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来给他们凶一个 作者：雾十 内容简介 阿诺上辈子是个被迫内卷的社畜，这辈子成了只想躺平摆烂的精灵。 也不知道是因为诞生之初意外从母树上摔下，还是现代的灵魂需要和异世磨合，总之，他平时说话、做事总是慢吞吞的，想快也快不了，索性就放弃挣扎了。 魔法学院至今还流传着精灵女王的弟弟脑子不太好使的传说。 路德维希阿斯蒙蒂斯，神赐的美貌，永远伟大的魔神血脉，七十二军团的代理统帅。 一个因三百年前的古典乐赏析课没及格，想要回校重修，却依旧挂科的不完美学霸。 忽然有一天，他们的本源力量互换了。 精灵阿诺长出了魔族的骨翼，拥有了毁天灭地的禁咒魔法，魔军团统帅成了大自然的宠儿，天生的游吟诗人。 阿诺：发生 路德维希：？？？ 路德维希：古典乐赏析稳了。 阿诺：了什么？ 后来，六百年一次的六族大比召开在即。 阿诺：与我 路德维希：大比的入场券是本源力量，我是魔族的选帝侯，不过现在是你了。你必须代表我们赢！ 阿诺：无关。[缓缓惊恐.jpg] 路德维希：别怕。来！给他们凶一个！ 追求完美主义、有时候又很小学鸡的魔族攻X寿命超长待机、宛如2G冲浪、树懒转世的精灵受 本文又名《反正都是长生种了，躺平摆烂有什么错？》、《小学鸡学霸总想让我先告白》、《可是我真的凶不起来啊》。 雷萌自选： 1.HE，1V1，主受。 2.如无意外，日更，更新区间是每天中午【11点到2点】左右。 3.文是作者家的猫写哒！⊙⊙ 4.买入V章之前，请一定要看一下入V最后一章的作者有话说。 5.等想到了再补充。 第1章 国王饼： 在穿越后的第一百八十个年头，阿诺决定开始写日记。 不是因为他喜欢写日记，也不是因为他想记录一下最近几个月悄然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奇怪变化，只是因为这是他身为精灵女王的姐姐的命令。 ——“是你非要花费八十万银币，购买这根除了好看就再无优点的古董蘸水笔的，那你就要负责使用它，至少维持一个太阳周期。” 精灵的一个太阳周期，就是一年。 他的姐姐真的是太残暴了。 独断专行的女王，终有一天会失去精灵的爱戴！ 头戴荆棘王冠的萨拉曼德女王，站在郁金香木的写字桌前，低头把玩着弟弟桌上那些幼稚的玩具小摆件。听到对面小猫叫一样的微弱抗议后，嗤笑一声，全当她弟弟在放屁：“我会失去哪些精灵的爱戴？你吗？如果你的爱戴就是试图用考试成绩气死我，那算我求你了，阿诺莱德，别爱我，没结果。” 一提到上学年末不太理想的考试，阿诺就怂了。他在空堡魔法学校上学快五十年了，这还是他第一次挂科，也会是唯一的一次！ ——求生欲爆棚。 那天的实践魔法考试纯属意外，阿诺突然就不能用光明法术了。但他可是光明精灵啊！从还挂在卡巴拉生命树上的时候，他就是整棵树最亮的崽。字面意义上的亮，再没有比他和他姐更亮的花苞了。 不过，这种光元素单方面的掉线，也就只维持了一会儿，考试还没结束，阿诺就又重新沐浴在了光明之中。只是成绩无力回天了而已。 阿诺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总不能是他老大光明神，在忽视了法尔瑞斯大陆的万万生灵不知道多少年后，突兀地在某天屈尊发现，一众虔诚的信徒里，浑进了他这么一个无神主义精灵吧？ 但是，想让他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真的很难啊，哪怕他已经学会了魔法。 在阿诺看来，魔法不过就是这个世界的生灵，学会并掌握力量运行规则的一种方式。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一整个暑假，他几乎都泡在精灵王地的万神殿里，在美轮美奂的彩绘玻璃窗下，对着光明神的神像祈祷。他和光明神肯定已经重新处好了关系，回校的补考，绝不会再出问题。 “你都是怎么祷告的？”女王陛下太懂她这个一个花苞里诞生的弟弟了。 阿诺用通体翠绿的宝石蘸水笔，在羊皮纸上慢吞吞地写下了一串精灵古语：【当然是对仁慈而伟大的光明神说，请保佑我这次考试及格，如果不行，那我明年就去问黑暗神试试。】 萨拉曼德：“……”你是真的不怕死啊。 第2章 松饼蛋糕： 八月是果月。 是光明月。 是法尔瑞斯大陆庆典最多的日子。 亦是……地狱。 至少对于空堡的学生来说是这样。因为空堡每年的补考，都集中在了新学年开始前的八月底。 当阿普苏*的十几万只海鸟，不远千里横渡无尽之海，抵达提亚马特*沿岸的繁殖区时，上学期成绩不太理想的学生们就都知道了，噩梦还有五秒抵达战场。 空堡，一座历史悠久、拥有最多魔导师的魔法类院校，同时也被普世认为是全大陆最好的教学机构。一直以“教学认真，校风严谨”而闻名。其中最出名的例子便是校规石上的一条要求——本校学生，任何一科考试（不管是魔法类科目还是非魔法类）挂科三次，一律劝退。 引用以毒舌著称的第二任校长的原话：传授蠢货智慧，这本身就是一种残忍，无论是对教授还是学生。 而“补考不过，就要肄业”的压力，对于空堡生来说还不是最难的地方，真正的困扰来自于场外。露天的补考场地，就安排在入学考试的大礼堂旁。现场不只有还不知道够不够格入学的准新生，更多的是每年一次被准许入校参观的吃瓜群众。 这样的众目睽睽，对于偶像包袱一吨重的未来法师们来说，无异于是一场公开处刑。 因为他们当年在入学前，就是这些围观群众。他们可太了解一部分人的看戏心理了。能够进入空堡的学生，放在大陆任何一个地方，都足够称上一句“家乡的骄傲”。他们也曾觉得自己不一样，入学后绝不可能搞得像这些需要补考的学长学姐般狼狈。 结果呢？大家都一样。 “这就是空堡最著名的景点——一年只开放一次的——补考地狱吗？” “哇，快看，两星的法师学徒！” “两星的法师学徒也要补考？” “法师学徒算什么？今年补考的名单里，据说还有光辉帝国的第三王子呢，他已经是初阶法师了。十八岁的初阶法师！” “我怎么听说挂科的是精灵女王的弟弟？” 两边的迷弟迷妹为此差点吵起来，一边说“精灵是世间最完美的种族，寿命悠长、容貌惊人、法术武技全能……在精灵的字典里，就不存在‘做不到’，挂科的肯定是那个人类王子”，另一边说“我光辉帝国是人类王国中最强大的，蒙神恩赐，光明永存，第三王子早有天才之名，怎么可能挂科？反倒是精灵女王的弟弟，不一直有传言说他脑子不好吗？” 很快，就有好事者上前“劝架”：“都别争，都别骂，就不能是两位殿下同时考砸了吗？要知道，秩序女神永远是公平的，失败总会雨露均沾。” 迷弟迷妹：“……”你这人可真·会·说·话。 *** 此时，话题风暴中心的当事人之一，光辉帝国的第三王子亚当，正坐在马车里揽镜自照。他今天特意穿了身法师协会统一发放的朴素法袍，纯黑色，制式服装，平平无奇，除了胸前用来区分等级的胸针，就再没有任何突出的地方。 亚当王子最满意这件长袍的，是它有一个极大的兜帽，能将他一头引以为傲的红发小心地藏匿其中，不留丝毫破绽。 低头，含胸，再把胸针一摘，完美。 不过亚当王子也知道，他这样的打扮注定不能长久，但能自欺欺人多一会儿也是好的。 亚当深呼吸了一次又一次，每一回都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但山上补考的预备钟已经就要敲响，他却还是迟迟迈不出离开马车的第一步。他正在安慰自己，你算个什么啊，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既不厉害，也不出名，也许根本没人关注呢。至、至少还有精灵女王的弟弟在前面顶着啊。 精灵的稀有程度，任何一本冒险小说都可以告诉你。这个仅占全大陆总人口不足1%的长生种族，却在《千年百位美人图鉴》里拥有着半数以上的席位，且常年霸榜前三。 放着精灵大美人不看，看他一个小小的人族王子干什么？ “阿诺殿下走到哪里了？”第三王子再一次小声地对光明神告罪，希望仁慈的祂能宽恕他这样不够光明的小心思。只是他真的很需要大美人同学帮他分散一部分过剩的注意力。他、他也不想对美人这么卑鄙的，这有违他颜狗的原则。 “阿诺莱德殿下快要到最后一个拐角了。”穿着轻甲的女骑士骑在马上，远眺着山道上早早出发的精灵。 他就像一个天生的发光体，哪怕周围有再多的人，第一眼也只可能看到他。 那简直是自然女神最杰出的造物，一头璀璨的银色长发，就像是铺洒在图兰平原上的温柔月光；一双深邃的绿色眼眸，又似隐藏在层层晨曦迷雾后的卡巴拉之森。他的身姿高挑而颀长，仪态优雅，风姿绰约。将毫无设计的空堡校袍，都穿出了一种高定感，连再普通不过的法杖袋都好像变做了神兵利器。 漂亮精灵的身边，已经急匆匆地走过了一个又一个不想让人看笑话的学生，独有他古典的容颜上，不见丝毫被人围观的窘迫，还在坚持着自己的节奏。步履轻盈，行云流水，就像是一幅流传百年、仍跃然于欣赏者心上的名贵油画。 这还是年轻的女骑士第一次离开帝国的王都，也是她第一次看见传说中的精灵王弟阿诺莱德，卡巴拉之森最耀眼的月亮宝石。 等她意识到第三王子殿下终于从马车里走了出来，她这个时候再下马行礼有些迟了的时候，亚当王子已经见怪不怪地提前免礼了。 “谁不喜欢美人呢？况且那位殿下是真的很好看。”亚当和阿诺在空堡做了五年同学，但在某个不经意的课间偶遇，还是会被这位精灵同学的美貌暴击。 “阿诺莱德殿下为什么会参加补考？他也和殿下您一样，跳级失败了吗？”女骑士莱娅其实是王子的表亲，彼此说话间就多了几分大胆。她也和她的王子表弟一样，是个彻头彻尾的颜控，对美人总是充满好奇。 亚当王子却诡异地沉默了。因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空堡虽然有着严格的挂科校规，却也同时拥有着可以适配所有种族寿命的弹性学习时长，并不像人族的公学那样，只单纯的以年纪为升学标准。每一科目知识的学习，也不是单纯地按照年级划分，而是自成一派地分为十二到十五个等级。 在空堡，学生既可以一年就学满所有科目的所有等级，也可以好几年只学一科，全看个人的能力与选择。 亚当想成为前者，他必须争分夺秒地学习，这样才有可能不耽误回老家争权夺利。可惜，他去年太冒进了，明明魔法阵这门课只跳一个等级的话是稳过的，他却硬是选择了连跳两级。结局所有人都看到了，亚当王子迎来了滑铁卢，天才人生的至暗时刻。 八*零*电*子*书 *w*w*w*.t*x*t*8*0.*c*o*m 而阿诺则是后者。其实学校里不乏生活节奏缓慢的长生种，但慢成阿诺这样的，也实属罕见。他一年真的只学一个科目里的一个等级，有些等级甚至会学好几年。 短命人类不是很懂长生种在想什么。 最后，亚当王子也只能引用家乡的谚语，来回答骑士表姐的问题：“美人不需要太多智慧。”潜台词就是，这是个笨蛋美人。 莱娅骑士看着精灵完美而又梦幻的背影，依旧心驰神往，如痴如醉：“虽然但是，他好看啊。” 亚当王子很难不赞同。 …… 亚当王子终于出发了，赶在开考前的最后几分钟，驱动龙靴上的疾风法阵，三步并作两步，以一种不失优雅但又足够快的速度上了书院山。他成功在山上的最后几级台阶，追上了依旧慢吞吞的阿诺。 这位精灵族的王弟是个众所周知的慢性子，做什么都不紧不慢、不疾不徐，像极了森林里可以缓慢生长好几百年的水杉，在阳光中悠闲惬意，慵懒舒缓。 亚当下意识地就打了声招呼：“阿诺殿下。”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最棒内鬼竟是我自己，他成功在爬山的最后把自己也卖到了大众的关注范围里。 漂亮的精灵王弟实在瞩目，明明是人畜无害的大美人，却偏又有一种游离于世界之外的清冷，就像是天边的月亮，权杖上的明珠。从刚刚上山到现在为止，根本没人敢上前打招呼。亚当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这样的与众不同，自是引来了无数目光，大多数人的眼睛里都直白写着“你怎么敢的？”。 其实连亚当也觉得阿诺大概不会回应他。对于长生种来说，人类的生命实在是太过短暂，还来不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就已经随着时间的洪流消逝了，根本没有必要费心记忆。亚当只是……情难自禁。 美丽的精灵也果然没有因为这一声招呼而停下脚步，他就像是一个设定好程序的炼金术产品，笔直向前，节奏稳定，不会被任何人与事影响。 一阵窒息的沉默，久到亚当都为自己脸红时，他和所有等着他看笑话的人一起，听到了一声缓慢但郑重的回礼“亚——当——殿——下”。那声音是如此地动人，清脆又婉转，就像羽毛轻抚在了每个人的心尖。 精灵是天生的演唱家，是音乐的宠儿，尤其是阿诺莱德，他拥有让神明都愿意为之驻足、好似泉水碰撞山石的干净声线。语速还很特殊，让人根本不会听错。 他回应了他。 哪怕他已经走开了。 亚当：值了！ 阿诺上山的每一步幅度前后都丝毫不差，就像是精心算过，或者拿着皮尺量过。赶在铃声响起的最后一秒，他不早不晚，刚刚好的走入了补考的露天训练场。 胜利！ 训练场就是寻常可见的那种魔法实践场，视野开阔，设施完善，背后有森林，前面有铁丝，而隔壁就是热情极高的围观群众，以及还没有排队参加入学考试的准新生。 亚当和阿诺一起到场后，就受到了全场瞩目，并伴随着不小的窃窃私语。也是在这个时候，亚当才意识到，幸好没有早早上来，与其在灼热的目光中站军姿，还不如在台阶上磨洋工。台阶上的目光再多也终究有限，毕竟大家还要分出一些心神来爬山。 空堡每年的补考和入学考试，都是不允许飞行上山的。这也算是对未来法师们的一种考验。 阿诺明明是最早一批开始上山的，却几乎是在最后一刻才到。当亚当想到这点时，他忍不住惊愕地侧目向身边的精灵。 这一切是巧合，还是…… 阿诺看上去依旧是那么纯粹，生机勃勃的绿色眼眸里写满了不谙世事，在亚当看过来的时候，还缓缓地歪了个仿佛自带“？”的头。 “忘——带——笔——了？”他大方的出借了自己的古董蘸水笔。 那真的是一支很好看的便携笔，翠绿色的笔身，用秘银雕刻着神话中的花卉植物，顶部还镶嵌着颗价值连城的魔法水晶。这支笔不仅可以书写，还能用来当火漆印章，也能在危急关头变成法器。性价比超高的！ “不，谢谢您，我也是实践考试。”亚当用极大的自制力，才让自己婉拒了和美人共用一支笔的绝妙念头。 远远的，他甚至好像依稀听到了围观者中，骑士表姐的隐晦长叹，充满了遗憾。 他懂她！ 他挂掉的为什么不是笔试呢？！ 看着亚当王子对蘸水笔恋恋不舍的表情，阿诺这才动作慢吞吞的收回了笔，很好的隐藏了自己想要炫笔的小心思。 然后，他们就再没有时间闲聊了。所有考生到齐，排队抽号，分组补考。亚当是A组3号，阿诺是E组7号。一个考魔法阵，一个考咒文吟唱，都是实践组，理论组已经在凭空变出来的写字桌前奋笔疾书了。 是的，哪怕是笔试，也是露天作业，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作弊几乎变成了不可能的事。 实践考试就更可怕了，考好了有人欢呼，考差了……多的是人吹毛求疵，没有个大心脏根本扛不住。 哪怕是准备万全的亚当，也是手心出汗。他这个暑假知耻而后勇，跟着宫廷法师埋头苦学了快两个月，每天几乎只睡三个小时，全靠精力瓶吊着，连做梦都在用金色的光线画着晦涩难懂的符文图谱，只为在这一刻证明自己。 然后，他真的成功了。 当六芒星的魔法阵露出漂亮的金色的那一刻，不少围观群众都为这个他们有看没有懂，但非常规整的法阵而鼓起了掌。 连监考官们都在说，亚当王子应该是今年补考生里表现得最出色的了。魔法阵在空中显现的清晰而又结实，释放的威力更是不小，险些震麻了负责撑起防护罩的老师的手掌，真是让人惊叹的进步速度。 亚当的专属导师也是连连点头，对学生的表现很是满意，连跳两级的决定冒进是冒进了些，但也就只是晚了两个月。 亚当补考的真相，在迷弟迷妹不遗余力地宣传下，于围观群众中彻底传开，并再一次引来了阵阵倒吸凉气的惊呼。原来是跳级失败后的补考，还是连跳两级！十八岁！这不是天才，什么是天才？真不愧是光辉帝国的第三王子啊。 那……精灵王弟呢？他来补考是不是也有什么难言的苦衷？ 阿诺莱德殿下那么好看，必然是完美无缺的！ 大众过高的期待心态的转变，让亚当在心里很是为阿诺捏了一把汗，甚至恨不能以身替之。基础法术的咒文吟唱，他可熟了，不管是元素系还是光明系，都手到擒来。 而阿诺…… 听说他连吟唱都是拖着歌剧般的长腔，真的不会因为咒文前后间隔过长，而施术失效吗？这不会就是他上学期考试失败的原因吧？ 那边的阿诺看上去倒是气定神闲，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特别是在抽到水晶球里显示的随机考题后，整个人就像是遇到了雨露的骄阳之花，肉眼可见地灿烂了起来。因为他这回抽到的是火系法术，终于不再是不稳定的光明系，感谢伟大的光明神。 阿诺慢吞吞地抽出法杖，然后慢吞吞地站到了指定位置，甚至还有闲心看向负责撑开防护罩的老师，仿佛在和他确认有没有好好工作。 阿诺抽到的是攻击类的咒文吟唱，可以自选，但必须威力足够。而在攻击类法术里，火系就是人上人，不仅范围大，强度高，还极容易嘎嘎乱杀。虽然阿诺如今只是吟唱六级，基础中的基础，但火系法术依旧具有一定杀伤力，并且经常会超出远程控制。 老师只能报以微笑，为外交关系考虑，他没对精灵王子的杞人忧天多做评价。 阿诺这才放心地挥动起了自己的法杖，姿势标准，手法娴熟，基础十分扎实，甚至好像连动作都快了几分，一看就是用心练过的。 唯一的问题是，他至今好像还没有开始吟唱。六级的吟唱虽然已经在开始学习如何缩短咒文了，但不管是以阿诺的语速，还是普通人的正常语速来说，法杖在转第三个弯时还没有念，就肯定已经迟了。 阿诺的专属导师琴科长叹一口气，心想着她真的该和女王陛下好好谈谈了，王弟的语速很成问题。 直至银色的法杖定格在最后一刻，阿诺才轻念出了一声：“破。” 全场：！！！ 他不是不念咒，而是已经把咒文缩短到了极致，近乎无声法术的地步！ 随着清晰的咒文在空气中隐隐浮动，炙热而又磅礴的火焰，便在顷刻间从法杖中喷涌而出，依稀好像还伴随着忽闪忽灭的黑色符文，应声卷起了数人高的热浪。就像是爆破现场，周围的人最先感受到的不是熊熊烈火，而是强健有力到能把人直接击倒的冲击波。 旁边大礼堂的玻璃已经全都被震碎了，无一幸免。 红到近乎紫黑的火焰，在尖锐的呼啸声中急转而上，势如破竹的朝着空堡建筑群最高顶的晨曦星直冲而去，仿佛永不会停歇。 烈焰所过之处，皆是焦土。 若不是阿诺察觉到不对，及时转变了法杖射击的角度，而训练场的防护法阵又自动生效，怕不是今天的在场考生都要变集体烧烤。 在滚滚的白色浓雾被大风吹散过后，最先出现在众人视野中的，依旧是先不染尘的光明精灵，银色长发，浅绿眼眸，唯有猎风吹起了他的长袖宽袍。美得就像是英雄诗中的插画。他站在考场规划的地垫上一步未动，还是那个仿佛自带“？”的缓慢歪头。 特殊而别致的声音正在道：“考——完——了？” 第3章 热黄油朗姆酒 然后？ 然后阿诺就被叫家长了啊。 这是阿诺入学五十年以来的第一次，叫他家长的还不是导师、院长之流，直接就是空堡的校长。当世仅存的几个法圣之一，中域米斯大区的战力天花板，对外承诺绝不率先使用的究极武器。阿诺也是头一回和这位校长有如此长时间私下面对面的机会。 太阳西下，染红了天边的云彩，倦鸟飞过塔尖的晨曦星，吹响了一天休憩的号角。唯有萨拉曼德陛下带着怒火、宛如鼓点的军靴声，回荡在巴洛克式走廊的尽头。 阿诺在心里默数，就像是在倒数自己的生命。 早知如此，他就不该在假日末用光零花钱去买那只蘸水笔的。 萨拉曼德陛下今天没有佩戴王冠，而是换了更加方便行动的金色橄榄枝，任由一头银色的卷发在肩后倾泻而下。她穿了身如火的金边军礼服，束腰，执剑，与翡翠眼眸形成了抢眼的撞色。她和她的双生弟弟长得几乎一样，只是她的眉宇间更显英挺飒爽。 精灵族的边境紧挨着魔族。有可靠消息称，魔族新一任的选帝侯*已经抉出，即将结束长达千年的内战，胜利者以极其铁血的手腕让魔族各方势力都闭上了嘴。 魔域至今还处于封锁状态，没有人能摸清这个新生政权的外交风向。 反正精灵族已经提前在卡巴拉之森的西侧，做好了防御部署。和一群曾经以一己之力单挑整个大陆的疯子做邻居，压力真的很大。 不过，法尔瑞斯大陆因为六族大比的存在，已经维持表面和平很多年了，魔族又因为他们打生打死的内战方式而损耗巨大，再次单方面拉黑其他种族的可能性不是很高。精灵们也只是以防万一。 强势的女王白天刚刚检阅完边境的半精灵驻军，晚上才回到王宫，还没来得及把军礼服换下，就接到了来自弟弟学校的消息。她不得不利用远程法阵，横跨半个大陆，去给弟弟开这场别开生面的迷你家长会。 只有她，她弟弟，以及校长。 阿诺专属的导师琴科，早早地就在校门口的传送阵旁等待了。因为这位导师也是个精灵，虽然只是半精灵。在阿诺面前，琴科还能维持住教授的威严，但面对精灵族唯一的王，她就没那么淡定了。 “阿诺殿下在校的表现，其实一直很好。”琴科导师一边陪在女王一步半的身后前行，一边努力说着王弟的好话，生怕陛下觉得是她教得不用心，“所有的老师、教授都夸赞过，殿下的学习态度很认真，只要是他学会的魔法，就绝不可能忘。他平时还很友爱同学，乐于助人，没有人会不喜欢他……” 在导师琴科的嘴里，阿诺莱德完美得就像是一个圣人。 但明显萨拉曼德更了解自己的弟弟。 在她们一个转弯，进入校长室外的接待室时，看见的果然不是阿诺羞愧反省的画面，他正和一个魔族同学在自鸣钟前开心相处。 那是一座被制作成哥特教堂样式的鎏金座钟，造型独特，声音铿锵。几百年前，因为一部文学作品而在贵族间很是流行，这些年倒是不多见了。阿诺一向对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没有抵抗力。萨拉曼德已经能够脑补，下一次赫尔墨斯拍卖会上，弟弟一定会给王宫增添什么新物件。 不思悔改，还有闲心和同学研究装潢，她弟弟可真棒。 要是阿诺知道萨拉曼德陛下此时的心理活动，必然是要给自己喊冤的。他一开始真的有老老实实地坐在长椅上忏悔，他也不想给姐姐找麻烦。如果只是商量有关学校训练场的赔偿问题，他觉得完全可以靠自己卖笔解决。 在等待姐姐的漫长过程里，他先遇到了同样被校长要求谈话的新同学。 阿诺很认真地和对方取了取经，想问问他是如何做到的，让校长只和他谈，而不是非要和他的家长。 “我没有父母，也没有家人。”新同学如是说。 “抱——抱歉。”阿诺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答案，赶忙道歉，并开始绞尽脑汁地想着安慰人的话语。阿诺说话虽然比常人慢，但每一个单词的吐字发音都很清晰，像是经过了内心好一番的深思熟虑，有一种被郑重对待的感觉。 至少新同学很享受，他不仅没有生气，还反过来对阿诺说：“不要觉得抱歉，对于一个魔族来说，这没什么大不了。” 有魅魔存在的魔族，多的是魔只知其母不知其父，或者反过来。 一来二去地，两人就这么聊了起来，迟钝的阿诺，也终于注意到了新同学的与众不同。 他和阿诺一样，已经换上了空堡白色金边的校服，但阿诺可以发誓，在他过去漫长的求学期里，他从未见过对方。 新同学有着一张不输神明的容颜，额头上还有一对漆黑的角，就像山羊一样，弯曲着盘踞于脑后。再加上黑色的长发，非人的竖瞳，这是百分之二百的魔族形象。却并不是代表着高级魔族的双黑，而是一双极其罕见的紫色眼眸，就像雨后的紫罗兰，在阳光的折射下，泛出清新的剔透。 阿诺：“！！！”魔族！ 因为魔族旷日持久的千年内战，这还是阿诺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和一个魔族交谈。 魔族同学意外地好说话。虽然阿诺在一开始进来时，听到对方对附庸下命令的冰冷语气，觉得这是一个压迫感十足的魔，凌厉得就像是一把开了刃的利剑。但接触下来却发现完全不是这样，这位同学阅历丰富，还很善谈，全无魔族的傲慢与对生命的漠视。 特别是在对方把无框的眼镜戴上，遮掩了一些非人感十足的竖瞳后，就好像连慑人的气息也被一同收敛了起来。 新同学自称路德，是个混血魔族，以前一直在前线拼杀，最近一段时间才被家族的族长认了回去。也因此……“在家族附庸面前，我难免要摆出个样子。”路德维希对阿诺如是说，“不然会很难服众，不是吗？” 阿诺表示理解。 就在这个时候，萨拉曼德陛下在精灵下属与学校行政人员的簇拥中走了进来，面对不省心的弟弟，她真的很难有一个好脾气。 还是路德维希起身，礼貌地将姐弟俩带去了隔壁，短暂借用了助理先生的办公隔间，才勉强保住了精灵王弟仅存不多的面子。 也是在这个时候，阿诺才诧异发现，自己新认识的同学好——高啊。 作为精灵，阿诺和萨拉曼德已经十分高挑了，两人差不多有六英尺二英寸到三英寸（188到190），萨拉曼德今天的长筒靴还是带跟的，但路德维希依旧比他俩都高。站起来的他，就像是倾斜下了一座雪山般的阴影，直立挺拔，充满力量。 不像学生，更像一柄斩杀过无数生灵的嗜血兵器。 萨拉曼德终于正视了弟弟的这位同学：“你是？” 路德维希轻推了一下无框的眼镜，尽可能地继续收敛着气息，礼貌开口：“我叫路德，路德维希，一个魔族。” 对方这样的回答，没让萨拉曼德觉得有什么，很多魔族都没有姓氏，一般只有高级魔族有。她只是下意识地觉得，她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就在最近，而且绝对不是从什么能称得上人间美好的消息里。 反应迟钝如阿诺则在想着，哦哦，原来新同学叫路德，姓维希啊。 也不知道是有意无意，路德维希引导话题重新回到了校长身上，校长还在见上一位访客，萨拉曼德正好能先问问弟弟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概，也许，可能是因为……我差点炸了学校吧。】阿诺乖乖举起了早早写好的纸板，他也知道自己说话有点慢，在这种紧要关头，就不试图挑战他姐的耐心了。不等萨拉曼德有所表示，他又紧接着换上了第二块纸板，【我还补考了一次。】 阿诺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厉害的，当时在训练场上，虽然他看上去没什么表情，淡定又冷静，实则只是吃惊得比较缓慢。 等轮到他表达惊讶情绪时，监考官们已经商量出了一个让他补考第二轮的决定。 魔法存在失控的情况，尤其是在情绪不稳定的年轻人之间。虽然精灵王弟阿诺已经一百八十岁了，但以精灵的长寿来说，他还是个崽。 “我们知道这对于您不公平，只是按照您以往的在校表现，我们觉得这不太……”不太像阿诺的实力。一如他上次挂科那样让人不可思议。老师们对这位漂亮得不像真人的精灵王弟还是比较了解的，他不像是会挂科的精灵，也不像是会炸了学校的精灵。 他就是、就是…… 单纯地摆烂。 及格万岁，多一分浪费。 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个很厉害的精灵呢。 其实阿诺也觉得这不太像他的实力，他自己的魔法什么样，他再清楚不过。因为他能准确看到自己的数值面板，这大概是穿越自带的绑定福利，但也就只能看到自己学习魔法的进度而已。是个没什么大用的鸡肋金手指。 今时今日再看，他本来四位数刚出头的魔法能量值，已经变成了惊人的六个问号。这比他当初用不出光明法术还让精灵惊讶。 光明神老大这么好说话的吗？ 于是，阿诺很快就点头同意了监考官们要求的二试，因为他也很好奇，自己还能不能用基础咒文吟唱，释放出那么强大的火系法术。 结果显而易见，光明神老大真的很好说话。 亚当王子当时还用水晶球录了个现场版，阿诺把记忆水晶借了过来，用最直观的方式，让他姐姐了解到了今天白天发生在训练场的始末。二测的火焰，已经不能简单的用强大来形容，而是毁天灭地，能与太阳肩并肩。萨拉曼德依稀在里面看到了禁咒的影子。 阿诺没有夸张，他确实差一点就炸了学校。 还是女王陛下多年前送给弟弟的护身配饰，救下了全场。要知道，她给弟弟准备的配饰不是一个，而是整整八十个，全部来自矮人族的武器大师，其中五十六个都毁于了这场本该十分容易的魔法实践考试。 “如果只是因为这样就叫家长，那不该怪你——”萨拉曼德皱眉，沉吟半晌才道。 阿诺慢吞吞地点头，慢吞吞地开口：“对！” 萨拉曼德也曾幻想过，自己的弟弟哪天能偷偷努力，然后惊艳所有人。但如果咸鱼翻身的结果，是差点炸了学校……她必须得承认，还是以前那个连努力这个词都懒得想的弟弟比较省心。 “——但是也请答应我，以后别这么努力了，好吗？” “好！” 路德维希本来一直安静地在观察着精灵姐弟的互动，听到这段话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发笑。一般人对突然得到的禁咒力量，怎么也不该是这个反应吧？ 阿诺缓缓回头，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新同学。其实他刚刚就想说了，只是这个时候才想起，这位魔族同学，真的好像冬天里的一杯热黄油朗姆酒啊，肉桂的香气与黑朗姆辛辣的口感，融合得恰到好处。看着他，就好像看到了在升腾的热气氤氲里，黄色的糖块在酒中一点点融化，晕荡开来。 总之很奇怪就是了。 但再奇怪，毕竟也是罕见的魔族。 他是不是没有说过？作为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现代社畜，他对西幻世界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在精灵王地养一头龙。 恶魔也不是不可以。 第4章 落日橘冰沙： 萨拉曼德终于想起来了，她到底在哪里听过“路德维希”这个名字。 但此时此刻，她已经和弟弟一起坐在了校长室里。 空堡的校长塔西佗是个繁复主义者，喜欢夸张而又层层叠叠的风格，偌大的办公室哪怕施加了空间拓展咒，也依旧给人一种被各种艺术品淹没了的错觉。 用萨拉曼德的话来说就是，一看就是我弟弟的知音。 只不过阿诺更倾向于在古典又华丽的东西上投资，塔西佗校长则更富冒险精神，购买的大多是些怪诞又很前卫的作品，当然，最近市面上流行的，也一律都能在这位老校长的办公室里找到。好比才投产没几年的神语机。 神语机，说白了就是收音机加电视机的综合体，魔法版。 外型和留声机差不多大小，是阿诺资助的一个热爱发明的炼金术师搞出来的，初代神语机如今就放在阿诺的卧室里。阿诺也曾想一步到位，让法尔瑞斯直接开启网上冲浪的时代，可惜想法再好，文明也不能一蹴而就。 阿诺资助的炼金术师目前能做到的，就是让神语机在有魔法覆盖的地方，接收到更多信号。由于造价昂贵，成本迟迟降低不了，神语机现在只在贵族和一部分商人间流行。 塔西佗校长的这台神语机，造型酷似马戏团帐篷，如今正在快乐播报着大陆上各族不知真假的奇闻异事。 什么海族七国中的某小国，突然宣布发现了疑似海神三迁的遗址； 龙岛再次出现不规则的剧烈震动，专家怀疑是远古巨龙复苏的前兆； 以及最重要的一条，据为诺斯军团统帅缝制紫貂绒披风的裁缝说，路德维希大人很可能会选在今年冬天，为自己举行选帝侯的加封仪式，黑暗教会暂未对此事发表态度。 萨拉曼德这才恍然大悟，路德维希就是魔族七十二柱魔神中，至上四柱阿斯蒙蒂斯家的那个新公爵啊，可以执掌七十二个魔军团。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最近才被阿斯蒙蒂斯家族披露真名。 阿诺也听到了新闻，惊讶就写在脸上，萨拉曼德都不用费心去解读，就能猜到弟弟的内心活动。他肯定在想，这位统帅竟然和我的新朋友一个名字，连姓都一样，魔族真的好神奇。 萨拉曼德不得不赶在弟弟开口前提醒他：“路德维希是一个名字。”她真的想不明白，明明弟弟从小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为什么对姓名的理解，总好像还有另外一套体系。 “哦——哦。”那阿诺懂了，西方人喜欢给自己的孩子起和领导人一样的名字，什么凯撒啊、亚瑟的。路德维希的便宜爸妈可真会省事。 萨拉曼德：……有没有一种可能，你的新朋友就是诺斯魔军团的统帅呢？ 这段不算温馨的姐弟谈话，在塔西佗校长穿着印有各式花纹的奇怪木鞋出现后，终于停止了。两双如出一辙的绿眸，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空堡的校长，眼神里充满了担忧。 这位神奇的校长，最近以千岁高龄，突然兴起了打铁的复古爱好，却不幸闪到了腰。他前一位会面的客人，正是空堡的校医。 萨拉曼德姐弟进来时，塔西佗校长身残志坚，非要用风系法术坐到椅子上，结果又摔了。如今是二次治疗后的返场，在助理先生的帮助下，他一点点挪到了摞起来的软垫上。那垫子足有十几个高，以一种摇摇欲坠、岌岌可危的姿势，勉强帮矮人校长在坐下后，能与高挑的精灵姐弟直视彼此的眼睛。 是的，空堡的法圣校长，是个会玩大禁咒的矮人。 提起矮人族，大陆居民的第一印象往往不是酒糟鼻、坏脾气，就是武器锻造大师。但空堡的塔西佗校长不一样，他是站在大陆魔法金字塔塔尖的强者，谁也不敢因为他闪到腰的身高或者小学生外表而小瞧他。 校长先生在对女王陛下致歉表示“因为一些私事，耽误了您宝贵的时间，真是不好意思”后，就让一切重新开始了。 他笑容慈祥，语气和蔼，先让助理先生给坐在对面的精灵姐弟，一人上了一杯冰沙，并殷切介绍，这是他今夏的最爱，细腻轻柔的冰沙里，添加了大量鲜榨的落日橘汁，酸酸甜甜，特别开胃。 “请不要担心，我请您来，不是要追究阿诺殿下差点炸毁学校的事情。”塔西佗校长先给萨拉曼德吃了颗定心丸，“事实上，除了大礼堂的玻璃外，我们就再没有更多的损失了。甚至因为这件事，董事会还特批了我三十三年前的提议——把教室的玻璃都换成刻有防护魔纹的。他们总算对空堡的教育做了件人事。” 矮人校长靠着软乎乎的南瓜靠垫摇头晃脑，整个人看上去就是一个大写的开心，任谁卧病大战资本家还赢了都会很开心。 “我真正想和您讨论的，是有关于您的教育。” 萨拉曼德一愣。她看向身边的弟弟，对方正在慢吞吞拆着包装袋里的一次性吸管，她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一边听校长说话，一边就顺手帮弟弟撕好了，还替他直接插入了冰沙里。 塔西佗校长将精灵姐弟的互动看在眼里，觉得这正是他想表达的：“我知道您有多么惊艳绝伦，一出生就拥有魔导师的力量，不足三十岁突破大魔导师……我听过我的老伙计——也就是您的老师——对您无数次的夸赞与溢美。您的强大毋庸置疑，精灵王国终将会在您的带领下永续卡巴拉之森的荣光。” 萨拉曼德一点也不谦虚地把这话照单全收，她确实是精灵族千百年来最强大的女王。 “但是，”塔西佗校长深谙三明治谈话大法，“我也希望您能够明白，在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精灵都能成为您这样的天才，哪怕他与您同一个花苞诞生……” “您不能替他做所有事。” 简单来说，这位明明在法术上可以有更高造诣的矮人法圣，只想当一个合格的校长。他不仅关心学生的成绩，也关心他们的健康成长。一向咸鱼的学生力量陡增，塔西佗校长对此的第一理解，只可能是学生家长在揠苗助长。 阿诺也有阿诺的优点，至少在塔西佗眼里，再没有比阿诺更懂得生活的精灵了。他的学习进度确实不如一般人，但一看就是很有计划性的那种，他从没有在原地踏步。 ……只是进步得比较缓慢。 萨拉曼德陛下平生第一次背这么大一口锅，都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而害她背锅的罪魁祸首，还在开心地嘬着冰沙，就像一列小火车，狂吃狂吃狂吃。 “请不要误会，我不是在指责您，我知道那都是出于爱。”塔西佗校长的豆豆眼里写满了真诚，“我个人是非常佩服您的，您能够打破精灵族世代重女轻男的藩篱，重视自己弟弟的魔法学习，真的很了不起。” 完美的精灵，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缺点，大概就是重女轻男。 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性别歧视。只是精灵认为，女性在魔法造诣方面的发展，是天然要优于男性的。这是自然女神在创造生母树时就已经赋予的特性，谁也没办法改变，是必须承认的客观事实。再加上精灵天生就拥有自保的箭术天赋，让她们对男精灵的魔法学习，就显得不够重视。男孩子嘛，随便学学就好了。 阿诺是精灵族里迄今为止，唯一一个离开精灵王地，前往正统魔法学校学习的男精灵。萨拉曼德陛下当年力排众议做出这个决定时，在各族的各大报纸上很是占据了一些版面。他们都在试图分析她的政治目的，权力考量，未来的大陆格局…… 但实际上真正的原因，只是萨拉曼德那个对一切都显得漫不经心的弟弟，第一次对什么产生了空前的热情与向往。 “那——可——是——霍格沃茨。”年幼的阿诺甚至学会了词语连读。 “是空堡魔法学校。”同样稚嫩，但已经不得不扛起女王重任的萨拉曼德，这样纠正弟弟。 那时的阿诺莱德还有一头白色的小卷毛，可爱得让人恨不能一口吃掉。 从回忆里抽身的女王，一想到曾经香香软软的弟弟，变成了如今这副摆烂模样，就恨不能问问命运三女神，到底给她的弟弟编织了怎样奇怪的未来。 萨拉曼德怒瞪了眼还在旁边吸溜冰沙的弟弟，然后才继续和校长沟通：“如果我说，我一整个暑假都没有逼他打开过任何一页课本，您相信吗？” 阿诺的这个暑假，过得不要太快乐。不是在拍卖会上买买买，就是在万神殿的神像前大鹏展翅。一度让疲于应对政事的萨拉曼德心生邪念，恨不能当天就抓他一起去批阅羊皮纸。她就见不得他这么悠闲！ 塔西佗校长沉默半晌才道：“……多少还是要看看课本的。”那可是长达两个月的漫长假期。他现在不担心揠苗助长了，反而更困惑王弟的暑假作业是怎么完成的。 总不能也是一个晚上创造的奇迹吧？ 对于连写字都没有快过的阿诺来说，那可真就是奇迹了。 “咳。”萨拉曼德有些心虚，她也不想帮她弟弟写作业的，但时间真的来不及了。 在萨拉曼德面对良心的拷问时，她的倒霉弟弟却在以对于他来说不可思议的速度，喝完一整杯的冰沙，并且在喝完后，用期待眼神看向了她。 此时无声胜有声。 萨拉曼德狠心拒绝了弟弟：“不行，你会肚子疼。” “不——会。”阿诺很坚定，他可是完美的精灵，怎么可能因为多喝一杯冰沙就肚子疼？自然女神绝不会这么对他！ “呵。”萨拉曼德懒得和弟弟废话，她只专心琢磨着，阿诺身上的力量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世界上目前唯一能回答这个问题的魔，此时正坐在校长室外的接待室里，沉下眼眸，冷着面容，一手摘下无框的眼镜，一手没什么规律地敲打着柳木椅子的扶手。 路德维希的本源力量，是在差不多两个月前的潘地曼尼南战场上，第一次出现的问题。虽然当时只发生了短暂的一瞬，但已经足够他利用光明法术天然与黑暗生物互克的特性，以更快的速度杀死了他最大的敌人。提前结束内战。 虽然外面还以为魔族只是即将结束和平，但真实情况是，早在一个多月以前，整个魔域康诺特大区，就已经在征服者路德维希的掌控之下了。 这个曾经被骂只配在最肮脏的底层，与野狗争抢残羹冷饭的“杂种”，堂而皇之地入主了阿斯蒙蒂斯家族，将所有高高在上的双黑都踩在了脚下，却在赢下战争后连看他们一眼都嫌浪费时间。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关心，好比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本源力量不是出了问题，而是和别人互换了。 虽然这股不知道哪里来的光明元素属实好用，但路德维希还是更不喜欢让别人动自己的东西。 现在，他终于找到了对方。 第5章 修女泡芙： 当黑夜女神的信使飞过苍穹，夜晚便降临了整座空堡。书院山下，身披暗金色斗篷的点灯人，也已经勤勤恳恳地忙完了一天的工作，他们用腰间缀着褡裢的点灯器，为整座城镇带来了光明，点燃了希望。 空堡魔法学校里，好说话的校长塔西佗，则为阿诺送上了再来一杯的快乐。因为他也想跟着再蹭一杯。老人家为了吃口凉的，总要费尽心机。 年轻的女王和沉默的助理先生相视无言，从彼此的眼中看见了一模一样的无奈。 对于发生在阿诺身上的魔法骤变，博览群书的塔西佗校长，又为萨拉曼德提供了一些可能与思路。 第一种——阿诺莱德成年了。 成年精灵和未成年精灵，最大的区别就是对魔法元素的掌控。可以称得上是“量变到质变”的飞跃，在每一个精灵成年的那一刻，他们的魔法等级至少会有一个大等级的提升。但精灵的成年并不是一个年龄标准线，有些精灵不到一百八就成年了，有些有可能会推迟到二百一到两百二。 一个冷知识，已经厉害到全大陆鲜有对手的萨拉曼德陛下，虽然外人都觉得她是因为继承了先代数任女王的记忆，提前进入成年才会如此强大。但实际上她还是个未成年。 十分靠谱的未成年。 而本应与女王一天从树上落下，却意外摔破了头、导致说话做事至今还慢吞吞的王弟阿诺莱德…… 萨拉曼德曾一度以为她的弟弟永远无法长大。 精灵族的大长老，当年为阿诺寻遍了大陆名医，从擅长治疗法术的光明教皇，到精通魔药的德鲁伊贤者，再到利用自然女神遗留下的残破神器，试图与神明沟通……可以这么说，如果大长老只是给自己治病，大概都不会这么呕心沥血。 但所有的办法在最后还是都失败了。 萨拉曼德对弟弟的溺爱，主要就是因为她已经做好了要养一个小朋友心态的弟弟一辈子的准备。 也因此，面对弟弟的成年推测，萨拉曼德并不敢抱有太大希望。 第二种推测——阿诺莱德的神眷者等级又升高了。 说来挺不可思议的，但无神主义的阿诺，还没出生就被确定为了神眷者。所有见过他的信徒都曾这样对他说：“在你还是个小小的花苞时，神迹就已经降临。” 这同时也是法尔瑞斯大陆百年内，有官方记录的唯一一次神迹再现。光明教会的高级神官几乎是倾巢而出，多方取证、几经考量，这才终于颤抖着确认了，已经沉寂不知道多少年的光明神，终于再一次垂怜了大陆，垂怜了他们。 在光明教会盖章确认，并把这则消息传遍大陆后，不少狂信徒都激动得当场晕了过去，醒来后就把阿诺莱德奉为了教中至宝。 如果不是阿诺莱德姐弟的身份在精灵族同样特殊，他们大概早就被接去光明教会的总部，过上被尊为圣子与圣女的生活了。不过，哪怕没有前往光辉帝国，阿诺神眷者的地位也依旧始终稳固。不然当年为阿诺治病时，出手也不会是教皇。 全世界也就只有神眷者阿诺本人，还坚信神迹不曾发生。 因为他根本就不觉得这个世界有神，神为什么还要眷顾于他？总不能真像他姐说的那样，光明神是个抖M吧？ 萨拉曼德其实也不怎么信光明神，她是个元素精灵，只奉自然女神和卡巴拉生命树为她永恒的母亲。但在校长提起弟弟神眷者的身份后，萨拉曼德也不由有些迟疑。万一呢？如果光明的祂能再仁慈些，说不定连她弟弟的病都能一并治好。 “不——可——能。”阿诺想让他姐姐醒醒。 塔西佗校长不解地看向自己的学生：“为什么？不要怀疑自己，我亲爱的殿下，所有人都看得到您每天前往教堂的虔诚。光明神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祂又怎么会看不到呢？”而众所周知，光明神是对神眷者最为慷慨的神明之一。 阿诺：“……”光明神再好，若真的有知，怕也要第一个劈死我。 就，他该怎么解释，他其实只是假装虔诚，为的其实是躲避那些像疯了一样想要和他联姻的狂热信徒呢？ 光明教会是法尔瑞斯大陆公认的第一大教，作为十二主神中最强大的那个，哪怕大家并不以光明神为第一信仰，一般也会成为第二、第三序列的墙头。 而不管是主流的六大族，还是无数少数族的帝国、公国，都有的是信仰光明神的贵族。面对全大陆硕果仅存的光明神眷者，这些贵族真的很难不想和他产生交集。对于贵族来说，还有什么是比联姻更好的交集呢？ 远的不说，就说光辉帝国，从一百八十年前的先先先先代皇帝起，就一直在不遗余力地试图对精灵族递上婚书。 老子不行，就推销儿女，儿女不行，还有孙子孙女，实在不行就曾孙子曾孙女。字面意思的子子孙孙无穷匮也，到今天已经接力到了第五代。 阿诺必须得说，他对亚当能印象如此深刻，就是因为他是光辉帝国的第三王子。五年前在学校里第一次遇到对方，他差点以为光辉帝国这次改走青梅竹马路线了。吓得连夜想买站票逃跑的那种。 幸好，这一切只是个美丽的误会，比起婚姻，亚当王子明显对当一个魔法天才更感兴趣，一直如饥似渴地在学海中徜徉。祝福他。 阿诺如果说自己根本不信光明神，这些人也不会放弃。 因为在法尔瑞斯的历史上，也出现过这样有个性的神眷者，好比明明是农业女神的虔诚信徒，却偏偏被商业之神钦点了神眷。但对方始终不改其志，坚定不移地侍奉了农业女神一生。这种“三角恋”乃至是“多角恋”，在多神教的法尔瑞斯大陆，发生得不要太频繁。 阿诺只能另辟蹊径，在频频骚扰中，想了个绝招——用魔法打败魔法。他在来到空堡后，就摇身一变，成了最虔诚的光明教徒。 而且还是教徒中最为狂信苦修的那种。 对于狂信徒来说，保持身心的纯洁，便是他们对神证明虔诚的方式之一。你向他示爱，怕不是在侮辱他的信仰。 这招是真的很管用，在阿诺摆出一副狂信徒的架势后，身边的狂蜂浪蝶总算得到了缓解，最大程度上地还了世界清净。唯一需要牺牲的，就是自此以后再没人敢和他谈恋爱。但阿诺两辈子母单，觉得这个根本不叫事。 塔西佗校长还给萨拉曼德写了些其他可能，其中就提到了本源力量，并专门介绍了自己研究本源力量的朋友。 目前阿诺的身体还十分健康，萨拉曼德也不算特别着急。在礼貌地感谢过校长后，她就带着弟弟离开了。在回去的路上，她对弟弟下了死命令：“从明天开始，我要看到你每天都去学校教堂对光明神虔诚祈祷，我会让琴科监督你，并录下记忆水晶。” 阿诺：“？？？” 这一回他的惊讶非常及时，及时到萨拉曼德特意等了一下。然后果不其然，她听到弟弟说的是：“我——还——没——喝——完——呢。” 难得多说了几个词。 萨拉曼德的手终于还是没忍住，对着弟弟一头的小白毛就是一通rua。如果不是路德维希进来路过，女王包袱极重的萨拉曼德肯定会让她弟弟什么叫来自血脉的压制。 阿诺翘着呆毛，热情地对新朋友建议，见到校长的时候一定要尝尝他的落日橘冰沙。 “好。”路德维希重新戴上了眼镜，手中还抱着一些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羊皮纸与金边书籍，整个魔看上去仿佛自带知识圣光，文质彬彬又礼貌优雅。让萨拉曼德都有些迟疑自己的判断，这个路德维希，真的是那个路德维希吗？ 等路德维希与姐弟擦肩而过进入校长室后，萨拉曼德也不得不赶紧动身离开了，外交大臣传来了通讯魔法，教皇有请。 女王陛下真的是太忙了，但在她留下一道银色波浪的背影给弟弟前，她还是不忘对阿诺耳提面命：“不要不把神明当回事儿。” 虽然她也觉得光明神大概早已陨落。 ——这个世界上，只有自然女神应该永存！ *** 阿诺当晚就进了校医室。 在他浑身无力，手脚冰凉，艰难而缓慢地敲开隔壁寝室的门时，整个精灵都要不好了。这不会就是不敬神明的报应吧？这么快的吗？ 这种担忧终止在了隔壁病床的米色帘子缓缓拉开，露出了塔西佗校长的一双豆豆眼。冰沙之友喜相逢。 人类校医拿下鸟嘴面具，环胸站在两张病床中间，微笑表示：“落日橘真好吃，嗯？” 校医皮笑肉不笑地为两人科普了一个鲜为人知的生物小常识——只生长在大瀑布镇的落日橘，普通人类吃了没事，长生种少吃两口也没事，可一旦吃多了，就会出现类似花吐症的反应。喉咙灼烧，剧烈咳嗽，乃至是一张口就吐出花瓣。 不过，这种反应对身体并无太大伤害：“什么时候吐完一整朵的花，什么时候脱敏反应就结束了。”校医能做的，也只有安排他们躺在医务室的病床上……听天由命。 两个病友执手相看泪眼，内心满是悔恨。 矮人校长带头对校医积极认错，指天发誓以后谁再吃谁就变突突猪！ 当夜，在总算折腾得差不多吐完一朵花后，塔西佗校长又神奇地从空间戒指里拿出了一盘修女泡芙，红色的酥皮，蓬松的奶霜，一看就是道精心烹制过的美味甜品。 他大方地和隔壁床分享：“来点？” 阿诺：……也不是不可以。 第6章 牛奶布里欧修 阿诺一口一个“胖修女”吃了个痛快，然后他才想起来，晚上遇到路德维希时，他还对他强烈推荐了校长室的落日橘冰沙。 “路德！”这是一个难得的连读，阿诺自己都很惊讶。 然后，阿诺病床旁边的米色帘子，就被从外面稍微拉开了一些，穿着丝绸衬衣的魔族，此时正从那头疑惑的看过来。一双紫色的眼睛里，生动地写着“怎么了？”的问候。他之前一直在帘子后面的壁炉前专注看书，能隐隐看到他的无框眼镜正压在《古典乐赏析》几个大写的字母上。 送阿诺来校医室的隔壁室友，正是这位拥有一对螺纹黑角的高大魔族。阿诺觉得他不仅是个热心肠，还拥有一副好身体，因为他是一路把阿诺抱过来的，连口大气都不带喘。 阿诺若闭上眼，仿佛还能回忆起对方身上凛冽的味道，就像初夏的风，暖冬的柴，总之就是让精灵很舒服的感觉。 在把阿诺送到医务室后，路德维希也没有离开，只是一直很安静，安静到连校长都没有发现他。 刚刚才在慌张中擦完嘴角糖霜的塔西佗校长，终于跟着阿诺的提示想了起来，路德维希今天也在他的办公室喝过冰沙。 “不用担心。”路德维希先一步拦住了两人想要摇铃呼叫校医的动作。作为一个幼年期为了活着就已经费尽全力的魔族，他吃过更多更糟的东西，好比巴蛇的毒是酸的，博鲁多的根茎是苦的，而大多能够找到的食物都有种挥之不去的腐败味，在无数个夜深人静的晚上仿佛快要把他的整个胃都灼烧殆尽，“我觉得我应该不至于……” 不等路德维希的话说完，校医正好来查看阿诺和校长的恢复情况，他一眼就能看出路德维希是健康的。 顺便对另外两人开了个嘲讽：“他只喝了正常的量。不像有些人，能喝到起吐花症反应，也是怪厉害的。”尤其是塔西佗校长，他比阿诺一个精灵幼崽还不懂克制，“您已经不年轻了，这话还需要我今天说第三遍吗？” 第一遍是因为打铁闪了腰。 第二遍是强行使用风系法术又摔了腿。 第三遍…… 再强大的法圣校长，在面对医生的时候，也只能立正挨打。 但塔西佗校长这个矮人最大的优点之一，就是不怕尴尬，校医这头刚把他像孙子似的训完，他转头就可以毫无心理障碍地对阿诺道：“正好今晚遇到了，不然我本来还打算明天让你的舍监找你谈呢。” “看来你和路德维希阁下相处得不错。他以后不仅会是和你同一栋学舍的室友，同时也会成为你的指导学弟，你愿意吗？” 指导学弟，是空堡依托校内的学舍制度，而诞生的一种特有关系。 空堡是一所全年的寄宿制学校，因为历史过于复杂与悠久，宿舍区修建起了无数风格迥异的独立建筑，它们被统一称为学舍，由不同的舍监管理。每一栋学舍都有自己独特的名字、文化以及传承精神，形成了一个天然的紧密团体。 他们同吃同住，一起成长，哪怕是在毕业后，大多也会保持一定程度上的联系。 阿诺的学舍叫橡木树，是空堡十分有名的学舍之一，因为历年入学的精灵，大多都会选择这里。虽然精灵族没什么男精灵会进行魔法深造，女精灵却有不少。精灵天生的美貌，让橡木树一度成了美人的代名词。 不过，橡木树学舍并不只有精灵会入住，毕竟精灵实在是太稀少了。一般来说，学校和舍监会优先考虑其他长生种，或者需要保护的学生。 精灵族除了高颜值和高魔法外，还有一个显著特点就是护短。 虽然平日里疏离排外的精灵们，未必会和外族同学有多少交流，但只要住在一个学舍，且没有上升到种族的矛盾仇恨，那精灵一般都会默认这些舍友是在自己的庇护之下。如果有人胆子大到敢霸凌橡木树的学生，那就是与整个空堡的精灵为敌。 美美的精灵，总会给你满满的安全感。 这也是目下无尘的精灵们，在空堡内外依旧能收获大量迷弟迷妹的原因之一。哪怕他们出手只是一种地盘本能，但至少他们真的帮了很多人。 阿诺的隔壁宿舍，就曾属于一个饱受欺凌的胆小人族。两人平日里也没什么交流，但阿诺如果在路上看到他，还是会点头致意，并与他一同返回学舍。对方已经入学多少年来着？阿诺有些记不清了，只在恍惚间想起，上学年末的舞会后，他送了自己一朵精致的宝石花。那应该是毕业前的临别礼物。幸好，阿诺当时虽然不知道，也还是送了套魔药器皿当回礼。 旧同学毕业了，自然要有新同学入住。 为了帮助新同学能更快融入空堡，学舍里的老生就会被分配到指导学弟、学妹的任务。做好了是能加学分的。 往年根本轮不到阿诺带，他能照顾好自己已经是个蒙神恩赐的奇迹了。 但今年的路德维希…… 有些特别。 外人无法确定路德维希的身份，但塔西佗校长肯定是知道的，他就是魔族的那个征服者路德维希，有且唯一的选帝侯。 无数人说过无数有关这位魔族统帅的不好言论，但塔西佗校长只相信自己的判断。 因为就在三百年前，这位统帅还只是一个入住过橡木树学舍、拿了全额奖学金的完美学霸。 那个时候的路德维希只叫路德维希，还没有冠以阿斯蒙蒂斯之名。他优秀、勤奋且努力，就像植物渴望雨露一样，渴求着魔法知识。学校里无数的导师都曾坚信，如果路德维希选择在自己所教的领域发展，他一定会成为跨越时代的天才。 可惜，这位天才在毕业后，并没有选择在任何一个法师塔深造，而是远赴了魔族战场。 这样的选择甚至惊动了校内为数不多的大魔导师，他们纷纷来和塔西佗校长拍桌子抗议，并扬言如果允许这样的人才前往战场，那就是一场对学术未来的谋杀。塔西佗一定会成为这个纪元最大的傻瓜。 塔西佗校长也不想当傻瓜，但路德维希去意已决，那双漂亮的紫眸中正酝酿着风暴，他注定不凡，不管身处何方。 一个半月前，塔西佗校长突然接到了来自路德维希的消息，当听说他有意回校完成自己当年没能及格的古典乐赏析时，老校长是欣喜的，但也有那么四五分的意料之中。他就知道，这种有强迫症的学霸，早晚有天会回来让他的成绩变得完美无缺。 塔西佗校长唯一没想到的是，看上去与多年前孤零零一个人上山求学时一样冷硬的路德维希，会主动开口想要和阿诺成为舍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塔西佗校长的直觉告诉他，这说不定会成为一次伟大的改变。 所以他帮人帮到底，又给两人套上了一层指导关系。 不过，在这对学长学弟认识的第一个晚上，照顾关系就来了个两极反转。阿诺莱德今天实在是太累了，他经历了慢节奏人生中太过丰富的一天，在校医室说着说着突然就睡了过去，连招呼都没有来得及打，就像断了电的机器。让他在校医室睡一晚也是可以的，但…… 路德维希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抱着一身甜点香气的光明精灵，回到了橡木树。 路德维希的属下波波巴瓦，就恭顺地等在红砖建筑的门口，见到这一幕时，整个魔都要不好了。 偏偏路德维希面色如常，单手抱着怀里的精灵，用另外一只手对波波巴瓦比了个嘘的手势，好像这本就没什么大不了。他先把阿诺送到了宿舍，然后才回到自己的套间听属下汇报。像路德维希这样身份特殊的学生，空堡里还有很多，学校也很灵活地为他们处理事务打开了方便之门，好比允许登记过的下属自由出入。 波波巴瓦是路德维希的心腹之一，没什么脑子，但武力值空前。他为他的主人带来了两枚记忆水晶，分别记录了阿诺上学期末考试失误时的画面，以及今天补考时释放禁咒火焰的模样。 身材高大如野兽，素有“屠夫”之名的波波巴瓦，此时正心甘情愿地垂着头，随侍在路德维希的椅子旁。他不敢妄加揣测主人的心思，只敢按照自家大人的吩咐做事，从主动消失到及时出现，每一个尺度都把握得分毫不差。 只是…… 波波巴瓦可以对黑暗神发誓，记忆水晶里的精灵释放出的紫黑色火焰，正是自家大人在潘地曼尼南战场的成名技，禁咒·炎魔降临。 用法杖射出一条或多条烈焰巨龙，在战场上长驱而过，清理出一条或一片焦土，宛如史诗中炎魔诞生时生灵涂炭的画面。最早一批跟在路德维希的魔，都曾无数次目睹这无情的业火，是如何一次次点亮战区的夜空。其声通天，其力彻地，火焰所过之处，绝无一魔生还。 路德维希在“征服者”这个称号前，曾被誉为“纵火之魔”。 不管是波波巴瓦，还是哪个追随路德维希的军团长，在此之前大概都想象不出，有一天，这样的禁咒火焰，会被一个只有一百八十岁的精灵所掌握。 理论上来说，这样的禁咒不要说模仿了，根本就不可能被学习。 “除非是公爵大人亲自教的。”波波巴瓦的另外一位同事——设法拿到这些画面的渡鸦人——如是说。 波波巴瓦一开始只觉得他那自诩精明的同事，怕不是在上次的海战里往脑子里进了太多的水。但是，在他看到自家大人亲自在夜幕中抱着精灵回来的画面后，他不算发达的大脑，也开始不受控制地浮想联翩。 因为就在差不多一个多月前，他家大人在匆匆平定了魔族战场后，第一时间做的既不是接管各方势力，也不是整顿死伤无数、可以分分钟为他掌控的魔神血脉，只莫名决定了要前往中域。没有魔知道征服者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哪怕是七十二柱魔神中最傲慢的巴尔一族，也不会狂妄的觉得，魔族在刚刚结束内战的当下，就适合重新挑起和中域的战争。 那路德维希大人前往中域，能得到什么呢？波波巴瓦的脑海里，突兀地闪过了记忆水晶中精灵的一个回眸，银色的长发就像夜晚流动的星河，整个精灵已经美的超越了种族。 不不不，波波巴瓦连忙摇头，想要把这些奇怪的心思甩出脑海，自家大人怎么可能像他一样低级趣味？ 无独有偶，路德维希也在一遍遍确认着记忆水晶的精灵。 那位王弟连表达惊讶都是缓慢的，剔透如湖水的绿眸一点点睁大，瞳孔却反而慢慢收缩，精致又不失优雅的动作，为他整个精灵都蒙上了一层茫然的薄纱。薄纱下，是对方单手就能被轻易折断的脖颈，脆弱而又纤细，宛若濒死的天鹅。 而这只小天鹅，前不久还全无戒备地沉睡在他的怀里，一起一伏的淡色唇瓣，吐着说不上来的奶油香气。 在路德维希把阿诺放到层层帷幔之下的高床软枕上时，阿诺好像迷迷糊糊地醒了，又好像只是在说梦话，他只是用很轻很慢的语气郑重承诺：“别——怕，学——长——罩——你。” 不算聪明的精灵，明显误会了校长让他给路德维希当指导学长的原因。 但莫名地，这一幕就让路德维希想起了当年，他第一次吃到口味正常的面包。他们告诉他，那叫牛奶布里欧修，是牛奶做的米。酥脆的外表呈现出非常漂亮的金黄色，一口下去内部却柔软到不可思议，高糖注定带来细腻的口感，宛如冰激凌融化在了舌尖。 他真的一点也不爱吃酸的。 却嗜甜如命。 第7章 蛋奶酒： 阿诺学长第一天上任就干劲儿满满。 他难得在这个周六起了个大早，于黎明破晓时分，迎着朝阳开始在寝室的弧面滑盖写字桌前奋笔……慢书。 虽然主观能动性很足，但客观上他实在是快不了。 幸好，阿诺一直是“世事无难事，只要肯放弃”理论的忠实拥趸，任谁在慢了一百八十年后，也该习惯了。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阿诺还挺喜欢慢悠悠的节奏的，慢途火车上看到的风景也别有一番滋味，不是吗？ 空堡最高顶的晨曦星闪闪发亮，整个世界还在一片静谧之中。 阿诺一边回忆着五十年前自己刚入学时，指导学姐都是教他的，一边捡起了上辈子在互联网大厂工作时的经验，在魔法日记本上横平竖直地画了个OKR表格出来。并且还贴心制作了一个何为OKR的解释说明。 OKR，既Objectives and Key Results，目标与关键成果法，简单来说，就是一套方便追踪项目进度，帮助员工尽可能在规定范围内完成它的工作方法。很多大厂都在用。 阿诺把指导学弟适应空堡的新生活，就当做了一个待完成的新项目。 有节点，有指标，还有数据推进与抓手闭环。甚至如果路德维希愿意的话，他们未来的每周还会有一个简短的组会，用来复盘推进项目时出现的问题，保证产品的迭代与优化。 “能请您用我可以听得懂的语言，再说一遍吗？”路德维希穿着缎面的马甲式上衣，站在上午九点的寝室门口，拿着手里粉金色的魔法日记本，眼中难得闪过了一丝茫然。他的聪明，足以让他敏锐地意识到，王弟提出了一套很有趣也很有用的工作法，但他对大厂非人类用语的初次接触，又不足以让他破译这段密码。 阿诺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做表格太上头，完全沉浸回了被迫社畜的上辈子，搞出了一套很奇怪的东西。哪怕有解释说明也不OK，他得给解释说明再配个解释说明。 “不着急，我们慢慢来，毕竟离正式开学还有两天。”紫色眼睛的魔族看上去还是那么温文尔雅好说话，只是在不经意间，就已经掌握了谈话的节奏。他先用法杖召唤来了自己屋内的无框眼镜，然后就带着阿诺下楼去吃早餐了。 学舍的一日三餐有固定时间，一般来说都是大家和舍监一起吃。只是如今还没有开学，提前到校的学生相对比较自由。 阿诺和路德维希下到一楼餐厅的时候，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在铺着格纹桌布的餐桌旁就座后，印有空堡校徽的餐盘与餐具，就自动出现在了两人面前。摆在餐盘里的，除了叠成王冠形状的餐巾外，还有一张厨娘今天能够提供的早餐菜单。 阿诺及时播放了手里的记忆水晶，那里有他提前录好的回忆。漂亮的精灵学姐，拥有一头比大海还要温柔的蓝色齐耳短发，五十年前，她就坐在同样的位置，对阿诺耐心介绍：“只要勾选自己喜欢的，再重新放回餐盘上就行。每天的菜品都不太一样，一个月一次循环，一个季度会上一批应季新品。我个人推荐在周末的早上来一盎司蛋奶酒。” 蛋奶酒，顾名思义，就是用新鲜的牛奶和白兰地或者朗姆冲调的鸡尾酒，度数很低，特别甜。一般在十二月的往生月里会比较受欢迎，是一种节日酒。 但…… “我就要在平时喝，不服你让治安官抓我吧。”很有个性的精灵学姐如是说。 其实精灵学姐还有后半句——不对，我想起来您还是未成年，请老老实实喝甜牛奶。 导致阿诺至今还和蛋奶酒无缘，但今天他不一样了，他站起来了，作为指导学长的他…… 路德维希已经替两个人勾选好了早餐的搭配饮品，一杯甜牛奶，一杯鲜榨橙汁，随便阿诺喜欢哪个，剩下的那个他都可以。 阿诺：“……”我怀疑你欺负我动作慢，但是没有证据。 很快，随着早餐菜单的消失，取而代之出现在餐盘上的就是丰盛的早餐了。阿诺一边慢吞吞地给切开的贝果抹黄油，一边正式和路德维希沟通起了OKR的使用方法。他给他举了个例子，以今天一天的行程为范本。 今日任务： P1：熟悉学舍。 P2：参观空堡各大主要园区。 P3：摸清各科目教室所在，以及主要的魔法训练场。 当前状态： 目标：尽快适应空堡一天的生活作息。 关键结果1：了解学舍的各个时间节点。（进度20%：已知早餐相关内容。） 关键结果2：熟悉空堡内的所有交通工具。（0/3） 关键结果3：解锁学习、生活所需的重要场所。（0.5/10） 未来计划： 参观周边城镇。 选课。 报名兴趣社团。 了解各大兄弟会/俱乐部/修会。 ……等。 状态指标： 项目暂无delay（延迟）风险。 阿诺给路德维希的魔法日记本，其实是一式两本，路德一本，他一本，不管在其中哪个本子上写字，都会无差别地原样复刻到另外一本上。本来是贵族少男少女间用来倾诉爱意的魔法道具，但阿诺在早上准备OKR的时候，突然想到了它的别的用途。 这不就是某信上的工作汇报软件吗？ 他在上面画了一个任务流程图出来，责任到人，目标清晰。什么时间，他或路德维希，应该在哪里做什么，都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好比此时此刻，在吃完早餐后，他们就该对这个任务流程图上的初始安排，做出更适合本人的调整了，毕竟路德维希也肯定有自己的计划。 路德维希一边用餐巾擦着嘴角，一边在消化了整套工作法后快速意识到，这是一套说不定可以用在管理魔族的好东西。 这个精灵王弟还是有那么点想法在身上的。 本来确实有其他事务计划，忙碌程度并不亚于精灵女王的魔族统帅，短暂地改变了主意。他想亲自试试阿诺这套工作法的效率如何。 阿诺真的是很努力想当好一个指导学长，他规划了一个非常合理、既能不走回头路又能把所有任务目标都参观上的动线。 第一站，就是先了解他们生活的学舍。 这是一栋由红砖和橡木打造的经典哥特式建筑，一眼就能看到尖塔拱门与飞扶壁。地上四层，地下两层，前面有草坪，后面有泳池。学舍位于宿舍区的中心地带，去哪里都很方便，走到教学区也只需要十到十五分钟。 橡木树学舍理论上是可以住五十人的，但实际上只住了三十七个人。每个人都拥有独立卫浴的单人套间，并分享着数个作用于学习娱乐等多方面的公共区域。好比非常适合魔法研究的地下实验室。 学舍里有一位舍监，两个助理，以及五名侍从，为学生的学习生活提供了各式各样的便利帮助。 阿诺说话有点慢，所以全程都是用的记忆水晶，靠回忆中蓝头发的精灵学姐，为两人介绍。橡木树的舍监同样是一个长生种，她的职位几十年如一日，助理和侍从倒是总有更迭，对应的肖像和名字，阿诺也准备好了名单。 用自动书写的魔法笔。 这真是一项伟大的发明，自魔法笔诞生后，阿诺其实就已经很少自己写字了，和用键盘敲字的现代人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有他的姐姐，心硬如铁的守誓河女王，才会命令他必须亲自用一年的蘸水笔，这是何等的冷酷无情，无理取闹啊。 学舍之旅很快就结束了，他们终于走出了那栋雕满了植物与花卉的古老建筑。 精灵的建筑，总是充满了生命树崇拜。因为不管她们信仰的主神是谁，她们都只会奉卡巴拉生命树为自己的母亲，而谁会不喜欢自己的母亲呢？ 离开学舍后，阿诺就徒步带着路德维希前往了购买学习用品的魔法商铺。就开在他们学舍旁边，以阿诺的速度，也只需要步行三到五分钟便可以抵达。在学校里设有很多分店。因为整个空堡实在是太大了，就像是一个小社会的缩影。 精灵学姐当年的语音及时开始播放：“在这边，学习所需的物品基本都能卖到，蘸水笔、羊皮纸、魔法阵圆角尺，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这里买不了的。殿下您带自己的魔药器皿了吗？这里也有。就是大概不太符合您的审美。” 阿诺的什么审美？自然是华而不实的东西。这里的用品都太中规中矩了，不要说什么五颜六色的魔法闪光特效，连最基本的宝石镶嵌都没有。 但优点是物美价廉，且可以有一定数额的赊账，用学分打欠条。 阿诺带路德维希先买了一份空堡学校的魔法地图，是那种很简易的地图，无法规划路线，也没有语音指路，但可以随时随地让你看到全校的全貌，以及自己正位于地图上的哪里。阿诺和路德维希此时就身在“点灯人的纽扣”魔法商铺门口。 阿诺站在门口，举出早就写好的纸板问路德维希——【你还需要买什么吗？】 路德维希看着手里的简易地图，这可是他在三百年前没有的新鲜玩意，虽然哪怕当时有，他大概也不会买，他的金币总要花在刀刃上。如今却轻易地免费拥有了，来自他热情地指导学长。哪怕迟到了三百年，也还是让路德维希觉得心情不赖。 “是的，我有不少东西需要购买，希望你能等我一下。” 阿诺点点头，觉得自己可真棒啊。他让路德维希去尝试自己购物，他则坐在了商铺门口的长椅上，开始修改本子上的OKR。 ——关键结果3：解锁学习、生活所需的重要场所。（2/10） ——步行（√）学校地图（√）点灯人的纽扣（√） 不一会儿，披着斗篷的魔族就出来了，效率快得出奇。看上去好像并没有买什么，实则是把所有能买的都买了一遍，哪怕他只是回来学古典乐赏析的，根本用不上。报复消费得非常明明白白，用的都是阿斯蒙蒂斯家族的钱，他一点也不心疼。 阿诺此时已经等在了马车旁。 是的，他们学校之大，大到允许有条件的学生在学校里跑马车。 阿诺的新马车是姐姐萨拉曼德去年送给他的生日礼物，银白色的车身，巴洛克风格的设计，车身上用细木镶嵌工艺绘制了一个代表了精灵帝国的盾徽，车尾则雕刻着璀璨夺目的神像雕塑，它同时被自然女神与光明神保佑着。车顶还有象征着王弟阿诺莱德的宝石蝴蝶，宛如真的拥有生命一般，震颤着流光溢彩的翅膀。可以称得上是当世最高水平的艺术大作。 虽然他姐姐总说他审美异常，但阿诺就是喜欢得不得了，最近一年常常会在学校里找机会把它展示出来，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 这便是他们今天需要体验的第二种交通工具了。 阿诺特意在马车旁等了一会儿，等待着路德维希发表感想，并做好了对方也没有眼光的心理准备。结果…… 路德维希看着这辆闪闪发亮的马车，只发自肺腑地觉得，他也应该在魔族搞一辆。 莫名的，阿诺的心情也跟着更好了起来。两人在坐上马车后，阿诺就用提前制作好的问答卡片，对路德维希进行了一个短暂的快问快答。当然，阿诺还是没有开口的，他只负责展示卡片。上面的问题都与他们今天已经进行过的活动有关，好比早餐怎么点，地图怎么用之类的。 当路德维希满分通过后，阿诺就开心地送给了他一枚点灯人的纽扣。 这是真正的点灯人纽扣，阿诺曾帮过学校里一个点灯人一点小忙，对方当场拆下了制服上的这枚纽扣送给了他。因为众所周知，触摸点灯人的纽扣，会带来好运。 “愿——光明神——保佑。”漂亮的精灵笑得就像是一只自由自在的飞鸟，他拥有五彩斑斓的羽毛，以及广阔的天空。 “谢谢。”路德维希也微笑着收下了纽扣，只是垂着眼眸想道，虽然我觉得光明神大概并不会保佑一个心思诡谲的魔族。我也不需要就是了。 第8章 金玫瑰费南雪 在路德维希不算漫长的少年期，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奇怪的魔族，因为他一点也不相信神明。不是说像一部分黑暗生物不愿意去相信光明神的那种，而是他不信仰任何神明。 他只相信他自己。 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笃定——这个世界早就已经没有了神。 这样的想法，与这个世界上的主流格格不入，但他始终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错。甚至在别人坚信自己的苦难是来自神的惩罚或考验时，他都会嗤之以鼻，把一切遭遇都归结给神，就好像能藏住他们的无能似的。 但是在面对光明精灵祝福时，路德维希只感到了难得的好心情。他看着马车窗外略过的风景，低喃出声，让他感到愉悦的从来不是什么神赐的幸运，而是…… 阿诺没听清路德维希说了什么，只觉得他的声音像绸缎般丝滑，却没能留下痕迹：“嗯？” 他困惑地用绿眼睛看了过来。 那边黑发的青年已经快速从思迅中抽身，给出了一个得体的回答：“我刚刚在说，我还以为你带我参观的第一个地方，会是学校的教堂，鉴于你虔诚的神眷者身份。” 阿诺：“！！！”他把这茬给忘得死死的！ 救命。 他姐姐昨天才和他说过，最近必须每天去教堂祈祷。 很长、很长的沉默后，看上去没什么表情的精灵，才对学弟道：“明——天——去——做——礼——拜。”笃定得就好像他的计划一直如此，他并没有把他的老大抛之脑后。 然后，他们就继续参观起了空堡。 空堡虽然叫空堡，但其实并不是一座城堡式的建筑，它是错落有致修建于群山中的一整片建筑群。 虽然阿诺第一年来报道时，对这里不是霍格沃茨堡有点失望，但很快他就被法尔瑞斯大陆别样的魔法征服了，因为它与他的想象同样瑰丽梦幻。这里既有森林湖泊，也有山谷瀑布，还有无数超越想象的魔法生物。代表着最高顶的晨曦星，永远闪亮在书院山大礼堂的穹顶之上，为迷路的旅人指引方向。 在书院山的左麓，与提马亚特海湾的中间，是一个以人族为主的多种族聚集小镇，地方不大，创造神话，拥有中域米斯大区最著名的三大港口之一的忒提丝港，小镇的名字也因此而来。而山右麓的一片丘陵，乃至是整座书院山，都属于空堡。 学生的宿舍区和主要教室，都在相对平缓的山谷里。在群山环抱的天然屏障中，山谷的天气在哪怕没有魔法干涉的前提下，也能避免风暴，四季如春。 乘坐马车参观完以白色和蓝色为主色调的教学区后，一天的重头戏才刚刚开始。 ——法师塔。 在法尔瑞斯，只有魔导师及以上级别的法师才能构建出自己的法师塔，而这些蕴含了一个法师穷极一生对真理的追寻的魔法结晶，大多都矗立在人烟稀少乃至罕至之地。只有空堡有这个底气也有这个能力，可以把数个法师塔建立在相邻的群山之上，还允许学生靠近参观。 顺嘴一说，虽然阿诺的毕业还遥遥无期，但他早已经打算好了自己毕业之后的去处——他姐姐的法师塔。 将关系户进行到底。 除了导师们熠熠生辉的法师塔外，山上还有各色魔物、魔植以及主要的实践训练场。空堡在教学上，一直采用的都是理论与实践五五开的方式，导师们坚信，没有一个法师可以只靠空想就随便成功。 而学生们前往训练场的交通方式，就要靠飞的了。走路爬山也可以，但实在是太慢了。 飞行类的魔法物品千奇百怪，在阿诺把它们逐一展现在路德维希面前之前，午餐时间到了。这也在阿诺的参观计划中。 虽然说每个学舍都会提供包含在学费里的一日三餐，但不管做得有多么美味丰富，人总会想要改变一下口味。学校的付费餐厅便应运而生，专为有钱又不介意花费金币的贵族学生准备。阿诺横看竖看，也只能在它们门口的招牌菜上，看到“割韭菜”三个大字。 但阿诺还是这里的常客，心甘情愿的那种。因为这边的很多餐厅，都把整活儿玩出了一个新高度，魔法花样层出不穷。 拜托，会往外冒星光的魔法饮料超酷的好吗？ 至少像阿诺这种喜欢绚烂繁复的精灵，是抵抗不住的。他第一次来这边的一家魔族餐厅，就被一道名叫“金玫瑰费南雪”的餐后甜点征服了。有多少人的蛋糕，是可以在自己眼前生动演绎玫瑰从花苞到绽放再到凋零的一整个过程的？更不用说这玫瑰还金光闪闪。 阿诺请路德维希吃的就是这家，还没到正餐的高峰期，餐厅外面已经在排队等位了。还好阿诺有预订，早上就进行了魔法通讯。 阿诺亮晶晶的马车一出现在美食广场的街角，就引起了广泛围观。 一方面，它实在是太扎眼了，另外一方面，没有人会认不出精灵帝国的王室盾徽。 而开学前的这几天，是空堡惯例的开放日，学生的家长、朋友都可以受邀进入。这个时间段，大家都差不多会来这边吃饭。面对传说中精灵女王的弟弟，神眷者阿诺莱德，自然而然地就会投去注目礼。 因为他实在是太好看了。 精致的面容，高挑的身材，以及无可挑剔的礼仪……不少人在看呆了的同时，都在心里想着，换我是光明神，我也愿意将眷顾降临在这样银发绿眸的生灵身上，谁能不爱他？ 阿诺看上去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好像根本不会受到影响，只会固执地按照自己的节奏去做自己的事情。他缓缓走下马车，缓缓向路德维希播放起了精灵学姐对自费餐厅的介绍，然后缓缓带着学弟就这样在众人的注视中走进了路边的餐厅。整个世界都别想干扰他的计划分毫。 一直到坐进餐厅的包厢里，阿诺才终于反映出了自己根本不擅应对人群的一面。 只不过，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可以看到他了。 阿诺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宛如度过了又一次的什么人生大劫。 路德维希一直饶有兴致地在观察着自己的“精灵学长”，自然没有错过阿诺信号接收差的小秘密。他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游刃有余、从容淡定，可好像变得更加鲜活有趣了。 有趣的阿诺学长，在看到今天的汤品是一只只会一边跳着踢踏舞、一边排队跃入浓汤的鲜虾后，惊讶地睁大了一双滚圆的眼睛，他是那样发自肺腑地惊喜着，哪怕其实他自己也可以随时掏出法杖做到。 路德维希已经发现了，纵使只是寻常小事，都能很轻易的令这位王弟感到开心。 精灵女王把自己的王弟养的这么不谙世事真的好吗？路德维希没能控制住自己卑劣的心思，心想着，他反正是不建议她这么搞的，因为他没有一个王弟，容易得红眼病。 *** 漫长的午餐之后，阿诺就有点困了，他有些失礼的在路德维希面前打了个哈欠，薄唇微张，让整个精灵的脸都随着这个动作而变得有些圆鼓鼓的。眼睛泛着不以个人意志转移的生理性盐水，为好看的精灵又平添了一份易碎感。 不得不说，精灵族真的不愧是“神的孩子”，他们每一个人都像是一件精雕细琢的艺术品，而毫无疑问地，阿诺莱德会是这座艺术展上的王冠明珠。 欣赏者也只能屏息，不敢打扰半分。 “如果累了，那我们就回去休息。”路德维希对明珠如是说，他没有察觉到，连他的声音都跟着放柔了几分。 阿诺却坚持地摇了摇头，并努力摇出了一种奇怪的气势，他似乎是想要借此清醒一下自己迟钝的脑子，只是效果不佳，双眼发直，浑身绵软，连说话都好像变得更慢了，：“还——有——计——划。” 他们现在连今天OKR上的一半任务都没有达标。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路德维希很强势地替两个人做了决定，不容置疑。“而且，我下午也办点自己的事情。” 后面的理由说服了阿诺。 于是，本来准备好今天工作、又被临时通知放假、中途却二次折返的波波巴瓦，无怨无悔地又一次站在了橡木树学舍的会客厅里。 人高马大的魔，缩在狭小的灯罩旁，看上去莫名地有那么一点可怜。 但他的老板比资本家还要冷酷，根本就没有感情。在把好像踩在棉花上、一路飘回来的精灵送到寝室后，路德维希就如火如荼地和下属展开了全新工作法的部署。 一个上午，已经足够远见异于常人的魔族明白OKR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能清晰地看到每个进展该为此负责的人是谁，这点真的很方便，极大地提升了团队协作的工作效率。不过，对拖延症的帮助倒是不大，不做就是不做，强迫症有些时候并不能战胜拖延症。 波波巴瓦副军团长此时的脑子一团浆糊，倒不是在接受全新的工作法时闹的。 而是…… 他注意到了自家大人和精灵王弟人手一个魔法笔记本。这个魔法道具他之前从唯一的妹妹那里见过，至于到底怎么用，他其实也没太搞清楚。 只记得它好像叫“情书”，是小情侣之间才会使用到的东西。 第9章 羊角可颂： 波波巴瓦的小误会很快就解开了，因为路德维希在说完OKR的使用方法后，就拿出了魔法日记本，演示了它的“正确”用途。 “回去让拉玛什图研究一下，我希望看到能数个本子同时协作的新道具。”路德维希如是说。 拉玛什图是路德维希手下的军团长之一，一个出身高级魔族的混血女妖，称号很特别，“所有女魔中最凶恶者”。但是她好像对这个称号并不怎么满意，立誓早晚要把称号里那个对性别的限定去掉。 ——“当然，我永远没有办法与您比肩，我伟大的主人，魔族的引路人，所有天上地下的荣光都终将归于吾主之手。” 拉玛什图是个标准的慕强主义，智慧女神的虔诚信徒，她毫不犹豫地从高级魔族跳反倒戈，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她觉得那个腐朽的阶级根本不配继续把持魔域，早就该被更加强大的魔所取代。她和信奉战争女神的波波巴瓦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魔。 拉玛什图同时也是路德维希手上最好用的炼金术师，并且，她还在孜孜不倦地给自己的老师、同学以及曾经一个法师塔里共事过的朋友写信，希望能够说服他们，一同加入征服者路德维希大人的伟业之中。 “需要，呃，换一下颜色吗？”波波巴瓦在意识到这魔法日记本只是工具后，再不敢胡思乱想，只小心翼翼地征询了自家主人有关于颜色的事。 虽然说粉色就是猛男该用的，但这本子的颜色未免太猛了，屠夫表示有些无福消受。 路德维希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支着下巴，微微眯眼，他今天的心情实在很好，所以他并没有介意属下的犯蠢，只是不轻不重地敲打了一下：“我有哪个单词让你误会，要一模一样的原本复刻了？” “是属下愚钝！”波波巴瓦诚惶诚恐地低下了头，在心里很是懊恼，他愚钝的脑袋，在除了战场以外的地方，总是不太灵光。 不过，还是太好了，他一定要说服拉玛什图做个黑色的出来。 “绿色，”路德维希本来是不会关心颜色这种小事的，可大概是受到了波波巴瓦的影响，他一边想着阿诺的模样，一边又稍微改动了一下最后的答案，但总有种欲盖弥彰的味道，他说，“墨绿色就不错。” 不等波波巴瓦绞尽脑汁用他能想出来的贫瘠词汇，讴歌自家大人的高级审美，暂时担任外交联络官的渡鸦人，紧急来了魔法通讯。 ——“教皇大人希望能够和您安排一次私下的会谈。” 波波巴瓦不解地看着通讯法阵里的朋友。教皇？哪个教皇？我们不是都已经打算和黑暗教会闹翻，让亡灵骑士团踏平万魔殿了吗？就黑暗教会如今那个气数已亡的样子，还有什么资格来和他们谈判？ “光明教皇，光辉帝国的那个。”渡鸦人进行了补充。 波波巴瓦不可思议地睁大了一双牛一样的眼睛，就好像法阵那头的好友说了什么类似于“天空应该埋在地下”的胡言乱语。 反倒是路德维希并不怎么惊讶。因为说来讽刺，魔族即将结束内战的消息传出去后，最先公开对此表达了欣喜的，不是自诩为所有黑暗生物灵魂最终归宿的黑暗教会，而是到处散播爱与正义的光明教会。 光明教皇是个人老成精、又好像还活在理想国的老傻瓜，笑起来让魔胃疼，不笑让魔头疼。 路德维希其实一直都没想好，该对对方保持怎样的外交态度。 因为光明教皇虽然不是个战争狂人，却也不是个好取信或者说好糊弄的老爷子。路德维希无法确定，对方会不会知道他心中对神明的真正看法，以及在知道他的看法后，会不会和黑暗教会那些疯子一样，恨不能杀了他这个无信者。 在法尔瑞斯大陆，有些时候，信仰相左并不可怕，同时信仰多个神明也是家常便饭，乃至是仇恨某个神明，也会有人去试图理解。可一旦涉及无信，或者失信…… 就是很严重的渎神了。 一个底蕴丰厚的黑暗教皇，就已经够让魔族头疼的了，如果再加上另外一个，那这与之前魔族和整个大陆作对时的状态又有什么区别呢？ 诺斯魔军团并不惧怕与全世界为敌，只是缺少时间。 路德维希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心想着，这位冕下可真是活力充沛，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光明教皇昨天才和精灵女王进行了会晤，今天又想和他谈谈。 人老了都不用睡觉的吗？ 路德维希的大脑光速转动，不断思考着破局之法，电光石火间灵感乍现，他想起了在两份与阿诺有关的记忆水晶里，还夹杂了渡鸦人总爱画蛇添足的一些多余补充。是有关于精灵王弟过去一百八十年主要生活经历的调查。 从生命树上诞生，到在精灵王地度过的童年，以及独自一人前往空堡求学…… 事无巨细，生动形象。 路德维希用法杖重新把那些资料召唤了出来，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划过写满了情报的羊皮纸，并最终停在了“神眷者”这个词上。 *** 阿诺醒过来时，外面已经是一片漆黑，说好由他指导学弟，结果还是学弟敲开他挂着铭牌的房门，来提醒他该吃晚饭了。 光明精灵白皙如瓷的脸上，被忘记脱下的衬衣褶皱压出了好几道红印，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翘着几撮银色的呆毛坐在床上，慢吞吞地低头，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好像确实是饿了。不然他刚刚不会在看到路德头上的角时，第一反应是如果那是羊角可颂，一定很好吃。 他不仅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 路德维希好整以暇地依在门边，耐心等待着精灵王弟超越全大陆百分之一的速度缓慢清醒，并在差不多五分钟后，如愿以偿地看见了对方脸颊两旁的微红，就像天边的晚霞。 “我——们——去——吃——饭——吧。”漂亮的精灵连给自己解围，都透着不太聪明的样子。 路德维希轻推了一下无框眼镜，暂时放过了他，直至在餐厅的晚餐桌上，从面包框里递了一块羊角可颂到阿诺的餐盘里。 阿诺：“……”这个学弟什么都好，就是太促狭了！ 晚饭是学舍里的学生们和舍监一起吃的。年迈的霍普太太是个树人，据说已经上万岁了，好像从空堡诞生的那天起，她就已经在这里了。不图升迁，也不求回报，只是像她自己说的那样：“看着小禾苗一点点长大，是一件多么令人感到开心的事情啊。” 她发自肺腑的把舍监这份工作当做是自己树生最大的乐趣，平等而又热烈的喜欢着这里的每一个学生。 在她的精心照顾下，橡木树学舍也迎来送往了一届又一届优秀人才。 霍普太太今天开心地开了一头的花，在香粉飘散中，为在场的学生们做了一番简短的介绍：“今年我们橡木树要增加三棵小树苗，以及一个老朋友。新的今晚已经到了一个，还有两个明天来，真是欣喜啊，我们的森林又变大了。” 所有人都很习惯霍普太太与众不同的说话方式，并齐声为加入他们的新老成员鼓起了掌。 新生是谁，阿诺已经没空关注。因为他这才意识到，路德维希根本不是他想象中没什么背景、陡然乍富（也许还经历了一番类似于上一辈的狗血虐恋剧情）的礼貌学弟，他是早他们三百年就从这里毕业过的学霸学长。 霍普太太对路德维希的成绩如数家珍，骄傲异常。虽然她带过的每一个学生在她看来都是杰出的，但她还是得说，路德维希是优等生中的优等生，他独一无二，注定不凡。 阿诺慢慢垂下了头，变得有些沮丧，他觉得自己做了件蠢事，偏偏他的新朋友还迁就了他，陪他白白浪费了一个上午的时间。说实话，这感觉让精灵有点难为情。但这不是路德维希的错，是他没有搞清楚情况。 路德维希第一时间发现了阿诺的不对，他用低沉磁性的声音问：“你怎么了？”看上去有些蔫答答的，就像一株失去了阳光的向日葵，弯下了自己漂亮的头状花序。 “我——没——有——帮——到——你。”阿诺据实以告。 他那么积极地早起做OKR，不是因为他喜欢当指导学长，当然更不可能是因为他怀念被迫内卷的上辈子，而是在朋友无怨无悔深夜背自己往返校医室后，他也总想要为自己的朋友做些什么。但他好像搞砸了。 “不，你怎么会这么想？你当然帮了我，这毫无疑问。”路德维希不要太感谢阿诺，甚至难得有了那么一点惭愧，希望阿诺在知道真相后，不要太生他的气。 阿诺一愣，缓缓看向自己的朋友。我帮了你什么呢？他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好像在这样说。 “当然，今年的阿诺苗也很棒。明明是第一次当指导学长，却把一切都安排得井然有序。”霍普太太继续着她的鼓励教育，“我已经都听路德苗说了，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路德苗当年的指导学长不是一个耐得住性子的孩子……” ㈧_ ○_電_芓_書_Ｗ_ w_ ω_.Τ_Χ_t_捌_０. c_Ο_Μ 霍普太太对此一直很愧疚，如今总算重新回到了正轨。 “这并不是您的错，”路德维希挂起了对外的一贯假面，彬彬有礼，又温和体面，“我当年确实也不是一个好相处的魔。” 阿诺理解得很缓慢，但幸好他觉得他还是听懂了。就像路德维希在魔法商铺的那些报复消费一样，他大概也想弥补自己学生时代错失的其他东西，而阿诺刚好补上了失职的指导学长一环。这就是他帮到朋友的地方。错打错着。真是太好了。 不等路德维希解释，他就发现阿诺已经重新开心了起来，这只精灵可太好骗了。 周日的早上，伴随着新生早早搬运行李入住的声音，阿诺在神语机里听到了一个让整片大陆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消息。 魔域统帅路德维希·阿斯蒙蒂斯，在昨晚被光明教皇卢卡斯十四世亲自验证，是一个同时拥有黑暗与光明双重属性的魔族。这在法尔瑞斯历史上并不是首例，但也足够罕见，尤其是这位统帅还强大得可怕。 据说，他身上的光明元素和黑暗元素达到了完美平衡，对光明的亲和力甚至可能和最年轻的神眷者差不多。 “哇哦。”最年轻的神眷者阿诺在上午的阳光中，发出了一声赞叹，那可真是个厉害的魔。 路德维希此时正站在门边，观察着精灵王弟对此事的态度，他不得不“窃取”一部分阿诺神眷者的光芒，鉴于黑暗教皇随时有可能会公布他是个无信者，而光明教皇会坚定站在神眷者一边。“你不觉得他抢了你的头衔吗？至少是抢了一部分。” 阿诺对此的唯一想法就是：那可太好了！ 求求了，如果那个魔族需要，赶紧都拿走吧，千万别客气！ 第10章 飞行酒： 这天学舍的早餐桌上，终于有了其他学生，几乎都是肤白貌美的女性精灵。当阿诺和路德维希从楼上下来时，最先看到的就是一水的尖耳朵。 精灵们齐齐抬头，本来疏离淡漠的表情，在看到王弟阿诺莱德后，便切换成了浅淡的笑容。整齐划一的起身行礼，就像之前的每一次那样。只是在重新坐下后，她们都有志一同地和阿诺保持了一定程度上的距离，并没有谁失礼地主动搭话。 路德维希一边展开餐巾，一边在心中诧异。其实之前他就注意到了，只是没有如今这么明显，他的这位王弟“学长”平时看上去软乎乎的，没想到在本族内竟能得到这样的拥护爱戴。 至少从等级制度严苛的魔族角度来看，上位者不允许，下位者就是没有资格主动搭话的，哪怕你们是同一张桌子吃饭的同学。 不过，从精灵的角度来说，这事的性质就完全不同了。女精灵们不是不敢，而是不好意思。虽然说女王萨拉曼德已经呼吁女男平等很久了，但在过去多年女尊男卑思想的影响下，任何一个有教养的女精灵，都不会贸然去和男精灵搭话，只有轻浮的花花女郎才会。 阿诺已经穿越了一百八十年，早就习惯了精灵族的与众不同。 甚至有时候大脑还会活跃地想些有的没的，好比，如果按照精灵的视角，那他和路德在她们眼中……岂不是一对连去厕所也要手挽手的好闺蜜？ 阿诺被自己的惊悚想法逗笑了。 他一边用银色叉子吃着自己的太阳蛋，一边开开心心地问身边紫色眼睛的“闺蜜”：“魔——族——什——么——样？”他对魔族充满好奇，等魔域的动荡结束，一定得去看看。 “红色的天空，灰色的大地，除了王都潘地曼尼南等几个重要城市外，大部分地区都非常贫瘠，生活条件很艰苦。站在城墙上放眼望去，目之所及只有光秃秃的黄褐色岩石，以及到处肆虐的黑暗风暴。而巨大的贫富差距，造就了彪悍的民风。”路德维希非常客观地描述了自己的家乡，这也是魔族为什么屡次与其他种族发生冲突的根本原因，他们需要资源。 魔域康诺特大区唯一的优势，大概就是空气中的魔法元素比其他地区更加浓厚，但过剩的黑暗元素，也是导致土地贫瘠的直接元凶。 这就和人身体里的微量元素似的，完全没有，那肯定活不了，可如果太多，也很要命。 “不过，潘地曼尼南很美，就像大多游吟诗人描述的那样，是一座璀璨的不夜城，金沙河流，魔晶地板，连王宫的大门都是用秘银打造的。”哪怕是在内战最激烈的时候，它依旧灯火辉煌。当路德维希的军团踏平王宫的大门时，好像还能隐隐听到里面的靡靡之音。穷奢极侈，纸醉金迷。 路德维希一直很讨厌它，但又希望魔域所有的地方都能过上那般富足的生活，就像每个精灵都生活无忧的精灵族。 “如果这个暑假有空，我很想招待你来康诺特大区玩。”路德维希如是说。 不等阿诺开心地回应，两个人的谈话就被迫终止了，因为阿诺的姐姐萨拉曼德陛下在百忙之中，还不忘抽空打来魔法通讯骂他。 法尔瑞斯大陆的通讯技术，在阿诺看来既落后又魔幻，落后的部分是车马缓慢的书信仍是当下的主流，魔幻的地方是……也有不少非常快速便捷的方式，完全不逊色于现代，甚至在某些方面比现代还要简单。只可惜成本太高，很难推广。 好比，用亚龙送信。 阿诺第一次看到个头和马差不多大的亚龙，成群结队飞过卡巴拉之森的天空时，整个精灵就被深深地迷住了。大概只有三个头高的小豆丁，仰着一头白色的小卷毛，看着粉蓝色的天空，畅想着自己有天也能成为一名光荣的龙骑士。 直至他的姐姐告诉他，那些并不是龙骑士，只是寻常的亚龙信使。 亚龙传讯，使命必达，哪怕是需要横跨整片大陆的信件包裹，最多也就花费两到三个太阳时，也就是两三天的时间。 时年三岁的阿诺立刻更改志向，他要当一名光荣的亚龙信使！ 头戴小王冠的小小女王：……你怕不是欠揍了。 当然，精灵王弟的这个“伟大志愿”最终没成，倒不是职业有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而是真让阿诺用他那个速度送信，亚龙信件公司怕不想倒闭。 而在大人物们烧钱的通讯方式里，亚龙传信都能称得上一句朴素节俭。因为更不差钱的，会直接动用远程传送阵，让仆从带着信件就过去了。传送阵的构建与维持运转都需要燃烧大量魔晶，也就只有不缺矿的精灵女王，可以只是为了给弟弟开个迷你家长会，就不远万里地来回传送，小一点的城镇财政可能都承担不起开启一次的费用。 在亚龙和传送阵之间，对于大人物们来说，相对更受欢迎的是一种名为“魔法通讯”的法阵，是最近百年间才流行起来的方式。 毫无疑问地，这同样是阿诺资助的炼金术师搞出来的，光专利费就够他俩在功绩簿上躺平个几百年。 通讯法阵同样需要燃烧魔晶，但因为只是双向传递声音和影像，烧的还在可控范围内。空堡的矮人校长之前表示想和精灵女王谈谈时，建议的方式就是这种，谁也没想到精灵女王会直接过来。 “你昨天没有去教堂。”这不是一个问句，而是一个肯定句。银色长卷发的女王轻撩长发，眯起双眼，一看透着那么一股不怒自威，“琴科说她试图联系过你，但没有联系上。你最好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阿诺：“……”我说我睡过头了，你信吗？ 萨拉曼德当然信啊，怎么会不信，这一听就像是她弟弟能干得出来的事情。在信仰这方面，她必须得说，她弟是一点也没上过心，哪天他真认真起来，那才叫她惊讶呢。 对于弟弟的无信状态，萨拉曼德一直接受良好，在她看来这没什么大不了。可一旦涉及弟弟的健康，或者说有可能的健康，那她就没那么好说话了：“我听说了你当指导学长的事，只要你喜欢，我没有意见。但这不能耽误正事。阿诺莱德，我表达得足够清楚吗？” “！！！”叫全名就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呜呜。 阿诺对姐姐指天发誓，在他今天的行程里，本就有去学校教堂参观的一环。 这点他没骗人，昨天路德维希提起来后，他就想好要把这个环节补上了。这也确实是对新生来说必不可少的。在空堡对于新生安排的课程里，新生可以自由选择任何一门感兴趣的科目，但独独一周三到四次的教堂学习，是绝对不能翘的，那会算在学分里。 当然，在成为老生后就不需要了，全看个人意愿。 在阿诺不知道路德维希是老生之前的计划里，本是打算和朋友以后结伴一起去教堂的，以他打卡的勤快程度，他可以保证路德维希的宗教礼仪最后会以满分通过。教授这门课的神父，刚好是光明教的牧师，和阿诺关系不错。 早餐后，阿诺就带着路德维希再一次搭乘他的马车，前往了书院山的最高峰。那里除了入学考试的大礼堂、补考的第一训练场外，最重要的建筑就是学校教堂了。 阿诺前后拉车的四匹骏马，在一段不算太长的助跑后齐齐振翅，带着金色马车稳稳地飞上了蓝天。是的，阿诺马车的马，才是这个生日礼物最昂贵的部分，那是四匹飞马亚种。平日里看上去和普通马差不多，但在有需要的时候，它们光滑的脊背上就会幻化出一对魔法风翼，助它们征服苍穹。 这也是阿诺最喜欢这辆马车的部分，他昨天就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给自己的朋友展示了。如今，他正双眼闪亮地看着对方。 虽然熟悉魔法回路的黑发魔族，在第一次看见它们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这是四匹魔法生物，但他此时还是很给面子的表示：“没想到它们竟然会飞，怪不得之前看到它们的时候，会觉得比一般的马神气。” 王弟殿下对于这个标准答案满意极了，炫得身心愉快，并矜持地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纸板，上面写着——如果你需要，我可以让我姐姐也给你准备两匹。 这种空陆两用的飞马亚种，和独角兽一样，是卡巴拉之森特有的，不算天生就能和魔兽沟通的兽人，全大陆只有精灵可以驯服它们。这都不是金币多少问题，而是有价无市，精灵只会送给自己的朋友。 路德维希在心里想着，认识不到三天，这位不差钱的精灵王弟已经送给他好几件礼物了，有些很昂贵，有些则很便宜，共同点是，它们都是阿诺觉得他此时正需要的。 路德维希忍不住问：“你们精灵都是这样吗？”特别喜欢送人礼物？ “只——送——族——人——和——朋——友。”阿诺生活了一百八十年的环境就是这样，哪怕是到了空堡，那些平日里与他保持男女距离的女性精灵，在看到他需要什么的时候，也总会第一时间慷慨解囊。 路德维希很难形容自己那一刻的情绪，理论上来说，他应该很高兴精灵这样好骗，但实际上他只想把“人心险恶”狠狠地刻到对方的脑子里。 他并不是一个这么爱多管闲事的魔，思来想去，路德维希只能把这一切都归结为是对自己本源力量的护短。谁让他的本源力量，正在眼前这个傻乎乎的光明精灵灵魂里呢。 下一刻，精致的马车突然传来了一阵剧烈晃动，飞马亚种嘶鸣不断。 阿诺的马车是有防震法阵的，在这种前提下，还能有强烈震感，只能说明外面发生了什么。两人从车窗看去，果然看到了滚滚浓烟，以及巨大的轰然声，还感到了一丝古龙语魔法的波纹在空中迅速荡漾开来，那是与现代魔法有别的传统回路。 阿诺的反应大多数时候都是很慢的，但在这种紧急情况之下，他的出手会比任何一个人都快，就像之前在训练场上意外释放了过火的禁咒一样。全拜姐姐萨拉曼德的特训。 阿诺第一时间抽出法杖，不仅给整个马车施加了一个透明壳的防护法术，还用保护法术救下了不少飞上天的同学。 然后，在所有人的惊呼声中，跌跌撞撞即将撞上书院山的深红巨龙，就被两道从天而降的金色光链五花大绑的束缚住了全身。它的失去翅膀立时失去了平衡，整条龙开始以极快的速度原地下落，而等在它身上半空中的，是同样一张由金色光线组成的大网。 一个重力加速度的压下去，结果就是整条龙狠狠弹起，被甩向了更高的天空。 在对流层中凌冽的冷风，终于吹醒了这头龙喝醉酒后的脑子。它粗壮的尾巴开始来回摆动，试图挣脱枷锁，但它却像是被猫妈妈扼住了命运脖颈的小猫，从始至终都只能僵硬着厚实硕大的身躯，勉强用振动的双翅，将自己维持在了一个很奇怪的姿势上。 而在顷刻间做完这一切的阿诺…… 还在震惊中。 以他过去的能力，根本不足以和皮糙肉厚的巨龙对抗。尤其是这种喝醉的红龙，力量的蛮劲会提升至少一个等级。他只是下意识地用了几个魔法，然后奇迹就发生了。 他…… 变得好强哦。 第11章 迷失梦龙卷： 其实哪怕阿诺不出手救人，路人学生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一方面，阿诺和路德维希感受到古龙语魔法波动，是一种保护法术的古早变种，它不能帮人承受攻击，却能把人推离危险。阿诺看到有人在空中四散，除了携带飞行道具的学生以外，还有一部分就是被强大的龙族法术强行“推开”的路人，只是推开的力量有点大，大家被原地震飞，根本来不及反应。 另一方面，空堡是设有防御法阵的，经由多位大魔导师及法圣共同构建，大阵套小阵，环环相扣，宛如数块精准咬合的钟表齿轮。一旦有人在校园里遭遇危险，法阵就会自动撑开结界。 当然，由于法阵不能精准判断，怕影响到学生平日里的法术实践，覆盖到周边山上训练场的法阵，开启条件会相对严苛。 这些年学校一直在定时对法阵进行维护检修，学生的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只是，不会死，和不会受伤、不会痛是两码事。 被救下的学生及家属，在被后怕包裹的情绪中，还不忘心生对阿诺的感谢。不得不说，精灵王弟的金色马车实在显眼，不少人都看到了是从那里射出的法术救了大家。 而被这么多人感谢的阿诺本人，此时还在长久的震惊中，和上次的补考有过之而不及。 比阿诺更震惊的，是路德维希。倒不是震惊于自己以破坏闻名的本源力量，还有可以救下这么多人的一天，而是震惊于阿诺的无声法术。 或者说……“你已经可以完全放弃吟唱了？” 放弃吟唱施展法术，理论上来说，是可行的。但是在法尔瑞斯大陆，真正能够做到这点的法师，一直都是凤毛麟角。哪怕真的做到了，不少人的法术效果也会直接砍半，越是强大的法术，越容易减弱。 阿诺却几乎是无损瞬发，可以徒手搏龙的程度。 最重要的是，这一切都与他们互换的本源力量无关。 任何一个上过初级魔法理论课程的人都知道，本源力量与能否放弃吟唱丝滑使用法术，是性质完全不同的两件事。就像一个人在擅长唱歌与能跑能跳之间，是建立不起必然的因果联系的。伟大的艺术家有可能四肢不调，厉害的运动员也有可能五音不全。 阿诺能在紧要关头放弃吟唱，这只能说明他在互换本源之前就可以做到。但在渡鸦人调查的信息里，这位被不少人误会不太聪明的精灵王弟，好像从未在人前显露过相关天赋。 阿诺歪头，绿宝石一样的眼眸里，在认真困惑——这是一件很难的事吗？ 他姐就可以轻松做到啊，很多日常用的小法术，类似于卷个头发、隔空飞个羊皮纸什么的，他姐不仅能放弃吟唱，甚至可以放弃法杖。就好像魔法已经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她可以随心所欲地支配它们。 阿诺是因为说话实在是太慢，才学会了放弃吟唱。双胞胎刚开始跟着长老学法术的时候，阿诺的吟唱总断，姐姐萨拉曼德就给他魔鬼特训了一下。 路德维希：…… 多少研究法术吟唱的大法师，终其一生都在追求的事情，就这样被轻松实现了，而实现它的人，却还只道这不是有手就行？我姐比我厉害多了。 阿诺埋头在纸板上写字，认真解释，他也不是一直能够放弃吟唱的，只有关键时刻才行，有点类似于身体在求生时的条件反射。大多数时候，他还是要靠……“作弊”。漂亮的精灵，对着朋友露出了一个略显不好意思的腼腆表情。 他的法杖其实会“说话”，能够替他吟唱。 不过，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这件事的起因，还是要回到阿诺的小卷毛童年。他的吟唱屡屡被断，教双胞胎基础的长老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最后，她拉下老脸，写信请了当时已经隐退的法杖大师重新出山，她俩年轻时曾有过一段激情燃烧的岁月，虽然最后因为种种现实原因没能走到一起，但还好心中始终念着彼此的好。 年迈的法杖大师穷尽毕生的智慧，为年幼的王弟阿诺莱德，用卡巴拉生命之树掉落的枯枝，制作出了一把当世绝无仅有的银色法杖。 它不仅具有强大的魔力，还能像播报器一样，在阿诺挥对法术手势时，替他进行吟唱。 不过，它并不具备智慧。 说白了，就是在固定的底层逻辑上，提前设定好了语音程序。 这位法杖大师的灵感，同样来自上辈子在大厂当程序员的阿诺。在不知道耗费了多少珍贵的魔法材料，与没日没夜废寝忘食地研究后，法杖大师带走了可以安享晚年的报酬，留下了一根让阿诺使用至今仍丝滑如初的生命树法杖。 这根法杖的诞生，充斥了太多的巧合与运气。对方曾直言，哪怕给她一样的材料，一样的时间，她大概也很难再复刻出一根同样强大的法杖。 那是斯宾诺莎大师晚年最后、也是最好的作品。 阿诺珍惜地抚摸了一下自己银色的法杖，至今还没有把它重新放回法杖袋里。因为对方如今还在按照程序，在他的脑海里嘶喊： 【我崽好棒！】 【全大陆最闪亮！】 【真是姐姐的骄傲啊！】 *** 肇事龙被忒提丝港的治安官带走了，阿诺和路德维希也一并被请去了治安办公室，当然，是作为证人以及接受见义勇为表彰的好心路人。 等在治安办公室的小楼里时，阿诺看见了被训得灰头土脸的莱娅女骑士，以及匆匆赶来为她交保证金的第三王子亚当。 熟人见面，分外尴尬。 再一沟通两方才知道，莱娅是光辉帝国最年轻的龙骑士，在她这个年纪就能够获得龙族的认可，并与之签订契约，放在整个大陆史都屈指可数。这也是莱娅能够被派来保护王子表弟的原因。 莱娅龙骑士的龙，并不是那头醉飞的红龙贝奥武夫，而是对方的哥哥，冰系法术极强、但生性懒散的白龙拉冬。 这两头龙是亲兄弟，却分属龙岛的两大阵营。贝奥武夫是自由龙族，他那一派主张撕毁万年前与人族签订的协战契约，高贵的龙族怎么能一直被人驱使？况且人族里还有不少人渣。拉冬则属于保守派，坚持认为约定就是约定，龙族与人族会永世共同进退。 两边都有自己的立场，也有自己的理由，很难说清到底谁对谁错。 多年前，弟弟贝奥武夫负气离开龙岛，前往空堡求学。多年后，哥哥拉冬找到了自己的协战伙伴，随对方一同护送第三王子也来到了空堡。 好巧不巧，就在这个风和日丽的周日上午，贝奥武夫与莱娅骑士在校园里相遇了。 贝奥武夫几乎是甫一碰面，就嗅到了莱娅身上属于哥哥的气息，整个龙当场炸了。鉴于学校里不允许斗殴，而贝奥武夫也不敢真的对哥哥的人类下手，他便脑壳一抽，提出了拼酒的挑衅。 莱娅也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结果，一人一龙在学校的付费餐厅里，喝了个七荤八素，但依旧谁也不愿意服谁，就提出了第二轮比试。具体要比什么，被魔药强行灌醒的莱娅骑士已经不记得了，她此时正忍受着剧烈的头痛，试图和表弟复盘自己和贝奥武夫都干了什么蠢事。 她能记起来的部分，就只有对方突然原地变身成巨大的红龙，朝着晨曦星歪歪斜斜冲过去的画面。不幸中的万幸，他的本能还记得要用法术保护路人。 这就是那个轰然声和龙语魔法的来源了。 阿诺本来是和路德维希一起坐在另外一边，如今却越坐越靠近莱娅骑士，听得不可谓不聚精会神。都不需要阿诺说什么，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已经写满了“快讲，快讲，再多讲一点啊”。 路德维希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光明精灵：“？？？” 第12章 古法夹心小圆 路德维希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差一点就勾到了阿诺脖颈后面的领饰，虽然他及时制止了自己荒唐的行为，但却无法遏制内心渴望的蔓延。 他想把阿诺拉回来。 回到莱娅还没有开始讲述龙和骑士的故事之前。 因为他真的不是一个多么善于分享的魔，阿诺既然已经答应了当他的指导学长，那就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况且，路德维希实在是想不明白，阿诺一个光明精灵，为什么会好奇龙族的事情。在法尔瑞斯这片大陆上，难道还有人不知道精灵和巨龙两大长生种互别苗头千百年吗？虽然不是那种你死我活的矛盾，只是有点暗搓搓的比较，但依旧……对吧。 阿诺自然是知道精灵族和龙族台面下的暗潮涌动的，这也是他没能如愿在精灵王地养龙的原因。作为他姐的好大弟，他再怎么喜欢，也不会表现出来，拆自己姐姐的台的。 他的喜欢，只会停留在八卦阶段。 类似于—— #八一八那些年龙骑士都是怎么签订契约的# #养龙须知：你必须学会的第一百零八条相处之道# #在龙骑士负重前行的时候，总有她的龙替她岁月静好# 可惜，莱娅龙骑士简短的故事已经走到了尾声，她实在不是一个口才多好的人类，真让她展开说说，她也没什么好讲的。只能干巴巴地回忆：“事情差不多就是这样，我真的很抱歉，以后绝不会再犯。” 后面一句是她对王子表弟说的。 哪怕亚当王子给她放了半天假，她也不该把自己灌醉，还牵扯出这么多麻烦，连累第三王子与光辉帝国的名誉一起受损。最要命的是，最后还要王子来给她送金币。 “金——币？”阿诺想问的是，是因为龙族喜欢亮晶晶的东西，所以龙骑士也会喜欢吗？这是什么不为人知的龙骑士能得到龙族青睐的小捷径吗？他也喜欢一切华丽闪亮的东西啊，不信去门口看看他的黄金马车。 但这话听在莱娅骑士耳朵里，却变成了另外的理解，她尴尬解释：“虽然是贝奥武夫醉飞，可他毕竟是拉冬的弟弟，我不想拉冬担心，也不想他伤心。” 拉冬是她的龙，她的龙的弟弟，那就是她的弟弟。而且，这个祸算是他们两个人一起闯的。于情于理，她都觉得她应该把这个保证金交了。 是保证金，不是保释金。 这算是中域米斯大区的一个特色之一，犯了罪的人，要上交一部分保证金，用以保证自己不会再犯。出去一段时间后，如果对方真的安分守己，保证金会原路返回，但如果再次被抓住，有了犯罪记录，那这钱就要充公了。 事发突然，莱娅的身上根本没带多少钱，只能找人帮忙送，没想到却惊动了第三王子，他亲自来跑了一趟。 拥有一头烈火般红发的亚当王子，不甚在意地挥挥手：“我肯定要来确定一下你没事啊。” 莱娅是帝国珍贵的龙骑士，他的专属骑士，同时也是他唯一的表姐。这里面无论哪个称谓，都弥足珍贵。亚当王子不来亲眼看看，根本无法放心。 在补考之后，已经重新找回天才自信的第三王子，看上去比之前恨不能消失在大众视野的他，要神采飞扬不少，也更加一针见血。他说：“事情的经历我差不多已经了解了。这不是你的错，自责的话可以放在后面，现在的问题是，龙怎么解决。” 路德维希终于正眼看向了那边红头发的人族王子，这是个难得有脑子的人类。 保证金什么的其实都是小事，说句那啥的，能用钱解决的问题根本就不叫问题。这件事里真正难以处理的部分，是这真的是一场意外的醉飞事件吗？ 莱娅女骑士一愣，琥珀色的杏仁眼里闪过茫然。不是意外，那难不成还能是人为的？她把贝奥武夫扔向了书院山？她也得有那个力气才行啊。 亚当王子扶额，他就知道会这样。看了眼几乎已经挨着他们一起坐的精灵王弟，以及那边虽然不知道深浅但一看就不好惹的魔族，亚当王子对表姐不好说得太透，只能尽量委婉地提醒：“很多时候，一个人所代表的不仅仅是他自己，一条龙也是。” 莱娅骑士还是有些迷茫：……所以？ 阿诺已经恨不能举手抢答了，虽然蠢蠢欲动的手最终被同样坐过来的路德维希又给一点点地摁了下去。阿诺略显委屈的看了眼自己的朋友，这题他会，他真会！ 红龙和白龙是亲兄弟。而在龙骑士的传说里，一直有种比较奇怪，甚至堪称冒犯的说法——龙族比骑士们真正的另一半更像另一半。莱娅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不恰当点的通俗比喻，那就是背着老公和小叔子喝酒，还害得小叔子名声尽毁啊。 这不管放在哪一族来看都不合适。哪怕是精灵族呢，如果一个过分美貌的男精灵，勾得两个当家作主的精灵姐妹反目成仇，也是要重回族里上思想课的。 在任何一个游吟诗人的嘴里，这剧情的下一步都得是同室操戈。 这还是最浅的那一层逻辑。 更深一点的…… 面对骑士表姐的不开窍，亚当王子忍无可忍全给叭叭了出来。他本来真的是打算在精灵族和魔族的美人面前尽可能收敛的，他不是很想让美人觉得他这个人有多么内心阴暗，可是越说越上头，最后还是没控制住。 ——魔法天才的亚当王子，总体来说挺完美的，只一点不行，他的耐心不太够，是引以为耻的自制力。 “红龙贝奥武夫代表的是龙岛的自由龙族，而白龙拉冬代表的是龙岛的保守派。 “这两派之间最根本的矛盾，来自他们对人类的态度。自由龙族一直在试图证明，人类都是坏的，是有害的。保守派则觉得人类是最好的战友。 “在如今这个情况下，你就是那个‘人类’代表。” 拼酒挑衅，真的是意外吗？ 怎么那么巧，只有红龙醉飞撞上了书院山？ 龙骑士莱娅为什么能毫发无损？ 一旦红龙受到过分、或者哪怕只在自由龙族的视角来说过分的待遇，那就给了他们充足的发难借口。他们甚至可以抢先一步提出阴谋论——看看吧，这就是你们保守派选的龙骑士，这一切都是她想害死红龙的阴谋。 进而展开地图炮，你们人类没一个好东西。 这种吵着吵着就吵架升级，借题发挥、上升群体的事，阿诺上辈子在各大社交平台看见的不要太多。 但三个阴谋论，抵不过一个傻白甜。 龙骑士莱娅一路听了下来，全程都在点头，却在最后站起身，一把拍到了表弟小鸡崽一样瘦弱的肩膀上，豪气万丈地表示：“故事挺好、挺曲折，你下回可以考虑给《六族》杂志投稿，正好六族大比快到了。” 六百年一次的六族大比。 阿诺打小就是听这个比赛长大的，对传说中英雄的对抗赛心驰神往，掰着指头日盼夜盼才好不容易挨到了今天。 “我没有开玩笑！”亚当王子有点生气，他觉得他表姐怕不是练武练丢了脑子。 “我也没有。”莱娅也觉得，她表弟在宫廷斗争里已经搞得人都快不正常了。 莱娅证明自己的方式很简单，她在交完保证金后，就直接带着三人前往了暂时关押红龙的地方。监牢里，正半躺着一个少年，他和亚当王子一样，拥有一头醒目的红发，只不过少年的皮肤要更加紧实黝黑。 这便是红龙贝奥武夫了，他被拘禁在法阵里，使用不了魔法，只能维持着危害性最低的人形。如今正赤裸上身盖着一条毯子，那毯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搞得好像血淋淋的。 凑近一看，真的是血。 逶迤流淌的暗红色中，还会时不时地闪过黑金色的流光，是百分百的龙血没错了。少年背后流出的鲜血更多，如果不是他的手也被束缚了，场面大概会更像一部恐怖小说。 负责看守的治安官简直要被他吓疯了，看到莱娅来了，赶忙道；“快来劝劝你的龙。我们已经给他喝了很多的解酒魔药，按理来说酒应该早就醒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睁开眼就开始撕咬自己的翅膀，好像要把它们生生咬下来。” 维持人形的时候，龙族和魔族一样，如果想的话是可以撑开小型的骨翼翅膀的。 莱娅的出现，让少年没空再和自己的翅膀死磕，他红色的兽类眼睛里，就像是跳跃着火焰，一看莱娅就莫名火大：“老子不需要你帮，听到了吗，人类？本大爷能自己解决，我有的是金币！” “那你的金币呢？”哪怕是不善争辩的莱娅，只一个回合，也让对方哑火了。 那是一个比莱娅还不会说话的龙族少年。他苦苦思索半天，才用不算标准的大陆通用语憋屈地表示：“我的金币都被骗了。这群该死的骗子，竟然敢打着伟大的龙神复苏的旗号骗我！咳，总之，贝奥武夫大人不需要金币也能将此事解决，没看我马上就要把翅膀咬下来了吗？这还不够保证我以后再也不飞？” 路德维希：“？？？” 阿诺：“……？” 亚当王子：“？？？” 阿诺：“？” 阿诺：“？” 第13章 薄荷茱莉普： 贝奥武夫就是这么一头傻子龙。 掐指一算，他命里大概缺一场九年义务教育。 不能说所有的龙族都是无脑莽夫，但至少贝奥武夫是。这也是莱娅骑士敢肯定醉飞不是一场阴谋的底气，当事龙没有这个脑子，而其他龙大概也不会冒险启用一个傻子。 当然，莱娅没有全盘否定王子表弟的担忧，她也不排除“这事虽然是意外，但后面会被有心龙借题发挥”的可能性。只是莱娅觉得，既然有这种潜在的危险，那她就更应该替自己的白龙照顾好他的弟弟。 这样才能让别龙无路可走。 亚当王子则认为，多做多错，不做不错。避免麻烦的最好办法，是从一开始便远离麻烦，既然确定了醉飞不是阴谋，红龙也不会倒打一耙，那他们就该趁机撤出，彻底从这件事里彻底淡化隐身。 至少不能让别人觉得，在自由龙族和保守龙族的矛盾激化里，他们也“贡献”了一部分力量。 表姐弟几个眼神的对视后，从小到大培养的默契，就让他们心领神会了彼此的意思。一般来说，莱娅都会对表弟妥协，因为他是帝国的第三顺位继承人，也因为他更有脑子，但在涉及龙的时候，她会更坚持自己。 如果他们放任不管，才会出大事。莱娅的眼睛好像在这样说。 亚当王子想了一下，谨慎的性格让他最终选择了答应，但不免还是在心中嘀咕，真有这个必要吗？红龙再傻，还能把自己害死？ 很快，那边的红龙少年就证明了自己，他真的很有必要被人看着，不然…… 他如今正隔着铁栏杆，和治安官安排“后事”：“喂，那边的人类，你知道的吧？巨龙浑身是宝，把我的翅膀卖了，就能抵消学校山体和建筑的损失；这些因咬断翅膀而流出来的血，肯定能治好醉飞的受害者，再重的伤也没问题；一头龙重新长出翅膀的时间，差不多是五到十年，怎么也够禁飞时间了吧？我可以不用交保证金了吗？” 上古巨龙，就地取材。 “你为什么还不记下来？”最后，贝奥武夫这样对年轻的治安官道。 新人治安官都被问傻了。好一会儿之后，才一边慌张的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纸笔，一边紧张到结巴的询问：“你、你、你确定吗？”这么一笔财富砸下来，任谁大概都很难保持冷静。不对，他得先给长官打报告啊，这事根本不是他一个新人能够做主的。 “不，请别听他的。”莱娅骑士赶忙出声阻止。 亚当王子也是没想到，如果他们不干预，这龙竟真能干出把自己称斤卖了的蠢事。他表姐是对的。间接害死一头龙的后果，他们承受不起。 于是，他立刻发挥了第三王子长袖善舞的一面，上前和还有点懵逼的小治安官进行了亲切沟通，一边动作极其自然地给对方塞金币，一边笑道：“我觉得他的酒还没有醒，不然咬自己的翅膀又怎么会不觉得疼呢？您看，能不能请您通融一下，给我们一点时间，帮我们的龙族朋友反应一下？” 那一刻，新人治安官的良心可以说是备受煎熬，他看看金币看看龙，然后再看回金币。内心一番激烈的天人交战之后，他还是拒绝了这笔可以让他全家直奔小康的贿赂。 但治安官也表示，他可以暂时离开：“你们确实该好好和他沟通一下。”在退出去的时候，完全无视了红龙“谁是他们的朋友”的咆哮与嘶吼。 这真的是一个很正直的治安官。亚当王子微笑着挥手送走了对方，并停下了暗中用魔法通讯摇人，想要事后灭口的动作。 红龙少年见阻止不了治安官的离开，只能转头怒气冲冲地和莱娅吵架：“本大爷自己的血，自己的翅膀，想给谁给谁，你们管不着，也不配管！我已经来空堡二十几年了，真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吗？” 莱娅也被气疯了，她从小就喜欢龙，也是知道龙族一些无脑自傲的特性，在她对着龙神神像庄严宣誓，成为龙骑士的那一刻，曾坚信自己会包容、会理解、会克制，但在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她做不到。她发了火，前所未有地火冒三丈：“你懂个屁！” 少年少女吵作一团。 路德维希根本没去关注发生在这里的一切，因为他不在乎。他只注意到了阿诺在吵架开始后，一点点皱起的眉头，以及缓缓地揉搓尖耳朵的小动作。 精灵的听觉比大部分种族都优秀，但这同时也代表了他们的耳朵要更加无法忍受噪音。 新晋的魔族统帅本可以用一个小范围的隔音法术，替自己的精灵朋友解决这个问题，但最后他却选择了抬起自己的手，去轻轻覆上了对方敏感的尖耳朵。那莹润的耳尖还本能地在他的掌心滑动了一下，宛如羽毛抚过心间，拨动了心弦。 路德维希以一个绝对的保护姿态，半站到了阿诺身后，然后，气势磅礴的法术之力，从他的周身顷刻便震荡而出，迅速席卷了整个房间。 刹那，所有人就都闭上了嘴，噤若寒蝉。 红龙少年是最先感受到这股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的，本能的惧怕笼罩了他的全身。龙族本是食物链的顶层，但他们从小最先学会的第一件事，却是畏惧。因为龙族带娃的标准永远是活着就行，皮糙肉厚的龙崽怕个啥啊。那一刻，所有的童年阴影齐齐地涌上心头。 八!零!电!子!书 !w!w!w!!t!x!t!8!0!.!c!o!m 亚当王子和莱娅也感受到了，甚至更加深刻，心悸，颤抖，差点当场跪了。连看也不敢再看一眼那个紫眸的魔族，知道对方深藏不露，却没想到竟是这样等级的大佬。 但促成这一切发生的，只是一个很简单的魔法威慑，只不过必须是来自力量等级层面的绝对压制。 路德维希用得可熟了。 处在避风港的阿诺什么都没感受到，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自己的尖耳朵被人摸了，就……好舒服啊，想继续。 羞赧的银发精灵，连耳根都已经红透了，像极了最上乘的龙血宝石。 迷迷糊糊间，阿诺听到路德维希用不轻不重的声音说：“这位龙族同学，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禁锢法阵呢？并不需要你这么对待自己的翅膀。” 早在听到“六族大比”这个词时，路德维希就已经在开始思考一些事情了，等意识到红龙是个傻子后，他模模糊糊的计划彻底成型。如今，便是施展它的好时候。 “我当然想过。”贝奥武夫恨不能挺起胸膛，想用虚张声势来让自己显得不要太过害怕，“只是市面上最好的禁锢法阵，也不可能禁锢一个龙族太久。”龙族确实皮糙肉厚，抗魔属性全大陆第一，贝奥武夫不想来来回回上枷锁，太麻烦了。 路德维希扬起了一个助人为乐的核善笑容：“那只是人类的市面。魔族不一样，你只需要忍耐一下铭文镌刻的短痛，就可以免去翅膀重生的长痛。而我，很愿意帮这个小忙。” 红龙贝奥武夫是真的脑子不好，面对这么一个明显的陷阱，他竟开始认真考虑了。 那边的莱娅骑士快急死了，一个劲儿地使着眼色。魔族的诡计与狡诈，大陆闻名，哪怕在他们忙于内战的千年间，也没有哪个种族敢对他们放松警惕。 但贝奥武夫又怎么会听一个和他哥哥签订了契约的人类的话呢？ 莱娅不使眼色还好，她表示了阻止后，莽夫红龙立刻点了头：“可以。我需要付出什么？” “一点无足轻重、只是大概会稍微占些时间的小忙。”路德维希轻笑，紫色的眼眸一点点加深了色彩，“同学之间就该互帮互助，不是吗？” 那声音低沉又磁性，宛如在情人耳边呢喃私语，温柔隽永的同时，又莫名让人有种被恶魔诱惑的不寒而栗。 “不行！”莱娅骑士觉得哪怕下一刻她会被这个魔族撕成粉末，她也绝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贝奥武夫卖了自己。 但红龙却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行，很公平，谢谢啊。” 路德维希对莱娅耸肩一笑，看吧，我可没有骗人，而他甚至对我说了谢谢。 下一刻，契约成立，魔法见证。 伴随着红龙少年咬牙的一声闷哼，在他脱了水般惨白的脸色里，他背后的翅膀化作了星光点点，很快便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他裸露出来的脊梁上，一个用魔族文字纂刻的未知符号。经过几下闪烁，符号彻底隐入了灵魂之中。 贝奥武夫疼得已经完全出不声了。这哪里是什么一点小痛？更像是有什么死死地钉在了他的灵魂上！ 灵魂的痛苦，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理解。 不过，他稍稍试验了一下，是真的一点也没有办法再放出自己的翅膀了。 莱娅面对已成定局的事实，并没有坐以待毙，她当下就想吹响挂在脖子上的龙哨，召唤出伙伴拉冬来暴力碾压。但却被更有脑子的亚当王子先一步拦了下来，拉冬来了，也不会改变什么，他能感受的到，十个拉冬也休想动眼前的魔族分毫。 他们不如关注点更实际的，好比路德维希在签订契约的时候也说了，只是需要贝奥武夫帮一个忙而已。契约不会骗人，他们不如群策群力想办法先帮红龙解决了这个“小忙”。 路德维希满意地笑了，他喜欢聪明人，因为聪明人永远会审时度势，能屈能伸，让他省去了不少口舌与时间。 打破平静的，是贝奥武夫的一声惊呼：“啊，是你！”他惊讶地看向阿诺，他俩曾经还当过一段时间的同学呢。 阿诺也已经把对方的名字和身份对应了起来，两个确实一起在阶梯教室里学习了《魔药的基础制作》这门课，只不过红龙很快就失去了兴趣，转去了别的课堂。说来挺不可思议的，但贝奥武夫和亚当王子一样，同样是空堡里远近闻名的天才。 只是如今这位天才，如果没有莱娅带来的马裤，怕不是就要光屁股了。 贝奥武夫对阿诺还挺热情，好像一点也不知道龙族和精灵族之间互相的瞧不上，也好像一点也不以自己光着为耻，他再一次拒绝了莱娅的好意。不过，想一想龙族的巨龙外形，他们不穿衣服好像也挺合理。 “你——好。”阿诺矜持地和自己昔日的魔药同学打了声招呼，不想让人看出他对龙族的喜欢。 “你还在调酒课上学习吗？”他的同学如是说，“怎么样？有成果吗？如果可以，我的朋友，给我来一杯薄荷茱莉普吧，这契约真的太疼了。” 阿诺：“……啊？” 第14章 奶酪球： 一个冷知识，龙族是不怎么用魔药的，甚至有不少龙活了几千年都不知道魔药为何物。 因为不讲道理的强悍体魄，在给了龙族让整个大陆都为之头疼的抗魔时，也让魔药一类的魔法用品，再无法在他们的身上出现应有的效果。 龙族一旦受伤，能够选择的治愈手段真的很有限，要么靠一身正气扛过去，要么就只能祈祷神迹出现。不管是魔药，还是光明教会的治愈法术，对他们的帮助都不大。幸好龙族的自愈能力十分强大，这才没让本就稀少的龙族彻底变成濒危物种。 一如红龙贝奥武夫之前所说，只要给他几年的时间，他就能重新长出翅膀。这种消耗法力反哺己身的种族特性，同时也作用于龙族的肢体以及五脏六腑。 所以从技术上来说，如果不能一击必杀，想要彻底搞死一头巨龙，还是挺难的。 红龙贝奥武夫在离开龙岛前，就一点也没有听过“魔药”这种说法，甚至无法理解魔药相关概念的存在。受伤了？那不是随便舔舔就能解决的问题吗？生病了？龙岛龙窟里的每一枚闪亮亮的宝石都会保佑你。 但是很神奇的，他知道酒，第一次从长辈那里偷喝过蜂蜜酒后，就爱得一发不可收拾。他还曾目睹过在龙岛受伤的人类探险者，把烈酒吹到刀尖上挖肉祛毒…… 一来二去地，误会就这样诞生了。 红龙一直坚信“魔药”和“鸡尾酒”只是酒类的不同称呼，因为在他看来，这些都是需要经过调配、勾兑、搅拌等一系列严格程序才能诞生的液体。只是前者很难喝，而后者是商业之神的恩赐。嗯，他不仅是一头爱喝酒的龙，还是一头爱喝鸡尾酒的龙。 阿诺不知此中内情，只傻乎乎地回答了他的同学：“我——不——会。” “我的龙神啊，你们还没有学到调酒吗？”红龙隔着铁栏杆，和自己的精灵同学聊了起来，脸上的表情生动又活泼，“我早该猜到。说真的，兄弟，这实在不是一门多么有用的课，如果你和我一样，是奔着能免费喝酒去的，那哥们儿就得劝你早点放弃了。教授办公室里的各色样品‘酒’我都尝过，这么说吧，他要是出去开店，能把自己饿死。” 红龙碎嘴子的性格，在他的热情中暴露无遗。与此同时，他的爱憎也很分明：琥珀色眼睛的女人，是龙骑士，很讨厌，她带来的红发人类也讨厌；和他签订契约的紫眸魔族，是个好魔，他喜欢，魔族带来的精灵还曾经是他的同学，双倍喜欢！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贝奥武夫才想起来问：“哦，对了，契约者，你叫什么？” 莱娅在一边听着差一点脑溢血，恨不能对着红龙核桃大的脑仁咆哮：你出来闯荡时，龙岛的长辈就没有告诉你，不要随便和陌生人签订契约吗？你甚至连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 “路德维希。”路德维希笑着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同时还替阿诺报了名字，“他叫阿诺莱德，我假设你们同学的时间不长，还没有足够了解彼此。我会让人帮你处理好后续问题的，你只需要负责安静接受治安官办公室的惩罚。” “没问题，放心吧，算我再欠你一个人情。”红龙少年真不是一个多么爱惹麻烦闯祸的龙，大多数时候他都很遵纪守法。全部的负面情绪，只贡献在了今天。 事实上，贝奥武夫因为自身不拘小节的爽朗性格，在学校里有着不错的好人缘。他不是真的高傲到不愿意接受一切帮助，他只是不愿意接受龙骑士的帮助。 这就再次涉及龙岛两派的立场问题。 保守派龙族认为，龙和龙骑士之间，不是一味的龙在付出，并不存在什么龙族是工具的说法。很多龙都不太喜欢变成人形，但龙身巨大，细小的事做起来很困难，这个时候人类的灵活就体现了出来，龙骑士会帮他们打磨龙爪，擦拭背部的鳞片……很舒服的。 自由龙族无法否认这些，索性就提出了“再便利，我们也不需要”的口号。贝奥武夫作为自由龙族中新生代里的最强那个，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接受莱娅的帮助。 莱娅骑士对此毫无办法，哪怕她可以对龙神发誓，她无意宣扬帮助了贝奥武夫。 “你不会，你身边的人类却未必。”红龙少年对着亚当王子呲了呲牙，他也并不是一个完全的傻子，只是把有限的智商都用在了与“敌人”的斗争上。 第三王子不置可否地耸肩，他做好事当然要留名，不然他怎么得到选民的支持？ 光辉帝国一直有个相较于其他人类国家来说，比较神奇的规定——国家虽然是君主制，但每一任新国王，都是由全体公民从所有王子、王女中票选出来的。每一个想要继承王位的继承人，落地学会的第一件事，便是讨好选民。 而宣扬自己为公民、为国家都做了什么，已经是刻在他们骨血里的本能。 很快，探监时间就到了，一行四人出去的时候，贝奥武夫的朋友们早已经等在了治安办公室的小楼里。这些人大多都是空堡的学生，有来缴纳保证金的，有来求情的，还有来想证明这真的是贝奥武夫的第一次，他虽然爱喝酒，但一直是一头好龙…… 贝奥武夫的人缘真的很好。 当天下午，治安办公室的处罚就出来了。 念在红龙贝奥武夫是初犯，认错态度良好，又有包括学校在内的多名受害者出示谅解，而且……米斯大区实在是没有针对醉飞领域制定的相关法律法规，他们决定对贝奥武夫做出“五日拘留、一年内交通安全法学习以及五年的禁飞（涉及生命安全的特殊情况除外）”惩处。 是一个大家都能够接受的结果。 路德维希的属下“大魔母”拉迪亚，任劳任怨地接手了红龙受罚的后续处理，包括但不限于先替他垫付对学校、受伤路人的各项赔款，检查他交通安全法的背诵情况，以及通过魔鬼训练来提升红龙本就不错的实力。 后面这点阿诺不是很能理解，就像他不理解路德维希到底和红龙签订了什么契约。 “那个契约是我吓他的。”路德维希眼也没眨一下地如是说，“不付出代价，又怎么能学会痛呢，对吧？至于训练，你知道六族大比的入场券是本源力量吗？” 阿诺点点头，这他当然知道。六族大比过去历年的赛事水晶，他都看过好多遍，是忠实粉丝没错了。 作为法尔瑞斯大陆六百年一次的盛会，“六族大比”在最早诞生的时候，却是万年神战的缩影。谁都想当老大，谁都想说了算，可大规模的魔法战争带来的生灵涂炭，却差点毁了这片大家共同赖以生存的大陆。于是，诸神降下神契，这才有了六族大比。 各族之间还是有竞争，但伤亡被降到了最低。 说是六族，却并不是只有六个种族参赛，而是从无数参赛的种族中，选出当时全大陆最强的六个。这样的比赛结果，也将间接决定未来六百年大陆势力格局。 上一次六族大比的结果，是精灵族、龙族、魔族、海族、人族以及兽人族。 矮人、树人、亡灵等少数种族，这些年一直在摩拳擦掌，想要重回巅峰。 而六族大比的选手入场券，便是本源力量。刻有神契的神圣法典，会自动筛选出各族内近六百年间诞生的、本源力量最为强大的几个新人参赛。 “贝奥武夫虽然脑子不行，但魔法实力很强，很大概率会成为今年龙族的选帝侯之一。”路德维希轻描淡写的就说出了一个如今大陆上大部分人还不得而知的机密，“啊，不对，龙族是不是不叫选帝侯？我记得好像和人类一样，是叫……” “勇者！”阿诺对这个词早已经烂熟于心，说得可快了。 “是的，龙族、人族的勇者，和族内权力不是完全挂钩的，真是奇怪的规矩，嗯？”至少对于信奉弱肉强食的魔族来说很奇怪，在魔域里强者就是可以支配一切。路德维希把玩着手中的棋子，继续到，“我只是想帮同学提前训练一下。” 原来如此。阿诺恍然大悟。 路德维希继续状似随意地提起：“说起来，你有兴趣也跟着提高一下吗？” 阿诺一脸迷茫地看着自己的朋友，想了一下，指着夜晚学舍外的月亮问：“你——看——像——不——像——奶——酪？” “嗯？”这回轮到路德维希懵了，这是什么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这——就——是——我——的——感——觉。”你问了一个好傻的问题哦。阿诺委婉地对朋友表示，我一个众所周知的废柴王弟，为什么需要担心六族大比的训练问题？我只需要坐在观众席摇旗呐喊好吗？ 一觉睡到了第二天，阿诺才想起来，完犊子了，他又没有去成教堂，他该怎么向他姐解释啊啊啊啊，救命。 第15章 棉花糖热可可 在这个周一的清晨，萨拉曼德陛下并没有打来魔法通讯质问弟弟，因为她知道这天是空堡正式开学的日子，同时也是阿诺悠闲的学生生涯里，最为忙碌的一天。 五十年如一日，行程紧密，年年如此。 上午，是由校长塔西佗主持的开学典礼，欢迎老生，介绍新生，对教职员工的变动进行简单的宣告，以及不同种族的学生代表上台演讲。 下午，则是所有的新生、老生都要前往供奉万神的学校教堂，进行弥撒礼拜。流程要比上午的开学典礼烦琐得多，时间也会更长，直接连到了晚上的圣餐活动。 阿诺作为光明神的神眷者，需要全程参与，哪怕祭祀的其实是所有神，他这个唯一的神眷者身份，在法尔瑞斯大陆的主流认知里，也是要高于神职人员的。虽然不用阿诺亲自主持，但他肯定需要打起百分之二百的精神应对。 早在暑假的时候，学校教堂的助祭执事，就已经为阿诺送来了今年的祭祀礼服。 白色的大长袍，金色的小披肩，今年刚好又轮到了十二年一次的光明神主年，衣袖的边缘特意绣上了光明回路，搭在肩膀两边的圣带也被换成了金黄色。从冠帽到权戒，无一不足，无一不精。据说动用了十五个经验老到的裁缝，历时数月，才终于完成了这么一套华美的成品。 其实每年的祭服款式都差不多，只是为表对其他主年神明的尊重，有没有光明回路以及圣带颜色的区别，但光明教会每年都坚持要给阿诺换新。 由负责照顾教皇起居饮食的一品总理执事，直接管理此事。他不得不出面，因为据说只这个能为神眷者亲自缝制祭服的名额，就能让那些世代为红衣主教乃至是教皇缝制衣物的裁缝家族抢破头。 阿诺一开始还试图拒绝过，但根本没用，索性也就不为难自己的加入了。 而在阿诺那个“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柜子，实则打开后宛如藏了一个纳尼亚”的魔法衣柜里，如今被自动推出来挂在试衣镜前的，还有另外一套同样贵气的礼服。 炼金术魔镜，如今正在照本宣科着姐姐萨拉曼德的留言：“快来穿上你的开学礼服吧。” 空堡没有学生必须穿校服的规矩，哪怕是在参加开学典礼的第一天，除新生外的学生，可以穿上任何他们喜欢或者代表了本种族的服饰，只要是正装即可。五十年前，阿诺的姐姐萨拉曼德虽然已经继位，但依旧有些孩子气，她不能允许自己弟弟只穿光明教会的衣服，但祭服方面她也确实无法插手，便想到了开辟开学礼服的新赛道。 于是，在每一年的这天，阿诺都要上午一套，下午一套。他不知道别人如何，但对于他这种缺乏运动的死宅来说，只穿一下、脱一下就会很累，每一年都是痛苦加倍。 “我们今年用了十六个花妖裁缝呢。”魔镜继续用奉承的口吻，传达着女王陛下的“金玉良言”，生怕传递得不够到位，无法把女王的言外之意表达清楚——我们今年比光明教会多一个裁缝！我们赢了！ 阿诺：五十年后的今天，我姐依旧是个幼稚鬼。 当阿诺穿着那身充满精灵风格的奢华礼服，出现在路德维希的寝室门口时，莫名就有了一种整个走廊都被自己照亮的错觉。 路德维希依旧穿着空堡的校服，这是新生规定，只把袖扣换成了一对紫色的宝石，与他如雨后紫罗兰般的眼眸相得益彰。他一边系着宝石扣子，一边和阿诺打趣：“感谢您为我带来了光明，伟大的神眷者阁下。” 阿诺也不生气，他就是喜欢这种又华丽又闪亮的繁复风格，无所谓别人的看法。他甚至还会把玩笑开回去：“路——灯——也——是——要——收——费——的。” “我可以办个年卡。”黑发的魔族用起阿斯蒙蒂斯家的财产来是一点也不心疼。 两人有说有笑地下了楼，不早也不晚。树人霍普太太是第一个坐在那里的，她一边梳理着毛线团，一边开心地和每一个下来的学生打招呼。 “早上好啊，路德苗。” “昨晚睡得好吗，阿诺苗？” “快来喝一杯热乎乎的棉花糖可可吧，今天早上可是有些冷呢。”霍普太太作为树人，其实是不怎么能够感受到外界的气温变化的，但她专门买了个能自动播报增减衣物的炼金温度计，时刻关注着有可能会影响学生健康的一切。 很快，在规定的早餐时间内，学舍的大家差不多都在餐桌前就位了。 只一个新生迟到。 每年好像总会有这么一两个不太习惯集体生活的新生，学舍的其他人都习惯了。当他翘着一头凌乱到横冲直撞的头发冲下楼时，大家都善意地笑了，倒也不必这么着急。新同学校服前的克拉巴特领巾凌乱而又歪斜，一看就不太熟练。 这是一个信仰风神的少数种族同学，阿诺甚至都没有搞清楚他到底是哪族，只记得对方的自我介绍是风之族裔。他先是连连和霍普太太道歉，然后才尴尬地和身边另外一个新生小声解释，在他们族内并没有穿正式礼服的习惯，也没有为风神建造庙宇的习俗，对神明的祭祀只是随便找个山谷，就会有风为他们带走一切。 说真的，阿诺还挺喜欢这种随性洒脱的信仰方式的。 可惜，光明教会不喜欢。 一个平日里看上去根本不搭理任何人的精灵学姐，为新同学系了个完美的领巾。 新生坐在原地都坐傻了，一动不敢动，只最后通红了一张脸，小声道了句：“谢谢、谢谢您。” 一杯口感丝滑，奶香气十足的热可可下肚，彻底驱散了一早的寒凉，愉快的早餐时间也差不多结束了。 霍普太太开心地送走了一屋子生机勃勃的小苗们，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开时，对每一个人都送上了大地之母的祝福：“要多晒太阳，多喝雨露，茁壮成长啊。” 在和路德维希结伴前往书院山大礼堂的路上，不少学生都在或明或暗地看向阿诺。 往日的光明精灵就已经足够好看，但今天的他更加夺目。姐姐萨拉曼德这次为他准备的袍子上的星光纹路是会动的，伴随着主人的步伐，闪烁着银色与绿色的流光，让本就容貌出众的精灵，彻底变成了一个聚光体，神圣而不可侵犯。 阿诺对着一张张期待的笑脸，只能尽可能流畅地对每一个人表示：“愿——光——明——长——存。”恰逢温煦的阳光铺洒，整个精灵都好像蒙上了一层圣光。 每年只此一次，每一个被赐福的学生，看上去都很开心。 “我要赶紧给我妈妈写信，我今年被神眷者阁下赐福了！” “天哪，他怎么能这么好看？” “跟在阿诺莱德殿下身边的那个魔族是谁？他明明更喜欢独来独往。” 路德维希并不意外阿诺的高人气，毕竟不管是外貌、出身以及全大陆最年轻的神眷者头衔，任何一个单拿出来都足够阿诺获得这样的关注。 他只是诧异地发现，阿诺本人对此好像根本没什么逼数。 因为对方正在偷偷和他说：“明——天——就——好。”他好像真的相信，每年就这一天，大家会因为下午的教堂弥撒而格外关注他，等过去了就好。 紫色眼睛的魔族觉得这好玩极了，他差点笑出声，很想知道平日里他的精灵朋友都是怎么看待自己的。 很快，路德维希的好奇就得到了满足。 在他们进入已经被施展过空间法咒的大礼堂后，路德维希作为“新生”，就和老生阿诺分道扬镳了，他站在了独属于新生的队伍里。 老生则很随意，差不多都是三五成群的和自己相熟的朋友坐在一起，只有阿诺孑然一身，如瀑布般倾斜而下的银色长发，在人群中异常显眼。但比那更显眼的，是绿眼睛的精灵哪怕挂着得体的微笑，也生生撑起了生人勿进的疏离气场。 在外人看来，他是光明神教的神眷，精灵女王唯一的胞弟，他就是天边的月亮，权杖上的明珠，只能仰望，无法靠近。 但阿诺本精灵，却觉得自己像是一滴快速融入了大海里的水，对于自己“不受关注”的现状非常满意。他和今年担任了指导学长、学姐的学生们坐在了一起，那里有不少橡木树学舍的精灵，不用担心他一个人也不认识。 总之，阿诺觉得他把自己藏得可好了。 路德维希却莫名想起了他早年看过的一个童话插图，小男孩把自己藏在窗帘后面，露出了双脚，还在吃吃地笑，觉得全世界都看不到他。 虽然很傻，但也怪可爱的。 今年的开学典礼还是老样子，和阿诺经历过的每一年都没什么不同。 只除了坚持用风系法术飞在演讲台前的塔西佗校长，特意提到了六百年一次的六族大比，希望如果有本校的学生或者老师参加，大家能为他们加油。也希望参加大比的同学或者老师，在遇到其他魔法学校的人时，能够比出风采，比出空堡精神。 阿诺困惑的歪头，小声地问自己身边一个精灵大美女：“空——堡——精——神？”他以前怎么没听过他们学校还有这玩意。 精灵学姐也诧异看向阿诺，好像很奇怪他竟然连这个都不知道：“当然是比赛第一，友谊第二啊。” 空堡，永不居于人后！ 阿诺：“……”很好，这很空堡，不愧是中域的王者，top癌中的战斗机。这要是放在传统西幻小说里，我们怕不就是那种注定要被打脸的大反派学校了。 第16章 一桶棒棒糖： 在矮人校长不爱废话地精准把控下，开学典礼结束后，还没有到中午。 但阿诺已经准备直接前往隔壁的学校教堂了，因为……他不想山上山下地两头跑。当然，也是因为他的午餐和午休都可以在教堂搞定，那里有他的专属套间。 空堡的学校教堂，是一座兼具了修道院功能的主教座堂，气势恢宏、规模庞大。和普通教堂最大的不同，就是这里不仅有对外开放的祈祷堂，后面还有专供神职人员和神学学生使用的图书馆、食堂、宿舍等一切生活所需建筑，甚至还有两个静修区。 阿诺邀请了小伙伴路德维希一起，可惜，路德维希临时有事，两人只能暂做告别。 路德维希不得不亲自去处理的，是魔域的一个紧急事件，渡鸦人让波波巴瓦带来了消息——有魔族绑架了魔王，暂时还不确定背后有没有黑暗教会操控。 是的，魔族是有魔王的。 理论上来说，七十二魔神血脉，都应该奉魔王为主。 但实际情况是，历任魔王在魔域已经隐身几十万年了。甚至可以这么说，自有了魔域这个概念起，魔王就是不管事的。当然，魔王想管也管不了。因为魔王一生都不会踏足君临殿以外的任何地方。这是魔王自己的选择，没有魔进行逼迫。 魔族的选帝侯，顾名思义，就是有资格选举魔族帝王的魔。说白了，就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一开始选帝侯有好几位，由七十二魔神家族轮流把持。后来逐渐变成了一家独大。 但没有魔族会直接称王，哪怕是摄政王这种称呼也没有。 说真的，这挺诡异的，对于根本没什么道德感的魔族来说。路德维希也曾奇怪过，直至他的下属拉玛什图在投诚时，为他带来了一个只流传于老牌魔神血脉之间的秘密。 这个秘密连一般的高级魔族都无从得知，因为中间已经不知道断了多少代，如今仅限于七十二魔神家族中几个大家族的族长知道。拉玛什图也是机缘巧合才意外得知。 可以肯定的是，那个胆敢从君临殿绑走魔王的傻逼是不知道的，不然他不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 *** 在路德维希利用学校的传送阵，赶回魔域王都时，阿诺才终于缓步走到了学校的教堂里，神职人员正带着神学生们进行最后的布置与检查。 见到阿诺出现，助祭总执事约书亚第一时间迎了上来：“愿光明神保佑您，我的神眷者阁下。”两人已经认识很多年了，从约书亚还是七品的初等执事，到如今他已经做到了四品的教区总助理执事，但他在每个新学年的第一天见到阿诺时，还是会显得格外激动，“您今天依旧光彩照人。” “愿——光明神——保佑。”阿诺缓缓点头，经过五十年的锤炼，他已经很会和约书亚这类过于殷勤的信徒相处了。 “您要不要先回房间休息一下？这里还有点乱。因为一个笨手笨脚的学生。”约书亚平日里其实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对于学生在宗教礼仪课上开小差的行为，也总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会强硬要求他们必须如何如何。但唯独在开学这天，他会因为紧张而变得格外严厉。 阿诺看了眼已经被布置得十分隆重完美的教堂，实在是找不到哪里不好，他努力安抚着约书亚的情绪：“我——觉——得——很——好。” “你真的不能再这么纵容我们了。”约书亚却觉得这里哪儿哪儿都不合适，椅背只擦了两遍，管风琴的调音还是不够和谐，仿佛连光明神神像上的光明元素都不如往日明亮……这一天的弥撒必须完美！不能有丝毫失误！ 阿诺劝不动，只能作罢。他走到了离神像最近的地方，抬头仰望，慢慢开口：“我——想——先——祈——祷。” “是的，当然，我怎么会想不到。您总是这么虔诚。”约书亚主动退开大半步，把时间和空间都留给了神眷者和他的神。 阿诺单手抚上了质地温润的神像底座，垂眸，闭眼，很快便被神像周围活跃的光明元素所笼罩，仿佛与神像融为了浑然天成的一体。只不过阿诺心里想的却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角度问题，还是他不太习惯朋友第一次和自己不一起行动，他怎么总感觉光明神的神像在某一刻的角度，那么像他新认识的朋友？ *** 路德维希此时已经坐到了王都上议院的议会大厅。他换了身方便行动的统帅制服，紧紧包裹着小腿的龙靴，显得整个魔都好像更加笔直修长。他的坐骑和军团已经在摄政街上集结待命，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当然，路德维希个魔觉得开打的概率不大，事情很快就会平息。他戴着白手套的双手交叉，饶有兴致的看着魔法通讯那头的魔族“表演”。 “路德维希，你为什么还不向你的王下跪？！”那是一个双黑的高级魔族，头上的角却小得可怜，脑仁大概也和核桃差不多。他不知道自己被谁利用了，却还在自鸣得意，觉得挟持了魔王，就可以像路德维希一样呼风唤雨。“如果你不想魔王在所有魔域生物的注视下有个好歹的话。” 对方的手上，确实是货真价实的魔王，一眼就能看出真伪。因为魔王根本不是人形，任何魔法也无法变化成它的模样。 它是痴愚的，伟大的，盲目而又无法沟通的。 魔王应该是最像教堂承溜口上怪物雕像的魔，他的六只手脚都悬于空中，不定期就会进行一次外形转变，但每一次都是更加恐怖而又荒诞的非人。如今，它五彩斑斓、圆滚滚的身上，就有十个头之多，每一个头都戴着天生的王冠，据说那是来自黑暗神的恩赐。 但路德维希却很不合时宜地想到，魔域近十年间兴起了一种来自精灵族的糖果，名为棒棒糖，魔王陛下的外形，不正是一个插满了棒棒糖的桶吗？ 棒棒糖桶，咳，不是，魔王一直是安静的，不管是在君临殿被好吃好喝的服侍，还是被傻逼魔胁迫着前往它从没有见过的外面。 因为它根本就不在乎魔域的一切。 说真的，路德维希对魔王毫无尊重，就像他对黑暗神一样。因为……在他饱受饥饿、被魔兽撕咬，差一点死于开膛破肚、鲜血流尽的困苦时，这些伟大而又尊贵的存在又在哪里呢？他们让耽于享乐的蠢货坐上高位，使贫穷的魔更加贫穷，放任战争、瘟疫和死亡在魔域横行，他们又凭什么得到他的尊重？ 那一刹那，路德维希微笑着眯起了一双紫眸，他是那么地希望尊敬的魔王陛下就这样死去。 *** 教堂哥特式的餐厅里，阿诺与一众神职人员分坐到了长桌的两旁，在丰盛而美味的食物前齐声祷告，感谢明神让他们远离饥饿。 这也是虽然教堂的食物很好，但阿诺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在这里就餐的原因，仪式真的太多了。 祈祷完也不能完全闷头吃饭，还要时不时地交流信仰。 阿诺处理过类似的场面无数次，已经有一套非常成熟的应对经验，好比在祷告结束的下一刻，他赶在别人对他提问前，先一步微笑着拿出纸板，抛出他的问题——【大家昨晚都有温习万神经吗？温习的哪一章？】 在虔诚的教徒里，一直有这么一种说法：在前往教堂礼拜的前一晚，温习经书里的内容，会得到更多与神明沟通的勇气与力量。 助祭总执事约书亚第一个开口：“我昨晚温习的是光明神见自然女神，第二章第五页……” 阿诺和其他神职人员频频点头，对于约书亚的选择并不意外，因为他每年都只会看这一章。约书亚的说话时间不长不短，足够阿诺天马行空地走神。 想一想窗边飞过的小鸟，自己的蘸水笔什么时候才能用姐姐规定的时间，以及…… 路德此时在想什么，他有记得吃饭吗？ 第17章 光明饼： 康诺特大区，王都潘地曼尼南，上议院大厅。 路德维希拿出怀中的褡裢怀表，低头冷淡地看了一眼，好像是在判断他到底和那边的傻逼浪费了多久的时间，然后他便学着阿诺那种能把人急死的气定神闲，对魔法通讯那头的双黑魔族道：“你还有十五个魔星时的时间把陛下送回来。” “哈？”那魔族看路德维希的样子，就像是在看一个傻子。他狞笑道，“你在教我做事？搞搞清楚，现在该是你这个狗杂种投鼠忌器！” 路德维已经懒得回应了，只是看了眼对方身边越来越无法忍耐的魔王，示意手下来继续刺激。 渡鸦人在接收到自家主人的眼神暗示后，第一个站了出来。他戴着一个硕大的鸟头面具、双脚也是大型鸟类爪子的模样，如今快要难掩语气中的兴奋，故作嫌弃地对那边的魔族道：“你又是以什么身份来和我家主人交流的呢？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但是请允许我介绍，我家主人是征服者路德维希、纵火之魔、诺斯七十二军团的统帅……” 名声越广，称号越多。这已经是法尔瑞斯的传统艺能了。 “我是一个沙克斯，居于水畔的沙克斯。”对方出身七十二家族，看上去很以他的魔神血脉为傲。但除去沙克斯这个姓氏以外，他也就什么都不剩下了。 议会厅里，路德维希手下所有靠着自己摸爬滚打才成就今天的恶魔都笑了，笑得很大声。 他们毫无掩饰对无能之辈的看不上。因为到了他们这一步，已经不需要什么以家族为荣，而是该家族以他们为荣。如果没有家族，那自己就是新家族的第一代。 那边的魔族涨红了脸，好像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可事实如此，他哪怕是在家族中，也因为自身实力的弱小，而是很边缘的成员。最惊天动地的壮举，就是这次成功绑走了魔王，除此以外，实在找不到更有力的证明反驳回来。 对啊，魔王，他身边这个正在变换五颜六色的魔王，不就是他的成就吗？一个鬼使神差的念头就像是一枚从王都射来的利箭，死死地扎入了他的脑海。 于是他道：“你们笑什么笑？我抓住了魔王，我比魔王强，我就是新一任的魔王！” 对啊，为什么他不能称王呢？这个念头急速在他的脑海里炸开，他感觉自己已经不一样了，他看到了更广阔的世界。 不顾身边黑袍人的劝阻，他张开双臂，再一次大声宣布：“我，就是魔族的新王！” *** 下午三点，学校教堂的弥撒正式开始。 学生们已经陆陆续续地到齐，坐到了自己应该坐的位置上。阿诺也换上了光明教会准备的金边祭服，却一直没能在人群中看到自己的朋友。 也是在这个时候阿诺才惊觉，他和路德维希认识至今，还没有交换过魔法通讯的魔纹回路。 在这种关键时刻，想联系都联系不上。 阿诺想了一下，冲身后的考克招了招手，把他叫了过来。考克是琴科导师的一个远方人类外甥，入学空堡的时间比阿诺晚很多，但早已经毕业去了琴科的法师塔深造。他和阿诺很熟，往日琴科脱不开身时，都会派考克来看顾。 如今，考克就在替导师琴科完成精灵女王布置下来的任务——记录女王弟弟参加弥撒的全过程。 “怎么了，殿下？是需要什么吗？”考克是个很仔细的人，他的空间袋就像百宝箱，总能随时随地掏出琴科或者阿诺有可能想要用到的东西。 阿诺摇摇头，又点点头：“我——的——朋——友——还——没——到。” 考克想了一下，就对上了路德维希同样出众的魔族外貌，阿诺和对方最近同进同出的八卦，已经扎上翅膀，传遍了空堡：“您负责指导的魔族学弟是吗？我帮您去和学舍那边确认一下，不要着急，也许只是临时有事来不了了。” 对哦，阿诺这才想起，路德当时已经说了临时有事。没想到那件事会需要这么久，连弥撒都没办法参加。 “那——帮——我——留——份——光——明——饼。”阿诺改变了他的请求。 光明饼是教会的特制点心。一般会由助理执事或者修女进行烤制，用甜白葡萄酒和面，并放入了大量的蜂蜜与糖，但外表只是一圈圈像年轮一样的小圆饼，金黄酥脆，内部暄软。经过祭祀的叫光明饼，没祭祀的则叫祝福饼。 一般神职人员会把祝福饼，赠送给和自己亲密深厚的人当做礼物。光明饼只能在圣餐上，与参加仪式的人一同享用。 当然，在不同的教会，不同的主年，这种饼也有可能叫自然饼、海神饼之类的，配以不同的颜色和纹路。 虽然阿诺觉得祝福饼和光明饼并没有本质区别，但在大部分人看来还是不一样的。他想给大概赶不回来的路德，也留一份人人都想要的光明饼。 *** 魔域。 渡鸦人眼睛一转，露出了一个得逞的笑容：“哦？你觉得你是魔王？新一任的魔王？” “当然！”那个姓沙克斯的魔族，至今还没有察觉到危险的来临。他完全沉浸在了对功名利禄的狂妄幻想里，好像他已经称王。 而就在他点头的下一刻，真正的魔王就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十个头齐齐仰天长啸，发出了凄厉似婴孩啼哭的恐怖声音。每一道声音里都好像包含着掺了剧毒的黑暗魔法，通天彻地，法力无穷，破坏力绵延不断。 沙克斯还没有来得及做任何事，五官就开始不断地往外冒血，整个魔就像是即将要被撕裂一般的痛苦。 他终于意识到错了。 他在绝望中哀嚎，求饶，将自己的整个身体都匍匐到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魔王脚下，但早已于事无补，魔王根本没有怜悯这种情绪，它也绝不会停止，除非回到潘地曼尼南的君临大殿。 路德维希看着怀表上的时间不多一分、不少一秒，正好卡在了六六六上。 而这便是魔族只有选帝侯的原因。 所有称王的人，无一不会被从天而降的巨大黑暗魔法撕碎。早已经销声匿迹千万年的黑暗神，好像就只在乎这一件事——祂不能允许魔域有王的存在。 而在魔王无序又混乱的啼哭声中，只有路德维希隐约听到了，那连语序都是颠倒的话语：“来找……不用……，死……我们……回去。” 当凄厉的啼哭声停止的刹那，整片大地都为之一颤，日月无光，飞沙走石。而漂浮于空中的魔王，却变得越来越高，越变越大，变得像个气球般，好像要去取代太阳的位置，它五光十色的皮已经变得十分透明，但却还在不断试图吹大自己，直至…… 爆炸。 一场再清晰不过的血肉之雨兜头浇下，拍打在了空无一人的荒凉大地上。魔王自爆了，它不仅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也不分敌我地引爆了方圆百米内所有会呼吸的生物。在那场只是看着都觉得血腥味十足的大雨里，黑暗能量被一扫而空。 世界只余一片光明。 路德维希目睹了全程，竟然是真的。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和拉玛什图之前对他的描绘分毫不差。 在同一时间，一直等在君临殿的拉玛什图，也传回了消息：“魔王陛下回来了。” 这既是老魔王，也是新魔王。 在一场好像洗清了大地所有罪孽的倾盆血雨中，变得很小、很小的魔王，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它一生的居所君临殿。只是这一回它变成了鸟头蛇身，足足有七个头，每一个头上依旧带着崭新的王冠。 它再一次变得安静，看也不看随侍在一旁的魔族，只径直朝着殿后不断翻涌的血海飞去，然后一头便扎了进去，再也没有出来。 “魔王陛下一切都好。”拉玛什图忠实地为自己的主人送来了消息。她以前虽然知道魔王会生生不息地更迭，但也是第一次亲眼确认，魔王不是长生种，而是更类似亡灵族的永生种。好像只有它才是被黑暗神所偏爱的造物。 “通知下去，先代魔王遭遇沙克斯刺杀，不幸牺牲。如果沙克斯家族无法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他们就给我从七十二魔神家族的名单上滚下去！酌情通知大陆各族，新任魔王已经继位。”路德维希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给整件事情定了性。 与其说路德维希是回来坐镇的，不如说他是回来确定魔王传闻真假的。 现在，他和黑暗教会应该都知道了，魔王确实是不死的，但它也并没有太过高深的智慧，无法左右魔域的任何一场战争。 如果路德维希的判断没有错，黑暗教会背后插手的那人，此时应该也死了。魔王的攻击是无差别的，不管多远，不管是谁，只要涉及了带它离开君临殿，那就会遭到咒杀。感谢黑暗教会，主动送了第一颗人头。 *** 当路德维希赶回空堡时，教堂里的弥撒已经开始很久了。从入场的管风琴序乐，到主祭、助祭以及唱诗班的入堂仪式，再到教区主教的宣召。 路德维希从小门低调入内，已经来不及重新换上校服，只能在军团制服的外面加了件校服套装里的秋季披风。看上去也挺像那么一回事的。教堂里同样施展了拓宽的空间法术，每个学生都有属于自己的位置。 校长及教授们则大部分都坐在最后一排。 也因此，在路德维希偷偷进来时，教授们是最先看到他的，每一个人都对他的回归表达了喜悦。他们就知道，天才总会回到学术的正轨上。希望魔族永远不要再有战争。 路德维希坐到了矮人校长的身边，校长的身下依旧堆着层层叠叠的软垫，一看就很舒服。他之前受伤的腰已经被治好了，魔法的好处大概就是高效快速。他知道路德维希上午的离开，如今也只是小声道：“看来事情已经解决了。” 路德维希点点头，并没有说太多，只是道：“一切还算顺利，只是换了任魔王。” 塔西佗校长：“……”那确实还挺顺利的。 教堂的仪式已经进行到了唱诗环节，穿着光明祭服的精灵阿诺莱德上前一步，站到了唱诗班少男少女的前面，领唱的位置。阳光透过教堂的彩色玻璃照射而入，好像为光明神的神像都沐浴上了一层圣光。在圣光之下，光明精灵空灵又婉转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教堂。 “哪怕世界分崩离析，也带不走我心中对神的信仰*。” “我用一把迟疑的手杖，慢慢摸索*。” “你是神展示在我眼里的天穹宫殿、江河天使、深沉玫瑰，隐秘而没有穷期。*” 他是神的孩子。 注定会永远站在光下。 ……虽然阿诺觉得他和他身后的唱诗班，其实就是神的气氛组。 第18章 边车酒： 路德维希坐在教堂的最后一排诧异地发现，他的精灵朋友在唱歌时是非常连贯的。 “很好听吧。”矮人校长正跟着节奏，微微晃动着脑袋，并享受地眯起了一双眼，好像从音乐里感受到令人惬意舒服的魔法。事实上，现场有不少学生和教授也一起这么做了，宛如霍普太太口中一排排沐浴阳光的小苗。 路德维希矜持半晌，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虽然这样有点打自己过去的脸，但他也得承认，是他当年狂妄了。那个时候的他，总觉得音乐、绘画等艺术纯属浪费时间，他一辈子都不会欣赏它们。 塔西佗校长给了路德维希一个善意的笑容，他没有说什么“我早就告诉过你”，他只是发自肺腑地表示：“艺术女神一定会很高兴，你愿意真正走进她的殿堂。” 虽然路德维希觉得他并不是真的开始学会了欣赏艺术，只是因为唱歌的精灵是阿诺莱德，才会觉得这歌还不错。但他毕竟已经不是三百年前的他了，自觉已经是成熟大魔的路德维希，并没有再和自己的授业恩师抬杠。 他只是专心研究起了，阿诺能流畅吟唱的原理。 是唱诗班的颂歌一般都比较缓慢？还是，这事就像结巴并不会在唱歌时磕绊一样？当然，最有可能的，大概还是精灵的种族天赋吧。 这么一想，路德维希整个魔都振奋了起来，他今年的《古典乐赏析》岂不是有戏？ 是的，虽然对于路德维希重回母校这件事，不同立场的人有着不同的猜测，但真相再荒谬，也只有一个——他的强迫症不允许他不是全优毕业。挂科的古典乐，在这三百年间，时不时地就要跳出来刺他一下。 他要回来一雪前耻！ 只是路德维希没有想到，他会碰上本源力量互换。他甚至都不需要去试，只听如今阿诺的唱诗，就明白自己比过去的乐感强得不是一点半点。 真的不能申请提前考试吗？好比……明天？ 咳，气氛组退场后，路德维希就再没关注过正在发生的仪式了，只是挂着得体的微笑继续走神。 他小时候其实还挺喜欢黑暗教会不定期举行的这些弥撒的，因为一到结束，就是孤儿魔族饱餐一顿的美好时刻。哪怕队伍排得一眼看不见尽头，他也依旧神采奕奕。 一直到今天，他还是很喜欢这些能让魔吃饱饭的活动，这也是他虽然打算让诺斯军团的铁蹄踏平黑暗教会的万魔殿，却并不会让黑暗教会也一并殉了的根本原因。魔域总是需要万魔殿的，那些在背阴的角落艰难求生的孤儿也需要。 路德维希只是不明白，大家为什么会如此热衷于举办一场又一场注定得不到回应的盛大仪式。别问他为什么笃定，只能说他从小就是个有很多奇思怪想的魔。 那天的弥撒一直举行到了夕阳西下，当黑夜女神乌黑的发纱覆过天空，仪式才总算是进行到了尾声——圣餐。 每个参加了仪式的人，都能吃到光明饼。而将光明元素注入祝福饼，把它变成光明饼的这一环节，便是整场弥撒的高潮，只能由在场最蒙受神恩的人来进行。 也就是神眷者阿诺莱德。 除了教皇以外，就属阿诺祭祀过的光明饼受欢迎。要不是塔西佗校长这个法圣坚持立场，学校教堂每年的弥撒仪式上，大概能把光明教会最高层的红衣主教见个遍。 路德维希之前的眼神多少有些漫不经心，直至这一刻，他才目不转睛地看向了袖口宽大的精灵。看着他纤细的手腕，拿起被装点在权杖里的法杖，自己的手也暗中跟着做了一样的动作。很少有人知道，路德维希是天生的无杖体，既不需要法杖也能施展出高阶法术。 小时候，他都是靠这屡试不爽的一招，在出其不意的反击中活了下去。长大后，他学会了藏得更深，以备不时之需。好比此时此刻。 哪怕是知道一些学生能力的塔西佗校长，也无法想象，路德维希可以这么远、这么精准地帮助阿诺。因为阿诺依旧是没有吟唱太长的咒文，只在一声“光——明”后，就几乎是瞬发了他的法术。 但路德维希依旧跟上了。 可惜，并没有派上什么用场，因为阿诺自己就把事情给解决了。 本源力量的互换，不仅没有影响到阿诺使用光明法术，好像还让他在光明一途上，得到了更大的精进，法杖间明明散发出的是很柔和的光芒，却做到了亮如白昼，让整间教堂的角角落落都不再留下一丝阴霾。 在全场倒吸凉气的震惊声中，最先迸发出强烈喜悦与激动之情的，自然是最虔诚信仰光明神的那一部分信徒，其中尤以总执事约书亚为最。 “神迹，这就是神迹。”他立即跪倒在了神像前，口中开始念念有词地进行膜拜。 紧随约书亚之后，光明教会的几个神父也加入其中。被气氛感受，周围的人也渐渐开始跟着呼应。其实不少人本来是半信半疑的，却在一声声的山呼中迷失了自我，坚信那就是神迹。毕竟神眷者阿诺莱德十二年就要进行一次光明元素的注入，却没有哪次的光芒可以与这一刻比肩。 如果说阿诺法杖过往的光芒如群星，那他今天法杖上的光芒一定来自太阳。当黑暗将世界笼罩，光明神就是唯一的光。 但搞出这么大一团亮光的阿诺本精灵，却只有一个想法，救命，我的眼睛。 精灵的眼睛就像她们的耳朵一样，在得到了五感加强的同时，也要承担相应更敏感的负担。 阿诺在召唤光明元素前，还特意看了眼自己自穿越以来就自带的数值面板，那串打着问号的魔法能量值依旧夸张，所以，他特意只轻轻地召唤了一下，生怕搞出个什么没有办法收场的大场面。结果还是这样。 这些光明元素就像是看到了什么许久未见的小伙伴一样，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 也是在这个时候，阿诺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不对。他的身体一定发生了极其重大的转变，不只是魔法值加强这种。而是更本质的，无法解释的，南辕北辙的转变。 以前的他，在这些叽叽叫着的光明元素看来，只是遇到了和自己一样的存在，虽然也会因他的法术波动召唤而来，但它们会很平静，毕竟除了特别自恋的人以外，谁照镜子会照得激情四射呢？那就只是自己而已啊。 可如今的他，在这些光明元素看来，却有了截然不同的一番面貌。它们视他是朋友，是伙伴，是久别重逢的悸动，却绝不会再把他和它们混淆。 阿诺·迟钝星人在本源互换了两个多月的今天，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察觉到了发生在自己灵魂深处的不同。 所以，他到底变成了什么？[缓缓惊恐.jpg] *** 阿诺在仪式结束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发现告诉姐姐。他就是这么一个姐宝弟，和他的双生姐姐之间是不可能存在秘密的。 萨拉曼德对此也展现出了高度重视，事实上，她也怀疑过是不是弟弟的本源力量出现了问题，并已经给塔西佗校长之前介绍的那个专门研究本源力量的专家，发去了邀请。不巧的是，对方进入深海之渊修行了，但据对方的弟子说，最多一个月后就会回来。 “你的身体还有其他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萨拉曼德关切地看着弟弟，仿佛只要阿诺点头，下一刻她就会前往空堡。 阿诺赶忙摇头，难得加快了语速：“都很好，不用来，我们等。” 大概也就只有女王萨拉曼德能听懂弟弟过于意简言赅的话了，他觉得自己没问题，足够等到那位专家结束修行。萨拉曼德想了一下，决定相信弟弟的判断。她今天戴了顶偏正式的蓝宝石王冠，因为她刚刚结束了多族首脑会谈，为缅怀魔域第一百二十一任魔王陛下的逝世，也是遥祝第一百二十二任魔王的登基。 魔域好像总是这样，从不会费心为老魔王的去世或新魔王的登基举行什么仪式，他们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一下。 不过，这毕竟是别族事务，萨拉曼德无意当任何族的人生导师。 她只是在确定了弟弟一切都好后，才开始像往常一样，和弟弟聊起自己最近的生活，就像阿诺会对她的全无保留一样，她对阿诺也是一样的。从一起于卡巴拉生命母树的同一颗花苞里诞生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注定会成为彼此最重要的半身。 每每听到什么邪恶双胞胎、互撕扯头花的茶余八卦，都会让萨拉曼德心梗。她无法理解，明明那应该是自己最重要的人啊。 而现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她这个倒霉催的最重要的人，就要先一步挂断通讯了，因为他要去陪什么劳什子的指导学弟！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么负责任的一个精灵了？！她想问。 姐姐真的有点生气了！ “我——明——天——还——会——去——教——堂。”阿诺则这样对姐姐承诺。 萨拉曼德立刻心情舒畅。等挂断通讯后，就叫来了宫廷女官，对方同时也是她最好的朋友之一。两人各自倒了杯金色的边车，在清爽的酸甜口中，一扫了一天的疲惫。萨拉曼德边喝边迫不及待地和女伴分享了弟弟的“成长”。 “他主动，注意是自己主动哦，我可没有逼他，就要求明天去教堂祈祷了呢。”女王陛下想要炫弟的心根本掩藏不了。 女伴：“？？？”你这和炫耀“我家宝宝竟然会自己主动要求吃饭了”有什么区别？醒一醒，你是他姐，不是他家庭煮夫的爸爸！ 第19章 车轮泡芙： 路德维希找阿诺是为了和他商量选课的事。 空堡开学的第一周，是试听周。 所有的学生都可以去任意他们感兴趣的课堂旁听，用以决定自己未来一到两个学期内的学习方向，只要在周五下午之前把选课表格提交给学舍的舍监即可。除非课程时间出现冲突，否则不存在报不上名的情况，因为空堡的每一间教室都刻有空间法阵的铭文，可以按照学生人数的多寡来改变大小。 路德维希并不打算只报《古典乐赏析》这一门。他当年来空堡求学时，就把所有的课程都学了一遍。哪怕课程的安排有冲突，也会改到下个学年学习。 这一次回来，他特意了解了一下学校近三百年里新开设的课程，并打算把它们全部都安排上。 阿诺一脸震惊：“……”你就这么热爱知识吗？ 与路德维希相反，阿诺学长只准备继续贯彻他一直以来的慢节奏，一个学期或者一个学年只学一门课。如果没办法把面板上的技能精通刷满，他甚至不介意再重新上几遍。 阿诺这个金手指虽然鸡肋，但也有一些神奇之处。好比，一旦他接触到了什么新技能或者新知识，面板就会对应出现一个技能条，每一次的用心学习和专注练习，都会增加数值。等精通刷满，便不会再有任何改变。也就代表着阿诺成功把这些知识烙印在了脑海，随取随用，永远会保持和他的巅峰状态一模一样。 在现代的时候，阿诺玩游戏就很喜欢把角色的各种技能刷满。这辈子没有时间和任务限制了，更是想要做到极致。 阿诺上个学期学了吟唱六级，今年就打算继续学习吟唱七级。 “只学吟唱七级？”路德维希不得不和阿诺重新确认了一下。 阿诺觉得他和学霸路德维希在这一刻，像极了赛场上的边牧与哈士奇，两狗内心都有一个同样的想法：这也能叫狗的？ 中文真是博大精深。 “你要不要考虑一下黑暗禁咒？”路德维希把早就准备好的黑暗禁咒大全，从桌面上缓缓推到了阿诺面前。 阿诺：“……” “我不知道你发现没有，我假设你没注意到，你在补考上使用的那个火焰法术，已经是禁咒级别了。黑暗系与火焰系的禁咒。我觉得你在这方面……有很大的潜力。”路德维希一开始并不打算告诉阿诺有关本源互换的事，他不想任何人知道他出了问题。但如今他稍稍改变了一些想法。 阿诺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说的却是：“对——啊，只——学——吟——唱——七。” 路德维希：“……” 阿诺无辜看向自己的魔族朋友，好像在说“你生气了吗？”。 路德维希没有生气，只觉得哭笑不得，他再没控制住自己的手，上去揉乱了阿诺的一头小白毛，手感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就像是绸缎划过了肌肤。他说：“不上课也可以，但你必须跟着我学，就这么决定了。” 阿诺：……你这么霸道是会失去朋友的，你知道吗？ 然后，霸道的魔族准选帝侯，就在不经意间，给阿诺塞过来了一个木质的小盒。盒面上是一幅金丝珐琅画，四周则是充满魔族风情的雕饰。打开盒子，就会看到里面有一枚被一双雕刻小手托举着的精美胸针。 说不上来胸针上的宝石是什么颜色，只觉像是看到了一片浩瀚无垠的宇宙，稍微一动，就真的显现出了一片星光点点的夜空。 胸针总体是个双层的圆环，说实话，有点像个车轮泡芙。 路德维希不得不为阿诺演示了一下胸针和车轮泡芙的区别。他用一个风系法术，轻轻吹开了彩绘的花窗，为阿诺带来了今晚月明星稀的夜空。为数不多的星星，与胸针上的一模一样。 阿诺：“！” 路德维希倾身向前，握着阿诺拿着胸针的手，再一次一晃，星空变幻，窗外的星星也随之有了一样的改变。 “一个小礼物。”路德维希在阿诺的耳边留下这样轻声的呢喃。 他没有说的是，回魔族这一趟，他几乎是搬空了个人宝库里的所有收藏，挑挑拣拣，才总算选到了这么一枚还算合心意的胸针。价值不重要，重要的是，它的星星是独一无二的。这个世界上只有胸针的主人，可以决定一片与众不同的星空。 阿诺：“！” 阿诺：“！” 他突然又觉得朋友霸道一点也没什么不好了呢。 然后，阿诺就拿着泡芙胸针玩了个不亦乐乎。说实话，一开始还挺难掌握星星的排列技巧的，毕竟在阿诺的认知里，星星其实是很大的天体，距离他们所在的星球很远，那或微弱或璀璨的光芒，其实是数万年乃至几十万年以前折射过来的。 理论上来说，当人们抬头俯仰天地时，看到的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历史了，而历史是无法改变的。可如今路德的胸针却告诉他，你当然可以改变，只要你想象得出来。 阿诺的世界观被颠覆了个彻底。其实他早该接受的，这个世界与他的上辈子已经截然不同。 掌握胸针里的星星排序，就好像掌握了对面大楼每一户的灯，他想让它们哪一户亮，就能哪一户亮，进而排列组合出不一样的图案。 那一晚，空堡如果有人漫步星下，大概就只能看到星空一会儿变成棉花糖，一会儿又变成花式字体的“路德”了。 在玩乐这件事上，阿诺总是拥有无穷无尽的想象力。 阿诺一边靠在窗边玩星空胸针，一边和路德维希分享起了自己开心的一天。好比他姐戴了他用第一笔专利费为她购买的蓝宝石冠冕，那并不是他姐收藏中最昂贵的一顶，甚至连前十都排不上，可是在多族首脑会议这么重要的场合，她还是选择了佩戴它！ 阿诺难得讲了这么久，又讲得这么痛快，整个精灵都是神采飞扬的，绿宝石一样的眼睛里满是明亮。 路德维希是个好听众，堪称世纪捧场王。他从头听到尾，不管阿诺说得有多慢，有多琐碎，都能笑容真挚地鼓励再多说两句，好像他真的很爱听。 