我早该想到的，就他那脑瓜，不会为了这三个法象就赌上自己的性命。” “这倒是。” 陆绎回忆曹谨行跟十四的相处，这对主宠感情尤为深厚，曹谨行如果真的没把握，肯定会先为它铺好后路，托人照料，如今二宠都消失不见，事前也没提，同样是曹谨行安然无恙的一个佐证。 “唉。” 陆绎苦笑道：“就算种种迹象都表明他没事，可这总也不来信，真是让人揪心啊！” “一样。” 戚继光无奈，从怀里掏出了三张羊皮纸，赫然是从徐海身上搜罗的《纯阳金丹》、《神楼散》和《不老药》的丹方，说道：“此役他助我抓了王直、徐海等几乎倭寇的全数头领！十年倭患，一战功成！如此大功，他倒毫不在意，走之前都没说一声……” 这点连杨落石都很佩服。 倘若异位相处，他自问做不到这么轻描淡写。 “应该是《天魔解体大法》的反噬太强，至今未醒吧。” 杨落石道：“他那一下将自身功力硬生生拔高了一大境界！元气损耗过大，确实需要静养……” 咕咕～ 杨落石话音刚落，一只无形隼悄然飞进窗户，落到了桌上。 三人眼前一亮，戚继光第一时间认出这只无形隼正是台州卫驯养的，腿上信筒有特殊标记！ 他赶紧上前抓住，取下它腿上短信展开一看，露出了笑容。 陆绎和杨落石一见，都放下了心中大石，凑过去仔细看。 只见那信上有一行小字，龙飞凤舞。 【已脱险，勿念。】 【——曹谨行。】 …… 茫茫东海，晴空万里，一碧如洗。 曹谨行侧卧在巨鲸背上，手执钓竿，神色悠然，闭目吟唱：“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 在他怀里蜷缩着一只毛茸茸的白猫。 在他身上倚靠着一位黑裙的少女。 天地之间。 此情此景。 唯美如画。 巨鲸慢行，牛鬼护航。 就在那悦耳的水流声中，两人慢慢赶往神秘的东方群岛…… 第二百七十二章 李少君的宝物 “还有多远啊？” 午后的阳光温暖地照在这片无垠的大海上。 曹谨行侧躺在巨鲸背部，百无聊赖。 “应该快到了吧……” 秦璇玑懒洋洋地坐着，靠在他身上，拿出一张海图仔细查看：“牛鬼指的位置是珍珠岛附近的‘方干岛’，算算距离，大概还剩五里左右。不知道李少君还遗留了什么好东西，希望能对你的伤有帮助……” 他们要去的是李少君的那座洞府。 徐海从中带走了三张丹方，但以他的智商，只怕就拿了明面上的宝物。 李少君既然能藏牛鬼，说不定还藏了别的…… 养伤期间左右无事，就当郊游了。 曹谨行视线放远，看向那头游在小黑身侧的巨型牛鬼，迟疑道：“你确定它没问题？毕竟是活了一千六百多年的异兽了，很可能生了灵智，别是诳咱们。” “放心吧，没事的。” 秦璇玑看着海图，随口道：“我的血已经抵消掉了福田家的【迷魂丹】，牛鬼很聪明，知道谁好谁坏，它不会害咱们的……毕竟是李少君豢养的异兽，你不信它，难道还不信李少君吗？” 李少君，历史上西汉时期的方士，号称懂得祭神求福、种谷得金、长生不老的方术，因此得到汉武帝的重视，史载：其人能驱鬼神，擅用药物，可以让人返老还童…… 听着就不靠谱！ 不过，【不老药】的丹方既然是存在的，还是跟目前已知药效的【纯阳金丹】的丹方一起，那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还真可能不是空穴来风…… 曹谨行道：“好吧，信他一次！” 秦璇玑笑道：“快到了哦。要不要休息一下？” 曹谨行摇头道：“没那么娇贵，境界已经稳固在通幽二层，不会再掉了……《天魔解体大法》果然厉害，提升的多，事后跌境也多，这全身无力的感觉太难受了。” 曹谨行很无奈，就算他改良了功法，这后遗症仍然霸道无比！ 内力还在，可是全身瘫软，使不上力，虚的厉害。 “让你逞能！” 秦璇玑没好气地拍了他一下：“那天晚上差点吓死我。” “喵！” 轩辕十四跟着凑热闹，看着曹谨行的目光很幽怨，显然也吓坏了。 曹谨行笑着摸了摸它的脑袋，然后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一枚令牌，赫然是从张铭演身上拿到的天师府至宝【五雷天师令】，说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东西可以给大哥了……再说，这也是个机会，正好借机重修《混元无极功》，锤炼经脉和丹田，也为下次凝聚法象做准备……放心吧，用不了多久就能练回去了……” 曹谨行轻描淡写，不以为意。 “用不了多久是多久？” 秦璇玑却很担心，回过头来认真看着他的脸，柔声说道：“我怕我护不住你……跟我去雾流岛好不好？雾流岛地形特殊，岛外有大雾环绕，外人很难进去，岛上还有爹爹和阿叔他们，就算魔教和戏伶楼的人找上门也不怕！” “……” 曹谨行张了张嘴，看着那双充满期盼的眼睛，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就是说不出来。 “短则一月，多则三月……好吧，我跟你去。” 曹谨行实在受不了那种可怜兮兮的眼神了，去就去吧，大不了挨顿揍。 如今这情形，秦璇玑要是嫁给别人，他也接受不了，说他贪心也好，渣男也罢，认了！ “太好了！” 秦璇玑马上高兴起来，笑得像朵花一样，转过身来很自然地趴在曹谨行身上，兴致勃勃地介绍道：“雾流岛可好玩啦！岛上有座‘吞云吐雾楼’，历史悠久，据说是五代时建的，可以明心静气，辅助修炼内功；还有一个‘水母池’，里面养着一只万年电水母，经过它喷吐的池水精华搭配药浴可以强壮筋骨、增加肌肉韧性，很适合你现在的状态……嗯，等回去我求一下大姐，她一定会同意的……” 秦璇玑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没一会就把雾流岛的老底都揭了。 曹谨行微笑着摇了摇头，听之任之。 很快，吞天鲸慢慢游到了方干岛附近。 李少君的洞府就在岛上。 “慢。” 曹谨行忽然伸手，坐了起来。 秦璇玑一愣，连忙拍了下小黑。吞天鲸立刻停下。 曹谨行取出【八阵图】，灌输混元真气，以【风扬阵】操控海风感知方圆百丈的情况，然后借助微风带回的各种信息，在脑中构建出了山上的具体情况…… “岛上有人，小心一点。” “哦？” 秦璇玑看向方干岛方向，岛上有座海拔不到三百米的小山，山上林木茂盛，入目所及，一片葱翠。 “是在背面吗？” “嗯。” 曹谨行闭上眼道：“人数不多，就三个，通幽一二层的样子。” “那……” 秦璇玑有点犹豫，倒不是打不赢，就算有九成九的把握应对危险，也还有一丝护不住曹谨行的可能，她不想冒险。 曹谨行无奈道：“你这丫头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只是浑身无力，懒得动弹，不代表就任人打杀了。通幽二层是低了点，可杀一般后期也够了。实在不行，这不还有十四、小黑、牛鬼，不用担心。” 秦璇玑将信将疑：“真没事？” 曹谨行随手一指，纯阳剑气脱手飞出，大开大合，气势雄迈。 “看，我还能用《纯阳指》。就算只有一根手指能动，一样能杀人！” 秦璇玑这才放心，拍拍身下小黑，往方干岛而去。 “你躲在我后面哦，我保护你！” 秦璇玑握紧了拳头。 “行。” 曹谨行摇头失笑。 吞天鲸在岸边停下，秦璇玑扶着曹谨行登岛，让这两头巨兽下潜，别引人注意。 两人慢慢走向小山的另一面——李少君的那座洞府。 刚走到山顶，有说话声飘到耳边，曹谨行和秦璇玑一顿，侧耳倾听。 “赵兄，你确定是这里？这山洞好像没什么稀奇的。” “别废话，赶紧找！李少君肯定还藏了别的宝物！” “呵呵，就怕你是白费心思。如果真有宝物，这岛上还会一个人没有吗？” “你懂什么？这地方倭寇来过，几十条船都毁了，一般人当然不敢来……好好找，别放过任何可疑之处，只要找到了，天心岛崛起有望！” “……” 天心岛？ 曹谨行看向秦璇玑：“好巧啊，这个岛是不是你家的势力范围？” 东海之上，有九岛四十二洞。 岛洞之间的纷争，亦不比中原逊色。 诸位岛主洞主在数百数千年对海洋资源的争夺之中，有的覆亡了，有的孱弱了，但更有愈战愈强，甚至屹立不倒的海上世家存在。 比如蓬莱岛方家，桃花岛黄家，此前就一直是九岛四十二洞中的龙首。 两大家主博采众长，不断挖掘秘境，武功越来越高，势力越来越大！ 直到二十年前，雾流岛秦氏崛起，成为两家之后的第三龙头。 秦照南天资卓绝，凭本家绝学《赶海秘术》和《鱼龙变》创出偌大名头，人称“海天锁”，又叫“一念大道锁海天”，琴剑二艺俱威压东海，凭此结交数位豪杰。 秦照南以雾流岛为据点向外扩张，虽不似方家、黄家传承百年、千年，有法象坐镇，但亦非独姓称雄，众兄弟联合、诸岛主投靠，各方同仇敌忾，挣出了一片天，深受海上豪侠敬仰。 这个天心岛，就是雾流岛的附属岛屿之一。 曹谨行结识秦璇玑之后，特意查过这丫头的底细，对她老爹秦照南很是佩服。 能在方家、黄家两尊庞然大物的眼皮底下撕下这么大一块肉，这人的才智、武功绝对不差！ “是吧……” 秦璇玑皱眉道：“我离家的时候，听说天心岛岛主有意脱离，归顺黄家，大姐生了好大的气……算了，不管是不是，大家无冤无仇，他们不动你，我就不动他们。走吧，慢点。” 秦璇玑小心带着曹谨行往下走。 下方山洞里的声音越来越暴躁了。 “这山洞不大，每一寸都找过了，没有就是没有，你怎么那么犟呢？有这时间干点啥不好！” “就是，放着岛内的生意不做，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找什么宝物，纯属瞎折腾！” 另外两个同伴不断抱怨，那个“赵兄”并没搭茬，依旧在专心寻找。 看得出来，他的地位更高一些，所以就算再不满，另外两人也还在帮忙。 秦璇玑和曹谨行下了小山，来到洞口。 “什么人？！” 洞内的三人感应到陌生气息，脸色大变，冲了出来，纷纷拔剑对上两人。 秦璇玑把曹谨行护在身后。 那三人看到她都是一惊。 “二小姐？！你……你怎么……” 领头的赵海忠脱口而出，两眼瞪得老大。 “我是为这个山洞而来，三位不必多想。” 秦璇玑一开口就把话说明白了：“你们找完了吗？如果没完我们可以多等一会儿。” 省的万一找出宝物，纠缠不清。 秦璇玑堂堂正正。 赵海忠松了口气，还以为是秦家要为之前脱离的事算账……这事岛主干的确实不厚道，毕竟天心岛是雾流岛一步步带起来的，翅膀硬了就找下家，传出去不好听，但良禽择木而栖，改换门庭也是很正常的事，只是道义有损而已。 倒是没想到秦二小姐进步神速，身上那股气息越来越雄厚了。 “不知二小姐是怎么……” 赵海忠有点奇怪，他是机缘巧合救了个落水倭寇——之前徐海船队里的一员，得知他在这个地方拿到了李少君的宝物，过来碰碰运气…… 可是秦璇玑…… “这就不牢阁下挂心了。” 秦璇玑懒得看他们，目光放到眼前这个洞穴上。 赵海忠身后那两人，看向秦璇玑和她身旁那个脸色苍白的病秧子，心思活泛起来。 雾流岛岛主秦照南只有两个女儿，这偌大基业最后肯定都是她们的。 而且，秦家二女俱有绝色姿容，尤其次女，被誉为“世外明珠”。 整个东海不知道有多少英雄豪杰渴望着人财两得。 这要是…… 两人低着头，眼珠乱转。 “二小姐，请。” 不等那两人想明白，赵海忠率先屈服，伸手一引，主动让出了山洞。 不让也不行，他能看出来秦璇玑的功力比起数月前突飞猛进，就凭他们三个，挡不住！ “慢点。” 秦璇玑点点头，搀着曹谨行，一步一步往里走。 曹谨行扫了眼那两个心怀鬼胎的，凌厉的目光让他们心头一颤。 两人进入山洞。 曹谨行环顾四周，发现是一个其貌不扬的圆形石室。 洞中有石桌石椅石像，石像下方，还有一个早就烂了的蒲团。 整个山洞十分简洁，一眼就能看到头，也难怪赵海忠的两个同伴不相信这里还藏有宝物。 又小又破！ ——毕竟是辟谷清修之所，不是奢华享受的地方。 曹谨行看向正中的那个石像，长发长须，慈眉善目，身穿道袍，一手抱个药葫芦，一手拿着个拂尘，整体栩栩如生。 曹谨行想了想，说道：“这是安期生？” “嗯。” 秦璇玑熟读经典，对这个形象并不陌生：“武帝内传曰：李少君，字云翼，齐国临淄人，入泰山采药，修绝谷全身之术，遇安期生，少君疾困，叩头乞活，安期以【神楼散】一匕与服之，即愈……李少君一直坚称他是安期生的弟子，所得丹方也是安期生给的。” 曹谨行道：“安期生被称为‘千岁翁’，唐朝时还有其踪迹，传说已得太丹之道、三元之法，羽化登仙……在道教的地位与彭祖相若，或许真的有神异之处。像三丰真人，不也不知不觉三百岁了，他说的不一定是假的。” 尤其在这个高武世界。 “嗯嗯。” 秦璇玑点点头，看向四周，仔细寻找线索。 曹谨行现在使不上力，得靠她仔细找，但找遍整个石室连只言片语都没有。 李少君并没有留下任何文字和图画——除了徐海那三张丹方。 这下连秦璇玑也有点怀疑了。 “不要白费力气了二小姐。” 赵海忠身后一人阴阳怪气道：“我们已经搜遍了每一个角落，李少君什么都没留下。” 秦璇玑懒得搭理他们，继续寻找。 曹谨行将目光放到眼前的石桌上，桌上满是灰尘，但有三处尘土不多，应该是原本摆放丹方的地方，曹谨行慢慢挪过去——徐海拿起丹方，惊醒了牛鬼，那就说明这石桌附近暗藏机关……他站在徐海取丹方的位置，仔细感应脚下每一寸土壤。 在天人合一的加持下，土壤之中的一切奥秘都无所遁形。 忽然，曹谨行眉头一挑，露出笑容。 那笑容极具自信，光彩照人。 秦璇玑眼前一亮，满心骄傲，就知道他有办法！ 她赶忙小跑过去，刚要说话，曹谨行先回头，看向了那三个人，眼中红光一闪而逝。 那三人立马僵住，神色茫然，木偶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本来就虚弱，不要再用秘术了。” 秦璇玑嗔道：“你想做什么告诉我就行。” “只是以防万一。” 曹谨行笑了笑，其实他想把那两个家伙直接变成白痴的，但这样也挺引人注意，便宜他们了。 “以我脚下的位置为乾位，你全力出手击打离位。” “是这里吗？” 秦璇玑走了几步，跺跺脚。 “嗯。” 曹谨行点头道：“徐海那个蠢货，触发机关，惊醒了牛鬼，原本的入口已经被破坏了。这个节点藏得比较深，用点力，击碎它！” “好！” 秦璇玑闭上眼睛，提气行功，通幽六层的功力全力施展，一掌拍在了地上！ 《鲸吸功》·滔天炁！ 咔嚓！ 那股掌力浩瀚猛烈，直接打穿地面，震碎了下方砖石。 轰隆隆—— 机关再度触发，石桌缓缓右移，露出了桌下的深坑，坑中有一棵枣树，枝繁叶茂。 树上结着三颗红红的枣子，让人震惊的是，那枣的个头竟有甜瓜那么大！ 秦璇玑先是一惊，随即大喜：“诗中说：我昔东海上，劳山餐紫霞。亲见安期公，食枣大如瓜……这是天材地宝【冥海枣】啊，李少君竟然藏了如此宝物，谨行，你的伤有救了！” 秦璇玑高兴地抱着曹谨行的胳膊蹦了起来，果然好人有好报！ 曹谨行赶紧拉住她，一脸无奈，至于吗？至于吗？ “走，下去看看，或许不止这三颗枣。” “嗯嗯，我带你下去！” 秦璇玑搂着曹谨行跳下深坑，洞中只剩那三个木偶一动不动…… 第二百七十三章 先秦练气士 传言李少君得安期生赠神药，除医治内外伤、使人转眼痊愈的【神楼散】之外，还有两大天材地宝。 武帝内传中说：“……冥海之枣大如瓜，钟山之李大如瓶，臣以食之，遂生奇光，师安期授臣口诀，是以保万物之可成也……” 这两样天材地宝即是【冥海枣】与【钟山李】，让李少君“遂生奇光”的不世奇物。 所谓的奇光，就是内力大增，容光焕发。 而所谓的万物之可成，则是指得闻“大道”，登堂入室。 曹谨行如今的状态是虚不受补，全身经脉承受过巨量真气冲击，虽未彻底断裂，也是摇摇欲坠，必须得慢慢温养。 如果能用大补之药一战功成，他早就用了。 曹谨行最不缺的就是丹药！ 可他如今的经脉、丹田太过脆弱，受不了任何刺激，连药都炼化不了。 一旦用补药，反而适得其反！ 不过，【冥海枣】、【钟山李】之类接近仙品的天材地宝则不同，并不用担心虚不受补，至于原因，李少君本人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李少君初遇安期生时，是在泰山之巅，修“绝谷全身之术”，当时“少君疾困”，一身伤病，奄奄一息，安期生先给【神楼散】治伤，再用两大天材地宝调理身体，使其从重伤濒死到“遂生奇光”，足见二药神奇，也说明了这两种神物，并不用担心身体情况。 所以，秦璇玑才说，曹谨行的伤有救了。 一般的补药吃不得，【冥海枣】却不在其中。 秦璇玑开心地搂着曹谨行下了地洞，相比地上的简陋，地下反而更有生活气息。 不但有石桌石椅，桌上还有千年前遗留下来的茶具器皿，都是精美好物。 在树与石桌之间，有一个十丈方圆的大坪，竟是用白玉铺就，地上有练剑的痕迹。 再往北看，还有个更大更华美的安期生玉像，玉像下方是供案香炉。 案上陈列着一把造型华美的宝剑和一张羊皮卷。 曹谨行环顾四周，轻笑道：“我就说嘛，李少君如果真的不食人间烟火，一心闭关苦修，怎么会主动找汉武帝暴露自己的奇遇？说白了不就是想要荣华富贵？这洞中洞才像是是他修行的地方，上面那个不过样子而已。这老小子不实诚。” “噗嗤！” 秦璇玑听得笑出声来，赶紧拍了他一下，小心说道：“别乱说，这是人家的洞府，你的伤还要那枣帮忙呢。” 曹谨行不屑道：“他可没打算传于后人，不然也不用放只牛鬼致人死地了，上面的洞府也没有一点提示，好像生怕别人发现似的……咱们能进来，靠的是自己的本事，跟他有什么关系？既然进来了，那就是有缘人，客气什么。” “呃……” 秦璇玑歪着脑袋想要反驳，可是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扶我过去，看看他留了什么。地上没有机关了。” “嗯。” 秦璇玑小心扶着曹谨行往供案上走。 两人穿过玉坪、石桌，来到玉像之下。 秦璇玑对着安期生玉像恭敬行了一礼，在心里感谢两位前辈留下灵药，襄助曹谨行。 曹谨行则毫不客气地拿起了那把宝剑，剑很轻，剑鞘青翠，镶嵌着一十八颗红色宝石。 有种古怪的既视感…… 拔剑出鞘，只见剑身晶莹夺目，不可逼视。 仔细再看，发现那剑身靠剑柄的位置刻着两个后周古字：【凌虚】。 曹谨行嘴角一抽。 “竟然是留侯张良的【凌虚剑】！” 秦璇玑凑上来，一脸惊叹道：“难怪我觉得眼熟。虽为利器却无半分血腥，只见飘然仙风。剑鞘之上镶嵌一十八颗‘碧血丹心’，剑身修颀秀丽，通体华贵典雅……真没想到，张良先生的佩剑落到了李少君的手里。” 曹谨行道：“也不算意外吧。张良精通黄老之道，不恋权位，晚年随赤松子云游四海，他的剑落到同样修行道家秘术的李少君手里，也算正常。不过李少君和张良可比不了，这剑在他手里算明珠暗投了……不用看我，我也配不上，不过张良前辈应该也不介意我用用～” 正好手里的刀剑名声都太大了，养伤期间用【凌虚】再合适不过。 曹谨行挥舞长剑，连连点头，对这剑的造型很满意。 “……” 秦璇玑脸色古怪，忍笑忍得辛苦。 这坏人，借口一套一套的！ 秦璇玑咳嗽一声，转过目光：“还有一张羊皮卷，看看是什么？” 曹谨行点点头，长剑入鞘，拿起那张羊皮卷。 “咦？羊皮下面有东西！” 曹谨行刚把羊皮纸拿起来，秦璇玑就发现纸下桌案有凹陷，竟然嵌着一块造型奇特的宝玉。 “这是！” 秦璇玑一看那玉的材质吃了一惊。 连忙将身上的【嘲风】玉坠拿了出来，两相比照，竟是一模一样！ 只不过，这玉上雕琢的是九子之中的第五子，狻猊！ ——狻猊如彪猫，又似狮子，乃是九子中的护法兽，同样被视为趋吉避凶的瑞兽，鉴于狮子吼的无上威力，人们常用它的石雕镇守于陵墓，驱妖辟邪或象征权威。 “……” 这种地方竟然有九子玉坠，不止秦璇玑，连曹谨行都吃了一惊。 这也太巧了！ 更巧的是，玉坠两旁还刻着八个隶字，分别是“谨遵师命”、“留赠有缘”！ 两人同时一震。 秦璇玑大惊失色道：“这、这……难道安期生算到我们会来？不然为什么刚拿到【嘲风】，紧接着就找到了【狻猊】……还是安期生特意叮嘱……” 李少君是活跃在武帝时期的人，距今已经一千六百多年！ 这时间相隔的也太久了，怎么可能？ 难道安期生真有神鬼之能，可以推算的这么远？ “别怕。” 曹谨行搂住秦璇玑，皱眉说道：“估计也就是随口说说，哪有这么神奇。或许是安期生知道此物宝贵，传给李少君，李少君没有徒弟就放到了这里，留赠后世。不过巧合而已，别多想，自己吓自己……” “……嗯。” 秦璇玑深呼吸，长出了一口气。 曹谨行面上不动声色，心中掀起狂澜：这个“有缘人”，到底是不是指代我和秦璇玑？ 如果是，安期生的预言跨越了一千六百多年！ 如果不是，这一切又都太巧了…… 怀着种种纷乱想法，曹谨行看向那张羊皮卷，仔细浏览，发现是篇内功心法，名曰：《万川秋水》。 “这是什么？” 秦璇玑缓过神来，凑上前细看。 “一篇先秦时期的练气法门。” 曹谨行迅速浏览了一遍，说道：“看这内容，该是出自诸子百家中的道家。安期生传给李少君的‘大道’应该就是这篇功法了……” 秦璇玑一愣，脱口而出道：“先秦练气士？” “正是。” 曹谨行笑道：“不过也不用神化他们，上古法门和如今的修炼体系各有优劣。秦朝以前注重‘心’的修炼，并没有具体划分内功境界，比如儒家就有‘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此‘定’、‘静’、‘安’、‘虑’，便是儒家修炼的四重心境，心境一到，如有神助，纳气入体，旦夕间可以移山填海，但绝大多数人都无法迈上那个门槛；如今更注重‘气’的积累，稳扎稳打，不通儒学，不懂道经，一样可以修到极高境界。” 秦朝以前的修炼，根本没有八气的说法，只有“元气”。 所谓“天地成于元气，万物成于天地。”即是如此。 八气都是元气，但元气不等于八气。 相当于一踏入修炼就是八气同修，这种难度能“悟道”的人自然凤毛麟角。 所以，后来各家为了传承，武功都有不同程度的精简，以便于流传。 不过，百家争鸣的时代，练武也不重要，学说理念最重要，也就是“心”。 元气，即原气，意为最初之气，一开始八气兼顾，反而没有突出的属性。 修炼是唯心的运动，诸子百家根据自己的理念练气，气便随之而变。 孟子有一颗浩然心，所以养出了正大豪迈的浩然之气！ 墨子有一颗兼爱的心，所以养出了诸子中防御无双的非攻之气！ 列子心向自由，悟性绝顶，凭《逍遥游》得以“御风而行”，天下轻功无有出其右者！ …… 而曹谨行手中这篇心法，就是先秦道家的练气法门，还有御气、御水之术。 曹谨行特意了解过，所以对功法的演变过程还算了解。 秦璇玑倒是少看这类书籍，这方面一知半解，听的如痴如醉：“那……有用处吗？” “练气法门殊途同归，不过御气之法倒是很有助益。” 曹谨行放下羊皮纸，尝试着沉入道家‘无为’心境，运用《万川秋水》隔空操控水流，心神一动，天地间的水气被调动，比以往更精细、更轻松。 他轻轻摊开手，一团水流在掌中显化，竟慢慢变成了秦璇玑的模样，栩栩如生！ 秦璇玑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曹谨行的天人合一，更偏杀伐，刚猛有余，细微之处稍欠，没想到现在竟然能精细到如此程度，果然对天才而言，一点即透…… “这术法在东海倒是很有用处，流水到处可见，威力也更强大。” 曹谨行说完，直接收起了那张羊皮纸和狻猊玉坠，道：“这里看的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嗯。” 道家修炼有六重心境，清静、寡欲、无为、无争、坐忘、九守。 第三阶段便是无为。 曹谨行领悟了张三丰百年修真精华，模拟出此种心境轻而易举。 再往上也不难，但难免会受影响。 曹谨行可没心思当道士，无为已经让他的御气、御水水平大幅增长，足够了。 两人走到枣树下。 秦璇玑想让曹谨行全吃了，曹谨行趁她说话，一指点中麻穴，然后切碎红枣，往她嘴里塞了一块。 “……” 秦璇玑幽怨地看着他。 “我吃一个就够了，都说了虚不受补。” 曹谨行摘下一个吃了。 这宝物确实不凡，滋生的真气温和无比，像是潺潺流水从腹部涌出，滋养四肢百骸、奇经八脉，曹谨行能感觉到体内重创的经脉得到温养，开始慢慢恢复往日生气。 与此同时。 他的境界迅速上升！ 通幽三层。 通幽四层。 通幽五层。 …… 眨眼之间，已经恢复到五层修为。 秦璇玑也趁着这股真气上升了两个大境界，达到了通幽八层！ 曹谨行慢慢松开秦璇玑，尝试着自己站稳，总算不像之前那么无力。 他心满意足地松了口气。 曹谨行道：“剩下那颗【冥海枣】，还有这颗枣树，都给你了。” 秦璇玑当然不干，刚要拒绝。 曹谨行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秦璇玑先是不敢相信，然后是脸红，再然后是惊喜，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枣、什么枣树，激动地一把抱住了他，把头埋在他怀里，眼中满是喜极而泣的泪光，抽噎着说道：“我还以为……还以为你……” “慢点慢点。” 曹谨行赶紧提醒：“骨头要断了……” 秦璇玑吓了一跳，赶紧松开他，但还是不想放手，小心抓着他的衣袖。 “事情有点难办，但不是不能办。” 曹谨行苦笑道：“放心吧，我的错，我来处理……现在可以收下了？” “嗯！” 秦璇玑破涕而笑，泪水和笑容完美融合，美如画卷。 曹谨行伸手抹掉了她眼角的泪花，柔声说道：“我们上去吧，让牛鬼把这棵树带走。既然决定了去雾流岛，总得备一份像样的礼物。我有《吸功大法》，等养好伤，恢复起来不比这颗枣慢，眼下它还有更重要的用途，不是吗？” “……” 秦璇玑脸红红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两人上了山洞，那三个家伙还僵在原地。 秦璇玑随即命令牛鬼上岸，将洞中古树小心挖掘带走，而后重新上路。 过了许久。 微风吹过。 赵海忠三人激灵灵打了个冷颤，恢复神智，然后就看到了山洞中的满地狼藉！ 石桌下方露出一个大洞，洞中别有洞天。 可是最珍贵的宝物早已被人取走了。 “是谁？！” 赵海忠的那两个同伴气的肺都要炸了。 可是任凭他们如何回想，就是没有哪怕一丁点的印象。 他们的记忆出现断层，像是被人删了一部分。 赵海忠满心懊悔：“失之交臂，失之交臂啊！” …… 茫茫大海上。 吞天鲸小黑驮着曹谨行、秦璇玑缓慢前行，二人尽量避开了海上航道，免得麻烦。 轩辕十四依旧缩在曹谨行怀里，占据着最亲近的位置，不让那女人有机可乘！ 牛鬼则拖着那颗【冥海枣树】紧随其后…… 大部队越走越远，渐渐进入了群岛腹地。 不知过了多久。 终于在这天清晨，曹谨行看到了一座被浓浓大雾环绕的巨型岛屿。 那岛上亭台楼阁、巨型商船依稀可见，仿佛海市蜃楼！ 大名鼎鼎的雾流岛。 到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沉船宝藏 雾流岛如其名，因岛外环绕着终年不散的大雾而得名。 外围还有暗礁散布，可谓天赐雄关。 秦照南等人能够在蓬莱岛方家、桃花岛黄家两大势力的眼皮底下崛起东海，在短短二十年间当上第三龙头，雾流岛得天独厚的地形，至少占了五成功劳！ 吞天鲸轻车熟路，慢慢游进了大雾。 穿梭在茫茫白雾之中，如登仙境，曹谨行少见的有点紧张。 倒不是怕，而是理亏…… 听秦璇玑说，她大姐脾气很不好……老爹倒是义薄云天，可是正在闭死关，突破法象…… 秦璇玑看他面色严肃、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心中暗笑，有点委屈，又有点心疼。 如果三个多月前，她没离开，也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秦璇玑曾偷偷问过陆绎曹谨行这三个月来的情况，知道了野鬼村的事，也知道了那位剜骨助战的黄方苓，还有陆绎的未尽之语……患难见真情，曹谨行之所以为难，只怕就是先把承诺给了她…… 秦璇玑将手覆在曹谨行的手上，柔声说道：“没事的，我大姐又不是吃人的妖怪，她很好的。” 曹谨行苦笑，一开始倒是问题不大，曹谨行自问资质、背景绝对配得上秦璇玑，可是一旦知道他有婚约，那就完犊子了！ 秦家又不是小门小户，秦璇玑还是秦照南的掌上明珠、大姐秦璇阙最爱的妹妹，不把他赶出雾流岛已经算好说话了…… 唉，先刷好感度吧。 曹谨行回头看了眼牛鬼拖着的【冥海枣树】和【冥海枣】，这只是第一步。 “什么人擅闯雾流岛！” “好像是吞天鲸？” “二小姐，是二小姐！” “二小姐回来啦！” 雾中的暗哨探清情况，大声叫喊起来。 紧接着，整个雾流岛都惊动了。 与此同时。 东港码头，秦家目前的掌舵人秦璇阙正带着几个叔辈听手下汇报。 “大小姐，这就是从沧溟岛海底挖掘出的第一批沉船宝物。” 一个中年汉子命人从船上卸下了三个大箱子。 “沧溟岛？” 秦璇阙一身水蓝色衣裙，容貌与秦璇玑有七成相似，同样很美，只是年纪稍长，眉目更为大气，英姿飒爽。 她皱眉看着那三个长满铜锈的大箱子，居然还有古代机关【转轮锁】，冷声道：“打开！” “是。” 身后下人带着铁钳去撬动箱子。 转轮锁本不能用外力强行打开，可是时间太长，内部机关都已经锈死，反而不用担心反制了。 咔嚓！ 三个箱子相继打开，露出里面的金银器皿。 虽不似当今工艺那么完美，同样十分奢华，尊贵，且带着来自上古的神秘感。 秦璇玑身后是秦照南的三个结义兄弟，都是文武双全的当世豪杰。 他们一看这箱子里的东西，就将朝代猜了个大概，其中一位白衣儒士捋须说道：“看这冶炼手法，当是秦汉时期的工艺无疑，尤其这些云纹酒爵，该是宫廷用具……沧溟岛下的那艘沉船来历不凡啊。璇阙，需要加派人手，在另外两家发现前，将宝物全部挖掘出来！” “嗯。” 秦璇阙点点头，回头对另一位四十出头、腰间挂着酒葫芦的中年男人说道：“有劳四叔了。” “交给我。” 那人轻笑一声，随卸货的人当即返航去沧溟岛沉船之地坐镇，协助其他人挖掘剩下的宝物。 “那沉船巨大，挖掘非一朝一夕，我陪老四去吧。多带些人，尽快把最宝贵的东西先运回来。” 另一个背负长枪的青袍男子跟着说道。 “三叔……” 秦璇阙有些犹豫：“眼下父亲闭关，如果你跟四叔同去，雾流岛只有二叔坐镇，恐怕……” “无妨。” 那白衣儒士微微一笑，看向大雾，和颜说道：“吞天鲸回来了……璇玑很能干啊，好像还带回个了不得的大家伙。有这两头巨兽，加上老夫，还有这雾流岛天堑，纵然另外两家合攻，亦可一战！” “哦？” 秦璇阙惊喜道：“璇玑回来了？这臭丫头也不提前说一声。既如此，那就烦请三叔和四叔一起，倘若沉船真的引来四方觊觎，不必相争，二位安危为重。” 三岛主杨景辰和四岛主毛嘉赫都是一笑，同声说道：“那我们就先去了。” 秦璇阙福身一礼。 等目送二位岛主离开，秦璇阙正要去找秦璇玑，眼角余光瞥过第三口箱子，发现金银堆里有个青铜制的机关圆球，六面纹有不同图案，倒与墨家的“墨方”相似，但划分的方块更多，层阶更繁复，她随手拾起，一边走一边尝试着还原。 正在这时，有下人面带喜色快步跑来，刚要开口，秦璇阙头也不抬道：“二小姐回来了？走的哪条路？” “呃……大小姐料事如神，是小云礁。” “带路。” “是……大小姐，还有一件事。” 那下人犹豫着，一幅不好开口的模样。 白衣儒士时毅眉头一挑。 秦璇阙抬起头来，脸上带了杀气：“璇玑受伤了？” “不，不是，二小姐完好无损，只是她还有个同行的人……男人，举止……呃……举止亲密……” “嗯？！” 秦璇阙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时毅顿时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真是难得啊。 秦二小姐看似天真烂漫，但与她大姐一样都是眼高于顶之人，只不过并不表现出来而已。 东海的青年才俊何其多，近几年求亲之人几乎把秦家门槛都踩破了，秦二小姐还是那副悠然模样，一点不上心，看着好像谁都行，实际上，谁都不行！ 看来中原确有能人啊，这才多长时间，居然就有人降伏了那妮子。 时毅捋须微笑，忽然很想见见那个人。 至于秦璇阙，则与时毅的表情截然相反，脸上杀气更浓郁了。 在她看来，一定是中原人花言巧语，骗了秦璇玑！ 居然还敢登岛？ 找死！ …… 另一边。 小云礁。 秦璇玑当着一众下人的面搂着曹谨行跳下了吞天鲸，那小心翼翼的模样，真是瞎子也能看出问题。 “璇玑……” 曹谨行尴尬地低声道：“我已经好多了，可以自己走了……你这样我还怎么见人啊，他们会把我当成弱不禁风的病秧子……” “不用管他们。” 秦璇玑霸气地道：“你只要见我就行了，不用见别人……其实说句惹你生气的话……我很希望你‘病’的时间长一点，这样就可以更长地留在雾流岛了……” “……” 曹谨行毕竟不是一般人，他的心胸就不是一座岛屿、一片海可以束缚的，早晚要回中原。 “璇玑……” “我知道喽，你不用为难，就是说说而已。我想让你留在我身边，但也想你健健康康的，两种都是私心，也都有，你信不信？” 秦璇玑仰着头，露出笑容，那娇媚的颜色晃瞎了周围一众下人。 所有人瞪大眼睛看着这个年轻人，猜测他到底有什么本事居然让他们家二小姐做出如此表情！ 模样倒是挺俊，和二小姐很般配，可是身体太弱了啊，身上一丝内力没有，像是没有练过武。 这样的人怎么能做秦家女婿？ 别是空有一张巧嘴，只会花言巧语吧！ “牛鬼！” 秦璇玑回头大喊，一头庞然巨物从水底露出头来，惊得下人们纷纷大叫。 不过有吞天鲸这个“前车之鉴”，他们很快反应过来，这是二小姐新抓的宠兽。 不愧是二小姐啊！ 宠物都得是大个儿的！ “跟着我们回家，把树……” 秦璇玑正在吩咐牛鬼，并没注意，一道惊人的杀气正在极速逼近！ “嗯？” 曹谨行看向正前方那个怒气冲冲奔行而来与秦璇玑有几分相似的美貌女子，眉头微皱。 什么情况？ 婚约的事这么快就泄露了？！ 他迅速伸出手指当空一夹！ 锵！ 剑指相交，一声细响。 那柄闪电般刺出的长剑突然僵在半空，寸步不得进！ 凌厉攻势瞬间消于虚无！ 这一下大出意料，众人目瞪口呆，谁也没想到这个下鲸背都要二小姐搀扶的人，竟然能用出这么干脆利落的一招，而且隐藏内力极为深厚，比大小姐还要高！ 秦璇阙眉头一挑，有些意外。 后方时毅暗暗点头。 大小姐完全是关心则乱，如果她认真想想，就该明白骄傲丝毫不下于她的二小姐，不会带回来一个只会玩弄口舌的凡夫！ “大姐！” 秦璇玑反应过来，吓了一跳，她的内力确实突飞猛进，可是警惕性还是差些，以为是在家里就放松了，没想到大姐突然刺出这一剑！ “别伤害他！” 秦璇玑赶紧拦在曹谨行身前，对秦璇阙大声道：“他受了伤！是我请他来雾流岛养伤的，你怎么能对我的客人下这种毒手！你再动他，我、我就不喜欢你了！” 秦璇阙：“……” 无语一阵，秦璇阙收剑回鞘，冷冷道：“秦璇玑！你别跟我来这套，如果是一般的客人，雾流岛当然欢迎，可他……”打你的主意，哄骗你，当然不能放过！ “他怎么了？” 秦璇玑恼道：“你以为我是不经世事的孩子吗？会带着心怀鬼胎的人进雾流岛？会带着坏人见你和爹爹？我以为雾流岛能带给他安全，结果你就这么对待他！要是他伤的再重点，你已经害死了他！秦璇阙！我不喜欢你了！！！” 她越说越委屈，一把抹过眼泪，转身带着曹谨行就要走！ 那哭腔里有赌气，有失望，也有害怕…… “……” 秦璇阙这才反应过来，她一直拿她当该呵护的孩子，可是璇玑已经十七了，她该相信她的判断，至少她不会带心思不正、来路不正的人进秦家的立足之地…… 秦璇阙忽然有些后悔。 曹谨行当然明白秦璇阙的出手是为什么，如果他有个十几岁的妹妹第一次出远门就带回个男人，他也觉得有问题，担心她是不是涉世不深被人骗了…… 而且刚才那一剑瞄地左肩，不是左胸，就算挡不住也只是皮外伤……更像个下马威。 秦璇阙也没想到秦璇玑会来个先声夺人，明知她不是要人命，还拿这话来刺她，看来二妹这次游历还是有长进的…… 当然了，也可能她也是关心则乱，根本就没注意…… 秦璇阙冰雪聪明，她很明白，秦璇玑就是第二种！ 她根本就没想那么多，不然不会那么理直气壮，那么委屈…… 她是真的看上了这个男人…… 秦璇阙心中叹气。 “二小姐别怕，你姐不会杀你的朋友，她只是担心你被骗，想要警告一下，手法激进了些，刚才刺的是肩膀……就是委屈这位少侠了。” 时毅笑呵呵地走上前来，对曹谨行抱拳行礼道：“老夫时毅，忝为雾流岛二岛主，代大小姐向阁下致歉。二小姐一直是岛上明珠，深得各方喜爱，其父、其姐更是对其珍爱无比！一时情急，出手没了轻重，万幸阁下少年英才，武功精湛，还望海涵……中原武功果然奇妙啊，老夫一直心向往之，以后养伤期间，也请不吝赐教……” 说完，他深揖一礼。 “……” 曹谨行笑了。 这老狐狸可真会说话…… 时毅一句没留秦璇玑，可是先说了秦璇阙的剑不致命，让秦璇玑不用心有余悸——她最怕的无非是秦璇阙一剑杀掉了曹谨行，至于她自己的委屈在这条面前都不是事！ 他先解释清了最主要的症结，然后诚心致歉，接着说父姊喜爱，关心则乱，用以表明根本原因，让秦璇玑明白，之所以出手，不是不信任她，而是太关心她！再然后就是夸曹谨行了……这比夸秦璇玑本人还好使…… 最后是大招，养伤！ 秦璇玑带曹谨行来雾流岛，就是因为怕自己一个人护不住他，希望能有个让他安稳养伤的地方，这个时候再负气出走，固然惩罚了秦璇阙，可也害了曹谨行。 外面虎狼环饲，雾流岛周围到处是探子，一旦落入有心人眼里，好事也成了坏事…… 难怪能当二岛主，曹谨行对他的话术很是佩服。 “二岛主客气。” 曹谨行只能借坡下驴，难不成还要惩罚大姨子？那难受的还是秦璇玑，便说道：“只是个误会，情有可原，不必在意。璇玑，你姐是为你好，我不要紧，别生气了……” “可是……可是……” 时毅的话很有用，可秦璇玑还是有点怕，背对着秦璇阙跺脚抹眼泪。 秦璇阙叹了口气，看着那个背影，也只能屈服了，满脸宠溺地无奈说道：“二叔，叫岛上最好的郎中去吞云吐雾楼，为这位少侠看病。” 时毅笑道：“是，我这就安排，少侠请。” 吞云吐雾楼？ 秦璇玑这回不跺脚了，但还是倔犟的不肯回头。 曹谨行无奈，凑到她耳畔——这个动作又让秦璇阙瞪眼了。 其实曹谨行只是表个态而已，传音说道：“璇玑，别忘了洞里说过的，关系太僵了，我还怎么求亲啊……” 秦璇玑的脸一下子红了，犹豫片刻，闷不做声地转了过来，但还是赌气不看秦璇阙，只道：“我带你去吞云吐雾楼，牛鬼跟上！哼，看谁还敢欺负你！” “吼！” 水花四溅。 山一般高大的牛鬼从水中爬了出来，两条触手举着【冥海枣树】，大步上了岸。 望着那头庞然大物，秦璇阙吃了一惊。 时毅也脸色大变，喃喃说道：“异兽牛鬼，冥海枣树……二小姐还真带回来了了不得的东西！” 第二百七十五章 上古第一守剑！ 秦璇玑带着曹谨行往岛上走，小丫头还在气头上，路过秦璇阙的时候刻意扭过头不看她。 “还是那么孩子气……” 秦璇阙苦笑，她自己的妹妹自己有法哄，倒是不怕她一时生气，就是这个小孩脾气没什么变化让她既高兴又无奈。 一方面希望她能永远这样，保持纯真，另一方面又担心她以后怎么御下，怎么管理雾流岛…… 曹谨行就不能无视他们了，毕竟是秦璇玑的家人，怎么也得给点面子，路过时微微点头示意，却意外看到秦璇阙身后站着一个下人，那下人双手捧着一个青铜机关球，像是古物。 “又是魔方？这回还是个异形的……” 曹谨行停下了。 秦璇玑扶着他，他一停自然跟着停了下来，奇怪道：“怎么了？” 曹谨行微笑着努了努嘴，说道：“看到件有意思的玩意儿。能给我看看吗？”后半句是问那个下人。 那下人一愣，左右看了看才反应过来这位二小姐的“朋友”是在跟他说话。 这他可做不了主，便小心看向秦璇阙。 秦璇阙有点意外，难道这人还懂机关术？ 时毅眼中闪过异色，对他更感兴趣了。 时毅是雾流岛的总鉴定师，入岛之前就以见闻广博闻名东海，海上豪客皆称其为“通天晓”。 他对这圆球的来历有几分猜想，如果二小姐带回的客人连这东西都能解开，那他的身份只怕大有来头…… 想看就看吧。 秦璇阙倒是没再为难，眼下璇玑还在生气，要是这点小要求也不满足，那可就更难哄了。 她抬手做了个手势，那下人便小心翼翼捧着球走到曹谨行面前。 曹谨行接过球上下打量，记住每个方块的位置，然后双手并用，转动起来，一时间，场上接连响起了清脆的机关转动声！ 咔咔咔！ 曹谨行越转越快，双手十指变幻，快的只能看到残影！ 不到三十息，九阶球形魔方就还原成了最初的模样。 六个面，六条龙！ 当初在杭州沈记千秋坊里看到的那个不过四阶而已，已经藏了墨家至尊功法《墨经》的基础篇章，曹谨行还真挺好奇眼前这个九阶的球里藏着什么东西…… 最后一转，六面复原，整个魔方忽然开裂。 外层的青铜方块像是绽放的花苞一般自己剥落了，露出里面的骨架和最中心的一颗鸡蛋大小的玉质“鬼工球”。 众人吃了一惊。 时毅眼看着他这么快把九阶“墨方”解开，眼睛瞪得老大，差点把胡子揪下来！ 他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所以更了解解开它的难度，没想到竟如此轻描淡写！ 秦璇阙也没料到他还有这种本事，一时愣住。 一双双眼睛全看向了曹谨行手上的那颗球，猜测它是何种宝物。 所谓的鬼工球，取的是“鬼斧神工”之意，又叫“同心球”，即球内套球，逐层镂空，每层厚薄均匀，球面刻着精细的浮雕花纹，层层都能转动。这种球制作相当繁复，工艺要求极高！ 曹谨行摘下球上骨架，看着中心那颗绿色玉球，发现那球上的浮雕竟是一幅幅极细小的字画！ “这是……微雕工艺？” 曹谨行眯起眼睛，小心取出了一枚凤尾针轻轻拨动内部圆球，仔细观察那五层套球的球面，了解每个球刻画的内容，并在最里面的实心球上看到了细小的四个古篆字：《非攻剑法》。 “是什么啊？” 有了新奇玩具，秦璇玑也顾不得生气了，凑上来想要看。 曹谨行已经看完了，直接递给了她，说道：“上面刻的是墨子的剑法，《非攻剑法》。” “什么？！” 时毅一激动揪下了一缕胡子，大惊失色道：“传说中的墨家至尊剑法！上古第一守剑？” 曹谨行点头道：“是。看这内容不像假的……” 这个名字一出来，秦璇玑和秦璇阙都震了一下。 《非攻剑法》大名鼎鼎，乃是墨子所创又经历代墨家矩子改良的墨家最强剑法，号称“天下第一守剑”！ 此套剑法术阵合一，利用御剑术与幻术，将防御二字发挥的淋漓尽致。 传闻墨子就曾以此剑法挡住了楚惠王灭宋的十万大军！ 一人一剑，让楚国雄兵寸步不能入宋境！ 这套剑法在上古先秦时期可是与鬼谷派的《纵横剑法》齐名，其价值不可估量！ 秦璇阙立马就想冲上前查看，可是这宝物到底是曹谨行这个“居心叵测”的人解开的，回想起刚刚还刺了人家一剑，一时有点尴尬…… 时毅就没那么多的顾忌了，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如果这剑法真是《非攻剑法》，那势必将为雾流岛再添一部顶级绝学，意义非凡啊！ 秦璇玑对剑法不太上心，看了曹谨行一眼。 曹谨行微不可察的点点头。 秦璇玑立马明白他已经记下剑招、甚至学会了剑法，便将球递给了时毅。 “多谢二小姐。” 时毅小心翼翼接过，一脸激动地查看球上的文字和图画。 “二叔不用多礼。” 秦璇玑对他很是礼敬，幼年启蒙乃至引出她对各种天材地宝兴趣的人，正是这位“通天晓”时毅。 秦璇玑带着曹谨行离开了。 秦璇阙目送他们离开，脸色复杂到了极点，慢慢走到时毅身旁，轻声道：“二叔，怎么样？是真的吗？” “是！” 时毅越看越激动，脸色涨红说道：“真的是《非攻剑法》！真的是《非攻剑法》！这字体、这画风，都是战国初期墨家的风格！还有这古玉……没有错！这就是墨家的传承宝物，没想到居然在那艘沉船上……大小姐，二小姐带回来的这人可是送了雾流岛一份大礼啊！还有那艘沉船，也要加大投入了！” “……” 秦璇阙对他的话很信服，郑重地点了点头，接着看向曹谨行，传音说道：“二叔，关于这个人，你看出了什么？” “深不可测！” 时毅将球珍重地递给秦璇阙，望着曹谨行的背影，传音说道：“他能解开九阶墨方，足见才智非凡；内力深藏于体，说明他还身负高品敛息术，虽然爆发出的内力是五层，可是后劲极强，属性不明，应该不只有五层的战力……不知大小姐注意没有，他刚才说‘看内容不像假的’……我是从球上文字图画，以及此玉材质来判断真假，他则是从剑法判断……” 秦璇阙一惊：“二叔的意思是……” 时毅脸色凝重道：“这个人还拥有非凡的剑术造诣！他一定身负绝顶传承，如此才能在面对《非攻剑法》时那般镇定自若……他也是用剑之人，刚才我还在想，如果真是上古第一守剑，他会不会借机讨要此球、领悟一段时间……可是他根本不屑一顾！只是扫了一眼就将球给了二小姐……这个人对《非攻剑法》都弃若敝履，可以想象他的师承有多强！二小姐如此看重他，事事以他为先，应该也非花言巧语那么简单……你了解你妹妹，她的骄傲丝毫不下于你，能让她如此，只可能是此人在各方面都折服了她……” “……” 秦璇阙脸色越来越凝重：“二叔所言有理，看来确实非凡……只是……” “不用担心。” 时毅摇了摇头道：“他对璇玑一片至诚，这点我可以确认。璇玑要看，他就给，璇玑生气，他就劝……我略懂一点相面之术，此人看面相绝非易与之人，一身杀气，但为了璇玑宁愿受委屈，一直和颜悦色，足见爱重。你那一剑换做旁人，只怕不会轻易善了……还有，璇玑的境界和那棵树……” 时毅越说越惊，深深吸了口气，继续道：“璇玑已经通幽八层了！只是气息略有虚浮，应该就是近日突破，结合【冥海枣树】，当是服用天材地宝无疑！这等宝树，他能让璇玑带回雾流岛，已经说明了诚意了……” 秦璇阙仔细回想，不由更加后悔，苦笑道：“是我冲动了……看来还是璇玑有眼光……” “那倒也未必……” 时毅在心里补了一句，暗道此人才智武功都是年轻一辈翘楚，却无半分少年人该有的傲气，愿意为了璇玑受如此委屈……这里面固然有疼爱的原因，但眼神中另有一丝埋藏很深的疼惜和歉意……只怕另有因由啊…… 第二百七十六章 吞云吐雾楼 “奇怪……” 走着走着，秦璇玑纳闷地问道：“墨家机关，木石走路；青铜开口，要问公输……为什么墨家的宝物外层要套一圈青铜制的方块？还制成了墨方？总感觉不伦不类的……” “那层青铜可不是凡品，重量不对。” 曹谨行道：“方块有浇铸痕迹，内部中空，若我所料不差，里面应该是腐蚀性的毒药，一旦用外力强行打开，就会毁掉那颗鬼工球。 这个墨方应该还是墨家做的，或许是两家对抗中墨家战败，濒临灭亡，想了这么个招儿恶心公输家，让他们就算拿到宝物也看不了里面的东西，九阶的难度比起三阶四阶可是指数性增加的……也可能是用那层青铜让公输家怠慢轻心，以保传承不失，留待后世。总之，那东西估计很有背景……” “哦……” 秦璇玑有几个词没听懂，不过也没在意，小声说道：“还用再看看吗？” “不用。” 曹谨行笑道：“招式都记在脑子里，一时练不成慢慢想就是了。” “嗯！” 秦璇玑放心了，一把抱住曹谨行的胳膊，大大方方地往吞云吐雾楼走。 搀扶也没有这么搀扶的，整个人都快贴上去了！ 身后跟随的下人们赶紧把头低下去，假装没看见。 沿途遇到的外姓岛民和秦家下人都看傻了，先让那山一般高大的牛鬼震了一下，接着让秦璇玑的动作又给震了一下，问候的时候下巴差点砸地上！ 这个人到底何方神圣？！ 转眼间，两人进了岛中央最大的那片建筑群——秦家家族驻地。 一路上秦璇玑给曹谨行介绍各种布置，包括机关暗哨，听的身后秦家众心腹人都麻了。 二小姐这是有多信任这个人啊，刚进家门就把防御部署给卖了！ “这里是彩画堂，那片是烟云阁，穿过这条长廊则是行知迷宫，里面有爹爹这些年搜罗来的十万卷藏书，我小时候经常待在里面，再后面就是跟你说过的水母池了，那只万年水母很温驯的，不用怕……” 秦璇玑在前面领路，一边介绍一边带人慢慢走到了族中宝地——吞云吐雾楼之前。 曹谨行仰望着那座六层高楼，正有朦朦薄雾从各层间飘出，让整座建筑看起来就像是建在浮云之上，雕梁画栋，美轮美奂！ 曹谨行闭目感受，这些云雾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异香，可以提神醒脑，用来修炼内功确实是大有助益。 吞云楼前，岛上最好的郎中丁彦荣已经背着药箱在门前等着，在他身后还有两个二十出头的青年才俊，都是时毅的徒弟。 “二小姐。” 丁彦荣躬身行礼。 “二小姐！” 那两位年轻人一同抱拳，弯腰躬身时小心将目光暼向曹谨行，当看到秦璇玑的亲昵动作，眼中闪过审视和敌意。 看来是璇玑的仰慕者…… 曹谨行随意扫了一眼，压根没当回事，像这样的人雾流岛应该不少，东海则更多，不过没什么威胁，单手就能摁死一群。 “不用多礼。” 秦璇玑看向丁彦荣，微笑说道：“有丁老出手，璇玑可以放心了。请上楼，丁老请。” 丁彦荣可不敢倚老卖老，伸手一引，笑道：“二小姐先请。” 秦璇玑扶着曹谨行走进吞云楼，丁彦荣跟上，那两个年轻人刚要进，秦璇玑回身说道： “就请两位师兄帮忙看护牛鬼吧，免得不知情的人攻击它，我一会出来再带它去碧筠苑移植枣树。” 说完大步上了楼。 她说的客气，但其实是命令。 三位岛主的弟子可没有他们本人的地位，说的好听点是秦家客卿，说的不好听就是秦照南三个兄弟给秦家培养的高级打手。 那两人当然不敢违背，只能站在门口低声称是，看着秦璇玑带着曹谨行消失在楼中。 “这个男人是谁？！” 其中一个人忍不住了，暗中传音，语气很冲。 “不清楚，听师傅的意思，应该是中原的俊杰。你可别乱来，他很轻松的挡住了大小姐的一招‘鸢飞鱼跃’，内力比她的通幽四层还高！” 另一人回道。 “中原？璇玑这才第一次出去就带回个野男人？她到底怎么想的！还如此招摇！” “不知道，总感觉她变了，身上的气息很强，可能在中原另有奇遇吧……” 秦璇玑一进楼就带着曹谨行直上顶层。 那里有整栋楼效果最好的三个房间，其中就包括秦璇玑自己的修炼场地，她一点没迟疑带着曹谨行就上去了！ 丁彦荣是岛上名医，也是秦家客卿，没少来府中帮忙，吞云楼也是常进的，对这里面的各种规矩都很清楚，虽然早就看出两人关系非比寻常，还是让秦璇玑的举动惊了一下。 这是真不当外人啊！ 三人进了秦璇玑的修炼房间。 里面云雾缭绕，放眼看去，雾蒙蒙一片，只隐约看见屋子中间有张小桌，桌旁有三个蒲团。 “来，小心一点，坐。” 秦璇玑扶着曹谨行到自己的蒲团上坐下，另外两个是给秦照南和秦璇阙准备的。 曹谨行慢慢坐下了。 轩辕十四从腰囊里蹦了出来——也幸亏曹谨行吃过【冥海枣】身体好些了，不然怕是受不住这家伙的重量。 它一出来就恢复成狮子体型，大脑袋放在曹谨行腿上，卧在他身前守护他。 秦璇玑笑眯眯摸向十四的耳朵，十四不耐烦地连连抖动，虽然厌烦，却也没发火，到底是人家的地盘，又救了主人，摸就摸吧。 “好软，好可爱……” 秦璇玑抓着十四的三角耳朵少女心泛滥，轻轻揉捏着，感受柔软，爱不释手。 “璇玑。” 曹谨行无奈：“你再动它小心它拆楼，十四的脾气可不好，让你揉几下已经很给面子了。” “嘿嘿。” 秦璇玑笑了笑，放下耳朵改抚摸它的头。 轩辕十四满脸不耐，闭上眼，来个眼不见为净。 “这是异兽雪琉璃吗？很有灵性啊……” 丁彦荣一愣，脑中飞快闪过一个人的资料，若有若悟，笑道：“少侠真是好福源，跟二小姐一样，都有异兽认主……请伸手，我为少侠诊脉。” “有劳先生。” 曹谨行对自己的身体很清楚，不过既然有名医，那看就看吧，或许会有别的办法加快康复。 曹谨行伸出手，丁彦荣伸出三指搭脉，闭眼捋须。 房间安静下来。 半晌，丁彦荣倏地睁开眼，说道：“这伤很蹊跷啊……少侠是用了激发身体潜能的功法吧，气虚体弱，像是是功法反噬之状。” 曹谨行点头道：“先生医术高明，确实如此。” 秦璇玑忙道：“丁老可有办法让他加快复原？” 丁彦荣沉吟道：“此功过于险恶霸道，原本只能慢慢温养，不过少侠应该是服用过养脉的灵药，如此，老夫确有一方可用，以补气养身……” 曹谨行挑眉。 这倒是意外之喜。 秦璇玑也很高兴，内力还在其次，早一日恢复状态就早一日脱离危险：“那麻烦丁老开方，我这就去抓药！” “好。” 丁彦荣也不啰嗦，直接从药箱里拿出纸笔飞快写了一张药方，递给秦璇玑：“请二小姐照此方抓药，连服三次，当会见好，不过伤愈之初还是少动武为妙，以免留下病根。” 丁彦荣递过药方。 秦璇玑也懂一点医术，看了一眼，至少没有带毒的药，医理堂堂正正，当即对丁彦荣谢了又谢，然后高兴地对曹谨行道：“谨行，你就在这休息，我这就去药房抓药来给丁老看！” “嗯。” 曹谨行点点头。 秦璇玑火急火燎地出去了。 屋里只剩曹谨行和丁彦荣。 曹谨行提起水壶倒了一杯石乳一饮而尽，笑道：“丁老先生应该还有要问的吧……” 丁彦荣一愣，感叹道：“十三太保真是名不虚传！原本是有几个问题要请教，不过现在没了，大人的资料那卷《琅琊榜》上都有，没想到二小姐带回的是您……” “老先生不用客气。” 曹谨行随意道：“《琅琊榜》上有关我的资料已有数月不曾更替，你如果有什么想问的，尽管直言，曹谨行是来养伤的，对此间主人知无不言，这是诚意。” 丁彦荣不禁点了点头，难怪此人能让二小姐如此看重，行事光明正大，明知他有打探底细的任务，仍毫无隐晦，足见至诚。 “那就请容老夫僭越。” “先生请问。” …… 秦璇玑提着一大包药回来的时候，丁彦荣已经跟曹谨行混熟了，两人正在交流那场台州大战的情况，也是从侧面打听曹谨行内伤的原因。 曹谨行没有直说自己以《天魔解体大法》晋升法像四重境，一举宰了那三个法象，而是只说了与东瀛倭寇交战，施展禁术自保——不是他故意隐瞒，而是这种惊世骇俗的战绩说了也没人信，反而会让人以为他在夸夸其谈，还不如让秦璇阙他们自己去查。 “曹大人为大明国民浴血奋战，老夫佩服之至！” “职责所在，理所应当。” 曹谨行淡定说完看向秦璇玑，她提着药快步跑了过来：“丁老，您看这些药可以吗？我没敢让他们挑年份高的，怕适得其反……” 丁彦荣扫了两眼，笑道：“二小姐聪慧，曹大人如今虚不受补，切不可用年份过高的药材，这些就可以了，等三副药之后再增加药性便可一劳永逸。” 秦璇玑笑了：“多谢丁老。” 丁彦荣道：“只是小事，何足挂齿，那老夫先行告退。” 秦璇玑：“我送丁老。” 曹谨行对丁彦荣点头示意。 丁彦荣走了出去。 秦璇玑送走他之后快步跑了过来，腻在曹谨行身边，神色低落道：“谨行，让你受委屈了，我大姐太过分了！” “没事。” 曹谨行不以为意，微笑着安慰道：“你大姐现在是秦家掌舵人，你父亲在闭死关，你这个时候带一个外人入岛，她能不想方设法地查吗？别怪她不信任你，长姐如母，你在她心里只怕永远是长不大的孩子，快别气了……” “……” 秦璇玑嘟着嘴紧紧抱住曹谨行，依偎在他怀里，久久不语。 …… “大小姐，就是这样。” 丁彦荣将知道的情况全说了一遍，眼前的两人全都大吃一惊，看着手中琅琊天骄榜上的资料满脸不敢相信。 “居然是他！” 时毅惊叹道：“曹谨行天纵奇才，虽位列探花，但连状元也挡不住他一掌，难怪他能解开九阶墨方！也难怪能让璇玑如此看重……镇抚司啊，这来头比我预想的还要大！此人风评不错，堪称中原年轻一代第一人，抛开麻烦的身份不谈，倒也配得上雾流岛千金，璇阙，你……” 你还是别再针对他了。 针对也没用。 秦璇阙皱紧眉头：“镇抚司……璇玑怎么会和锦衣卫搅在一起……还是十三太保……这样的背景，纵然是雾流岛也无法发力啊……这臭妮子可真会给我和阿爹出难题……也罢，叫中原的探子仔细查一下他的情况，整理一份详细的资料给阿爹看，如果他同意，那我也不反对了。” 时毅点头道：“好，我来联络，这个消息可以利用一下，岛上的人不能再怠慢他，也可以震慑岛外那几个不安分的……黄家和方家还在动作，天心岛的情况要避免！” “嗯，那就请您安排吧。我再去找那妮子问问。” “好。” 第二百七十七章 起风了 碧筠苑。 这里是秦家二女居住的地方，藏风聚气，也是整座雾流岛灵气最盛之所。 秦璇玑的闺房就在最里面，此时，她正叉着腰指挥牛鬼和下人，把那棵冥海枣树栽在庭院中。 “坑不用太深，两尺就可以了。” “好了，你们下去吧。牛鬼，瞄准这个坑，轻轻地把树根那端向下放……” “小心哦，慢慢来。” 秦璇阙带着亲自下厨做好的三样儿点心过来的时候，移栽已经到了尾声。 牛鬼小心把树放到坑中，还很细心地用触手帮忙掩埋。 “谢谢你牛鬼，去找小黑吧，我晚点给你们带食物。” “吼。” 牛鬼低吼一声小心翼翼往外走，免得毁坏建筑。 秦璇阙回头安排一个下人随行，然后提着点心盒走向秦璇玑。 秦璇玑蹲在树下拿着铁锹拍土，夯实土壤。 “璇玑……” 秦璇阙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我给你做了你最喜欢的桂花糕、九重糕和凤梨酥……” “哼。” 秦璇玑头也不回，就当没听到，都多大了还用这种方法哄她，真当她是孩子吗？ “咳咳！” 忽然两声咳嗽，秦璇阙脸色微变，急忙捂嘴，秦璇玑身形一顿，听出这不是演戏，她是真受了内伤，脸色跟着变了。 “没事。” 秦璇阙放下餐盒，慢声说道：“因为天心岛的事跟黄家长孙黄思远对了一招，《剑指神通》确实厉害，黄家不愧是屹立东海数百年的家族，不过他也没讨好，我那一曲《十面埋伏》也不是好听的……” “……” 秦璇玑沉默，放下铁锹，默默地蹲在那抱着膝盖看地上的碎叶。 秦璇阙仰头看着这株【冥海枣树】轻声说道：“【冥海枣树】，接近仙品的奇物。传闻蓬莱岛上就有一棵，助方家人练成《冥海归元诀》……三十年开花，三十年结果，再三十年才结三颗红枣，服之可令血脉脱胎换骨……近百年时间一晃而过，可惜，又有多少人能活百岁呢……这棵宝树也是他给的吧。” 秦璇玑：“是。” 秦璇阙：“再加上《非攻剑法》，他对雾流岛，对秦家真算得上是大恩了……” 秦璇玑：“你明知道还下那么重的手，还让丁老试探他的底细！他已经仁至义尽了！你根本不知道他在中原的作风！像你这样冒犯他的，他……” 秦璇玑深吸一口气，没再往下说。 秦璇阙：“我已经知道了。曹谨行，十三太保，对待敌人一向心狠手辣，杀人如麻，无论是严家还是魔教，他谁都敢杀……如此，我也放心了，他能容忍至此，确实是爱屋及乌，帮我向他道个歉吧。” “……” 秦璇玑闷声玩着地上的叶子。 秦璇阙笑了，走上前伸手摸着她的头发，柔声道：“这长不大的，总也长不大啊……说说吧，棋剑乐府的事办的怎么样？牛鬼哪来的？有没有在中原好好玩？” 亲姐妹哪有什么隔夜仇。 秦璇玑明白秦璇阙那么做的苦衷，知道她是为了她这个妹妹，为了雾流岛。 但不代表她理解了就能不生气、不心疼曹谨行。 曹谨行带着一片诚心而来，他是那么骄傲、那么锋芒毕露的一个人，面对秦璇阙的咄咄逼人却始终温润如玉，多次忍让，原因就在于秦璇玑，在于他对她心有亏欠。 “以后不要为难他了……” 秦璇玑嗓音空灵，直入人心：“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喜欢他，我爱他，我早已经决定了，此生非他不嫁！至死不悔！无论以后会发生什么……” “璇玑……” 秦璇阙没想到她如此坚决，更没想到她已情根深种至此！ 但仔细想，又好像话中有话……秦璇阙心里隐隐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劲！ 不等她想明白，秦璇玑已经继续说了下去，从西湖钓鱼结识曹谨行，到湖底探秘，到名琴盛会，再到携手对抗明教…… 提到曹谨行的时候，她的表情，她的神态都在诉说着爱意，秦璇阙听着，心中长叹，这丫头已经“无药可救”了。 罢了。 连送两样大礼，又摸清了底细，曹谨行确实不是居心叵测之徒，那只要璇玑没事，能开开心心的，她不干涉就是。 小院里一个说一个听，倒也十分安逸。 秦璇玑没有隐瞒，将自己在中原的所见所闻全都说了，包括张三丰馈赠和方干岛上的李少君洞府。 “谨行的境界早已天人合一，没有他就发现不了洞中洞，找不到冥海枣树……【凌虚剑】和先秦练气法门都是在里面发现的……” 她转过身来，摊开手，掌心里多了一颗红彤彤的枣子。 秦璇玑看着枣闷声说道：“一共就三颗，他有重伤在身，仍然只吃了一个，让我吃了一个，剩下的带回来……爹爹通幽巅峰并不需要，这颗枣就是用来讨好你的！你还这么对他……” 她用力将枣放到秦璇阙手中，转过身继续蹲在地上抱着膝盖看那棵树，一言不发。 秦璇阙苦笑，感觉手上的枣有点烫手，她是真看走眼了，这已经不是两个大礼了，【冥海枣】可以让她晋升通幽后期，内力突飞猛进，同样是重礼！ 这个曹谨行的手笔真够大！ 异位相处，她自问做不到如此掏心掏肺——他是真的喜欢璇玑啊，这就够了。 秦璇阙摇头道：“这我不能要，他有伤在身，快拿给他服了吧。” 秦璇玑道：“谨行送出的东西，从不拿回去……我那块都是点了麻穴强喂的，他一贯说一不二，我拿回去他也不会吃，你吃了吧。爹爹闭关，你主事，同样需要增加威慑……只要别再试探他了。” “这还试探什么……” 秦璇阙摇头道：“我之所以疑心，是担心他对你，对雾流岛有企图，可他的官身前途不比雾流岛差，又连送这么多重礼，【冥海枣】、《非攻剑》……” 她笑道：“……这两样，把你这小丫头卖了都够了。” “哼～” 秦璇玑傲娇道：“人家才没那么便宜……” 秦璇阙看着枣叹了口气：“非常时期，我就厚颜收下了，代我向他致歉，确实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请他别见怪。” 秦璇玑摇头道：“谨行有仇一般当场就报了，再不济也不会口是心非，两面三刀，他说不计较就不会计较……其实他很好说话，也很好欺负……” 秦璇玑说着，自己先笑了。 秦璇阙也露出笑容：“我的身份不好多说，轻重都容易出问题，父亲快出关了，感觉法象有望，在此之前，你自己把握吧……只有一条，不许在他那过夜！” “大姐！” 秦璇玑羞红了脸：“你胡说什么呢！” 秦璇阙哼道：“不提醒你，我怕你今晚会住在吞云吐雾楼，人多眼杂，还要不要名声了。” 秦璇玑：“……” 有点心虚。 她今晚还真想在吞云吐雾楼练功，陪着曹谨行…… “你啊你！” 秦璇阙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脑袋，怒其不争道：“一点也不矜持，今天都搂了一天了，岛上还有谁不知道他是你心上人？！想用这种方法让我和爹就范，亏你想的出来！” “呃……” 秦璇玑更加不好意思，低着头在地上画画。 秦璇阙没好气道：“那点儿小聪明全用到这上面了，不知羞！” “……” 秦璇玑脸更红了，心中腹诽，谁让你那么对他，都怪你！臭姐姐！ …… 秦家姐妹和好如初，同时，外界渐渐有流言蔓延开来。 秦璇玑自中原回归东海，不但带回了海中王者吞天鲸，还有不逊色于它的异兽牛鬼。 有此两大凶兽护卫雾流岛，雾流岛的安全性大增！ 此外，还带回了一棵树，一个人。 树是天材地宝无疑，只是种类暂不清楚，人是北镇抚司十三太保，曹谨行，琅琊天骄榜探花！ 对于中原别的大事，东海群豪只知大概，可是琅琊榜当初沸沸扬扬，盘点的又都是中原各地的豪杰，对于这些名人轶事，可谓家喻户晓，东海想不知道都难！ 他们也在暗中和中原较劲。 锦衣卫上了雾流岛，其他东海势力都感觉到了不妙，到底是传言中的养伤，秦二小姐的心上人，还是朝廷有意对东海出手，暗中派出的探子…… 桃花岛。 黄家。 此时此刻的书房里，黄家三代长孙黄思远正在向父亲岛主黄柏渊回禀情况。 “天心岛赵海忠在方干岛上发现了李少君昔日闭关修炼的洞府，洞中藏洞，那底下有李少君的传承还有一个树坑……可惜都在最后关头被人给抢了，三人少了一段最关键的记忆，像是中了摄心术……好巧不巧，这次秦璇玑回雾流岛就带回了一棵树……根据岛上探子传回的画像，那树的形貌正是传说中与李少君大有渊源的【冥海枣树】，这其中的牵扯不言而喻……” “秦家好运气啊。” 黄柏渊四十出头，面貌儒雅，功力精深，一身剑气，冷冷说道：“秦璇玑不会摄心术，纵然在中原有奇遇，短短几个月时间也练不到多高深的境界，能让三个通幽神不知鬼不觉的中招……出手的当是那个曹谨行无疑。传言他天资极高，任何武功一学就会，一会就精，也只有如此奇才，才有可能连旁门左道都这么擅长。” “父亲所言极是！” 黄思远躬身说道：“说起来，此人与我黄家也有渊源……掌脉的黄怀江出走中原，在京城建立鬼市，一直处于咱们的监视中。他与曹谨行关系匪浅，改良掌脉绝学而成的《八荒刑剑掌》，就是传给了曹谨行，并在他的手上大放异彩，要不……试着接触接触？” “呵！” 黄柏渊冷笑道：“黄怀江是桃花岛人，人所共知，或许他本人不会谈及离岛经过，但曹谨行出身镇抚司，他如果想知道，就不会不知道！既然知道，你觉得他还会对咱们有什么好感吗？你去也是自取其辱，何况现在的雾流岛更不好进了，秦家也不会给你机会！” “这……” 黄思远眉头紧皱。 “算了。” 黄柏渊道：“我料传言不虚，曹谨行只是因秦璇玑之故到雾流岛养伤而已，如果真是探子，绝不会如此大张旗鼓，秦家故意散播消息，也有稳住局面的意思。一个通幽而已，无关大局，秦照南就要出关了……” 他的脸色越发难看，恨声说道：“雾流岛要是多一法象那可就更制不住了！到现在还没查到他在哪闭关吗？” “没……” 黄思远的脸色也很难看：“因天心岛之事，我特意去试探过秦璇阙，那娘们滴水不漏！要么她也不知道，要么就是秦照南早有安排……” “这该死的秦照南！” 黄柏渊一掌拍碎了身边黄花梨木桌子，怒道：“当年真该一指废了他，没想到这泥腿子爬起来会这么难缠！” 黄思远深以为然。 雾流岛近几年实力大增，发展迅速，虽然对方家还构不成威胁，可对黄家的追赶可是越来越紧了！ 东海的资源有限，雾流岛一发展起来，势必与另外两家发生冲突，黄家的生意已经受到影响，不能再这么坐视下去。 “继续查！” 黄柏渊冷声道：“他一定在当初得到《鲸息功》的岛上！大女儿没那个资质，小女儿却有，她也练成了《鲸息功》，或许知道那座岛在哪，找机会拿下她！查出秦照南闭关的位置，我和你爷爷亲自出手，废了他，一劳永逸！” 黄思远皱眉道：“父亲的意思，是动那颗暗子？” “现在顾不得了。” 黄柏渊满脸杀意：“一旦让秦照南凝结法象成功，我们的优势就更低了……四十岁的法象意味着更长久的统治！那几个没用的岛主洞主立时便会望风而降，不能再等了！” “明白！” 黄思远重重点头：“我这就安排！对了，还有一件事……” “说。” “上午，秦璇玑回来的时候，老三和老四离岛了，不知去了哪里，我们的探子没能跟上，被他们给甩开了……” “这又是在搞什么？” 黄柏渊皱紧了眉头，大脑急剧思索着：“让掌脉的人出手盯着，在他们消失的位置多安排人手，他们一定会回来，到时候顺藤摸瓜，搞清楚他们在玩什么花样。” “好！” “去吧。” 黄思远慢慢退了出去。 黄柏渊仍站在原地思索着秦照南可能的位置，喃喃自语道：“秦照南，我突破不了，你也别想突破！等我找到你，就是你的死期！” 第二百七十八章 端木公子 当夜，曹谨行就在吞云吐雾楼歇下了。 秦璇玑恨不得把她闺房里的好东西都搬来，各种翡翠屏风、珍稀摆件流水一样往练功房里搬，如果只是点缀她的练功房也就罢了，偏偏今天大张旗鼓地住进来一个岛外的男人，这是为了谁，不言而喻。 秦璇玑无所谓，她才不管别人说什么，但秦璇阙看不下去了。 倒不是说曹谨行配不上，就那三样宝物，秦璇玑就算把她闺房搬空了，大不了重置就是，秦家不缺钱，库房里宝贝多的是，可是也不能不要名声啊。 秦璇阙好说歹说，总算让秦璇玑打消了继续添家具的念头，送过药之后，依依不舍地跟着大姐离开了。 曹谨行看着焕然一新的练功房无奈微笑，默默养伤练功。 丁彦荣的方子不错，确实有效。 曹谨行盘坐在蒲团上闭上眼睛，混元真气运转周天，辅助药效滋养奇经八脉。 他看得出来，雾流岛的情况似乎不太妙。 有人想趁着秦照南闭关的这段时间对雾流岛下手，天心岛绝不是唯一，黄家也不是仅有的敌人。 第三龙头这块肥肉，整个东海谁不想啃？ 多事之秋，伤好的越早，越有底气。 曹谨行一心练功养伤。 另一边，秦璇玑和秦璇阙和好，正在大姐的房间里讨论这三个月的见闻。 中午曹谨行和丁彦荣说的时候刻意略过很多没提，她当然明白原因，说了也没人信，还多费口舌，所以也没多说，略去了曹谨行连杀三大法象的恐怖战果，只说为自保动用禁术，即便如此，他救宁海、阻倭寇的事迹也足够震慑人心。 “真没想到，他受伤之前还是通幽巅峰……” 这个年纪，这个境界，可是够惊世骇俗的，更难得的是那份保家卫国的心。 这样的人差不到哪去，难怪他能连【冥海枣】都舍得送人…… 秦璇阙心中闪过明悟，嘴上不饶人道：“听你这丫头把他吹的天上有地下无的，等过几天探子传回消息，看你怎么办！” “到时候你们更震惊……” 秦璇玑撇嘴，同时也有点害怕自家探子把曹谨行的婚约查出来，鬼市的人肯定知道了，药王谷的人更清楚，这要是查出来……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吧。 秦璇玑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门外有丫鬟走近，小声说道：“大小姐，端木公子从珍兽岛回来了，正在府外求见二小姐。” “哦？” 秦璇阙一愣，挑眉看向秦璇玑。 秦璇玑眉头皱了起来，强忍着不耐道：“时间太晚了，有事明天再说吧。” “是……” 丫鬟抬头看了眼刚刚落下去的夕阳，得，二小姐说晚那肯定就是晚了。 她快步离开去传话。 秦璇阙笑道：“端木楠是二叔的大徒弟，阿爹也教过的后辈，如今坐镇珍兽岛，秦家最赚钱的买卖由他看护，你刚才那话可有点伤他了啊。” 秦璇玑哼道：“都怪你。” 秦璇阙纳闷：“怎么又怪我了？刚才我可是一句话没说。” 秦璇玑翻个白眼道：“哼，他明明是爹爹给你选的赘婿，你当初要是答应了不就没事了？” “嘿你个臭丫头。” 秦璇阙一听气的瞪眼，举手就要打她的屁股，秦璇玑赶紧跑在桌子另一边朝她扮鬼脸。 秦璇阙又好气又好笑道：“这怎么能怪我，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合适就是不合适！更何况……” 她眉头微皱，没有继续往下说。 秦璇玑接道：“更何况他资质不俗，善于隐忍，不会甘做赘婿的，是不是？” 秦璇阙一惊：“你……” 秦璇玑幽幽道：“我不说不代表我不懂，你看不上他，他转眼就对我献殷勤，不就是看我脾气软，比你更好说话吗？我十四岁那年就懂了，几次拒绝，他还装听不懂。要不是看在二叔面子，我早让小黑咬他了！哼！” “……” 秦璇阙心中掀起滔天巨浪，重新打量秦璇玑，没想到她能说出这番话。 秦璇玑坐下了，轻轻拈起一颗葡萄送到嘴里，漫不经心道：“珍兽岛那么重要的地方，他擅离职守，飞快赶回，不就是他那些师弟给他通风报信，说我带回个野男人？” 秦璇玑冷笑：“他今晚要是不回来，我还高看他一眼。这样沉不住气，能成什么大事！果然，爹爹当初不教他《赶海秘术》是对的……” “璇玑……” 秦璇阙都听懵了，感觉此刻的秦璇玑有点陌生。 那感觉就像平日里各种呵护的无害小白花摇身一变成了一朵多刺的玫瑰：“你怎么……” 秦璇玑知道她要说什么，嘟着嘴道：“都怪你！” 秦璇阙讶然：“又怪我？” “谁让你老拿我当孩子，我最讨厌这些东西了，可是要是不说开了，你又以为我什么都不懂……” 秦璇玑满脸无奈：“我就是告诉你，坏男人对我动的心思都瞒不过我，谨行不是他这样的人，行知迷宫里的十万卷书也不是白看的，你千万、千万别再为难他了……” “……” 秦璇阙张了张嘴，苦笑道：“你就这么信不过姐姐？” “还不是你先冲动的……” 秦璇玑撇嘴道：“谨行如果真被你刺伤，我今天就不会回家，宁愿在外面飘着！” “好了好了。” 秦璇阙赶紧走过去安抚，诚心诚意道：“姐姐知道错了。早知道我妹妹这么聪明，我还瞎操什么心，曹谨行的事，我同意了，但是阿爹那关还要靠你们自己过，他可是比我还宠你，你最好祈祷曹谨行没有瞒着你干什么坏事，要不然呵呵……” 秦璇阙不怀好意地笑，她隐约觉得有点问题，就是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 秦璇玑高兴的同时又有些愁，心道，他倒是什么都没瞒我，是我自己离不开他……唉！ …… “二小姐说天色已晚，端木公子如有要事，明日再说吧。” 丫鬟不卑不亢地传完了话，门外的白衣公子顿时满脸苦笑。 太阳才刚落山啊…… 他就是端木楠，今年二十五岁，时毅的大徒弟，长相英俊，文武双全。 跟一般的徒弟不一样，他拜师的时候，秦照南是动了招婿的心思的，对他的武功亲自指点过。 时毅也明白这点，所以多年来可谓倾囊相授。 就连三岛主和四岛主也没少指点。 有了名师指导，再加上不缺修炼资源，他年纪轻轻就已经是通幽四层，与秦璇阙差不多。 这样优秀的人才，又是从小养到大，知根知底，秦照南曾经很可惜大女儿的拒绝，直到端木楠转而对秦璇玑动了心思，那点儿可惜反而荡然无存了……其他岛主也都是成了精的人物，哪能不懂他的想法，顿时都把关系冷了下来，再不提教导的事。 自那时起，端木公子还是端木公子，但也只是端木公子了。 “劳烦将这条【文鳐】带给二小姐。” 端木楠一脸深情送上一个琉璃鱼缸，说道：“这是我花了三个月时间在海中抓到的奇珍，她曾说过希望养一条‘飞鱼’，只是【文鳐】难寻，耽搁许久，如今总算有所收获，希望她能喜欢。” “这……” 丫鬟有点为难，她听出了二小姐的不耐，不知道把这东西带回去是好是坏，很是犹豫。 但是一看端木楠那深情的模样，有点不忍了，想了想，还是伸手把鱼缸接了过去。 “多谢。” 端木楠郑重行了一礼。 丫鬟赶紧避开：“公子不必多礼，我这就去回禀二小姐，公子也快回去吧。” 她转身抱着鱼缸返回秦府，端木楠望着她的背影，脸色如常，只是眼神越来越冰冷。 “公子……” 身后的心腹轻声询问。 “去见师傅！” 端木楠转身大步走向时毅居住的庭院。 …… 得知端木楠送了秦璇玑一条【文鳐】，秦璇阙有点吃惊。 “《神州异物志》记载：文鳐鱼，鱼身而鸟翼，苍文而白首赤喙，常行西海，游于东海，以夜飞，见则天下大穰……这可是古之祥瑞啊，他倒真下了血本。这东西珍兽岛都不多见，尤其他还不会《赶海秘术》……” 这种异兽能飞能游，极为难抓，连秦璇阙都有点感动了。 “煲了吧。” 秦璇玑随口道：“听说可以活血行气，叫孙师傅帮忙做了，做好了告诉我一声，我给谨行送去。” “……这！” 门外的小丫鬟都傻了，尤其听了大小姐说的来历后，更是吃惊不已。 这种难得一见的瑞兽……煲汤？ 秦璇阙噗嗤一笑，这小丫头可真够狠的，你不是总假装听不懂吗？这回让你彻底死心！ “听竹，今天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秦璇玑淡淡道：“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要接别人送给我的东西。” 听竹一颤，赶忙福身道：“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带到后厨请孙师傅煲汤。” “去吧。” 听竹赶忙走了下去，没想到这等宝物连秦璇玑的门都没打开…… 秦璇阙想了想道：“他到底坐镇珍兽岛，你这么不给面子，我安抚一下？” 言下之意就是担心他一怒之下投敌。 秦璇玑不以为意道：“无妨，珍兽岛无险，他又不懂《赶海秘术》，无论他献给谁，牛鬼都可以轻松地攻下来，岛上的奇珍异兽又带不走，他如果敢投敌，正好用来杀一儆百！爹爹一直留着他，应该也是这个原因，一是还算好用，二就是留给你立威的，要不然这种心怀鬼胎之人，早该收拾了。” 秦璇阙毫不意外地一笑，轻轻抚摸着她的头感叹道：“总算长大了……” …… 端木楠兴冲冲去见时毅，结果时毅直接来了个闭门谢客。 连门都没让他进。 端木楠明白，师傅这是在怪他擅离职守，同样明白他要见他的原因，所以压根不给机会。 在他和那个野男人之间，时毅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真绝情啊。” 端木楠心中喃喃：“从十七岁被秦璇阙拒绝到如今，已经八年了！秦璇玑这个铁石心肠到底还是没能捂热，这才离岛三个多月就……真够贱的！” 端木楠胸中杀气大涨。 “公子！” 就在这时，身后心腹接到了秦府下人暗中传出的消息：端木楠费尽千辛万苦抓到的那只【文鳐】，让秦璇玑给煲了……听说还要送到吞云吐雾楼给曹谨行，那个野男人…… 端木楠的脸色彻底绷不住了。 “秦璇玑，你够狠！” 端木楠在心里破口大骂：“既然你们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两岛一池一洞 翌日清晨。 经过一夜修炼，曹谨行的伤更好了一些，补气的药和鱼加上全身心的练功，已经可以让他正常行走。 论疗伤，混元真气不比跟它同出一脉的寒蟾差。 秦璇玑带着饭菜和新药走上吞云吐雾楼。曹谨行喝的东西，必须她亲自看着。 “是不是有点苦？给你带了我最爱吃的凤梨酥，可甜了。” 秦璇玑举着糕点笑眯眯喂给曹谨行。 曹谨行吃了一块，说道：“正常来说，不应该带我喜欢吃的吗？” “你又不爱吃甜的。” 秦璇玑坏笑道：“这是我大姐做的，味道怎么样？” “嗯……” 曹谨行昧着良心道：“挺好的。” “其实甜过头了对吧。” 秦璇玑笑的像只小狐狸，说道：“小时候她第一次下厨就是这个味道，我和爹爹那时第一次吃她做的东西，不好意思说不好吃，各种夸赞，哄她高兴，结果她这么多年都没改……我和爹爹也吃习惯了。” 曹谨行看她一眼：“你们感情倒好。” 秦璇玑道：“那当然喽，她是大姐嘛……” “行啦。” 曹谨行没好气道：“在你大姐那说我的好，在我这说你大姐的好，累不累啊？” “呃……” 秦璇玑眼珠一转，上前抱住曹谨行，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两眼波光粼粼，也不说话。 曹谨行比她大姐还聪明，小连招不好使，那就使美人计。 “我说了没气，就是没气。” 曹谨行拿她没办法，说道：“你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也伤不了我啊。” 秦璇玑噗嗤一笑：“这倒是。大姐的资质比我还差些，又没有我的好运气。昨晚吃了【冥海枣】才到通幽六层，已经打不过我了，更打不过你……” “所以大人有大量？” 曹谨行摸了摸她的头，笑道：“你啊……昨晚上的鱼味道很不错，效果也很好，什么鱼？怎么还有翅膀？” 秦璇玑松了口气，笑道：“【文鳐】，即便在珍兽岛都很稀缺的一种异兽。一个讨厌的人送来的，不吃白不吃。” 曹谨行奇道：“讨厌的人？谁？” 秦璇玑便把端木楠的事都说了，曹谨行一听就笑了：“急功近利，狼子野心，这种人，秦岛主还留着，估计是给你姐磨刀的。” “我也觉得是这样。” 秦璇玑微笑道：“古有司马穰苴斩监立威，孙武斩宠立威，端木楠早晚会反，他就是爹爹留给大姐的‘监’和‘宠’，端木楠若叛，必死！‘亲信’之人尚且如此，其他人就不敢乱动了……” “嗯。” 道理很浅显，偏偏那小子还拿自己当个人，曹谨行根本不拿他当回事，说道：“珍兽岛……有点印象，是你们秦家的秘境吧，好像东海有‘两岛一池一洞’之说，是吗？” “嗯嗯。” 秦璇玑倚在曹谨行身上，侃侃而谈道：“东海海域辽阔，资源丰饶，诸岛之人，多以占据资源，与陆地通商为世家生存之道。 其中很多已然被探索开发，比较出名的就是珊瑚形成之地【卧蛟岛】、盛产极品珍珠的【万珠洞】、岛上以及周围遍布奇异海兽的【珍兽岛】、以及盛产珍惜锻冶金铁的【乱银池】。 这四处所在各有其珍惜之处，方家占据了两处，卧蛟岛和万珠洞，黄家占据了乱银池，我家靠着赶海秘术在十年前占据了珍兽岛，岛上有很多奇珍异兽，天材地宝，像金娃娃，那里就有很多，每年统一处理，销往各处，都吃腻了……” “……” 曹谨行听的咋舌，早知道这丫头财大气粗，原来是因为这个。 “算起来……” 秦璇玑刚要说话，一个下人快步走了上来，说道：“禀二小姐，端木公子求见。” 曹谨行笑道：“说曹操曹操到啊。” 秦璇玑满脸厌烦：“又来了……估计是找了个借口为自己的擅离职守辩解，听说昨夜还找了二叔，二叔让他吃了闭门羹，还不长记性！” 曹谨行微笑道：“演戏要演全套嘛，像这种经营人设的人，是不会让自己留下把柄的。昨晚就回去确实是明智之选，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可是也坐实了擅离职守，所以，他一定会见你，为自己正名，这很正常……估计，也想见见我，在我面前显摆显摆你们青梅竹马，让我知难而退？” 曹谨行摇头失笑。 真是小孩子把戏。 “自以为是！” 秦璇玑不高兴道：“大姐拿我当小孩就算了，他居然也拿我当小孩，我就这么好欺负吗？看来炖鱼效果不好，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客气了！” 秦璇玑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浑身气势一变，目光冰冷，说道：“让他上来！” “是。” 下人小心下楼，不多时领着端木楠快步走了上来。 端木楠的眼里根本就没有别人，一见秦璇玑就露出了那种想念、思念的表情，柔声说道：“璇玑……” “闭嘴！叫我二小姐！” 秦璇玑脸色冰冷至极，不等他说完就直接打断了他，毫不留情：“到底是什么事！如果是公事找我大姐，如果是私事，现在就给我走！我说了很多遍，你好像听不懂，那我今天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你我之间，无私可言！端木楠，不要再在我面前演你那出烂戏！本姑娘没兴趣看！更没兴趣参与！” “？？！” 那下人还没等退下去就看到了这劲爆的一幕，整个人都傻了。 这是二小姐？ 这是一贯随波逐流、性子软弱的二小姐？！ 曹谨行挑了挑眉，也吃了一惊，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盛气凌人的秦璇玑。 一扫娇憨，霸气十足！ 端木楠更没想到，两眼圆睁，满脸不敢相信……他为秦家坐镇珍兽岛这么多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秦璇玑居然如此不给面子，字字如刀，将他的最后一丝侥幸捅成了刺猬！ 这话说的太直白了，端木楠脸色涨红，很是下不来台…… 当然。 秦璇玑如果知道他的想法一定嗤之以鼻，他在珍兽岛偷偷摸摸享用了多少资源？ 不算薪俸，不算秦家额外的资源投入，不算那个不伦不类的“端木公子”的名号，就只是中饱私囊，这几年，他吞了多少？ 这资源都够请个通幽巅峰了，光算自己的账，不算别人的账，你想的挺美！ 一个打长工的，秦家给你的饭碗，让你吃的这么好，已经是仁至义尽，还不满足，真当自己是盘菜了！ 秦璇玑冷眼逼视，一身气息爆发出来，通幽八层的功力像是大山一样砸在端木楠身上，端木楠大惊失色！ “璇……二小姐。” 端木楠额头冷汗直流，赶紧低下头，抱拳拱手，第一次用了下人的礼节，认真说道：“渔获时节就要到了，珍兽岛的忘忧鱼、金娃娃等都将成熟，那几条【何罗鱼】更是到了该分割的时候，昨夜搅得海水翻沸，在下虽竭力镇压，仍收效甚微。如今，大小姐坐镇雾流岛，无法分身，听闻二小姐回归，特意回岛请二小姐出手，施展《赶海秘术》，镇压鱼群，也请为中原、南洋等地的商船出货，订单已积压了不少了……” 他恭恭敬敬，好似秦璇玑之前伤他的话都是耳旁风。 “有点意思……” 曹谨行暗笑，能隐忍到这种程度，还真是能屈能伸啊……但是，这反应有点问题……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秦璇玑懒得跟他多说，又走到曹谨行桌旁跟他一起吃糕点。 曹谨行盯着端木楠的反应。 端木楠面不改色，恭恭敬敬，弯着腰、躬着身，连头都不抬，一步一步地慢慢退下了台阶。 “他有杀心。” 曹谨行拿起一块糕点，随口道：“接连两次大辱，面不改色，这不正常。说的内容也很有意思，想让你去珍兽岛……这里面，意味深长啊。” “我明白。” 秦璇玑点点头，冷笑道：“他一直以师兄、公子自居，我这样说他，他该斥责我，至少也要喊冤叫屈，可他接受的这么快，紧接着就让我去珍兽岛……这就是不跟‘死人’计较了，呵呵，演戏都不会演，连循序渐进都不懂，愚蠢！” “……” 曹谨行看她一眼，故作紧张地说道：“璇玑，你变化有点大……我这……” 秦璇玑顿时动作一顿，脸上英明干练的表情僵住，小声说道：“你……你不喜欢这样？那我……我可以……” “哈哈哈！” 曹谨行忍不住笑了，一把搂过秦璇玑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 秦璇玑人傻了，脸红红的，软在曹谨行怀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曹谨行笑道：“从知道你初次离家，就能一人一鲸横穿东海进入浙江，我就知道你这丫头不会简单……沿途有与雾流岛为敌的势力，还有倭寇虎视眈眈，只凭吞天鲸的力量真对上就算能安然而退，也不会多轻松，可是你，完好无损……无所谓，在我面前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单纯是你，机智是你，我一样喜欢。” “……” 秦璇玑听完，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感动地无以复加，紧紧地抱住了曹谨行。 她比较“懒”，在岛上不跟大姐争，在外面不跟朋友争，所以一般在无关紧要的问题上都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显得性子软。 再加上父亲教过很多为人处事的道理，让她明知人心多变仍然倾向于信任，这就显得单纯，但实际上，单纯不代表傻，她全都懂，只是不在意，也懒得计较。 这次回家，大姐太关心，差点因此伤到曹谨行，端木楠则心思不正，明摆着挑拨她和曹谨行的关系……这就必须要站出来。 大姐的问题用劝的，端木楠的问题用震的，她都能轻松处理好，唯一的问题是曹谨行，担心他误会她心机深沉…… 还好…… 还好…… 曹谨行到底是不一样的，秦璇玑彻底安心了，伏在他怀里听他的心跳。 房间安静下来。 曹谨行轻声道：“他说的是事实吧。” 秦璇玑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往年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何罗鱼】同样是一种珍稀异兽，声如犬吠，味道很美味，比金娃娃还鲜，被誉为海八珍之首，吃了可以疗伤治病。 但它有‘一头十身’之说，附肉很多，必须定时切割，不然身体越肿越大，痛苦难忍，中原人、南洋人很喜欢何罗鱼肉，每年都花重金购买，珍兽岛上就有几头百年何罗，这段时间正是该切割附肉的时候，这一点倒是没有骗人…… 不过，他夸大了事态，几头何罗鱼还不至于回岛叫人……连文鳐都能抓到，他如果真想切割何罗附肉根本不用回来找我们，摆明了是借口。” 秦璇玑嗤之以鼻。 曹谨行道：“他不是你的对手，还敢玩这一套，应该是里通外敌……你想不想去？” 秦璇玑小声道：“我想带牛鬼去试试，也想看看背后的人要干什么，珍兽岛是雾流岛立身之本，不能丢……你别担心，有牛鬼在呢，而且我的水性很好，就算打不过也可以跑！” 曹谨行摇了摇头：“我不放心，还是跟你一起去吧。” 秦璇玑一惊：“可是你的伤……” 曹谨行笑道：“你还真想让我出手啊，你已经通幽八层了，当然你是主力，我可以帮你打黑枪……岛上有火铳吗？” “有。” 秦璇玑想了想道：“爹爹去年送给我和大姐两把欧罗巴水师专用的燧发火铳，听说是尼德兰舰队的总督送来的珍品火器，由米兰最顶级的匠师制作，威力很强大，不过有点大，不好携带，我们只当收藏品并没怎么用过。你要吗？我去找大姐拿来。” “嗯。” 曹谨行站了起来，慢慢活动四肢，说道：“拉弓很勉强，还是用火铳吧，米兰……也算目前西欧最强的火器工艺了，威力应该不俗，打黑枪足够了。” “可是……” 秦璇玑还是有点担心，并不想他掺和进危险之中。 “放心。” 曹谨行笑道：“身体还是有点无力，但也只是相对而言。冥海枣、文鳐再加上丁彦荣的药，多管齐下，比昨天好太多了，收拾一群小蟊贼轻轻松松。” “真的？” “真的！” “那好吧……” 秦璇玑认真想了想，说道：“我去拿火铳……让牛鬼保护你……不能给他们太多准备的时间，咱们这就去，看他耍什么花样！不行……我还是先找机会给他喂个毒吧，不能冒险……化功散放哪来着？好像还有瓶断肠散……” 秦璇玑一边念叨一边翻箱倒柜地找毒药，看的曹谨行心惊肉跳。 这丫头狠起来也是真狠啊！ …… 端木楠下楼没多久，就接到了下人传话，说二小姐会随行去珍兽岛准备渔获。 端木楠表面不卑不亢，表示会认真护航，脑中却闪过了之前秦璇玑说过的那些绝情的话，杀心止不住地升腾起来！ 一而再，再而三！ 找死！ 他快步带着心腹回到船上，飞快写好了一封短信，又取出一只无形隼，将短信放到信筒放飞。 眼看着那只无形隼消失在茫茫大雾中，端木楠眯起了眼睛：“秦璇玑，这是你自己找死！千万别怪我……” 第二百八十章 欧罗巴的“武功” 日上三竿。 秦璇玑带着曹谨行来到码头，准备登船前往珍兽岛。 这里是雾流岛唯一对外开放的地方，大雾稍微稀疏，海面上停着很多商船，都是来雾流岛贸易的。 船上海客形貌各异，有中原人，南洋人，弗朗基人……很多一眼就能看出“非我族类”。 雾流岛经营的生意很多，卖鱼卖珠卖“青头”。 雾流岛岛民擅长捕鱼、采珠，更擅长养蚌，出产的珍珠虽不及方家秘境“万珠洞”里的珍珠那般华光万丈，富贵逼人，但青光幽隐，好似月华，另有一种神秘瑰丽之美，深受各方势力喜爱，每年都有商船不惜重金前来购买。 “二小姐。” “二小姐。” …… 秦璇玑一路走来，两侧商贩都恭敬行礼。 秦家教给了岛民谋生之术，雾流岛能发展到今天这种程度，都是因为秦家，岛民们无不感激。 秦璇玑点头回礼，抱着曹谨行一条手臂，慢慢来到码头中心。 曹谨行注意到商贩们除了卖鱼、卖珠，还有在卖瓷器、兵刃的，甚至有低品武功秘籍。 “这是什么……” 曹谨行来了兴致，岛上还有这种作坊吗？看那瓷器、兵器可不像新出炉的东西。 “这是从海底沉船里打捞上来的东西，我们这里叫‘青头’。” 秦璇玑解释道：“海上天气多变，风暴大雾时有发生，有很多因此翻覆、触礁的商船，船上不乏宝物。有瓷器、兵刃、香料、木料、琉璃器皿之类的凡宝，也有天材地宝，武功秘籍…… 岛上有专练闭气功的高手，可以在深海闭气数个时辰，就是为了打捞这些沉船宝藏，我家就培养了一批人……回来好像还没看到，估计有事吧……对了，你昨天打开的那颗墨方，就是从沉船里捞上来的。” “原来如此……” 曹谨行恍然道：“这碗饭不好吃吧，海中海兽可不少，一般人不会你们的《赶海秘术》，打捞恐怕不会轻松。” “确实是这样。” 秦璇玑叹了口气道：“不过……倒不是我们不肯教，《赶海秘术》的关键在于‘药血’，需要从小侵泡千毒千药，其中有很多还是四品的宝药，珍稀无比，根本无法让每一个人都练成……而且爹爹说了，赶海秘术太过霸道，多用有伤天和，倘若渔民都会了此种秘法又不加节制，早晚会让珍兽灭绝，这就是天大的罪过了。” “确实。” 曹谨行点了点头，由衷钦佩道：“秦岛主高瞻远瞩，也幸好此术是掌握在你们手里，换个见钱眼开的，东海的异兽怕是早打光了。” 秦璇玑眉眼弯弯，听的很高兴，说道：“倒是有一种人不会《赶海秘术》也不怕海兽，他们可以在水下呼吸，游泳速度和水战都比岸上的人强。” “哦？” 曹谨行好奇道：“什么人？” “鲛人。” 秦璇玑道：“鲛人是上古遗民，传说身具共工血脉，能在海中畅行无阻。不过，只是传说，爹爹说他见过一次真正的鲛人，我们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到了，这就是我家三艘主船之一，【彩鹢】。” 两人来到一处海柳木打造的大船前，只见此船船头上画着一只展翅欲飞的鹢鸟，非常漂亮。 舷梯机关触发，慢慢伸到地面。 “二小姐。” 从船上走下一位手持竖琴、金发碧眼的欧罗巴人，四十余岁，微微躬身，态度很是恭敬。 曹谨行有点意外，秦家的商船里居然有一位外国的船长，秦照南的心胸还真不一般。 秦璇玑为两人做了介绍，曹谨行也知道了这位船长名叫雷蒙德，原本是巴尔干的一名船医，十五年前，随弗朗基船队航行到东海时，所在商船遭海兽攻击而沉没，全船就剩他一个人活着，被秦照南救到了雾流岛，随后成为秦璇阙、秦璇玑的外语老师。 等两人学成，他因为操船术不俗，性情敦厚，而成了彩鹢号的船长，负责在各岛屿间押运货物。 这次就要坐他的船去珍兽岛。 吞天鲸需要留守雾流岛，牛鬼则隐藏在海底随行。 至于为什么不坐端木楠的船……话都已经说开了，秦璇玑讨厌跟他待在一起，曹谨行也没兴趣。 反正毒药已经下了…… 两人上船。 轩辕十四紧跟在曹谨行身旁左看右看，雷蒙德似乎很喜欢动物，从腰包里取出一包炸好的小鱼干递给它，轩辕十四看向曹谨行，曹谨行点点头，轩辕十四闻了闻，确认没毒，叼着小包上了甲板。 “开船！” 雷蒙德一声令下，水手们开始摇橹，由他把持船舵，彩鹢号紧跟前方端木楠的船慢慢驶向珍兽岛。 “雷蒙德船长已经在我家工作十五年，这十五年来兢兢业业，不是坏人。” 秦璇玑低声传音道：“而且，他负责的也不是核心生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爹爹虽然给了他前途，但也始终在防着他，没事的。” “嗯。” 曹谨行点点头，看向雷蒙德。 雷蒙德沉默寡言，专心操船，曹谨行仔细感受，发现他身上有一股与内力似是而非的特殊能量。 “咦？” 曹谨行还是第一次接触到海外的“武功”，感觉很有意思，喃喃自语：“这好像不是真气吧，有点粗糙，更像生命力具现而成的‘精气’，有点意思……” 曹谨行心中揣摩，掌中慢慢呈现一团乳白色的能量。 雷蒙德感应到了，倏地转过头，不可思议地看向他：“曹先生……你、你怎么会用‘元气’（拉丁语：Aura）？” “哦？这是你们的力量吗？” 曹谨行的这句话也是拉丁语，雷蒙德听完更吃惊了，瞪大眼睛看向秦璇玑，一时都忘了操船。 秦璇玑噗嗤一笑：“谨行的学习能力比我和大姐更恐怖，雷蒙德船长不用见怪。” 雷蒙德满脸惊奇，二话不说叫来二副操船，然后走向了曹谨行，惊叹道：“真不可思议啊！曹先生不需要‘洗礼’，居然也能使用元气，倘若让异端裁判所的人知道，恐怕会引来麻烦。曹先生还是不要在其他人面前使用这种力量为好。” “异端裁判所？” 曹谨行挑眉，手上那团能量消散，雷蒙德这才收回目光，简略说了“元气”这种力量的由来。 世间万物，万变不离其宗。 欧洲“Aura”的存在类似于上古先秦的元气，但又似是而非，乃是由古希腊先贤亚里士多德发现并发扬传播，又经其徒亚历山大大帝改革“冥想法”而成为欧洲人可以使用的一种超凡力量。 亚里士多德认为，所有具备灵魂的生物都流淌着这种生命力，但只有在被打通或激活后才能使用，这意味着普通人即使有元气资源，也可能穷其一生无法使用。 不同的生灵因为自身特质，具有的元气总量不同，属性也不同，大致分为四大类：地水风火。 修炼是唯心的运动。 因为修炼体系不同，对力量的发掘也不一样，随着时间推移，打通或激活元气的方法被宗教和贵族垄断，如今小弗朗基（西班牙）日渐强大，逐步向着第一代日不落帝国前进，辅助国王执掌这庞大帝国的，就是宗教，就是异端裁判所！ 在雷蒙德的认知中，只有信奉神，只有神的仆人“主教”和“骑士”可以帮助别人打通元气，可这位异国他乡并不了解神的曹先生，居然也可以…… 这要是让裁判所的人知道，必然会惹出事来！ “没那么麻烦。” 曹谨行淡淡一笑，看着手掌道：“只不过是精神的具现而已。我们修炼的目标是天人合一，向外界攫取八气，与天同寿；你们是强壮体魄，深挖灵魂，着重领会精神的力量，更加虚无缥缈，不过也有独到之处…… 中原真气可以使用各种武功，但你们的‘Aura’因精神灵魂而生，显化出来，人人各有不同，怕是都具备唯一性……呵呵，这不就是异能吗？够能缝的。” 最后一句淡不可闻。 曹谨行摇头失笑。 也亏那帮狗策划在高武世界还给外国人找了条出路，不然神州太强，又是神兽，又是神人，怕是始皇帝时期就已经能统一全球了。 “曹先生！你……” 雷蒙德更加吃惊：“你……你以前了解过‘Aura’？” 曹谨行道：“没有，我是在你身上第一次见到。” 雷蒙德不敢相信道：“这怎么可能……连我都没你领悟的透彻……” 曹谨行笑道：“一法通，万法通，何足挂齿。不过你们这种力量倒是挺难学的，每个人的元气都具备唯一性，我的模拟事倍功半，远不如用武功顺手……雷蒙德船长，你的元气属性是治愈类的吧，可以让你快速疗伤？” “是的。” 雷蒙德对曹谨行惊为天人，态度愈发恭敬，说道：“我的父亲本来是想把我培养成‘骑士’，但是我的元气不适合战斗，只能让伤口加快愈合，洗礼之后就被骑士团舍弃了……” 雷蒙德叹了口气。 曹谨行理解地点点头，小弗朗基这种搞法，就是培养精英的，普通人连练功都不行。 弱者恒弱，强者逾强！ 说起来，倒跟棋剑乐府差不多，区别在于，国度够大，人口基数够多，又没有其他“门派”瓜分生源，那就不会像棋剑乐府一样面临青黄不接的问题。 “宗教裁判所……在漳州、泉州驻扎的那些弗朗基人，应该就有他们的影子。松浦隆信资助倭寇的事件后，那些人必然遭到驱逐！习惯了吃肥肉，突然不让吃，肯定会闹事……呵呵。” 曹谨行暗暗记住，早晚会跟他们对上。 知己知彼，下次见到也好收拾他们！ 于是，接下来的路途，曹谨行对“Aura”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雷蒙德确实是性情敦厚，他以为曹谨行是传说中的“天眷者”，神恩赐福之人，想要加入教廷，所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曹谨行笑眯眯地打探各种消息。 雷蒙德把他知道的全都给抖落了出来。 诸如司铎、主教、大主教等级别代表的战力，又比如骑士团的骑士长都用何种武技…… 雷蒙德当故事讲，弘扬骑士团威名，曹谨行当敌方资料听，渐渐摸清了裁判所的实力。 秦璇玑一脸同情地看着越说越来劲的雷蒙德。 可怜啊，雷蒙德船长还不知道那坏人的心眼有多多。 你说的这些最后都会帮他杀死更多骑士团的人…… 直到抵达珍兽岛，雷蒙德这才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 ——难得碰到曹谨行这么好的倾听者，明明是中土大国的人，却对教廷如此感兴趣。 曹谨行笑道：“别急，岛上的事用不了多长时间，等归程咱们接着说。” 雷蒙德也笑了：“好啊，东海很少有懂弗朗基语和拉丁语的人，我自己的汉语不是很好，很多时候……那个，词不达意，倒是曹先生能懂我，我在船上等先生！” “再会。” “再会。” 曹谨行和秦璇玑下船，走上珍兽岛，前面端木楠已经带着心腹在等着。 “坏人，雷蒙德船长让你骗惨了。” 秦璇玑悄悄传音，还轻轻拍了曹谨行一下。 “这怎么能说骗呢？他是倾诉者，我是倾听者，你看我这听众当的多称职，他还没说够呢。” “噗嗤！” 秦璇玑忍不住笑了，倚在曹谨行身上笑得花枝乱颤。 曹谨行怕她摔倒，伸手揽住她的腰。 “？！” 对面端木楠看的两眼喷火，心中不住咒骂：贱人！贱人！！贱人！！！ “二小姐。” 端木楠低下头，将自己的杀意掩藏，语带恭敬地说道：“咱们是先去何罗鱼湖切割何罗附肉，还是先收那些成熟的忘忧鱼、金娃娃……” 秦璇玑心中冷笑，面无表情道：“你以为呢？” 端木楠道：“何罗鱼的情况更加严重，刚接到消息，已经疼的吃不下鱼食，不如先去切割附肉……” 秦璇玑和曹谨行对视一眼。 曹谨行伸手按住腰间那两把火铳，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轩辕十四眯起了眼睛，紧贴在曹谨行身边，半尺长的爪子时隐时现。 秦璇玑点头道：“那就听你的吧，先去何罗鱼湖。” 端木楠心中一喜：“是。” 众人走向岛中心的人工湖。 两侧密林中有鸟惊飞。 海底深处，牛鬼慢慢伸长了触手…… 第二百八十一章 非攻现世 珍兽岛不算大，但岛上的奇珍异兽真不少。 从泊船处到何罗鱼湖只有短短三里路，曹谨行已经看到了至少七种异兽、十六种灵植！ 无一不是中原极度少见的珍稀物种，连十四都让岛上那些奇花异草吸引住了心神。 不过，它很聪明，知道现在不是吃喝的时候，保护主人要紧，所以寸步不离跟在曹谨行身旁。 一行人穿梭在丛林中，距离何罗鱼湖越来越近了。 逼近岛中心，守卫也渐渐多了起来。 还有一些驻岛负责培育灵植、豢养异兽的秦家能人露面，他们看到秦璇玑，全都恭敬行礼。 “二小姐。” “林伯，带大家去驻地暂避。” 秦璇玑对其中一个长者温声说道：“一会要切割附肉，何罗鱼闹起来，容易出乱子。” “是。” 林伯常驻岛上，自然知道这点。【何罗鱼】不同于一般异兽，它的肉确实珍贵，在东海号称“一斤肉、万两银”。 论鲜美，何罗鱼肉傲视群雄，但切肉不是那么简单的。 即便使用《赶海秘术》制住，切割时还是会疼，何罗鱼就会有“红眼”不认人的时候，它的叫声能令听见的生命陷入癫狂，虽对人体影响不大，却能让岛上异兽大乱，暴起伤人。 每年附肉长成或是切肉时都要闹一阵子，岛上的人也都习惯了。 一听说要切割附肉，不用林伯组织，众人已经自发地回到驻地关好门窗，等待结果。 所有守卫严阵以待。 端木楠挥手道：“还是老规矩，通幽以下的暂避，免得受叫声影响，干扰切割过程。” “是。” 守卫们慢慢退开。 端木楠和四位一同驻守的通幽高手领着秦璇玑、曹谨行来到岛中心的那处大湖。 只见湖面澄澈如镜，微风拂过，波光粼粼，宛如一块蓝宝石镶嵌在大地上。 忽然，哗啦一声响，一头三尺长的怪鱼猛地跃出水面。 它长得十分怪异，单看外形像一条细长的泥鳅，浑身长满细密的银鳞，头部很大，在那细长的鱼身底下还长出七八条像是章鱼触手模样的附肢。 那些附肢明显是累赘。 怪鱼几次张嘴想要咬下，但它口中牙齿细小，即便咬的遍体鳞伤，也无法咬断，且伤口还会长出新的附肉，因此只能不断跃出水面，拍打身体，缓解附肢生长带来的干痒疼痛。 曹谨行一看就明白了，这就是有“一头十身”之说的何罗鱼。 果然神异。 湖中何罗鱼不少，有大有小。 最大的能有两米长，小的不过半米，但都深受附肉之苦，不断跃出水面，拍打身体。 “二小姐，事不宜迟啊。” 端木楠表现出一幅焦急的模样，好似疼在他身上一样。 “不急。” 秦璇玑无视他，上前一步，将曹谨行掩在身后，看向另外四个通幽高手，认真说道：“你们四位也想我现在施术割肉吗？四位可都是父亲重金请来的朋友，我秦家自问也从没有亏待过几位，你们何苦蹚这趟浑水？须知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么浅显的道理，四位难道不明白吗？” “？！” 那四人一愣，随即脸色大变。 端木楠神色骤然一紧：“二小姐，你……” “你闭嘴！” 秦璇玑目光冰冷，扫过端木楠，对那四人道：“凡事三思后行，四位可要想清楚。” 端木楠的脸色刷地冷了下来：“你知道了？” 秦璇玑看都不看他，只是逼视着另外四人。 那四人低下头，相互交换了个眼神，而后同时上前一步，与端木楠站在了一起，其中一个胖子微笑说道：“二小姐，这当过路财神的滋味，可不好受啊……” “哦。” 他话音刚落，秦璇玑还没反应，曹谨行轻轻应了一声，迅速举枪，两把火铳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准了胖子和另一人的眉心！ 砰！ 扣动扳机，火花四射！ 精铁弹丸瞬间出膛！ 曹谨行的速度太快了！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从拔枪，到举枪，到瞄准，再到开枪，只在一刹那！ 端木楠脸上刚浮起笑容，好像很满意胖子的话，也很得意自己的计划； 胖子和另外三人也才下定决心，准备拥抱富贵，对秦璇玑下手……结果就看到了那两把火铳，看到了那枪口迸射出来的夺目火花！ 他们以为多年家将叛逃，会让秦璇玑一时难以接受，还准备欣赏她无助的神色，可是，秦璇玑确实一时不忍，没有动作，但曹谨行没有丝毫犹豫！ 就在他们下决定的瞬间，他已经想好了他们的死法！ 砰！ 一声炸响！ 声震云霄！ 两颗精铁弹丸闪电出膛，猝不及防地打进了二人眉心！ 当前西欧最强的火铳爆发出了强大威力，那弹丸直接打炸了两人的脑袋！ 瞬间，骨头渣子和鲜血溅了端木楠还剩下两人满身满脸！ 那三人的表情立时僵住！ 然而曹谨行半点不停，又把火铳对准了另外两个通幽，毫不犹豫扣动扳机！ “小心！！！” 就在这时，八道身影从湖底冲出，水花四溅，各自扔出了一蓬暗器！ 秦璇玑这回反应极快，经过大姐“暗杀”事件，她的心神高度紧绷，反手就是一掌！ 通幽八层的功力雄浑霸道无比，不等暗器近身，已经将它们全部震飞。 剩下那两人也是纵横东海多年的高手，经过瞬间的震惊后很快回神，第一时间偏过头。 砰砰两声枪响！ 这一次枪火掠过，没能打中两人要害，只擦过他们的脸，各自留下一道血线。 二人死里逃生，吓得魂不附体，急忙后退，跟湖中跳出的那群人汇合。 端木楠同样想跑，第一时间就要施展《金鲤行波》轻功与他们汇合，可是刚一提气，忽然感觉丹田剧痛，好像针扎一般，五脏六腑似乎全碎了，手脚失去力气，满头虚汗！ “这！” 端木楠满脸慌乱，眼看着秦璇玑、曹谨行怒目而视，却一动不能动，不由惊骇欲绝！ 扑通！ 直到这时，那两具无头尸体才倒地，闷响声吓了端木楠一大跳。 “你！你给我下了毒！” 端木楠脑中灵光一闪，总算回想起来，就在动身前，“秦璇阙”曾经给他送来一封信，信中是代秦璇玑向他道歉，言辞十分恳切，他本以为是秦璇阙的安抚，可是仔细回想，打开信封时分明还闻到了一股诡异的药香——当时只看内容，并没注意，如今想来，那分明是秦璇玑借机下毒！ “秦璇玑！你好狠啊……” 他一运气，【断肠散】和【化功散】同时催发，两大毒药让他一下子变成了软脚虾！ 端木楠勉强撑住身体，看向秦璇玑和曹谨行的目光带着震惊和不可置信！ 十几年的交情啊，说下毒就下毒，这还是秦璇玑吗？ 这还是那个单纯随和，毫不设防的雾流岛二小姐吗？ 还有她那个野男人，更是杀人不眨眼，他就没见过如此轻描淡写举铳杀人的人！ “我狠？” 秦璇玑冷冷道：“是我爹让二叔收养了你，教你武功！是我爹让你当半个秦家人，有了‘端木公子’的名号！也是我爹给了你前途，让你可以在珍兽岛中饱私囊！只要不是太过分，他都当没看见！可你呢？被我大姐拒绝后就打我的主意，你以为大家都是傻子？看不出你的那点心机？！这次更是擅离职守，看我也拒绝了你，马上联络黄家，想里应外合害我！” 说着，秦璇玑扫了那群从湖底冲出的人一眼，领头的那个正是黄家长孙，黄思远！ “你还有脸说我狠！” 秦璇玑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志大才疏，人心不足！只记仇不记恩！这些年进你肚子的天材地宝，我秦家就当喂狗了！” “你——” 秦璇玑字字如刀，端木楠气急攻心，噗地喷出一口血。 “算了，璇玑。” 曹谨行放下双铳：“为这样狼心狗肺的人生气不值得，还是看看这帮‘客人’有什么说辞吧。” 曹谨行看向黄思远一行，发现高手还不少。 黄思远通幽四层不足为虑，但身旁有三个中年人内功很是不俗。 其中两位与黄怀江的内力相似，都是通幽后期，最后一位三十七八的样子，内力至阴至邪，却是通幽巅峰！ “这阵仗，是想活捉吗？看来你们所谋不小啊。” 曹谨行笑了。 “十三太保名不虚传。” 黄思远目光扫过那两具无头尸体，再看向倒地起不来的端木楠，由衷说道：“早听说十三太保曹谨行智勇双全，手段狠辣，今日一见，果然非虚……更让人钦佩的是这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度，深陷重围，你居然还能笑得出来，黄某佩服！” “……” 秦璇玑挑眉，脸色古怪。 你们也能算重围？那是你没见过十六围一、三法象暗杀，眼前这点阵仗算什么！ 曹谨行笑容不变，随口说道：“愁也没用啊，端木楠固然狼心狗肺，可他一封信，就能让你们出动这么多人，可见暗通款曲并非一朝一夕。既然如此，想必也不是言语能打发的，恶战无法避免，那笑不笑又有什么不同？” 黄思远怪笑道：“太保倒是思路清晰啊，就是不知会不会做聪明人该做的抉择！” 曹谨行微笑道：“你是指识时务吗？那不好意思，曹某长这么大，只会对打不过的人识时务，你们……还不够格！” “……” 黄思远的脸色瞬间阴沉。 他身后那几个人更是怒不可遏，其中黄家掌脉高手黄怀术喝道：“狂妄！天高皇帝远，在这东海，你以为你锦衣卫的身份真能保住你？！看在黄怀江的面子，赶紧滚！还能留你一命！别不识抬举！” “呵！” 曹谨行听得忍不住嗤笑，看着他悠悠说道：“素闻桃花岛黄家有剑、掌两脉，剑脉修练《剑心诀》、《剑指神通》，掌脉修炼《碧波神功》、《落英掌》、《扫叶腿》，十年一决，胜者为家主……二十年前，剑脉第一高手黄柏渊担心正面打不过黄怀江，就用盘外招对他妻子下毒要挟，迫使黄怀江在决战中留手……” 黄思远脸色愈发阴沉！ 其他人的表情也不对劲了。 曹谨行恍若未见，继续拖延时间，慢声说道：“……黄家满门皆知这宗肮脏交易，可是因为黄怀江并非嫡系，又不是黄家那老不死法象的亲儿子，所有人都装聋作哑，最终逼的黄怀江远走中原……你也是掌脉的人吧，黄怀江走了，你们是不是当狗当习惯了！居然有脸说什么看在他的面子！就凭你们这群走狗也配提他的名字？！” “你！！！” 黄怀术和另一个掌脉高手黄怀山脸色涨红，勃然大怒，黄思远也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他爹是赢得不光彩，但已经成了家主，掌握家族，又有爷爷在上面震着，谁敢多话？！ 多话的人都要死！ 黄思远冷冷道：“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轩辕十四浑身燃烧起气焰，上前两步，谁敢伤我主人？ 秦璇玑上前一步，《鲸息功》全面爆发，脆声道：“他什么酒也不吃，有能耐冲我来！” “好啊！” 那个一身阴邪之气的通幽巅峰走了出来，上下打量秦璇玑，眼中流露出玩味的目光：“通幽八层，运气不错，长的倒是很漂亮啊，可惜了……只要问出秦照南的下落就可以了吧，这个女人，我要了！” 黄思远冷笑道：“好，赵隶，只要你有本事问出秦照南闭关之地，我保证，君若绝不会在意你多个女人。” “哈哈哈！” 赵隶哈哈大笑道：“对付女人，老子可是行家，落到我手里的，就没有撬不开嘴的！” “无耻！” 秦璇玑大怒。 曹谨行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周身杀意陡然爆发，澎湃汹涌，看着赵隶，沉声说道：“我讨厌这个人，我亲自来！” 秦璇玑赶紧拦住：“别！我可以的，你的伤……” “三招就够了。” 曹谨行慢步走上前，留十四帮秦璇玑，自己拔出了腰间【凌虚剑】，长剑出鞘，剑光四射：“牛鬼也来了，你们对付其他的，这个交给我。” 赵隶看着他笑的更放肆了：“哈哈哈，脚步虚浮，有气无力，还敢口出狂言？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三招杀了我！今天，老子就用你的命祭我的《天残脚》！【血漫山河】！” 赵隶纵身跃起，周身真气爆发，似有无边血海在他身后翻涌升腾，化作一只巨大足印从天而降。 这一击带着无可匹敌的杀伐毁灭之气，一腿扫出，天地震动！ 曹谨行冷眼上看，对他的攻击视若无睹，轻轻松开了手中【凌虚剑】。 那动作没有丝毫的烟火气，凌虚剑随真气而动，忽然带出了一片水墨！ 《非攻剑法》·【笔歌墨舞】！ 此招乃是墨家御剑术！ 曹谨行身受重伤，经脉经不起纯阳之气的折腾，《天道剑势》不好施展，倒是墨家武功以守为攻，更加柔和。 随着曹谨行剑指一引，【凌虚剑】带起无边墨色直射半空中的赵隶，后发先至！ 《非攻剑法》术阵合一，虚实相交，赵隶冷不丁看到一片黑乎乎的剑光杀来，那团浓墨之中似有成百上前把剑，不由吓了一跳！ 半空中，他急忙收招后退，等落地之后，才发觉哪有什么墨，哪有上千把剑！那分明只是真气幻化迷惑人心的障眼法！ 赵隶脸色涨红，大喝道：“你这是什么邪功！” 曹谨行眯起眼睛：“死人不需要知道！” 一招退敌，曹谨行甩出长剑，上下翻飞，直接用出了《非攻剑法》最诡异的一招！ 只见曹谨行双手掐印，辅助行气，周身混元真气依剑诀全数转化为非攻剑气，灌入凌虚剑！ 霎时，墨色真气铺天盖地，犹如水墨画卷般泼洒而出！ 天人合一！ 法御天地！ 此时此刻，曹谨行天人合一范围内，天昏地暗！ 所有景物一片漆黑，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笼罩一切，将方圆十丈之内化为禁区！ 赵隶还没等反应过来，头顶、脚下已经被黑色笼罩，剑光隐藏其中，杀机凛冽，吓得他脸色大变！ 这到底什么武功？！ 怎么如此邪门！ 黄思远等人离得远，早看出不妙，第一时间撤出黑雾笼罩范围，逃出一劫，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黑雾将曹谨行、赵隶两人全部淹没。 “不对劲！快！拿下秦璇玑！” 黄思远心中升起不祥预感，伙同黄怀术、黄怀山还有另外两名秦家叛徒以及剩下的四个黄家精锐杀向秦璇玑！ 但不等他们杀到，一条粗大触手从天而降，拍在秦璇玑身前，瞬间地裂山崩，拦住了那些人！ 牛鬼现身了！ ——自曹谨行枪响之后，早就待命的牛鬼火速朝声源进发！曹谨行之所以跟他们东拉西扯，就是在等牛鬼过来！ 秦璇玑站在山一般的牛鬼之前，那样渺小，又那样高大。 她先担心地看了那片黑色浓雾一眼，转过头时，脸上已带了杀气，大战一触即发！ 与此同时。 无边黑雾之中，曹谨行的杀招也积蓄到了尾声。 赵隶越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待着，神色越慌张，心脏嘭嘭直跳，紧张的戒备四周！ 就在他准备不顾隐藏的凌虚剑冲出黑雾时，忽然“眼”前一亮，仿佛看到黑暗中一道道剑光悬浮半空，就仿佛一望无垠的田野上那一棵棵的庄稼！ 地为良田，剑为稼穑！ 虚实相应，难分真假！ 杀招再起！ 一片森然！ 《非攻剑法》·【纸田墨稼】！ 这这这！ 这到底是什么武功？！ 怎么如此诡异！ 赵隶额头不断冒出冷汗，他就没打过这么莫名其妙的架！ 忽然！ 嗖！ 剑动了！ 第一根“庄稼”拔地而起，闪电般刺向赵隶！ 赵隶大惊失色，全力运功飞起一脚，气芒迸射，却是踹在空处，那剑光是假的！ “艹！” 赵隶又惊又怕又怒：“曹谨行！滚出来！躲在阴影里算什么本事！有能耐真刀真枪的打！” 回应他的是第二、第三根庄稼，赵隶不敢不挡，可是又不想虚耗真气，便随便踢了两脚。 不成想第一剑是假，第二剑是真，一剑划过他的大腿，鲜血直流！ “啊！” 赵隶惨叫出声！ 接着第四、第五、第六、第七…… 越来越多的飞剑，越来越多的剑光，到最后铺天盖地，浩浩荡荡！ 赵隶已经吓傻了，破口大骂，根本不敢猜虚实真假，对每一剑都全力以赴！ 只听叮叮当当的交击声不绝于耳，赵隶踢腿不停，奋力挡剑，火星子直冒！ 没一会他就已经是满头大汗，衣衫残破。 《天残脚》威力惊世，损耗也是极大，这么高强度长时间的出手，谁也顶不住。 “曹！谨！行！” 赵隶大吼：“你给我滚出来——” “好啊。” 噗嗤！ 剑光从身后袭来，曹谨行一剑砍断了他的左臂，再度悄然隐没于黑暗之中。 “啊啊啊！” 赵隶捂着伤口大声惨叫，不断踢腿！ 噗嗤！ 又一剑从右侧砍出，干脆地砍断了他的右臂！ 赵隶大吼，踉跄跌倒，借机回身一脚，势大力沉，踢飞了曹谨行。 但他自己也已双臂尽断，正咬牙忍着剧痛，颤抖着准备用断臂取出怀中伤药，黑暗中再来一剑，砍断了他的右腿！ 赵隶已经快没力气惨叫了，身体不稳，扑通倒地，怀中装着【造化丹】的瓷瓶摔到了地上，他满头大汗，挣扎着往丹药方向爬！ 噗嗤！ 又一剑从上到下刺穿了他的右胸，将他整个人钉在了地上！ 惨叫声接着响了起来！ 曹谨行气喘吁吁地从黑暗中走出。他现在内力还算够用，身体不济，就这么几剑已经让他虚的不行了。 曹谨行喘着气走过来，一脚踩在赵隶的背上，手握剑柄，鲜血不断从赵隶伤口处喷涌而出！ 赵隶趴在地上，浑身是血，大声惨叫，那声音撕心裂肺！ 曹谨行脸色苍白，面无表情地低下头道：“你刚才说要对秦璇玑干什么？再说一遍。” “我……” 赵隶早已吓得肝胆俱裂，哪里还有话说，哀求道：“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 “别说那些没用的。” 曹谨行笑道：“我还是喜欢你桀骜不驯的样子……法象老子都搞死好几个了，通幽巅峰装尼玛呢？！” 说完，他握住剑柄用力一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响彻苍穹。 …… 第二百八十二章 四品真人丹 黑雾之外。 听着惨叫声一声声传来，黄思远几人心惊胆战，越打越急！ 轩辕十四速度快如闪电，那两个秦家叛徒转眼人头落地！ 秦璇玑《鲸息功》霸道无比，黄怀术、黄怀山二人齐上都不能拦住她。 剩下的黄思远和黄家精锐，直面牛鬼，更是无法撼动。 面对飞舞的似有鞭山移石巨力的牛鬼触手，几人手忙脚乱，别说攻击，连防御都自顾不暇！ 这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抓个秦璇玑这么费劲？！ 黄思远百思不解。 这次带了两个通幽后期的掌脉高手，又和端木楠等里应外合，再加一个通幽巅峰的强力外援。 秦璇玑就算有八层修为，也是手到擒来！ 即便加上牛鬼……赵隶若在，有他支撑片刻，其他人一拥而上，绝对可以轻松拿下，从容撤走！ 很快，他明白了。 变数出在曹谨行身上。 这个病秧子一出手就废了两个高手，端木楠也倒了，更可恨的是凭一己之力拖住了己方最强战力。 赵隶身负绝学《天残神功》，这是一门可以比拟中原第一门派少林寺镇寺神功《如来神掌》的四品顶级绝学，就算赵隶所学不全，但师承东海“潜鱼叟”，同样是天残老人绝对嫡传，怎么会打不过曹谨行？ 他不是只有通幽五层？ 不行！ 情况有变，得撤！ 黄思远萌生退意，刚要退走，轩辕十四连杀两人虎扑上来。 “嗷！” 钢铁般的利爪抓在青石地面之上，迸射出一溜火花。 它周身燃烧着赤色气焰，《拙火定神功》全面催发，如狼似虎，风驰电掣，抓向黄思远。 黄思远是黄家剑脉长孙，身份尊贵，哪里见过这种搏命阵势，吓得心惊肉跳，急忙点出右手食指。 森冷剑气直指轩辕十四的脑袋。 十四怒吼一声，一爪子挠出来，刀锋正好与食指相撞，刹那间，剑气迸发，火光四射。 轩辕十四化作白影，缠住黄思远，牛鬼已经抽飞了剩下的黄家精锐。 巨大的触手当空砸下，直接让那四人变成了肉酱，而后配合秦璇玑拿下了黄怀术和黄怀山，一人中了秦璇玑一掌，给《鲸息功》打的筋骨断裂，倒飞出去。 “噗！” 二人大口吐血，倒地不起。 秦璇玑施展《分身魔影》相助轩辕十四，一人一猫左右夹攻。 一个下手狠辣，一个境界高深，黄思远通幽四层根本顶不住，两招之后让轩辕十四抓住机会，一爪子划过右臂，刀锋般的利爪卸下了他的手。 “啊啊啊！” 黄思远大声惨叫，踉跄着倒地。 恰在此时，黑雾也消散了。 黄思远疼的全身颤抖，抬头一看，曹谨行一剑砍掉了赵隶的脑袋，随手一脚踢到了他身旁。 那头颅咕噜噜滚到身旁，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黄思远吓得浑身汗毛直竖，两腿弹动着想要远离，急忙大喊道：“别杀我！别杀我！杀了我我爷爷也会找你们麻烦，留着我，黄家一定会答应你们的任何要求！我还有用处！我还用用处啊！！” “……” 秦璇玑看曹谨行脸色苍白，急忙走向他。 曹谨行将凌虚剑回鞘，拄剑说道：“十四，这个留着，另外那两个断了他们的关节。” “喵～” 轩辕十四娇滴滴应了一声，二话不说伸出利爪抓碎了黄怀术和黄怀山的四肢，拙火定真气打入关节，灼烧经脉，两人凄惨嚎叫，痛不欲生，这种状态，就算有药也别想轻易治好！ 秦璇玑扶着曹谨行走向黄思远。 轩辕十四迈着猫步走到曹谨行身边邀功。 黄思远捂着断臂，看着他们——牛鬼、雪琉璃、秦璇玑，再加曹谨行，全都杀气凌然，他想要后撤却发现全身瘫软，没有力气，只能苦苦哀求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黄家长孙就这个心理素质，让我很失望啊。” 曹谨行站定，抚摸着十四的头，居高临下说道：“这个赵隶是什么人？他的武功好像有些来历。” 黄思远急忙道：“他是我四妹黄君若的丈夫，也是黄家大长老‘潜鱼叟’唯一的徒弟。” 曹谨行笑道：“这狗东西少说也有三十七八了吧，你妹夫？哈哈哈。” 黄思远听出了他话中的讽刺，低着头不敢回话。 “潜鱼叟是谁？” 曹谨行看向秦璇玑。 秦璇玑想了想道：“他是天残门传人，也是三百五十年前一代盖世奇人‘天残老人’的嫡传弟子，二十年前就是通幽巅峰，这么多年过去虽没能突破法象，但听说已经凝聚伪象，后来不知因为什么成了黄家客卿，这些年深居简出，我也是第一次听说他还培养了个徒弟……” 曹谨行挑眉，看向黄思远。 黄思远急忙补充道：“赵隶十年前带艺投师，拜师之后一直在桃花岛闭关修炼《天残神功》，两个月前才破关出来，秦二小姐不知道很正常……至于潜鱼叟投靠黄家，是因为……是因为……” 他犹豫着不想说。 曹谨行握剑的手轻轻一错，半尺剑锋弹了出来。 “是因为【碧海清音池】！” 黄思远看的肝颤，赶紧说道：“桃花岛云中谷内有【碧海清音池】，此池天成地就，有一眼地底灵泉，泉水涌出时，做清澈汩汩之音，岛上灵花奇兽，大半因此泉得益。我家先祖发现，若武人浸泡其中，可洗髓锻体、悟性大增，潜鱼叟是想借【碧海清音池】消除暗伤、成就法象，但……” 后面的就不用说了。 曹谨行点点头：“看来东海的秘境还真不少。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他眼中红光一闪而逝。 黄思远身体一僵，木然答道：“抓住秦璇玑，逼问出秦照南闭关之地，出手废掉……我爹猜测他藏在得到《鲸息功》的那座岛上，秦璇阙没能练成，可能不知道，但秦璇玑练成了，有很大可能知道那座岛在哪……” 秦璇玑脸色一变。 看来他们猜的是对的…… 曹谨行心中转过这个念头，继续道：“有接应吗？” 黄思远道：“东南五里，断崖之下，有人在等着。” “明白了……” 曹谨行不再多说，看向秦璇玑，笑道：“接下来就看二小姐的了，这个人交给你，那两个我来。” 秦璇玑也笑了下，乖巧点头。 曹谨行带着十四慢悠悠走到黄怀术和黄怀山面前。 那两人心惊胆颤，仰望着他，有气无力道：“……你、你要干什么！” 曹谨行蹲下身，和颜说道：“你们跟鬼市黄家同出一脉，我不杀你们，但是这身功力，我就不客气了。” 他伸手按在两人额头上，《吸功大法》催动！ 源源不断的内力被强行摄入体内，转化成混元真气！ “经脉太弱了，《隔空吸功》都费劲，唉，要搁以前，这点功力眨眼的事，现在还得慢吞吞……” 曹谨行对这吸功的速度和强度很不满意，但是也没办法，身体不允许，只能慢慢吸。 这可苦了被吸的那两人，能清晰地感觉到真气流失，可是身受重伤，关节粉碎，根本动不了，对武人而言，真气是横行江湖的资本，如今只能眼睁睁看着多年苦练的功力一点点进入曹谨行的身体，这种精神折磨，不亚于凌迟！ 另一边，看到黄怀术和黄怀山的结局，黄思远整个人都傻了，冷汗直流！ 秦璇玑冷笑道：“你不用怕，黄柏渊不会为他们付钱，但会为你付钱。为了能卖个好价钱，我们不会动你的。” 话音落下，秦璇玑弹出一颗【十香软筋散】，给黄思远服下，然后对牛鬼道：“把他带到停船的地方等我们，还有这个端木楠。” “吼。” 牛鬼低吼一声，一条触手卷起一个人，带着他们沿原路返回。 这庞然大物突然出现，跑动间地动山摇，驻地的守卫和匠人想不注意都难，一个个心惊胆颤，还以为海兽上岛，祸乱四方。 直到看到它听从二小姐的命令，这才都松了口气。 随后，秦璇玑命守卫前来，将被吸干的黄怀术和黄怀山两人丢到东南五里断崖之下，扔给他们的接头人。 这是战书！ 有黄思远在手，黄家必然投鼠忌器，不敢再乱动。 然后，开始有条不紊地部署收拢渔获的事。 岛上也不全是狼子野心之人，看不惯端木楠的大有人在，如今端木楠失势，清算在即，平日被压榨的人都站出来帮忙，再加上随行而来的【彩鹢号】，以及船上雷蒙德船长和他手下武功高强的水手，这么多人收拢渔获足够了。 ——这才是秦璇玑、曹谨行执意坐他的船、请他走一趟的最主要原因。 端木楠的叛变早有预谋，那珍兽岛的人都有嫌疑，再用他们的船和人总是担着风险，彩鹢号上的人却不用担心这一点，他们不是利益相关，绝对可靠！ 雷蒙德船长当然没有二话，他本人武功不行，船上大副、二副却都是高手，在秦璇玑《赶海秘术》操控下，协助切割何罗鱼鱼肉，捕捞忘忧鱼、金娃娃等成熟的奇珍异兽，绰绰有余。 曹谨行坐在大石旁休息，顺便炼化真气，那两个通幽后期，让他的境界再上一层楼。 达到了通幽六层。 秦璇玑忙碌的同时，也没忘了让人备下十斤的何罗鱼肉、二十条条金娃娃送给他、十四还有荧惑。 另外请了驻地最好的厨师林伯帮忙烹饪，一时间，鲜香四溢，一主两宠吃的满嘴流油，很是满足。 “没想到二小姐的才智丝毫不下于大小姐……第一次处理渔获，竟这般顺畅。” 林伯在岸边帮忙煮汤，看着秦璇玑他们，脸上露出欣慰的笑。 曹谨行将烤鱼肉吹凉，递给十四，随口道：“她就是懒，爱玩，平日给宠惯了，不需要她担责任，也不想担责任，但不是不能担责任。” “确实是这样。” 林伯点点头，很是赞同，又盛了一碗鱼汤递给他，温声说道：“少侠请慢用。” “您老也喝啊。” 曹谨行接过鱼汤，笑道：“在我的饭桌上，没有让人看着的道理。” 林伯一愣：“这鱼汤……” 曹谨行一如往常，慢慢喝鱼汤，不时翻翻金娃娃烤鱼，撕下肉块喂给十四——他也喂荧惑，但都被十四截胡了，荧惑又不敢跟它发火，只能委委屈屈地躲一旁吃生的——猫和鸟吃的都比他吃的多。 无比珍贵的何罗鱼肉、金娃娃在他手里，跟一般的鱼好像没什么区别。 林伯有点明白了。 “难怪……” 林伯不再多言，笑道：“那老朽就不客气了。这鱼肉太过珍贵，切割又很麻烦，也有很长时间没有吃过了。” 曹谨行一笑，递过酒杯：“请。” “请！” 这边有条不紊，欣欣向荣，黄家却不出意外得乱了套。 …… 当接头人带着沦为废人的黄怀术和黄怀山回到桃花岛时，整个黄家都炸了锅。 黄柏渊火急火燎冲到会客厅。 黄怀术和黄怀山躺在担架上，一动不动，深受重伤，内力全失，已经彻底废了。 他们的妻女跪在地上痛哭。 本就势微的掌脉又少了两员干将……也就是掌脉的房头黄怀林不在，不然一定会闹起来。 “家主！大公子落到秦璇玑手里了，赵隶也死了，还有那四位兄弟……端木楠的计划败露，他们早有准备！家主，你可要一定要救大公子回来啊！” 黄怀术和黄怀山一脸的“情真意切”，黄柏渊脸色陡然阴沉！ 思远被抓？赵隶也死了？这怎么可能？他可是通幽巅峰！还学会了《天残神功》！ 为了笼络他，他连女儿都卖了！居然就这么死了？？？ “到底怎么回事！说！” 黄柏渊瞪大眼睛，声色俱厉。 黄怀术和黄怀山不敢隐瞒，把整个过程简单说了一遍，着重描绘了秦璇玑、曹谨行的阴毒以及牛鬼的强大…… 黄柏渊听完，一掌拍碎了桌子！ “端木楠！” 黄柏渊勃然大怒，咆哮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没用的东西！这种小伎俩也能中招！废物！全都是废物！！！” 整个大厅噤若寒蝉。 无论黄家子弟还是长老客卿都不敢说话。 黄怀术和黄怀山明知他是指桑骂槐也不敢多言，都屈辱地低下了头。 “现在说这些也晚了……” 只有他的发妻刘氏敢在这时说话，抹着眼泪，上前说道：“老爷，你可要救思远回来啊！” “放心。” 黄柏渊对她还是有耐心的，沉声说道：“思远境界不高，秦璇玑他们不会冒险动他，杀了思远，除了让父亲动怒、与桃花岛不死不休外，毫无意义，他们这是要谈生意！” 黄柏渊心里明白，这次大出血怕是在所难免了。 秦家一定会狮子大开口，偏偏他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赵隶竟然败给了曹谨行，这怎么可能呢？” 黄柏渊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个结果，眉头紧皱，而后，猛地抬头说道：“速去碧海清音池请大长老出关，将实情禀告！” “是。” 一个下人急匆匆跑向后山云中谷。 黄柏渊转而看向黄怀术：“把曹谨行和赵隶的战斗细节说给我听！” 其他黄家人和长老客卿也都竖起了耳朵，对这事感觉无比惊奇。 黄怀术便着重把他看到的仔仔细细说了出来：“不知道曹谨行用了什么妖法，墨色的真气像幕布一样笼罩四面八方，一眨眼就天昏地暗了！我们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只能听到叮叮当当的打击声，没一会就成了赵隶的惨叫声……” “墨色的真气，铺天盖地……” 黄柏渊喃喃自语。 “这好像是上古先秦诸子百家中墨家的武功！” 忽然一个声音响起。 黄柏渊脑中灵光一闪，确实像是墨家武功！他回头看，说话的是同样盛名在外的客卿“鬼衣候”。 他跟“潜鱼叟”是黄家最强的两个长老，都是凝聚了伪象的通幽巅峰高手！ 鬼衣候一身黑衣，身形高瘦，须发花白，上前一步道：“传闻墨家《非攻剑法》术阵合一，虚实相交，神妙莫测。倘若曹谨行懂得天人合一，就能让真气扩散，形成此等领域，赵隶贤侄未曾见过这等剑法，未战先怯，怕是给了曹谨行暗中偷袭的机会，这才以弱胜强……” 黄柏渊恍然道：“长老所言有理，雾流岛的探子昨日刚刚传信，曹谨行一入岛就帮秦璇阙解开了一个高阶墨方，想来这剑法，就藏在墨方之中……此人一夜之间就能将这等先秦秘技用来对敌，他的资质当真恐怖！” “是啊。” 鬼衣候叹道：“这等人杰本不可为敌，但现在，他们抓了大公子，怕是难以避免了……” “……” 黄柏渊眉头紧皱，刚要说话，忽然一个掌脉的小辈急匆匆冲了进来：“报家主！二叔传信，他们查到秦家那几个岛主在搞什么名堂了！” 黄柏渊眼前一亮。 他口中的二叔，正是掌脉领头人，黄怀林——昨日奉命带人监视行踪诡异的雾流岛三岛主和四岛主，此时有了收获！ 黄柏渊忙道：“在哪？” 那小辈掏出一张短信交给黄柏渊，黄柏渊飞快打开，迅速浏览，只见上面写着一行龙飞凤舞的大字：【沧溟岛沉船，真人丹现世！】 黄柏渊大惊失色！ 【真人丹】，上古先秦阴阳家四品秘药，吃了之后，可以打通全身经络，强化阴阳两气，激发身体各类潜能，令人功力大增！ ——更关键的是，它跟【纯阳金丹】一样，可以助人突破法象！ “沧溟岛……沉船……真人丹……” 黄柏渊眼中光彩越来越亮：“思远有救了！快！召集家族所有通幽以上高手，无论本家抑或客卿，随我出征！目标，沧溟岛！一定要打秦家一个措手不及！” 第二百八十三章 消息传至，轩然巨波！ 黄家火急火燎地准备攻打沧溟岛，抢劫【真人丹】，所有人都被动员起来。 下面的人自去准备战船、召集人手，眼看大战在即，鬼衣候却有点担心，上前抱拳说道： “家主，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黄柏渊信心十足，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看向那个传信的后辈，示意他解释。 那人忙道：“长老不必担心。二叔昨日奉命带着掌脉叔伯在杨景辰（三岛主）、毛嘉赫（四岛主）甩开眼线的海域盯梢，果然发现了蛛丝马迹！ 就在两个时辰前，毛嘉赫带着一箱新挖掘出来的沉船宝藏乘快船秘密返回雾流岛，二叔当机立断，冒充海匪下令抢夺，毛嘉赫的武功确实高强，但船上有重宝，难以兼顾，被二叔用雷火弹炸开缺口，抢出了一小部分的宝物。 毛嘉赫跑了，得到的瓷瓶也已破碎，内部丹药因时间太久、海水浸润而凝结成一团，很难分辨，但还是能看到上面的色泽、丹纹，五叔因此断定，这就是传说中的【真人丹】，随后靠【七色锦鲤】找到了沧溟岛，秦家的人正在海底打捞……” “五叔”，即二代中序齿第五的黄家顶级药师，黄怀歧，在东海有“邪医圣手”之称。 他的医术和炼丹之术在东海属于顶尖梯队，判断必然不会出错。 至于【七色锦鲤】，则是碧海清音池特产的一种鲤鱼，能分辨海水中的细微味道，寻根溯源。 炸碎的宝箱碎片给了它发挥的机会，可以通过它找到箱子和箱中宝物的源头。 鬼衣候一听也不禁露出喜色，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沉着说道：“如果真是上古先秦时期阴阳家的宝物，那沉在水底一千七百多年，【真人丹】还有多少药效？眼下大公子还在秦家手里，倘若事不成，反而激怒秦家，那大公子，可就危险了……” “……” 黄柏渊脸色一变，喝茶的手猛然僵住。 他的妻子听了更是心慌不已，赶紧看向他，两眼含泪，六神无主道：“老爷……” 鬼衣候心中叹息。 他知道黄柏渊的想法，眼下黄思远已经落到秦家手里，秦家狮子大开口是板上钉钉的事，桃花岛只能任人宰割，可是如果先以雷霆之势夺下沧溟岛，霸占沉船，这就有了交涉的砝码，谈判时也可以少出血。 但是，这番谋算有一个前提——就是黄家能啃下沧溟岛，还得在秦家没反应过来之前。 秦家可不是软柿子。 这太冒险了！ 一旦陷入僵持，秦家祭出黄思远，桃花岛投鼠忌器，不但要立刻停手，还得割更多的肉弭平怒火！ 完全是得不偿失。 别忘了，在桃花岛黄家、雾流岛秦家之上，还有个第一龙头，蓬莱方家。 如今的东海三足鼎立，黄家和秦家要想坐上龙头的位置，必然要联合起来拉方家下水，恰如三国时期孙刘联合抗曹，不然“千年方家”屹立不倒，他们两家势必消亡！ 黄、秦两家即便不能合作，也不能先死斗。 两个弱小的家族陷入内耗，岂不让方家平白当了渔翁？ 正因如此，黄家不但要遏制秦家崛起，占住自己老二的位置，同样还不能跟秦家死战，互相消耗。 所以，秦照南必须废！ 但，秦家不能倒。 最好把废秦照南的祸水引向方家，引得方、秦两家死斗，这才符合黄家的利益…… 黄柏渊眉头紧皱，鬼衣候的话确实是正理，可是这么好的机会……再说了，那可是【真人丹】啊，传说中能助人突破法象的【真人丹】啊！万一那沉船里不止废丹，还有好的呢？秦照南成不成法象还在其次，若是【真人丹】让剩下的岛主再突破，雾流岛就彻底压制不住了！ 这…… 黄柏渊一时犹豫不定，在大厅里焦躁地来回踱步，众人不敢打扰，连呼吸都放缓了。 “大哥！” 就在这时，又一个中年人冲了进来，他的样貌与黄柏渊有六分相似，正是黄家老三，黄柏渊嫡亲胞弟，黄柏川。 他的脸色十分凝重，快步冲进大堂，直奔黄柏渊。 黄柏渊脸色更难看了，不耐烦道：“又怎么了？” 黄柏川没有因为他的态度生气，而是无比郑重地递上一张纸，艰难说道：“中原那边的联合商会来消息了，大哥你要的曹谨行的资料已经到手，我觉得……你还是看一看为好！” “嗯？” 黄柏渊皱眉道：“这有什么不能直说的？我现在没心情看，念！” “……” 黄柏川只好拿回那张纸，两眼盯着上面的文字，只觉每个字都重逾千斤，他先深吸了一口气，这才一字一顿，沉声念道：“曹谨行，年方二十，官居北镇抚司十三太保，其人资质极好，悟性极高，琅琊阁做《琅琊榜》，评其为天骄榜探花……” “这些我都知道！” 黄柏渊更加不耐道：“还有别的吗？！” “……” 黄柏川抓着纸的手一颤，心说，“别的”可太多了！ 东海广袤，其上九岛四十二洞互相制衡，各方势力盘根错节，自给自足，俨然自成一域，岛上各家如非必要，只着眼于东海海域，如此已经耗费不少心神，所以对外界并不热衷。 就像中原也不在乎东瀛江湖，只有当东瀛高手踏足中原，中原各派才会想法设法探明其根底，严阵以待。 同理，曹谨行也是一样。 若非《琅琊榜》名头太大，又是上佳的谈资，东海中人压根都不知道有这号人！ 他们也没兴趣知道，毕竟他一不做生意，二管不到东海，知道他有什么用？ 等他踏足东海，再查不迟。 这本是东海世家一贯的作风，但今时今日，黄柏川忽然觉得“有备无患”这四个字真是人间至理！ 如果早知道曹谨行的事迹，他们绝不会这般轻视于他。 一个通幽巅峰就想对他的女人下手？ 十六个一起上都被他杀了！ 更有甚者…… 黄柏川手一抖，竭力稳住心神，继续念到：“……一个半月前，曹谨行于华山思过崖得吕祖传承，引得神兵【天道剑】认主，练成了吕祖成名绝学《纯阳功》与《天道剑势》，诛杀魔教三大长老……” “……” 黄柏渊猛地抬头。 鬼衣候等人也不禁瞪大了眼睛。 再孤陋寡闻的人也听说过吕祖的名号，他居然…… 然而，这只是开胃菜。 “一个月前，曹谨行于绍兴现身，时逢中原九大法象秘密下天姥龙潭探宝，未查明曹谨行在其中扮演何等角色，但曹谨行经此一役，武功突飞猛进，达到了通幽巅峰，并于半月之后成功凝聚吕祖法象！” “你说什么？！” 黄柏渊听傻了。 鬼衣候等人更是大惊失色。 他才多大？ 这怎么可能？！！ “可他不是……” 鬼衣候刚要说曹谨行如今境界，就听黄柏川加快语速，继续说道：“……凝聚法象次日，曹谨行奉命追查浙江官场通倭事件，并于当天下午活捉神道流少主北原龙圣，囚于绍兴大狱。 当夜，神道流、魔教、戏伶楼三方势力共一十六名通幽巅峰、二十名神道流精英上忍合力刺杀，遭曹谨行只身尽屠！” 黄柏渊：“？？？” 鬼衣候：“？？？” 大堂内突然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大脑嗡嗡作响——以一敌十六，尽屠？他们感觉自己在听故事！ 黄柏川继续念道：“半个月前，三万倭寇大举入侵浙江宁海，领头之人有倭寇头子王直义子毛海峰、松浦隆信次子松浦唯明，以及包括东瀛前五剑豪熊泽拓真在内的松浦藩四大家臣！ 曹谨行闻讯之后驭鹰前往，从天而降，只身独剑杀穿城内倭寇近万人，屠杀松浦藩三千精锐，活捉了松浦唯明！随即马不停蹄，赶赴台州，在戚继光赴杭州求援之时，代替他迎战倭寇主力！ 当时，大军压境，王直带领两万倭寇兵临城下，还有东瀛神道流流主北原隼人、福田流少主福田翼等东瀛一流高手掠阵，以及福田家以秘药操控的攻城巨兽【牛鬼】助战——就是秦璇玑带回雾流岛的那头巨兽。曹谨行为缓解官军守城压力，独自出城迎战牛鬼以及王直等一众高手……” “……” 黄柏渊等人都听傻了，连下人汇报战船备齐都没有回应。 众人听到这，都猜到曹谨行估计是用了什么秘术爆发潜力，这才境界倒退，有气无力…… 即便如此，能在牛鬼、两万倭寇和这么多高手的围攻下全身而退，也足够惊世骇俗了！ 然而，这依然不算正菜。 黄柏川的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们所有人瞠目结舌，久久不能平静！ “曹谨行以无俦巨力只三脚踢的牛鬼倒飞，砸入大海！秦璇玑带吞天鲸拖住牛鬼，他趁机力战六大通幽巅峰，稳占上风！ 不想倭寇群中暗藏三大法象，合力偷袭！此三人俱是中原一等一的绝世高人，分别是九门之一，道门魁首，龙虎山天师府张天师，密宗青龙寺主持苦行和尚，以及星宗三老之二冲虚子……” 这三人都是成名多年的绝世高人，随便拎出一个都能跟东海最强的法象抗衡！ 如今，他们三个合力“暗杀”曹谨行…… 黄柏渊他们忽然感觉口干舌燥，一双双眼睛直勾勾盯着黄柏川。 黄柏川也读的越来越艰难了，语气中充满了不可思议和不敢相信：“……曹谨行身处绝境，被迫使用了魔门禁术《天魔解体大法》，爆发潜力，一举入法象，且直破四境！达到了法象巅峰【塑体】境……” “……” 黄柏渊两眼无神，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 鬼衣候不敢相信地上前查看消息来路，却是黄家在中原最大的生意伙伴传来的，断没有捏造的必要！ “这！这！这！” 鬼衣候心神大震，连退三步，一时心乱如麻：“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 黄柏川咽了口唾沫，艰难地继续往下念：“……曹谨行先以奇功一指点杀苦行和尚，随后使用天师府至尊功法《五雷天心诀》秘术【五雷轰顶】，借雷雨天气，引天雷灭杀星宗冲虚子！最后拼着同归于尽，用最后一丝力气，借牛鬼之力，斩杀天师张铭演，将其头颅悬于倭船桅杆之上，自身沉入大海……” 整个大厅忽然寂静若死！ 无论黄柏渊、鬼衣候、黄家众高手，还是急忙从云中谷碧海清音池赶来的大长老“潜鱼叟”，都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好半天没有说话。 一举破四境，只身屠法象！ 还是三个！ 所有人如在梦中。 黄柏川看着纸上最后一行字，犹豫片刻，还是念了出来：“……曹谨行落入大海之后，消失无踪，朝廷最初以为曹谨行身死，大为震怒，皇帝亲命锦衣卫指挥使、左都督陆炳带锦衣卫精锐为曹谨行复仇！一日之内连屠天师府、青龙寺、星宗三派，至今，那三个法象的人头仍高挂在各自山门之前……” 如果说前面还是曹谨行个人勇力无可阻挡，那这最后一句则表明了他背后的能量有多么恐怖！ 他一死，陆炳亲自出马屠山灭门，这说明了什么？ 他并不是一般的锦衣卫。 倘若他死在东海，那东海必然也是一样的结果！ 黄柏渊忽然感觉一股凉气从脚底生出直冲天灵盖，难怪通幽巅峰学会《天残神功》的赵隶挡不住他，难怪里应外合计划周密也拿不下秦璇玑，难怪他一夜之间就能用初学的《非攻剑法》对敌…… 他是曹谨行！ 只身独剑杀法象的曹谨行！ “家主。” 门口小辈赶过来汇报：“战船已经备齐，人也已经就位，是否现在出发沧溟岛？” 黄柏渊气急败坏，一脚踹了过去：“去送死吗？！滚！！！” “是……” 那小辈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吓得脸色惨白，屁滚尿流地跑开了。 黄柏渊无力地坐在椅子上，忽然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在曹谨行面前，老爷子也没用…… 潜鱼叟走进屋内，原本他还准备杀上秦家找曹谨行为宝贝徒弟报仇，可是一听曹谨行的战绩…… 还是以和为贵吧。 赵隶那小子欺男霸女死有余辜！ 潜鱼叟沉声说道：“家主，如果消息属实，那曹谨行如今必然身受《天魔解体大法》反噬！他跟秦璇玑到雾流岛就是养伤的，保守估计，十天半月之内绝无法痊愈！他虽强悍，可是短时间内，不可能再用禁术，真要杀，也不是没办法……” 黄柏川哼道：“那朝廷找上门来，大长老有法应对吗？” “……” 潜鱼叟苦笑摇头，但紧接着，他话锋一转道：“不过，我们可以做一次渔翁……秦家不是在沧溟岛挖掘沉船宝藏吗？如今这个消息只有我们知道，我们可以暂不作声，等把大公子赎回来，再将此消息透露给方家，他们一定不会坐视秦家挖掘【真人丹】……” 鬼衣候眼前一亮。 道理是一样的，方家也不想秦家多个法象。 万一沉船之中有保存完好的丹药，那风险可就大了，方家也赌不起。 黄柏渊倏地睁开眼睛。 黄柏川纳闷道：“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直接透露给方家？等他们狗咬狗，我们好趁机救回思远！” “非也。” 潜鱼叟摇头道：“秦家手握大公子，倘若方家知晓，两方争抢在即，秦家以大公子为筹码，逼我们协助守卫沧溟岛，那该如何？” “这……” 黄柏川眉头一皱，有点明白了。 潜鱼叟道：“只有先把大公子赎回，才能毫无压力地做壁上观客。方家与秦家死斗，曹谨行会袖手旁观吗？等十天半月过去，他的伤好的差不多了，方家也就迎来他们最大的敌人！能否把他们拉下马，就看曹谨行是否真有本事了！” 潜鱼叟冷笑道：“即便曹谨行能杀死方家那两尊法象，他也肯定得动用禁术，方家一倒，秦家必有损伤，我们便可趁机收拢方家力量，一举做大！那个时候，再遭反噬的曹谨行，还有办法帮秦家吗？等一切尘埃落定，秦家至多也只能做到我们现在的位置，而桃花岛，将会是东海新的主人！” 精彩！ 姜还是老的辣啊。 鬼衣候暗暗点头。 “好！” 黄柏渊猛地站了起来，眼中迸射出兴奋的光：“大长老鞭辟入里，那我就先忍他们十天半月！来人，笔墨伺候，我要修书一封，赎回思远！” …… 当天夜晚。 珍兽岛这一季度的渔获都已装船，雾流岛秦璇阙也派了新人过来接替端木楠的位置，坐镇珍兽岛。 这个人选是二岛主时毅举荐，他的知交好友，东海有名的厚道人——“海侠”欧阳朔。 端木楠的事他心中有愧，到底是自己没有教好，以致他走上邪路，还做下这等腌臜事……自己徒弟惹出来的烂事，当然由他来擦屁股，为此用了一个救命的人情，这才请来欧阳朔帮忙助阵。 欧阳朔盛名在外，有口皆碑，他出身蛇岛欧阳世家，武功高强，为人豪爽重义，家境优渥，还不至于监守自盗，有他坐镇珍兽岛，秦璇阙、秦璇玑都很放心。 曹谨行、秦璇玑两人挥手告别欧阳朔、林伯等人，乘船返回雾流岛。 夜幕降临。 海天之间，一片静谧。 曹谨行慵懒地躺在甲板上，仰望着满天星斗，享受难得的宁静。 “谨行。” 秦璇玑趴在他胸膛，低声说道：“明天我们偷偷易容出去玩吧！” “嗯？” 曹谨行意外地看向她，奇怪道：“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秦璇玑嫣然笑道：“你好不容易来次东海，我还没带你四处看看，总觉得缺点什么……” 曹谨行心思一转，笑了，这丫头时而精明，时而纯真，他当然明白她忽然这么说的原因。 ——她的本意是带他到雾流岛安心养伤，可是回来之后才发现雾流岛正值多事之秋，她忍不住想帮大姐分忧，曹谨行又不放心她，这就陷入了死循环，只有自己抽身出来，才能让曹谨行真正的安心。 “你能放心吗？” 曹谨行摸着她的头发，轻声说道：“就怕你出去也不安心，那还不如在岛上待着。” 秦璇玑笑了，像只偷到鸡的小狐狸：“谨行，你知道‘君子远庖厨’吗？” 曹谨行眉头一挑，哭笑不得道：“够狡猾的。” “嘿嘿！” 秦璇玑眯眼笑道：“我们把小黑、牛鬼留下，倘若这样还需要你我帮忙，才能守住家业，那这样的家业总会败落的。大姐和各位叔伯都有自保之力，靠着雾流岛天堑，进取不足，防守有余，大不了不要沧溟岛沉船，让那两家争去！爹爹闭关的位置又只有我知道，我离开一阵，也能吸引一部分敌对力量，一举多得，这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 曹谨行认真看着她的眼睛，确认她没有半分勉强，便点了点头：“那好吧，吃了金娃娃和何罗鱼，感觉比之前更有力气一些，应该不至于让人看出来……先去哪？你说了算。” “我想想啊……” 秦璇玑仰头枕着曹谨行的胸膛，仰望天空，忽然灵光一闪，兴奋道：“不如我带你去逛‘海市’吧，那里是整个东海最大的青头市场，千奇百怪，无奇不有，说不定会有类似【冥海枣】那样帮你疗伤的东西，我们带上丁老的药，去那玩！” “好。” 曹谨行没意见，然后看向操控船舵的雷蒙德，笑道：“雷蒙德船长，来，接着说异端裁判所的传奇故事，我想听。” 秦璇玑脸色古怪：“……” “哈哈。” 雷蒙德照旧将船舵交给大副，笑着走了过来：“还以为曹先生你佳人在怀，不想我破坏氛围。” “怎么会呢？” 曹谨行笑的人畜无害：“我们都喜欢听。” “……” 秦璇玑心下腹诽，这坏人又开始坑害好人了，但脸上却是甜甜一笑：“是啊，我也很感兴趣。” 雷蒙德船长眼前一亮，兴致更浓郁了：“好，那我们接着说异端裁判所‘审判四天使’……” …… 第二百八十四章 楼船【豫章】 与此同时。 同样的一份资料也落到了雾流岛秦璇阙手上。 毛嘉赫灰头土脸，好不容易带沉船宝藏回秦家的时候，正要说明情况，却发现秦璇阙、时毅两人都木桩一样站在大堂，看着手上的纸发呆。 一个通幽六层，一个通幽巅峰，两个高手居然听不到他回来，甚至连喊了几声都没反应。 毛嘉赫还以为他们两个中邪了，快步走进去，纳闷道：“二哥？璇阙？怎么了这是？” “匪夷所思……” 时毅拿着纸的手轻轻颤抖，苦笑着重复道：“匪夷所思啊……” 秦璇阙的脸色也变了，她总算明白秦璇玑那天说的：“你根本不知道他在中原的作风……” 有关曹谨行的消息，《琅琊榜》久未更新，秦璇阙知道的也只是最初刊印的内容。 她知道他凶残，但没想到这么凶残！ 她也听秦璇玑说了台州的事，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中间还有这么多的牵扯…… 可气的是，那妮子居然帮着他隐瞒了如此重要的消息！ 但转念一想，这事也不能全怪秦璇玑。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这种日新月异的成长、这样惊世骇俗的战绩，秦璇玑就算实话实说，她也不会信。 ——倭寇根本就伤不了曹谨行，让他境界下跌的罪魁祸首，是那三个法象！ ——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曹谨行当天就把仇给报了！ 三个法象全杀了…… 那可是三个法象啊！ 秦璇阙心神俱震，连连摇头：“难以置信，如此实力，如此资质，还能为了璇玑隐忍至此……之前的试探，确实是我不识好歹了。过去的就不多说了，他如今伤重需要静养，雾流岛务必要保障他的安全！有事也尽量别跟璇玑说，她一动，他就得动，总不好因为我们的事延误伤愈。” “嗯。” 时毅捋须点头道：“亲兄弟，明算账，何况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岛上的事还是我们自己解决吧，有天险、吞天鲸、牛鬼，足够了……长江后浪推前浪啊，他还这么年轻，更难得的是没有一般少年天才的盛气凌人，璇玑的眼光比大哥更好。” 时毅长出了一口气。 他原以为秦璇玑能带回【牛鬼】、【冥海枣树】已经是大运加身了。 不成想，还有远比千年异兽、天材地宝更宝贵的东西！ ——她这是带回了一张王牌啊！ 这事是瞒不住的，因为秦璇玑的关系，其他想趁秦照南闭关对雾流岛出手的势力，必然也在调查跟她回来的这位“外援”，曹谨行。 用不了多久，他的事迹就会传遍东海！ 到那时，都不需要他亲自动手，那战绩一亮出来就是无形威慑！ 即便方、黄两家想要在这个时候动雾流岛，都得掂量掂量。 这就已经极大地帮秦家缓解了压力，若是如此还不满足，想借他和秦璇玑的关系逼他出手，那就是在把他往外推…… 时毅很清楚，这个时候，雾流岛再难，都不能求到他头上，尤其前一天秦璇阙还没给他好脸，前倨后恭者，最为人不齿！ 要改善关系，也得是润物无声，方为上策…… 毛嘉赫听的云里雾里：“你们在说谁？” 时毅一笑，将大致情况简明扼要的说了。 毛嘉赫听完也变成了木桩子，两眼瞪得像铜铃。 他修炼醉仙门五品功法《醉梦心经》，须整日饮酒，维持半醉半醒的状态，才好随时应战。 这时就像当头浇了一盆冰水，直接给激醒了。 他脸色大变，一把抢过资料，逐字逐句地看。 秦璇阙摇头失笑，不过也难怪，就算阿爹听了，估计也是这个表情。 时毅拍拍毛嘉赫的肩膀，笑道：“他的事先放下吧，以后有的是时间，先处理当前的事要紧。你怎么回来了？沉船有变？” “是……” 毛嘉赫傻眼了半天，这才慢慢把资料放下了，木然说道：“……我和三哥合力闯进了楼船一处丹室，找到了几瓶药，觉得非同一般，先拿回来给你们看看……真不敢相信啊……” 说完，他摇了摇头，先把脑子里的曹谨行放一边，回头向门外喊道：“鸿志，把货带上来！” “是。” 一个二十三四的青年单手提着大箱子，快步走了进来。 他叫冷鸿志，也是雾流岛有名的青年高手，已经通幽，深得毛嘉赫器重，本是秦照南有意为接替端木楠而培养的后进，只是时间还短，有些嫩。 “怎么是破的？” 时毅低头看，注意到这箱子右下角破了个洞，边缘焦黑，像是给炸弹炸碎了一块。 “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海匪。” 毛嘉赫说道：“那些家伙显然盯了一段时间了，早有准备，我们尽全力保护，还是让他们打出一个洞。这箱子在海水里浸泡的时间太久了，即便之前是上品好木，现在也禁不起炸……漏了一瓶药出去，我担心……” 时毅皱眉，蹲下身，先看了看那个洞，喃喃道：“像是【雷火弹】……他们用的什么武功？” 毛嘉赫：“全是寻常招式，明显是有意隐瞒身份。” “隐瞒？” 秦璇阙冷笑道：“那估计就是那两家了……” 时毅点点头，打开箱子，看到了里面浓密的绿中透黄的水草，还有水草之中端正摆放的三个瓷瓶。 边缘处的水草里还有些碎瓷片，属于角落里被炸坏的空瓶。 三个瓷瓶上都没有字，但打开后能闻到一股奇异的药香。 千百年过去了，这些瓷瓶在水中浸泡时间太长，瓶中丹药都已经结块，药效完全散失，但依然能看到丹药上独特的青白色泽，还有出炉时自然形成的“人”字形丹纹。 时毅一看丹纹，脸色大变：“这是……阴阳家秘药【真人丹】？！” 听到这个名字，秦璇玑也吃了一惊。 毛嘉赫反而松了口气，点头道：“看来果然不是凡物……三哥猜测它有点来历，赶紧让我带回来给你看。” “不会错的。” 时毅脸色凝重无比，小心倒出瓶中结块，掰下一小块儿放到嘴里尝了尝，皱眉道：“奇怪……味道跟书上说的有点差异啊，甘中带苦，嘶……这好像不是最初的【真人丹】……” 秦璇阙奇怪道：“二叔，难道【真人丹】有很多种配方吗？” “不，只有两种。” 时毅不愧“通天晓”的外号，对这丹药之道同样如数家珍：“《神农本草经》中曾收录【真人丹】的两种丹方，虽然具体药物、炼法都已经无从考证，但明确说了其中的差别。 一种是阴阳家初代掌门邹衍创制的丹方，始成于战国末期；还有一种是东方朔改良的丹方，始成于西汉武帝时期。 书中记载，这两种丹方有一味主药有差别，所以味道不一样…… 这瓶里的丹药‘人’形丹纹自然而然，色泽青白而有异香，应该就是【真人丹】无疑，可是这味道甘中带涩，应该是西汉东方朔一脉的药师所炼……璇阙，看来咱们猜测有误啊。” 在此之前，时毅一直以为那沉船是先秦时期徐福出海寻仙的座驾，现在看来，其中另有隐情。 “对了。” 毛嘉赫忽然想起一件事，拍了下脑袋，飞快拿笔在纸上“画”了一个字，说道：“那艘沉船表面长满了水草，我们一直忙着打捞内部宝物，来不及清理表面，只有一个字露出来了，但是字型很怪，我和三哥都不认识……就是这个字！” 毛嘉赫照着记忆描摹出字形，秦璇阙凑上前一看，眉头紧皱，同样不认识。 时毅拿过纸张，只一眼就认出来了，脱口而出道：“这是小篆的‘豫’字！我明白了，原来是它，楼船【豫章】！” “……” 毛嘉赫和秦璇阙对视一眼，挠头道：“二哥，你就别卖关子了，这【豫章】又是什么？” 时毅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要是秦璇玑在，估计已经猜到了，现在有点对牛弹琴的感觉，不由哭笑不得道：“让你多看看书，你就是不听！元鼎四年，汉武帝派十万水军远征南越，乘坐的就是类似的楼船，也叫舟船。 而武帝执政之时还建有大名鼎鼎的楼船【豫章】，可以乘载万人，船上起宫室，共一百六十房，皆饰以丹粉，装以金碧朱翠，雕镂奇丽，缀以流芳，极尽奢华，船上机关遍布，甲士林立，据传就是武帝命公输家族倾力打造用于东海寻仙的‘仙舟’！” “难怪……” 毛嘉赫恍然道：“越往里挖机关越多，要不是泡在水里时间太长，很多机关没有维护已经报废，咱们的人只怕已经伤亡一半了！即便如此，还是有十九个受了伤，原来来头这么大啊……” “不过……” 时毅话锋一转，皱眉道：“虽然【豫章】跟药可以对上，可这艘楼船在书中的记载甚为蹊跷，它的出巡似乎是公输家族私自启航，汉武帝曾为此事大发雷霆，命‘绣衣使者’大举通缉公输家族，以至‘血流漂杵’、‘三族尽诛’……这其中因由源流难考，你们打捞的时候务必小心，一旦情况不对，立刻弃船上岸，明白吗？” 毛嘉赫听出厉害，认真点头道：“我明白了……那既然有【真人丹】，会不会有丹方？或者其他阴阳家或是公输家的宝物？” 时毅点头道：“很有可能，但是……” 毛嘉赫笑道：“但是，一有情况要赶紧上岸，别贪图宝物。我都知道了！” “……” 时毅表情收敛，认真看向他，一字一顿道：“老四，切记！公输家族敢私自启航，不惧大汉水师围剿，你觉得【豫章】会是一艘任人进出的船吗？它是一件兵器！你少给我嬉皮笑脸的！” 时毅声色俱厉，毛嘉赫赶紧严肃起来。 秦璇阙也叮嘱道：“四叔，千万别掉以轻心，阴阳家、公输家都是大家，西汉首屈一指的大门派，他们合力打造的楼船一定非同一般，千万别为了身外之物涉险……” 毛嘉赫看两人这么严肃，赶忙道：“我就是开个玩笑，哪能真不知轻重，放心吧！” “这还差不多。” 时毅表情缓和下来。 秦璇阙看气氛沉重，有意岔开话题道：“二叔，绣衣使者是指……” 时毅随口道：“汉代官职，全称是：直指绣衣使者，类似当朝锦衣卫。” 秦璇阙恍然大悟，接着不解道：“我还有个问题……史书记载，汉武帝时期听从儒家掌门董仲舒的建议：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又怎么会让公输家族打造【豫章】，还在船中收藏阴阳家代表人物东方朔炼制的秘药……”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 时毅侃侃而谈道：“百家虽遭打压，难以为继，但汉武帝并未杀人，人不死就有活路，比如阴阳家，就大多归附到了儒家和道家门下，且阴阳学说还在延续。董仲舒提倡的‘天人感应’，就有阴阳学说的影子，其他各家亦是如此。” 秦璇阙了然，点了点头，还要再问，门外的冷鸿志敲了敲门框，恭敬说道：“大小姐，雷蒙德船长押运珍兽岛渔获回来了，同行的牛鬼还抓了黄思远和端木楠，船长问如何处置……” 秦璇阙想了想道：“货送到冰洞，人押到后山‘巽风霁月阵’，严加看管！” 冷鸿志道：“是。” 秦璇阙道：“二小姐和曹先生呢？” “二小姐她……” 冷鸿志顿了一下：“她和曹先生已经离岛了……” “嗯？” 房中三人都愣了一下。 时毅若有所悟，笑道：“这回不用咱们操心了。” 秦璇阙也很快想明白了，猜出秦璇玑的打算，有点吃味。 这臭丫头，有了男人就忘了姐姐，没良心！ 秦璇阙无奈道：“她有没有说去了哪里？” 冷鸿志脸色更古怪了：“她说她就在雾流岛。” 时毅听了哈哈大笑，秦璇阙忍俊不禁，只有毛嘉赫一头雾水，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秦璇阙道：“既然她说在雾流岛，那就在雾流岛！对外只说她在岛内闭关，不要把消息传出去。” 冷鸿志有点明白了，恭敬道：“是。” 冷鸿志离开去传信。 时毅道：“【豫章】出世关系重大，挖掘必须要抓紧了。老四，再加派人手，找岛上熟悉机关陷阱的人协助破解，要快！” 毛嘉赫郑重道：“明白，我这就去安排！” 他也火急火燎地冲了出去。 秦璇阙眉头皱了起来，担忧道：“二叔，你说那些海匪……” 时毅摆手制止，冷笑道：“方家一向高傲，应该不屑于扮成海匪，最怕咱们崛起的始终是黄家……如果黄柏渊聪明，就不会在此时此刻动手，说不定还会替咱们隐瞒……抓紧！” 秦璇阙脸色一正：“我让商船也派人过去。” “嗯。” 时毅抬头望天：“时间不等人啊……【真人丹】、阴阳家……这是天赐良机，只要抓住了，雾流岛必然再上一层楼！” …… 第二百八十五章 东海望气，曲阜公输 “好了没有啊？” “再等等。” …… 清晨的阳光普照万物。 茫茫大海上，一叶扁舟正随波逐流，慢慢驶向“海市”的所在地，卧蛟岛。 秦璇玑老老实实坐在船头，曹谨行拿着笔正在往她的新脸上画眉。 “这张【生根面】闲置时间不短了吧，五官都有点淡了。” 曹谨行仔细描摹，秦璇玑的样貌奔着“英姿飒爽”就去了，面容越发冷硬、中性。 “咳，才想起来……‘眉飞入鬓’这个词貌似是形容花荣的……” 曹谨行画完了才感觉不对，双眉狭长，好似刀锋……看着这张过于英气的脸，有点尴尬。 秦璇玑感觉不妙，赶紧往船外探，看着水面上的新脸哭笑不得：“……没事，我换男装吧，这次不当兄妹了，当兄弟。你有没有想好名字？” “想好了，就叫花……” 曹谨行说这句话的时候，脑子里压根没有那个概念，但大脑转的够快，半点不迟疑地指着自己道：“花铁干。” 再指秦璇玑：“花千树。” 说完就后悔了…… 花千树没问题，但花铁干问题就大了，那是个不折不扣的卑鄙小人……这不是自己骂自己？ “……” 秦璇玑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猜他是现想的，但名字还可以，便道：“那目的呢？” “游玩。” 曹谨行不拘小节，何况别人也不知道这名字的含义，他抱着自娱自乐的心理将错就错，继续道：“出身江南花家，来东海游玩。你不是说‘海市’是最大的青头市场吗？别人要问，就说来见世面的。” “好。” 秦璇玑还挺高兴，她最爱玩这种游戏，小时候没少乔装出岛。 曹谨行把乾坤袋扔给她，秦璇玑从里面挑了一套黑色男装，进船舱里换了衣服，等再出来时已经摇身一变，成了一位英气勃勃的富家公子。 曹谨行看她完事了，自己也挑了一张生根面敷在了脸上。 “这张也有点淡，我帮你画，我帮你画！” 秦璇玑兴致勃勃地拿起画笔，正要给曹谨行画眉，忽然眼角余光瞥到远处飞快冲过来一艘蚱蜢舟。 在那小舟的后方成百上千条各种各样的海鱼不断跃出水面，好像后面有什么怪物在追赶！ “快！快！” 那艘船的船头上站着一个面貌英俊的白衣公子，全身湿漉漉的，很是狼狈，正在拼命叫手下划船，不时看看后方，一脸惊惧。 等再回过头，注意到曹谨行和秦璇玑，不由脸色大变，急忙喊道：“快走！快离开这！” 哗！ 话音刚落，海水之下猛然冲出一头青黑色的巨兽。 它的上半身好似蛟龙而有虎纹，长着一对利爪，下半身则是粗大的鱼尾，它从海底冲出，从头到尾竟有十三丈长，极为巨大，凌空翻身，鱼尾做鞭，照着那艘船当头抽了下来。 气势威猛，势不可挡！ 那白衣公子不敢硬挡，急忙大喝：“弃船！” 手下们早吓得魂不附体了，闻言赶紧跳船，像下饺子一样不管不顾地往海里跳。 鱼尾抽了下来！ 轰！ 只听一声惊天巨响，小舟直接给抽成了粉碎。 霸道的劲气绞碎小舟，余劲不减地冲向曹谨行二人。 秦璇玑眉头紧皱，抬手聚气，准备施展《鲸息功》挡下。 曹谨行对她摇了摇头，这套武功在东海名头太大，此时来人身份不明，不便施展。 他先一步拔剑横挥，以《混元真气》发出了《非攻剑法》最强守招【画疆墨守】！ 这一剑剑气浩荡，划破大海。 像是手持巨笔在无垠大海之上写了个巨大的“一”。 瞬间，连天水幕升腾而起！ 如同一面铜墙铁壁自下而上，截断了那股霸烈的气劲！ 两相激撞！ 水花炸散，如雨落下。 海水中，那位白衣公子看呆了，他的那些下人同样瞠目结舌。 曹谨行收剑归鞘，脸色微微发白，秦璇玑急忙扶住他，两人一同看向那头巨兽，出乎意料，它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不再追击，落水后尾巴一甩，潜入深海，沿原路返回，消失无踪……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白衣公子一脸庆幸，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笑来，朝曹谨行两人大喊道：“多谢两位救命之恩，古笑羽必有后报！” “古？” 曹谨行和秦璇玑对视一眼，这个姓不算常见，但在东海，有一家姓古的却大名鼎鼎。 正是四大家族之一，“东海望气”所指代的古家。 古家所在的“东海”，并非东海海域，而是莱州府崂山境内，毗邻东海。 因此，古家仍属中原四大家。 古家有一门名震江湖的绝技，名为《轩辕望气法》，又名《天子望气术》。 相传是轩辕黄帝观察地理山河世间万物所开创，大能观地理阴阳，小能查吉凶祸福，可内视、可预测天气，亦可看穿对手气机，窥得天、地、人三才之变，极为神妙！ 眼前这人不过二十五六，已经通幽二层，明显不是一般家族能培养出来的…… 曹谨行想了想，说道：“你们的船毁了，先上来吧。此处距离最近的卧蛟岛还有二十里路，总不能游过去……” 古笑羽认真看了他一眼，没好意思上船，而是先抱拳说道：“还请两位勿怪，在下并非有意把那怪东西引过来，而是看出生机在东，有些慌不择路……幸亏两位非凡人，若是因我之故有所伤损，在下可就难辞其咎了……” 曹谨行微微一笑：“《天子望气术》，名不虚传。” 古笑羽谦虚道：“不及兄台剑法神奇，这剑招我还从没见过，东海果然人杰地灵！” 曹谨行不置可否，道：“上来吧。我看的出来，你并非有意，如果是故意……你们刚才就已经死无全尸了。” “……” 古笑羽笑容微僵，这是个狠人啊。 他犹豫一下，看身旁下人都眼巴巴地等着他发话，便道：“如此，叨扰了。” 他先朝小舟游过去，其余的六个手下也连忙往船上游。 好在这船够大，秦璇玑扶着曹谨行来到船头，古笑羽的那几个下人自觉到船尾摇橹。 “两位是去卧蛟岛吗？” 古笑羽上船震散水气，连忙说道：“不瞒两位，我们就是要进卧蛟岛，才遇上刚才那个怪物。如今的卧蛟岛可不好进啊……” “那是异兽【虎蛟】吧。” 秦璇玑皱眉道：“但又似是而非，刚才只看了一眼，总觉得它有点不对劲……” “阁下慧眼。” 古笑羽认真道：“那并非真的【虎蛟】，而是机关兽！” “什么？” 秦璇玑脸色微变，刚才那怪物动作迅捷，攻势凌厉，明明好像真的异兽一般，怎么会是机关造物？ 她以为的有问题，是像牛鬼那样为人所控，所以动作有些僵硬，但没想到居然是机关兽！ 机关兽能达到这等活灵活现的程度？ 古笑羽解释道：“那怪物动作虽灵动，但周身上下全无生气，必是死物无疑！昔日公输子削竹木以为鹊，惟妙惟肖，能飞十日不落……春秋时已有此等绝艺，两千年后的今天，有匠人做出异兽【虎蛟】，也并非天方夜谭吧。” “那也未必。” 曹谨行接道：“如果今必胜古，当年那些仙品秘籍也就不至断代失传了。” “呃……” 古笑羽一愣，倒把这茬给忘了。 曹谨行道：“就算能做出来，也一定不是等闲匠人，这等诡谲莫测的机关术，恐怕只有公输家可以复刻……” 说到这里，曹谨行话锋一转，看向古笑羽：“说起来，古家与公输家同为四大家，他们为何对你……” “不。” 古笑羽摇头道：“四家虽有通婚，名义上相互帮扶，但各有倾向，我们古家只与季家有亲，且自上一代就已经少有来往…… 说句实话，古家在四家中是最不受待见的，没人想让我们这双眼睛看，尤其心怀鬼胎的人，更怕我们看出什么……所以，四大家族只是名义上的同盟，真遇到大事，四家这名头，毫无用处……” 够残酷的。 曹谨行点了点头，回到事件本身：“……奇怪啊，‘海市’不是自由市场吗？卧蛟岛是方家的地盘吧，这是怎么回事？” 秦璇玑也有点纳闷。 卧蛟岛是东海秘境“两岛一池一洞”中两岛之一，以盛产玉珊瑚【火树银花】而闻名。 岛上“十里画廊”也是东海七大盛景之一，自方家初代始祖“不老仙翁”方储登岛以来，一直是方家的地盘，后来更是发展成了东海最大的青头市场，日进斗金，怎么会跟公输家扯上关系？居然敢放机关兽在岛外拦截，有意不让海客上岛…… 这是在打方家的脸啊！ “等等！” 曹谨行脑中灵光一闪，皱眉说道：“难道海市有什么东西是公输家势在必得的？所以他们不惜得罪方家，也要在岛外拦截其他人？” “很有可能！” 古笑羽听到这里似是想起了什么，语速飞快道：“两位有所不知，我们就是接到岛上最大的典当行‘天圆地方阁’的邀请前来赴会的。 听说方家新近从海底打捞出了一批珍品天材地宝，我们看过部分清单，居然是当年东吴大帝孙权派出寻仙的‘飞云盖海’船，船上还有压轴宝物——‘孙权六剑’。 或许公输家就是从那单子里发现了什么他们需要的东西，这才不想让其他人登岛竞价买卖……” “这就能说通了。” 曹谨行将各种线索串联，长出了一口气道：“用机关兽掩人耳目，让人以为卧蛟岛周围有异兽作乱，从而恐吓其他与会者……公输家不惜打脸方家也要得到的东西，只怕不是一般的宝物。不过，跟我们没关系，方家不会让他们这么闹下去，咱们就当看热闹了。” 最后一句是跟秦璇玑说的。 秦璇玑先是点头，然后对古笑羽道：“兄台所说的清单，可否一观？” “当然可以。” 古笑羽很干脆地从怀里拿出了一张湿了的绢帛，神奇的是，上面的笔墨非凡品，沾水也没有晕染，字迹依然十分清楚。 秦璇玑接过，飞快浏览，看到了不少珍稀的宝物：【造化丹】、【天王丹】、【白龙珠】、【金缕衣】还有【白虹】、【紫电】、【青冥】等大名鼎鼎的“孙权六剑”，各种金银财宝、天材地宝，还真有奉天敬神的样子。 《三国志·吴主传》中有记载：权遣将军卫温、诸葛直将甲士万人，浮海求夷洲及亶洲…… 他的目标跟秦皇、汉武一样，都是寻找东海神山及不死仙药。 秦璇玑逐行逐字看下去，忽然眼前一亮，看到了两个字： ——【朱果】。 秦璇玑心中振奋，高兴不已。 这也是一味补气养身的灵药，效果虽比不上【冥海枣】、【钟山李】但一样可以温补元气，滋养筋脉。 李白就曾在诗中说：“于焉摘朱果，兼得养玄牝。” “太好了。” 秦璇玑传音道：“方家不会坐视公输家搅乱他们的生意，一定会对上，咱们可以先在外围观望，看有没有机会突破公输家的防线上岛，然后，拿到这个东西！” 曹谨行看了一眼，回道：“顺势而为吧，不必动武，慢慢养也用不了几天了……相比这个，我对公输家的目标更感兴趣，到底什么东西能让他们这么不顾后果。” 秦璇玑想了想：“可能跟机关术有关吧……” 船上一时安静下来，只有哗哗的流水声。 古笑羽道：“还不知二位恩人高姓大名，敢问贵驾……” “免贵姓花。” 曹谨行谎话张嘴就来：“鄙人花铁干，这是舍弟花千树……” 古笑羽本想跟一句“久仰久仰”，可是实在是对这俩名字没印象，只能憋着。 而且他自幼修炼《天子望气术》，功力精深，能轻易看穿两人的假面，直视真容，只是一时之间看不出他们的来路……这名字、这身份摆明了就是假的，让他对个假名吹嘘，他是真做不到。 “铁干铜枝，东风夜放，好……好名字……” 古笑羽嘴角抽搐，勉强找了个能夸奖的地方，从怀中掏出一张名帖：“这是天圆地方阁的请帖，他们认贴不认人，两位花兄如果想进去，还是需要一张的……这个就送给两位，权当见面礼。” 曹谨行道：“那你自己呢？” 古笑羽微微一笑，从怀中又拿出了一张：“古某信奉的是有备无患，为免意外，我早花钱买了第二张……我本来对天材地宝没兴趣，此行只为长见识，但现在很愿意给公输家添堵！” 他的脸色倏地阴沉下来：“明知是我，还敢毁我商船，驾驭机关兽追杀，生怕我上岛，看出什么……公输家那帮狗东西，我要跟他们好好算账！” 说话间，小船距离卧蛟岛越来越近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偃甲术 卧蛟岛位处东海群岛腹地，在蓬莱方家辖下，属不战之地，任何人都可登岛参与海市买卖。 岛上禁武，此乃方家数百年禁令，谁敢违反，都会被视作与方家为敌。 更有甚者，还会发布“海魂令”悬赏，全东海捉拿，凡是破例的，都没有好下场！ 海市市场极大，各大典当行遍布全岛。 其中尤属“天圆地方阁”的青头货最为珍稀，得有请帖才能参加。 天圆地方阁一月一开，每次会发放三百张名帖，一般都是散给东海势力。 偶尔也会给与方家关系不错的中原世家、门派。 典当行的买卖，主要以竞拍为主，所以与会之人一般都是大富大贵。 古笑羽也不例外。 他是古家当代家主古参的第七个儿子，也是古家两百年来修炼《天子望气术》最有天分的人。 年纪轻轻就已经突破了天、地、人三重境的人境，达到地境。 可以观察阴阳地理，“看”到天地八气。 别看他如今落魄，其实深受古家器重，每次出行都是仆从成行，美女成群…… 可惜今天让公输家的机关兽给阴了，埋伏在必经之路，毁了他的商船。 也幸亏目标是他，【虎蛟】也只追着他跑，不然船上那几十号人怕是无法幸免…… “希望她们没事。” 古笑羽道：“这也算是遭了无妄之灾了，回去就给她们加钱！” “……” 曹谨行笑了笑。 二十里路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这段时间已经跟古笑羽比较熟络，总体来说，算是挺豪爽的一个人，而且颇有些内秀，外表粗枝大叶，其实心细如发。 他可能早就看出秦璇玑是女扮男装，只是没有点明，但言谈间已十分克制。 曹谨行察觉到了，这家伙几次想跟他开荤段子玩笑、介绍某某销金窟里的名妓，都是话到嘴边又给咽回去了……男人嘛，凑在一起的话题除了朝堂就是女人，如果只是女婢，当然无所谓，可是曹谨行剑法卓绝，秦璇玑又有非凡内力，二者还很亲近，这就不能乱开玩笑了。 古笑羽很佩服曹谨行的武功。 他自己的内力在年轻一代不是最强的，但眼力绝对是一等一的！ 他能看出，曹谨行的内功深厚，那套剑法品级极高，绝非等闲。 天才之间总是互相吸引，彼此欣赏，但有秦璇玑在场，不好说他最擅长的享乐的事，就只能强忍着吐槽的欲望，拿起了那张名单，想研究研究公输家到底看上了什么东西，值得如此大费周章。 “公输家财力雄厚，江湖上，神斧门、霹雳堂、唐门等派都有他们的人，朝堂上，工部、金陵造器局等也有他们的人……千年世家，底蕴深不可测，像【造化丹】、【金缕衣】、【白龙珠】之类的东西，不会缺！难道是看上了‘孙权六剑’？” 古笑羽眉头紧皱，百思不解：“这清单里也就孙权六剑摸到了四品的门槛，可是，玩机关的，要剑干什么？难道这六把剑有什么秘密？让他们连方家都敢耍？” “不会是六剑。” 曹谨行看了一眼清单，说道：“太明显了……而且六剑的宝贵，人所共知。想争的、敢争的人，都不会是等闲人物，【虎蛟】也吓不住，应该是什么不显眼，但对公输家极为重要的东西……他们对你出手，甚至还追杀，就是不想你参加，看出端倪……” 古笑羽点点头：“花兄所言极是。如果方家已经知道，应该不会放出来……那就说明，那东西是这清单里某样并未注明具体功用的物件……这个！” 忽然，古笑羽看到了一行字，眼前一亮，伸手指给两人看。 曹谨行和秦璇玑凑近细看，只见上面写着：【楚舞铜佣】。 下面还配着一幅图，是个大袖飘摇的男性舞者，面如冠玉，身形修长，手执酒爵，意态潇洒。 秦璇玑道：“铜佣是祭器吧，孙权应该是拿它敬献他想找的神仙……这有什么问题？” 古笑羽神秘道：“没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清单上的其他宝物都是有名有姓、绝无看错可能的天材地宝，只有这个东西，来历不明，意味不明……” 曹谨行摇了摇头：“这理由太牵强了。” 秦璇玑皱眉想了想，道：“好像也有点道理……先秦以前的祭器都是‘陶俑’和‘泥俑’，铜佣主要出现在西汉及以后……而楚舞……因屈原之故，古人云：‘风骚必称楚，言楚必列巫风乐舞’…… 听说，公输家与阴阳家颇有渊源，而阴阳术中就有‘巫’的影子……青铜开口，要问公输，楚舞和铜佣结合，这俑还真可能跟公输家有关……” 秦璇玑侃侃而谈，条理清晰，有理有据。 曹谨行早见识过这丫头博闻强记，并不意外，倒让古笑羽十分吃惊。 “这位……花兄还真是见多识广，在下佩服！” 古笑羽认认真真抱拳行礼，他的“鉴定”都是看“珠光宝气”，而这位才是有真才实学的。 秦璇玑谦虚道：“我也只是猜测，做不得数。” “不不不。” 古笑羽忙道：“你说的对！公输家机关术与阴阳术确实渊源极深，我们和他们同列四家，知道一点他们的秘辛，楚舞、铜佣这个组合一定不是巧合！ 经你提醒，我敢断定，公输家要的东西，就是它！难怪他们不想我上岛，如果我在，一定不惜代价买下它！这东西如果真像我想的那样，那可是无价之宝啊！” “哦？” 曹谨行和秦璇玑对视一眼，都有点意外。 曹谨行饶有兴趣地伸手一引：“愿闻其详。” 小船慢悠悠地在海上航行着，那六个下人老老实实警戒四周。 微风拂过海面，哗哗的流水声中，古笑羽开口了。 “不知二位有没有听说过一个人——偃师？” 曹谨行眉头一挑：“《列子·汤问》中的能工巧匠？” 秦璇玑补充道：“周穆王时期，有偃师进献机关倡优，能歌善舞，一颦一笑皆类真人，穆王赞此艺夺天地之造化……传言偃师造机关人偶的‘偃甲术’才是机关术之极致，后世的机关师都在穷尽智慧，意图复原这种神乎其神的技艺，可惜从没有成功者。偃师昙花一现，连墨子、公输子都自愧不如。” “其实……” 古笑羽顿了顿，神秘道：“并不是没有成功复原偃甲术的人……” “？？！” 卧槽？！ 古笑羽这一句话，把曹谨行和秦璇玑都给震住了。 曹谨行本来当故事听，谁成想故事突然变事实了，听描述，那特么可是智能机器人啊！ 比需要人驾驶的机关兽强百倍千倍，这怎么可能呢？ 先秦那帮大佬到底怎么回事？ 一个个都这么牛逼的吗？！ 曹谨行和秦璇玑都紧盯着古笑羽，等他的下文。 古笑羽也没卖关子，直接说道：“我听说，在公输家家谱中，曾有一代奇人，复原了偃甲术神技，她叫公输菅，是公输家第六代家主，父亲是公输家天才匠师公输瑳，母亲是阴阳家阴阳术集大成者‘湘君’楚盈。 她天资绝顶，及笄之年便将机关术、阴阳术双双练至大成，更以此二者为根基，复原了传说中的偃甲术……对了，她还有个更广为人知的名字，叫‘楚服’。” “楚服？” 曹谨行对历史人物本不算熟知，但这个人还真不是无名之辈，因为她跟一位名人有关，大汉皇后，陈阿娇。 ——汉武帝第一任皇后陈阿娇（“金屋藏娇”的娇）因卫子夫入宫得宠，渐渐失去武帝宠爱，心怀妒忌，命女巫楚服昼夜祭祀，行巫蛊之事，想让武帝回心转意，楚服自此着男子衣冠帧带，素与皇后寝居，相爱若夫妇，最终事发，楚服因大逆不道之罪，被斩首于市，与此案有牵连者三百余人尽被诛杀…… 秦璇玑记得更清楚，把楚服的事迹说了，谁知古笑羽却摇了摇头。 “也对。” 曹谨行道：“如果这个楚服真会偃甲术，那被‘枭首’的那个，还真不一定是她。” “没错。” 古笑羽道：“在公输家的记载中，公输菅最初随母姓，回阴阳家继承了‘湘君’名号，时逢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阴阳家屡遭排挤，难以支撑，于是投靠到了当朝权贵馆陶公主门下，后被传给了武帝第一位皇后陈阿娇。 在公输家的记载中，真实情况并非如书中所言……武帝武功高强，《先天乾坤功》已臻巅峰境界，《天子剑法》更是威震神州！ 连被‘罢黜’的百家家主都不敢与他为敌，楚服一任湘君而已，怎么敢咒他？她能做的，也只是尽自己最大所能，制造了一个机关偃甲，安慰陈皇后而已。‘素与皇后寝居’的那个人，不是楚服，而是她的机关偃甲，以自己男装为原型制成的【巫蛊偶·湘君】！” “……” 曹谨行和秦璇玑都听呆了，我勒个去，神展开啊这…… 古笑羽继续道：“之后东窗事发，楚服被枭首，但其实斩的只是她的人形偃甲，本人则恢复‘公输菅’这个名字回到了公输家，凭绝顶偃甲术得到了家主之位，再之后……就不太清楚了……” 说到这里，古笑羽遗憾地摇了摇头：“这些内容还是从长舌妇公输翼那儿撬来的，再多的他怎么也不肯说，我也没处打听了。” 曹谨行整理了下思绪，说道：“你是说……这次的铜佣跟偃甲术有关？” “嗯。” 古笑羽重重点头，说道：“楚服虽‘死’，但其机关技艺冠绝当世！武帝并没有毁掉【湘君】，而是秘密交给将作大匠（西汉官职）拆解学习……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可是听花兄刚才所言，忽然想起来，你们不觉得这事太巧了吗？楚舞，楚服，铜佣，偃甲……向大逆不道之人学习技艺，肯定不能声张，以什么来遮掩最好？将作大匠都是机关术高手，平日负责的是修建皇宫、陵墓，有什么东西最能掩人耳目？” “陪祭铜佣……” 秦璇玑喃喃加了一句。 “没错！” 古笑羽越说越觉得自己的推测对，一拍大腿，激动道：“如果是一般的东西，绝不可能让公输家不惜打方家的脸，也要拦人上岛，但如果真是【湘君】，那他跟方家开战我都不意外！ 那可是机关术的极致，神乎其神的偃甲啊！楚服之后，偃甲术再度绝迹，世间流传的也只有她做的那几个，根本就是无价之宝！更何况还可能是她最强大的作品——【湘君】！ 传闻【湘君】的灵核取自传说中的扶桑神木，可以吸收大日光热，以之为核心，功力深不可测！甚至能施展阴阳禁术，杀力非常可怕，别说公输家了，这诱惑我一个外人都顶不住。” “确实啊……” 曹谨行想象了一下一个超高配陆绎在身边充当打手，任劳任怨，那可太爽了！ 陆绎通幽一层，就能给活了三百年的许清微下咒，这要是换个伪象、甚至法象来……完全无法想象！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卧蛟岛还非去不可了，一定要见识见识！” 曹谨行有伤在身，不准备拼命争抢，但就算只是看看这传说中偃甲的威力，也算不虚此行了！ “我们快走，上卧蛟岛！” 曹谨行来了兴致，秦璇玑也按耐不住了，她最爱看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加快速度！” 古笑羽回头吩咐那六个下人。 他们都是会武的先天保镖，一提速，小船风驰电掣杀向卧蛟岛。 很快，一行人来到了卧蛟岛外围海域。 就在这时，一声轰隆巨响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循声看去，只见一人一兽正在海上大战，巨浪翻涌，海水四溅！ 那巨大的异兽，正是机关兽【虎蛟】，而与他对峙的是个相貌儒雅的中年男子，出招刚猛无俦，掌势遮天蔽日！ 古笑羽扫了一眼，脸上露出惊色，脱口而出道：“《无量神掌》，他是蓬莱岛主方秉天！” 第二百八十七章 鲛人，人鱼与海妖 异兽嘶鸣，巨浪滔天，【虎蛟】还像先前一样目中无人，疯狂攻击方秉天。 但方秉天是方家两大法象之一，大名鼎鼎的蓬莱岛主，盛名在外，是方家乃至整个东海招牌中的招牌，【虎蛟】只是体型硕大，力道猛烈而已，真打起来，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只两掌，【虎蛟】倒飞三十丈，跌入大海！ 它的身上传出咔咔巨响，外壳已经被打碎，整个身体摇摇欲坠！ ——再坚硬的外表也挡不住方秉天的《无量神掌》，那两掌已经打的机关兽内部零件粉碎，崩溃在即！ “方某不与小辈计较。” 方秉天两脚稳稳地站在水面上，背负双手，冷眼看着那只在海水里挣扎的“异兽”，传音道：“传话公输镗，要想登岛，让他备足诚意亲自来见我！再有下次，方家海域，不会再有公输子弟！滚！” 最后一字内力加催。 【虎蛟】头颅内机关控制室里的三个公输家嫡传弟子齐齐一颤，脸色惨白，头痛欲裂！ “走……” 话说得这么明白，领头的公输奇不敢再有丝毫侥幸，咬紧牙关，低喝一声拉动拉杆。 【虎蛟】摇头摆尾，急忙逃向深海，失去踪迹。 “好！！！” 卧蛟岛码头上暴起成片的喝彩声。 方家子弟、之前被虎蛟恐吓的人，还有其他千里迢迢来逛海市的海客，都在为方秉天两招打败巨型海怪而欢呼。 看着这怪物骨断筋折，狼狈逃窜，着实出了一口恶气！ “父亲。” 方家长孙方牧琛上前行礼，传音说道：“为什么放他们走？” 方秉天道：“公输家派机关【虎蛟】捣乱，一是为恐吓其他与会者，减少潜在竞争对手，二也是在表明阁中某件宝物，他们势在必得，为此，连咱们的规矩也顾不上……这三个小辈只是马前卒，杀了，公输家必会开战，不杀，他们投桃报李，反而会有所收敛。眼下开市在即，不宜节外生枝。” “是。” 方牧琛明白了，心中叹服：“父亲英明……应该还有第三吧，放他们进来，才好探明他们所为何来，再做打算……” 方秉天脸上笑容一闪而逝：“这次海市就交给你了，别让我和你爷爷失望。” “是。” 方牧琛郑重道：“牧琛一定竭尽所能！” 方秉天点点头，身形闪烁，消失无踪。 方牧琛深吸一口气，从容回身，面对着码头众人露出爽朗的笑容，大声说道：“【虎蛟】已经被我父亲重创，再不敢兴风作浪，各位敬请放心。三日后就是月中开市之日，在此之前，诸位可以放心在岛上赏玩，十里画廊、火树银花，诸多盛景，静候诸位光临！” 码头上再起一片叫好声。 这次是给方牧琛的。 他是方家长孙，千年方家的底蕴，家学渊深，非同凡响，远比黄家黄思远要强的多的多！ 此时姿态从容，不卑不亢，让人很有好感。 方牧琛今年二十五岁，已经是通幽八层高手——方家《冥海归元诀》与《吸功大法》同属一类，都是当世数一数二的吸功类法门，单论“吸功”或许不如《吸功大法》霸道，但吸摄来的真气更加纯净，对凝结法象影响不大。 就靠着这门顶级速成功法，方家世代皆有俊杰辈出，如此才能长盛不衰。 “方兄。” 古笑羽一声喊，方牧琛循声看到了他，眼前一亮，笑道：“难得，以你小子的排场，竟然纡尊降贵坐这种小船，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古笑羽无奈道：“还不是那头虎蛟闹的，这笔帐我迟早算回来！方兄，我为你介绍，这两位是江南花家公子，花铁干，花千树。若非两位花兄相救，我已经葬身兽口，千树兄博学多才，铁干兄剑术超群，俱是人杰，方兄可千万不要小瞧了他们。” “当然。” 方家与古家是生意伙伴，颇有交情。 方牧琛深知古笑羽的眼力有多好，能让他如此夸赞，必然不是一般人物。 仔细一看，更觉非凡，一个通幽六层，一个通幽八层，当下毫不犹豫地一笑，说道：“两位如此年轻，能有这等内功，可见天资卓绝，能来卧蛟岛，是我们的荣幸。来人。” 一个下人快步走来，递上一张名帖。 方牧琛接过，转送给曹谨行，真诚说道：“三日后开海市，届时天圆地方阁也会迎客，这张名帖就赠予两位，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方公子客气。” 曹谨行接过，从容回道：“此行只为涨涨见识，早听说海市天圆地方阁内珍品无数，机会难得，我们就厚颜收下了，多谢。” 方牧琛笑道：“两位初来卧蛟岛，笑羽，你就带他们四处看看吧。海市未开，但已经有渔民摆货，这三天倒也不至无趣，开市在即，事务繁忙，请容在下先行一步，等忙过这阵，再请几位喝酒，万勿推辞。” 古笑羽笑呵呵道：“一定。方家的仙酴酒可是酒中奇珍，上次喝过至今难忘，我是不会客气的。” 方牧琛一笑，大气道：“管够！” 曹谨行和秦璇玑也点了点头。 方牧琛这才带着下人先行上岛。 等离的远了，方牧琛脸色恢复平静，暗中传音管事：“查一下他们，这个年纪，这种境界，他们一定不是无名之辈！此番虎狼环伺，多加小心。” 那管事恭敬应是，正要离开，方牧琛忽然心血来潮，眉头微皱：“且慢。” 管事连忙停住，回头看他。 只见方牧琛从袖中拿出了三枚铜钱，随手一扔，当空接住，再摊开手，卦象已成。 方家初代始祖方储，人称“不老仙翁”，乃是东汉和帝时人，辞官前任职尚书令，其人“博经文，辨图谶，讲易经，善星文，占吉凶，知未来，察阴谋，预知灾异。” 简单讲，就是他精研易理，会天机演算，且造诣极深！ 在他之后，方家子弟都学《易经》，研究术数，尤其擅长趋吉避凶之道。 多年来，天机演算帮助方家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灾劫，方家人也因此对易经八卦深信不疑。 “居然是雷风恒卦……” 方牧琛看着铜钱，眉头微皱，脑中浮现卦辞，喃喃自语道：“此乃日月长明之卦，四时不忒之象。日月运转，普照其光，君子以立，不易其方，天道无常，不动为良……奇怪，卦象显示，按兵不动方为上策……看来，这两个人牵连很大啊。方敬。” “属下在。” 那管事抱拳行礼。 方牧琛：“不用管他们了。专心盯着公输家，我倒要看看，他们的目标是什么！” 方敬：“是。” …… 码头上的人很多，这次“孙权六剑”出世，名头响亮，来参加的人真是不少。 曹谨行居然感应到了武当和剑宗的内力，看来茫茫东海，也挡不住修剑的人对宝剑的向往。 古笑羽轻车熟路，曹谨行和秦璇玑跟在他身后左看右看。 西洋的吟游诗人、莫卧儿帝国的僧侣、东瀛武士、中原侠客…… 曹谨行没想到一次海市居然引来这么多人。 古笑羽道：“估计都是冲着天材地宝来的，那清单上可有不少提升功力的宝药，这类东西从来都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番邦异族也可以用它们提升功力，无论修炼的是什么……我先带你们找家客栈吧，距离开市还有几天呢。花铁干花兄也需要休息。” 他说的轻描淡写，秦璇玑微微吃惊，他居然看出来了…… 曹谨行倒没什么意外，随口道：“那就麻烦你了。” “客气什么……” 古笑羽摆手：“我……” 他话没说完，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声闷响，像是铁块砸地，紧接着是铁甲摩擦的声音。 三人回头一看，只见一队重甲骑士整齐划一地跳下了商船，在身后码头那边拄剑静立。 一行三十人，排成一列，气氛冰冷肃杀！ 【小心！】 古笑羽看到他们，脸色严肃，暗暗戒备，传音道：【是异端裁判所，审判骑士团！】 曹谨行和秦璇玑对视一眼，十分以外：【你认识他们？】 【打过交道。】 古笑羽认真说道：【他们在莱州府待过，跟东瀛倭寇走的很近。这些人武功诡异，千万注意！】 【……嗯。】 曹谨行和秦璇玑故作不知，认真点头，曹谨行看向这些骑士，只见他们身穿金银相间的骑士重铠，造型华丽，背负骑士大剑，胸前的铠甲上还有一个黑色的火焰型标记，外圈缀着金线，正是雷蒙德口中大名鼎鼎的“黑火纹章”！ 曹谨行对秦璇玑道：【没想到昨晚上才听过他们的故事，今天就碰上了。他们常来海市吗？】 秦璇玑想了想：【差不多吧，异端裁判所背靠小弗朗基，财力惊人，天材地宝同样有助于他们提升元气，基本上每月都有人来……反正东海离他们的驻地也不远，就在南面的吕宋岛。那里连通南洋、婆罗洲、美洲等地，地理位置优越，堪称各大陆间最大的市场，必须有重兵把守，主力都在那儿。】 曹谨行点了点头。 秦璇玑又看了看，纳闷说道：【不过，这次好像多了一些……以往也就一队十人的样子，这次居然有三十个，而且每个都是黄金骑士，哦……按咱们的境界划分，都在通幽上下，我想应该有更高级别的领队，小心一点。】 【嗯……领队已经出现了。】 曹谨行闭上眼，忽然感应到了一股强大的水行元气，就在那艘大船上。 那强度已经逼近通幽巅峰！ 下一瞬，一道身穿银白轻甲的纤细身影冲出船舱，从容落地。 等看到她的样貌，曹谨行三人都睁大了眼睛，还有码头上暗暗观察的其他人，无不目瞪口呆！ “鲛人？” “人鱼？” “海妖？” 此时此刻，码头上的各国人都在心中冒出了一个称呼。 名字或许不同，但指向的都是同一种人。 ——她脸戴面罩，一身轻甲，但腰腹裸露，能看到腹部细密的银色鳞片，耳后有腮，耳朵尖尖，斜向上翘，好似鱼鳍……整体形象，分明是那《神州异物志》中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人种，鲛人！ “……有意思。” 曹谨行微微一笑：“看来这次的海市不会太平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你在狗叫什么？ 无论多少势力参与此次海市，都和曹谨行无关，他只负责吃瓜看戏，慢慢养伤。 秦璇玑寸步不离地保护他，即便曹谨行已经可以自保。 审判骑士团及鲛人领队的出现，让与会者情绪大涨，一个个非常振奋。 传说中的鲛人现世，还是以审判骑士的身份出现，更加引人遐想，她来自哪里？东海？南海？抑或遥远的大洋深处？ 但像古笑羽这样的绅士，则比较好奇她面具下是什么样子。 “《太平广记》中说鲛人个个貌比天仙，不知道这个长什么样……” 话虽如此，古笑羽却并未耽搁正事，带着曹谨行、秦璇玑来到了岛上最好的客栈，水云间。 水云间的老板是个瘦削的中年人，三人进门的时候，刚好有一队人上楼，老板站在柜台后，正拨弄着一套龟甲。 龟甲内有六枚铜钱，摇晃时发出叮当脆响，十分好听。 “老朱。” 古笑羽大步走近，明显跟掌柜很熟，一拍他肩膀，咧嘴笑道：“不用算了！今日喜迎贵客，大吉大利！” “……” 算卦被打断，老朱没好气地收起铜钱龟甲，白他一眼：“是是是，你最吉利！要几间房？” “三间……等会。” 古笑羽回头看向曹谨行，脸色古怪道：“你们……这个……几间？” 秦璇玑脸色微红。 曹谨行轻咳一声道：“两间吧。最近体虚，心有余力不足。” 讨厌！ 秦璇玑脸更红了，娇嗔地瞪了他一眼，这坏人，胡说什么呢！ 古笑羽哈哈大笑，转头掏出一锭金元宝砸在柜台上：“三间上房。” 老朱不知道秦璇玑女扮男装，但他见多识广，龙阳之好嘛，又不是没见过，始终脸色如常，很镇定地拿出了三把钥匙。 “老朱，岛上的事都瞒不过你的眼睛，帮我留心我那些手下。” 上楼前，古笑羽特意叮嘱：“我们在海上失散，估计会来找我，麻烦你提个醒。多余的钱就当给你买酒了。” “好。” 老朱很干脆的收了金元宝，叫来店小二送客人上三楼上房。 店小二笑容满面，一甩抹布搭在肩上，颠颠跑过来，在前面领路，刚要介绍房间，谁料古笑羽比他还了解，直接道：“三楼上房紧邻大街，任何风吹草动都能知道，而且这里距离天圆地方阁不足一里，最适合看戏！” 这次与会之人非富即强，没准就有能看出那铜佣问题的人。 公输家想通过正常手段估计很难拿到…… 不说别人，方家本身的财力就不逊色公输家。 一旦公输家往死里加价，谁都知道有问题，方家肯定不会放过，虽说货已经在天圆地方阁挂牌，但他们也可以扶个傀儡重新买入，左手倒右手嘛…… 可是如果真如推测那般，公输家绝不会放弃！正规途径拿不到，那就只有抢了！ 还得在众人没搞清楚情况之前抢到手，不然，【湘君】认主，麻烦就大了。 所以，一旦公输家买不下来，绝对大闹天圆地方阁强抢，想法设法激活【湘君】，让其认主，然后杀出重围。 甚至，可能在开市之前就动手，那这水云间就是绝佳的看台！ 曹谨行很满意，秦璇玑也露出饶有趣味的表情。 两人在客栈住下了。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曹谨行就窝在客栈练功疗伤，秦璇玑帮他熬药。 冥海枣、何罗鱼、金娃娃、丁彦荣的药，多管齐下，再加上混元真气辅助疗伤，他的身体在飞快复原。 三天之后，已经恢复到七成左右，和常人无异。 只是比不了他自己如项羽、李元霸那般的巅峰状态。 在这三天时间里，秦璇玑收到了大姐来信。 黄家家主黄柏渊很干脆地花大价钱赎回了黄思远——除归还天心岛之外，还有十万两白银、三十颗桃花岛疗伤圣药【无常丹】、五十尾碧海清音池特产【七色锦鲤】，以及三张传世名琴和十五部珍藏的音攻乐曲…… 绝对的大出血！ 尤其传世名琴之一的【焦尾】，与弄玉箫【乘凤】，一直是桃花岛镇岛之宝。 秦璇阙都没想到他们能给的这么痛快。 此外，有关沧溟岛沉船的挖掘到了关键阶段，离豫章楼船的核心越近，机关保存越好，造成的杀伤就越大。 到目前为止已有八个好手死于沉船陷阱，逼得秦璇阙、时毅满世界找精通机关术的高人。 他们还在船头发现了隐藏机关，藏着公输家的大杀器——【火神炮】。 那炮管又粗又长，十分威武。 在史料中，此炮集公输家全部精锐，耗时一年打造而成，可以开山镇海！ 炮弹一旦发出，轰轰烈烈，天摇地动！ 传言，公输家造此炮的初衷是为诛杀神兽……那把它安装在豫章楼船上，就很耐人寻味了。 除此之外，卧蛟岛上也发生了一件大事——公输家登岛。 “公输家这次可是下了血本了，咱们的推测八九不离十！” 古笑羽提着酒菜来到曹谨行房间时，秦璇玑也在，正捧着一碗黑乎乎的药喂给曹谨行。 曹谨行接过，闭着眼一饮而尽，太苦了，苦的恶心想吐！ 秦璇玑看的好笑，熟练地递过一根糖葫芦，自己拿起另一根坐在他旁边吃了起来。 “甜不甜？” “甜……” 曹谨行咬下一个山楂，回答地有气无力，他很想说都连吃三天糖葫芦了，再甜也腻了…… 这丫头就是故意的！ “……” 古笑羽一开门就被喂了一嘴狗粮，脸色很不好看。 显摆什么，本少爷的女人要多少有多少！ 他直接进门，在桌前坐下了：“我说，两位‘花兄’，还要不要听了！” 古笑羽咬牙切齿。 曹谨行唇角微勾，一边吃一边道：“听着呢，公输家打方家的脸，废一个机关虎蛟肯定不够，他们要登岛，就得赔礼，不出血是不可能的。” “正是此理。” 古笑羽点头道：“今天下午，公输家家主公输镗带着整整八箱宝物去了天圆地方阁，求见方秉天，半个时辰后，公输镗空手走出天圆阁，在岛上住下了，想来应该是谈成了……就在不久前，公输家的商船也到了，来的是公输奇和公输翼。” 说到这里，古笑羽有些犹豫：“公输奇不足为虑，但公输翼……虽然我很不喜欢他，说话难听、嚣张跋扈，还盛气凌人，但不可否认，他是研究机关术的天才！年仅十岁就独自制作出了机关木鸢……我知道的那些秘辛都是他跟我炫耀的时候说的，像这等机密，他能了解，就已经说明他在公输家的地位。” “嗯……” 曹谨行当然也知道，点了点头，说道：“与会的是家主和两个小辈，这个组合有意思，明天有好戏看了。对了，那个鲛人有消息了吗？” “只有一点。” 古笑羽自顾自地喝了口茶，慢声说道：“她在吕宋岛也是深居简出，声明不显，我托了好几个朋友才问出了一点点线索，只知道她叫‘白琉璃’，是异端裁判所的神职人员，任职‘大主教’，地位仅在四大审判天使之下。” 曹谨行一愣：“她姓白？这是她本姓，还是起的汉名？” “本姓。” 古笑羽道：“毫无疑问，她出身东海，是汉人。” “……” 曹谨行和秦璇玑对视一眼，很是意外。 秦璇玑奇道：“汉人居然做到了大主教的职位……异端裁判所似乎并不像传闻中那样残酷。” 在雷蒙德的讲述中，异端裁判所视所有异端为仇寇。 任何胆敢亵渎“神”的人，都会被他们一个不留地变成死人，且死法非常残忍、恐怖！ “或许是有利用价值吧。” 曹谨行道：“只要有用，异端不异端还不是教皇一句话的事。” “有道理……” 说完正事，古笑羽伸了个懒腰，顿了顿，看向曹谨行道：“这偌大的卧蛟岛，那么多的美景，你就在房间里躺着，不觉得有点虚度光阴吗？ 明天正式开市，今晚已经有很多商贩摆摊，十里画廊那边铁树银花已然绽放，景色极美，不如出去走走，顺便看看有什么好货，我跟你说，就我这双眼睛……” “不去。” 曹谨行懒得动弹，三天算什么，一个月也宅给你看。 这三天没人打扰，一心疗伤，他能感觉到身体在一点点恢复，这可比游玩爽多了。 而且，滋养经脉的天材地宝并不多见。 一般的货还不如丁彦荣的药有效，完全没必要折腾，等明天开市，直接买【朱果】一步到位得了。 古笑羽看他无动于衷，又道：“就算你能憋着，那千树兄呢？陪着你憋着？” “呃……” 曹谨行看向秦璇玑。 秦璇玑嫣然一笑，善解人意道：“养伤要紧，等伤好了有的是时间玩。” 其实，我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曹谨行想了想，如今已经恢复到一般人的状态，就算没有以前变态，也绝不像三天前那么孱弱，一招【画疆墨守】都要喘半天…… “出去看看吧。” 曹谨行道：“正好要处理一批货，为明天买【朱果】做些准备，身上的钱估计不够。” “可是……” 秦璇玑有点犹豫。 “放心。” 曹谨行下床活动四肢，说道：“还没恢复只是相对我自身而言，目前的身体状态已经达到常人水平，不耽误杀人。” 古笑羽：“……” 标准是能不能杀人吗？ 这位花兄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越接触越感觉瘆得慌。 “走吧。” 美景在前，佳人在侧，还只是在房间里缩着，确实有点不像话。 曹谨行将乾坤袋系在腰间，里面还有上次杀那十六个通幽巅峰得来的武器：【疥痨宾】、【白鱼双环】、【冷月刀】、【小龙景光】、【布都御魂】…… 全是五品中阶以上的神兵利器。 尤其武士刀【布都御魂】，更是已经接近四品，在东瀛名声极大，绝对能卖个好价钱。 但是，也不能声张，毕竟神道流少主北原龙圣死在他手里，已经不是秘密了，这刀一出手基本就等于掉马，还是得慎重…… 三人出了水云间，大街上人流熙攘，十分热闹。 街道两旁的小摊上已经摆起了青头货。 兵器、香料、宝石、红木造像、武功秘籍……各种各样，让人眼花缭乱。 “靠你了，古大侠。” 曹谨行笑了笑，这家伙一门心思想让他出来，无非就是想显摆一下他古家的望气术。 古笑羽当然不推辞，他倒不是炫耀，而是不想让这两位新交的朋友轻视。 比内功是比不过了，但在望气的领域，古笑羽还没服过谁！ 只见他慢慢闭上双眼，暗运神功，再睁开眼时，有金色的光芒一闪而逝。 刹那间，天与地在他视野里发生了巨大变化。 天地成于元气，万物成于天地。 元气衍化天地万物，八气又是元气的组成部分，所以，当第二重境界的《天子望气术》全力施展时，古笑羽眼中已没有了山川河泽，没有了尘世众生，只有那八种颜色的气，象征着天、地、山、泽、风、雷、水、火，充斥视野的每个角落。 越是宝贵的东西，它的“气”就越精纯，越浓密，品阶自然就越高。 在古笑羽眼中，只要他认真看，那些东西暗藏的古怪都将无所遁形！ 这就是公输家不但毁船、恐吓还追杀的原因。 如果那铜佣真的藏着【湘君】，绝不可能逃过古笑羽的眼睛！ “原来如此……” 一旁的曹谨行暗暗注意着他的内息变化，仔细观摩推导，然后默运功法，眼中渐渐透出金光…… 他的视线仿佛穿透了古笑羽的皮肉，看到了他的骨骼、经脉，以及真气运行之道…… 过去还需要通过内息反向推导功法，但此时此刻，功法的变化已经全数在他“眼”中。 纤毫毕现！ 不止古笑羽的，还有他自己的。 曹谨行低下头，两眼扫过身体，他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的身体内部，那勃勃跳动的心脏、奔流不息的血液、膨胀收缩的肺叶、上下蠕动的胃，还有最重要的穿行于经脉中的那些细若游丝的混元真气…… 这就是传说中的内视。 这就是《天子望气术》的第一重境界，人境！ 曹谨行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入门，可以内视、看破对手气机，找到弱点…… 古笑羽还在专心观察周围的小摊，看有没有漏可捡。 曹谨行两眼盯着他的身体，观察真气运行的线路，经过的每一个穴道，然后不断修正自己领悟的武功。 他眼中的色彩再度发生变化，万事万物还原成了一团团虚无缥缈的云烟，颜色各异，白色的‘天’，黄色的‘地’，红色的‘火’、紫色的‘雷’、蓝色的‘水’…… 八气在天地间流动。 曹谨行看到了这世界的本质。 ——《天子望气术》，第二重境，地境！ 曹谨行还准备推导第三境界，可惜涉及到了“天”，涉及到了冥冥天道。 而他又是个不幸的天厌之人，没有天道反馈，根本看不透天地玄机，也就无从预测未来走向…… “啧！” 曹谨行只能打住，无奈地叹了口气，这该死的福源啊！ “找到了！” 忽然，古笑羽望着前方眼前一亮，自信笑道：“快跟我来，我‘看’到一个好东西！” 他在前面大步流星，曹谨行和秦璇玑跟在后面。 【怎么样？】 秦璇玑已经注意到了他眼中的光彩变幻，偷偷传音问曹谨行。 【……】 曹谨行沉默了一下，斟酌着道：【你说要不要回个礼？总感觉有点对不住他，我还是第一次觉得偷学武功有点那什么……】 以前学的武功都是对手的，毫无心理压力。 就算学沈襄的《以气御剑》也是当面学，结拜兄弟，关系到了，学了也没问题，但是认识古笑羽时间还短，这《天子望气术》又是人家传承百年千年的家传武功…… 曹谨行总觉得有点别扭。 秦璇玑试着设身处地，换位思考，确实有点不舒服。 但这也不能怪曹谨行，这是他的天赋，他就是一看就会，一会就精，有什么办法…… 秦璇玑也不知道怎么处理。 其实不处理也没事，可是曹谨行过不了自己那关，想了想，他道：【我送他一套武功当回礼吧。】 想到便做，他快步上前，问道：“古兄，你的《天子望气术》可以内视吧，既然这样，是不是学会了很多别派武功？” “嗯？” 古笑羽一愣，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答道：“确实会一些，但有点鸡肋，越是高阶的武功，功法运行路线越复杂，千头万绪，难以理清。 六品的还可以轻松看出来，五品的仔细研究一阵也可以复原，但五品以上就不行了，就像两位的内功，我就完全无法看透，尤其铁干兄你的功法，真气若隐若现不说，还一团乱麻……” 古笑羽苦笑着摇了摇头，内功可不能瞎练，一旦走岔，后果不堪设想！ 曹谨行想，若隐若现应该是《隐元诀》的原因，就算没有刻意隐藏境界，也还是会有影响。 一团乱麻……《混元无极功》已经是仙品，难度比四品的时候还要难上几倍，只凭内视当然看不懂。 《天子望气术》主要用于对敌，在交战中发现敌方弱点，攻其软肋，事半功倍！ 用在偷学上则十分鸡肋：学得会的没必要学，想要学的学不会…… 曹谨行明白了，直接道：“那你有想学的武功吗？” “……” 古笑羽听出不对了，回头看他，纳闷道：“花兄，怎么感觉你有点怪怪的？我刚发现了难得的宝物，你却一点不关心，反而问我武功的事，你……” 曹谨行打断了他：“我就是好奇，你不用多想。” 古笑羽狐疑地看着他，姑且信了这个说辞，道：“……《冥海归元诀》吧，可以速成，而且真气更纯净，不用担心凝结法象，我第一次见面就特别羡慕方牧琛那小子……” “好。” 曹谨行干脆点头道：“我送你一套。” “？？？” 古笑羽都听懵了，瞪大眼睛道：“花兄，你这……” “好了。” 曹谨行强硬地拉回正题，看向远方：“先看你找的那件宝物吧，有别人盯上了，快。” 曹谨行加快速度，冲向目的地。 古笑羽落在后面，更诧异了：“我还没说是哪个摊，哪件宝物，你怎么……” 后面的话说不出来了。 因为曹谨行真的找到了那个小摊，拿起了那件宝物……古笑羽都看呆了，完全难以理解！ 他用力揉了揉眼，没错啊，他拿的那个就是，可是他怎么知道的？！ 那东西表面可是裹着一层厚厚的石膜啊！ 古笑羽越想越觉得怪异，快步走到曹谨行身边，看向他手上那个黑乎乎的石球。 光看外形，这石球就像裹了一层风化石皮的翡翠原石，但古笑羽能“看”到那石皮之下，蕴含着多么强大的“火气”，那鲜艳的红色，浓郁地像是流淌在地底的岩浆！ 曹谨行道：“这块石头多少钱？” 摊主眼珠一转道：“二百两。” “你抢钱啊！” 古笑羽夸张地大叫道：“就算石头里全是翡翠，撑死三十两……” 曹谨行懒得跟小贩磨叽，直接掏出两张百两银票给那摊主，拿起了那块石头。 就在这时，一个急躁且嚣张的声音突兀响起：“我出四百两！给本少爷放下！” “……” 曹谨行眉头皱起，冷眼看向右侧，一个身穿血红色绸衫的公子哥带着一群膀大腰圆、身穿重甲的大汉，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这公子面目普通，身形矮小，右手残缺，换了一只造型狰狞的金属机关臂。 他身后的大汉个个身高一丈，体魄雄壮，犹如一座座会移动的小山，身上也多佩戴着机关造物。 有的换了金属腿，有的在手掌之上加了可旋转的机关斧，像是一个个以自身为材料改造而成的机关傀儡，杀气凌然！ “公输翼！” 古笑羽眯起了眼睛。 “放下！” 公输翼根本就不看他，只是死盯着曹谨行手上的石球，目光无比火热，一字一顿道：“给！我！放！下！” “呵呵。” 曹谨行笑了，直接将石球收入乾坤袋，像是没看到公输翼要杀人的表情，眉头一挑，说道：“银货两讫，交易达成，这就是我的东西，你在狗叫什么？要撒泼找你爹，我不是你爹，没义务惯着你！滚远点！！” “……” 曹谨行说完，整条街都安静了，古笑羽先是一愣，然后大声叫好：“骂得好！” 对面公输翼的眼神已经不是要杀人了，他像是要吃人！ “找！死！” 公输翼两眼喷火，一声大吼：“给我打！往死里打！！！” 第二百八十九章 偃甲·【山鬼】 公输翼话音落下，那八个被改造成机关傀儡的杀器一同出战，快如疾风，力拔千钧！ 只眨眼间，八个庞然大物已经冲到曹谨行身旁，举起机关臂狠狠砸下！ 招式势大力沉，如若泰山压顶！ 秦璇玑和古笑羽刚要出手，曹谨行道：“无妨。” 只见他身形闪烁，轻功《凭虚御风》施展开来，快如鬼魅，刹那间躲过群攻。 轰！ 八只形式各样的金属机关臂重重落地，轰隆巨响，直砸的大地开裂，飞沙走石。 看的旁观者一阵心惊肉跳。 “好强大的力量！” “速度也快。人言‘公输傀儡，所向披靡’，当真名不虚传！” “难怪都说公输翼是公输家百年难遇的天才，这机关术造诣当真可怕！” “更难得是公输家培养的这几具肉身，也只有这种顶级的材料，才能造出这么可怕的机关傀儡！” 公输翼一贯嚣张跋扈，加上古笑羽先认出他来，喊出名字，周围的看客很快联想到他的来历。 这其中不乏对公输家、对机关术有了解的能人，深深震惊于这傀儡的杀伤力。 就刚才那一拳，已经顶的上通幽后期横练高手的重击！ 心想难怪公输家可以屹立千百年不倒，公输家族的驻地更被称为比唐家堡唐冢更可怕的“机关炼狱”……这底蕴，这技艺，确实强大！ 但任凭公输傀儡如何霸道，攻势如何凌厉，八具傀儡一拥而上，居然没有抓到曹谨行一片衣角！ 围观者越来越多，脸上的惊讶越来越明显。 正是因为识货，看出这八具傀儡速度、力量尽皆不凡，攻击行云流水，更可发出气劲，势如破竹，绝非等闲！可曹谨行在这样猛烈的攻击中，仍能轻描淡写地与其周旋，好似闲庭信步，移形换影间，毫发无伤，明显更见功力！ “花兄的轻功……也这么厉害吗？” 古笑羽看呆了，这也不像受伤的样子啊。 可用《天子望气术》确实能看出他身上有暗伤，气虚体弱，经脉丹田并非全盛状态，但这鬼魅般的速度哪有半点虚弱的模样，无法想象他全盛时该有多强…… 秦璇玑看了几眼也放下了心，并未接话。 言多必失，尤其古笑羽还能看穿曹谨行的身体状态，再多说两句，怕是都要猜出来了…… 毕竟，这世间天才不少，可像曹谨行这样面面俱到的，绝无仅有！ 古笑羽也没期望她回答，实际上他心中已经有猜测了。 古笑羽不是蠢人，相反十分聪明。 “花铁干”剑术高绝，一剑吓退机关虎蛟；身怀至少四品内功，比他看过的《冥海归元诀》内功更加精妙，还有这绝顶轻功……再加上之前不需要他提醒就能找到暗藏的宝物，以及莫名提出要送他一部绝学，甚至连方家传家功法都有把握搞到手…… 很多东西看似无厘头，但仔细一想…… “靠……” 古笑羽脑中闪过一个人影，心中暗骂：“不会是他吧！身有暗伤，几近全通，还有通幽后期美女相随……这位花千树不就是传说中的秦璇玑吗？他在东海的红颜知己！妈的，早该想到的，这家伙一定是偷学到了《天子望气术》……” 古笑羽面露苦笑，早听说曹谨行天资绝顶，任何武功，一学就会，一会就精，早就想见识见识，没想到这次见识到自己头上…… 他只当面用了一次啊，就一次！他他他竟然…… 古笑羽欲哭无泪。 “杀！” 眼看久攻不下，公输翼大怒，喝道：“没用的东西！【天罗地网阵】！” 话音落下，八具傀儡眼中闪过诡异红光，阵法随之一变。 其中四人的机关手猛然弹出粗大铁链，互相牵连，瞬间成阵，将曹谨行困在阵中。 另一条手臂上机关利斧极速旋转，挡在身前，好似绞肉机一般，封堵地密不透风！ 另外四个傀儡趁机高高跃起，从天而降，跳入阵中，全力砍杀曹谨行！ 留给曹谨行的躲避空间越来越小。 曹谨行索性不躲，眼中陡然闪过金光，一一扫过傀儡。 古笑羽：“……” 实锤了！ 难怪这家伙说要送他武功，还有求必应，原来是因为这个…… 古笑羽哭笑不得。 刹那之间，曹谨行已经看出这八具傀儡的内部构造——肉身、机关二者结合而成的杀器！ 人脑与心脏处的“灵核”配合，加以驱动机关，他们的机关臂内全是细小齿轮，用来增幅力量，就像人身穿了一件外骨骼装甲，如此才能发挥出远超普通人力的战斗力。 但，霸道机关并非毫无破绽。 就那一瞬间，曹谨行已经成竹在胸，骈起剑指。 《纯阳指》！ 天上的四个傀儡落地，悍勇无比，大地轰鸣。 激起的气芒辐射四方！ 曹谨行躲避瞬间，身形化影，在四人身上连点四指，而出发出凌空指力攻向外围四人。 他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八道攻击几乎是在同时完成。 就在他点中的瞬间，八具傀儡的机关臂核心装置遭到破坏，内部机关无法运转，齿轮冲突下，火星直冒，再经强力催动直接引发了自我崩毁！ 机关臂纷纷折断，内部齿轮全飞了出来！ 积压的力量无法宣泄，只能向内释放，只听一声整齐地闷哼，八个人同时重伤倒地，再起不能！ “……” 这一幕看呆了所有人。 整条长街突然鸦雀无声。 古笑羽大受震撼。 这尼玛是初学者？还是偷学的？还让不让别人活！ 公输翼整个人都傻了，先是极度震惊，而后是勃然大怒，脸色涨红，机关师被人破了机关傀儡，基本等于当面打脸。 他看着曹谨行咬牙切齿道：“《天子望气术》……抢我的货，还敢毁我的傀儡，我要你死！【山鬼】，给我——” 他话没说完，一直站在他身后，全身笼罩在黑色斗篷下，好似影子般站立的人影，猛然爆发出了强大的内力，直指通幽巅峰——这才是公输翼嚣张跋扈的资本！ 但就在【山鬼】即将冲出的时候，方牧琛带着一位中年人从天而降。 “住手！” 方牧琛大喝，压住了公输翼之后的话，脸现怒容，字句铿锵，冷声说道：“翼公子不知道我卧蛟岛禁武吗？！公输家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方家底线！到底要干什么！” 他身后那中年人脸色冷硬，《冥海归元诀》全力爆发，冰系真气向四方席卷！ 他是方家上任岛主方执中的小弟子，方秉天师弟，方贤。 通幽巅峰！ 方家上一代人丁不旺，方执中老年才得一子方秉天，为帮助其守住家业，方执中精挑细选了四个孤儿，收为义子，亲自培养，赐予方姓，并传授家传功法，为方秉天培植力量。 方贤就是其中之一，在东海大名鼎鼎。 方牧琛请他出马，公输翼再无挑事的机会。 他如果还敢动手，【山鬼】也护不住他！ 公输翼眼神满是不甘，他倒也不是故意挑事，实在是那件东西关系重大！ 他看着曹谨行和他腰间的乾坤袋，咬牙握紧了拳头。 难道真要拱手让人？ 这让他怎么甘心啊！ 就慢了一步！ “大哥！” 僵持之际，公输奇从街道另一边施展轻功冲了过来，额头满是冷汗，气喘吁吁地传音道：【家主说了，让你以大局为重！】 公输翼眉头紧皱：【可是，那是……】 公输奇急忙提醒：【飞云盖海船啊大哥！】 公输翼：【……】 公输翼长出了一口气，死盯着曹谨行，记下他的脸，然后看向方牧琛，挤出个笑脸，抱拳行礼，微微躬身，说道：“一时情急，忘了规矩，还请方少主见谅。为表歉意，请随我至鹤楼，容我略备薄酒，赔礼致歉。” 这就是花钱平事了，就像中午公输镗送进天圆地方阁的那八箱子“诚意”。 这次也得掏钱，就算不到八箱，至少也得四箱！ 公输家的目标还不明确，强赶出去，容易起冲突，海市开市在即，不宜大动干戈。 方牧琛心中思量，还是接下了这个台阶，冷着脸点了点头，回过身看向曹谨行，眼中闪过一丝惊奇。 他们来的路上已经看到了曹谨行的绝顶轻功和精妙指法，但没看出来路，只知道那指力至阳至刚，尚未联想到《纯阳指》…… 一来不认识，二来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出他有伤在身。 他这表现也跟传闻中“至少需要十天半月才能痊愈”的曹谨行对不上。 “搅扰贵客，还望见谅，等此事过后，方家会给花兄一个交代。” 方牧琛态度十分诚恳，曹谨行点了点头，这才是大家族继承人该有的样子。 公输翼那白痴白长了个天才脑子，嚣张跋扈，不值一提。 方牧琛叔侄要是不出现，他都准备让他也跟地上那八个傀儡一个结局了。 敢抢老子的东西？活腻了！ 要是前几天，没准还让着点，现在……谁特么也不惯着！ 公输翼领着方牧琛叔侄去了鹤楼，公输家落脚的地方，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眼含杀意，明显不想就这么过去，曹谨行心中冷笑，我劝你们快点，等再过几天，老子伤好了，就不是拆傀儡了…… “怎么样？累不累？” 秦璇玑上前打量，观察他的气色。 “放心吧，没事。” 曹谨行一笑，走向古笑羽。 古笑羽板着脸冷笑，传音道：【花铁干？花千树？呵呵，太保大人倒是好兴致，耍我？！还有《天子望气术》，我以诚待你，你——】 曹谨行道：【我已经看透《冥海归元诀》了，回去默给你。】 古笑羽：【——你、你果然也是好兄弟！走，卖货去，卖完了回去研究那个球，你饿不饿？我请客，刚才带的酒菜寒酸了，回去就换新的！】 曹谨行：【……】 …… 第二百九十章 鬼斧神工，人间绝艺 与此同时。 西江月客栈顶层上房，鲛人白琉璃泡在浴桶中，下半身遇水变回了鱼尾，在水中轻轻摇摆，上半身趴在桶沿小桌上，正在看书。 她看的不是异端裁判所的福音书，而是一部汉语古籍又被标注了拉丁语注释的《鲁公秘录》，赫然是公输家的不传之秘！ 在桌上还有一本同样注释的《墨经》和一本纯拉丁语手写的《人体构造》。 这三本书上的拉丁语字迹一样，白琉璃两种语言都懂，看的很认真。 此时此刻，她脸上的面具已经摘下，露出一张非常美丽的脸庞——也只有面部毫无鳞片，完美无瑕，她的身上或多说少都长着银鳞，只是十分细密光滑，自然和谐，无损美丽。 “夏尔。” 白琉璃看着书，轻声唤道。 “大人。” 骑士中唯一的一位女骑开门走进房间，她拥有一头火红的长发，扎成马尾自然垂在脑后，随着走动一甩一甩，像是跳动的火焰。 进门后，夏尔右手半握，放在胸口，躬身行礼。 白琉璃翻着书页道：“外边很吵，发生了什么？” 夏尔恭敬道：“公输家族的人与另一位中原人发生冲突，似乎是为了争抢某样物品。” 白琉璃眉头轻挑：“公输家……傀儡？” 夏尔点头道：“是。” 白琉璃道：“是一般的傀儡，还是‘拉斐尔’？” 夏尔脸上讽刺的笑一闪而逝：“只是一般傀儡而已，如何能跟拉斐尔相比。” 白琉璃道：“也是，公输家族空有无双技艺，但后来者难以发扬，暴殄天物，远不如老师。” 夏尔想了一会，不太理解那个成语，但听明白了大概意思，说道：“米迦勒大人学贯东西，无论头脑还是身体都是世间绝顶，这些凡夫俗子自然无法相比。” “是啊。” 白琉璃放下书，托着腮，无奈道：“老师是真正的全才，就像莱昂纳多先生一样，可惜我不是……他用占星术观测到我们此行会有重大机遇，可是已经过去三天了，还是没有任何头绪，真让人发愁……” “大人不必忧心。” 夏尔安慰道：“明天海市就会开启了，或许‘机遇’也会一起出现。” “但愿如此吧。” 白琉璃振作精神，严肃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已经准备好了。” 夏尔郑重回答：“【白龙珠】事关大人，势在必得！其他珍宝也会多多益善！” “很好。” 白琉璃笑着点头：“汉语有进步。” 夏尔不好意思地笑了。 “传令所有人小心戒备，严阵以待，静候……‘机遇’。” “是！” …… 古笑羽没撒谎。 他带曹谨行找了嘴严的典当行，帮他卖了三把五品中上阶兵器，【疥痨宾】、【白鱼双环】、【偃月刀】，筹到了将近十七万两白银，用来买【朱果】绝对绰绰有余。 毕竟【朱果】只是补气养身，增进功力，并非救命灵药，就算十分珍稀，至多也就五万两。 然后，古笑羽买了好酒好菜带回客栈，和曹谨行、秦璇玑边吃边研究那颗石球。 吃饭之前，曹谨行提笔飞快默写下了《冥海归元诀》，很随意地递给古笑羽。 古笑羽郑重接过，两眼扫过内容，越看越惊喜，咳嗽一声，不动声色地收入囊中。 “好兄弟！” 现在古笑羽看曹谨行越看越顺眼，功法泄露的事没办法，人家就是有这个本事能学到，并非是他有意传授，但能收获一部同样的四品顶阶秘籍，补足古家在内功上的短板，绝对是双赢！ 《天子望气术》加《冥海归元诀》，两大神功配合，古家腾飞在即，不可限量！ 古笑羽想起了中原江湖对曹谨行的评价，尤其丐帮的评价——这人是世间少有的“君子”，跟他交朋友是一件很愉快的事。 丐帮帮了他一次，他将方腊宝藏里的神功秘籍全给了他们！ 朝廷提携，上面一句话，他就将自创的《混元真气》甘心上缴，任由锦衣卫学习…… 此前在台州抵御倭寇，为了减少将士们的守城压力，更是自蹈险境，不惜力战牛鬼和其余六大通幽巅峰头目…… 怪不得闻其“死讯”，镇抚司倾巢而出，为他复仇！ 这样的人确实值得。 他对武功并不看重，因为就算练一模一样的武功，他也能打遍同境无敌手，所以做事只凭心意。 跟他交好的，神功秘籍、天材地宝随便送，跟他交恶的……比如那三个法象，现在还在山门前挂着呢…… 爱憎分明！ 古笑羽心中感慨他做事敞亮，二话不说，像是自言自语一般重新背了一遍《天子望气术》心法和修炼要点，帮他查漏补缺。 曹谨行笑了笑，给他倒满了酒，二人共同举杯，相视一笑，感情更进一步。 旁边秦璇玑跟着露出明媚的笑容。 吃过饭，曹谨行把那颗石球拿了出来，三人围在桌前仔细观察，就算明知它内部能量巨大，可是如何“打开”是个问题…… “要不把外层的石皮切掉？” 古笑羽提议。 “不行。” 曹谨行摇了摇头，眼中金光流溢，说道：“这层石皮似乎与内部紧密相连，公输家的宝物，强行打开怕是会自毁。” 就像墨家那个记录《非攻剑法》的鬼工球，藏在墨方中，倘若用外力强行打开，腐蚀液体就会抹去上面的图案。 他们能看出这里面的东西材质不俗，不惧刀剑，但难保不会有类似的装置，毁去关键部分。 “这可怎么办？” 古笑羽头疼，绝色美姬已经坐在了大腿上，却只能当柳下惠……这是最难受的事！ 曹谨行微微闭眼，再睁开时金光大放，他全力施展《天子望气术》，直视石球表面，将内部结构逐渐显现了出来…… 那火气无比浓郁！ 他从那团“火”中仿佛看到了一只蜷缩着的“鸟”，石球就像蛋壳，封住了能量不外泄，但并非一丝不透，还有一点可以激活……曹谨行敏锐地发现了它，一指点下去！ 咔！ 一声细响。 曹谨行点下的部分忽然下限，像是按钮，周围的石皮迅速分裂，一整面都变成了九乘九规格的同样按钮，如同大九宫的每一宫又套着小九宫。 每个宫上都刻着数字，有的已经确定了，有的还在随着齿轮转动而变化，紧接着整个石球表面像是水波一般扩散开来。 只见上面数字不断转动，杂乱无章，看的人眼花缭乱！ “这又是什么东西？” 古笑羽看的咋舌，苦思冥想，毫无头绪，不禁怒骂：“公输家，墨家，真是吃饱了撑的！专搞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 “这好像是‘输牍’……” 秦璇玑看着九宫格皱眉道：“传闻‘公输输牍’是公输班创制的独门密语，只有公输家族嫡系懂得解法，必须要让这九九八十一个格子的每个格子数字都正确，才能打开机关……” 说到这里，秦璇玑摇了摇头。 这太难了！ 古笑羽闻言一声长叹：“那不是白买了？难道只能卖回给公输家？靠！” “那倒不用……” 曹谨行脸色很怪，接了一句。 秦璇玑和古笑羽都是一愣，古笑羽震惊道：“难道连这你也能解？你你你怎……” “没那么神秘，你要是懂得规则，你也能解。” 曹谨行看着这玩意嘴角抽搐，好家伙，墨家拷贝“魔方”搞出个“墨方”，公输家也不甘示弱，仿照“数独”搞出个“输牍”…… 你们可真不愧是死对头！ “规则很简单。” 曹谨行直接上手了，一边摆弄着数字按键，一边说道：“只要在每一个小九宫格中，分别填上一至九的数字，让整个大九宫的每一列、每一行的数字都不重复，就算解密完成。不难。” “……” 古笑羽都听懵了，每一行每一列的数字都不重复、九九八十一个格子…… 他看向秦璇玑：“这不难吗？” 秦璇玑：“……” 对曹谨行而言确实不难。 像这类益智游戏他小时候经常玩，解这个很轻松，不到三十息，曹谨行已经将每个宫的数字都拨动准确。 当在最后一个格子填上正确的数字时，忽然一声嘹亮的鸣叫从石球中传出！ 带着一种孺慕和喜爱。 石球瞬间脱落，露出了里面蜷缩着的一只好似仙鹤的机关鸟。 青色的羽毛之上有着红色的斑纹，长着白色的嘴巴。 机关鸟体内机括咔咔转动，它的脖子慢慢伸长，双翼渐渐展开，忽闪着抖动翅膀竟在桌上站了起来！ 那双红宝石一样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曹谨行。 三人都看呆了。 这是机关鸟吗？ 简直跟真的一模一样！ ——那精雕细琢的羽翼，那灵动自然的神色，无一不在诠释着惊人的美，鬼斧神工，神乎其技！ 它不需要人为操控。 它是偃甲！ 秦璇玑认真地打量着这只机关鸟，总觉得有些熟悉，等看到那机关鸟身下只有一只脚时，恍然大悟，说道：“《神州异物志》中记载，有一种鸟，其状如鹤，一足，赤文青质而白喙，名曰毕方！其鸣自叫也，见则其邑有讹火……这是仿照毕方制成的偃甲！” 毕方…… 听到自己的名字，机关鸟转而看向秦璇玑，歪着脑袋，憨态可掬。 秦璇玑沦陷了。 这简直比真的还真，既漂亮又可爱，忍不住伸手逗弄它。 曹谨行完全无法理解，眉头深深皱起，说道：“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怎么可能呢？” 机关兽的存在就已经很黑科技了，偃甲比黑科技还黑科技！ 古笑羽从震惊中回神，笑道：“难得啊，还有你不懂的时候。偃甲确实神乎其神，但并非天方夜谭，它跟机关兽一样，只不过改成灵核驱动……” 古笑羽眼中亮起金光，指向毕方的胸口。 曹谨行运起《天子望气术》看过去，果然发现了毕方木制外壳之内繁复的机关装置，以及核心处藏着的那股强大“火气”的最主要来源——一颗形似心脏的“灵核”！ 古笑羽道：“偃甲的原理不难理解，你可以把它想象成除大脑之外全数傀儡化的异兽，也可以想象成灵核驱动的机关兽。它的核心在于两点，听命令的‘大脑’和提供能量的‘灵核’。 公输翼曾经说过，偃甲的关键就是先利用机关术改造身体，再利用阴阳术赐予神智……公输菅制造的偃甲就是如此。 先制作出能转化、存储真气的灵核，以及傀儡身躯，再将听话的异兽之脑剥离，封存在中枢装置中，转移到傀儡体内，以阴阳术贯通……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太难太难了！即便公输菅，也是十中无一，又因为材料难寻，所以存世偃甲极为稀少！” 古笑羽看着毕方并未渲染的金色木制头部说道：“此木金中透红，火气深藏，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扶桑神木】了，也只有这种极品材料能制作出如此强大的火系灵核。这具偃甲很可能是公输菅制作【湘君】之前的试验品。” “……” 曹谨行看着桌上灵动自若的【毕方】，还是有点难以接受。 转化、存储真气的灵核不难理解，【八阵图】、【天道剑】就都有这种功能。 当初华山思过崖，天道剑能布下剑阵，就是因为能储存、释放天地元气！ 除异兽之脑全部傀儡化，也不难理解，只是比之前那八具傀儡改装的更彻底罢了。 可是这两者结合…… 我勒个去…… 生物机械啊！ 简直匪夷所思！ 而这种无法想象的巅峰绝艺，早在公元前九百至一千年间，周穆王时期就有偃师能做出来了…… 两千五百年之前…… 曹谨行眼角抽搐，也亏那帮狗策划敢这么做设定，直接把那帮先秦高人变成了半仙。 “别傻楞着了，快认主啊。” 古笑羽提醒道：“将你的真气灌入【毕方】灵核，从今以后你就是它的主人，可以像驾驭真气一样驾驭它。你别看它小，扶桑神木能吸收、存储大日光热，真气极为霸烈，它只会比真正的毕方还要强！” “……” 曹谨行看向秦璇玑和古笑羽。 秦璇玑摇了摇头，做了个口型：“小黑……” 那醋精因为牛鬼已经很生气了，可是二者势均力敌，只能忍着，这要是再整个机关鸟回去，怕是要炸锅…… 当然了，这只是借口，就算小黑不吃醋，秦璇玑也不会要，曹谨行比她更能发挥出它的威力。 “别看我。” 古笑羽也道：“这本来就是帮你找的东西，何况又是你解开的……别看我这样，我可是个要脸的人！” “……” 刚才往怀里揣《冥海归元诀》的时候可不是这副表情…… 曹谨行笑着摇了摇头，看向毕方。 毕方也仰着头看他。 曹谨行对着它伸出手，混元真气转化为纯阳之气，灌入毕方体内灵核。 毕方双目精光一闪。 周身猛然燃烧起灼灼气焰。 神鸟【毕方】，再现人间！ …… 鹤楼。 公输翼挤出笑容，送走了方牧琛和方贤，毫无意外，公输家又一次出血。 “等我拿到铜佣，再跟你们好好算帐！” 看着二人远去，公输翼眼中闪过阴鸷的光。 “大哥。” 公输奇道：“除了方秉天，方贤也到了，暗处的高手还不知道有多少，这……” “没事。” 公输翼自信道：“等明日开市，方家必然全力驻守天圆地方阁，码头方向疏于防备，爷爷他们就能顺利登岛。此次公输家倾巢而出，【湘君】势必手到擒来！” “好！” 这话听着提气，公输奇振奋地挥拳，然后看向公输翼身后影子般的【山鬼】，有些惋惜地说道：“可惜【山鬼】的灵核比较差，不然说不定可以发挥出伪象的力量，方贤之流也就不用担心了……大哥技艺无双，就是碰不到好材料……” 公输奇摇了摇头。 说到这个话题，公输翼也有点烦，但比公输奇要冷静：“公输家不比当初，第六世祖时背靠大汉王朝，天材地宝取之不尽，如今只靠我们自己，自然要次一等……不过也快了，只要【湘君】到手，公输家真正的所向披靡，横行中原有点难，东海还是很有把握的！” 公输奇点点头，接着道：“东海到处都是水，【湘君】属火，难施手脚，如果是第六世祖的【娥皇】就更好了，书上说它是由鲛人改造而成，真正的‘如鱼得水’！” “你想得美！” 公输翼白了他一眼：“能发现【湘君】已经是先祖庇佑，还敢想【娥皇】？它是第六世祖的贴身近卫，论实力是比【湘君】略差，但也是‘仅次’，而且它更擅长遁法，几次救……唉，不说了，先把【湘君】拿到手，再谈其他！” 公输翼满脸烦躁。 公输奇小心道：“岛上就有一个鲛人，何不……” “……” 公输翼眉头微皱，沉吟道：“这事等爷爷到了再说。” 公输奇点头：“明白。” …… 第二百九十一章 作死！ 【毕方】认主很顺利。 跟它建立联系之后，有种玩游戏操控角色的感觉，真气就是那条看不见的手柄线。 方圆数十丈，天人合一的范围内，它就是曹谨行的第二双眼睛。 这种感觉还挺新奇。 曹谨行尝试着操控它盘旋飞翔，竟然如臂驱使。 三人吃过晚饭，曹谨行陪秦璇玑去了十里画廊，看了那里的名景火树银花，又在夜市上买了些新奇小吃，开开心心回到客栈，他继续运功疗伤，秦璇玑就在房间里逗弄毕方…… 此次易容换面，腰囊也是标识之一，十四没有随身，而是和荧惑在一起，不远不近地跟着。 没有猫撸，秦璇玑手痒很久了，毕方出现的很是时候。 它虽然是傀儡，但并不木讷，一举一动极像真鸟——每每见此，都不禁感叹公输菅的技艺当真可怕。 一夜无话。 第二天，海市开了。 卧蛟岛上的气氛明显更加浓烈，街上的行人多了一倍，到了下午未时初，天圆地方阁的大门准时打开，早带着名帖在门外等着的众人经查验、缴纳保金之后，鱼贯而入。 曹谨行三人也在其中。 天圆地方阁是岛上最高、最豪华的建筑，一共六层，内部中空，只在外围六层边缘开出了上百个包厢，整体设计很像天井。 最中间的部分是拍卖台，包厢里的客人居高临下，可以看的很清楚。 等竞拍开始，拍卖师在高台上摆出各种天材地宝，介绍权威鉴定师给出的鉴定评语，任由包厢里的人观察、喊价，价高者得。 一张名帖可带一个同伴。 曹谨行和秦璇玑一道，用方牧琛给的那张名帖，古笑羽之前送的那张还给了他，他带着三个古家下人，六人一起进了天圆地方阁六楼甲字三十二号房。 曹谨行和秦璇玑不愿抛头露面，古笑羽自然清楚，此次竞拍将以古家的名义喊价，也能震慑一些人。 中原四大家族的底蕴不是吹的，跟他们比财力并不是明智选择。 众人相继进楼走入各自包厢。 曹谨行站在高处，能看到下方不断进入的高手，包括结伴而来的武当、剑宗两派高人，看年纪都是叔伯辈，功力深厚，一身剑气。 其中一人在杭州棋剑乐府有过一面之缘，是剑宗那位执剑长老——卢登峰。 昔日，曹谨行假做“秦璇枢”之名，在名琴盛会学会《浩然剑》时，卢登峰对其非常欣赏，曾邀请他去蜀山剑池取剑，是一位刚正不阿的名门前辈。 至于另一位，应该是与武当王道宗同辈的三丰真人嫡传弟子，曹谨行在他身上感受到了《无根树》的气息，只是根基还浅，应该是新练不久，刚刚入门。 之后陆续走进了公输镗、公输翼和他们的两具披着斗篷的傀儡，以及鲛人白琉璃、女骑夏尔、诸多岛主洞主、东海豪客等，阵势十分豪华。 一刻钟后，阁门关闭，竞拍开始。 随着拍卖师大步上台，原本喧闹的各包厢安静下来。 “各位。” 负责主持竞拍的是天圆地方阁阁主，方执中四义子中排行第二的方良，他的境界偏低，四十余岁只有通幽五层，练不成《冥海归元诀》，但打理此类事物却是好手中的好手。 他的实力不及方贤，知名度却远远胜之。 “阁内规则，想必各位名士都已知道，雅间的墙上也有描述，在下不做赘言。时间宝贵，闲话休提，咱们直接开始。” 方良的开场白很是平铺直叙，开门见山：“此次‘飞云盖海船’青头货共打捞出四十三件五品以上神兵利器、灵丹妙药、天材地宝，由阁中五位顶尖鉴定师鉴定、估价，清单已经在各位手中。第一件，五品低阶，名弓【画雀】！” 方良一把拉开红布，展台之上第一件宝物映入众人视野。 那是一把通体朱红的宝弓，弓身之上有燕雀腾飞的纹饰，加以金玉点缀，华丽而不失古雅。 “此弓乃东吴大帝孙权之物，取雷劫木配【牛牻】脊筋，力猛弓强，霸道非凡。孙权曾用此弓以十三稚龄一箭射杀【玄虎】，乃一代名器，底价三万两，竞价开始。” 甲字三十二号包厢里，古笑羽看了眼曹谨行。 江湖上，谁不知道十三太保善射，死在他箭下的亡魂无数，不知道他有没有兴趣出价…… 曹谨行摇了摇头，【八荒射日弓】还在手里，其他的弓箭都不入眼了。 神兵利器他一点不缺，这一批青头货里只有那两颗【朱果】能让他上心。 他的伤已经好了七成，【朱果】能再次加速伤势愈合，两颗一起，再加上药性猛烈的补气“仙丹”，说不定可以直接痊愈……除此之外，也就那个铜俑了，但盯它的人太多，曹谨行懒得掺和，他更想看戏。 “三万三千两！” “三万五千两！” “三万八千两！” …… 东海亦不乏善射的侠客，最终【画雀弓】被七星岛岛主以四万三千两的价格拿下。 由此也正式步入竞拍环节。 “第二件，【白龙珠】！” 【画雀弓】被下人取下，送去七星岛岛主的包厢，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与此同时，第二件宝物也被送了上来，是一颗拳头大的珍珠，色泽圆润，品相极好，更奇异的是珠子表面天然生有纹路，好似蛟龙出海图！ 方良伸手，将众人目光引向那颗珍珠，说道：“【白龙珠】，取自东海海底万年砗磲之腹，色彩瑰丽，质地高雅，乃珍珠中的极品！孙权时代，他将此珠加于冕旒，以示皇权威仪。此珠乃世之奇珍，绝无仅有，底价八万两！” 有人将天材地宝视若珍宝，也有人将此等无用的奢华之物当作珍宝。 但可惜，此次天圆地方阁的与会者都是一方豪侠海客，对这类于功力无益的东西，不怎么上心。 如果放到官场或者富家圈子，那这东西的价值绝对猛涨，此时却竞价者寥寥。 即便加价也是一千五百的加。 乙字十二号房，白琉璃和夏尔相视一笑。 夏尔高喊道：“九万两！” 一锤定音。 根本没人跟她们抢，一则异端裁判所财力雄厚，二则也没人知道这东西对于鲛人何等珍贵。 ——砗磲过万岁，出珠量锐减，有也只会有一两颗，却是砗磲蚌的心血结晶，那珠上的特殊纹路就是砗磲蚌精血化成的印记，珠中蕴含海量精纯的水属性元气，这对于天生就能吸食“水气”的鲛人来说，属于极宝贵的大补之物！ 白琉璃当前的元气量已经达到通幽巅峰的程度，这【白龙珠】可以助她更进一步，凝结伪象。 等方家下人送上白龙珠，白琉璃很痛快地叫夏尔付钱，自顾自地吸食起来。 白龙珠中丝丝缕缕的元气飘入她鼻尖…… …… 白龙珠的异状，曹谨行和古笑羽自然也看到了，但这种兽类“炼化”的气过于驳杂，无法为《吸功大法》、《冥海归元诀》吸收，曹谨行有《无根树》可以强吸，可是还需要转化，远不如直接“餐霞食气”来的方便，所以就没管。 拍卖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第三件、第四件、第五件…… 在座的都是有钱人，也都有意向之物，各有买主，其中以夏尔喊得最勤，成交量最多，但她们只对天材地宝出手，影响不大，至于其他大佬，都等着压轴宝物【孙权六剑】，对前面的开胃菜并不热衷，很快，【朱果】出现了…… 秦璇玑精神一振。 古笑羽面色紧张。 曹谨行笑道：“放轻松，【朱果】就是另类的白龙珠，不能救死，只能扶伤，效果虽好，但只能滋养经脉丹田，且增功有限，适用范围太窄，价格虚高，不会有人争的。” 但事实证明，曹谨行只猜对了一半——一颗【朱果】标价三万，两颗就是六万，古笑羽等方良话落音，直接提到了十万天价，震住了包括夏尔在内的其他竞争对手。 毕竟就算再有钱，也不能花冤枉钱不是？ 可是。 公输翼那讨厌的声音响起了，懒洋洋道：“十二万！” “……” 秦璇玑脸色一沉。 曹谨行眯起了眼睛。 “我艹！” 古笑羽一听气不打一处来，眼看就要到手了，这狗东西非出来搅局！ 他眼珠子一下子红了，站起来冲出包厢，指着对面公输翼甲字四十四号房，破口大骂道：“公输翼！之前你暗中指使机关虎蛟攻击我！今天又存心跟我过不去，公输家对古家如此，古家绝不会善罢甘休！你们等着！十四万！” “呵呵。” 公输翼大摇大摆走了出来，一脸嘲讽，老子怕你？古家算什么，等拿到铜俑，让【湘君】认主，公输家两大法象坐镇，再加上诸多机关兽和偃甲，古家弹指可灭！ “古家财大气粗，只是多两万两也值得气成这样？” 公输翼冷冷道：“难怪都说古家日薄西山，寥落在即，看来还真是实情，那我再添把火吧……二十万！你还要不要啊？古兄～” 他一脸阴笑，直接将原价格翻了一倍。 “你！” 古笑羽心中杀意止不住地升腾起来。 这闹剧让拍卖会平生波折，但这俩人打嘴仗的同时，也在不断抬价，方家乐见其成，便没阻拦。 “三十万。” 秦璇玑走了出来，举着三十万两的银票，看着公输翼冷静说道：“我身上就这些，你如果还要再加，那这两颗朱果就是你的。” “哈哈哈！” 公输翼机关手狠狠拍着栏杆，哈哈大笑，毫不掩饰脸上的猖狂得意，说道：“三十万两买两颗朱果，这买卖，本少爷当然不做，还是让傻子来吧！” 他大笑着回到包厢，砰地把门一关，笑容越发肆意猖狂。 秦璇玑不再看他，只看向下面的方良。 方良环顾四周：“还有没有更高的？” 一片安静。 方良点头：“成交！” 他一边挥手，一边示意下一件宝物上展台，正是楚舞铜俑！ 下人捧着那盛着两枚朱果的托盘飞快上六层，送到包厢里。 秦璇玑付了钱，将朱果递到曹谨行面前，关切道：“谨行，你快吃了它……” 曹谨行挥手止住了她的话，看向对面公输家的包厢，脸色阴沉，似笑非笑。 很好！ 既然你找死，那我就成全你！ 古笑羽脸色难看：“是我拖累你们了，这钱我出！” “我跟他也有矛盾，不怨你。” 曹谨行直接道：“先别管这些小事了，帮我护法，我要疗伤！” 他一把抓过两颗朱果吞下了肚子，又从乾坤袋里取出了那四枚仙丹一齐吞下，运起《混元无极功》，迅速炼化其中能量，伤势飞快复原，境界迅速提升！ 秦璇玑和古笑羽心头一跳——他生气了！ “咦？” 下方二楼包厢里，武当第三嫡传弟子张清修眉头轻挑，看向上方，他感应到了一股熟悉的真气——明明不是武当太极劲，但诡异的有种熟悉感。 卢登峰道：“怎么了？” 张清修略微迟疑，摇了摇头：“这些人里藏龙卧虎，孙权六剑只怕不易得。” 卢登峰道：“尽力争取吧。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张清修点了点头：“卢兄所言甚是。” 同时。 公输家的包厢里，公输镗猛然感觉到了一阵心悸，抬头看向正前方的包厢，一股强大真气正在飞速飙升！ “这是……” 公输镗通幽巅峰伪象境界，修炼公输家族秘传功法《鲁班经》，特异之处就在于为方便驾驭机关兽，鲁班真气更易在土木金石之间传导，所以相比其他人，他对那包厢里发生的事感受地更加清晰。 ——古笑羽背后有能人！ ——那个人的境界正在提升！ 公输镗脸色阴沉，翼儿才惹了古笑羽，害他们白亏二十万两，这个时候他突然境界提升…… 公输镗心中升起不祥预感…… “爹……爹？爹！” 公输翼一声喊。 公输镗回过神来，看向他。 公输翼一脸振奋地指着下方展台，凑近他小声传音道：“【铜佣】出现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伤愈，重回巅峰！ “第二十五件，楚舞铜俑。” 展台之上，方良拉下红布。 众人看到了那尊惟妙惟肖的男性铜俑，大袖飘摇，潇洒若仙。 方良侃侃而谈道：“此俑乃是西汉武帝时期将作大匠‘公玉带’的作品，用于陵墓陪祭。公玉带是西汉顶级名匠，其人做俑栩栩如生，传言武帝陵中的铜俑就全是出自他之手。 更难得的是，此俑形态非同一般，乃是楚舞。 ‘楚国南郢之邑，沅湘之间，其俗信鬼而好祠，其祠必作歌乐鼓舞，以乐诸神。’ 李太白曾言‘楚舞醉碧云，吴歌断清猿。’盛赞其美！孙权以此俑敬神，意义非凡，故而取之列于此间，望高雅之士善待。底价两万两。” “二十万！” 古笑羽一声大喝，震得整个天圆地方阁隆隆作响！ 所有人都懵了，什么情况？ 古家少爷这是受刺激了？花二十万买这东西显示财力？这不更让公输家看笑话？ 夏尔也傻眼了，这帮中原人都什么毛病？ 之前花三十万买两颗朱果，这次又花二十万买一尊铜俑…… 她古怪地看向白琉璃，想请示大人该如何做，但白琉璃正闭目吸食【白龙珠】中的元气，身上能量越发浑厚，对这怪异情况视而不见。 夏尔心想，反正不是天材地宝，他们愿意怎么买就怎么买，乐得看戏。 方良更加满意了，就喜欢这帮豪族阔少争强好胜，大把的银子送上门，不过…… 他看向古笑羽的方向，这位古家七少是古家百年以来修炼《天子望气术》最精深的人，他到底是一时意气，还是看出了什么…… 单纯报价以应对公输翼那句“古家日薄西山”不像是他的作风，他这语气恶狠狠的，倒更像是找茬…… 找谁的茬？ 毫无疑问，公输家！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难道…… 想起近期公输家的动作，方良脸色一变，再看铜俑时，目光前所未有的郑重。 他马上叫来下人，传音说道：【快！通知少主和大哥，公输家的目标很可能是这尊铜佣！命傀儡加价！公输家或许也会用傀儡，叫他们留心！】 【是！】 下人急匆匆去了二层包厢，通知方牧琛和方贤。 公输家包厢里，公输翼的脸色像死了妈一样难看了，咬牙切齿地喃喃自语：“他居然真能看出来……当初真该杀了他！粉身碎骨！” 他并不后悔之前的事，就算没有那一遭，古笑羽如果真看出来了，那他也肯定不会放过！ 公输翼看向自己的父亲：“爹？” 公输镗道：“你爷爷还没到，加价，拖延！” “是。” 公输翼点头，拿过身侧一个木杯，木杯底连着一条淡不可见的天蚕丝，那丝线一直延申到楼下包厢某个人的手里，公输翼对着木杯，冷冷道：“开始。” “二十一万！” 马上就有人喊话。 “二十二万！” 这回换古笑羽好整以暇。 “二十三万！” “二十四万！” “二十五万！” “二十六万！” …… 喊价越来越离谱，渐渐地有人感觉不对劲了。 古笑羽和那个傀儡就这么耗上了，听着很急切，但两人都是一万一万地加，你一句我一句，这不像是叫价，更像是拖延。 下方方贤、方牧琛对视一眼，他们还没来得及叫自己人喊价，那俩人根本不用别人插手，一人一句，就将铜俑的价格哄抬到了三十万高价，直接翻了十五倍！ 即便如此，两人喊价依然底气十足，一幅势在必得的样子。 一个是古家少爷，一个是公输家的棋子——这人对别人可能有迷惑性，但对方家而言，那棋子的身份在昨天公输家上岛之后就已经确认了——两方都是财大气粗之辈，不用担心付不起钱，可是，公输家可能有暗手，所以会拖延，但古笑羽…… 刚想到这里，忽然，方贤猛地抬头，上方有一股强大真气若隐若现！ 方牧琛道：“怎么了，贤叔？” 方贤眼望头顶：“古笑羽的包厢还有谁？” 方牧琛想了想：“除了他的三个下人，就是昨天那对花家兄弟。在调查之前，我卜了卦，是雷风恒卦，就没再查。” “你做的对。” 方牧琛脸色凝重道：“其中一人正在突破！通幽七层……通幽八层……通幽九层……” “什么？！” 方牧琛露出惊容。 与此同时。 卢登锋也察觉了，和张清修一同抬头上看。 越来越多的人察觉，越来越多的人抬头。 曹谨行的境界在飞速提升！ ——“仙丹”【无极丹】乃是嘉靖御用贡品，以珍兽之血外加各种顶级天材地宝炼成的灵丹妙药，可以“延年益寿”、“补气养神”。 若非皇宫御药材料太好，药效猛烈，曹谨行在反噬之初就会用此药疗伤，如今也是在恢复七成之后，用朱果搭配，缓和药性，才好服用。 如此大补之物，四颗齐用，再加上朱果推波助澜，化成了海量真气，一边修补经脉，一边增强功力！ “咦？” 白琉璃停了下来，放下白龙珠，抬头向上看：“有人在突破……好强的力量！” “不好……” 公输镗猛地看向对面，心中不祥预感越来越强烈，脸色越发难看！ 多年战斗养成的直觉在告诉他：快出手阻止，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他忍不住想出手，但这是方家地盘，后手没到，倘若先坏了规矩，打草惊蛇，之后的事就难办了…… 公输镗在犹豫。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对面包厢，秦璇玑挡在曹谨行之前，严阵以待，她能感觉到，曾经的曹谨行正在迅速复苏！ 古笑羽心头狂震，曹谨行回来了，那个杀法象的十三太保回来了！ 就犹如一座大山当头压下，那恐怖的威压让人喘不过气。 真气越来越强，压力越来越大！很快，连公输翼都能感觉到了，一阵心惊肉跳！ 这种气势……公输镗脸色阴沉如水，不能再等了！ 他摸出一枚暗器正准备发射，那股真气却忽然收拢消失，紧接着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接过了古笑羽的话，报出天价：“一百万！” 满堂寂静！ 鸦雀无声！ 所有人瞠目结舌向上看。 砰！ 包厢门打开，曹谨行带着秦璇玑、古笑羽大步走出，神盈气足。 ——伤愈。通幽巅峰！ 竟然这么快！ 对面公输镗吃了一惊，他没感觉到一丝真气，可是对方这作态已经说明，他们不必再拖延了…… 那股压抑的真气消失不见，公输翼不明所以，但着实松了口气，嚣张跋扈的神态重新回到脸上，大步走出包厢，指着曹谨行道：“大言不惭！刚说了只带三十万两，现在又开出一百万！你还有银子吗？方阁主，这几个人明显是在拿你们方家逗趣，你就这么看着？” 方良不急不缓看向曹谨行，等他的说法。 “放心。” 曹谨行一笑。 下一瞬，一只飞鸟冲出包厢，发出嘹亮唳叫。 它周身燃烧着赤红火焰，像一轮初生的太阳，盘旋在天圆地方阁楼顶。 曹谨行淡淡道：“此物，可抵百万吗？” 下方一众人都惊住了，一个个冲出包厢，仰头向上看。 白琉璃和夏尔也不例外。 夏尔一见毕方，脸色唰地变了：“大人，这……” 白琉璃面色凝重，微微摇头，示意她噤声，先不动声色，心中暗想，难道这就是老师说的机遇？ “那是……【机关鸟】？！毕方？” “不对！它有真气，能自然行动，这、这难道是……” 阁中五个鉴定师都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冲出包厢，一个个看着飞翔的机关鸟，激动地热泪盈眶： “传说中的神物啊！” “无价之宝！” “竟然真的存在……” 这五位鉴定师都是见过大世面的高人，连四品宝物也没少看过摸过，此刻竟然因为一只机关鸟露出这种神态。 方贤、方牧琛还有下方的方良都很好奇，便问中间那位白发老者：“葛师，这到底是什么？” 葛师十分激动，刚要开口。 曹谨行笑道：“行家就在这里，不如问问这两位……公输翼，这鸟你认得吗？” “……” 公输翼和公输镗也已经冲出包厢，望着【毕方】，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 此时，公输翼又气又怒，眼中的杀意仿佛凝成了实质，死盯着曹谨行，恨不得当场把他大卸八块！ 他一字一顿地咬牙切齿道：“……你竟然能解开我公输家密语！你到底是谁？！” 偃甲之所以不惧外泄，就是因为“公输输牍”的存在，要么在“外壳”上锁，要么在“本体”上锁，只要激活九宫盘，一次不成，就会彻底封死，非公输家嫡传难以破解，可这个人，他竟然一次就成了！ “呵呵。” 曹谨行冷笑道：“你都会的东西，老子会，很意外吗？托你的福，让我多花了三倍的价钱才买到【朱果】，治愈暗伤！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你想要的东西，我要让你们花千倍、万倍的代价！” 说完，不管公输镗和公输翼，转望向方牧琛。 “方少爷。” 曹谨行目视着他，淡淡说道：“【毕方】虽好，但你们有更好的。你昨日送了我一张名帖，今天我还你一具偃甲！” 曹谨行心神一动，毕方化作流光，飞向拍卖台，一爪子抓在铜俑头部机关，只听咔嚓一声炸响，外围铜皮向四方炸散，露出了里面身穿金缕汉服与真人无二的【湘君】！ 所有人大惊失色！ 只因那湘君实在太真实了，他静静地站在那，维持着铜俑的舞蹈动作，仿佛楚国男觋在高台之上起舞，礼神敬天。 岁月不曾在他身上留下丝毫痕迹，一如千年之前！ 白琉璃和夏尔看呆了，这是真正能比肩“拉斐尔”的神奇傀儡，甚至更强！ 卢登锋、张清修等人也没想到还有这种事，看的目不转睛。 公输镗和公输翼惊怒交加。 方家众人则大喜过望。 原来公输家的目标是它，传说中的偃甲！ 难怪公输家不惜打脸方家也要派出机关兽捣乱，恐吓其他人；难怪事败之后，公输镗还愿意以八箱财宝赔礼，换取上岛的机会…… 明白了，全明白了！ “多谢花兄！” 方牧琛语气难掩激动，郑重行礼道：“如此大礼，方家感激不尽！” 他身旁的方贤第一时间召集方家高手，将湘君团团围住！ “先别忙着道谢。” 曹谨行微微一笑，心神再动，毕方站在湘君头上，猛然用嘴啄向它的太阳穴。 咔咔咔。 尖喙下陷，湘君整张脸突然分散成了一个个小方块，就像毕方的石壳那般向外扩撒，露出了中间的“输牍”九宫盘。 曹谨行的目光透过毕方双眼，看到了盘上的数字，答案瞬间萦绕于心，开始操控毕方用嘴啄数字，解密公输暗语！ 他大大方方，正大光明，甚至还一心二用，一边解密，一边欣赏公输镗和公输翼的表情。 “两位，后援没到，湘君外露，这偃甲，你们争，还是不争啊？” 曹谨行语气淡淡：“再等三十息，输牍可就要解开了……” “……” 公输翼一听，气的肺都要炸了！ 公输镗握紧拳头，脸黑的像锅底！ 古笑羽差点笑出声来。 真狠啊！ 第一步，放出毕方，告诉公输镗、公输翼，老子可以解开你们的密语。 第二步，打开机关，暴露湘君，让方家严阵以待，也让这阁上所有人知道，此宝之贵重，就算公输家敢来强抢，也不会是方家一方应对，其他人同样会下手，再想一举拿下，难度大大增加。 第三步，当着公输父子的面破解输牍密语，你不出手争，有毕方为例，输牍一定会破解！你出手争，后援不到，父子俩挑战方家所有人，必败无疑！ 无论怎么选都是输…… 除非公输家全员在关键时刻出现…… 古笑羽深深叹服，看着公输翼那气的扭曲的五官，胸中那股气立马顺了。 如果曹谨行知道他的想法，一定会再补一句：就算公输家都到了，他们也带不走湘君！ 老子还给他们备了大礼…… ——让我多花两倍的钱，我就让你们多赔两倍的命！ “我要杀了你！！！” 公输翼忍不住了，双目血红，大吼一声，【山鬼】冲了出去，一双铁爪猛然抓向曹谨行！ “呵！” 曹谨行冷笑，腰间【凌虚】闪电出鞘。 呲吟！ 剑吟如龙吟，《天道剑势》·剑破苍穹！ 两个包厢相距十八丈，中间是六层接近二十米高的半空，山鬼仍在空中，曹谨行一剑横挥，至刚至阳的纯阳剑气划过山鬼，山鬼登时一分为二，在半空解体，燃烧起来！ 通幽巅峰的傀儡又怎样？ 不堪一击！ 哗啦啦。 各种齿轮、零件纷纷扬扬地掉向地面，好像下雨一般，剑气余劲横跨十余丈，斩在它后方公输翼的机关鬼手上，直接削断了它！ 断臂落地，截面焦黑，发出砰地一声响。 公输翼全身一颤，吓得脸色煞白，浑身发抖，指着曹谨行：“纯阳剑气……你！你是……” 曹谨行收剑归鞘，淡淡道：“还有十息，继续加油。” “……” 公输翼吓傻了。 竟然是他！ 公输镗回想起之前的传闻，脸色大变，当场就想给公输翼一脚！惹谁不好，去惹他！ 但到底是自己儿子，危急关头，一把拉过他，掩在身后——耳听下方毕方不断啄击数字解密输牍；眼看方家众人围上来，要兴师问罪，心中焦躁不已！ 公输镗忙操控另一尊跟随他来的偃甲悄然蓄力，准备施展阴阳术脱身，心中怒骂，为什么还没到？！ …… 与此同时。 卧蛟岛码头，大战正在进行。 方秉天一夫当关，以护岛大阵【九宫八卦阵】挡住了公输家一众人马！ ——方家精研易理，用岛上天然生成、千姿万状的珊瑚，再加上山石泉流、百般花木的搭配布下了这阵法，让不懂奇门五行之术的人，不仅难进岛内，还有困死阵中之险！ “公输纶老前辈大驾光临，秉天有失远迎，但也不致这般阵仗吧。” 方秉天冷眼望着阵中所有人，心下惊疑，面上不露声色。 但见阵中有十条粗大的机关蛇，普遍水桶粗细，十二三丈长，其中有三条双首，一条九首，更是硕大无比，气势非凡！ 公输家上代家主公输纶就站在九头机关蛇头顶，公输子法象在体外升腾，一身杀气！ 另有十八个顶级机关傀儡，浑身霸道机关，人人都像一座小山般，铜头铁臂，刀枪不入！ 除此之外，还有四个全副武装的公输家族二代嫡传，人手千机伞、七杀弩，背后背着小型火神炮，严阵以待！ “你早知道我要来？”公输纶满头白发，冷眼看着方秉天。 方秉天淡淡道：“不，如果早知道你要闯岛，那现在站在这的，应该是我和我父亲。” “不错。” 公输纶点点头，赞道：“方执中倒是生了个好儿子。但是，只凭你自己，再加这个破阵，你觉得能挡住我吗？也太小看我公输家！” 公输纶猛地一挥手！ 身后大海之上，公输家商船之中再度冲出六架【机关翼蝠】和三只狰狞的穿山甲型机关兽【破土三郎】！ 翼蝠飞天！ 穿山甲遁地！ 九架机关兽避过九宫八卦阵先行杀向天圆地方阁！ “杀！” 随后，公输纶一声令下，阵中所有人杀向方秉天，强行冲岛！ 第二百九十三章 大战，坐山观虎斗！ 卧蛟岛禁武。 天圆地方阁更是禁武！ 公输翼再次挑衅，对客人出手，加上本就想强抢湘君，给了方家人率先出手的理由。 方执中剩下的两个义子，方刚和方正出现了，带着方家人杀上六层。 下方方贤和方牧琛把守湘君，看着毕方一点点破解输牍暗语，等着湘君完全解封的时候。 曹谨行反而成了看客，站在包厢门口，回身以隔空吸功摄来三把椅子，自己在其中一把坐下，手拿着【凌虚剑】，秦璇玑和古笑羽坐在两边，冷眼看着对面鸡飞狗跳。 纯阳剑气一出，他的身份再无怀疑。 下边的人有惊的，有怒的，但就是没有敢挑衅的。 这是一尊杀神啊！ 曹谨行的来路事迹，在方家、黄家、秦家之下，各岛主洞主也有耳闻，经过几天发酵，早已传扬东海，那恐怖战绩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有传言说他受《天魔解体大法》反噬，还需十天半月才能伤愈，但刚才那一剑已经说明了问题，通幽巅峰的傀儡、顶级材料制作的甲胄，一剑摧毁！而且脸不红气不喘，就连跌境也已复原，谁还敢惹他？ 张清修神色复杂，王道宗、李重楼虽然不是“死”在曹谨行手里，但跟他有很大关系。 至于卢登锋，就纯是欣赏了。 “吕祖绝艺，精妙无双啊。” 卢登锋暗自点头，他修炼的是剑宗绝技《万剑归宗》，同样是世间顶级剑法，但论杀伤，还是稍逊至刚至阳的《天道剑势》一筹。 “该死！” 公输翼全身发抖，一想起曹谨行的战绩，还有刚才的挑衅，脸色惨白，两腿直打颤。 公输镗心急如焚，曹谨行说还有十息，那就肯定会早不会晚！ 输牍的压力、方家的压力、还有曹谨行的压力，三重重压之下，即便是他，也难免在心中打鼓……让那双眼睛盯着，他就算有办法逃走，也不一定能逃得出去，为今之计，只能拖延了！ “【云中君】！” 公输镗咬牙大喝，身后人形偃甲一拍大地，瞬间云雾升腾！ 浓浓白雾缭绕四方，将长廊之内数个包厢笼罩！ 阴阳术·《雾霭沉沉》！ “雕虫小技！” 方刚率先冲上六层，一掌拍出，掌风吹散浓雾，但公输镗、公输翼父子和云中君却消失在了雾中。 “【金石遁】？把守两端，给我搜！” 方家人如狼似虎开始搜查整条长廊的包厢。 对面，曹谨行随意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看热闹。 古笑羽好整以暇道：“隐身术，障眼法……看他们两个能坚持多久！” 秦璇玑看向曹谨行，有点担心他的身体状态，整个炼化过程太短了，那些“仙丹”又是药性猛烈之物，如此仓促，会不会…… 曹谨行轻笑，一把抓过她的手，凑到她耳边道：“放心，本来重修就是驾轻就熟，再加上有朱果调和，并无大碍。我现在龙精虎猛，不像前两天，心有余力不足……晚上同床都没问题！” 秦璇玑的脸唰地红了，没好气地拍了他一下，暗暗松了口气，反握住他的手。 “嗯？” 忽然，曹谨行眉头轻挑，看向下方：“后援到了……可惜晚了一步。” 秦璇玑和古笑羽不明所以，向下看去。 曹谨行操控毕方解密输牍也到了最后关头。 就在毕方用尖喙将九宫盘上最后一个数字归正时，湘君脸孔恢复，两眼放出金光，藏在胸膛的灵核重新被唤醒，扶桑神木中储藏的火属元气猛然爆发，犹如火山喷薄，在刹那间贯通全身！ 整具偃甲在沉眠千百年后重新焕发光彩，境界飞速提升！ 后天、先天、通幽、通幽巅峰…… 感受到偃甲的境界越来越接近法象，方贤和方牧琛喜不自胜。 真是一件宝物啊！ “少主，快将真气打入偃甲灵核，快！” 葛师催促，方贤警戒四周，方牧琛迅速出手，催动《冥海归元诀》，一掌打向偃甲胸膛！ “轰！！！” 就在这时，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炮响，钢铁弹丸轰碎天圆地方阁大门，炸向方牧琛！ 木屑纷飞，方贤虽惊不乱，反手一掌《无量神掌》，以【大海无量】一式正面硬撼炮弹。 无俦掌力打在弹丸之上，只听轰隆巨响，火光四射，方贤退后三步，一脚重踏，大地裂成蛛网！ “公输家……火神炮！” 方贤脸色阴沉，一挥衣袖，三丈法象骤然升腾，赫然是方家始祖方储。 “找死！” 方贤动怒，反手飞出三把飞刀，刀如流星经天，速度极快。 但外边驾驭机关兽的机关师也非凡人，熟练无比。 整架机关像是他身体的延伸，只轻轻一拉拉杆，翼蝠上升，就轻描淡写地避过了暗器。 两方刀光弹影，你来我往。 方牧琛聚精会神，丝毫不为外界所动，拍向偃甲胸膛。 但不等掌力临身，变故再生，脚下大地突然一颤，紧接着一个直径超过两丈的巨大磨盘冲出地表！ 方牧琛急忙闪躲，因为它的边缘全是森冷的刃锋，直冲身体而来！ 那磨盘一身金铁，寒光闪耀，能极速穿行地底，半空中机关变化，弹出四肢、头部和尾巴，化为一只巨型穿山甲，咆哮着，伸出两爪抱向湘君！ 正是公输家机关兽，号称“无坚不摧”的破土三郎。 “保护少主！” 方家护卫见状提剑冲上，其中一个横练高手纵身跃起，钢铁一样的拳头打在巨兽头颅，响声如雷！ 但机关兽力大无穷、钢筋铁骨，这一拳只是打偏，其他人趁机挥出剑气，却根本无济于事，那巨兽咆哮一声，又冲了上来！ “轰！” “轰！” “轰！” 天圆地方阁外，六架三丈翼蝠正在空中盘旋，驾驶者不断将炮筒对准阁楼，火神炮弹一颗接一颗的顺着大门打进来，杀向方贤、方牧琛，直打的火星四射，硝烟四起，好趁机浑水摸鱼。 ——他们不敢无差别攻击，一旦惹怒了其他客人，公输家想要夺取湘君的计划就更加难以施展了。 一层的烟雾越来越多，呛得人连连咳嗽。 第二只、第三只破土三郎趁机冲出地表，吼声震天！ 六层的方刚、方正见状顾不得公输镗和公输翼，急忙跳下来助阵，还有方家下辖的岛主洞主也都来帮忙，整个一层乱成一团，只能听到金铁交击的巨响、看到偶尔迸溅的火花…… “公输家这是动用了多少力量？” “看来他们早就知道偃甲的存在，为此无所不用其极，连攻城机关兽都用上了！” “不止，码头那边有战斗的声音，方秉天也没出现，只怕公输家不止派了这些。他们最出名的机关兽可是‘九头蛇’啊！” “想必主力都在那边。公输家霸道机关兽所向披靡，可以一挡百，方家的情况不妙。” “有心算无心。谁能想到为了一个铜俑，公输家会动用如此阵仗？只怕都把家底都调过来了，机关兽可以无限制造，操控它们的机关师可不是随便能有的。这些驾驶者都是公输家精锐中的精锐，这次怕是倾巢而出了。” 下方闹得热闹，大多与会者却和曹谨行一样，专心看戏。 毕竟是传说中的偃甲，而且功力如此深厚，足见珍贵。 这个时候出手，万一方家误会，那不是自己找不痛快？ 白琉璃的包厢里。 夏尔看着湘君两眼放光，按耐住心头激动，低声用拉丁语说道：“大人，这具傀儡很可能就是米迦勒大人说的机遇！我们是不是……” “不急。” 白琉璃却兴趣不大，放下白龙珠，向上看了一眼。 曹谨行三人正兴致勃勃地观战，没有帮忙的意思，也不像要趁火打劫…… 白琉璃道：“那具傀儡的能量如此恐怖，已经接近‘圣骑’一级，等同于中原人的‘法象’境界，那位曹先生会就这样送给方家吗？ 资料上说，他的情人是雾流岛秦家二小姐，这种宝物，送给方家，就等于资敌…… 漳州和泉州两地的帝国商人就是因为他才遭到驱逐，我看过他的资料，此人一贯雷厉风行，爱憎分明，他不会那么好心，帮方家人解开公输家密语……” “可是……” 夏尔奇怪道：“他确实解开了，也给了方牧琛机会……” “不。” 白琉璃笑了：“方牧琛没有机会，从一开始就没有！这位曹先生只是说的好听，‘还他一具偃甲’，如今承诺已经达成，但它的归属，根本没有悬念……你也知道‘拉斐尔’的特性，这不难理解……这具偃甲不是我们的机遇，此时出手，只会沦为众矢之的。收心，等结果吧。” 白琉璃举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很是沉得住气。 夏尔有些不甘心，但她也清楚，她们是“异邦”，一旦下场争抢，阁中那些当前坐视的人，绝不会看着那具偃甲落入她们手里…… 下方战斗越打越酣。 三架破土三郎外加六架三丈翼蝠炮火支援，与十几位通幽高手围绕着湘君不断争抢，渐至白热化！ 方牧琛几次施展轻功想要灌输真气，都被机关兽打退——这东西能喷射火焰，还能喷出毒烟，再加上爪子、尾巴都是攻敌利器，自身又坚不可摧，很是棘手！ 霸道机关兽用来杀人或许力有不逮，毕竟，它再坚不可摧，灵活性到底不如武林高手，就算破不了防御，也还可以躲，但用来攻城、防守，却是人间利器。 就连方贤的伪象境界也打不碎掺了玄铁制成的外壳，几掌下去只能击退，无法拆散！ “不行！” 砰的一声闷响，方正被其中一只一尾巴打退了十几步。 那钢铁巨尾力大无穷，震得他手臂发麻，双手禁不住颤抖。 方正放下手，脸色十分难看，说道：“根本没法近身！它的火焰还能躲，可是毒烟无孔不入！就这么几息时间已经用了至少九种毒药，有的毒瘴来自苗疆，闭气都没有用……” “……” 方牧琛也急，这宝物就在眼前，只要灌输真气使其认主，就能得到一个接近法象、甚至真正的法象作为助力，可是就是不能到手！ 忽然，他眼角余光瞥见一个人影，正在机关兽掩护下接近湘君，脸色大变：“是公输镗，快拦住他！” 方贤、方刚、方正也看到了那抹人影，马上一拥而上。 此前，方刚、方正两兄弟下楼助战，公输镗父子没了牵制，借着《鲁班经》秘术【金石遁】与周围环境合二为一，避过耳目，逃下楼来。 这时已经靠云中君的阴阳术穿过烟尘，来到湘君面前！ 他是公输家一家之主，同样在通幽巅峰浸淫多年，武功很强，轻功很好。 方刚、方正拼尽全力挡住机关兽，为方贤争取机会。 方贤使出十成功力一掌拍出，《无量神掌》掌力宏大，如惊涛巨浪，直冲公输镗而去，却在最后关头打在了冲过来挡刀的云中君身上，咔嚓一声，将其胸膛震碎！ 公输镗趁机拍向湘君心脏！ 方家众人看的心惊肉跳！ 公输镗满脸激动。 马上就要成功了！ “唳！” 忽然一声嘹亮的鸣叫，响彻天圆地方阁！ 公输镗激动的心像是被浇了一盆冰水！ 他抬头一看，只见湘君头顶，那只毕方正眨着一双赤红的眼眸，歪着头，一脸玩味地看着他，仿佛在说：你在想屁吃！ 