但事实上，路德维希以前最烦的就是这种家长里短，尤其是听别人聊自己有多幸福。可他在阿诺的身上破了无数的例，这一回也一样，他真的觉得阿诺提起过去时的样子可爱极了，他想和他一起望着橱窗里的蓝宝石发出赞叹，也想和他一起看亚龙信使成群结队地飞过卡巴拉之森的粉蓝色天空。 时间匆匆流过，路德维希戴着无框眼镜，一直在耐心等待，等到了阿诺已经困得哈欠连连，才主动提醒：“你是不是有什么忘记给我了？” 阿诺一愣，虽然他平时有点迟钝，可这一刻却一下子就想到了他特意给路德留下的光明饼。只是后面路德还是赶来了，跟着大家一起参加了圣餐，他就没再好意思送出手。他感觉他已经不需要了。 路德维希会发现这件事，还是因为他并不认识琴科的弟子考克，看见考克拿着水晶球记录仪不断地在阿诺身边来回游走，让他以为对方居心叵测。 下意识的一个探测记忆的魔法过去，就让路德维希明白了今天的始末，自然也看到了阿诺在以为他来不了之后，是如何努力的想要让他也得到一份光明饼时。他不相信这个世界有神，但那却并不影响他在看到朋友这么为他努力时感到愉悦。没有人会不喜欢被人牵挂，路德维希也不能免俗。 他就是个幼稚鬼，别人有的他也要有。 路德维希几乎从未感到过满足。就像是小时候得到餐食的第一时间，他一定会把它们全部囫囵入肚，不管是冰冷坚硬到仿佛会崩断牙齿，还是炙热滚烫到有可能烧坏他的喉咙。哪怕到了他已经坐拥整个魔域的今天，胃部的灼烧感也没有丝毫减轻。 一直到咬下那块已经凉透了、不再酥脆只剩内里柔软的光明饼时，路德维希才终于感受到了魔生第一次的饱腹感。 他差一点舒服到呻吟出声。 脖颈微微扬起，修长的手指缓慢划过，从微凉的唇瓣到滚动的喉结，莫名就蒙上了一层暧昧的色彩。那种感觉很难形容，他也不想形容，他只需要自己牢牢地记住这一刻。他喜欢阿诺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他，并希望能把这份惦念一直延续下去。 阿诺、阿诺…… 只觉得自己的朋友好奇怪啊，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为什么有魔能把光明饼都吃出一种……色情？ 第20章 酸奶油贝果： 试听周匆匆而过，转眼就到了周五。 阿诺遵守了对姐姐的承诺，伴随着晨曦星下悠扬的钟声，每一天都主动前往了学校的教堂。今天他穿了身绘有云纹的法师袍，用以搭配自己最喜欢的胸针。在得到胸针礼物的第二天他就发现，这胸针不仅能操控夜晚的某一片星空，也可以让白天的云朵发生变化。 这天早上，阿诺就操控着软乎乎的白云，在好朋友路德的窗前搞了个“早安”出来。 路德维希在敲开阿诺的房门后，亲口在他耳边回了句“早”，温热的气息，吹红了光明精灵的一双尖耳朵。 等阿诺反应过来的时候，路德维希已经像没事人一样，带着他做到了早餐桌前。本就迟钝的精灵，大脑彻底变成了一团浆糊，只看着早餐桌上的贝果，抓不住重点地想着这是继车轮泡芙、甜甜圈等形容词后，又一个适合他胸针的比喻：“你——看，它——像——不——像——贝——果？” 路德维希轻笑出声，一边用银色的餐刀给阿诺的贝果涂抹酸奶油，一边适时夸赞：“你的修辞一直很可以。” 阿诺满意极了，就像是他一口咬下贝果，吃到的丝滑又轻盈的口感。 这天的早上和已经过去的几天没有任何区别，两人在早餐之后，一同驱车前往了教堂上早课。也就是宗教礼仪课。 这个课堂有些特别，并不会出现什么循序渐进的连贯知识，只是由神父日复一日地讲解《万神经》上的不同章节，随时来，随时都能续上，就好像一个大型的读书分享会。新生只要完成一周三到四次的早课打卡，基本就不会挂科。 当然，早上到场并不只有新生，不同教会的教徒都会汇聚于此，有学生，有老师，也有教职员工。因为空堡的学校教堂并不是完全的光明教会教堂，而是一个万神教堂。 每个教会的信徒都有自己的座位区域分布，人数最多的自然是光明教会，但其他十一位主神的信徒也不遑多让。哪怕是有“由自然女神亲自种下的生命树孕育”之称的精灵族，内部的信仰也是五花八门。 拿阿诺举例，他在外人眼中的第一主信肯定是光明神，第二才是自然女神。而他的姐姐元素精灵萨拉曼德对外公布的资料里，她的第一主信是自然女神，第二则是光明神与执掌主君权柄的太阳神。 不过，就阿诺对姐姐的了解，她第二主信的应该只有主君的权柄。是个事业心很强的女王没错了。 信仰黑暗神的学生也有不少，虽然大陆上一度有过“玩黑魔法的不是心理变态，就是道德败坏”的地图炮，但这种歧视说辞一在空堡冒头，就被当时在位的校长给强势收拾了。这位铁血校长的至理名言流传甚广——“我不关心种族、信仰等东西的分别，只好奇为什么别人能得第一、为校争光，而你这个废物却还在自家学校里玩霸凌！” 如今再看，这位校长怕不真的只是个单纯的top癌，但在历史的润色下，他已经是反霸凌、反歧视的仁人斗士了。 阿诺最近每天都会准点来教堂报到，没有任何一个人感到奇怪，神眷者不就应该如此吗？ 反倒是阿诺一直到今天，都不太理解好友路德的选择。他没有坐到黑暗信徒的座位上，而是一直坐在光明神这边。倒不是出于什么“信仰一个和自己的魔法元素互克的神，难度未免太高”的想法，而是路德实在不像一个会对任何神明低下头颅的魔。不管是光明神，还是黑暗神。 这么一想，路德坐在哪里好像都一样。 就在阿诺间歇性沉思、持续性走神的时候，光辉帝国的第三王子亚当，再一次大着胆子蹭了过来。 亚当王子过去和阿诺的邂逅，大多都是在教堂的早课上。但也就仅限于点头致意，今年还是第一次尝试搭话。他最近一周都有点事，今天是这个学年第一次来教堂，内心很是批评了一下自己对主的不够虔诚，只能妄图沾沾神眷者的光来进行一定程度上的弥补。 “您怎么没穿校服？”亚当想起补考的时候，他还挺惊讶精灵王弟的质朴，老生里还像他这么老老实实穿校服的可不多了。 阿诺则更惊讶地回：“都——补——考——完——了——啊。”为什么还要穿？ 亚当：“？？？”所以你当时根本不是什么不在乎世人的眼光，只是更狗一点吗？校服是素色的，比他当初选的法师深袍要更不起眼。仔细想想，这些年他在教堂里遇到的阿诺，就几乎没有穿过校服啊，那根本不符合他花里胡哨的审美。 意识到这一点的那一刻，一个花季少男的心，碎了。 但在阿诺关心地看过来后，这颗心它又在大美人的视觉冲击里，黏巴黏巴倔强地重新活了过来。他怎么能说精灵大美人狗呢？这叫策略，是智慧！大美人说什么都对！ 路德维希：他之前怎么没发现，这个红头发的人类这么碍眼？ *** 早课只有四十五分钟，很快就过去了。考克忠实地记录了王弟阿诺上课的全过程，并在下课后的第一时间，赶着去送给了自己的老师。 路德维希之前早课结束，也会像考克一样，要去不同的试听课教室赶场，今天总算不忙了才发现，每次当阿诺送他离开后，并不会直接回学舍，而是会留在教堂继续工作。阿诺这个神眷者也不是白白担了虚名，只享受没有付出的，在空堡的这五十年间，他一直有在认认真真履行神官的职责。 或者说，见习神官。 “见习神官每天都忙什么？”路德维希对宗教这一块实在是有些选择性的知识盲区，过去他只对如何与神权展开斗争感兴趣，并不会在意一个见习神官的日常工作是什么。但如今他却对阿诺的一切都充满好奇，想要全部了解。 不等阿诺慢吞吞地回答，一个今早前来祈祷的教众，就为路德维希解了惑。 那是一个教职员工的家属，小姑娘心急如焚地想要为自己的学业祷告，她今年已经是基础魔法学院的最后一年，明年就要报考空堡了。 阿诺：一个中考生或者高考生。 “尊敬的神眷者阁下，请为愚蒙的我解惑，该如何请求伟大而全知全能的祂指引，为我的学业带来光明？”小姑娘的脸上除了雀斑，还有抑制不住的焦虑。 她的父母除了空堡的工作外，还同时各自打了两份工，不顾风霜雨雪的辛苦赚钱，只为供她上最好的基础学校，这样进空堡的概率才会更大一点。她不想辜负父母的付出与期望，成绩一直不错，可总还是在临门一脚的时候担心，紧张得感觉肚子都拧在了一起。 阿诺对于解决类似的信众苦恼不要太熟，他缓缓递给了小姑娘一枚古朴的钥匙。 金属钥匙的背面，贴心地附了一张小卡，上面写着：“周一到周五：中午12点到2点，晚上6点到8点。周六周日：全天，最晚十点。但如果是未成年，建议家长晚上接送一下。” 小姑娘略微迷茫了一刹。 “来——这——里，在——神——像——下——学——习。”阿诺在教堂后面的静修区域，申请到了一片专门的独立空间，把所有需要学习的信众都集中安排在了那里。每个人只能看到彼此奋笔疾书的样子，却无法进行任何形式的打扰。 周围还贴了不少鸡血标语做装饰，都是阿诺当年高三时用过的，什么“今日拼搏，来日无悔”、“别让你的努力留遗憾”、“天天看，日日练，做最好的自己”。 宛如在教堂里开了个公益性质的免费自习室。 不过，未免信徒无法接受他在玩一个过于超前的东西，阿诺还专门在那边用光明元素塑造了一个光明神的神像：神明is watching you。 路德维希：“……” 小姑娘：“=口=”。总觉得哪里不对，又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她来寻求帮助，神眷者确实给了她解决办法。 “光——明——神——只——救——自——救——者。” 阿诺的一个王牌大招下来，对面一家三口立刻被说服，小姑娘欢天喜地地表示今天中午放了学就过来。在感谢完阿诺后，一家人就匆忙离开了，因为小姑娘还要赶回忒提丝港上学。今天是她特意请了一节课假来的，不是所有人都能和神眷者提问，她父母也是从去年开始排队，才等到了今天。 虽然路德维希见过的见习神官很少，但他敢打赌，再不会有神官可以比阿诺更有趣。他好奇地继续提问：“那如果是别人来祈求姻缘呢？” “互——相——介——绍。”从祈求姻缘里的人找到条件合适的，互相介绍。他们有共同的信仰，一样迫切想要谈恋爱的心，成功概率还能不大？ “祈求健康呢？” “介——绍——牧——师。”光明教会一直以治愈系法术见长，布道的是神父，治疗的是牧师。 路德维希：就……还挺实用的。 第21章 薄荷茶： 路德维希就这么围观阿诺的“中介”工作，围观了整整一个上午。还是在与空旷的教堂形成共鸣的管风琴突然发来一声轰然之音后，才把他从这种玄妙的放空状态中唤醒。 三百年来，路德维希一直、一直在奔跑，他完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儿时目标，超过了赛道上看见的每一个竞争对手，却好像始终到不了终点。因为从没有人教过他该如何停下，也因为他曾很认真地觉得这就是他的快乐。永远在渴望，永远在追逐，也……永远得不到满足。 但是就在三百年后的今天，一个平平无奇的上午，阿诺终于让他意识到了放松下来的快乐。 就像一个筋疲力尽的旅人，猛然躺到了柔软的床上，一开始会有些手足无措，但很快就明白何为如坠云端，惬意舒展，从骨头酥到了灵魂。他从没有想过，原来无所事事，只看着一个人都能看出这么多的乐趣，那是一种久违的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感受过的畅然。 而那个躺平开摆的精灵，也正是砸响了管风琴，发出巨大动静的“罪魁祸首”。他此时正茫然无措地坐在键盘前，像极了闯祸后反而自己先被吓了一大跳的小猫咪。 他说：“我——只——是——想——试——试——踏——板。” 学校教堂新换了一架足有三层楼高的硕大管风琴，几百根长短不一、粗细不同的金属鸣管，像极了森林深处一排排的百年水杉。据说是由海族顶尖的艺术大师，用最新的炼金术工艺打造，阿诺的精灵天赋让他对一切乐器都天然带着好感与好奇。 他只是没有想到它会这么敏感，都没用力，只是稍稍碰了一下，就发出了如此气势恢宏的声音。幸好，在送走今天最后一个信众后，教堂里只剩下了他们俩，不然就丢脸丢大了。 神职人员听到这样异常的动静，肯定很快就要过来查看…… “为什么不干脆弹首曲子呢？”路德维希为反应迟钝的精灵朋友建议，“《守誓河女王如是说》怎么样？那是我很喜欢的乐谱。” 这里的“守誓河女王”，说的是这个称号的上一任主人，亡灵族的先代女王。阿诺的姐姐萨拉曼德，是这个称号的现任主人。在姐姐的袭名仪式上，就是由阿诺演奏的《守誓河女王如是说》。他罕见地先一步get到了朋友路德会这么建议的原因——路德觉得他喜欢。 阿诺最后选择弹奏了一首更为神秘轻柔的《在摄政街的街道》，那是每一个魔族从小都一定会接触到的音乐，不一定喜欢，却一定能让他们想起家乡。 在暮色氤氲的摇曳中，整条摄政街都被笼罩在了难得温情里。宽阔的大道，商铺林立，在保留了一部分上个纪元古典建筑风格的同时，又不失当下的繁复流行。绅士淑女们享受着购物带来的乐趣，嬉笑的孩童追逐过弧度圆润的弯道，好像每一个魔都生活在没有烦恼的世界。 至少路德维希从宣传画里看到的是这样。 那是他为数不多还算快乐的童年回忆之一，也是他少数能够理解的音乐魅力。阿诺灵动的双手在高低不同的三层键盘上来回翻飞，就像是那年他在街道上看见的蝴蝶，闪着宝石一般的剔透色彩。 一曲结束，后面进来的神职人员都情不自禁鼓起了掌，总执事约书亚更是夸张咏唱：“噢，我完美的神眷者阁下，还有什么是您不会的呢？” 阿诺认真地想了一下，好像还真的没有。 不管是音乐、绘画，还是骑马、射箭，甚至是刺绣，他都…… “刺绣？”路德维希不得不在回程的马车上，稍稍打断了一下自己的朋友，“你们精灵还学刺绣的？” 阿诺点点头，想直接把自己小时候的记忆拿出来给路德看，但是却被阻止了。用魔法提取那么久以前的事，多少会有些损伤神经。之前强行看任何人的记忆都眼也不眨一下的路德维希，此时却这样表示，他更喜欢听阿诺说话：“我们有一个中午的时间，不是吗？你可以慢慢说。” 阿诺…… 也挺想自己讲的。他并不是一个天生沉默寡言的人，虽然也不是那种特别活泼的，但再普通的人偶尔也会有一些倾诉欲啊。但他这辈子的说话节奏，注定了他大概很难畅所欲言。直至他遇到了路德维希。 这真的是一个很耐心的魔。 阿诺稍微走了一下神后才开始解释，在她姐跟着精灵大臣学习如何处理政务时，他就像大多数人类公主、贵族小姐一样，被大长老安排了很多打发时间的兴趣爱好。刺绣便是其中之一，大长老说，每个出身好、有教养的男精灵，都该这么“秀外慧中”。 路德维希都不知道该如何诠释自己那一刻复杂的内心。知道你们精灵重女轻男，但他没想到可以到这一步。 阿诺懂他。 真的懂。 他当年一开始面对刺绣时，兴致比此时的路德维希还差。只是吧，学着学着他发现……“刺——绣——也——挺——有——趣——的。” 路德维希不得不彬彬有礼地问了句：“你小时候是不是在精灵王地遭受了什么……呃，你懂的。”眨眨眼，我就可以解救你，我住在高塔上的王子。 阿诺从空间袋中，拿出了一本硕大的魔法相册，用来证明自己的话。那是一个不管装多少相片，都能一直无穷无尽装下去的相册，收藏了阿诺这一百八十年来所有最快乐的时光，他一直翻到了很前面，才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用以对小伙伴力证：“看！” 照片里，小白毛王弟还是个能享受坐凳子晃jio乐趣的精灵幼崽。他穿了身海军风的短袖水手服，戴着顶蔚蓝有飘带的海军帽，正对着镜头展示他的学习用品。 那是一个来自大长老的礼物。 由珍珠母贝为外包装，在柔软的天鹅绒布上，整齐有序地盛放着黄金制作的缝纫套件。里面有金剪刀、金顶针、还有金色的针和针盒，比较长的锥子上甚至镶嵌了宝石，绘上了植物卷叶的纹路。在每一个套件的侧边，都刻着阿诺莱德专属的名字缩写。 年幼的阿诺看着它们，就好像在说，原来皇后娘娘真的会用金剪刀啊。 咳，重点不在于这缝纫套件价值几何，而在于它闪闪发亮的外表，真是闪到不可思议。在照片里就能看出它们在阳光下会呈现何等莹润的模样。 一看就是阿诺的审美。 路德维希总算get到了阿诺所说的趣味，可以说是非常有说服力了。而这样有说服力的照片，阿诺还有大大小小十几张。都是别人送的，有精灵，有人类，甚至还有著名的定制商人，专门做各族的贵族生意。精灵王弟的身份，很是带起了一阵风潮。 阿诺和炼金术师们的小发明，在合资投产时的第一笔启动资金，就几乎都来自这些礼物的“慷慨馈赠”。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刻字消除魔法，便又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感谢每一个祝他变得贤惠的人。 他从小就超有钱的。 *** 午休之后，阿诺就在鸟鸣的闹钟声中，坚持坐了起来。喝了杯提神醒脑的超强力薄荷茶后，便精神奕奕地陪路德维希去上了下午第一节的《古典乐赏析》。 别问为什么，问就是上午路德陪了他，那下午他就得陪回去。精灵王弟绝不占魔便宜！ 他们到得有点晚，试听教室里，已经坐满了各种或对艺术有追求、或对当游吟诗人有想法的学生，大多都是朝气蓬勃的新生，不过也不乏没仔细打听就臆想着来碰碰运气，觉得音乐课或许会是个混学分天堂的老生。 路德维希看着一张张稚嫩的脸庞，就感觉就像是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年轻，还是太年轻了啊。 他小声在好友的耳边提醒，希望他提前做好好心理准备：“空堡的古典乐赏析，和一般大众理解的那种纯粹的音乐课不太一样。” 重点既不是音乐，也不是赏析。 那、那是什么？ 阿诺本来想这么问的，可他的尖耳朵被吹得实在是太痒了，它在温热的气息中动了一次又一次。这让阿诺想起了当年，他还和姐姐挂在生命树花苞上的时候，他当时刚刚穿越不久，对自己的尖耳朵总是充满质疑，就像动物世界里，小象对总会绊倒自己的长鼻子一样困惑。 第22章 烤棉花糖： “重——点——在——于——‘古典’。”《古典乐赏析》一共就三个选项，排除音乐和赏析，那就只剩下古典了啊。 路德维希点点头。 不等他再说更多的解释，外面就忽然下起了雨。秋天的雨好像总是这样，来的猛烈又迅疾，裹挟着倾盆湿热之气，兜头就给了全无准备的大地一个惊喜。本还倔强挂在枝头的稀疏黄叶，彻底变成了落叶，为大地渲染了一片金黄之色。 大地：听我说，谢谢你…… 阿诺听到大雨滂沱的第一反应，就是抬手抱头，压住自己的银发。因为他其实是个自来卷，平日里是用了柔顺的魔法洗发水，才能保持这样的丝滑长发。 可一旦下雨，尤其是秋天这种自带无数静电的大雨，他的头很快就会炸开，重回卷毛。 ——都已经是魔法世界了，为什么还要有静电啊！阿诺无数次的在电闪雷鸣的暴雨天中，愤愤的对着光明神的神像在心里抱怨。 路德维希看着朋友的动作，感觉就像是有人在自己心里烤棉花糖，先是点燃了一把火，又让甜味迅速流过了他的四肢八骸。简单来说，就是被萌到了。他幼稚的恶趣味继续飙升，用以来对抗变得过于柔软的内心，他听见自己说：“啊，这里炸起来了。” 阿诺不疑有他，慢吞吞的顺着路德维希手指的方向，缓缓抬起一只手压了过去，和他顽固的头发展开了“战争”。 “这里也有。” 阿诺再次缓慢压境。 “报告指挥部，已经是第三撮‘叛军’了，怎么办啊？”路德维希好整以暇的眯眼，想看看眼前只有两只手的精灵朋友要怎么解决。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嘴角的笑容从出现开始，就再没有下去，放他任何一个下属过来大概都会不敢置信，他家统帅会干这么无聊的事干这么久，还兴致勃勃。 “指挥官”阿诺慢慢的，想也没想便……一头扎进了朋友路德的手上，宛如扎到了他的怀里。像小猫拱头一样轻软的顶了顶，这不就解决了危机吗？他可真是个小天才。 路德维希、路德维希已经停止了思考，只剩下了感官上极度的柔软，带着温热又好闻的气息。 大雨淅淅沥沥，课堂吵吵闹闹，路德维希却只想时间永远的停在这一刻。 因为他拥抱住了他的太阳。 可惜，天不遂人愿，幸运女神大概总是不站在路德维希这一边，伴随着预上课的铃声响起，习惯早到的古典乐教授，已经拄着文明手杖，带着高矮不一、宛如按照信号标来排列的三个助手们走了进来。 阿诺也总算“理智”了一点，从好友的手上离开后，他整个精灵就摆烂的趴到了课桌上，用双手继续压住自己的头。在别的学生都坐的笔直时，唯一凹下去的他，异常显眼。 但是他不管，完美的精灵王弟必不可能有一头小卷毛！ 路德维希怅然的看着自己失去了什么的手掌，充满了遗憾，怀念的动了一下，就好像阿诺还在他的怀里。 古典乐赏析的教授也是个洒脱的，他并不介意阿诺的与众不同，反而不太鼓励大家上课紧绷的样子。他表示：“随性一点，我亲爱的同学们，不要那么紧张。来，和我一起晃动你的头，想象你自己是一匹高大的俊马，发出突噜噜的声音。” 学生们都傻了，但穿着一身劲装，拥有一头长卷发、肤色过于青白的古典乐教授，已经真的忘情的突噜噜了起来。 然后突着突着，教授就甩掉了自己的下巴。 真掉地上的那种。 全场：“！！！”画风突然变恐怖片了啊救命。 反而是教授像没事人一样，一边用上半截嘴巴哈哈大笑，一边淡定从容的接过了助手捡起的下巴，咔吧一声，就利索的重新按好了他的脸。 “如大家所见，我是个非人生物。”教授的自我介绍很简短，他用法杖在空中用金色的丝线写出了自己的名字：“克拉拉·克拉拉。”可以说是一个再特别不过的名字，就像是他宛如拼装玩具一般特殊的脸。 他是这样介绍的：“第一个‘克拉拉’是为了纪念我的母亲，这是她的名字，第二个也是。” 趴在桌面上，还又借了路德一只手也压在自己脑袋上的阿诺恍然，看来这是一个深谙讲废话文学的教授。 克拉拉教授提问：“好了，说回正题，大家知道小精灵吗？” 学生们更懵了，更有坐在门口的学生，去看了一眼教室外的牌子，是古典乐赏析101没错啊。为什么突然开始讲小精灵了？ 路德维希长叹一口气，不得不举手，在得到教授的允许后，用平静的声线表示：“我不得不再次提醒您，克拉拉教授，哪怕您是至尊巫妖从彼岸召唤回来的特殊生物，也不能违法大陆通用法。您不能在课堂上，把没有经过三分之二以上种族认同的传说，当做笃定的魔法知识来给学生传授。” 三百年前的课堂罚款，罚的差点让克拉拉教授当裤子，才勉强保住了教职，这么快就又要固态萌生了吗？ “是的，是的，路德维希同学，哈，我们又见面了，欢迎再次挑战我的课堂。”看来克拉拉教授对魔族同学路德维希也算印象深刻，只不过他好像没什么时间概念，听他的语气，他大概还以为现在是路德维希还在空堡上学的时候，他僵硬的眨眨眼，“你说的很对，我不能再让那些蠹虫占我便宜了。所以我只是在给你们讲历史。” “在古典乐的野史上有这么一种说法……” 大陆对魔法相关的知识传授管控很严，但对非魔法科目就没那么多标准了。这也是《古典乐赏析》叫这个名字的根本原因，如果依照克拉拉教授本人的想法，他大概更想叫这门课为《小精灵学：从入门到精通》。 阿诺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克拉拉教授已经戴上了一顶风帽，整装待发的对同学们说：“趁着今天下午天气好，我们去捕捉山谷里的风音小精灵吧。” 所有同学齐齐侧目，看着窗外的狂风暴雨，你说什么？天气什么？好什么？ 阿诺：“……？”什么小精灵？ 恩，他还卡在克拉拉教授问的第一个问题上。 路德维希非常了解朋友的反应速度，一边给阿诺施火系的避雨法术，一边耐心小声在他耳边解释。 小精灵和精灵，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物种，就像是小熊猫和熊猫之间的差别那么大。 主流的学术刊物上，一度认为小精灵已经灭绝，或者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小精灵，那只是前人的杜撰，欺骗了大陆一个又一个纪元。觉得小精灵存在和认为小精灵是骗局的两派，至今还吵的不可开交，比精灵族和龙族之间可要激烈的多。 而很明显的，克拉拉教授就是一个坚定的小精灵存在理论主义者。 造成学术界争吵如此严重的原因，就是小精灵这种生物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的。它们被人看到的成因，也根本毫无规律可言。每一个自称见过它们的人，对它们的能力表述也大相径庭。 好比，在克拉拉教授的眼中，这些小精灵想要与人类沟通，就需要以音乐为沟通的桥梁。 “不只这样。”路德维希摇摇头，“教授坚称这些小精灵既可以用魔法帮他与现实中的魔兽战斗，也可以……进入梦境，与他的噩梦搏斗。”说到最后这里的时候，路德维希的表情不可避免的扭曲了一下，虽然还是很好看就是了。 这就是路德维希这门课当年死活没过的原因，他连神都不信，更不用说什么守护美梦的音乐小精灵了。这比那些传说中的英雄史诗还荒谬！ 他真的不能理解，为什么在英雄诗里，每一条恶龙都一定要绑架一个公主，而公主还非要等待英雄来拯救。不要说换个阿诺他姐姐萨拉曼德那样的女王了，哪怕是现在光辉帝国那些野心并不比王子小的王女们，也一样让你恶龙变……材料好吗？ 当然，路德维希只是自己不相信，并不代表他不相信教授没有看见小精灵。这话说的有点绕口，总之，他只能寄希望于光明精灵的本源力量，能帮他用音乐战斗，或者看到什么见鬼的小精灵了。 结果…… 等克拉拉教授站在暴雨中，吹响了脖子上他自称“小精灵的礼物”的哨子后，没过半晌便是雨过天晴。 但很突兀的，只有学生们和他所站的地方被太阳笼罩，空堡的其他地区还在下雨。 这种改变天气的法术，不同的元素有不同的做法，不过总体来说，还是有不少魔导师能够做到的。同学们虽然惊讶，却并不惊奇。 只有站在最中央的阿诺，一脸惊喜的对路德维希说：“快——看。”真的有成群结队的风音小精灵，带着尖尖的帽子，发着五彩斑斓的光，抱着一朵朵蒲公英，从风中悠悠荡荡的飞了过来，每一个都像是一首童话里的歌。 路德维希·目前精灵本源的主人·阿斯蒙蒂斯，看着空空荡荡的两山之间，宛如看了个寂寞。 我们根本就没有互换本源力量吧？ 为什么我还是看不到这什么劳什子的小精灵啊？ 这真的不是一场什么龙神复苏的骗局吗？ 偏偏克拉拉教授还大手一招：“路德维希，你过来给大家演示一下，你一直都是我课堂上表现最优秀的学生，当然，你在每一个课堂上都是。来给大家演示一下，该怎么和小精灵沟通。你总是能让小精灵帮你使用元素法术，但你不能只专注于魔法，我的同学，这大概就是你最后没有过这门课的原因。” 路德维希：“……”我当年是作弊的啊，无杖体+放弃吟唱=像是请了小精灵帮忙。最后会挂科，也是因为校长看穿了我根本看不见小精灵啊，虽然他也不知道校长是怎么看破的。 那一刻，路德维希真的好心累。 不过，他最后还是硬着头皮上了，心想着他这种实用主义，真的和理想主义命里犯克，当然，阿诺除外。他准备了一套全新的糊弄学，自认为连校长都看不破，他才敢重新回来报名古典乐赏析。 而就在他拿出法杖，启用了一个光明系法术后…… 本来还在和自己的头发恶势力斗争的阿诺，一点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缓缓睁大了绿眼睛，看着魔族朋友的方向，感受着熟悉的魔法波动，就像是终于发现了什么。 “啊！”他这样说。 第23章 “——啊。”阿诺漫长的“啊”总算结束了。 路德维希一边进行着他的作弊操作，一边也注意到了阿诺的情况。他觉得阿诺这大概是终于发现了他俩本源互换的真相。就和他当初一样，只需要一个法术照面，便能确认自己的本源力量到底在谁身上。 每个人的本源力量都是不同的，但对于大家能不能有效区分，学术界一直有争论。路德维希的个魔经验是，只要对方使用的是自己熟悉的法术，不出意外肯定能意识到。 路德维希发现自己的本源力量被换，是在两三个月以前，但发现是和阿诺互换，其实也并没有很早。回空堡重修古典乐，是路德维希早就决定好的，只不过他当时想的作弊办法另有其他，风险比现在这个高了不少。 阿诺参加补考那天，路德维希刚好上山，远远地就感受到了自己的力量。可惜当时太过仓促，这才促成了随后两人下午在校长室的“偶遇”。 而如今的课堂上，路德维希悄无声息使用的，就是一个十分常见的光明法术——光之双翼。 顾名思义，施法者可以利用光线，来给某件物品模拟出一对别人都看不到、只有施法者本人可以看到的光翅。如果施法技巧足够、指挥得当，便能利用翅膀的高低起伏，来达到控制物品的目的，就像木偶秀里的提线傀儡。 不过，光之双翼的力量很小，哪怕是在最理想的效果中，可以达到的极限，也就是自动翻书、吹起一阵微风，或者声控熄灭个烛火之类的小事。 以路德维希对阿诺的了解，阿诺平日里使用最频繁、最熟悉的法术应该就是这个，摆烂精灵很喜欢这种改善生活的便利小法术。 换言之，当路德维希使用光之双翼时，他觉得阿诺一定会发现是他自己的本源力量在驱动。 路德维希为这个推理打了一百分，而这也是他希望达到的效果。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与暗示后，路德维希觉得也到了该和阿诺摊牌的时候。一方面是因为他的各种本源归位尝试都没有起效，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六族大比真的被提上了日程。 魔族作为这一届六族大比的主办方之一，已经接到了组委会的消息——神契方碑开始散发出淡淡的光芒了。各族的参赛选手很快就会选齐，进而开始比赛。路德维希不能真的让他的精灵朋友毫无准备地上场。 但如果直接就这么和阿诺说，阿诺还不会觉得有什么，他精明的姐姐萨拉曼德一定不会就此放过。 在阿诺的眼里，有可能他的姐姐是全世界最好的精灵，可……萨拉曼德能以区区一百八十岁的稚龄就坐稳精灵女王的位置，又怎么可能是轻易相与之辈？更不用说在萨拉曼德一长串的称号里，还有“守誓河女王”这种。 守誓河是冥河的四大支流之一，在传说中，经常被众神用来起誓，因为哪怕是神明泅渡守誓河，也会有极大的可能失去神性，乃至是祂们金色的生命。而除了神明以外，在法尔瑞斯大陆不知道多少万年的历史上，得到守誓河承认的生灵一共就两个，一个是亡灵族以凶残疯狂著称的前任女王，另外一个便是年幼的萨拉曼德。 路德维希不知道守誓河到底藏着怎么样的秘密，但至少他知道该想个委婉的告知方法。好比先让阿诺自己发现，他再和阿诺解释，然后才能有可能说服萨拉曼德相信他没什么目的。 目前来说，进展顺利。 路德维希心情大好，继续游刃有余地使用光之双翼，给不远处枝头的树叶套上了颤动的光晕。他想要伪装出一只非常害羞、只能与他一个魔交流的小精灵。 按照克拉拉教授当年的说法，小精灵里确实有这种非常、非常内敛的类型，一生只会出现在一个人眼前，也只会为这一个人提供帮助，而这个人有可能也只能看到这一只小精灵。当不管是他们中的谁先一步离开，被留下的那个便会像大洋中因赫兹过高，而永远只能发出孤独信号的巨鲸。 克拉拉教授是在路德维希那一届的毕业典礼上讲的这个故事。 不少学生都因这个故事而动容，不管他们是否相信小精灵。他们觉得这是一种教授的隐喻，求真之路总是孤独的，只有真理能与他们常伴。 优秀生代表路德维希坐在台下，却只面无表情地想着，早知如此，我就该这么编的。只要他能用塔西佗校长也察觉不到的法术，做到了远程之事，那“他只能看到这一个小精灵”的说法就无懈可击。 路德维希就是这么一个冷酷无情的魔，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心灵鸡汤都无法打动他，因为他只相信他自己。 光之双翼，唯一的优势正是绝佳的隐匿性，哪怕是塔西佗校长那样的法圣，也绝无可能察觉。 只是路德维希没料到，三百年后会有一只光明精灵，看到了本应该只能由他一个人看到的法术。阿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紫眸朋友，给嫩绿的小树叶插上了一双几近透明的光翅，然后微弱地动了动。 路德维希在脸不红心不跳地做完这一切后，还故作歉意地对教授说：“我的小精灵好像有些害羞，不愿意出来。但这一回他总算告诉了我名字，他叫阿莱。” 阿诺莱德的阿莱。 “当它的翅膀震动时，会洒出金色的粉末，就像从阳光中提取的。他穿着绿叶做的长袍，上面还绣着带茛苕卷叶的纹路……”路德维希说得一板一眼，认真极了。随着他三言两语但生动的描述，哪怕并没有在树叶后看到什么的同学，也好像能在心中勾勒出一个可爱的剪影。 不少一开始完全不信的学生，都开始动摇了。没有人可以撒谎撒成这样吧？他们想着。毕竟路德维希说了那样详细的细节，除非他早有准备。 路德维希笑而不语。 克拉拉教授毫无保留地相信了，并大呼惊奇，原来路德维希的小精灵是这样的啊，怪不得当年他看不到。塔西佗校长真的是误会路德维希了。 每个人的小精灵都是特别的，有的人可以拥有一群，有的人却只有一个，这和个人性格有着很深的关系。像路德维希这种虽然各方面都很优秀、但难免产生距离感的天才，他拥有这么一只与众不同的小精灵，就很合理。 “我觉得它大概不是害羞，而是像你一样，我亲爱的路德维希，天才嘛，总会有些小脾气。”克拉拉教授对自己的得意学生眨眨眼。如果不是他的动作有些肉眼可见的僵硬，他看上去几乎就和一个活泼的普通人没有区别。 克拉拉教授的三个助手也跟着齐齐点头，其中还有一个直接掏出随身的笔记本，用很细小的伸缩铅笔埋头做起了笔记，他把路德维希这只性格高傲的金色小精灵记录了下来。 ——十克的小精灵，九克的反骨。 克拉拉教授的授课，在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后，终于正式开始了。只是他进入的“主题”，让在场的学生听得更加茫然了。他说的是：“有人知道魔法的分类吗？” 学生们的脸上就好像直接写着：魔法？为什么不是光明法术、火系法术，而是“魔法”这种比较笼统的概念词？ 不过，好学生还是有的，甚至有不少，作为大陆第一的魔法学校，空堡永远不缺万事通先生或者万事通小姐。 阳光笼罩的开阔山谷里，三五成群站在一起的学生，齐刷刷地举起了大半的手，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自信，觉得自己知道答案。 可惜，克拉拉教授只是自问自答。他一撩蓬松微卷的棕色秀发，就继续说了下去：“是的，是的，我相信你们很多人都会说，魔法当然是分为‘自然/元素魔法’、‘仪式魔法’和‘行星魔法’啊。但我问的是更早以前。魔法被分为‘古典魔法’和‘现代魔法’，以黄金黎明为分界线。” 这个阿诺知道！ 作为艰难从《大陆魔法史》十二个等级中学出来的精灵，阿诺对这段历史可太熟了，毕竟他当年在随堂小测上，无数次试图“篡改”过这段历史。当阿诺学完十二级时，他和他的老师同时都松了好大一口气。 咳。 “黄金黎明”是法尔瑞斯大陆一段极其特殊的历史时期，真要详细讲起来，会非常复杂。但简单说也很简单，就是万年神战前后的区别。 据说在万年神战及更早以前的时期，这片大陆上是真的有神的、那时的神明都性格鲜明，充满了……人性。用阿诺的理解，就是更近似希腊神话中的众神。他们各有各的七情六欲，爱憎喜恶，时不时就会行走于常世，可以说是相当活跃。 但也因此，信徒之间因神而起的战争变得越来越多，且还在不断地逐年增加。 神的意志，就是信徒为之奋斗的目标。今天自然女神和大地之母结盟了，那她们就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明天黑暗神和光明神翻脸了，那就别说废话，拔剑吧。 大部分由游吟诗人口口相传、荡气回肠的英雄诗，几乎都诞生于那个人才辈出的动荡年代。直至大家差点把法尔瑞斯大陆玩完，神明在一片黄金的黎明中，降下了“六族大比”的神契，这才结束了这场自毁的浩劫。 也是自那以后，神明就渐渐淡出了大陆，直至彻底没了声息。不少教会至今都以罪人自称，就是因为他们坚持觉得神明之所以会消失，是对自相残杀的他们失望了。 他们要不断赎罪，用优秀的表现，重新迎回他们的主。 这也就是现在的大陆各个教会之间，能如此和谐的原因之一。至少大陆史是这么说的。 但这反而更加坚定了阿诺的想法——神明就是魔法值更高的生物，他们是长生种，却不是永生种。在活着的时候，当然会很活跃，等去世陨落了，那就……对吧。 当然，阿诺并没有把这个大逆不道的想法，说给任何人，他只是自己这么觉得的。 无独有偶，在茫茫几十亿人口的法尔瑞斯大陆，和阿诺抱有一样罕见想法的魔，就站在他的旁边不远处，与他一起试听着这门看上去已经与古典乐没多大关系的音乐课。路德维希别的不好说，但有一种预感非常笃定，那就是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神明了。 两个无神论，面对助教发下来的卡片上的问题【你觉得是谁教会了我们古典魔法】，不约而同地写下了一模一样的答案：【当然是神明啊。】 这是最标准、也最大众化的答案。 不像黄金黎明之后出现的现代魔法，如果问“是谁教会了我们现代魔法”，那就很要命了。精灵族和龙族至今还在因为这个而暗扯头花。两族都认现代魔法脱胎于古典魔法，只是就到底是哪一族进行了改良又教会了整个大陆，而有诸多不可调和的矛盾认知。 但总之，古典魔法肯定是神明传授的呀。 “错，大错特错！”两旁凄风苦雨、唯独他站在光下的克拉拉教授，激昂地甩起了齐肩长发。在这点上，他还挺像一个搞古典乐的，和很多乐团的指挥手一模一样。“我们可以说，魔法起源于神明，但不能说古典魔法是神明所教，这中间必然有一个媒介。因为伟大的神明又怎么会屈尊一点点教会渺小的我们呢？” 差一点，有信仰的学生们就要当场暴动了，但在教授的最后一句话中，他们又平静了下来。对啊，对哦，伟大的神明怎么会一再屈尊？不是说神明仁不仁慈的问题，而是虔诚的信徒绝不会允许他们的神明如此劳累。 “那就是神使或者神眷者教会了我们的先祖。”有学生如是说。 “但他们也是大陆的生灵，需要自己先学会了，才能教给别人啊。”克拉拉教授简单地就给反驳了，还意有所指地看了眼站在中间位置、正专心听讲的阿诺，就好像在说，这不就是一个很明显的例子吗？如果他生而知之，那还上什么学啊。 阿诺：“？” 神眷者阁下：“？” 精灵王弟：“？” 他一个精灵打问号就打出了一个团的气势。 “所以，我个人觉得，当然，也是一部分野史中这么觉得，是善良又勤劳的小精灵们，在神的允许下，把古典魔法教给了一部分有缘能看到他们的人。” 阿诺看着停靠在肩膀上的一只只尖帽子小精灵，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 阿诺以前其实就能看到小精灵，只是他那个时候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什么，也不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看见它们。小精灵们并不会用语言交流，只会发出“唧唧”或者“啾啾”的声音，阿诺之前一直以为这是什么特色的魔法元素拟人呢，就像一些西幻小说里描述的那样。 不过，今天在克拉拉教授系统地介绍过后，阿诺才发现了不同，真的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小精灵理解。 克拉拉教授说，他的小精灵必须听到音乐才会出现。 而三位助教中的一位说，她的小精灵只会在她绘画时出现。 但阿诺的小精灵，就寄宿在魔法元素里。只要他使用光明法术就会出现，过去一般都很安静，最近两个月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异常热情，让阿诺都快招架不住了。 学生们是真的惊了。 本来一开始大家对小精灵这件事还有点将信将疑，看教授的眼神，不是在看一个疯子，就是在看一个骗子。 往年的试听课，总是助教们的噩梦。教授一味沉浸在小精灵的世界，根本不理俗物。只能由他们苦口婆心地劝说，但嘴皮子都磨破了，也只能换来学生们的躲闪。 古典乐赏析这门课的试听人数和报名比例总是不成正比。能真正坚持下来的，几乎都成了克拉拉教授法师塔里的学生，也就是如今的助教们。但在学校同一级的其他助教眼里，他们也总是被嘲笑的妄想家。 这种只有少数人能够看到的感觉，克拉拉教授觉得是神的恩赐，但对于他的大部分弟子来说，却是宛如诅咒。 在遇到克拉拉教授之前，他们中的不少人都一度以为是自己疯了，或者这真的是他们集体的一种疯病也说不定。 今年却有了完全不同的一幕。 学生们的配合度空前高涨，不是因为相信树叶动了就真的有小精灵，而相信了阿诺的一句：“路——德——的——小——精——灵——真——可——爱。” ‘阿诺莱德是光明神的宠儿，神的宠儿又怎么会撒谎？他说看到了，那这个世界上就一定有小精灵！’几乎所有的学生都是这么想的。他们跳过了“解释——质疑”的流程，直接展开了自我怀疑，为什么神眷者看到了，我却看不到？是因为我的信仰不够虔诚吗？ 路德维希在克拉拉教授的鼓掌声中，低调地回到了学生队伍。他站在精灵朋友的身边，小声道：“你发现了？” 阿诺得意地点点头，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已经是一头炸开的大波浪了。他只在心里想着，当然发现啦，不然我怎么帮你圆谎呢？ 放心吧，帮兄弟作弊，他是专业的！ 是的，路德维希以为阿诺之前的震惊，是发现了自己的本源力量在他身上。但实际上，阿诺震惊的是路德维希竟然公然作弊，还不怕被拆穿。他几乎是用尽了毕生的脑速，才想到了该如何帮朋友遮掩。 他的有角朋友是个幼稚的完美主义，本来都已经毕业了，还要重新回来上课，只因为当年的《古典乐赏析》没过。但这门课程却并不是真的在考音乐，而是考一种谁也解释不了该如何看见的小精灵，有些人穷其一生都不会看到。他必须得帮他的朋友，不然路德这辈子都别想过这门课。 阿诺想到的办法，就是以后他和路德打配合，路德站在考场里面，他在外面拜托自己的小精灵去帮忙应付考试。 路德维希：“……”总觉得我们说的不是一回事。 一节课下来，助教们简直要开心疯了，今年肉眼可见地可以多留下一些学生。虽然某个理论还没有被证实，但在很多小精灵存在派的认知里，只有坚信小精灵真的存在，才有可能逐渐真的一点点看到它们。但是，很多人往往在“相信”的这个门槛上，就被卡了下来。 今年他们有信心，可以培养出更多真的能看见小精灵的学生。 学生多了，才有可能和学校申请到更多的研究资金。董事会对《古典乐赏析》一直颇有微词，如果不是塔西佗校长力排众议，这门课怕不是早就被关闭或者转教授了。 克拉拉教授也很开心，因为他发现了一个难得的好苗子——在上课的第一天就能看见小精灵的精灵王弟阿诺莱德。天哪，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这更适合当他学生的精灵吗？没有了！怪不得大家都说阿诺莱德是光明神的宠儿，大家说得对！ 下课后，克拉拉教授就忍耐着靠近光明就会灼烧的痛苦，第一时间朝阿诺走了过来，他不住地赞美着阿诺，完全不顾自己背后已经开始冒烟的现状。 助教们都慌了：“老师！” 反倒是克拉拉教授不是很在意，他哈哈大笑道：“你们为什么还不快来观察？能这么近距离看到巫妖召唤物被伤害后的模样，可是很难得的哦。放心啦，我根本没有痛觉的，毕竟我早就死了欸。” 是的，克拉拉教授早就死了。 他是被巫妖族的至尊巫妖，从彼岸召唤回来的。说他是亡灵吧，他偏偏有躯体，除了体温低一点，肤色青白了一点，身体各“零件”常常会掉下来以外，几乎与常人无异；说他是傀儡吧，但他又拥有自己的意志，根本不受巫妖控制。简直就像一个永生的奇迹。 克拉拉教授唯一的遗憾，是失去了生前大部分的记忆，他只记得自己的母亲好像叫克拉拉。他就这么浑浑噩噩过了不知道几百年几千年，才终于找到了活下去的意义。 也就是研究小精灵，为这个特殊的种族历史正名。 一般的光明法术是伤害不了克拉拉的，他也察觉不到，但是如阿诺这样纯粹的光明精灵，那就像在一堆燃烧的蜡烛里，毫无准备地放进了一颗太阳，让克拉拉教授当场体验了一把自燃。他的身上开始哗哗地往下掉灰，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回到只剩下一把骨灰的状态。 “同学你好。” 助教们都快被自己的老师吓得心脏骤停了，只希望他能离阿诺远点，有什么话他们来说就可以了。 但克拉拉教授却很坚持，他对阿诺说：“怎么样，怎么样，我的课程很有趣吧？” 阿诺：“教——授——好。” “平时都不用你自己交作业哦，只要你能说动小精灵帮你写。”克拉拉教授继续自夸，“不是我吹，有小精灵帮忙加持的法术，比一般的更厉害哦。不信你问路德维希，你们是朋友吗？我看你们好像一直都在一起。” 阿诺点点头。确实挺有趣的，他喜欢来山谷里放风。 “所以，你什么时候去递交选课申请啊？”克拉拉教授觉得以他的个人魅力，还有路德维希这么一层关系，神眷者这个学生肯定是跑不了的，但以防万一，还是得催一催。 阿诺本来正想慢悠悠地回答“是好朋友”，结果却被这个插队的问题问住了，他缓缓说：“我——已——经——交——了——啊。” 周二就交了，还是霍普太太主动找他收的，因为如果不去催的话，阿诺这个拖延症能卡在周五晚上的最后一秒交。霍普太太是一个习惯早睡的树人，她虽然很爱她的阿诺苗，但她真的遭不住再来一次半夜11点59分59秒的时候被敲响房门。 阿诺必须得为自己辩解一句，那是他来空堡上学的第一年，他不知道霍普太太有早睡的习惯，毕竟就他知道的树人，很多都是不睡觉的。 如果第二年霍普太太还给他机会的话，他一定……会选在霍普太太就寝之前的最后一秒提交选课表。 克拉拉教授开心的点点头：“哦哦，已经交了吗？对我这么有信心？” 阿诺：“我——只——报——了——吟——唱——七。” “是嘛是嘛，吟唱七啊，我一定倾其……等等，你说什么？”那一刻，好像连空气都凝滞了。克拉拉教授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不然为什么他刚挖掘的绝世天才，在告诉他，他根本没报他的课？他三十七度的嘴里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他说他没报。”路德维希帮朋友说完了他想说的，“阿诺一年只学一门课，毕竟他还有教会的工作，有那么多信徒需要他。”当中介。 阿诺只需要跟着点头就可以了，路德维希，金牌翻译。 “你怎么能不报名呢？”克拉拉教授无法拥有眼泪，但他此时的表情已经充分诠释了何为悲痛欲绝。动作幅度之大，让人总是很担心他会不会再甩掉点什么器官。不过，在路德维希的劝说下，他最终还是缓了过来，并坚强表示，“那明年，明年一定要报我的课啊。” 阿诺略显为难，按照他的计划，明年是吟唱八，他不点满吟唱的技能条，真的很难继续别的。 “最理想的安排，您也要预约到六七年后了，教授。”路德维希特别地会拒绝人，因为他根本不怕惹对方不高兴，“大家都是长生种，也不需要太着急，不是吗？十年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克拉拉教授快要枯萎了，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十年而已，对于一个长生种来说，真的就只是生命中很小的一部分。他在快要掉完灰之前，被助教们强行架走了，走的时候还不忘依依不舍地对阿诺大喊：“我等你啊，不管多久我都等你，你一定要报我的古典乐！” 阿诺这回总算开了口：“好。” 精灵的承诺是不会骗人的。等他学完吟唱，他就来学古典乐。 克拉拉教授一走，他的小精灵们就也哗啦啦地乘着蒲公英飞走了，大雨重新倾盆，路德维希的火系避雨术及时跟上，严丝合缝地保护住了他和阿诺。 避雨术在不同的元素体系中都有，只是路德维希更喜欢火系，因为它在控制温度蒸发掉即将掉到衣服上的雨滴时，还能带来温暖。 阿诺则惊喜地发现，他可以用这份“温暖”，在回学舍的路上踩出一个又一个神奇的蒸发圆坑，他就这么高高兴兴地玩了一路。 他好像永远都不会拥有烦恼，只一个简单的避雨术，都能开发出不同的快乐。 路德维希不想当那个煞风景的人，但他必须得和阿诺确认：“今天上课的时候，你是怎么发现我作弊的？” “看——到——的。”阿诺有问必答，虽然和废话没什么区别。 “我用的是光之双翼。”路德维希继续引导，他抛弃了字字斟酌，几乎已经算是在明示，“那本应该是一个只有施咒者本人才能看到的法术。” “对——哦。”阿诺一头银色长卷毛的脑袋上，好像竖起了大大的惊叹号，然后过了好一会儿，他便笑开了，他说，“我——们——好——有——缘。” “……”这是缘不缘的事吗？虽然路德维希也很喜欢这个说法。 一直到那天晚上，在和姐姐例行汇报一天的快乐生活时，阿诺才终于反应了过来，当时在古典乐课上感受到的熟悉魔法波动，是他的波动啊！他的！ “路——德！” 身穿猩红骑马装的女王，在魔法通讯的那头扶额：“知道你们关系好，三句话离不开对方，但也不用走神走着也要叫上一句吧？”萨拉曼德从没有见过弟弟这么强烈的友谊，还如此迅猛，就像这场不打招呼的秋雨。 今天的精灵王地也下雨了，萨拉曼德难得休息半天，带着女伴们去了卡巴拉之森狩猎，大雨中都能收获颇丰，才是真正的技术流！ “不——是。”阿诺难得有点着急，但他说话太慢了，只能拉来了隔壁的金牌翻译官。 阿诺只一个“本——源——力——量”，就让路德get到了他的意思。路德维希还以为阿诺要反应到明天早上呢，没想到晚上就OK了，突然觉得阿诺有点厉害是怎么回事？ 然后，魔族的统帅和精灵族的女王，就这么跨越大半个大陆，在魔法通讯里又一次见面了。两人挂着相同的虚假客套，你问候一句我礼貌一句的，好一会儿都没有进入正题。 八`零` 电` 子` 书 w w w . t``x``t ` 8`0` . C`O`M 阿诺在一边吃宵夜，看得差点睡着，白色的卷毛脑袋一点一点的，他甚至想着也许由他来说，都比他们打官腔快。 女王却对阿诺表示：“胡萝卜蛋糕好吃吗？” 阿诺在心里给他姐翻译了一下：大人说话，小孩少插嘴。 不过，他的胡萝卜蛋糕真的挺好吃的，口感绵密，糕体扎实。只是里面加了不少肉桂。肉桂味就像榴莲一样，爱的越爱，不喜欢的就打死也不会喜欢。 女王满意地对弟弟点点头。 她在阿诺对路德维希提起本源力量时，其实就已经有了猜测，虽然离谱，但抛掉一切可能，剩下的再闻所未闻也是真相——她的弟弟和魔族当世的最强者互换了本源。这也是她弟补考上那场声势浩大的禁咒由来。 既然有了答案，萨拉曼德自然也就更关心别的，好比，路德维希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件事？她接近自己的弟弟是一场巧合，还是蓄谋？ 这是她弟弟难得的一场友谊，她不想破坏它。可如果这场友谊最后的终点会让她的弟弟受伤，那她宁可当一个坏姐姐，在这一刻就摧毁掉它！长痛不如短痛，她会给她的弟弟再买到更好的友谊。 聪明人之间的谈话，就像高手过招，真正的技巧都藏在无形之中。他们听懂了彼此的暗示，也进行了一样的回复。 女王怀疑路德维希居心叵测。 路德维希则四两拨千斤地表示，如果他真的有意对阿诺不利，他根本不会等到今天，也不会这么费尽辛苦地引导阿诺一点点发现。 萨拉曼德对此是认同的，不然他们第一次在校长室见面的那个晚上，她的弟弟就会变成一具尸体。对于任何一个深谙魔法之道的人来说，有一条铁律是不会变的，那就是除了诅咒外，当这个人死去后，天地间的规则就会默认与对方有关的一切魔法都会消失。 在意识到本源互换后，不管是想换回来，还是保守这个秘密，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灭口。 征服者路德维希的心狠手辣，从不是说着玩玩。就萨拉曼德掌握的资料，这位魔族的新任统帅根本就不存在同理心这种东西。所有见过他的人，都默认在他的身上有一种无法被温暖的冷漠，就像一柄染血的军刀。 那么，从对方的角度来看这件事，比起忌惮精灵族的报复，保守自己的秘密明显更重要，也更紧迫。 但路德维希却没有这么做。不仅如此，他还耐心地和她弟弟玩起了过家家的游戏。这就更匪夷所思了。他图什么呢？ 很快，阿诺日常和姐姐的谈话，闪现在了萨拉曼德的脑海，她没头没尾地问了句：“《古典乐赏析》这么重要吗？” 阿诺：“……啊？” 路德维希微笑：“您有可能不知道，但我以前就是空堡的学生，门门优秀，只有古典乐赏析挂了。” 同为完美主义强迫症的萨拉曼德，在那一刻莫名有点诡异地理解了路德维希。 换她，她也要回来给念完了。不一定非要依靠自己的实力，但必然要全优毕业。而在音乐方面，精灵的种族天赋是真的傲视整个大陆，大概只有海族能够与之一战。 所以……“有用吗？”萨拉曼德有时候也挺八卦的。 路德维希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阿诺帮了我。” 女王陛下总算稍微满意了一点：“十月初，也就是秩序月的时候，专门研究本源力量的莱澳妮丝大师就会结束深海的修行。” “我和阿诺一定准时到。”路德维希道。 “啊，对了，”不知道为什么，同为银发大波浪，阿诺就显得更加孩子气，而女王整个精灵的强势气场却更足了，她对路德维希笑着说，“我近期会派个人来帮阿诺适应他的新力量，你不会介意吧？” “我怎么会介意呢？这是您作为姐姐的关心与权利啊。”路德维希意有所指。 “真是太感谢您的理解了，阿斯蒙蒂斯阁下。”萨拉曼德最后这样说。 两个假笑专家，就这么结束了你好我好大家好的谈话，在阿诺甚至都没有理解的茫然眼神里，拍板决定了一切。还不忘互上眼药，哪怕他们都很清楚，阿诺绝对不会懂。一个在暗示精灵族的姐姐对弟弟的所有权实在是一种封建糟粕，另一个则戳破了对方魔族统帅的身份。 阿诺的理解却只是：“你——和——魔——族——统——帅——是——亲——戚？” 路德维希笑着点了点头，用磁性的声音道：“大概再没有比那更亲的关系了，我想。”每一个字都是真话，却离真相相去甚远。 尖耳朵的白色小卷毛，摸了摸朋友的手背以示安抚，有一个女王/统帅当亲戚的压力，他懂！ *** 与此同时的精灵王地。 萨拉曼德连夜联系了守誓河边的亡灵族：“我需要派一个守誓者去阿诺身边，最强的那个。” 眼神空洞的亡灵没有问为什么，也不关心，他只是完美执行了女王的命令，并用空灵腐朽的声音道：“只是保护吗？” “如果路德维希有异动，或者他和阿诺任意一方的身体出了问题——” 虽然现在来看，本源力量的互换对两人有益无害，但谁也不敢保证时间一长还会不会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为了她唯一的弟弟，她可以做任何事，哪怕他会恨她。 “——那就第一时间杀了路德维希·阿斯蒙蒂斯！” 年轻的女王眼睛微眯，那抹绿色已经深到极致。她在心里想着，一旦一方死亡，魔法就会破除，这条铁律对两方都是成立的。她必须赶在路德维希之前，替她弟弟先下手为强。 心不狠，是没有办法当好一个女王的。 而萨拉曼德这个女王，挺有亲情，就是没啥素质。 第24章 血腥玛丽： 赶在周一道德日之前，萨拉曼德陛下派来的守誓者就到了。如果不是手续问题，对方其实在周六革命日就能到。 彼时，阿诺正在准备他的发言稿。 别问是为了什么而发言，阿诺自己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这是他姐和路德共同希望他准备的，说是以防万一，有一定的概率可能会用到。面对这种模棱两可的说法，阿诺的懒癌分分钟发作，两天一个字没动。 他姐萨拉曼德也是个狠人，早上打来魔法通讯看到这种情况，没生气，也没催促，只是用平静的声音道：“我给你找新闻发言官写一份。” “不——！”阿诺立刻就开始动笔了。 因为他真的是受够了精灵族的皇室发言官。以前年少无知，出席公务活动时，还以为有发言官写底稿，自己照着念挺好的。直至他看到了拟定的发言稿有多长、多绕口。 精灵族的皇室发言官，是个难得的男性精灵，业务熟练，工作认真，办事能力十分强大。他为女王写过一篇篇优秀的发言稿，都是可以直接上外交课本的那种，引经据典，辞藻规范，但就是因为太注重不能引起争议与误会，很多句子的定语比句子本身还长，生僻音佶屈聱牙的。 这不仅是在考验阿诺，也是在考验台下的听众。 为了所有人好，阿诺觉得还是得他自己来。路德维希倒是也曾伸出援手，但萨拉曼德不同意，这涉及两族的立场问题，哪怕她不防备路德维希，也不会让他代劳。更不用说，她其实并没有完全打消对路德维希的怀疑。 白天在教堂祈祷的时候，阿诺还在想着他的演讲稿，一上午之后，成果斐然。 路德维希看着羊皮纸上只多出来的一行字，哪怕虚伪如他，都差点没夸出口。在下午去上课之前，他一边整理课本，一边对阿诺委婉建议：“你下午如果没事，不如去静修区的自习室找找灵感？那还是你提出来的学习之地呢。” 阿诺用可疑的沉默来对抗卷王，好一会儿后，才缓缓道：“我——下——午——有——事。” “……”路德维希觉得他或许该买本魔族特产——《欺诈的艺术》，送给他的精灵朋友。嘴上却说着，“好的，那你先忙。暂时写不出来也没什么，只要记得练习日期的官方说法就行。” 在法尔瑞斯这片神明的热土上，所谓的官方，说白了就是神明。 好比，普通人说一月二月，周三周四，神明却只会说海皇月、青春月，工作日、舆论日。虽然阿诺只在地球生活了二十几年，来了法尔瑞斯大陆一百八十年，但他还是无法记住这些强行规定出来的官方用语。因为法尔瑞斯的普通人在日常生活中，也几乎很少会这么用。 偏偏他姐和路德的要求是，他不能只把这些写在发言稿上，要做到脱口而出，并及时分辨别人口中的日期对应的是哪一天。 阿诺表示不能理解。 但另外两个“暴君”却不接受异议，为了训练阿诺形成肌肉记忆，他现如今的生活里已经展开了第一步——提到日期时，都要加上对应的官方说法。不然蘸水笔一年的惩罚期就要延长，小卷毛王弟也只能带上痛苦面具。 在两人挥手告别时，路德维希还是没能忍住促狭，凑近低声对阿诺道：“生活还是要劳逸结合的，下午不要睡得太累。” 阿诺：“……”我觉得你在内涵我，而且掌握了证据！ 阿诺下午真的有事，他没骗他的魔族朋友。虽然如果他没事，他大概也会这么编。 守誓者就要来了。 那天下午，所有还留在橡木树学舍里的学生，都在第一时间感受到了守誓者来临时的彻骨之寒，窗上结霜，屋檐挂冰，仿佛连地板都被埋入了雪里。精灵族提前为学舍里的每个人准备了保暖外套，这种来自灵魂的寒冷，是没有办法用炉火驱散的。外套上附了魔纹，才能稍稍抵御。 萨拉曼德告诉弟弟，这种寒凉只需要体验一次，等彻底唤醒守誓者就好了。 守誓者一般就生活在守誓河中，或者说是漂浮在守誓河中。沉睡者长眠于河底，半醒者浮于水面。她们既不是生者，也不是死者，只能世代徘徊于冥河之中，那是生与死的边界。 阿诺之前也只见过守誓者一回，就是在他姐袭承“守誓河女王”的庆典上。守誓者军团铺天盖地而来，天空中浮现出了一道宛如银河的河流，她们从惊涛骇浪中浮现出了苍白妖冶的非人面容，齐齐仰天长啸，为女王献上了她们的心脏。 真·心脏，直接就从胸口掏了出来，要不是阿诺反应迟钝，外加好歹有地球二十几年的生活经验，怕不是能当场吓出心脏病。 守誓者都是女性，或者更严谨一点的说法，她们都是女妖。 女妖族是法尔瑞斯大陆上的又一个少数种族，族内只有女性，没有男性。传闻中，在神明还经常行走于常世时，女妖一族是深受神明青睐的神侍，她们内部因不同的信仰而分为了多个部落，好比冰霜女妖，林中女妖，梦魇女妖…… 很多女妖甚至不觉得彼此是一个种族，心中只有自己所属的神明与部落。 女妖族也曾是大陆上的大族，只族内各部落间的勾心斗角，就足够单开个小法尔瑞斯首脑会议。但是自万年神战后，失去了神明庇佑的女妖族，便开始急速衰落，直至成了如今的模样。 守誓河里的守誓者军团，便是在黄金黎明前后，一个被一夜灭族的女妖部落。 她们曾侍奉于秩序女神，虽因此得以逃脱死亡的枷锁，却也没有完全复生，只能常年与亡灵族为伴。在经历过千万年守誓河河水的洗礼后，她们失去了生者的色彩，留下了宛如大理石雕像般惨白的躯体，从发丝到眼眸，总让阿诺有种在看惊悚艺术的错觉。 守誓者带来的寒冷，便是冥河中死亡的气息。她的出场也很特别，并不会像普通的来客那样，拿着行李，敲响橡木树学舍的大门。 而是直接就从空中划出了一道河流，依稀好像还能听到湍流的河水宛如咆哮的怒吼声。 在得到阿诺的允许后，一个眼眸全白的女妖，便在一个跃身后，从时刻流动的河水中探出了上半身，长发在空中留下了一道优美的弧线。往后在空堡的日子里，她也会一直居于这条属于她的支流中，可以随时随地出现，保护在阿诺的身边。 其实阿诺当初来上学时，姐姐萨拉曼德就曾提出，让他去选择一个守誓者随行。 “别害怕，她们其实都很可爱，你见到的只是她们半醒的状态。而且，拥有自己的专属骑士多酷啊。”年幼的姐姐这样对弟弟说。 但阿诺还是拒绝了，倒也不是因为害怕，主要是他觉得这样太兴师动众了。他是去上学的，又不是去犯罪。在守誓女妖的概念里，根本就没有“轻一点”这种说法，只有要么生，要么死。所以她们一般不与人动手，一旦动了手，那就是你死我活。 死的肯定是对方，因为女妖无法死亡。 简直是移动的轰炸机。 阿诺觉得上个学而已，没必要。而且，守誓者也未必愿意陪他出这么远的差吧？宅在家里（或者河里？）不是更舒服？ 当然，当阿诺得知其他族的王子王女上学时，至少会带一个骑士团，甚至是龙骑士的时候，又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后悔。总觉得在华丽上输给了别人。 美丽而神秘的守誓女妖，就这样安静地浮于守誓河的分支之中，她虔诚低头，为阿诺双手奉上了一柄取自她灵魂深处的誓言之剑。螺旋乌木的剑柄上，雕刻着蒙眼的秩序女神。没有刀鞘，只有一柄细长的银白剑身。 女妖双眼无神，像极了蒙上双眼的秩序女神，她用空洞而又飘忽的声音，宛如歌剧般开口：“秩序女神祝福我族不死，守誓河女王庇佑我等永生，而伟大的您，最年轻的神眷者，精灵女王的幼弟，阿诺莱德殿下，希望您能够赐予我执剑的权利。从此以后，日日夜夜，守誓者玛丽·赫卡忒，为您保持清醒。” 和阿诺想的不同，对于这种离开赖以生存的守誓河出差的活儿，守誓女妖们几乎就没有不愿意的，因为那能让她们保持清醒，重新体验活过来的感觉。 守誓者赫卡忒，毫无疑问的，正是她那一批被唤醒的女妖中最强大的那个，她以咬“死”了自己两个亲生的姐妹、三个表亲、五个同族为荣。 好吧，守誓女妖其实是不死的，她们只会重新回到守誓河底沉睡，等待着下一次被唤出理智的机会。如果阿诺拒绝了玛丽用灵魂铸造的誓言之剑，那她的姐妹们一定会很高兴回来咬“死”她，重新争夺献剑的机会。 阿诺、阿诺…… 已经练习这一套仪式两天了，就等着这一刻一圆他的中二梦。 他小心翼翼地接过了赫卡忒的剑，都不需要握住，只稍一靠近，就让他打了一个寒颤，那种从心底凉到脚底的感觉真的太特别了。与普通温度降低而产生的寒冷截然不同，用阿诺上辈子的话来说就是，阴气过重。 阿诺深吸了一大口气，这才缓缓举起了誓言之剑，在赫卡特的两肩来回轻点了三次，就像一场真正的骑士授剑仪式。 在点下最后一剑的刹那，一道刺眼的银色光芒，从剑尖发出，射向了空中，勾勒出了两个花式书写的姓名。一个是长到只能显示前面几个名字的阿诺莱德，一个便是玛丽·赫卡忒。名字之光闪了两闪，然后便藏入了赫卡忒的眼眸之中。 “契约成立。”名为玛丽·赫卡忒的女妖如是说，“我会保护您的生命，重于我的生命，我会捍卫您的荣誉，重于我的荣誉，直至我重新回归守誓河的那一刻。” 然后，就像是激活了什么，浑身依旧苍白如雕塑的赫卡忒，眼中开始闪过各式各样的色彩。 “您喜欢什么颜色呢？”她的声音也在逐渐变得鲜活。 “你——喜——欢——什——么——颜——色？”阿诺反问。 赫卡忒一愣，她陷入半梦半醒的状态已经好多年了，在数不清的日夜轮替中，已经好久不曾有人问过，她喜欢什么，或者说也许从未有人问过。她不记得了。她只是很高兴，没由来的，比赢了所有姐妹得到清醒机会的那一刻还要高兴。 她的脑海里模模糊糊地形成了一个影子，一道如烈火般燃烧着的色彩。于是，她脱口而出：“红色，我的殿下，我喜欢红色。” “那——就——红——色。”阿诺如是说。 于是，女妖赫卡忒从此就拥有了一双血红宝石般的眼眸，那成为了她全身上下唯一鲜活而灵动的地方。 *** 晚上路德维希回来时，学舍内的寒凉已经彻底褪去，但他还是敏锐察觉到了阿诺身边隐隐流动着的特殊空间。就在阿诺的左上方，一个极其方便进行突然刺杀敌人的地方，藏着一道锐利冰冷、时刻警惕的视线。如果不是路德维希常年研究黑暗禁咒，他也很难发现。 路德维希没什么脑子的下属波波巴瓦，就对阿诺身边的新情况一无所知，他此时正高高兴兴地替自家主人，为阿诺递上一份裹着缎带的礼物。 波波巴瓦的女儿们主信光明神，在听说波波巴瓦出差后的新工作，能接触到神眷者阿诺莱德阁下之后，他的女儿们都要激动疯了。波波巴瓦偶尔回来，她们都会变得更加亲近，希望能隔空感受一下神眷者的光明。 这让波波巴瓦也越来越喜欢阿诺了，能为他带来女儿们喜欢的好人！ 阿诺打开礼物后，就看到了那本漂洋过海而来的，名为《欺诈的艺术》烫金书籍，扉页上还有作者的特签。 ——当您花费一百九十七金币购买了这本书时，就是我的又一场骗局成功了。感谢您的慷慨，陌生人。 阿诺：“……” 路德维希一个眼神之后，波波巴瓦便识趣地离开了，走时用魔法给自己撑起了一柄无形的雨伞，依稀好像还能看到伞柄上的爱心，因为他的女儿们说那样比较可爱。自古典乐赏析课的大雨之后，忒提丝港就正式进入了雨季。空堡上下，时不时就要来上一场越下越凉的秋雨。 阿诺彻底成了一个白色卷毛。 不过，他很快就放弃了和头发的斗争，和过去的每年一样，只有在刚下雨的时候，他才会试图反抗。然后就该干嘛干嘛了。今年的临界点就是今天下午。 路德维希注意到了阿诺的新变化，诧异问道：“今天不用魔法柔顺水了吗？” 阿诺正在看法袍定制店邮寄来的宣传期刊，它家已经在积极筹划冬装了。听到朋友的问题，阿诺头也不抬地说出了那句至理名言：“世——事——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一如他对本源力量互换这件事的态度。 第一晚意识到的时候，他是惊讶的。他以前完全没经历过这种事，也没有考虑过，因为他的本源力量只可能在他身上啊，不然还能怎样？互换吗？ 是的，真的互换了。 结合之前一次比一次夸张的法术场面，他真的是换了个很不得了的东西回来。 阿诺对于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很清楚的，他觉得把自己的那份摸鱼之力，和路德毁天灭地的能力互换，简直就是明抢。于是，他提出了各种尝试，想要尽快把属于朋友的东西换回去。 从这周的道德日，一直试验到了下周的赎罪日。 可惜，统统都做了无用功。 路德维希早就知道了，但他还是很乐意陪阿诺再来一遍。他本还准备了一长段对阿诺的安慰，面对这样的屡战屡败，是个人就会难免受挫。知道这个世界上也有自己办不到的事，这种感觉真的很难受。至少路德维希是这样。 但阿诺的反应却是，啊，确认换不回来了呢，那、那……就这样吧。 反正经过他一系列的观察，路德维希虽然换到了他的本源力量，却完全不像他那样废。该强大的魔始终是强大的，阿诺完全不用担心拖累朋友，相反，他的朋友还能在古典乐赏析课上用他的力量作弊。挺好挺好。 他们为什么要为难自己呢？专业的事，就该交给专业的人，耐心等待莱澳妮丝大师结束闭关修行即可。 路德维希在光明精灵的摸鱼学面前沉默了，过去的他一定会觉得这是邪门歪道，但现在的他怎么看怎么觉得有道理。 咳。 不过即便如此，阿诺也别想逃过黑暗禁咒的练习。路德维希特意和塔西佗校长打了声招呼，得到了一个比较偏远、平时基本闲置的训练场使用权。既然暂时换不回来，那他们就要尽快熟悉新力量，反复测试和练习能够使用的最大极限。 阿诺找不到理由反驳，只能带着赫卡忒一起舍命陪君子，还得时常安抚她，魔法波动不是遭受了攻击，他只是在练习。 不知道为什么，赫卡忒总是对路德维希保持着高度警惕，当然，她对任何一个靠近阿诺的生物都是这样，好像也没什么区别。只有路德维希达不到眼底的笑容明白，这是来自精灵女王的警告。她是真的一点没打算遮掩。 阿诺基本的状态就是练习十分钟，休息俩小时。但他还是觉得自己最近——好——努——力哦。 连姐姐也会在魔法通讯里夸他：“我们阿诺真是太棒了。” 路德维希觉得，这大概就是阿诺变成如今这个模样的罪魁祸首，精灵女王对自己的弟弟毫无底线，就是闭眼硬吹。 阿诺看着自己面板上新增的【黑暗禁咒】技能条，不断+1+1+1，成就感爆棚。然后，他就举手，对路德教练提出了休息的申请。 路德维希默默看了眼只开始了二十分钟的怀表。 不想，秋雨就在此时很难得地停了下来，天空放晴，彩虹出现。 阿诺绿宝石一样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他说：“我——们——去——找——宝——藏——吧。” 法尔瑞斯大陆上一直有个很出名的睡前童话故事，每一个孩子都知道，彩虹的下面藏着妖精的宝藏。妖精有别于精灵、小精灵和女妖，是完全不同的一个种族，性格狡猾，声音尖锐，喜欢捉弄人，但他们奉商业之神为主，走南闯北赚下了泼天的财富。 路德维希的脑子告诉他：你要拒绝他，严词拒绝！ 路德维希的嘴巴说：“好啊。你知道吗，其实从天空上看去，彩虹并不是一道半圆的桥，而是一个五彩缤纷的圆环。” 阿诺：“……”我本来还想给你科普这个科学常识呢。你们西幻魔会飞真是了不起哦。 然后，他们就去找宝藏了。 一下午的时间一晃而过，他们什么也没有找到，可两个还是很开心。 在回去的路上，他们遇到了终于从治安官小楼里放出来的红龙贝奥武夫，他的身边还跟着路德维希尽职尽责的下属大魔母拉迪亚。拉迪亚小姐腰间总会别着一根蛇鳞一样的鞭子，因为比起法杖，她更喜欢抽人。 拉迪亚小姐是个合格的监工，刚刚监督红龙上完交通法课，如今就开始布置吃完晚饭后贝奥武夫需要学习的课程。 举着一把重剑的红头发少年，本是垂头丧气地走在街上，看上去已经被知识的海洋摧残坏了。 直至他在茫茫人海看见了阿诺，就宛如看见了自己的救星。 他一个健步就冲了过来，热情邀请：“阿诺，阿诺，晚上我们一起去玩吧。”九月是狂欢月，是商业之神的主月，哪怕不能真的喝得烂醉如泥，也不应该过得像一个苦行僧。他们要抓住九月的尾巴！ 阿诺努力维持着一个精灵对龙族该有的矜持。 可贝奥武夫却很会加码：“你要是去，我就为你赢下酒馆里最近特别流行的飞龙胸针，人人都想要的，你也想要吧？特别、特别好看。” 阿诺：“……”被狠狠拿捏了。 最后的迎头暴击，是红龙的一句：“我们可是朋友啊！” 阿诺：“！”四舍五入，等于自己有龙了，顿时觉得已经没有办法和没有龙的普通人说话了。 路德维希·没有龙·阿斯蒙蒂斯：“……” 第25章 往生月之歌： 红龙贝奥武夫对酒的热爱，就像是流淌在他金红色的血液里，他熟悉忒提丝港大大小小的所有酒馆。从冒险者、水手到码头工人混杂的烈酒酒吧，再到哪怕是贵族也会频频光顾的葡萄酒庄，就没有他进不去的地方。 他还是忒提丝港酒业协会的副会长，在空堡风风火火地搞了个美酒结社，和最大的学生社团追光者协会，力争过上学期末“最受学生欢迎的社团”称号。 “我们今年肯定能赢。”贝奥武夫坐在吧台前，正对着调制鸡尾酒的酒保小哥信誓旦旦地吹牛。 穿着深色马甲、拥有一双毛茸茸立耳的酒保小哥，是个猫系兽人，他一边操控魔法，晃动着吧台上的三个摇酒器，一边大力搓铲着冰块，让它们从平平无奇的半透明变成了璀璨夺目的钻石形状。不仅如此，他还要分心，时不时地给红龙捧场“你们当然可以，你知道的，我永远相信你，贝奥”。可以说是再忙不过了。 红龙带阿诺等人来的是一家兽人主题的酒馆，从老板到服务员，统统都是进城务工的各色兽人。兽人总是勤劳的，哪怕如今还是下午，酒馆已经开始营业，是忒提丝港最热闹的酒馆之一。 在名为《命运女神在跳舞》的激昂乐曲中，彩带飞扬，信鸟欢呼。 阿诺和路德维希、拉迪亚坐在一旁棕红色的卡座上，苦恼地看着酒水单，迟迟没有办法决定他今天的第一杯该点什么。 因为他都没有喝过。 搭配动图的酒水单，又是那样的眼花缭乱，看得阿诺举棋不定。其中有一款鸡尾酒号称喝完能让人从口中喷出五彩的飓风，还有一种则说是拥有连酒神都要为之倾倒的甘甜，当然，最吸引阿诺的还是闪着流光溢彩宛如金沙的那杯。 拉迪亚对阿诺这位传闻中的神眷者，之前一直处在一种“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状态里，对没脑子的同事波波巴瓦有关“主人有可能喜欢上了神眷者”的绯闻猜测嗤之以鼻。不是说神眷者不好，而是说，那可是他们心里铁血到根本不给浪漫留地方的主人啊，路德维希的自恋让他甚至都不肯用联姻换盟友，更别说谈恋爱了。 拉迪亚曾和几个同僚私下开局，她赌统帅会孤独终老，成为最不阿斯蒙蒂斯的阿斯蒙蒂斯。主淫欲的魔神血脉，要迎来一个苦行僧家主了。 结果…… 她就眼睁睁地看着阿诺在他们面前，慢吞吞地选了至少半个点，而她一向人狠话不多、以最不耐烦别人浪费时间著称的主人，从始至终都没有一点不满。他脸上的笑容，都不是那种客套的假笑，是发自肺腑的开心。完全没有注意到时间的流逝。 反倒是性格风风火火的拉迪亚先崩溃了，求求了，别选了，咱们都买一杯，你都尝一口好吗？算姐姐请你了行不行？你们精灵这么缺钱的吗？ 阿诺却觉得不行，太浪费了，他爱花钱，但不喜欢浪费粮食。 “恕我冒昧，但是，就，您小时候也这么……”磨磨唧唧的吗？家长真的不会抽你吗？在魔域这种没什么亲情可言的地方，父母的教育总是简单粗暴，打，往死里打，打着打着有一天发现打不过了，就寓意着孩子长大可以撵出家门不管死活了。 阿诺愣了一下，不是意外拉迪亚的问题，而是很认真地开始回忆，他小时候吃饭是个什么情况。 精灵族没有父母，只有生命母树，所以当他们从树上诞生之后，就会由统一的抚育机构接走，开始精灵幼崽的集体生活。由于精灵人口不多，每个新诞生的幼崽都像珠宝一样珍贵，而唯一能靠近幼崽的地方，就是抚育机构，导致了机构里总是抚育员多过幼崽。 一个幼崽可以平均分配到两到三个抚育员，甚至在最夸张的时候，达到了人手六个起步的可怕程度。虽然这么说不好，但基本都是抚育员追着幼崽喂饭，多吃一口都激动得恨不能去登报。 并不存在魔域这种……呃，粗狂的教育风格。 阿诺和他姐姐萨拉曼德要更特别一点，他们并没有进入抚育机构，因为在他们还在花苞里时，一个就被确定了神眷者的身份，一个则是毫无争议的女王候选。 生命树在预感到这一代女王的年迈或者力量衰弱后，就会开始集中力量供养，在最高的枝头孕育出一颗全新的女王花苞。它所包含的强大魔力，就像是漆黑的夜晚中唯一的一盏灯，所有的精灵都会知道，她们即将迎来新一任的女王。 当时长老团还曾因为察觉到花苞里是两个精灵幼崽，而连夜和先代女王召开了会议，生怕再来一次双王决裂的历史。 一苞双生乃至多生，在精灵族也不算罕见，双王临朝的例子都有好几次。但最后一次双王统治，导致了精灵族很长一段时间的内部分裂，差点连生命树都一边砍一半。长老们年纪大了，经不住吓，决定快刀斩乱麻，从一开始就决定出长幼，再规定只有长女才能继承王位。 但先代病弱的女王却很反对，她不觉得双王制度有什么错，这是自然女神定下来的，她们应该顺应自然。哪怕是分裂的自然。 就在两边僵持不下的时候，花苞提前诞生，出生的是一女一男两个精灵，两派再也不用吵了，皆大欢喜。 先代女王当时的情况已经很不好了，便长老团接手了萨拉曼德姐弟的教育。 精英教育。 那是真的很精英，哪怕是吃饭这种事，双胞胎也要分坐在长桌的两旁，白色的餐布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美味珍馐，空旷但不失典雅的餐厅里，站了一排排负责照顾公主和王子的精灵。即便……当时的两个皇室幼崽，还坐在宝宝椅上，只吃一碗盈米糊糊就能饱。 那段童年，给阿诺留下了非常深刻的神经病印象。 等后来稍微长大一点，能自我表达了，姐姐萨拉曼德就强烈要求了和弟弟阿诺坐在一起吃饭。小时候的萨拉曼德可比现在霸道多了，说一不二的，根本不允许别人质疑。或者说，她从没有变过，只不过小时候还没有学会伪装。 萨拉曼德和弟弟的关系非常亲密，就好像她天生便知道谁是她的半身。不过，双胞胎偶尔也会有熊孩子间的争抢。 座位近了，就更方便萨拉曼德动手了。 好比，小白毛阿诺吃饭习惯把喜欢的留在最后吃，他很喜欢这种延迟满足的感觉。结果，辛辛苦苦吃完了不怎么喜欢吃的蔬菜，再一转头，自己最喜欢的炸鸡连盘子一起都没了。 萨拉曼德毫不客气地都给拿了过去，并风卷残云地吃了个干干净净。 她一边吃，还会一边说：“阿诺你不喜欢吃炸鸡吗？那姐姐帮你吃哦。” 阿诺：“……”我炸鸡呢？我那么大一块炸鸡呢？ 当然，阿诺作为一个现代灵魂，也不是完全不会反击的，他第二次的时候，就学会了大熊猫特殊的护食技巧，赶在萨拉曼德动手之前，把他喜欢吃的水果，一口气都塞进了自己的嘴里。不嚼，也不吐出来，就鼓着一张小脸，宣示主权。 回忆在这里戛然而止，因为姐姐萨拉曼德的魔法通讯打了过来。她每天只要不忙的时候，总会抽出一点时间来关心一下弟弟的生活。 阿诺习以为常，当下就接了起来。 还等着阿诺回答自己的拉迪亚：“？？？” 萨拉曼德今天又换了一顶冠冕，穗状花序样式的，显得整个精灵都更加地威严了。面对弟弟那边嘈杂的背景音，女王陛下微微挑眉，却只是问：“今天写发言稿了吗？” 阿诺这才想起已经被他抛到九霄云外不知道几周的发言稿，只能努力找补：“还——在——努——力。” “在酒馆努力？” 阿诺：“！”反应迟钝的弊端就是这样。但这个时候已经没办法找补，他只能死鸭子嘴硬地缓缓点头。是的，他就是在酒馆努力！他探够着，拿过了桌子上绘有兽神头像的餐巾纸，示意姐姐他有灵感了就会写在这上面。 路德维希也笑着解围：“狂欢月是商业之神最喜欢的节日，他的从神灵感缪斯们一定不会缺席，想要得到女神的倾故，总要来亲自体验一下节日的气氛，不是吗？” 萨拉曼德轻呵了一声，没有反驳，她不会反对弟弟享受生活。 她只是冷不丁地随机来了一个提问：“奖赏日为什么没给我来通讯？” 阿诺的反应得还算不错，他说：“明——天——才——是——奖——赏——日——啊。”今天是周四舆论日。 银发女王的笑容一下子就扩大了：“不错，你合格了。好好享受美好的夜晚吧。需要我帮你推荐几款酒吗？” 阿诺重重地点点头，那他可太需要了。 “往生月之歌，绿白色，很清淡爽口，会有一种春天的气息。”女王陛下对酒的态度一直是微醺即可，她不喜欢彻底喝醉后的那种失控感，她需要把所有的东西都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才能安心。所以，她给弟弟推荐的其实是一款不含酒精的鸡尾酒。 阿诺沉吟半晌，也没见他下单，等贝奥武夫带着兽人服务员都回来催了，他才道：“十——二——月——的——酒，为——什——么——挂——钩——春——天？” 女王陛下更满意了，大手一挥：“恭喜你答对隐藏题目，奖励是今晚你和朋友的消费都由萨拉曼德女士买单。” 不等阿诺说什么，深陷龙神复苏骗局而捉襟见肘的红龙，先高兴地嚎了一嗓子。姐姐大气！姐姐牛逼！姐姐你……还缺弟弟吗？特别能花金币的那种。 第26章 烤银杏： “我——不——要——钱。”阿诺却这样对姐姐道。 深色皮肤的拉迪亚嗤笑一声，给了红龙一个眼神，不想给傻子留面子。她最近就近监控红龙，已经快要监控的怀疑人生了，她本来是抱着给主人驯龙的信心来的中域，在她的脑补里，与龙的搏斗必然是一波三折，历经艰辛的，过程中会充满了优雅的血腥暴力，或天才的头脑智斗…… 万万没想到，她遇到了一个智障。每天在空堡的生活，不是在提醒贝奥武夫在训练中保持警惕，就是和想骗龙的骗子斗智斗勇。 因为她一个不注意，这傻子就有可能让本就不算富裕的钱袋子雪上加霜。 她悟了，她果然还是更适合战场，她宁可在和黑暗教会的你死我活中牺牲，也不想被傻子龙活活气死在米斯大区！ 她真的很想揪着红龙的耳朵问，你还记得你们龙族和精灵族之间的恩怨吗？神眷者也就算了，你现在竟然还想当萨拉曼德的弟弟，你是真不知道那是精灵族的女王，而你是龙岛自由龙族的中坚力量吗？哪怕是开玩笑，也很丢龙欸。 最重要的是，你想当人家弟弟，人家也不会要比啊，真弟弟和装弟弟，区别很大的。 看看人家神眷者的觉悟，再看看你。 红头发的龙族少年表示无法理解，怎么会有人拒绝金币呢？那可是闪亮亮的黄金啊！他哪怕曾经坐拥一个山洞的金币，如果有人当时提出要多给他，他也是不会客气的。 “我——有——钱。”阿诺慢吞吞的继续道。 萨拉曼德懒得和弟弟在这种事情上掰扯，她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你还是个未成年，就该花家里的钱。”萨拉曼德一直很骄傲弟弟的赚钱能力，但有些时候又会受精灵的大环境影响，很大女子主义的觉得，在弟弟嫁人之前，就该由她来养。 然后，国事匆忙的女王陛下就挂断了通讯，重新埋首进入了工作的海洋。 徒留弟弟把想要说完的话才刚刚说完：“比——起——钱，我——更——想——不——写——发——言——稿。” 等阿诺再朝着魔法通讯看去的时候，他姐早挂了：“！”怎么这样？ 贝奥武夫、拉迪亚、服务员：“……” “下次直接说重点。”路德维希哭笑不得的摸了摸朋友蔫下去的白色呆毛，就好像它也在为光明精灵的内心哭泣。他不算安慰的安慰道，“而且，哪怕你说完了，她也不会同意的。发言稿必须写。” 如果阿诺真的参加了六族大比，不用想都知道大家会想看谁作为参赛代表发言。 阿诺在心里哭的更大声了，好惨啊，真的好惨啊。 屋漏偏逢连夜雨，手里端着四大杯金黄冒泡啤酒的兽人服务员，也不干了。这是一个犬族兽人，祖上大概有柴犬的基因，犟脾气是他最大的个性标签，他对阿诺表示：“你是未成年？未成年怎么能进酒馆？我们不做未成年的生意，快出去，快出去。” 说着就要把他们一桌四人请出去，甚至都不需要喊保安，他一个顶仨的健硕身材，自认已经足够胜任这份工作。 阿诺：“？”我一百八了！ 路德维希解释了一下阿诺的岁数。 “你一千八了也不行！”柴犬兽人却非常认死理。他“砰”的一声，把手中四个硕大的扎啤杯放到了桌面上，然后便鼓动着短袖制服上青筋横露的肌肉，粗生道，“只要在你们族里你是未成年，那你就是未成年。哪怕你的岁数是我的一百八十倍也不行。” 柴犬一岁成年，柴犬兽人也是。 兽人的生长速度和动物基本是一比一还原，不管是身体还是大脑的发育速度都极其可怕，今天还只到膝盖，明天就已经齐肩。但也因此，兽人族的平均寿命还不到人族的一半，如果不是有旺盛的繁衍能力，怕不是早就绝迹于法尔瑞斯大陆了。 这只现年一岁零八个月的成年打工犬，就这么把一百八十岁的精灵和他的三个朋友，一起拒在了酒馆之外。 阿诺：“……”你清高，你了不起，你头是所有狗里最大的！ 路德维希默默的朝自己的精灵朋友看了过来，就好像在说，不会骂脏话就不要勉强了。 阿诺和他的朋友们站在酒馆门口，齐齐抬头，看着酒馆招牌上灯火通明的名字——“福瑞天堂”，觉得这里一点也不天堂。 红龙发出抗议：“他没成年，但是我们成年了啊，为什么连我们也拒绝？嘿，里奥，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名为里奥的高大兽人服务员，粗着声音冷着脸：“朋友是不会带未成年来我们酒馆的。”人族的法律如何，里奥至今还没有完全搞明白，但在他们兽人帝国，未成年的保护是十分严苛的，这种私自放未成年进酒馆的行为，够他们被雷劈八回。 真·劈，由祭司催动雷系法术，照着犯人的天灵盖就是一道闪电，连劈八次，能活就活，活不下去就去兽神面前请罪。 “你们带了未成年进酒馆，这里就不再欢迎你们……至少今晚得上黑名单。”里奥最后这样对贝奥武夫道，他们关系确实不错，“别怪我没提醒你，红龙，是所有的酒馆。”酒馆和酒馆之间也是有自己的联系方式的，忒提丝港的酒馆行业尤甚。 撂下警告之后，一身腱子肉的柴犬里奥就重新回酒馆里工作了，今天实在是太忙了。 外面已是一片夜色，福瑞酒馆变得更加火爆，拦在外面排队的队伍一直顶到了隔壁的小巷。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夜生活刚刚开始，阿诺四人却连口晚饭还没吃，本来是打算在福瑞酒馆吃的，红龙说它家拥有大陆第一的烤肉。可惜，他们刚刚只来得及混个水饱，就被请了出来，如今只感觉一肚子冰块在摇晃。 四人面面相觑，既然上了所有酒馆今晚的黑名单，好像就只有回学校一条路了。 阿诺不甘心，他一直是这种性格，要么不出门，出了门一定要尽兴，不然总感觉很亏。这一回，还多了另外一个理由。 ——他、他还没得到飞龙胸针呢。 阿诺刚刚在酒馆里都看到了，是那种会飞会动、十分逼真的龙胸针。从四肢粗壮的黑龙，到脖颈细长的绿龙，再到会喷射雪花的银白之龙，他哪个都想要。但是这种胸针是忒提丝酒业协会定制款，只送不卖，是属于胜利者的勋章。 阿诺现在却连参赛资格都没有，他只能眼巴巴的看向他的红龙朋友，他可是酒业协会的副会长啊。阿诺这回连精灵的矜持都快撑不住了，因为他真的好想要胸针，随便哪一个。 可哪怕是副会长，也只能靠自己的实力赢下游戏，才能拥有胸针。 他们酒业协会就是这么严格。 “这——样——啊。”失落的精灵，一点点垂下头，准备认命了。 路德维希却想到了渡鸦人当初对阿诺的调查，资料里说阿诺刚诞生时好像出了什么意外，连教皇卢卡斯十四世都惊动了，却并没有完全治好。甚至有专家曾对精灵女王断定，阿诺莱德王弟会成为一只永远都无法成年的精灵，因为他能活下来已经是一场奇迹。 “我去赢胸针，你们去隔壁街的牛排馆吃点东西，不用等我。随便帮我点一份什么，阿诺知道我的喜好。”路德维希捏了捏鼻梁，准备摘下眼镜。 红龙贝奥武夫兴奋了：“溜进去吗？带我一个，带我一个，还有拉迪亚，我们玩游戏超强！” 拉迪亚：“？？？”你想死能不能别带我？ 路德维希已经快要控制不住想要屠龙的心，但一看到阿诺就站在一旁，他最终还是耐下了语气道：“我不是在和你们商量。”他摘去眼镜后，就给自己重新换了张脸，“除非你也能在三秒钟内做到这样。” 阿诺：“！” 红龙吹了一声口哨：“酷。” 拉迪亚欠身：“我会替您照顾好阿诺莱德殿下。” 路德维希满意的看了眼拉迪亚，他真的很喜欢聪明人，能让他省去很多暴躁的心情。四人就此分道扬镳，路德维希一魔去为阿诺实现愿望，而阿诺则开开心心的先去隔壁点菜。为表达对连累朋友们今晚也喝不成酒的歉意，肯定是由他来买单。 牛排馆的装修很复古，店里没什么客人，只有轻快的音乐在背景中缓缓流动，是阿诺比较喜欢的那种。 阿诺把菜单推到了红龙和拉迪亚面前：“随——便——点，别——客——气。” 然后，阿诺就专心致志的琢磨起了，路德今晚会想要吃什么。他真的真的非常努力，努力到了自己的肚子已经咕咕叫了才想起来，他忘记点自己的了。 “啊。”精灵如是说。 虽然只认识了短短一个晚上，但拉迪亚已经懂了神眷者的套路，她道：“我帮您点了一份他们家的招牌套餐，应该已经做上了，如果您不喜欢还可以再叫别的。” 阿诺不挑食，吃什么都可以。他只是缺少时间，尤其是在饥饿的时候，等餐总会变成一场格外痛苦的折磨。听到拉迪亚的好心，他就像是看什么救世的英雄般，绿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感激。这个魔也好好哦，你们魔族都这么会当别人朋友的吗？ 拉迪亚谦逊一笑，只在心里对其他同僚略显“歉意”，未来选帝侯的男朋友，我先舔为敬了，兄弟们。 红龙也是没客气，点了满满一桌，并且服务员还在源源不断的加餐，他们龙真的很能吃。 但不知道为什么，路德维希一直都没有回来，阿诺最后给他点的烤银杏都已经上来了，可路德维希还是没有出现。烤银杏不能放，必须得趁热吃，不然不仅会失去香甜软糯的口感，还会变得有些发苦。阿诺已经点的很慢了，早知道就该再慢一点。 拉迪亚真的很会看人眼色，她立刻会意，小声在阿诺耳边道：“我去看看大人吧？” 阿诺开心的点点头：“拜——托——了。” 红龙还在吃吃喝喝，根本没空关注其他，他举着比自己手臂还要粗的烤魔羊腿，吃的乱没有形象，但看上去就是让人食指大动，特别香。 结果，拉迪亚刚一出门，搭了身深色风衣的路德维希，就已经出现在了街角。手里拿着飞龙胸针，对落地窗边的阿诺晃了晃手，是所有的款式，他都替他赢了下来。 阿诺：“！”他的朋友好棒哦！ 不等阿诺也挥手挥回去，变故就发生在了刹那。地动山摇，声势浩大，整个房子都开始剧烈的晃动，但又绝不可能是地震。牛排馆门口的街道上，突兀的出现了一道巨大裂痕，就好像要将这一片大陆都生生撕碎。 阿诺双手撑在结实的桌面上，在晃动中稳住了身形，震动停下的第一时间，他就焦急的朝窗外看去，像确认朋友的安危。但是，他却只看到了从裂痕中突然冒出的刺眼的光芒，一阵白光之后，阿诺就彻底看不到玻璃外面的世界了，自然也看不到路德维希。 整间牛排馆变成了一座孤岛，轻柔的背景音戛然而止。 孤岛里，只有阿诺，和吃肉吃到卡住的红龙贝奥武夫。当阿诺想起来去看牛排馆里的老板和服务员时，他们早已经失去了身影。 “陷阱吗？！”贝奥武夫第一时间进入了备战状态，他的嘴里还在用力咀嚼着最后一块两分熟的牛肉，手里却已经握紧了好像凭空变出来的巨大重剑。他赶到了阿诺的身边，将他紧密的保护了起来，因为他觉得纤细的仿佛风一吹就倒的阿诺，根本不适合战斗。 阿诺也不确定这是不是一场蓄谋已经的陷阱，但目前来看，好像只能这么解释。对方不是冲他，就是冲着红龙。 “艹，”强行艰难咽下最后一大口牛肉的红龙，差点没被噎死，但总算能开始中气十足的开嘴炮了，“到底是谁？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有本事出来啊！藏头露尾的算什么英雄？本大爷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丑东西，搞这种小伎俩！” 在贝奥武夫看来，面由心生，设计如今这一套的人，一定很丑！ 然后，对方就像是真的被激怒了般，朝着红龙就攻了过来。但根本没人能看到对方，也看不到对方的法术。阿诺和红龙只感觉到了呼呼的强势气流，从四面八方朝他们打了过来。阿诺被红龙推到了一边，闪过了连续散发的群体攻击，但贝奥武夫少年气的脸上却被划开了一道很深的口子，鲜血立刻喷涌而出。 龙族的皮糙肉厚举世闻名，在物理防御这一块天生强悍。这个世界上，能在一击之间就在龙族的躯体上划出如此之深的血痕的魔法或者人并不多。 红龙和阿诺心里都明白这个道理，警觉心被拔高到了极致。 在他们思考的时候，攻击也并没有停下，反而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急。贝奥武夫想化身为龙，却不知道为什么不行了。他再次艹了一声，但还是咬咬牙，冲到了阿诺身边，准备用自己给阿诺当龙肉盾牌，他的身体还能抗，阿诺有可能都挡不下第一轮。 结果，一道金光闪过，阿诺和红龙在千钧一发之刻，被一个牢不可破的防御罩子保护在了其中。 阿诺最近和路德维希的练习初见成效，其他的不好说，但防御法术已经炉火纯青。 瞬发，没有咏唱，就构建出了一个金色的花瓣罩子。那其实是精灵诞生之前的花苞，是阿诺心中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他感觉待在里面，就好像再一次回到了生命树上。世界一片安静，只有林中偶尔的鸟叫蝉鸣，以及姐姐一下又一下强健而有力的心跳。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阿诺突然意识到了，他的守誓者赫卡忒一直没有动静。但这是不可能的。玛丽非常机警，甚至已经到了有些魔怔的地步，阿诺平时和路德学习黑暗禁咒时，玛丽都要时不时的冒头，展现出了极大的攻击欲。没可能她到现在都没有动静。 但总不能是在一开始就知道阿诺带着守誓者，并精准锁定了女妖的方向…… “不——可——能。”阿诺就像是醍醐灌顶般，因突然的袭击而变得混乱的大脑，一点点被重新梳理清明。他面对越来越疾、好像连他的防御罩都要打出裂痕的风刃魔法，一字一顿道，“这——不——是——我——姐——的——水——平。” 萨拉曼德是绝对不可能把这么弱的女妖安排到弟弟身边的，既然女妖没有动静，那就只能说明…… 在阿诺顿悟的那一刻，整个世界变应声随之碎裂，就像是一面面被打破的镜子，镀银的一面碎了一地。 之前那个世界是假的！ 在镜子的外面，是焦急到眼睛都重新变白的守誓女妖赫卡忒，以及看上去怒火中烧的路德维希。阿诺从没有见过路德那么生气，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却一下子就能让人明白，只要他像，他随时随地都能让他脚下的这片土地陷入苦难。他紫色的眼眸已经暗到了极致，魔法之力都要具现化到了身体之外。 就在路德维希紧绷到了极致时，阿诺重新回来了，或者说清醒了过来。他还是坐在牛排馆里，所有人都在。 拉迪亚小心翼翼的替阿诺和路德保护着那一套飞龙胸针。 而红龙贝奥武夫…… 还沉睡在原地的座位上，嘴里卡着啃了一半的烤羊腿，龙族尖锐的牙齿还在倔强的撕咬，好像不把羊腿全部吃完决不罢休。 阿诺：“……”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龙也挺强的。 “到——底——怎——么——回——”阿诺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就被发现了他的路德维希一把扯进了怀里，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他的拥抱不断加深，是从未有过的力量。他好像恨不能从这一刻起，就把自己和阿诺融为一体，谁也别想再把他们分开。 反倒是惊魂未定的阿诺，在一点点理解了现状后，艰难抬手，在任由路德维希的拥抱中，轻轻的拍了拍对方的背。 他轻声说：“别——怕。” 路德维希这才惊觉，在这件事里，受到更大惊吓的是他，他的手一直在微不可查的颤抖，只有被紧紧抱住的阿诺才能察觉。原来……他是那样的害怕失去怀里的精灵，害怕到恨不能拉所有人陪葬。但是当阿诺重新回来拥抱住他的那一刻，又让他很轻易的原谅了这个世界。 路德维希终于恢复了理智，却一点也不想把他的朋友放开，只是在他的尖耳朵边解释起了都发生了什么。 这是一场考验。 来自六族大比。 幻境从拉迪亚离开牛排馆的那一刻便开始了。 而只要意识到幻境的存在，就能通过考验，阿诺也就会正式被神契方碑承认，成为这一届的参赛选手。 这种考验往往是毫无规律可言的，也没有太多的记载流传下来。他们唯一能知道的，就只有选手绝对不会在考验中受伤或者死亡。这真的是很轻很轻的一个考验，就像属于小朋友的一场惊心动魄的冒险。 但路德维希还是很生气，气六族大比，气缺德的神契方碑，气他自己。 塔西佗校长曾对即将远赴战场的路德维希说，大多数人的愤怒，往往来自于自己的无能。别被你自己打垮。这些年，路德维希什么都闯了过来，他不知道无能为何物，所以也很少生气。直至今天，哪怕明知道阿诺不会有危险，他才明白校长的意思。 阿诺本该像光明教的那个老教皇一样，成为一个活在理想国的傻瓜，他不该遭遇这一切。 “可——是——我——不——害——怕——啊。”准确的说，是还没有来得及害怕，阿诺就已经用最快的速度从幻境里出来了。他甚至有点高兴，如果这是一场比赛的话，那他说不定会罕见的排在名次的前面。 沉默的守誓女妖，不会说话的法杖，都给了他提示。 “是的，你很勇敢，也很聪明。”路德维希拍抚着阿诺单薄的肩膀。是他，他才是那个胆小鬼，“我真的很生气。” “不——要——生——气。”气大伤身。 “可是控制不住啊，怎么办？”路德维希其实已经渐渐有点缓过来了，他重新开始和自己的精灵朋友逗起了闷子。 阿诺却很认真的回：“那——就——小——发——雷——霆。”小小、小小的生一下气。 路德维希的心漏跳了一拍。 第27章 蜜汁烤翅： 红龙贝奥武夫终于醒了过来，虽然在时间上和阿诺看起来并没有相差很多，实则在幻境里已经不知道战斗了几天几夜。出来后，整条龙直接歪在了座位上，他是那样的疲倦，累到仿佛连根小拇指都抬不起来。 他就这么迷迷糊糊的坐了很久，却始终没能意识到之前经历的一切都是虚假的。 “那你是怎么出来的？”拉迪亚一脸诧异。她掏出褡裢上魔域特制的嗅盐瓶，在红龙的鼻尖下面晃了晃，才把他换回了精气神。 “赢了就出来了啊。”没有技巧全靠莽，一听就是贝奥武夫会给出的回答。他全然没觉得自己在里面浑身上下都是伤口、体无完肤恍若血人的样子有哪里不对。他只觉得痛快极了，自来了空堡化身文明龙后，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体会过这么酣畅淋漓的战斗了。 爽！就一个字！ 拉迪亚扶额，看着自己猩红的指甲，她以前只觉得这样威慑又骇人，如今却莫名觉得它增添了一份不该属于她的老母亲色彩。她心力交瘁的对她的“大儿子”道：“你就没意识到神眷者已经不在你身边了吗？” “意识到了啊。”红龙点点头，理直气壮的回，“他不是躲到安全的地方了吗？” 拉迪亚：“……”玛德，你个文盲龙竟然还会自动合理化剧情。不过，骂着骂着，她的好奇心也跟着起来了，“那你在里面能变龙吗？” “变不了。”红龙老老实实的摇头。 贝奥武夫是真的满脑子肌肉，拉迪亚都提示到这个份上了，他也还是没能明白拉迪亚的意思。 “你和主人的契约，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会自动解禁。如果你真的战斗了几天几夜，你是能够重新拥有翅膀的，明白吗？”拉迪亚觉得自己好像是在给刚刚学会撕咬的幼崽，讲述一加一为什么等于二。没有翅膀，就说明这个世界是假的啊。 “对啊，艹，我怎么没想到。”红头发的少年一拍大腿，被自己的乌龙逗笑了。 拉迪亚：“……”就，你还挺乐观啊。 长时间和傻子混在一起，我不会也跟着一起掉智商吧？魔域的大魔母，工作以来，第一次产生了如此强烈的就业危机，她家主人在魔域可是出了名的不爱和傻子玩。 *** 在确定贝奥武夫没事后，阿诺和路德维希就先一步离开了，是路德维希提出的。 路德维希仰头看着忒提丝港如黑天鹅绒布的夜空，对他的小王子伸出了手：“亲爱的阿诺莱德殿下，我能有这个荣幸吗？邀请您赏脸月下漫步。” 阿诺在月亮女神洒下的清辉中，愉快的答应了朋友的邀请。 阿诺以为他的魔族朋友是想消解一下“劫后余生”的情绪，他本人很喜欢这样的突发奇想，兴之所至。漫无目的的走过忒提丝港的大街小巷。 但路德维希…… 实则是在给阿诺一个反应过来的机会，他刚刚已经说了牛排馆的幻境是六族大比的考验，但很显然阿诺·反射弧过长·莱德，听到归听到了，却肯定没联想自己也是参赛选手。 这些天的相处，足够路德维希了解阿诺的套路。 他好像总是这么慢，但是没有关系，他愿意等。 夜间的微风吹拂在两人同样好看的脸上，就像吹来了一脸的幸福。阿诺正在一边走，一边轮流佩戴他的飞龙胸针，每一个都好好看，每一个都好喜欢。当然，他最喜欢的还是和好朋友一起分享。他给路德挑选了一个他觉得最适合对方，是六只为一套的飞龙里最可爱的那个。 路德维希：“？？？”他怎么看都比较适合那只会喷出冰凉火焰的黑龙吧？或者浑身冒闪电的紫色雷龙也行啊，至少搭配他的眼睛。 【可是，路德 在我心里就是最可爱的啊。】阿诺亮出了早就写好字的兽神纸巾，还是他从福瑞天堂里拿的。 “！！！”路德维希感觉自己的心脏彻底炸开了，就好像有谁在那里开始不停的放烟花，每一朵都形成了光明精灵的模样。 阿诺却还在一边耐心的列举着，为什么路德维希是他心中最可爱的魔。他会担心他担心到害怕，会帮他赢下所有的飞龙胸针，还会关心他适不适应互换的本源力量……天哪，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路德更好的魔吗？ 路德维希、路德维希已经不会思考了。他只会僵硬的好像一块木头，行走在阿诺的身边，鼓了一次又一次的勇气，才装作神色如常，不着痕迹的和阿诺要走了他写字的纸巾。 那是路德维希迄今为止，收到的最棒的礼物。 路德维希就这么跟在阿诺身边，一起相伴着走了下去。他看着快乐的好像要开始往外冒音乐符号的光明精灵，走过一盏又一盏的路灯，在光与暗的交错中，带他领略到了忒提丝港不一样的风情。 石板路，涂鸦墙，在横穿过某个不知名的小巷后，便突然看到了大海，波澜壮阔，海天一色。 咸腥的湿气伴随着微凉的海风，朝着两人扑面而来。阿诺没想到还能走出这样的惊喜，他当下就拉着他的好朋友，朝着栈道跑了过去，张开双臂，舒服的眯起了双眼，任由海风吹起了他银色的长发，为这个夜晚留下了一抹流光。 兴起之时，阿诺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做的了，他好像只是在心里想着，要是能飞起来就好了。然后，法随心动，他驱动了一个从未用过的高级风系法术，在透明风球的包裹里，他和他的朋友一起飞向了大海，直至站在了海平面上，还会随着潮汐的涌动一起起伏。 阿诺：“！” 脚下是惊涛骇浪，远处是灯火通明，阿诺在来到异世界的第一百八十个年头，头顶着璀璨的群星，学会了飞行。 阿诺：“！” 阿诺：“！” *** 精灵是不会飞的。 这事说起来挺不可思议的，几乎违背了阿诺对所有西幻的认知。当然，他如果冷静下来仔细想想，确实也有不少里的精灵是不会飞的。 可对于当年还是个小豆丁的阿诺来说，忽闻噩耗，不啻于晴天霹雳。 精灵怎么能不会飞呢？他们都能学魔法了，为什么学不会飞？ “不只是精灵不会啊。”从小就比他高的姐姐，慌张的安慰弟弟，“很多信仰光明神的种族都没有办法飞行，因为这会被认为是对太阳主君的挑衅。”太阳神是光明神最重要的从神之一。那个时候萨拉曼德还相信弟弟是信仰光明神的，以为这么安慰他，他就会接受。 没想到阿诺哭的更大声了。 因为他思考的方向是，所以说信仰黑暗的子民，就可以飞天遁地了是吗？黑暗神这么好说话的？ 黑暗神的脾气好不好，不好说，但从祂的从神黑夜女神成神的传说中可以看出，祂至少是不反感有生物飞到祂面前的。——黑夜女神化身乌鸦，来到了黑暗神面前，用自己仇敌的双眼，换取了黑夜的权柄。 白色的小卷毛很是重塑了一段时间自己的异界三观。 但后来每每想起，还是会不由的悲从中来。直至一百多年以后的今天，在他和朋友互换了本源力量后，他得到了像鸟一样轻盈，飞向天空的能力。黑暗神也太好了吧？感动。他真的要开始认真考虑转投老板的事了。 路德维希不得不告诉自己的朋友：“其实有不少法术都可以让你飞起来。” “咦？” “只要你的禁咒足够强大。”作为一个合格的魔族统帅，路德维希的画饼技能，也算得上是炉火纯青。 那你 还是当我死了吧。阿诺死死的闭上了嘴，拒绝吃任何一口饼。 …… 在回到空堡之后，夜深人静的时候，阿诺才终于垂死病中惊坐起，穿着睡衣、光着脚，就跑去敲响了朋友的寝室。 他真的慌了，从没有过的。 路德维希根本没睡，他正一边吃着重新烤过的银杏，一边随便从书架上抽了一本诗集打发时间，等的就是阿诺。在房门才敲响一下的下一刻，他就为他的精灵朋友打开了房门。并且都不需要阿诺开口问，他就已经熟练的开始了回答：“是的，那个幻境不只针对红龙，也包括你。 “咱们本源力量互换了，而我大概、可能、也许是个魔族的选帝侯。” “当然，现在是你了。” 阿诺：“！！！”我想说的明明是我的后背好像有点疼，就翅根的部分，宛如蜜汁烤翅一样被架在了炉子上烤，你快帮我看看，我是不是长你们魔族的翅膀了。但是很显然，你现在说的这个过大的信息量更加可怕啊啊啊。 第28章 热牛奶： 两个问题都很要命。 但阿诺作为六族大比的忠实观众，他肯定是更关心比赛的。他准备强忍后背的敏感，先让路德把六族大比说清楚。区区小疼…… 阿诺连句子都没办法在心里想完整，因为就在刚刚，他后背肩胛骨的位置突兀地窜过了一股电流，还不是一下，而是窜来窜去，直冲大脑，伴随着心跳声开始强烈的震颤，最后他看路德都好像看出了残影。 就好像鼓胀酸麻都集中到了一起。幸运的是，他已经坐下了，只要稳住身形，肯定能糊弄过去。如果有背景特效，阿诺觉得自己此时的脑袋上，肯定打着“一生要强的中国精灵”。 咳。 可路德维希也不是个傻子，甚至比大多数人都更容易察觉到阿诺的情绪，他很快就注意到了阿诺幅度缓慢、与众不同的不适。阿诺在进来坐到那个他最喜欢的靠背扶手椅上时，只小心翼翼地坐了个边，根本不敢像往常一样直接靠上去或者歪上去。 连平日里他一定要抱着的绒毛怪抱枕都失宠了。 “你后背受伤了？”路德维希不等阿诺缓慢摇头，就已经给阿诺甩了一个探查类的法术过去。他治疗法术不怎么样，但探查法术却很熟练。 然后，就得到了一个非常神奇的结果——生长痛。 路德维希“……”你们精灵族要发育几次？ 不对，路德维希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不是精灵族的问题，是本源力量。一开始只是彼此的魔法元素发生变化，现在已经开始蔓延到身体了吗？顺着这个方向再一想，阿诺的动作何其眼熟，这不就是每个魔族在长翅膀时会遇到的吗？ 魔族翅膀在长成完全体后可以收起来，并不影响日常生活。 但在刚刚开始生长的时候，却一定会支棱出来，且非常难熬。 具体要熬多久，不同的魔不同的情况。路德维希已经记不起来自己长翅膀前后的经历了，因为当时他正在前线，有太多比长翅膀更痛的生存危机需要担心。他唯一的印象只剩下了某天一觉起来，他就能飞了，新力量的加成，让他杀起魔来更快了。 如果如今看到过去正在长翅膀的自己，他大概只会说，多喝热水，热牛奶也行。但不管是过去的自己还是现在的他，看到阿诺都会说，别怕，我这就去找魔族专家。 阿诺与他是不同的，不管性格还是体质，不该拿自己过去的那一套用在阿诺身上，那太原始，也太野蛮了。最重要的是，魔族只有在成年后才会开始长翅膀。而阿诺之前一直被诊断为终此一生都有可能无法成年。 路德维希突然很高兴，自己在魔族拥有了说一不二的地位。放到过去，他大概只能自己硬着头皮施法，但他的魔力太过霸道，会让阿诺难受，或者是去威胁黑市医生，可他们的治疗手法说不定比他还糙。 专业的事，就该交给专业的人。 但阿诺这次的反应速度却很快，或者说，他早就是这么打算的——既然暂时无法讨论六族大比——那就按照他敲门前的想法来啊。 阿诺直接解开了睡衣，褪下大半，对着他的魔族朋友毫不设防地露出了后背，吹弹可破的肌肤，白皙透粉的色泽，目之所及的便是隐入下落绸缎衣里的莹润腰身，不盈一握，好像还能若隐若现地看到曲线之下的腰窝……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让魔猝不及防，心跳加速。 很多年后回想起来，路德维希都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闭上的眼。但很多年前的今天，路德维希在一片漆黑里却只有一个想法，这是他能随随便便看的？！ 阿诺却很坦荡，两个大老爷们，有什么不能看的？他实在是自己看不到，怎么转身都不行，扭动幅度太过，还会刺激骨头的连接处，他真的不是一个多么能够忍耐疼痛的精灵。刚刚在试衣镜前匆匆看了一眼，就来求助了“是——不——是——有——突——起？” 就在阿诺后背宛如蝴蝶振翅的肩胛骨部位，确实已经开始有些泛红发烫，阿诺的一手拽着垂皱的睡衣，一手还反过来在后背上又胡乱摸了摸。伴随着“嘶”的一声倒吸凉气，阿诺就知道自己找对地方了，但他也是随之浑身一抖，因为那地方实在是太敏感了，又疼又酸又麻，就像是生气时的太阳穴，一鼓一鼓的，他委实对自己下手有点狠…… “我——的——翅——根。” 路德维希因为这一句“翅根”，什么气氛也没有了，都不知道该不该说声庆幸。他只是闭着眼，哭笑不得的坐了过来。 他先是帮阿诺把衣服穿了起来，然后才道“确实在长翅膀。” 大概率是骨翅，因为路德维希的翅膀就是。 不过，阿诺比路德维希要矮，他的翅膀不会比路德维希的长，那阿诺在他眼里，就只会成为一个可爱的小恶魔。他也许该考虑送他一把同样可爱的三叉戟。 “很疼吗？”路德维希关心地问道。虽然刚刚不好意思看，但他还是有印象的，阿诺背部已经越来越红了。路德维希在衣服对应的周围，小心翼翼地揉了揉。波波巴瓦说，他妻子就是这么帮女儿揉翅膀的，他家的大女儿刚刚成年，正在经历和阿诺类似的生长痛。 阿诺也回答不上来路德的问题，酸麻还是有，可陌生的触感带来了异样的体验，他的注意力全被转移到了隔着衣服透过来的手掌温度，是那样温暖，干燥而让人眷恋。 但又有那么一点隔靴搔痒，在缓解了不适的同时，只希望对方的劲儿能更大一点。 两人越挨越近，路德维希就这么帮阿诺按摩了起来，他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完全是摸着石头过河，与其说是按摩，更像是轻柔地爱抚。 于是，路德维希便开始讲六族大比的事，既分散阿诺的注意力，也……分散自己的。 异样但刺激的陌生触感，牵动的不只有阿诺一个精灵的心。W52GGdCo “我之前就和你聊过一点的，你还记得吗？”每个种族对参加六族大比选手的称呼不太一样，好比龙族和人族会叫他们的选手为“勇者”，和族内权力并不挂钩，但魔族的选手会被称为“选帝侯”，在很多年前，直接关系着对方在魔域的地位。 或者应该这么说，魔族选帝侯这个职位的由来，就是因六族大比而起。 在象征着六族大比的神契方碑，刚现身法尔瑞斯的前几届，六族大比还被称为“列王之争”。因为当时方碑上显现出的选手名字，除了魔域以外，刚好都是各族的王。 人族内部还因此发生过数次大小规模不定的冲突，因为他们有很多个国王，被方碑承认的却只有三个。其中就有现在光辉帝国的先王，他直接称帝，打着神权天授的旗号，想要一统人类。虽然最后没有成功，可他也趁机占据了人族三分之一的领土，奠定了光辉帝国如今的地位。 经历过几届比赛后，专家们才一点点摸索出了方碑选人的真正规律——各族在近六百年内的新生代中最强的几个。 具体是几个，就要看本族在上一届比赛中的名次，以及本族的人口争不争气。 不少好战种族，都曾发生过在比赛前猎杀准选手的惨剧。路德维希对阿诺轻声说道“不是别族来提前减少竞争对手，而是本族内战。” 阿诺感觉自己此时好像分裂成了两个，一个深陷后背越来越舒服地摩挲，一个还想要多听一点有关六族大比的事。他真的很喜欢这项赛事，而精灵族的睡前故事，和魔族的黑暗版本有太多不一样的地方，至少他在精灵族就没听过什么猎杀活动。 “魔族当年就有不少傻逼相信，只要杀了比自己家族孩子厉害的，孩子就能顶替对方上场，成为下一任的选帝侯。” 但结果是，实力不行就是不行，方碑宁缺毋滥。 魔族曾在少了三个选手参加的情况下，掉出六族之列，被狠狠打压六百年，差点和女妖族一起，原地退出大族博弈的舞台。女妖族的衰落，既有失去了神明庇佑的原因，也和她们始终没办法在六族大比中团结一致有关，在互坑了好几届后，彻底玩完。 也因此，有越来越多的教会相信，方碑的存在是为了让大家学会和平，不只是各族之间，更是本族内部。 “本源力量是大比唯一的入场券，但力量上是不会写种族和名字的。当大家看到你也参赛时，一定不会惊讶。”只会以为阿诺代表了精灵族。每一次大比，方碑选出来的选手数量是不固定的，精灵族作为上一届的赢家之一，本身就有人数优势。 “肯——定——惊——讶。”阿诺却很笃定，笑得别提多开心了，就像一个准备恶作剧的孩子。 虽然大家都知道精灵王弟是神眷者，可并不是说神眷者就一定强得离谱，包括阿诺自己，都默认他挺废的。 精灵族的参赛选手就叫“参赛选手”，非常朴实无华。因为精灵族能够参赛的，不是现任女王，就是女王继承人，要么就是长老或者长老院的继承人，她们早已经在族内有了足够的地位，并不再需要什么花里胡哨的头衔。 在强者为尊这点上，精灵族和魔族是有共通的，只不过魔族是以后谁强谁就当王，而精灵族是在大家还在花苞里时，就已经决定了每个精灵适合什么职位。 卡巴拉生命树上不同的花苞，会有不同的颜色，也就代表了不同的就业方向。 这有些像阿诺看过的星际文里的虫族，工兵就是工兵，女王就是女王。没有工作的高低贵贱之分，纯看每个精灵适合什么。或者说生命树在孕育她或者他的时候，就是奔着某个族内缺少的岗位去的。 当然也会有叛逆精灵，觉得卡巴拉生命树不准，想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大家都会尊重她的选择。 就在这个时候，女王萨拉曼德给弟弟再次打来了魔法通讯。一天之内两次，证明这事真的很重要。 阿诺想也没想就接通了，并焦急地问“怎——么——了？” 萨拉曼德今晚也遇到了幻境，等她出来后，她就给弟弟打来了通讯，想问问他有没有遇到什么。结果却先看到了弟弟和路德维希如此之近地挨在一起，路德维希的手甚至还在他弟弟的后背上！ 女王陛下翠绿的眼眸暗成了墨绿，并开始跳跃火焰。 就好像在说，你死定了。 第29章 旅行戚风： 这种宛如早恋被抓包的现场，并没有路德维希和萨拉曼德预想中的尴尬与窒息。 因为气氛很快就在阿诺的一无所觉中被轻松打破，他一看是萨拉曼德，就自然而然地转身，把“伤口”展示给了魔法通讯那头的姐姐看“萨——拉，快——看，特——别——疼！” 就像他们小时候总会做的那样。 阿诺小白毛因为天生的反应迟钝，身体不太协调，在刚从生命树上诞生的那几年，很是吃了一些苦。 他当时甚至对“从现代穿到异世”的这件事都理解得一团浆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很简单的事，他需要想那么多年，他只知道在自己努力适应数年后，某一天一觉醒来，他的脑子才总算稍微灵活了一点。而那个时候，他已经被精灵幼崽的身份潜移默化了很多。 阿诺小时候的大多数苦难，都来自他自己，不是已经受伤，就是在受伤的路上。 今天平地摔，明天磕门框，最神奇的一次是从独角兽身上摔下，等他的头接触到突然变得柔软如果冻的草坪时，他才想起来刚刚不该夹紧独角兽的肚子，而是应该勒住缰绳。 他需要付出比常人多很多的辛苦，才能活出常人的模样。 阿诺一开始还比较要面子，总想把伤口藏起来。虽然他当时脑子还有点糊涂，无法理解穿越，可他就是莫名觉得他才是该照顾“姐姐”的那个成年人，至少不该让萨拉曼德反过来担心他。 可次数多了，萨拉曼德又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萨拉曼德第一次知道时，简直要气疯了，她那个时候也是小小的一团，湖绿色的圆眼，海藻般的长发，比洋娃娃还要可爱。连作势要打人的样子都奶乎乎的。她举起了攥紧的小拳头，想要吓唬弟弟，让他以后有事不敢再瞒着她，尤其是这种受伤的事。 但谁也没想到，意外就这样发生了。在姐姐萨拉曼德挥舞起手臂时，弟弟阿诺躲得太慢了，下巴正好擦过了手肘。 “啪”的一声，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牙龈是身体结构中最为脆弱的部分之一，精灵也不例外。看着弟弟嘴里出了血，萨拉曼德一下子就扑了上来，死死地抱着弟弟软软的身子，哭着祈求自然女神让他不要死。 阿诺当然不会死，只是那段也成为了他姐姐萨拉曼德女王精明的一生中，为数不多的黑历史。 一方面是为了陪姐姐一起，不让她事后想起来觉得丢脸，另外一方面也是真的被打疼了，阿诺不知不觉就跟着小声啜泣了起来，豆大的晶莹泪珠，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 一直到把长老们都招了过来，这场精灵姐弟的“生离死别”才算是解除了误会。 双胞胎看着彼此相似的花脸，莫名就笑了起来，就像三月的天气，阴得快，也晴得快。而大概是因为那次之后彻底突破了心理防线，阿诺也不再觉得丢脸，开始尝试主动和姐姐分享日常的受伤情况，并发现，在和姐姐的一次次倾诉中，他逐渐得到了极大的情绪缓解。 他这辈子的精灵身体实在是太敏感了，疼痛也随之升级，但好像只要和姐姐说过了，就不会那么疼了。 事实上，阿诺今天在牛排馆遇到幻境时，如果不是发现路德好像更需要安慰一点，他第一件事肯定是和姐姐打魔法通讯，来舒缓大起大落的情绪。 当然，现在抱怨也来得及。 他一桩桩、一件件都和姐姐说了个分明，从他因为是未成年而被赶出福瑞天堂的委屈，再到牛排馆里“遇袭”的惊吓，最后是面对突然要开始长翅膀的惶恐……能飞起来，阿诺自然是高兴的，可如果飞起来需要付出的代价，是长出一对他此前从未接触过的翅膀，那还是让精灵有些手足无措。 不过，在和姐姐大致抱怨完后，他的情绪也就差不多稳定了，就是这么想得开。 阿诺转而美滋滋地和姐姐分享了自己全套的飞龙胸针，并畅想了一下自己的翅膀会是什么样，是像大天使那样的三双羽翼呢，还是类似于花仙子的两对透明光翅？他都可以！ 路德维希不得不提醒道“我是魔族，黑暗元素为主导的魔族。”这么光明梦幻的外观，大概很难长出来。 “黑——色——更——酷。”堕天使！黑色的大羽毛翅膀！阿诺的中二之魂快要盖不住了。 路德维希觉得阿诺还是没理解，于是，他就在房间里站起身，“唰”的一下，舒展开了一双宛如遮天蔽日的黑色骨翅，直观地给阿诺演示了一下什么叫恶魔之翼。 那翅膀有点像翼龙的膜状翼，只是上面有坚硬的骨头，根根分明，特别锋利。从特定的角度看，骨翅还会闪过无机质的寒光，就像是一柄开刃的长武器。当然，它也确实能杀人，一刀封喉，比市面上大多的刀剑都要好使。 路德维希很满意自己的骨翅，充满了暴力美学，只是自和阿诺认识以来，他从没有展示过。因为阿诺在和他第一次见面时，就一直盯着他的双角看，他以为是那冷硬的样子吓到了阿诺。 至于阿诺…… 阿诺只觉得路德维希的翅膀帅炸了好吗？天哪，天哪，这个世界上又有几个人能拒绝这种充满了安全感与力量感的便携式武器呢？ 反正阿诺是拒绝不了。 阿诺都要一见钟情了，对路德维希……的骨翅。怎么会有人设这么帅的魔呢？身姿颀长，黑发紫眸，不仅有螺旋角，还拥有一双骨翅当武器。可以说，阿诺对幻想种的所有热爱，几乎都集中爆发在了路德维希的身上。他喜欢的样子他都有。 萨拉曼德一看弟弟的眼神就知道不对，赶忙叫停。 虽然萨拉曼德支持女男平等，但她的审美还是偏向老牌精灵，她可接受不了自己香香软软的弟弟，有朝一日蜕变成“金刚芭比”。哪怕是路德维希这样的也不行！ “我听过一些魔族传说，他们什么样的翅膀都可能有，最终还是要看各魔需求。”路德维希当时在战争最激烈的前线，最需要的就是能帮他杀人的武器。萨拉曼德觉得她的弟弟必不可能需要这个，“你睡前多想想美好的画面，什么林中的独角兽，湖面上点水的蜻蜓……” 阿诺却满脑子只有帅气的兵器。 “剩下的我们见面再说吧。”萨拉曼德本来是有一肚子话要和弟弟说的，可看着他强忍生长痛的模样，还是觉得也不着急这一会儿。长生种的时间观念总是不可避免的有些慢节奏。“莱澳妮丝大师从深海回来了。” 明天就是秩序月，莱澳妮丝大师的弟子没有骗人，说老师十月出关，果然不多不少。 而莱澳妮丝大师已经答应了萨拉曼德，只要稍微休整一下，她就会立刻动身前往空堡给阿诺进行检查，萨拉曼德肯定要在现场。 在阿诺和萨拉曼德挂断魔法通讯之前，萨拉曼德和路德维希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很显然，他们打算等阿诺睡下后，再好好“聊聊”。 阿诺是被路德维希送回寝室的。 因为路德维希要顺便给阿诺送新床，这个早在萨拉曼德打来通讯时，路德维希就已经给他的下属波波巴瓦下了命令。 能够互通、方便工作的魔法日记本，最终还是被炼金大师拉玛什图给研究了出来，还增添了不少新功能，并有了一个彻底远离浪漫的新名字——即时工作簿。工作簿如今已经投入使用，第一批拿到它们的，就是路德维希和他的几个心腹。法尔瑞斯正式进入了远程化办公新时代。 路德维希也顺利在今晚的谈话结束前，得到了他想要的。 ——一张不用睡到实物上的魔法床。 结构有点像水床，只不过把水换成了云朵一样的白色雾气，阿诺躺在其中，就像是真的睡到了云里。这样一来，他的后背也就不会因为接触、压到什么东西而感觉到疼了，至少不会影响睡眠。生长痛最痛苦的部分之一，大概就是夜深人静时躺在床上。 “我会帮你请假，在翅膀完全长出来之前，你就不要出门了。”以阿诺的敏感程度，哪怕外面吹一阵风，钻入领口，大概都会让他的后背饱受折磨。 路德维希甚至提前准备了治疗发烧的魔药。 他站在飘起来的云朵床边，帮阿诺盖上了一层轻柔到仿佛没有重量的薄被，同样是来自波波巴瓦的贴心购买。 他们夫妻为了刚刚成年的大女儿真是操碎了心，当然，主要也是因为内战打赢了，夫妻俩经济上宽裕得可怕，总想给女儿最好的一切。波波巴瓦如今拿来的，都是他们夫妻在货比数家后，找到的最能帮助孩子缓解生长痛的生活所需。 阿诺被照顾得很好。 等路德维希回到自己的套间后，他才意识到了一件事，他和萨拉曼德并没有彼此的魔法回路。之前有的只是由外交、发言官那边使用的官方账号。 差不多的时间，萨拉曼德和路德维希想得也差不多。现在回去把阿诺叫醒继续当这个中间人，总觉得有点丢脸。可半夜找秘书官起来，去要精灵女王/魔族统帅的通讯方式，也很丢脸啊。凭什么是我主动联系？ ——一些莫名的小学鸡行为。 总之，一直到隔天早上，路德维希和萨拉曼德都还是没能顺利与彼此说上话。 与此同时，阿诺正从云朵床上缓缓睁开眼眸，他先是闻到了一股属于旅行戚风的浓郁味道，然后才看到了一片发着光的羽毛，飘飘荡荡从柔和的阳光中，一点点落到了他的掌心。 第30章 水果硬糖： 阿诺拿着凭空冒出来、还散发着甜点味道的羽毛，整个精灵都有点蒙，这是什么？蛋糕精灵掉落的羽毛吗？ 好一会儿后，他才反应过来，用手指在空中划下水波纹，在床头竖起了一面水镜。 这是路德维希这段时间对阿诺的训练成果之一，搭配魔法元素中小精灵的帮忙，在一些日常的法术上，阿诺已经可以彻底脱离魔咒和吟唱了。当然，他还是没有办法做到像路德维希那样的无杖体，需要搭配双指并拢后的各种手势。 阿诺对着镜子，查看了一下自己的后背，什么都没有看到。 无论他如何努力，他肩胛骨的位置，除了白里透着粉，就是粉里透着红，好像是要发生什么，又好像什么也不会发生。唯一能让阿诺确定这不是一场梦的，便是后背昨晚还只是敏感的酸麻，如今已经变成了火辣的刺痛，就好像有谁大半夜来打了他一顿。 阿诺想学着路德维希昨晚的动作给自己揉一揉，他知道自己反手是没戏的，就试着操控了一下床头的按摩玉石，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差点被自己横冲直撞的手法给杵死，肩胛骨红肿得更厉害了。 阿诺倒吸一口凉气。认清了自己虽然动作慢，却也并没有办法做到特别精细操控的现实。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他姐送给他的魔法常识书，已经结合现实，插播起了类似的魔神史“小朋友，这个冷知识你知道吗？根据黑暗福音记载，黑暗神大人很喜欢制造大型的怪物，却始终没有办法做出细腻精致的动作。” 阿诺缓慢震惊。五十年过去了，你里面储存的魔力竟然还没用完吗？ 这个魔法书，是阿诺来空堡上学的第一年姐姐送给他的，一口一个小朋友，让阿诺总不自觉地想要脑补“爸爸的爸爸叫爷爷”。于是，他就随手放在寝室里，再也没有用过。事实上，对方已经安静很长一段时间了，没想到今天又诈了个尸。 随着情绪的转移，阿诺也就能够强行忽略后背的疼痛了。 或者说，面对这种身体时不时就要出现伤口的情况，阿诺早已经习惯了，只要给他一个缓慢的反应时间，他就能视它们如无物。 阿诺继续研究起了手上还在发光的羽毛，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不是他一夜之间长出了翅膀，那这又是从哪里来的呢？他看向窗外，正对着空堡晨曦星的地方，那里有一群闲适的海鸟成群结队的飞过，盘旋在蔚蓝的天空之上，时刻准备着打劫哪个拿着食物匆匆路过的倒霉学生。 这些来自提马亚特海湾的知名“流氓”，是空堡出了名的悍匪一霸，谁见了都得上交保护费。 阿诺特意对比了一下自己手上柔软的大羽毛，和悍匪们支棱的翎羽不是一个来路。 所以，总不能是霍普太太今天杀了一只鸡吧？ 以防万一，阿诺还是小心翼翼收好了羽毛，把它放到了床头柜上的水晶盒里。那同样是来自阿诺这个夏天在拍卖会上买来的东西，欧珀质地，鎏金雕刻，可以用来盛放各式各样工艺切割的珠宝。盒盖上站着一尊女神像，刻着魔咒铭文，只有特定的魔法回路才可以打开。 阿诺…… 一般用它来放水果硬糖。 手指划过，女神睁眼，水晶盒便自动打开了。露出了里面五颜六色的水果糖，也露出了阿诺找了好几天的翻书杖。 原来是在这里啊。他这样想道。 然后，阿诺就把那根还在发着光的羽毛珍而又重地放在了水果糖之上，由翠绿色的翻书杖贴身保护。重新合上水晶盒，女神再次闭紧了双眼，就好像她会永远为阿诺保守秘密。 阿诺准备抽空问问路德维希或者莱澳妮丝大师。 他甚至难得在心里对光明神祈祷了一番，希望仁慈的祂能够不计前嫌，稍微保佑他一下。信男愿意用一年不长肉，换取“别真的让这羽毛来自他的翅膀”的愿望成真，他不想在还没有开始长翅膀的时候，就要先担心掉毛的问题。 上辈子在大厂工作时天天担心掉头发已经够惨的了，阿诺这辈子实在不想重蹈覆辙。 一阵轻柔的敲门声，打断了阿诺的胡思乱想。 ⑧`○` 電` 耔` 書 ω ω w . Τ``Ｘ``Τ ` 捌`零` . C`O`M 阿诺穿好长袍才去开了门，他现在不太喜欢穿那种非常贴身的衣服，恨不能自己的后背只和空气亲密接触。 幸好，门外不是别人，是阿诺紫眼睛的魔族朋友。 路德维希今天穿了身滚着银边的衬衣马甲，手里的托盘中摆放着他和阿诺的早餐。从五颜六色的谷物圈，到轻盈绵密的乳酪蛋糕，路德维希真的是很喜欢甜食，每天早上都能在大快朵颐的同时又不失优雅地干掉一整块六寸的点心。 阿诺看着都替他觉得牙疼。 但路德维希却坚信魔族必不可能坏牙，别问为什么，问就是玄学，伟大的黑暗神根本不会给自己的造物增加这种debuff！ 冲泡谷物圈的牛奶，阿诺一尝就知道是来自精灵族的特产。 那是一种名为牛奶果的水果，只有卡巴拉之森有，外表和椰子差不多大，敲开果壳，里面会流出像牛奶一样的奶白色液体，包含着大量的魔力与营养。牛奶果搭配盈米制作的糊糊，是每个精灵在幼崽期必不可少的营养摄入。阿诺很是喝过一段时间。 “精灵族昨晚连夜空运到学舍的。”亚龙信使的备用缰绳还落在了楼下，霍普太太在她的路德苗路过取早餐的时候特意拜托过，让他把这个送到失物招领处。 阿诺对此倒是一点不意外，他姐做事从来只有更夸张，没有最夸张。 如果不是塔西佗校长和精灵长老们都不同意，萨拉曼德陛下甚至想直接在弟弟阿诺的寝室里安装一幅时空之神的壁画，直接连接他在精灵王地的寝宫，白天来空堡上学，晚上回家里睡觉。 时空之神的壁画，是一种类似于传输法阵的远程移动魔法道具，毫无疑问地，这个杰作同样出自阿诺和他的炼金术师团队。阿诺当时其实是想搞个魔法壁炉出来的，可惜不管是他的团队还是他姐，都觉得从壁炉里来回不得行，然后就退而求其次地选择了壁画。穿过画里幽静的森林，就能走到画的另外一边。 虽然这壁画造价惊人，根本没有可能推广，但对于能出得起晶石矿的人来说，还是挺有收藏价值的。萨拉曼德就有一套画，联通了自己和弟弟分处不同宫殿的会客厅。 两人正吃着早餐，萨拉曼德的魔法通讯就来了。 这天早上的女王陛下穿得相对正式，礼服裙搭配了一条蓝绿色的勋章绶带，一看就是在忙碌的间隙，给弟弟打来的关心通讯。 一般来说，勋章绶带上只会挂着最新得到的一枚勋章，或者最重要的一枚。萨拉曼德习惯在最上面挂有先代女王小像的皇室勋章，今天也不例外，有且只有先代女王，因为她今天接见了先代女王的爱人。 来自伊洛凡的亚度尼斯。 听这个介绍就知道了，亚度尼斯阁下并不是精灵，而是亡灵族伊洛凡公爵领的一位公爵。他并没有精灵族王夫或者王太夫的荣誉头衔，因为他还没有和先代女王成婚，女王就已经去世。长老团对他的脸色总是格外难看。 但阿诺和萨拉曼德对亚度尼斯阁下还是很尊敬的，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先代女王是他们的监护人，也就是他们的母亲，亚度尼斯阁下就是母亲的男朋友，或者说“准继父”。 这位“继父”在成为亡灵前，是大陆上有名的美男子，变成苍白的亡灵后也不掩生前的风华。他在亡灵沼泽隐居多年，已经很少会出现在人前。这一次现身还是因为萨拉曼德动用了守誓者，虽然萨拉曼是守誓河女王，却并不代表着她就真的可以随心所欲，这毕竟涉及了亡灵一族。 “那位阁下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简短，如果你在就好了。”萨拉曼德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从小亚度尼斯阁下就好像不太喜欢她。 当然，亚度尼斯阁下对谁都是这副冷淡模样，就像大多数的亡灵，他们离群索居，对这个世界漠不关心，只有在特定的事情上才会变得偏执，甚至是疯狂。亚度尼斯阁下的温柔，全部给了先代女王。女王去后，他也就只有在面对阿诺时，才会多说两句。 这一回也是。在听说萨拉曼德是给阿诺准备保镖后，亚度尼斯就没有疑问了，反而关心起了只派去一个是不是不够，玛丽赫卡忒是不是最强的那个。 阿诺对亚度尼斯叔叔的印象不可谓不好，可惜，亚度尼斯叔叔拒绝一切新鲜事物，包括通讯魔法，只有他在想联系别人的时候，才会当面会谈。而很显然地，这一回的事，他就并不觉得需要和阿诺说。在和萨拉曼德交谈过后，他就再次低调地返回了亡灵沼泽。 “哦，对了，他给我们带了礼物，是他自己做的木工活。”萨拉曼德向弟弟展示了一下来自亡灵的礼物，两个木质的小球，一个上面刻满了繁复的图案，一看就是阿诺会喜欢的类型，另一个……就是个光秃秃的球，只写了萨拉曼德R的字样。 亚度尼斯阁下是一点也没想过要遮掩一下他的偏心。 萨拉曼德倒是并不介意，一方面是因为她根本不缺爱，另外一方面亚度尼斯对她也并没有那么重要，她甚至还能主动发现礼物里的美“他这次竟然拼对了我的名字。” 阿诺“……” 路德维希“……”突然觉得自己不该那么和女王针锋相对的。 于是，路德维希小学鸡阿斯蒙蒂斯，主动先打破了和精灵女王之间的僵持，主动解释了一下自己昨晚的“失约”，当然，他是不可能说实话的。却也不算骗人，他有一个非常完美的借口——他昨晚也遇到六族大比的考验幻境。 阿诺“！” “你比你自己想象中的要强得多，至少神契方碑认可了你的本源力量。”路德维希这样对自己的精灵朋友说。 萨拉曼德听到这个消息后也很开心，她就知道她的弟弟早晚会被人看到他的优秀。 只有阿诺又缓慢但坚定地蹦出了一个“不——要——啊”的惊恐，听说过叶公好龙吗？他喜欢看比赛，不代表他想参赛啊。难不成所有看恋综的人，都想谈恋爱吗？有的是人只是单纯磕CP。 “对了，在莱澳妮丝大师来之前，我还是希望派个人给你检查一下。”萨拉曼德已经改变了话题。 “我想这是魔族的领域吧？”路德维希本来是很想尊重萨拉曼德的，奈何她总是在自己的雷区大鹏展翅，他稍微地忍耐之后，就再次怼了上去，“一个魔族专家，我还是请得起的。” “魔族的专家，可信吗？”萨拉曼德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眼前的魔族统帅，就好像在说，非要我把不信任你这件事，开诚布公地说出来吗？ 路德维希也不算客气地用眼神回，说啊，有本事你就当着你弟的面说出来。 路德维希由己度人，算是发现了，他有多么不想阿诺看到自己精于算计的城府一面，萨拉曼德就有多不想。大哥不要笑话二哥，要揭老底就一起来。 萨拉曼德陛下…… 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迫切地想和隔壁的魔族老邻居开个战。 当然，他俩都是聪明人，情感上再怎么爆炸，理智上还是会选择最适合当下的事，他俩都没有和对方共归于尽的想法，只能一起看向阿诺。 “阿诺来选，你是更想看从小就给你看病的二长老呢……”萨拉曼德开始打感情牌。 “还是见一见更专业的魔族医生？我一定会给你找最好的那个，波波巴瓦的女儿就是看的对方，不出一周就不疼了。”路德维希选择利诱。 阿诺、阿诺谁都不想选。 因为不管看谁，都会有把他和路德维希的秘密说出去的风险，那会动摇路德维希的地位。 萨拉曼德惊讶极了，阿诺这回竟然猜到路德维希的身份了？反应这么快的？ 以萨拉曼德对弟弟的了解，哪怕跟他说了，魔族的参赛选手叫选帝侯，而他因为互换了魔族朋友的本源力量才得到了六族大比的门票，他也绝对t不到这句话里最大的信息量——他朋友魔族选帝侯。 路德维希有昨晚自爆的经验，更显从容，这一回总算对上了阿诺的脑回路“不用担心我在家族里的地位。” 他们在初次相遇时，路德维希就告诉过阿诺，他刚被认回阿斯蒙蒂斯家族不久，为了服众，他总要在家族附庸面前装装样子。 阿诺确实就是这么担心的，如果和精灵互换了本源的事被爆出去，路德还怎么在魔神血脉的家族里立足？ 萨拉曼德“……” 就，有没有一种可能，魔族现在崛起的这一帮掌权者，根本就不在乎什么正统不正统呢？萨拉曼德发现长老团当年对弟弟的教育，真的是偏颇了太多，让阿诺耽溺于小情小爱，缺少足够的大局观。 魔族内战的本质是什么？是新兴的力量阶层和老旧魔神贵族的对抗。 以路德维希为代表的新生代魔族，不是不满于弱肉强食这个规则本身的残酷，而是不满于七十二魔神家族早已经失去了毁天灭地的能力，不再是魔族中最厉害的那一批，他们凭什么还能骑在更厉害的魔头上作威作福？ 波波巴瓦、拉玛什图等人对路德维希俯首称臣，是臣服于他阿斯蒙蒂斯的血脉吗？很显然不是，他们臣服的是路德维希这个魔本身的强大。 也就是说，不管路德维希变成什么样，只要他一直是强大的，那他的旧部就不会有一个魔心生反意。只是换了个精灵的本源力量而已，他们老大要是能换到光明神的力量，他们怕不是能安排个举国欢庆、大宴三天。因为他们追随的人，拥有了全大陆最顶尖的力量。 当然，现在和阿诺说这些，他也理解不了，萨拉曼德准备留到后面慢慢说。长生种就是这点好，时间多的事，永远不嫌迟。 她如今只是对弟弟说“对方只会以为是给一个魔族幼崽看翅膀，他又怎么会知道你是谁？即便认出了你，也只会觉得是你的精灵血统出了问题，不可能猜到你和路德维希身上都发生了什么。”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的认知和阿诺之前一样，本源力量是属于自己的，它有可能出现问题，但怎么可能换到别人身上？更不用说还是互换这种神奇操作。 “万——一——呢？”阿诺却很坚持，觉得为一个生长痛冒险不值得。 “那就找到一个愿意保守秘密的魔。”路德维希已经在脑海里，快速筛选起了可以被杀掉的医生名单，有不少都是服务于老牌魔神家族的，至今余孽之心不死。再不会有比死人更会保守秘密的了。 阿诺猜不到路德维希竭泽而渔的丧病脑回路，但他也有自己的脑洞，好比这事一般在里，总会机缘巧合地东窗事发，虽然概率很小，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所以，阿诺很坚持“我——只——要——路——德。” “我不是专业的医生。”路德维希不知道阿诺的这个想法哪里来的，他的视角好像总觉得魔法是万能的。 可魔法也只是一种力量。 就好像普通人受伤了，哪怕他平日里在学习、工作上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当场就根据病灶给出专业的诊疗吧？路德维希更不用说，他在过去多年的摸爬滚打中，也只练就了一些野路子的求生风格——哪里受伤切哪里，然后靠自愈。挨过去就好了，挨不过去，那就下辈子再见，希望他下一次的投胎技术可以好一点。 还是那句话，他可以糙，但阿诺不行。 最终还是萨拉曼德解决了这个问题，她说“我们不是还要说六族大比的事吗？看翅膀的事，可以后面说？” “对——哦。”阿诺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 路德维希则瞬间t到了萨拉曼德的策略，阳奉阴违。他们先不让阿诺继续注意这事，等后面请了人来看，阿诺也没办法。 萨拉曼德只抛出了一个问题，就够弟弟去一边琢磨好久“我很高兴你也能参加比赛，阿诺，这不是你从小到大最喜欢的赛事吗？只是我有个疑问，宝贝儿，如果你赢了，算谁的呢？”本源力量是魔族，可阿诺是精灵。 阿诺“！” 然后，阿诺就安静了下来，一边吃谷物圈，一边去努力琢磨这个问题了。 路德维希明智地没有帮忙，因为他终于找到机会和萨拉曼德谈一谈了，还是通过阿诺的魔法通讯。 但是可惜，好像命运之神注定了不让他俩交流。就在这个关键时刻，莱澳妮丝大师不打一声招呼的就来了。她在塔西佗校长的陪伴下，已经敲响了橡木树学舍的大门。萨拉曼德没想到这位大师收拾东西会收拾得这么快，这不符合一般的长生种节奏。 不过，她当下就要启动魔法阵赶过来。 莱澳妮丝大师是个海族，美老人鱼，满头的银发一丝不苟的被疏于脑后，眼睛微眯，薄唇紧抿，不像一个很好相处的鱼。 她坐在轮椅上，由飞在半空中的塔西佗校长，推进了学舍的会客厅。 霍普太太开心极了，因为莱澳妮丝大师也曾是橡木树学舍的学生。她赶忙放下手中的针线活，要去给大家泡茶。 阿诺正襟危坐，接受“检阅”。连后背的疼也顾不上了，只希望能给莱澳妮丝大师不要留下他太过散漫的印象。他万万没想到莱澳妮丝大师会是这么一个严肃类型，穿来异世后，被自己的礼仪课老师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早知道莱澳妮丝和塔西佗校长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朋友，他肯定不敢只穿个休闲袍子就下来待客啊。 莱澳妮丝大师此时正眯着眼，上下打量、审视着什么，然后就对着路德维希方向道“您比我想象中的高一点，神眷者阁下。” 阿诺“……啊？” 路德维希“？？？” 只有塔西佗校长无语望天，稍稍转动了一下好友的轮椅，假装刚刚无事发生地重新介绍“这位银发头发的是阿诺莱德殿下，他旁边黑发头发的是魔族的路德维希，就是我和你说过的那个在学术上很有前途的孩子。” 偏偏泡茶的霍普太太在这个时候回来了，她在门边探出半个身子，就像是长颈鹿一样，甚至还又伸长了一节树枝手指，来到了莱澳妮丝大师的面前。 老太太用轻快的语气道“哦，我亲爱的妮丝苗，你是又忘记带老花镜了吗？还是又不愿意戴？我已经和你说过很多次了，你不能这么倔强，戴眼镜并不会损毁你的优雅。”她从自己的手袋中，找出了一副老花镜，就要给她的小苗戴上。 莱澳妮丝大师“……” 塔西佗校长已经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所以说，永远不要试图在看着你长大的人面前装逼，你不会知道她有多少社死现场在等着传给你。 阿诺则在想着，啊，姐姐刚刚的问题是不是问得不对？如果他和路德维希一起参赛，一起赢了，那就无所属是精灵族还是魔族啊。 路德维希摸了摸朋友的呆毛，嗯，真棒，这次反应竟然这么快。 第31章 大吉岭红茶： 莱澳妮丝大师出身海族的涅墨耳提斯家族，是最为知名的学者家族。一如他们的姓氏来源，传说中，涅墨耳提斯是五十海之宁芙中最为聪慧的那个。 霍普太太一边烧着冲泡茶叶的热水，一边哼唱了首小曲“涅索、欧珀墨佩、忒弥斯托、普罗诺亚，生性如她那永生父亲的涅墨耳提斯。” 阿诺总算想了起来“忒——提——丝——港！” “是的，是的，忒提丝也是海之宁芙，她是姐妹中的领袖。”塔西佗校长很高兴，竟然有学生能记住这个。毕竟海之宁芙在庞大的神明群体中实在不算出名，甚至有不少海族都已经忘了他们的姓氏出自哪里。 在这点上，魔族的七十二魔神家族的传承就保留得相对更加完善。虽然对于大部分魔族的普通魔来说，这些敲骨吸髓、作威作福的贵族，还不如不活着。 霍普太太为每个人端来了茶点。大吉岭红茶，搭配霍普太太自己做的慕斯蛋糕。茶汤澄明，奶油丝滑，被摆放在一套精致的珐琅瓷花卉器皿之中。这是霍普太太今年收到的生日礼物之一，只有在招待贵客时才会使用。 看得出来，她真的很高兴能有过去照顾过的小苗回来。 这让本来想张口就开始说公事的塔西佗校长，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阿诺趁机表示“我——姐——姐——很——快——就——到。”他的潜台词就是，我们等她一会儿吧。虽然生长痛依旧存在，但阿诺已经完全适应了，并不着急这一会儿。 莱澳妮丝大师点点头“我来之前应该先和女王陛下打声招呼的。” 只是在早上的时候，她意外得知了，萨拉曼德女王那边有一位她很讨厌的人，她便打消了联系的想法，直接来空堡找了老朋友塔西佗。反正找谁都能带她来见到真正需要查看情况的人。 不过，既然阿诺想等她的姐姐，莱澳妮丝大师也没什么意见。 为了打发时间，几个长生种便闲聊了起来。 路德维希只陪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去对面的学习室里工作了，他实在是理解不了这种只坐下来无所事事聊天的行为。除了陪阿诺以外。 反倒是阿诺很积极，完美融入了一群老年人中间，捧着热乎乎的茶杯，感觉整个精灵都放松极了。 这才是周五上午正确的打开方式啊，他想，没有学习，没有工作，只有吃瓜。 莱澳妮丝大师观察着两人的互动，觉得他们都有趣极了，看完还和老友交换了一个眼神，明白了他的意思，阿诺莱德和路德维希的性格容易能够杂糅一下，再平均分给两个人，他们就完美了。 几个老人家一开始说的都是他们共同朋友的近况。 阿诺意外发现，这些人名里他竟认识不少，好比那个总骂他“篡改”历史的大陆史教授。这位教授年轻时，曾因上课次次迟到，而立志要成为空堡的教授，开创一个人人都能上晚课的时代。可惜，教授虽然当上了教授，却反而开始积极上起了早课，因为他年纪大了睡眠少，还想早下班。 只能说，屠龙少年终究还是变成了恶龙。 后来说着说着，不知道怎么就聊到了建立空堡的七英雄。英雄们来自不同的种族，其中海族的英雄，便是一位忒提丝。 她年少时还是一位英俊的少年，曾提剑游历大陆，从一场几乎摧垮了提马亚特海岸线的风暴中救下了忒提丝港。人们为了纪念这位伟大的英雄，在灾后重建中，便以他的姓氏命名了这座港口城市。 后来到了一定岁数，他变成了她，忒提丝港的人们对她的尊重也没有丝毫改变。在得知她和她的朋友想要创办魔法学校，却缺少土地时，忒提丝港的人们便热情地了书院山。 空堡几乎是以低廉到半卖半送的价格，得到了如今广袤的土地。当然，当空堡在大陆上崛起，扬名五域后，也反哺了忒提丝港。只依托于学生而衍生出的各行各业，便拉动了整个忒提丝港的经济，奠定了它三大港的未来。 这段故事一度被引为佳话、数次搬上歌剧舞台。学生们至今走过校广场最大的创始人雕像群前，还能在那上面找到空堡对忒提丝港人民的感谢。 创始人忒提丝的雕像是最特别的，它拥有两面，一面是他少年时的意气风发，一面则是她成年后的稳重内敛。 海族中有不少人鱼都有一部分小丑鱼或者北极甜虾的特性，在不同的人生阶段，会拥有不同的性别特征。 莱澳妮丝大师也是。她初来空堡时，还是花一样的少女；在成为本源力量方面的专家后，又变成了儒雅的中年学者；如今，她则是不得不戴上老花镜的奶奶。 “海族能来回变性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大多数人应该都知道。” 阿诺“！”我就不知道啊，你们海族可真自由。 海族有属于自己本族的特定学舍，甚至有好几个。比起喜欢宅在卡巴拉之森又人口稀少的精灵族，拥有庞大成员的海族，一直有鼓励年轻人鱼去游历大陆的传统。这些学舍的泳池都有特定的魔法阵，可以直接连通无尽之海。 只是莱澳妮丝大师却放弃了与同族一起，选择了橡木树学舍“因为我当年暗恋的一个精灵就住在这里。” 这也是莱澳妮丝大师在看到精灵女王的邀请后，愿意来这一趟的原因。 老朋友塔西佗校长的介绍信，顶多让她接受有人去深海找她，可不会让她如此舟车劳顿。莱澳妮丝大师在长生种中，算是苍老得很快那一批，快到她的鱼尾巴都没有办法再变成人形双腿。她在陆地上只能依靠轮椅行动，这让一生倔强、坚持优雅的人鱼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可为了心爱的人，她还是做出了一些牺牲。 “所以，你们最后在一起了吗？”霍普太太的眼睛里也闪着八卦的光芒。 莱澳妮丝大师遗憾地摇了摇头“她不喜欢我，与我来回转变的性别无关，就是单纯的没有爱情的火花。她喜欢一个以美貌闻名大陆的亡灵。不过，我有好好告白，完整而郑重其事地把我的心意传达给她，她很意外，却也真诚地对我表达了感谢。” 她知道我爱她，这就足够了。 阿诺本来正吃瓜吃得开心，在听到美貌亡灵族这个关键词后，才惊讶发现，这个故事好耳熟啊，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 等姐姐萨拉曼德带着二长老到了后，阿诺才恍然，这不就是他“继父”亚度尼斯阁下的那个人鱼情敌吗？ 原来吃瓜真的可以吃到自己家的！ 精灵族的先代女王叫特蕾莎，曾与精灵族后来的二长老一同前往空堡学习，并一起参加了上一届的六族大比。 特蕾莎女王最大的特点，就是朋友多。 二长老与特蕾莎女王既是君臣，亦是挚友，W52GGdCo作为医术最好的精灵，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几乎只做两件事，要么陪在日薄西山的女王身边，要么细心照顾着王子阿诺莱德生病后每一个难熬的夜晚。阿诺会喜欢上六族大比，最初的契机就来自二长老为他讲述的那些跌宕起伏的睡前故事。 而在二长老的讲述中，总是难免提起一些其他人，除了亡灵公爵亚度尼斯以外，那些人大多会以代号称呼，其中就有一个叫“人鱼”的海族。 在二长老的视角里，人鱼是她和女王的同学，也是在六族大比的关键时刻倒戈，帮助精灵族与海族携手赢下比赛的关键人物“他的魔力不高，但脑子灵活。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之一。不过，千万别在亚度尼斯阁下面前提，他会暴走的。” 亚度尼斯觉得人鱼是这个世界上最卑鄙的人。 多年来，阿诺一直不能理解，如果人鱼真的很卑鄙，特蕾莎女王又怎么会和她当朋友？如果人鱼并不卑鄙，那亚度尼斯叔叔为什么会那么厌恶？ 如今，这个千古谜题总算有了答案。 莱澳妮丝大师先是以同性别和女王成为挚友，再突然一个神转折变成男人进行告白……是换了阿诺也会觉得离谱的程度。 自女王去后，人鱼就回归了大海，再也没有见过。 今天意外相逢，二长老差一点没敢认。倒不是因为女同学变成了男同学然后又变回了女同学，这点早在对方当年来探看生病的女王时，二长老就已经惊讶过了。 她无法理解的是“你怎么会、会……”苍老得这么快。二长老实在是有些说不出口，但昔日的同学面对面，一个已是满头华发、只能依靠轮椅行走，另一个却还风华正茂，正值一个女性精灵魔力巅峰的壮年，这实在让人有些伤感。 “长生种也是有区别的啊。”莱澳妮丝大师倒是很想得开，她开开心心地和老同学叙了旧，主要关心的点是，“女王树还在茁壮成长吗？” 精灵没有墓地，只有花园，因为她们相信尘归尘，土归土，大自然就是一个循环。每当一个精灵去世后，对方的墓前就会生长、发芽出一株植物，有娇艳的玫瑰，也有纯洁的绣球。历代女王则无一例外会变成一棵深深扎根在花园里的参天大树。 莱澳妮丝关心的女王树，便是先代女王特蕾莎的大树。 “陛下一切都好，今年的绿叶尤为繁茂，阿诺殿下一整个暑假几乎都赖在那上面。”二长老说着最为合适的话，既满足了莱澳妮丝真正想听的，也再次适时提到了阿诺。大概是照顾接触的太多，二长老比所有的长老都希望阿诺能够拥有健康。 “哦，是的，阿诺，特瑞当年来信时，总会提起他。卡巴拉之森的明珠，跳动的银白火焰。”这一回，莱澳妮丝总算看对了人，因为她戴上了眼镜。 “希望你能永远明亮，我的小王子。” “当然，也希望您能继续为卡巴拉之森带来荣耀，我尊贵的陛下。”莱澳妮丝大师看向萨拉曼德的眼神充满了柔情，因为她觉得萨拉曼德和二长老并肩站在学舍门口的样子，像极了当年那位朝着她迎面走来的年轻女王，同样的明艳大方，同样的果敢坚毅。 她是风，是雨，是年少时最美的梦。 她在回忆里轻声吟唱“涅柔斯有一群讨人喜爱的海洋女儿，涅墨耳提斯是无可挑剔中的无可挑剔。” 第32章 马卡龙： 萨拉曼德等人到了之后，莱澳妮丝大师总算可以开始给阿诺检查了。 为了照顾大师过重的偶像包袱，霍普太太特意在一楼收拾了间诊疗室出来，虽然只是客房临时改造的，但里面准备得非常用心。因为莱澳妮丝大师拥有一个炼金工作间，往任意空荡荡的房间一套，都能游戏里像换皮肤一样，一键梦回她最熟悉的地方，身边都是用惯了的趁手魔法道具。 清场后，莱澳妮丝大师却只是先让阿诺坐在了检查凳上，并没有着急切入主题，因为她先对唯一留在房间里的家属萨拉曼德表示：“我们来立誓吧。” 一看就是早就商量好的。 还不是萨拉曼德要求的，而是莱澳妮丝大师在信里主动提起，既免去了彼此有可能不信任的尴尬，也最大限度地保证了自己不会因为知道太多而被灭口。莱澳妮丝大师这方面的业务可以说是非常熟练了，她甚至还询问了是否需要由她来准备契约类的魔法道具。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当然，她更欢迎对方准备，这样能打消很多没必要的顾虑。 “需要另外一个人在场吗？”莱澳妮丝大师在这种时候就会显得比较公事公办了，她并不是一个不分场合絮絮叨叨的老太太。 萨拉曼德很想说，我管路德维希去死，但她的理智最终还是让她点了点头。 门开后，戴着无框眼镜的路德维希，已经好整以暇地站在了那里，挂着得体的笑容，好像一早就预料到了这个场面。 萨拉曼德微微皱眉，她讨厌这种跟着别人节奏走的感觉。 但路德维希在进来之后，却非常体贴，对刚刚发生的事没有发表任何一个单词的感想，他只是直奔主题，拿出了誓言之戒，给房间里每人发了一个。 不管今天在这个房间里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这些秘密都将封于戒指之口，他们只能和彼此交流今天获悉的新增消息，没有办法对外透露出任何一个字。黑色的誓言之戒上有秩序女神亲自落下的契约，在秩序月效果会尤为强烈，是路德维希从魔王的君临殿“借”出来的。 戒指会带着誓言藏到当事人的灵魂里，能藏几个秘密，全看当事人的灵魂承受能力。 这戒指不会有任何惩罚效果，因为当事人根本就一个字也说不出去。比起让人因恐惧后果而不敢说出秘密，这种从本质上就让人没有办法开口的契约，才更让路德维希和萨拉曼德放心。 萨拉曼德在仔细检查后，才戴上了戒指，等她二次确认没事后，才给弟弟也戴了上去。 路德维希的眼神一直微不可查地在阿诺细长的指尖游离，他有些遗憾，为阿诺戴上戒指的人不是自己。但他能感觉得到，年轻的精灵女王现在就像是一根绷到了极限的弦，在他没有完全地把握让阿诺倒向自己之前，他明智地选择了不再继续去挑衅女王的权能。 当四人都戴上戒指的刹那，路德维希吟诵起了对秩序女神的冗长祭文：“构成世界之柱的女神啊，您是法律，是条约，是维护正义与道德的永恒母亲。以您加持的誓言之戒为基，请聆听我等四人的祈求……秩序就是力量，是根基，是自我控制的所需，是一切自由与光明的开始。愿从今始，结契守约！” 话音刚落，便有一阵金光伴随着微风闪过，阿诺微微低头，正看见那古朴又繁复的戒指消失在了自己的指间，只留下一段一闪一灭的符文，这便是誓约开始的象征。 “那么，你们继续？等需要我的部分，我再进来？”路德维希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萨拉曼德和莱澳妮丝，好像一早就知道她们之间还藏了什么，但他并不打算说破，再绅士不过，“如果不需要，也没有关系。”反正阿诺事后肯定都会告诉我。 萨拉曼德绿色的眼眸几乎已经冷得像冰一样，如果这是路德 维希的挑衅，那他成功了。 她真的很讨厌被人猜透的感觉。 不过，还是需要路德维希离开的，因为莱澳妮丝要告诉萨拉曼德的是：“您的担心没有成真，我的陛下。在您来之前，我就已经对阿诺莱德殿下进行过检查了，我很确定您的弟弟还是您的弟弟，也只是您的弟弟。” 阿诺：“？”他这里的疑问是在问，我们什么时候商量好要戴誓言之戒了？虽然他的戒指已经开始生效了吧。 头戴智慧之冠的萨拉曼德长舒一口气，站到了弟弟身边，对莱澳妮丝大师道：“真是太感谢您了，我其实也觉得阿诺没问题，只是以防万一。”说真的，她弟弟这种别致的咸鱼节奏，还是挺难模仿的，可魔族的手段层出不穷，路德维希又是以诡计多端闻名，她不得不防。 是的，虽然莱澳妮丝大师的提前来访是一场意外，但她和阿诺的聊天却并不是，这是早在萨拉曼德和大师取得联系后，就商量好的环节。 莱澳妮丝大师相信，人只有在最放松的情况下，才容易流露出真实的本源气息。 阿诺：“！” 莱澳妮丝大师在阿诺面前虚空铺开了一套魔法卷轴，里面写满了各式各样的咒文，每个里面都封印着一个珍贵的魔法道具。她一边选，一边对阿诺道：“请不要生气，我的殿下，如果你的姐姐不相信你，她就不会让我直接当面说出这些了。” 阿诺倒是没有生气，他至今还没有全部反应过来呢。他们刚刚不是在吃瓜聊天吗？真的有检查过吗？怎么查的？话疗？ 萨拉曼德一向不喜欢和别人解释自己在做什么，又或者为什么要这么做，今天难得对弟弟多说了两句：“我担心你被魔族控制了，或者干脆被魔族换了灵魂。” 本源力量互换什么的，对于萨拉曼德来说多少还是有点超前了。 她能接受，却并不代表着她就完全没有疑问与顾虑了。坚持请人来给阿诺检查身体，有一部分的原因也是出于这样的想法。 阿诺真的没觉得姐姐做错了什么，如果情况对调，他大概也会这么做。 萨拉曼德看着一脸郑重其事在点头的小白毛，真的很难控制自己不去揉乱它。虽然知道阿诺大概率不会有什么“你竟然不相信我”的抓马想法，但实实在在看到弟弟不介意，还是让她轻松了不少。她永远不会伤害自己的手足，一如她相信阿诺也永远不会这么对她。 莱澳妮丝大师继续对阿诺科普：“语言中蕴含着魔法，我想，这个您应该听说过吧？我们人鱼最擅长的就是用声音进行精神攻击。其实反过来也一样，它同样能用在探测上。”莱澳妮丝大师最终选择了一个类似鸟头的魔法道具，她在得到了萨拉曼德同意的眼神后，就出其不意地把鸟嘴扎到了阿诺的胳膊上。 阿诺本还在点头，想回答大师有关声音里也藏着魔法的问题，结果就被这么冷不丁地来了一下。 等阿诺想起来说“好——疼——啊”的时候，莱澳妮丝大师已经抽完血了，姐姐萨拉曼德把早就准备好的小马卡龙，第一时间塞到了弟弟的嘴里，收买了他反应迟钝的疼痛。 阿诺、阿诺只剩下咀嚼了呀。 这马卡龙真的好好吃，内松外软，口感独特，还五颜六色的，他一定得让路德也尝尝。 鸟头在吸取到足够的血液后，就变成了鲜红色，然后它便被放入了一个沙漏之中。沙漏翻转，金色的细沙自上而下地开始缓慢流淌，阿诺身体里的各项数据也随之一一显示，可比现代医学检测要快得多，也详细准确得多。 从阿诺的生长痛，到他最近使用魔法的程度与频率，甚至还因为什么什么数值过低，而预测了他今晚有可能会发烧。 阿诺对这一套流程早已经见怪不怪，因为他小时候做过无数次 。只不过光明教会喜欢用太阳形状的仪器，而精灵族是叶子。真正让阿诺诧异的是，莱澳妮丝大师不是研究本源力量的学者吗？为什么检查手法好像比一般的医师还要专业？ “我晚年转去攻读了魔法医疗。”莱澳妮丝看出阿诺的疑问，当场就回答了他，她笑着说，“还挺简单的。” 阿诺：“……”你这条鱼好凡哦。 本源力量与个人身体的状态息息相关，莱澳妮丝大师跨专业跨得一点压力也没有。她又拿出了一枚内部有液体在流动的晶石，开始了让人眼花缭乱的外部调试。在调试的过程中，她对阿诺说：“总之，在我和你说话的时候，我的本源力量就会顺着声音游走，完成对你声音里所蕴含魔力的交互。” 就像是蝙蝠，声波发出去，遇到东西后便会有一个回声反馈。如果操作得到，还能尝试着在脑海里去描摹那是一个什么东西，体积大小，轮廓形状等等。 在莱澳妮丝大师看来，每个人的本源力量都是独一无二的，拥有自己独特的外观。不过，本源和每个人的魔力高低也有关系，高手都不是那么好探测的。好比，法圣校长的本源力量十分磅礴，莱澳妮丝大师这个级别的，也就只能在出其不意间，看到一片大海，再进一步便没有办法了，她无法知道在大海里有什么。 “可也足够我知道，这个矮子不能惹。”莱澳妮丝大师对阿诺眨眨眼，她其实挺爱开玩笑的，塔西佗校长的朋友，又能是什么正经鱼呢？“如果你能够学会这种探测，在六族大比中会是个不错的助力哦。毕竟每年总会有些扮猪吃老虎的神经病。” 阿诺立刻被吸引了注意，教练，他想学这个！ 莱澳妮丝大师却已经驱动轮椅到了阿诺身边，把晶石交到了他的手中：“握紧它，我亲爱的殿下，想象它是一个蓄水池，尽可能调动你全部的魔力来灌满它。” 这实在有些抽象，难住了阿诺，他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尝试。 莱澳妮丝大师一边观察着阿诺和晶石的反应，一边对萨拉曼德道：“那个路德维希也不是那么好探查的。”她甚至有那么一刻的错觉，觉得路德维希比塔西佗校长还要强大。 当然，大概也就是错觉而已，在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阻力后，几乎只在瞬间——在和路德维希一个眼神对视后——她还是看到了他的精神世界。里面是一片没有边际、深不可测的深渊，你不知道它到底有多大，也不知道它暗潮涌动的下面到底藏了什么，只知道当你凝视着深渊时，深渊也许也在凝视着你。 这大概也是他们谈话谈到一半，路德维希离开的原因。他察觉到了莱澳妮丝的试探，虽然并不喜欢，却也没有隐藏，只是把他觉得能让莱澳妮丝看的开放了出来。 “那——我——呢？”阿诺对自己很好奇。 “你就像一株在龟裂的废土中终于冒头的小苗，我的小可爱。”虽然生长艰难，却潜力巨大，早晚有天会变成一片绿洲。 以前莱澳妮丝也听过神眷者脑子不好的传闻，如今要她说，散播这个传闻的人才是真正的傻瓜。早晚有天，会被惊掉下巴。 萨拉曼德却更惊讶了，她的脑子开始飞快运转，不知道该不该说，她弟弟和路德维希有可能互换了本源。 而如果真的互换了，那这片深渊到底是谁的？ “但最有意思的部分也来了，”莱澳妮丝大师水蓝色的眼睛藏在镜片后面，闪着属于学者的好奇光芒，“我在阿诺殿下的本源力量上，看到了深渊的影子。”那深渊就像天空，牢牢将废土笼罩其中，却也降下甘霖，滋养了大地。 第33章 杏仁脆饼： “你们觉得本源力量是什么？”莱澳妮丝大师讲着讲着就开始提问了。 阿诺在这方面几乎已经被应试教育练出了本能，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低头，打死不去和莱澳妮丝大师有眼神方面的对视，并且在心中默念，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 精灵女王就没有弟弟这方面的灵性了，一个眼神之后，便被莱澳妮丝大师点了名“陛下，您觉得呢？” 幸好，萨拉曼德本身就是个学霸，并不惧怕点名。她托腮沉吟片刻，给出了自己的理解“本源力量是一个人的灵魂。” “接近了，”莱澳妮丝大师点点头，看起来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她用一根墨兰色的法杖，在空中用雾气勾勒出了各式各样半透明的珍珠白形状，“不过，我个人觉得本源力量会更像是寄居在我们精神世界的精神体。” 萨拉曼德一愣“精神体？” “这不是你们精灵族流出来的故事吗？”莱澳妮丝大师看上去比精灵女王还要意外，“你不会一本也没有看过吧？ABO？哨向？都没有听说过吗？在我们海族很流行的。异能者可以把自己的精神凝化出动物的样子，或者植物，它既是主角战斗时的好伙伴，也是选择伴侣前最直白的情感表达。” 莱澳妮丝大师真的是一条很自由的鱼，在方面尤甚。 “本源力量就是一个人内心最真实的写照。”它直接决定了一个人的魔法属性，记录了这个人成长路上的经历与变化。它并不是完全的魔法力量，因为它还夹杂了性格、情绪以及过往的人生种种。它是最初的自己，也是现在的自己，却不是未来的自己。 阿诺发自真心地觉得，莱澳妮丝大师如果转行去当一个诗人，说不定也能在文坛上大放异彩。她说的每一个单词他都能听懂，可组合在一起就是天书。 ——你们这些理论派的学者，真的很喜欢当谜语人。 阿诺听到这里的时候，都还没有搞清楚他到底是深渊，还是废土上的小苗。听描述，这两个其实都更贴合路德维希的魔生经历，与阿诺的相去甚远。如果本源力量一定要有个形状，他总觉得自己会是一条打死不愿意翻身的咸鱼。 可惜，现实却是让他在废土与深渊里二选一，莱澳妮丝大师说他是废土里的小苗，但其实他和路德维希本源互换了。 萨拉曼德再次长叹，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女王形象，只想用手狠狠地捏弟弟的鼻子，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就像小时候做过无数次的那样。因为她是真的有点生气了“你什么时候才能够抓一次重点？” 阿诺没有挣脱姐姐的□□，因为那其实并不疼，姐姐微凉的手指甚至会跟着他的动作而动作，他只是缓缓歪头，拖着长腔，“嗯——？”了好长一声。 什么重点？ “重点是你的本源听起来不仅没事，好像还得到了治愈。”你管你自己到底是深渊，还是废土，还是深渊加废土呢。这很重要吗？在它们已经纠缠不清的现在，你到底是什么根本不重要。 莱澳妮丝大师也跟着肯定地点了点头“是的，是的，你们之前的本源其实都出了问题，有可能你们察觉到了，也有可能没有。但总之，它们现在因某种我也不知道的原因，开始相辅相成，并达到了1+1＞2的效果。” 如果阿诺和路德维希没有彼此，那深渊极有可能会变成一场不可控的风暴，直至撕碎整个精神世界；而废土始终只会是一片废土，大地龟裂，幼苗无法生长…… 等生机断绝，就是他们的死期。 本源力量太过神秘，大多数人终其一生连看都看不见，更不用说是插手进行干预了。虽然就莱澳妮丝大师的研究，本源力量是存在一定的自救能力的。可如何自救，怎么自救，都没有定数，而且一般来说也是自己救自己，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彼此拯救彼此。 而且可以看得出来，他们的本源力量真的很努力，破碎的一方，遇到了另外一个不完整的本源，便展开了一场共生之旅。 “真遗憾啊，我没有看到深渊里面的样子。”莱澳妮丝大师的语气里都透着难过。 她看不到路德维希更多的东西，就像是看不到法圣校长的大海深处。但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在深渊之中，应该正有一颗小苗在努力绽放。 一样的景象，同时在两个人的精神世界里出现。只不过从阿诺的视角，看到的是深渊里的废土，而如果探测路德维希，就只能看到深渊的外层。与其说他们是互换，不如说更像是共享，他们共享了彼此残破的本源力量，拯救了两个岌岌可危的灵魂。 不过，互换过程还是存在的，只是非常缓慢。 而正是因为太慢了，所以这个中间的共存期才会诞生奇迹。几百几千年过去，当他们的本源力量彻底治愈了彼此，说不定就会完成交换，或者重新各归各位。这种事谁也说不准，至少莱澳妮丝大师无法给出一个准话。 她唯一能说的是“虽然目前他们只是刚刚开始尝试治愈彼此，但是看阿诺的恢复情况就能知道，他们未来成功的概率是很大的。” 也就证明了莱澳妮丝大师的本源自救理论是可行的。 由此想开去，如果能设法搞清楚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不是就可以用在别人身上，治疗别人了呢？就莱澳妮丝大师这些年的研究早已经发现，很多法师之所以会生病，其实本质上就是他们的本源病了。 哪怕不能互换，那能不能单换呢？就像有人的眼睛看不到了，把即将去世之人的眼睛换给对方，对方就能重见光明。 莱澳妮丝大师越说越激动，也就暴露了她其实早就猜到了路德维希和阿诺互换了本源的事。这是萨拉曼德并没有告诉过她的。 萨拉曼德一点点眯起了眼，她几乎是用了平生最大的意志力，才没有伸手摸向法杖。但她已经做好了随时召唤守誓女妖的准备，今天的治疗涉及了阿诺本源的秘密，她连清醒体的守誓女妖都信不过，只把对方控制在了守誓河中，并没有让冒头。不然早在刚刚莱澳妮丝大师给阿诺抽血的时候，赫卡忒就该出来拔剑了。 不能怪萨拉曼德有如此的警觉心，这个世界因本源力量而生病的人其实有很多，而且，越是法力高深的人，越容易遇到这种无解的问题。包括先代女王特蕾莎，她就是不明的原因开始魔力衰退，直至油尽灯枯。 一旦阿诺和路德维希的事公开，有的是大魔导师甚至法圣铤而走险。毕竟别人能不能互换还不好说，但阿诺和路德维希是实实在在互换过的。 既然能换给对方，是不是也能够换给别人，或者别人的亲人呢？ 统帅魔域的路德维希不好对付，阿诺却只是一个连吟唱六级都差点没及格的精灵幼崽。 萨拉曼德很不想如此恶意揣测，可如果阿诺和路德维希的事，发生在特蕾莎女王还活着的时候，亡灵族的亚度尼斯阁下一定会是第一个这么想的人，哪怕他再宠爱阿诺也一样。甚至以阿诺的性格来看，他说不定也会想要用自己的本源力量去试着治愈特蕾莎女王。 特蕾莎是个好女王，萨拉曼德很敬爱她，哪怕她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可是，阿诺也只有一个啊，她只有阿诺这一个弟弟，她绝对不能允许有谁拿她的弟弟去冒险！ 赶在空气也变得越来越危险的前一刻，莱澳妮丝大师终于从兴奋中清醒了过来，她迅速判断出了现在的形式，“咳”了一声后便立刻道“当然，我只是这么一说，是完全的假设，本源力量互换什么的，怎么可能发生呢，哈。” 哪怕有誓言之戒存在，有些秘密也还是不适合大声说出来。 莱澳妮丝大师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鱼，不知道因治病而探究过多少达官显贵的隐秘，很明白自己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她开始努力化解危机。 “而且，强迫互换什么的，实在太过残忍了。如果特蕾莎在，她绝不会同意。亚度尼斯也没有办法左右她。我知道人有时候是有冲动的，可冲动过后，我们还能被道德约束，这样才是智慧生物真正的优势啊。” 萨拉曼德…… 还是按捺住了自己想要杀人灭口的心，莱澳妮丝大师是对的，想法归想法，但做还是不会那么做的。 莱澳妮丝大师的鱼尾巴都软了，幸好她坐在轮椅上，才不至于失态。她悄悄松了好大一口气，刚刚实在是太得意忘形了。幸好，她面对的是萨拉曼德，她毫不怀疑，如果站在这里的是路德维希阿斯蒙蒂斯，早在她开口之前，她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我能做到的就是探查并推测，其实也无法再做什么。” 莱澳妮丝大师这点没骗人，她本觉得自己对本源力量的研究，已经达到了前人从未踏足的领域，她知道了世间真理。如今看到阿诺和路德维希，才明白自己也不过是一个刚刚知晓了数字的孩童。她看得懂这些数字，却无法掌握运算的法则，也无法改变。 她转移了话题“你弟弟目前来说一切正常，甚至在最近的百年内大概会越变越好。你没觉得他的反应都比以前快了吗？” 萨拉曼德恍然，好像确实是这样。 阿诺“咦？”是这样吗？ “他有可能要成年了，或者已经成年了，各种力量的爆发与不稳定都是正常的。”莱澳妮丝大师话还没有说完，阿诺手中的晶石便应声爆开了，吓了所有人一跳，尤其是近距离想要抓住那一滩魔法液体的慌乱阿诺。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感觉冰冰凉凉的，特别舒服。 “不用担心，这是海晶，对人体无害。”莱澳妮丝大师替阿诺清理了手上的液体，并匆匆又在表格上记录了什么。基本可以确定了，阿诺真的成年了。 她没有再点明阿诺和路德维希的关系，只是道“我假设，如果有一股魔族的本源力量影响了阿诺殿下的话，那他就会开始出现魔族的一些特征了。” “是的，”萨拉曼德真的太喜欢莱澳妮丝大师的说话方式了，“我假设，弟弟开始长魔族的翅膀了，这没事吧？” 莱澳妮丝大师的心理素质极佳，如今已经恢复正常，就好像刚刚一触即发的杀意根本不曾存在，她耸肩道“既然阿诺殿下要成年了或者已经成年了，那长个翅膀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当做普通的魔族长翅膀来处理就行。如果你们实在不放心，不然就多喝热水？多喝牛奶？” 这实在不是一辈子没有养过幼崽的莱澳妮丝大师，能够了解的领域。 “那——路——德——呢？”阿诺比起自己，更关心朋友，虽然他想不到精灵族有什么特征会被影响，但他还是慢吞吞地又补了一句，“我——假——设。” 他觉得他们这样弯弯绕的说话属实有点费劲。 莱澳妮丝大师充满感激的看了眼阿诺，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搞不清楚状况的小家伙存在，她刚刚可能就真的危险了。唉，理论再强大，但魔法技不如人，是真的很难受“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人被精灵族的本源影响了，大概唱歌会更好听吧？当然，也有可能会失去翅膀和角。如果对方是一个魔族的话。” 阿诺“！！” 后面就不是阿诺能知道的了，萨拉曼德在感谢过莱澳妮丝大师，并让二长老送上了丰厚的报酬后，就带着弟弟走了“真的非常感谢您，莱澳妮丝大师，为我的失礼道歉，希望我们以后还能够保持联系。” “常联系。”莱澳妮丝大师当然不介意，弱肉强食也是大海的生存法则，她甚至很感谢萨拉曼德放过了她。果然，精灵女王都是好精灵。 萨拉曼德单独留下了路德维希和莱澳妮丝大师谈。她觉得这样很公平，他们谁也别打听谁的小秘密。 当阿诺手指上的誓言之戒不再闪烁，光芒彻底消失，也就代表着这场漫长的谈话总算结束了。除了彼此，他们再不能与任何人讨论今天知道的事。 阿诺开开心心地带着姐姐开始了校园半日游，虽然肩胛骨的位置还是不太舒服，但不知道是不是莱澳妮丝大师的话起到了足够的安慰效果，阿诺心想着，只是普通的长翅膀，既然别人能忍，为什么他不能呢？这没什么大不了，他告诉自己，你不应该当一个这么矫情的精灵。 至少他应该趁着姐姐难得有空，陪她度过一个美好的下午。 萨拉曼德……其实下午还有事，她不知道这个误会是怎么诞生的。但实际上，她上午能够赶过来，也是在和大长老吵了一架后，才坚持推掉了所有的国事。 她知道她们都希望她能尽快变成特蕾莎女王那样，成熟稳重，励精图治，永远以精灵族为第一要务，心里再不会有任何东西超过精灵们的利益……可是她做不到啊，她变不成特蕾莎第二，她只是萨拉曼德，也只可能是萨拉曼德。 她热爱工作，但也热爱和弟弟生活在一起的每一分钟。 中午突然下起了雨，他们便在餐厅的壁炉前，一起暖烘烘地欣赏起了空堡外纷飞的秋雨。下午雨停了，他们就去参观了空堡这五十年来变化最多的地方。萨拉曼德只在五十年前送弟弟上学时，参观过一次，难得阿诺全都记得。 这里的花变成了草，那里的墙从粉色变成了蓝色，当然，还有萨拉曼德曾评价过一句“味道尚可”的杏仁脆饼，那个餐厅推出了更受学生欢迎的升级版。饼干可口酥脆，黄油味与焦糖味结合得恰到好处，一口咬下去，唇齿间还会有淡淡的杏仁果香，如果能搭配一杯咖啡，一整个下午都会洋溢在幸福里。 阿诺积极为姐姐做了推荐，坐在街道边的露天餐桌旁，期待着胞姐的反馈“怎——么——样？”有没有开心一点？ “你永远都知道什么最适合我。”萨拉曼德一口咬下去，就像是咬到了惬意的午后。空堡才刚刚下过一场大雨，泥土都带着清新的草地芬芳。她在人来人往的广场，抬手轻轻揉了揉弟弟的小白毛，心里最后的一点戾气都跟着消失了，她笑着说，“我们阿诺真是太努力啦。” 一觉醒来，阿诺才想起来他忘记给姐姐看他的羽毛了。而这一回，等在他床上的，是一片星光，像极了故事里彼得潘能让人飞起来的金粉。 阿诺“！”好家伙。 第34章 小米粥： 为了解开自己每天白天床上总会多出来点什么的未解之谜，阿诺准备彻夜蹲守。他是在吃早餐的时候，把这个决定告诉他的魔族朋友的。 阿诺今天吃饭很慢，他从没有发现吃早餐是这么一件难以完成的任务。今天路德维希给他拿的培根煎蛋，很传统的学舍早餐，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吃。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火候和过去一样，可吃起来就是很费劲儿。就好像他从睡醒到现在一直昏昏沉沉、等不到清醒的脑袋。 路德维希本来是坐在床尾的，结果突然就凑了过来，上前倾身，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近，打破了和阿诺之间的边界。 尖耳朵的精灵还没有来得及惊讶，就先感受到了脑袋上传来的一阵冰凉。 路德维希把自己的额头，抵在了阿诺的额头上，两人高挺的鼻尖几乎就要蹭在一起。阿诺不由屏住了呼吸，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在路德的眼睛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就莫名有了慌张。 甚至好像静下心来，都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是一样的快，也是一样的口干舌燥。 阿诺就这样呆愣愣的看着骤然放大却依旧好看的魔族朋友，今天本就不算灵光的脑子变得更加混沌。心里只剩下了路德维希紫色的眼眸，在不同的光线下，会呈现出不同的色泽。之前还觉得像紫罗兰，如今却觉得更像雨后的绣球，深浅不一，恍若无尽的夏天。 然后，路德维希就浅尝辄止地离开了，好像带着某种欲拒还迎。阿诺这个颜控根本把持不住，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已经就要抓住路德的领口了。 直至路德维希先一步把自己的手放在了阿诺滚烫的额头上，就像是一股清泉从天而降。 他哑着嗓音低沉道：“果然，你有点低烧。” 阿诺很缓慢、很缓慢地才反应过来，确实哦，昨天莱澳妮丝大师就说过，他晚上有可能会发烧，今天早上晕乎乎的感觉，是烧了一个晚上的结果。 路德维希却抓住了重点：“莱澳妮丝大师说过？那你昨天为什么还要出去？” “因——为——想——让——萨——拉——开——心。”那天不知道为什么，他姐姐萨拉曼德的情绪有些不对。阿诺能想到的开解办法，就是像小时候那样，让他姐和他一起无所事事的咸鱼一整天，因为萨拉曼德曾经说那样会感觉格外快乐。阿诺深以为然，谁又能不喜欢休息呢？ 她才一百八十岁，活得不能总像是一千八百岁。 她甚至还没有成年！ 咦。阿诺一点点睁大了惊喜的绿眸，总算反应了过来，他马上就要成年了，或者已经成年了，而他姐还没有成年，那岂不是说……他才是哥哥？ 路德维希：“……” 看着像没事人一样、甚至开始走神想些有的没的阿诺，路德维希真的很生气，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精灵这么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你想陪你姐姐，OK，这没有错，但为什么要在自己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勉强自己去做这些呢？” 阿诺认真想了想，明明可以更快速度回答问题的，可今天却死活像是哪里卡了壳，非要等一下才能说出来：“我——以——为——没——事——的。” 所有魔族长翅膀不都是这样吗？为什么别人可以，他不可以？他没有那么矫情的，他想这样证明自己。 “你以为？你是医生吗？说没事就没事？自己发烧了都感觉不到？还不吃药。”路德维希是给阿诺准备过感冒魔药的。 阿诺听不出朋友语气里的危险，只老老实实的有问必答，一根筋地试图给朋友解释清楚他为什么没感觉到。一般来说发烧的人会浑身乏力、头脑昏沉，肯定会感到异常，可这种不管想什么都像是被扯进了泥沼，越挣扎越没有 办法摆脱的感觉，他从小就一直在感受。现在和过去对于他来说并没有太大区别。 路德维希：“……”为什么你可以用这么稀松平常的话，说出这么恐怖的故事。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已经要被吹起来的气球，在阿诺一句话后，就又迅速瘪了下去。 甚至会反思，自己刚刚说的话是不是太重，太自以为是了。 “现在也一点改变都没有吗？”路德维希再次开口后的声音，柔软到了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只是他真的无法想象，如果自己过去是阿诺小时候这种状态，他还能不能成功在魔域活到成年。他以前总觉得，旁人过得苦，只可能是因为他们不够努力，不够勤奋。不然为什么他能以混血魔族的身份从底层拼杀出来，别的魔不可以？如今他才意识到，有些人也许连思考都已经用尽了全力。 “好——了——很——多。”阿诺用着自己熟悉的形容词，给朋友打了个比方，他的脑袋已经从一团真·浆糊，被稀释成了小米粥，“很——稠——的——小——米——粥。” 等等，对啊，明明已经好了很多，在大脑重新回到那种状态时，为什么没有想到这是不对的呢？ 被这么一打岔，路德维希彻底没了脾气，他长叹一口气，学着萨拉曼德那天那样，揉乱了阿诺的一头小卷毛。他不能说他昨天看见的时候就很馋，但他现在真的很满足。 路德维希在最后道：“以后请不要再说什么矫情不矫情的话了，答应我，对自己好一点。”别人可以，不代表你就一定得可以，每个人都是不同的。阿诺只要按照自己的节奏来生活就已经很好了。他本不想说这些，可如果阿诺连自己都不能照顾好，那就别怪他采取别的手段了。 …… 路德维希就这样陪了阿诺一天，哪儿也没去。阿诺其实在吃过药后，基本一直在昏睡，并不怎么需要人，可路德维希还是觉得他应该在。 他就坐在阿诺的写字桌前，处理着魔域流水一样的公务，时不时抬头确认一下阿诺还漂在床上熟睡。 虽然阿诺睡前一再让他保证，等晚上就把他叫起来，但…… 路德维希这个魔可会阳奉阴违了，他根本就不可能让一个病号起来熬夜，但他也会满足阿诺的好奇。所以他选择了自己熬在这里，看着阿诺的背部变换。反正魔族本就不怎么需要睡觉，他平日里晚上也基本都在工作。如今一边工作，还能一边看着阿诺，莫名更有干劲了。 当时针走过十二点，午夜的魔法就发生了。 路德维希本来还是有些半信半疑，直至他亲眼看见阿诺的后背开始闪现金光，就像是童话故事里描述的那样。 金光并不刺眼，十分柔和，这大概也是阿诺这几天没有被晃醒的原因。 随着时间的流逝，金光开始一点点凝实成翅膀的模样。没有一个魔族的翅膀是这样的，至少路德维希没有见过。它太梦幻，也太……光明了。翅膀的形状甚至没有办法定下来，一会儿像是羽毛翅膀，一会儿又变成了蜻蜓样的光翅，今晚定在了骨翅上。 羽翼也开始逐渐完善，从光芒凝结逐渐走向真正的实物，最后变得与路德维希的翅膀别无二致。 这个过程几乎用了半个晚上的时间，非常缓慢，像极了阿诺平时慢吞吞地行事作风。路德维希很是惊讶，阿诺的翅膀这么快就彻底长好了？ 很快，时间就给了他答案。伴随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寝室，阿诺的新翅膀又突兀地随着光芒一起消失了。它是如何一点点凝聚的，就是如何一点点消散的，就在路德维希的眼前，彻底成空。 路德维希在这个时候才确定下来，阿诺的翅膀大概每天晚上都在经历一样的过程。 诞生，凝聚，变成真正 的翅膀，然后消失。 就这样周而复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下。但可以知道的是，阿诺的翅膀应该是并没有一个固定形状的，也就是说，他想变成什么样就变成什么样。还挺符合阿诺热爱繁复花哨的性格。真不愧是他啊。 在最后一点金光消失时，阿诺睁开了双眼，他一脸茫然地抬起手，那里正有一根圆润莹白的骨头。 阿诺：“！！！”今早的“惊喜”可就有点吓人了啊。 路德维希刚刚消化完了发生在阿诺身上的事。怎么说呢，他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曾经非常笃定的“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神了”的理论了。阿诺这怎么看，怎么都像是货真价实的神眷者啊，还是被光明神赋予了世间一切美好的那种。 他的精灵朋友当然值得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一切，只是一想到这些都是由一个不知名的、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家伙给的，路德维希就没由来的有一种不爽。 他的朋友，他不会给吗？ 无论阿诺想要什么，也无论他有没有，他都一定会让阿诺梦想成真，根本不需要什么神明插手！ 简单来说，路德维希有那么一点嫉妒了，嫉妒着被阿诺全身心信仰的光明神。 阿诺此时已经坐了起来，他出了一身汗，总感觉身上黏黏糊糊的，不是很舒服。但好消息是，折磨了他一天一夜的烧总算退了，身体的疲惫全部消失，脑子已经重回清明，他也就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路德维希昨晚并没有叫醒他。 你说话不算话！阿诺的眼睛里传达出这样一句话。 “抱歉啊，我工作太忙了，没注意时间，已经事早上了吗？”路德维希其实准备了别的说辞，类似于阿诺怎么叫都叫不醒。可不知道为什么，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这样，他还越说越顺口，又自我发挥了一句，“原谅我，好不好？” 阿诺看着朋友那成堆的工作，说实话，真的挺难生气的。他好脾气地表示：“那——下——不——为——例。” 路德维希却偏要得寸进尺：“如果我下次也忘了呢？你不会不喜欢我了吧？你肯定会觉得我很没用，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一定不会喜欢我了。”他甚至学会了可怜巴巴地卖惨。 阿诺却觉得路德的问题很奇怪，他只是生气，又不是要和路德断交：“我——喜——欢——你——啊。” “一直喜欢？” “嗯！” “那就这么说定了。”路德维希微微垂眸，在心里勾起了一个心满意足的唇角。如果你做不到，我就“帮”你完成承诺。 第35章 烤苹果奶酥： 阿诺在确定了自己每晚只是在反复经历“长各式翅膀——翅膀凋零”这个过程后，也就躺平摆烂了。想一想，至少这几天都不用上学，多么快乐。他已经做好技能栏里吟唱这一行，今年大概是没办法全部点满的心理准备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路德维希就差把“毛遂自荐”写在脸上，他很会补课。 结果，那头的阿诺说的却是：“当——然——是——明——年——重——修——啊。”这种事为什么要着急？学习的重点是把知识学到脑子里，今年可以，明年自然也可以。类似的事，阿诺之前已经遇到过好几回了，释怀得非常迅速。 俗称摆烂。 当他意识到，他今年的学习目标从满分变成了及格，可以高挂“六十分万岁，多一分浪费”的旗帜后，整个精灵都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 路德维希：“……”原来你之前那样都已经算是紧绷了吗？ 阿诺摆烂的还不只有学习，也包括光明教会那边的宗教活动，他终于可以不用天天去学校教堂了。他姐对光明神态度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渣女，有用了才会想起。 真是可喜可贺。 当然，面对信徒的“居委会”工作是不会落下的。阿诺只是摆烂，不是不负责任。 就像他对学习的态度。哪怕只需要考六十分，他也是会学习还有写作业的，特别是在经历生长痛的这些天，也没有落下一份作业，学习态度极其端正。让教授吟唱七的老师都很疑惑，之前学校里为什么会有神眷者是个学渣的传言。 明明阿诺莱德殿下是他教过的最配合的学生，规定写六英寸的论文，就一定会规规矩矩地写到六英寸，既不会写得潦草糊弄事，也不会试图利用硕大的字体占长度。 当然，他的论文也不会超出六英寸就是了，永远卡在刚刚好的位置。 这个让老师非常满意的学生，在生病好了第一次复课后，便得知了来自老师的夸奖，整个精灵都很开心。下课后，在拿着课本走出阶梯教室前，他还不忘对老师说：“预——祝——我——们——明——年——相——处——愉——快。” 老师也笑着点头，目送衣着闪亮繁复的神眷者阁下离开。是的，是的，相处愉快，明年……明年？我只教吟唱六和七啊，明年您不就去吟唱八了吗？ 阿诺当然也把重修的决定告诉了他的姐姐。 萨拉曼德陛下对此是一点也不意外，早在知道阿诺要参加六族大比的时候，她就猜到她这个倒霉弟弟会这么干了，她甚至做好了阿诺会卡在吟唱七两三年的准备。这没什么大不了，她更关心别的：“你真的不准备在今年要一个成年大典吗？会有各种你喜欢的装饰和点心的那种。” 萨拉曼德想的事，不如趁着弟弟摆烂的时候一起搞定，免得后面他继续以此为借口再咸鱼一年。 阿诺却很坚定地摇头拒绝了，虽然他也有想要多一年休息时间的小心思在，但更多的还是考虑到他的姐姐并没有成年。作为双生子，他还是希望他们能够保持步调一致，至少不能让别人因为这种事非议萨拉曼德。精灵女王的过于年轻，总容易导致她在外交上被轻视。 说起来，是他先成年欸。 阿诺终于等来了他最期待的环节：“叫——哥——哥。” 萨拉曼德还没有来得及感动弟弟在政治层面的成长，就先听到了她的怨种弟弟想起义的消息。萨拉曼德给了弟弟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阿诺莱德，我再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阿诺：_(:з)∠)_对不起。 *** 秩序月之后，是命运月。 而十一月命运月之后，阿诺就准备放假啦。 路德维希：“？？？”往生月在你眼里算什么？ 紫色眼睛的魔族此时正查看着从图书馆里借阅来的大部头文献，写着《古典乐赏析》的作业。他们已经学到了试着探索自己小精灵的过往，路德维希眼睛也不眨一下的，就准备给他的小精灵阿莱编一段历史，毕竟连他的专属小精灵都是他编的。 阿诺则在两人的套间来来往往，收拾着准备回家过年的行李。 他们本来各自房间里是各自的东西，但自从阿诺上回生病，就像是打破了什么无形的墙，本就已经很亲密的二人更进一步，从同吃同上学，发展到了同写作业同工作。有些时候是在阿诺的套间，有些时候是在路德维希这边，也就导致了现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面。 阿诺很认真地考虑起了，要不要把自己和路德维希寝室中间的这堵墙打通，这样他就不用出门进门地跑了。 拉迪亚今天来给自家主人汇报，正看到银色头发的阿诺压在行李箱上。 冲击力之大，让拉迪亚一时间都失去了说话的能力。满脑子是只剩下了一行加粗加大、不断循环的话——精灵王弟自己收拾行李的？ 这和看到教皇在她面前出轨有什么区别？我的黑暗神啊。 说实话，一开始看到阿诺这样，路德维希其实也挺惊讶的，但现在他已经习惯了，虽然这事也只发生在四十七分钟以前吧，可他还是能用一种不要大惊小怪的语气，对他的下属说：“并不是所有的贵族老爷，都得了一种‘哪怕屈尊自己做类似于系扣子这样的小事，都一定会晕过去’的病。” 拉迪亚吃吃地笑了，为这个比喻。她也是烦透了魔域之前那些脑满肥肠的高级魔族中的一员。 阿诺则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拉迪亚除了那种冷艳高贵的反派笑以外就很少笑，因为她的笑实在是太有特色了。不过，阿诺并没空评价，他还在费劲地和自己的行李进行着搏斗，是哪怕有空间魔法也装不下的程度，只能回归最原始的压箱子方式。一年四次，属实是有点费精灵。 拉迪亚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总是下意识的往阿诺那边飘去。他此时就像是烤苹果奶酥上的冰激凌球，层层叠叠地压在最上面。 一定是香草味的。 看在那一头顺滑的银白长发的份儿上。 冰激凌球也很满意自己的头发，雨季一过，他就终于褪下了限定的卷毛皮肤，又变成了那个拥有一头银长直的光明精灵。自从知道自己有可能成年了之后，他感觉连他的头发都好像变成了大人模样，超酷的！ “为什么要收拾行李？”拉迪亚最终还是没抗争过内心的好奇，问了出来。 “因为他觉得要放假了。”路德维希一边用阿诺那根被要求使用一年的蘸水笔奋笔疾书，一边替阿诺回答道。有阿诺在的时候，他总会愿意多说两句，非常地生活化。 自家统帅第一次这么做的时候，拉迪亚差点被吓死，连夜连遗嘱都写好了，如今才总算稍微适应了一些。并且，很会打蛇上棍，她立刻努力展开了和老板以及老板未来男朋友的幽默社交：“十二月是被谁吃了吗？” “我——请——假——了。”阿诺和行李较劲儿较累了，就中途坐下开始吃起了点心，百“忙”之中，还不忘回答问题。 法尔瑞斯大陆的新年非常板正，就是每年的一月一日，很好记。 由于学生来自天南海北，空堡总会在十二月中旬，就开始陆陆续续地考试，只要考完了所学课程的所有考试，学生就可以提前回家。阿诺每年只报一门课，也就是说，他只会有一场考试。而冬初的考试虽然算成绩，却并不会包括在补考不过就退学的范围里。唯一关系到升学的，只有每年夏天的大考。 也就是说，冬初的这一场，自信的学生缺考都可以，能保证夏初大考过了就行。 阿诺……就从没有参加过。与自信无关，就是单纯的咸鱼，反正过不过都不会被退学，也不影响大考成绩，那为什么还要努力？ 而一般教授们在十一月底十二月初的时候，就会把这个学期该讲的课程都讲完，剩下的时间，更多的是让学生们用来巩固与复习，或者说是学生与教授的斗智斗勇，一个想求到教授心软划下考试范围，一个坚持整本书都是考试范围。 阿诺在确定老师十二月初的最后一堂课一定会讲完吟唱七的上半册后，就和专属导师琴科请好了假，并通知了护卫队，准备错峰回家了。 他还积极地和好友分享了这个混子心得，只要你走得足够早，你的假期就不是一个月，而是十二月和一月，整整两个月。而如果下半学期所学科目考得早，那暑假的极限也不只是两个月。 拉迪亚很不想打破精灵王弟对假期的美好畅想，但她还是必须得说：“您还没有接到通知吗？我还以为邀请函已经开始发送了。” 阿诺一愣：“通——知？” “六族大比啊。”魔族作为这一次六族大比组委会的一员，路德维希的不少心腹都参与了筹备，拉迪亚除了监视红龙外，最近的主要精力都扑了在这上面。虽然当她加入筹备组后，就与神明签订了契约，不能把比赛内容透露给任何一个生物，哪怕是她的主人路德维希也不行。但这完全不影响她说些边角料。 好比，第一次大比的时间。 每一届六族大比举办的时间都不太一样，主要需要看场地的准备时长，与比赛场景的需求，今年就定在了年末的往生月。 阿诺：“！！！”这么快的吗？往届不都是选手已经就位，场地却迟迟搞不好，拖个一两年的都屡见不鲜吗？为什么这一届要这么卷？阿诺至今还记得六族大比最大的一个奇葩历史，因为场地原因，一拖再拖，拖到了……寿命较短的选手自然死亡。 兽人族当时很是闹了一场，非要神契方碑增补选手，但神契方碑说白了也就是一个神明的魔法道具而已，它并没有真正的思想。再怎么抗议也是没用的。 那一届兽人族就因为缺少了一个强劲的选手，而遗憾地跌落了六族之外。 阿诺忽闻假期泡汤的噩耗，整个精灵都要不好了。 不过，他想得开，很快就又振作了起来，他坐在行李箱上安慰自己，就当是出门旅行好了。对啊，阿诺的一双绿色眼睛都亮成了宝石，他还没有在冬天去过别的地方，感受别族的节日气氛呢。 每年这个时候，阿诺总要履行精灵王弟的皇室责任。当然，他是自愿的，他想替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四天都在忙碌的姐姐，分担一些没什么必要、但又必须有王室成员出席的新年活动。 “今年方碑选的场地很好准备。”拉迪亚先试探了一下她能够说出来的底线，见没有被阻止，便继续了，“就在你们精灵族的卡巴拉之森。” 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多久的阿诺：“……哈？” “我还没有去过卡巴拉之森呢，都说它是法尔瑞斯大陆最美的地方之一，四季常青的郁葱森林，粉蓝色的卢格敦天空，当然，还有最著名的卡巴拉生命之树。”拉迪亚实在是太期待这场旅行了，她虽然身在筹备组，忙的却是别的部分，并没有实地见过比赛场地。在知道是场地定在卡巴拉之森后，她就一直在期待。 阿诺：……好看是好看，但是年年看，看了一百八十年之后，再好看也没那么神奇了啊。他今年既没了假期，也没了旅行？ 他真的是被光明神眷顾的精灵吗？ 第36章 主教夹饼： 在获悉整个寒假都有可能要耗在六族大比上后，阿诺就更要马不停蹄地回家了。他想着至少在比赛开始前，能休息几天是几天，一定要抓紧时间。 巧的是，精灵族的五长老也是这么想的。 精灵族有一个人数规模常年维持在十几到一十几不等的长老团，担任着精灵族内的不同职能，分管政府的各个部门，共同辅佐着精灵女王。其中五长老布兰切特，就是统管一切与庆典、仪式、祭祀有关的活动，阿诺喜欢称她为礼部大臣，因为这样比较好记。 每年冬天，阿诺和礼部大臣打的交道都是最多的，因为基本都是由布兰切特和她的手下，在安排阿诺作为王室代表，该在哪天、哪个时间、出席哪项国事活动。 阿诺本以为今年因为六族大比能逃过一劫，万万没想到，反而是因为六族大比，各族的政要首脑人物齐聚精灵王城，需要王室成员出席的活动更多了，还都是要命的外交问题。而布兰切特这个老天才，不约而同就和阿诺想到了一起去——抓紧王弟参赛前的珍贵时光。 能安排多少活动就安排多少，流程单都快无缝衔接了。 生产队的驴，也不敢这么使啊。阿诺看着流程表，不由悲从中来。 反倒是紫头发的布兰切特长老还在老怀欣慰，她一边抽出手绢戏精地擦眼泪，一边高兴地用咏唱调赞美着：“哦，我的王弟殿下，您真的是长大了啊。我本来还打算和女王陛下商量，让您今年提前请假回来呢。没想到您如此心系国事，体恤臣属，自己就早早回来了。” 阿诺：“……”但凡你这话早说个一天半天，我都必不可能在今天就踏上雪罗斯塔的土地。 雪罗斯塔便是精灵王城的名字，是古精灵语的音译，意为“伟大的自然女神的指引”。这里也是精灵族的政治中心，是夏宫艾提斯、万神殿以及先王的花园所在。同时，也是前往卡巴拉生命树的必经之地。雪罗斯塔的美轮美奂无法用语言形容，但它更重要的意义还是像一道天然屏障，以己身誓死守护所有精灵的“母亲”。 阿诺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 如今却只想连夜买站票逃跑。 但布兰切特长老的夸赞已经吹了出来，一声声的什么“女王的救星”、“王室最不可或缺的一块拼图”以及最重要的“您这么有责任感，才应该是哥哥啊”，让阿诺的偶像包袱分分钟上身，很难再从架子上走下来。 是的，没错，他就是这么一个有责任感的精灵，他提前回来，绝不是想要享受假期，就是为了拯救深陷水深火热的雪罗斯塔啊。 “好的，闲聊时间结束。今天下午您刚回来，一路舟车劳顿不宜太过操劳，我肯定不会给您安排繁重的工作。您只需要参加一场艺术馆的剪彩，和吃一顿外交晚餐就可以。”布兰切特长老在哄着阿诺点头后，就立刻变了一副资本家嘴脸。她让自己的副手，同时也是她的丈夫布拉赫侯爵接手了下面的事情。 阿诺：“？” 阿诺：“？？” 说好的不让我劳累呢？刚回家的第一天下午，就要赶两场活动，你管这个叫不繁重？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 可是…… 在布拉赫侯爵的一个眼神后，阿诺就连小猫叫一样的抗议都不敢有了。因为布拉赫侯爵，同时也是他的礼仪教导老师。就是试图和大长老一起，把他培养成名门淑男的那位。 阿诺小时候甚至说不出“你行你上啊”的反驳语，因为布拉赫侯爵正是精灵族出了名的贤良典范，秀外慧中的秀外慧中。既能当好妻子布兰切特的贤内助，又能在职场上为她提供全方位的辅佐。整个精灵族，就没有不羡慕布兰切特长老的，人人都想娶这么一个名门闺男当丈夫。 但这位却是阿诺的童年阴影，永远系到领口最后的扣子，拿尺子量出来的仪态，以及明明是那么好看的高岭之花神颜，却偏偏搭配了一个再古板不过的性子…… 他从不会打骂阿诺，甚至连声音的语调都不会抬高哪怕一个八度，因为那样就太失礼了。可他就是能用四平八稳、没有起伏的声音，礼貌优雅到赏心悦目的仪态，让阿诺怕到晚上做噩梦。他同时也是不少阿诺这一代男精灵心里的噩梦。 阿诺没想到，如今事态已经紧张到，布兰切特长老需要把布拉赫侯爵这张牌都用出来的程度。 布拉赫侯爵其实是很喜欢阿诺的，只是他性格如此，爱人的方式也很特别：“殿下，看上去您好像还有异议？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需要我来为您解答吗？” 阿诺：“……”不、不用了。 但布拉赫侯爵阁下已经平波无澜地开始了，在阿诺站在试衣台上试礼服的时候，他就在旁边，一边指挥着宫廷裁缝修改礼服的边角，一边讲解着昏昏欲睡的内容：“艺术馆是三长老与海族的波吕诺厄、奥托诺厄两大艺术家族共同创办的，旨在促进两族的文化交流，外交部门为此积极奔走三年，海族甚至同意了租借出他们镇海至宝的艺术品，您知道这有多难得吗？” 阿诺甚至都没有听清海族的什么什么宝，但他还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是的，是的，他当然知道：“我——一——定——不——搞——砸。” “我当然相信您，您总是那么可靠啊。在仪式上，除了剪彩以外，还需要您对一般民众发放主教夹饼。”布拉赫侯爵深谙鼓励教育，也不总是板着脸的，他微笑道，“说起来，您小时候就很喜欢吃呢，说是它有一种天堂的味道*。” 阿诺当然记得，因为布拉赫侯爵在他偷吃后，念叨了整整三天，一个优秀的男精灵，总要注意自己的口腹之欲：“您也不想有一天您的身材遭受非议的，对吧？” 阿诺还没有见过发福的精灵呢，但那一刻，他真的很想叛逆地试一试。 如今，布拉赫侯爵已经进行到了下一个议题：“晚上的外交晚宴上不是外人，是亡灵族的亚度尼斯阁下，真是难得，他竟然会代表亡灵族出使这一届的六族大比。他之前秩序月的时候，才来过一趟，我以为他至少百年内不会再出门。” 阿诺这回是真的惊了，不过，也稍微开心了一点，亚度尼斯叔叔可是他的老熟人，或者，呃，老熟亡灵。如果只有他们两个吃饭，那就和在家里没什么区别。 布兰切特长老还是爱他的！ 布拉赫侯爵在给了阿诺一个好消息后，紧接着便图穷匕见：“艺术馆在第五大道的依蕾托大街，从夏宫赶过去差不多需要半个小时。剪彩活动安排在了下午四点半，艺术女神第一次降临人间的时间。您还有四十六分钟可以准备，没有问题吧？” 阿诺：“……”你们夫妻俩是一个PUA班里进修出来的吧？ 这让阿诺真的很难不想到小时候，他被一遍遍要求练习对民众的微笑、挥手以及致意。明明在他看来是差不多的动作，可在布拉赫侯爵的眼中，却是眼角多上扬了三分，略显轻浮，嘴角微笑的弧度不够，会让人觉得盛气凌人。 让阿诺在拧灯泡一样的挥手练习里，恍恍惚惚地差点喊出那一句，男精灵何苦为难男精灵。最后因为句子太长而放弃。 路德维希的魔法通讯打过来时，他以为他会看到阿诺懒洋洋地瘫在温暖的宫殿里，或者享受着精灵族总是精致而又盛美的午后花园。结果却看到阿诺如丧考妣地坐在行进的马车里，对他发来苦大仇深的求救信号。 “答——应——我，早——点——来！”那都已经不是疑问句，而是不容置疑的笃定句。 因为只有路德莱了，他才可以用陪同学的借口，逃避这些可怕的活动。同学的分量肯定是不够重的，但如果这个同学是魔族的参赛选手，那就不一样了。 每一届的六族大比的比赛内容总是不一样的，但万变不离其宗的就是需要盟友。比赛还没开始，赛场下各族间合纵连横的小心思就已经早早开场。精灵族能坐稳六族，和他们与海族死死绑定的关系是分不开的。 不过，这一届海族换了新王，心思不定，立场暧昧，让精灵族产生了一定的危机感。这也是这一次的艺术馆落成需要阿诺出场的原因。精灵族想稳住海族，至少给海族一个“我们需要稳住你”的假象。同时，精灵族也要发展新盟友，好比试探一下几乎从不参与联盟的亡灵族的态度，有没有可能在今年变一变。 阿诺如果提出要招待魔族的选手，长老团一定不会拒绝，甚至会喜闻乐见，他们家王弟竟然学会拉关系了，空堡不愧是天才的摇篮！ 其实，阿诺在回雪罗斯塔之前，就已经对他紫眸的朋友发出了一起回来的邀请。可惜，路德维希是个坚定的完美主义，他不会缺席任何一场考试，且一定要成为各科的第一。毕竟没有全校一起考的考试，让他成为全校第一。 “我一定尽快。”路德维希很开心，他没想到阿诺会这么想他。他们也只是分开了几个小时而已。 不过，说实话，他也有点想他的精灵朋友了。 “期——待——你——的——惊——喜。” *** 结束通讯后，路德维希身边站着的拉迪亚，就问了一个非常致命的问题：“您要以什么身份去呢？我假设阿诺莱德阁下还不知道您魔族统帅的身份。” 路德维希：“……”惊喜要变惊吓了。 第37章 柠檬挞： 阿诺下午的依蕾托艺术馆之旅，一开始还算愉快。 因为他虽然看不懂艺术，但他谙熟一套艺术品赏析公式：我看到了什么，创作者都做了什么，以及我对作品的个人感受。简单来说就是：描述+分析+评价。其实挺小儿科的，是阿诺上辈子隔壁楼一家开基础绘画入门的老师教的。 只是对于这辈子的阿诺来说，这些就足够用了。实在不行，旁边还有三长老和布拉赫侯爵救场。 海族那边的波吕诺厄、奥托诺厄两大家族各派了一个代表，一男一女，都把鱼尾变成了双腿，穿的服饰非常海族，波光粼粼的。其中的女人鱼信奉光明神，对阿诺这个神眷者不可谓不热情。两边相处自然十分愉快。 阿诺甚至怀疑这也在五长老布兰切特的计划之内，神眷者这张牌在各族都吃得开，毕竟光明神的信徒基数是全法尔瑞斯最大的。 直至…… 他们来到了发放主教夹饼的环节。 主教夹饼一般是一整块的长方体，黄白相间，洒满了糖霜与奶油，然后会像切提拉米苏一样，切成一块一块地再分发。阿诺对着镜头切下了第一刀，确定了记者有素材可发，后面就会由魔法代劳，点心们被切片分装，盛放到了一个个透明的盒子里，盒子外的缎带还会自动系上一个好看的蝴蝶结。 一切都是那么完美顺利，阿诺甚至已经在心里开始计算，离晚上的会餐还有多久，他能趁机休息多长时间。 他真的爱死了这种忙里偷闲的感觉，刺激！ 阿诺等人如今需要做的，仅仅是把点心盒送到排队领取主教夹饼的民众手中。这是精灵族各种活动上总会有的一环，谁都可以来领，发完即止，寓意着与大家一同分享甜蜜。阿诺早就是熟练工了，他平时也很喜欢参与，小时候还排队拿过他姐姐发放的柠檬挞。 只要是今天路过艺术馆的精灵看到了，都会来参与一下，腼腆的会说声谢谢，健谈的则会和长老聊两句天气或者六族大比。 总之就是一股举村欢庆的奇妙气氛。 精灵族人口真的不多，好像谁都能和谁扯上关系，指不定哪个平平无奇在公园遛弯的大妈大爷，就是长老曾经的老师、朋友、前对象。 偏偏旁边的两个海族，在面对来领取点心的精灵时，表现出了一种很难形容的违和感。如果说坚持优雅的莱澳妮丝大师，是一种反差萌，那这两条人鱼就是说不上来的高高在上，总好像在装腔作势地施舍什么，阿诺一开始都以为是自己多心了。 直至一个半精灵小姑娘，在被人族母亲和精灵父亲领着过来时，阿诺才确定了。 可爱的精灵小淑女大概只有阿诺的小腿高，说话都不怎么利索，却先学会了把她认为最美丽的花，送给远道而来的海族客人。辛苦他们站在这里为大家送点心。 但两个之前在艺术馆里，还表现出了足够多的学识与涵养的人鱼，在面对尖耳朵小朋友送上来的鲜花时，嫌弃却达到了顶峰。连装都懒得装了，不仅看也没看她一眼，还赶忙就从身后仆从的手上抽过白色的方巾，当场擦拭了起来。 动作幅度之大，不了解的大概会以为他们刚刚接触到了什么病毒。其中的男人鱼还低声咒骂了句：“这些该死的贱民。” 阿诺：……你说什么？ 阿诺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不是，因为小半精灵的父母脸上已经浮现出了极大的愤怒。精灵父亲抱起孩子，捂住了她脆弱的尖耳朵，人族母亲则快要拔剑了。她是一个骑士，绝不能允许自己的孩子被这样的冒犯与侮辱。 不过，脑海里的理智，最终还是拦下了他们。 因为他们很清楚，这事涉及两族邦交，他们的一言一行代表的 不是他们自己，对面的海族代表的也不是。再怎么生气，好像也只能就这么算了。 阿诺却并不这么想，他更信奉有仇当场就报。 “你——刚——刚——说——什——么？”他看向了男人鱼。 信奉光明神的女人鱼，先一步看出了阿诺眼中酝酿的风暴，赶忙拉住了她身边还在不断表现恶心的男人鱼。她充满歉意地询问阿诺：“他们是荣誉民吗？我很抱歉，神眷者阁下，是我和我的同伴误会了。想也知道的，在您主持的活动上，怎么会允许不名誉的下等民出现呢。” 对方明明说的是再礼貌不过的道歉，但阿诺却越听越火大：“下——等——民？”他反复在嘴里琢磨着这个词。 海族在阶级的严苛方面，和魔族有过之而不及，甚至更加奇怪一些。他们对不是人鱼外形的海族生物，总有种“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种族”的微妙认知。 “下等民”就是对非人鱼海族的蔑称，还有所谓的人鱼专家说，经过研究发现这些下等民的智商只有常鱼的一半，本质上和寻常的海洋食物没有区别。 “荣誉民”就更好理解了，虽然海族的人鱼很排斥与非人鱼通婚，但任何一个族群里，偶尔总会出现那么几个头生反骨的叛逆人士。他们和非人鱼的海族生下的孩子，如果能得到官方的智力认可，就能被称为荣誉民，得到与其他人鱼相对来说还算平等的待遇。 精灵族不会干涉别族内政，但如果别族用这种蔑称称呼精灵，那他们就要好好说道说道了。 “道——歉。”阿诺不容置疑地开口。 女人鱼一点也不想惹怒神眷者，在面对阿诺时，她的态度总是好得不得了，阿诺刚说完，她便立刻道：“我们真的很抱歉，神眷者阁下。” “对——她。”阿诺指向了一旁还没有离开的半精灵一家。 “这……”哪怕女人鱼再不想和阿诺发生冲突，也还是感觉到了一股屈辱，她可是一条纯血人鱼，凭什么要对荣誉民道歉？ 男人鱼更是直接怒了，连着蹼的手指向阿诺，用不太熟练的大陆通用语道：“哪怕你是神眷者，也不能不尊重我们海族的文化。我们是不会对不干净的血脉低头的！绝不！” 阿诺笑了。他心想，自己果然不适合这种吵架环节，但是没有关系，他会动手啊。 阿诺的手中开始闪动蓝白色的火焰，既不需要法杖，也不需要吟唱。意思已经很明确了，我管你乐不乐意呢？反正一会儿你们肯定得低头，只是自己低还是我用我的法术来帮你们低的区别。 连小半精灵的父母都惊了，想要上前拦住冲动的精灵王弟，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动手，那也该是他们，人类妻子的剑术相当了得。 赶在真的有人动手前，布拉赫侯爵先一步开了口，还是那种不高不低的声音，却莫名带着某种“没想到海族是这么一种无礼的生物”的感觉：“失礼了，但是请允许我插一句，我想，在来别族做客时，总要先搞清楚别族的常识文化，才算是真正的教养，不是吗？” “以防你们《各族文化差异》学得不够精通，我在这里科普一下，精灵就是精灵，没有下等民，也没有荣誉民。” 所有的精灵都是平等的，包括半精灵。因为精灵族早就实现了共同富裕，比起物质，大家更喜欢追求精神上的成就与满足。虽然有些精灵有贵族头衔，但也就仅仅是一个称谓而已，和大长老、二长老等工作称呼没有任何区别。 “你们侮辱我们的姐妹兄弟在先，道一句歉，是很过分的要求吗？” 在布拉赫侯爵强大的气场面前，两个人鱼……怂了，心不甘情不愿地飞速道了一句歉，然后就准备拂袖离开了。很显然这事没完，他们临走前的眼神已经充分表达了这个观点。 “我 们会和我们的王说这件事。”男人鱼如是威胁。 “请便。”布拉赫侯爵根本不虚，甚至贴心地主动报上了自己的名字，“以防你们没有记住，我是布拉赫侯爵，第五长老布兰切特的丈夫，精灵王弟阿诺莱德阁下的礼仪教导老师。” 两个人鱼还没离开，阿诺已经开心地给自己的老师海豹式地鼓起了掌。不得不说，他老师在“讲道理”方面总是无出其右。阿诺小时候被道德制高点压得有多么痛苦，如今看到别人遭受礼仪的铁拳，就有多么快乐。 不承想，老师在把又是感谢又是内疚的半精灵一家送走后，回来对阿诺说的第一句话却是：“您真的该再练一练语速了，不然您今天也看到了，吵架很吃亏。” 阿诺：“……”虽然我不会吵架，但我会别的啊。 “好比？” 阿诺打通了姐姐的魔法通讯，心想着，我会先告状啊。 事关两族联盟，怼人很爽，但事后的扫尾也同样重要。好比，让他姐姐喊外交部门的发言人，趁着那两个海族还没有见到海族之王前，先进行外交抗议。你们海族在我们精灵的土地上，随意侮辱我们的精灵幼崽，是什么意思？想直接撕毁合作协议吗？ 海族有二心，精灵族就一定得靠着海族吗？ 两族本就是互惠互利的合作，既然海族要反水，以精灵族的高傲，也是绝不可能去挽留的。 阿诺甚至怀疑他姐早就在想对策找下家了，不然他先和魔族的路德维希交好，又认识了自由龙族的红龙贝奥武夫，她姐不可能不插手。魔族是理论上他们需要防备的边境“友邻”，龙族又一直都和精灵族不对付…… 这就是一个找朋友的游戏，现在只看他姐到底打算和谁当真正的“朋友”。 阿诺私心还是希望能和魔族交好的，毕竟他不想和路德维希在赛场上刀剑相向，他打不过，也不想打。 萨拉曼德…… 确实早就不想忍着海族了，她今天本来是和海族之王有一场晚间会晤的，那个自大狂还没有抵达雪罗斯塔，就已经送过来了一份比一个精灵还要高的下榻意见书。这里不合适，那里需要改的，萨拉曼德根本就不想和对方说话。 如今弟弟可是送来了一个好借口，萨拉曼德愉快表示，先解决了你们人鱼内部的歧视问题，再来和我说话吧。 海族搞定了，萨拉曼德晚上也空出来了时间。于是，她当即决定，加入她弟弟和亚度尼斯阁下的愉快晚餐，不管别人开不开心，反正她挺开心的。 亚度尼斯：“……” 阿诺：“……”如果你有空，那为什么还要我去啊？ 第38章 B-52轰炸机： 亚度尼斯阁下并没有选在夏宫艾提斯吃这顿王室晚宴，而是特意订在了雪罗斯塔郊外一家以高空就餐为卖点的浮空餐厅：仰望苍穹。 阿诺夏天回来时，这边还没有开张，对于总是热爱尝试新鲜花样的他来说，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由于餐厅的地址有点偏，阿诺从依蕾托大街离开后，只来得及换一身晚宴礼服，就得动身前往苍穹餐厅了。一路上，阿诺总能透过快速略过的车窗，看到不同族的不同人，穿梭来往于雪罗斯塔热闹的大街小巷，炼金术灯高悬，照亮了一城的烟火。 雪罗斯塔是一座包容度非常高的王城，平日里也会有来自各族的商人、旅人，或者是在这里定居的别族，可却从没有哪一次有如今这样的规模与浓度。 “听说四长老最近每一天都在开香槟。”布拉赫侯爵在马车里笑着对阿诺道。 四长老是主抓经济部门的一位长老，天生爱钱，至死不渝。这在并不缺钱、人人都生活富足的精灵族，其实是很少见的。据她的父母回忆说，大概是因为当初把她挂到生命树上的时候，选错了花苞，太过金光闪亮，这才导致了幼崽与众不同的性格。 是的，挂。 精灵族目前主流的繁衍方式有两种，一，靠生命树孕育，天生天养；二，与外族联姻，自然生育。 前者主要靠自然女神的恩赐，后者则要看生育法术够不够强大。阿诺当年第一次知道这个说法时，总有种既神经病又合理的感觉。既然都是西幻异世了，又有什么是魔法解决不了的呢？既可以生孩子，也可以挂孩子。 精灵族自诞生在这个世界以来，就一直饱受人口稀少的困扰。 神话里说，自然女神聆听到了精灵的忧愁，便让精灵有了性别。但在阿诺这个相信进化论的前人类看来，大概就是精灵一点点进化的结果。当然，也有可能是生命树进化的结果。 总之，精灵各方面的功能都是健全的，只是精灵们的主流认知，还是觉得幼崽该由生命树孕育。自然生育什么的，就像海族的甩子一样不可思议。大部分精灵都无法理解，一个生灵，该如何生出另外一个生灵？创造智慧生物，难道不应该是属于神的领域吗？ 当然，大部分精灵也不会排斥自然生育就是了，毕竟她们真的太缺人口了。 而这种自然生育的精灵幼崽，往往都会在出生后去生命树上挂一挂，这是精灵族铁一样的传统，谁也没想过要改变。哪怕已经举家搬迁去别族定居，都会不辞万里地带着新生幼崽回来，去生命树上挂个几天。 各式各样的炼金术花苞生意也随之应运而生，长老院对此并没有太多管束，只要确定不会伤害到生命树和树上的其他花苞，幼崽的父母就可以亲自去挑选一支空着的树枝，然后，看着专门守护生命树的精灵帮他们把花苞挂到心仪的位置。微风一吹，这些闪着各种颜色光芒的花苞，就会和生命树上的原始花苞一起轻轻晃动，宛如一个个跳跃的音符。 不用担心幼崽的安全问题，因为理论上来说，这些炼金术产物，可比原始花苞要安全得多。至少这么多年，从没有出过一起幼崽从树上摔下来的惨剧。 原始花苞里，也只出了阿诺这么一起。 精灵族的四长老便是一个半精灵，她的精灵母亲和树人父亲，甚至都不用购买市场上的炼金术花苞，自己就能自产自销。 她当年也算得上是独树一帜，是生命树上最闪的崽。 她父母会搞一个这么金光闪闪的花苞，本意是希望她能得到光明神的庇佑，成为太阳下奔跑的宠儿。万万没想到，孩子长大后却一骑绝尘，在赚钱的道路上越跑越远，再难回头。听说卡巴拉之森被神契方碑选为这一届六族大比开幕仪式的场地后，四长老就连夜写了一百五十九份经济复苏计划书，递到了萨拉曼德陛下的寝室门口。 萨拉曼德陛下这辈子都没那么狼狈过，脸没洗、头没梳，就先被四长老怼了一脸：“您睡醒了吗？您一定醒了，快看看，快看看，时间就是金钱啊！” 这……大概也是这一届比赛场地能准备得如此之快的原因吧。 四长老恨不能赚外族钱的小心思快要溢出来了。 当阿诺登上浮空而起的旋转餐厅，看到了一望无际的星空，以及银色月光下的先王的花园时，他总算明白了亚度尼斯叔叔选在这里的原因。 先王的花园，就是精灵们最后的安息之所，姹紫嫣红的花朵，一年四季都在点缀着寂静的卡巴拉之森。它们并不会特意绽放给谁看，就只是自己开自己的，在谷风中，在暮色下，伴随着她们共同的母亲生命树，一起坐看云卷云舒，沧海桑田。 那样的场景美到窒息，是任何一个看过的人，都会毕生难忘的场景。可惜，除了家属以外，精灵族是不对外开放先王的花园的。 哪怕是亚度尼斯阁下，没有结婚就是没有结婚，他也是没有资格踏入的。 毕竟那里沉睡着的并不只有特蕾莎女王，所有的先代女王树都在，哪怕是亡灵族的公爵违反规定，也会被视为对精灵族的挑衅。是萨拉曼德也绝不能容许存在的行为。亚度尼斯阁下大概一早就被特蕾莎女王安抚好了，百年来对这项规定都很是尊重，只在送行特蕾莎女王时，见过一次她的小树苗。 苍穹餐厅大概是整个精灵族，唯一能合法遥望到花园的地方。当然，也就仅仅是遥望，先王的花园被施加了防窥伺的法阵，旁人是不怎么能看清全貌的。 也因此，阿诺几乎是在电光石火间就猜到了，这大概也是四长老的杰作。既能创收，又能不冒犯到英灵，几乎是在最重精灵族利益的大长老的底线上蹦迪。 但不管如何，亚度尼斯阁下应该还是会感到高兴的，百年后，他终于能再一次看到他的爱人。 阿诺因为怕自己动作慢迟到，反而提前抵达了餐厅，他便开始想尽办法地远眺，想从一片郁葱挺拔的女王树中，找到属于特蕾莎女王的那一棵，哪怕只能看到一个尖尖的顶呢。他在心里盘算着，等亚度尼斯叔叔来时，他就可以第一时间告诉他了。 变故就发生在刹那。 震天撼地的爆炸突兀地破空而来，击碎了这个梦幻的夜晚。 阿诺下意识的就给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套了个防护罩。他很确定这一回不是什么幻境测试，因为他身边的布拉赫侯爵已经第一时间拿出了他的战术长枪，并护在了他的身前。 看上去再贤良淑男不过的布拉赫男爵，年轻时也曾是精灵族边境线上战功彪炳的一名战士。他的侯爵之位，既不是因为他嫁给了五长老布兰切特，也不是由于他的礼仪规范，而是靠他自己的实力一点点在边境拼杀出来的。 如果不是这一次，阿诺几乎都要忘记了，他的礼仪老师，同时也是他战斗的启蒙老师来着。 爆炸声不绝于耳，漆黑的夜空之上炸开了一朵又一朵的蘑菇云，这是大型的火系法术才能制造出的效果。也就是四长老开的餐厅用料扎实，防御法阵跟不要钱似的叠满了，才能至今还稳定在天空之上。 但很显然，它也并不能再支撑多久。餐厅里如今已是乱作一团，孩子的哭声与家长的惶恐交织在了一起。 这次的晚宴，亚度尼斯阁下并没有要求清场，因为精灵族就没有这个习惯。 “蓝铃小队疏散民众，蔷薇小队抢占视野，剩下的人护送殿下离开餐厅。”关键时刻，布拉赫侯爵的沉着冷静，就像是一柄利刃，敲开了所有精灵混乱的脑子。他的声音就是所有人的主心骨，他的传声魔法准确无误地递到了每个人的耳边。这是每个在边境历练过的精灵，都会掌握的声音法术。 阿诺本还以为自己能有什么表现余地，如今才发现，他想得有点多。连守誓女妖赫卡忒都没有什么发挥的余地，更遑论是他。用布拉赫侯爵的话来说就是，如果在精灵族还需要他出手，那大概长老们就真的要去先王面前谢罪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幼崽，谁看见了抚育院今天来的几个幼崽？” “精灵族遭到袭击了？谁这么想不开？” 确实挺想不开的。 阿诺都还没有来得及下到地面，据说制造袭击的几人就已经被当场抓获，效率高得惊人。阿诺站在半空之中，是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多少有点尴尬。 等亚度尼斯阁下和萨拉曼德陛下来时，那些已经被俘的犯罪分子正要被守城骑士带走。嘴里却还在高喊着什么“你们这些贵族精灵都该死”、“真以为就没有人看出你们所谓人人平等之下的粉饰太平吗？”、“自然女神会惩罚你们的，等祂被复兴议会苏醒，所有的贵族精灵都要跪下谢罪！为他们对半精灵做的！” 不少外族的客人听到这里，都不由得睁大了惊讶的双眼，但是很快的，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冒出来的阴谋论，就被身边其他精灵的态度给吹散了。 因为几乎在场的精灵、半精灵都是一脸的茫然。 贵族精灵？我们精灵族什么时候有阶级之分了？如果一定要分，怎么分？ 一个问：“是不是分王室和普通精灵啊？” 另外一个说：“王室怎么不如我们了？缺钱了吗？说起来，我男友姐姐家的孩子，就是去空堡上学的那个，前几天还魔法通讯回来说，王弟问她们要不要一起开传送法阵呢。是为了省点晶石吗？我的自然女神啊，王室不会真的没钱了吧？我可以捐啊。” 又一个说：“那是不是分生命树精灵和半精灵啊。” 旁边的精灵更惊恐了：“不会吧，半精灵要抛弃我们了？”天哪，不可以啊，他们都缺人缺成什么样了？大半的边境线都是靠半精灵军队才撑起来的。 这些外族分子真的很奇怪，为什么非要怀疑精灵族内部一定藏着什么龌龊呢？追求自己的精神世界，不比这些蝇营狗苟的争权夺利重要？知道我们精灵王弟每年寒假回家都要累成狗了吗？求求了，可别让我成为下一个王室打工人，先代女王据说就是累死的。 甚至还有个精灵愤愤不平地表示：“神经病吧？喊口号之前，能用心了解一下精灵族的实际情况吗？明明最严重的问题是重女轻男。” 不少精灵都深有同感地跟着点了点头，对啊，对啊，萨拉曼德陛下都呼吁多少次了。 总之，不管对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说，至少精灵族这边就像看傻子一样的在看着对方表演。甚至一个个的眼中都闪着好奇的光芒，很想听听对方还能说出点什么傻子话来。 第39章 月亮派： 亡灵族铺天盖地而来，在月亮女神的清辉铺洒下，透出了神秘而又静谧的色彩。 每一个亡灵的外表，都维持着他们生前状态最巅峰时的模样，只是他们都和守誓女妖一样，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色彩，甚至要更惨些。如果说泡在守誓河里都快腌入味的女妖是如石膏像般的珍珠白，那亡灵族就只剩下了半透明的幽蓝，他们几乎与这一晚的夜色融为了一体。 雪罗斯塔的冬天并不寒冷，总是气候宜人得恰到好处，处处体现着自然女神对精灵族的偏爱。但伴随着亡灵的大量涌现，在场衣着清凉的精灵们被结结实实上了一课，何为冬季的严寒。 赶在阿诺被冻到之前，布拉赫侯爵就贴心地为他套上了件会一直保持温暖的披风。 而被这些亡灵众星捧月般簇拥着的头领，便是来自伊洛凡的亚度尼斯，亡灵族的五大公爵之一，精灵族前任女王特蕾莎的未婚夫。亚度尼斯阁下生前的俊美曾被游吟诗人代代传唱，是能引得众神垂青的程度，死后也依旧是一个仅用惊艳美貌就能照亮整片天空的亡灵。 只可惜这位衣着古典的公爵阁下，并无意与任何生者交流，他踏月而来，恍若目下无尘的神祇。哪怕是和精灵女王萨拉曼德相携，一路上也没有说一句话。 他只有在看到阿诺后，眼神才总算稍稍有了一些色彩。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只有见过亚度尼斯阁下对前任女王特蕾莎态度的人才会明白，当他想要对一个精灵热情时，他会绽放出怎么样夺目的光彩。 萨拉曼德并不介意亚度尼斯阁下的态度，或者说所有活多了的亡灵都差不多，他们虽然成为了永生种，却会逐渐消磨掉所有作为生者所能拥有的炙热感情，直至对这个世间的任何事都再难提起一丝一毫的兴趣。 大多亡灵只有在自己执着的事上会走向偏激，甚至疯狂。 萨拉曼德上前，第一时间上上下下查看了弟弟是否有事。等用魔法确定了阿诺没有受伤，不仅脸色红润，还精神状态良好后，她才和匆匆赶来的长老会合，投身到了安抚民众的工作之中，这是她身为女王必须去做的，责无旁贷。 无数的各族记者也在第一时间，闻讯赶到了现场。在六族大比即将开幕的当下，精灵族作为赛场主办方，出了这样的事，不可谓不引动大陆眼球。 亚度尼斯阁下和萨拉曼德并不亲近，却总有种奇怪的默契，就好像他天然便知道当女王在忙着为这个国家奉献时，他能为女王做些什么。 好比…… 照顾后方，让她们再没有后顾之忧。 亚度尼斯手下的亡灵，挡下了所有意图朝阿诺涌来的记者，他本人则陪着阿诺快速走向马车，并难得地选择了与阿诺同乘，亲自护送了阿诺回夏宫艾提斯。 到最后阿诺也没有搞清楚，那天晚上袭击苍穹餐厅的，到底都是哪族的傻子，又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只知道他本想抓紧时间给亚度尼斯叔叔指一下特蕾莎女王的树顶，但半透明的亡灵却低声说“我知道哪一棵是她。” 他一直都知道，因为大长老每年都会让人寄记忆水晶给他。 特蕾莎女王化作的是一棵有活化石之称的水杉，用百年时间才努力生长成了一棵高大的落叶乔木。她拥有灰褐色的树皮，对生的羽毛状绿叶。不管是幼年脱落的薄片，还是成年后与枝叶一同落下的长条树皮，都被亚度尼斯阁下小心翼翼地珍藏了起来。 “她刚诞生时的树冠是尖塔型的，就像是她很喜欢的那件墨绿色礼裙。等长大变得高大挺阔后，树冠才圆润了些，就像她成年后的性格。” 哪怕是亡灵的阴冷之气，也没能减少生前半分美丽的亚度尼斯阁下，只有在提起特蕾莎女王时，才会显得鲜活。他苍白的面容之下，是不管对爱人生前之事、还是死后化作女王树的日常都如数家珍的温柔。他是那样地爱着她，从未想着要有丝毫的遮掩。 亚度尼斯在还是个年轻的人类王子时，便对到访的精灵女王一见钟情，可惜，他们之间横隔着无情的时间。 所以他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成为亡灵，成为亡灵中最强大的那个。 他以为这样他就有无穷无尽的时间来追逐他的爱人，没想到时间依旧还是隔开了他们。只不过这一次是身为长生种的爱人先离开，他被永远地落在了时间之河的彼岸。特蕾莎女王拒绝被转化为亡灵，亚度尼斯也没有任何办法。大多数精灵都会拒绝被转化为亡灵，因为一旦成为亡灵，就没有办法再回归生命树的怀抱。 他不想她连死后都不得安宁。 不少亚度尼斯的手下都曾指责过特蕾莎女王的无情，但精灵族却觉得她们的女王已经足够深爱。因为精灵族人口稀少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大部分精灵其实并不怎么有结婚的念头，如果结婚了，那就一定是因为爱情。 历任精灵女王几乎都是工作狂，终身未婚的就有不少，特蕾莎女王是提出迎娶王夫中最年轻的那个。甚至她的王夫还是一个随时会情绪失控的亡灵。 特蕾莎女王一辈子都是精灵女王的典范，她从没有做出过这么失格的事情。 大长老甚至被气到住院，也没能阻止这桩婚礼。 当然，在女王生病后，大长老改变了态度，恨不能加快婚礼进程，满足女王生前最后的愿望，可至少女王曾经的抗争还是说明了一些什么的。 “虽然我觉得她愿意那么早结婚，有一部分的考量是想要躲避那些狂蜂浪蝶，但我也觉得她是爱我的，只爱我。”亚度尼斯阁下对阿诺眨眨眼，此时他活泼得根本不像是一个情感缺失的亡灵，“因为特莎（特蕾莎的昵称）的追求者多到一度让我觉得我大概杀都杀不完的地步。” 阿诺“……”行吧，还是那个法外狂徒的亡灵。 “我想你已经见过了其中的一位或者几位。”亚度尼斯已经并不在意这些人了，哪怕他曾经嫉妒到发狂，可毕竟是他赢了啊，他要展示出正宫的气度，“我必须得说，我亲爱的月亮派，我并不赞同你参加这次的六族大比。” 月亮派是特蕾莎女王给阿诺起的昵称，顺便一说，萨拉曼德小时候的昵称是南瓜派，她为此气了好久，因为她更想被称为“天下第一的魔剑”或者“伟大的远征者”。 咳，当然，长大后的女王并不想被这么叫了。 “为——什——么？”阿诺一愣，这还是他被选为六族大比的参赛选手后，遇到的第一个不赞成他参赛的人。 所有人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第一反应总会很意外，大概是意外于阿诺这个咸鱼也能代表精灵族出战，第二反应就是恭喜阿诺，恭喜他实现了小时候的梦想。每一个长老总会说，您小时候不是最喜欢听二长老说六族大比的故事吗？ 虽然阿诺很想说，叶公好龙听过吗？我喜欢看比赛，就一定得想要亲自参加比赛吗？不过，阿诺还是做好了要全力以赴的准备。 为了精灵族，当然，也有可能是为了，呃，魔族？ “因为比赛很危险，WW52gGdCo我不想你遇到危险。”亚度尼斯阁下的脸上有着阿诺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他想了想，才继续道，“六族大比远比你以为的凶险，也更加邪恶。它不是一个勇者屠龙的童话故事。特莎参加过，我亲眼所见。危险从比赛还没有进行前，就已经开始。” 好比今天的事。 亚度尼斯阁下觉得今晚的袭击，应该抛去一切的花里胡哨，只看最直接的影响——当时只有阿诺在那里，对方真正的目的，很可能就是针对阿诺的刺杀。 只是没有成功而已。 马车辘辘，铃声喈喈，雪罗斯塔的街道上依旧繁华而又热闹，阿诺的马车里却只剩下了一片背脊发凉的寒冷。 亚度尼斯阁下的分析却还在继续。 刺杀阿诺的好处显而易见，精灵族不仅会失去一个选手，还会被神契方碑考虑是否适合继续成为比赛场所。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阿诺的死，会直接刺激到同样参赛的萨拉曼德。她不仅是精灵族的女王，还是这一届选手中实力最为突出的一个，毫不夸张地说，她在比赛中的任何一个决定，都有可能会影响到大陆未来六百年的政治格局。 今晚的刺杀，很可能只是个开胃菜。 亚度尼斯阁下觉得后面的危险只会越来越多，伴随着阿诺在比赛中的大放异彩，他身边只会愈加地危机四伏“毫无疑问地，你一定会惊艳所有人，我的月亮派。” 他比阿诺本人看上去还要对阿诺有信心。 “所以就更有被杀死的价值。”亚度尼斯阁下对幼崽说话也是从来不会遮掩粉饰，他早已经没有了那种柔软的情绪，他只会有话直说，“远的不说，至少我的继承人一定会很想杀死你。” 阿诺“？？？”您什么时候有继承人了？ “我一直有。”亚度尼斯阁下耸肩，好像这并不是一件多么大不了的事，每个亡灵总要有一个继承人的，毕竟亡灵族的繁衍方式就是像血族一样的转化，他们比任何一个种族都好控制人口，要多就能多，要少也能少，“只是他以前被封印了，一直到一百年前左右吧，我才把他从灰烬火山中释放出来，他大概恨我恨得要死。” 阿诺“……”这是什么逻辑？ “是我把他封印起来的。”亚度尼斯阁下说的是如此的稀松平常，但还是让人感受到了亡灵与生者之间巨大的思维差，“他当年实在是太烦人了。” 阿诺“！！！”那为什么又要放出来啊？还要承认他的继承人身份。 “总之，伊洛凡是这一届亡灵族的参赛选手。”亚度尼斯阁下理直气壮的偏心道，“他知道我很喜欢你，一定会想尽办法杀了你，来刺激我。而他也知道，我一点也不在乎你姐姐萨拉曼德，所以她反而是安全的。” 阿诺这真的是能直接和我说的吗？ “你姐姐也知道这些，她同样不喜欢我。”尊重归尊重，不喜欢归不喜欢，萨拉曼德不喜欢一切容易失控导致她无法掌控的人和事。亡灵族在萨拉曼德看来就是最不稳定的因素。 阿诺想的却是，伊洛凡？这不是你公爵领的名字吗？这继承人可真继承啊。 但亚度尼斯阁下已经失去了说话的兴趣，他一直是这样，只有他想和人交流的时候，他才会开口。一旦他失去了说话的兴趣，那交流就戛然而止，没有一丝丝的防备。任谁想再问什么，也不可能等到回应。哪怕是阿诺。 阿诺在被送回寝宫后，对亚度尼斯阁下给出了他思考一路的结果“不，我——要——参——加。” 因为他退赛关乎的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事，精灵族和魔族很可能都会受影响，他不能这么坑姐，也不能这么坑朋友。虽然他有可能在比赛里发挥不了什么，但至少他会为了姐姐和朋友努力。 亚度尼斯阁下却只是目送着阿诺进入了寝宫，然后就带着随从飘走了，并没有对阿诺的行为有任何的评价。他好像就真的只是来说一下他觉得应该说的，至于阿诺有没有听，会不会做，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 等阿诺回到寝宫和他的魔族朋友在今天进行第二次的魔法通讯时，他才反应过来，大长老为什么会记录女王树的记忆给亚度尼斯叔叔啊？ 怎么想她都不应该是会做这种事情的吧？ 大长老先后辅佐了三代精灵女王，算得上是精灵族的活历史，但岁月并没有让她变得宽厚仁慈，反而变得更加固执己见，且拒绝接受一切新鲜事物。她的优点与缺点一样明显，她是真的一心为了精灵族，全然没有半分私心。而为了精灵族的利益，她舍弃了爱情，舍弃了生活…… 总之，阿诺真的很难相信，大长老会有这份给人邮记忆水晶的闲情逸致，在她看来爱情只会影响她拔剑的速度。 “大概是为了安抚亡灵，怕亚度尼斯公爵阁下暴走吧。”路德维希却一眼就看破了其中的关键，不管是作画还是收集落叶，又不用大长老去做，她只是卖个人情给亚度尼斯而已。这么划算的买卖，换路德维希也会做，甚至会控制得更彻底。 阿诺“……” “至于你今晚的事，我觉得亚度尼斯阁下说得没错，对方喊口号意图分裂精灵族什么的太傻了。虽然也不排除确实有这样的傻子，我们这边的黑暗教会就挺多的，但也不能排除亚度尼斯阁下说的可能。” “当然，还有一个可能——复兴议会。”路德维希耐心地为阿诺分析着今天发生的事，希望能够潜移默化地影响阿诺，这些都是比赛后面阶段有可能用到的东西。 阿诺一愣“什——么？” 路德维希把阿诺的记忆水晶又重放了一下，回到那个犯人被抓最后喊的话“复兴议会让神明重回人间。” “他——们——被——邪——教——洗——脑——了？”阿诺总觉得这个复兴议会有点耳熟。 路德维希还是那句话“不排除这种可能。” 这场袭击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多了，好比海族搞事，也好比有人伪装海族搞事……总之，有限的信息量，并不足以分析出真正的结果。但路德维希已经准备请假，带队前往雪罗斯塔了。 考试什么的，就像阿诺说的，夏季大考过了就行。 其他的并不重要。 至少没有阿诺重要。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啊。当路德维希提前来到精灵王城后才知道，王弟阿诺莱德已经被严密地保护了起来，不见外客。 这事和苍穹餐厅的袭击案一同上了头条，不管是神语机还是各族的报纸杂志，都在大肆报道着相关内容。有谴责犯罪的，有问责精灵族安保措施的，还有各种揣测阴谋的。但他们唯一达成一致的，是神眷者确实该被保护起来。 萨拉曼德和路德维希想的差不多，那一晚袭击案的可能性太多了。 犯人也根本审讯不出什么，他们在行动开始前，大脑中就被植入了极其霸道的魔法契约，不管精灵族使用何种手段，也探查不出他们背后的黑手。甚至审讯稍微激进一点，对面不是变成白痴，就是当场脑袋炸开，幕后之人虽然有可能脑子不好，但法术造诣绝对不低，尤其是在涉及灵魂保密方面。 萨拉曼德为了以防万一，就先把精灵族所有的参赛选手都密不透风地保护了起来，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她的弟弟阿诺。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_w_.t_x_t_8_0._c_o_m 夏宫艾提斯是整个精灵王城最安全的地方，只要谢绝了访客，里面的精灵就是安全的。 哪怕是魔族的新任统帅，拜访的邀请也被委婉地转到了女王议政厅，这是女王的又一处宫殿，往往会被用来处理国事，同时也具有招待外宾的职能。精灵族的态度很明显，我们会以国君之礼招待您，想见女王随时可以预约，但如果想见王弟那就对不起了，哪怕是教皇也见不到。 教皇真的见不到。卢卡斯十四世也在今年开幕仪式的出席名单之中，而他每次来精灵族做客，一定会做的就是见一见神眷者阿诺莱德。 这个传统人尽皆知，精灵族四长老也已经早早给阿诺的行程表上安排了这次会晤。 但…… 计划赶不上变化。自发生了苍穹餐厅的事情之后，阿诺的一切外事活动就被叫停了。与教皇的会晤也被安排到了比赛结束之后。 卢卡斯十四世对此表示了谅解，甚至想出借教廷骑士来保护阿诺的安全。这位老爷子更倾向于苍穹餐厅的事是有邪教作祟。他不知道复兴会议，但听说过复兴派，那是一股让教会一直颇为头疼的激进分子，他们觉得神明是由于某种不知名的原因陷入沉睡，而与大陆断了联系，他们需要像王子吻醒睡美人一样重新唤醒古神。 如果复兴派就是复兴议会，那他们就更要攻讦身为神眷者的阿诺了，他是一面证明神明还存在的旗帜，从根本上颠覆了复兴派关于神明早已沉睡的论点。 总之，如今就是谁也别想走正规渠道见到阿诺。 路德维希…… 自然就走了邪道啊。 作为一个从不爱遵守规矩的魔族，路德维希真的没啥底线。 阿诺一觉起来，就看到清风吹拂白纱，自己长着角的魔族朋友出现在了寝宫的小阳台上。他的第一反应是自己肯定还在做梦。不然他为什么会在这里看到路德？ “我应邀而来，为了给您一个惊喜，我住在高塔上的殿下。”路德维希今天穿了身黑色长袍，领口的暗金纹路，衬得他面容更加英俊，像极了舞台剧上为爱铤而走险的男主。他在念的也确实是法尔瑞斯大陆著名舞台剧《酒神之恋》的台词。 阿诺记得小时候，他与姐姐还一起看过这部神明剧，讲述多情的酒神是如何为美丽的情人神魂颠倒，夜夜出现在对方的床边与之私会。其实稍微换个角度想想，这种男主还挺吓人的，就像一个变态跟踪狂，因为被女主倾世的容颜以及对自己不屑一顾的态度，就趁着夜半无人，偷偷潜入女主的家，站在床边一直看着对方的睡颜…… 不过，那个舞台剧还是引发了当年的一股狂潮，看得无数精灵如痴如醉，谁不想和神明来一场荡气回肠的恋爱呢？还是以，咳，某方面活儿好而闻名的酒神。 阿诺没想到路德维希也看过。 路德维希很想换一双没看过那辣鸡剧的眼睛，他真的被里面腻歪矫揉的爱情折磨得要死要活，只是他以为阿诺会喜欢。这剧是魔族出品的，据说在内战期间，很是从精灵族赚了一笔军事费用，停战后的最近还举办了纪念诞生百年的巡演。 “因——为——精——灵——不——缺——钱，也——因——为……”精灵族大部分的女精灵，就没见过那么、那么不守男德的男性。就还挺刺激的。 路德维希性别转换地想了想这个事，诡异地沉默了。 但是看多了也就腻了，精灵族的主流审美还是偏向灵魂结合的。时尚是一个圈，最近精灵族流行的舞台剧又重回了古典的清心寡欲，不管是女主还是男主，都纯洁得像个圣人。 不管如何，阿诺都很高兴自己的小伙伴能来陪他，尤其是在知道对方为他放弃了最重视的考试之后。 但路德维希却说“让我们抓紧时间，来练习一下你的开幕式演讲吧。” 阿诺“？？？” “或者你先想练习禁咒？” 阿诺“……”突然觉得你也许还是留在空堡参加考试会更好。 第40章 提拉米苏： ——这个世界还有比活在一个卷王身边更痛苦的事吗？ ——有，活在两个卷王身边。 阿诺真的很想把↑这段话当做自己开幕式演讲的主题，可惜，他姐和路德都要审稿。不然他一定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他姐姐萨拉曼德和小伙伴路德维希有多么丧心病狂。 萨拉曼德陛下其实早在一开始就知道了路德维希翻进她弟弟的阳台。 她当时人就站在寝宫门外，法杖已经举起，随时准备着指挥守誓女妖赫卡忒给魔族的统帅一个“惊喜”。但紧接着，她就听到了对方督促自家弟弟努力学习的话。 怎么说呢，萨拉曼德在那一刻，对路德维希增加了一点好感值。 虽然整体来说还是负的吧，但至少她犹豫了。 当然，最后萨拉曼德还是在敲门后走了进去，却并没有对路德维希不合时宜地出现给出什么言辞激烈的评价，她只是面色平静道“阿斯蒙蒂斯阁下，能占用你一点时间吗？” 路德维希一推眼镜，微笑着回“我正有此意。” 然后，两个早就该谈一谈的人，终于谈了谈。 他们具体交换了什么意见，阿诺不得而知，他只知道路德维希回来后，就开始了对他演讲和禁咒练习的监督，而他姐姐对路德维希不走寻常路的“拜访”再没有过半分置喙。这让绿眼睛的神眷者真的很难不怀疑，这俩卷王之前其实是去商量他的学习计划的。 阿诺还来不及因为不用参加外事活动而高兴，就先体验到了假期还要上课的痛苦。这一痛苦，就痛苦到了开幕仪式的当天。 他恨。 在即将跨入又一个新年的往生月月末，法尔瑞斯大陆终于迎来了他们期盼六百年的六族大比。 全法尔瑞斯大陆共计一百多个种族、两百多个国家和地区的政要元首，齐聚一堂，基本都是亲自参加并出席了在精灵王城雪罗斯塔举办的开幕仪式。仅这些大人物带来的随从扈裔和骑士卫队，就给了阿诺一种“他们不会比我们一城的精灵还要多吧”的错觉。 开幕仪式的主会场，选在了一座能飞上天空的斗兽场内。 这并不是精灵族新建的，而是启用的不知道多少年前的老场地。据大长老说，这是自然女神还愿意行走于现世时，精灵们为女神献上表演的场所。会场里到处都充满了卷叶花卉的浮雕，却没有丝毫人工痕迹，宛如这真的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不管与神明共娱的传闻是真是假，至少对于六族大比来说，这场地已经足够分量。要历史有历史，要神明有神明，还有黄金黎明前的复古艺术。 阿诺作为没见过什么世面的现代人，真心觉得这座椭圆形的斗兽场已经足够宏大且瑰丽，拱券结构的观众席好似包心酥般层层而起，空旷盛大的表演区外，便是一个个被神明雕塑的罗马柱撑起的包厢看台。在阳光的照射之下，整座浮空的斗兽场就宛如空中楼阁，美轮美奂，充满了魔法所能带给人的无穷想象。 只可惜…… 对于早已经见惯了各式各样大场面的各族之王来说，这样的场景并没能带给他们太大的惊喜。 能飞天，所以呢？谁家没个能飞天的建筑了。足够精致又足够宏大？随便找个地区级以上的教堂，一样能给出这种历史的厚重。充满艺术性？大概也就只剩下这点精灵族的风情了，可并不是所有种族都和精灵族一个审美。 不过，大多数人还是表示了谅解，六族大比举办至今，已经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代，一代更比一代卷，不管是从广度、宽度还是跨越时间的维度，都真的很难再拔高新意。 总体来说，精灵族的准备还是很不错的。 至少斗兽场内那充盈的魔法，精妙到仿佛不要钱随便叠的金色法阵，还是挺让人赞叹的。 当然，有什么话都不说的，自然也会有主动挑衅的。这种一般不会是六大族，也不会是有实力竞争今年六大族的几个种族，更多的是一些没有太多实力、只能依附大族而生的小族，好比为了巴结龙族，而刻意和精灵族划清界限的几个小族，就在发出嗤笑。 他们觉得精灵族这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除了历史悠久，家底丰厚，有存储量几乎占比了全大陆百分之五十的魔晶矿外，精灵族好像也就不剩下什么了。 这些古老的长生种总是会格外地守旧，不愿意接受这个日新月异的世界。 阿诺坐在表演区后面的准备间里，并没有看到发生在包厢里的事。 但坐在扶手椅上的路德维希，却已经眯起了不爽的双眼，低气压开始在他的身边凝聚。都不需要他开口，簇拥在他身边一个比一个会看眼色的心腹手下，就先一步让依附于魔族的小族们替他们的统帅表达了不满。 “有些人没见识到什么程度呢？对着神明的奇迹只道是寻常。” “既然觉得浮空的斗兽场没什么新意，那我倒是很期待你们能有什么新活。啊，对不起，我忘了，你们连主办的资格都没有。” “别这么刻薄呀，我亲爱的，总要允许一部分人没见过什么世面的。” “对啊，我们不也没有主办资格，没有什么见识嘛。可至少我们懂得闭嘴，不瞎哔哔啊。” “人说话，不用狗搭茬。” 路德维希所在的包厢里，上一届的六大族胜利者都在。但因为不少种族都不只一个国家，一个元首，或者一个派系领袖，包厢里的人其实很多，甚至都不一定是和自己的元首一条心。各族的神权话事人也位列其中，好比人族的教皇，兽人族的圣祭司。总之，一个包厢里，八百个心眼子都不止。 大家对魔族挑事的作风已经见怪不怪，并不会觉得魔族这就是在偏帮精灵族，只觉得他们让附属的小族又开始没事找事，内战刚刚结束就忙着对外族宣扬霸权。 海族却反而更加敏感些，他们也是六大族中第一个没沉住气的。海族五十家族中一位地位比较重要的族长，替他们的海族之王开了口“我倒是不知道，魔族什么时候和精灵族穿一条裤子了。我心直口快，您别见怪。” “在你们连自己的盟友都不懂得维护的时候。说真的，这种时候都不出头，不是蠢就是毒。”拉迪亚也是呛声方面的一把好手，“我没素质，您别见怪。” 萨拉曼德差点没笑出声，这个叫拉迪亚的女魔族，是她会欣赏的类型。 当然，下面的人打嘴炮，上面的人还是要顾及一下脸面的，哪怕他们之间的龌龊早已经不是一块遮羞布就能够盖上的。萨拉曼德作为主办方的女王，卡在拉迪亚把该骂的都骂完，海族这边刚准备还嘴之际，微笑着道“好了，玩笑话就到此为止吧。” 是的，玩笑话。 哪怕拉迪亚快要去海族之王的脑袋上刻个“又蠢又毒”，但精灵女王轻飘飘地一句“玩笑”揭，那就只能是玩笑。不然你海族之王认了这个又蠢又毒的评价？ “当然，当然。”其他的领导人不管心里怎么想，如今也跟着一起附和了起来。 但莫名地，和精灵族扯皮多年的龙族族长，心里就是有种，这不符合萨拉曼德性格的感觉。不是说魔族回怼的有哪里不好，而是萨拉曼德真的甘心让别人替自己出头吗？不应该啊，这位年轻的女王…… 龙族族长的话还没有想完，萨拉曼德的话已经到了“至于新意问题，我想很快大家就会知道了。” 开幕仪式正式开始。 萨拉曼德作为被神契方碑选中的这一届主办方的女王，需要第一个上前发言。她于王座上站起，步履稳健地走到了象征神座的座位之前的地方。她盛装站在了镜头前，绶带佩剑，权杖冠冕，都是一项不差。银色的波浪卷长发迎风而散，一如她张扬肆意的性格。 是的，法尔瑞斯大陆有镜头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推广，阿诺和他的炼金团队研究的神语机，终于展开了下一步的“进化”，用阿诺的话来说就是从广播机变成了电视机，还一上来就开了个大，对六族大比开幕仪式的现场进行了直播。 各种族、各地区主要城市的中心广场之上，都在同一时间浮空竖起了一个巨大的魔法屏幕，进行了这场史无前例的亮相。 精灵族还在各个魔法屏幕前留下了专人，负责拍下现场民众在看到这一幕时惊奇的表情，并传回了现场。 精灵女王萨拉曼德的话，被清晰地传入到了每一个观看这场直播的大陆居民耳中。 她的谈吐有度、优雅从容，都深深烙印在了一代人的脑海。如果这个时候全民票选六族之王，萨拉曼德的名字大概会一骑绝尘。因为……大部分人只见过这么一位君主。在底层通讯不算发达的法尔瑞斯，很多人一生都没见过自己的国王。可在这一天，他们却先一步见到了精灵族的女王。 强大而又美丽，英明而又自信，她几乎诠释了所有能够形容明君的词汇，他就像是她冠冕上的明珠般，是为神明所偏爱的美好。 演讲结束，掌声雷动。 萨拉曼德施施然回到了自己的王座之上，她对身边的人欠身微笑“确实不算很有新意，也就是请全大陆的居民，都能与我们一起分享这份六族大比的快乐而已。” 其他元首“……”玛德。 龙族族长却反而有种心重新回到肚子里的感觉味儿太对了，这才是我知道的萨拉曼德。 阿诺作为参赛选手代表，在比赛开始前当然也是做了发言的，想跑也跑不了，甚至可以说是被大多数人最为期待的一个环节。 因为大多数人都是光明神的信徒，他们对神眷者天然保有好感与好奇。 阿诺深吸一口气，从甬道之中缓步走向了表演区最中间的演讲台，当然不是真的由着他慢吞吞地走，而是提前施加了疾风法阵的。 镜头里的神眷者阿诺莱德，也难得佩戴了一顶冠冕，相比姐姐萨拉曼德各种各样的主君冠冕，阿诺的王子冠要朴素不少，并没有镶嵌宝石，只用了象征光明神与自然女神的花纹构筑而成，但分量并不低，至少少数全国信仰的光明神的国王，可以在他的冠冕上拥有光明神的花纹。 阿诺今天穿了身金线镶边的刺绣礼服，同样斜挂着勋章绶带，与姐姐的女王礼裙是同色不同款，加上如出一辙的银发绿眸，好似油画一样的精致面容，一看就是一对双胞胎姐弟。 他刚在演讲台上站定，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就从四面八方而来。 幸好，阿诺的反应一向比较慢，不然多少是要被这样声势浩大的场面吓一下的。但实际上，他已经从容地开始了演讲。他和路德的练习卓有成效，语速虽然还不算快，但好歹不至于几百个字说一晚上，在众人能够忍受的底线范围内，拖着长腔说完了他的发言。 不过，说实话，大家愿意忍耐的主要原因……还是只看着那张脸就足够了，根本没啥人听阿诺到底说了什么。 路德维希和萨拉曼德倒是挺专心地听完了全程，路德维希只觉得阿诺很可爱，萨拉曼德却越听越气，因为她弟弟忘词了！明明是他自己写的，加起来一共也就几百个单词！他竟然还能生生给忘了一句！你可真行啊，阿诺莱德。 而为了填补时间，也不知道她弟弟脑子里在想什么，临时发挥就加了句“如—果—说—生—活—是—魔—法—加—意—面，那—比—赛—就—是—提—拉—米—苏。” 甜就是完事了。 第41章 可可利口酒： 在开幕仪式之后，六族大比的第一场比赛就直接开始了，没什么休息的间门隙。 阿诺早有准备，脱掉繁重的礼服，里面就是一身方便行动的劲装。他不仅准备了装在法杖袋里的法杖，他姐还给他的靴子里插了一把匕首。 看见开幕仪式的斗兽场时，阿诺还以为这次的比赛，会像修仙小说里常见的那种1V1循环对决，败者淘汰，胜者晋级什么的。他甚至还在仪式开始前和他姐吐槽，这么多人，也不知道要比到什么时候。 而且，这样比会不会太简单粗暴了一点？感觉好不公平啊，好比对于人族来说，他们的年青一代，真的很难和其他长生种的“年轻人”公平对抗。 真不知道今年的方碑在想什么。 萨拉曼德都不知道该从哪一句起回她的弟弟。最终，她也只是眼神微妙地问了句：“你觉得六族大比是公平的？” “啊？”阿诺茫然的看了回来。 “六族大比的根本目的，是选出未来六百年内最强大的六个种族，替神明管理大陆，通过把有限的资源掌握在最强者的手中，来实现大陆各方势力的微妙平衡，从而尽可能多地减少种族战争。”你想怎么公平？削去所有魔力，大家来一场体育竞技？但如果纯靠体力，那龙族和兽人族就是绝对的大优势了啊。 阿诺：“……”世界观遭受冲击中，已无法处理更多信息。 萨拉曼德当时刚好有事，也就没再和弟弟继续就这个话题深入，只是在临走前，拍了拍阿诺单薄的肩膀，嘱咐道：“比赛开始后，按照我们的计划来。” 等阿诺想起来问“可我们的计划里不包括这种1V1对决啊，那怎么办？”的时候，萨拉曼德已经走了。 每一次的比赛都不太相同，他们也只是把能想到的猜测考虑进去，做出个计划预案一二三，并不能百分百押中。 阿诺觉得他还是得靠自己。在看到表演区中央的神契方碑时，他很是对着上面的选手名单研究了一番，想琢磨看看自己究竟能打倒谁。他也不指望进决赛圈什么的，但至少不能小组赛第一场就被淘汰啊。 精灵王弟也是要面子的。 结果…… 等阿诺再一睁眼，他就已经出现在了卡巴拉之森，群星闪耀，长夜静谧，广袤的森林之中，只有晚风吹过树叶间门隙的窸窣之声。 别问阿诺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前一秒他还在选手的休息间门，都没有来得及和姐姐或路德说上话，眼睛一闭一睁就来到了这里。脑海里紧跟着出现了一道道金色的契约，总算帮他搞清楚了现状。 六族大比的第一轮比赛正式开始了。 占地七百多万平方公里、是全大陆五分之一森林总面积的卡巴拉之森，便是今天这场比赛的总舞台。所有的参赛选手，都已经随机散落到了卡巴拉之森北部的外围。大家比赛的总目标只有一个：在规定的时间门范围内，活下去。 阿诺：“？？？”活下去是几个意思？ 除了这个总目标以外，每个选手还会有阶段目标，会不定时发放。 好比阿诺此时此刻，就在脑海里看到了契约书上写的、属于他的阶段性目标：——不要被找到。于是，不等阿诺疑惑这个很有大逃杀倾向的任务，他就先发现了一件更要命的事，他此时正绽放在一棵树上。 是的，绽放。 是的，树上。 阿诺已经运用的炉火垂青的水镜法术，帮他在这个夜深人静的夜晚，清晰地看到了自己如今的处境。他变成了一朵聚伞花序的小白花，正在和其他同样颜色、差不多大小的花朵一起，一簇一簇地绽放在一棵高大的可可树上。 也就是说，他现在是可可树的花了？ 也不知道如果他结果的话，由他的可可制作出来的巧克力会不会好吃。 咳。 这种选手在比赛时的非人开局，阿诺在往届比赛里是有见过的，所以并不怎么慌张。他不知道神契方碑具体是怎么做的，才能对所有选手施展如此大规模的法术，但总之是有历史可循的，算是基础操作之一。每一届都会有类似的大场面。 阿诺第一时间门结束了水镜，努力和自己的兄弟姐妹花挤了挤，让自己尽量不要在视线范围内太过突出。 因为阶段目标里已经说了，不要被发现。 不要被谁发现？ 怎么发现？ 如果我先发现了别人，是不是可以加分？ 这些都是需要思考的问题，但阿诺反应实在是太慢了，他需要时间门来探索答案。如今只能暂时先把它当做是一场特殊的躲猫猫来对待。虽然敌人不明，但总归让自己和背景尽可能的融为一体总是没错的。阿诺甚至开始催眠自己，你是一朵可可花，你是一朵可可花，你就是一朵平平无奇的可可花。 至于下一步…… *** 两百多个参赛选手一开始的视角都和阿诺差不多，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睁眼就出现在了卡巴拉之森，并在脑海里了解到了有关第一场比赛的规则。 有三分之二的选手，收到的是和阿诺一样的阶段目标——不要被发现。 却有三分之一的选手，收到的阶段目标是——尽可能多地找到ta。 这场比赛第一阶段的格局已经一目了然，以卡巴拉之森北部为搜索场地，三分之一的选手，要开始狩猎另外的三分之二了。 路德维希便是狩猎者中的一份子。 萨拉曼德也是。 精灵族因为是上一届六族大比中的六个获胜方之一，这次大比就拥有了包括萨拉曼德和阿诺在内的六名精灵族选手参赛。没有选手在比赛之前退赛，所以她们如今是满编状态。 与精灵族一样有六个选手优势的，还有魔族、海族、人族、龙族以及兽人族。他们同样是上一届的获胜方。其他种族根据上一届比赛的排名，有资格参赛的选手名额依次递减，直至每个种族只剩下一名选手，这种一般都是在上一届比赛第一轮就被淘汰的。 每一场比赛都是因地制宜，并不会完全相同。而具体每一届的六族大比到底会有多少轮比赛，则要由还剩下多少参赛选手而决定。 主宗旨就一个——剩下最优秀的六个种族。 换言之，一般的第一场比赛，都会是比较利于大规模淘汰的比赛类型。早在知道比赛场地是在卡巴拉之森后，萨拉曼德就差不多猜到了这一场比赛的类型方向：野外求生，两军对垒，或者大逃杀。 反正就是奔着淘汰一半以上名额去的。 但不管如何，精灵族的选手得先汇合。她们的优势就是人数，以及作为东道主对地形的熟悉。 关于汇合的事，萨拉曼德并没有告诉弟弟，因为阿诺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萨拉曼德没有嫌弃他的意思，只是她的想法是，由她们五个先汇合，然后再一起去找阿诺。她在赛前就和弟弟说了，如果是一盘散沙的局面，那就像小时候走散之后的应对那样，等在原地，等我去找你。 阿诺的优点就是耐心，让他等在原地，他就真的敢一动不动地等在那里三天三夜。比起在错综复杂的庞大森林里错过，蹲在一个地方等被找到的方法反而更容易达成。 和精灵族有一样想法的种族，还有不少。 但其中个别的种族，实在是脑子有坑，在落地不久都没怎么摸清楚全部的比赛规则时，就急吼吼地当场燃放了一个非常明显的信号魔法，是生怕方圆百里的选手注意不到你吗？都不需要萨拉曼德去查看结果，她就能想象得到，对方等来的很可能不是他的族人，而是狩猎者。 如果两人都是狩猎者那还好，说不定还有逃跑的机会，如果是猎物，那…… 不等萨拉曼德想完，天空之中就出现了今晚的第一个淘汰信息。位于斗兽场表演区的神契方碑之上，该选手本来闪着金光的名字，也随之暗淡了下去，他的六族大比体验卡结束了。 紧接着，卡巴拉之森的上空，就出现了选手的积分排名。 路德维希·阿斯蒙蒂斯以总分一的好成绩，排在了所有人的前面。也是在这个时候萨拉曼德松了一口气，今年的排名写的只是选手个人的名字，而不是以种族计。那不管是她弟弟，还是路德维希就都不会暴露本源问题。 路德维希如今就大摇大摆地站在“行凶”现场，手上的刀一点血迹也没有。刚刚被他手起刀落淘汰的“猎物”，只是化作星光点点，便消失在了原地。 好消息，这比赛真的不会死人，亡灵伊洛凡想在比赛里杀了阿诺是不可能的。 坏消息，他想借机报复点人，大概也是不行的。 最好的消息，还是路德维希试验出来的，排名上并不会显示种族。 路德维希优哉游哉地收起了闪着寒光的刀，捡起了“猎物”身上掉落的信号道具，对方其实没有用法术，只是使用了炼金产品。紫色眼睛的魔族稍微摆弄了一下，就明白了该怎么使用，然后…… 他便当场又释放了一个。 “……”萨拉曼德看着信号乍现的方向，大致已经猜到了，那应该就是路德维希的所在地。也不知道是特殊的缘分，还是单纯的晦气，他俩被随机得还挺近。一开始释放信号的选手应该已经被路德维希淘汰了，也就是说如今释放信号的很可能是路德维希本魔。 天知道他打算干什么。 萨拉曼德甩了一下银色的长发，并没有太过纠结神经病的想法，眼下还是和同伴汇合更重要。 精灵族有自己事先研究过的汇合办法，再加上她们对卡巴拉之森确实熟悉，很快地，几人就在萨拉曼德选的一处安全之地，等来了自己全部的同伴。 四女一男，简单的几句交流过后，第一阶段的比赛规则也就被她们差不多对出来了。 在她们五人中有三个狩猎者，两个猎物。真·猎物，那两个精灵如今都是动物外形，不知道能不能变回人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变回来，但可以用语言交流，夜视能力也比平时更强，这片森林如今对于他们来说几乎与白天无异。 她们在路上还躲避过几个别族的狩猎者，并没有得到加分。猎物的加分途径还有待研究。 萨拉曼德却觉得，既然这只是现阶段目标，也就是说，很可能会在下一个阶段出现变化，好比狩猎与猎物的关系对调，或者其他，不可能不给人加分的机会。总之，她们还是得尽快找到阿诺。 “看情况，殿下应该也是‘猎物’。”其中的一个女精灵道。 萨拉曼德点点头，应该就是三三的组合了。她还挺高兴弟弟变成猎物的，因为以阿诺对卡巴拉之森的熟悉，他一定能藏在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足够安全。 但问题也就随之来了，阿诺能藏在哪儿呢？ *** 阿诺…… 在睡觉。 一旦过了他每天上床睡觉的时间门，他就很容易犯困，虽然他也知道此时他应该保持警惕，他应该坚持，他…… 白天实在是太兴奋了，等晚上开始动真格的，反而就被疲倦“报复”了。而既然困了，那肯定不能继续强撑啊，强撑的结果只可能是第二天状态更差。在大家都搞不清楚现状，各种瞎忙的时候，他还不如抓紧时间门睡一觉呢。 阿诺有种奇怪的预感，既然这场比赛是一场类大逃杀的性质，那就不可能会让他们轻轻松松地躲在一个地方。接下来一定会很累，他必须得先攒够体力！ 第42章 巧克力三重奏： 五个精灵在碰头后，便迅速制定了接下来的方针，一边寻找王弟阿诺莱德，一边尽可能多地淘汰其他选手。 目前的积分规则，只显露了狩猎者该如何获取积分，猎物的不得而知。但总之按照往届的经验来说，比赛结束时分数越高、排名越靠前的选手，在下一轮比赛时会更具优势。一旦优势雪球滚起来了，后面的比赛也会越来越稳，反之则会陷入被动的劣势循环。 所以，她们不仅要尽可能多地保证自己人进入决赛，也要尽可能多地保证自己人能维持高分优势。 这个时候，队伍里有猎物选手的优势就体现了出来，他们比人形狩猎者要更方便在森林里高速移动，也更容易发现其他猎物，且不容易引起对方的警觉心。 虽然慢了魔族一步，但精灵族很快就开始奋起直追，也顺利进入了积分榜的T1梯队。 至于如何寻找阿诺，萨拉曼德和她的弟弟，还是有那么点玄而又玄的双胞胎感应在身上的。这要是放在现代，够《走进科学》拍八百遍的，但放在法尔瑞斯大陆，却只需要一句神明保佑。 当萨拉曼德闭上眼，任由魔力在周围蔓延开来，很快，她就确定了阿诺的大概范围。不算太清晰，却至少有了一个前进的方向，而且，随着她离阿诺越近，这种感应会越强烈。萨拉曼德很开心，弟弟果然如对她保证的那样，待在原地一动不动，甚至连气息都好像有点弱。 “殿下遇到危险了吗？”女精灵卡珊卓焦急地询问，她就是之前能自由出入宫廷，与萨拉曼德深夜微醺的女伴。 卡珊卓和萨拉曼德姐弟差不多大，只比他们早出生几十年，是在大长老自感精力大不如前时，由生命树诞生的精灵。她的花苞散发出来的耀眼光芒，让每个看到她的长老都感觉得到，她们未来又要迎来一位同事。如果对方愿意的话。 生命树上诞生的拥有长老之才或者魔力的精灵并不在少数，但真正能做到像大长老这样，将一辈子都完完整整奉献给长老院的，却没有很多。 毕竟大家生命悠长，又生活富足，很多精灵在长老院做个几百年，就会转变兴趣到其他领域。或者先在其他领域浪够了，再回来当长老，她们的选择实在是太多了。 大长老虽然没有在明面上收养卡珊卓，却也算得上是躬亲抚养，手把手传授，在卡珊卓去空堡上学前就收了她当学徒，立志要培养出卡珊卓足够的责任心和耐心，让她能继承自己的衣钵，为长老院、为精灵族、为女王鞠躬尽瘁。 卡珊卓也一直做得很好，还因为大长老的这层关系，从小就认识了萨拉曼德姐弟，与年轻的精灵女王培养出了足够的默契与友谊。 每次一和大长老吵架，萨拉曼德就恨不能扶植自己的女伴提前上位。 “您知道您在说气话。”卡珊卓反而要比萨拉曼德冷静，“我还太过稚嫩，不足以服众，而老师也并不是全无优点。” 萨拉曼德往往会更生气，因为她知道卡珊卓说得对。 卡珊卓毕业后就进入了长老院工作，和咸鱼阿诺的联系也就没有过去那么紧密了，但这种时候肯定还是会关心的。 萨拉曼德摇摇头，虽然阿诺的气息似有若无，但是说实话，以她对她弟弟的了解，阿诺这样子明显更像是睡着了啊。但她并没有把这个猜测说出口，毕竟她弟再怎么咸鱼，也不可能在这么重要的比赛里睡着…… ……吧？ “我们先过去再说。” “是。” *** 在精灵族一行人动了后，路德维希也在差不多的时间，收割完了被信号魔法吸引过来的人头。是的，他之所以会释放信号，就是因为他想继续当第一啊。那就是个明晃晃的陷阱，吸引着不管是想来偷分，还是想来看热闹的吃瓜群众。 路德维希还顺便利用这些人，掌握了两条萨拉曼德目前还不知道的比赛规则。 一，狩猎者如果击杀了狩猎者，是不得分的（真遗憾），猎物反击猎杀者也一样。 二，猎物不只会变成动物的模样，还有可能是路边的某个物件。 路德维希就看到了树下的一个棕色背包，乍一看，那很像是某个途经卡巴拉之森的旅者不慎遗落的。可路德维希却在它身上感受到了澎湃的魔力，绝不是一个寻常的魔法物品所能够拥有的量级。 一个飞刀过去，背包就发出了惨叫，然后…… 黑头发的魔族统帅，就眼睁睁地看着这么个小玩意开始了拔足狂奔，背包带还在空中留下了起起伏伏的波浪。他好奇的任由对方跑了一会儿，然后才下手结果了对方的“生命”。 看着积分加一的提示，路德维希也就知道了，这真的是个选手。 这种以自身魔力为中心，不断展开探测半径，看到不同物体和人散发出的魔力强弱的能力，在魔域的战场上是家常便饭，人手一个。非常方便判断遭遇到的敌人，到底是有一战之力，还是应该赶紧跑路。同时也会在清扫战场上，起到非常好的斩草除根效果。 这也是路德维希之前能精准判断出阿诺身边守誓女妖赫卡忒所在方位的原因。 不过，如果对方也知道这种探测小技巧，并展开了同等实力或以上的反探测屏障，那就不太好能够搜寻得到了。 路德维希本以为这是一个稍微有点实力的人都会掌握的小技巧，如今到了六族大比的赛场才发现……有些时候真的不能怪内战前的魔族想要一统大陆，这种好像把狼放进羊圈的降维打击感，实在是很容易让魔膨胀。 路德维希的探测如过无人之境，迅速把自己周围摸排了个干净。除了遇到零星几个勉强能看的防御外，所有人在他眼前就是透明的。 当然，路德维希也有判断失误的时候，好比他没想到有些选手身上的魔力还不如一头货真价实的魔兽。 但总之，方圆百米内的魔法力量波动，都清晰地展现在了他的眼前。 路德维希也很快就找到了阿诺的所在，离得有点远，但好歹还在路德维希的探测范围内，他估算了一下时间，赶过去还是很轻松的。 他倒也不是真的找到了阿诺，而是找到了守誓女妖赫卡忒。她也能出现在赛场里，这还是挺让路德维希感到意外的。不过，对方所藏的守誓河支流像是被什么封死了，整场比赛她都没有办法出现。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方便路德维希定位阿诺。 路德维希便也就开始赶路了，他比萨拉曼德要快一点，因为他已经有了不少积分傍身，也因为他没有累赘，不需要照顾队友的移动速度。 魔族和精灵族不同，他们并没有采取会合策略，反而六个魔族各自为战，开始了独属于自己的收割分数之旅。如今暗淡的选手名单里，有大半都是他们六魔的功劳。 理论上来说，这六个魔族都能被称为选帝侯，但实际情况是，魔族只承认一名选帝侯，其他都是从者。真正能够登上权力巅峰的，也只有那个在比赛中对魔族拿下胜利做出最多贡献的魔。这也是路德维希一直没有正式加冕选帝侯的原因之一，他们本就是推翻了七十二魔神血脉的叛军出身，如今想要名正言顺一点，就需要六族大比的胜利来增加筹码。 所有的魔族都会尊重传统，哪怕他们中有三个都已经效忠了征服者路德维希。 大魔母拉迪亚就是其中之一。 但他们也会在比赛里拼尽全力，因为很显然地，他们的主人容不下无能的废物，这同样是他们证明自己的一场比赛。除了不会淘汰自己魔的铁律外，他们将不会再遵守任何法律与道德。 *** 阿诺所在的可可树林附近也是相当热闹。 比赛开始一个小时后，神契方碑就公布了一次所有选手的点位，每个人脑海里都浮现出了卡巴拉之森北部的全貌图，上面移动的小红点便是选手所在，不管是狩猎者还是猎物。三分钟后，点位消失。 阿诺猜对了，这垃圾比赛就不可能给选手们一直安安静静苟在某处的机会。藏得再好，也耐不住有“内鬼”出卖。 而且，猎物选手看到自己附近有无数标红的其他选手点位，在判断不出对方是敌是友的情况下，也会下意识地选择逃跑。 阿诺也不知道该说幸运还是不幸，他周围一个红点也没有。但也因此，导致了他在地图上异常显眼。看着这遗世而独立的红点，谁不想去研究研究呢？ 结果就是在第一次公布点位后，不少选手都朝可可林涌了过来，却……死活没找到熟睡的阿诺。 哪怕是变成植物，只要有呼吸，有声音，有哪怕一下的挪动，总能引起一部分高敏感种族的注意。但大概谁也想不到，阿诺就是能睡得理直气壮，且气息平稳。 反倒是其他也涌过来的选手，要比阿诺的红点更好下手些。 于是这一晚上，要么一波又一波地选手从可可树下来来回回不死心地转悠，要么从阿诺的头顶追着猎物上演速度与激情，却都视了阿诺如无物。 阿诺在梦里很是研究了一下，自己这个可可果，能做成什么样的巧克力。到底是适合减肥爱好者的纯黑巧克力，还是丝滑口感的牛奶巧克力，亦或者是更甜一点、被路德维希所喜欢的白巧克力好呢？最后，他在巧克力三重奏蛋糕中达成了和解，成年人嘛，就是我都要！ 等阿诺睡舒服了，再睁开眼时，已经是第二天了。 和煦的阳光，温柔地洒向大地，他的周围不是一碧万顷的蓝天，便是软乎乎的白云。等等，蓝天？白云？？他什么时候飞起来了？？？ 准确地说，阿诺是被做成了白色的花环，戴在了一头龙的脑袋上。 这龙也不是别龙，正是浑身火红、宛如沐血之剑的红龙贝奥武夫，他如今正自由翱翔在卡巴拉之森蓝粉色的天空之上，整个龙都因为这份重新拥有翅膀的自由而振奋极了。一个侧滑，便略过了无数白云。 他爽朗开口：“早啊，我的朋友。” 阿诺慢吞吞地回：“……早？” “昨晚真是太惊险了，太惊险了，”贝奥武夫开始和被用魔法固定在头顶的阿诺邀功，“你知道有多少选手去过你藏的可可林吗？还有两股魔力特别凶的人正朝着你疾驰而去，要不是我，你这么心大，肯定在睡梦里就被淘汰了。” 阿诺：就，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两个魔力特别强大的人，分别是我的姐姐萨拉曼德和小伙伴路德维希呢？我就是在那里等他们啊！ 第43章 焦糖布丁： 在解释清楚自己不是心大，只是在原地等和亲友会合后，阿诺感觉整片天空都凝滞了。 好一会儿，他们的飞行聊天才得以重启，还是阿诺主动的。 他问道：“你——是——狩——猎——者？”毕竟这么大一条龙，明晃晃地在所有选手脑瓜顶上飞来飞去，时不时还要在万丈层云里做几个高难度的盘旋、翻转动作，这要是猎物，未免有些过分嚣张了…… 阿诺的话还没想完，就听脑袋下的巨龙口吐人言：“不是啊，咱俩一样，都是猎物。不然我怎么找得到你？” 红龙觉得，猎物和猎物之间是有感应的，虽然对其他猎物好像不太管用，但至少他一眼就从一枝头的白花中，看到了与众不同的阿诺。当时的情况根本容不得红龙思考，一个俯冲，就打包带走了阿诺“全家”，并用生活法术把它们变成了自己头顶上的花环。 阿诺：“？？？”为什么我没有这种感应？这根本不是比赛里的吧？ “我的猎物外形就是龙，诶嘿，是不是很棒。”贝奥武夫完全不觉得自己过于庞大显眼的体型有哪里不好，反而爱得要死，觉得一定是特别的缘分，才能让他如此特别，“我好久没有这么松快过了。不得不说，能舒展开翅膀的感觉可太爽了。没有说你们两脚兽不好的意思，但真的，飞行才是法尔瑞斯的浪漫！” “对！”阿诺重重地点了点头，对此深以为然。并在心里发出暴言，不会飞的异世界，算什么西幻文？退圈吧！ 然后，阿诺才在心里盘算起了比赛规则。 六族大比有一个被吐槽万年，方碑仍坚持自我的风格，那就是规则基本靠猜，犯规全看天意。每次的规则，只有总目标和阶段目标，从不会详细说明规则。 因为神明认为，掌握万事万物的运行规则，这本身就也是对大陆生灵的一种考验。 阿诺作为六族大比的忠实观众，对此早有准备，从昨晚落地开始，就已经在归纳他能搜集到的规则信息了。 如今就增加了一条：猎物变成什么外型，完全是随机的，精灵可以变成花，龙也可以变成龙。 这两种外型，目前说不上哪种更好，哪种不好。因为它们的优点和缺点一样明显。变成一簇可可花中的一朵，更利于在生物多样性的森林中隐藏，却不利于长距离的移动，一旦被人锁定区域，找到只是早晚的事；变成龙，倒是可以在空中高速移动，可是…… 未免也太显眼了一点吧？ 说真的，一旦飞起来：“你——怎——么——停——下？”卡巴拉之森再广袤，也架不住龙实在是太大，降落的动静能让周围的土地都为之震颤。不管红龙贝奥武夫如何小心，他但凡下落，势必会引来极大的关注。 虽然红龙这么高调，很难让人猜到他是猎物，但也不排除有人逆向思维。 或者单纯知道红龙脑子不好，那就很容易看破他的行为逻辑。 “这我当然也是想过啦，下去肯定‘死’。”红龙洋洋得意，这种事他怎么会不考虑？“你知道规则吧？猎物如果只是被狩猎者看到，是不会被淘汰的。只有被狩猎者彻底抓住，并说出‘抓到你了’，才会被淘汰。或者直接击杀，效果一样。” 阿诺在心里默默继续归纳，新知规则——狩猎者想要淘汰猎物，要么设法抓住（重音在抓字），要么直接击“杀”。 红龙和朋友分享了自己的智慧：“所以，我根本就没打算下去。” 阿诺：“？？？”你说什么？ “对我们龙族来说，飞个几天几夜算什么啊。”龙族体格的强劲与彪悍，真不是说着玩玩的，“比赛时间已经出来了，十天而已，我撑一撑，分分钟带你进下一轮。” 这龙虽然脑子不好，但是够义气。 可也是真的脑子不够数。 “积—分—怎—么—办？”阿诺被逼急了，说话都加速了，他真的在逐渐变好。 红龙一愣，什么？对啊，他在天上飞，别人是别想拿到他的分了，但他也拿不到别人的分了啊。积分咋整？救命，他不能垫底，不然回去一定会被党鞭骂死！ 自由龙族在龙岛算是最大的在野党，有党派，自然就会有党魁与党鞭。这俩位老龙德高望重，脾气却一点也不含糊，依旧如年轻时一样火爆。骂起龙来，哪里会管你是不是什么新生一代的中坚力量，吼起来绝对能让整个龙岛都听见。 那感觉……谁用谁知道。真的太社死了，虽然贝奥武夫已经是族里出了名的没脑子，但也丢不起这个龙。 “那怎么办啊？”红龙急了，直接开始在空中绕圈，宛如人类在平地上踱步，“不然我下去找其他龙汇合吧？我知道我哥拉冬和他的人类女骑士也变成了猎物，他们应该还会和其他龙族同行。” “然——后——咱——们——一——起——团——灭？”几个猎物凑在一起，是能反击的，可是反击不得分啊，挣扎半晌，等打累了，还是给别人送菜。 红龙：“……”那我就是龙族的千古罪龙。 这一回，贝奥武夫总算稍微聪明了一点，想到了既然不能去找他哥，也就是说同样不能找阿诺莱德他姐。他们真的变成了空中的孤岛，永远接收不到同族信号的那种。 他怎么会这么笨啊，明明在来参加比赛前，党鞭就“语重心长”地劝诫过，“贝奥武夫，冲动做事前，偶尔也用用你生锈的脑袋，它长在脖子上面不是为了显高的”。结果，还是被他搞砸了，在第一轮的时候。 等回去看到比赛里的记忆水晶，他一定会被钉在自由龙族的耻辱柱上。 阿诺都不知道该不该提醒他的龙族朋友山涉水，大家已经散开了，并不再像昨晚那么密集。代表了阿诺和红龙的红点，正在空中匀速移动，依旧显眼得让人泪流。 但阿诺也很快验证了自己的猜测，虽然大家散开了，可基本还是集中在了卡巴拉之森的北部，只是有没有深入腹地的区别。很少有选手在比赛第一天，就贸然进入其他区域。 “我——们——去——南——边。”阿诺刚刚之所以问，自然是因为他已经想到了解决办法。阿诺对卡巴拉之森的熟悉，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南部与北部的边界线上，有一处开阔之地，足够停龙，最棒的是…… 不等阿诺继续想下去，红龙已经开始执行计划了，没有疑问，也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让阿诺准备好的一肚子解释没了用武之地。 他想着，怪不得贝奥武夫是自由龙族的中坚力量呢，这执行力，让他的做事不动脑子都好像变成了优点。 赶在报点结束之前，阿诺还看到有几个红点在追着他们快速移动。应该是他姐和路德。 他们就这样借着庞大的体格和飞行优势，一路向南，并最终在那天上午落到了卡巴拉之森南北的交界线上。 刚落地不久，阿诺还没有等到他的亲友，神契方碑就进行了通报：卡巴拉之森北部即将“陷落”，请选手迅速撤离，再重复一次，请选手迅速撤离。六小时后，开始清除还留在北部的选手，每人在被淘汰前，有十秒钟的自救倒计时。 阿诺：跑毒？ 随着通报的结束，每个选手的现阶段目标里就多出来了一条：离开卡巴拉之森北部。 阿诺和红龙的现阶段目标后面，还多出了一个对钩（）模样，表示该目标已完成，因为是在目标发放半个小时内完成的任务，特加十分。 阿诺和贝奥武夫：“！！！”两极反转！ 两人不仅实现了零的突破，排名还一下子就冲入了积分榜的中前段。毕竟能一晚上击杀十个猎物的狩猎者，其实也并不是很多。要不是还有零星的选手也在其他区域，大家一起加了十分，阿诺两人的名次还能更靠前。 “然后呢？我们现在干什么？”红龙高兴完了才想起来问阿诺，并在心中暗自兴奋着，已经抵达新天地，我们接下来呢？要开始大施拳脚了吗？快开始吧，他的爪子已经饥渴难耐了。 阿诺却说：“当——然——是——开——饭——啊。” 不知不觉，已经中午了。 他们需要养精蓄锐，而阿诺……饿了。他虽然如今是一朵花，但从空间袋里拿出装在常温食盒里的烤肉后，他就秒变了食“人”花。比赛外形的改变，并不影响实际上的食物摄入。 贝奥武夫看了眼河对岸的卡巴拉之森北部，好像都能听到选手们拔足狂奔的声音。别人在死里逃生，他们却在河边烧烤，这……不好吧？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啊。 精灵族宫廷厨娘的手艺真棒！ 酒足饭饱，在两个人甚至吃完了小点心后，阿诺和贝奥武夫总算等来了第一批过河的选手。也就是路德维希和以萨拉曼德为首的五个精灵。他们之前追着红龙，其实就已经差不多追到了北部的边界线。 大概是爱笑的傻子龙运气总不会太差，红龙之前就误打误撞一直在边界线附近徘徊。萨拉曼德和路德一路追踪而来，也各自加了五分。 他们几乎是在差不多的时间一起到的，站在河这边看到了一样的梦幻场景。对岸，一头带着花环的巨大红龙，四爪正像猫一样努力并拢，由带着尖尖的尾巴小心翼翼地圈住，火红色的竖瞳，正乖巧又好奇的遥望着他们。 那是一个再标准不过的小猫蹲，既端庄又典雅。 还有点可怜兮兮。 萨拉曼德几人从桥上过来后，还得仰头看着拐走她弟弟的龙，她已经恨不能当场拔剑屠龙了。知道她一路上为了追这傻子龙，错过了多少分吗？龙族果然很讨精灵厌！ 路德维希却抢先开口：“能把阿诺还给我吗？” “当然可以啦，我的魔族朋友。”贝奥武夫至今还觉得自己的空堡同学路德维希是个大好魔呢，不仅帮他禁锢翅膀，还找朋友帮他训练比赛，他觉得他和拉迪亚已经是全世界第一好了，“你看到拉迪亚了吗？她没有和你一起？” 路德维希在得到硕大的花环阿诺后，就又把他变成了符合自己大小的样子，并牢牢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萨拉曼德的仇恨开始转移。 阿诺安全。 那下一步就是……路德维希看向红龙的眼神瞬间危险了起来。 阿诺：“我—们—去—堵—桥。”跑毒不堵桥，宛如做慈善。和吃布丁不淋焦糖有什么区别？趁着我们有这么大一头龙能拦在中间，赶紧去刷分。 第44章 丛林鸟： 卡巴拉之森东西南北的四个区域，并不需要由谁来界定划分，是直接由两条交叉的宽阔河流分开的四部分。神话里说，是自然女神用奶油搅拌棒，划下了这两条牛奶河，味道比蜂蜜还要甜。阿诺可以负责任地说，谣言，都是谣言，这河水根本不能生着喝。 咳。 两河的分支四散开来，流经并灌溉了整片卡巴拉之森，带来了甚至可以说是过于湿润的水分。四季和汛期都因此而不甚明显，只孕育出了更迭速度奇快的多样性群落。 这两条精灵族的母亲河，分别叫“丰饶”与“狩猎”，代表了自然女神的两项权柄，也是精灵族最初得以富足生活的两项基础。是的，精灵们打从诞生在法尔瑞斯这片土地上时，就没有穷过。只有强大，和特别强大的区别。 阿诺等人，如今就在丰饶河与狩猎河的交叉点，这里水流湍急，势头迅猛，同时也是从北部往南部迁移最短的直线。 河面上，有一座延伸向四处的大桥，酷似海星造型，横跨了丰饶河与狩猎河沿岸，是精灵族一位建筑大师近些年的杰作。桥名被定为了杜勒，用以纪念大师收养的第一个人族孩子。除非选手选择走水路，或者其他的分桥，不然肯定要经过这里。 等红龙停靠在大桥的中央后，差不多正好把几处交接点给堵死。当然，肯定还是会有缝隙，还挺大，但足够了。 萨拉曼德看着挡出了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气势的红龙，第一次觉得龙族也并不都是那么讨人厌，至少眼前这个会小猫蹲的红龙就挺好用。 由于红龙实在醒目，头伸出来时要比桥塔都高，路德维希就给他上了个幻影术，只要动作幅度不是太大，远远看来，贝奥武夫就会能像枯叶螳螂一样，与背景巧妙地融为一体。当然，近看还是能够看出端倪的，可那个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一旦猎物进入射程，就不可能被精灵放过。 一行八人中，有四个狩猎者。 在得到红龙低下头的允许后，她们就齐齐借由红龙，攀上了双塔悬索的各个制高点。拿出适合的武器，很快就准备好了最舒服的打“鸟”位。这里不仅能击杀上桥的选手，眼力好的话，连河里的也不会错过。 “红——龙——被——抓——怎——么——办？”只有阿诺还在关心他的龙族朋友。 阿诺如今已经被固定在了路德的脑袋上，旁边就是路德蜿蜒盘踞的魔族之角，让身材颀长的魔族，看上去更加衣冠禽兽了。 萨拉曼德本来是打算接走弟弟的，却两次都被路德维希给卑鄙地岔开了，就很气。 “他是猎物？”女精灵卡珊卓第一个表示了震惊，她就站在路德维希左手边的点位，已经亮出了与她自小相伴的绿色弓箭，是大长老当年请前任出山，给阿诺打造生命树法杖的间隙，锻造大师为她量身打造的。 这把绿弓不仅能储存魔力，还可以齐发数箭，自动追踪，在空中化作捕网，将猎物困在其中。如果有需要的话，它也能让箭头化作锁链，紧紧地缠绕住猎物，使其无法挣脱。 精灵族每年的狩猎节上，除了女王萨拉曼德以外，就属卡珊卓的猎物数量亮眼。 路德维希看了眼似乎和阿诺关系十分亲密的卡珊卓，莫名有些不爽，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只回答阿诺道：“没关系，简单的肢体触碰是不会被淘汰的。必须是被神契承认的，实实在在‘抓’住了对方，或者说困住了对方，并说出特定的话，才能算淘汰。” 如果神契判断对方有挣脱的实力，并在规定时间内真的摆脱了束缚，那就也不算淘汰。 就不说谁能结结实实困住这么大一头庞然大物的龙了，真有人开了大型的锁链魔法，路德维希等人也能及时打断对方开口。 “只要说不出来，或者说不完整，就会像吟唱被打断一样，都是不行的。”路德维希认真对阿诺传授着狩猎技巧，“所以个人建议，看见目标后，尽快击杀，不要犹豫。” 阿诺：“……”你还记得我才是猎物吗？ 很快，第一个“幸运”的选手就出现了。对方是哪一族的谁，很难从被改变的外形上看出来，甚至连性别都不得而知。阿诺只看到他姐姐萨拉曼德以光为箭，弯弓蓄力，拉满后“咻”的一声，光箭便破空而出，以快到肉眼都要跟不上的速度，直插了对方的要害。 那边甚至来不及留下一个惊讶的表情，就化作星光点点，消失在了河的对岸。一切就发生在瞬息，恍若一场没了慢动作的电影大片。 萨拉曼德·R加一。 绿眼睛的女王不知何时已经挽起了一头秀发，手持光弓，宛如女武神降世。 她今天总算赢了一次，却根本没打算回身看路德维希，哪怕一眼。她只是更加专注地看起了河对岸的动静。有一就会有二，容不得她分心。萨拉曼德只最后在心里想了一句，等堵桥结束，她一定得把弟弟要回来！ 虽然尽力做了隐藏，可她们堵桥的事，还是很快就在选手的大部队中扩散开来。自信能渡河的，早早转道。不那么自信的，或者过分自信的，还是会撞上来。 很快，萨拉曼德和路德维希四人，就都有了分数进账。 不管是利用烟雾来遮挡视野，还是试图从桥下偷渡，都被一一破解。这些选手的实力基本都在中下游，毕竟真正厉害的要么早就从北部转移走了，要么有自己过河的本事，并不一定要依赖杜勒桥。 他们其实也不在精灵族的“狩猎”范畴，毕竟这才是比赛开始的第一个白天，没有谁会干出两败俱伤的蠢事。 除了……某个海族。 那是一条出身海族五十氏族的男人鱼，他是可以化出鱼尾，轻松游弋到卡巴拉之森的任何一处的。在水里，海族就是天然的王者，食人鱼也不过是口感比较奇特的食物。 可是偏偏他没有那么做，他选择了与精灵女王硬刚，并纠集起了一部分小族选手：“单个过去，谁走谁死。但我们人这么多，一起冲桥，她们能有几个狩猎者？总会有人冲破封锁，抵达对岸。一旦过去了，绕到了精灵族的后面……” “你们海族不是一向与精灵族结盟吗？”有懂行的种族提出了异议，“万一我们冲了，你们在后面包抄，我们不就成了你们的刷分工具？” “只有我，没有我们。”男人鱼对自己早已经转道的其他同族嗤之以鼻，“我已经献上了诚意，我是一个狩猎者，如果我想动手，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和我说话？精灵族已经赢了太久，流水的五族，铁打的精灵，怎么也该轮到她们跌出六族席位了。” 无独有偶，如今的六族里，除精灵族外的另外五族，都曾被挤出六族之列。只有精灵族从黄金黎明至今，一直都稳居前六，只是前后顺序的差别。 “你们真的甘心吗？难道就只有她们精灵是神的造物？” 不得不说，海族还是有那么点蛊惑能力的。 “按照我的推断，一个种族的选手里，基本是五五开。一半狩猎者，一半猎物。精灵族的三个狩猎者我都观察过了，虽然有女王萨拉曼德，但她的弟弟肯定是猎物。她要分心看护弟弟，又怎么可能发挥全部的实力？其他精灵也要分心照顾同伴。我们不能淘汰萨拉曼德，还不能淘汰她弟弟阿诺莱德了吗？” 阿诺的动作缓慢、反应迟钝，并不是一个秘密。只是出于对神眷者的尊重，没有人敢当面嘲讽他罢了。可是在比赛里，为了赢，谁又会不想利用这点呢？ 在第一轮比赛中就淘汰一个精灵，这可是一战成名的大好事。 哪怕对方是受人尊敬的光明神眷者，在这种弱肉强食的比赛里，不用担心信徒生气，甚至踩着大人物闻名于大陆的例子不胜枚数。好比海族的莱澳妮丝，她最初被人所熟知，不就是她在往届六族大比的绝地倒戈吗？ 名声、权利、金钱，都是最容易驱动人心的利器。 从精灵族目前依靠弓箭从制高点单一射击的操作来看，她们大概火力不够。毕竟这是一场为期十天的拉锯战，提前把魔力都用在了大型法术上，后续还怎么赢？换言之，他们想要冲桥，就只需要移动速度快、又有足够的掩体，以及能够卡住视野就行。 桥上既有悬索吊索，又有锚碇铁梁，精灵族站得再高，也是有视野盲区的，越接近她们，反而越安全。弓箭根本来不及往下调整方向。 至于堵桥的巨龙…… 不知道为什么，龙族竟然有龙和精灵族联手了。但看上去他一直没怎么进行过攻击，连火焰都没喷。 “他不会受伤了吧？”这样才能解释得通红龙的一系列行为，往届也不是没有这样的选手，开局落地不利，当场受伤。那自然就需要与强者联手才能保全自己。这龙虚弱到连喷洒火焰的力气都没有了，或者是虽然能喷射，但喷完肯定会更糟，总之是有所顾忌的。“那就把它当做单纯的道具就行，它根本不惧杀伤力。” 猎物选手中，能飞的早飞走了，剩下的都是必须依靠跑动的陆地动物。大型的食肉猛兽不利于在森林里隐藏，但移动速度足够。小型的动物不够快，可也因为体型小，而不容易被击杀。 总有人能成功，一旦绕到精灵族身后，他们甚至可以反过来包围精灵。 总之，莽就完事了。 当零星的猎物被解决，对岸迟迟再没有动静后，萨拉曼德等人其实差不多也就猜到了，这是有人组织起来，准备来一波猛的。堵桥被绕后，是很容易被猜到的策略。她们辛辛苦苦演了这么半天戏，总算等到了今天真正的大菜。 萨拉曼德甚至不得不再次提醒红龙贝奥武夫：“不许喷射火焰，哪怕被吓到了，也绝对不能喷，懂吗？” 红龙点点头，把执行力用到了极致，他贝奥武夫大爷又怎么会被区区几个小动物吓到呢？ 然后…… 他就被老鼠吓到了。 怎么特么的会有人变成老鼠啊啊啊。不行，他真的受不了，一想到老鼠有可能爬到自己身上，龙神在上，他的灵魂都要飞起来了。 但是他依旧一步都没有动，哪怕已经吓到红彤彤的脸色都有些白了。 一道从远处射来的火焰法术，并不具备什么杀伤力，却直接在另外一个男精灵眼前炸开。精灵族的五感很发达，但相对地也会更加敏感，这种强烈的亮光，会让他迅速失去视野，或者下意识地闭眼。不管哪种结果，那边都成功了。 在强烈的光感法术中，桥边一下子涌现出了或真或假的无数动物。猎物选手就藏在这些被驱赶的动物之中，他们倒是要看看精灵族还能怎么做。 一只粉色的丛林鸟已经千辛万苦偷偷绕道渡河，来到了精灵族的身后，进行了实时报点。 他窃喜着：“快冲，我们这回说不定真的能赢。”一想到能赢精灵，他就没由来的一阵兴奋，那可是精灵啊，从没有输过的精灵，在第一场比赛的第二天就遭受重击。 不承想，被戴在路德维希脑袋上的阿诺，正替小伙伴看着他的身后。 作为一个花环，他也是有眼睛朝向的。 所以说，这种大声密谋，是真实存在的吗？阿诺不是很理解，且大受震撼。 第45章 抹茶千层： 丛林鸟还在大胆哔哔，因为他觉得他是在精灵的身后，根本不会被注意到。他还特意在身边吸引来了几只与他类似的鸟。大家齐齐在枝头站成一排，吃着虫子唱着歌。 当然，他是不会吃的，只借着唱歌和桥对岸的同伴哔哔。 “是的，是的，只有四个人。咦，不对啊，不应该是三个精灵吗？除了红龙，他们还联合了其他种族？”丛林鸟的视力还是很不错的，“哦哦，我看到了，是个魔族，他头上的角可真明显。还戴了个花环，啧，死娘炮。” 阿诺：“！！！”你特么有本事一会儿别走！ “那个花环不可能是猎物选手啦，”丛林鸟把头摇得仿佛都能听到小脑里的水，“我之前正好撞上两个魔族内讧，侥幸逃脱之前，听说魔族这次是单一行动。他们对本族都能下狠手，更遑论对其他族，你见过哪个魔族有这种柔情？” 阿诺：“……”你在赛场上还打上电话了是吧？要不是他一早用路德教的法术探了过去，大概也想不到会有这么精彩的“前线记者”发言。 丛林鸟：“其他族的队友？精灵族？你在搞笑吗？以精灵族的那份心高气傲，能忍得下让魔族保护自己的队友？” 萨拉曼德快要忍不住回身来杀鸟灭口了，虽然他没有嘲讽自己的意思，但确实嘲讽了个结结实实啊！ “龙族？对哦，那是有可能，那个红龙受伤了，但他的龙族队友又变成了猎物花环。”一番缜密分析后，得出了最错误的结果。 阿诺已经听不下去了，他暗示自己的小伙伴注意后方。 路德维希其实早就发现了，他的魔族探测术始终都在帮他分辨着周围的敌人。不管是固有的，还是新增的。一股不算太高、但也已经远超一般魔兽的魔力，绕了狩猎河一个大弯，从丰饶河右岸高速袭来，他不可能感受不到。 只是他更喜欢这种被阿诺关心的感觉，在被阿诺想办法用小法术提示后，他才不紧不慢用手扶了一下头顶的花环，示意他知道了。 但路德维希并不准备现在动手，他开始在心中默数。 杜勒桥那边的男人鱼库摩也在倒数。 他为这些冲桥的小族制定的计划，他自认是没什么问题的。先利用远光封了其中一个精灵的视野，再利用大面积的真实魔兽来混淆己身，趁乱总会有人冲到对岸。至于能不能包抄……那就要看天意了。 尽管库摩很不想这样想，但天意好像总是站在精灵族一边。哪怕是在他觉得非常完善的计划面前，他也有种不祥的预感，精灵族一定会有办法反击。 所以，这只是他制定给别人的计划。 他根本不打算搞反击，用脑子想一想，他们甚至不知道神眷者阿诺莱德到底变成了什么样的外形，怎么可能做到精准击杀？哪怕走狗屎运，真的淘汰了精灵王弟，在比赛第一天就得罪萨拉曼德，能有什么好？ 库摩虽然自大，但还没有自大那个份上，至少他知道他一条人鱼和满编精灵队之间悬殊的力量差。他只是想证明自己比精灵强，不是想找死。 更准确地说，他是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制造一场他能只身闯过精灵族封锁的高光时刻。 是的，就是这么简单的目的。 他想出名，就像涅墨耳提斯的莱澳妮丝在六族大比上做过的。只不过莱澳妮丝是牺牲自己，而他却打算用无数的小族，来铺就他尸骨累累的成名路。 海族骨子里的等级观念，让他根本不会和其他小族进行什么真心实意的合作。他也不觉得这些乌合之众能成什么气候，他只是把他们当做垫脚石罢了，甚至觉得他们应该为此感谢自己，这大概是他们平平无奇的人生中，最接近辉煌的一次。 而他，将会在今天铸就辉煌！ 在所有人冲桥差不多冲到中段，也就是终于利用红龙巨大的身形，真的卡到了精灵族的盲区后，库摩动了。 他骑着一头七十磅左右的森林虎，在身体周围一左一右撑开了两道防御法阵，然后便指挥着老虎三步并走两步，借由引桥，跳上了主桥的吊索，进而攀上了大桥冷硬的横梁。 他一早就放弃了桥面，弯下去的桥梁，才是他的心仪之选。 在精灵族疲于应对大桥上的动物时，库摩和他的老虎正在快速飞奔于桥梁之上，他甚至已经为自己谱写好了一个帅气的剧本。他要险象环生地让森林虎实现一个飞跃，就从精灵女王的头顶上飞过。哈，到时候，他的比赛片段一定会广为流传。 说实话，库摩的这一套计划虽然有点毒，但如果萨拉曼德等人真的只是单纯堵桥，那他成功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毕竟堵桥也不可能全部堵死，总会放过几个。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o m 库摩想要人为造星，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萨拉曼德从一开始的打算，就不单单是堵桥，她很高兴弟弟能自己想到堵桥这个思路，也很乐意陪他玩一会儿。但在真正的实战里，堵桥的弊端其实很多，她也想通过这一课让弟弟看到理论家和实战派的区别，帮助他展开更多、更快的思考。 好比，有人绕后怎么办，漏网之鱼怎么堵，猎物太多火力根本不够又该如何？甚至如果不是这些动物大面积地出现，萨拉曼德还想让弟弟意识到，堵桥也有可能堵了一个寂寞，收益并不高。 可惜这些人一起涌了上来，那就算了，事情哪有十全十美呢。她们实行B计划就好。 在猎物聚集得差不多后，男人鱼库摩也终于差不多到达了杜勒桥的最高点。无所谓这些动物里到底谁是猎物，谁又是动物，萨拉曼德直接跳上了红龙的头顶，在给了卡珊卓和恢复视力的男精灵一个眼神信号后，她便拍了拍身下的红色大个子道：“准备！” 红龙立刻激动了起来，终于、终于不用忍耐了！他圈住的尾巴唰的一下扫开，掀翻了一众围攻的动物，也让毫无准确的男人鱼库摩一个倒仰，差点和他的老虎一同从桥梁上坠落。 路德维希在心中的倒数也进入了最后时刻，3，2…… 卡珊卓和男精灵一左一右迅速收弓，俯身弯腰，便往桥塔之上的法阵中注入了大量的激活法术。霎那间，地动山摇，桥体发生了剧烈抖动，桥面上很难再站稳。 路德维希一边报出最后的“1”，一边用手轻轻压住了脑袋顶上的阿诺。 红龙巨大的翅膀骤然便扇起了巨风，杜勒桥跟着发出了轰然之声。所有还在桥上的动物都被吹了个七荤八素，这一回不要说站稳，他们还能不能在桥上，已是两说。德维希几人则早有准备，应声跳上了红龙，跟着它一起原地起飞。 只有萨拉曼德暗中恨恨地收回法术，她还以为能趁着这个时候抢回弟弟呢。 在红龙趁着中午的暖阳飞走之前，路德维希还不忘阿诺之前提醒的粉毛丛林鸟，一个牵引之术，还在上蹿下跳的粉毛鸟，就被从后面一并吸到了如今动荡的大桥之上。 鸟毛吓得到处都是，但他的尖叫声却被掩埋在了大桥裂开的轰然之中。 是的，大桥裂了。冷风呼啸，桥体乱晃，在像过山车一样的刺激体验里，所有人一起眼睁睁地看着杜勒桥裂成了两半，裂得整整齐齐，重力是真的不给还在桥上的人留一点活路。 这种桥梁“裂开”，升起的操作，其实是平日里为了方便商船通过所设的机关。只是阿诺所在的现代靠的是工业科技，而法尔瑞斯只需要靠魔法。在大桥迅速分成两半后，所有的动物和选手都无法在桥上苦撑，他们几乎是一同落入了桥下湍急的水中，包括手足无措、满脸惊恐的男人鱼库摩。 发生了什么？他不相信，怎么可能，他马上……他…… 丰饶河与狩猎河交汇点的水流，本就奔腾急迫，几个大浪之后，就宛如一张无形的大口，吞没了所有，再没了声息。 在大自然面前，魔法也不过就是玩具。 阿诺：“！！！” 路德维希早就猜到了萨拉曼德会这么干，哪怕他们之前根本没有交流，他甚至都能猜到萨拉曼德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他其实也想过。 ——如果利用周遭环境淘汰选手，他们会不会算分？ 如果算，那要怎么算？所有人参与了计划的人均分？还是按照每个人的贡献来？神契又会怎么算个人的贡献？这些探索，都会有利于他们展开针对性帮扶阿诺的计划。 如果不算，那他们也不吃亏，虽然没有分，可至少能尽可能多地淘汰选手。谁也不想无止尽地参加比赛，有一届六族大比就因为淘汰得只剩下了五个种族，第一场比赛之后便结束了。什么都不耽误，多好啊。 不过，路德维希还准备一手了…… 也就是阿诺之前在空堡阻止红龙醉飞时使用过的大型法术，以光为网，他早早就铺设在了河中，打捞起了落水后已经被吞没的动物和选手，他们带着一脸被水吞没的恐惧重回人间。肯定不是所有人都被捞住了，但至少有一些收获。 萨拉曼德那边也有一部分。她和路德维希在空中交汇了一个彼此心照不宣的眼神，只在心里想着，原来你也是这么想的啊，真晦气。 抓住了猎物后，萨拉曼德和路德维希都没有着急淘汰他们。反而就这么带着他们，一直等到了方碑宣布，倒计时结束，北部“陷落”。还真的有选手没有来得及逃出北部而被淘汰。 然后…… 在大桥恢复原样后，阿诺一行人就原地坐下来休息，再次开饭了啊。 萨拉曼德总算要回了弟弟，心情变好了不少，她没有对着阿诺说话，却明显是在解释给弟弟挺：“等神契方碑再次报点，我们从地图上看起来，就是一大群人聚在了一起，其他选手基本都会绕开走，你可以放心吃。” 粉色的丛林鸟也在困网之中，听到了这等暴言，整只鸟都要不好了。抓我们就是为了方便你们自己吃饭吗？你们怎么敢的啊？“你们还是个人？就特么让我们生生看着你们吃饭？” 萨拉曼德想了想，觉得这样确实有些过于残忍了，便用一个黑天法术封住了所有人的眼，也顺便封住了他们传递消息的嘴。 其他选手：“……”啊啊啊，这个女人，为什么性格能这么恶劣！ 在萨拉曼德说完之后没多久，方碑的准时报点就又开始了。一如年轻的女王推测，看到这么大一堆红点聚集在南部沿河一带，根本没人敢过来，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选择了绕道而行。 萨拉曼德也不只利用他们来吃饭，还利用他们来原地休整。 虽然说长生种长时间不睡也不影响什么，但在有条件的情况下，为什么不好好休息呢？要知道，除了阿诺以外，所有人都紧张地奔走了一夜，能稍微缓解一下紧绷的神经总是好的。顺便的，也会有胆子大的选手，在看到地图上聚集了这么多红点，而好奇的来探查情况。 这个时候……他们就可以在休息之余，多得几分，一举数得，多好啊。 啥也看不见、也说不了话的丛林鸟只能在心里吐槽：做个人吧，求求了，这话我已经说腻了。 就这么一直到了晚上，在他们进入比赛二十四个小时后，神契方碑再次进行了全区通知，公布了又一条新的比赛规则——身份转换。 几乎是通知后的眨眼间，大家就发生了不同的改变。 好比，本来挨在姐姐身边休息的阿诺，就发现自己的视野不断拔高，等视线固定后再看去，他已经重新拥有了手脚，变回了尖耳朵的精灵。 阿诺脑海里的现阶段目标也进行了更迭：——尽可能多地抓到ta。 他是狩猎者了！他能赚分了！ 而他被数次指责不做人的姐姐，这回真的不做人了，她变成了一枚漂亮的宝石胸针。小伙伴路德则变成了一只绒毛颇丰的雪山雀。躯体较小，外观蓬松，身上是白色与绿色的羽毛相间，小小的一团，像极了……抹茶千层。 第46章 樱桃可洛尼： 阿诺把姐姐胸针佩戴在了胸前，和他的衣服完美的融为了一体。哪怕是为了方便比赛的衣服，阿诺的审美也尽可能的在靠近繁复与花里胡哨。 比赛开始前，阿诺的这一套打扮，被他姐姐评价为：“你们男孩子真的太爱打扮了。” 但如今却拥有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不只能让胸针萨拉曼德有一种水藏于海的感觉，还让阿诺和色彩斑斓的卡巴拉之森相得益彰，有了极强的保护色。 阿诺却发现了一件事，他一边在心中记录，一边对姐姐和好友道：“猎——物——的——外——形，是——森——林——里——肯——定——有——的。”或者说，曾经有过的，好比红龙，卡巴拉之森不是第一次举办六族大比，哪怕两族关系不好，也来过不少龙族。 姐姐萨拉曼德这样的胸针也是一样的。 因为她与阿诺小时候意外遗落在森林里的那枚胸针几乎一模一样，阿诺当时就说胸针肯定是掉在森林里了，想要沿路回去找，因为他真的很喜欢。可大长老却毫不留情的拒绝了，因为她们并没有那么长的时间可以耽误，他们当时进入卡巴拉之森还有要事。这件事还是阿诺提议，萨拉曼德坚决要执行，但让大长老非常不快的。 等做完正事，萨拉曼德再陪着弟弟回来寻找时，那枚宝石胸针早就不见了踪影。大长老则觉得说不定阿诺根本没有带来森林，只是像他其他的饰品那样，不知道被丢在了宫殿里的哪个角落。 阿诺为此难过了好久，大长老为他买来再多再好看的，也不是那一枚了。 萨拉曼德也想起了那段过去，很多时候大长老都是这样一个让人又爱又恨的矛盾体，你说她关心吧，但她有时候不通人情真的像块石头；可你说她完全不关心吧，她又会在事后花大量的金钱与时间进行弥补，精灵不缺钱，但至少时间很宝贵啊。 好在阿诺是个心大的，伤心一时，也就过去了。他如今看着姐姐，只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惊喜，再没有其他情绪。 不等阿诺把这段过去讲给抹茶千层，咳，他是说他的小伙伴雪山雀路德维希听，萨拉曼德已经先一步在高点，俯视着变成了“小麻雀”的路德维希。别问一枚胸针是怎么表现傲慢与洋洋得意的，反正萨拉曼德觉得她表现出来了，而路德维希也觉得他感受到了。 于是，接受挑战的路德维希，就站在树桩上，仰头看着自己的朋友道：“我能站在你的肩膀上吗？我实在是太小了。” “当然。”阿诺开开心心捧着小伙伴，小心翼翼的把他放在了自己的肩上，还与蓬松的他用脸颊贴了贴。 对方简直可爱的要化在了他的心里。 心机雪山雀什么都没有做，就已经足够萨拉曼德生气。 阿诺比这俩幼稚鬼要更关心比赛，大概是因为他意识到他现在是唯一的人形，这莫名就让他增加了不少责任感。好比他必须把他们都放在自己身上才能安心，也好比他观察起了四周。 红龙……变成了一柄燃火的弓箭，那是精灵族曾十分出名的一柄神兵利器，逐日，为先先代女王所持有，她去世后，逐日再不肯认主，至今还被珍藏在精灵族的宝库之中。 虽然红龙只是变成了它的翻版，但仍看上去威力无穷。 而本来应该坐在篝火旁的精灵，也不是变成了卡巴拉之森里常见的小动物，就是植物。困在光网中的选手们，依旧看不见也说不出，但所有人都发生了改变。不是大家一起变成了狩猎者，而是差不多一半一半。有人变回了自己的本族外貌，成为了狩猎者，但也有选手只是从一个动物变成了另外一种动物或者物品。 好比话特别多的丛林鸟，就从小粉毛，变成了……小黄毛。 活脱脱一只非主流。 事的，光网里只有选手，早已经没了意外捕捞的真魔兽，它们被路德维希挑了出来，要么放生，要么成了今天的晚餐，现在火上烤的就是。 只是之前负责给烤肉刷蜂蜜的男精灵，如今变成了一只小松鼠，正看着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刷子，陷入沉思。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红龙最先发出了不甘的咆哮，它哪怕变成一把弓，也能利用风系法术飞在空中。 光网里至少一半的猎物选手和他有一样的悲愤。 萨拉曼德和路德维希却几乎是最快反应过来的：“三分之一的狩猎者，三分之二的猎物。简单来说就是二百多个选手，被分为了ABC三组，A组选手是狩猎者时，B组和C组的都是猎物。当身份转化，B组选手成了狩猎者，A组成了猎物，C组自然还是猎物。” 萨拉曼德和路德维希都是A组，阿诺是B组，红龙则是C组。之前的一天，他们看上去好像是一样的，实则根本不一样。 也就是说，这种身份转化至少还会有第三波，那个时候才会轮到C组发力。 精灵族的六名选手，被分为了“三，一，二”的模式。她们之前趁着有三个狩猎者的战力顶峰，不断刷分，是一个非常明智的选择。如今只剩下阿诺一人，理论上来说，也就到了精灵族的低谷期。 阿诺身上的压力实在不小，他要真正意义上的孤军奋战了，还要一拖七，照顾七个需要隐藏的队友。 是红龙贝奥武夫都替他担心的地步：“你不然还是抛弃我吧，我的朋友。” 阿诺：“……”对我有点信心好吗？ 路德维希却冷静提醒：“正好，光网里一半的人，可以给你用来当击杀练手。另一半的人，在地图上能让你显得人多势众，不至于被当软柿子一拥而上。”一鱼多吃了属于是。 光网里的选手们：“！！！”我们倒也罪不至此吧！ 萨拉曼德却觉得不着急，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先商量一下：“你们的积分有变化吗？” 经过她的提醒，阿诺才发现他的积分多了好多。绿眼睛的精灵微微一愣，这些都是哪里来的？之前河水吞没猎物的得分？ 当时没有淹死这么多猎物吧？哪怕真的淹死了，也不能把分数都加在他一个精灵身上啊。 不等阿诺回答，变成弓箭依旧中气十足的贝奥武夫已经一声卧槽抢答了：“龙神在上，本大爷多了好多积分啊，哈哈哈哈哈，我果然是被龙神选择的龙！”他根本没想着去深究为什么，只顾着高兴了。 其他选手虽然已经放弃了挣扎，但还是下意识的也去看了一下，发现自己或多或少也有了全新的积分进账。 “看来猎物也是能够赚取积分的。”萨拉曼德道。只不过猎物赚取的积分，是需要等一次变身后，才会统一结算。他们利用大自然淘汰的猎物，也确实是按照贡献度分别结算给了他们，这是萨拉曼德等人得分的原因。 路德维希也有新的发现：“猎物的任务是，不要被发现。但狩猎者的任务却是，尽可能多的抓到ta。” 听上去这俩好像是一回事，可如今看来根本就不是。这是方碑在提示不同的身份，获取积分的不同渠道，狩猎者靠淘汰猎物来赚取分数，猎物则是靠不要被狩猎者发现的时长，来在最后结算分数。 而很显然的，方碑理解的“发现”，和他们的理解根本不是一回事。 积分榜在重新统计后，便出现在了大众的视野里时，阿诺和红龙的名字直接就冲上了前十。 甚至隐隐的，红龙还要比阿诺高上一点，因为阿诺变成可可花后，几乎没有人发现他变成花，但也有人猜到了。可红龙……他虽然嚣张到不可思议的飞在了所有人的头顶，却真的没有一个人往他是猎物的方向思考，他很好的隐藏了自己，没被任何一个人“发现”。 如果不是遇到了精灵族和魔族的狩猎者，红龙和阿诺的分数还会更高。阿诺充满愧疚的看向自己的小伙伴，没想到贝奥武夫最初的策略才是最强策略。 贝奥武夫却完全没觉得这有什么，他只是兴奋表示：“我们结盟吧，兄弟。” 阿诺：“？？？” 萨拉曼德：“你要代表龙族结盟？” “不，我只能代表我自己，也只会代表我自己。”龙岛的保守派和自由龙族已经到了势同水火的地步，“我哥他们肯定会选择和人族结盟，我绝对不要依靠人类。但是说实话，我脑子确实不行。” 就萨拉曼德和路德维希分析出来的这些，哪怕已经明确和贝奥武夫说了，贝奥武夫其实还是有些听的稀里糊涂的。 他需要一个脑子。 可偏偏这一回进入六族大比的六个龙族里，只有他一个自由龙族。保守派包括他哥哥在内有四个，还有一个龙族是中间派，谁都不站。不然贝奥武夫也不会一头龙孤独的飞在空中，他缺少盟友。来比赛之前，党鞭就和他明说了，他可以自由选择任何一个盟友，却绝对不能是人类。 红龙是个有话直说的爽朗性格，野兽的直觉让他很明白他需要什么，而他又能为对方提供什么：“阿诺可以利用我来狩猎，我弥补了他动作慢的弊端。等下一轮我变成人形，加上两个精灵，我们这边还是有三个能行动的狩猎者。至于你们抓到的猎物，阿诺虽然只能先击杀一半，但是等第三阶段，我保证不会和精灵族抢另外一半。” 黄毛丛林鸟立刻挣扎了起来，如果这事有的谈，我也可以啊，鸟很有用的，我不想死呜呜。 阿诺却在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我们不是已经默认一起行动了吗？这还不算结盟？ 萨拉曼德思考半晌，不知道为什么一向果断的她，这回竟然犹豫了。一直到路德维希说“阿诺是不是饿了”，她才答应了下来：“可以。但我们绝对不接受背叛，不要和我说什么比赛事比赛毕，一旦结盟，精灵族绝不背弃盟友，如果违背誓言，你们可以选择在现实里报复。反过来也一样。” 精灵是守诺的种族，也因此，一旦遭到背叛，打击报复也绝对是疾风骤雨型的。轻易不要和一个精灵许诺，这是大陆上几乎人人都知道的事。 “当然。”贝奥武夫绝对这公平极了，这也是他会选择精灵族的原因，精灵族的信誉全大陆闻名。 只要你对自己也有信心，就不会惧怕与精灵族许诺。 黄色的丛林鸟挣扎的更加剧烈了，事后回想起来，他真的简直要为那一刻的自己拍案叫绝，他真的太明智了。 阿诺发现了他的不对劲，走了过来，让姐姐暂时解除了对方身上的法术：“怎——么？” “我可以给你做饭啊！”丛林鸟已经在心里想了一圈了，开口就是直击要害，“我不需要这么郑重的结盟，只需要你这回放我一马。我还可以给你当侦查，当诱饵，我有小精灵，我不知道你相不相信那玩意，但我是从空堡毕业的，古典乐赏析满分。我能利用小精灵和人传递声音，不管多远，都不会被发现。” “可——我——听——到——了——啊。”阿诺一愣，他姐姐也听到了。不过，不确定路德听到没有。 “呃，”丛林鸟就像是被扼住了喉咙，愣了一下，他也不知道阿诺为什么能听到，只能道，“我做饭真的很好吃。” 萨拉曼德和路德维希先一步陷入了沉默。 路德维希问萨拉曼德：“你弟弟厨艺怎么样？” 萨拉曼德回忆了一下，厨艺其实也在阿诺的名门淑男培训课里的，虽然有厨娘，可精灵族还是认为，会给家主妻子做饭，也不失为一种生活中的情趣。只是他弟弟这门课学的吧，就也不能说糟糕，可也好不到哪里去，只能说…… “也—不—是—不—能—吃。”阿诺生气为自己证明，他的厨艺至少饿不死。 萨拉曼德十分沉痛，为什么她从小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养大的弟弟，时不时就会冒出这么糙的理念呢？ 然后，丛林鸟就大展了一番厨艺，用他并不算灵活的翅膀。 除了接手的蜜汁羊排的工作，他还努力在有限的食材中，做出了一道小甜品，樱桃可洛尼，乳酪醇厚，口感轻盈，充满了不可思议的大厨味道。 这回萨拉曼德很果断了：“我们结个盟吧。” 红龙：“？？？” 第47章 蓝莓茶： 萨拉曼德所说的结盟，仅限于这场比赛。因为下一场比赛还需不需要厨子，还在两说之间。但总之，她如今不能看着自己的弟弟，在丛林里过着“茹毛饮血”的野人生活。 阿诺不得不提醒他姐：“我—空—间—袋—里—有—食—物。” “那不健康。”萨拉曼德执着于早早地在比赛里找到弟弟，就是担心他的饮食问题。虽然她这样一点也不魔法，可她就是觉得，食物还是得现做出来才好吃，那种放在恒温食盒里的，指不定会有什么魔法变质。 阿诺：“？？？” “成交！”厨子鸟果断点头，成功上岗，可以说是很迫不及待了，就差把“不能给精灵女王反悔的机会”写在脸上。 既然成为了队友，能够聊的东西也就多了一些。 丛林鸟的真名叫昆塔，是个矮人族，不仅空堡毕业，还和空堡的现任校长塔西佗沾亲带故。他很抱歉之前在别人的鼓动和组织下，一起妄图冲桥，但他不能说出那个人的名字。虽然他们没有结盟，可毕竟当过队友，矮人不会出卖自己的朋友，哪怕只是曾经。 听到这话，众精灵立刻展开了热情地讨论。 一个说：“塔西佗？已经一千多岁的那个法圣？他还在当校长呢？还是我理解错了，不是咱们上学时的校长了？” 另外一个说：“就是他，一个工作能持续做一千年。” 第三个精灵表示：“牛逼啊。” 丛林鸟昆塔：？？？ 本来昆塔在说完话后，他心里是有些怕的，觉得自己这样多少有点不识好歹，结盟投诚还不卖旧主……结果，这些精灵好像完全没有抓住重点。 萨拉曼德倒是抓住了重点，不过她挺欣赏昆塔这种原则的。 只有路德维希嗤之以鼻，倒不是因为他觉得昆塔不识好歹，而是觉得昆塔就是个被人卖了还数钱的傻子，这点上，他不愧是塔西佗的远亲：“你把他当队友，他把你当过队友吗？如果我没有看错，领头的应该是个人鱼吧。” “所以呢？”昆塔一愣，一双鸟类的豆豆眼略显茫然。 “你们一起掉河里，你觉得谁的生存概率更大？”自然是海中之王的人鱼。“你觉得你们在冲桥前，那个人鱼考虑过这种事吗？如果他考虑过，却还是选择了一条他怎么样都能活下去，你们却只会送死的路……” 后面的话已不需要再说。 昆塔看上去还是有些不服，却还是沉默了，因为他想了好久，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眼前这只雪山雀的阴谋论。 光网里的选手们已经剧烈挣扎了起来，昆塔不愿意说，他们愿意啊，他们有一肚子的话想在投诚后诉说！萨拉曼德却根本不打算再给机会了，小队人已经很多了，不需要再增加累赘。她对弟弟道：“既然吃完饭了，就开始练习吧。” “是的，阿诺，快来试试吧。”路德维希对此也是颇为赞同，他有种很糟的预感，“你先淘汰一个选手。” 阿诺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红龙变成的弓箭已经飞到了他的身边，跃跃欲试，摩拳擦掌。 但阿诺却径直走到了光网旁，用法杖划下了对应的施咒手势，刹那间，一道写满了符文的黑色光芒，便化作了无形的锁链，随机束缚住了一个“幸运”选手，阿诺看了半天，确定自己真的束缚成功，这才不紧不慢地缓缓道：“我——抓——到——你——了。” 抓捕失败。 阿诺：“……” 其他人：“……” 怎么说呢，竟然早就猜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了呢。 被抓到的选手却像是坐了一趟过山车，一开始快要被吓死了，他没有想到神眷者阿诺莱德也会有这么强的法术束缚力，就像光网带给他的感觉，让他根本无法挣脱。同时，他也没有想到阿诺莱德说话能这么慢，竟然真的被判了无效。 阿诺没有气馁，他酝酿了一下，就用尽可能快的语速二次道：“我—抓—到—你—了。” 抓捕成功！ 这一回，变色龙造型的选手原地化作星光，消失在了所有人面前。 而阿诺则发现，在选手消失后，他的积分增加的不再是一分，而是两位数。 路德维希的预感成真了：“我们第一组虽然占了先手优势，可以尽可能多地淘汰未来的猎杀者，但当时所有人身上都没有分数，我们淘汰了对方只会得到一分的基础分。你们第二组虽然少了猎物，却能得到猎物身上的分数。” 准确地说，其实是猎物身上分数的一半。阿诺刚刚淘汰的变色龙，因为变色的特殊能力，在第一阶段藏的也是十分不错的，身上的分很高。 阿诺继承了变色龙一半的积分，在排行榜上立刻就赶超了红龙。 但萨拉曼德和路德维希的心情却更加沉重了，这种积分增加的规则，很快也会被其他选手摸清，而到时候……积分榜排名越高，越容易成为别人猎杀的目标。路德维希和萨拉曼德正是如今积分榜上的第一和第三。 萨拉曼德因为着急找弟弟，一路上错过了不少猎物，也让她的积分一直没有追上路德维希。而她从没有如此地感谢过自己没有那么努力。 路德维希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成为阿诺最大的累赘，他甚至想提议不如就此分开。 萨拉曼德也有了一点类似的想法…… 但是不等他俩开口，阿诺已经双眼发亮，和红龙扒拉着积分榜盘算了起来，积分第二是谁，积分第四他认识，积分第五好像在哪里见过……第一轮就能爬上积分前五的，肯定都是狩猎者，那他们在接下来的第二轮和第三轮就只可能是猎物。 虽然还没有开始狩猎，阿诺和红龙已经在他们每个人的脑门上，都贴上了“分多易打劫”的标签。并畅想起了自己一夜暴富，继承“遗产”，从前十冲上前五，甚至前三的美好愿景。 要说敢想还是阿诺敢想，红龙贝奥武夫只想杀入前三，成为龙族第一，但阿诺却已经在担心，要是一不小心赢了路德和他姐，这多不好意思啊。 萨拉曼德＆路德维希：……有梦想谁都了不起！ 阿诺也不只是个白日梦想家，心里已经有了计划的雏形。堵桥之旅一如萨拉曼德的期望，带给了她不成熟的弟弟一些浅薄的经验。阿诺虽然反应慢，一直从中午到晚上，才隐隐约约消化了一些，但对于如今的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他拿着小树枝，在地上比比划划，他只画了一个X，就简单地把卡巴拉之森画了出来。 以防其他地区继续“陷落”，选手们肯定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四处乱逛，只会去最有利于三区之间进行迁移之地。 当然，杜勒桥是肯定不会去的，堵桥的消息已经传开，谁也不会再上第二次邪当。 画出简略图后，最方便迁移的地方便一目了然。阿诺和红龙一同看向了南区靠近杜勒桥的宽阔空地，也就是他们之前来过的地方。那里不管是去西区还是东区都是距离最短的，几乎只需要走一点路，再过一条河。 地点确定了。 接下来就是时间。 红龙掐弦一算，觉得明天一早就不错。阿诺却意外地放弃了夜晚的睡眠，因为他觉得在经过一天一夜的高强度比赛后，选手们此时大多都是又累又饿，毕竟像阿诺这种第一晚直接睡过去，第二天下午又睡了一觉的人实在少之又少。 很多人都和红龙一样，抱着抗一抗就过去了的想法。可实际上，除了龙族这种体魄真无所畏惧的，其他人在第二个晚上肯定会被疲倦反噬。 也就是说…… 要打劫，趁现在！ 阿诺祖母绿宝石一般的眼睛，在夜空下熠熠生辉。也不知道谁给他的勇气，在拖家带口还带了准猎物的情况下，他竟然还想去打劫别人。 并且…… 还真的让他给打劫成了。 事情发生得不算突然，只是很魔幻。那是一只并不算特别靠近中心地带的小队，应该是由至少两个小族组成的临时小队，有两个狩猎者，每个人身边还都带着一个小动物。阿诺一来，就撞上了他们，远远地便看见了篝火。 他屏息凝神，出现在了不远处的树干上。虽然动作慢，但他攀树却是一把好手。说不好到底是不是精灵族亲近大自然的本能在作祟。 丛林鸟绕了周围飞了一大圈，停在了另外一头，兢兢业业给阿诺报着信息：“左右都没有人，确定就只有篝火旁的两个。一个哥布林，一个马人。他们好像被冻到了，也不知道在热带雨林里怎么会被冻到，正在取暖呢。取暖应该喝酒啊，烤火顶什么用。说起来，我最喜欢喝蓝莓茶了，你喜欢吗？” 阿诺幽幽地回：“我—喜—欢—说—正—事。” 昆塔委屈：“好吧，这俩我正好都听说过。哥布林脑子不好，马人脾气爆炸。说起来，你知道这哥布林长得意外地很不错吗？我在看到他之前，还以为哥布林都绿绿的不好看呢。” 阿诺：“……”你嘴真的太碎了。 昆塔借由小精灵传的话，只有能看见小精灵的人听见。只是他这种能无视距离、不需要魔法的递话，弊端也十分明显，如果都能看见小精灵，那就和大声逼逼没有任何区别，如果都看不见，那就是说了个寂寞。 如今就是阿诺和萨拉曼德都能听见，其他人一脸茫然。 萨拉曼德不受干扰，直接下了命令：“昆塔去引开马人，阿诺专心对付马人丢下的队友，他身边那条蟒蛇应该就是。” 昆塔立刻领命，一头就朝着扎了个小辫的男马人扎了过去，并一如萨拉曼德的计划，嘴贱的丛林鸟，很快便激起了易燃易爆的马人，让对方不管不顾地抛下队友，抄起家伙就四蹄发力，追着昆塔去了森林深处。 偏偏他的猎物队友还不觉得这有什么，只一个劲儿地给族人加油呐喊：“干掉那只鸟，给他好看！” 马人族真的脾气都挺糟的。 阿诺瞅准时机，用悄无声息的法术，困住了正在呐喊的大蟒蛇。红龙则配合地朝着哥布林左侧开始射击，扰乱了智商不算太高的绿家伙的注意，他警惕地开始朝着左边反击。 阿诺立刻从右侧把蟒蛇“扯”了过来，手起刀落，直接淘汰。 没有给对方留下任何一丁点发出声音的机会。 等哥布林回头发现右侧的蟒蛇没了，着急忙慌开始对着右侧放法术的时候，阿诺则趁机二次复刻，又把哥布林身边左侧的猎物队友“勾”了过来，并立刻淘汰了对方。 哥布林再回头：“！！！”我队友呢？！ 恐怖故事了属于是。 第48章 椰奶洋甘菊： 这一晚上，阿诺就这样开始了流窜作“案”，到处上演无人生还。 他和红龙贝奥武夫以及丛林鸟昆塔的搭档，也是越来越默契，从一开始还需要传音齐声倒数，到后来的几乎只需要对方一个动作一个眼神，立刻就会有人跟上，成就了一个又一个的丛林噩梦。无他，唯手熟尔。 阿诺一开始只是想蹲点落单选手的。 只是很快他就发现，在猎物和狩猎者身份不稳定的当下，有越来越多的选手选择了组建一个团队。大族有自己的族人，小族也会和其他小族抱团取暖。因为几乎所有人都是这么判断的，孤狼很难撑过十天的漫漫长夜。 如今还敢在森林里独自行动的，基本都是艺高人胆大的高手，阿诺不一定能刚得过，见了只会绕道走。 空中角斗场的看台上，没有参加这届比赛的各族重要首脑，以及已经被淘汰的选手们，如今基本都在通过神契方碑，观看着这场越来越激烈的比赛。 能受邀参加开幕仪式，或者买上门票，最大的优势就是可以看到比赛的实时动态。 其他人就只能通过记者报道和记忆水晶。在这点上，神契方碑虽然挺与时俱进的，但也没有俱进到凭空捏造出一种大陆上还没有的直播形式。不过，今年它还是进步了，在过去“把各族选手的高光时刻做成记忆水晶”的基础上，进行了一些扩充，从只有比赛完了才能看到，变成了一天更新一次。 先在精灵族全大陆同步的魔法屏幕上进行投放，然后再制作记忆水晶。如今正在循环播放的，便是选手们在第一天比赛里比较吸引眼球的操作。 好比路德维希和萨拉曼德一路高歌猛进的刷榜方式，也好比红龙变成了龙却没有任何一个选手发现，当然，最让人关注的还是神眷者阿诺莱德。在比赛开始前，就有不少信徒为他祈祷，既希望他能赢得比赛，又希望他不要遭受太多苦难。 结果，阿诺直接变成了一朵自闭花。别人打架，他睡觉，别人逃杀，他开饭。 怎么说呢……神眷者！阿诺莱德必须得是神眷者！以后谁再有异议，就把这段在对方眼前循环八百遍！不是神眷者他能在六族大比里有这待遇？幸运女神都不能答应！ 比起大陆上的普通民众，政要们要更具优势，他们能提前追更，如今已经看到了阿诺变成狩猎者。 兽人族那个因上届比赛被rua到丢尽脸面的大祭司，如今就有点报复心理，暗搓搓道：“这个时候，精灵王弟不想着该如何更好地带着积分高的队友藏起来，还想着到处偷分？此举殊为不智啊。命运会教会他，什么叫弱者就不应该抱有侥幸心理。” 和精灵族相看两厌的龙族族长，也很高兴：“阿诺莱德还是太年轻，他大概要浪费精灵女王和魔族统帅制造的大优优势了。”赶紧着多浪费点！ 海族之王也进入了比赛，如今只有海族的首相在假惺惺表示：“女王太宠爱自己的弟弟了，虽然知道你们精灵族一向对男精灵比较娇惯，但也不能这样啊。他既然不够强，就应该让他老老实实躲起来，直到第二轮结束。这样偷袭来偷袭去的，多少有点不好看。” “你会不会说人话？”波波巴瓦咚的一声，放下了手中硕大的酒杯。 魔族那边留下来的是波波巴瓦和渡鸦人，一对没头脑和不高兴组合。波波巴瓦说话不过脑子，渡鸦人觉得不过瘾，正准备阴阳怪气回去。 万万没想到，精灵族的大长老已经忍不住，先开了口。虽然她也觉得王弟此举有些冒失，明明他平日里都很咸鱼的，怎么偏偏在这种时候又不咸鱼了？但这种话她可以说，别人却不能，说了就是对精灵族的侮辱！ 可以说是很护崽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的王弟怎么了呢。可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王弟殿下至今还没有被任何一个人发现吧？还是说，这场比赛不允许偷袭？”大长老皮笑肉不笑道。 不管突袭得够不够精彩，阿诺不断积分进账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知道自己的不足，扬长避短，用脑子赢得积分，我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二长老也不徐不疾地开了口。 说实话，以阿诺平日里的表现，他如今能发挥成这样，打劫成功了一队又一队，已经让不少精灵大开眼界。 五长老的丈夫布拉赫侯爵就很高兴，虽然一直板着脸说着这样不够优雅，那样有失体统，但了解他的人都看得出来他的高兴，殿下的弓箭启蒙可是他教的呢。就是□□在森林里不好发挥，不然他家殿下一定会更厉害！超努力的！ 渡鸦人终于找到了机会插嘴，他非常善于在别人找茬时，利用漏洞找茬回去：“神眷者现在的积分已经进前五了吧？你们兽人族的王在哪儿？龙族的第一之前也不过堪堪第五，如今还被挤到了第六，我说话没素质，你们别介意啊，但你们今年这样看着真的有点不行。” 被cue的两族立刻炸了，再顾不上关注阿诺，只想着替自己家的选手找回场子了。 兽人女王很不幸地随机到了第三轮才能变成狩猎者，又因为第一轮变成的动物外形实在凶猛，在森林行动受阻，很难不被人注意。积分少得可怜。但所有长着眼睛的人都看得到，离她奋起直追，只是时间的问题。 龙族也是一样的尴尬情况，他们最强的两名选手，白龙拉冬和红龙贝奥武夫，都要等到第三轮才能变成猎杀者。 眼瞅着观赛台就要变成菜市场，年迈的老教皇卢卡斯十四世终于开了口。虽然他受人族寿命所限，只有两百多岁，但光明教皇的身份还是很德高望重的。老爷子白发白须，有点胖，撑开了脸上的褶，平日里见谁都一副慈眉善目好说话的乐呵模样。 如今他也是笑着的，一脸的神光普照：“我们还是先看比赛吧，神明自有安排。结果如何，不是我等凡人能够随意揣测的，不是吗？” “自然。” “神明的意志高于一切。” “兽神在上。” 其他人只能闭了嘴。 乍一听，老教皇这话各打五十大板，但仔细一琢磨，阿诺莱德可是神眷者，还会有比他更受神明待见的人吗？ 老教皇才是所有人里对阿诺信心最足的。 足到哪怕如果因为阿诺的失败而被打脸，他也不在乎。事实上，阿诺从小到大的咸鱼表现，已经让次次给他代言的教皇被打了好几次脸，但教皇还是屡败屡战，始终坚定不移地相信着阿诺未来可期。 说真的，阿诺有些时候都有点不好意思面对卢卡斯教皇。他对他就像是小丸子的爷爷，不管事实如何，都可以闭眼吹个不重样。 教皇大概也是个哪里有那么一点点奇怪flag的人，他刚暗示完光明神不会亏待自己的神眷者，借着熟悉地形的优势到处浪的阿诺，就遇到了“天罚”。 本来神色漠然，对周遭的一切都显得兴趣寥寥的亡灵公爵亚度尼斯，都一下站了起来。 因为…… 阿诺遭遇了伊洛凡。 亚度尼斯的继承人，那个对亚度尼斯抱有强烈恨意，希望能通过杀了阿诺来让亚度尼斯痛苦的亡灵。 两人在黎明破晓时分狭路相逢，整片森林都刮起了不祥之风。 或者都不能用狭路相逢来形容，而是伊洛凡蓄意伏击。他根本不讲什么武德的，在看到阿诺出现在视野范围内后，就直接用一个大面积的杀伤性法术招呼了过去。 路德维希和萨拉曼德都感受到了空气中的不对，想要提醒阿诺，已是为时已晚。 战斗最讲究的就是时机，提前预判和本能反应类的险情处理方式，不是任何人能够提醒或者给予的，只能靠自己把握。偏偏阿诺最力不从心的就是反应，这还不是他想要克服就能够克服的客观事实。 只见燃着火焰的光团，从四面八方急射而来，带着势如破竹的绝对暴戾，在空气中擦出了骇人的声波。 红龙已经下意识的用自己去挡住了阿诺，可贝奥武夫如今并不是皮糙肉厚的巨龙，只是一把四面漏风的红色弓箭。他虽然正正好挡在了阿诺身前，却也于事无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法术的光芒擦过自己，呼啸着朝还在原地一动不动的阿诺炸开。 “不——！” 过于刺眼的光芒过去，荡起粉尘无数，阿诺却依旧纹丝未动地站在原地，连表情都好像没有任何改变，既从容又淡定。 他的身边在不知何时，已经迅速构建出了一道道宛如茧房的法术防护罩。 伊洛凡的“招呼”不仅对阿诺没有起到任何伤害，甚至连第一层的防护罩都没有完全击穿。一切危险被化于了无形，仿佛他真的只是打了个看上去吓人、实则没有任何威力的招呼。 漂亮的尖耳朵精灵，站在尘土飞扬后的光明中，阳光正好突破层云与密林，铺洒到了他的身上，仿若为他镀了一层金。 如果被神明宠爱一定需要个形象，那大概就是此时精灵王弟阿诺莱德的样子。 他，闪闪发亮。 唯有从暗中一步步飘出来的伊洛凡，对此十分厌恶，他恨恨地握紧了拳头。只有他知道，他刚刚那一发“招呼”调动了身体里多少魔力，又为此练习、准备了多久。伊洛凡并不是那种会提前打草惊蛇的蠢货，做事从来都是一击必中！ 只有这一回、这一回，竟然连对方银色的头发丝都没有炸起！ 早在六族大比的一开始，伊洛凡就一直在试图寻找阿诺。哪怕他当时还是一个猎物。只可惜，幸运女神今天并不站在他那边。第二轮开始，伊洛凡变成了狩猎者，他根据积分变化，这才逐渐靠近了阿诺所在的区域，并成功堵到了同样是狩猎者的阿诺。 实实在在演绎了什么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在阿诺偷袭别人的时候，伊洛凡反过来偷袭了阿诺，差一点就惊跑了阿诺的猎物。当然，最后还是被阿诺用红龙弓箭精准击杀了。面对突然出现的伊洛凡，阿诺不是不惊讶，但他还是屏息凝神，继续按照自己的步调，先拿到了一分，这才朝伊洛凡看了过来。 伊洛凡保持着亡灵少见的少年人模样。一般来说，亡灵的模样会回到他们生前的巅峰时刻，除非死在还没有来得及长大之前。伊洛凡便是如此。 那一看便是一个生前过着优渥生活的少年，衣着精致，面容姣好，举手投足间都是教养与得体，闭上眼，好像依稀还能闻到他身上椰奶洋甘菊的味道，那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在贵族中非常流行的味道。象征的不仅仅是有钱，更多的是一种世袭而来的地位。 只不过如今的伊洛凡，已经没有了贵族少年的意气，只留下了比一般亡灵还要骇人的阴冷。 他就像是一个被强行困在了一副年轻躯壳里的古老灵魂，外表再光鲜，也掩不住内心的枯槁。 伊洛凡的精神状态也十分堪忧，符合世人对亡灵的一切想象，暴戾又神经，偏执且疯狂。他手执一柄染血的长刀，从大树的阴影中缓缓现身。 他用让人不寒而栗的声音道：“阿诺莱德，我终于找到你了。” 阿诺这才反应过来：“是——弟——弟——啊。” 伊洛凡：“？？？” “那……”见对方不搭茬，阿诺歪头，又试着改了一下称呼，“哥——哥？” 伊洛凡直接原地爆炸，真·爆炸，他朝着阿诺就自杀性地冲了过来，不给阿诺任何喘息之机，当下便炸开了。这是亡灵族经常用的一种法术，利用己身的亡灵特性，直接化作法术中的一部分，当场爆炸。 亡灵是不会死的，但他们的敌人可就倒霉了。 阿诺这才反应过来，他哥哥要杀他啊，生命树法杖的尖端立刻发出亮光，又是一个好像没有任何吟唱的瞬发法术，只有阿诺自己知道，他的法杖又在他耳边发出了疯狂吹捧之声。法化作一面无形的盾牌，将爆炸的冲击波全部阻挡在了阿诺身外，不仅如此，还直接将力量反弹了回去。 伊洛凡的胸膛被狠狠的来了一下，后退数步，整个亡灵却显得更疯了。当下就随着这份冲击，将自己一分数个，在空中反向一蹬，再次射向了阿诺。 无数个他，就这样齐声爆炸。 一个他的威力，对一般人来说已经确实，如果不够，那就多来几个！爆炸的威力，从来都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而是呈几何状，在高空连成一片的巨大火球，迅速裂变，以爆炸中心为圆心，附近千米内瞬间烧起了热浪，在浓烟滚滚中，周围的高大树木都摇摇欲坠。 没有人可以逃得过这样的业火，树叶和枝丫在顷刻间化成灰飞，大地裂出了一道道不规则的缝隙，在附近的选手甚至来不及发出声音，就消失在了赛场。 当他们重新出现在选手座位上时，都还是一副惊魂未定，没有办法从噩梦中醒过来的样子。 疯子。 那就是个实实在在的疯子。 但已经没有人能够骂出声，因为他们一直在发抖。 巨大的蘑菇云升腾在了卡巴拉之森南部的中心地带，大雨迅速倾盆而下。卡巴拉之森有一套非常完善的自我保护机制，森林中并不用担心会持续性地燃起烧不尽的山火。场面再大，也无法撼动森林的生态。 伊洛凡也是碎得遍地都是，但他却在大雨倾下的焦土上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知道选手死不了。但是无所谓了，只这样就足够亚度尼斯生气。 真可惜，他现在看不到。 然后，一股剧烈的强风，就突然吹过了厚重呛人的烟雾，就像是有一柄重剑从天而降，直直地破开了城门厚墙。而出现在“城墙”之后，是和森林一样完好无损的神眷者阿诺莱德。 所有人：“！！！” 谁也没有想到阿诺莱德竟能和伊洛凡打得有来有回，虽然伊洛凡是个一言不合直接爆炸的疯子，但他也实实在在是这一代中最强的选手之一。在他疾风骤雨不要命般的攻击下，阿诺不仅没事，还能闲庭信步地保护下身后一片空地。 只是他看上去好像终于有一点生气了。 阿诺当然生气啊，那空地上放的可都是被施了幻影术的准猎物，下一轮要留给其他两个精灵选手加分的！差一点就都不作数了！ 他对哥哥说：“就这？” 第49章 舒芙蕾： 大家都在惊讶于这场快准狠的对决，雪山雀路德维希却只关心，阿诺这回说话没有停顿、拖腔，他说话难得正常了。 胸针萨拉曼德就要淡定的多，一副“小场面，这才哪儿到哪儿啊”的模样。 你是没见过阿诺背祈祷词，那才叫一个流利呢。这也是阿诺至今没有被除了萨拉曼德以外的人怀疑虔诚的原因，他小时候只有在说祝词、祈祷词一类时流畅，行云流水，就像是天使在颂歌。 路德维希：“……”光明神他凭什么啊！ 而阿诺的亮眼操作，让比赛之外的斗兽场观看台已经炸开了。 “这怎么可能？”甚至有人失态的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不过，其他人已经顾不上去管这样的言论了，因为阿诺的表现确实惊人，甚至已经到了震撼的地步。没有人不知道亡灵族这一言不合就爆炸的招数，甚至不少人都曾亲身领教过。这可不是随便闹着玩的，生还的几率还是有的，可却几乎没有人可以毫发无损。 因为从理论上来说，这就是不可能的啊。 “为什么不可能？”观众席上有孩子如是问，“亡灵用了爆炸，神眷者用了防护法术，不就挡下来了吗？” 是的，防护法术肯定是有用的。 但问题就是防护法术既不是万能的，也不是一直有效，更不太可能挡着方方面面。其中甚至有个教授，当场给孩子出题：“如果假设一个爆炸法术需要消耗的能量是九，那你需要消耗多少能量来抵挡？” 很显然答案不是只要大于九就可以。 虽然理论上，魔力十肯定可以抵挡魔力九。但问题是，你并不知道爆炸会在何处炸开，或者说只能确定一个大概的范围方向，并不能精准的把这十点魔力正好都对上爆炸的九点。也就是说，你需要更多的魔力，来构建起一块更大的防护罩，这样才能保护自己。 所以，第一轮爆炸时，阿诺当下了，没有人觉得意外。甚至有实践课的老师，还对学生耳提面命，神眷者这种构建全身防护罩的方法不可取，太铺张浪费了。 魔力是无法收回的，不管有没有用于抵消攻击，一旦施展，那就会有等量的消耗。 像阿诺那么大范围的防护罩，几乎使用了高于对手十倍，乃至是十几倍的魔力。哪怕他的魔力再怎么比对手高，也经不住这么大手大脚的持续性消耗。而对战到最后，输的绝对是魔力先耗尽的那个人。 亡灵族这个自杀性袭击，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它形成的不是一场爆炸，而是像粉尘一样的无数场。全部都是近距离的大威力爆炸，还十分密集，却毫无规律可言。这种情况下，要构建多少层防护罩才够？一个防护罩大概只能抵挡一到两场爆炸。 所以，大家才会如此惊讶，哪怕阿诺把自己武装的比老树的年轮还要厚，也不可能不受伤。 “是不是萨拉曼德和路德维希同时帮了他？”精灵女王和魔族统帅虽然都变成了猎物，却也是能够施展法术的，而且，他们此时都挂在阿诺身上，三人合力…… “不，他们用了，却不多。”在确定阿诺可以自己解决后，两人便没有再继续，因为不同本源的法术，是有可能形成干扰的。这种干扰不分敌我，如果影响了阿诺的状态，那就是帮倒忙。 大长老看的最仔细，她真的很为王弟担心，却同时也惊讶于阿诺的强大。就像阿诺之前参加补考时萨拉曼德担忧的那样，王弟的进步实在是太快了，快到很难不让人怀疑…… 不过，阿诺接下来的操作，还是让大长老迅速把他认了下来。 因为阿诺嘲讽完人，下一刻的动作并不是淘汰伊洛凡，而是蹲下身，继续热情的和他亲戚打招呼：“弟——弟，你——好——碎——啊。” 再次变成了那种说话拖着长腔的慢吞吞，能急死个人，他却还是不紧不慢。 大长老点点头，嗯，没错了，还是我们家那个气死人的王弟。 伊洛凡是第一受害者，差点没被气到吐血，他但凡能动一点，都不可能躺在这里受这份嘲讽之气。可是，他的大招杀伤力那么大，其代价自然也很恐怖。那一场爆炸几乎榨干了他的魔力，亡灵本就是纯靠魔力支撑的生灵，没了魔力，他还能喘气就已经很不错了，更不用说其他。 在身体一点点重新拼凑出一个完成的自己前，他大概都无法移动。 阿诺还在原地研究，该怎么帮他的弟弟。是的，对方又降级回弟弟了，因为阿诺还在生气。当然，还是那句话，生气归生气，又不是真的就不管亲戚死活了。他一直在问，是需要全部把弟弟捡起来，然后像拼图一样拼好吗？ 等伊洛凡终于能够说话之后，他总算蹦出了那憋了很久的一句：“谁特么是你弟！你这个精灵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阿诺叹了一口气，觉得他这个弟弟有点笨。但鉴于梳理亲戚关系，肯定需要说很多话，时间太久，他索性就从空间袋里拿出一张野餐垫，然后原地坐在了一地的弟弟身边。好吧，说实话，他其实是打累了，看上去啥事没有，但其实也是魔力耗费巨大。 阿诺能赢的关键，就在于很多人只想着用防御法术去破爆炸，或者与火相克的水来对冲。但问题是，现代化学已经告诉了我们，在火势到达一定程度后，只用水是没有用的。甚至水还会起到激化作用。 想要对抗爆炸，还是得用火。 阿诺觉得，法术的对决不是一挡一的消消乐，而是用我的火去包容你的火。他现在的本源力量是路德的，路德最成功的禁咒就是火系法术。阿诺当初在补考的考场上只见识了一回，就足够这辈子铭记。 阿诺甚至私下里考虑过，如果他在面对路德维希这样的火焰面前，该如何应对，有没有可能生还。 这曾经本来只是睡前无聊的思考，就像在现代时很多个无眠的夜晚，他想着想着就开始探索世界到底有多大，星系有多少，宇宙到底有没有边界了，打开手机一查，好家伙，又学了一肚子毫无卵用的冷知识。 总之，阿诺就是在那个时候诞生了这个想法，他完全可以借力打力，就像利用其他火焰一样，把路德的火焰变成自己的火焰啊。 当然，这一招也不是谁用都能行的。 只是阿诺有小精灵亲和的巨大优势，尤其是在和路德维希互换了本源之后，这些藏在法术中的小精灵不知道为什么，对阿诺展开了非一般的热情。如果说，过去的阿诺请求小精灵帮忙，小精灵还只是友好表示可以，那现在这些小精灵就是恨不能直接超过要求十倍、百倍的去完成。 不仅如此，阿诺发现他甚至可以策反藏在对方法术中的小精灵，只要自己这边派出去的小精灵去同化，那边大多都会跟着走。 也肯定会有尽忠职守的，但这种阿诺就足够对付了。 阿诺以战养战，用伊洛凡爆炸中的火系小精灵，来不断产出自己同化他们的火系法术。粉尘爆炸再多也不怕啊，最终赢下了对决。 他的生命树法杖，还在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发出疯狂夸夸，“好棒！”、“你可真是太厉害了”、“你就是森林奇迹，精灵之光！”、“我还从没有见过这样耀眼而明亮的火焰呢，最重要的是你还如此持久！”。 阿诺尽量屏蔽了法杖的日常叨叨，专注精神攻击着他弟。 什么你是亚度尼斯叔叔唯一的继承人，又是叔叔转化的唯一亡灵，就像血族那边一样，你就是叔叔的血亲啊。 而我们精灵族呢，关于亲戚关系的认知，和大陆上需要靠母体孕育、讲究血脉相连的种族不一样。我和姐姐萨拉曼德是生命树精灵，却也可以是特蕾莎妈妈的孩子。 亚度尼斯叔叔和特蕾莎妈妈已经订婚了，如果当年特蕾莎妈妈没有去世，亚度尼斯叔叔嫁过来，那你就是叔叔带过来的小孩啊。 我们就是快乐又幸福的一家五口！ 值得一提的是，以上的一系列对话，阿诺真的都是一字一顿说完的，还加了很多没必要又花里胡哨的形容词，什么特蕾莎像牛奶，亚度尼斯像面粉，我们则分别是黄油、鸡蛋和砂糖，幸福一膨胀，我们就成了口感世界第一的舒芙蕾！ 差点没把围观群众折磨疯。 亚度尼斯公爵阁下已经重新坐下，再次恢复了对世界漠不关心的模样，只在阿诺说“幸福的一家五口”时，短暂的笑了一声。他的表情是那样俊美而又温柔，就像被爱与美之神轻轻吻过。 围观群众况且如此，当事人更是内心崩溃。 伊洛凡阁下以前一直以疯批标榜自己，手段残忍，冷酷无情，但如今他却很难分辨，他和阿诺到底谁更残忍一点。 伊洛凡说话需要蓄力，好一会儿，他才道：“杀了我，就现在！” “不！”阿诺却比伊洛凡还要顽固，他们是一家人，他怎么能让他的弟弟在第一场比赛的第二天就被淘汰呢？那可就太丢脸了。亡灵族不是六大族，但那只是因为亡灵根本不管事，他们也不在乎大陆的权柄。像伊洛凡这样在比赛里不管不顾的，亡灵族几乎每一届都会有类似的例子出现。 阿诺都比他们更在乎他们的分数。他觉得怎么着也要等到第二场或者第三场，才能让他的弟弟知道什么叫丢脸。 伊洛凡再次酝酿许久，几乎是用尽毕生的力量吼道：“……我才是哥哥！” 我死的时候，你特么还没出生呢！ 第50章 兰休香槟： 神眷者阿诺莱德一战成名。 虽然之前他就很有名，只是如今有名的方向不太一样。 过去提起阿诺莱德，世人的第一印象不是光明神的宠爱，就是精灵族稳居大陆前十的超高颜值，如今大家再讨论阿诺莱德，脑海里浮现出的第一个画面，却是他破开仿佛要吞噬一切的业火，毫发无损在林间从容而立的模样。 烈风吹起神眷者银色的长发，就像是战争女神提剑划破夜空的一抹未寂之白。 他总是美的，神圣而不可侵犯。只不过以前大家的这种敬畏大多来自神明，如今却只来自于他发着光的法杖。 当事人阿诺对此暂时还一无所知。 他只觉得那场毁天灭地的对决烦极了，不仅让他少了魔力储存，还让这附近方圆百米彻底成了无人区。能发出那么大动静的不是高手就是疯批，其他选手除非傻了才会主动上来送菜。阿诺想趁着第二轮就杀进前三的美好愿望，彻底破灭。 亡灵伊洛凡反倒是异军突起，神契方碑把不幸卷入大火而惨遭淘汰的选手，全都算成了他的积分。这个臭弟弟的排行本就在前十，又有一个骤然加分，立刻反超了阿诺。 路德维希和萨拉曼德如今都属于积分停滞等结算的状态，他俩和曾经的第二都已经掉出了前五，阿诺还以为自己肯定不是第一就是第二了，却被伊洛凡挤到了第三。 阿诺一边生气，一边戳着弟弟的灵体碎片道：“有——本——事，你——就——当——冠——军——啊。” 如今的第一是海族之王恩基南舍，他和阿诺一样，同为第二轮的狩猎者。第一轮的躲藏积分，恩基难舍没有阿诺和红龙高，但第二轮开始，他就进入了疯狂的收割模式，应该是和阿诺等人的做法一样，先捕获了一部分猎物却并没有着急淘汰，特意留到了第二轮一起击杀。 本来阿诺和海族之王的排名咬的很死，你追我赶，轮流当第一。 但是在经过和伊洛凡的互相损耗后，除了伊洛凡还有一大笔新的积分进账外，他俩就再没有寸进了。正给了海族之王钻空子的机会，使他迅速登顶。 谁都可以，唯独他，好生气啊。 萨拉曼德看见这个自大狂的名字就倒胃口，虽然她的理智告诉他，恩基南舍未必是对方的本名。海族皇室采用的是袭名制，谁是海族之王，谁就叫这个名字。男性之王便叫恩基南舍，女性之王则是南舍恩基。 学海族历史的时候，一度让品学兼优的萨拉曼德都很抓狂，因为这些海族之王的名字，是不会像其他族的王室那样，在同名后面加个什么一世二世的。 恩基南舍就只是恩基南舍。 除了男女再分不清其他。 想给他们加个王朝前缀都不行，海族的王朝也只有一个，不管前后两任海族之王之间有没有血缘关系。他们都只是海神意志的唯一体现。 甚至这些海族之王连在位不同时期的统治风格都差不多，早期很有个性，中期反复无常，晚期趋于平静。 精灵族和海族之前的盟友情谊，就是建立在老一代恩基南舍的平静之上，关系稳定的不可思议。直至王室更迭，新一代的恩基南舍自大而又冒进，就像一个陡然乍富的傻瓜，滥用权力，不懂节制，还总想要压所有人一头。 不只恩基南舍有二心，萨拉曼德也不想要和这样的傻瓜当盟友，两族的关系便顺势破裂，只留下了表面体面。 伊洛凡还在原地和自己玩拼图，并试图让阿诺赶紧走人。 阿诺也想走，可是他带不走伊洛凡，那就不能走。伊洛凡现在完全没有自保能力，虽然是狩猎者，可也不是说狩猎者就不会被淘汰了，只是不能给其他选手加分而已。 而且，谁又能保证在第三轮开始时，伊洛凡就能彻底拼完自己呢？如果到时候还是拼不完，那他就是待宰的羔羊。 当这一段感染肺腑的兄弟情被投放到大陆上时，不少信徒都为神眷者高尚的情操而感动。 多么宽厚，多么善良，多么照顾家人。 但实际上，阿诺可没有什么以德报怨的圣父情操，他这么做，只是因为他很确定伊洛凡之前并不是真的想杀他。 六族大比里，选手是不会真的死去的，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常识，哪怕以前完全不关注六族大比，在第一场比赛已经进入到第二轮的现在，伊洛凡也不可能不知道了。那他袭击阿诺还有什么意义呢？提前打草惊蛇？吧自己的大招细节原原本本的展现出来，好让阿诺下次在现实里展开有针对性的提防？ 这哪里是在刺杀，简直是在做慈善。 阿诺反应迟钝，暂时还想不明白弟弟伊洛凡到底在搞什么，但至少他知道他的准猎物差点没了，他很生气。所以，他要留下伊洛凡好报复。 伊洛凡：“？？？” 路德维希：你们精灵的家庭关系可真迷。 只有萨拉曼德看懂了自家弟弟的小心思，她长叹一口气，开始指挥阿诺在附近布置一个大型的防御法阵。虽然时间花费的有点多，但这可比防御法术要方便，也更厉害。可以帮助他们渡过第三轮一开始的艰难阶段。 “难啥啊？”红龙还是没什么智商的样子。 “别人已经知道了这边的动静，那他们肯定猜到这边有高手或者疯子，总之是积分很高的选手了，对吧？”萨拉曼德很有盟友精神，既然答应了当红龙的外置大脑，就会耐心给他解释，“而变成猎物后，虽然能使用法术，但想要造成这么大的动静还是有些勉强的。所以一般人都会判断出，这边是两个狩猎者在对决。” 也就是说，第三轮开始的时候，这边就是两个有可能魔力还没有完全恢复、却携带超高积分的……猎物。 萨拉曼德问：“换你，你来吗？” “那本大爷肯定要来啊。”红龙贝奥武夫在心里一拍大腿，恨不能哪里再搞出这么一场动静，他好去捡个漏。他真的太憋屈了，从没有哪一次在第一轮比赛的第三天，龙族的六个选手都还排在后面，真的太丢龙神的脸了。 “……你被诈骗，就不丢龙神的脸了？”虽然萨拉曼德这话有些嘲讽，但自然女神作证，她就是单纯的好奇。 “丢啊。”红龙懊恼的垂下了弓弦，一提起自己被诈骗的经历，他就是一肚子的气，“那什么复兴议会真的太恶心了，他们说他们能让龙神复活，资金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就差我的钱了。早晚有天，我一定要让他们好看！” “啊！”阿诺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之前就觉得复兴议会的名字有点耳熟，原来是在贝奥武夫这里听过。 