毕方张嘴。 一口烈焰喷了出来！ 只差一步，偏偏出来搅局！公输镗感受到了曹谨行三人之前被公输翼搅局的感觉，气的心脏都要炸了，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曹！谨！行！” 怒吼声撕心裂肺。 公输镗只能后退，近在眼前的机会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溜走…… 上方的曹谨行掏了掏耳朵，冷笑一声，这才开始呢，你以为老子的钱是白花的？气是白受的？给我挨着吧你！ 第二百九十四章 断齿之仇，枭首以偿！ 公输镗只能后退。 方家松了口气，但不等他们彻底放下心，脚下大地再度颤动。 方牧琛回头一看，十八个顶级机关傀儡狂奔而来！ 一双双金属制成的粗大机关腿像是鼓槌一样敲击在鼓面上，引得大地震颤，隆隆作响。 在那十八具傀儡之后，还有六条机关蛇和四个全副武装的公输家二代嫡传。 一行人身上带伤，如狼似虎，直奔天圆地方阁！ 这阵仗连阁中客人都看呆了，公输家真的是倾巢而出，方家要顶不住了。 “他们冲破了父亲的封锁！” 方牧琛脸色大变，喃喃道：“还有【九宫八卦阵】……” 这次是彻底挡不住了。 码头那边法象对法象，公输纶胜在境界更高，方秉天胜在年富力强，二人胜负五五。 但法象之下，公输家的机关兽、傀儡还有佩戴七杀弩、小型火神炮的二代嫡传，明显比方家这些人更能发挥威力，个个都是高输出、高防御，数量还多！ 方家没有准备，蓬莱岛上的长老们驻守本岛没到，方执中也不在——他们没料到这批货里有“偃甲”，更没想到公输家会倾巢而出！ 众人虽合力抵挡，还是挡不住钢铁洪流。 傀儡先冲了进去，机关蛇紧随其后，公输家众人先后杀到阁中，直扑湘君！ 公输镗松了口气。 公输翼也敢现身了。 ——这么大的阵仗，曹谨行也没办法，这些傀儡、机关兽的外壳不同于【山鬼】，都是爷爷亲自打造，掺了极珍贵的“玄铁之精”铸炼，坚不可摧，尤其机关蛇，通体严丝合缝，最是无懈可击！ 方家众人身处机关兽包围，陷入苦战，只能眼睁睁看着傀儡们杀到湘君面前。 其中一个伸手去抓它头上的【毕方】。 毕方歪了歪头。 公输镗脸色大变，大叫道：“别动它！快躲开！！！” 但是已经晚了。 刹那间，毕方振翅，火焰爆燃，机关鸟以闪电般的速度先一步穿出傀儡大手，化作一道流光，点向傀儡机关臂的肘部！ 真气汇聚在鸟嘴之上，神木与玄铁激撞，一声炸响。 傀儡抬着手臂，倒退数步，完好无损。 公输翼咧嘴，这可是我公输家的秘密武器，就算是偃甲…… 咔！ 刚想到这里。 傀儡机关臂内部忽然传出一声微不可察的细响，毕方真气凝练成一线，透过外壳，打入内部，核心装置遭到破坏，机关无法运转，齿轮冲突下，火星直冒……就像曹谨行先前毁掉的那些傀儡一样！ 公输翼的表情僵住了。 他愕然抬头，曹谨行正冷眼看着他，伸手指了指那傀儡。 之后，那条机关臂再经催动直接引发了自我崩毁！ 机关臂折断，内部零件全飞了出来，积压的力量无法宣泄，只能向内释放，致使其他零件也遭到挤压，齿轮冲突更加严重，积压的力量越来越多，对内释放更加猛烈，最终，人直接倒飞了出去，倒地不起！ 只一击，一具顶尖傀儡便宣告报废！公输家势如破竹的攻势突然一滞。 “我说了……” 曹谨行居高临下，看着下方众人，哪怕他们人多势众、机关兽所向披靡，他对待他们的态度依然没有丝毫变化，对公输翼笑道：“……你让我多花了两倍的钱！那我就让你们付出千倍、万倍的代价！老子说到，做到！” 话音落下。 屠杀开始！ 毕方振翅，化作一道红色闪电穿行于剩下十七具傀儡之中！ 尖喙不断点下。 响声不断响起！ 砰砰砰砰！ 细响过后。 一个个傀儡就像燃放的烟花爆竹般，相继报废，倒地不起！ 所有人都看呆了！ 古笑羽也是一样，两眼呆呆地望着下方那只鬼魅般穿行的毕方，没想到就算一心二用，曹谨行这家伙也能将《天子望气术》利用到如此程度！ “快拦住他！” 公输镗大吼，哪怕他听到那句话，恨不得把公输翼打半死——要不是你多嘴，怎么会惹上这么一个人！但现在想改变也来不及了，当务之急是赶快让【湘君】认主，只要争取一瞬，就够了！ “挡住毕方！掩护我！” 剩下的傀儡疯狂攻击毕方，可是它速度太快，那些傀儡身材壮硕、力量极大，本来速度也很快，但跟毕方相比，就像狗熊抓麻雀，根本摸不着！ 四名二代嫡传很听话，其中三人直接举起了小型火神炮对准曹谨行开炮。 轰！ 整齐划一的一声巨响，三颗炮弹飞向六楼。 余下一人举起七杀弩，对准毕方，预判地发出了一发渔网箭！ 箭头飞出之后立刻四散，在空中张开了一张天蚕丝织成的大网，挡住毕方。 公输镗抓住机会再度冲向湘君！ 此时曹谨行被炮弹瞄准，无暇拦阻；毕方也被蚕丝网笼罩，无法拦阻！ 公输镗以最快的速度冲到湘君面前，向它伸出手—— “呵呵。” 耳边传来一声冷笑。 曹谨行两眼微眯，真气爆发，一尊金色法象冉冉升起！ 这一次并非吕祖，而是他自己，面如冠玉，英挺逼人，飞鱼加身，宣威赫赫！ 随着他长剑一挥，头顶法象随之而动。 磅礴剑气挥洒而过，三颗弹丸刹那间一分为二，剑光余势不减，杀向公输镗。 就那短短几丈距离，好像变成了公输镗的天堑，无论如何就是过不去！ “……” 古笑羽都有点同情他了。 惹谁不好，惹曹谨行，谁不知道那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 其他包厢里的客人也都看呆了，这个曹谨行还真像传说中的一样：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断齿之仇，枭首以偿！ 公输镗只能再度放弃，曹谨行一心二用，毕方冲出蚕丝网，转眼之间，地上多了十八具报废的傀儡，之后，毕方杀向那四个二代嫡传！ 那四人也只是通幽后期修为，哪里顶得住这种闪电般的攻击，噗噗噗噗，只听四声爆响，毕方穿头而过，那四人死于非命！ “？？！” 公输镗见状急怒攻心，仰头喷出一口血。 噗通！ 公输翼吓得跪到了地上，两腿之间流出温热的液体，全身发抖。 “起来！” 忽然一声大喝，从阁外传来。 紧接着一阵黑风冲进天圆地方阁，曹谨行眉头一挑，看到了一头巨型九头机关蛇，赫然是公输家的杀手锏——【云霄勾玉】。 传闻云霄勾玉是以异兽天蛟为材料制成傀儡，再搭配其他八头增强威力，能低空飞行的强大机关兽！ 果不其然，六层高楼如履平地，云霄勾玉真如腾云驾雾一般，向上冲杀而来！ “不好！” 秦璇玑和古笑羽脸色大变，急忙要出手帮忙。 曹谨行先一步施展轻功飞出栏杆，远离两人，云霄勾玉穷追不舍，九颗头同时喷出火焰、毒烟、瘴气等等，让人防不胜防！ 曹谨行不断躲闪，云霄勾玉在身后狂追。 秦璇玑的心揪了起来…… 与此同时。 下方多了一道人影，正是公输家上代家主，公输纶，此时灰头土脸，一身的尘烟。 他先扫了一眼与方家战斗的几架机关兽，又看向地面报废的十八具傀儡和四个失去头颅的儿子，心中的杀意止不住地爆发开来。 他大步走到湘君面前，单手按在它的胸膛，注入真气，同时看向半空中的曹谨行。 完了…… 方牧琛等人脸色发白。 父亲没挡住…… 但其实不是方秉天没能拦住，是公输家人多势众。 他们先让公输纶、云霄勾玉和三架机关蛇缠住方秉天，四个二代嫡传趁机用火神炮炸开阵法机关，打开通道，然后等傀儡、四个二代等先冲出支援，又让那三架机关蛇发狠心自爆，为公输纶争取那一线先机，这才能甩开方秉天，先一步到达天圆地方阁…… 方秉天随后赶到，心头一震。 “站起来！” 公输纶两眼死盯着曹谨行，对公输翼大声说道：“公输家没有软弱之辈！” 公输翼总算见到主心骨，满心的恐惧和害怕爆发出来，哭喊道：“爷爷……那个曹谨行他……” “他死定了！” 公输纶一字一顿，杀气腾腾，公输子法象升腾而起…… 第二百九十五章 竹篮打水一场空 “哈哈哈……” 上方曹谨行忍不住笑出声来，说道：“就凭这堆破铜烂铁，我死定了？” 曹谨行回身，法象升腾，逆运《混元无极功》，右手食指再聚虚无之气，一指点出！ 《太虚指》！ 云霄勾玉九颗头摇摆着扑上来，玄铁制造的外壳坚不可摧！ 首头之内，四个公输家精英弟子在操控拉杆，咬杀曹谨行。 忽然一道灰色指力打在首头之上。 那四名弟子本来不以为意——方家《无量神掌》都打不碎，区区一道指力能奈我何？ 但接下来的一幕，惊呆了所有观战者。 只见那灰蒙蒙的指力落在云霄勾玉头部玄铁外壳之上，没有声响，没有消散，而是变作雾蒙蒙的光，瞬间化掉了金属外壳！ 而后灰色光芒向四面八方蔓延开来，眨眼间将四尺方圆的玄铁变成了铁渣，露出了里面目瞪口呆的四个人。 曹谨行冷笑一声，一剑横挥，剑光划过，四人面前的拉杆整齐削断。 云霄勾玉失控，直挺挺向下方坠落！ 只听砰地一声巨响，尘烟弥漫，云霄勾玉重重落地，九颗头瘫软下去，在大地之上砸出深沟！ “……” 其他人也都看呆了，包括方秉天等方家众人。 他们无可奈何的玄铁机关兽，曹谨行只用了一根手指头…… 古笑羽瞪大眼睛，望着地上的深坑，和傻眼了的公输家众人，解气的同时，生出深深地感叹。 盛名之下无虚士啊。 “这是什么武功？” 古笑羽问。 “《太虚指》。” 秦璇玑满眼骄傲。 曹谨行提剑落地，踩在云霄勾玉的头上，望着目瞪口呆的公输纶：“还有别的招吗？” 公输镗和公输翼快步闪到公输纶跟前。 公输纶满脸震惊，他终于发现不对了，这个人不是一般的通幽巅峰，更不是一般的伪象！ 那尊法象似乎是飞鱼服、锦衣卫……像这个年纪的这等高手，北镇抚司也不多见，符合的只有一个人，就是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十三太保，曹谨行！ 公输纶恍然大悟，难怪能有如此本事，他急忙加大内力灌输偃甲【湘君】，想要建立联系，让它发挥出法象功力，二人合力，以阴阳家阴阳咒术逼退曹谨行，可是湘君功力照吸，却是一动不动！ 公输纶的心沉了下去。 难道第六世祖的这具偃甲还藏着秘密？！ 如今云霄勾玉没能挡住，十八具顶尖傀儡死光了，四个二代嫡传弟子也没了，现在的公输家，就剩他们祖孙三代外加六条机关蛇、三架破土三郎和那几架三丈翼蝠，湘君虽然到手，可是并不能用…… 必胜之局，走到如此地步，就是因为眼前这个人。 他毁了十八具傀儡！ 他杀了四个二代嫡传！ 他还废了九头蛇云霄勾玉！ 公输纶的心在滴血，但此时此刻，方秉天在场，再打下去生死难料，先把偃甲带走，再慢慢研究！ “撤！” 说撤就撤，公输纶提起湘君，施展绝世轻功，冲向展台中间的大坑。 公输镗和公输翼紧随其后，机关蛇、破土三郎反应极快，第一时间冲过去。 “拦下他们！” 方秉天身形闪烁，来到一条机关蛇的头顶，使出千斤坠手法，宛若万仞高山砸在巨蛇头部，整个蛇躯瞬间扭曲！ 方贤等人施展轻功杀上去，但他们没有曹谨行破解玄铁的手段，也没有方秉天制敌的力量，只拦下两条机关蛇。 剩下的三条蛇和破土三郎趁机冲下地底，狼狈逃窜，消失无踪…… 曹谨行好像慢了一线，没能拦住，这时见人都跑了，朱果也拿到了，就没了继续参加竞拍的兴致。 “璇玑，我们走吧。” “嗯。” 秦璇玑跳了下来，走动曹谨行身边，曹谨行朝古笑羽挥了挥手，笑道：“中原再见，古兄。” 古笑羽也笑了：“中原再见。” 曹谨行带着秦璇玑路过方秉天、方牧琛等人，对他们点了点头，道：“此行只为朱果，朱果到手，请容曹某先行一步。” 方秉天还不知具体情况，但方牧琛、方贤等人已经见识过他的手段，湘君能破解，就是他帮了大忙，可惜方家没能把握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到底还是让公输家的人带着偃甲跑掉了…… 方牧琛认真抱拳拱手，说道：“昨夜公输翼冒犯的赔礼尚未给花……太保大人，刚才又助我们破解公输密语，方家感激不尽，必有后报，多谢！” “不必客气。” 曹谨行道：“来日方长，诸位，告辞。” 曹谨行带着秦璇玑出了天圆地方阁。 在场的客人看着满地狼藉，破碎的傀儡、死掉的嫡传还有露出机关控制室的云霄勾玉，心中暗叹，都对曹谨行的性情和能力有了进一步了解——这一切的源头，就是公输翼千不该万不该地惹到了他，若非他一而再、再而三的作死，曹谨行未必会针对他，也就不会造成这么严重的损失！ 他说让他们付出千倍、万倍的代价，果然做到了。 不止这些客人这么认为，古笑羽和秦璇玑也以为事情到此为止了。 公输家倾巢而出，攻其不备，虽然成功从方家手里拿走了偃甲，付出的代价也已够大。 “谨行，你的伤好了，我们去哪玩？” 秦璇玑搂着曹谨行的胳膊，很为他的痊愈高兴。 曹谨行看向天空，将拇指和食指做哨，放到嘴边，吹了个嘹亮的呼哨。 不多时，天空之上，一头红褐色的巨鹰俯掠而下，在那巨鹰的背上，还站着一只雪白的大猫。 “喵～” 荧惑还没落地，轩辕十四就急不可耐地跳了下来，扑到曹谨行身上，喵喵直叫。 几天不见，想死它了！ 曹谨行抱住它，轻轻抚摸它的头安抚，说道：“去雾流岛吧，你大姐不是缺一个破解沉船的机关术大师吗？我帮他们请回来一个。” “诶？” 秦璇玑好奇道：“你什么时候请的？我怎么不知道？” 曹谨行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秘密。” …… “说！到底怎么回事？” 公输纶等人顺着地下通道回到码头商船上，以最快的速度驶离方家海域。 船舱里，众人狼狈地从机关兽的驾驶室走出，来到主舱议事。 来的时候人多势众，雄赳赳气昂昂。 现在回去了，人少了一大半不说，精气神也没了，像一个个斗败的公鸡。 公输纶怒不可遏，抓过茶杯狠狠摔在地上，咔嚓炸响让舱中所有人身体一颤。 “公输镗，你说！” 公输纶伸手一指，直接叫大名。 公输镗脸色阴沉，斜了公输翼一眼，将整个过程都讲了，从昨夜公输翼因为那颗“石球”与曹谨行起冲突，到让曹谨行多花两倍价钱买朱果，然后就是曹谨行对公输家的报复，一桩桩，一件件，没有丝毫隐瞒。 公输翼脸色惨白，噗通跪下，瑟瑟发抖。 “二十万两，就为了二十万两！” 公输纶听的勃然大怒，一声厉喝，反手抽了公输翼一巴掌！ 啪！ 巨大的力道让公输翼飞了起来，在半空中转了一圈才砸在墙壁上，半边脸立刻肿了起来，嘴角溢出鲜血。 公输翼是公输家百年难遇的机关术天才，公输纶平日最喜欢的孙子，一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今天，公输纶第一次下手就要了他半条命。 “就为了这二十万两，你四个叔叔赔上了性命！就为了这二十万两，公输家历代完善的十八具傀儡，化为乌有！就为了这二十万两，公输家最强机关兽‘云霄勾玉’成了一堆废铁！就为了这二十万两，我公输家的杀器折损近半！” 公输纶越说越怒，又踹了一脚，恨铁不成钢道：“说了多少次，改改你那臭毛病，就是不听！等回到家族给我滚进祠堂，面壁三年！” “……” 所有人噤若寒蝉，公输翼也再没了嚣张跋扈的模样，爬起来跪在地上，一声不敢吭。 气氛沉抑的可怕。 一个三十多岁的叔伯辈走上前，叹口气说道：“父亲，这次行动也不是一无所获，只要【湘君】在手，不消几年，公输家势必更上一层楼，您老就别气了。” 他是其中一只破土三郎的操控者。 要不是他凭着精湛的机关术带着另外两只守住【湘君】，说不定方家已经得手，那才是白来一遭。 提到湘君，公输纶脸色略微和缓。 公输镗上前扶住他坐下，其他人心里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法象的怒火，实在难顶。 公输纶看向【湘君】，它依然维持着之前的舞蹈姿势，一动不动。 明明已经解开了输牍暗语，这一路也灌输了不少真气，可是就是没反应。 “这是怎么回事？” 公输纶皱眉道：“第六世祖已将湘君的情况做了说明，留存后世，并未做什么特殊布置，只是在离开椒房殿前以输牍锁死灵核，但现今灵核已解，照例应该可以重新认主，为什么……” 公输纶越想越觉得怪异，心中隐隐冒出个不好的想法。 难道…… 公输纶灵光一闪，急忙说道：“镗儿，你说湘君的输牍是曹谨行解开的是吗？” 公输镗道：“是。” 公输纶：“还有那只毕方，也是他解开的，更已认主是吗？” 公输镗：“是……” 公输纶：“那只毕方解开输牍后，又在湘君头顶站了多久？” “嗯？这！” 公输镗的眼睛瞬间睁大了，心里咯噔一下，不好！ “哈哈哈哈哈！” 突然，一阵清朗的笑声回荡在船舱之内。 众人大吃一惊，等循着声源看去，无不大惊失色，竟然是湘君！ 此时此刻，他雕像一般僵硬的面容，突然变得灵动无比，与真人无二，很自然地放下了手，轻轻一扔，那盏用于祭舞的酒爵落地，发出脆响。 “它”看着自己的身体露出惊奇的表情，说道：“偃甲，当真神乎其神！操控【湘君】，比【毕方】更好玩，简直就像另一个自己，完美的分身……” “曹！谨！行！” 公输纶一愕，连湘君也落到他手里，折腾一通，损失惨重不说，还竹篮打水一场空！ 公输纶气的脸色通红，血压猛涨，差点背过气去，大声说道：“果然是你！这是你自寻死路，竟敢上船……” 他边说边提气行功，忽然脸色一变，先是小腹中感到一阵剧痛，接着双膝一软，坐倒在椅子上，肚中犹似数千把小刀在扎，疼的他冷汗直流，丹田中的内息只提起数寸，又沉了下去。 “父亲！” “父亲！” 公输镗和那位中年人顾不得“湘君”，急忙上前查看。 公输纶脸色煞白，勉力伸手指着曹谨行，强打精神，说道：“卑鄙！你给我下了……毒……” “不是毒。” 曹谨行冷冷一笑，借湘君之口说道：“这是学宗‘乱神咒印’。此咒本身有强烈刺激，同时伴随加强咒印威力的触媒，如果直接施放，很容易辨别和防范，而且还必须直接接触，并保持一段时间，才可能施放成功。要不是这样，我刚才就不会让你带走【湘君】……你这一路与湘君接触，正好让咒印发作……” 这是在野鬼村跟陆绎学的，当初曾用这招对付许清微。 ——‘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阴与阳，始终对立而又统一，学宗‘阴阳咒印’，就是通过将真气炼成炁毒，作用于奇经八脉，以打乱人体内阴阳的对立平衡，从而达成效果。 而乱神咒印，是阴阳咒印中作用于人体最强的，可封禁督脉，阻碍真气运行。 这种咒术能达到类似十香软骨散的效果，让人变成砧板上的鱼肉，对高境也有效果。 “卑鄙！卑鄙！” 公输纶破口大骂，只是身中咒印，骂声也是有气无力。 至于他那两个儿子，连插话都不敢。 曹谨行笑道：“亏你们还是公输菅的后人，连阴阳术都不懂，难怪做的偃甲不堪一击，只能找先人遗物……自己不小心，怎么能怪我？” “你——” 公输纶气的瞪眼，大声咳嗽。 “放心吧，真要杀你，刚才就下手了。” 曹谨行道：“你们是公输机关术的传人，杀了你们，到底是中原神州的一种损失……只是我这个人不喜欢留后患，就算不杀，也不能让你们对我构成威胁。公输家最大的威胁就是你，但如今中了咒印，也不足为惧了。” “……” 公输纶动作一僵，很是意外。 其他人也都愣了一下，本以为要全军覆没了。 “但是……” 曹谨行脸色一变，笑意收敛，冷冷说道：“……也只有这一次机会！再敢对我出手，你就算会抟土造人，老子也照杀不误！你们应该清楚，我能做到！” “……” 公输纶沉默了。 其他人更是一声不吭。 曹谨行比之前传闻中的更可怕，这次不费吹灰之力就废掉了一个法象！ 这样的对手，叫人怎么抵挡？ “公输翼借我用两天！” 曹谨行说完，一把提起公输翼，施展轻功，鬼魅般消失无踪。 两人离开后，船舱之内，安静了很久很久，只留下一地鸡毛…… 第二百九十六章 娥皇 “曹谨行的伤好了……” 桃花岛上，黄家家主黄柏渊看着手上的信难以置信：“怎么会这么快？！” 这才三四天的时间，秦家能挖出什么？ 倘若并无重宝，一有来敌，弃如敝履，那这个时候告诉方家，不是白送给他们？ 但是若现在不说，有曹谨行参与，难保他不会看出什么，这个时间怎么把握？ 黄柏渊一阵头疼，鬼衣候和潜鱼叟也想不出好办法，尤其看上面的消息，曹谨行当着方家的面废了公输家族那么多的杀器，连方家无可奈何的玄铁机关兽都照废不误！ 如此实力，就算告诉他们，他们还会像之前预想的那样对秦家出手吗？ 黄柏渊急得来回转。 秦家一旦得势，势必挤压黄家的生存空间，这是关系到家族生存的大事。 秦照南闭关了，正是秦家软弱之时，偏偏又来了个更难缠的曹谨行…… 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们打捞沉船？独得宝物？ 那之前为加紧赎回思远答应他们狮子大开口所花费的财宝，岂不打了水漂？ “家主不必忧心。” 潜鱼叟安慰道：“秦家打捞并不顺利，那艘沉船上机关遍布，据探子得回的消息，他们已经死了十来个好手，空有金山却无法取下一斤一两，他们只会比我们更愁。” “是啊，家主。” 鬼衣候道：“东海并无精擅机关术的高手，即便有，秦家也不敢贸然请来，难保那人不会起歪心。如今曹谨行又惹了公输家的人，自绝生路，为了那沉船，秦家指不定还要填多少人命，咱们可以再等等，等有真正的宝物现世再透露不迟，曹谨行不会久居东海，秦家未必守得住。” “……” 黄柏渊沉吟片刻，此言确实有理。 机关术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学会的，秦家请不来能人，就要用人命去填。 沉船宝物越好，机关越繁复，赔命的人就越多！ 任何家族都禁不住如此死法，秦家这是在赌，赌那船中的宝物足够顶的上如此大的代价。 “加派人手，盯着沧溟岛。” “是。” …… 秦璇阙确实愁。 又有四个人因为开采豫章楼船死亡，而且这还没到为武帝出行设计的主舱室，只是为随行人员准备的副舱，里面有什么都不知道，就刚进个门而已，已经死了十三个人！ 损失惨重。 这些人的后事、抚恤都要做，来稳住其他人，可即便如此，开采豫章的热情还是与日俱下。 渐渐的，已经到了人人谈船色变的程度，再不请来能破解机关的高手，就没人敢进船了。 秦璇阙深深叹气。 “大小姐。” 一个下人快步走进秦家大堂，对秦璇阙和时毅说道：“大小姐、二岛主，四岛主传回口信：‘木郎君’正在南洋，没法过来……” “知道了。” 秦璇阙又叹了口气：“你下去吧。” “是。” 那下人弯着腰慢步退出大堂。 “还有别的机关师吗？” 秦璇阙伸手按着太阳穴，道：“‘小诸葛’、‘机关头陀’远在中原西北，‘木郎君’又在南洋……好巧不巧，东海能信得过、对机关术又有造诣的人全都不在，这可怎么办？马上就月末了，沧溟岛的‘冥水漩涡’将起，到时候怕是连下海都难，更别提破解机关术，唉……” 秦璇阙愁的心焦。 时毅苦笑一下，拿出一份信件：“再看看这个……” 秦璇阙接过纸张，大略扫了一眼，吃惊的同时，又有些哭笑不得：“曹谨行的伤提前好了，是一大好事，但是惹了公输家，这……” 她连连摇头，公输家在机关师圈子话语权极大，随便点拨两句、扔出两件机关，都能让其他机关师受益匪浅。 公输家族驻地之于机关师，就像国子监之于学子，简直是他们心目中的圣地！ 都不用公输家特意说明，一旦让他们知道此事，其他机关师为了避嫌，只怕就更难请了。 “难道只能放弃？” 秦璇阙满心不甘。 “恐怕瞒不了多久了……” 时毅摇头道：“上次黄家的人假扮海匪，跟着老四强抢了一瓶【真人丹】，摆明了是早有预谋，这段时间说不定已经探听到了一些风声，可别小看【七色锦鲤】；另外，沧溟岛也非铁板一块，又快到月末了，内忧外患，只怕，还真得停一停……” “那就……” 秦璇阙当机立断，刚要说休整一阵，等过了月末再说，也好趁这段时间加紧请靠谱的机关师……还没等说完，大堂外的院子上空传来声音： “不必。” 随着话音落下，曹谨行和秦璇玑先跳下来，接着是轩辕十四、毕方和湘君，以及湘君手里提着的神色麻木的公输翼。 秦璇阙和时毅看向门外。 那一行人走进大堂。 曹谨行笑道：“我这有个人选，可以帮忙。”他心神一动，湘君抬手将公输翼推了进去。 公输翼脸色麻木，无动于衷。 时毅仔细看了两眼，大吃一惊道：“公输家的少主？这……他怎么……” “跟公输家借的。” 曹谨行随口道：“怕他不老实，先用摄心术控住了，你们尽可让他去破解机关，他是公输家百年难遇的天才，想必对自家机关很了解，应该能帮上忙。 不用担心他泄密，此人心性不足，破不了我的摄心术。没有我的允许，就算是公输纶也别想让他透露一个字！” “……” 这哪是借啊，分明是抢。 但是，抢的好！ 秦璇阙和时毅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东海的机关师哪里比得上公输家嫡传，还是嫡传中最有天分的那个，有他出手，万无一失！ 没想到，曹谨行连公输家视若珍宝的少主都能掳来…… “多谢曹大人。” 时毅认真抱拳行礼。 秦璇阙跟着福身行礼，说道：“事不宜迟，沧溟岛‘冥水漩涡’将起，二叔，就麻烦你走一趟，带这位公输少主过去，尽快把核心舱室的东西带回来……”顿了顿，她继续道：“打捞出来的东西，先请曹先生任意挑选十件。” “好。” 时毅一点不迟疑，对曹谨行行了个礼，走向公输翼。 曹谨行再给公输翼加个心理暗示，让他听从时毅的命令，目送两人离去，回头看向秦璇阙，说道：“东西就不必了，随手之劳。不过，我有个疑问，这个‘冥水漩涡’又是什么？” “是沧溟岛的一种自然现象。” 秦璇玑接口道：“东海诸岛的海潮一直很有规律，在新月或满月时，也就是月初和月末，会产生高·潮；在上弦或下弦时，又会产生低潮。沧溟岛的潮汐变化尤其大，每逢月初和月末这两天，起潮之时，岛下就会涌出一股暗流，在海面形成巨大漩涡！漩涡中的水非常沉重，无法行船，航行在漩涡之中，就像是有成千上万的水鬼在扒着船底往下拖，所以岛民就叫这股暗流‘冥水’，它所形成的漩涡也就成了‘冥水漩涡’……” “没错。” 秦璇阙补充道：“豫章楼船很可能就是因为冥水才沉没。这几天开采出不少公输家霸道机关武器，虽然比不上火神炮，也是汉时首屈一指的杀器，海兽必然无法抵挡。能让全副武装的豫章楼船沉没，只可能是冥水的原因……” “又或者，是神兽……” 曹谨行喃喃加了一句，说道：“没有查清那股暗流的来路吗？” 秦璇阙摇了摇头：“冥水沉重异常，漩涡形成之处，船只无法行船，人更无法接触。一旦被卷进漩涡，轻则被暗流扯进海底深处，溺水而亡，重则当场被绞杀分尸，死无葬身之地！” “……” 曹谨行皱眉沉吟，潮汐……暗流…… 听起来好像有迹可循，但总感觉这里面有事…… 算了。 曹谨行懒得深究，反正工具人已经带到，刷了波好感度，他直接告辞，准备回吞云吐雾楼巩固一下境界，秦璇阙说了句“且慢”，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他：“这是昨日中原商会送过来的一封密信，虽然走的雾流岛的消息渠道，但是，是给你的。” “给我的？” 曹谨行挑了挑眉，接过信一看，上面还真是“曹谨行亲启”。 看着有点像大哥的笔迹。 秦璇阙道：“这封信我没看过，本想昨日就命人送去卧蛟岛，交到你手上，但担心我们的人上岛会走漏风声，泄露你们的身份，所以……” “无妨。” 曹谨行直接撕开信封，抽出信件，看了起来。 还真是大哥的来信。 信很长，有五六页，曹谨行确认是刘振远笔迹，就准备回吞云吐雾楼慢慢看，说了声告辞。 秦璇玑很自然地搂着他的胳膊一起走，秦璇阙看的眼角抽搐，但到底没再拦着…… 回到吞云吐雾楼。 秦璇玑吩咐下人准备酒菜，曹谨行坐到蒲团上，拿出信看了起来。 轩辕十四卧在他身旁，毕方站在肩膀，湘君像门神一样守在门口…… 秦璇玑拿过蒲团，紧挨着坐在他身边，不时偷眼看看信纸，又怕被发现，一幅正襟危坐的模样。 曹谨行忍不住笑了，一把搂过她：“想看就看，怕什么。” 秦璇玑伏在他胸前，脸红了一下，小声道：“是刘大人催你回去吗？” “嗯。” 曹谨行点头道：“不过也不急。除了一些京城最近发生的大事，就是让我休养完了尽快回去，一来为了台州之战的奖赏，二来……也有些事想跟我商议。” “事？” 秦璇玑一愣：“什么事？” “信上没说，估计不是什么大事。” 曹谨行道：“等我写封信让荧惑送到京城，仔细问问。” “嗯……” 秦璇玑点了点头。 如果真是大事，就不会走雾流岛的渠道，经多人之手。 镇抚司要想送信，还有很多更隐秘、更高效的法子。 秦璇玑犹豫道：“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曹谨行道：“怎么也得见见你父亲，把咱们的事说开，不然我回去也不放心……万一他们棒打鸳鸯怎么办？我一走，你自己要是顶不住呢？” 曹谨行忍不住笑了。 “我可以的。” 秦璇玑坐直身体，认真看着他道：“我一定可以！” ——顶不住的潜台词就是被迫嫁给别人，秦璇玑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 曹谨行看着那张完美无暇的俏脸和她斩钉截铁的神色，心中一阵潮热，伸手将她拥入怀里。 “我知道你可以，但是不用你顶着。我来。” …… 深夜。 弦月高挂，海风吹拂。 沧溟岛外商船林立，桅杆成群，一片整肃！ 沧溟岛位于东海群岛的东南侧，整体面积很大，在东海仅次于蓬莱、桃花、雾流三岛。 但因为岛上多高山，没什么特产，加上地理位置较偏，一直不受重视，直到这次挖掘出沉船。 沧溟岛海底，那艘豫章楼船仍静静地斜插在深不见底的海沟之中，四周黑洞洞的，透着恐怖阴森之感。 此船长六十丈，高十五丈，上下四层，气派无比！ 此时此刻，楼船之外，高手环伺，楼船之内，气氛凝重——连同时毅在内的三位岛主，正跟着公输翼顺着开拓出来的大洞，慢慢游上二层，来到豪华程度仅次于主舱的副舱。 三岛主杨景辰握紧了长枪。 四岛主毛嘉赫戴上了手套。 ——这舱室看着豪华，实际上吃人不吐骨头，必须要严阵以待。 时毅是第一次进船，即便以他的见识，看到二层舱室内外那成片的发光夜明珠时也不禁吃了一惊。 好奢华的舱室！ 这种程度还只是副舱吗？那主舱又该是何等规制？ 三人停在舱门口。 公输翼径直游了进去。 到底是公输家嫡传，熟知本家布设的各种机关陷阱，面对来自一千多年前的老布局，公输翼显得十分轻松，游刃有余。 这里扔个石头、那里敲下木板……只是简简单单的试探，就让舱内各种隐藏的机关现行，毒箭、地刺、陷坑、飞针……各种机括启动声此起彼伏，咔咔咔，杀气四溢！ “……” 三个岛主在后面看的心惊肉跳！ 这要是一个一个试，怕是要死上上百人…… 没一会，整个舱室就被各种乱七八糟的利器填满了，放眼望去，上上下下，刀光剑影，一片森寒。 等公输翼处理的差不多了，由时毅打头，三人小心翼翼绕过各种陷阱，游向舱室最里面。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一副冰棺。 三人心脏一抽！ 被夜明珠照的绿油油、阴森恐怖的舱室里突然多了一副棺材，更增添了几分诡异。 难怪海水如此阴冷，这里竟然有一副万年玄冰打造的冰棺！ 时毅问过公输翼，确认棺材内外没有机关陷阱后，和杨景辰、毛嘉赫三人合力，推开了棺盖。 棺材里躺着一个女人。 肌肤雪白，五官如画，美艳动人。 三人都看呆了。 忽然，海水涌入冰棺漫过那女人的身躯之后，女人的双腿竟自行变成了鱼尾——她是个鲛人！ 原本紧闭的双目蓦地睁开，放出蔚蓝的冷光！ 砰、砰、砰…… 那颗沉寂千年的心脏开始跳动，越跳越急，女人眼珠转动，看向四人，杀意陡然爆发。 四人脸色大变！ “不好！快撤！” 第二百九十七章 阴阳傀儡术，千年老不死！ “不好！快撤！” 四人急忙转身，鼓足真气向外游，但不等游出副舱大门，忽然前方木门紧闭，身后传来一股森寒冷气，如飓风般席卷四周。 那一瞬间，仿佛整个豫章楼船包括船中海水都“活”了过来。 四人一阵心惊肉跳！ 时毅脑中闪过一句话：《鲁班经》乃公输子所创公输家至尊绝学，修到极处，可轻松驾驭土木金石，操控机关兽…… 棺中之人还活着！ 而且是以鲛人之身，习得极高境界的《鲁班经》，除驾驭土木金石之外，她还能操控万千水气！ 危险！ 【我断后，你们快撤！】 时毅急忙提气运功，施展东海绝学《尚水宝典》，反手对冰棺拍出一掌，赫然是五品绝学《化骨绵掌》！ 此掌掌势绵柔，掌力阴毒狠辣，甫一出掌，就化作无形掌印极速打向万年玄冰棺。 那掌力所过之处，海水翻沸，发出嗤嗤爆响，但不等打到冰棺，猛然间，海水变得更加冰冷。 咔咔咔！ 海水冻结！ 冰棺之外冰花绽放，掌印打在冰花上，只留下一个淡淡的手印。 四散的冰晶趁机飘到四人身边，冰上极寒之气让四人身体一颤！ ——鲛人尚未起身，只是操控海水就让时毅等四个通幽高手身体冻僵，呼吸困难。 杨景辰等人根本无法出舱。 法象！ 四人大惊失色，这楼船之中竟然有一个汉武时代的法象！ 无数海水像是幻化成一条条水蛇钻向他们的眼耳口鼻、锁住他们的四肢。 四人疯狂挣扎却无济于事。 身处海底，天时、地利都不在，境界差距又那么大，他们四个简直变成了鲛人的玩物，毫无还手之力！ 接着，四人脚下、舱壁上的粗厚船板忽然从四面八方向他们飞了过去！ 砰砰砰砰！ 几声巨响过后，船板自行搭出了四副棺材，严丝合缝，将四人封在其中！ 冰棺中的鲛人伸出一只纤纤细手，掌中散发冰蓝色的真气，幻化出四条无形丝线，从除拇指外的四指探出，沿地下钻入木棺，再从四人脚部一路延伸向上，直至深入后脑之中！ 嗤！ 四人的挣扎立时变慢了，眼神麻木，神色茫然。 阴阳家秘术·【阴阳傀儡术】！ 砰！ 四副棺材同时落地，发出闷响。 鲛人从冰棺中起身，银色鱼尾轻轻一甩，优雅地站在了四副棺材之前。 只见她提气行功，双手结印，十指好似穿花蝴蝶般灵动，飞快调动体内阴阳二气，施展出了阴阳家另一大秘术·【读心术】——瞬间，真气牵引下，四人脑中的一切记忆，好似走马灯般顺着傀儡丝涌入鲛人大脑！ 岁月变迁，朝代更迭。 转眼已过千载，再不复昔日大汉模样…… “一千六百年了……” 良久之后，鲛人先是神色复杂发出感叹，接着冷笑一声，看向公输翼的棺材，目光冷漠无比： “后世子孙，不堪大用！废物！” 她冷哼一声，懒得再看，游向后方主舱室。 一路畅通无阻，各种机关陷阱都没有丝毫启动征兆。 她堂而皇之地推开大门，舱室之内，一片珠光宝气。 如果白琉璃在这一定会吃惊地叫出来，因为除了几箱珍宝药物、神兵利器，这舱室中还摆放着许许多多的【白龙珠】，林林总总，竟有不下四五十颗！ 每一颗都比孙权的那颗要大，每一颗的龙纹都更加威严，内中蕴含着浑厚的元气。 对鲛人来说，这里简直就是仙境！ 在舱室中央，白龙珠簇拥的地方还陈放着一只巨蚌，正是海底深处的万年砗磲蚌。 此蚌紧紧闭合着，高七尺，长两丈，蚌壳发出微弱的光芒，像是还在呼吸。 鲛人明显对舱室十分熟悉，无视宝藏珍珠，径直游到了巨蚌跟前，伸手轻轻抚摸蚌壳，露出怀念追思的表情，心神一动，鱼尾再度发生变化，变作人形双腿，站在巨蚌之前。 巨蚌缓缓打开了。 蚌中软肉之上躺着一个身穿金缕玉衣的女人，双目微闭，五官挺翘，英姿飒爽。 “主上……” 鲛人看到她难掩激动，热泪盈眶，喃喃自语着郑重半跪在地。 她的声音很低，像是怕吵醒了她，但话中内容却无比炽烈沉重：“再造之恩，无以为报！既然上天眷顾，使娥皇大难不死！那么，哪怕历经千年万年，娥皇也一定竭尽所能，让您得偿所愿！” 快了。 就快了。 娥皇伸手按向自己的心脏，机关打开，露出灵核，竟是一颗金光灿灿的宝珠，光芒四溢。 “当初您没有取走【骊珠】续命，今时今日，我会用它为您祈命……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话音落下，娥皇张开双臂，功力爆发，舱室之中所有白龙珠的元气一股脑灌入她的身体！ 四十八颗白龙珠，意味着四十八只万年砗磲的精华！ 她的境界飞速飙升！ 法象一重境。 法象二重境。 法象三重境。 …… 整个沧溟岛上空，忽然风起云涌，落下道道惊雷闪电！大海之上，只见浪花千顷，惊涛迭起！ 豫章楼船之外警戒的护卫还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看到此等天象，预感情况不妙，刚要后撤，就有上百条无形丝线从破碎的船身中冲出，在众人还没发觉之际，神不知鬼不觉地插进了他们的后脑！ 瞬间。 所有人僵在原处，一动不动。 任凭大海翻覆、惊涛巨浪，他们也像木偶一样呆呆地站着，维持着着先前的动作神态，随波逐流…… “怎么回事？” “他们怎么突然不动了？跟丢了魂似的……” “这黑咕隆咚的，不会闹鬼了吧……” 两里外，黄家掌脉的两个暗哨躲在海脊之后，心里直犯嘀咕，看着前面那诡异的场景，心里发毛。 ——那些人就好像被无形丝线拉扯着的水鬼，虽然摇晃的厉害，但就是无法离开。 刚想到这里，忽然后脑一疼，接着就昏了过去。 …… 与此同时。 远在卧蛟岛西江月客栈的白琉璃，也猛然感觉到了一阵莫名心悸，忍不住发出呻·吟，皱紧眉头，捂住了心脏。 “大人，你怎么了？” 夏尔听见声音，急忙冲进房间，看到她痛苦的模样，脸色大变，过去搀扶住她，咬牙道：“是不是有刺客！我马上带人……” “我没事……” 白琉璃满头大汗，全身针扎似的疼，但诡异的不像是身体病痛引起，而是来自灵魂深处，血脉的感召！ 夏尔急道：“您都疼成这样了，怎么还嘴硬……” 白琉璃瞪她一眼：“我说没事就没事！不许多嘴……让你写的信写好了吗？” 夏尔愁的不知如何是好：“写好了……” 白琉璃干脆伸手：“拿来我看。” 夏尔看她满头大汗，双手小幅痉挛颤抖的模样，很不想给，但是白琉璃坚持硬撑，她也没办法，从腰包里取出写好的信件双手递给她，上面是在天圆地方阁的见闻，事无巨细，从入场到散场毫无疏漏。 白琉璃看着信道：“另外几把剑的归属都查清了？” “嗯。” 夏尔道：“【百里剑】是方家的人暗中买下的，用来抬价，【辟邪】让武当张清修买下了，【流星】在峨嵋派‘凌霄鹤’神锡道长手里，【青冥】、【紫电】落入剑宗执剑长老卢登锋手中……用了一部北宋神算邵雍的珍本秘籍《皇极经世书》换取。” “中原人倒是会投其所好……” 白琉璃哼了一声，深呼吸减缓疼痛，说道：“曹谨行的事要紧，尤其不能错漏。老师自己有判断。” “大人放心。” 夏尔恭敬道：“我只是写了我看到的，没有多嘴。” “嗯。” 白琉璃点头：“那就这样回报老师吧。本来兵器不准备买，但【白虹】……很适合我，希望他能原谅我这次任性。” “大人哪里话。” 夏尔道：“米迦勒大人疼您还来不及，怎么会在意区区六十万两白银。” “……” 白琉璃沉默片刻，遥望西南方，喃喃道：“夏尔，我好像知道老师说的‘机遇’是什么了……” “是什么？” 夏尔精神大振，忙不迭问道：“是【白虹】吗？” “不。” 白琉璃眯起眼睛，目光穿过茫茫大海，低声说道：“是我族先祖……” …… 第二天。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曹谨行睡了个好觉，眼下沧溟岛挖掘步入正轨，雾流岛没有外敌，没有内忧，曹谨行专心放假修养，就宅在吞云吐雾楼巩固境界，为破境法象积蓄真气。 秦璇玑待在他身边逗猫看书。 卧蛟岛上见到了公输家族的能量，她对西汉时期的传闻逸事来了兴趣，尤其巫蛊偃甲之类的传说，特意在行知迷宫里挑了很多那个时期的书带到天圆地方阁看，读到好玩的情节就当故事讲给曹谨行听。 “……古有偃师用土、木、金、石诸物造偃甲，内设灵核、平衡仪、导气栓、灵液凝胶等部件，以磁力及真气加以驱动，远胜人力，有移山跨海之能。灵核不竭，偃甲不灭……” 读到这里，秦璇玑看向【湘君】，对曹谨行道：“谨行，湘君沉眠这么长时间，一点影响都没有吗？真的能做到‘灵核不竭，偃甲不灭’？” “影响还是有的。” 曹谨行道：“保护的再好，灵核还是会老化，功力就会有损耗。灵核中的真气并非恒定，经过这一千六百多年的休眠，假如原本能以法象之身发十招，现在估计只有六七招了……之后再想出手，就得充能……” 曹谨行摇了摇头：“即便【扶桑神木】也不可能永远不竭，等到哪天活性丧失，无法再吸收大日光热，储存能量，偃甲自然就废了。” 秦璇玑道：“好可惜啊……” 曹谨行道：“万物各有其寿命，顺其自然便好。即便如此，偃甲的‘寿命’也远超人类，【牛鬼】吃不老药都能活个一千六百年，偃甲只会更轻松。” “是哦～” 秦璇玑恍然点头，看着湘君，有些遗憾道：“可惜湘君不能自己说话，我还以为公输菅做的偃甲像偃师的‘倡优’那样，能歌善舞，可以与人交流……” 曹谨行笑道：“毕竟是用异兽之脑取代人脑接收命令，想说话哪有那么容易。而且，聪明也未见得是好事，当帮手，湘君就够了。” “这倒也是。” 秦璇玑嫣然一笑：“如果小黑会说话，我大概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喜欢它。” 利用异兽之脑接受命令，就是取其听话、心思不复杂。 但异兽的智慧只和几岁的孩子相当，孩子是很可爱，可也熊啊。 如果偃甲顶着一张大人的脸却像孩子一样说话做事，那不会有人觉得可爱，只会觉得丫是巨婴，烦还来不及！ 曹谨行说道：“湘君没有真气操控，就是一具不能动的傀儡，比毕方还不如，这确实是个缺憾。威力虽强，受限太大。像现在，离开我两百丈，他就是堆木头架子，或许……公输菅之后做的傀儡会有改进？” “很可能哦。” 秦璇玑笑道：“豫章楼船就是汉武帝时期，公输菅当家主时出海的，说不定船上还有其他的傀儡和偃甲。上午二叔他们送回来好多珍惜草药，来信说已经在开采主舱，里面或许就有比【湘君】更聪明的偃甲，你很快就能见到了。” “别抱太大希望。” 曹谨行摇头道：“豫章是‘沉船’，沉没之前指不定发生了什么。就算有，估计也剩不了多少……” 秦璇玑一愣，倒是忘了这一茬。 扑棱棱。 忽然，窗外传来翅膀扇动的声音，曹谨行手一挥，窗户打开，灵鹫缩小身躯飞了进来。 它的腿上绑着信筒，曹谨行一看就笑了：“大哥的回信。” 秦璇玑看了眼天色，心说够快的，转身拿起小桌上的五花肉喂给荧惑。 荧惑先瞥了眼打盹的十四，确认它没兴趣，这才颠颠凑过去吃了起来。 曹谨行取下短信，飞快浏览，总算知道了刘振远想要商议的内容。 总结起来，只有五个字：【秦皇陵有变。】 曹谨行脸色一变。 这个世界的秦皇陵跟穿越前的一样，因为种种原因，无法轻易开采，自埋葬秦始皇后，秦皇陵就一直处于封闭状态，从未打开过，现在居然有人敢打它的主意…… 难道已经找到了钥匙？ 或者陵墓地图？ 曹谨行特意了解过。 这个高武世界的秦始皇陵墓，已经不是机关重重了，那简直就是机关炼狱！ 当初是由大将章邯监工、征召百家精英以无双智慧建造的地宫，没有钥匙进不去，没有地图不敢闯…… 古往今来多少盗墓贼渴望进入始皇陵墓，得到大秦重宝，结果无一例外，连墓都进不去，就都死在了墓前神道上，如今有变，要么是有人找死，要么是有把握…… 曹谨行眉头微皱。 如果是后者，那还真是个问题，先秦，已经快被那帮狗策划搞成“仙秦”了，只公输家一家就搞出了如此动静，那诸子百家又当如何？ “情况不妙啊……” 曹谨行喃喃自语。 第二百九十八章 骊龙吐珠 时间一天天过去，距离沧溟岛“冥水漩涡”的时间越来越近。 转眼已是五天后。 八月二十九。 这几天沧溟岛每天都有宝物押运回来，神奇的是，连黄家“海匪”都不见了，一次打劫的都没有。 各种西汉时期的天材地宝、灵丹妙药，让秦璇玑过足了眼瘾。 能见识这些宝物，印证自己在书中看到的内容，就已经让她很开心了。 可惜时间过的太久，丹药、草药这类东西长期泡在水里，药性流失，都已经废了，即便有保存完好的，也难以发挥十分之一的功效，倒是有几张阴阳家的丹方、公输家的机关兽制造图纸更有用。 当天下午。 秦璇阙在秦家大堂等着最后一批的货过来，明、后两天涨潮，再打捞就得等冥水漩涡过去。 此前已经有一箱主舱宝物押运回来，里面是四把汉代名匠打造的环首刀和八面汉剑，都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宝物。 秦璇玑把玩片刻，撇嘴说道：“还是差些，比不上凌虚，更比不上天道。” “……” 秦璇阙无语地瞪她一眼，没好气道：“【天道剑】是仙品以下第一剑，【凌虚剑】也是上古奇珍，这些为仙神准备的祭器纵然再巧夺天工，又如何能跟它们相比。” “嘿嘿。” 秦璇玑调皮地笑了笑，拿起一把汉剑试试手感。 秦璇阙看了眼吞云吐雾楼的方向，能看到楼顶云雾蒸腾，飘渺变幻，像是有双无形的大手在拨弄风云，漫天云气在天地间吞吐不定。 曹谨行在修炼！ 整个雾流岛也只有他修炼时能有这种动静，将整座楼元气充沛的特性发挥的淋漓尽致。 ——餐霞食气，以吐故纳新！ 秦璇玑注意到姐姐的目光，随口道：“他在调理身体，以便冲击法象。” “法象？真正的法象？” 秦璇阙回过神来，吃了一惊，道：“这么快？他才多大……” “他不一样哦。” 秦璇玑骄傲道：“他在台州就能用禁术爆发潜力直升法象第四境，心境境界他早已悟通了，只是暂时没有足够元气的天材地宝冲破玄关窍穴，练出真正的道体金身。” “真难以想象……” 秦璇阙震惊地喃喃。 之前毕竟是靠外道提升境界，实力强大，却也短暂，现在谈的可是实打实的境界。 二十岁的法象，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自家老爹也是武学奇才，仍然在四十余岁才有把握，这中间的差距可有点大了……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杂沓的脚步声。 两人循声望去，都是一愣。 ——本应该在沧溟岛协助三位岛主开采沉船宝物的冷鸿志，踉跄着冲进了大堂。 他像是刚经过一场恶战，衣衫破烂，身上数道剑伤，都已洇出了鲜血，脸上满是急切的神情，一进门就对秦璇阙、秦璇玑大声说道：“大小姐，二小姐！不好了，师傅他们给困在豫章主舱了！” “什么？！” 秦璇阙和秦璇玑脸色大变，不是有公输翼在，怎么会…… 两人快步上前。 冷鸿志抹了把汗，语速飞快道：“一开始还好好的，进主舱之后，师傅在宝物之中发现了一颗【骊珠】！本以为机关都已解开，不想拿起【骊珠】时，突然舱门之上落下了一块万斤断龙石，封死了大门！又从四面舱壁冲出了四头能自由活动的巨型机关蛇，四叔一时不查，让机关蛇咬断了一条腿……” 秦璇阙心头剧震。 自由活动的机关蛇？偃甲？！ 断了一条腿…… 秦璇玑脸色发白，很是担心三个叔叔的情况，果然，真正的宝物不是那么容易得手的…… 秦璇阙忙问：“那他们现在怎么样？” 冷鸿志道：“暂时还没有生命危险。机关蛇沉眠太久，杀伤力有所下降，师傅他们还能顶一阵……可现在大门封死，主舱四壁又都是用万年铁树打造而成，坚不可摧，根本没法出来！里面没食没水，外面想送也送不进去，这——” 冷鸿志愁的心焦，额头冷汗直流。 秦璇阙也倍感棘手，失去了往日的镇定，双手紧握着，骨节泛白：“断龙石，万年铁树……这种极品材料，非人力可以破坏，加上身在海水中，一般人也使不上力！璇玑，看来得让牛鬼走一趟了……” “嗯。” 秦璇玑点了点头，对冷鸿志道：“冷师兄先下去包扎吧。我马上带牛鬼过去救人！” “是。” 冷鸿志松了口气，慢慢退出大堂。 “怎么会这样？” 秦璇阙眉头紧紧皱起：“【骊珠】又是什么？” 秦璇玑道：“【骊珠】是指异兽【骊龙】的龙珠，一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灵物。不过二叔既然确定它的名字，那就说明传闻非虚，骊龙存在，骊珠也存在……” 《神州异物志》记载：“玉渊之中，骊龙蟠焉，颔下有珠。” 骊龙是传说中服食了青龙之肉异化而成的一种伪龙，半神兽。 整体实力不比真龙，但也是异兽中绝对的第一梯队。 因其通体漆黑，又称“黑龙”。 骊珠就是骊龙一身神力所在，可以吸摄天地元气，转化为自身神力精华。 传闻始皇就曾在骊山三元洞屠龙，得龙珠一颗，吞服之后，功力大进，自此容颜永驻，死后尸身不腐，功力不散，乃是世间一等一的至宝。 古往今来，不知多少能人异士渴望得到它，竟然藏在豫章楼船之中…… 秦璇玑将书中内容背给秦璇阙听。 秦璇阙眉头皱的更紧了：“不对啊……这种宝物怎么会‘闲置’在豫章主舱？” “……是有些奇怪。” 秦璇玑也很纳闷。 她明白大姐的言下之意。 像这种能增进功力，让人容颜不老、尸身不腐的至宝，任何人得到都会在第一时间服用，而不是将其束之高阁，这种行为，暴殄天物又愚蠢至极！ 以公输家和阴阳家的能量，在“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背景下，只怕没机会正面屠龙，得到龙珠。 就算能拿到手，传到武帝耳中，也得乖乖献上去…… 此珠的原主人，多半还是武帝。 公输家能拿到，很可能是公输菅利用陈阿娇皇后亲信的身份从宫中盗出来的…… 武帝没吃也能理解，谁让他一门心思敬神求仙、长生不老呢？ 这珠子原本应该是祭品，用来向仙神求取长生不死药的…… 可是…… 武帝没吃还能理解，公输家没吃，还将它放在一堆宝物里……这就太蹊跷了。 “大姐。” 秦璇玑忽然问道：“二叔是什么样的人？” 秦璇阙愣了一下，说道：“熟识各种天材地宝，博学多才，生性谨慎……” “正是。” 秦璇玑道：“行知迷宫里的万卷藏书多半都是他搜罗来的，我看过的，他早就看过，我能想到的，他肯定也能想到……更何况，他都已经认出了【骊珠】，又怎么会贸然动它呢？” 秦璇阙也是聪明人，话说到这个地步，很快也明白了，脸色倏地阴沉下来：“所以……要么，冷鸿志撒了谎，要么，有人逼着他撒谎！” 秦璇玑道：“严刑拷打不如摄心术。我去找谨行帮忙，你先稳住他。” 秦璇阙：“嗯！” …… 曹谨行赶到的时候，秦璇阙已经把冷鸿志叫了回来，还请来丁彦荣帮他包扎伤口。 那几处伤口只是机关暗器造成的外伤，特意请丁彦荣来属于杀鸡用牛刀了。 冷鸿志一幅受宠若惊的模样，表面毫无破绽，还在不断催促救人，好像很担心沧溟岛的情况。 曹谨行进门之后，第一时间对其催眠、询问，可是冷鸿志的回答跟他之前说的一模一样。 再问这几天的情况，也是桩桩件件丝毫不差。 “有点儿意思。” 曹谨行笑了，收回目光，大步走进堂内，对秦璇阙道：“不符合实际的假话，他却说的如此真心实意，只可能是被同级或是更高级的摄心术催眠了……” 秦璇阙道：“你也觉得有问题？” “问题多了。” 曹谨行随口道：“除了你们注意到的那点，此外，万斤断龙石既厚且重，要想做成机关，舱门必然更厚更重，不然难以承托重量，如此就过于明显了，以公输翼的造诣，进门之后就该提醒，此其一； 其二，断龙石落下，冷鸿志能无事，说明他并没跟二岛主他们一起，那里面的情况应该不清楚，只是从二岛主他们的描述中得知…… 想象一下，主舱机关突然启动，里面四人四蛇战作一团，他不第一时间逃走请救兵，还躲在门口，听里面四人边打边说里面的情况，不觉得可笑吗？万一门外有连锁机关呢？不是全军覆没？ 就算他想听，危急关头，二岛主也该第一时间让他跑，而不是告诉他里面有四条蛇、四岛主断了腿……这番话破绽百出！摆明了就是用四人被困、四岛主受伤来激你们赶紧救援。 ‘他’似乎还知道牛鬼的存在，这几句话不是为你们说的，而是为了牛鬼！ 璇玑通幽八层，东海不缺，没必要折腾这一通，他这又是断龙石，又是万年铁树，就是要牛鬼出马……敢把主意打在牛鬼身上，只怕是个法象。 还有，他用【骊珠】做饵，就是笃定，哪怕你们看出破绽，也抵挡不了诱惑……即便呼朋引伴，大军压境，他也不惧……看来，这个人不但是法象，而且是境界很高的法象！ 他知道【骊珠】，知道偃甲，这类久远秘辛，八成不是外来者，更像是船上本有的人出其不意——一般的外来者也不可能让二岛主他们毫无还手之力就被擒，还让岛上所有参与开采的人传不回一句话……应该是公输家或阴阳家的高手。 我更倾向于阴阳家。 这几天璇玑一直在我身旁念叨这两家的故事，记得提过阴阳家有一门秘术，在先秦时代威名赫赫，名叫《阴阳傀儡术》，很符合冷鸿志现在的状态，就算不是阴阳家，也是精研阴阳术。 自豫章出海至今已经一千六百年，一般人类难以存活这么久，像湘君一样的偃甲可以，鲛人异兽之类长寿的也可以。 但，以湘君来看，偃甲智慧不足，能自己行动就已经很难得，我估计很难主动施展武功，更别说设局对付牛鬼……相比之下，更可能是鲛人之类寿命绵长的异人种，或者是改造过后的半傀儡……” 曹谨行一边分析一边将自己的一大堆猜测和盘托出。 说完之后，大堂里忽然安静下来，鸦雀无声！ 秦璇阙和秦璇玑都听懵了，呆呆地看着他，满脸不可置信。 这…… 就从几句话推出来这么多？而且有理有据…… 我们这讨论半天才发现一个破绽，他这刚听完就连幕后黑手啥样都推出来了…… “怎么了？” 曹谨行奇怪地扫过两人，皱眉道：“我说错了？” “没有没有！” 秦璇玑骄傲的不行，这就是本小姐喜欢的人，太厉害了！ 她一把拉过他的手，说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秦璇阙也看向他。 曹谨行想了想，道：“此人武功高强，居心不良，三位岛主又已被擒，豫章是保不住了，现在只剩一条路。” 他的眼神陡然转厉，一字一顿道：“搬救兵！” 第二百九十九章 邀请 秦璇阙道：“搬救兵？谁？” 曹谨行道：“自然是能战法象之人。早不设局，晚不设局，偏偏在明后两天‘冥水漩涡’出现之际，设套让牛鬼速去营救……牛鬼早入套，势必惊动其他势力，晚了，又会来不及。这就说明，他会在此期间有所动作。 时间太紧了，大哥二哥无令不可擅动，【骊珠】真假未定，贸然上书也不妥，何况现在上书也来不及了，只能就近找东海的人，那就只剩方家两个和黄家的那一个。黄家的可以利诱，方家的……只能尽量游说了。” 方秉中虽只一面之缘，但从他孤身拦阻公输家众人，逼得公输纶靠三条巨型机关蛇自爆才能抢先一线的战绩看，实力和心智都很高，未必愿意蹚这趟浑水。 雾流岛损失了三个岛主，沧溟岛很可能已经全军覆没！ 豫章势必要泄露，这种时候就没必要强行保密了。 “我明白了。” 秦璇阙道：“那公输纶……”刚说出这几个字，秦璇阙猛然醒悟，道：“不行，这个幕后之人很可能就是公输家先辈，尤其不能让他们知道。” 曹谨行点了点头，随后道：“不过也不用太担心，公输纶中了我用混元真气下的‘乱神咒印’，我不解，他就一直是半废状态，不足为虑。” “真是多亏你了……” 曹谨行始终淡然自若，秦璇阙受其感染，紧绷的心逐渐和缓，说道：“我这就修书到桃花岛和蓬莱岛，邀请他们出手！” 秦璇阙几个月来一直是雾流岛的实际负责人，在三位岛主的辅助下，各种大事小情都处理的井井有条，对各方生意和交际辞令也很了解，由她来写信就够了。 ——她最清楚自家有多少筹码，也知道该如何利诱。 曹谨行道：“除了他们，还有张清修和卢登锋，几天前在卧蛟岛见过，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这俩人是武当、剑宗的中流砥柱，实力仅次于掌门、副掌门，对名剑和天材地宝又很感兴趣，或许也能争取。” 秦璇阙：“好！” 曹谨行：“救兵要找，人也要救。这个人苦心设局找牛鬼过去，肯定有所图谋，不可能是杀，那就一定是操控，可能对吞天鲸也有想法，只是不好谋划……我可以借此先去探路。” 敢动老子，就杀了牛鬼和吞天鲸——这话不好听，但怎么说也算个要挟，何况还有《天魔解体大法》，曹谨行很不喜欢虚弱之后任人宰割的感觉，但要是逼急了也不介意先送那人见阎王。 “不行！” 秦璇玑在一旁急道：“才说这人不是一般法象，你不能去！” “是啊。” 秦璇阙也道：“你的伤才痊愈没几天，太危险了。” 曹谨行笑了笑，道：“我当然不会亲自去，我有湘君啊。” 说话间，曹谨行把手伸进乾坤袋，一把抓住湘君肩膀，将它从乾坤袋里捞了出来。 这大变活人的一幕看的秦家姐妹怪怪的——明明跟真人一样，偏偏可以装进乾坤袋里，像玩偶一样掏出来。 曹谨行真气扩散，与湘君灵核中的混元真气共鸣，湘君的眼中重新有了神采。 它从木偶摇身一变又变回了那个英俊潇洒、大袖飘摇的楚国男觋，灵动自如。 “我操控这具假身过去，不会有事的。” 曹谨行可以一心多用，就算分心操控偃甲，真身也能像往常一样。 相当于一个人发挥两个人的战斗力。 真身伪象，假身法象，这种实力，就算面对再强的高手也有一战之力。 秦璇玑这才稍稍放下心，但还是坚持道：“我带牛鬼跟你一起去，真有意外也可以用赶海秘术帮忙。” 她的药血对海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秘术施展，方圆数里的海兽都有感应。 湘君的活动范围是在曹谨行方圆两百丈内，万一湘君有事，也可以让海兽带他们离开战场。 “好吧。” 曹谨行看这丫头坚持也就没再说什么，当即兵分两路。 他和秦璇玑走出大堂，赶往沧溟岛，秦璇阙抽了张纸提笔写信，斟酌着用词。 “三个多月了，阿爹怎么还不回来！” 当前情势严峻，危急存亡，秦璇玑很是头疼，不由想起闭死关的老爹来。 无论成败，这么长时间过去，怎么也该露面了…… 她低着头专心写信，并没注意，门外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 时间紧迫，无暇开船了。 秦璇玑让小黑守家，直接带着曹谨行跳到了牛鬼背上，直奔沧溟岛！ 牛鬼八足划水，速度也不慢，两侧的景色飞快后退，两人极速冲出大雾！ 雾气一散。 外界真实的天气映入眼帘。 一片昏暗！ 茫茫大海之上，阴云笼罩，狂风怒号，像是要下大雨。 秦璇玑眼望前方，迎着狂风，发尾随风乱舞，脸色发白。 她紧紧握着曹谨行的手，既担心沧溟岛的情况，又担心曹谨行此行会不会有危险。 曹谨行反握着她的手，安慰说道：“放心吧，你看我什么时候打过没把握的仗？” “可是……” 秦璇玑还想再说，曹谨行直接把她拉到怀里，咚，咚，咚，听着那蓬勃有力的心跳，秦璇玑提起的心慢慢放下，伸手环住了他的腰…… “臭小子！” 就在他们身后不远，一道黑袍人影头戴斗笠站在鲸鲨背部，任由鲸鲨疾行，风驰电掣，他仍纹丝不动。 那人看着前面姿态亲密的两人皱了皱眉头，右手抬起，轻轻一抖，一张白纸在身前展开，露出上面一行行密密麻麻的蚊蝇小字。 他盯着那句“……与医仙高徒、鬼市大小姐黄方苓已有婚约……”眯起了眼睛。 “等此事了了，再跟你小子算账！” …… 沧溟岛距离雾流岛不算远。 牛鬼火速疾行，不消半个时辰就来到了沧溟岛海域。 黑云压城，沧溟岛上空更是阴云密布，狂风掀起巨浪，肆意拍打着海岸，岛上一片沉寂。 牛鬼停了下来。 曹谨行闭上眼睛，全身心地操控湘君跳入大海，根据秦璇阙之前的描述，游往豫章楼船所在的海沟。 秦璇玑就守在曹谨行身旁，戒备四周，小心守护着他。 海水冰凉，对【扶桑神木】难免有影响，不过并不大。 曹谨行暗运混元真气聚集双眼，加强目力，凭着天人合一驾驭水流，在海水之中穿梭下潜。 湘君并非真正的生命体，不需要换气，这倒方便了他。 曹谨行一直下潜了接近两百米，才在一片广袤海脊的后方看到了那条海沟，以及斜插在海沟之中的巨型豫章楼船。 哪怕已经过去一千六百多年，船体受损，不复往日光辉，豫章的豪华气派依然清晰可见。 雕镂绮丽，金碧珠翠，真不愧是武帝时期凝聚公输家和阴阳家心血结晶铸就的宝船！ 此时此刻，整艘船死气沉沉，外面没有一个人影。 在那人编的故事中，这个时候，三位岛主连同公输翼被困，沧溟岛群龙无首，剩下的那些闭气好手没必要下水，更遑论开采宝物，自然就没人了。 曹谨行冷笑一声，望向入口。 那船身巨大如龙，破开的大洞就像一张巨口，意欲择人而噬！ 曹谨行游出海脊，稳稳地站在石头上，双手暗运真气，施展出阴阳术【聚气成刃】，曹谨行向着四方传音说到：【别演了，何方高人，现身相见吧。】 没人回应。 曹谨行冷冷道：【怎么？不认识我现在这张脸吗？你想要牛鬼过来，它来了，这是我们的诚意，现在该你了……古语有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曹谨行……】 咔咔咔！ 机关撤掉，舱门打开。 娥皇从豫章楼船船身的大洞游了出来，银色的鱼尾轻轻摆动着，她双手环胸，打量着“湘君”，露出意味深长地笑：【这张脸我确实没见过，但这股力量，我很熟悉……没想到，有朝一日，会以这种情境，见到大名鼎鼎的“湘君”……】 第三百章 众水汇聚，无底归墟！ 两道杀意逼人的气刃从手掌中延伸开来——在海中火属得不到天地间火元气的加持，无法利用“天人合一”强化威力，但仍可发挥法象本身的功力，在海水之中灼灼升腾。 曹谨行好似手握两把神兵，气刃瞬间扩展到四尺长，看着鲛人说道：【阁下是……】 【吾名娥皇。】 娥皇对他一身杀意视而不见，随手挥袖，两人周围的海水竟哗哗哗地自行向外扩散，露出中间十丈方圆的半球形真空地带。 娥皇鱼尾化作双腿落地，踩在青石上，说道：“青取之于蓝而胜于蓝。阴阳术也能用出如此威力，难怪能得到湘君，也难怪能连杀法象……” “阁下才是功力精深……” 曹谨行环目四顾，看着球形之外流动的海水说道：“能将天人合一运用到如此境界，我还是第一次见。” 如此轻松就能在海底顶着重重重压“刨”出这么大的一块空间，并能长久维持，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娥皇…… 光听这名号就知道与湘君一样，同属屈原九歌赞颂的神明，明显与公输菅所造偃甲同出一脉。 但这具偃甲太聪明了。 它不可能是完全的偃甲，更像是以鲛人之身偃甲化的傀儡…… 曹谨行看着她挑眉说道：“对我的事这么了解……《阴阳傀儡术》比我预想的还要强啊。” “非也。” 娥皇唇角微勾道：“此为阴阳家秘术《读心术》。不用看了，我的身体构造与尔等不同，你是学不会的。” “哦？你连这也知道？” 曹谨行收回目光，《天子望气术》形成的金光逐渐散去。 他吸了口气，说道：“既然你什么都知道，我应该也不用多说了……放人！” “呵呵。” 娥皇不以为意，轻笑道：“第一，我并非非牛鬼不可，它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用它的死活威胁不了我； 第二，所谓的《天魔解体大法》对我没用，你的强大有时限，就算能升到天人境，我不是你对手，却也能让你伤不到我。鲛人是大海的宠儿，《水遁之术》是我族天赋异能，我大可拖到时限过去，再出来收拾残局； 第三，放人的事不用急，我想跟你谈个交易，只要你答应，我不但放了秦家所有人，还会助你成就法象，一步登天，如何？” “……” 曹谨行眯起眼睛：“……你的目标不是牛鬼，是我。” “哈哈哈！” 娥皇纵声狂笑，双臂张开，一身法象三重境功力完全爆发，方圆五百丈的海水都成了她身体的延申，如臂驱使，说道：“牛鬼皮坚肉厚，体型庞大，是不错的肉盾，但再好的肉盾，又如何比的上削铁如泥的戈矛？你说的没错，我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你！” 承认就好办了。 曹谨行悠悠道：“看来……我对你很重要。但我如今境界不过通幽巅峰，伪象而已，想来不入你眼，思来想去，也只有施展禁术之后的我能让你如此筹谋…… 不管你的目标是什么，你既然用骊珠引诱，想必自身并无把握，帮手多多益善，而遍观东海，施展禁术之后的我，无疑是最强力的帮手！ 那就好办了。我真身不在此，我若想走，你拦不住，还是一样的筹码，不想让我现在走，就立马放人！之后的，再看老子心情！” 曹谨行态度强硬，寸步不让！ “……” 娥皇一愣，没想到他竟直接说破了她的心思，而且态度如此坚决，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你不怕我杀了他们！” 曹谨行笑了：“这话说的，他们是谁？顶多算我老婆的家奴，我想救就救，不想救……有谁敢说个不字！你既然知道我，应该也知道我的作风，老子从不受人胁迫！跟我谈交易，别来硬的，爷不伺候！” 娥皇死盯着看着曹谨行。 曹谨行自始至终淡若清风。 二人对峙。 功力与杀意不断升腾！ “我以为已经高估了你，没想到还是小看了……” 娥皇的脸色十分难看，她甚至都没反应过来，二人是如何攻守易位的。 曹谨行抓着一点就蹬鼻子上脸的做派让她很意外。 “不要以为我非你不可！” 娥皇心中烦躁，觉得不能让曹谨行继续掌控局面了。 下一瞬，身形闪烁，已出现在他身后，悄无声息，如鬼似魅，手掌之中邪异的阴阳咒印，蓄势待发！ 她在他耳畔冷冷说道：“我知道秦璇玑在哪……这四个人威胁不了你，她呢……我若真想出手，你和秦照南都护不住她！” “你可以试试！” 曹谨行不为所动，淡淡道：“恐吓就免了。我知道你需要我帮忙，我还知道你时间很紧。放了人，咱们再谈。” “你……” 娥皇的脸色更黑了。 曹谨行老神在在，他甚至散去了手上的气刃，笃定娥皇会屈服。 【很好！】 娥皇心中怒骂，强忍怒气，一挥手，上百条傀儡丝整齐断掉，豫章内外，岛上岛下，所有秦家的人立时恢复清醒。 副舱中原本用于埋伏的四人，时毅、杨景辰、毛嘉赫还有公输翼，也变回了原状。 此前牵线傀儡一样的经历简直像是噩梦，他们明知自己在干什么，但身体完全不受控制！ 摄心术是由内而外，欺心的秘术，本质是诱骗中招的人如自己所愿行事。 傀儡术则直接接管身体，随心所欲操控中招之人，更加霸道！ 傀儡丝一断，四人立即恢复神智。 娥皇根本就不拿公输家的后人当回事，反正都不是主上血亲，是死是活，她不在乎！ 时毅等人急忙逃出船舱，就看到了与娥皇对峙的湘君。 曹谨行传音自报家门，时毅等人反应过来。 “曹大人！” 他们脸色大变就要冲过来帮忙。 曹瑾行挥了挥手道：“三位岛主先上去吧，沧溟岛那些好手还需你们安抚，璇玑也在上面。” “大人……” 杨景辰提着长枪还想说话，曹谨行看他一眼，递个眼色。 时毅最先反应过来，脸色凝重地说了句“大人小心”，马上拽着那两人、命令公输翼向上游，离开了海底。 “好了。” 曹谨行看向娥皇道：“你可以说是什么事了。” 娥皇冷笑道：“在此之前，我要纠正你一件事……明后两天是好时机，但不代表我不能再等一个月！听完了我的事，帮或不帮，你可要好好考！虑！清！楚！” ——我收拾不了你，难道还收拾不了你的女人和朋友？ ——放人只是给你个台阶，不想直接火拼误事，别以为真能跟老娘讨价还价！ ——《天魔解体大法》威胁不了我，我只是懒得再等你痊愈，这才忍下的一时之气，别得寸进尺！ 娥皇目光犀利如刀。 曹谨行不置可否，抬了抬手。 娥皇冷哼一声，道：“我的来路你应该猜到了。” 曹谨行随口道：“公输菅麾下偃甲，只是，我没想到你的灵智和实力比湘君强这么多，它不过法象一重境，你应该已经到了三重甚至四重。” “我非纯正偃甲，严格来说，属于傀儡，只是改换机关的部分太多，除头和背脊之外，都已替换成霸道机关。至于实力，揠苗助长而已，我本来的境界比湘君还要差一点……” 娥皇说完，似笑非笑地看向曹谨行：“别打歪主意，虽然同样是临时功力，但我的真气是从白龙珠吸摄而来，靠【骊珠】之能可以维持三个月之久，不是你那禁术能比的。” 曹谨行微笑不语，等待后文。 娥皇直接道：“一千六百年前，武帝命公输家、阴阳家合力打造豫章楼船，你可知原因？” 曹谨行道：“求仙。” “是也不是……” 娥皇抬头，对着豫章楼船的龙首说道：“在这龙首之下，藏着公输家机关重炮【火神炮】，船身两侧还有六架暗藏，另外副舱和主舱之中还有数十架顶级机关兽和机关傀儡，这还只是一部分……如果是求仙，需要如此吗？” 曹谨行道：“东海有海兽，没准……” “不要装模做样！” 娥皇不耐烦地打断他，瞪着杏眼道：“刘彻要出海，必然前呼后拥，随行高手无数，更何况他本人就是大汉第一流的强者！天子之威加诸四海，什么海兽敢冲撞他的座驾？还用得着【火神炮】？真以为他是傻子？为了虚无缥缈的仙山如此劳师动众？求仙只是幌子，他的目标从来都是……” “神兽。” 曹谨行也懒得装了，说道：“应该是玄武吧。古往今来一直就是长寿的象征，九神兽中也只有它会栖居大海。武帝既然愿意为它如此大费周章，应该不止是象征这么简单……” “……” 娥皇看他一眼，道：“彭祖为何能活八百岁？安期生为何能被称为千岁翁？秦皇汉武又为何屡屡东巡？仙山神人不可信，他们要找的从来就不是仙，而是玄武！ 彭祖因为玄武一滴心尖血，享寿八百载！安期生拜师河上丈人，在泰山遇玄武，得半片龟甲，延寿一千零五十年…… 遍寻古籍，这世间凡有明确记载可以延寿长生的神物都跟玄武有关，始皇、武帝一生都在寻找它，只是它行踪不定，神隐多年，难寻踪迹。 直到董仲舒以‘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为条件，倾整个儒门之力，助道家掌门紫阳真人周义山占卜玄武踪迹，这才得到了十六字谶言……” 曹谨行张了张嘴：“……” 好家伙，原来在这个世界，罢黜百家是PY交易吗？越来越离谱了。 曹谨行道：“那十六字谶言是什么？” 娥皇吟诵道：“……诸仙玉女，沧溟聚居；众水汇聚，无底归墟……” 曹谨行眉头一挑：“沧溟？沧溟岛？！” “没错。” 娥皇神色复杂地看向豫章斜插的那处深邃海沟，一片黑暗，深不见底：“玄武，就在这沧溟之下，归墟之中！” “……” 我勒个去！ 曹谨行也忍不住向那好似无底的海沟看去：“那冥水漩涡……” “只是玄武呼气吹出的归墟重水而已。” 娥皇道：“【归墟】是传说中的秘境，天地自然孕育而成的神秘之地，号称无底之谷。 《列子·汤问》中有言：八纮九野之水，天汉之流，莫不注之，而无增无减焉…… 归墟之水奇重无比，吸力极强，有‘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之说。 玄武体型庞大，是神兽之中最大的，背上龟甲如山，它呼气吹出重水，就形成了所谓的冥水漩涡。 当初我们就是据此推断出这条海沟就是归墟的入口，只可惜……” 已经到了门口，却没能迈出那临门一脚！ 关键时刻，大汉水师杀了过来…… 两方展开炮战，公输家、阴阳家高手与水师伏波将军路博德和楼船将军杨仆浴血拼杀！ 大汉水师武力极高，公输家、阴阳家底牌尽出都抵挡不住他们的斩首行动，主上更被此二人合力震碎了心脏！ 本来大汉水师已经稳操胜券，谁料冥水不合时宜的出现，更因火神炮霹雳之声惊醒了玄武，玄武一怒之下，引发海啸，使大海翻覆，将双方船队全部倾覆于惊涛之中…… 到如今，水师舰队早已毁灭，只剩材料顶级的豫章残存…… 回忆往事，娥皇蹙紧了眉头。 青龙之死，让玄武戒心大涨，再经过上次战斗，只怕戒心更重，这次的行动……很难啊…… 娥皇不说，曹谨行也能猜个大概。 汉武帝的船那是想偷就能偷的？ 说实话，曹谨行倒是挺佩服这个公输菅的胆子，先以楚服之名做出湘君给武帝戴了绿帽子，再偷走骊珠、豫章，甚至还想先下手为强，找到玄武，合豫章、公输家、阴阳家之力在玄武身上取得长生之法，无论心尖血，抑或龟甲……这要让武帝抓到，千刀万剐都是轻的！ 勇士啊。 “所以，你是想让我帮你对玄武下手？” 曹谨行摇头道：“你太高看我了，我还想多活几年。” 娥皇一笑，看向豫章，答非所问道：“知道武帝为了杀玄武，做了多少准备吗？你们挖出的那点东西只是九牛一毛，真正的杀器，从来都不在明面……我没那么贪心，并不是要杀它，只需一滴心尖血，或者一片龟甲……” 说到这，她的脸色冷了下来，那股高位法象的霸道重新出现在她脸上：“答应我，我祝你一臂之力成就法象，不答应……我就先杀秦璇玑，再杀秦照南！” “我已经说了……” 曹谨行闻言蓦地抬头，双目之中杀意绽放，湘君头顶，金色法象升腾而起，冷冷道：“不要威胁我！谁来也特么不好使！有种你就动他们，你敢动，我就废了那只砗磲！” “你……” 娥皇脸色大变，他竟然知道！ “呵呵……” 曹谨行冷笑道：“你以为老子跟你磨叽半天，只是听你讲故事吗？《天子望气术》看不透你，难道还看不透豫章？！别在我面前放肆，老子最讨厌比我还能装逼的人！” 第三百零一章 乱局开幕 “……” 谈判忽然陷入僵局。 娥皇气息冰冷，一时心烦意乱，曹谨行不但不吃威胁，反而还知道了她的软肋！ 这还怎么接着往下谈？ 难道真来硬的？ 且不说曹谨行身怀禁术，一旦施展《天魔解体大法》，她也拦不住。 就算动用船上剩下的傀儡和偃甲护住砗磲蚌，能拦下他，也一定死伤惨重，只会让计划更难施行…… 至于曹谨行，他是真无所谓。 尤其看到豫章内那只大蚌里的活死人之后，就更不惧她所谓的威胁了。 神兽不是好动的。 娥皇没有第二把【昆仑剑】，也没有能困住神兽的【天星阵图】…… 就算有【昆仑剑】，能破掉玄武的龟甲吗？ 玄武本就是神兽中防御最强的，这是天生神通，比麒麟的“山气”护体更加强悍，又是体型最大的，龟甲厚重如山，昆仑剑能破甲也伤不到要害！ “心尖血”是不用想了，刺破龟甲，直达心脏，这根本就不可能！ 相比之下，还是打下一片龟甲有谋划空间，说不定玄武龟甲老化，有不那么硬的地方呢？又或者像麒麟一样有自行脱落的部分？可即便如此，也是千难万难！ 如果时间长点，通报朝廷，那还能跟着大部队凑凑热闹。 自己当主力替人卖命，是不可能的。 但娥皇之所以这么急，就是不想惊动真正的大佬——法象三重在东海还能作威作福，在中原远远不够，如果引得北镇抚司甚至大内出手，娥皇别想拿到哪怕一星半点的战力品，复活之说也就成了空谈。 这才是矛盾处。 她看中了曹谨行爆发之后法象四重的杀伤力，却没有大到能让曹谨行舍生忘死的报酬。 威逼不成，利诱不够，这就成了死局。 正当僵持的时候，两人忽然心中有感，一同看向山脊之外——一道人影飞快游了过来，人身鱼尾，美丽动人，竟是异端裁判所大主教，鲛人白琉璃！ 她怎么来了？ 想到她背后的力量，曹谨行眯起了眼睛。 “先祖！” 白琉璃顺着血脉指引，终于找到本族先祖，激动地热泪盈眶，冲入球形空间，对着娥皇单膝跪地，一脸的恭顺和孺慕。 鲛人长寿、稀少，白琉璃年幼离群，被审判四天使之首米迦勒捡到，悉心抚养，多年来一直借助裁判所的力量在东海、南海寻找父母亲族，可惜收效甚微。 娥皇是她从小到大碰到的第一个同类、长辈。 虽然已经不是纯正的鲛人之躯了。 “不必多礼。” 娥皇见到同族脸上的杀意淡了些，露出笑容上前扶起她，同时，真气化作傀儡丝从指尖脱出，悄无声息地插入白琉璃后颈，施展出《读心术》，读取白琉璃的记忆。 瞬间，白琉璃自能记事开始的所有记忆涌入娥皇大脑！ 一个替代曹瑾行的人选随之出现…… 他的硬实力要差不少，但势力大、能人多、离得近，娥皇眼中闪过一抹惊喜。 “……” 曹谨行一看就知道她这是找到新的坑害对象了，冷笑一声直接跳起，冲出球形空间，游向海面。 娥皇不能拦，也不敢拦，如今双方开诚布公，各有软肋，只能不甘地看着他离开。 海面上。 秦璇玑、牛鬼还有三个岛主早在等着，天上乌云密布，海底情势险峻，曹谨行一直紧闭双目坐着。 此情此景让几人的心始终七上八下的，直到看到湘君出现、曹谨行睁眼，这才都松了口气。 秦璇玑眼圈红红的，第一时间扑到曹谨行身上，命令牛鬼赶快驮着众人撤离这片险地！ “谨行你怎么样？没受伤吧？” 牛鬼启航，秦璇玑担心的上下打量，生怕他受了什么内伤。 偃甲与真身连接紧密，二者真气同源，又处于共鸣状态，很容易遭到反噬，尤其阴阳家咒术本就是“炁毒”，专攻真气，防不胜防！ “没事。” 曹谨行收起湘君，站了起来，顺势把前因后果都讲清了，说道：“早知道她是有求于人，咱们也不必如此大动干戈。这次倒是我多虑了，你大姐恐怕已经跟方、黄两家通气，豫章的消息算是白泄露了……这么好的敲诈机会没把握住，唉……” 曹谨行叹了口气。 还以为多牛逼的对手，原来是个自带弱点的纸老虎。 不爆种确实打不过，但爆种了可以轻松压制，没办法，谁让那个活死人不会《水遁之术》…… “这怎么能怪你？” 秦璇玑摇摇头，抱着他的胳膊道：“大家都平安无事就好了，要不是你，二叔他们也不会这么轻易回来，沉船不要了，沧溟岛也不要了，我们这就回雾流岛！” 提心吊胆的感觉太难受了。 秦璇玑实在不想曹谨行再因她之故涉险，紧紧抱着他不松开，一脸后怕。 曹谨行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时毅上前，郑重说道：“连累曹大人涉险，时毅心中有愧，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请受时毅一拜！” 时毅恭恭敬敬拜了下去。 杨景辰、毛嘉赫二话不说跟着拜下去。 曹谨行赶紧拦住，笑道：“三位岛主这是做什么，你们都是璇玑叔叔，曹某不可能坐视。当然了，如果要我真身涉险，那我还真得考虑考虑，怎么着也得趁机谈条件，先把亲事定了……” 三位岛主一愣，随即露出笑容。 秦璇玑脸红红的，但这次没有丝毫羞怯，大大方方地看着他，满眼温柔。 “……现在有湘君，可以假身前往，就算湘君被抓，我自身也无碍。举手之劳而已，就别客气了。” 曹谨行将三人扶了起来。 时毅三人心中感叹，面对如此强大的法象高手，曹谨行愿意孤身犯险救人，属实让他们没想到。 就冲这一点，足以说明他是重情重义之人，对他尚且如此，对二小姐只会更珍视！ 良缘夙缔，佳偶天成。 曹谨行如此人物，他们暗暗打定主意，一定要尽心促成他跟二小姐的好事！ ——殊不知，他们二小姐的亲爹正在暗处咬牙。 牛鬼迅速远离沧溟岛海域。 几人的心慢慢放松下来，三位岛主不禁生出一种劫后余生之感。 公输翼放哨，其他人围坐在牛鬼背上说话。 曹谨行将娥皇的来路和意图说了出来，几人听完都张大了嘴巴，深深震惊于她的胆大包天，倘若真如她所说，沧溟岛下就是归墟，那在归墟之地对玄武出手，无异于在老虎洞里捋虎须，纯是活得不耐烦了！ 但如果豫章之中真有武帝暗藏的杀器，情况又将不同…… “冥水漩涡居然是这种来历……” 秦璇玑奇道：“《神州异物志》记载：玄武擅龟息入定，益寿绵长……所以，这是一月一呼吸吗？” “多半如此了。” 时毅点头道：“玄武一呼一吸，归墟冥水随之而动，外界人就可借冥水回流之际，进入归墟秘境……但冥水太重，一般人无法承受，所以就有了顶级材质的豫章…… 大汉王朝当真厉害，他们显然早有计划，董仲舒也确实有魄力，以整个儒门之力抵消占卜带来的天道反噬，换取儒家长盛不衰，这买卖很值。” “但对后世来说，罢黜百家毫无疑问是昏招！” 曹谨行叹道：“倘若仍是百家争鸣，那这华夏大地又该是何等模样……” 众人微微沉默，确实…… 此时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曹谨行也只是有感而发，接着说回正题，道：“可惜时间太短了。沧溟岛距离京师至少四千多里，就算让灵鹫动身、朝廷第一时间反应，八个时辰内也带不回人来——今夜子时就是涨潮之时，消息泄露了，娥皇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进入归墟，赶不及了！” “是啊。” 时毅道：“朝廷太远，但吕宋岛就在南边不足百里……鲛人主教出现，如果娥皇与异端裁判所合作，倒是能赶得上……” 杨景辰道：“就凭那帮番邦夷狄？他们敢招惹神兽吗？” 时毅道：“不要小看他们。异兽不是死物，古往今来一直有迁徙转移，番邦异域也不乏强大异兽，只是名字不同，比如鲛人，又或者吞天鲸，在他们的国度，就被称为‘利维坦’……既然有强大异兽，自然就会有对付它们的手段……” “……” 曹谨行嘴角一抽，好裁缝！ 秦璇玑沉吟道：“娥皇会《阴阳傀儡术》，她能无声无息操控几位叔叔，没准也能操控低位法象……要是没有这份自信，应该也不敢用【骊珠】做饵……说不定她正盼着法象过来，好操控为傀儡，做她的手中刀！大姐已经传信方家和黄家，咱们是不是提醒一下……” “也好。” 曹谨行点头道：“方家未必会动，黄家一定会动！看来通知他们也不全是坏事，至少水越来越浑了，浑水才好摸鱼啊。” “谨行……” 秦璇玑吃了一惊：“你难道想……” 其他三人也露出惊容，这刚说完娥皇胆大，忘了这还有个不输她的…… 曹谨行笑了笑，道：“替人卖命不可能，但如果是别人卖命，那我还是挺愿意趁机见见世面的。” …… 海底。 球形空间内。 “苦了你了……” 娥皇伸出手抚摸白琉璃的脸，看着她就像看到当初孤苦无依的自己，眼眶有些红。 ——这倒不是演的，自怜之际，真情流露。 娥皇的身世与白琉璃相似，同样是自幼离群，没有父母亲族，自懂事起就孤身一人混迹于人类社会。 但她没有白琉璃幸运，没有保护伞，一直是武林中人密谋抢夺的“天材地宝”，无数人想从她身上得到“龙绡”、“泣珠”，为此无所不用其极！ 直到一次被人围杀，重伤濒死之际遇到公输菅，这才算有了亲人，有了活着的意义…… 公输菅将她坏死的身体逐一替换成霸道机关，制成了半偃甲，她遂以“娥皇”之名重生。 她对除公输菅以外的所有人类都没好感。 “血召”本是为召集帮手的随手一试，不成想，东海居然真的有鲛人应召，还为她带来了转机。 欣喜高兴之余。 对这后辈也多了些怜惜。 “先祖……” 白琉璃激动地流下眼泪，晶莹泪水落地，竟变成了一颗颗圆润的珍珠！ “不要哭。” 娥皇抹掉她的眼泪，告诫道：“记住，永远不要流泪，鲛人没有哭的权力，明白吗？” “是……” 白琉璃赶紧擦干泪水，淳淳地望向娥皇。 娥皇动作一僵，可是到底复活公输菅的野望压过了对后辈的怜爱，少不得要昧心利用一次了！ “先祖有事请你帮忙。” 娥皇的声音很温柔。 “先祖请说，琉璃一定竭尽所能！” 白琉璃斩钉截铁。 娥皇干脆道：“我要在最短时间内见一见吕宋岛上的四大审判天使和两位枢机大主教。” 白琉璃忙不迭点头：“嗯……诶？” 第三百零二章 秘密武器：【铁狂屠】 天色阴翳，乌云密布。 桃花岛上，黄家剑、掌两脉齐聚，外加四大长老，都坐在议事厅两排椅子上，等着上首黄柏渊发话。 “关于此事，各位怎么看？” 黄柏渊举着两张信纸站了起来，一封是秦璇阙一个时辰前传书过来的，另一封是时毅刚刚送来的。 第一封信将豫章楼船的事挑明，说了这段时间秦家的收获，得了多少灵丹、多少武器，顺便邀请黄家法象——老祖宗黄道辉出手，与方家两位法象一起，策划三分豫章！ 信中还特意言明，因三位岛主被困，秦家愿派出两头巨兽相助，事成后还会让出三分之二的利润，只求能保下时毅三人。 另一封是时毅刚刚送过来的，详细叙述了之前被困的全过程，谈到豫章之内有偃甲“娥皇”，武功高强，居心不良，其以灵物“骊珠”为灵核，境界已达法象三重境，能驭人为傀儡，让他们千万小心！ 这两封信有矛盾处。 前者极力邀请，后者又顾虑重重，像是刻意夸大敌方，好打消他们的念头…… 黄柏川道：“这才一个多时辰吧，咱们这还没商定请出老爷子，雾流岛又来了这么一封信……他们到底在打什么注意？这时毅到底是被抓了还是没被抓？他们是想让咱们去，还是不想让咱们去？” 鬼衣候笑道：“第一封信来，肯定是想让咱们救人的，不然不会将楼船摆在明处，更不会在派出牛鬼、吞天鲸后，还愿意分出这么大的利润。但这第二封……心思就复杂了。” 掌脉房头黄怀林道：“这个‘时毅’是不是冒名顶替？第一封还被困，让秦璇阙急得公开豫章，转眼就出来了……倘若他所言属实，还是在法象三重境手里逃出来的，这怎么可能？就算曹谨行出动，难道还能顶着人质施压？这两封信自相矛盾的地方太多了，让人不解啊……” 黄怀林眉头紧皱，摇了摇头。 其他人也都陷入沉默，觉得这里面问题很大。 潜鱼叟想了想，捋须说道：“看这信中内容不像假的，外人不可能知道的这么详细，如果是‘娥皇’操控，意在恐吓，也没必要暴露出这么多的消息……依老夫看，一定是秦璇阙高估对手，判断失误，救出时毅后，又不想让咱们分一杯羹，这才将那偃甲说的这么可怕，意在亡羊补牢！” 这是目前最符合逻辑的说法，其他人一听眼睛都亮了。 “此言在理。” “大长老说的对啊。” “肯定是这样！” “秦璇阙比秦照南可差得远了，稍遇挫折就底牌尽出，现在又想独吞，瞻前不顾后，难成大器！” “没错！” 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黄柏川点了点头，也很赞同潜鱼叟的分析。 “现在方家也得了消息，再做渔翁已不可能……” 黄柏渊冷笑说道：“如今有秦家许诺，第二封信咱们就当没收到！豫章里的东西，可以正大光明地去拿了……要是不想失信于东海，秦家不敢阻拦！马上请老祖宗出关‘救人’，顺便，拿回我们的东西！” “是！” 黄家众人一脸兴奋，西汉武帝时期的重宝啊，一定都是价值连城的稀世奇珍！ 现在人已经出来了，不用再“救”，但是让出来的利益，就不必跟秦家客气了。 ——我们可都同意救人了，你们可不能不认账！ 所有人行动起来，留一半人驻守大本营，其他人火急火燎赶赴沧溟岛。 …… 与此同时。 蓬莱岛方家祖孙三代也在研究那两封信，一脸古怪。 方执中义子方正对照两张纸上的内容，奇怪道：“雾流岛……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提醒？恐吓？” 方贤皱眉道：“时毅为人谨慎，行事虽算不上古道热肠，但也不至看人送死，秦璇阙同样不是小肚鸡肠之人，做生意相当大气，当不会做食言之举……这不像是恐吓，更像是单纯地提醒。” “二哥说的绝对了。” 方良摇头道：“那可不是一般的货啊，那是楼船豫章！合阴阳家、公输家两家心血共同造就的宝船、武帝东巡的座驾，其上宝物必然珍贵无比！能独吞，又有谁会让利？依我看，八成是秦璇阙走眼了，以为船上偃甲如何难缠，放出消息准备合力强攻，不成想自己一家也能救人，这才……” “三叔漏了一人。” 方牧琛提醒道：“曹谨行可还在雾流岛。” “呃……” 这个名字一说出来，议事厅立马安静了。 方执中端坐上首，须发花白，精神矍铄，耐心地听着下方儿孙的讨论，不发一言。 方良后面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 确实啊，发生这么大的事，曹谨行没道理不会帮着出主意。 秦璇阙会走眼，那曹谨行会吗？ 这家伙可是一贯不吃亏的主儿，能逼得他让利求援，那船上的偃甲又怎么会是好对付的？ 方秉天沉吟道：“虽只一面之缘，但这个年轻人确实惊人，面对公输家都有魄力一人独对，这次推动三家合力，应该是事先看出了什么……这也和咱们之前占卜的卦象一致：雷风恒卦，按兵不动，方为上策。只是，尚不清楚他是怎么把人救出来的。” “大哥言之有理。” 方贤接道：“如今事态有变，不如再占一卦，看看能否分一杯羹。” “不用占了。” 上方方执中忽然开口，众人抬头看去，只见他的右手上静静躺着三枚卦钱。 已经占出了结果。 ——震上巽下，雷风恒卦！ 竟然还是雷风恒卦！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方执中也不例外，看着那三枚卦钱目露奇光，喃喃说道：“接连两卦都是‘雷风恒卦’，算上琛儿之前那一卦……看来我方家最近确实不宜动作。三次卦象都是守静勿动，忌不自量而冒险强求……此事，方家不参与！秉天，传令，封岛一旬，期间暂停一切生意，无论本家分家，严禁外出！” “是，父亲。” 方秉天恭敬行礼。 其他人也没有异议——方家人从不逆天行事。 …… 沧溟岛下。 海底深处。 白琉璃还在那球形护罩中，此时除了她和娥皇，还多了那位女骑夏尔，恭恭敬敬等在一旁。 白琉璃取纸笔以拉丁语写下了全部交易内容，将那封信连同自己的一片肩甲交给夏尔。 夏尔郑重接过，收在怀中。 “一定要亲手交给老师。他学贯东西，看后就会懂的。” “放心吧大人。那夏尔走了……” “去吧，路上小心。” “是。” 夏尔纵身一跳，飞快冲出护罩，游到了海面上。 骑士团的大船就停在不远处，夏尔却没有上船，她抹了把脸上的水，看向茫茫大海，先辨认了一下方向，而后深吸一口气，体内风属元气猛然爆发，周围海水立时炸散，狂风汇聚，竟托着她的身体飞出水波。 这一刻，她使出了自己洗礼过后得到的超凡力量—— 异能·【急速】！ 猛然间，脚下生风！ 夏尔轻踩在海面上，一脚重踏，浪花飞溅，她人如炮弹般冲了出去！ 转眼之间，已经化作一道白光，冲向吕宋岛！ 轰轰轰！ 她身后的海水毫无征兆地向两边炸开，轰隆隆的爆音之中，只见一道流光划过大海，两侧浪花轰然如卷！ 夏尔在那大海之上开出了一条笔直的宽阔通道，迅猛如狂龙！ “倒还有些本事……” 下方娥皇有所感应，挑了挑眉，抓过白琉璃的手，带着她走向豫章。 有白琉璃的信，这件事已经成了八成了。 白琉璃身份特殊。 吕宋岛驻守的异端裁判所成员，以教皇下派的两位枢机大主教（又称红衣主教）和骑士团的四位审判天使为首。 其中外驻的枢机大主教，在教会的地位仅次于教皇，相当于中原的诸侯王，实力极为强劲！ 尤其这两位。 他们是异端裁判所镇守全球商路节点——吕宋岛的最大牌面，可说是把控着小弗朗机掳掠全球财富的金钥匙。 全都是法象境界！ 四位审判天使稍差，受枢机大主教辖制，在骑士团中相当于外派的支团长，都是通幽巅峰境界，但已凝聚伪象。 四天使中又以智天使米迦勒为尊，实力亦是最强。 米迦勒是总团长下十二支团长候选中最出色的一个，年仅三十四岁，已经是“圣骑士”级别，虽与另外三位审判天使境界相同，但真实武力要高出他们一个档次。 他的异能霸道无比，铲除异端杀伐凌厉，在教会中拥有极高的人望，一直是下任骑士团团长的热门人选。 白琉璃作为他的爱徒，在吕宋岛的地位可想而知，一直深受信任。 由她亲笔写信，裁判所断无怀疑。 加上米迦勒野心勃勃，又对中原文化那么精通，不会不懂神兽玄武的重要性，他一定会感兴趣，说服那两个枢机大主教出手…… 他们的法象境界还在其次，这两人和米迦勒的手上都有教会赋予的神器，或许能有些用处…… 一切布置妥当，娥皇松了一口气，带着白琉璃走进了豫章副舱门前。 “可笑那帮废物挖掘半月，却对最宝贵的东西视而不见……” 娥皇冷笑着一掌拍在舱门前的一块厚厚的木板上，注入《鲁班经》真气。 那块由千年铁树打磨而成的木板忽然变形脱落，露出了下方潜藏的黑暗空间，里面静静躺着十二具泛着冷光、造型狰狞的黑色巨型机关偃甲，它们手中各有一把特别打造的环首长刀，刀锋墨绿，全都淬了大汉最猛烈的化骨剧毒！ “这便是公输家至尊杀器，耗时十年，仿照始皇帝十二金人傀儡打造而成的无双偃甲——【铁狂屠】。” 娥皇振臂一挥。 所有铁狂屠睁开了猩红的眼睛，真气灌注，灵核激活，那一瞬间，惊天的杀气在船舱里蔓延开来…… 第三百零三章 冥水现世，归墟之国 乌云四合，风雨欲来。 在各方都在筹谋准备之时，曹谨行目送牛鬼载着秦璇玑等人返回，他自己以真身施展《隐元诀》收敛气息，悄悄来到了相距沧溟岛不远的一座无人小岛上。 虽说浑水好摸鱼，但在这种级别的战斗中，敢摸鱼、能摸鱼的，至少得是伪象境界。 秦璇玑明白自己留在这儿也帮不上忙，只会让他分心，所以就算再担心，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我在雾流岛等你。” “放宽心，没事的。” 牛鬼迅速远离。 曹谨行等他们走远，摸到了小岛阴面，背对着沧溟岛方向，坐等天黑。 天上乌云密布，海上阴风骤起，曹谨行挥手驾驭大地土壤挖出了一个宽敞的山洞。 接着，摄来附近的枯枝碎叶，以纯阳掌力点燃，坐在山洞中烤火。 “秦岛主，外面风大，进来等吧。” 曹谨行从乾坤袋里拿出美酒好肉，一边喝一边吃，顺便拿出部分放到身侧：“刚出关，虽说神盈气足，但毕竟闭关清苦，多吃点才好动手。” “你倒是不亏待自己，随身带着这些东西……” 秦照南自百步远外一棵粗树后现身，随手摘掉了头上斗笠。 其人背负古琴，五官清隽，颌下蓄须，气质豪迈中带着乐师儒雅，妥妥的中年老帅哥。 他慢步走进山洞，打量着曹谨行，脸色很不好看。 “见笑了，别的不在乎，吃喝不能将就。” 曹谨行微笑着举杯道：“恭喜秦岛主破境法象，雾流岛辉煌在即。” “……” 秦照南看了他半晌，本不想给脸，但想到二丫头那执拗的性子和她这一路来对曹谨行的态度，心中一叹。 她那明显是情根深种，就算现在棒打鸳鸯也晚了，想到这里，秦照南冷脸举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曹谨行不以为意，陪了一杯。 秦照南取下琴囊，也在山洞坐下了。 曹谨行又从乾坤袋取出毕方放飞，借它的眼睛监视沧溟岛那边的动静。 秦照南道：“归墟之地不同于天姥龙潭，仅凭娥皇与小弗朗基人，未必能压制玄武，取下一片甲……想要坐收渔利，难上加难，贸然进入，凶险万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曹谨行笑道：“汉武帝测算到玄武在此，一定有应付的手段，就算他打算用天子剑亲自取，也需要人手帮他争取时机……没准豫章楼船还有什么暗藏的武器或者偃甲、傀儡……有它们帮忙，以异端裁判所的能力，杀，不可能，取甲还是有机会的。” 秦照南想了想，这倒也是，话锋一转道：“吕宋岛异端裁判所，你了解多少？” “来东海之前没调查，卧蛟岛上查鲛人时，倒是顺便问出一些内容。” 曹谨行道：“吕宋岛，连接美洲、欧洲、婆罗洲和神州大地，是当前世界最大的市场，小弗朗基国王派遣坐镇的人手非同一般，两红衣、四天使都是异端裁判所精锐中的精锐。 枢机大主教‘亚历山大’与‘弗朗哥’都拥有法象之力，四位天使也在伪象境界，尤其智天使米迦勒。小弗朗基派兵攻占吕宋岛时，就是他以一己之力屠了岛上主城马尼拉城，焚城大火遍烧百里，传闻当天：‘天雷滚滚，地火炎炎’，我想……他的异能应该与‘雷霆’相关，但很不巧，这两样我都很擅长。” 曹谨行露出个微笑，压根不在乎。 雷属真气，除了大哥、二哥，他谁都不惧！ 火属真气，有《纯阳功》在，更不虚谁！ 甭管是什么天纵奇才，只要他还是伪象境界，再强也得给老子盘着！ “……” 秦照南看他那嘚瑟的表情很不得劲，本想数落两句，但一想这小子的资质……好吧，他确实有这个实力。 “不要小看他们。” 秦照南脸色一正，认真道：“其他三位审判天使暂且不算，米迦勒和那两个枢机主教很不简单！倘若只是两个法象，你觉得东海会放着这么大一块肥肉不啃吗？ 如果是软柿子，方家不一定动，黄家一定动！黄道辉自己就是法象高手，有小弗朗基的财富做诱饵，再向中原请一、两个法象助阵很难吗？不是不想，是不能。” “哦？愿闻其详。” 曹谨行表情严肃下来。 秦照南看他上道，暗暗松了口气，就怕这小子目中无人，好心当成驴肝肺，那还真不能将璇玑交给他——早晚都得为自大付出代价，还不如趁早了断，也好过日后感情日深，真出事时肝肠寸断…… “华夏有神器，比如【浑天仪】、【八阵图】，【冢虎符】等，西洋也有神器，只是数量不多，较为粗糙，但再差的东西，能被冠以‘神器’之名，都不简单。 【浑天仪】可沟通天地，用于占卜，无往不利；【八阵图】有神鬼之力，若攻城掠地，可抵万军……这三个人坐镇吕宋，干系重大，身上也有神器，你不可不防。” “您是……怎么知道的？” 曹谨行脸色古怪，这应该算秘辛吧。 秦照南面色平淡，喝了口酒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吕宋岛相距东海诸岛不过百余里，岛上驻扎番邦夷狄，事先了解他们的实力，早做防备，这不是应该的吗？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跟尼德兰总督交往？为什么要收留雷蒙德？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个道理并不难懂……” 秦照南意味深长。 “佩服……” 曹谨行抱拳恭维道：“见面更胜传闻，难怪秦家二女俱是出类拔萃。” 秦照南脸色一变：“我警告你臭小子！璇玑的事暂且不提，你要是还敢对璇阙……” “嗯？” 曹谨行先是一愣，然后反应过来，赶忙摆手，哭笑不得道：“岛主放心，我对大小姐绝无此心！” “哼！” 秦照南冷哼一声，继续道：“关于神器的具体情况，我了解的也不多。只知道米迦勒手上有把骑士剑，名叫‘阿隆戴特’，俗名【湖中剑】，据说是西方一把骑士圣剑，材质特殊，能流导真气，号称剑刃永不会毁坏。 除此之外，弗朗哥有柄长枪，名叫【烈阳】，从名字看，应该是火系……最难缠的是亚历山大手上的腐镯【血泪】，剧毒无比，被称为‘疾病之源’，过往千百年间，每次现世都会引起大型瘟疫。吕宋岛之所以能稳固，就在于此！” 疾病……瘟疫…… 是有些棘手。 曹谨行郑重点头道：“多谢秦岛主指点。” 秦照南瞥他一眼道：“不用谢，我只是为了璇玑。别人的丈夫可以三妻四妾，秦某管不着，但璇玑不同，她不必委曲求全……你自己干的事，自己清楚，敢让璇玑受委屈，我不会放过你！” 曹谨行苦笑：“不会。绝不会。” 秦照南姑且相信，收回目光。 曹谨行道：“为安全起见，岛主不如回……” 秦照南冷眼道：“嫌我多事？” “……” 这老丈人吃枪药了？？？ 曹谨行无奈道：“不是，我只是……” 秦照南摆手道：“不用说了。正如你所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伪象境界都敢去，我有什么不敢的，不用担心我会暴露，我的敛息术与《鲸息功》同出一脉，纵然比不上《隐元诀》，也差不到哪去，能让你发现，只不过没打算隐瞒罢了……” 说话间，秦照南闭眼提气行功，缓缓下压，体内功力悉数隐匿于丹田深处，外表毫无真气波动。 看他执意如此，曹谨行不再多说。 秦照南可能会对玄武感兴趣，但出关之后一直不告诉二女，现在还在撤退途中，随曹谨行留下，要进归墟，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 曹谨行如今欠缺足够的天材地宝提供真气，一举突破法象，无论龟甲还是神兽血液都是顶级大补之物，长寿还在其次，他想要的是功力，是法象！ 机会近在眼前，不可能轻易放弃。 秦照南就是看出他的一意孤行，这才不惜冒险相帮。 这份情，曹谨行记在心里。 洞中陷入沉默，曹谨行一心二用，一边吃喝，一边操控外界在狂风暴雨中腾飞的【毕方】，注意沧溟岛动静。 终于在临近傍晚之际，看到了两艘大型战船飞速驶来。 一艘是黄家主船，【帛兰】。 另一艘是建于鲸鱼背上的海中利器【利维坦马车】。 那只充当舰船底座的巨鲸，正是一头十分少见的海中霸主，吞天鲸！ 【利维坦马车】也是吕宋岛异端裁判所最为人所知的座驾。 黄家和异端裁判所都来了。 曹谨行一边借毕方的眼睛观察岛上情况，一边将消息说给秦照南听。 秦照南皱眉道：“不管是合作，还是当傀儡，到了豫章之上，娥皇都不会放他们离开……午夜，冥水就会出现，你打算怎么进去？靠身体强撑？还是用天人合一操控？” 冥水极重，漩涡一旦形成，引力非常大，可以轻松撕碎人体！ “有豫章在，没必要冒险。” 曹谨行道：“漩涡一旦形成，娥皇必然要在冥水中全力操控豫章，不使其翻覆，我们便可趁机潜入内部，随楼船直下归墟。以我们的敛息术，小心点，不会被发现的……” “嗯……” 秦照南点了点头。 武者感应周围情况，除了最直观的五感之外，都是利用“天人合一”像蝙蝠一样通过发出真气感应外界真气变化，在脑海中勾画出相应形象，以此来判断近身者高矮胖瘦……但这种方法面对同样会天人合一的人，效果要大打折扣。 所谓的天人合一，就是“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指的是融入万物。 一旦步入此境，人与万物相融，就变得难以发现了。 但这是个主动技能，不用的时候，还是会因为真气外放而为人所知。 维持“天人合一”状态需要消耗大量精力，正因如此，才有了《隐元诀》这个级别的敛息术出现。 ——将主动变成被动。 曹谨行看了眼风雨交加，越发阴晦的天色，喃喃道：“等待午夜到来吧。” …… 时间一点点过去。 转眼已是四个时辰后，暴雨依旧在下，天地间只见狂雷电闪，只闻阴风怒号！ 不知是操控，还是合作。 总之，暴风雨中，黄家和异端裁判所都是留人开走战船，避免卷入，只留法象和伪象进了豫章楼船…… 黄家有黄道辉、黄柏渊、潜鱼叟、鬼衣候四位。 异端裁判所是两位枢机主教、四位审判天使以及鲛人白琉璃。 众人先合力修补了豫章破洞，远离海沟入口——有娥皇出手，又不缺【海柳木】、【千年铁树】等材料，这个过程很简单，然后一齐等着午夜到来，冥水出现。 随着时间不断临近。 曹谨行和秦照南也悄无声息地入水，潜向豫章…… “这条海沟极深，下方千沟万壑，等冥水送上海面，已经是玄武呼气将竭之时，接着就会换气缓缓吸入……机不可失，一定要抓住冥水回落的关键时刻，进入归墟！” “嗯！” 海水浮力随下潜深度而越来越高，正常情况下，人根本无法潜到归墟秘境所在的深度。 但玄武善龟息，呼与吸都极为绵长，这才“人为”制造出了进入的方法。 ——在冥水漩涡之中，豫章会随着引力飞速下坠，直达归墟！ 娥皇说完，异端裁判所的几位都点了点头。 至于黄家那些人，已经成了术法操控的傀儡，包括黄道辉——法象三重境，在东海无敌。 哗哗—— 临近子时，忽然有低沉的水声从那海底深沟中涌现，好似有万千孤魂野鬼哭号，听得人心惊胆颤！ “冥水漩涡出现了！” 众人压下心慌，仔细倾听，那声音越来越大，渐成滚雷之势，轰隆隆，震耳欲聋！ 接着，一股暗沉的黑水从深沟中蔓延而出，化成水龙卷，撕扯周围海水汇入其中！ 那水龙卷不断成长，越来越大，越来越粗！ 直至将整个沧溟岛的外围海水全部吸入其内！ 百丈深海，以底部深沟为风暴眼，卷动周围无边海水，在大海中央自然形成了一个无比巨大的漏斗！ 漏斗中央是条宽阔漆黑的通道，同时，天降雷霆，暴风汇聚，仿佛大地开裂，露出了阴冥地狱，惹得苍穹震怒，那场景，可谓惊天动地！ 冥水漩涡引力越来越强，拉得海面上漂浮的豫章楼船剧烈摇晃，一边飞快旋转下沉，一边飘向漩涡中心！ “……” 众人看着从水底镜折射回来的末日影像，震惊的无以复加！ “要进去了，快抓住廊柱！” 米迦勒大叫一声，五指率先插进了铁树廊柱，稳稳站着。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赶紧抱住就近的柱子，防止被巨力甩开。 只有娥皇无动于衷，脚下生根，全神贯注地操控船舵，竭力稳住，避免相撞。 豫章随着漩涡冥水不断旋转，来到中央，很快就砸进海沟，坠入冥水，随着那股引力，沉入无底深渊…… 第三百零四章 海底惊变，神秘老人！ 豫章翻滚着迅速下沉！ 曹谨行和秦照南两人已经摸进船舱，各自使出《千斤坠》手法竭力站稳，直到入水之后才好受一些，但仍有强烈的失重感。 冥水极重。 此时正值玄武从吐气转为吸气之时，喷出的冥水开始缓缓回落。 豫章夹杂其中，只会更快地向下坠落！ 曹谨行紧抓铁树栏杆，默数了差不多八十个数，也不知下坠了多深，正感慨这“无底归墟”确实名副其实，忽然整个船身剧烈颤动，坠落戛然而止，接着身体不受控地向舱壁撞去！ 砰！ 那股力量之大，仿佛山摇地动！ 就好像船体坠落之时，突然有一只大手从侧面横着抓来，整个船身都在那股无边力量地抓取下从向下坠落，变成了横向漂移！ 豫章可是有四五十丈长的巨型楼船啊，如此巨物，下坠之势该是何等的猛烈？ 怎么会突然从下坠变成平移？！ 而且船身毫发无损，没有任何碰撞声传来。 这到底什么情况？ 曹谨行脸色一变，秦照南也感觉不妙。 归墟在下，此时突然横向变向，只凭豫章自身是绝不可能做到的，就算娥皇把船舵掰碎了，也无法在这种情形下让豫章变向，明显是有外力加持！ 出事了。 惊变瞬间，秦照南顾不上隐藏功力了，第一时间闪到曹谨行身边，以《鲸息功》将一双铁手打进铁树廊柱，另一手抓住曹谨行肩膀，充当支架，替他稳住身体，如此一旦危险降临，曹谨行也有双手可以拔剑自保。 “……” 曹谨行诧异地看他一眼。 秦照南脸色如常，两眼紧盯舱口，传音道：“小心点！情况不对劲！” 曹谨行默不作声拔剑出鞘，天道剑剑光将两人护住，心说就冲这下意识地举动，这老丈人也得认！ 与此同时。 主舱里的众人更是个个惊得毛骨悚然。 他们比曹谨行两人更能感觉到这突然的变化，变向突如其来，力量又大，舱室里的几个人差点给那股霸道力量甩飞出去！ 豫章飞快在黑暗中“航行”，十二个铁狂屠都已停下拉动拉杆、提供动力，但那巨型楼船却在莫名力量的牵引下快如游鱼，驶向黑暗深处。 透过水底镜能看到船外空间，像是个巨大的隧道。 两侧山石飞快倒退，转眼来到一处高耸的海底山脉。 峭壁中间有青色的水光，就像天姥龙潭下那个水幕结界一般。 “结界？” 娥皇咬牙切齿，脸色铁青，看到这场景气不打一处来。 这里肯定不是归墟，倒像是个人为制造的秘境，坏事的人肯定在这里面！ 或许是玄武？又或许是哪个武学通天的高人？明明与目的地近在咫尺了，偏偏半途拦路！ 不管是什么东西，敢拦我救主上，都要死！ 不知不觉间。 那股吸力悄然消失了。 娥皇脸色阴沉，毅然决然拨动船舵，豫章借着惯性狠狠撞在那结界之上！ 轰隆巨响，巨大的冲击力震得碎石簌簌而落。 “停了？” 巨响过后，主舱里的几人稳住身体，发现船头已经扎进结界中，可以直接进去了。 “会不会是玄武？” 米迦勒皱眉道，玄武是神州大地五圣四凶九神兽之一，有很多资料都显示玄武曾赐予过凡人神迹。 也只有玄武可能有这么神鬼莫测的御水之术，可以把他们强掳至此。 “不管是什么，既然把咱们带到这里，肯定不会轻易放人，进与不进，没得选择！” 娥皇冷声说完，大步向前，从船舱短梯走上甲板，进了结界。 在她身后，六具铁狂屠和黄家四人亦步亦趋，紧紧跟随。 另外六具铁狂屠却没有动，暗暗守卫那只万年砗磲蚌。 “老师。” 白琉璃上前扶起米迦勒。 米迦勒跟两位枢机主教，另外三位审判天使互相交换了个眼神，由枢机大主教亚历山大和弗朗哥打头，一人腕戴腐镯【血泪】，一人手持长枪【烈阳】，接着是米迦勒四位，护着中间的白琉璃，一行人全副武装进入水幕之中。 两位枢机主教一高一矮，都是金发碧眼，络腮胡子，五十多岁，身上穿着象征枢机主教的红色主教服，胸前绘有金线绣成的“黑火纹章”，华贵典雅。 亚历山大身形高瘦，脸色苍白，五官阴鸷，像是因腐镯【血泪】之故，带镯子的右手泛紫，干瘦如枯骨。 相比之下，弗朗哥稍矮，但更加壮硕，脸色红润，赤色长枪在手，即便主教服也遮不住那一身杀气。 四位审判天使两男两女。 智天使米迦勒五官深邃，英挺逼人，手持湖中剑，剑光森寒；怒天使米伦达人高马大，双手漆黑，仿佛利爪，整个人透着逼人的凶兽气息！ 月天使沙利叶身穿轻甲，背负新月弯刀，英姿飒爽；狱天使乌迪尔有一头冰蓝色的长发，同样一身轻甲，气息寒冷凛冽无比。 所有人严阵以待，走上甲板，走入水幕，里面是一条略有些潮湿的长廊，两侧每隔五丈镶着一颗夜明珠。 娥皇在队伍前方打头，落地之后，回头看了一眼，冷笑道：“两位既然来了，又何必躲躲藏藏。出来吧。” “……” 曹谨行和秦照南已经暴露，此时不出，娥皇也不会留他们在此，威胁万年砗磲，势必合众人之力，先除后患。 这地方前路未知，后路冥水拦截，硬拼不是上策，索性直接从船舱走出。 曹谨行、偃甲湘君、秦照南虽只三人，但丝毫不惧对面一行。 “是你！曹谨行！” 白琉璃认出了湘君和曹谨行，想起他先前独斗公输家族的情景，有些紧张。 “哦？” 米迦勒眯起眼睛，握紧湖中剑，看向这个大名鼎鼎的人物。 小弗朗机谋求中华财富，对守卫沿海的将领、高人都很了解，曹谨行于台州阻拦三万倭寇，杀三大法象，已经人尽皆知！ 米迦勒格外注意中原动向，更是对他十分熟悉。 他很清楚，这个人会是帝国的阻碍…… “十三太保……” 裁判所六位高手的脸色变了，心中蠢蠢欲动。 “想在这里杀我？” 曹谨行冷笑道：“就凭你们，够用吗？”偃甲湘君一步重踏，真气爆发，四尺气刃骤然凝成，周围热量大增！ 曹谨行抬起一手，对着心脏，赫然是《天魔解体大法》起手式！ 只要一掌打下去，自残躯体，就能运转功法，爆发潜力！ 米迦勒大惊失色：“慢！此处情况不明，强敌在侧！我们应该同仇敌忾，而不是互相争斗！曹大人千万冷静！” “呵呵。” 曹谨行扫他一眼，冷笑道：“有贼心没贼胆的时候……最好把心也收起来。” 米迦勒脸色涨红，避过视线，眼中闪过杀机。 曹谨行懒得搭理，看向阴沉的亚历山大，他正手掩袖口，腕上【血泪】悄然闪烁，似是地狱恶鬼睁开了血红的双眸。 曹谨行大步走过，路过亚历山大时，用纯正的拉丁语说了一句：“我会《青囊经》，不了解的话，问问米迦勒，你这东西……对我没用！” 亚历山大先是一愣，没想到他会拉丁语，随后脸色也沉了下去，果然跟传闻的一样讨厌啊！ 娥皇看两人出来，没再多说，她现在迫切想知道是谁在坏事，杀气冲冲带着黄家四人和六具铁狂屠冲出了山洞，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洞前空阔的大地上镶嵌着一片美玉般的大湖，澄澈如镜，波光粼粼。 湖边生长着一圈紫、蓝两色的花草，叶片、花朵上泛起神秘幽暗的光。 湖面倒映着洞顶上方镶嵌的各色奇石，黑暗中，奇石放射出夺目光辉，好似满天星斗，美不胜收。 ——有谁能想到，在海底深处，与世隔绝之所在，竟藏着这样一个美轮美奂的福地洞天！ 在湖的对面，有三两间屋舍，屋舍之前，坐着一个白发老翁，正在垂钓，他头戴斗笠，一手执钓竿，一手捋胡须，怡然自得。 所有人都警觉起来。 在这种地方，突然出现一个不知是人是鬼的白发老翁，怎么想都觉得诡异！ “就是你碍我的事！” 娥皇怒极，扬手就是一道气刃！ 法象三重境，再借大湖水汽之助，两丈高的弯月形气刃脱手而出，摧枯拉朽划过大湖，巨浪滔天，碾压而去！ 老翁一动不动，好像并未察觉。 那声势浩大的气刃迅速临身，突然，一道水帘自湖中飞出，化成护罩，护住了他。 气刃与球形护罩激撞！ 轰！ 两相炸散，水花弥漫，老翁动都没动，毫发无损。 众人大吃一惊！ “这是……” 曹谨行脸色一变，心道：“先秦秘术，《万川秋水》……” 这老头所用的武功，正是入东海之初，在李少君洞府里看过的道家最高练气心法之一，《万川秋水》！ “《万川秋水》？” 娥皇也认了出来，惊疑道：“你！你是……” 自武帝罢黜百家之后，百家延续越发艰难，为求传承，在原本简化的基础上再砍一刀，从修炼元气，渐渐向八气分支过渡，一直到武侯以天纵之才分八气、炼八阵，八气修炼法开始逐渐成为主流。 《万川秋水》也演变成了水系功法——但这老翁所用却不是阉割后的产物！ 他是以元气操控，他用的是先秦“心法”！ 像这种早就“过时”的东西，在当今时代，凤毛麟角！ 再加上他这深不可测的内功境界，至少已经达到道家六重心境的第五境，坐忘！ 这老翁很可能不只是七老八十…… 一念及此，娥皇又惊又怒。 “姑娘入了邪道……” 老翁开口了，望着湖泊，语调沧桑，说道：“凡事顺其自然，莫可强求啊……” “？！” 众人一震再震，他居然知道？ 娥皇大怒，周身气息暴涨，伸手一指道：“我就要强求，你能奈我何？！老道士，别多管闲事！” “呵呵。” 那老翁淡笑两声，抬头看向对面众人，眼底幽深如渊，似是随意地说道：“外面那艘船是豫章楼船吧，汉武帝刘彻用作东巡之座驾……” 娥皇心头一突！ “你……” 在她身后，众人面面相觑。 老翁道：“当初公输家族密谋窃船，意欲入归墟屠杀玄武，玄武动怒，引发海啸，杀人毁船，豫章就此嵌入沟壑…… 汉武帝派东方朔追查此事，发现豫章，本想修复，被我给劝住了……当初，他比你要烈，言道没人能阻挡他追求长生，但最后弃船而走，终生不入东海……你可知什么原因？” 老翁神色淡淡，好像说的都是家常话，但这话中内容在旁人听来却是惊心动魄！一个个瞠目结舌，张大了嘴巴！ 武帝被劝住了…… 弃船而走，终生不入东海…… 难怪大汉水师没有后续，连豫章楼船也扔在那儿……这人是汉武帝时期的人物？！ 不！ 武帝是当时首屈一指的强者，能把他逼的弃船，终生不入东海，这人只可能更老！更强！ 卧槽！ 曹谨行和秦照南都被这言论惊住了，这人活了多久？是因为玄武吗？难道真有长生不死之人！ “危言耸听！” 娥皇眼神闪过慌乱，但脸上仍极力表现出蔑视表情——她根本就不信有这种人！ 连她也不过是靠着鲛人血脉、偃甲之身以及千百年沉睡，才能熬过岁月侵蚀，这老头子怎么可能以血肉之躯做到？！ “好了。” 老翁摇了摇头，没再解释，直接说道：“玄武有灵。我拦住你们，不是为救玄武，而是为了救你们，救中原……一旦你们闯进归墟，玄武对众生的最后一丝仁慈将烟消云散，势必加入复仇阵营……玄武出归墟，众神兽汇聚，不死火加冥海水，必将生灵涂炭，天下大乱！千万不要为了一己之私，置万民于不顾啊……” 老翁苦口婆心地劝道。 “放屁！” 娥皇冷冷道：“你以玄武之力，延寿至今，现在居然要绝了后人长生之路，不觉得无耻吗？！” 她转而看向身后众人，语带蛊惑地说道：“长生的例子就在眼前！难道你们要听信他一面之词弃玄武于不顾？！” 曹谨行暗骂白痴，为了让那个活死人活过来，这家伙已经疯了！ 秦照南掩护着曹谨行后退，摆明了不想淌这趟浑水。 白琉璃也觉得有问题，抓住米迦勒的衣袖，想劝又不敢违逆先祖，不料抬头一看，米迦勒的眼睛诡异的红了！ 白琉璃大惊，再看亚历山大和弗朗哥等人，眼睛也变成了血红色！ “先祖！他们……” 白琉璃心中生出不详预感。 “上了我的船，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 娥皇声色俱厉，明知老翁很可能说的是事实，明知他很可能修为通天，但为了复活公输菅，就算刀山火海，她也要闯，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给我杀了他！！！” 娥皇一指，身中《阴阳傀儡术》的黄家四人和裁判所六人一拥而上！ 《剑心诀》…… 《天残脚》…… 《骑士六光连斩》…… …… “冥顽不灵！” 老翁冷声大喝，功力爆发，霎时，九丈法象升腾而起，赫然是手持拂尘的道祖——老子！ 那巨大法象顶天立地，把所有人都看傻了，人间从没有如此巨大、如此凝实的法象！ 老翁整个人与天地万物合而为一！ 道家心境第六境：【九守】！ ——守大浑之朴，游天地之根，同乎大通，如入无我之境！ ——因为无我，也就无物，千变万化而没有终极，与天地俱生！ 此乃道家至高境界！ 老翁随手一拍，好似神灵的巨大法象随之而动！ 漫天的天地元气自发融进法象手掌中，蓝色巨手笼罩整片大湖，穿破虚空，遮天蔽日般从天而降！ 这一刻，掌下无穷重压凝如实质，犹如万仞山峦，突然砸在那几人身上！ 下方湖水疯狂朝两侧翻卷！ 半空中，黄道辉、米迦勒、弗朗哥等人还没越过湖泊，擎天巨掌已经拍了下来！ 无路可避，也没法抵挡，如同泰山压顶，狠狠砸在几人身上！ 砰！ 宏大掌力拍下！ 妄图攻击的众人给一掌全打进了水中，激起的白浪飞起五丈多高！ 大湖水面上印出个巨大的手掌印，水花飞溅，水下的米迦勒等人全部两眼激凸，经脉尽断，口吐鲜血！ 他们颈后那根无形的傀儡丝，给硬生生震碎了…… 曹谨行：“？！” 这什么鬼？拍法象跟拍苍蝇一样！曹谨行都看傻了，他到底是谁？怎么会拥有如此强的功力？！ 第三百零五章 九子玉坠 “老师！” 这老翁轻描淡写的一掌，直接把三个法象、七个通幽巅峰拍湖里去了！ 每个人都受了重伤，骨断筋折，经脉断裂，倒在水里半天无法动作。 殷红的鲜血染红了湖面。 白琉璃脸色惨白，赶紧冲过去扶起米迦勒。 三位法象还好点，勉强能运功，黄柏渊、鬼衣候、潜鱼叟、米迦勒四人根基深厚、怒天使米伦达异能特殊，体魄雄壮，这五人也还能动作，扑腾一会总算挣扎着爬出来。 但，剩下的那两个年轻天使，直接就给废了，连爬都爬不起来，大口吐血后，昏了过去，飘在湖面上躺尸…… 这战绩实在是太过惊悚！ 众人捂着伤处，眼望老翁，如见鬼神！ “这……” “这是什么力量？” “九丈法象……从没有九丈法象！这不可能！噗！” 黄道辉大吼着喷出一口血。 少林达摩祖师有“丈八金身”之说——此处指的不是一丈八，而是八丈。 这已经是截至目前有记录的最强、最高大的法象。 可这个老翁，他他他！ 要不是亲眼所见，没人敢相信刚才那一幕。 震慑之后，老翁散掉法象，神色如常道：“离开这里吧。别再打神兽的主意，我可以送你们一程。” “……” 亲眼见识了这种通天修为，在场众人都有去意……就算不想走也打不过啊，实力相差太悬殊了！ 除了一个人：娥皇。 “杀！” 就在黄道辉等人震惊之际，八根傀儡丝再度出其不意，插入了那八人的后颈！ 娥皇手掐印诀，迅速施展《九宫移魂术》，加强《傀儡术》威力。 那八人的眼睛再度血红，全身真气沸腾，不顾断脉损伤，强行运功，杀向老翁！ 黄道辉法象升腾而起，法象之后，《剑心诀》万千剑气汇成一片剑的海洋！ 亚历山大身后飘起守护圣徒“安德烈”，将【血泪】剧毒贯注手掌！ 弗朗哥周身显现“圣塞巴斯蒂安”——古罗马禁卫统领，同时也是教会圣徒，抄起【烈阳】，灌注元气，长枪尖端烈火熊熊！ 米迦勒身后显现光之君主，六翼大天使长米迦勒，【湖中剑】在手，米迦勒口念咒诵，好似圣咏一般，剑光之上开始缠绕雷霆烈火！ …… 八人再度冲上，个个都是搏命之势。 老翁脸色难看，既然你不懂知难而退，那老道就不留手了！ 他身形闪烁，瞬间横跨数十丈，身体好像鬼魅般化作烟尘穿过了那八人，直冲娥皇。 ——此即道经中的“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 ——无形而有形，无我而有我。 但娥皇也不是简单人物。 她一眼就看出，老翁不欲要傀儡们的命，肯定擒贼先擒王，所以第一时间不管老翁如何应对，已经抢先跳向大湖，并在触碰到水的瞬间，施展出了鲛人天赋异能【水遁术】，消失无踪！ 同时。 六具铁狂屠从地下冲出，结成阵势，将老翁围堵在内，淬了化骨剧毒的环首刀纷纷砍向他的身体！ 墨绿刀光，摧枯拉朽！ 面对如此凶险攻势，老翁连正眼都没给，只是看着湖泊搜寻娥皇位置。 八把长刀砍下！ 丈长刀光凶猛凌厉无比！ 铁狂屠是汉武帝命公输家、阴阳家两家联合制成的无双偃甲，杀伤力极强，且能布成战阵，善于围杀，本就是为配合众将结阵、围困玄武、为汉武帝争取时机而炼成。 它们的大脑和身体来自当时滇疆蛮族以血炼之法炼成的战尸——也是当今苗疆五毒教禁术“铜尸傀儡”的前身。 个个刀枪不入，力大无穷，再经偃甲术改造，杀力大大提升，有开山断岳之能！ 此时八刀齐落，声势浩大。 可是，就算如此，也没能碰到老翁一片衣袖。 老翁随手一挥，透明气罩生成，五尺之外的傀儡们就感觉像是砍到了一面无形的铜墙铁壁！ 任凭刀光如何凶猛、力量如何爆发，仍是半点不能进！ 僵持瞬间，那八人也转而杀了过来…… 黄道辉凝万千剑气于法象一指，从天而降，以《剑指神通》发无双剑气，点向老翁头顶百会穴！ 亚历山大运起剧毒之掌，狠狠拍向老翁心脏！ 米迦勒和米伦达一左一右，用各自伪象进攻两肋！ 大天使挥剑攻左，剑上雷霆烈火霸道无比；米伦达身化狼人模样，用利爪掏向右肋。 黄柏渊、鬼衣候、潜鱼叟三位杀向老翁背后。 接着，弗朗哥元气爆发，圣塞巴斯蒂安法象周身猛然燃起熊熊气焰，长枪如龙，狠狠捅向老翁咽喉！ “喝！” 弗朗哥大吼一声，枪尖发力！ 他体内元气犹如火山喷发，经神器催化，变作无数烈焰岩浆，朝老翁要害涌了过去！ 轰轰！ 八位高手外加六具铁狂屠合力围剿，用的全是杀招，十四道劲气与护体气罩隔空激撞！ 霎时，罡气震爆，烈风拂扫四方，磅礴劲力，竟有吞天噬地之威！ 秦照南、曹谨行、白琉璃三人远在战场之外，仍被那霸道猛烈的劲风吹的身形摇晃。 风中沙石好像暗器，打的人生疼。 终于，老翁脚下大地难承力量，以双脚为中心崩裂！ “心狠手毒，冥顽不灵……” 道家无为，不代表任人打杀。 老翁被激怒了。 ——老道不欲杀人，你却杀招频出，欲置我于死地！ 如此狠辣偏执，只要有希望，就不会放弃……玄武不能伤，看来，为了事态不再恶化，留你不得了！ 轰！ 真气爆发，九丈法象再现！ 老翁尚未攻击，那十四人就已经被震得口吐鲜血倒飞出去，这一次全身骨骼尽碎，再难行动！ 老翁对他们视而不见，面对湖水，手掐印诀，全力施展《万川秋水》，口中大喝： “现身！” 声震如雷！ 老翁剑指一引，那足有二十丈方圆、五丈多深的大湖突然翻沸！ 湖中之水尽皆飞上天空，化作了一条蜿蜒的大河，仿佛九天银河下落，凌空横亘于天地之间。 那湍急的水流中，正卷携着娥皇化成的鲛人，此时满脸惊愕，心惊胆战，似乎也没想到老翁有如此神鬼手段！ 往日任她遨游驰骋的水流，此时竟变成了牢狱，将她牢牢锁在其中！ 老翁冷眼看着她挣扎，随手一指，一缕剑气精准地打入她胸前灵核。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 【骊珠】，碎了…… 内中蕴藏的精气随风消散，娥皇的境界迅速下跌！ “不！不要！” 娥皇大惊失色，到了这一刻，她才明白什么是恐惧，这可是救主上的力量，不能散，绝不能散啊！ 但任凭她如何尖叫，骊珠开裂已成定局，她再也别想利用它杀玄武了。 娥皇感受着胸膛逐渐消散的力量，一时间手足无措，万念俱灰。 “？！！” 曹谨行傻傻地看着天上飘着那条“河”，再看看被一指废了的娥皇，有点怀疑人生。 这特么也叫武功？ 秦照南自诩见多识广这时候都有点懵了，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滚！” 老翁懒得再多说，直接单手摄来娥皇，掐着她的脖子，转身扔向豫章楼船，接着抓起地上湖里那一堆伤残也一股脑全扔了过去。 然后，把手伸向了曹谨行…… 曹谨行看出他是要让他们走，本来不想挡，但是长期厮杀，身体本能比大脑更快，加上他让这老翁的手段给惊了一下，下意识地举剑格挡，使出了防守剑招，保护自己和秦照南。 他用的，正是先秦墨家《非攻剑法》中的防守绝招：【画疆墨守】！ 一剑挥出，如巨笔凌空一划，墨色真气挡在老翁身前！ 这一剑挥出去，曹谨行暗道坏了，反应过激。 秦照南更是吓了一跳，赶紧挡在曹谨行之前，急忙道：“前辈勿怪，我们马上走！” 老翁也痛快，一掌拍在秦照南胸前，绵柔掌力将其打飞回豫章，然后单手运功，轻描淡写地将豫章楼船送出结界，再让它原路返回，驶回海面…… “那个，前辈……” 曹谨行小心回头看了一眼，人已经没了，船也没了，但他还在这…… 妈的，我怎么走？ “你把我忘了……” 曹谨行暗暗翻个白眼，心说我就算出招也是防守，你至于这么小肚鸡肠吗？娥皇都没杀，倒把我困在这儿了…… “没忘。” 老翁意味深长地扫他一眼，摘下了他腰间的乾坤袋，从中拿出了一枚吊坠，赫然是从李少君洞府里得到的那枚【狻猊】玉坠：“这枚九龙坠……你从何处得来？” 第三百零六章 神州祖脉与至尊神器 “这枚九龙坠……你从何处得来？” 老翁望着玉坠，脸上闪过感怀的神色。哪怕自李少君死后一千六百多年，这枚玉坠一直藏身洞府，从未现世，但他显然还记着它。 曹谨行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不说不行，这人的武功太离谱了！ 娥皇法象三重，能凭借诡谲阴阳术出其不意操控低位法象，可即便如此，众人齐上，仍打不过他一只手…… 拍法象跟拍苍蝇一样！ 就这点，哪怕曹谨行用《天魔解体大法》达到法象第四重，也做不到。 纯纯的碾压！ 说完之后，曹谨行试探道：“您老知道这东西的用处？” 老翁摩挲着玉坠，轻轻叹了口气：“当然知道，因为这枚【狻猊坠】，就是我给李少君的……” “嗯？！” 曹谨行吃了一惊，身心剧震，第一时间想到李少君留下的那八个字：“谨遵师命，留赠有缘！” 李少君的师傅是谁？ 曹谨行看着老翁，眼睛渐渐睁大了：“你……” 老翁淡淡道：“老夫姓郑，道号‘北极’。” “……” 果然是他！ 曹谨行大脑嗡嗡作响，一片空白，不可思议地喃喃道：“北极真人，郑安期……你是安期生？！” 老翁叹了口气，仰望洞顶道：“很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 我勒个去！ 他是安期生！ 他竟然是安期生！ 这个答案让曹谨行瞠目结舌。 安期生，原名郑安期，人称北极真人，千岁仙翁，琅琊人，师从河上公，是秦汉期间燕齐方士活动的代表人物，道教视安期生为得道散仙，故又称其为“郑仙”！ 传说其人已得太丹之道，三元之法，羽化登仙，被奉为上清八真之一，其仙位与彭祖、四皓相等，在陶弘景《真灵位业图》中列在第三左位，属传说中的神人！ 现在，神人从神位上走下来了…… 完全难以置信！ 曹谨行自问也算见过世面的人，可现在看着这位真正意义上的“活神仙”，舌头有些僵硬了：“秦汉时期方士……难、难道您已经活了一千八百岁？” “时间太久了，记不清了。” 安期生看着手中玉坠，轻叹道：“没想到，兜兜转转，这枚玉坠又出现在我面前。看来，天意如此……孩子，我有件事，希望你能帮忙。” “……” 曹谨行心中闪过不详的预感，赶紧道：“您老修为通天，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晚辈实力低微，自顾尚且不暇，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呵呵……” 安期生笑了，瞥向曹谨行，那双苍老的眼睛洞若观火。 曹谨行心中一突，有种让人看穿的感觉。 安期生淡淡道：“我不能离玄武太远，至于你……通幽巅峰。后世不修心境，只修真气，你根基扎实，离法象只一步之遥，‘修为低微’一词，从何而来啊？难道外界已经天人满地走了吗？” “呃……” 曹谨行有点尴尬，避过目光道：“那倒不至于……但法象有很多……” “以后会更多。” 安期生严肃道：“知道为什么吗？” 我上哪知道去？ 曹谨行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居然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就目前来看，已经出世的法象都是一方大佬，绝世高人，还没出现泛滥的情况，怎么听安期生的口吻好像真的会泛滥？ “原因就在于此。” 安期生举起了那枚狻猊玉坠，感慨说道：“此物名为【九龙坠】，乃是始皇帝以和氏璧残片雕琢而成的护身符，被他分给了九个寄予厚望的孩子，公子扶苏、公子将闾、公子高、公子荣禄，公子胡亥……龙生九子，子子不同，始皇帝是想借这九龙图腾，庇佑子孙，但可惜……” 安期生叹息着摇了摇头。 后面的事迹大名鼎鼎，一介阉人将大秦拖入深渊，秦二世而亡，子孙俱死，而且是自相残杀！ “这【九龙坠】原本是始皇帝为后世嬴氏子孙留的一条生路，只要兄弟齐心，九龙汇聚，就能进入秦陵避祸，以图东山再起。 但他低估了胡亥的狠毒，杀兄杀弟杀姐杀妹，强取玉坠，反而导致【九龙坠】散落四方……到了最后关头，只能绝望自杀，嬴氏血脉自此断绝……可怜始皇帝一番苦心，反而埋下了祸乱的种子，世事无常啊。” “我去……” 曹谨行听得眼角抽搐。 不过，他已经习惯了这高武世界的神展开，倒也没多深究，直奔主题道：“就算秦陵中有金银财宝、灵丹妙药，能让嬴氏子孙东山再起，可这关法象什么事？为什么说法象会增多？还跟这坠子有关……请恕晚辈直言，这玉坠好像没什么神奇的。” 曹谨行拿到手之后就研究过了，也尝试过将“狻猊”和璇玑手中的“嘲风”结合，但都没有结果。 “那是因为它们只是钥匙。” 安期生笑道：“假若是你来藏重宝，你是会在箱子上下功夫，还是在保存箱子的密室下功夫？” “当然是密室。” 曹谨行不假思索道：“箱子无法反击，但机关重重的密室可以。” “正是此理。” 安期生点头道：“九龙坠本身除材质外不值一提，但若没有它们，只凭人力将永远不可能进入皇陵最深处，得到始皇帝为后世子孙留下的大秦重宝……可这宝物的取用，是有代价的，非到万不得已，不能轻动……” 安期生深深叹息，仰望头顶，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穿越时空，重新看到了那个波澜壮阔的伟大时代。 听到这里，曹谨行有点明白了。 所以始皇帝才搞出个九龙坠，还分发给九个人。 ——只有到了嬴氏生死存亡之际，逼得兄弟齐心，彼此抛开成见，合力抗击外敌之时，才能靠九龙坠进入秦陵，拿到那股力量…… 就是没想到胡亥敢篡位，还那么不择手段，在登位之初就迫不及待，为了九龙坠不惜大肆屠戮骨肉至亲！ 曹谨行若有所悟…… 安期生话锋一转，接着说道：“自秦以后，九神兽中只有圣兽活动，而无凶兽，你不觉得奇怪吗？圣兽因青龙之故对人族有成见，避世隐居情有可原，可凶兽本就是渴望战争、喜欢杀戮的生灵，这是它们的本性！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青龙之后，它们更该有所动作才对，可为什么在秦朝之后全都不见了踪影？不要忘了，在秦统一华夏之前，神州大地可是经历了春秋战国、诸侯纷争的五百年乱世！” 答案，显而易见了。 曹谨行道：“难道，那股力量……是用来封印四凶的？” “不，准确的说是三凶。” 安期生不再遮掩，直言说道：“当年，始皇帝为永绝后患，秘密牵引神州祖脉，以华夏至尊神器【九州鼎】为阵眼，布下《失却之阵》，镇压四凶！ 但在最后关头，穷奇蛊惑了大将王贲，趁机逃走，却也深受重伤，根基大损，难成气候……如此，才让神州大地在此后千百年免于凶兽袭扰。” 牵引神州祖脉…… 至尊神器【九州鼎】…… 曹谨行震惊之后，恍然大悟！ 难怪后世天材地宝不论数量还是质量都远不及先秦时期！难怪再难看到【扶桑神木】这一等级的宝物！也难怪秦汉之后仙品武器几乎绝迹…… 原来是让始皇抽了最大的那条灵脉，镇压四凶…… 如此说来，【九州鼎】和那条灵脉，应该就是始皇为后人留下的宝物了，可一旦神器移位，阵法被破，三凶也将逃出生天！ 届时祖脉归位，天地元气必然大涨，天材地宝的品质也会增强，那法象自然也就更容易出现了…… 这其中的因果繁复，曹谨行捋顺之后，也明白了安期生想要他做的事。 曹谨行沉吟道：“您之前说不死火加冥海水，生灵涂炭……难道是火凤、麒麟那几个神兽要对秦陵有所动作？” “不错。” 安期生道：“卦象显示，时间不远，大乱将至，需要早做准备！” “可是……” 曹谨行一脸无奈地摊手道：“这事我真帮不上忙啊，您老也太高看我了！要不我上报朝廷？请当今天子派人严防？又或者直接毁了这几个玉坠，断了‘密室’的钥匙！” “没用的……” 安期生叹气道：“秦陵机关并非无懈可击，倘若麒麟出动，以它对‘地’和‘山’的操控，陷阱和钥匙的作用会大幅降低，再不济也可以用同材料的假钥匙代替……而且，以【九州鼎】对皇权的意义而言，你将此事透露给当今天子，他是会守，还是会抢啊？” “呃……” 曹谨行无奈抹了把脸。 好吧，嘉靖想长生想的都快走火入魔了，又对权力有极强的掌控欲，【九州鼎】恰恰体现了封建王权的集中和至高无上，对他稳固统治有大用，他不可能不动心！ 反正就算放出三凶，天下大乱，也不用他救火，苦的都是下面的民和官。 比如，首当其冲的锦衣卫。 曹谨行的脸色黑了下来…… 靠！ 妈的还躲不开了…… 第三百零七章 突破法象！ “放心吧。” 安期生看他的脸色变化忍不住笑了：“只是请你尽力，而非要你效死。” 那还好…… 曹谨行松了口气，他其实并不想蹚这趟浑水，麒麟还在其次，火凤的不死火连天人境的纣王都能活活烧死！这要是沾着一点，少说也得刮下一层皮，风险太大了！ “做为回报，我助你一臂之力……” 安期生从怀中掏出一个紫檀木盒子，打开后，里面静静躺着一枚金色的丹药，馨香扑鼻。 观其色，闻其味，与当初华山思过崖上的【纯阳金丹】一模一样！ 曹谨行脸色一正，抱拳道：“大乱将至，未免生灵涂炭、祸及百姓，尽心竭力看护阵法正是我辈职所当为之事！前辈不用说了，这都是应该做的！” 说话间，他不动声色地拿起了那枚丹药直接就给吞了。 安期生：“……” 后世子孙的武功境界没什么进步，但这脸皮是越来越厚了啊…… 安期生哭笑不得。 到了他这等境界，类似读心术这类秘法，早已不用掐印。 眼为心之窗，只要运气简单一瞥，就能透过双眼，直视内心，看到他最近一些较为深刻的记忆——曹谨行与他对视的时候，他已经将他的底细摸了三四成。 安期生的药不是谁都给的。 第一，曹谨行距离法象只差一线，就算不用灵丹妙药催化，用不了多长时间也能水到渠成。 第二，相比其他法象，这小子牵挂不多，无意权谋，往日多有善举，再加上身怀【狻猊坠】和《天魔解体大法》，既有机缘，又有实力，毫无疑问是最好的人选。 安期生给的很痛快。 曹谨行吃的也很痛快——跟这种活神仙还客气什么！ 丹药入腹，曹谨行默默运起《混元无极功》炼化丹药，瞬间，一股火热真气自腹部升起，好似火龙一般裹挟着滚烫热力在经脉中奔腾不休，刹那间充斥四肢百骸。 明明只有一颗，但其中蕴含的药力比当初两颗齐服还要强。 纯阳真气爆裂无比，转眼之间，曹谨行已经脸色通红，全身筋脉跟着急剧升温，像是要烧穿皮肤！ “这药劲够猛！” 曹谨行咬紧牙关，暗想这丹药材料可能一样，但年份绝对比吕祖留下的那两颗要好得多得多！ 安期生见状提起手掌，正要运功帮他炼化，曹谨行丹田之内如水的混元真气已经开始运转周天，不断撕扯药力化入丹田，他体内真气随之猛涨，很快就达到了能储存的上限。 就像蓄满水的大堤，即将冲垮堤坝！ 此时，就要再度促成真气质变，不然丹田受创，破境不成，反而会功力大减，甚至走火入魔！ 这个过程对一般人来说，难上加难，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的通幽巅峰卡死在这个境界。 但对曹谨行而言，却是再简单不过了。 只见曹谨行驾轻就熟，极力运功压缩真气，迫使那些液态真气向着更凝聚的状态转变——仙品功法的威力显现出来，随着功力不断增加，高压之下，某一刻，曹谨行耳边仿佛传来一声开天辟地般的巨响，咔嚓一声，经过极致压缩的真气终于凝结到了一起，化成一颗金色的“丹丸”，漂浮在丹田中央…… 所有液态真气自发融入其中。 曹谨行一举破境，进入了法象境界，功力大增！ 就在那一瞬，金色的法象犹如初升朝阳般冉冉升起。 ——身穿飞鱼服，手持绣春刀，腰后横着天道剑，两眼微眯，漠视众生，气场凌厉，煊赫逼人！ 这一次不是伪象，而是两丈高能随心而动、操御天地八气的真正法象。 第一重境，【种心】！ 安期生捋须点头，露出满意的神色，果然资质高绝。 难怪能从八气的路子溯源到八气合一的状态，还不用修心……从某种程度来说，这也算是融古今两法之长，去两法之短，更进了一步。 曹谨行睁开眼睛，精芒爆射。 他提气行功，随手一招《纯阳掌》朝身侧拍出，周身法象随之而动，宏大掌力脱手，摧枯拉朽般打在山壁之上，霎时碎石崩裂，天摇地动，在青石上留下了个巨大的掌印！ 曹谨行粗略估计，同样的内力下，现在至少比伪象时强了三倍还多。 “多谢前辈。” 曹谨行露出笑容，由衷地抱拳致谢。 总算迈过了这一步。 “不必多礼。” 对于天才，前辈们总是喜爱的，安期生也不例外，曹谨行能一举晋升，他的脸色和蔼许多，说道：“这枚【纯阳金丹】是昔日好友‘乌角先生’所炼，留在手里也是感怀老友，不过斯人已逝，再多怀念也难以复生，倒不如用在该用的地方……你没有辜负它，这很好。” 说到曾经的老友，安期生轻轻叹气。 世人都想长生，殊不知长生所带来的千年孤寂，也是种折磨。 “……” 曹谨行顿了一下，轻声说道：“前辈说……不能离玄武太远，是指……” 安期生沉默片刻，忽然扯开衣领，向下一拉，露出了那长满密密麻麻黑色蛇鳞的胸膛！ 玄武，龟蛇一体，这毫无疑问是蛇躯部分的鳞片。 移植？ 曹谨行一惊，随即发觉不对。 这是更自然的融合，应该是玄武主动给的。 安期生缓缓道：“秦皇汉武齐名。汉武帝乃天之骄子，他的天子武学非常霸道，我虽长他百岁，但拦他一人已经是拼尽全力，可他还有手下，还有阴阳家‘东君’东方朔…… 就在我二人交战之际，东方朔暗暗对我下了阴阳禁术【枯落】，此术所炼之炁毒阴损无比，一旦中招无药可解，身体血肉会迅速枯腐，直到变成干尸…… 武帝久攻不下，又见东方朔暗算仍无法取胜，这才恼羞成怒离开东海，终生不再踏足沧溟……” 安期生微微摇头：“他太骄傲了……武帝虽走，可我也身中【枯落】剧毒，奄奄一息，若非玄武出手相救，在我身上植入蛇身鳞甲，倚靠神兽自愈之力消解毒术枯腐效果，我早就已经死了！ 但……却也因此再不能离玄武超百丈之远。枯落非同小可，只凭鳞甲无法长久抵御，一旦其中神力用光，没有玄武相助，我一样会枯腐而死……” 明白了…… 曹谨行恍然，说白了就是电器和电源的关系。 电器有电但用不常久，一旦耗光电量又不充电，那就只能关机——鳞甲就是安期生这台电器的电池，玄武则是电源，怪不得…… 玄武本身事关重大，它最好不要离开归墟之地，以免遭人觊觎，它不能动，那安期生也就没法动。 阴阳咒印破坏身体阴阳二气的平衡，这种毒，药石无力，只能找同等级的阴阳术高手“拨乱反正”，但“东君”东方朔的境界之高，后世难以企及，再加上枯落霸道，此毒无药可解。 安期生道：“这些年，我也曾在东海边境遍寻名医，学习阴阳术，只可惜枯落早已失传，加之尺有所长，寸有所短，阴阳术剑走偏锋，我道心与之不合，进境十分缓慢……” 这就是先秦时期古法修炼的弊端。 先以道家理念修习道家心法，再转练阴阳术，等于心分二用。 二者理念的碰撞，会让人有精神分裂的感觉。 ——装满了水的水杯，无法再装新水了。 曹谨行想了想，道：“皇陵中可有枯落秘术？” 安期生道：“当然有，始皇对外言‘焚书坑儒’，实则是为逼迫百家交出各派武学……就像当今天子的镇抚司秘库……烧的也只是六国文字，但留了小篆抄录的副本，此即所谓‘书同文’。始皇帝希望死后也能延续霸业，这些神功秘籍都是他的陪葬，所以，皇陵中不但有，而且囊括百家秘典！” “好！” 曹谨行认真道：“我会留心《枯落术》，等学成之后，再来帮前辈解毒。” “……” 安期生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表情认真，言语由衷，和蔼地笑了：“不必了，凡事莫可强求，守护‘失却之阵’最为紧要，三凶出世，非人间之福啊。再者，我也不想再出归墟，此术解与不解，无甚差别，不必为此冒险。” 他顿了下，对这个后辈很是喜欢，便又抬手伸向那几间屋舍，虚虚一握，两道流光飞了过来。 曹谨行定睛一看，是两颗瓷瓶那么大的李子，晶莹圆润，透着灵光。 ——赫然是与【冥海枣】齐名的【钟山李】！ “这两颗李子也给你吧。” 安期生道：“你这次深入归墟，无端破境法象，大明皇帝或许会疑你与玄武有关，你将此二李献上，他就会明白，你之破境乃我所为，身为一国之主，当不会与你抢此机缘，如此，方可两全其美。” 这是专为曹谨行考虑。 曹谨行没再插科打诨，而是深揖一躬：“多谢前辈垂赐。” 安期生捋须微笑：“我还是喜欢你刚才那脸皮厚的样子。” 曹谨行老脸一红：“……” “我送你出去吧。” 安期生提气运功，一掌拍出，绵柔劲力化作透明茧房将曹谨行护在其中，径直杀入冥水，直冲海面！ …… 与此同时。 豫章已经冲出冥水漩涡，暴露在乌云之下，倾盆大雨中。 但船中四方却各自戒备，大战一触即发！ 之前安期生将众人打上楼船，逆流冥水，冲向海面，除了秦照南完好无损，其他人都有损伤，但娥皇另有六具完好的【铁狂屠】——留守豫章、看护砗磲的那六具。 秦照南没有轻举妄动。曹谨行生死不明，他也没那个心思明争暗斗。 娥皇失魂落魄，仍沉浸在境界大跌、主上复活无望的绝望中，一时也顾不得剪除后患。 机会转瞬即逝！ 裁判所和黄家众人深觉机不可失，当即吞服灵药，中原的【造化丹】、西方的【复苏秘药】，都是能在短时间生肌愈骨的上好灵药，一股脑全吞下了肚子，伤势得以飞快复原！ 安期生本就不欲杀伤性命，并没有留下暗劲，只是内外伤而已，等豫章冲出冥水漩涡，他们的伤势已经好了五成。虽未达到全盛战力，至少也不是经脉尽断、骨骼全碎的半废状态。 同时。 豫章内的杀机开始弥漫开来…… “妖女！受死！” 接连两次受人操控，黄道辉怒不可遏，当然不会放过这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身形闪烁，抢先杀向娥皇。 黄家众人同样义无反顾，黄柏渊、潜鱼叟、鬼衣候，各出绝招，杀意凛然！ 秦照南暗骂黄家白痴。 娥皇此时战意消散，需要防范的是异端裁判所啊！ 娥皇抬起头，绝望的面容中闪过致命杀机：“找死！给我杀！” 老娘正是不想活的时候，她啥也顾不上了，一心发泄，六具铁狂屠直奔黄家众人！ 墨绿色环首长刀施展出绝妙刀法，凌厉刚猛，加之偃甲之身刀枪不入，铁狂屠一波冲击已经打退黄柏渊三人，像疯狗一样围住了黄道辉！ 黄道辉勃然大怒，法象显现，剑指连点，剑气四射，与六具傀儡杀在一处。 娥皇防守空虚，亚历山大等人眯起了眼睛。 ——敢拿我们当枪使，想出气的，可不止黄家，你这一船的宝物，我们就不客气了…… 白琉璃感应到了危险，大惊失色，急忙奔向先祖：“先祖小心——” “多嘴！” 米迦勒大怒，一把抓住白琉璃肩膀，到底是从小养大的，感情深厚，不欲伤她，伸手在她眼前一晃，用出了西洋迷幻术，白琉璃身体一软，失去知觉，栽倒在米迦勒怀中。 弗朗哥已经冲了出去！ 他是正儿八经的法象，又手持神器【烈阳】，娥皇【骊珠】破碎，强行提升的境界没有了，连原本的法象一重都保不住，骤然遭袭，节节败退。 亚历山大见大势已定，心满意足，和另外三名天使看向了秦照南，脸色不善，用蹩脚的汉语冷冷说道： “请秦岛主，吕宋岛一游！” 秦照南是曹谨行岳父，那三个岛主不能让曹谨行就范，他却可以！ 现在曹谨行生死不明……不过，以那老翁不杀人的做派来看，八成不会死，那就依然是帝国大患！ 但有机会，必须除之！ 他太年轻了，二十岁就已经离法象不远，简直匪夷所思！ 这样的人前途不可限量，绝不能让他变成第二个戚继光，阻拦帝国进取神州！ “我要是不去呢？” 秦照南抬起一手，法象升腾，雄浑内力蓄势待发。 “那……” 亚历山大身后飘起圣徒法象，元气爆发，金发飘扬，说道：“……就看秦岛主的本事了。抓住他！” 在他身后，怒天使、月天使、狱天使一拥而上！ 亚历山大本人催动腐镯【血泪】，剧毒汇聚于手掌，也朝秦照南拍了过去，口中大喝：“束手就擒吧！” 第三百零八章 大杀四方！ 绵柔真气分开海水，曹谨行像是一枚人形炮弹，被安期生“轰”出了冥水漩涡。 哗啦！ 水花四溅，曹谨行破水而出。 身下冥水吸力大减，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此时正是暴雨滂沱之际，天上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整个沧溟岛上空狂风暴雨交加，惊涛骇浪不绝，尽显自然之伟力。 曹谨行施展轻功跃出漩涡，足尖轻点水面，以《凭虚御风》来到了沧溟岛码头上。 大雨顺着头脸流下，全身湿漉漉的，他正要寻找豫章，突然西南方小山之后传来巨响。 砰！ 曹谨行循声望去，只见山体后，半掩的豫章楼船上，船板突然破碎。 纷飞的木屑中，一道人影从窗户冲了出来。 巨大的青色法象包裹住身体，赫然是秦照南的模样！ 他的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 在他身后，怒天使米伦达双目血红，利爪如刀，好似一头人立而起的魔狼，纵身一跃，扑向秦照南；月天使沙利叶周身元气化作银白天使法象，背生虚幻羽翼，手持新月弯刀，砍了过去；最后的狱天使稳站甲板，浑身散发霜寒冻气，随手一挥，漫天雨幕竟然在瞬间化成成百上千的冰锥，铺天盖地！ 三人杀到！ 秦照南面无惧色，单手一招，背后琴囊无端破碎，一把古琴飞到他手中。 此乃盛唐时期与【九霄环佩】齐名的绝世古琴——【大圣遗音】！ 雾流岛镇岛之宝！ 【大圣遗音琴】乃古之名琴，具备了奇、古、透、润、静、圆、匀、清、芳等九种美好音色，集韵味于一器，外形保持了盛唐时期的风貌，秀美而浑厚。 此时，秦照南运足功力，周身法象亦幻化出名琴，动作一般无二，做拨琴状，伸手在琴弦上一划，霎时水珠迸溅，鸣音大起！ 铮—— 《龙翔操》！ 无数音刃化为巨龙，漫天雨幕随之一滞！ “快躲开！” 怒天使大惊失色，万万没想到秦照南只划了一下竟然就有如此威力，音波功不是需要蓄势的吗？ 巨龙吟啸，吼声震天撼地，飞扑过来！ 怒天使身处半空，眼见躲避不开，眼中闪过惊恐，马上全力运起元气，双臂交叉，护住头脸。 在他身后，月天使急忙举刀，狱天使侧身闪避，两大天使法象收敛羽翼，护住身体。 “吼！” 巨龙穿身而过！ 伪象破碎，音刃刮骨！ 瞬间，鲜血淋漓！ 怒天使大声惨叫，身体像是被无数刀片划过，直接切碎了他的五脏六腑，断了心脉，坠入大海！ 巨龙稍微黯淡，而后擦着月天使握刀的右手穿了过去！ 月天使闷哼一声，右臂齐肩而断，巨龙余势不减，冲向狱天使脚下，狠狠打进甲板之中！ 船板刹那崩碎，木屑纷飞，楼船之上多了个大洞。 狱天使的脸被夹杂气劲的木板划出一道血痕，触目惊心，不由露出惊恐的表情。 一招，只一招！ 居然打败了他们三个！ “不愧是第三龙头，雾流岛主……” 猛然间，洞口下方冲出一道红袍人影，快如闪电，在秦照南旧力已竭，新力未发之时，冲到了他面前，正是枢机大主教亚历山大！ “安德烈”圣徒法象护住周身，亚历山大右手凝聚神器【血泪】剧毒，变成了惨绿色，照着秦照南的胸膛一掌拍下！ 这一掌，剧毒无比。 秦照南连忙举手护心，正欲硬接毒掌，突然雷声隆隆，一道炽白色的苍雷从天而降。 咔嚓！！！ 雷光闪耀，方圆数里亮如白昼。 《五雷天心诀》！ 那巨雷瞬息而至，劈向亚历山大！ 亚历山大大惊失色，在那间不容发之际，根本来不及闪躲，只能收招举手，以法象硬撑！ 刹那间，苍雷降世。 仿佛一条雷龙从天而降，劈在法象上！那一瞬，浑厚雷劲灌入己身，亚历山大身体一僵，双目圆睁，口吐鲜血。 秦照南看准机会，提气行功，并指如刀，凝气为锋，发出了凌空一击！ 《鲸息功》·裂海斩！ ——他的《鲸息功》可不像秦璇玑那么有气无力，以法象功力施展出来，气息猛烈，霸道无比！ 这一刀劈下，有裂海断潮之威！ 亚历山大腹背受敌大口吐血，倒飞了出去。 噔噔噔！ 亚历山大摔在甲板上，连退三步。 扑哧！ 一把剑从背后穿过了他的胸膛！ 亚历山大愕然低头，看到了那古朴的剑锋——神兵【天道剑】。 “找！死！” 曹谨行冷声低喝，猛地抽剑甩掉剑上的鲜血，反手一掌拍在亚历山大头顶百会穴，咔嚓，整个人头，应声而炸！ “大人！” “主教大人！！！” 月天使和狱天使都被这一幕惊呆了，他们身处局外，知道刚才那一瞬间都发生了什么：从曹谨行掐印施术，施展《五雷天心诀》，借雷霆之力攻敌之外，还看到了他在一瞬间从码头横跨数十丈来到亚历山大大人身后，那速度简直像是鬼魅恶灵一般！ 这怎么可能？ 那可是枢机大主教啊，吕宋岛裁判所内最强的人！ 竟然…… 二人又惊又怕，瞠目结舌。 曹谨行却不管那么多，身形闪烁，已来到月天使身后，逼人的杀气散发出来。 月天使吓得汗毛直竖，冷汗直流，单臂举起新月弯刀回头砍向曹谨行。 曹谨行一剑划过，纯阳剑气浩荡如长江大潮，月天使身后的楼船舱室硬生生削掉了一半，露出正在酣战的众人。 剑气浩荡，直入云霄，下一瞬，天上阴云竟然露出了一线星空。 “？！！” 秦照南刚刚落到船上，看到这一幕都惊住了！ 嘣！ 月天使瞳孔圆睁，新月弯刀骤然崩断，人头飞向天空。 曹谨行身形再闪，噗嗤一声闷响，天道剑插进了狱天使的心脏，剑气爆发，心脏炸裂。 狱天使刚要救援月天使，生机已断…… 接连三招，曹谨行连杀亚历山大、月天使和狱天使，比之前更加可怕，也更加游刃有余。 法象！ 他已经是法象！ 此时的他已经强大到如此地步，倘若再用禁术，那又该多么恐怖。 那一剑之后，整个豫章楼船突然安静了瞬间。 舱室内原本和铁狂屠激战的黄家众人，以及即将战胜娥皇的弗朗哥和米迦勒两人都傻眼了，看着天边“裂开”的天空，满脸不可置信，这……这是什么力量？再看地上那几具尸体，感受着曹谨行的滔天杀意，心脏砰砰直跳！ 等反映过来，他们一个个额头冒汗，第一时间施展轻功，向着四面八方分散逃窜！ 什么豫章，什么宝物，什么娥皇，这一刻都顾不上了——那个杀神杀来了！ “呵呵。” 曹谨行冷笑一声，并不追击，甩手将天道剑插在身侧，从乾坤袋里取出了一面紫色的古朴令牌。 豫章之上，蓦地雷力大盛。 那令牌赫然就是神器——【五雷天师令】！ 曹谨行持令飞上天空，立于天地之间，狂风呼啸，吹的衣衫猎猎作响。 曹谨行暗运神功，体内混元无极真气全数转化为雷劲，灌注神器。 天人合一，真气散发。 阴云之上，五百丈内，一道道雷霆仿佛活物一般朝曹谨行汇聚。 曹谨行手掐印诀，金色法象升腾而起，随之而动。 天空中炽白雷龙呼应，穿梭于云层之中，霎时天惊地动，电闪雷鸣。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曹谨行掐印越来越顺手，雷气四散，五雷天师令放出紫光，天上万千雷霆听召，骤然汇聚。 “敕！” 曹谨行一指点出。 声音响彻天地。 轰隆隆！ 只见万里乌云之中，众多粗大雷霆瞬间化成两道，巨大紫光对着弗朗哥和米迦勒分别劈了下来！ 那雷光粗如山峰！ 煌煌天威，势不可挡！ 正是天师府秘术·【五雷轰顶】！ 哪里跑！ 曹谨行如雷神般口含天宪，敕令吐出，两道紫雷瞬间落地，方圆数里，亮如白昼。 咔嚓！ 雷光瞬息而至，太快太快了。 米迦勒刚跑出不到百米，就感觉到了身后那恐怖的声势，大惊失色，连忙操控天使法象硬挡，以【湖中剑】为媒介施展雷霆异能，在体外形成元气护罩。 可惜再多巧技，在绝对力量面前也是无用。 粗雷一落地，法象便即消散，护罩一触即溃，万钧雷霆毫无花哨地打在他身上，摧枯拉朽，破坏血肉！ “啊！！！” 米迦勒沐浴在天雷中，痛不欲生，惨叫不到三息，直接爆体而亡！ 砰地一声炸响。 骨肉炸散，死无全尸，只剩那凄厉的叫声，回荡在大海之上…… 弗朗哥也是一样的待遇，只是境界更高，当雷霆落地时，法象多撑了片刻。 二者激撞，直接给巨雷劈进了大海！雷劲入水后四散，帮他化解了不少劲力，但仍给打的吐血，身体里元气大损，境界跌落，再不复当初的强大……弗朗哥惊恐交加，躲在水中捡回一命，不敢露头，连忙潜入深水，朝吕宋岛方向逃去…… 曹谨行扫了一眼，没再追杀，反正已经成了废物，留着更能震慑裁判所。 他缓缓落地。 外围黄家众人见状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连黄道辉这位法象都不敢再说哪怕一个字。 这小子法象一重境就有如此威力，招惹他纯是找死！ “快！快！回家，封岛！” “赶紧离开这！” “不要了！啥也不要了！” …… 黄家众人逃得飞快。 秦照南哭笑不得。 曹谨行压根就没把那些人放在眼里，看向对面狼狈的娥皇。 她正抱着昏迷的白琉璃，一步一步吃力地走向船边，看着怀中那张年轻美丽的面孔，娥皇脸上露出了几许温柔之色。当复生的大梦苏醒，信念破碎，她也变成了无根浮萍，只有看着这同样命运多舛的后辈，才能有些情绪变化。 “别再跟着异族了……” 娥皇喃喃自语着伸手抓向灵核，从中取出了半颗骊珠碎片，轻轻放进了白琉璃的嘴里。 曹谨行和秦照南都没阻挡，哪怕骊珠价值连城。 白琉璃苍白的脸色逐渐好转，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 “走吧。” 娥皇费力将她举过栏杆，慢慢松开了手。 哗啦，鲛人入海，水花四溅。 白琉璃像是回到了母亲的怀抱，迷迷糊糊中蜷缩起身体，落入海底深处。 娥皇目送她的身影消失，从怀中摸出了两本书，甩手扔给曹谨行。 “一本阴阳家丹道秘典，一本阴阳五行禁术，就给你们吧。” 说话间，她已恢复面无表情的模样，慢慢顺着台阶走下了二楼副舱，那只砗磲蚌所藏的舱室。 ——砗磲蚌还活着，可蚌中的公输菅，再也无法复活了。 娥皇走到砗磲蚌前，缓缓抚摸蚌壳，看着蚌中沉睡的公输菅，露出温暖的笑容，突然，她胸前灵核中剩下的半颗骊珠无端开始发亮，撕扯着周围的天地元气疯狂涌入其中，渐渐达到临界点！ “不好。” 曹谨行脸色一变，连忙带着秦照南后撤。 轰！ 二人刚跳出豫章，突然一声雷鸣般的炸响，火光冲天！ 娥皇、砗磲蚌、公输菅一齐葬身在了大火之中。 她自爆了…… “唉。” 秦照南看着船上升起的熊熊烈火叹了口气：“倘若公输菅并非狼子野心，倘若娥皇手段不这么激烈，或许……那位老翁会帮忙吧……” 安期生跟玄武的交情绝对不浅，玄武之前也有过赐人长生的先例。 就算它眼下对人族失望，戒备重重，可有安期生出马，求个一滴心尖血，又或者小片龟甲，还是有希望的，只是，这对主仆都不是安分的人，在汉武帝时期就没少搞事，大偷特偷，心中又没有家国之情，活着也不会帮忙，反而更可能搞事…… “可能吧。” 曹谨行望着大火摇了摇头，看向手中那两本书。阴阳家的传承，都在其中了。 秦照南看他一眼，满意的同时无奈叹了口气，要是没有那个婚约该多好，这小子的资质实在是强，为人也挑不出毛病，难怪让璇玑倾心，真是可惜了。 “收拾收拾，我们走吧，璇玑还在家里等着。” 家？ 曹谨行一愣，看向秦照南，秦照南已经迈步去找战利品。 曹谨行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发自内心地笑了，松了口气道：“好！” 有这句话，东海就算没白来。 璇玑也能放心了。 …… 第三百零九章 返程 漫天的大雾受雨水天气影响，变的灰蒙蒙的。 雾流岛码头上，秦璇玑正站在雾中遥望大海，翘首以盼。 冷风吹动黑裙，衣袂飘起，像一朵绽放的黑莲，再搭配那张无暇的脸蛋，妖冶神秘，美丽动人。 吞天鲸和牛鬼都被外放出去，搜寻曹谨行的踪迹。 留守的轩辕十四和荧惑也都站在礁石上等候。 它们俩对曹谨行信心十足，都觉得自家主人是最牛逼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因此一点不担心。 荧惑守着盘子吃五花肉，津津有味。 十四在吃烤鱼，不时斜眼瞟向旁边盘子里的五花肉，伸爪子捞出几片，一点不客气。 “……” 荧惑委屈的不行，有心抢十四的鱼，又怕挨揍，只能忍着，跟受气的小媳妇似地。 秦璇阙和三位岛主本来想劝秦璇玑进客栈等，但这妮子不干，那就只能陪着她吹冷风了。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大雾之中传进一声雀跃的鲸鸣。 秦璇玑大喜，他回来了！ 秦璇阙等人也由衷松了口气，赶忙凑上前。 大雾分开，吞天鲸巨大的身形若隐若现，秦璇玑纵身一跃跳到了鲸背上，目光四扫，急切地搜寻曹谨行的身影，等看到后，直接扑了过去，紧紧抱住他，眼眶含泪，又哭又笑道：“你总算回来了……担心死我了……” “咳！” 曹谨行赶紧示意，这鲸上可不止我啊，你爹的脸色已经黑的像锅底了！ “嗯？” 秦璇玑愣了一下，还以为曹谨行受伤了，抬起头，刚要开口，这才注意到他身后还有一道人影，仔细一看，惊叫一声，赶紧松开曹谨行，脸红红的，看向秦照南，小声道：“爹爹……你出关了……” “哼！再不出关，你都要让人拐跑了！” 秦照南冷着脸，心里直泛酸，从小养到大的小棉袄，这才几个月没见，眼里就已经没她亲爹了…… 忽然不想同意了，这臭小子就该打出去！ 秦璇玑冰雪聪明，哪里不知道老爹的想法，赶紧跑过去抱着他胳膊撒娇：“谢谢爹，肯定是你带谨行回来的吧……爹爹你突破法象了吗？真厉害！” “你少拍马屁！等会再跟你算账！” 秦照南没好气地点她的额头。 秦璇玑嘿嘿一笑，靠着他的肩膀，腻声道：“爹才不舍得……” “……” 秦照南深吸一口气，又是宠溺又是无奈。 “阿爹！” 秦璇阙快步上前，高兴道：“您出关了！” “嗯。” 另外三个岛主也是一脸喜色，上前行礼，口称“大哥”。 秦照南点点头道：“这里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府里，还有很多事要做。” “是。” 曹谨行笑着看向十四和荧惑，一猫一鸟飞扑过来，一个站肩膀，一个蹦怀里。 曹谨行抱着十四跟随众人，慢步进了雾流岛。 接下来的事就简单了。 曹谨行将从豫章楼船上搜刮来的各种宝贝一股脑都从乾坤袋里倒了出来了——神器腐镯【血泪】、月天使的新月弯刀、米迦勒的湖中剑、铁狂屠手中利用特殊材料铸造的剧毒环首刀、各种天材地宝以及西汉时期的武功秘籍。 时间太久了。 天材地宝的药性流失不少，有些秘籍的字迹也模糊了，不能瞎练，只有极少部分的珍品得以保存。 即便如此，也是一大笔财富。 有了这些东西，雾流岛就可以招兵买马，朝外扩张，实力和势力必将再上一个台阶。 秦璇阙、时毅等人非常高兴，但也没忘了，这些东西有曹谨行很大一部分，而且听秦照南的意思，要不是曹谨行及时出手，秦照南还可能会被裁判所那帮异族人伤到，这就更不能占人便宜，所以即便知道宝物珍贵，仍连声推辞。 曹谨行也没心思要，一来，神功、武器、丹药他都不缺，二来，这些天材地宝药性散失过多，已经掉了品阶，五品丹药还能炼，四品是想也别想。 但如今的曹谨行对五品丹药已经没兴趣了，拿着还占地方，倒不如送给秦家算了。 双方互相推辞，秦照南拍板道：“璇阙，收下吧，就该让这小子破财！” “……” 秦璇阙有些不明所以，阿爹这是生气了？曹谨行这么不遗余力的帮忙，还有什么值得生气…… 时毅倒是有了点眉目，摇头微笑。 秦璇玑下意识看向曹谨行，曹谨行当然知道老丈人指的是什么，要是这么容易就能把这事揭过去，他当然没意见，朝秦璇玑微笑点头。 秦璇玑眼睛渐渐睁大了，欣喜不已，爹爹也同意了？太好了！ 秦照南心说，我不同意有用吗？ 他翻个白眼，懒得再看那没出息的丫头，转头吩咐下人准备酒菜。他出关之后一直没再用餐，回到雾流岛又碰上这件事，忙了大半夜，得吃点东西——估计曹谨行也饿了。 秦璇阙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叫下人去准备，就在这时，一只无形隼从天边飞了过来。 毛嘉赫正在窗边，伸臂接过，取下了它腿上的信纸，打开一看，眉头轻挑。 秦照南道：“怎么了老四。” 毛嘉赫将信递给曹谨行，说道：“是刘镇抚使给曹大人的，走的咱们在中原的渠道……” 秦照南点点头，不再多说。 曹谨行起身接过信件，展开一看，其他人也都把注意力放到了他身上，尤其秦璇玑，眼中闪过忧虑。 这已经是第二封了，估计还是之前那件事…… “不是什么大事。” 曹谨行看完后对众人说道：“大哥问我伤养的怎么样了……最近中原连出了几件怪事，镇抚司人手不足，看我能不能回去镇镇场子……” “很紧急？” 秦璇玑担心道，如果是一般的事似乎也没必要在短短几天时间连发两封信。 “有一点吧。” 曹谨行皱眉道：“唐门两位看守唐冢的太上长老莫名其妙地消失了……还有丐帮掌棒龙头、大礼分舵舵主，以及蜀山剑宗的‘剑痴’。这些高手都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此外，开封府‘点金指’李家满门被灭，家中还有打砸痕迹，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一件两件的不足为奇，这么多都凑在一起就有些蹊跷了。大哥担心事情还没完，看我能不能帮着查查……” “开封李家，点金指……” 秦照南想了想，道：“好像是个精擅点穴法的家族吧，成名绝技好像叫做《点石成金》……家主李文硕算是一代儒侠了，我记得他好像是御医之后，认穴奇准，行事低调，深居简出，三年前曾在珍兽岛跟他有过一面之缘，因为……” 秦照南顿了一下，忘了是因为啥了，就是有个印象。 时毅在旁接道：“因为【何罗鱼】。他听说【何罗鱼】之味鲜美无比，特来求取，为老母祝寿。” “对。” 秦照南恍然说道：“何罗鱼之附肉尚且价值千金，整条卖更是有价无市。我看他其貌不扬，境界不高，就说只要有黄金万两，就卖他一条，没想到他真的拿出了万两黄金的银票，二弟还说此人真人不露相……应该就是他吧。” 时毅点头：“就是他。” “他用万两黄金买鱼……祝寿？” 曹谨行愣了一下，这人好大的手笔啊，可是开封李家也不像有这么多钱的样子啊。 印象里也不是什么神医，就靠一手点穴，这钱从哪来的？ “事情不简单啊……” 曹谨行皱了皱眉。 丐帮掌棒龙头、大礼分舵舵主都是通幽后期高手，唐门太上长老更是武功精湛的武林前辈，在这个当口，名不见经传的“点金指”李家满门被灭……到底有没有牵连，又为什么牵连？ 曹谨行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可能的原因。 秦璇玑偷偷握住了他的手。 曹谨行猛然醒悟，看大家伙都在看他，抱歉一笑，说道：“镇抚司的事不好拖，已经在东海待了这么长时间，我明天就回去吧……正好也跟大哥商量商量，请他来提亲。” 秦璇玑的脸腾地红了。 其他人立马放松下来，露出喜色。 秦照南点了点头，他要的就是这句话！ 要是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走了，这小子这辈子也别想再见到璇玑！ 有了这句承诺，再加上曹谨行自身的风评，这事就定了八成了，秦家人都很开心，当夜喝了个尽兴。 曹谨行让秦照南和三个岛主灌得迷迷糊糊的，又不好用内力逼出酒，只能强忍着难受喝的昏天暗地，连最后是怎么回到吞云吐雾楼的都忘了。 再睁眼时，已经是日上三竿，阴云散去，阳光洒进室内。 “头好疼……” 曹谨行撑着脑袋，感觉昏昏沉沉的，很不舒服。 轩辕十四睡在他怀里，动了动耳朵，继续扎进他颈下不挪窝。 “醒了？” 秦璇玑一早就来了，这时端着一碗蜂蜜水走了过来，喂他慢慢喝了下去，接着把他的头抱到腿上，一边帮他按压太阳穴，一边嗔怪地说道：“二叔他们真是的，让你喝这么多酒……你也是，直接逼出来不就好了，醉成这样……” 曹谨行醉酒之后不耍酒疯也不吐，就是皱着眉头呼呼大睡，秦璇玑心疼坏了。 曹谨行动了动身体，尽量躺的舒服点，说道：“没事，我也很久没醉过了，感觉还挺新奇……这次回去有些风险，你就在雾流岛，等我把事办完了，就来接你。” 接…… 秦璇玑脸色微红，接着说道：“风险？什么风险？” 曹谨行便把在海底遇见安期生的事说了。 “中原怪事频发，没准就有神兽的影子……人族接二连三地打扰、图谋神兽血脉，终于把它们惹急了，神兽如果搞事，事情就小不了，现在东海更安全，你待在家里我更放心。” “嗯。” 秦璇玑知道自己的斤两，通幽八层是很强，但帮不上曹谨行的忙，也就没坚持，乖巧点头道：“我等你。” 说完，忽然想起一事，将身上嘲风玉坠和那张无字的羊皮卷拿了出来，正是张三丰随《无根树》一起送给她的另外两样宝物，可惜一直不知道这其中藏着什么隐秘，尤其那张“无字天书”，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用。 秦璇玑将玉坠和羊皮卷一齐放到曹谨行手上，轻声说道：“既然嘲风玉坠与秦陵有关，那这张图很可能也一样，你一并带着吧……我觉得三丰真人的本意就是让我送到你手上……” 曹谨行想了想，点点头：“也好，万一消息泄露，有人求取，你就直说在我身上。” “……” 秦璇玑不答，低头看着他英俊的脸，很是不舍。 发生这么大的事很可能又要几个月才能再见了…… 室内无声。 “璇玑？” 曹谨行纳闷，正欲睁眼，忽然感觉到有发丝垂落在脸上，接着嘴唇上传来温热触感…… 曹谨行心中一阵潮热，赶紧压下那股冲动，低声道：“别闹，让你爹知道，他能打断我的腿！” “扑哧！” 秦璇玑嫣然一笑，抬起头，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你可要快点来哦。” “放心吧。” 曹谨行在她额头轻吻一下：“很快。” 当天下午，一家人吃过丰盛的午饭，曹谨行在众人目送下，登上荧惑的背部，一飞冲天…… 第三百一十章 秦王照骨镜 “阴阳禁术……” 曹谨行坐在荧惑背上翻书，十四蜷缩在腿间，罡风迎面，自行分散。 “没有枯落术啊……” 曹谨行翻遍了娥皇留下的那本禁术秘典，没发现【枯落】，估计此术在西汉时期就已经失传，东方朔或许是因缘巧合从传承之外找到的修炼方法…… 不过，除了枯落没有，其他的很多咒印、禁术倒都是上佳传承，五行秘术悉数在列。 【阴阳合气手】、【万叶飞花流】、【皇天后土】、【白露欺霜】…… “这东西对陆绎应该挺有用的，赶明儿敲他一笔。” 曹谨行笑笑，收起书籍，低头下看，已经飞跃了汪洋大海，来到京城地界，隐约能看到紫禁城的轮廓。时隔一月未见，曹谨行还挺怀念北镇抚司的各位。 “回家了……这还有个老丈人……” 想到鬼市黄怀江，曹谨行心中无奈，估计东海的事已经传过来了，他还不定怎么生气。 另外，药王谷闭关的黄方苓也要安抚，或许她还不知道，但她师傅万密斋绝对清楚，一想起这些曹谨行就有点心累，一步一步来吧…… 转眼，荧惑入京，来到北镇抚司上空。 “抓稳了。” 曹谨行将肉嘟嘟的十四放回腰囊，然后一跃而下！ 砰！ 数十丈的高度如流星坠地，直挺挺砸到镇抚司朱红的大门口，瞬间衣摆飘起，尘土飞扬。 值守的校尉大惊，刚要拔刀戒备，就看到了曹谨行那身显赫的银灰色飞鱼服，还有招牌的十三太保绣春刀与天道剑，赶忙行礼道：“大人！” 其他人一见也都反应过来，纷纷弯腰，恭敬道：“大人！您回来了。” 所有人小心望着他，一脸的敬畏和仰慕。 这位可是大名鼎鼎，在台州连杀三大法象、力阻三万倭寇攻城的狠人，镇抚司的总旗、百户们早对他的事迹了如指掌，一个个钦佩不已。 从之前的以身殉国，到之后的东海养伤，没死比伤亡更恐怖！ 那可是三个顶尖法象啊，都杀了之后还能恢复如初，这该是何等的战力…… 要说现在镇抚司在江湖上名声最好的人，不是大太保刘振远，也不是二太保何千秋，这二位强则强矣，但更多的是凶名，只有十三太保曹谨行，因为在台州的义举而备受赞誉，是真正的于国大功、于民大德，能为军民做到他这程度的“朝廷鹰犬”，少之又少！ “不必多礼了。” 曹谨行摆手，命众人起身，径直往里走：“大哥在议事堂吗？” “在。” 一个百户道：“最近半个月，镇抚使大人一直住在衙门。” “哦？” 曹谨行挑了挑眉，心道看来情况有点严重啊…… “十三！” 刚进镇抚司没几步，五太保韩新亭、七太保朱精忠和十二太保沈襄都快步走了出来。 三人看到他一脸激动：“你小子，总算回来了！” 老五大笑着锤了下曹谨行的胸膛，不苟言笑的老七露出真挚的笑容，十二上前拥抱，拍拍他的后背。险些生离死别啊，三个兄弟都有些恍如隔世之感。 曹谨行心中温暖，抱拳笑道：“五哥，七哥，十二哥。我回来了。” “哈哈哈，请客！” “必须得请客！” “提心吊胆一个月啊，可得好好补偿我们！” 曹谨行跟着大笑，不就是请客嘛，喝他娘的！ 三人硬拉着他快步走进议事堂，大太保刘振远也下了桌案，负手在等他。 同为法象，曹谨行这一路没有隐藏真气，刘振远早就发现了。 曹谨行看着大哥脸上的笑容，这位更是感情深厚，从最初到如今都多有照顾，这一个月估计更是没少担心，直接双手抱拳，深深一礼道：“大哥！” “回来就好啊。” 刘振远一脸欣慰，拍了拍曹谨行的肩膀。 他看着曹谨行，就像看着自己一手在栽培的小树苗，终于长成了参天大树，枝繁叶茂，华盖如伞！ 那是种老父亲般的骄傲和高兴。 这小子终于成长到了如今的地步，估计很快，连他都不是对手了…… “快坐，在东海闹出的动静不小，详细说说。” 众人落座，都饶有兴趣地等着曹谨行开口。 曹谨行道：“那开封李家……” 刘振远道：“公事不要紧，有老二他们盯着，你刚回来，不用急。” 曹谨行一听就知道还在控制之中，也就无所谓了，将养伤之后的各种情况说了一遍，除了遇见安期生的事一带而过外，连请刘振远出马提亲的事也说了。 众兄弟哈哈大笑，纷纷道：“艳福不浅，艳福不浅啊，好你个十三，我们在镇抚司提心吊胆，你倒好，还有心思谈情说爱，太过分了！” “就是！这可不是一顿能解决的了的。” “……” 曹谨行无奈，赶紧道：“请请请，必须请，京城最好的酒楼，不醉不归！” “这还差不多。”老五他们满意了。 刘振远道：“记得把异端裁判所的事写个折子，我帮你请功。此事需尽早上报兵部，也好协调部属，吕宋岛是海上咽喉，如今东南海面倭患肃清，正是朝廷发展沿海贸易之时。吕宋岛如今实力大损，如果能一举夺下，每年就有少说千万两的进项。” “明白。” 曹谨行点头道：“我今夜就写出来，还请大哥代呈。” “不必了，明日点卯之后，你随我一起去西苑见驾。” 刘振远笑道：“圣上得知你无碍，早就言明等你回来亲自面圣。你接连立功，已经有资格了。” “好。” 曹谨行也不矫情。 “另外……” 刘振远继续道：“上次揪出东南蛀虫的功勋奖励还在等着你……” 曹谨行道：“大衍盘丝洞吗？好像有一次自悟的机会。” “是。” 刘振远道：“此洞算是整座紫禁城最宝贵的三处宝地之一，始创于黑衣宰相道衍，取大衍数义，融历代贤者智慧于其中，将阴阳五行融合数术算学，构造而成大衍盘丝洞，用以演天道之法。这是增加悟性，用以破境的宝地。圣上如此安排，本意是助你一臂之力，破境法象，没想到你另有机缘……” “既然这样……” 曹谨行想了想，道：“这次机会就先留着吧，我刚破境，暂时用不上，等时机成熟，再请旨进去，就请大哥帮忙跟吕公公解释解释……物尽其用，才好不辜负圣上厚爱。” ——我虽然不需要，但领导既然这么贴心，那咱就当是厚赏，感恩戴德着。 ——反正也就是多说几句废话的事。 “嗯。” 刘振远点点头，他对曹谨行最放心的就是这点，从不恃宠而骄，说话办事自有章法。 “你今天刚回来，旅途劳顿，先回去歇着，公事等明日面圣之后再说。” “好。” 当夜。 曹谨行跟在京的几个兄弟到京城名楼“天下居”开怀畅饮，包括散班之后的刘振远。 一个多月没见，众人都很尽兴，桌上只谈近期的奇闻异事，不涉公差，特意让曹谨行好好放松放松。 刘振远还特意言明，提亲的事完全没问题！不管是鬼市的还是东海的，就算再来几个他都接着，给曹谨行闹了个大红脸，大伙哈哈大笑。 等吃完了饭，回到明时坊自家小院，陆嘉明和乙一已经在等着。 “大人！” 乙一就是当初移植了异兽【水猴子】的手臂、逃出野鬼村报信的少年，此时穿了一身锦衣卫小旗的官服，跟在陆嘉明身后，对曹谨行恭敬见礼。 曹谨行乍一看还有点没认出来。 “不错。” 曹谨行上下打量，笑着说道：“也算苦尽甘来了。” 乙一忙道：“全赖大人怜悯，再造之恩，乙一无以为报！吉人自有天相，我就知道您一定没事！” “恩不恩的不要再提，吉言我就留下了……” 曹谨行转而看向陆嘉明，也点了点头：“先天七层，有进步。有事找我？” “……” 陆嘉明看着曹谨行表情古怪，几次张口欲言又都闭上了，像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怎么了？” 曹谨行奇怪道：“这才一个多月没见，怎么生分了？” “不是生分。” 陆嘉明表情更古怪了：“我只是在犹豫，是该叫‘大人’，还是该叫‘表姐夫’……” 曹谨行：“……” 陆嘉明看他哭笑不得，自己反而笑了。 曹谨行道：“你表姐有来信吗？” 陆嘉明看着他的表情，莫名松了口气，道：“之前没有，最近病情稳住了，开始陆陆续续有寄信，一些送到鬼市舅父手上，还有一些是给你的，我来就是给你送信……” 说着，他从斜挎的背包里取出了厚厚一沓信，递给曹谨行。 “……” 曹谨行看着那些信有点愧疚。 甭管跟秦璇玑定情是早是晚，对黄方苓而言，都是一种伤害，他伸手接过，然后从乾坤袋里拿出了【毕方】，说道：“进来吧，等我写完了回信，帮我寄到药王谷，顺便连这件东西一起，送到方苓手上。” “这是……” 陆嘉明看着机关鸟【毕方】，一脸震惊，竟然有这么灵动的机关造物…… “这是偃甲，送给她护身的。” 曹谨行打开房门，带两人进入小院，正房门口雷打不动地放着一包新鲜的天材地宝。 轩辕十四立刻从腰囊跳出，去翻那包裹，见里面都是自己爱吃的灵植，满意地点了点头。 “乘风有心了……” 曹谨行提着包裹进屋，陆嘉明和乙一坐在桌旁，曹谨行开始看信，信中尽述思念之情。 修炼清苦寂寞，但黄方苓一点不觉得难熬。 只要想到伤愈之后能嫁给曹谨行，她就满心幸福。 这些从信的字里行间就能读出来，满满地都是对未来的憧憬。 曹谨行越看越觉得不得劲，越看越愧疚，有心补偿，就开始从乾坤袋里挑礼物，等读完最后一封，跟毕方一起送过去的已经有四五件，样样都是珍宝！ 包括《阴阳家丹道真解》、【酒神石】、【凌虚剑】、【纯阳金丹】主材四品天材地宝【莨芡】等等…… 陆嘉明都看傻了。 他认不出这些宝物的名字，但到底家里是做生意的，光看品相就知道全是稀世奇珍！ 价值连城的那种。 “看来传言是真的……表姐夫这是真有愧，也是真有钱……” 陆嘉明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对曹谨行的品性更加放心了。 大丈夫三妻四妾，不过是多个相好而已，至于这样吗？ 表姐是真有眼光，舅父也能放心了，这样的女婿上哪找去…… 曹谨行提笔写了一封回信，信中都是这段时间的见闻还有安抚，写好后，连同宝物一起交给陆嘉明，让他走鬼市的路子送过去。 “不必特意押送，取冰晶石封存即可，以免引人注意。应该还没人敢劫我的东西。” “是。” 曹谨行继续写奏疏。 陆嘉明和乙一不再打扰，起身告辞。 等两人走出小院，陆嘉明支开乙一，来到明时坊外一家酒楼，黄怀江正在里面喝酒。 “舅父。” 陆嘉明走了过去。 “他怎么说？” 黄怀江举杯一饮而尽，手旁就放着东海的资料，不止有黄家，还有雾流岛秦家。 “表姐夫那真是愧疚的不行，您看看这些东西，都是他要送给表姐的！” 陆嘉明小心撑开口袋，露出缝隙给黄怀江看。 黄怀江经营鬼市多年，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了这些东西的价值，脸色略微和缓： “这么说，那个秦璇玑的事是真的……” “呃……” 陆嘉明开始装聋子。 “哼！” 黄怀江白了他一眼。 陆嘉明不得不说话了，咳嗽一声，小声道：“舅父，那个女人……表姐应该是知道的，而且……说句难听的，表姐夫先对谁动情，还真不一定……” 砰！ 黄怀江一拍桌子，整个酒楼都是一震。 陆嘉明缩了缩脖子，大着胆子道：“舅父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表姐夫不是喜新厌旧，而是……情难自已……您应该也知道了，他们相识在定情之前啊，一起在西湖底共过患难的！再加上台州之战，那个秦……那么帮忙，要不是她，表姐夫就算活着被救，也得让魔教和戏伶楼的人给暗杀了！那女人趁他虚弱，意志不坚的时候，这个……也是难免的嘛……” “……” 黄怀江没好气道：“你到底是哪头的？移情别恋还有理了？！” 陆嘉明看出他有气消的趋势，赶忙笑道：“表姐夫对表姐没话说，之后有的是法子拴住他，现在还是表姐的伤要紧。还不知道她知不知道，要是知道了，可得赶快把这些东西送过去稳住她，免得伤心，延缓伤愈……” 说到这个，黄怀江立马顾不得生气了，扫了眼那些东西：“我亲自走一趟吧。” “也好。” 陆嘉明将信和东西都交给他，说道：“这样能快点，东西太珍贵了！万一有眼红的人出手，就算慑于表姐夫声名不敢抢，中间有纠缠也是麻烦，您来出马，绝对没人敢动！既能安抚表姐也能尽快送到，最合适不过！” 黄怀江点点头：“总算说了句人话。” 陆嘉明：“……” …… 翌日。 曹谨行睡了个安稳觉，一大早带着写好的奏疏到镇抚司，和刘振远一起等着进西苑面圣。 这还是曹谨行第一次进西苑，第一次见嘉靖。 曹谨行其实对见皇上没什么热衷，虽然对别人来说这是“皇恩浩荡”，可是一想到要跪，他就很不耐烦。 没办法，身处封建社会，不想篡权造反，就得忍。 两人到了西苑内阁值房，大内总管吕符亲自来接见了他。 曹谨行总算见到了这位盛名在外的大内总管，比他预想的要和蔼，脸上带着慈爱的笑，一点没有太监的阴柔，反倒有一种绝顶高手才有的宗师气度。 曹谨行的《隐元诀》就是来自于他，对他很有好感，认真见礼。 “起来。” 吕符扶起了他，温声说道：“你屡次立大功，如今又已是法象，非同以往，不必拘谨……二十岁的法象，咱家还是第一次见，以后尽心办事，圣上不会亏待你的。” “是。” 曹谨行抱拳道：“多谢吕公公提点。” “走吧，圣上在等你们。” 吕符当先领路，刘振远随后，曹谨行落后大哥半个身位，一行人进了玉熙宫谨身精舍。 嘉靖坐在那方八卦台上，正在看曹谨行写的奏疏，脸上带着笑意，心情很不错。 刘振远、曹谨行二人一同行礼。 “平身。” 