在认识贝奥武夫的第一天，这条满脑子肌肉的红龙就曾对阿诺说过，他一山洞的金币都被骗了，对方打着龙神复苏的旗号。阿诺当时脑补的是“我，龙神，打钱”的现代始皇骗局，万万没想到，是更邪性更具法尔瑞斯特色的复苏诈骗。 先不说神明是不是真实存在的，又是否已经死了。 假设这些都是真的，龙神真的存在，还陨落了……连龙神都无法让自己复活，几个人类就能给办了？他们怎么这么牛逼呢？ 萨拉曼德就更惊讶了，复兴议会不是教皇说过的那个，疑似该对阿诺被袭负责的邪教团体吗？ 所以，红龙不是被诈骗了，而是搞到真的邪教了？ 萨拉曼德的脑海里有太多问题，可如今还在比赛，对话有可能会被播放出去，她不仅不能说，还必须得表现的对这件事毫无兴趣。等比赛结束之后再说。 于是…… 在阿诺勤勤恳恳但过于缓慢的布置防御法阵时，在他身上原地休息的“猎物”们，就由萨拉曼德牵头，又找到了新的话头。 好比厨子同学的新用法。 “你之前说，你古典乐赏析是满分毕业？”萨拉曼德其实早就想找茬了，只是之前还是弟弟更重要一点，如今总算等到了发挥的余地。“我就不说是谁了，毕竟要给我的朋友留一点面子，但他古典乐赏析没有及格，你能传授一点经验吗？” 路德维希一点也不想当萨拉曼德的朋友阿斯蒙蒂斯：…… 黄色的丛林鸟昆塔当即表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阿诺也很高兴，觉得他姐姐可真为他的朋友着想：“你——们——考——了——什——么？” 他想给他的朋友偷题。 空堡的很多教授都是忙于研究的真大师，能抽出时间来给学生上课已经很不容易了，基本不用指望其他。不管是平时布置作业，还是作业的收取与批改，都是由助教完成的。也就是他们在法师塔里带的弟子。 期末考题，大多也都是助教出。而由于这样那样的原因，好比单纯的偷懒，也好比不敢逾矩，助教们出的大多数题目，都是按照第一版教授亲自出的考题延伸而来的翻版，有些甚至就是一模一样。 当然，随着时间的推进，题库也是会时不时进行更迭的，主要看教授什么时候有时间。 昆塔是最近几年才从空堡毕业的学生，和阿诺其实还当过一段时间的同学，这也是他之前敢试着求饶命的原因。同校的关系，有些时候，就是会莫名让人拉进距离。 总之，如果能想办法搞到古典乐赏析以前的考题，那…… 不等阿诺畅想完，现实就已经打了他的脸。 古典乐赏析这些年来，就没有一场考试的题目完全一样。只能说，古典乐的克拉拉教授……真的很闲。 不过昆塔还是提供了一条很有用的情报：“克拉拉教授其实根本不看理论考试，他觉得理论没用，都是那些学术派拿来唬人的，明明可以好好说话，他们偏不，非要整出点非人类的词汇。真正的关键是实践考试，实践过了，理论肯定过；实践没过，那你理论哪怕考出一朵花也没有用。” 路德维希理论满分笔试王者阿斯蒙蒂斯：“……”原来我当年输在了这里。 昆塔的这些话，路德维希以前从没有在空堡听过，作为一个完美主义的强迫症，他每一次考试前，都会用心收集教授们的情报。可古典乐的克拉拉教授实在是太过不靠谱，很多人都觉得他根本没有真本事，资料也就很少。 “我本来都考上克拉拉教授的法师塔了。”昆塔会知道，还是因为他是克拉拉教授的得意门生，他略显难过的低下头，整只鸟看上去就像是被伤心往事整颓废了。 “那为什么放弃了？缺钱？”法师塔学徒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烧钱的人了，很多普通人都只能靠国家贷款，才能艰难读下去。红龙大方表示，“我可以借给你啊。” 萨拉曼德：你会被骗钱，真是一点也不冤。 昆塔却很吃红龙这一套，整个鸟都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明明他才成为伙伴没有多久的。他像一株含羞草，羞赧的低下了头，特别不好意思道：“不不不，不是钱的问题。真是太谢谢你的好意了，可我是自愿回家的，家里需要我去继承长老之位。” 红龙：“……” 为什么龙岛不哭着喊着非要他回去继承族长之位呢？他保证一年之内肃清所有龙骑士恶习，三年内彻底与光辉帝国断交！ 随着太阳的高升，第三轮的身份转换很快就开始了。 阿诺根本不关心别人变成了什么，或者自己变成了什么。他只关心弟弟伊洛凡，第一时间看到他从一地幽灵，变成了一只毛茸茸、胖乎乎的曼基康。 小短腿。 跳起来都打不到人的膝盖。 阿诺一抬前掌，就摁在了弟弟的脑袋上，伊洛猫就只能对着空气疯狂输出。阿诺对一生要强的疯批弟弟说：“你——好——可——爱——哦。” 伊洛凡：！！！ 杀了你啊！ 第51章 覆盆子冰沙： 伊洛凡觉得他一辈子的耻辱大概就在这一刻了。 但变成独角兽的萨拉曼德却在嗤之以鼻，她扬了扬自己额前漂亮的螺旋角，心想着，你以为这就完了？ 这个世界上最了解阿诺的，大概就是他姐姐萨拉曼德。 果不其然，萨拉曼德的心里话还没想完，变成一只真玩具泰迪熊的阿诺，已经毫不客气地朝着弟弟飞扑了上去。两只软乎乎的绒毛怪迅速打成一片，又滚做一团，你咬着我的耳朵，我用尾巴甩你的小腿，总之，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输出零点五。 可以想象得到，这画面在记忆水晶里会是什么模样，而看到这段记忆水晶的淑男淑女们又会是何种反应：大呼可爱，卖萌犯规，然后直接买爆。 未来六百年的萌萌大选赛上，都会有他们这段的一席之地。 兽人族的大祭司就曾深受其害。 阿诺当年设法拍下大祭司被rua的珍贵画面后，就产生了类似的想法。两人都变成小可爱，他扑上去，那对方就丢脸丢大了。 因为不管对方是什么反应，都只会让人觉得可爱。好比如今的伊洛凡，他如果选择直接和阿诺打架，那就是奶乎乎的猫猫拳；而如果不搭理阿诺的飞扑，那就是傲娇的小猫咪；最后，如果试图哈气哈回去，那就更完美了，一个恶龙咆哮，彻底掏空记忆水晶对面观众的心。 萨拉曼德当时还年幼，抱着大部头的金边律书坐在高高的靠背椅上，忙里偷闲地问弟弟：“可这样你不也一起丢脸了吗？” 记忆水晶只能记录真实发生的影像，无法改变，也无法扭曲。 白色小卷毛王弟，理直气壮地回姐姐：“对——啊，但——我——又——不——怕——丢——脸——的。” 萨拉曼德：“……” 谁能想到呢，一语成谶，多年后还真让阿诺把这招给用上了。独角兽女王甚至都可以想得到，当两只毛茸茸贴贴的记忆水晶开始在市面流传，伊洛凡得多崩溃。而她弟弟……大概只会评价一句，当时竟然没有戴蝴蝶领结，好遗憾。 阿诺真心觉得，一个没有蝴蝶领结的泰迪熊，是不完美的。 他竖起水镜，看了看自己的玩具熊外表，卷卷的毛绒，软乎乎的全身，一看就很好rua的样子。他三下五除二的，就用路边的小草给自己变了一个搭配的蝴蝶结。这种时候，阿诺的变形术总是格外超神。他变出来的蝴蝶领结不仅样式精美，制作繁复，连缎带上的纹理都异常清晰。 终于和他小时候的泰迪熊一模一样了。 阿诺真的不算一个多细心的精灵，尤其是小时候的脑子反应比现在还慢，经常一转眼，喜欢的东西就没了。这么想的话，其实也不能怪当初大长老不让阿诺找宝石胸针的行为，因为他真的太爱丢三落四了。这一回，阿诺甚至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在森林里搞丢过自己的泰迪熊。 萨拉曼德：艹！ 阿诺当然不知道啊，因为是她搞丢的，当时只能紧急让女伴去买了个一模一样的替代，到现在那个替代品还放在她弟弟的寝宫里呢。原来当年是丢在卡巴拉之森这边的营地了吗？怪不得怎么找也找不到。 而当年负责紧急替萨拉曼德买小熊的女伴，便是如今队伍里的卡珊卓阁下。 卡珊卓：“……”要死要死要死。 只有阿诺完全没意识到玩具熊背后的故事，还在原地瞎开心，拉着小猫弟弟，继续给神契方碑增添素材。伊洛猫都已经意识模糊，内心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当初选择来主动招惹阿诺莱德的他就是猪！！！ 第三轮开始后，所有人都换了模样，有猎物变猎物的，自然也有猎物变狩猎者的。两个精灵，一个红龙，以及一个矮人。 矮人昆塔的样貌不算特别突出，但也不是不好看，只是清秀。又因为矮人族天生比别人矮一半的特点，看上去就不算特别起眼。他还是和丛林鸟时期一样，嘴特别碎：“我这样是不是不好当诱饵了？不过我还能利用小精灵传递声音。我们接下来做什么啊？开饭吗？” 在昆塔的旁边，是一头张扬红发的红龙少年，他正在满地撒欢，散发着他过剩的精力。 说实话，没见过贝奥武夫人形的几个精灵，还挺震惊的。他的人形还怪好看的，少年的意气与红龙性格中不拘小节的爽朗结合得恰到好处，再加上如火焰跳动般的红发红眸，是真的很对得起“自由龙族新生代的中坚力量”这个头衔。 只可惜，这就是个哑巴美人，不能张嘴，一张嘴就什么气氛都没有了。他如今就在对着森林吼着：“哈哈哈哈哈，本大爷我又回来了！” 至于接下来要做什么，自然是赶紧转移啊。 “你们没发现，我们至今还没有经历第二次地区陷落吗？”从雪山雀还是变成一模一样雪山雀的路德维希，提醒众人道，上一次是先地区陷落，然后才进行的身份转换。但如今都已经身份转换了，还没有开始地区陷落。看来这种陷落是没有规律的。 众人这才一惊，这比赛真是一轮比一轮难了。 说话间，神契方碑的陷落提示便出现了，这一次的陷落更加特别，不再是区域性质，而是…… ——卡巴拉之森即将变成三人及以下同行。三人以上的选手小队，会被强制分离，随机到别处。请选手做好准备，再重复一次，请选手做好准备。倒计时三、二、一。 阿诺：“！！！” 根本准备不好，因为倒计时转眼就结束了。 面对来自方碑的强制打散，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萨拉曼德和路德维希都担心地看向了阿诺，只有伊洛凡在欢呼，终于能摆脱这群神经病了，他想当孤狼！ 再一转眼，原地就只剩下了伊洛凡、矮人昆塔以及阿诺。 伊洛猫：“……”怎么特么的还是你？！ 一个狩猎者，一只玩具小熊和一只漂亮的矮脚小猫，三只猎物面面相觑。偏偏神契方碑在这个时候又来搞事，几乎是无缝衔接地进行了选手报点。从地图上来看，选手们基本都是三三两两，当然，还是不乏孤狼选手，是伊洛凡快羡慕哭了的状态。 但重点不是这些，重点是，离阿诺三人很近的地方就有两个红点。并且在报点出现后，对方就迅速朝他们移动了过来。 这么积极主动，且移动速度奇快，一看就像是狩猎者，而且还是那种对自己的能力非常自信的狩猎者。他们大概就像红龙一样，被憋屈了整整两轮，只等待着今朝证明自己！ 不等阿诺反应，常年在跑路第一线的矮人昆塔，就已经一手抄起小猫，一个拿过小熊，开始朝着森林深处拔足狂奔。他的心跳的从没有那么快过，只感觉自己是在和死神搏命。也幸好他跑得快，因为他们身后的丛林里已经发出了窸窸窣窣的追赶声。 对方追上来了！ 他们的速度真的太快了。 泰坦巨人？女妖族？龙族？兽人族？ 无数种可能，在昆塔的脑海中快速略过。总之，都是他一个矮人对付不了的种族没错了。在这方面，昆塔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虽然他的家族出了塔西佗校长那样的法圣，但他本人真的没有多强大的魔法。更何况他还要保护两个魔力都只剩下杯水车薪的猎物队友。 可要让昆塔就这样放弃队友，也是绝对不可能的，精灵族守约放过了他，那他就也会誓死保护阿诺！这片大陆上，不只有精灵族得到了守序女神的垂青。 一路被凌冽之风拍打绒毛脸庞的阿诺，反应总算快了一点，他看着周遭快速掠过的环境，惊觉这不是他之前埋伏马人和哥布林的地方吗？ 当时负责侦查的昆塔就说过，在烤火的他们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像是被冻到了。 冻到！ “是—冻—湖。”阿诺对卡巴拉之森的熟悉，让他找到了救命的关键，这附近有冻湖！“左—边！” 他们有救了。 昆塔的执行力不如红龙，他反应了一下，才硬生生改变了自己奔跑的轨迹，朝着阿诺所说的左边跑去。他一边跑，还是一边问：“冻湖是什么？” 冻湖是卡巴拉之森一种非常奇特的地下湖泊，看上去与丰饶河的支流相连，其实不然。专门研究卡巴拉之森的专家学者们，至今都没有搞清楚冻湖形成的原因。因为……丰饶河的分支明明是正常温度，可一到了冻湖地界，这里却是长年万里冰封的状态。 搭配周围深红色的枫叶，冻湖像极了一大碗浸透了覆盆子果酱的冰沙，连氤氲的水蒸气都仿佛能把人冻伤。 越靠近，越寒冷。 昆塔本就腿短，跑得再快，距离也被越拉越近。他已经跑出了一身汗，豆大的汗珠都被甩出去不少，但他还是感受到了冻湖极其特别的生态环境。 “我们真的要跑过去吗？”虽然对手有可能会被冻到，但他们也会啊。 “别—管，冲！”阿诺根本来不及解释。 冲？往哪里冲？前面就只剩下湖了啊啊啊。昆塔还想再说什么。 伊洛凡先炸了，他是真的很没有耐心，哪怕变成了那么可爱的矮脚小猫咪也一样：“他是精灵，不比你了解卡巴拉之森？听他的，跑！” 昆塔一咬牙，一跺脚，还是选择冲进了那碗“覆盆子冰沙”之中。 后面的追击者：“……”倒也不必这么拼吧？宁可冻死，也不愿意让我们拿分？ 第52章 萨赫蛋糕： 阿诺再一睁眼，他已经出现在了红龙的脑袋顶上。 阿诺：……总感觉这剧情有点眼熟。 熟悉的微风，熟悉的天空，还是熟悉的龙。如果时间不是晚上而是早上，他还正好与四周的晚霞夜空为伴，怕不是真的会以为自己梦回第一天的比赛现场。 胖乎乎的泰迪熊被固定在巨龙的脑袋上，正听到巨龙和他打招呼说：“晚上好啊，我的朋友。” 发生了什么？ 事情还要回到阿诺三人落水说起。 在跳进冻湖的刹那，昆塔已经做好了瑟瑟发抖的准备，虽然他知道阿诺是精灵，熟悉地形，可在周围不断上涌的冷意侵蚀下，真的很难相信跳进冰冷的湖水里会有什么改变啊。直至下一秒，当昆塔整个人真的完全侵入湖水之中后，他才发现涌向他的只有再温柔不过的暖意，这是一处温泉！ 整个冻湖就像是一个外冷内热的傲娇，湖面有多冷，水里就有多暖。 阿诺惬意地泡在湖水里，一边懒洋洋地随波逐流，一边想着这里其实是精灵族一处很有名的温泉来着。虽然他一身的卷毛都变得湿哒哒的，可这样的暖流谁又能够拒绝呢？ 伊洛凡可以。 因为他不会游泳。 作为一个亡灵，伊洛凡生前没有学会游泳，死后自然也不可能无师自通。更不用说他如今还不是飘起来的幽灵状态，而是一只有实体的矮脚小猫。浑身上下的长毛被湖水打湿后，变得异常沉重。偏偏他又有那么一点子倔强在身，自始至终都不肯呼救，只能看着自己兀自奋力挣扎，却越挣扎越沉底。 湖水很快淹没了他的口鼻，没过了头顶，他眼前一黑，整只猫身都被拽向了湖底，就好像有一个沉重的钩子在勾着，而他却无力挣脱。 这感觉糟透了。 还是阿诺先意识到了伊洛凡的不对，赶忙把小熊脑袋潜入湖中寻找。冻湖的水是阿诺见到过的最清澈的之一。虽然由于自身过于轻飘的原因，阿诺埋进水里没几秒，就抵抗不住浮力又重新出现在了湖面上，但已经足够他看清楚伊洛猫正在往哪一处下沉。 他用法术以光为绳，精准朝着伊洛凡所在的方向勾了过去，勾住了他像水一样的腰身。 但阿诺自己也飘在水上，根本没有着力点，他只能利用法术使劲儿，一点一点地与湖水展开搏斗，好不容易才将伊洛凡拖回了自己的身边，艰难摆脱了溺水困境。 当伊洛凡从湖面探出小猫脸的刹那，他的前肢开始本能地划水，口中吐出了不少湖水，然后便开始大口大口地贪吮着空气，后蹄也在乱无章法地用力，可是老问题再次重演，他越使劲儿，越下沉，整只猫都感觉要废了。 阿诺赶忙大方借出了自己软乎乎的小熊肚子，他还拍了拍，示意伊洛凡搭靠过来。 伊洛凡直接宕机。 因为他此时的情绪有些复杂，大脑疯狂燃烧了起来。 一方面，溺水的感觉糟到他一度差点忘了自己早已变成了亡灵，不可能再死一次。而就在他感到绝望之时，阿诺带着他的光绳出现了。毫不夸张地说，他救了他的命。他真的很感谢眼前变成泰迪熊的光明精灵。 可是另外一方面，哪怕是救命之恩，他也不想和阿诺莱德变成需要依靠在一起的亲密关系啊！阿诺莱德难道不知道亡灵族都是社恐，更喜欢过离群索居的生活吗？还是精灵族就是这么一种喜欢表达亲密的种族？那他拒绝了，阿诺莱德会不会很伤心？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他为什么要在乎阿诺莱德伤不伤心啊？！ 就在伊洛凡快把自己纠结成麻团的时候，阿诺已经又开了口：“抓——着——我，浮——起——来，省——力。” 阿诺说 得都累了，解释起来真的好麻烦啊，他心想着，这个弟弟果然是有点笨的，不会游泳，还不会用浮板吗？他也不能一直拽着光绳啊，先不说他魔力还剩下多少，只这么一直借力使劲儿拽着别人，也是很累的。 伊洛凡：“……”原、原来你是这个意思吗？ 昆塔也游了过来与两人汇合，关切道：“你们没事吧？”他本来想给伊洛凡变出一个木板，让他直接趴上去的。但是不等阿诺阻止，昆塔自己就发现了，冻湖就是这么神奇，只有在置身水里时才能感到暖意，一旦离开，就只有彻骨的寒凉。 岸边的两个狩猎者一时看不出冻湖的个中诀窍，但他们肯定会守河。 昆塔有些发愁，他们下一步该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在湖里泡着，虽然这泡温泉真的很舒服。 阿诺算了算时间，给了昆塔和伊洛凡一个“自——求——多——福，不——要——久——留，我——们——下——轮——见”的回答。 不等昆塔再问，水中就出现了一个巨大旋涡，时空轮转，他们一起消失在了冻湖之上。 守湖的狩猎者：“！！！” 除了外冷内热的神奇特性，冻湖还有一个特点就是随机传送。这也是精灵族没有对外公开这个旅游景点的原因。 精灵生于卡巴拉之森（哪怕没有出生，也会来挂一段时间），长于卡巴拉之森，是大自然的宠儿，随机传送到任何一处冻湖都不会害怕，因为生命树总会为她们指明回家的方向。但外族就不一定了，为了外族人的生命安全着想，所有的冻湖就都成了精灵族的限定温泉。 是的，冻湖不只有一处，准确地说，这并不是一个类似于“空堡”类的地名，而是一种类似于“花”、“草”的统称。 所有分散在卡巴拉之森带有寒气的湖水，都会被称为冻湖。 随意潜入这些冻湖中的一个，十到三十分钟左右之后，冻湖里的人就会被随机传送到另外一处冻湖中，别问原理，问就是神迹。 总之，不少精灵每年都会特意来找这种不知道目的地的刺激。 阿诺早就想玩了，却被大长老明令禁止，每次来卡巴拉之森，还会让布拉赫侯爵找人看着，生怕阿诺靠近冻湖。因为阿诺的反应实在是太慢了，大长老生怕他在湖水随机的时候淹死自己。 这也是阿诺第一次体验冻湖的随机传送。 不得不说，这感觉不太美妙，大概也就只有真·活得不耐烦的精灵愿意来找这种刺激了。阿诺感觉自己整个人就像是被置身了于游乐园的大摆锤之中，上下左右，剧烈摇晃，在经过一番仿佛能看到天空在自己脚下的倒置影像后，阿诺终于换了地方。 冻湖还是那个冻湖，只是阿诺的身边再没有了昆塔，也没有了伊洛凡，他们被分开了。希望他的队友都能安全无事。 阿诺从热气腾腾的湖中探头，看到了周围黑乎乎的森林。如果说之前那个被枫叶笼罩的冻湖，像是一碗覆盆子冰沙，那这边的冻湖就是萨赫蛋糕，周围淋满了巧克力酱。 然后，就看到一只玩具小熊开始奋力往湖边游了过去。 勇敢小熊，不怕困难！ *** 伊洛凡在转移的第一时间，就用魔力让自己浮到了空中。虽然冷，但至少不用再体验溺亡了。 也是在本能地飞起来后，伊洛猫才惊讶地发现，这冻湖能更快地恢复魔力，虽然不多，却够用了。这大概也是阿诺莱德让他们冲过去的原因，他们都需要补充魔力。 不过……伊洛凡在空中抖了抖自己浑身湿漉漉的毛发，这里是哪里？阿诺莱德呢？等等，他为什么要关心对方在哪里？ 这不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孤狼比赛吗？ 黑暗神在上，他自由了！ *** “然——后，我——们——就——遇——见——了。”阿诺刚用火系法术烤干全身的棕毛，他就与俯冲而来的红龙四目相对，总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 红龙叼起阿诺便飞到了空中，躲过了后面的追捕。 贝奥武夫也简单讲了一下自己的遭遇。 被神契方碑强行分开后，他就和两个猎物精灵一起出现在了卡巴拉之森的东部。应该是东部吧，他不确定地表示，说实话，他其实也没有分清那里是哪里。只看到了一个像迷宫一样被围起来的绿墙花园，两个精灵告诉他，这里是先王的花园。除精灵外，不欢迎任何访客。 而先王的花园，在红龙所知的信息里，就在卡巴拉之森的东部，每一天最先能看到太阳的地方。 “你们的花园可真好看。”红龙对阿诺感慨，虽然他其实根本就没有看到里面，可哪怕只是绿色的迷宫之墙，就已经足够精致，像极了童话书中的插图，绿意盎然，生机勃勃，到处都是黄金黎明时期的精灵风情。 站在墙外，好像还能隐隐闻到从里面传来的花香，说不清楚到底是哪种花，总之就是让人感到很舒服的味道。 “是——生——命——树。”阿诺回答，那是伴随了他们姐弟一整个花苞生长期的味道，既不像薰衣草那么浓郁，也不似蔷薇般霸道，是风，是森林，是七月的雨，十一月的暖阳。就像是一本千人千面的，每个人闻到的味道都不尽相同。 相似的只有从心底散发的沁人心脾。 无数调制香料的大师都曾试图复刻，却无任何一人成功。游吟诗人总会说，这是当然的啦，那是属于自然女神的力量，凡人又怎能挑战？ 阿诺每年寒暑假回来，都很喜欢在先王的花园度过一段时光，就是因为这里是离生命树最近的地方。 先王的花园就建在生命树的一侧，穿过繁郁的花圃，便能看到所有精灵的母亲。 它是那样高大，又是那样枝繁叶茂，沐浴在日月星辰之下，带着亘古不变的寂静之美，又永远不会拒绝任何一个来看它的人。每一个看到生命树的访客，都会屏息凝神，被其恢弘的气势所震撼。光而不耀，与光同尘。 与神秘的先王花园不同，卡巴拉生命树是被允许远距离参观的，几乎每一次在卡巴拉之森举办的六族大比，都会有卡巴拉生命树的出镜。 据说那是自然女神在法尔瑞斯大陆亲手种下的第一棵小树，也是唯一的一棵。 “要飞一圈去看看吗？”红龙建议道。 阿诺这才想起来问，你怎么又变成龙了，第三轮结束了？ “我变成狩猎者后，就可以恢复原形进行狩猎了啊。”在比赛开始前，路德维希解禁了一部分覆盖在红龙身上的契约，让他得以在比赛中恢复百分百的战力。而红龙觉得再没有比变成龙更方便的狩猎方式了。 “那——你——怎——么——被——追？” 红龙：“哦哦，对了，我发现生命树附近有人，不是选手！也不是精灵族的生命树守护骑士！” 阿诺：“？？？”你把最关键的放在这会儿才说？ 第53章 响尾蛇： 在生命树附近活动的是一伙儿灰袍人，手持法杖，腰佩长剑，令行禁止，非常专业。他们不仅穿着统一的制服，还在身上不同的不起眼地方，拥有着类似的蛇类纹身，一看就系出同源，是隶属于一个非法组织的样子。 一看就很刑。 “希格德莉法说，他看到了灰袍人脚腕上的蛇，挺像艾因加纳的。” 这次精灵族的六个选手中，包括阿诺在内，一共只有两个男性，希格德莉法就是另外一个。他是个半精灵，母亲一直希望他能是个女孩，就起了精灵族比较广泛使用的女性名。很难说希格德莉法对这件事的看法，只是被叫习惯了，也就没有换。 希格德莉法不仅有一手好厨艺，还是个见多识广的神秘学家，对各族的神话传说、民间故事、英雄史诗等都颇有涉猎。在当初分开时，他被神契方碑分到了和红龙一队。 至于艾因加纳…… 这就触及到阿诺的知识盲区了。 “虹蛇艾因加纳。”红龙其实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但他记忆力不错，把希格德莉法说的对阿诺完美复述了一遍，“据说这种虹蛇会在人的脚腕上缠绕，一旦消失，人就会死去。希格德莉法推测，灰袍人身上的蛇类纹身也有类似的意思，那并不仅仅是一个组织标识，还有可能是一种类似于‘退出既死’的契约威胁。” 两个猎物精灵都留在了生命树附近，监视着灰袍人的一举一动。 对于这些灰袍人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三人曾进行过好一阵的头脑风暴。其中变成花栗鼠的女精灵是卡珊卓，她觉得这是一场外族势力入侵精灵族的阴谋，她们必须尽快禀告女王。 阿诺点了点小熊脑袋，他的第一反应也是这个。 所有的里不都是这样吗？不管是修仙文，西幻文，还是星际文，一旦开始比赛，前期还好好的，后期肯定会有个大反派要跳出来搞事。 变成月亮女神蝶的希格德莉法却觉得不是，他的理由是——这可是六族大比第一轮的比赛，不管是神契方碑的全域覆盖，还是精灵族早就开始搭建的舞台，每一天都有无数的精灵或非精灵在森林中进进出出。如果真是外族阴谋，他们会到现在都发现不了？这些人难不成都是瞎子吗？ 阿诺：“……”这么一说，也有道理。 一向很有主意的卡珊卓也被说服了，毕竟是长老院亲自经手的比赛布置，如果真的有问题，那长老院……她甚至都不敢深想下去。 “所以，这肯定是比赛的隐藏题目没错了，附加分！”红龙和朋友开心地分享了这个消息，他美滋滋地想着，自己最近一定是被幸运女神亲吻了额头。在比赛的第一天，就遇到了他的朋友阿诺莱德，找到了强大可靠的精灵盟友；第三天的晚上又意外撞上了比赛的另外一种通关方式！ 在六族大比过往的比赛中，也有过类似的隐藏附加任务。这种任务，往往与传统的比赛任务不同，甚至是互相冲突的。 坏处是任务更难、更复杂，且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血本无归。 好处也显而易见，赢了就是一本万利，会得到丰厚的回报，最少也是个保送第一。如果是多人的团体协作，那团队中的选手肯定都能在大排名的时候进入第一梯队。 只是隐藏任务不一定会出现在哪一场。选手不仅需要有排除万难完成任务的能力，也需要很大的运气。所以一般碰上了，就很少有人能够放过。 “为什么不赌一把呢？当命运女神光顾时，你没有珍惜，下一次就别怪命运女神不再垂青。”红龙贝奥武夫的赌徒心理还蛮重的。不过，他说的确实也有道理，与其在森林里来回奔波，不如赚一波大的，“而且，我总感觉我在哪里见过这些人。” 红龙带着阿诺在 偌大的生命树周围飞了一圈，上面还有不少花苞果实正在凝结，散发着淡淡的光芒。风一吹，好像还能听到幼崽清脆的笑声。 阿诺心中的疑惑再次升起，那些灰袍人真的只是附加任务吗？神契方碑从哪里搞来的这么敬业的群演？精灵族又怎么会同意拿还未出生的幼崽冒险？往届虽然也有卡巴拉生命树参与到六族大比的比赛里，可从没有哪一次会比这次更靠近中心。 仈_○_電_耔_書 _ω_ω_ω_.t_Χ_Ｔ_八_０._Ｃ_ǒ_Ｍ 两个精灵已经监督那些灰袍人很久了，虽然还没有搞清楚他们进进出出的到底在干什么，可差不多摸清了他们的换守时间，以及到底有几个巡逻小队。 她们如今就正在树上商量着，至今还未触发的附加任务到底是什么。 最有可能的就是潜入灰袍人的大本营，阻止这些人的阴谋，不管他们想要做什么。 每一次的附加任务，总会编织一个非常像真的、甚至直接就是现实事件衍生而来的故事。所以，想要拿下任务，了解就很背景关键。 红龙重新变回人形，带着阿诺在森林间闪展腾挪，他的脚步轻盈，身法鬼魅，无愧于龙族顶级猎食者的头衔。一脸狂气的红头发少年，就这样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出现在了两个精灵身后。 “看我带回了谁？”红龙喜气洋洋的开了口。 卡珊卓当下便喊了声：“别！” 可惜，还是阻止晚了，她们触发了必须三人同行的原则，眨眼间就再次被强行分开了。只不过这一次她们分开得不算远。还在这一片区域，只是两两被分到了不同树上。 阿诺：“！！！”这要是三个猎物在一起，岂不是无敌了？ 他身边的男精灵却摇了摇头：“不，殿下。据我和卡珊卓阁下判断，在这种强制分开的时候，方碑是永远不会让人落单的。四个人就会分成两两。咱们当初是十个人，很可能就是三三二二的组合。而且，方碑肯定会尽可能地保证猎物和狩猎者在同一小队。” 阿诺想了一下，好像还真的是这样，他们那一队就是一个狩猎者，两个猎物。红龙这一队也是。 “如果我们是三个猎物组队，红龙作为狩猎者突然杀出，那么……”希格德莉法遥望了一下那边树枝上的卡珊卓，“卡珊卓阁下现在应该已经被贝奥武夫淘汰了。” 也就是说，一旦触发三人规则，对于猎物来说是非常不利的。之前矮人昆塔看见两个狩猎者的逃跑反应就很好。因为一旦被对方抓住，他们当时是五个人，三个狩猎者，两个猎物，阿诺和伊洛凡必“死”无疑。 阿诺缓缓点点头，把这条记到了心里。 “我们现在的问题是，该怎么交流。”用魔法传递，很可能会引起灰袍人的警觉，大声说话，那就无异于是找死了。 神契方碑的比赛难度之一，就来自选手之间的无法沟通。虽然六大族占据了一定选手比例上的优势，可很多时候，有可能一场比赛下来，她们都无法碰头。 阿诺却开心表示：“小——精——灵——啊。” 在昆塔这么做的时候，阿诺就已经偷师成功，虽然两个精灵并不怎么相信小精灵理论，但耐不住红龙是个傻子，咳，他是说红龙贝奥武夫同学有一颗童心，他就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小精灵。 果不其然，虽然红龙看到的小精灵不算稳定，一会儿有一会儿没的，但至少声音的传递很稳定。 两个精灵先把她们之前商量的事，和阿诺通了一下气：“这种隐藏任务的背景故事，一般都会是类似于邪神召唤，外族入侵，宝物窃取类。选手担任的便是解救危机的救世主角色。” 她们比对了所有与卡巴拉生命树相关的传说，从其中找到了两个最有可能的方向。 一，召唤自然女神的仪式。 传说中，在生命树下 画下召唤阵，是最有希望请自然女神降临的。 当然，这点在精灵族经过无数次尝试失败后，内部其实已经觉得是在扯淡了，可毕竟大陆上还是有这种说法。 二，大入侵时遗留下的“法尔的石头”。 传说中，在很久很久以前，法尔瑞斯大陆一共遭遇了三次外神入侵，当时生活在大陆上的，还是被统一称为“先民”的种族。他们共同生活在一片混沌之中，说着同一种语言，拥有着同一种文化，甚至一样的强大。 在法尔瑞斯即将被大入侵的外神毁灭时，先民中的英雄站了出来，他们与神明共同反抗并保护了这片大陆。 这也是阿诺觉得神明不过是魔力更强大的人的原因，怎么听怎么像是他们其实也是先民中的一份子，在大入侵时期拯救了世界，然后就被不断神话，传着传着就从英雄变成了神。 总之，在第三次大入侵时期，神明从神秘之都带来了四件至宝——法尔的石头、努阿达的神剑、鲁格的矛以及达格达的魔法锅*。 传说，卡巴拉生命树之下便埋着法尔的石头。自然女神在其之上，种下了世间的第一棵树，也就是卡巴拉生命树。生命树诞下了强大而又美丽的种族，精灵族。 所有人都相信，这既是自然女神的神迹，也是法尔石头的恩赐。一个创造生命，一个赋予奇迹。 两个精灵一致觉得后一种的可能性比较大，阿诺也这么觉得。甚至，他在心里想到，如果这些灰袍人并不是什么附加任务，而是真的有什么阴谋，那他们进进出出地研究，很可能图的也不过就是生命树之下的石头。 只是…… 生命树下面除了树根，真的什么都没有啊。 阿诺见过的。 这些灰袍人要偷，也只能偷个寂寞。 第54章 约克布丁： 阿诺为什么会知道生命树下什么也没有？ 当然是因为他挖过啊。 红龙本就滚圆的红色竖瞳，因太过震惊而变得更圆了。贝奥武夫自认为自己小时候，已经算得上是龙岛最难管教的崽，万万没想到，他的朋友更胜一筹。至少他可不敢打龙族至宝的主意，那东西在龙岛中央火山下面，哪怕他是火龙，去了也得脱层皮。 是、是他输了。 阿诺一脸“这都不算事”的云淡风轻，让小精灵帮自己对红龙传达：“替——我——保——密——哦。” 红龙更惊恐了，看了看不知道该从哪里看起的神契方碑，又看了看自己身边和阿诺身边的两个精灵。一击灭口的可能性，有点难啊。 两个精灵：“……” 最后还是卡珊卓无奈开口，打断了红龙越来越危险的眼神：“殿下，这种时候就请不要开玩笑了。” 不知道以贝奥武夫的智商，他会当真吗？ 事实上，这事在精灵族是过过明路的，不只阿诺参与了挖掘过程，几乎所有的精灵都有份。她们一起见证了卡巴拉生命树下只有深深扎根于泥土的树根，盘根错节，再无其他。 就是阿诺之前对路德维希提过的，他在森林里丢了宝石胸针，大长老却不让他回头捡的那次。 因为大长老当时正在生阿诺的气。 年幼的阿诺莱德王子提出了生命树挖掘计划，大长老是所有精灵里最反对此事的，倒不是出于什么信仰考量，精灵这边对自然树木的看法和别族不太一样，她们并不会觉得这是一种冒犯。大长老之所以会阻止，是因为她觉得这事不会成功，只是在劳民伤财。 不过，所有人都知道的，最后这个计划还是在多方努力下被实施了。 阿诺成功了。 所有的精灵，不管是居住在精灵族地的，还是已经搬迁去外族多年的，都想尽办法的赶了回来，见证了这神奇的一幕。很难说当时是不是也有精灵在期待着能从树下挖到法尔的石头。 可事实就是，什么也没有，空空荡荡的，比被罚了所有零花钱的阿诺的兜都干净。 贝奥武夫：“……那你们挖什么啊？”精灵族总在玩一些很新的东西。 这个就不能说了，事关精灵族秘密的事，阿诺还是很有分寸的。哪怕他没有分寸，卡珊卓也会帮他有分寸。 “等等，不对啊，为什么这些灰袍人的目的，就一定得是树下的东西呢？”红龙有太多不懂的部分了，虽然他智商不够，但想象力还行，“你们就没有想过，生命树本身也是一个神级至宝，存在被偷、被窥觊的可能吗？” 说实话，这个问题阿诺在刚穿过来的时候，也是担心过的。 他真的想不明白这些精灵到底是有多心大，才能把整个族的未来就这样大咧咧地放在随便任人进出的森林里，参观还不要钱。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年幼的萨拉曼德捧腹，笑了弟弟好久：“哦，我的月亮派，你这些天翻来覆去睡不着，就是因为在思考这个吗？”不得不说，小时候的女王陛下是真的很不会说话，“弟弟你有点笨欸，既然都知道生命树是神的杰作了，自然女神又怎么可能想不到防盗呢？” 只能说，被神明偏爱的，说话就是有底气。 生命树不仅是一棵孕育生命的奇迹之树，它本身其实还是一件攻防一体的神器至宝来着。哪怕是法圣的全力一击，也别想伤害到生命树分毫。而最妙的地方在于……不管敌人用多大的魔力攻击了它，它都会在几乎原封不动地吸收后再还回去。随便对方能不能接住，反正有损失的不会是生命树。 精灵族这些年能活得这么悠闲，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她们 知道，她们永远有无坚不摧的生命树作为退路。精灵能被称为自然女神的宠儿，自然不可能只因为一张脸。 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敢对生命树动手的傻子了，精灵们还挺期待的。 “那你们的生命树守护骑士到底在守护什么啊？”贝奥武夫不可置信的看着这群嘻嘻哈哈的精灵，可恶，突然感觉有点酸是怎么回事？相比起自然女神对精灵族的细心呵护，龙神对龙族的散养可就太糙了，唯一的标准就是“活着就行”。 “守护幼崽啊。”卡珊卓回了红龙一个“这不是废话吗”的眼神。 生命树是无坚不摧的，幼崽又不是。在生命树精灵诞生之前，她们倒是会被默认是与生命树一体的，安全肯定有保障。可，咳，精灵族不是还有把新生儿半精灵挂上去的传统嘛，这些半精灵幼崽就很值得担心了。 不过，在六族大比开始前，悬挂半精灵幼崽的传统就暂停了。这里自然也就没有了守护骑士，她们一直都是幼崽在哪里，她们在哪里的状态。 “也有人试图偷精灵幼崽吗？” “很多。”在精灵族一次次地雷霆重击下，人贩子还是屡禁不止。为了摄取巨大的利益，总会有人铤而走险。 一如那句话，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资本就敢践踏一切人间的法律*。 不过这些年已经没有了。 生命树失去幼崽的犯案率被降到了零，不能说人贩子在精灵城彻底绝迹，但至少生命树这边是一例也没有。 场外的斗兽场内。 龙族的族长：“！！！”羡慕哭了好吗？碍于矜持，他本是不该主动和精灵族搭话的（挑衅除外），可是在事关幼崽的举措面前，也容不得龙族族长再继续傲慢什么。龙族每年为了保护龙蛋付出巨大，却也不能保证百分百没有问题。 在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后，看上去非常魁梧的龙族族长，就努力给了精灵族大长老一个前所未有的友好笑容。 大长老一身华袍，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的痕迹，无不都让她更具了这个年龄所该有的风情，她挑眉道：“您这是，胃疼？” 龙族族长：“……”你才胃疼！老子是在示好，示好懂吗？不生气，不生气，想想幼崽，龙族族长不断安慰自己，原谅了大长老一百八十次后，才挤出笑容继续道：“你们是怎么保证百年来，幼崽零失踪率的？咳，我是说，我们两族已经很多年不曾好好交流过了吧？龙神在上，这可真的是一个天大的遗憾，正好你们的王弟和我们的贝奥武夫结盟了，你看……” 自由龙族的党魁坐在一边嗤笑出声，“我们的贝奥武夫？”，你问贝奥武夫一句，你看他答应你吗？不过，龙口稀少是龙族共同的痛，党魁还是能分得清轻重缓急的，便没有太过拆台。 大长老能说什么呢？ 四长老那边已经恨不能把眼睛眨出一朵花了，暗示都快要成为明示：龙族很讨厌，但龙族的金币不讨厌。 “你们竟然还有闲心讨论这个？”海族的首相再次挑刺，语气非常刻薄，因为他并不想看到精灵族和龙族握手言和，“发生在生命树那边的事，不像是什么附加任务吧？你们精灵族可真心大，怪不得连个小小的比赛都办不好。” 大长老握紧了扶手椅。 比赛场地里当然不是什么附加任务，早在红龙和两个精灵族发现灰袍人的画面出现后，大长老就急匆匆地出去了一次。她调集了她如今所能够调集的所有人手，第一时间下令，包围了靠近卡巴拉生命树的东部全境。 可神契就是神契，比赛一旦开始，就谁也不能破坏，半精灵军队根本进不去，她们只能列兵在靠近生命树的东部边境。 灰袍人大概就是算准了这一点，趁着守护精灵撤出生命树，而其他人受困于契约无法 进入比赛现场的空档，光天化日对生命树展开了行动。这些人不可谓不大胆，可偏偏他们就是能拿捏住你，他们知道所有人都在看着，所以呢？精灵族不满就不满呗，有本事进来啊。 大长老内心的着急，还不能表现出来，越是在这种紧要关头，她越要保持镇定，绝不能对别族示弱，否则后患无穷。 远的不说，就在眼前的六族大比，都有可能因为其他族对精灵族实力的不同判断，而产生奇怪的连锁反应。 为什么偏偏是在这种时候…… 龙族族长简直要气死了，他不觉得海族首相是在暗示精灵族变弱了，只觉得对方是在故意坏他们的龙蛋好事，立刻回怼：“精灵族这次是不是附加任务，我不知道。但至少我知道，它就像上一届比赛里海族的危机一样，您觉得上一届是附加任务呢，还是你们海族真的出了事？当时出事的，是你们七大国中的哪一个来着？” 海族有七大国，因为一些历史原因，只承认海族之王一个王，却死活不愿意合并。 上一届的海族之王，出身的就是莱澳妮丝大师所在的尼普，政治态度相对平和。这一届的海族之王和他带过来的首相则是波塞人鱼，行事作风相当激进。 波塞首相被问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因为他和龙族的族长都知道，上次出事的就是波塞，还是先代的海族之王和精灵族的特蕾莎女王收拾的残局。 大长老却听出了弦外之音，波塞出事，她曾亲眼目睹，可当时所有人都说那是附加任务，最后神契方碑也认下了，精灵族和海族又是结盟状态，大长老就没有深究。如今看来，这里面问题很大啊。 精灵族被自然女神保护的太好，以前的大比里从未发生过意外，这还是千万年来的头一回…… 别族以往所谓的“附加任务”里，到底有多少是真正的任务？ 霎那间，大长老醍醐灌顶。 龙族的族长对海族的嘲讽还在继续，前一天他们还在一起嘲讽精灵，如今就已经立场转换：“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就想起了一个词，忘恩负义。” 自由龙族的党魁立刻心领神会，跟进道：“我们龙族就不一样了，我们绝对不会背叛盟友。这话可以对着龙神起誓。” 比赛里不一定需要盟友，但比赛外的幼崽问题真的很需要。 海族的首相：“……”说好的自由龙族和保守派掐得你死我活呢？我看你俩配合得比谁都好！ 大长老根本没空关心他们打机锋，因为比赛画面转移了。 画面进入了灰袍人的大本营。 所有人都挺震惊的。这怎么可能？除非有选手已经潜入，不然神契方碑其实是无法追踪的。可又有谁有这个实力和速度呢？ 自然是魔族紫色眼睛的统帅。 路德维希不知道何时，已经潜进了灰袍人的大本营。他闲庭信步地在幽暗的地下隧道中来回穿梭，就仿佛欣然要去赴一场约会。他是什么时候到的，又是怎么潜入的，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观众甚至想不明白他打算干什么，这是要当独狼拿下所有分数？ 路德维希…… 其实是准备进去设个屏障法术的。他一路追着阿诺而来，本想直接会合，却先发现了生命树附近的不对。 和阿诺不同，路德维希的第一反应是这是附加任务。第二反应才是不对，这些灰袍人太认真了，根本不像是演的。换言之，精灵族有可能真的出了事，而且很可能是从长老院内部出的，不然对方怎么能卡得这么恰到好处？ 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 路德维希当机立断便有了主意，他不仅想帮阿诺把事情给解决了，还不想让外族看到精灵族的笑话。 不过，路德维希刚站到地下控制室 的外面，就和灰袍人一起突兀地感受到了一阵地动山摇，尘土飞扬中，土粒滚动而下，仿佛整个隧道都要随之坍塌。紧接着，就传来了什么被炸毁的声音。控制室里乱作一团，不断有人在问发生了什么。 直至消息终于从上面传来，他们进行生命树挖掘的炼金术机器被炸了。 ⑧ ○ 電 孑 書 w Ｗ Ｗ . Ｔ Ｘ t 8 ○. Ｃ ο Ｍ 不多不少，刚刚好，就炸在了最核心的部位。 “这怎么可能？”这机器是最先进、还没上市的一批，如果不是他们最近有了一大笔金币的收入，根本无法托人购入。一般人不要说用了，连见都没有见过，又怎么能这么准地炸到驱动装置？ 因为…… 这个长得很像约克布丁、名为“炼金挖掘机”的东西，就是精灵族卖的啊。 准确地说，是阿诺卖的。他当年想要挖开同样坚硬的生命树附近的土壤，自然也是付出了很大的辛苦与研究的。大概谁也想不到，作为一个穿越者，阿诺穿越异世后，联合精灵族最顶尖的炼金术大师，搞出来的第一个“发明”是挖掘机。 不要说还没上市的这一批了，下一批还在研究图纸上的机器结构，阿诺也是一清二楚。 路德维希好像什么都不需要做，阿诺自己就把事情给搞定了。 第55章 蛋挞： 东部森林里，阿诺四人其实已经分开行动了。 卡珊卓去寻找女王萨拉曼德和其他人，加分这种好事，肯定是要拉着自家人一起薅羊毛的。 只是之前他们对谁去找人，产生了一点点的纠结。卡珊卓自认为作为在场唯一的女性，她要肩负起绝对的责任，既想在附加任务的反派团体前保护好在场的三个男孩子，又不想他们在森林里来回奔波，恨不能一个精灵干完所有人的活。 可惜现实是，他们必须分开。 于是，卡珊卓选择了更危险的——由她只身穿越森林去摇人。她在离开之前，是这样说的：“不要怕，我很快回来。” 红龙：“……”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不对。 阿诺用小熊软乎乎的手掌，拍了拍小伙伴的肩膀，用你们龙族的视角来说，就是她在把你当女孩子照顾啊，兄弟。 以前阿诺也会觉得别扭，后来嘛，呃，只能说人类的适应能力就是如此强大，精灵也一样。 在卡珊卓的计划里，她们分开后，阿诺等人应该是抱团待在一起，等着她们这些身穿银甲的骑士，仗剑而来，为他们破除一切世间不平。但在实际操作中，阿诺一眼就看到了灰袍人准备开去另外一处的几台未上市的炼金挖掘机。 在看到自己出品的东西时，阿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这帮人就是想挖开生命树啊。 不管他们到底是想要挖下面并不存在的法尔石头，还是想索性挖走生命树，解决这件事的最好办法，就是立刻摧毁挖掘机的运转核心，也就是机器的驱动装置。 阿诺对另外两个队友道：“不——等——我——姐——了。” “不等？那我们自己上吗？”男精灵希格德莉法既吃惊，又恐慌，因为他对自己并没有什么自信，他是说他杂七杂八的知识学得不错，可在魔力上怎么可能比得过女精灵？现在只有他们三个男孩子啊。 红龙：“……”奇怪的感觉更浓厚了，仿佛下一秒他们就可以搞个枕头大战什么的。 “为—什—么—不？”阿诺反问。他觉得这就是最好的时机，灰袍人已经挖开了生命树下的某一区域，如今正准备换地方朝着更深处进行挖掘。而只有在炼金挖掘机转移的过程中，核心的驱动装置才会外露。 一旦错过这个时机，驱动装置再次下沉，被重新保护在生命树之下，他们就没有办法下手了，哪怕他姐来了也一样。 阿诺和他的炼金术师团队，设计的并不是一个完全的机械挖掘机，而是叠加了不知道多少层魔纹buff的炼金术版本。而有些魔纹就像是代码，之间是有冲突的，这个矛盾暂时还没有找到办法解决。 好比，最大功率和自我保护之间是无法调和的。 这些灰袍人大概的作业时间就是比赛的这十天，他们肯定会选择最大功率，而放弃一部分保护。当然啦，这部分保护，阿诺等人也是想过办法的，就是利用嵌入生命树地下的方式，来进行bug补丁。 当初设计的时候，阿诺有多满意这个补救办法，他现在就有多急迫，必须得在它彻底下潜前解决掉。不然真就是无解的。 但这些阿诺根本没办法解释，等他慢悠悠地解释完，他姐也来了。 幸好，这里不只有希格德莉法，还有一个执行力大陆第一强的红龙贝奥武夫。 阿诺这边还在发愁怎么给希格德莉法简化解释，那边红龙已经听命，直接一个暴起，化身巨龙，把火龙天赋自带的黑红色火焰，全部集中在了一点，在巨大的龙口中压缩再压缩，然后，化作一道炮弹似的深色光波，一击而中。 炼金挖掘机的核心立时报废。 普通的防御法阵 ，根本不是龙族息焰的对手。 所有的挖掘机都停下了工作，再无法作业。这点上，阿诺必须得说，这些人应该是为了省钱，只买了一个驱动装置，才会有如今的局面。 按照阿诺的设想，核心的驱动装置只有一个，是为了方便指挥，同时作业。可也必须得有个备用的驱动装置以防万一。不好说会出现什么意外，但就像备用能源一样，可以不用，不能没有。你看，如今不就倒霉了？ 红龙在完成目标后，也就彻底暴露在了敌人的视野。 虽然灰袍人早就知道这附近有一名红龙选手在不断徘徊，还曾追赶过他。可那个时候，灰袍人只是为了配合红龙等人以为这是附加任务的思路，陪他们玩玩，并没有动真格的。 如今就不一样了。 脚踝上纹着虹蛇纹身的领头人当场暴走，化身为了一头体型不输给红龙的芬里尔巨狼，四蹄踏在土地上时，便引起了一阵地动山摇。它仰天一声长啸，然后便愤怒地朝着贝奥武夫扑了上去，一龙一狼毫不犹豫地当场撕咬了起来，两人都是狠人，鲜血立时四溅。 不能说红龙没有想到这一幕，只能说他没有想到灰袍人的反击会这么狠。贝奥武夫甚至没办法在这样疾风骤雨的报复中，找到小小的玩具熊阿诺和他的精灵队友。 其他灰袍人也终于反应了过来，举起法杖，朝着红龙施展魔法，各种大型法术就和不要钱似的频频被射了出来，包括但不限于好几个阿诺也是才接触不久的黑暗禁咒。其恐怖的效果搅动风云，让天空都为之变色，这根本就不是空有一身蛮横体格的贝奥武夫能够对付的。 希格德莉法也再顾不上纠结什么男精灵不如女精灵，一心只想把队友救下来。 但他和阿诺如今一个变成猎物，一个魔力并没有恢复完全，能够做到的事情很有限。只能不断射出声势浩大的爆炸类法术，来干扰敌人，打断一些射向了红龙的致命魔法。 一时间，飞沙走石，水龙狂舞。 双拳难敌四手，但阿诺和希格德莉法的目的也只是想要吸引灰袍人的注意，好缓解贝奥武夫需要面对的魔力压力。 两人拉仇恨拉得很成功，魔力不够，但跑得很快。很快就开始了Z字型的蛇皮走位，躲避着来自身后一道道威力巨大的法术球，时不时的还能回身反击一下。直至外形是月亮女神蝶的希格德莉法，在狂轰滥炸的袭击中一个闪避不及，不幸被腐蚀类的法术擦到了漂亮的翅膀。 他本就不是真正的蝴蝶，精灵族也基本不会飞行，翅膀一失去平衡，就立即从空中重重地跌了下来，还是阿诺本能地用自己柔软的小熊肚子接住了对方。 但是，等阿诺捧起蝴蝶想再逃跑时，已经被追上来的灰袍人给团团围住了。 红龙一声咆哮，想要来帮助朋友，却反而因为注意力不集中，被凶残的巨狼找到了机会，狠狠地从脖子上扯下了一大块龙肉。 滚烫炙热的龙血从天而降，不仅染红了大地，还让下面的灰袍人恢复了些许魔力。 龙族浑身是宝真是不是说说而已。 “抓住他们！我要他们付出代价！”巨狼气急败坏地口吐人言，面目狰狞而又恐怖。看上去他俨然是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实际上却是A计划走不通后，迅速转变到了B计划。既然生命树挖不成，那他们就需要精灵王族的血了！ 红龙也不愧是曾经自己就差点把自己的翅膀咬下去的狠龙，被巨狼狠狠地咬伤后，也完全没有改变他朝阿诺飞来想要解救他们的决心。 至于自己失去的血肉……他好像根本没感觉到，竖着的瞳孔里只有自己的两个队友。 灰褐色的巨狼眼中闪过贪婪而又残暴的凶光，他屈起前肢，好像浑身上下的每一根毫毛都开始用力，很快就驱起了夹 杂着紫色闪电的风暴，开始不断朝着红龙射去。但是都在红龙游刃的躲避中，不是打到了空中，就是打到了自己人身上。 也就是在这个空隙，一只雪山雀以旁人无法想象的速度，冲到了阿诺身边。 是路德维希。 下面的灰袍人根本没想着要阻拦路德维希，毕竟他看上去只是冲进了包围圈，而不是带着人跑出去。他们自信这只雪山雀冲进来了只有死路一条。但芬里尔巨狼意识到了不对，咆哮着想要让人快速把他们分开，可是已经晚了。 当四个选手会合，当即便触发了三人同行原则，他们一起消失在了原地。 其他灰袍人：“！！！” 阿诺再睁眼时，他已经和路德维希闪到了附近的树枝上，红龙和希格德莉法去了哪里不得而知，但是看不远处灰袍人的愤怒就能知道，他们也安全转移了。 阿诺没想到，比赛规则还可以这么玩的。 至于下一步…… 一根根比红龙还要高大的巨大黑色石柱，从天而降，不知道是用了多大的力气，直直地便嵌入了地上。在它们的身上还能看到有蓝色的魔文在涌动，隐隐的不详浓雾不断扩散缠绕，八个方位，八根仿佛能够撑起天地的巨柱，在插入地下的那一刻便迅速张开了屏障，将柱子所围起来的范围迅速隔绝成了一个绝对的封闭空间。 八方禁锁。 只有法圣能够使出的大禁咒，还需要结合八处事先画好的复杂法阵，才有可能施展开的大型空间法术。 其威通天彻地，其势来自神明。一旦大禁咒施展成功，里面的人就别想再出来，外面的人也无法冲击开封锁。 路德维希早早地就已经在布置了，他本来的打算只是搞个大禁咒的弱化版，只用以屏蔽发生在生命树附近的事，但在他利用人形分身潜入地下隧道进行的试验中，他发现神契方碑其实是跟着选手的视角来进行记忆，这里的事根本瞒不住。 索性就当场改换思路，在意识到阿诺已经破坏了灰袍人的设备后，把屏蔽变成了囚禁。 刚好，大禁咒与生命树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呼应闭环，帮助路德维希把生命树附近的所有灰袍人，就像是一盒子蛋挞，牢牢禁锢在了锡纸之中。 插翅难飞。 路德维希必须得说，他设置大禁咒时，是完全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好的效果。不过，他现在用的是阿诺的本源力量，能和生命树呼应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既然这些灰袍人对生命树这么感兴趣，那就让他们和生命树接触个彻底！ 阿诺：=口= 路德维希偏头，笑着对他的小熊说：“好久不见。”十五个小时又二十三分钟，我想你了。 第56章 黄金茶： “路德维希·阿斯蒙蒂斯！” 巨狼怒吼的声音，传遍了附近的森林，惊起飞鸟无数。 其他灰袍人就没有巨狼这么勇了，面对被囚禁的现实，他们的反应就比较真实了，面对飞到面前的雪山雀，一脸惊恐，连连后退，虽然肯定也在暗搓搓地想办法想从八方禁锁里逃出去，可至少不会继续试图激怒困住他们的人。 所以，阿诺小熊歪头，这任务的NPC是不是拿错人设了？是他的错觉吗？头领比手下好像更智商盆地一些。 雪山雀是法尔瑞斯大陆上很有名的一种鸟，既可以生活在森林里，也可以飞行在几千米高的雪山，适应能力极强，曾有无数文学家称赞过它的美貌与坚毅。但真正让雪山雀闻名大陆的还是它们的凶残，看上去不大，外表又很软萌，可雪山雀却是实实在在的猛禽。 比鸟中屠夫劳伯鸟还要凶名在外。灰袍人们心想着，不愧是魔族统帅，他哪怕变成动物，也是凶残的猛禽。而能够和这样的路德维希友好相处的精灵王弟…… 也肯定不简单啊！ 不简单的阿诺殿下，此时看着他的魔族朋友路德，还是越看越觉得像抹茶千层，说实话，他有点饿了。 于是，当红龙和萨拉曼德等人分散着赶来时，看到的就是阿诺在巨狼的无能狂怒下美滋滋地吃甜点。 泰迪小熊的面前不仅有精致的茶点，还有一张雕刻着植物卷叶的小圆桌，两把奶白色的椅子。一把阿诺自己坐，一把上面堆叠了不知道多少本厚重的魔法书，雪山雀路德维希正站在上面，宛如一幅世界名画那样优雅而又静美。 清晨的微风，掠过了树顶的枝叶，伴随着生命树让人心旷神怡的气息，两个再合格不过的绅士，在阳光与晨露中享受着大自然的美好，身上只有惬意与散漫。 红龙可以对龙神发誓，他看到阿诺莱德正在喝传说中几千金币一两的黄金茶。 他不理解，他真的想不通，阿诺来比赛为什么要带这种东西？它是能帮他打架，还是能增加他通关的可能性？ 阿诺终于发现了他们，笑着招手：“要——喝——吗？” 红龙：“要！”他就是这么没有出息！ 阿诺不知道从哪里给自己搞了两片树叶，真的变成了蝴蝶领结，系在脖子上。他热情邀请了所有人一起加入他的茶会，当然啦，桌子是分散开的，大家三三两两的，以防触发三人同行的原则。 “事情解决了？”萨拉曼德独自坐到了弟弟那桌，那里专门留出了一个空位，看得出来，就是在等着她一起商量后续。 红龙一边牛饮黄金茶，一边在连续消耗了两个精灵族的治疗卷轴后，恢复了生龙活虎。然后，他便叼着面包，马不停蹄地去了离屏障最近的地方，与始终不肯消停的巨狼还是对骂，又跳又笑做鬼脸。 幼稚得可怕，但气人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方式。 至少红龙就很成功，他让八方禁锁里不断闪着电花的巨狼，再一次血气上涌，不断撞起了巨柱，之前他就已经知道是在做无用功了，可还是没忍住脾气又来了一次。一边撞，还一边吼，你完了，你死定了，你有本事给我等着！ 红龙：终于遇到一个比我还傻的了！ “姐！”阿诺的反应还是慢了一拍。萨拉曼德和路德维希都已经开始交换眼神，试图沟通这些灰袍人到底是真的搞事，还是附加任务了，阿诺才想起来讨好，“我——想——你——了。” 活学活用。 虽然他们只分开了一个晚上，但路德维希刚刚在对阿诺这么说的时候，阿诺的心情超好的，虽然他很难给自己漏跳一拍的心找到一个准确的形容词，但他知道这种感觉很好，好到他也想让他的姐姐感受一下。 路德维希：“……”是谁羡慕了我不说。 当事人萨拉曼德却并没有这份小清新，她就是个钢铁直女，眼里除了工作就是弟弟，但是当弟弟真的说想她了，她却只会问：“你又做了什么？” 她弟弟只有在心虚的时候，才会如此乖巧。 “你不会又买了几十万金币的笔吧？”萨拉曼德皱眉，虽然她不缺钱，也知道弟弟很能赚钱，可她还是觉得几十万不值得买个只用一两次的破笔，“你在比赛里也能花钱？” 阿诺：“……”我就不能单纯只是想你了吗？ 萨拉曼德很想相信自己的弟弟，但是一百八十年的相处，让她足够了解阿诺的每一个细微表情，不等她想着该怎么套话，芬里尔巨狼就已经出卖了阿诺。 巨狼再次开始咆哮，他真的很爱怒吼：“阿诺莱德，你骗了我——！” 一道道紫色的闪电控制不住的射出，虽然最后都被屏障吸收，循环成了维护八方禁锁的力量，但闪电所过之处，还是出现了一道道焦黑。寸草不生的现状，足以体现巨狼的愤怒。他的恼羞成怒是如此明显，让萨拉曼德当即就确定了，她弟肯定又干了什么！ 和阿诺缓慢地回复“我——没——有”形成了鲜明对比。 “是你主动说，还是等我后面回去看记忆水晶？”萨拉曼德环胸，对弟弟如是道。 阿诺：“……” ……回忆…… 这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就发生在萨拉曼德赶过来之前不久。 路德维希从灰袍人身上的蛇型纹推测了出来，他们隶属于复兴议会。一个诞生于黄金黎明之后，活跃于上一个纪元以前，沉寂多年如今才重新出山的邪教组织。 当知道了灰袍人的身份，他们的目的也就一目了然了——唤醒神明。 法尔瑞斯作为一个信奉多神主义的大陆，召唤神明的仪式可谓是五花八门。而黄金黎明之前，神明们也都非常给面子，在历史记录中，神明基本是有召唤，必出现，有些甚至都不需要祭品，只要心情好也会出现。 好比主狂欢的酒神，他并不需要陈年美酒，也不需要瓜果佳肴，只要为他献上劲爆的八卦。越曲折离奇，越狗血渣贱，他就越容易出现，永远奔赴在吃瓜第一线。 在记载中，酒神兴之所至，甚至还会给当事双方进行调解，好人得到奖励，坏人会被处死。 阿诺第一次知道这个朴素的召唤方式时，内心只有一个问题，酒神就这么闲吗？ 真是越听越觉得对方不像神，更像街边随便哪个遛弯大爷啊。不管是刮风下雨还是下刀子，只要一听说哪里有热闹，他总能排除万难赶到现场，第一时间和其他一些爱凑热闹的大爷组成人墙，把当事人的祖宗十八代都打听清楚。 黄金黎明之后，这些仪式就越来越难以奏效了。 直至某一天，再没有神明回应过召唤。没人知道神明们具体是什么时候不告而别的，但有不少信徒都感觉到了——虽然他们未必敢说——神明已经永远地离开了法尔瑞斯。 后续的这些年，也有人断断续续的曾声称过自己召唤成功，却拿不出任何像样的证据。 距今最年轻的铁证，大概就是阿诺莱德这个神眷者。 不过，阿诺的存在，实际上是与复兴议会的主旨相违背的，他们觉得神明自黄金黎明后，就陷入了沉睡，正等着虔诚的信徒将祂们唤醒。至于怎么唤醒，目前来看，复兴议会的主意是打在了精灵身上，要么通过生命树下的法尔石头唤醒神明，要么用精灵王族的鲜血。 阿诺想不明白这里面的逻辑。 挖石头还有那么一点合理性，用精灵王族的血能干什么呢？试想一下，自然女神真的存在， 精灵族就是深受女神宠爱的孩子。他们打算用伤害自然女神孩子的方式，来得到自然女神的回应？ 想找死直说啊，他现在就可以成全他们。 犯不着等自然女神动手。 “不，”路德维希在空堡上学时，几乎看遍了学校教堂图书馆里的书籍，那帮助他深谙了各式各样的神学学说，“如果我推测的没错，他们大概并不想召唤自然女神，只是相信用精灵王族的血画下的召唤阵更具生命力。” 大多数邪神或者不分善恶的神明，都会被浓厚的生命力吸引。 精灵族虽然不像龙族那样有浑身是宝的说法，但精灵血同样是一种稀有的魔药材料。 “然—后，引—来—女—神，和—召—唤—神—打—架？”阿诺真的不太明白这些邪教的脑回路。 说他们信仰神吧，但却敢这么挑衅精灵族，不知道在神话里自然女神这个亲妈有多护崽？说他们完全不信吧，那他们这么费劲巴拉的搞唤醒又是为了什么呢？总不能是在指望召唤了神明的同时，无所不能的神明发现不了他们的小动作吧？不会吧，不会吧？ 阿诺的嘲讽此时无声胜有声，通过屏障完美地传递给了芬里尔巨狼。 巨狼本来正在撞柱子，撞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反驳：“那你有什么高见？” 能召唤来两个神明打架，也总好过整个大陆因为失去神明而死气沉沉的吧？芬里尔巨狼是这样认为的。 是的，芬里尔巨狼就是这么一个死脑筋的狂信徒，一旦变成巨狼，在狼性大于人性后，就更是“全是感情，毫无技巧”了，内心只有唤醒神明一条直线。好比“为唤醒神明而努力的自己，好”、“嘲笑他们行为的阿诺，该死”诸如此类。 路德维希挑眉，不着痕迹地示意阿诺继续和对方搭话。 他之前想从灰袍人口中问出些东西来，但对面直接是拒绝沟通的，虽然八方禁锁是他设置的，但法阵已经成立，他如今也是进不去的。严刑逼供实行不了，就只能智取了。虽然如今的话题有点神奇，却也不失为一个方向，多说多错，只要对方开口，总能从字里行间分析出什么。 于是，阿诺临危受命，开始认真讨论起了神明的一百种召唤。他问：“你——们——成——功——过——吗？” 本来芬里尔巨狼已经被灰袍人拦住，不准备再开口，但阿诺这个问题实在是要命。因为哪怕他们不回答，阿诺也会继续：“看——来——是——没——有。” “你知道什么？我们下一次肯定成功！”芬里尔巨狼立刻回嘴，之前总是功亏一篑，他真的快气死了。不是差了这个，就是毁在那个上面。 “考—虑—过—简—化—召—唤—方—式—吗？”阿诺觉得这些灰袍人的问题真的很大，其中之一就是计划太复杂。在涉及多人协作时，计划并不是越复杂越好的，步骤多也就意味着出错的环节变多了。 “好比？”巨狼芬里尔的脸上满是不屑，但从他接话的动作里，就能看出他真的把这事听进去了。 “酒——神——啊。”其他神不好唤醒，需要的东西太多，但酒神不会，他那么闲，又那么爱看热闹。 芬里尔一愣，他们确实从未试验过召唤酒神。 对啊，为什么不从最简单的召唤起呢？ 阿诺还和芬里尔巨狼分享了一个他在现代听说的召唤雷神索尔的方式——某个特定的日期，在橡树下供好作为祭品的数个烤山羊，并在整个召唤仪式中，进行男性与驼鹿或者驯鹿发生关系的表演。 芬里尔巨狼：“……”你才是那个变态吧？ 阿诺却振振有（口）词（嗨），这种奇葩的事要是真的发生了，换你，你好奇不？如果连你都好奇了，资深吃瓜爱好者的酒神能不来看？酒神哪 怕睡成植物人，也能被刺激得当场跳起来啊。 这不比挖什么石头，血祭什么精灵王族风险小？还方便？ 当然啦，阿诺也就是话赶话，他并没有想过芬里尔照做的可能性，毕竟用地球的仪式，召唤法尔瑞斯大陆的神，怎么想都不可能成功吧？ 结果…… 让阿诺意想不到的事情就发生了。 芬里尔巨狼不仅信了阿诺的邪，还在沉吟片刻后，就当即让人去尝试了。 阿诺：“！！！”等等，我不是这个意思，咱们来继续交流啊！ 你根本凑不齐那个变态表演的所需！ 这点芬里尔巨狼还是知道的，他们被圈禁在生命树周围，根本没办法找齐祭品。但他抓到了阿诺话中的精髓——八卦。 既然挖生命树已经无法成功，大概率也得不到精灵王族的血，他们还被困在这里动弹不得……那为什么不试试呢？虽然也有灰袍人试图阻止，却在芬里尔巨狼“你在质疑我对神明的虔诚吗”的反问中，眼睁睁地看着事态滑向了一个始料未及的方向。 被迫站在生命树下讲八卦的灰袍人，本来是很尴尬的，可是有一只巨狼在身后虎视眈眈，他们又能怎么办呢？ 一开始几个人只是意思意思，但随着不能说的秘密越爆越多，大家逐渐失控。直至彻底变成了互相揭短，互相伤害，最后连什么睡了兄弟的老婆，又和兄弟睡了之类的话题也出来了。 阿诺整个精灵都傻了。你们这种会变成巨大体型的种族，不会都是以牺牲智商为代价吧？ ……回忆结束…… 不等阿诺想好要怎么收场，他姐和红龙就来了。一想到他姐如果发现灰袍人是在他的“建议”下，在生命树下说了这么多少儿不宜的话，还有可能会被树上没从花苞里诞生的生命树精灵听到…… 阿诺总有种他活不过今晚的错觉。 第57章 香草奶油蛋糕： 卡巴拉之森西部的丛林里。 男人鱼库摩还在寻找着出名的机会。是的，他还活着，从杜勒桥掉下去之后，他就化作人鱼，利用丰饶河的分支，灵活的逃离了萨拉曼德等精灵。 在变成猎物的两个阶段里，库摩也不敢再接触其他选手，是少见的孤狼之一。因为……他在杜勒桥的事，被其中一个选手的族人发现了。那是一对树人族的兄妹俩，树人族只有他们两个选手，还没有来得及会合，性格单纯的哥哥就因为库摩的煽动，而被淘汰在了杜勒桥。 妹妹科穆宁娜从幸运逃生的选手中知道了始末，随后便展开了对库摩的疯狂追杀。 库摩觉得晦气极了，这种小族出身的人果然脑子都有病，不去找淘汰了你哥哥的精灵族麻烦，凭什么找我啊？ 他永远不会反思自己。 但树人族和精灵族有点相似，都是母系社会出身，女性选手实力更强。科穆宁娜不仅是后起之秀中的翘楚，还有一个好人缘。 愣是把根本看不起小族的库摩，追到了慌不择路，至今的积分都没有进前五十。 就在库摩即将被人追上的刹那，一个树人伸出了援手，把他拽上了森林的阴影之处，帮他躲过了一劫。库摩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几乎与森林融为一体的树人，有些不确定自己的记忆，树人族今年进来的其实是三个选手吗？ “你没事吧？”那个树人关切的问道，看上去是那样热情，和大多数树人给人的感觉没有任何差别。 库摩摇摇头，也不敢多说什么，生怕让这个树人知道，追杀他的也是一个树人。在这种比赛里，除非本族内部有矛盾，否则族人之间永远是比其他选手更为重要的。 树人笑着道：“我叫科泽，你呢？” “库摩。”库摩没有被笑容迷惑，反而警惕的打量着对方，“谢谢你救了我。” “放心吧，你这一分我还看不上。”科泽脸上的笑容加深，就好像真的只是急切的想要证明什么，“我听说在生命树附近有附加任务，你知道吗？” 库摩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 此时此刻的生命树附近，萨拉曼德手刃亲弟的心是如此浓厚，但阿诺还是安全的活过了今天。 因为…… 萨拉曼德再怎么样，也不会让弟弟在全大陆人面前丢脸，不是所有的比赛内容都会被神契方碑制作成记忆水晶，但也没有人敢赌方碑不会把自己最丢人的时刻剪进去。 面对弟弟口嗨造成的局面，萨拉曼德唯一能问责的只有路德维希：“你就一直这么干看着？” 路德维希就猜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他表示，他只是想套话，但如果由他来问，灰袍人那边根本不会配合，他只能寄希望于无意中的泄露…… “那你听出什么了吗？”萨拉曼德问。 路德维希：……还没开始，话题就被阿诺和巨狼带向了深渊。 “所以，你们还不如一个从外面赶来的我知道的多。”萨拉曼德只是陈述了一个客观事实，可莫名就是有一种嘲讽。 “你又能知道什么？”巨狼嗤笑。 旁边的灰袍人都恨不能跳上去捂住巨狼的嘴，别说！别搭茬！之前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萨拉曼德勾唇，绿色的眼眸水光流转，面对不算聪明的巨狼，柔声道：“至少我知道你们的主事人还在卡巴拉之森，有你们在手上，总能抓到人的。” 灰袍人：“什么主事人？芬里尔大人就是我们的主事人。” 芬里尔巨狼：“哈，死心吧你，科泽那个冷酷无情的家伙，又怎么可能跑回来自投罗网？” 下一刻，灰袍人与巨狼四目相对，整个世界都安 静了。 “哦。”萨拉曼德笑了。 所以，果然是有个主事人的，不过目前能知道的消息只有对方叫科泽，正在卡巴拉之森流窜，既不知道性别长相，也不知道种族能力。不过这些都没有关系，萨拉曼德相信大长老处理危机的能力，此时的卡巴拉之森肯定已经被精灵族的军队重兵把守，选手们一旦结束比赛，半精灵们就会冲进来进行地毯式的搜寻了。 她们总会有办法让对方插翅难飞。 虽然路德维希也猜到了这傻子狼不可能是真正说话算数的人，可在这一刻，莫名就感觉输了。 幸好，路德维希还有接下来的计划，他问阿诺：“休息好了吗？” 阿诺点点头。 “那我们就要开始努力刷分了。” 路德维希虽然并没有和萨拉曼德仔细解释自己这么做的行为，但萨拉曼德还是懂了，有全大陆看着的现在，并不是关心这些灰袍人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又或者背后的组织到底是怎么样的时候。那都是比赛结束后该做的事。 在确定了对方已经无法对生命树做什么后，这些人在比赛中就有了一个物尽其用的全新定位——诱饵。 一如红龙之前和阿诺说过的，没有选手在听说了附加任务后能够拒绝。 换言之，他们只要守在灰袍人这边，就可以等着源源不断的猎物选手主动“外卖”上门了。甚至布置好陷阱，阿诺可以一边吃着香草奶油蛋糕，一边坐等积分上涨。 阿诺恍然：这不就是吃鸡游戏里的空投吗？ 游戏吸引玩家的是更好的装备，而比赛吸引选手的是一个需要被打上引号的附加任务。除非规则再次改变，东部“陷落”，否则他们就可以一直这么守株待兔。 而且，这么做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把附加任务这事给砸实了。 路德维希其实是隐隐在魔族内部听说过的，六族大比经常会把一些突发的恶性事件变成附加任务。只是那些传闻都很模糊，好像所有的知情人都被什么制约着，无法开口。路德维希也无法确定真假，更不知道神契方碑认定任务的界线在哪里，只能用最笨的办法——尽可能多的让更多的选手相信这就是附加任务。 裹挟民意，向上管理。 萨拉曼德很快就想明白了路德维希的思路，心想着，搞阴谋诡计，果然还是得看魔族。她不得不承认，在交友方面，还是她弟弟眼光独到。 至于如何散播谣言…… 那就要靠矮人昆塔了。 他在和阿诺分开后，就遇到了自己的矮人族人。萨拉曼德在赶来找弟弟的时候，正好遇到了他们小队。两方并没有动手，也不算结盟，萨拉曼德在确定了昆塔更愿意和族人在一起的意愿后，就带队离开了。 见面留一线，日后果然好相见。 再没有比昆塔这只碎嘴子鸟更适合这个工作的了。 重新找到昆塔也并不难，他虽然选择了留在族人身边保护对方，但其实他也是会担心自己的前队友阿诺的。他没有萨拉曼德一行人速度快，可还是追到了东部。 最后由萨拉曼德出面，和矮人族敲定了这件事。她甚至都不需要让昆塔知道这是一个谣言，只要告诉昆塔这边有一个附加任务，并且希望对方把这个消息尽可能广的散播出去就行。昆塔猜到了萨拉曼德想要钓鱼的用意，毕竟之前堵桥的事还历历在目。 其他选手也有能猜到的。但还是红龙的那句话，哪怕知道风险大，也得来赌啊。赌对了就是一本万利，尤其是在积分榜上排名不高的选手，谁也不能确定比赛的最后结果以什么来判定。 如果只留下什么前五十，前一百的，那越在积分榜后面的就越危险，他们搞不定积分，那不如就朝着附加任务努努力。 第三轮结束后，场上所剩选手的身份再次转变，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三人同行原则也消失了。 这一回，路德维希和萨拉曼德以逸待劳，你追我赶，轮番当了回积分榜的第一。不仅如此，他们还在狩猎的过程中，再次借由芬里尔巨狼之口，让选手们都知道了，在如今的森林里不仅有被困的巨狼，还有一个附加任务正在不断流窜。 样貌不详，能力不清，只知道是所有附加任务真正的头领，他身上的积分一定很高。 芬里尔巨狼：“！！！” 在所有的选手当了三轮狩猎者后，比赛时间的九天就这样过去了，如今已经正式进入了第一场比赛的最后一个环节。 选手们都变回了人形，被缩圈缩到了东部靠近生命树附近的一个很狭小的范围。 就在阿诺以为接下来要开始大乱斗的时候，神契方碑在天空中，全区通告了所有选手最终的任务目标——抓到科泽。 阿诺：“！！！”竟然真的是附加任务吗？ 只有路德维希和萨拉曼德清楚，这是神契方碑接受了他们的强买强卖，承认了这个任务。不仅如此，它还在最后帮了他们一把，将所有人的视线都锁定在了还在不断逃窜的科泽身上。 赛场外的斗兽场上。 大长老终于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一直为萨拉曼德等人捏一把汗的手缓缓松开。 龙族族长隐晦的道了句：“恭喜。” 海族的首相不可置信的骂了句脏话，精灵族到底是有多受神明偏爱？承认附加任务也就算了，还要帮他们抓住搞事的人？ 兽人族大祭司的白眼再次快要翻到天上，非要挑刺：“您在恭喜什么？” “大概是恭喜我们的女王陛下现在是积分榜的第一吧。”二长老不软不硬的刺了一句回来。兽人族的女王在比赛后半程不幸受了伤，如今只排在第五，在红龙贝奥武夫的后面。 “我们的女王在追踪方面拥有着绝佳的嗅觉，找到科泽只是早晚的事！”兽人族的大祭司立刻怒了。 精灵族的长老们：？？？ 如果真的能抓到对方，那我们就更该说声谢谢了。 兽人大祭司也想明白了：“……”好气啊，怎么来回都是精灵族得利？！ 大概这就是自然女神宠儿的待遇吧。 比兽人大祭司还想骂脏话的，是已经在森林里被选手们追到极限，越来越狼狈的科泽。她是一个树人族的德鲁伊，拥有强大的力量，能变成任何动物，拥有和大自然沟通的能力。如果单从天赋上看，德鲁伊其实更像是自然女神的造物。 不过，树人族是实实在在的大地之母的造物。 在树人社会中，地位最超然的便是德鲁伊。她们又被称为橡木贤者，是医师、是祭祀，亦是法官与先知。 最一开始，德鲁伊只会诞生于女性树人之中，后来才慢慢加入了男性树人，只是男性树人的地位始终没有女性树人高。这点上，作为大地之母造物的树人族，和作为自然女神造物的精灵族还挺像的，她们都是女性主导的社会。 阿诺在橡木树学舍的舍监霍普太太，就是一名很有名的德鲁伊，她年轻时离开树人部落，开始了在法尔瑞斯大陆的游历，后来选择了扎根在空堡。 如果她在现场，一定能够一眼就认出科泽。 那曾是她的一个后辈，被树人族寄予了很高的期望，本来她会继任大德鲁伊，却因为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而被驱逐出了部落。之后就再没有人见过她，有人听说她找到了新的扎根之所，也有人听说她死了。 只有在看到六族大比后，树人族才惊觉，她不仅没有死，还不知悔改的，朝着更罪恶的道路走了下去。 科 泽如今的力量，其实还没有她巅峰时期的一半多。她本以为哪怕如此，借着自己德鲁伊的天赋和树人本就容易在森林中隐藏的特性，她是能够撑到比赛结束，逃离卡巴拉之森的。可是哪里想到，选手里不仅有兽人族的女王穷追不舍，还是树人族。 树人了解树人，科泽只能放弃了边境线上的安心之所，回身朝着最危险的生命树附近逃去。 生命树附近基本都是六大族的选手，几个族的策略都差不多，留一部分人在巨狼这边，留一部分人去寻找科泽。海族这边要特殊一点，他们的五个人鱼都在这里，只有男人鱼库摩不知所踪。虽然海族之王说库摩就是他们派出去寻找科泽的人，但基本没人相信。 海族之王如今正在和路德维希就八方禁锁的事情争执。他希望路德维希能够解除禁锢，好让他进去杀了包括巨狼在内的所有灰袍人，他觉得这样附加任务才算完成。 芬里尔巨狼：“……”到底咱们谁才是反派啊？！ 路德维希根本懒得和海族之王这种傻逼说话，只有拉迪亚作为统帅的代言人，阴阳了一句：“需要我为您再念一遍最终的任务吗？抓到科泽。” 海族之王却也有自己的理解，那是比赛的常规任务，但他现在想要完成的是附加任务。 其他留在这边僵持住的六族选手，多少也有这么一点小心思。他们不能理解路德维希不杀人，只把他们围在这里的意思。 “现在他们也当不成选手的诱饵了，你不能是还想着要利用他们钓科泽吧？” “为——什——么——不？”阿诺其实也没理解路德维希和他姐姐萨拉曼德的用意，但这完全不影响他坚定不移的站他们一边。 “你觉得科泽会回来？”这话连芬里尔巨狼都要笑死了。 比赛的这些天，已经足够芬里尔巨狼认清他们逃不出去的现实，他虽然还保持着巨狼的外表，却不再撞柱了，也基本没再打理过路德维希等人任何一句话。直至这一回，他再一次忍不住道：“科泽是不会回来的。” 他们复兴议会的成员之间，可没有什么“我一定要救你的”情谊。 “他会。”路德维希却笃定道。 “哈？”芬里尔巨狼觉得路德维希不是疯了，就是和精灵族当朋友当成了傻子，“你不会是要告诉我，你一个魔族还相信什么同伴情谊吧？” 路德维希漫不经心的看了眼屏障内的巨狼，他当然不相信这些，科泽回来也不是为了救人，而是…… 杀人灭口。 科泽隐藏在暗处，冷酷的看着芬里尔巨狼和路德维希的互动，她确实是回来杀人的。科泽已经通过库摩观察许久，确定了巨狼芬里尔等人根本没有逃跑的可能性。他们知道太多复兴议会的秘密，留不得。她这个树人就是这么狠，有需要的时候，为了复活生命，她甚至可以不要自己的命。 本来科泽没打算这么早就杀了自己的手下的，她相信哪怕是在精灵族再恐怖的审问里，他们也能够多撑几天，她那个时候更好动手。 但她如今不是跑不出去嘛，那就…… 科泽笑了。 一道粗壮的藤蔓突然从地底而起，缠住了最近的一个选手脚腕，在他一声害怕的尖叫声中，将他整个人都倒吊了起来，在空中轮甩数圈，然后就朝着路德维希等人狠狠的砸了过去。 路德维希躲避及时，海族之王却被砸了个正着，人鱼在陆地上是行动受阻，哪怕变成人形，也不如真正的人形生物灵活。 不等海族之王回击，地下又不断的窜出了一条条绿色的藤蔓，张牙舞爪的就好似章鱼的触手，像串烤串一样轻松横扫了屏障附近驻守的选手。面对这么大的攻击，芬里尔巨狼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科泽真的回来了。 她回来 救他们了？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科泽现身后，就一边继续好像用尽全身魔力的进行着攻击，一边利用腾起的藤蔓为移动工具，让它带着自己来到了屏障边缘。 她对巨狼吼着：“朝我攻击。” 巨狼不疑有他，下意识的就按照科泽说的做了，驱起全身的闪电之力，朝着屏障外的科泽打了过去。科泽也在同一时间举起法杖，用尽了魔法，内外两股强大的力量汇聚于一点，屏障再能吸收魔力，也终究是有上限的，一旦超过，多出来的力量就伤害到了屏障本身。 本来一直坚挺的八方巨柱，终于有一根出现了松动的迹象。但也就仅此而已了，萨拉曼德及时出手，挡住了科泽下面的动作。 阿诺趁机利用光网想要抓住科泽，却不想科泽不躲不闪，就站在原地。 她对巨狼喊：“所有人回身，攻击！” “可……”芬里尔巨狼想要“可是我们背后是生命树啊”，复兴议会再怎么智商不够，至少在挖掘生命树之前，就已经对生命树做足了功课，很是了解生命树的攻击特性。 这也是巨狼虽然和生命树关在一起，却一次也没有打生命树主意的原因，他再傻也没有傻到那个份儿上。 “别管，攻击！”科泽说的是那样笃定，笃定到了连萨拉曼德都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是不是复兴议会有了什么能攻克生命树的手段。 只有路德维希对自己布置的八方禁锁有信心，连他都破除不开，科泽又能做什么呢？ 然后，路德维希才惊觉不对；“别……” 但已经晚了。有了之前巨柱松动的前例，以芬里尔为首的灰袍人，虽然心中有迟疑，却还是选择了相信科泽。生命树本身就是构成八方禁锁的一部分，某种理论上，这么做也是有意义的。他们相信科泽既然愿意回来，那就肯定是已经想到了办法，不然以她的性格，她管他们去死啊。 数道法术齐齐朝着生命树所在的方向射去，一时间光芒大盛，好像要闪瞎所有人的眼。同一时，科泽也在阿诺的光网中，果断的选择了原地自爆。 阿诺：“！！！” 科泽根本没有任何所谓的下一步，所有射向生命树的法术，都在她爆炸时的刹那，反射向了对生命树发出攻击的人。 没有人可以接住自己的全力一击，哪怕是芬里尔巨狼。他灰褐色的毛发上已经全部都是鲜血，他倒在地上时所造成的震动，连屏障外的阿诺都有所感觉。他不甘的看着科泽爆炸的方向，好像要说什么，又好像只是单纯的瞪着。 同一时间，比赛结束。 第58章 罗女星饼干： 所有在第一场比赛中“活”下来的选手，都在转瞬间被传送回了天空斗兽场，赢得了现场热烈的欢呼。 三长老已经等在了选手的准备房间，在女王萨拉曼德回来后的第一时间就请走了她。卡珊卓得到了一个“接下来这里你负责”的轻声嘱咐。 阿诺只开开心心和姐姐挥了挥手，这些年他已经很习惯姐姐的忙碌了。每一次两人难得的放松时刻，最后总会以萨拉曼德被十万火急的政事叫走为收场。他觉得这一回和过去没什么区别，比赛十天，长老院肯定忙疯了，各种情况堆积如山。 路德维希坐在阿诺的身边，冷着一张脸，紫色的眼眸里好像充斥着不满。 他确实是在不满，替阿诺。倒不是因为萨拉曼德的离席，说实话，萨拉曼德能把空间留给他和阿诺挺好的。 他生气的点是，萨拉曼德离席了，指挥权却落到了卡珊卓身上。 还有人记得阿诺大小也是个王弟吗？ 阿诺…… 阿诺本人不要太开心，因为：“饼—干！” 选手们聚集的休息室很大，有魔法隔音，既保障了每个人都能看到每个人，又不至于叨扰彼此。在植物和花卉点缀的自助台上，早已经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食物酒水，以解选手们在卡巴拉之森里长达十天的辛苦。虽然有运气好基本没受罪的，但也有把比赛玩成极限求生的。 咸鱼如阿诺，是一根手指也不想动了，但是他会法术，一盒饼干如今就正在慢悠悠地往他手边飘来。 是阿诺最近很喜欢吃的罗女星饼干，又香又脆，还有点酥。这饼干不管是在口感上，还是造型上，都挺像罗马盾牌的，那曾是阿诺最喜欢吃的饼干。一圈黄油起酥的花边，包裹着焦糖杏仁的内馅，一口下去，都是甜蜜。 阿诺把第一块递给了自己黑发的魔族朋友：“快—尝—尝。” 路德维希却并没有用手接，而是微微前倾了身子，直接就着阿诺递过来的动作，就咬了上去。咔嚓一声，满嘴飘香。 卡珊卓：“！！！”我觉得我发现了一些必须得马上和女王沟通的事！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选手都只关注吃的，事实上，大部分活到最后的选手，如今的眼中都充满了茫然和问号，他们有太多问题在好奇。 好比，比赛这就结束啦？都发生了什么？谁是第一？ 幸好现场还有其他已经被淘汰的选手，不是这些晋级选手的族人就是朋友，大家上前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很快就进行了现场观众视角的科普。 说实话，以前阿诺当观众的时候，还会有些不理解选手们赛后的怔愣反应，当他自己成了选手后才意识到，这种反应才是真实的。因为观众是第三视角，通过方碑不断地剪辑切换，充分把握了全局，了解每一条比赛线的推进。但选手却是置身于比赛之中，只能看到单一的自我视角，对很多情况其实都稀里糊涂的。 既不能全面知道都发生了什么，也不了解别人都经历了怎么样的艰难困苦，更不可能知道其他选手是如何打败不可战胜的反派的。甚至有些人大概都不知道反派做了什么。 阿诺很是共情了一把。 虽然他和红龙也算得上是经历了最后的大战，但……他俩其实也挺茫然的。 阿诺觉得如果要出本书的话，名字就可以叫《我在主角身边当路人甲的那些年》。毕竟反派有可能会对主角团哔哔他的背景故事，自己这个反派都做了什么，又是为了什么。但肯定不会去千里迢迢地告诉一个路人甲。 大部分人能看到的就是莫名其妙的结束，以及一身狼狈的主角团或激动或伤心的相拥。 如果主角团里有谁在一起了，对于普通选手来说就更可怕了 。他俩怎么在一起了？比赛之前不是敌人/朋友/陌生人吗？怎么就突然不离不弃、同生共死了？好家伙，拥抱了，亲吻了，妈耶，不会明天就要结婚了吧？ 咳，说回正题。 对于一部分并没有在生命树附近驻守的选手来说，在他们所知的信息里，有没有科泽爆炸。那么对于他们来说，这个比赛结束得就很突兀。他们还没有找到目标科泽呢，就直接被传回了斗兽场的现场。 “我是输了吗？”矮人昆塔不确定地问着自己的朋友。 “应该是比赛结束了吧？我默认没有淘汰的人，就算晋级第二场了。”他身边的朋友其实也有点摸不着头脑，但好歹注意到了比赛结束的通知，“现在应该是积分结算时间，有人抓到了科泽，或者科泽死了，比赛就结束了。” 而这就是阿诺知道的全部了，科泽自爆在了他的光网里。他此时此刻脑子里也有太多的问号，根本来不及处理。 于是，阿诺索性就……躺平了，是饼干不好吃，还是饮料不好喝？为什么还要想这些？ 路德维希可以负责任地说，饼干真的超好吃，尤其是阿诺喂的那一片。 红龙：“！！！”这样真的可以吗？你们就不好奇那个最后杀出来的反派为什么突然就自爆了吗？是所有人都死了吗？最大的反派就这么没有逼格？ 阿诺却慢悠悠地回了红龙一句：“停！” 路德维希重新锁上了牵制红龙的契约，给了拉迪亚一个眼神，红龙管理人迅速起身，很是称职地带走了这匹脱缰的红龙。 阿诺只来得及对红龙道：“看。” 他指向了斗兽场内中央舞台上的神契方碑，那里已经开始在给所有选手梳理时间线了。某种意义上，这可以算是神契方碑的粗剪，它会在结算积分的时候，把粗略剪辑整理出的比赛信息放给所有选手和观众们回顾。 不只是红龙，其他选手的很多问题，大部分都能在这一次的回顾中得到解答。 好比…… 包括矮人昆塔在内的不少选手，都集体怒视向了库摩，这个在堵桥事件里看上去把他们所有人都整合在一起，实则只是为了自己出风头的男人鱼。 库摩也知道会被方碑录下，但他又想突出自己的“聪明”，结果就是被方碑全无保留地把他卑劣的小心思都剪辑了进去，让昆塔等人知道了被利用的现实。最过分的是，神契方碑还把昆塔和路德维希的对话进行了一些插入，从昆塔表示不会出卖队友，到库摩毫不犹豫的跳桥游走，再到路德维希的反问。 阿诺作为六族大比的资深观众，是很了解这个环节的，他一般把其称之为——公开处刑。每一年选手们赛后的表情变化的记忆水晶，都能卖上很不错的价格。 尤其是极具戏剧冲突的那种。 这些记忆水晶的上游卖家，往往就来自现场的工作人员和其他缺德选手。 矮人昆塔坐在椅子上，涨红了一张脸，既因为自己被愚弄，又因为当初竟没有相信路德维希的判断。要不是有明确规定，选手之间在比赛后不可以进行肢体冲突，否则会做退赛处理，昆塔现在已经冲上去和库摩决斗了。 库摩本鱼……他还在恍惚地坐在原地，不像是装的，更像是大脑变成了一片空白。事实上，他身边的人鱼选手已经和他说了半天话，他却从始至终都没有一句回答。 卡珊卓给了手下一个眼神，让对方上前去查看库摩的状态，他真的很不对劲。 当然，其他在比赛里被偷袭的选手，也很快知道了是谁做的。好比暴躁的马人和被恐怖故事支配过的哥布林，就一齐幽怨地看向了那边正在吸溜饮料的精灵王弟阿诺。 阿诺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放下饮料对小伙伴说：“我—的—偷—袭—要—暴 —露—了。” 路德维希哭笑不得，是已经暴露了，我亲爱的月亮派。 而库摩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也很快就有了答案，他早在比赛中期的时候就已经接触到科泽，看着科泽树人那个人畜无害的标志性笑容，所有经历过她的自爆的选手，都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科泽是真的吓人，幸好，这只是一场比赛。 *** 这当然不可能只是一场比赛，萨拉曼德从亡灵公爵亚度尼斯手上拿到了一个记忆水晶，了解到了更多的信息。 “只有当你也知道六族大比附加任务的真相时，我才能把这个给你。”亚度尼斯道。 所有参与了六族大比的选手，都等于是和神契方碑签订了契约，就像萨拉曼德当初和莱澳妮丝大师立的那个类似。某些特定的内容，只能和知情人讨论。附加任务的事此前在精灵族没有发生过，就无法说得太细，顶多是选手之间的小范围交流。 如今这个秘密才算是彻底对年轻的精灵女王敞开。 在特蕾莎女王的记忆水晶里，并不只出现了她，还包括了其他在不同届六族大比中，参与过附加任务的女王们。 这也就是亚度尼斯公爵对阿诺说过的，六族大比并不像它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如果可以，他并不希望阿诺参与其中。这个方碑更像是一个危机处理器，一旦感知到哪里出现了威胁，就会打着任务的旗号，送不会在比赛中真正死去的选手去处理。 这也是六族大比存在的原因之一。 在创造神契方碑时，命运三女神为其加入了名为“预知”的权柄。方碑不会替大陆居民解决问题，但它却会把他们送到那里。 而在历史不同的时间段，大陆需要面对的危机也不尽相同，因为总有疯子能掌握毁天灭地的能力。这些人不仅敢想敢干，还极具反社会倾向。 早以前的危机，萨拉曼德并没有细看，打算留在后面回顾，如今她最关注的还是复兴会议。这个神经病组织，在黄金黎明初期，还只是个小角色，掀不起太大的波澜，可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一个个真正的反派大佬被六族大比解决，复兴议会才终于抖了起来。 复兴议会也就是教皇说过的复兴派。 而它能活下来，最大的倚仗就是他们足够苟。一旦被六族大比抓住把柄，带队的萨满就会进行断尾求生。 也就是萨拉曼德等人看到的科泽自爆。 特蕾莎女王在事后想尽了办法，也没能调查到太多信息，她知道复兴议会不止一个萨满，至少有三到四个，领头的教主更是至今没有在大陆上露过面。每一次六族大比发现并消灭的，只是组织中的一个萨满。其他成员一旦得到萨满带着手下集体自杀的消息，消停至少百年。 毕竟大家都是长生种，百年又算得了什么呢？安全才是第一位的。 哪怕有像特蕾莎女王这样的人，在事后意识到复兴议会并没有被铲除，也会因为所有的当事人都死了，其他成员又已经停止了一切活动，而根本无从查起。 特蕾莎女王当年能做的，也就是留下记忆水晶，给自己的继任者提个醒。但其实她对这种提醒，也是抱着悲观态度的。因为这就是一个死循环，你不知道这件事，我无法告诉你，而当你知道的时候，复兴议会已经…… 自杀干净了。 亚度尼斯握紧了手，历史果然如她的爱人所说再次重演了。在斗兽场上看到复兴议会的蛇形标志时，他就知道晚了。特蕾莎当年看到的蛇类纹身是尘世之蛇耶梦加得，萨拉曼德遇到的是虹蛇爱因加纳。天知道还会有多少这样的蛇蛰伏了起来。 此时垂着头的银发女王，像极了当年看到前代女王水晶的特蕾莎。 一向漠视世界的亚度尼斯阁下， 在那一刻难得对“女儿”萨拉曼德升起了一丝温情，他尽可能努力地安慰她说：“特莎当年和我说，虽然晚了，但好歹大陆能消停百年。你们并没有在做无用功，你……” 你可以抓紧时间，尽可能多地搜集残余信息。 亚度尼斯按照特蕾莎的遗愿，在比赛结束的第一时间，就把记忆交给了萨拉曼德。当年特蕾莎是在比赛结束后，等到了不知道多少年，才收到了那份迟来的记忆水晶。 不等亚度尼斯把安慰的话说完，萨拉曼德已经笑了起来，她缓缓抬头，湖绿色的眼眸再闪亮不过，因为你说巧不巧，这次复兴议会可没有自杀成功。 亚度尼斯：“嗯？” 选在生命树下手，将会成为复兴议会最大的败笔。 “这件事上，大长老一定得好好谢谢阿诺。”萨拉曼德已经恨不能当下就去看大长老的表情了。 大长老现在已经带队进入了卡巴拉之森，收拾起了生命树下的残局。那里却不见任何一具尸体，只有大战留下的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精灵族这次也算得上是无心插柳，阿诺当年力主刨开生命树的树根，其实是想在下面安装一个防止幼崽被拐的装置。这个装置连接着生命树的树根，既可以定位所有去过生命树的人，也可以对生命树下的人贩子进行远距离的传送。 如今，它却意外救下了巨狼芬里尔等人一命。 二长老出现在了精灵族最严密的监牢之中，看到了虽然身受重伤，但好歹还有一口气在的灰袍人们。 二长老微笑表示：“是你们主动说，还是在我的‘帮助’下，一会儿说？” *** 天空斗兽场的选手休息室里，最激动人心的积分排行榜也终于要出来了。只要能在这十天内“活”下来的选手，就都会晋级六族大比的第二场比赛，曾经的几百人，如今只剩下不到八十人。今年的大逃杀格外地消耗选手。 六大族的三十六个选手，只有淘汰一个。 积分榜上的前十，基本都被六大族的选手所把持，只有两个是其他族的选手。 而第一…… 是阿诺莱德·R。 第59章 甜苹果： 海族之王在结果出来前，就离开了休息间。 不得不说，他这个选择非常明智，因为如今剩下来的海族选手，面对比赛结果，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了，都被忠实地记录了下来，不知道未来会在市场上流通多久。 他们脸色难看，倒不是因为他们的王不是第一，比赛才刚刚开始，未来结果如何还不好说呢。他们如此在意的，是海族被淘汰了一个选手。那个被淘汰的不是别人，正是男人鱼库摩，他是六大族三十六个选手里第一个被淘汰、也是唯一一个。 丢人就不说了，精灵族如今还派人来盘问，好像他们做了什么似的。 “你们什么意思？”库摩身边的人鱼选手立刻站起了身。 “我们只是想给库摩选手检查一下，他一看就不太对。”上前的精灵好言相劝，她们准备了最好的医师。 “他好得很！” 人鱼选手刚刚说完，库摩就“哐”的一声，从座位上栽倒了下去，再没有起来。刚刚还在阻拦精灵的人鱼白了一张脸，再说不出半句话。 这个小小的意外并没有被太多的人看到。 因为大家还沉浸在积分榜排名的震惊里，面对这个能让赌场庄家赔塌了的结果，不少人的反应都是不可思议。 阿诺莱德？是他们知道的那个阿诺莱德吗？赢家既不是最年轻的精灵女王，也不是结束了魔域千年血战的征服者路德维希，更不是什么最近风很大的海族之王、兽人族女王，而是说话做事都慢吞到能把人逼疯的精灵王弟？ 当然，也有完全不惊讶、当即就开始鼓掌的。 好比老教皇卢卡斯十四世。 他就知道，神眷者是最棒的！他手上不知道何时还多了一个代表着阿诺的王弟旗帜，对着镜头挥舞的不要太开心。 也好比路德维希。 紫罗兰色眼睛的魔族统帅，对这个结果看上去一点也不意外，甚至比阿诺本人还要开心。因为他一早就估算出了大概。 虽然之前是路德维希、萨拉曼德和海族之王的分数更高，但阿诺其实也不差，他自进入前五后，就再没有跌落，一直紧紧地追在第一梯队。附加任务是他们一起做的，可抓住所有灰袍人的是阿诺。 路德维希并不知道生命树下的具体装置，但他注意到了在比赛的最后一刻，芬里尔巨狼等人的原地消失。 而这正好印证了路德维希在比赛开始前，对卡巴拉之森进行过的一些传闻调查。据说所有意图在生命树下动手的人贩子，都会神秘失踪。他们具体去了哪里无人可知，大家只是知道他们一定会一个不落地接受精灵族的审判。 联系芬里尔巨狼等灰袍人的结局，其实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他们不是死了，就是被精灵族控制住了。 鉴于阿诺的分数在最后逆袭，路德维希猜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指出，阿诺与精灵族地不断减少的精灵幼崽贩卖有直接关系，可路德维希觉得这并不难猜。不然阿诺当年挖生命树的树根干什么？精灵族第一次有效打击人贩子的时间，差不多就是从一百多年前，阿诺小时候开始的…… 而之前通过堵桥事件，路德维希等人已经差不多算出了神契方碑结算积分的方式——按照每个选手的贡献量来分别积分。 阿诺抓住了所有灰袍人，自然是他的分数最高。 路德维希第二，因为他困住了芬里尔巨狼等人。萨拉曼德遗憾错过了大部分的附加任务，只排在了第三。红龙作为附加任务最初的发现龙，稳住了第四的位置。其他的精灵族选手也基本都排在前列。 只能说，附加任务实在是太香了。一旦成功，那就是一本万利。 不管大家 心里如何惊讶，在教皇和路德维希的带领下，全场再一次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为第一，为阿诺。 红龙贝奥武夫的惊讶最明显，他再一次不屈不挠地凑了过来，好奇地问阿诺：“谁是阿诺莱德·R？” 阿诺：“？？？”我是第一？为什么？这积分榜是不是坏了？ 拉迪亚扶额，赶在自家主人生气前，先回答了红龙的问题：“有没有一种可能，阿诺阁下的全名，就是阿诺莱德·R呢？” “你姓R？”红龙更惊讶了。 阿诺：“……”选手里除了我还有谁叫阿诺莱德？ 这次是卡珊卓出面，替自家明显还在反应积分问题的王弟，给远道而来的龙族选手解了惑：“一如您所知，人族的王室成员是没有姓氏的——” 急性子的红发少年一脸茫然，他不知道啊，原来人族王室是没有姓氏的吗？怪不得第三王子就叫第三王子亚当。 “——我们精灵族也一样。”因为王室并不需要姓氏来区分自己的家族，她们就是独一无二的。 至于名字后面的“·R”，这是一个缩写，在萨拉曼德身上，R代表的就是女王（regina）的意思，在阿诺身上，R则代表的是王室（royal）。当然了，按照精灵族的传统来说，阿诺的名字后面其实并不能冠R，阿诺莱德就只是阿诺莱德，这同样与众不同。 可年幼的萨拉曼德却并不这么认为，在她一力和长老院要求后，才最终促成了此事。虽然代表的含义终究不同一，但至少在看上去的时候，她和弟弟一模一样。 她有的，她的弟弟就也一定要有。 “所以你只叫阿诺莱德？”名字巨长，小时候因为罚写名字，经常罚写到崩溃的红龙，简直要羡慕哭了。 阿诺总算跟上了大家谈话的节奏，他摇摇头：“我—名—字—也—很—长。” 虽然王室成员没有姓，但那并不代表着他们就只有一个名字啊。阿诺的全称长到不可思议，至今都没有记全的那种。不过幸运的是，在精灵族并不会有什么罚写全称的可怕惩罚，事实上，精灵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自己全名的。 当年刚穿越时，阿诺的脑子是完全糊涂的，他一度想不起自己在现代社会的生活，还是在第一次看到自己名字的全称时，他才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因为不会有任何一个西幻里的精灵，会给自己取名叫阿诺莱德·特蕾莎·希尔芙·陈诺……baba。 其他名字都是精灵古语，唯有“陈诺”二字是用汉字书写。 而陈诺正是阿诺在现代的名字。 据姐姐萨拉曼德说：“没有精灵知道这两个方块图形的含义是什么，但早在我们还居于生命树的花苞时，它就已经悄然出现在了代表你的生命之火里。守密精灵说，这是神对你的偏爱，哪怕有居心叵测的法师设法拿到了你名字的全称，他也会因为不知道该如何诵念，而施咒失败。” 一个全大陆都知道、大概只有当时的阿诺还不知道的常识——精灵名字的全称不能轻易让外人知道，那就像是精灵的阿喀琉斯之踵，是致命的弱点。 也是寿命悠长、容貌惊人、魔法武技全能，被誉为“自然女神最完美的造物”的精灵们，唯一的弱点。 每一个精灵的名字，早在诞生之前，就会被命运三女神书写在生命之火中。这神火水浇不熄、风吹不灭，任何一处的大地之土都无法将其掩埋。精灵们只能将神火存放于隐秘之地，交由精灵中的强者世代守护，也就是守秘精灵。 每个精灵对外的常用名，某种意义上，都是父母给孩子起的假名。 当然，也有用神火上的第一个名字当做自己名字的，好比萨拉曼德和阿诺莱德都是如此，这个就没什么讲究了，全 看个人喜好。 多年以后的今天，阿诺终于遇到了一个和他一样对这块常识非常无知的红龙。 拉迪亚简直要头疼了，算一算，贝奥武夫迄今为止认识的精灵也不算少了，他难道就一直没有发现，没有任何一个精灵对他介绍过自己的全名吗？卡珊卓，希格德莉法…… 阿诺看红龙，就像在看着当年的自己，恨不能一股脑给他科普个清清楚楚。 只是红龙的哥哥白龙拉冬，终于看不下去了。那是一个白发白眸的青年，眉宇间没有红龙那么富有攻击性的锐利，但同样十分好看。他把白色的长发微微扎起，搭在了肩上，穿着一身和自己的龙骑士莱娅十分搭配的金边制服。他从人群中充满歉意地走来，不断对阿诺和卡珊卓表达着歉意，试图传递龙族无意冒犯精灵族的意思。 路德维希挑眉，在他不在的这十天里发生了什么？放在以往，龙族肯定会说，冒犯了就冒犯了，这些精灵怎么这么龟毛？但如今却是龙族恨不能上来捂嘴，让贝奥武夫彻底消失。龙族的风向变得有点快啊。 龙族又能有什么小心思呢？他们就是单纯想买精灵族的防拐装置啊，价钱好商量，众所周知他们龙族最不缺的就是金币和宝石。 毕竟龙岛拥有全大陆最大的宝石矿。 虽然不如精灵族的魔晶矿脉，可龙岛的宝石足够闪亮。每条龙的童年，都是在小山一样的宝石上打滚度过的，他们特别喜欢这种宝石滑过鳞片的感觉，有一种用语言难以描绘的舒服。 拉迪亚：“……”谁会因为拥有一山洞的宝石而觉得不舒服呢？ 排名公布后，紧接着的第二天就会有一个主办方招待。所有晋级第二场的选手，都会收到这场比赛的主办方和下一场比赛主办方的联名邀请，一起盛装出席晚宴。象征着一次薪火传递。 至于第二场会由哪族主办，就要看神契方碑怎么安排了。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这激动人心的结果。 只有阿诺闭眼，四手合十，他不仅用了自己的手，还借用了路德的手一起努力。以今晚的甜苹果酒为“祭品”——据说甜苹果酒是命运三女神的最爱——虔诚地对女神祈祷，远一点，远一点，不要大逃杀，不要大逃杀。 来一个公费旅游！大陆这么大，他想去看看！ 以及，求求了，他真的不想再搞什么野外求生了！他又不是朵拉，没那么热爱冒险*！ 第60章 姜饼小人： 中央舞台上的神契方碑，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长方体，大理石的底座，奶白色的碑身，再寻常不过的方碑样式。只是它能在空中张开一个供所有观众看到的虚空画面。 不得不说，精灵族能顺利迈入5G投影时代，灵感之一就是来自神契方碑。 上面如今正不断滚动播放着各族的知名建筑，从海族上万年的海神遗址，到龙岛火山下连绵不绝的宝石，再到女妖族安静流淌的守誓河、矮人族引以为傲的赛博堡，等等等等，不一而足。阿诺甚至在里面看到了空堡旁边忒提丝港的狭长海岸，那一刻，他差点心脏停跳。 要是今年的六族大比在他们学校门口比，他一定会闹的，他发誓他一定会！ 幸好，女神对阿诺终究是仁慈的，祂们高抬贵手，轻轻一挥，就把神契方碑上关于第二场比赛地点的画面，最终停在了一望无际的黄沙平原之上。 狂躁的风暴，肆虐过灰褐色的土地，不知名的魔兽只剩下了半架枯骨，却依旧贪婪地吞噬着一切有可能帮它恢复生机的小型魔兽。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所有人只是为了活下去，就已经拼尽了全力。 但是视角一转，镜头长驱直入，不需要多远，便来到了堪称全大陆最华丽奢靡的都城——潘地曼尼南。 东域最大的城市，同时也是魔域的首都。 整座城的城墙之上，都是由黄金装点。建筑星罗棋布，街道左右对称，随处可见的巴洛克风格，在展现了豪华气派的同时，又不失历史与艺术的沉淀。如果说精灵王城雪罗斯塔这位美人气质优雅但过于高冷，那潘地曼尼南这位美人就是烈焰红唇，热情奔放，却总会以别人的痛苦为乐。 她们同为神明权杖上的明珠，一白一红，有着强烈又鲜明的对比。 阿诺只在记忆水晶里见过潘地曼尼南的模样，不由倾身，往前坐了坐，好像这样就能看到更多。在场的不少观众也差不多，自魔族开始千年内战，魔域不是处在半封闭就是完全封闭的状态。各族重要的政要都绝不可能踏足这片危险之地。 如今再看，它鲜艳如初，依旧似千年前那般，举手投足间俱是诱人堕落的美。 法尔瑞斯大陆最著名的游吟诗人曾这样低声吟唱： 潘地曼尼南， 欲望之都，罪恶之城， 却让我流连忘返。 这里有一切你能想象得到、又或者想象不到的美。 路德维希看得好像也忘记放开阿诺的手，他在他耳边说：“看来你很喜欢它。” 阿诺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是的，他喜欢一切繁复而华丽的东西，这种个人审美就像龙族对亮晶晶的热爱，根深蒂固，很难改变。但是：“如—果—魔—域—都—是—这—样，就—更—好—了。” 其他人有可能都被潘地曼尼南的恢弘壮丽吸引去了注意，但阿诺忘不了镜头一开始的黄沙与绝望。 “你—也—来—自—那—里—吗？”阿诺一直记得他的魔族朋友对他的介绍，他以前只是个低级魔族，一度连进入魔族城市的资格都没有。阿诺真的无法想象，三百年前的路德，都经历了什么才拼出了如今的地位。如果路德也能生活在精灵族就好了。 路德维希本来想说，不，你看的可是都城近郊，我来自比那更糟的卡罗尔地狱，比那糟糕百倍千倍都不夸张。可是在不期而然对上阿诺的绿眼睛时，路德维希突然就放弃了卖惨。 因为他不想阿诺难过。 哪怕阿诺是在为他难过。 所以，黑色长发的青年最终轻声说的是：“是的，差不多的地方，不过我很快就展现出了超越大多数魔族的力量，得到了一个大魔导师的重用，获得了进城的机会。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糟 ，有些时候，当你躺在城外仰望天空时，还会觉得那星夜有一种别样的美。” 拉迪亚在一边眼睁睁地听着她家主人鬼扯，她实在是想象不到，卡罗尔城外哪里美了，是能杀人的风暴卷人肉卷得足够优雅，还是会下酸雨的夜空特别浪漫？ 不过，嘿，谁让他是老大呢？他说好看就好看吧。哪怕曾经不好看，老大以后也会想办法把它变好看的。 拉迪亚一点也不怀疑自家上司恋爱脑的程度，毕竟他们阿斯蒙蒂斯继承的魔神血脉就是这个德行。 要么情场浪子，要么专一到疯魔。 宣布了第二场比赛的主办方后，这一届第一场的比赛就算是正式结束了，对于下一场比赛的具体时间和规则，选手们会像第一场那样，以收到邀请函为准。选手们结束了三五成群地寒暄，开始真心实意地离场，去过属于自己赛后的放松。 阿诺没着急离开，只是转而很真诚地看着自己的魔族朋友，道：“你—可—以—和—你—的—亲—戚—谏—言—吗？” 谁？路德维希差一点这么问出口。但是幸好，在最后千钧一发的时刻，他想起了自己曾经对阿诺隐瞒下的一些小秘密。 说实话，路德维希都挺诧异的，阿诺竟然至今还以为他是魔族统帅的亲戚。 他的精灵朋友这么好骗，真的让他很担忧啊。 “向他谏言什么？”路德维希已经想好了这事该如何收场，那就是晚上亲自去和阿诺坦白。但不能是此刻，不能是人来人往的现场，不能是他手上连个表达歉意的礼物都没有。 “不—要—大—逃—杀。”阿诺真的受够了在森林里奔波。虽然他是精灵，他天生就该热爱大自然，他也确实喜欢，但他喜欢的是在阳光中漫步，执杖走过郁郁葱葱的森林，随手摘下一颗还挂着露珠的果子的感觉，而不是真人版吃鸡，在尘土飞扬中来回奔跑。 他真的很不喜欢运动。 “那不是主办方能够干预的事。”不等路德维希开口，回来的萨拉曼德已经进行了解释。她终于想起来带走自己“寄存”的弟弟了。如果主办方的统治者可以说了算，萨拉曼德肯定不会安排大家在卡巴拉之森玩狩猎游戏。“天色已经很晚了，快和你的朋友说再见，我们该回去了。” 阿诺只能依依不舍地挥手，和自己的小伙伴做了告别。 然后…… 就看到负责礼仪与庆典这一块的五长老布兰切特，从人群中逆行朝路德维希走了过来，她是为主办方招待晚宴的事上前来的：“阿斯蒙蒂斯阁下，场地我们已经准备好了，你们的人随时可以进场。” 主办方招待晚宴是六族大比的又一个传统，会由上一场比赛的主办方提供场地，下一场的主办方进行布置。有可能结合两族的特色，也有可能全是一族的风情，这个就看两族怎么协商了。总之，流程多，时间紧，在比赛完的隔天晚上就得准备好。 神契方碑一公布了下一场比赛的地点，五长老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路德维希整个魔都僵住了，就像是他头上坚硬盘踞的角，他看向阿诺，阿诺也在看着他，还在开心挥手告别，完全没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问题。 连萨拉曼德都看不下去了。 在回去的飞马车上，她问弟弟：“你知道魔族的统帅是谁吧？” 阿诺一脸不解的看着姐姐，不明白她为什么有此一问，但还是先缓慢地点头，回答了姐姐的问题，他当然知道魔族统帅是谁啊：“我—又—不—傻。” 萨拉曼德却不太敢相信弟弟，总觉得这里面有乌龙，又追加地问了句：“他的名字是？” “路—德—维—希。”阿诺觉得他懂了，下一场比赛在魔族，姐姐这是在担心他对魔族的了解程度，“放—心—吧，我— 都—知—道。” 他毫不意外明天布拉赫侯爵就会带着《魔族礼仪大全》上门，而他小时候就背过！ 阿诺虽然反应慢，但有角色面板的帮助，在记忆方面十分优秀，只要是被他刷到百分百的技能条，就不可能忘。虽然他小时候魔族还在内战，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和魔族恢复建交，但……阿诺喜欢了解一切与魔法有关的东西。 独角兽，龙，或者是魔族。 说起来：“我—们—真—的—不—能—养—路—德—吗？”这是阿诺早在一开始见到自己长角的魔族朋友时，就在想的事情。他真的不能像养其他画家、家、炼金术师那样，养一个魔族朋友吗？他可以不花国库一分钱。 “……你觉得魔族会答应你这么羞辱他们统帅？”但凡她弟弟换一个魔族，她都不是不可以帮他去操作。 阿诺失落极了。 然后，一直到大半夜，睡了一头卷毛的精灵王弟垂死病中惊坐起，猛地掀开被子，第一时间给他紫眼睛的魔族朋友打去了魔法通讯。 阳台上的路德维希看着一盒姜饼小人组成的当下时间，惊喜发现，阿诺这次的反应竟然提前了。 他的速度真是越来越快了。 “我，你，你……”阿诺有点语无伦次。 但路德维希可以发誓，不会搞错了，阿诺这回就是知道了他就是魔族的统帅，不是什么统帅的亲戚。 萨拉曼德晚上特意告诉了路德维希一声，虽然她不怎么喜欢以狡猾闻名的魔族，可她还是很有盟友的职业道德。萨拉曼德表示，她并没有出卖路德维希的意思，只是事后才发现，她好像还是和她弟弟说岔了。随便路德维希相不相信，反正她已经把她的意思带到了。 “我当然相信您。”以萨拉曼德的恶劣性格，她要是故意的，根本就不会打这通魔法通讯，她会直接在明天的晚宴上，揭晓谜底，给所有人一个“惊喜”。 萨拉曼德充满意外地看了眼路德维希，原来魔族还会相信谁的吗？ “我以为我们的联盟是建立在互相信任的基础上。”路德维希微笑表示，他当然不相信萨拉曼德啦，只是他这个魔最会说好听话了，如果他想的话。 萨拉曼德也笑了：“当然，盟友之间就应该互相信任，互相尊重。”路德维希说的话，她是一个字也不会信的，但如果论外交辞令，她自信不会输给任何人！ 是的，精灵族和魔族联盟了。 八_ 零_电_子_书_w_ w_ w_.t_x_t_8_0. c_o_m 他们也没有别的选择，不是吗？从路德维希和阿诺的本源力量纠缠在一起的一刻，就决定了两族必须共同进退，除非他们想让互换的事暴露在全大陆面前。 不过，这个结盟目前在第一场比赛里体现得不算太明显，观众能看到的，只是她们这个小队好像总以阿诺的朋友圈来展开。魔族统帅是他的朋友，红龙是他空堡的同学，矮人昆塔是他路上救的，连疑似上门寻仇不成反而成为队友的亡灵伊洛凡都是他的兄弟……萨拉曼德不能说她是故意凑的这么一个队伍，但她也确实不想让这事过早暴露。 “总之，你看着办。”说完，萨拉曼德就准备挂断联系了，因为她并不是一个多么喜欢废话的人，除非面对自己的弟弟。 然后，路德维希就看着办了。 “我是魔族的统帅，并不是什么亲戚，真的很抱歉，之前瞒着你。”路德维希很少道歉，因为他这个魔就是这么反社会，他根本不觉得自己该对任何人说对不起，这种情绪很微妙，路德维希也很难完全形容清楚自己的感觉，可他就是觉得好像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没有人会说他是错的。他们只会虔诚地跪拜在他的脚下，祈祷着他的垂怜与眷顾。 多到他已经腻烦的地步。 但阿诺是不同的，他不知道这份不同始自于哪里， 可隐瞒阿诺这件事本身，让他感到了愧疚，羞惭，以及害怕失去。 他眼前饼干盒子里的姜饼小人，就像是感受到了他的情绪，本来挺没心没肺的还在欢笑，这时都安静了下来，跟着路德维希一同等待着最后的宣判。 无论阿诺是什么回应，路德维希觉得他都能接受。 可阿诺却只是笑着说：“我—知—道—啊。”他真的知道。他姐姐晚上的时候就已经告诉他了，虽然他也是才反应过来不久，但至少他是知道的。 路德维希：“你不生气？” 阿诺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不—啊。”别问为什么，他也不知道，唯一的想法就只有，接下来一定要让路德天天打着魔族统帅的旗号，正大光明地来找他，这样布拉赫侯爵就没办法给他安排其他国事活动了，诶嘿。 第61章 松露巧克力： 魔法通讯的那头，路德维希低声笑了出来，他磁性的嗓音在这个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有魅力，他说：“那我是不是就不用把姜饼小人给你了？它们是我给你准备的道歉礼物，我本来还说如果你很生气，只有它们的可爱才能化解你的怒火。” 阿诺：“！！！”小人？什么小人？他翘起来的白色呆毛晃了晃，缓慢开机，苦苦思索，这才慢吞吞地重新找到了说辞，煞有介事地表示，“那—我—现—在—又—生—气—了。” 还不快快上供！ 路德维希的笑声更大了。 这一回，阿诺终于听清楚了，那声音不只是魔法通讯里有，隔壁也有！隔壁！阿诺脑海里迟钝的灯泡一闪一闪，终于连接上了正确的线路，亮了起来！ 他就这样穿着白色的长袍睡衣，踩在毛茸茸的花纹地毯上，跑向了阳台。并果不其然，在那里发现了如今就靠在隔壁阳台上的魔族青年，身高腿长，眼角含笑。月明星稀的夜空，衬得对方紫色的眼眸就像一块神秘的紫宝石，漂亮而又危险。 他轻声说：“晚上好啊，我的月亮派。” 阿诺在美色冲击下，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只在夜风的吹拂下稍稍清醒了一瞬，缓缓回了句：“晚—上—好，路—德。” 阿诺的隔壁其实也是他的寝宫，只是那是预留给他未来爱人的房间。之前路德维希半夜造访的时候，阿诺就让对方住在了那里。毕竟一百八十年过去了，阿诺不要说是爱人了，连恋爱对象都八字没有一撇呢。 “你姐姐告诉我，她之前和你说岔了，你大概意识到了我的真正身份，让我看着处理。”而这就是路德维希处理的方式了。 ——他隔着阳台，把一盒挂着各色糖霜的姜饼小人，送到了阿诺的手上。 姜饼人们不是戴着帽子就是裹着围巾，圆圆的脑袋，扁扁的身子，如今正站在姜饼屋前，齐齐仰头看着阿诺，就像是在仰望着他们今后的唯一。 瞬间便击中了阿诺的心。 啊啊啊啊，不管这是什么，都好可爱啊。阿诺捧着小盒姜饼小人，在心里想到，他原谅路德了，一千个原谅一万个原谅，不管路德做错了什么。 “你喜欢吗？”路德维希一边问，一边给了姜饼人们一个眼神。 这群虽然小，但很灵活的小饼干们，立刻拉开了早就准备好的横幅，上面写着——请收下我们吧，我们都不需要吃饭的。 忽闪忽闪的糖霜眼睛里，俱是可爱与甜蜜，像极了被放在纸盒里祈求收留的小猫。 这种姜饼小人是魔族特有的炼金术生物，没什么智商，也没什么魔力，经常群居在一起生活。因其像饼干小人一样的可爱外表，两三百年前，一度在魔神家族的小姐们中十分流行，不过，那都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很少还能在魔域看到有人圈养它们当宠物。 路德维希第一次获得入城机会的那天，他便在精致的橱窗里看到了这些姜饼人。它们一个个被打扮一新，挂着红白相间的节日围巾，叽叽喳喳地唱着欢乐的歌曲。 在橱窗展台的下面，标着无数个零，那便是它们的身家。 是当年路德维希卖命钱的三千倍。 “现在，它们是你的了。”路德维希耐心地对自己银发的精灵朋友介绍着姜饼小人，眼里满是柔情，就像是装满了一夜空的星星。他说，“这种姜饼小人不需要吃饭，也不需要喝水，只需要一点点魔力。” 姜饼人们也配合地抬起手，比了个真的只需要一点点的手势。 阿诺的心都要化了，怎么能这么可爱啊。 “你一定要注意，魔力不要给太多。”路德维希再次提醒，“这种小东西是炼金术产物，只要能量足够，会不断有丝分裂，分分钟就能在你的寝宫建国。” 阿诺的眼睛却更亮：建国啊，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姜饼人们非常会看眼色，见新主人阿诺高兴，赶忙又在姜饼屋前列队，为精灵王弟拉开了第二道横幅：“原谅路德，好不好？” 原谅，原谅，阿诺已经不知道在心里原谅路德维希多少次了。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路德维希这么好的朋友啊。 他真的不能养他吗QAQ。 一夜好眠。 第二天，阿诺难得起了个大早，他一睁开眼，便迫不及待地起身，连拖鞋也没顾得上穿，就先去和娃娃屋里的姜饼人们打起了招呼。 是的，阿诺有一个娃屋，别误会，并不是真的用来装娃娃的那种娃屋，只是一个娃屋造型的柜子。这是精灵族最近的流行，就像是校长塔西佗办公室里那个教堂外型的鎏金座钟一样，如今走在雪罗斯塔流行前沿的是娃屋造型的家具，什么首饰盒啦，神语机啊，乃至是书柜、玩具箱，统统都可以打造成娃屋的外表。 阿诺的写字桌前，就有一个他今夏才买来的娃屋展示柜，本来是用来装他的各色香水瓶的，如今变成了姜饼人们的新家。 里面不仅放有姜饼屋，还有路德维希给阿诺送来的各种饼干配套。 姜饼人们看上去对这个豪华的数层新家也十分满意，一见到阿诺，就叽叽喳喳了起来，热情得不得了。 不等阿诺和它们有更多互动，姜饼人们就再一次拉开了又一条横幅，上面写着路德维希给阿诺传递的最后一条信息：做我的舞伴，好吗？ 还有两个姜饼小人煞有介事地抱在一起，在横幅旁边跳起了华尔兹，给阿诺诠释横幅的含义。 阿诺那自然是立刻就答应了下来啊，哪怕路德不说，他也已经打定主意，在今晚的舞会上，不是跟在他姐姐的身边，就是粘着路德不放。不然五长老布兰切特和她的丈夫布拉赫侯爵一定又会给他安排一大堆的见面会谈，这是龙族的谁谁谁，那是人族的谁谁谁…… 阿诺虽然喜欢魔法，但也真的没兴趣认识太多需要说社交辞令的人。 在阿诺答应之后，他就把答复郑重其事地写在了一张小纸条上，卷好，扎上缎带，然后便派出了自己的一个姜饼人骑士，看着他“跋山涉水”走过阳台，摇摇晃晃地前往了隔壁，送给了它的前任主人。 阿诺一路都在看顾着姜饼人，它实在是太像饼干了，总让阿诺担心，它一不小心绊倒后会真的像点心一样碎掉。 幸好，炼金术产品比阿诺想象中的要结实得多，骑士小人光荣地完成了他的任务，不仅完美递交了主人的小纸条，还带回了一个紫眼睛的魔族。 这一回他们没在阳台相遇，而是由路德维希正式地敲响了阿诺的房门。 路德维希带来了阿诺的早餐，还有一个便携式魔法衣柜。展开衣柜后，它便迅速扩大，变出了一个又一个展示架，每一个架子上都挂着一套样式精美，做工繁复的礼服，甚至可以这么说，它们都完美地长在了阿诺的审美点上。 “我亲爱的舞伴，你喜欢哪一套？”很显然地，路德维希不可能一夜之间就准备这么多东西。事实上，早在来雪罗斯塔之前，路德维希就已经开始让魔族的裁缝准备了。 不管第二场被安排在哪一族主办，舞会总是少不了的。 而阿诺的舞伴，有且只能是他！ 阿诺最后选了一套黑金色的，有点像是军队的盛装礼服，长筒靴，小披风，传统制式，可以佩剑，一看就很帅。 “好的，那我们就穿它。”所有的礼服，路德维希都准备了两套，颜色相同，款式不太一样，饰品大同小异，反正一看就能知道它们系出同源。 恰在此时，同样为弟弟准备了礼服的萨拉曼德，也刚好敲响了阿诺的房门。 路德维希主动去开了门，两人四目相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面对路德维希一看就心情好到爆棚、戴着无框眼镜也显得很奸诈的脸，萨拉曼德真的很想挥上去试试看。 然后…… 就到了灯火辉煌的夜晚，被魔族装点一新的别宫，召开了一场令人难忘的招待舞会。各族政要、参赛选手们，均携带着舞伴，乘坐马车，相继抵达了别宫。走上大理石喷泉后面又长又高的台阶，打开上开的大门，便是觥筹交错的□□。 最后出场的，当然是精灵族的绿眼睛姐弟。 女王夺目，王弟灿烂。 在唱礼官的报名后，所有人都看向了作为压轴嘉宾出场的精灵姐弟。不是因为她们是第一场比赛的主办方，而是因为王弟阿诺莱德是第一场毫无争议地第一。面对此情此景，萨拉曼德不要太骄傲，她昂首挺胸，就像一只高傲的白天鹅。 萨拉曼德今天戴了一顶水滴造型的金色冠冕，镶嵌着黑色的宝石，她恨不能拉着弟弟给全场炫耀，我弟弟！六族大比的第一！ 而这回就轮到路德维希差点没压住心中的怒火了。 因为萨拉曼德也穿了身黑色的军礼裙，搭配着金色的礼服缎带。不仅如此，跟随在她们姐弟身后的其他精灵族选手及其舞伴的礼服，基本不是以黑色就是金色为主，或者干脆就是黑金搭配，仿佛她们今晚被下达了什么特定的着装要求。 年轻女王也没有丝毫隐瞒的意思，就是她要求的。她挑衅的眼神掠过人群，精准锁定了魔族的统帅，远远地就勾起了唇，似笑非笑。 其他宾客的反应也一如萨拉曼德所料，纷纷开始讨论起了：“原来今年精灵族这么流行黑金色吗？早知道我也该这么试试的。” 路德维希……玛德，好气啊。 直至阿诺开开心心地走过来，低头和他轻声说：“我—觉—得—我—们—就—像—一—盒—松—露—巧—克—力。”撒着金箔的那种。 不等路德维希开口，阿诺又补了句土味情话：“而—你—是—最—甜—的—那—个。” 路德维希的大脑一下子就忘了什么黑金礼服，什么与萨拉曼德的恩怨，只剩下了本能地对阿诺回答：“我的荣幸。” 第62章 热红酒： 富丽堂皇的大厅里，硕大的流苏水晶灯闪闪发亮，整个晚宴会场的布置可以说是充分结合了精灵族的精致与魔族的奢靡，将两族特色穿插得恰到好处，又不失魔法与炼金的梦幻。让不少宾客都惊讶不已，倒不是震惊怎么做到的这么瑰丽，而是魔族竟然会让步。 大家又不是没有在记忆水晶里见过千年前的魔族什么样，他们的行事风格总是傲慢而又霸道的，在魔族举办的招待晚宴上，从来都只有魔族主题，根本不会把上一个主办方放在眼里。 尤其是如果上一个主办方刚好还在比赛里压了魔族一头，那两族的火药味就更浓了。 老教皇是少数不觉得奇怪的，毕竟他之前就和魔族的统帅路德维希，进行过私下会晤，他看得出来，如今魔族的掌权派已经和过去的那一批截然不同。 “这难道是什么奇怪的能量守恒吗？”红龙忍不住和自己的哥哥碎碎念，虽然他很讨厌龙族保守派对人类龙骑士的态度，但是在他的哥哥拉冬“抛弃”自己的女骑士莱娅，专心致志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好像一秒就回到了过去，变成了那个总会追在哥哥尾巴后面的小傻瓜。既让人生气，又让人发笑。 拉冬也难得能和不叛逆的弟弟和平共处，心中很是珍惜，便没有说出其实是莱娅主动提出要求去陪伴第三王子亚当。他挽起自己白色的长发，笑着问：“什么守恒？” “阿诺说的啦，他总有些奇奇怪怪的说法，什么细胞分裂，巴普洛夫反应。”红龙贝奥武夫真的超级喜欢他的精灵小伙伴的，一听哥哥问这个，立马就不困了，“他觉得能量是守恒的，你看，现在魔族没那么自大讨人厌了，海族就顶上了。” 海族之王恩基南舍也盛装出席了这场晚宴，他是个蓝头发的男人鱼，目空一切，自视甚高，带着身后的人鱼选手，就像是带着两排打手。 “有实力的才叫傲慢，没实力的只是小丑。”拉冬好看的脸上依旧挂着微笑，说话却刻薄了不少。 因为在比赛里，他的女骑士莱娅和恩基南舍发生了一些很快就会被全大陆所知的不愉快。就像是阿诺和他哥伊洛凡小熊小猫打架那样的名场面一样，谁也别想阻止这些记忆水晶的流通，毕竟兽人族的大祭司肯定会带头冲锋。 有些兽就是这样，明明自己淋过雨，还想给别人灌凉水。 拉冬的女骑士莱娅已经打定主意，回去就要把大祭司被人rua耳朵的记忆水晶找出来，看它个几百遍！ 咳，是的，人族也有兽人族大祭司上一届被rua的珍贵视频，还不少呢。 作为萌萌大选赛暗中的资方之一，拉冬带着弟弟来参加舞会，还有一个艰巨的使命，就是试图走弟弟的同学关系，冒着生命的危险问一下神眷者阿诺莱德，对于获奖后的奖杯，他是想邮寄到雪罗斯塔呢，还是寄到空堡。 虽然萌萌赛还没开始，但拉冬毫不怀疑阿诺莱德殿下今年和他的哥哥伊洛凡，会双双夺冠。每一届六族大比的选手，都会成为当年萌主的热门候选人。 好比上一届的兽人族大祭司，他就是那一年的萌主。 虽然这位难得长寿的兽人大祭司，差点雇人爆破了萌萌赛的官方办公室。但讨厌他们萌萌赛的人多了，真要论起恨不能杀他们而后快的权贵，大祭司还不一定能排上号呢。 龙生艰难，拉冬叹气。 萌萌大选赛在法尔瑞斯大陆已经举办了不知道多少年，地位却一直尴尬。因为大家只喜欢看别人被选为萌主，起哄的时候一个比一个热情高涨，可一旦自己成了或者有可能成为萌主，那就是暗杀、爆炸、上门威胁的连环伺候了。 要不是萌萌赛的后台够硬，真不一定能坚持到今天。 这也导致虽然萌萌赛人人都知道，却根本不敢有什么正式的颁奖晚会，他们只会采用把奖杯邮寄上门的服务，根本不接受退货。 拉冬也不敢直接问阿诺，只是旁敲侧击一下，看看阿诺莱德阁下明年打算什么时候回空堡上课。 虽然空堡的开学时间是固定的，但六族大比的选手有特权，很多选手在比赛年来到的时候，都会选择休学，专心备战。以拉冬对神眷者一些咸鱼作风的了解，他怀疑阿诺很可能下半年会直接不去学校，选择来年再战。 阿诺…… 还真的这么想过。 只可惜，阿诺也长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姐和卷王好友路德这不是不让嘛。 阿诺此时正在和姐姐萨拉曼德在舞池中央优雅起舞。 作为第一场比赛的第一，开场舞是阿诺和他的舞伴领舞的，他的舞伴自然是路德维希。大家对此虽意外，却又不是那么惊讶，毕竟魔族是下一场比赛的主办方，由精灵王弟和魔族统帅领舞，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如果是萨拉曼德和路德维希跳，他们才要好一阵揣测。而且，两人也就是跳了第一支舞，然后便很快分开了。 路德维希本魔当然是不想分开的啊。 可阿诺实在是太受欢迎了，这都不是阿诺能不能做决定的事，从他姐萨拉曼德，到“继父”亚度尼斯，甚至还包括了一脸恨不能当场和亚度尼斯干一架的“弟弟”伊洛凡。 “我才是哥哥！”伊洛凡和阿诺跳舞的时候，都还在耿耿于怀。 “好—吧。”阿诺可好说话了，在森林里被挑战的怒气早已经消散，如今只有面对家人的开心，“哥—哥—比—赛—第—八，好—厉—害！” “……”老子就不该来和你跳这一支舞！去特么的礼貌！ 阿诺、阿诺是真心实意地夸赞，前十里只有两个非六大族的选手，一个是跟着他们做了附加任务的矮人昆塔，另外一个就是后面全程掉线不知道去了哪里的孤狼伊洛凡。换言之，伊洛凡这就是实打实靠猎物得来的成绩，含金量说不定比海族之王还高。 但伊洛凡看上去好像一点也不高兴。 除此之外，五长老布兰切特还见缝插针，给阿诺安排了不少王公贵族。阿诺实在是太低估她的执着程度了。 精灵王弟成了六族大比的第一，布兰切特长老虽然意外，却很骄傲。她的内心活动和萨拉曼德差不多，恨不能带着王弟去炫耀给所有人看，我们精灵族的神眷者超棒的吧？重点是，我们的！ 从来自霍恩措仁的特克尔小姐，到舍农梭的阿美琳公主，再到兰开斯特的萨瓦乔大公…… 都是在各族中有一定地位，但又不是一号人物的那种重要程度，简单来说就是和阿诺莱德这个精灵王弟旗鼓相当。 鉴于王室没有姓氏的传统，当两族的王子公主相遇时，他们的自我介绍里就会带上地名。基本不是自己的出生地就是自己分到的领地，好比阿诺，他就可以叫雪罗斯塔的阿诺莱德，或者温妮莎的阿诺莱德。 前者是精灵王城的名字，后者是阿诺莱德的公爵领。 阿诺也有一片公爵领，不管是那里的山林、湖泊还是土地，都是属于阿诺一个精灵的。虽然阿诺并没有公爵的头衔。 准确地说，阿诺没有任何贵族头衔，除了精灵王弟。 精灵族在这点上，和其他种族有着很大差别，别的贵族基本上是一出生就拥有高贵的头衔，但在精灵族，你得靠自己实打实的战功去获得。好比布拉赫侯爵的爵位，靠的就是他在边境军中的赫赫过往。而阿诺……想也知道这条咸鱼啥也没有了。 不过，萨拉曼德有不少，不是因为她是女王，是因为她在军队里也立下过不少战功。 虽然大陆上已经很少有举族战争了，但边境摩擦不会少，还有各式各样威胁一方的魔兽，都是需要出动军队的。 萨拉曼德什么都不要，只用大部分的功绩，为弟弟换来了这片公爵领，因为那里是阿诺从小到大都喜欢得不得了的独角兽的唯一栖息地。 温妮莎是精灵族某一任女王的名字，她拯救了濒临灭绝的独角兽，从此以后独角兽的栖息地便以她命名了。在精灵的法律里，还有一个很有意思的说法——精灵族领土内的每一头独角兽都属于女王。 而现任女王，把管理独角兽的这件事情，交给了自己唯一的胞弟。 “你—一—定—得—去—温—妮—莎—看—看。”阿诺已经和自己的魔族朋友约好了，舞会一结束，就一起去阿诺位于温妮莎的独角兽场。 这也是路德维希能忍到现在没有发火的原因。 看着那些人不断和阿诺在舞池中央翩翩起舞，路德维希真的没什么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他现在只想把他们所有人都给点了！ 阿诺这边，说实话，也挺难的，因为他真的不会说话。 特克尔小姐问：“我可以再听您讲讲比赛里的经历吗？” 阿诺一脸的困惑：“你—为—什—么—不—看—水—晶？” “您说得对，”特克尔小姐面色一僵，尴尬地笑笑，却并不打算就这样气馁，再接再厉，“但我就是想听您说啊，可不可以嘛，拜托。” 阿诺立刻坚定不移地拒绝了：“不—可—以！”如果多很多个这样的你，那就是在断精灵族的财路。 特克尔小姐：“……” 好不容易摆脱了奇怪的特克尔小姐，阿诺又迎来了更加奇怪的萨瓦乔大公，他是一个血族，外貌俊美，实力强大，是血族中最近风头正盛的一位，他同时也是这次的参赛选手。 “阿诺莱德殿下，虽然这么说有可能不太合适……”萨瓦乔大公如是道。 阿诺维持着在外人面前一贯的疏离，但说话还是很发自真心的，他自认为十分体贴地表示：“那—就—别—说。”千万别勉强，他没有那么强的好奇心。 萨瓦乔大公愣了半晌，才重新恢复情场浪子的轻佻模样：“……咳，我是说，您的血闻起来很甜。” “哦。”阿诺的回答一看就是没反应过来。 但萨瓦乔大公已经鞠躬退场了，面对高岭之花一样的精灵王弟，总觉得自己说什么都很不礼貌。这就是神眷者吗？黑暗神在上，他还是不要试图挑战什么跨越种族的爱了。 最后，是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的阿美琳公主，阿诺的每一句话其实都很礼貌，并没有不配合的怼天怼地，本人又长得就像是从神国走出来的小王子，闪着被光明神眷顾一生的璀璨光芒。可阿美林公主还是本能地感觉到了一股不好惹的气息，赶忙住嘴，风紧扯呼。 事后多年，当年迈的阿美琳公主开始写回忆录的时候，她还不忘把这段浓墨重彩地写上一笔，重点描述了自己当时是多么地机智，多么地果敢，她几乎是在提裙礼刚刚结束转身的刹那，就与“死神”擦肩而过。 “死神”拥有一双好看的紫眼睛，手里端着热红酒，脾气却委实不算好，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阿诺的身边人：“我可以借用一下我·的朋友吗？” 他的重音放在了“我的”上面。 路德维希是那样地生气，就好像别人但凡敢点头稍微慢一点，他就敢杀人。 阿诺被路德维希解救后，简直不能更感激，正想邀请路德维希一起翘掉舞会，就看到自己的黑头发朋友略微委屈地站在一边。 迟钝如阿诺也发现了不对，关心地问：“你—怎—么—了？” “我当然是吃醋了啊。”魔族统帅一记直球，震惊了旁边不小心路过的大魔母拉迪亚，来参加舞会也不忘带着皮鞭的魔族，如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在心里疯狂吐槽，这是可以说的吗？不，这是我可以听的吗？万一主人没得到想要的答案，我回去之后不会就要面临退团申请了吧？ 不，退出魔军团都是好的。 退出法尔瑞斯大陆的生命行列更有可能。 不想，精灵王弟比想象中的要稍微靠谱点，他郑重其事说：“我—当—然—只—会—和—你—天—下—第—一—好—啊。” 你已经是我最好的朋友了！ 第63章 甜橙果冻： 然后，阿诺就真的和他最好的朋友一起前往了独角兽之乡温妮莎。 从舞会上偷溜，连夜走的那种。在乘上马车后，他们就直奔了阿诺位于温妮莎的庄园，连夏宫都没回。只不过路德维希想要的二人世界还是没能实现，因为一些意外，他们把红龙白龙兄弟也捎带上了。 早上一推开庄园的窗户，在温妮莎公爵领靠近卡巴拉森林的蓝粉色天空之上，就能看到有两条巨龙扇动着硕大的翅膀，在悠闲盘旋，身后还跟着成群结队的飞马。他们时而飞在白云与阳光之间，时而一起低空掠过澄明透亮的翡翠湖，激起层层涟漪。 是阿诺梦想中的魔法世界没错了。 而他长着角的魔族朋友，此时正坐在爬满常青藤的小木屋边，对窗户后的他挥了挥手，从风中传来的传音法术正问道：“要来湖边吃早点吗？” 那阿诺肯定要答应啊，他脸上的笑容虽然慢，却足够灿烂。 阿诺在温妮莎的庄园是一个标准的公爵庄园，有马场，有湖泊，还有一小片松树林。方圆几公顷内，就只有这一片建筑群，非常适合社恐，因为根本没有邻居。 等阿诺穿戴好下来时，湖边的小圆桌上已经摆满了新鲜的水果和精致的茶点。 独角兽闪着光，三五成群地在湖边低头饮水，一点也不怕人。阿诺指着独角兽中唯一脖子上系着领结的头马道：“那—是—星—辰。” 是阿诺的独角兽。 一听到自己的名字，银白色的星辰，就踏着轻快的步伐跑过草坪，来到了阿诺身边。星辰的马身很修长，性格极其温顺，此时正像小猫一样低头拱手，把想摸头的意愿表现得淋漓尽致。 “好—乖，好—乖。”阿诺摸着对方像绸缎一样的长脖颈，熟练极了。 在星辰的身后，不远不近的还跟着一只罕见的黑色独角兽，它虽然是黑色的，但身上的光芒却一点也不暗淡，反而有一种黑宝石的光泽。鬃毛搭在一侧，帅气得不可思议。那是星辰的小伙伴大海，虽然大海这名字单个叫出来的时候总有种挥之不去的乡土气，但是和星辰连在一起，就是星辰大海。 是……阿诺中二病最旺盛时期的杰作。 阿诺已经打定了主意，他对自己的小伙伴道：“等—星—辰—或—者—大—海—生—了—孩—子，就—送—给—你。”独角兽之于精灵族的地位，就像是国宝大熊猫，可不是能随随便便外送的，但如果是为了促进两族的友谊，那也不是不能商量。 阿诺用自己六族大比第一的成绩，和大长老换来了送独角兽的许可。 阿诺的贡献从来都不会等，一旦可以兑奖，他就肯定会第一时间兑点什么。大长老都已经习惯王弟的这种画风了，她唯一比较意外的是，阿诺会把功绩用在除了自己和姐姐以外的人身上。 这是卡珊卓都没有的待遇。 要知道，卡珊卓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萨拉曼德姐弟唯一的朋友。阿诺也很喜欢这个比大他几十岁的卡珊卓姐姐，可是在有些事上，阿诺分的很清楚，他并不会做太过出格的事。好比这种用自己的贡献换取了送给别人的礼物，对于别人来说，也是有一点沉重的。 只有萨拉曼德会没有心理负担，因为她和阿诺是一家人啊。 只认识了短短半年，路德维希在阿诺心中的位置就已经这么重要了吗？说实话，那一刻，大长老的心中是充满了担忧的。 她的担忧…… 要路德维希说，也不无道理，毕竟他就是一个心怀叵测的魔嘛。他如今就在轻声对阿诺蛊惑：“为什么不把大海送给我？” 阿诺一愣，因为精灵族一般都是尽可能地送小马驹啊，只有亲手养大的独角兽才会更亲人。 而且，把星辰和大海这对好朋友分开，总感觉有点残忍。 路德维希却还在一步步地阐述他的歪理邪说：“我不会带走它，那对于它和星辰都太残忍了。我们一起养育独角兽，不是更好吗？传送阵这么方便，我随时都能来看。而且，这样不管他们将来谁有了孩子，不就等于我们都有了小马驹？” 阿诺：“！！！”对哦，双赢！ 如果萨拉曼德在这里，她一眼就能看破魔族的诡计，这不就等于是给了你一个随时上门的借口吗？但是很可惜，女王陛下真的太忙了，她不在这里。 阿诺毫不犹豫地点头，又叫来了有点孤傲的大海，想让它先适应一下和路德维希的相处。 一魔一独角兽，意外的和谐。 等红龙白龙两兄弟舒展完筋骨，飞完这天的晨飞之后，他们回来看到的就是阿诺和路德维希正在给独角兽幼崽喂彩虹棉花糖的画面。 独角兽幼崽爱吃棉花糖，总觉得既神奇又好像没什么不对。 事实上，独角兽不管是成年体还是幼崽时期，是什么都吃的，属于杂食魔兽，但尤其嗜甜，除了棉花糖以外，它们今天还有甜橙果冻、牛奶布丁、糖渍苹果……都是有专门的大厨研究的，不知道用了什么糖，易消化又不会坏牙齿，阿诺看了都挺馋。 但毕竟是给独角兽幼崽吃的加餐，阿诺也没好意思尝。 红头发的少年就不一样，一飞下来，就大马金刀地坐到了圆桌旁，毫不客气地开了一个黄澄澄的甜橙果冻。Q弹嫩滑，还有一股子仿佛刚摘下来的鲜橙味，一口下去，汁水四溢，芳香清甜。 本来围在阿诺和路德维希身边开心吃小甜点的独角兽们，齐齐停下了动作，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头吃幼崽食物的龙。 你、你抢幼崽的食物？你不要脸！ 偏偏贝奥武夫还一脸的开心，对自己的精灵朋友道：“看，它们喜欢我！” 阿诺：“……”你说是就是吧。 红龙兄弟会跟着来温妮莎，就还要从昨晚阿诺马不停蹄的从宴会上逃跑说起。本来他正在和路德维希商量着，晚宴的甜点自助台上什么好吃。 阿诺的另外一个好朋友就来了。 卡珊卓一袭金色的长裙，腰间佩剑，棕色的长发松散地披在肩上，本就不错的颜值，在稍微化了点淡妆后，就变成了哪怕跟在精灵女王身后也没有逊色太多的大美人。卡珊卓此时的样子，和在比赛里的女王副手截然不同，放松了很多，她笑着和阿诺道：“我还以为我才是和殿下天下第一好的精灵呢。” 阿诺姐弟是和卡珊卓关系非比寻常，但阿诺还是坚定不移地选择了路德维希，虽然也担心这样会伤了卡珊卓的心，但是…… 他果然还是最喜欢路德啊。 阿诺用实际行动证明了精灵的承诺不是说着玩玩的，他真的有很认真地想和路德维希天下第一好。 不过，卡珊卓也就是开个玩笑，就像在阿诺和萨拉曼德之间，她其实也是选择了女王效忠一样。她很快便进入了正题：“免得阿斯蒙蒂斯阁下误会，我只是来提醒您，如果想偷懒，那就连夜跑路。” 阿诺还没有从好朋友二选一的纠结中走出来。 路德维希已经替阿诺进一步询问：“是有什么变故吗？” 卡珊卓点点头，看了一下四周，确定大长老不在后，才道：“我不能说得太细，不过，等殿下反应过来，他会理解我的。我个人的建议，一会儿上了马车，不要回夏宫，直奔温妮莎。” 路德维希惊讶地挑眉，他和阿诺准备前往温妮莎的事，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阿诺也没有。因为路德维希这个小气鬼，本就是用这招防着女王萨拉曼德的。 所以，卡珊卓是从哪里知道的？ 卡珊卓没有再说，作为大长老唯一的弟子，女王的心腹，长老团未来板上钉钉的一号人物，卡珊卓同样很忙。一晚上都周旋在各个尊贵的客人之间，不过，路德维希还是觉得卡珊卓是不想让后面进来的大长老看到她在和阿诺说话。 这就很有意思了。路德维希玩味一笑。 但是，不等他继续想下去，阿诺就终于反应了过来，马不停蹄的拉着路德维希跑路，没有丝毫的犹豫，执行力比红龙还强。 哪怕半路上遇到红龙兄弟，阿诺也没有停下脚步，只是稍带着两头龙一起跑了。 一直到了奔驰的马车上，阿诺才来得及给自己的魔族朋友解释：“卡—珊—卓—有—预—言—能—力。”这并不是一个多大的秘密，从卡珊卓这个先知名字里就能听出来，这也是她得名的原因。不过，她和那位著名的女先知差距还是很大的。 卡珊卓的预言有局限，她只能看到短期内与自己朋友生活有关的短暂内容，而且时有时无的，实在不能算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先知。 但既然卡珊卓说得连夜跑，那阿诺根本一分钟都不会耽误。 虽然阿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 晚宴之后，萨拉曼德也没有休息，她和几个长老开了个碰头会，会议内容自然是围绕复兴议会展开的。那一批俘获的灰袍人非常硬气，哪怕有熟悉人体构造的二长老出手，还是没能问出太有用的东西。 唯一得到的情报就是，复兴议会除了想要法尔的石头以外，还想得到其他的三件至宝。而且，他们好像已经设法得到了其中一件，只是精灵族还不能确定是哪一件。 这种大陆危机并不是精灵族一族就能够搞定的。萨拉曼德也没有那么着急，大概是受了弟弟慢悠悠的性格影响，萨拉曼德从不会想着靠自己一己之力就解决全大陆的问题，她没什么英雄主义情结。大陆是大家的，那就大家一起想办法。 眼下精灵族更重视的，还是长老院内部的问题。 虽然没有证据可以说明精灵族的长老院出了问题，萨拉曼德也最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但…… 如果长老院没有问题，就根本无法解释灰袍人能在六族大比这么重要的事情里，还能潜入生命树腹地。 “不管是谁，任由灰袍人前往生命树，都是犯了精灵族的大忌！”萨拉曼德从没有那么生气过，气到她这两天时常会感到晕眩，头上的太阳穴总感觉有神经一抽一抽的。哪怕她不断试图调节自己的情绪，也收效甚微。 在拍桌子站起的刹那，萨拉曼德的眼前甚至出现了重影，幸好她是双手撑在会议的圆桌上，才没有让自己摔倒。 “陛下？” 萨拉曼德甩甩头，浑不在意地表示：“没事，我们继续。” 卡珊卓却在暗中握紧了手，她看到的未来应验了。 第64章 南瓜派： 大长老比萨拉曼德还要生气，作为长老院的实际掌事人，不管长老院到底出没出问题，在承办六族大比这么关键的事情上，搞出如此大的纰漏，她都难辞其咎。 或许她真的老了，大长老在心中这样想道，她的眼睛不再明亮，反应也不再敏捷，她或许已经跟不上这个时代了，才会让精灵族差点丢人丢到全大陆面前。在所有的事情结束后，她真的该考虑退位让贤给年轻人了。 当然，这些都只是大长老自己的想法，她暂时并没有打算说给任何人听。 会议结束后，长老们便忧心忡忡地鱼贯离开了议会厅，不管最后查出来是谁，都是与自己共事数百年的同事，她们都会很难受。只有卡珊卓留了下来，陪伴在银色头发的女王身边，她看出了女王的焦躁，想要安抚，却发现…… 不管她怎么说，萨拉曼德都没有回应。 吓得卡珊卓第一反应就是想去把还没有走远的二长老叫回来，二长老是所有精灵里医术最好的那个。不过，赶在那之前，卡珊卓的手腕就先一步被另外一只手抓住了，手指修长，强而有力，是萨拉曼德。她白皙的脸上还是大梦初醒般的迷蒙，手上的力量却一点也不容抗拒。 她恢复得很快，湖绿色的眼眸里已经重新染上了笑意，她说：“抱歉，我大概是最近太累了，刚刚竟然睡着了。” 卡珊卓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可不觉得萨拉曼德这样子像是睡着了那么简单。 但萨拉曼德也不是一个能够允许别人忤逆自己的女王，她大概是在弟弟面前用尽了全部的温柔，在工作时面对他人总会更显凌厉与强势，她收起了笑容，眯着眼睛说：“重复我的话，卡珊卓卿。” “您只是睡着了，陛下。”卡珊卓不敢再有任何疑问，她缓缓垂下了头，重复了女王的话。 萨拉曼德这才放开了女伴的手，慑人的气场随之也一点点地消散了。她轻声说：“你已经看到了，是吗？” 卡珊卓不敢隐瞒，点了点头。是的，她在晚宴之前“看”到的就是如今这一幕。 女王的身体出了问题。她很不想这么想，可她仅有的女王突然生病的经验，都来自她的老师——大长老上一次面对类似的情况，还是特蕾莎女王开始毫无缘由的魔力消退，直至身体的各个器官彻底衰竭，哪怕是最擅长治疗术的光明教皇也无力回天。 “那你应该知道我要说什么了。”萨拉曼德道。 “我已经设法让阿诺殿下连夜前往了温妮莎。”卡珊卓自然是了解萨拉曼德的，哪怕她不能预知未来，她也知道萨拉曼德想要她做什么。她作为女王最贴心的副手，总能想女王之所想，先一步为陛下实现愿望。 戴着金色冠冕的女王满意极了，笑容也重新灿烂了起来，她用夸张的咏叹调道：“哦，没有你，我可怎么办，我亲爱的桑德拉（卡珊卓的昵称）。” 她总会这样说。 而她亲爱的桑德拉也总会回答：“只要你还需要，我就一定会陪在你的身边，我的……”南瓜派。只希望你后面如果知道我做了什么，不要太生气。 *** 在阿诺和白龙拉冬说完自己开学就会回空堡上课后，路德维希看到了手下波波巴瓦的工作笔记，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他们不会上了卡珊卓调虎离山的当了吧？ “怎—么—说？”阿诺一愣。 “我让我的人一直关注着大长老从昨晚到今天的近况。请原谅我这么做，但我真的很好奇，卡珊卓阁下到底预料到了怎么样的未来。”说实话，路德维希昨晚是有个神奇的猜测的，类似于阿诺已经成年了，大长老要给阿诺安排相亲什么的。如果这天晚上不跑，第二天相亲对象就要排着队上门。 所以，路德维希不得不防一手。 可从昨晚到今天，大长老除了开会、工作，就是在忙着调查长老院内部的人员变动，简单来说就是与往常没有任何区别。 “所以？”红龙一脸懵逼，这不是很正常的嘛？ “就是太正常了。”白龙拉冬倒是很快跟上了路德维希的思路，“如果大长老那边一切问题都没有，那么有问题就是卡珊卓阁下了。她当时在刻意引导阿斯蒙蒂斯阁下往大长老身上想，增加他们离开的紧迫感。” “是的。”路德维希点点头。一个全新的问题也就来了，如果一切只是子虚乌有，那卡珊卓又为什么一定要让他们离开呢？ 准确地说，为什么一定要让阿诺离开呢？是有什么事，不能让阿诺知道吗？还是阿诺在的话，会改变怎么样的局面？路德维希和拉冬一起看向懒洋洋的咸鱼王弟，阿诺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其实可能性有很多，但从波波巴瓦汇报的信息来看，路德维希不得不聚焦到了一种可能性上。 就在刚刚，卡珊卓秘密拜访了二长老。精灵族的二长老主要负责的是什么呢？审讯？亦或者医疗？ 能请二长老去治病、又和阿诺有关系的人…… 范围其实已经缩得很小了。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萨拉曼德。 她，生病了？ 虽然有可能这两件事其实并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单纯的卡珊卓和二长老的工作往来，可路德维希冒不起这个险，他做事一向谨慎，尤其是在涉及阿诺之后。 “我们必须得回去。”路德维希当机立断。 “好！”阿诺其实还是没想通路德维希的逻辑链，但这完全不影响他对路德维希的信任。等阿诺在路上消化了最重要的那部分内容后，就更是归心似箭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毕竟他上一次接触到与女王生病有关的消息，还是特蕾莎女王病故。 阿诺不断安慰自己，不可能这么严重的，他姐从小几乎就没有生过病，反而是他，几乎是在诸方医师的频繁看顾下长大。不仅要天天面对二长老，连教皇…… 对啊，教皇！ 卢卡斯十四世来观看了这一次的六族大比，也参加了晚上的魔族招待晚宴，布兰切特长老还安排阿诺和他在晚宴上说了好一会儿话。如今教皇肯定还没有离开雪罗斯塔！ “我—们—去—万—神—殿。”阿诺的反应速度从没有那么快过，他拍了拍身下的红龙朋友。 阿诺和路德维希着急赶回雪罗斯塔，偏偏温妮莎公爵领是独角兽族群唯一的栖息地，为保护容易受空间魔法侵蚀的独角兽，温妮莎是没有布置任何传送法阵的。这大概也是卡珊卓调虎离山的计划会选择这里的原因，阿诺根本不好往回走。 路德维希可太清楚这点了，因为他当时对阿诺提出想来温妮莎看独角兽，也是出于交通不便的考虑。萨拉曼德哪怕事后知道都追不过来。 聪明人总容易想到一起。 就在这个时候，一头红发的贝奥武夫指了指自己，最先提出了：“嗨，还有人记得我是什么吗？”众所周知，全大陆最快的传讯是亚龙信使，而它们也就仅仅是亚龙而已，他可是真正的龙，远古巨龙最完美的继承龙。 白龙拉冬诧异极了，虽然他其实也有意载阿诺两人回雪罗斯塔，可问题是，这是他那个打死不愿意给人类当龙的弟弟提出来的啊。 贝奥武夫二话不说，原地化龙，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他只是讨厌龙骑士的制度，并不是不能接受有谁骑在他的身上，比赛里的时候，阿诺就一直待在他的头顶啊。正好路德维希早上暂时给红龙解开了飞行禁制，好方便贝奥武夫和哥哥一起晨飞锻炼，如今还没有重新关闭。 硕大的红龙展开翅膀，遮天蔽日一般，他蹲下身，对自己的两个朋友声如洪钟道：“快上来！” 然后，他们一行四人尽可能快地便抵达了雪罗斯塔，还没有进入夏宫，先在阿诺反应过来后，转道前往了夏宫旁边不远处的万神殿。教皇卢卡斯十四世一行教会人员，就下榻于此。阿诺这个神眷者进入万神殿，就像回家一样轻松，事实上，他在这里也是有一个专属的大套间的。 好巧不巧，阿诺一下龙，就迎面遇到了教皇卢卡斯十四世，这个白白胖胖的小老头，刚刚才在光明神神像前做完祈祷。 “这一定是神的旨意。”老教皇看见神眷者，感觉自己这一天都更加明亮了起来。 阿诺一时间都有点说不清楚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冥冥之中的神明眷顾了，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神，那光明神一定是个好神。怪不得他的神像和路德维希那么像呢，因为他们两个人都是好人啊。阿诺在心里想道。 时刻派人关注着万神殿动向的卡珊卓，在听到说阿诺到了之后，终于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她对自然女神发过誓，作为女王最忠心的副手，她不会违逆女王的任何意愿。可……作为萨拉曼德和阿诺最好的朋友，她也曾承诺过，她永远不会背弃这段友谊。 所以，就只能用这种曲折的方式来提醒王弟了。幸好，她赌对了。她起身，拿走了所有二长老签署好的文件，准备告辞。 这些文件其实并不着急，二长老像是看破了什么，却只是笑笑，没有明说，因为她相信卡珊卓不会无的放矢，她这么做总是有她的理由的。二长老看着卡珊卓，就像是看到了当年与特蕾莎女王一同在空堡上学时的自己，那既是她一生效忠的女王，也是她最好的朋友。 第65章 喷火林宝坚尼： 法尔瑞斯的光明教皇，和阿诺上学时看过的西幻文里大多数怼天怼地的教皇都不太一样，因为…… 他更为人所熟知的标签，是法尔瑞斯大陆的第一奶妈。 不能说法尔瑞斯的光明教会都是专精牧师吧，但教会的定位确实是比较偏向治愈流的，既治疗信徒的心灵，也治疗信徒的身体。而能被从一群奶妈里推选出来的教皇，自然是其中治疗术用得最好的那个。 不然，以教皇区区三百岁不到的“稚”龄，怎么可能在动辄上千过万的长生种、永生种权贵中，得到德高望重的评价？ 得罪谁，也永远不要得罪医师。——这是法尔瑞斯一条很著名的谚语。 老教皇卢卡斯十四世，这个奶妈中的奶妈，其实已经很多年不曾出手了，毕竟作为平均寿命不过百的人族——虽然这在长生种看来没什么大不了——但他能活到即将迈过三百岁大关，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在光明法术和法圣身份的双重加持下，历任教皇的寿命都不算短，可卢卡斯十四世依旧是其中最长寿、也最健康的。 不管是他身边的人还是他自己，都挺重视养生的。 但如果说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随时随地请动教皇，那无疑就是神眷者阿诺莱德了。一如一百多年前，老教皇义无反顾地来到了雪罗斯塔，如今他也眼都不眨一下地就答应了阿诺为他的姐姐看病。并且，不等阿诺开口，他就先一步提出了关于保密契约的事。 不只是他，还包括了阿诺身后的红龙兄弟以及路德维希，都被涵盖在了这个契约之中。 毕竟精灵女王生病一事，兹事体大。精灵族本就因为有一个未成年的女王，而受到诸多猜忌与打压，如果这位稚嫩的女王再出事，那精灵族未来的路会更难走。 路德维希站在一边环着胸，没有说话。因为他毫不意外老教皇会主动提出这些，在来找教皇之前，路德维希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就像他之前说过的，卢卡斯十四世是个活在理想国的老傻瓜，是路德维希最不会应对的一类人。 有时候，路德维希甚至会想，怪不得老教皇那么偏袒阿诺呢，谁又会不喜欢和自己相似的人？ 一百多年前，老教皇在来为阿诺看病后，也因为阿诺的请求，而为特蕾莎女王进行过临终的治疗。虽然他还是没能治好她，却至少缓解了她生前最后一程的痛苦。 如今，教皇正在熟练地安慰着阿诺：“再糟糕也不会比当年更糟了。包括你在内，我一共就治疗过三个精灵王族，总要成功一回的吧？”说实话，老教皇对阿诺这么好说话，也有个原因是来自无形的愧疚。不管是没能治好阿诺，还是没能救活病入膏肓的特蕾莎女王。 在遇到他们之前，老教皇还是蛮有傲气的，总觉得只要有一口气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他拉不起来的人。 甚至，也许也不是不能尝试一下触碰起死回生的神之领域。 当然啦，赶在老教皇作大死前，他还是及时回头了。而给了他这个当头一棒警示的，便是神眷者阿诺莱德。他既无法让年幼的神眷者摆脱行事缓慢的泥沼，也救不回他心爱的“妈妈”。 三分之一的概率，他觉得怎么着光明神也会眷顾他的，不致于让他再一次颜面扫地。 萨拉曼德就这样被教皇突然来访的消息，拦在了夏宫的书房。本来她还在疑虑教皇到访的目的，然后，她就看到了跟在教皇身后的阿诺以及路德维希。 那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阿诺在见到姐姐的第一时间，就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火气，是很少见的那种连翠绿色的眼睛里都冒着火的状态。小小的精灵，大大的能量，他整个人就像是一杯喷火的林宝坚尼，仿佛都能让人看见有一道蓝白色的火焰在他的四周流淌，为他赋予了前所未有的明亮色彩。 他问：“我—小—时—候，你—是—怎—么—说—的？” 年幼的女王曾与弟弟约法三章： 我们不可以讳疾忌医，不可以有不舒服不说，更不可以隐瞒身上出现的瘀青。 那个时候，阿诺常因为身体和意识的不协调而摔倒，不是这里青一块就是那里紫一块，萨拉曼德因为忙于大长老布置的功课，没能第一时间发现。等她注意到弟弟的不对时，她发了好大的火。她问弟弟是不是就没有考虑过她的心情，当她发现弟弟受伤而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时，她该是怎么样一个不称职的姐姐啊。 如今则轮到她被弟弟发火了。 路德维希没想到阿诺会选择这么应对。在他的印象里，精灵女王的性格很强势，最不怕的就是硬碰硬，亦或者说她怎么看都像个吃软不吃硬的精灵。 结果不等路德维希想完，萨拉曼德已经先一步屈服了。 “我错了。”她立刻认错。 路德维希：“！！！” 事实上，萨拉曼德陛下既不吃软，也不吃硬。但凡她是个能够打得动感情牌的精灵，昨晚卡珊卓就能用儿时的友谊，来“要挟”萨拉曼德去看医生了。但卡珊卓并没有那么做，因为她很清楚，她那么做不会换来萨拉曼德的心软，只会让她开始质疑卡珊卓作为副手的公私不分。 萨拉曼德只在对待唯一的双生弟弟时是不一样的，他们互为半身，是彼此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精灵。面对阿诺，她既吃软也吃硬。 不过，萨拉曼德在向弟弟求饶的现在，也在试探着弟弟，猜测着卡珊卓告密的可能性。 如果真的是卡珊卓说的，那她就要考虑重新扶植一个副手了。女王的威严，不会容许任何人越俎代庖。哪怕对方是“为了她好”，她们也只适合当朋友，而不能继续产生工作上的关系。 事实上，在对于是否该任用卡珊卓，萨拉曼德也曾有过犹豫，很大的犹豫。 她和前任女王特蕾莎不同，特蕾莎女王最好的朋友，便是如今精灵族的二长老。可萨拉曼德自认为是一个心硬如铁的狼灭，她上位时四面楚歌、殚精竭虑的糟糕环境，也容不得她和别人玩你好我好的过家家游戏。 精灵族坐拥全大陆最大的魔晶矿脉，这是神明的恩赐，也是最大的考验。在群狼环伺中长大的萨拉曼德，成长迅速，却也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压力。 她觉得她必须永远强势，永远铁血，才能带领精灵族坐稳六大族的位置。她不能给出一个“她这个女王是可以被摆布、被影响”的信号，哪怕这个信号是与她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这样想确实极端，可她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年轻的卡珊卓对她说，我会永远效忠您，我会永远公私分明，我会永远不违逆您的意志。 ——我既剑，王之意志，我之所向。 萨拉曼德最终还是心软了，她选择相信自己的朋友，所以她退让了。那是第一次，也会是唯一的一次。 如果卡珊卓失信，那她们就还是退回到单纯的挚友关系更好。 “卡—珊—卓—还—想—引—开—我！”阿诺的生气没有丝毫的弄虚作假，因为他……其实到现在也没有完全理解路德维希推理出的逻辑链，他只知道他的姐姐生病了，卡珊卓还想帮忙隐瞒，引他去了温妮莎，实在可恶。 从小到大每一次都是这样，卡珊卓和他姐就属于那种“她姐要杀人，卡珊卓就敢递刀”的关系，新仇旧怨，让阿诺的表情更加咬牙切齿。 萨拉曼德觉得阿诺没有说谎。 因为作为双胞胎的她，其实总是会有一些微妙的感应的，不能说次次都准，但概率很大。而且，她觉得她弟弟大概也没有那个炉火纯青的演技。 她问：“那你是怎么发现的？” “路—德，超—级—聪—明！”阿诺一下子就被姐姐从生气的事上转移了注意力，只剩下挺胸骄傲，说不羡慕姐姐有一个永远会站在她那边的朋友，那肯定是骗人的，但现在他已经不用只是羡慕了，因为他有路德了啊，全世界最好的朋友！ 路德维希也差不多猜到他要给卡珊卓背锅了，但这个锅他背得心甘情愿。毕竟……他已经想好要卡珊卓怎么偿还这份恩情了。 路德维希对怒视而来的精灵女王，挂起了一个她最讨厌的虚假微笑，他主动拉起了仇恨值：“只是一点小小的个人推理，希望您不要介意。” “路—德，也—担—心—你。”阿诺护在了朋友的前面。 却让萨拉曼德更加生气了。她的怒火被彻底点燃，却也终于转移了注意，没有继续就阿诺是怎么发现的这件事进行深究。 萨拉曼德心中未必完全打消了顾虑，只是……果然还是路德维希更讨人厌啊！ 偏偏面对一脸怒火的弟弟和慈祥庄重的老教皇，萨拉曼德也不好当场和魔族统帅翻脸，只是……她真的好想把白手套摔到对方那张洋洋得意的魔族脸上，来一场不死不休的决斗啊！ 然后，阿诺一行人就被请了出去。 从老教皇多年来练就的滴水不漏的表情里，很难看出萨拉曼德的病情到底如何，只是他请人的举动，很难不让阿诺心生怀疑。 但检测需要时间。 阿诺缓慢地在书房门口来回踱步，他实在是太焦虑了，从未有过的样子。路德维希为了转移阿诺的情绪，开口提议：“我们为什么不去看看卡巴拉生命之树呢？” “嗯？”红龙一直跟在朋友们身边，反倒是他的哥哥拉冬为了避嫌，早在缔结了保密契约后便体贴地先一步离开了。 事实上，拉冬走的时候，还想把他不会看人脸色的弟弟带走。 可贝奥武夫却觉得他的朋友需要他，并且，终于还是让他等到了这个时候。他表示，他飞起来可快了，在卡巴拉之森比赛的十天，足够他把各区的飞行路线摸熟，当下就可以出发。 路德维希还在对阿诺解释：“你不是和我说过的吗？精灵族只有上一任女王无法再履行女王的职责时，生命树才会开始孕育下一任女王花苞。” 换言之，只要去生命树下看看，不就能够安心了吗？ 没有花苞，就代表萨拉曼德哪怕生病，也是能够救回来的。 至于如果真的出现了新的女王花苞该怎么办……这种可能路德维希连提都不会提，他自信哪怕所有人都没有办法了，他也一定会为阿诺找到办法。 然后，他们便出发了。 生命树还矗立在卡巴拉之森东部偏中心的区域，安静，包容，又强大。它沐浴天光，超然物外。每一个来看过生命树的人，都不会怀疑它是自然女神种下的神树，因为这根本不是自然界能够拥有的模样。 它的一部分树根，就像是巨龙舒展开的翅膀，向四面延伸、逶迤，斜插着扎入了深沉的泥土之中。这些树根最高大的地方，甚至可达十几米高。 站在树下仰望，都可能看不到头。 不过，用阿诺上辈子在地球学来的知识解释，这其实就是热带雨林中很常见的板根现象，是巨大乔木为了巩固树身基础，防止“头重脚轻”而有的自然生长。 阿诺…… 至今还记得自己是摔在了哪块板根上，他没有当场去世，才真的该说一声光明神保佑。 阿诺再一次回到了树下，感受着那让人舒心又熟悉的气息，聆听着树上一个个被重新挂回来的半精灵幼崽嬉笑的声音，仿佛在刹那间便回到了当年，他和姐姐还在同一个花苞里。他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因为就在他和姐姐诞生的最高的枝头，如今还什么都没有。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亡灵公爵亚度尼斯从森林的阴影中，飘了出来。他的面容还是那么苍白，他的美丽也依旧慑人。 他甚至都不需要问阿诺发生了什么，只看着阿诺聚焦的视线便明白了。 他与阿诺在原地并立，仰着头说：“有时候，你真的会很想折断那根树枝，不是吗？”他当年就是差不多的心情，只会比此时的阿诺更糟，不会更好。因为他是一点点地看着阿诺莱德和萨拉曼德的花苞长大的，它是那样的耀眼，又是那样让他绝望。 “我很难不去妄想，如果代表着下一任女王的花苞没了，她是不是就能活下去了。”亚度尼斯用平静的口吻，诉说了一段疯狂的过去。 无数次午夜梦回，他都在毁灭生命树的路上。 但也是这样的无数次，他一回头，便看到了爱人恬静睡熟的侧颜，想起了她满眼期待地对他说：“我给我们的孩子想了两个特别可爱的昵称，一个叫南瓜派，一个叫月亮派，你觉得怎么样？” 他想，那可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好听的名字。 第66章 莎布雷酥球： “生命树上当然什么都不会有，我昨晚就看过了。”萨拉曼德在魔法通讯里如是说。她已经结束了检查，正准备叫弟弟回去。她自己的身体，她也是会担心的，只是如今精灵族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她去做，昨晚在确定了自己不会死后，萨拉曼德就又重新扑到了工作上。 如今也是一样的。 阿诺、路德维希以及红龙回到夏宫艾提斯时，看到的画面，就是头戴橄榄枝冠冕的女王，正在书房伏案工作的画面。她一天的大多数时间，都是政务、政务、政务，只有见到弟弟出现，她才抬头笑了一下，然后便又全情投入到了工作之中。 在他们离开的这一段时间，肯定是又发生了什么的，不然萨拉曼德再忙也不至于如此。 卡珊卓等女王的心腹精灵，也已经悉数到场，大多数都是女性精灵，男性精灵不多，却已经比如今精灵族各大重要岗位上的性别比例高了。萨拉曼德在身体力行地推动女男平等。 如今，她们正埋首在一架架魔法分屏浏览器面前。这种帮助阅读的机械，其实更多是在图书馆里比较常见。外形有很多种，有和桌子结合的，也有完全独立的，主要就是由中间的承轴轮子负责中转，把可以分为八到十二个摆放书籍的面板，随时转到自己的面前。 其主要作用也是一目了然——节省查找、检索资料的时间，让阅读者可以在实体书中，也享受到“多屏”的快乐。 这对于上辈子在青少年时期就已经进入电子阅读时代的阿诺来说，是很难想象到的画面，他也是到了法尔瑞斯后，才体会到了想要查找从一排排大部头书中，找到某一两句话的艰难。不过，办法总比困难多，这片大陆也有独属于自己的炼金浪漫。 或者说，呃，机械浪漫？ 卡珊卓一抬头，就看向了路德维希，赶忙上前请示：“日安，阿斯蒙蒂斯阁下。我们从海族发现了一些与魔族有关的事，您看……” “我会联系拉迪亚和渡鸦人过来。”路德维希对此也很重视。他是个卷王，萨拉曼德也是，虽然他知道萨拉曼德不会无故让卡珊卓说这些，可路德维希还是更在乎阿诺在乎的事，他用眼神示意萨拉曼德，你的身体？ “教皇冕下在隔壁。”萨拉曼德抬手，给他们指了一下，然后就继续埋首在了书山字海。 虽然目前还不知道在他们离开的这短短一段时间里，具体又发生了什么，但看起来是件大事。 老教皇正在隔壁享受着大长老的招待，连大长老都到了，哪怕是迟钝如阿诺，也意识到了不对。不过，在老教皇和阿诺开口前，他先进行了清场。 只留下了阿诺。 “你姐姐的身体，我无法给出一个准确定论。”老教皇开门见山，没有任何隐瞒，也没有什么拐弯抹角，“有一部分症状，和特蕾莎陛下当年确实很像。” 不等阿诺反应过来着急，老教皇的下一句话已经跟上：“但也有一种可能只是她要成年了。” 早在演讲台上看到如今的阿诺时，教皇就已经看出了他的成年。成年精灵和未成年精灵内里的身体状态是截然不同的，各方面的素质都强大了不止一星半点。老教皇在心中想着，神眷者阁下的反应比过去快了许多，很可能就是成年所带来的增益。 萨拉曼德和阿诺是双生，理论上来说，他们的成年时间不会相差太多。 事实也确实如此，前后不到半年，这对银发绿眸的双生精灵就要一同步入成年了。这本是一件萨拉曼德不知道期盼了多少年的大好事，但现在的问题就是…… “我无法保证，她在成年之后，到底是变得更好还是更糟。” 此时的萨拉曼德就像是薛定谔的猫，在没有打开盖子前，谁也无法打包票她到底是会活得更加强大，还是走向毁灭。 连法尔瑞斯第一奶妈的教皇都无法准确给出的结论，这听起来就很糟糕。 可生命树又没有结出下一任的女王花苞，又好像没那么危险。 总之，连教皇暂时也对此束手无策，他只能安慰阿诺：“我回去之后，会重启当年的资料。”一百七十多年前，为了治疗特蕾莎女王，教皇曾私下里做过一些研究。可惜，还没等他研究出太多的结果，特蕾莎女王就病逝了。这些资料也便一并封存，再没有被提起。 “我目前唯一能够给出的建议，就是尽可能让你的姐姐推迟成年。” 一个精灵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什么时候成年，却可以选择延迟。感谢自然女神的恩赐。 “我—会—说—服—她。”阿诺立刻打起了精神，做好了和他及诶接战斗的准备。因为他知道他姐有多顽固，又有多在意成年这件事。 “不，”教皇摇摇头，“她已经同意了。” 阿诺：“……嗯？” “说实话，我和您一样惊讶。”老教皇胖到很难看出褶皱的脸上，也满是对这件事的不可思议，自己原来这么会说服别人吗？“但她看起来很认真，应该不会糊弄我这个老人家，您可以让人私下里多观察一下。” 老教皇一直在等阿诺，除了要说与萨拉曼德有关的事，还有一个原因是：“我想邀请您前往光辉帝国，马上就是大地月的主显节了。今年教会要宣布一件大事，有关我的继任者，我希望作为神眷者的您，能代表光明神来见证。” 这也是老教皇在观看完六族大比的第一场比赛后一直没有离开，反而继续留在雪罗斯塔的原因，他想亲自邀请阿诺，参加他退位前的最后一场主显节。 阿诺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主显节在法尔瑞斯大陆有两个。 一个是往生月的主显节，一个是大地月的主显节。说白了，就是十二月和一月有两个名字一样的节日。但意义却天差地别，因为一个代表的是黑暗神，一个代表的是光明神，一明一暗，两位主神站在天秤的两端。 说实话，小时候的阿诺一直都在奇怪一件事，世人总说黑暗神像他的造物魔族一样，傲慢且霸道，光明神则宽厚而仁爱。 可是从这个节日的安排里，可是一点没体现出来。 就不说最先有的是黑暗神的主显节，只说……一月的大地月，主神可是大地之母啊。你光明神在大地之母的主神月里，公然庆祝自己的节日，考虑过大地之母的感受吗？ 反正要是换萨拉曼德或者路德维希是大地之母，他俩不和光明神打个你死我活，是绝对不可能咽下这口主权之气的。当然，反过来想，如果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是光明神，那他们肯定不会觉得在别人的主神月给自己庆祝有多不合适。 咳，总之，不管世人觉不觉得奇怪，反正光明教会一年两次最重要的庆典，其中一次就举办在大地月的主显节。 在过去的一百八十年里，教皇只在很重要的时候，才会邀请神眷者阿诺莱德出席。 阿诺没有一次拒绝过，这一次也一样。 “这一定是我主的安排，让我们可以一起从精灵族前往人族。”老教皇在留下这句话后，就带着人心满意足的离开了，他看上去是那样的快乐，因为心中充满信仰。 阿诺回到书房去找姐姐说这件事时，就看到路德维希也加入了分屏检索的队伍。 阿诺：“？？？”他姐姐是给路德下蛊了吗？为什么他离开前还只有一个卷王，现在却有了两个？满屋子的精灵和魔族心腹，看上去也都是异常忙碌，却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到底在忙什么？阿诺看见其中有人手上拿着的可是《经典睡前童话故事》，魔族版。 只有不知道怎么摸到厨房，又找回来的红龙，端着一盘子莎布雷酥球，往前递了递，他问着自己的精灵朋友：“吃吗？” 阿诺：“……吃。”在美食面前，就是这么没出息！ 两个闲散编外人士，就这么蹲在稍微没那么多人光顾的书房角落，一边吃着好吃到根本停不下来的酥球，一边等着别人来给他们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者……把他俩赶走。 还是路德维希最先注意到了阿诺，充满歉意地表示：“抱歉，我大概不能陪你玩了。” “我可以啊。”红龙觉得他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体贴、最仗义的朋友。 路德维希挑眉，拉迪亚差点写断了手中的羽毛笔，这傻子龙一场大比下来，竟能毫无长进，也是蛮厉害的。 “我—不—玩。”阿诺却摇了摇头，他有一个更好的想法，“我—想—去—训—练。” 此话一出，全场震惊，连萨拉曼德都停下了动作，关心地看向弟弟：“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虽然看上去她好像更想问，你是谁？我那个咸鱼弟弟绝不可能如此自觉！ 阿诺：“……”他真的就是想奋斗一下啊，为了他的姐姐。 虽然萨拉曼德的身体目前处于一种谁也说不上是好是坏的状态，但阿诺肯定是以一个病号的态度来面对自己的姐姐的，换言之，他不希望她继续在六族大比中出力过多。可六族大比是事关精灵族未来六百年乃至更多年发展的大事，要怎么才能让萨拉曼德不努力呢？ 阿诺不算聪明的大脑想了一圈后才想到，只要他一直坚持得第一，那姐姐不就不用担心了吗？唔，还是说得路德努力？ 他是不是该监督路德奋斗？ 在所有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阿诺和红龙真的前往了夏宫中庭后面的训练场，实实在在练习了一下午。在用法术战斗方面，两人竟能打得有来有回，阿诺虽然吟唱学的稀烂，但在大型法术方面，却强的可怕。 法杖也一直在阿诺耳边疯狂海豹鼓掌，一声声的赞美，宛如阿诺下一刻就能秒天秒地。 其努力的态度，让萨拉曼德别提多担心了，就好像他俩之间得了不确定重病的那个人不是她，而是她的弟弟。 她甚至对路德维希说：“你快去陪陪他。” 其实路德维希也挺担心的，不过，他能get到阿诺的脑回路，阿诺只是想替他姐姐一起努力而已。 一直到晚上，累到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的阿诺，瘫在床上，这才想起，教皇说的是这次大地月的主显节要选出继任者。 意思是说，教皇要退休了？ 可恶！羡慕哭了！ 第67章 榛子欧帕丽斯： 在阿诺因疲惫而陷入沉睡时，路德维希和萨拉曼德等人还在昼夜不休地忙碌。 这一切，就还要从那个在比赛里接触过反派树人的人鱼库摩说起。 不管库摩在比赛里有多讨人厌，如果那些被他坑过的选手看到如今的他，大概只会觉得可怜。他的面容都已经不能用惨白而该用青灰来形容，皮层下清晰可见的青筋与骨骼，整条鱼就无力地躺在布满维持生机的法阵中央，好像一株失去了阳关与雨露的植物，迅速枯萎、衰败，连他曾经蔚蓝的眼睛都变得雾蒙蒙的。 是个人都能感觉到，除了还能喘气，库摩已经再没什么生物体征了。 在选手休息室突然晕倒后，库摩就被带去了精灵族最高规格的治疗院，进行了各种可能的诊断与治疗，可效果却都不甚理想。只在短短不到两天之内，就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哪怕把库摩重新泡回水里，也于事无补，甚至他反而差点被海族赖以生存的海水呛死。 海族之王恩基南舍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根本不在乎库摩的死活，但他必须给海族民众一个交代。准确的说，是给库摩的家族一个交代。库摩出身海族的宁芙五十世家之一，姻亲众多，盘根纠错。恩基南舍根本不敢“伤”了世家的心。 而想要找出库摩变成这样的原因，最好的办法就是对神契方碑提出比赛回顾的申请。要知道，一个族在一届六族大比中只能申请一次。 恩基南舍根本不想把这么珍贵的机会，浪费在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海族身上。 可他找不到阻止的理由，因为除了库摩世家出身的这点原因外，不少经历过上一届比赛的海族，如今都已经是德高望重的高层，他们都很想知道精灵族地到底发生了什么。很显然的，这些鱼未必是真的关心库摩，只觉得这是一个打探精灵族的好借口。 恩基南舍的上位并不光彩，背后有不少世家出力，在其中的老大哥开口后，他也只能笑着答应。 于是，神契方碑重启，所有人都看到了库摩视角的整场比赛，在经过不知道几倍速的了解后，库摩与树人科泽的所有接触，便清晰地摆在了众人面前。 说实话，只能看到好像是科泽做了什么，至于到底是做了什么，不少人都没看懂。 而就在这个时候，库摩醒了。 狗屎！恩基南舍在接到消息时，差点气到破口大骂，摔碎了大使馆内一系列的昂贵器皿。他白白浪费了一个宝贵的机会，结果得到了什么？这个傻逼要醒为什么不能早一点？ 库摩醒来后，其实也没有说出太多有用的信息，毕竟该看的不该看的，都从他的比赛过程里看到了。他说的是比赛里所没有展现的，当他的意识短暂与科泽连接后看到的内容。他确认了精灵族从巨狼芬里尔等灰袍人口中得知的消息——复兴议会真的得到了大入侵时期遗留下来的四大至宝之一。 具体是哪一个，库摩也不知道，但他知道是从魔族丢失的那个。 这也就是路德维希会带队加入萨拉曼德卷王队伍的原因，魔族对于这一惊人的情报，实在是有太多疑问了，好比…… “魔族有四大至宝之一？”拉迪亚一张美艳的脸上，满是问号。 “我怎么不知道？”拉玛什图更觉匪夷，她可是携带大量七十二魔神家族机密叛逃的高级魔族，知道大多数魔都不知道的辛密，连魔王的秘密都知道。却也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有哪个魔族或者魔神家族，掌握过了四大至宝之一的神器。 当然，从魔族的强大角度来考虑，他们能掌握四大至宝之一的神器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只是能被复兴议会偷走，就太不可思议了。 哪怕魔族一直在打内战，那些尸餐素位、自私自利的老家伙，也不可能犯下这么大的错。 以路德维希对七十二魔神家族的了解，他们要是掌握了这样的大杀器，哪怕打不过别人，也能搞出个鱼死网破、大家一起死的戏码。“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这才是魔族。怎么可能轻易允许神器外流？看不起谁呢？ 所以，他们最先要找的，其实是魔族与至宝有关的文献，先要证明魔族确实有过这么个玩意，才能顺着那条线再去查它是怎么没的。 一群人忙碌了一天，从古籍文献看到了睡前童话，看的每个单词里的字符都好像在跳动，才终于找到了一点眉目。 与四大至宝的关系其实都不算特别深，也不好说到底是不是。只是根据一首流传不算广的吟游诗记载：在黄金黎明刚刚开始时，其实每一族都有神明突然降下神器，就好像一件分别礼物，它是荣光，亦是哀思。 有些族比较深受宠爱，好比精灵族，她们不只有生命树和树下的法尔石头，还有其他自然女神留下的强大神器，底牌一张又一张，可以自保到地老天荒。 但有些族就好像是后爹养的。好比……魔族。不能说黑暗神不爱魔族，但爱的确实不多。在那首作者不详的吟游诗里，说的就是黑暗神好像也就是随便给当时的魔王扔下过什么，然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路德维希怎么看，怎么觉得那所谓的神器，更像一个逗猫棒。结合没有智商的魔王有可能是黑暗神的爱宠的传言，他真的觉得逗猫棒或者狗飞盘的可能性更大。 谁能想到呢，这么个玩意，竟是四大至宝之一。 只能说不愧是黑暗神，十二大主神中唯一能与光明神抗衡之神，出手就是不同凡响。 而如果是这么一个不管是黑暗神本身、还是魔族都不曾注意过的东西丢了，一直没能引起魔族内部的警觉，好像也不是不可能。尤其是在之前的千年内战里，魔族都在打生打死，谁会去关注君临殿里的魔王是不是丢了什么玩具啊。 “我会回去和陛下确认一下的。”虽然路德维希也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位“陛下”沟通，但总归要试一试 如果真的是魔族的东西丢了，那魔族必然要不惜一切代价追回！ 库摩能够提供的情报也就到此为止了。 路德维希在作出决定后，便准备连夜启程，率众返回魔域。萨拉曼德在欢送魔族一行人时，真的是很难控制自己脸上的表情，让自己显得不要太过愉快。她说：“希望你们能在第二场比赛前解决这件事。” 怪不得神契方碑会把第二场的比赛定在魔族呢，它大概也是想解决或者至少是想提醒魔族，你们东西丢了。 “我一定尽快。”路德维希已经想好该拿谁开刀了。 “不用担心，阿诺有我照顾。”萨拉曼德甚至还好心地作为盟友，多提醒了路德维希一句，“需要我安排人帮你记一下课堂笔记吗？精灵族有不少学生在空堡上学，我想她们一定会很乐意帮助我们的魔族盟友完成学业。” 很显然地，萨拉曼德觉得魔族这事会耽误到路德维希连上学都没有办法。 “我知道，她们也是我在橡木树的舍友，但她们同样课业繁忙，还是我自己来吧。”路德维希假笑，因为他坚信在主显节前就能把一切都搞定！ 至于阿诺…… 阿诺在第二天一早，还迷迷糊糊的呢，就被姐姐亲自送上了前往人族的马车。前有教皇的黄金座驾为伴，后有红龙和白龙兄弟保驾护航。虽然萨拉曼德也很想和弟弟一起度过接下来的寒假，但精灵族如今的情况并不适合阿诺在场。 而且，萨拉曼德还有一件事要拜托弟弟。 这件事只能由阿诺去办，因为她信不过任何人，这与她的稚龄登基有着很大关系，她如履薄冰地长大，很难与别人建立信任关系，她连二长老都信不过。只有阿诺是不同的。 “帮我去看看人族至宝，好吗？”女王这样暗中对弟弟道。人族也有神明留下的至宝，而且是来自光明神的，比法尔石头更为举世皆知的宝物，却不被人族的三大帝国任何一方所掌控，而是就收藏在光明教会的光明圣殿之中。 这也是光明教会最大的底气之一。 虽然说丢失的是魔族至宝，可萨拉曼德总有种预感，这里面的事儿不会如此简单。但不管背后藏着怎么样的阴谋，万变不离其宗的事，既然复兴议会的目的是搜集四件至宝，那她们就得阻断他们的收集之路。 而不管光明教会对待至宝的态度如何，阿诺作为神眷者，他见到它的概率总会比任何人都要大。 “好。”阿诺答应了姐姐，甚至很高兴，他终于不再是被保护的那个，他也有了用武之地。 萨拉曼德也就没有扫兴，对弟弟提及她给他准备了何等豪华的保镖团。就不说其他，只说红龙兄弟，已经足够阿诺在任何一场灭国级的灾难中幸存下来。 教皇并不是一个人上路，与他同行的还有光辉帝国的众人，其中就包括了同为比赛凶手的第三王子亚当，以及他的表姐女骑士莱娅。莱娅是已知的龙骑士中最年轻的那个，她的龙正是白龙拉冬。路上有白龙会跟着，阿诺一点也不奇怪。只是红龙…… “龙族想要你的防拐技术。”萨拉曼德解释道。 龙族对幼崽的重视程度与精灵族不相上下，甚至更为急迫。都不需要萨拉曼德开口，龙族那边就已经显露了结盟之意。 而红龙贝奥武夫，就是他们“送”来的诚意。 萨拉曼德拥抱了一下自己的弟弟，两张相似的脸上，是一模一样的对保护彼此的决心：“希望你一切顺利。” “也—愿—自—然—女—神—保—佑—你。” 萨拉曼德最后拢了拢弟弟的银色碎发，小声道：“我很抱歉，阿斯蒙蒂斯没能陪你一起。” 阿诺没有说话，萨拉曼德以为她弟弟是没反应过来，这也是她最后说的用意，她在尽可能淡化弟弟与朋友分开的悲伤。 但实际上…… 阿诺在坐回马车里后，才开了口：“路—德！” 黑发黑眸的魔族青年，此时正微微低头，看着手上的一本……食谱书，里面的榛子欧帕丽斯看起来特别好吃，他准备抽空学来做给阿诺尝尝。听到阿诺开口，路德维希这才合书抬头，笑着回应；“早上好啊，月亮派。” 自从上次和阿诺分开后，路德维希就一直在琢磨如何才能两全其美。 而这就是他找到的解决办法了，他把自己分成了两个。他裂开了。好吧，准确地说，其实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分裂，而是路德维希找出了一个精细到很难再复刻的傀儡人偶，准备一心二用，一边调查神器失踪案，一边陪伴阿诺前往光辉帝国。 路德维希还特意把人偶的眼睛调成了双黑。虽然这在魔族是高级魔族的象征，但在人族，却只是随处可见的普通人。而傀儡人偶的好处就是，他还能摘去他的角。 此时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人类路德维希，在对着阿诺微笑。 拥有黑色长发、穿着缎面马甲的人族青年，明明拥有着与魔族统帅一样的脸庞，却展现出了特别的异域风情。只一个简单的微笑，就好像拥有魔法，诗意而又静美，连时光都忍不住为其倾倒驻足。美好得就像是一幅从黄金时代流传下来的油画，神秘，优雅，贵气十足。 第68章 红粉佳人： 精灵族在法尔瑞斯大陆的东域，也就是伦斯特大区。 人族则在南域，隶属于明特尔大区。 两区之间隔着宽阔的、仿佛没有尽头的无尽之海的东南海，但也有一部分不规则的海角相隔较近，好比与忒提丝港并称为三大港的涅柔斯港与多丽丝港，它们分处于地广人稀的王子角和公主角，中间只隔了一道著名的哥顿海峡。 哥顿海峡既是连接了人族与精灵族的水上通道，也是两区的地理分界线，素有“大陆生命线”之称，商船海运发达，贸易往来频繁。 阿诺小时候还曾收到过一艘以他的名字命名的炼金术船，阿诺莱德号，如今就停泊在公主角的多丽丝港。 那是一艘轻型的盖伦船，外表没什么大胆设计，中规中矩，但内里不管是在性能上还是操作上，都远超当时主流的船只。低舷，横帆，吨位小，战力强，还曾打赢过一场十分著名的反击海盗的战役。 可惜，那都是当年了。 曾经意气风发的阿诺莱德号，如今已经老到没办法再承担任何航运的任务。在公主角“退役”后，它就被改造成了多丽丝港一家十分著名的精灵礼品店，专门售卖精灵族的特产与周边，每天都是门庭若市，游客络绎不绝。 是，阿诺的“钱袋子”之一。 在礼品店最显眼的位置，摆着阿诺小时候与阿诺莱德号的合影，那是他第一次随姐姐来公主角访问时留下的。 照片里的精灵王弟，小小的一只，一头小卷毛变成了齐耳的银发妹妹头，穿着浅色的幼童海军服，披肩的海军领，不过膝的深蓝色短裤，手上还像模像样地夹着一顶水手帽。他站在高大的船只前，还不到成年人的腰高，却已经颇具威仪。 阿诺正在缓缓对自己的魔族朋友吐槽：“如—果—不—绷—着—脸，总—有—人—来—逗—我。” 阿诺那个时候的反应速度比现在可慢多了，比路德维希第一次在校长办公室外面见他时还要慢，无论怎么反抗，都只让人觉得可爱。他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练就了照片里生人勿进的模样。至少他自己当年觉得自己可霸气了。 小小的王弟，大大的战船。 如今再看…… 记忆果然是人类美化无数次后的包浆产物。 “你小时候也太可爱了吧啊啊啊，这傲娇的小眼神，谁看了不想rua一把。”红龙不怕死的在神眷者阁下的敏感神经上来回蹦迪，他们龙看人形生物，就像虎鲸看人类，怎么看怎么可爱，“当年为什么萌萌大选赛上没有你？我不服！” 阿诺：“谁—说—没—有—的？” 红龙一愣：“嗯？” 阿诺的精灵礼品店能顺利开起来，就是托了萌萌大选赛的福，奖杯还放在阿诺的寝宫里呢。阿诺对萌萌大选赛的态度就是，为什么周边的钱都让你赚了？我自己赚岂不是更划算？这就是礼品店诞生之初的目的——薅自己的羊毛。 后来，正好赶上阿诺莱德号“退役”，阿诺就循环再利用，把它改造一番，扩大了礼品店的营业范围。 多年后，阿诺莱德号已经垂垂老矣，它的主人阿诺却还是年轻的模样。在来到多丽丝港后，阿诺特意和如今的阿诺莱德号又合了一张影。 只为了…… 刷新一下礼品店门口用来揽客的照片，他真的不想再看到这张童年黑历史了。他这些年一直没回多丽丝港看过童年旧照，等真的看到了才明白，自己的大脑能有多自欺欺人。 人族版的路德维希，站在炼金术照相机的三脚架后面，实在是有些不忍告诉自己的精灵朋友，你新照出来的样子，也不比过去好多少。照片里的神眷者银发绿眸，梨涡灿烂，站在卷叶纹的招牌下，像极了从童话中走出来的小王子。 他真的很难控制自己的嘴角，因为他最喜欢的人就在镜头后面呀。 不过，阿诺这次还是没能看到自己照片洗出来的样子，因为教皇在进行过演讲与赐福后，车队很快就离开了多丽丝港。 他们一路都是这样走走停停，通过哥顿海峡，离开了伦斯特大区。 哥顿海峡是由人族三大帝国之一的贝勒伊帝国，与精灵族共同执掌，主要的财政来源就是商船的过路税收，两边还曾一度商量过要在哥顿海峡建造一个跨国的公国，可惜因为种种原因而没能成型。 不过当时会晤协商好的海底隧道，最终还是如期竣工了，并一直被使用着。 光明教皇的庞大车队，整整齐齐地穿过了这条著名的海底隧道。阿诺从车窗里看去，正看到透明的隧道外，粉红色的深海奇景，瑰丽而又浪漫，就像是游吟诗人在曲子中吟唱的那样。 哥顿海峡的支柱产业，除了海运业务外，还有旅游业。 而旅游业最初能够成型，依托的便是这里大海独特的粉蓝相撞。精灵族这边是正常的蓝色，人族那边却是罕见的粉色。从天空上俯瞰而下，海水由浅到深，白天就像是一块块淑男淑女们热爱的腮红盘，夜晚则更像神话中酒神打碎的粉金酒，从云端滚落而下，撒着金光，一泻千里。 阿诺早就想来王子角了，攻略都不知道做了多少。 可惜，他一直是个白日梦想家，空有想法，缺乏行动。小时候只在访问公主角时，与王子角隔海相望了一下，然后就打道回府了。如今才终于圆梦。 过海关的队伍非常漫长，但并不会让人觉得无聊，因为会有无数的大鱼相伴，就好像一场不要门票的海洋公园秀。 粉色的深海里，各式各样随便长长的深海鱼，正在闲适地游曳，偶尔还会有故意冲撞上来，“吓唬”路过马车里的小朋友的个性鱼。 大家的反应也都差不多，先是惊呼，有些还会吓得后仰，然后就是被逗得咯咯大笑。阿诺也是其中之一。 他和一只发着光的水母互动得不亦乐乎。 “我们在涅柔斯港也要暂停一下，要下去喝点吗？” 教皇一行人之所以选择马车，而没有直接启用传送阵，自然不是因为光明教会穷，用不起传送阵。 搞宗教信仰的，又有几个能没钱？事实上，光明教会作为法尔瑞斯大陆的第一大教，金币的储藏量，说不定连龙族都难望其项背。但也是因为教徒众多，老教皇在临退休前的行程才会被安排成这样——全大陆巡回传道，一直传回光辉帝国的首都卢格敦。 要是一个城市一个城市的用传送阵，就很没有必要了。而且，他们沿途还要经过一些并没有传送阵的乡镇、村庄，老教皇同样想把光明洒向他们。 一如那句很流行的话：光早晚有天会落在你的身上。 当然，对于这样走走停停的行程安排，卢卡斯十四世也是和阿诺做过沟通的，如果阿诺赶时间，可以等他做完巡回后，再直接传送到卢格敦。但阿诺却拒绝了，因为……公费旅游的机会这不就来了吗？ 在马车上也不耽误他跟着路德维希练习法术，阿诺从没有那么勤快过。是白龙拉冬看见一次，就要殴打不上进的弟弟一次的程度。 贝奥武夫：他咸鱼的时候你是没见到！ “所—以，要—去—喝—红—粉—佳—人—吗？”阿诺如今正通过传音小精灵，在和贝奥武夫联系着下车后的安排。 他几乎不放过任何一次能够练习法术的机会，卷王路德维希表示很欣慰。 哥顿海峡因蓝粉撞色的大海而闻名，与蓝粉色相关的周边也是层出不穷、应接不暇。其中最经久不衰的一款经典鸡尾酒叫红粉佳人，就是上粉下蓝，几乎每一家的酒馆都会调兑。在涅柔斯港和多丽丝港两地都很流行，但据说明明酒差不多，可两边就是能兑出不一样的味道，彼此都觉得自己才是最正宗的红粉佳人。 在阿诺看来，说白了，这就是成都与重庆的火锅之争。 他们的上一站是多丽丝港，已经尝过了那里的酒，还买了一些做伴手礼，如今正好能在涅柔斯对比一下。虽然多丽丝港才是精灵族的，但阿诺还是愿意当一个公正公平的裁判。 路德维希邀请了阿诺，阿诺转头就邀请了自己的龙族小伙伴。 贝奥武夫刚刚还因为别人家的孩子而被哥哥训斥，如今已经立刻把“恩怨”忘了个一干二净，开开心心地表示：“好啊，好啊，走走走。” 白龙：“……”怎么看怎么觉得我弟弟像地主家的傻儿子。 教皇的车队在进入涅柔斯港后，受到了当地的热烈礼遇，道路两旁都是夹道欢迎的人群。不是说老教皇在精灵族不受欢迎，只是精灵族普遍相信的主神是自然女神，而人族普遍相信的主神是光明神。还没有进入以宗教为主的光辉帝国，只是在贝勒伊，就已经感受到了足够多的光明神元素。 离大地月的主显节还有不少天，但涅柔斯的大街小巷，已经装饰得到处都是光明花环了。 这一派喜气洋洋的过节之气，让人一时间都有点分不清楚到底是一月的大地月，还是八月的光明月了。家家户户的门前都是一片金红之色，宣传语里也都是“祝你主显节快乐”，逢人见面说的更是“愿光明神与你同在”。 大地之母表示很淦。 说真的，大地之母连这都能忍，已经不是一般二般的宽厚可以形容的了。 阿诺几人本来想一到涅柔斯港就下车的，结果一看街上的架势，也就歇了心思，根本不可能偷溜成功，打开车门就得被人围住。教皇这个顶流爱豆粉头的影响力，比阿诺想象中的还要深。 路德维希倒是早就料到了，他本来想的安排就是等到了教皇下榻的教区教堂，几人再从后门溜走。 为此，他还准备了安抚阿诺的惊喜。 一个系着红色绸缎蝴蝶结的姜饼人，从路德维希的上衣口袋里，吭哧吭哧地爬了出来，一看到阿诺，就开心地张开了双手，求贴贴。 路德维希眯着眼，又不着痕迹地把它压了回去。 阿诺：“！！！”他走的时候实在是太匆忙了，行李都是姐姐让人准备的，也就没能带上他的姜饼人小村。万万没想到，路德维希竟然“偷渡”了一只出来。 但这还不是路德维希准备的全部惊喜，这只姜饼人被路德维希改造成了能与神语机连接，把不会说话的缺点也被弥补了一部分。手指轻轻点一下姜饼人的小脑袋，它就会开始播报：“欢迎来到贝勒伊帝国王子角的涅柔斯港，天气晴，空气湿度适中，气温不冷不热，正适合……听八卦。” 阿诺：好家伙。 姜饼小人的八卦也十分劲爆，贝勒伊帝国的国王正第一百零一次地被人激情辱骂，因为他抢了别人的妻子当情妇。对面的男爵抗议无数次都铩羽而归，就试图去和黑市里最便宜的特殊行业从业者深入交流，来和国王鱼死网破。 阿诺：“啊？” 红龙的声音也通过小精灵传了过来：“哦哦，这个啊，我知道我知道，亚当刚刚还在讲呢。”看得出来，他们一路上也挺无聊。 “请、请不要在神眷者阁下面前说这些啊。”亚当王子恨不能扑上去和红龙决斗了，他的一世英名！他真的不想在神眷者心中留下“爱讲奇怪皇室八卦”的人设和印象啊，好恨，早知道他还不如一个人在他的马车里呢。 但亚当还是说得太晚了，贝奥武夫已经如实转了自己的二手瓜给阿诺：“这个男爵求告无门，就想了绝招，去那种地方让自己染病，那种地方你懂吧？然后再传给国王。” 阿诺大开眼界，地上都是他碎了的三观。 亚当真的要杀龙了。 直至小精灵又缓缓传来了神眷者的好奇：“所—以，成—功—了—吗？” 第69章 抹茶布丁烧： 知道神眷者爱听这个，那亚当王子可就不困了。 他再顾不上什么皇家礼仪，一个跃起，就从马车对面的座位上，跳到了红龙贝奥武夫的眼前，表达的意思很确定，我来讲，我来讲！虽然他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一个小精灵的影子，但他觉得这足够他和神眷者直接交流了，他抢答道：“当然是成功了啊。” 当然，这话小精灵并没有传过去，因为小精灵愿不愿意帮忙也是一门玄学。空堡的《古典乐赏析》教的就是这门玄学。 亚当王子不幸中奖，没能博得小精灵的欢心。 最后还是他的骑士表姐，贴心帮他给阿诺打去了魔法通讯，单聊瞬间变群聊。 “！！！！”与红龙一样有一头张扬红发的亚当王子却不干了，他开始用眼神和表姐进行深度交流，眼睛眨得和摩斯密码似的，却只传递了一个信息——你什么时候和神眷者阁下互通了魔法通讯？为什么我没有？ 莱娅却只想回她的表弟一句，男人嫉妒的嘴脸最可怕。 她当然是早在忒提丝港的治安官办公室时，就和神眷者互通了魔法通讯啊，当时大家不还在忙着解决红龙的醉飞问题嘛。她就顺便和神眷者留了个联系方式，方便她了解红龙又做了什么傻事，自己好给对方收拾烂摊子。 顺便一说，莱娅其实事后还替自己的龙拉冬，给阿诺送过不少表达感谢的礼物，礼数方面做得很足。只是当时碍于龙族和精灵族之间恩怨，而没能进一步发展友谊。 可如今情况变了。 一个防拐技术，让两族心连心。 一个魔法通讯，架起了两辆马车的沟通。 想给国王传X病的苦主是个男爵，公侯伯子男，他地位排最末，本人不管是在法术上还是性格上，都没什么特别突出、值得关注的地方。 在此之前，他最大的八卦，就是老婆给国王当了情妇。 说实话，这种事在贝勒伊帝国的权贵之间，也不算什么新鲜事了。毕竟在贝勒伊贵族们的三观里，结婚是为了整合两个家族的资产，“让伟大的他们更伟大”，如果是憧憬爱情了，那就找个情人好了，大家各玩各的，彼此心知肚明，甚至还有互相介绍情人的夫妻呢，大家相处得不要太和谐。 国王的情妇，甚至会有个公开的“第一情妇”的头衔，给国王当情妇，给老公谋爵位。 咳。 之所以没有搞出一夫多妻，只是因为光明教会对必夫一妻制的严格态度，非婚生子不管是在法律上还是宗教上，都是很难继承到财产的。 顺便一说，老教皇卢卡斯十四世是一夫一妻的绝对支持者，气急了连国王都照怼不误。 其人生履历中最出名的事迹之一，就是当三大帝国中圣司米亚的国王，在新婚之夜把第一任王后赶去了修道院，因为他早就琵琶另抱，不顾劝阻，娶了另外一位公主生儿育女后，卢卡斯十四世至今都不肯承认第二任王后所生子女的合法性。 帝国和教会因此闹得很僵，但很显然圣司米亚国王那边更着急，因为他的宝贝儿子已经成年，却还是无法成为王位的法定继承人。 旁边公国的亲戚们蠢蠢欲动，人人都觉得自己可以当国王。大臣们只会劝他和教皇低头讲和，迎回第一任王后。百姓们更是只知道领主，根本不关心王位谁来坐。 说回来，贝勒伊这位试图曲线救国的男爵，八卦之所以能传得满天飞，就是因为他和他的老婆以及国王和国王的情人们，都得了不能说的病。贝勒伊的贵族们现在人人自危，排队找名医检查的队伍彻夜不休，连风俗业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大整顿。 在讲“友国”八卦的同时，亚当王子还不忘拉踩一波：“要我说，风俗行业这种毒瘤就不应该存在，在我们光辉帝国就没有。” 光辉帝国对光明神是十分虔诚的，而根据光明神的教义，风俗业在光辉帝国就没有生存土壤。 虽然从法尔瑞斯大陆的神话中，连特殊服务业也是有神庇佑的，对方也不是什么无名无姓的小神，是正儿八经的爱神。但光明神说看不惯就是看不惯，不允许在他光明所笼罩之内出现这种行业，那就是真的一丁点也不容忍。 怎么说呢，光明神这种在神明群体里仍唯我独尊、高高在上的气场，真是越了解越震惊，和光明教会宣传的宽厚仁爱也未免差太多了吧。 不过，至少在对待风俗业的态度上，阿诺还是觉得光明神霸道得对。 “这种贝勒伊病实在是太恶心了。”亚当王子忍不住还抖了抖胳膊，好像只是提起来，就让他浑身难受。他说的贝勒伊病，就是X病。在三大帝国之间，这病的名字都不一样，好比光辉帝国和圣司米亚都叫贝勒伊病，而在贝勒伊却叫圣司米亚病。 路德维希本来对这些八卦是没有任何兴趣的，他无动于衷的样子，就好像他手上的食谱手拿书里藏着金子。 他真心觉得介绍里的抹茶布丁烧，阿诺一定会喜欢。 上面是一层戚风蛋糕，下面是软乎乎的布丁，底层还会铺一圈焦糖，三者一体烤制出炉，香甜气息能瞬间铺满整个厨房。口感绵密，层次丰富，是必须得做一次的程度！ 不过，路德维希在听到亚当王子八卦贝勒伊病的时候，还是冷不丁地问了句：“国王有宫廷法师吧？” 虽然一般来说，宫廷法师不会专门负责处理国王的风流韵事，但他们会给国王下护身咒，时时加固，普通的贝勒伊病，根本不会侵入国王的身体。 阿诺在震惊之余想着，原来魔法还能防病毒吗？厉害了，我的西幻世界。 “就是因为不普通啊。”亚当王子有个死对头就是贝勒伊帝国的王子，他不知道有多关心对方的狗血家事。 男爵也是个狠角色，据说变卖了全部的祖产，才请动了一个隐居在人族的亡灵法师出手，这亡灵法师丧心病狂，拿钱是真办事，他颇具创造力地把贝勒伊病和黑魔法结合在一起，让它具有了前所未有的穿透力与侵蚀性，且只会通过深入交流才能传播。 既保证了无辜围观群众的安全，又精准帮助男爵完成了心愿。 这事做得其实挺天衣无缝的，要不是贝勒伊帝国刚好有个不在光明教会体制内的治疗师，国王说不定一直到死，都不会知道是谁在报复他。 “呵，果然是他。”路德维希啪的一声合上书，脸色看上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他只是用那双黑色的眼睛，先充满歉意地看了一下阿诺，然后道，“抱歉，我大概没办法陪你在涅柔斯港逛了，和贝奥武夫他们玩得开心点，我让拉迪亚给你们报销。” 阿诺缓缓点点头，还在消化亚当王子的八卦，一直等路德维希走了，才想起来问，谁？果然是谁？ “当然是那个亡灵法师啊。”红龙发动了他智慧的大脑。给出了一个精妙绝伦的推理。 有关征服者路德维希的过去，其实并不算一个秘密，尤其是在魔族已经解除了单方面拉黑全大陆的现在，各族能查的、不能查的，都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龙族这边看贝奥武夫在比赛里和路德维希走得太近，就一个劲儿地耳提面命，让他小心那个狡黠的魔族，不然被卖了还要替别人数钱。 让贝奥武夫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要是路德维希真的有问题，那他大概早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已经把自己卖了呀。 路德维希是个高级魔族和低级魔族的混血，父母不详，只有一点可以肯定，他拥有阿斯蒙蒂斯家族的魔神血脉。这种出身非常低的魔族，在魔域都不会有一段愉快的过去，只是路德维希的过去格外糟糕。 他小时候的事已经不可考，只知道当他名声鹊起时，他还是个半大不小的魔，但已经是当地小有名气的狠魔。 在“纵火之魔”这个战场称号之前，路德维希还有个在外界不算特别出名、可在业内却响当当的称呼——处刑人。刀尖舔血死认钱。 据说他那个时候是在给一个黑市里的亡灵大法师卖命。 那个亡灵大法师可不是什么好人，被好几族联名通缉，逃到魔族后才低调了些，但依旧是坏事做尽，神经病得非常彻底。在魔族内战的多个家族中反复横跳、来回挑拨，甚至有人怀疑他就是内战最初的挑起者。 不过，在路德维希迅速崛起后，这个亡灵法师就失去了消息。 有人说他跑了，有人说他死了，主流的认知还是他被路德维希杀了。整日猎鹰，最终还是被鹰啄了眼。 龙族的重点是，那么可恨诡谲的亡灵大法师，都不是路德维希的对手，你贝奥武夫一个傻子龙，能玩得过吗？ 但贝奥武夫却只记得了这个八卦，路德维希应该是去找那个亡灵大法师寻仇了。 亚当王子却表情非常纠结地表示：“……所以，阿斯蒙蒂斯阁下的第一任老板，是个，呃，研究X病的专家？”当年还在魔族搅动风雨，如今却只能靠这种买卖活着吗？消费降级也降得太多了吧。 路德维希的老板当然不可能这么惨啊。 在亚当的故事里，还有一个人——治疗师。这才是路德维希的老板，他当年在魔族的代号就是“治疗师”，一个到处打着治疗名头干神经病事的老骗子。路德维希送给阿诺的那本《欺诈的艺术》，作者就是他的老板。 “多年不见，您看起来过得很好。”路德维希已经拔出了法杖。 对面：“！！！” *** 晚上，人族的路德维希才冷着脸回到了教堂，他根本不需要问任何人，就找到了自己的房间，因为他的房间总会被安排在阿诺的隔壁。而阿诺的房间，一定会是整个教堂最好的，哪怕有教皇在也是一样。 路德维希坐在一片黑暗里，重新戴上了无框眼镜，就好像为自己重新戴上了一张面具，面具下是他练习多年的笑容。 安静，温和，却笑不达眼底。 他还在回想着和老板的对话，直至他的房门被敲响，外面传来了喧闹的嬉笑与脚步声。有人回来了，不，是阿诺回来了。 阿诺和贝奥武夫以及亚当几人，在涅柔斯港玩得很开心，他们不仅品尝了涅柔斯口感更为辛辣的红粉佳人，还一起稀里糊涂地参加了一场彩车游行。这是往生月的亡灵节余韵，所有参与游行的人脸上都画着浓重的彩妆，装点着各式各样的鲜花大口喝酒，引吭高歌，他们与死神共舞，与亡灵狂欢，充分诠释着黑暗神曾说过的“死亡一点也不可怕”。 游行一直持续到了深夜，天空都被照亮，游行上各式新奇有趣的魔法道具、炼金术产品也是不胜枚数，阿诺买了好多。但他如今最迫不及待想给自己的魔族小伙伴展示的只有一个。 在路德维希打开门后，就看到银发的精灵正充满期待地仰头看着他。 他说：“路—德，快—拍—拍—我。” 路德维希微微一愣，拍拍你？拍哪儿？ 然后，阿诺就主动往前又凑了凑自己的白毛脑袋，就好像一只和两脚兽拱头的小猫，他全身上下都好像在说，快拍呀。 路德维希哭笑不得，却终于忘了刚刚还在深沉什么，只跟着阿诺的气氛，拍了拍他的脑袋。 又软又顺滑。 然后，阿诺的脑袋就亮了，一捧又一捧的小花开始不住地往外盛开，就好像在说，快来和我们一起想开啊。 嗯，是个挺普通的谐音梗。 可无论阿诺做什么，路德维希都觉得他超有趣的。 第70章 一片吐司： 三百多年前，康诺特大区，卡罗尔城近郊。 苍凉的大地之上，放眼望去，满是疮痍。一场铁锈味十足的酸雨，刚刚才伴随着飞沙走石的飓风，刮过龟裂的大地，成为了压倒道路两旁黄石岩片最后的稻草。它们抵过了岁月无情地侵蚀，捱过了火山喷发的岩浆，却最终碎裂在了一场寂寂无名的夜雨中。 年幼的路德维希，就是在它们滚落而下的声音里缓缓睁开了紫色的眼眸。他抬手，摸向自己前不久才被开膛破肚的腹部，强大的自愈力，在经过一晚上的艰苦挣扎后，已愈合了大半。 他竟然还活着。 他果然还活着。 路德维希躺在原地，仰头望着卡罗尔城外常年昏惑迷黄的天空，发现了自己活下去的真正原因——在一棵肆意生长的巨型仙人掌旁，它的阴影恰到好处地遮住了少年不算高大的身子，为路德维希挡去了大半风雨。 而路德维希的手上，至今还死死的攥着一个在他昏死过去后，试图吃了他的血肉好活下去的巨蜥。不过，它现在已经是他的养分了。 路德维希咂摸了一下口中的滋味，血都干了，而且说实话，口味不算太好，魔域的大多魔兽为了躲避被吃掉的命运，一般都会朝着怎么难吃怎么来的方向进化。可路德维希的心情还是很好，他终是没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就知道，他命不该绝，他通过了“治疗师”的考验。 当初一起报名的差不多有二三百魔，却只有路德维希活到了最后，他真的从执掌卡罗尔城的沙克斯老爷手中，偷到了一片布里欧修。 虽然为了这个说白了就是一片吐司的玩意，他差点被生生炸穿半个腹部，命丧昨晚。但他还是觉得他吃到了全世界最好吃的面包。 黄金酥脆的外皮，蓬松柔软的内里，一口咬下去，满是甜蜜。那是路德维希长这么大，除了黑暗教会分派的救济食品外，第一次吃到的正常面包，或者说是正常食物。他可太满足了，甚至有过短暂的一瞬，他想着“哪怕就这样死去也值了”。 当然，他既然命大没有死去，那该死的就是其他人了。 路德维希抬手，胡乱的狠擦了几下嘴角，那里的血迹已经混着黄沙都干痂了。 但路德维希还是想尽办法的收拾干净了自己——至少他觉得他现在已经是前所未有的体面，然后便爬起来，提溜着那半个还可以当一顿午餐的魔炎巨蜥，前往了与“治疗师”约定的见面地点。 治疗师是一个亡灵大法师的代号，在卡罗尔城的黑市鼎鼎有名，人人都想结交他，但人人又都惧怕他。 因为他手段残忍，心性冷酷，翻脸比翻书还快。 不能说每一个亡灵法师都是疯子，只是路德维希认识的就没一个正常的，尤其是治疗师。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当他来卡罗尔近郊招兵买马的消息传出来后，还是激起了无数人的争相报名。 因为如果说魔域是法尔瑞斯的法外之地，那以“民风彪悍、狠魔遍地”闻名的卡罗尔城，无疑就是法外之地的法外之地。城内已是人间地狱，城外还不如地狱。 在这里魔与魔兽的区别都不是很大，而凡是能喘气的生物，心里都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活下去。 活着走进卡罗尔城。 是的，哪怕是那么糟糕的卡罗尔城，对于城外的魔来说，已经是天堂一样的存在。在卡罗尔常年饱受风暴肆虐的城外，不是面黄肌瘦的老年魔，就是因意外失去魔力而如行尸走肉的“残疾”魔，再不然就是比他们状态还糟、形如枯槁的魔族幼崽。 路德维希便是其中之一，他给治疗师卖命，治疗师给他进城活下去的机会。哪怕对方真的是一个以折磨人为乐的神经病，他也不在乎了，他不仅想活下去，还想活得最好。 在卡罗尔城立足，是每一个强者显露头角的第一步。 也是路德维希的。 *** 三百年后，明特尔大区，人族贝勒伊帝国。 路德维希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贝勒伊气派的王宫之中，找到了那个已经被国王奉为上宾的治疗师。对方如今正躺在奢靡的套间之中，哼着荒腔走板的曲调，闲适地给自己……的骨头刷油。 是的，骨头。 在魔域的时候，从没有人见过恶贯满盈的“治疗师”外貌，因为这家伙根本就没有外貌，他就是一具实实在在的骷髅架子，森森白骨，毫无血肉，比大多数把自己做成巫妖尸体的亡灵法师还要夸张。一张空洞的脸骨下，是只能看到金币和秘银的眼洞。 不是所有的亡灵法师都是巫妖，但很显然的，巫妖状态是所有亡灵法师的梦中情身。 但治疗师是个例外。 这变态不知道为什么，死活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巫妖，他觉得他这种骨感派，和那些肉感派天差地别。据说，他曾经差点成了巫妖族的至尊巫妖，但就是因为希望把所有巫妖都变回骨头的丧病想法，以及不知道又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而最终反被巫妖族全大陆通缉。 巫妖族是魔域和亡灵族两边一股十分重要的力量，但凡是个稍微强大一点的巫妖，都会得到七十二魔神家族的游说拉拢，毕竟他们能召唤骷髅大军，而骷髅兵是众所周知最物美价廉又耐摔耐操的军事力量。 得罪了人族、海族、龙族，治疗师还能往亡灵族或者魔域跑，可得罪了巫妖族…… 他就只能龟缩在卡罗尔那种穷地方了。 不过，即便是那么落魄了，治疗师也依旧在搅风搅雨，时时作死，如今总算是过上了他梦寐以求、醉生梦死的生活。他格外爱惜的，用大羽毛轻抚着自己一身仿佛白得能发光的莹骨，不能更满意地在镜子前照了又照。 哦，看看他这大于宽度的长骨，不规则的椎骨，以及他个人最满意、也是长得最好看的肩胛骨，一看就是一块好骨头。 然后，毫不意外地，他被路德维希从背后干净利落地捅了一刀。 手起刀落，一点没有犹豫，朝着最硬的骨头就砍了下去，都能听到刀尖嵌入骨头的声音。可惜，这个穿着丝绸袍子的骷髅，却一点倒下的意思都没有。 他只是先一声尖叫，习惯性地说了句“英雄饶命”，然后在发现是路德维希后，就开始碎碎念地抱怨：“都说养儿防老，我却是上了个邪当。你知道你这一刀下去，我得花多少魔晶才能补回来吗？哦，我的骨头！” 路德维希冷眼俯视，看上去一手还在和刀较劲儿，但其实另外一只手已经举起了魔杖，准备来个物理毁灭。 “你来真的啊？”治疗师这才意识到了不对，然后……果断滑跪。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不要半点脸皮。 他一边求饶，一边哭：“英雄，统帅，大哥，我还有一箱子秘银，就压在床底，密码你知道。我的骨头没有脑子，多年来从不改密码，你想拿多少就拿多少。我错了，不管我做了什么，我都错了！” 路德维希却还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因为他早就猜到了治疗师的每一个反应。 他就这么看着他曾经的老板，甚至可以说是半个老师。 路德维希一手出神入化的傀儡术，就是和治疗师学的，虽然外界都觉得路德维希肯定恨死了根本不把佣兵当人、一直在把他们往死路上送的治疗师，可实际上，他并没有想过要杀他。 至少之前没有想过。 “我有一、两个疑问，还希望老板能为我热心解答。”路德维希的声音是那样平静，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命令。 “当然，当然，您说，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哪怕不知道也能编一个给您。”治疗师的嘴欠，也是他到处被通缉的原因之一。 看着一个骷髅在自己面前声泪俱下，其实也挺行为艺术的。 但路德维希对这种艺术已经见怪不怪，当年还在给治疗师当刀的时候，路德维希不知道见了这老板多少的荒唐行径。没有砍死对方，真的只能说明他还是个本性善良的魔。 “你曾经说过，在你招募我之前，你从未见过我，也不知道我。” “对啊，我招募到您，纯属巧合，当然，也是小的三生有幸，能得大佬垂青。”骷髅一拍大腿，好像终于想明白了什么，“卧槽，我说你，您不会还在纠结出身问题吧？不是吧？不是吧？都魔族统帅了，神眷者最好的朋友，光明教皇亲自力挺的虔诚信徒，你还那么在意一个身份？” 路德维希眯眼，没有说话，只面无表情地盯着治疗者，手上的刀却又生生往那个本该无坚不摧的骨头里，又硬是深入了几分。 这回骷髅知道疼了，重新开始假哭，声泪俱下地表示：“我该说的都说了啊，我遇见您的时候，真不知道您和阿斯蒙蒂斯家的关系，要是知道，我还犯得着考核？直接就带着您上门寻亲了。您知道阿斯蒙蒂斯家族当时为了找到您，悬赏了多少金币吗？那些金币能换多少秘银？我们在潘地曼尼南吃香喝辣，岂不美滋滋？犯得着窝在卡罗尔？” 有了阿斯蒙蒂斯家族的庇佑，治疗师和巫妖族的恩怨虽不能一笔勾销，却也够他离开穷乡僻壤，回到繁华的大都市。 *** 回忆。 治疗师被亡灵族追杀，无法离开卡罗尔城半步，但他能接到来自魔域五湖四海的雇佣单子，他需要“刀”来替他完成他的活儿，路德维希就是刀，最好的那柄。 等路德维希稍微长大了一些，他便在魔域的黑市上闯出了“刽子手”这种血腥头衔。 不过，这个时候的路德维希，已经有了离开治疗师另立门户的想法。因为……治疗师这狗东西是真的畜生，有好几次路德维希都觉得自己肯定要死了。 他没有杀了治疗师，已经算他仁至义尽。 就在路德维希自认为有情有义，帮治疗师杀了他在卡罗尔城最大的威胁，也就是当年为了一片面包就差点杀了路德维希的沙克斯老爷后，路德维希浑身沐血地回到了亡灵法师的房子。对治疗师说了自己离开的打算。是通知，不是商量。 骷髅表示理解，他点点头，还颇为文艺地扯淡了句：“有些魔天生就不适合立于旁人之下，我早就猜到会有这天。” 路德维希没想到会如此容易，心中虽然诧异，表面上却已经决定当下就离开。 可他的脚步还没有迈出，就听到那骷髅咔哒咔哒的表示：“不过，我这边有个消息，我好像知道你爸爸是谁了欸。” 他说，路德维希的父亲是一名阿斯蒙蒂斯，七十二魔神血脉，至高四上柱之一，贵公子中的贵公子。 但他的爱人却是一个低级魔族，两魔在潘地曼尼南很是谱写了一曲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 这两魔男的俊美，女的强大，却终究还是抵抗不住古老家族的古板阶层，只能私奔来到卡罗尔城，本以为会天长地久、白头偕老，不想女方在生下孩子后就难产而死。男的则被抓回了阿斯蒙蒂斯家族暗自神伤，独留路德维希这孩子艰难求生。 幸好黑暗神保佑，路德维希还是挣扎着长大了，他就是开在废土上的食人花。 如今，路德维希的父亲快死了，死前唯一的心愿就是找回自己的儿子，让他继承自己庞大的家业。 “我们一起回去吧，少年，战斗已经打响，拿下阿斯蒙蒂斯家族，你就是魔族的天，魔族的地，魔族从亘古到现在的唯一。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你难道不激动吗？不震惊吗？哪怕你不相信我，也该相信钱啊。我知道这故事有点老套庸俗，可金币不庸俗。你就不想试试呼风唤雨的感觉吗？不想体验一下在首都跺一跺脚，所有人都要心肝颤的快乐吗？” 然后，他们就真的进了阿斯蒙蒂斯家的大门。 只是现实与治疗师说的一点也不一样，在当场确定了路德维希确实有阿斯蒙蒂斯家族的血脉后，他们就想抽干路德维希的血，用以治疗那个卧床不起数月的老不死家主。 路德维希根本没见到什么所谓的父亲，只冲杀出去已经拼尽了全力。 至于治疗师…… 呵，这个神经病比路德维希得得可快多了。 等事后再相遇，路德维希杀了对方的心都有，因为以对方的消息灵通程度，他不相信对方能不知道阿斯蒙蒂斯家想找回血脉到底是为了什么。可是，路德维希却难得在治疗师没脸没皮的骨头上，看到了一丝愧疚。 治疗师主动提出了可以帮路德维希逃离魔域，逃离阿斯蒙蒂斯家族。 那个时候路德维希已经靠自己，想办法考入了中域米斯大区的空堡魔法学校。他们相遇的时候，路德维希正在凑路费。正好拿了治疗师的赎罪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魔域。 再听到治疗师的消息，已是路德维希即将从空堡（除了《古典乐赏析》以外）以全部优秀的成绩毕业，在考虑到底该进入哪个导师的法师塔的时候。 “救救救救命啊啊啊啊。”治疗师不是在作死，就是在作死的路上，偏偏他好像怎么都死不了。 这一回，他告诉了路德维希另外一个身世版本：“好吧，我当年骗了你，但我也只是想给你一个美好的童年啊，你已经过得那么苦了，不该有一段正常的、被爱着的回忆吗？其实你爹是个吃软饭的渣男，你娘才是阿斯蒙蒂斯家族的小姐。” 渣男不得好死，阿斯蒙蒂斯小姐看破真相后，就抛下儿子回去潘地曼尼南潇洒生活了，但最后还是死在了治疗家主这道坎儿上。 阿斯蒙蒂斯家族能想起路德维希，是因为能救活家主的，就只有他这个血脉。但路德维希跑了啊，家主也就在又撑了一段时间后痛苦地死去了。 家主争气，下一辈不争气，阿斯蒙蒂斯家族如今已成了一块人人都在垂涎的肥肉。 “你就不想夺回属于你的一切吗？昨日他们欺你，辱你，还想拿你治病，如今你高调回归，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你却对他们不屑一顾！多爽的剧本啊，来吧来吧，我不需要你为我这个人生之路上最初的导师做什么，只需要你帮一个小忙，真的很小很小的忙。” 路德维希当然不可能被治疗师说动，他也看不上去风雨飘摇的阿斯蒙蒂斯家族…… 不过，路德维希最后还是回去了。 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大概他就是这么野心勃勃，想当魔族的统治者吧。谁能没有权利呢？有一个当选帝侯的机会摆在他的面前，他凭什么不抓住？治疗师满嘴跑火车，有一句话却说对了，他过去真的太苦了。 *** 现实。 路德维希冷笑一声，问治疗师：“与我的身世有关的故事，你编了不下十个给我。你猜我信了哪个？” 贱贱的骷髅沉思半晌，小声道：“那小的就斗胆猜测，您老其实哪个都没信？” “聪明。”路德维希挑眉，笑得更好看了，刀也捅得更深，他真的不关心自己的父亲或者母亲谁出身阿斯蒙蒂斯，如果他想，他可以创造一个只属于他自己的家族。他只是在阿斯蒙蒂斯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我查看了家族的族谱。” 那是一件魔法物品，防止血脉外流的。哪怕是私生子，在上面也会显示得清清楚楚，区别只在于阿斯蒙蒂斯家族想不想找回。 路德维希的名字自然也在上面，可连接他的血亲，却是两个阿斯蒙蒂斯家族的男性魔族。 “……好吧，看来已经瞒不住你了。”治疗师一个起手，就准备继续乱嗨瞎编，“其实他们喜欢和别人搞3P，你知道的吧，就是很变态的那种。” 黑色的火焰，直接烧在了骷髅的袍子上，路德维希笑着说：“趁着我还在笑，我劝你最好不要不识抬举。”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治疗师立刻求饶。 “他们两个都是阿斯蒙蒂斯家的失踪魔口，本该是阿斯蒙蒂斯家最合适的继承人。据老管家说，他们当年离开潘地曼尼南，其实是带着一个秘密任务。他们要前往一座古城，带回一些什么。”那古城就在卡罗尔附近，都不能用古城来形容，准确的说是古墓，“我查了当时的随队人员，你猜，我在随队医生一栏，看到了谁的名字？” 治疗师：“……”这还猜个屁啊，老子就是当时唯一的随队医生。 他也是倒了血霉，本来只是想挣个快钱，没想到差点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不说，多年后还会因为这个破事而被人架刀。 “一队十三个魔，只有你活着回来。但也有人说，曾看见你怀里抱着一个长角的幼崽。”路德维希的眼神一片冰冷。 治疗师哇的一声就哭了，他好像格外的喜欢哭，但永远是光打雷不下雨，他说：“好吧好吧，我其实对男男生子也略知一二。他们是骨科啊，爱的天崩地裂的那种，我也劝过他们，这是畸形的爱，这是不伦，但他们偏是不听呢。” 刀更深了。 治疗师：“……” 路德维希：“你们一队魔进去的时候是一月一日，你出来时，不过是一月五日，你是在试图告诉我，你们四天就造了个孩子？那我现在给你四天时间，你给我造一个，我看看。” 那一刻，治疗师从没有觉得死亡离他这么近过。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我真正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路德维希一个回马枪，就掌握了整个话题的节奏，他说了，他并不在乎自己的出身，他只要知道最后的胜者是他就行，“我听说，那古城曾属于魔王，里面放着它的宝物。你们从里面带出了什么？又销赃销往了哪里？” 治疗师彻底没了脾气，玛德，明明他还特别关注过，确定路德维希回了魔域，他才敢稍稍在人族高调了一点啊。 怎么就还能出现在人族呢？ 一点也不诚实！ “是您教得好。”路德维希不能更谦虚，笑容也真诚了些，“顺便一说，我的朋友很喜欢您写的那本《欺诈的艺术》呢，如果有空，写个to签吧。” 治疗师：“……哈？” *** 他的过去实在是太苦了。 但如果这些苦，只是遇见阿诺的代价。 他心甘情愿。 第71章 金菲士： T阿诺莱德殿下： 好的作品会唤起读者的，不是正在下雨的事实，而是被雨淋的感觉*。 您真诚的金菲士。 *** 这是阿诺拿起《欺诈的艺术》这本书的扉页，看了又看的第七遍。他们已经离开了贝勒伊帝国，进入了圣司米亚旁一个盛产杜松子酒的小公国。在这里教皇只有一场演讲，因为这里的人大多都是酒神和商业之神的信众。 阿诺喜欢的书有很多，得到签也很多，毕竟他在雪罗斯塔养了不少作者，可他还是觉得如今的这本尤其特别。 因为这可是欺诈大师亲笔签的真名啊。 之前在收到路德维希送给他的《欺诈的艺术》后，阿诺就很认真的拜读了一遍。虽然读书进度缓慢，可他其实是很喜欢的。还特意去了解了一下这位幽默的原作者，知道了对方叫金菲士，是魔域有名的欺诈师，还出版过类似于《骨骼保养一千问》、《你真的应该知道的治疗术小常识》等科普类书籍。 涉及领域多样，涵盖业务广泛，唯一的共同点是，金菲士从不会签自己的真名，只会写“G·Z”两个字母的缩写。据说他不签全名，是怕被法师用全称远程诅咒。 在这点上，同为不能对外透露全名的精灵，阿诺表示非常理解。 可路德维希却说：“事实上，他这个理由，就是从你们精灵族得来的灵感。他之所以只签缩写，只是因为这样他的全名签名才能显得很值钱，他好卖书。” 路德维希是一点面子都没给老骨头留，当下就对阿诺戳破了对方死认钱的嘴脸。 阿诺：“！！！” “设置一个高到离谱又很难获取的参照物——全名签名，再设置中高低三挡，非常低廉的没有签名的低档；再设置一个相对低廉，但有缩写签名的中档；最后是看起来多买多送很划算的特签。” “当这三挡和参照物摆在一起的时候，低档和中档、高档的价钱其实相差不多，可中档和高档有签名。既然参照物的签名那么值钱，中档、高档的签名多少也会有些分量吧？” 路德维希给阿诺剖析着大部分消费者的心理，因为这就是治疗师当年在设置这一套的时候，想的内容。对方一边喝酒一边签名的时候，他就站在他的旁边，亲耳听到他念叨着价格标签陷阱，然后眼睁睁的看着他搞出了如今这一天套。 说白了，治疗师其实就是在诱导大家买中档和高档，这才是他赚钱的主力军。 想一想吧，同样的一本书，他做了什么呢？不过就是多加了两个字母，或者多加了几个单词，就能比无签名的低档多卖出三到五个金币。 “没钱的人就不说了，他们根本不会买书。”在法尔瑞斯大陆，书籍一直都属于奢侈品来着，在魔域更甚，好比《欺诈的艺术》的特签版，能卖到一百九十七金币，而这些金币够一个普通家庭一到两周的伙食，“可对于有不少闲钱的人，你觉得他们会怎么选呢？” 阿诺反应了半天，也还是觉得买特签版更划算啊。 无签名版一百九十二金币，缩写签名版一百九十五金币，特签版才一百九十七金币欸。 反正都要买，与其买无签名，不如买特签啊。 路德维希耸肩：“你看，他的目的达成了。”这就是消费陷阱，诱导你买你其实并不需要的东西，或者诱导你花过超出预算的钱买所谓的“更划算”。这老骨头无时无刻不在骗钱，却偏偏还能套上一层商业行为的外衣，让别人连骂他都没有余地。 这种事，这老骨头做的很多，好比这一次给贝勒伊国王治病，事实上，那个男爵找的研究出加强版贝勒伊病的亡灵法师就是金菲士，然后他再以治疗师的身份吹破真相，被国王奉为上宾。 哪怕事后亡灵法师也是他的真相败露，他依旧可以说，我只是不忍看国王就这样死去。 “甚至他都不叫金菲士。”路德维希又爆了一个猛料。 阿诺：“！！！” “他就没有名字，是个失去记忆的巫妖。”亡灵法师走巫妖这条路是有很大风险的，除了很难成功外，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失忆概率很大。好比空堡《古典乐赏析》这门课的克拉拉教授，他是被至尊巫妖召唤出来的不死生物，他就没有生前的记忆。巫妖也差不多。 治疗师更是和大多数巫妖没什么区别，除了他格外喜欢骨头这点比较审美异常外，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关心自己是谁，他只想赚钱。 如果一定要说，“治疗师”才是他使用最长时间的名字。 可这种一听就是代号的名字，并不适合治疗师搞他那一套买书计划，他就现场给自己起了一个，他说这是他的笔名。路德维希提醒阿诺：“金菲士，觉得耳熟吗？一种鸡尾酒的名字。他当时一边签字一边喝酒，手边喝的就是这个。”还是路德维希给兑的呢。 阿诺看上去在点头，实则根本没搞懂，一直到晚上才反应过来问路德：“那—你—为—什—么—还—给—我—要—t—签？” “因为它现在是真的值钱。”这就是那老骨头厉害的地方了，哪怕这一套只是他搞出来的概念股，当年哄抬出来的值钱，时过境迁的现在，也是真的值钱了。 “所—以，你—问—出—你—想—问—的—了—吗？” 路德维希点点头，又摇摇头。 治疗师跑了。 如果是路德维希的真身在这里，对方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反抗的机会，可惜，如今的路德维希只是一个人族外表的傀儡人偶。而路德维希的傀儡术，是和治疗师学的。虽然他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治疗师也有自己的后手。 不过……路德维希本还想说，这没什么大不了，他去找他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这老东西会跑的准备。 他能跑过人族、海族、巫妖族等族那么多年的追杀，自然也不是个没本事的。 路德维希去见对方，就是为了打草惊蛇，这样才好知道他跑路的底牌，等下次再相见对方就彻底没招了。而路德维希很肯定，他们一定会再见面，且时间不会太远。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推理，以治疗师无利不起早的性格，他大费周章，又是演亡灵法师，又是演治疗师，两头忙活只为在贝勒伊国王面前混一个红人，实在是有些没有必要。以他的能耐，只要他想，他可以找到更好的发展。毕竟千年过去了，人族早已没了他的传说，而他和巫妖族的恩怨也已经一笔勾销。 换言之，治疗师别有目的。 而他非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搅风搅雨，能是为了什么？ 这个时间点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一个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了——教皇卢卡斯十四世退休。人族的各个国王都会受邀前往光辉帝国的首都卢格敦观礼，国王出行排场极大，总要带上各式各样的得用之人。 虽然路德维希还暂时不知道治疗师的目的，但至少确定了他肯定要去卢格敦。而卢格敦可以称得上是光明教会的出场，有阿诺这个神眷者在，治疗师插翅也别想飞走。所以，路德维希一点也不着急，还挺享受吓唬他前老板的感觉。 也该轮到他享受一回心惊肉跳的刺激了。 但是，不等路德维希把话说出来，阿诺已经上前拥抱住了对方，这是他能够想到的最有用的安慰方式。 倒不是阿诺是一个多么喜欢随便抱人的人，作为一个含蓄的东方人，阿诺其实是很不习惯和别人进行这种有些没有边界感的肢体接触行为的。只是阿诺发现，路德好像很喜欢他的拥抱，在他不怎么会安慰人，又说话慢吞吞的当下，他思来想去，还是抱上去更有用。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当软乎乎的银发精灵，带着舒心的气息，主动抱住自己之后，路德维希的脑子已经不会转了。满心只剩下了，他好香，他好软，我…… 不想放手。 路德维希紧紧搂住了阿诺的腰，将他整个人都嵌在了自己的怀里，他们是那样的契合，不多不少，好像天生就适合拥抱彼此。路德维希微微低头，在阿诺颈肩深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只做到这一步，不要吓到阿诺。 反倒是阿诺觉得这个拥抱，和他想的一点也不一样，非要挣扎着反抱回去，一抬头…… 唇瓣正擦过路德的下颚。 路德维希：“！”他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那感觉很难形容，是如此炙热，就好像阿诺用唇在他的身上点燃了一把火。 而阿诺却慢吞吞的想着，好凉哦，路德不会生病了吧？ 第72章 奶油小包： 教皇的车队终于要进入光辉帝国了，赶在大地月的主显节之前，不多不少刚刚好。 至今还没有人发现路德维希在中间换了人，从人偶换回了魔族统帅，阿诺也是在那天拥抱路德的时候才发现的。人偶和魔族的触感终究不同，不管制作的再怎么惊喜、相似，一旦实实在在的触碰上，还是会感觉的到。 路德维希也承认了，他在意识到自己的人偶不是老骨头的对手后，便当机立断利用传送阵，交换了人偶和真身。 本来阿诺没觉得那个意外的吻有什么，毕竟，人偶说白了也不过是一件用品。假使你无意中亲到了正在喝水的杯口，你会觉得有问题吗？ 可当阿诺半夜反应过来那并不是人偶，而是他活生生的魔族朋友时，整个精灵都红透了，就像是一只被煮熟的甜虾，抱着杯子蜷缩在床上，不断告诉自己，不能想了，不能想了，可大脑却反而越被警告越叛逆，不仅在阿诺的脑海里播放白天无意中吻过的画面，还循环播放，连同着路德维希俊美的外表以及那微凉的触感一起。 光明精灵过于白皙的肌肤本就敏感，如今已经彻底滚烫，就像是发了烧一般，让精灵不知所措。 一如那颗意识到了这件事后，就莫名跳的更加激烈的心。 它是如此炙热，来时携风带雨，冲懵了阿诺的一颗卷毛脑袋。 是的，外面又下起雨了，阿诺顺滑的银发在静电的作用下，再次变成了一头羊毛卷，乱七八糟，各有各的想法，却远不及他火烧火燎的心。 最是少年心动。 很多年后再回想起这段，阿诺才能意识到，原来这是心动啊。 就像是一场月震（)。 一个冷知识，月亮一年之中，大概要震动千次以上，可地球上的人大多都不会知晓。所以英语里有一个的单词，用来专门形容不易察觉的心动。 没有同生共死的激烈，没有命途多舛的转折，只有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我的心脏为你跳动了千次、万次。 闭上眼是你，睁开眼仍是你。 *** 路德维希那一晚也没有睡着，因为他在庆幸自己已经和人偶换了，不然当他远在魔域的意识到，注意到自己错过了什么，他一定会嫉妒的想杀人的。哪怕那个“人”是他自己，还是个人偶。 他的嫉妒心和占有欲就是如此强烈，谁让他是魔呢？ 从未有哪一刻，让路德维希如此清晰的意识到，他确实是个主掌欲望的阿斯蒙蒂斯。 路德维希从来都是个聪明的魔，在他有了意识起，他就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为此总能得到他想要的。好比他想进入卡罗尔城，他想从空堡全优秀毕业，他想成为魔族的选帝侯……只有阿诺，让他第一次意识到了什么叫进退不得。 意识到自己想要阿诺，是很容易的，毕竟他从未对谁拥有过不受控制的欲望。可能不能真的得到阿诺，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不是因为阿诺是神眷者，也不是因为他是精灵王弟，只是因为他是有一个有着独立思想的个体。 路德维希此前的三百多年，只学会了掠夺，欺骗，摧枯拉朽的攻占。 但他不想把这一套用在阿诺身上。 幸好，他们都是长生种，路德维希曾信誓旦旦的想着，他们有的是时间磨下去，他总能想到办法让阿诺喜欢他。 可随着这一吻，一切都变了，因为路德维希意识到，他根本忍不住。 这还只是唇瓣轻轻抚过下颚，他就已经恨不能把对方吞吃入腹，他真的没什么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况且那是阿诺啊，他第一次心动的精灵，也只会是唯一一个。 为了缓解自己过热的大脑，避免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错事，路德维希冲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冷水，又强迫自己关注工作。 好比老骨头很可能和魔域失窃的神明至宝有关，那么他们寻找至宝的主力就要进行对调。 他给人偶套上了角，代替他以防万一的继续在魔族追查。 自己则利用幻影术遮住了自己的角和紫色的眼睛，带着下属潜入了人族。没有任何人发现，也没有任何人意识到，他完全可以…… 可以借机带走阿诺。 就像是童话里，巨龙带走公主，将他困在高塔之上，给他全世界最美好的一切，可他只能看见他，只能感受他，只能永远属于他。 不对不对不对，阿诺怎么能住在塔里呢？ 他明明更喜欢城堡和庄园啊。 不是！ 工作。 波波巴瓦等人如今就已经低调进入了光辉帝国的王城卢格敦，大概已经做好了准备，随时可以配合路德维希擒获治疗师，但凡那老骨头敢冒头，就让他有来无回。他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去和老教皇卢卡斯十四世打个招呼。 不然魔族几大军团长带队，悄无声息的摸入光辉帝国的王城，怎么看，怎么有一种魔族意图再次入侵人族的既视感啊。 幸好，老教皇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答应了会帮魔族追回至宝。 因为…… 复兴议会的存在，对神眷者就是一个最大的威胁。虽然有可能别人都忘了，但卢卡斯十四世忘不了，阿诺前不久才在雪罗斯塔的餐厅，遭受到袭击。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这是复兴议会针对神眷者的一场行动，可卢卡斯十四世就是这么认为的。 只要是能够针对复兴议会的事，卢卡斯十四世都很乐意去做。 在这点上，路德维希必须得承认，教皇真的是个好人，虽然很容易轻信，可也是这份轻信，让他如今轻而易举在治疗师之前就抢占了先机。 老教皇亲自和光辉帝国的国王联系并担保，一力促成了此事。 说实话，路德维希挺诧异的，教皇是个老傻瓜也就算了，为什么光辉帝国的国王看上去也不怎么聪明的样子？这就同意了？连趁机加个价、提个要求什么的想法都没有？ 还真就没有。 光辉帝国的国王理查德是个中年大叔，一头红发和第三王子亚当如出一辙，他……也曾是阿诺在空堡的同学。 “大概阿诺莱德殿下已经不记得了。”但他却一直记得，漂亮的精灵走过学校教堂的花窗，虔诚的在神像之下祈祷。 理查德国王能够同意此事，是因为六族大比他也看了，路德维希是神眷者阿诺莱德的朋友：“朕相信神眷者交友的眼光。”一提起神眷者，光辉帝国的国王就一脸悲怆，因为他这次没能前往六族大比的现场观看比赛。 作为人族三大帝国的国王，理查德六世自然也是受到了精灵族的邀请的，他也满心期待能与教皇一同前往，他的第三王子还是这次的比赛选手呢。 可惜…… 就在即将发出发的前一天，理查德六世的旧疾复发，连下地都困难，也就没能前往精灵帝国的雪罗斯塔。 理查德六世后悔的捶胸顿足。 但谁能想到呢，峰回路转，神眷者来光辉帝国了。他从阿诺一行人还没从精灵族出发时就在翘首以盼，随着阿诺一行人的临近，他的好心情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如今光辉帝国的边境线上，就有一队龙骑士在列队。 人族的龙骑士其实不多，毕竟龙岛的龙就不多。但光辉帝国就是强大如斯，生生凑出了一个龙骑士小队，带着亚龙队伍，陈兵于边境线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要和友邻开战呢。但实际上，他们只是在等待教皇和神眷者一行人。 在远远看到教皇和神眷者金黄色的马车后，巨龙们就带着亚龙分为了两排，齐齐仰天长鸣，卷起了层层蓝绿色的风术。 这是龙族和人族共同的最高礼遇，既可以送行，也可以表达欢迎贵客远道而来。 光辉帝国的隔壁是一个小公国，和圣司米亚的国王有些亲戚关系，他一边为自己的国王亲戚打探现场情况，一边表示：“瞧光辉帝国对教皇和神眷者这巴结的态度，真就不考虑龙族的感受呗，看下次还有多少龙族愿意和他们结契。” 这话都不需要谁来解读，就能感觉到那往外不断冒的酸气。 不过，他们大概还不知道的是，龙族简直要高兴疯了好吗？他们最近因为和精灵族有关防拐装置的合作，两族关系正式进入了蜜月期，虽然精灵族那边表示钱已经足够了，可他们总感觉这么点钱，花的不踏实啊。 简单来说就是，在这场交易里，龙族和精灵族都觉得自己赚了。 精灵族：竟然可以卖到十九亿金币吗？ 龙族：竟然只需要十九亿吗？ 龙族是真的怕精灵族发现他们给钱给少了，进而生气，总想着要尽可能的再表现一下，毕竟这种装置还有个后续的维修与更新迭代的问题。 尤其是最初想出这个装置的神眷者，以后合作的地方肯定还有很多。 龙族这边正发愁要怎么表达亲密之情呢，光辉帝国这边的人类骑士就送上了这个绝妙的好主意。连最反对龙骑士的自由龙族的党魁都难得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并罕见的说了句，礼数方面，还是他们人族想的多。 阿诺…… 大概是这里面最高兴的那个了。 这么多龙！这么好看的魔法！这么异世界的大场面！ 天哪，他以前每次都是用传送阵来光辉帝国，真的是亏大了呀。 红龙贝奥武夫如今也和阿诺在一个马车里，本来正和阿诺老老实实的一起吃奶油小包呢，看到自己允许人族骑在身上的同族，立刻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他对自己的精灵朋友说：“下次等你来龙岛，我们自由龙族给你整个更大的。”这些保守派算什么啊？ 阿诺感动的看向自己的龙族朋友。 他的龙族朋友也感动的看了回来。 只有路德维希在心里想着，怪不得复兴议会只想骗贝奥武夫的钱，而没有打算利用他继续做些什么。只要你足够废物，就没有任何人可以利用你。 第73章 牧羊人派： 路德维希只觉得红龙是智商不够，如今却觉得他是从一开始切入事情的视角就不对。 好比，光辉帝国的龙骑士在边境线列队这事。 这不是有眼睛的就能看出来，他们的重点根本不是欢迎教皇和神眷者，而是在大张旗鼓做给隔壁的“友国”看的吗？ 不说教皇一年回光辉帝国八百回，只说阿诺这个神眷者，过往的一百八十年间，受教皇邀请来光辉帝国参加过的活动肯定就少不了。如果次次都搞这种大场面，人能答应，龙也不能答应啊。而且，次数多了，也就不值钱了。 路德维希毫不怀疑光辉帝国信仰的虔诚，对神眷者的重视，肯定会招待的阿诺宾至如归。可是就他所知，光辉帝国此前是完全没有整过这出的。 别说什么过往有龙族和精灵族的恩怨在，人族不好搞大场面。没有龙族，亚龙不可以吗？想要声势浩大，总会有办法。 但光辉帝国只有这一回这么做了，只在这个节骨眼上做了。 为什么？ 还是那句话，时间敏感。 前有刚刚结束的六族大比第一场比赛，后有老教皇的退位仪式。 六族大比就不说了，第一场比赛，人族的六个选手虽然表演没有一个两眼的，可至少没有被淘汰。他们的擅长的项目也不在于此。 也就说，重点还是在于光明教会最大的人事变动上。 人族三大帝国，贝勒伊背靠海运，是大陆上有名的商业帝国，人民生活奢靡，因为他们有的是钱； 圣司米亚则底蕴深厚，是人族在建立之初就存在的古老帝国，放在一般的英雄史诗里，这不是主角的家乡，就是最大的反派； 光辉帝国这个纯宗教国家又有什么呢？他们只有光明教会。 虽然龙骑士多，也勉强能算得上光辉帝国的一大优势，可龙骑士并不是光辉帝国独有的，所有的人族国家都有可能有，只是光辉帝国的龙骑士相对来说比较多而已。 如果路德维没有猜错的话，连光辉帝国自己至今都没有搞懂，为什么他们的龙族比较多。 说不定还会把这一切都归结在信仰上。 这也是路德维希选择了当一个无信者的原因，因为他觉得一旦人有了信仰，那不管是生活里的大事还是小情，都容易归结于神明的宠爱和惩罚上，失去了最基本的对实事求是的判断。光辉帝国就是个好例子。 它因信仰而诞生，变会因失信而崩塌。 说实在的，路德维希觉得他们就像是始终断不了奶的孩子，根本无法承受失去光明教会的后果，最起码是不能让另外两个帝国看出在他们和光明教会之间是有机可乘。 就不说贝勒伊了，只说和教会最近这些年闹的很僵的圣司米亚，他们就不想和教会讲和吗？不可能的。人族如今这种特殊的教皇模式，就决定了所有的国王最终都要对教会退步，除非他们改换门庭，拥有全新的信仰。 可光明教会毕竟是千万年来的信仰大势，国王改信，很容易失去民心。甚至可以这么说，路德维希根本不信这些国王各个都信仰光明神，可他们为了屁股下的那把椅子，也只能成为虔诚的光明神信徒。 某种意义上，路德维希觉得光明神其实是个挺霸道的神。 一如他司掌的权柄——至高无上的权利。 只要尝到了一点甜头，就很难摆脱。 也就是说…… 路德维希眯眼，光辉帝国和光明教会这对千年来的好搭档，可能真的出了问题。光辉帝国搞的热闹而又隆重，这点本没有什么，可过分到被别国觉得他们在适度的舔教会，就有些微妙了。而老教皇看起来没什么问题，那问题就只可能是出在教皇的继承人身上了。 路德维希微微眯眼，阿诺肯定要见到那三个候选人，到时候他可以试着分析出更多的情报，也不太着急。 总之，面对边境线上的大场面： 邻国看到的是：呵，又巴结光明教会，有龙了不起啊？ 光辉帝国想的是：绝不能让人钻空子！绝不能让人看出我们内部和教会出了问题！ 龙族想的是：防拐装置，幼崽增加，龙族复兴！ 只有贝奥武夫想的是：回龙岛搞个更大的。 说真的，自由龙族如果都是红龙贝奥武夫这个水平的，那也就怪不得他们在龙岛搞事搞到如今，还是不成气候。 阿诺…… 也没看出这些弯弯绕。 他只是婉拒了这次宫廷晚宴的邀请，打着要对光明神祈祷的旗号。 阿诺刚刚才在精灵族参加完晚宴不久，他的社交能量条已经见底，需要等重新充满了能量再战江湖。如果是出访其他国家，他还不好拒绝，因为任何理由都不够分量。可在光辉帝国就不同了，光明神的意志高于一切。 阿诺这么说之后，别人不仅不会觉得神眷者这是不给面子或者在拿乔，只会感动于神眷者的虔诚。 是啊，谁来到光明教会的总部，第一件事不是前往神殿，沐浴圣光呢？ 老教皇无疑是其中最感动的，他不是说以前的神眷者不够虔诚，只是这一年（他从第三王子亚当口中也听说了不少阿诺在空堡的事）好像格外的虔诚。 “因—为—我—成—年—了—啊。”阿诺早就准备好了对外的说辞，这还是她姐姐给他想的，萨拉曼德是个找理由的高手，尤其是在帮弟弟遮掩信仰方面，她大概是最清楚阿诺底细的人，却一点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对于萨拉曼德来说，不管她弟弟什么样，那都是她的弟弟。 一如不管她什么样，她相信在阿诺的心里，她也永远都会是他的姐姐。 萨拉曼德对爱情没什么兴趣，主要原因就是她情感上的需求，已经得到了全部的满足，她不需要一段什么爱到天崩地裂的感情，她只需要一个人完完全全的信任她，而她恰好也能完完全全的相信那个人。 她是如此幸运，一出生，自然女神就为她带来了阿诺。 *** 光明教会的总部，叫台伯大教堂，又称“大屋”，名字来源于光明神降临人间时第一次的踏足之地。据说光明神被人间流动如牛奶的河流吸引了目光，为它挺足半秒，从而便有了永不会干涸的台伯瀑布。那里也就成了世间第一个神迹发生的地方。 而与其说这里是一个总部，不如说自成一国，拥有独属于自己的一套运转体系，不受世俗的光辉帝国管辖。他们甚至有自己的宗教骑士团。 往日里，能够自由出入大屋的，至少也得是大主教以上级别的神官牧师。但如今随着主显节的即将来临，整个大屋都忙了起来，人员比往常多，流动又更加频繁，多了不少各区主教、大主教带来的从者。 可不管这些人如何脚下匆匆，看见阿诺迎面走来，也总会短暂驻足，脱帽行礼，开口问候，有克制的，也有激动的，自然还有快要喘不上来气的。 阿诺对此可以说是习以为常，且处理的游刃有余。 “愿神保佑。” 这话他熟到已经都不需要有任何停顿，虽然第一次这么连贯的说完时，不管是阿诺还是路德维希都在心里惊讶了一下，但很快也就适应了。阿诺在不断变好，这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 中途，他们还遇到了一队刚刚从厨房出来的修女，端着今天要拿去分发的餐点。 领头的修女和教皇有点像，胖乎乎的，很慈祥，连上前与阿诺打招呼时的语气，都更熟稔一点，她说：“要不要来块牧羊人派，我记得这是您最喜欢的。” 阿诺立刻点了点头，大屋的牧羊人派确实是味道非常不错的。 他也想起了对方是谁，那是大屋这边厨艺最好的修女嬷嬷，阿诺还记得她当年身边总跟着一个害羞的小女孩，会怯生生的躲在修女的身后叫老师，也会在阿诺发现她的偷看时，对着阿诺甜甜的笑。 “您—的—派—是—最—好—吃—的。”阿诺本想问，当年的孩子现在怎么样。 却不想对方说：“不不不，我做的怎么会有老师好吃呢？但能够得到您这样的评价，我还是很高兴。” 那一刻阿诺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并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修女嬷嬷，而是修女身后的小姑娘。 她已经变成了老奶奶的模样。 阿诺下意识的就握紧了路德维希的手，生怕时间把他的朋友也带走。路德维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温柔的回握了阿诺。 阿诺对大屋非常熟悉，他带着路德维希一路走过中庭的廊柱，看见了各式各样的山形面，门板浅浮雕，以及怪物造型的承溜口。 他一边走，还一边对路德维希介绍，他小时候总会疑惑，为什么教堂的承溜口要用怪物的造型，但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与他说清楚。有人说这是前代艺术家想象力的发挥，也有人说这是想让怪物也沐浴在光明神的神恩之中，还有人说这是对怪物的惩罚与威慑……总之，理由五花八门的。 阿诺觉得想不通也就不想了，管他为什么呢？就像他小时候总会被姐姐要求带着一团线头一样的装饰，姐姐说这样就能够防止魔鬼来伤害他，可哪怕是他姐姐也说不清楚为什么魔鬼要害怕杂乱的线头。 “啊！” 阿诺就像是想到了什么，迫不及待的带着路德维希前往了大屋最大的神像前，这里人来人往，信徒众多，只有阿诺可以旁若无人的拉着路德维希绕到神像之后。 那里藏着阿诺多年前供奉的一个饰品。 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不断缠绕着的线头，阿诺都已经忘记当年为什么要在这里放下这个，可至少如今的他知道，他想把它送给路德维希。 这样一来，光明神就会保佑他的朋友，再不会被任何恶意所害。 路德维希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就被阿诺就着这个姿势，指着光明神的侧脸，神神秘秘道：“你—有—没—有—觉—得，你—和—祂—很—像？” 阿诺的意思，只是单纯的想和小伙伴分享自己的发现。 路德维希的理解却是，你就这么喜欢光明神吗？！ 第74章 黑麦威士忌： 阿诺想在大屋躲清闲的想法，只奏效了一天。 或者准确的说，就只奏效了他在进入光辉帝国首都卢格敦的那一个下午。 当月亮女神收起了她月白色的轻纱，太阳神重新闪耀，阿诺在一片交响乐中，缓缓睁开了翠绿色的眼眸，就像是清晨含着露水向阳舒展的绿叶。 这交响乐，也算得上是光明教会的一大特色。 来自老教皇卢卡斯十四世的绝妙主义，他既不忍心很早就喊咸鱼阿诺起床，又不想让神眷者错过早课，于是，就用魔法搞了这么一个自然闹钟。准时准点，阿诺所在的套间门外的草木绿植，就会化身一个小型的植物管弦乐团，演奏起美妙的音乐。 是早起的鸟鸣，是被水洗过的天空，是阿诺这辈子都不想再听到的曲调。明明他以前很喜欢这首歌的，来自精灵族一位很有名的谱曲家，但如今听到，却只能想到被迫早起的困倦人生。 他一边揉着睡眼，一边打了一个漫长的哈欠。 姜饼小人本来在他旁边的枕头上睡觉，此时也一个翻身就清醒了过来，看见阿诺的眼睛都亮了，当下就要开开心心的扑上来贴贴。 阿诺用鼻尖回应了一下他，最先闻到的却不是饼香，而是光明教会万年不变的弗雷香。 象征着光明与高贵的弗雷剑。 那是光明神佩剑的名字。 也不知道为什么光明神的剑都要是香的，但总之，在大陆百姓的想象中，那一定是阳光的味道。当然，这是比较文艺的说法，用阿诺的理解来说零陵香豆的气息。 是一种有些过于甜腻的点心香。 阿诺觉得甜食控路德维希肯定会喜欢，他看上去好像也确实很喜欢，可是当阿诺说，这是光明神的香后，路德维希就立刻转口评价，有些过于甜腻了。 虽然阿诺也是这么认为的，可…… 不等阿诺在想，路德维希已经在敲过门后，走了进来。绿植乐团们也在演奏完一曲之后，又重新安静了下来，变回了植物该有的样子。路德维希已经穿戴整齐，手里拿着无数印着各式各样火漆的信件，其中最重要的是一个求见信以及一封邀请函。 路德维希笑着开玩笑：“我们的神眷者阁下，可真受欢迎。” 阿诺早上刚起来的时候脑子总会格外的慢，他如今就正坐在床边缓慢启动大脑，好一会儿才想明白自己想的是什么——我的拖鞋呢？ 路德维希已经见怪不怪，动作行云流水一般，从床的那边召来了阿诺毛茸茸的拖鞋，单膝跪地，亲自为阿诺穿了他那有一双小羊耳朵的毛毛拖鞋。然后，毫不意外的就听到头顶传来的慢吞吞的声音：“早—啊，路—德。” 阿诺的声音是偏向清脆的，可早上的时候总会有点含糊，像极了在撒娇。 “早安，我的月亮派。” 然后，等阿诺洗漱完回来，他才认真的回了自己的朋友：“我—宁—可—不—那—么—受—欢—迎。” 路德维希也是想了一下，才想起来，这是他刚进门的调侃，他很难不促狭的想着，阿诺的下一句不会说，不要帮我穿鞋，我自己来吧？ 还真是。 路德维希笑的一双藏在镜片后面的眼睛都弯了，虽然他很希望阿诺的身体能越来越好，可他也得承认，阿诺慢吞吞的样子也很可爱。不是我喜欢的样子他都有，而是他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前往主教堂和大屋的神官牧师们一起进行完早课后，阿诺才和路德维希返回了他居住的套间，一边吃早餐，一边看起了信件和报纸。 路德维希之所以说，其中最重要的事求见信和邀请函，是因为它们分别来自两位教皇候选人。 老教皇卢卡斯十四世即将退位，这个消息早在半年前就已经传遍了教会，三位候选人更是第一批接到消息的人，并同时得知了自己成为下一任教皇候选的好消息。他们既不能表现的不高兴，这样有损诚实这项美德，又不能显得太高兴，让其他有心人借题发挥。其实也挺难做的。 而早在半年前，他们就通过各式各样的渠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式的曲折联系到了神眷者阿诺莱德，分别都与他有过一次到数次不等的书信往来。 阿诺当时还不知道教皇要退休的消息，只拿对待寻常教会信众的态度对他们仨进行了处理。 可以说是相当随性。 三人也没有过深与神眷者交往的意思，因为他们对未来与阿诺的会面心知肚明，不想让神眷者事后误会他们的结交是一场有心为之，虽然那确实是带着目的的结交。 路德维希一点也奇怪他们会有的这些小动作，人族总是心思多，虽然别族都说魔族狡诈，但要魔族说，人类在玩心眼这方面是一点也不遑多让，不然以人族很难成长起来的寿命，他们也不能坐稳六大族的位置。他如今比较诧异的事：“怎么还缺了一个？” 是和阿诺有矛盾？还是个真圣人？亦或者只是在装样子？ 阿诺也不知道，他摇摇头，还挺高兴的，能少一个，是一个。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遇到了最后一位候选。 对方是和红头发的贝奥武夫一起称兄道弟的走进来的，带着这个冬日独有的爽朗。两人比肩，对阿诺打了招呼，竟从身形到性格再到对威士忌的喜好，都像了个六七成。 他们只喜欢在早上来一杯黑麦威士忌，因为其过于浓郁的味道，而在大陆上并不怎么受欢迎。但这两人却觉得它回味悠长，有一种薄荷黑巧的提神醒脑。 “我们又见面了，阿诺莱德阁下。”来人是个金发碧眼的美男子，再标准不过的光明教会长相，却在大屋穿着一身与众不同的骑马装，不像主教，更像骑士，他主动开口，“我是安德烈，安德烈·伍德，希望您还记得，今年仲夏，我曾与您通过信。” 阿诺当然记得，因为安德烈骑士长的信，当时是随老教皇的一起寄过来的。他真的是个骑士，教会的宗教骑士，还是骑士长。 同时也是今年六族大比的六个人族选手之一，不过和第三王子亚当的关系一般。 非常一般。 对方一路护送教皇回来，全程都没有和同为选手的亚当王子有任何互动，当然啦，也一点没有透露过他是这一届教皇候选人的身份，只是和没什么脑子的红龙贝奥武夫成了一对好酒友。 说真的，在这点上，阿诺觉得这位安德烈骑士长挺厉害的，能让讨厌人类的红龙都愿意和他交朋友。 “要一起去马场吗？”贝奥武夫是龙族派来保护阿诺的，如今便和阿诺一起入住了大屋的套间，与其说是套间，其实更像是阿诺在雪罗斯塔的寝宫格局，有不少供别人居住的房间。虽然阿诺和贝奥武夫说过可以自由行动，只把这次的出行当做一场公路旅行就好，但贝奥武夫还是尽可能的保持着阿诺在哪里，他就在哪里的状态。 这只红龙真的很够朋友，也对命令很有执行力。 如今很显然就是红龙受到骑士长朋友的邀请，对教会的马场跃跃欲试，又不想和阿诺分开，就想到了这个带阿诺一起去马场的“绝妙”主义。 不等阿诺想明白这里面安德烈骑士长出力有多少，戴着无框眼镜的路德维希，已经把锐利的目光看向了对方。 安德烈骑士长看上去还是和红龙一样，行事作风大大方方，直接就说了：“是我提议的，我想让贝奥看看我的金色闪电，那真的是一匹很棒的小马驹，她今天有一场比赛，是马生中的第一场。当然，我也很想您能够一同赏光。” 在人族帝国的贵族中很流行赛马，最近在光辉帝国就有一年一度的冬末赛马节，某种意义，也算得上是大地月的主显节的预热。 阿诺终于懂了，这和其他两位教皇候选的邀请性质其实是一样的。 只不过另外两个人还在按照传统，慢吞吞的先写信，安德烈骑士长却要更加不拘小节一些，他直接在早餐桌上对阿诺发出了邀请。 顺便一说，另外两位候选人的信，阿诺也看了。 一个是尤多西娅圣女，她只是在信中询问，神眷者最近是否方便，她想在空闲的时间前来拜访；一个是英诺森红衣主教，他在邀请函中附赠了数张门票，想晚上邀请阿诺以及他的朋友们一起去卢格敦最大的歌剧院，欣赏最近在人族中颇受欢迎的歌剧——《自然女神与三乌鸦》，据说他们在歌剧中还增加了新兴的芭蕾舞表演。 顺便一说，英诺森红衣主教在这次六族大比时，也随教皇前往了雪罗斯塔，只不过看完比赛他就回来了，据说是有什么很急的公事要处理。 阿诺在三位候选人中左右衡量，最终还是选择了尤多西娅圣女，因为……只有她的活动不需要出门。 阿诺经过一场旷日持久的公路旅行后，如今早已经歇了出门的心。 咸鱼大概就是这样，在家的时候想出去，真出去了又恨不能在家里宅到地老天荒，至少阿诺间歇性的旅游癖已经彻底被压了下去，没个几年是不会再复苏的。 像大多数西幻文一样，法尔瑞斯的光明教会也是有圣子与圣女的。 不太一样的是，光明教会的圣子与圣女，是世袭制。是一份比教皇还要稳定又位高权重的工作，他们可以是教皇的启蒙老师，也可以是教皇的幕僚。而一般来说，他们是不会对教皇之位产生想法的。因为一旦离开圣子或者圣女的位置，他们及他们的孩子，就不能再继续世袭这个位置。 这奇怪的制度，一度让阿诺很费解。 光明神到底图什么呢？ 教皇不可以结婚，不可以世袭，却人人都可以奋斗，不问出身；圣子和圣女能结婚，只能世袭，却永远达不到权利的巅峰。 这里要说的是，圣子和圣女但凡是有控制教皇，哪怕只是影响教皇的倾向，就会被要求立刻退位。 如今再任的圣子和圣女，就分属于不同的两个家族，他们都是老教皇卢卡斯十四世的学生。 可奇怪的事，尤多西娅圣女的信，当初却并没有由教皇一并送来，她是通过女骑士莱娅交到的阿诺手上。这点真的很不合常理，因为阿诺在老教皇的来信中，多次看到他提起自己的得意门生尤多西娅，最近的一次看上去都对尤多西娅非常骄傲，赞不绝口。 所以，为什么要舍近求远，走了莱娅的路子？ 尤多西娅的家族就更有意思了，他们赞助了赛马节，也赞助了《月亮女神与三乌鸦》的歌剧，宁可去帮尤多西娅的竞争对手，也不愿意帮助自己家族的圣女。 “因为他们不想失去圣女这个位置。”路德维希都不用转动脑筋，就知道这些人族在打的什么主意，“成为教皇的亲族只是一时的，哪怕尤多西娅圣女能像她的老师那样活三百岁，她的家族也就只有三百年的未来。可如果坚持苟在圣女这个位置上，那他们就是永远的圣女亲族。” 这其实就是个想要短暂的辉煌，还是永恒的平稳的选择题。 很显然的，尤多西娅圣女想要更近一步，她的家族却希望她永远留在那里。 “女人要什么野心呢？”她的家族如是说。 就好像野心勃勃是一个多么糟糕的词汇似的。路德维持对此嗤之以鼻。 第75章 布拉塔奶包子： 阿诺和尤多西娅圣女约好了一起喝下午茶。 因为这样他就又能完美混过一个上午，甚至晚上也许也可以用累了为借口拒绝其他邀请。 当然，阿诺这天上午并不是真就什么都没干，只懒洋洋地在沙发上歪过去，虽然他真的很想这么做，可是不行，他得努力练习法术。这一回是阿诺难得长久的坚持，他从没有那么感谢过他和路德互换了本源力量，不管是谁，不管是因为什么，让他们互换了，他都发自真心的感谢。 因为如果他还是过去的那条咸鱼，在六族大比期间发现姐姐出事，他想帮忙都不知道该从何处帮起。本源力量的互换，好歹给了他一个机会。 阿诺角色面板上的技能条，推进得从未如此快过。 茶几上，披着红色小披风的姜饼人骑士，正在不断地给它的主人加油打气，宛如一个桌面精灵。它什么都不懂，却会在阿诺口渴时，吭哧吭哧地推来一杯水。 差不多是在午餐前，萨拉曼德陛下得了空闲，第一时间就打来魔法通讯关心弟弟。 “还在练习吟唱吗？我们阿诺好棒啊。”戴着冠冕的女王，在老怀欣慰的同时，又有些担心弟弟的身体。阿诺与寻常人不同，他不是单纯的性子慢，而是想快都快不了。萨拉曼德很怕弟弟这样突然改变节奏，反而会伤了身体或者灵魂。 于是，女王的大忽悠术就上线了。 她三言两语，便勾着迟钝的弟弟，聊起了最近的生活，好比刚刚都做了什么啊，有没有遇见什么有趣的人啊，人族都有什么八卦。 阿诺有问必答，而他身边这几天最刺激的事，就莫过于是教皇三位候选人的明争暗斗了。 萨拉曼德一点也不着急地听完了弟弟慢吞吞地介绍，然后便提出了一个非常新颖的角度：“如果这位圣女真的有能力，那她为什么没有成为这届六族大比的选手？如果她没有能力，那就别提什么野心。” 萨拉曼德这里说的能力，不只包括了魔法的强弱，神契方碑选人，考虑的是综合实力，只要在某个领域格外擅长，就有可能会被纳入选手的考虑范围。 别族就不说了，毕竟名额少，不好用选手身份来判断这个人的实力到底如何。 可人族足足有六个名额。 圣女、圣子作为几乎是站在全人族权利顶端的两个人，如果这都不能被神契方碑考虑，那就很奇怪了。 阿诺思考半晌，才反应过来姐姐的逻辑，他对此也是很认同的。对啊，安德烈骑士长就是人族的选手代表，为什么没有圣女？ 没有圣子的原因，阿诺倒是知道，哪怕脾气再好的老教皇，在和阿诺的信里，也难免控制不住地吐槽过圣子，那是真的一点人该干的事都不干啊。说他是绣花枕头，都辱绣花了。 因为这位圣子既不好看，也不聪明，人生最大的乐趣是谈恋爱、生孩子，失恋了就要死要活要出家，重新遇到爱情了就用钱砸的轰轰烈烈，满城风雨。 老教皇这么喜欢阿诺，除了神眷者的身份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同样是花钱如流水，但阿诺花的是自己挣的钱，既不用他姐养，也不用纳税人养，据说还反过来充盈了精灵族的国库，是统管经济的四长老最喜欢的精灵。可圣子就不同了，不事生产，酒囊饭袋，还只把信众的无偿捐赠看做理所当然。 路德维希毫不怀疑，这种情况下，老教皇还没有劝圣子不要谈恋爱，就是希望他早点生下能被光明神承认的继承人，好把他踢出局。 圣子烂得举世皆知，圣女又是个什么情况呢？ 很快，随着下午茶的到来，他们终于有了答案。 因为尤多西娅圣女…… 已经是一个即将庆祝百岁生日，精神矍铄但依旧难掩脸上皱纹的老太太，她的满头华发之下，是一双非常漂亮的琥珀色眼眸。岁月从不败美人，哪怕是年近期颐，依旧能从眉眼间，看出她年轻时的绝代风华。 她穿着一身再标准不过的修女服，只是多挽了一绸滚毛披肩，笑着对阿诺说：“如果我是您，我大概不会现在加热水。” 尤多西娅圣女来的时候，阿诺正在和路德维希研究奶茶的制作。劳逸结合，学习了一上午，路德维希也看不下去，就提议做点什么好招待圣女。 但阿诺连冲泡茶叶都不会，更不用说奶茶了。 要不是圣女拦得及时，真让阿诺把滚烫的热水倒到杯子里，怕不是这镶着金边的骨瓷就要当场炸裂。 “还是我来吧。”尤多西娅圣女接替了阿诺的活儿，让茶香很快便弥漫到了整个房间。圣女很爱喝茶，也经常帮自己的老师冲泡，驾轻就熟，轻轻松松，她还按照阿诺的愿望，搞出了非常近似现代的奶茶。 阿诺：“！！！” 虽然这位尤多西娅圣女，看上去和大多数西幻文里描写的年方十八、漂亮圣洁的圣女有着极大的区别。不过，仔细想想，又好像没什么不同，只是美人迟暮了而已。教皇都快三百岁了，他的得意门生又能年轻到哪里去呢？ 尤多西娅圣女的体型有些偏瘦，但精神头很好，笑容常挂在脸上。她来的时候，还给阿诺带了份自己做的布拉塔奶包子。 稍微用餐刀一切，奶酪就爆浆了，裹着无花果沙拉还能拉丝，既有清甜又有奶香。 这点上，圣女又好像和大多数的奶奶辈差不多，不仅厨艺好，还总爱给人塞吃的，生怕你饿着。 也是一直到这个时候，阿诺才终于反应过来，他以前和尤多西娅圣女其实打过一些照面的。她作为光明教会的圣女，老教皇的弟子，在光明教会的许多盛大活动上都要出席，而这些行程与阿诺肯定是有重叠的。 阿诺记忆不算深，但好歹是记得，在老教皇的身后总有这么一位女士，为教皇把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是个再合格不过的幕僚。 而她每次见到阿诺，总会给他塞点什么，或者点心或者糖果。 阿诺只是一直没把那位女士和圣女联系在一起，不，也不能这么说，他是知道那位女士是圣女的，只是没想到如今的圣女还是她。 长生种动辄几十、几百年的悠长岁月，就是这点不好，让阿诺有时候会觉得对方还活着，有时候又以为对方已经是后辈了。 不过，对方的年龄，总算是解答了萨拉曼德之前的疑问，尤多西娅圣女不是不够格参赛，而是年龄超标了。 神契方碑只会选择每个种族寿命概念里的年轻人。 与尤多西娅圣女的聊天非常愉快，她是个见多识广又风趣幽默的老太太，与阿诺的相处里，还带着一种独属于老年人的宽容，和老教皇十分相似。虽然从年龄的角度来说，阿诺比对方还要大八十多岁呢。 用路德维希的话来说，就是圣女和老教皇都很天真又理想。 尤多西娅圣女来见阿诺，好像真的就只是和老朋友叙叙旧，聊聊天，内容不是她最近新学了什么菜，就是她养的植物长势喜人。从海苦艾的培育，一直聊到了曼德拉草的采摘。 聊得阿诺都有点怀疑人生了，他有疑问，也就真的问了出来：“您—找—我，就—是—为—了—聊—天？” 尤多西娅圣女笑了：“也是为了帮您赶走其他没必要的访客，我猜您一定不想展开社交。” 不得不说，尤多西娅圣女是很了解阿诺的。 她猜得全中。 路德维希也终于忙完了他的工作，加入了话题，他一看就来者不善，因为他不相信光明教会的这片水土会这么邪门，总能养出一个又一个的理想国老傻瓜。于是他问道：“恕我说话太直，您竟然有意竞争教皇之位，那为什么不辞去圣女的职务呢？” 尤多西娅圣女还是那副笑模样，一点也不见恼怒，反而真诚得可怕，她如实回答：“如果可以，在我出生的第一天，我就会辞去这份职务。” 圣女是世袭制，却不是只要姓这个姓就可以继承，而是必须留有圣人的直系血脉。不管是圣子还是圣女，他们其实都是光明神身边十二圣人的后代。最早教会其实是有六位圣子和六位圣女的。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样那样的意外，如今就只剩下一名圣子和一名圣女在延续。 至于这个所谓的直系，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算直系，之前提过的光明神留下的至宝可以判断。 尤多西娅圣女自出生起，便是家族里唯一一个被神器承认的圣女，这不是她想不想当的问题，而是如果她不当，那教会就只会有一位圣子了。 她辞不辞职，结果都是一样的。 “您没有女儿？或者孙女？”路德维希挑眉，那位圣子的后代可是够举办个大型比赛了。 “我有过。”一句有过，就让人没有办法再继续问了。虽然路德维希是不怎么介意揭人伤疤啦，但他介意阿诺以为他是一个多么冷酷无情的魔。 反倒是尤多西娅圣女像是被打开了话匣子，她垂眸，轻声道：“她自杀了。就在差不多一年前。” 尤多西娅圣女这一生，有过白首的爱情，温馨的亲情，以及亲同手足的友情，不可谓不圆满。一般来说，故事到这里就该结束了，可惜，她的并没有。 所有人都离开了，除了她的老师，她现在就只有她自己。 大概这也是她能如此豁得出去的原因吧，她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我知道您真正想要问的是什么，只是我一开始没想到第一天见面就要说这个，”尤多西娅圣女是按照阿诺的接受程度来准备的，不过，她倒也不介意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是的，我的家族很反对。” 因为没了圣女，他们就什么都不是，可他们自己又无法成为圣女。 “事实上，不只我的家族在反对，圣子的家族，十二圣人的后代家族，是很大的一股反抗浪潮。”尤多西娅圣女来为阿诺挡的，就是这部分无聊的人。那是她的事情，她不希望自己的事成为别人的麻烦。 尤多西娅圣女说起这些的时候，脸上再平静不过，那是岁月赋予她的一种处变不惊，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了，根本不会让别人的反对与不喜影响到自己。 阿诺却更想问为什么了。 因为…… 教皇的选举，对外一直是个迷，只知道会有一场秘密选举。萨拉曼德和路德维希这些外人不知道，可阿诺从小就在和教皇的通信中，潜移默化知道了教会的运转，他很清楚在这场所谓的秘密仪式里，他这个神眷者，根本起不到任何决定性的作用。 事实上，这些继承人接二连三地来接触他，都让阿诺很费解。 因为教皇选举根本没什么投手表决，拉拢票选，有的只是看谁运气好。他们有一个盛着神血的器皿，把三人的名字投进去，谁的名字能浮到最后，没有被血液吞没，谁就是下一任的教皇。 是的，就是这样的看运气。 光明教会把这个称之为神明的宠爱。 但阿诺总觉得这个决定有点儿戏，光明神留下这个规矩时，真的是认真的吗？可是偏偏被光明教会忠实地执行到了今天。 老教皇就是当年的幸运儿。如今的三位候选人，谁是运气最好的那个，阿诺也不知道，他也无法干扰神血的选择。 圣女笑了：“他们只是希望您能够在我有可能获选后，提出异议。” 虽然说选择教皇看的是运气，但如果上任教皇或者神眷者提出异议，那整个选举就多了变数，也就有了其他可能。秘密选举不一定只会选一次。 “您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路德维希也跟着好奇了起来。 “没什么，只是如果我真的能成为女教皇，上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宣布废除圣子圣女制度。”尤多西娅圣女拢了拢有些滑落的披肩，人老了，总会觉得冷。她脸上的表情好像一点也没觉得她说了一件多么惊悚的事情。她发自真心地觉得这项制度早就不该存在了，哪怕这是神明留下的规矩。 神明就一定是对的吗？哪怕当时是对的，放在现在还是吗？这便是她和她的老师最大的分歧，老师觉得神明永远是对的，她不觉得。 她真的看不出来教会每年花费巨大，继续养着这么一堆尾大不掉的蠹虫家族的意义。 因为太害怕被人举报染指权利，进而失去圣子/圣女的位置，他们早就已经起不到牵制教皇的作用。 “！！！”之前只以为你是打算砸了自己家的饭碗，万万没想到，你是想砸了所有人的饭碗啊。 第76章 年轮蛋糕： 面对许久没有说话的阿诺，尤多西娅圣女很有耐心的等了下去，她知道精灵王弟反应慢，也知道自己说的这些东西对于神眷者来说有可能太新了。 但不管是对精灵族全族富裕的了解，还是此前几封书信的往来，都让她相信阿诺即使不一定能真正理解她的想法，也很大概率不会反对，就像她的老师卢卡斯十四世那样。 老教皇当初其实也对尤多西娅提出过，可以帮她给神眷者寄信，但尤多西娅却拒绝了。毕竟她的某些言论，如果被人过度解读，是有可能涉及到失信的。 在信仰超标的光明教会内部，信仰其他神明都不叫个事，可一旦涉及到失信、无信，那就很可怕了。 卢卡斯十四世尽职尽责的在教皇之位上做了快三百年，不能因为她而晚节不保。 至于会选择莱娅帮忙，只是因为莱娅的家族欠尤多西娅一个人情，而莱娅自从与白龙拉冬结契后，信奉的主神就是龙神。光明教会的事，追责不到她身上。 想了这么多…… 只能说，尤多西娅圣女虽然有信心，但并不是百分百，所以她做了不少后手，她不想让给她帮忙的人受到牵连。 路德维希在迅速想通一切后，一边很欣赏尤多西娅圣女对神明的质疑，一边又想着，看吧，果然是那个老傻瓜教出来的学生，总在妄想着照顾好每一个追随自己的人，活的实在是太累了。他一点也不想阿诺受他们这样的理想主义影响。 阿诺却在慢吞吞吃完一整个年轮蛋糕后，道：“你—为—什—么—要—说—呢？” 阿诺没什么接受不接受的，作为一个现代人，他根本没觉得尤多西娅圣女的想法有什么问题，他只是站在尤多西娅的角度很认真的替她想着，为什么要让你的家族和其他家族知道这个呢？你就应该等当了教皇之后再宣布啊。 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阻力能小不少。 这会轮到尤多西娅圣女怔愣了一下，然后她就笑了，梨涡从脸上荡漾开来，皱纹都好像让她显得更漂亮了。她看着认真替她着急的阿诺，算是彻底明白了老师口中神眷者的可爱。 虽然在来之前，她有八成以上的信心，觉得神眷者不会反对她。 但她也料不到神眷者会如此支持，还反过来为她出谋划策。 至于神眷者说的，在上位前不暴露自己的目的，她也是考虑过的，可是那样就要失去一个七美德之火。 点亮七美德之火，便是教皇候选人的选拔方式。 这同样是光明神曾赐下的一件圣物，在圣物、神器等物品的储藏方面，光明教会也就仅次于被自然女神偏爱的精灵族。他们至今仍如此虔诚的相信着光明神，就是因为在所有神明遗留在大陆的物品中，光明神的物品是最具有神性的。 据说有些族收藏的神器，早在黄金黎明刚开始时，就已经暗淡了下去，失去了根本无法被模仿的神明流光。 没有人可以说，这些流光就代表了神力，亦或者神明的生死。但至少光明教会是所有人里底子最足的，如果说所有的神明都死了，光明神也肯定还有一口气在。祂留下的物品无不在这样说。光明教会坚信，只要他们诚心忏悔，终有一日会迎回自己的神。 说回来，七美德就是七把火炬台，代表了光明教会所倡导的七种美德——诚实、勤奋、慷慨、谦逊、公正、节制与宽容。 火炬被牢牢的固定在大屋的一处宫殿里。任何人想去都能去，但能不能承担住后果就看自己的了。七美德之火，会如实的反馈在它面前所站之人的所有美德。只有点亮五个美德之火或以上的信徒，才能成为教皇候选。 这么一想的话，最后教皇选拔的抽签环节，好像也就没那么儿戏了。 不过就是从一堆好人中随机选一个最幸运的而已。 尤多西娅圣女不多不少，正拥有五美德。也就是说，她不可以说谎，一旦说谎，就有可能会失去“诚实”之美德。 顺便一说，阿诺小时候也去七美德之火前尝试过，他觉得这玩意一点也不准，因为它竟然在“勤奋”这项美德上也亮了起来。 作为举世皆知的咸鱼，阿诺觉得有被冒犯到。 “真遗憾，我无法做到绝对的公正，也无法宽容。”尤多西娅圣女叹了一口气，但凡她能做到这两点的其中一个，她就可以撒谎了。不过她衡量了一下，她还是宁可选择从一开始就背负疾风骤雨，也不愿意原谅某些人。 而且，这样不也挺好的吗？从她宣布她要这么做开始，十二家族就活在了极端的愤怒与恐惧中，越急越会昏招频出。 她真的是太不宽容了。 尤多西娅圣女走后，路德维希便想借着圣女为筏子，试探了一下阿诺对神明的态度：“你觉得神明会犯错吗？” “肯—定—会—啊。”阿诺至今还觉得神明就是法术高强到超越普通大众的人。 而人哪有不犯错的？ “所以，你不觉得她这么说是一种对神明的冒犯？”路德维希勾唇，心想着，阿诺不是个狂信徒，也有自己的质疑，那后面就好说多了。 阿诺缓缓摇摇头，然后才想起来自己虔诚信徒的人设，考虑到这片大陆上的大家好像都很虔诚，自己的魔族好友应该也是，他便又紧急补充了一句：“光—明—神，很—宽—容—哒。” 路德维希：“……”这不还是神做什么都是对的吗？！ 阿诺则在心里想着，又是被我机智救场的一天，我可真是个小天才！ *** 以示公平，阿诺还见了另外两个候选人，只是没出门，他选择了分别邀请他们在大屋见面。大家本就都生活在大屋，何必舍近求远，非要出去搞什么活动呢？当然，也不能回回喝茶，所有阿诺一次是邀请他们一起去告解室祈祷，一次是参观大屋的植物园，尤多西娅圣女主动出借，她还是蛮有竞争精神的。 当然，她的竞争对手也一样。 不得不说，光明神那个七美德之火还是有那么一点厉害之处的，三位候选人斗归斗，却并没有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坏人。 甚至相反，他们都很有理想。 英诺森红衣主教的同乡，正是空堡学校教堂的教区总助理执事约书亚，他的信当初就是约书亚送到阿诺手上的。 约书亚总执事说，英诺森主教曾是他们村里最漂亮的孩子，他因这份美貌而被选入了唱诗班，自此便开始了教会生活。 “我一直视他为我的弟弟。”英诺森主教是一个……非常糙的肌肉壮汉，眉眼间依稀还是能看出一些美男子的风采，但阿诺真的很难把他和约书亚总执事口中那个十里八乡最漂亮的唱诗班哥哥联系在一起。 英诺森主教粗狂一笑：“我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宗教裁判所工作，太过阴柔的长相，怪变态的。” 阿诺：“……”有道理。 英诺森主教同样没有选择对阿诺隐瞒，只是他没有尤多西娅圣女想的那么细，他不管阿诺接不接受，就直接说了自己的想法：“您听说过赎罪券吗？” 阿诺还真的听说过，在上辈子。 所谓的赎罪券，便是用钱来买下自己所犯的罪恶。因为宽恕也是美德，不是七美德之一，但也是会被提倡的美德。 法尔瑞斯的赎罪券和阿诺所知道的那个不太一样。这边的赎罪券只在教会内部发行，另且只能在临死之前使用。 光明教会的神官平日里除了治疗外，最大的工作就是替民众主持婚丧嫁娶。其中能不能被教会承认的婚姻，直接决定了这段婚姻的合法性。教会和圣司米亚帝国如今在斗法的就是这个。但这不是英诺森主教今天的重点，他的重点在于丧葬。 在人临死之前，他的家人会去请牧师来聆听死者的忏悔，为其灵魂进行祷告。 所有人肯定都是想去神国，常伴在神明左右。可却并不是所有人都会一生积德行善、问心无愧，法尔瑞斯的赎罪券也便因此而诞生。 不只是光明教会有，其他教会也一样，据说黑暗教会更过分，生前就可以赎罪，明码标价，还有个菜单一样的价目表。杀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低级魔族，甚至一度只需要八枚金币就能洗脱罪名。 而光明教会这边是这样的，神官只要他在死前交代清楚自己都做了什么，并愿意无偿对教会捐赠全部的身家，教会就会替神宽恕他的一切罪恶，既往不咎，让他清清白白的下葬。这个在教会内部还被不少人嘲讽的称为封口费。 只要你给够了钱，教会就会保证你死后的名誉。别小看这个名誉，不少敛财一辈子的人，在死亡面前反而会格外看重这个。 “但凭什么既往不咎呢？被他害过的人需要一个交代！” 英诺森主教也是个干大事的，他上位后，不仅要废除这个神经病一样的赎罪券，还要公布光辉教会过往所有的卷宗，进而影响到大陆上其他教会对赎罪券的看法。 但很多机密卷宗，只有教皇有机会阅览，所以他必须当教皇。 这个旧账，他翻定了！ “我知道这有可能会让教会的信誉，在一段时间内大打折扣，但我相信只要我们真诚悔过，信众会看到的，教会重新赢回民心只是早晚的问题。但这些藏在角落的阴暗，也不能再继续滋长了，它们必须暴晒于阳光下。”英诺森主教一听就也是个有故事的人，他在宗教裁判所的工作，让他开始追求起了绝对的公平与正义。 当然，阿诺并没有觉得他做的有什么错的，只是很显然的，如果英诺森主教把他的理想公布出去，那必然会引起更大的反对声音。 尤多西娅圣女仅仅只是十二家族反对而已，英诺森主教就不知道会有多少了。 当阿诺觉得三位候选人已经够大胆，不会更具有创造力的时候，安德烈骑士长站在吊灯扶桑前对他说：“我觉得神明自黄金黎明之后的不回应，并不是生气，也不是要让我们为争斗而忏悔，祂只是希望我们能够独立思考，学会长大。” 阿诺瞳孔震动。 安德烈也拥有诚实美德，也就是说，他不会对阿诺撒谎。 路德维希侧目看向了安德烈骑士长，勾唇笑了，万万没想到，这位的想法才是最对他胃口的。 第77章 祝胜酒： 不过，想法对胃口，也就仅仅是想法而已。 “老教皇还想世界和平呢，但世界真的和平了吗？”路德维希嗤笑，他对苦恼的不知道该站哪边的阿诺说，“你不应该问他们想做什么，而是应该去看他们都为此做了什么。”没有脚踏实地的理想，不过就是空中楼阁。 虽然说教皇的选拔与阿诺本身关系不大，可阿诺还是在路德维希的建议下，去更深入的了解了一下三位教皇候选都为他们的理想做了什么。 安德烈骑士长是最敢想的，也是让阿诺最好奇的。 他可是让老教皇帮忙送了信的。 虽然谁都知道卢卡斯十四世性格宽厚，为人亲切，可那毕竟是教皇欸。作为教会骑士团的骑士长，安德烈说白了其实也是在教皇手下做事的打工人。哪怕知道大老板人再好，一般普通人敢让大老板帮自己给公司里的另外一个高层送信吗？ 然后，从红龙贝奥武夫口中，阿诺才了解到了真相。安德烈骑士长还真的敢。 当然啦，他一开始也是不敢的，他不可能冒冒失失的去面见教皇，然后说，您百忙之中帮我寄封信呗。事实上，是安德烈骑士长在教皇身边秘书处的一个朋友，听到了老教皇想帮圣女寄信，这次壮着胆子替朋友询问了一句，是否可以捎上安德烈骑士长。 “后面的事，你就都知道了。”红龙正在大口吃肉，大屋的伙食是真的不错，他来了这么几天，已经胖了不少，“圣女反而没让教皇帮忙，安德烈白捡了个便宜。” 也就是说，安德烈骑士长最大的优点之一，就是人缘好。 他有很多志同道合的好朋友，并且非常愿意在他需要的时候帮忙。就贝奥武夫所说，安德烈一直在尽可能的宣传着他的想法。 当然，不是那种傻乎乎的演讲、布道，只是从身边的朋友入手，寻常的聊天，润物无声的就把自己的想法传递了出去。朋友再讲给朋友，进而他就有了更多的朋友，也潜移默化的改变了很多人。 连红龙都觉得：“我要是早点认识你或者安德烈就好了，这样我也不会去给什么复兴议会送钱了。” 伟大的龙神并不需要谁来复活，祂肯定一直好好的就在那里，只是一直忍着没有出声，就像是看着孩子在蹒跚学步阶段摔倒的家长，肯定是难受的，可一旦再次出手帮忙，那就是前功尽弃，孩子必须学会自己长大。 “没人会喜欢妈宝男。”红头发的少年最后如是说。 阿诺连连点头，可安德烈骑士长好像也就到这一步了，他太年轻了，想法很好，却还没有找到更最完美的落实他想法的办法。但他的朋友们都很忠诚，几乎都接受了他的想法，也在尽可能帮他一起投入到这场自强自立的改变中。 英诺森红衣主教，他深耕宗教裁判所多年，虽然如今已经离开，可在裁判所的人脉和影响一直很深。 他以“公正公平、铁面无私”而闻名，经手处理的冤假错案没有几万，也有几千。他是个做实事的人，真真正正改变了不少受迫害的家庭。而除了案子外，他也已经改变了裁判所的内部结构。这才让阿诺看到了与他所知的上辈子那个掀起女巫狩猎的宗教裁判所截然不同的组织。 裁判所内令行禁止，言出法随，就像是一台巨大的机器，冰冷，但很有效率。 可有些时候，英诺森主教也会冷酷的过了头。 就好比在圣司米亚的国王与老教皇的争端中，抛妻弃子只为生儿子的国王确实可恨，但为了遏制住对方，英诺森主教对教皇提出了，不如让教会的所有牧师、神官，停止对圣司米亚全国境内婚丧嫁娶的主持。 他想用民意倒逼国王。 不得不说，这个提议很令人心动，这是一个狠招，肯定会很有效，甚至会让圣司米亚自此以后产生畏惧心理。 可圣司米亚的民众在这之后，又该如何自处呢？ 偏偏教会内部的高层一半以上，都认同该给圣司米亚一个深刻的教训。老教皇卢卡斯十四世却辗转发侧，睡不着觉，不是因为这个提议，而是他愕然发现，教会如今就像是一架没有办法刹闸的马车，而他就是手握缰绳的车夫。 一个控制不好，这架庞然大物的马车就会迷失自己，驶向深渊，要么撞死与自己意见不一的路人，要么害死车上的自己和其他人。 他不能再任由它这样发展下去！ 权力必须被遏制！ 哪怕是教皇。 最后是尤多西娅圣女，她是三个候选人中年纪最大的长者，也是思想转变最多的一位。 年幼时，她在家族中长大，以成为圣女、庇护家族为一生己任； 长大后，她开始跟着老教皇学习，学会了责任，学会了爱，她想要为教会的信徒们鞠躬尽瘁，却看到了家族的肆意妄为，她陷入两难，只能尽可能的约束家族，克制着他们的贪婪与妄想，不断试图让他们明白，哪怕是圣女的亲族，违法后也一样会受到应有的惩罚，她不会庇护他们的罪恶。 人到中年，在拥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孩子后，圣女又意识到，家族里也不全是坏人，也有很多身不由己。她开始试图鼓励并帮忙那些愿意走出去的人，找到适合自己并能够维持生计的工作。 年老了，她才和家族彻底决裂。因为她能够帮助的、有自救意识的，都已经脱离家族开始了全新的生活，如今剩下的只有冥顽不灵、也不愿意改变的堕落与腐朽。 对于十二家族在被废除后的整改，圣女还有一套详细到涵盖了每一个的计划书，厚到阿诺看都看不完。 阿诺最后还去问了教皇的意见。 “你知道的，他们找你，其实都只是希望你能在他们获选后，不要提出异议。”教皇对阿诺道。 阿诺点点头，是的，三位候选人真的都是很好的人，他们谁也不曾提出过真正让阿诺为难的请求，仅仅是希望阿诺不要提出异议。公开的支持和只是不反对，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他可以不用得罪任何人。 “但你心中还是已经有偏爱的人选了，是吗？” 阿诺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教皇对阿诺眨眨眼：“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偏爱，我也有。”如果阿诺愿意成为教皇，卢卡斯十四世一定会不遗余力的为他铺路。 可惜，阿诺连精灵王弟都已经当的很是勉强。 *** 很快，大地月的主显日就到了。 老教皇卢卡斯十四世自继位以来，亲自主持了不下两百次主显日的弥撒活动，对整个流程可谓是耳熟于胸，都快形成肌肉记忆了。 庄严肃穆的礼乐声一响，助祭举起烛台，不管盛装出席的教皇当时在做什么，都会本能的捧起金色的杯子，按照节奏带队绕着大屋的中心祭坛开始行走。口中默诵着不知道背了几千几万遍的祝词。光明教会有头有脸的高层分成两队，都簇拥在教皇的身后，无一人缺席。 这年与往年不同的是，整场仪式还加入了精灵族最新的幻影投屏。 加大版的神语机，让整片大陆的居民都得以看到了在大屋举办的这场一年一次的弥撒仪式。不管相不相信光明神，老教皇在一口印下杯中突然出现的祝胜酒后，都对他们说了退位前最后一次的祝福，他发自真心的微笑着表示：“愿幸福永远笼罩法尔瑞斯。” 不是神明与你同在，也不是光明赐福，就只是最简单的一句希望你能幸福。 这是快活了三百岁的老教皇，最近重新领悟到的人生真谛。作为最能影响大陆的精神领袖之一，年轻时他呼吁过改变教育、重视儿童困境，中年时他又希望大家能重视饥荒、停止战争，如今年事已高，他却反而觉得最重要的不过“平安喜乐”四字。 这是最简单的，却也是最难办到的。 弥撒结束，老教皇站在洁白无瑕的叹息墙前，在一片白鸽展翅中，对着广场上的光明神神像，进行了人生最后一次布道。 “这是我记事后第一次进入教堂时，听到的故事。 “慈爱的神父站在宣讲台上说，光明神曾问祂的朋友，如果你可以和过去自己的说一句话，你希望是什么？ “祂的朋友沉吟半晌，然后说——爱你的家人，爱你的朋友，当然最重要的是，请学会爱你自己。 “我当时还年幼，听不懂太多的大道理，也对这些鸡汤极不耐烦，我对母亲说，他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告诉我们，让我们对自己好点吗？可谁不想对自己好点呢？这是我想不想就能决定的吗？ “多年后的今天我才明白，我当然可以决定。从心灵上放过自己，就是快乐的第一步。” 生活也许是苦的，可你是甜的。 如果你没有办法让自己变甜，那就去寻找那个能让你变甜的人。 就好像小婴儿一出生便看到了ta的母亲，亦或者小朋友在上学的路上遇到了最好的朋友，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两个相爱的人终于邂逅了彼此。 神眷者阿诺莱德一身白袍，搭配金色的绶带，深吸一口气，在教皇说完后，向前一步，带领着唱诗班一个个唇红齿白的小朋友，开始用法尔瑞斯的古语唱起了赞美诗。 或者说赞美曲更适合。 因为这整首曲子其实都没有多少音节，主要就是哼唱，既好像美人鱼在深海低吟，又似天使从云间拨开层雾，银发绿眸的神眷者站在万众瞩目之中，好像真的成了光的孩子。出众的美貌，圣洁的气质，以及情不自禁闭眼时微微颤抖的银色睫毛，无不让人移不开眼睛。 某一瞬间，阿诺白皙的脸庞在阳光下恍若透明，周身被金色晕染，就好像他闪闪发光的灵魂。 只有在远处观礼的路德维希看清了，阿诺纤细修长的身后，真的长出了一双光做的翅膀，薄如蝉翼，轻盈如纱。虽然是很短的一瞬，却美的就像是一幅画。他是卡巴拉之森的银色月光，是被光明神翼翼捧起的掌心玫瑰，是从废土艰难求生才站起来的路德维希，从不敢期望能拥有的人世美好。 他有些恍惚，就好像在很多年前，他们也曾这样遥遥相望。 他不知道该对谁祈祷，只是在那一刹那，很希望远处的阿诺能看看他，哪怕只是一眼。 然后，奇迹便发生了。阿诺似心有灵犀般，真的跨越人群，一个抬头回眸，便与路德维希的眼睛不期而遇。 那是一个孤独的灵魂，在浩瀚无垠的宇宙中，遇到了另外一个。 他对他轻轻一笑，眨了眨眼。 第78章 巧克力瀑布喷泉 “那位殿下唱得可真好听，不是吗？”披上了一层人皮的老骨头，在人群中挥动着食指，就好像在交响乐前面激情指挥的指挥家，甚至不自觉还跟着哼唱了几句。 与他一起的伙伴戴着兜帽，隐藏着全身的魔纹，语气极为不耐。说话嘶嘶的，听不出男女，只感觉像是蛇类发出的声音：“我是来完成任务的，不包括陪你发疯。到底什么时候开始？你不是说有个时间点，是阿斯蒙蒂斯绝对不会活动的吗？” “对啊，就是现在。”治疗师看似只是不经意的瞥向人群，实则是锁定了路德维希所在的位置，“虽然很不可思议，但我这把刀……” 竟然铁树开花了。 不看完神眷者阿诺莱德的表演，路德维希的视线是绝对不会从对方身上移开的。这便是他们活动的最好时刻。 兜帽人：“！！！”那你特么的还在这里浪费时间？一首歌才能唱多久？ 治疗师却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从容模样，他十分自信的摆摆手：“安啦，安啦，时间足够的。既然拿了你的钱，我肯定会帮你拿到想要的东西，我这个人，很有商业精神的。上次我和你们组织的合作不就很愉快吗？” “别逼我杀人。”兜帽人的法杖已经顶在了治疗师的腰后。 “哎呀，哎呀，这就是赛尔特的叛逆者大人吗？你就这点耐心？”赛尔特是树人族最有名的部族之一，出过的名人数不胜数。但对于阿诺等人来说，最熟悉的应该就是空堡橡木树学舍的霍普太太，以及……在六族大比第一场比赛里搞事自爆的女树人科泽。 法杖的顶端开始泛起光芒，兜帽之下属于树人德鲁伊的双眼已经在酝酿风暴，她沙哑着声音道：“你是怎么知道我的？” “很难猜吗？”治疗师却一脸惊讶，全然不觉得危险，语气依旧轻佻而嘲讽，“这不是有脑子就行？” 除了你们复兴议会，还有谁会神经病到为了四大至宝去挑衅光明教会啊？而以复兴议会的行事作风，出了事肯定早就苟起来了，还能如此坚持的，只可能是应该死在六族大比会场上但其实并没有的你呀。只有你还在妄想着，拿回至宝，就能让计划继续。 科泽准备杀骨灭口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阿诺的歌声停止了，一曲终了，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治疗师却低头表示：“就是现在，快走。” 科泽：“？！！” *** 唱诗结束后，大地月的主显节为期三天的狩猎活动就开始了。 这是由六族大比衍生而来的活动，任何人都可以参加，在特定的几个魔兽林场交上报名费和生死状，就可以开始狩猎了。 当然，狩猎的工具和服装需要自理，组委会也已经提前告知了魔兽的危险性，受伤与死亡都有可能，对能力不足的选手会进行一定的劝退与警告。毕竟他们没有神契方碑，无法像神明一样，保证参赛选手的绝对安全。 不过，风险越大，奖金越厚。 最后的狩猎冠军不仅会获得巨额奖金，骑士勋章，还能得到国王与教皇的接见。 说白了就是一场光辉帝国内部的全民运动会，其他人族帝国也有差不多的活动，只是他们的冠军想见教皇就有点难了。不过，他们也各有各的优势，好比圣司米亚今年打出来的噱头就是，冠军可以沐浴到狩猎女神的神器之光。一下子激起了不少人的参与热情，据说还有信奉狩猎女神的兽人族和精灵族，为了神器而专门下场呢。 光明教会和光辉帝国这边也不愿意落于人后，今年在和阿诺商量后，就加重了参与的选手有机会得到神眷者赐福的筹码。 是要神器之光，还是活生生的神眷者赐福，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秤。 阿诺去后面换下了一身长袍，穿上了精灵族的狩猎装，重新出现在了大屋中央广场的高台上。 而也就是趁着这个换衣服的空档，路德维希去后面见了阿诺，为了他得到的那枚“月亮”。 这才是治疗师口中的最好时机，神眷者和魔族统帅互相牵绊，自然也就没空关注他和科泽都在暗地里搞些什么。 当阿诺重新回到台前时，谁也不会注意到，偌大的观礼人群中，少了那么两个戴着兜帽异族游客。 路德维希一边看着阿诺，一边看到了工作本上波波巴瓦发来的信息——找到骨头了。 路德维希脸上的笑容更加满意了。 治疗师还是改不了这个毛病，在做计划时，一定会在现场亲自盯着他最在意的人。这老骨头自以为现场人潮涌动，自己就是落入海中的一滴水，殊不知人多才好分辨。来的都是教会的信徒，在这种场合，目光不是紧紧地随着教皇和神眷者，就是看向光明神的神像，总之，只有真正有问题的人，才会关注到路德维希这么一个外表普通的“人族”。 波波巴瓦等人早已经占据了附近的制高点，把广场上来参加活动的信徒的动向都尽收眼底。只要路德维希一动，暗中盯着他的人也会动，自然也就暴露在了波波巴瓦等人的视野。 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桥上看你。 路德维希看着台上好像发光的阿诺，心想着，工作和阿诺，他一定都不会错过。他这个魔，很贪心的。 高台上，银发的精灵，正用绿色的丝带把如瀑布般的长发高高挽起。一个射箭的没用小常识，披着头发，有被挡住视线的风险，还容易被头发殴打。 如今，神眷者的高马尾下是完全露出的立体五官。精灵族个个都是神颜，但出落如阿诺莱德阁下这般的还是少见。翠绿的眼眸，高挺的鼻梁，还有微微抿着的淡色唇瓣，明明很具亲切感，却偏偏又有一种生人勿进的气场。 那不是来自谁的魔法威压，只是一种发自心底的不敢亵渎。 空气不知何时吹来了一阵微风，吹起了神眷者的银发长发，在他身后的空中荡出层层波浪。金色的阳光突破层云倾泻而下，铺洒到阿诺的身上，就像是被光明神从身后轻轻地拥抱。 阿诺以光为弓，以风为箭，目光坚定地射出了那一箭。他的动作仔细看，其实还是很缓慢的，只是狩猎是刻进精灵灵魂深处的本能，哪怕慢，却依旧行云流水，赏心悦目，让人移不开目光。那一箭势如破竹，破开逆风，飞过了所有观礼人群的头顶，在最高点散成了数道星光，就像是白日炸开的烟花。 一股清冽的金光，公平地洒向了每一个人。而得到光明洒落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好像在那一刻，确实都感受到了一股很特别的舒心暖意，从头顶流过了四肢百骸。 其实这就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光明焕发术。 只是范围之广，数量之大，还必须在顷刻间瞬发，连年迈的教皇卢卡斯十四世都不敢打包票他能做得比阿诺更好。 老教皇在惊讶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开心的给神眷者鼓起了掌，他们阿诺好棒啊。 阿诺也不愧是他姐姐一手带大的精灵，看上去一视同仁的赐福，实则……还是有所偏爱，在那么多星光里，只有路德维希得到了一颗月亮。它飘飘扬扬从天空而下，缓缓落入了路德维希的手中，光芒并不刺眼，却前所未有地持久，就好像为路德维希整个魔都镀上了一层银辉。 路德维希低头垂眸，握紧了他的月亮。 *** 狩猎活动开始后，光明教会这边的重头戏也终于秘密开始了。 ——新教皇的选举。 阿诺和老教皇卢卡斯十四世都参与到了这场仪式中，地点就在大屋供奉着美德之火的七美德殿。只是，在所有人进入的那一刻起，整个大殿就被数道魔法立刻封锁，不选出真正的教皇，谁也没有办法从这里离开。 很少有上一任的教皇会参与下一任的选举中，因为一般这个时候他们都已经去世了，卢卡斯十四世是少有的主动退位的教皇。 卢卡斯十四世在做出这一决定时，教会内部的高层有不少人都来劝过他三思。 虽然老教皇是个无可救药的老好人，路德维希怎么都看不上，但老教皇在教会内部还是颇有威望，又饱受爱戴的。不少人都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不选择像其他教皇那样，一直在这个位置上坐到去世。 只有老教皇在想着，想让我上一辈子的班？不可能！ 咳。 总之，卢卡斯十四世成为了罕见的，可以两次目睹教皇选举的教皇。书记官在旁边忠实地记录下了这一切，除了记忆水晶外，他们甚至还准备了两个教会画家，准备把这一幕用画笔永远地记录下来，悬挂到教堂当壁画。 虽然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今天的公开演讲便是老教皇的退位仪式了，但毕竟还没有对外正式宣布，卢卡斯十四世还是教皇，作为在场身份最高的他，是请出神器的不二人选。 剩下的人需要做的，仅仅是在教皇的背后低头祷告就可以了。 阿诺都不知道要祷告什么，只能重新哼起了赞美诗，因为只有在唱歌的时候，他不会拖着长腔说话。 旁边的圣子都惊了，就这么喜欢给光明神唱歌吗？ *** 大屋的圣路易斯厅。 圣路易斯是最初追随光明神的十二圣人之一，他的纪念厅是整个大屋最重要的礼堂之一。但在每一次大屋有重要活动，对所有信徒开放自由进出的权利时，圣路易斯大厅都会关闭，谢绝参观。 “换言之，他们肯定在这里藏了不得了的秘密。”老骨头如是说。 治疗师已经带着科泽顺利潜入了圣路易斯厅，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魔法罗盘，只见他催动魔咒，司南便浮空而起，疯狂转动了起来。 “在这个时候，圣路易斯厅的外面是守卫最严的，可内部却是最松懈的，因为他们根本想不到会有人溜进去，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紧盯外面了。正适合我们慢慢找。”治疗师当了一辈子骗子，最擅长的就是钻各式各样的空子，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他潜入不了的地方。 他继续道：“最妙的是，现在所有的教会高层，尤其是那个法圣老教皇，都被困在了七美德殿，没有选出新一任教皇，他们绝不会出现。” 他们到时候拿了至宝就跑，根本没人有足够的实力阻止他们。 科泽总算忍下了想杀人的欲望，不得不说，这老骨头确实有两把刷子，他分析的头头是道，每一句都让科泽很是认同。 事实上，复兴议会也对光明教会进行过探查，基本把至宝所在的范围，锁定在了几个很小的厅，圣路易斯正是其中之一。 因为在神话中，圣人路易斯正是为光明神执剑之人。以光明教会对光明神虔诚的态度，他们有很大概率会按照传说，把至宝藏在圣路易斯厅，由圣路易斯来为他的主神进行最后的保管。 “所以，你们到底在找哪个至宝？努阿达的神剑？”只有这个听起来最符合。 科泽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治疗师：“不该你知道的，最好闭嘴。” *** 卢卡斯十四世对阿诺招了招手，带着他一起走过了七美德之火的高台。 在它们背后，一块再寻常不过的地板上，老教皇用代表了教皇权柄的法杖，开始有序地敲打地面。 教皇做的动作很慢，有一种好像恨不能多表演两遍的感觉。 事实证明，这不是阿诺的错觉，教皇在做完后，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风迅术，轻声问阿诺：【记住了吗？】。他确实是故意放慢速度的，只为给阿诺演示。因为他不确定以阿诺的反应速度，他动作太快了，能不能记住。 阿诺肯定记住了啊。 他只是反应慢，但记忆力不错。 而且，在他的面板技能条上，也已经出现了一个新的栏目，他又掌握了一项基本没什么用武之地的技能——解锁至宝神器。 阿诺：“！！！”不是说这只是选举教皇的神器吗？ 老教皇一看就知道阿诺猜到了真相。事实上，神眷者好像从小就有这种看破魔法本质的能力，只是阿诺一般很少利用自己的天赋去窥伺别人的秘密。 卢卡斯十四世继续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至宝也是神器啊。】人人都知道光明教会拥有至宝，也知道选举教皇会用到神器，可却没有一个人能想得到，光明教会竟然敢用至宝当选教皇的道具。这未免也太奢侈了吧？ 阿诺却很理解教会的做法——灯下黑。这才是保护至宝最好的办法，哪怕日后教会内部出了叛徒，也肯定想不到选举教皇的神器就是至宝。 老教皇在阿诺心中道：【这是一个只有少数教会内部的人才能知道的秘密。】 阿诺之前对老教皇提出了想确认至宝安全的请求，老教皇就想着不如趁着这天让阿诺光明正大地看，反正他本来也是有意在退休前，把这个最大的秘密告诉阿诺的。历任教皇之间最后的传承，只能靠教皇生前留下的记忆水晶，卢卡斯十四世难得可以亲口传授。在选出来人选前，他决定先告诉阿诺，以防万一。 在宛如手机手势解锁的来回比划后，法台终于缓缓从地下升起。 露出了法台上一个好似雪茄音乐盒的小东西，它被黑色的天鹅绒布衬托着，还被打上了一层光。老教皇上前，一边继续演示一边对阿诺道：“只有教皇的戒指，可以不触发警戒。” 他用戴着戒指的手，轻轻转动了一下盒子上的旋钮。 下一刻，盒子就被唰地一下被旋开了，露出了里面金色的祭祀之杯。说真的，只看这个造型，阿诺觉得这可比传说中埋在生命树之下的法尔石头更应该被称为圣杯。 【这是达格达的魔法锅。】老教皇为阿诺解答了教会所掌握的是哪一件至宝。 阿诺看着这口迷你锅，心想着，光明神可够节省的啊。然后，便看着老教皇上前捧起了金杯，和他之前在典礼上举起的一模一样。之前那个应该是这个的复制品，这才是正品。 卢卡斯十四世捧着金杯，回到了七美德之火前，那里已经升起了一个长长的祭台。 阿诺都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每个高层都在祭台边得到了一把椅子，得以不用再继续站着看完这场也许需要很长时间的活动。阿诺还站在教皇身边，看着三位候选人穿着统一的白色长袍，走到了祭台前。他们按照长幼的顺序，一个个开始唱名。 从尤多西娅圣女开始，一边报名，一边走向了七美德之火，最后一次向教会高层证明自己足以参与竞选。 “塞莱斯廷的尤多西娅，在此向您明迹。” 尤多西娅圣女脚下，开始出现一道道大盛的火光，它们接连点燃了通往美德 之火的道路，直至最终亮起了五把。 一如她之前所说，诚实、勤奋、慷慨、谦逊、节制、公正与宽容。她只点亮了前五个，公正和宽容两台则是一片沉寂。身后的大胖子圣子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就知道圣女不会放过他们。 然后是英诺森红衣主教，安德烈骑士长，他们一个是五美德，一个是六美德。 都是非常难能可贵之人。 “我见证。”不知道从哪位红衣主教开始，说出了第一声，随后便此起彼伏地响起了一样的声音。在教皇最后一声见证后，三位候选人的身份再无意义。 而从美德之火中，也就诞生了写有他们名字的纸条。 纸条直接飞向了最中央的祭台，不会经过任何一人之手，哪怕是老教皇。他需要做的，仅仅是举起手中的至宝金杯，将它里面不知道何时出现的银色液体，顺着祭台上漂浮着的三张纸片，缓缓倒下。 很快就形成了像巧克力瀑布喷泉一样上下不断循环的模样。 代表了三人纸片的名字，就在这一股股的银色喷泉里，开始起起伏伏。教皇将金杯放在了最下方，等待着神血与纸片的陷落。 然后，他就和阿诺入座了场内唯二空下来的位置。 一群人围着祭台，再次开始低声诵念，顺便看巧克力喷泉。说实话，阿诺有点想笑，他觉得他们好像在吃自助啊，仿佛随时能掏出一根插在签子上的棉花糖去蘸一蘸。 阿诺闭眼，仔细感受了一下上下涌动的银色液体，是神血没错了，虽然很稀薄，但这种磅礴的光明之力是任何拙劣的手段都没有办法模仿的，和阿诺从卡巴拉生命树上感受到的气息相似而又不同。相似的应该就是神性，不同的则是不同的神。 不过，阿诺感觉这杯中真正的神血应该不多，看上去喷泉一样，实则其中能有几滴真正的神血就不错了，大半都是稀释进去的魔法液体。 阿诺本以为纸片遇水，很快就会沉入杯底，万万没想到，它们仨都始终□□地漂在神血之上，好像就要这样滚动到地老天荒。 一开始每个人诵念的都很劲头，但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最先扛不住的就是圣子。 这位以恨不能吃垮整个家族为己任的圣子，很快就饿了，这都不是他能不能忍的问题，而是生理反应不受控制，肚子咕咕作响，所有人都听了个分明。 尤多西娅圣女看着几乎算得上是她看着长大的圣子，内心的想法真的是非常复杂。 因为曾经一度有人要撮合她的女儿和这么个玩意在一起。尤多西娅圣女很不想如此刻薄，可当时她真的很想提剑去质问那个敢有这种想法的人，就这么想魂归神国吗？她的女儿不接受这种侮辱！ 可也是这个圣子，在她的女儿自杀后，维护了她最后的一丝尊严。在尤多西娅圣女没有赶来前，圣子没有允许任何人靠近她的尸体。 人性有些时候就是如此复杂。 尤多西娅圣女长叹一口气，还是第一个开了口，请示自己的老师：“我想大家都累了，不如我们先休息一下？” 老教皇点点头，拍拍手，让人开始为每个人端上食物，阿诺看见他们连厨子都准备了，也就知道了，这大概是个持久战。光明神竟然是个选择困难症吗？赶紧着啊，别扑腾了。 *** 路德维希的人已经配合教会的骑士团，一起围住了圣路易斯厅。 “开始吗，头儿？”波波巴瓦摩拳擦掌。 黑发的统帅点点头，早点开始，早点结束，赶在阿诺从七美德殿出来前解决掉，他们还能顺便一起吃个饭。 第79章 卢森小堡： 阿诺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七美德殿里吃饭，当然，他更想不到饭都吃完了，还不让走。他托着腮，半歪在高靠背的椅子上，尖尖的耳朵动了一次又一次，只因每一次祭台上的“巧克力喷泉”稍有反应，他就开心，动作停止，又会失望…… 虽然他的脸上最终还是维持住了精灵王弟该有的稳重，但却被耳朵出卖得不要不要的。 阿诺在经历过无数次失望后，以至于当“巧克力喷泉”真的开始有一张纸条下沉时，都不怎么敢相信，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直至另外一张也跟着缓缓下坠，他才相信了这是真的！ 光明精灵翡翠一样的绿眸里，重新有了光亮。 感谢光明神，终于要结束了！ 一分钟、两分钟，所有人都不由屏住了呼吸，甚至有不少人都前倾了身子，好像这样能看得更清楚。 按照教会的规则，十分钟后，老教皇站起了身。所有人都跟着开心了起来，不管结果如何，至少它看起来总算是要结束了。卢卡斯十四世以教皇的权杖为法杖，当着所有人的面，召唤了最后的纸条，放大了上面用神明古语写下的名字——尤多西娅·塞莱斯廷。 圣塞莱斯廷最后的血脉。 阿诺的反应比较慢，却还是尽可能地为圣女鼓起了掌。 可惜，现场的大多数人都不是阿诺这个反应。教廷高层中肯定是有高兴的，他们人虽然少，却都是尤多西娅圣女最忠实的支持者。也有不可置信的，这部分人几乎把“十二家族竟然没有搞事”写在了脸上。但最多的还是反对的声音，尤以圣子为首的十二家族为最。 胖圣子被裹挟着站在中央的最中间，但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尤多西娅圣女和自己的教皇老师。 他真的没什么担当，缺少与任何人对峙的勇气。 好的不纯粹，坏的不彻底。 十二家族在教会扎根多年，也不是白白当了蠹虫的。他们当然不可能坐以待毙，见老教皇和神眷者都没有反对之意，也就只能咬牙跺脚，祭出了最后的杀招。 “我反对。”被十二家族游说成功的一名红衣主教站起了身，替没用的圣子说出了他们早就准备好的话语，他顶着数道巨大的视线压力，镇定地开了口，“我有证据能够证明，尤多西娅圣女有第二信仰，她不能成为教宗。” 这里就要先解释一下，虽然在法尔瑞斯大陆是允许信徒有第二、第三乃至是无穷信仰的，可就像精灵族不可能让第一信仰不是自然女神的精灵当女王，其他种族和宗教也是一样的。 甚至更为严苛。 好比，光明教会就明确规定了，教皇必须只能信仰光明神，不能存在第二信仰。 不等尤多西娅圣女开口，这位拥有一个阴沟鼻的红衣主教，已经拿出了证据，递到了教皇及其他同仁面前，他质问圣女：“您是否曾试图向亡灵之神祈求，复活您的女儿？” 尤多西娅圣女张了张口，她不能撒谎，所以最终她只能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了句：“是的。” 她曾试图复活自己的女儿，不管是亡灵还是其他什么形式都好。她坚信她是被逼死的，她只是需要知道到底是什么逼她走到了这一步。这也成为了圣女和家族彻底决裂的契机，她的女儿就是被他们逼死的。 尤多西娅圣女只有一个女儿，在老教皇的支持下，她结婚很晚，生育更晚，却婚姻幸福，孩子孝顺。她对自己的这个老来女珍爱如宝，因为她只会有这一个女儿。 女儿刚出生时，也曾得到过举族的欢喜，直至神器测出她无法成为下一任圣女。 可尤多西娅圣女早已经因为一些魔法研究，失去了继续成为母亲的可能，能生下自己的女儿都是一场奇迹。于是，诞下下一任圣女的责任，就到了圣女的女儿身上。即便尤多西娅想尽办法保护女儿不受家族奇怪思想的干扰，可这位小姐还是倍感压力。 偏偏那场魔法事故，也影响到了圣女的女儿，她根本无法怀孕。 在尝试半生无果后，她最终还是在重压下，草草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她不想成为生育工具，也无法成为生育工具，但又在家族的洗脑下，总觉得是家族给了她如今的一切，她无法回报，那她就是个不知感恩的白眼狼。 她其实偶尔也能感觉到，这种畸形的想法是不对的，可她已经深陷其中，无法摆脱了。 在生命的最后，她祈求第一个发现了她的圣子，不要让她的家族再在她的身上试验什么了。她不想再有另外一个“她”诞生在这样扭曲的家族里。 圣子会出现，只是机缘巧合，但他还是点头答应了对方的遗愿，并真的咬牙撑到了圣女赶来。 七美德殿内，针对尤多西娅圣女的诘问还在继续：“我不关心您成功与否，我只问您，是否对亡灵之神起了誓？”亡灵之神是一个古板的神，在所有与祂有关的祷词里，都必须向它献上口头的信仰，不管你是否真正地信仰于祂。 尤多西娅圣女颓唐地坐回了原位，再次艰难地点了点头，是的，她进行了祈祷。 但不是为了真的召唤女儿回来，既然现世已经让她如此痛苦，她不会强留她的，她、她只是想与她做最后的道别，然后亲手送她前往彼岸，得到下一世的幸福。 这样的口头信仰，在教会内部算是一个灰色地带，圣女并没有真正意义上地信仰亡灵之神，但她确实在誓言里这么说过。 “举手表决吧，诸位觉得尤多西娅圣女是否涉及了二信。” 如果可以，其实塞莱斯廷家族也不想走到这一步的，因为一旦圣女有了二信，这事被坐实，那出去之后圣女也就没办法再继续当圣女了，塞莱斯廷家族还是一样要完蛋。不到关键时刻，他们并不想和尤多西娅圣女两败俱伤。 直至圣女眼瞅着就要当教皇了，他们才只能采取这样的手段。虽然没了圣女，他们不再是圣女的亲族，但至少在其他人当了教宗后，他们还可以和其他失去圣女圣子的家族那样被保留下来。 老教皇不想看到学生因为这样的事就被否定百年来的努力，他甚至不觉得他们必须得信仰一个神，虽然他确实只信仰光明神，可他还是觉得教会内部如今这个风气不对，太极端，也太奇怪了。他必须做些什么。 于是，在大家举手表决前，教皇开了口：“我提议取消第一次的选举结果，但也不计尤多西娅的二信。” 简单来说就是大家各退一步，重新选举，但尤多西娅圣女二信的事也就此作罢，封入卷宗，以后谁也不能再提。 十二家族那边沉默了，因为证据还掌握在塞莱斯廷家族手中。 他们明显想保留这唯一的圣女。 当小团体的内部不再团结，也就很好瓦解了，教皇给了十二家族的人一个专门议事的空间。这在教皇的选举过程中是被允许的，七美德之殿轰隆隆地原地起了四面高墙。圣子在门还没有来得及关上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地表达了自己的支持。 “这样对谁都好。虽然也有尤多西娅学姐，我是说尤多西娅圣女二选成为教皇的可能，可如果神就是如此属意于她，我们也该认命。” 圣子虽然有诸多毛病，但他确实是个虔诚的光明神信徒，就像他一视同仁地相信着爱神与美食之神。当然，他的这些信仰也只能留在心里，不能对外说出。他是圣子，只能有一个信仰。神眷者就很好，不要说二信了，甚至可以公然说自己根本不信光明神。 经过不算太激烈的数次商议后，十二家族最终还是同意了教皇的提议。 选举重新开始。 三张纸条再一次飘到了银色的“巧克力喷泉”之上。 阿诺震惊地看着这一切，内心只有一个想法，这样你抗议我抗议的，什么时候是个头？他只以为要在这里吃饭，总不能还要在这里睡觉吧？！ 老教皇贴心表示：“到时候会原地升起很多个房间，隐私有保障。” 阿诺：“……”也没人告诉我，这个活动它是按天计算的啊，历史上最慢的选举用了多久？ 老教皇比了一个“一”的手势。 “一—个—月？”阿诺觉得这已经是他最大胆的想象了。 “一年。” 阿诺双眼一黑。 *** 路德维希在带队进入圣路易斯厅前，让拉迪亚给了教会骑士团的副团长一张表格：“把你们这个圣路易斯厅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写上去。” 副团长是个棕色头发的肌肉兄贵，属于红龙贝奥武夫那一挂的，空有武力不长脑子，平日里都是安德烈骑士长指哪儿打哪儿，他只负责听令。如今接到的任务也是配合魔族统帅，只是……他一脸懵逼地拿着表格，这要怎么配合啊？ 不是，这些魔族到底要干什么？不会是来他们这儿打劫的吧？那也没有这么嚣张的抢劫犯啊。 不等副团长想明白路德维希的意思，黑发的魔族已经闲庭信步地走进了圣路易斯厅。 他的其他魔族下属也已经包围了圣路易斯厅的不同门。三人为一小队，门里一队，门外一队，进门后第一时间就开始复杂的手势，一同在大门上勾画起了金色的魔法阵。 随着“咔哒”一声，圣路易斯厅一共八个入口的大门，一起被以人为媒介的魔法矩阵所牢牢禁锢。门里门外的六人遥相呼应，给彼此结成了一个生生不息的防御阵，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守住门。每一扇的门外还有整装待发的骑士团。 场面不可谓不大，不可谓不慎重，因为路德维希已经认出了和老骨头搅和在一起的人——赛尔特的叛逆者，树人德鲁伊科泽。 她没有死。 路德维希并不关心这个树人是怎么在卡巴拉之森死里逃生的，他只关心这位是个一言不合就自爆的神经病。他上一次已经吃到了只防法阵里面的人的教训，这一回他会把里面一同加固，让她连自爆都没有机会！ 厅内，治疗师的动作也是迅速，他已经找到了藏有神剑的机关，正要利用手中贝勒伊皇室的血，来打开最后一道魔法禁锢。 这才是治疗师当初那么费尽心思接触贝勒伊国王的原因，他需要国王及皇室成员的血。 贝勒伊皇室是圣路易斯留在人间最后的血脉，在当了不知道第几任圣子后，他们家别出心裁地称帝了，建立了如今商业版图遍布整个大陆的贝勒伊帝国。虽然皇室的作风一言难尽，可他们确实是实实在在的圣人后代。 为了维持血统的纯净，他们还做了很多让魔族都有些接受不了的丧病事。 圣路易斯作为光明神的执剑者，他的血是能够与神剑形成共鸣的。虽然现在只有他后代的血，但通过追溯魔法提纯也不是不能实现。 简单来说，老骨头这人整的全是魔法与狠活儿。 并且，还真就让他呼应出了神剑。 只可惜：“这不是至宝。” 科泽布满魔纹的脸上，脸色比谁都难看。他们复兴议会得到的情报，和治疗师推测的差不多，他们都以为光明教会掌握的应该就是四大至宝之一的努阿达神剑。如今，神剑是找到了，确实是神剑，可却并不是他们需要的努阿达神剑。 “如果我没有记错，光明教会一直对外说的，就是他们持有的只是弗雷神剑吧？”路德维希从黑暗中，一步步地走到了两人眼前。 他始终保持着微笑，眼神却好像在说，准备好怎么死了吗？ 科泽：“！！！”为什么她没有发现有人进来了？明明她在进来的时候，特意种下了自己的侦查种子。 治疗师却好像对此并不意外，他只是长叹一口气：“你什么时候发现我们的？” 路德维希嗤笑，当着科泽的面，捏碎了手中绿色的小嫩芽，然后才好心情地解答了治疗师的困惑：“当然是从一开始啊。” 上这老骨头的当，一次就够了，怎么可能次次都毫无准备。 “有事好商量。”治疗师看上去还是不见多少慌张，但心里到底有多颤，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因为他认清了眼前的路德维希不是人偶，是真正的那个魔族大号，现在的他可打不过对方，“你不就是想知道你真正的身世吗，我可以告诉。全部。我保证这回一句假话都没有。” “我说过了，我对那些不感兴趣。”路德维希真就不懂了，为什么他明明说的是实话，却没有人相信，他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是谁生了他？他就是他，没什么奇怪的父母情结，有阿诺就够了。 “不过，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你到底从卡罗尔附近的古墓里盗走了哪件至宝，我说不定可以考虑一下。” 不等治疗师有所反应，科泽已经先一步睁大了眼睛。 路德维希计谋得逞，笑出了声。他在此之前对“墓里藏着至宝”的想法都仅限于猜测，并没有决定性的证据。但如今科泽的反应已经给出了答案，复兴议会真的会是从那墓里得到的东西。 治疗师绝望地扶额，和别人合作就是这点不好，很容易碰上傻子。 但更恐怖的还在路德维希的下一句：“你们得到了鲁格矛？” “你怎么知道？”这回科泽直接震惊地问了出来。因为这是连复兴议会的内部高层，都不一定全部知道的秘密。 不同的至宝，有不同的使用方向，也有不同的弱点。只有在出其不意时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功效。 因为你就是个傻子啊！ 治疗师在一边快要被气死了，要不是这树人身上都是毒，他早上去捂嘴了。一共就四个至宝，你们之前去精灵族是为了法尔石头，如今来光明教会是为了努阿达神剑，换言之，你们掌握的不就是鲁格矛和达格达魔法锅二选一吗？路德维希随便问一个，看你的反应，就能确定真假了啊。 这么简单的心理博弈，这小子第一次来我店里的时候就自我参透了。 路德维希没想到魔族拥有的至宝竟然会是鲁格矛，但不得不说，更像是逗猫棒了是怎么回事？随便栓个绳子，加根羽毛，再往棒棒糖桶一样的魔王面前一扔…… 黑暗神这都什么审美？ 不等路德维希在心里吐槽完，治疗师也开启了他plan b。他永远不可能随随便便来偷东西，而不给自己留后路。尤其是在他明知道他们要进的是光明教会的总部时，光明魔法对于他这样的亡灵生物，几乎可以说是天克。 治疗师也没指望过科泽能在关键时刻起到多大作用，一如他教会路德维希的，永远都只能相信他自己。 他摔碎了手中一整管被提纯到极致的圣人血液，张开了圣路易斯留在神剑身上的神之结界。 治疗师和科泽顷刻间，就被保护在了无坚不摧的防御罩内。这是治疗师通过贝勒伊皇室留下的先祖笔迹发现的，作为光明神的执剑者，圣路易斯最大的使命其实是保护好弗雷剑，随时在光明神需要的时候为他奉上。 所以，虽然它是神剑，却反而是这世间最无坚不摧的防御，只能由圣路易斯的血来启动。至于如何让它停下…… 除非光明神降临，否则他今天就是全场最安全的！ 治疗师挑衅地看向路德维希，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路德维希差点笑出声，他只是偏头问身边的骑士团副团长：“写好价目表了吧？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副团长：“！！！”他要毁了圣路易斯厅！ *** 七美德殿内，“巧克力喷泉”还在尽职尽责地转啊转，高层们都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而圣子……又饿了。 对于圣子来说，他人生中就两件事，谈恋爱以及吃饭。 他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渣男，并不会同时交往很多个情人，也没想着和情人在一起只为了生下能继承圣子位的孩子，他就是单纯的喜欢谈恋爱。他想找个一心一意爱他的，只爱他，不能因为他有钱，也不能因为他是圣子，但又同时希望对方能外貌出众、有能力、有性格，最好是个魔法天才。 就怎么说呢，他这不是在找对象，这是妄图在现实里玩许愿。那现实必然会给他猛烈的一击啊。也因此，圣子一直处于一种“谈恋爱，发现对方其实并不爱自己，于是失恋，又开始谈恋爱”的循环状态。 现在没地方、没人让他谈恋爱，他内心的空洞就只能用甜食来填补了。 但老教皇却并不打算惯着这个弟子，直言表示现在只有面包和水，没有点心，没有零食。除了一日三餐，别想加餐。 圣子委屈成了一个两百多斤的胖子，他知道老师是在迁怒。 可是，他刚刚也不能公然反对他的家族啊，在老师提议后，他可是有拼命游说家族同意老师退一步的建议呢。 阿诺对圣子没什么想法，只听过这位恋爱脑的都市传说，看他实在可怜，就暗中给了几块卢森小堡。这玩意说白了就是迷你版的马卡龙，一口一个，外酥内柔，是阿诺如今也没剩下多少的精神食粮。但阿诺还是偷偷给了圣子几个。 其实也不能算暗中吧，老教皇就坐在阿诺旁边，把两人的“交易”看得清清楚楚，可他也只是长叹一口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认了。 这一回，光明神的迷你锅还算有效率，并没有让大家等太久，很快便下沉了另外两个纸片。 教皇宣读了结果——英诺森红衣主教。 都不用阿诺反应什么，一声“我反对”就果不其然地出现了。阿诺竟一点也不意外，甚至已经在大殿里物色起了自己房间的位置，他不想挨着七美德之火，每次看见勤奋之火因自己而点燃，他都觉得光明神怕不是个瞎子。 早知道他就该带上他的姜饼人一起的，好歹还能有个打发时间的娱乐。 不过，让阿诺比较意外的是，这一次反对的声音不是来自哪位不甘寂寞的高层，而是来自老教皇卢卡斯十四世本人。 “我对你个人没有意见。”慈祥的老教皇先对英诺森表达了歉意，“只是我觉得你不适合在这个时间成为新一任的教皇。” 如今教会还在和圣司米亚僵持，卢卡斯十四世毫不怀疑，如果让英诺森上位，他大概还是会贯彻他那个倒逼国王的计划。在英诺森看不到他这么做的潜在危险之前，老教皇都不会同意让他成为教皇。 教皇拥有一票否决权，当然，也只能否决一次，如果第二次光明神还是属意英诺森，教皇也只能听从神明的安排。 “巧克力喷泉再次”开始转动，阿诺已经麻了。 但教皇也宣布了两次否决后的追加规则，一旦连续两次都因为反对而没能顺利选举出新一任的教皇，那么就会产生一个新规则——下一个选举出的教皇，必须得到现场三分之二以上的高层举手同意，方可服众。 在这一点上，尤多西娅圣女已经几乎没有可能了，十二家族就绝对不会让她如愿，她的家族已经在想着开香槟了。因为在某个家族只有唯一的圣女时，圣女就没有办法辞职了。除非是二信这种涉及信仰的大事，否则哪怕圣女参合到了权利斗争里，也顶多是被软禁，却不会失去圣女的头衔。直至圣女死亡，而没有新的继承人诞生，这个家族才会彻底失去倚仗。 第三次选举，魔法锅的反应就更快了，安德烈骑士长成了留在最后的名字。 大概在至宝看来，这一回的教皇还真就是这三个人谁都行。 可是在大家举手表决时，又出了问题，安德烈骑士长虽然人缘好，可他得罪了光辉帝国。光辉帝国也准备了后手，想尽办法游说了不少红衣主教，答应了在安德烈骑士长一事上不予支持的态度。 不支持，那就没有赞同票，过不了三分之二，选举只能重新继续。 虽然这一系列事情过去后，时间还没有真正走到晚上，但阿诺还是有了一种自己都被熬老了的沧桑感。从一开始的好奇，精神奕奕，到如今的只剩下了随便谁都好，赶紧着吧，他谁都可以的疲惫。 可是，偏偏这一回的三位继承人，在某种意义上，都得罪了一部分人，而他们自己的支持者又不足以让他们拿下三分之二的票数。 一轮又一轮，哪怕是在教皇都已经让步，觉得英诺森也不是不能当教宗，大不了他和他后面慢慢细说后，还是没能达到三分之二。 大家都不反对，只是也不赞同。 老教皇开始让大家随意走动，并贴心用魔法提前改变了大殿的格局，设置出了一道道宛如迷宫的墙。很显然的，是为了给各方势力商量妥协的机会，赶紧合计，大家选一个新教皇。 阿诺找来了三位继承人，把自己事先写好（他实在是没精力缓缓说话了）的想法，展示给了三人看。 这其实是在进来之前，路德维希就给出的建议，他甚至都不知道选举是怎么选的，就好像已经看到了结局。 他提议三权分立。 还是只有一个教皇，但是成立内阁，司法权和骑士团的权利从教皇手上被分走，大家以后有什么事都商量着来。这个体系肯定不是最好的，随着时间的流逝，必然衍生出这样那样的矛盾，但一个时代一个政体，到时候再改，总会找到更适合那个时代的格局。 眼下，这就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 三人虽然谁都得不到三分之二以上的赞同，但他们都分别有自己的支持者，只要他们三个愿意妥协，整合三方的支持者，肯定没有问题。 这场无休止的教皇选举也就能够迎来终结了。 尤多西娅圣女最先点头，她的目标算是三人里最小的，她就是想让十二家族被革除，只要另外两人不管他们中的谁当了教皇，能为她实现目标，她就会倾全力相帮。 在有了圣女表态后，另外两人也拿出了态度，虽然理想肯定是自己实现更爽，但有些时候也不是不可以退让。最重要的是，按照这个分权提议来看，哪怕最后当教皇的人没有遵守承诺，他们也可以拥有自己的权利，去实现自己的理想。 甚至…… 英诺森主教现在对教皇的想法都不大了，他更喜欢司法权。他想制定法律，他喜欢制定法律，让一切都规规矩矩，公正公平。 安德烈骑士长是三人里最具骑士精神的，六美德真不是说笑的，他表示：“那我们就这样来约定吧，不管下一次神器里选出的是谁，另外两人都要代表自己的势力进行同意。”相对的，三权里的另外两权，就要交给落选的两个人。 三人的君子约定自此达成，还辅佐了魔法见证，由老教皇当见证人。 老教皇惊喜地发现，这不就是他一直想要找的遏制教皇权力的办法吗？虽然这只是第一步，但总会越来越好的。 最后一次，神血留下了圣女尤多西娅的名字。 另外两人先是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又想到了尤多西娅圣女刚刚的真诚，不约而同地表示，如果是这位令人尊敬的长辈，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安德烈骑士长第一个举起了手，他的同盟们紧接着就展示出了属于朋友的忠诚，每一个都毫不犹豫地跟着安德烈骑士长举起了手。他们相信自己的朋友，也相信朋友的选择。不需要疑问，因为他们知道，安德烈后面总会告诉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很有公平精神的英诺森主教，也再没有迟疑，带着自己如臂使指的支持者们，跟着举起了手。既然他们已经发过誓，那他就不会临时反悔。 尤多西娅圣女以超过三分之二的赞同票，成为了新一任的教皇。 为数不多的女教皇。 史称，尤多西娅二世。 第80章 亡者复活2号： 阿诺等人从七美德殿里出来时，刚好赶上了隔壁不远处圣路易斯厅的爆炸。 在一片火光冲天中，黑色的烟雾，伴随着从天而降的黑色锁链，紧紧的包裹住了外形有点像一个正三角体的圣路易斯厅。 厅内也由内往外的散发着一道防御类的金光，死死的撑住了最后一丝尊严，与黑色的锁链进行着艰难的角力。这两道同样震慑人心的法术，一开始看起来还算势均力敌，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快的，黑色的锁链便更进一步，威力越来越强，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深深的扎入了金光中，黑金二色呈现出了犬牙交错的镶嵌。 滚滚热浪从空中扑面而来，就像是滚烫的烙铁被一下子放入了水中，随着“呲”的一声，冒出了大量仿佛能灼烧人的水蒸气。 所有围观的人，都多多少少受到了一些影响，被震的连连后退，七斜八歪。 有识货的教会高层，在震惊过后，一边被身边人搀扶着站起，一边压着差点被击飞的主教帽，颤抖的说了一句；“那是神力啊，是吾主光明神的伟力！” 但却有些说不清，这伟力到底是来自金光，还是黑链。 这实在有些不可思议，毕竟红衣主教们常年生活在大屋，能频繁接触到各式神器，对光明之力的感知本该是十分敏感的。更不用说光明神的神力，和祂所宣传的看似十分柔和的七美德还有着南辕北辙的差异，它极具攻击性与穿透力，是个人都感受到祂的威压，且很难忘怀。 之前在七美德殿里，大概也就阿诺反应迟钝，亦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总之，只有他没有被不断滚动的银色神血所影响。 不少红衣主教当时在祭台边上其实是坐卧难安的。 胖胖的圣子更是频频出汗，他那么容易饿，还有个原因就是被吓的。他本能的调动起了全身的光明之力，来抵御神血对他的天然压制。 明明光明之力一直以亲切温和著称，是最好的治愈系法术，可在光明神那里，却完全不是一回事。 虽然光明教会一直在解释说，这与侵略性无关，是神力本就不是普通人能抗衡的。 但阿诺可是在生命树上长大的，他就从未在自然女神遗留下的自然之力中，感受到如光明神这样的攻击性，霸道而又不容置疑。 说真的，特别符合一般西幻里会有的，光明神才是大反派的那种设定味道。 当然，眼下最重要的并不是光明神到底是守序正义还是混沌邪恶，红衣主教等人更关心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是去参加了一场教皇选举，还是历届中时间比较短暂的那种，为什么出来之后，整个大屋就像是遭遇了巨大的袭击一样？ 他们心中有太多的疑问了，好比为什么圣路易斯厅会爆炸，又怎么能产生这么大的神力？那里供奉着可是弗雷神剑，有人用了神剑？有人竟然能使用神剑？ 哪怕是贝勒伊皇室的成员，也没有一个能拔出神剑的啊。 这点上，教会可以作证，因为贝勒伊帝国的皇室成员的成年礼，就是来圣路易斯厅搞拔剑团建。迄今为止，只看弗雷剑还好好的供在圣路易斯厅就知道结果了。人族甚至一度有过传言，贝勒伊帝国某些不良风气已经彻底惹恼了光明神，他们的先祖圣路易斯都自顾不暇，恨不能与子孙后代划清界限，又怎么可能再眷顾于贝勒伊？ 咳，总之，神剑这一边才是他们教会这头的吧？总不能是神剑被盗了吧？最可怕的事，为什么代表了神剑的金光，有隐隐被压了一头的趋势啊？ 不，已经不是趋势。 金光防御直接被捏碎了！ 就在顷刻间，就在所有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刻有不断滚动魔纹的锁链，随着“咔”的一声，彻底断了金光。罩子先是龟裂出了一道道不规则的痕迹，就好像玻璃破碎般，齐齐断裂，在光与影的特效中，光罩彻底成了夜空下的星光点点，消散在了所有人的眼中。 也幸好如今已经是深夜，中央广场上除了少数彻夜跪拜的信徒外，已经没有了白天那样人山人海的景象。不然指不定会有多少人要受伤。 骑士团在第一时间保护好了为数不多的选民，只是他们拔剑对抗的却是金光的方向。 教会高层们彻底懵逼。 只有老教皇知道，这应该是路德维希的行动，明明说好了要尽可能把影响降到最低的，这哪里有低调行事的影子啊？ 新任的女教皇也看向了自己的老师，不是她不知道该如何主持这样的局面，而是她了解自己的老师，大屋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不可能没有教皇的参与。她现在只是想知道老师到底又老好人的答应了谁，答应了什么，他们随后需要怎么公关。 不等卢卡斯十四世开口，里面就传来了骑士团副团长的声音，明明是这么嘈杂的环境，可大家还是听到了他的痛苦哀嚎：“我的光明神啊，那可是弗雷剑！” 毁了其他圣人物品也就算了，但弗雷剑可是神器，那是光明神的佩剑啊！ 安德烈骑士长在等到老教皇的点头后，几个跃步，就冲向了彻底炸开的圣路易斯厅……遗址。对于今天这场与魔族的联合行动，安德烈骑士长其实是知道的，甚至很遗憾自己因为要参加教皇选举而错过了行动，万万没想到，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他赶了个高潮！ 一剑势如破军，赶在波波巴瓦前，狠狠的插在了走位其实非常猥琐的老骨头身上。 治疗师连剑带骨头，一起被死死的钉在了地面上。 安德烈骑士长的剑是一把刻有铭文的阔口重剑，非常重，平日里除了他，根本没人能够举起，更不用说像他这般自由使用并甩出。老骨头连扎挣扑腾都失去了力气，因为这剑真的太重了，偏偏又有一股子邪门的吸力，让他都没有办法拆分自己的骨架继续跑路。 怎么会这样？他不可思议的睁大了自己一双空洞的眼睛，倒不是自己翻车在骑士长身上有多让他惊讶，他俩属性相克，自己本就是劣势。 治疗师真正震惊的还是，路德维希竟然能破了光明神的防御。 这怎么可能呢？路德维希不是…… 神话里，那位至高无上的大人打的过光明神吗？ 路德维希终于收回了冒火的锁链，嗤笑出声，心想着，看来光明神也不过如此啊。真遗憾，阿诺没有看到，不然他就可以诚心诚意的劝自己的精灵朋友换个信仰了，信奉这么弱的神明，有什么前途可言？ 树人科泽被路德维希的魔力卡主脖子，被提到了空中，死死的限制住了动作，连自爆都成为了一种奢望。 她的眼睛却还是不肯老实，在努力寻找着她提前布置在广场上的新芽。 外人大概不知道，她们树人也是分不同的树种的，她对外称是梧桐树，实则是一株只能生长在黑暗禁地的不死树。还要提前种好孢子，目之所及，她便能在旧体死亡后，重新在新芽中长成出一个力量被削弱一半的自己。 她过去好歹也是赛尔特族的大德鲁伊候选，如今却连在魔族统帅面前如此不堪一击，就是因为她已经死过不只一次。 她的力量如今只有四分之一。 再死一次就是八分之一，但是，拼了。 她迅速释放了脸上魔纹里的全部毒素，老骨头以为这些毒是她用来害别人的，但实际上它们最大的用途却是让她的旧体快速死亡，得到在新芽中复活的机会。 唯一可惜的是，她为了能让自己看到新芽，种的位置离圣路易斯厅不算远。 她在重新复活后，必须尽快找到逃离这里的办法。 好比…… 科泽的目光扫向了一群刚刚从七美德殿中出来的教会高层，一个匆忙间想出来的计划短暂成型。她几乎是在毒死自己的刹那，就在新芽中睁开了眼，本就不多的力量又少了一半。可是已经没有时间给她哀悼了。她快速成长，以枝为刀，飞速把自己射向了那群主教中最弱的人。 谁是最弱的那个呢？ 当然是，圣子啊。 胖胖的圣子本就被神血吓的够呛，又因为没吃饱饭体力不足，只能看着危险逼近，却跑都不会逃跑。 女教皇与老教皇同时出手，光明法术与他们的法杖中被点燃。不管平日里再怎么生气，这种时候自然还是要保护自己的学弟/弟子的。圣子的废柴与弱鸡举世皆知，他们不能放着他不管。 但是在防御罩被立起后，科泽却反而利用那罩子为跳板，反射向了圣子身边不远处的神眷者阿诺莱德。 这位才是科泽的目标。 精灵王弟很强，目睹了六族大比第一场比赛的科泽是知道的，但这位王弟的缺点也十分明显，他反应太慢了。尤其是这种在以为自己的目标是圣子的时候，她突然转向，阿诺根本反应不过来。 只要抓住神眷者，只要…… 随着金鸣一声，科泽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还没有来得及怎么使用的新躯体，被拦腰砍成了三半。 她才是那个什么都没有来得及反应的人，就从空中直至的摔了下去。 而在神眷者的身后，一道苍白如纸的身影，已经手化双刀，眼睛血红的朝着她砍杀而来。守誓河女妖赫卡忒，在寂静的深夜，仰头发出了一声如泣如诉的嘶鸣，铺天盖地而来的冰霜之气，几乎要冻伤所有人。 她挡在了阿诺的身前，就像是一道无坚不摧的冰雪之墙，而下一刻，她就已经携风带雨的呼啸冲脸，只在地面之上留下了一道银霜之道。 路德维希在后面看着差点笑出声，那么多人里，科泽能精准找上阿诺，也是蛮有水平的。 第81章 手指饼干： 守誓女妖赫卡忒把科泽拖入了藏在时空中的守誓河分支，帮对方达成了“跑也跑不了，死也死不掉”成就。 胖圣子目睹全程，被苍白如石膏像的女妖吓得一愣一愣的。 安静了好一会儿，圣子才终于勉强找到了自己的嘴，对阿诺一惊一乍地问道：“她、她、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不能是一直都跟在您身边吧？不能吧？”一想到自己一个下午，都是和这么恐怖的存在待在一起，圣子的舌头都要缕不顺了。 因为…… 他超怕恐怖故事的，从小就怕。QAQ 圣子能这么虔诚信仰光明神，也是因为光明生物是死灵类怪物的天克。 阿诺翘着银色的呆毛，站在七美德殿前的台阶上，看上去是那么从容优雅，实则……他还在心里苦苦思索，为什么刚刚那个袭击他的人，他竟觉得有几分眼熟，到底是谁来着？ 路德维希已经利用一个闲置的空壳人偶，轻松“收”起了治疗师，就像是把皮肤套到了骨头上，并一点点收紧，紧到了对方一直在“哎哟”、“哎哟”的夸张哀号。路德维希却冷笑一声，环胸静静看着对方表演。 面对老骨头的不肯安生，戴着白色手套的路德维希，也拿出了他真正的杀手锏。 ——刚刚他甚至都没有机会来得及展示。“多年不见，您变弱了很多啊。”黑发的魔族统帅皮笑肉不笑的嘲讽道。 但治疗师已经顾不上自己的面子，他只双眼死死地盯着路德维希手上的小盒子，急切地追问：“你怎么会有、有……” “我怎么会有你的巫妖命匣？”路德维希接上了对方的话，准确叫出了手上之物的名字，不给对方留一点侥幸的空间。 治疗师这回是真的怕了，眼睛一直在伴随着盒子的轨迹而转动。这比路德维希能破开光明神的防御，还让他害怕。毕竟他的生命是实打实地受到了威胁。 巫妖不死不灭，可以随时复活，还不会像亡灵那样逐渐失去感情或者走向疯狂，素有“生命女神之敌”的诨号。但他们也有致命的弱点，也就是巫妖命匣。这是巫妖得以诞生的必然道具，每个巫妖都有，命匣在，巫妖在，命匣亡，巫妖也就会在顷刻间灰飞烟灭。 甚至可以这么说，命匣才是巫妖的本体，他们在外活动的骨头也好尸体也罢，其实都不过是被他们操控着的傀儡。 这个傀儡没了，还会有下一个。 虽然这种傀儡成本巨大，大多都是他们生前自己真正的躯体、骨头，一旦更换，肯定要伤到魔法本源，能不换最好别换，但他们对傀儡的在乎程度，是比不过对命匣的。 每一个巫妖这一生，都在不断地为自己的命匣寻找安生之所，却始终惶惶不可终日。 这大概便是他们背弃生命女神的代价。 治疗师是魔域最好的傀儡师，他的细操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方，已经根本没人还记得他的本体并不是一具骨头架子。 这也是治疗师被多族通缉追杀，仍改不了骗子本性，全大陆到处浪的原因。因为他有恃无恐，觉得全世界都不可能找到他的命匣。 直至那个雕琢着亡灵之神的漆艺小盒，就这样被玩弄于了路德维希的手掌之上。路德维希虽然还戴着手套，却依旧不难让人想象在那之下的手是一双怎么样的艺术品，骨节分明，笔直白皙，却充满着恐怖的力量。 治疗师毫不怀疑，路德维希可以像掰开手指饼干一样，轻松捏碎他的命匣。因为他以前就看过无数次，路德维希像折纸一样，折断其他生灵的脖颈。 治疗师永远忘不了，当年幼的路德维希，拖着一只远古的蝾螈魔巨蜥来找他交任务时的样子。路德维希当时还以为那只是卡罗尔城外寻常的魔炎巨蜥，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命悬一线时，搞死了多么可怕的存在。那个时候路德维希才多大啊？却已经会轻描淡写地对他介绍：“哦，这是我的午餐。” 鸢尾花一样的眼眸里，满是对生命的漠视与漫不经心。 就好像这世间的万物之于他没有任何意义。 “我说，我什么都说！”治疗师立刻滑跪了，就像他过去的每一次那样。只不过这一次，他是发自真心的。他甚至不敢和路德维希讨价还价，只希望路德维希能一直开心下去。 路德维希撇撇嘴，他就知道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但这老骨头愿意说实话了，路德维希反而不着急问了。毕竟眼下最重要的，还是阿诺啊。路德维希在收起装着治疗师的傀儡后，就找到了台阶上正享受着晚风的光明精灵。 他的银发在夜空下闪闪发亮。 “今天的仪式累吗？要不要一起吃个晚饭？”路德维希抬头看了看夜空上的月相，然后改了口，“好吧，是一起吃个夜宵。” 阿诺其实已经在七美德殿里吃过了，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没什么原因，只是他好像越来越无法拒绝路德了而已。他发现自己对此不仅心甘情愿，还总是对和路德的相处充满期待，哪怕他们在一起时常常什么也不做，就是歪在一起，随意地打发着时间。但这依旧能让阿诺感到开心，很开心。 一顿美味的夜宵后，阿诺就困得快要睁不开眼睛了，他的头一点一点，明明还有很多话想和路德说，可…… 梦神的魅力真的很难阻挡。 “我—会—努—力—梦—到—你—的。”银发的小白毛，一边打着懒洋洋的哈欠，一边不忘对好友做出郑重的承诺。 路德维希的心已经软成了一片，好哄得不得了。他轻声对眼前的精灵朋友说：“哪怕梦不到我也没有关系，不用那么努力的。”因为一睁开眼，我们就又见面了啊。 一直到阿诺第二天醒来，他才反应过来，那是科泽啊，昨晚袭击他的是树人科泽，她怎么没死？ 而这个时候，萨拉曼德和路德维希已经连续审问科泽一个晚上了。是的，精灵族的女王陛下，也连夜赶来了大屋，风尘仆仆，面容冷硬。她和路德维希以及还没有来得及举办继任大典的新任教皇尤多西娅二世一起，展开了对科泽和复兴议会的彻查。 之前的芬里尔巨狼等人，知道的没有科泽多，也没有科泽这么详细。 三方很快达成了合作的共识，毕竟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目标——清剿复兴议会。 在一群卷王忙到忘我的时候，路德维希在东方既明时，才终于腾出了一点时间来搭理老骨头。他对他说：“你有五十六分钟的时间向我阐述，你和阿斯蒙蒂斯家的两个魔族，都去卡罗尔城外的古墓里做了什么。” 多一秒钟，路德维希都不会继续听下去，因为……阿诺差不多该醒了，他答应阿诺的，一睁眼就又见面了。 治疗师本来还准备假哭戏精一番的，一听路德维希这个话，知道他说一不二的性格，再不敢拖延时间，快速地交代了当年的真相。 没什么穷小子真千金、真少爷灰姑娘，更没有骨科间畸形的爱，他也不会男男生子技术…… 有的只是魔族至宝。 阿斯蒙蒂斯家族当年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件事，但总之他们就是知道了，卡罗尔城附近的古墓里，藏着神明留给魔王的至宝。 就治疗师自己推测，最先发现这件事的应该是复兴议会，只是他们对这件事如此执着。而他们没有能力进入古墓，亦或者是拿不到至宝，便想方设法地让七十二魔神血脉的阿斯蒙蒂斯家族知道了此事。那个时候，他们的贪婪族长还没有得那种无人可以治疗的怪病，满心都是一统魔域的野望。 “我私心觉得，他那个病，说不定是一种诅咒。” 为他胆敢窥觊魔王的东西。 一如过往那些妄图在魔域称王、却作死了自己的傻东西。 阿斯蒙蒂斯家族当时深陷魔族内战的泥沼，离不开又赢不了，在得到至宝的消息后，族长便派出了族内下一代中最为优秀的翘楚，让他们去设法带回这个说不定能改变战局的至尊之物。 听到这里，路德维持嗤笑出声：“呵，把自己赢下战争的筹码，压在一件死物上？”阿斯蒙蒂斯家族输得真是一点也不冤。 治疗师隐晦地看了眼路德维希，没敢反驳，只是在心里想着，某种意义上，ta确实在三百年后结束了魔族的战乱。 阿斯蒙蒂斯族长派出去的两个小辈，一个是他的儿子，一个是他的侄子，这对实力还算不错的堂兄弟，就这样带着重大的使命上路了。他们很清楚此行的至关重要，一直尽可能地低调行事，没有引起其他家族或者君临殿内魔王的注意。 他们甚至没有从阿斯蒙蒂斯家族，带走太多太过优秀的手下。 “盗墓”的队伍里，除了他们俩，基本都是路上雇佣的，他们没有对这些人透露自己的真正身份，也没有说出真正的目的。他们是那样的紧张，又是那样的激动，因为他们很清楚一旦事情办成了，下一任的族长人选必然会从他们二人中诞生。 巨大的利益，让他们面对九死一生的危险，少了几分胆怯，多了不少对美好未来的憧憬，亦或者说是妄想。 但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在赶来卡罗尔的路上，糟糕的环境让他们队内体力最弱的队医先病倒了。 阿斯蒙蒂斯兄弟不得不先在卡罗尔城稍事休息，一边继续隐瞒身份，一边尽可能多地打听与古墓的消息。 可队医的病却迟迟不见好，甚至有了愈演愈烈的趋势。 “是被你下了毒吧。”路德维希一语道破天机，不知道老骨头美化这里的意义是什么，这一听就是治疗师为了让自己上位而干的好事。很符合他的缺德风格，先毒人，再救人，他总是莫名其妙地喜欢这种扮演救世主的戏码。 治疗师用骨手蹭了蹭困住自己的傀儡鼻尖，嘿嘿一笑，算是默认了路德维希的话。 回忆继续。 那位医生的病是个意外，但随后的好不了、还不断加重，就是治疗师的手笔了。他当时就在卡罗尔城，消息灵通得很，在阿斯蒙蒂斯兄弟进城的第一时间，他就知道了有这么一伙儿来自潘地曼尼南的大肥羊，咳，他是说大人物在城内落了脚。 他们神神秘秘又遮遮掩掩，不是有奸情，就是有秘密。 