嘉靖示意二人起身，对曹谨行道：“《老子》有言：‘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老十三，你此行安然无恙，还成功以二十年岁破境法象，正谙此理，朕心甚慰……” 曹谨行弯腰抱拳，等嘉靖把后面的话说完。 嘉靖继续道：“……加之修养期间，重创小弗朗基异端裁判所枢机主教，大功一件。等戚继光那边查了吕宋的情况，核实无误，连带上次诛杀倭党、守卫城池的奖赏，一并赐你。” 曹谨行躬身道：“臣谢陛下赏赐。” “不卑不亢，很好。” 嘉靖对曹谨行越发满意，扬了扬手上的奏疏，说道：“这上面说，你是在东海海底遭遇安期生，得赐【钟山李】，以此破境法象，还要将剩下的李子敬献给朕？” “回圣上，正是。” 曹谨行掏出两颗【钟山李】：“这便是……” “不必了。” 嘉靖摆了摆手，笑道：“既然是老神仙赐你的，你好生留着，朕还不至于要跟你抢东西……没想到，安期生居然还活着。吕符，到今时今日，他该有多少岁？” 吕符道：“回圣上，当有一千八百岁了。” “一千八百岁啊……” 嘉靖仰望头顶，满心的向往，可惜天不遂人愿，他想找的总是找不到。 “罢了，顺其自然吧。” 嘉靖不再多想，放下曹瑾行的奏疏，拿起了另一封：“十三。” 曹谨行：“臣在。” 嘉靖道：“你伤愈初归，朕本不欲派你差事，但老大要总揽镇抚司一应事务，老二那边出了状况，也只有你能接应了……吕符，你把这事跟他说说。” 嘉靖递出奏疏，吕符接过，应了声是，转而对曹谨行道：“开封李家遭灭门的事，你应该知道了。” 曹谨行：“是。” 吕符：“具体原因知道吗？” 曹谨行：“暂不清楚，大哥没说。” 吕符：“他也不知道，就连东厂也是刚接到的密令……开封李家血脉源远流长，若非仔细核查过，我们也不敢相信，他们竟是秦汉时期李由一脉的后人，而李由，正是秦朝丞相李斯之子！他们之所以被灭门，在于凶手寻找的一件神物……” 曹谨行和刘振远都竖起了耳朵。 吕符面容严肃，一字一顿道：“……【秦王照骨镜】！” 第三百一十一章 可由不得你 神物【秦王照骨镜】，乃大秦重宝。 《神州异物志》记载：秦镜，径尺余，照人五脏，秦始皇号为“照骨宝”，亦名“照骨镜”。 此镜与《天子望气术》异曲同工，可视五脏，但更为神异的是，能视之于人。 李家能以点穴术发家，认穴如此之准，靠的应该就是此物。 吕符将【秦王照骨镜】的资料和盘托出。 曹谨行听后奇怪道：“开封李家身怀重宝，还能在此前一丝不漏，绵延至今，又怎么会突遭灭门？既然灭门，这消息又是如何流出？” 吕符赞赏地看他一眼，说道：“怎么泄露的暂时还不清楚，李家虽遭灭门，但有一子尚存——李文硕独子，李金生，他吞了假死药【龟灵散】，七天之后在棺椁里复苏，就是他将消息传到馆驿东厂探子手里，言照骨镜的藏匿位置只有他知晓，也只有他知道幕后之人搜寻的原因，但要确认安全抵京之后才会说。” 京城对江湖人的约束是最大的，但同时，也是最安全的。 京城法象众多，尤其皇宫大内，高手无数，任何邪魔外道进来都得掂量掂量。 李金生这是要投身朝廷，用神物换取庇护。 刘振远接话道：“此前老二已经前往开封调查灭门情况，但刚到开封就被一群人盯上了，李金生避过他联系东厂，应该也是对此有所发觉。” “谁敢盯二哥？” 曹谨行皱眉道：“二哥可是法象，难道盯上他的人也……” 刘振远郑重点头道：“不错，领头之人就是法象！而且据老二传回的消息，此人用的还是星宗最强功法《浩星归流》，武功深不可测……” “《浩星归流》？！” 曹谨行吃了一惊：“此功只有星宗三老之首赵希真会用，难道他没死？” 曹谨行对赵希真记得非常清楚，因为杀他的人就是自己！ 当日在天姥山秘境，赵希真以星宗神器【天星阵图】积蓄的数百年星力，困住麒麟，给天机二十五争取一击毙命的机会。曹谨行不愿麒麟落入天机二十五手里，抢先给了赵希真一枪，破了他的阵法，也将其捅了个半死，然后又给了他一招《霸王拳》，锤的他五脏六腑四分五裂！ 受伤这么重，赵希真就算没死，也绝躲不开之后的麒麟、火凤清算，必死无疑！ 可又怎么会好好的，还冒出来跟锦衣卫作对？ 江湖上的法象都是成名高手，功力经年累月积攒而来，不可能有隐居深山出山就是法象的“江湖新人”。只凭一个人，一座山，也养不出法象这个级别的高手。 到目前为止，哪个法象的背后不是有大势力托底，天才地宝不缺？ 人活一世，习武练功，为的就是名和利。 当然，也不乏一些潜心苦修的高人隐士，可这样的人，更不会掺和进这种事。 这个人既是法象，又会《浩星归流》，还敢跟朝廷作对…… 符合这种条件的，也只有与朝廷有“灭门之仇”的元央子，赵希真！ ——他二师弟的人头，就是曹谨行砍的，现在还在山门前挂着。 ——三师弟是刘振远和何千秋出马共同击杀。 师弟、门徒惨死，山门覆灭，神器【浑天仪】和【天书碑】都充了国库，赵希真心怀仇恨很正常。 问题在于，这个人不应该活着。 以麒麟、火凤的作风，为什么要留下他…… “这事怪啊……” 曹谨行眉头紧皱，总感觉有什么因素遗漏了。 “具体的等到了开封再细查吧。” 吕符拿出李金生写给朝廷的信，道：“此事事关重大，李金生能保就保，【照骨镜】能拿就拿……十三，你走一趟吧，这些师兄弟也只有你练到《隐元诀》最高层次，可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开封，找到李金生。你与老二一明一暗，更方便彻查这其中隐秘，江湖高手频繁消失，不是好兆头。” “是。” 曹谨行接过信，点了点头。 上首嘉靖道：“路上小心，有情况就回文。”然后一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曹谨行谢过之后，跟着刘振远出了玉熙宫。 刘振远有点无奈，十三这才回来又有外差，但这事涉及法象，其他兄弟还真帮不上忙。 而且，情形严峻，也不好再拖——这边多耽误一刻，开封李金生就多一分暴露的危险。 他死不死不要紧，要是让幕后之人得到他们想要的【照骨镜】，那才危险！ “你的【四公面】呢？” 刘振远问道。 “给别人了……” 曹谨行也没想到都到了法象境界了，还得用假面掩人耳目，有些无奈。 刘振远以为他是给黄方苓或者秦璇玑了，也没在意，想了想道：“秘库里还有一张五品【方相面具】，虽不能易容，但其材质特殊，相传是隋唐年间湘西驱傩之物，能隔绝探查，本身声名不显，与【四公面】作用相当。就用它吧。” “好。” 声名不显，意味着鲜为人知。 只要查不到此物出自镇抚司，那“隐姓埋名”的效果就是一样的。 “对了，这东西给你。” 曹谨行从乾坤袋里拿出了那面【五雷天师令】，递给刘振远，笑道：“当时禁术反噬严重，只来得及搜刮张铭演，幸好找到了这个……” “……” 刘振远看着那件有着神器之称、代表着龙虎山天师尊位的无上宝物，五味杂陈。 十三还是一如既往啊，连这种东西都能送出来…… 刘振远笑着拍拍他的肩，说道：“我久在京城，拿着也用不上，你随身带着吧，也能多一份自保之力。《五雷天心诀》你不是也会吗？用它施展，事半功倍。” 曹谨行迟疑道：“可这是……” “拿着吧。” 刘振远不由分说地按下了他的手，天师府已经没了，这东西的象征意义已无，谁拿都一样。 “让灵鹫带你到开封附近，再用民马入开封，路上小心。” “嗯，放心吧。” 两人出了西苑，回到镇抚司。 刘振远给了令牌，曹谨行拿着直奔秘库取面具。 在那条胡同里，曹谨行见到了久违的老道士。 他躺在那张竹椅上，手里抱着酒葫芦，醉酒醉的更凶了。 曹谨行暗暗叹了口气，走上前行了个晚辈礼，轻声道：“酗酒伤身，前辈还是少饮为妙。” “……” 老道士一顿，睁开了惺忪的睡眼，看向曹谨行，目光很是复杂。 曹谨行道：“天师府的事，晚辈……” “别说了……” 老道士摇了摇头坐了起来，长叹道：“子孙不肖，累及师门，百年之后，自有我等去向历代祖师请罪，与你无关。当日经过，我已知晓，天师府传承落入你手，也算幸事，不必再提了……至于这酒……” 老道士百无聊赖地苦笑：“如今，我除了喝酒，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当初他为了半块【五雷天师令】入镇抚司甘为驱使，为的是龙虎山，为的是天师府。 但如今龙虎山尚在，天师府却已成废墟，且因通倭之罪，给死死钉在了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老道士心中痛苦，但他深明大义，知道这是张铭演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因此更加苦闷，只能借酒浇愁。 “当初师尊驾鹤西去，老道亦赞同张铭演继承天师之位，谁能想到……唉。” 老道士连连叹气，只能庆幸当日陆炳因陶仲文、刘振远出身龙虎而暗中网开一面，没有赶尽杀绝，不然天师府传承彻底断绝，死后更没脸面去见历代祖师。 他又喝了一大口酒，收起脑中纷乱的想法，看向曹谨行道：“来这儿是取物吧，何物？” 曹谨行不再多劝，道理谁都懂，但不是那么好过去的…… 他递出令牌，直言说道：“晚辈来取【方相面具】。” “地下三层。” 老道士拿出钥匙递给他，顿了顿，说道：“【四公面】给别人了？” “嗯。” 曹谨行点头，接过钥匙。 老道士道：“又要离京？” “是。” 曹谨行道：“开封出了些乱子，等回来再跟您喝酒……”说到这，他忽然想到之前的疑惑，便问道：“前辈，倘若敌对双方有生死大仇，毫无转圜余地，那除了慈悲之外，还有什么原因能在一方重创时不但摒弃前嫌、放其自由，还帮忙治好其内外伤？” “既然不做善事，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老道士喝了口酒，幽幽说道：“……当敌人不再是敌人之时，仇恨自然也就没了。” 当敌人不再是敌人…… 曹谨行念叨着这句话，忽然灵光一闪，猛然醒悟，他想起来了。 安期生推算出神兽将有大动作，玄武念及最后一丝慈心，这才没与火凤、麒麟一起对人间发难。 既然它们连玄武这个圣兽都找了，那凶兽呢？ 别忘了，这世上可还有逃出来的那尊四凶之二——【穷奇】！ 而【穷奇】的天赋神通就是：【道心种魔】！ 也是这世间最强的摄心术！ 有它在，就可轻松化敌为友，驾驭万千生灵！ 赵希真或许真的活着，只不过他已不是他，而是穷奇麾下走狗！ 那当日跟他一起的王道宗、李重楼、季文峰、江月白…… 还有失踪的那两位唐门太上长老、剑宗剑痴、丐帮掌棒龙头、大礼分舵舵主等等，难道也是…… 曹谨行脸色倏地阴沉下来。 情况不妙啊！ …… 当天中午。 曹谨行取了面具，秘密告别诸位兄弟和下属，驾驭荧惑，直飞开封！ 京城距开封一千两百多里，以荧惑最快的速度也飞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到。 曹谨行在开封府外三十里处改步行，命十四跟荧惑在山中等候，自己戴上方相面具，将内力压制在通幽八层境界，再将体内混元真气全部转化为吸功大法炼化的魔教邪功，然后找了个民间驿站买马，一路骑到城门口，下马牵着牲口入城。 在通过城门的时候，有一股强大真气扫过，曹谨行面具后的脸露出冷笑。 “难怪李金生不敢跑，这伙人居然把住了四门，胆子真是大啊！” 这么严防死守，一旦有开封李家《点石成金》内功出现，肯定不会放过。 也能防止有人夹带【秦王照骨镜】出城。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随意转变真气属性，也不是每个人都有乾坤袋，能把东西悄悄运出去。 曹谨行如今的扮相很显眼，但如果配上通幽八层修为和《吸功大法》真气，这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魔教妖人嘛，鬼鬼祟祟的很正常！ 那股真气消失了。 曹谨行大大方方进城，身后有高手跟着，但他丝毫不在意，就近找了个客栈开了间上房开始睡觉。 暗处盯梢的人倒也沉得住气，就算他睡着了也没离开，像木偶一样一丝不苟地看着，毕竟只是开封府，忽然来一个通幽八层的高手，就算不是朝廷的人，万一对照骨镜有想法，也需要早做准备。 很快，天色暗了下去。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 暗处的人仍旧缩在房梁上，盯着下面酣睡的人影，忽然，眼睛一睁一闭间，床上的人影鬼魅般的消失了，正惊疑之际，一个冷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看了一下午了，还没看够啊……” 不好！ 那人大惊，就要朝身后出掌。 曹谨行一指点中他背后麻穴，抢先拉下面巾一看，眉头一挑：“果然……” 这人四十多岁，面目普通，满脸沧桑，穿着一身灰白色的破衣烂衫，上面缝着八个口袋，像是乞丐。 曹谨行认出了他——丐帮大礼分舵舵主，古承恩。当初方腊宝藏助战的丐帮高手之一。 此时，他的眉心多了个黑色印记，双目也变为红色，戾气激增，理智大减。 古承恩的出现验证了曹谨行的猜想，那些失踪的人都是被穷奇操控了！ 就是不知道他们是精挑细选的，还是因为什么原因顺带的…… “在这待着吧！” 此时情形不明，不好解救，未免打草惊蛇，曹谨行点穴之后，直接收敛全部真气，出了客栈，直奔开封府大相国寺——李金生信中言明的藏身之地！ “事态发展越来越诡异……看来，得先找到他问清楚了。” 至于李金生所谓“安全抵京才能说”的条件，曹谨行不屑一顾。 落到我手里，说还是不说，可由不得你！ 第三百一十二章 硕鼠 大相国寺，开封名寺，寺中各种建筑布局严谨，巍峨壮观。 此寺始建于北齐天保六年，相传为战国魏公子信陵君故宅，平日里香火鼎盛，参拜香客络绎不绝。 当代主持方丈乃是江湖名宿，一代高人“长眉佛”慈光大师。 其人修习大相国寺绝学《般若指》已臻化境，曾以一指点杀上代魔教八长老“刀魔”司徒伤，声震武林。 如今，慈光大师已年逾八旬，常年在后山广泽洞闭关，参悟佛法。 夜幕降临。 两个小沙弥从膳堂带了斋饭往广泽洞走去，路上小声交谈着： “主持最近的胃口很好啊，两人份都吃光了……” “就是啊，广元师傅做的笋丝硬的嚼不动，主持居然也都吃了，一点没剩……你说主持是不是神功大成，返老还童了？不然怎么能咽得下去？奇怪……” “这有什么奇怪的，听说少林寺《洗髓经》神功练到最高境界可以生残补缺，到时瞎眼可以复明，失牙可以再得，没准我们大相国寺的《实相般若经》也可以，反正都是达摩祖师一脉。” “嗯嗯，有道理！” 两个小沙弥端着托盘进洞，很快又带着空盘空碗出来，并没注意到身后有一道青色的影子一闪而逝。 曹谨行闪身进了广泽洞。 广泽洞是大相国寺历代高僧闭关之地，并不是很曲折，进洞之后拐了两个弯就到了最深处。 慈光大师正和一个年轻人用斋饭。 慈光大师白须白眉，慈眉善目，手持钵盂，坐在蒲团上慢慢喝粥。 旁边那年轻人二十来岁，长相气质透着官宦人家的气度，但穿的实在是破，披头散发像乞丐一样，还沾着一些泥土，整张脸麻木不仁，给人一种灰败的感觉。 慈光大师轻轻叹息，给他夹了些萝卜干，年轻人机械地进食，什么都往嘴里放。 萝卜干清脆，笋片很硬，他用力咀嚼，神色冷漠，两眼没有焦距，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慈光大师摇了摇头。 佛家喻食为药，忌多贪多吃，本就不重味觉，菜很清淡无味，一般口味重的都吃不惯。 李金生原本锦衣玉食，没想到遭逢大变，需要躲在这山洞里吃斋，这在以前是无法想象的。 “多吃点……” 慈光大师又给夹了两筷子菜，忽然感觉不对，心生戒备，抬头一看，一道青衣人影正双手抱胸倚靠着洞壁看着他们，脸上戴着狰狞的方相面具。 方相，上古丧葬开路之神！ 这人突然出现又是这幅打扮，慈光大师心中暗惊，以他的功力和境界竟然没发现此人，还任其进入广泽洞，这简直不可思议，忙伸手将李金生掩在身后，丹田之内真气翻腾，涌向指尖！ “大师不必担心。” 曹谨行随手取下腰间令牌扔了过去：“在下北镇抚司锦衣卫，奉命来接李公子的……他的那封信，应该就是大师找人送出去的吧。” 李金生猛地抬起头，那张麻木的脸总算有了变化。 慈光大师接过令牌，仔细查看，松了口气，这种令牌还没人敢冒用…… 他将令牌递还，双手合十问道：“敢问这位施主高姓大名……” “北镇抚司千户。” 曹谨行没正面回答，看向李金生，说道：“你的要求，朝廷答应了，但我要先知道事情的原委……至于那件宝物，你可以等安全之后再说。” “……” 李金生沉默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如今虎狼环伺，生死都系于他人之手，李金生很清楚，他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慈光大师见状，拿起墙边锡杖慢慢站了起来，杖上铜环发出清脆声响。 “大师……” 李金生伸手拉住了他，扫一眼曹谨行，有些担心。 慈光大师和蔼地拍了拍他的手道：“放心吧，这位施主是善人，不会害你的……老僧就在洞外念经打坐。”说罢一步步走向洞口，路过曹谨行时弯腰合十，行了一礼，曹谨行自然回礼，二人交错而过。 “……” 李金生先是不解，随即明白大师已经猜出这人的身份了。 慈光确实猜出来了……也是曹谨行没打算瞒他，不然就会是通幽八层、魔教邪功的模样了。 ——慈光成名多年，虽未成法象，也在通幽巅峰浸淫了数十载，整个北镇抚司能悄无声息近他身的人，屈指可数！够资格参与此事的更是不出三位，而在这三人中，大太保坐镇京师，二太保就在开封，除此之外，就只剩一个人，也只有他，拥有这种神乎其神的敛息术！ ——第十三太保，曹谨行。 曹谨行的名声太大了。 慈光大师虽然不问世事，但架不住往来参拜的香客和那些年轻的小沙弥都对那些传说故事感兴趣，互相讲解之时，绘声绘色，再加上慈光功力精深，五感敏锐，很多事自己飘到他耳朵里，久而久之，对曹谨行也有一定了解。 知道他在台州的义举，知道他干了很多大事……最关键的是，他知道，只要不招惹他，曹谨行就绝不会干巧取豪夺之事，不论执行何种任务，他对平民百姓一贯秋毫无犯，从不仗势欺人。这一点，与一般的宦官、鹰犬截然不同。 既然是他来了，那李金生至少不会有生命危险。 慈光大师走出山洞，坐在洞口，专心念经。 “说吧。” 曹谨行走到桌旁盘腿坐下，传音道：“【秦王照骨镜】跟你们家的关系，它的特殊作用，还有杀人凶手找它的目的……一个一个来，我不急。” “……” 人在屋檐下，李金生闭上眼睛，沉思一会，长出了一口气，开始说这其中的秘辛：“【秦王照骨镜】最初是诸子百家中的医家至宝，可用来查看身体内部病患，秦始皇一统华夏后，将此宝收入国库，成为‘秦王八镜’之一，直到秦陵修筑完成……” 李金生是李斯后人，这些他们李家世代相传的秘密，杜撰的可能性并不大。曹谨行听的很认真。 很快，李金生就说到了正题。 “始皇帝为了给后人留一条活路，命人用和氏璧制成传国玉玺后的边角料，做成了九个坠子，以开启秦陵，方便避祸……因为这九枚玉坠都是龙形，所以也叫【九龙坠】，分发给了他最受宠的九个儿子，公子扶苏、公子将闾、公子高、公子胡亥……” 这些曹谨行已经知道了。 可李金生随后的话让他吃了一惊：“但，要能在机关重重的秦陵来去自如，只有‘钥匙’还不够，还需要一张熟知墓中各种机关的机关图！否则，轻易进入，等于自寻死路！” 机关图…… 曹谨行心中一突，立马想到张三丰给秦璇玑的那张无字天书！ 不会吧…… 李金生继续道：“这张地图事关重大，绝不能任其流落人间，不然秦陵就白修了……可也不能让后世子孙硬抗墓中机关，必须精心处理，为此，始皇帝花了三年时间，取异兽【骊龙】之皮，制成了一幅图，此图表面无字，实则暗藏玄机，只有用【秦王照骨镜】配合，才能看见图上的字迹！外界不知因由，就算可能得到图纸，没有照骨镜，也没办法看到陵墓中的情况…… 因此图，【秦王照骨镜】的重要性水涨船高，必须要妥善处理，始皇帝经过深思熟虑，将地图留于王室，将此宝托付给了先祖李斯……原因有三，一，李斯之女是扶苏之妻，二人翁婿关系，扶苏继位，李斯没理由背叛他，二，李斯平生所愿乃为一‘硕鼠’，大秦就是他的粮仓，粮仓不倒，李斯就一直会是那只最肥的硕鼠，没有造反的雄心，是王室最信任的外臣，三，李斯是大秦丞相，助始皇灭六国，一统天下，劳苦功高，乃忠臣良相，真到大秦危急存亡之时，李家必不会眼睁睁看着大厦将倾……” 李金生说到这里，沉默了。 后世子孙评判祖先功业总是不好说难听的，但李斯这事干的实在是……太难看了！ 曹谨行也不禁感叹造化弄人。 始皇帝为了子孙可谓殚精竭虑，但是他没想到胡亥竟敢矫诏篡位，而他的忠臣良相，竟然会是帮凶！帮十八世子继位，亲手害死了他的女婿…… 可能是因为这对翁婿关系比较塑料，也可能是赵高许下了天大的诱惑，还可能是情势所逼，始皇错看赵高，矫诏下发，李斯为了保住位置，只能选择同流合污…… 不管是哪种，李斯都有负始皇所托，但他又不是真正的奸臣，当胡亥纵情声色、大兴徭役之时，他因劝诫获罪，全家被斩，只有李由一脉因手握重兵，天高皇帝远而得以幸免…… 曹谨行明白了：“李家全家被斩，因言获罪，李由后人也只能隐姓埋名，就有了你们开封李氏……” 李金生点了点头：“先祖仙逝之前幡然悔悟，用假镜迷惑胡亥，命亲信将真镜押运到了雍丘驻地交给二祖，也就是如今的开封杞县……秦二世而亡，天命已定，不想胡亥再图谋始皇陵寝祸乱天下……” “呵。” 曹谨行冷笑，说的好听，不过报复而已，他略过了这一茬，说道：“那你们这么长时间都隐藏的好好的，怎么今天露了相？给人盯上？引来灭门之祸？” 李金生眼中闪过仇恨之色，双手不断用力，攥的骨节泛白，冷冷道：“我李家传承至今，深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一直不争不抢，身怀宝镜也不敢乱用，甘于平庸，可这些人突然闯入，不分青红皂白就大肆屠戮，逼问宝镜下落，又哪里有什么理由？！ 【秦王照骨镜】传承至今，从来都只有家主和少主知道藏匿之处，我父亲战败，宁死也不愿落入他们手里受严刑拷打或摄心之术，枭首自尽！临死之前，让我戴上【生根面】，换上家丁衣服，躲在死人堆里，才逃过一劫……” 说到最后，李金生眼眶含泪，怒不可遏！ 他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当站在荒郊野岭，亲眼看到全家老少的冰冷的墓碑时，那种天地寂寥、举目无亲的悲凉，常人无法理解！ 曹谨行叹了口气。 看来，有可能是卜算之类的手段，又或者干脆是神兽提供的消息，毕竟它们，可是一直从秦汉甚至更久，活到现在的…… 曹谨行倾向于后者。 四凶之穷奇，或许不是神兽中最强的，但一定是最阴狠歹毒的，一直躲在历史阴云之后，看热闹不嫌事大，没准连大秦二世而亡，天下大乱，都有它的手笔…… 曹谨行明白了前因后果，松了口气，道：“我也会摄心术，你有没有想过，朝廷可能直接逼问你，懒得交易？” “？！！” 李金生吃惊地瞪大眼睛，脸色惨白，看着曹谨行，似乎没想到朝廷也这么没下限！这跟那帮杀人凶手有什么区别？！ “行了。” 曹谨行看他那懵逼的表情，心道这家伙可真单纯。 空有宝物而不用，甘于平庸……他不好说这种生存策略是对是错，但就目前来看，哪怕靠这镜子混成四大世家，一样顶不住赵希真，只能说苍天不佑，该着有此一劫。 曹谨行站了起来，承诺道：“我会尽全力护你周全，但现在需要改一下先后顺序……我要马上拿到【秦王照骨镜】！” 地图就在手上，早一天知道秦陵地宫全貌，以后进去就能多一分安全。 李金生脸色更白了，小心向后移动：“你！你想用摄心……” 曹谨行懒得跟他磨叽，直接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它在哪，就在你们李府对吗？这种重宝，不可能会藏在外面，那帮人找不到，可能是机关巧妙，但不好意思……瞒不过我！我不需要你多嘴，老实在这等着，我去拿镜子。” “……” 李金生先是神情一紧，接着又不忍心地提醒道：“现在府里府外都有人盯着！那些人躲在暗处，双目血红，好似木偶僵尸一般，只知杀戮，非常恐怖！你一个人找到了也拿不出来的！不如等回京之后带大队人马来取，我一定告诉你们位置……” “还行，武功差点，心性纯良。” 曹谨行笑了笑：“难怪能让慈光大师暗中相救，你们李家跟他有旧吧……” 李金生呆呆地点头：“我们自北宋大相国寺声名鹊起以来就一直往寺里捐香火钱，跟历任主持的关系都可以……” “家底雄厚啊，难怪吃得起何罗……” 曹谨行身形一闪，消失在洞中，只有极淡的话音远远飘入：“劳烦大师看护，曹某去去就来……” “阿弥陀佛。” 洞外，慈光大师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 ——幸亏来的是曹谨行，换一个人，李金生的处境可能就不太妙了，北镇抚司，最不缺的就是严刑逼供的手段，为了事态不至恶化，少不得要舍弃他…… 大师暗暗松了口气。 第三百一十三章 故人 圆月高悬。 曹谨行鬼魅般在月下穿梭，奔向西郊李府。 “点金指”李家名气不算大，但也是开封府前五的武林势力，在朝廷有备案，曹谨行来之前已经在案牍库找了相关资料，知道他们家族驻地在哪、经营那些生意，找到不是问题，难点在于怎么进去。 李家命案蹊跷，暗中关注的人不少。 曹谨行之前的猜测并不难联想，像【秦王照骨镜】这个级别的宝物，藏在外界，远不如就在眼皮底下安全。 如今四门都已守住，东西一定还在李府，他们或许正在偷偷摸摸的寻找，这个时候进去，稍有差错就会被包围，再加上赵希真这个老牌法象，星宗三老之首，跟他对上，一般的法象都会觉得棘手。 曹谨行施展轻功，越来越近，心中越发戒备。 他也不想跟赵希真起冲突，倒不是怕他，一来他手里可能有【天星阵图】，这东西很麻烦，一旦给它困住，陷入幻境，就很可能任人鱼肉，连麒麟都挣脱不开；二来，不清楚他们有多少人，如果只是人类法象，那没问题，可万一有神兽呢？火凤的天赋神通【火遁术】太诡异了，瞬息之间，转战千里，倘若被缠住，再等到火凤支援，沾到一点儿不死火，那…… 西郊李府遥遥在望，曹谨行呼出一口浊气，甩掉纷乱的心思。 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偷偷潜入，找到【秦王照骨镜】，记下秦陵地图，过程中能不起冲突，就不起冲突…… 曹谨行躲在阴影里，运转《隐元诀》，不露出丝毫气息，抬眼望向那扇朱红的李府大门。 门上还有官府贴的封条。 “四个？不对……西南角，五个……两个法象……三个通幽巅峰……” 曹谨行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体内《混元无极功》蓦地转化成了《地泽经》，他悄无声息得施展出了谢氏一族的秘术【地行术】！ 曹谨行消失在原地！ 与此同时。 府内后院，某间厢房里，一个全身上下都笼罩在黑袍里的人正在黑暗中打坐。 值得注意的是，他的右手手背上有一片金色鳞甲，忽然放出了微弱的金光。 黑袍人察觉到了，慢慢睁眼，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来客人了……《地泽经》？呵呵！” …… 转眼之间，曹谨行已来到院内，在阴影中探头，靠着《天子望气术》观察府内外的八气变化，推测神物的下落。 八气相生相克。 自古神物材质特殊，都是灵气高度凝聚的宝物，生有灵性，所以藏匿之地的八气变化必然异乎寻常！ 例如【冢虎符】属地，它的附近一定聚土而少水，这点就算是在湖泊附近，也是同样。 再比如【八阵图】，分散时，每个阵图都有不同属性，合体之后，浑然如一，所在之处，八气必然格外活跃，却不会出现一种独大的情况。 “《神州异物志》记载【秦王照骨镜】是由秘境奇石打磨而成，那应该是在……‘山’气活跃的地方……” 曹谨行眯起眼睛，将真气汇聚于双眸，观察府邸，果然发现后山湖泊旁的一座假山有些不对劲。 假山傍湖，原本周围应该水汽充沛，可那假山周围的水却很少，反而有一股灰色的“山”气笼罩，使得山周围汇聚了不少尘土沙石。 这当然不是假山的原因…… 曹谨行心中明悟，马上明白过来，重新遁入地下，冲了过去。 一路穿过月门、花坛，来到湖泊旁假山附近，能明显感觉【地行术】越走越艰难，身下土壤越来越硬，直到坚硬如铁！ ——《地泽经》的真气都难以分散土壤，施展遁术，整座假山像是变成了一块石头，“遁”不进去！ 曹谨行只能跃出地面，蹲下身查看假山附近的土壤，暗道：“土壤硬如石……这应该是【秦王照骨镜】山类真气外散的原因……它就在地下！” 曹谨行再度使用《天子望气术》观察假山，双眸透过石体看到了内部结构，假山上下的所有机关布局全部呈现在眼前！ “原来如此……” 找到入口机关，曹谨行没有忙着进去，而是先感应了一下四周——那五个人仍然僵立在李府西南角，三百米外，一动不动。 “演的挺像……” 曹谨行心中冷笑，伸出手，轻轻转动假山上的一块山体。 咔地一声响，假山底部分出一扇小门，曹谨行闪身而入，石门重新关闭。 微风拂过，湖面泛起涟漪，整座李府陷入一片死寂，鸦雀无声。 曹谨行进入地下密道，一路无视各种机关陷阱，鬼影般横穿廊道，来到了地下山气最浓郁的一间密室。 打开后，内部墙壁上插着的火把自燃，熊熊火光照亮室内。 一面镜子映入眼帘！ 那镜子整体呈青绿色，镜面光滑清晰，纤毫毕现，外圈石体镜框上雕琢着两条盘龙，鳞甲微张，栩栩如生，一眼望去，整面古镜古朴深沉，威严无比。 ——【秦王照骨镜】！ 李家传承至今，一直甘于平庸，就算这地下机关在建造之初由李由主导，厉害无比，经过千年岁月侵蚀，也剩不了多少威力了。 以李家后来的势力，也请不到高级机关师维护……贸然请人，反而有引狼入室的风险。 所以，这机关威力大不了。 更何况曹谨行还能看到各种机关布局，所以，他压根不担心有什么《天子望气术》看不到的后手，身形闪烁，径直来到照骨镜之前。 曹谨行看着镜子，犹豫片刻，伸出左手探到镜后，两眼紧盯镜面，果然，镜子上展现出了手的骨骼、血管、经脉……甚至能看到血管里脉脉流动的血液！ “果然是宝物。” 曹谨行二话不说取出那幅无字天书，将图纸如法炮制放到镜后，镜面上立即显现了字迹。 曹谨行松了口气，看着上面的图画，心神震颤：“这就是……秦陵地宫……” …… 一刻钟后。 曹谨行记下全部内容，将宝镜收入乾坤袋，沿原路返回，打开机关门，来到地表。 突然！ 就在他露头的一瞬，一缕星光从天而降，照向他的身体！ 曹谨行早有准备，刹那间全力施展《凭虚御风》，速度暴增一倍，躲过星光，凭空消失！ “抓住他！” 天空中传出一声厉喝，立时便有四道黑袍人影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其中一人还是三重境的法象，一掌拍出，掌力宏大刚猛，好似一堵坚不可摧的城墙横向碾压而来，势如排山倒海，飞沙走石！ 仓促之间来不及闪避，曹谨行只能抬掌硬顶。 两股霸道真气激撞，霎时气芒迸射，周边十丈景物瞬间爆炸！ 假山之上碎石迸溅，湖中水花如匹练飞起三丈多高！ 曹谨行倒退十几步。 另外三人趁机围了上来，按天地人三才站位，将曹谨行团团围住，提气运功，严防死守。 那个三重境的法象不慌不忙抬手，收起了飘在空中的【天星阵图】。 四人站定。 第五个人从他们身后的阴影里慢慢走了过来。他的手背上金色的鳞片闪烁微光。 曹谨行想施展地行术，却发现方圆百丈的土壤全部硬如钢铁，比先前更难遁地！ 曹谨行冷笑一声，看向第五人。 那人全身笼罩黑袍，来到四人之前，语气平缓地说道：“曹大人，一月不见，竟已突破法象，后生可畏，老道在此恭喜了。” “不必。” 曹谨行冷冷道：“【天星阵图】，《极道星流掌》，《三垣大阵》……那边那个就差把‘老子是赵希真’贴脸上了，还装的哪门子蒜？把脸遮严了，别人就不知道了？” 黑袍人哈哈一笑，一抬手，赵希真揭开了兜帽，露出鹤发童颜、眉心竖眼般的印记，还有那双血红的双目！ “还有他们。” 曹谨行一一指过另外三个通幽巅峰，语气嘲讽道：“一个唐门内功，一个丐帮《百里望月》轻功，还有一个剑宗《万剑归宗》剑气……有意思吗？” “曹大人慧眼如炬。” 那人长袖一甩，另外三人脸上的兜帽也全都掀到了脑后，露出本来面目，以及道心种魔后的痕迹——赫然就是失踪了的唐门太上长老、丐帮掌棒龙头和蜀山剑宗的剑痴。 曹谨行最后看向那第五个人，脸色复杂：“该你了，手背上的是麒麟鳞甲吧，谢氏一族……我是该叫你白眉道长，还是叫你日老？” 白眉揭开兜帽，看着曹谨行，满脸赞叹道：“曹大人，名不虚传！没想到在天姥山上只能射暗箭的你，到了今时今日，竟然有如此修为，如此见识，老道佩服！” 曹谨行道：“我也没想到，当日深明大义的谢氏族长，一心保护麒麟的白眉道人，今日会为虎作伥，助纣为虐！” “呵呵。” 白眉冷笑道：“谁是‘虎’？谁是‘纣’？！人族多次密谋诛杀神兽，难道神兽还不能反抗吗？天底下没有任人鱼肉的道理！” “胡扯！” 曹谨行不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要干什么！谁动手了你找谁去，你可以杀他全家，大不了诛他九族，可你们现在要干的，是生灵涂炭，哀鸿遍野！如此行径，不过迁怒而已！” “曹谨行！” 白眉冷眼道：“别忘了，你当日也是图谋麒麟血的一员，少在我面前假作仁义，大言不惭！” “是啊。” 曹谨行毫不避讳地道：“我就是图谋神兽！我就是想喝麒麟血！我就是想武功大进！我就是要天下第一！你冲我来啊？老子等着！不管是杀人放火，还是绑票要挟，我都接着，但你们没有，不但我没有，我猜宋成蹊也没有，甚至天机二十五……那个老东西没死吧，不然今天赵希真的位置，应该是他。” 白眉的脸色刷地阴沉下来。 “你看。” 曹谨行更不屑了：“这就是你们的作风。我背后有大明，有皇权，你们不敢对付，宋成蹊远在苗疆，武功卓绝，你们不好对付，至于天机二十五，那就是个老王八，他如果活着，你们找不到他……罪魁祸首都动不了，那还怎么报仇出气呢？只能迁怒了……哈哈，这就是神兽的格局，简直笑话！” “你！” 白眉攥紧了拳头，怒不可遏，冷冷道：“曹！谨！行！你现在身处三垣阵中，又有我和赵希真掠阵，阶下囚而已，最好不要激怒我——” 曹谨行不等他说完，直接取出了那面【秦王照骨镜】，然后拔出【天道剑】，对白眉道：“你说我这一剑劈下去，是剑断，还是镜碎？” “……” 白眉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心里那个憋屈啊，看着曹谨行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他怎么也没想到，当初在天姥山上还只能放冷箭的曹谨行，一个月不见，竟然敢在包围中与两大法象对峙！ 这简直不可思议！ 早知如此，当日就应该在他身上做些手脚，毒药、毒术、种魔诀、舍心印…… 这该死的曹谨行！ 【秦王照骨镜】已经落到他手里，八成是拿不回来了——曹谨行就不是一个会委曲求全的人，逼急了他真能玉石俱焚。 既然如此，最稳妥的方法不能用了，只能等麒麟入陵墓，先去对付那些机关，开出一条路。 既然如此…… 白眉放松下来，无视【秦王照骨镜】，淡淡道：“有一件事，你说错了，我们不是不敢对付你，是不好在京城对付你，但你如今远在开封，孤立无援，天下大乱在即，就算杀了你，他们也没功夫围剿，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敢动手呢？何况……还有更好的办法……” 白眉脸色阴狠，意味深长。 “操控我？” 曹谨行笑了，无所谓地勾了勾手指：“来，让我看看养伤养了一千八百年的穷奇……好到哪一步了。” 养伤…… “你……” 白眉心神剧震，大吃一惊：“你怎么……” “老子知道的事多着呢！” 曹谨行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秦王照骨镜】只是其一，你们想找的东西不止它吧……这几位高手的境界也没到非他们不可的程度，那你们专门找上他们是为了什么？” 白眉脸色陡然间阴沉无比！ 曹谨行视若不见，道：“我查了他们的资料，有一个有趣的发现，这几人表面与江湖人一样，实际上出身富贵，家族血脉流长，渊源极深，就像这个点金指李家一样。 唐门太上长老年纪太大，资料大多不可考，剑痴家族寥落，倒是丐帮掌棒龙头身份非凡，姓秦名钰，是陕西秦家锁喉枪的传人，而这个秦家枪法，有白起《龙腾枪法》的影子，像是刻意改的乱七八糟…… 这个秦家的祖辈跟秦朝蒙氏一族有关，巧合的是，他们的家徽是九子之首【囚牛】，而蒙氏一族又是公子扶苏的人，扶苏正是‘九子之首’……” ——九龙坠【囚牛坠】的主人！ 白眉抓人是为了这些人身上的【九龙坠】，操控他们不过是顺势而为！ 白眉懂他的言外之意，眼睛瞬间睁大了，他……这个曹谨行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年代久远的隐秘？！ 曹谨行看向白眉：“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找到的，但既然能找到他们的，也就不难理解你在这磨磨唧唧拖延时间的原因了……把守四门的高手正在赶过来吧……你想万无一失，拿走我身上的坠子，但是，老子不跟你们玩了……” 曹谨行微微一笑。 知道你们在拖延，我也是啊。 只见他双手掐印，一掌拍下，积蓄的内力爆发开来，曹谨行用出了当日在卧蛟岛上见过的阴阳术【雾霭沉沉】！ 一瞬间茫茫白雾升腾而起，狼烟一般，席卷四面八方！ 曹谨行消失在其中。 白眉脸色大变，嘶声吼道：“快！起阵！别让他跑了！！！” 第三百一十四章 镇国 原本还算平静的开封府，突然像是沸水一般翻腾起来！ 从东南西北四个城门附近冲出一道道埋伏的人影，以绝世轻功直奔李府！ “情况不对。” 城中馆驿，二太保何千秋正在三楼房间研究李府的关系网，想从中查到一些灭门线索，突然感觉有高手朝李府方向汇聚，马上就知道出事了，暗道：“大哥来信，十三会过来接走李金生……怎么这些人不去堵门，反而往李府汇合？” 曹谨行自己要走，神不知鬼不觉。 可要是带上李金生，必然要强闯城门，他一动手闯门，附近的人肯定守不住，势必会发信号召集其他高手支援、追杀，这才是常理。 可现在这些人却不管不顾往李府而去……只可能是李府现在有更大的利益！ 那就更不能让他们得逞了！ 砰—— 何千秋化身雷霆，纵身冲出窗户。 纷飞的木屑中，他右手一招，桌边雷枪【元符】飞到他手中。 这些支援的高手良莠不齐，最强的当属法象。 何千秋直奔其人，快如惊雷掣电，夜色下雷光闪耀，一枪刺出！ 《狂霆枪诀》·平地惊雷！ 半空中，那道黑衣人影迅速转身，双手合十，当空一夹，真武法象升腾而起，披发仗剑，神威赫赫，那双手突然变成赤红色，像岩浆一般，死死夹住了长枪！ 雷枪之上劲气爆发，黑衣人全身黑袍炸开，露出了赤红如铁的上身，人落到房顶上，向后疾退！ 真气冲击下，他两腿犁出深沟，砖瓦粉碎，四下崩飞。 “武当……《离火神罡》！” 何千秋一眼认出了这人的功法，正是张三丰所创武当派顶级硬气功《离火神罡》！ 这是一门火气极猛的功法，共分三层境界。 练成第一层，火气盈身，攻坚击锐，无不可摧；练到第二层，念动之际，可引发全身火气，充斥四肢百骸，刀枪不入，万邪不侵；到了第三层境界，防护更近一步，火气收发，炉火纯青，全身真火化为先天南明离火，刚柔并济，随心所欲。 眼前这个人，正是《离火神罡》第三层境界，而全武当，也只有一个人有如此功力。 ——武当副掌教，三丰真人嫡传二弟子，王道宗。 “王道宗，是你……” 何千秋与王道宗同为法象，又都是大势力的二把手，以前见过几次。 嘉靖为求长生之法，对活了近三百岁的张三丰推崇备至，自然不会亏待武当。 朝廷几次“罗天大醮”，祈求国泰民安，风调雨顺，都是陶仲文带着正一、全真两脉道士一起开展祭祀仪式。正一一脉由天师府高功出手，全真一脉则是武当派三丰真人嫡传弟子负责，其中来参加次数最多的就是王道宗。 可是，他不是死在天姥山秘境？ 而且…… 何千秋打量着对面那人，看形体五官确实是王道宗无疑，但他脸色惨白，双目血红，眉心有黑色竖枣印记，一身的杀意，跟此前那个端重严肃的副掌门形象相去甚远。 “你……被操控了？” 何千秋心中诧异，还在想谁的摄心术能操控法象，对面王道宗已经嘶吼着杀了过来。 《大罗神掌》！ 法象掌力浩瀚如潮，烈焰升腾间，王道宗已经冲向何千秋。 二人战在一处，枪掌交击，传出阵阵铿锵炸响，雷霆烈火在黑夜里不断绽放，声震数里！ “不对，他的功力……” 何千秋双手并用，长枪翻飞如龙，越打越吃惊，王道宗比先前更强了，体内那股火气越发炽盛，雷劲不等入体就被火气蒸发：“这股力量……【不死火】？！” …… “快起阵！” 李府后院，眼见白雾升腾而起，白眉急忙下令。 赵希真立刻扔出了神器【天星阵图】，三位通幽巅峰马上开启《三垣大阵》，手掐印诀，将功力打入图中，牵引星力入阵，以三人站位布成三角形，显化周天星斗，借阵图之力，封住阵中空间！ 《三垣大阵》可攻可守，乃是世间一等一的阵法。 同时，赵希真和白眉同时纵身跃起，来到上空，封堵曹谨行逃跑路线。 有麒麟鳞甲在，他无法遁地，只能向上跑。 但他们速度快，曹谨行更快！ 不等阵图展开、二人跃上，九道分身已经破开浓雾，冲向天空。 《分身魔影》！ 赵希真和白眉都是顶尖高手，一等一的法象，可是曹谨行对《分身魔影》的领悟已经到了最高境界，每一道分身都能以假乱真！ 二人仓促之际，根本来不及分辨，下意识地对最近的两具分身出手，不出意外地打了个空，气芒迸射间，曹谨行已经趁机拉开距离，施展轻功奔向馆驿方向。 “快拦住他！” 白眉身上有穷奇留下的术法，能像安期生那样，感应到曹谨行身上的玉坠。 九龙坠是秦陵的钥匙，【秦王照骨镜】可以丢，送上门的【九龙坠】绝对要拿到手！ 白眉这一声大吼，在黑夜里格外刺耳，四面八方奔来的高手瞳孔闪烁，第一时间杀向曹谨行。 其中一人甩出了四把飞刀，快如流星，直指要害。 《六神御刀术》！ 曹谨行纵身一跃，半空中旋身闪避，又有四把长枪从地下刺了出来，枪尖之后是泥土塑成的兵马俑！ ——出手之人正是当初陪同季家法象季润城一起进入天姥山秘境的二儿子，季文峰。 季润城已死，火凤也无法让其死而复生，所幸还有通幽巅峰的季文峰，身怀飞刀术、霸王劲，一样可以操控司马家神器【冢虎符】，此时从东城门一路飞奔至此，在关键时刻利用虎符拦阻曹谨行。 呲吟！ 间不容发之际，曹谨行拔剑出鞘，纯阳剑气挥洒而出，四具兵马俑直接粉碎！ 季文峰和另一个黑衣人迅速近身，一人出拳，拳势刚猛无俦；一人出爪，《幽冥鬼爪》狠戾无比。 这第二个黑衣人正是唐门失踪的另一位太上长老。 “霸王拳，鬼爪……” 曹谨行冷笑一声，真当什么臭鱼烂虾都能挡老子的路？ 今时不同往日了！ 当初的季文峰还能对我造成威胁，现在……我让你十个！ 剑光一闪，曹谨行再度施展出了《天道剑势》绝招之一【离手剑】。 长剑旋转着脱手飞出，二人还没反应过来，剑身已经从侧面划向他们的咽喉。 这一剑快到极致，也狠到了极致！只一个照面，嗤地一声，人头飞上天空，颈部喷出鲜血！ 但同时。 赵希真和白眉也追了上来。 《枯荣手》·【枯木逢春】！ 《浩星归流》·【星火焚城】！ 两人双掌一左一右拍向曹谨行，那掌力宏大刚猛，霸道无比！ 曹谨行早有预料，危急关头，腰间乾坤袋中突然飞出一物——正是偃甲【湘君】！ 它的突然出现，让白眉大吃一惊，活人怎么能装进乾坤袋？ ——只能说公输菅的偃甲做的太逼真了，不仔细观察，简直跟真人一摸一样。 白眉心中警惕，这一人一甲，背对着背，明明容貌并不相似，却给人一种孪生兄弟般的默契和谐。 他又是谁？ 白眉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 曹谨行拍出《纯阳掌》，湘君使出《阴阳合气手》，二者合力抵挡攻击。 四掌相对，轰地一声巨响！ 真气逸散，周边景物瞬间爆炸，硝烟滚滚。 法象！ 白眉退了三步，大惊失色。 曹谨行居然随身带着一个法象帮手！ 趁他愣神的瞬间，曹谨行抓住机会，一心二用，操控偃甲飞快撤离。 临走时，没忘顺走季文峰尸体上的【冢虎符】…… 他的速度极快，身形闪烁，犹如疾风，根本拦不住。 “《凭虚御风》……” 白眉和赵希真在身后穷追不舍，看的咬牙切齿，这轻功本来是谢氏一族的不传之秘，如今却让一个外人使出来，还成功凭此突破了重围，打脸打的真够疼的！ 轻功一直是曹谨行的绝活，只要没在第一时间围住，那就根本拿他没办法。 只见他身形闪烁，几个起落后，已经能看到青石长街上，何千秋和王道宗的战况。 雷声隆隆，烈火熊熊！ 这二人你来我往，打的热火朝天，难分高下。 曹谨行二话不说带着湘君助阵，手持【冢虎符】从天而降，砸入战场！ 体内混元无极真气迅速转化成地属。注入神器，将那虎符拍向地面！ 真气散发，大地蠕动，登时便有十八具兵马俑破土而出！ 十八把长枪一同刺向王道宗。 王道宗下意识运功护体。 何千秋抓住机会，真气灌入雷枪【元符】，双手一错，长枪弹动，嗡嗡嗡高速旋转，像是钻头一般穿透法象防御，刺向他的咽喉！ 王道宗压力大增，只能催动内力，咬牙加强防御！ 叮—— 枪尖点在咽喉处，竟发出一声清脆的金石之音，迸射出一溜火花！ 湘君趁机结印运气，施展出了阴阳禁术《乱神咒印》，一掌拍在他背后！ “噗！” 腹背受敌。 王道宗一口血喷了出来。 僵持不过三息，咒印开始发作，王道宗体内阴阳二气失衡，境界迅速下跌…… 何千秋飞起一脚，将人踹飞了回去。 白眉、赵希真等人也在这时赶到，连忙接住了他。两方对峙，各不相让。 “还接着打吗？” 曹谨行长剑斜指地面，冷冷地看着他们。 白眉一方有人数优势，除了死了的和布阵的那几个通幽巅峰，还有当初谢氏一族的四名长老，也都是凝聚了神农法象的高手，但……白眉自己很清楚，如今曹谨行身旁有两大法象，己方又废了一个王道宗，除非再多几位真正的法象助阵，不然是留不下他的…… 真不甘心啊！ 他身上有两枚玉坠！ 如果拿不到，就只能用同等材料做假货铤而走险，且不说目前已知的和氏璧材料只有【八阵图】，要做钥匙就得毁掉阵图，暴殄天物，到时能不能打开还不一定…… 白眉脸色阴沉，可是……如今的情况，不甘心也得甘心了…… “撤！” 白眉扫了眼湘君、何千秋还有那十八具兵马俑，最后将目光放到了曹谨行身上，一声令下，带头向后退去，紧接着，那十几个傀儡也都跟着散开了…… 曹谨行松了口气。 何千秋看了眼他脸上的【方相面具】，又看了看【天道剑】，这身份毋庸置疑，松了口气道：“我就知道是你小子……怎么这幅打扮？” “一言难尽。” 曹谨行摇摇头道：“情况不妙，时间紧迫，我们找个地方详细说。” 何千秋脸色严肃下来：“好！” 两人直接去了大相国寺后山，在慈光大师的见证下，见到了广泽洞里藏着的李金生。 曹谨行请李金生把玉坠的来历和灭门的原因又说了一遍，何千秋脸色越发凝重。 “【秦王照骨镜】，【九龙坠】，无字天书……这么说，他们的目标是秦陵？” “没错。” 曹谨行直接取出了那幅图，言明是三丰真人所赠，但这图……少了中间最核心的部分。 何千秋透过照骨镜看图上的机关布局，不由惊叹道：“三丰真人果能未卜先知吗？还有这秦陵地宫，当真是巧夺天工……咦？这中间缺的部分是……” 九州鼎…… 失却之阵…… 不能告诉你们…… 曹谨行脸不红气不喘地道：“此图得来就是这样……二哥，那些傀儡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你觉得这世上谁有能让王道宗、赵希真如此俯首听命的摄心术？那个白眉就是我当初在天姥山秘境遇到的谢氏族人、奉麒麟若神的族群，如今却能统御这些傀儡，这又意味着什么？” 何千秋神色一震：“你怀疑是……穷奇和麒麟？不对……还有……” 何千秋看着图，喃喃自语道：“……王道宗比之先前功力大进，《离火神罡》威力大涨，如今的特性更偏向记载中的【不死火】……若真是神兽动作，麒麟出动，火凤应该也在，就是它帮王道宗等人提升功力！” “正是！” 曹谨行心说，我可不是怀疑，我是确定！ 他已经想过了，要想阻止神兽闯入秦陵，放出三凶，为祸世间，《失却之阵》绝不能破，【九州鼎】也不能动！ 这就需要控制知情人的数量，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觊觎……最好谁都不告诉。 但仅凭曹谨行一人之力，肯定难以抵挡这么多的神兽和傀儡，必须得借助朝廷的力量，同时，还不能让嘉靖知道【九州鼎】的存在，不然他就会是下一个“敌人”…… 这就是两难处。 又得让朝廷出兵，又不能让嘉靖知道【九州鼎】的存在，那就只能换个说辞，将一切推到穷奇身上…… “毫无疑问！” 曹谨行斩钉截铁道：“当初天机二十五等人图谋麒麟血提升功力，险些杀死麒麟！如今神兽复仇，麒麟、火凤联合穷奇对秦陵出手，情势很不乐观。不管它们的目的是什么，现在已经知道是复仇，又有穷奇在，那就绝对没好事！所以……” “不能让它们得逞！” 何千秋严肃道：“穷奇天生神通【道心种魔】防不胜防，诡谲莫测，此前千百年一直是祸乱之源！此事事关重大，必须赶紧通知圣上，抓住这次机会，除了这个祸根！” “正是。” 曹谨行心中暗赞，嘴上说道：“如今能杀神兽的武器只有昔日剑仙广成子以龙之脊骨所铸、鬼谷派镇派神兵【昆仑剑】，可惜当初天机二十五为求脱身，利用此剑逃跑，将其遗留在了天姥山，如今只怕已经落入穷奇手里，这……” “不用担心。” 何千秋一挥手，从容说道：“鬼谷派是强，【昆仑剑】也很厉害，但能用龙骨铸造武器的，可不只有广成子……这世间能杀神兽的，也不只有【昆仑】……” “嗯？！” 曹谨行猛然抬头，吃惊道：“二哥的意思是……” 何千秋望向京城方向，骄傲地道：“当今皇宫大内，就有一件同样用龙骨铸成的仙器，乃是昔日商朝太师闻仲以龙爪所炼神斧——【镇国】！” 第三百一十五章 九州鼎！ 当夜。 白眉不甘心地带着赵希真等人撤退，此次行动，【秦王照骨镜】和【九龙坠】都没到手，怎么跟麒麟交代暂且不提，曹谨行也带着李金生跟何千秋回了馆驿，联名撰写文书，汇报此事。 无形隼风驰电掣。 不到两个时辰，这封文书就飞回了镇抚司。 刘振远看过之后，知道事关重大，马上联络指挥使陆炳，一起去了西苑内阁值房，求见嘉靖。 时值深夜。 嘉靖正闭关打坐，感应到二人前来，命吕符带他们觐见，刘振远和陆炳便献上了那封文书。 玉熙宫中一片静谧。 嘉靖坐在那方八卦台上，不紧不慢地看着，但脸色越来越凝重。 “你们说，穷奇折腾这一通……是为了什么？” 嘉靖看着文书，像是自言自语似地问道。 台下三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 陆炳拱手说道：“回圣上，老二和老十三的猜测不无道理。麒麟、火凤与穷奇合作，已经能证明它们的立场发生偏移……如果真的是为复仇，那或许是因为陵墓中有威力强大的武器，又或是效力惊人的丹药，毕竟……那可是祖龙的陵寝！” 嬴政，千古一帝！ 秦朝，华夏历史上第一个统一的王朝！ 如此人物，如此底蕴，他的陵寝就算纳尽天下宝物都不为过。 秦朝之后，仙品功法、仙级武器绝迹江湖，很难说不是因为秦始皇的“收天下之兵，聚于咸阳！” 就像如今的镇抚司秘库…… 当时的诸子百家，有一个算一个，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以始皇帝的手段、以大秦的兵锋，这种搜刮只会比大明更狠！ 吕符也道：“始皇帝焚书坑儒，记录相关资料的传世书简极少，但从文渊阁内秘藏的书中还是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奴婢觉得陆大人所言甚是，就秦陵目前已知的宝物便有十二金人傀儡、六神六魔十二仙器，俱是神州至宝！甚至连【大道碑】都可能藏在陵中……穷奇的目标很可能就是它们。” “嗯……” 嘉靖也想到了这点，点点头道：“有理……” 刘振远忙道：“禀圣上，传闻中十二金人傀儡是公输家族耗时半甲子呕心沥血之作，个个都有无双神力！十二仙器亦有无上神威，倘若落于穷奇傀儡之手，势必为祸人间，还望圣上早做定夺！” 言毕，躬身。 另外两人也一起弯下了腰。 嘉靖看着文书，心中有些犹豫。 老二、老十三这要求的可不只是派人而已，还要请出仙器【镇国斧】诛杀穷奇……万一神兽是以秦陵做饵，目的是调高手、仙器离京，再趁机反攻京师，除掉他这个“人皇”，让天下大乱，那可就不妙了。 毕竟。 这也算是复仇人族的方法之一…… 闻仲当年以龙爪炼制的【镇国斧】，虽然没能“镇”住商朝国祚，但此物却是大明开国神器！ 轻易不能离京。 自朱元璋在皇觉寺地下觅得此沉睡千年之至宝开始，他的武功突飞猛进，自身气运腾飞，从那以后，加入红巾军大杀四方、攻占应天、大破陈汉、一统江南、建立大明，无往而不利！ 对朱姓皇族而言，这【镇国斧】不止是一件仙器，也是老朱家天命所归的象征和稳坐皇位的底气。 嘉靖其实不想此物离京。 但他也清楚，相比入京诛杀人皇的大风险，偷入秦陵盗宝更安全，成功几率也更大。 京师高手众多，不是那么好攻入的，不提守卫，嘉靖自己就是一个修炼天子秘武的超级强者！ “【道心种魔】啊……” 想到穷奇天赋神通的危险，嘉靖最终还是下了决定，目光转向陆炳。 满朝文武，也只有这位有过命交情的“发小”，可以放心托付神器。 “东湖。” 嘉靖叫着陆炳的号。 “微臣在。” 陆炳猜到了嘉靖的用意，神色肃穆，上前一步。 “取【镇国】，代朕，诛杀凶兽穷奇，除此祸患！” “微臣，领命！” 陆炳郑重抱拳，弯下了腰。 …… 夜幕沉沉。 此时的严府一片黑暗，寂静若死，但地下密室之中，却是灯火通明！ 严嵩、严世蕃、左副都御史鄢懋卿、大理寺卿万寀、刑部侍郎叶镗等人聚在一起。 自上次台州之乱严嵩因严世蕃与倭寇串谋图谋不老药药方遭嘉靖嫌恶后，就一直闭门养病装孙子，如今的内阁已经是徐阶做主，靠着半月前鄢懋卿南下巡盐带回六百万两盐税充入国库这才稍微好转，嘉靖还没让他复职，但至少没再冷脸。 如今的严嵩闲居在家，严世蕃被一撸到底，严绍庭又参了军……严家正处存亡之际，多事之秋。 每个严党核心成员都被三令五申要求夹着尾巴做人。 不然，再给严嵩添堵，让嘉靖继续厌恶，以致他发狠心一脚踹了严嵩……那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嘉靖还留着严嵩的唯一原因，就是徐阶出身清流，受清名裹挟，不太好用。 他不像严嵩那样一味媚上，也不会帮他干一些想干但说出来又有损圣名的事…… 就比如盖宫殿、建道观、攒零花钱（指部分税款不入国库，入私库。这样花钱自由，还不会被指责，为此哪怕严嵩他们吞点儿也无所谓）…… 严嵩知道这点，所以一直在努力扭转坏印象，争取早点回到首辅位置。 “各位。” 严世蕃面容冷肃，站了起来：“深夜召集，乃是为了一件关乎死生的大事！刚接到宫里传出的消息，陆炳、吕符在半个时辰前取走了乾清宫的镇国神器！” “啊！” 众人听闻都吃了一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居然把【镇国斧】都带了出去！ 万寀迟疑道：“小阁老，这消息……” “放心吧。” 严世蕃冷笑一声：“景修（鄢懋卿的字）此次巡盐，咱们一分没拿，除了给皇上的一百万两，就属他陈洪收的多，他敢收就不敢说瞎话！” 陈洪，司礼监首席秉笔太监，吕符的大弟子。 但是，首席秉笔的地位再高，也不如掌印太监，大内总管。 一步之差，就是一人之下，这么大的诱惑，搁谁能不动心？ 问题是吕符武功极高又深受嘉靖信任，他在一天，陈洪就只能是秉笔太监，眼见升官无望，野心又暴涨，那就只能另谋途径，靠其他的“收获”压下心头那股欲望，比如天材地宝、真金白银…… 万寀明白过来，点了点头：“以陈洪的境界，听到一些不该听的……也很正常。” 鄢懋卿道：“可这是为了什么？” 严世蕃道：“玉熙宫隔音石那么多，他不敢多听，更不敢运气，只是在殿外值守期间凑巧听到了几个字，其中提到最多的，是‘秦陵’！” “什么？” “始皇帝陵寝？！” “钥匙找到了？机关图找到了？” “难道陆炳拿【镇国斧】是为了闯秦陵？” “这……就一把仙器也不够吧！” 众人震惊之下，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严世蕃抬手压下他们的话音，直入主题道：“本来我也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如果就只是这样不清不楚的消息也不会大半夜叫你们过来……更关键的是，就在一刻钟前，有人将这份资料送到了我书房，那人的境界之高，武功之强，匪夷所思！我严家固若金汤，却没有一个人能察觉到他的入侵！” 严世蕃举起一张卷起的白色绢帛，甩到了桌案上，脸色很不好看。 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严府，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暗杀他们父子俩，这让他们怎么安心？ “……” 众人面面相觑，都惊住了。 严嵩掌枢二十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严家靠着这份资源豢养的高手数不胜数！ 居然有人能在那些人的眼皮底下进严世蕃的书房，还没被发觉，这比陆炳带【镇国斧】出京还要让人震惊…… “小阁老……” 鄢懋卿最先反应过来，重点不在府邸，在这卷资料，他双手伸向那卷绢帛，小心看了眼严世蕃。 严世蕃不耐烦地一挥手。 鄢懋卿这才走上前拿起，慢慢展开，想看看上面写的到底是什么。 其他人也都屏住呼吸走近细看。 鄢懋卿慢慢展开绢帛，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刷地刺入眼帘，当看清的瞬间，所有人都被这三个字震住了！ 整间密室突然鸦雀无声，一双双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那三个字，一时忘了呼吸。 只见那绢帛之上，赫然写着： ——【九州鼎】！ 第三百一十六章 各方齐聚，魔道东出！ “这这这……” 叶镗吃惊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九州鼎】，大禹所造，华夏至尊神器，传说中拥有驾驭神州大地的力量。 古时一度被认为是“得之可得天下”的无上宝物。 那人传这讯息给严世蕃是什么意思？ 难道…… 几人互相对视，眼中震惊之色越来越浓烈。 “白痴！” 严世蕃当然看懂了他们的眼神，气的破口大骂：“找死啊！瞎想什么？早不来晚不来，刚接到宫里的消息，它就来了，还不明白吗？” 万寀等人连连应是，暗地里都松了口气。 别看严家显赫一时，位高权重，但想更上一层楼纯是找死，毫无希望！ 严嵩叹了口气，坐在一旁闭目养神，对这边的闹剧不闻不问。 鄢懋卿奇怪道：“不对啊，以皇上的性子，如果秦陵真有【九州鼎】，不会只派陆炳吧，这种神物，就算大军压境、御驾亲征都不为过！” “景修总算说到了紧要处。” 严世蕃接着问道：“那你们觉得这人是什么意思？他进我严家，只留这三个字，到底想说什么？” 叶镗、万寀毫无头绪，摇了摇头。 鄢懋卿嘉靖二十年进士，总理两浙、两淮、长芦、河东四盐运司盐政，深为严嵩父子倚重，还是有些水平的，看着那绢帛，忽然注意道：“这字是古隶而非今隶啊，还有这绢帛……看着像新的，但这是材质原因，绢帛表面不够平整，是早期纺织的特点，针边也是战国时代早已绝迹的样式，不对！这是秦绢、秦字！这不是新写的，这是古物！” 古隶就是秦隶，今隶就是汉隶。 他们一开始都被内容震住了，没注意字形差别，以为这三字是传信的人写的，但其实不是。 叶镗和万寀听的不明所以。 严世蕃却点了点头，道：“总算看出来了，而且不只如此……若我没看错，这三个字是嬴政亲笔！” 众人一惊。 严世蕃站起身，缓缓踱步，说道：“我看过嬴政传世的简牍，他的字厚重有力、严谨整肃，与这三个字的特点一模一样，这说明了什么？” 三人面面相觑，沉默不言。 “蠢！” 严世蕃有点怀念起罗龙文来，这三个实在太蠢了，没好气道：“史载：秦灭周后第二年即把周王室的九鼎西迁咸阳，但到嬴政灭六国，统一天下时，九鼎却不知下落。 又有传闻九鼎沉没在泗水彭城，嬴政出巡泗水时，曾派人潜水打捞，结果徒劳无功…… 【九州鼎】乃夏、商、周三代传国之宝，一直是国家统一昌盛的象征，轮到秦朝，嬴政如果真没找到九鼎，他会将这三个字落于笔端吗？这不是自己骂自己不是正统？” 可秦朝以后确实…… “嘶！” 叶镗忽然明白过来，不禁瞪大眼睛，倒吸了一口气：“难道……【九州鼎】真的在秦陵，而皇上……居然对此并不知情？！” 严世蕃点了点头：“很可能就是如此。所以……” 严世蕃冷冷一笑。 鄢懋卿恍然大悟，兴奋地接道：“所以，只要帮他拿回九鼎，如此泼天大功，阁老别说复职，就是再干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那也是理所应当！”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振奋了。 只要严嵩不倒，夺回圣眷，那严党就依然如日中天！ 原来如此…… 这小小一张绢帛居然藏着这种深意，鄢懋卿等人都看向严世蕃，发自内心地笑着恭维说道：“小阁老博学多识，七窍玲珑，非我等凡夫能比啊……” 严世蕃冷冷道：“别拍马屁了，这事对咱们是好事，可陆炳不会贸然带着【镇国斧】闯秦陵；暗中传信之人也不会无端透露这等宝贵消息给我，只怕其中另有隐情……就算要秘密抢夺【九州鼎】献上去，也要小心别做了他人的手中刀。” 三人神色一正，忙道：“小阁老说的是。” “既然明白了，就回去准备吧。” 严嵩在一旁接话了，慢慢说道：“你们也都有江湖关系，叫他们赶往骊山，注意那边的动向。” “是，儿子们告退。” 三人告辞，慢慢退出密室，各回各家。 严世蕃拍拍手，八道影子闪入室内，头戴赤红色忿怒面具，单膝跪地，听候差遣。 “通知四位行首，带麾下所有天字一等杀手，骊山汇合！” “是！” 八人再度消失。 严嵩道：“此次事关重大，只有这些怕是不够。” 严世蕃道：“需要传唤‘乐官’？请她出手可不便宜啊……” 严嵩道：“再加‘伶官’！总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 严世蕃心说真败家，这俩人一动，大把的真金白银、天材地宝扔出去，他们可是戏伶楼创建的基石，爱财如命却又强大无比的顶尖高手！ 不过，老爹的担忧，他也有，尤其想到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严府，他就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严世蕃道：“我这就写信！” 严嵩道：“要快。” …… 与此同时。 昆仑山，天魔台。 铜钟响了二十五下，钟声悠扬，飘出十数里开外。 各大山门的高手包括三宗宗主、魔教副掌门级别也都一窝蜂从四面八方赶到万魔殿，个个神色激动。 因为这二十五响钟声，意味着魔道三百年来的最强者、魔教教主厉胜天，终于从天魔洞出关了！ 万魔殿内火把燃烧，火光熊熊。 太平宗宗主张万擎站在教主席位下三把座椅的正中间，左右两边分别是明宗宗主姜青阳和弥勒宗宗主无色上人。 在三大副教主之下，是三方精锐：太平宗十大长老，弥勒宗左右护法、八大金刚，以及明宗光明左右使、四大法王和五行旗。 在他们之后，则是一众魔教散人高手，各个都在通幽七层以上。 所有人眼望着上首教主宝座，凝神等待。 忽然，一阵狂风从外界吹进了万魔殿，碎石飞沙让人睁不开眼。 就在这无端扬起的黄沙之中，一道黑色的高大人影穿门而过。 他的速度快如鬼魅，动作神态自信从容，眨眼间已出现在了万魔殿最高处那张宝座前。 厉胜天转过身来，他的身材匀称高大，相貌英挺，年纪大概在四十岁左右，上高台后，悠然地坐在了那把象征着魔道地位最尊崇的椅子上。 “拜见教主！” 台下所有人心悦诚服地单膝跪地，动作整齐划一。 自厉胜天统合三宗，创立“魔教”以来，魔教的生存法则就变得很简单也很残酷。 ——胜者为王！ 只要你还是魔教最强者，那你就是当之无愧的教主，无人敢不听号令；反之，当你有一天被更强者赶下宝座，那也别怪别人把你踩在脚底下。 厉胜天抬手，众人起身。 “各位都是我教中流砥柱，厉某也不拐弯抹角。” 厉胜天的目光扫过下方众人，开门见山说道：“刚得到确切消息，骊山秦陵开启在即，大秦重宝即将现世……” 轰！ 一片哗然。 下方众人都懵了，虽然猜到教主提前出关、半夜召集肯定是有事，但没想到这事这么大！ 而且这种消息，教主又是从何处听来的？ “所以……” 明宗宗主姜青阳皱眉说道：“教主是想……” “分一杯羹。” 厉胜天直接道：“回去准备一下，明日卯时在天魔台集合，随我赶赴陕西骊山，夺取秦陵重宝！” “是！” 众人应是，没有二话，慢慢退了出去。 很快，万魔殿中就只剩厉胜天自己，墙壁上火把燃烧，橘红色的火焰照在他的脸上，轻轻跳动…… 忽然。 厉胜天看着手腕上一串黑红色的珠子，似是自言自语般地低声说道：“九子只有其六，有把握吗？” “吼！” 回应他的，是一声低沉遥远的咆哮…… 第三百一十七章 鹿马台 “路上小心，他们会护送你回镇抚司。镇抚使大人就在衙门。” “多谢曹大人……” 开封馆驿门前，李金生来到长街，翻身上马，两个随何千秋前来开封的副千户将他护在中央。 曹谨行见他们收拾妥当，扬了扬手：“走吧，注意安全。” “是！” 两个副千户恭敬行礼，一甩马鞭，蹄声响起，三骑并行，冲出城外。 白眉、赵希真等人眼见宝物无望已经连夜离开开封，李金生自己走也没什么问题。 【秦王照骨镜】没到手、【九龙坠】没拿到，目标还败露了…… 穷奇一旦得知，它的下一步动作很容易猜。 现如今，按部就班已经行不通，要想不被朝廷鹰犬、江湖高手抢占先机，唯有借八阵图与麒麟之力强闯秦陵！ 时间不等人。 曹谨行、何千秋都要赶往骊山，实在分不开身护送李金生回去。 李金生也明白这点，加上两个副千户都是通幽高手，足够应对一般突发状况，也没有异议。 三人渐行渐远。 何千秋手提长枪，从大堂里走了出来：“我们也走吧。陆指挥已经带人前往骊山，我们也得早做准备，麒麟、火凤的速度可不慢。” 何止不慢，火凤的天赋神通【火遁术】来去无影，瞬息千里。 只要事先在骊山留了火种，它很容易就能赶到，必须得加快速度！ “嗯。” 曹谨行仰头望天，荧惑正在月下盘旋。 曹谨行屈起小指吹出哨音，荧惑高鸣一声，如利箭般俯掠而下。 两人微微屈膝，纵身跃起，跳到了荧惑背部，径直飞向陕西。 荧惑速度很快，不到两个时辰，已经飞跃千里来到骊山。 向下看，就能看到山上凸起的陵墓建筑群。 骊山，属秦岭支脉。 由东西绣岭组成，山势逶迤，树木葱茏，因远望宛如一匹苍黛色的骏马而得名。 秦始皇陵，就在骊山北麓！ 这一带有着优美的自然环境，左右对称，林木葱郁，谷峰相间。 山体在陵南略作弧形展布，状似盛开的莲花，帝陵位于骊山峰峦环抱之中，与整个骊山浑然一体，犹如莲蕊居于正中，这在风水中属于藏风聚气的上佳宝穴。 秦陵已屹立千年，大名鼎鼎。 它最可怕的地方在于，谁都知道陵墓所在、入口何方，也都知道里面藏着大秦重宝、神兵利器，但一千八百年来，任凭无数盗墓贼、江湖门派甚至皇室派大军开掘，都无法突破那第一道门——先秦工艺，当真匪夷所思！ 当然，这陵墓耗资靡费，建的如此雄伟坚固，也跟古代信奉的“事死如生”有关。 始皇帝生前一统六国，坐拥神州，死后也要在另一个世界称王称霸！ 秦始皇陵工程之浩大、用工人数之多、持续时间之久都是前所未有的。 自始皇继位开始修建，由少府令章邯监工，征集了七十多万民夫，修筑了近四十年，其规模之庞大，可想而知！ 曹谨行、何千秋二人在天上确认下方没有神兽强闯痕迹，松了口气，飞到陵墓西南角对着的一座小山上。 那里视野开拓，居高临下，能看到地宫入口情况，山上还有一间三层客栈，方便落脚。 客栈的名字有点怪，叫做“鹿马台”。 曹谨行、何千秋二人走进客栈，大堂里还有亮光，柜台后，一个慈眉善目的老掌柜正在看书，书名《搜神记》，东晋史学家干宝写的志怪小说。 现在已经是后半夜，接近天明，这个时候居然有人顶着油灯的光亮看书，还是杂书。 曹谨行心中奇怪，看向老掌柜，眼中金光一闪而逝，脸色随之一变。 【怎么了？】 何千秋传音问道。 曹谨行：【他戴着生根面。】 何千秋：【假冒的？】 曹谨行：【那倒未必……他的容貌被毁了，如果露出真容反倒吓人，脸骨都变形了，我还是第一次见毁容毁到这种程度……不是外力，倒像是被人强喂了剧毒丹药或是蛊虫，损毁是由内而外的。】 何千秋：【内功平平，只在先天左右，倒是没看出用敛息术的痕迹。如果只是毁容，那就不用在意。】 曹谨行：【嗯，注意点吧，希望只是个古怪的老头，而不是什么别的……】 比如安期生。 曹谨行让安期生整得有点草木皆兵了，那人实在是太离谱，他的武功境界深不可测，又是秦汉时期人物，很可能身怀仙品功法。 他若真有心装成普通人，曹谨行就算会《隐元诀》也无法发觉。 毕竟，《隐元诀》再强也只是四品，它的敛息手法仍在灵武范畴，难窥仙品奥秘。 不过，安期生存活至今靠的是玄武，其他人可没有这份机缘，应该就是个普通老头。 “掌柜的挑灯夜读，令人钦佩啊。”何千秋走了过去，他没易容，身上还穿着银白色的飞鱼服，掌柜的抬头一看，吓了一跳，忙放下书走出柜台，就要磕头行礼：“草民高易，拜见大人——” “起来吧。” 何千秋本想搀扶，但想到曹谨行刚才的提醒，只是一挥手，放出真气让老掌柜起身，然后走到了柜台前拿起那本书，确实就是一般的书册，不过字体更大些，方便老人阅读，点点头道：“好书。” 老掌柜高易忙道：“大人如果喜欢就拿去吧，小老儿患有失眠症，成宿成宿的难以入眠，这些杂书不过是打发时间用的，房间里还有很多。” “君子不夺人所好。” 何千秋笑了笑，道：“心领了。有房间吗？要两间上房。” “有、有……” 掌柜的走回柜台拿钥匙。 曹谨行在何千秋身后，戴着方相面具，观察这间客栈，道：“看这店中木材腐化，掌柜的，你这间店有年头了啊。” 老掌柜的挤出笑容，递出了两把钥匙，说道：“大人慧眼，这是祖产，从曾祖那辈儿传下来的，是有年头了，房梁都有些不稳，小老儿正准备过着日子去城里叫些匠人来翻修。” 曹谨行点点头，没看出什么不对，索性直言道：“你的脸异于常人，是怎么回事？” “……” 老掌柜身形一顿，露出苦笑，接着慢慢揭下脸上面具，露出了真容——一张奇丑无比的脸映入两人眼帘，肌肤溃烂，容颜尽毁，此时灯火暗淡更显得像僵尸一样不人不鬼！ 何千秋吃了一惊，总算明白一向镇静的曹谨行为什么会变脸了，毁容毁的如此彻底，实在少见！ “你这是……” “唉。” 老掌柜摇头叹气，看向门外秦陵方向：“始皇帝的陵寝一直受人觊觎，说什么墓中有大秦重宝，只要得到，飞黄腾达，指日可待……这么多年几乎每年都有盗墓贼挖掘盗洞，渴望一步登天，有些还是名震江湖的大派子弟，小老儿这张脸就是五毒教的人毁的……” “五毒教？” 曹谨行皱眉道：“他们远在苗疆，为什么把你折磨成这样？” 掌柜的连连叹气，明显不想回忆那段往事，但看曹谨行紧盯着不放，也只好老实回答道：“十五年前，有个苗人远道而来，名为住店，实则偷偷挖掘盗洞，五毒教的人都叫他‘孟凡涛’……” 十五年前…… 孟凡涛…… 何千秋和曹谨行对视一眼，都想到了一个人——前代五毒圣使之一，圣蝎使！ 十六年前叛教，十五年前被当时的左护法吴蒙山所杀，只是没想到中间还有这层牵扯。 掌柜的继续说道：“我本以为他也跟那些盗墓贼一样，挖不了几天就会放弃，没想到他却一住三个月，每天晚上都要去骊山……后来才知道，他的目标不是秦陵，而是骊山上的一种毒虫，尤其陵墓附近阴气炽盛处生长的最为珍贵，用来喂养他那头巨蝎…… 我亲眼见到那只巨蝎在三个月时间里体型大了一圈，变得更狰狞可怕……直到有一天，五毒教的高人追来……我听他说那人叫吴蒙山，言谈间很是害怕，二人在骊山上争斗，他打不过逃了，那人便冲进店来逼问我他的下落，可小老儿哪里知道？他们不信，就……就用【脸蛊】……” “好了！” 曹谨行脸色阴沉，打断了他，吴蒙山，当初煽动苗民造反的败类，这种事，那狗东西干得出来！ “秦陵是是非之地，你为什么不躲？”曹谨行道：“我看这周围人烟稀少，客人应该多不到哪里去吧。” “故土难离……” 老掌柜只说了这四个字，伸手抚摸柜台桌案，眼神柔和，像是抚摸情人的肌肤。 两人都明白过来，也对，这种地方做生意是不安全，但是盗墓贼也要人伺候，且盗墓是重罪，为了防止告密，应该也会大方一些，再加上是曾祖那辈传下的老房子，有感情了，卖也不好卖……求生不易啊。 曹谨行掏出一锭金子放到了柜台上，拿起钥匙走上楼梯。 “客官！” 老掌柜连忙道：“这太多了……” 曹谨行已经上楼。 何千秋微笑道：“他给你的你就收下吧，他在五毒教有要好的朋友，这些……算是一点补偿吧。” 何千秋说完跟着走了上去。 “多谢两位大人。” 老掌柜恭恭敬敬得弯下腰。 等二人上楼，老掌柜不慌不忙地重新将面具贴到脸上，然后望向那锭金子，嘴角扯出无声的冷笑。 那一瞬间，他的气势大变，威严笼罩四野，但很快又都消散，变回了那个身世凄惨的老掌柜，重新拿起《搜神记》，低声念诵： “……及其著述，各中神诡，亦足以发明神道之不诬也……神道之不诬……” 老掌柜呢喃着望向秦陵，眯起了眼睛——真正让他“故土难离”的不是这间破客栈，而是这座恢宏的秦陵啊。 第三百一十八章 粉墨登场 曹谨行和何千秋先来一步，入住鹿马台客栈，算是抢先占据了观察秦陵动向最好的位置。 但同时，其他人也都没闲着，后半夜陆陆续续有人赶到秦陵。 比如收到严世蕃传令，从各地汇聚于此的戏伶楼人马。 曹谨行隐藏功力不动声色，但何千秋毫无顾忌，法象气场全开，客栈上空阴云密布。 白道高手还能靠近，黑道的跑还来不及。 江湖上以雷属功法成就法象的，除了龙虎山天师府高人，就属镇抚司南北镇抚使、十三太保前两位有名，一个是天师府嫡传，另一个是神霄派最强者，《神霄雷书》搭配《狂霆枪法》，爆发力非常恐怖！ 戏伶楼的成员多是为非作歹的江洋大盗，底子都不干净，送上门纯是找死。 所以，人员虽然越来越多，但大都离得远远的。 “好可怕哦～” 秦陵西南角，高楼之上，两位身段婀娜的女子，身穿白、青二色长裙，头戴脸谱面具，站在翘起的飞檐上，望着鹿马台上空的阴云，娇笑出声。 青衣女子背负琵琶，悠然说道：“何千秋，《神霄雷书》……姐姐，这是不是北宋王文卿一脉的功法？” 白衣女子大袖飘摇，恍若飞仙，相较之下，更加端庄秀美，淡然说道：“是。” “有趣……” 青衣女子笑道：“……传说中，王文卿，字述道，号冲和子，早年游清真洞天，遇一老妪，授以飞神谒帝之道、嘘呵风雨之文，乃得雷法，可召雷霆下界……这么算起来，神霄派跟咱们同源啊，何千秋还是咱们的师兄弟哦，你说我要不要去叙叙旧。” “不要胡说。” 白衣女子横她一眼，淡淡道：“那老妪是不是祖师还不一定，就算是，数百年过去了，哪来的‘旧’可叙。如今只有立场，我们是戏伶楼杀手，他是镇抚司鹰犬，不要多想。” 这两位赫然就是戏伶楼定海神针，地位与严世蕃这个当代楼主等同的“伶官”和“乐官”。 白衣女子为“伶官”，青衣女子为“乐官”。 这二位都是来历神秘、武功深不可测的人物，也是严世蕃能招揽到的最强高手！ 严嵩父子这二十年搜刮的财宝，有三分之一，都送到了这二位的手上。 严世蕃有胆子接下“戏伶楼”这个黑道杀手团的摊子，最大的底气也来源于她们。 “哎呀，说笑嘛，姐姐你可真无趣。” 乐官撇了撇嘴，一脸娇憨。 伶官无语道：“快八十的人了，还做小孩样，不知羞。” 乐官顿时急了，面红耳赤，加大音量道：“你胡说什么呢！人家今年才十八！” “呵呵。” 伶官报以冷笑，懒得看她。 “你……” 乐官生气了，刚要发火，突然身后有人靠近，回头一看，是旦行招牌杀手，彩旦“毒女彩蜘蛛”。 “大人。” 彩旦恭恭敬敬单膝跪地。 “讲。” 伶官头都没回，乐官竖起了耳朵。 彩旦道：“四行首已在路上，麾下一等杀手也已在列，预计清晨可抵达陕西境内，另有西南分舵传回的最新消息：昆仑山天魔台的铜钟响了二十五声，厉胜天出关！” “厉胜天出关了？” 乐官眉头微皱，喃喃道：“这个时间，摆明了是要掺一脚啊……《吞天魔功》不好对付，还有那三个魔道副教主也都是一方巨擘……这差事不好办，等事成之后，得找严世蕃加价！听说他新收了一株【九节菖蒲】，就用它抵债吧。” 伶官道：“知道了，叫已经到的人分散藏匿……” 她仰头望向天空，诸天星斗在夜空中闪耀，说道：“参左足不入玉井中，星象显示，刀兵将起，就在今明两天……大乱将至，秦陵开启在即，只等隔世石升起，入陵取宝。让他们做好准备。” “是！” 彩旦对伶官的占星术深信不疑，马上撤退向已经赶到的人传令。 楼顶安静下来。 乐官传音道：“姐姐，【九州鼎】真有那么重要吗？” 伶官没好气道：“让你多看点书你不听，门派典籍中有明确记载，【九州鼎】有牵引灵脉、梳理山河之用，可以聚九州龙气……虽然夸张了些，但几十里的山川灵气还是能调动的，八气加持，法象以下升一个大境界不难，天人以下，也能长盛不衰，再加上是皇权象征，当然重要！” 乐官眼珠转动：“那我们……” 伶官打断了她：“【九州鼎】虽好，但对你我无用，严世蕃也不敢私吞，这东西只有皇室能拿，不然就会惹祸上身。咱们有咱们的目标，别忘了跟你说过的。” “知道了。” 乐官道：“【大道碑】和【诛仙剑】嘛。” “没错。” 伶官道：“【诛仙剑】乃我骊山至宝。钟无艳惊才绝艳，却算错了齐国国运，宣王以后子嗣不成器，连累至宝失落，更流入秦宫……如今秦陵开启在即，正是取回的最佳时机，若非如此，严世蕃就算出黄金百万，我也不会答应出手。” “你放心吧，我都明白。” 乐官取下背上琵琶，手抚琴弦，自信说道：“这世上还无人能听我一曲！” “小心点。” 伶官提醒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如今神兽异动，妖孽横行，不要掉以轻心。” “知道知道。” 乐官不以为意地摆摆手。 伶官无奈叹气，摇了摇头，没再多说。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秦陵附近的人都在等候大门开启的瞬间，严阵以待。 谁料一等就等到了第二天日上三竿，在此期间，什么都没发生。 戏伶楼的人已经都到了，分散在外围；魔教的人坐上坐骑正狂奔而来；镇抚司的后援陆炳也到了，背上背着一个紫檀木匣，匣中就是仙器【镇国斧】！ “指挥使大人。” 陆炳顺着真气指引进店，正在大堂吃早饭的曹谨行和何千秋起身见礼。 “不必多礼。” 陆炳摆了摆手，他身后跟着十八位大内影卫，个个都是通幽巅峰！其中还有四位是伪象境界，从翻云驹上下来，一个个气场冰冷，杀意凛然。 这还只是大内顶级防护力量的三分之一。 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放到江湖上，都是魔教护法、九门长老的水平。 ——朝廷的底蕴远非江湖能比，凡是能靠天材地宝堆起来的高手，朝廷一点不缺，也就真正的法象需要领悟“天人合一”才卡住了他们。 陆炳：“情况怎么样？” 何千秋摇头：“还没动作。” “奇怪。” 陆炳眉头皱起，说道：“穷奇的目的已经暴露，越拖人越多……难道他们不准备抢先入陵？还是准备坐山观虎斗？大门不开，想斗也斗不起来啊……” “或许是另有考量吧。” 曹谨行沉吟说道：“穷奇诡计多端，应该知道拖下去对他们没好处。一旦傀儡的事传扬出去，势必引发江湖各派的针对，越拖下去敌人越多，就算它们不惧，也会加大闯陵难度。” “说得对。” 陆炳点了点头，道：“那就再等等，估计是有人族帮手配合，【道心种魔】太过邪恶，防不胜防……另外，这周围的高手不少，敌我不明，你们俩也要小心。” 两人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大人，一路远行，先吃点东西吧。掌柜的，再拿几副碗筷，盛几碗粥。”何千秋转向厨房方向。 “知道了。” 掌柜的应了一声，没一会儿就端着粥盆和咸菜走了进来，慢声说道：“大人请用。” 陆炳无意看了他一眼，眉头一挑，轻咦一声，跟着真气汇聚双眸，两眼突然变成一金一蓝，直视掌柜身体！ 掌柜的身体一颤，像是被那双眼睛吓到了。 陆炳眯起眼睛：“掌柜的，你这张脸……” 掌柜的连忙把昨晚的说辞说了一遍，陆炳不置可否，脸色不变地挥手让他下去，然后看向碗里的粥，那双眼睛闪烁微光。 何千秋看他脸色凝重，感觉不妙，忙传音道：“指挥使大人，难道这粥……” “粥没问题。” 陆炳收功，双眼恢复如常，传音道：“人……有点蹊跷……他的全身经脉错乱，容颜尽毁，这可不是脸蛊能做到的……” “经脉错乱？” 曹谨行纳闷道：“我看他好像是正常的，也有内力……” “十三。” 何千秋解释道：“指挥使大人修炼的《日月神鉴》源自皇室秘武《明神武典》，位列仙品！瞳术【日月双瞳】可透视全身，甚至能看出已经愈合的伤患……那个掌柜定是遭过大难！连走火入魔、经脉错乱都能恢复，他的身上只怕有问题……” 我去…… 《日月神鉴》…… 《明神武典》…… 曹谨行听着这两个熟悉的名字，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吐槽——不过也算挺契合的吧。 “多赖圣上信重，皇恩浩荡。” 陆炳笑了笑道：“只要尽心办事，圣上同样不会亏待你们……”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继续道：“我的【瞳术】不会错，他身上秘密不小，不过眼下还是以神兽为主，它们才——” 话没说完。 忽然大地颤动，爆炸声响起，秦陵地宫入口的下方传来雷鸣般的响声！ 客栈众人大惊失色，其他人群也都被惊动，影卫、戏伶楼杀手、伶官乐官等人纷纷冲出了落脚点，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团金色的火焰猛然从地下烧了出来，直指苍天！在那熊熊火光之中，三大神兽并十多具绝世高人的傀儡迅速显出身形…… 第三百一十九章 绝地天通 “神兽！是神兽！” “麒麟、火凤……竟然还有人？！” “小心【不死火】！” …… 滔天烈焰升腾而起，焚烧万物，让围观者心惊肉跳！ 就在那金色火焰之中，火凤卷着麒麟、穷奇及一众傀儡一闪而逝，下了秦陵地宫。 同时在外围布下了大范围火阵，以入口为中心，烈火升腾，隔绝方圆三十丈内的一切入侵者！ 不死火，是火凤天赋神通，也是这世间杀伤力最强的火种，可无物自燃，生生不息，故名“不死”。 金色火焰宛如条条大蛇舔舐着空气，耀眼的火光遮蔽视野。 鹿马台客栈，何千秋吃了一惊，沉声道：“终于来了！” 陆炳二话不说从后背拿下了仙器【镇国斧】，抄在手中，一股无可比拟的庚金之气爆发开来！ 金主杀戮。 此斧是商朝太师闻仲以青龙爪为主材，“取五山之铁精，六合之金英，候天伺地，阴阳同光”乃成，殷商时期盛行活祭，闻仲又以九九八十一位武人精魂为镇国斧开锋，如此才造就了一代仙器，助纣王镇守朝歌，可惜最终败于武王手中正义之兵仙剑【轻吕】，斧刃上多了一个口子。 “诸位，杀凶兽，诛此祸乱之源就在今日！” 陆炳冷声低喝，体内真气豁然爆发，高达五丈的法象升腾而起，周身缠绕着玄冰烈火，气魄雄浑。 不需多言，何千秋、曹谨行相继爆发法象，十八位大内影卫紧随其后。 “动手！” 陆炳闪身冲了出去。 他们这些人都已经看过曹谨行描绘的地宫地图，知道地宫中的各种机关以及安全躲避的地方，这是穷奇、麒麟等所没有的优势。 只要利用好了，整个地宫都是他们的帮手，而且，只要杀掉穷奇，那些傀儡没了束缚，同样也会倒戈相向，所以，镇抚司的首要目标只有一个——杀穷奇！灭了这个操控人心、为非作歹的祸患！ 仙器在手，又有顶级法象左都督陆炳亲自出手，只要穷奇一死，整个秦陵都是朝廷的！ 【陆指挥，二哥。】 曹谨行传音说道：【神兽不早不晚选在此刻现身，只怕其中另有蹊跷，还要早做提防啊。】 陆炳道：【路上接到消息，魔教教主厉胜天于今晨率大队人马赶赴骊山……算算时间，也快到了！】 何千秋脸色一变：【难道神兽与魔教联手？】 【不足为奇。】 陆炳冷冷道：【魔门三宗，太平宗镇派功法《凝血经》、《大搜魂手》，弥勒宗《大乘往生经》、《吸功大法》等吸功类功法的源头，都是上古绝学《吞天魔功》——商纣王所创至尊武学，号称‘吞天食地’、‘无物不可化为己用’。 此功也是后世所有吸功类功法的鼻祖，霸道非凡，原本已经断绝传承，直至厉胜天出世，于天魔洞中悟出心法，重现江湖，而商纣王帝辛之所以能创出如此功法，四凶之首‘饕餮’，可是功不可没……】 因为“吞噬”，本就是饕餮的天赋神通！ 火凤、麒麟既然能跟穷奇联手，自然也就无所谓与饕餮一脉邪功传人合作。 魔教邪功可以让人在法象以下迅速破境，直至通幽巅峰，靠的就是《吞天魔功》传下的边角料。 严格来说，整个魔教乃至江湖上所有修习此类功法的祖师，都是凶兽“饕餮”！ “居然还有这层关系……” 曹谨行和何千秋心中警惕，众人快速来到地宫入口。 面对不死不灭的燎原烈火，陆炳高举镇国斧，周身五丈法象随之而动，斧刃向天，顶天立地，仿佛远古开天的神祗盘古，而后真气爆发，一斧劈下。 只见罡风肆虐，所向披靡，居然在火海之中硬生生开出一条笔直的通道，火焰如巨浪，向两侧撑开，陆炳一马当先，顺着开出的通道直下地宫，身后众人尾随而入。 在他们身后，火海重新汇聚，生生不息！ “厉害，早听说嘉靖和陆炳有过命的交情，所言非需啊。他居然将朱元璋的《神斧诀》也教给了他……” 另一个方向，戏伶楼众人跟在伶官、乐官之后，等待指令。 乐官笑道：“姐姐，咱们是现在进还是等他们打起来再进？”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但……” 伶官神色淡漠地偏过头，看向西北方向，远山之上，魔门三宗精锐已经显出身形！ 魔教众人有站在凶禽上的，有骑着翻云驹的，马蹄踏地，蹄声隆隆，凶禽唳叫，穿云破石！ 但见鸟背马上之人，个个面貌凶戾，如狼似虎，气势之壮直如千军万马，尽显魔门嚣张气焰！ “……但，想做渔翁的不止咱们，情势不等人，进！” 最后一字出口，伶官提气行功，声势大涨，周身法象升腾而起，观其威力竟然丝毫不下陆炳！ 伶官面对火海，深吸一口气，而后一掌拍地！ 轰！ 刹那间，地动山摇！ 火海之下大地翻覆，似有地龙翻滚，卷起沙石土浪，分开火海。 骊山秘术·【移山倒海】！ “进！” 伶官身形一闪，冲进地宫。 乐官及戏伶楼麾下四行一等杀手紧随其后。 等众人身形消散，泥土再度合拢，火焰烧灼如初。 “哈哈哈哈哈！” 就在两方人马相继下地宫，地面之上只有如雷蹄声之时，魔门阵型之中传出猖狂大笑。 厉胜天从天而降，单手做刀，直指苍天，五丈法象升腾，一刀劈下，刀光三十丈，浩瀚如潮，斩断火海，罡风吹散两侧火焰，三大副教主及麾下精锐趁机穿过，直下地宫。 厉胜天回头看一眼鹿马台客栈，冷笑一声，鬼魅般消失在原地。 天地突然寂静。 骊山秦陵之上，只余瑟瑟风声。 如此声势早吸引了秦陵周围的江湖人，一个个躲得远远的，看着那些不可思议神鬼手段，惊得瞠目结舌！这根本就不是他们能参与的战斗，连围观都很危险。 鹿马台客栈。 老掌柜对外面发生的一切视若无睹，仍在柜台后认认真真地看书。 他有些老花眼，两眼微眯着，书本举得老远，看的还是那本《搜神记》。 老掌柜喃喃道：“先秦鹖冠子有言：天地成于元气，万物成于天地。天地万物因八气而生，九神兽亦在此列，乃八气之精华所化，但……它们到底从何而来？它们看护的【天书碑】，又是从何而来？