而刚好这两种，他老骨头都很感兴趣，前者可以让他一夜暴富，后者……也能让他一夜暴富。只是富的方式不太一样。 治疗师凭借着一手出神入化的治愈术，顺利入队，得到了阿斯蒙蒂斯兄弟的赏识。就在他们即将出发的当晚，复兴议会的一个灰袍人，突然联系到了治疗师，对方的身上也有蛇类的纹身，就纹在左手的小臂上，是黑暗蛇神阿佩普。 传说中阿佩普没有思想，只有混乱与邪恶。是一切灾厄的发生之源。 对方没有介绍自己是谁，来自哪里复兴议会，但老骨头见多识广，一眼就认出了复兴议会的标识，并且他还猜测对方在议会内的身份不低，说不定就是个萨满呢。对方承诺可以给治疗师一大笔泼天的财富，只希望治疗师能从墓里出来时，为他们捎带一件东西。 “至宝。”路德维希已经知道了答案，“你不是不识货的人，至宝到手，你想要什么不可以有？怎么可能还会如实答应和复兴议会交易？是因为你这个骨头做生意格外诚实吗？” 路德维希的嘲讽溢于言表。 治疗师却是个混不吝，既不脸红，也没有不好意思，反而直言：“你说得对，我当时确实是打算两头坑的。”他做事，从来都不会只要定金，尤其是这种加急的活儿，他只会咬死了要全款。 阿斯蒙蒂斯两兄弟和复兴议会最后也都给了钱。 治疗师的算盘打得很好，拿完钱，做完事，他就裹挟着墓里的东西跑路，然后把它卖个好价钱。他当时还不知道墓里藏着的是至宝，但不管那东西是什么，既然两方都下了这么大的价钱想要，就可以想见它的价值会有多高。 他治疗师绝不做亏本的生意！ 至于墓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说实话，治疗师的记忆也是零碎的，他可以对亡灵之神和黑暗神发誓，他把他还能回忆起来的都告诉路德维希了。 他在里面看到了倒位的神像，从未见过的星球，以及一点也看不懂的陌生文字。 古墓一行那真的是险象环生，诡谲又恐怖。 治疗师能回忆起来的细节，就是那对阿斯蒙蒂斯兄弟也不是什么好饼。他们之所以给了他那么多钱，就是想着在拿完至宝就灭口，根本不可能给全队活着离开古墓、把消息散出去的机会。不仅如此，他们还利用巫妖绵延不断的生命力，以及他们不知道带去的什么祭品，展开了祭祀仪式。 古老而又奇怪的语言，回荡在整个古墓的上空，天空立时变成了一片灰暗，还掺杂着浓稠到仿佛化不开的血红。 治疗师差点就死在那场祭祀仪式里，那种灵魂被不断极限拉扯，仿佛不需要命匣，就能让他命丧当场的感觉，实在是太可怕了。治疗师至今回忆起来，都心有余悸，不断打着寒颤。他无法形容自己当时的感觉，就是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惧，他们玩脱了。 不是没有召唤成功。 而是太成功了。 在至宝现身后，紧随而来的还有一股他们根本招架不了的无边黑暗，有什么一直在沉睡的伟力被他们吵醒了。 那愤怒的低吟仿若来自亘古，祂在他们的灵魂里展开了惩罚。 进入古城的一十三个人，除了治疗师因为命匣在外侥幸活了下来，所有人都被看不见的黑雾扭成了麻花。死相极其凄惨，眼睛睁到最大，仿佛在死前还在饱受平生罕见的恐吓。 “所以呢？我在哪里？”路德维希相信治疗师这回没有骗人，因为这种被吓到觳觫，如笼中鸟的感觉，不是能够表演出来的。 治疗师再一次陷入了那一日的回忆，没有办法挣脱。 “你就在祭祀阵里，至宝的旁边。”当治疗师醒来时，他就看到那法阵吸干了所有魔族的血，敲骨吸髓般，什么都没有剩下，却好像还是无法感到满足。“他们肯定是用错了方法，引得了神明震怒。” 只是治疗师怎么也没想到，在神罚之后，法阵的中央会诞生一个幼崽。 黑发，紫眸，眼睛就像是深潭，他不会哭，也不会笑，只会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有一种愤怒，就好像他本不该在这个时候诞生，在这种地方诞生。 但他还是被他们强行召唤了出来，改变了原有的命运轨迹。 治疗师纵横江湖多年，还是被吓得不轻。但不得不说，他是真的死认钱，看到那孩子后虽然害怕，但更多的注意还是孩子旁边的至宝。他们几乎就像是生命相连，差一点至宝就要被孩子全部吸收完了。要不是他阻止及时，连至宝的躯壳都得不到。 “我猜测你应该是至宝的化身。”治疗师对路德维希道。 不少魔法物品年代久远，都容易形成模模糊糊的灵智，就像是魔兽般，只拥有一些简单的思维。 治疗师算是最了解这些的，毕竟他收藏的古董人偶也有“活”过来的经历：“我上前检查，发现那至宝虽然还有至宝的气息，却早已没了真正的作用。”任何一个感受过当时的路德维希的人，就能够明白，他才是至宝真正的价值所在。 简单来说，治疗师觉得路德维希就是黑暗神的至宝。 他只是抛弃了过去的武器之体，在两个阿斯蒙蒂斯误打误撞的邪教仪式里，拥有了魔族躯体。 “我想过要抚养您的，我发誓！”正经了没几分钟，治疗师又开始胡说八道了，“只是我怕把您和至宝放在一起，复兴议会会发现您的与众不同，进而把您带走。我只能安排我的合伙人，先秘密把您送往了其他城市，我自己拿至宝回去糊弄复兴议会。” 可惜，那傻子伙伴不可信。 倒不是骗人的那种不可信，而是能力不足的不足信，对方还没有来得及赶到别的城市，就被卷入了过境的亡灵战争之中。实力不济，死掉了。路德维希反而因为没有人要的幼崽身份，艰难地活了下去，他一直留在卡罗尔城外，在生与死的边缘摸爬滚打着长大了。 再然后，就是路德维希和治疗师的相遇，治疗师一开始都没有认出来路德维希就是至宝，也是后面才一点点确定了。 他那些年其实也一直在找他丢失的至宝。 “我真的很愧疚……” “你只是想独吞至宝。”路德维希可太清楚这老骨头的脑回路了，“只可惜，我这个至宝并没有按照你期望的那样，成为没有感情的刀。”毕竟他都已经变成魔了嘛，又怎么可能甘心去当回武器呢？ 不过，这样也就说得通老骨头当年对他的态度了。既想把他这把刀发挥到极致，又总会在最后一刻精心地“修复”他。 对于自己上辈子有可能是一把神器，路德维希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想法。如果一定要评价，那大概就是太好了吧。他不需要父母，也不想有父母。虽然疑似有个黑暗神当前主人，但黑暗神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他早就自由了。 如今最重要的，是复兴议会以为自己得到了一件至宝。 但实际上他们根本什么都没有得到。 这大概算是老骨头提供的最有用的情报。治疗师之所以还愿意和复兴议会合作，来大屋盗取第二件至宝，很显然是打算继续坑复兴议会，效仿当年，再“制造”一个幼崽出来，自己据为己有，然后把没有灵魂的躯壳高价卖给议会。 这就是这老骨头的人性，他根本没什么合作精神，内心只有他自己。 “让我猜猜，你从一开始就打算把科泽交给我吧？好换取我对你的……‘宽宏大量’。”路德维希环胸，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的治疗师。 还真是个一箭三雕的好计划。 治疗师唯一算错的，就只有他这个黑暗神的至宝，破了光明神的防御。呵，他就说，光明神是个菜鸡。他都是至宝了，又怎么可能打不过区区一把弗雷剑？ *** 因为路德维希和萨拉曼德等人的忙碌，阿诺就这么在光明教会住了下来，一直到参加完教皇尤多西娅二世的继位典礼，才遗憾地发现，空堡已经开学了呢。 真是好不巧哦。 萨拉曼德：“……”她能说什么呢？这是她亲弟弟，不能因为他不热爱学习就往死里打。 阿诺在大屋收到了他获得萌萌大选赛冠军的奖杯，他和他的亡灵“哥哥”伊洛凡，并列成为了今年的萌主。白龙拉冬都不敢出现，只让自己的弟弟贝奥武夫去侦查了一下神眷者对此的态度。 阿诺……不要太开心，抓紧时间做了一批自己和伊洛凡的周边，准备趁机大赚一笔。 退休的老教皇，甚至为他出谋划策了不少。 嗯，老教皇自从退位后，就彻底清闲了下来，既不管十二家族被革除时的哭爹喊娘，也不管光辉帝国和安德烈骑士长之间的恩怨矛盾，每天最忙的事，就是和阿诺一起喝茶。他真的很爱喝茶。 阿诺反倒是好奇地问过安德烈骑士长：“你—怎—么—得—罪—光—辉—帝—国—了？” “唉，他们太敏感，我就是问了一句，为什么一定要有皇帝呢？皇帝是神明最初指派来替祂管理人族的代言人，但既然神明已经想让人族自己学会成长了，那我们还需要神明指派来的皇帝吗？” 阿诺：“……”君权神授还能这么解读的？你是真的牛逼啊。 也就怪不得光辉帝国看安德烈骑士长不顺眼了，这要是真的让他当了教皇，光辉帝国大概得分分钟从封建走向共和，或者，呃，铁锤和镰刀了解一下？ 时间就这么在阿诺一边努力练习法术，一边和老教皇喝茶的日子里慢悠悠地度过了。 不用去上学，就很开心。 一不小心就在人族留到了春假呢。 是的，除了寒假和暑假以外，空堡还有一个为期半个月左右的春假，一般都是用来让学生们增长野外探险，提高魔法实践的时间。 阿诺却觉得，这根本就是野外求生，他最不喜欢的校外活动之一。 可惜，阿诺还没有来得及为今年躲过一劫而高兴，就接到了六族大比第二场比赛的通知，今年春假，如约而至。 阿诺：“？？？”第一场寒假，第二场春假，要是第三场比赛是在暑假举行，他真的要闹了，他发誓，他一定会闹的！ 第82章 酸软糖： 阿诺的雄心壮志，在去了潘地曼尼南后，就忘的差不多了。 作为康诺特大区最耀眼的明珠，潘地曼尼南毫无疑问是美的，它与精灵族的雪罗斯塔、海族的古城托帕卡普并称为法尔瑞斯最美的三大城市。 它是罪恶之都，是欲望之城，是矗立在亚述平原之上最美的风景。 在魔族陷入千年苦战前，潘地曼尼南是最受旅游人士热爱的自由之地。阿诺自小时候在记忆水晶里，第一次看到与潘地曼尼南有关的影像起，就一直很想来看看。他对它有一种很难形容的热爱，无法解释为什么，如果一定要说，大概就是潘地曼尼南更符合他的审美吧。 奢靡繁复，多彩浪漫，绚丽到了极致。 不过，在初春的三月底、四月初来魔域，实在是不是一个什么好选择，因为如今正是魔域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 魔域有一套与全大陆都有别的气候系统，有人说是受神明影响，也有人说是因为过多的魔矿影响，总之，别问为什么四月初能热成这样，魔族自己都挺想知道的。红龙贝奥武夫遵守承诺，一路护送阿诺，结果刚从传送阵里出来就废了。 最为一只在火山中孵化、随时随地能喷火的巨大红龙，贝奥武夫实属是不该这么怕热，但是偏偏他的一生之敌就是这种过于炎热的天气。 他不怕潮湿，甚至空气中有越多的水越好。 他只怕干燥，一如魔域如今的天气，又干又热，严重缺水，仿佛分分钟就能把他整条龙都晒成龙干。 一直到阿诺在空中给他变出了一块巨大的漂浮冰山，他整条龙趴上去，这才稍微得到了一丝缓解。 魔域，真是恐怖如斯。红发少年如是想。 阿诺就要适应的多了，理论上来说，他应该既怕冷也怕热，恨不能一辈子宅在屋里不出门。可是他却诡异的习惯魔域与众不同的天气，并且很有精神的四处观赏起了潘地曼尼南的美景。最先印入眼帘的，便是不远处君临殿外墙上的宝石与彩窗装饰，充满了巴洛克式的艺术气息。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阿诺的错觉，这个错层延展、充分展示了超前艺术品味的宫殿，如果从上方往下俯视，怎么总有一种猫爬架的感觉？ “那—里，住—着—魔—王？”阿诺不得不和路德维希再次进行了确认。 重新恢复魔族外表，定着自己最引以为傲的两枚盘踞黑角的路德维希，很诧异阿诺会关心这个，不过还是点了点头：“是的，那就是那位陛下的终生之所。在潘地曼尼南，不管你从任何一个角度看，都不会错过陛下的……荣光。” 路德维希的表情里充满了讽刺，他是十分看不上这位根本没有脑子的陛下的。 不是骂人，而是他真的觉得魔王没有脑子，物理意义上的那种没有。 阿诺心里的那种“恨不能向全世界炫耀我的猫”的既视感，愈加强烈了。可是，那是魔王的宫殿啊，谁敢把魔王当宠物？还是魔王有住在猫爬架里的奇怪爱好？ 阿诺已经不敢继续深思了。 路德维希则带着阿诺换乘上了由十六头雷骨鸟拉驾的马车，前往了摄政街，那是潘地曼尼南的政治与外交中心。政府最重要的各个部门及两会的议事大厅都林立于此，官员大臣的房子以及各族的大使馆也都星罗棋布的散落在附近。 不少建筑都是最近翻修或者新盖的，为这次六族大比做了充足准备。 道路两盘的路灯上，已经挂满了代表六族大比的横幅和彩带，每走过一段路，就能在一整面墙上看到宛如电影海报一样的参赛选手的个人影像，还是施加了法术的动态版本。越是走进摄政街的中心，就越是能看到更加重要的选手。 魔族的官员为了讨好路德维希，也是一贯的传统，最初是提议按照种族来排序的，那他们魔族毫无争议的就要被放在C位。 路德维希却否决了，要求按照第一场大比的名次排序来。 换言之，阿诺在摄政街13号下来时，最先看到的就是自己脸。他被放大了无数倍，出现在了选帝侯府对面的墙上。银色的长发在阳光下闪着流光，湖水一样的眼眸里是一片的漫不经心，就好像赢下第一对于他来说是一件多么轻松的事情。 为阿诺画这幅动态图的，是魔族的一位艺术大师，自看了六族大比的第一场后，就成了阿诺的迷弟，甚至差点要从艺术女神去改信光明神。 不过，很显然的，他理解里的阿诺，与现实的阿诺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但路德维希却对这幅墙画甚是满意，他就喜欢阿诺对全世界都瞧不上眼的疏离样子，因为他就是这么一个爱嫉妒、占有欲爆棚的魔，哪怕是阿诺对别人多笑一下，他都不愿意。可在现实里，他又本能的不想因为自己而去限制阿诺，就只能在画里满足一下自己的妄想了。 摄政街13号，也就是传说中的选帝侯府，魔族真正掌权者的居住地。 这是一栋不知道使用了多少年的老建筑，能从支撑的罗马柱、窗边的花纹样等方方面面看到它身上的历史痕迹，可它们都被魔法精心保养着，保持了仿若第一天被使用的完美状态。一看就花费巨大，却只是魔族穷奢极侈的享受中的冰山一角。 路德维希视它们如无物，因为他住在哪里感觉一个样，这里被使用更多的是它的工作性质，而不是作为一个家。 大臣们在这里进进出出，却每个魔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被撤换。 因为路德维希已经当了魔族统帅快一年了，却至今还没有举办选帝侯的典礼。而按照魔族的传统，在这种情况下，所有的官员大臣都只能在头衔前面挂上一个代理，代理财务大臣，代理交通大臣，位置没有被砸实，总感觉没有安全感。 路德维希反而一点也不着急登基，因为…… 他还有黑暗教会没有彻底收拾干净。 魔族统帅只是军事力量上的老大，选帝侯却是魔族的一把手。统帅可以和黑暗教会掰腕子，但要是选帝侯去掰，就很容易被扣上妄图改信的帽子。不过这一回的人族之旅，给了路德维希一个很大的灵感——宗教改革。他有意见的不是黑暗神，黑暗神又怎么会有错呢？真正错误的是那些妄图利用神明的魔族啊！ 路德维希和黑暗教皇间的矛盾已经被摆在了台面上，比光明教会和圣司米亚还要激烈的多。 路德维希本就在等着一网打尽对方的机会，如今才发现，等个什么劲儿啊，他们这边原地宣布成立一个新的黑暗教会不就得了？黑暗教皇可没有光明教皇的排面，既然可以君权神授，那为什么不可以反过来，君主确立对教皇的认可呢？ 我认可了你，你才是教皇。 路德维希已经打算自己扶植起来一个全新的黑暗教皇，来和那边一直在试图搞事的黑暗教皇打擂台了。 他相信英明的魔族陛下，一定会赞成他的选择。 反正巫妖族已经同意了。巫妖族至今还没有完全并入魔域，当然，也不属于亡灵族，他们住在中间地带，同时接受两边的雇佣。一如路德维希之前和阿诺说过的，在魔族内战期间，七十二魔神血脉家族，都想拉拢实力强劲的大巫妖。 而路德维希如今直接和至尊巫妖搭上线了，这已经决定了很多事。至于路德维希是怎么成功的，那当然要感谢他亲爱的老板治疗师了啊。 路德维希并没有杀了治疗师，但也没有放过他就是了。 他把他交给了巫妖族。 “我当年在你那里差点死了多少回，你就巫妖族待多少年。祝你和至尊巫妖玩的愉快。”路德维希在把对方送去之前如是说。 治疗师：“！！！”你还不如直接捏碎我的命匣呢！ 路德维希当时只是想惩罚治疗师，却没想到治疗师在巫妖族那边竟然如此值钱，送过去之后竟有了至尊巫妖主动投靠的好事发生。他真实万万没想到，这老骨头还能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不等路德维希给阿诺介绍完选帝侯的府邸，就有魔族来小心翼翼的通报，魔王醒了。 “醒了就醒了，和我说这个干什么？”路德维希皱眉，他并不关心魔王的死活。 “陛下想见阿诺莱德殿下。” “你说什么？”路德维希微笑着，大有一种“有本事你再说一遍”的威胁。一个没有思想的玩意，能有什么想法？ 可是魔王是真的前所未有的执着，在阿诺踏上魔族土地的那一刻，本来安安生生待在君临殿里吃吃喝喝的魔王，突然就变得激动了起来。不断的用各种办法，试图让殿内的侍从明白，它想见阿诺。 侍从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这才装着胆子来请示阿斯蒙蒂斯阁下，而很显然，这位阁下一如传言中的那样，脾气非常不好。 直至阿诺表示，那就去见见。 他并不了解真正的魔王，却又觉得从礼数上来说，是应该见见的，那毕竟是魔族的王欸。 路德维希也就没再说什么，只是不断在心里考虑着，魔王突然不老实的原因。是有什么阴谋吗？还是…… 结果，两人刚刚进入君临殿，还没有来得及同传，就看到一个宛如软糖放大版的不明生物，从里面飞扑而来。冲上来就要和阿诺贴贴，开心不得了，还会发出唧唧的软萌叫声，连身上都好像在散发着糖果的香气。而跟在五彩软糖生物的身后，是匆匆而来的是有一双鹰脚的拉玛什图，以及她的学徒们。 她正在说着：“陛下，请不要吓坏了我们来自精灵族的客人。” 路德维希：“？？？”谁？你说这突然变得异常可爱的玩意是谁？ 第83章 古典： 是的，这个变得异常可爱的生物，正是会时不时改变形态的魔王陛下。 不管路德维希再怎么怀疑，拉玛什图都给了他坚定地点头，这确实是他们的陛下没有错。 拉玛什图是一个身姿高挑而又修长的女魔，除了有一双鹰爪做的脚，她的脑袋上还有一双狮子兽人才会有的耳朵，就立在她瞪羚一样的双角旁边。比大魔母拉迪亚更像一位执掌军团的军团长，英姿飒爽，表情凶狠，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属于力量的美感。 不过，她却实实在在是个搞炼金术的，或者说搞科研的，脑子非常聪明。 作为出身旧日七十二魔神血脉的高级魔族，她能在代表了革新派的征服者路德维希的身边闯出一席之地，就是因为这份很会看眼色的聪明。 好比此时此刻。 她在点完头后，就非常贴心地为自家主人，展示了魔王此前出现过的两种形态图。 第一张图上，是魔王被沙克斯绑架前，还被称为老魔王的时期。它有六个脚，十个头，每一个头上都戴着王冠，非常掉san值，却偏偏配了个五颜六色宛如棒棒糖桶的皮肤。 第二张图上，是魔王“死”回君临殿后，这个时候它开始被称为新魔王。这一次的它是鸟头蛇身，七个头上戴着七顶崭新的王冠，也挺掉san值的。但某种意义上来说，又挺像阿诺给路德维希介绍过的插糖葫芦的草把子。 就，又诡异又甜的。 如今他们看到的是魔王，却只剩下了完完全全的甜和萌。再正常不过的外形，再正常不过的颜色，再正常不过的叫声，软乎乎，糯叽叽，宛如一个猫猫头造型的史莱姆。 不仅五彩斑斓的，还会自动散发糖果香，在开心到极致的时候，它身后的背景里甚至会夸张地绽放开一朵朵会旋转的小花。有些神用魔法创造了奇迹，而有些神却用魔法创造了玛丽苏。黑暗神的审美，让路德维希真的……不敢苟同。 阿诺也跟着一起参观了魔王此前的形态，不能说如今和以前一模一样吧，只能说是毫无关系。以前这位陛下是“小东西长得真别致”，现在这位陛下是“小别致长的真东西”。 魔王陛下忽悠忽悠飘在空中，跟着阿诺一起欣赏完了全程，不见过往的丝毫暴躁，还颇有点洋洋得意，等着阿诺表扬。 阿诺…… 阿诺也是个狠人，被小可爱俘虏的不要不要的，闭着眼就开始了硬夸，从“陛下以前真威武啊”，夸到了“不过我还是更喜欢陛下您如今亲民的模样”。 以前的魔王形象，说实话，阿诺也怕，但如今的魔王真的太可爱了，阿诺决定当一个瞎子。 拉玛什图是眼睁睁地看着魔王从过去那个鬼样子，变成了如今的形状。时间差不多就卡在精灵王弟踏足潘地曼尼南前后，魔王一开始还在乖乖变形，变好后就开始不受控制，撒泼打滚地要见阿诺了。 偏偏魔王是无法沟通的，它只会上蹿下跳的唧唧叫，谁也不知道它为什么待阿诺如此特别。 只是等魔王看到阿诺的上衣口袋里，吭哧吭哧爬出来一个姜饼小人后，整个魔都要不好了。它倒是没哭，也没闹，就是让阿诺有了一种自己是个渣男，它很委屈、很可怜的错觉。 阿诺可以对自然女神发誓，他根本就不认识魔族的这位陛下啊，但如今还是本能地蹲下身，就好像做过了千万遍那样，耐心陪在蹲墙角的魔王身边，rua了对方的头一遍又一遍。说实话，这果冻，咳，他是说，这位陛下的手感是真的好。 只有路德维希听到了魔王看上去人畜无害，实则还挺恐怖的碎碎念：“不要……杀……新宠物……死……不喜欢……我。” 还是那样支离破碎的单词，根本构不成句子，只有路德维希能够听见。在绑架事件后，路德维希就做过实验，所有与魔王接触的人，听到的都是杂乱无章的叫声，亦或者什么都没有。只有他能听到零星的单词。 但魔王能不能沟通，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路德维希当时在搞清楚后，就把魔王抛在了脑后，如今才意识到，他能和魔王沟通…… 不会是因为他前身是黑暗神的至宝吧？ 那他和魔王也算得上是前同事关系？能听懂同事的话，好像也挺合理。 与光明神不同，黑暗神并没有圣人，也没有手下。神话里，常年陪伴在黑暗神身边的就只有魔王。用黑暗教会的说法，黑暗神是个神秘主义者，祂始终游离于大陆之外，坚持与所有人保持着距离。祂不仅不插手大陆上其他种族的事，连对待魔域也是一副完全不干涉的状态。 以至于在黄金黎明前，各个宗教为了神明打生打死的时候，黑暗神也是缺位的。明明黑暗与光明该是最对立的两个元素，但黑暗神却好像根本志不在此。 当然，后面大陆上的各族也明白了，不只是黑暗神无意争斗，其他神明也是一样的。 他们并不在乎谁是老大，谁是神王。 想想也是，都是神了，哪里来的那么多世俗的欲望呢？ 阿诺作为神眷者，也是被迫反复听过各个神话故事的。他发现，法尔瑞斯大陆虽然是个西幻背景，到处充满了骑士与魔法，可神明的态度，却并不像希腊神话里那些充满人性欲望的神，祂们更偏向东方的无欲无求，一心修道，不关心他人死活。 神明这样的表现，也就更加作证了阿诺对“神明不过是突破了力量局限的强者”，祂们这一生，只会追求更高的力量，超越自我，而不是为了大陆上的蝇头小利打破脑袋。 说的再直白点，这边的神明并不走信仰流。 并不是信徒越多的神，就越强大。 黑暗神就是个最明显的例子，魔族是所有种族中最后诞生的。黑暗神和魔族的关系也并不像精灵族和自然女神、人族和光明神那般密切，可以是黑暗神是在放养魔族，也可以说黑暗神从不觉得魔族属于祂。 一如那句诗：你的孩子并不属于你。 一个信徒也没有的黑暗神，依旧是十二主神之一，足可以说明一切。神明就是单纯地创造了大陆上这些各族的生命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也不期待两者之间有什么定向的回馈与互动。 *** 在拜访完魔王陛下不久，阿诺就没空再考虑这位陛下与众不同的地方了，因为六族大比的第二场比赛，已经紧锣密鼓地开始了。 魔族的观赛场地选在了一艘巨大的船上。 这船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再寻常不过不过的舰船，高大威武，船坚炮利。比较特别的是它所停靠的河流，是和守誓河一样，同样来自冥河分支的火河邱里普勒格顿。火河因其河床上永不熄灭的火焰而得名，河道贯穿了整个魔域的……天空。 是的，这河不在地下，而是没日没夜地在空中奔流。一般很少有魔能够实实在在的看见，只有在书本里才能学到。 这也是魔族在四月份如此炎热的主因之一。 因为这个时候正是火河的活跃季，在不知道经过怎么的操作后，火河如今便在魔族需要的时候，显现在了所有人的头顶，持续性散发着仿佛能与太阳比肩的灼热。 能在这样的河流上自由徜徉的船只，那自然是引起了观赛台上的阵阵惊呼的。 而路德维希却只是从容的坐在选手休息室里，在阿诺的尖耳朵旁轻声说：“你看，从这里就能看到整个潘地曼尼南了，像不像一个精美的微缩景观？” 阿诺点点头，好奇极了。从这个角度看，明珠潘地曼尼南真的就像是神明手上的玩具，而君临殿就是玩具堆里最大的猫爬架。火河则像是绕着玩具城市的天空而建的轨道，“小火车”正要呜呜驶过。 事实也是如此，舰船很快就动了起来，它载着船上所有的选手和政要观众，前往了真正的比赛场地——新城。 一座最近几个月内才修建起来的新城，离潘地曼尼南不算远，一天一个变化地拔地而起。建筑风格是阿诺喜欢的华丽派，设施完善，布局合理，所有的一切都崭新的不可思议。众人也是在这个时候才意识到，魔族为了这场比赛，建了一座城。 “魔族果然大手笔。” “他们真的好有钱啊！！！” “所以，什么时候能去魔域旅行？现在就出发，是不是还有可能在街上偶遇神眷者？” 魔族和精灵族的合作关系，让他们同样得到了六族大比的全大陆转播权，在扩大了影响力的同时，也让全大陆看到了已经与过去不同、全新的魔域。 不等阿诺问，路德维希已经表示：“我们本就有建城的打算，我想把潘地曼尼南郊外及附近城镇一直进不了城的老弱病残都安置在这里。” 用的是收缴了一些高级魔族的家族后的财产。 在搬迁工程开始前，新城被先用作了比赛场地，路德维希打算利用六族大比的热度来抬高新城的名气，以后好往旅游城市发展，俗称蹭流量。 毕竟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路德维希不可能一辈子无偿养着这些贫困的魔族，但他可以帮他们规划一下未来的工作发展。他是真的想要让魔域变得更好的，并且已经为此展开了行动。 阿诺只觉得这一刻精打细算的路德维希，简直帅呆了。 然后，比赛就开始了。 阿诺一睁开眼，便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非常古典的房间里，一切都充满了上个世纪的风情，红色与金色编织的纱帐帷幔下，有一盏丝绸流苏的灯罩。深色纹路的床架上，茛苕叶与竞技藤蔓的装饰正盘旋而上。卧室不大，却处处都是精致。 比赛规则的介绍，随之浮现在了阿诺的眼前。 【现在的你，是新城第十九街的一名实习法官，今天是你上班的第一天，请快去发现你的案件吧。】 同一时间，第二场比赛赛场上的八十八名选手，正在经历着相似的事情。 他们分属于不同的街区，却拥有着一样的身份——实习法官。 简单来说，这次的比赛第一阶段，选手们大概并不会互相产生交集，他们要放弃武斗，开始文斗了。 苦苦练习魔法好几个月的阿诺：“……” 他真的是光明神的神眷者吗？光明神的爱，好莫测哦。 第84章 培根司康： 虽然神契方碑已经给了明示，但阿诺却并没有着急出门。 因为…… 女仆小姐姐端上来的培根司康看起来好好吃哦。 小圆饼一样的点心，被摆放在金色的托盘里，散发着阵阵奶香。用手拿起来的时候，还能感受到它表面传来的微热。 这其实是一道下午茶点心，不过早上吃也不犯法。阿诺以前只吃过甜口的，不管是司康里面本身就有果肉还是蘸果酱的吃法，在精灵族都非常流行，因为大长老喜欢。但如今这个咸口的，看上去也很不错啊，外酥里嫩，口感醇香，黄油和芝士的比例融合得刚刚好。 比赛什么时候都可以进行，但这块培根司康它再不吃可就凉了呀，还有陪他一起作伴的火腿司康、肉松司康…… 阿诺一边吃，一边从女仆小姐姐口中，获得了更多有关于自己身份的信息。 他不仅是第十九街区一名刚刚上任的实习法官，还是一名来自教会的神官。“最近好像每个街区都有一名新晋的实习法官呢，出身背景各不相一，但都在为了转正而奋斗。”女仆小姐姐如是说。 行吧，阿诺一边忍不住舔了舔手指，一边在心里想着，看来我是怎么也逃不开光明神了。 小姐姐还在继续说着：“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样，但您一定可以转正的。毕竟您可是黑暗教会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神官大人呢，黑暗神一定会保佑您的。” 阿诺：哦豁，刺激！ 相比阿诺的看热闹不嫌事大，观赛船的人却因为这个劲爆的消息而哗然一片。不少光明神的虔诚信徒，都就阿诺这一身份设定，对魔族的高层进行了问责：“神眷者阁下怎么能当黑暗教会的神官？你们魔族什么意思？” 一直在负责对外交涉的渡鸦人，真是一点也不意外这些人的反应。早在看到说给选手安排的身份里，会有黑暗教会的神官时，他就在暗自祈祷，可千万别被神眷者随机到。 结果，他最不希望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在开口解释前，渡鸦人先看了眼坐在高位的新老两任教皇，想试探一下他们对此事的态度。光明教会之前的换届，受到了全大陆的关注，如今来观看六族大比的权贵们，几乎原封不动地都去参加过新任教皇尤多西娅二世的继任大典。 老教皇已经彻底是一个快乐老头的退休状态，所以，他仅仅回了渡鸦人一个再标准不过的社会闲散人士笑容。 意思就是，他不关心、也不在乎，他只觉得阿诺看上去玩得很开心，这样就好。 尤多西娅二世则没有任何表情，因为她还在等着魔族先开口，作为客人，她不能喧宾夺主。 渡鸦人这才有了更多的底气，对表达不满的政要们不卑不亢地反驳回去：“大概是我们这边没有事先说清楚，每个选手的身份都是随机的，亦或者是神契方碑决定的，我们并不能插手。” 翻译一下就是，你们觉得这是魔族阴谋，殊不知也许是神明爱看呢？不满意这个安排你去问神明为什么啊。 而且，也没谁规定了光明神的神眷者就只能信仰光明神吧？历史上叛逆的神眷者又不是没有。毕竟神眷者群体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他们不像信徒，信徒是自己主动选择神明，而神眷者是被神明选择。连信徒都能改信，更不用说神眷者了。 尤多西娅二世也总算开了口，她做得还不算特别游刃有余，却还是能看到不少属于她老师的风采：“各位，我想神明的决定并不容置疑，不是吗？” 此言一出，本来还想继续和渡鸦人呛声的人，立刻转变了声音。 “是的是的。” “当然。” “光明神自有决断。” 虽然尤多西娅二世并不认可神明的决定永远是对的，可大多数人还是这么认为的，“不能质疑神明”的话一出，大家自然也就不敢有意见了。 而且，还有不少“聪明人”这才意识到，比赛里的神官身份，其实很占便宜啊。 这次的比赛，是魔族新城背景，信仰肯定是以黑暗神为主的。但这其实不是重点，重点在于神官的身份。 神官可以启动神裁。 法尔瑞斯大陆上关于诉争的处理，并不只有一种，仲裁、誓言，多种多样。事实上，他们连法庭都不只有一种，庄园法庭、星室法庭以及御前议会等，种类繁多且复杂冗长。但不管是哪种法庭，都一定会认可的一种裁决方式就是神明裁决。 也就是神裁。 神裁有很大的限制以及局限性，但如果阿诺莱德这个见习法官是个神官，那就有了更大的优势。简单来说，这一开场又是占尽了便宜的身份。 有些时候，有些人，你就真的是不服不行。神明的偏爱昭然若揭。 不过，此时此刻的阿诺还没有意识到，他只是戴上了痛苦面具，一边坚持吃完了所有的司康，一边苦苦回忆着自己在空堡上课时的知识。顺便，控制不住地想着，之前有那么大一个英诺森红衣主教就摆在他面前，他没有珍惜，如今已是追悔莫及。 自由龙族的党魁和党鞭很努力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毕竟神眷者如今表现得如此苦恼，他们要是笑了，那就是和精灵族结仇了。他们还是很想和那边保持友好关系的。 两龙如此开心，只是因为他们随着阿诺的懊恼想了起来，他们派了红龙贝奥武夫一路保护神眷者南下，前往了人族的明特尔大区。贝奥武夫在大屋和教皇候选们待了好几个月，而众所周知，三位教皇候选人里，有一位以追求公平正义的法律而闻名的英诺森红衣主教。 对方出身裁判所，是在法律条文里浸泡出来的人才，他经手平反的冤假错案没有几万也有几千，红龙跟在对方身边，随便听听不都是受用无穷？ 这就是传说中的爱笑的龙运气总不会差吗？ 贝奥武夫这孩子，傻是傻了一点，但从小就运气啊，真不错！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与阿诺一样悔恨的人里，也正有红龙贝奥武夫的名字，以及他新晋的好基友安德烈骑士长。本来这对于他俩来说，就该是一场开卷考试的。最完美的答案曾在他俩面前晃了好几个月，可他们…… 却一心扑到了马术比赛上。 生生与神明的提示失之交臂。 学渣各有各的渣，但学霸总是相似的，好比路德维希和萨拉曼德。两人在了解到比赛的第一个任务后，就先去确定了一下这边的法律条文到底是怎么样的。 这里就要说一下魔域混乱的法律系统了。 在魔域这么一个人才辈出，人均法外狂徒的地方，法律的形同虚设可想而知。但它总能比大家的想象还要夸张一点，因为这里连完整的法律体系都没有。可能早以前是有过的，可随着千年内战法律早已经变成了一纸空文。 各地实行的基本都是领地自治。 不同的领地，不同的法律。 当然，不同种族不同国家之间，法律也是不一样的。你总不能用精灵族的剑来斩魔族的官。 只是随着魔域的城主、领主、军团长的频繁更换，当地的法律也换得就像是贵族老爷们的靴子一样频繁。很可能一件小事，上午还是可以的，下午就要剁手了。路德维希和萨拉曼德必须搞清楚，他们所在的街区，适用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法律，有没有随时变动的可能。不懂规则，又怎么能赢下比赛呢？ 魔域的法律真的太宽泛了。 好比路德维希当年所在的卡罗尔城，知名诈骗犯治疗师可以公然自印书籍到处贩卖，还开起了签售会，可路德维希却差点因为拿了城主的一块面包而被开肠破肚。 更不用说还有黑暗教会发放的赎罪券这种神经病一样的东西。 在这种地方，法律都已经不能用弹性来形容，那就是泥点子，穷人甩不脱，富人不会有。 当然，在征服者路德维希一统魔族后，虽然方方面面的情况都有所改善，但任重而道远，目前的情况还是各地有各地的法律，只是没有过去那么弹性大了而已。 路德维希和萨拉曼德一边快速浏览着摆放在自己办公桌上的法律文献，一边在心里想着，为什么在这个该死的阶段，他们无法前往别的街区，与其他选手沟通？这比赛真的太死板了，一点也不灵活。 很显然地，这俩都想去给阿诺当外挂，只可惜连透露解题思路都不允许。 他们只能一边伏案，加快了审理案件的速度。一边自我安慰，这种第一阶段一般都不会太难，要么以量取胜，要么以准确率取胜，亦或者办一个什么惊天大案。但总之，虽然阿诺的反应能力慢了点，但他又不是不聪明。只要不像第一场比赛那样限制时间，阿诺就还是有可能赢的。 当然，如果最终还是会限制时间，他们也有两手准备。也就是他们如今正在努力的，尽快升级，就能离开自己所在的街区。而如果得到晋升巡回法官的机会，说不定就能帮到阿诺了。 阿诺…… 在路德维希和萨拉曼德已经徜徉在法律条文的海洋里时，他还在家里美滋滋地吃司康呢。他是真的一点也不着急，心态稳到爆炸。 因为从女仆小姐姐口中阿诺还了解到，街区的实习法官能够接触到案件，其实基本都是很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琐事，他也不可能一上来就坐到法庭之上敲锤。他甚至连坐在办公室里敲锤的概率都不大，更多的是去现场处理民事纠纷。 换言之，他对自己目前的角色定位就不该是法官，而是居委会的网格员。 这种事他不要太擅长哦。 阿诺一边用塞在领口的白色方巾慢悠悠的擦着嘴角，一边开心的在心里想到，感谢空堡，感谢学校教堂，感谢每一个用碎事来找过他开解的信徒。有什么是神眷者处理不了的？ 事实证明，还真有。 阿诺拄着文明棍，戴着小礼帽，刚刚离开家，还没有走上马车，就被赶来找他的秘书小姐拽去了第一个纠纷案现场。 两个会飞的魔族，在空中撞上了彼此，一起从空中掉了下来。治安官拿不定主意，就请来了实习法官，当街开庭。秘书小姐用魔法变出了巨大的法院徽章，竖在阿诺身后，就算是法庭了。连围观群众都没有几个，他们好像对此已经见怪不怪。 一个长着一对水牛角的魔族首先发难：“你为什么不用行人捕手？” 行人捕手，是一种本来装在马车前面的防撞装置，在马车行进的过程中，如果撞上人，就会直接把对方铲进相对柔软的网里，保障了路人的安全。 不过，阿诺觉得这个发明没什么用，容易挡住司机的视线不说，其实也并没有减轻相撞时所造成的伤害，是个很鸡肋的发明。 另外一个有犀牛角的魔族，也是针锋相对，冷笑着表示：“那你用了，咱俩就都没撞上吗？也没有谁规定了我就一定得用它啊，老子没钱，装不起。” 他是真的没钱，从他身上的衣服就能看得出来。 然后，就僵持在这里了。 治安官看着阿诺问：“您觉得该怎么办？” 阿诺、阿诺能怎么办？他反应总是慢人一拍的大脑，到现在还在疑惑，他到底是个法官，还是个交警呢。他明明更适合在居委会工作。QAQ 第85章 巧克力甜甜圈 神契方碑这次的任务提示方式是触发式的，当阿诺遇到“剧情”后，它才终于在空中缓缓浮现了出来。 【英明的实习法官大人，请尽快给出一个让所有人都满意的裁决吧。温馨提示：获得十个满意，您就将转正，获得前往更大舞台的机会。但是请注意，机遇总会伴随着危险，超过十个不满意，您就要失去这份赖以生存的工作了哦。】 阿诺一个字一个字地把规则看了过去，但脑海里对此形成的理解还需要反应时间。 面对两双已经虎视眈眈在等他，且明显脑袋上好像已经亮起了满意进度条的当事双方，他……也准备了预案。 这还是路德维希在第一场比赛开始前，就和阿诺交代过的。 毕竟当时他们还不能确定这年的六族大比，会以文斗还是武斗开场。武斗就不用说了，阿诺的法杖都比阿诺知道该如何对敌，文斗的话，阿诺肯定是来不及反应的，于是，路德维希就给阿诺想了一个缺德的小主意——想尽办法拖延时间。 好比：“请—重—复—一—遍。” 两个针尖对麦芒的魔族，均是一愣，齐齐回头看向阿诺：“啊？”重复一遍？重复什么？ “你—们—的—话。”阿诺慢吞吞地补完了自己的话。 得到准确指令的两个魔族，就再一次重头开始了争吵。一句不落，一字不差，连眼角微微狰狞起来的纹路，都与之前一模一样。 也是在这个时候，观看比赛的人才意识到，这些魔并不是真人，只是神契方碑幻化出来的“剧情”，他们也是比赛内容的一部分。虽然在往届六族大比时，神契方碑也有过此类的比赛，但还是看一次惊讶一次，它到底是怎么幻化出这么惟妙惟肖的比赛内容的？ 果然是只有神明才能做到的事情啊！ 只有多了一个“教廷大法官”头衔的英诺森红衣主教，越看越觉得这些内容眼熟，却又暂时没能想起来，这种即视感来自哪里。 赛场上，镜头已经离开了阿诺，给到了路德维希。 这已经是他处理的第三个案子了，他快速从路边解决案子，晋升到了可以坐在办公室里听原告被告扯皮，只是办公室的走廊外面依旧像菜市场一样热闹。想要打官司的人，就等在走廊上，期待着某一间办公室能打开门，发一发审理的善心。 这一天才过去一半，路德维希已经收获了两个满意，进度条拉到了五分之一，正在朝着三分之一努力。 嗯，就是这么雷厉风行。 第二场比赛的第一关真的很简单，一如路德维希和萨拉曼德之前的猜测，以量取胜。获得十个“满意”就能晋级，获得十个“不满意”则失去工作，也就是要被淘汰。 换言之，非常擅长钻空子的路学霸觉得，这场比赛想要获胜的关键，根本不在于判决到底正确与否，而在于能不能让当事双方满意。 这两个说法看上去好像一样，实则差距巨大。 因为如果遇到那种蛮不讲理的被告方，哪怕你真的按照事实真相判了，原告满意了，被告也会给一个不满意。那选手身上的满意和不满意进度就是一比一。虽然路德维希还不能确定这次比赛的排名规则，但很显然按照常理来说，“不满意”多了总归是不好的。 所以…… 路德维希一边听着被告狡辩“我不是故意要打她的，谁让她生不出儿子呢？她一直一直在给我生女儿，我只能用这种偏方，让她不敢再给我生女儿”，一边不耐烦地问：“那你去看过医生吗？” 被告一愣：“牧、牧师？” 路德维希冷笑：“别装傻，你 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光明教会的奶妈固然厉害，可他们也不能保证别人是生女儿还是儿子。在法尔瑞斯大陆这片神奇的沃土上，还是存在医生这个职业的，只不过他们治病的方式更接近阿诺所知道的中世纪，充满了无法言说的微妙。 好比直接用电钻钻开脑袋啊，啥也不说了先放血吧，以及…… 想要不生女儿？可以啊，摘除了左边的睾丸，保证药到病除！ “所以，试过吗？”路德维希手指敲打着桌面，神情倨傲，还在等待着答案。 被告被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他的脸胀得通红，你你我我支支吾吾半天，好不容易才挤出来一句：“怎、怎么能为了不确定的儿子，就伤害我呢？” 对啊，怎么就不能伤害你，只能伤害你老婆了呢？ “有罪。”路德维希也懒得和对方再废话，直接一锤定音，然后便是手起刀落，赶在这个家暴男表达不满前，对其进行了魔道毁灭。一个火花带闪电的降雷下来，路德维希就再次收获了一个原地的灰烬黑点，以及原告的“满意”。 也不敢不满意啊，被家暴的已经看不出魔样的原告和瑟瑟发抖的家属相拥而泣，生怕下一道雷就劈自己脑袋上。 路德维希也懒得解释，神情冷漠，眼皮子也不抬一下地对秘书道：“下一个。” 在大船上看比赛的观众们：“！！！”倒也是个办法，可……魔族真的太凶残了啊啊啊。 比起路德维希，萨拉曼德就相对要“怀柔”些，她还在处理第二个案件，但已经因为第一个案子，而有了两个满意在身。她和路德维希的进度差不多。只是路德维希更简单粗暴，觉得有输有赢的官司就不可能让所有人满意；而萨拉曼德则宁可多费点周章，让两方都满意，这样她能缩短一半的工作量。 萨拉曼德的第二个案子，是一桩夫妻纠纷。 两人提出了庭前仲裁，要求男女决斗。 是的，决斗。这不仅是魔族常见的一种仲裁方式，在人族的各个帝国也是屡见不鲜。在夫妻双方各执一词，已经到了不死不休又没有办法离婚的时候，他们就可以对法庭提出司法决斗。和一般的决斗仲裁没什么区别，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两人各执武器开打，直至一方死亡，决斗才能结束。 赢家获得生命和一切，败者来世再努力。 也算某种意义上地验证了他们结婚的誓词——直至死亡才能将我们分开。 当然，考虑到男女双方在体力上存在的区别，男方被限制了活动范围，只能待在一个事先挖好的大坑里，仅露出上半身与妻子搏斗。而女方就是不受限制地自由搏击了。 萨拉曼德皱眉，在精灵族，这女男肯定得反过来，毕竟女方的魔力一般都要优于男性。她真的不习惯看到女性如此没有风度。这种错位感太奇怪了。她只能尽量克制自己，对着新婚不久就要相爱相杀的魔族小夫妻道：“你们确定要决斗吗？冒着有可能在自己死后，对方会花着自己的钱，住着自己的房，玩着自己情人的风险？” 本来还信誓旦旦的两魔果然迟疑了，对哦，听起来真的很不划算啊。虽然他们对自己的力量都有信心，但也说不好，万一呢？ “为什么不离婚呢？”萨拉曼德法官诚恳建议，亲亲，这种情况我们一般都是劝分呢。 魔族是可以离婚的，并不是只有成为一对怨偶或者当场死一个这两种选择。 两个魔族一愣，对啊，为什么不离婚，非要和这个傻逼死磕呢？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想了一下，还是咬死了不要离婚。 也是在这个时候，观众 席上的英诺森主教才终于恍然，这些案子都是他或听过或在卷宗里见过的啊，早以前在人族发生过的真实案件。有些是几十年前，有些则是几百年前，怪不得能演绎得这么惟妙惟肖，因为当事人双方真的说过这些东西。 只是路德维希之前审一个死一个的风格，太过骇人，导致英诺森主教一时间没能想起来。毕竟当时的法官处理的方式和路德维希实在是有很大不同。 而萨拉曼德的这个案子，其实是一个死局。 人族是有一些国家不同意离婚的，所有夫妻俩才只能决斗。可，如果英诺森主教没有记错的话，这个案子里是妻子死了，活着的丈夫当场后悔，失声痛哭，指责法官为什么让自己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爱人。 萨拉曼德一旦点头，就注定得不到满意，只能有不满意。 但魔族是没有不能离婚的规定的，只是因为当年案件的投影，两人还在坚持，不离婚，要决斗。 萨拉曼德沉吟片刻，另辟蹊径地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你们有结婚证吗？” 两个 魔族先是诧异的一愣，然后才想起来点头，那肯定是有的啊。他们把结婚的文件递交了上去。萨拉曼德只看了一眼就笑了，果然如她所料，她对这对小夫妻表示：“你们是在战时的第十五街结的婚，但十五街的法律不适用于二十三街，你们的婚姻是无效的。” 两魔：“！！！” “好了，解决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两个魔族出现了程序上的茫然，齐齐摇头，好像是没什么不满意的，他们的诉求就是不和对方在一起，法官也确实让他们不在一起了。可，总觉得好像哪里都不对的样子。 “你们已经不是夫妻了，要是还想决斗，那就是私人决斗，自己找个裁判和地方就行。”萨拉曼德如是说。但这个就不归她所在的街区法庭管了。她目前只能看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的案子。你们不要和对方在一起，我也满足了你们两个。 所以，满意吗？ 两个魔族恍恍惚惚地离开了法庭，心想着，自己大概可能也许是满意的吧。主要是也找不到不满意的地方。 萨拉曼德喜提四个满意，轻松赶超灭口流的路德维希。 而阿诺此时此刻，才终于理解完了比赛规则。那边的两个魔族，却已经在一遍遍的重复中声嘶力竭，哪怕表情还是当时的那个表情，但情感已经枯竭。这么对着嘶吼大半天，再大的脾气都发泄完了。 现在他们只想赶紧着结束官司，各回各家，养养嗓子。 如果是人和车相撞，那阿诺还知道车的责任肯定要判得更大，可这是两魔相撞，两魔飞得都有点快，他们都该有个教训。于是，阿诺法官终于想到了那个所有人早就想到的赖皮招数——神裁：“黑—暗—神—说，你—们—都—有—罪。” 他的背后，随之升腾起了一个类似圆圈的图腾，那是代表着黑暗神的神纹。 在大陆主流的认知里，大家普遍觉得黑暗神的神纹图腾是一条衔尾蛇，头咬尾，无限大，那便是永恒。一如黑暗神给人的感觉，强大，神秘，不可估量。 只有阿诺在想着，怎么越看越觉得像是巧克力甜甜圈呢？ 也就是在这个不讲道理的甜甜圈奥义下，两个魔族痛快地交钱走人了，回家各自喝完一大杯的水，缓解了就像是要着火的口渴后，一种满意感油然而生。而拿着两份罚款的治安官，也是满意得不得了。 阿诺看着三个满意，开心地晃着一头小白毛，心想看来这次的第一关也不是很难嘛。 第86章 爱尔兰咖啡 第一个案件解决后，阿诺法官的工作却并没有就此结束。 太阳不睡他不睡，太阳睡了……也不能睡。 而这，就是天选打工人。 阿诺一边被秘书小姐姐塞了下个案子的卷宗，一边被治安官带去了附近的街区教堂，准备进行神裁登记。 一直到这个时候，阿诺才意识到，神裁也不是那么好搞的，不可能他上嘴皮碰下嘴皮随便两句话，就能被算作神裁的。要不是看在他是黑暗教会的神官的份儿上，治安官也不能答应。可在处理完了之后，阿诺还是需要来教会把手续给补上。 也就是传说中的先上车后补票。 他们到的是一个万神教堂，很多小一点的街区教堂都是这样，毕竟一个街道本就不可能太长，如果每个教会都要盖一座教堂，那这条街上大概就不会有别的建筑物了。 万神教堂由此诞生，大家合资建一个，只需要派几个神职人员来驻守就行。 主神像和空堡的学校教堂一样，这个月是哪位主神的主月，那C位就是哪位主神的神像。如今还是三月底，是海神的主月，祂高举着一把传说中能分海的鱼叉，正目光坚毅的看着远方。不过，神像下，已经有智慧女神的信徒，在丈量合适的角度了。 海皇月之后便是知识月，也就是智慧女神的主场。传闻中，智慧女神一定要站在教堂里魔力最强盛之点。 魔力存在于空气之中，它无处不在，可同处一室时，也会有浓郁与稀薄之分。 传说中，寻找一地魔力的强盛之点，便是智慧女神对祂的信徒的考验。 阿诺一想到知识月，就脑袋一紧，因为知识月会有长达二十二天的禁娱，每年的四月都是他最痛苦的时候，也让他分外珍惜不禁娱的那八天。但很显然的，这次的那八天，大概都要用在比赛里了。他一出去很可能就要被圣灰星期二砸脸，突然就很不想结束比赛了呢。 “阿诺莱德阁下？”已经走出阿诺一截的治安官，回头不解的看向阿诺。 阿诺…… 开始以更缓慢的速度前进了。 治安官：“？？？”为什么就一个进门的功夫，你的反应速度又慢了？ 等阿诺好不容易摸到黑暗教会神官的办公室时，他正好在送别一位来进行完忏悔的客人，手里拿着赎罪券。 不等阿诺皱眉，街区教会的神官，已经讲解起了神裁的申报流程。 神明裁决的流程并不像阿诺当街处理的那么简单，是有一套非常繁琐且复杂的执行步骤的。光明教会在英诺森主教入主裁判所后，神裁的规定更加严苛了。只不过这里是魔域，而阿诺处理的案件中，当事双方也都不了解神裁，这才顺利进行了下去。 大体上，神裁分为“单向”和“双向”两种。 前者是对嫌疑人做出某种手段，如果他能躲过，那就代表了神明原谅他，亦或者神明证明了他的无辜；后者则是当事双方一同做某事，看神明的天平会倾向于谁。 简单来说，就是看运气。 这听起来其实挺荒谬的，不过阿诺恰好在上辈子无意中了解过中世纪的神裁，知道它的诞生是有一定必然性的。在宗教信仰浓厚，且侦查手段非常匮乏的时代，法官也想公正公平的判案，可在缺乏证据、不足以支持判决的时候，就不得不为正义找一些外援了。 所以神明裁决又被称为“神示证据制度”，以神的意志，来阻止争端。 当然，阿诺不是说神裁这种东西就不荒谬了，但它在特定的时期、特定的背景之下，也有它存在的意义。 而不 管是单向的神裁还是双向的，都是需要一定神启的。 好比“食沸神裁”、“闷水神裁”都是这样。 于是，在填写到“神启”这一块时，阿诺就卡了壳。神明当时能给他什么启示呢？他欲哭无泪的仰头望天，试图寻找灵感。 他说其实 是小精灵告诉他的，能行吗？ 阿诺壮着胆子先问了一下严肃的黑暗神官：“您—相—信—小—精—灵—吗？” 那位神官正在喝咖啡，据他说，这已经是他今天的第三杯了，早C晚A，看来也是个苦命打工人。而这位打工人在听到阿诺的话后，面无表情回的是：“请不要开玩笑，阿诺莱德神官。” 好吧，看来小精灵的路是走不通了。 那怎么办？说黑暗神托梦？ 不行，托梦没有证据，他要还是光明教会的神眷者，他这么说，那还是有可信度的。可如今他只是一个黑暗教会的小神官，他要是敢这么说，很容易因为渎神而被抓起来。 口嗨一时爽，填表火葬场啊。 就在阿诺苦苦瞎编的时候，礼拜钟响了起来。这是黑暗教会特有的规矩，每次钟声一向，所有人都要闭眼，进行祈祷。 阿诺立刻放笔，用前所未有的速度，展现了自己的“虔诚”。 教会神官先是一怔，然后，就展开了内卷。比信仰，他还没有输给过谁。于是，治安官就眼睁睁的看着对方，不知道在自己的办公桌上触碰了几下什么机关，一尊黑暗神的便携神像就从桌面上缓缓升起。 然后，神官就离开座位，当场跪了下去，这才开始默诵祷词。卷的一批。 也是在这个时候，阿诺才悄悄睁开一条眼缝，看到了黑暗神的神像。黑暗神的神像是看不到脸的，因为祂总以兜帽示人，将神秘主义进行到底。可黑暗神也有非常明显的标识，那就是祂的翅膀。 黑暗神的翅膀既不是魔族常见的骨翅，也不是像天使一样的大羽毛翅膀，当然，也不是小精灵那样的双层光翅或者蝴蝶翅膀。 它比较像是佛教的大光相。 只是菩萨们是脑袋后面有一轮白虹光圈，而黑暗神是后背出现一个巧克力甜甜圈，咳，不对，是出现一个代表了无尽与永恒的衔尾蛇。 阿诺也不知道这玩意飞天的原理是什么，但它就是出现在了黑暗神的身后。 一如阿诺之前在街上展现的那般。 普通人的魔法根本模仿不到这一步，阿诺能做到，是因为他用的根本不是魔法。而是他的翅膀，他当时也就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没想到真就成了。用的时候，阿诺并没有想太多，如今他才意识到，他完全可以靠这个假装神示啊。 于是，在祈祷结束的霎那，阿诺的背后再一次出现了黑暗神的神纹。因为办公室的空间小，显得神纹的威慑更强。 震的神官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你……” 阿诺缓缓点头，将准备好的台词说了出来：“祂—回—应—了—我。” 因为潜意识里的认知都是黑暗神的神纹是普通魔法所不能模仿的，所以神官在看到后，便不疑有他，甚至激动万分，想要上报上面。他甚至不能理解，这么大的事，为什么只用在小小的审案上。这就好像有人明明有用法圣的实力，却在开开心心用它来煮面一样。 这未免也太容易满足了吧？！不过想一想，大概也就只有这样心无旁骛的赤子之心，才能打动神明吧。他从未想过要利用这份力量得到什么，就是想要伸张正义。 阿诺还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只觉得他真是个小天才，既 没有暴露自己的翅膀，又完美解决了神裁问题。 登记完手续，阿诺还要了几张表，他有预感，他后面大概也要仰仗神裁来过关了。 神官无有不给，予取予求，比一开始不知道好说话了多少。只是在阿诺走后，转头就给联系了上面，他们这边发现了一件很不得了的事！ 阿诺走了之后，就投入到了紧锣密鼓的任务之中。 他也更加理解了神裁的好用之处，因为很多事情真的是，不仅是你，连围观群众明明都能够看出来，对方在撒谎、在骗人，可在缺乏证据的当下，没有证人，也没有记忆水晶，那该如何让坏人得到惩罚呢？ 神明说你是，你就是。 被惩罚人都不敢说不满意，因为如果他不服，那就是在质疑神明了。 于是，阿诺的晋升之路，就像是做了火箭。三个案子之后，他就从第十九街区的实习法官，成为了万斯卡琳大区的主法官之一。阿诺也是经过这个案子才反应过来，神契方碑说的满意，并不单单包括被告与原告，参与案件的治安官、陪审团也各自能代表一份满意。当然，一方只有一份满意，不管这一方里有多少人。 阿诺走马上任后，盖章的第一份文件，就是同意他姐和路德维希晋升成为大区法官。 三人在万斯卡琳大区的法庭办公室见面时，那一刻内心深处的震惊是一模一样的。 阿诺的震惊最短暂，他主要是想和他俩沟通一下他们的第二份申请：“你—们—都—想—当—巡—回—法—官—吗？” 巡回法庭的法官，隶属于国王，在早期其实有点像是收税官，是替国王去各地清点土地和税源的，不过也能审理当地主权不明的案件。在魔域，每个大区都能向中央提交一个巡回法官的名额，阿诺有些犯难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和好友，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可怎么选啊。 “让给他/她！”两人立刻异口同声。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一个皮笑肉不笑道“君子不夺人之美”，另一个说，“还是姐姐来吧，我这个魔最尊老爱幼了”。 说完，两人便怒目而视，就好像在说“我劝你最好别不识好歹”。 只有阿诺缓缓长叹一口气，在心里想着，小学生吗？为什么连谦让都能谦让出火气？ 第87章 咕咕霍夫 三人碰头后，便对了一下彼此的身份以及经历，两个学霸也就此推理出了更多的任务潜规则。 好比，阿诺黑暗教会神官的身份，应该就是他作为第一场比赛的第一名，神契方碑在第二场的第一阶段给出的先天优势。这其实与阿诺的运气无关，当然，也和什么信仰啊、魔族的“险恶用心”无关。 后面这句，明显就是解释给外面有可能在看比赛的观众听的了。 虽然萨拉曼德不喜欢路德维希，可既然精灵族已经和魔族结盟，那萨拉曼德就会遵守诺言，在盟友需要的时候伸出援手。 银发的女王，盘起了自己的长发，头上再没有多余饰品，脸上也不施粉黛，只穿着一身黑色的法官袍，却依旧展现出了一种凌然深邃的气质美。她在说完后，还特意看了路德维希一眼，准确传达了自己的意思——别自作多情，谁是我的盟友，我都会说这话，你要是真在后面谦让了，我只会觉得恶心。 路德维希：“……”为什么那么可爱的阿诺，会成为你的弟弟？上天何其眼瞎！ 咳。 萨拉曼德和路德维希作为第一场比赛的第二和第三，在身份上也有一些便利，好比他们都有自己的家族，地位不算高，但在他们想要查阅所属街区的法律条文时，总能找到人给行个方便。 他们还借用阿诺主法官的身份，看到了万斯卡琳区名下所有街区的实习法官名单。 新城一共分为十二个区，每个区依据重要程度和人口密集度，分别有5到12个左右的街区法院。当然，在魔域的实际情况中，与神契方碑这样的安排是有很大出入的。总之，按照如今比赛里的这个划分，平均算下来的话，一个区会被分到7.3个参赛选手。 阿诺所在的万斯卡琳区不多不少，刚好有十个。刨去阿诺三人，剩下的选手排名就都比较靠后，而根据资料来看，他们随机到的身份也不是很好。 换言之，哪怕有选手想到了要先查阅法律条文，他们也很可能行不到这个方便。 而这就是神契方碑的做事风格，对表现优异者才会有优待。 阿诺作为万斯卡琳区晋升最快的选手，他在第二阶段也便得到了一个新优势，也就是他知道了他所在区的所有选手的名单以及身份背景，可他们却对阿诺还一无所知。 这不能说是生杀大权吧，却也能打个十分不错的信息差。 虽然这些选手一旦任务达标，阿诺不可能不签署同意他们晋升的文件，可如今他们都还在下面的街区苦苦挣扎，不能离开，而阿诺却已经拥有了可以在整个万斯卡琳区自由行动的权利。如果阿诺心黑一点，想要去给其他选手搞破坏，是很容易卡主他们的晋升之路的。 “就看你想不想提前铲除竞争对手了。”萨拉曼德和路德维希几乎是同一时间开了口。 两人在看到阿诺的那一刻，就已经明确了自己的定位——军师。虽然本质上来说，他俩肯定是都想当那个能说了算的人的，他们也已经很习惯此类角色，可是，这回是阿诺凭自己的本事实打实地第一个晋升为了主法官，哪怕阿诺并不介意，但他们也不会越俎代庖。 在差不多的时间，海族之王恩基南舍，也终于晋升了。 他虽然速度没有阿诺三人快，但他所在的奥伦区的其他选手更慢，所以这位海王也侥幸成为了主法官。 ——在每个区的选手里，只有第一个晋升的人有成为主法官的可能。 恩基南舍看着奥伦区的选手名单，毫不犹豫地就选择了铲除异己。只要不是海族，不是海族的盟友，他便统统不会放过。他想争取在第一阶段，就把这些不合格的“产品”铲除。 毕竟六族大比的最终目的，是只剩下六个种族的选手。 海族还没有开始比赛，就已经确立了首要目标——尽可能多地减少竞争对手，以最快的速度结束六族大比。 而靠智慧与宫斗能力，第三个晋升为主法官的人族第三王子亚当，却在看完这份名单后，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在这份名单里，不仅有红龙贝奥武夫，还有阿诺的“哥哥”，亡灵族的伊洛凡。 他们都是在上一场比赛里名次非常靠前的选手，理论上来说，如果每个区的法官之间也存在互相竞争的关系，那神契方碑不应该会把名次相近的选手放在一起。这有违神契方碑对名次优势的照顾。如果真的需要大家先小组厮杀，神契方碑更有可能做的，是安排实力悬殊的选手在一起，好推进比赛进程。 换言之，神契方碑这么安排，就说明了每个区之间的竞争不大，应该还有其他安排。 想到这一层后，亚当王子当机立断就展开了行动，他不仅没有为难其他选手，反而还利用主法官的权利，派人挨个去帮了一把，想要让他所在的区成为第一个全员合格的地方。 贝奥武夫：…… 接受人类帮助这件事，还是让暴躁的红龙少年感到非常别扭的，尤其是这是他最讨厌的龙骑士莱娅的表弟。 可是以他的脑子，也确实不足以让他在这种智力比赛中过关。贝奥武夫在看到要当法官审案的时候就是两眼一黑，差点以为自己的六族大比之路要就此折戟。 “我们只谈比赛，不谈其他。”亚当王子好不容易才说服了比驴还要倔强的巨龙。 恩基南舍与亚当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处理方法，都在萨拉曼德和路德维希的讨论中。 阿诺全程有听没有懂，只在一边切起了皇冠造型的咕咕霍夫。姐姐一块，他一块，路德一块，他一块。很快，一个撒着金箔和银霜的中空蛋糕，就被“平均”分配好了。 这还是阿诺第一次吃咕咕霍夫，魔族的特色糕点十分有趣，一如它的名字，外表像面包，口感却更接近蛋糕。据路德维希说，咕咕霍夫的直译，就是将面包做成蛋糕。糕点里的馅料内容十分丰富，黄油果汁啤酒，水果坚果以及糖果，再加上一圈奶油，明明听起来应该是很杂乱的古怪组合，可吃起来却是风味浓郁，奶香十足。 阿诺吃了第一口就停不下来。 萨拉曼德和路德维希在百忙之中，看着阿诺的“平均分配”，都笑了。因为阿诺这个端水大师，用魔法隔空偷偷给他俩每人手里塞了一根巧克力棒，就好像在说，我还是偏爱你哒！ 于是，两个幼稚鬼心满意足，便同时挂起了对对手的迷之微笑。 赢了！ 阿诺一边吃了个痛快，一边也算努力地参与进了姐姐和路德的讨论里。这种动脑子的环节，说真的，不太适合他这种反应慢的，他不添乱就是最大的帮助。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回不管是他姐还是路德，都格外地注意他有没有参与进来，阿诺、阿诺小白毛也就只能乖乖拼尽全力地去思考。 “这种区域划分，有可能成为一个只能活下去前几名的小组赛，也有可能在后期形成一个天然的同盟。”萨拉曼德做了一个简单的总结。 问题就是，谁也不知道神契方碑下一步会怎么选。做错了就是养虎为患亦或者自断手臂。 “不管是对手还是同盟，总要先看看对方有几斤几两。”路德维希的态度很明确，不帮忙也不阻止，既可以借此看看各个选手的脑子，也可以让“大自然”帮他们淘汰无用之人，哪怕后期大家真的要组成一个同盟，如果仅仅是为了人数，就强行替一个没什么能力的人晋升，说不定反而会拖累队伍。 两个聪明人很快达成了一致，但是他们偏偏还要齐齐看向阿诺，等待着他的结论，哪怕阿诺想得很慢，他们也一直耐心地等了下去。 阿诺差点没被嘴里的蛋糕噎住，不过，他也确实有了自己的思考，虽然想得很慢。 现在就着急盘算到底是铲除竞争对手还是组队，有点为时过早。很显然在区法官之上，还有晋升空间，他们没必要只是在第二阶段的一开始就急匆匆押宝。 真想凝聚一个团队，他们后面总会有办法。 而如果真的只是单纯地互相竞争，他们把人手分散去一一阻挠，未必能够一击必中，如果不能在早期就摁死强大的对手，那就会是后患无穷。一动不如一静，先看看大家的表现，确定谁是劲敌，再动手也不迟。 毕竟智商这种东西，不像法术，你无法看出它的好坏大小，只能通过一次次的事件来衡量。 两个学霸看阿诺跟上了解题思路，这才满意地开启了下一话题。 阿诺：“……啊？”怎么还有下一个话题？ 那肯定是要有的啊，甚至更为重要，也就是之前萨拉曼德和路德维希都想争取的巡回法官。 虽然一开始两人进行申请，只是想去别的区找弟弟。但如今他们又有了不一样的想法，巡回法官巡回的并不只是自己所在的区，而是可以去其他区。也就是说，他们可以借此提前打探其他区的对手情况，也能顺便联络一下自己的族人。 神契方碑如此安排，绝不可能是一步废棋。他们必须有一个人出去看看。 所以，谁去呢？ 两人一起看向了彼此，传达了一样的信息——为了团队，牺牲一下呗。 然后紧接着的交锋就变成了“为什么不是你牺牲？非要我来？” 最后，赶在阿诺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他们好像又起了争执前，他们已经先一步达成了一致，两个聪明人说话就是这么节省时间。 萨拉曼德把笔递给了弟弟，让他在申请书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不是萨拉曼德退让了，而是萨拉曼德比路德维希更需要联系精灵族的其他选手。魔族的比赛策略一直都是各顾各的，路德维希这个统帅看上去根本不在乎别魔死活。他比萨拉曼德更耗得起。 而且，魔族的形象，说句实话，没有精灵好。路德维希的征服者之名，让别人很容易戴上奸诈与残暴的有色眼镜，不利于打探消息。 萨拉曼德这个精灵女王就不一样了，虽然她其实也是唯吾独尊的厉害，可大家对精灵族总是自带柔光滤镜。明明她和路德维希同样强势霸道，可别族还是会莫名觉得精灵女王要更好说话，更好骗。当然，这与萨拉曼德稚龄登基也有关。 总之，虽然情感上萨拉曼德不想离开弟弟，可理论上她也知道她出去最合适。 所以她还是出去了，就像小时候的每一次。她贴了贴弟弟软乎乎的脸颊，拢了拢他发梢的银色卷发：“我很快回来，照顾好自己。” 阿诺也像过去的每一次那样，懂事地点了点头，他已经很习惯在姐姐忙正事的时候，自己和自己玩了。 路德维希暗中捏了捏阿诺的手。 阿诺这才开心地想起来，不对，他现在已经是好朋友的精灵了，他可以和他的魔族朋友玩！ 等一切手续办妥，阿诺这边也来活儿了。 这一次的任务，是由阿诺这个主法官给大家分配案件。转正并晋升为区法官后，选手们的任务也就随之变成了需要获得二十个满意。不与之前的十个满意叠加。 当然，如果获得二十个不满意也一样，那就要和六族大比说再见了。 而阿诺这个第一的优势，这次是真的大，他可以选择把不同的案件分给不同的法官。这简直不要太好为难或者帮助别人，好比把简单的案子给自己人，把可能两边都得罪的案子给看不顺眼的选手…… 但阿诺的选择却是把疑难杂症都留给了自己。 倒不是他有多么高风亮节，而是他想偷懒，继续走神裁的路子。执行神裁很重要的一个先决条件，便是证据难寻。好比那日的两魔相撞，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又没有记忆水晶记录下一切，这个时候用神裁就是可以的。 如果是有证据或者证人的案子，想要启用神裁，就得经过当事人申请，诸方审核，各种大佬同意，才有可能执行，非常的麻烦。 阿诺不想一遍遍跑流程，只想赶紧解决七八个案子，好晋升到下一个位置。 “七八个案子？”萨拉曼德和路德维希异口同声，挑眉看向阿诺。阿诺虽然是个学渣，但不可能数学不好到这种程度。 一个案子，哪怕两方都满意，二十个满意也至少需要十个案子，为什么阿诺敢如此笃定只需要七八个？ “治—安—官，陪—审—团—啊。”阿诺如实回答。 在比赛的第一阶段，选手们接触的都还是鸡毛蒜皮、家长里短的街道案，肯定是上升不到陪审团的。事实上，路德维希和萨拉曼德根本就没有接触到陪审团。他们最多也就做到开公诉案的小庭，一个法官一个当事人，连原告都没有。 可阿诺却遇到了，不仅如此，他还发现当陪审团的满意度也被包括在了任务里。只不过陪审团人数众多，得每一个陪审都点头，他们意见一致了才能得到满意。还是挺辛苦的，阿诺一开始觉得得不偿失，根本没打算讨好陪审团。只是在他展现出甜甜圈神启后，陪审团就自动倒戈了，他这才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区法庭。 阿诺如今打算故伎重施，他觉得自己说七八个都是保守了，如果一切顺利，五个案子，他就能凑够二十个满意。 神契方碑可真照顾第一名，诶嘿。 萨拉曼德和路德维希：“……”这怎么看都不可能是神契方碑的照顾了啊，你醒醒。明明更像是光明神的作弊好不好？ 不过，光明神到底是怎么让自己的神眷者，有了黑暗神的神纹的？ 总不能阿诺还是黑暗神的神眷者吧？ 这么一想，两人的心里同时一惊，对啊，为什么不能是呢？ 阿诺莱德·光明神眷者·疑似黑暗神眷者·R，歪头看了看自己的姐姐和路德，心里慌得一批，他们不会发现自己偷偷多吃了一半的咕咕霍夫吧？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 萨拉曼德和路德维希一同有了一个不是那么尊敬神明的想法，光明神和黑暗神的品味真的很堪忧啊，偏爱傻子。 *** 选手中，像阿诺这样分配到神官身份的，其实还有几个。 只是一个区只有一个。 兽人族女王就是其中之一。她不能像阿诺那样搞出衔尾蛇神示，走的就是更传统的神裁路线，虽然也基本一个案子能收获一个满意，但结果却和路德维希的灭口流差不多。 因为真正的神裁，一般都是类似于，丈夫状告妻子偷情，妻子为自证清白，亦或者家族里的其他人用关系走了神裁的路子，于是，他们就把妻子扔到了河里。如果她能浮起来，那她就是清白的，如果她死了，那她就是有罪的。 这才是神裁被大面积使用的方法。 阿诺经历的案子太少，根本没有走过传统路子，他至今还不知道，也无法想象会有愚昧至此的裁决方式。哪怕他当初看了神裁的规则流程，也还是一知半解。 可兽人族女王这边却已经搞了沉河、吞铁等一系列操作。 兽人族女王虔诚地信仰着兽神，虽然兽神和龙神一样，都并不是十二主神之一，但兽神一直是以强势和规则而著称。在兽人族各部族之内，也一直流行着严苛的法律，对这种神裁她已经屡见不鲜，用起来也是没有丝毫的心理负担。 但让兽人女王奇怪的是，当真的有人因为“有罪”而死去时，有些时候原告反而并不满意。甚至会反悔，喊着他没有罪，他没有罪，你把他还给我。 这让兽人女王的晋升之路，屡受不满意之苦。 当她好不容易晋升到区法官时，差不多该晋升的选手都晋升了，不能晋升的也已经被淘汰了。八十八个参与第二场比赛的选手，最终只有七十六人顺利晋升。大部分都是海族之王恩基南舍所在区域被削减的人数。 阿诺也终于遇到了一件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判决的案子。 案子的起因，是两个黑暗教会的虔诚女信徒，相约一起徒步去魔域最南端的神明遗址朝圣。但一年多以后，却只回来了一个魔。 这魔叫露丝小姐，虽不是出身七十二魔神血脉，却也是高级魔族。她是家中独女，母亲早早去世，父亲没有再娶。露丝小姐之所以要去朝圣，是因为她的丈夫死了。虽然丈夫给她留下了一大笔泼天的富贵，可她是真的伤心，便想要寻求黑暗神对她心灵上的安慰。 这趟朝圣之旅足足有一年多，等露丝小姐回来时，家中已经物是人非，她唯一的父亲也意外去世了，又给她留下了一笔不小的财产。整合丈夫的生意后，她竟成了城中最富有的寡妇。 不过，不等露丝小姐度过亲人去世的噩耗所带来的悲痛，更麻烦的事情就找上了门。 与她同去朝圣的另外一个女信徒叫茉莉，也是个高级魔族。比起人丁稀薄的露丝小姐，茉莉小姐拥有一个大家族，家里人多势众，也钩心斗角。茉莉小姐虽然也是她父亲的独女，却很小就被送去了修道院，所有人都说她疯了。长大后，她好不容易才重回了社交圈。这次和露丝小姐结伴去朝圣，就是为了躲清净。 现如今，茉莉小姐的家族打上门来，声称露丝小姐杀了茉莉小姐，不然为什么只有她一个魔回来？ 露丝小姐觉得他们荒谬极了：“我说了，茉莉只是留在了遗址，她暂时不想回来。你们一直在逼她结婚，她不想回应你们的联系，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吗？再说了，我与她是好友，我为什么要杀她？” 求财？她已经是全城最富有的寡妇了。 求爱？她不管是在丈夫生前还是生后，追求者都快排出新城了。 脾性不合？谁不知道茉莉小姐是再好说话不过的姑娘，谁会和她生气？就是因为茉莉小姐脾气太好，才会被家人这般拿捏。 她有什么理由一言不合就杀人？ 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你们有证据吗？ 随着露丝小姐的强势诘问，上门的茉莉小姐的家人也就只能偃旗息鼓，暂时选择了离开。但露丝小姐并没有轻松多久，很快，茉莉小姐的家人就卷土重来，这一次他们同样没有证据，却有了证人。 作证的还不是别人，正是露丝小姐的表哥，他说他当初看到了露丝回城，裙子上都是血。他问她是怎么回事，她却只说是在城外遭遇了歹徒，她奋死反抗，这才反杀。 可当时为她作证的路人，如今已是死无对证。 治安官也从一开始就并没有接到什么城外有歹徒的报案，事后也没有在外面找到歹徒的尸体。 “我已经一把大火烧死他们了，又哪里来的尸体？”露丝小姐觉得他们简直不可理喻，当庭就吵了起来，不顾她雇的专业律师的阻拦。 “如果尸体都没了，你身上的血又是从哪里来的？”那边又问。 露丝小姐觉得他们简直没有脑子：“当然是我自己的啊，不然还能是谁的？” 这个案子轰动一时，审了一次又一次，偏偏没有决定性的证据，又有很多似是而非的指向。好比茉莉小姐确实一直联系不上，也好比……就在前不久，有人在城外挖出了一具女性骸骨，已经只剩下了骨头，不知道生前模样，可茉莉小姐的家族去确认过血脉，是他们家的。 露丝小姐的表哥还爆出了一个大新闻，露丝小姐和茉莉小姐曾是情敌，露丝小姐的丈夫一开始的女朋友是茉莉小姐，是他把茉莉小姐带出了修道院，却抛弃了她，和露丝小姐结了婚。 两个互相有这样过往的女性，成为朋友的概率有多少？一起相约去朝圣的概率又有多少？茉莉小姐家族请的律师在法庭上慷慨陈词。 陪审团也已经一个个都戴上了有色眼镜，看向露丝小姐的眼神，写满了“你有罪”。可露丝小姐也不是吃素的，她发动钞能力请来的律师为她据理力争，没有直接清晰明确的证据，那就要疑罪从无。 法庭无能为力，可是当真相还在穿鞋时，谎言已经跑遍了全城。 在茉莉小姐家族不遗余力地渲染下，露丝小姐从有钱的寡妇，变成了哪怕丈夫死了也不愿意放过丈夫前女友的嫉妒成性的寡妇，她利用了茉莉小姐对黑暗神的虔诚，在神明遗址杀了对方，她这是在渎神！ 法庭迫于压力，这才打起了启动神裁的主意。 阿诺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插手了这个案子。卷宗又臭又长，两方已经打了快一年的案子，加上茉莉小姐前往朝圣的那一年，两年了，她还是杳无音信。基本大家都已经默认她已经死了，就是城外发现的那一具女性骸骨。 大家都觉得露丝小姐有罪，如今在争执的，也不过是用哪一种神裁来惩罚她而已。 “沉河！” “还是火刑吧。” 用大火烧她，如果她烧不死，那她就是无罪的，如果她烧死了，那就是罪有应得。 阿诺却在这个时候有了一个想法，那就是为什么露丝小姐那么有钱，不去买赎罪券呢？ “您以为她没买？只是她涉嫌杀死的是高级魔族。”低级魔族八个金币就能摆平，高级魔族可就不是这个价了。 况且，你有钱，茉莉小姐家的魔也有钱啊。 他们最近可都是黑暗教会的大主顾。 但…… 那就更奇怪了啊。阿诺看着卷宗，里面写了茉莉小姐的过往，她小时候疑似有神经病，长大了才回到家族，人人都不待见她，况且她的父亲也已经死了。如今剩下的都只是和她沾亲带故的亲戚。生前都不愿意给她花钱，怎么疑似死了，就突然又愿意为她下血本了？ 他们不蒸馒头争口气，花了这么多钱，就为了让一个已经没有什么利益可以压榨的孤女沉冤得雪？ 他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第88章 可露丽： 露丝小姐一案疑点重重，但阿诺如今的角色是法官，不是侦探。 他的工作，是根据原告、被告双方的律师所递交上来的所有与本案有关的证据卷宗，来判断在一个有限范围内事件的法律问题。 并且，因为还有陪审团制度的存在，阿诺能做的很有限。 有关陪审团的部分，阿诺之前其实也是稀里糊涂的，毕竟他并没有真正的打过官司，在比赛里之前经历的也都是琐碎小事，这还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涉及到人命、狗血家族以及大量财产的大案。路德维希抓紧时间，给自己的精灵朋友科普了一下陪审团的真正作用。 “简单来说，你是法官，你就只负责与法律条文有关的事情。至于定罪与否，那是陪审团的工作。” 举个例子，好比这次的案子，如果陪审团觉得露丝小姐有罪，那她有罪的事实定论就会成立。 “……”阿诺一脸震惊，说话都前所未有的流利了起来，“那要我何用？” 阿诺说完，两人都愣了。 他竟然已经能流利说话了？虽然以前也有过，可都是不知道经过多少次已经形成肌肉记忆的话，好比愿光明神保佑你之类的。 他在对话里能这么如常交流，还是很罕见的。 路德维希看上去比阿诺还要开心，他忍不住上前拥抱住了自己还在怔愣的精灵朋友：“你会越变越好的。” 阿诺点点头，也对自己很有信心，他没有说的是，他大脑以前那种和谁都仿佛隔着一层纱的状态，好像也有了松动。 只是他也不能百分百确定，就没有着急分享，免得让大家跟着他空欢喜一场。 路德维希是真的心情肉眼可见的更好了，字里行间都带着轻松，他继续对阿诺解释：“你这个法官负责的是决定刑罚啊。” 这个流程差不多就是：陪审团先判定这个犯罪嫌疑人有没有罪，如果大家觉得对方没有罪，那就直接当庭释放，什么也不说了。而如果陪审团觉得有罪，那么再下面的一步，就是法官的工作了。 “你需要根据案件的社会影响，犯罪的情节轻重，当下的法律条文等不同的因素，来决定罪犯的刑罚种类，罚金的多少，以及坐牢的长短。” 路德维希安抚着阿诺，他知道阿诺的想法，也理解阿诺对露丝小姐案的怀疑，他在魔族见的多了，那些人到底在求什么也很简单，很大概率是想侵吞寡妇的财产。 “陪审团只能定她有罪，但真正决定能不能处死她的，是你。” 只要人不死，后面总能有翻案的机会。 这也就是茉莉小姐的家族，一直在坚持打舆论战的原因，他们在试图影响陪审团的决断。哪怕理论上来说，陪审团从进入案件开始，就要谢绝与外界的一切联络，不能被报纸媒体神语机等外物左右了自己自主判断的能力。 可在实际的操作中，陪审团里都是来自各行各业的普通人，他们太好被影响了。 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视角，对事情的带入程度也有很大的区别。 好比，假设有个一个陪审团成员，刚刚经历过被诬陷偷盗，而他参与的案件又恰好是一起偷盗事件，嫌疑人声泪俱下的辩解自己没有偷东西，自己是被诬陷的。那么，这个陪审团成员就很可能带入自己的经历，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觉得嫌疑人也是被栽赃的。 至于真相到底如何，真的很难说清。 而法庭那边这次找来阿诺的原因，就是陪审团不能一锤定音露丝小姐杀了人，但他们一致认为可以开启神裁。各方手续也都已经办齐，就等阿诺这个黑暗教会最近颇受热议的神官大人来一锤定音了。 “不—能—换—人—吗？”阿诺记得陪审团是可以申请更换的，这一波都脑子有坑，那就换一波更有利于露丝小姐的。 阿诺倒不是百分百肯定露丝小姐就没有杀人了，只是在没有确定尸体到底是不是茉莉小姐前，就让露丝小姐为那具不知名的女尸买单，在阿诺看来实在是太荒谬了。 “这已经是露丝小姐更换的第三波陪审团了。”路德维希道。事实上，越换只会越糟。因为新进来的，都是已经在外面吃了一肚子瓜的人，他们也就更容易被茉莉小姐的家族那些狂轰滥炸的报道洗脑。 这一批几乎都是按照露丝小姐的律师要求选的人。 以有钱、有闲的名媛小姐为主，她们都是远近闻名的极富同情心，有些甚至自己就经历过丧父和丧夫的痛苦，很容易理解露丝小姐的处境。还有几个岁数偏大的富太太，她们有和露丝小姐差不多大的女儿，都很担心女儿未来保不住自己的财产。理论上来说，她们从情感上其实是会更偏向露丝小姐的。 没有直接判定露丝小姐杀人，就是因为她们带入了自己，觉得她们大多手无缚鸡之力，平日里连虫子都害怕，又怎么敢杀人呢？ 但也是这一批陪审团，不敢背负人命，逃避似的选择了把一切都交给黑暗神。 如果露丝小姐烧不死，那她就是无辜的，如果她被烧死了，那就是神明也看不过去她的恶行，带走了这个善于伪装与欺骗的女魔。 阿诺就是个工具人，他能进行的选择，仅仅是神裁的方法。 至少火刑在他这里是被直接pass掉了。 可其他的选择其实也不算多，好比什么让嫌疑人手握滚烫的热铁，走过笔直的九英尺之地，三天后，手上的伤口没有感染，才算无罪；亦或者让嫌疑人沐浴鲜血与魔兽同处一室，一天内，魔兽不吃了对方就算无罪。 在阿诺看来，这些神裁都是奔着弄死人的目的去的，根本没有任何科学性可言。 想要翻案，还是得找到最为关键的茉莉小姐。 为此，阿诺私下与已经被关押多日的露丝小姐见了一面。她并没有受多少罪，毕竟是有钱魔，她被囚禁在一处高塔中，除了没有自由，一切吃穿用度都还是比照她在家里。整个人的精神状态看上去还行，就是在阿诺开门见山问起茉莉小姐的行踪后，才突然变了脸。 “我、我为什么能知道她在哪里？” 阿诺：“？？？”因为你们是一起去朝圣的啊，这个回答，难道不应该是她还留在遗址吗？为什么你会不知道？ 阿诺说话太慢，提前准备了小纸板，但没有任何一个他预想过的问题里，会有这样的对话，他不得不现场用魔法绘成金线，在空中写起了句子。 阿诺写完，露丝小姐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她强装镇定，找了一个还算勉强能通过的解释道：“我是被这些天接连的质疑糊涂了，我知道您的意思。很感谢您愿意相信我，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茉莉的下落，遗址那边并没有她。” 这次阿诺总算有了提前写好的小纸条：【你们已经派人去找过了吗？派了多少人？哪些人？可信吗？去了几次？都为找人做了哪些努力？】 露丝小姐的回答，却让阿诺很震惊。 她只派人去了一次，虽然她一再强调，那人很可信，也很努力，不可能骗她。可阿诺还是莫名听出了她语气中的一种笃定。 不是说她对派人的笃定，而是她好像一早就知道结婚，知道茉莉小姐并不在遗址。 这其实也在阿诺的设想之中：【如果您知道她的下落，不管有什么内情，我相信都不会比您的性命更重要。我不知道该如何让您相信，但我可以对黑暗神发誓，我会帮助您，也会帮助茉莉小姐，如果她真的有什么难言的苦衷。】 是的，阿诺曾觉得，茉莉小姐有可能并不只是朝圣那么简单，而是为了躲避家族，在露丝小姐的帮助下改头换面离开了。 但问题就是现在涉及到了露丝小姐的一条命。 如果真的是这种情况，他相信茉莉小姐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露丝小姐为自己而死。 露丝小姐的眼神也果然有了松动，但在思索半晌后，她还是 选择了闭口不言。她看上去挣扎极了，可是不能说就是不能说。她只选择了苦苦哀求阿诺，希望他能相信她，她真的没有杀人。 路德维希就在等着外面，他给出了阿诺一个全新的判断：“能让露丝小姐冒着有可能被处死的风险也不愿意说的事，就只能证明她和茉莉小姐的手上，说不定真的背负着另外一条人命。要么她死，要么等茉莉小姐回来死。” 露丝小姐选择了自己死。 他们无法离开万斯卡琳区，也就很难找到藏起来3句自私的话，如果阿诺不坚持，那处死露丝小姐，让他肯定会收获茉莉小姐家族的满意。 “但是你不愿意。”不等阿诺开口，路德维希已经很了解阿诺的开了口，“哪怕你明知道他们并不是真实存在的，他们只是过去案件的剪影。”当事人有可能早就死了，但阿诺还是想找到那个万一。 阿诺点点头，并且坚持要自己想，他不是不需要帮助，而是这是一场比赛，他不能永远都依靠别人。 路德维希以再骄傲不过的口吻，把这件事写在信里，寄给了还在巡回法庭到处游走的萨拉曼德。 当然，事实上，不管阿诺怎么选择，他都觉得阿诺可爱极了。 只是他如今倔强的样子，像极了一块焦糖分部均匀的可露丽，是内心柔软外表强势，是天使手上倒扣的一枚古铃。 阿诺相处久了，连路德维希的形容词都变得奇奇怪怪了。 萨拉曼德毫不意外的从这信里拼出了炫耀与洋洋得意，这么可爱的阿诺，只有他看到了。但萨拉曼德多了解她弟弟啊，于是，她只轻飘飘的回了路德维希一句——可惜，他这么忙，就没空搭理你了呢。 言外之意就是，你选择留在万斯卡琳区又有什么用呢？你的快乐，不过是强撑罢了。 路德维希：“……” 而阿诺也终于在陷入苦思，不理外物多日后，终于想到了一个不算特别好，但已经是他能够做到的极限。 他同意神裁。 但不同意单向神裁。 你们说露丝小姐无法自证清白，但你们也没有证据能够百分百证明她有罪啊。而既然你们坚持认为城外的尸骸是茉莉小姐，那就一起接受神裁嘛。看看神明觉不觉得你们在撒谎。 这一回你们想要火型都可以啊，大家一起被烧，看看谁被烧死。 所以，是你们中的谁指认城外的尸体是茉莉小姐来着？ 茉莉小姐的家族：“！！！” 第89章 巴拉莱卡： 阿诺莱德法官的裁定一出，茉莉小姐家那边立刻就怂了。 因为阿诺指名道姓要让当初指认尸骸的人来进行神裁，当时为了证明尸骸确实和自己家族有血缘关系，那边出来作证的直接就是家族的族长。可信度是提高了，可如今的风险也大大增加了。 族长的目的是求财，可不会搭上自己的小命。但阿诺的这个点名，让他们连偷梁换柱、找个替罪羊都不行。 可是急坏了茉莉小姐的家人。 阿诺虽然不想放过心怀叵测的坏人，却也知道等待茉莉小姐的家人撤诉，是当下最好的结局。谁都不用死，阿诺还能顺利收获几个满意。 可是，事情到了这一步，却出现了两极反转。 之前巴不得把事情越闹越大、赶紧宣判的茉莉小姐家族，开始犹犹豫豫、踟蹰拖延，而本来一直在极力不想上刑场的露丝小姐，却私下托人联系到了阿诺法官，并不想让此案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撤诉。 阿诺不能理解。他真的很想问问露丝小姐，你马上就要被神裁搞死了你知道吗？ 而当他看向露丝小姐派来的忠心女管家，求一个解惑的时候，女管家却反而讳莫如深，一副“您这样的大法官，您肯定懂，我们心有灵犀的默契一点就透”地送走了阿诺。 阿诺能说什么呢？他总不能说他这个法官其实是个文法盲，只懂地球和雪罗斯塔的法律，根本不知道你们魔域在搞什么吧？ 这里就实在是没办法靠阿诺自己顿悟了，他只能摇人，进行场外求助。 路德维希本来被萨拉曼德的回信刺激得无处发泄的闹心，立刻就顺了。他推了推自己的无框眼镜，那掩去了他眼中至少八成的暴戾，没让阿诺看到他之前的失态。如今也总算雨过天晴，他心想着，你看吧，我就知道，阿诺离不开我！ 嗯，路德维希这个魔，真的超好哄的。 “露丝小姐这是想‘一事不二理’啊，一劳永逸。”是个聪明魔。可奇怪的就是，她明明这么聪明了，为什么当初还要咬死了不肯说出茉莉小姐的事呢？还摆出了自己有难言苦衷那么大一个漏洞给阿诺看。 路德维希的思路由此展开，想到了更远。 阿诺…… 还在琢磨什么叫“一事不二理”。 路德维希哭笑不得，重新把话题又讲了回来，掰开了、揉碎了地给自己的精灵朋友科普。当然，他这么做，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好比……多增加一点两人相处的时间。 他以前还觉得阿诺偶尔也该卷一点的，不能一直躺平摆烂，但是经此一役，他却只恨不能阿诺可以咸鱼得再彻底些。只这么一个案子，就能让阿诺好多天不搭理他，阿诺的工作要是再多一点，那还得了？不行，绝对不行！ “一事不二理”脱胎于法尔瑞斯大陆早以前的一个诉讼原则，即，对判决已经产生效力的案件，当事双方不得再次进行起诉，法院也不会受理。 简单来说就是不会重复审判。又称“禁止双重危险”原则。 一个人不会因同一行为/罪名，而接受两次或多次以上的法院审理和处罚。为的是防止滥用司法职权，也是尊重判决的严肃性以及权威性。 ——至少这个原则诞生之初，是这个目的。 阿诺在缓慢理解后，脑袋里的问号却更多了。这个原则的意思是，如果这个人明明杀了人，陪审团宣布了他无罪，等后面再找出来证据证明确实他杀了人，这个人也不会面临起诉？也不会为他杀人的过往负责？ 路德维希点点头：“差不多是这样，但只适用于无罪判决。” 如果是先定了对方有罪，后面发现对方是无辜的，还是可以改判并进行补偿的。 “可是……”阿诺真的好急啊，简单的句子直接都连贯了起来，“这是不对的。” 阿诺不理解，也不太认同。 事实上，路德维希也觉得它挺荒谬的，但这是基于陪审制本身而伴生的原则，是为了维护秩序本身而诞生的。不等路德维希再想下去，他就忽然意识到，这不会就是六族大比这年选在魔族举办的原因吧？它想趁着魔族百废待兴的当下，抓紧时间进行改革？从法律开始？ 好像确实有可行性啊。 魔族统帅路德维希，悟了。 而仅对于露丝小姐这一案来说，一事不二理的原则，对她是很有利的。一旦茉莉小姐的家族妥协，宣判露丝小姐无罪，那么茉莉小姐的家族以后就不能再用这件事来烦露丝小姐了。 可这样也就隐藏了一个风险。 “你能肯定露丝小姐真的没有杀人吗？”路德维希问阿诺。她的种种隐瞒，以及至今确实下落不明的茉莉小姐，都让这个案子充满了随时翻车的气息。 阿诺自然也不能确定啊，他的直觉告诉他，茉莉小姐没有死，可同样也是他的直觉在说，露丝小姐的问题也很大。可问题到底在哪里，阿诺一时间还真的想不到。哪怕他从结果逆推，他也推不出来露丝小姐能从这件事里得到什么好处。 阿诺法官一双绿眼睛都暗淡不少，他把玩着代表了权力的小锤，发现它真的不是那么好敲的。 不过，在反应了一段时间后，非常擅长乱拳打死老师傅的阿诺法官，最终还是迎来了他的解决之法。 不等黑暗教会催促，案子也终于有了结果。 ——茉莉小姐的家族撤诉了。 消息一出，举城哗然，但是偏偏这个撤诉是由法官阿诺签名的，也就是说区法庭和教会都是默认了此事。 唯一牺牲的，大概就是一直都是好评的阿诺法官，获得了一个“满意”和两 个“不满意”。 满意来自终于不用再担责任的陪审团，她们一致觉得阿诺法官是个好法官。两个不满意，自然是来自原告和被告了。原告是茉莉小姐的家族，虽然撤诉让他们免于了族长被烧，却也没让他们达到一开始的目的，他们自然会心生不满。至于被告，也就是露丝小姐，她的目的其实也没能达成，哪怕阿诺甚至都不知道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不过，很快阿诺就知道了。 因为红龙贝奥武夫带着茉莉小姐来到了万斯卡琳。 贝奥武夫能够跨区，自然是因为他也加入了巡回法庭，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巡回法官。这就是红龙最后想到的办法了，他既不想和人族的亚当王子合作，又想赢得比赛，便申请了当巡回法官。亚当王子也满足了他。 亚当王子不是知道打探情报的重要性，只是他也有他自己的考量，好比红龙的好人缘。为了尽快偿还亚当王子帮他度过第一阶段的援手，红龙答应了为亚当王子带去一定的情报。 贝奥武夫的朋友真的很多，好比如今他就遇到了阿诺。 这只巨龙在看到阿诺的第一眼，就激动坏了，因为……他热啊，他热啊，他快热死了。魔族真的太要人命了，又干又热，宛如沙漠。虽然贝奥武夫可以为了比赛而忍耐，但看到能给他变冰山趴着的精灵朋友，他还是当场就差点哭出来。作为一头执掌火焰的红龙，他其他法术都不错，独独冰系一塌糊涂。 阿诺这个朋友也很够意思，心领神会，先给了巨龙一座冰山，供他趴在上面伸着舌头略略略。 整个龙都感觉化成了一摊龙饼，忘记了来这里的目的。 还是被抓的茉莉小姐打破了尴尬，谁也没想到，这个看上去狗血的财产谋杀案，最后竟会演变成跨区合作。 而比起聪魔露丝小姐，从小在修道院长大的茉莉小姐，反而是那个更容易的突破口。这大概也是露丝小姐不得不让她“消失”一段时间的原因，她真的没有那么强大的心理防线。当然，也有可能是救朋友心切，她哭着说了她知道的一切。 “请不要为难露丝，都是我做的，我认罪，是我杀了她的丈夫。 “我曾经和她的丈夫交往过一段时间，但是有一天他忽然变了心，迎娶了露丝，让我难过了很久。我、我一直没有办法迈过去这个坎儿，直至我无意中知道了他娶露丝，其实是为了图谋她父亲的财产。 “他要杀了露丝和她的父亲！” 露丝小姐是家中独女，只要整合两个家族，就会成为城中首富。 只是阴差阳错地，她的丈夫和父亲都死了，她反而成了那个最富有的寡妇。 “这是不对的，露丝又做错了什么，要被他骗婚骗感情，最后还是被他杀死？”不管茉莉小姐过去再怎么爱这个男人，在她知道这些后，她也只剩下了对对方的惧怕。他竟然还以为她会和他一起期盼露丝死，好和他重新在一起。 她觉得对方陌生极了，也可怕极了。 而就在她想要去提醒露丝小姐的时候，却先一步被渣男发现，两人扭打在一起，她乌龙地用一把三角型的巴拉莱卡琴，误杀了对方。 阿诺：“！！！” 阿诺这才恍然，露丝小姐的态度，路德维希提过一嘴的至少背负了一条人命，以及城外不明身份的骸骨。 那骸骨确实不是茉莉小姐，也不属于茉莉小姐的家族，ta甚至不是一具女尸。 唯一一句正确的分析，只有那具骸骨死于谋杀。 露丝小姐想要一事不二理的，正是法院否认她和那具尸体之间的谋杀关系。一旦宣判不是她杀的，她就可以替茉莉小姐扛下一切，因为哪怕她公然宣称她杀了她的丈夫，法庭也没有办法对她进行二次审判了。 这才是这个案子里的诡谲之处。 她们都想帮助彼此，只是用了最错误的方式。 第90章 西瓜： 虽然知道这是一个有魔法的世界，但阿诺还是好奇，露丝小姐到底是怎么把一具男尸变成女尸，并躲过所有检查的。毕竟你会法术，法医也会啊。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尸检结果？钞能力？ 茉莉小姐的眼睛里还噙着泪水，脸上却已经浮现出了茫然：“什么尸骸？” 好的，阿诺在心里点点头，看来露丝小姐把茉莉小姐瞒的很好，也就怪不得事情闹了快一年，茉莉小姐都没有出现。不是她不顾好友安危，而是她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主动交待的这些，大概还以为是她杀魔的事暴露了。 想要知道真相的全貌，还是得上门去询问露丝小姐本魔。 于是，阿诺就带着人去敲响了露丝小姐家的大门。 漂亮的玫瑰小姐此时正在家里筹划着下一步该怎么办，看见阿诺法官上门，一双杏仁眼里藏不住的惊讶。只是很快，她就重新整理好了情绪，戴上了感激的面具。 如果不是阿诺很清楚他在比赛里得到的是不满意，他大概真的会相信。 也是在见过茉莉小姐后，阿诺才终于分辨出了演唱俱佳的露丝小姐，之前在高塔里的违和。她明明是个聪明魔，却在刻意模仿茉莉的小白花形象，好降低别人对她的戒备心，以及不断的试图勾起对方的同情心。 可惜，阿诺反应太迟钝了，露丝小姐当时完全是把媚眼抛给了瞎子看，一直到今天阿诺才知道，露丝小姐做的是什么。 路德维希替阿诺，对露丝小姐开口：“如果我是您，我会现在尽快清空家里的仆从，只留下可信之人。” 露丝小姐也从空气中感觉到了一丝不同，虽然她还在做戏，却也明智的带他们去了书房，那里是她父亲过去谈事情的地方，是家中重地，一般的仆从早就习惯了不会靠近。因为谁都知道那里设置了隔音魔法，哪怕敞着门，只要里面的人不想，外面就别想听到一个单词。 在书房坐下后，茉莉小姐才摘下了兜帽，她很激动，想冲上去拥抱自己的朋友，可惜，红龙法官还在一边看着呢。她只能尽可能克制。 而露丝小姐这回是真正的惊讶了。 惊讶过后，她也终于收起了对茉莉小姐一言一行的模仿，回到了她的本来模样，精明而又咄咄逼人。 还是那句话，和聪明魔说话，真的能省好多事。 露丝小姐也没有心存侥幸，在茉莉小姐愧疚的眼神中，长叹一口气，交待了事情的真相。 在得知丈夫是个渣男，并且被茉莉小姐杀死后，露丝小姐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意外，也并不伤心，因为他们当时早已经开始商讨离婚的相关事宜了。一个人想要伪装一时，是可以办到的，但想要伪装一世，却很难。 露丝小姐并不是一个缺爱的人，在察觉到丈夫与自己结婚是另有所图后，她便毫不犹豫的决定甩了对方。 这才是那个渣男升起了杀妻的真正原因。他既不爱露丝小姐，也不爱茉莉小姐，他最爱的只有他自己。他不能允许露丝小姐和他离婚，毕竟是涉及他能不能成为首富的一笔天价财产。只是他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对劲儿，按兵不动，等着杀人。 他当然不可能自己杀人，他找到了一把天衣无缝的刀——茉莉小姐。 她是一个在修道院里长大的疯子，刺杀自己的情敌什么的，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 渣男这个计划唯一的漏洞，就是他高估了自己的魅力，又低估了茉莉小姐作为一个人的底线。茉莉小姐不仅不打算帮忙，还准备去和露丝小姐告发他。这让渣男始料未及，只能灭口，却不想反而被茉莉小姐反杀。 而这一切发生的时候，露丝小姐就在门外。她无意听到了他们的争执，说实话，她是很意外茉莉小姐会有这样的反应的。 在露丝小姐的一生当中，她经历的总是“男人都想得到你，女人都在嫉妒你”这种其实非常奇怪的说法，只是她经历多了，也习惯成自然了，以为全天下真的都是这样。直至她遇到了茉莉小姐，这才让她明白了什 么叫正常人。 也就是在那一刻，其实很难相处的露丝小姐，决定了要帮茉莉小姐。 以茉莉小姐的性格，在意识到自己杀人后，她就想去投案自首了，她虔诚的信仰着黑暗神，她觉得她的神不会看着她一步步错下去。 但渣男在城中很有势力，一旦事情爆出，茉莉小姐必死无疑。 露丝小姐阻止了茉莉小姐，并一手操办了后面的事情。她以未亡人的身份，不允许任何人接近丈夫的尸体，第一时间下葬，安排了一场让全城都相信了她的心碎葬礼。 葬礼后，未免茉莉小姐露出马脚，露丝小姐这才提出了朝圣之旅。她只想走个一年多，等事情的热度降下去后，再重新回来。时过境迁，不会再有人记起她的丈夫，自然也不会有人怀疑他的死。 计划十分顺利，她们的朝圣散心之旅，也让两人结下了很深的友谊。 但就在这个时候，露丝小姐收到了一封信，上面写着“我知道你做了什么”，没有抬头没有落款，却让露丝小姐第一时间想到了丈夫的死。她必须回来看看，但不想茉莉小姐担心，这才安排她落脚了其他地方。 露丝小姐回到万斯卡琳后，不仅知道了父亲的死讯，还发现渣男丈夫的墓被人挖开了。她也就更加确定，是茉莉小姐杀人的事暴露了。 但其实一直到那个时候，露丝小姐都还没有一个详细的计划，该如何隐藏这件事。 哪怕她想灭口，她也得先知道是谁在勒索她。 就在这个时候，茉莉小姐的家人上门，控诉露丝小姐杀了茉莉小姐。 虽然事情被解决了，但却也让露丝小姐，生出了一个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狂妄的计划——一事不二理。她知道那危险极了，可一旦成功，回报也是极大的。她和茉莉再不用担心被人勒索，随便是谁掌握了这个秘密，她根本不用在乎。 之前也说了，露丝小姐非常漂亮，她的追求者能绕着新城排三圈，这其中就包括了她的表哥。她请求表哥做的不是别的，就是帮茉莉小姐家的人作证，声称看到她从城外回来时裙子上都是血。 表哥被吓坏了，但他最后还是答应了露丝小姐。 “那尸体就是那个渣男的。”露丝小姐在提起自己的亡夫时，冷若冰霜的脸上满是厌恶，“他是个魅魔，本就可男可女。我和茉莉要了她的一点血，就伪造了尸体的血脉。” 而露丝小姐也并不是翻不了身，她早就准备好了退路。只要揭开尸体被人下了混淆血脉的魔法，她就能够让这一场闹剧终结。哪怕表哥临时反水，她都也有情书为证，可以证明她的表哥求而不得的恶意报复，他的指控很大概率会被作废。 但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阿诺法官出现了。 在高塔里与阿诺见面时，露丝小姐就意识到，这法官是个好人，却也是个难缠的人。如果她按照计划，在最后一刻揭开血脉的秘密，阿诺迟早会怀疑上她。 她便也就顺势改变了策略，想要哄着好人法官为她解决案件，此案其实漏洞不少，她相信法官能够看破真相。 她只是没想到阿诺会选择让原告撤诉。 他难道就没想过要英雄救美吗？ 这还是露丝小姐充满魅力的一生中，难得不被她的美貌买账的人。有那么一刻，她甚至不能确定自己生气的到底是阿诺破坏了她的计划，还是阿诺对她的美丽不为所动。 阿诺：“……”他能说，他根本没看到这些漏洞吗？ 他只看到了求财啊。 不过，在看到一直以一种保护姿态跟在阿诺身边的路德维希后，露丝小姐就觉得什么都解释得通了，她就说，这个世界不会有人逃过她的魅力，除非对方是基佬。 她也就不生气了。 当然，现在也不是她生不生气的时候，她注视着阿诺：“整个案件我都认，我只觉得您搞错了一件事，不是茉莉小姐杀的人，她的力气那么小，一把琴怎么就能杀死魔？是我补的刀，是我杀了他。” 到最后，露丝小姐还是想愚弄法律。虽然她只是想帮她的朋友。 阿诺长叹一口气，缓缓道：“您—不—防—把 —我—的—建—议—听—完。”如果阿诺只是为了搞清真相，他就不会这样上门了。 虽然他当时还不知道真相，但至少他听完了茉莉小姐杀人的全过程。 也就知道了…… “正—当—防—卫。”只要露丝小姐能证明，是渣男先对茉莉小姐起了杀意，那么茉莉小姐的反击就可以被当做正当防卫。 “我考虑过。”露丝小姐当然也想过这种可能，“但很容易被判做防卫过当。” 因为茉莉小姐不是砸了对方一下，她之所以能杀人，是因为她在被刺激后，情绪确实会很不对劲儿。她砸了一下又一下，那渣男的脑袋最后就像个被爆开的西瓜。只是茉莉小姐自己都不记得了，但露丝小姐当时就在门外，很清楚的看到了茉莉小姐发狂的一面。 只是露丝小姐并没有害怕，也并不觉得这是茉莉小姐的错，她只是生病了。而且，她很庆幸茉莉小姐生病了，不然以她正常的性格，她根本打不过渣男，只会命丧对方之手。 露丝小姐的记忆可以化作记忆水晶证明确实是渣男先动的手，却不能修改她看到的内容，所有人都会看到茉莉小姐发狂的一面。 包括茉莉小姐本人。 这也是露丝小姐如此大费周章的原因之一，以茉莉小姐的性格，她是承受不了自己这样的。 “所—以，需—要—家—属—谅—解。”谅解茉莉小姐的病情。 露丝小姐一愣，然后笑了。她曾经有多恶心和那个渣男结婚，现在就有多开心，对啊，她是那渣男生前的妻子，是他遗产全部的继承人，她当然有权利替他原谅杀死他的人。她相信她可怜的丈夫，一定会原谅的，毕竟那可是他最爱的茉莉呀，只是：“这样真的可以吗？” “为—什—么—不？”陪审团制度有好有坏，但其中一点就是弹性很大，可以根据法官的个人经验来进行调整。陪审团负责定罪，法官负责量刑嘛。而就阿诺看来，茉莉小姐的这个精神状态，就不太适合坐牢，她需要的是按时服药，接受一定程度上的魔法契约监督，能对其他人的安全负责。当然，如果她能接受一定的慈善义务劳动，就更好了。 “当然，当然，我保证会监督她，一定不再让任何事刺激到她。”露丝小姐也不是不知道好歹的魔，她对阿诺发誓，“她本身就不太想见人。我一直有打算在家里给她建给属于她的个人教堂，让她与她敬爱的神明在一起。” 皆大欢喜。 死人也不能说不满意。 第91章 可可伯爵挞： 由于茉莉小姐是个跨区案件，阿诺和红龙同时各自获得了一个满意。 案件解决之后，露丝小姐就去报了警，不管是谁当初威胁了她，如今对方手上的把柄都没有了，而她不能接受这样一个安全隐患。 在冰山上稍微恢复了一些活力的红发少年，如今正在开心的吃着一个硕大的可可伯爵挞，来自阿诺这个身份家里的厨娘。 第二场比赛，真的要比第一场比赛好了很多。至少在生存条件上，让选手们不用再忍饥挨饿。当然，因为第一场比赛，而特意在第二场准备了食物空间的选手，多少还是会有一些意见，东西都白准备了，还不如多带点法律类的书籍。 阿诺已经在准备下一个案件了。 红龙还赖在万斯卡琳不想走，他问自己同甘共苦的好兄弟：“你还差多少个满意晋级啊？”他对于自己的精灵朋友这么缓慢的任务进度，一点也不意外，甚至这趟出来就是想着要先找到阿诺，帮兄弟一把。 阿诺也认真算了一下，这一回没有积分排行，是真的很不方便。他一边慢吞吞的吃着手边的点心，一边道：“还—差—三—个。” 红龙的同情溢于言表：“这次比赛确实难，尤其是对咱们，真的太不友好了。” 阿诺跟着重重点头，可不是，他真的从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好累哦。 红龙一想到自家党魁和党鞭对他的殷切叮嘱，就更加卖力的宽慰起了他的精灵朋友。第一阶段现在还没过，不丢人，真的，要不是有第三王子亚当，他肯定也卡着呢。阿诺已经超努力了！ 外围观看比赛的自由龙族的两位大人：“……”人家说的是第二阶段的满意啊，傻子。 阿诺只听红龙说下一阶段会更难，他这么长时间才勉勉强强搞定第一个满意，对第三阶段充满了惧怕。根本没反应过来，红龙说的其实是第二阶段的第一个满意。 两人鸡同鸭讲，也讲的很开心。 红龙了安慰小伙伴，还绞尽脑汁的分享了自己遇到的神经病案子。和阿诺他们第一阶段遇到的一样，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可就是神经病极多，让他至今没能搞清楚对方的脑回路。 好比他遇到过一个炼金术师。 这位大师搞了个新算法，然后惊讶发现，他去购买炼金材料的连锁店里，老板每次结账的时候，会多扣他一到三个铜币。一个铜币相当于什么呢，差不多就是现代的一毛钱。 红龙不能理解，尤其是对方购买的材料都是非常大量、以金币为结算单位的情况下。 老板也根本不相信炼金术师的算法，他为自己叫屈，他都赚那么多钱了，不是，他的意思是，他为什么要没事干扣自己常客一个铜币？多一个铜币，少一个铜币，既富不了自己，也穷不了对方啊。他这么大的生意，覆盖整个魔域，就为了骗对方一枚铜币？他图什么呢？ 两边说的都很道理，报到治安官那里的时候，治安官也分辨不出真假，这才只能来找法官红龙。 贝奥武夫法官表示，他数学从小就没好过啊。 他至今都算不清楚自己的山洞里到底有多少枚宝石，更不用说替别人算钱了。他被那些数字逼到最后，都恨不能当场掏钱，和炼金术师说，你觉得他扣了你多少？我按双倍补给你行不行？ 这肯定是不行的，因为这位炼金术大师是个认死理的，他根本不缺钱。 “也是，炼金术师又有几个穷人呢？”红龙如是感慨。 如果说魔法师已经是个十分烧钱的行业，那炼金术就是烧钱中的烧钱。也因此，炼金术师一般都是非富即贵，不然不要说出头了，连坚持学完基础都不太可能。真正生活拮据的，也都在早早显露天才之名后，就给自己找好了富裕的靠山，好比阿诺养的那一批。 总之，对于这位大师来说，这就是不是钱的问题。 而是理！ 红龙也被对方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所折服，豪气万丈的觉得，查，一定要查！ 但是等激情大海褪去，剩下的就是没有穿裤衩子的他了啊。面对堆积如山的账目，红龙只草草看了一下那些写满了数字的羊皮纸，就差点昏死过去。为什么就没有替人算算数的魔法诞生呢？ “有啊，我研究的就是啊。”那个炼金术师如是说。 但现在问题的是，那边的老板既不认可他的魔法，也不相信他的算法。 幸好，后来有亚当王子来给贝奥武夫支招，不然红龙大概现在还在别人的账目上算算数呢。亚当王子也是个妙人，他并不打算亲自下场去算这个，而是直接交给了税务官。核对那个商人的税收问题。 最后的结局，当然是对方多扣了钱。 这老板也是个神经病，一个顾客一次多扣一个铜板确实没多少，但架不住积少成多啊，他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还遍布全国。可想而知他攒下了多少，而他这么做的原因，最初也不是求财，他就是……享受这种刺激。 “他倒是刺激够了，为什么受苦的是我啊。”红龙现在闭眼，还能想起那些天不断萦绕在自己脑海里的数字。上辈子杀人放火，这辈子研究数学。 红龙这个故事讲的，多少带了点情绪。 听的阿诺同情极了。 “十个满意也太难凑了。” “需—要—二—十—个—满—意。” 两人异口同声的开口感慨。不过，在红龙说完之后，阿诺才说道“二十”，然后，就迎来了贝奥武夫不可思议的瞪大兽瞳，他终于发现了不对，他问阿诺：“你、你、你差的是二十？不对，你是说你还差三个，就能晋级第三阶段了？” 阿诺茫然的看着好友，对啊，不然呢？你不是都已经第三阶段了吗？ 红龙更悲愤了。 光明神的偏爱就这么明显吗？为什么他那么敬爱的龙神，不偏爱偏爱他？他都这么努力了，才是第二阶段的第一个满意啊！我刚刚牺牲自己，各种彩衣娱友，说的都是我第一阶段的苦苦挣扎啊。 红龙看向路德维希，有个主法官当好友，真好啊。 路德维希一眼就看明白了这傻子龙误会了，微笑澄清，给予了对方最后一击重击：“阿诺才是这么这个区的主法官。” 贝奥武夫：“！！！”这已经不是震惊，而是惊吓了。开挂也没有这样的啊。 在告别了一点也不想离开冰块的贝奥武夫不久后，阿诺就凑够了二十个满意，成为了万斯卡琳区第一个晋级的主法官，亦或者应该这么说，他是所有选手里晋级最快的。他搭乘马车，前往了新城的城主府报道，成为了御前会议里的一名大法官。 比赛只限于新城，这才有了“城主”和“御前会议”这样不搭调的说法。 事实上，魔族真正的御前会议，是由魔王直接管辖，由牧师神官、七十二魔神血脉以及魔族的高级官员组成的组织。理论上，这个组织的性质是给魔王当幕僚，除了提供咨询以外，还同时拥有部分立法与司法权。 实际上嘛，他们其实是在给路德维希这个选帝侯当幕僚。魔王……连字都不认识，是个彻头彻尾的文盲。 顺便一说，类似的组织在人族和精灵族也有，不过他们是叫贤者会议。 阿诺大法官这辈子也没想到，有一天他能成为大贤者。作为第一个报道的选手，阿诺得到的优待是一个提示，有关比赛性质的提示。 ——第二场比赛终于走到了最后一个阶段，它存在的真正意义也已经图穷匕见。既不是要各个大区内部对抗，也不是要他们彼此对抗，而是要他们在两个派系之中选择，然后进行两军对垒式的互相淘汰。 后面上来的大法官，甚至不一定能够自由进行派系选择，只有阿诺可以。 这两个派系也很明显，一个是以黑暗教会为主要利益团体的神裁派，一个是以程序正义为主的司法派。 黑暗教会那边毫不怀疑阿诺大法官是自己人。他能这么升的这么快，就是因为神裁派那边使了力气，希望阿诺这个能使用黑暗神神纹光相的疑似神眷者，来助他们一臂之力。 可阿诺…… 在经历过露丝小姐 的事啊，他根本就不想再站在神裁一边了啊。事实上，哪怕没有露丝小姐，阿诺也觉得神裁不靠谱。 哪怕神裁帮他快速晋升，在比赛里取得了捷径。 但这就是问题所在啊，阿诺自己了解自己，他真的不是一个什么当法官的材料，这样的他都能依靠神裁作弊，在比赛里第一个升到高位。如果在现实里，也有这样一个人，你就说你怕不怕吧？反正阿诺自己是挺怕的。 他不能允许神裁继续存在。 可现在的问题是，该如何反驳神裁的不正确性。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阿诺才意识到了，露丝小姐案如果当时进行了神裁，如今也许就是另外一副光景。假设露丝小姐没有后手并且真的因神裁而死，那么等茉莉小姐奇迹一般的出现时，就足可以证明神裁的荒谬。 当然，阿诺也就是这么想一想。哪怕他早就知道后面会需要用到露丝小姐案，他也绝不会因此就牺牲掉无辜之人。 路德维希…… 此时正在拼命工作，之前阿诺在，他的灭口流都不好意思用的太高调。如今阿诺走了，他的案件满意度就有了一个蓬勃发展的飞速期。 为了和阿诺早日见面，现在谁多说一个字，都是他的敌人。 第92章 头骨穿孔： 阿诺大法官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审核各区主法官及巡回法庭报上来的案子，他不知道每个选手具体都获得了多少个满意，但他很明确的看到了他们所获得的大部分不满意，因为不满意的那方上诉了，把这些法官告到了庭前会议。 虽然魔域有一事不二理的原则，但也是允许被告申诉与上诉的。 只是并没有阿诺在地球时所熟知的一审二审终审之类的说法，在魔域，一切的法律条文都是模糊的、混乱的，甚至是有阶级区别的。 只有对高级魔族来说，文明的法律才好像是存在的。 低级魔族只有弱肉强食、强者为尊。 而这样的审判后能不能再上诉，就更是取决于一个魔的社会地位。举个简单的例子，那就是露丝小姐百分百有权上诉，茉莉小姐不好判断，可能性对半开吧，而阿诺一开始处理的那起两魔相撞的交通事故，就绝不可能上诉。 阿诺在升任大法官后，其中一个任务，就是驳斥或受理这些投诉法官的案子。驳斥后，下面的法官有可能会消除一个不满意。受理并成功后，阿诺则会收获一个满意。 如果萨拉曼德和路德维希在这里，一眼就会发现其中诀窍——这是一个打击对手、帮助自己人的好机会。 可惜，阿诺却认真梳理起了案情，怕里面真的出现冤假错案。 在现场观看比赛的观众：“……”你还记得你在比赛吗？ 只有英诺森主教对阿诺的做法，表达了高度的赞扬，虽然他不能这么说，但他心里可以这么想，愿秩序女神的公平正义与神眷者阁下同在。 当然，阿诺也不是不会偏心的，好比他最先抽出来看的，就是与他认识的人有关的案子。 好比，“哥哥”伊洛凡。 伊洛凡阁下平日里还是很冷漠的，就像大多数的亡灵那样，对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毫无想法，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的那种。 他处理起案子，就像是一台机器，只看证据和法律，没有一丝多余的感情。哪怕被告或者家人在庭上哭的都抽过去了，他也会面无表情的该怎么判就怎么判。这样的铁面无私，有可能会背上冷血的标签，却让不少原告都很满意。 所以，伊洛凡基本是一比一，有一个满意，就有一个不满意。 但比赛是满意优先原则，所以伊洛凡还有惊无险的一路升了上来，直至最近的一个案子。被判无罪、当庭释放的被告之一，反而不满意了，他上诉了伊洛凡处决不公。 阿诺：“？？？” 被告的名字还熟的让阿诺想假装不认识都不行——亚度尼斯。 比赛里的案子，都是现实里真实发生过的。这点萨拉曼德和路德维希都曾告诉过，只是他们大概谁也没有料到，这些真实案子里，也会包括自己认识的人。 或者说，也包括自己。 伊洛凡审理的案件，就是当年伊洛凡公国陷落的改编版。公国变成了公司，国王王后变成了家主、家主夫人，公国覆灭变成了公司被吞并，但…… 整个过程应该是和当年差不多的。 阿诺其实也不怎么了解伊洛凡公国陷落的始末，可至少在知道有伊洛凡这么一个“哥哥”后，他其实是去了解过发生在伊洛凡身上的事的。 伊洛凡公国曾是人族的一个小公国。 虽然如今已经变成了伊洛凡公爵领，变成了亡灵公爵亚度尼斯的领地，当是当年它也曾闻名于大陆，是很有名的旅游胜地，并盛产一种像流动的星空一样的宝石。牛奶质地，品相极佳，名字就叫伊洛凡宝石。这同样也是这个公国和伊洛凡得名的愿意——希望他们能像伊洛凡宝石一样永远闪耀。 可惜，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一夜之间，这片人间净土就失去了废土。大树枯黄，生机断绝，公国的所有人都死了。旷野之风呼啸而过，只剩下了一片湮灭的死寂。 年轻的伊洛凡王子成为了这片领土上唯一还有思想的生物，只不过他也死了，变成了亡灵。 伊洛凡是被亚度尼斯公爵转换成亡灵的，他在睁开眼时，大脑都是混沌且疯狂的，很长一段时间他只会说一句话，为什么不让我死去。 后来他学会质问亚度尼斯公爵另外一句话，为什么不让我的家人也变成亡灵。 亚度尼斯阁下却从始至终没有说话，就像是他一贯表现出来的对外态度那样，他并不关心除了前任精灵女王特蕾莎以外的任何人，哪怕是他自己。 这些都是发生在阿诺和萨拉曼德姐弟出生之前的事，已经很多年不曾被人提起。 因为所有人都觉得，伊洛凡公国的陷落，是亡灵族的一次入侵，而主导这一切的，便是亡灵公爵亚度尼斯。他也出身伊洛凡公国，他算的上是，呃，伊洛凡阁下不知道多少辈的曾祖。但两家不是直系，算是堂亲，在亚度尼斯阁下变成亡灵后，才由伊洛凡的祖先继承了公国。 大家心照不宣，这是来自死去亡灵的复仇，“美人”亚度尼斯王子，来夺回了属于自己的一切。 只是他恨透了伊洛凡公国，他并不是要管理它，而是要彻底毁灭它。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亚度尼斯公爵在杀了所有人后，却独独留下了伊洛凡王子，不仅把对方变成了和自己一样永生的亡灵生物，还确定了对方为自己公爵爵位的继承人。结果又把对方封印到了火山里一百多年，实在是太难让人猜透他到底求什么了。 比赛里，伊洛凡阁下要处理的案件，就是调查伊洛凡公国陷落的真相，判断亚度尼斯公爵是否是造成伊洛凡生机断绝的罪魁祸首。 如果他有罪，他就可以处死“他”。 如果他没罪…… 阿诺看着报告，他不知道他的哥哥伊洛凡经历了什么，这份文件上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刻上去的一般，但是阿诺还是清晰的看到，他判了亚度尼斯公爵无罪。 换言之，伊洛凡公国变成了亡灵领域一事，与亚度尼斯公爵无关。 伊洛凡这些年都恨错了人。 而亚度尼斯公爵却从始至终连一句解释都没有，看上去也不像是有什么苦衷的样子，因为他每次在刺激伊洛凡的时候，都特别主动。 而如今，进行上诉的，也是比赛缩影里的亚度尼斯。 他对于自己无辜的判决不知道为什么表现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不满，他好像恨不能全世界都觉得是他一手策划了伊洛凡公国的覆灭。他不能容忍这件事变成别人做的。 阿诺都有点后悔打开这份文件了，哪怕明知道他真正的亚度尼斯叔叔还好好的坐在观众席上，但对于比赛里的缩影叔叔的上诉，他还是有点不敢直接驳斥回去。可是，如果他受理了，那损害的就是哥哥的比赛了。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神契方碑救了阿诺一命，他被提示，有新的法官升任来了王都。 阿诺本以为来的不是他姐就是路德，没想到却是兽人族女王。她同样走的是神裁的路子，案件越复杂对她越有利，因为在别人停下来思考的时候，她依旧可以大刀阔斧的前进，毕竟只需要按照神裁显示出来的结果结案就行，没有人敢对神明说不满意。 再加上有黑暗教会在暗中的推波助澜，所有走神裁路线上位的选手，晋级速度都是很快的。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选手晋级第三阶段后，都能成为大法官。 还是只有每个区的第一名，能得到大法官的荣誉头衔，区里的其他人会以大法官助手的身份得到晋级。 第二场比赛的目的已经很明确了——确立全新的秩序。继续支持神裁，亦或者推翻神裁。每个选手都有寻找并结交更多盟友的机会，只不过每个区最终的支持必须一致。 好比，如果阿诺不经过所有人同意选择了废除神裁的司法派，那么整个万斯卡琳区全部晋级的十位选手，后面就只能跟着司法派的结果走 。 这个时候，其实也就凸显出了各族选手多的好处。一共就两派。精灵族六个选手，想在风险投资里玩的稳一点，那就一分为二，三个支持司法，三个支持教会，最后总有三个族人能够晋级。当然，全部压一边的好处也很明显，人多势众。虽然这并不是一个比拼数量的游戏，但人多好办事嘛，赢的概率也会更大。 阿诺早早就把他了解的情报写在信里，寄给了自己的姐姐和路德，让他们拥有更多思考的时间，早做准备。 当然，阿诺也写了同样内容的信给自己的好基友红龙，只不过语句更直白，他希望红龙能够说服亚当王子站到他们这边。阿诺已经在争取盟友了。 除了红龙以外，阿诺还送出了多封信出去，一是知会其他精灵族的选手，二是联系了所有他希望能够加入他的选手。 好比他的哥哥，亡灵伊洛凡。幸好那信是在知道伊洛凡处理的案件之前寄出去的，不然在知道伊洛凡公国案件之后，阿诺都不知道该如何和哥哥正常说话了。而之前和阿诺有过愉快合作的矮人昆塔，安德烈骑士长，红龙的哥哥白龙拉冬以及女骑士莱娅，也都在阿诺的写信邀请范围内。 不知不觉，阿诺也有了一大批朋友。 兽人族的女王叫荷拉斯古丝，又有“戴王冠的女武神”之称。荷拉斯古丝一身健美的古铜色皮肤，身上没有一块肌肉是多余的，充满了力量美。她没有兽耳，只有一条加强了身体平衡的尾巴，身高比阿诺还要高。 精灵族一直是大陆上以高挑著称的种族，不过，在身材人均健硕的兽人族面前，还是不太够看。 兽人族和精灵族的关系不算好也不算坏，一如兽人女王荷拉斯古丝对阿诺这个神眷者的态度，她信仰的是兽神，二信则是黑暗神。对光明神的神眷者不能说有敌意吧，但肯定是不怎么能亲近的起来的。 只是如今两人的比赛身份，同为黑暗教会的神官，她这才在晋升后，特意来和阿诺打了声招呼。 不过，从对方的态度里，阿诺也就看出来了，这是一位明确支持神裁的领导者。 他们道不同不相为谋。 不等阿诺尝试说服对方，就有人来通报：“阿诺莱德神官，荷拉斯古丝神官，太好了，你们都在。城主请两位即刻前往城主府。” 阿诺：来活儿了啊这是。 在搭乘马车前往城主府的路上，阿诺看到了不少与他类似的由黑色雷骨鸟拉的马车，这是在魔族高层中很常见的一种交通工具，能够在低空中飞驰。可惜，阿诺他对魔族的了解不算特别深，只认出了黑暗教会的教徽。 下车后，阿诺正好偶遇了黑暗教会的主教。因为黑暗神的神旨，黑暗教会的教皇是不能参与世俗的，至少明面上不可以，他们能够派出来的最高级别的神职人员便是主教。 对方也是阿诺在来城主府报道时，最先对阿诺微笑，表示善意的。 这位主教大人叫达克，对阿诺和兽人女王都寄予厚望。 可惜，阿诺与披风临临的达克大人一同行走在城主府的地板上时，心想着，我后面的选择大概只能让您失望了。 “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达克大人带着阿诺和兽人女王在复杂的城主府内快速穿行，很显然他是十分了解这里的，长驱直入，不需要任何人的指引，就把两人一起带到了书房外面，等待着城主大人的宣召。 而在那里，已经等了不少大人物，阿诺虽然一个都不熟，却至少知道他们都是御前会议的人。 其中达克大人是神裁派的领头人，一个名叫英格伯格的魔族大臣是司法派的核心领导。她已经众星捧月的等在了门外，看了阿诺和兽人女王一眼后，也礼貌的与他们进行了点头致意。好像全然不知道这两人是黑暗教会最近风头最盛的神官。 *** 城主大人…… 是一只带着蝴蝶结的黑猫。 它如 今正坐在红色的流苏软垫上喵喵喵，看上去是挺正经的开会，但阿诺很难不控制自己想rua秃对方的心。而城主大人召集大家来此，是因为七十二魔神家族中最重要的四上柱之一的阿斯蒙蒂斯公爵暴毙在家中。 那一刻，阿诺有了不小的时空错位感。 不过，赶在阿诺反应过来前，猫城主已经用它粉嫩的肉垫爪子，从桌子上推出来了一份相关案件的卷宗简介。所有人都看到了，这里的阿斯蒙蒂斯公爵是个干瘪的老头，并不是路德维希。 阿诺还没有反应，外面已是一片哗然。 观众席上，一向冷静的渡鸦人，都直接握紧了座椅，因为他一眼就认了出来，这老头不是别人，正是路德维希大人上位前，阿斯蒙蒂斯家族的前任族长。 虽然在伊洛凡公国陷落案件出来时，现场该惊讶的都已经惊讶完了，但……观看比赛的飞船上，包厢里各族的政要，好歹还有脑子，要估计一下魔族的脸面，没敢当场说些什么。普通的观众席上，却已经有大胆的魔族展开了窃窃私语。 “指名道姓，玩这么大的吗？” “这位应该是统帅阁下的……呃，爸爸？爷爷？” “我的黑暗神啊，咱们内战2.0不会就因为这个而开始了吧？” “打起来，打起来，打起来！” “你特么说什么？” 哪怕阿诺一开始还不知道这老头就是当初那个差点拿路德维希做药引的变态，但随着魔王的一步步介绍，他也以平生罕见的速度反应了过来这老头到底是谁。 虽然阿斯蒙蒂斯对外说的是族长是病死的，但实际上，这老头是死于一场谋杀。 头骨穿孔，一击毙命。 可如今他们的治安官却连凶器都没有找到。 而偏偏这老头生前的敌人实在是太多了，令有时间作案的嫌疑人名单长到了令人发指。阿斯蒙蒂斯家是魔域的四上柱之一，关乎着新城的和平，魔王命令他们所有人必须竭尽全力，给出一个解决方案，一个能够平息阿斯蒙蒂斯家族怒火的方案。 如果成功，那就会获得城主大人的青睐，拥有一个向城主谏言的机会。如果失败，也就不配在御前会议里待着了。 司法派和教会派都想完成这次的案件，好让城主对自己另眼相待。 这很显然是神契方碑推进比赛的手段。 但这些并不是重点，重点是…… 阿诺看着犯罪嫌疑人里，黑发紫眼的少年魔族的照片，久久没有办法回神。这不是他的路德，还能是谁？ 搭配在少年路德维希旁边的介绍，只有短短几行字：阿斯蒙蒂斯家族流落在外、最近才被找回来的私生子，疑似阿斯蒙蒂斯公爵早亡之子或女儿的后代，现就读于空堡魔法学校。 阿诺还不知道路德维希从老骨头口中问出的自己真正的身世，只以为这就是路德维希的过去了。 路德是阿斯蒙蒂斯公爵的亲孙子或者亲外孙，怪不得那老头曾经想要拿路德维希当药引。直系血脉间的亲缘魔法是很神奇。不过，呸，这种心肝都是黑的老头，根本不配当路德的祖父或者外祖父。如果阿诺没有记错的话，路德告诉过他，他在空堡读书的时候，阿斯蒙蒂斯公爵死了。他当时远在千里之外，又怎么杀人？ 不管是历史上，还是此时此刻，他都不应该出现。 可是…… 路德偏偏就这样出现了。 阿诺暂时对整个情况还不太熟悉，也不敢贸然对猫城主提出抗议。他只是和其他人一起，拿着犯罪嫌疑人的目录走了出去。 是的，意图有可能伤害阿斯蒙蒂斯公爵那个老头的嫌疑人，多到城主府这边需要先给他们列个目录出来。一群明明只需要断案的大法官，此时却要一个个化身侦探警察，去抽丝剥茧的找到下手的那个人。 据说阿斯蒙蒂斯公爵生前身体情况本就不好，已是风烛残年，随时都有可能去世。大费周章动手杀这么一个老头，说实话，收益挺小的 。 所以，大家有志一同的缩小了一下怀疑圈。 对于外人来说，他们是需要这么一个什么事都管不了的家主，这样不上不下的缠绵病榻的，最好能一直拖累着阿斯蒙蒂斯家族。毕竟有一个已经上位、野心勃勃的壮年家主，肯定是不如代理家主好周旋的。 换言之，在场至少八成以上的人，都觉得老头的死是来自家族内部作案。不仅动机明确，还很好下手。 阿斯蒙蒂斯家族作为魔域最有名的大家族之一，他们家的家门可不是那么好近的。 好比此时此刻。虽然大家都觉得，阿斯蒙蒂斯家族内部作案的可能性很大，可哪怕是御前会议的大法官，也不一定在送上约见的帖子后，能够得到阿斯蒙蒂斯成员的点头。 大家的第一步是先曲线救国，先从其他渠道认识这些阿斯蒙蒂斯，包括兽人族的女王。 只有阿诺选择了直接送去拜帖，给的还是年少的路德维希。不知道为什么，他也出现在了阿斯蒙蒂斯家族的老宅里，明明他此时应该在空堡上学的。阿诺想证明自己朋友的清白，他才当魔族统帅不久，不能被这种事情影响。 阿斯蒙蒂斯家族内部，最有可能杀死公爵的一共有五人。 除了路德以外，还有公爵新娶的娇妻，不受公爵喜欢的懦弱长子，锋芒毕露的小孙女，以及精明能干的公爵私生子，对方和路德维希差不多，也是最近才被找回来的。除了他们本人以外，长子有妻有子，私生子有丈夫，小孙女的未婚夫前不久刚死。 说真的，仅仅是他们这一家子，只看这个配置，就能让人脑补出一部狗血大戏了，连播一百集还能反转不断的那种。 兽人族女王在听说阿诺直接贸贸然递上请柬后，还提醒了阿诺一句：“他们不会见你的，不如去舞会上碰碰运气。” 这种底蕴深厚，能一己之力挑起魔域内战的大家族，哪个成员不是心高气傲？被怀疑杀死老公爵这件事本身，对他们就已经是一种冒犯了，他们又怎么可能会搭理他们的拜帖？御前会议的大法官又怎么样？很了不起吗？我们家还能左右选帝侯的选举呢。 “我知道你和路德维希关系好，可这是在比赛里，他也不是你认识的路德维希，他只是他过去的缩影。” 那个时候你们还不认识呢。 或者说，那个时候你甚至还没有出生呢。 阿诺也知道女王说得对，他只是想碰碰运气，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啊，阿诺真的被碰成功了。 兽人女王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为什么这种缩影也能偏心的？ 少年穿着绸缎衬衣休闲裤，在阿斯蒙蒂斯家的花房接待了阿诺法官。 他与成年版的路德维希实在是太像了，一样的黑色长发，一样的无框眼镜，以及一样的惊人美貌。只是少年路德要更加锐意进取，紫色的眼睛里是藏不住的野心，在阿诺进来前，他正低头看着一本镶着金边的古籍书，宛如一副复古的油画。在阿诺出现后，那双鸢尾花一样的紫色眼眸，就像是画中人一下子活了过来。 他勾唇起身，主动伸手与阿诺握手，轻声说：“很高兴认识您，阿诺莱德大法官。”从您入城的那一刻，我就注意到了。 第93章 开心果蜗牛卷： 坐下来后，阿诺发现了成年版路德与优等生路德除外貌以外更大的不同。 该怎么形容呢，这个年纪的路德维希同学，好像更富……呃，侵略与攻击性。不是物理上会伤害到人的那种，而是你会明确从他身上感受到情绪。主导话题，说一不二，他与长大后的自己同样优秀，只是更加外露。 黑头发的优等生先生，根本不加掩饰自己对阿诺的兴趣：“您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您。我保证说真话。但是相对的，您也得回答我。” 一个问题换一个问题，很公平。 “公—爵—去—世—那—晚—上，你—在—哪—里？”这是阿诺的第一个问题。 “学校，橡木树学舍，霍普太太可以给我做证。”路德维希一边回答，一边给自己的红茶里兑着蜂蜜，一勺又一勺，让阿诺都想建议他不如直接喝蜜蜂水。在达到让自己满意的甜度后，优等生路德才放下银勺问阿诺，“您喜欢吃开心果蜗牛卷吗？” 阿诺：“？？？”应该……会喜欢的，吧？ 阿诺不确定的点了点头。 然后，少年路德就摇响了银色餐铃，女仆长推着木质的餐车由远及近的出现。阿斯蒙蒂斯家族的奢靡，从这种小餐车上就不难看出，除了珍贵的珐琅桌面、稀有的木质材料外，还有专门用来固定佐餐酒与酒杯的防撞法阵。 但这么一套东西，却只用来在上面放了几个摆盘精美的面包，蜗牛造型，满是巧克力酱与糖霜，黄油与砂糖的香气铺面而来。 一看就是早有准备。 就像路德维希在心里说的，早在阿诺进城的那一刻起，他就注意到了他，他知道他的喜好，知道他的偏爱，甚至知道他在来找他之前并没有吃饭。 话题继续。 阿诺问路德知不知道家里其他成员那一晚的行踪。 优等生表示，如果是任何一个人来问，他的答案都是不知道，他当时在学校，和家里也基本不曾有过任何联系，他又怎么知道别人的行踪呢？可……“问我的是您，好吧，我确实知道，族长去世那晚，大家都说自己不在家。大伯一家三口去听了歌剧，堂姐在未婚夫家参加他的缅怀会，族长夫人去参加城主府的舞会，小叔则和他的丈夫在一起。” “但—是？”以阿诺对路德的了解，他这话后面必然跟着一个但是。 优等生推了一下眼镜，笑了：“但是，您对我同为私生子的小叔有个丈夫的事，怎么看？” 阿诺一愣，什么怎么看？当然是拿眼睛看啊。 “您不介意？”路德维希问的更明白了一点。 “我—为—什—么—要—介—意？”阿诺一脸茫然，他和男人结婚就结呗，又不是和他结。 “只是以防万一。”少年路德耸肩，只是看上去心情好像更好了，“族长在去世前，身体已经变得特别不好了，尤其是那晚，说话就像是破了的风箱。而就我所知，大伯一家是在包厢里看的歌剧，包厢里有随时离开的传送阵。堂姐未婚夫家的缅怀会十点就结束了。城主府的舞会是假面舞会。至于小叔……当时家里只有他和他丈夫，他们想怎么说都行。” 简单来说，每个人看上去都有不在场证明，实则都经不起推敲，完全有足够的作案时间。毕竟族长连喘气都费劲，谁都可以手起刀落轻松解决对方。 其实这么说的话，路德维希的不在场证明也是经不起推敲的，他虽然在学舍的宿舍里，但众所周知霍普太太晚上十点就已经要睡觉了。 “是的，我也有可能，所以，我的大法官，您可一定要看紧我啊。”少年路德勾唇一笑，紫色的眼眸里莫名的就透着那么一股调笑。 阿诺总觉的这话有点奇怪，又实在是想不到哪里奇怪。 只有渡鸦人整个人都要石化在当场，虽然他没有见过自家主人年轻时的样子，但他很清楚自家主人对精灵王弟的心思。路德维希大人一直没有捅破的窗户纸，不会就要被他自己这个敢想敢干的过去版给捅破了吧？ 后面阿诺又尝试问了一下， 少年路德知不知道家里人和族长有没有什么矛盾。 少年路德果然知道，并且还知道的非常详细。 其实换做任何一个人，这个时候基本都能看出来路德维希的企图心，他对这个家族的了解绝不可能仅出于好奇。但阿诺却只想着，年轻时候的路德，好八卦哦。 族长的新夫人据说外面有个情人。 窝囊的长子，一直对族长有怨，谁家不是把爵位留给长子呢？ 私生子的小儿子是个同性恋，族长一直在试图让他离婚。 至于族长的孙女，她是被族长家族联姻的，但未婚夫却突然死了。 “未婚夫死的时间真的很巧。不过，我可不是在暗示什么。我只是说，假如族长又给堂姐安排了一门她不喜欢的联姻，她杀不了对方的情况下……”那她很可能就会来解决掉提出问题的人了。 阿诺本来还在慢吞吞把这些记录在自己的本子上，却不想少年路德直接自然而然的拿过他的本子，替他写了起来。 花式的贵族字体，又快又漂亮，节省了阿诺不少的时间。 那边的优等生还一边写，一边不忘自己的福利，他表现的好像仅仅是闲谈：“我的问题是，唔，您有喜欢的人吗？” 但实际上，懂的都懂，这个问题已经十分露骨了。 只有阿诺没有反应过来，他只是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是嘛？”少年路德笑的更满意了，在他把阿诺的笔记本还回来的时候，他才意味深长的补了一句，“真巧，我也是。” 阿诺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 一直到阿诺回到办公室，打开笔记本，他才发现，少年路德除了替他详细写了所有他需要的信息外，还在最后附赠了一个魔法纹路。 这是在魔法通讯以前，魔界比较流行的联系方式，只能单对单，且联系的次数很悠闲。 “方便联系。”他在本子上如是写到，“当然，如果您想做点刺激的事，我也很乐意奉陪。” 阿诺没想到在比赛里还能这样联系，觉得很好玩，当下就联系了少年路德。而那头紫眼睛的美少年好像早就料到了阿诺会找他：“有什么事吗？法官大人？” “要—做—点—刺—激—的—事—吗？”阿诺玩心大起。 少年路德低声一笑，带着某种说不上来的隽永：“您想怎么刺激？” “带！薪！聊！天！” 少年路德：“……” 第94章 潘纳多尼： 阿诺一点也不担心他摸鱼的事，被全大陆看到，因为神契方碑虽然会把比赛情况进行转播，但不可能把所有选手每时每刻做的事都转播。一般来说，它只会播放与比赛有关、且比较精彩的片段，像这种公园大爷闲聊似的划水内容，是引不起方碑的关注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在阿诺和少年路德告别，从阿斯蒙蒂斯家族离开后，现场的比赛镜头就转向了兽人女王荷拉斯古丝。 作为第二个晋升第三阶段的选手，她虽然不像阿诺那样能够拥有处理“不满意”申诉的权利，却也有一个小小的特权，那就是查看十个特定选手的晋升之旅。她只能查看，并不能干涉，但能多了解其他对手是一点嘛。 秉承着“知己知彼”的一原则，兽人女王把她记得的比较值得忌惮的选手都列了出来。 路德维希和萨拉曼德肯定是排在第一梯队的，然后，她就看到了路德维希丧心病狂的灭口流，就怎么说呢，她觉得她也可以试试。 她已经决定要站神裁派。而既然他们的对手司法派那么麻烦，不如直接杀了好了。 她记得，司法派的领军人物，是一个叫英格伯格的大臣吧？ 当然，兽人女王在动手前，先看完了自己手上掌握的十个名额。萨拉曼德和路德维希还有海族之王恩基南舍都快晋级了，她和阿诺的优势并不比他们多多少。龙族的红龙贝奥武夫……简直是个傻子，她就不应该把这个名额浪费在他身上，对方至今还在第二阶段的第三个满意上苦苦挣扎，怕不是要被淘汰了。 在吸取了贝奥武夫的教训后，兽人女王就没有继续在第一场积分排名前十的选手身上死磕，毕竟武力值并不等于脑力值。 在想了一圈赛后看过的记忆水晶后，她找出了几个让她印象比较深刻、可圈可点的选手。 不一定法力有多强，但至少要有脑子。 其中一个名叫杰克的选手就这样脱颖而出，用着最大众的名字，攒着最不大众的积分。对方在第一场虽然没进前十，但名次也不错。在精灵族堵桥阶段，他也参与了，他是少数早早看出问题，提前跑路的选手之一。 好巧不巧，都不需要荷拉斯古丝怎么找，她就在卷宗的很前面，看到了杰克的资料。 这位杰克走的也是黑暗教会神裁的路子。 兽人女王觉得这件事老天爷都在助她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杰克看上去困难重重，以他的脑子竟然也卡在了第二阶段刚开始，但是无所谓，她找人去帮下忙就行。 虽然荷拉斯古丝觉得阿诺莱德很大概率也会选择神裁派，但她并不会把宝都压在阿诺身上，毕竟她也想当第一啊，同一个阵营在比赛的最后也肯定会分出个高低名次，很大概率就是按照每个选手的贡献来积分。除了兽人族的选手以外，她需要更多属于她的班底。 她相信阿诺莱德也在筹划着类似的事。 阿诺……还在和他优等生时期的魔族朋友快乐摸鱼呢。两人从阿诺又准备吃什么小点心，一路聊到了空堡的饮食。 少年路德微微垂眸，听起来，阿诺也毕业于空堡。为什么他以前完全没有注意过对方？少年路德很肯定，只要他和阿诺遇到过，他一定不会错过对方，至少他不会毫无印象。所以，阿诺法官是他入学之前就毕业了的学长吗？ 年下？ 少年路德看着眼前绿眼睛的“学长”，笑容更深了，不管是学长给他补课，还是他给学长补课，听起来都是两人独处的好机会。 不过，“刺激”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很快，阿诺法官就被达克主教叫走，去忙正事了。 而少年路德也更加确定了，这位大法官真的没谈过恋爱，甚至他都怀疑对方明不明白什么叫追求。他觉得他已经暗示的很明显了…… 是的，少年路德很确定自己对阿诺法官的情绪，是喜欢。 他虽然也没有谈过恋爱，但至少他了解自己，也忠诚于自己的欲望，喜欢就是喜欢，没什么好分不清亦或者是回避的。虽然他也不确定自己这份兴趣能维持多久， 但至少他知道阿诺是这么多年来唯一让他的情绪出现波动的人。 他想得到他，那他就一定会得到他。 路德维希实在不是一个多么有耐心的魔，因为他从小到大的教育都在告诉他，只有咽到肚子里的食物才能真正属于他。 至于到底要怎么把可爱的法官大人“吞拆入腹”，少年路德勾唇，点了点家族合影上的人头，这不就是一个好机会吗？ 不管阿诺是在装傻想要避开他，还是真的没开窍，少年路德都决定要更进一步了。 少年路德心满意足的喝了一大口甜的都仿佛要发苦的茶，心情十分不错的想到，还真让治疗师那老骨头说对了，回来未必没有好事。 于是，在和路德分开的当天下午，阿诺大法官就收到了一封来自少年路德的邀请函。 由刻有家徽的火漆封底，棕红色，一看就是代表了晚宴邀请。拆开信封，便是黑底金字的正式函件，里面清楚的写了日期、地点，以及着装要求。 阿斯蒙蒂斯家族因老公爵之死而沉寂许久，就像是一块富得流油的肥肉，被多方猜测、窥觊，结果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宣布要举办一场盛大的舞会，时间还这么赶，就在这一晚，就在阿斯蒙蒂斯家。所有家族成员都会准时出席。 而城中几乎所有的名门望族、上流人士，都收到了请柬。据说，除黑猫城主外，所有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也都已经回了信，表示会准时赴约。 前线在打生打死，后方却在歌舞升平，哪怕是最敌对的两个魔神血脉，也能在觥筹交错间笑语晏晏。 阿诺穿着少年路德随信附赠的长礼服，欣然应邀，几乎他所有的法官同事都和他想到了一起——这是一个多么适合接近阿斯蒙蒂斯家族成员的机会啊。 所有杀害族长的嫌疑人，都会出现在这场奢靡的晚宴上。 兽人女王荷拉斯古丝也是一袭黑裙，与阿诺充当了彼此的舞伴，他们一起从马车上走下，迈入了珠光宝气的人群。他们来的算是比较早的一批，客人不多，几乎都还是阿斯蒙蒂斯家族的人员。也是在这个时候，阿诺才意识到，阿斯蒙蒂斯家族是怎么样一个庞大的家族。 他们无愧于欲望之魔的称呼，阿诺之前还觉得家族内部五个嫌疑人太多了，如今再看，真的要谢天谢地，到底是怎么样的天才，才能在这么多人里，把嫌疑人缩小到五个。 每一个阿斯蒙蒂斯家族的成员，看上去都是心事重重，一点没有作为宴会主人的快乐。 外面不知何时突然下起了小雨，阿诺很有绅士风度的先给兽人女王套了一层透明的防雨法咒，豆大的雨滴还未落下，就在空中被蒸发于了无形。当暖气包裹住自己时，长尾巴的女王才想起来，精灵族和大陆上大部分的种族都不一样，他们是重女轻男那一挂的，面对人家如珠如宝的王弟，她毫无作为可就太失礼了。 可惜，不等女王有什么动作，一袭燕尾服的少年路德，已经打着一柄黑金色的复古伞，在摩西分海的人群中走来，把漫天的星空撑在了阿诺的头顶。 那是一把魔法伞，外面看起来就是平平无奇的黑色，只有从里面才能看到属于宇宙的浪漫。 “我猜你一定喜欢。”少年路德对阿诺眨眨眼。 阿诺喜欢一切繁复华丽的东西，少年路德的这柄伞也确实完美的戳中了他所有的审美，他也没打算克制，满眼的欢喜，去走到了路德的身边。 魔族少年的眼睛就像是上好的宝石，在夜晚的灯火下，闪着璀璨夺目的光。而他的光，全部都来自于他目不转睛看着的人。 阿诺已经习惯和路德维希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完全没有意识到，作为两个刚认识的人，他们之间这样有多奇怪。他只是顺其自然的就贴近了对方，用再熟稔不过的语气道：“好—冷—啊，路—德。” 带着他都没有 察觉的亲近与撒娇。 少年路德微微一愣，然后就笑了，他喜欢阿诺和他这般亲近，如果能更亲密无间一点就更好了。一边和阿诺并排往里面走，一边给阿诺上了一个保暖咒。 兽人女王看着这对基佬就这样旁若无人的走远背影，还依稀能听到高个子的少年在耐心问：“现在呢？” “又—热—了。”那边那个尖耳朵也是毫不客气的回。 一看就不好惹的少年魔族，还真就耐心的给又调整了一下：“抱歉，我从没有给别人用过，现在怎么样？” 兽人女王：“……”征服者路德维希三百年前原来这么好说话的吗？你甭魔设了啊，你知道吗？ 一直到进入大厅，把外套交给侍者后，阿诺才想起来，他是来探案的啊！ 少年路德也一直在观察着阿诺的表情，很是时候的表示：“虽然我知道我肯定也是嫌疑人之一，可我还是很想帮你一起查案，我从小就对侦探非常痴迷。也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够成为你的助手？我可以给你介绍其他嫌疑人，让他们绝不能拒绝你的攀谈。” 阿诺却在想着，你什么时候喜欢看侦探了，我怎么不知道？ 少年路德还不知道未来的自己，已经把自己的喜好差不多都渗透给阿诺知道了，他还在努力扮演着一个侦探狂热爱好者。 “你—准—备—怎—么—介—绍—我？”阿诺想不到有什么身份，能让阿斯蒙蒂斯家族的成员无法拒绝他的攀谈。毕竟他作为新加入御前会议的大法官，这个身份肯定是瞒不住的。而很显然大家都不怎么欢迎御前会议的无礼调查，他找什么借口，都会被一眼戳破。 事实上，除了给路德维希递约见的邀请函，阿诺也试着找了阿斯蒙蒂斯家族里的其他人，全都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他毫不怀疑，以魔族鲜明的上下尊卑，这些成员会直接把他当做空气，哪怕他们同处一个舞会，不给面子就是不给面子。 阿诺来阿斯蒙蒂斯家的舞会，其实重要目的是想试试看，能不能从家里的仆从口中打听到消息的。 “既然怎么问都会被怀疑目的，不如就干脆直接问。”少年路德如是建议，“相信我，只要你按照我说的来，他们肯定不会有意见的。只是需要你一点点的小配合。” 阿诺毫不犹豫的点点头，那肯定配合！ 然后，少年路德就虚虚搭上了阿诺的腰，带他先去见了自己的小叔，对方正和丈夫依偎在一起，一同分享着一块潘纳多尼。这种被塞满了蜜饯与橙皮的面包，被誉为面包之王，本来就足够甜腻，被这两个魔这么一吃，就更加腻人了。 少年路德目不斜视，上前笑着介绍：“这是我的男朋友，阿诺。” 阿诺：“！！！” 棕发黑眸的小叔略显意外，却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非常友好的和阿诺打了招呼：“哦，我听大家说过你，城中最年轻的法官大人，真是一表人才。路德维希的眼光总是格外的好。”面对“家人”，哪怕是心高气傲的阿斯蒙蒂斯，态度也会稍微好上那么一点。 阿诺在缓缓意识到这点时，就忽略了自己心中荡起的其他奇怪情绪，只关心压在了探案上。 不知道是不是阿诺的错觉，明明是精明能干的私生子小叔，却隐隐有一种在看少年路德眼色行事的感觉。 当阿诺试着询问了一下对方后，这种感觉就更明显了，因为不管他问什么，小叔都要先不着痕迹的看一眼路德，就像是在请示，然后才会回答阿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那种，又真诚又坦荡，让阿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好比，当阿诺问，您那晚真的一直都和您的爱人在一起吗？除了您的爱人能作证外，还有其他人吗？ 对方就回答他说，其实我不是一整晚都在，我回来过老宅一趟，怕别人诬陷，我才让我的爱人帮忙撒了个小谎。 阿诺：“……”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还能说什么？ “我亲爱的，你应该继续问他，”少年路德反而越演越上瘾，他已经不满足于虚虚搂着阿诺，而是进一步凑 在阿诺耳边，让两人看上去更加亲密，他替他问，“那你那晚见过老公爵吗？他当时的状态怎么样？家里有没有什么异常？” 小叔这回都不用看路德，直接就能回答：“我见过，他当时还活着，只是状态已经很不好了。我们都没说上话，只是我单方面对他的输出。家里没什么异常，哦，对了，我注意到父亲的桌子上放了一封被拆开的信。” 阿诺一脸茫然的看着棕发的魔族，所以呢？奇怪的点在哪里？ 少年路德低声轻笑，就像是在阿诺的耳边吹气，好像阿诺不给回应，他就要这样无限的接近下去。直至在最后一刻，他却反而很有尺寸的停住了，看着阿诺的眼神里充满促狭，就仿佛在问，你还在期待什么？ 两人对视许久，少年路德才重新转到了正题上：“拆信刀不见了。” 对哦！阿诺这才意识到，法尔瑞斯最近这些年很流行拆信刀，珐琅手柄的最佳，刀身最好是秘银质地，巴掌大小，锋利又好看。 这种拆信刀既能拆信，也能裁开书页，在日常生活中还是比较常用的。 也是在穿到法尔瑞斯后，阿诺才知道，原来早期的书，并不都会一页页的裁剪好，很多都需要自己动手分开。 阿诺就收到好多把类似的拆信刀礼物，还考虑过要不要送路德一把。就很符合阿诺审美的那种花里胡哨，不仅刀柄上的珐琅水彩会动，还能在裁信时，发出中二的音效与华丽的光芒。非常巴啦啦小魔仙，也非常……让阿诺喜欢。 在信刚刚拆开的情况下，刀不可能离人太远。而就小叔所说，他那晚看到的族长已经病的很重了，他既没有闲心看信，也不可能有力气拿刀。 那么，就应该是别人在他面前为他拆开的。而能拆开这种私人信件的，不是家人，就是深受信任的贴身男仆或者老管家。但不管是谁，稍微有点经验的都知道，以防信件被调换，或者被怀疑信件调换，他们最好当着主人的把信拆开。 现在拆信刀不翼而飞，再联想到老公爵头骨穿孔的伤口…… 拆信刀为凶器的概率是很大的。 唯一的问题就是，一把手掌大的拆信刀，能不能把一个魔族的头骨戳穿。 “可以。”少年路德非常笃定的对阿诺道，看上去他就好像是这方面的专家，他熟知各种武器，“拆信刀上一般都会附有魔纹或者法阵，这也是一种防盗装置。”有些附了特定法术的信，只能用特定的拆信刀打开，否则就会自燃或者警示发信人。 而这种能够附魔的材料，很容易就能被改装成锋利的武器，好比在刀身上附一圈地狱之火，不要说头骨了，人都能给当场扬了。连人带盒不够三斤。 “而且尸体的外表没有破洞，更像是魔法特意绕过皮肤所为。” 阿诺一愣，啥？ 这可是大家都不知道的情报。 少年路德耸肩：“那他们就该反思一下自己的专业性，如果从一开始我们就看到公爵的头骨上有一个洞，我们为什么不当晚就直接喊来治安官？”老公爵的头骨穿孔，是后面才报上来的消息。 阿诺等人，下意识的就以为事老公爵死了之后，阿斯蒙蒂斯家联系了城主府，要找到凶手。但实际上并不是。 这中间是等了一段时间的。 老公爵的葬礼都结束了。 所以，凶手杀人，其实本来是不想让人知道的，但如今又被爆了出来。有可能是意外，也有可能是自爆。如果是后面这种情况，也就代表了凶手想要通过杀人来达到的初衷并没有达到，ta现在需要通过闹大这件事，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谈话继续，阿诺用路德男友这个身份已经很游刃有余了，顺利的与每一个阿斯蒙蒂斯家族的核心成员都聊上了天。 他当然也有些说不上来的心跳异样，可是都被他强行压下去了，他的大脑只能单线运行，没办法同时考虑太多。 阿斯蒙蒂斯实在是个大家族，这个家里不是出情种，就是出种马。很不巧的，老公爵就 是个种马，他看好的几个儿子也是，所以，家里之前其实是有很多直系血脉的。如今却只剩下了小猫三两只。因为其他人都被老公爵驱逐出了老宅，只留下了懦弱的长子一家。而这些被驱逐的人，和外人无异，进出老宅并不方便，也就失去了作案的可能。 而如果说，小叔对少年路德是一种下属对上级的服从的话，那么大伯对路德就是一种老鼠见了猫的惧怕。他过去在父亲的打压中懦弱又无能，父亲死后，本该作为这座宅子的主人重新抖起来，可看上去好像变得更加战战兢兢了。 在阿诺问话后，他一边擦着汗，一边也“诚实”的回答了问题：“是的，那晚我其实没去看歌剧，我根本就没出门。” 他一直在家里，就为了等所有人走后，和自己的父亲好好谈谈。 “我以为父亲对我多少是有些信任的，没想到那一晚他却嘲笑我，他愚弄的看着我，就好像在说，你以为我是因为信任你或者可怜你才留下你们一家的吗？不，只是因为你是个懦夫，连杀我的勇气都没有。” 大伯说着说着差点哭了，也不知道到底是回忆到了那一晚，还是被少年路德吓的…… “他说的对，我当时已经被激怒成那样，我差点就杀死了他，就差一点，但我最后还是放弃了，我真的下不了手。”在清醒过来后，他就逃跑似的离开了父亲的卧室。 他没注意到房间里当时有什么，但应该是没有信的。 如果大伯和小叔说的都是真话，那么时间顺序应该就是，大伯在所有人之前进入过老公爵的房间，然后凶手或者有人拿着信进了老公爵的房间，最后才是小叔。 但这也就有了矛盾，小叔说当时拆信刀已经不翼而飞，但老公爵还活着。 “有没有一种可能，在小叔进去的时候，凶手其实拿着刀，也在房间里？”少年路德提出了一个恐怖故事。老公爵因为被大伯掐过脖子，已经说不出来话。小叔朝着老公爵怒吼着发泄完就离开了，全然没注意到房间里其实还藏着一个人。 老公爵拼了命的想要自救，却多行不义必自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儿子在骂完自己后扬长而去，而凶手这才不紧不慢的现身，从容杀了他。 阿诺：“！！！” 第95章 阿佩罗汽水： 在少年路德的设想里，阿诺法官的胆子应该不大，这种养尊处优的小少爷，总是心善而又柔软，见不得人间险恶，也经不了凄风苦雨。被稍稍渲染的恐怖故事一吓，说不定会连眼前的走廊都一并怕上。 他已经做好了安慰阿诺的准备，从牵手到拥抱，说不定还能低头吻到他鬓角的碎发，轻声安慰他，别怕，我会保护你。 对于这个年纪的路德来说，他喜欢被阿诺依赖，全然离不开他的感觉。 只有不断确定阿诺会一直在他身边，才能令他安心。 可惜，阿诺的反射弧根本进不了害怕那一趴，他就已经当场掏出了笔记本，用随身的石墨笔在上面奋笔疾书了起来，全然不见丝毫的紧张。 少年路德：“……” 不等他就搞事，阿诺已经很自然而然的凑了过来，与路德分享起了自己笔记本上的内容。那真的是一点也不见外，亲近的理所当然，就仿佛两人之间天然就不会存在任何秘密。 优等生路德很不想这么说，但这样的亲密无间，确实让他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好了。 他看着阿诺像白天鹅一样的后脖颈，曲线优雅，肤如凝脂。银色的碎发微微卷曲，又细又软，让他莫名的就有了一种想要咬上去的冲动，不用力，就是喊弄着，想要听他发出的细弱如小猫叫的声音。那一定又可怜又可爱。 “看啊！”阿诺把自己的笔记本又往前凑了凑，他可真的为少年路德着急。 旖旎瞬间被打断。 少年路德几经心思，最终还是如了阿诺的愿，他就着这个姿势，像是从后面环抱住阿诺般凑近。也注意到了阿诺因为温热的气息而略显心痒的微缩，以及渐渐泛起红晕的脸颊。他当然是故意的，恨不能让两人的气息就这样交融下去，再分不出彼此。 “让我看看。”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挑逗，又想羽毛尖轻轻地划过肌肤，炙热而战栗。 阿诺的字很漂亮，一看就是代表了出身与教养的花式体，比起少年路德长大后才专门练过的功利，阿诺的多了份随性与洒脱。连不够凌厉的棱角，都变成了圆润的可爱。 大伯的歌剧是八点半准时开场，而他说过的，在妻子和儿子离开后，他一个人又在房间里等了一会儿，才潜入了父亲老公爵的房间。也就是说，他们差不多能推断出，大伯的行动线是在八点半以后，九点多左右。 而小叔家那晚的仆从，是在十一点后才被遣散回家的，他打着要和丈夫两人享受二人世界的旗号，换言之，小叔回到老宅怒骂老公爵的时间，肯定要在十一点以后。 那么，假设在大伯和小叔之中，真的有人作案，那对方的时间线肯定要在九点到十一点这个中间。 换言之…… 阿诺“唰—唰”的翻到了最早和少年路德的聊天记录，也就是路德替他手写的内容上，他在其中一条上重复画了好十几次圈，因为上面写的是，堂姐未婚夫的悼念会在十点就结束了。而族长夫人的假面舞会，在十点才开场。 十点。 不能说这两人就一定有嫌疑，可这确实是个非常敏感的时间点，不是吗？ “原来如此。”少年路德的声音听起来既像恍然大悟，又像意味深长，只是一直没有离开阿诺的身后，好像快要把下巴搭在阿诺的肩上说，“我的男朋友可真棒啊，这么快就找到了最后的答案。” 二选一，族长夫人或者堂姐。 “那、那我们快去吧。”阿诺终于找到了机会，稍稍拉开了和少年路德的一些距离。他很难解释自己那一刻的情绪，既有些不好意思想离的远点，又清楚的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快的迥异于往常。 少年路德挑眉，却也没有更近一步，只是转而像个绅士，为阿诺大法官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让我们移步 客厅吧。” 堂姐也在宴会上，两人去找她的时候，先一步看到了老管家。阿诺就顺便停下，和对方确认了一下信件的事。 据老管家回忆，那晚他确实记得有封什么信被送了过来，但那其实是晚上五点多左右的事了，老公爵还在沉睡，只有夫人在梳妆台前打扮，她说他会等老公爵醒来后给他。那个时候拆信刀还是在的，就压在信封的上面。 就是不知道族长夫人后来到底有没有给，又是几点给的。 如今，年轻美貌而新寡的公爵夫人，正在享受着小年轻们前呼后拥的热切追捧。她穿着一身黑，却更像肌肤雪白。虽然公爵夫人没有得到老公爵的大多财产，但只留给她的部分，就已经足够她下半辈子过上优渥的生活。她也是所有家族成员里，对少年路德最不假以辞色的那个。 公爵夫人眼中的厌恶实实在在，她平等的讨厌着这个家里的每个人。尤其是在路德开口一句“祖母”的称呼后，这位漂亮的大美人就当场发了飙。 “如果我没有记错，您只是一个私生子吧？请叫我公爵夫人。” 与她过去温柔小意的形象有着云泥之别。 少年路德根本不在意对方说什么，因为他依旧想叫什么叫什么，公爵夫人更生气了。 不过，这位夫人也很奇妙，不怕路德，更怕阿诺，在法官开口后，她就一连串的回道：“你们怎么又来问？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那信确实是我收的，也是我给他放在的床头，但我晚上去跳舞了，根本没有等他醒来。” 舞会开场是在十点没错，可她需要提前搭乘马车前往啊，她根本没来得及拆信。说实话，随着老公爵一日不如一日的身体，她已经根本不怕他了，也再不像过去那样小心翼翼的奉承。 阿诺试着拼接了一下老公爵那一晚的心里路程，看着年轻美貌的妻子盛装打扮的出门，明显是准备玩一个晚上，指不定还要幽会情人，再被懦弱的大儿子掐住脖颈，体会几近窒息的濒死感，最后明明知道凶手就在自己的房间，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代表了自己最后一丝求救希望的小儿子在痛快的骂完他后扬长而去…… 那份绝望，真的好惨一老头。 不过，一想到他当初找回路德，只是为了拿路德当药引，阿诺就瞬间化身铁石心肠，只有一句“活该”送给对方。 “你们到底什么时候能够履行遗嘱？”公爵夫人沉不住气，很快就暴露了自己的真正目的。 老公爵已经去世许久，但新公爵却迟迟没有确立，虽然家里的每个人如今都不缺钱，但真正的大头却始终还没有被取用分毫。 电光火石间，阿诺终于意识到了。 这就是老公爵被谋杀的事情被翻出来的原因吧？遗嘱迟迟没有办法生效，凶手等不及了，ta杀人是为了家产，曝光老公爵之死有蹊跷也会死为了家产。 阿诺拉着少年路德去了一旁的休息室，想问问他知不知道遗嘱的具体内容。 而就在这个时候，啪的一声，宴会厅内最大的水晶吊灯，就从天而降，重重的摔了下来。幸好宾客们都是长着翅膀的魔族，也都会魔法，才没有让任何一个魔死于意外。但很快，他们就顾不上来吊灯了，在一道锐利的尖叫声中，所有人都看到了走在天花板上的巨大魔兽，浑身漆黑，冒着紫光，一张血盆大口发出了地动山摇的咆哮。 “九、九级的……” “救命——守卫，守卫在哪里？” “是九级的魔裂虎啊，快跑！” 魔兽大多凶残，魔域的尤甚。特别是这种能在被肆虐的魔晶中，克服魔法的反噬，成长起来的怪物。他们大多体型庞大，魔力萦绕，还喜欢吃魔。 九级的魔裂虎不仅能反过来在房顶上自由行走，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 它们往往不会独行。 有一只出现，就代表着这里已经被成群结队的魔裂虎包围了。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怎么出现的，他们只知道大门口也是这话狰狞的生物 ，他们连跑都跑不了。 但此时宴会已经开始，所有的来宾都到了。 当大魔导师站出来想要催动魔杖时，却发现自己已经腰身一软，径直倒在了原地。也是这个时候，才有人在墙角发现，除了魔裂虎以外，还有已经开始编织魔网的人面蛛。这话总蛛的伴生魔物，会吐出让魔昏迷的瘴气，整个阿斯蒙蒂斯家都成了魔兽的巢穴，所有人今晚都注定了要命丧于此。 瘴气开始在整个大厅蔓延，大门口也已经被魔兽堵死。 少年路德一脸冷漠的看着宴会上发生的一切，就好像他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脸上不见丝毫的慌张，只是把阿诺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公爵夫人也在不远处，她瞬间像是想到了什么，气冲冲的朝着路德走了过来，她没有大声喊叫，只是低声逼问路德：“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我就知道从你回来开始，这个家就没有好事。老公爵也是在找到你之后，魔力才一日不如一日的！” 少年路德嗤笑，那傻逼想通过血缘，吸取他的魔力，可惜，以卵击石，自我找死。 “你就是想杀了我们所有人，对不对？只要我们都死了，你就可以继承爵位。”公爵夫人终于说出了这些天，阿斯蒙蒂斯家族一直在极力对外隐瞒的真相，老公爵虽然死了，但他留了一手，他的遗嘱没有明确要把爵位和大部分财产留给谁，只是留下了一个诅咒，杀了他的人，绝不能继承爵位。 一旦继承，就会当场被他拼死留下的残念咒杀。 除非没有继承人了，否则杀了老公爵的人，绝无可能继承家族。所以对方要把老公爵的案子闹大，引得所有的阿斯蒙蒂斯家族成员被困于一处，接受调查，这样才好一网打尽。 没了其他继承人，老公爵的残念便不可能对最后的继承人动手。 第96章 克拉芙缇 三百年前。 真正的魔域历史上，首都潘地曼尼南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恶性事件，史称“血月大屠杀”。就在阿斯蒙蒂斯家，就在老公爵去世不久后第一次举办的舞会上。 七十二魔神家族死了不少大人物。 阿斯蒙蒂斯家族经此一役，更是付出了几近全灭的惨烈代价。 一直在激烈交流的内战前线，都因此而平静了一段不短的时间。 血月事件后，阿斯蒙蒂斯家，除了远在空堡上学的征服者路德维希，就只剩下了家中私生子的小儿子，以及以美貌而名扬魔域的长孙女。 不过很快的，这位阿斯蒙蒂斯小姐就被人发现自杀在了家中。 整个阿斯蒙蒂斯家族都因血月大屠杀的传说，而被蒙上了一层诅咒阴影。御前会议最后给出的调查结果是，老公爵死后留下了强大的亡灵残念，咒杀着每一个试图靠近阿斯蒙蒂斯老宅的人。不仅如此，这里还形成了魔力污染，滋生了各式与活物无疑的凶残魔兽。亡灵骑士团冒死深入腹地，连续清理了近五十年，才终于彻底消除了老公爵的影响。 只有七十二魔神家族内部一些核心成员清楚，老公爵再厉害，也不至于死后还能强的如此离谱。□□，而是人祸。 凶手就是阿斯蒙蒂斯小姐。 她虽然是阿斯蒙蒂斯家的长孙女，却同时继承了来自母亲家族的魅魔血脉，老公爵设法瞒住了此事，因为魅魔有迷惑魔心智的能力，尤其是在两者有了负距离的关系后，对方变成魅魔傀儡的概率会非常大，虽然也有能摆脱影响的，好比露丝小姐，但七十二魔神家族也是绝对不可能允许自己家里备受重视的继承人迎娶魅魔的。 老公爵却苦心经营多年，想利用长孙女当一步奇兵，通过联姻来获取到其他家族的核心情报。 当然，这位孙小姐也不是个甘心任由掌控的魔，她先是杀了对她意图强奸的未婚夫，再是杀了想让她二嫁的老公爵，一劳永逸，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准备继承家族。 可惜，老公爵确实留下了咒杀，孙小姐在没有办法继承家族的情况下，便丧心病狂的拉着所有人一起死了。 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会选择在那一晚爆发，也没有人知道她到底哪里来的实力杀光了所有高级魔族。大家唯一知道的就是，她在事迹败露后，果断的选择了自杀。 三百年后的魔族大比上，所有人这才终于看到了这场血月舞会的全貌，各种随随便便出现一个就能被列上灾祸名单的魔兽，就像是不要钱一样，在整个阿斯蒙蒂斯大宅里展开了肆虐。见物就咬，见魔就吃，很快，大宅便要沦为人间炼狱。 大家现在一点也不意外这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怎么活不下去了，他们只好奇阿斯蒙蒂斯小姐是怎么活下来的。 这些魔兽哪怕是她搞出来的，看上去也并不是那么为她所用，这完全就是一场无差别攻击。 公爵夫人还没有来得及继续当着阿诺的面指控少年路德，就被从角落里突然窜出来的一条巨蟒，吞入了腹中，连一声惊呼都没有来得及发出。吃完魔，这巨蟒就盘踞在石柱上不动了，开始了让人视角效果上不太舒服的消化。 阿诺想要救人，却晚了一步。 因为少年路德已经理顺了场上的局势，拉着阿诺就要从这个离开，他小声对他说：“我知道离开密道。” 这也是阿斯蒙蒂斯小姐能神不知鬼不觉回来杀人的原因，她在家里找到了一条连老公爵都不知道的，年头久远的密道。里面的法阵本来已经因为年久失修而没有办法使用了，是聪明的阿斯蒙蒂斯小姐设法修复了它们。 她真的是很厉害的一个魔，只可惜老公爵不做人。 阿斯蒙蒂斯小姐忍了老公爵那么久，就是因为她一直在等着密道修复成功，好回来杀人，还自己自由。 少年路德一边拉着阿诺跑，一边说了阿斯蒙蒂斯小姐杀人的始末。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只是他并不在意，他这些天最大的乐趣就是在家里看戏。阿斯蒙蒂斯家的 死活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如果不是有阿诺，他早就回空堡了，今晚根本不会在这里。 因为他是真的看不上去这个腐朽的家族，也看不上他们汲汲营营的那点钱和地位。 阿诺跑到一半才想起来，不对啊，他得回去救人。 不知道在真正的历史上，这场舞会上都有谁，但如今却是不只有挑起内战的七十二魔神血脉的，还有不少为了查案才跟着来的御前会议的法官。并不是所有魔都罪有应得。而他可以救下他们所有人。 月光下，少年路德不可思议的看着真的准备逆行往回走的阿诺：“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阿诺当然知道啊，他并不是一个多么爱多管闲事的精灵，可遇到灾难了，在力有所及的情况下，他肯定还是会选择救人。那里面确实有一些高级魔族不做人，可大部分的魔是无辜的。 “你在试图告诉我，你可以救下这里的所有人？只靠你自己？”这才是少年路德震惊的部分。 不管阿诺是个坏人，还是打算当个圣父，他都没有意见，也不在乎。 他只想敲醒阿诺的脑壳，问问他，你打算怎么去救下里面的所有人？ 阿诺张开了他的翅膀，那既不是天使一样的羽毛，也不是小精灵一样的光翼，当然，也不是蝴蝶翅膀亦或者黑暗神的神纹光相。这一回，阿诺露出的是他翅膀真正的样子，就像细沙光雾，没有固定的形容，它既能轻柔的穿过人群，亦能精准无误的射向所有的魔物。 它就像是阿诺身体的一部分，可以随心所欲的化作阿诺想要它变成的任何模样，自然也可以化作铺天盖地而来的网。 利用黑暗生物天生畏惧上层的弱点，压制了所有已经暴走的魔兽。 那一刻，从阿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除了少年路德外，没有任何一个魔族可以招架。现场的魔族来不及考虑劫后余生，就已经先一步给这种救下他们的恐怖气息跪了，真的跪了的那种。因为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刻在骨血的服从。 兽人女王是少数没有跪下的人，但她看向阿诺的兽瞳中也难掩惊恐，她好像在问，你到底是谁？ 只有少年路德在反应了一下后笑了，他很难形容自己那一刻的感觉，如果一定要说的话，那就是他喜欢的人果然很优秀。而不管是可爱的阿诺，还是强大的阿诺，都让少年路德很难控制住自己的冲动。他想要将对方揽入怀中，去亲吻，去撕咬，去吸吮…… 用最原始的方式，发泄血液中沸腾起来的肾上腺素。 他是这么想的，也确实是打算这么做的。 就在少年路德靠近阿诺，准备趁着不曾设防的阿诺不备，真的要肌肤相亲的那一霎那，沉重的舞厅大门，在轰然声中，被一道震天撼地的法术强行破了开来。 门上先是出现了数道裂缝，然后是从缝隙中吹出来的强风，最后才是被破开的大门，随飞沙走石一同冲进来的，还有明亮到让所有魔下意识闭眼的光。它是如此刺眼，又是如此让魔不适，在刺啦刺啦的蒸发中，所有被阿诺困住的魔兽，都发出了惨叫，然后便化作一缕缕黑紫色的烟雾，被直接蒸化在了原地，什么都没有留下。 光明魔法与黑暗魔法相生相克。同等级的情况下，没有谁比 谁强的说法，可一旦超越等级，那便会是压倒性的毁灭。 光芒退去，除了阿诺翅膀的光外，现场已经没有了任何魔兽生还，包括老公爵残留的咒杀痕迹都一并消失于无形。 至于其他魔族…… 这就像是一场身体里的免疫力自救，为了杀死病毒，哪怕身体被烧的浑身滚烫也在所不惜。光芒的施咒者路德维希，也根本不在乎其他魔族的死活。 飞船上观众们也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光明法术除了治病救人外，还可以具有这么大的杀伤力。 光明教会的牧师们：“……”我们真的不可以啊。 征服者路德维希逆着光，犹如神兵天降，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他一双紫色的眼眸里满是看蝼蚁的冷漠，只有在找到阿诺后，才重新有了光，他柔和下了笑容，三步并作两步，第一时间保护在了阿诺的身边。 他在确定了阿诺不仅没有事，还很兴奋后，才终于有空看向了刚刚好像差一点就要吻上阿诺的窥觊者。 他毫不犹豫的就动了手，一扇骨翅比钢刀还要锋利，朝着对方就刺了过去。 阿诺也来不及阻止。 不过，那边的少年路德也不是省油的灯，他的反应快极了，张开翅膀护住自己的同时，还不忘直接拔剑反击。别人甚至没有看清他这把剑是从哪里抽出来的，就已经是银光一闪，朝着成年路德的要害而来。 两个身形相差无几，只是一个面容还稍显稚嫩，一个已经完全成年的路德维希，就这样打在了一起。 两人周身的魔力不断四溢，带着哪怕只看一眼都好像会被灼烧的刺痛。强大的力量丝毫不输阿诺之前翅膀散发出来的感觉。 兽人女王觉得这一幕怪诞极了，控制不住的小声吐槽了一句，你们知道你们在打的是谁吗？ 路德维希嗤笑，他当然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要尽快灭口！阿诺的身边有一个他就够了。要不是有这个小东西派人来进行刺杀，一直在给他添麻烦，他早就升到第三阶段了。他怎么以前没发现，少年时期的他这么讨人厌呢？ 优等生路德也没有说话，他只是一边在刀光剑影中试图杀死对方，一边看着这个与自己好像照镜子的魔族，嘴里有点泛酸。虽然早就调查清楚了，阿诺身边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只是在真正见到之后还是很生气，他们确实相似。但阿诺能够放心亲近的魔，只能是他！真麻烦啊，为什么这个家伙怎么杀都杀不死，他派出去的魔都太没用了！ 两人对彼此的存在心知肚明，对只留下自己的念头也格外执着，你来我往的差点拆了整个阿斯蒙蒂斯家。 逃过魔兽灾难的人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没被魔兽吃了，却反而有被殃及池鱼的危险。 “快想想办法。”兽人女王只能指望阿诺了。 阿诺、阿奴也不知道怎么办啊，他这辈子也没想到有一天他最好的朋友会分裂成两个，还是那种恨不能杀死彼此的关系。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阿诺晕了过去，等他再睁开眼时，已经是第二天了，他躺在自己在比赛的家里的床上，身边只有姐姐萨拉曼德在照顾。银发的女王，早在弟弟眼皮微微晃动时，就已经注意到了，阿诺睁开眼后，她就上前，用自己的额头抵着弟弟的额头，先确定了他没有继续发烧，这才终于送了一口气。 就着这个动作，她小声在弟弟耳边道：“不是说，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用自己的翅膀吗？” 阿诺的翅膀在长好后，就迎来了姐姐和路德的禁令，因为他们发现阿诺之前根本不是什么成长痛，而是每一次使用翅 膀过度，都会让他发烧。就好像他这具身体还没有做好承受这样庞大力量的准备。 博览群书的萨拉曼德，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黄金黎明之前的一种说法——神明的力量都藏在他们的翅膀里。 