这些，你知道吗？” 脚步声响起。 一个黑袍人不慌不忙走进客栈，说道：“鬼谷派《玄微真解》下半部记载着上古秘辛，长生不死之法，但遗憾未曾传世，或许，里面会有九神兽和天书碑的来历……” 他的声音十分沙哑，听着像是两块朽木摩擦。 老掌柜抬头看他，微风拂过，掀起黑袍，能看到那人独臂、瘸腿、半边身子缠着绷带，正不断浸出鲜血，右半张脸烧焦腐烂，散发恶臭，奇丑无比！ 谁能想到，他会是当初叱咤风云，纠结法象意图屠杀麒麟达到至高无上天人境的那位天机二十五！ 老掌柜道：“不死火的滋味，不好受吧。” 天机二十五平静道：“生不如死。若非最后关头移植了一片麒麟鳞甲，又剐去一层血肉，加上修炼了七十年的纵横真气，我现在已经是一堆灰烬。” “难得。” 老掌柜收回视线，继续看书：“贵客远道而来，是打尖还是住店？” 天机二十五笑了，丑陋的脸上挤出难看的笑容，显得狰狞恐怖：“对于刚才的问题，老人家不打算亲自找答案吗？还是……你早就知道答案？” “……” 老掌柜冷笑，那一瞬间，霸道的上位者威势重新回到了身上，看着黑袍人，冷冷说道： “本座知与不知，与你何干？” “前辈此言差矣。” 天机二十五慢步走进大堂，动作一瘸一拐，随手扯了把椅子坐下，说道：“始皇帝坐拥百家秘典，大秦兵锋所指，所向披靡，但有三大门派是他都没能得到秘籍的。 一为骊山老母所创骊山派，一为鬼谷子所创鬼谷派，还有广成子所创玉虚宫，此三派历史悠久，可追溯至远古时期，传人稀少，驻地隐秘，鲜为人知……晚辈正是鬼谷派隔代传人，《玄微真解》上部，也并非没有线索……晚辈带着诚意而来，前辈可不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啊。” “呵呵。” 老掌柜重新举起书本，淡然道：“今日恕不待客，请回。” 天机二十五恍若未闻，目光转向他手里那本《搜神记》，淡淡一笑，说道：“古来长生之法，不外乎三种，第一种，长生不死药，但是后果，呵呵……第二种，神兽玄武，也是秦皇汉武的目标，可惜彭祖虽长生却不能不死，玄武不过延寿而已，亦非真正的‘长生不死’；第三种，就在前辈手中……” 天机二十五两眼紧盯“搜神”二字，笑容玩味。 “……” 老掌柜动作一僵，眯起眼睛看向天机二十五，冷笑道：“鬼谷传人，一贯舌利如刀，名不虚传。” “非也。” 天机二十五道：“言之有物，才是纵横之道。前辈以为然否？” 老掌柜皱眉半晌，道：“不够。” 天机二十五继续道：“传言【天书碑】一共五块，三块【万象碑】，目前两块半在大内，半块在五毒教，还有一块【大道碑】，可能就在秦陵，此外，还有一块更加神秘的天书碑，传说上面记载的不是功法，不是大道至理，而是……登天成神……” 砰！ 老掌柜蹭的站了起来，下一瞬已来到天机二十五身前，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 “你还知道什么，说！” “咳咳……” 天机二十五脸色涨红，却笑容不减，说道：“你太小看我了，也太小看鬼谷传人！” “……” 老掌柜脸色难看，他已经暗中用摄心之法想让天机二十五开口，但是不知道是鬼谷传承厉害，还是他本人心坚如铁，居然不为所动！ 天机二十五道：“秦陵开启在即，如此机会，千载难逢！前辈……应该等很久了吧，你有你的目标，我有我的，你我目的相同，合则两利啊……” “……” 老掌柜杀意越发炽盛，不断用力，天机二十五的脸涨成紫红色。 “前辈……” 天机二十五的声音越来越小，但依然平静，说出了四个字：“绝地……天通……” 老掌柜目光微凝，一把将天机二十五扔到了椅子上，冷冷道：“你想要什么？” 天机二十五喘着粗气：“我……我有一个猜想，但要亲身进入地宫之后才知道对与不对。” “好。” 老掌柜道：“我带你进去！你如果什么都不知道，我会让你比身燃不死火更痛苦！” …… 火凤凰卷着麒麟、穷奇以及一众傀儡下了地宫。 其中有白眉道人，有谢氏一族的星老、月老，还有通幽巅峰伪象境界的那四位长老，另外，赵希真、王道宗、唐门太上长老、江湖隐士、李重楼、江月白等人也在其中。 有神兽出马，王道宗身上的【乱神咒印】已解，后两个小辈也已经让火凤揠苗助长到了通幽巅峰境界。 李重楼手持慕容家神兵【龙渊】，江月白手上拿着天机二十五遗失的【承影】、【霄练】两把无形剑，个个全副武装，气息凌厉。 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全身笼罩着黑袍的人影。 此人境界极高，内力还在赵希真、白眉之上，他的腰间斜挎着杀意逼人的【昆仑剑】！ 火凤一行来到地下，秦陵入口之前。 一面巨大的以【隔世石】打造而成的陵墓大门，矗立在天地之间！ 在那大门的正中心有九个小型凹坑，像是钥匙孔，每个孔都不一样。 白眉取出六枚九龙坠，【囚牛】、【睚眦】、【蒲牢】、【赑屃】、【狴犴】、【负屃】…… 单手一挥，六枚“钥匙”飞向各自的钥匙孔，严丝合缝！ 白眉略微松口气，然后看向剩下的三个孔，记下每个孔的细节，在心中揣摩钥匙该有的模样，接着取出他那张【地载阵】的阵图，一发狠，夺过李重楼腰间龙渊剑，三两剑砍碎阵图，砍出大概的轮廓，并在极短的时间里雕琢精细，甩手扔进了剩下的三个凹槽。 咔哒！ 三枚坠子深深嵌入其中。 “……” 所有人屏住呼吸，严阵以待，两眼紧盯大门。 倘若这三枚凑数的不成，那剩下的计划都是泡影。 轰！ 忽然一声巨响。 大地震颤，山峦抖动！ 在众人的注视下，九枚玉坠同时发亮，隔世石墓门缓缓上升，露出里面宽阔的神道。 成功了！ 三大神兽心中雀跃，麒麟二话不说遁入地下，一马当先破坏机关。 墓门只是第一步，秦陵依照咸阳的布局建成，分内城和外城，这才只是外城入口而已。 “杀！” 白眉压下心中激动，带着众人冲了进去…… 第三百二十章 十二金人，十二仙器！ 穿过墓门，里面是一条宽阔的神道，地上青石如镜，倒映出穹顶如繁星般闪烁的那一颗颗夜明珠。 神道两侧是不断向外延伸的万人殉葬坑，坑中是密密麻麻、栩栩如生的兵马俑。 兵马俑数量极多，遍布整个外城。 它们个个身穿黑色铠甲，荷戟执戈，站在坑中，一眼望去，仿佛一片没有尽头的黑色汪洋。 麒麟在地下开道。 它是“地”、“山”二气化成的生灵，而石质地宫的主体恰恰就是这两者，操控它们，对麒麟而言就像吃饭喝水一般容易，凡其所过之处，所有机关暗器不等触发就已经被泥土沙石堵死关键节点，变成废铁。 白眉、赵希真等人居中，紧跟在麒麟之后，穿行神道。 距离内城越来越近了。 在他们之后，火凤、穷奇缩小身形，闪电般低空飞过。 三神兽目标明确，就是要竭尽所能，找到被封印的三凶——它们已经感应到同类的气息，只是那里阵法覆盖，封印之力如渊如狱，坚固异常，即便土属性的麒麟都难以直接操控、摧毁，只能蚕食。 但就在它们察觉三凶气息的同时，秦陵内城，始皇墓室之中，拱卫遗体的十二尊金人睁开了眼睛。 这里是陵墓最深处。 穿过墓道，能看到一座占地面积广阔、气魄恢宏的大殿。 殿堂四周燃烧着千年不灭的人鱼烛，烛光掩映，灯火通明。 在那烛光之下陈列着无数精美的殉葬品。 各种动物雕塑和兵马俑有序排列着。 穹顶之上数千颗夜明珠做日月星辰，地上金石美玉做层峦高山，其间流淌的水银则化做了江河湖海，瑰丽而壮观！ 另有四条墓道，从四个方向连接向中央的五丈祭台，台前肃立着十二尊手持各种武器的金人。 千年时光没有在它们的身上留下丝毫痕迹。 公输家族呕心沥血以无数极品材料、花费十数年打造的“人形机关兽”，在这一刻，苏醒了！ 青铜剑、古琴、铜镜、长枪、令牌…… 它们手上的武器各不相同，也并不华丽，但它们散发出来的极强的气场波动，却无比震撼人心！ 这些兵器，无一例外，全是仙器！ 只是比不上龙骨至宝【昆仑剑】、【镇国斧】…… 这里的每一件都是先秦至宝，曾经各家各派的镇派神兵，全都拥有着神奇的不可思议的力量。 祭台之上没有棺椁，而是陈放着一尊青铜大鼎。 鼎上镌刻着象征天下九州的“九州图”，正是华夏至尊神器，大名鼎鼎的【九州鼎】！ 【九州鼎】乃是夏王大禹所铸、聚九州灵气而成的王者之物，镇国神器，比吕祖的【天道剑】更通灵，只有胸怀天下的君王能压制鼎中自然孕育的灵性，成为它的主人。 自夏禹铸成，辗转千载，历经商周诸王，最后落到了始皇帝嬴政手里。 嬴政雄才大略，气吞万里，乃不世之千古帝王，九州鼎甘心认主，甚至愿意为他守陵。 就像当初的【天道剑】，在华山思过崖操控纯阳剑阵，只为守护吕祖留下的传承…… 此时此刻，【九州鼎】的作用与【天道剑】一样，那十二尊金人就是它的“纯阳剑阵”，区别在于，【天道剑】遇到了能领会吕祖传承的曹谨行，而如今这天下，早已经没有第二个秦始皇了。 就算是嘉靖亲自来，文治武功远逊于始皇的他，也不可能让【九州鼎】甘心认主。 入陵者死！ 器灵灵智不足，它只有这一个念头——保护主人，即便只剩尸体。 嗡—— 【九州鼎】轻轻颤抖，发出嗡鸣，周身闪烁微光，方圆十数里灵气迅速汇聚，操控傀儡，那十二尊金人陡然睁开双目，看向墓门方向。 其中六位突然踏出一步，化作金光，闪身冲了出去！ …… 白眉、赵希真一行有麒麟开路，速度飞快，转眼来到内城入口之前。 迎面是一条幽暗的金属墓道。 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金属板，冶炼的并不纯，但确实隔绝了地行之类的秘术，且因为所有机关都是青铜布设，麒麟的压制没能起到效果。 通道之内威力强大的机关暗器仍处于正常状态，蓄势待发！ 白眉看着墓道，眯起了眼睛。 他们能感觉到有另外三方人马紧跟着进了地宫。 魔门内功阴邪、戏伶楼大多出身三教九流，驳杂不堪，这两帮的真气很容易就能辨别出来，他们就跟在身后。 有魔门的人盯着，戏伶楼那边暂时可以放心。 但另一方势力却在进入地宫之后就选了其他路径，消失不见了…… “镇抚司……” 白眉担心的就是他们：“秦陵机关无数，仙品毒药、毒烟可以在顷刻间取人性命！他们敢自己走，难道……” 白眉脸色阴沉下来。 《秦王照骨镜》…… 镇抚司很可能原本就有陵墓地图，他们或许是找到了始皇帝留给嬴氏后人的安全通道…… 不能再拖了！ 一旦让他们成功掌控地宫总控机关，又或者拿到始皇帝留下的暗手，情况将大大不妙！ “吼！” 麒麟怒吼一声，一马当先，冲了进去！ “山”、“地”二气在它身上化成坚不可摧的铠甲，踩踏在金属板之上，蹄声隆隆，仿若战鼓。 就在它第一脚落到通道的一瞬，墓道机关开启了！ 一个个巨大的、打磨的无比锋利的青铜齿轮、青铜鹿角突然从墙壁冲出，狠狠砍向麒麟，霎时金石交击，火花四射，虽未能破掉防御，但那巨力冲撞仍让麒麟冲势减弱。 接着从两侧喷出一道道惨绿色的毒烟，嗤嗤嗤，那毒药毒性之猛烈，似能腐蚀一切，即便麒麟闭气、身披石甲，仍被毒烟蚀破了血肉，侵入身体，冒出白烟，鲜血直流！ “吼——” 麒麟疼的全身颤抖痉挛，忍不住发出痛呼。 这才只走了一半！ 这一幕，看的墓道外的白眉心惊胆战。 连防御无双的神兽都抵御的如此艰难，这要是换个人上去，怕是要当场变成一堆白骨！ 所幸麒麟天赋神通无与伦比，山气防御、地气复苏，二者相得益彰。 它一边疯狂汲取墓中无处不在的地气疗伤，一边硬顶着各种机关陷阱，马不停蹄冲向墓道尽头！ 那有一道青铜巨门，只要打破它，就能进入“咸阳”的内城！ 眼看麒麟势如破竹，即将冲出墓道，火凤、穷奇以及白眉等人都屏住了呼吸。 轰—— 一声巨响，麒麟以悍然之姿，聚无穷山气于双角，狠狠撞了过去！ 八气之山气，无坚不摧！ 麒麟角又是这世间数一数二的坚硬之物，答案显而易见。 随着那一声开天辟地般的巨响，麒麟一举撞破青铜门，在那门上开出了一个大洞，进入内城！ “好！” 白眉大喜，二话不说就要跟上，身后火凤、穷奇也早已按耐不住，扬起翅膀，但还没等振翅，突然一道刺眼强光从门上那大洞射了出来！ 紧接着传出麒麟的痛呼，只听砰地一声巨响，麒麟竟然倒飞了出来，所有人都吃了一惊，紧张望向门后。 三个璀璨夺目的金人走了出来。 一人手持古剑，其名【诛仙】；一人手持铜镜，镜上黑龙缠绕；还有一人拿着巨斧，斧柄之上镌刻着两个篆字：【裂云】！ “【诛仙剑】、【商君镜】、【裂云斧】……” 白眉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认出了那三件仙器，全是先秦以前大名鼎鼎的镇门宝物！ 尤其【商君镜】，乃是号称“万古法圣”的商君商鞅之宝，亦是“秦王八镜”之首，有“问心”之能，凡是被镜光照到的人都会心神迷乱，陷入问心幻境，难以脱离。 一辅双攻，再加上无双傀儡，难怪麒麟一个照面就落了下风。 白眉明白过来，可是别无他法，事已至此，再难也得闯！ 杀意陡然升腾。 “吼！！！” 穷奇嘶声大吼，所有傀儡脑中同时响彻雷音：“杀！” …… 第三百二十一章 焚天烈焰 大战爆发，瞬间白热化！ 烈火可熔金。 火凤的不死火又是这世间最强的火种，三神兽以它为主攻，麒麟、穷奇二兽和白眉等人一起策应，为火凤出手创造机会。 墓道之中时而火光熊熊，时而气芒迸射，闷哼低吼之声不绝于耳！ 麒麟、穷奇率先出动，前者防御无双，后者凌厉刚猛，两道身影在金人中穿梭，铛铛铛，金铁交击声震耳欲聋！ 趁此机会，白眉、赵希真、王道宗一股脑爆发法象冲了上去！ 那位身披斗篷、腰佩【昆仑剑】的超级高手，也按住了剑柄，缓缓拔出了长剑，剑身如一泓秋水，寒光四射！ “十二金人啊……” 乐官站在阴影里幸灾乐祸。 她斜倚着墙壁，百无聊赖地看着前方，打了个呵欠：“总算打起来了，比预想的要早，看来始皇陵墓还真有不少秘密。姐姐，你说他们能过去吗？” 伶官就站在她身边，双手负后，冷眼看着前方的战斗景象。 在她们身后，戏伶楼“生旦净丑”四行麾下的一等杀手悉数在列，头戴脸谱面具，严阵以待。 “当然能。” 伶官淡淡道：“三大神兽，十几位高手，难道还对付不了几个一千八百年前的死物？就算它们战力够强，但缺少一样最重要的东西，这是致命的！” “哦？” 乐官好奇道：“什么东西？” 伶官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智慧……”接着扫一眼乐官：“哦，忘了你也没有……” 乐官立刻瞪大了眼睛：“……” 这是亲师姐？！ 伶官笑了笑，继续道：“神兽的目标暂时不明，不过我想，应该不是为金人、仙器而来，至少不只是为了这两者……看他们的架势还要往里冲，若我是他们，就会利用金人灵智不足的特点，悄然布下陷阱或阵法……” 智慧……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乐官一点就透，明白过来——能得骊山传承的人都是天赋卓绝，万中无一的佼佼者，也不可能笨到哪去。 归根结底，【九州鼎】不是人，只有防卫本能，只知杀戮，不懂战场之外的那些阴招，也不识秘术阵法，只要缠住它们，其他人施展秘术，诸如【土遁术】拖入地下、【紫微星降】正面攻敌……它们是想不到去打断的，结局也就可以预见了。 “那……” 乐官皱眉道：“这帮家伙的目标到底是什么？看他们横冲直撞，一心往里闯，只怕图谋不小……” “这就要问厉教主了。” 伶官转身回头，黑暗中厉胜天带着三位副教主走了过来。 在他们之后，魔教一众长老护法隐藏在阴影里，蓄势待发。 “久闻天下第一杀手组织‘戏伶楼’有两大定海神针，传承神秘，武功深不可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狂傲不可一世的厉胜天此时竟做出了一幅后辈姿态，三位副教主都有些意外。 这可跟教主往日作风不太一样。 乐官掩嘴娇笑道：“真会说话。” 时间紧迫，伶官可没心思跟他打哑谜，直接道：“戏伶楼与魔教一贯井水不犯河水，魔教教主现身相见，所为何来，不妨直言。” 虽然都是为秦陵宝物而来，但现在宝物还没见着，这时候就对竞争对手下手，是不是太早了？ “呵呵。” 厉胜天目光转向墓道方向，大战正在进行，其他人已经围住那三尊金人，火凤敛翼垂首，正在集聚真气，酝酿杀招！ 他微微一笑，说道：“不用着急，我知道你们的来意……严世蕃书房那张始皇真迹，就是我们放的！他既然劳师动众，请你们前来，想必明白了其中深意。我想跟你们谈一笔交易……” 乐官注意到一个词，眉头轻挑道：“你‘们’？” 魔教远在昆仑山，厉胜天此前又在天魔洞闭关，距离京城足有万里之遥，不可能是他本人亲自去，三大副教主也不在，其他人……魔教还有谁能悄无声息出入高手无数的严府？ 伶官目视前方，观望战局，倒是对此并不意外，侃侃而谈道：“神兽早不出现，晚不出现，魔教一到立刻现身闯墓，这其中关联不言而喻； 严府守卫森严，寻常法象尚且无法悄无声息地进入，更遑论一般高手，但……倘若有人身怀麒麟神通，再以上品敛息术收敛真气，靠地行异能出入，自然能神不知不觉； 最后，《吞天魔功》的源头是四凶之首饕餮，传闻天魔洞中就有传承，而在古籍中也有明确记载，始皇帝曾聚集兵家大将、阴阳家、公输家、道家等一众高手联合封印四凶……你们的目标，其实并不难猜。” ——无非是破坏封印，释放凶兽！ 魔道一直是唯恐天下不乱，对太平宗、明宗、弥勒宗而言，搞事才是他们的主业。 “？！” 乐官吃了一惊。 厉胜天目光微凝，说道：“骊山传人，名不虚传……明人不说暗话，【九州鼎】恰恰就是封印的阵眼！我对此物没兴趣，只要你我联合起来，协力进入地宫最深处，我甚至可以帮你们拿到手，跟严世蕃交差……” “就这么简单？” 乐官皱眉道：“合力进地宫最深处？找那个什么封印之地？你们自己不能进吗？人不少啊，又有神兽相助……” “至少在此之前，你我双方目标一致不是吗？有力一处使，何乐而不为呢？” 厉胜天淡然微笑，话锋一转，道：“再者，想进去并不简单，镇抚司手上有陵墓地图，熟知各种机关暗道，如今就潜藏暗处，伺机而动，你不觉得后背发凉吗？ 秦陵也并非毫不设防，不但有十二金人，还有十二仙器，或许除此之外，另有强大后手……想在他们的干扰下进地宫最深处解开封印，并不容易……” “这倒也是。” 乐官想了想，道：“金人还在其次，镇抚司三位法象都不简单，尤其手持【镇国斧】的陆炳和会《天魔解体大法》的曹谨行……不过，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嘉靖，如果让嘉靖知道【九州鼎】的存在，他或许比你更想破坏阵法，三凶自然也就能出来了。” “你太小看朝廷了。” 厉胜天叹道：“如此或许真能达成所愿，但释放之前，来的也不会是陆炳一个人……始皇帝时期【镇国斧】沉眠皇拳寺地下，【昆仑剑】下落不明，所以无法诛杀神兽，永绝后患，可现在【昆仑剑】虽在我们手里，朝廷却也有【镇国斧】……嘉靖还没昏庸到不顾一切，动鼎之前，他一定会想法设法除掉三凶！到那时，神兽就算能逃出生天，也一定死伤惨重！” 四凶之首，饕餮，身怀【吞噬】神通，天生就能汲取天地八气修复自身，八气不绝，肉身不死！ 四凶之二，穷奇，可道心种魔，蛊惑人心！ 四凶之三，梼杌，能化身暗影，无迹可寻！ 四凶之四，混沌，可分裂自身，滴血重生！ 四大凶兽最好杀的就是穷奇，除此之外，每个都是非常难缠的角色，不然也不会只封印，“祸害遗千年”…… “原来如此……” 乐官心中了然，嫣然一笑道：“不过你打错主意了哦，骊山是正统宗门，不会跟魔道同流合污的～” “……” 厉胜天脸色古怪。 这话你自己信吗？ 如果说以前的骊山弟子或许真是如此，但你们俩显然不在此列，尤其是你——乐官。 视财如命、穷奢极欲，严世蕃搜刮的那些天材地宝三分之一都送到了你们手里……暗地里干的坏事还少吗？这时候装什么好人！ 厉胜天看向伶官，他知道，她才是师姐妹中的话事人。 伶官不为所动，神色自若，心中暗想：严世蕃猜测的是对的，这些人透露【九州鼎】的存在，就是想引出第三方，搅乱局面，给镇抚司使绊子！ 厉胜天何等人？ 自出道以来就是狂傲肆意，不可一世，他会只为救“饕餮”这个名义上的功法源头如此尽心竭力吗？ 不可能！ 此人肯定还有别的企图，这是在拿戏伶楼当刀。 不过，他有一条说的很对。 那就是双方进入最深处墓室的目标是一致的，大道碑应该也在里面……在此之前，镇抚司和秦陵机关是他们共同的阻碍。 “呵呵……谁是刀还不一定……” 伶官眯起眼睛，她是骊山当代传人，骄傲自负丝毫不下厉胜天！ 她打定主意，抬起头，刚要说话，忽然一声尖锐的唳叫传来。 循声望去。 只见火凤蓄力完毕，仰天啼鸣，周身不死火陡然大盛，双翅一展，烈焰铺天盖地般飞向三个金人傀儡！ 白眉、赵希真等人急忙撤退。 麒麟、穷奇也不敢直面不死火，连忙闪躲。 但那三个金人不知道不死火的恐怖，而且火焰层层叠叠，如惊涛骇浪般涌来，即便知道也来不及闪躲了…… 三个金人下意识地举起武器防守，不死火焰落到了它们身上！ 那一瞬间，好像烧红的铁棍插入雪地！ 恐怖尖锐的滋滋声瞬间响了起来，金人身上的精金铁英好似冰雪一般烧熔滴落，眨眼只剩骨架！ 啪嗒！ 仙器一件件掉落到了地上，发出清冷的脆响……不死火的威力再一次震惊世人。 白眉等人终于松了口气。 可就在那一瞬间，突然金光闪烁，【湘君】不知从何处冲了出来，以闪电般的速度，抓向那三件兵器！ 摘果子的来了…… 第三百二十二章 阴阳墓 湘君突然出现，闪电般直奔仙器。 白眉大惊，同样反应极快，反手摄来最近的【裂云斧】，双手持柄，功力爆发，朝湘君劈过去！ 力劈华山！ 霎时，劲气汹涌，斧光如一线洪流砍出墓道，浩浩荡荡，摧枯拉朽，碾压而去！ “反应挺快……” 曹谨行驾驭湘君施展《凭虚御风》，轻功之快，天下少有，又是趁其不备，就那短短一瞬间，已经从秘道中冲出，接近三大仙器，施展《隔空吸功》，摄来了【诛仙剑】和【商君镜】！ 【诛仙剑】，骊山至宝，据传是上古昆仑山玉虚宫四大仙剑之一，同样是广成子所铸，以秘境铁英、寒泉铸成，威力强大，杀气极重。 湘君一剑在手，法象升腾，曹谨行真气操控，湘君灵核响应，转身横削。 至阳至刚的《天道剑势》施展出来，剑气奔腾如狂龙，宏大无比！ 两股力量在半空激撞，轰隆巨响，逸散的气流犹如飓风一般向四方横扫！ 白眉倒退一步，接着提斧冲过来。 湘君受到冲击，倒飞了出去——毕竟只是法象一重，又是偃甲之身，灵核驱动，自然比不上白眉这种老牌强大法象，但他毫不示弱拔剑相向！ 斧剑交击，锵铿炸响，那雷鸣般的金石之音震得墓道中所有人耳膜欲裂，忍不住捂住耳朵。 巨力冲击之下。 咔嚓一声，湘君双手颤抖，手臂处关节开裂，再度倒飞。 赵希真、王道宗两人趁势从两边杀了过来。 《浩星归流》和《离火神罡》两大神功威力无穷，曹谨行提剑摧功，刚要格挡，突然一连串的琴声从内城中飘了出来。 那曲调凛冽冰冷，意境极寒，乐声入耳，所有闻听者眼前场景变幻，仿佛置身于万里无垠之雪原，天地寂寥，风雪交加，万物霜华！ 曹谨行一愣，这曲子的意境怎么跟《雪域围城曲》差不多？ 他对这种意境太熟了，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操控湘君延原路返回，带着两件仙器回到密道。 墓道之中的三神兽和傀儡们猝不及防，都愣了一瞬，琴声牵动天地，地宫之中温度骤降！ 几人只觉身体越来越冰冷，周身血管脉络仿佛都在结冰。 突然！ 铮—— 恍若银瓶乍破，琴音突变！ 在众人沉浸意境的瞬间，漫天音刃仿佛千军万马冲了出来！ ——身世冰壶天地阔，人间俗态都消破！ “啊！” 惨叫声接连响起。 音刃如刀，穿身而过！ 傀儡之中，几个通幽巅峰身上多了好几道口子，更有甚者断手断脚，血肉横飞！ 白眉顾不上曹谨行了，连忙挥动裂云斧，奋力抵挡铺天盖地的音刃，叮叮当当的响声不绝于耳。 “这是……《白雪》？” 墓道外，阴影里的乐官闭目倾听：“弹得不怎么样，琴很不错……非常不错！” 《白雪》，古“乐圣”师旷所作名曲，他的佩琴【绕梁】也是上古乐家至宝，传言是用万年梧桐木制成，琴曲相合，可引百鸟来朝，它的音波有摄心之能，能攻击和迷惑敌人。 乐官手中【相思木】是四品至宝，但远无法跟【绕梁】这等仙器相比。 “乐官阁下。” 厉胜天和伶官很快挣脱幻境，见墓道之中手忙脚乱，推进困难……虽说一定可以闯过去，但十二金人还剩九个，个个都有仙器！又有镇抚司锦衣卫伺机而动，这么拖下去太耽误事了，迟则生变，还是要尽快解决…… 乐官懂他的言下之意，看向伶官，伶官点了点头。 【诛仙剑】已经落到曹谨行手里，刚才那种情况，她们也不能动，只能从长计议了……但【大道碑】和其他重宝还是有机会的。 如今，镇抚司还不知道【九州鼎】的存在，那陆炳拿【镇国斧】来是为了什么，可想而知。 镇抚司与凶兽一战势在必行！ 魔教想让戏伶楼当搅屎棍，为完成严世蕃的命令合作，各取所需，伶官对此嗤之以鼻，严世蕃算什么东西！不过生意而已，能干就干，不能干就拉倒，还不至于为他的命令以身犯险，肝脑涂地。 进的时候确实可以合作，但之后……你们打你们的，我拿我的，戏伶楼不是镇抚司手下，也不归镇抚司调动，坐山观虎斗，两不相帮，才是最佳选择…… 见伶官表态，乐官也干脆，直接取下【相思木】，微微一笑，那笑容中满含杀气，轻声道：“那……本座就献丑了。” 只见她怀抱琵琶，手按琴弦：“一曲《清角》，回敬《白雪》，请诸位……聆听！” 铮—— 乐官信手轻拨，一串玄妙音乐从她手指间流出！ 瞬间，地宫之中，八气翻腾，穹顶之下乌云汇聚，铺天盖地笼向墓道！ 嗡—— 当第二串音响飘离，地宫之中无端刮起狂风！周围的兵马俑齐齐颤抖，琴声与琵琶声交织在一起，此消彼长，难解难分！ 墓道中的众人反应过来，趁势冲进青铜大门。 乐官继续弹着。 当第三串音响骤起，但见尖厉的狂风呼啸着，好似地狱冲出的厉鬼，就近的十几具兵马俑齐声爆碎，狂风呜咽，掀翻了周围地宫上的砖瓦，两大音波对峙，于大门之前爆发强烈碰撞，地动山摇，硝烟弥漫！ ——古曲《清角》，传言乃是黄帝当年于西泰山上汇集鬼神而作的曲子，威力强大。 两大乐器共同发出最强一击，乐官和里面的金人同时倒退。 火凤、穷奇、麒麟趁机攻入，进入内城，看到了占地面积广阔的各色恢宏宫殿，墨玉大坪，以及最中央正殿门前的那三尊金人。 同样的人手一件仙器。 ——乐家古琴【绕梁】。 ——农家至宝【神农尺】。 ——名家镇派神兵【烈山刃】。 在金人之后是地宫正殿，仿照咸阳宫建成的“四海归一殿”，大伙一看那无与伦比的雄浑气派，就知道始皇墓室就在里面，最宝贵的殉葬品，肯定也在其中！ “杀！” 有了之前的经验，破坏金人驾轻就熟，只是这次多了防备，命王道宗和那具腰佩【昆仑剑】的傀儡防范偷袭。 …… 白眉等人打的热火朝天，殊不知曹谨行已经带着镇抚司众人顺密道畅通无阻来到了“四海归一殿”的正门地下。 “这里就到了地图残缺的部分了，大家小心。” 曹谨行停下脚步，看着面前向上的阶梯，眉头皱了一下。 “老二。” 陆炳对何千秋道：“你带人先到出口等着。墨玉坪殿前百丈，机关重重，可以利用，等他们除了金人，就是杀穷奇的绝佳机会！我马上就到……” “是！” 何千秋看出陆炳有话要说，对曹谨行点点头，先带十八影卫上去等着，静候时机。 等人都走了，陆炳看向曹谨行，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十三，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曹谨行眉头一挑：“大人……” “不必多言。” 陆炳笑道：“那张地图的切口是新近造成的，就算刻意做旧也瞒不过我，我接过的第一眼就知道有问题……李金生显然没能力切下那块骊龙皮制成的地图，谁能做到，显而易见……” “……” 曹谨行一阵心惊，陆炳竟然看出来了！这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说可是欺君之罪，还是时间太短了…… 曹谨行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大人，并非我有意隐瞒……” “我知道。” 陆炳直接打断了他，认真说道：“我大概知道你切下去的部分是什么，所以，你做的很好，这事换我来干，大概也会这样吧……” “嗯？” 曹谨行吃惊地抬头。 “怎么？很意外吗？” 陆炳笑道：“佛家言，世有大爱小爱，忠……亦是如此。圣上不需要【九州鼎】锦上添花，但天下黎民需要……所以，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陆炳说完，施展轻功消失不见。 曹谨行沉默半晌，郑重行了一礼，而后一把按下身边一块岩石，机括开启，山石移动，露出了第二条黑洞洞的密道——通往真正的“四海归一殿”！ 第三百二十三章 讲故事 曹谨行进入密道。 两侧人鱼烛静静地燃烧着。 偶尔有微风拂过，烛火晃动，耳边传来从最深处飘出的诡异呼啸，仿佛阴兵过境，人欢马叫！ 曹谨行不为所动，提着诛仙剑，速度飞快奔向密道最深处。 很快，又一扇约一丈高的巨型青铜门映入眼帘。 曹谨行站在门前，深吸一口气，走向右侧石壁，在一块突起的岩石后摸了半晌，终于找到机关，慢慢旋转石块，轰隆隆，青铜大门缓缓打开，眼前豁然开朗，一座恢弘大殿刺入视野。 正如司马迁在《史记》中记载的那样：“宫观百官奇器珍怪，徙臧满之……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机相灌输，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 曹谨行手按剑柄，屏住呼吸，慢慢走进大门，进入了这座真正的“四海归一殿”。 秦始皇陵，是大秦征集了七十多万民夫、用了四十余年才建造而成的前所未有的帝陵。 为的就是让始皇安祥沉眠，不为后世盗墓贼所搅扰。 十二金人、十二仙器甚至【九州鼎】，毕竟都是死物，九州鼎下还有三凶，倘若嬴氏子孙危难之际进入陵墓，实力不够，也难以凭借这些东西保住性命，东山再起……所以，这座地宫远没有明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上层的四海归一殿只是“阳墓”，放的是各种经过“特殊处理”的天材地宝，神兵利器。 下层则是“阴墓”，封印四凶、存放九州鼎以及其他留给后世的真正宝物的地方。 此外，还有第三间墓室，也是始皇沉眠之所在，但地图中并未标示，显然，就算进来的是嬴氏子孙，始皇帝也没打算告诉他们自己的棺椁究竟在哪——估计他也看不起守不住家业的不肖子孙，像胡亥这样的，倘若在另一个世界见了，估计能亲自砍了他！ 宫殿之内，东西南北四条墓道从四个方向连接向中央的五丈祭台。 墓道的起点都是紧闭的青铜巨门，就像曹谨行进来的那扇一样。 通道之上，各种兵马车俑和动物雕塑有序排列着，尽头摆放金银器皿、天材地宝，一片珠光宝气！ 此时，原本留守的六尊金人也已消失不见，应该是去阳墓支援了。曹谨行顺着台阶仰头向上看，只见祭台之上，华夏至尊神器【九州鼎】正发出嗡鸣，不断有真气波动逸散开来。 曹谨行无视祭台下方陈列的各种天材地宝，身如鬼魅般飞快穿过车俑，登上高台，来到了那尊九州鼎之前。 鼎身上镌刻着华夏“九州图”，一眼望去，山河在列，笔锋雄浑，令人沉醉。 走上祭台之后才发现，在那青铜大鼎之前还矗立着一尊身高接近两米的将军俑。 他眉目冷硬严肃，手持一杆长枪，斜指地面，做冲杀之状，英姿勃发，不怒自威。 看到他，曹谨行总算松了口气，这仗还有的打…… 轰隆隆…… 可就在这时，东侧那条墓道的青铜门突然传出巨响，大门朝两侧打开——又有人进来了！ 什么情况？！ 曹谨行脸色大变，【秦王照骨镜】和无字天书分割了千百年，近日才重聚！ 看过核心地图的只有自己，怎么还有别人知道这“阴墓”的密道？！ 此时的他仍面对着陶俑，眼看大门打开，有人进来，顾不得想其中的原因了，第一时间用左手抹过【诛仙剑】剑身，划出血痕，同时飞快转身，右手持长剑斜指地面，流血的左手自然背在身后，昂首挺胸，向下看去——手上的鲜血在真气牵引下，飞向那尊陶俑，融入身躯，诡异的一幕出现了，陶俑泥塑的身体竟然开始消融！ “又是你……” 一道黑袍人影一瘸一拐地从青铜门后走了进来。 他的声音沙哑难听，冷冷地抬头，看着祭台上昂然而立的曹谨行恨得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曹大人……真是好久不见啊……” “天机二十五？” 曹谨行看清他剩下的半张脸，吃了一惊，说道：“你果然没死……怎么？是来还我【天覆阵】的吗？” “哈哈哈！” 天机二十五纵声狂笑，那声音尖锐难听，回荡在大殿中了，冷冷道：“有趣，死到临头还有闲心说笑话……曹谨行，这是你自寻死路！既然出现在这，神仙也救不了你！” 天机二十五脸色狰狞，杀气腾腾，心中愤恨至极。 当初要不是曹谨行横插一脚，他已经喝上麒麟血，甚至突破到了天人境！ 冤家路窄，他要他不得好死！ “呵呵。” 曹谨行不屑冷笑，上下打量他，说道：“就凭你现在这幅鬼样子？半残的废物！今时不同往日，老东西！就算不用《天魔解体大法》，我也能杀了你！别装模做样了，叫你的同伙进来吧，如果就你自己，我不信你这个老王八会冒险来蹚这趟浑水……麒麟可在找你呢……” 曹谨行满脸不屑。 这老小子一贯谋定后动，当初法象四重境界、身怀鬼谷真传和【昆仑剑】，都能耐下性子装孙子，只为一击必杀，没把握的事，他是不会干的。 “……” 天机二十五的心思让曹谨行说中了，脸色铁青，双目血红，恨不得生吃了他！ 曹谨行懒得看他，望向青铜大门。 踏、踏…… 脚步声响起，鹿马台的老掌柜佝偻着腰走了进来。 曹谨行倒吸了一口气，马上诚恳说道：“这位……前辈，天机二十五已经是个废物！他能做到的事，我也能做到！他知道的，我也知道。镇抚司案牍库包罗万象，无所不有，与其跟这个废物合作，不如我们……” “曹谨行！” 天机二十五彻底怒了，扬手拍出一掌：“你给我闭嘴！” 鬼谷《捭阖手》凌厉无比，巨大掌印飞向高台。 曹谨行冷笑一声，体内混元真气迅速转化为非攻之气，长剑横挥，剑气涌动，好似巨笔凌空一划，挡住了那刚猛掌印，两股真气炸散，曹谨行纹丝不动！ 他所用的，正是墨家《非攻剑法》的最强守招：【画疆墨守】。 老掌柜点了点头，说道：“墨家非攻剑法，用的很不错。” 曹谨行马上露出喜色：“前辈谬赞，那我刚才的提议……” “？！” 天机二十五脸色涨红，气的肺都要炸了：“你——” “好了。” 老掌柜打断了他们，环顾四周，露出怀念之色。 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看着周围熟悉的布局，心中不胜唏嘘，望向天机二十五，说道：“我已经信守承诺带你进来，现在，该你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了……” 天机二十五皱眉：“曹谨行偷溜进来，还不知为了什么，不如我们先杀……” “跑不了。” 老掌柜轻咳一声，那股睥睨天下的气势重新回到了身上，扫一眼曹谨行，淡淡道：“区区法象，何足道哉。他说的对，镇抚司案牍库、大内文渊阁也有不少外界鲜少提及的资料，这位十三太保机智聪颖，文武双全，又深得当朝皇帝信任，或许凑巧知道些隐秘……如果你说的不满意，听听他的也无妨。” 区区法象…… 曹谨行心脏狂跳，握紧了剑柄，鲜血源源不断飞到身后陶俑身上。 天机二十五的脸色也凝重下来，到底是合作共赢还是与虎谋皮，就看自己的推论对不对了…… 他顾不得曹谨行也在身边，望向祭台上那尊【九州鼎】，脸色凝重说道：“《玄微真解》曾提及真正的长生之法，不是靠玄武延寿，也并非长生不死药，而是‘登天成神’这四字……但具体该如何做，却并未留下只言片语……” “……” 曹谨行一阵心惊肉跳，又一个想要长生不死的…… 老掌柜眯起了眼睛，有些不耐，他想听的可不是这些早就知道了的废话！ 天机二十五看他脸色不善，紧接着道：“……不过，多年来，靠天机阁和琅琊阁的消息网多方搜集，我在一些古籍上找到了几个关于远古的记录……其中就提到了‘神’。” 老掌柜皱着眉头，等着下文。 天机二十五继续道：“【万象碑】包罗万象，【大道碑】蕴含天地至理，都不似凡间之物，还有看护天书碑的九大神兽，它们是世间异兽灵植的源头，但到底是什么造就了它们，它们的神通又是从何而来？传闻，远古时期，黄帝与蚩尤交战，曾得九天玄女相助，取夔牛之皮做鼓，雷兽之骨作槌，声闻五百里，以威天下……这些都是故老相传的传说，而传说往往是真实的映射，九天玄女到底是什么人？她又是从哪来的？” “……” 天机二十五连连发问，老掌柜不禁陷入沉思。 这俩疯子…… 曹谨行不动声色，持续以鲜血浇灌陶俑，身后将军俑即将复苏！ “这些问题，都将答案引向了非人之物——‘神’。” 天机二十五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这些原本只是我的猜测，直到十五年前，我在昆仑山万年玄冰洞中找到了一片年代久远的龟甲，上书金鼎文，乃远古之物，破译之后，上面写的就是这世间最大隐秘的冰山一角……” 第三百二十四章 昆仑之上 “……昆仑之丘，或上倍之，是谓凉风之山，登之而不死；或上倍之，是谓悬圃，登之乃灵，能使风雨；或上倍之，乃维上天，登之乃神，是谓太帝之居！” 天机二十五一字一顿，将远古文字解译出口。 地宫之中一片死寂。 曹谨行越听越觉得不对，这俩家伙貌似言之有物啊…… 难道真有神？ 这高武世界到底什么情况？！ 沉思半晌。 老掌柜沉声说道：“此言不难理解，但……昆仑之上，没有登天成神之路。” “确实如此。” 天机二十五点了点头，话锋一转道：“如果只是这条消息，也并不能说明什么，但这块龟甲至少证明了传说并非只是传说，在远古时代确有登天成神之法，只是少了那条‘路’……以此推论，若神人传说皆有依据，或许也可以从中寻找答案。” 老掌柜眉头微皱：“你的意思是……绝地天通？” 天机二十五点头道：“黄帝之后，其孙颛顼继人皇位，命重、黎二人托天、按地，使天地隔绝，人神相分，此即所谓‘绝地天通’…… 只听传说，当然是夸大其词，但若将此举与天路消失、‘神’人不在、“九神兽”“天书碑”相继现世、颛顼后代大禹铸【九州鼎】等事件相结合，就能得到一个推论……” “嘶！” 老掌柜的瞳孔猛然收缩：“难道……九神兽、天书碑都是昆仑之上，‘天界神人’所造？” “神，未必是神，所谓的天界，也可能只是昆仑之上一处神秘的洞天福地。” 天机二十五道：“但不管他们是真神假神，一定都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就像‘九天玄女’……只要重新找到那条登天之路，就能‘乃维上天，登之乃神’！而关键就在于【九州鼎】和【九神兽】！” 天机二十五的声音越来越慷慨激昂，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登临绝顶长生不死之时的意气风发，加大了声音道：“鼎乃传国重器，也是礼器和祭器，远古时期敬神祈天之物！颛顼‘绝地通天’后，后代夏朝开国君主，人皇大禹，敛九州之铜铸【九州鼎】，或许就是用来沟通天界，重开天路！” “这……” 老掌柜的脸色也变了。 因为这确实是一种可能，而且可能性很大！ 屈原在《天问》中开篇言道：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行，何由考之？ 如今，这个问题多了个待选答案：昆仑之神！ “不不不！” 老掌柜竭力稳住心神，压下那股悸动，沉声说道：“这些都只是推论，你如何证明？” “以前很难，但现在……” 天机二十五抬头，看向那尊【九州鼎】，说道：“九天玄女助人文初祖黄帝战胜蚩尤，功莫大焉，然而黄帝之孙却绝地天通，禁绝神人下界……数代以后，天命玄鸟，降而生商，以商灭夏，或许就是报复！ 这些‘神’明显不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的性格，九神兽很可能不是同时下界…… 最贴合实际的推论应当是：颛顼绝地天通后，‘神’先造四凶下界，祸乱人间——尧舜时期的大洪水就是佐证。大禹先平水患，再铸九鼎，以敬神祈天，平天之怒。 ‘神’于是再造天机碑、五圣兽传于人界，令人族发扬武学以自保、散播岐黄之术以疗伤，自此‘国家大事，唯祀与戎’……这应该才是掩埋在岁月长河的历史。” 天机二十五已然半废，丑陋不堪，但此时此刻，连曹谨行也不得不承认，这老小子确实非同一般。 他竟然在虚无缥缈的传说中找到了一条掺杂上古所谓“神明”的历史脉络。 虽然未必是对的，可这推测本身就已经是惊世骇俗，意义非凡。 天机二十五道：“史载，远古时期，人人皆可百岁，但绝地天通后，通天之路消失，人族寿数越来越短，到秦汉年间，战事频发，更是只有三十余岁！即便到了今时今日，太平年代，普通人的寿数也达不到甲子之年，这其中因果必然与天路有关……‘天子’之称，始于商，或许就是因‘玄鸟生商’、‘天命所归’之故，那龟甲也是用商朝的金文书写，言之凿凿，所以……” “天路曾在商朝重现！” 老掌柜突然接话，眼中忍不住流露出激动之色。 连人皇都已经是“天子”了，这当爹的，自然没必要再跟小辈置气，关了的也可以重开嘛～ “没错！” 天机二十五也激动了，说道：“商朝重现天路，比之夏朝的最大区别就是身份的不同，同样的祭器，同样的礼天，商朝却能重现，此非人力能及，必然是有五圣兽相助！” “不对。” 老掌柜突然想到一事：“既然如此，商纣王为何屠杀青龙？” “呵呵，原因在这！” 天机二十五一把扯掉身上黑袍，露出上身那血淋淋的胸膛，还有胸膛之上已经与身体融合的那片麒麟鳞甲，说道：“移植麒麟鳞甲的那一瞬间，我曾借麒麟之眼，看过一次商纣屠龙后的情景……” “嗯？” 台上曹谨行愕然抬头：难道他也跟方苓一样，曾经一瞥远古洪荒？ 当日在野鬼村，黄方苓移植龙骨时，曾经看到过商纣王屠龙的景象，还绘声绘色地跟曹谨行描述过： 有人皇手举龙心，沐浴龙血，晋升天人境，长生不死； 有巨大石碑，高逾百丈，如同天门，横亘天地之间。 火凤悲鸣，麒麟泣血，白虎呜咽…… 四圣兽面对龙躯流出血泪。 四凶兽面对龙躯仰天怒吼！ 青龙死。 石碑消逝。 八兽衔骨分散。 不会吧…… 曹谨行心神大震，难道……这些都不是幻觉？？？ “那一幕我永生难忘！” 天机二十五郑重说道：“曾有一块百丈高的巨大石碑立于昆仑之巅，有如天地门户，碑前就矗立着【九州鼎】！毫无疑问，那块百丈巨碑就是【万象碑】、【大道碑】之后的第三种天书碑，很可能代表的就是这条神赐通天之路！ 商纣王意图登门，青龙不许，杀心由此而生……最可能的原因就是，经过绝地天通之后，商王重召的这条天路有了限制，五圣兽的职责就是筛选可以登门之人，很明显，纣王无此资格，于是一怒之下……” 天机二十五摇了摇头。 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 商纣王的这一举动，确实让自己借青龙之力晋升了天人境，长生不死，也有能力阻挡武王召集的八百路伐商诸侯，但同样也让“凤鸣岐山”、神兽入局，反而加速了殷商覆灭…… 非但如此。 此举也绝了后世的长生之路。 天门碑至今下落不明…… 老掌柜的脸彻底黑了。 天机二十五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这狗日的商纣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曹谨行一边听一边往身后将军俑身上灌输鲜血，泥塑之身渐渐剥落，露出本来面目…… “所以，你的意思是：【九州鼎】可通天，再聚五圣兽之力就能召出天门碑，重现天路？” 老掌柜总结了天机二十五的发言，说出最终结论。 “正是。” 天机二十五望向高台：“成与不成，一试便知！” 他抬起一只手，提气行功，运使麒麟之力对着九州鼎一掌拍出！ 倘若真有特别反应，那就说明推测都是正确的！ 老掌柜聚精会神地看着那道掌印飞向九州鼎，谁知突然一道冷光从旁边杀来，挡下了那一击。 “曹！谨！行！” 天机二十五定睛一看，又气又怒，这狗贼又来坏事，但恼怒之余还有快意。 转头一瞥老掌柜，果然发火了。 这老东西活得久，武功高，就算是宋成蹊亲来都不是他的对手，曹谨行敢作死，那就必死无疑！ “九州鼎，不能动！” 曹谨行看着老掌柜说道：“前辈既然对这陵墓如此熟悉，应该知道带走九州鼎意味着什么。” 老掌柜眯起眼：“让开。” 曹瑾行不为所动，继续劝道：“就算九州鼎对五圣之力有反应，如今神兽敌视人族，它们也不可能襄助！只凭天机二十五麒麟之力，能做什么？更何况，天机二十五与麒麟本尊相距甚远，他的力量也不够。前辈，大局为重啊！” “你……” 天机二十五急了，刚要开口，老掌柜突然笑了。 “你错了。” 老掌柜看着曹谨行，冷冷说道：“就算没有这档事，【九州鼎】我也是非带走不可！嬴政在这地宫中藏了能让大秦东山再起的力量，一千八百年前我就想将其拿在手里，一直等到今时今日！至于三凶……关我何事？” “……” 曹谨行握紧剑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妈的，油盐不进！ 就在这时。 “原来是你啊……” 忽然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响起，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包括老掌柜。 曹谨行立刻回头，就看到将军俑上所有泥塑剥落，露出一个身穿黑色将军铠，脸部五官扭曲、容貌尽毁的中年男人，跟老掌柜的本来面目如出一辙！ 他手中长枪表面的泥土也已剥落，露出黑乎乎的枪杆、枪头，以及上半枪身上卷着的一面大秦旗帜——黑龙旗！ 此枪现身的瞬间，杀气升腾，笼罩四野，地宫之内，十万兵马俑齐齐颤动，像是要活过来！ 男人一甩长枪，旌旗飘扬，黑龙狂舞，猎猎作响！ 天机二十五大吃一惊：“这是……大秦国器，人屠白起的配枪，【弑神】！” 老掌柜恍若未闻，死盯着那个中年男人，两眼圆睁，满是惊慌错愕：“你、你竟然没死……” “很意外吗？” 中年男人咧嘴微笑，那笑容狰狞可怕，淡淡道：“当初让你跑了，难得今天送上门，就容本将以《龙腾枪法》，款待中车府令阁下！” 中车府令…… 赵高？！ 卧槽！ 曹谨行心头狂震！这两个家伙都是从秦朝活到现在的？难道这世上真有长生不死药？ “你叫曹谨行？”中年男人忽然转身。 曹谨行抱拳道：“是。” “会用枪吗？” “会。” “上面的人都是为皇帝陛下所留宝物而来的吧？” “不全是……我等北镇抚司锦衣卫是为诛杀凶兽穷奇而来，请前辈千万不要误伤！” “误伤不了。” 中年男人笑了，看着下面的赵高，对曹谨行道：“这老贼吞服长生不死药活到如今，苦修经年，我刚苏醒，未必是他对手了，其他的，得靠你们自己。” 他的目光转而望向天机二十五，仅仅一个眼神，就已经读懂了他大脑里的三成记忆，长叹道：“一千八百年了，大秦已亡，赢氏一族也没了，没想到啊……曹谨行，想知道老贼说的那股力量到底是什么吗？” “啊？” 曹谨行愣了一下。 中年男人直接将【弑神枪】扔给了他，平静道：“用它救人吧。”说完，随手从下方神兵利器堆里摄来另一把四品顶阶长枪，一指赵高，冷冷道：“中车府令阁下，请吧！” 赵高根本不信他说的不是对手，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别看他也是做过大秦丞相的人，一身威势，但分对谁，就眼前这个，当初差点活剐了他！在他面前，赵高根本威风不起来。 “呵呵。” 中年男人看着他的背影，冷冷一笑：“这一次，本将军，要让你魂飞魄散！” 他的身形凭空消失。 四海归一殿中，只剩曹谨行和天机二十五。 天机二十五都傻了，这才反应过来，大怒道：“曹谨行！你、你拖延时间就是为了让他复苏？！” “那不然呢？” 曹谨行收起诛仙剑，手持弑神枪，像看傻子一样地看着他：“听你们讲故事吗？亏我在他身前站了这么半天，生怕你们发现。还好，那个赵高自持武功高强，目空一切，你又是个废物，说了不算……” “……” 天机二十五气的肺都要炸了：“曹谨行，别以为你稳操胜券！老夫身怀鬼谷传承，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曹谨行露齿一笑，长枪斜指地面：“那就试试……” 第三百二十五章 十万兵马俑复苏！ 试试就试试！ 天机二十五催动体内纵横之气，鬼谷子法象升腾，单臂向天，施展《捭阖手》，以气化形，凝成巨掌，一掌拍下，犹如泰山压顶般攻向曹谨行！ 曹谨行举枪挺刺，平平无奇的招数却有无穷威力，【弑神枪】调动地气攻敌，仿佛出海青龙，迎上掌劲！ 轰隆巨响，真气四散，硝烟弥漫。 天机二十五趁机遁地消失！ “调虎离山？” 曹谨行昂然站在祭台之上，露出冷笑，天机二十五这老东西一贯行事周密，几次出手都稳得不行，这次没道理只有赵高一条大腿，他敢跟赵高这种“世外高人”合作，也不可能毫无防备、任人鱼肉，至少也会有点其他布置…… 这老东西越是不服、越是跑得快，越说明问题。 九州鼎就在身后，事关重大，曹谨行很镇定，并没有因为天机二十五的出逃而离开半步。 “不管你什么后手，一并解决吧！” 曹谨行看向手中【弑神枪】。 秦陵重宝的相关资料，曹谨行都已经了解过——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据《神州异物志》记载，此枪乃是人屠白起配枪，枪头由极品仙级材料寒英铁母铸成，枪杆取用上古御凶神树“帝屋”之木，二者结合，可驾驭冥土阴气、吞噬生机，乃至阴至邪之神兵！ 起初评为仙级三品，后白起持之坑杀赵国四十万降卒，借那四十万人的鲜血生机浇灌，使其晋升二品顶阶，成为仅次于龙骨至宝的先秦第一凶器！ 倘若心智不坚之人握此长枪，轻则发疯癫狂，重则阴气反噬，死无全尸！ 现如今，曹谨行拿着它，仍能感觉到那股撩拨心弦的邪气，脑中魔念丛生。 仿佛看到一片血色世界，如身处幽冥地狱之中，周围血流漂杵，孤魂野鬼比比皆是！ 白起死后，此枪收归王室，因其性至凶，不可轻用，于是高挂旗帜，成为大秦国器，镇守咸阳。 始皇修筑秦陵后，此物随九州鼎入陵，成为始皇帝留给后世的重宝。 ——所谓的能让大秦东山再起的力量，关键就在于它！ 曹谨行接过的时候，已经能清楚地感觉到枪中那股暗藏的力量——驾驭大地冥土的力量！ 【弑神枪】与【冢虎符】相似，都能聚土成俑攻敌，但底蕴更厚，力量更强！ 此时此刻，秦陵俑坑之内，有十万现成的兵马佣等待召唤，再搭配大秦无双良将，以及九州鼎攫取神州祖脉提供的恐怖真气，一旦复苏，这就是一支纵横天下、所向披靡的铁甲雄师！ 何愁不能东山再起？ 砰！ 曹谨行举枪砸地，一手持枪，一手轻按身后【九州鼎】鼎身，混元真气灌注，九州鼎颤动，脚下《失却之阵》阵法显现，弑神枪放出血光！ 曹谨行无法让九州鼎认主，但可以站在《失却之阵》阵眼，调动阵法力量，以仙器【弑神枪】引导出它的部分真气，此二者同属地系，同处阵法，九州鼎主守，弑神枪主攻，这才是完整的《失却之阵》。 ——上古《失却之阵》，乃殷商贤相伊尹所创之封印阵法，旨在取两大生就灵性之仙器，一攻一守，一阴一阳，置于灵脉交汇之处，筑高台、聚风水、刻阵纹、布八卦，使其阴阳交融，自成结界，以达生生不息之境！ 那中年男人将弑神枪交给曹谨行，就已经是把掌控阵法的权力也让给了他。 曹谨行闭上眼睛，全力运功。 阵法启动，九州鼎疯狂吸纳神州祖脉之灵气，骊山之上，漫山遍野的草木一瞬枯黄！ 曹瑾行一手吸纳，一手释放，将那源源不断的真气灌进枪中！ 弑神枪发出血光，天人合一下，真气绵延数里。 枪上旗帜飘扬，猎猎作响！ 突然间，大地震颤。 殉葬坑中那一个个兵马俑“活”了过来，齐刷刷转头看向祭台之上的曹谨行。 “杀！” 曹谨行心神一动，四海归一殿中的兵马俑、阳墓之前的兵马俑乃至整个地宫内外城的十万具兵马俑全部复苏！ 随曹谨行杀念一起，如狼似虎般冲出殉葬坑，扑向天机二十五，也扑向了陵墓之中所有图谋不轨的人！ 大秦的无双铁骑，在这一千八百年后，重现人间！ …… 天机二十五身怀麒麟神通，在大地之下畅通无阻，但刚冲出不到两里，来到外城，突然大地震动，土壤加固，硬如钢板，将他整个人“挤”出了地表，然后就看到两侧墓道中冲出来的潮水一样的兵马俑！ 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那场面委实震撼！ 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多了，速度也太快，天机二十五大惊失色，心知不妙，第一时间爆发法象，要杀出一条路！ 法象之力强大无比，天机二十五随手一挥就有数十人躯体粉碎。 然而，刚在人潮中打出缺口，已经有另一片兵马俑堵上，等再将这一片解决，最先遭破坏的兵马俑身体已经复原如初，一股脑全涌上来——曹谨行有九州鼎、有神州祖脉，真气用之不竭，这十万兵马俑在他手里，就等于是不死不灭！ 天机二十五眼看无法强行从正面突围，只能以绝顶轻功穿出人潮。 可就在这时，一道金光突然从地下冲出，【湘君】双手结【乱神咒印】狠狠拍向天机二十五！ “老贼受死！” 曹谨行的声音从湘君口中传出，天机二十五脸色一变，急忙催动掌力迎上，真气骤然爆发，好似刮骨钢刀飞射，周围数十丈内的兵马俑瞬间粉碎！ 二者僵持刹那，其他兵马俑迅速围堵上来，一杆杆长枪在曹谨行操控下捅向天机二十五后背！ 天机二十五避无可避，心中焦急万分。 自从在天姥山遭遇麒麟、火凤两大神兽围追堵截，身中不死火，虽然侥幸留得性命，但半身伤残、真气损耗巨大，连法象二重都难以维持。 【湘君】全力出手，扶桑神木灵核所存真气至阳至刚，威力强大，天机二十五一时之间无法挣脱，只能眼睁睁看着背后长枪刺来。 嗤—— 数十杆长枪一同刺进法象！ 天机二十五腹背受敌，只能催动护体罡气咬牙强撑，曹谨行一心多用，【湘君】与周围兵马俑齐心合力，一者正面消耗功力，其他人趁机下杀手，长枪刺进法象，嗤嗤作响，枪头距离肉身越来越近！ 噗嗤！ 终于，一声闷响，第一杆枪成功突破护体罡气，刺进天机二十五身体！ 殷红血迹破体而出！ “啊！” 天机二十五不禁发出闷哼，真气随之衰减。 趁他病，要他命！ 湘君单手与其对掌，另一手凝聚真气，施展《聚气成刃》，一掌拍向他胸膛。 就在那气刃即将落下的瞬间。 轰隆隆—— 突然，雷声响起，一道紫色闪电势如破竹般从地宫外冲了进来！ “住手！” 沿途所有兵马俑都被雷光击碎，硬生生开出了一条道，直指天机二十五。 天机二十五松了口气，终于来了。 曹谨行却视若不见，气刃狠狠拍下，同时，操控周围兵马俑刺出一杆杆长枪！ 砰！ 阴毒掌力率先透过麒麟鳞甲灌进天机二十五体内！ 啪。 天机二十五身体里传出一声微不可察的细响，有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他的心脏给硬生生绞碎了！ 天机二十五两眼圆睁，大口吐血，看着湘君，满脸不可思议。 湘君回以冷笑，谁来都不好使！ 紧接着！ 噗嗤！ 噗嗤！ 噗嗤！ …… 周围兵马俑一拥而上，一杆杆长枪将他捅了个对穿！ “天机！” 雷光现形，是一位身穿天师府天师道袍的老道士，他一掌击退湘君，接过了天机二十五。 可天机二十五连遭重击，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神仙难救了。 “天师府余孽……” 湘君倒退数步，右手痉挛颤抖，闪烁电弧。 曹谨行心中惊讶，这人的《五雷天心诀》造诣比张铭演还要强，不在大哥之下！难道是老一辈的人物？然后注意到，此人白须白眉，模样年迈，但皮肤红润，精神矍铄，是标准的鹤发童颜，在眉心处还有一个天然形成的血色合欢花印记。 天师…… 血色合欢…… 曹谨行脑中闪过一人，瞳孔微缩，喃喃道：“第五十代天师，张广川……” “哼！” 那老道士意外地看他一眼，神色冰冷，一把接过天机二十五，化作雷霆消失。 曹谨行没拦，只靠湘君也拦不住。 “原来是他……” 第五十代天师张广川，是张铭演的师祖，也是大明开国以来第一个被朝廷除去“大真人”封号还上了镇抚司通缉令的天师。 据案牍库资料显示，此人天资卓绝，武功精湛，修炼雷法的资质是龙虎山两百年来第一人，在七十岁之前一直是天师府招牌，一代有道高人，但某一天不知出了什么变故，他开始秘密搜罗未出阁的江湖女侠修炼采阴补阳之术，后来事情败露，声名狼藉，成了反面教材…… 镇抚司秘库的老道士那么痛恨采阴补阳、房中术，就是因他之故！ 张广成是永乐年间生人，算算时间，活到现在少说也有一百三十多岁了…… “估计又是为了长生不死……” 曹谨行很无语，这些“世外高人”不论武功多强，心智多高，一遇到这种事就失智，费尽心机也要尝试那万分之一的机会。 天机二十五是这样，那俩吃长生不死药变的不人不鬼的高人，也是这样。 这个天师应该也不例外，八成是让天机二十五诓来的…… 曹谨行对长生没兴趣。 常言道：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这要是真活一千岁，还不知道会有多少烦恼，可如果什么都不想，生活一成不变，那活一万年又有什么意思？ 先过好这百八十年再说吧！ 天机二十五心脏碎裂，胸膛中又有法象级别阴阳术力残留，只靠药救不了，不靠药救不活，必死无疑！ 这个祸患没了。 该处理阳墓那些人了…… 曹谨行凝心静气，弑神枪放出血光，无数兵马俑受到感召，从四面八方涌入，疯狂杀向上层四海归一殿！ …… 张广成带着天机二十五风驰电掣冲出秦陵，来到骊山中某处隐秘的小山洞，灌输真气给他疗伤。 “没……没用了……” 天机二十五嘴角溢血，有气无力道：“前辈……不用白费心思了……我时间不多……这就传你鬼谷……秘术……” 张广成心中大喜，脸上却全是痛惜之色，说道：“你师傅帮我找到阴长生传承，得授安期生一脉采阴补阳秘法，赖以延寿至今，大恩无以为报！二十四兄早去，本想报答在你身上，可是……唉……来晚一步啊……”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天机二十五声音越来越低，喃喃说道：“天意不在我……可惜……我永远看不到天门碑现世的时候了……” “贤侄放心！” 张广成一脸坚毅，斩钉截铁道：“本座一定会帮你达成夙愿，让你的真传弟子踏上登天之路！” “如此甚好……” 天机二十五脸色越发苍白：“天机门……琅琊阁……就拜托前辈了……” 张广成郑重点头。 天机二十五咳嗽两声，继续说道：“鬼谷上卷除了《捭阖手》、《纵横剑》……另有两篇仙品秘术……有神鬼莫测之能……师尊难以领悟……我亦只能领会三分……之后要靠前辈了……还请学成之后，传于我徒……” “贤侄放心！还有那个曹谨行，新仇旧恨，本座绝不会放过他！” 你快特么说吧！ 张广成心急如焚，听他声音越来越低，不由低下身凑到他嘴边。 天机二十五有气无力道：“一篇名为《神游物外大法》，乃天人合一之极致，可将自身精神寄托于真气之上，与天地共鸣，炼神出窍，神游太虚……另有一篇为《殒生术》，乃《吞天魔功》记载之秘法，可于无声无息间吸摄万物生气填补自身……” 张广成听的精神大震。 果然如此！ 天机二十四有次酒后失言，说自己未能学成最强的鬼谷秘法，深以为憾，当初曾谈及两大秘法之能，听的张广成神往不已，暗道难怪这老小子对能延年益寿的采补之法都不感兴趣，原来是见过真正的神通！ 可是酒醒之后，这老小子又不认账了，要不是打不过他，张广成早就想杀了他夺取功法！ 等他死后，他的弟子天机二十五又躲着他，更让他相信当初所言都是真的，一直到最近才联络，还提出要以仙法换取他出手保命…… 回忆过往，张广成对此深信不疑，更感兴趣了，头也放的更低。 “《神游物外大法》太过艰深晦涩……我亦不能领悟……至于《殒生术》的心法，则是……” 天机二十五一字一顿说的很慢，张广成听的聚精会神，生怕漏掉一个字。 所以，他并没有发现，天机二十五越说声音越稳、越说伤口越浅、越说伤势越小、越说功力越强！！ 张广成一身法象巅峰功力与勃勃生机在悄无声息地流入天机二十五身体！ ——寻常吸功大法就像捕食，得钳制住对手撕扯他的真气入体，而《殒生术》则像水蛭吸血，一边分泌毒素麻痹你的精神，一边疯狂吞噬你的功力！ 天机二十五越吸越强！ 不知不觉间连断臂处都重新长出肉芽，慢慢恢复。 他看着张广成露出不屑的冷笑，这颗人形的【造化丹】，就是师傅留给他的秘密武器，今天终于派上了用场！ 渐渐的，张广成感觉不对了！ 他的手上多了皱纹，他的血肉在消逝，他在迅速变老！短短几个呼吸就从童颜鹤发变成了形容枯槁！ 相反，天机二十五反而越来越中气十足，皮肤白里透红，生命力无比旺盛！ “你！你——” 发觉的太晚了，张广成瞪大眼睛，连骂人都没力气，手没撑住，一下子趴到了地上，好像一个黄土埋脖子的老翁，眼看就要死去…… “前辈别见怪。” 天机二十五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活动着新生的白嫩手臂，昂首挺胸，淡然说道：“《殒生术》太难，晚辈怕你不懂，特意示范，等到了地下，才好修炼啊……” 说完，天机二十五一脚踹断了张广成的脖子，冷眼望向地宫方向：“曹谨行，你太小看我了，不死火都杀不死我，碎心何惧……咱们走着瞧！” 第三百二十六章 要命的“宝藏”！ 上层阳墓。 四海归一殿前，乐声激荡，金人古琴与乐官琵琶交相辉映，大战正在进行。 各色真气充斥视野，法象升腾，气芒迸射，打的地宫震荡，金玉之声隆隆震耳！ 白眉、赵希真等一心强闯，九大金人各持仙器死战不退！ 可是灵智不足是它们的致命弱点。 三神兽和傀儡故技重施，穷奇、麒麟入场纠缠，火凤蓄力，再加上魔教、戏伶楼高手一同出手，九大金人节节败退。 伶官身负骊山绝学，【移山倒海】之术威力无穷。 厉胜天和魔教三宗宗主也是一顶一的高手。 众人齐上，金人相继消熔，这次白眉长了记性，提前注意曹谨行动向，严防他再突然冒出来夺宝，让赵希真、王道宗等人第一时间强抢仙器，可是诡异的是，金人熔化、仙器落地的瞬间，竟然凭空消失了！ “遁地……” 白眉心中诧异，又急又怒，但也顾不上了——四海归一殿就在眼前！ 三神兽无心仙器，麒麟开道撞开大门，火凤、穷奇紧随其后，着急救出三凶。 魔教、戏伶楼的人也已经按耐不住，大秦重宝遥遥在望，抢到手才是第一要务！ “大人！” 密道之中，眼看穷奇就要穿过机关，飞进大殿，何千秋有些着急。 陆炳神色坚毅，二话不说提起【镇国斧】，身后十八影卫蓄势待发！ 可就在这时，一个声音飘到陆炳耳边，陆炳刚要冲出去，听到声音，急忙伸手拦下众人：“再等等！” 三神兽和一众高手冲进了四海归一殿中！ 阳墓与阴墓的布置一般无二。 同样的恢宏大殿，同样的高台，同样的日月星辰、江河湖海！ 水银有毒，众人屏息而入，目光穿过兵马车佣，一同看向五丈祭台之上。 那里没有始皇棺椁，没有九州鼎，而是立着一块黑乎乎的石碑，碑上赫然刻着《河图》、《洛书》！ 那是两幅自远古传承下来的神秘图案，蕴含了深奥的宇宙星象之理、大道运行之秘！ 河图十数为天地生成数，洛书九数为天地变化数。 万物有气即有形，有形即有质，有质即有数，有数即有象，气形质数象五要素用河洛八卦图模拟表达，巧妙组合，融于一体，建构出宇宙时空合一、万物生成演化的运行模式，从而阐释出天地至理，让人一见就不由沉浸其中！ “【大道碑】！” 明宗宗主姜青阳失声叫道，两眼满是兴奋和急切，其他人一看也都露出狂热的神情。 在场之人无一不是江湖高手，见闻广博，自然知道这神秘石碑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 【大道碑】蕴含天地至理，乃华夏文化、武功、阴阳五行术数之源！ 传说成汤在洛水得黑龟献碑，观《洛书》而创《先天乾坤功》； 文王于羑里得青鸾献碑，观《河图》而创《周易》、《文王天课》； 武王观碑创《浑天宝鉴》、《天子剑法》…… 到了春秋战国时期，诸子百家观碑创镇派绝学，使各自的“心法”武功，名扬天下！ 鬼谷子做《玄微真解》、《纵横剑术》。 骊山老母创《阴符经》、《移山倒海》。 老子创《道德经》、《一气化三清》。 孔子做《坐忘经》、《春秋剑》。 墨子创《墨经》、《非攻剑》。 吕不韦创《大无相功》、《阴月神爪》。 …… 原本促成百家争鸣的【大道碑】，随始皇一统天下后，销声匿迹。 原本闻名遐迩的仙级武功，随始皇焚书坑儒后，绝迹江湖！ 始皇推崇韩非，深信其言“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禁绝【大道碑】、禁绝仙级功法，就是为了减少不受管控的江湖游侠，也是为了大秦长治久安，只可惜……千算万算，还是功亏一篑！ 如今，【大道碑】重现江湖，意义非凡。 凡是想登临绝顶的江湖人，哪个不想修炼仙级功法，哪个不想观碑一探天地奥秘！ 它的诱惑太大了！ 一看到它，其他宝物皆不入眼，姜青阳下意识地飞上高台，如饥似渴地观看那碑上的图案。 魔教长老护法也按耐不住了，本就是打家劫舍的惯犯，面对这么多的天材地宝、武功秘籍都疯了一样冲过去，地宫立时便乱了。 各种金器、玉器、珍珠、玛瑙铺了一地，人人争抢秘籍，抱着绢帛竹简大喜狂呼。 “《墨经》！这是墨家最高绝学！” “吴楚湛卢！当真是一把好剑！” “【不老药】！这里居然还有传说中的【不老药】！” “太好了！宝物！全是宝物啊！” …… 三神兽对那些人的惊喜呼嚎不以为意，极力感应三凶位置、寻找九州鼎之所在。 白眉、赵希真、王道宗以及那位佩戴【昆仑剑】的黑袍人等都在帮忙寻找，试图在《失却之阵》压制下寻到阵眼，对所谓的宝物和那块【大道碑】不屑一顾，甚至在避免将目光投到石碑上面。 乐官跃跃欲试想去看大道碑，让伶官一把拉住了，至于其他戏伶楼杀手可就不管不顾了，有的看碑，有的夺宝。 弥勒宗主也已经上去观碑，太平宗主张万擎同样想上，但见厉胜天、伶官都是不动声色，怀疑有问题，便强压下那股欲望，站在厉胜天身后。 厉胜天负手站着，眉头紧皱，远远看着那块碑，心中升起不祥预感。 “虽说没有麒麟、火凤相助，十二金人、机关陷阱就已经是天堑，常人难以入墓，但……总感觉有些过于顺利了……【大道碑】立于此处，神功秘籍、天材地宝也毫不遮掩……难道那十二个金人就是全部的守墓手段？” 厉胜天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可是千古一帝秦始皇的陵墓啊！ 正要提醒那两位宗主，忽然一声惨叫，几人循声望去，祭台下抢宝物的一个戏伶楼顶级杀手竟然一爪掏穿了同伴的心脏，将他的心摘了出来！那人红着眼睛夺过同伴手中的绢帛，脸上尽是癫狂得意的大笑，一边喊着“我的！”、“都是我的！！”一边扔了那绢帛，杀入人群，攻向其他人！ “怎么回事？” 乐官脸色一变，刚要拨动琴弦除了这祸患，却见其他人也都不受控的大声呼喊起来，红着眼睛，拚命抢夺珍宝神兵，武功秘籍！ 戏伶楼的杀手在抢、魔道的长老护法在抢…… 一争抢就不免争斗，继而大打出手。 很快，兴奋的嘶吼声、抢夺声、刀兵声接连响起，所有触摸宝物的人都打了起来！ 有人打胜了，有人流血，有人死了。 他们越斗越厉害，还有人突然扑到摆放灵丹妙药的桌子上，红着眼睛，抱着桌腿啃，有的抓着瓷瓶、青铜酒爵往嘴里送，碎片划上嘴巴，酒爵的爵腿都插进了咽喉仍不管不顾地继续用力，直到将爵腿插进喉咙毙命之时，仍保持着那疯狂地神情，触目惊心！ 还有人用头猛撞台阶，磕的鲜血淋漓！ 所有人都疯了，不论境界高低，武功强弱，都像是变成了一头头野兽，只顾乱打、乱咬、乱撕。 一时间残肢断臂飘飞，四海归一殿中一片血红！ “姐姐……” 乐官吓了一跳，伶官也被眼前这疯狂景象惊住了。 “不好！” 伶官脸色大变，再看那些宝物如遇蛇蝎，惊声道：“狂似癫、疯如兽……这是仙品剧毒【兽心散】！阴阳家秘药！这些宝物全被喂了毒，快！快离它们远点！” 伶官掩着乐官急忙后退。 “果然有问题！” 张万擎额头冒出细汗，幸亏没动那些秘籍神兵。 厉胜天的脸色也变了，仙品毒药果然厉害，发作之快，效力之猛，见所未见！ 两人一阵心有余悸，再抬头看祭台上观碑的那两位宗主，竟然对祭台下的厮杀争斗无动于衷！ 无论是戏伶楼杀手，还是魔教长老护法、甚至那两位副教主，全都站在【大道碑】之前，死死盯着上面的图案，两眼无神，空洞而麻木地望着，仿佛忘了时间和空间，眼中只有那无穷“大道”，心神沉浸其中，挪不开眼睛！ “【大道碑】也有问题？！” 张万擎后背冷汗流出来了，这秦陵竟然如此诡异，防不胜防！ 厉胜天迅速摸出两根金针，甩手扔向两人。 金针刺入穴道，但那两人好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仍像木偶一样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厉胜天脸色微变，再出一掌，以掌风震飞姜青阳，强行让他转移视线，远离【大道碑】，可是……就在姜青阳目光脱离石碑的瞬间，他体内生机迅速消散，落地之时，已经变成了死人…… 张万擎大吃一惊。 “石碑图案曾用秘药擦拭，【离魂散】……” 厉胜天脑中灵光一闪，喃喃自语，随即色变：“快撤！” …… 大殿之外。 透过打开的殿门，陆炳、何千秋等人能清楚地看到里面的情况，一个个心惊肉跳！ 幸亏没进去…… “十三的援兵就要来了，给我盯死穷奇，别的凶兽可以活，它必须死！” 陆炳握紧【镇国斧】，一字一顿，斩钉截铁！ “是！” 十八影卫都没二话，这秦陵简直就是龙潭虎穴，敢乱动，里面那些人就是下场。 何千秋应了一声，接着奇道：“十三的援兵？哪来的援兵？” “……” 陆炳没回答，而是看向身后那条长长的墓道。 隆隆隆…… 巨大的、沉重的声音突然响起。 何千秋吃了一惊，循声望去。 十八影卫也跟着转过目光，就见成百上千、成千上万的兵马俑狂奔而来，万马奔腾，气吞山河！ 恍惚间，众人仿佛透过那些身影，看到了一千八百年前纵横天下的大秦无双铁骑！ 援兵到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 神游物外大法 “这股力量……” 骊山上，逃跑中的赵高眼看漫山遍野的花草瞬间败落，大吃一惊，仔细感应片刻，猛然睁眼看向后方追来的那个面貌丑陋却一身金戈铁马之气的中年男人，震惊道：“他、他居然真能调动《失却之阵》，你难道早就知道？！” “我又不是神，怎会未卜先知？” 中年男人提枪落地，看着赵高，眼中杀意如火山般喷薄欲出，冷冷道：“赢氏血脉断绝，大秦已成过去，那股力量交给谁都一样！他既然能瞒过你，又以天下苍生为念，那本将给他个机会又有何妨？赵高，一千八百年前，本将亲手将你枭首碎尸，你为何死而复生？【长生不死药】……可没有如此效果……” 中年男人眯起眼睛，死盯赵高，手中长枪越握越紧，一身功力蓄势待发！ 所谓的【长生不死药】，确实可以“长生不死”，但后患无穷。 此药本为阴阳家“云中君”所炼，利用人体肿瘤来维持一种病变与正常的中间状态。 肿瘤可以无限扩散，这种药就在于利用这种“优势”促成身体组织不断新老交替，以达成永生。 可是，服用这种药就等于引入绝症，一般人服药难以压制病变，必死无疑！ 武功高强之人虽能压制，但会受药力反噬走火入魔，经脉错乱，容貌尽毁，不人不鬼！ 始皇帝雄才大略，千古一帝，又怎么会让自己以这种妖魅模样统治大秦，六国反秦之人正在暗处磨牙凿齿，就等着他露出破绽再高举旗帜复辟，所以他宁死也没吃这【长生不死药】。 “……” 赵高沉默不语，额头冒出细汗，功法运转，体内真气翻腾，汹涌如涛！ 中年男人忽然灵光一闪，口中喃喃道：“难道是那禁术《神游物外大法》……胡亥居然给了你……而你竟然练成了！天人合一，神游物外，借体重生……这是周成王借【大道碑】从四凶混沌的天赋神通中参悟而成的功法，中车府令能练成，想必……花了不小的代价吧……” 赵高身体骤然一僵。 中年男人先是一叹：“我小看你了……”而后凛然变色，长枪斜指，阴沉冷酷道：“那你猜，本将这次还给不给你借体重生的机会！” “蒙恬！” 赵高忍无可忍，大喝道：“现在已经不是大秦！【长生不死药】的隐患你我皆知，而今真正的长生之路已然明了，你为何还要执着于一千八百年前的仇恨！当今正处武学末世，你我合力，天下无敌！登天成神的机会，就在眼前啊！” “阉贼闭嘴！” 蒙恬大怒，冷声道：“本将所求者，从不是长生二字！公子扶苏因你而死，大秦二世而亡也与你有莫大干系！当年我吞服【长生不死药】假死入陵，是为守护皇帝陛下和公子陵寝，也为给嬴氏子孙留一线生机，而今，帝陵已破，改朝换代，赢氏血脉又已断绝，我也该去见他们了…… 但在此之前，赵高！你必须死！” 最后几字，蒙恬怒极而啸，声震云霄。 刹那间，天空乌云密布，雷霆滚滚，似是在与蒙恬体内激荡不休的磅礴真气呼应。 蒙恬的身形一闪而逝，手中长枪化作一点寒星，直指赵高！ 赵高匆忙应对，两人同时消失，速度快如鬼魅，周围空气中不时闪现二人身影，每次交击都打的空间扭曲，呈现异态，逸散的茫茫劲气如刀剑犁过大地，触目惊心！ 天海风涛之间，金铁交击声不断传出。 龙形枪劲在虚空中出现，与青色利爪激撞，强招迭出，震声如雷！ 黄青二气纠缠，在黑夜里发出光亮。 两大法象升腾而起，高达八丈，顶天立地，举手投足间恍如神明降世。 转眼已过百招，蒙恬乃威震匈奴之不世猛将，战场厮杀经验丰富，远非赵高能比。 他看准机会，舞动长枪，蓄力近身，半空中旋转加力，一枪砸下！ “轰！” 赵高匆忙举掌格挡，真气化形作青色巨爪模样，正是吕不韦所创绝学《阴月神爪》，二者相撞如泰山压顶，铿锵炸响过后，劲气爆发，方圆百丈，瞬间地陷三尺！ 大地崩裂，整个骊山都是一颤！ 赵高两眼激凸，双臂骨裂，喷出一口血。 蒙恬飞起一脚踢在赵高脑袋上，赵高向上倒飞撞碎山间寺庙，蒙恬倒持长枪化作游龙紧随而去！ ——《龙腾枪法》与《亢龙诀》乃杀神白起所创绝顶仙品秘籍，威力无穷，可惜早已失传，后世武功不过挂名而已，《龙腾枪法》还有形，《亢龙诀》则已经完全是另一种武功。 “赵高，多年不见，没长进啊……” 狂风呼啸，龙吟声震耳欲聋。 赵高倒飞吐血。 蒙恬狂龙般的身影极速近身，瞬间将赵高吞没。 黄色枪影铺天盖地从龙口刺出，赵高拼死抵抗，交击声骤然高亢！ 随着时间推移，赵高身上伤口越来越多、越来越多，长枪先后刺进他的心口、小腹、胸膛…… 赵高又吐了两口血，焦急无比！ 他从没想过蒙恬能活到现在，傲视天下的时间太久了，久到他早已忘了危险的感觉。 然而今时今日，面对同样来自大秦的无双猛将、曾经无限接近天人境界的蒙恬，那种久违的感觉又回来了…… 赵高所学得自杂家吕不韦，主修绝学《大无相功》，可模拟天下武功，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辅修《阴月神爪》，凌厉无比。 这两门都是绝学，正因如此，赵高虽然隐居秦陵鹿马台客栈，但普天之下，没一个是他的对手！ 到了如今时代，就连最强的九门魁首也不过能撑几招而已。 举世无敌的时间太长了，就更让他目空一切，目中无人。 蒙恬说他“苦修经年”还真是诳他的，因为他已经看出，有天人境界卡着，赵高丹田内力饱和，就算苦修也没法增进功力，这一千八百年不过是在吃老本而已。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现在老虎回来了，猴子还是猴子，必死无疑！ 眼看蒙恬下一枪奔着脑袋刺来，赵高给逼得走投无路了，心中暗叹安逸的时间太久，忘了给自己培养后手，如今事到临头，只能弄险。 他一咬牙，爆发全身功力于右手，抢先一掌拍向心脏，同时暗运《神游物外大法》，搜寻三里之内的生人，欲将自身全部精气神依天人合一灌入那人身体中！ 此法极其凶险，稍有不慎就是败亡的下场！ 当初能在蒙恬枪下逃生，靠的就是事先以秘药“培育”的躯壳，如今只能听天由命了。 所幸，赵高感应到了三个人，一个武功极高，法象巅峰，另外两个都是凡夫俗子。 第一个不用想，成功几率太低。 剩下那俩正藏在山洞中瑟瑟发抖，估计是山民凑巧碰上“神仙打架”，跑不了，只能躲在暗处。 赵高二话不说施展秘术全神贯注，而后炼神出窍！ 蒙恬长枪刺中的同时，赵高那一掌也拍到了胸前，气绝身亡。 “哼，故技重施，找死！” 蒙恬一枪将赵高身体捅个稀巴烂，而后枪劲灌注，躯体粉碎。 他转身消失，奔向那两个山民躲藏的山洞！ 时间不等人。 山洞中一大一小两个药农正缩在角落里发抖，大的十七八岁，小的只有六七岁。 洞口已经被震落的碎石堵住，两人全身冷汗，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哥哥……” “嘘，别说话。” 哥哥赶紧捂住弟弟的嘴，心中后怕，白日采药伤了脚，行动不便，这才在山洞里休整，想等明日天亮再回家，不想遭遇武林人的争斗，山摇地动，差点被落石砸死。 “老天保佑……” 刚想到这里，忽然感觉有一股温热的气涌入身体，整个人好像被温水包裹，身体暖暖的。 同时，另一个人的意志也随这股气涌入身心，他的眼神逐渐从茫然、变成坚定、再变成阴狠，然后变回后怕，下一瞬，蒙恬已经提枪震碎山石，冲进洞中。 “什么人！” 赵高顶着哥哥的脸，表现出恐惧的表情，同时双臂张开，将弟弟藏在身后，表演兄弟情深。 蒙恬冷笑，二话不说一枪扫过，鲜血飞溅，两人的头都飞了起来！ “？！” 赵高的脸上挂着无比的惊疑和恐惧，似乎没想到蒙恬下手如此狠辣，另一个人可是无辜的啊！ 赵高利用的就是蒙恬那颗正义怀仁之心，想借此混淆视听——蒙恬心性如此，若不是这样，他也不会与宅心仁厚的公子扶苏交好，更被誉为“中华第一勇士”……只要瞒过一瞬，给他机会，赵高就有办法以摄心术种下心理暗示逃出生天！ 毕竟，功力虽已不在，但精神意志及心力仍是他赵高的！ 历经一千八百年锤炼，赵高心力坚韧无比，只是没想到蒙恬竟然问都不问，一并杀之！ “赵高。” 蒙恬长枪斜指地面，鲜血滴落在地，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二人尸体，喃喃自语道：“一千八百年了……人心是会变的……”话音落下，他不禁猛咳了一声，脸色发白，嘴角溢出鲜血：“本将……没时间跟你耗了……” 【长生不死药】还有另一个副作用，就是它的药效有限，需每甲子吞服一次，调理身体，以免病情加重，同时也避免“痊愈”，不死效果消失。 蒙恬虽以龟息之法延寿至今，多年来，药效损耗甚微，但这次全力出手，已经加速身体恶化，再加上对战中受的不轻不重的内伤，他的五脏六腑开始抗议，如不尽快服用新的丹药，身体将进一步失衡，等待他的一样是死亡。 丹药，秦陵里有。 但蒙恬，已经不想再吃了…… “陛下，公子……” 蒙恬走出山洞，仰望星空：“……且待臣下除去惊扰陵寝之恶徒，自当下九幽黄泉相伴，以报国恩！” 他看向地宫入口方向，再度消失无踪。 远处，天机二十五在暗处悄悄观战，亲眼目睹了两人惊天动地的厮杀，震惊不已，直到看他走远，这才重重松了口气…… 第三百二十八章 枭首！ 万千兵马俑浩浩荡荡冲入墨玉坪！ 厉胜天、张万擎以及戏伶楼两位刚出阳墓，看到如此阵势都惊了一下。 这秦陵还真是龙潭虎穴，背后宫殿有剧毒宝物、摄心石碑，悄无声息杀死了一众人，前面又突然来了如此多的兵马俑，声势浩荡，直如千军万马！ 始皇底蕴，当真雄厚！ 但同时，殿内三神兽、白眉、傀儡和殿外那四名绝顶高手，也都感受到了那股让兵马俑复苏的强大力量！ 尤其三大神兽，感受的格外清楚。 当阵法之力用于攻击，此长彼消，封印之力势必减弱，三凶的气息就流露了出来。 “在地下！” 三神兽眼中放光，白眉、赵希真等第一时间得到穷奇心神传讯，开始朝地下使劲，麒麟不断踏地，阳墓坚硬如铁的土壤开始崩裂，所有傀儡、神兽合力顶着封印向下突破！ 就在这关键时刻。 领头的八位将军俑已经杀到了宫门前，战马人立而起，马上八位将军飞身冲进大殿，其他兵马俑像潮水一样淹没了那四位高手！ “动手！” 陆炳一声令下，何千秋与十八影卫冲入俑潮！ 兵马俑对他们视若无睹，放任他们冲进大殿，一同杀向三大神兽！ 乐官和伶官见状心中吃惊，但并未动作，这时候再对锦衣卫出手，性质就变了；奇怪的是，厉胜天、张万擎这两个算是“饕餮”传承者的后辈子孙，也没有阻拦，就好像没看到锦衣卫，在俑潮中慢条斯理地处理扑上来的兵马俑。 张万擎倒是有心阻止，但看教主无动于衷，聪明的跟他站在同一阵线。 厉胜天眼看锦衣卫杀进殿中，嘴角勾出冷笑。 《神斧诀》·一斧斩破江河断！ 陆炳爆发真气，六丈法象升腾，手持巨斧，猛然挥下，劲气浩荡，所向披靡！ 斧劲过处，犁出三尺深沟，脚下碧玉砖石崩碎，祭台边一堆的神兵利器、天材地宝化为齑粉！ 三神兽吃惊之下，纷纷闪避。 何千秋身化电光缠住麒麟，八大将军俑扑向火凤，陆炳提巨斧杀气腾腾奔向穷奇！ “住手！” 白眉急忙大喝一声，命令王道宗、李重楼等傀儡攻向何千秋，赵希真与一众伪象襄助火凤，他本人和昆仑剑主诛杀陆炳，但他刚要动，一道金光突然从地下冲出，右手积聚磅礴真气，幻化成阴阳双鱼拍向他的心脏，白眉猝不及防，忙双手交叉护胸！ 阴阳家禁术·《阴阳合气手》！ 曹谨行操控湘君催动灵核之中全部真气，一掌拍出！ 无俦掌力打在白眉双臂之上，真气激撞，轰隆巨响，将他打飞出十丈之远！ 白眉双腿犁过地面，地上又多了一道深沟。 这一掌使出，湘君灵核真气不足，难以再动，暗暗聚气。 “噗！” 白眉倒飞，大口吐血。 暗处待命的十八影卫看准机会，立刻身形化影，倒持利刃砍向白眉的脖子！ 白眉连遭突袭，心中惊怒，眼见那些人如狼似虎杀来，知道这是个圈套。 曹谨行以偃甲突袭，为的就是等他心急之时，联合这十八人布下如此杀机，对他下手！ 但是…… “曹谨行！” 白眉嘶声怒喝道：“你太小看我了！就凭这些连法象都不是的小喽啰，能奈我何？！” 他立刻提气行功，《地泽经》真气如火龙般在体内流转，五丈法象瞬间凝聚，只要凝成法象，以他的防御力，通幽巅峰的影卫们根本就无法突破他的护体罡气，甚至会被反震所伤！ “呵呵……” 湘君笑了，口中传出曹谨行的声音：“之前确实不行，但现在，仙器在手，老东西，受死吧！” 话音落下，一面铜镜突然从地下飞出，折射出耀眼光芒！ 白眉见状，大惊失色，那面镜子赫然就是法家神镜——【商君镜】！ 有《失却之阵》、【九州鼎】攫取神州祖脉真气，再以【弑神枪】催发，如今的十里秦陵地宫都在曹谨行天人合一掌控之中，凡阵法覆盖范围之内，苍穹大地尽握于手！ 宝镜破土而出的瞬间，湘君随手一拨，宝镜偏转，璀璨镜光射向正对着的白眉！ 这镜子出现的太快，白眉在看到它的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不妙，急忙闭眼，但还是有一缕镜光入眼，那一刹那，他的心神不由自主地失守了，仿佛回到了天姥山秘境，回到了与神兽麒麟、与谢氏族人在秘境中生活的那段时光。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白眉神色和缓，精神放松，体内雄浑真气在凝成法象之前，悄然散掉了…… 瞬间，无穷杀意萦绕身心！ “不好！” 白眉骤然惊醒，睁眼一看，十八人已近在咫尺，利刃悬在头顶！ 噗嗤！ 噗嗤！ 噗嗤！ …… 白眉匆忙举手格挡，他手上有麒麟鳞甲，坚不可摧！但这十八人干的就是刺杀勾当，又快又狠，从四个方向袭击，一只手根本难以完全防御，其他人的利刃纷纷捅进他的心脏、胸膛、肚腹…… “你——” 白眉两眼圆睁，口吐鲜血，目光透过这些人看向“曹谨行”，湘君神色淡淡，毫不意外，再看这混乱的战场，越来越多的兵马俑，以及被兵马俑、何千秋缠住自顾不暇的神兽麒麟，重重一叹…… “杀！” 湘君一声令下。 影卫统领匕首横挥，白眉的头颅飞向天空，血花飞溅！ “大哥！！！” 另一边襄助麒麟的月老、星老瞬间睁大了眼睛。 “找死！” 湘君手中持镜，猛然转身，镜光夺目，投向麒麟方向。 谢氏族人和那三名通幽巅峰傀儡都是一愣，王道宗、李重楼等急忙闭眼，何千秋趁机身形化电，在人群中穿身而过，谢氏一族的头颅纷纷飞上天空，无头尸体倒向地面。 麒麟大怒，双目血红，但它身处地宫，神通受到压制，没法地行、也没法御土，一身实力废了一多半！何千秋速度太快，它攻击不到他，但何千秋手上也没有龙骨神兵，同样杀不死它。 麒麟暴怒，人立而起，双蹄积聚真气，猛然砸下！ 轰隆隆！ 地动山摇！ 麒麟完全无视何千秋，拼着受伤也要开出通向地下的通路。 另一边，火凤飞在空中，唳声高叫，不时挥动羽翼，洒下一片片的烈焰，但兵马俑死了一群，还有一群，尤其八大将军俑材质非凡，真气灌注之后，战斗力更加可怕，一个个疯了似地往火凤身上扑，就像牛皮糖，黏上了就脱不下来。 火凤被无数的兵俑缠住，穷奇的日子也不好过。 锵—— 突然一声雷霆炸响，震得整座地宫都在颤抖！ 仙器【镇国斧】与【昆仑剑】相交，无形剑气挥洒，飓风般横扫四方，整个地宫爆炸开来，硝烟弥漫——陆炳全力出手，要以《神斧诀》强杀穷奇，但没想到，最后关头，那个手持昆仑剑的傀儡居然只身独剑挡住了他！ 挥洒的金戈之气震碎黑袍，露出那傀儡的本来面目——武当掌教，李玄宗！ “果然如此……” 陆炳已经有心理准备了，这世上能挡住他《神斧诀》的人寥寥无几，有王道宗、李重楼先被操控，只要李玄宗对他的徒弟、师弟不设防，那偷袭、下术简直不要太简单！ 《无上太极剑》擅于防御，后发制人，在墨家《非攻剑法》失传的当代，可说是天下最强守剑！ 穷奇有他当盾牌，又拿着【昆仑剑】……陆炳眉头皱起，提斧再砍！ 当世顶尖的两大高手爆发巅峰决战！ 《神斧诀》·二合纵横天地分！ 第二招用出，巨斧高扬，如大日凌空！ 李玄宗神色凝重，单手持剑，竖于胸前，两指抹过剑身，剑气汇聚，脚下太极图陡然扩大！ 锵—— 斧剑交击，劲气四射，连空间都扭曲，荡起涟漪！ 刹那间，砖石崩裂飞溅，地陷三尺，第二声炸雷在殿中响起！ 十八影卫本欲助战，听到这一声耳膜几乎给震裂，被逸散的劲气击飞了出去，五脏六腑遭受重创。 战场之上，时而剑光霍霍，时而利斧横空，时而亮如白昼，时而气芒迸射。 曹谨行借湘君之眼看的很清楚，心中无语。 再让这俩这么打下去，都不用麒麟使劲就能把“楼层”震塌，那边穷奇正缩在角落，冷眼旁观，眼看运起天赋神通，丝丝黑血从虎爪散发，凝聚成一滴精血，瞄准了陆炳，这个时候必须要外力打破僵局，曹谨行一边戒备，一边看向另一边跟二哥纠缠的李重楼、王道宗。 “李玄宗，中原武林两座丰碑之一，三丰真人嫡传，道心坚定的武当掌门……我不信【道心种魔】能让你毫无反抗之力！” 湘君消失，转眼又在另一处战场突然出现。 李玄宗正在穷奇操控下与陆炳死战，手持昆仑剑，防守的一丝不透，突然一声凄厉惨叫传入耳中，这声音无比熟悉，惊醒了李玄宗沉眠的意识，他木然的眼中流露出一丝神光，循声看去，就看到湘君单手掐住了李重楼的脖子，越来越用力！ “重……楼……” 李玄宗的自我意识开始与【道心种魔】对抗，一时间双目猩红，头痛欲裂！ “啊！！！” 李玄宗抱着脑袋痛苦嘶吼，他看着不过五十来岁，实际上已经年近八十，修炼《无上太极经》七十年来，早已凭借顶尖悟性和心性达到道家无为之境，作为张三丰寄予厚望的能挑武当大梁的人，他的道心之坚定，无与伦比，此时，靠着一身绝顶功力和坚定的心性，虽不能完全苏醒，但在穷奇心神操控下，仍能顽强抵抗！ 陆炳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身形一闪，骈指点在他胸膛！ 《日月神鉴》·玄月指！ 一身真气瞬间转化为至阴至寒，打入李玄宗檀中穴。 李玄宗身体一僵，骤然冰封！ 陆炳提斧杀向穷奇！ 《神斧诀》·三三不尽乾坤转！ 穷奇是四凶中玩弄人心的高手，正面对敌却非它所能，眼看陆炳杀意凛然，越来越近，急忙振翅欲飞，谁料脚下砖石突然崩碎，一条条石龙从地下窜出，缠住了它的四肢，并在一瞬间将它拖入砖石之中，只露出半边身子，半个头！ 