这在萨拉曼德以前看来是说不通的，因为并不是所有的神明都有翅膀。 神明天然就会飞行，并不需要借助任何东西。 不过，类比一下，萨拉曼德就接受了，也许这话是误传，或者漏字，好比神明之物的力量都藏在他们的翅膀里。 像阿诺这样想变什么就变什么的翅膀，在魔族中也是闻所未闻。但其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力量有目共睹。在阿诺成年后，大部分让他不适的力量都隐入了翅膀之中，这缓解了他身体上的不协调，但在刚开始生长翅膀时，他几乎都是在睡梦中，没有办法控制，很容易就会使用过度，然后开始发烧。 路 德维希和萨拉曼德在为阿诺的强大高兴的同时，也很担心阿诺承受不住。 便对他下了禁令。 在他能完全掌握这份力量之前，不到生命关头，最好不要使用。 阿诺也一直很乖，遵守的很好，哪怕是在第一场那样的武斗比赛里，他都没有想过要用自己的翅膀分毫。可是第二场文斗开始，他却反而用了一次又一次。像之前那样只是模拟出黑暗神神纹也就算了，并不会使用多少力量，也不会出现多久，阿诺还能掌握住。可像这次这回，那实在是太过勉强了。 萨拉曼德只是晚了路德维希几步，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弟弟晕倒在了当场。当然，最终阿诺还是被两个路德同时接住了，可他也发起了高烧，让萨拉曼德担心不已。 “路德呢？”阿诺对这场高烧一点印象都没有，只觉得醒来后神清气爽，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很难形容的舒服，就好像整个世界都变成清晰流畅了起来。 萨拉曼德控制不住的捏了捏弟弟脸，她这么担心他，他一睁开眼却只想着那个该死的魔族。 她故意没有回答弟弟的问题，转而讲起了阿斯蒙蒂斯家的后续，阿斯蒙蒂斯小姐再一次自杀了，算是给了所有家族交待。这些对阿斯蒙蒂斯充满窥觊的家族，虽然很想得理不饶人，却也惧怕着老公爵的咒杀传说。 虽然在最后，阿诺和路德维希力挽狂澜，救下了很多人，但还是有不少人不幸罹难。 御前会议太缺人手了，破格提拔了很多法官进入城主府，也就是大部分进入第二阶段的选手。一晚上，已经足够大部分人搞清楚情况，并选择了自己的站队。神裁派如今已是大势所趋，司法派却反而因为领袖人物英格伯格大人重伤而陷入了低迷。 “她—受—伤—了？”阿诺不可思议的看着姐姐。英格伯格也参加了昨晚的舞会，但阿诺在救人时，是看到了对方的，她当时还没有事，甚至有余力帮助其他人， “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我们没有资格去探看，但我用你的名义去试探了一下，那边点头和你预约了会面时间。” 后续升上来的选手，大多都是助手的身份，想要见到大佬，还是得阿诺这种大法官才有希望。 对于弟弟要选司法派的做法，萨拉曼德没有任何意见。虽然选择神裁才是简答模式，但不管什么模式她都自信自己一定能赢，那就无所谓弟弟选什么了，只要他高兴就好。 然后，这位银色头发的姐弟，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阿诺虽然说话还是慢吞吞的，但他在与萨拉曼德对话时是如此的丝滑，已经没有了任何延迟。就好像他本该如此，他不再需要反应，不再需要时间，就能够正常的与他姐姐对话，像每个普通人都能做到的那样。 已经习惯了每次和弟弟说话，都要等一会儿，或者上句不接下句的萨拉曼德，终于再控制不住，一把抱住了弟弟：“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阿诺下意识的动了动自己的手指，他惊喜的发现，只要他想，他的手就可以做出相应的动作。再不需要他这边想了一下，几十秒后那边才给出反应。他与自己的身体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契合。 *** 早餐桌上，阿诺迫不及待想与自己最好的朋友分享这份喜悦。 但是，当阿诺口中“路德”二字连贯的说出后，他却得到了两个近乎一模一样的应答：“嗯？” 两个黑色长发的魔族，同时朝他看了过来，两人手上还各端着一碗克拉芙缇，一样的黄金松软，一样的甜香扑鼻。只不过大路德手上的克拉芙缇配的是一个个酸甜口的小红杏，小路德的则是在蛋糕的表面铺满了深红色的樱桃。 它们仿佛已经脱离了蛋糕的本质，朝着水果挞大踏步的迈进。 两个路德一左一右坐在了餐桌的两边，正好把阿诺围在中间，在互相竞争的同时，还完美配合的给萨拉曼德使了个绊子，让后一步进来的她没办法再和弟弟坐在一起。 绿眼睛的女王轻呵一声，选择了餐桌对面，一边给自己铺三角巾，一边用 一句看似不经意的提问，迅速打破了两个路德的排外联盟，她说：“克拉芙缇，是阿诺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的呢。你想先吃哪个？” 大小路德立刻齐刷刷的看向阿诺，紫色的眼睛里满是胜负欲，以及对自己的奇怪自信，阿诺自然只可能选择我的蛋糕。 阿诺、阿诺突然觉得他还不如像过去那样，脑子浑浑噩噩的呢。 他不知道怎么选，也不想选啊。 为什么要选啊。 一个人就不能拥有两个天下第一好的朋友吗？ “不能。”两个路德同时开口，并怒视向了彼此，第二次大战一触即发。 “当然可以。”萨拉曼德还在一旁煽风点火，三角形可是这个世界上最稳固的结构，不管是哪个路德杀了另外一个，她都会很高兴的。 第97章 布朗尼 阿诺最后选择了…… 去探望重伤的英格伯格大人。 成年版的路德维希和萨拉曼德可以陪着他一起，少年路德只能先回家，他看上去难过极了，却没有丝毫抱怨，还为阿诺贴心的准备了送给英格伯格的花，据说这位魔族大臣还是插花协会的副会长，她工作之余唯一的兴趣就是插花。 阿诺一再告诉自己，比赛要紧，但这份铁石心肠也就维持到离开家之前，最后还是回身，吃了一大勺樱桃版的克拉芙缇，并随身装了少年路德给他带的布朗尼。 少年路德和阿诺拥抱告别时，在看不见的地方，对大路德勾起了一个胜利的笑容。 成年版路德维希：“……”他就知道这傻逼在装可怜。 “我们，会很快，回来。”阿诺安慰道，他真的见不得自己最好的朋友伤心，哪怕对方只是过去的缩影。阿诺还开始尝试尽可能连贯的说话，不算成功，但也不算特别失败，虽然还是会断在奇奇怪怪的地方就是了。 “我在你办公室等你。”少年路德是真的把阿诺调查的很清楚，且一点没打算掩饰。 三人上了马车，阿诺就努力吃起了那碗小红杏克拉芙缇，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先随便吃一个，然后吃完后吃的那个。 路德维希也果然很满意，他已经临近爆炸边缘的情绪，终于得到了缓解。他无不得意的想着，论对阿诺口味的了解，还得是他这个朝夕相处的朋友。樱桃太甜了，路德维希这种甜口狂魔肯定很喜欢，可如果是给阿诺吃，就最好加些酸中和一下。不太甜，才是阿诺对甜品的最高评价。 萨拉曼德抓紧时间和路德维希商量了一下接下来的任务。包括但不限于他们可以争取到的盟友，分析神裁派会有的铁杆，以及该如何为司法派拉到来自黑猫城主的支持。 于是，话题又重新绕回到了阿斯蒙蒂斯家。 这同时也是路德维希再怎么生气，却并没有真的杀死他自己的缩影的原因，他猜他自己便是这次比赛的隐藏任务。 “看完英格伯格，你就可以去城主府结案了。”不管阿诺选择的是哪一派，只要有少年路德在手，他们就已经抢占了先机。虽然成年后的路德维希很不想承认，但那个小混蛋真的很重要。当然，如果那小子再继续挑衅下去，他可就不能保证自己还能保留多少理智了。 阿诺一愣，结案？阿斯蒙蒂斯小姐不都已经自杀了吗？这还不算结束？ 路德维希和萨拉曼德同时点了点头，是的，不算。他们重新为阿诺分析了一下那一日城主的原话——让阿斯蒙蒂斯家族满意。 阿诺等法官当时下意识的就以为，抓到凶手，便能让阿斯蒙蒂斯家族满意。 但很显然不是这样。 至于到底如何才能让阿斯蒙蒂斯家满意…… “年少的我其实才是阿斯蒙蒂斯家暗中的掌控者，只我要点头就可以了。”这点上，路德维希倒是可以保证过去的自己不会给阿诺添麻烦，不管过去的他和现在的他性格怎么变，对阿诺的维护都不会变。 阿诺震惊的看着自己的魔族朋友，你当年不是和我说，你在空堡上学的时候，还是个需要奖学金的小可怜吗？ 你什么时候掌控了阿斯蒙蒂斯家？ 不过想一想，好像还挺合理的。之前宴会上小叔和大伯的配合，其实根本就是来自对他身边少年路德的恐惧啊。公爵夫人倒是对少年路德挺不假辞色的，不过她是家族的边缘人物，老公爵死后，她就搬出了老宅，也不太可能知道家里的变化。 “就在我读书的最后一年。”路德维希直接就承认了，无所 谓神契方碑会不会把这段播放出去。在决定放弃空堡导师递来的优渥法师塔生活时，路德维希就积极经营起了在魔域的势力。 虽然外界都觉得，征服者路德维希的起步是运气好，正赶上血月事件之后，阿斯蒙蒂斯家的成员都死的差不多了，他在这个风雨飘摇的关键时刻接手了家族，这才有了与其他家族一战的基础兵力。但实际上，外界是因果倒置了，路德维希先有了外界足够的底气，才能够平稳结束了阿斯蒙蒂斯家内部的乱局。 路德维希真正的王牌从不在阿斯蒙蒂斯家，小叔能够活下去，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是路德维希的人。 至少孙小姐…… “真遗憾，我们认识的太晚了。”路德维希虽然这么说着，眼中却好像并没有太多的情绪。 “我们现在需要考虑的，是阿诺见了城主后，要提出怎么样的请求。”猫城主之前的暗示其实已经很明显了，谁能解决阿斯蒙蒂斯家的事，他就愿意和谁谈一谈。但怎么谈，谈什么，也是需要技巧的。 三人就这么一路商量到了英格伯格大人的家。 除了阿诺以外，英格伯格大人家还有不少探访者，不只是司法派的人，神裁派、中立派，乃至是城中其他的势力，均对这位手握实权的女大臣表达了关心。 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都能看得出来，英格伯格的人脉与影响。 阿诺在自报家门后，就被大管家亲自迎接，一路领去了英格伯格的寝室。不过，进门之前，路德维希和萨拉曼德都被拦在了门外，只有阿诺得以进入。寝室里弥漫着说不上来的魔药味，除了医生外，就是英格伯格最为信重的副手。 据副手说，英格伯格一开始确实没有受伤，她是个大魔导师，魔力强大且蛮横。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受伤的，她是被偷袭的，就在路德维希的光芒出现的时候。 那个时候所有人都下意识的闭上了眼，却也是最后趁乱搞小动作的时候。 也就是说，英格伯格的受伤，不是来自魔兽，而是来自当时在场的人，这就是一场针对司法派的阴谋。 副手先生还给阿诺带来了一个更糟糕的消息，英格伯格其实已经彻底陷入了昏迷，哪怕是光明教会的教皇来了，也无力回天。 阿诺：“！！！”那找我来做什么？ “这是所有司法派成员的名单，当英格伯格大人去世后，您就是我们新的领袖。”这毕竟还是一场比赛，很多东西都在不断加速，与现实是有出入。好比这种权力的让渡，虽然阿诺没有明着对任何人说他支持的是司法派，但神契方碑已经认可了阿诺的阵营选择。 如果阿诺没有猜错的话，此时此刻的兽人女王也肯定在接受着来自达克主教的接见。 两边的阵营已经拉了起来，就看大家的下一步了。 除了党派名单，阿诺还拿到了宴会那一晚参会人员的名单，很显然，英格伯格的意思，是让阿诺趁乱去拉拢更多家族。血月事件让很多人都受到了惊吓，但与此同时，回身救了所有人的阿诺，也有了更多谈判的筹码。 这也是英格伯格选择阿诺的原因，在这个司法派已经被压缩到了极限的时候，只有在血月事件里站出来的阿诺，有那么一点力挽狂澜的可能了。 阿诺快速阅览着名单，寻找可以破局之法。 确实有不少人都会承他的救人之情，但恩情归恩情，政治归政治，阿诺多少还是知道的。他并不觉得…… “！！！”阿诺还真的就在那份名单上，看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名字。 杰克法官。 这也是一个选手，阿诺对对方也有印象，因为这个过 于普通的名字，反而让他在一众并不普通的选手里，凸显了出来。 他怎么会在现场？ 他在现场又能做什么？ 等等，等等，不对，阿诺发现他之前错过了最要命的问题。副手先生作为比赛里的缩影，不可能意识到，但阿诺作为选手却应该知道。那一晚，在他张开翅膀时，所有的魔兽和魔族都控制不住的失去了行动能力，场上能够自由行动的人很少，除了少年路德以外，基本就只剩下了选手是自由的。 除去阿诺这边的人，嫌疑人不就只剩下兽人女王荷拉斯古丝和这个名叫杰克的选手了吗？ 阿诺出门后，就和路德维希以及姐姐分享了这个发现，马车改道，直接前往了杰克的所在地。而少年路德已经等在了那里。 不仅如此，不等阿诺开口，少年路德就已经表示：“我猜你们在寻找什么，或者有什么一定要达到的目标，是一个比赛吗？也许我可以帮忙。毕竟作为过去的我，此时的记忆才是最准确的。” 阿诺：“！！！”你是怎么猜到的？ 路德维希：……真特么阴魂不散。 萨拉曼德：开心。 对于少年路德会猜到这件事，萨拉曼德和路德维希倒是都没有什么意外，毕竟魔法是很神奇的，与未来或者过去的自己对话也没什么好不敢猜的。 只有少年路德还在看着阿诺，他轻声说：“别害怕，我知道是怎么回事，早在看到那个与我相似的魔族开始，我就已经有了模糊的猜测。”也正是因为知道自己大概存在的时间不会太长，他才会如此珍惜与阿诺在一起的每一分钟，以及迫切的想要推进两人之间的关系，“我很快就会消失了，对吧？” 他真的……我哭死。 阿诺、阿诺果然还是舍不得让他的魔族朋友朋友难过啊，他觉得他的心就像那块被他装在兜里、却遗忘了一段时间的巧克力布朗尼，早已经融化了个彻底。 第98章 血与沙 路德维希知道少年路德又在卖惨，少年路德也知道路德维希知道，所以呢？他根本不在乎路德维希怎么想，他只要阿诺在乎就行了。 阿诺当然在乎啊。 没有人可以看着自己最好的朋友伤心而无动于衷。 只是，他说的安慰却是：“这—不—是—消—失。”他看了看身边的大路德，“我—只—是—在—未—来—等—你。” 我们终将相遇。 少年路德深深的看了眼并肩而立的路德维希与阿诺，他没办法解释自己那一刻的心情，也不想去面对他的发现。他只是笑着说：“那我还挺期待的。” 阿诺也笑了起来，觉得自己终于哄好了朋友，他转而开始很详细的给少年路德，讲起了现在的局势。 “啊，果然是六族大比。”少年路德在心里也是有过这方面的推测的，他毫不怀疑自己未来会成为一个大人物，而能让大人物的他参加的比赛，只可能是六族大比。不过，他还是并不怎么关心比赛，他只好奇阿诺的身份，“所以你是哪个族的？” 阿诺一愣，反应了一下才道：“精—灵—啊。”他指了指自己的尖耳朵，这么明显都看不出来吗？ 少年路德摇摇头，语气里充满了失落，这回不是卖惨了，他是真的很遗憾于自己没有办法看到精灵模样的阿诺，虽然对方小恶魔样子的也很可爱：“在我眼里，你就是魔族的样子。正常的耳朵，脑袋上有角，像小绵羊一样，服帖的盘在银色的头发上。” 简单来说，所有的选手都得到了一张魔族限时体验卡，只是他们自己有可能都不知道。 少年路德虽然在民风彪悍的卡罗尔城长大，见的大多都是在血与沙中成长起来的硬汉，却也不是没有见过阿诺这类柔软生物。只是过往他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因为他对弱小的生物毫无兴趣，他不会觉得他们可怜，只会觉得他们不设法让自己强大起来就活该被碾压。 直至他遇到了阿诺，他明明拥有他所有讨厌的东西，天真，傻乐，还有那么一股子没被打击过的不谙世事，可当他闭眼想到阿诺时，却只剩下了可爱。 仿佛不管阿诺变成什么模样，他都会喜欢。 不过，该占的便宜，少年路德也不会错过，他对待阿诺的态度总是吃了这顿没下顿，根本不考虑后果，只想这一刻把宝物拥在怀中。 他对阿诺说：“我能摸摸你的耳朵吗？” 虽然看不见，但至少他的手可以丈量。 阿诺却有些迟疑了，说不上来为什么，其实长大后的路德也是碰过阿诺的耳朵的，这些天也不是没有与少年路德相处，可是当少年路德如此郑重其事的提出这点时，阿诺还是下意识的有了拒绝。就仿佛这是一件过于私密的事情，大路德可以，小路德不行。 连阿诺都说不上来为什么。 路德维希对此，从始至终都没有发表过任何一点看法，他只是一直在看着阿诺，当看到他眼中的抗拒时，路德维希便知道，他终于等到了。 不过，不等路德维希开口，萨拉曼德已经先一步黑了脸，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两人。她本来看两个路德争斗，还看的挺开心的，但小路德这边有点西风压倒东风了，还准备动手动脚，那她就不能忍了。 “我们该去找杰克了。”萨拉曼德只是很小的一声，就让阿诺如梦初醒，对哦，正事要紧，他毫不犹豫的就被姐姐拉走了。 徒留下少年路德在原地一脸懵逼。 那一天，少年路德终于知道了，什么叫来自被“恶婆婆”支配的恐惧。 路德维希环胸嗤笑，他得承认，他爽到了。 虽然因为一些原因，他并没有特别阻止过去的自己对阿诺献殷勤，但那并不代表着他会有多开心。能看到小路德吃瘪，总是喜闻乐见的，他上前拍了拍自己的肩，以一种过来魔的口吻道：“年轻人，还是太年轻。” 很快，少年路德就知道了路德维希这句意味深长的话，到底代表了什么。 萨拉曼德对少年路德的警惕心，提高到了前所未有，她宁可便宜了路德维希，也没再让少年路德有任何机会靠近阿诺。 因为毕竟从萨拉曼德的角度来看，路德维希虽然有贼心，但没贼胆，和阿诺当好朋友当了这么久，也什么都没有发生。可少年路德就不一样了，这才认识几天啊，就想上手摸她弟弟的耳朵了。她要是再不管管，是不是要上天啊？ ——让他再靠近她弟弟一下，算她输！ 当萨拉曼德想要针对一个人的时候，那对方就几乎是活在了地狱里。 这也是路德维希一直没有因为少年路德的刺激，而同样对阿诺做出过激行为的原因。少年路德百无禁忌，因为他求的是一时痛快，路德维希却想要细水长流，直至永远。萨拉曼德是阿诺唯一的亲人，虽然他很不喜欢她，却也会尊重她，并设法得到她的祝福。 “谢谢你让她意识到，我还没有那么糟糕。”路德维希笑的别提多畅快了。 少年路德：“！！！” 三百年的年龄差，还是有那么些优势的。 阿诺找到杰克时，他正惶恐的处理着各种来自兽人女王的文件，但至今为止，他连一页都没有看完。 整个人如坐针毡，因为他根本没有那个实力。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能被兽人女王看上，替他解决了毫无进度的比赛，在他都以为自己肯定要被淘汰的第二阶段，像是坐了火箭一样，反而比所有人都快一步的直升了御前会议。 不过，现在他明白了，兽人女王这是认错人了啊。 杰克是一只绿头发、红皮肤的提夫林，就像是大多数提夫林那样。他们在法尔瑞斯大陆上算是少数种族中的少数种族，性格构成上和女妖族有点像，只不过女妖族只有女性，而提夫林只有男性。他们因常年给魔族充当小弟，而一直在六族大比中有这不错的成绩。上一届更是走了狗屎运，进入了最后一场比赛，让这一届足足有了四个名额。 可惜，四个人里只有一个人是真正有实力的，但那个人却不是他。 提夫林都长得差不多，红皮肤，兽蹄，有角，连名字也很相似。好比杰克就和领头的提夫林同名同姓，只是那家伙可比他要聪明的多，也厉害的多。 兽人女王大概不太能分清异族的长相，阴差阳错把他当做了他们族的头领。 而他的族人已经被淘汰了两个，在联系不到头领的情况下，他只能胆战心惊的在这里浑水摸鱼。 生怕自己哪一刻被戳穿，就要被兽人女王人道毁灭。 而就在这个时候，神眷者阿诺莱德找上了门。 事实上，兽人女王荷拉斯古丝也是接到了消息的，她对于阿诺能够找到杰克并没有太多惊讶，只是她相信杰克是个硬汉，阿诺根本没办法拿对方如何。手重了，对方直接被比赛淘汰，手轻了，谁会招啊？杰克早已经和她在一条船上了。 不过，荷拉斯古丝大概怎么也没想到…… 她找错了人。 这个杰克实在不是一个多么有骨气的提夫林，立刻滑跪，都不需要萨拉曼德问，就已经竹筒到豆子一般，把那一晚能交待的事都交代了个一清二楚。 阿诺：“……”他之前其实也好奇过，这一届神契方碑只显示名字，不显示种族，万一同名同 姓被人误会了怎么办。现在，兽人女王给了他答案，被对方往死里坑。不过，这同名同姓的两人都是提夫林，哪怕比赛显示种族也没用。 兽人女王栽的不冤。 据杰克交待，他被兽人女王带进了宴会厅，确实是打算刺杀英格伯格的。 但他是个冒牌货啊，怎么可能打的过大魔导师？那根本不是刺杀，而是作死。于是，他在宴会上一直磨磨蹭蹭的，假装自己找不到下手的机会，想要把这个晚上昏过去。 而就在他胆战心惊，不断脑补着自己最后没办法收场的时候，阿诺张开了翅膀，帮他迅速模仿起了身边其他的魔族，一同跪了下去。提夫林因外表和魔族差不多，又常年依附于魔族生活，一直被人混淆了提夫林和魔族的区别。杰克跟着下跪，也没有让兽人女王起疑。 只是机会实在难得，兽人女王才自己动了手。可惜，那光的时间实在太短，英格伯格又很强，兽人女王没能趁乱杀死对方，只是造成了重伤。 杰克现在的新任务，除了处理文件以外，就是设法杀死奄奄一息的英格伯格。 他愁的头都快要秃了，因为他很有自知之明，他做不到。 “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杰克痛哭流涕。他认识阿诺，也知道阿诺和魔族统帅路德维希的亲密关系，倒戈倒的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虽然外界觉得这一届魔族在路德维希的带领下，风向已经变了，很多种族的关系都得重新考量，但，“我们提夫林对魔族一直是忠心耿耿啊。” 提夫林和魔族的关系，只取决于魔族要不要提夫林这个小弟，根本不存在提夫林背叛。杰克很希望阿诺莱德阁下能替他们美言几句，他们真的很想和魔族成为一家。 阿诺：“……” 萨拉曼德趁机表示：“你可以选择司法派，指认兽人女王刺杀英格伯格，那我们就带你赢下这一局。” 杰克当场崩溃，因为他昨晚已经选了神裁派啊。每个后面进入第三阶段的选手，都得到了神契方碑的任务确认，神裁派还是司法派。早知道他有这个机会，去给征服者路德维希当马仔，他打死不会手这么快啊。 阿诺是司法派的阵营领袖。 兽人女王则是神裁派的阵营领袖。 萨拉曼德等人其实也已经做出了选择，六个精灵，四个选择了司法派，两个以防万一，被萨拉曼德安排去了神裁派。虽然萨拉曼德对自己有信心，但她并不会盲目自信，这种比赛阴沟翻船也不是没有。好比兽人女王，她大概这辈子也想不到，她会翻在一个冒牌货身上。 “那就没有办法了。”萨拉曼德拿出了魔杖，从友好协商模式，转为了提刀威胁，对杰克道，“我希望你能配合一下，你不会连这点面子也不给吧？” 杰克、杰克能说什么呢？ 他给了精灵女王面子，那兽人女王肯定不会放过他。他要是给了兽人女王面子，那精灵女王现在就能要了他的命。 救命，你们这些女王为什么非要和他这么一个小人物过不去？ 你们有本事去死磕彼此啊！ 就在这个时候，路德维希和少年路德终于走了进来，在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后，路德维希提出了一个全新的想法。 堪称大胆，颇为剑走偏锋，但如果运作成功，他们的第二场比赛大概就能一波结束了。 *** 就在这一天，阿诺莱德带着让阿斯蒙蒂斯家满意的结果，敲响了城主府的大门。 黑猫城主在与少年路德以及阿诺详谈了一段时间后，便点头召集了所有御前会议的人，不管是大法官，还是法官助手，也所谓司法派、神裁 派亦或者是中立成员，大家悉数到场，相聚在了城主府最大的露天法庭。 阿诺已经先一步等在了那里。 所有人都看向了他，达克主教最先走上前，小声与阿诺沟通：“你有了结果，为什么不通知我一声？我们至少该商量一下该怎么和城主说。”他们肯定是不能请求城主直接废除掉司法派的，也不能要求独尊神裁，但至少他们该想个办法，尽可能的限制一下司法派。 兽人女王却已经从阿诺不同寻常的态度上，感受到了什么。毕竟阵营都拉开了，可阿诺一直没有来找过她，这让她隐隐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阿诺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他对达克主教直言，他想支持司法派，并且说了他觉得神裁的不准确性。 达克主教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不可思议的看着阿诺：“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们马上都要承认你是黑暗神的神眷者了，结果你告诉我，你觉得司法派才是对的？ 为什么神眷者一个个都这么叛逆？ 真就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 兽人女王却反而安心了下来，果然是这样，她在心里想到，阿诺选择了司法派，地狱模式。神裁确实也有判错的时候，但所谓公正公平的司法就没有错的时候吗？这只是比赛，不是现实，讨论这些根本没有意义，他们该想的是怎么赢，而不是什么才是对的。 阿诺没再尝试沟通，只是和神裁派泾渭分明的坐到了露天礼堂的两旁。 随着阿诺和兽人女王的分开，比赛里的缩影以及选手们也已经泾渭分明的就坐，格局拉的很明显。 所有种族几乎都做了和精灵族一样的买马选择，只是人多人少的区别。有些种族很实诚，选择了一半一半。有些则像精灵族一样，会有一个侧重点，好比兽人族，五个兽人都选择了神裁派，只有唯一的一个被可有可无的分到了司法派一边。 海族之王恩基南舍的选择最意外，海族只有五个选手，三个都选择了司法派，包括他自己。当然，他在看到阿诺也在司法派的时候，表情不算愉快。 嗯，他想当司法派的老大的心，是如此明显。 可惜，阿诺已经成为了阵营领袖。 人族是三三分，亚当王子很不好意的看向阿诺。虽然阿诺曾写信游说过他，但人族毕竟来自不同的国家，他无法做所有人的主。不过，神圣帝国一共只有两个选手，亚当王子和莱娅骑士，他们都选择了站在阿诺一边。 这就是信仰的力量。 而信仰总是盲目的。 龙族则和精灵族一样，红龙带着三头龙选择了司法派，白龙则带着另外一个龙去了神裁派。作为最后以防万一的筹码，白龙不仅代表了他自己，也代表了他的龙骑士莱娅。神圣帝国如果在这次大比中两个选手全输了，未来六百年在其他两个帝国面前会很不好过。 海族之王恩基南舍还在调解着情绪，虽然他当不了领头，但最后一关的时间肯定还很长，不着急，慢慢来，他有的是表演的机会。 然后，猫城主就被少年路德抱到了高台的软垫上，少年路德一脸的嫌弃，但为了能顺理成章的出现在这里，他也只能忍耐。 猫城主在站稳后，并没有着急开口，而是点了点头，让两边进来了人，都是在这次比赛中参加过法官审判的缩影。阿诺就看到了露丝与茉莉小姐，路德维希则看到了被他灭口的亡灵。 路德维希：“！！！” 猫城主清了清嗓子，用意简言赅的话，一语激起千层浪，因为它说：“阿诺莱德大法官平息了阿斯蒙蒂斯家的怒火，我便遵守承诺，与他进行了会谈，并答应了他一件小事。他请求我 审判英格伯格大人之死。” 全然哗然。 英格伯格死了？ 之前不还听说是重伤吗？ 兽人女王倒是不意外，因为杰克已经传讯给她，他得手了，他杀死了英格伯格。 “阿诺莱德法官指控荷拉斯古丝法官，在血月事件的当晚，趁乱重伤了英格伯格大人，这才致使她最后的死亡。我已经同意了开庭，就现在，就当下。” 黑猫城主变成了法官，神裁与司法两派成了对峙公堂的原告与被告，而那些过去被他们审判过的人，则成为了陪审团，决定了他们的比赛命运。 看场上的活人和亡灵的比例，就不难看出，走灭口流的人还挺多的。 有些则是在打了不满意后，被报复杀死的，他们旗帜鲜明的怒视着让他们不满意的法官，一看就打算找茬。 阿诺作为原告代理，提交了一系列的文书与证据，当然，不像过往那么正式，这其实更像一场辩论会。 阿诺举证，那晚能在白光中站起来的人不多，荷拉斯古丝就是其中之一，而她作为神裁派的领袖，也确实有动机针对司法派的英格伯格。 兽人女王并没有太多意外，甚至早有准备。她虽然没有像阿诺那么多文件，但她申请提交了自己的法杖，以供回溯检测她近些天用过的法术，以及魔法回路和英格伯格身上的伤口。这样的例行检查，她是一点也不惧怕的。 她甚至向猫城主提了一个新问题：“如果最后证实，是我的同事阿诺莱德大法官对我诬告，我是否可以在结案后，对他提起诉讼？” 猫城主很公平的点点头：“当然可以。” “我也要求公开审理，就现在，就当下。”兽人女王看着阿诺，脸上就好像在写着趁你病要你命。 “没问题。”猫城主不偏不倚，晃动了一下自己脖子上的小铃铛。 毫无疑问的，在这样的两派对垒中，打击阵营领袖是很关键的，也是最容易加分的选项。可一旦失败，风险也是巨大的。 恩基南舍就有点不放心阿诺：“喂，你真的有把握吗？” 不用阿诺开口，台子上的少年路德，已经面色不善的看向了海族之王。可惜，这傻逼选择了和阿诺一个阵营，不能让对方感受一下叫命运多舛。 法杖上自然是不会留下证据的。 不过，魔族的法律很宽松，没有实物证据，人证也行。阿诺这边提出了让杰克作证，兽人女王也不意外，因为她早就安排了杰克上前表示，他那晚什么都没有看清，光太亮了。 兽人女王本以为阿诺这个时候就该慌了。 不成想，阿诺看上去还是那么轻松，就好像这本就是他的目的。而因为陪审团们对不同的法官有敌意，他们根本不看案子，也不分析证据，只想报复让他们不满意的法官，最终陪审团也没有办法达成统一，争论不休，现场就像是菜市场一样杂乱。 杰克法官，就在这个时候，深吸一口气，举起了手，向猫城主提议：“在证据不足，但又有一定因果关系的情况下，我方是否可以申请神裁？” 全场：“！！！” 兽人女王猛的扭头看向杰克。 杰克无辜回望，我们是神裁派，不是吗？“既然荷拉斯古丝大法官如此相信神裁，又坚定自己是无辜的，那她应该不介意展神裁。” 如果神判你有罪，那作为神裁代表的你，到底是认还是不认呢？ 你不认，就证明你这个领袖也觉得神裁制度有问题。 如果你认，那你就要为英格伯格之死买单。 虽然也 有同样的问题能反抛回阿诺的身上，但那都是在兽人女王这个对面的阵营领袖被淘汰之后，才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现在的问题是，兽人女王要如何选。 荷拉斯古丝：“！！！” 第99章 闪电泡芙 神裁分很多种，有吃一块面包，看看神使有没有扼住嫌疑人脖子，让其无法吞咽的温和派，也有对着十二个神官发誓，由神官来评判誓言是否可信的类陪审团派，当然，最多的还是直接把人烧死、淹死或者造成其他死亡的冷酷派。 对于兽人女王荷拉斯古丝要接受的是哪种神裁，神裁派与司法派再一次争执了起来，两边吵的不可开交。 一方说：“我觉得吃面包和奶酪就很好，毕竟荷拉斯古丝大法官同时也是黑暗教会的神官。”面包审是教会内部最常见的方式。也是最温和的，不会因为错判就导致嫌疑人死亡。 另一方却说：“原来你们也知道其他神裁方式是会死人的啊？但人命不就该以人命来补吗？” 简单来说，神裁派自然是希望能够选择有利于兽人女王的神裁方式的，而司法派则抱之以冷笑。轮到自己身上终于知道痛了？ 司法派这边，其实是很不支持神裁的，但不太聪明的那部分人，已经被英格伯格大人的死气昏了头，而聪明的那部分人……则看出了阿诺等人到底在打的什么主意，他们在逼着神裁承认，神裁的不正确性。 因为比较残酷的神裁方式，基本都是奔着弄死人的目的去的。 类似于，在你身上放一把火，你被烧死了，就证明你是有罪的。你没死，才能证明你是无辜的或者已经被神明原谅了。但问题就是，一般人能不被烧死吗？换言之，如果选择了火审，那荷拉斯古丝必死无疑。她不想死，她就得承认神裁这种方式，本身是没有办法证明她到底有没有杀人的。 所有的司法派，都在等着神裁派表态。承认神裁，就等于是让你们的阵营领袖死，不想领袖死，就说明了神裁是不对的。 这就是一个进退不得的死局。 神裁派目前唯一能想出的抵抗方式，就是选择温和派的神裁方式，既承认神裁，又不让荷拉斯古丝死。 而猫城主在沉吟片刻，选择了…… 抽签。 是少年路德进献的“谗言”，他当场为猫城主变出了一个抽签桶，里面放满了猫咪会喜欢的小球，每个小球里都塞着一种神裁刑法的纸条。 “从某种意义上，这不也是一种神裁吗？就让我们来看看，伟大的黑暗神，希望荷拉斯古丝大法官接受哪种神裁吧。”少年路德如是说。 现场有觉得这未免太过儿戏，也有觉得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的。 最终，猫城主想玩小球的心，让它一锤定音，就用抽签了。它伸出肉垫爪子，开始在桶里扑来扑去，玩了痛快，大家等了又等，终于等到忍不住催促后，猫城主才放弃了娱乐，不是很甘心的用爪子定住了一个。由少年路德帮它取了出来，并当众宣读。 ——兽审。 结果一出，神裁派那边立刻就炸了。 因为兽审是魔族特有的一种神明裁决，特别的血腥，特别的暴力。准确的说，应该叫魔兽审。依托的底层逻辑，是与黑暗神有关的神话——有时候，祂说人心比魔兽可怕的多。 黑暗神这感慨其实没什么问题，只是祂大概也没想到，这话最后能引申出这么一种刑法。 法庭会安排嫌疑人与最强大的魔兽共处一室，如果嫌疑人在没有反抗的情况下，也没有被野兽吃掉，那就代表着ta是无辜的，亦或者已经得到了黑暗神的宽恕。一旦嫌疑人进行反抗或者被魔兽吃掉，那么ta就是有罪的。 历史上，魔域有迹可循的兽审一共不下十万起，甚至一度成为了潘地曼尼南当地十分受欢迎的一个娱乐活动。不管有钱的还是没钱的，大家都很喜欢来到斗兽场，观看一场 兽审。 说白了，就是在找刺激，既野蛮又原始的人兽斗。 没有人能够在猛兽扑上来的时候不反抗。 面对兽审，不管是司法派还是神裁派，都觉得兽人女王必死无疑。司法派这边都在看着她，因为他们并不是真的要遵循神裁来，他们想要的，是荷拉斯古丝大法官亲自承认，神裁的不可取。 换做任何一个人，不管意志是否坚定，这个时候都会开始害怕了。 兽人女王也不例外。 可是，对于她来说，这就是一场并不会真正死亡的比赛，她知道被魔兽吃掉或许很恐怖，可她也有一定的概率不会死。她是个虔诚的信徒，至今还在觉得真正动手的人是杰克，神明未必会惩罚她。 但是，一旦她否定了这场神裁，就是否定了整个神裁派，那她的六族大比就要到此为止了。 而这就是路德维希这个办法里最狠辣的地方了，他也考虑到了兽人女王会选择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接受神裁。 她会死，这是肯定的。 但等到了那个时候，神裁派和司法派还是分不出来高低，比赛会没完没了的进行下去。神契方碑是真的敢，虽然这一届在卡巴拉之森举办的第一场比赛十天就结束了，但往届也有因为比赛决不出来而拖个两三年的例子，路德维希可一点也不希望阿诺和少年路德相处那么多长的时间。 他想要快刀斩乱麻。 一旦兽人女王“死亡”，他们这边就会安排英格伯格出现，来证明神裁的虚假性。这个还是他从露丝小姐案里得来的灵感。如果神裁了，嫌疑人已经死了，“死者”却突然又活了过来，案子又该如何收场呢？ 路德维希跃跃欲试，他还真的挺想知道这个答案的。 兽人女王也确实马上就要点头了，而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她在各怀心思的人群中，看到了阿诺关心的眼神。她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又仔细去分辨了一下，阿诺莱德确实在关心她。说实话，她觉得挺荒谬的。 他们不是对手吗？这还是关乎到未来六百年格局这样的大事，为什么要在乎自己对手的死活？就像阿诺莱德莫名其妙的关心这场争论到底谁对谁错。 兽人族信奉的是弱肉强食、强者为尊，这点和魔族的理念很像，而兽人女王从一出生开始，就在不断的与他人争夺，这还是第一次遇到阿诺这样奇怪的对手。他们也有竞争，可竞争归竞争，阿诺对她的关切也是认真的。他眼神里没有什么你是我的对手你就必须死的狠辣，他想赢，但也就是单纯的赢，他对她的敌意并不大。 兽人女王能够感受的到，这位精灵王弟，更多的还是对神裁这种形式本身的不认同。 但是，这就更奇怪了啊，他可是光明神的神眷者。 你在这里这么不承认神裁的正确性，真的就不怕事后来自教会、信徒，乃至是神明的压力吗？ 阿诺……说实话，还真的不怕，因为他根本就不相信这个。不过，大陆如今的环境，也不能允许他真的把“无信”放在口边。那不止会给他带来麻烦，更多的是给他的姐姐和精灵族增添烦恼。 他也不并打算强迫别人和他一起成为唯物主义，虽然他知道被强迫的感受不好受。他不相信神，但他并不觉得别人愿意相信有什么错。正经的、好的教会，倡导的都是与人为善，让信徒变成更好的人，那只是一种精神寄托。真正有问题的是邪教，强迫别人，残害自己，这种才是不可取的。 神裁在阿诺看来，就已经有点邪教那个意思了。 兽人女王与阿诺对视，觉得自己大概是混了头，但她在同意兽审之前，还是问出了她最为在意的问题 ：“你否认神裁，是因为你也觉得神明早就不存在了吗？” “！！！”路德维希和萨拉曼德同时怒视向兽人女王，他们觉得她这是在避重就轻，想要借用污蔑阿诺是无信者的身份，来避免自己如今的境遇。 大概只有兽人女王自己知道，她其实没想那么多，她就真的只是想求一个答案。 不过，不得不承认，兽人女王的这一问，确确实实问道了点子上。 全场的压力再一次回到了阿诺身上。 而阿诺却双眼一亮，因为他等的就是这句话啊，没想到会是兽人女王问的，但他早已经准备好了答案。他说：“神明，始终，在我心中。” “但，神，是不可以，被揣测、被试探的。” “神裁，在我看来，就是对神明的，试探。” 法尔瑞斯大陆上有着数量颇多的神学家，他们把各种超越自然与魔法的现象，进行了严格的划分与评级，其中与神明有关的，自然是最高级，会被依次称为“奇迹”、“圣迹”以及“神迹”。 阿诺还没出生时，会被认定为光明神的神眷者，就是因为他与姐姐所在的花苞，出现了神迹。就像光明教会供奉的神器一样。 那是在神明逐渐退出法尔瑞斯大陆舞台后的千万年间，最新出现的一次神迹。 所以阿诺才被封为了神眷者。 而类似于光明教会里圣子与圣女的家人，他们是圣人的子嗣后代，与圣人有关的，便能被称之为圣迹，哪怕是圣人只剩下的一块闪电泡芙，那也是神圣的闪电泡芙。 奇迹就更加复杂一点了，但认证的方式之一，就是必须每次都出现一样的征兆，才能被称之为奇迹。 阿诺问兽人女王，也是问在场的人，你们觉得神裁算是哪一种呢？它与神明有关，那它必然属于奇迹、圣迹以及神迹中的一种，对吧？ 那么，如果判定神裁属于最高级的神迹，那必然是荒谬的；可如果把神裁归类为圣迹，有圣人参与过的有力证据吗？很显然是没有的，随着神明的消失，圣人作为的他们门徒也早已经很多年不曾出现了；那么，神裁只能算是奇迹。 可既然是奇迹，就应该每一次进行神裁时，出现一模一样的奇迹。这也就相当于，他们以一介凡人之躯，去试图挑战神明，胁迫让神明进行程序化、固定化的工作。 也就回到了阿诺说的，神明是不可以被试探的。 你在要求你的神明为你所用，那你把神明当做了什么呢？是你的主，还是一把法杖？一个工具？一块闪电泡芙？ 这不是最大的渎神，这是什么？！ 第100章 蒙布朗 阿诺在说完他押中的“考题”后，场上就只剩下了一片寂静。 不只是比赛里的露天法庭，也包括了此时正在魔族飞船上同步观看比赛的观众，乃至于后面当这天比赛的剪辑版在全大陆同步播放时，观看过的人都是久久没有回神。就像是被谁按了暂停键，除了彼此的呼吸，再听不到任何声音。不是阿诺的这个逻辑有多难理解，亦或者有多新奇，而是他们在问自己。 对于神明，是他们僭越了吗？ 是的，是他们僭越了。 就像很多很多年前，早在黄金黎明之前，那些打着各自神明的旗号，对其他信徒发起神战的人。现在的他们，和过去的他们，又有什么区别呢？本质上不过都是窃取了神明的权柄。 “我有罪。”光明教会的老教皇卢卡斯十四世，第一个从座位上站起身，带头进行了低头沉思。他以有罪为开口，诵念起了忏悔诗。那是在黄金黎明结束万年神战后，各族开始流行起来的一首向神告罪的诗。我主赐予我生命，允诺我仁慈与爱，我却用它倒戈相向。 神明只是神明，祂不应该也不能被任何人代表。 紧随其后的，便是新任教皇尤多西娅二世。他们就像是一面旗帜，一个信号，现场越来越多各宗教的大人物也加入了其中，进而影响并牵动了现场的其他观众。 虽然不是所有人都发自真心的觉得自己有问题，但至少大部分法尔瑞斯人的信仰是很虔诚的。 他们愿意为了这份虔诚，去变成更好的人。 说实话，从进入神裁派与司法派的斗争开始，当意识到神眷者阿诺莱德选择了司法派时，有那么一部分人当时是很不能接受的，他们不理解。 因为他是神眷者啊。 当阿诺莱德否决神裁时，就好像在否决神存在的本身。他们真的很难形容自己心里那一刻的感受。 直至这一天，直至这一刻，当阿诺对这件事的理解，终于被他说出来后，很多人才反应过来。他从没有否认神，他只是在否认那些狂妄自带代行神明之职的人。这种话大概也就只有他敢站出来说，敢站出来否决了。 因为他是神眷者啊。 一模一样的话，不一样的千回百转。 他说：“请让信仰，仅仅只是信仰。” 它不该成为谁的工具，也不该成为一部分人对付另外一部分人的手段，更不应该被人利用起来，去迫害那些始终信仰着它的人。神明是他们的父，是他们的母，是创造了大家的最高存在，祂怎么会忍心让自己的孩子不明不白的淹死在河中、燃烧在火里，亦或者是命丧于魔兽之口呢？ 阿诺微微低头，闭眼，再一次张开了他的翅膀。 这一回，它变成了金色的光粒，铺天盖地而来，就像是冬日的太阳，既不刺眼，也不炙热，只有恰到好处的温暖。会场中心的神契方碑，也在同一时间绽放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就好像与比赛里闪闪发亮的神眷者在遥相呼应。 一如老教皇每年光明节和主显节时，最喜欢对大家祝福的那一句——光明终有一天也会洒到你身上。 *** 做完这一切，阿诺……内心都快要尴尬死了。 他觉得自己中二极了。 他两辈子加起来都超过二百岁了，为什么最后还搞出来了这么一套啊啊啊。但是那一刻，他自然而然的就这么做了，没有理由，没有原因，就好像他曾经已经做过无数遍，得心应手，习以为常，下意识的就觉得这样能安抚大家躁动的心。 事实上，也确实安抚住了。真不愧是有魔法和剑的世界啊，大家的 灵魂里多多少少都有点中二浓度。 阿诺心怀忐忑的睁眼，听到的第一个声音便来自猫城主。 它小猫蹲在高台上，对全场表示：“那就来紧急插播一条审判吧。同意废除神裁的，请举手。” 所有被神契方碑控制的缩影，都齐齐的举起了手，不管是司法派还是神裁派，连代表了黑暗教皇的达克主教都毫不犹豫的高高举起了他的手。他看着阿诺的狂热样子，就像是在看黑暗神。虽然这点有些荒谬，但他在心里已经认定了，这位阿诺莱德大法官，就是黑暗神的神眷者。不管总部怎么说，他都不会再改变他的意志。 而代表了司法派的选手，自然也是紧跟而上，哪怕这意味着他们好不容易抓住的兽人女王的把柄会失去它本来的效力，他们也是希望能废除神裁的。 神裁派这边……就有点微妙了。人心浮动，眼神游移。有选手还在负隅顽抗，觉得自己是别神的信徒，你光明神的神眷者说的话与我何干？也有的选手正在剧烈动摇，尤其是信仰光明神的那一批，他们已经越来越按耐不住，比赛很重要，可继续这样对抗下去，被认为是渎神就更可怕了，回去族里会不会被当场除名啊？ 最后，是兽人女王。 她一边嫌弃着阿诺莱德这个神眷者的理想主义，这也想救，那也想救，在比赛里都想救死了都无所谓的缩影，一边…… 缓缓举起了她的手。 她对兽神的信仰让她选择了神裁，但也是对兽神的信仰，让她最终举起了手。这个神眷者，她是服气的。 少数服从多数，废除神裁，通过。 消息宣布出来的刹那，司法派的选手就开始欢呼了，他们在庆祝自己的胜利。神裁派的选手则纷纷长叹一口气，认命的垂下了头，等待着被淘汰的消息弹出。输了就输了吧，至少他们没有对不起自己的神。 结果，并没有，所有人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阵营从神裁派变成了司法派，他们没有被淘汰，只是没有像其他一开始就加入司法派的选手那样得到加分而已。 只有坚持没有举手的那一小部分，消失在了原地，被彻底淘汰。 选手：“？？？”还特么能这么玩的？ 是的，还真就可以这么玩。 神契方碑只是让他们选择一个阵营，可没有说这两个阵营选择谁都是对的，也没有说选择玩比赛就结束了。 不少人在这个时候才再一次想起来，神明创办六族大比的立场，祂们希望的是大陆各族之间能够通过比赛的良性竞争，尽可能多的产生交流，达成在某些事情上的一致理解，而不是挑起争端，使得所有人对立。 真理越辩越明。 这才是这场比赛的意义。 对立消除后，比赛也并没有结束，大家要依托于司法派的基础，完成更多的案件。做到真正的公正公平，最后依据积分排序，取前三十，进入下一场比赛。 阿诺：“……”怎么还要审案啊？他不可以！ 就在这个时候，一身黑袍的达克主教，上前找到了阿诺。他为他提供了一个本子，上面记载了黑暗教皇被复兴议会渗透的始末。达克主教早些年就已经掌握了这个信息，却一直不知道该如何改变这个局面，又该把它交给谁。 黑暗教皇是不可信的，而魔王不管事，魔族的统帅……在达克主教的年代，魔域还在打内战的。 “只有您，能够为黑暗教会重新带来希望。” 阿诺：“！！！” 神契方碑也在这个时候不紧不慢的进行了全区通报：【恭喜选手阿诺莱德，完成隐藏任务，提前结束比赛。】 其他选手：“！！！”什么时候有的隐藏任务？我怎么什么都没发现？ 阿诺也很懵逼，他还以为阿斯蒙蒂斯家是隐藏任务呢，没想到是达克主教啊。不用继续比赛了固然很好，但为什么不让他把任务分享给他姐和路德啊，他们一直都在一起的。 可惜，这次的隐藏任务只能独赢，成果并不能分享给任何人。 神契方碑还很人性化的单独给了阿诺提示：【你可以选择当场离开，也可以选择再继续留下一段时间。】 阿诺看向了少年路德，没想到分别会来的如此快速，他沉吟片刻，就还是选择了留下。他先是和路德以及姐姐交待了自己的事情，然后就独自去找到了像是已经预感到了什么的少年魔族。对方那双就像是雨后的鸢尾般的紫色眼眸依旧好看，掩去了所有离开的哀愁。 他只是轻轻的说：“我可以邀请你去吃一块蒙布朗吗？” “当然，你可以。”不过，阿诺微微歪头，为什么是栗子蛋糕？ 两人就这样一起漫步在了新城最受欢迎的街道上，看着来去匆匆的人群，感受着雨过天晴后的独特空气。少年路德想请阿诺品尝的这一家，正是他第一次吃到布里欧修那家面包店的连锁店。真是奇妙啊，它竟然一路从卡罗尔城开到了新城。 可惜，今天它家没有布里欧修，只有蒙布朗。 这便是少年路德选择请阿诺吃蒙布朗的原因，没什么特别的深意，就是刚巧今天没有而已。 对于少年路德来说，阿诺就是他的布里欧修，可惜，对于阿诺来说，他只是他退而求其次的蒙布朗。同一家店的出品，肯定都超好吃的，只是不是当初他第一口吃到的那个味道，就果然怎么样也不行啊。 少年路德对于这场注定的告别，其实设想过很多种可能。有他最终没忍住黑化，想尽办法想留下阿诺和他一直待在这个比赛世界里的版本；也有他制造一场轰轰烈烈的行动，在为了救阿诺而死的前一刻，抢先对他进行告白，在阿诺的心里永永远远留下一块烙印的版本；但…… 最后他还是选择了这样。 在一个再平静不过的午后，在熙熙攘攘的街口，和阿诺一起期待着一份蒙布朗被端上桌子，微笑着做一对“未来还能再相见”的朋友，进行最简单的告别。 因为就在去见杰克的那天，在阿诺对他说“我在未来等你”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 本来他对未来是没有任何想法的，无所谓高兴或者不高兴，乏善可陈的未来不就是那样吗？一眼就已经看到了结局，所有人对于他来说都毫无意义。直至他提前见到了阿诺，在意识到未来会出现这样一个人时，他的心里才终于有了不一样的涟漪。 那个有阿诺的未来，一定很美好。 可惜，他只是路德维希的过去，却并不是阿诺的未来。 阿诺真正在意着的，是与他在校长室外相遇，会半夜因为花吐症而抱着他手忙脚乱前往医疗室的魔族同学；是与他一同在雨后的校园，寻找彩虹海上带着他学会飞行的路德。 总之，不是他。 他真的没什么成人之美的美好品德，只是不想阿诺伤心而已。 所以，就这样吧。 未来见，我的月亮派。 第101章 莫吉托 等路德维希也能离开比赛时，在选手休息室里等着他的，除了早已经快乐摆烂的阿诺，还有大脑里如潮水一般涌来的记忆，来回涤荡，不断冲刷。 全都是少年路德视角与阿诺相处的经历。 从途径万斯卡琳区不期然看到新来的实习法官，到看到对方的拜帖充满期待的等待，再到后面的想方设法、步步为营…… 就仿佛他少年时期真的经历了这么一场突如其来的单相思。 甚至包括最后分别时的苦涩，都仿佛还残留在他的嘴边。那真的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苦的一块栗子蛋糕了。 他看着眼前的阿诺，很难不有一种恍惚感。 就好像他真的已经等他了很久、很久，久到他都快要绝望了，然后，绝处逢生，他终于再一次遇见那朵开在废土上的花。 他轻声在灵魂深处低喃，我们真的在未来相遇了，我的月亮派。 简单来说，比赛里成年版的路德的记忆，他有，少年路德的记忆，他也有。这两份不同的视角经历，就像是他在操控傀儡人偶时的感觉，它们都不过是他过去的一部分。不对，也不能这么说，更像是他沉浸体验了在人生某个阶段如果做出其他选择而会衍生出来的可能。 他的过去还是他真正的过去，只是他多了一段不同可能性下的感受。 事实上，不只是路德维希有这种感觉，所有参与了第二场比赛的缩影——如果对方还活着的话——都会感受到。 好比此时此刻的达克主教，他已经在设法想要联系到阿诺，进而颠覆整个黑暗教会了，这个糟心的地方，他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也好比露丝小姐，她生前是个人类，死后转化成了亡灵，而她最好的朋友茉莉小姐……已经去世多年。她们当年经历的，远没有比赛里那么轻松，毕竟这个世界上还是挺难遇到阿诺莱德大法官的。露丝小姐本以为自己早就没了感情，但是当这段不同的“可能”出现在她的脑海里时，她还是哭出了声，如果真的是这样该多好啊。 可惜，没有如果。 至于那些体验了一回被灭口的人，当然就没有那么愉快了，真的好生气哦。 路德维希…… 等体验完不同的人生后，只有一个想法——恨不能回到过去，掐死那个小兔崽子时期的自己！ 因为少年路德在比赛里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这个结局，所以他在自己的脑海里，给未来的自己留了一段“鸟语花香”的口信。 “你不会以为我看不出来吧？你温水煮青蛙和阿诺磨了这么久，就等着哪天借一股外力来戳破这层窗户纸。必须得外人来，因为这样你才能退可攻退可守，通过观察阿诺对“知道你喜欢他”这件事的态度，来决定接下来要做什么。 “你一直没有杀死我，不是因为空长了三百岁的年龄没长脑子，你不是真的打不过我，你是在等着我去告白！ “但是，老子凭什么要如你愿呢？ “可去你妈的吧。 “自己的老婆自己追，别想我在你的爱情里出一份力！ “祝你不幸福。 “你真诚的路德维希。” 路德维希：“……”三百年前的他，是真的孤儿啊。在坑自己这方面，毫不手软。 “嗯？”阿诺忍不住抬手，在自己的魔族朋友面前晃了晃手，担心又关切的问，“你太累了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你说话能如常了？！”路德维希眼下最在意的是这个。 阿诺开心的点了点头，他很想努力假装一把云淡风轻，好像这 没什么大不了，可是……这个真的很厉害的好吗？他根本忍不住啊。阿诺恨不能和每一个他见过的人分享他的喜悦，当然，最先还是要和姐姐、路德说。 他好了，他正常了，原来这就是当一个正常人的感觉。慢了一百八十年，阿诺都快要忘记当一个说话正常、反应正常的人，是一种什么感觉了。 就好像连空气中都弥漫着莫吉托的味道。 又清新，又上头。 “要来做点有意思的事吗？”阿诺对自己的紫眼睛朋友积极发出邀请。 莫名的，路德维希脑海里就闪过了阿诺做所谓刺激的事的画面，真就对精灵报不了什么希望，但他还是笑着问：“好啊，你想做什么？” “趁着大家还在比赛，我们去法师协会考级吧！”翠绿色的眼睛里满是雀跃与期待。 路德维希：“……”我还真是一点也不意外呢，但，“我能问一下，为什么吗？” 阿诺苦恼的看着自己的朋友，真的很难给他解释，自己在全部正常后，也终于更加清晰回忆起了自己在地球时作为一个麻瓜的感觉。他期待魔法，喜欢一切神奇生物，想要体验所有西幻里的桥段。 倒不是说，他之前在反应很慢的时候就体验不了了，而是他哪怕体验了，快乐的感觉也不够充盈。 就好比，他因为考级这件事，体验的快乐感是100。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是一百，只是以前这个一百是怎么体验到的呢？是“+1，+1，+1……”这话细水长流，能流个一百天，而现在就是直接原地“+100”。虽然快乐值是恒定的，可从感官上来说，明显是一下次体验到一百更快乐啊。 或者说，就像是有谁讲了一个笑话，别人一下子get到了，大家哈哈一笑，都很快乐，他却需要别人一遍遍的给他解释为什么，等待他缓慢理解，也许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快乐的感觉减少了一半还多。 阿诺不只想去法师协会考级，还想去卡巴拉之森冒险，去拍卖会上捡漏，总之，就是把所有西幻里会有的桥段都体验一遍。 他甚至为此已经准备好了暂时抹除相关记忆的道具。 既然要体验第一次经历的快乐，那就要把过往那种仿佛蒙了一层布的经历先从脑子里摘出去，不是吗？ 路德维希看着阿诺手上刻着魔纹的记忆收集瓶，总觉得很眼熟：“你从哪里来的？” “魔王陛下给我的啊。”阿诺根本不知道眼前这个炼金道具的价值，他本来只是一边看比赛，一边在苦恼该怎么说服路德或者他姐出来后能给他一个大记忆消失术，结果变成熊猫头的魔王就突然出现，给了他这个瓶子。 是的，Q版的史莱姆魔王，如今变成了Q版的熊猫，说实话，在乍然看见这位陛下这样的尊容时，他差点以为对方也是穿越的。 不过魔王还是那个不会说话、只会贴贴的魔王。 在给了阿诺记忆收集瓶后，它就快乐的开始原地转圈圈了，如果它没有始终对阿诺的姜饼人骑士抱有着敌意，那就太完美了。 “它自己主动离开的君临殿？”路德维希眼神一暗，他可不希望这位陛下太活跃。 “对啊，这是不可以的吗？”阿诺自从脑子清明之后，思路也敏锐了许多，放在过去他肯定看不出路德维希的不快，但如今他却迅速捕捉道了。 路德维希也没想到阿诺能如此敏感，诧异的同时，也说了实话：“也不是不可以，而是很奇怪，我们的这位陛下是从未主动离开过君临殿的。”从阿诺踏上魔域土地的那一刻起，这位魔王就一再在打破过往已经成为死板印象的固定模式。 在它主动为阿诺离开君临殿面前，把神器记忆收集瓶送给阿诺，都显得不是什么大事了。不过，这瓶子来头确实不小，这可是智慧女神亲自使用炼金术制作的瓶子。 拉玛什图在观察魔王的这段日子里，每天都要去魔王宝库里看瓶子。 那可是她信仰的智慧女神的作品。 “别让拉玛什图看到。”不然她一定会嫉妒疯的。 阿诺却是一愣，反问：“等我用完，可以直接借给她呀。” 路德维希：“……”行吧，也是个办法，他总是对精灵族的大方预估的不够。哪怕知道这是神器，阿诺的思路也不是我得小心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知道，而是那我等我用完，就借给更需要用它的人。 魔王的异常，再加上比赛里达克主教对阿诺黑暗神神眷者身份的猜测，让路德维希很难不觉得，阿诺也许真的同时也是黑暗神的神眷者。 作为上辈子疑似黑暗神神器的路德维希，突然很想增加一下和神眷者之间的同事爱。 “你考虑过接管黑暗教会吗？” 阿诺：“……啊？” 我不相信神，但我相信你。 一如那首诗里说的，爱上一个人，就像是创造了一种信仰。 当然，也是因为路德维希真的非常希望阿诺在未来就业的时候，能考虑一份需要长期生活在魔域的职业。好比黑暗教皇，他知道黑暗教皇肯定不如光明教皇，但如果阿诺愿意当黑暗教皇，他可以让魔域直接变成宗教国家。国王之上，教皇说了算。 阿诺、阿诺……还在等着路德陪他去法师协会考级呢。 第102章 草莓芙蕾杰 “我只是想体验生活，不是想给自己没事找事。”阿诺一脸无语的看着自己的朋友，他咸鱼的本质还表现的不够明显吗？ 如果可能，他这辈子都不打算工作的，谢谢。 他的目标是未来进他姐姐的法师塔混吃等死。 而且，说实话，不管是封建王国还是宗教国家，对于长在红旗下的阿诺来说，都不是太能够赞同的制度。当然，事关法尔瑞斯各族各国的政体如何，他一个精灵怎么想并不重要。只是如果一定要他来选，那他所能够管理的地方，除了扑克牌里的大小王外，就别想再有“王”了。 路德维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他突然意识到，黑暗神会不会也是阿诺这样的想法呢？祂不是放养魔族，而是不想魔域成为祂的一言堂。祂也不是只能允许魔王称王，而是根本就不允许魔域有王。 但神明的理解和凡人有壁，亦或者神明言出法随，魔域就这么慢慢演变出了除了黑暗神的宠物魔王外，无人敢再称王的局面。 表达者的宿命注定是被误解？ 咳，总之，这么一想的话，阿诺说不定还真的有可能同时也是黑暗神的神眷者啊。在某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上，他们都不能称之为契合，而是几乎一模一样。 当然，路德维希无意把这一发现与阿诺分享，阿诺虔诚信仰着光明神就已经够让他闹心的了，这要是再加上一个黑暗神……两个人的世界变成四个人，未免也太拥挤了。 “我们去法师协会参加等级测评吧，你以前考过吗？”路德维希开始生硬的转移话题。 不得不说，真的太硬了。 但阿诺立刻就跟着路德的思路走了，他对他的魔族朋友是真的一点不设防。他说：“我肯定是考过的啊，不然我干什么拿记忆收集瓶？” 阿诺晃了晃自己手中刻着魔纹的透明瓶，具体怎么考的，他如今到底是什么等级，阿诺统统都不记得了。这个记忆收集瓶真不愧是智慧女神得意之作，在不影响阿诺回忆完整性的情况下，却能生生把他对法师协会等级考试有关的全部记忆都摘出他的脑子。 随着阿诺的动作，收集瓶里一块块闪着银光的雾气团也在像星云一般转动，闪出瑰丽色彩。这就是他的记忆了，某种意义上的，呃，思绪如丝？ 阿诺期待的看着路德维希：“快把你的记忆也放进来吧，我们一起去考试。” 国人对考证的执念，深入了阿诺的骨髓，他不仅自己想考，还要拉着朋友一起考。 路德维希哭笑不得，不过他最后还是如了阿诺的愿，把自己一缕缕的思绪，都轻轻的送入了不大的三角瓶中。然后，他就看着自己的思绪立刻便欢欣鼓舞的与里面属于阿诺的记忆融为了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难分离。 好吧，其实还是很好分的。 本来一开始阿诺还在好奇，当记忆收集瓶把他和路德的记忆都收集了之后，要怎么分清楚谁是谁的。如今，他有了答案。 ——他们的记忆思绪是不同颜色的。 一白一……粉。 阿诺神奇的比喻再次上线：“感觉就像一块刚做出来的草莓芙蕾杰。”乳白色的奶冻上，堆砌着一颗颗甜美可口的草莓。 谁能想到呢，魔族统帅的脑子竟然是粉红色的。 路德维希拒绝发表意见。 两人离开时，正好赶上六族大比的休息时间。阿诺也是从新城里出来后才发现，比赛里的时间流速和外面是不一样的，具体是一比几他没算，但比赛里的时间明显被加快了，好比当选手们入睡时，外面的世界还是大白天 。 神契方碑是很尊重选手的个人隐私的，一旦他们入睡，只要不出现其像血月事件那样的意外，方碑就不会再对他们进行“直播”。 大部分观众都抓紧时间去吃饭娱乐，只有阿诺和自己的朋友去考了个证。 潘地曼尼南的法师协会总部，并没有和魔域其他政要机关一起扎堆在摄政街，而是选择了离城门不远的地方。 装修风格和整个潘地曼尼南的奢靡风格格不入，倒不是说有多么简陋，而是非常正经。 正经到了都不像是魔域会有的地方。 要阿诺说，它更应该出现在机关大院一类的电视剧里，四四方方的建筑，板板正正的桌椅，随处可见的文件…… 甚至还有个非常古板庄重的神语机。 现代化的不可思议。 事实上，魔族的法师协会，其实是最近一年才重新开张的。之前因为千年内战，魔域单方面拉黑了全大陆，法师协会在这边的分会虽然没有完全瘫痪，但基本已经独立自治了。 如今两边才又勉强的融合在了一起，这才显得整个协会画风奇怪。 等进去一了解，外族想要在魔域进行法师等级认证，简直麻烦到不可思议。 用阿诺的理解来简单解释，就是国际驾照、本国驾照和外国驾照的区别。有些国家三种驾照都认，拿着国际驾照就能上路；但是，有些国家呢，却是需要你先用本国驾照换国际驾照，再用国际驾照换别国驾照。一套流程走下来，搞的像个绕口令似的。 魔域的法师协会现在就是这么一个状态。 哪怕阿诺已经拿出了他在精灵族认证的星星，这边也是不认的，一律都得去大厅窗口领表重填，登记在册。 表格上的信息倒是很常见，什么姓名年龄种族，以前在哪里进行过测试，都进行了哪些测试，得到了什么评级，证明人是谁…… 这就是没有全大陆联网的坏处了，个人信息没办法同步。 阿诺拿着空白的表格，整个精灵都要不好，因为他的这些东西都特么在瓶子里啊。虽然他已经不记得他是怎么在外界进行测试了，但至少他可以肯定，精灵族绝对不是这样的。不过，精灵族和其他族也没有可比性，他们人口真的太少了，谁不认识谁啊，哪怕没联网也一样。 路德维希本来是想找渡鸦人来打个招呼的，放着特权不用白不用。但阿诺坚持要体验原生态的测试，哪怕现在已经后悔了，也死要面子。 有些时候，光明精灵全身上下也是嘴最硬。 “这不是很有趣吗？”阿诺如是说。 路德维希：“……你高兴就好。” 然后，两人就兢兢业业在人来人往的大厅，填起了表格。倒不是别人认不出来这俩大陆名人，而是路德维希给两个人使用了混淆咒。 阿诺填第一份表格的时候，还是感觉挺新鲜的，毕竟哪怕这只是寻常的填表格，那填的也是魔法世界的表格啊。他在现代的表格上可不会问他，最擅长的魔法类科目是什么，毕业于哪所魔法学校，有没有法师塔经历，师从于哪位魔导师或者大魔导师。 阿诺填的意趣盎然，忍不住还哼起了歌。 姓名：阿诺莱德·R 年龄：180+ 种族：精灵族 学历：空堡在读 法师塔：暂时还没有法师塔相关经历，但参与过光明自然修会。 师从…… 唔，当时修会的会长是艾格妮丝法圣欸，这怎么填？ 阿诺一时有点懵。 法 术修会有点类似于大学里不同的学术社团，大家在会长的有序管理下，进行各式各样的魔法研究。入会的门槛各不相同。有看个人法术高低的，也有看种族出身的，阿诺加入的光明自然修会，从名字上就能看出来，入团条件是必须同时信仰着光明神和自然女神，与会成员基本都是来自雪罗斯塔的精灵。 阿诺当年入会，还是她姐姐的推荐。 因为会长是精灵族中已经不问世事多年的艾格妮丝法圣。 一般来说，每个族的法圣，都会自然而然挂上首席法师的荣誉头衔，如果有多位法圣，那就会组一个首席法师团。 精灵族的法圣是大陆各族里最多的，同时，法圣们也就相对更加自由，更加……富有个性。 萨拉曼德就是在首席法师团里的法圣的包围下，接受家庭教育长大的。她很希望自己的弟弟也能够拥有一样的师资力量。虽然以阿诺当时的状态，他未必想这么卷。但萨拉曼德就是觉得她有的，她弟弟也必须有，如果没有，那就是别人重女轻男！ “但我觉得首席法师们不教我，只是单纯觉得没必要。”阿诺耸肩。就，你让一个数学博士生导师，来教一个一加一等于二都要算两个小时的幼儿园小朋友，真的有必要吗？ “你的姐姐很爱你。”路德维希笑着说，他都能脑补当年一头小白毛的阿诺豆丁，在面对法圣时的茫然了。这也是路德维希一直在尽量忍耐萨拉曼德的原因，不管她这个精灵如何，她对她弟弟的爱，是非常真挚且赤诚的。 “嗯。”在这点上，阿诺也很开心，谁又会不喜欢被自己的家人爱着呢？“我也超爱我姐姐的。” 总之，为了给自己的弟弟也找到一个法圣当老师，萨拉曼德就走了光明自然修会的路子。修会的会长艾格妮丝大师，不愿意加入首席法师团，但她却会平等的教导修会里的每一个会员。阿诺过去反应那么慢都能法术入门，与这位很有耐心的法圣老师绝对是分不开的。 可惜，艾格妮丝大师后来进入了法师塔，已经快一百年没有出现了。 这也是阿诺后面去就读空堡的原因之一，他没了艾格妮丝法圣当老师，萨拉曼德就想办法又给他找了一个。虽然空堡的塔西佗校长要面对的是所有学生，但萨拉曼德觉得这也算。至少她弟弟的毕业书上，会签上一位法圣的名字。 回忆结束，路德维希的表格已经填完了。 阿诺一边震惊，一边探头看向朋友的表格，准备抄作业。 不曾想，路德维希的表格填的快，是因为除了基础信息和空堡毕业以外，他其他一律都填的无。既没有亲属，也没有老师，社会关系简单的可怕。 除非表格里多出来一行，问填表人现在的职业与职位，不然真的很难让人看出来，这份表格属于魔族如今最高的统帅。 两人在交了表格上去之后，也得到了那边截然不同的反馈。 路德维希的通过了，阿诺的……办事员严肃正经的告诉他，魔域已经结束了千年的乱象，你这样涉嫌身份诈骗，第一回我们可以当做这只是一个玩笑，下次再这么写，我们可就要叫治安官了。 阿诺：“？？？”我说的都是真话啊。 但精灵族的身份，如今在魔族还没有联网通用，办事员根本不认阿诺的提交。而哪怕阿诺当场显示出自己的脸，那边也只会觉得他是个具有幻形天赋的魔族。毕竟，谁不知道神眷者阿诺莱德此时还在飞船上参加比赛呢？ “我还是让渡鸦人来给你处理吧。”路德维希安慰了一下身边的小白毛。 “不！”阿诺的倔劲儿也上来了，非要和这个表格死磕到底，毕竟他的目的并不是来打谁的脸 ，办事员也确实在公事公办，万一真的被人冒充更麻烦。他就是想实实在在的参与一次法师协会的等级测试。 于是，阿诺效仿路德维希又填了一次，整的自己非常孤儿，除了种族坚持写了精灵族，然后……就盖章通过了。 因为魔域像阿诺和路德维希这样，毫无社会关系的魔，还有很多。 他们都是靠自己真刀真枪的拼杀实力活到了今天，魔族百废待兴，各处都很需要这类人才。只要过往不是犯下过类似于虐杀、恋童等无法饶恕的重罪的人，基本都不会被怎么追究过往，走法师协会路子后，就能拥有一个正经的社会身份。 这也是这里这么多表格需要填的原因，因为很多人在来法师协会之前，基本都是魔域黑户。他们来考等级是其次，重点是让自己的身份过了明路。 是路德维希上位，颁下的临时管理条例之一。 阿诺在出身这点上，就跟着路德维希一起写了卡罗尔城。他根本不知道那是怎么样一座城市，他只知道收表格的办事员，之前还对他不假辞色，在看到他的“出生地”后，立刻换了一副态度，简直不要太温柔。 “做好登记之后，就可以去右手边那边的大厅，转大陆的法师协会关系了，转完关系，再重新回来盖章，就能拥有在魔域测试等级的资格。当然，你们本身就出自咱们魔域，就省了这两道手续，去左手边大厅领号，直接等待笔试就行。” 阿诺：“啊？” 不是一上来就测试法术，还要考试的吗？ 对面脖子一缩，好像已经习惯了，生怕这种来自卡罗尔城的大佬当场扭断他的脖子，确定阿诺只是单纯疑问，他才悄悄松了一口气，解释道：“不需要考满分，只是一个过场而已。” 几乎人人都能过，更多的意义是测试这些过去民风彪悍的“豪杰”的文化程度。 文化高的，就不用管了，文盲还有后续的一个扫盲班要参加，至少得学会写自己的名字吧？很多魔族的高手都是野路子出身，他既不知道一个燃烧魔法所需的能量值，也算不准占卜星空时所看到的代表了什么，但他就是能一刀封喉，让你命丧当场。 征服者路德维希需要这些人知道，他们在如今的魔域，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真是辛苦你了。”阿诺拍了拍自己魔族朋友的肩，发现路德和他想象中的一点也不一样。他后来不是没有听说过征服者路德维希的赫赫威名的，甚至还知道他纵火之魔的外号，但他觉得乱世用重典也是常态。只是，说实话，路德维希与别人是有些梳理的，他好像始终游离于这个世界之外，就像……那个时候反应不过来的阿诺。 阿诺从没有想过，路德也会有这么细致的一面，哪怕他不肯承认，但他确实是关心着在魔域努力生活的人。 不是所有的魔都热爱打打杀杀，只是有些魔没得选。 而路德维希给了他们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他的朋友，超棒的！ *** 阿诺参加完全部的等级测试之后，唯一的感想就是此生再不想参加了，这和他每年夏天在空堡参加的学年末考试有什么区别？哦，不对，这个等级认证需要金币。就等于是他花钱多体验了一回空堡的考试，他到底图什么呢？ 等找回自己的记忆后，阿诺发现他当年在精灵族经历的等级考试反而很简单，简单到了让他一直没能找到那种他想象中的西幻感，这才又来魔族挑战了一回。 两边对比的结果就是……当任何东西被制式化、有了水平测试后，就没有那么有趣了，打游戏如是，魔法也如是。 他讨厌的其实是考试这件事本 身啊！ 阿诺从考场里出来，等着拿认证星的时候，魔域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了。法师协会里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很多都跑到了外面的中心广场上，那里立了一块巨大的六族大比的比赛投影，如今正在播放着之前比赛里的一些花絮。 好比阿诺的“哥哥”伊洛凡，他参与的一个案子里，目击证人本来答应的好好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开庭后就转变态度，拒绝作证了。 伊洛凡就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了魔域早以前的、至今还没有废除的律法，让人带着“公民有出庭作证的义务”的相关条律，依照规定，天天去目击证人家的门前高呼。顺便给对方科普如果对方拒绝作证，或者作伪证，那么依照魔域法，法官就可以判对方为“不名誉者”，轻者，从此以后将不能再请任何人为其作证，重者，要被投到塔下摔死。 阿诺：=口= 他都不知道还可以这么搞的。 阿诺一边等路德，一边看的津津有味。很快就融入了这个法师协会门前的观赛大团体，如今已经播到了血月事件，少年路德撑着伞站在雨里，站了很久。 这是阿诺所不知道当时也没有看到的画面，原来路德等了他那么久。 本来阿诺还以为他和兽人女王去的已经是算是比较早的一批，如果可以回到过去，他一定会更早动身，或者劝路德不要等在外面。 广场上也是因为这一幕而吵作一团，除了比赛和萌王，每年各族选手之间的恩怨情仇，也一直是六族大比的一大看点。磕生磕死的CP粉哪里都有，当然，反对拉郎配的唯粉也是哪里都有。阿诺就很萌过一对比赛之后真的结婚的选手，也讨厌过每次莱澳妮丝大师和特蕾莎女王同框就疯狂尖叫的CP粉，他“妈妈”都已经和亚度尼斯叔叔订婚了！ 总之，阿诺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届最受争议的CP，是他和路德维希。 阿诺一脸懵逼的站在人群里，他什么时候和路德是一对了，他怎么不知道？ “朋友？你告诉我这样的叫朋友？你会在大雨里等你朋友俩小时，哪怕你明知道你们约定的见面时间是俩小时之后，而你的身后就是你家？”阿诺身边，正好有魔在为这个事争吵。 阿诺有点恍惚，却也觉得对方说的有道理。他当时在比赛里，还没有完全恢复，脑子依旧糊里糊涂的，但也觉得少年路德有些奇怪。只是他当时意识到不到，路德的奇怪到底是因为为什么。他反应迟钝的时候，其实脑子是比较一根筋的，觉得路德和他是朋友，那就无论如何都是朋友。如今才恍然，并不是这样的。 在那晚的月下，他和少年路德挨的是那么近，近到仿佛下一刻就会贴在一起。路德当时是想吻他吗？ 广场上的讨论还在继续。 这回讨论的是，缩影到底代不代表着本人的意愿。这到底是少年路德的擅自心动，还是统帅路德的本心延伸。 魔族和精灵族是不是要联姻了？ 本来一直到这里的时候，阿诺还是觉得不可置信的，他和路德的友谊真的变质了吗？ 路德维希不早不晚，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他本来只是想和阿诺开个小玩笑，当然，也是因为他有些时候确实控制不住自己想和阿诺亲近的心。他在阿诺的耳边轻轻吹起，看着对方的尖耳朵一点点变红，用低沉的嗓音道：“在干什么？” 阿诺也下意识的就回了一句：“听他们说因为你在大雨里苦苦等了我两个小时，是因为你喜欢我……” 这话后面阿诺本来还是有其他话的，他也只是想开玩笑回去，但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转身抬头，与路德维希紫眼睛不期而遇。 那里面的情感 很复杂，阿诺没办法形容出一个扇状图，但至少他知道路德没有否认。 他，真的喜欢他。 阿诺：“！！！” “是的，我喜欢你。”路德维希确实没想到，他喜欢阿诺这件事，会在这么一天、以这样的方式被阿诺知道，但既然已经说出来了，他就绝不可能否认，“但我并不觉得那是苦的，因为就像童话书里曾经说过的——你说你五点来，那我从三点就已经在开始期待。” 我喜欢你。 已经喜欢很久、很久了。 第103章 碱水结 阿诺的脑袋轰然“炸”开。 整个世界都仿佛在那一刻安静了下来。 阿诺看上去就像原地宕机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大脑有多活跃，超过了以往的任何一刻。他不是没有经历过告白，只是没有哪一次会比路德维希如今给他造成的冲击更大。 路德喜欢我？ 什么时候？阿诺控制不住的开始回想，从大小路德的针锋相对，到路德轻声叫他月亮派的样子，再到两人过往形影不离相处的点点滴滴，如今回忆起来每一帧都包含着情深。他以前是有多迟钝，才能一直没有意识到？ 路德喜欢我！ 当这个认知终于被确定的刹那，世界的声音才再一次被激活。 阿诺最先听到的，便是自己鼓噪如雷的心跳声。他从没有那么清晰的感受过自己胸膛之下的律动，它是那样剧烈，又是那样有力，带着始料未及的节奏感。就仿佛它随时都有可能原地蹦出，存在感强烈到不可思议。 甚至都有点说不清，那一刻阿诺到底是被表白的那个，还是主动表白正在等回应的那个。 他所有的感官都好像失了控，脸颊的红晕，喉咙的干涩，无不在诉说着他的异常。他舔了舔的自己的唇，几次深呼吸，都始终没有办法完全消散心中的紧张。真的很奇怪，为什么会觉得这种既忐忑又期待的感觉呢？ 滚烫的血液由心脏流过四肢百骸，带来了势不可挡的灼热，也带来了摧枯拉朽的灭顶之感。 明明一切都乱了套，可阿诺却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抵触情绪。 对于路德喜欢他这件事他是喜欢的。 阿诺绿色的眼睛里，如今已满是路德修长的倒影。他一直是知道的，自己的魔族朋友很好看，可从未有一天，会比这一天的路德更好看。 好看的统帅，如今站在人来人往的广场上，正在试图向阿诺传达：“我一直没有告白，就是不希望这件事让你觉得有压力。和你做朋友，并不是我们必须在一起的先决条件。我喜欢你，也喜欢和你当朋友，如果你不喜欢我，我完全理解。我保证我们还会是朋友，就和以前一模一样。” 这点路德维希不是在哄人，他真的很享受和阿诺当朋友的感觉，他在心里想着，又有谁会不喜欢呢？他大方真挚，可爱友善，只要你不背叛，就永远不用担心阿诺成为最先远离的那个。 有些时候，路德维希甚至会想，如果没有他这段情难自禁的擅自喜欢，说不定会更好。他和阿诺会成为彼此最好的朋友，他不用患得患失，阿诺也不用有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的压力，他们……可喜欢就是喜欢啊，没有办法收回，也没有办法改变，他不仅想当阿诺的朋友，也想到阿诺的男朋友。他对阿诺的独占欲与日俱增，一直到了连自己都嫉妒的地步。 比起阿诺来说，他好像真的算不得一个什么好朋友。 路德维希一边扪心自问，一边对阿诺小心翼翼的继续说：“但如果你在听到我的告白后，哪怕只有一丁点的迟疑，我都希望你能郑重的考虑一下，和我交往的可能。” “当然，如果你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就还是当我没说吧……” “我……” 路德维希一开始还在说真话，后面说着说着就拐向了他自己都不相信的屁话，他可是魔欸，连对自己都没有什么成人之美的魔。他现在说的这些，他自己是一个字都不信的。但他还是说了，因为他怕自己丑陋的内心吓到阿诺，也因为大家好像都更喜欢在感情处理上更加体面的人。 他可真卑鄙啊，路德维希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可哪怕明知道是这样， 他也还是不愿意放弃一丝一毫让阿诺喜欢上自己的可能。阿诺可以没有他，他却不能没有阿诺。因为在他贫瘠的感情世界里，他只有阿诺了。 阿诺…… 当然喜欢路德维希啊。 换做阿诺的任何一个朋友，对他说他喜欢他，阿诺都会立刻道歉，斩断孽缘。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没有办法给与对方所期待的回应。阿诺两辈子都没有谈过恋爱，不是不憧憬爱情，而是他始终没办法从别人身上找到那种恋爱的感觉，他不想做出毫无意义的尝试，去耽误别人。 只有路德是不同的。 在意识到自己对此并不抵触，甚至有些情难自禁的开心时，阿诺就敏感的意识到了。这就是心动啊。 只是他一直心动而不自知。或许早在校长室外看到路德的第一眼，他就已经有了异样。只是他当时反应太迟钝了，错把悸动当做了看见西幻魔族的憧憬。 全世界那么多的魔，他却只想养路德一个。 在想通的下一刻，阿诺就再没有犹豫，上前勾住了好像还想说什么的路德的唇，义无反顾的吻了上去。这就是他的答案，去他的考虑，去他的压力，去他的还能继续做朋友。 不可能的，他和路德之间要么老死不相往来，要么永远只有彼此。 “我也喜欢你啊。”他的回应被彻底吞入了彼此的口中。 阿诺的主动，对于路德维希来说也是前所未用的冲击，不过，他震惊之余，也一点不耽误他搂紧阿诺不盈一握的腰，下意识的就反客为主，攻城略地了起来。那是唇齿的纠缠，亦是情感的宣泄。是刻在灵魂深处最原始的冲动。 接吻的感觉，比路德维希想象中的还要好，软的就像是云，略微凉意，刺激而又缠绵。路德维希对与阿诺朝思夜想，唯一能够阻止他的，就只有阿诺。但如果阿诺主动，那他就绝无可能再放过。 不管如何，都是先亲了再说，哪怕阿诺事后后悔了，他…… 也有了这一刻，那就值了。 两人什么时候分开的，他们已经不大记得了，只记得自己很开心，对方看上去很开心。阿诺的脸颊更红了，眼睛却亮晶晶的，满是开心的光。 两个新手上路，亲吻必然是只有感情，没有技巧。 可即便如此，还是让从没有过这方面经验的阿诺激动不已，甚至有了一种战栗感。原来这就是和喜欢的人亲吻的感觉，你会本能的渴求与他接触，一如他会本能的渴求你。而当两人抱在一起时，便是天雷勾地火，灵魂上的契合刚刚好。 阿诺也感觉到了路德的心跳，就像是他的一样快。 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这大概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事了。 *** 黑夜女神的帷幕彻底笼罩了夜空，法师协会也已经到点下班。广场上的魔却反而越聚越多，大家都是来看六族大比的。 只有阿诺和路德逆着人潮而行。 因为阿诺对他新晋的男朋友提议：“既然已经错过了比赛，又是晚上了，不如等我们做完只有情侣才能做的事情，再回去吧。” 虽然路德维希知道，他理解里的情侣事，和阿诺理解的肯定不同，但是在阿诺发出邀请的那一刻，他的心还是不可避免的跟着漏跳了一拍。他到现在都觉得像是在做梦，但哪怕是在他最大胆的梦里，也没有阿诺如此顺利就成为他的男朋友。他对阿予取予求，生怕他反悔：“都可以，你想做什么，我都回陪你。” “那就这么决定啦，我们去约会吧！”阿诺对于谈恋爱这件事，全部的经验都还处在小学鸡状态里，成为情侣的第一件事，自然就是去约会啦，“ 我还没有和别人约会过呢。” “我也没有。”路德维希在心里哭笑不得的想着，果然是这样啊，阿诺嘴里情侣才能做的事，不要说18+了，估计连12+都嫌他幼稚。可是，哪怕是这样认真告诉他，他没有约过会，想要体验一下的阿诺，都好可爱啊。 “不过，我知道约会的第一个流程是什么！”阿诺简直不要太骄傲，觉得自己上辈子作为地球人的理论知识，在这一刻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他那么多电影电视剧可不是白看的。 “我都听你的。”路德维希也乐得配合阿诺，对于这个宛如中彩票的当下，哪怕阿诺要天上的星星呢，他也会想办法去和月亮女神搏斗。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啊，在他喜欢阿诺的时候，阿诺也正巧喜欢着他。 阿诺已经把手伸到了路德面前，见迟迟等不到回应，只能再一次加把劲儿道：“那你为什么还不握住你男朋友的手？” 然后…… 那就没有然后了啊。 紫眼睛的魔族统帅，紧紧的握住了他精灵男朋友的手，干燥而又温暖，带着说不上来的开心。这种事对于小朋友来说可能有点幼稚，但是对于他和阿诺来说刚刚好。 魔域首都潘地曼尼南，真的是一座适合小情侣谈恋爱的不夜城。 因为不管什么时间，什么地点，都永远不用担心会缺少约会的地方。阿诺和路德维希从法师协会一出来，就看到了马路对面正在派发马戏团情侣专场的宣传单。没走几步路，就是一座歌剧院，门口会动的海报上正有一对情侣吻的难舍难分。再旁边的面包店…… 阿诺看到后就是眼睛一亮，他对路德维希说：“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哦。” 然后，他便依依不舍的放开了男朋友的手，跑进了客人如今并不多的面包店。随着店门口的迎客铃一响一进，阿诺又重新匆匆抱着一袋子面包跑了出来。 他迫不及待的站在路灯与路德分享：“看！” 递到路德维希眼前的，就是一袋子在寻常不过的碱水面包，外壳脆硬，深棕色泽，一看就是非常考验牙口的韧性咸香。但让它变得如此特别的，是它扭出来的面包结，并不是马镫型，而是爱心。 阿诺还没有见过这样的碱水结呢。 “我把我的心都送给你啊。”他对他的男朋友如是说。 路德维希……已经不会说话了，他曾经的巧言善辩，在阿诺面前都化为了一个想不通的问题，神为什么要创造阿诺这么可爱的精灵？既然创造了，为什么要让他这么晚才遇到他？ 他郑重其事的捧过了阿诺的心，就像是捧着他的全世界。 他比美好更美好。 最后，两人停在了一家装修复古的高档餐厅门口，等号的队伍一路从街头排到了巷尾，每个魔族的脸上却都没有不耐烦，受欢迎的程度可想而知。据一对排队的情侣说，这家的海鲜饭是魔域一绝，本来平日里就很难预约上，如今又刚巧在搞促销活动——情侣半价，结婚免费，还能抽奖…… 不夸张的说，小半个潘迪曼尼城都轰动了。要不是有正在进行的六族大比牵绊住了一部分人的心神，排队的数量只会比这个更夸张。 阿诺：“！！！”总有一种“不当场去注册结婚来免费吃一顿，自己就亏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当然，阿诺也就是这么想想，他和路德结婚肯定要先和他姐打招呼的，不然萨拉曼德一定会很生气的。而路德维希却更关注，阿诺对于结婚这事好像一点也不抵触。他心头的某些小算盘立刻上线，噼里啪啦的算了起来，哪天是个好日子呢？他觉得明天就不错。 阿诺和路德维希最终还是在这家餐厅吃的烛光晚餐。 没有排队。 因为路德维希发现，这家餐厅正是他名下的产业之一。有些时候吧，还是应该相信一下命运的。 阿诺对魔域特色的餐品赞不绝口，甜中带酸，还有一点点的微辣，口感层次非常丰富，还惊喜不断，就没有一处不符合阿诺口味的。阿诺一边吃，一边就要时不时的看一下对面的路德。灯下看美人，越看越好看。秀色可餐，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他可真厉害啊，能够拥有这么棒的男朋友！ 阿诺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他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因为他说的都是他的心里话。 反倒是路德维希需要几次深呼吸，才能控制住自己不要彻底变成一个禽兽。这可是他和阿诺在确定关系后的第一次约会，他不能搞砸了它。 哪怕他真的心思完全不在吃饭上，他只想吃…… 所有的心思都被压在了阿诺的又一个奇思妙想之下。 阿诺的精力就像是无穷无尽，因为精灵其实并不需要每一晚都睡觉，过去那只是属于阿诺个人的习惯。如今，他早就忘了什么习惯了，满脑子只有恨不能一夜之间就和自己的男朋友把所有情侣该做的事都体验过。 服务生正好进门来上火焰冰激凌，他神神秘秘的为阿诺推荐了一处好地方：“玛蒂娜夫人的茶壶馆，你们去过吗？在魔域很受欢迎哦，保证让你们终身难忘，是被誉为情侣必去之地的No.1呢。” 路德维希总觉得这个地名有点耳熟，却一时间没能想起来到底为什么耳熟。 但阿诺已经一锤定音，带着自己的男朋友，在饭后搭乘餐厅给幕后大老板准备的马车，前往了玛蒂娜夫人的茶壶馆。 路途不算遥远，只是地方有些奇怪，越走越灯光暧昧，莺声燕语。 等下了马车，看到那再显眼不过的粉红色魔法爱心球时，路德维希终于想了起来，他为什么会觉得这里很耳熟。因为他的属下波波巴瓦和老婆过结婚纪念日时，拉迪亚就推荐了这里，这……其实是一家专门给小情侣们找刺激的地方。 就那种会让脑子从粉红色变黄色的刺激。 但是不等路德维希出生阻止，阿诺莱德·行动从未如此有效率·R，已经拿着入场券回来了，他一脸的惊喜：“售票员和我说，他们马上就要有一场最热门、最受欢迎的体验之旅要开始了，说是会给魔族一个前所未有的刺激。正好有两个位置临时空了出来。我们快去吧，时间不等人！” 阿诺觉得他们今天可太幸运了。 “不行，阿诺，你听说，这个地方……”我们可以等以后老夫老妻的时候再来，不，哪怕以后来了，也绝不可能和这么多人一起体验。总之，不能体验！ 这该死的馆子到底在搞什么。 他必须得让治安官来查处一下了，以前只听波波巴瓦说是能给夫妻、情侣带来绝无仅有的体验，也没说是大家一起来啊！ 可惜，表演开场的钟声已经敲响，阿诺根本没听清楚路德维希说了什么，就兴奋的拉着自己的男朋友和其他情侣观众一起进去了。 然后…… 等路德维希出来时，整个魔都傻了。 阿诺确实还挺意犹未尽的，他表示：“不得不说还是你们魔族会玩啊。” 萨拉曼德紧赶慢赶从比赛里出来时，就听到了这个“噩耗”，她甚至已经没空去追究她好好的比个赛，为什么一出来她家的大白菜就被猪拱了，因为她现在满脑子只剩下了她要去宰了路德维希！ 在比赛里的时候，卡珊 卓就对萨拉曼德说了，她遇见了“不太好”的未来，与王弟有关。 这个玛蒂娜夫人的茶壶馆，萨拉曼德和卡珊卓也是听说过它的大名的，这个大陆上又有几个人没听过呢？它的创始人玛蒂娜夫人，是一个哪怕在魅魔群体里都有着稀世罕见容貌的大美人，别人跳钢管、跳脱衣有可能还是什么生活所迫，她就完完全全是自己的个人爱好了。她享受灵与肉的碰撞，就喜欢被人追捧爱慕的感觉。 玛蒂娜夫人的茶壶馆，最初是一家再标准不过的脱衣舞表演专场，据说极具美感，甚至都已经有了一种超脱低俗，朝着艺术方向发展的感觉。 但不管如何，玛蒂娜夫人的茶壶馆最初的业务和后面发展出来的…… 都绝不可能适合她弟弟去看啊！ 他才一百八十岁！ 阿诺不懂，路德维希会不懂吗？萨拉曼德从没有那么生气过，甚至已经被气昏了头，想要不管弟弟伤不伤心，她都要去杀了路德维希这个会带坏她弟弟的糟糕影响。 结果，她就听到阿诺说：“他们竟然让我们坐在课堂上，传小纸条。” 萨拉曼德：“……啊？”她一腔的怒火眼瞅着就要失控，仿佛要烧掉半个潘地曼尼南的那种，结果却在最后一刻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急转弯，“什么上课？你们不是去玛蒂娜夫人的茶壶馆了吗？” 还是说阿诺说错名字了吗？ 她弟弟确实经常搞这种乌龙。 “对啊，我一开始以为是个沉浸式的音乐表演酒馆呢，或者其他什么类似的地方呢。没想到是真人COS啊，大家变成学校里的学生，偷偷给情侣传递小纸条，要是没被抓住就会得一分；成功瞒着老师谈恋爱，得五分；一起在操场散步，还不保安抓住，会得十分。最后总分第一的情侣，还会得到各自得到一枚胸章呢，你看。” 阿诺得意洋洋的对姐姐展示了自己的奖品，一枚写着“超纯洁”的胸章。 “……”萨拉曼德：对不起，明知道这事你有参与，我竟还是低估了你的思想纯洁程度。也是，阿诺懂什么刺激呢？ 莫名的，萨拉曼德都有点同情路德维希了。 “不过，好奇怪啊，我以前的同学每次提到魔族，都会用那种不可言说的眼神，好像魔族一个个都玩的很花。”可是，谈一场纯纯的校园恋爱，在魔族都能算得上是与众不同的刺激之事，他们到底花在哪里啊？ 萨拉曼德倒是听懂了。就那种吃惯了大鱼大肉，突然来一次小清新的感觉呗，对于魔族来说确实挺特别、挺刺激的。 不过，对于她弟弟来说嘛，就…… 也是刚刚好。 萨拉曼德再满意不过。不就是和路德维希约会吗？她同意了！ 这是萨拉曼德这辈子听过最有趣的约会经历了，在征得弟弟的同意后，她已经迫不及待要去分享给她最好的朋友。 小学鸡谈恋爱真的太可爱了。 第104章 龙舌兰日出 阿诺和萨拉曼德是在精灵族的大使馆里进行的对话。 在萨拉曼德从比赛里出来之前，有一定预言能力的卡珊卓就告诉她，她只有在大使馆里才能碰到阿诺。当时萨拉曼德真的好生气啊，她弟弟明明那么喜欢六族大比，竟然会不留在飞船上看比赛，而去选择和路德维希那个卑鄙的魔族约会？ 路德维希这是给她弟弟下了蛊吗？ 萨拉曼德不理解，也不想理解。 等从阿诺口中知道约会乌龙的始末后，萨拉曼德才终于心情好了起来，不得不说，这一系列的操作是只有她弟弟能干得出来的事情。 从因为想体验法师协会的等级测试、却在填表和考试上耽误了太长时间，到在广场上意外提问，换来了猝不及防的告白，再到深夜去体验所谓的魔域“刺激”，结果只是玩了一场校园恋爱剧本杀，没有一个听起来是正常的，但发生在阿诺身上，又觉得万分合理。 简单来说，姐姐被弟弟成功顺毛。 再爆炸的心情，也只剩下了哭笑不得的被可爱到。 看着弟弟裹着小毯子在床上来回蛄蛹，露出一张白皙的脸颊，小小的一只，可爱的萨拉曼德心都要化了。 萨拉曼德想起了他们小时候，那个时候好像也是这样，她还不是女王，阿诺也只是个小白毛。 年幼的王储萨拉曼德殿下，刚刚结束了一天的学业，刚刚礼貌地与法圣老师告别，离开书房，就看到她弟弟一脸惊恐地从走廊的那头朝她飞奔来。 就像是一团棉花撞入了怀里，还带着奶香气。 棉花团嘴里含糊不清的好像还在喊着救命，就好像有怪兽随时要来抓他。 那个时候的阿诺小卷毛，脑子正处在最为糊涂、无法理解什么叫上辈子的状态里，不管是外表还是心态，都是个百分百的真幼崽。他对姐姐的依赖也是空前绝后，不过，他倒也是知道在姐姐学习的时候，不能去打扰她，那是很重要的事。可一旦姐姐从书房出来，他就像是被解除了封印，立刻像个黏豆包一样黏了上来。 “怎么了？”萨拉曼德殿下可太了解自己的弟弟，哪怕她说话还带着小朋友的苹果音，却已经学会了为弟弟做主。 “他——们——”阿诺还是告状。 “谁欺负你了？！”萨拉曼德未来专横女王的霸道性格此时已经初具模样，立刻就要怒气冲冲地去找欺负她弟弟的人算账。不管是因为什么，她弟弟永远都不会有错！ “说——喜——欢——我。” “啊？”只有几头身高的王储殿下微微一愣，不解的眨了眨自己的绿眼睛，看着她有同样眼睛的弟弟。哪怕是聪明如她，一时间也没能想明白喜欢和欺负之间的逻辑。但她也知道弟弟的特别，没有催促，耐心地等了下去。 果不其然，小卷毛阿诺在休息了一下后，才重新组织语言，继续告状：“我——拒——绝——了，但——他——们——非——要——结——婚。” 阿诺王子当时有一个庞大的陪玩团，都是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男性精灵幼崽。 平日里一群小朋友凑在一起，一开始还会学着大人们的样子保持礼仪，但很快就会叽叽喳喳地玩到一起，把礼仪老师的话忘在脑后。萨拉曼德也是观察过的，他们爱玩的都是男孩子才会喜欢的东西，不是和娃娃开下午茶派对，就是扮演老公老婆的过家家。太幼稚了，她不喜欢。 而阿诺不管是因为王子的身份，还是外表，都无疑是过家家里的绝对主角。 只是阿诺王子太受欢迎了，每个幼崽都想和他“结婚”，后宫人数极其庞大，玩着玩着就好像要改 办集体婚礼了。但阿诺王子却意外地有原则，觉得不能当花花女郎，哪怕是过家家酒，也必须一心一意。 “那我先和您结婚，再离婚，您再和下一个人结婚……”幼崽里有个“聪明”的，立刻提出了他的建议。 阿诺王子都傻了，还、还能这样的吗？ “为什么不行？”幼崽疑惑地看着殿下，这不也是一心一意吗？ 嘴笨的阿诺王子也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只是这实在是太颠覆他的三观了，他拒绝。可大家还是不死心，他就只能来找姐姐寻求场外援助了。 萨拉曼德还没听完整个始末的时候，就快要笑死了。 偏偏他弟弟还在认真苦恼：“大——家——都——想——结——婚，怎——么——办——啊。” “选一个你最喜欢的啊。”萨拉曼德积极给弟弟出谋划策，她觉得这事实在是太好解决了，选个让自己最开心的人，然后管其他人去死。 “可——是——”阿诺王子不想伤了任何一个朋友的心，他们都那么好，他喜欢他们每个人。 小小的王储殿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颇为担忧地看着她的弟弟，他要是永远都这么好说话，以后可怎么办？肯定会被别人欺负死的。 阿诺歪头，不解地看着姐姐，用小奶音道：“姐——姐？” 萨拉曼德立刻败下阵来，算啦，谁让他是我的弟弟呢？如果我萨拉曼德的弟弟还不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那她这个王储当得也太失败了。 萨拉曼德殿下再次为弟弟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那你就和他们说，你的身心都属于光明神，不能和普通精灵结婚，否则神明会生气的。但你可以用光明神赋予你的权力，为他们主持婚礼，就像教堂里的牧师那样。” 这样一来，大家不都有婚礼了吗？而阿诺也算公平地参与了他们每一个人的婚礼里，所有人都开心。 阿诺：“！” 所以，对于如今的萨拉曼德来说，她一百八十岁的弟弟说要和路德维希谈恋爱，就仿佛当年几岁的弟弟，拉着和他一般高的豆丁路德，来找她说他们要结婚了一样。旧日重现，她真的很难对这样过家家式的幼儿园恋情说不。 怎么会有人连谈个恋爱都能谈得这么可爱？ 萨拉曼德再难再控制自己，上前rua了弟弟一顿，看着弟弟想要反抗又反抗不了的样子，心情大好。然后，她便说了和当年一模一样的话：“要和朋友玩得开心一点哦。” 姐弟俩玩闹了一会儿，忙碌的精灵女王就准备离开，再一次投入到了工作的海洋里。阿诺已经把比赛里达克主教给他的资料，全都给了他的姐姐和路德。那是他从比赛里出来后，就出现在他手边的东西。还贴心地一式两份，阿诺甚至都不需要自己再誊写一遍。神契方碑真的是很体贴啊。 阿诺本来还有点担心姐姐的身体，可她看上去和过去好像没有任何区别。 “比起担心我，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和路德玩到这么晚才回来，你明天真的有精神能看进去比赛吗？”萨拉曼德捏了捏弟弟的脸颊，光滑得就像是剥了壳的鸡蛋。 玛蒂娜夫人的茶壶馆的表演是午夜场，阿诺和路德维希从里面出来时，距离日出就已经只剩下不到几个小时了。 萨拉曼德还没见过阿诺什么时候在晚上能这么有精神，一般一旦过了该睡觉的点，阿诺就会开始准点打瞌睡，拦都拦不住。 阿诺还处在谈恋爱的亢奋里，完全不觉得累。而且，他以前那么容易困倦，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的身体，但他如今已经好了呀。 不过，阿诺还是对姐姐保证，他会抓紧时 间睡一会儿的。 萨拉曼德这才放心地离开。 换上睡衣、洗漱完的阿诺，本来真的已经要去躺到床上了，可是一看写字台上的《情书》，他就又有点走不动道了。 《情书》就是阿诺最一开始和路德维希搞OKR时的那个魔法笔记本，现在想一想，他当年是真的勇啊，这种一看就是小情侣专用的东西，他到底是怎么心大的和路德用起来的啊？哪怕只是想一想，都觉得很社死。 偏偏等后来路德维希已经融会贯通了OKR，但他们还是保留了时不时通过《情书》聊天的习惯，尤其是在上课的时候，比传小纸条可方便多了。 当然，他们用的已经不是第一本阿诺给路德维希的魔法笔记本，而是后来路德维希提供的拉玛什图进行过升级改良的版本。 阿诺用蘸水笔在上面写道：【呼叫男朋友，呼叫男朋友，你忙完了吗？】 在看完“刺激”的表演后，路德维希把阿诺送回大使馆，两人就分开了。这是阿诺的意思，他并没有真的打算一直和路德维希腻在一起，因为他很清楚路德维希作为魔族统帅会有多忙，以他的女王姐姐为参考目标。 萨拉曼德在拿到那份达克主教提供的资料后，第一件事就是开会研究，路德肯定也差不多。 只是这毕竟是他们确定关系的第一天，思念就像是长了草，在阿诺的心里火烧火燎，他算了一下自己和姐姐聊天的时间，想着路德怎么着也该中场休息一下了。就试探性地在本子上写了这句话。 路德维希…… 他比阿诺以为的要更加恋爱脑一点。 他当然也是重视达克主教的情报的，只是铲除黑暗教会早就在他的计划里了，如今魔域轰轰烈烈的宗教改革，就有路德维希暗中的推波助澜。有没有达克主教，路德维希其实都会赢。 至于复兴议会的资料，他交给了更专业的人来分析。 也就是…… 老骨头。 是的，这老东西还没死呢。路德维希总觉得还能从对方身上榨出更有用的价值，如今这不就有了？而只要巫妖命匣在手，也不怕他搞背刺。 简单来说，路德维希给自己放了一晚上的假。 不过，他放假不是用来睡觉的。魔族也不怎么需要睡眠，尤其是强大的魔族，除非是太过疲劳，否则他们可以一年不用睡觉。在比赛里那样的文斗，对于路德维希来说，就是在说有点小儿科。路德维希只是想放空一切想法，专心去享受这一与众不同的天。 这可是他和阿诺确定关系的第一个晚上。 路德维希坐在桌前，用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手里的记忆收集瓶。他在和阿诺分别时，从阿诺的手中把它要了过来。阿诺以为他是打算借给拉玛什图，没什么疑问地就给了。 但实际上…… 路德维希是自己在用。 他把今晚和阿诺从意外告白到一起约会的全过程，都摘取了出来，然后反复体验。不得不说，阿诺是对的，有些体验感是值得摘去记忆一遍遍重新经历的。 他被惊喜之浪冲刷了一次又一次，却还是每一次都能感到仿佛从灵魂深处的快乐，甚至有一种其他任何事情都没有办法给予他的战栗感。 他无法想象，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情发生在他的身上。 他那么喜欢的阿诺也喜欢他。 记忆里的阿诺一次次踮起脚，勾上他的脖颈，吻上他的唇。带来了这个夏日的微凉，也带来了路德维希枯竭生命里最后的救赎。 他看着阿诺一遍遍对他展开灿烂的笑容，以吻封缄，把那句“我也喜欢 你啊。”吞入腹中，就像永远不会丢失。 百看不厌，永不腻烦。 路德维希摩挲着瓶身，本打算再来一次的，就看到了他和阿诺的《情书》微微发亮，那是阿诺来信息的特别提示，保证了路德维希永远都不会错过阿诺的消息。又好像在表达着一个信息——在我思念着你时，你也在思念着我。 一个个可爱的字母，就这样蹦到了路德维希的眼前，仿佛阿诺在小心翼翼地从那头探头出来问：我的男朋友有没有忙完啊？ 路德维希的心再一次被击中，笑容始终挂在脸上下不去，但他还是坚持回：【你怎么还没睡？】他希望阿诺能够有充足的休息。 阿诺却立刻回道：【因为我想和你聊天啊。】 路德维希：“！！！”直球选手，永远让人不知道该如何招架。 谈恋爱大概都是这样，明明说的都是再没有营养的话，可还是每一句都能带来超越字句本身的冲击与快乐。因为我喜欢的不是聊天本身，而是和我聊天的你啊。 两个小学鸡你一句我一句生生聊到了天光大亮，放着魔法通讯不用，非要就这样写字聊天，还给对方用文字直播了自己眼前的日出。耀眼的太阳一点点突破云层，穿过黑暗，将柔和的晨辉铺洒到了潘地曼尼南的角角落落，就像是情人的吻，轻柔又美妙。 阿诺说着再傻气不过的话：【我们看到的日出都一模一样欸，好巧哦。】 偏偏紫眼睛的魔族统帅也像是降了智，很快就回复道：【对啊，我们很有缘分的。】 没有缘分，也要创造缘分。 萨拉曼德来敲门，准备叫弟弟去继续看比赛的时候，还很惊讶，他竟然起了。 阿诺莱德·假装刚起实则没睡·R，努力假装伸了个懒腰，对啊，对啊，他今天起得超早的！话还没说完，他就控制不住地打了一个哈欠，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翠绿色的眼睛里泛起水气，他终于意识到了，他是真的困了。 也确实到了阿诺的身体极限，哪怕是在比赛里，阿诺都是坚定不移要睡觉的类型。 如今的他就像是强弩之末，浑身连骨头缝里都透着疲倦，可他也只能硬撑，生怕姐姐看出不对，强制留他在大使馆补觉。 阿诺的演技在姐姐面前不太过关，不过，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路德维希来了。 男朋友再次救了他一命！阿诺在心里举起双手欢呼，他的姜饼人骑士也跟着他一起欢呼，哪怕它甚至都不知道主人在高兴什么。 路德维希也是来接阿诺去看比赛的，他还带来了今天的第一缕美人花。美人花是魔域的特产，学名其实很长，但大家都习惯叫它美人花了。有游吟诗人曾说它就像历史上的一位绝世美人，朝生暮死，不见白头。 美人花诞生在第一缕的阳光下，枯萎在银色的月光里，只在生前绽放出最绚丽的色彩。 而当阿诺接过美人花时就惊讶地发现，本来还是浅绿色的花，就这样在他的手中一点点被渲染成了渐变的紫色，由浅到深，美不胜收。 那是路德维希眼睛的颜色。 路德维希胸的前插花口上也佩戴着同款美人花，只不过它还是渐变绿。 萨拉曼德见多识广，因为有昨晚打底，今天也依旧没有改变想法，主动逗弟弟道：“看来我们阿诺最喜欢路德的眼睛呢。” 美人花会因为拿着它的人不同，而染上不同的色彩。一般来说，它们会变成所持有之人对爱人的想象。 阿诺和路德如今的眼中就只有彼此。 本来在萨拉曼德的想象里，这个时候她弟弟就该不好意思了，不管他是羞赧， 还是撒娇，都一定特别好玩。结果，阿诺却一脸惊喜地说：“对哦，我超喜欢路德的。” 真诚永远是必杀技。 萨拉曼德：“……”莫名觉得我不应该在这里，我应该在车底。 六族大比还在继续。 感觉就像是第一场比赛里的选手视角颠倒了，之前在精灵族是输得越早出来得越早，魔族如今则是赢得越早出来得越早，总之，都是看别人比赛。到了飞船上后，萨拉曼德就昂起戴着冠冕的头，前往了六族元首所在的包厢，开始了社交模式。 路德维希也不得不和男朋友暂时分开，先去了包厢。 不能说这个活动没有意思，以前的路德维希和萨拉曼德一样，都挺热衷的，因为他们喜欢权利，喜欢大权在握，最喜欢这种政治游戏。只是在阿诺面前，才让路德维希突然发现，他过去喜欢的东西多少有点索然无味。如果可以，他更喜欢和阿诺一起在选手休息室躺平。 路德维希后面也是这么做的，在尽到地主之谊后，他就安排渡鸦人出面继续招待，自己愉快地去谈恋爱了。 他当了三百年的工作狂，也该休息一下了。 选手休息室里，目前还没有其他选手从比赛里回来，阿诺一个人独霸最清晰的视野和超大的休息间。路德维希发现他放低了座位背，盖着小毯子，半躺着看比赛，手边的茶几上还放着点心和酒水，甜甜的宝石蛋糕，以及上橙下红的龙舌兰日出，莫名就让路德维希想起了两人今早一起看的日出。 不是他一个人对早上印象深刻。 路德维希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阿诺身后，本来想幼稚地蒙住阿诺的眼睛，没想到阿诺已经睡着了。 阿诺连睡姿都始终保持着一个模样，银色的眼睫毛卷翘，淡色的唇瓣要张不张，银色的发丝服帖在精致的脸颊上，显得年轻的王弟就像是一个闭着眼睛的人偶，乖得不得了。路德维希没有叫醒他的男朋友，只是小心翼翼地稍微变大了一些座椅，拥着阿诺一起半躺在了上面。 本来路德维希还想一点点给阿诺调整出一个更方便入睡的姿势的，不想阿诺已经本能一样，在路德拥上自己后，就主动靠近热源，像小猫似的拱了拱，抱紧路德彻底睡死了过去。 就好像哪怕不睁开眼，他也知道这是路德，是能够让他觉得安心的存在。 阿诺这一觉睡得可实在是太舒服了，是那种全身上下都好像泡在温水里，仿佛每一个毛孔都得到了恰到好处的舒展感。当他缓缓睁开眼时，整个人还有点愣愣的，直至看到身边的路德维希，才一点点绽开了笑容。 是路德啊。 他就像是小动物一样，探起头就去亲了亲男朋友的唇，对方的身上带着让他安心的气息。路德维希也顺势加深了这个吻。 等亲的阿诺感觉浑身发软，脸颊通红才罢休。 亲亲的感觉真的好棒！阿诺想着想着，就笑出了声，白嫩的脸上总有点傻乎乎的娇憨。 “做了一个好梦吗？”在面对阿诺的时候，路德维希总感觉自己整个魔都不自觉柔软了下来，他轻声问。 阿诺却反而摇了摇头，他的睡眠质量一直很好，基本不会做梦。他只是拖着懒洋洋的长腔道：“原来不是梦啊，你还是我的男朋友。”嘿嘿，真好。 路德维希：“！！！”他以为只有他一个人对这段过于美好的感情患得患失，害怕一觉起来一切不过是自己压抑许久的幻想，又担心阿诺只是一时错把友情误会成了爱情，万万没想到，阿诺也有忐忑，也会害怕失去。 他比他想象的还要重视这段感情。 “因为路德对于我来说真的很重要啊 。”阿诺再一次亲了亲路德，这感觉真的棒极了。 第105章 龙饼 第二场比赛决出来最终的三十人大名单时，不要说阿诺的春假了，他连下半学期都快要结束了。他与所有来观看比赛的嘉宾一起，“有幸”完整的经历了潘地曼尼南的一整个热季，再下一个就是更加炎热的无雨季了。 用红龙贝奥武夫的话来说，那确实挺无语的。 红头发的少年龙卡着线从比赛里出来后，本想马不停蹄的以学业重为借口，跑回空堡，拒绝参加魔域接下来的一切活动。 没想到自由龙族的党鞭快人一步，好像比红龙还要了解红龙，直接扣下了他的宝石山洞为洞质，让他只能蔫哒哒的趴在了阿诺给他用法术变出来的悬浮冰山上。整条龙再一次瘫成了一张红红的龙饼，阿诺感觉都能看到他灵魂出窍的样子了。 他们如今正在紧张等待着神契方碑选出第三场比赛的举办地。 第二场比赛之后，只剩下了三十名选手，分别来自九个不同的种族，不出意外的话，第三场说不定就会是最后的决赛圈了。 神契方碑不会有一届比赛连续在同一个种族的族地举办的习惯，除非所有的适合场地都轮换过了，已经用完了主场优势的精灵族和魔族，对于接下来去哪里都无所谓，是所有选手里最淡定的。 阿诺也没什么所谓，他现在全部的心声都集中在了别的事情上，就，这眼瞅着便没剩下多少天的学时了，他的咸鱼之心在蠢蠢欲动，既然已经这样了，那不如索性就…… 穿了身冷白色调的冰晶长裙、宛如COS冰雪女王的萨拉曼德，很是时候的斜了一眼身边不安分的弟弟，给了对方一个“能留你在潘地曼尼南看完全部的比赛，你就该偷乐了，我劝你不要不知好歹”的冷笑。 阿诺立刻怂了，正襟危坐的表示：“我超爱学习的。” 萨拉曼德这才满意的笑了，用冰凉的手去揉了揉弟弟的小白毛，在水分严重缺失的魔族，阿诺的银发终于如他所愿，始终保持着柔顺与垂直：“乖”。 红龙在一边有气无力的表示：“我啥也不求，就希望能去一个别这么热的地方。” 法尔瑞斯大陆的夏季已经带来，贝奥武夫也不敢奢求不热，只希望能有一个不那么热的比赛场地，他真的快要受不了了。 阿诺的要求很低：“只要别是空堡就行。” 神契方碑这一回呈现第三场比赛场地的方式，是直接浮空显现出了整座大陆的微缩景观，以不同种族为界线的来回闪现光块。每一回靠近较为炎热的地方时，红龙都忍不住倒吸凉气，而阿诺只有它出现在米斯大区时才会多加关注一点。 不知道就这样来回闪了多久，光块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然后…… 不偏不倚正正好的停在了忒提丝港旁边的空堡魔法学院。 红龙：“万岁——！”空堡作为沿海城市，虽然也很热，但湿气足够。 阿诺：“！！！”光明神果然是和我有仇吧？！这么一片大陆啊，这么多的种族、国家以及地区，最后你特么选择了我已经待了五十年的空堡？？？ 大家的悲喜并不相通。 路德维希正在安慰他心碎的男朋友，虽然他觉得这样的场地选择其实更能说明阿诺被神明所偏爱，因为四舍五入他这约等于有了两个主场优势，但他凭什么说光明神的好话呢？他恨不能阿诺明天就改信。所以……对，没错，都是光明神的错！ 阿诺是真的伤心，虽然他近几年内出门旅行的CD都已经在之前人族之旅上用完了，但他还是不想在明明可以公费旅游的时候，反而回去参观自己的母校啊。 哪怕有男朋友的安慰，也还是让精灵很绝望。 但更让阿诺绝望的是，他都和路德维希互动到这个份儿上了，竟然反而没有人说他和路德之间有暧昧了。 明明之前在广场上还听不少人议论过，他也是因此而开窍的。 怎么他和路德真的在一起了，这段时间形影不离，又是牵手，又是靠在一起看比赛，还天天戴着只有颜色不同的美人花，怎么反而没人觉得他们之间有暧昧了啊？他不理解！ 如今的选手休息室，大家已经走的差不多了。 只剩下还在冰山上的红龙，他也不解的看着阿诺：“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和路德维希同学搞暧昧啊？”这是你们精灵的什么奇怪癖好吗？和兄弟表演爱情？ 阿诺：“？？？什么表演？我们俩确实在交往啊。” 当你有了这么好的男朋友之后，下一步不就是炫耀给全世界看吗？要不是法尔瑞斯还没有什么X信X博等社交账号，阿诺早在他和路德在一起的第一天就官宣给全世界看了。不过，虽然没有这种能广而告之的便利自媒体，但他这些天也在不遗余力的秀恩爱啊，为什么收效不多？ 龙饼一脸震惊：“你俩在一起了？什么时候？” 阿诺比他更震惊：“你出来的时候不都看到了吗？”红龙出来的比较晚，几乎是踩点倒数从比赛里出来的，当时阿诺正从后面搂住路德的脖子，原地表演了个贴贴。 “你们这不就是普通的兄弟情？” “你会这么去搂你兄弟安德烈骑士长？” 两人同时发问，又同时陷入了沉默。一个想的是，我疯了从后背去搂一个人类的脖子？一个想的是，我到底还要怎么秀恩爱啊？总不能真的当众亲吻吧？ 就，阿诺虽然是个直球选手，但也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害羞的。当初情难自禁在广场上吻住路德也算了，毕竟当时有混淆咒，谁知道谁啊，他和路德就是再寻常不过的普通魔。如今……他要是敢当众接吻，他的礼仪老师布拉赫侯爵就敢当众提刀来教他什么叫名门闺男。 红龙还在后知后觉的说着：“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你们以前本来就太腻歪了。很多事情，如果发生在我和其他朋友身上，肯定很奇怪。但你俩不管做什么，都好像特别合理。” 甚至反而因为阿诺表现的太坦荡了，其他人只会觉得是自己龌龊。 阿诺最后挣扎了一下，抬起了自己和路德十指相扣的手：“我们都这样了，还能是纯洁的友谊？” 红龙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也怀疑过的，可是……想想精灵族重女轻男的与众不同，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在他们其他种里，女孩子之间牵手啊贴贴什么的总是很稀松平常，全世界只会觉得这是闺蜜之间感情好。那么反过来不就是说，在精灵族里，男精灵这样是很常见的吗？大家顶多会感慨一句，精灵王弟和魔族统帅关系是真的好啊，任何就没有然后了。 阿诺：“……”但我们不是一般的关系好啊，我们是真的有问题啊。 阿诺还就不信了，等后面人族和空堡联合举办的晚宴开始时，他作为毫无争议的第一，再一次邀请了路德维希与他跳了开场舞。阿诺真的特别努力，前所未有的重视这一支舞，在保持了观赏性的同时，也极尽暧昧。 但……因为上一次也是他俩，其他人只觉得，哦哦，看来精灵族和魔族的联盟已经是明牌打了啊。 阿诺：“？？？”你们是怎么回事啊？！ 路德维希被阿诺要求不许帮忙，因为阿诺非要自己想出来一个秀恩爱的办法，他要当独立男性，自己的恋爱自己谈，非要坚持自己来解决问题。“谁也不要能阻拦我，给你一个正大光明的名分！”光明精灵如是说。 红龙继续乱没有形象的和冰山深度绑定，慢悠悠的飘过来对阿诺建议：“再不行，你们就只有原地结婚了。” 阿诺的绿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 路德维希也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贝奥武夫，觉得自己当初的契约没白签。 咳，好吧，两人也就仅限于是小心思了，因为半道上就被萨拉曼德给残忍的掐灭在了摇篮里，银发的女王只说了一句：“想都别想。”她是绝对不会允许她弟弟因为这种原因就随便结婚的。 阿诺难得勇敢反抗了他姐一回：“可是……”不结婚，订婚也行啊。 话还没说完，就被萨拉曼德捏住了嘴巴，笑容还在，但女王陛下明显是有些不爽了：“嗯？阿诺你想说什么？姐姐刚刚没听到呢。” 阿诺、阿诺还是怂了，他姐笑的好可怕。 当晚有幸看到姐弟对峙这一幕的人，都泛起了嘀咕。精灵女王萨拉曼德有多纵容她的弟弟阿诺莱德，这是全大陆都有目共睹的。所以，神眷者这是做了什么事，才能让大家长在公开场合都稍稍外露了一些情绪？ 不是那种姐弟反目成仇的情绪，而是明显王弟想要得到什么，但女王却罕见的不同意的情绪。 阿诺当时身边只有最近一段时间和他天天在一起的魔族统帅。 所以，能是什么呢？ 艹，他俩不会真的在一起了吧？精灵女王这是在棒打鸳鸯？妈耶，都什么年代了，她竟然还不同意喜欢同性的吗？不过，想想也是，如果我妹妹要是有天和我说，她和她闺蜜在一起了，我大概也会不太好接受。唉，这些精灵就是太重女轻男。 萨拉曼德：“？？？” 第106章 草莓牛奶刨冰 招待舞会结束后，阿诺就要老老实实回学校上课了。 但舞会其实是在奖赏日办的。 “也就是说明天就是周末了，我在理论上还拥有两天假期。”阿诺和姐姐据理力争，讨价还价。不想开学，就刻在咸鱼的DNA里。 萨拉曼德正坐在梳妆台前让人给自己化妆、盘头，为接下来的外交会晤进行练习。这次造访雪罗斯塔的外族，最近这些年流行在梳妆台前接待比较亲密或贵重的客人，因为她们觉得让客人参与到自己变美的过程里，是一种以示亲近的表现。萨拉曼德不太理解这种逻辑，但不影响她尊重客人。 她一边练习，一边还要分神和自己的怨种弟弟斗智斗勇：“好吧，看在你终于记对了每个日期的份儿上，你可以多玩一天半。但你必须对我保证，周日晚上一定会回空堡。我会不定时突击和霍普太太或者你的哪位同学联系，别想瞒天过海。” 不等萨拉曼德说完，阿诺已经举着双手欢呼了起来，他一边说着“全世界最喜欢姐姐了”，一边快乐的去找他男朋友准备度过这最后一个假期。 萨拉曼德“啧”了一声，这就是阿诺的爱？那还不如让他留着去爱路德维希。 众星捧月着女王的近侍们纷纷低头，很努力才没让自己笑出声。 说实话，萨拉曼德不觉得魔域还有什么值得玩的地方，他们已经待在这里太久了，潘地曼尼南还有哪里是路德维希没有带阿诺去过的吗？隔壁龙族的贝奥武夫，舞会还没结束，就已经马不停蹄的跑回了空堡，头都不回的那种。 萨拉曼德有些忧愁，她弟弟什么时候才能像别龙这样热爱学习呢？ 如果阿诺还在，他一定会告诉他姐，贝奥武夫之所以着急回去，一方面是因为他真的受不了魔域的干热，另外一方面则是他着急回去做生意，想要不再受党魁的洞质威胁，总之，与热爱学习是一点不沾边的。 是的，生意。 阿诺从红龙趴在冰山上的龙饼形象为灵感，让他远在雪罗斯塔的团队，研制出了一款高颜值的龙饼刨冰，准备在这个夏天靠卖雪糕再拉动一波经济需求。阿诺穿越之前，“雪糕刺客”正在地球大行其道，虽然如今这个梗肯定已经老掉牙了，但那完全不影响阿诺趁机赚钱。 当然，阿诺没准备搞什么雪糕刺客，他准备薄利多销两头吃。刨冰和刨冰机都已经在炼金术师组成的生产线上了，就等着为大家消解一下这个夏天的炎热。 阿诺的刨冰计划一早就有，只不过他一开始的打算是蹭今年萌王的流量，用萌王的IP带动他的刨冰销量。 但阿诺没想到，今年的萌王是他和他哥。说实话，阿诺是一点也不介意卖自己周边的，他当初的精灵族特产店就是这么开起来的，但考虑到他哥伊洛凡易燃易爆的性格，阿诺只能忍痛放弃。并列的萌王只用一个，不用另外一个，总感觉怪怪的。 幸好，灵感女神还是眷顾阿诺的，送上了龙饼。一条红彤彤的龙瘫在冰山上，一看就很凉爽，还可爱。 龙饼造型可以用粉红色的草莓果泥，也可以做成龙饼巧克力、饼干之类的插件，等龙饼的形象深入人心了，他们就可以开发更多的IP了，什么女妖刨冰，独角兽绵绵冰……总之，听起来就很赚钱。 红龙为了挣钱，也顾不上脸了，当下就和阿诺一拍即合，达成了合作。 不只是IP形象方面的合作，还包括了后面的经销。贝奥武夫虽然脑子不好，但朋友很多，他自我领悟了校内推广的致富之路。 当然，这一切不可能真的只让红龙一条龙搞，阿诺能放心，贝奥武夫自己都不会放心自己的算数能力， 拉迪亚再一次被路德维希派去了救场。 “大魔母”一脸崩溃，她当年以为跟着老大，是注定要干一番大事业的，怎么如今感觉自己一直在给老大的龙当保姆？哪怕红龙答应他赚到的利润和她对半分，她也觉得好难受啊。 直至渡鸦人“不小心”给拉迪亚看到了阿诺这些年经手过的项目的赚钱程度…… 拉迪亚突然发现，她好爱给老大当保姆啊，这份罪就让她来受吧！谁也不能拦着她和红龙成为一对好搭档！ *** 阿诺最后的那个周末，和他的男朋友去了卡罗尔城。 就是路德维希出生并长大的那座矗立在黄土之上的小城。 路德维希本来是很不赞同阿诺的这个旅行计划的，整个魔域不管是好玩的还是风景壮丽的地方都有很多，他想不通阿诺非要去卡罗尔城这个穷地方的意义。 他当年从这里离开时就曾想过，经此一别，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 “可那是路德你长大的地方啊。”就像阿诺想让路德去他位于温妮莎的独角兽场一样，他当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对路德的心动，就已经在下意识的想要让路德参与到他更多的过去里。相对的，他也想了解路德的每一个经历。不管那是好的还是坏的，都铸就了今天的路德。 路德维希微微张口，他很想说那并不是一个好地方，除了暴戾与饥饿再没其他。可在对上阿诺认真的绿眼睛后，路德维希本就不算坚定的心便立刻丢盔卸甲。 出于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心理，他还是和阿诺踏上了这趟旅程。 当晚出发。 卡罗尔是真的穷，穷到连连通外界的传送阵都没有，想要到卡罗尔，就得先传送到离卡罗尔最近的城市，然后再搭乘马车或者其他什么交通工具，沿着坑坑洼洼的道路进城。 内战结束后，卡罗尔城外的路得到了修葺，让阿诺和路德维希的马车一路走的还算顺利，但也就仅此而已了。这里依旧很穷，依旧没有传送阵。当他们在一片深紫色的魔法风暴里，看到比三百年前更加破败的城墙时，路德维希没由来的感觉到了一种丢脸。 然后，就是气愤，因为路德维希虽然没有打算回来，却也不是真就完全放下了卡罗尔，他不是不打算管它了。 事实上，在路德维希有关魔域的第一批振兴计划里，就有卡罗尔城，他偏心偏的所有魔都看得出来。但没有一个魔有意见，因为这就是魔族与众不同的三观。——如果一个魔连自己的出生地都不打算管，你还能指望他管别人吗？不少魔都是这么想的。 但考虑到阿诺就在身边，路德维希只能先压下火气，不想让自己生气的样子吓到他的男朋友。 他在心里想着，他的钱呢？他拨过来改善卡罗尔、特么的够这座破城十年乃至几十年财政税收的钱呢？他已经挂了一批贪官的皮在城墙上，还镇不住他们贪婪的手吗？如果不是他回来，他要多晚才能知道这件事？ 路德维希回想了一下负责管理这里的领主，他是最信任的一个手下之一，对方和他一样出身卡罗尔城，甚至还一起给老骨头治疗师卖过命。 路德维希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了起来。 然后…… 他们就看到了这位比一般魔还要健硕的彪形大汉，正穿着花衣服，在城内高搭法台，带头祈雨。身后是一群和他一样穿着花红柳绿的城内官员，反倒是普通人像看表演一样，把他们围了一圈在看热闹。 路德维希：“？？？”你特么到底在干什么？ 大汉叫三号，就是一二三四五的三，他没有自己的名字，在跟着路德维希混出头后 ，也懒得换了。他觉得三号挺特别的，不用担心和别人撞名。 三号城主远远的就看见了路德维希，却一点没慌，甚至还一丝不苟的搞完了他的整场大型封建迷信活动，这才连衣服也没换的来找老上司打招呼。彼时路德维希和阿诺已经被三号城主的管家带到了一边的棚子里，休息了一段时间了。 上的茶算是比较好的茶，但路德维希一盒就明白，这还是他当初分给三号城主的。他所有比较信重的手下都有，分量不多，基本不可能还剩到如今。 只有三号…… “你在干什么？” “祈雨啊。”三号城主有什么答什么，虽然在心里觉得老大问了一句废话，但也没有敢质疑，只是解释了一下为什么要祈雨，“无雨季就要来了，您也知道卡罗尔的情况的，无雨季之前，这里就肯定要断水，根本没有解决办法。” 他就只能相信神明了。 “那神明给你解决了吗？”路德维希放下茶杯不着痕迹的试探，“为什么不给上面去信，寻求更多的水资源帮助？” 简单来说，既然你已经贪了钱，怎么不继续贪？ 三号城主一脸茫然：“但我们现在不缺钱啊，买水的队伍也已经出发了，差不多在无雨季真正来临之前就能回来。今年我让他们带了不少好手，还打了你的徽章旗帜，诶嘿，保证没人再他娘的敢抢咱们的水。” 路德维希：“？？？”那你们在干什么？ 三号城主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以防万一嘛，不都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我们要是真的能和黑暗神祈来雨，还能多储备点水呢。谁会嫌自己家里水多啊。” 阿诺：他说的好有道理哦。 但为什么你们以为穿着花衣服跳大神，就能向黑暗神祈求来水？黑暗神祂是个变态吗？那一刻阿诺差点以为卡罗尔城也有来自他地球的老乡了，真的跳的太像了。 “……所以，为什么是你来跳？”路德维希觉得自己能忍到现在都是一种修行。 三号城主却更茫然了：“那总也不能让您来跳啊。” 第107章 生命之水 沉默，是那一晚的康桥。 在三号城主开口后，现场只剩下了一片死寂。 不管是城主府的管家，还是没来得及换下衣服就跟来觐见的官员，都恨不能争先上前捂住城主的嘴。你想死，也别拉着我们一城的魔一起死啊！几乎所有魔的眼睛里都藏着这么一句话。知道三号城主平时不拘小节爱脱线，但没想到他敢这么脱线。真就不要命了吗？你眼前的可是征服者路德维希，纵火之魔，阿斯蒙蒂斯的叛逆者…… 直至旁边阿诺没忍住，捧腹发出了一连串“哈哈哈哈哈”，这才打破了僵局。 在大家一起用“这谁？胆子怎么这么大”的眼神看向他时，这个很多时候都看不懂气氛的精灵还在说着：“抱歉，抱歉，我不是在笑你们城主，只是觉得他这话还挺有逻辑的。” 其他魔：我们介意的也不是你说城主，而是在想你怎么还没被老大烧烤了。 但紧接着，更神奇的事情就发生了，本来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的征服者路德维希，也跟着轻笑出了声，好像不管他的精灵朋友说什么，他都觉得对方说得对。他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如果你真的很想看，我也不是不可以。” 反倒是阿诺双手交叉，在胸前比了一个大大的不可以。 焦灼的形势，在阿诺的突然打断后，一扫而空。 所有刚刚大气都不敢喘的魔，一个个如今都感觉像是在死神面前走了一遭，却有幸体验到了劫后余生。感天动地，老大这次竟然这么好说话。 胆子小的后背已是一片冷汗，在这个燥热的夏季，感受到了难得的凉意。更多的魔则是开始真心赞美起了神眷者阿诺莱德，达克教皇说得对，这就是黑暗神的神眷者。以及，是的，达克主教在来投奔了阿诺后，就被路德维希一手操控着，在首都潘地曼尼南成为了新一任的黑暗教皇，他直接否定了另外一个黑暗教皇的合法性。 如今魔族最热闹的两件事，除了六族大比，就是新老两任教皇的掰头。双方都觉得对方才是异端，是对神明信仰的亵渎，你来我往，吵得不可开交。 当然，对于卡罗尔这个偏远小城来说，他们如今流传的八卦，还停留在最初受少年路德的影响，大家猜测魔族统帅好像喜欢神眷者这事上。落后了首都至少两个版本的八卦。 本来卡罗尔城这边还觉得，这八卦简直是不要命了的在胡说八道，全世界都谈恋爱了，他们禁欲系的老大都不可能谈恋爱。因为在大多数魔的眼中，路德维希的禁欲并不是源自什么对信仰的严苛或者男德方面的自我约束，而是他觉得别人都不过是蝼蚁。 换做任何一个人，这种“任何人都配不上我”的感觉，只会让人觉得这人挺神经病的。 但如果是征服者路德维希，他的手下们只会发自肺腑地觉得，确实。他们根本无法想象目下无尘的老大，能为谁走下神坛。 直至今天，这个想象的画面被神眷者阿诺莱德补全了。 再不会有比他们更适合彼此的了，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虽然路德维希不打算追究三号一时的失言，却不代表他忘了之前在城外的怒火，他也没有遮掩，在被请入城主府后，路德维希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求查看这段时间卡罗尔城的财政支出。 三号城主不疑有他，立刻就带着财政官去搬账本了。 路德维希在等待的过程里，先是对阿诺说了一声“抱歉”，明明是陪阿诺来玩的，却反而处理起了公务。 但阿诺…… 已经很习以为常地准备自我找乐了。 路德维希：“？？？” 阿诺还体贴地挥了挥手：“不用担心，我一点也不觉得无聊。” 作为精灵女王的弟弟，阿诺不要太习惯这种模式，什么本来和姐姐说的好的，今天只是姐弟俩一起去打猎，结果分分钟就变成了边防骑士团的慰问；又或者心心念念的国外旅游，突然就变成了国事访问；甚至有些时候哪怕只是一件看歌剧的小事，都有可能被突发的情况所打断。 “我超会自己给自己找乐的。”阿诺从进城开始，就看到了不少他感兴趣的事情。卡罗尔城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当然，和路德以及其他人的描述也有点不一样。 路德维希却莫名地有些心疼，心疼在那个他所没有参与的过去中，次次期待落空的阿诺，他感觉他的脑海里都已经具现化出了这些往事。小卷毛阿诺一脸期待地等着去和姐姐完成什么，却临到了被公务打断。没完没了堆积如山的工作，一次次地答应了却不能兑现的承诺…… 阿诺就像是一个天生没有叛逆期的孩子，永远失望，却永远还是会在下一次的时候继续期待。 因为他超爱姐姐的啊。 “你可以不用那么懂事，也不用那么体贴的。”路德维希上前，心疼地抱住了自己的男朋友，就像是拥抱住了当年那个在门外一点点暗淡下眼神的幼崽。 失望的感觉并不好受。 如果兑现不了承诺，就不要答应。 路德维希甚至没由来地对萨拉曼德都有了不少埋怨。 “不是这样的。”阿诺却反而先摇起了头，努力对自己的男朋友解释道，没有人这么要求过他，都是他自己这么想的。 期待的计划落空，他肯定会伤心、会难过，但他从不会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因为他知道，他的姐姐也是爱他的。 如果姐姐不是精灵女王，他不会有一个法圣老师，教导天生反应迟钝的他入门魔法；如果没有姐姐为他背书，他既养不起那么多厉害的炼金术师，也根本推广不起来种种地球与魔法巧妙结合的东西；甚至如果不是姐姐力排众议，他根本不可能前往空堡学习，他是这些年来第一个前往其他区域学习魔法的男精灵…… 他不可能永远只享受权力，而不付出义务。 虽然莫名其妙就说起了大道理，但阿诺真的是这么想的，他不会嚷嚷着什么“我宁可要一个平凡的生活，也不要一个无法按照约定陪伴我的姐姐”，因为他是他，姐姐是姐姐，他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姐姐也有自己的抱负要施展。 当女王，是萨拉曼德还未出生时就已经被赋予的使命，却也是她这一百八十年来十分热衷又很擅长的事情。那既是她的工作，也是她的爱好。 他希望他的姐姐能快乐。 “同理，我也希望你能快乐。”虽然路德没有说，但阿诺看得出来。他和他姐在某些方面是很相似的，他们有能力，也乐于去执掌权柄。路德不会阻止他当一个咸鱼，那他为什么要拦着路德当一个工作狂呢？“我不生气哒。” 路德维希却拥着自己的男朋友，在他的尖耳朵边叹息：“但是如果我希望你能生气呢？”我喜欢你在乎我超过一切，就像我在乎你超乎了一切。 我会嫉妒任何占用了你注意力的事情，不管是人还是事情，也不管这样会不会显得我很无理取闹。 我希望我是你的全部，也希望你同样这样想我。 完了，阿诺在热情吻上路德的那一刻心想着，我不会也要变成一个恋爱脑了吧？但他真的好喜欢路德这么对他说哦。工作和爱好固然重要，可我还是贪心地想要成为比他们更重要的存在。 *** 然后，阿诺和路德维希就真的去玩了，迎着 周六革命日的阳光。 不过，陪男朋友归陪男朋友，但路德维希还是很需要搞清楚他的金币都去哪儿了，他并不打算当个冤种。 渡鸦人被临时调来了卡罗尔城看账，他是路德维希的军师，也是如今魔域实际上的二把手。他本人对处理异常账务，有着异乎寻常的热情，贪官什么的，他最喜欢亲手剥下他们的皮了。哪怕不给加班费，他都愿意来，更不用说他家老大真的很大方。 阿诺和路德维希的第一站，就是在比赛里少年路德请阿诺吃蒙布朗的那家面包店。 那是一家曾经只在卡罗尔有名，连城主都会来它家买面包的小店。后来随着路德维希在内战中的地盘不断扩张，它家才一点点地开起了连锁店，路线基本就是……路德维希的魔军团在哪里，它就开到哪里。 ——看得出来，路德维希是真的很喜欢吃这家的面包了。 阿诺在从别人口中打听到这件事后，就一直心心念念着要和路德来卡罗尔这边的总店，来怀念一下路德的当年。 总店的味道保证是最经典的，因为面包师傅就是当年的大师傅。他已经是一只很年迈的魔了，年轻时走南闯北去了很多地方，老了之后反而哪里也不想再去。外面的连锁店都是大师傅的徒子徒孙在打理，他不管赚了多少钱，依旧只守在这么一家其貌不扬的小店，经营着他做了半辈子的事业。 烤面包的味道十里飘香，阿诺还没有走到店门口，就已经闻到了。 “这里和之前我打听到的不太一样。”阿诺如是说。 路德维希点点头：“确实变了很多。”还都是一些没有来过卡罗尔城的人很难注意到的细节。好比变得干净的街道，路人脸上的笑容，乃至是每个店铺伙计的态度。 在过去的卡罗尔城，你是永远都别想看到这么闲适的一幕的。因为这是一座贫富分化极其严重的城市，严重到除了富人就是赤贫，几乎没有任何过渡。有钱魔不需要自己出门，也不会屈尊降贵去这些不起眼的小地方，自然更不会管这里的好坏。而穷魔，或者说是给别人卖命打工的魔，是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去在乎自己的生活的，他们更在乎自己能不能活下去。 这一片的行人，不是目的明确、就是步履匆匆，再不然就是各种想着搞一些违法犯罪的魔，他们不是眼神阴鸷地随时在警惕着什么，就是不怀好意地四处寻找着下手的机会。 伙计们也只会对衣着尊贵的大人物笑脸相迎，看其他人基本只会用盯，恐吓他们不要想着对店里的东西动歪心思。 而如今的卡罗尔城实在是太普通了，普通到就像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座小城。 犯罪和贫穷肯定还是有的，但却不再是这座城市的主流。 而且，最主要的是，这里竟然允许弱者活下去。之前路德维希和阿诺在法师协会填表的时候，路德维希其实简单地对阿诺解释过一下，为什么当时的办事员在看到他写的出生地是卡罗尔城时会那么害怕。 每一个能从卡罗尔城里走出来的魔都是狠角色。因为不厉害的话，根本就活不下去，也走不出来。 这曾是一座弱者存活率几乎为零的城市。 如今，路德维希却在走来的一路上，看到了不少老弱病残。就在他和阿诺说话的时候，一群衣着朴素但健康的孩子，正踢着一个杂草编织的球，从街头一路打闹到了巷尾。毫无疑问地，他们还是贫穷的，可他们也是快乐的。 阿诺已经在很守序地排在了购买面包的队伍里，甚至自来熟地和前面的一个胖胖的大婶攀谈了起来。 阿诺知道了这家面包店因为是统帅最喜欢吃的面包店，而在卡罗尔城炙手可热。也知道 了老板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每天的面包都是限量且限购的。阿诺来的不早不晚，刚刚好还可以买到。 “我们真的好幸运。”阿诺得意洋洋的对路德维希挥舞着自己手上拿到的号码牌，并已经兴致勃勃地参详起了面包店门口摆出来的今日面包牌，思考着自己可以买到什么。 每一种面包后面都跟着一个实时变动的数字，一旦卖出了哪款，就会减少对应的数字，以供后面排队的人进行购买参考。 “你想吃哪个？”阿诺问路德，他自然是想买布里欧修的，但很显然大家都想买。这应该是这边最抢手的一款，几乎每进去一个客人，就要减少一到两个。 阿诺怀疑要不是限购，前面的人能给它包圆了。 他不由跟着紧张了起来，一次次地推算着排在自己前面的还有多少人，够不够在限购之前，让自己也买到。他目前正好卡在可以和不可以之间，就是如果前面每个人只买一个，或者偶尔有人买两个，那他就还有机会，但如果都买两个那就轮不到他了。 阿诺只能不断祈祷。 路德维希哭笑不得地看着他的男朋友，不知道该不该提醒阿诺，城主府都知道他们来了，肯定会提前买好进行招待。根本不用担心。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一队穿着整齐的魔族幼崽，跑来了面包店的门口。 领头的幼崽只有一个角，另外一个角是断的，没有办法复原。这在魔族看来，和身体残疾是没任何区别的。但断角的小朋友却看上去自信极了，神采飞扬的，和面包店里的员工很熟：“可可姐姐，我们来啦。” 面包店里叫可可的店员也走了出来：“那今天就还是老规矩，辛苦你们了。” 孩子们很快就分成了两队，有留在店里帮忙搬运面粉、黄油等货物的，也有开始拿着单子和新出炉的面包送外卖的。 想买老板亲自做的面包，就只能在店门口排队。但如果是其他学徒出的面包，是可以接受预订，从早上开始出炉，一批批面包就会被这些幼崽准时送到家里。 不用阿诺问，前面的胖大婶就已经主动介绍了起来。她在和阿诺的聊天里，已经知道了阿诺是从外地来的游客。虽然卡罗尔城是个没有传送阵的偏僻小城，但因为统帅路德维希出自这里，这段时间来旅游的魔并不少。大婶已经见怪不怪，还会主动给自己的城市搞宣传。 “那都是圣所的孩子。咱们城主上任后，就把城外的老弱病残都收归了圣所，孤儿接受教育，老人得到赡养，残疾魔也不用再怕被活活欺负死。 “你们看他们身上的制服，都是好料子呢，听说每个魔一个季度就能换一身。 “有饭吃，有衣穿，还有魔法可以学，再不会有比这更好的日子啦。” 当然，财政也不可能一直无休止、不求回报地养着他们，在魔域是没有这样的道理的，魔族的骄傲也不允许他们一直被施舍下去。老人和残疾人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好比城市的清扫，图书的管理等，孩子也会在周末不上课的时候出来打工。 都是由圣所出面和各个商家讲好的条件，不算高，也不算低，是一个能让双方达成双赢的互相妥协。 好比这些帮面包店送面包的孩子，他们得到的就是周末两天的改善生活，面包店老板不仅会做面包，做大餐的手艺也是一绝。他们会为圣所提供所有人的改善大餐。幼崽们如此卖力，就是在“赚钱养家”，让圣所的大家都能偶尔吃顿好的。 倒不是说圣所吃不饱，只是能吃饱和能吃好，还是有一些区别的。 孩子们每个周末的工作也仅仅是半天，下午就会有其他孩子来换班，赚钱的同时还锻炼了魔法的使 用。毕竟以幼崽的力气，他们想搬动面粉袋子是很难的，除非有魔力帮忙。 路德维希若有所思。他没有全信，但也没有不信，因为也存在三号城主故意找人演给他看的可能，但不得不说，这也确实是三号和他这类人会在意的点。路德维希和三号的经历是很相似的，小时候在城外与野兽抢食，后来用给老骨头卖命为代价换来了进城的机会，没有家人，也没有受过教育，全靠自己不要命闯出这片天…… 他们一旦掌权，最先想要改变的，便是卡罗尔城外的炼狱。 给他们衣服穿，给他们饭吃，给他们一个学习并证明自己的机会。 阿诺今天的运气果然很好，他最终还是买到了仅剩下的两个布里欧修，当然，他只买了一个，把最后一个机会留给了他后面的小哥。对方本来都认命了，看到只剩下数字一的时候，开心得差点跳起来。 而阿诺则把矩形的面包一掰两半，他想和路德分着吃。 路德维希…… 想让他的男朋友喂。 阿诺的脸再一次不争气地红了起来，一边觉得互相喂东西什么的也太腻歪了，一边开心地掰下一口，送到了路德维希的口中。路德一口，他一口，还没走到城门口就吃完了。 阿诺本来是想去城外看看路德当年生活过的地方的，结果那边现在除了光秃秃的城墙，再也什么都没剩下了。曾经只能如野狗一样被不断驱赶、连贫民窟都住不起的他们，如今都搬到了城里，那里什么都没有剩下。 也不对，准确地说，那里还是有东西的，一个个防御类的法阵。 阿诺在空堡看过类似的。 这种防御纹路分内外款，城里面要画，城外也要画，不仅需要请到法阵方面的大师，还需要很珍贵的画阵材料。都不用阿诺去仔细分析，他就能感受得到，是再好不过的法阵，用料扎实，防御力强大。最重要的是，这些材料还有改善附近水土的作用。 虽然是需要潜移默化，一点点改变的，但只要坚持下去，就能看到回报。也许今天这里还是漫天黄土，几十年再回来已是绿荫如盖。 路德维希的感受比阿诺更多，因为他动用了魔力，去检索了全部，这些法阵覆盖了整座卡罗尔。 虽然如今的魔族已经不会再有内战，但…… 路德维希扪心自问，如果换做是他，他大概也会做一样的事。他们这样的人，已经穷怕了，在拥有了自己的家后，套个十层百层的防御阵都是再正常不过的操作。事实上，在和阿诺交往的第一天，路德维希也是恨不能把阿诺层层保护在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因为他们知道得来的不容易，就绝不可能再给自己失去的机会。 晚上回到城主府，渡鸦人的调查也证实了路德维希一路上的推测，三号并不是把拨款贪墨了，而是都被花在了刀刃上。 他不关心卡罗尔城的外表是好看的还是华丽，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这个城主，他只在乎防御阵够不够厚，滋润土壤的资源够不够肥沃，还有就是大家有没有水喝。卡罗尔常年干旱，缺水，他们往往需要去很远的地方才能买来水，但即便花出去大笔的钱，水依旧不够。因为买水的队伍会被打劫，也因为水被掌握在大人物手上，他们宁可浪费了也不会给穷魔一滴水。 三号城主改变了这一切。 他很会狐假虎威，对谁都是一句，这可是征服者路德维希出生的小城，这里孕育了整个魔族最强大的魔，你敢打劫一下你试试看！ 在他们周日下午离开的时候，全城都在欢呼。 倒不是因为大家知道了魔族统帅来了又走，而是他们的买水队回来了。 驼铃辚辚，车辙萧萧，穿着盔甲的魔族壮汉始终护在队伍的两旁，那么多、那么多的水，干净、透明，是城里所有魔的命。 很可惜，三号城主都那么努力地娱神了，他们还是没能在无雨季求来一场雨。 但是他们有了自己的买水队，这一回，它长到看不到尽头，一路风霜，却再没有被任何魔抢掠，它们被安然无恙、一滴不落的运回了城里。 第108章 百香果千层 离开卡罗尔城，回到橡木树学舍的那天晚上，阿诺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了年幼的路德维希，说不清那到底是他的想象，还是过去真实的影像。只能说，梦里的路德幼崽与三号城主描述的几乎一模一样。 三号城主是少数见过路德维希小时候模样的魔。 阿诺热衷于听别人说一切与路德有关的事，三号城主也很是满足了阿诺的这个愿望，他还给阿诺看了自己珍藏的记忆水晶。里面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家统帅时的记忆片段，他甚至不敢留一段前后完整的内容，生怕被路德维希知道后人道毁灭。就只有这么惊鸿一瞥的宛如油画的一个画面。 却深深的烙印在了阿诺的心中。 年幼的路德拥有一头像缎子一样的黑发，在五颜六色头发的低级魔族幼崽中，显得是那么与众不同又扎眼。他也因此而遭受了不少的针对与排挤。 他看得出来，在那些嘲讽的眼神中，隐晦的参杂着名为嫉妒的成分。 哪怕同为低级魔族，他也是拥有一头黑发的魔族幼崽。 他们好像天然就认为高级魔族就是比他们高等，哪怕只是与高级魔族有一丁点相似的他，都好像要优越于他们。他们讨厌这份优越，所以讨厌路德维希。 路德幼崽却天生反骨，对这种言论嗤之以鼻。他的强大只可能是因为他，是他拼了命的与魔兽虎口夺食，是他没日没夜的努力训练，是他绝不会对任何低头的宁死不屈，反正绝不可能是因为他拥有一头黑色的头发。 他早晚有一天会让所有魔知道，低级魔族又如何？高级魔族又如何？他会踩在他们所有人之上！ 有些骄傲是写在灵魂里的，是刻在骨头中的，与身份地位无关，与年龄魔法也无关。 阿诺觉得年幼的路德就像是一只黑足猫，他以前看《动物世界》时曾最喜欢的一种南非动物，黑足猫是野生的猫科类动物里最小的种族之一，平均体重不过一两公斤，比很多家猫都要小，但是他们却能在广袤的非洲平原上把自己照顾的很好，是猫类中捕猎效率最高的猎杀机器，甚至可以咬死比他们大四倍以上的跳羚。 是明明可以靠颜值吃饭，却偏偏靠实力活在非洲平原上的独居生物。 梦中喜欢独来独往的路德幼崽，就像一只餍足的黑足猫，闲适的出现在阿诺的眼前，又潇洒的从他的梦中路过。 只在阿诺的脚边，留下了一只他今天才打到的猎物。 他一直没有回头，直至出了阿诺的视线，才不着痕迹的回望，想要知道阿诺有没有收下他的礼物，以及愿不愿意被他圈养。 *** 阿诺在回到空堡后，本以为自己的日子会过的生不如死，没想到…… 这么爽。 就，他以前怎么完全没有意识到呢，一个学年只学一门课，也就意味着他一周只有一到两节的大课需要上，哪怕把每周一陪路德去学校教堂做礼拜的时间都包括在内，他一周需要花费在学习上的时间一共也就一天半。还是那种上半天，就休一天半的模式。根本就一点也不累啊，甚至可以说是闲的很。 阿诺就顺便研究了一下自己第三场的竞争对手。 第三场比赛只剩下了三十个选手，却足足有九个种族。平均一个种族会有3.3选手，当然，像精灵族这样的大优势，足足进去了五个，其他族的竞争不可谓不激烈。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第三场比赛就是这一届的决赛圈。 往年的决赛圈基本分为两种类型：晋级线非常明显的，也就是说有六个种族的选手都格外突出且抱团；还有一种就是出线 形式不是很明朗谁都有可能的死亡小组。 今年就有点像后者。 路德维希还专门纠正了一下阿诺的知识误区：“死亡小组，不一定是说这个组的大家都强的可怕，而是说大家水平差不多，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幸运女神会眷顾于谁。都很强是一种平衡，都很弱也是一种平衡。” 简单来说，除了精灵族和魔族，在路德维希看来，今年其实是大陆各族的小年，其他族的选手都弱的挺平均的。 不过是菜鸡互啄。 “龙族实力蛮横，但只共用拉冬一个脑子。”偏偏龙族内部还分裂的很，这种内讧很容易被人钻了空子。 “海族今年进入第三轮的选手只有两个。”偏偏海族之王恩基南舍还是个听不进去任何意见的自大狂。 “兽人族除了兽人女王外，最厉害的那个选手寿命已经走到了尽头。”虽然神契方碑选择的是本族内还处在青壮年阶段的选手，但兽人族选手的时间线是不同的，其中有一个非常厉害的选手，仅仅只是在两场比赛里，就已经经历了由壮年到暮年的变化。进去时，还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硬汉大叔，出来时已是两鬓斑白。 但凡人族故意拖延一点第三场比赛的准备时间，说不定就能直接把对方拖死。 “人族脑子可以，但实力不行。”偏偏亚当王子等人的脑子，还不足以弥补他们在实力上的欠缺。 顺便一说，哪怕是阿诺为了体验而去进行的魔法水平测试，他的等级都已经轻松超过了被誉为人族近百年来的天才的亚当王子。 人类和兽人族都饱受着寿命的困扰。 剩下进入决赛圈的三个少数种族分别是亡灵族，矮人族以及女妖族。亡灵族只剩下了伊洛凡一个人，他的精神状态看上去不太稳定。矮人族就是他们的老朋友丛林鸟昆塔，他的脑子也不错，可实力太弱。女妖族反而是这一届最大的黑马。 一开始谁也没有看好过女妖族，毕竟这个曾经的大势种族，在失去了神明的庇佑后就逐渐暗淡了下去，一届表现不如一届，偏偏比龙族还爱内讧。 在这一届前两场的比赛里，她们也实在没有什么亮眼的表现。 可一直到大家最后统计结果才惊讶发现，女妖族竟然反而留到了最后，她们进去比赛时就只有两个女妖，如今已经到了决赛圈，还是她们两个女妖。名次始终保持着不突出，但也绝不是最后的位置。惊掉了不少人的下巴。 除了这些以外，阿诺还自发的延长了和男朋友私下练习魔法的时间外，并研究了一些别的，好比有关于“打旱井”、“南水北调工程”等上辈子他只是听过一些的内容细节。 在卡罗尔的两日游后，阿诺觉得买水也不是治标之本。 三号城主的改进方向不能说不对，只能说还是被魔法本位的思想局限住了，好比当卡罗尔城在无雨季时，没有办法用魔法产出水资源，他能考虑的就是去别处买，要如何降低成本，要如何加快运输，以及如何买到更好更优质、还不至于被抢的水，却没有考虑过怎么从物理上得到水。 好吧，阿诺上辈子作为一个没有缺过水的现代人，其实也很少会考虑和关注这方面的事，他仅有的知识都来自于上学时的课本。 从中提炼并总结的就只有旱井和南水北调两个方向。 但对于如今在物理方面一片空白的魔族来说，也已经够了。路德维希在听到阿诺的想法，大脑的思路也跟着就打开了。 有些时候，他们不是缺好主意好发明，而是缺一个方向。 阿诺给出来的最至关重要的部分，便是方向。 “这些不是我想出来 的。”阿诺赶在路德的夸奖脱口而出之前，打断了他的话，“都是别人的经验，我不过是把经验说给你听。” 路德维希没有问，这个别人是谁，因为很显然法尔瑞斯的各族是没有过这样的经验的，不然魔族也不会故步自封这么多年。但路德维希也没有刨根问底，除了法尔瑞斯以外，阿诺又能从哪里得到这些经验。 毕竟阿诺可是神眷者。 虽然路德维希觉得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神了，但那并不影响他觉得神眷者拥有别人所没有天赋的。就像卡珊卓的“预知”能力一样，别人会觉得这是神赐予的，路德维希却觉得这只是个体差异，只是刚巧卡珊卓的能力是预知，阿诺的能力是看到别人所看不到的经验。 能看到这些经验本身，就已经是一个很了不起，很厉害的能力了。 阿诺则趁机继续试探他的男朋友：“我觉得大家太依赖魔法了，就像过于依赖神明与信仰。”在阿诺在说这话时，一直在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路德的表情，心想对方但凡稍有不适，他就立刻停止，并准备了相应的解释说辞。 他知道应该尊重自己男朋友的信仰，但就像他对自己的姐姐毫无保留一样，在和男朋友在一起后，他就开始贪心的希望路德能接受完完全全的他，那个更愿意相信无神论的他。 当然，阿诺也不会一股脑的就上来和盘托出，他准备温水煮青蛙，先试探边界，再一点点突破。 路德维希也很高兴阿诺能有这样的想法，但他比阿诺更会隐藏一点，只是顺着阿诺的话就说了下去：“是的，我们最应该依靠的是自己，而不是万能的神明。孩子总有长大的时候，不能也不应该再过度依赖自己的父母。” 路德维希的理解：今天先不过度依赖，下次就可以稍稍提一下神明是不是早已离开。 阿诺的理解：完犊子了，我男朋友觉得神明是父母，玛德，我要是和他说我不相信神，这和骂他你没有爹妈有什么区别？ 两人同时心想，好难哦，和一个虔诚信仰的信徒交流，真的好难啊。 不过好歹两人对一件事还是达成了共识——魔法很神奇，但物理同样奇妙。除了阿诺说的两个解决干旱的办法，路德维希这个魔族统帅考虑的更多，好比开始试图改变民众的一些想法，那些因为魔力衰竭或者天生魔力弱小就总觉得自己这辈子完了、低魔一等的魔，他希望这条新路能让他们看来的新的希望。 魔法是一个不错的出路，却并不是唯一的出路。 “就像黑足猫！”阿诺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就谈起了自己的梦，身体的弱小也不会成为禁锢对方的枷锁，他总能找到让自己活下去且活的更好的办法。 路德维希：“嗯？”他并不知道阿诺在说什么，只能从字面意思来推断，阿诺想养猫了。 被阿诺养在微缩娃娃屋里的姜饼人村：“？？？” 第109章 巴巴露亚 当阿诺的刨冰生意，以一种势不可挡的燎原之象，席卷整个法尔瑞斯大陆时，他的校园生活依旧稳定且悠闲。 他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只要咸鱼之心足够坚定，上学也能过的像度假。 阿诺现在每天的日常都非常有规律，一三五上课，二四六日休息，中间还穿插着和男朋友一起练习法术，一起谈恋爱，以及……一起看热闹。 自空堡被定为了六族大比第三场比赛的比赛场地之后，校内外就来了很多人。形形色色，目的不一。有来打探情况的，也有单纯好奇的，当然也不排除有伺机而动故意捣乱的，总之，在这些人里，大部分人空堡都可以直接拒绝他们的拜访，但也有空堡拒绝不了的大人物。 好比海族之王恩基南舍，兽人族女王荷拉斯古丝，更不用说人类帝国的人。 虽然人族的主要活动区域在明特尔大区，但实际上，因为一些历史原因，忒提丝港也一直在人族的共同管辖范围内。空堡拥有高度自治，却也不是完全就独立出去了，更多的是一种合作关系。 换言之，人族也拥有第三场比赛的共同承办权。 好比魔族之前的招待晚宴，就是由空堡和人族共同承担的。 如今关于比赛场地的选择也搭建，人族的三大帝国自然也是毫无争议的参与了进来，未免人族各国太过分，新任教皇尤多西娅二世作为中间调停人也加入其中。这也就让如今的空堡势力颇为复杂，校园内外的人员流动很是频繁。 这也让想要来打探比赛情况的选手，反而成为了最好应付的那一批。 因为更多的种族是想要对校方施加压力，把比赛尽可能的做到偏向本族。好比矮人族，昆塔本人其实没什么想法，作为全族最后的希望，他现在正在闭关训练，根本不知道他的族人们都做了什么。 作为塔西佗校长的亲戚，家里、族里的大长辈已经轮番来和校长打过了感情牌。逼迫他们肯定是不敢的，但他们敢哭啊。 不断诉说着族里过去六百年的不容易，顺便展望一下未来的六百年。 矮人族曾经也是六大族之一，也是在他们最辉煌的时候，他们才供养出了塔西佗这么一位矮人法圣。虽然后来没落了，但矮人族对于被挤出六大族一直耿耿于怀，试图再次证明自己。今年的海族和兽人族又让人看到了肉眼可见的劣势，不顺着血腥味撕开一条口子，那就不是六族大比了。 事实上，不只是矮人族这么想，其他族也一样。 哪怕是最没有**、只有无序与疯狂的亡灵族，今年都难得在伊洛凡身上投入了更多的关注，他们再一次蠢蠢欲动，想要扩张亡灵领域。 据说，亡灵族的族长联合其他几大公爵，已经私下约谈了亚度尼斯公爵，希望他不管有什么误会，都能尽快和伊洛凡解除，不要干扰到伊洛凡比赛。 伊洛凡公国当年陷落的真相有误，已经在第二场比赛里，被宣扬的整个大陆都知道了。亡灵族族长倒是能理解亚度尼斯想要背下这口黑锅的原因，但理解归理解，亡灵族的利益归亡灵族的利益：“我不管你后面打算做什么，至少在六族大比最关键的这个阶段，你不能拖后腿。” 像极了那些因为孩子高三，而被要求在高三之后再离婚的家长。 不过，以阿诺的了解，不管亡灵族怎么想，亚度尼斯叔叔肯定依旧只会我行我素，保持着不顾他人死活的冷漠。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哪怕被约谈了，亚度尼斯也完全没有对伊洛凡解释当年真相的打算。 而这些都是阿诺从他哥哥伊洛凡口中听来的。 伊洛凡和阿诺这对继兄 弟的关系，从第一场比赛之后就变得很玄妙，玄妙的点在于，伊洛凡觉得算他怕了阿诺了，是他自不量力，当初不该招惹这位神眷者，他现在风紧扯呼还不行？阿诺则表示，当然不行啊，我们可是兄弟！兄弟之间就应该亲如一家！ 阿诺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伊洛凡的魔法通讯，很勤快的以比照着和他姐姐联系的频率，和哥哥保持着联系，哪怕每次他们都聊不了一两句。但阿诺依旧热情。 如果换做如今这个反应正常的阿诺，他肯定是做不出来这么天然的事情的。但，在第一场到第二场比赛之间，阿诺还是个反应有些与众不同的粗神经，他执拗的觉得一家人就该保持亲密。而伊洛凡在他的持续“骚扰”下，也渐渐习惯了这位弟弟的存在。 然后…… 就迎来了阿诺脑子清醒后的社死期，他觉得他哥哥伊洛凡肯定已经烦死他了。他以前到底是怎么想的？也因此，在第二场比赛之后，阿诺就不敢再去强行黏着伊洛凡了。 可从伊洛凡的角度来看这件事，那就是另外一副光景了。 任谁都看得出来，来自伊洛凡公爵领的伊洛凡阁下最近有点烦，作为一个本应该情感越来越淡漠的亡灵，他的情绪却始终波动的厉害。从发现公国毁灭的真相有可能有误，他一直恨错了人，到黏着他的“弟弟”突然消失，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叠加在一起，就好像老天在故意和他过不去似的。 他倒不是说他就一定稀罕阿诺莱德来找他聊天了，他对他弟弟那些自认为有趣的见闻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只是、只是，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真的不是想关心阿诺莱德！ 伊洛凡在心里第一千零一次的这样告诉自己，然后，他抬头看了看就近在咫尺的空堡魔法学校，他只是刚巧路过而已。是的，就是路过，主要是来看看比赛场地。 顺便，看看阿诺。 毕竟阿诺可是连续两次比赛的第一，大家已经不再像比赛之初那么小看他了，一次第一可以说是运气，那两次第一呢？也是运气？他是在幸运女神家开了厂吗？ 伊洛凡成功说服了自己，以伊洛凡公爵领继承人的身份，被空堡的副校长毕恭毕敬的请进了校园。 他来的那天正好是周二，阿诺的休息日。 以亡灵族的地位，和伊洛凡本人的身份，他来造访本该更加郑重一些，奈何最近来空堡的大人物实在是太多，塔西佗校长分身乏术，只能把学校里的大魔导师们有一个算一个的都从法师塔里挖了出来。他们可都是有荣誉副校长的头衔的，不能光领工资不干活！ 伊洛凡兴致缺缺的看着这座他曾经很是向往的名校，在他还是伊洛凡公国的王子时，他最大的人生目标就是来空堡求学。 可惜，后来…… 伊洛凡如今已经拥有了过去想都不敢想的强大力量，以贵宾的身份被学校郑重对待，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却像是一口枯井，投下巨石，也再难有半点涟漪。哪怕是在路上遇到了同样来参观的海族之王恩基南舍，对方出言不逊，伊洛凡的眼神也没有丝毫变化。 就像是大多数外人对亡灵族的认知那样，他们苍白如石膏像的皮肤下，是比雕塑更加空洞的内心。 恩基南舍自讨了个没趣，在两位副校长的化解下，讪讪的离开了。 副校长跟在一边，不由松了一口气，庆幸着幸好亡灵族没有感情，这才让一起肉眼可见的冲突化于了无形。然后，他就看到年轻英俊的亡灵，正用给人极大压力的双眼看着他。很显然他在表达什么，可问题就是，副校长看不懂啊。亡灵这种什么都需要你猜的神秘主义，真的太要命了。 幸好，伊洛凡 不是自己来的，他还带了手下。这些手下不是只有亡灵，还有一些像血仆一样，他们心甘情愿的侍奉在亡灵身边，希望着自己有天也能够变成永恒存在的亡灵。 这些人为外族和亡灵们架起了沟通的桥梁。 伊洛凡身边的仆从就主动上前解释：“海族之王身边是学生代表吗？我们伊洛凡阁下也是个年轻人呢，想必会和他的同龄人更有共同语言。” 你别管伊洛凡死了多少年，你就说死前是不是个年轻人吧。 副校长心里想了一圈自己哪里招待不周，但怎么也没想到是没有给伊洛凡安排学生代表。事实上，这还是他特意根据亡灵族的特性特意删减去的环节。招待重要客人的学生都来自学生会，这既是一种对他们的锻炼，也是一种让他们在大人物心中留下好印象的机会，还能增加学分，不少学生都很热衷。甚至有些过于热衷。 像海族之王这种自大狂，咳，不是，他是说喜欢与人沟通、擅长聆听学生心声的大人，他们自然会安排能说会道的学生。 但是，像亡灵族这种全员死宅加社恐的，副校长就没安排，生怕学生叽叽喳喳、过分活泼，打扰了亡灵族的安宁。 伊洛凡阁下竟然是反过来的吗？ 他的仆从轻咳了一声，事实上，伊洛凡和大多数的亡灵没有什么区别，他一般情况下是懒得和任何人沟通的，只会觉得他们吵闹。哪怕是被封印在火山里的时候，都很讨厌附近出现别人打扰他。但：“一般人自然不好沟通，只是我个人觉得，如果是相熟的人，阁下应该还是会愿意的。” 简单来说就是，快把神眷者请过来啊，我家老大表现的还不够明显吗？ 他家老大还特意待了巴巴露亚，一种亡灵族的特产糕点，只是因为据说神眷者小时候很喜欢吃。 当然，这话不能明说，说了之后萌王，咳，他们阁下肯定要暴走了。亡灵一般就这么两种状态，动如爆炸，静如死人。 副校长也是个明白人，总算被点拨到了，但问题是……“神眷者阁下从不参与任何学生活动。”什么学生会、学生社团的，在阿诺那里统统不存在，他早些年还参加过一些稀奇古怪的魔法社团，等后面全都经历过一遍后，就退社了，“事实上，自从学校里的人增多后，除了做礼拜和学习，喜欢安静的神眷者阁下已经许久没有离开过学舍范围了。” 不等伊洛凡眯下眼睛表达情绪，他们就一起看到“喜静的神眷者”阿诺和红龙结伴，正积极前往着学校最热闹的地方。 伊洛凡挑眉：“好久没有出门？” 副校长心如死灰，真的啊，不要说最近了，以前他也是连学舍都很少出来的啊。为什么偏偏是这回…… 阿诺以前确实不怎么参与活动，咸鱼咸的非常彻底。但如今他不是变好了，身边又有个广交朋友的红龙，他对学校八卦不要太热衷。甚至可以这么说，除了不谈恋爱的时候，哪里有热闹，哪里就有他和贝奥武夫，偶尔还会夹杂着第三王子亚当的身影。 如今阿诺要去看的热闹，就是别的学校社团每个季度一次的活动。 “别的学校社团，为什么要在我们学校举办活动？”阿诺在空堡待了五十年，都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奇事，“我们和他们关系很好吗？” “应该也就一般吧，”红龙举了个最简单的例子，“我们常年是米斯大区的第一，这个社团最初的发起学校是万年老二。” 阿诺一脑袋问号：“所以他们是来砸场子的？” “哦，那倒也不是。”红龙贝奥武夫一时也没办法给自己的朋友解释清楚，就直接拉着阿诺去亲眼直观感受了。 这些人是来空堡 的图书馆门口组团……嚎啕大哭的。 阿诺：“？？？”图什么呢？ 一群穿着不同学校的校袍、不同种族的学生，相约在空堡校图书馆门口的台阶上痛哭。声音直穿云霄，场面蔚然壮观。不过，仔细看，就能看出来，基本都在假哭，很多人都是干打雷不下雨，当然，也有真情实感掩面真的哭出来的，只是对方更像是一种感情上的宣泄，而不是真的遭遇了什么。 空堡的学生除了新生以外，大部分人对此也是一脸的麻木，尤其是老生，早已经习以为常，别人哭别人的，他们抱着课本进进出出，一点不耽误。 也就只有阿诺会跟着新生一起觉得不可思议，事实上，不少新生都已经或多或少经历过了，并没有那么震惊。 “所以，他们到底在干什么？”伊洛凡替他的弟弟问出了阿诺的心声。阿诺回头，这才发现了他哥哥伊洛凡，下意识的就想要开心的打招呼，然后才想起来，不对，说不定伊洛凡快烦死了他，他不能把自己的感情强加给别人。 伊洛凡笔挺的站在那里，看上去还是一副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眼神却一直忍不住往阿诺身上瞟，他不明白，他都主动到这个份儿上了，他弟弟怎么还不过来？ 他生气了吗？ 自己做了什么？ 一块巴巴露亚是不是不能哄好？ 反倒是红龙没心没肺，念着前面比赛的情谊，直接上来打招呼：“哟，阿诺莱德的弟弟。” “是哥哥。”伊洛凡整个亡灵就像是突然鲜活了起来，重新有了色彩，对哥哥和弟弟的这个身份非常执着。 副校长在一边也终于整理好了因为这些外族的学生而心生的尴尬情绪，回答了伊洛凡一开始替阿诺问出的问题：“他们是‘被空堡拒’社的学生。” 阿诺这回总算顾不上装和伊洛凡不熟了：“这是什么？” “就是每年因为种种原因，而被空堡拒绝了求学的落榜生，其实他们成绩都不差，哪怕不能上空堡，也能去很不错的魔法学校。不知道是谁挑的头，就搞出了这么一个多校联合的‘被空堡拒社’，每个季度都要来图书馆哭一次。” 也许一开始的目的确实是哭被空堡拒绝，但后面更多的其实就是凑个热闹，亦或者宣泄自己其他的情绪。 毕竟长大之后，想要在公开场合像小孩子一样实实在在痛哭一场，也是几乎不可能的事。 塔西佗校长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对于这些外校的学生不仅没有阻止，逢年过节还会给他们提供便利。好比像现在这样的夏天，他就会给他们提供冰饮，冬天提供小毯子，据说如果是正好赶上什么节日，还会有对应的节日小蛋糕。 用以安慰他们被空堡拒绝了的心。 非常塔西佗式的做法。 这种活动搞的多了，甚至还会有空堡的学生加入其中，一起哭。哭课业太多，哭压力太大，甚至是哭自己被哪个魔导师拒绝了，没有办法继续去对方的法师塔深造。顺便一说，在这种被毒舌教授伤害的排行榜上，最有名的教授之一，正是阿诺的指导教授琴科，被这个半精灵老师伤害过的受害者可以一路从空堡排去忒提丝港。 阿诺：“？？？”我觉得琴科挺好的呀，还会给我在我姐姐面前打掩护呢。 有了阿诺之后，伊洛凡就再次盯起了副校长，这一回都不用翻译，副校长就懂了，我弟弟都来了，你还要在这里当电灯泡当到什么时候？ 副校长很识趣的留下一句“那。 可惜，副校长走了，路德维希却来了。 路德维希看上去很匆忙，脸色也不算特别好，一看便是有什 么事情要和阿诺说。不过，阿诺也不能完全不管伊洛凡，两人几个眼神过去，就彼此约定了等伊洛凡走了再说。 伊洛凡也不是能忍的性格，逛了没多久，就主动问了阿诺：“最近很忙吗？” 阿诺老老实实摇摇头：“还好。”主要就是谈恋爱了。 “哦。”伊洛凡在心里想着，那为什么不联系我？嘴上却说着，“我来找你不是因为关心你，你别误会。” “恩恩，我肯定不误会！”阿诺点头保证。 伊洛凡：“……”突然被噎住，他没由来的就有些烦躁，不过，考虑到路德维希在一边虎视眈眈，他也不好表现出什么，只是继续找借口道，“我来找你，是有一些事想问你。” “什么事呀？”阿诺摆出一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意思。他对于自己脑子不清楚的时候，一直烦伊洛凡的事，还是挺不好意思的，想要尽可能的补偿一下。 伊洛凡则终于被乖巧的弟弟重新安抚下了情绪，道：“你对伊洛凡公国陷落的事，知道多少？” 阿诺想了一下才意识到他哥在说什么，说实话，他知道的就只有比赛里那么多。 “亚度尼斯什么都没和你说过？”这本来只是伊洛凡找阿诺说话的一个借口，但说着说着他也觉得奇怪了起来，亚度尼斯竟然什么都没有和阿诺说过吗？“对特蕾莎女王呢？” 阿诺努力回想了一下，最近接这段记忆的话，就是当年他在特蕾莎女王的书签上看到的一句话吧。特蕾莎女王在后期身体已经差到了哪怕歪在沙发上看书，也会突然看着看着就睡死过去，任由书本从手中滑落。 年幼的阿诺想帮妈妈把书捡起来，却无意中看到了从里面掉落的书签，书签上只写了一句话——命运就像一头瞎眼的骆驼。 但他至今也没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这像是一首诗。”路德维希不确定他在哪里听过，但很耳熟。 “算了，没事，我会自己查的。”伊洛凡并不准备继续为难阿诺，只是让人把他带来的装巴巴露亚的精美蛋糕盒子，送给了阿诺，“随便你吃不吃。” 阿诺捧着手里的蛋糕，看着眼神有些躲闪的哥哥，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试探性的问了一句：“我能继续和你进行魔法通讯吗？” 伊洛凡本来想说，随便你，爱联系不联系，但考虑到阿诺有可能听不懂，他只能站在原地憋了半天，憋了一句：“可以。” 这一句话之后，就像是打通了伊洛凡的任督二脉，他想着反正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不如多问两句。从阿诺最近的学习，一直问到了阿诺最近都吃到了什么喜欢的东西。 伊洛凡很开心，阿诺也很开心。 路德维希则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因为他觉得让阿诺再多开心一下，也挺好的。 然后，伊洛凡就问了一句：“萨拉曼德陛下最近怎么样？开始出现特蕾莎女王的征兆了吗？” 阿诺一愣，什么出现特蕾莎女王的征兆？ 伊洛凡看着茫然的阿诺，后知后觉的才意识到，也许阿诺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没有听说卡巴拉生命树最近又开始孕育新的女王花苞的事吗？” 哐当一声。 就像是童年的那本书，从特蕾莎女王的手中滑落，一下子就砸到了阿诺的心里。他突然就明白了妈妈书签上的意思——命运像一头瞎眼的骆驼，会突然把人踩得稀烂。 第110章 荆棘 路德维希想要告诉阿诺的，正是女王花苞的事。 卡巴拉生命树到底是什么时候再次开始孕育女王花苞的，至今仍没有一个准确的时间点，但大家现在都知道的是，这个消息是在最近才传出来的，花苞已经开始在生命树的枝头闪耀，精灵族瞒不住了。 阿诺不可置信地怔愣在原地。 因为生命树只有在感应到现任女王即将不久于人世时，才会开始孕育下一代的女王花苞。 可他和姐姐萨拉曼德一直保持着和过去一样的联系频率，精灵族不忙的时候一天一次，忙的时候也会尽可能保持三五天就联系一下，魔法通讯里，萨拉曼德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上，看上去都一切正常。她怎么会不久于人世呢？ 阿诺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姐姐竟然瞒了他这么重要的事，瞒了这么久。 但现在已经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了，阿诺第一时间和学舍的舍监霍普太太以及导师琴科请了假，利用学校的传送阵，在路德维希陪伴下，一同回了雪罗斯塔。 传送阵的那头，卡珊卓就像是早有准备，当阿诺和路德维希出现时，她已经垂手等候多时。 “我很抱歉，殿下。”卡珊卓低着头，如是说，眼圈都是红的。 这一回，卡珊卓也是很想告诉阿诺的。可惜，自从有了上一次的事情之后，萨拉曼德就连对卡珊卓也警惕了起来。而以萨拉曼德的手腕以及周密的部署，只要她不想，就没有任何一个精灵可以把消息传出雪罗斯塔。 如果不是女王花苞本身太过瞩目，根本瞒不过外界太久，不管是阿诺还是外面各族的人，大概至今都不可能察觉到这件事。 阿诺现在不想听卡珊卓道歉，他只想知道：“我姐姐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 “和特蕾莎女王的前期病症十分相似。”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二长老已经确认，萨拉曼德陛下和特蕾莎女王得了一样的不治之症，没有名字，不知道病因，也没有对症的魔药，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这样一点点地衰弱下去。 “不过，亚度尼斯阁下来了。”卡珊卓一边陪着阿诺疾步走在夏宫的长廊，一边尽可能快速地介绍着现在的情况。 亚度尼斯公爵带来了所有与特蕾莎女王生前有关的治疗记录以及记忆水晶，还包括一个治疗团队。也是在这个时候，大长老等精灵才知道，哪怕特蕾莎女王已经去世这么多年，亚度尼斯阁下仍没有放弃过对导致她病逝原因的研究。 没有人知道研究它的意义是什么，也没有人知道研究一个已经没有病例的病能不能成功，但至少它如今对萨拉曼德起到了效果。 不幸中的万幸。 “虽然还没有完全研究成功，但至少起到了一定延缓的效果。”对比同期的特蕾莎女王，萨拉曼德的身体恶化速度缓慢了不少，得到了有效地控制。 阿诺也是在这个时候明白了魔法通讯里的萨拉曼德为什么看上去没有事，以及伊洛凡的情报来自哪里。 夏宫，女王书房。 萨拉曼德此时正在忐忑不安地来回踱步，等待着她即将杀到的弟弟。从卡珊卓“看到”阿诺会来，到琴科传来阿诺请假的消息，几乎就是前后脚的事，萨拉曼德已经没办法阻止弟弟知道，她只能听天由命。 而这个等待弟弟来兴师问罪的过程，对于萨拉曼德来说无疑就是一场无声的折磨。 她从没有怕过任何事。 除了让她的弟弟难过。 亚度尼斯此时正陪在萨拉曼德的身边。他的医疗团队是由他带队的，二长老这些年其实也对特蕾莎的病做过私下的研究，但进 展却远不如亚度尼斯。 这位公爵阁下在治疗方面意外地有天赋。 他和萨拉曼德的“父女”关系，也是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缓和。 “既然知道阿诺会生气，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他呢？”亚度尼斯正在观察着萨拉曼德的情绪变化，对比她前后的身体各项数值，很稳定，并没有因为情绪而影响病情。和当年的特蕾莎一模一样。 事实上，她俩连对隐瞒女王花苞这件事的选择都是差不多的。 亚度尼斯当年也不是第一时间知道的这件事，与其说他是在好奇萨拉曼德是怎么想的，不如说他在隔着时空问当年的爱人，为什么要一开始瞒着他。 “因为至少他快乐了前面一段时间啊。”萨拉曼德也不知道特蕾莎女王是怎么想的，她只能照实说出自己的想法。 她很清楚有一个生病的家人是种什么感觉，从她和阿诺一起出生起，她就无时无刻不活在弟弟有可能活不长的惶恐里，她害怕失去他，就像是失去……特蕾莎女王。 作为病人的家属，会尤为深刻地感受到一种无力，你没有办法缓解ta的痛苦，也没有办法为ta打败病魔，甚至都没有办法百分百理解ta的痛苦。你只能看着ta的生命一点点流逝，就像是攥在手心里的沙子，攥得越紧，流失得越快。 正是因为知道那有多痛苦、多折磨人，萨拉曼德才会希望自己的弟弟能越晚知道越好。 哪怕只是晚一天，她弟弟都能多快乐一天。 她喜欢他快乐的样子。 亚度尼斯稍稍停了一下手中的工作，虽然萨拉曼德和特蕾莎的性格并不一样，但是莫名地，他觉得这就是特蕾莎的答案，她希望他快乐：“哪怕这会让他在知道后更生气？” 萨拉曼德停下脚步，坚定道：“是的，哪怕这会让他更生气。” 然后，书房里便陷入了一片沉默，久到萨拉曼德觉得话题已经结束，亚度尼斯阁下不会再开口时，才听到他用轻到不可思议的声音说：“他不会生气的。” 因为这种情况下已经没有时间留给生气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 当巧克力一样的双扇大门被从外打开，银发的女王等来的，只有弟弟的一个再珍视不过的拥抱。是那么的轻，又是那么的坚定，她甚至好像还感受到了弟弟的颤抖。 阿诺明明没有发火，可却反而让萨拉曼德有了更强烈的内疚，她就像是一个做错了事却不知道该如何弥补的孩子，只能慌乱地解释：“我只是觉得既然改变不了这件事，与其让你早早感受痛苦，不如能开心一天是一天。” 她甚至从未如此感谢过命运女神的安排，让她的弟弟除了她以外，还遇到了路德维希。他会在她离开之后，一直、一直地保护着他。 *** 阿诺仰头，看着眼前遮天蔽日的卡巴拉生命之树，它依旧瑰丽而又梦幻，生机勃勃。在最高的树顶之上，一朵璀璨的女王花苞正在缓缓冒头。谁也无法掩盖它的光华，就像它注定不凡的一生。 花苞还很小，里面孕育的生命也看不出来。但它依旧是与众不同的，只看花瓣上的荆棘纹路就能知道，那确确实实是一株女王花苞。 也许几年、也许几十年，精灵族就会迎来她们的又一任新王。 上一次来树下确认姐姐的身体状态时，亚度尼斯叔叔还曾和阿诺做过假设，是不是没有这个花苞，现任女王就能够安全。 当时的阿诺还可以很冷静地回答他，不是的，这是个因果倒置。不是新的花苞出生，旧的女王就要死去。而是女王要去世了，才会有新的花苞被孕育而出。 可如今真的事到临头他才发现，他也并没有他以为的那么理智。 他突然就理解了亚度尼斯叔叔当日所说的话，他不是想扼杀一个生命，只是会控制不住地想，是不是只要延缓它开花结果，就能拖住亲人/爱人走向死亡？虽然理智告诉他，这两者之间并不存在一个催死另外一个的因果，但情感上他真的很难不去做这样的设想。 人非圣贤，他也不是。 路德维希就没有什么道德观念方面的挣扎了，他与阿诺并肩而立，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认真说：“都不需要你开口，也不需要你点头，只需要你给我一个眼神，我就会让你的每一个想法成真。” 虽然说卡巴拉生命树是攻防一体的至宝，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它正在孕育的花苞与精灵，但路德维希在这一刻就是有那种自信，只要他想，他就可以毁了那个才出现在枝头的脆弱生命。不，对方都不能称之为生命，因为它现在实实在在地就只是一朵花。 旁边本来只是恭敬等待的精灵骑士们，齐齐抬头，侧目魔族统帅，看样子像是吓得不轻，但她们还是下意识的拔了剑，准备为守护生命树而战，因为这就是她们这些骑士的使命。 面对精灵们的戒备，路德维希只是回以了一个轻蔑的笑容。 那一刻，仿佛连空气里掺杂着剑拔弩张。 直至阿诺笑出声了，他对路德说：“你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路德维希耸肩：“我确实没什么幽默的天赋，但是你笑了。” “对啊，你总是知道怎么让我笑起来。”阿诺回身，拥抱住了自己的男朋友，就像是一个即将断电的手机，只能依靠和电源贴贴的方式来获取能量，“但是这种地狱笑话很减功德的，以后还是不要讲了。” 路德维希也顺势抱紧了自己的男朋友，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扣着他的脖颈。两人就像天生契合彼此，契合这个拥抱。他在他耳边说：“好。” 你想让它成真它就会成真，你想让它只是个玩笑那它就只是个玩笑。 守护骑士们半信半疑，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件事。 还是阿诺看出了她们的为难，带着他很不会讲笑话的男朋友离开了那里。 在回去的路上，路德维希思虑许久，还是提出了他的想法：“我知道一个能够让人时间静止的禁咒，你想试一试吗？我们可以先试着让萨拉曼德陷入沉睡，等亚度尼斯阁下的团队攻克了她身上的病之后，再把她唤醒。” 第111章 拿破仑 人体冷冻技术。 一个非常地球化的解题思路。 阿诺在上辈子看过相关的新闻报道，所谓人体冷冻，就是将失去意识的病人，进行长时间的深低温保存处理，用以维系生命的延续，寄希望于未来能够攻克解冻技术，以及治疗病人身上绝症的办法。 只不过，在地球只能把人冷藏，而在法尔瑞斯则可以用更魔法一点的解决办法。 “真的可以停止时间吗？”时间、空间一类的法术，在黄金黎明前一度被称为“神的领域”，法尔瑞斯人相信那是只有神明才能够操控的禁咒，普通人根本无法企及。 当然，随着几万年来各方大师在魔法领域的深耕，如今空间类的饰品不能说人手一个吧，但至少也不再是什么遥不可及的神话。 时间倒一直是一个无法攻克的难题。 可如果这么说的人是路德维希，无所不能的路德维希…… 路德维希从自己的空间袋中，拿出了他最早制作的一个傀儡，那甚至都不能被称为一个合格的傀儡，身上既没有仿真的皮肤，也没有多少精妙的机械，是最近马戏团里提线木偶的外表。事实上，它也确实是由一个被遗弃的旧木偶改造的。 但就是这么一个傀儡，它的身上却别着一朵十分特别的花。 由深到浅渐变的水蓝色，花瓣像浪花一样，仿佛隐隐还能看到水流在涌动。事实上，如果这朵花不是静止的状态，它的水流花瓣确实是会无时无刻在翻涌着。这是在魔域已经灭绝的一种珍贵魔植，克莉斯特尔，因其宛如流动水晶一样的外表，而广受欢迎。 但也就是因为太受欢迎了，魔域的高级魔族又习惯了为所欲为，根本没什么保护濒危动植物的意识，直接就让这种无法人工培育的花退出了历史舞台。 “这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株克莉斯特尔。”路德维希没有办法从傀儡身上摘下这朵花，只能操控着傀儡凑近阿诺，让他尽可能近距离的欣赏。“在我发现它的时候，它已经在崖边奄奄一息，冒险想要摘下它的魔族反而摔下去先送了命，但它的根茎也已经被拽烂了，没有任何办法挽救，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尝试着使用了时间神的禁咒。” 那种禁咒路德维希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知道的，只是在那一刻他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了对应的咒语，自然而然的领悟了它，它没有名字，也没有来历。 路德维希为了省事，便取名为“时间神的禁咒”。 其效果真的就像是时间之神施展了咒语，可以轻易让任何人或者物身上的时间永远的停下。这是路德维希最大的底牌之一，也是他当年能够一次次在危险中险象环生的真正原因，只要他愿意牺牲一部分代价，他就可以冻结住任何人或者物的时间。 被施咒的物体，会得以保留生前最美好的一面，就像是一尊雕塑，永恒的存在下去。 这个禁咒十分强大，也十分危险，哪怕是对于路德维希来说，也有诸多限制，不到生死关头，他一般是不会拿出这张底牌的。 当然，在早期的时候，路德维希还不知道它的危险，做了不少的试验。 不只是在花，他在人身上也成功过。 “人？”阿诺睁大了自己的眼睛。 “准确的说是魔。还记得我的堂姐吗？”路德维希和阿诺之间，是没有什么秘密不能说的，除了他不相信神这点，“你还记得我和阿斯蒙蒂斯那个老头之间的恩怨吧？她杀了他，对于我来说，我是一点都不介意的。” 甚至会很乐于看到这个画面。 阿诺点点头，他也很讨厌他，觉得他罪有应得，可是：“ 你堂姐不是死在大火里了吗？所有人都看到了。除非……” 阿诺像是想通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 路德维希可有可无的扔下了一个重磅炸弹：“我用时间神的禁咒在最后一刻救了她。事实上，你也认识她的。” 阿诺本想说，谁啊？我怎么可能认识你堂姐而不知道？ 然后，一个答案就在他的脑海里呼之欲出，魅魔可男可女，而路德维希身边唯一戴着面具的……就是渡鸦人啊。他始终佩戴着一个像鸟嘴医生一样奇怪的面具。是路德维希身边最长袖善舞的参谋，只要他想，他好像天生就能和所有人搞好关系。 “我没想过让她隐姓埋名，不就是杀了个老头吗？”这种子杀父、父杀子的事情，在魔域很罕见吗？多的是家主是这么爬上自己的位置的。 只是渡鸦人自己很恶心自己的过去，ta连自己过去的名字都不想再被提起。 “渡鸦人一直想证明自己。” 路德维希在她死前找上了她，只问了她一个问题：“你真的觉得一个小小的阿斯蒙蒂斯家，就是你才能展现的极限了吗？” 格局在顷刻间被打开。 渡鸦人也用这些年的努力证明了，不靠ta的身份，ta的脸，ta依旧可以站在如今的位置上。Ta早已经将过去视作唯一机会的阿斯蒙蒂斯家抛在了脑后，成为了如今魔域的二把手。 魅魔这种生物是真的很犯规，当女的当腻了，就可以当男的。等过个几百年，男的当腻了，ta大概又会换回女的也未可知。 “禁咒的安全绝对有保障，”路德维希对阿诺道，“唯一的问题是，你姐姐会同意吗？” 以萨拉曼德对精灵族和女王事业的责任心，她大概不太可能同意在这个时候被停止时间，她永远不会抛下它们不管。而从特蕾莎女王当年的经验来看，他们是等不到下一任女王长大，再停止萨拉曼德的时间的。 阿诺陷入了沉默，因为路德维希的担忧很对，他姐姐大概率不会同意这件事。 “所以，我的建议是，别管她，我们回去之后直接动手。”路德维希在除了对阿诺以外的事情上，是真的一点武德都不讲。因为他根本不明白什么叫尊重别人，但是，他在心里想着，他又为什么要管别人是怎么想的呢？强者为尊，这是他从小到大奉行的唯一标准。 阿诺：“？？？” 最后当然也不太可能实行路德维希的这个提议，就像萨拉曼德不想阿诺不开心一样，阿诺也不会希望他姐姐不开心的。 不过，阿诺还是想努力一下。 他在回到夏宫后，就找上了正在工作的萨拉曼德。她和特蕾莎女王在这点上真的是不需要沟通就能产生一模一样的默契，在疾病刚刚开始、身体还没有垮掉的时候，她们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珍惜机会，尽可能又快又多的解决国事。 阿诺招呼也没打一声的推门而进，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萨拉曼德则吓到的第一时间变没了她书桌上的文件，只留下了原本就摆在那里装样子的以及糕点。 绿眼睛的女王，像极了小时候被抓包不好好学习看闲书的阿诺，对搞突然袭击的弟弟道：“你、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管家刚刚送来了拿破仑，味道不错，要来一点吗？” 阿诺看着那分明一口没动的拿破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姐姐，她掩饰她没有工作的动作，就和他掩饰他在好好学习的动作一样傻。他早就什么都看到了好吗？阿诺长叹一口气：“你答应过我的，结束了上午的工作，下午就好好休息。” “我有好好休息啊。”萨拉曼德扬了扬手上名为 《被誉为废柴的我，转学空堡后，竟成了史上最强魔法师》的，“你看，我一直在看。” 这话假的，连一边的亚度尼斯都开始怀疑，这疾病是不是还有降职的负面效果。 “哦？是吗？”阿诺把当年姐姐戳穿他摸鱼的模样学了十成十，“那你告诉我，这本书里讲的是什么。不用多，就第一章的内容就行。” 萨拉曼德卡了壳，看了一眼书名，感谢作者，把内容都写在了文名上：“呃，就是主角各种被人瞧不起啊，大家都说他特别废柴，魔力稀薄什么的。” 阿诺：“……”还真让她给蒙对了。 接下来怎么办？阿诺也有点蒙，一般都是他被姐姐抓包，他抓包姐姐这个业务不太熟练啊。 幸好，阿诺不行，但他有男朋友啊，路德维希直接表示：“别装了，我都看见了，你刚刚在签有关于北境气候改善的计划书。” 萨拉曼德幽怨的看向路德维希：“我有没有说过，你这个魔格外的讨人厌？” “我的荣幸。”路德维希微微一笑。 等两人互怼了一会儿之后，阿诺才坐到姐姐对面，把路德维希的时间封存计划和姐姐和盘托出。并一点不意外的得到了他姐姐的反对，精灵族离不开她。 “没有谁离不开谁，大陆居民还说他们离不开神明呢，但在神明已经沉寂了几万年的现在，大家依旧活的好好的！”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 亚度尼斯依旧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他真的不在乎除了特蕾莎以外的任何事，哪怕阿诺现在告诉他，他是神，他也不在乎。是就是呗，能复活特蕾莎吗？不能的话，那就没有任何意义。 “阿诺，慎言。”萨拉曼德也知道弟弟的德行，但问题是，现在不是还是“外人”路德维希在吗？ 路德维希本来还不觉得阿诺这么说有什么问题的，毕竟话赶话，阿诺说的也没什么错。可萨拉曼德这样的态度，反而让路德维希有了一个更加大胆的有关阿诺的想法，他不会，也是……和他一样吧？ 哈，他们真不愧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阿诺也知道自己说太快了，赶忙扯开了话题：“精灵族没有你，还有我呢。我也是从女王花苞里一同诞生的！” 虽然阿诺从没有想过要和姐姐争王位，但从理论上来说，他也拥有王位的合法继承权。 萨拉曼德也没有怀疑过弟弟这是突然要和她争夺权利，因为她过去其实对特蕾莎女王提议过，那是在她还小的时候，她希望能够和弟弟一同执掌权柄。毕竟精灵族也不是没有过双王执政的例子，只不过过去是两个女王，现在是她和她的弟弟。 特蕾莎女王也被萨拉曼德说动了，只是阿诺拒绝了，因为他当时连话都说不清楚，他不觉得这样的自己有能力执掌王权。 如今的他也不觉得。 但为了姐姐的话，他也不是不可以试一下，与其等着培养下一任女王，不如由他先来摄政。等下一任的小女王长大，他再把权利让渡过去。 全场沉默。 “我知道王权不是儿戏。但我也是认真的。”从身份上来说，他是萨拉曼德的双生弟弟，光明教会的神眷者，如果他愿意，黑暗教会也会很乐于对外公布他黑暗神神眷者的身份，放眼整个大陆，大概都不会有比他在宗教方面叠的buff更多的精灵了。 能力上，六族大比的两场第一，我觉得还是能够证明一些什么的。 魔法上他确实有些偏科，但他的脑子已经恢复了清明，他可以用接下来的一年证明自己，他一定会从空堡以优异的成绩毕业。 至于 在精灵族的威望，他这些年为精灵族挣的钱，总是可以拿出来说道说道的吧？ 对外关系上更不用说，从魔族、龙族再到人族和矮人族。 政务是他最大的弱点，却又不是不能学。他确实比别人在这方面不开窍一点，但他的姐姐是精灵族的女王，男朋友是魔族的统帅，在这样的老师教育下，如果他还不能成才，那他也就没脸在今天提出这样大胆的建议了。 萨拉曼德想的是，如果我死了，那让我弟弟称王，确实要比他当下一任女王的王叔要强。她不放心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只是时间禁止计划…… “我知道姐姐你始终觉得我还是个小孩子，能力不足，也不够聪明。但我还是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阿诺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如今的对话，没什么太多华丽的词藻，也没什么鸡汤大道理，就只有一个请求，“如果最后一场六族大比，我还能够堂堂正正的拿下第一，是否能请姐姐你郑重其事的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他们从一出生就在一起，只有彼此的相互扶持了一百八十年，他真的不能失去她。 让双生子的一个过早的失去另外一个，未免也太残忍了。 第112章 布列塔尼酥饼 回到空堡之后，阿诺就说到做到，紧锣密鼓地开始了各方面的学习。 从第三场比赛的法术练习，到对他剩下的学业科目的了解，再到国事各方面的熟悉，他准备这三个方面都同时加强，严格按照自己制定的、精确到分钟的时间计划表忙碌了起来。 红龙贝奥武夫嗦着冰棍来找阿诺，准备讨论他们的刨冰生意时，就被阿诺悬挂在写字桌前的放大表格深深震撼了。他还不知道他的精灵朋友在为未来当摄政王做打算，只以为阿诺是那种外表看上去不爱学习，实则内里偷偷卷死所有人的学霸。 他在吃完冰棍后，又胃口大开地吃起了待客的布列塔尼酥饼，一边吃一边感慨：“怪不得你两次都能当六族大比的第一呢，光明神看了这表都得劝你缓一缓。” 阿诺哪怕是在和红龙说话的时候也没闲着，一手看财务，一手一心二用的练习着法术的微操，把自己掌心紫色的雷电变成各种他想要的形状。一会儿像路德维希的披风，一会儿像路德维希的眼睛。 嗯，虽然只是白天的正常分开，但他还是有点想他男朋友了。 “你在干什么啊？”万年单身龙没能看懂情侣之间的小情趣，“这个紫色的怪物是谁？” 阿诺：“……”你真没有艺术品味！但阿诺也没有办法承认自己其实是试图在变出来一个路德维希，就道，“比赛里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我发现我们这样一边聊天，一边练习，挺能锻炼我在意外发生时的法术反应速度的。” “真的吗？那我也回去试试！”红龙虽然脑子不咋地，但对于研究各种法术却是很痴迷的，他大小好歹也是个空堡有名的龙族天才。 阿诺点点头，这点上他倒是没骗自己的朋友，还提醒道：“就是练习的时候得小心家具。” 昨天阿诺就差点毁了他很喜欢的一幅花鸟画的屏风，幸好路德在身边，解救及时，不仅保护了屏风，还让屏风边上的一个鎏金糖果罐幸免于难。那可真是个过于繁复华丽的糖果罐，一度让路德以为里面装的是什么贵重的宝石，打开后才知道就是各式各样的糖果。 “你要跳级？”红龙从计划表上发现了更多惊吓，“为什么啊？” 不是你说的，长生种寿命悠长，就该慢悠悠的来吗？ “那是过去，我现在反而觉得时间不够用，只希望光明神能赐给我更多的时间。”阿诺不那么咸鱼了之后才发现，他以前总觉得无穷无尽的漫长时间，原来精打细算起来也并没有很富裕。他必须赶在他姐姐的病情更加恶化之前，学会眼前的这一切。 阿诺恨不能把自己一劈三半，因为他有太多落下的东西需要补起来。 事实上，阿诺最近的晚上都已经开始不休息了，当然，精灵其实本身就不怎么需要在晚上睡眠。只是过去的阿诺身体不允许他像普通精灵一样。 但如今他已经好了呀。 在和姐姐、路德开诚布公地沟通了一番之后，阿诺也终于争取到了这个所有普通精灵都有的权利。 只是不知道是因为阿诺的身体还没有好全，还是过去一百多年的习惯太过根深蒂固，一开始晚上不休息的时候，阿诺还没有太大感觉，这几天却是浑身疲惫，精神不济。一旦提神的魔法失效，上下眼皮就会开始打架，且一次比一次更困。 好比此时此刻，阿诺和红龙说着说着，就差点睡着。 “兄弟？兄弟？你没事吧？”等阿诺再次睁开眼时，红龙正担心地在他眼前挥着手，他对于自己朋友的状态担忧极了，“你还是休息一下吧。” 阿诺摇摇头：“……没有时间了。” 他 没有时间了，他姐姐也没有时间了。 阿诺一边说，一边又给自己上了一个精神振奋的法术。阿诺最近一段时间，别的不好说，让自己保持清醒的法术倒是越来越熟练了。 贝奥武夫看着眼前脸色苍白、还在强撑的精灵，总觉得这样不对。他不会说什么大道理，也不怎么懂治愈，但至少他知道他的朋友看上去不对劲儿。就在贝奥武夫打定主意要去找能管管这件事的人时，他先一步被阿诺拦住了去路。 红头发的龙族少年真的不是一个多么会隐藏想法的人，连阿诺都能轻易猜到他的动向。所以阿诺只能先发制人：“答应我，别对别人说这件事，好吗？” “可是……”贝奥武夫有些迟疑。 阿诺再一次加重筹码：“这是作为朋友的我唯一的请求了。” 红色的兽瞳对上翠绿色的眼眸，在很长一段时间的对视后，贝奥武夫最终还是败下了阵来，他真的不怎么会拒绝朋友，尤其是阿诺莱德：“我可以不告诉路德维希，但你必须答应我，你会找时间休息一下。” “当然，我也很爱惜自己的身体的。”阿诺在法术的作用下，脑子重新回到了清明，“今天晚上就睡，谁不睡谁是小狗。” 他准备等贝奥武夫走了，就“汪”一声。 贝奥武夫虽然是个傻子龙，却也是个颇有家底的傻子龙，他摇摇头，他说：“我不需要你当小狗，我只需要你对我的秩序女神镜发誓。”红发少年说完后，就从自己的空间袋中，拿出了一面雕刻着秩序女神的古朴青铜镜，巴掌大，有一个手柄能举在人前。一看就是个很贵重的炼金术产品。 阿诺在镜子里并没有看到自己的脸，只隐隐看到了秩序女神闭眼神像，以及相对的秩序契约纹路。 红龙在镜子后面对他说：“来，对着镜子发誓，说我今晚一定会休息，从日落月升，到月落日升。” 阿诺·无神论者·莱德，立刻对着比了一个属于秩序女神的手势，庄重地对着镜子里的符文发誓：“我看完这些东西，晚上一定会找机会休息一下。” 虽然不怎么相信有神明，但阿诺还是相信魔法的，所以他说的时候也尽可能地给自己留下了余地。 契约成立的刹那，秩序女神镜就发出了一道耀眼的光芒，被打磨得再光亮不过的镜子里，纹路褪去，女神睁眼，正对上了阿诺的脸。阿诺却只看到了镜中的自己，不得不说，他最近的气色确实不太好，这还是在提神法术的加持下。他也许真的该休息一下了。这个念头在阿诺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贝奥武夫这才放心地离开了，带走了盘子里所有的小圆酥饼，真的很好吃，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阿诺这边学舍的东西，总是比他那边的更好吃。 阿诺在送走贝奥武夫时，还在心里想着，啊，我的龙族朋友可真好骗。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当夜色女神的轻纱刚刚蒙上空堡的夜空，阿诺本来还在写字桌前写着什么呢，就毫无征兆的原地睡了过去。 贝奥武夫的秩序女神镜，并不是什么炼金术产品，而是货真价实从黄金黎明之前传下来的法器，是有真正的秩序女神加持过的。自由龙族的党鞭在听说贝奥武夫被复兴议会骗了一山洞的金币后，就把这面镜子借给了他。 是的，不是给，只是暂借，足可见这面镜子的贵重程度。 党鞭能借出来，也只是因为六族大比兹事体大，他想避免贝奥武夫在六族大比期间再被骗。 下次再有人和贝奥武夫说什么，打钱，我能复活龙神的鬼话，对方要么双倍奉还金币，要么就得真的把龙神复活给贝奥武夫看。 这镜子的制约从来都不是看着镜子的人说了什么，而是镜子背面的持有者说了什么。 路德维希上了一天课回来时，看到的就是一个毫无防备、美梦正酣的男朋友。柔和的月亮，将清辉洒在了光明精灵的白皙面容之上，莫名就让路德维希想起了阿诺那个最为人所知的那个称号，卡巴拉之森的明珠。 他是微风吹过的山峦，是雨后清新的森林，是漫不经心随手从树上摘下的涩果。 轻轻咬上一口，连心都是甜的。 路德维希的内心不由就跟着软成了一汪水，他上前小心翼翼地抱起自己的爱人，就像是抱起了他的整个世界。 怀里的阿诺是那么轻，那么软，又是那么全身心的依赖。 大概是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他在被抱起来之后也没有醒，只是在路德维希的怀里找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深深地睡了过去。 本来路德维希在把阿诺放在床上之后，就该回去工作的。可是…… 路德维希坐在床边，始终没能起身。他根本没什么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他只想就这么看着阿诺，哪怕看一整天也不会腻。看了一会儿之后，他就不再满足于只是看着，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阿诺的脸颊，细腻如瓷，光滑如丝，一点点描绘起了爱人的模样。 卷翘的睫毛，高挺的鼻梁，以及微微勾起的薄唇。 只有他知道，那里有多么好亲。 *** 阿诺是被吻醒的，第二天早上的晨曦星伴随着阳光，一同射进了他的卧室。让整个房间都变得暖洋洋的。而他紫眼睛的男朋友，此时正在床头细吻着他的唇瓣，并用沙哑的声音道：“早啊，我的月亮派。” “早—安，路—德。” 阿诺说完之后，两人同时都愣住了。阿诺不信邪地再次开口“我—怎—么……”，在连续说了好几个句子后，阿诺才重新恢复了正常语速。 “我这到底怎么回事？”阿诺的眼睛里写满了慌乱。 路德维希其实也并不比他强到哪里，但是幸好记得还记得有病看医生，第一时间联系了莱澳妮丝大师。事实上，阿诺从第二场比赛出来后，就已经远程请莱澳妮丝大师看过一次。如今再次通讯，都不需要他开口，莱澳妮丝大师就已经差不多猜到了：“病情反复了，是吗？别怕，这是正常的。” 在一场漫长的疑难杂症里，最折磨人的，往往不是治不好，而是反反复复。有可能今天数值上去了，明天又会回落。病人的情绪，很容易就会被这样过山车一样地打击到。 莱澳妮丝大师准备了不少安慰人的话，但重点还是了解阿诺最近的生活变化，看看到底是什么导致他病情反复。 “你最近太勉强自己了。”在阿诺说完之后，莱澳妮丝大师长叹。 阿诺想反驳，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太过疲劳，最先消耗的就是你的本源力量。”莱澳妮丝大师之前就和阿诺说过，不要以为自己如今正常了，就真的能和一般的精灵族比。总体上来说，阿诺的体质其实是远不如普通精灵的，就好像他的身体还没有准备好。 路德维希紧张地和莱澳妮丝大师又沟通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记下了每一个注意事项，然后才挂断了通讯，强制阿诺重新躺回了床上。 “幸好你昨天休息了一下，这才没有出什么大事。”用莱澳妮丝大师的话来说，如果真的让阿诺紧绷到身体扛不住再陷入昏迷，那当他再次醒来时，他说话的速度可就不可能只是重新适应几句就可以重新变得正常。 阿诺也有些后怕，但他很快就想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睡过去——红龙的镜子。不得不说，他的 这个龙族朋友是真的有那么点运气在身上的，还能为身边的人带来好运。 只是在足足睡够了一个晚上之后，阿诺如今已经十分精神饱满，怎么都睡不着了。他在躺了一会儿后，终于还是从被子里探出脑袋，喊了一声男朋友：“路德。” 路德维希就守在旁边，寸步不离，在阿诺开口后，他就近身而来，还抬手拢了拢阿诺耳边银色的碎发，声音轻柔地问：“怎么了？” “我有点睡不着了。”阿诺实话实说，他真的已经睡了好久了，“这么干躺着，好没意思啊。” “那我们就来做点有意思的事好了。”路德维希顺势俯身，鸢尾紫的眼睛里，满是阿诺的倒影。他一点点靠近，灼烧的温度也一步步地攀升。 直至两人的唇要碰不碰，若即若离，路德维希才缓缓扔下一句：“你其实并不相信神。” 阿诺：“！！！”这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好巧，我也不信。”说完，路德维希就彻底吻住了阿诺的唇，肆意掠夺，摧枯拉朽，将灭顶的快乐和阿诺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的话都一并吞入了口中。 第113章 大吉利 贤者时间之后，阿诺才终于想起来路德在吻上他之前都说了什么。 他偏过头，用一种“小猫咪已经看破一切的眼神”，对他黑头发的男朋友说：“你刚刚是故意的吧？” 路德维希重新戴上了眼镜，他这回换了副银丝边、带褡裢的，显得整个魔斯文败类的气息更上一层。他此时就坐在床边，赤裸着上身，露出紧实的肌肉，摩挲着阿诺脖颈后银色的碎发，狡黠的眨了眨眼，回了一句阿诺曾经说过的话：“不觉得很刺激吗？” 路德维希早就想告诉阿诺什么叫真正的刺激了，他相信这回之后，阿诺短时间是不会忘了。哪怕他们只用了手。 阿诺、阿诺现在不想和他说话。 路德维希轻笑出声，放弃逗弄，只是俯身去轻轻的碎吻起自己的爱人，并在他的尖耳朵边吹了一口气：“只是正好赶上了，并不是有什么有预谋的计划。”就像他想不到阿诺的病情还有可能反复，他也没打算在这个时候和阿诺讨论有关于两人的信仰问题。 但一切就这么顺其自然的发生了，就像他们的“互帮互助”，感觉很不赖，不是吗？ 阿诺终于还是没坚持住，悄悄红了脸，但也很直球的点了点头，大方承认刚刚确实挺舒服的，舒服到想要体验更多。 路德维希眼眸一暗，连喉咙都重新变紧，声音低沉：“没人告诉过你，诚实的朋友更容易被吃掉吗？”直球真的让人很难招架，而路德维希也自认没什么忍耐的美好品德。 然后，就没有忍啊。 当两个人从某种过于快乐的漩涡里出来、充满了餍足的气息后，阿诺反而更加精神了，他翻身问自己的男朋友：“你怎么会不相信神啊？” 这在阿诺的理解里，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整个法尔瑞斯的宗教气氛是十分浓烈的，虽然和阿诺上辈子在地球时以为的那种宗教氛围不太一样，但至少还是强烈的。在这样的大环境之下，无神论的路德维希就显得格外不同了。 就像曾经身为圣女的教皇尤多西娅二世，当初提出要推翻整个圣女、圣子阶级一样。 阿诺会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他有九年义务教育打底，从小就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可……在神明和宗教遍地的法尔瑞斯，路德维希这个想法到底是哪里来的土壤？ “很奇怪吗？你还是神眷者着呢，不也一样不相信神？在卡罗尔那种地方长大的魔，又有几个有信仰的？”路德维希慢条斯理的系着扣子，准备穿好衣服，去给他的男朋友拿些吃的。在走之前，他回身，突发奇想的开玩笑道，“当然，如果你是神的话，那我一定愿意虔诚的信仰你，当你第一个、最后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的信徒。” “愿阿诺神永远保佑我。” *** 对于阿诺来说，路德维希也不信仰神这件事，是一个意外之喜，他终于放下所有负担与隔阂，整个精灵都肉眼可见的开心了起来。 但是对于路德维希来说，发现阿诺是个无神论者，却像是一场可遇而不可求的奇迹。 他觉得都不能只是用开心或者高兴这种单调的词汇来形容自己的情绪，当然，他也不知道除了这些还能用什么来表达自己。只是在一开始意识到这件事时，他并没有着急和阿诺讨论，因为他怕他的情绪吓到阿诺。 在自己先消化了数天后，他如今才稍微能像个正常人那样，和自己的爱人进行沟通与讨论。 他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情绪，阿诺大概这辈子都无法理解。 但他也很庆幸，阿诺不用理解。 虽然路德维希在阿诺面前对他无信的过去表现的 很轻描淡写，让阿诺觉得卡罗尔的生态就是如此，大家对神都没有那么虔诚。 但实际情况却是相反的，路德维希发现，越是穷苦的地方，越容易诞生坚定不移、甚至可以说是过于狂热的信仰。卡罗尔城曾经的状态很不对劲儿，远不是如今这个自立自强的样子。卡罗尔城的疯子们，不是在祈求光明神的救赎，就是在幻想得到黑暗神、战争之神的力量。当然，也有一部分人天天都在等着水神的垂青。 总之，在当年的卡罗尔城，很多势力的划分都不是以个体为单位，而是以宗教势力。 这也是路德维希一直独来独往的原因，他无法说服自己，去掩下心中对于这种祈求神明垂怜的行为的嗤笑，加入任何一方势力。 他们的行为在他看来真的是太荒谬了。 如果神是仁慈的，那祂又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卡罗尔城外的万千生灵受苦而无动于衷？如果神是残忍的，那他们以为他们的顺从与虔诚，又能得到祂多少眷顾？ 路德维希也曾尝试与其他魔讨论过自己的想法。 那是一个与路德维希生死相搏的对手，因为路德维希拒绝加入他们的势力，那边生怕路德维希加入敌对势力，打破平衡，就干脆来了个得不到的就毁掉。不过，还是路德维希更强一点，他在对方奄奄一息时，忍不住问了这个问题：“我为什么要信仰神呢？咱们说的实际些，你觉得你的神明能为我做什么？才能得到我付出信仰的报酬？” 但他得到的却是对方一个非常可笑的回答：“你能活到如今，不正是神明的眷顾吗？” 路德维希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个魔，最终还是没有忍住，笑出了声。他一次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在伤口反复感染、愈合中来回挣扎，忍饥挨饿、险象环生的艰难求生至今，在好不容易闯出一点名堂后，却被人告知，你能有今天，靠的都是神明啊。 啊，那这位神明可真是太英明了。 在把对方的头骨摁进土里前，路德维希对一字一顿的表示：“我能有今天，靠的是我自己，少特么的拿你的神来碰瓷！” 路德维希的经历造就了如今的他，也让他早早的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世界上他唯一能够依靠的就只有他自己。不管是想要依靠一个人，还是一个神，在他看来都是愚不可及的。自己的人生不就该由自己来书写吗？如果交给了神明来安排，那和剧院里被提着线演绎戏剧的木偶又有什么区别？ 路德维希喜欢当那个提线的大师，接受不了自己成为任何人的傀儡，哪怕是神明的。 这样的事，路德维希还遇到了不止一次。有和他一样苦难的魔，也有比他经历更多曲折的魔，可他们对所谓的神还是狂热的不行，就像天然觉得高级魔族就优越于低级魔族一样的可笑。 这些不算愉快的往事，让路德维希彻底放弃了与他人交流的想法，因为他觉得这个世界已经没救了，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能理解他，他也不奢望会有这样的人存在。 别人觉得他是错的，那他就是错的吧。 所以，错了又能怎么样呢？ 他只会按照他认为的道路走下去。 他的世界一片荒芜，就像是当年卡罗尔城外的废土与黄沙。而他就像是一个漫无目的的远行之人。已经走了那么久，又那么远，习惯了不管走到哪里都一沉不变的枯燥景色，直至突兀的某一天，他看到了一朵花。明艳而又热烈，是此方天地间唯一的生命，也是唯一的一抹亮色。 他本以为他只要拥有这朵花就够了。 却想都不敢想，有一天他的花会对他说，不，相信我，你才是对的，我们才是对的，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路德维希端着早餐回到房间里时，阿诺正在手忙脚乱的藏着他的作业，像极了他姐姐那日想藏起公务时的样子。好吧，这是一朵有些时候傻乎乎的花。 路德维希很庆幸，自己遇到了能理解他的阿诺。 也很庆幸，阿诺从一开始就不用被质疑他无神论的想法是错的，他拥有从小就站在他那边、不管他怎么想都没有意见的萨拉曼德。 我不相信这个世界有神，但我愿意相信你，你说我们是对的，那我们就一定才是对的。 *** 最后的那个夏天，学有所成的阿诺不仅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参加了学期末的考试，还申请了跳级，并且一次就成功了。打破了去年由亚当王子保持的近些年的跳级记录。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阿诺只是看了看路德和他的姐姐，觉得他这样实在是没什么了不起。 六族大比的第三场比赛，也在这年暑假开始了。红龙哭天喊地，不明白为什么所有的比赛都选择在假期里。而阿诺对此已经麻木了，他真是一点也不意外，这破比赛又赶上了他的一个假期，真棒啊，放假就比赛，比完就上学，比赛、学习两不耽误。 光明神可真是眷顾他的神眷者。 第三次比赛即将开始，而阿诺这次一定要赢！ 第114章 乳脂松糕 一直到第三场比赛正式开始，阿诺都没有想明白，空堡的比赛场地到底在哪里。相比起利用了现成的卡巴拉之森、新城的精灵族和魔族，空堡的准备时间要更短、也更迅猛。 之前谣言要拖死兽人族选手寿命的传闻，不攻自破。 但也是真的让熟悉空堡内外布局的选手们匪夷所思，不管是在这里上学的，还是之前来特意探查过情况的。空堡就这么大，也没见哪里被围起来有过施工的痕迹。 “不会就是原地取材，直接利用校园地形，打遭遇战吧？”不少人目前都是抱着这样的念头。 三十个选手，九个种族，想要比的快一点什么的。 “那岂不是对其他只剩下一个种族的选手很不公平？”六大族原地结盟，一个挨一个的把入围的另外三个种族的选手挨个送走，比赛就结束了。 也许一天时间都用不了，上午开赛，下午就能颁奖。 当然，也有不赞同这种说法的，因为从理论上来说，神契方碑虽然对前一场胜利的选手会有一些照顾，但也不至于不平衡到这种程度。 “那你说，在空堡里还能怎么比？躲猫猫？第一场比赛已经比过了，神契方碑不会重复自己。” 空堡能够发挥的地方，真的不多。 就，空堡大吗？如果单从普通校园的角度来说，它无疑是规模庞大而宏伟的，放眼整片大陆，都找不到比空堡更多的魔法学校，毕竟它可是占据了好几座山头、坐拥一个谷底的大型建筑群。可要是从比赛场地的角度来说，不管是和卡巴拉之森还是新城比，空堡都小的像是一个玩具娃娃屋。 “不可能是直接拿学校当场地，这太没有新意，我觉得校长肯定有后手。”这是对空堡校长塔西佗盲目自信的。 这个说法还很有市场，塔西佗校长这个矮人法圣，一直是以爱搞事、会搞事而闻名。大家纷纷赞同，只是实在是想不到空堡到底是怎么瞒下去的。不仅选手在奇怪，来空堡观赛的嘉宾以及充当气氛组的学生都在奇怪。 直至飞起来的小矮人塔西佗校长，亲自为大家揭开了这个神秘赛场的面纱，它……其实一直都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 就是那个校长办公室里的哥特教堂座钟。 当它连着桌子被一起抬到神契方碑旁时，所有人都是一脑袋的问号。阿诺也是在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这个钟的整体并不仅仅是教堂一样的外表，还包括了它 当钟表表面的指针被塔西佗校长开始拨动，桌面也出现了不一样的变化。 大家最先看到的就是一个等比缩放的沙盘，上面出现了各式各样的地形，森林湖泊，沙漠山峦，它都展现的惟妙惟肖。还可以随着塔西佗校长的想法而随意改动，连天气变化也是一呼一吸之间就能完成，电闪雷鸣，云开雾散。 盆中之景。 而随着指针的不断倒转拨动，沙盘里的景色也开始不断倒退，就像是看了一场倒放的自然风光电影。 然后…… 阿诺就没有意识了。 当他再睁开眼，他已经出现在了一片黑暗里。四周安静的吓人，就仿佛这一方天地间就只剩下了他孤零零的一个精灵。真的很奇怪，周围始终是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头顶却是亮的吓人。只是并不是蓝色的，也不是云朵和太阳，只有一个耀眼到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硕大水晶体。 如果阿诺从观众的角度来看就会发现，他们三十个选手此时都已经出现在了盆中之景中。 而那个硕大的水晶体，就是神契方碑，它遮盖住了真正的天空。 阿诺也收到了神 契方碑的提示，这是作为第二场的第一，他得到的优待——【请选择你的种族出生地。】 阿诺：“？？？” 【A．魔力全大陆最强；B.四季如春，矿场丰富；C.大陆中心，土壤肥沃，能感受四时变化；D.一座孤岛，但有很多金币和宝石。】 这个介绍的既视感实在是太过强烈，让阿诺想不对号入座都不太可能。 但他并没有着急选择，而是问神契方碑：“我可以先开始下一步，多考虑考虑，再返回头进行选择吗？” 【你可以。】 在阿诺逐渐适应了头顶奇怪的光源之后，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比赛的任务面板。像极了上辈子玩游戏时会出现的那些界面。有着各式的数据条，从智力、体力、发展潜力，再到魔力、武技、发明创造，甚至还有外貌颜值的小项。 在这些数据旁边，还有一个初始版本的角色面孔。 神契方碑也已经给出了第一个任务的提示：【世界初开，天地一片混沌，而拥有绝对力量的你，来到了这里。这片世界除了黑暗，好像什么都没有，为了让大陆变得生机勃勃，请快点开始创造独属于你的种族吧。】 其他选手：“？？？” 其他观看比赛的人：“？？？” 只有阿诺恍然大悟：“！！！”一系列游戏名从他的脑海快速闪过：《我的X界》、《动物园X星》、《模拟X生》、《刁民天际线》。 咳，后面他很确定不叫这个名字，只是他已经想不来原来的名字了。 总之，这次的比赛既不是文斗，也不是武斗，而是比创造力？《创世模拟器》？玩的这么大的吗？ 不不不，阿诺把这个奇怪的想法从脑海里否决了，如果按照一般的套路来说，应该是先创造自己的种族，再给种族创造世界，让他们顺利的活下去，等强大起来，大概就是和别的种族发生冲突，展开地盘战了。 前期种田，后期争霸。 有这个想法的，不只是阿诺，不少选手的第一反应也都是这个。毕竟这是目前能够想到的最一目了然的比赛流程。 不保证神契方碑后面还没有什么奇怪的转折，但至少这个下意识的第一反应还是应该重视的。 因此，不少选手在创造自己的种族时，都是从武力值尽可能高的方面去下手。 不过他们很快就发现，他们还是想的太简单了。武力值可以全部拉满，但为了维护各种族的平衡性，此消彼长，其他方面的数值就没有办法也拉的很高了。简单来说，就是有一个恒定的总数，可以分配到不同的属性上，随便单项的数值如何，但总数是不变的。 举个例子。 兽人女王想创造出一个兽人族，她在力量、速度、智商、五感、魔法等方面都进行了最大化的加强，还赋予了自己的种族变身动物、与动物沟通的能力，那么该种族的寿命就注定只能卡在和动物等同的数值上。 荷拉斯古丝看着她的面板，甚至莫名有了一种“兽神当年创造兽人族时，不会也经历过这样的挣扎吧”的想法。 最要命的是，这个恒定的总值到底是多少，神契方碑并没有给出准备的答案，只能靠选手自行摸索。因为不同的数值搭配，还有可能引出对应的新元素增加或减少，变量多到不可思议。 阿诺也是有上辈子玩其他游戏的经验，这才勉强上了手。 毫无疑问的，阿诺的第一反应就是创造人族或者精灵族。这是他最熟悉的两个种族，不用发挥太多想象力，照葫芦画瓢就行。也是在确定了这两个方向后，阿诺才发现最让他痛苦的取舍。精灵各方面什么都强，但 是……种族人数会因此受限，他一开始还不觉得这个数字有多小。 直至他记下来各方面的数值，转换成人族之后。看着人族可以创造的人数上限，他发现这两者之间差了好几位数。 好几位数！ 阿诺整个精灵都要不好了。 如果这是一个后期需要与其他种族争霸的比赛，精灵族的人数注定了他们只能盘踞一隅，无法向整个大陆扩张。而且，阿诺还发现，当创造的种族预设出来后，不同的种族还会有不同的标签。他创造的精灵族……就是一群毫无野心的家伙。 如果放在现实里，阿诺肯定更喜欢这样悠闲的感觉。可放在比赛里，呃，真不是阿诺嫌弃她自己，如果他拥有一种族的他，那不要说第一了，能不能在第三场活下去都是个问题。 真的太咸鱼了啊。 阿诺对自己的嫌弃溢于言表。 为什么就不能诞生一个种族的我姐姐呢？或者路德？ 人类的人数倒是多，求知欲和发展动力也极其旺盛，但问题是，人类真的好脆啊。寿命不长，魔力发展也很缓慢，属于后期英雄。如果能够苟到发展起来，阿诺相信人族一定会成为一股庞大而无法忽视的力量。但问题就是，阿诺不能保证自己的种族在前期安安全全的活下去啊。 如果他能找到路德，两人的种族互帮互助，双剑合璧，那说不定可行。但阿诺也不能保证他的隔壁就是路德。 万一他的隔壁是海族，以恩基南舍的性格，他肯定会搞一个自身非常强大的种族，当场就对阿诺的种族发动侵略。 那阿诺就直接原地GG了啊。 阿诺长叹一口气，精灵族不适合日后的扩张，人族不适合前期的生存。他为什么就不能创造两个种族，让他们自己保护自己呢？ 当然，最让阿诺崩溃的是，他发现他真的没什么给角色捏脸的天赋。虽然只是一个比赛，但他还是希望他创造出来的种族能够漂漂亮亮的啊。颜值选项不能拉动，它更像是一个打分系统。 而阿诺在尝试了十余次，得到的评价都是：【这真的是精灵的手能够创造出来的东西吗？】、【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学习过艺术课？】、【不要说雕塑大师了，是小学生看了都会流泪的程度】、【自然女神当年捏精灵族的时候要是照你这个捏，那海族就会是全大陆最漂亮的种族。】、【加把劲儿啊，咸鱼！】 阿诺：“……”快闭嘴吧你，琴科都没你毒舌！ 《捏脸——从入门到放弃》。 阿诺始终捏不出来好看的人形，索性也就放弃了，世事无难事，只要肯放弃。他安慰自己，倒不是没有耐心，主要是这是比赛。如果别人已经开始发育自己的种族了，而他还在纠结种族的脸，那就真的太不应该了。于是，他索性就原地搞了个甜品一样的东西出来。层层叠叠的身体，奶冻为主，水果夹心，五颜六色的，一看就很好吃。 就决定是你了，乳脂松糕！ 第115章 红豆团子 在阿诺忙着他的“甜品”创作时，其他选手也手忙脚乱的适应起了这场奇特的比赛。除了阿诺可以选择种族出生地外，第二名可以在阿诺挑剩下的土地中进行筛选，第三名则是挑第二名剩下的，依次递减，直至地图被全部选完。 当然，也可以不选择神契方碑提供的几个各有特色的地图，像其他选手一样，完全随机，全看命运女神的安排。 只是没谁会放着地点清晰的地图不选，而去赌未知的区域。 身为第二的路德维希在看完选项后，就敏感的推测出，身为第一的阿诺有可能选择了什么地图。如果这个地图是按照法尔瑞斯来的话，那他基本就能确定阿诺所在的大概方向。他准备等自己的种族稍微发展起来，就去找他的精灵男朋友。 比路德维希还要着急的选手，更是大有人在。 他们坚信只要自己创立的种族够快，开的地图够多，就可以快人一步，在别的选手还在发育的时候就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一般这种选手创造的种族，不是以自己为原型，就是以他们觉得比较强大的种族为原型。 好比海族的恩基南舍，他坚定不移的创造了海族，只是除了广袤的大海以外，他还赋予了自己的种族在陆地上自由行走的权利。不是像现实里的海族那样，虽然能变成人形来到陆地，但其实实力会受到很大限制。他想要实实在在的两边都强。 他为此牺牲掉的，便是海族的多样性，他只留下了人鱼，而无视了其他形态的海族。 说真的，恩基南舍甚至不觉得他这是牺牲，他早就只想建立一个由纯人鱼建造的帝国了。他始终觉得只有人鱼是高级的，其他不过是一些……杂种。 恩基南舍这样的举动在播放到大陆上后，很快便引起了一部分观众的微词，有其他种族在为海族抱不平，也有被忽略的海族开始质疑自己至今仍效忠海族之王的意义。当然，这种欺君罔上的想法毕竟还是太过超前，并不是所有海族都能够接受。有不少发自真心拥护人鱼的非人鱼海族，在想尽办法给恩基南舍找借口，什么“这是比赛啊”，“一切都是为了赢”，“能不能不要什么都带入现实”。 总之，你别说还真别说，对于这种海族就只能尊重祝福了。 和海族之王恩基南舍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矮人族的昆塔，他也是最快那批创造出自己种族的选手。他倒不是为了抢先扩展，而是除了矮人族以外，他不会有其他任何选择。而他对比赛里的矮人族，没有任何改动。 因为昆塔觉得自己的种族就是最完美的，没有任何需要被删减增加的地方。 他照葫芦画瓢的导入矮人族的数据，速度自然就比其他选手快不少。作为一个出身锻造大师家族的矮人，昆塔耳濡目染，拥有一双巧手，还曾在空堡时选修过美术。他能捏造出与现实一模一样的种族角色，当然，也可以选择把他们捏的更漂亮。 可昆塔还是坚持了走写实派，矮矮的个子，尖尖的耳朵，酒糟鼻的红鼻头，脾气耿直而倔强。 如果阿诺知道昆塔的选择，一定会大呼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比赛要求捏出来的种族外形至少不低于五个，这样才能衍生出一个会生老病死的种族部落。 阿诺的五个种族角色，不能说一模一样吧，只能说彼此毫无关系。第一个是最像乳脂松糕的，剩下的……一个比一个奇怪。只能说就是勉强让它们层层叠叠的堆在了一起，那摇摇欲坠的样子，总让阿诺觉得它们会一边走路、一边往外撒水果。实在是不够好看。 而且，随着阿诺的耐心告罄，乳脂松糕逐渐变成了团子大家族，红豆团子，糯米团 子，三色团子，总是就是各式各样忽悠忽悠、QQ弹弹的半固体。嗯，阿诺最终还是看出来了，他根本不是在搞乳脂松糕，而是搞了个史莱姆家族出来啊。 算了，史莱姆就史莱姆吧，谁说史莱姆就不能一同大陆了？！ 阿诺一边嘴硬的安慰自己，一边在确定种族之前的最后一刻，灵感乍现，临时又调整了一下数据，赋予了自己的团子们一个全新的种族特性——它们想变成什么样，就能变成什么样。 如果你有一双巧手，那就自己改变自己的命运！ 如果没有，那就别怪我这个“创世神”没有艺术品味！ 在全部数值调试完毕，出生地图也选择好之后，阿诺的种族就进入了实装。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才和其他追求速度、匆匆忙忙着急创造种族的选手一起，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个比赛它还要考虑实际情况。 不是说数据能通过，现实就一定也能够成行。 就好比，你创造了一根火柴棍出来，那它肯定是无法直立行走的。 阿诺的团子们一出现在广袤的土地上，就原地咕叽咕叽了起来，看上去好像是在开会讨论建设营地和解决第一餐的问题。 然后，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就出现了，这些团子没有手。 虽然阿诺赋予了他们自由变形的种族天赋，但他们本身就没有见过手，又怎么能变出手呢？这还只是第一个问题，很快，更大的灾难就降临到了这个初始规模只有二十人的团子部落，那就是因为他们弹跳的不够灵活，又无法拔足狂奔，他们去狩猎魔兽，反而被魔兽拍成了一汪汪的水。 阿诺：“！！！”不——！ 直至最后一个团子死亡，阿诺的眼前便出现了一片灰红，是神契方碑的提示——他的第一次创造GG。 【失败乃成功之母，您还有四次机会，加油！】 也就是说，一个选手一共有五次创造机会。但实际上，这是第一名的优待，其他选手只有三次重来的机会。 恩基南舍就因为太过贪心什么都想要，反而让他的第一批人鱼族在上岸后，就直接原地死在了大海边。海陆两栖的动物不是没有，但需要既适应陆地、又适应浅海、还要适应深海，自由切换，无缝衔接，那就真的是想的有点多。 从大海里出来时，一个个人鱼就因为无法适应不同的气压，而被当场拍扁。比阿诺的团子们死的还要惨。宛如大型凶案现场。 第二回开始设置自己的种族，阿诺就要比第一回细心了不少，他没想到这个比赛如此真实，说好的魔法呢？为什么还要考虑物理？！最要命的是，阿诺捏的人形真的很丧病啊，丧尸和奇行种都比他们好看。 阿诺在几经挣扎后，发现自己变成了自己的甲方，他不知道他想要什么，但他做出来了，他就知道，这不是他想要的。 最终，还是回归了第一版。 既然史莱姆的外形是他最拿手的，那他就没有必要强迫自己改变。只是要给自己的团子们加上方便使用工具的手脚，于是…… 史莱姆就变成了灯塔水母。 除此之外，阿诺还想办法扣扣减减的，又加强了一下团子们的其他方面。 好比，全点防御。代价是移动速度会相对慢一些。但慢就慢呗，反正又不怕再被魔兽咬死。 也好比，要不要加个死而复生的能力。就像真正的灯塔水母一样，几乎可以永生。当然，他也知道代价是要牺牲一部分智商，那就牺牲嘛。像他的龙族朋友那样也挺好的啊。咳，他不是说贝奥武夫没有脑子，只是说他活的很快乐。 与此同时 ，活的很快乐的红龙同学，正在愉快捏龙。 身体素质必须拉到最大！最大！龙族就是最diao的！只不过红龙没能随机到龙岛，但是没有关系，他相信他的龙族铁蹄还是会所向披靡，这一回，他们再不需要人类了哈哈哈哈哈哈。 然后…… 贝奥武夫的龙族就一个个死在了幼崽期。 龙族最大的优势就是自身过于强势蛮横的身体，抗魔属性ax，但这个抗魔既抗了别人的恶意，也抗了别人的好意。治疗魔咒对他们是不起效果的，虽然龙族的恢复能力也很强。但幼崽期不是这样啊，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炎症，都有可能因为无法被治疗而要了幼崽的命。 在真正的法尔瑞斯，龙族之所以必须在龙岛诞生，就是因为他们可以在那边的火山中接受洗礼、淬炼，度过最难的幼崽期。 但是在比赛里，贝奥武夫没能拥有龙岛，他的龙族就注定没有办法成行。 贝奥武夫不明白自己到底哪一步做错了，不死心的又来了一次，结果毫无疑问的，他的龙蛋很多都还没有孵化就去了天堂。白白又浪费了一次机会。他一共就三次机会，也就是说最后一次不成功便成仁，他再没有容错率了。 “欸？？？”红龙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他不会直接在开头就被淘汰吧？ 观看台上，自由龙族的党魁和党鞭齐齐掩面，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智商是个大问题。 路德维希虽然不是最快搞出自己的种族的，却是一次性就成功让自己的种族实装成功的。除了矮人族的昆塔因为完全照搬了矮人族而一次成功以外，就是路德维希了。他也是最快开始版图扩张的。 路德维希选择了魔力最旺盛的那块地图。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就是以魔族为原形，魔力最旺盛，却也导致了土地的贫瘠以及魔晶风暴的肆虐。他会选择这里，是因为他了解这里。觉得这是一个风险与机会并存的地方。全看个人怎么利用。 针对魔族的特性，他创造的种族，就是一个能够百分百吸收这些魔力，又能在多难的条件下都能生存的种族。连吃土和沙子都能活的那种。 外形强悍，魔力强大，扩张意愿强烈，又可以成群结队。 听起来好像完全没有缺点，也让人无法理解他到底是怎么平衡的点数分配。但实际上，很简单。路德维希也和阿诺做了一样的选择——牺牲种族智商。只是他不是平均的给所有人降职，而是逐级递减。 最聪明的统帅只有一个，最底层的工兵完全没有自我思想，更像是统帅的傀儡。 一个种族之内，细化的分为了不同的工种。有负责建造的，也有负责打仗的，各司其职，五花八门。 简单来说就是，路德维希在一个西幻世界，搞出了类似于星际毒瘤的虫族。 这些虫族一出生就可以干活，在统帅的支配下，积极向外扩张，吃掉了一切它们能够吃掉的。 第116章 甜橙蜜蜂膝盖 当然，路德维希也不是真的一实装完毕，就让统帅指挥虫族开始肆虐了。 不是他不想，而是这场比赛规则规定他无法做到。 每个种族在诞生之初，是有一个人数上的初始数值，好比阿诺的团子大家族是二十人，以后才能繁衍出更多，那个总数是在设定种族时，神契方碑推演出来的人口总量。是一个估值，一个理想化的最大数值，至于到底能不能真的达到，还要看选手怎么帮助种族进化和繁衍。 选手所选的地图也不是一下子就全员开放给选手，目前只有一隅亮光，其他地方还是一片黑暗。选手们创造的种族不能在黑暗里前行，需要一点点拓展边界，解锁点亮更多地区。 在阿诺的理解里，这就是比赛的第一阶段——种田。 比赛模式有点类似他早以前玩过的一款塔防游戏《红X》。 神契方碑这回的任务提示还挺保姆级的，进行到这一步的选手，都得到了清晰的指令：【你的种族已经诞生了。他们还很弱小，却已经凭借自己的努力，建起了朴素的部落，部落的茅草屋虽然只是勉强能看，但好歹遮风挡雨。快去帮助他们升级并建设自己的家园吧，这样世界的地图才能扩大。】 简单来说就是，想要去其他地方，目前就两个方法：一、升级种族们的家园；二、派出“探索兵”去边境线探索推进。 这个时候，一般选手就会开始犯难了。 因为种族的初始人口并不多，如果是用生育率换取了强大的种族，初始人口最少的只有八到十个。哪怕是选择了人口比较容易繁衍的种族，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一般的初始人口也不会过百，半个村的规模都不到。 比赛刚开始，哪里都需要人手，建设家园，捕猎魔兽，采摘野果…… 而探索边界这种任务，派一个探索兵，很可能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但要是派很多个去，那他们的家园还要不要升级了？ 选手必须做出取舍。 这个时候团子们防御力满点的好处就体现了出来，阿诺根本不用担心自己的侦查单兵会不会有生命危险，他甚至奢侈的直接派出去了四个，打算东南西北同时推进。毕竟他的团子大家族的行动速度没有办法提升，只能多线同时开工。 路德维希也没有这方面的烦恼，因为他的虫族人口很多，大部分都是初始没有脑子的工兵蚁，虽然单体实力不强，可至少令行禁止，不会退缩。 是的，不会退缩。 这点是很重要的。 如果从观众的角度来看，会更加直观。这比赛就是这么真实，有选手创造的种族，虽然派出去是派出去了，但却有不少因为惧怕黑雾，而根本不愿意前行的。 一开始选手们都没有发现这点，只以为把人手派出去就行，直至那天晚上他们才发现……他们的边境线推进的非常缓慢，有些甚至动都没动。 “魔族统帅和神眷者这是从一开始就想到了这点吗？”观众席上，有人惊叹。 路德维希有没有想到这点不好说，但阿诺很显然是没有的。他的团子们不怕是因为防御值真的太高了。魔兽冲上来吭哧吭哧咬半天，就像是咬了一口橡胶。而对于团子们来说，也就和挠痒痒似的，一点不耽误他们探索边境线的工作。 哪怕勉强把团子整个都囫囵吞进肚子里，也没有办法消化，最后遭罪的反而是自己。这些魔兽很快就把“团子不能吃”的信息，留在了一代代传下去的DNA里。 日新月异，斗转星移。 比赛里的时间是过的很快的，几乎一转眼，普通寿命的种族就已经繁衍了好几代人 。阿诺的团子大家族也不断拓展，在他选择的地图上着装成长了起来。就像是见风就长的野草，很快就从一个小部落，变成了好多个大大小小不一的部落，甚至产生了要一统团子部落建国的概念。 【恭喜，你是第三个完成个人地图全部探索的选手。 【现在，你可以在几个技能中，进行选择。 【A.一个友邻所在方位的提示。B.一次全种族进化的可能（成功率百分之十）。C.引导种族文明进程发展（发展高低不等，最低百分之五）。】 阿诺：“！！！”所以，谁是第一？ 从没有怎么关注过名次的阿诺，这回非常关注，毕竟这关乎到了他和姐姐的赌约。 但有些时候，命运就是这么讨人厌，第一阶段的第一，抢下最大优势的，正是精灵女王萨拉曼德。 她创造自己的种族的时间和阿诺差不多，都是第二次才成功的。 只是，她的种族要比阿诺的团子大家族可行动速度快多了，人数还特别多，力量也很强悍，最重要的是，她的审美和动手捏脸能力都不差。 萨拉曼德创造的种族并不是精灵族，她连考虑都没有考虑，因为她想赢。虽然她很喜欢精灵族，在现实里已经做好了为精灵族奉献一生的准备，但其实她自己心里也很清楚精灵族的种种弊端，好比人均寿命悠长而过于懒散，几乎大家都没什么野心，种族人口屡创新低，哪怕天天鼓励、宣传精灵与外族的结合，也根本没有达到多少效果。 精灵族一看就不适合争霸，这也是她们明明是六大族，却一直只在伦斯特大区活动的原因。 也因此，萨拉曼德是不会在精灵族上面浪费创造时间的。她创造种族的思路，和路德维希差不多——她需要它们强大、听话，如臂使指。 但萨拉曼德又不想要完全没有脑子的种族，也不希望它们只听命于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她的控制欲在某种意义上，是比路德维希还要严重的。而且，萨拉曼德其实也有点想弥补精灵族身上的一些不足，好比不能飞。 最后在各方面的权衡之后，萨拉曼德的种族就诞生了。 如果阿诺在这里，他一定一眼就能认出来，这不就是……天使吗？或者说天族、有翼族。总之，就是人形后面插了六个翅膀。 萨拉曼德第一次失败，就是因为她只给她的种族装了两个翅膀，结果完全不行不能飞起来，这才有了第二回的改造，增加到了三对翅膀。她的天族这才顺利成活。她坚持要用人形，而不是像路德维希那样，牺牲人形，选择了放大的虫族外表。 萨拉曼德在美学这方面，不能说百分百和阿诺一样吧，但确实也是有一些受到了弟弟的影响的。她不喜欢繁复，但她喜欢美人。 路德维希就更实用一些，怎么有利怎么来，口器方便捕猎，那就装口器，触须能够交流，那就装触须。 萨拉曼德的天族几乎没有缺点，除了它们没有实体，也没有性别，无法繁衍。从诞生之初，天族的人数就是恒定的。它们没有幼年期、青年期到老年期的这么一个变化，就像亡灵族一样，身上的时间直接就凝滞了。也因此，萨拉曼德拥有了在比赛初期最多、最强大的人手。 换言之，她的种族，死一个算一个，每一个生命都非常珍贵。 不是说萨拉曼德没有长远眼光，不考虑种族未来的发展与死活，只是她的解决办法，目前观众们还没研究出来。她看上去倒是信心满满。 至于种族的效忠问题，萨拉曼德也处理的很简单粗暴——虔诚。 萨拉曼德在创造自己的种族时，就直接给他们扣上了对创造者虔诚的标签，她不会自封神 明，但她却直接在她的种族的灵魂烙印里，刻了对她忠诚的印记。 在开发完自己全部的地图之后，萨拉曼德的天族们就积极飞向了“友邻”的领土，只是她并没有着急发动战争。 毕竟，她真的死不起人。 路德维希是第一个试探性的开始了对友邻进行吞并行为的选手，所有观众对此是一点也不意外，真的很有魔族特色。永远野心勃勃，永远一刻也不会消停，但凡有一丝丝可能，魔族就要展开扩张，一统大陆。 其实对于第一阶段种田结束后，第二阶段到底是不是争霸，选手们都还保持着一部分的怀疑。毕竟神契方碑总爱搞骚操作。 可路德维希的虫族决定了，他必须不得不进行扩张，因为只有这样他的虫族才能进化。 而且，路德维希还想试验一下，如果他把隔壁选手的种族和家园都摧毁了，是不是就算对方被淘汰了。 这方面的规则，神契方碑依旧是什么都没说，只能自己摸索。 路德维希隔壁的邻居，好巧不巧，是一个海族。他对海族没什么武德好讲，当夜就发生了奇袭，对方甚至还没有完全开发完自己的地图，就得到了“种族人数开始剧烈下降，多处家园建筑被损毁”的提示。 海族：“！！！” 等他匆忙想要开始防御时，路德维希的虫族已经一路挺进到了最中心的腹地，所过之处，犹如蝗虫，是真的什么都吃，也是真的什么都没有留下。 但直至对方消失在自己眼前，路德维希也没有得到有选手被淘汰的提示。 路德维希在原地沉吟，可能性目前来看有两种，要么他其实还没有全部歼灭对方的种族，有可能肉体都被摧毁了，但对方的种族还以其他形式存在着；要么，就是创造次数没有用完，可以再次“复活”。 第三场比赛，果然不是那么简简单单就能解决的。 也不知道阿诺怎么样了。 路德维希只想尽快找到他的男朋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刚刚开始创造种族的时候，他就总觉得这一幕很熟悉。似曾相识，明明他还没有见到阿诺，他却好像已经看见了阿诺创造的全过程。他好像在捏脸方面非常苦手，尝试失败无数次后，就开始放飞自我了。 虽然这很可能只是他的想象，但他还是觉得他很必要去找男朋友确认一下，他的虫族足可以为他们两个带来胜利。 阿诺…… 此时确实遇到了一个他也说不上来算不算的麻烦。 他的团子们在极偶然的情况下，在一块古里古怪的石头下，储存了一些蜂蜜和水果，再来点酒，说不定都能能兑个甜橙蜜蜂膝盖出来了。第二天好久不曾下雨的天气就下起了大雨。 团子们：“！！！” 它们大概、可能、好像，要开始搞祭祀了。水果什么的也就算了，童男童女是怎么回事啊？！ 第117章 恰巴塔 关于团子们为什么会点亮“祭祀”这项技能，阿诺真是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没有任何人教过他们的。 作为一个无神论，阿诺如今的内心世界正在遭受前所未有的矛盾冲击。 因为从他个人角度来说，他肯定是不希望团子们寄希望于神迹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上的，但……从实际情况来看，团子们确确实实是被他创造出来的，而当它们有什么种族发展上的需求时，阿诺也确实会想办法满足它们。 就，这简直像是一场过于前卫的艺术表演。 矛盾的点还不只这一个，这个阿诺至少还有解，因为他不可能一辈子帮助这些团子，总有一天他会离开，比赛会结束，那团子们怎么办呢？它们必须得学会依靠自己来解决问题。 真正无解的矛盾是，如果才能不让团子们搞封建迷糊活动。 试想一下，在团子们搞祭祀的时候，阿诺进行干涉，不管是哪种形式的干涉，从团子们的角度来看，这是不是都是一场奇迹？是神的回应啊，不管是好的回应还是坏的回应。可如果阿诺什么都不做，那团子们的祭祀活动，肯定还是会按照他们自己的理解照常下去啊。 阿诺愁的整个精灵都要不好了。 不幸中的万幸，团子们进贡的童男童女——一个粉色的团子和一个蓝色的团子——并不是要搞什么生命献祭，他俩就只是坐在那里而已。 大概在团子们的理解里，这俩小团子是送去伺候神明的。 在种族实装后，选手们就会以幽灵的形式，存在于种族的地图上。只要自己的种族在的地方，选手就可以抵达。他们可以选择对自己的种族进行干涉，也可以不干涉。 好比路德维希和萨拉曼德这种，他们差不多就是直接当了自己创造的种族的老大，带着它们开始了南征北战之旅。 而阿诺则是完全的“放养”，不是不管，只是不会让团子们发现他的存在。他一直有密切观察着团子们的种田生活，在他们需要的时候进行一些帮助，也会指挥他们对边境展开探索，升级家园。但是，等个人地图全部探索完毕之后，阿诺却没再让他们继续去对友邻进行试探。 因为…… 阿诺发现自己的团子们，其实并没有什么扩张版图的野心，它们更喜欢宅在部落里搞自我发展。 如果是在比赛一开始，阿诺还没有怎么接触过这些团子的时候，他说不定还可以忍心强迫他们。但是，如今他是一点也舍不得了。 当然，阿诺没着急扩张还有一个原因，是他觉得神契方碑的比赛意图未必就是让选手的种族之间发动战争。阿诺看了这么多届六族大比，足够他明白，只要神契方碑没有下达清晰的吞并/侵略任务，就说明这场比赛赢的方式不仅仅只有扩张这一条路。 当然，阿诺不去打扰别人，不代表别人不会来骚扰他。 只不过阿诺选择的地图实在是太得天独厚，根本没有实际意义上的“友邻”。因为他最终选择的是以龙岛为原型的那座四面环海的孤岛，他给它命名为团子岛，岛上资源丰富，气候宜人，拥有大量的金矿与宝石矿，除了有一座时不时就要喷发的活火山，简直就是人间天堂。 海水里倒是有可能有海族，不过就阿诺的观察，团子岛附近的海域应该是没有其他选手的种族的。 直至这一天，他遇到了他哥伊洛凡。 哥哥出现时，阿诺对于团子们的祭祀活动，仍没有想到什么很好的解决办法。但时间已经又过去了好几代人，团子们的祭祀活动蓬勃发展，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年一度的盛大庆典。 伊洛凡一来，看到的就是他的精 灵弟弟双手托腮，唉声叹气的蹲在团子们旁边。 岛上刚刚才下了一场雨，银发的精灵哪怕是在比赛里，也分分钟从垂顺的长发，变成了卷卷的白毛。挺翘的眼睫毛下，是唇红齿白的面容，像极了从童话书里走出来的小王子，本该无忧无虑，却莫名增添了新愁。 伊洛凡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想上前为弟弟解决烦恼。 “你在发愁什么？” 阿诺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大跳，直至看清来人是伊洛凡，这才松了一口气。亡灵族走路没有声音，他小时候经常被亚度尼斯叔叔吓一大跳。但因为反应过慢，经常是和亚度尼斯叔叔已经说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啊，被吓到了。 阿诺拉着伊洛凡一起，蹲着围观起了团子们的祭祀活动，这就是他的烦恼源泉。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祭祀庆典。团子们穿的花红柳绿，蹦蹦跳跳的围着篝火，一会儿低头看地，一会儿仰头望天，咕叽咕叽的说着阿诺也听不懂的语言。 大概是在祈福。 阿诺拿出空间袋的恰巴塔，一边自己吃，一边还分了哥哥一个。法尔瑞斯的亡灵也是能吃东西的，只不过他们吃东西的方式并不是真的吃进去，而是更像吸取灵魂一样，“吃”掉食物的味道。 两人吃完，阿诺才想起来问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伊洛凡回答他的弟弟：“因为我们大概算是邻居？” 伊洛凡创造的种族就是亡灵族，也就是说，其他选手的种族人口一旦死人，就有可能会变成他的人口。在离阿诺的团子岛最近的海底，诞生了第一只亡灵，伊洛凡出现在了那只亡灵身边，也就算得上是阿诺的邻居。 在比赛里用亡灵当自己的种族，是一种比较讨巧又贴合实际的比赛方式，不过，需要赌的运气成分很大。 因为亡灵并不是那么好诞生的。 对于如何“制造”亡灵，伊洛凡其实一直都不怎么知道，哪怕他就是一个亡灵。因为他对那段被亚度尼斯公爵转化的记忆，始终是十分模糊的。事实上，在伊洛凡公国陷落前后的那段日子里，伊洛凡的大脑一直都是浑浑噩噩的。 他已经记不清他到底都度过了多少岁月，又经历了哪些事情，只有零碎的画面偶尔闪过眼前。有母亲的泪，父亲的血，还有时至今日仍仿佛能听到的来自伊洛凡公国上空万千百姓的恸哭。 曾经他以为造成伊洛凡公国陷落的人是亚度尼斯公爵，对他恨之入骨。 但是在第二场比赛里，伊洛凡正好处理了这起案件，这才知道亚度尼斯公爵是无辜的。事实上，仔细想一想，他那么深刻的觉得亚度尼斯公爵就是害的他家破人亡的念头，是很不合理的。他对于当年的记忆都是不完整的，又怎么能笃定一定是亚度尼斯公爵下的手呢？ 只是比赛里并没有给出谁是真凶的答案，出来后，亚度尼斯公爵也不愿意告诉伊洛凡，他只能自己追求。 在这段时间里，除了打着看比赛场地的旗号，伊洛凡去空堡看了一回弟弟外，剩下的时间他基本都在追查当年公国的真相，根本不在乎第三场比赛的结果。也因此，比赛开始后，他完全没有思考，就直接导入了亡灵族的数据。 之所以没有比矮人族的昆塔更快实装，只是因为伊洛凡一直在等第一只亡灵的转化。 说真的，挺难等的。 如果是一般人，大概早就放弃，利用剩余的创造机会去重新创造一个种族了。但伊洛凡不是一般人，他真的不在乎比赛的输赢。 也因此他反而得到了运气的青睐。 从第一个亡灵的身上，伊洛凡解开了他一直以来的困扰——亡灵 是怎么转化别人的。 “怎么转化的啊？”阿诺听着听着就好奇了起来，目不转睛的看着哥哥。 伊洛凡很满意于自己转移了弟弟的注意力，阿诺现在看上去总算不那么发愁了，他说：“仇恨，仇恨便是转化的力量。” “啊？”阿诺翠绿色的眼睛里写满了震惊，尖耳朵都不自觉的跟着抖了抖，“必须强烈的恨着什么才能变成亡灵？”怎么感觉那么像厉鬼啊？这不是个西幻世界吗？为什么要乱入聊斋的剧情？ “不，是必须恨着自己的转化者。”其实这有点像是血族的转化，只不过血族是需要两个人交换血液。而亡灵族则是需要被转化者对转化者产生强烈的恨意。 也是在意识到这点的时候，伊洛凡对当年的记忆才重新清晰了一些。 是他的父王和母后在最后关头，请求了亚度尼斯公爵，在他濒死之际，将他转化为了亡灵，并为他提供了庇护，一直到今天。伊洛凡也就明白了，为什么亚度尼斯公爵明明不是伊洛凡公国陷落的幕后主使，却也没有对他解释。因为他要转化他，就需要他恨他。 阿诺：=口=你们亡灵族是有那么一点朋克在身上的。 “那如果你不恨亚度尼斯叔叔了，会怎么样啊？”阿诺再次想到。 “我已经是亡灵了啊，恨不恨都无所谓了。”伊洛凡耸肩，“只是需要在转化时那一刻的强烈恨意。” “那，你们亡灵图什么呢？”阿诺再问。 伊洛凡一愣：“什么图什么？” “就是你们要让对方恨自己，才能转化对方，对吧？但，你们又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仇人转化成永生种呢？”给自己制造一个永恒的敌人，来体验死后的每一天都不得安宁是怎么样一种感觉？ “啊。”伊洛凡陷入了沉思。 赛场外，无数对大多东西都毫无反应、感情麻木的亡灵，齐齐陷入了沉思。 第118章 焦糖可可 到最后，伊洛凡阁下也还是没能回答出弟弟这个一针见血的问题，他只能像糊弄小孩一样，随便给了阿诺一个理由：“大概就是图刺激吧。” 说完之后，伊洛凡自己都心虚的不行，总觉得这太敷衍了。 万万没想到，阿诺他信了，他真的就信了。毫不质疑的接受，一边认同的点点头，一边道：“有道理。”平波无澜的生活一沉不变，感情在时间的洪流中逐渐消退、麻木，反正也死不了，不如……咳，对吧，找点刺激。 光明精灵唇红齿白的脸上，满是对哥哥的信任。 伊洛凡：“……”突然有点内疚是怎么回事。他弟真的太好骗了啊。 然后，好骗的弟弟就对哥哥说：“你还要在这里玩吗？” “怎么？你有事？”伊洛凡其实也没想好自己的下一步要做什么，在阿诺这个问题出来之前，他大概会选择让自己好不容易诞生的第一个亡灵，去赶紧找个仇人转化，扩大族群，建立亡灵领域。但是阿诺的问题之后，伊洛凡对于“指挥一个亡灵把仇人也变成亡灵”这事就有那么一得劲儿了，总感觉自己开不了这个神经病的口。 他甚至开始好奇，如果他不指挥对方行动，那这个如今正搁浅在团子岛附近浅海的亡灵，接下来会准备做什么。 这实在是一个不错的研究亡灵族生态的机会。 还是那句话，伊洛凡对于比不比赛的，真的不是那么看重。事实上，他对亡灵族会如何，其实也没什么兴趣，他就是想知道弟弟的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想有一天不用敷衍阿诺，就能给出他真正的理由。郑重其事的告诉他，他们亡灵到底图什么。 阿诺则还在思考着哥哥有关“你有事？”的问题，他有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确实有事。 只不过这个事的大小，取决于不同身份的人怎么看。 因为他刚刚感应到了，他的团子找到了他的男朋友，他踟蹰半晌，还是对哥哥直说了：“我想去找路德玩。” 伊洛凡：“……”所以，哥哥是不如男朋友吗？你什么时候变成一个恋爱脑的？！ “嗯？”阿诺歪头。 伊洛凡不管内心嘶吼成什么样了，嘴上说的却还是：“你什么时候派出去的团子？我还以为你一直只专注在岛上发展呢。” “哦，这个啊，”阿诺一提起自己的团子们，就满眼放光，他是真的很喜欢养各式各样的西幻生物，且很容易就能养出来感情。团子们现在对于阿诺来说，就占据了他主要的关注度，他非常乐于和别人分享团子们成长过程中的每一个细节。 如果在现代有社交网络，阿诺大概就属于那种朋友圈里那类天天晒八百回他的宠物的人。 关于团子出海这个事，就还要从阿诺当初东南西北四个面各派出去一个团子侦察兵说起。 虽然那是来自于阿诺的指令，但从团子们的角度里来说，却是来自族内的探索命令。其他种族也是类似的情况，选手的指令会被他们创造的种族合理化。但也是因为这个合理化，执行命令的人愿不愿意听，怎么听，也就充满了不确定性。 有些种族觉得这就是去送死，有些则无法理解探索黑雾的意义，要么阳奉阴违，要么干脆摸鱼，总之，很容易引起抵触情绪。 除非种族里没什么自我思想，好比路德维希和萨拉曼德创造的那种，它们只会百分百完成命令，更像是……工具，而非物种。 不过，在这些千奇百怪的反应里，也有高高兴兴去完成的。 好比红龙贝奥武夫退而求其次创造的亚龙人，他们就自带一种荣誉感，心甘情愿 为了族群的发展而牺牲。 阿诺的四个团子，差不多是四种风格，其中一个焦糖色的最特别，他天生喜欢当个冒险家。发自真心的热爱着一切还未探索的世界，团生目标就是前进、前进、向未知前进。 几代传承下来，焦糖团子的家族不断扩大，冒险的因子也就这么传递了下来。在整片团子岛的地图被全部点亮后，焦糖团子家族好像也就失去了再次探险的动力。直至他们家又诞生出了一个非常与众不同的团子。焦糖可可一样的外表，以及更加大胆的心。 她尝尝站在团子大最大的礁石上，眺望海平线，渴望着大海，渴望着冒险，想要知道在海的那一边有什么。是不是也有陆地，也有和他们一样或者不一样的团子。 ——世界那么大，她想去看看。 在经过一系列的家族不同意、她努力抗争、自己造船、屡次尝试并说服家人之后，她终于还是和她用魔法打造的大船出海了。就她一个人，准备好物资，便出发了，没有丝毫的犹豫，也没有拖泥带水的磨叽。 团子她啊，今天就要扬帆远航！ 之前就说过的，自己的种族成员所能够走到的地方，便是选手们能够看到的最远距离。他们是他的眼，亦是他的手。随着焦糖可可团的努力，阿诺也跟着一起领略了海上的风光。他会时不时的稍稍吹一点海风，帮助自己已经偏航的团子，重新回到正确的海道。 而就在阿诺和伊洛凡说话的这短短的功夫里，焦糖可可团已经成功上岸，并遇到了与她截然不同的种族文明。 她还差点被当做奇异魔兽抓起来。 只不过一场虫族入侵解救了她。 好吧，也算不上解救，只是刚好遇上了路德维希的虫族来扩张版图，抓了她的奴隶贩子当场被杀。焦糖可可没有死，只是因为她真的不好消化。哪怕是几乎能吃万物的虫族，也吃不下。它们小小的脑袋里，装不下这大大的不解。就把焦糖可可再次像贡品一样，进献给了他们的王。 路德维希也就从虫族女王那里，看到了这个与众不同的造物。他几乎第一反应就是，这不就是魔王的翻版吗？ 可以随心所欲的改变外形，能够起死回生，还防御值满点。 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长相略微潦草了一点。 路德维希想不到这个世界上会有哪个选手不要命了，敢照着魔王为原型捏自己的种族。当然，主要也是因为其实几乎没什么人见过魔王的真正外形，别人想捏也不可能捏的这么传神。除了…… 阿诺。 虽然路德维希也没能想明白自家审美偏华丽复古的爱人，到底是为什么在创造种族这方面，会这么背离自己的审美。但他也得承认，这小团子忽悠忽悠的样子，还是挺可爱的。如果只论可爱，那阿诺还是有可能这么选的。 在意识到对方有可能是阿诺创造的种族之后，路德维希也就变得温柔了不少。好吃好喝的招待，并试图送对方回家。 路德维希从一开始的地图选择里，已经猜到了阿诺会选龙岛。但他没想到在大海的对比下，这个龙岛会显得如此渺小又不好找。就好像有谁给整座岛施加了屏蔽咒似的，除非岛上的人出来，否则一般人根本找不到。 路德维希的虫族已经被他派出去了一批又一批，但他至今还没有爱人的消息，倒是遇到了萨拉曼德和她的天族。 那些仿佛戴着微笑面具的天族一看就很不对劲儿，路德维希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但帮助他躲过了无数次危险的直觉，在那一刻的第一反应就是让他的虫族远离对方。他相信自己的直觉，并很快给出了反应。 萨拉曼德也默契的暂时没动路德维希 ，只是转而再次潜入了另外一片大陆。 两人互不相干的默契，对于外界来说已经没什么新鲜的了，全世界还有谁不知道精灵族和魔族联手的吗？六族大比一开始，还觉得精灵族失去海族这个盟友之后大概会很艰难，如今只觉得怕不是精灵族看不上海族了吧？虽然魔族很讨厌，但那是设定在彼此对立的前提条件下，如果变成队友，谁不想要啊？ 路德维希的版图扩了很多，但始终没什么开心的表情，直至看到了这个焦糖可可团。与此同时，阿诺已经和他的哥哥在来的路上了。 伊洛凡实在是不放心阿诺这个恋爱脑，正好他的亡灵看上去也有意上岸复仇，目的地一致，他们兄弟俩就一起上路了。 这是一座有点像忒提丝港的岸边，文明进程发展十分迅猛，已经有船只和马车了，但依旧有奴隶制度存在。典型的文明发展没跟上技术发展，不管穿的多么光鲜亮丽，骨子里还是野蛮人。不过，他们都已经不再了，被虫族吃的什么都没有剩下。死前终于感受到了那些奴隶都曾感受到的痛苦。 虫族是真的永远无法得到满足。 路德维希也是在把虫族创造出来之后，才意识到了它们的这个debuff。不过，他无所谓，能赢就行，哪怕把全世界都吃光了，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路德维希真的不是啥好人，尤其是在阿诺不在的时候。 面对港口刚刚经历过战争的样子，伊洛凡的亡灵一下子就茫然了。因为他要报复的人，那些把他沉入深海的人，也都死在了这场港口的战役了，死的比他能想象到的还要凄惨好多倍。他满心满眼的都是复仇，穿越海上的风暴与旋涡，只为回来让他的仇人感受他的怒火，却没想到…… 他回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剩下。 只有他作为一个亡灵还活着，可是他突然就不知道自己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了。他的家人早已经在他死之前就被害死了，他的仇人如今也死了。事实上，他也死了，只是他还能行动。 他…… 路德维希找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的男朋友和男朋友的哥哥，正在为一只了无生趣的亡灵发愁。 路德维希：“？？？”你们有谁还记得这是一场很重要的比赛吗？ 伊洛凡说：“果然还是得让他转化一个亡灵，不然我感觉他都要坏掉了。”也许这就是亡灵族在图的东西，哪怕是仇恨呢，也至少让自己不再孤独。 “可怎么让别人恨他呢？”与他有关的人，不管是好的相关还是坏的相关都已经消失了。 伊洛凡不假思索：“随便找一家人，杀了所有人，只留一个活口？对方肯定恨死他了。” 阿诺：“？？？” “……我开玩笑的。” “对外说，是他引来虫族毁了这座港口不就行了？”路德维希打不过，只能加入了这对兄弟群聊，并且一来就贡献了一个主意。 阿诺：“！！！”对啊！ “这样他说不定就可以得到解脱了。”路德维希托腮，他其实还不知道发生在阿诺和伊洛凡之间有关亡灵族图什么的鸡汤问题。只是下意识的就这么说了，“我一直觉得，亡灵族所追求的，就是能够被人杀死。” 而只有仇人才会如此执着的完成这个使命。 伊洛凡＆外面观赛的亡灵：“！！！” 第119章 雪莉酷伯乐 “谁活着就是为了死啊？”阿诺不是很认同路德的这个想法。 “当然，我不是说所有亡灵都会这么想。”面对男朋友气呼呼的脸，对外一向冷酷无情的魔族统帅，立刻一点心理负担没有的换了一副表情，他表示，“这只是我个人对一部分亡灵的猜测。”我相信你的亚度尼斯叔叔绝对不在其中！ 最后这句路德维希没有说出口，但他相信阿诺听懂了，也觉得这才阿诺生气的重点。 虽然路德维希觉得亚度尼斯培养伊洛凡的目的就是这个，想一想吧，亚度尼斯这些年的行动轨迹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亚度尼斯一开始不告诉伊洛凡真相，是为了转化他，那后面呢？他在特蕾莎女王还活着的时候封印了伊洛凡，在特蕾莎女王死后又放出了对方，不仅没有进行任何限制，还继续让伊洛凡当自己的继承人，除了他想让伊洛凡完成这个杀死仇敌的使命以外，还能是因为什么？ 当然，想归想，路德维希肯定是不可能这么和阿诺说的。 所以路德维希说的是：“有一部分亡灵活的实在是太久了，我说的不是伊洛凡这种久，也不是亚度尼斯公爵阁下的那种久。而是塔西佗校长见了对方都得叫曾祖父。不管是他们的爱人，朋友，还是家人，甚至哪怕只是曾经听过他们传说的人，都已经不再这个世界上了。” 不是说他们不能创造新的羁绊，去寻找新的朋友和爱人，而是说他们在经历的太多之后，对这种事已经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兴趣。 他们于世界是麻木的、冷漠的，就像是一块石头，不想拥有世界，也不想被世界拥有。 “这种情况下，我觉得他们会想有一个能够杀死自己的敌人，好帮自己解脱。”他们早已经不想活了，却因为亡灵族的特性，连自我毁灭都做不到。 很难说他们在那一刻，有没有后悔过曾经变成亡灵的决定。 想一想，应该还是不会后悔的吧，每一个毅然决然抛弃死神的拥抱、咬牙坚持活下去的亡灵，肯定在当时都是有一个非活不可的理由。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连这个理由都消失了罢了。 他们想要结束这场已经近乎诅咒的永生，就需要另外一个亡灵的协助。而如果选择让一个对自己有正面情感的生命做这一切，未免就太残忍了。仇人则不同，你不需要考虑对方的感受，对方也不需要考虑你的，两全其美。 “但如果我是他们的敌人的话，我大概就不会选择杀死他们。”路德维希托腮，很认真的代入了一下敌人视角，“我凭什么要如我仇人的愿呢？他只有比我痛苦，才算道歉。” 伊洛凡：“……”我弟弟到底找了怎么样一个男朋友？这门婚事哥哥我不同意啊！ “哦，对不起，我是说，他得和我一样痛苦，才算道歉。”路德维希稍稍修改了一下自己的措辞。 伊洛凡：“？？？”有什么区别吗？ 阿诺却还在纠结为什么活久了就一定会想要死，他两辈子都活了二百多年了，也没有想死啊，每一天都有每一天的快乐。他相信并不是所有长生种或者永生种都想死的，不过，他也得承认，也不是所有人都想活。 那大概路德说的也有一定道理吧。阿诺很快就这样说服了自己。 ——情侣相处之道，就在于没那么多谁对谁错。 三人的话题，重新回到了各自创造的种族以及经历上，当听说路德维希的虫族已经占据近乎三分之一的版图时，阿诺和他哥都很震惊。而当听说第一只亡灵才诞生不久时，路德维希也很震惊，紫色的眼睛里写满了不可思议，你们亡灵也这么咸鱼的吗？ 伊洛凡和路德维希同时看向彼此的画面，莫名就和二哈、边牧互看时的想法产生了同调——你这也算在比赛？ 不过，在听到阿诺说，他也没有扩大版图的打算时，路德维希竟罕见的点了点头：“你做的对，咱们这回暂时先别联手。” “怎么了？”阿诺关心的看向自己的男朋友。 路德维希自然是怕自己的行为牵连到阿诺。他在关键时刻总会产生的直觉，这回就在尝试告诉他，从他选择侵略的那一步开始，他就错了。并且错的很离谱，只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已经没有办法停下来了。 当然，除了直觉以外，路德维希还有一些其他证据，正在不断佐证，好比：“我曾经在一开始，就灭了一个选手的全部种族。但并没有淘汰消息传出。于是，在接下来的扩张里，我一直在尝试着寻找那个选手，观察他的动向。” 结果还真就被路德维希给找到了。他当时的推测是对的，对方手上还有一次创造机会，他在重新又创造了一个种族后，就秽土转生在这片大陆上。 而为了进一步实验自己的推测，路德维希就二次派出虫族，毫不犹豫的再次全部歼灭了对方的种族。 但…… “你们至今听到过选手被淘汰的提示吗？”路德维希问。 阿诺和伊洛凡一起摇头，还真的没有欸。 “是的，我很确定那是对方的最后一次机会，可在没有了自己创造的种族后，他还是没有被淘汰。”这也就意味着，很可能吞并其他选手，并不是一条正确的选择。 “那你为什么还要继续？”阿诺不解的看着自己的男朋友。 “因为我停不下来了。”不是虫族失控，路德维希没有办法让它们停下来的那种停不下来，而是就路德维希的理解，这种事要么不做，要么就要做到底。既然吃掉一个选手的种族没有用，那就吃掉全部选手的种族，当整个大陆地图上只剩下虫族时，那他肯定还是会被神契方碑宣布为赢家的。 不过，路德维希看着焦糖可可，长叹了一口气，他能让虫族吃掉所有人，也没有办法吃掉阿诺的团子。 这个结论不只是处于对恋人的偏爱，也是从更实际的现状来考量。 不管是阿诺的团子，还是伊洛凡的亡灵，路德维希的虫族都是吃不掉的，也就是他赢的概率已经微乎其微。路德维希对形势的判断一向迅速，他是不会在没有希望的事情上浪费时间的，及时止损，也是打仗时很需要掌握的一个词汇。 所以，路德维希就不打算和阿诺联手了，免得神契方碑把他的失败也算在阿诺的身上。说不定这一次的比赛，还真就是阿诺这种种田派的胜利。 “比赛迟迟还没有进入第二阶段，我一开始还在奇怪，但现在……”路德维希看了眼才诞生第一个种族的伊洛凡，觉得原因应该就是出在他这位大舅哥身上了。 果不其然，三人还没有来得及再说什么，神契方碑的全区通告就终于来了。 每一个选手都收到并听到了一样的任务提示音：【所有选手创造的种族，终于全部完成实装，就让我们来看一看，这个全新的大陆是否可以长长久久的生存下去吧。】 说完，所有的选手就感觉自己的视角再一次变了。他们好像就这样升入了天空，变成了类似于观众的视角，他们看到了彼此，也看到了 在没有他们插手之后的大陆各种族之间，开始进入迅速的发展与变化之中。不同种族实装的时间不同，每个文明之间的发展进程也不一样。当他们相遇之后，差异所带来的碰撞不可避免，争端、战争也随之而来，当然，也有种族在呼吁和平，可惜，他们的声音实在是 太小了。 虫族欲壑难填，海族自称神的旨意就是一统大陆，天族…… 萨拉曼德的天族还在悲天悯人，但莫名就是有一种它们才是幕后大反派的错觉。 魔法世界的战争总是可怕的，动辄就是一座山被削平、一座湖泊失去生机，翻江倒海、毁天灭地，选手们从上空俯瞰都能看到一个个坑洞，满目疮痍。 曾经大陆上生机勃勃的绿色，变成了大片大片的黄沙与焦土，像极了一杯雪莉酷伯乐。 而神契方碑也下发了第二阶段的任务——【本次比赛无第三阶段，上半创造，下半稳定。如何才能让这片刚刚诞生了生命的大陆能和平发展下去，便是你们三十人需要共同完成的任务。比赛全部结束后，将会按照每个人的贡献值进行打分。】 简单来说就是，如果大陆在这种快要玩完的情况下，还能顺利发展，那么选手们就赢了，神契方碑会按照贡献值选出前六个大族。六百年一次的六族大比到此为止。 但如果大陆就此玩完，所有的选手就都会平等的得到零分。六族大比就会重新选出适合比赛的新选手，再一次开始新一轮的大比。这种情况在过往的六族大比中也存在过，参赛选手全军覆没，神契方碑就会重新选人再来一次。 对于意外落选比赛的其他种族来说，他们肯定是希望能够再来一次的。而对于已经无限接近六族大比六分之一冠军的种族来说，那肯定是不希望功亏一篑于的，他们都已经进行到这一步了！ 但问题就是…… 路德维希、萨拉曼德以及海族之王恩基南舍三人，面对他们分别创造出来的世界毒瘤，一起陷入了沉默。 只有阿诺·创造了毫无威胁的团子大家族·莱德歪头，和他的红龙朋友道：“阻止自己的造物毁灭大陆，这很难吗？” 红龙贝奥武夫：“我总觉得你的理解哪里有问题。” 第120章 斑斓蛋糕 然后，就是各干各的。 至少在阿诺的理解里，应该是这样，自己的烂摊子自己收拾。他正在考虑的是去帮男朋友，还是先躺平休息一会儿。 红龙：“？？？”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先帮帮我？你可怜的红龙朋友？ “你的种族也有毁灭大陆的破坏力吗？”阿诺不可思议的睁大了一双绿眼睛，就好像第一次看见斑斓蛋糕，他觉得它坏了，都发绿了，但别人却告诉他，斑斓蛋糕就是这样。 阿诺倒不是瞧不起自己的朋友，而是毁灭世界这件事吧，还是挺有难度的，想一想吧，人类在地球上繁衍生息了十几万年（或者几十万年？他不太记得具体时间了），发展到六七十亿的人口，但实际上也并不可能让地球毁灭。至少，阿诺就自认为哪怕一开始就给他这个毁灭大陆的目标，他大概也没那个能力制造出符合要求的种族。 很多普通人大概都是这样，不是特别的好，也坏不到哪里去。 贝奥武夫想了一下自己的亚龙人们，不得不说，阿诺是对的，想让他们毁灭世界都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它们真的没那么大的能量。 “所以啊，我们不用担心哒。”阿诺耸肩，开开心心的准备带着朋友一起躺平。 那边还在思考着该如何比赛的海族之王恩基南舍，终于看不下去了，他真的受不了阿诺这样胡说八道的忽悠别龙一起摸鱼：“这是一个共同的比赛，阻止大陆被毁灭，是我们一起的目标，你到底懂不懂啊？” 阿诺面对他没什么好感的海族之王，说话也不算客气：“是，目标只有一个。但三十个选手，就有三十个种族，大家想法和意见不太可能统一，自己又是最了解自己的造物，那肯定还是要自己对付自己的种族啊。你不会是因为你的种族比较难对付，就想拖所有人下水吧？” 阿诺眯眼，审视着眼前的恩基南舍，一点不介意用最大的恶意揣测这个自大狂。 海族之王被问的脸色一僵，他确实有这个想法，并且他一开始挺理直气壮的——他创造的种族有些棘手，那肯定是需要一些人来帮忙的啊啊。海族的选手自不必说，但只有海族肯定不够，他还想“骗”几个傻子来当免费劳动力。好比阿诺身边那个傻子龙。可惜，从现在的情况看，大概是骗不成了。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难道你的老师没有教过你吗？”阿诺在维护朋友的时候，总是战斗力爆表。 那边本来还在思考自己的种族该怎么对付的萨拉曼德和路德维希，也在听到阿诺这边的动静后走了过来。 这俩一向看不顺眼彼此的两族统帅，莫名就在这一刻默契了起来，一唱一和的表示：“对啊，恩基南舍陛下，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会没学过吧？” “连我这种在卡罗尔城外艰难求生，没上过小学的魔，都知道不要随便给别人添麻烦的道理呢。” 恩基南舍的脸色彻底变得很难看了，被这么挤兑，他这种要面子的鱼可受不了。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很可能真的搞不定。他环胸冷笑，也准备摆烂：“好啊，那我就什么都不做，大家一起死。” 大不了重新找选手比赛。 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颇有种大学小组作业里，那种“我就是一个字不动，你们想要学分还不是得把所有的作业都完成”的混子风采。 但萨拉曼德和路德维希却笑了，因为他们真的不在乎海族之王干不干活。 这是一个算总分的比赛没错，但也就是说，除非海族之王一个种族的危害程度，就能让整个大陆毁灭，否则他们只需要把拯救世界的安全值拉过百分之五十，那就算赢了。他们 管海族之王的死活呢？爱干干，不干滚。等结算贡献值的时候，海族零分出局，他们决出六族，完美。 他们根本懒得说服海族之王，因为他们还挺想看看海族之王是怎么作死自己的。真以为全世界都是你妈呢，非得哄着你、惯着你？ 这俩直接就带着自己人，准备投身到比赛里了。 恩基南舍一直等到最后，也什么都没等到，威胁了个寂寞，他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们就这么走了，真就走了，没有丝毫回头的打算。既没准备说服他继续参加比赛，也不稀罕他到底能不能给大陆的和平做出贡献。 比和别人为敌更令人难受的，大概就是对方眼里根本没有你。 等真的走远后，矮人族的昆塔才有些担心的问：“如果恩基南舍陛下的种族真的能毁灭大陆你，咱们可怎么办？” 萨拉曼德和路德维希互相看了眼彼此，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然后才异口同声道：“他还没有那个本事。”一如阿诺之前说的，想要毁灭世界，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他们看不起他。 况且：“他还是会行动的。” 萨拉曼德和路德维希很确定，他们不接受恩基南舍的威胁，并且行动了起来，这本身对这位海族之王就是一种威胁了。 恩基南舍带着自己的鱼，在原地想了半天，终于想明白了路德维希和萨拉曼德的有恃无恐。好气啊，他真的好气啊，但还是只能行动，因为他确实有被威胁到。他会担心萨拉曼德和路德维希真的靠一己之力解决了大陆危机，那他如果一点贡献值也没有，那就真的要被从六族之列排挤出去了。 兽人族女王等中立选手，虽然没有和精灵族联手，却也已经行动了起来。这就是最好的证明，大家还是觉得萨拉曼德和路德维希成功的概率是很高的。这场比赛势必拖不到重赛。 真正没有被威胁到准备摆烂的，反而是亡灵伊洛凡。 因为他创造的亡灵在这片大陆上，至今还只有一个，对方对这个世界堪称毫无威胁。换言之，他对维护世界和平已经做出了贡献，他的工作已经结束了。他只需要躺着拿分就行。而且，说真的，哪怕分很低，他也不在乎，哪怕大陆真的毁灭了，六族大比得重新来过了……他是真的不在乎啊。 随便啦。伊洛凡挥挥手，只想思考到底怎么才能让亚度尼斯公爵把当年的真相告诉他。 阿诺看着真的打算留下来休息的哥哥，莫名的酸了，他也想摸鱼呜呜，但是不行，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帮他的男朋友。摸鱼挺好，但男朋友更好。 路德维希从阿诺跟着自己开始，眼角的笑意就一直没下去过。 萨拉曼德则在一边冷笑，要不是我弟和我有赌约，你觉得他会帮我还是帮你？呵，不知所谓。 萨拉曼德这边的队友还挺多的，大家重新找了一片开阔之地，商量起了救世的方法。神契方碑不仅让他们看到了大陆的发展，还看到了未来的推演，以及一个名为“安全值”的指针。只要安全值过五十，大陆就能挺过这次危机。 而如今……安全值只有百分之三。 萨拉曼德和路德维希再一次陷入了沉默，想一想自己创造的种族，真的很难不对这个世界上说一声抱歉。 到底要怎么扳回一城，就要他们先合计一下，他们手上的种族到底有多少是有破坏力的。没有破坏力的种族的选手，就可以去其他选手那里帮忙了。结果，不统计不知道，一统计还真是吓一跳。除了阿诺和红龙以及一个精灵外，他们这边的选手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魔族的选手就不说了，他们制造的种族大多都是破坏力强又野心勃勃的那种。 但 是其他选手……连矮人族的昆塔都让人头疼，因为他搞出来的矮人帝国，本来的发展方向是机械文明，但不知道怎么着，如今已经快要朝着废土文明前进了。一个不注意，这个大陆版的矮人族，就可能把整片大陆都给炸了。 昆塔也是一脸崩溃，技能树怎么就能点歪呢？他是百分百按照矮人族来复刻的啊。 阿诺不得不拍了拍自己矮人朋友的肩，很不适合的科普道：“你听说过一个理论吗？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拥有一模一样的父母，哪怕他们是一母同胞的亲手足。” 昆塔：“啊？”这是什么奇怪的绕口令吗？ “就是说，哪怕是一样的手足，他们遇到的也是父母不同的人生阶段。父母有可能有不一样的财务状况、生活态度、情感状态，乃至是对不同孩子的心情也是不同的。好比生老大的时候会格外小心，总感觉做什么都必须去看育儿书。等生老三的时候就已经很随意了。也好比生老大的时候，父母才刚开始工作并没有多少钱，等十几年后家境却已经非常优渥了。” 总之，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拥有完全一样的父母。一样的创造者，也不可能拥有一样的种族。多多少少总会有不同的差别，而很可能这些细微的不同，就会送整个种族走上不一样的发展道路。 “不过，每个种族之间的特性，说不定可以互帮互助呢。”好比矮人族的废土文明，如果对上一个刚好能吸收杂质变力量的种族，那就不是灾难，而是互惠互利了。 亦或者某个种族特别有破坏力，但另外一个种族刚好是他们的天敌。 于是，大家就先说了一下自己的种族特性以及有可能的危害程度。 等所有人都说完了，萨拉曼德却还没有说，因为她始终不知道该如何在自己的弟弟面前讲恐怖故事。 阿诺：“？？？”一个天族，能有多恐怖？他的脑补方向就是传统西幻里那种，到处发动神战，比较虚伪的天族。 萨拉曼德长叹一口气，要是这种那就好了。 之前说过了，萨拉曼德的天族是没有办法繁衍的，那么，她想让自己的种族活下去，会怎么做呢？她选择了让它们像蘑菇孢子一样，在遇到生命危险时可以在别人身上种下孢子，假以时日利用别的生物复活自己，鸠占鹊巢。 它们不只能复制一次，而是能复制无数次。 按照萨拉曼德最初的设想，她就是准备让这些天族像寄居蟹一样，神不知鬼觉的侵入别的种族，从内里取而代之。都不需要控制所有人，只需要控制上层，下层人民就能源源不断给他们提供能量。哪怕是阿诺的团子们，只要有一个坏的，说不定都能发开出惊人的破坏力，毕竟团子们的防御力是满点。想要统一大陆，指日可待。 阿诺：=口= 红龙忐忑不安的凑到朋友耳朵边，小心翼翼的问：……你有没有觉得你姐姐像个变态？ 第121章 玛德琳 那何止是一点点，根本就是亿点点啊。 连魔族那边的拉迪亚等人，都被精灵女王的“创造力”深深折服，吓的不轻。但更吓人的还在后面，“大魔母”拉迪亚提出了一个设想：“万一有天天族和虫族强强联合……” 阿诺忍不住在心里接话：那就是传统星际文了。 “会有生殖隔离。”萨拉曼德赶在大家进一步自己吓自己的时候终止了这个恐怖的想法，她制造的天族缺点其实也是很致命的。那就是无法繁衍，不管它们的孢子寄生在谁身上都一样，对方会立刻失去生育能力。 “所以，我们到底要怎么赢？”红龙举手提问，他决定动脑子的事情就不参与了。 萨拉曼德的第一思路和路德维希差不多：“如果让天族真的控制了所有的种族，大陆统一，某种意义上是不是也算得到了永远的和平？” 其他人：“？？？”你这个反向思路是我没有想到的。 路德维希不仅想到了，还给出了答案：“算，但成功的概率不大。我不是说天族统一大陆的概率不大，而是说它们即便统一了，大概也不会觉得满足。它们会继续侵略下去。” 这种扩张欲是刻在骨子里、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根本没有办法改变。这些天族就像是虫族一样，永远不知道满足。哪怕一统了大陆，它们还是会想要继续下去，这才是这片大陆只有百分之三的安全值的原因。 没有完全清零，其实都挺让路德维希诧异的，这还有什么一线生机可言？ 换言之，除了毁灭它们，找不到其他任何出路。 “但怎么才能毁掉这两个天灾一样的种族呢？”红龙看向精灵女王和路德维希，既然是你们创造的，那你们肯定留了后门吧？万一它们失控，你们总要有控制他们的办法。 路德维希耸肩，后门肯定有啊。 萨拉曼德的控制欲也确实让她留了后门，也就是“神的旨意”。 这些天族的缺点很明显，没有办法繁衍，没有实体，也没有感情，它们的扩张欲更多的是为了对它们的主进行宣传。而在精神洗脑方面，还有什么会比“神的旨意”更快更便捷的呢？ 其他人：“……”还特么是一群宗教疯子，真不愧是你。 “那你现在赶紧下旨啊。”红龙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 然后，红龙的后脑勺就被他哥哥白龙拉冬从后面毫不犹豫的给了一下，他真的很想对他吼，你是不是傻？如果真这么简单，他俩刚刚早就解决了，用得着在这里和你掰扯？ 两人没有解决也就是说…… 萨拉曼德和路德维希同时长叹，他们联系不上自己准备的后门了。他俩的后门准备的很相似，那就是自己直接化身成“神”，和自己创造的种族取得联系。这也是他们的种族在前面的阶段非常听话的原因，训练有素，如臂使指。却也让他们在被切断了联系之后，体会到了什么叫釜底抽薪。 “怎么会联系不上？”红龙一脸被雷劈了一样的表情。 萨拉曼德和路德维希反倒是适应良好：“神契方碑做的呗。”这是一场比赛，出题人肯定会想尽办法的给他们制造困难，这有什么好震惊的？ 而从大陆的推演反馈来看，哪怕“主”再没有和它们联系，天族和虫族也依旧在兢兢业业的执行着当初的侵略任务。 现在大陆基本已经被分成了三大势力，天族、虫族以及海族。 不得不说，恩基南舍创造的新型海族还是有那么点看头的。其他还没有被收归的势力，零星的散落在大陆之上，要么是不太重要，要么是打一架不值当。 阿诺的团子岛就是后者，你累死累活和团子开战，既赢不了也输不了，纯粹是往里面扔钱，没有谁会去当这个怨种。 “目前来看，只能设法引天族和虫族打一架，自相残杀了。”路德维希表示，不管是谁，能消耗一点是一点，天族的人口无法复生，而虫族只要设法控制了虫族女王或者进行斩首行动，虫族群龙无首，也就好对付了，毕竟其他虫族基本就是一群没有脑子的工具。 “可行。”萨拉曼德也认可了这个想法。 反正他们现在不引导，未来这两族势必也要开战，因为大陆上已经快要没有其他地方可以供他们侵略了，他们早晚会把目光看到彼此的身上。事实上，有些局部地区已经开始了过招。 与此同时。 在萨拉曼德等人尝试着另类版的“拯救世界”的时候，女妖族的选手则在……捣乱。她其实也挺矛盾的，一方面积极配合任务，一方面又挺不想救世成功的。 第三场比赛有三十个选手，六大族占了一大半，三个小族的选手里，矮人族已经明确倒向了精灵族，亡灵族在摆烂，那剩下的自然就只有女妖族孤军奋战。她觉得自己捣乱成功的概率不大，只是真的很不甘心就这样让比赛结束。她觉得说不定六族大比重新开赛，女妖族能够得到更好的发挥。 不过由于她对自己也没有特别足的信心，所以她在捣乱的时候，还不忘跟着兽人族女王积极做出救世贡献。 总而言之，真的挺矛盾的，也就导致了她特别忙。 在这位选手积极的反复横跳中，她从人族创造的种族中，接触了大陆上一个奇怪的组织，他们宣称他们想要复活神。 女妖：“！！！”你这个说法，我怎么总感觉在哪里听过？ “他们都说自神弃时代开始，神明就已经抛弃了我们，但我不相信。”领头的黄袍人，带着一个荆棘鹿角样式的头冠，神神叨叨的正在给教众洗脑，他站在高处，振臂一呼，“我相信神明没有离开，就像一个母亲不会抛弃自己的孩子。祂只是出于不知道的原因而陷入了沉睡，或者被困在神国，祂需要我们！” 女妖族的选手：“……”说实话，听到自己创造的生命说自己需要他们，这感觉还是挺奇妙的。 如果不是女妖族的选手能确信他们之前消失，只是因为神契方碑把他们叫走了，她差点都要被这个黄袍人洗脑了。 然后，女妖族的选手就终于懂了，你们特么的不就是复兴议会的山寨版嘛！ 要玩还是神契方碑会玩啊。 随着“复兴议会”剧情的出现，外面观看比赛的观众们也是一片哗然。事实上，从选手们开始创世，这份过于强烈的既视感，就已经引起了外界不小的躁动，要不是因为神契方碑是众神留下的最后一件神器，大概“妖言惑众”的大帽子早就扣下来了。 不过，从选手创造的种族要毁灭大陆开始，大家又都神奇的接受了。 就，他们的理解是，你看，果然不能让身为普通人的选手去创造生命吧，他们肯定会搞的一团糟。我们就不同了，我们是神明的造物，所以我们没有一团糟。 ——神奇的自我安慰。 当山寨版复兴议会出现时，观众们就都笑了，觉得他们终于懂了神契方碑这回比赛的意图，说到底还是想要对付复兴议会嘛。 真正不高兴的，大概就只有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六族大比的复兴议会了。 他们看着比赛里形同小丑的山寨组织，觉得自己被愚弄了，被丑化了，这纯纯的就是污蔑啊，他们才不是这样的呢，他们是真的在救神！这些人懂什么？神契方碑到底想要表达什么？它通过 比赛的方式搞出来东西，实在是太胡闹了，根本就是在渎神！他们不承认！ 说实话，如果能够当场对话，阿诺一定会问问这些复兴议会，如果连神明留下的神契方碑都不能代表神的意志，那还有什么能代表？ 不按照你们的想法来就是渎神？ 那到底传说中的神明是神，还是你们自己是神？ 真正自以为是代行神权、进行渎神的又是谁？ 山寨版“复兴议会”还在积极的四处奔走，到处窜连，通过演讲到处让别人知道他们伟大的宏远，有关于想要“复活”神明的那个。而女妖族的选手也因此而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她假作被“复活”的神明，是不是这片大陆的种族都会听她的指令形事？那如果她命令他们无休止的把战争进行下去…… 女妖的心脏从未跳的如此剧烈过，不会吧，不会吧，她说不定真的能以一己之力战胜所有的选手。 让比赛重来！ 赛场外的女妖族族人们：“？？？”你特么要是真的假装神降成功了，你去阻止他们把大陆毁了好不好？这样你的贡献值就是第一，咱们直接重回六族之巅啊！醒一醒！傻逼！ 女妖族的不够团结，在这个时候就体现的淋漓尽致，不同的女妖族部落之间根本就不觉得对方和自己是一个种族的，骂的特别难听。而比赛里一意孤行的女妖，根本听不到这些反对的声音，事实上哪怕她能听到，她也还是不会把这些人当回事的。 这就是女妖族。 *** 萨拉曼德等人那边也已经开始了行动，他们兵分两路，一路去引导天族，一路去引导虫族。天族比较难说服，因为每一个天族都有想法。虫族却好办的多，一旦女王觉得入侵天族的地盘，能够获得更多的粮食，整个虫族就不可能停下。 虫族的频繁骚扰，也终于激怒了天族。 两边迅速打了起来。 人口开始急速下降，但安全值却没有丝毫的提升，当然也没有下降就是了。 阿诺如今正陪着路德维希在虫族这边，虫族的人看不到他们，借着这份优势，两人正在寻找突破之口。解决虫族女王的办法暂时没找到，阿诺倒是先看到了自己的雕塑，就建在女王殿里。 阿诺：“？？？”这什么东西？他终于没控制住脾气，去问自己的男朋友。 路德维希却一脸怀念的说：“啊，你看到雕像了啊？我让玛德琳建的。”虫族女王的名字叫玛德琳，在路德维希还能与之建立联系时，十分忠诚于这个出现在自己脑子里的声音。她坚信那就是她的神。在虫族刚刚开始建立之初，她向她的主祈求了一个神像。 路德维希其实挺烦什么神不神的说法的，但他不能当着全大陆的面这么说，最后他就……搞了个阿诺的神像出来。 也算是一解自己的相思之苦，比赛之初他们分开了好久。 阿诺：“？？？”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阿诺不知道的是，远在天族的神殿里，无独有偶，也有一座跟他很像的神像。不用怀疑，那是他姐姐搞的，萨拉曼德对这个比赛最满意的部分就是这座阿诺神的神像。她弟弟可真可爱！ 第122章 蚱蜢 拉迪亚一开始好奇的问题，也在天族和虫族的打生打死间有了答案。 ——天族和虫族结合会怎么样？ ——答案是：不怎么样。 虫族女王根本不怕被寄生，她的精神力庞大到谁来谁死，寄生她的天族无异于是以卵击石，成为了虫族女王精神力的养料。而一般的虫族，它们就没有自己的脑子，寄生在它身上毫无意义，因为虫族只听命于女王的，除此之外，根本不管你是谁。 用路德维希的话来说就是：“一把剪刀会听一把梳子的吗？” 阿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莫名的压了压自己的银色头发，生怕又变成一头小卷毛。 而巧合的事，天族奈何不了虫族，虫族其实也没什么对付天族的好办法。因为虫族只能吃实体生物，像天族这种没有躯体只有灵魂的，虫族是吃不进去的。它们只能吃掉天族的寄生体，但那对于天族来说，就好像是再换一套衣服一样轻松。 两边打开打去，受伤更多的始终是这片大陆上的生灵。 萨拉曼德和路德维希挑拨的都佛了。 至于其他选手，他们的任务倒是完成的很快，在虫族和天族全面开战后，所有种族、所有人都不可避免的卷入到了这场绞肉机一样的战争中，再没有谁能有侥幸心理，苦难中，大家都前所未有的开始渴望和平。 他们的祈祷是如此虔诚，也为更多封建迷信的宗教活动提供了土壤。山寨版的黄袍复兴议会一跃成为了活跃在世界舞台上的主流组织。 “……”比赛外的复兴议会看着这个发展，莫名有些心酸。 议会成员里有觉得还挺有意思的，也有觉得这是神契方碑再丑化他们的，总之，内部再次吵了起来。 “都别吵了！”穿着灰袍的领头人，在脸部眼角的位置纹了一条缠绕之蛇。 他的名字和蛇名正好相同，利维坦。 利维坦在议会中的地位非常特殊，他不是萨满，如今说话却比萨满更管用。因为他在主持着复兴议会内部一件延续了千年的伟业，为它的成功提供了最关键的一条助力。这也是为什么明明科泽被抓，他们这次却并没有选择再次静默的原因，因为他们就要成功了，没有谁会想在这个紧要关头放弃。 利维坦是个狂热的黑暗神信徒，也因此，他对突然成为黑暗神神眷者的阿诺莱德，有着最深的敌意。他觉得阿诺莱德就是一个沽名钓誉的渎神者，黑暗神已经陷入了沉睡，正等待着他们的拯救，怎么可能会再制造什么神眷者？ 他早晚要亲自替神明手刃这个骗子！ “如果你们只会为了这些毫无意义的问题争吵，那这个比赛不看也罢。”利维坦只听到阿诺的声音都想吐，这些天已经忍耐到了极限。 其他人噤若寒蝉，再不敢说话，但还是不太想放弃看比赛的权利。 六族大比是法尔瑞斯六百年一次的盛会，哪怕是离经叛道如复兴议会的他们，也还是无法割舍这个从小期盼到大的比赛。 当然，利维坦也不是真的打算不让所有人看比赛，他也需要看着比赛的时间来进行最后的准备，他就是很烦他们一直没完没了的争吵。复兴议会建立之初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让他们来吵架玩的！ 复兴议会如今看到的比赛，并不是外面慢了一天的版本，而是和比赛现场观众看到的一样，是实时更新的比赛内容。 就在他们吵架的时候，赛场上已是瞬息万变。 神契方碑的画面，给到了女妖族的选手。她一直在跟着山寨版的复兴议会，黄袍人们真的要开始“唤醒”神明了。他们的速度可比外面的人 要快的多，连材料都准备齐了。 有神明留在空中的声音，来自上古的第一根骨头，以及浸泡在神酒之中的一根羽毛。 比赛里的复兴议会，可比比赛外的复兴议会要幸福的多。他们搞各种大型的封建迷信活动根本不用背人，甚至被全大陆热切关注，需要什么都有人不远万里的提供材料。好比所谓浸泡在神酒之中的一根羽毛，就来自团子岛的团子们。 当然，团子们并没有和复兴议会搅和在一起的意思，只是别人在听说了团子岛每年的祭祀活动后，特意把酒里的羽毛买了过来。 据说这酒是第一次被神明所喜爱，降下甘霖的祭品。 团子们生活在信息比较闭塞的团子岛，传承始终没有断代，一直在小心翼翼的侍奉着当年的物品。愿意卖出羽毛，也是因为团子岛实在是太闭塞了，它们想要展开与外界的联系。 比赛里的复兴议会嚣张到直接就在大陆的中央——最空旷的平原上画起了召唤阵。 阿诺在听说这个活动的时候，其实还挺诧异的，他们知道要召唤哪个神明吗？虽然听起来群策群力、众志成城的，可大家信仰着的神明是不相同的吧？那最后要怎么决定出召唤谁的神明呢？ 事实上，连天族和虫族这一对还在打仗的种族，都参与了进去。毫无疑问的，它们只想召唤他们的神。两族再一次打了起来，让黄袍复兴议会既头疼，又不敢抗议。 女妖族的选手也已经摩拳擦掌，做好了装神弄鬼的准备。在召唤阵画起来的时候，她就发现了，这个阵真的隐隐让她重新有了能和自己创造的种族建立起联系的感觉。说不定真能打破神契方碑的枷锁，让她“降临”成功。 赛场外的观众们，总觉得这一幕挺荒诞的。明明是现实里他们也会做的事，可看着选手们的造物这么做，就是有一种错位的荒谬感。 不过，最让人觉得既视感强烈的，其实是塔西佗校长。 因为随着比赛里复兴议会对召唤阵的完善，矮个子的塔西佗校长总觉得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些阵眼和点位。真的很难形容这种熟悉感，塔西佗校长觉得自己肯定见过，但就是死活想不起来到底在什么地方见过。那种近在咫尺，又捅不破窗户纸的感觉…… 赛场外的复兴议会也很紧张，因为他们手上的空堡俯瞰图，正与比赛里透漏出来的召唤阵一模一样。除了放大了一些以外，就再没有任何区别。 是的，复兴议会已经进行到最后一步的重要事情，自然就是唤醒神明了。 并且他们也已经准备好了。 之前他们确实想挖掘卡巴拉生命树下的石头，但那只是为了让这场召唤变得更完美，挖不到也没关系。他们需要的重要材料和比赛里的复兴议会一样，其实就只需要三件。一件是上一届六族大比从海族得到的，一件是三百多年前从魔族的老骨头手上买来的，还有一件便是空堡。 是的，就是整座空堡。 四件最有名的神器至宝：法尔的石头（本该在生命树下，但下落不明）、努阿达神剑（在光明教会）、鲁格矛（已从魔域获得）以及达格达魔法锅（已从海族获得）。复兴议会到最后也只掌握了一开始的二分之一，但是足够了，在准备好献祭的法阵，召唤仪式就可以开始了。 法阵本应该是最难画的，一方面合适的场地难寻，另外一方面光明教会追的紧，说不定他们还没画完阵法呢，就先一步被宗教骑士团的人抓住了。 但谁让负责主持这个项目的利维坦，有了一个神乎其技的创意想法呢。 他表示：“我们为什么不利用原有的召唤阵？”一般人都不知道，但整座空堡其实便是空堡的创始人 从神明的手中召唤来的。换言之，整座空堡其实也是一件神器。只不过它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被用来当做教室使用。 哦，如今还能成为填补召唤阵的召唤物。 总之，利维坦能知道这个秘密，也是机缘巧合，空堡过去被当做召唤阵来使用的痕迹，已经被当年的创始人抹除的差不多了。但那个阵法实际上是没有办法消除的，一经使用，就会永远的留在原地。 利维坦觉得那正好方便了他们使用。 只是想要启动这个古早的法阵并不容易，复兴议会也是经过了多年的努力修复，才终于再一次重现了当年的召唤阵。而除了需要摆放在阵眼位置的祭祀之物外，还需要大量的生气。如果他们凑够了四件至宝，那空堡的师生数量就差不多，只是他们最终只有两件，所以就需要牺牲更多的人，也就是如今看六族大比的观众。 说真的，利维坦觉得自己挺幸运的，想什么来什么，神契方碑竟然会把第三场比赛安排在空堡。这个机会实在是太难得了，难得到哪怕这是个陷阱，利维坦也会主动往进跳。 复兴议会多年来的夙愿能不能成功，就在此一役了。 趁着最难对付的人都在比赛里，利维坦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他几乎是和比赛里的复兴议会在差不多的时间，一同念起了古老的咒语。 他们连召唤的咒语都是一样的。 而在比赛里，正在和男朋友研究该如何阻止虫族的阿诺，忽然就抬起了头，看向了变得越来越浓稠的绿色天空，就好像一杯奶绿色的蚱蜢酒。也不知道是不是阿诺的错觉，他好像隐隐听到了空中传来了诵念咒语的声音。 “怎么了？”路德维希关心的看向阿诺。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阿诺说不上来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什么在呼唤他。一开始还只是一个很浅、很浅的念头，但随着耳朵里的声音越来越多，空中呼啸而过的狂风掀起波澜，阿诺脑海里想要回应呼唤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 就好像他不再有所表示，就真的要出大事了。他不想让任何人受伤。 然后，鲁格矛就被放入了阵法。 阿诺甚至不知道那是什么，却能感觉到那上面属于神明的气息已经几乎没有，他不怎么在乎这个像逗猫棒一样的东西。直至，那边又加重了筹码，放上了一个宛如猫铃铛的魔法锅，那是达格达的魔法锅。 阿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知道、能看见，但他就是知道，就是看见了。他的视角开始不断转换，一会儿还是眼前的路德维希，一会儿就已经变得了从天空俯瞰的视角。 不好说到底是从哪个天空俯瞰，因为他的眼下都是穿着袍子的人，黄色袍子，灰色袍子，他们念动着一模一样的咒语，从身上释放着强大的魔法力量，不断舞动，振臂高呼。刹那间，风雨际会，天地变色。 “伟大的、至高无上的、仁慈的您，请回应我！” “尊贵的、强大的、掌握着吾辈悲喜的您，请回应我！” “全知全能的、充满希望的、拥有通天彻地力量的您，请回应我！” 阿诺头疼欲裂，在一片天旋地转中，他能够明确且清晰的感觉到，有什么一直被封印在他精神世界里的东西，松动了。 第123章 阿芙佳朵 诵念咒语的声音还在继续，仿佛只在耳边，又仿佛来在天际。 与此同时的蓝绿色天空，在一阵白色的搅动之后，突然就像是被从里到外的撕裂成了两半，光明刺破氤氲，隐隐约约露出了其背后的神相。一双手搭在层云这边，就好像真的有神明从外面的世界探出了头来。 事实上…… 探出来的只有阿诺。 他被两个世界同时召唤成功。 导致的结果就是阿诺此时像极了镜子套镜子的折射迷宫，在光芒万丈中，从比赛场地向天空望去，是一个阿诺套着又一个阿诺。一模一样的神情，一模一样的好奇，以及一模一样仿佛发着光如宝石的绿眼睛。 如果说从观众的角度来看这件事就已经足够奇怪，那从阿诺的视角来看才是真正的玄妙。 他变得无比硕大，就好像从宇宙的角度看着眼下的法尔瑞斯，又看到了比赛中的场地。每一个视角都是他，每一个视角又好像并不完全属于他。他的所有动作都被放大了，也好像慢动作一样被变得无比缓慢。 比赛内外的人在他的眼中都是一样的迷你，就像是他放在床边的迷你娃娃屋，装着一整个姜饼人村。 那一天，所有的人都看到了。 他们的神明回应了呼唤。 复兴议会的人是最先一波匍匐在地，祈求神明怜悯的，也是最先产生惶恐、觳觫如羊的，尤其是领头的利维坦，他本不应该直视神的威光，可就在他第一时间垂头的刹那，他还是看到了，看到了神明与阿诺莱德一模一样的脸庞。 他信奉多年的黑暗神是……阿诺莱德？ *** 阿诺终于想起了全部。 他上辈子在地球死后，并没有直接就穿越成精灵王弟阿诺莱德。他确实穿越到了法尔瑞斯，只不过是在黄金黎明之前，世界还没有诞生的时候。 他也终于发现了一件事，他曾经玩过一个类似的创世游戏，和现在他遇到的事情竟有九成相似。 那还是发生在阿诺没有在大厂累死之前。 说不清到底是哪一天，在0和1的程度代码世界鏖战整整一周后，阿诺终于得到了一次回家的机会。 他从办公园区出来时，外面的天刚蒙蒙亮。 阿诺本已经累到神情恍惚，可在打上车后，却死活也睡不着了，索性，他就依靠在后座的窗户边，百无聊赖的玩起了手机。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在自己桌面上发现了一款名为《宇宙后花园》的游戏App。 他们公司最近确实接了不少与游戏有关的项目，他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下载的，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就点了进去。 然后，无事发生。 就只是手机上多了一款基建、模拟类的游戏，玩家需要扮演一个创造者，和其他奇奇怪怪名字的“同事们”一起，负责从零开始创造一个世界。 ……一颗星球、一片大陆，随便怎么称呼。 这个世界是绝对独一无二的，创造者需要根据现有的环境与能量，来创造可以在其中生活的生物，不仅包括人，也包括了动物和植物，矿产及能源。必须要符合当地特性。 多人同时作业，共同完成一个项目。 说实话，这游戏里总让阿诺有一种他依旧在上班的感觉，他需要开会，需要拉扯，需要OKR。“同事”们来频繁cue流程，比上下班打卡还要勤快。甚至还需要集中讨论某个种族的去留及后续发展，但阿诺连捏脸其实都不怎么会。 游戏真的太自由了，自由到对阿诺这种手残一点也不友好。 阿诺刚开始玩没多久就烦了，偏偏这竟然是个流氓软件，想卸载都卸载不了。大陆的变迁图，直接变成了阿诺的手机桌面。他本想直接把游戏扔在一边，眼不见心不烦，却每一天都能看到这个名为“法尔瑞斯”大陆的变化。 所有“同事”负责的各个区域都有了日新月异的变化，只有他负责的魔域一片荒芜。他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捏出来的生物，他取名为“魔王”的大黑团子，每一天都在不厌其烦的互换它。 就像是一个勤勤恳恳的电子宠物。 阿诺本想狠心不去管的，但……哪怕只是电子小猫，他也不舍得真的让它发出“呜呜”的声音，每次看着魔王眼巴巴的等着他，阿诺总是情不自禁脑补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猫，孤零零的看着主人去上班后紧锁的防盗门。 可恶，这游戏也未免太会拿捏人了吧。 阿诺告诉自己，就当是养了一个电子宠物，他才不要创造世界呢。他每天上班就够辛苦了，在游戏里摆一会儿烂有什么错？ 除了电子宠物以外，这游戏好像也没什么强制玩家的措施，他不创造了，他的“同事”们也没有抱怨，只是继续推进着这片大陆的进程。 只是极偶尔的情况下，魔王会去骚扰他一个名叫“路德维希”的“同事”，在对方创造的区域搞一点小破坏。 阿诺能怎么办呢？自然是像每一个怨种主人一样，去替自己猫收拾残局，赔礼道歉。 一来二去的，阿诺与这个游戏又多了一层关系，那就是和名叫路德维希的“同事”聊天。说实话，阿诺一开始还觉得挺荒谬的，就他怎么独来独往，也不至于和纸片人当朋友吧？但事实就是，他就是会和纸片人抱怨老板的神经病啊。 他渐渐对这个游戏的定位，从电子宠物App，变成了聊天软件，他喜欢上了和游戏NPC路德维希聊天，因为路德维希真的是一个很有意思的AI。 他俩聊天不是有什么ABC的选项，而是阿诺真的可以把自己想说的打字输入进去，对方会根据他聊天的内容给出对应的反馈，就好像路德维希真的会思考一般。一开始他们聊的内容很少也很浅，但慢慢的就变多了，也变得漫无目的，就好像阿诺真的多了一个叫路德维希的朋友。 而现实中，工作的重压也让阿诺真的很需要一个能够倾听的朋友，因为他其他行业的朋友并不能理解他工作上的烦恼，而和他一个工作的同事，他也不敢随随便便和对方抱怨。 成年人的办公室斗争，还是挺讨人厌的。 在某次又被迫加班后，阿诺终于爆发了，他对着手机那头的路德维希破口大骂了自己的无良老板三个小时。是的，这游戏还有语音系统，自动转换文字，就是一个游戏版的微信。六十秒一条，他生生给聊满了几十条。 吐槽完，阿诺就爽了。 他也没想过游戏里的NPC路德维希能够给予他什么反馈，他觉得对方大概率会像人工智障siri女士一样回一句“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或者驴唇不对马嘴的安慰一句万能的心灵鸡汤，万万没想到，那头的路德维希也发来了语音。 他问他：“既然这份工作让你如此痛苦，你为什么不辞职呢？” 路德维希的声音低沉而又磁性，好听到让阿诺都诧异这样的声优为什么至今还没有爆红网络。而和对方就像老朋友一样的闲聊，让阿诺忍不住就回了一句：“不工作就没有钱，没有钱你养我啊？” 那边沉默了整整半天。 阿诺觉得这是人类战胜人工智能的珍贵影像。 不成想，就在那个晚上，他的手机App再次开始闪烁，路德维希郑重其事的发 来了通话邀请。反倒是吓了阿诺一跳，不过，想一想，支X宝都能让纸片人打催还花X的通话，游戏为什么不可以？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接起了电话，并听到了电话那边路德维希的认真回复，他说：“好啊，我养你，我目前的资产情况是……” 阿诺：“！！！”他必须得承认，他被这游戏拿捏了。如果不是至今还没有弹出来什么让他氪金的商场，他怕不是早就是这游戏尊贵的V10玩家了。 再后来…… 当阿诺不幸猝死，来到正在孕育阶段的法尔瑞斯，见到路德维希本人，不，本神的时候，阿诺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他的嘴角还残留着死前吃下的最后一口阿芙佳朵，咖啡淋在香草冰激凌上的味道让他着迷，但却并没有他的纸片人好基友不仅变成了真人、还变成了他的理想型更令他着迷。阿诺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整个人都有点悬浮。 直至路德维希微笑着对他确认，他确实死了，也确实加入了他们创世的一行人。 “那你为什么变成了我的理想型？”阿诺坚持这是一场梦。 路德维希笑容加深，他就坐在阿诺的对面，声音依旧让人着迷，他说：“我没有故意变成这样，这就是我本来的样子，但我很荣幸能够给被你喜欢。” 阿诺：“！！！” 人生中最大的社死也不过如此了。 但他已经不会死了，路德维希告诉阿诺，这个宇宙就是这么运行的。每一分钟每一秒都有不同时空的不同世界正在排队等待，而他们这些人的工作，就是帮助大陆诞生，孕育生命，平稳而长久的运行下去。 而他们创造的生命，有一天，说不定就也会变成他们，继续这个使命。 并不是所有人都是阿诺这样的经历，但大家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过去。当然，也有像路德维希这样的，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他们诞生就是为了创世。一个又一个世界，一个又一个文明，他一度对这些事情很麻木，没什么感情，也没什么想法，宇宙于他毫无意义。 他创造的生命多奉他为光明神，说是他希望，是光明，是世间一切的真理之火。 但是说实话，他对他们却毫无感情。他不是没有试过和自己创造的生命交流的，事实上，在他们的队伍里，就有一个曾经是路德维希创造出的生命，对方点燃了神火，成为了全新的神明，也失去了对光明神的信仰。 因为路德维希真的不算一个多么仁慈而又美好的神，他对世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也并觉得自己应该去关心。 他始终对什么都提不起什么劲儿，目下无尘，内心冷漠，他根本不在乎别人对他是喜欢，或厌恶。 “不过，我现在不这么觉得了。”路德维希看着阿诺，古井一样平波无澜的眼眸中，是重新变得鲜活的色彩，“我突然觉得这个世界还蛮有趣的。” 从你出现开始，一切的等待便都有了意义。 第124章 克林格面包 阿诺站在原地，长叹了一口气，他缓缓想着，原来是这样啊。 就像是第三场比赛里暗示的那样，神明其实是没有属性的，所谓的黑暗神、光明神、自然女神……不过是造物的自行想象，他们为他们的神明赋予了不同的神格，而他们的神明自己都未必知道这件事。 当然，祂们即使知道了，大概也未必会关心就是了。 接下来要处理的，就是复兴议会搞出来的烂摊子了。 阿诺从蓝绿色的天空上往下看，比赛内外两边的大陆居民都已经从“震惊”到“激动”再到“差点晕死过去”来回轮转了不知道多少遍。 每个人的内心都在尖叫，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神明啊！ 虽然不知道是至高无上的哪一位，在过于耀眼的神光中，他们其实始终看不清神明的长相，但肯定是神明没错了，神明并没有抛弃他们！ 阿诺依靠着层层叠叠的白云，苦恼极了，面对全大陆的欣喜若狂，阿诺却只剩下了不知道该如何收场的茫然，因为…… 神明真的已经不在这片大陆上了啊。 阿诺之所以会留下来，也是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但其他人早就走了。不在这片大陆，也不在这个宇宙，甚至都不在这个时空。只有他和路德…… 等等，路德维希？他怎么还没有走？他怎么也没走？！ 阿诺不可思议的睁大了一双绿眼睛，震惊的看向自己曾经的网友、如今的男朋友，他和他还谈起了恋爱！救命！ 此时此刻的魔族统帅，也在仰头不可思议的看着阿诺，他是第一个大概也是唯一一个发现“阿诺就是神明”真相的魔。说实话，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路德维希觉得阿诺确实还挺像一个神明的，不是他有多么厉害，也不是他有多么全知全能，而是那种骨子里很难模仿的自由散漫、无拘无束。 对于阿诺来说，这个世界仿佛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一如那首诗——在爱里长大的孩子，连迷路也像在旅行*。 路德维希一直很担心阿诺在他顾全不到的地方会受到伤害，如今总算可以稍稍放下一些没有必要的思虑了。只是，他也因此而有了全新的担心，担心他没有办法去陪伴一个与天同寿的神明。 当然，路德维希的担心并没有维持太久，因为他很快就被阿诺唤醒了作为光明神的记忆，阿诺需要拉路德维希来一起解决问题。 路德维希在回想起一切后，第一反应却是，我就是光明神？阿诺一直虔诚信仰的光明神？ 哦，不对，阿诺已经不信了。 为什么啊？阿诺就是我最钟爱的神眷者，神眷者喜欢自己的神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在坑自己这件事上，路德维希永远可以相信他自己。 至于眼下的局面，路德维希不得不教会自己才入行没几万年的男朋友一件事：神明是不需要解释的。 当空中出现第二道神明的剪影时，不少大陆的居民都已经激动的快要喘不上来气了。尤其是这一次的神明与光明神的神像是如此相似。他仅仅只是撇了一眼大陆，就冷漠的移开了目光。但整个光明教会及信众都沸腾了，这就是光明神啊，他们的光明神。 因为实在是太对味儿了。 阿诺：“？？？”你们是一群抖M吗？ 路德维希做这一切都是那样的游刃有余，自信从容，他只出现了一下就拉着阿诺离开了，根本没有打算要说什么，也不会留下任何一句话。 哦，不对，他还是做了一点什么的。 他透过层层镜像，对着比赛里他自己留下的阿诺的剪 影，伸出了一根修长的手指，在呆呆的尖耳朵精灵看过来时，他轻轻地、轻轻地的摸了一下他软乎乎的脸。 神眷者！ 然后，两位神明便一同消失了，一如他们的来。 阿诺本来还有点担心这样行不行，却发现全大陆都好像什么都懂了。每个人都心悦诚服，高声赞美着光明神之名，他们对此事有自己的理解，却没有人会说神明一句不好。大家只是有志一同的将责备的目光看向了搞事的复兴议会，因为他们打扰了神明！ 若不是神明仁慈，复兴议会差点就拿整个空堡的人祭天了！ 空堡不只有各族的权贵，还有无数的天才魔导师以及未来的天才，那些孩子才是大陆各族的希望，可他们差一点就成为了复兴议会为满足一己之私而献祭的养料。 没有人能够接受这样的结果。 每一个复兴议会的成员，也是在这个时候才发现，他们被困在了原地，一步也没有办法挪动。不管是比赛里的黄袍人还是比赛外的灰袍人，他们都实实在在领到了神罚，只能在原地等待着大陆各族公平的审判。 如果说一开始还有人会觉得复兴议会至少召唤神明有功，那么从他们被困在原地这个举动里，大家也就明白了神明的意思，神明可不觉得他们这么做是对的。 想一想也是，谁会喜欢擅自打扰自己休息的人呢？ 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复兴议会说的神明在等待被拯救，是他们僭越了！ 阿诺和路德维希则重新回到了比赛里，因为……召唤阵提供的能量并不多，如果阿诺不想牺牲别人的力量和生命的话。他感觉就是个三分钟奥特曼，不，也许还不如奥特曼持久。他再一次变回了不算弱但也不算特别强的光明精灵，整个人的脑子都是乱的。 他看着比赛里还在不断欢呼的各族，更加不知所措了。 但有些话不能在神契方碑里说，他在和路德维希交换了一个“出去说”的心照不宣的眼神后，就继续了比赛。 神明真的是一种很容易打破平衡的存在，尤其是当虫族和天族意识到他们其实共同信奉着同一个神明的时候。它们对外的侵略欲还在，只不过已经有点看不上这片大陆了，它们想去更广阔的地方，被神明从外界探出头来的地方。 而当这两个最大的毒瘤种族产生了止战想法的那一刻，世界的安全值也便立刻就被拉到了百分之五十以上。海族之王还没有来得及做什么呢，他们的集体任务就已经完成了。 第三场比赛结束。 所有的选手都重新回到了休息间，开始等待比赛积分的结算。大家都紧张极了，因为他们总感觉自己在这件事里并没有出多少力，生怕贡献值不够，挤不进去前六。 也是在这个时候，选手们才终于知道外面都发生了什么。但对于他们来说，无异于像天方夜谭一样。 “你说什么？复兴议会真的召唤出神明了？他们这么厉害的？” “还召唤了两位？光明神和不知道是哪一位的神明？肯定是黑暗神吧，我记得复兴议会里信黑暗神的比较多。” “为什么没有召唤出龙神啊啊啊！” “神明已经走了？复兴议会全被抓了？活该！” “复兴议会还想拿我们祭祀？玛德！” 情绪的起起伏伏，比做过山车还要刺激。但随后而来的，便是深深的后怕，不少选手都出了一后背的冷汗。幸好神明仁慈，不然他们连怎么都死的都不知道。复兴议会其心可诛，实在是太坏了！ 不过，重点还是他们为什么没有看到神明啊，他们只在比赛里看到了阿诺莱德的脸。 没有说神眷者阁下不好的意思，只是那可是神明啊，货真价实的神明。 神明一句话都没有留下，又好像留下了很多，那一眼万年，已经被无数神学家解读出了不知道多少的深意。意思五花八门，什么都有。连阿诺这个当事人都在诧异，他当时有表达出这么多意思吗？扇形图都不足以表达了吧？ 可他不就是在原地愣神，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是黑暗神吗？他还干了别的什么吗？ 在和姐姐说了一声之后，阿诺就和路德维希就在隔壁找了一间无人的教室，开启了独属于两个人的谈话。 说实话，怪尴尬的。 这就好像你在网上谈了一场恋爱，然后某天突然发现，网恋对象就是你睡在上铺的兄弟。或者办公室里的领导。 阿诺真的很难形容自己那一刻的心情，要说喜欢，那肯定还是喜欢的，就是有点不适应。 反倒是路德维希很高兴，自己留下的决定是对的。他甚至有些庆幸，当年被无意中召唤到魔族、提前降生的是他，如果是阿诺去经历他当年经历的那些苦难，他此时此刻大概就要暴走了，他根本无法想象让他的爱人去经历这些。 路德维希自己倒是无所谓，他真的没有什么多余的感情分给这些事，尤其是在回忆起了全部的记忆后，曾经那几十年在魔域的经历实在是太渺小了，就仿佛沧海一粟，他想找回来都变得有些困难。 阿诺开始没话找话，顺便吃起了克林格面包，用以掩饰自己的社死：“就、就这样结束了？” 路德维希点点头，他对这种事可以说是非常有处理经验：“是的，不回应就是最好的回应。” 当然，这与他们当初离开时的初衷是有一些背离的。神明们决定离开法尔瑞斯，没什么苦衷，也没什么阴谋，就是很简单的离开了，他们对每一个世界都是如此。因为他们的使命只有创造，当世界稳定下来之后就会离开，不然他们过于庞大的力量，反而有可能会给世界造成负担。阿诺这种特殊情况除外。 用自然女神当年的话来说，我们每一个人就像一个建筑师，建筑师只负责建造，但并不住在这里。 第125章 内格罗尼： 在互通有无、想起全部的过往之后，他们的第一件事自然是…… 路德维希为之一振：“谈恋爱！” 阿诺幽幽地回：“救我姐。” 路德维希：“……”她竟然还这么重要吗？咳，对不起，路德维希的意思是，他由己度人，还以为这短短的一百八十年，在数万年的寿数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不过，这大概就是阿诺吧，也只有这样的他会为了法尔瑞斯而驻足。 也由此，路德维希想到了他和阿诺才在一起没多久的事，阿诺对此一定也很在意吧。霎那间，路德维希就心理平衡了。 萨拉曼德对阿诺很重要。 我对阿诺也很重要。 “我们当然要帮萨拉曼德。”路德维希回答的义正言辞，仿佛完全没有之前中间的千回百转。 当然，路德维希也不是随便说说，对于萨拉曼德古怪的病，在有了丰富的过往记忆后，路德维希已经有了最接近真相的猜测：“我感觉她不像是生病了，当然，也不是我们之前猜测来自复兴议会的诅咒，她更像是……” “在自愿献出自己的生机。”阿诺握紧了手，由于答案太惊世骇俗，他刚刚才没敢妄下结论，而是找来路德维希确认。 其实他也不知道他想从路德维希嘴里听到怎么样的答案，他只是、只是想拼命证明是自己学艺不精，是他猜错了。 他姐姐年纪轻轻、前途无量，是精灵族历任女王中最强大的那个，又怎么会…… “我觉得她是没有这方面记忆的。”路德维希小心翼翼的柔声开口，安慰着阿诺，虽然他不是很想替萨拉曼德说话，但他也不想阿诺难过，“主动放弃生机是真，但她后面积极配合治疗也是真。我觉得她并没有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也没想过要就这样离开你。” 这里面一定还发生了什么他们所不知道的事情，甚至也许萨拉曼德自己都不记得了。 “我也觉得她不会。”阿诺还是很了解他姐姐的，萨拉曼德始终是骄傲的，而这份骄傲也足够让她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阿诺只是难过于……在发生这件不确定是什么的事时，她姐完全没有想过要来找他商量，“是我太弱了，让她觉得没有办法依靠。” 他这辈子如果能表现的靠谱一点，萨拉曼德也许就不会选择独自去承担并面对这一切。 说到底，还是他这个弟弟当的不够格。 两辈子阿诺就这一个亲人，他却搞砸了。 “不，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路德维希有点生气，这明明是萨拉曼德的性格问题，她从一开始就只相信她自己，与阿诺是否可靠、强大都没有关系。哪怕阿诺不摆烂，一直表现的很靠谱，路德维希觉得在事情发生时，萨拉曼德也还是不会找阿诺商量的。因为她就是这样的人。 也因为路德维希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也是这样的人，在他们这类人的概念里，就没有依靠别人的说法，无论这个人是弱小还是强大。 他们只相信自己，也只会相信自己。 “我们可以慢慢调查……”路德维希继续安慰着男朋友，觉得这事可以从长计议，缓缓图之，虽然他目前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调查。 但他的精灵男朋友却诧异反问：“为什么？”在直球选手的世界里，根本不存在什么慢慢调查，既然在意，那就去问啊。阿诺根本不打算让误会继续下去，他一定要当面锣对面鼓的和他姐说清楚！ 路德维希：“……”也是个办法。 不过，当阿诺和路德维希回到选手休息室时，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赶上了神契方碑宣布比赛结果。 救世的贡献值已经算了出来，阿诺莱德·R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不过，这与他在比赛里被当做神明召唤出来倒没多少关系，他能赢，主要是隐藏任务给加的分高。 选手们一脸茫然：“？？？”什么隐藏任务？这一回他们连任务提示都没有听到啊！ 阿诺的懵逼其实不比选手们少多少，他也在想着，对啊，什么隐藏任务？ 这就是神契方碑所没有办法对外公布的了，但幸好它是神明的代表，它也不需要解释。阿诺完成的隐藏任务，其实就是抓住了参与召唤事件始末的复兴议会成员，尤其是那个被神契方碑甄别为会对世界造成很大伤害的利维坦。 困住利维坦等人的，是路德维希在离开前进行的操作。 但真正困住他们的力量，却来自阿诺。 准确的说是当年创造法尔瑞斯的阿诺。 前面说过了，阿诺不想伤害空堡的人，所以召唤阵所能够提供给他和路德维希的力量，其实也就仅仅是那么一个回眸，他们真正的力量暂时还恢复不了，如今就是普通的精灵王弟和魔族统帅，并没有超越这个世界的极限。 路德维希也使用不了神明之力困住那些复兴议会的神经病，他动用的其实是阿诺留在召唤阵里的一个后门。 当初空堡创始人向神明召唤，得到了空堡。而满足了他心愿的，正是阿诺。 阿诺上辈子作为一个麻瓜，平生最大的心愿就是成为一个魔法师，去魔法学校上学。如今作为精灵的这辈子，也算的上是某种意义上的圆梦了。 阿诺是个很细心的人，当初在降下空堡时，就考虑到了有可能会有心怀叵测之人，利用无法消除的召唤阵痕迹搞事。因此，他在阵中留下了一部分自己的力量，保证了利用空堡的召唤阵能够召唤的神明，最优先顺位永远是他，且这个阵法可以反追踪到所有参与了召唤的人，也就是如今被困在原地的复兴议会成员。 当然啦，没有参与的就没有办法了，复兴议会那些没资格参与大事的边缘成员，后续还是得靠光明教会等组织来抓捕。 总之，在神契方碑看来，阿诺在这件事里出力最多，所以他的加分就是最多的。 其次就是路德维希。 萨拉曼德再次得了第三，她哭笑不得的看着比赛结果，怎么说呢，她认命了。 不过，萨拉曼德等精灵的分数已经不重要了，就像其他魔族一样，阿诺和路德维希已经各自为彼此的种族赢得了六大族的席位。观众的目光也快速从这些注定排在前面的选手身上略过，只专注的看起了每一个种族的第一到底排在什么位置。 精灵族、魔族之后，紧跟着的便是龙族和人族，随后是兽人族，最后是…… 矮人族。 全场先是死一般的沉寂，然后便是一片哗然，中间还夹杂着矮人族的欢呼，时隔多年，矮人族再一次重回六大族。 海族则罕见的从六族排名里掉了出去，恩基南舍是最不能接受这个结果的，他不可置信的站了起来，但也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提出异议就显得太没有风度了，所以他选择的是替伊洛凡问：“这贡献值是不是算错了？伊洛凡阁下怎么可能不在前列？” 伊洛凡：“？？？”为什么突然cue我？你是不是有病？ 神契方碑也给出了回答，查验无误，伊洛凡在比赛里创造的亡灵族，确实没有造成灭世，但他本人对救世这件事也并没有任何贡献。 这么说吧，假设正常比赛是一百分，那么，不造成灭世是五十分，救世则是另外五十分。 伊洛凡的亡灵族对灭世没有丝毫推动，哪怕得到定格的五十分，但他的亡灵族对救世也没有丝毫的贡献，换言之，伊洛凡的总分就是五十分，还没及格呢。而其他选手，哪怕在没有灭世方面只有三十分，但好歹在救世方面也有三十分。两项一加，六十分，自然就超过了伊洛凡。 阿诺：“！！！”幸好他为了帮男朋友也参与了救世。 至于海族之王恩基南舍，他则是另外一个极端，他在没有灭世方面的分数，低到令人发指。哪怕他后面的救世是满分，他也没及格。况且，他连救世都没有做的很好。 最后改变世界格局的，是虫族和天族的联手。 事实上，路德维希和萨拉曼德也差不多，他俩在没有灭世方面的分数几乎没有，能排在前面靠的是救世和附加分。萨拉曼德对于抓住比赛里的山寨版复兴议会以及比赛外的灰袍复兴议会都做出了一定的贡献。只是没有阿诺和路德维希多，这才分数没有两个人高。 神契方碑在打分方面，永远是公正公平，条理清晰的。总能让输的人明白他到底是怎么输的，公布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绝不存在任何模糊的灰色地带。 恩基南舍颓唐的跌坐在原地，输的一败涂地。 女妖族的选手拍了拍胸脯，庆幸的想着，幸好她没有跳出来问为什么。她就知道，每年到最后的环节，永远不要担心，总会有人跳出来主动出丑。 阿诺却反而在这个时候，关注起了恩基南舍。他脸上的不可置信，并不是自信被摧垮后的不能接受，而是一种“我已经赢过这么多次了，这回怎么会输”的震惊。但这不就是恩基南舍参加的第一届六族大比吗？他怎么可能会参加很多次？ 顺着这个猜测往下推，回顾历任海族之王的特别之处，性情大变，永远不变的名字…… 阿诺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阿诺凑近自己紫色眼睛的男朋友，在一片庆祝的欢呼声中，在他的耳边问他：“比赛结束了，我们可以说正事了，你有没有觉得……”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阿诺的唇，正好吻上了恰在此时回头的男朋友，那么轻柔，又那么刺激，带着淡淡的草本香，像极了一杯苦甜苦甜的内格罗尼。 路德维希表示：什么正事？正什么事？谈恋爱就是我最大的正事！ 第126章 栗子卷： 新一届的六大族被确定后，还有一个由六大族共同举办的庆祝舞会，所有在场的、不在场的人都受到了邀请。舞会场地一般都是由承办最后一场比赛的种族提供，会持续三到五天，理论上不能拒绝任何愿意来庆祝的人参与，是全大陆的一个盛世。 在宣布六族大比就此结束后的下一刻，老校长就站在高处道：“让我们开始庆祝吧。” 庆典原地开始，空堡礼花不断。 空堡虽然才经历了复兴议会要把所有人血祭了的惨事，但神明的出现也震慑了宵小，短时间内是不敢有人再打空堡的主意了。 校长塔西佗直接清出了学校里的广场，以及数条通往广场的道路，趁着盛夏与海风，在创始人雕像的注视下，他把这场盛大的舞会变成了露天的。 萤火虫为灯，蝴蝶为饰，在山谷的晚风中，塔西佗校长喝了不知道多少杯落日橘冰沙，因为他觉得不断吐花还挺好玩的。红龙贝奥武夫在见过之后，也兴奋的加入其中，他要用自己吐的花给自己编个花环！ 其他龙族：“……”这娃不仅智商不行，审美也不行。 塔西佗校长却很支持，因为他本就是个热爱喧闹的性格，这一回矮人族重回六大族，更是让他的好心情攀上了一个巅峰。一杯接一杯的啤酒下肚之后，他的“创造力”也达到了一个巅峰。 但有人欢喜，就有人忧愁，从六大族落败的海族已经准备离开了，他们真的丢不起这个人，六个参赛选手，海族之王亲自参加，最后竟然没有比过本届只有几个参赛名额的矮人族…… 六百年前他们明明还是和精灵族联合第一的王者之师！ 他们死活也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这一切在短短六百年间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海族之王恩基南舍的脾气已经糟糕到了极点，他甚至没有忍到回到供海族休息的学舍，就已经开始了对属下大发脾气，他觉得这都是他们的错，才让海族沦落到如今这步田地。 跟在海族之王身后的属下敢怒不敢言，心里却也是有些不服气的，如果不是海族之王拒绝了继续与精灵族的合作，他们怎么变成这样？这一届精灵族可又是第一呢，这些尖耳朵的家伙总能带飞队友，上一届的海族，这一届的魔族、龙族就是最好的证明！ 但这些话他们也就只敢在心里说说，毕竟海族之王是真的会杀人的。 也就是在他们匆匆收拾行囊，迫不及待想要离开空堡的时候，精灵王弟阿诺莱德的拜帖送了上来。 这封帖子，让海族们多少有些摸不着头脑。神眷者来要干什么？以海族快和精灵族结仇的经历来看，阿诺肯定不可能是来安慰他们的。当然，也不太可能只是为了专门来奚落他们，虽然他们不喜欢阿诺莱德，却也得承认对方的品德，还不至于如此。 阿诺来，当然不是为了这些，他还没那么无聊。对于已经不是六大族的种族，精灵族是看不进眼里的，不管是故意为难还是特意安慰。 阿诺只是想和海族之王确认他的猜测是否属实。 恩基南舍虽然还没能认命，从过去六大族之王的美梦里清醒过来，但至少他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微乎其微的脑子的，他同意了与阿诺以及路德维希的会面。 是的，路德维希，不管阿诺在哪里，他的恋爱脑男朋友永远都在。 三人在专门腾出来为远道而来的客人提供休息场所的学舍客厅里，进行了一个简单的谈话。 海族之王的待客之道还算不错，不管是他们提供的茶水还是点心，都让阿诺吃的很开心。他必须得说，海族的栗子卷是真的一绝。松软绵密，香气扑鼻，栗子泥和奶油结合的恰到好处，一口下去便是想要晃jio的幸福。 恩基南舍忍了又忍，等了又等，只看见阿诺吃的见牙不见眼，终于还是说了一句：“您专门来找我，就是为了吃栗子吗？” 其实他觉得他说话已经算是向现实低了头的，不然以他过去的性格，他肯定会嘲讽的说，精灵族是连栗子卷都吃不起了吗？ “果然海族的栗子卷最好吃了，妈妈在世的时候就和我说过，她当初去海族比赛，吃到了全世界最好吃的栗子卷。”精灵族前任的特蕾莎女王私底下是个甜食控，无所谓不太甜还是特别甜，只要好吃，她都喜欢。 彼时还是个说话慢吞吞的小白毛阿诺，就坐在女王的对面，心里种下了早晚有天要去海族吃栗子卷的愿望。 可惜，因为种种原因，阿诺一直到今天才吃到了这道也不知道地道不地道的海族甜品之王。 恩基南舍有多少有点小骄傲，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跟着阿诺的思路走了，他挺胸表示：“我们海族的甜品当然是最好吃的。” “咳。”路德维希有点看不下去了，不得不出声，打断了两人的跑题。 阿诺也终于在吃完了一整个栗子卷后，心意满足的一边擦着嘴角，一边开门见山：“您现在是您自己，还是已经是初代的恩基南舍了？” 海族之王一愣，斧凿刀刻一般的脸上，满是惊愕与慌乱，他说：“您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阿诺却懒得和对方打哑谜，直来直去的表示：“我不会对外说出这个秘密的，我们可以立个契约，我只是想知道，你们海族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发现了什么吗？” “你们精灵族发现了什么？”恩基南舍一下子就坐直了，警惕的看着阿诺。 很显然，他知道一个秘密，很大的秘密，这个秘密让海族不得不选择了让历代海族之王变成一个人的传承方式。 阿诺长叹，直接捅破了窗户纸：“看来是真的发现了，所以，这就是你们海族之王世代夺舍继任者的原因？你们觉得世界要走向毁灭了？必须得靠自己拯救世界？” 当阿诺的这话说出来之后，恩基南舍就不再保有什么侥幸心理，确信阿诺真的知道了。在和阿诺立了契约后，他也就没再藏着掖着，直言道：“是的，第一任海族之王从海神口中得知了这个秘密——法尔瑞斯大陆会在短短几万年后的未来就走向毁灭。” “海族一直在试图寻找救世的方法，我觉得这也是神契方碑今年给出提示的原因。” “我还是我自己，每一任的海族之王都是自己，只是……我们会被传承的记忆影响。”越到后面的海族之王，影响会越深，毕竟他们需要吸收的是太过庞大海量的记忆信息。 这也是海族之王大多年轻时性格暴烈、行事急躁的原因，他们连自己都不能确定自己还是不是自己。 这一届海族之王是个自大狂，他一直在极力试图证明他就是他，没有受到那些传承记忆一丝一毫的影响。 这也是他不愿意和精灵族继续合作的原因，他想证明他比前任海族之王强，当然，事实证明他错了，错的离谱。但如果时光倒流，他大概还是会这么选择，他必须抓住点什么来证明他还是他，不是前任的影子。 阿诺恍然的点点头，虽然他还是不太喜欢海族之王，但每个人做事果然还是有自己的原因的啊，哪怕那再荒谬离谱。 “所以，精灵族到底发现了什么？”恩基南舍再一次急躁了起来。 海族其实也一直在考虑要不要公布这件事，毕竟海神离开前并没有给出具体的毁灭时间，几万年左右，这一左一右很可能就会约出去几百年、几千年。法尔瑞斯大陆至今也没有看出到底出现了什么问题，海族也就还在犹豫要不要说出去，以及别人是否会相信他们。 但从阿诺的态度来看，精灵族大概也有这方面的传承。 所以，他果然最后还是要和精灵族合作吗？这比海族输了六族大比还让恩基南舍难受。 “世界不会毁灭了，你们可以考虑停止这种传承。”阿诺却并没有回答对方问题的义务，他只是在走之前，简单的说了一下，“不管你相不相信，世界真的已经没事了。” 说完，阿诺就和路德维希离开了，头也不回，依稀好像还能听到海族之王在他的身后不可置信的问，你怎么那么笃定？ 阿诺当然笃定啊，因为就是他散尽了所有力量来拯救这个本该走向毁灭的大陆。 这也是阿诺会选择留在法尔瑞斯，没有跟着其他人离开这片宇宙的原因，法尔瑞斯是阿诺参与创造的第一个大陆。 第一个总是特别的。 也因此，当阿诺意识到，不同的世界、不同的大陆其实就像不同的种族一样，也拥有长短不一的寿命时，他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想要改变这一切。 法尔瑞斯是大陆中比较短寿的那个，十万年就是它的极限。 其他神对此都已经见怪不怪，在祂们创世的道路上，祂们见过比这更短的，见过没有办法孕育智慧生命的，也见过一场陨石意外就毁了整个文明的。这就是每一片大陆的命运。不是一开始存在的，就注定不可能永远存在。大陆是这样，祂们也是这样。 不管是长是短，一个大陆终究会走向灭亡。祂们都已经习惯了。 阿诺无法习惯，也不想习惯。 幸好，他终究是改变了这一切。 *** “既然海神可以留下信息，那你觉得以自然女神对精灵族的在乎程度……”阿诺看向自己的男朋友，“祂有没有可能也为精灵族留下什么？” 除了攻防一体的卡巴拉生命树以外的什么。 路德维希沉吟半晌，点了点头：“是有这个可能的。祂对自己创造的种族，一直都有一种过渡的保护欲。精灵族虽然也是祂第一次创造，但精灵族的待遇和祂过往的那些种族没有任何区别。”美丽、强大、无忧无虑。 神明其实是没有属性的，所谓的光明神、自然女神，不过是造物凭借想象赋予祂们的名字。有可能自然女神在这里是自然女神，在其他地方就变成了战争之神。 但总之不管创造的种族是什么，自然女神唯一不变的就是澎湃的保护欲。 祂总希望把最好的一切都留给祂的造物。 连续两任女王自愿献出生机，很可能就是和这件事有关。阿诺和路德维希只欠缺一块拼图，就能把所有的事情串联在一起。 “那个只有历任女王才会传承的记忆水晶！”阿诺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第127章 最后一道甜品是魔法呀： 历任女王的记忆水晶里到底有什么，阿诺是没有办法知道的。因为连替特蕾莎女王保管水晶多年，在萨拉曼德成年后第一时间交给了她的亚度尼斯公爵，也并不知道。 不过，没有关系。 阿诺·直球·莱德，永远有办法，他选择了开门见山的去直接问他姐。 彼时，萨拉曼德陛下正在空堡为她准备的学舍套间里，摆弄着她新收到的一个据说可以自动编发的炼金术冠冕，以月桂花环为灵感，镶嵌着数颗大师手工雕刻的欧珀宝石，通体莹白，给人一种五彩斑斓的白的梦幻感。 这是阿诺送给他姐姐的礼物，没什么特殊的原因，也不是有什么纪念意义的节日，就只是他想到了这么一个想编什么发型就能编什么发型的办法，就让自己养的炼金术师们做了出来。 他将其称之为……魔法版傻子乐。 姐姐再也不用早起冠冕。 萨拉曼德爱不释手的把玩着这顶新冠冕，感受着上面来自弟弟的魔法气息。她除了工作以外，其实就没什么兴趣爱好了，收集各式各样的冠冕，勉强算是一个。而她的弟弟总能为她想出更多的新花样。她看着看着忍不住就笑出了声。 “陛下，您真的决定了吗？”卡珊卓再一次和自己的女王好友确认。 “愿赌服输。”萨拉曼德其实是在给自己挑选沉睡后要佩戴的冠冕，是的，她已经做好了时间被静止的准备。 虽然她并不太喜欢这个主意，可她也不会违背与弟弟的约定。 阿诺为了她的身体，那么努力的赢了比赛，她不能说话不算数。萨拉曼德其实一直对弟弟很愧疚，从小到大，她对阿诺承诺了无数次她会陪着他，她会抽出时间与他做他喜欢的事，可总会因为这样那样的突发国事而被打断。 弟弟也很懂事，从没有真的生气过，哪怕她一再爽约，哪怕他真的很期待。 她已经放了他那么多次鸽子，这一次是最后一次，无论如何她都不想再让阿诺失望。哪怕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始终隐隐有一种不断催促着她去拒绝弟弟的紧迫。 就好像她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而这件事决定了她不能如此任性的沉睡过去。 阿诺来时，萨拉曼德已经和内心里挣扎的自己大战了三百回合，但不管她心里有多么焦躁，在弟弟面前，她还是笑的温柔又得体，她先是挥退了所有人，只留下自己和弟弟，以及……电灯泡一样的路德维希，然后扶额，假装头疼的对弟弟说：“你就一刻也等不了吗？我答应你的事情肯定会办到。” 没想到，对面银色长发的弟弟，却先是一愣，然后才摇摇头，乖巧的说：“不，姐，如果这件事解决了，说不定你都不用沉睡。” “你发现了什么？”萨拉曼德绿色的眼睛里不敢抱有太大的希望，可，能不沉睡她自然是不想的。 阿诺把在海族的发现和姐姐和盘托出，说完之后，就用那双与姐姐别无二致的眼睛期待的看了回来：“历任女王传承的记忆水晶里，是不是也有这件事？如果是为了拯救大陆，那大陆已经没事啦。” 因为大陆的灭世危机，已经被阿诺和路德维希联手解决了。 为了作证自己的观点，阿诺再次拿起了神明当大旗：“光明神降临时对我说的，不骗你。”阿诺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如果路德维希当时降临的时候，能伪装成自然女神就更好了，他姐其实不怎么信光明神，更相信自然女神。 萨拉曼德从阿诺说起这件事时，就沉默了下去，倒不是她不相信阿诺，事实上，哪怕阿诺没有搬出神明，她也是相信的，她弟弟说什么她都信。 但也因此，萨拉曼德某些被刻意遗忘的记忆，才会随着关键词的出现而冲破封锁。 阿诺猜对了，萨拉曼德的改变就是从她当初得到记忆水晶开始。 记忆水晶里除了历任女王的传承，对复兴议会的警惕外，其实还藏着……特蕾莎女王的灵魂。萨拉曼德不知道这位前任强大的女王是怎么做到的，但在看到她的时候，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那就是特蕾莎，不会有错。 特蕾莎女王金发碧眼，高挑白皙，是当年大陆的第一美人，但比她的外貌更加吸引人的，是她强大的力量。摆脱了病气的女王，就像是一朵怒放的玫瑰，凌然而不可侵犯。 “您……” “这是我设法留下的最后一丝力量，除非你本人亲自打开记忆水晶，否则我不会被唤醒。”特蕾莎女王欣慰的看着长大了的萨拉曼德，她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强大、美丽且自信。她一直很遗憾当年因为病情，没能太长的时间陪在两个孩子身边。但在她看来，这就是她的孩子，她和爱人的孩子。 特蕾莎女王之所以留下，是因为有一件事只能由她来做。 她告诉了萨拉曼德有关灭世的事，就在她当年参加六族大比的时候，那一届她们的决赛在海族举行，她无意中从前任海族之王的口中知道了海神留下的预言。 并在回到精灵族后，亲自查证了本该埋葬在卡巴拉之树下的法尔石头。 “它正在孕育生命。”法尔石头是自然女神给精灵族的至宝，当它开始孕育生命，这很难不让特蕾莎产生一个大胆的想法，也许这就是女神留下的有关救世的方法。“而我想你应该已经猜到了，那个生命正是你的弟弟阿诺莱德。” 只是当时并不只有一个生命体征，而是两个。 但就在距离阿诺即将出生前的一百二十年左右，法尔石头里的生命忽然消失了一个。阿诺的气息也开始变得一天比一天微弱。这让特蕾莎女王惊恐不已：“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我得救你们。” 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是救世的希望，也因为在这样的看护中，特蕾莎已经越来越期待这两个即将诞生的孩子，就好像她自己的孩子。 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去。 然后，特蕾莎女王就想到了一切生命诞生的源头——卡巴拉生命树，她以生命树为媒介，以自己的力量为代价，重新换回了阿诺已经越来越微弱的生机。 石头消失，阿诺出现在了生命之树最耀眼的枝头。 “也是在那个时候，奇迹发生了，你重新回来了，你们都活了下来。”特蕾莎女王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惊喜，她误以为法尔石头中孕育的两个生命，一个是阿诺莱德，另外一个就是萨拉曼德。他们所在的花苞，是谁也不会认错的女王花苞，就好像更加坐实了特蕾莎女王的猜测。 ——精灵族的下一任女王将会拯救大陆于危亡，这不正像游吟诗人会传颂的故事中所写的那样吗？ “我心甘情愿帮助你们诞生，不只是因为我猜测你们未来会拯救大陆，也因为我觉得你们就是我的孩子，我是那么期待又渴望的孩子。”是爱，是希望，是魔法，是人间的四月天。*特蕾莎女王的眼神里没有丝毫的后悔，她只是很遗憾，没有办法陪着她的孩子长大。 她也知道这件事一旦被亚度尼斯知道，他一定不会理解，甚至会想方设法的阻止，她怕自己会无法承受爱人的绝望。 所以她选择了遗忘它，她将一部分的自己连带着这段记忆，一同封印在了女王传承的记忆水晶中。 “我很对不起亚度尼斯。”但，这就是夫妻之间保大保小的问题，丈夫选择了保大，妻子选择了保小。每个人都没有错，每个人又好像都错了。但命运有些时候就是这么残酷，不得不在二选一中对不起其中一方。 萨拉曼德也是在那个时候，做出了一个大胆而疯狂的决定，她想让特蕾莎女王复生。 很难说清萨拉曼德那一刻的复杂情绪，有不想欠一条人命的别扭，也有不想亚度尼斯公爵当年认为是她害死了女王的想法成真的倔强，更有她从没有想过的……原来自己的出生是被人这样期待着的开心，不是作为女王，也不是作为精灵族的希望，仅仅是作为一个孩子，被家人所爱。 想要复活特蕾莎并不容易，但还好特蕾莎当年已经给出了示范，萨拉曼德只需要像特蕾莎救活她和阿诺那样，利用特蕾莎的最后一缕残魂，就能帮助她重新复活。 因为那缕灵魂，她醒来后说不定还会完美保留着之前的记忆。 也就是如今正在枝头绽放的女王花苞。 萨拉曼德手上当时已经没有了神器，所以一开始花苞甚至没有诞生，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是否能够成功。直至魔王给阿诺送来了一大堆的礼物，萨拉曼德不知道魔王为什么会对她弟弟如此另眼相待，但那些物品中所蕴含的生机正是她所需要的。 但就像特蕾莎女王的担忧一样，萨拉曼德也怕自己有一天会后悔做这件事，所以她索性就封印了她与之有关的记忆。 然后，就到了今天。 从回忆中回神的萨拉曼德，怔怔的看着眼前关心着她的弟弟，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从何讲起。是讲我自愿献出生机其实与救世没有关系，还是讲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复活我们的母亲，最坏的结果是母亲转生不了而我也会死？ 她张了张口，几次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她真的不想她的弟弟伤心。 所以，事情该如何解决呢？ 它好像变成了一个死结。 直至一直保持安静，本没有想要介入这段姐弟谈话的路德维希，开了口：“为什么不试着相信一下我们呢？或者没有我，至少也相信一下你的弟弟吧，有什么问题你不说出来，怎么知道我们解决不了呢？” 萨拉曼德深呼吸了数次，她真的很难去依靠别人，哪怕那个人是她的弟弟。因为全世界都在告诉她，你是姐姐，你是女王，你才是所有精灵唯一的希望，你…… 但特蕾莎女王却告诉她，你也是个孩子啊。 萨拉曼德上前抱住了弟弟，就好像抓住了生命里最后一块浮萍，银色的长卷发在阳光中闪过一道耀眼的弧线，她终于还是小声说出了所有的事情，从特蕾莎女王当年做了什么，再到自己后来做了什么。 其实她还是对弟弟没有抱什么希望的，只是在说出来之后，她好受了不少。 这样就已经足够好啦。萨拉曼德这样在心里对自己说，至少在最后她不是自己一个人在扛着这些事情，她还有阿诺啊。 可她的阿诺却真的就像是一场奇迹，他告诉她：“我有办法啊！” 阿诺真的有办法。 如果只是缺少生机，魔王是不会死的啊，它和亡灵族这种生机断绝的生物不一样，它不仅是长生种，还可以源源不断的提供生机。不然为什么魔王的物品上有那么多的生机？因为它是阿诺这个手残创造出来的唯一物种，一整个种族的生机都在它的身上。 魔族其实是路德维希帮阿诺捏出来的，虽然魔族都以为自己是黑暗神的造物，但实际上，如果阿诺动手，那魔族的长相大概会和比赛里的团子一样。 萨拉曼德：“！！！” 绝处逢生，不外如是。 一如阿诺在散尽力量、温养大陆时，路德维希为他安排的人生剧本。他会成为他最喜欢的精灵，无病无灾、一帆风顺、被所有人所爱的度过这一生。 因为在阿诺最初的计划里，他散尽力量后会注定行动缓慢、发育不全。阿诺知道这个后果，却义无反顾，他已经决定了，不管他是否能够延续法尔瑞斯的寿命，至少在大陆毁灭时，他会陪着他的造物走到最后。 哪怕他这个手残其实只创造了魔王，但那些魔兽、植物、地域的规划，都倾注了阿诺的心血。 阿诺曾真的以为只有他在乎这件事，但从海族身上就知道，海神在乎，其他人也在乎，只是祂们的计划各不相同。每个人都留了一点后手。海神留下了预言，自然女神为精灵族找好了下一个生存的世界…… 只是这些计划都没用啦，因为阿诺救了法尔瑞斯，而路德维希救了阿诺。 如果没有路德维希，阿诺在散尽力量后的一生就是他的最后一辈子，注定病痛缠身、命途多舛，可路德维希选择了留下来。他改变了阿诺的命运，也让他们有了不一样的未来。 “我们本应该一起在生命树上诞生，当然，不是一个花苞，我们会从小一起长大，上同一所魔法学校，成为彼此最好的朋友，然后在成年后告白、恋爱、结婚，相守一生。”路德维希给自己和阿诺准备了一个特别棒的剧本，本该只有鲜花与魔法，等这辈子过去，他们散去的能量也就差不多又重新养起来了。他们将会和同事们汇合，再次开始创造之旅。 一切本该如此。 却被一队误入魔域遗迹的魔族给破坏了开头。路德维希体验了一段糟糕的魔族人生，阿诺差一点就死在了一切还没能开始之前，并有了长达一百八十年的缓慢折磨…… 幸好，结局是好的。 特蕾莎救了自己的孩子，而她的孩子又在多年后救了她。 路德维希也最终在历经磨难后，遇到了他的阿诺，他的月亮派。他们治愈了彼此，也温暖了彼此，就像他们本源力量里那朵在废土之上挣扎着盛开的花。 他们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直到永远。 ——正文完—— PS：阿诺永远相信友善、爱和魔法，希望你也会。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