湘君甩手扔掉李重楼，冷笑说道：“以为缩在角落就安全了吗？等你半天了！” 穷奇大惊，第一时间对着陆炳弹出虎爪之中那一滴精血。 然而才刚发出，一面石墙凭空凝聚，帮陆炳挡住了它。 穷奇：“……” 曹谨行：“……还有什么招？” 而后，陆炳巨斧劈了下来！ 死生之际，穷奇爆发求生本能，拼尽全力将真气汇聚于虎爪，一眼望去，有如金铁浇铸，百炼之钢，但肉体再坚不可摧，也无法抵挡陆炳手持龙骨神兵的全力一击！ 下一瞬，金石之音爆响，穷奇的那只爪子被硬生生砍断了！ “吼——” 穷奇嘶声厉吼，疯狂挣扎！ 火凤、麒麟见状急忙要援救，曹谨行再发力，催动《失却之阵》阵法，九州鼎发出嗡鸣，疯狂汲取神州祖脉真气，再由弑神枪打入大地，殿中所有兵马俑疯了一样扑向两大神兽！ 就像扑火的飞蛾般义无反顾。 何千秋全力阻挡麒麟，八大将军俑抛掷长枪阻拦火凤。 陆炳连挥三斧！ ——四分五裂风云变！ ——五岳排山惊天势！ ——六道无常苍穹灭！ 第一斧断双翅，绝它飞行之力！ 第二斧断双腿，绝它起身之力！ 第三斧劈脑袋，彻底灭其生机！ 接连三斧劈下，大地犁出深沟，陆炳仿佛开天神明一般，劈的整座骊山震荡，前方山体之中多了一条巨大的沟壑，深不见底！地宫之内山摇地动，碎石不断落下，站都站不稳。 穷奇的脑袋飞向天空，重重坠地。 鲜血溅了陆炳一脸…… 曹谨行心神一动，穷奇头颅下落到阴墓，曹谨行一枪刺出，那颗头彻底爆炸，化为齑粉。 “这样，才是万无一失！” 曹谨行喃喃自语，将弑神枪重新插入阵中。 …… 第三百二十九章 三凶出世 当穷奇头颅飞上天的时候，时间仿佛变慢了。 陆炳抹掉脸上鲜血，眼中诡异地闪过一抹红光。 阳墓的麒麟、火凤，阴墓下封印的三凶全都狂暴起来，嘶声怒吼！ 曹谨行脚下祭台疯狂颤动，隐隐有惊怒的咆哮声从地下传出，让整个地宫都跟着剧烈震动起来。 “吼！” “唳！” 麒麟火凤发出高亢的鸣叫。 所有人都懵了。 居然真的砍下了神兽的脑袋！ 这是为民除害啊，十八影卫激动不已，外界的四大高手也不禁瞠目结舌。 虽说穷奇是最好杀的凶兽，但亲眼目睹这一幕，仍让他们心神震荡。 毫无疑问，这是划时代的时刻！ 穷奇一死，就像提线木偶的操偶师死亡，【道心种魔】没了牵制，王道宗、李重楼、李玄宗等傀儡都恢复了心智。 赵希真也在这时悠悠醒转，但不等他睁开眼，湘君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二指一错，只听咔嚓一声，赵希真气绝身亡！ 曹谨行接着以手做刀砍掉了他的脑袋。 ——星宗已经被镇抚司覆灭，这人活着就是祸害！ 轰！ 突然一声巨响，陷入狂暴状态的麒麟一脚踏地，经受两大巅峰法象连番冲击的“楼层”终于支撑不住被硬生生凿出深坑，砖石破裂，地上出现一个大洞，露出了暗藏在下方的阴墓。 墓室布局跟阳墓一模一样。 三凶的气息更加浓郁了，麒麟狂吼一声，纵身扑了下去。 火凤紧随其后，闪电般飞入其中。 “十三！” 陆炳和、何千秋站在洞边，都看到了身处大鼎之前，阵法中央的曹谨行。 曹谨行一心多用，又是操控湘君、又是操控兵马俑、还要留心战场之上的危险，保护陆炳两人，心神损耗极大，能支撑到现在，已经是天赋异禀，此时全身冷汗——《失却之阵》确实是一股无可比拟的力量，但使用这种力量、驾驭两大顶级仙器，也是极大的精神负担！ 尤其穷奇一死，祭台之下，三大凶兽反抗加剧，曹谨行不得不分心压制，额头冒出一层细汗。 两大神兽冲入阴墓！ 笔直杀向曹谨行！ 曹谨行一边专心压制凶兽，一边抬眼看向从天而降的那两道身影，按在九州鼎上的左手微微用力，聚集真气于【弑神枪】枪尖，他深吸了一口气，而后长枪舞动，带动方圆数十里的天地元气，一枪刺出！ 长枪刺破空气！ 地宫之中，蓦地响起一声嘹亮龙吟！ 《龙腾枪法》·【云起龙骧】！ 此乃昔年大将军仇鸾曾经用过的招式，曹谨行此时用出，已然青出于蓝。 这一枪辉煌迅急，如惊芒掣电，如长虹经天，锋芒毕露，锐不可当！ 雄浑枪劲脱枪飞出，化作鳞爪飞扬的金色巨龙，瞬间横跨十余丈，迎面撞上两大神兽！ 这一枪速度太快！ 麒麟、火凤正处下坠之时，来不及闪避，一个匆忙以山劲护体，给撞飞了出去；另一个化作不死火焰，任由巨龙穿身，毫发无损！ 两大神兽安然落地。 第二次冲撞接踵而来！ 脚下祭台作响，犹如战鼓，三凶正在地下冲击封印！ 曹谨行全力压制三凶，望着下方甬道上那两道迅速逼近的身影，鼻孔中流出血迹。 长时间、高强度的心神损耗，让他整个人摇摇欲坠。 “十三！” 关键时刻，何千秋、陆炳跳了下来，挡在他身前。 陆炳对九州鼎的存在早有预料，何千秋一时没往深处想，既然曹谨行有不挪动的理由，那帮他顶住就是！ 二太保手中长枪闪烁电弧，《狂霆枪法》蓄势待发！ 曹谨行眼看两人落地，绷紧的心神总算放松，全力维持阵法，压制凶兽，可就在这时——两大神兽狂奔不止、何千秋握紧长枪严阵以待之际，哪料到陆炳眼中忽地生出幻像，精神恍惚，仿佛听到身后响起惊天巨响，四凶之首饕餮打碎祭台，从地下冲出，张开血盆大口，对准了曹谨行！ “孽畜！” 陆炳勃然大怒，反手对着那巨兽就是一斧！ 然而，那“巨兽”的真实面目却不是什么饕餮，而是安然矗立着的华夏至尊神器、《失却之阵》阵眼：【九州鼎】！ 这变故突如其来！ 何千秋眼看巨斧劈向九州鼎，惊愕无比，曹谨行也不禁大惊失色，接着注意到陆炳眼中闪过的红光，心道不妙，穷奇死归死，居然还在生命最后关头下了【道心种魔】！它不为操控，不为傀儡，而是以精血为媒在陆炳脑中种下幻术，要让他打破阵法，释放三凶！ 麒麟、火凤大喜过望。 三凶即将出世！ 接下来，就是对人族的复仇！ 千钧一发之际，曹谨行来不及思索，脑中飞快闪过凶兽乱世、生灵涂炭的地狱景象，匆忙凝聚法象，举枪挡在了九州鼎前。 “我真是个白痴……” 曹谨行一声苦笑，眼看【镇国斧】越来越近，斧上庚金之气无比炽盛，雄浑浩瀚，似有开天辟地之能，也不由暗叹龙骨神器之威，当真可怕至极！一直以来，从不做没把握之事的曹谨行第一次舍身弄险，疯狂调动脚下《失却之阵》阵法之力，竖枪格挡！ 仙器对仙器！ 《失却之阵》对法象巅峰！ 咣—— 下一瞬，一个惊天动地的声音突然响起，并在刹那间飘出地宫，飘向地表！ 骊山方圆三十里都听到了那一声仿佛来自洪荒亘古的隆隆雷音！ 大地震颤，整座地宫仿佛经历了一次十级地震，边角开始坍塌，摇摇欲坠！ “噗——” 无比锋锐的斧劲打破法象，打入身体，曹谨行吐血倒飞，他的身体狠狠撞在了【九州鼎】鼎身之上。 那大鼎在巨力冲撞下，向后偏移了数米—— “完了……” 曹谨行倒在地上，眼看九州鼎移位，深深叹了口气。 他握枪的两只手已经骨断筋折，隐露白骨，只觉体内五脏六腑都要被震碎了！ 他捂着胸膛又吐了口血。时间太短了，到底汲取真气不足，无法靠一重境界，抵挡手持龙骨至宝的法象四重绝世高手。 如今阵眼移位，封印阵法……已经破了…… “十三！” 何千秋回过神，急忙冲过去扶起曹谨行，掏出【造化丹】、【圣心丹】等疗伤圣药一股脑全喂给他。 “……” 陆炳提着镇国斧有些茫然，精神再度恍惚，血光消失不见，当看到眼前真实场景时，他大惊失色，那颗心迅速沉了下去：“十三？！” “快躲开！三凶……出世了！” 曹谨行只来得及说出这一句，便忍不住再度吐血，随着他话音落下，脚下祭台突然开裂！ 没了阵法压制，麒麟直接御土破开封印，地下三头凶兽重现人间！ 何千秋急忙背着曹谨行离开原地，陆炳在旁保护，祭台炸碎，三头巨兽顺着通道冲向地表！ “吼！！！” 【饕餮】、【梼杌】、【混沌】齐声咆哮，那恐怖的吼声让地宫之中所有人都不禁心惊肉跳！ 陆炳眼看凶兽即将出笼，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那鬼使神差的一斧，双手忍不住颤抖，语调沉痛喃喃自语：“生灵……涂炭……” “快！” 曹谨行急忙提醒：“能杀一个是一个！【镇国斧】！！” 曹谨行大吼，这一声用了摄心术，震人心魄。 陆炳当即反应过来，手提巨斧冲了过去！ 三凶毕竟封印了一千八百多年，此时正是它们最虚弱的时候，机不可失，只有诛杀凶兽，才能弥补滔天大错！ 陆炳速度很快，但还有一人比他更快。 “聒噪！” 凶兽嘶吼声中，一道身影鬼魅般从天而降，形如猛虎的【梼杌】才刚刚探出爪子，就被一杆长枪死死钉在了地上！ 长枪入地三尺，坚如磐石，梼杌仰天怒吼！ 陆炳吃惊之际，手中【镇国斧】已经被强行吸摄飞向半空，然后就看到了一个相貌丑陋但一身金戈铁马的中年男人持斧从天而降，对着那只梼杌的脑袋狠狠劈下！ 第三百三十章 两不相欠 噗嗤！ 一斧落下，鲜血横飞。 【梼杌】被身后【饕餮】扯了一下，避过要害，那巨斧狠狠砍在前爪，硬生生把那爪子砍了下来！ 梼杌痛的嘶声大吼。 蒙恬一斧不中，瞬息间连出三斧，八丈法象顶天立地，无限接近天人境的他，手持龙骨神兵【镇国斧】，当真威猛无敌，仿佛远古神祗一般，挥手间，翻云覆雨。 梼杌断了一爪，行动不便，但它天赋神通可以化成暗影，躲避攻击，再度让蒙恬三斧落空。 麒麟、火凤越来越近，地下双凶即将冲出！ 蒙恬对此一点不意外，看着那团闪烁的阴影，冷笑道：“一千八百年前本将封印得了你们，今时今日，更是如此！” 斧法一变。 真气升腾。 镇国斧之上突然放出华光，庚金之气猛然炽盛！ 蒙恬举斧向天，施展仙术，对着那团阴影砍出开天辟地般的一击！ 斧下的梼杌惊恐不已！ 此情此景，让它的记忆仿佛回到一千八百年前，那时就有这样一个人，手持长枪以仙术【绝影】将它打进《失却之阵》！ 若非没有龙骨神器，杀力不足，那专门为它而创的一式枪法，已经将它刺个对穿！ 时光荏苒。 当时的秦国大将已经不在，但那该死的记忆重新找了回来！ “还记得这一招吗？” 蒙恬的声音冰冷无比。 梼杌的心忍不住颤抖起来！ 蒙恬冷笑，运起十成功力，无视它的挣扎，挥落巨斧！瞬间地动山摇，碎石滚落，梼杌阴影之躯竟然被那一斧直接拦腰截断！ 鲜血挥洒，泼墨一般染红了祭台！ 阴影变回肉躯，梼杌死不瞑目！ 第二只凶兽毙命！ 所有人、所有神兽看得目瞪口呆，蒙恬提斧还欲再杀，突然一阵狂风伴着虎吼杀进阴墓，整个大墓扬起沉沙，掀起龙卷风暴，漫天的飞沙走石，遮蔽视野，那狂风吹的人几乎要飞起来！ “白虎？” 蒙恬屹立在狂风之中，一动不动，衣衫猎猎作响，表情很是复杂。 这头神兽当初帮过武安君白起，助他崛起微末，立下不世之功！也曾在“崤之战”助穆公脱身，为感念此兽大恩，自穆公起大军以“虎符”节度，渐渐盛行于春秋战国。 白虎“监兵”，喜兵戈杀伐。 但它不同于穷奇的搞事、无中生有，而是青睐于战场之上厮杀对抗，喜欢身具“白虎”命格、大将之风的人。 秦国崛起前，以战养国，深得白虎之心，虽然襄助秦将并非它的本意，但它喜欢、帮助的大将，多半效忠大秦，也等于是间接帮了秦国。 它对秦国的意义非同一般！ 白虎生性高傲，武力卓绝，除去不死火的可怕特性，单论战力，在五圣兽中杀力最大，最不好惹！ 它对青龙之死多半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心理，深恨商纣王帝辛，却并没有因此迁怒人族。 正因如此，麒麟、火凤以及穷奇的复仇计划，它没兴趣，也懒得参与。 如果说玄武不动，是因为对人族最后一丝仁慈，那它不动，就是单纯的没人敢惹，真惹了怕是闹的比凶兽还凶。 如今，神兽接连死亡，白虎也无法坐视了，但……蒙恬并没有感觉到风中的杀意，它是来救那几个神兽的…… 就那一瞬间的犹豫，白虎已经化作狂风带走了墓中的麒麟、火凤、饕餮、混沌，只留下一片狼藉。 “来去如风啊……” 蒙恬长叹一声，嘴角溢出鲜血。 就白虎这战斗力，这天赋神通，再借人族八条腿也撵不上，就更别说联合起来杀它了，纯属找死！ “咳咳！” 蒙恬体内失衡情况越来越严重，忍不住咳出鲜血，何千秋见状，取出丹药准备送过去，蒙恬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大步走到曹谨行身前，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曹谨行倒在地上，陆炳那一招，要不是有【弑神枪】顶着，差点把他杀了，伤势很重，就算有【造化丹】也并不容易好。 陆炳很是愧疚，不断灌输真气，助他疗伤。 “将军。” 曹谨行抬头看向蒙恬，扯着嘴角，露出笑容：“我想……你那个对头，应该死了吧……” “当然！” 蒙恬自信道：“我不可能再给他任何机会！你们也不必多想了，《失却之阵》破就破了，穷奇、梼杌已死，剩下那两个凶兽折腾不起来，大秦以前没封印凶兽的时候，不也没亡？不要小看人族的韧性，如今神州祖脉归位，你们的修炼环境会越来越好，福兮祸所依……至于这秦陵，屹立千百年，也到了该倒的时候，嬴氏血脉既已断绝，我和这里都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我想，皇帝陛下和扶苏公子应该也不喜欢再有人打扰。” 众人沉默。 曹谨行听出了他的殉葬之意，吃了一惊：“将军……” 蒙恬摆手，说道：“我对长生本来就不奢求，更何况还是以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活着。赵高习惯了蝇营狗苟，本将军可是要见青天白日的。” 他爽快笑道：“顶着一张假脸活千秋万代又如何？能改变这副鬼模样吗？骗过世人，也无法骗过自己。【长生不死药】，就当是传说吧。” 他转头看向那堆药瓶，发现已经被狂风吹的碎了多半，也就不在意了，之后秦陵倒塌，这些东西也要长埋黄土，毁不毁也无所谓…… “你，还有你。” 蒙恬看向何千秋、陆炳：“带着你们的人离开这，这里就要塌了，离远一点。” 那十三…… 两人脸色一变，同时看向曹谨行，忙道：“前辈……” “放心。” 蒙恬似笑非笑道：“我不会害他。我如果想害他，你们也拦不住。还你斧子。” 蒙恬随手将仙器【镇国斧】扔给陆炳，完全不担心他拿着龙骨至宝就能伤到自己。 陆炳：“……” 何千秋：“……” 面对这种强的非人的家伙，两人武功绝顶也没有任何办法，好在他没有恶意，曹谨行对他们点点头，陆炳和何千秋只好先带着十八影卫以及阳墓那一众伤员撤离。 “对了，【九州鼎】……” 陆炳忽然想起那件至宝，回头一看，不禁瞳孔猛缩，遍地碎石深坑中，那件华夏至尊神器……居然无缘无故地消失了！ 是这个人藏起来了…… 还是有人趁乱…… 陆炳脸色发白。 何千秋注意到他脸色不对，问道：“大人？你怎么了？” “……没事。” 陆炳摇了摇头，他隐隐猜到这个人留十三在后，应该就是因为【九州鼎】的缘故：“我们先出去！” “嗯。” 何千秋带着十八影卫跳上阳墓，上方兵马俑没了真气牵引已经不能动了，有的碎了，有的还完整，横七竖八地密密麻麻倒了一地。 王道宗、李重楼等人刚刚解除【道心种魔】，体内穷奇精血未清，还有些浑浑噩噩。 李玄宗已经清醒，但并未轻举妄动，仍处于被玄月指冰封状态，如今事态一团乱麻，他担心自己冒然出去反而会添乱，直到陆炳再度出现…… 无关人等飞快离开。 秦陵重新变得安静。 曹谨行看向破碎的祭台，叹了口气，【九州鼎】不见了……天机二十五……可能还有别人…… 真是阴魂不散啊！！ 下次再见，老子非把你粉身碎骨！ “三凶出世”这种危难之际，居然还惦记着私欲！趁蒙恬对付凶兽的时候盗走【九州鼎】，这帮人的心肝怕是都喂了狗！ 妈的！ 曹谨行深深吸气。 蒙恬笑了，说道：“你这个小家伙有点意思。本来对你们这些闯陵盗宝的没什么好印象，想着杀了算了，但你让我改了主意……难怪安期生将守护《失却之阵》的重任托付给你……” “嗯？！” 曹谨行吃了一惊，抬头看向蒙恬。 蒙恬随口道：“读心之术，并不稀奇，阴阳家的小伎俩，曾经跟东皇太一学过几招。我还学过他们的观星天衍之术，如今身处地下，无法观星，却不妨碍卜算，刚才抽空给你算了一卦，不太好啊，未来恐有杀身之祸……” 抽空？ 什么时候？ 曹谨行一脸懵逼，就刚才那种间不容发的危机关头，你居然还有闲心算卦？？ 蒙恬哈哈大笑，结果牵动病情，又吐了一口血。 曹谨行眉头紧皱。 “咳咳，我的时间不多了……” 蒙恬忍住笑，看着他脸上担心的神色，淡淡说道：“不必如此，生而必死，自然之理，不过有先有后罢了。看在你刚才那么努力维护《失却之阵》、心系苍生的份上，我帮你、帮你们一次，也算……没白等这么多年。” 蒙恬仰望墓室穹顶，缅怀说道：“为了这身功力，我也曾费尽千幸万苦，日日夜夜勤修不缀！本想公子死后，这世间再无人配得我传功，纵死也要带着它同往！但，遇到你之后，忽然觉得有点可惜了……当然，你这小子，远远比不上公子，但也确实……不算辱没它了……” 蒙恬最后来了个小转折，对曹谨行微微一笑，不等他反应过来，那双铁手已经猛地拍在他肩膀上，死死抓住！ 瞬间，无比雄浑的内力仿佛大江大河，倒灌入曹谨行体内！ “你……” 曹谨行猝不及防，整个身体像是烧红一般，汗水蒸发，化作雾气缭绕周身，在那股磅礴真气的灌注下，感觉像是有无穷的力量从身体里涌出来！ 蒙恬口吐鲜血，迅速衰老。 相对的，曹谨行功力暴增！ 法象二重！ 法象三重！ 法象四重！ 法象巅峰！ …… “为除赵高，我曾滥杀一人……今日传功，救义士一命……我跟这后世，两不相欠了……” 蒙恬那张苍老丑陋的脸上，露出安详的神色，渐渐气绝身亡，垂下头去。 陛下，公子，蒙恬来了。 陵墓颤动。 屹立千百年的秦陵开始崩塌！ 曹谨行两眼含泪，在蒙恬尸身前郑重跪了下去，深深叩首…… 第三百三十一章 密谋 法象四重境，一境一个坎儿。 常人倘若没有悟通其中关键，即便有高人传功也无法接纳全部内力，也只有曹谨行这样四境全通，独缺真气，才能完美消化。 蒙恬就是看中这点，这才费心传功，若非如此，传也是白传。 如今蒙恬已死，秦陵坍塌。 曹谨行叩首之后，运转《隐元诀》藏起功力，将那一堆秘籍收入乾坤袋——他没忘了帮安期生寻找解开【枯落术】的方法，然后迅速出了墓门。 身后陵墓坍塌下陷，随着千年过往一起，烟消云散。 “十三！” 陆炳和何千秋迎了上来，紧张地关注他：“你怎么样，那个人他……” 曹谨行传言道：“他是昔日秦国第一名将蒙恬，刚才将功力传给了我，然后就……” 曹谨行没往下说，陆炳和何千秋都懂他的意思，沉默了，众人望着秦陵废墟，半天没有说话。 这次任务是为了诛杀穷奇，但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么多的牵扯。 如今九州鼎被盗，下落不明，穷奇、梼杌虽死，还有饕餮、混沌出世。 曹谨行真不知道这算是有功还是有过。 不过，蒙恬说的也对，穷奇摄心，能将人变成傀儡，自相残杀，是凶兽中最恶心的，其他的不过力量强大，难以杀死而已，还不至于引动暴乱，穷奇死了，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众人回到鹿马台客栈，掌柜的已经死无全尸，客栈倒还能用。 何千秋帮李玄宗等人清除体内穷奇精血。 曹谨行趁机把个中因果都跟陆炳讲了——反正陆炳已经猜到九州鼎的事，又明确支持，会帮他圆谎。 陆炳也确实没多说，了解完前因后果，当天就写了文书直呈嘉靖，详细描述了全过程——当然是润色过的，把曹谨行的行动全部合理化，但没隐瞒自己被穷奇摄心导致毁阵、放出三凶的事。 然后描述了蒙恬、赵高、长生不死药，阴阳墓、大道碑、三凶、《失却之阵》和九州鼎…… 现如今，【大道碑】已经在陵墓坍塌前拿到手，但石碑表面经过特殊处理，碑身抹有仙品剧毒【离魂散】，要观摩领悟需要先解开此毒，不能急于一时。 至于【九州鼎】，很可惜被天机二十五等人盗走，怀疑还有魔教教主厉胜天、副教主张万擎以及戏伶楼乐官、伶官一同出手，那四个人消失的时机很不对劲，需要加派人手往昆仑山魔教驻地探查实情，顺便问问严世蕃，他那两个合伙人到底有没有伸手…… 陆炳跟嘉靖关系够铁，他的文书毫无顾忌，把严世蕃的参与很直白地写了出来。 嘉靖看到必然恼怒严嵩父子，就算不是他们直接授意，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踩雷坏事，触嘉靖的霉头，算是彻底起不来了，之后还要面临清算。 二十年为非作歹，想让他们死的人不在少数。 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一旦失势，也就离死不远了…… 在文书最后，陆炳还加了曹谨行听到的那个故事，以及“五圣开天”的构想。 这玩意对嘉靖的吸引力是指数级的。 只要嘉靖上心，就必不会让天机二十五称心！ 写完之后，陆炳反复看了两遍，确认无误，用无形隼发往京师。 何千秋还在帮那些江湖人疗伤，曹谨行独自坐在客栈大堂，翻阅从秦陵里搜刮的仙品秘籍、研究那些仙品兵器，但有些心不在焉，他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又说不出来，心里七上八下的。 “秦陵的事已经结束，接下来就是等京城的消息。” 陆炳微笑着下楼，说道：“骊山离药王谷不远，不去看看黄姑娘吗？” 黄姑娘…… 黄方苓？！ 曹谨行一瞬间恍然大悟，总算知道哪里不对劲了，脸色剧变，说道：“不好！方苓有危险！” 他二话不说冲出客栈，打了个呼哨，唤下荧惑，飞往药王谷。 陆炳先是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脸色也跟着变了：“难道……希望赶得及……” …… 与此同时。 药王谷后山，满地的药王谷高手，横七竖八倒了一片。 掌门魏云青、副掌门孙建白、医仙万密斋，还有两位隐世不出的法象境界太上长老，全都倒地不起，身受重伤，在他们之前，是骑乘坐骑飞速赶来的戏伶楼伶官和乐官。 “黄姑娘，再不出来，这些人都得死……” 伶官单手高举，对着万密斋的头，凌厉掌法蓄势待发。 乐官环抱琵琶，手按琴弦，作势欲拨。 丹房石门洞开，黄方苓面色平静，身穿紫色罗裙，一瘸一拐地从山洞里走了出来。 三个月时间过去，她的龙骨还没有彻底融合，走路还是有点跛，但已经完全遏制住了龙化趋势。 万密斋急了：“你出来做什么，快回去！” 伶官冷笑，手上内力加剧，骊山《阴符经》功力霸道非凡。 黄方苓目光扫过几位长辈，静静地看着两人，说道：“我愿意跟你们走，请不要伤害我的师长。” “好说。” 乐官娇笑着收起琵琶，看向黄方苓微瘸的右腿，惊奇说道：“这就是龙骨吗……天机二十五的消息还真灵通，五圣之力最难找的莫过于早已死去的青龙，时间太久，它的龙骨大都已经炼成兵器，失去活性，没法移植，倒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真是意外之喜！” 伶官也是如此想。 不怪他们胆大妄为协助天机二十五盗取【九州鼎】，实在是长生、登天成神的诱惑太大。 相比之下，给严嵩父子制造的那点儿麻烦根本就不足为虑！ 骊山派传承久远，第一代骊山老母乃是秦始皇先祖戎胥轩之妻，是活跃于商周时期的人物。 只可惜时间太久，传下来的资料太少，但长生的执念却随着《阴符经》一代代传承下来。 《阴符经》乃骊山派至高功法，练至大成可以延年益寿、青春永驻，但却不能不死。历代骊山弟子，最年长者寿数也没有超过三百年，这对骊山弟子来言，不得不说是个“缺憾”，试问如果能青春常在，又有谁不希望能活得长久些呢？ 机会就在眼前！ 天机二十五向她们讲述了五圣开天、登天成神的构想，又亲自试验了【九州鼎】对麒麟之力的反应，确切证明了所言非虚，那么，只要集齐五圣之力，就能召唤出【天门碑】，重开天路！ 麒麟之力，就在天机二十五身上，已经完成！ 白虎之力，可以从古今大将的后代中寻找，有【天覆阵】在手，难不倒天机二十五。 玄武之力，目前有记载的有两支，一为彭祖，得玄武心尖血，一为安期生，得龟蛇鳞甲。安期生暂且不表，彭祖擅长房中术，有后！不管传承至今，血脉多么淡薄，玄武之力都蕴藏其中！ 火凤之力，也已经解决，天机二十五在秦陵找到了打斗过程中火凤掉落的一根硬羽，只等移植到高手身上，就算大功告成！ 最难的是青龙，好在也有眉目，只是身份十分麻烦。 ——九门之一药王谷真传弟子，鬼市大小姐，医仙高徒……这些身份还在其次。 更关键的是，她是曹谨行未婚妻，而曹谨行背靠北镇抚司，背靠整个大明！ 所以，对她出手，一定要万无一失。 天机二十五特意请伶官、乐官一同出手，且以最快速度，最快时机，将她先行带往昆仑山天魔洞。 “请吧，黄小姐。” 乐官伸出一只手，有青色巨鸟从天空飞下，其形如鹤，其音如凤，朝黄方苓垂下翅膀。 黄方苓小心走上青鸟背部。 伶官、乐官一前一后跟上，青鸟振翅，一飞冲天！ 在她们走后一刻钟，灵鹫闪电般飞到药王谷上空。 曹谨行流星般从天而降，砸落地面，就看到满地狼藉。 “来晚一步……” 曹谨行眼中闪过彻骨的杀意，快步走到万密斋、魏云青等人身边，解开他们身上的穴道，喂下疗伤丹药。 “先别管我们了！” 万密斋焦急万分道：“苓儿让戏伶楼那两个败类带走了！得想办法救她啊！” “放心。” 曹谨行宽慰道：“交给我，她不会有事的。谷主。” 魏云青抬头。 曹谨行道：“借你们谷中的无形隼一用，各大门派应该都能联络吧。” 魏云青道：“可以……” 曹谨行道：“那就好。” 接下来，曹谨行取笔墨纸砚，飞快写下了几封求救信。 看着信纸上那一个个熟悉的名字，药王谷众人目瞪口呆。 ——五毒教太上长老，宋成蹊！ ——东海沧溟岛下，安期生！ ——少林菩提院首座，灵禅大师！ ——东海雾流岛主，秦照南！ ——东海蓬莱岛主，方秉天！ ——剑宗执剑长老，卢登锋！ ——财神帮会首，万鹤卿！ ——丐帮少帮主，陆昆仑！ ——中原古家七公子，古笑羽！ 第三百三十二章 齐赴昆仑！ 一夜间，江湖震动！ 曹谨行那几封信发出，大半个江湖炸锅了！ 灵鹫亲自带着《枯落术》解咒方法飞往雾流岛，请秦照南出面，将秘籍送往沧溟岛下安期生手里——一旦解咒，就意味着安期生跟玄武解绑，以他的功力，足够兜底，就算曹谨行也陷进昆仑，只要他能到，就有脱困希望。 秦照南深明大义，明知曹谨行要救的那个女人是自己女儿情敌，但这小子一根筋，眼看就要带人闯昆仑山魔教大本营，为了不让女儿还没过门就守寡，也只能捏着鼻子帮忙了。 接到信的第一时间，他让几个兄弟跟牛鬼守家，保护两个女儿，以防万一，自己带着吞天鲸直奔沧溟岛，以法象功力施展天人合一联络安期生。 安期生很快回应。 顿时就有一股堪比冥水漩涡的吸力将秦照南带下沧溟岛。 再一次经历这种神鬼手段，秦照南深深叹服。 法象也有差距啊，何况这人……怎么看都不像只是法象的样子…… “前辈。” 秦照南落地后浑身湿漉漉的，匆忙震散水汽，闪身来到安期生面前，取出秘籍和书信交给他。 安期生看到《枯落术》秘籍先是一惊，知道秦陵到底还是开了，但没急着看，而是拿起了那封书信。 曹谨行信上没有丝毫隐瞒，将整个入陵、护鼎、破阵、三凶出世以及九州鼎被盗等消息都说了，过程精炼简短，但字里行间都是逼命凶险。 安期生笑了笑，知道那孩子在跟他邀功，果然，下一行笔锋一转，说了天机二十五联合魔教、骊山派盗鼎，意图“五圣开天”，抓走了黄方苓。 曹谨行即将强闯昆仑山，他唯恐出差错，恳请安期生解咒之后能帮忙救人，这样他万一不成，黄方苓也能多一线生机…… 言辞恳切，态度谦卑。 “难得啊。” 安期生看着秦照南手上的秘籍，怅然叹道：“这么多年，我都快忘了被人惦念的感觉了。” 当日，曹谨行说要帮他寻找解开《枯落术》的方法，本以为只是一句戏言，没想到他真的去做了。 拿秘籍在前，黄方苓被绑在后，这不是功利。 如果黄方苓没出差错，那来联络的就是曹谨行了。 安期生回忆当时的交往，心道以那小子脸皮厚、不吃亏的性子，估计还会讹点好处…… “也罢。” 安期生笑道：“就冲这份心，老道走一趟。” 说完，他拿起秘籍迅速翻阅，秦照南松了口气，有这位绝世高人出马，局面恶化不到哪里去，本想马上退走，先行一步，安期生说道：“不急，有这本秘籍，只要练成此术，炁毒自解。等我练成之后一起去，天机二十五再快，也需要时间。” “是……” 秦照南初入法象，曹谨行背靠朝廷，十三太保中有两位就是高位法象，不至于孤立无援，慢一点也无妨。 秦照南就在洞中静坐修炼。 沧溟岛上空，荧惑盘旋高飞，等着那两人出来…… 同样的一幕也发生在苗疆十万大山。 药王谷无形隼飞到五毒教的时候，天蛛使温玉良正在门中炼蛊，见是药王谷来信，还以为是又炼成了什么灵丹妙药，特意来耀武扬威。 同为九门，哪怕两家明面上水火不容，但必要的联络还是要有的，况且医毒不分家，有厉害的对手，才更能促进双方进步。 哪知打开一看——“五仙教太上教主宋成蹊亲启，晚辈曹谨行拜上”几个字让他立刻意识到这信的重量不简单。 温玉良当即带着信赶往门派秘境黑龙潭，寻找宋成蹊。 宋成蹊经上次在天姥山秘境得到麒麟血，一直在黑龙潭潜修，想要更上一层楼，温玉良带信前来，他本不欲理会，但当得知是曹谨行的信后，来了兴致，印象中，这半拉弟子可不像是会无事拉家常的样子。 他拿过信一看，脸色渐渐凝重。 “怎么了？” 在他身旁，坐着老兄弟，也是五毒教早已避位的老护法、白云岫师父，白诗仲。 白诗仲接近百岁高龄，面容苍老，满头白发，但精神头非常不错，时常来跟宋成蹊交流武道，观摩那半块【万象碑】。 温玉良来之前他正跟宋成蹊饮酒下棋，桌上还摆着没下完的棋局。 “你也看看吧。” 宋成蹊一目十行看完，将信交给白诗仲，站了起来，来回踱步。 白诗仲飞快阅读，越看越心惊：略过开篇叙旧，之后秦陵开、大道碑现世、九州鼎、五圣开天…… “这……” 白诗仲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这信上每一件单拎出来都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居然全凑到了一起，这些都是真的？！ “动静很大，很符合那小子的风格。” 宋成蹊迅速镇定下来，淡笑说道：“如果不是闹到这种地步，他也不会求到我头上，那小子心气儿大着呢。【大道碑】、【九州鼎】、五圣开天……这心计有进步，先述之以情，再诱之以利，想法设法让我到场……看来，这个黄方苓很得他喜欢……嗯，云岫机会不大啊。这些天闷闷不乐，天天玩【游仙钱】，都算些什么，也就唬得了你。” “你……” 白诗仲哭笑不得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心说这个。真照这信中所言，昆仑山上可是有魔道、骊山、鬼谷三派，这三门都传承久远，底蕴极深，天机二十五身怀《玄微真解》，厉胜天有《吞天魔功》，骊山二老也有《阴符经》……” 白诗仲无奈摇了摇头：“而且，还不知道他们有多少师门好友，你那传人要是真敢闯魔教太平道千年驻地，就算带着那俩锦衣卫法象也未必能全身而退，情况不妙啊！” “是很危险。” 宋成蹊收敛笑容，点了点头，接着话锋一转道：“不过，你也小瞧了朝廷，当今皇帝为了长生二十年不上朝，痴迷程度可见一斑！天机二十五弄出如此阵仗，可不是两个锦衣卫法象的事了，那小子是朝廷十三太保，事关朝廷脸面，嘉靖不会坐视……他邀我助拳，不过多一分把握而已。” 白诗仲道：“那你的意思……去？” 宋成蹊笑道：“为什么不去？不止我去，传令教众，正邪大战在即，有心观战的都可前往！我们离得近，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白诗仲点了点头：“行吧，我也去看看你们口中的这小子，到底什么人，能让我宝贝徒儿茶不思饭不想！” 宋成蹊哈哈大笑：“你不会失望的。” …… 或许曹谨行自己都没想到，不知不觉间，他在江湖上的影响力已然爆表！ 他是琅琊榜上的天之骄子。 他是北镇抚司十三太保。 他是吕祖传人，曾与魔道决战华山，少林灵禅大师赞其少年英才！ 他杀敌狠辣，但对朋友和善大度，丐帮少帮主是他兄弟，丐帮多位长老受他恩惠，还得过剑宗执剑长老青眼，力邀剑池取剑！ 他身具民族大义，为保城池，为护沿海百姓，率军与倭寇死战，保家卫国！ 正如蒙恬所言，曹谨行不算好人，但绝对是“义士”！ 如今天机二十五伙同魔教教主图谋不轨，盗取九州鼎，又抓他的未婚妻，为非作歹……他有求于人，天下武林正道，无不慷慨！ 少林灵禅大师得信，当夜赶赴昆仑山。 丐帮陆昆仑得信，诸长老听闻，立即联合帮主出君山总舵，奔赴魔教！ 剑宗执剑长老卢登锋得信，报于掌门剑尊，天下第三高手剑尊亲率剑宗七峰峰主下了天剑山。 东海蓬莱岛主方秉天愿出岛相助。 中原四家之一古家高手在七公子带领下出崂山。 江南财神帮帮主“万鹤卿”唯曹谨行马首是瞻，立即带本帮高手火速出发！ 江湖震动！ 而震得最强烈的，莫过于朝廷！ 当夜子时，陆炳的第一封传书先飞到京城吕符手上，吕符看过之后，心神大震，急忙将那封信报于嘉靖。 嘉靖又是震怒又是惊喜。 天机二十五伙同魔教贼人盗取本属于他的至尊神器【九州鼎】，纯属找死！ 但五圣开天，又为他苦苦追求的长生指了一条明路。 “魔教为祸日久，今无法无天，盗我华夏至尊神器！贼子嚣狂若此！朕决意……” 嘉靖刚要说准备御驾亲征荡平贼寇，第二封信就飞来了。 还是陆炳的。 这次不是公事，而是私事，帮他、何千秋和曹谨行“告假”。 信中说曹谨行未婚妻被魔教妖人掳走，陆炳决意与他共进退，三人即将赴魔教总坛救人，虽贼人势众，但为国锄奸，义不容辞！ 这话翻译过来就是：魔教虽有十余万教众，千军万马，但是我们不怕，我们哥仨这就去了，跟圣上您请几天假。 “……” 这么严肃的时候，吕符差点让这封信给逗笑了。 这指挥使、左都督居然跟皇上玩心眼，表面大公无私，丝毫不敢公器私用，私自调大军围剿，但说的是“为国锄奸”…… 实际上这封信一到，皇上还能不同意吗？曹谨行屡立大功，出生入死，朝廷如果不闻不问，那可太让人心寒了，更何况皇上本身就有掺一脚的想法…… 嘉靖脸色古怪：“吕符……他这什么意思？东湖（陆炳）什么时候这么老实了。” 吕符淡笑道：“回圣上，陆指挥……大概是自觉秦陵之战有过，一时不慎，误中穷奇邪术，放出三凶，想带大军围剿魔教救人，又不好以私事为名，惹您厌恶，这才先斩后奏……”魔教总坛那是容易闯的地方吗？好手如云，人多势众！厉胜天他们主场作战，可以随便打，受伤了也有人掩护，陆炳他们稍有失误就是大难，那可不是十万棵庄稼等着人割，各种火器、暗器防不胜防。 “小聪明。” 嘉靖冷笑：“他当朕是什么人，朕的十三太保！朝廷命官！魔教居然敢对他的家人下手，朕能坐视吗？【九州鼎】落入魔教之手，朕能坐视吗？！拟旨，调川、陕、滇三省八万驻军即刻赶赴昆仑山，荡魔除奸！把朝廷的脸面、朕的脸面，挣回来！” 嘉靖一字一顿，杀机四射。 吕符肃然道：“奴婢遵旨！” 嘉靖：“既然少湖有心，那朕就先不去了。三省驻军由兵部加急传书，这道旨意，你亲自去送！带上陶仲文和蓝道行。” 吕符弯腰躬身，知道这是要他们助战了。 说完这些，嘉靖玩味一笑：“少湖既然自觉有过，那此次领军之人就交给十三，他在台州就做的很好，如今又已法象巅峰，足够充当牌面。至于少湖和老二，就督军吧。” 吕符也笑了：“奴婢领旨！” 刚说到这，嘉靖忽然眉头一动，看向殿外，吕符也向外看去。 一个小太监慌忙跑到殿门前，先竭力喘匀了气，然后说道：“启禀圣上、老祖宗，大太保带着几大太保求见。” 嘉靖挑眉道：“十三倒是挺得人心，这么多人替他出头。” 吕符也道：“他年纪小，天资高，做事周全，确实挺招人喜欢。” “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去吧。” 嘉靖大手一挥，道：“只有一条，从今以后，朕不想再听到‘魔教’这两个字！把他们斩草除根！” “是！” 吕符郑重应是，慢慢退出大殿。 殿外，整座紫禁城的天空，狂风卷集，山雨欲来…… 第三百三十三章 序幕拉开 中原江湖高手从各处涌向昆仑。 昆仑山上，天魔洞中，厉胜天也接到了从各个分舵传回的消息，被曹谨行这手笔惊了一下。 “没想到，曹谨行竟有如此声望。” 厉胜天将消息投入火盆，好笑又无奈道：“偏偏青龙之力在他女人身上，啧……” 张万擎道：“教主不必忧心，虽秦陵之战损失惨重，但我教英杰辈出，也正从各地返回。天魔台上有太平道护教大阵，又有天机二十五、骊山二老相助，教主神功盖世，这些人想上天魔台难于登天！” “不可大意。” 厉胜天道：“当务之急，是要尽快集齐五圣之力，只要重开天门，这些人还有谁在乎什么曹谨行，在乎朝廷，只怕无一不以登天成神为先，此乱自解！” 张万擎道：“正是。” 厉胜天：“天机二十五进展如何？” 张万擎：“按天道所指，当世身怀白虎之力的人，应该是祁连山雾灵山庄苏家。天机二十五动用天机阁消息网，查到他们的血脉可上溯至唐初名将苏定方。 苏定方曾破东突厥，灭西突厥，平葱岭之乱，又夷百济，伐高句丽，定吐蕃！军功卓著，配享武庙，他确实可能得白虎青睐，天机二十五已经亲自过去了。 此外，用以激发他们身上五圣之力的高手也在往昆仑山赶，全是与骊山、天机两派交好的隐世高手，有他们联合出马，当可代替神兽，发挥力量。” 厉胜天满意点头：“很好。麒麟、青龙、白虎都有了，火凤也已完成移植，只等她融会贯通，就差玄武……彭祖传人那边怎么样？” 张万擎道：“已经去信南昌，彭祖在世后人有数支，其中一支家主姓钱名朗，字内光，如今已有一百三十岁，仍骨骼坚朗，当有玄武心尖血之功，只是……他根骨悟性不行，内力不济，一百多岁也才通幽而已，血脉又太久远……未必能胜任啊。” 厉胜天道：“能不能行带来再说吧，没有其他人了吗？” 张万擎无奈道：“其他人比他还不如……不知道这算不算长寿的代价。” 厉胜天怒其不争道：“一百三十岁，还是通幽……真是岁数都活都狗身上了！若再给我九十年，这普天之下没人是我对手！” 张万擎连忙恭维道：“教主天资举世无双，又身怀《吞天魔功》，岂是此等凡夫俗子能比。” 厉胜天摆手道：“不必拍马屁！先把他带过来，只要有玄武之力，大不了我亲自出手助他！” 张万擎：“是，四鬼已经过去了，用不了多久就能带回。可惜秦陵一战，白虎现身带走了火凤、麒麟还有剩下的二凶，不然倒可以利用他们对人族的仇恨，协助开天……毕竟，按天机二十五所说，九神兽可是神造之物，或许它们比我们更想‘回家’。” “那也未必。” 厉胜天神秘一笑：“白虎拦得住麒麟、火凤，可拦不住饕餮、混沌……” 张万擎眼前一亮，激动道：“难道教主您……” “不可说。” 厉胜天打断了他：“此事稍后再议，大军压境用不了几天，一定要看好了黄方苓，绝不能让曹谨行把她救走，不然前功尽弃！” 张万擎道：“教主放心，她的关押地绝密，又有骊山二老亲自看管，【移山倒海】神鬼莫测，谁来都没用。” 厉胜天站起来：“那就好，万事俱备，我回去借【九州鼎】吸取神州祖脉，提升境界，教中一应事务全权交给你，别出乱子。” 张万擎抱拳拱手：“教主请安心闭关，属下定竭尽所能，以策万全！” 厉胜天点点头，人消失不见。 张万擎深吸一口气，畅想着登天成神的时刻，压下心中激动的情绪：“太平道千百年所求，就在今日了，登天成神啊……” …… 天魔台某处。 黄方苓安静坐在密室里，像一尊美人雕塑，一言不发。 乐官坐在不远处的小桌上，一口一个葡萄，眼睛瞟着黄方苓，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你不怕吗？” 乐官吐出葡萄皮，笑嘻嘻道：“还是知道曹谨行要来救你，所以不担心？” 黄方苓还是不说话，不过眼神中露出脉脉柔情，就跟寻常想到情郎的女孩一样。 “别多想了。” 乐官毫不留情地讥讽道：“知道这里是哪里吗？天魔台之下，玉虚峰腹地！就算曹谨行能上天入地，他也找不到这儿！再退一步，即便找得到，他也进不来！我骊山仙法可不是那么容易破的。” 黄方苓干脆闭上了眼睛，懒得看她那副嘴脸。 乐官不以为意，呵呵笑道：“不过嘛，他倒也有本事，听说为了救你，召集了大半个江湖，少林、五毒、丐帮、剑宗、东海、古家、财神帮……一个个门派擎天之柱齐赴昆仑，还有朝廷的三省八万精兵，和他那些兄弟……当真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啊，让人羡慕。” 乐官脸上带笑，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只有深深的戒备。 “你怕了。” 黄方苓睁开眼睛，冷不丁说了第一句话。 “我怕？笑话！” 乐官勃然变色，一把砸出手中葡萄，厉声怒道：“开天在即，我怕什么！等召出天门碑，只怕他们会比我们更急！” 黄方苓道：“就算你们的推论都是正确的，千年已过，物是人非，谁知道那扇门后是神是魔，谁知道曾经的仙界还在不在，如果在，青龙死时，所谓的仙界为什么毫无反应？只因为一个推测就闹得满江湖沸沸扬扬，更敢公然夺取华夏至尊神器，引火烧身。无论开天成败与否，你们的结局，都只会是——” 话音到此，戛然而止！ 一只手突然掐住了她的脖子，黄方苓后面的话说不出来了。 乐官脸色冷得像万年不化的寒冰，她居高临下逼视着黄方苓，一字一顿道：“不要惹我生气……你还是闭嘴更漂亮！” 她一把甩脱黄方苓。 黄方苓倒在床榻上，毫无畏惧，冷笑一声，闭上了眼睛。 乐官暴怒，抬起一掌：“真以为青龙骨能保的住你？大不了剜下来换个人！” “住手！” 伶官闪身进来，拉住了她，沉声道：“不要节外生枝！” 乐官不忿：“可她……” “好了。” 伶官摆手道：“眼下以开天为主，其他的，不必多想。天机已经带回白虎传人，玄武传人也在路上，还有几位师叔也快到陕甘地界了，关键时刻，大局为重！” “哼！” 乐官这才不情不愿地放下手，转头打量伶官：“姐姐，那你身上的凤凰羽……” 伶官微笑着竖起一根手指，心神一动，金色的不死火悄然绽放，在指尖静静燃烧。 “虽然不算彻底，但已经可以驾驭火凤之力了。” “太好了！” 乐官放下心来，一切都在朝着计划进行，只等玄武传人就位，便可召唤天门碑，登天成神。 伶官道：“别大意，那些人用不了多久也会到，来势汹汹，千万小心啊。” 乐官郑重点头，望向东方。 她的目光仿佛透过重重山峦，看到了中原各地紧锣密鼓汇聚的各方高手和三省八万精兵。 大战，就要开始了。 角落里，黄方苓闭着眼睛，在心里默默祈祷：“诸神在上，请保佑谨行平安无事……” 第三百三十四章 开天！ 各方蠢动，雷厉风行。 转眼数天过去，忽然玉虚峰下响起隆隆的马蹄声。 大明三省八万精兵终于在这天傍晚来到了青海昆仑山下。 残阳如血。 三省兵锋宛如三道钢铁洪流，于玉虚峰下汇成一片。 玉虚峰位于昆仑山西侧，以群山为座，矗立云霄，因昆仑神话中的玉虚仙女而得名，是道教朝觐中心之一。 远古时期，道教圣地“玉虚宫”的道场就在此地，沧海桑田，岁月更迭，如今反倒成了魔教大本营，不得不让人感慨世事无常。 魔教总坛天魔台，就在玉虚峰上。 陕军领头一骑脱离于骑兵军阵之外，身穿【腾龙甲】，手持【弑神枪】，英武非凡，人似虎，马如龙，气势之壮，竟丝毫不比后方千军万马逊色分毫。 曹谨行一勒马缰，胯下战马双蹄高扬，人立而起。 “吁！” 曹谨行停下，后方陕军领军将军立刻喝令大军止步。 三方人马自然汇聚，八万人军容齐整，一片肃杀！ “大人！” 所有领军人物都在事先得了军令，此次讨伐魔教，万事以曹谨行为先，一个个下马近前，恭敬行礼。 曹谨行点点头，立于马上，仰望眼前这座玉虚峰。 此峰在昆仑山的千山万壑中卓尔不群、孤高傲世，只可惜，以他的目力，能看到山间躲藏的那些鬼鬼祟祟的魔教弟子，为这圣洁宝地平添了许多污浊。 “十三，大军已到，是否即刻攻山，黄姑娘她……” 在曹谨行之后，北镇抚司十三太保也都赶到了，其中十二太保沈襄是最清楚二人感情的，知道等援军的这几天曹谨行十分煎熬，暗地里独自上山找了好几次，可惜都没找到，再拖下去，对谁都不好。 曹谨行心中急切，但并没有因此而自乱阵脚，他回头看了一眼。 除十三太保外，还有吕符、陆炳以及玄都观蓝道行、朝天观陶仲文两位大真人。 二位真人接触到他的目光，同时掐指演算，然后微微点头：人无碍，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想想也是，厉胜天、天机二十五他们还需要黄方苓协助开天。 这个时候再剜骨换人，风险太大，而且就算剜骨将黄方苓还给曹谨行，这仇也结大了。 曹谨行不可能善罢甘休，事态发展至此，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曹谨行点了点头：“不急，他们也该到了……” 他用过【九州鼎】，知道那至尊神器的厉害——秦陵十万兵马佣，都能用它来操控，威力之大，当真匪夷所思！按理说厉胜天也非帝王之象，势必难以驾驭此宝，但未必不能像秦陵那样，布出《失却之阵》，借阵法之力牵引出【九州鼎】的力量。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厉胜天是这游戏世界的最终boss，他的实力绝不能以常理推论。 毕竟是能从诏狱第九层逃出来的猛人。 硬拼并非上策，更何况，山上也没有黄方苓的踪迹…… 曹谨行话音刚落，天上忽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嘶鸣，如龙吟，如象吼！ 众人抬头，就看到一条翱翔九天的异兽天蛟。 在天蛟之上站着宋成蹊、白诗仲、五毒教掌门和五大圣使，他们先来一步，在玉虚峰下等候多时了。 “阿弥陀佛……” 几乎同时，少林寺菩提院首座灵禅大师施展绝顶轻功从远处迅速奔来。 “老曹！” 陆昆仑也到了，他在前方打头，身后跟着丐帮帮主、六大分舵舵主。 这些人虽然穿着破烂，但个个武功高强。 除了他们，剑宗剑尊带着七峰峰主现身；东海蓬莱岛主脚踏巨鹰，从天而降；古家七公子古笑羽及麾下家族高手相继出现，还有江南财神帮帮主、一袭红衣美艳动人的“万鹤卿”——实为姚红鲤假扮，她的脸上带着曹谨行给她的【四公面】，此时此刻，望着曹谨行，那眼中浓浓的爱意几乎流溢出来！ “贱人！” 五毒教方向，白云岫看到了那种目光，毫不遮掩脸上的厌恶。 万鹤卿在江湖上艳名远播，裙下之臣数不胜数，竟然还敢打曹谨行的主意，真是恬不知耻…… 宋成蹊捋须微笑，对小辈暗战没当回事，白诗仲眉头一挑，仔细打量曹谨行，暗赞了一声一表人才，更让他震惊的是，这年轻人内力深厚，敛息术高明，以他的境界，居然看不出虚实！ 难怪能入云岫那丫头的眼睛…… 众人齐聚，除了安期生、秦照南还没到，曹谨行邀请的人全来齐了！ 他的目光一一扫过这些人，有些是知交好友，比如陆昆仑、古笑羽，有些只是略有交集的前辈，比如剑宗执剑长老、少林菩提院首座、蓬莱岛岛主……居然都能呼朋引伴前来相助，曹谨行心中感动，翻身下马，郑重对着众人抱拳：“曹谨行感谢各位前辈相助，大恩大德，容日后相报！” 说罢郑重行了一礼。 “曹大人客气了，不必如此……” “这都是应该的……” “大人的为人我等清楚，更何况魔教为祸日久，早该铲除，今日正是机会！” 众人纷纷道不必言谢。 宋成蹊看了眼他身后的阵仗，目光在吕符和两位真人身上略作停顿，笑道：“好像也并不需要我们……久闻内相大名，今日有缘得见，待事后可要好好切磋切磋……” 说来也巧，曹谨行修炼的《隐元诀》是吕符独门功法，严格来说，也算是他半个徒弟。 宋成蹊早就知道这事，今天看到正主莫名有点不爽。 吕符微笑道：“不及宋教主威名远播，还要多谢你对谨行的栽培。” “……” 宋成蹊更不爽了。 我栽培我传人跟你有什么关系？用你多嘴？朝廷的人果然讨厌啊！ “各位。” 时间紧迫，眼下众人齐聚，大军压境，不能再等了！ 曹谨行利落地翻身上马，枪挑玉虚峰，洪亮的声音如滚雷般传遍整个战场：“诸位将士，随我，荡魔除奸！” 他的周身凝聚法象，足有六丈高，恍若神明，顶天立地！ 八万军士眼见法象升腾而起，军心大震，一同高举长枪，嘶声怒吼：“荡魔锄奸！” “荡魔锄奸！” “荡魔锄奸！” 一声声怒吼，声震云霄！ 刘振远见此心中安慰，露出微笑，今时今日，当初北镇抚司的小旗官终于长成了参天大树，能独当一面了。 其他兄弟也露出会心的笑容。 “杀！” 曹谨行一声令下，胯下战马狂奔而出，所有将士跟着齐声高喊，马蹄声起，大军浩浩荡荡碾压而去！ 这么多的江湖高手、这么多的精兵强将，根本就不需要什么计划，冲就完事了！ …… “不好了！” 一个魔教弟子慌慌张张冲进万魔殿，满头大汗道：“禀副教主、各位护法！官军冲上来了！” 三宗护法、长老都吃了一惊，齐刷刷看向居中的张万擎。 魔教高层在秦陵死了一茬，就算有替换，实力也比之前那批差了一些，威望不足，根本不敢在张万擎面前擅自做主。 张万擎冷静道：“慌什么，按计划，布护教大阵！诸位，走一趟吧。” 各护法长老急忙躬身应是。 “可是……” 那弟子小心翼翼抬头，迟疑道：“官军中还有好几位法象……”就派这些人是不是不够？ 张万擎身形一闪，下一瞬已来到那弟子面前，一巴掌甩在他脸上，啪的一声，将那弟子打飞了出去，身体狠狠撞在墙壁上，传出咔嚓脆响。 张万擎眯起眼，冷冷道：“我说——布！阵！” 众人噤若寒蝉。 “是！” 那弟子吓得发抖，半边脸肿的老高，根本不敢说二话，忍着剧痛爬起来冲出大殿，跟几位教中高层联合数万弟子布下护教大阵，阻挡官军。 昔日太平道祖师张角得南华老仙所赠《太平清领书》，于书中习得绝世内功，又学会了阴阳五行、奇门遁甲，带领太平道百万之众起兵反汉，曾创出军阵阵法用以抵抗官军，名为《太平五行阵》，后世历经多次演变，千锤百炼，成为太平道护教大阵，威力极强。 此阵法依阴阳五行生克变化分内三才、五行，外八卦、九宫阵势，能调动阵中高手内力聚合为一，分别发挥出“金、木、水、火、土”五行力量，人数越多，阵法威力越强！ 眼见官军蜂拥而来，魔教众护法、长老分别按预先排布带领各自弟子布阵，数万人东一拨，西一拨，红衣闪动，灰影翻滚，在天魔台下结成阵势，各自运动，丝丝缕缕的真气迅速汇聚。 “水阵！！！” 一名太平道长老高声大喊！ 所有弟子随之发动阵法。 每一个子阵中修炼太平道《太素阴功》的水行弟子居中运功，转化接纳阵中真气，再由大阵长老级高手汇总每一个子阵！一瞬间，天魔台下数万弟子百丈方圆，合力凝聚水行真气，将脚下大地变成了泥潭！ 官军骑兵一冲上来，马蹄陷入泥里，冲杀之势立时一缓。 曹谨行眉头轻挑。 这阵法威力倒是不俗…… 身后玄都观观主蓝道行微笑道：“太平道护教大阵——《太平五行阵》，确实算是精妙阵法了，如果是寻常官军，还真不易破，不过……” 朝天观观主陶仲文笑道：“不过在法象看来，此阵过于笨拙繁复，尤其对曹大人这样轻功绝顶的人更是如此。” 曹谨行准备出手。 “我来……” 陆炳先驾马上前，仙器【镇国斧】拿在手中，眼望山门前浩浩荡荡的护教大阵，说道：“聚在一起更好，省得他们躲在暗处使阴谋诡计……我看这些人能顶我几斧！” 《神斧诀》·一斧斩破江河断！ 巨斧凌空，陆炳召唤法象，全力挥动【镇国斧】，雄浑真气化出刀光斧影，对着大阵破空而去！ …… 天魔台顶部。 厉胜天听闻张万擎汇报，冷声说道：“来的倒快，还以为大军集结能拖的更长些，玄武之力才刚解决……” 此时此刻，天魔台之顶，【九州鼎】居中，身怀圣兽之力的五个人按五行站位站在九州鼎外围五个方向。 青龙之力，黄方苓。在她身后站着乐官，辅助催发龙骨异能。 白虎之力，祁连山雾灵山庄庄主苏冠义。在他身后站着天机门一位法象巅峰高手，那人容颜苍老，虽然功力深厚，但明显状态不佳，尸居余气，像是活不长的样子。 麒麟之力，天机二十五。 火凤之力，伶官。 最麻烦的是玄武之力，彭祖后世子孙钱朗的境界太低，血脉异能又少的可怜，根骨还不好……就像一个锈蚀的破车，发动机功力再高也跑不快，为了让他体内的玄武之力发挥作用，厉胜天亲自出马，身旁还有两个骊山派上代高手——乐官伶官的两个师叔帮忙，三个通幽巅峰合力，这才勉强够用。 “拦住他们！” 厉胜天脸色阴沉，一字一顿道：“不惜一切代价！” “是！” 张万擎心知情况紧急，如今正处关键时刻，马上冲下高台准备全力阻挡官军冲阵！ 临走前回身一瞥。 就见众人一齐发功，代表五圣之力的五色真气同时从五人掌中发出，打在了那九州鼎之上！ 咣—— 鼎身疯狂颤抖！ 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鼎上九州图无端发亮，一道耀眼夺目的青色光芒猛然从大鼎中放射而出，直冲云霄！ 那光芒迅速凝成实质。 好像一面高达百丈的石碑，又好似一扇立于天地间的巨门！ 神造天书碑中最为神秘的那块【天门碑】，就要现世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 终战爆发 “咣——” 九州鼎颤鸣不已，声音洪亮震耳，仿佛开天辟地一般，顷刻间传遍昆仑山千山万壑。 玉虚峰下。 曹谨行等人正领军与《太平五行阵》相抗，闻声抬头，就看到了玉虚峰顶，那扇矗立于天地间的巨门，无论吕符、宋成蹊还是剑尊，都被眼前这一幕惊住，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天机二十五那天马行空的推论竟然真的确有其事！ “快！破阵！” 吕符有些着急，这扇门可以出现，但不该是此时此刻，更不该由魔教妖人来打开！ 不用他多言，陆炳已经出动杀招，一斧劈下，裂地三里，刀光斧影狠狠砍向《太平五行阵》。 “变阵！” 张万擎身处阵眼，手掐印诀，嘶声大吼。 《太平五行阵》阵法简单，但效果可以随人数无限叠加，这时威力爆发开来，一个个子阵率先变化，居中之人变水行为木行，再由大阵阵眼统合发出，数万人整齐划一。 只见张万擎大喝一声，一掌拍地，地气生发，百丈沼泽瞬间化成森林，一棵棵百年老树从地下抽枝发芽，窜了出来，挡在斧光之前！ 五行变化，水生木！ 真气还是那些真气，但形态发生了转变。 陆炳巨斧势不可挡，仅仅一击就有数百棵粗树灰飞烟灭，但还是没能突破整片森林。 “这阵法……” 刘振远等十三太保见状都吃了一惊，早听说武当派有一套《真武七截阵》，可以无限叠加功力，三人同使，比二人同使威力强一倍，四人相当于八位高手，五人相当于十六位，六人相当于三十二位……但武当毕竟只是门派，收徒严谨，真传弟子少得可怜，远不像魔教这般来者不拒。 没想到，此类阵法交由弟子上万的魔教来用，竟然如此难缠！ 刘振远和何千秋准备出手协助陆炳破阵，曹谨行伸手拦住，从乾坤袋中取出了【八荒射日弓】与【四象射日箭】，他弯弓搭箭，瞄准了“森林”之后《太平五行阵》阵眼，张万擎。 两人相聚两百丈，中间还有无数粗树和数千弟子，曹谨行看不到他，但能感受到他。 只见他举起弓箭，轻轻闭上了眼睛。 在场众人见状，也都屏住呼吸。 曹谨行是神射手，江湖上人尽皆知，这一路行来，曾以绝顶箭术射杀了不少强敌。 宋成蹊对此更是了解，当初在天姥山秘境，曹谨行就是靠着箭术以通幽之身，戏耍了包括天机二十五在内的九大法象，这弓箭还是他找来的…… 陆炳在前方挥舞巨斧，一道道劲气发出，摧枯拉朽，张万擎全力抵挡，不断调动真气生成新的树木，寻找机会试图反击，并没注意到，在那重重粗树之后，一根冷箭已经瞄准了他。 曹谨行徐徐拉弓，弓身发出细响，恍若龙吟。 八荒射日弓渐成满月，天地间蓦地多了一股肃杀之气！ 阵中张万擎突然心神一凛，望向曹谨行方向，感觉不妙。 下一瞬！ 混元真气转化为至阳至刚的纯阳之气，与弓身扶桑神木相配！ 如此全面激发出了【八荒射日弓】的威力！ 曹瑾行闭着眼睛，用力一拉！ 铮—— 一箭射出，宛如流星经天，划破天际，笔直杀入战场！ 曹谨行以法象巅峰功力催动这无双神器，这一箭的箭速之快、箭劲之猛，达到了当世巅峰！ 战场之上，所有人都听到了那声弦响，不禁心神颤抖！ 尤其张万擎！ “不好！变阵！” 张万擎感受了那股逼命的杀意，急忙大喝，双手变换印诀，操控整个大阵真气发生演变，一瞬间，巨木枯萎，取而代之的是一重重山峦在阵法之内拔地而起！ 这正是《太平五行阵》第三重变化，木生土。 但不等崇山峻岭完全显化，那一道流光已经开山碎石，杀到眼前。 箭上真气幻化成神兽白虎，卷携无边狂风，射向他心脏！ 生死之际，张万擎咬紧牙关，猛然间爆发全身功力，法象升腾，太平道至高主神中黄太一显现，双臂交叉，护在张万擎之前，四象射日箭与法象激烈对撞，轰隆隆，真气炸散，大地开裂，箭上巨力震得张万擎虎口崩碎，其人大口吐血，向后倒飞。 法象摇摇欲坠…… 他的两脚在大地之上犁出了两道深沟。 最后一脚踏地，地陷三尺，周遭土地崩裂成蛛网状，触目惊心。 一众魔教弟子都傻眼了，看着那连穿几座山的神箭箭眼，一个个像是见了鬼。 “噗！” 张万擎喷出一口血，双手鲜血淋漓，满眼都是震惊之色。 这怎么可能？ 就在他惊诧之时，无坚不摧的第二箭已经穿过前一箭射出的箭眼紧接着射来！ 快！ 太快了！ 张万擎根本来不及闪避，第二箭已经近在咫尺！ 以点破面，法象触之即碎！ 张万擎正欲催动阵法第四重变化，忽然胸口微微一疼，低头一看，就看到了一个血淋淋的大洞——那长箭已经射穿胸膛、绞碎心脏，深深楔进身后玉虚峰山体之中！ 鲜血顺着胸口喷涌流出。 张万擎脖子一歪，死不瞑目…… 所有弟子都被吓到了，没了主持阵法之人，一个个像是无头苍蝇不知道该做什么。 太平道几位长老心知阵法不能乱，其中一人刚要接过阵眼位置，曹谨行和宋成蹊已经默契飞身而出，同时使出《冰封三千里》秘技，各自一掌拍下，冰花绽放，方圆数十丈的魔教弟子全数冻成冰雕！ 曹谨行举枪发令：“杀！” 身后八万大军怒吼着驾马冲入阵中。 厮杀开始了。 没了阵法掩护的魔教弟子一盘散沙，根本不堪一击。 战场之上，立时传出各种惨叫声、嘶吼声…… 魔教太平宗十大长老、弥勒宗八大金刚、明宗四法王、五行旗等等大多都是新近提拔上来的青年高手，功力不足。 尤其明宗高层，先让曹谨行杀了一遍，之后又在秦陵【大道碑】离魂散下死了一大批，新的这些根本就不是官军对手！ 镇抚司高手、大内影卫加上五毒教五大圣使足够压制。 局势逐渐呈现一边倒的态势。 曹谨行正要带着剩下的几位法象杀上天魔台，可就在这时，地下忽然传出一声沉闷的兽吼！ 这座屹立千年的玉虚峰，竟是跟着缓缓颤抖起来。 那恐怖的吼声从地下迸发而出，逐渐拔高，转为苍凉悠远，声裂金石，直冲云霄。 曹谨行暗道不妙，地下有东西！ 下一瞬，一只巨大的漆黑兽爪破土而出，撕开了大地！ 神兽【饕餮】和【混沌】从深渊中冲了出来！ 一个高达数丈，羊身人面，虎齿人爪，四凶之首，饕餮。 一个体长数丈，其形如犬，长毛四足，四凶之末，混沌。 两大神兽冲出地表，双目血红，嘶吼声震天撼地，杀向曹谨行一行。 “厉胜天还真有本事，竟然能让凶兽相助！” 刘振远见状吃了一惊，身后几大太保都抄起了家伙。 “十三，你们先上去！” 这两尊庞然大物都是极难杀的怪物，一个能吞噬天地元气几乎不死，一个死了也能靠天赋神通滴血重生，不能让它们把人都拖在这儿！ 刘振远带着十三太保阻拦饕餮，少林灵禅大师、丐帮一众高手都来助战； 两位天师则对上了混沌，联合方秉天、五毒教教主、古家高手死死缠住它们！ 战场之上乱成一团。 “我们走！” 曹谨行眼看局面僵持，二凶一时半会杀不死，忙抓住机会施展《凭虚御风》冲过了两大神兽的防守，联合陆炳、吕符、宋成蹊、剑尊四人一起冲向天魔台，准备先除了那几个罪魁祸首！ 五人冲上天魔台之时。 天机二十五恰好收功，缓缓睁开了眼睛，说道：“时机刚刚好……” 九州鼎之上。 【天门碑】悄然凝实，一如远古商周时期的巨门一样，顶天立地！ 周身散发出奇异的气息波动，在空气中荡出阵阵涟漪。 “诸位，天门已现，登天成神的机会近在眼前，何不同往？” 天机二十五微笑着做出邀请。 伶官、乐官、厉胜天等全都眼望巨门虎视眈眈，眼中满是疯狂的欲望！ 筹谋许久，就是为了现在！ “万剑归宗！” 突然一声大喝，剑尊从天而降，以无双剑指点杀天机二十五，指上剑气浩荡如大江奔流，一缕缕细小的剑气在指尖汇聚成一柄数丈长的气剑，光芒万丈，摧枯拉朽！ 天机二十五侧身闪躲，剑尊气剑打入地下，磅礴剑气使得大地瞬间崩裂，天魔台剧烈颤动，剑尊缠住天机二十五，其余众人杀上天魔台。 曹谨行鬼魅近身，一掌逼退乐官，救下黄方苓，抱着她挡在巨门之前。 陆炳、吕符、宋成蹊相继现身，与他并列。 伶官起身怒道：“机会近在眼前，你们居然视而不见！” 乐官取下琵琶，心下懊恼，没想到曹谨行武功大进，速度这么快！一时不查让他救走人质，看着他的目光恨不得生吃了他！ 魔教教主厉胜天，天机门那个老不死，还有两位骊山派高手也都虎视眈眈。 曹谨行放下黄方苓，她因召唤天门碑已经几乎耗干真气，虚弱不堪。 曹谨行喂了她一颗【造化丹】，然后唤出腰囊中的十四让它驮着她远离此地。 几大顶尖高手护持之下，乐官等人毫无机会干扰，十四恋恋不舍地看了曹谨行一眼，驮着黄方苓几个纵跃消失无踪。 曹谨行这才看向厉胜天等人，眼中杀意凝如实质，说道：“门，什么时候都能进，但你们，现在就得死！” 在场众人无一不是顶尖高手。 陆炳、吕符是朝廷之人，身受皇恩，与魔教势不两立，进门也不急在一时。 宋成蹊是曹谨行师长，没理由帮外人。 唯一可能会利令智昏的“外人”剑尊，也是刚正不阿，一上来就硬刚天机二十五，这伙人根本就不上当！ 厉胜天等人期待的所有人涌向天门碑的情况并没发生。 “既然这样，那就先杀了你们，再慢慢进！” 伶官大怒，举掌杀来，乐官手弹琵琶，铮音乍起！身后天机门老一辈和两位骊山派师叔跟着下场帮忙。 五大法象巅峰同时出手，气吞山河！ 陆炳毫不畏惧提斧迎战，吕符和宋成蹊相继出手，以三敌五，大战爆发，天魔台上风云变色，震声如雷！ 曹谨行守在大门之前。 厉胜天站在九州鼎之后。 两人隔着战局相望。 厉胜天对身旁战斗视而不见，微笑着对曹谨行道：“短短数日不见，曹大人风采更胜往昔啊。” 曹谨行全神戒备，一言不发。 厉胜天好整以暇，好像完全不拿眼前这危局当一回事，负手在后，缓缓说道：“黄姑娘……就当一份小礼物，曹大人可还满意？” 曹谨行眯起了眼睛。 他明白厉胜天的意思，刚才如果厉胜天有心阻拦，以他的本事是有办法帮乐官保下人质的……曹谨行自己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还以为他会趁机拿黄方苓胁迫他就范。 厉胜天哈哈大笑道：“若非五圣开天非她不可，本座不屑为难女流之辈！曹谨行，你的资质是我平生仅见，你的修为进境之快也是举世罕有！ 江湖已老，还能出现你这样的能人，当真出乎我意料，我本以为此后百年，该是我独霸江湖！没想到，多了你这个变数。本座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归顺我，这座江湖，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呵呵。” 曹谨行冷笑道：“世人都道锦衣卫乃朝廷鹰犬，十三太保更是如此，你见过哪家鹰犬，无故背弃主人的？食人之禄，忠人之事；受人之命，尽我之诚！当今皇帝厚待，我自当尽心竭力，至于你……就算是当鹰犬，也不是给谁当都行。你魔教覆灭在即，还敢在此大言不惭，笑话！” “哈哈哈……” 厉胜天仰天大笑：“你以为区区《太平五行阵》就是我的全部了？你以为那两尊凶兽就是我的后手了？刚夸了你两句，可别当井底之蛙，让我难堪……” 他冷笑着伸手按住了【九州鼎】鼎身。 曹谨行瞳孔猛缩，握紧长枪，如临大敌！ 厉胜天满意点头，幽幽说道：“你知道天魔台下天魔洞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吗？” 曹谨行提气行功，暗暗积蓄真气。 厉胜天视而不见，淡淡道：“这座天魔台曾经是上古宗门玉虚宫道场，那座天魔洞也曾经是玉虚宫封印神兽饕餮的宝地，洞内机关重重，上古禁制无数！汉末张角不过走了一半，就得到了《太平清领书》、《吞天魔功》，习之创立太平道，所向披靡！ 但他也没能走完全部，自商周之后数千年来，只有我，只有厉胜天走完了那条路！也只有我进入到了天魔洞最深处，看到了玉虚宫留给后人的至宝——心法秘术传承，还有一眼盛满饕餮之血，用以辅助修炼《吞天魔功》的血池！这，才是我四十年驰骋江湖、纵横不败的资本！” 厉胜天看向曹谨行，冷冷道：“《失却之阵》很难吗？我让他们拖延，不是为了开天，而是为了此时此刻，你们冲上来的时候，【九州鼎】已经完成它的使命，如此……才可用于对敌！” 玉虚峰上，突然杀意爆发！ 曹谨行心神一凛，甩动长枪，六丈法象升腾而起！ 厉胜天看着九州鼎，淡淡道：“当年殷商伊尹草创《失却之阵》，旨在取两大生就灵性之仙器，一攻一守，一阴一阳，置于灵脉交汇之处，筑高台、聚风水、刻阵纹、布八卦，使其阴阳交融，自成结界，以达生生不息之境！ 但其实此阵法的最高层次，不是用仙器布阵，而是以人身与九州鼎配合，如此才能完全发挥至尊神器的真正威力！《吞天魔功》至阴至邪，正可与九州鼎相合！而今，我就站在这神州祖脉之源，真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这天下还有谁能败我！世人庸碌，既然你也如此冥顽不灵，那就莫怪本座大开杀戒了！” 话音落下，他手掐印诀，施展玉虚秘术【三昧真火】！ 玉虚峰顶，突然温度飙升，烈焰升腾…… 第三百三十六章 大结局 眼看他秘术将出，曹谨行急忙身形化电，长枪刺出，龙吟声响彻天地，在发动之前挡住了他！ 【弑神枪】枪身翻转如游龙，凌厉无比，厉胜天冷哼，因他自身就是《失却之阵》“阴属性仙器”、“攻击型仙器”，可以自由行动，不需要时刻按住九州鼎鼎身，所以防备的飞快，受阵法之力加持，他反手一掌拍在长枪上，枪身急颤，以曹谨行巅峰法象、圆满肉身膂力都险些抓握不住！ 二人大战，但见枪来掌往，金玉之声不断响起，周边景物接连爆炸！ 速度快的肉眼几乎看不见，只有两道模糊的影子在天魔台上不断交锋！ 战斗瞬间白热化！ 真气逸散，二人随手一击就让天地变色，飞沙走石！ 玉虚峰下，无数魔教教徒和朝廷官军、武林高手等眼看那两尊巨大法象神灵般时隐时现，打的风云变色，无不敬畏。 “十三，已经不知不觉成长到如此地步了……” 众兄弟都被这一幕深深震撼。 姚红鲤和白云岫眼看此情此景也不禁泛出异彩。 天魔台上，陆炳独自迎战伶官。 宋成蹊、吕符二人则与乐官、天机门高手、骊山两位老一辈大战，竟然丝毫不落下风！ 宋成蹊眼看曹谨行那边全力以赴竟然还逐渐不敌，意识到有问题，当即脸色一变，手中印诀变换，连点丹田周围数处穴道，真气豁然爆发，这正是仿照厉胜天《天魔解体大法》而创出的《爆穴》秘术——将真气储存于周身穴道，危急时刻，全数爆发，让施术者在短时间内功力大进，此术威力不及《天魔解体大法》，但同样也没有那么大的后患。 宋成蹊早已法象巅峰，丹田圆满，看不破天人之障，即便得到麒麟血也无法将之转化成真气，于是另辟蹊径，创出此术，将麒麟血真气全数储存于周身大穴，于今时今日爆发开来！ 秘术施展，七丈蚩尤法象骤然拔高一丈！ “喝！” 宋成蹊一掌拍在那天机门老人身上，寒蟾真气汹涌决堤，宛如惊天巨浪，打入法象之中！ 老人身体骤然一僵，他的年纪太大，本来就难以应付如此高强度的战斗，蚩尤法象趁机再出第二掌，狠狠打在老人法象胸膛！ 真气反噬，如坠冰窟！ 那老人全身冰冷，不禁泛起青白之色，口吐鲜血！ 宋成蹊再接再厉，拼着硬挨伶官一掌，反手拍向老人面部，真气爆发，只听咔嚓一声炸响，那老人人头化作冰晶爆炸！ 伶官大惊失色！ 宋成蹊除掉其中一人，力占上风，蚩尤手臂钳住伶官法象，反手一指点向她心脏！ 这一招是逆运曹谨行《纯阳指》而创出的至阴指法——天下法象，真能称为一代宗师的，唯有张三丰与宋成蹊！ 张三丰独创太极之道，宋成蹊则博采众长，青出于蓝，若非如此，他也不能靠着半块天书碑走到今日！ 至阴指力打入伶官法象！ 伶官身体颤抖，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宋成蹊再出一掌，乐官法象崩溃，惨叫一声，倒飞了出去。 伶官听闻乐官惨叫，心中焦急，手下掌法出了纰漏，陆炳看准时机，横向劈出一斧！ 《神斧诀》·六道无常穹苍灭！ 巨斧凌空，伶官仓促格挡，刚猛劲力冲击法象，其人口吐鲜血，倒飞百丈，砸入山峦之中！ 高手过招，一击便可定胜负。 陆炳跟着再出一斧，伶官闪躲不及，随着崩飞的碎石一起像断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奄奄一息。 “姐姐！” 乐官倒在地上，脸色惨白，看着师姐心中焦急，天门近在眼前了，怎么可以倒在这…… 骊山派的夙愿啊…… 曹谨行危在旦夕，宋成蹊懒得跟这些人纠缠，甩手扔出两枚金蛇锥，伶官、乐官的脑袋直接炸成血沫！ 陆炳出手帮助吕符，宋成蹊闪身去帮曹谨行。 就在这时！ 锵！ 突然一声巨响，厉胜天一掌击飞了弑神枪，长枪飞向天空，但曹谨行也看准机会，瞬息间逆运混元真气，使出了独创绝技《太虚指》！ 凝虚无之力于指尖一点，曹谨行一指点向厉胜天心脏！ 厉胜天反手一掌拍在曹谨行胸膛，用的正是独创至阴至邪的《血解残魂掌》！ 掌指交击，雄浑真气爆发，霎时风云变色，飞沙走石！ 两人同时向后倒飞，大口吐血。 曹谨行脸色惨白，身体砸入山中，震裂了青石，若非有法象巅峰功力护体，这一掌曹谨行已经粉身碎骨！ 厉胜天倒飞砸到了九州鼎之上，发出咣地一声，震落在地，但他还能站着，嘴角溢血，兴奋地看着曹谨行，说道：“我果然没有看错，居然能伤我至此，逼我用出《血解残魂掌》……曹谨行，你足以自傲了！可惜，还是差了一点。” 《失却之阵》运转！ 无数真气灌入厉胜天身体，《吞天魔功》依照饕餮神通创成，能汲取万物真气，还能像饕餮一样借助真气修复损伤，他心脏处的伤处开始复原，那复原速度之快，简直像是时光逆流！ 宋成蹊不禁吃了一惊。 心脏碎了居然还能运转功法，这魔教教主的手段当真诡异！ “曹谨行，受死吧！！！” 厉胜天眨眼恢复如初，再度双目血红，狞笑着冲上，宋成蹊急忙拦阻：“快疗伤！” 二人交战在一起。 另一边，陆炳也帮吕符解决了那两个高手，吕符相助宋成蹊，陆炳则来到曹谨行身边，助他运功疗伤。 厉胜天越战越勇，真气用之不竭，就算与宋成蹊、吕符交战仍处于不败之势，嚣狂的笑声回荡在天地间，不可一世！ “不行！” 曹谨行吃了疗伤圣药，身后陆炳运功，伤势在飞快复原，但战场局势依然不容乐观。 有【九州鼎】在，厉胜天不会缺少真气，相反己方真气损耗加剧，此消彼长，越打下去厉胜天的胜势就越大，必须破了《失却之阵》！ 但今时不同往日了，此时此刻的厉胜天自己就是阵法的一部分，神州祖脉就在脚下，也不像秦陵那般是强行抽取祖脉，所以九州鼎必须寸步不离祭台，如今的情况，只靠九州鼎移位已经破不了阵了，为今之计，只有一法—— “不必疗伤了。” 曹谨行毅然决然地颤颤巍巍站了起来，举起手掌，一掌拍向心脏。 “十三！” 陆炳吃了一惊。 曹谨行闷哼一声，借自残躯体运转《天魔解体大法》，真气飙升，法象暴涨至八丈，再将充沛真气灌注四肢百骸： “替我挡住他一瞬！先破阵！” 曹谨行闪身冲向厉胜天身后——九州鼎所在，这一次风驰电掣！ 厉胜天察觉到他的意图，急忙回防，吕符、宋成蹊、陆炳三人各出绝招死死缠住！ 曹谨行鬼魅般闪身来到厉胜天身后，九州鼎之前，抬起一脚，施展《天残神功》，凝聚全身功力于右腿，狠狠踢向九州鼎鼎身。 《天残神功》·血染河山！ “咣——” 巨大的声响，震耳欲聋！ 这一刻，无论山上山下都听到了那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曹谨行嘶声怒吼，全力爆发，咔嚓一声，右腿硬生生崩断，但那九州鼎也在无俦巨力之下飞了起来，像一颗流星，眨眼间横跨数百丈，砸下了玉虚峰。 ——阵法覆盖范围有极限，有种你隔着十几里再调用九州鼎结阵啊！ 厉胜天怒不可遏，反身一掌拍向曹谨行！ 曹谨行毫不示弱再用《太虚指》，点向厉胜天掌心，但不等掌指交汇，那一瞬间，厉胜天狞笑着突然变招，一个扫腿攻向下三路，曹谨行右腿刚断，行动不便，给踢了个正着，身子一歪向下倒，厉胜天再出一掌，这次曹谨行来不及闪避了，给一掌拍在胸前，至阴至邪的《血解残魂掌》威力惊人，曹谨行砸落在地，两人脚下大地崩碎，整座玉虚峰爆炸开来！ “噗！” 曹谨行大口吐血，脸如金纸。 厉胜天还要出手彻底解决，吕符、宋成蹊三人大吼着冲了上来。 “哈哈哈哈哈哈！” 面对三人围攻，厉胜天纵声狂笑：“没了九州鼎，你们以为就能必胜了吗？《天魔解体大法》可是我创的！曹谨行，你只有法象巅峰，再用解体也没用，可本座不一样，天人之障，我已经在天魔洞中参悟十年了，今天就让你们看看天人境！”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真气豁然爆发！ 厉胜天嘴角溢血，披头散发，衣衫猎猎作响。 随着他体内真气飙升到极限，忽然间法象收缩，与自身融为一体，真气像是变成了液态，凝如实质，如同在体表披了一层不可见的黑衣，厉胜天气息陡变，消失无踪，仿佛与天地融合，再不分彼此！ “何为天人？我就是天人！” 厉胜天猖狂大笑，双臂张开，陡然间，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像是在与他呼应。 咔嚓！ 苍雷落地，狠狠打在厉胜天身上；狂风卷集，向着厉胜天吹去；玉虚峰砂石土壤，萦绕于他的体外…… 天地八气都在朝着厉胜天汇聚，纷纷化成他的力量！ 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玉虚秘术·《一气化三清》！ 厉胜天左右两边各分出一人，连同本体一起杀向宋成蹊三人。 宋成蹊等人回过神来，交战开始，只一瞬间就感觉到了不同之处，自身真气发出，打在那层薄膜上，竟然给卸掉了八成！ 相反，厉胜天打过来的劲力却是十足十的，三人一交锋，立马落入下风，苦苦支撑！ “都给我死吧！” 厉胜天大笑着痛下杀手，三人接连负伤…… 曹谨行倒在地上看着他，神色麻木，目不转睛，好像对眼前的战斗、对众人的伤势视若无睹，但他的大脑却在极速运转着…… 渐渐的。 耳边没了风声、雷声、打斗声…… 他的眼里只剩下厉胜天，目光仿佛透过他的躯体，看到了他的身体变化，看到了这世间万物的变化…… “原来如此……这就是天人啊……” 曹谨行喃喃自语道：“凝练法象，与自身肉身结成道体，将丹田与外界相连，以法象为媒介，以天地为熔炉，炼八气为真气，如此……方可成天人！如此，方可借法天地，逍遥无穷……” 刹那间。 那层无形的障壁打开了。 体内因《天魔解体大法》而生出的无穷真气有了归路，曹谨行一念破境，体内伤势迅速复原，天下武功在他面前再无奥秘。 “昔日商纣王能在不死火灼烧下，存活七日，就是因为天地八气已经是他道体的一部分，免疫伤害……原来如此……就该如此。” 微风托体，曹谨行慢慢“飘”了起来，周身八丈法象迅速回落，在他身上披了一层金衣。 天人境！ 这时，厉胜天已经夺过【镇国斧】，正要砍下陆炳的脑袋，突然眼前金光一闪，曹谨行手持【诛仙剑】挡在了他面前。 “？！！” 这变故突如其来，众人眼看着曹谨行重伤复苏，一震再震！ “这！这是……” 宋成蹊、吕符都看呆了，那种伤势，怎么可能这么快复原？！ 厉胜天更是满脸不可思议，他无比震惊地看着曹谨行，心头狂震，吃惊道：“你、你竟然——” 噗嗤！ 趁着他心神失守，一杆长枪从后方穿过了他的心脏！ 第二个曹谨行淡定地站在厉胜天背后，正如厉胜天本人的分身一样——曹谨行所用的，赫然是他玉虚宫的《一气化三清》！ “这还要感谢你啊。” 曹谨行淡淡道：“要不是你教我，我也不能无中生有，再进一步……至于《一气化三清》，挺好用的……” “噗——” 厉胜天仰天喷出一口血，两大分身瞬间欺近，逼退曹谨行，厉胜天本体迅速捂着伤口闪到两丈之外，不停地说着：“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我用了十年，我用了十年！！你怎么可能这么快就领悟！这不可能！假的！全是假的！全是假的！！！” 厉胜天嘶声大吼，双掌疯了一样乱挥乱打，每一掌打出都有八气汇聚，打的天地震动，威猛绝伦。 可惜毫无用处，相反，《天魔解体大法》的反噬开始出现了，他心脏的伤势越来越严重，不断流出鲜血…… 总算解决了…… 曹谨行着实松了口气，看着厉胜天狼狈疯魔的模样，幽幽一叹，《天魔解体大法》再强，它带来的境界也是虚的，厉胜天打不赢就是死，从他也领悟天人的那一刻起，结局就一样注定了…… 一代叱咤江湖的魔教教主，落此下场，只能说咎由自取！ 曹谨行不会再给他任何机会，只随手一挥，九霄之上雷霆汇聚，而后化作粗大雷龙从天而降！ 咔嚓—— “啊！！！” 紫光夺目，那粗大的雷柱携着煌煌天威贯入厉胜天体内！ 巨雷奔腾，轰隆隆，光耀数十里！ 宛如神罚！ 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人都不由深深感慨这无比恐怖的天地之威！ 就在这狂雷之中，厉胜天凄厉地惨叫着，身体炸成齑粉，散落于天地间…… 一切都结束了。 曹谨行喘着粗气站在原地，周围人都傻傻地看着他，眼睛睁得老大，有点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忽然，曹谨行意识到什么，抬头望向东南，就看到荧惑振翅从天边飞来。 鸟背上站着安期生和秦照南，安期生的手里还抓着一个人——天机二十五。 曹谨行的反噬也开始了，嘴角溢出鲜血，无奈说道：“前辈，你来的有点慢啊。” 安期生从天而降，扔下天机二十五，随口说道：“本来能早一点，不过感应到你破境，料想暂时用不上我，就先帮你把他抓过来了，这家伙见势不妙在剑宗小子手下逃脱，差点溜走，我估计你不想他跑掉。” 安期生话音一顿，上下打量曹谨行，微笑着捋须说道：“不过，好像也不需要老道多此一举，凭你如今的修为，抓他轻而易举了……” 曹谨行没接他这茬，体内反噬越来越强，吃力说道：“前辈来的正好，我也快挺不住了……” 曹谨行目光扫过天机二十五，随手一指，嗤的一声，天机二十五的头应声而爆，做完这些，他也很干脆的晕了过去，倒在秦照南怀里。 曾经只能仰望的存在，如今弹指可灭了…… 天机二十五连挣扎都没来得及就给打没了脑袋，无头尸体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大地。 秦照南、宋成蹊等人见曹谨行昏厥吃了一惊，急忙要查看。 安期生道：“放心吧，只是天魔解体的反噬，这小子因祸得福，从此破天人境畅通无阻，此后，怕是没人是他对手了……天门已开，你们还是抓紧收拾这个乱摊子吧，这小子交给我照顾。” 安期生接过曹谨行，仰望天门，心中感慨，万万没想到这消失数千年的宝物，竟然会在这武学末世重现。 时也，命也…… 有安期生保护曹谨行，剩下的人办起事来再无顾虑。 魔教教徒很快清剿，两大凶兽也没能逃脱。 看在四圣兽最后没跟着捣乱的份上，人族给白虎个面子，将二凶打入天魔洞就地封印。 动荡江湖的大乱平息了。 天门却依然矗立着，昭示着它的神秘，等着众人打开此门，进入传说中的天界…… …… （全书完） 完结感言 终于完结了…… 说实话后期卡文卡的已经成了心病了，写吧，榨的脑仁疼，不写吧，又觉得对不起读者，睡觉都睡不安稳。 作为我第一本过百万的书，大明有优点，也有缺陷，两者都挺鲜明，尤其最后这部分，我写的格外痛苦，能预料到可能不如人意，但还是尽我所能把我心中的故事写出来了，大伙不满意可以理解，确实仓促，该骂就骂，我都担着。 问题早都说过了，我记忆深刻，就不提了，下本书该发扬得发扬，该规避得规避。 有兴趣地看新书就行了。 新书15号发，本来想玩俩月的，编辑说好不容易有点读者，这么玩都走光了，我一想也是，才有起色，不能飘，毕竟现在挣钱的大头已经成了小说了，总得对得起饭碗。 在此期间会有几章番外，写写后续，婚事之类。 至于天门里面都有什么，可以看新书～哈哈。 行了，不扯了，我趁着这段时间给自己放个假，好好放松放松，等15号，新书开张，还希望大伙能捧场。 那么，江湖再见。 ——狐妖九千岁。 番外一 大婚 深秋了，空气有些阴冷。 天还蒙蒙亮，轩辕十四迷糊地翻了个身，感觉离得有点远，又赶紧翻过来，两只毛茸茸的爪子使劲扒着枕头往人脖子底下拱，脖子下面更暖和，被枕着的感觉也很舒服。 但今天扒了两下，没等来主人挪位置，反而起身了，留下一张空荡荡的大床。 轩辕十四奇怪地睁开眼睛，就看到主人坐了起来，拿过椅子上搭着的一套红色喜服开始一件一件的往身上套，这衣服可真丑啊，不过主人穿着很好看！ 哦…… 轩辕十四想起来了，今天主人大婚。 大婚是什么意思，它不是很懂，暗想应该就是睡在一起的意思吧。 就跟它和主人一样！ 一想起自己的半张床以后多个人……多两个……多三个？它就感觉很不爽。 但是不爽也没办法，主人的婚姻大事不是它一只小猫咪能做主的。 如果它能做主，它就把那两个女人都赶走，还有那个图谋不轨的养蛇的…… 它早就发现不对劲了，三个月前玉虚峰上更能看出那女人居心不良！ 主人睡着的时候，她们看着一个比一个着急，可真能演啊她们！ 讨厌死了。 主人不睡了，它也懒得睡了，爬起来伸个懒腰，跳到桌子上吃天材地宝。 今天的花很好吃，今天的主人会很忙…… 轩辕十四有预料，但发现主人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忙。 婚礼的仪式很繁琐，尤其跟两个女人一起结婚就更繁琐，送礼、迎亲……这还是事先找了地方安置，不然养鲸鱼那个女人老家在东海，那得什么时候才能到，上次飞都飞了好久…… 等了好长时间才把两个新娘子都接回来，流水一样的宾客也开始往里进，朝廷官员、江湖高手等等，要不是之前的小院已经翻修成了大宅院，还真装不下这么多的人…… 每当看到这些形形色色的人物，轩辕十四就在心里感慨主人的人缘真好，不像它，就几个朋友，还都不怎么聪明。 就比如荧惑那个蠢货，这时候压根找不着它，估计又上哪抓野兔子去了。 它都不稀得说它！ 没出息的东西！ 轩辕十四百无聊赖地坐在墙头上，听着下方欢乐的礼乐，看着那些鼓着腮帮子吹笙吹喇叭笑得满脸花的乐师，心里吐槽这些人吹的可比主人难听多了，不过大喜的日子，也就不挑他们的刺了，正无聊着，忽然它发现一个好玩的地方，眼前一亮。 “戚将军，快里边请，辛苦辛苦！” “恭喜恭喜啊。” 北镇抚司老三、老四、老五三个太保在门前迎宾。 老十二沈襄还有陆炳公子陆绎在院内扮记账先生，边记边唱礼，十分热闹。 “戚继光戚将军，礼盒一个，里边请！” “药王谷周棋洛，周少谷主，【造化丹】十颗，里边请！” “兵部侍郎张居正张侍郎，孔雀灯一对！” “丐帮少帮主陆昆仑，美酒‘君莫笑’一车！” “财神帮会首万鹤卿，黄金……呃，万两！快，会首里边请！辛苦了，别客气！” …… 轩辕十四跳下墙，步伐轻盈地跳到“记账先生”的席位，坐到了陆绎旁边的椅子上。 陆绎正提笔在大红的礼单上工整写上礼物，小声对沈襄道：“严党的人有到的吗？” 沈襄脸上带笑，迎送来宾，口中低声道：“有，还不少，出手都很大方，估计是看严嵩狗爷俩完蛋了，跑过来跟十三修好，毕竟他可是跟严家不睦。” 陆绎皱眉：“那这礼金……” 沈襄道：“大喜的日子，赶人不好听，就这么着吧，先记下来等十三处理。” 陆绎点点头：“也是。” 工工整整地写下最后一笔，陆绎抬头，就看到轩辕十四眨着一双溜圆的鸳鸯眼在看礼物。 陆绎笑着摸摸它的头：“认识吗？十三有交代，你要是饿了，就去后院，你那两位女主人可是给你放了不少好东西，药王谷和鬼市的天材地宝，包你满意。” 轩辕十四眼睛一亮，顿时对这些礼物没兴趣了，小跑着冲向后厨房。 陆绎和沈襄相视一笑，陆绎道：“这小家伙好像对几个弟妹不是很喜欢，不过依我看，用不了多久就得‘叛变’，一个是药王谷医仙高徒，培育天材地宝是一绝，一个是东海雾流岛千金，豢养何罗鱼，都是它喜欢吃的。” “哈哈。” 沈襄笑道：“你忘了，还有一个，我估计也快，五仙教的蛇虫鼠蚁也可以当零食啊。” “说的是。” 陆绎笑着点头，抬头一看就见吕符带着包括冯宝在内的几个太监走了进来，那些太监还抬着礼箱。 两人吃了一惊，赶紧起身：“吕公公！” “大喜的日子，不必多礼了。” 吕符笑着挥手，身后几个太监抬着礼物进了大院：“圣上命咱家来送贺礼。” 然后从袖袍里拿出一瓶丹药，放到了案上，温声说道：“这是几颗【不老丸】，李少君那几张丹方研究了这么长世间初见成效，这丹药可保二十年容颜不老，圣上赏了我几粒，我又用不着，就送给新娘子吧。” 这可是宝物！ 沈襄和陆绎急忙代曹谨行致谢。 吕符一笑，大步走了进去。 越来越多的高手走进来，少林的，武当的，唐门的，剑宗的…… 曹谨行已经是天人境，也是目前为止，当世仅存的天人境大高手！ 而今天门碑矗立于昆仑山巅、玉虚峰顶，天人以下想要进去，连推门都推不动，目前唯一可能有资格打开天门碑、踏上登天成神之路的只有曹谨行，跟着他才有前途，更何况这位还是个颇有侠名、能同甘共苦的人，跟他搭上关系百利而无一害，何乐而不为呢？ 转眼到了婚礼正式开始的时候。 曹谨行、黄方苓、秦璇玑都穿着一身华丽的喜服来到院内。 冯宝客串傧相（司仪），满面春风地高喊道： “新人入府！” “新人沃盥！” “酳酒！” “再酳酒！” “合卺！”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大婚礼成，开宴——” 随着最后一句话传扬开来，整座大院立马欢腾起来，人人推杯换盏，拉着曹谨行就开始灌酒。 曹谨行心说老子怕你们，来者不拒，开始喝！ 上首几位长辈，万密斋、秦照南、刘振远甚至还有安期生、宋成蹊等都来凑热闹，笑吟吟地看着下方年轻的热闹的景象，十分欣慰。 …… 轩辕十四一溜小跑来到后厨，风云山庄张乘风正指挥大厨们做饭，下人们端着酒菜一阵风似地走到前院上菜，风风火火的，忙的脚不沾地。 轩辕十四仰头嗅了嗅，闻到了一阵好闻的味道，快步冲向后院某个房间，看到了房间里两大箱子的天材地宝。 一个箱子里放着各种各样的灵植灵花，另一个箱子里则用千年玄冰冻着几条何罗鱼，轩辕十四开心极了，跳过去捞出一条鱼刚要吃，忽然一股更好闻的异香从房间深处飘来。 这股香味很特殊，比不上灵花的清新，也不如何罗鱼的鲜美，但另有一种别样的滋味。 跟着异香一起飘来的，还有荧惑身上的味道。 轩辕十四感觉不对，急忙叼着鱼冲向里屋，眼前的景象让它气不打一处来。 ——荧惑那家伙正在吃饼，只不过饼的材料不是面粉，而是五毒加各种天材地宝，香气逼人！ 白云岫坐在桌旁，心满意足地看着荧惑吃喝。 轩辕十四怒气冲冲跳上桌，一爪子抓在荧惑脑袋上：还以为你丫抓兔子去了，原来在这里吃独食！ 荧惑吃的正美，突然挨揍，毛发炸起，就要发火，转头一看立马又把火压了下去，怂怂地垂下头，将那一盘子五毒饼推到轩辕十四身前，自己往白云岫那儿走了两步，小心翼翼的。 哼！ 轩辕十四松开嘴里的鱼，嗅了嗅那饼，香是真香，但吃毒虫…… “尝尝吧。” 白云岫笑道：“这是我教秘方，用五毒精华搭配黑龙潭秘药，并副以樱桃、桑椹、荸荠、桃、杏、玫瑰花瓣等一百多种材料做成的饼，很好吃哦，你可以试试看。” 轩辕十四怀疑地看着她，总觉得这女人不像是只送饼的样子…… 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它可不是荧惑那傻大个儿，那么好骗…… 白云岫眯眼微笑：“你们已经多了两个女主人，我想……应该不介意再多一个吧。” 轩辕十四猫脸一沉，这女人果然没安好心！ 不过…… 它看着白云岫眼底深处掠过的忧伤和落寞，算了，这不是小猫咪该操心的事。 轩辕十四叼起五毒饼，心安理得地吃了起来。 白云岫露出明媚的笑容。 荧惑大着胆子也去吃，这次轩辕十四很给面子的没打它。 小屋里，一人一猫一鹰，倒也其乐融融。 前院，正应付大伙灌酒的曹谨行感应到了后院的情况，无奈笑了笑。 “看来，渣男的名头是跑不掉了……”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